《爽炸了!绝色妖精横行影视世界》 第1章 甄嬛传(1) 体元殿,四五名秀女依照次序排列,低眉顺眼地侍立着,执着拂尘的内监高声唱念着第一个秀女的名字。 “沛国公孟仕林之次女孟琳琅,年十六。” 原本还有点倦怠的皇帝定了定神,眸光不自觉地看向盈然出列,屈膝行礼的青衣女子。 太后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缕慈和的笑意。 早有耳闻沛国公有两个女儿,长女孟静娴端庄秀丽,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奈何身体孱弱,一心痴恋果郡王,于诞育子嗣和名声都不适合进宫,倒是小女儿孟琳琅一直名声不显,养在深闺,不知是何种样貌性格。 “臣女孟琳琅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琳琅按照规矩跪拜行礼,缓缓地扬起脸来。 全场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尤其是皇帝和太后,他们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到琳琅的容貌震惊不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世间竟有如此倾城绝色,莫不是天仙下凡? 琳琅面色如常,对这种惊艳之色早已习以为常,她原本是一株修炼百年成精的空谷铃兰,历劫时被天雷劈中,携带着一枚有意识自称系统的东西来到了三千异世界。 系统幻化成猫咪的模样,成了琳琅的爱宠,主动给主子传递了本世界的剧情,无非是玛丽苏女甄嬛,初进宫廷,受了情伤,经历千辛万苦,最后屠龙登顶太后的故事。 琳琅所倚靠的沛国公府虽然是数一数二的公侯府第,但如今没了实权,只靠着祖辈的功勋维持着荣光,子孙都是平庸之辈,早晚会有日薄西山的一天。 琳琅出生时,身带馥郁花香,沛国公欣喜不已,觉得小闺女是花神转世,日后前程必然不凡。 后来见她容貌渐渐长开,颇有倾城绝世的美貌,一直养在深闺,不露人前半分,以待日后选秀,惊艳殿前,成为皇妃。 琳琅自然知道便宜老爹的心思,她也不排斥进宫,她是百年修行的花精灵,历劫失败后,虽然侥幸没有身陨道消,意外有了这样的奇遇,但内丹有了一丝裂纹,必须尽快修补。 桃树精老爷爷曾经告诉过琳琅,如果没有顺利历劫,损了内丹,必须多做功德之事,或者吸收点帝王龙气,固本培元,日后才有修炼成仙的机会。 这个世界的皇帝有龙气,琳琅进宫为妃正好可以吸取点,还能回报沛国公夫妇的养育之恩,了结此世的因果。 有百花灵气日夜为她滋养着肌肤,琳琅的容貌自是不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媲美洛神,胜于西子,如此瑰姿艳逸,非凡间国色所能比拟。 皇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点粗重了,原以为先前的甄嬛和沈眉庄已经是美貌不可多得,如今见了孟琳琅,方知何为真正的人间绝色。 “你当真是沛国公的次女孟琳琅?” 太后毕竟是有了数十载阅历的女人,微微屏息凝神,不由疑惑发问,沛国公夫妇居然能生出这样的绝色美人儿? 她应该庆幸对方出生的时间晚,不然有这样的绝色珠玉在前,康熙爷的后宫就不是百花盛开,而是一枝独秀了。 “回太后,臣女的确是孟氏之女。” 琳琅声音柔婉应道,音色宛若玉珠落玉盘,亦是一种听觉享受,皇帝不由自主地舒展了眉头,心情大好。 若有此美相伴,不枉此生也。 太后心下一沉,禁不住皱紧了眉头,她原本是希望多个可心人伺候皇帝,但这孟琳琅也太漂亮了吧,想到大清出了皇太极还有顺治帝那样的痴情种,她忍不住忧虑起来,如此倾城佳人,会不会又是宸妃、董鄂妃之流? “孟氏,你走上前来。” 太后敛了眉目,肃然吩咐道,偏了偏头,朝身侧的孙竹息使了个眼色,准备把这个美得好似妖精般的孟琳琅踢出局。 孙竹息立即会意,在琳琅往前行走之时,从茶盏里泼了水在地上,不仅如此,她怀里的狸猫不合时宜地跳了下去,张牙舞爪地直扑琳琅的怀里。 但琳琅依然神色淡然,行走有度,扑进怀里的狸猫油光水滑,她忍不住撸了撸,露出几分怜爱之色,再凶的猫猫,到了她的怀里,都乖的不像话。 “皇额娘…” 皇帝轻唤了太后一声,缓缓说道:“沛国公是两朝元老,她的女儿既然入选,不如记名留用吧。” 太后暗叹一口气,看皇帝这情态,这口气,想必是舍不得撂孟琳琅的牌子,只好顺水推舟道:“孟氏还算端庄,既然皇上看上了,那就记名留牌子吧,” 司礼太监何等机敏,立即尖着嗓子高声道:“孟琳琅,留牌子,赐香囊。” 琳琅屈膝谢恩,盈盈一拜道:“臣女谢主隆恩。” 有了孟琳琅这般的天仙美人,后面几个秀女全都被衬托成泥土草芥,皇帝淡淡瞅了一眼,皱眉摇头,全都撂了牌子。 琳琅出宫之后,两个贴身丫鬟立即欢喜地迎了上来,扶着自家小姐上了孟府的豪华马车。 三日后,宫里册封的旨意下达沛国公府,太监唱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孟国公嫡次女,夙着柔嘉,素娴礼则,特册封为贵人,封号容,钦此。” 琳琅接旨谢恩,沛国公眉开眼笑,塞了宣旨公公一个大红包,好生送走了对方。 皇帝原本想册封琳琅为容嫔,但太后对琳琅的美貌很忌惮,坚持反对,觉得起点太高了,皇后亦是在旁规劝,表示孟琳琅以后进宫侍寝,册封为嫔最为稳妥,皇帝这才勉强作罢,莫名觉得委屈了琳琅。 次日,宫里派来教导琳琅礼仪的姑姑前来沛国公府,当她看清琳琅的容貌,亦是吃了一惊。 虽然后宫早已盛传孟琳琅是如何绝色无双,宛若洛神再世,但没有亲眼见到,是无法具体形容她的美,就算是艳冠群芳、凤仪万千的华妃娘娘,在这样罕见的绝色尤物面前,也会失去颜色。 “奴婢失礼了,奴婢素佩见过容贵人。” 琳琅扬了扬脸,身侧的婢女杜鹃立即扶了素佩起来,另一名婢女百合斟了茶。 “素佩姑姑请坐,用点茶吧。” 琳琅悄然蒙上面纱,声音婉转道。 “多谢容小主体恤。” 素佩躬身谢道,不禁唏嘘,容贵人这样的美貌,这样的脾性,日后前途无量啊。 且不说妃位,就是贵妃也当得起,不说是男人见了迷了眼、迈不动脚,她这样岁数的女人也看得目不转睛,怪不得人人都爱美人,当真养眼啊。 琳琅给她留下了好印象,素佩教习规矩的时候尽心尽力,希望能和她结个善缘。 虽然有点腻烦清朝繁琐的宫廷礼仪,但有龙气的吸引力,琳琅非常受教,学习得格外认真,最喜欢的是甩绢子的动作,感觉有点像招财猫的招牌动作,格外的有趣喜气。 进宫留府的最后一个晚上,沛国公对琳琅交代了很多,叹息她虽然有世间罕见的美貌,但也会引起太后的反感和忌惮,进宫后最好低调点,只要不作妖,以她的身份和姿容,宠妃的地位必然屹立不倒。 “琳琅,一入宫门深似海,往后小心处事,父亲年纪老迈,孟氏的未来还要靠你扶持。” 琳琅点头答允,表示自己会万事小心。 “女儿明白,此去不仅是琳琅一人的荣辱,亦是孟氏一族的荣耀。” 沛国公欣慰地点了点头,沧桑的老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相较于一心思慕果郡王、连女儿家的名声都不要了的长女静娴,次女琳琅显然更加成熟懂事,有家族责任感,值得他寄予振兴门楣的希望,延续孟家的百年荣光。 第2章 甄嬛传(2) 琳琅进宫的那日,鸿雁高飞,她被陪嫁婢女杜鹃百合一左一右小心扶着上了宫廷软轿,进了辉煌的紫禁城。 引领太监只偷偷瞟了琳琅一眼,就把脑袋低垂到了胸口,果然是人间绝色,就是他这样没根的人看了,亦禁不住心脏乱跳。 一路前行,各种惊艳复杂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逡巡在琳琅身上,琳琅安之若素,早已习惯这样的注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容贵人,永寿宫到了,皇上特意安排您住在主殿。” 引领太监垂着脸,讨好地说道。 琳琅点了点头,朝百合使了个眼色。 “这位公公,这是我家小主请你喝茶的。” 引领太监受宠若惊,忙不迭接过红封。 “多谢小主,小主真是人美心善啊。” 杜鹃嫌小太监话太多,扫了对方一眼。 小太监识趣,立即躬身告退,离开了。 琳琅目不斜视地踏进了永寿宫,从内务府新拨过来的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异口同声道:“小主吉祥。” 他们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欢喜和期待,谁不知道进宫的一批新人里,有个身份高贵,容颜绝世的贵人小主,位份也是新人之中最高的。 听说华妃原本想要把容贵人安排在碎玉轩和莞常一起作伴的,皇帝得知后,很不高兴,亲自给容贵人挑选了离养心殿最近的永寿宫,指定了正殿给这位小主住,华妃为此在翊坤宫摔碎了不少珍贵瓷器。 琳琅招呼他们起来,简单地了解一下他们的名字,吩咐杜鹃登记在册,重新分工一下。 永寿宫格外的宽敞华丽,她所在的正殿应该被重新修葺过,桌椅板凳刷过漆,透着一股子微妙的香味,貌似是对女子身体有害的麝香。 琳琅是百年修行的铃花妖,花朵、茎叶和根部均有毒素,比起水仙不遑多让,修为的花妖,天生的五感敏锐,对各种好的坏的香味格外敏感。 环视四周,殿内的摆设华丽而精致,但不论是墙壁还是喝茶的杯盏,犄角旮旯里,貌似都被染了一股含着麝香仁的香料,气味淡而纯。 琳琅轻笑,凝神静气,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一瞬间,室内盈染了她的本体香气,清雅淡然,那些麝香红花之类的固体或液体,全都化作一股淡淡的白烟,飘散开了,飘出窗外,逐渐消失殆尽。 琳琅对麝香无所谓,那点子手段对她根本不起作用,但想到杜鹃百合都是凡人的身体,还有新来伺候的小宫女,好好的姑娘家,以后还有机会出宫嫁人,平白被糟蹋了身体就作孽了。 没坐一会儿,皇后、华妃以及其他的嫔妃相继送了赏赐过来,琳琅吩咐百合登记收拾起来,伸了个懒腰,回了内殿的大床上睡觉。 一觉醒来,天色渐暗。 百合手里提着雕花食盒进了屋,伺候着琳琅吃饭,许是御膳房的管事太监觉得她有做宠妃的潜质,十分的殷勤,她一个人的吃食做了三人份,丰盛得过头。 琳琅不是很饿,只喝了一盏八宝甜汤兼几块糕点,余下的吃食全部都分发了下去,乐得那些宫女太监好像过大年似的,全都喜笑颜开地磕头谢恩。 翌日,皇后派近身内监传来懿旨,新进宫的妃嫔三日后卯时去景仁宫拜见皇后娘娘和其他妃嫔。 琳琅领了旨,吩咐杜鹃在西暖阁收拾出来一个小书房,铺了一个软榻,悠闲自在地捧着一卷书闲看。 她靠着窗户,正好看着那一排排金桂,飘逸着浓郁的八月芬芳,还有一股股若有若无的浅淡灵气。 琳琅不觉有节奏地呼吸起来,体内的妖内丹稍微舒缓了点,不似之前那般出现裂痕后隐隐作痛。 万物生灵,有灵气的植物极少,修炼起来也比动物慢许多,但若是有缘,有几分好运气,总能遇上,吸收还没成精的植物之灵,能够缓解她之前遭天雷劈的暗伤疼痛。 琳琅对侍候一侧的杜鹃吩咐道:“窗外的桂树感觉不错,你让外头的小太监好生看护着,不得有一点点的损坏。” 杜鹃应声去吩咐了。 百合心里有几分疑惑,但伺候主子的年月长了,知道主子的性格喜静,不喜欢旁人问东问西的,也就按捺住性子,乖巧地给琳琅的白玉杯盏之中续了碧莹莹的茶水,当个讨喜的哑巴。 一晃三日过去了,该是琳琅和其他新晋妃嫔去景仁宫请安的日子。 琳琅坐在梳妆镜台前,看着自己那副熟悉而绝美的面孔,有点看腻了。 杜鹃伺候着她梳好发髻,听从吩咐,只斜插一朵白玉兰式样的翡翠簪子,略缀两朵淡粉的宫式绒花,完全不敷脂粉,亦是黛眉朱唇,活色生香。 虽然素净,但难掩她的天然之美,绝色容貌。 脱去家常衣服,琳琅换了一身天青色的素纹旗装,扶着杜鹃的手,缓步前往景仁宫。 景仁宫今日热闹非凡,琳琅来得有点迟。 华妃如果算是倒数第一,她应该是倒数第二。 但琳琅并没有迟到,只怪其他人来得太早了。 皇后一眼就看到了琳琅,立即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是个倾倒众生的大美人,即使打扮的这般素净,依然令人移不开目光。 她不由稳了稳心神,暗自庆幸自己的手脚够快,永寿宫除了她送的桂树没有什么啥问题,其他的基本都有点问题,就算这孟琳琅是天仙下凡,长年累月地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估摸着也熬不了两三年。 皇后对琳琅久久注目后,其他人亦是被那样的绝色吸引,羡慕嫉妒,还有难以形容的惊艳感。 甄嬛怔怔地看着缓步走进请安的琳琅,心绪起伏不定,莫名的泛酸,她自恃美貌无双,但今日见到如此的美人,方知倾城绝色,举世无双这八个字,是有形容的人。 “咳,嬛儿,你别发呆了。” 沈眉庄从琳琅的身上别过眼去,缓缓拉了甄嬛的手,心里也是一阵感慨,有这样的绝色丽人在前,她们仿佛是凡俗的普通花朵,逊色太多。 琳琅神态平静,没有理会各种各样的打量或吸气的目光,按照礼仪规矩,她是有封号的贵人,位份是新人之中最高的一个,被剪秋安排站在最前面,“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琳琅按照素佩姑姑教导的礼仪,挥舞着手中的丝缎绢子,对皇后行礼问安,表情淡淡的,好似一个凌波而来的冷美人,气质出尘,裹挟花香,令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却又难以抑制想要多看她一眼,再看一眼。 第3章 甄嬛传(3) 华妃姗姗来迟,她今日的打扮格外华美,慢悠悠地向皇后请了安,扫视一圈,目光灼灼地盯上了琳琅,好似要在对方美丽的脸蛋上盯出一个洞来。 这真的是孟家的小女儿,莫不是妖精变得吧? 华妃心里堵得慌,对方的容色衬得她满头的金饰珠翠成了庸俗品,压在脑袋上沉甸甸的,好似成了一场笑话。 “华妃,这位就是皇上亲点的容贵人孟氏,果然是倾城绝世的人物,比起你当年进王府时的风姿还要夺目,怪不得皇上如此亲睐,亲自把永寿宫的主殿指给容贵人居住,这般的恩典荣宠,不是谁都能有的,妹妹你说对吗?” 皇后保持着端庄随和的表情,意味深长地对华妃介绍,话里话外的挑拨和讽刺,不要太明显。 琳琅微微蹙眉,有点不爽,对于皇后的阴阳怪气,故意把她架在火堆中间炙烤的做法十分排斥,就这样的心胸气派,乌拉那拉氏也能当母仪天下皇后,怪不得雍正的子嗣那么少。 华妃的脸色果然很难看,她咬着牙,狠狠瞪了眼琳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嘴里不住嘟囔着,“狐媚子!” 琳琅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属于花中精灵,气质很好的好嘛,清雅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和狐媚之说扯不上吧。 鉴于孟琳琅的家世和在皇帝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华妃没有轻易犯糊涂,只是丢给她几个经典的白眼,反而把火气都发在第二出色的甄嬛和沈眉庄身上。 一番唇舌交战,琳琅听得兴致盎然,以前在野林山谷,身边除了风声簌簌,就是一些没有启智的野花野草,修炼的日子寂寞又辛苦,哪里有这样精彩的相声听,后宫女人你来我往的争锋过招,其实蛮有趣的。 皇后表示跪安后,妃嫔们皆散场而去。 琳琅坐上了皇帝特地为她安排的四人抬轿辇,提前走了,留下后面一众妃嫔面面相觑,羡慕嫉妒恨。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夏冬春不无羡慕地看了眼渐行渐远的轿辇,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但孟琳琅有那样倾城的美色,家世又那般显赫,她根本嫉妒不来,只能把目光放在从她旁边走出的甄嬛沈眉庄和安陵容三人身上。 “你们是不是开了眼,别以为自个儿有多么美貌超群,容贵人才是真正的绝色,莞常在也不过如此嘛。” 夏冬春斜着眼睛,故意找茬,一想到殿选当日,甄嬛多管闲事维护安陵容,让她失了面子,她心里就老大不痛快。 她承认甄嬛的确长得出众,但如今有了那样一个天仙似的容贵人,甄嬛也就别嘚瑟了,自以为有多么与众不同。 “你…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甄嬛忍着满腔的怒气,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音,她自负美貌聪慧,头一次脸蛋被人比了下去,这且不算,还被夏冬春这个蠢货当众戳了出来,自信心大大受损。 “夏常在,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在宫里头,我们都是自家姐妹,没必要这样争锋相对,莞姐姐再如何,也比你强。” 安陵容忍不住说道,她声音娇怯怯,但意思很清楚,不要百步笑五十步,就算甄嬛的美貌比不上孟琳琅,但比你夏冬春要强太多,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切,谁和你是姐妹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长啥样儿,小眉小眼小家子气,怪不得是最莫等的答应,一个县丞之女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夏冬春不屑的扫了安陵容一眼,语气嫌弃的要命,安陵容俏脸微白,紧咬着唇瓣不再说话,越发自卑起来。 “夏常在,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对着我和嬛儿大发厥词?按照位份,你和嬛儿都是正六品常在,嬛儿有封号,你没有,理应比你尊贵几分,何况我是在你之上的贵人,你这样公然挑衅,若是闹到皇后那里去,想必也讨不到好吧?” 沈眉庄的脾气向来温和,原本不想和夏冬春这种愚蠢轻狂之人理论,但她说话也太难听了,禁不住狠狠地怼了几句。 夏冬春自知理亏,对着沈眉庄,她是没有胆子动手的,轻哼了一声,愤愤然地跺了跺脚,扬长而去。 不远处看了一场热闹的华妃撇了撇嘴,她原本想借此机会,给皇后一个下马威,把夏冬春搞废了,但看着甄嬛和沈眉庄吃瘪的模样,她格外舒心,心想着,夏冬春这样的蠢货,若是能给讨厌的人添添堵,也是她的价值所在。 第4章 甄嬛传(4) 琳琅回了永寿宫,吩咐杜鹃给她做了一碗桂花蜜,取材于院子前的桂花,香甜的蜜酿之中散发着稀薄的灵气,全数被她吸收殆尽。 “百合,你请个太医过来。” 琳琅怀里抱着正在打鼾的系统猫咪,随意地撸了撸,想到剧情里新进宫的妃嫔给皇后请安后,次日就要挂上绿头牌侍寝,略略沉吟片刻,心里开着盘算起来。 百合应声去了太医院,杜鹃诧异地张了张嘴,担忧地问道:“小主,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琳琅漫不经心地撸着猫咪,淡淡道:“哪里都不舒服,站了那么长时间,腿都麻了。” 杜鹃心疼地蹲下身,力度适中地给琳琅按摩着,这儿捶捶,那儿揉揉,嘴里不住安慰着,“小主您受苦了。” 琳琅忍俊不禁,心想着,这些人类也太单纯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瞎扯的借口罢了,之所以要请太医,只是一个幌子。 眼馋院前几棵桂树的灵气,琳琅想要花几天吸收干净,暂时不想浪费时间应付皇帝。 没多时,章太医背着医箱颤颤巍巍地来了,琳琅看他的年纪那么大,赶过来的时候还喘着气,立即吩咐杜鹃搬凳子,倒了茶水,这些礼仪在孟府的小姐生涯里,她经常能看到,要尊老爱幼嘛。 “老臣不敢,请问容小主哪里不适?” 章太医尽量不去看琳琅的脸,这位小主生得实在太过美貌,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看痴了失态,躬着身子,恭敬地问道。 “我…心慌气闷,头晕脑胀,心口不舒服,麻烦太医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琳琅瞎扯了几个症状,佯装出一副虚弱快要休克的模样,缓缓伸出了手来。 章太医认真听完,不疑有他,在琳琅的手腕上搭了一方素帕子,开始屏息凝神,探脉摸索起来,他时而皱眉,时而停顿,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杜鹃和百合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奇怪的想法,这位章太医不是太医院的院首吗?怎么摸个脉要这么长时间,难不成他故意占自家小主的便宜? 沉默的须臾,百合按捺不住性子,忍不住开口问道:“章太医,我家小主如何了?你到底说句话呀!” 章太医这才收回搭脉的手,老脸颇是惭愧之色,吞吞吐吐道:“这…小主的脉象有点怪异,看脉相,有点像水土不服,又好似是先天性的心疾,老臣暂时无法给予肯定的答复,小主进宫之前可是有过这样的症状?” 琳琅只是动用了点小法术,混淆视听一番,没想到弄成这样的结果,真真是哭笑不得。 想到太后乌雅氏对自己的忌惮,以及皇后乌拉那拉宜修想要致她于死地的心思,琳琅便将计就计,按着胸口,恍惚说道:“以前貌似也有过这种情况,心口偶尔疼痛的厉害,难不成真是心疾?” 杜鹃和百合全都是“哇塞”状,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小主何时有这样的毛病啊,她们怎么不知道。 但合格的好丫鬟都不会拆主子的台,唯有保持沉默,方是明智之举,既然小主这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章太医,我会不会死啊?” 琳琅水莹莹的眼睛好似蒙了雾气般,注视于章太医,语出惊人,后者立即在地上跪着,好似在做什么重大承诺般,“小主万万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是天生的贵命,微臣必当竭尽全力为你治疗。” 琳琅微笑颔首,吩咐杜鹃打赏,“多谢章太医,我的病以后就拜托你了。” 这么严重的病症,想必太后会满意,皇后暂时得以安心,皇帝不至于急吼吼地想要她侍寝。 送走章太医,琳琅慵懒地撑了懒腰,感觉又饿了,又吃了一碗桂花蜜。 第5章 甄嬛传(5) 皇帝从章太医口中得知琳琅有心疾的毛病,不免一阵怜惜,嘱咐他好生为容贵人治疗,赏赐了一大堆珍稀的药材和补品。 虽然他很想贪恋美色,一亲芳泽,尽快召孟琳琅侍寝,但也不想刚封的贵人,因为自己的急色没了性命,那样对自己的名声很不好。 太后和皇后闻讯后,暗松了一口气,心疾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病症,稍微严重一点就会要人的性命,怪不得都说“红颜薄命”,长得太漂亮也是要遭天命嫉妒的,孟琳琅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琳琅的情况令人唏嘘叹息,更多的幸灾乐祸,后宫的女人巴不得比自己年轻美貌的妃子身子弱,最好一辈子无法侍寝,多余的机会不就是自己的嘛。 原本还羡慕孟琳琅有家世有美貌的夏冬春,别提多开心呢,她躲在被窝里偷偷笑了大半宿,心想着,没了那样一个绝色在前面挡着,依照自己的容貌,想必很快就能侍寝了。 碎玉轩的甄嬛听说了容贵人的事,左不过应着景叹了口气,唏嘘了一声,心里无波无澜,对于比自己长得漂亮的人,大多数女人心里都会有嫉妒心,何况她们非亲非故,没啥交情,有多伤怀和同情,说出来就很虚伪了。 甄嬛明白,没有孟琳琅挡在前头,皇帝十有八九会召幸自己或眉姐姐侍寝,念及华妃的咄咄逼人,她心里颇有顾虑,不想太过招眼,惹人妒恨。 后来在海棠树底下意外发现藏着麝香仁的罐子,甄嬛立即明白了碎玉轩当年的主人芳嫔小产真相,对于当出头鸟这件事越发的警惕,索性利用旧日的情分,恳请太医院的温实初帮她造假,称病避宠。 晚膳的时候,皇后宜修心情甚好地多用了一盏鸡汤,问了旁边伺候的剪秋:“如今容贵人和莞常在身体有恙,都不适合侍寝,倒是可惜了,皇上今晚翻了谁的牌子?” 宜修嘴上说是可惜,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前者是世间罕有的美色,后者容貌神似已故的纯元皇后,都是她的心头大患,不得不防,没想到她还没真正出手,两个最漂亮的妃子居然全病了,真是天助我也。 剪秋自然替自己主子高兴,笑容满面地给宜修添了汤羹,容贵人和莞常在最好一病不起,免得碍娘娘的眼。 “回娘娘的话,皇上今晚翻了沈贵人的绿头牌,沈氏也算有福气,拔得头筹。” 皇后点了点头,似乎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沈眉庄虽然出自汉军旗,但是家世不错,这次进宫的新人里,唯有她和孟琳琅是贵人的位份,模样秀丽,气质温婉,是太后欣赏的类型,想必皇上会多宠些日子。 至于她准备提携的夏冬春,虽然容貌鲜妍,但脑子似乎有点不好使,这也是她最为看重的一点,只有美貌,没有智商的草包妃嫔,才能彻底沦为她的棋子。 “剪秋,你日常多指点一下夏常在,此女忒蠢了点,本宫不希望还没用上,她就轻易折了,多少也要为本宫出点力,给华妃添堵也是好的。” 宜修淡淡吩咐,唇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纹,暗想着,年世兰,如今新人进宫,你也该变成昨日黄花了,就算皇上顾及你的兄长,你也不可能有一枝独秀的风光。 第6章 甄嬛传(6) 永寿宫,琳琅悠闲地倚靠在暖阁软榻上看话本子,身前的小檀木桌上摆着新鲜的桂花蜜,以及御膳房新送过来的精致点心。 虽然她没有侍寝,但皇帝送给她的赏赐一波又一波,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压根不敢怠慢这位天仙病美人儿。 正看到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和张生对月盟誓、私定终生的情节,琳琅不觉“扑哧”一笑,这凡间的小娘子真是单纯啊,被浪子书生三言两语的哄骗,就能哄到床上去,所谓的贞洁和礼教也没有多么严苛,怪不得这样的话本被禁,太过艳情露骨,一般的女孩子真看不得。 “你在看什么呢,笑得如此开怀?” 突兀的笑问声自头顶上方响起,琳琅没有抬眸去看,都能猜到是谁。 琳琅的五感灵锐,自有陌生的脚步声靠近便猜到有外人进来了,杜鹃百合她们没有禀告,想必是皇帝来了,想要瞧瞧她日常都在干些什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皇上…” 琳琅故作惊讶,刚准备起身行礼请安,就被皇帝温厚的大手按住了,“你的身子不好,以后这些虚礼就不用了,你刚才笑什么呢?” 皇帝迷恋地看着琳琅那张精致无瑕的脸蛋,饶有兴趣地问道。 琳琅坐直身子,嘴上谢了恩,既然私下不用行礼,以后就能免则免。 “嫔妾在笑崔莺莺的痴心,张生的胆气,以及红娘的殷勤。” 撂下话本子,琳琅笑吟吟道,虽然西厢记是禁书,到底是风花雪月的爱情,不牵扯到政治,想必皇帝也不会怪她。 “你倒是实诚,这样的书打发一下时间还行,但不要精看,你若是喜欢看书,朕等下给你挑几本闲逸时适合看的书籍,这些日子吃了药,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眼前的慵懒美人,活色生香,皇帝虽然不能真正享用,但摸起琳琅的柔荑格外的温柔沉醉,口中的关切和体贴溢于言表。 若是放在其他妃嫔身上,肯定会不胜欢喜,但琳琅反应淡淡,连笑容亦是花开时的静默轻缓,“劳皇上挂心了,嫔妾的身子感觉差不多,估摸着再调养半年就能侍奉皇上了。” “那就好,你好生休养着,朕每日都会过来陪你用午膳。” 皇帝握紧琳琅的手,微笑颔首道,每日批折子疲惫了,正好来永寿宫欣赏美人解乏,赏心悦目。 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从潜邸到后宫,拥有过很多女人,国色天香的菀菀,美艳不可方物的世兰,曾经的宜修和齐妃、丽嫔和芳嫔,都是百里挑一的佳人,甚至是现在的沈贵人和莞常在,都不及琳琅的一颦一笑,带着画中仙的清姿神韵。 “好啊,那臣妾每日恭候皇上。” 对于被眼前的男人吃豆腐,琳琅没有太多的反感,皮囊而已,对方是人间的帝王,身带整个国朝的气运,越是靠近他,她感受的龙气越加浓厚,肺腑之间的不适感也会缓解很多。 但琳琅有个小毛病,她其实是个颜控,对于长得一般的男人完全提不出兴趣,别不提上了年纪的发福胖橘了,来日侍寝只能用上幻术了。 第7章 甄嬛传(7) 沈眉庄接连侍寝五天,宠爱优渥,皇帝知道她喜欢菊花,给她住的常熙堂赐名为存菊堂,还赏赐了不少珍贵的绿菊,这样的恩典厚待可把华妃气坏了,她在翊坤宫没少摔摔打打,糟蹋了不少瓷器花瓶。 第五天的时候,经由宜修状似无意的提醒,皇帝翻了颇有几分印象的夏常在,当时觉得她名字有趣,春夏秋冬,占了三个季节,真正宠幸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夏氏的姿色不错,不逊色于沈眉庄。 皇帝一连召幸了夏冬春三天,然后才是富察贵人、博尔济吉特氏贵人。 每日雷打不动地前往永寿宫用午膳,晚上睡年轻漂亮的妃嫔,品尝着珍馐美味,太监宫女殷勤的伺候,若是不用上朝、批阅折子,琳琅觉得,她都想篡个位,当皇帝。 关于请安这件事,虽然皇帝下令,琳琅能免则免,不必和其他嫔妃一样,休养身体最重要,但总是闷在永寿宫太无聊了,还不如去景仁宫听妃嫔斗嘴,找点乐子。 这日,琳琅舒服地坐着走辇,前往景仁宫报告,人还没走进去,禀告声就响了起来,太监尖尖的声音,听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尖锐刺耳,“永寿宫容贵人到。” 皇后依然是和气温婉的高华姿态,对扶着杜鹃的手缓步进来的琳琅点了点头,颇为怜惜道:“容妹妹,你的身子弱,皇上都下令,你可以不用来请安,你何必这般多礼,绘春,给容贵人搬张软椅过来。” 琳琅面色淡淡,保持着清冷美人的人设,微微屈膝行礼谢恩,“皇后娘娘万福,嫔妾今儿身子舒服了点,所以特地来给娘娘请安。” 皇后微笑颔首,别有深意地瞟了眼坐于下首摆弄翠玉扳指的华妃,对琳琅道:“容贵人果然是个知礼的,如此懂规矩,怪不得皇上心疼你。” 琳琅羞涩一笑,落座后不再多言,她是来听乐子,不是来和皇后虚伪客套的。 华妃暗自轻哼,眼角余光斜睨了琳琅一眼,心里老大不高兴,暗自不屑,空有皮囊的美人灯而已,一吹就灭了,也不知道皇上看上她什么了,就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侍寝,更别提诞育子嗣。 “要说皇上心疼谁,沈贵人才有发言权,听说这个月皇上召幸最多的就是沈贵人了,赏赐不断,这样的荣宠,也不知沈贵人能不能受的住。” 华妃没有再理会琳琅,在她心里,再美貌的天仙人物,不能侍寝,那也没多大威胁,倒是家世容貌不错的沈贵人着实碍眼,霸占着皇上这么些日子,也该消停一下了。 “华妃娘娘说笑了,嫔妾蒲柳之姿色,不敢与娘娘争辉。“ 沈贵人谦卑地福了福礼,不疾不徐地应对,她知道华妃嫉恨自己得宠,但如此公然替自己拉仇恨,她不免有点不安,只能尽量保持低调。 “既然知道自己不如华妃娘娘,何必使些狐媚子的手段。” 丽嫔阴阳怪气地附和,作为华妃的狗腿子,她年轻时得过宠爱,如今失了颜色,膝下又没有子嗣,一直坐冷板凳,眼瞅着新进宫如花似玉的新人,心里别提多膈应了。 沈眉庄气得俏脸绯红,嫌丽嫔出言粗鄙,但如今她根基不稳,只能保持仪态,忍气吞声地应对着,她只是个贵人,得罪不起高位嫔妃,这些委屈暂且只能受着。 夏冬春瞧着沈眉庄那副憋屈的模样,心里别提多得意了,随后也附和着讽刺了几句,加入了欺负新宠沈贵人的行列。 琳琅饶有兴趣地听着她们或明或暗的争锋,真希望手头边摆着的不是牡丹卷和茶水,而是一碟瓜子,边嗑瓜子边看热闹,岂不美哉。 请安最后的内容是以宜修的打圆场结束,华妃得意非常,沈眉庄的掌心估计都要掐红了,琳琅随着其他妃嫔跪安后,重新坐上走辇返回永寿宫,感觉今早的活动还不赖,以后隔三岔五地安排上。 第8章 甄嬛传(8) 一晃秋去冬来,桂花吃得吃不多,树开始秃桠子了,满园的梅花凌霜傲放,姿态妍丽,百合知道自家小主喜欢各色花朵,每日都会亲自采摘梅花。 永寿宫苑前的腊梅,倚梅园的玉蕊檀心梅,还有隐没漫漫雪色之中的白梅,每一种颜色分别插瓶,或三色梅花混在一起,安置在小主看得见的地方,应着满室的适宜温度,感觉花香都缓缓氤氲出来,带着一股子的温雅气息。 琳琅慵懒地歪靠在铺了厚棉褥子的软榻上,尽情呼吸着怡人的芬芳,四肢百骸尽情舒展,越是新鲜美丽的花朵,所散发的气味,越能滋养她的肌肤和容颜。 杜鹃微微蹲身,仔细地给琳琅梳理着松散的长发,心头暗叹,平日里小主嫌麻烦,从不喜欢用什么何首乌的发膏或桂花油滋养发质,但这头发又黑又亮,触手柔软,好似一匹珍贵的墨色绸缎,衬着肌肤月光般皎洁。 “小主,刚才您在寝殿休息的时候,皇后身边的绘春姑娘来禀告,说是明日的合欢宴,您要不要参加?到时候王亲贵胄都会到场。” 杜鹃帮琳琅梳理好头发,用玳瑁镶金的扁方固定住发型,轻声说了这件事。 琳琅摇了摇头,不太愿意捧场。 “这天寒地冻的,外面那么大雪,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待会打发个宫女去景仁宫告诉皇后娘娘一声,就说我身子乏累,这些日子一直吃药,告个病假,想必她能理解的。” 杜鹃颔首称是,这样的天气,若是坐着轿辇打了滑,小主的身体如何受的住,索性以后有的是机会,听说碎玉轩的莞常在病着,也不打算出席。 合欢宴后,听说皇帝新纳一个宫女余氏为官女子,宠了好几日后,晋封对方为答应,因余氏擅长唱昆曲,后晋位为妙音娘子,接连晋封,宠幸不断,别提多风光了,就算是先前的沈贵人,如今也有点吃味,甚至避其锋芒。 华妃笼络了妙音娘子,皇后有夏常在这个棋子,两人都是轻狂愚蠢的性子,投靠了不同的阵营,几乎天天掐,谁也没有讨得好。 大雪停了好几日,琳琅终于愿意出门了,她依然坐着特赐的走辇,懒洋洋地环视着即将开春的紫禁城,长长的甬道被宫人打扫得十分干净,见了琳琅的走辇过来,奴才们纷纷朝墙壁对着回避。 忽然前头一阵喧哗,有把年轻尖利的嗓子不情不愿地响起,语气嚣张的很,“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妙音娘子,凭什么给旁人让道?真是放肆,再不滚开,小心我告诉皇上,让你们这帮狗奴才吃不了兜着走。” 伺候走在前头行走的小德子面色微微一变,不禁涌起几分愠怒之气,显然从前没见过如此放肆的宫嫔,小小一个娘子位份,连贵人都没混上,还敢口出狂言,让自家主儿让道,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妙音娘子,我家小主乃皇上亲封的容贵人,按照位份,你理应先请安问好,然后主动让道,而且我家小主身子不好,您尽量不要这么大的嗓子说话,若是惊了容小主,不是你区区娘子能够承担得了后果。” 小德子虽然是弓着腰,笑眯眯地说话,但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不卑不亢。 妙音娘子的鼻子都快要的气歪了,她一朝得宠,除了皇后和华妃,还真没把谁放在眼里,何况是个还未曾侍寝的贵人,她刚想斥责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就被身边有眼色的宫女紧紧拉住了,宫女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小主,您万万不可冲动,容小主出身显赫,乃沛国公府的千金,虽然没有侍寝,但皇上对她眷顾有加,若是皇上得知你开罪了她,想必会生气,到时候便宜的可是夏常在,您要三思啊。” 妙音娘子升上去的气焰立即消散了,咬了咬嘴唇,对着琳琅的方向微微躬身,陪笑道:“嫔妾不知是容贵人,真是该死,嫔妾这就给您让道,还请贵人姐姐不要见怪。” 杜鹃和百合对她暗自翻了个白眼,见琳琅整个脑袋窝在风帽里,似乎在打盹儿,不由给前面的小德子使了个眼色,坐辇重新被太监们抬了起来。 妙音娘子自以为姿态很谦卑了,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脸色涨得通红,憋屈地看了前面离开的一行人,想要往上爬的心更加强烈了。 第9章 甄嬛传(9) 请安的时候,琳琅依然是懒洋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除非皇后有意将话题话题引到她这里来,有人点名道姓的寻衅问话,她才会敷衍地哼唧两声,顾左右而言他,一副懵懂没有睡醒的模样。 这种情况多了,不仅皇后讨了个没趣儿,不再故意找琳琅搭话,其他人几乎都不爱理睬琳琅,觉得她脑子估计有毛病,听不懂人话,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妙音娘子和夏常在打了一场嘴仗后,不自觉地将目光偷偷瞟向琳琅的位置,这是她第一次正视琳琅的真容,惊艳不已。 她容貌精致无瑕,眉如远黛,双眸秋水剪曈般清澈,梳着最简单的旗头,弃了金钗玉簪装饰,只用了一支水色通透的翡翠簪子点缀,并几朵蔷薇色的宫花,衬得人清丽淡雅,人比花娇,顾盼之间,自有仙子般的芳华出尘,让人见之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以前请安时,妙音娘子听说有位没侍寝的容贵人身子骨差,三天两头的生病,请安亦是时来时不来,她对此嗤之以鼻,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病秧子一个,若不是出身显赫,在后宫根本活不下去。 但真正看到容贵人冰肌雪肤的绝美容颜,妙音娘子不由滋生出浓浓的自卑感,她知道自己不是绝色,但胜在身段纤细,模样娇俏,精心打扮起来,不比其他娘娘小主差,一直颇有几分自信。 但在容贵人的美貌反衬下,她穿得再华丽,头上戴的珠钗再名贵,胭脂水粉抹的再多,貌似也只像是服侍容贵人的丫鬟。 她暗暗吸了口气,掩饰心底的自卑,心想着,如此绝色,就算是个病秧子,光是看着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图,怪不得皇上那样喜欢。 “余妹妹看什么呢,哎呀,你这么盯着容贵人做甚?难道你也好美色?” 向来和妙音娘子不对付的夏冬春勾了唇角,嘻嘻笑问,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妙音娘子估计是看傻了眼吧,这后宫要论美貌,容贵人算是一绝。” 齐妃早就看妙音娘子不顺眼,一个宫女出身,靠着唱曲儿取宠,长得不怎么样,端起宠妃的架子倒是先学先用,自以为投靠了华妃,对她这样老资历的妃嫔亦是冷冷淡淡,不甚恭敬,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她说这话原本是想讽刺妙音娘子,不要太过骄傲,以为有几分宠爱就忘了自己卑贱的出身,和孟琳琅比起来,人家是天上的霓虹云彩,她就是地上的狗尾巴草和泥巴,根本没有可比性,只是落在华妃的耳朵里就不动听了。 “齐妃这话说得,你初见容贵人不也是看了许久,怎么轮到妙音娘子这里,就是看傻了眼,难不成你不曾失过态?做人啊,莫要五十步笑百步,再说了,光是脸蛋漂亮有什么用,不能尽职尽责地伺候好皇上,那就是不中用,有什么值得自得的!” 话说到最后,华妃的声音都变得十成十的尖刻,她有意斜睨了琳琅一眼,想要看到对方羞愧难堪的模样,再接再厉地打击一番。 琳琅打了哈欠,表情淡淡的,根本没有把他们口中的“容贵人”扯到自己身上来,自顾自地喝了口茶水,这把华妃气得不轻,好似狠狠一拳打进棉花团里,憋屈得很。 她咬着牙,别过脸去,瞪了眼神情讪讪的齐妃,冷哼道:“怎的,本宫说得不对吗?” 齐妃脸色青青白白,觉得冤死了,真不知道哪句话招惹到年世兰,惹得她心里不痛快,她又不敢顶嘴,只好唯唯诺诺道:“华妃妹妹说的是,理应是伺候皇上得力最重要。” 她在心里又补了一句,伺候好皇上是重要,但能够生出阿哥才是真本事,华妃再如何得宠,至今膝下无子,还不如她呢。 “好了,诸位都是后宫姐妹,理应和睦。” 皇后永远是打圆场的那个人,她的笑意不达眼底,似是有几分疲倦,端了茶盏,淡淡说道:“本宫乏了,你们都跪安吧。” 听了一曲请安戏码,琳琅心满意足,跪安完毕,像往常那般坐着轿子回了永寿宫。 用膳的时候,琳琅悠然地撸着猫毛,给取名喵喵的系统夹了块油炸酥鱼,看着小东西吃得欢快,有模有样地舔着嘴,不觉忍俊不禁。 她笑着吩咐百合,给喵喵重新添一碗鱼片粥,她的胃口不大,但看着吃货大快朵颐,总能多添半碗饭。 “琳琅,这是你养的猫?” 皇上没有着人通传,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着在琳琅怀里拱来拱去的黑色小猫咪,不禁笑问道。 喵喵朝皇帝傲娇地叫了几声,旋即从琳琅的怀里跳了下来,吃饱喝足之后,它准备到外面晒晒太阳、睡睡懒觉,成了猫咪的系统,渐渐地有了猫的习性,只有主子没啥事找它问它,它只是爱偷懒享乐的猫咪。 “它叫喵喵,是嫔妾从孟府带进宫的,往日这个时辰,喵喵还在花园里赐球儿玩,今儿个闻到喜欢吃的小酥鱼和鱼粥,巴巴地要吃,赖在嫔妾身上老半天,让皇上见笑了。” 琳琅抚了抚微皱的衣襟,笑吟吟地解释道,说话的语气有种闲话家常的自然和亲昵。 皇帝最喜欢和琳琅相对坐着聊天,美人养眼,声音婉转,不会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有所畏惧,寻常温馨地好似普通人家的妻子对夫君说着日常的琐碎小事,言笑之下,都是满满的细节和恬淡,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皇帝越来越觉得,他对琳琅的偏爱,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倾城国色,世间罕有,而是对方娴静优雅、不争不抢的性格,实在难得。 在皇后的景仁宫,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祖宗规矩,烦不胜烦,喝道鸭子汤都不能尽兴,在华妃的翊坤宫,世兰足够娇媚殷勤,一个劲地给他夹菜,都是合他胃口的精致小菜,害的他减肥都有了难度,更别提其他的妃嫔了,要么胸大无脑、废话连番,如夏常在、齐妃,要么寡淡无趣、年老色衰如端妃、敬妃、欣常在…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皇帝的喜新厌旧罢了,给自己找再多的借口,都遮掩不住他多情凉薄的本性。 倘若琳琅是个无盐女,估计他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什么性格好不好,都是无稽之谈,更别提所谓的灵魂契合,惊艳的都是皮囊。 琳琅津津有味地吃着皇帝该有的份例美食,夹了第三颗樱桃肉细细咀嚼,果肉的酸甜口感,混合着肉汁的醇香,吃起来不会怪异,反而鲜美异常。 可想而知,做这道樱桃肉的厨子手艺有多么精湛,黑暗料理也能做成人间美味。 “爱妃若是喜欢吃这道菜,每日让小厨房的师傅给你做,朕记得,御膳房的张德贵最擅长做樱桃肉,苏培盛,传朕的口谕,从今日起,就让张德贵来永寿宫掌厨,务必让容贵人吃得舒心。” 陪侍一旁的苏培盛暗暗心惊,皇上对容贵人真是在意啊,这位主子可了不得,就算没有侍寝,依然霸占着君心,可比碎玉轩的莞常在强太多。 “喳,奴才这就去吩咐。” 苏培盛打了个千儿,领命而去。 琳琅对皇上弯了弯眉眼,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婉纯粹,带着几分少女的无邪天真,“嫔妾多谢皇上,自从宫里添了小厨房,嫔妾的胃口好了许多。” 有了私厨,琳琅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连带着喵喵的伙食也丰富了起来。 “琳琅欢喜就好,你的身子骨弱,多吃点,才能有营养。” 身体好了,他就能翻琳琅的绿头牌,感受着美人承恩的风景。 皇帝眼底的柔情溢出,带着男人看女人的掠夺感,天天对着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他感觉自己的忍受力快到了极限,但章太医说,琳琅还得吃两个月的药,欲速则不达,他只能暂且忍忍。 第10章 甄嬛传(10) 眼见着春日姗姗而来,满园的娇花竞相绽放,上林苑的杏花开得如火如荼,独成一景。 独居碎玉轩“养病”的甄嬛,憋的太久了,趁着天气养好,微风徐徐,吩咐小允子在御花园一隅扎了秋千,时常带着宫女流朱过来玩耍,皇帝意外邂逅了她,假称自己是果郡王。 虽然甄嬛的美貌不及孟琳琅,但她拥有一张纯元脸,青春年少,熟读诗书,精通乐器,依然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眼见着容贵人还有两个月时间才能侍寝,眼前的莞常在却好得差不多。 原本的新宠妙音娘子因为犯了太后的忌讳,私自将不是故意冒犯她的欣常在关进了慎刑司,逐渐被皇帝厌恶冷淡,位份也被降为答应。 没几日,当琳琅喝着杏花茶时,听百合急匆匆地来报,“小主,碎玉轩的莞常在了不得了,未曾侍寝就被皇上封了莞贵人,听说余答应因为欺负了她,彻底遭了皇上的厌弃,哭得泪人似的,这甄氏真是厉害啊!” 杜鹃偷觑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表情,见她依然在品尝花茶,这才冷了脸色,低斥冒失的百合,“你这性子要改改了,莞贵人得宠是她的事,不要在小主面前咋咋呼呼的,没个规矩。” 百合扁着嘴巴轻嗯了一声,心里实在为小主着急,眼见着莞贵人后来居上,皇帝这样看重她,小主的身体还要继续调养,反而失了先机。 “我还以为杏花谢了,梅花重新抽条了呢,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百合,你日后好好收敛性子。” 琳琅不在乎谁会得宠,有龙气吸收就好,但百合的性子不如杜鹃稳重,也该好好敲打了,免得日后吃苦头,“罚你抄写金刚经五十卷,日后长个记性。” 杜鹃的低斥,对百合无关痛痒,但琳琅罚她抄写经书,可是要她的老命啊,五十卷,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她要抄到什么时候啊,百合简直欲哭无泪,她最讨厌写字,看来小主真的生气了。 “奴婢遵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百合满脸烦恼和无奈,诺诺应了。 琳琅打发百合现在回房抄金刚经,没有抄完就不必过来伺候了,反正永寿宫伺候的小宫女很多,不愁缺人手。 杜鹃没有开口为她求情,默默地为百合掬了一把同情泪,百合这个丫头,只有小主能够治她。 “小主,你的身体好了差不多,为何还要拖下去?” 趁着周围没其他人,杜鹃不由疑惑问道,她是一直伺候琳琅的心腹,小主身体有没有病,她最清楚不过,百合单纯没啥心眼子,太医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她看得很清楚,小主能吃能喝,除了表面的虚弱,没什么发病的迹象,分明是在避宠,究竟是何缘故,她现在还不太清楚。 “杜鹃,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事你不要多问,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好起来,父亲的嘱托,孟氏一族的荣耀,我一直记在心里。” 琳琅若有所思道,她没有故意避宠,只是脉象的紊乱误导了谨小慎微的章太医,还有平日里提不起精神的慵懒神态,导致宫里的人都以为她是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 尤其是皇后宜修,她还以为是自己塞在永寿宫的各种腌臜物损坏了琳琅的身体,暗自得意,关注点不再放在琳琅的身上,根本没有收买其他太医深入检查,这对于琳琅来说,是件好事,不被所有人盯着,那就会安全许多。 对于甄嬛的一鸣惊人,从喵喵那里得到了甄嬛传的剧情提要,琳琅早就有心理准备,玛丽苏女主总有令皇帝一眼惊艳的东西,比如熟悉的美丽容貌,比如潋滟的才情和智慧,以及逢凶化吉的天道气运。 琳琅暗下思忖,皇帝到了日薄西山的年纪,龙气日渐稀薄,还不如女主的气运浓厚,既然能够吸收龙气,想必凤气也能吸收,比如当今的皇后乌拉那拉宜修,未来的太后钮祜禄甄嬛。 她准备取而代之。 第11章 甄嬛传(11) 甄嬛侍寝时,被恩赐浴汤泉行宫,一连七天受宠,惹后宫诸妃纷纷侧目,华妃的醋坛子都打翻了,琳琅没事人似的,依然在永寿宫撸猫喝茶,品尝各式美食。 眼瞅着甄嬛受宠,成了后宫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被这个算计,那个暗害,连带着好姐妹沈眉庄也摔进了千鲤池之中,差点溺亡。 后宫的岁月果然充满了无形的硝烟和阴谋,相对的,拥有无双美貌的琳琅岁月静好,日子过得舒坦安宁,养的猫都肥了两圈。 随着剧情跌宕的发展,甄嬛把暗害她的余莺儿彻底摁死之后,终于歇了口气,但孟琳琅的绿头牌被内务府安排上了,原本需要皇帝安慰的甄嬛在碎玉轩抚着琴,一曲又一曲,临到了深夜,都没有等到心心念念的情郎陪伴。 崔槿汐心疼地给甄嬛披了件风衣,温声劝道:“小主早点歇息吧,今晚皇上召了容贵人去养心殿侍寝,想必明日会过来看望小主的。” 甄嬛心里很清楚,皇上对孟琳琅有多么的看重,即使她得宠的这段日子,永寿宫依然是皇上每日必去的地方。 她自负美貌聪慧,从来没有遇上把她比下去的女子,心底不禁微微犯酸,皇上对她这般宠爱,也不曾每日都来碎玉轩陪她用膳,这样的殊荣,估计也就容贵人独一份吧。 “小主,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就算容贵人出身显赫,美若天仙,到底是个病罐子,未必能够承受住那般恩宠,皇上过了今夜,想必会知道小主您的好。” 浣碧嘟着嘴说,显然不觉得容贵人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长得漂亮点,但身体不好,日后不能为皇上诞育阿哥公主,那有什么前程可言,红颜老去之日,那就是她命运悲惨的开始。 甄嬛的脸色刹那鲜红起来,瞪了眼浣碧,低声斥责:“碎嘴丫头,胡说什么呢,小心被旁人听见,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也不害臊,赶明儿把你嫁出去得了,免得总爱胡说八道。” 她半真半假地嗔道,心情舒服许多,其实在甄嬛的潜意识里,她也觉得,孟琳琅除了家世和容貌,其他的都不如自己,那样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能不能活过三五年都是个问号。 “小主,奴婢知错了,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伺候你更衣吧。” 浣碧陪伴了甄嬛十多年,对方是真生气,还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是很清楚的,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上前拉着甄嬛的手,接了崔槿汐原本做的活儿。 看着主仆俩嬉笑打骂的情景,崔槿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相较于流朱的直率和单纯,有着做奴婢的本分,她也会开玩笑,但不会越线。 但浣碧的脾气似乎骄矜持些,素日穿戴光鲜,好似半个小主似的,刚才说得话明显坏了规矩,小主居然就那样表面嗔怒,没有真正指责和教训,就这么算了? 崔槿汐想不清楚,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深究,浣碧到底是小主的陪嫁宫女,的确比她更有体面。 碎玉轩熄了灯,陷入一片宁静。 养心殿,琳琅被一床杏子红的锦缎被褥包裹着身体,安放在宽敞的龙床之上,抬眸打量着鲛绡帷幔,垂落下来的明黄流苏络子,以及寝殿内的一应古董摆设,不算奢华,但装饰的古朴简约。 皇帝批阅了大半的奏折,终于抬脚来了寝殿,若是往常,按照他的强迫症行为,肯定是要把折子全部批完才会来宠幸妃子,至于妃子会不会困得想要睡觉,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但今晚不一样,他盼了这么久的美人终于可以侍寝了,是个男人都会有点迫不及待。 “琳琅,你等了许久吧。” 皇帝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抚摸着琳琅乌黑柔顺的秀发,以及她娇嫩的脸蛋,口中亲热地唤着她的闺名,脸上的笑意不可抑制地蔓延上来,带着一股压抑的兴奋和期待感。 琳琅摇了摇头,瞅了瞅外头的夜色,笑吟吟道:“还好,嫔妾刚睡了一觉。” 皇帝不禁低笑了两声,弯腰刮了刮琳琅挺翘的小鼻子,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温柔和惬意,喃喃道:“你倒是实诚,只有你愿意对朕说实话。” 看着琳琅那张毫无胭脂水粉点缀的芙蓉美人面,白玉雕刻般的完美,眉如柳,眸似月,樱红的唇瓣好似玫瑰花般诱人,等待君子采撷。 皇帝顺着琳琅弧度完美的下巴继续下移,看着露在锦被之外的雪白脖颈,精致的锁骨分明,还有肚兜的红带子,纤细地缠绕在雪色的肌肤上,他忍不住气血上头,喉结剧烈滚动,差点流下了兴奋过度的鼻血。 第12章 甄嬛传(12) 前情提示:女主比较随心所欲,喜欢啪就啪,不乐意就用幻术,人设如此,不喜勿喷,找自己喜欢的看,不要勉强自己,谢谢。 琳琅没打算和老皇帝滚床单,在他的手即将挑开身上的鸳鸯戏水红肚兜时,她略一掐诀,施展了妖族的幻术,闪身下了床。 另一张侧榻,琳琅翘着二郎腿,翻着一本资治通鉴看着,耳畔传来呼哧呼哧的气息,皇帝抱着个大枕头前继后赴。 半个时辰的功夫,外头有司寝太监轻咳提醒了一声,貌似是提醒皇帝注意龙体,运动不要过度。 琳琅淡淡瞟了眼累得瘫软在床上的皇帝,呼吸了几许,除了浑浊的空气,龙气的越来越稀薄了,但聊胜于无。 琳琅重新上了龙床,摆了个慵懒疲乏的姿势,半露香肩,羞涩地看着微微睁眼的皇帝,语不惊人死不休道:“皇上好生勇猛,嫔妾都吃不消了。” 皇帝原本累得慌,身体虽然得到了满足,但真是费体力啊,听琳琅好似妖精似的娇言曼语,认可他的能力,一股前所未有的男子气概油然而生。 琳琅香汗琳琅的状态和肯定,无疑给皇帝一种“”他很能干、宝刀未老”的错觉。 面对近在咫尺的仙姿玉貌,皇帝咽了咽喉咙,准备再次倾覆,好好宠爱容贵人,他忍了差不多一年的光景,终于把对方变成了自己真正的女人,骄傲,激动,还有无边春色的回味。 奈何精力有限,年纪大了,心有余力不足,皇帝无奈地轻嘘了口气,捧着琳琅的玉手吻了吻,旋即喊了外头伺候的宫人进来。 二人重新沐浴更衣,下半夜,琳琅没有被包裹着被子送回去,皇帝心疼爱妃身子弱,允许她在养心殿睡整晚,至于合不合规矩,只要他不介意,别人介意那都是小事。 当然,琳琅无所谓,既然皇帝盛情,她没啥好推辞的,空气的龙涎香清幽雅致,混合着淡淡的安神香,琳琅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琳琅被凤鸾春恩车送回永寿宫,抱着柔和的被褥,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光大亮,估计都过了吃早膳的时辰,杜鹃笑眯眯地伺候琳琅穿衣梳头,洗脸漱口,百合吩咐小宫女们手脚利索点,把小厨房刚刚做好的吃食摆了上桌。 琳琅正好饿了,先用了一盏冰糖燕窝羹,吃了两块莲蓉豆糕,肚子有了七八分的饱意,余下没有动嘴的吃食全都赏赐给平时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小德子他们喜笑颜开,忙不迭跪地谢恩:“奴才们多谢小主的赏。” 杜鹃给琳琅递了温帕子擦手,使了使眼色,吩咐小德子他们退下用食,内室有她和百合伺候就好,主儿的性格喜静,不太喜欢闹闹哄哄的。 没多久,苏培盛带着皇帝的旨意和赏赐来了,他尖着嗓子唱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容贵人孟氏柔婉淑德,秉性和顺,得以圣恩,今晋升为容嫔,赏赐翠玉如意一对,赤金项圈一对,和田玉钗一对,碧玺珠串一对,浮光锦、云缎绣各八匹,钦赐。” 琳琅吩咐杜鹃、百合接了赏赐,跪着谢恩道:“嫔妾谢恩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培盛早就知道,容嫔素日见了皇上不必下跪,自己哪敢承受,忙不迭搀扶琳琅起身,声音近乎讨好:“容主儿得皇上看重,日后前途无量啊,皇上特意吩咐,今儿个午膳和晚膳都会来永寿宫陪您,还请容主儿提前做好准备。” 琳琅表情一如从前,清冷不失客气,婉然道:“有劳苏公公了。” 杜鹃早已准备好了大号的红包,笑吟吟地递到了苏培盛的手里,颇为热情:“苏公公请收下,这是我家主儿请您喝茶的,莫要推辞。” 苏培盛见惯了这种场面,作为皇帝近身伺候的御前大总管,他没少收娘娘小主们的荷包,收了,皇帝不会说什么,只要不说错话就行,不收,那就是不给面子,有意拿乔,何况是容嫔主子给他的喝茶钱。 “多谢容主儿,多谢杜鹃姑娘。” 苏培盛欢欢喜喜地收下了,面上的笑意愈加浓厚,做奴才的,尤其是他这样有地位的奴才,钱财真心不缺,缺的是主子的看重和尊重。 以往他看好莞贵人,除了对方得了盛宠,待人接物格外有礼,其中也有崔槿汐的缘故,但如今皇帝的态度再明白不过,莞贵人的确圣眷优渥,但容嫔才是皇上的心头宠,在她面前,不能轻易马虎了去。 杜鹃亲自送了苏培盛出去,回来和百合一起整理皇帝的赏赐,登记入库,鉴于琳琅不喜欢插金戴银,大部分首饰都装进了盒子里,留了一对绿莹莹的碧玺珠串,戴在手腕上温润贴肤,还算不错。 “皇上对主儿可真好,奴婢打听了,碎玉轩的莞贵人初侍寝得的赏赐就不如主儿丰厚,看看这流光锦,颜色多样,樱粉色娇嫩、天青色素雅、靛蓝色沉稳、银灰色和月白色正好可以给主儿做两件褙子,绣上合欢花或芙蓉花都很合适呢。” 百合拾起五颜六色的锦缎左看右看,啧啧称赞道,不忘和碎玉轩那边对比一下,在她心里,自家主儿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若是被莞贵人比下去,那真真是没天理了,幸好皇帝的眼睛不瞎。 “你呀,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还想抄五十遍的金刚经静静心?” 杜鹃上前拧了拧百合的脸肉,嬉笑怒骂道,神情满是无奈,百合俏皮地努努嘴,一叠声地求饶,和杜鹃玩闹了一阵儿。 琳琅看着这么多的布匹缎子,吩咐她们把流光锦和云缎绣各留下两匹素色的,其余的都收拾好,分别送给长春宫的齐妃、咸福宫的敬嫔、延禧宫的安陵容,还有披香殿的端妃。 杜鹃不解其意,疑问道:“主儿是打算拉拢这些娘娘小主吗?” 齐妃没少酸主儿,嘴巴碎,年老色衰不得宠,脑子不灵光,没什么利用价值,端妃娘娘避世多年,根本不怎么出来,敬嫔倒是个好相与的人,和她走近有利无害,但延禧宫的安答应至今没有侍寝,出身卑微,长得不甚美貌,貌似得不了宠,主儿何必给她送这样好的缎子? 琳琅嗤嗤一笑,不以为然道:“拉拢什么?看谁顺眼就送给谁呗,你和百合若是能穿,给你们也是一样的,免得放在库房堆灰。” 齐妃天真愚蠢,说话很搞笑,琳琅没少看她的乐子,敬嫔和端妃都是聪明人,处于弱势,但也不招她讨厌,至于安陵容,剧情里的安答应小可怜一枚,估计没啥好衣服穿,她来个雪中送炭也无妨。 琳琅做这些没什么目的性,不求她们能够记下这份人情,自己开心就好,有时候给予比得到更能使内心欢悦,她想送谁就送给谁,小日子过得肆意才是她的风格。 第13章 甄嬛传(13) 景仁宫,宜修听说琳琅送绸缎这件事后,百思不得其解,她揉了揉开始发胀的太阳穴,沉凝着眉目问剪秋,“容嫔此举是何意啊?本宫吩咐你安插的宫女可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本宫可以忍受空有美貌的宠妃,但绝不能容忍有人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玩小把戏,孟琳琅,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剪秋微微蹙眉,犹豫着说道:“奴婢也想不通,奴婢暗中安插在永寿宫的眼线有四五个,都是老实敦厚的模样,居然没一个被留在内殿服侍,不知是巧合还是容嫔察觉到什么,按道理说,她这样病怏怏的身体如何伺候得了皇上,初次侍寝就晋升为嫔,荣宠也太过了点。” 就算孟氏出自沛国公府,到底是汉军旗,祖上有先帝荣膺,如今除了空头衔,上交了军权,也没什么可值得夸耀的,还不如华妃的家世显赫,有真正的实权在手。 孟琳琅进宫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了一宫主位,赏赐不断,直接压过了之前的莞贵人和沈贵人,的确不是个简单的病秧子。 “娘娘无需多虑,容嫔即使盛宠优渥,但有没有那个命享受富贵就很难说了,过几年估计就没了,章太医那样有资历的院首,都没有把握治好容嫔的心疾,红颜薄命说的就是孟氏这样的女人,美得太过,福气就薄。” 剪秋知道主子心里不舒坦,捡着好听的话说,希望娘娘不要太过焦急,眼下最应该忌惮的是莞贵人,她的那张脸,实在太像已故的纯元皇后了。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 宜修脸色稍缓,如释重负道。 主仆俩正说着容嫔的事情,忽听绘春匆匆来报,说是容嫔午膳过后突然昏厥了过去,章太医亲自来看脉,说是容嫔心疾的老毛病又犯了,估计今夜乃至后面的三四个月都无法侍寝了。 “呵,看来是本宫想多了,美人灯,一吹就灭,病歪歪的,就算有心机也没那个身体运筹帷幄,剪秋,你从本宫的库房取些上等的燕窝补品亲自送到永寿宫,好生慰问一下容嫔,告诉她身体要紧,绿头牌暂时就停了吧。” 宜修轻呼了一口气,无比释然地嗤笑道,想到永寿宫摆的做了手脚的物件,她心里更加安心了,暗自得意:孟琳琅,就算你是绝世美人,仙子下凡,要不了几年也会香消玉殒,她实在不必在这样短命的妃嫔身上放太多的心思。 延禧宫,安陵容捧着托盘上的两匹流光溢彩的浮光锦,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她和容嫔那样有家世、有宠爱的妃子没有任何交集,对方居然还能念着她,给她送这样好的缎子,给足了她体面。 要知道夏冬春从进宫到现在,也只得了两匹浮光锦,做了件春装,整日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炫耀,那颜色质量还没有容嫔送给她的好。 “宝鹃,你说容嫔她为什么给我送浮光锦?这真是奇怪,若是甄姐姐和眉姐姐送我东西还算正常…人家送了我这样贵重的东西,我该拿什么还礼啊?” 安陵容不禁犯了愁来,想到甄嬛和沈眉庄,她不禁皱了皱鼻子,开始难过心酸起来。 因为自己多管闲事,壮着胆子去了冷宫,告诉苏培盛可以用弓弦勒死余氏,免得对方拒不从死,疯疯癫癫,污言秽语地谩骂甄嬛,没个清静。 她之所以这样做,目的是为了给甄嬛解忧,没想到甄嬛和沈眉庄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怀疑,甚至不理解,觉得自己心狠手辣了点,好心办了坏事,安陵容自觉伤感,这些日子再没去过碎玉轩。 “小主,容嫔那里缺不了什么好东西,估计是一时兴起送两匹缎子过来,未必是真心实意的,听说她的性格有点古怪,对待皇后乃至其他后妃态度淡淡的,几乎和谁都没有来往,你还是不要太过亲近容嫔了,倒是皇后娘娘那边有意提了您的名字,估摸着这几日,皇上就会翻您的牌子呢。” 宝鹃是皇后安插在安陵容身边的隐秘眼线,她自然不希望小主对永寿宫的容嫔起什么好感,不由把话题转到了皇后和侍寝的话题上来。 殊不知安陵容心思敏感,登时捉住了她话语之中的漏洞,疑问道:“宝鹃,你怎么知道的?” 宝鹃微愣了几秒,旋即笑嘻嘻地描补道:“奴婢见小主日日受夏常在排挤,心里为您难受,所以很关注内务府和景仁宫那边的情况,昨儿个去给小主提膳食的路上,正巧听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绘春说起小主的事,便停下留心多听了一耳朵,皇后最是贤德,如今唯有小主没侍寝,她自然会提点皇上,所以奴婢提前恭喜小主了。” 安陵容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脱下手腕上的鎏金镯子赏给了宝鹃,欣慰道:“好丫头,我知道你对我最忠心。” 宝鹃暗自舒了口气,刚才好险,说秃噜嘴了,幸好小主没有怀疑什么,她跪地接了东西,谢恩道:“多谢小主赏赐。” 安陵容抿着唇角,吩咐宝鹃去趟绣院取点五彩丝线过来,她准备绣个香囊,宝鹃应声离去,殊不知安陵容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深邃冷凝起来。 如果说,她昔日有多么信任宝鹃,几乎把她当作心腹看待,但现在就有多失望,原来忠心耿耿的贴身宫女,心里未必只有她一个主子。 宝鹃的口舌不算愚笨,但安陵容自小敏感多疑,不是夏冬春那种马大哈,她吩咐另一个宫女宝鸢进来,低声在她耳侧吩咐了几句,不做别的,给她盯紧宝鹃的一举一动。 她的信任感一旦崩塌,就难以重建。 永寿宫,重新养病的琳琅歪在美人榻上看书,陪着皇帝吃了一顿午膳后,她选择继续虚着,顺便暗自怀个孕,把后宫女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 虽然琳琅和皇帝没有真刀实枪的恩爱欢好过,但她是个妖精,扯一片叶子放于体内蕴养着,十月后,自然会有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瓜熟蒂落。 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子嗣永远比宠爱重要,红颜会老去,但孩子却能一天天长大,帮助母亲争取更多的荣耀。 琳琅不能一直维持青春美貌的容颜,免得被人当做妖孽,那就得不偿失了,那么孩子必须要生,还要早点生。 她进宫的目的除了吸取龙气,修补内丹,还有就是帮助孟氏一族延续荣光,有了宠妃的位置还不够,必须有流淌着孟氏女血液的皇子阿哥才行。 眼见着皇帝的年纪都四十好几,按照喵喵提供的原剧情死亡时间,雍正应该还有十几年的光景,琳琅觉得,小阿哥还是早点生下来,免得因为年龄小,争不过前面几个哥哥。 第14章 甄嬛传(14) 安陵容没多久便侍寝了,不知是内务府送来的玉台金盏有问题,还是临行前喝的茶水被人暗中加了料,她躺在养心殿的龙床上瑟瑟发抖,扰了皇帝的兴致,最后被完璧归赵送了回来,成为全后宫的笑柄。 听着门外夏冬春和富察贵人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安陵容一颗心沉甸甸的,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宝鹃不易察觉的小动作引起她的注意,后来听宝鸢汇报,她侍寝的前夕,宝鹃和景仁宫的绘春姑娘见了面,似乎往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这个贱婢!安陵容咬着牙,彻底怀疑恨上了宝鹃,心知自己信错了人,故意寻了时机,冒犯同在延禧宫的夏冬春,又表现出对宝鹃的看重和在意, 为了替自己的心腹宫女求情,她哭得梨花带雨,惹夏冬春讨厌,轻而易举地借夏氏的手解决了宝鹃这个眼线。 “既然安答应如此看重这个贱婢,想必她只会嘴上功夫,没什么真本事,不然怎么伺候你这样没出息的主子?我就替你教导教导吧!” 夏冬春最讨厌看到安陵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心想着,你越是护着心腹宫女,我偏要把这个宫女给摁死,看你日后还有没有心情哼小曲。 宝鹃被两个太监反束缚住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表情惊恐万分,嘴上大喊道:“小主救我啊!” 安陵容佯装担忧,可怜巴巴地瞅着夏冬春,故意刺她的心窝子,“夏常在,求求你放了宝鹃吧,就算皇上不喜欢你,好些时日没有召幸你了,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拿我的宫女出气啊。” 夏冬春气得要命,俏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吩咐人重重地责打宝鹃,原本只是想打她十个棍子消消气,顺便令安陵容难堪,如今火气全部激了起来,改成打三十杖,最后小太监下手没轻没重,把宝鹃的腿给打瘸了。 皇后得知这事后,暗骂夏冬春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安陵容并没有多少怀疑。 “娘娘,那宝鹃这副样子估计难以伺候人,要不放她出宫吧。” 剪秋心里对宝鹃有几分怜悯,不由建议道,皇后拧着眉毛,似乎有点责怪剪秋的心慈手软,宝鹃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点,若是想要一个人不张嘴泄密,死人的嘴才是最可靠的。 安陵容等宝鹃的病情恢复了差不多,托了关系给她找了个伺候花草的活计,腿脚不利索的宫女不方便伺候主子,做点粗活勉强可以。 只是几天后,宝鸢慌慌张张地跑进屋禀告,声调都失了几分清晰的音色,“小主,宝鹃她…她不小心落进湖里淹死了。” 好生生的大活人,没了监视她的利用价值便淹死了?安陵容越想越后怕,皇后娘娘的手段太过狠毒了。 安陵容心神不宁地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几步,歪倒在椅子上,想着这寂寥冰冷的后宫,皇后伪善,华妃跋扈,甄嬛和沈眉庄表面拿她当姐妹,心里抱怨她心狠手辣,唯有永寿宫的容嫔对她表示过善意,对方家世容貌、宠爱尊容都有,她不如去亲近一番。 瞄了一眼绣篓子里绣了一半的手绢,挑了浮光锦的缎子,用了掏钱购买的上等好丝线,绣制的玉兰蝴蝶花样,熏着清雅凝神的自制香料,安陵容决定过段时间前往永寿宫拜访孟琳琅,送上自己的微薄心意。 …… 琳琅日常养病,看书撸猫,偶尔应付一下前来探望的皇帝,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临到圆明园避暑的日子,皇帝带着后妃浩浩荡荡地走了,她索性窝在永寿宫吃冰碗,接待了没有资格随行前往行宫的安陵容。 “百合,看茶。” 琳琅慵懒地倚靠在美人榻上,看着略有几分拘谨的安陵容,此女的样貌的确不算出众,但很耐看。 她奉上的手绢不是什么稀奇物,甚至有几分寒酸,但熏香独特,闻起来有令人安神的雅香,不似宫里惯常使用的香料。 “安答应的女工不错,这玉兰蝴蝶绣得栩栩如生,好似快要飞出来了一样,还有这香气,是我比较喜欢的兰芝芬芳,味道怪好闻的,是你亲自调制的吗?” 安陵容原本心头惴惴,她这次是鼓足了勇气来拜会,都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容嫔脾气挺好的,没有传闻中说得那般古怪,不仅吩咐宫女给她搬椅子,上了茶水点心,还对她的回礼赞不绝口。 她缓了口气,怯怯笑道:“容嫔姐姐缪赞了,这香料的确是嫔妾调制的,用了蝴蝶兰、木芙蓉、杏花粉、松脂子…若是姐姐喜欢这味香料,嫔妾改日再给您制几瓶儿,除了安神,还有助眠的。” 琳琅仔细听着,心里明白了安陵容此行的目的,估计是抱她的大腿,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劳烦安妹妹了,既然你唤我一声姐姐,那么姐姐便送你一份见面礼,杜鹃,把东西拿过来。” 琳琅将皇帝前不久赏赐的一对和田玉钗送给了安陵容,抿着嘴儿说道:“安妹妹还是后宫第一个愿意和我交好之人,这对玉钗成色不错,色泽温润,很配妹妹今日的清雅穿戴,颇适合你的气质。” 送了好几匹缎子出去,有回音的唯有眼前的安陵容,虽然琳琅也没指望用几匹浮光锦就能拉拢到谁,但既然有人愿意来亲近自己,陪着喝茶唠嗑,总得表示表示,以示诚意,她可不是什么小气的妖精。 “容嫔姐姐,这…这太贵重了,陵容已经收了你送的缎子,实在不敢接下这样好的玉钗。” 安陵容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推辞,琳琅的热情和大方,出乎她的意料。 “这贵重什么,身外之物罢了,你若不收下,就是看不上,那我就要生气了,以后也不请你吃点心了。” 琳琅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天真的娇憨,安陵容哭笑不得,只得感激地收下了,心里对传闻中病怏怏的容嫔有了新的认识,看上去的确弱柳扶风,但身体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差,还有几分顽皮的孩子气。 第15章 甄嬛传(15) 留守紫禁城的日子,每日的冰块供应充足,瓜果点心不断,琳琅有了陪聊的安陵容相伴,二人谈天说笑,绣绣花,调调香,过得格外惬意。 琳琅是个喜欢学习新事物、有上进心的奋斗型女妖精,不然山谷中那么多的花花草草,能够成精的唯有大智若愚的桃树老爷爷,还有她这株铃兰花了,若没有一点追求,耐不住修炼的寂寞和苦楚,就不会有今日化形成人的机会。 安陵容的女工和调香手艺精湛,琳琅格外佩服,便提出想要学习,当然她会给学费的。 得知自己有用武之地,还能有高额的学费,安陵容的心情五味杂陈,不知是太高兴,还是太意外,反正她教导的很认真,琳琅学得有模有样的。 看到自家主儿进宫后居然交到朋友,杜鹃和百合十分欣慰,要知道琳琅进宫前几乎不怎么出府,和大小姐孟静娴的关系也不亲近,进宫后依然独来独往,难得有聊得投机的人,安陵容算是第一个愿意亲近琳琅的人。 旁的人不是嫉妒就是艳羡,酸唧唧的没眼看,这位安答应倒是特别。 安陵容也有嫉妒之心,面对甄嬛和沈眉庄的时候,她暗自羡慕嫉妒对方的家世才貌以及宠爱,但面对孟琳琅,她只会仰望感叹,因为两者相差太多,如此倾城倾国,她拿什么去嫉妒,根本没有可比性。 “主儿,你歇会儿,保养身体要紧,用点杏仁酪吧。” “安小主,你也歇歇吧,这是你喜欢吃的牛乳燕窝羹,特地给您做的。” 杜鹃和百合纷纷把托盘里的吃食端了出来,虽然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但两个主子忙活了一早上,估计都有点饿,除了这些吃食,桌子上还摆着五六样精致的小点心。 琳琅吃了两口,便放在桌子上了,倒是安陵容有点不好意思,她对百合友善地笑了笑,“有劳姑娘了,以后不必为我准备了。” 百合摇了摇头,笑吟吟道:“安小主千万不要客气,难得你这样尽心尽力为我家主儿传授手艺,虽说未必用得上,但这份心意实实在在,主儿进宫后不受人待见,虽然吃穿用度不用愁,但除了奴婢和杜鹃姐姐,主儿素日里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还好安小主来了,感觉这些日子永寿宫的笑声也多了起来,主儿心情好,身子也会好得快些,这都是安小主的功劳啊。” 安陵容瞅着琳琅,禁不住称赞道:“姐姐这般绝色人物,调教的丫鬟亦是一副玲珑心肠,嘴巴甜的很。” 不像是甄嬛的丫鬟浣碧,整日好似副小姐一般,安陵容每次去碎玉轩小坐,总能敏感地注意到浣碧注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不屑和几许轻视感,她那时的衣服首饰还比不上浣碧。 “瞧瞧你这张伶俐的嘴,既然安小主都夸了你,这份玫瑰酥就赏给你了,难得你伺候的周到,这么替我着想,改明儿给你寻个好人家,太医或侍卫,你喜欢哪一款啊?” 琳琅凑趣地笑了笑,忍不住调侃道,直接把百合闹了大面红耳赤,“主儿就知道拿奴婢开玩笑,奴婢不理你了。” 百合端了那盘最爱吃的玫瑰酥,一溜儿地跑了,看得安陵容目瞪口呆。 “陵容,你在延禧宫住得习惯吗?” 琳琅随手捻了一口点心吃着问,和安陵容相处挺有意思的,初见不显山露水的女子,没什么奇特之处,没想到如此内秀,聊天的时候格外有分寸,想到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宫殿,怪没意思的。 “延禧宫还可以,多谢姐姐挂念。” 安陵容中肯地说道,对比永寿宫的富丽堂皇,地理位置偏佳,延禧宫的确有点寒碜,何况那里还住着并不好相处的夏冬春和富察贵人。 “哦,这样啊。” 琳琅轻“哦”了一声,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她原本准备让安陵容来永寿宫来住呢,反正东西侧殿都空置着,既然她没有这个意愿,那就算了。 估摸着一月有余,圆明园那边传来消息,貌似是沈眉庄怀孕了,赐了封号惠,她特意向皇帝请旨,把安陵容接了过去,估计是为了固宠。 安陵容打包了行李离开,琳琅继续过着之前的悠闲辰光,肚子的小叶子开始生根发芽,渐渐形成了一个小肉团儿,杜鹃最先发现主子的异常,日常分外小心地伺候着。 夏去秋来,沈眉庄骤然失宠,皇帝的銮驾回朝时,琳琅腹中的胎儿已经有三个多月。 当章太医颤颤巍巍地告诉皇帝,容嫔怀孕了,不仅皇帝傻了眼,其他来诊脉的太医纷纷惊异,有点不敢置信,但容嫔滑脉的症状很明显,肚子都有点隆起的小弧度。 皇后的脸色那叫一个复杂,她仔细翻着妃嫔侍寝的彤史,看了好几遍琳琅侍寝的具体日子,谨慎地问道:“容嫔的肚子确定是三个月?” 章太医以及其他诊脉的太医纷纷应了一声“是”,在圆明园出了惠贵人假孕争宠的事情,皇帝生了好大的怒气,他们怎么敢随意说话。 “琳琅,朕真没想到…你侍寝一次就能怀上,你是个有福气的,传朕的旨意,容嫔妊娠有功,即刻册封为容妃,册封礼暂时延后。” 皇帝激动地握住琳琅的手,眼神满是柔情和期盼,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升妃的旨意,皇后张口结舌,都来不及劝阻,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封妃,若是容妃生了一个小阿哥,日后是不是要当贵妃了? “皇上,这…容嫔刚刚有孕,她身体这样虚弱,贸然封妃,会不会冲撞到…” 皇后心里想的是,容嫔这身子骨就算有运气怀孕,但永寿宫那么多麝香,她未必生的下来啊,奇怪啊,孟琳琅呼吸了这么多麝香,又有这样的病症,到底是怎么怀的孕? “皇后不必多说,朕意已决,琳琅即使体弱多病,依然能为朕诞育子嗣,这才是她的难得之处。” 皇帝直接截断了皇后还未说完的话,语气坚定,此时此刻,他只想给眼前美丽无暇、怀着他骨血的爱妃更多风光和尊荣,封妃算什么,就算是贵妃之位,琳琅都当得起,如今算是委屈她了。 第16章 甄嬛传(16) 琳琅怀孕的消息好似长了翅膀一般,不到半个时辰便传到各个宫苑,羡慕嫉妒恨的人比比皆是,谁能想的到,只侍寝一次的病美人居然遇喜了,难不成满天神佛都在保佑长得好看的人? 翊坤宫的华妃又开始吃起了腌黄瓜,边吃边哭,酸的嗓子眼也不停口,恨不得捶打自己的肚子。 景仁宫的皇后的头风病突然发作了,请了好几位太医都没有多大效果,剪秋好言好语的劝慰,一味说着“能怀未必能生下来”之类的话。 碎玉轩的甄嬛紧紧绞着帕子,心情郁结,她的眉姐姐因为假孕被降位禁足,整个人一蹶不振,孟琳琅有孕得以封妃,风光无限,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永寿宫前殿,杜鹃应付了一波又一波想要探望主儿的妃嫔,手里接了不少精致的礼盒。 百合负责琳琅的饮食,她刚从小厨房那边端来了熬得香稠入味的雪参乌鸡汤,用勺子舀了一盏递到琳琅面前,半哄半劝道:“主儿,你就吃两口吧,这参鸡汤补身子,一人吃两人补,将来生的小阿哥肯定白白胖胖的。” 琳琅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这几天的参汤都喝腻味儿,现在闻到着就反胃,不是生理性的,而是心理性的。 她嫌弃地摆了摆手,用绢子扇了扇那股子浓郁的香气,朝门口候着的小德子招呼道:“小德子,你前两日不是病了一场吗?看你瘦的,这乌鸡汤就赏给你吧,好好补身体。” 小德子心里感动,但又一脸无奈,他前天患了风寒,得了主儿的怜悯,休息了两日,还有现成煎好的汤药喝,身体早就好全乎了,如今体格生龙活虎的,一点儿都不瘦。 早上他已经喝了主儿赏的老鸭汤,若是现在还接了这盏乌鸡汤,百合姑娘估计都想掐死他。 “主儿,奴才的肚子胀得慌,早上喝的鸭子汤和几碟子点心还没消化呢,主儿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哈。” 小德子在百合投掷过来警告目光中,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对琳琅拜了又拜。 杜鹃对此哭笑不得,她示意小德子出去候着,免得主儿一直找他投喂,伸手接了百合手里还热乎的鸡汤放在一边,笑着问:“主儿想吃点什么?若是不喜欢这些补汤,来盏燕窝粥怎么样,厨房里都准备好了。” 琳琅摇了摇头,再好的东西吃腻了都没胃口,她现在最想吃的就是澄阳湖的大闸蟹和菊花酿,应时应季,但她们估计不会给她吃性寒食物。 杜鹃和百合相视一眼,都很无奈,主儿不多补补,胎儿如何能长得好?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她们齐齐恭迎。 皇帝大步流星而来,朝她们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看着没精打采的琳琅,不觉笑道:“琳琅,你今日有没有好好用食了?” 琳琅努了努嘴,她一日三餐只会吃那么多,怀孕就要她多吃多喝,都是各种各样的汤羹,油腻腻的,补这个补那个,完全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叶子,她才不干呢。 “臣妾肚子不饿,孩子也不饿,皇上不要听杜鹃百合胡说,她们恨不得臣妾吃成一个大胖子,这样就能生下一个小胖子了。” 皇上闻言,忍不住捧腹大笑,挨着琳琅坐下,把她缓缓地环抱住,声音透着无限的怜爱和关切:“这话说得,哪里就能变成大胖子?既然你没什么胃口,那些汤羹暂时不喝了,挑自己喜欢的吃,只要不是性寒的食物就行,你额娘兆佳氏今儿递折子给皇后,说是想给你送点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都是她亲手做的,朕准了她明日进宫。” 琳琅微微一愣,大感意外,兆佳氏其实是孟静娴的亲额娘,她是妖精投胎,自然知道自己是托生在侧福晋吴氏的肚子里,后来吴氏难产没了,她身带异象,被沛国公当作小宝贝般养着,满月时就被过继到嫡福晋的名下。 “臣妾多谢皇帝怜爱,额娘估计是有点想臣妾了,难得她这样挂心。” 兆佳氏最疼爱的是亲女孟静娴,对琳琅虽然很好,但并没有多少慈母之心,这世上没有哪个大妇能够掏心掏肺地对待侧室的孩子,表面和谐就不错了,何况如今琳琅成了后宫宠妃,孟静娴依然待字闺中,想必兆佳氏心里未必舒坦。 兆佳氏突然这样用心,想必是沛国公有什么东西想要捎带给她。 “朕记得,你还有个姐姐没有嫁人,传闻她痴恋老十七,此事可当真?” 皇帝突兀地问了一句,话里似乎有几分深意。 “满京城都知道臣妾的姐姐是个痴儿,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好好的女儿名声作没了,这辈子除了果郡王,谁还会娶我姐姐呢?也怪果郡王风流有魅力,害的不少女孩子得了相思,臣妾就不明白了,他如何英武潇洒,还能比得过皇上您九五至尊?真正要怪的,该怪皇上您太过宽厚仁慈了。” 琳琅叽里咕噜地吐了一串话,心里对果郡王很是不喜,她向来不欣赏四处留情、不负责任的男子,风流倜傥又如何,悲壮牺牲很伟大吗?他若是安分守己,娶妻生子,照样荣华一生,偏偏惦记自己的嫂子,对得起谁啊? 皇帝不明所以,勾着琳琅的下巴对视着自己,喃喃问道:“爱妃此话何意啊?” 琳琅俏皮地瞪了他一眼,徐徐说道:“果郡王享受着王爷的尊荣,不干什么利国利民的事,整日的游山玩水,招惹姑娘家,比皇上的日子过得悠闲,进宫后还没有管束,若是冲撞那位姐姐妹妹的,岂不是有失体统?” 皇帝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不由伸手点了点琳琅的鼻子,无奈轻叹道:“你呀不懂。” 琳琅知道皇帝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因为有所忌惮,所以纵然果郡王成为一个富贵闲人,但宫禁如此松散,难怪他最后戴了那么多绿帽子。 第17章 甄嬛传(17) 翌日,兆佳氏坐着轿子进了宫,先是前去慈宁宫和景仁宫慰问太后和皇后,跪拜请安,然后一路直奔永寿宫的方向,规矩一点儿都不含糊。 看着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偌大宫殿,以及被众宫婢簇拥环绕的琳琅,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妇给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杜鹃百合一左一右地扶起兆佳氏,琳琅屏退了其他的闲杂人等,笑吟吟地看着面色尚好的额娘,关心问道:“额娘近来身体可好,阿玛可好,还有大姐姐,她近来吃药频繁吗?女儿准备了不少珍稀药材和补品,额娘出宫时带回府,还有章太医,他的医术精湛,过会子随额娘一起回府,给大姐姐把脉,重新开药。” 兆佳氏自是感激不已,面对这个天仙似的次女,她每看一次都有点恍惚不适应,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吴氏长得也不是绝色,怎么就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她得庆幸吴侧福晋没福气,死得早,不然她的地位就不稳了。 “琳琅,你阿玛很欣慰,你能得宠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这么快就有了龙嗣,对咱们孟家绝对是天大的喜事,如今皇上的子嗣不丰,若是你能生下一个小阿哥,将来位居贵妃之位,亦是不在话下,你阿玛担心你被人暗算,所以托额娘给你送样东西。” 兆佳氏膝下没有儿子,唯有一个亲女儿,一个记名的次女,如今琳琅成了宠冠后宫的容妃娘娘,她面子上也是有光的,想到私宅里的蝇营狗苟,宫外豪门都有诸多的算计,何况是锦绣堆里的后宫,有些事不得不提防。 她将一个薄薄的小红册子递到琳琅的手中,压低声音说道:“这些都是孟家在后宫仅存的人脉,你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如今你宠爱优渥,又身怀龙嗣,不知扎了多少人的眼,吃喝用度一定要小心。” 琳琅接下了东西,表示自己会上心的。 好生送走了兆佳氏,皇后身边的剪秋姗姗来了,带来了不少补品,稍微探了一下口风:“容妃娘娘今日身子感觉如何?想吃什么尽管派人去内务府取,不要太委屈自己,皇后娘娘心疼容主儿,把内务府所有的血燕都给您留着补身子,您吃好了,肚子里的阿哥也会长得好,想必皇上也会开怀。” 琳琅微微蹙眉,直接摇了摇头,口气颇为郁闷:“皇后娘娘千万别这样惯着本宫,本宫吃不进去血燕,那东西腥膻的厉害,拿来永寿宫平白糟蹋了,何必这样浪费,皇后娘娘向来节俭,想必不会希望看到好东西浪费了吧。” 做人做事这样明着来,岂不是把旁人都当作傻瓜,剪秋略微尴尬,旋即恭敬地点了点头,“容主儿既然不喜欢,那就罢了,左右是皇后娘娘的心意。” 她没想到琳琅会这样说,到底是不喜欢吃血燕,还是开始忌惮皇后娘娘了。 “既然是娘娘的心意,本宫心领了。” 琳琅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想要睡午觉的困倦模样,剪秋虽然心有不甘,但目前只能如此,回了景仁宫,她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和皇后说了,语气颇有点愤愤然,觉得琳琅不知好歹。 “容妃当真这么说?” 皇后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自从琳琅怀孕,她暗中没少怂恿齐妃,那个憨货不知怎么想的,得了容妃的两匹缎子,就开始犹豫不决,一直没有动手。 更别提其他妃嫔,容妃的宠爱过甚,嫉妒的人不少,但真正敢动手的人目前还没有,估计害怕皇帝的雷霆之怒吧。 “娘娘,容妃是这么说的,奴婢觉得,她似乎没有看上去那样体弱,听说每日吃的不多,但精气神很好,脸色红润,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章太医会不会被她收买了?” 剪秋眼底闪过怀疑的异芒,若是孟琳琅最开始就是装病,那么这个女人的心机就太深沉了。 皇后冷笑一声,声音透着不屑很狠厉。 “呵,孟家还没那个实力收买太医院的院首,章弥是皇帝的心腹,谁敢收买他?孟琳琅的确有点病症,只是把病症宣扬得比较严重,想要让本宫疏忽她,有点脑子,有点运道,但以后就未必了!” 皇后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椅背,面上的怒气好似冰霜般渗透出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绝不可能出现后妃生孩子,尤其是孟琳琅那样的宠妃。 “剪秋,内务府那边吩咐下去,安插那么多年的眼线,也该派上作用了,多做几重准备,就算容妃怀孕期间小心翼翼,生孩子的时候未必能够顾得周全,本宫看她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 剪秋躬身应是,领命前去安排。 永寿宫虽然单独的有小厨房,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总有出纰漏的地方。 琳琅对此不屑一顾,妖精生娃儿,凡夫俗子别想拦着。 余下的养胎日子,安陵容来过几趟,她凭借歌声升了安常在,虽然不如甄嬛华妃得宠,但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只是送给甄嬛的浮光锦穿在了浣碧身上,她心里很不舒服。 对比琳琅把自己送的浮光锦做了秋装穿在身上,安陵容越来越觉得,甄嬛对自己不过如此,打心眼里未必瞧得上她。 没几日,安陵容吩咐宝鸢送了不少婴儿的小肚兜,还有几瓶据说能够防止孕吐的熏香,东西是好东西,比琳琅这个初学者要精致的多。 甄嬛和敬嫔、富察贵人、夏冬春等妃嫔纷纷来探望,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的,带来的礼物格外丰厚,面上亲和友好,似乎很希望宫里再添个小阿哥。 琳琅喜气迎人,全都照收不误,尤其是皇后暗中给她送来的各种掺了阴损药物的东西。 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人彻底着急了,现在不仅仅是红花麝香,连害人性命的东西都开始络绎不绝地进了永寿宫。 “乌拉那拉宜修,你不仁我不义,天道都看着呢,想必不会怪我的。” 琳琅忍不住掐了掐喵喵的小腿,引得喵喵惊恐地跳了出去,满脸的哀怨。 “主人,你想要报复皇后?” 喵喵确定主子的心情和缓了点,立即一蹦三尺高,重新跳到她的怀里,有模有样地问道。 “报复什么呀?我哪里那样小心眼儿,只是把皇后的东西还给她罢了,妖精也是有脾气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皇后也该吃点苦头了。” 琳琅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轻启朱唇,吐出一口馥郁的兰香气,将那些有毒的物质全部化作细小粉尘,宛若晚风一般,尽数飘进了景仁宫的寝殿内,饭菜里,茶水里,乃至乌拉那拉宜修的鼻翼之中。 据说当晚皇后过敏,一直打喷嚏。 第18章 甄嬛传(18) 翌日,琳琅挺着微隆的肚子前往景仁宫请安,看看皇后昨夜睡得如何了,她下的慢性毒药反噬到自己的身上,到底会拖到几时死。 百合上前给琳琅披了件雪貂大氅,口中关切地念叨着,“今儿的雾气挺重的,主儿何苦要去景仁宫,皇上皇后都吩咐了,主儿只需把胎儿养好,其他礼仪能免则免,就算要出门,主儿可以挑个好天气。” 琳琅兜着毛茸茸的风帽,无所谓地嘟囔了一声:“啰嗦什么呀,请安还看什么好天气坏天气。” 心情好时,再差的天气都是好天气,何况她闷在永寿宫那么长时间,琳琅无比怀念妃嫔斗嘴的妙景了,不知道她们议论的中心是不是围绕着自己,背后到底是怎么编排她的。 景仁宫,琳琅最后一个姗姗来迟,得到了华妃鼻孔朝天的轻哼和不爽的白眼,估计是怨她抢了自己“倒数第一”的排行。 琳琅扫了一圈,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座位,从前是贵人的时候,挨着沈眉庄,如今成了妃子,她的位置直接窜到了华妃和齐妃中间的红梨木软椅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琳琅屈膝行礼之后,方缓缓落座,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扫视和焦点,看她肚子的人不要太多。 绘春适时地将精致的茶点摆在她的桌子跟前,不是素日的牡丹卷和雨前龙井,而是琳琅最近喜欢吃的酸枣糕和水晶酥,以及青梅汁。 琳琅尝了一口酸溜溜的青梅汁,不禁暗自蹙眉,里头掺了不少的佐料,皇后真是讨厌,大清早的就来这样的招数,一副非要搞死她肚子孩子的狠劲儿。 “这是本宫特地为容妃妹妹准备的,妹妹喜欢吗?” 皇后的脸色其实很差,脸上不知抹了多少胭脂遮掩蜡黄憔悴,保持端庄持重的温和笑容,关切地问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么体贴琳琅,事事顾全对方的口味,端的是母仪天下的贤良风范。 琳琅没打算和皇后虚与委蛇,实话实说道:“不太喜欢,口感不对,难为皇后娘娘费心了。” 她的话音刚落,皇后的表情不觉僵硬了几分,其他妃嫔倒吸了一口凉气,唯有华妃笑得花枝招展,颇是幸灾乐祸,难得用带笑的面容对琳琅说话。 “容妃妹妹这就不懂礼数了,就算景仁宫的小厨房不如永寿宫,妹妹也不必如此直白啊,看皇后娘娘气的,若是心情郁结,头疯病发作,可如何是了。” 皇后双手紧了紧,面上勉强扯了几丝笑纹,气息不稳道:“无妨,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华妃妹妹说笑了,既然容妃妹妹吃不惯景仁宫准备的点心,不吃也罢,不必勉强自己,孕妇的口味向来难调,这个本宫能够理解的。” 能够理解才怪呢!袍袖之下,皇后的手指甲都快掐到掌心肉里去了。 甄嬛瞟了眼姿态慵懒的琳琅,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扎眼,这些日子虽然她侍寝的次数最多,但皇上的心思似乎有几分飘忽,有次恩爱欢好之后,她听到皇帝无意识的轻唤声,不是菀菀,而是琳琅。 菀菀的亲昵称呼,甄嬛还能往自己的封号“莞”上代,但琳琅不是容妃的闺名吗?皇上和她翻云覆雨的时候,想到是另外一个女人,这无疑令甄嬛膈应的很,她的骄傲碎了一地。 “皇后娘娘的心意到了,就算容妃不喜欢,也不该当众驳皇后娘娘的面子,这未免有点恃宠而骄了吧?皇上素来说起容妃,总是夸您善解人意,今日到底是失仪了。” 甄嬛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指责琳琅的娇气和不懂规矩。 皇后的脸色稍微好点,赞赏地看了眼甄嬛,顺着这个话头叹了口气,“莞贵人不必多说,容妃到底年轻,规矩以后也能学好的。” 琳琅原本不想和这些女人绕口舌,当个听众挺好的,奈何有人非要给她不自在,那就不能怪她戳别人的心窝子。 “莞贵人的规矩学得很好吗?你一个贵人,当众教训一个妃子,不也是失仪?哪里来的脸?不喜欢就算不喜欢,实话实说罢了,若是皇后心里不舒坦,那也应该是皇后来教训本宫,轮不到你一个小小贵人来指手画脚吧!” 甄嬛嘴上功夫从未吃过败仗,就算是华妃刁难,也能不疾不徐地应对,现在被人嘲讽位份低,指手画脚,一张俏脸登时涨得紫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容妃说得不无道理,莞贵人想要逞威风,巴结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规矩有没有学好,不要以为皇上宠爱你,就能肆无忌惮地说话表态,尊卑有别,你现在连个主位都不是,插什么嘴啊!” 华妃妩媚的眼波微微一转,对待甄嬛就是尖刻的挑刺和嘲讽。 “好了!自家姐妹,何必闹得这么难堪!” 皇后怒斥道,旋即就是一阵天翻地覆的咳嗽声,剪秋立即奉上温热的药汤过来,伺候主子服下。 华妃用绢子捂住鼻子,故意说道:“听说娘娘的凤体不适,没想到这么厉害,怪不得皇上要把宫权给臣妾掌管,娘娘养病为重。” 琳琅淡淡地瞟了皇后一眼,她面部的脂粉开始浮了起来,面色苍白,泛着几分青色,不知道太医有没有把脉出来,她有中毒的症状,若是不易察觉的宫廷禁药,倒霉就是皇后她自己了。 皇后顿时心头火起,对着华妃挑衅的眉眼,强忍着没有发作,微弱地笑笑:“难为妹妹操劳了,都是本宫的身体不争气。” 华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满是得意和骄矜,勾唇道:“皇上信得过臣妾,臣妾自然会把后宫管得妥妥贴贴,总比皇后拖着病体发号施令来得强,娘娘不必担心。” 齐妃暗哼了一声,不觉撇了撇嘴,如今皇后的身体不适,华妃越发得意,她也不敢顶嘴,只是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琳琅的凸起肚子上,不免心生嫉妒。 容妃虽然怀孕了,其他的地方依然纤弱如柳,唯有隆起的小肚子突兀,那张美的好似妖精的脸,一点儿多余的肉都没长。 有她坐在这里,其他的女人几乎都被比成了黄花菜,就连向来低调沉稳、宠爱不衰的莞贵人也没有耐住性子挑刺,皇帝的偏爱,让再自视清高的人都多了比较的心思。 第19章 甄嬛传(19) 开春的时候,宫里来了一波疫情,琳琅发现日常使用的茶盏染了不少病毒,她眯了眯眼睛,暗叹有人找死,暗自清理了一批吃里爬外的奴才,顺便把带菌毒的茶盏换成了皇后日常的青玉杯,没多久,皇后彻底病倒了。 皇帝急得火烧眉毛,前朝忙完了,中宫又病倒了,甄嬛带着搜集的证据来指证华妃收买太医刘畚陷害沈眉庄,一堆烦心事全部聚拢在一起,皇帝的眉毛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 永寿宫,琳琅托着八个月的大肚子歪在美人榻上,吃着百合敲好、剥了皮儿的核桃,听杜鹃说着其他宫里发生的事情。 皇后意外得了疫症,格外严重,现在半死不活地靠着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命,估计时日不多,这也是害人终害己,怪不得旁人,因果报应罢了。 华妃因为举荐江诚、江慎两兄弟献了治疗疫情的方子,险险保住了自己的妃位,甄嬛心有不甘,和皇帝闹了一阵脾气,唯一庆幸的是沈眉庄解了禁,重新恢复了惠贵人的位份,如今由温实初亲自料理身体。 “主儿,皇后娘娘的病情来势汹汹,据说吃了江太医开的方子,反而更加严重了,昨夜上吐下泻的,江太医还挨了五十个板子。” 杜鹃想到这次疫情就一阵心惊胆战,幸好主儿安然无恙,只是皇后娘娘那边的疫症一直好不了,听说皇上都开始准备棺材,想必丧期也快了。 琳琅笑而不语,皇后患的不仅仅是普通疫症,还有各种各样的慢性毒药,混在一起自然好不了,估计现在太医都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既然皇后病的这么严重,百合,你把之前景仁宫送来的补品全都还回去,这样珍贵的东西,本宫吃了心中有愧,想必唯有皇后能够受的住,尤其是前段时间送的血燕和官燕,还没开封呢。” 琳琅笑着吩咐道,经过皇后的手,再好的东西都带着几分毒性,她全都束之高阁。 “对了,延禧宫那边,吩咐碧绦给安常在送点燕窝和人参过去,就说是谢礼,她前儿送来的艾叶香囊不错,本宫闻着很舒坦。” 在妖精的是非观里,好就是好,管你是算计还是权衡,只要对方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那就是好朋友,坏就是坏,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嫉妒也好,糊涂也罢,惹毛了妖精,就准备倒霉完蛋。 疫情悄然过去了一个月,皇后依然在苟延残喘,侍疾的妃嫔一波又一波,除了太后皇帝还有怀孕的琳琅,几乎每个妃嫔都逃不了侍奉皇后病体的责任,个个把面纱戴的很齐全。 期间富察贵人和莞贵人相继晕倒,后被太医诊断出有孕,暂且在自己的宫室里休养,而琳琅的肚子已经成熟了,在太医和接生嬷嬷还没到齐的情况下,她“哎呀呀”地叫唤了几声,便在自己的寝床上生下了六阿哥,惊掉了杜鹃和百合的下巴。 一眨眼的功夫?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匆匆赶来的接生嬷嬷早已被剪秋收买好了,她没开始大展拳脚,听说容妃娘娘已经生了,貌似是陪嫁宫女接生的,一时之间愣了好几秒,假惺惺地凑过去想要抱抱新生的小阿哥,手指甲掺的药粉子还没弄进阿哥的嘴巴里,肚子就被强有力的小脚踹的肠子都快打结了。 “哎哟,老奴的肚子呀!” 接生嬷嬷手上一松,疼的满脸冷汗,小阿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差点摔在地上,皇帝正好目睹了这一切,差点吓得跑了魂儿。 “小阿哥!” 距离最近的百合登时煞白了脸,当机立断地往后重重一躺,用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接住了六阿哥。 虽然她的腰都快跌断了,小阿哥估计受了惊吓,扯着嗓子哭得天昏地暗,震得琳琅的耳朵都快聋了。 皇帝急急跑上前,失而复得一般搂紧了小阿哥,吩咐跟着进来,同样吓得满头大汗的章太医给孩子做全身检查,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摔到了哪里,阿哥的小胳膊小腿有没有受伤。 “混账,把这个奴才拉下去杖毙!” 当章太医表示小阿哥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皇帝方才松了口气,立即怒目瞪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接生嬷嬷,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当着他的面儿摔他的孩子,这狗奴才实在可恨。 接生嬷嬷哭着挣扎,表示自己冤枉的很,最后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捂着嘴拉扯了下去。 琳琅对小阿哥没有太多担心,她本体叶子孕育的孩子就算重摔也不会有啥事,不过幸好百合垫了一下,不然很难解释为何六阿哥毫发未伤,与常理不符。 她招了招手,吩咐另外一个太医给百合诊治伤势,得知她有轻微的骨折,暗舒了一口气,没有大碍就好。 “杜鹃,吩咐人把百合抬出去休息,拨两个宫女仔细侍候。” 琳琅倚靠在床侧,有条不紊地吩咐。 杜鹃应了一声,立即着手安排。 皇帝抱着六阿哥上前,欣慰地看了眼疼得龇牙咧嘴没有喊出声的百合,称赞道:“是个好奴婢。” 琳琅顺手接过六阿哥,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小宝宝立即就不哭了,咧开小嘴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什么,傻乎乎的,估计是闻到了熟悉的香气,有了亲切的归属感。 “娘娘,小阿哥要不要喂奶,奶娘提前都备着了。” 杜鹃提醒问道,担心小阿哥饿肚子。 琳琅点了点头,将小阿哥交付给沛国公府精心挑选送进宫的奶娘孙氏,然后一副惊魂未定的后怕模样,对皇帝怯生生道:“皇上,这次真是多亏了百合那丫头,不然臣妾的六阿哥就没了,皇上一定要好好奖赏百合,那丫头忠心护主,实在难得。” 皇帝点了点头,安抚性地握住琳琅的手,温声宽慰道:“没事了,我们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至于百合,等她身体养好了,朕会赏赐她黄金百两,良田百亩,若是有嫁人的心思,朕把她许配给御前一等侍卫,你觉得如何?” 琳琅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时代的宫女来说,与其一辈子做奴才,老死后宫,不如寻个良配,嫁人生子,不过,她会给百合挑个好夫君。 第20章 甄嬛传(20) 景仁宫,皇后深知自己的身子骨撑不下了,得知容妃顺利诞下六阿哥,心情激愤之下,狂吐了一口血。 她面色黯淡无光,死死地捏住剪秋的手,声音凄厉地问道:“富察贵人和莞贵人那边如何了?” 剪秋知道娘娘心里有执念,自从大阿哥三岁病逝,娘娘的眼里就容不下其他妃嫔生子,但容妃太古怪了,不论她们暗地里下多少毒手,孟琳琅好似没事人一般,生产比寻常人顺利太多,但富察贵人和莞贵人那边不能再失手了。 “娘娘请放心,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安排好了,她们得意不了多长时间。” 剪秋红着眼睛说,看着娘娘日渐枯槁的容颜,以及一日不如一日的衰败身体,她的心里好似刀扎一般,既然是娘娘的遗愿,她就算豁了性命也要完成。 一个月后,富察贵人吃了齐妃送来的栗子糕,腹痛小产,甄嬛意外摔了一跤,直接把孩子摔没了,除了齐妃认了罪,再也寻不到任何线索。 皇后很满意,得意地哈哈笑了两声,隔日,她吩咐剪秋召来了琳琅,表示临死之际想要和容妃说说话。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娘娘要和臣妾说什么话?臣妾洗耳恭听。” 进了内殿,看着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乌拉那拉宜修,琳琅恭敬地屈膝请安,对皇后既不同情,也不幸灾乐祸,好似寻常的问候,语气都是波澜不惊的弧度。 皇后憔悴了很多,她只穿着湛青色的寝衣,露了花白之色的头发随意披散,冷漠地盯着风华绝代的琳琅,似乎要在她那张美丽不褪色的脸庞上盯出两个大窟窿出来,嫉妒,不甘,痛恨,疑惑,以及深深的猜疑。 “孟琳琅,你是人是鬼,或者是妖怪?为什么你还活着?这不可能啊!” 永寿宫塞了那么多的腌臜物,就算是健壮如牛的青年男子在那样的环境里也熬不过三年,为何孟琳琅不仅没有继续虚弱,反而顺利地怀孕生子,她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的手脚,容妃为何一次都没有中招? “皇后娘娘所说何意?臣妾不明白。” 琳琅一脸茫然地瞅着她,声音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眼角余光不易察觉地瞟了眼雕花大床后的屏风,那里应该站着一个人,不是太后就是皇帝。 看来皇后不算太蠢,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病源,不愧精通医理,只是自视甚高,发现的太晚了,如今无法自救,只能等死了。 “容妃,你应该明白本宫说的什么意思吧?本宫都快死了,你何必再装模作样,反正也没有其他人,给本宫一个明白就那么难吗?” 皇后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她喘着气,手捂着胸口,强忍着剧烈咳嗽的冲动,早已浑浊的眼珠子狠狠地盯着琳琅,满是阴鸷之色。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臣妾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就算你不喜欢臣妾,也不能冤枉臣妾啊,如果没有什么事,臣妾还要回宫看顾六阿哥。” 琳琅委屈巴巴道,眼里故意透露的挑衅直射皇后,好像在说,本宫就是不给你一个明白,那又如何?有本事你就把自己干的龌龊事全部抖出来,给其他受害者一个明白。 “你…你这个贱人,你这是在故意激怒本宫吗?” 皇后双手握爪,怒不可遏地斥责道,一双眼已经在喷火燎原,强烈的情绪之下,她的身体已经有点吃不消了,只是对琳琅的嫉妒早已超过心底的那点猜忌,就算是鬼魅妖精,她临死前也要拖对方下地狱。 “娘娘您不要生气,保重身体,您似乎神智有点不清醒…嫔妾这就去给您请太医。” 琳琅一副忧虑状,看得皇后心火旺盛。 “孟琳琅,闭嘴,你给本宫去死吧!” 皇后的理智彻底全失,甚至忘了叫琳琅过来的初衷,她抄起案桌上修剪花枝的银剪,踉踉跄跄地往琳琅的方向扑过去,恨不得在嫉妒生恨的妖精脸蛋上刺出一朵花来。 琳琅惊惶叫喊着“救命啊”,巧妙地避开皇后一次次的杀戮,心思微动,忍不住往屏风后躲去,梨花带雨地哭喊:“皇后疯了,皇后要杀人了!” 皇帝原本就震惊皇后的疯癫,听见外面的动静准备出去,不承想容妃猝不及防地冲到屏风后,他还没来得及安慰,皇后执着明晃晃的剪刀,披头散发好似女鬼一般冲撞了过来,剪刀正好扎到他的肩胛的位置。 “救驾啊,皇后要杀皇上!” 琳琅躲在皇帝的身后,佯装惊恐地嚎了一嗓子,外面的苏培盛耳朵尖,立即旋风一般冲了进来,夺走了皇后的剪刀,一叠声地朝外头喊道:“救驾啊!” 景仁宫一阵兵荒马乱的骚乱,琳琅陪着皇帝回了养心殿,看着太医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好伤口,用绢子按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满脸自责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应该害怕,应该为皇上挡一刀才是。” 皇帝的脸色有几分苍白疲惫,他挥退走太医,屏退了其他的宫人,招呼琳琅上前挨着他坐,将爱妃紧紧地搂进怀里,一阵唏嘘后怕。 “琳琅,你别哭了,不要担心,朕没什么大碍,若是你受伤,朕会更加的自责,乌拉那拉宜修果然神志不清,临死了还要害无辜之人。” 琳琅小鸟依人般趴在他的胸口,吸了吸鼻子,缓了口气问道:“臣妾也不知皇后怎么了,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皇上您怎么在皇后寝殿的屏风后面啊?” 皇帝怔了怔,他该怎么回答呢?他之所以屈尊降贵地躲在皇后寝殿的屏风之后偷听,是乌拉那拉氏临死前的请求,说什么容妃压根不是人,有古怪,凡人哪有长成她那副皮囊的,不是女鬼,必定是妖怪。 琳琅没有等到皇帝的回答,只好自说自话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欢我,太后也不喜欢臣妾,估计后宫不待见臣妾的人占了大半,只因臣妾模样生的好,总是被人狐狸精、妖怪的编排,若臣妾当真是妖怪,那我的六阿哥是什么?” 皇帝心底一震,鬼魅妖怪哪里生得出人类的孩子,琳琅只是天生丽质,何错之有? 如果倾城的美人都是妖孽,那么甄宓西施、貂蝉昭君和杨玉环都是妖怪不成,简直一派胡言。 琳琅扬起纤细如玉的脖子,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字字泣珠道:“皇上,为了六阿哥日后不被人编排,还请皇上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绝无怨言。” 皇帝叹息着,将琳琅抱的更紧,承诺道:“朕绝不会那样做,朕是天子,绝不会听庸人之言,朕会册封你为贵妃、皇贵妃,朕此生绝不会负你。” 第21章 甄嬛传(21) 乌拉那拉宜修最终被废,她拿着剪刀刺了皇帝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是太后都后怕不已,想要为表侄女求情,但又怕令儿子寒心,几重忧虑交加,乌雅氏原本就不算健康的身子骨越发严重了。 但太后依然苟着一口气,当皇帝提起准备册封琳琅为皇贵妃时,她浑浊的老眼瞪得老大,几步不假思索地表示反对,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悔意。 “哀家真是后悔啊!当初就不该心软,不该让孟琳琅进宫,果然又是一个董鄂妃,红颜祸水啊!皇帝,孟氏进宫两年不到,你就要册封她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以后是不是要把皇后之位捧到她的手里,你当真糊涂!” 太后声嘶力竭地吼道,胸口压抑着一股闷气使她的脸色青白可怖,神色变得有几分狰狞,令人不忍直视。 孙竹息忙不迭上前给主子拍背顺气,旋即跪在皇帝面前不住地磕头,流泪不止:“皇上,老奴求您了,太后的病情开始加重,还请皇上多顺着点太后,不要刺激她。” 看着这般情状的太后,皇帝彷佛看到了那日疯癫的皇后,不禁别过脸,敛衣下跪道:“皇额娘保重身子,儿子不提就是,只是乌拉那拉宜修自作孽不可活,不堪中宫之位,儿子已经下诏废后,将其终生囚禁景仁宫,还请皇额娘不要为此事烦恼。” 琳琅暗中吩咐孟氏的眼线把皇后这么多年犯的恶事全部抖了出去,包括当年纯元皇后难产失子,都是宜修所为,皇帝如何不震怒,皇后打杀不得,她身边的近侍奴才们全部杖毙,以儆效尤。 太后沉默了许久,宜修是什么性格,做了什么腌臜事,旁人糊里糊涂,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若不是为了保住乌拉那拉氏的后位,乌雅氏也忍不了宜修这些年残害皇嗣的行径。 “皇后的事,皇上都已经处理好了,现在何必和哀家说,只是乌拉那拉一族到底无辜,纯元也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皇上不要迁怒为好。” 太后脸色颓败,有气无力道,侧卧着躺下了,似乎不想再和皇帝多说其他话。 皇帝关切了几句,起身离去,乌雅氏立即招呼心腹孙竹息过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太后,您还是躺下休息吧,皇上是个孝子,他不会再忤逆您的。” 孙竹息苦口婆心地劝道,真担心太后一口气缓不过来,直接没了,眼里满是担忧。 太后的唇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轻嗤道:“竹息,你就不要安慰哀家了,皇帝若真孝顺哀家,怎么还把老十四关在那么僻远的地方守陵,他明明知道哀家活不了几年,心里盼着老十四回来,他偏偏不遂了哀家的心愿,如今为了一个长得妖精似的容妃迷了心智,皇贵妃也准备给出去,这个位置就算给年世兰坐,也不能给了孟琳琅,哀家真害怕,皇帝会不管不顾地册封孟氏为皇后。” 孙竹息蠕动着嘴唇,一时欲言又止,容妃那样的倾城美人,但凡是个正常男子都会捧在手心里呵护,何况她还生了六阿哥,都说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容妃两样都算占了,有这样的宠妃额娘,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根本争不过六阿哥。 “太后,皇上不会糊涂的,宠爱一个妃子,未必会把后位给她,皇上若是要重新立后,十有八九会从满洲大姓的贵女之中挑选,轮不到孟氏一个汉军旗。” 孙竹息不遗余力地劝慰道,其实心里没底,只希望太后不要多思多虑,不然吃再多的药都无济于事。 太后扶了扶发髻后下坠的寿字金簪,若有所思道:“若是皇帝有给孟氏一族抬旗的心思,将孟氏的汉军旗抬成满军旗,家世宠爱和子嗣都有的容妃,还是有资格当下任皇后。” 孙竹息心头陡然一惊,不禁定睛看向太后,乌雅氏衰老颓败的脸庞布满了皱纹,但眼眸的狠厉和冷冽不加掩饰,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她知道太后犯了杀心。 “太后…容妃到底是六阿哥的生母。” 孙竹息不安地看着太后,说话开始支支吾吾,皇帝雷霆震怒,这不是开玩笑的。 “竹息,哀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能活多久很难说,在哀家还有口气之前,孟琳琅这样不受控制的女人不能留了,她的美太盛,皇帝被她迷住了心窍,以后哀家说的话未必听得进去,宜修已经折在她的手里,美丽又危险的宠妃,不适合活太久,哀家绝不会让她活着坐上皇后的位置。” 太后露出肃杀的神色,慎重地对孙竹息交代道:“这件事你亲自安排,三日后,哀家必须听到容妃香消玉殒的死讯,至于六阿哥,他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再给他找个养母就是。” 孙竹息低着脑袋,恭敬地应了下来。 跟着太后沉浮后宫多年,孙竹息的手没少经过人命和血腥,她不怕帮主子害人。 次日,琳琅刚逗弄完取名弘旭的六阿哥,就接到了皇帝册封她为贵妃的圣旨,随后,她惯常饮用的茶水就掺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琳琅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了她的性命,这么轻易地换了她的茶,毒下得悄无声息,除了太后有这个心思和能力,琳琅想不到其他人。 琳琅自认为是个恩怨分明、礼尚往来的妖精,既然太后送了这样厚重的“赏赐”,那么她也应该还回去。 微微抬手,轻吐一口气,琳琅照常饮茶,只是毒素很快进了太后主仆的日常茶盏。 她不主动出手害人,担心功德有损,以后历劫被雷劈死,但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太后薨逝的消息传了出来,景仁宫的皇后相继而去,后宫一阵哗然。 皇帝没有想到,皇额娘的身体垮得这么严重,呵斥惩罚了一干太医,得知太后是中毒而亡,吓得一身冷汗,查来查去,线索只查到乌拉那拉宜修的头上。 后宫一片白茫茫,缟衣银器,琳琅顺势病倒了,缠绵病榻,太后和废后的丧事操办权顺其自然地落到了华妃的手里,鉴于年羹尧在外征战得胜,封无可封,皇帝册封了年世兰为华贵妃,以示恩宠。 后宫自此有了两个贵妃,容贵妃膝下有子,但是个病秧子,根本不管事,华贵妃执掌宫权,风光得意,走路都带飘的。 因怀孕晋升为莞嫔的甄嬛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楚之中,听说年世兰晋升贵妃,又开始得瑟起来,难免哀伤不忿,皇上对她的怜惜一日不如一日,这无疑令甄嬛充满了怨怼之心。 第22章 甄嬛传(22) 琳琅因为病势“来势汹汹”,根本起不了床,所以没去太后的灵柩前哭丧,对于想要害自己性命的人,琳琅不想给她下跪掉眼泪,就算是做做样子,心里也憋屈得慌,索性让自己的脉象呈现中毒的症状,把黑锅扣在乌拉那拉宜修头上,反正她手里不清白。 章太医私下告诉皇帝,容贵妃的饮食里被人暗中下了慢性毒药,庆幸发现得早,于性命无碍,估计要休养一年半载才能好全乎,皇帝的脸色阴沉欲雨,吩咐血滴子夏刈暗中查探,又查到了废后的头上。 “乌拉那拉宜修,这个毒妇!” 皇帝额上青筋暴跳,双手猛烈地拍打着龙椅,胸腔中的怒气几乎到达了顶端,要不是顾忌着皇家的体面,废后这些年害了他那么多的孩子,皇额娘的死,琳琅的中毒,都和她有关,将对方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皇上,怒大伤身,您小心龙体啊。” 苏培盛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劝慰道,若自己不是从小伺候皇上,有足够的信任和情分,知道这么多后宫隐私,估计早就被人拖下去处理了,谁能想得到,大清的皇后是这样不择手段的蛇蝎毒妇呢。 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人心不是一天变黑的,皇后之所以变成这样,归根究底还是皇帝太渣了,皇帝肯定不会承认的。 他发泄完怒气,情绪稍微缓了缓,只是看到案牍上一堆小山似的折子,最上面的都是年羹尧的上奏,随便翻了几张,火气又噌噌地冒了上来。 奏折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年羹尧的自述,说自己如何如何的辛苦,希望皇帝不要怠慢自己的妹妹,绝不能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不能让容贵妃压在世兰的头上。 年羹尧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皇帝冷笑不已,对于年氏一族,他扪心自问,已经给了太多的厚待,你打仗的确辛苦,但给的俸禄赏赐以及官爵恩蒙也不是虚的。 年羹尧的夫人封了一等诰命夫人,两个儿子年纪轻轻,无所作为,都封了伯爵,年世兰在后宫嚣张跋扈这么多年,当着掌权的贵妃,吃香的喝辣的,宠爱优渥,这都不算好吗? 皇帝一阵咬牙切齿,年羹尧居然还跟他提这种过分的要求,毫无尊卑礼仪,在他的眼里,年羹尧上这么多折子,无疑是心大了,功高盖主,暗搓搓地威胁他。 “苏培盛,起驾永寿宫。” 皇帝心情郁结,连召幸妃子的心情都没有了,唯有想到琳琅,心里稍微舒坦点,还有他的幼子弘旭,刚满月就知道他是皇阿玛,见了他咧嘴笑开了花,谁都不要,只想往他的怀里蹭,真真是和他贴心的好孩子。 苏培盛的表情有点僵硬,讪笑地提醒道:“皇上,你昨日答应了华贵妃娘娘去她的翊坤宫用膳,这个时间点若是去永寿宫,怕是娘娘那边要发脾气了。” 皇帝虎着脸,轻哼一声,他现在哪有心情陪华贵妃用膳说笑,想到年羹尧,气都气饱了,他上前踢了苏培盛一脚,厉声道:“狗奴才,啰嗦什么,朕的话还不如华贵妃好使?” 苏培盛的屁股重重地挨了一下子,“哎哟”地喊了声,知道皇上真的生气了,忙不迭赔着笑脸求饶:“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备轿子。” 永寿宫离养心殿很近,皇帝没坐一会儿轿辇就到了目的地,门口的小太监们准备尖着嗓子通传,被皇帝一个眼色扫过,直接闭了嘴。 皇帝畅通无阻地进了永寿宫的内殿,正好看到安陵容起身给琳琅背后垫枕头,温声软语道:“姐姐的身子骨弱,太医嘱咐了不能出门见风,若是不嫌弃,妹妹日日来陪姐姐说说话,免得无聊。” 琳琅握了握安陵容的手,笑吟吟道:“那敢情好,安妹妹的心意实在难得,绣的小衣服,调得香料都是一等一的精致好用,本宫的弘旭很喜欢妹妹,尤其是妹妹做的虎头布偶,那小子睡觉都抓在手里呢。” 两人正说絮絮说着家常话,身后皇帝轻咳一声,静止了屋里的说话声。 安陵容有点猝不及防,转过身一看,顿时慌神儿,屈膝下跪请安:“嫔妾常在安氏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对安陵容的印象不算太深,依稀停留在她的美妙嗓音上,之前听说她的嗓子受了风寒,一时不见好,华妃以掌宫之权,撤了她的绿头牌,他也就没再召幸。 如今一见,伊人如故,声音婉转,说起话来好似黄鹂鸟般动听,更难得是,安陵容对琳琅和六阿哥的心意。 “你起来吧,嗓子好了?” 皇帝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安陵容有点受宠若惊,点了点头,婉言说道:“多谢皇上关心,嫔妾好多了。” 皇帝颔首,没有再看安陵容,上前几步坐在琳琅的床畔边,握着她的手,怜惜地关怀了一番,美人就算是病了,依然秀色可餐,眸光流转之间,好似月光下的清波涟漪,美得动人心魄。 “皇上,臣妾刚才用了药,有点倦,不如让安妹妹陪您吧,安妹妹不仅唱歌好听,性情柔婉,颇是内秀。” 琳琅佯装有几分疲倦,曼声对皇帝说道,安陵容也是可怜,没有家世,没有宠爱,吃穿用度总被内务府的奴才们克扣,华妃向来看甄嬛、沈眉庄不顺眼,对她们多加打压,连带着安陵容也受了不少磋磨。 皇帝领会了琳琅的意思,这是希望自己多多眷顾安氏,心里不自觉地有几分失落。 安陵容闻言,生怕琳琅误会了自己的来意,登时摆手道:“皇上多陪陪姐姐吧,嫔妾准备回延禧宫了。” 她的确有依附容贵妃的意图,相比较甄嬛和沈眉庄,琳琅对她的态度大大方方,让安陵容感觉很舒服,不会有被怜悯、被施舍的感觉。 容贵妃对自己做的刺绣和香包真心实意的喜欢,甚至愿意向她请教手艺,这无疑令安陵容油然而生一种被肯定的自豪感,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差。 琳琅作势准备躺下休息,皇帝无奈,只好给她掖了掖被子,叮嘱了几声,旋即带着安陵容出去了。 安陵容担心冷场,一直聊容贵妃的温柔善良,以及六阿哥的聪慧活泼,这无疑迎合了皇帝的心思,聊着聊着,安陵容当夜侍了寝,成了安贵人。 第23章 甄嬛传(23) 安陵容那厢得宠后,甄嬛心里不是个滋味,她沉浸在落胎的悲痛之中走不出来,整日自怨自艾,怨怪皇帝无情,又眼红昔日姐妹的风光。 碎玉轩早已门庭冷落,内务府的奴才们惯会跟红顶白,莞嫔好几个月见不着皇帝的面儿,还想吃好的喝好的,那那怎么可能? 内务府对碎玉轩主仆的三餐用度渐渐地敷衍起来,落毛凤凰不如鸡,就连富察贵人和齐妃都敢当众羞辱莞嫔,觉得她翻不了身。 浣碧心里气得的不行,眼见着甄嬛把日子越混越差,曾经看不起的安陵容成了锦衣玉食的贵人,这些日子一直被皇帝召幸,她心里原本熄了的小心思重新燃烧了起来。 既然长姐自视清高,不愿意向皇帝低头,浣碧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的眉眼和甄嬛有几分相似,暗自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寻了机会,故意摔倒在永寿宫苑前的廊角正中间。 皇帝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前往永寿宫陪容贵妃用膳,但凡长点心的人都留意到了,浣碧想不到其他的方子,便作势赌一把,看看皇帝有没有彻底忘了甄嬛,若是还有几分情意,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未必不会心生怜惜之心。 “前面哪个宫的,竟然敢阻拦圣驾!” 苏培盛厉声呵斥,不悦地瞅了眼前面忸怩着姿态的碧绿旗服的宫女,心思明镜似的敞亮。 他心想,估计是哪个胆大包天、想要攀高枝的奴婢,暗自鄙视了一番,苏培盛执着拂尘,上前准备驱赶。 在容贵妃的地盘,这贱婢也敢歪了念头,成心找虐吧! 浣碧一阵心慌意乱,抬眸乞怜地看了眼苏培盛,希望对方能够帮帮忙。 “你…浣碧姑娘?” 苏培盛看清了浣碧的眉眼,表情惊愕又复杂,他对碎玉轩的主仆很熟悉,何况浣碧的长相出色,是莞嫔得力的心腹宫女,因为同乡崔槿汐的缘故,很多时候,他都会替莞嫔美言几句。 心头的思绪千回百转,苏培盛没有猜到浣碧是自作主张,还以为是莞嫔那里出了什么岔子,登时停止了呵斥,把浣碧带了过来。 “奴婢浣碧见过皇上,无意惊扰圣驾,奴婢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浣碧怀里好似揣着一只小白兔,胸口砰砰砰跳个不停,立即跪地请安,恰到好处地露出姣好纤柔的侧脸,声音柔媚,藏着几分小心机。 皇帝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浣碧几番,眸光里有几分怀念,这般柔顺的姿态,这样熟悉的侧颜,令他忍不住想起初见莞嫔的春日时光。 奈何莞嫔的性格太过倔强,失了孩子后,一味地埋怨他,一点儿不恭顺,不太像他记忆里温柔娴静的菀菀。 “既然摔了,那就去养心殿换身衣服。” 皇帝微微舒展眉目,心下有了几分计较,如今琳琅缠绵病榻,不便侍寝,唯有一个安贵人还算娇柔婉约,合他的心意。 莞嫔郁郁寡欢,惠贵人冷冷淡淡,华妃一味的骄奢淫逸,其他的妃嫔要么太闷,要么太吵。 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既然有合眼的美人送上门,对了胃口,皇帝自然不会勉强自己,只是到了永寿宫的地界,他肯定不会为了一个故意献媚的宫女绊了脚,使了个眼色,吩咐苏培盛安排。 苏培盛是经年的老人精,皇帝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立刻反应过来,暗自为莞嫔默哀了三秒,对徒弟小厦子耳语了几句,吩咐人将浣碧带去养心殿那边安置,皇上若是有兴致,今晚上估计就会宠幸对方。 有人欢喜有人愁,浣碧一下午没了人影儿,莞嫔派人去找,听说皇上安排她在养心殿侍候着,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是夜,琳琅宽了衣准备就寝,听百合劈里啪啦说起皇帝宠幸新人的八卦,宠幸的不是旁人,而是莞嫔的陪嫁宫女浣碧,据说对方有几分姿色,不知怎么入了皇上的眼。 琳琅别有深意地睨了百合一眼,笑着问道:“百合,你很羡慕她吗?你的模样不比浣碧差,若是对皇上有心,本宫也愿意成全你。” 她说的是实话,百合若是不愿意随便嫁给太医或侍卫,想要当紫禁城的小主,看在她救驾六阿哥的功劳上,琳琅很乐意抬举对方。 皇帝虽然年纪大了点,模样老了点,身材差了些,但好歹是一朝天子,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百合若是愿意,看在是贵妃陪嫁的面子,和之前的功劳,皇上最起码会封她一个贵人。 “娘娘,您不要开奴婢的玩笑了,奴婢只是看不起浣碧,背着主子勾引皇上,她也不怕被人瞧不起,奴婢只想待在娘娘身边,伺候您一辈子。” 百合忙不迭地解释表忠心,她对皇上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在美如天仙的娘娘面前,她就是颗白菜叶,朴实无华。 “一辈子用不着,你到时候还得抱怨本宫把你拖成老姑娘了,皇上之前金口玉言,表示会给你挑个良人,太医的前途有限,但胜在安稳,侍卫虽然舞刀弄枪,立功的机会多,以后未必没有加官进爵的前程,本宫给你留意了几个好的,到时候你背着人偷看两眼,喜欢哪个就和本宫说,若是不愿意嫁人也要早说,本宫绝不勉强你。” 杜鹃见百合表情傻愣愣的,一时失态不知道回话,不由在背后推了她一下,嗔笑着提醒道:“傻百合,皇上和娘娘的恩典,你到底要,还是不要,快给个准话啊,旁人一辈子都羡慕不来,偏偏你这丫头有这个福气。” 百合方才醒了醒神,眼里一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抹着眼泪道:“娘娘对奴婢太好了,奴婢真舍不得娘娘。” 做奴婢的,尤其是她这般正值双十年华的奴婢,怎会没有思春的时候,怎会不想有个好归宿。 皇帝虽然身份显赫,但可望不可及,威严过甚,百合心里只有惧怕,哪里敢肖想做什么小主,能够嫁给家境殷实,年纪相当的儿郎,就是她顶天的运道了。 “哭什么,以后若是嫁人了,有空进宫看看本宫就是,何必现在哭鼻子。” 琳琅哭笑不得,吩咐杜鹃把百合扶了起来,百合好歹是伺候她这么多年的婢女,既然有心嫁人,自然要给她体面,皇上赏的百两黄金格外丰厚,她给的陪嫁也不能太寒酸。 第24章 甄嬛传(24) 浣碧侍寝后,皇帝新鲜了一阵子,她的位份从官女子升到了答应。 不知是不是故意恶心人,还是不太上心,皇帝没有特意给浣碧安排住所,所以碧答应依然住在碎玉轩,和她昔日的主子莞嫔抬头不见低头见。 碎玉轩,内室,其他的宫人全部被打发了出去,甄嬛铁青着脸,冷若冰霜,丝毫不理会抱着她大腿抽噎解释的浣碧。 “长姐,我真不是故意的,皇上他只是见我长得有几分像你,所以才会抬举我,看在咱们都是甄氏女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浣碧这段时间一直遭受冷暴力,还有各种磋磨,上至甄嬛不给她好脸色看,动不动就是做规矩,下至流朱和小允子纷纷鄙视她,在碎玉轩她虽然也算是小主,但有莞嫔压着,她的腰杆子根本直不起来,日子过得苦哈哈。 “浣碧,当初你背叛我,暗中向曹贵人告密,我看在你也是爹爹的女儿份上,没有惩治你,对你推心置腹,应允日后给你找个好人家,你为何非要勾搭皇上,给我难堪?你娘何绵绵是见不得光的外室,你偏偏也要做卑下的妾,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和苦心,你对得起我,对得起父亲吗?” 甄嬛义正言辞道,声音因为气愤开始发抖,陪嫁宫女背着自己勾搭了皇上,上了龙床,不知后宫有多少人在笑话她,嘲讽她育下无方,两个宫女都管不住、压不了。 浣碧低垂着脑袋,一味的嘤嘤哭泣,睫毛掩盖的眸底透着说不清的悲愤和不甘。 在甄嬛的眼里,她娘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连个妾室的身份都没有,所以她勾引皇上就是自甘堕落? 浣碧暗自冷笑,真是讽刺啊,说什么给她许个好人家,动嘴皮子谁都会,她等了这么久,何曾见过甄嬛对自己的婚事上心。 明明是甄嬛自己自视清高,没了孩子就自怨自艾,不愿意给皇上好脸色,连带着碎玉轩的各种待遇一落千丈,当主子的还能有份热饭吃,有奴婢伺候,但浣碧受不了这种落差,尤其是看到安陵容背靠着容贵妃重新得宠, 锦衣华服,风光无限。 浣碧是个有虚伪心、有追求的奴婢,她不愿意一辈子对着甄嬛卑躬屈膝,只能冒险为自己搏一搏前程,靠人不如靠己。 只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皇上对她不过尔尔,宠爱一段时间,便不再召幸。 惟今之计,浣碧知道自己不能把甄嬛得罪彻底,只能做小伏低,姿态卑微,眼泪汪汪道:“长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浣碧只求长姐早点振作起来,听说父亲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皇上贬了官,若是我们姐妹在后宫不和睦,被他人钻了空子,那甄家以后会如何,浣碧真的不敢想,父亲膝下无子,唯有靠长姐光耀门楣了。” 甄嬛深吸了一口气,记忆里满是自己被作践的场景,长街之上,富察贵人和齐妃对她的羞辱,华贵妃肆意的打压,浣碧的无情背叛,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令她痛定思痛,在后宫没有宠爱真的是寸步难行,谁都可以踩你一脚。 “浣碧,你起来吧,既然你已经成了皇上的碧答应,无可更改,日后我们姐妹相互扶持,不要再让父亲忧心了。” 甄嬛虽然还很膈应浣碧的所作所为,但她们都是甄家的女儿,流着相同的血液,若是继续折腾浣碧,或是把她往死里打压出气,保不住浣碧会鱼死网破,把她初进宫称病避宠、父亲私纳摆荑罪女之事抖出来,彻底把她拉下水。 “多谢长姐。” 浣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心情诡异的复杂,甄嬛觉得她膈应,自甘堕落,但她觉得甄嬛虚伪,自视甚高,这对塑料姐妹花各藏着心事,平面上相安无事。 余下的日子,在温太医的照顾下,甄嬛每日都会服用神仙玉女粉,保养容颜,配合着吃调理气血的药膳,暗中又有倾慕她的果郡王相助,冬日一场梅花树下的蝴蝶纷飞景致,甄嬛重新获宠,力压年世兰和安陵容。 在这期间,琳琅没有闲着,她不太理会谁得宠,谁失宠,特意请示了皇上,挑选了良辰吉日把百合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杜鹃给予好姐妹诚挚的祝福,并不羡慕,比起嫁人生子,她觉得,待在娘娘身边伺候的日子更加舒服、有盼头。 用晚膳的时候,皇帝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他夹了一块云片火腿递到琳琅的白玉碟里,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地好似沁出水来。 “琳琅,你的身体调养了这么久,章太医说,病情有了很大的起色,不用再卧床休养了,朕颇是欣慰,今年朕打算提前去圆明园避暑,你和弘旭正好可以陪朕一起去。” 琳琅小口吃着火腿片,微笑颔首,圆明园的风光估计很好,她正好可以领略一番。 “再等等,等咱们的弘旭再长大一点,朕会亲自教导他骑射,就像皇阿玛曾经亲手教老十七那般…” 皇帝兴致勃勃,展望未来,想起自己的幼年时光,莫名的遗憾,那时候,他有多嫉妒老十七,能得到皇阿玛那么多的关爱瞩目,只是因为他是舒贵妃的儿子,是皇阿玛最心爱的女人生的,就能成为最特别的皇子。 以前总觉得皇阿玛太过偏心,现在想想,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人大多偏袒更喜欢的人,以及和心爱之人的孩子,爱屋及乌,便是如此。 “弘旭还小,但皇上可以教导臣妾骑射啊,进宫前,臣妾总被父亲拘在阁楼里,别说骑马玩乐,就是出门逛街都是极少数,素日里不不是弹琴就是写字,可闷了。” 琳琅撒娇说道,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皇帝,期待他的回复。 皇帝用手指刮了刮琳琅的鼻子,宠溺道:“朕倒是想亲自教你,就怕你的身子吃不消,你也别怪沛国公,你这样的美貌,若是早早露了脸面,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人流堵塞,既然觉得闷,那朕以后经常带你出去走走,千万不能把朕的琳琅闷坏了。” 琳琅没好气地嗔了皇帝一眼,媚眼如丝,如梦似幻,惹得他的喉咙一阵滚动,难以抑制的情动。 皇帝情不自禁地拉过琳琅的身子,把她小心托到怀里搂着,唇边擦着她粉白的耳垂,暧昧地问道:“爱妃,今晚可以吗?” 就算有了愿意低头迎合他的莞嫔,纯元的替代品,皇帝最惦记的依然是琳琅,有了神仙妃子,凡尘花朵就不足为奇。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纯元、深夜唤起菀菀,满心满眼都是琳琅的倩影,有美在怀,此生无憾。 第25章 甄嬛传(25) 一夜幻梦,皇帝次日起来神清气爽。 后宫帝妃和睦,前朝弹劾年羹尧的折子满天飞,一切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血滴子的行动在暗地里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加之有果郡王和其他忠耿之臣的联合协助,对于日益膨胀、有拉拢贿赂年羹尧之嫌的敦亲王,以及他身后蠢蠢欲动的军队,皇帝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圆明园之行很快安排上了,琳琅作为第一个册封的容贵妃,坐上了华丽舒适的马车,到了目的地后,皇帝将她安顿在离勤政殿最近的凤鸾殿。 “这儿真宽敞,内务府把冰瓮、风轮都安排上了,还有应季的鲜花和瓜果,满室都是甘甜芬芳的味道,最重要的是,一点夏日蚊虫的痕迹都没有,可见那些奴才提前收拾妥当了,一丁点儿都不敢怠慢。” 杜鹃笑吟吟地伺候琳琅安坐,满是感慨,她记得废后乌拉那拉氏曾经住的桃花坞都没凤鸾殿气派,更别提莞嫔的碧桐书院。 琳琅吩咐随侍的宫女碧绦开了临近的窗子,眺望一眼不远处的荷塘,荷叶田田,碧翠生凉,娇粉的花开得正盛,一枝枝拥簇的姿态,宛若美人扭腰,曼妙鲜妍,恰巧一缕微凉的风透窗而来,给满殿的清凉平添了几分荷香。 “娘娘,您舟车劳顿,路上没有多吃什么,用点荔枝凝露吧,内务府那边刚送过来的果饮,还有茉莉花茶,清爽解暑气。” 碧绦是百合出嫁后提上来的大宫女,地位仅在杜鹃之后,日常伺候的格外殷勤小心,对琳琅的吃食喜好摸得很准,她知道娘娘最喜欢饮用花茶果露,几乎每日都会食用。 琳琅微笑颔首,接过她递过来的荔枝凝露饮了两口,口感新鲜清甜。 “听说今年的贡品荔枝份量不多,格外稀罕,除了皇上和贵妃的份例有,其他的娘娘小主都吃不到,皇上心疼娘娘,把自己的那份都给了您,说是您素日爱吃。” 杜鹃讨喜说道,皇上对娘娘的心意越发的明显,尤其是赏赐了娘娘凤鸾殿居住,其用意更加深远,听说这个行宫唯有元后有幸住过一次。 琳琅瞟了杜鹃两眼,笑嗔道:“你嘴巴这么甜,本宫要好好赏你了,桌子上的那盘水晶葡萄就给你了,本宫记得你平日最馋嘴这种葡萄,蜜瓜就给碧绦,你们到外头吃点东西,本宫小憩一会儿,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杜鹃和碧绦笑容满面地谢恩,领了赏赐,悄声关了门退了下去。 静谧的内殿,琳琅开始盘腿打坐,夏日的花卉最为繁盛,隐约能够吸收一点花灵之气,风轮下招展的茉莉素馨、烈日炎炎的荷莲、嫣红的紫薇、招引凤蝶的凌霄、还有伸展着枝叶的玉簪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琳琅舒展着身体,吐露着幽然的气息,趁着六月好眠的时节,安然睡了大半个时辰。 醒来时,但听轻微的湘竹帘子闪动,杜鹃端了银盘进来,递了温热帕子,问道:“娘娘,擦擦脸,沐浴的水准备好了,现在是否需要?” 琳琅摇了摇头,虽然是酷暑,但她的住所清凉一片,身上除了弥漫的花香,没有任何出汗的痕迹。 “娘娘,四阿哥在外求见您,等了大半个时辰,当时您还在休息,奴婢们都没有打扰,劝四阿哥早点回去,改日再来拜会,只是四阿哥不肯,依然站在外头,也不愿意进偏殿坐坐。” 琳琅微愣,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喵喵恰好从园子里闹腾完了回来,直接跳进了主人的怀里,“喵喵喵”地叫唤了好几声。 旁人只以为是猫咪在撒娇,实则它说的是:主人,你是不是忘剧情啦?四阿哥是巴结甄嬛,最后上位成为新皇的角色,他现在不找甄嬛,跑来拜访你,估计是想你大腿。 杜鹃在旁顺势解释道:“娘娘,四阿哥是热河行宫的宫婢李金桂所出,出生后便在圆明园长大,一直不得皇上待见,人小规矩足,这次拜见你想必是有目的,娘娘若是不想见,奴婢这就把他打发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琳琅摆了摆手,吩咐杜鹃把四阿哥请进来,这大热天的,可别在外面晒太阳中了暑。 四阿哥被宫女领了进来,心下惴惴不安,他如今十二三岁,满肚子的心眼和筹谋,伺候他的乳母嬷嬷教导他说,若是想要博得皇阿玛的欢心和怜惜,就必须寻个机会见到如今最得宠的贵妃,华贵妃和容贵妃。 华贵妃不屑于见一个身世上不了台面的四阿哥,她现在满心为自己哥哥的前程担忧,还准备把陪嫁宫女颂芝献出去固宠,四阿哥吃了闭门羹,并没有气馁,专门来拜见琳琅,心里亦是好奇,从紫禁城传到圆明园的倾城宠妃到底长得何等美貌。 “弘历见过容额娘,容额娘万福金安。“ 他姿态恭敬,当即跪地请安,估计是有几分忌惮,脑袋不敢抬起来。 “四阿哥起身吧,赐座。” 琳琅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尊位的贵气和优雅,弘历方才起身谢恩,看了容贵妃一眼,当即看傻了眼,表情都愣住了。 冰雪化作的肌肤,白玉雕琢的容颜,美丽风雅,好似话本子的神女下凡,估计唯有洛神赋里的辞藻,方能形容对方的独特芳华。 他看了一眼,顿时把脑袋低了下去,不敢再直视,弘历这个年龄,早已明白了女孩和女人、美女和仙女的区别,惊鸿一瞥之下,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从腔子里蹦跳出来。 弘历心中暗自惋惜,皇阿玛如今是垂暮之年,老态毕现,容贵妃国色天香,依然是二八年华的姿容,两个人根本不匹配,若是他… 他心底打了一个哆嗦,不敢继续往后胡思乱想,神思恍惚之际,完全忘了自己来之前的初衷,除了紊乱的心跳声,啥也听不见,用了一盏茶,琳琅刚刚表现出一点疲态,弘历立即起身告退。 看着弘历颇有点仓促的脚步,以及狼狈的背影,杜鹃和碧绦二人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娘娘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四阿哥至于这么急吼吼地离开? 琳琅轻摇玉骨纨扇,笑得一脸悠然,四阿哥是个早熟的少年郎啊。 第26章 甄嬛传(26) 自那以后,四阿哥不敢再去凤鸾殿拜见琳琅,除了担心泄露自己的心思,另有一层别扭的原因,对着那样绝色的美人,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喊她容额娘,总觉得难以启齿。 乳母嬷嬷不明其意,以为四阿哥是顾虑容贵妃膝下有六阿哥,未必愿意帮忙向皇上求情,便退而求其次,劝说四阿哥多和没有孩子的莞嫔走动,弘历应下了,并且以实际行动赢得了对方的同情和怜爱。 琳琅没有把弘历突兀前来狼狈而去的事放在心上,就算是个有心眼的阿哥,也算计不到自己的头上,她每日照常吸收稀薄的花灵之气,饮茶赏景,皇帝偶尔抽出空,带她前往猎场练习拉弓射箭。 避暑的日子悠闲而过,余后的时间,皇帝似乎变得很忙碌,听说华贵妃的陪嫁宫女颂芝成了皇帝的答应,颇得宠幸,莞嫔因为和芝答应呛嘴,被皇帝当众呵斥,华贵妃得意非常。 这都不会扰了琳琅的宁静,自从半月前,皇帝声称容贵妃需要静养,谁都不准前去打扰,周围每日都会有重兵把守,轮流巡逻。 杜鹃和碧绦都有点忧心忡忡,不知有何变故,直到年羹尧的死讯、敦亲王被圈禁的消息传来,皇帝亲自来到凤鸾殿,脸上的笑意抑制不住的得意和欢快。 “琳琅,朕终于解决了心腹大患,咱们一起回宫吧。” “恭喜皇上,臣妾欣然随之。” 皇帝紧紧握住琳琅的手,心里彻底踏实了,原本他不太想这么早动年羹尧,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心里有太多的牵挂和担忧,担心自己兵败,担心爱妃被掳,担心弘旭幼年失父… 但正是在乎的东西多了,皇帝不希望琳琅再受什么委屈,以后能够正大光明地和他牵着手,在列祖列宗面前拜祭,以妻子的身份站在他的身侧,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既然年羹尧首尾两端,拥兵自重,开始和有谋逆之心的老十暗中勾搭,那么就留他不得了。 回宫的时候已经到了秋末,这次在行宫逗留的时间比以前长,华贵妃来的时候还算意气风发,如今待在车轿里没有出来,她的位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谁都看得出来,年氏一族倒了,年世兰风光的日子到了头。 年世兰为了哥哥的死,歇斯底里的哭闹过,人人都说年羹尧是为了帮助敦亲王谋反,在乱军之中被射击而亡,但她不信,哥哥身经百战,怎么就这么容易死了,何况死了还背负着叛君的骂名,她完全不能接受。 回到翊坤宫,年世兰感觉伺候的宫人似乎都蔫耷耷的,她的宫权也被收了回去,皇帝彻底把她冷落了。 养心殿,苏培盛每天都要驱赶一遍年世兰,有点不胜其烦,以往对方不把他当回事,如今金银珠宝的贿赂,他也不敢收下。 “贵妃娘娘,您还是请回吧,皇上不愿意见您,你心里明白,就不要为难奴才了,您的兄长犯了那样谋逆的罪,能保全自己,已经是皇上对娘娘的厚待。” 年世兰倔强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都哭肿了,嗓子沙哑地叫喊道,顽固非常:“皇上,你见见臣妾吧,臣妾有事对你说,哥哥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察!” 下了轿辇,前来给皇帝送参汤、顺便看笑话的莞嫔从年世兰的身边姗姗走过,忽然停顿了脚步,往后瞧了一眼,笑吟吟地劝道:“华贵妃还是早点回去吧,皇上既然不想见你,自然有他的道理,贵妃何必苦苦相逼,这不是成心令皇上心里不痛快吗?” 年世兰不愿意在甄嬛面前弱了声势,登时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斥道:“贱人,少惺惺作态地耍威风,你算哪颗葱,就算想要落井下石,也没有嘲讽本宫的资格!” 对方越是气急败坏,甄嬛越是端的温柔淑静,她淡淡瞟了眼容颜憔悴的年世兰,心下舒坦得意,想到自己之前过的那段艰难日子,心底就一阵怨气,那时候的吃穿用度只有答应的规格,华妃时不时都要罚她抄写女则女诫,阴阳怪气地训话,还千方百计地阻拦她见皇上,不要太霸道。 “贵妃何必生怒,嫔妾只是好意提醒,既然贵妃听不进去,那就罢了,皇上还等嫔妾进去伺候呢。” 甄嬛轻哼,正准备抬脚进去,殊不知年世兰这些日子饱受被冷落以及失去兄长的煎熬,见了对方这种看笑话的姿态,当即怒火上涌,上前几步就把甄嬛推倒在地,骑在她的身上,狠狠地扇着她的耳光,发泄着心头积攥的焦虑和怒气。 “贱人,这是你自找的,本宫打死你!” 劈里啪啦的耳光声不绝于耳,打得甄嬛哇哇大叫,苏培盛都来不及反应,惊骇的表情直接僵住了,还是流朱慌不择路地去推年世兰,大叫着:“我家小主流血了!” 宫女太监反应过来,纷纷拉扯还在气头上的年世兰,心里唏嘘不已。 他们当真开了眼界,以前只以为华贵妃张扬跋扈,尊贵无匹,如今破罐子破摔,贵妃成了不管不顾的泼妇,当众揍人,那真是对莞嫔往死里打,不点儿力气都没收敛。 没看到莞嫔原本一张芙蓉俏脸成了高高肿起的猪头嘛,还有那一地的血,貌似是小产的症状。 闹剧的最后,华妃被雷霆震怒的皇帝下令关了起来,贵妃的位份降到了答应,甄嬛的下场最惨,刚刚一个月的身孕就这样没了,脸肿得皇帝都不忍再看,吩咐崔槿汐和温太医好生照料,又赏赐了不少金银和补品,算是对她的安慰吧。 对于男人来说,不爱的时候,真的很薄情,安慰起来也很敷衍。 甄嬛再次痛失孩子,哭得不能自抑,她真的没意识到怀孕,不然她肯定会好好待在碎玉轩休养,哪里会招惹会发疯的年世兰。 “小主,您把药喝了吧,去肿消淤的,温太医亲自开的,吃了药,你就会好起来的。” 崔槿汐暗自叹着气,不明白甄嬛的运气怎么这样差,有本事怀孕,就是没运气保胎,如今脸部青肿一片,十天半个月都没法面圣,更别提博得皇上的怜惜。 “皇上呢?皇上在哪里,我没了孩子,他就不来看看我?” 甄嬛双手用力地地揪着被角,声音凄凉透着深重的悲切,脸上依然是火辣辣的疼痛。 “皇上他此时应该在永寿宫。” 浣碧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引来其他人纷纷侧目,自从她失宠后,虽然有答应的位份,但为了继续生存,她依然是甄嬛身边伺候的丫鬟,主位不愿意抬举,她亦是无计可施,心里早已憋了不少郁气,如今见甄嬛倒霉,她觉得很畅快。 甄嬛捂着胸口,想到那个美得不似凡间女的容贵妃,想到她的荣宠和在皇上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心里就莫名地堵得慌。 嫉妒,不甘,愤恨等阴暗的情绪交叠在一起,甄嬛隐隐觉得,如果没有孟琳琅的存在,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众星捧月,笑傲后宫的女人。 第27章 甄嬛传(27) 甄嬛的身体养得差不多,就找到年世兰说出了欢宜香的真相,硬生生把对方逼得绝望撞墙,看着墙面上鲜红的淋漓景象,她不自觉地伸手触摸,淡漠的面颊上满是阴郁的冷笑。 皇帝再来碎玉轩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前朝的事情太过繁忙,忙着提拔自己的人手,接收年羹尧麾下的势力权柄,其他大半的时间都是陪伴琳琅,培养小儿子弘旭。 自从温太医说,她的身子接连两次意外流产,伤了根本,以后难以怀孕,短时间内不适合侍寝,甄嬛没有绝望,而是心生更多的不甘和执念。 甄嬛做了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格外模糊,但她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她穿着皇贵妃的服制,一步步登临太后之位,何等的风光。 她精心提点浣碧如何穿衣打扮,如何风雅地说话,把膈应自己的庶妹重新推到了龙床,不遗余力地展现自己的贤良大度和温柔,甚至违背自己的心意,在皇帝的面前称赞容贵妃的好,一步步地赢得了皇帝的欢心,以莞妃的身份掌了后宫之权,和她一起晋升的敬妃,还有端妃、齐妃从旁协助,浣碧后来也封了常在。 琳琅把甄嬛的变化看到眼里,不禁感叹女主的韧性,换做常人,遭遇这么多意外变故,估早就颓废了,一蹶不振,女主显然黑化了大半,眼里只有权力和位置。 喵喵在她的怀里蹭来蹭去,提醒道:“主人,你就不担心放任甄嬛发展,到时候她对你下黑手吗?现在剧情全乱了,甄嬛估计不会出宫修行,她眼里都是对皇贵妃乃至将来后位的争夺之心,听说皇上都答应她,把四阿哥接回来给她当养子,主人你还是先下手为强吧,先把宫权拿到手。” 琳琅揉了揉喵喵的脑袋,悠闲地把玩着纨扇上的璎珞流苏,不以为然地笑笑,曾经对她下黑手的太后和皇后都见了阎王,甄嬛若是不想早点狗带,尽管来害她。 执掌宫权累得要死,要看各种密密麻麻的账本,琳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何况主动害人这种事,不适合她这种修炼正道的妖精,她连吸收皇帝龙气都格外有分寸,不会太过度,影响整个国朝的气运。 因果报应这东西,天道记得很清楚。 “喵喵,你蛮有宫斗的潜质啊!做猫猫就有做宠物的自觉,给本宫耍宝才是最重要的。” 琳琅笑着提拎起还在伸懒腰的喵喵,扔到了地上,指了指地上的几个五彩圆环,嘻嘻笑道:“来嘛,表演一下。” 喵喵一脸的哀怨,最后在琳琅威胁不给他双份油炸小酥鱼的前提下,卖力地表演起来,感觉失去了太多的自尊,内心泪流满面。 碎玉轩,崛起奋斗的甄嬛越发的有威严,有时候崔槿汐都不敢在她面前轻易说话,沈眉庄来的时候,看着化着烟熏妆的美艳妃子,一时之间有点认不出来,她们俩姐妹,已经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聊天,关系渐渐生疏。 “嬛儿,你变了好多,我差点都认不出来。” 沈眉庄不禁唏嘘,年世兰死后,她心头的石头和怨怼消了大半,只是再无争宠的心思,整个人彻底佛系起来,如今的地位和待遇连夏冬春、富察贵人都比不上。 “经历那么多,失去了两个孩子,我怎么会不变呢,眉姐姐,我现在才明白,与其拥有转眼即逝的宠爱,还不如握紧手中的权力,你也要振作起来,努力拢住皇上的心。” 甄嬛一本正经地说,她希望沈眉庄不要继续沉寂下去,在这深深的后宫,她惟今还能信任几分的只有眉姐姐,浣碧她早晚会除掉,至于夏冬春、富察氏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蚂蚱,安分点就暂且留着,若是不安分了,早晚一锅端。 “嬛儿,我的心已经死了,也做不来推宫女固宠的事,往后余生,我只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度日,后宫有容贵妃在,皇上的心只会在她那里,争来争去,我都累了。” 沈眉庄看得明白透彻,也不愿意迎合曾经冷落不信任自己的皇帝,自从接触了温实初,她原本死去的心重新活了过来,更加不愿意皇帝碰自己的身子。 甄嬛面色难看了几分,心里忍不住多想,眉姐姐这是嘲讽自己用浣碧固宠吗?就算她比不上孟琳琅的宠爱和地位,但皇帝不是个守身如玉的主儿,容贵妃隔段时间都要病一场,论侍寝次数,还不如浣碧和安陵容多,谁能笑到最后,还是未知数。 “既然眉姐姐不愿意,那就算了,当妹妹没有说这话,只是你莫要后悔。” 甄嬛心情不悦,端了茶送客。 沈眉庄走后,流朱传来消息,支支吾吾道:“娘娘,听说安贵人她…她怀孕了,还有,碧常在也有喜一月有余。” 甄嬛心底一凛,面上波澜不惊,吩咐流朱前往延禧宫给安陵容送贺礼,对浣碧的胎象格外关注。 她暗地里叮嘱了温太医,希望他能开些表面温补、实则是过于养胎,不利于孕妇生产的汤药。 “娘娘,这不太好吧,碧常在到底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如今她有了身孕,位份又不高,生下来交给您抚养就是,何必要取她的性命,这是在…有损阴德,微臣不敢。” 甄嬛屏早已退了闲杂人等,雅致的内室里独留她和温实初相对而坐,一时间静默无言。 温实初紧蹙眉峰,实在不明白,嬛妹妹怎么变得这么多,有仇必报可以理解,但是唆使他主动害人这件事,温实初有点于心不忍,不愿意答应。 “实初哥哥,当初你曾允诺,会一直守护着我,帮我做任何事情,如今浣碧她对不起我,对我表面服从,心里早生了异心,她知道我太多的秘密,关于你我的情谊,还有父亲的旧事,我不能再留她了,实初哥哥,你帮帮我吧,在这宫里,我只能靠你了。” 甄嬛朝温实初渐渐靠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甚至把柔软的身体倚偎在对方的怀里,感受着他紧张加速的心跳声,故意扬起朱红的唇瓣,蛊惑般地在他的耳畔低语呢喃。 “我知道,你会帮我的,对吧?” 温实初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即使嬛妹妹变得不似从前,他依然深爱着她,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他觉得,自己开始堕落了。 第28章 甄嬛传(28) 后宫多了两个孕妇,皇帝心情大好,下旨册封安陵容为柔嫔,浣碧为婉贵人,甄嬛的心再次被扎了一刀,好一个“婉”贵人啊! 她依然强颜欢笑地谢了恩,并且把照顾浣碧胎象的工作揽了过来,得了皇帝一个欣慰的笑脸。 眼见着秀女大选的日子到了,铲除贼逆的朝堂安宁很多,朝臣们纷纷谏言皇帝选秀,充实掖庭,甚至还有立后的沸腾声。 王室宗亲之中,有果郡王和慎贝勒带头,和甄远道走得近的人纷纷推荐莞妃甄氏,赞其品行绝佳,治理后宫有方。 以鄂尔泰、张廷玉为首的重臣当即站出来反对,莞妃乃汉军旗出身,不曾为皇上诞育阿哥,养子四阿哥的出身不堪,何以担当母仪天下的重任?论资历,她不如端妃齐妃,论家世,她不如容贵妃和富察贵人。 朝堂吵得沸沸扬扬,各个派系争论不休,皇帝淡然自若,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十七以及甄远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沉默保持中立的孟仕林的身上,扬声问道:“关于新后册立这件事,沛国公有什么想法?” 孟仕林面色不变,出列叩拜应道:“微臣以为,这不仅是皇上的家事,亦是国朝的大事,理应从长计议,新后既可以在后宫品德兼备的娘娘中选择,亦可在此次选秀的贵女中挑选,母仪天下者,要的不仅仅是身份高贵,还得皇上满意,如此帝后方能和谐。” 他说得中规中矩,挑不出一点私心和错处来,皇帝听了甚是满意,抚掌大笑道:“沛国公所言有理,只是选秀耗费过大,为避免宫中烦忧,朕决定今年不必大肆选秀,只在有功之臣的家眷之中挑选四个适龄的女子进宫。” 至于新后的人选是否从这四名秀女之中脱颖而出,皇帝模棱两可,并没有明说,以至于在平叛敦亲王之乱中有所建树、家中有妙龄闺女的大臣们心头狂跳,带头跪拜皇帝,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朝会散场后,果郡王被苏培盛叫了过去,皇帝对他表面嘉奖,实则敲打,明里暗里地表示,宗亲不可与后宫牵连。 对于这个弟弟,皇帝忌惮颇深,若不是当年前年众大臣们纷纷以舒贵妃是摆夷女出身,反对册立老十七为太子,今日坐在龙位上的天子就不是他了。 ps:甄嬛传剧情套进了清朝雍正,很多内容都是虚构的,比如舒贵妃被康熙帝独宠,比如果郡王曾经被册立储君,这都是源于小说里的只言片语。 赏赐了果郡王不少名家字画,将其打发出宫,皇帝面色冷漠地看着案桌上的一堆折子,折子的内容都是夸赞莞妃的贤德,其中老十七的跟屁虫允禧没少说莞妃是个好嫂嫂。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嘲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莞妃的势力发展地如此迅速,把手伸得这么远。 甄远道升官了,附庸甄氏的官员多了起来,连宗亲这边都有她的支持者,开始惦记后位,野心勃勃的模样早已没了当年纯元的影子。 “苏培盛,你觉得谁最适合当皇后?” 皇帝侧首,意味深长地看向跟了自己多年的大太监,他很想知道,身边的狗腿子是不是也偏向掌管后宫的莞妃。 苏培盛脑子一个冷激灵,腿肚子当即软了下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皇上,您折煞奴才了,奴才哪里有资格评论哪位主子能当皇后。” 皇帝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上的祖母绿扳指,冷哼道:“让你说就说,啰嗦什么!” 苏培盛的脑子高速运转着,连忙赔着笑脸道:“奴才斗胆说句实话,皇上是九五至尊,皇上您想要立谁为皇后,那谁就能成为皇后,那些大臣们叽叽歪歪的,大多数都是用祖宗规矩套着皇上,但个个有私心,皇上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对槿汐说了声抱歉,皇上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伺候了皇上大半辈子,苏培盛早已看穿,皇上开始不满莞妃娘娘,连果郡王都被敲打了,他一个奴才哪里敢逆着皇上的心思说话。 从始至终,皇上都是在试探,他的心都在容贵妃那里,皇后的宝座也是留着那位天仙般的人物,谁也抢不走。 皇帝轻笑一声,好似对苏培盛的答案还算满意,吩咐他磨墨,开始拟写立后的圣旨,以及此次秀女的人选。 半月后,皇帝昭告天下,沛国公次女孟琳琅,帝之容贵妃,六阿哥弘旭之母,赋性安和,持躬淑慎,为六宫之典范,册立为皇后,执掌凤印。 另外,孟氏一族从汉军旗正白旗抬为满军旗镶黄旗,属于满军旗的上三旗,门楣当即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封后的圣旨一出,举朝震惊,即使有反对者,表示容贵妃资历尚浅、身体孱弱,不适合当皇后的官员纷纷被贬,有杀鸡儆猴的例子在,外加亲近沛国公的朝臣,纷纷附和皇帝英明,其他心有不甘之人只能沉默。 琳琅的封后典礼,格外隆重,为了担心容贵妃体力不支,中途容易晕厥过去,章太医忧心忡忡,配了不少调理身体元气的药剂,甚至准备了可以现吃的补气丸药,吩咐皇后近身大宫女杜鹃带着,以防不时之需。 新后册立的过程有惊无险,皇后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着实美的惊人,朝臣百官的关注点都在琳琅的倾城容貌之上。 很多第一次见琳琅的官员都看傻了,从前只听闻容贵妃如何国色天香,艳压后宫群芳,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虚,怪不得有皇后心悸之症,依然能被皇上当水晶瓷器宠着,给予后位。 封后大典过后,搬进翊坤宫的莞妃病倒了,真病假病不得而知,但她的凤印宫权全都交给了皇后,表面和颜悦色,心里恨出血来了。 她筹谋这么长的时间,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居然还不如一个花瓶样式的病贵妃。 她义愤填膺,但暂时不敢有任何动作。 四名秀女应良辰吉日进宫,她们的位份定了下来,除了瓜尔佳鄂敏之女文鸢是满洲大姓的格格,册封为祺贵人,余下的福贵人黎氏、祥贵人倪氏,还有瑞贵人洛氏,皆是清一色的汉军旗出身,姿容各异,各有千秋,其中祺贵人最为美貌,但眉梢眼底透着一股算计,以及清澈的愚蠢。 第29章 甄嬛传(29) 琳琅做了皇后,不耐管理繁琐的后宫之事,皇帝也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特意把养心殿任职多年、识文断字的慧姑赏赐她使唤,主要协助琳琅看账本。 慧姑以前是皇帝的心腹,日后便是皇后的得力管家。 “杜鹃,你以后就跟着慧姑好好学习,莫要太累着姑姑了。”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奴婢自当对杜鹃姑娘好生教导。” 琳琅打量着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色慈和安宁的四十几许老宫女,先是赐坐,给予对方丰厚的赏赐,又出言督促杜鹃学习协理,慧姑心领神会,跪拜谢了恩,态度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拿乔。 “如此,以后就有劳姑姑了。” 琳琅浅笑,摆了摆手,吩咐慧姑下去安顿休息,对方既然是皇帝以前惯用的姑姑级别宫娥,颇是能干,琳琅自然不会怠待,给她安排的是独立的房屋,另外派了两个手脚勤快的小宫女伺候,每月的俸银和杜鹃比肩。 “娘娘,如今四个秀女进宫,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安置在储秀宫,祺贵人住在绥福殿,瑞贵人居漪兰馆、福贵人居凤光室、祥贵人居丽景轩。” 杜鹃一壁给琳琅小心按摩,一壁说起几个新人的居所事宜,自从莞妃告病休养,敬妃端妃似乎和莞妃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全都称身子抱恙,宫务反而没有人管理,谁不知道皇后身体弱,不爱理事,这些老资历的宫妃成心想看皇后娘娘出丑。 “嗯,如此甚好,宫务按照从前的例子管理就行,处理不了的再来问本宫,你既然无意嫁人,日后永寿宫掌事姑姑的位置依然是你的,不用担心慧姑抢了你的位置,本宫看她是个老实持重的,你还年轻,日后多学学,对你有好处。” 琳琅舒展着身子,慢条斯理道,杜鹃是她的陪嫁宫女,自从她被册封皇后,母仪天下,杜鹃表现的更加殷勤谨慎,待人接物颇有章法,是个可锻造的好苗子,她可以偷懒,但身边的宫人必须是上进能干的。 “多谢娘娘看重和提拔,奴婢定然不会辜负娘娘的厚望。” 杜鹃喜不自禁,当即跪下谢恩,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缓缓落了地。 她忽的想起一事,禀告道:“娘娘,这些日子莞妃那边,奴婢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发现了点诡秘,莞妃似乎和果郡王府交往甚密,暗中有不少信件往来,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皇上?” 琳琅招呼杜鹃起身,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摇头说道:“你派人继续盯着就行,不要打草惊蛇,另外,莞妃先前安插的眼线,你注意一一拔除,不要留下什么隐患,有什么明面上不好办的,动用孟氏的暗线即可,绝不能做什么腌臜事,害人害己,本宫眼里容不得脏东西,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本宫。” 杜鹃躬身称是,斗志昂扬,比起出宫嫁人,每日围绕着丈夫孩子转悠的百合,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才是理想状态,有地位,有体面,还有主子的信任,做什么事都足下生风,走在外头,谁不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姐姐或姑姑,那些想要巴结皇后的宫嫔,从来不敢对她摆脸色。 晚膳时分,皇帝照常到了永寿宫,说起给皇后换宫殿的事情,言语之间格外热切。 “琳琅,如今前朝稳定,朕不想委屈你继续住在永寿宫,朕打算重新修葺坤宁宫,来日你可以住进去,你觉得如何?” 永寿宫虽然是西六宫之一,比较宽敞的大宫殿,距离养心殿最近,但到底不是历代皇后所住的寝宫,皇帝不希望琳琅心里不舒坦,有心给她重新安置新住所,人言皇帝是天,皇后是地,地得一以宁,是故皇后又被称作坤,坤宁宫的寓意很不错。 “皇上的美意,臣妾心领了,只是臣妾住惯了永寿宫,亦不想皇上为了臣妾惹来非议,前朝局势稍稳,国库的银子不必在修葺宫殿的事情上破费,有皇上的庇护和爱,臣妾从来都不觉得委屈。” 琳琅唇角漾起笑意,一字一句道,伸手抚了抚皇帝的衣襟,将其细微的褶皱仔细抚平,抬起剪水双瞳,柔声恳求道:“若是可以,还请皇上用修葺宫殿的钱财,给江南水灾的百姓们多献份心意,如此,臣妾也会心安很多。” 皇帝欣慰地握了握琳琅的手,越发觉得自己封了个称职的好皇后,不骄奢,心怀黎民,处处为他着想,感慨应道:“好,听你的,只是册封你父亲官职之事,你莫要再推诿了,还有你生母的娘家舅舅过于落魄,朕赏金百两、赐田百顷,给对方封个中规中矩的官职,如此你面子也好点。” 琳琅没想到皇帝对她这么上心,连她不是兆佳氏亲生的这件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的生母早逝,亲外祖母家世式微,嫡亲的舅舅都没混上好差事,表哥表姐娶得妻子、嫁的郎君都隶属下三旗。 “多谢皇上如今隆恩,琳琅感激不尽。” 帝后情意绵绵,安眠一宿,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四个新人初来乍到,偶尔拌拌嘴,对侍寝之事翘首以盼,最为瞩目是安陵容和浣碧的肚子。 她们一前一后怀孕,产期相差不多,估计会在这半个月里相继生产,太医和接生嬷嬷们都准备好了。 没过几天,听闻延禧宫的安陵容有了动静,貌似是夏冬春心生嫉妒,不小心推了安陵容一把,导致对方下身出血。 她身子单薄,跌了一跤后,整个人开始痛苦地蜷缩起来,苦苦挨了四五个时辰,方才诞下一个哭声好似小猫崽儿的男胎,也就是七阿哥。 皇帝看着瘦弱的小阿哥,面色不虞,有点担心养不活,相比较六阿哥弘旭出生时的体重和大嗓门,这孩子显然病怏怏的,小身子皱巴巴的,没什么动静。 接生嬷嬷拍了好几次屁股,七阿哥的哭声一点儿都不给力,太医检查后表示,七阿哥体弱,估计是母胎里没有长好,必须好生养着,养到八岁以后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皇上,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对不起孩子,没有保护好七阿哥。” 生产体弱的安陵容乍然听到太医的一席话,忍不住自责抽泣,苍白瘦弱的脸颊满是泪痕,颇是楚楚可怜。 “主儿,你怀孕一直按照太医的吩咐吃喝,若不是夏贵人她…她总是阴阳怪气地嘲讽你的家世,你性子好,不予理会,临到生产时她还故意推搡,小阿哥肯定是…” 伺候在身边的宝鸢忍不住眼圈发红,跪下说道,一副为主子打抱不平的架势。 皇帝面色阴沉,召来夏冬春询问了一二,见她对推搡柔嫔之事供认不讳,虽然狡辩自己不是故意的,但皇帝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解释,登时大怒, 将其打入冷宫思过。 琳琅过来延禧宫走了过场,安慰了安陵容几句,赏赐了不少补品,旋即坐着轿子回宫。 回永寿宫小路上,杜鹃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娘娘…奴婢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夏氏再愚蠢,也应该明白柔嫔怀的是龙胎,轻易冲撞不得,怎么偏偏在柔嫔即将生产的这几日做这样的蠢事,奴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难不成是…” 杜鹃蹙眉猜测着,口中的话临到末尾停住了,不禁谨慎地看向琳琅,不该当说不当说。 “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儿就行,凡事不要说出口,夏氏就算是被冤枉了,那也是她的命数。” 琳琅眉眼不抬,淡淡吩咐道。 “奴婢遵命。” 杜鹃都能看出来的蹊跷,琳琅如何看不透,何况安陵容先前哭泣的时候,其中的自责过于悲痛复杂。 她的身体向来单薄,心思敏感,吃的东西不能尽数补进去,胎儿发育的自然不好。 安陵容和夏冬春同处延禧宫,日常磕磕绊绊不少,二人恩怨久远,趁着最后生产的机会阴对方一把,顺便把孩子孱弱的大半责任推到对方头上,安陵容十有八九会做,她早已懂得在后宫的生存之道。 第30章 甄嬛传(30) 皇帝心情不爽,虽然当场给七阿哥取了名,名唤弘暄,但没打算给安陵容晋升位份,赏赐了一波东西,开始流连后宫,宠幸新人。 祺贵人在四个贵人里最为得宠,她是瓜尔佳鄂敏的掌上明珠,出身满族八大姓的家族,一直心存鸿鹄之志,争宠争得最厉害。 她的性格活泼,尤其会撒娇,还喜欢钻被窝,皇帝对她很满意,最不受宠的要数福贵人黎氏,黎氏是四贵人当中姿色最普通的,长着圆圆的脸蛋,喜欢笑,带着几分憨气,比较喜欢往永寿宫跑,惊艳于传闻中的美人皇后,没少被祥贵人腹诽“面憨藏奸”。 是夜,祺贵人以梦魇的由头,吩咐宫女景泰将歇在漪兰馆的皇帝请到了自己的绥福殿,一阵撒娇撒痴,喊着自己不舒服。 她故意将皇帝的大掌拉到自己的胸口处揉搓,眨着眼睛故作惊惶状,颇为无辜:“皇上,嫔妾没有骗人,你摸摸,嫔妾刚做了噩梦,心还在狂跳呢,皇上龙气重,能不能给嫔妾压压邪祟?嫔妾一个人睡好害怕。” 皇帝的大手被对方柔嫩如脂的小手抓着,面色好脾气的轻笑,嗔道:“你就是娇气,每次都是你不舒服,这宫里哪里有什么邪祟,以后不要胡说。” 祺贵人眼波流转间,已经将柔弱无骨的窈窕身段贴了过去,轻薄的寝衣带着玉体的温热气息,她嘟着嘴娇声道:“嫔妾不敢胡说了,只是心里想皇上了,皇上多多怜惜嫔妾吧。” 皇帝对祺贵人正是新鲜的时候,正准备把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压下去欺负一番,忽听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是苏培盛的叫唤声。 “皇上,翊坤宫那边,莞妃娘娘请人过来说是…婉贵人难产了,孩子太大,问皇上保大还是保小,娘娘她不敢做主,又不敢惊扰皇后娘娘的好眠…” 祺贵人闻言,面上乍然涌起一股子怒气,心下大骂,好啊你个甄嬛,你父亲官压我阿玛一阶,现在你还要搅我的好事,婉贵人生产,你担心打扰皇后娘娘休息,就敢打扰皇上宠幸妃子,真是好没道理! 祺贵人有理由怀疑,甄嬛是故意打压她,隔壁漪兰馆的瑞贵人若是知道她的心声,肯定会嘲笑瓜尔佳氏脑子进水了,今夜皇上翻的是她的绿头牌,是祺贵人不要脸地抢了去。 “皇上…嫔妾舍不得你…” 祺贵人媚声叫唤着,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妩媚的小钩子,手开始拉扯着皇帝明黄的腰带,露出的白皙肩膀晶莹剔透,隐约可见肚兜之下的波涛汹涌,极具诱惑力。 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走皇上,后宫僧多粥少,皇帝大半时间都会留宿皇后的宫里,谁叫皇后是中宫之主,国色天香,祺贵人虽然嫉妒,但也算是心悦诚服,这个争不了。 但皇上其他时间都是轮流制,新人里头有瑞贵人和祥贵人和她争,目前祺贵人是第三次侍寝,还是抢来的机会,自然不想轻易放过。 “好了,你先休息,朕过去看看。” 若是寻常,皇上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旖旎春光,但关乎他的子嗣,皇帝的表情变得出于的严峻,因为废后的缘故,他子嗣稀薄,膝下的阿哥三瓜两枣,公主也少,有指望的目前唯有六阿哥弘旭,聪明伶俐,比较有出息。 但皇帝不嫌儿子多,他当即利索地下了床,在宫人的伺候下穿戴一新,坐着龙辇紧赶慢赶地前往翊坤宫。(ps:翊坤宫自年世兰死后,被赐给莞妃甄嬛居住,婉贵人也迁了进去,前文有一笔带过,没有仔细看的读者估计会发出疑问,这里解释一下) 翊坤宫,灯火通明。 东配殿居住的浣碧正在声嘶力竭地叫唤着,因为喝了催生汤,突然加大的疼痛感使她的力气渐渐微薄,抓住褥子的手酸软无力,耳畔只听得见产婆粗喘和吸气声,以及一声声“小主用力啊,不要把孩子憋住了。” 温太医的手都开始发抖,偷觑了一眼稳如泰山的莞妃,她的神情冷峻不似平日,在殿门前来往地踱步,唯有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像是有了主心骨般小跑而去,恭敬地请安。 “臣妾见过皇上,深夜请皇上过来,实在是婉贵人她一直生不出来,产婆那边都尽力了,说是难产,只能保一个,不知皇上的意思…” 皇帝皱着眉头,回答丝毫没有带犹豫的,“传朕的口谕,务必保住皇嗣。” 于皇上而言,婉贵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嫔御,哪里能和皇子凤女相提并论?就算现在是莞妃难产,他保的也会是肚子里的那个,不带一点犹豫不决。 莞妃面色微白,心底的寒意开始蔓延至五脏六腑,虽然这是她算计的部分,但依然感到难受。 里头接生的产婆得了命令,自然不敢怠慢,生怕把贵人肚里的小阿哥给憋坏了,那时候她们不仅没有赏钱拿,估计还会惹上掉脑袋的祸事,动作开始粗鲁起来。 浣碧疼得尖叫起来,凄厉无比,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声音渐次地虚弱下去,直至没有气息。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主!” 随着一声报喜,莞妃满怀期待的心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生的只是小公主,而不是小阿哥。 皇帝的面色带着几抹失望,但看着红彤彤还在吐泡泡的小闺女,心下微软,不禁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嫩脸,抬头看了看天际朦胧的月色,说道:“小公主就叫胧月吧。” 莞妃躬身,替胧月公主谢了恩,瞅了瞅里边的动静,浣碧已经被白布蒙了脸,她心下有几分怅然,向皇上说道:“皇上,浣碧虽然是臣妾的奴婢出身,但好歹拼死为皇上生下了胧月公主,还请皇上给她死后哀荣。” 皇帝颔首,伸手扶了甄嬛起来,应允道:“朕答应你,婉贵人就追封为婉嫔,既然是你以前的陪嫁,主仆情深,她的丧事就由你全权安排,皇后那边你请示一下即可。” 莞妃再次谢恩,强撑着的面色即将龟裂,莫名觉得皇帝这话说得讽刺,若真是主仆情深,她和浣碧何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亲手谋害了自己的妹妹,还要亲手料理她的丧事,若是父亲得知,又会是怎样的感想。 婉嫔的丧事办的体面风光,莞妃甚至亲自为浣碧哭灵,据说她哭得死去活来,水米未进,身子快吃不消了,被身边的奴婢连连哭求着休息,死者已逝,只能节哀,何况胧月公主尚幼,还需要她抚养。 第31章 甄嬛传(31) 浣碧拼死生了胧月公主,没有令甄嬛如愿以偿,眼见着自己的肚子不见动静,生育无望,她待膝下的养子四阿哥越发好了,母子俩心思各异,表面却母慈子孝,不见任何嫌隙。 反倒是胧月公主,一天天地长大,眉眼活脱脱地就是浣碧的翻版,甄嬛每次见了她,心里都觉得一阵寒嗖嗖,对胧月并不算太过上心,唯有崔槿汐不忍心,待公主无比热诚,生怕她受了其他宫人的怠慢和虐待。 琳琅坐着中宫的位置,有慧姑和杜鹃的帮衬、皇帝的偏爱,地位屹立不倒,每日不是陪着弘旭写字,就是抱着喵喵去御花园赏花,冷眼旁观莞妃和后宫新人们斗法。 莞妃表面一副安分守己的姿态,暗地里为了拉拢端妃齐月宾,设计害了浑身是心眼的曹琴默,将对方的女儿温宜公主送给端妃做了人情,如此拉帮结派,目的自然不是屈尊于一个妃位。 “本宫早晚会成为后宫的女主人!” 甄嬛看着永寿宫的方向,目光深邃犀利,带着一股浓烈的不甘和野心。 只是皇后太过佛系,宠爱优渥,手里捏着宫权,又有得力的宫女和姑姑帮衬,甄嬛暂时寻不到把柄,只能静观其变,一步步地发展周边势力,还和祺贵人瓜尔佳氏杠上了。 祺贵人的父亲瓜尔佳鄂敏前脚告发了甄远道收藏钱明世的诗集,害得对方被皇帝猜忌贬官,莞妃后脚就给予回击,怀孕刚满三个月的祺贵人意外流产了。 “皇后娘娘,请您为嫔妾主持公道啊,嫔妾的孩子是被甄嬛害的!” 皇帝公务繁忙,祺贵人暂时见不到,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永寿宫,对着琳琅声嘶力竭地控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来真的伤心欲绝。 “祺贵人,起来说话吧,你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本宫现在就派人拿下莞妃,若是全靠猜测,那就有诬陷之嫌,你可想明白了?” 琳琅抱着喵喵,慢条斯理地问道。 后宫妃嫔的厮杀每日都在上演,看多了也就麻木了,何况祺贵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娘娘,嫔妾手里虽然没有证据,但甄嬛记恨嫔妾的父亲,嫉妒嫔妾年轻美貌,肯定是她暗自下的手,嫔妾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嫔妾不甘啊。” 祺贵人不依不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杜鹃微微蹙眉,对对方如此行径有些看不惯,你都没有证据,娘娘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这件事,本宫会告诉皇上的。” 琳琅淡淡吩咐道,端茶送客。 祺贵人咬着唇,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皇帝得知这件事后,只是升了祺贵人为祺嫔,并没有发落甄嬛,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瓜尔佳氏只知道怒怼,甄嬛委屈巴拉的,表示自己日常除了和宫中姐妹喝喝茶聊聊天,照顾四阿哥和胧月公主,再无其他的心思。 祺贵人吃了暗亏,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怀上孩子,其中也有温实初的手笔,甄嬛的父亲因为瓜尔佳鄂敏的诬陷连连被贬官,若不是急流勇退,估计一家子都要被打发到宁古塔。 鄂敏升了官,替代了甄远道,甄嬛暂时报复不了他,但对付空有野心没有城府的祺贵人绰绰有余,父债女偿。 余下几年,后宫又进了一批新人,除了一个谦贵人刘氏得了皇帝的几分宠爱,诞下了阿哥,其他的常在答应几乎都是充数。 甄嬛和果郡王的私下来往越发频繁,崔槿汐有次无意间撞到了果郡王拉着甄嬛的手,吓得摔碎了茶盏,心下惴惴不安,总觉得有大祸临头。 夜里,崔槿汐抱着胧月睡觉,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她是传统意义上的忠仆,绝不会告发自己的主子和王爷来往过密,甚至有私情。 但甄嬛未必会这样想,自从槿汐开始照顾胧月的日常起居,她便不再是心腹,只是公主的随侍嬷嬷。 没几日,崔槿汐得了暴症死了,胧月哭得都快晕厥过去,隐约想起嬷嬷临死前的那夜,她抱着自己哭泣,嘴里念叨着娘娘,颤颤惊惊的模样,令胧月记忆深刻。 早熟的小胧月隐约猜到什么,她对抚养自己的莞额娘并不亲近,总觉得她的眼神有种疏离的冷漠,最信任的就是真心对她好的槿汐嬷嬷。 “乳母,嬷嬷她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胧月用手抹着眼泪,暗地里问乳母,稚嫩的脸庞意外的悲怆,充满痛楚。 “公主,你不要胡说,小心娘娘听到了不高兴,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乳母小心翼翼地劝慰道,面色忧虑,忧虑的不是胧月公主的前程,而是宫外自己孩子的病情。 想到前日景泰对自己做出的承诺,乳母左右环顾,确定没有其他人偷听,压低声音对胧月说道:“公主,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 胧月诧异地抬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乳母,小声追问道:“乳母,什么意思,我不能知道什么事情?” 乳母心神不宁地斟酌着词句,艰难地开口道:“这件事,奴原本是想带进棺材里,只是如今崔顺人这么不明不白没了,奴不知自己能够活多久,干脆把您亲生额娘的事告诉你,免得公主被人随便糊弄了。” 胧月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张张合合,但听乳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絮絮说起已故的婉嫔之事。 “公主的亲额娘乃是皇上追封的婉嫔,婉嫔小主原本是莞妃娘娘的陪嫁宫女,长得有几分想娘娘,所以被皇上看中宠幸了,据说是莞妃娘娘出于嫉妒,故意把婉嫔的肚子喂大,导致婉嫔难产,其目的是去母留子,只可惜公主是女孩,所以菀妃娘娘不待见你。” 胧月彻底懵了,浑身颤栗,小拳头捏的死紧,她的养母害了生母! 乳母把胧月的表情看在眼里,暗自轻吁了口气,景泰吩咐她做的事情,她都办妥了,自己的孩子应该能够得到祺嫔娘家的照拂。 第32章 甄嬛传(32) 眼见甄嬛的耐心渐渐不足,开始把手伸进自己的永寿宫,琳琅轻叹了一口气,吩咐杜鹃给祺嫔放了一个真消息,格外精准地把果郡王堵在了翊坤宫。 皇帝和琳琅坐着轿辇过来时,祺嫔正毫无形象地对着甄嬛大骂“恬不知耻”“秽乱后宫”等字眼,皇上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大喝了一声,终止了祺嫔的叫嚣。 “吵吵囔囔,成何体统!” 祺嫔委屈地落了泪,小表情却透着一股捉奸成功的得意和激动,她用尖尖的琉璃护甲指着甄嬛,尖着嗓子控诉道:“皇上,嫔妾要告发莞妃秽乱后宫,她和果郡王私下偷情,白日宣淫。” 甄嬛和果郡王纷纷跪下,表示自己很无辜,果郡王解释自己是来看望侄女胧月,给她从外面带了不少玩意,绝无冒犯莞妃之心。 甄嬛一叠声地点头,哭得我见犹怜。 “皇上,臣妾无辜,祺嫔血口喷人!” “哼!甄嬛,你不要诓骗皇上了,若果郡王是来翊坤宫看望胧月公主,你何必要让心腹守在门外?分明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丑事!” 祺嫔智商上线,一针见血地反驳。 皇帝眼神好似凌厉的刀刃般划过甄嬛和果郡王,侧首看向一旁吓得呆呆愣愣的胧月,她嘴里不住嘀咕着:“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皇帝深吸一口气,伸手招了她过来,温声说道:“好孩子,不要怕,告诉皇阿玛,你看到了什么?” 胧月双肩瑟缩起来,偷瞥了眼跪伏在地上的甄嬛,小脸变得煞白,扯着皇帝的袖子,连连摆头,抽噎道:“皇阿玛,胧月不敢,胧月没看到什么。” 皇帝的眉目变得犀利冷冽,旋即又露出一副尽量很和蔼的笑容,循循善诱道:“胧月,有皇阿玛在,你不要害怕。” 甄嬛心虚地抬眸看向胧月,对于这个养女,她依然满怀期待,柔和了声音喊道:“胧月,额娘抚养你这么多年,一直教导你要做个诚实的好孩子,你千万不要被旁人糊弄了去,要如实对你皇阿玛说话,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胧月没有理会甄嬛,受惊小鹿般钻进了皇帝的怀里,泣不成声地呜咽道:“莞额娘她…她和十七叔搂在了一起。” 一语既出惊四座,皇帝的脸彻底黑漆漆,不论跪在地上的甄嬛和果郡王如何磕头解释,他充血的目光里满是嫌恶和杀气。 “皇上,胧月受惊了,臣妾把公主带回永寿宫休息。” 琳琅看完了这场热闹,感受着从皇帝身上散发出的戾气,没有多加逗留,这种皇家丑闻,谁看了谁倒霉。 亏得祺嫔还坚持在里头看后续,得意洋洋,琳琅提前把杜鹃碧绦她们留在殿外,出来后,带着胧月坐上了轿辇。 “皇额娘,胧月是不是坏孩子?” 胧月红肿着眼睛看着琳琅,面对这么美丽温柔的女子,忽然很想敞开心扉,她刚才说谎了,她没有看到莞额娘和十七叔拥抱的场景,她只是想坐视他们私通的罪名。 “胧月,不要多想,再坏的孩子,也是大人造成的,在皇额娘怀里睡一觉,以后你会变好的。” 琳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将胧月弱小的身子揽入怀里,温言安慰,不禁唏嘘:可怜的小公主,真是造孽,生在皇宫的孩子真难,想不早熟都不成。 这件事即使胧月说谎了,但甄嬛和果郡王拿着孩子当幌子,暗度陈仓,这种行径早已违背了世俗的伦理道德,早晚会曝光。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恨得想杀人,当即罗列了谋逆的罪名安在果郡王的身上,将其圈禁在王府,果郡王三日后毒发身亡。 红杏出墙的甄嬛当天就被赐死,尸体扔进了乱葬岗,她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遭了殃。 祺嫔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被暴怒之中的皇帝降为贵人,关禁闭一年,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景泰看了皇帝热闹,也被灭了口。 安陵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闻宫里死了不少人,莞妃和祺嫔都出了事,不免心下忐忑。 吩咐宫人照顾好睡得稍微安稳点的七阿哥,安陵容很快来永寿宫探口风,琳琅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看在她们以往相交一场的份上,友情提醒道:“柔嫔,你照顾好七阿哥就行,不碍你的事,不用管,以后也不要提及甄嬛。” 皇帝戴了绿帽子,谁涉及到雷区,谁就会倒霉。 “多谢娘娘提点,嫔妾有了七阿哥,别无所求。” 安陵容屈膝谢了恩,陪着琳琅喝了一盏茶,自从夏冬春在冷宫殁了,富察贵人失宠,不敢再招惹她,她的日子过得岁月静好。 日常除了照顾七阿哥,安陵容几乎不怎么关注其他事,和甄嬛、沈眉庄比起来,她的确幸运很多,避免了很多弯路。 甄嬛死后,最难受的还是温实初,以及感觉唇亡齿寒的沈眉庄。 沈眉庄没想到嬛儿就这样没了,太突然了,连真正原因都打探不出来,她的心情抑郁了好几天。 好在温实初时常来给她看诊,说些宽慰的话,二人原本就有几分情愫,渐渐地暧昧起来。 沈眉庄是个生理正常的女人,皇帝许久没有来看她,她也不打算伺候,但面对温厚俊秀的温实初,她难免会生出旖旎的心思。 有日恰好琳琅哄睡觉不安稳的胧月,皇上来了,琳琅柔声劝他后宫雨露均沾。 皇上想到冷落多时的沈眉庄,便起驾去了对方的住处,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人,也没准宫人通传,吓得在外面守门的采月直接跪了下来,扯着嗓子请安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帝狐疑地皱起眉头,看着紧闭的门扉,隐约能听到里头不小的动静,苏培盛立即吩咐小厦子把采月拉拨下去。 门被重重地踢开,里头的情形春色无边,一直对皇帝冷冷淡淡的沈眉庄只穿着鸳鸯戏水的肚兜,满脸的绯红和慌乱,踉跄在地上,煞白了脸的温实初还在穿裤子,估计人都吓傻了,裤子扯老半天都扯不上。 “贱人,你也敢给朕戴绿帽子!” 皇帝只觉怒气上涌,喉头出现腥甜,有了一个甄嬛还不够,居然又来了一个沈眉庄,全都对他不忠,背着他偷汉子。 皇帝的胸口隐隐作疼,气急攻心,从喉咙深处喷出一口鲜血,恨不得把眼前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他是天子啊,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有这样的孽果。 第33章 甄嬛传(33) 皇帝受了太大的刺激,激怒之下,又是吐血,又是抽搐,把苏培盛吓得半死,还好章太医有几分本事,利用银针针灸稳定了症状。 琳琅闻讯过来养心殿时,皇帝还在昏睡之中,呼吸还算匀称,估计一时半会死不了,只是看那蜡黄憔悴的脸色,估摸着伤了肝脏。 苏培盛吩咐宫人好生照看皇上,旋即将琳琅迎到东暖阁,心惊胆战地将沈眉庄和温实初偷情之事说了一遍,语气难掩嫌恶和震惊。 怪不得惠贵人每次见了皇上都是一副棺材脸,冷冰冰的,原来宫里有相好的,胆大包天地在宫闱之内行淫秽之事,真真是不把天家的颜面放在眼里,弃自己的家族于不顾。 琳琅微微蹙眉,冷声问道:“这件事不可张扬,那边处理了吗?没有走漏风声吧?” 苏培盛躬着腰,颔首道:“皇后娘娘放心,涉及皇家体面,奴才心里有数,知情的奴才都处理了,那沈氏和情夫畏罪自杀了。” 琳琅没有多说什么,吩咐苏培盛退下了,进了寝殿侍奉在皇帝身边,微微吐了一口幽兰之气,好歹能给他吊吊寿命。 一朝天子的生死,关乎社稷苍生,何况她膝下的六阿哥还是个半大小子,正是需要皇阿玛教导的年纪,皇上现在可不能翘辫子。 自从皇帝歇朝养病,前朝大臣议论纷纷,后宫的暗涌此起彼伏。 齐妃虽然是个二哈性格,但也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皇上病的时间久了,大臣们肯定会上奏立储君,储君监国,名正言顺,不至于人心惶惶,国本不稳。 齐妃的三阿哥弘时年纪最长,是皇帝唯一成年的长子,虽然不如六阿哥弘旭身份尊贵,是皇后所出,但成年阿哥对比七八岁的孩童,前者明显更受朝臣支持和拥护,不至于出现“主少国疑”的局面。 长春宫,齐妃给三阿哥整了整衣襟上的玛瑙纽扣,谆谆教导道:“弘时啊,如今你皇阿玛的身体有恙,太医都说要仔细休养,这个时候正是你好好表现的时机,你是皇长子,理应为你皇阿玛分担解忧,知道吗?放在眼前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三阿哥皱了皱眉,为皇阿玛尽孝,他没有问题,但分忧解难,他自知没有那个本事,养心殿的奏折,他也没有胆子看啊。 “额娘,儿子明白,只是皇阿玛最喜欢的是六弟,六弟是皇后所出,身份自是比我尊贵,有些事我不敢想,额娘也不要想太多。” 三阿哥虽然性格憨直,但对于额娘望子成龙的心思看得很清楚,不免开始泼冷水。 “你这个傻孩子,你可是长子,六阿哥再如何得宠,比你小那么多,皇后又是个弱柳扶风的病秧子,没有多尔衮那样的人物,那母子俩根本扶不起来,你好好表现,向皇后示好,友爱兄弟,在你皇阿玛面前端茶递水,额娘也会帮你联络朝臣说话。” 齐妃兴奋地说着,她满脑子都是太后的宝座,似乎能够预期到皇帝驾崩,自己母凭子贵,和如今的皇后平起平坐的情景,心底盘算着这些年攒的积蓄,够不够贿赂宗亲和重臣。 三阿哥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总觉得额娘是在异想天开,但没意识到齐妃在干蠢事。 相比三阿哥有个不靠谱的额娘,四阿哥弘历因甄嬛的赐死风波坐了好久的冷板凳。 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安分守己地读书写字,如今听闻皇阿玛病重,藏匿于心底深处的野心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宫里的两个阿哥都想着法子在御前尽孝,日日给皇后请安,侍奉在养心殿,宫外的五阿哥弘昼也急了,裕妃为了儿子的前程想拼一把,给琳琅递了好几道的折子,表示弘昼想要尽孝的心意,希望能够尽快回宫。 琳琅不在乎裕妃母子回宫的事情,问了皇帝的意思,用皇后的雍容口吻说道:“皇上以为如何?虽然五阿哥因出生不详出宫,但过了这么多年,孩子都长大了,也该接回宫尽尽孝。” 皇帝点了点头,弘昼的确不应该继续滞留宫外,好歹是他为数不多的阿哥之一。 他的身体其实好了许多,但想趁着病重的时候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尤其是膝下的阿哥们,所以皇上暗自嘱咐章太医不要露了口风,对外宣称他的病情越重越好,看看有哪些不安分的泥鳅最先跳起来。 “琳琅,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皇上紧紧握着琳琅的手,看着她的如花娇靥,以及关切真挚的眼神,心里满是安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以前在书中看到的诗句,他觉得太过美好,不能实现。 他对甄嬛、沈眉庄的出轨行径深恶痛绝,将她们的家人全部发配宁古塔,终生为奴,但对于琳琅的真善美格外珍惜,唯有她始终如一,美好得想要用余生呵护。 如今,他算是彻底明白,琳琅就是天上的仙女,美丽善良,对他一心一意,治愈他的前半生,温暖他的下辈子。 “臣妾不辛苦,只要皇上能够早点好起来,臣妾愿意折寿十年。” 琳琅谎话连篇道,人最虚弱的时候最容易被感动,皇帝亦如此。 “不要说胡话,朕不舍得。” 果不其然,皇上禁不住红了眼圈,将琳琅揽入怀中,心里感慨万千,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34章 甄嬛传(34) 眼见着皇帝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阿哥们之间的争斗开始白热化。 论心计,四阿哥弘历比三阿哥厉害太多,他故意怂恿三阿哥为关在宗人府的八叔胤祀求情,言语恳切地说道道:“三哥,弟弟觉得,皇阿玛这病来势汹汹,估计是老天爷看不得皇阿玛苛刻兄弟,所以才会给予警示,我准备向皇阿玛求情,把八叔和九叔放出来,这样他的病情也会好得快些,只是我人微言轻,估计难以说服皇阿玛…” 三阿哥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觉得四弟说得蛮有道理,他对八叔的遭遇一直很同情,只是碍于皇阿玛的铁面,没有胆子求情。 “四弟,这件事我去向皇阿玛说,若是放了八叔和九叔出来,再做一场萨满法事,想必皇阿玛的病能够彻底好起来,这是积德的好事,如今皇阿玛病入膏肓,想必不会那般固执己见。” 三阿哥深以为然,做了决定,完全忽略了四阿哥钦佩表情之下的诡秘算计。 唆使了三阿哥去做蠢事,四阿哥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没了弘时这个皇长子在前面竖着,那么他的机会也会多些。 这些日子,弘历没有闲着,除了在养心殿侍奉汤药,和弘时轮流给皇阿玛读各种要事折子,他私下还和隆科多勾搭上了。 讨好隆科多这个吏部尚书乃至一等公并不容易,但讨好隆科多的家眷很容易,隆科多的爱妾李四儿是个骄纵肤浅的女人,喜欢钱财首饰,好面子,甚至插手了隆科多的公事。 四阿哥从李四儿这方面下手,吩咐心腹给对方送了不少的金银珠宝,从而和隆科多搭上了线,并隐晦地表示,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登上皇位,必定给予对方高官厚禄,爵位世袭。 翌日,三阿哥被盛怒中的皇帝革了黄带子,以隆科多为首的官员开始极力推荐四阿哥监国,上了不少请求皇帝册立储君的奏折。 三阿哥失去皇子身份,五阿哥体弱,六阿哥年幼,唯有四阿哥能文能武,忠孝两全,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养心殿,皇帝将青玉桌上的折子全部打翻在地,满脸的厉色和郁气。 琳琅吩咐苏培盛把奏折拾掇起来,在旁边温声劝道:“皇上何必动怒,小心伤了龙体,臣妾亲自炖了一盏燕窝粥,您尝尝。” 话罢,杜鹃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燕窝粥,琳琅揭开盖子,试了试温度,笑吟吟道:“燕窝炖的很香呢,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吃点吧。” 皇帝稍微收敛了怒气,在琳琅期盼的目光中用了半盏,牵着她的手重新坐于案桌前,呼着粗气道:“弘时忤逆犯上,弘历野心勃勃,朕的这两个儿子,是成心想气死朕吗?还有隆科多,朕念在他是国舅,对朕的登基有相助之功,一直多有包容,没想到现在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不安分,实在是可恶!” 正说着,外头忽然响起一阵骚乱声,小厦子立即进来禀告,垂目道:“皇上,齐妃娘娘在外脱簪请罪,哭着请求见皇上一面。” 皇帝的脸部肌肉突突跳,怒气上涌,拍案道:“她还敢来哭,她教养的好儿子,不替朕着想,反而为老八老九求情,混账东西!” 琳琅连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柔声劝慰道:“皇上消消气,臣妾出去看看。” 外头跪在地上的齐妃披头散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格外狼狈,嘴里不停地叫唤着皇上,见到琳琅出来,立即膝行上前,扯着琳琅的华丽的刺绣裙摆,声音嘶哑异常。 “皇后娘娘,你向来宽厚,还请您替臣妾说说话,弘时是个老实孩子啊,他真的没有忤逆之心,肯定是有人唆使他。” 琳琅吩咐杜鹃扶了她起来,淡淡道:“皇上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就是哭死都无济于事,若真觉得三阿哥委屈,被人唆使,你还是问问清楚,他为何在皇上抱恙的时候替宗人府的罪人求情,这不是成心找虐吗?” 齐妃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眼里亦是疑惑不解,终于止住了哭声说道:“臣妾这就去问清楚,弘时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不能放弃他啊。” 琳琅怜悯地看了齐妃一眼,没有继续说话,该说的她都说了,能不能解了皇帝的心结,还得看弘时的表现,做儿子成心戳老父亲的心窝子,不敲打惩罚一番,感觉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打发走齐妃,伺候皇帝吃药休息,琳琅坐着轿辇回了永寿宫,弘旭和胧月立即撒丫子围了上来,纷纷喊着皇额娘。 琳琅原本想要胧月公主送到咸福宫,由敬妃冯氏抚养,对方膝下没有孩子,为人温和,还算识时务。 但胧月不愿意,自从在永寿宫睡了一个香甜的觉,她似乎对琳琅生出了依赖的心思,总会用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琳琅,似乎在说,皇额娘,不要抛弃我。 琳琅对可爱的人类幼崽完全没有招架能力,想到弘旭没有玩伴,便把胧月安置在西配殿,给她重新换了一波宫人,日常和弘旭玩耍,读书识字做游戏,当自己的女儿教养。 “皇额娘,皇阿玛他身体好些了吗?儿臣想要去看看皇阿玛。” “胧月也想去看皇阿玛,皇额娘下午带我们去好不好?” 弘旭和胧月一左一右拉着琳琅的手,满眼的期待,琳琅微微墩身,摸了摸他们的小脸,笑着应允了,皇帝现在脾气那么大,估计只有见到了年幼可爱的儿女才能消气。 第35章 甄嬛传(35) 皇帝的抑郁心情在弘旭、胧月的撒娇和陪伴之下好了许多,但他再也耐不住性子装病,上朝的第一件事就雷厉风行地罢了隆科多的官,把血滴子这些年搜集的罪证,直接拍在隆科多的脸上。 隆科多不仅曾经和太后有过暧昧,令皇帝颇为膈应,还有结党营私、私藏玉碟等四十一条大罪,最终被判抄家禁锢,老年不得善终。 三阿哥弘时自从被皇帝呵斥、断绝了父子关系后,差点得了抑郁症,整个人大病了一场,在齐妃的悲恸哭求下,他直接把四阿哥供了出来,心里多少有几分怨气。 要不是弘历在他面前说什么放了八叔九叔,皇阿玛的病情就能好起来,他也不至于犯蠢,被皇阿玛除了名,日后只能当八叔胤禩的儿子。 皇帝最不接受的就是,自己还没死,儿子就开始盯着他屁股下的龙椅,何况弘历用的手段着实卑劣,陷害自己的亲兄弟,还敢诟病君父。 按照三阿哥的原话阐述,弘历居然觉得他病倒,是因为关了老八老九,缺了德。 皇帝雷霆震怒之下,四阿哥彻底倒霉了,不仅挨了三十个板子,还在皇家玉碟里除了名,最后和三阿哥成了难兄难弟,成了罪人老九的儿子,再无争储的可能。 唯一不同的是,三阿哥惨归惨,最起码宫里有个额娘帮衬补贴,日子还算衣食无忧,后来娶了颇为温柔贤惠的福晋,生了孩子,皇帝对他的态度稍微好点。 皇帝虽然不承认不孝子,但对孙子还是不错的,但弘历的婚事一直耽搁着,他既没有母族帮衬,又得罪了齐妃,日子并不好过。 皇帝对弘历很失望,眼不见为净,直接将他发配到边疆,风吹日晒,永不得回京。 时间流逝,宛若弹指之间,皇帝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他的后宫再也没有进新人,独宠皇后,情意渐深。 为了不被人当做妖精,琳琅的面孔有了点岁月的痕迹,但依旧美貌绝伦,皇帝每次见了她,除了深深的迷恋,还油然生出自卑。 为了和琳琅站在一起不像爷孙,皇帝晚年期间爱上嗑丹药,希冀能够返老还童,渐渐地上了瘾,朝政之事开始下放给册封为太子的六阿哥弘旭。 胧月公主这辈子没有和亲蒙古,琳琅把她从小姑娘养到大姑娘,可不舍得她远走他乡,精心地给她准备了嫁妆,选了品貌出众、家世不错的探花郎做额驸。 此后余生,琳琅真心希望,这个幼年时心有阴霾的姑娘,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胧月公主出嫁的第二年,皇帝嗑药太厉害,身体终于熬不住了,居然开始咳血。 临死前,皇帝依依不舍地抓着琳琅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胸口,看着自己风韵犹在、美丽依旧的皇后,深深地叹息道:“琳琅,你还是这样美,和初见时一模一样,朕估计快要死了,心里最不放不下的就是你。” 琳琅抚着皇帝皱纹横生的手,笑着安慰道:“皇上若是放不下臣妾,臣妾便追随您而去。” 老皇帝不就是舍不得自己吗?看在吸了对方不少的龙气,琳琅觉得,让他死得心满意足点也没什么,她可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妖精。 弘旭闻言一怔,震惊地看向琳琅,皇额娘这是准备给皇阿玛殉葬吗?这怎么可以! 胧月变了脸色,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琳琅的袖子,心下不安,皇额娘,你不要做傻事啊! 跪在地上的顾命大臣相视一眼,暗自唏嘘称赞,这世上哪有皇后快要当太后,准备赴死的?看来帝后是真爱无疑了。 躺在龙榻上的皇帝粗喘着气,欣慰地笑了,继而摇了摇头道:“琳琅,你不要说胡说,朕不舍得,弘旭没了皇阿玛,不能再没了皇额娘,你待朕的一片真心,朕已经知足了,此生无憾。” 这话说完,皇帝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彻底没了气息,只是那只苍老的手依然握着琳琅的手。 满殿的哀恸之声,此起彼伏。 苏培盛按照皇帝临死前的吩咐,颤巍着身子,取出放在正大光明牌匾后的遗诏,遗诏内容和预想中的一样,钦定了皇六子弘旭继承大统,即使没有遗诏,太子也应该是新帝。 弘旭十五岁继承皇位,改年号乾和,守孝三年后,选秀充实后宫,封后册妃。 琳琅顺理成章成了皇太后,享受万千荣华,在慈宁宫待了三年,她没有继续留在紫禁城养老,而是出宫建立了慈善堂和白鹭书院,收养无依无靠的孤儿,聘请名师夫子教书育人,学生无论男女,只为做好事,行功德,修补内丹裂纹。 虽然朝堂之上有迂腐的老臣斥责太后行为不妥,不符礼教,但全都被弘旭压了下去,他是个开明的天子,也是孝顺儿子,皇额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况是这样积德行善的好事,那些闲得屁股疼的老顽固们也该退休养老了。 杜鹃和碧绦不愿意嫁人,随着琳琅出宫做了不少实事好事,受到了百姓的敬仰,内心得到了满足,原来她们除了伺候人,还能成为他人眼里的菩萨,后来又领养了慈善堂的孤儿,日子过得简单充实。 十年之后,大清一片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琳琅抱着快要老死的喵喵回了宫,皇帝皇后亲自来迎接她,后面的妃嫔奴才们跪了一地,当然少不了环绕膝下的皇孙们。 “恭迎太后回宫,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皇额娘回来,儿臣儿媳给皇额娘请安!” 琳琅招了招手,吩咐他们起来,看着面孔稚嫩的孙子孙女们,还有胧月特地带进宫的外孙和外孙女,笑得合不拢嘴。 是夜,琳琅睡在修缮一新的慈宁宫之中,寿终正寝,走得格外安详。 太后薨逝,举国大哀,皇帝亲自披麻戴孝,哭得不能自抑。 远在边陲的弘历听闻皇太后离世,遗憾不已,那样的绝色,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仙女般美丽的贵妃娘娘,他成了熹贵妃的养子,算计了弘时,顺利地登基成了新皇,坐拥锦绣山河,美人如云。 但现在他只是个被晒黑的无能小卒,没有皇室宗亲的身份,没有爵位可享,整日吹着风沙,饮着河水,看着自己一天天地变老,岁月蹉跎,一事无成。 第36章 如懿传(1) 储秀宫,欣嫔吕盈风惊艳地看着娘家送进宫的小侄女琳琅,称赞的啧啧之声不绝于耳。 该怎么形容她的美呢?颜如琬琰,眉似远山,静若秋兰,观之如画,就算是宠冠后宫的熹贵妃年轻的时候,姿容都不及眼前少女的十分之一。 “你这样貌,这身段,说是天仙都不为过,我那对兄嫂长得也不怎么样,竟能生出这般绝色的人物?孩子,你说实话,你当真是吕家的闺女?” 欣嫔唏嘘不已,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上上下下地打量,越看越觉得她们吕家没有这么优良的基因。 琳琅面无脂粉,素面朝天,即使是一身寻常云纹的青色旗服,依然难掩那股钟灵毓秀的气质。 面对欣嫔的震惊和直白的质疑,琳琅微微福身,笑着解释道:“姑母,母亲三十岁生的我,接生的婆子,还有来帮忙的婶婶们都可以作证,琳琅的确是吕家血脉,这掺不得假的。” 琳琅脱离甄嬛传的剧情之后,再次醒来,成了吕氏夫妇的幺女,吕夫人膝下原本有一子一女,有次从庙里上香回来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朵兰花落进腹中,隔年便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闺女。 小闺女身怀幽兰之香,小时候就长得标致可爱,宛若观音菩萨座下的小玉女,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脸蛋渐渐长大了,容貌越发美丽脱俗,媲美画中的仙子、月宫的嫦娥。 吕氏夫妇对其爱若珍宝,平日里把琳琅护得很好,这样漂亮的闺女,比在宫里做了欣嫔的姑奶奶要出众太多,说不定以后有大福气。 琳琅长到十四五岁一直戴着面纱,不以真容示人,有次乞巧节,她带着丫鬟仆从出门游玩,一阵微风拂面,掀了她半边的容颜,意外地被章知府家的公子窥见了,对方从此犯了相思病,对惊鸿一瞥的美人茶饭不思。 章公子花了不少精力,最后查到了琳琅的真实身份,请了好几个巧嘴媒婆去吕府提亲,但得不到满意的答允,后来竟然抬了一箱箱丰厚的聘礼堵在门口,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强势。 在徐州,吕家不算小门小户,琳琅的祖父还是从三品的官员,家里有个在宫里当欣嫔的姑奶奶,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但外省官员终究不如京官,章公子的亲舅舅乃是包衣护军参领,和富察氏还有几分交情,是从三品的武职京官,吕家不敢轻易得罪对方,但也不愿意把琳琅轻易许给章公子,还是这种强买强卖的生硬方式。 一则,章公子早年有一房妻室,虽然难产亡故,没有续弦,但留有一子,内有宠妾,并不算是什么好的良配。 二则,吕家也有飞黄腾达的心思,宫里的欣嫔不得宠,膝下唯有淑和公主,拉拨不了吕氏一族,琳琅有这样的倾城美貌,与其嫁给知府的儿子,还不如进紫禁城搏一搏泼天富贵。 这也是琳琅为何会出现在储秀宫的原因,吕氏夫妇对章家的求亲一直敷衍着,暗地里把女儿送进了京城,还书信一封给了宫里的欣嫔,希望她能够帮衬一二,好歹是自家的亲侄女,侄女有了好前程,当姑姑以后的日子也会舒坦很多。 欣嫔重新翻看了眼兄长寄来的书信,略略思索了一番,的确是哥哥的笔迹,琳琅这次进京,除了为了避开章公子,也是为了日后的好归宿。 这样的美貌,除了皇家,谁也护不住。 “好孩子,姑母刚才是说笑了呢,你千里迢迢地来投奔我,估计受了不少风尘之苦。” 欣嫔亲昵地握住琳琅的手,露出和蔼可亲的长辈笑容,言语之中满是心疼。 “倩桃,扶琳琅小姐下去歇息。” “多谢姑母。” 琳琅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感激地笑了笑,乖顺地由着宫女带去了隔间的阁楼。 待琳琅离去后,欣嫔不无遗憾地叹息。 如果琳琅能够早出生两年就好了,以她的仙姿玉貌,选秀时肯定能够留牌子,欣嫔倒没有心思把青春娇妍的侄女塞给垂垂老矣的皇帝,毕竟皇帝那岁数儿,都可以给琳琅当祖父了。 以她和熹贵妃的交情,琳琅的家世身份进宝亲王府当格格绰绰有余,但现在宝亲王后院的女人不少,嫡福晋富察琅嬅,侧福晋乌拉那拉青樱,还有后来凭借父亲的功劳晋升的侧福晋高曦月,富察格格、苏格格、金格格、黄格格、海格格和陈格格。 “主子,你莫要为琳琅小姐的事情忧心了,依奴婢看,现在是个好时机,前儿个您去永寿宫陪熹贵妃喝茶,贵妃娘娘的眉宇间总有几分忧色,虽说废后乌拉那拉氏被囚禁了景仁宫,但宝亲王府的青侧福晋格外得宠,长此以往,未必是好事…那位过得太风光,估计碍了贵妃的眼。” 倩容意味深长道,主子的性格向来大大咧咧,想不到那么多,但她是做奴婢的,最擅长察言观色,熹贵妃恨透了废后,对她侄女青樱得宝亲王宠爱,心里未必不膈应。 “奴婢以为,以琳琅小姐的姿容,若是进了宝亲王的后院,想必能够分清侧福晋的宠爱,这无疑是贵妃娘娘想看到的。” 欣嫔如梦初醒,差点猛拍大腿,她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就算现在不是正经选秀的年月,但往宝亲王府塞个格格,还不是熹贵妃的一句话。 凭借琳琅那张漂亮脸蛋,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就会看痴了去,得宠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如今三阿哥被革了黄带子,出嗣给囚于宗人府的罪人阿其那,五阿哥体弱多病,性格过于顽劣,六阿哥年幼,看熹贵妃的态度,似乎没打算让亲儿子争储,而四阿哥弘历备受皇帝器重,早已是板上钉钉的隐形太子。 若是宝亲王日后登顶皇位,那么琳琅的前程就不可限量,吕氏一族的门楣也能够得以振兴。 欣嫔越想越兴奋,面上的喜色一时难以抑制,她朝倩容招了招手,吩咐道:“备好轿辇,我现在就去永寿宫。” 第37章 如懿传(2) 没多时,欣嫔到了永寿宫,刚进内殿就听到熹贵妃和敬妃的谈笑声,她上前对着甄嬛、冯若昭屈膝请安,旋即笑吟吟道:“贵妃娘娘今日好兴致,没想到敬姐姐也在,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嫔妾也想听听。” 欣嫔向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格,何况这么多年她依傍着熹贵妃,早前帮着贵妃打压了鹂妃安陵容,关系颇好,说起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和拘束。 熹贵妃吩咐福珈给欣嫔赐了座,自从崔槿汐陪着公主出嫁他乡,提上来的掌事姑姑便成了福珈。 敬妃和欣嫔说话投缘,她们日常最喜欢来永寿宫和熹贵妃聊天儿,见欣嫔问起,不由笑道:“欣妹妹来得正好,我刚才和娘娘说起宝亲王福晋富察氏诞下嫡子的事,皇帝别提多高兴了,满月宴上亲自给那孩子取名为永琏,真真是有福气啊,所以说啊…再得宠,若是肚子不争气,那也是白搭,也是贵妃娘娘有眼力,挑了富察氏做了四阿哥的嫡福晋,不然现在嫡子的影儿都看不到了。” 欣嫔脑子再如何一根筋儿,也能听出敬妃话里颇有讨好熹贵妃、暗讽乌拉那拉青樱不下蛋的成分,谁叫宝亲王府的青侧福晋是废后的亲侄女。 “贵妃娘娘的眼光向来好,富察氏出阁前就有四全格格的美名,端庄持重,家世又好,的确比乌拉那拉氏强太多,如今娘娘都当上祖母了,以后的福气更大着呢。” 欣嫔微笑附和,如今熹贵妃执掌后宫权柄,即使没有坐上皇贵妃的位置,但地位形同副后,在后宫的地位如日中天,膝下不仅有六阿哥讨得皇帝的喜欢,养子四阿哥早早册立了亲王,日后十之八九会继承正统,贵妃未来的太后之位跑不了。 熹贵妃保养得宜的手指轻抚在釉色晶莹的青玉茶盏上,好似艺术品般赏心悦目,她似乎习惯于敬妃和欣嫔对自己的奉承,淡淡一笑:“你们呀,就知道哄本宫高兴,富察氏满门良才,琅嬅也孝顺,且不说本宫,皇上对这个儿媳妇亦是分外满意。” 忽然想到昨日吕盈风请求自己的事,熹贵妃不由好奇地问道:“欣嫔,你娘家侄女昨日进了宫,住得可还习惯?你进宫这么多年,难得还有侄女念着你,特地背井离乡来看望你这个姑母,心意着实不错,怎么都不带出来给本宫瞧瞧。” 欣嫔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提起琳琅的事儿,听到熹贵妃直接问了出来,立即感激道:“这多亏了贵妃娘娘的体恤,亲自开恩允许我那侄女进宫小住,那丫头初来乍到,没什么规矩,嫔妾打算教导两天,再过来给娘娘请安。” 熹贵妃点了点头,心里多了几分了然。 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后宫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浪,想事情都会复杂长远许多,欣嫔的侄女吕琳琅进宫,她暗中派了心腹查询了来龙去脉,听说是为了避风头,吕家才把女儿送进京城,至于吕家和欣嫔还有没有其他的心思,那就很难说了。 紫禁城的风水最养人,但凡有几分家世和姿色的女人都想要往皇宫内苑挤一挤,殊不知,后宫到底有多残酷。 敬妃顿时来了兴致,含笑问道:“欣妹妹的娘家侄女估计是个美人吧?妹妹何必把孩子拘在储秀宫,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那是二话儿,带过来给贵妃娘娘看看才是正经。” 欣嫔看了眼熹贵妃,见对方没有出言反对,登时爽快地应道:“既如此,那嫔妾吩咐人把琳琅带过来给娘娘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琳琅便由着宫女到了永寿宫,她一直低着头,垂着眉目,外人只觉得这姑娘身姿气质绝佳,暗暗称奇。 “琳琅见过贵妃娘娘、敬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琳琅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这些礼节规矩,她在甄嬛传的世界学得滚瓜烂熟,做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欣嫔真是谦虚,规矩学得这么好,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 熹贵妃听着百灵鸟般清脆婉转的清甜嗓音,心里格外舒坦,见琳琅一直低着头,未曾见到她的真容,不由柔缓了声音道:“你今年几岁了?抬起头说话。” 琳琅微微扬起脸,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声音和婉地应道:“回禀贵妃娘娘,琳琅今年刚满十五岁。” 熹贵妃和敬妃突兀地见到如此丽人,都愣了好几秒,造物主太过偏爱,居然把所有的美好都赋予在一个女子身上。 虽说欣嫔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妩媚动人,但绝对美不到她侄女这种程度,素白梨花面,婀娜杨柳腰,倾城倾国貌,惊艳眼前人。 “哎哟喂,欣妹妹,你不是在说笑吧,你还能有这样绝色的侄女,依本宫看,拜月的貂蝉、浣纱的西施都比不过,模样真真是漂亮啊,本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欣嫔早已料到她们的反应,琳琅的美貌,男女通吃,但这样好的样貌,能不能得到熹贵妃的抬举,才是最关键的。 琳琅若是不小心被皇帝看到了,估计得和她这个姑母做姐妹了,依照皇上现在的身体状态,估计没几年活了,欣嫔不舍得把这样标致玲珑的侄女给坑了。 她偷觑了眼熹贵妃的脸色,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琳琅这孩子的确漂亮,就是模样长得太好了点,差点被人强娶了去,若是良配,嫔妾的兄嫂也不会反对,但求亲的公子早年丧了妻,儿子都有了,院子里的妾室不少,琳琅从小如珠如玉地养着,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嫔妾兄嫂哪里舍得她年轻轻轻地给人当续弦,当后娘啊,实在没办法了,才把琳琅送到嫔妾这里,好歹能够护着点,等些日子再寻户好人家嫁了。” 熹贵妃轻摇着手绘的海棠团扇,不动声色地看了琳琅好几眼,当真是万里挑一的美色,这样的绝代佳人,若是大大方方地进献给皇帝,倒是可以给自己增加更多的筹码。 只是她忽然心念一转,欣嫔特地把吕琳琅领到她这里来相看,估计没有卖侄女的心思。 皇帝早已是日薄西山的情形,与其便宜了半只脚快要进棺材的人,还不如送进弘历的府邸,有这样的绝色美人在前,想必素有美貌和才情的乌拉那拉青樱也会黯然失色。 熹贵妃心思已定,吩咐琳琅坐下,对欣嫔笑道:“欣嫔,你这侄女美若天仙,凡夫俗子哪里有福气娶她,最好最美的女子大多都会嫁给爱新觉罗的子弟,本宫想着弘历的后院好久没添人了,琳琅正好可以进宝亲王府侍奉,弘历侧福晋的名分虽然满额了,但庶福晋的名分还是可以得到的。” 欣嫔心下大喜,立即谢恩,还以为琳琅只能当个格格,慢慢熬着,谁知还能当个庶福晋,虽说不是多高的位份,但最起码可以压住底下的几个格格。 “多谢贵妃娘娘抬举,嫔妾感激不尽。” 琳琅得到熹贵妃的认可,心下微喜,附和谢恩道:“多谢娘娘。” 作为想要吸取帝王龙气的花妖,琳琅自始至终都准备进宫,只是系统不知为何还没有上线,上个世界是个猫咪,这个世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物事,剧情没有传递到她的脑海,琳琅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甄嬛传世界的后续。 第38章 如懿传(3) 没隔两天,琳琅就以弘历庶福晋的身份被一顶粉红小轿抬进了宝亲王府,虽然名义上也占了“福晋”两个字,但也就比格格身份高点,并没有什么大摆筵席、张灯结彩的隆重场面。 府邸贴了几个喜字,简单地摆了几桌宴席,福晋侧福晋和几个格格们凑了两桌吃吃喝喝,心里都有点酸溜溜。 饭桌上,高曦月心不在焉地夹了一筷子玫瑰豆腐吃着,暗自埋怨着熹贵妃往后院添人的举动。 她初进王府时,也就福晋和乌拉那拉青樱和她三个服侍王爷,转眼几年的功夫,后院都有八九个女人,争宠越发的辛苦。 若是像福晋那样生了阿哥,高曦月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怼和急躁,但这些年来,她得到的宠爱也不算太少,肚子始终不争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最受宠的青樱肚子也没什么动静,高曦月心里稍微好受点。 金玉妍优雅地抿了口桃花酿,瞟了眼压不住满脸酸气的高曦月,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口吻:“听说这次进府的庶福晋是欣嫔的娘家侄女,贵妃娘娘见了颇是怜爱,怪不得能够进咱们王爷的府邸,估计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吧。” 福晋富察刚坐完月子,面色微微有些虚浮之气,但依旧保持着正室的端庄气派。 她笑意恬淡,揭开盅盖,嗅了嗅漫上来的浓郁鸡汤,转眸看着金玉妍,轻笑道:“金妹妹这话说的太早了,有你这样艳压群芳的绝色在,谁还敢自称美人?” 在王府后院,要是比拼起美貌值,金玉妍的姿容无疑是最盛最艳丽的,她是玉氏精挑细选进献上来的美女,妩媚有风情,身段玲珑有致,明艳不可方物。 若不是青樱和弘历有少时的情分,又精通汉学诗词,颇有才情,估计金玉妍的宠爱就能越过她了。 面对富察琅嬅的称赞,金玉妍不免谦虚起来,“福晋抬爱了,玉妍唯有这张脸还算看得过去,哪里比得上福晋端庄大气,不仅把王府上上下下操持的这么好,还为王爷生了二阿哥那样聪慧可爱的嫡子。” 提及自己的二阿哥,富察琅嬅的面色红润许多,虽然被族姐富察褚瑛抢先生了大阿哥永璜,但有体面得到皇帝赐名的唯有她的永琏,这就是嫡庶有别。 “还是福晋有福气,不像某人,再如何霸着王爷,送子娘娘也不会搭理她!” 高曦月不甘示弱地捧着福晋,顺势还要踩一直默默不做声的青樱。 青樱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做声,自从姑母被囚禁在景仁宫不得出,原本还对她有几分礼让的高曦月越发收敛不住性子,每次说话都要呛她几句,她都已经习惯了。 她不觉得委屈,弘历心里有她,足矣。 海兰坐在最不起眼的桌角,看着高曦月莫名其妙地暗讽青樱,想要开口说几句,但又鼓足不起勇气,她觉得,自己就不该出席这次酒宴,完全就是充当背景。 能够在饭桌上肆意说话的,除了福晋侧福晋,也就是个得宠的金格格。 她们这边各怀心思,面对满桌佳肴食不知味,那边的漪兰阁,琳琅还没有等来新郎官弘历,失联多时的系统终于出现了,没有猫咪的形体,而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发光珠子状。 “主人,喵喵身体很虚弱,能不能给我一点能量啊?比如一点龙气啊,功德啥的,我现在连附身小动物的能力都没有了,喵喵好可怜。” 喵喵格外卑微地恳求道,如果它此时还是个猫咪形态,睁着一双绿色晶莹、水汪汪湿漉漉的大眼睛,琳琅有可能会忍不住同意,但现在她只是冷冷地瞥了系统一眼。 “你不是认我为主,竭诚为我服务吗?” 上个世界琳琅虽然吸取了龙气,得到了不少的功德之光,体内的妖丹修补大半,但并没有百分百痊愈,哪里有能量给喵喵? 琳琅一直都怀有防人之心,这个自称系统的小东西,无缘无故地带她来到陌生的世界,肯定不会做赔本买卖,上个世界没有说,这个世界终于忍不住谈交易了。 “喵喵,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能量我暂时没有,以后肯定会有的,如果你有一点点扯谎隐瞒,小心我现在就捏碎你,倘若你现在坦诚以待,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好处。” 面对气场突然变得凌厉、有点粗暴本质的琳琅,系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思索片刻后,便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了她。 “其实我是荒渊之上不起眼的小碎石,因大战时,有幸沾染了战神琼川的一滴心头血,侥幸开了一丝灵智,成了灵石,但染上了魔神的阴煞之气,混混沌沌几千年,一直无法幻化为人,后来还碰上一个自称系统的古怪玩意,它想要夺舍我,但最后被我吞了,正因如此,我才能离开荒渊,游历四界六洲,寻觅能够帮我解除阴煞之气的主人。” 听它絮絮说完,琳琅若有所思道:“所以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喵喵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的确如此,我寻了好几百年,恰巧在主人你历劫的时候飘过,感受到了那股命运相连的气息,所以在你不堪雷击、内丹受损的情况下,借用系统遗留下穿梭时空的力量,将你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主人能够诚心接纳我,给予我一点能量,我愿意和你签订主仆契约,永生永世追随主人。” 琳琅伸出手点了点还在发光的灵石,将其纳入自己的妖域空间之中,笑着道:“这个世界结束后,我会有部分能量分给你,那个时候再说主仆契约之事吧,现在把剧情传递一下。” 微微阖眼,琳琅有条不紊地接收着这个名叫如懿传的剧情信息,意外发现,这个世界的男主正是上个世界的四阿哥弘历。 相比他老爹,弘历完全是条渣渣龙,多情亦薄情,辜负了太多的女人,性格十分败好感,偏偏是个长寿皇帝。 渣就渣呗,琳琅对这个无所谓,反正她又不是来和对方谈恋爱的,只要确定弘历能够登上皇位就行。 正思索着,房门终于被打开了,一股醉醺醺的味道扑面而来,琳琅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嗅觉太灵敏,器官感受的刺激度更加强烈。 弘历喝了不少酒,脚步踉踉跄跄地被王钦扶着进了屋,瞟了眼坐在床榻没有动静的庶福晋,不由有点不高兴。 “庶福晋,王爷他今晚上太高兴了,喝多了点,有劳您照料了,奴才先行告退。” 王钦把弘历扶着坐在软榻之上,对着琳琅陪笑了几声,便退了出去,贴心地关上了门。 琳琅秀眉一挑,心里很不满,她对伺候醉汉酒鬼一点兴趣都没有,弘历他老爹都没这么使唤过她。 好在外头侍候的婢女有眼色,没多一会儿端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进来,伺候王爷梳洗了一番,方才恭敬退下。 “你,过来。” 弘历语气有几分冷冽,对于熹贵妃送进后宅的庶福晋吕氏,他心里颇为抗拒,对于养母,他有感激之心,愿意以后孝敬他,但不太喜欢对方插手他后院的事。 何况弘历现在和青樱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就算是美艳无双的金玉妍,也得排在青樱之后。 琳琅能够感觉到弘历的情绪波动,掀了红色的头纱,踱步走到弘历的面前,语气不解道:“爷有什么吩咐?” 弘历原本还有点不耐的心情,忽然被一股熟悉又幽然的香气所缓解,尤其是女子清婉如露珠滴落玉盘的嗓音,令他冲顶的酒意清醒了几分。 好熟悉的感觉,是梦里的暗香浮动啊。 第39章 如懿传(4) 当弘历看清了琳琅的面容时,感觉梦见了巫山神女与之相会,隐约与梦中那个朦胧看不清面貌、求而不得的仙子重合了,好美,好婉约的气质。 他刚才居然用那样生硬冷冽的语气对这样的仙女说话,弘历后悔不迭,酒意都醒了大半。 “爷醉了,早点睡吧。” 琳琅嫣然一笑,弘历还没来得对她表示歉意,只觉香风阵阵,困倦袭来,下一刻就晕了过去。 翌日清晨,弘历醒来,他起了身,看着琳琅正对镜梳妆,纤白如玉的手握着犀角梳子,正梳理着一头乌黑茂盛的长发。 他忽然觉得,梳子太过廉价,颜色也不好看,不配沾染仙子的秀发。 “琳琅,你醒了,昨夜…是爷不对。” 弘历记得进府的庶福晋姓吕,闺名琳琅,冒冒失失地喊了出声,想要为昨晚的醉酒之事道歉。 “爷多虑了,妾身没有放在心上。” 琳琅回眸一笑百媚生,迷得弘历咽了咽喉咙,稍微安了心,继而问道:“琳琅,你怎么不叫婢女来服侍。” 及腰的长发随意挽了一个篹儿,用碧玉簪子固定住,清爽简单,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肤光若雪,容光潋滟,琳琅的美徘徊在月色与雪色之间,无疑是第三种绝色。 弘历再次看呆了。 琳琅梳理完自己的头发,方回答道:“爷不是还没起来吗?妾身担心婢女进来了,扰了爷的休息。” 弘历心底一暖,自认为琳琅把他放在心上了,所以这般贴心柔婉,面上的喜悦不可抑制地漫了上来。 至于最初对于熹贵妃给他塞女人的不满心态,在琳琅的盛世美颜的攻击之下,早已消退的无影无踪。 外面的婢女们听到了动静,得了弘历的指示“进来”,纷纷鱼贯而入,伺候主子爷洗漱穿衣,准备给庶福晋换了发髻,梳小两把头。 但这位庶福晋生得太漂亮了,惯常会梳头的婢女看走神儿,差点扯了琳琅的一根头发,气得弘历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琳琅,我来帮你梳头。” 面对琳琅,弘历的语气格外温柔。 “爷,不用了,你该去沐浴了。” 昨日宿醉余留下来的酒味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浓烈扑鼻,但琳琅还是皱了皱鼻子,这四阿哥长得还算不错,身段也可以,但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卫生啊,身上这么重的味儿,自己嗅不到吗? 弘历愣了好几秒,旋即明白自己被嫌弃了,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生气愤怒,还是羞愧难堪? 但面对这样活色生香、人间罕有的绝色佳人,弘历根本发不了脾气,何况他昨晚还冷落了琳琅,没有和她圆房,美人心里有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弘历讪笑了两声,招呼了一个看起来更加稳重的婢女进屋伺候琳琅,自己则去洗澡。 打发走弘历,琳琅瞬间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进屋伺候的婢女身上有着淡淡的皂荚香气,味道格外清新。 她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立即放下梳子,跪下答复道:“婢女名叫兰心,是内务府拨过来伺候主儿的。” 琳琅点了点头,她所接收的剧情里,弘历潜邸中的主儿似乎都有一个心字辈儿的婢女,她们的模样和能力都很不错,比如女主青樱身边的惢心,富察琅嬅的莲心,高曦月的茉心,海兰的叶心… 这个兰心和她一样,都是新冒出来的。 “既然是长期伺候我的,这对玉镯子就送给你做见面礼吧,看你还算稳重,以后多做事少碎嘴即可。” 兰心有点受宠若惊,立即谢恩不止,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伺候的主儿不仅美貌惊人,脾气也不坏,出手这么大方,完全是她想象中的仙女形象。 人人都道来自玉氏的金格格生得美,如何倾国倾城,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但对比自家主儿,容貌无疑逊色太多,好比人间牡丹,无法与阆苑仙葩相比拟。 经由兰心提醒,琳琅收拾了一番,换了身中规中矩的浅粉旗服,来到了福晋的正院请安。 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保持着最优雅的姿态,饮茶说笑,因为今日王爷在。 富察琅嬅和弘历端坐主位,不知在说些什么,大家心里都有点纳闷,爷今儿个又不是休沐,怎么有闲工夫在这儿等着庶福晋敬茶,直到看到琳琅的庐山真面目,她们之前的疑惑不解,纷纷有了答案。 王爷该不会担心这位貌若天仙的庶福晋受委屈,特地留在这儿给她撑腰吧? 弘历的确有这个意思,后院向来争争吵吵,琳琅初来乍到,多少有点不习惯,他若是不在这儿,上面有福晋侧福晋,下头又有格格们看着,琳琅心里估计会害怕吧? “妾身给王爷、福晋敬茶,给青姐姐、高姐姐问安。” 琳琅给弘历和富察琅嬅奉了茶水,又对紧盯着她看的高曦月、青樱见礼,对位份不如她的金格格、苏格格等人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姿态不卑不亢。 “吕妹妹坐吧,真是个妙人儿。” 富察琅嬅强颜欢笑道,转首提醒弘历道:“爷今日应该还有事情要忙,就不要再耽搁了,吕妹妹仙子般的人物,妾身见了心生欢喜,必定会好好照拂的。” 弘历恋恋不舍的再看了琳琅一眼,方才离去,福晋在他心里还算贤惠,既然说了会照拂琳琅,想必旁人不会欺负了她去。 高曦月绞着手里的绢子,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王府里已经有了金玉妍这样的绝色,怎么又来了吕琳琅这样的妖精,这样貌长得未免太好了点吧! 高曦月懊恼不已,金玉妍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她自负美貌超群,无人能够匹敌,今日见了吕琳琅,感觉对方把她衬托得有几分俗艳,鬓发之上的珠宝都黯然失色。 唯有青樱,她最难过的是弘历对待琳琅的态度,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怜爱珍惜的眼神,温柔地好似要溺出水来,这样的眼神曾经只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面对众女惊艳或嫉妒的目光洗礼,琳琅坦然相对,即使是富察琅嬅也佩服对方的淡定,心里越发的忌惮起来。 富察琅嬅心底的危机感很高,这个新进府的庶福晋模样太出众了,看爷那神态,估计已经被她迷住了,估计日后受宠程度不输于乌拉那拉青樱。 ps:女主是个妖精,有任性的资本,获取龙气的方式,只需要亲近帝王,在他睡觉的时候吸纳气息,接吻也可以,不是非要和皇帝滚床单。 滚床单的事情看女主的心情,文中没有规定必须滚床单获取龙气,也没有定律表示必须这样,其他作者文里需要这样,那是人家的设定,与本文无关。 女主愿意宫斗就宫斗,不愿意宫斗就围观看戏,她有这个能力,又不是普通人,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过程并不重要,结局才是关键,骂女主,讨厌她、看不惯她的,出门左转。 第40章 如懿传(5) 请安后,琳琅回了漪兰阁用早膳,吃了半盏细米白粥和一碟牛乳菱粉香糕,肚子有了七八分饱,没多时,弘历和福晋的赏赐一前一后地送来了。 弘历赏的无外乎是名贵的珠宝首饰,统共有四匣子,分别是金饰、玉器、翡翠、宝石,其中有顶赤金簪冠流光溢彩,镶嵌了不少宝石翡翠,潋滟的红宝石,碧汪汪的翡翠,雕刻成花苞的形状,看上去格外的精致奢贵。 送东西过来的太监王钦讨喜地说:“这顶冠子,从前金格格看上了,向王爷撒娇讨要,爷都没舍得赏给她,还是庶福晋有体面,是爷心尖儿的人,这样的好东西,爷独独留给了您。” 琳琅表情恬淡,吩咐兰心把首饰收拾整理起来,对于王钦献殷勤的举动,给予了客气的回应:“多谢王爷了,有劳王公公跑一趟。” 王钦虽然是个没根的阉人,但面对这样的大美人,这么温和地与他说话,受宠若惊之余,心里早已酥麻了一片,登时卑微地低下了脑袋,不敢再多看半眼。 兰心机敏,利索地从抽屉里取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了王钦,将其送了出去。 至于福晋送来的东西则是江南那边新进贡的好缎子,香云纱、霞织锦、冰丝绸,足足有十二匹,颜色各异,都是鲜亮或素丽的颜色,触之柔滑,令人爱不释手。 莲心是在王钦离开后来的,仿佛是掐准了时间一般,她先是恭恭敬敬请了安,把福晋对琳琅的看重说了一遍,然后道:“吕庶福晋,我家福晋对您一见如故,说是想请你过去主院说说话,不知您现在有没有空。” 琳琅正好闲着没事,暗自猜度着富察琅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请安时没听她说太多的话,现在私下请她,想必不是说什么无聊的废话吧。 “既然是福晋有请,那我现在就过去吧。” 一路穿花拂柳,重新来至福晋的主院。 琳琅不免再次请安,“妾身见过福晋。” 富察琅嬅离了座位,亲自上前牵了琳琅的手,笑吟吟道:“妹妹快请坐,今早见了妹妹就觉得面善的很,你这般钟灵毓秀的玉人儿,怪不得王爷喜欢,那些料子可还喜欢?” 琳琅微笑颔首:“喜欢,福晋破费了。” 富察琅嬅抿着嘴儿笑,端庄之余,添了不少亲和力,细瞧着琳琅那无瑕的眉眼,眸底深处的算计越发深沉。 “瞧妹妹说的,这有什么破费的,几匹料子罢了,王爷在乎的人,本福晋自然会厚待几分,何况是吕妹妹这般冰雪堆砌的妙人儿,谁看了不喜欢,不心生怜惜之意。” 富察琅嬅的语气亲亲热热,侧首看了眼心腹宫女素练,后者立即恭敬地递了一个紫檀木的锦盒出来,她从盒子里取了一串和田玉琢成的玉兰花链子,递于琳琅。 “这串玉链子是送给妹妹的,虽然不是多少贵重的玩意儿,但玉质温润,造型清新雅致,很契合妹妹幽若兰花的气质,青樱和曦月她们初进府时,本福晋各送了只莲花镯子,如今没了那样稀罕的首饰,也就这件闽南贡品还算拿得出手,妹妹可不要嫌弃。” 琳琅抚摸着掌心里的玉链子,触感毫无瑕疵和膈应的感觉,温润生暖意,色泽清亮生辉,唯有玉坠子是中空的,里头散发的淡淡幽香,似芝如麝,气味独特,明显是放了什么古怪的东西进去。 琳琅不禁暗叹:富察琅嬅还真是耐不住性子,进府第二天,就给她准备了如此大礼,忌惮程度比肩乌拉那拉青樱和高曦月。 琳琅看破不说破,嗅着那股味道,貌似是避孕的零陵香,对身体没有大碍,福晋担心她怀孕,那就如对方所愿好了,反正她暂时不准备生孩子。 “多谢福晋赏赐,妾身很喜欢。” 琳琅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将玉链子戴在脖子上,富察琅嬅见了满意地舒了口气,眼里的忌惮消散了许多,只余浅浅的温和笑意。 富察琅嬅心想,吕氏只要生不了一儿半女,那就是个花瓶,再美再香,再得王爷的喜爱,也动摇不了她嫡福晋的地位。 琳琅离开后,富察琅嬅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起初对青樱和高曦月下药,她多少有几分心虚,但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她不得不暗地里出招。 但现在,面对倾国倾城、美如天仙的吕琳琅,富察琅嬅更加忍不了,感觉自己在宅斗的厮杀之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谁有威胁,就先断了那个人的根本。 “福晋,你这样做就对了,老夫人曾说你心肠太软了,但对付妾室就要打压,对于有威胁的女人更应该防范于未然,吕庶福晋长得妖精似的,是个男人就会被迷住,您不能不防。” 素练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圆钵薄荷膏,抹了点在掌心,动作熟稔地为主子按摩,安慰着说。 富察琅嬅轻叹了一口气,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受到威胁,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全都做了。 “吕氏的容色的确出众,世间罕有,看看王爷对待她的态度就能明白,她的盛宠估计要持续好多年,除非王爷倦了,或者吕氏的颜色褪了,不过,这足够乌拉那拉青樱酸一壶的,本福晋就想看看,她和爷的情分到底能长久到何时!” 素练想起今早青侧福晋不加掩饰的黯然神色,不觉轻笑,“福晋你就好好看看吧,乌拉那拉氏早晚有失势的那天,怪不得您对吕庶福晋那般亲和,把那样会得宠的美人拢到咱们这边来,王爷见您这般善待妾室,肯定会念着您的好。” 富察琅嬅微微抿唇,没有再说话,拉拢吕琳琅的确是她的计策,正如她愿意包容金玉妍,不仅仅因为她是玉氏贡女,也因对方足够知情识趣儿。 于她而言,只有真正控制在自己手心的人,才不会背叛她,殊不知,你将他人视为棋子,终究也会被棋子反噬。 第41章 如懿传(6) 弘历忙完了外面的公务,急吼吼地返回王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王钦,“爷送的赏赐,庶福晋可还喜欢?她有没有很高兴?” 王钦不敢贸然回答,王爷不太喜欢跟前的人太过敷衍他,思索了片刻方答:“回爷的话,庶福晋应该是满意的,她很感激爷的厚爱。” 弘历不觉皱眉,靠在椅踏的脚直接踹了王钦一脚,不爽道:“什么叫做应该?你就说庶福晋她的表情如何?” 为了弥补昨夜的怠慢,弘历吩咐王钦送去漪兰阁的赏赐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全都是他私库里的好货,且不说那顶造价匪浅的赤金簪冠,就是那些红宝石头面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打造的。 王钦吓得匍匐在地,如实回答道:“庶福晋她…她似乎没有笑,也许是笑了,但奴才没有看到,不敢多看。” 弘历淡瞟了王钦一眼,稍微有几分满意,笑道:“你这奴才还算懂点事,不该你看的,就不要多看,小心你的眼珠子!” 举起袖子闻了闻,有一股汗味,念及琳琅颇有几分洁癖的习性,弘历立即吩咐王钦准备热水,他得先洗个澡,然后去漪兰阁看美人。 弘历来的时候,正好琳琅用完晚膳,见了他不免有几分不好意思,问道:“爷吃了吗?” 若是没有用膳,还得准备,总不能让堂堂王府男主子饿肚子吧? 弘历随意摆了摆手,走上前牵了琳琅的手,只觉美人的手嫩的好似一把葱,靠近之后那股熟悉的香气萦绕鼻翼,久久不散。 “无妨,我吃过了。” 内室的门不知不觉地被人带上了,弘历近距离的亲近心仪的美人,不免有点心猿意马。 眼见着男子雄厚的气息扑面而来,薄荷味的清爽清新,琳琅满意地吸了一口,顺势勾住了弘历的脖子,对视着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笑盈盈道:“爷很喜欢我吗?” 弘历的呼吸沉重了几分,手臂收紧,将柔弱无骨的美人搂在怀中,高挺的鼻梁触动着琳琅挺翘的小鼻头,声音暗哑道:“谁会不喜欢你呢?” 若是皇阿玛见了琳琅,也会重新年轻几岁吧,弘历不免庆幸熹贵妃把美人送进了他的后院。 猝不及防的吻,带着炙热的气息,铺天盖地铺洒而来,温柔缠绵,带着一份特别的小心翼翼。 琳琅能够尽情地呼吸着那股越来越浓烈的气息,果然老皇帝的气数快尽了,弘历身上的龙气格外浓烈。 眼见着就要被大猪蹄子拖到床榻上那啥啥了,琳琅使出了一股子力气推开了弘历。 “琳琅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 是他不够温柔,还是沐浴的不够彻底? 弘历不解问道,眼里还弥留着还未尽兴的旖旎之色,被推开后的表情委屈巴巴,若是其他的女人,这样不识趣,他估计要愠怒几分,但面对琳琅,弘历总觉得,对着这样的仙女生气,完全是在惩罚自己。 仙女有什么错,错的是他的急不可耐。 “爷,妾身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沐浴。” 琳琅羞答答道,脸颊绯红,色若流霞。 弘历无奈地捧起她秀色可餐的脸,在她嫣红可口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轻笑道:“这么香的美人,爷等不及了,下次再洗吧。” 帷幔低垂,春色无边。 王钦和兰心作为俩主子跟前的心腹,在外面守夜守得面红耳赤,只怪室内的声音太过引人遐思,一直断断续续,没有消停的时候,热水换了一次又一次。 王钦从未见过主子爷如此放肆过,以前就算是在金格格的玉璧阁,最多也就叫了三次水,那还是金格格太爱娇缠的缘故。 相较于王钦的感慨,兰心不免担心自家主儿是否吃得消主子爷这整夜的折腾,眼见天色即将泛白,里头的动静终于没了。 室内再次要了热水,兰心进去伺候主儿洗了澡,打了好几个哈欠,方回到自己的屋子补觉去了。 弘历胜在年轻,就算没睡一会儿,依旧起了早进宫,琳琅却睡了日晒三竿,给福晋请安点卯的时辰都误了。 琳琅睁开眼时,浑身酸胀,欢好的苏爽和快意,仿佛只是昨夜的事情,好在她是个妖精,稍微舒展一下,呼吸吐纳片刻便恢复了精神气儿。 对于弘历昨夜的表现,她还是很满意的,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值血气方刚,足够年轻,有活力。 上个世界,琳琅没有和中年发福的老皇帝滚床单,她还不曾觉得干这种事的妙处。 许是水乳交融的产生的龙气够多,琳琅的内丹裂痕正在快速弥合,那种说不出的畅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琳琅终于能够明白话本子里妖精养补的快乐了,只是她吸取的龙气更加旺盛,得到的好处更多。 她感觉有点口渴,喊了声兰心。 “主儿,你醒了,来,喝口水。” 兰心顶着熊猫眼进来,贴心地倒了一杯温水递在琳琅的唇边,估计以为主儿没力气自己端着喝水,不要太体贴。 琳琅滋润了嗓子,舔了舔水润饱满的唇。 “主儿,你饿了吗?你的膳食还在温着。” 兰心紧接着问道,把另一边帘子用玉钩挑了起来,琳琅眼前的光芒四溢,窗柩的缝隙钻进来明媚的阳光,暖洋洋的感觉。 “看你这黑眼圈,珍珠粉估计都遮掩不住疲态,你还是先回屋子再睡一上午吧,下午再来伺候,把门口候着的碧水叫进来。” 琳琅盯着兰心那对可爱的熊猫眼,不觉扑哧笑了起来,虽然她很满意这个婢女的伺候,够细心,够妥帖,但也不能太剥削对方的精力,兰心一看就是昨晚守了大半夜的苦主儿。 “这是命令,好丫头,快去睡会吧,下午还得你伺候呢。” 琳琅不容拒绝地看了兰心一眼。 “多谢主儿” 兰心忙不迭地谢恩,主儿宽厚,是她的福气。 第42章 如懿传(7) 主院,福晋早已得了信儿,吕庶福晋身子不适,王爷嘱咐她今日多加休息,不必来请安了。 虽然招呼提前打了,但富察琅嬅心里多少有点不舒坦,面上依然要装得不在意,贤惠大方地吩咐莲心给漪兰阁送去一盏红枣血燕羹,补补气血。 “福晋待吕庶福晋真好,宫里得宠的娘娘才有资格吃得上的血燕,福晋不留着自己用,何必便宜了旁人,听说这还是熹贵妃赐给您补身体的珍品。” 金格格语气酸溜溜道,莫名觉得前段时间王爷赏给她的那盒官燕大打折扣,好东西要么在福晋那儿,要么进了别人的嘴,她倒不是惦记着这口吃的,争得不过是体面罢了。 “金妹妹不愧是玉氏出来的,见识到底浅薄了点,福晋是王府的女主子,又诞下嫡子二阿哥,皇上和贵妃的赏赐多的是,还会在乎这点子东西,若是金妹妹这么惦记,姐姐倒是愿意把私库里的补品送几样给你,免得你在这儿酸唧唧的,听得我牙疼。” 高曦月向来看不上金玉妍,区区小国贡女,整天打扮得喧宾夺主,拿什么乔啊。 即使金玉妍早已投靠了福晋,帮着她和福晋一起打压乌拉那拉青樱,但她们只是面和心不和,该怼的时候依然会怼几句,只要不太过分,富察琅嬅一般不会说什么。 “高姐姐的盛情,我可受不起!妹妹有玉氏的陪嫁,又有王爷的诸多赏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左不过是觉得庶福晋仗着宠爱不来给福晋请安,觉得她太过恃宠而骄。” 金玉妍不爽的睇了高曦月一眼,对于她的讽刺颇是不满,但对方是侧福晋,自己只是个格格,尊卑有别,该忍耐的时候必须忍忍,但这笔账她会好好记在心里,来日再报。 富察琅嬅不乐意看到她们窝里斗,吵得乌眼鸡似的,再如何说,两人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她立即肃了肃神色,打起了圆场道:“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这有什么可计较,既然王爷怜惜庶福晋初次侍奉,太过辛苦,请安的事免了就免了,青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青樱微微恍神,有点心不在焉地应道:“福晋说的极是。” 苏绿筠挨着青樱坐的最近,见她眼下有遮掩不住的淡淡乌青,神思恍惚,不由关切地问道:“姐姐是不是没睡好,脸色怎么这样差?” 她原本只是好意,贴心地问候一下。 但高曦月立即接过这个话茬,忍不住轻笑调侃道:“还是苏格格有眼力劲儿,可不是没有睡好吗?往日都有王爷陪着,现如今来了一个天仙似的庶福晋,估计青侧福晋日后要辗转难眠了。” 苏绿筠不安地闭了嘴。 青樱斜睨了洋洋得意的高曦月一眼,淡淡道:“高妹妹说笑了。” 她是个无比骄傲的女子,就算有所惆怅失意,也不想让眼前这些女人看到。 请安散场后,海兰亦步亦趋地跟在青樱身后,不时地偷觑着她的脸色,憋了许久才说道:“姐姐,你是因为王府进了新人难过吗?虽然吕氏长得绝色,但你和王爷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谅她如何得宠,也越不过你的地位。” 青樱顿了脚步,回头看海兰,只是恬淡地摇头笑笑,两人相携回了梅沁阁。 …… 琳琅用了早膳,因不用去富察琅嬅那边请安,索性换了家常衣服,在靠窗的位置铺了一个软榻,歪在上面闲适地看书。 这个习惯还是上个世界养成的,起初琳琅只是看些乡野逸闻、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打发辰光,后来涉猎了不少诗词歌赋、名人传记,渐渐地看出了意味儿。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阑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弘历不知什么时候轻手轻脚地进来,静静伫立在站在琳琅的背后,轻轻吟读出琳琅卷中那页的诗词,有股唇齿含香的韵味儿。 “没想到琳琅也喜欢纳兰性德的诗词,不过这词的下阙太伤感了,我不太喜欢。” 他俯下身,挨着琳琅躺了下来,手臂枕在脑袋之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琳琅如玉的侧颜,有点痴痴然,美人就是美人,无论用哪个角度去看,都好似一幅画。 “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末尾这句读起来的确很感伤,不过妾身很感怀纳兰先生对亡妻的深情,写的诗这样唯美,伤感的这样纯粹,唯有这样的才子能写出这样这样的深邃和浪漫了。” 琳琅侧过头看弘历,明眸含着清水涟漪的浅笑,盈盈问道:“爷今日没有公务吗?跑到妾身这里来躲闲,进来都不打个招呼,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弘历表情惬意,露出一口大白牙,面上的笑意很浓,伸出长臂直接把琳琅往怀里一带,柔和着声音赔罪道:“不要生气,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你看书入了迷,我站了许久都没反应,你若真喜欢这样的深情和诗意,爷给你就是。” 琳琅在他的胸膛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侧卧着,嗔笑道:“这两样爷给得起吗?且不说纳兰性德那样的惊艳才子世间罕有,能写出他那种诗意和境界的,唯有前朝词人与之比拟,就说深情二字,爷就没法给妾身,你后院那么多如花美眷,都是你的心头宠,你的心分了好多瓣吧?” 她边说边笑,纤细如葱的指尖在弘历的身体上肆意游走着,带着一股股触电般的酥麻之意。 “你是妖精吗?你这是撩火!” 弘历呼吸急促地捉住琳琅作乱的手,嘶哑着声音瞪着她,眼里有黑黝黝的欲望、无奈和心醉神迷。 “琳琅,你想要的,爷都会给你,深情也罢,情诗也好,只要你想要,你喜欢,总之,不要折磨我好吗?” 琳琅狡黠地眨了眨眼,以指抵住了弘历火热欺压上来的亲吻,故作无辜道:“人家哪有折磨你。” 弘历不禁轻笑,吻了吻琳琅的手指,嗅着近在咫尺的香气,是怀里美人的体香,幽然冷冽,馥郁芬芳。 第43章 如懿传(8) 琳琅坏心眼地没有令弘历得逞,朝他的胳肢窝里挠了挠痒痒,趁势跑开了,弄得对方脸色发赤,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 后花园,兰心帮琳琅提着竹编篮子,想着被留在漪兰阁的王爷,不免心有怯怯,担忧地问:“主儿,您这样把爷撂在一边,真的没事吗?爷会不会生气啊?” 对于自家的天仙主儿,兰心除了钦佩就是敬仰,后院里的女子包括福晋,谁不盼着王爷的宠爱和亲近,偏偏主儿不在乎,任性起来谁都拦不住,明明前一刻主儿和王爷谈论诗词、你侬我侬,后一刻就想要来园子里摘花。 “没事的,别的女人惯着他,我偏不,兰心,你也不想我和王爷白日宣淫吧?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琳琅不以为然道,采摘了一大捧蔷薇花放在鼻间轻嗅,末春初夏,蔷薇盛开,颜色真是娇艳,今晚用自己摘的花瓣泡澡也是极好的。 兰心被琳琅的话一噎,想到昨晚听到的靡靡之音,不觉面红耳赤,暗叹主儿说话也太直白了。 主仆俩一边赏着初夏的怡人景致,一边把篮子的花瓣填充完毕,走在鹅卵石的分叉口,忽然与摇曳着杨柳腰的金玉妍不期而遇。 金玉妍挑着一双妩媚的凤眼,对琳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礼仪上的打招呼,她那涂满口脂的烈焰红唇微微一勾,勾起无限的风情。 “原来是吕姐姐,你真是好兴致啊,既然咱们碰到了,不如一起走走吧,这样的时节赏花谈心,最惬意不过了。” 论年龄,琳琅比弘历小八岁,比金玉妍小三岁,但后院的女子都是按照位份称呼姐妹的,金玉妍知道琳琅得宠,现在得罪不起,即使心里膈应的慌,依然这般笑盈盈地称呼。 笑面虎说的就是金玉妍这种人。 琳琅点了点头,欣然接受了。 “说句大实话,从前我总以为自己足够漂亮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吕姐姐这样的才算是真正的美人,怪不得贵妃娘娘喜欢你,姐姐有贵妃和欣嫔撑腰,还有王爷的宠爱,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金玉妍抿着嘴儿吹捧道,看起来大大咧咧,心无城府,但笑意不达眼底。 “能有什么前程?金格格真会聊天。” 琳琅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一句。 行至一个亭角,兰心扶着琳琅的手进去小坐,金玉妍紧随其后,看着亭外湖畔的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精致,不觉会心一笑。 “吕姐姐,你是不知道,如今府里只有两个阿哥,都是出自富察氏的女子生的,若是姐姐能够早日诞下三阿哥,想必王爷会很高兴吧。” 金玉妍虽然在琳琅这儿碰了钉子,但依然面不改色地嬉笑着,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总有股挑拨的意味。 对于琳琅,金玉妍嫉妒嫌恶,不希望对方和福晋和睦相处,最好能够借刀杀人,借富察琅嬅的手干掉吕琳琅。 “金格格怎么自己不生呢?” 琳琅若有所思地看着金玉妍,笑意盈然,后者微微一怔,旋即淡淡道:“估计是妹妹福薄吧。” 她只是不想现在生阿哥罢了,一直在暗自服用避孕药,免得招了福晋的眼。 富察格格虽然生了大阿哥,身体就不太好了,后来夭折了一个女儿,现在身体破败了大半,王爷都快要把她忘到犄角旮旯里了。 金玉妍是个玩阴谋的,自然猜测这是福晋暗地里搞得鬼,越发的谨小慎微,巴结富察琅嬅,以求对方的庇护和以后的图谋。 两人没聊几句就各自散了,主要是琳琅不太喜欢接金玉妍的话茬子,不按照正常套路走,金玉妍觉得没意思,索性提前离开了。 “主儿,金格格的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奴婢总感觉她的笑容有点假,未必是真心诚意与你结交。” 兰心眼见着金玉妍主仆走远了,不由上前提醒道,她的心思细腻,担心主儿被对方忽悠了。 琳琅点了点头,正是因为知道金玉妍不是善茬,对她不怀好意,所以她懒得搭理对方,金玉妍自以为很聪明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当做傻瓜,几乎和谁说话都有着算计和挑拨之心。 逛了会儿,琳琅她们重新回了漪兰阁。 “爷怎么还在?” 琳琅进屋看到歪在她之前的位置上看书的弘历,满脸讶异,还以为他憋不住去找旁人了。 伺候在跟前的王钦笑眯眯地解释道:“吕主儿回来了就好,爷准备在漪兰阁用膳,后厨那里说是有新鲜的鲟鱼,正好可以给爷做道鲟鱼羹,主儿素日喜欢吃什么,奴才现在就去操办。” 琳琅摇了摇头,王府吃食格外精致,她没啥好挑的,只吩咐要盏玫瑰花茶和樱桃果脯,作为饭后的茶点。 王钦感受到王爷看他不耐烦的眼色,估计嫌他在这儿碍眼了,立即屁颠屁颠的退下去安排膳食。 “爷还在生气吗?看看我摘的蔷薇花,是不是很香很漂亮?” 琳琅提着那篮子红艳艳的蔷薇花瓣,献宝似的在弘历眼前晃悠了一圈,语气不要太嘚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瞧你乐的,蔷薇不如你又香又美。” 弘历伸手把琳琅捞进怀里,迷恋地呼吸着她醉人的香气,朝着那绯红的唇瓣狠狠地吻了好几下,抱怨道:“你真是狠心,只顾自己开心,知不知道爷先前难受的要死。” 琳琅不禁扑哧一笑,搂住弘历的脖子告饶道:“好啦,都是妾身的错,之前是闹着你玩的,谁让你当了真想要欺负我,我若是不跑,岂不是要被爷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看在弘历没有临时找旁的女人泻火的份上,琳琅不介意哄哄他,声音娇滴滴道:“爷消消气,妾身给你泡一盏茶如何?就当做是你赔罪,你说好不好?” 弘历表情稍霁,笑着答应了。 琳琅取了一只釉色通透的缠枝莲花茶盏,撒了几瓣蔷薇花瓣进去,然后注入半盏沸水,撒上几颗冰糖和冰片,花茶就大功告成。 “爷,请你品尝吧。” “你真会偷懒。” 弘历无可奈何地刮了刮琳琅的鼻子,接过她递过来的蔷薇花茶,白玉般的茶盏,浸泡着嫩红花瓣,轻轻抿一口,有蔷薇的清雅气息,以及口齿间的清甜,感觉还不错。 第44章 如懿传(9) 往后半个月,弘历几乎夜夜留宿在漪兰阁陪伴琳琅,薛涛纸笺的情诗一封封地写得肉麻至极,就琳琅水平有限的鉴赏能力,弘历写的诗词格调一般,辞藻偏于华丽,过于直白。 但男人嘛,大多需要哄骗,写的再差再烂,最起码他花了时间心思,自然不能泼冷水,该称赞的时候必须要往嘴里抹点蜜。 琳琅把那一叠叠的情诗折成玫瑰花,存放在一个透明的圆弧玻璃罐里,偶尔兴致来了,拆开一封细阅,也是一种情趣。 “王爷真是宠爱主儿,嫌屋里玻璃罐太过简易,又谴王钦送来了造型更加精美的水晶瓶,不仅可以装玫瑰信笺,还能用来插花。” 兰心喜孜孜地将澄亮的水晶瓶摆好,注入了清水,插上新采摘回来的花朵儿,这个时节,除了蔷薇开得正盛,还有木槿、茉莉和凌霄花。 弘历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满室的花香,但最馥郁芬芳的无疑是他心尖上的美人琳琅。 “爷怎么来了?今日该去福晋那里了。” 琳琅放下手上的书卷,瞟了眼风尘仆仆的弘历,他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怎么,琳琅不乐意看到爷?” 弘历不满地挑起琳琅的下颌,手势暧昧,兰心见状,登时低眉敛目,识趣地退了下去,顺便替主子关好了门。 琳琅嘟了嘟嘴,耿直道:“妾身是怕后院其他的姐妹生吞了我,爷只有一个,但府里妻妾成群,个个都盼着爷过去,尤其是福晋和侧福晋,虽然嘴上没说,但没少拿眼神告诫妾身,勿要恃宠而骄,若是传到贵妃娘娘和姑母的耳朵里,估计妾身还要抄写各种佛经了。” 弘历微微眯眼,不以为然地把琳琅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脑袋深埋在她乌黑浓密的秀发之中,没有浓重的脂粉气,清清爽爽之中蕴含着怎么闻都不腻的幽兰气息。 “不要理她们,福晋向来贤惠,对你也很喜欢,顶多说几句规矩话,至于额娘和欣嫔娘娘,若真要训斥你,一切自有爷承担,怎么会罚你抄东西?我可不舍得你这双手做任何体罚的事情。” 琳琅娇声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有人想要罚我,我可不依,分明是爷的错,妾身又没有痴缠您,可不顶着魅惑王爷的坏名声。” 弘历抬起头,嘻嘻笑看着琳琅,对她的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当即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琳琅,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琳琅弯了弯眉眼,献上了一枚香吻。 弘历趁势束缚住她的纤纤玉手,坏笑着俯身欺压了上去,美人凌乱没有梳成髻的长发,泼墨一般铺洒在杨妃色的软榻之上,美目含情,顾盼生辉,令人看了血脉喷张。 如此活色生香,弘历准备好好怜爱一番,忽闻外头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叩门声。 兰心隔门说道:“王爷,青侧福晋身边的阿箬姑娘来了,说是青主儿身子不舒坦,请王爷过去瞧瞧。” 弘历眉峰微蹙,莫名地烦躁起来,刚准备脱口而出“不舒坦不知道找府医嘛”,但念及和青樱自幼不一般的青梅竹马情,生生把这句咆哮憋了回去。 他很熟悉青樱的性格,虽然对方初进府有几分年少不更事的骄矜任性,但随着乌拉那拉皇后落马,她越发的沉稳娴静,乖巧懂事,一般没有什么麻烦事,根本不会来打扰他,想必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虽然新欢惹人怜,令他割舍不下,但对特殊的旧爱,弘历也做不到冷心冷肺,青樱可是他费劲心力向皇阿玛讨来的侧福晋。 “爷去梅沁阁看看青侧福晋吧,说起来她也好久没见着爷了,估计也是想念的紧,说不定是相思成疾。” 琳琅力道轻巧地推开了弘历,笑吟吟道。 “爷若是真的走了,你不吃醋?” 弘历挑着剑眉,看向闪到一边坐下的琳琅,语气里莫名地有几分哀怨的意味。 “瞧爷这话说的,琳琅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好歹也是书香门第,闺阁里也曾读过女则女诫,明白几分事理,怎会这般小家子气?善妒不可取,吃醋也得讲究时候,青侧福晋如今病了,爷去看看她合情合理,吃哪门子醋啊,王爷真真是小看了妾身。” 琳琅斜睨了眼弘历,慢条斯理道,捻了一粒剥好的葡萄喂进他的嘴里,含笑催促道:“爷就别磨蹭了,快去吧。” 弘历握着琳琅的手,轻轻拍了拍,心中满是欣喜和感喟,不愧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宠儿,美貌有风情,还如此的善解人意。 在阁外等得有点不耐烦的阿箬,来回地踱步,瞪着候在门口的碧水,又斜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兰心,语气傲慢道:“你们到底有没有通报王爷?我家主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难不成青侧福晋得了什么急症不成,要真是这样,请太医才是关键,王爷又不是灵丹妙药,又不能治病救人! 兰心暗自腹诽着,表面端着和气的笑容,上前几步拉着阿箬的手,婉言道:“阿箬姐姐别急,要不坐下喝盏茶吧。” 王府诸人皆知,阿箬是青侧福晋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婢女,模样俊俏,脾气火爆。 因青侧福晋的位份只在福晋之下,又得王爷多年的宠爱,主儿有体面,奴才面子上就有光,越发嘚瑟了。 阿箬这些年趾高气扬惯了,丝毫不将其他低她一等的婢女放在眼里,即使兰心侍奉的主儿是新牌宠妾吕庶福晋,那个天仙般的绝色。 “谁稀罕你这里的茶!” 阿箬不屑地撇了撇嘴,红艳艳的嘴巴翘得老高,直接甩开兰心的手,一双还算漂亮的眼睛满是窥测性地环绕漪兰阁的摆设,暗自做着比较。 兰心的表情有点挂不住,心想着这阿箬实在太没眼色了,该通报的话她都说了,王爷想不想出来,去不去梅沁阁,那要看王爷的意思,朝她发什么脾气,都是伺候人的婢女,谁比谁高贵啊! 第45章 如懿传(10) 弘历从内室出来时,阿箬立即换了一张乖巧的面孔,笑意盈然的屈膝请了安,因为是要见弘历,临出门前,她特意换了件颜色鲜亮的桃红色衣服,抹了胭脂水粉,戴上了青樱素日赏赐给她的首饰,娇俏地好似迎风而展的迎春花。 “王爷,主儿正等着你呢。” 眼见着弘历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连了好几圈,阿箬心里一阵激动的狂喜,嗓子越发的娇软带着糯性。 “好生照顾你们主儿。” 弘历临走前郑重地叮嘱兰心和碧水,对阿箬的娇柔做作有几分辣眼睛,见识过太多的美人,尤其是拥有了琳琅那般仙姿玉颜的绝色,再看往日还算俏丽的阿箬,顿然觉得没什么好欣赏的。 “奴婢遵命。” 兰心和碧水躬身称是,对主儿受王爷宠爱和重视越发的欢喜,再瞅阿箬那张遮掩不住懊恼的神情,不觉努了努嘴。 嫉妒又如何,青侧福晋以前是后院第一人,目下无尘的存在,但现在也只能靠生病博得王爷的同情,真真是丢分儿。 梅沁阁。 青樱这几天偶感风寒,吃了剂药睡了一小会儿,再次醒来,发现身侧只有惢心在小心侍奉,不免诧异问道:“阿箬她人呢,又跑哪里野去了?” 惢心抿了抿唇,犹豫地回道:“阿箬姐姐她…她说要请王爷过来看您,现在估计在吕庶福晋的漪兰阁。” 青樱闻此言,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禁不住轻斥一声:“阿箬真是糊涂!谁吩咐她请王爷来的?我也就是个咳嗽而已,过两天就好了,吕庶福晋正是得宠的时候,心性如何暂且不知,咱们何必白白得罪她,树立这样的敌人,再者说,今日是十五,爷按例会去福晋的主院陪着,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把王爷请来,这不是成心给我添乱嘛!” 惢心何况不明白这个道理,王爷对主儿有情分,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何必在爷兴头上托病求宠,还是这样的日子。 阿箬准备请王爷的时候,惢心该劝的都劝了,但她完全劝不住气势汹汹的阿箬,因为阿箬每每以主儿的陪嫁婢女自居,性格又极其霸道,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哪里愿意听惢心的劝。 “主儿,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拉住阿箬姐姐。” 惢心立即跪下请罪。 青樱轻叹了一口气,阿箬的性子一直都风风火火,又不爱吃亏,惢心劝不住她实属正常,只怪她过于纵容,只能以后多多调教。 “惢心,你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 既然王爷一会儿要来,青樱便吩咐惢心替她做一道暗香汤,以及准备了弘历素日喜欢吃的精致小点心。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弘历挑了帘子进来,“青樱,听说你不舒服,可看了府医?” 看着青樱略显清瘦的面庞,弘历不免有几分心疼,上前柔声关切道。 “风寒咳嗽罢了,不碍事,府医说吃几剂药就能根除,只怪阿箬这丫头自作主张,平白去烦了王爷过来。” 青樱靠在床侧,笑容恬静地说道。 “阿箬也是为你着急,看你憔悴的,这些日子是爷疏忽了你,以后不会了。” 弘历搂住青樱单薄的肩膀,温柔细语地安慰,端的是一片情深意切。 “有爷这句话,妾身就知足了。” 青樱心满意足地依偎在弘历的怀里,低垂的睫毛寒鸦似的,覆盖了眼底漫溢出来的一点点惆怅。 因着来了青樱这里,又有暗香汤这样能勾起美好回忆的汤品,弘历便没有再去福晋的主院。 在他心里,富察琅嬅端庄持重,心胸豁达,应该不会在意这点细枝末节,十五没去她的院子,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但这只是弘历的自以为是罢了。 福晋的风华院,精心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膳食,都是弘历喜欢的菜肴,富察琅站在门口嬅翘首以盼,得来的却是王爷今晚要在梅沁阁歇息的消息。 “王爷他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富察琅嬅的神情不免落寞,自言自语道。 “福晋,饭菜快要凉了,既然爷今晚不来,你也得吃点东西,青侧福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咳嗽几声又不是什么大病,非要霸占着王爷,早晚有她好看!” 素练不忍主子伤心伤神,又是安慰,又是诅咒青樱最好咳嗽加重,患上肺痨。 富察琅嬅摇了摇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看了看外头朦胧的月色,在浓雾的遮掩下月华越发的凄冷凉薄,王爷的心真的好冷。 就算她生下了二阿哥,得到的不过是表面的尊重,以前受宠的是青樱和金玉妍,现在得宠的吕琳琅和青樱。 青樱,乌拉那拉青樱,这个名字几乎像是一座千斤巨石般压在富察琅嬅的心口,沉甸甸的压着,令她欲除而后快。 “莲心,你去给吕庶福晋送点补品,就说给她补身子,顺便说句,王爷向来爱怜青侧福晋,让她不要多想。” 富察琅嬅想到王爷是阿箬亲自从漪兰阁请走的,吕琳琅心里未必舒服,不免吩咐莲心去带话,东西是其次,挑拨吕氏憎恶青樱,与之相斗才是关键。 莲心应声离去了。 素练吩咐人端来一盏炖得香气四溢的红枣燕窝,半哄半劝道:“福晋这样就对了,你是王府的女主子,身份尊贵,看着底下的妾室争斗就行,青侧福晋是旧爱,吕庶福晋是新欢,看爷更心疼谁,左不过是她们狗咬狗罢了…来,听奴婢的话,用点燕窝,不要伤着胃。” 自从富察琅嬅夭折了大格格,好不容易又诞下二阿哥,气血就有点虚亏,脸色其实没有表面看得那样好。 她每日既要忙着打理王府里的各种庶务,操心妾室们是否安分守己,还要对宫里的娘娘时时表孝心、做规矩,力求做到十全十美,劳心劳力的事情太多了。 富察琅嬅总觉得膝下的子嗣太少,永琏虽然是嫡出的阿哥,但一个阿哥总感觉不够保险,她还想要生几个孩子,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便伸手接了素练递过来的红枣燕窝,勉强吃了进去。 第46章 如懿传(11) 琳琅没有如福晋期望的那般,气势汹汹地与青樱斗起来,反而很佛系,日常养养花,逗逗廊下的鹦鹉,或是给弘历绣香包练手艺。 几年的时光过去了,琳琅得到的宠爱最甚,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养精蓄锐的富察琅嬅又生了三格格璟瑟,宠爱一般的苏绿筠的肚子有了动静,隔年诞下三阿哥永璋。 只是大阿哥的生母富察格格的病情越发严重,按照府医隐晦的说法,估计也就这半个月的事,熬不了整月。 富察褚瑛知道命不久矣,于病榻之上哭得泪人儿一般,她枯瘦的手紧紧拉着弘历的袍袖,眼角红肿,抽噎道:“王爷,妾身怕是不行了,这辈子能够有幸伺候爷一场,也算不枉此生,只是永璜年纪还这么小,还请王爷多加照拂。” 弘历怜惜地握着富察褚瑛的手,颔首答应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永璜是他的长子,他如何不重视呢? 富察琅嬅目光微沉,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她特意向弘历说了照顾永璜的事,话里话外一片诚恳热切,“褚瑛到底是妾身的族姐,她如今病体渐危,恐怕无力照顾大阿哥,妾身愿意多担一份责,把大阿哥接到身边抚养,还请爷能够答允。” 弘历自然不会拒绝,大赞福晋贤良。 富察格格过世一个月后,宫里即刻传来丧音,皇帝的大限到了,宝亲王府得了信音儿,立即集体缟素起来,后院的不论主仆全都是素衫银饰,面露哀容,心下却止不住的欢心雀跃。 漪兰阁。 琳琅看着换了银制笼子、正在啄食的鹦哥儿,嘻嘻地逗弄了几下,弘历和富察琅嬅进了宫还没有回来,府里上上下下虽然装得很哀戚,但那都是表面的形式,日常该吃吃该喝喝,都没有减半,只是大多是素食,感觉在吃精致的素斋,口感并不粗糙。 “主儿,欣嫔娘娘那边传了信儿过来,说是皇帝龙驭宾天了,咱们王爷已经在灵前继位,是铁板钉钉的新帝,娘娘说是让主儿做好准备。” 兰心凑近琳琅,压低声音欢喜道。 “姑母这话说的,这有什么好准备的?左不过是等着通知进宫哭丧,到时候皇上大封后宫,该得到什么就是什么,强求不得。” 琳琅语气淡淡,这些年她和弘历依然过着蜜里调油、没羞没躁的日子,没少令金玉妍暗自气得跺脚,青樱再如何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但她身边的阿箬没少暗自狂吠,更别提高曦月在福晋面前告她的状。 “主儿说的有理,爷那么宠爱您,想必不会在位份上亏待主儿的。” 兰心最佩服的就是主儿的这份淡定,原本有点浮躁的心绪渐渐稳定下来。 “主儿,王爷遣小李公公过来送东西。” 外面侍候的碧水对里通报道。 琳琅吩咐对方进来,看着年纪尚轻、长相俊俏的小太监,她不觉微微一笑:“原来是李玉公公啊。” 李玉哪里禁得住这样的美颜暴击,当即羞臊地垂下了眉目,恭恭敬敬地回道:“主儿客气了,唤奴才李玉即可,主子爷在宫里暂时回不来,说是答应给主儿写的信,不敢忘了,怕主儿恼,特意吩咐奴才提前送了出来。” 话罢,他将一封薛涛信笺递了过来,兰心伸手替琳琅接了。 “有劳李公公了。” 琳琅对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印象还不错,做事进退有度,说话也不油腻,最重要的是皮相不错,看着赏心悦目,符合她的基本审美。 李玉临走时,琳琅吩咐兰心打赏了对方一锭金子外加荣福记的芙蓉莲子酥,把那小公公感动地边走边揉眼睛。 缓缓拆开那封熟悉的信笺,映入眼帘的是弘历熟悉的笔迹,龙凤凤舞,颇有几分气韵。 信的内容除了表达了他对琳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还抒发了他对于丧父后的哀伤和悲恸心情。 对于老皇帝的生与死,琳琅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她只知道,她很快就要重新进入紫禁城,那座四四方方、红墙绿瓦的深深宫殿。 不出两日,宝亲王府的女眷们奉旨进宫为先帝哭灵,宫里的云板声哀戚地响起,连绵不断,低空回旋的一群乌鸦“嘎嘎”叫个不停,给嘤嘤的哭声平添了几分孤索感。 琳琅的膝盖下垫了一个蒲团,按照潜邸位份次序跪在青樱和高曦月身后抹着绢子呜咽几声,看着富察琅嬅操劳过度晕厥了过去,眼瞅着两大侧福晋的暗中争锋,吃了不少瓜。 如今高曦月的父亲高斌得势,青樱的家世渐渐落魄,宫里的景仁宫还关着一个被先帝厌弃的皇后,不喜青樱的人都等着看她笑话,高曦月哭灵时公然抢c位,把对方的体面踩在脚下。 到了晚间,琳琅脱去素缟的孝服,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花瓣澡,兰心舀着温水给她淋着披散开的长发。 洗浴完毕,从御膳房那里送来了一盏炖好的参汤,琳琅稍微用了两口,想起富察琅嬅白天晕倒的事,不由问道:“福晋那边如何了?” 兰心回道:“福晋好多了,有月福晋和青福晋在旁亲自照看,听说皇上也去看了,没什么大碍。” 琳琅正准备说今日早点休息,却见弘历挑了帘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用眼色示意兰心先退出去,转而把琳琅抱在怀里,耳鬓厮磨了一番。 “爷…哦,该改口了,皇上,你的胡茬扎到人家了。” 琳琅嫌弃地把弘历往外推了推,撒娇道。 弘历这才停止了攻势,他嘴角的胡茬青青的一簇,因着丧礼期间没有清理,显得有几分沧桑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连日来的劳累使他面色憔悴了好多,唯有看向琳琅的眼神温柔如初。 他漫不经心地捋了捋琳琅鬓侧凌乱的一缕碎片,忽然感慨地说道:“琳琅,你知道吗?朕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虽然皇阿玛突然离世,朕心里莫名的沉重难过,有不舍和惶恐,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朕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无疑是弘历的心里话,琳琅喜欢他这样掏心窝地说话,不虚伪。 第47章 如懿传(12) 国丧过后,早已登基为帝的弘历改了年号为“乾隆”,富察琅嬅最先册立为皇后,举行了颇为隆重的册后典礼,是紫禁城正经的主子娘娘,随后便是其他潜邸妾室的封位和宫室安排。 皇后挑了长春宫居住,膝下的二阿哥长公主以及代养的大阿哥按照祖宗规矩,纷纷送往撷芳殿居住,即使是四个月大的三阿哥,也在苏绿筠的万般不舍的泪眼下送了进去。 琳琅并没有打听其他人的情况,奉旨搬到了翊坤宫,豪华的宫殿不逊色于前世居住的永寿宫。 王钦恭恭敬敬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教始宫闱…册封吕氏为贵妃,封号淑,尔其祗膺巽命,荷庆泽于方来,钦哉。” 侍奉琳琅的兰心和碧水不胜欣喜,原以为主儿能封个妃位就了不得,没想到是贵妃,这真真是出人意料。 “淑贵妃,您请接旨吧。” 王钦谄媚笑着说,对琳琅的态度不要太恭敬,作为皇帝的御前副总管,他现在可是个炙手可热的红人,皇后和慧贵妃待他和气,底下的奴才争着给他擦鞋。 但即使如此,王钦依然不敢在琳琅面前失了半点分寸,要知道,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淑贵妃的出身不算显赫,又没有诞育子嗣的功劳,封嫔做个一宫主位就可以了。 生了三阿哥的苏绿筠封了纯嫔,出自玉氏的金格格以前那样得宠,不也只是个嘉贵人,但皇帝却不依,固执地要给吕庶福晋封贵妃,甚至为了给她取封号花费了不少心思。 都说贵淑德贤,淑贵妃一下子占了两个。 皇后虽然心里不舒坦,但也不敢违逆皇帝的意思,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了,把拟定好的册封名单给皇太后看了,除了青樱的娴贵妃被驳斥了,改为娴妃,其他都没有什么异议。 琳琅面色日常地接了圣旨,打赏王钦。 王钦前脚刚走,搬进寿宁宫的欣太嫔便打发宫女倩桃来看琳琅,想必知道了娘家侄女被皇帝册封贵妃的消息,喜不自禁。 琳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尚早,便收拾了一番,先去了寿康宫拜见太后,原本的熹贵妃。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琳琅对着太后盈盈一拜。 太后唇边泛着笑意,仔细看着琳琅,啧啧赞道:“不愧是哀家看中的人,如今出息了,成了贵妃,比哀家当年强,日后好好侍奉皇帝,不可懈怠了。” 琳琅谦逊地摇摇头:“这都是仰仗太后娘娘的提拔,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琳琅还要见欣太嫔,没有强留她喝茶叙旧,吩咐福珈将她送了出去。 来到寿宁宫时,其他太妃太嫔和太贵人们识趣地回避了,只余满面红光的欣太嫔拉着琳琅一直絮絮叨叨地说话。 “哎哟,琳琅啊,你是不知道,听到你册封为淑贵妃的消息,姑母都傻眼儿了,这真是吕氏一族的荣光啊,还好你爹娘当年没有犯糊涂,早早把你送进宫来,不然哪里有今日的好福气?” 欣嫔红着眼圈道,她熬了大半生,为先帝生了淑和公主,还夭折了一个胎儿,混了那么多年只是个嫔位,不如琳琅初封就有贵妃的高位,就算现在没有孩子傍身,以后也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姑母,这是好事,你就莫要流泪了。” 琳琅知道欣太嫔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大喜大悲之下难免失态,不免取出绢子,亲自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说得对!是姑母糊涂了,有什么好哭的,该为你高兴才是,如今后宫除了皇后和慧贵妃,也就是你的位份最高,若是再生下一男半女,你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欣太嫔提到孩子的话题时,不免看了看琳琅的肚子,诧异道:“按理说,皇上那样宠爱你,你的身体也不差,也该有孕了,怎么这些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改日请太医给你瞧瞧,吃点坐胎药试试,不要仗着年轻得宠不在乎有没有子嗣,后宫的女人啊,宠爱只能排第二,子嗣才是第一位。” 琳琅微笑颔首,表示受教了。 以前在潜邸的时候,福晋忌惮她,赏赐给她避孕的玉链子,琳琅每日都会戴着,但那东西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反正那个时候琳琅也没有生宝宝的打算。 妖精怀孕原本就不同于人类的肉体凡胎,就如琳琅这类的花木精灵的族群,生孩子不要太简单,身上的叶子那么多,花瓣也不少,放在体内蕴养几个月,就能凝聚成一个男孩或女孩。 只是由系统提供的剧情来看,弘历的寿命似乎很长,孩子生早了未必是好事,所以她的孕事还是缓缓吧。 回了翊坤宫,弘历早已等候多时,见了琳琅立即问道:“你去哪儿了?” 琳琅知道弘历心底是有点忌讳太后,便避重就轻道:“臣妾去寿宁宫看看姑母,这么多年了都没怎么看望她老人家,想起真真是惭愧。” 先帝在世时,弘历根本不会让琳琅露面进宫,何况她那时的位份是庶福晋,也没有太多机会进宫,以至于这么多年,她几乎都没有再踏进宫门半步。 “你是个孝顺的,欣太妃应该会明白的。” 弘历牵着琳琅的手坐下,宽慰道。 琳琅微微挑眉,嘴里念叨道:“欣太妃?” 弘历是打算给姑母加封吗? “傻丫头,欣太嫔是你嫡亲的姑母,又曾侍奉先帝多年,还要诞育公主的功劳,加封为太妃有何不可,朕明日便亲自拟旨,优渥欣太妃的待遇,让她养老的日子更加舒坦。” 弘历深深凝视着琳琅,朗然笑道。 “皇上真好,臣妾替姑母谢过皇上了。” 琳琅笑颜逐开,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弘历的怀里,顺势勾着他的脖子,小鸡啄米一般在他的面颊上啄了口。 “这样蜻蜓点水就想报答朕?” 弘历深邃了眼神,温柔地托起了琳琅弧度完美的下巴,口中喃喃道:“琳琅,给朕生个孩子吧。” 熟稔缠绵的吻攻城略地而下,琳琅下一刻被人打横抱起,置于宽敞柔软的床榻上。 第48章 如懿传(13) 盼来盼去,只盼来一个娴妃之位的青樱不免有些失望,若是没有吕琳琅的贵妃之位做对照组,她心里或许会舒坦点,毕竟如今的钮祜禄太后和姑母是死敌,她的家世也不如高曦月。 但吕庶福晋都能当上贵妃,她这个被先帝亲自下旨册封的宝亲王侧福晋只能屈尊于妃位,青樱的心态渐渐有点失衡。 日后见面,她还得向高曦月、吕琳琅问安行礼,一个刁钻跋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另一个霸占着弘历这么多年,抢了她的宠爱,依旧没有失宠的趋势。 看着主儿晦涩惆怅的面孔,惢心做事越发的谨慎小心,倒是阿箬的一张嘴几乎没有停过,劈里啪啦地说着主儿住的延禧宫如何偏僻破落,既不如长春宫、咸福宫有好的寓意,春恩常在、福气贤聚,也不如翊坤宫永寿宫华丽宽敞,离养心殿最近。 “主儿,您就是太好性儿了,皇后娘娘把您分进这样的宫室,分明还在记恨您当年差点抢了她嫡福晋的位置,若不是当年老主子出事,依照皇上对您的情分和看重,现在当皇后的可就是…” 眼见着阿箬说的话越发没有体统,青樱立即厉声呵斥住了,“住嘴,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日后就不要在本宫跟前伺候了,免得给我惹麻烦,紫禁城不是之前的王府后院!” 以前在宝亲王府,青樱愿意一直纵容阿箬,那是觉得阿箬是真性情,虽然满肚子的抱怨,但都是为了她这个主子着想,索性阁子里都是自己的人,屋子里碎碎念,也传不到那头去。 但现在进了偌大的皇城,住的地方宽敞了,伺候的人多了,阿箬若是还这样什么话都往外咕噜,早晚会给她招惹是非。 阿箬俏脸微白,立即跪了下来,委屈地扁了扁嘴巴,小声嗫嚅道:“奴婢只是替主儿抱不平,依照主儿的侧福晋身份,理该册封贵妃,住进更好的宫殿,东西六宫哪一个宫殿不比延禧宫好,皇后偏偏把主儿分到这样偏僻的宫室,若是皇上以后嫌远,不来了可怎么办?” 惢心何尝不替自家主儿委屈,但有些话放在心里就行,像阿箬这样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只会令主儿的心里更加难受,无法改变的事实,说太多也是枉然。 青樱久久没有吭声,一味地看着窗外萧索的落叶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惢心凑到阿箬跟前,小声说道:“阿箬姐姐要不先回屋子里休息吧,主儿现在心情不顺,姐姐说太多反而不妙。” 阿箬不满地瞪了惢心一眼,跪着的姿势的确不太舒服,她闷声闷气道:“用得着你指挥我该如何做吗?少在主儿面前争表现!” 惢心好心好意当了驴肝肺,不免闭了嘴,不再说话,青樱心情烦闷,没有理会阿箬,直接打发对方下去,只留了惢心在身侧侍奉,心里想着皇上今晚会召幸谁,皇后还是淑贵妃?估计不会是她。 翊坤宫,弘历在长春宫陪了皇后用了晚膳,依然雷打不动地来陪琳琅,琳琅故作惊讶地瞅了他一眼,嘀咕道:“皇上怎么不在皇后娘娘那里歇息?跑来跑去也不嫌累得慌。” 弘历走上前,在琳琅白玉般的面颊上偷香了一口,顺势往床榻上一躺,舒展着胳膊,笑眯眯道:“不累啊,抱着爱妃睡觉舒服,香香软软的,还没有各种怪异的脂粉味道。” 琳琅挽起披散下来的头发,吸了吸鼻子,不由懊恼道:“皇上你又坏规矩了,你都没有沐浴就敢躺臣妾的床,还不赶快去洗澡。” 弘历有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琳琅这洁癖是不是有点严重了,他今天都没有出汗,根本没有味道啊。 奈何美人小胳膊小腿儿地来拉扯他,嘴里不住叫嚣道:“皇上快起来洗澡啦,不然臣妾不会挨着你的,今晚你自己抱着被子一个人睡吧!” 没办法,弘历被迫起来洗澡,坏心眼地把琳琅也拉扯到浴桶里玩耍了一番,鸳鸯戏水,恩爱缠绵,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闹腾,直到后半夜才彻底睡着。 翌日,琳琅舒服地地卷在棉被里继续补觉,半眯着眼,看着天还没亮就不得不起来早朝的弘历,他伸直着手臂,眼睛闭着,不时打着疲倦的哈欠,任由宫人小心翼翼地替他穿龙袍,戴冠帽,套上龙靴。 “皇上,记得让王钦给您泡杯浓茶,醒醒神。” 琳琅巧声提醒道,弘历侧首瞟了她一眼,满眼的笑意和不舍:“你多睡会儿,不用担心朕。” 临走前,弘历扒开被子,在琳琅红扑扑的脸蛋上吻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去上朝了。 皇帝要上朝,后妃都必须前往长春宫向皇后请安,琳琅虽然爱睡懒觉,但也不想无缘无故地挑战富察琅嬅的权威,掐着时间点,她坐着轿辇来了长春宫的殿门前,小太监立即麻利地通报了一声:“淑贵妃到!” 琳琅弱柳扶风地走了进去,发现里头坐满了乌压压的人,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高曦月正不爽地朝她这个方向努嘴,小声对富察琅嬅抱怨着:“娘娘你瞧瞧,以前在王府吕氏就是最后一个来请安,现在进了宫封了贵妃,依然还这样,根本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琳琅五感灵敏,高曦月暗搓搓地对皇后打报告,她听的一清二楚,虽然她是最后一个到,但又没有迟到,如何是不尊重皇后? 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琳琅都懒得解释了,反正皇后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友善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琳琅请了安,施施然地落了座。 金玉妍瞟了眼皇后不悦的神情,又嫉妒地盯了眼琳琅的好气色,掩着嘴打趣道:“淑姐姐来得正是巧呢,刚才皇后娘娘还说姐姐得皇上盛宠,昨晚应该累着了,今日就算是不来请安也是无妨的,这样的体面,估计也就淑贵妃有,妹妹真是羡慕不来啊。” 琳琅恬淡而笑,没有搭理金玉妍,只是对皇后温婉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贤德,臣妾不敢造次。” 虽然她请安是最后一个到,但没有迟到,没什么好心虚的,对待富察琅嬅的态度,琳琅自认为还算恭敬。 金玉妍暗自生了几分怒意,她向来不把其他格格放在眼里,比如隐形人一般的海兰和陈婉茵,但何曾被人如此忽视冷落。 就算她没有吕琳琅得宠,但也不算太失宠,最起码比高曦月得皇上的欢心。 金玉妍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一点儿,但念及自己出自玉氏,进宫只得了嘉贵人的位份,而吕琳琅却身居贵妃之位,风光无限,她心里再次不平衡。 第49章 如懿传(14) 高曦月不满琳琅怡然自得的姿态,直白地指责她昨晚不该霸占着皇帝,丧仪之后的第一个晚上,皇上应该陪的女人应该是皇后,而不是妾妃。 金玉妍紧随其后,附和高曦月的话,言之凿凿道:“皇后娘娘大度,淑贵妃却不晓得规劝皇上,这事若是闹到太后那里去,淑贵妃的面子估计也不好看吧。” 琳琅安之若素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扫了一眼其他的人,胆小懦弱者在装鹌鹑,比如苏绿筠、陈婉茵,想要明哲保身的,一味地低着头,比如青樱、海兰,当然不乏想要看她出丑的女人。 富察琅嬅对此不言不语,端着精致的茶杯慢悠悠地品茗,任由高曦月和金玉妍你一句我一句地指责琳琅,似乎也想给她这个宠妃一点儿颜色看看。 呵,这是打算公然霸凌本宫吗?琳琅心里有点不爽,渐渐变成“非常不爽”,面色也就不好看了。 她“腾”地一声站起身,就往外走,惊得其他人纷纷看向琳琅,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淑贵妃,你这是做什么?本宫有说跪安了吗?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富察琅嬅早就想要教训琳琅了,这个在王府受宠多年,进宫荣享高位、继续碍眼的女人,以前她有多么讨厌乌拉那拉青樱,现在就有多讨厌吕琳琅。 “皇后自己留不住皇上,非要怨怼臣妾霸占,还任由自己的狗腿子满口唾沫地指责臣妾,真真是荒谬,既然皇后不喜臣妾,觉得臣妾碍眼,那臣妾以后就不来了!” 琳琅气势汹汹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期间不是没人拦着她,但谁敢强行拦呀! 富察琅嬅的脸都气青了,浑身发抖,更别提目瞪口呆的高曦月和金玉妍了,淑贵妃就这样走了?她怎么敢这样对皇后娘娘说话!怼的这般理直气壮! 回了翊坤宫的琳琅,直接踢掉了高高的花盆底,换了双舒服的绣花鞋,想着以后再也不用去长春宫请安点卯了,心里乐开了花,总算有理由和皇后翻脸了。 兰心对此忧心忡忡,担心主儿冒犯皇后会受到皇上的责备和冷落,再如何说,富察皇后出自名门世家,叔伯马齐马武都是朝廷重臣,皇后膝下儿女双全,地位稳固,主儿得罪了中宫,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养心殿,弘历批完了一半奏折,王钦立即殷勤地奉上了一杯参茶,眼珠子不自觉地“咕噜”转了几下。 他得了皇后和慧贵妃那边的好处,虽然打心里不太想打淑贵妃的小报告,但权衡了利弊,淑贵妃虽然美貌无双,但到底不如皇后地位稳固,不由把今早长春宫的请安风波添油加醋地对皇上说了。 话里话外都是皇后多么无辜,慧贵妃如何被波及,淑贵妃挑衅皇后,不把其他妃嫔放在眼里,甚至声称以后不会再来长春宫请安。 “皇后娘娘气得脑壳儿发疼,皇上是否要去长春宫看看?” 话音末了,王钦小心翼翼地问道。 弘历意味深长地看了王钦一眼,看得对方心底发毛,脑袋垂得更加低了,越过眼前的狗奴才,他的目光投向侍候在角落里的李玉,沉声问道:“淑贵妃当真这样无礼?” 李玉是何等机敏,他原本对琳琅的印象就很好,淑贵妃明明就是个美丽又温柔的仙女,仙女如果发火,肯定是有人逼的,听皇上问话的口音,显然是不信王钦的一面之词,不由跪下应道:“奴才虽然没有目睹当时的情景,但却觉得淑主儿不似那样胡闹没分寸的人,想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吧。” 王钦后知后觉地缓过神来,斜着眼狠狠地瞪了眼李玉,心下暗骂,这个小王八羔子! 弘历面无表情,踹了王钦一脚后,直接带着李玉去了翊坤宫看琳琅。 临进宫门,看到齐汝背着药箱从里面走了出来,弘历立即拦住对方,急切问道:“齐太医,贵妃身体难道有恙?” 齐汝给弘历打了个千儿请安,恭恭敬敬地应道:“回禀皇上,淑贵妃不知何故,气怒攻心,肝火旺盛,估计要休养一段时间。” 弘历闻言彻底急了,他的小仙女这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啊,居然都气病了。 “皇上,淑贵妃的玉体有恙,暂时不能侍寝。” 齐汝临走前补充了一句,无疑令弘历雪上加霜,他急吼吼地进了翊坤宫的内殿,直冲琳琅休息的大床,心疼地看着小脸苍白几分的美人,不住地疼惜:“琳琅,到底是谁欺负了你?” 琳琅扭过头不去搭理弘历,今早儿那些女人一个个炮仗似的对准她发飙,不就是大猪蹄子宠她了点。 “朕的心肝宝贝,不要生气不说话,朕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个公道,朕会替你讨的,千万不要伤着自己的身体了,咱们以后还要生很多宝宝的。” 看着不似往日鲜活,对他盈盈浅笑的琳琅,弘历的心一阵抽搐的疼痛,握紧爱妃的纤纤玉手,他亲了又亲,温柔哄劝,郑重其事地承诺,好不容易得的仙女儿,他哪里舍得对方受一点点的委屈,就算是皇后,也不允许。 琳琅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狠狠地瞪了弘历一眼,有气无力地嗔道:“皇上还好意思问臣妾,都是你的错,昨夜偏偏要来翊坤宫,惹得皇后娘娘心里不舒坦,慧贵妃、嘉贵人都帮着教训臣妾,为皇后出气,还拿太后来威胁我,臣妾怕得要命,气得要命,现在病了,正好可以如她们愿了。” 弘历心疼地搂紧不住挣扎的琳琅,心里没来得怨怪皇后,富察琅嬅以前还挺贤惠大度的,现在成了中宫就这般的气量,眼睁睁看着旁的妃子欺负琳琅,真是太过分了! “好了,琳琅,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以后你可以不用去皇后的宫里请安,好好养病才是正经,朕喜欢你,就喜欢赖着你,旁人若有什么意见,尽管来朕的面前说道,谁若是再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朕决不轻饶!” 好生安慰了琳琅一番, 弘历立即吩咐李玉传达了两道口谕,嘉贵人以下犯上,即刻降为常在,关禁闭一个月,慧贵妃扣三个月的俸银,抄写佛经五十卷,至于皇后,暂时冷落她一阵儿。 第50章 如懿传(15) 金玉妍和高曦月相继被罚,连儿女双全的皇后娘娘都受到了皇上的冷落,这下子谁都知道淑贵妃在后宫举足轻重的位置,即使是太后听闻了这个消息都不免惊诧,对福珈感慨道:“原来弘历还是个痴情种啊!” 正是因为这份明目张胆的偏爱,太后对青樱后来的投诚有点敷衍,改名字都免了。 左不过是乌拉那拉宜修的侄女,既然对她没有太多的助益,她何必多费口舌提拔娴妃,青樱依然是青樱,这辈子“如懿”这个名字似乎与她无缘了。 有了琳琅在弘历耳旁吹枕边风,太后没多时便搬进了修葺完善的慈宁宫内,欣太妃直接搬进了太后之前逗留住过的寿康宫。 虽然寿康宫不如慈宁宫地方宽敞,能够独自居住,但也比之前的寿宁宫环境好,大屋子多,不拥挤,随欣太妃挑着住,伺候的宫女太监够殷勤,这就是后宫有人的好处。 翊坤宫,弘历端着白玉汤碗,正纡尊降贵地给琳琅喂药,嘘了好几下,哄着怀里的人儿喝一口。 “这药太苦了,臣妾不想喝了。” 琳琅皱眉嫌弃地直摇头,黑糊糊的药汁里,一股子黄连味,真不知道齐汝是怎么开药的。 “良药苦口,不喝药你怎么好起来?” 弘历和颜悦色地哄着,吩咐兰心把蜜饯杏脯提前递过来,先给琳琅甜甜口。 “皇上,药先放着吧,一会儿再喝。” 琳琅撒娇道,她又不是真病了,只不过是略施法术紊乱了脉象,之前的药都被她倒进了花盆里,今儿个弘历来,非要亲自喂药,把她苦得都想晕死过去。 弘历拗不过琳琅,只得作罢,语气颇是宠溺和无奈:“你不要骗朕啊,药虽然苦了点,但吃进去身体才会彻底好起来。” 琳琅努了努嘴,想到今早兰心对她汇报的一则消息,不以为然的娇哼道:“臣妾好不好有什么重要的,反正皇上如今有了新欢宠着,也就厌倦了臣妾这个旧爱。” 弘历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揉了揉琳琅的头发,感慨道:“原来朕的爱妃也会吃醋啊?真是稀奇。” 琳琅佯装被挑破了心事,想要背过身去不理人,奈何弘历笑嘻嘻地盯着她看,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在她即将恼羞成怒的爆发点前,忙不迭解释道:“琳琅,你听朕解释,朕前日的确收了一个琵琶女做答应,但只是觉得她有几分意思,弹琵琶的娇态有三分像你,闲来无事排遣一下心情。” 说来说去,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皇上真会胡诌,臣妾又不会弹琵琶。” 琳琅没好气地白了弘历一眼,对于他的风流多情早已司空见惯,皇帝大多不嫌女人多,何况是弘历这样的大猪蹄子呢。 弘历低笑着吻了吻琳琅的柔荑,将其搂在怀里温言哄道:“你能吃醋,朕感觉挺开心的,这种感觉真新鲜,你也不要在乎那个琵琶女,朕就是一时兴起,正好你病着不能出去看戏逛园子,吩咐白蕊姬来你宫里弹弹琵琶也好,虽然她的琵琶弹得不如高氏的精湛,但也不算辱没清听,勉强还能听听。” 琳琅瞪了他一眼,真真是个坏蛋,有这么消遣自己的妃子吗? …… 搬进永和宫、封了玫答应的白蕊姬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毛,眼神不时地瞟向门外,心想着皇上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了下午来听她弹琵琶吗? 近身伺候的宫女俗云不由提醒道:“主儿,奴婢刚才打听过了,皇上去了翊坤宫看望淑贵妃,估摸着下午不能过来了。” 虽说玫答应是新宠,年轻秀美,颇有几分姿色,从一众南府乐伎中脱颖而出,被皇上亲自封为答应,得了不少体面和光鲜,但对上宠冠后宫的淑贵妃那就不够看了。 “淑贵妃不是缠绵病榻吗?皇上去那里也不怕过了病气。” 白蕊姬不免有点愤愤和吃醋,昨晚皇上还对她浓情蜜意,床榻之上的温柔和体贴令她想想就觉得心跳加速,甜蜜无比。 “小主慎言。” 淑贵妃就算病着,也能把皇上勾去她的宫殿,那是人家的本事,小主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得忍着,太后娘娘要的是一枚好使唤的棋子,而不是只会争风吃醋的蠢货。 白蕊姬没有再说话,拿起手边的凤颈琵琶调弦,忽闻外头有动静,还以为是皇帝改变了主意终于来看她了。 “是不是皇上来了?俗云你去看看。” 白蕊姬扶了扶鬓边的发钗流苏,细看了两眼面颊上的水粉胭脂有没有晕散,这才快步迎了出去。 “皇上人呢?” 没看到弘历,白蕊姬不禁垮了脸色对前来传话的李玉颐指气使道。 李玉微微躬身,没有太在乎对方的态度,“传皇上的口谕,玫答应立即前往翊坤宫弹琵琶,皇上和娘娘正等着呢。” 此言一出,白蕊姬不禁咬牙切齿,她现在是有身份的正经小主,皇上怎么能传她去给贵妃弹琵琶? “李公公,确定不是宣玫答应前往养心殿弹琵琶吗?” 俗云禁不住问李玉,单独给皇帝演奏琵琶曲,那是帝妃之间的情趣,但是被应征到翊坤宫弹奏,那不就是普通的琵琶女吗? “皇上在翊坤宫,玫答应赶快收拾吧,莫要让主子等急了。” 李玉不住催促道,显然不能理解白蕊姬五味杂陈的心情。 拖拖拉拉地到了翊坤宫,白蕊姬先是朝弘历抛了一个媚眼,对方没接,甚至有点埋怨她不该在琳琅面前娇柔做作。 “嫔妾答应白氏参见皇上、淑贵妃。” 琳琅笑着地点了点头,招呼她起来。 “皇上想要听什么曲子?” 白蕊姬瞟了一眼美貌无双的琳琅,心里酸唧唧了几秒,旋即把含情脉脉的目光转移到弘历身上,嗓子娇娇软软的,好似在撒娇一般。 “琳琅,你想听什么曲子?” 弘历目不斜视,侧首问琳琅的意思。 “清平乐。” 琳琅淡淡说道,意态闲适地伏在弘历的肩头,听着袅袅响起的舒缓曲子,感受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气。 一曲琵琶终了,琳琅酣睡已久,弘历摆了摆手,示意弹奏的白蕊姬和其他的宫人出去,伴着美人清浅馥郁的呼吸,他也补了觉。 第51章 如懿传(16) 禁足在启祥宫的金玉妍,听说新得宠的玫答应成了淑贵妃的御用琵琶女,笑得前仰后俯,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声音尖刻又充满了嫉妒的悲愤。 “吕琳琅她凭什么这么好命,皇上待她也太好了点吧?贞淑,我真不甘心,自从有了吕氏,皇上对我越发薄情了,说降位就降位!” 金玉妍紧紧攥着陪嫁婢女贞淑的手,声嘶力竭地抱怨道,对于弘历,她虽然没有爱情,但也有对男人的征服欲。 作为玉氏众星捧月的第一美女,金玉妍一直都是骄傲自信的存在,她何曾被人打压如此地步,弄得灰头土脸,没了体面。 “主儿,你稍微振作点,唯今之计,咱们不能和淑贵妃直面相争,那就是个妖精,迷惑了皇帝的心,再过半个月,你就能解禁了,以你的美貌和心计,不愁没机会讨好皇上,怀上了孩子,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你的位份才能一步步擢升,至于吕氏那边,稍微低低头也不妨碍,皇后您都能讨好,何况是个不下蛋的宠妃。” 相较于金玉妍屡屡受挫,一时被嫉妒和不甘蒙蔽了神经,贞淑的脑子还算清楚,她苦口婆心地劝慰着,希望主子不要一蹶不振,在后宫,宠爱只是暂时的,唯有膝下有阿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图谋更多的东西。 “主儿,不为别的,你想想世子。” 贞淑使出了杀手锏,她最清楚金玉妍的软肋,玉氏的世子是主儿这辈子最在乎的男人。 “对,贞淑你说得对,我在懊丧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皇上,世子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世子,我什么委屈都愿意受,必须尽快得到皇上的欢心,生下阿哥。” 金玉妍立即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她吩咐贞淑拿来簪花小镜,仔细凝视着镜中如花似玉的娇颜。 她的容貌依旧绝美,粉面含春,皮肤吹弹可破,除了吕琳琅,她的优势不输给任何人。 “贞淑,之前是我魔障了,一味地和吕琳琅较劲儿,恨不得把她踩下去,如今想想真是糊涂了,吕氏承恩这么多年,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显然生不了孩子,我何必在她风光的时候与之对着干,以后有她向我低头的时候。” 金玉妍自信满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倘若她的儿子以后当了太子,成了大清的新任储君,什么淑贵妃,给她提鞋都不配,到时候她想怎么作贱报仇都可以。 “主儿这样想就对了,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主儿风光得意的时候,淑贵妃那种不下蛋的妃子就只能舔你的鞋跟了。” 主仆俩这边互相打气,畅想未来。 另一边,皇后在长春宫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账簿,对面的高曦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噎,心情沮丧无比。 “皇上好些日子没来臣妾的咸福宫了,这可怎么办啊?” 富察琅嬅心里亦是一团乱麻,且不说高曦月被罚被冷落,她作为中宫,待遇也没好到哪里去,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娘娘,您就眼睁睁地看着吕琳琅这样放肆吗?听说皇上允许她日后不用来长春宫请安,这完全不合规矩,皇上再宠她,也不该没有分寸吧?” 高曦月用绢子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声音满是悲愤和不满,以前在潜邸的时候,吕氏得宠,她得忍着,现在进宫了,她还得被迫忍着,她都快成了忍者神龟了。 “抱怨有什么用!那你说该如何?皇上对淑贵妃的偏爱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太后也不发话,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本宫能有什么办法!” 富察琅嬅胸口蕴着不小的怒气,以前乌拉那拉青樱是她的心头刺,现在娴妃的特殊对待没有了,吕琳琅后来居上,比娴妃还要令皇上重视在乎。 唯一令她安慰的,吕琳琅没有子嗣,只要对方没有孩子,没有威胁到自己的二阿哥,富察琅嬅还不至于对其赶尽杀绝。 “额娘,慧娘娘好。”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二阿哥永琏挣脱乳母的手,朝富察琅嬅这边小跑了过来,嘴里甜甜地唤道。 富察琅嬅立即收敛起脸上的冷霜,扬起慈母的笑脸,亲热地把永琏抱坐在怀里,喂他吃了两块绵软的小点心,询问着他最近的课业。 高曦月看着眼热,心底不住嘀咕,皇后是中宫娘娘,膝下有儿有女,自然没有她那么着急,皇上生她的气,总不来她的咸福宫留宿,她如何顺利怀上孩子? “二阿哥真可爱,转眼都这么大了,还是皇后娘娘有福气,不像臣妾,至今无所出。” 高曦月忍不住一阵唏嘘。 富察琅嬅眼神一闪,诡秘地瞟了眼高曦月手腕上戴着的缠丝莲花镯,旋即微微一笑安慰道:“曦月,你还年轻,以后总会有的。” 鉴于高斌在前朝举足轻重的位置,富察琅嬅暂时不想让高曦月怀孕生子,能拖一时是一时。 琳琅卧床了一些时日,过得并不无聊。 她隔天都会召见白蕊姬弹琵琶,起初白蕊姬感觉受辱,时日长了,渐渐地体会到其中的好处。 每次淑贵妃听曲高兴了,不仅会有丰厚的赏赐,皇上必定会更高兴,贵妃娘娘无法侍寝,那么便宜的就是她了。 后宫的女人都是心思细腻的,瞅出了其中的猫腻,但凡想要争宠侍寝的,个个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纷纷抢着给琳琅表演自己的技艺,唱歌的、跳舞的,还有说书的。 不出几个月,弘历的种子到处撒播,玫答应和仪贵人相继有孕,羡煞旁人。 解禁后的金玉妍,对此羡慕嫉妒恨,她想着方子来翊坤宫来探望琳琅,各种献殷勤,声泪俱下地表示自己年轻不更事,做错了不少事,上好的玉氏人参隔天送,还亲自给表演了玉氏的北琴和扇子舞,给琳琅解闷儿。 看在弘历眼里,自然很高兴,觉得金玉妍还算懂事,渐渐地开启流连她的启祥宫。 第52章 如懿传(17) 琳琅享受着后妃top王的快乐和幸福时,不安分的金玉妍唯恐皇帝登基的第一个贵子被旁人生了,暗搓搓地用喂有朱砂的鱼虾祸害玫答应和仪贵人的肚子。 “主儿,事情都暗自办妥了,说吃鱼虾能让腹中的孩子变聪明,是从纯嫔口中传出的,至于那些伺养鱼虾的小太监都会死咬娴妃,和咱们启祥宫扯不到一点关系。” 贞淑意得志满道,金玉妍满意地点点头,想到这次日子以来皇上的耕耘,她心里无比期待孩子的到来。 延禧宫,青樱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香囊,早没了昔日的怡然自乐,初进王府时,弘历对她情深意切,甚至把最为重要的洞房花烛留给她,数年的恩宠使她交托了自己的心,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男人。 但自从府邸有了天仙似的吕庶福晋,弘历就变了,对她日益冷淡,但青樱的心意不变,她始终认为弘历贪图的只是吕琳琅的美色,待她的情意才是最特殊真挚的。 她不愿意像其他妃嫔那般献殷勤,主动示好,甚至不屑于讨好宠冠后宫、连皇后都不敢对其发作的淑贵妃,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弘历回头,回头看看她,重拾往日美好的记忆。 “主儿,你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数数日子,皇上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延禧宫看您了,要不奴婢去养心殿送盏暗香汤?主儿您稍微主动点,温顺体贴点,皇上也会多念着您的好啊,那个时候,宠爱不就来了嘛。” 阿箬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没了皇上光顾的延禧宫,和冷宫有什么区别,现在内务府的奴才们连三餐膳食都敷衍得要命,更别提四季衣裳了,都是置放多年积了灰的存货。 “不必,皇上若是想来,自然而然就会过来,本宫何必做那样显眼的事儿。” 青樱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自从姑母于景仁宫去世,她越发地不爱往外走动,除了日常到皇后的宫里请安,就是和比较亲近的海兰聊聊天、绣绣花,打发漫长的辰光。 哼,你就继续保持着你所谓的自尊和骄傲吧!阿箬咀嚼着没有油水的嘴巴,对主儿这种不思进取的人生态度气得半死,心里暗腹诽不已。 就算你和皇上以前是对青梅竹马,但现在那情分能值当个什么?有淑贵妃珠玉在前,主儿若是不采取行动,只会被渐渐遗忘在后宫不起眼的旮旯里,变成无人问津的昨日黄花。 谁家小妾不是想着法儿争宠,偏偏主儿自以为是地端着架子,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没有正妻的命,摆什么正妻谱! 阿箬心情郁闷地出了延禧宫,半路上看到正在偷偷抹眼泪的莲心,联想到这些日子听到的闲言碎语,不免起了恶毒心思,逞了口舌之快。 “哎哟,这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莲心姐姐吗?听说你的好事将近,王公公给你下聘了吗?恭喜恭喜啊,觅得如意郎君!” 富察琅嬅自从吃了皇上的挂落,久不见圣颜,便不遗余力地想要拉拢御前副总管王钦,甚至把伺候自己多年的宫女莲心舍了出去,表面上说什么是成全,其实就是推人进火坑,以达成自己的利益。 “你…” 莲心抹着眼泪,狠狠地地瞪着幸灾乐祸的阿箬,恨不得上前给她两巴掌,嫁给一个老阉人,无疑葬送了她的未来,主子娘娘的命令不可违,但她的心无疑是在滴血。 “莲心姐姐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高兴疯了?也是,王钦虽说是个太监,一大把年纪,但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体面人,配你还算绰绰有余。” 阿箬心情不顺,正想找个发泄口,莲心遭遇的倒霉事无疑令她很兴奋,越说越觉得畅快,以至于最后有点口无遮拦。 莲心双眼愤怒地充血,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上前开始撕扯阿箬的头发,扇她的耳刮子,两人扑腾在地上,乱糟糟的打成一团儿。 事情闹到最后,阿箬被皇后罚跪,顶着烈日晒了三个时辰的太阳,整个人差点脱水了。 青樱知道阿箬嘴碎,并没有为她求情。 翊坤宫,琳琅得知这场闹剧后,不禁蹙眉向弘历问起莲心的事来,言语间颇是诧异和不解:“皇上答应了皇后的请求,准备把莲心指给王钦?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弘历惬意地搂着琳琅,笑着解释道:“皇后说这也是件好事,寂寞的宫人彼此之间可以相互慰藉,王钦虽然做事没有李玉机敏能干,但伺候朕也有不少年月了,这个恩典给他就是。” 琳琅不满地拉了拉弘历的袍角,想到那个老太监私下里的刻薄和狠厉,心里甚是不喜。 何况听李玉暗下对兰心说,王钦这个狗奴才还曾红口白牙地说她坏话,显然已经投靠了富察琅嬅,这种迎娶美娇妻、糟蹋清白小姑娘的事,他这种人也配?真够损阴鸷的。 “怎么了?你不赞成这件事?” 感受到琳琅不愉快的心情,弘历不由哄着问道,还有点奇怪,莲心配王钦,虽然可惜了点,但到底是皇后的宫女,左右碍不着琳琅,她何必不快? “皇上,臣妾只是觉得王钦不老实。” 琳琅喃喃细语道,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羞赧和难言,在弘历好奇的注视下,她颇有几分难以启齿地嗫嚅道:“臣妾的小衣丢了一件。” 弘历旋即反应过来,果断地摇头道:“这不可能,王钦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何况他是个真正的太监,怎么会…” 琳琅面上微恼,把弘历往外推了推。 “皇上这是不信臣妾了?你走!” 弘历有点无可奈何,一味地软语哄,琳琅好不容易病愈,他还没好好亲近一番,哪里舍得现在滚蛋。 奈何琳琅的娇蛮脾气上来了,坚持把弘历轰了出去了,这个大猪蹄子黏死了,还敢怀疑她说谎,真是过分! 她的肚兜的确丢了一件,十有八九是王钦顺手牵羊偷了去,毕竟那个老太监心理变态,除了他,琳琅想不到旁人。 从翊坤宫出来的弘历,神色铁青地去了延禧宫,对于琳琅的小脾气,他越来越无法招架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来看看青樱。 毕竟在琳琅之前,青樱也曾是他的挚爱,大猪蹄子渣起来,其实是无可救药的! 但对于王钦,弘历心里到底起了膈应和怀疑,他暗中吩咐李玉私下调查,看看王钦的住所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原本还在寝殿发呆的青樱,听到外头响起久违的“皇上驾到”,禁不住一阵心潮澎湃,弘历终于来了,他到底没有忘了他们间多年的情份。 第53章 如懿传(18) 阿箬原本还因之前罚跪的事养伤,休养了十多天依然觉得不得劲,心里除了对青樱的怨怼,还有为自己任人鱼肉的卑微身份感到不甘。 听到皇上驾临延禧宫,阿箬立即披了件衣服跑出去请安,那副含羞带怯、仰视弘历好似天神一般的模样,落到青樱的眼里,莫名觉得碍眼。 “阿箬,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暂且回屋休息吧,这里有惢心伺候就行。” 青樱略有几分告诫地吩咐道,旋即亲热地上前,笑吟吟地把弘历带进了她的卧房。 “阿箬姐姐,你还是…” 惢心瞟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阿箬,话说到一半就被对方用眼神瞪住了。 阿箬闷闷不乐地回了屋,心里越发的气急败坏,主儿这是不待见她了,甚至不愿意皇上多看她一眼,真够善妒的,还不如皇后娘娘,至少仪贵人曾经就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后被提拔伺候皇上,如今有了龙胎,前程不可限量。 她真不甘心啊! 青樱久不逢甘露,伺候弘历十分殷勤。 “臣妾就知道,皇上心里还是有我的。” 云雨歇后,青樱依偎在弘历的怀里,无比感性地说,她的眼泪欲落未落,在眼圈里不住地打着转儿,颇是楚楚可怜。 弘历没有心情附和她,排解了生理需求,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琳琅娇美的面容,心里不住惦记着,她是不是还在生闷气,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皇上,你在想什么呢?” 感觉到弘历的不在状态,青樱不满地嘟了嘟嘴,手不自觉地伸进弘历袒露皮肤的衣襟内里,似乎想要挑逗几下,增添一下闺阁情趣。 弘历微微皱眉,当即捉住了青樱的手放开,往床榻上一躺,翻了个身,淡淡道:“睡吧,明日朕还要早朝。” 青樱委屈地想要落泪,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直接质问对方,你是不是把我当做泄欲工具? 死死攥着锦被的一角,青樱的情绪低落,久久无法入睡,入目的是弘历清冷的背,还有熟悉低沉的呼吸声,再也没有昔日的言语交流,以及温柔的爱抚和怜惜。 弘历他变了,彻彻底底地变了! 青樱想要自欺欺人,她想不明白,她和弘历之前感情那么好,为何现在会发展成这样? 吕琳琅,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她的爱情才会彻底没了! 翌日,弘历上完早朝在养心殿批折子。 李玉面色沉凝地奉上一个用锦布覆盖的托盘,毕恭毕敬地躬身说道:“皇上,您吩咐奴才办的事情,奴才已经查清楚了,王钦公公他…他私底下的确不检点。” 弘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琳琅被偷的小衣,禁不住怒色上涌,目露凶光,好啊,王钦那个狗奴才,竟然敢亵渎他最心爱的贵妃,简直罪无可恕! 屏退其他闲杂人等,李玉小心翼翼地将锦布拿开,只见托盘上放的一件崭新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有瓶瓶罐罐的药丸子。 “启禀皇上,王钦不仅私自收藏宫女小衣,用于意…淫,还偷服宫廷禁药,经由奴才查证,被王钦暗下荼毒、被迫投井自杀的小宫女有三名,只是这件事做的隐秘,知晓之人并不多。” 弘历的眼角余光依然死死盯着那件显眼的赤色鸳鸯肚兜,虽然不晓得这件是不是贵妃丢的,但王钦干的这些事就足以恶心到了他。 “传朕的口谕,王钦不修私德,肆意逼迫宫女,即刻剥夺他御前副总管的职务,罚贴加官处死,以儆效尤。” 王钦原本还喝着烧酒、做着美梦,等着明日迎娶如花似玉的莲心,下一刻就被闯进来的李玉堵住了口,人被绑在长凳子上,施加了“贴加官”的刑罚,死时都还是一副懵逼愤怒的状态。 莲心侥幸逃过一劫,无比虔诚地感谢满天神佛,富察琅嬅不免脸色青白,筹谋的事打了水漂,总怀疑这件事是琳琅暗地里搞的鬼。 翊坤宫,琳琅心情愉快地多吃了半碗饭,弘历进来时,她都没有放下筷子。 “琳琅,你今日胃口看上去不错,是谁做的午膳,朕重重有赏。” 兰心立即笑吟吟地接口,“回禀皇上,今儿的膳食是高大厨做的,用料新鲜,味道可口,娘娘吃的比往日多,除了必备了皇上素日爱吃的鹌子水晶烩,还有娘娘比较喜欢的樱桃肉和黄焖鱼翅。” 弘历本就是空着肚子来翊坤宫用膳,顺便和琳琅修补昨日的不愉快,他吩咐升级为近身总管的李玉给厨子赏了金珠,拾起兰心添置的银筷,给琳琅夹了一块红彤彤的樱桃肉,体贴道:“爱妃既然喜欢吃,这道菜以后常备着。” 琳琅抬眸瞟了弘历一眼,没有继续拿乔耍脾气,见好就收道:“皇上盛情,臣妾先吃为敬。” 自己吃满意了,琳琅执着筷子给弘历夹了块晶莹剔透的鹌子水晶脍,和婉笑道:“皇上尝尝,看看这道菜的火候行不行?应该不比长春宫的差吧。” 弘历彻底松了口气,琳琅这副能吃能笑,还会吃醋的模样,想必已经消了气,不由朗声笑道:“爱妃这里的吃食最美味,独一无二的。” 饭毕,弘历陪着琳琅在轩窗前饮茶看书,谈起宫里多了两个孕妇,弘历颇多感慨和遗憾,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琳琅的肚子。 “琳琅,你什么时候给朕添个孩子?就算是个小公主,朕也会对她爱若珍宝。” 弘历把琳琅揽进怀里,语气带着淡淡的落寞,这辈子能够和心爱的女子相守,已然是幸运,倘若能够拥有爱情的结晶,那就是真正的幸福和圆满了。 “生孩子这件事可怨不了臣妾,可能是皇上不够努力吧。” 琳琅媚眼如丝地斜瞟了他一眼,颇有几分狡黠和挑衅。 弘历的眼神忽然地深邃而危险,他俯身轻咬了咬琳琅雪白的脖颈,压抑着情绪,沉沉低语道:“看来爱妃一直没感受到朕的热情啊,朕以后再接再厉!” 琳琅只是俏皮地开个玩笑,哪里知道弘历如此不禁逗,身体软绵绵地躺了下去,衣衫尽褪,任君采撷。 午后辰光无限美,不如一室春光醉人。 第54章 如懿传(19) 琳琅和弘历蜜里调油,感情胶连,一日好似一日,即便是把琳琅当自己人的太后也开始看不下去,天天有后妃美名其曰来给她请安,实则是诉苦淑贵妃独霸后宫,更别提前朝坚定拥护正统的老大臣们,纷纷上折子谏言,批判吕氏狐媚惑主,直言皇上不可宠妾灭妻。 张廷玉和富察皇后的伯父马齐交好,眼见着中宫失宠,后宫失协,唯有翊坤宫的淑贵妃一枝独秀,宠爱有增无减,几乎夜夜和皇帝黏糊在一处。 偏偏这位淑贵妃得宠这么多年,仍不见有生养,皇上抬举吕氏一族的举动又过于显眼,他终于憋不住来到了养心殿,苦口婆心地进言。 “皇上,老臣斗胆有话要说,听说您好几个月没进皇后的寝殿,偏宠淑贵妃,冷落后宫诸多娘娘,这不是明君明智之举啊!皇后乃先帝亲赐您的嫡福晋,出自满洲大姓的富察氏贵女,诞育阿哥公主有功,统领后宫有劳,实不该被妾妃压制,还请皇上莫要忘了老祖宗的规矩,莫要寒了富察氏一族功勋良将的心呐!” 张廷玉铿锵有力地把一席话说完,以额抵地“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颇有一副大义凛然、拼死谏言的视死如归感,就算皇帝不爱吃,他也必须把话说透。 弘历看着都为他感到头疼,使了个眼色给李玉,后者立即把张廷玉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张爱卿何必如此,朕心里有数,绝不会宠妾灭妻,皇后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是朕的嫡妻,朕绝不会亏待她的。” 弘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着张廷玉有点无可奈,他只是习惯和心爱的妃子多腻歪,又没有苛待皇后,对其他的妃嫔虽然不算太亲近,但也没有完全冷落无视,怎么就闹到了前朝? 张廷玉得了承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弘历心里莫名地烦闷,年少初登基难免被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掣肘,老臣们闹一闹,他还不能直接甩脸色,宠爱妃子,也要被说三道四,真真是憋屈,原来当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张廷玉都觉得这件事严重,甚至上纲上线,无疑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弘历最怀疑的就是富察琅嬅和高曦月搞得鬼,心里颇是不快。 批完折子,弘历没打算去皇后或慧贵妃那边安抚,直接起驾去了翊坤宫,却被得知琳琅被太后叫到了慈宁宫,不免一阵忧虑不安。 慈宁宫。 琳琅正陪着太后赏看菊花,内务府新送过来的紫菊和绿菊,开得如火如荼,宛若流霞锦缎一般,美不胜收,福珈给她们沏了花茶,说是美容养颜,味道也清雅留香。 喝了一盏茶后,太后漫不经心地抚摸娇嫩的花朵儿,侧首对琳琅说道:“皇上这些日子行事肆意了点,前朝和后宫都有点不安宁,淑贵妃也是潜邸的老人了,要多多提点皇上,雨露均沾,方能周全,虽然这活这话是皇后该做的该说的,但皇上待你的情分不一般,你说说也无妨,有无上宠爱固然是好事,但宠爱集聚于一人身上,无疑会招致后宫怨妒,对你并不是一件好事。” 福珈担心琳琅会错意思,认为太后是在怨怪她缠着皇上,不知分寸,故意敲打,忙笑吟吟地解释道:“太后娘娘这是在疼惜贵妃呢,这样推心置腹的话,太后也只对娘娘你说,娘娘仔细体会,莫要钻了牛角尖才是。” 琳琅自然明白太后的顾虑,对于钮祜禄甄嬛而言,利益和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自己是从她的永寿宫送到宝亲王府,若真是狐媚惑主,得宠太甚,引起六宫不协,恐怕前朝的大臣还要迁怒到太后身上,得不偿失。 “臣妾明白太后的苦心,皇上是天下人的君主,亦是后宫女人共有的夫君。” 琳琅神色泰然,思忖着说道,没有什么委屈求全,更无一丝怨怼不满,这样的态度令太后稍微满意。 “你明白就好,如今后宫有两个待产的孕妇,皇上的心也该多放在皇嗣身上,皇后的长春宫也不该被长久冷落,免得前朝诸多猜测,于皇帝的政权不稳,至于你,好好调理身子,将来给哀家添个皇孙才最要紧。” 太后满意地笑笑,将自己腕上的缠丝玛瑙碧玉镯取下,戴在琳琅的手上,意味深长道:“淑贵妃,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美貌和心性都具备,何愁走不长远。 弘历满头大汗地赶来慈宁宫时,看见的是一副欢笑和谐的场面,太后和琳琅眉开眼笑地品茶谈笑,气氛融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斥责,也没有琳琅哭鼻子受委屈的场面。 “皇上急吼吼地赶来,难不成担心哀家欺负了淑贵妃?” 太后打量着弘历的神态,微笑着打趣。 弘历赶紧给太后行礼请安,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愧感,他牵过琳琅的手,见她浅笑盈盈,对他安然地摇摇头,彻底松了口气。 “皇额娘向来慈爱,儿臣不敢如此想。” 太后扫了一眼弘历紧紧握住琳琅手的小动作,似有几分怀念和感慨,扶着福珈的手,淡淡道:“哀家倦了,皇上带着贵妃回去吧。” 一路坐着轿撵回到翊坤宫,弘历依然不放心琳琅,盯着她的眼睛,温柔问道:“琳琅,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这样可心的仙女,谁不想成日的腻着她宠着她,弘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给了皇后中宫的尊崇和权利,给了她孩子和体面,给了高家满门抬旗的荣耀,给了高曦月贵妃的份位,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那些大臣居然还敢拿“宠妾灭妻”“狐媚惑主”分别安在他和琳琅的头上,显然是欺负他刚刚掌权,太过年轻,可以肆意压制。 “四郎,我没事。” 琳琅一副娇羞状,喃喃自语。 弘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一字一句地问:“琳琅你刚唤朕什么?再叫一次好不好?” 琳琅低垂着染了妩媚红霞的眉眼,执意不依再喊,要不是看在弘历还挺在乎她的模样,竟然亲自到慈宁宫寻她,她才不想这样肉麻,叫弘历四郎,感觉在亲昵地称呼他老爹一般,感觉怪怪的。 “你真不叫?看朕怎么收拾你!” 弘历被琳琅唤得心口一阵麻酥酥,兴致一上来,也不管身侧有没有伺候的宫女太监,直接将她打横抱到卧榻之内,行那不可明说的羞羞情事。 第55章 如懿传(20) 眼见着秋日菊花褪尽,落叶萧索,大雪将至,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白蕊姬和黄绮沄的肚子都开始不安生,嘴巴上火、长红玎,提前生产,最后诞下了两个身体没有长全的畸胎,把弘历打击得不行。 皇后奉旨彻查这事,直接把线索查到了延禧宫的娴妃身上,她的陪嫁宫女阿箬故意拿出那盒子朱砂,信誓旦旦地表示是主子所为,彻底把青樱送进了冷宫度日。 富察琅嬅得意非常,终于拔掉了青樱这颗眼中钉,还没和高曦月好好庆祝一番,她膝下的二阿哥被查出有哮症,把她弄得心焦不已。 二阿哥有疾,不仅皇后烦忧,弘历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太后为了体恤他,送了一名叫做陆沐萍的漂亮汉女给他,封了庆常在。 看着进养心殿伺候的庆常在,弘历一点儿心情都没有,想到太后的别有用心,心情不顺地呵斥了一声:“你退下吧!” 索性批折子的心情也没了,弘历想起皇后这些时日的憔悴不堪,以及嫡子永链的咳嗽加剧,当即吩咐李玉准备龙辇,起驾前往长春宫。 因着永琏的病情反反复复,加之天气的原因,最近的哮症发作的次数比较多,皇后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把二阿哥从撷芳殿接回了长春宫照看。 只是皇后望子成龙的心太过强烈,永琏生病期间也要被迫背书做功课,弘历过来看孩子时,便看到永琏在坚持写大字,时不时的咳嗽声听着令人心疼。 “皇阿玛!” 永链见了弘历,立即乳鸟投林般飞扑了过来,富察琅嬅紧随其后,屈膝请安,眼里满是诧异和惊喜。 “永琏身子弱,以后把他的功课减半,这么冷的天气就不要写字了,看看这小手冰凉的。” 弘历怜惜地对永琏的小手哈气。 富察琅嬅脸色不禁发白,她是个心思敏感的女人,听弘历这样说,无疑是在放弃永琏,放弃这唯一的嫡子。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永琏毕竟是您的嫡子,做什么都得是阿哥的榜样,他的身体不好,以后骑射是不能了,但若是在文字功课上都不多花点功夫,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他…他可是您唯一的嫡子啊!” 弘历知道皇后想多了,莫名的无奈,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放的极其柔缓:“皇后,你不要太着急,朕的意思是…孩子的学业不在于一时,如今天气寒冷,永琏的病情反复,不易太过劳累,等天气暖和点再用功也是一样的。” 皇后嘴唇嗫嚅,最终点了点头。 夜里,弘历在长春宫留宿,看着格外热情的皇后,他心里明白,皇后想要再生一个孩子,一个身体健康的嫡子。 虽然对富察琅嬅没有爱情,但弘历也不介意与之恩爱缠绵,毕竟富察一族对他登基出了汗马功劳,给予皇后尊重,和她生下健康的嫡子,对前朝社稷也有稳定作用。 激情过后,富察琅嬅流连地伏在弘历袒露的胸膛处,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对比长春宫的脉脉春情,特地被太后送进宫争宠的陆沐萍难免不忿,她看着镜子里的如花容颜,虽然不是绝色,但也是青春娇嫩的美人,为何皇上就是不待见她呢? 她身边的宫女珠儿不由进言:“小主,据说皇上最宠爱的淑贵妃吕氏是太后娘娘昔年送进潜邸的,您也是太后举荐的人,何不先和淑贵妃搞好关系,贵妃那般得宠,皇上隔三差五都会去探望留宿,您去的多了,未必不能分一杯羹?” 陆沐萍秀眉一扬,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还是你这个丫头机灵,你要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条捷径,传闻淑贵妃是个天仙般的绝色,温柔曼妙,宠眷不衰,若是讨好了她,我以后未必不能出头。” 翌日清早,陆沐萍梳理了一番,便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去了翊坤宫,听闻淑贵妃最喜欢玉器和花卉,尤爱兰花,气质亦是空谷幽兰般脱俗出尘。 进了内殿,陆沐萍暗自惊叹着翊坤宫的华美和气派,见了从帘幕之中缓缓走出来的美人,呼吸顿时一窒,感觉看到了仙女下凡,有点看痴了。 “你就是庆常在陆妹妹了?” 琳琅挑眉看了眼呆愣状的陆沐萍,语气温和地问道,对她此番来意有几分了然。 正好她无聊得紧,有个主动陪聊的妃子也挺好的,目的不目的,只要没有恶意,就不重要。 “嫔妾常在陆氏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陆沐萍反应过来后,当即屈膝请安,面上还有几分惊艳之色,许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超俗的女子,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无需多礼,来者即客,正好今日兰心泡了一壶玉露花茶,庆常在不妨尝尝。” 琳琅端的落落大方,对于陆沐萍的反应还算满意,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美貌依然很有杀伤力。 “多谢娘娘款待,这是嫔妾进献给娘娘赏看的,还请娘娘笑纳。” 陆沐萍后知后觉地将带来的神女幽兰图铺展开,画面清新流畅,墨香裹挟着幽兰芬芳,保存得十分完善,一看就是收藏的名画珍品。 “嫔妾一见了娘娘就觉得亲切,娘娘的美貌和气质,和这画里的神女如出一辙,又仙又香,怪不得皇上那样喜欢娘娘。” 她笑吟吟地恭维着,仔细观察着琳琅的细微表情,见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稍微放了心,这份礼物没有送错,马屁拍得还可以。 琳琅吩咐兰心把陆沐萍送的那幅画收藏了起来,开始品尝着小厨房新做的小点心以及新沏的花茶,取自白露、荷珠,最娇嫩的梅花瓣,辅之蜂蜜、甘草和冰片,喝起来清甜润肺,回味无穷。 “娘娘人美脱俗,喝的花茶亦是佳品,嫔妾今儿真真是占了大便宜,来日再来您这儿叨扰,还请娘娘不要嫌弃啊。” 陆沐萍饮了半盏后,不免盈盈一笑,不遗余力地恭维拍马屁,虽然有点露骨,但琳琅也不介意。 “不嫌弃,妹妹常来便是。” 翊坤宫太大,平日她独自住着,少了几分热闹和生气,这个庆常在倒是话唠,愿意奉承,她全盘接收。 第56章 如懿传(21) 随着与琳琅明面上的交好,陆沐萍的日子过得相当舒坦,每日虽然得不到弘历的召幸,但能欣赏仙女的美色和美食,唠唠嗑儿,拉宫女凑数儿打打叶子牌,逛逛御花园,后宫的生活不要太惬意。 弘历来翊坤宫的次数很频繁,也就比之前夜夜留宿少了三五天,但琳琅每次都以身体不舒坦为由,拒绝和他亲热。 龙气吸收点差不多,琳琅体内的妖丹灵力充沛,她开始挑剔起来,不想嗅弘历身上还未消散的脂粉香,反正她也不爱这个风流皇帝。 每次来到翊坤宫,弘历看到陆沐萍总会不自觉地皱皱眉,暗自抱怨这个女人没点眼力劲,横亘在他和琳琅之间成什么样子,整天来翊坤宫蹭吃蹭喝,没看到尖尖的脸蛋都圆润了几分嘛! “皇上今儿怎么来了?听说嘉贵人快要生了,海常在的肚子也怀上了?您还是到启祥宫或延禧宫去坐坐吧。” 金玉妍因怀孕,从常在晋升到贵人,海兰目睹青樱进冷宫,孤立无援之下,没少被高曦月冷嘲热讽加排挤,已经不再是柔弱无助的小白花,因着遇喜,她终于摆脱了咸福宫暗无天日的小阁屋,搬进了青樱之前的延禧宫居住。 琳琅对弘历早已看透,名副其实的大猪蹄子,嘴里说爱她,还不是宠这个睡那个。 比起他老爹,弘历的下半身不要太肆意妄为,据说他对富察琅嬅的临幸次数增加了不少,如今就等着皇后娘娘再次见喜了。 “爱妃这是在吃醋吗?” 弘历原本郁闷的心情,再次欢快起来。 琳琅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地轻哼。 眼见着帝妃熟稔地打情骂俏,陆沐萍颇有眼色地福身告退,皇上的眼里唯有贵妃娘娘的倩影,她杵在这儿也是讨人嫌,还是赶紧撤吧。 “去吧。” 弘历头也不回地对陆沐萍摆摆手,走上前揽住琳琅纤细柔软的腰肢,声音缱绻,透着无尽的温柔和眷恋,“琳琅,你不要不理朕,朕知道这些日子临幸其他宫妃的次数多了点,但只是碍于皇家子嗣,没有一点点的情爱因素,朕心里唯有你一个。” 信你个鬼喔!琳琅暗自撇撇嘴。 “皇上多虑了,臣妾最近身子不适,恐怕无力伺候皇上,庆常在倒是个好的,每每前来陪着臣妾解闷儿,皇上也不该太冷落了她。” 陆沐萍是个有小心思的,但也不算大奸大恶,这些日子没少给她找乐子说笑,看在她这般殷勤的份上,琳琅替她说说好话也不为过。 “哎,你想着庆常在作甚,不舒坦?琳琅你是不是有了?” 弘历抱怨着,忽然盯着琳琅的肚子惊呼了一声,眼里满是期待。 “哪里就有了?皇上净瞎说。” 琳琅侧首嗔了弘历一眼,心想着宫里的日子的确有点无聊,不如缓些日子怀孕,生几个娃娃吧,日常养崽崽也不错,免得欣太妃总是隔三差五地给她送怀孕生子的偏方。 弘历抱着琳琅坐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吁了口气,缓缓道:“你还年轻,没怀上也不用太着急,千万不要像慧贵妃那般乱吃药,瞧瞧她现在瘦成什么样儿,药膳吃多了,现在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平白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嫌弃和不理解,高曦月也算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弱柳扶风,娇柔可人,但进了宫越发的清瘦,没有顶级的皮相支撑,太瘦的女人无疑显得刻薄不耐看。 对于审美这块,弘历分外挑剔,高曦月没之前漂亮了,如今的恩宠还不如后来居上的海兰,这就是大猪蹄子的肤浅和薄情本质。 “夜深了,该安置吧。” 弘历满是兴味地瞟了琳琅一眼,露骨的目光顺着她完美无瑕的脸蛋,滑落到扣着珍珠纽的旗服前襟。 “臣妾身子不爽。” 琳琅没好气地瞪了色龙一眼,搞不懂他那方面的欲望为何这般旺盛,那么多的后妃都不够他消火的嘛! “朕不做什么,搂着你睡觉就行。” 即使不能干点有内容的爱情动作,但单纯地搂着香美人睡觉,也是人生一大享受。 琳琅没辙,只得依着他宽衣睡了。 缓了几日,弘历殷勤地送了十几封肉麻的酸诗给琳琅,以及满满一盒子的精品珍珠和一对用完整的羊脂玉雕刻打造而成的鸳鸯佩,终于吃上了肉。 随着时间的推移,紫禁城正式开了春。 御花园百花齐放之际,金玉妍如愿以偿地诞下四阿哥永珹,得以进封为嘉嫔。 她得意洋洋之下,试图把四阿哥过继给富察琅嬅,送来长春宫养,想让儿子占半个嫡子的身份,奈何皇后根本不接招,人家膝下有个二阿哥,还想再生一个嫡子,哪里看得上一个小国贡女生的阿哥。 “哼,嫌弃我的四阿哥,也不看看她的二阿哥有没有福气继承大统,病秧子有什么可指望的,不知好歹!” 失望而归的金玉妍发着怒火,妩媚的桃花妆都遮掩不住她眼里的戾气和不爽。 贞淑给她递过一杯参茶,唇角噙笑地安慰道:“主儿消消气,皇后既然不愿意抚养四阿哥,想必还对二阿哥抱有几分期望,若是二阿哥没了…” 她话说到一半,不由朝金玉妍挤了挤眼眼,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皇后若是没了指望,又一直生不出来,肯定会收养其他妃嫔的孩子。 高曦月的肚子不见动静,仪贵人生了怪胎后,一直产后失调,再也无法生育,金玉妍依附皇后已久,表面上乖巧听话,富察琅嬅若真起了过继阿哥的心思,首当其冲应该考虑嘉嫔之子,毕竟四阿哥是皇帝登基后所出的贵子,意义非凡。 金玉妍浅啜了几口参茶,将杯盏搁在桌子上,摇了摇头,“不成,那可是皇上看重的嫡子,皇后的眼珠子,若是失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贞淑知道主儿会错了意,上前几步,在金玉妍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后者稍微缓了脸色,露出笑意,若是旁人忍不住出手害了二阿哥,那就不关她的事。 第57章 如懿传(22) 金玉妍精心设计了一番,海兰意外听到她和贞淑的对话,富察琅嬅和高曦月如何密谋陷害青樱,如何把处心积虑地把对方送进冷宫的鬼话泄露了出去,临了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娴妃真是命苦,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皇后,她哪里斗得过富察氏,人家最起码有嫡子,皇上就算知道了娴妃无辜,也不会拿皇后如何。” 贞淑从旁敲边鼓,假意附和道:“主儿就不要理会这些事了,小心惹祸上身,若是得罪了皇后,咱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金玉妍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角落里青绿色的曳地裙角,唇角微勾,扶着贞淑的手施施然地离开了。 鱼儿愿不愿意上钩,就看海兰对青樱的姐妹情谊如何了。 须臾,海兰和叶心从廊转角走了出来。 回想起嘉嫔主仆的那番对话,海兰面色沉沉,胸腔压抑不住的愤怒,姐姐果然是被人陷害的,阿箬,皇后,高曦月,她们都参与了那场阴谋,真真是可恨。 “主儿,如今阿箬得了肠绞痧死了,就算事实如此,死无对证,皇上不会相信的。” 因着弘历如今最爱的妃子是琳琅,对青樱没有太多的眷恋,也就没有派毓湖姑姑盯着阿箬,以至于阿箬被金玉妍早早地灭了口,根本没有当成慎常在。 “阿箬那个贱婢死不足惜,但姐姐不能一直待在冷宫,那种阴冷的环境,她如何受得了?皇上无情,皇后狠毒,我若是不做点什么,如何对得起姐姐昔日对我的帮衬和照顾。” 海兰不忿地捂着胸口,激荡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她不顾叶心的劝说,再次前往冷宫见青樱,把自己听到的真相告诉了她。 “姐姐,是皇后联合慧贵妃害你如此,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你要撑住啊!” 海兰握着青樱枯瘦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昔年若不是姐姐看她可怜,特地给她求了名分,于潜邸那些年护她周全,她估计早就活不下去了。 “海兰,你先护好自己,护好自己的孩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向皇上告发皇后,不然你也难逃毒手,皇上他…他终究是指望不住。” 青樱在冷宫待了好几个月,早已是心灰意冷,对于弘历,再没有丝毫的爱意,除了浓烈的失望,就是深深的恨意和不甘。 青葱年少时的竹马,亲自求娶她为侧福晋的深情厚谊,全都抵不过吕琳琅那张美若天仙的脸,男人真是肤浅啊。 在冷宫的这段日子,她和惢心吃了不少苦,把该典当的东西都典当没了,若不是有凌云彻有意维护,估计要被冷宫里头那些疯婆子折腾死。 看着海兰微微隆起的肚子,青樱心里有过羡慕和欣慰,最起码海兰现在能够护住自己了,如果有机会把她从冷宫里救出去就更好了。 “姐姐,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看着面色憔悴、不复往日风华美貌的青樱,海兰心痛不已,信誓旦旦地说道,皇上薄情寡义,根本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离开冷宫,海兰便处心积虑地盯着二阿哥那边的情况,甚至花重金收买了伺候永链的宫女,表面上是想讨好皇后,实则暗地里准备害死皇后唯一的嫡子,让对方身心痛苦。 ……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琳琅睡得不太踏实,掰开弘历紧紧搂着她腰的爪子,细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淅淅沥沥下着春雨。 忽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振聋发聩,吓了她一大跳,弘历也被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坐起了身,半搂住衣着单薄寝衣的琳琅,下意识地呢喃道:“谁在外面鬼哭狼嚎,没规矩!” 外头得知详情、前来禀告的李玉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嘴巴哆嗦地说道:“回禀皇上,是…是皇后娘娘,二阿哥薨了。” 弘历神情剧变,颤抖着身体更衣,琳琅陪着他一起去了长春宫。 皇后早已哭晕了过去,太医仔细检查了二阿哥的死因,高烧不退,呼吸了过多的棉絮和芦花所致,这时节开窗时,外面的飘絮多了,算是意外身故。 弘历怒不可遏地处死了近身伺候永琏的嬷嬷和宫女们,颓废消沉了好一阵子。 再次有孕的苏绿筠也不敢声张,满了三个月才敢把喜事告诉帝后,免得招惹到富察琅嬅的伤心事。 海兰暗自得意冷笑,想到皇后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心里就一阵舒坦,对于无辜去世的二阿哥,除了烧点冥纸,海兰只能安慰自己,谁叫他没投好胎,成了富察氏的儿子呢! 金玉妍没想到海兰这么给力,居然真把二阿哥给弄没了,她为捏了海兰的大把柄暗自得意。 百日过后,永琏被追封为端慧太子,金玉妍重新抱着四阿哥来到长春宫,美名其曰是来看望富察琅嬅,实则是想让丧子的皇后抚养她的儿子。 “娘娘还请节哀,端慧太子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娘娘如此伤悲,后宫诸多事宜还需娘娘主持,若是娘娘不嫌弃,以后永珹就是您的孩子,日后定会好好向娘娘尽孝的。” 金玉妍格外殷勤,带了玉氏进贡的雪参过来看望,端药倒水地伺候皇后,她的四阿哥在大红锦缎上爬来爬去,健康又活泼。 富察琅嬅瞟着眼四阿哥,不再去看,根本不应声,别人的孩子再好再可爱,哪里比得上她的心头肉。 “娘娘喝点参汤吧,补补身体。” 金玉妍不着急,皇后消沉一段时间,为了自己的中宫地位,肯定想要阿哥,只要她讨好了对方,时不时地带永珹露脸,不愁皇后不起收养的心思。 富察琅嬅感怀金玉妍对她的心意,不想拂了对方的面子,勉强饮了半口,忽然感觉胸口一阵难受的憋闷,有恶心的感觉喷涌而出。 “娘娘,您怎么了?莲心,快传太医!” 素练直接把金玉妍挤了过去,半扶着富察琅嬅的肩膀,满脸的关切和不安,娘娘为二阿哥哭灵晕厥了好几次,伤心欲绝,伤了根本,如今饮食再精致,用得极少,身体如何吃得消啊。 第58章 如懿传(23) 皇后再次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金玉妍几乎是扯着笑脸恭喜,旋即借故有事,提前告退离开,心里那个憋屈懊恼就别提了,谁能想到富察琅嬅年近三十,身体也不是很康健,怎么又怀上了? 老天爷对她真不薄! 琳琅得知这个消息时,只是抿唇淡淡一笑,弘历那个色龙耕耘得很勤快嘛! 恰逢兰心正在给她收拾妆奁,从檀木盒子里取出一条有些岁月、依然晶莹漂亮的玉链子,侧头询问琳琅:“娘娘,这兰花瓣的玉链子您还要戴吗?如果不喜欢了,奴婢便把它收到库房里去。” 反正皇上赏给娘娘的珍贵首饰不计其数,像这样成色的玉链,虽然价值不菲,算得上珍品,但娘娘日常的首饰盒里有好多条类似的链子,千姿百态的花瓣形状,做工更为精致细腻,娘娘根本戴不过来。 兰心不提这链子,琳琅都差点忘了富察琅嬅当初在潜邸如何算计她的,虽然那时候她也没打算给弘历生孩子,但自己想不想生是一回事,被人背地里暗算是另一回事。 作为不喜欢吃亏,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妖精,琳琅没打算就这样放过皇后。 不是爱装贤德大度吗?很在乎名声吗? 那么本宫就让你小心眼的真面目公之于众,赤裸裸地展现在弘历面前,想必高曦月和乌拉那拉青樱得知莲花镯的真相,也会很恨她吧? “今儿本宫突然很戴这条玉链子。” 琳琅吩咐兰心把链子递了过来,佩戴在纤长的玉颈上,旋即打发碧水去太医院请院首齐汝来一趟,“本宫有点不舒坦,你把齐太医请过来。” 碧水还以为自家娘娘真的不舒服,立即躬身应是,拔腿往太医院跑,半点功夫不敢耽误。 “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兰心半跪着给榻上的琳琅捶腿,颇为体贴地问,娘娘千金之躯,平日里稍微打个喷嚏都能招致皇上的怜惜,可不能有其他的大问题,不然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奴婢,肯定会吃挂落的。 琳琅慵懒地伸了伸胳膊,扫了眼胸前熠熠生辉的玉链子,意味深长道:“哪里都不舒服,估计有大病。” 兰心吓得不轻,脸色发白,越发关切起来,“娘娘,奴婢这就去通知皇上过来看您。” 琳琅摆了摆手,慢悠悠道:“不急,等齐太医过来诊了脉再请。”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齐汝背着药箱急吼吼地赶到翊坤宫,听说淑贵妃身子不适,即使刚从长春宫给皇后安胎回来,他丝毫不敢歇息,立即前来给琳琅看脉问安。 “微臣给淑贵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齐汝不敢直视贵妃娘娘的仙姿玉颜,低着脑袋,打了千儿道,态度恭恭敬敬,规矩丝毫不差。 “起来吧。” 琳琅保持着慵懒不愿意动弹的姿势,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兰心立即有眼色地取出一方素绢子覆盖在娘娘伸出来的玉腕上。 齐汝半躬着身子,仔细凝神给琳琅探脉,良久,他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如实回复道:“回禀娘娘,你的脉搏稳健,玉体安康,并无不妥啊。” 相较于躺在长春宫脸色惨白、脉象虚弱并且随时有滑胎之兆的富察皇后,淑贵妃的身体不要太健康,脸色红润有光泽,根本不像有啥病气。 “齐太医你确定吗?那本宫这般安康,为何多年不见遇喜,这不是很奇怪吗?” 琳琅目光清凉地瞟了齐汝一眼,用手随意地拨了拨脖子上的玉链子,等待着对方回答。 “这…贵妃的身体的确无碍,按理说应该很容易怀上,微臣无能,其中原由微臣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兴许是…缘分还没到,微臣这就给娘娘开几剂坐胎养身的汤药。” 齐汝不免冷汗涔涔,支支吾吾道,后宫妃子求子司空见惯,但身体健康却无所生育的确是件怪事,尤其是像淑贵妃这样隆恩优渥、宠眷不衰的妃嫔,从潜邸到后宫,肚子几乎一直没有动静,原因唯有一个,那就是被人算计得不能生育。 但他不能直说,只能敷衍应对,这也是太医在后宫的保命法则,该说的不该说,他们心里都有一本账,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张嘴,方能明哲保身。 琳琅对齐汝的回答甚是不满,取下玉链子丢在一旁的银盘里,开门见山道:“齐太医既然有所顾虑,本宫就不勉强了,你看看这条玉链子,有没有问题,仔细检查,若是再不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这太医院院首的位置也该换人做了。” 齐汝心底骇得一跳,宠妃的枕边风向来厉害,若是淑贵妃对皇上说他庸碌无能,不看重用,他的位置恐怕不保。 思及此处,齐汝诚惶诚恐地再次磕头请罪,信誓旦旦地保证:“娘娘请放心,微臣一定仔细检查。” 他自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银镊子,将精致漂亮的玉链子凑近嗅了嗅,仔细看了看链子周身的关节处,面色越来越沉凝,甚至带了三分小心翼翼。 作为混迹后宫几十载、经验丰富的老太医,齐汝虽然首尾两端,皇上太后两边投靠,但真本事还是有的,懂得腌臜东西也颇多。 他用了点巧劲儿,小心撬开了兰花玉坠的隐秘暗扣,将其藏匿的几粒小药丸子夹了出来,放在鼻翼下嗅了嗅,不觉面色大变。 琳琅故作不知,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香料丸子吗?” 齐汝不敢有所隐瞒,低头应道:“此为零陵香,是民间常用来避孕的药材,一般流传在西南地带,可以断了女子的气血,娘娘不认识也正常。” 他心里不住叹着气,无端招惹了一桩后宫阴司,也不知道是谁暗害淑贵妃,用这种隐秘的法子使贵妃这么多年不孕不育,心思真够狠的。 在深宫内苑,妃嫔若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长相再美艳得宠,也有年华逝去的那一朝,晚年要么沉寂成隐形人,更惨的是被有孩子的妃子磋磨,用这种手段害人,无疑是断人前程。 听了这么一大串话的兰心脸都要气白了,娘娘这么多年膝下空虚,原来是招人算计的结果,始作俑者还是向来有贤名的富察皇后。 “娘娘,现在要去请皇上过来吗?” 兰心咬着唇问,娘娘受了这么多年的暗算和委屈,皇上若是知道了,不知道怎样心疼呢,皇后就算现在怀孕,也免不了受苛责。 琳琅颔首应允,旋即侧耳对兰心低语吩咐了几句,这样的真相,弘历不仅要知道内幕,咸福宫和冷宫的那两个女人也该吃吃心,皇后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59章 如懿传(24) 弘历赶来翊坤宫时,琳琅掩面抽泣不愿意说话,齐汝知道这事儿瞒不住,立即一五一十把淑贵妃被人暗算不孕的事情全盘托出。 “什么?居然有此事!到底是谁如此蛇蝎心肠,朕必定要将为恶者碎尸万段!” 弘历的脸都快气青了,阴云密布得感觉要杀人一般,他宠了琳琅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居然被几粒零陵香断绝了。 “皇上请息怒,贵妃的身体稍微调养两月还是能够怀孕的,只是这类东西不能再沾染了,至于这药是谁下的,还得问清楚玉链子是谁赠予贵妃娘娘,微臣实在不知啊。” 帝王的雷霆震怒,岂是他一介太医能够承受的,齐汝心神不定地擦了一把冷汗,躬身说道。 弘历的火气稍微消减了一点,但脸色依然很难看,对自己最心爱的宠妃下手,那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弘历摆了摆手命令齐汝退下,又屏退了其他的闲杂人等,心疼地搂过眼圈微微泛红的琳琅,温声问道:“不要害怕,有朕在。” 有你在,老娘还不是照样被算计! 琳琅暗自吐槽了一句,佯装伤心欲绝地侧过脸去,娇滴滴的声音说不出的悲怆和可怜,“臣妾无福,不能为皇上诞育子嗣。” 弘历无奈地扳过琳琅的身子,伸手给她拭去面颊上的盈盈珠泪,安慰道:“齐汝不是说了嘛,好生调养,你还是可以生的,能不能告诉朕,这条玉链到底是谁送给你的,如此险恶用心,朕不得不严惩,以儆效尤!” 琳琅对他口中所说的“严惩”不抱太多的希望,就算弘历憎恨察琅嬅的所作所为,对她充满了厌恶,但念及江山社稷、后宫稳定,以及富察氏满门忠烈,轻易绝不会废后。 这就是一个帝王深思熟虑的考量,他可以对皇后冷暴力,冷落她,嫌弃她,把她折磨到油尽灯枯,但绝对不会因一己之私废除对方,给自己留下诟病。 “皇上真想知道?臣妾不敢说。” 琳琅故意卖了官司,一脸不信任地努了努嘴,弘历有点着急,对于敢暗害他心爱女人的黑心肠,他恨不得现在就对那人拳打脚踢、绳之以法,以消心头之恨。 “朕保证,无论是谁,朕都严惩不贷,你是朕这辈子最爱、最想要珍惜的女人,谁都不能伤害你。” 弘历紧紧握住琳琅的手,将其置于自己滚烫的心口之上,似乎想要用热烈的心跳声表达他的诚挚的爱意。 “玉链子是皇后娘娘送的,皇上也准备严惩她吗?” 琳琅咬着牙说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弘历的眼睛,这厮要是敢反悔,说话不算数,就别怪她辣手无情了,以后有他好看。 “皇后?这…” 弘历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在他的印象里,富察氏虽然端庄刻板了点,没有情趣了点,但素来贤淑大方,有好口碑,兢兢业业地替他安顿后宫诸事。 “你确定是皇后送的?” 琳琅闻言,生气地挣脱弘历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颇为懊恼,眼里满满的失望,就知道是这样! “谁送的东西臣妾还能忘了不成?臣妾在潜邸伺候皇上的第二天,皇后就把这条玉链送给臣妾戴,一戴就是好几年,皇上这是在质疑臣妾在说谎了?!” 从未面对这样梨花带雨的声嘶力竭,弘历看着琳琅伤心失望的模样,心脏没来由地抽痛,好似被锤子尖锐的顶端狠狠敲了两下。 他忙不迭抱住愤怒的琳琅,沉声保证道:“朕没有不信你,朕保证,替你讨这个公道,皇后所为的确失德,不配中宫之位!” 琳琅怀疑地眯了眯眼,这是准备废后? 弘历继续道:“皇后失德,但富察氏满门替大清建立了赫赫军功,看在她家族的份上,朕暂时不能轻易废后,何况她如今怀孕,朕就罚她闭门思过,生产后剥夺她统领后宫的职权,你觉得可以吗?朕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琳琅认真瞅了弘历两眼,心里稍微舒坦点,对于爱面子爱名声、在乎中宫权柄的富察琅嬅而言,关禁闭和失去执掌凤印的权利,对她无疑是晴天霹雳的惩罚,没了体面和权利,皇后也只能是个摆设了,纸老虎而已。 “行吧,皇上做主就好。” 琳琅语气稍微软和了一点,反正她也没有绝育,接下来的日子,她只需在体内蕴养几片小叶子,想必能生好几个小宝宝。 “你能消气就好,小花猫。” 弘历俯身吻去琳琅还未掉落的眼泪,味道是甜甜的,带着一股清新的花香,果然仙女落泪,不仅美得楚楚动人,连味道都比寻常人好。 原本只是吻着眼泪,渐渐演变成热烈的亲吻,琳琅嫣红的唇瓣一如既往的柔软,顺着洁白柔腻的下颌,继续往下攻略,弘历凌乱带着欲望的吻渐渐多了几分汹涌之势。 琳琅下意识地嘤咛了两声,身体逐渐火热起来,江南软缎子的月白旗服被弘历三两下剥除干净,露出美好莹白的胴体,活色生香,玉体横陈,也不过如此。 缠绵的欢好之后,弘历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坐轿回了养心殿,还有好多折子没有批阅,再如何流连温柔乡,也得稍微节制点。 临走前,弘历吻了吻还未醒过来的琳琅,吩咐在门口伺候的兰心和碧水好生照顾,又吩咐李玉从私库挑些质地上成的珠宝首饰以及燕窝补品送去翊坤宫。 他记得上次送的珍珠,琳琅挺喜欢,这次新进贡的紫水晶和猫眼石挺不错,正好可以给爱妃打造几支新鲜的首饰。 李玉得了命令,马不停蹄地去操办,皇上这是真把淑贵妃放在心尖尖上,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贵妃娘娘留着,平日哪里对其他妃嫔如此用心。 按说淑贵妃对他很不错,客气又周全。 但李玉并没有立即站队,心里始终惦记着在冷宫受苦受累的惢心,娴妃若是一直出不来,惢心估计要跟着对方受苦一辈子,不知有没有法子把她捞出来。 第60章 如懿传(25) 富察琅嬅怀孕后备受煎熬,这胎来得意外,胎气分外虚弱,不到三个月就要烧艾保胎,日日吃两三碗安胎药,虚汗涔涔,经常换衣服。 身体上的煎熬暂且可以忍受,皇后自我安慰,没了永琏,她还能重新诞育嫡子,延续富察一族的荣光。 但皇上突然下令关闭长春宫,除了太医和服侍的宫人,不许任何人来探望,包括她的娘家人,对她亦是满口的怨怼,冷声指责她不该设计淑贵妃,把暗藏零陵香的玉链赠予,如此包藏祸心,令他失望透顶。 “你善自养胎,好自为之吧!” 弘历语气微凉地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富察琅嬅面色惨白,嘴唇不住地打哆嗦,玉链子的事暴露了,吕琳琅终于发现了零陵香的秘密。 “娘娘,您好生保重身子,腹中小阿哥要紧啊。” 素练亦是心惊胆战,皇上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甚至不顾皇后怀有龙胎,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下令禁足长春宫,一颗心完全偏到淑贵妃那边去了。 但唯今之计,娘娘百口莫辩,想要重新翻身,只能靠肚子里的那块肉,希望是个阿哥。 富察琅嬅咬着发白的唇瓣,手心里全是湿腻腻的冷汗,沉默片刻,不觉哀愁地叹了口气,夫妻多年,皇帝宁愿相信吕琳琅的一面之词,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何其凉薄。 这件事就算是她做的,她也不会承认的! “娘娘,您暂且忍一时委屈,等小阿哥落了地,皇上看在嫡子的份上,也不会太过苛责娘娘,玉链子的事,必须找个替罪羔羊盖过去,绝不能沾染在您的身上。” 素练奉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建议道。 帝后若真有的有了嫌隙,便宜的只会是那些不安分的妃妾,尤其是淑贵妃,这些年来,吕氏一族得以振兴,皇上爱屋及乌,屡次提拔吕氏族人,对其加官进爵,就连寿康宫养老的欣太妃,因有个得宠的侄女,一应待遇都比照着贵太妃,仅次于太后之下,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 富察琅嬅心如明镜地点了点头,闻着那股子令肠胃作呕的苦药汁子,不免蹙眉。 “娘娘,您勉强喝点,齐太医吩咐了,烧艾和保胎药万万不能断,不然…” 不然腹中的胎儿很难保住。 素练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面带忧虑地劝着,听齐汝说过,娘娘这胎过于艰难,脉象很差,虚滑无力,脉细如丝,保胎药根本不能断,如今娘娘躺在床上,一日三餐都不得起身。 为了孩子,富察琅嬅勉强喝了,神色疲倦地侧卧着躺了下来,想着璟瑟那边无人照看,心里很不踏实,吩咐素练,把公主暂且交给慧贵妃。 高曦月是个实诚人,从潜邸开始便对她忠心耿耿,马首是瞻,比起油滑有小心思的金玉妍,她更信任前者。 素练一一应了,上前给娘娘掖了掖被角,叮嘱主子多休息,如今富察夫人不能进宫照看,她必须更加慎重地照顾主子,娘娘在后宫的地位稳固,她这个掌事宫女的日子才能舒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咸福宫,高曦月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地的齐汝,她腕上经年久戴的赤金莲花镯早已取了下来,里面的零陵香也掏出来了,在白净的玉盘里赫然刺目。 自从有小道消息传:淑贵妃佩戴的玉链子被人做了手脚,里面藏有令人不孕不育的药丸子,十有八九是皇后做的手脚,毕竟东西是皇后亲自送的。 高曦月当即就联想到自身,她和乌拉那拉青樱、吕琳琅都是潜邸出来的妃子,年纪相差无几,宠爱也不算太少,肚子从没鼓起过,唯一的相同点,她们都收到富察琅嬅的东西。 “这玩意是不是和淑贵妃那里的一样?” 高曦月的表情冷若冰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齐汝的肩膀颤抖了几下,恭顺地点了点头。 茉心让星璇把齐汝送了出去,自己上前安慰高曦月,语气不乏悲恸和愤懑:“皇后娘娘当真狠心绝情,罔顾主儿这些年对她鞍前马后,这件事必须告诉皇上,千万不能让皇后太过得意。” 高曦月眸光冷厉,沁着一缕缕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寒光,伸手拭去腮边的泪,突兀地问起璟瑟公主的安排,声音凉凉,透着诡秘的肃杀感,“富察琅嬅,你害得我再无做额娘的机会,还有脸让我帮忙照顾你的女儿,你做梦!” 她最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个小公主也聊以慰藉,这些年为了生子,高曦月不知喝了多少苦药偏方,心结难解,生生把自己折腾得骨瘦如柴。 如今,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高曦月冷笑,她暂时动不了皇后,但皇后的亲女如今就在她的宫里,她准备送份大礼! 当夜,趁着璟瑟公主熟睡的空当儿,茉心打发了照看在侧的乳母嬷嬷,暗自将那几粒零陵香丸子藏进璟瑟常戴的翡翠如意项圈的秘缝,再以香蜡小心封之。 如今春寒料峭,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茉心悄悄地开了半扇窗,将床底下摆的的炭盘都熄了。 翌日,璟瑟公主就发了高烧,咳嗽不止,高曦月也不重视,根本不派人请太医来看公主,自己则带着茉心前往养心殿告发皇后暗害自己。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高曦月声泪俱下,抱着弘历的大腿哭。 “朕已经禁足皇后,这件事暂时揭过,等皇后诞下孩子再行处理,你先回去吧,朕需要静静。” 弘历拧着眉头,阴沉的目光散发着幽冷之气,对富察琅嬅的厌恶感再上一层楼,但现在不是处理这事的时候,天大地大,皇嗣最大。 高曦月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唇角都快咬出血来了,只是禁足?这也太便宜富察琅嬅了! 那样虚伪狠毒的女人,根本不配当皇后,她真的好恨啊,这些年所祈求渴望的东西,早已被富察琅嬅亲手扼杀在摇篮中。 可怜的高曦月至今还不知道,即使没有富察琅嬅的那层防备,她也生不了孩子,她老爹高斌得罪了太后,注定了她这辈子活不长久,药越吃越多,身子越来越坏。 冷宫里的青樱从暗处意外得了消息,提前发现了莲花镯暗藏的秘密,惊怒交加,对富察琅嬅的恨意简直到了发指的地步。 果然好算计啊,青樱再也不愿意呆在冷宫受罪了,她想要报复。 第61章 如懿传(26) 海兰挺着大肚子再次来冷宫看青樱,借由惢心和江与彬的关系,青樱打算破釜沉舟,希望海兰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姐姐,我一定会帮你的!” 海兰一脸坚定地允诺,肚子里怀的虽然是她的亲骨肉,却是从来没有付出真心、甚至厌憎之人的孩子,冷宫里关的却是她心心念念的好姐姐,孰轻孰重,她知道怎么选。 在太医江与彬帮助下,海兰每日饮食都会服用少量朱砂,以营造出被人暗害的情景,以此证明当初谋害白蕊姬和黄绮沄孩子的凶手另有其人。 金玉妍也没闲着,皇后那边她暂时探不到虚实,就一直关注延禧宫的情况,甚至收买了眼线盯着海兰的一举一动,对于对方“虎毒食子”的狠厉暗吸了一口冷气。 “珂里叶特.海兰,你还真是个奇葩!” 金玉妍暗自撇嘴,对于她们的姐妹情深不屑一顾,心想着,既然青樱一党想要扳倒皇后,那么她也出份力好了。 没多久,海兰出现误食朱砂、嘴角长玎上火的情况,冷宫的青樱被人下了砒霜,九死一生,之前死咬娴妃使唤做事的小太监虽然死了,但他们家里出现了大量银钱,追查之下,一桩桩、一件件,都和长春宫脱不了干系。 富察琅嬅彻底成了冤大头,想要拉她下马的人纷纷朝她泼脏水,不是她做的,也会成为她做的假像,反正皇上多疑,为了顾全皇家体面,也不会细查,只会在心里留下深刻的坏印象,皇后做了太多恶事,德不配位。 青樱终于出冷宫了,为了弥补她在冷宫所受的委屈,弘历册立她为娴贵妃,但住所还是延禧宫,估计是打算让她给封了贵人的海兰看胎。 为了不委屈心爱的琳琅,弘历随后册立她为皇贵妃,因为提前猜到朝臣们会集体反对,他就来了一招“先斩后奏”。 金口玉言,反对无效。 隆重的册封礼后,弘历的赏赐一波波地流入翊坤宫,不仅完全盖过了青樱封贵妃的场面,还公然打了富察琅嬅的脸。 皇后健在,家族鼎盛,就有一个形同副后的皇贵妃,这绝对史无前例。 启祥宫,金玉妍嫉妒地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乌拉那拉青樱就能当贵妃?还有吕琳琅,皇上也太偏爱了,封一个无所出的女人做皇贵妃,我生了四阿哥,是皇上登基后所出的贵子,位份依然是个嫔,一个个地都压在我的头上,我不甘心!” 贞淑叹了一口气,君恩难测啊! 主儿的模样身段在后宫妃嫔中是数一数二的尤物,产后调理得甚好,还添几分成熟少妇的妩媚风情,生的四阿哥亦是聪慧伶俐,但皇上的一颗心系在淑贵妃那里,即使对方没有生养,宠爱依然是名列后宫魁首。 但她素来沉稳有主见,不想看主儿自怨自艾,乱发脾气,前面的钩子都下了,四阿哥能不能有出息,主儿是否能继续晋升,还得看皇上的恩宠。 “主儿,您喝杯参茶消消气,这是世子派人送来专程给您补身子的,依奴婢所见,后宫晋升除了宠爱,就是看子嗣,你看苏绿筠,皇上对她冷冷淡淡,一个月召幸不到两次,怀了第二胎就晋了纯妃,这就是能生养的福气,你还得再生几个阿哥。” 金玉妍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算算日子,皇上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召幸她了,估计都忘了她这么一号人物。 该死的吕琳琅,狐狸精!金玉妍日常咒骂道,要不是有淑贵妃珠玉在前,她这样明艳的大美女怎么会被忽视? 但宠爱还是要争,如今皇后怀孕被禁足长春宫,大势已去,娴贵妃虽然得了赏赐和安慰,但皇上待她淡淡的,不足为惧,唯有淑贵妃的翊坤宫风光如故,即使是不怎么受待见的庆常在也因讨好巴结对方,分了几分宠爱,前些日子刚晋了庆贵人。 是夜,弘历坐着龙辇途径启祥宫时,自内殿传来一阵阵旋律优美的鼓点声,伴随着异域的北琴乐曲,高丽纸窗影下,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段摇曳生姿。 为了勾搭弘历,金玉妍吩咐贞淑收买了抬龙辇的小太监,特地在她宫外稍作几秒钟的停顿,大摆腰肢,肆意跳舞。 “是嘉嫔在弹琴跳舞?” 弘历若有所思地问,来了几分兴致。 李玉盯了眼前头的小太监,心下了然。 “是嘉嫔,这是玉氏的琴音…皇上,您现在还去延禧宫吗?海贵人和娴贵妃正等着呢。” 弘历原本是打算去延禧宫看即将生产的海兰,海贵人无法侍寝,主殿住的娴贵妃还盼着,嘉嫔这中途截胡不要太明显。 “好久没看嘉嫔了,改日再去延禧宫。” 异域风情的舞蹈彻底勾起了弘历的兴趣,他朗笑一声,被卑躬屈膝的小太监扶着下了轿子撵。 琳琅最近身子不爽快,都不让他碰,弘历憋了好久,偶尔去景阳宫逛逛,庆贵人的确够温柔殷勤,但看惯了仙女般的漂亮脸蛋,对于姿色寻常的庆贵人宠了两次,也就没兴趣了。 但皇帝大多是渣属性,他坐拥万里江山,有后宫佳丽,没道理委屈自己,嘉嫔懂情趣,花样儿多,弘历还挺期待的。 得知皇上被勾来了,金玉妍得意地勾唇一笑,脱去罩在外面的桃红色绣花褙子,露出玉氏特色的轻薄衣衫,酥胸高挺,腰肢如柳,生完孩子后,身材愈加惹火。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金玉妍盈盈一拜,俯身下去时,低领口露出半边雪白的山丘。 贞淑朝丽心使了眼色,纷纷退下,把内室的私密空间留给了皇上和主儿,小心关了门。 “皇上,你好久没来看嫔妾了~” 金玉妍风情万种地坐在弘历的腿上,纤纤玉臂勾着他,撅着红艳艳的小嘴开始撒娇。 弘历习惯了琳琅的体香,那股子幽兰清冽的气息,总是使他意乱神迷,金玉妍身上的味道过于浓烈,他忍不住皱眉:“嘉嫔,你身上的香料熏得太多了,以后少用点。” 还以为能迷死弘历,没成想挨了一顿批评,金玉妍的俏脸差点垮了,强撑着讨好的笑靥,娇声道:“皇上说的极是,嫔妾记住了,今日嫔妾给您表演一段长鼓舞吧。” 为了恩宠和孩子,金玉妍算是能屈能伸了,她妖娆着起身,火辣辣地跳起了家乡的舞蹈,边跳边撩拨感十足地褪下衣衫。 红肚兜和短绸裤,包裹着金玉妍的魔鬼身材,一颤一颤地在弘历面前晃动,诱惑力十足,她势必今晚拿下弘历,再次揣崽崽。 美人迎了上来,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弘历托起金玉妍的粉红香腮,将其桎梏在怀中,温香软玉,的确是人间尤物,虽然比不上琳琅超凡脱俗,美貌不可多得,但也比其他后妃要香艳可口。 二人肌肤相贴,正准备欢好一番,外头忽然响起李玉不合适宜的禀告声:“皇上,慧贵妃刚谴人来报,公主高烧不退,现在上吐下泻,情况有点严重。” 金玉妍蹙眉,恨不得把李玉叉出去封口,她衣服都脱干净了,居然来这茬,公主生病请太医就得了,又不是金贵的阿哥! “皇上~宫里有太医坐镇,公主想必不会有碍,我们还是…” 金玉妍不想设计来的宠爱就此泡汤,用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弘历裸露在外的白皙胸膛,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不住地在上面画圈圈。 唯一的闺女重要,还是睡妃子重要? 弘历理所应当地选择了前者,推开了还想痴缠上来的金玉妍,起身下了塌,喊了声李玉,登时有伺候穿衣的太监鱼贯而入。 隔着重重纱幔的金玉妍抱着锦被,咬着红唇,目睹弘历毫无留恋地推门而出,气得胸口一阵疼。 你丫的裤子都脱了,居然还想着走! 金玉妍再次怀疑自己的魅力。 第62章 如懿传(27) 璟瑟公主烧得满脸通红,要不是齐汝一剂猛药下去,脑子估计都要给烧坏了。 弘历虽然憎恶皇后,但对于唯一的嫡女疼爱有加,他冷着脸质问高曦月,语气颇有几分埋怨:“璟瑟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到了你宫里两天就病成这样?” 呵呵,怪我咯! 高曦月最近也在吃药,虽然开了春,依然穿得厚实,病歪歪地被茉心扶着,面对弘历的冷语指责,她沉默着不说话。 因着对富察琅嬅的恨意,高曦月不仅想要皇后的女儿以后不孕不育,甚至有意拖延了璟瑟的病情,她就是故意的。 “皇上,娘娘最近心情郁结,身子也不太爽利,还请皇上见谅,公主之所以病成这样,都是底下伺候的奴才不得力,娘娘心疼公主遭了罪,已经把那起子奴才打发到慎刑司。” 茉心替高曦月解释道。 但凡是璟瑟公主亲近的、忠心的乳娘嬷嬷和宫女全都一锅端了,进了慎刑司,有慧贵妃亲自打招呼,那些人挨不了多长时间。 “好了,既然你身子不适,那就好生养着,你自己的身体都不好,皇后实在不该劳烦你照顾璟瑟。” 想到皇后对高曦月做的事,弘历理解性地挥了挥手,思忖说道:“璟瑟明日挪到撷芳殿照顾。” 高曦月如释重负,屈膝福了一礼,柔声道:“多谢皇上体恤。” 若不把璟瑟公主尽快挪走咸福宫,高曦月很担心自己因为恨屋及乌,做出更加失控的事情,她不担心自己会如何,但高氏一族的前程还得顾忌。 夜深了,弘历没有心情待在这儿,先前被金玉妍撩拨起的欲望早已云消雾散,坐着轿撵去了翊坤宫,希望和心爱的琳琅温存一番,谁知宫门都关了,里面唯有一盏守夜灯影影绰绰。 “皇上,要不奴才禀告一声?” 李玉觑着弘历的脸色,上前准备敲门。 “不必了,琳琅估计已经睡下了,就不扰她的休息,朕回养心殿吧。” 弘历摆了摆手,琳琅若是好梦正酣时被吵醒,估计要闹好几天的小脾气,他惹不起啊。 翌日。 青樱带着大腹便便的海兰来御花园闲逛消食,偶遇打扮得珠光宝气的金玉妍。 “海贵人快要临盆了吧?这肚子大的。” 金玉妍瞥了一眼海兰的肚子,习惯性地扶了扶鬓边的金步摇,慢悠悠道:“奉劝你还是少出门,若是摔了一跤,可就没了这份福气。” 这话说得不中听,还带有几分诅咒意味,海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青樱握了握她的手,给予安慰,转头扫了一眼金玉妍,语气陡然冷冽起来。 “嘉嫔,你是不是忘了规矩,见了本贵妃都不知道屈膝行礼吗?还是说,在本宫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也被封了贵妃?” 以位高压制位卑者,青樱以前不屑于这种做法,但现在能为海兰出气,看金玉妍吃瘪,她心里也舒坦很多,怪不得后宫那么多女人想要往上爬,位份高就是威风。 “嫔妾请娴贵妃安。” 金玉妍捏了捏绢子,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福身,暗自愤然,乌拉那拉青樱,你给我摆什么谱?你现在得意吧,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她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儿! “姐姐,我肚子有点不适,我们回去吧。” 海兰皱了皱鼻子,从金玉妍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香味令她有点轻微犯呕,她略懂点香料配制,有点担心对方居心叵测。 青樱颔首,吩咐叶心把海兰扶到自己的坐辇,贵人的品级大多没资格乘用坐辇,即使是有孕的妃嫔,若是皇上不在意,不给予特权,也没有权利坐。 嘉嫔轻哼了一声,甩着绢子掉了头。 正在此时,前面传来一声高呼,估计是太监在清道,华丽的轿撵之上载着一个绝色丽人,看那前后拥簇、浩浩荡荡的仗势,无疑是新晋的皇贵妃吕琳琅。 青樱、海兰和金玉妍避无可避,只得纷纷屈膝,保持请安的状态,直到仪仗渐行渐远,扬起一片尘土。 金玉妍泛酸了一声,若有所思道:“不愧是皇贵妃的阵仗,我还以为是皇后娘娘。” 青樱和海兰没有附和,心情五味杂陈。 尤其是青樱,看着皇贵妃众星捧月、风光无匹,令人艳羡,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看皇贵妃轿撵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前往养心殿,青樱心里更加不是个滋味了,弘历就这么喜欢吕氏?为了她,把属于他们的少年时光忘得干干净净。 养心殿,弘历撂下画笔,正翘首以盼。 琳琅进来时犹如一阵春风,樱黄色的蜀绣旗服绣着朵朵山茶花,精致又可爱,云髻斜插一支紫水晶月牙簪,别了朵玉兰,雪白的花萼衬得她的肌肤比高山冰雪还要晶莹。 “琳琅你来了,过来朕这边坐。” 弘历看得赏心悦目,仿佛在欣赏一副鲜活的美人图,他招了招手,语气格外亲昵。 “皇上在做什么呢?” 琳琅免去了请安的俗礼,上前几步挨着他身边坐下,看着画纸上熟悉的轮廓,俏皮地眨了眨眼:“皇上在画哪个美人呢?” 弘历笑着捏了捏琳琅的鼻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画的自然是眼前的美人,只是琳琅的神韵太绝,那么美的眼睛,那么翘的鼻子,那么雅的气质,落于笔下,就失去了一半的美。 “是不是不像你?看来朕的画技不到家。” 弘历端看了画像两眼,再看看琳琅,情不自禁地叹了气,这样的天仙绝色,根本画不出来,值得庆幸的是,他正拥有她。 “还可以,听说如意馆有个洋画师擅长绘画,不如让他给我画一幅,看看水平如何。” 李玉得了弘历吩咐,请了宫廷画师郎世宁过来,琳琅仔细打量了对方,典型的西洋样貌,穿戴着清朝官服,说着还算标准的汉语。 “臣郎世宁参见皇上、皇贵妃。” 郎世宁历经康熙、雍正和乾隆三朝,叩拜礼仪相当纯熟,目不斜视,谦恭温和。 “皇贵妃想要你给她作幅画,你可有信心?画丑了可是要罚你俸禄的。” 弘历免了礼,笑吟吟地说,对郎世宁相当客气,还愿意开玩笑。 “若是画得令本宫满意,这枚戒指作为酬劳。” 琳琅摘下指间的红宝石镶翠戒指,置于案桌上,她从未见过西洋人的面孔,对这个洋老头挺有兴趣的,听说他专门给皇帝和皇后作画,颇有几分本事。 郎世宁瞟了眼那枚光彩熠熠的宝石带翠的戒指,小心翼翼地偷看了琳琅一眼,刹那间,宝石的光辉也盖不住皇贵妃的美丽。 东方神女走出壁画,西方天使降临人间,他一时痴痴然,连谢恩的话都忘了说。 第63章 如懿传(28) 弘历不爽地轻咳了几声,郎世宁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了,老脸臊得通红,登时跪地请罪道:“微臣失仪了,皇贵妃之美,只因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见,依臣的画功,只能画出娘娘的六分风采。” 琳琅掩嘴轻笑,她知道自己的美很有震慑力,但被老外奉承还是第一次,还是用这种怪怪的西洋腔调,那么真诚坦然,蛮有意思的。 “那郎师傅画吧,皇上你去那边坐着。” 琳琅格外期待,西洋画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朕要与你一同入画。” 弘历牵着琳琅的手,笑得春风得意。 “皇上不是只能和皇后一起入画吗?” 琳琅仰着美人脸,满是诧异地问,心里其实不想和大猪蹄子画在一起,她想独美。 “无碍,你是朕的皇贵妃,身份高贵,有这个资格。” 弘历的语气不容置疑,李玉在旁凑趣笑着道:“娘娘还是答应吧,您和皇上站在一起,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 这话说得正中弘历下怀,他满意地看了李玉一眼,朗声笑道:“你说的不错,皇贵妃的确和朕相配。” 琳琅见他执意如此,便同意了,大不了以后让郎世宁再单独给她作一幅单人画。 帝妃落座,牵着手,唇角噙着一缕笑。 郎世宁拿过随侍太监递过来的画板和油彩水墨,准备画一幅色泽明艳的油彩画,皇贵妃的美,若只是以炭笔素描,很难勾勒其真正的绝美神韵。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琳琅的膀子都有点酸软,郎世宁宣布画完了,弘历立即起身去看,忍不住惊艳了一番,啧啧称赞。 弘历之前和皇后的画像中规中矩,透着庄严和肃穆,但如今这幅油彩画,画面更加华美明丽,将他们身上的衣物配饰的颜色都描绘了出来。 尤其是五官容貌,逼真耀眼,弘历觉得自己变得更加英俊了,俊雅之中的英气栩栩如生,琳琅好美,清澈明媚的眼睛好似融着春日的雨、初夏的风、中秋的月痕以及冬日的雪意,只看一眼,便沉醉其中,再也出不来了。 “画得不错,这枚戒指是你的了。” 琳琅还算满意,吩咐兰心将红宝石戒指递给郎世宁,此人果然有几分真才实学。 弘历格外高兴,大手一挥,当即赏赐了郎世宁一盒金子,甚至把那幅画挂在养心殿的墙壁上,方位不偏不倚,正对着他批改奏折的对面,以后批折子累了,就拿这幅画解乏。 郎世宁离开后,琳琅颇有兴致地替弘历研墨,做的有板有眼,弘历诧异地抬头,语气不禁含了几分酸意:“爱妃研墨的动作如此熟稔,估计不是第一次吧?” 琳琅用指尖点了一点墨汁,故意使坏往弘历的鼻子上抹,嗔了他一眼,解释道:“臣妾小时候经常给爹爹研墨,没少拿他的好墨涂鸦,皇上该不会还吃这个醋吧?” 弘历舒了口气,用绢子抹了抹墨汁,心态稍微平衡了点,对于琳琅,他有着很强的霸占欲,她的美和第一次都应该是他的。 想到这些年,琳琅除了宫里有个姑母欣太妃,再也没见过其他家人,不免为她心疼。 “琳琅,你想家吗?想不想见父母?朕正有调令你父亲吕衡来京任职的想法,你祖父封了爵位,你父亲的知府也做了不少年,地方政绩还不错,朕打算再给他提升一下官职,还有你哥哥,虽然屡试不第,但为人忠厚,给他安排内务府的闲缺也可以…” 对于爱新觉罗家族的男人来说,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们钟爱的人或物,通常都会有移情的作用。 琳琅摇了摇头,吕氏一门已经足够风光,若是再加封父亲,给庸碌的哥哥开后门,无疑是烈火烹油,树大招风,恐怕太后也会开始忌惮她,富察一族亦会把她看成眼中钉,肆意打压。 “皇上的厚爱,臣妾心领了,但父亲和哥哥能力有限,做个地方官就可以,臣妾想念家人,皇上只需下道旨意,让他们来看看我就行,不必太兴师动众,免得前朝那些大臣又要对皇上念叨个不停。” 弘历欣慰地叹了口气,不愧是他宠爱的女人,总是这般善解人意,他略略思忖,继而说道:“女儿家大多念母,吕衡当官一时走不开,你母亲倒是可以来京住一段时间,多陪陪你,朕准备册封你母亲为正二品诰命夫人,封号平阳。” 琳琅缓缓屈膝谢恩,小时候吕夫人待她如珠如宝,比对儿子要稀罕得多,给母亲争了诰命,她心里挺高兴的。 “今夜朕宿在你那儿,你莫要拒绝好吗?” 弘历忽然凑近琳琅,对着她的耳朵呼热气,暧昧的潜台词呼之欲出:今晚咱们做交颈鸳鸯吧。 琳琅羞涩地推了弘历一下,抚了抚腹部,她的小叶子们正在生根发芽,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做剧烈运动的好。 虽然对身体没啥影响,但她的叶子都是有灵性的,五官异常敏觉,若是听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声音,出生后很容易学“坏”。 “臣妾感觉有了。” 弘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有什么?” 琳琅嘟着嘴,斜睨他一眼。 这个呆子,还能有什么? “你是说…你有喜了?” 弘历立即反应过来,眼前一亮,激动欣喜的神情好似要爆炸了一般,伸出手下意识地轻抚琳琅的腹部,别提有多温柔小心了。 “臣妾昨日宣齐太医看过,他说脉象太浅了,暂时不能确定,并没说遇喜,但臣妾有感觉,感觉肚子有了种子一般,估摸再等一个月就能确定了,皇上暂且不要声张出去。” 弘历欢喜得恨不得抱着琳琅转几个圈圈,他盼了这么多年的爱情结晶终于来了。 “好,朕都听你的,这些日子你就在翊坤宫好好养着,朕闲下来就去看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要跟朕说,正好把你母亲接过来,到时候你生产时也能有个家人照应。” 弘历扶着琳琅坐下,声音殷切透着浓浓的期待感,他长得这般英俊潇洒,琳琅宛若仙女下凡,他们的孩子一般很漂亮吧,男孩最好像他,女孩最好像额娘,他会给予孩子最好的东西和未来。 第64章 如懿传(29) 帝妃依偎在一起,畅想未来的孩子,气氛正好,忽闻外头有匆促的脚步声,进保的声音隔着帘子尖尖地响起:“皇上,延禧宫的海贵人突然临产了,听太医那边说有难产的征兆,孩子一直不落地,还请皇上过去看看。” 弘历蹙眉,虽说他对海兰不上心,但事关皇家子嗣,他依然挺挂心的,温言嘱咐了琳琅几句,吩咐兰心扶着主子回去好生休息,旁的妃子生产也不用过来了,免得血气重,有所冲撞。 琳琅笑着一一应了,坐着华丽稳妥的轿辇回了翊坤宫,暗下吩咐碧水打探消息。 李玉已经从徒弟进保那里得到了更加详细的来龙去脉,小跑着跟着轿撵,口齿清晰地对皇上说了海贵人突然临盆的事情,据说是由娴贵妃陪着逛了会御花园,和嘉嫔说了几句话,闹得不愉快,回去后就一阵难受的轻呕,肚子也开始疼起来。 弘历面色沉凝,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心里对嘉嫔多少有点怀疑,这事也太巧了。 来至延禧宫门前,依稀能够听到内室里头女子断断续续的痛呼声,血水一盆盆地往外倒着,四五个太医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下药,青樱面色还算镇定,口中不住催促:“齐院首怎么还没来?再派人去请!” 恰逢齐汝今日休沐,宫里的太监往外赶去请他进宫,也需要来回的脚程,比较信得过的江与彬突然不舒服,一时来不了。 青樱看着眼前的几个太医,总觉得他们过于敷衍了点,要么学艺不精,要么别有用心。 弘历大步流星地进了内殿,青樱、太医和宫女太监们吩咐下跪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海贵人的胎象不是一直很稳吗?你们到底行不行,若是龙嗣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不用在太医院占位置了。” 弘历语气很冲,看几个老太医的眼神好像在看饭桶。 “皇上恕罪,海贵人之前误食了不少朱砂,日常饮食过于丰盛饱腹,胎儿过大,生产时不容易出来,容微臣再开一剂催产汤药,必不会使小阿哥有任何风险。” 皇上都动怒了,虽然其中混杂的两个太医收了金玉妍的好处,但谋害龙嗣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只能委屈海贵人了,能不能熬下来,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青樱担心海兰会出事,吩咐惢心再去找江与彬,他就算肚子拉稀虚脱了也得赶过来看看。 没多时,三宝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满脸懊丧地说:“娘娘,齐太医今日和友人出门踏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青樱无奈地叹了口气,如今只能指望江与彬了,希望惢心能够尽快赶回来。 一声声凄厉的呼喊声,听得弘历的眉头紧皱,深深的川字形都能夹死苍蝇,他对太医说了一声:“保住龙嗣,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言下之意,海贵人能保则保,不能保便罢了。 “皇上…” 看着弘历神色颇不耐烦、匆匆离开的身影,青樱忍不住追出去唤了一声,许是风吹宫苑草叶的声音太响,坐上龙辇的人并没有听见,也不曾回头。 罢了,本来也没指望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青樱死死绞着手指头,再次对弘历的凉薄失望透顶。 青樱匆匆回了内室,紧紧握住脸色苍白、快要虚脱的海兰,语气温柔,不断地安慰她,“海兰你要撑住,小阿哥快出来了,你的福气快来了。” 许是青樱陪伴在身侧,一声声的鼓励起了作用,或许是江与彬后来赶来开得药方子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原本有难产大出血征兆的海兰熬了下来,顺利地生下了五阿哥。 孩子脸蛋红扑扑的,斤两着实不轻,虽然海兰彻底坏了身子,日后无法再生养,但终归小命还在。 弘历再次驾临延禧宫,看五阿哥虎头虎脑的模样,颇是喜欢,给他取名为永琪。 海兰诞育五阿哥有功,晋封为愉嫔。 听闻延禧宫喜得小阿哥,金玉妍脸色铁青,从丽心口中得知,海兰把突然生产的蹊跷和意外有意引到她的身上,不免怒火中烧。 “好你个愉嫔, 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金玉妍阴森森道,从来只有她暗算别人的份上,就不曾吃过这种祸水东引的亏,珂里叶特海兰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心眼子不少,不能再放任这样的角色在乌拉那拉青樱身边,必须断了对方的臂膀。 想到青樱那张清高傲慢的脸,金玉妍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倒是要看看,海兰如何自救,娴贵妃如何错失一个得手的阿哥。 她敛了敛精致妩媚的眉目,轻声吩咐贞淑上前,附耳嘀咕了几句,眼角眉梢都是算计。 金玉妍暗自思忖:看了这么久的戏,忍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你现在越欢喜,日后越悲痛,爬得高跌得惨。 娴贵妃和愉嫔还没欢喜几天,宫里头忽然传起一阵似真似假的流言,关乎皇后膝下已故的端慧太子的死因。 宫人私下里都在传是愉嫔搞得鬼,她送的弹花软枕除了安睡的花草药材,还有份量不少的棉絮,缝制的针脚颇有乾坤隐秘,除此之外,她为了娴贵妃顺利出冷宫,甚至自愿服用朱砂,不把皇嗣放在眼里。 这种流言越传越广,越来越逼真,除了禁足长春宫的富察琅华被有意瞒在鼓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弘历听了,亦是一怔,但当时照看端慧太子的奴仆都被他一怒之下杖杀了,现在也没法找人问,但愉嫔是否在孕中故意吃朱砂混淆视听,还是有迹可循的。 没几天,负责给愉嫔保胎开药的江与彬被弘历丢进了慎刑司拷问。 折磨了三天三夜,江与彬彻底熬不住了,想到自己上有老母要赡养, 只能对不住愉嫔了,将对方暗自服用朱砂的实情全盘托出。 看着李玉递上来的沾血供词,弘历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彻底动了肝火,“传朕的旨意下去,愉嫔珂里叶特海兰心思狠毒、为母不慈,罔顾隆恩,不配为嫔,即刻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五阿哥交由…” 弘历话语顿了顿,想到娴贵妃在这件事上未必清白,心生不喜,转了口风:“五阿哥永琪交由婉贵人陈氏抚养!” 弘历对陈婉茵没有太多深刻的印象,印象里对方只有个清秀的轮廓影子,人老实安分,不惹事,既然把五阿哥给她抚养,旋即又下达了晋封陈婉茵为婉嫔的旨意。 一个不把腹中亲骨肉当回事的女人,根本不配抚养皇阿哥,弘历心头恨恨然,他可以渣,薄情,但绝不允许旁人轻视他的孩子。 第65章 如懿传(30) 海兰哭哭啼啼地被太监拖着去冷宫的那日,五阿哥永琪也被抱往钟粹宫,交由婉嫔抚养,青樱的一颗心彷佛被浸泡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结满了冰棱子。 她素着面孔,眼眶里盈满了泪,跪在养心殿哭诉求情:“皇上,海兰她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她胆子那么小,不可能谋害端慧太子,更不会害自己的亲骨头,还请皇上明察啊!” 青樱腰板直挺挺地跪着,她的宫女惢心亦要陪跪,李玉不忍地看了面色苍白的惢心一眼,想到被打得没有一处好皮肉、勉强捡了条命驱逐出宫的江与彬,不免有点怨怼娴贵妃和庶人珂里特氏。 两个关系熟稔的同乡,其中还有个心仪的妹子,这么受苦受罪罪,不都是伺候的主子不安分、不给力。 李玉暗自叹气:“哎,惢心当初若是跟了皇贵妃就好了。” 弘历正在批阅折子,听青樱还在外面哭,字字句句都是为海兰鸣不平,不免有点心烦意乱,以及暗自滋生的愠怒和不满。 李玉察言观色地递了一杯红枣枸杞茶过来,试探性地问:“皇上要不要休息片刻,或是去翊坤宫看看皇贵妃?” 抬头看了一眼墙对面挂着的帝妃油彩画,美如神仙妃子的琳琅唇边含着一缕微笑,恬静又温柔。 弘历的心稍微舒服了点,他挥了挥手道:“你去把娴贵妃撵走,跟她说,再继续胡搅蛮缠,珂里叶特氏就不只是待冷宫了,朕会直接赐死她。” 虽然端慧太子之死,暂时寻不到海兰的手脚,但一个连自己亲骨肉都不曾顾惜的女人,下手害旁人的孩子这种事,未必不敢做。 弘历已经给海兰定了罪、判了刑,这辈子她别想洗清了。 李玉把皇上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娴贵妃,看着她的面色苍白成透明色,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不免劝诫说道:“这件事皇上有了证据,做了决断,贵妃娘娘还是到此为止,莫要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皇上虽然没有把五阿哥交给娴贵妃抚养,但也没有下旨降她的位份,这个时候明哲保身要紧,免得又牵累旁人。 “主儿,李玉公公说得有道理,您先顾好自己,不要惹恼了皇上。” 惢心伤心江与彬的遭遇,一阵愧疚难受,若不是为了她,江与彬怎么会卷进去? 这些日子她消瘦得不成模样,如今跪的腿脚发麻,勉强站起来,蹲着身子去搀扶青樱。 “回去吧,娘娘这般倔强,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李玉叹了口气,明知皇上金口玉言,娴贵妃非要逆着龙鳞求情,就算在殿外跪上一天一夜,把腿跪断了,皇上不心疼,那也是白搭。 若真是有冤屈也就罢了,但珂里叶特氏偷偷服用朱砂这事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江与彬为此受了连累,不仅被打了个半死,还丢了饭碗和前程。 青樱终是无奈,只得先回了延禧宫,寻找散播流言的出处,想要为海兰洗白。 陈婉茵意外得了五阿哥,欢喜得合不拢嘴,感觉被天上掉下来的肉馅饼砸中了,即使是苏绿筠也禁不住感慨:“你也算是有福气的,虽然皇上不怎么眷顾,但心里也想着你,这样白胖健康的阿哥,后宫里的女人都嫉妒地红了眼。” 原本她还以为五阿哥会花落翊坤宫,毕竟皇贵妃膝下无子,宠爱优渥,但如今让陈婉茵捡了大便宜,还因此升了位份,的确出人意料。 “明儿个本宫带你去翊坤宫给皇贵妃请安,这后宫的风向啊,虽然一直在变,但唯一不变的只有皇贵妃的地位和宠爱,你如今有了五阿哥,想要过得好,五阿哥以后不被人看低,也该去翊坤宫多走动走动。” 苏绿筠和陈婉茵居住一个宫室,关系交情匪浅,她膝下有三阿哥永璋,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崽儿,据太医私下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根本不羡慕陈婉嫔捡了这样的便宜。 “那娴贵妃那边呢?” 陈婉茵直白地问,以前在潜邸做格格时,她和苏绿筠最常来往的便是乌拉那拉青樱。 那个时候皇贵妃还只是庶福晋,但对方过于美貌,恍若仙女临凡,她们根本不敢靠近,庶福晋盛宠之下,即使是受宠的侧福晋也要避其锋芒,大家互相抱团取暖,关系处得还不错。 但自从进宫封了位份后,大大小小的风波不断,她们和青樱的关系也就淡了,一心想着自保,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娴贵妃身边的是非太多了,咱们还是避着点吧。” 苏绿筠略一思忖,缓缓说道,在自身利益面前,从前的那点交情根本不够用,如今皇后病歪歪的,虽然怀着孕,但像个待审判的囚犯一样,以后估计也得意不了,还是皇贵妃厉害,多年盛宠不衰,牢牢地抓住了圣心。 翌日,翊坤宫来了不少宫妃,除了日常来献殷勤的庆贵人陆沐萍,还有第一次来拜访的苏绿筠和陈婉茵。 琳琅不用吩咐,兰心已经备好了精致的茶点和瓜果,和碧水以及其他宫女退到门口候着,给主子们自由谈笑的空间。 “纯妃这肚子应该有七八个月吧,产期应该也快了,平日里多注意点,你挺着大肚子来拜见我,着实不容易,这份辽东的阿胶还有补气血的血燕,你一会儿带出去,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琳琅指了指桌旁的两份礼盒,大方道。 纯妃受宠若惊,大着肚子屈膝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辽东阿胶是贡品,血燕更是难得的补品,平日里除了皇后娘娘能吃的到,也只有供应皇上太后和皇贵妃的份例,她怀了第二胎吃的燕窝都只是普通的官燕,不曾有这样的珍品。 婉嫔因抚养五阿哥,也得了琳琅的赏赐,因看她衣着朴素,首饰也不名贵,琳琅便赏了她几匹江南的香云纱,还有一匣子珠宝首饰。 “婉嫔,你如今好歹是嫔主儿了,日常打扮不能太寒酸了。” 婉嫔连连谢恩,眼眶都红润了起来,暗悔没有早点结识拜会皇贵妃,当真是传闻有误,什么高冷、傲慢,恃宠而骄,分明是美丽温柔,平易近人,而且大方得很。 陆沐萍有点眼红,虽说她也得了琳琅的好东西,毕竟皇贵妃向来出手阔绰,是散财的女财神,但看了血燕和那盒子珠光宝气的首饰,依然心底痒痒的。 若是太后看到陆沐萍这副模样,肯定会当场啐她一句:“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琳琅好笑地瞥了眼陆沐萍,对于她什么心思都能摆在脸色,有点哭笑不得,忍不住嗔道:“难得你每日巴巴地来翊坤宫给本宫解闷,好东西还能少得了你的,这盒子珍珠正好送给你,用来多打扮,本宫看着舒心,皇上看了也赏心悦目。” 陆沐萍喜孜孜地接了那盒子珍珠,打开一看,颗颗圆润,泛着莹白的光泽,属于精品,暗叹皇贵妃的大方,当即感激道:“娘娘真疼嫔妾,明儿嫔妾就给娘娘说段书,以博娘娘一笑。” 相比于皇上的赏赐,都是中规中规的物件,合乎贵人的份例,陆沐萍从皇贵妃这里得到的好东西,那才是琳琅满目、珠光宝气,面对这样阔绰的财神爷,除了奉承讨好,就是博卿一笑。 要是皇贵妃乐了,皇上还会格外赏赐她,庆贵人心里美滋滋,对于不得宠这件事,也没那么遗憾了。 第66章 如懿传(31) 琳琅嘱咐苏绿筠待产的日子就不要来请安了,免得摔了,产后再来小聚也是一样的,倒是陈婉茵总爱抱着五阿哥来翊坤宫串门儿,陆沐萍渐渐地和她混熟了,总喜欢拿亮晶晶的物件来逗弄小阿哥。 当然,弘历来翊坤宫看琳琅的时候,她们格外有眼色地提前告退,不当电灯泡。 弘历摸了摸琳琅没有起伏的肚子,温声问道:“庆贵人性格有点聒噪,有没有吵到你?你若是觉得烦,尽管打发了她,还有婉嫔,她向来是个闷嘴的葫芦,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艺,来你这儿叨扰是怎么回事?” 琳琅是他一个人的,那些女人该不会也觊觎琳琅的美色吧? 对于弘历的毒舌和吐槽,琳琅无语地斜睨了他一眼,捶了捶他的胸口道:“皇上说话真够犀利的,好好的人都能被你挑出毛病来,庆贵人活泼,婉嫔温和,说话都极为妥帖有分寸,又没有什么坏心眼儿,臣妾挺喜欢她们的,皇上公务繁忙,不能日日陪伴臣妾,还不许臣妾有谈笑风生的对象吗?真真是个霸道鬼!” 弘历笑着捉住琳琅的手,吻了吻她的额头,缓声道:“好吧,是朕的错,你既然喜欢她们,那也就罢了,只是别吵着咱们的孩子,最近有宣太医来看吗?” 琳琅摇了摇头,弘历比较着急,他很想确定一下,招手吩咐李玉往太医院跑了一趟,把齐汝喊了过来。 “微臣参见皇上、皇贵妃,皇上万福金安,娘娘如意吉祥。” 弘历抬了抬手,示意齐汝起身,满是期待道:“你给皇贵妃看看,是不是有喜了?” 齐汝应声上前,保持半跪着的姿势,在琳琅的皓腕上搭了绢子,开始认真诊脉。 须臾,他跪在地上叩首,声音沉稳带着几分肯定:“恭喜皇上,皇贵妃遇喜一个月了。” 虽然诧异皇贵妃这身体够强悍的,被零陵香荼毒了那么多年,调养了两个月就立马有喜,但滑脉格外明显,齐汝除了恭喜,不敢再想其他的。 接下来的时间,琳琅好似被当作国宝大熊猫一般供了起来,吃穿用度更加精细,兰心和碧水作为最的得脸的两大宫女,几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照顾,即使纯妃顺利生了六阿哥永瑢,得了皇上太后送来的丰厚赏赐,风光也盖不过刚怀孕的皇贵妃。 长春宫的素练根本不敢告诉主子这件事,免得娘娘心里堵得慌,影响养胎。 富察琅嬅用了浓浓一大碗黑药汁,正准备侧卧休息,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哭叫声,是她的璟瑟在喊“皇额娘”。 一声声,带着无限委屈的哭腔。 “皇额娘,我要见皇额娘,狗奴才,滚开,别拦着本公主,小心你们的脑袋!” 面对皇上最疼爱的和敬公主,守门的侍卫们根本不敢强行拦阻,生怕伤着对方。 璟瑟气势汹汹地奔进了长春宫内殿,眼泪吧啦,感觉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扁着嘴巴哭道:“皇额娘,皇阿玛他为什么不让我见你,我的乳母没了,慧娘娘把我的乳母嬷嬷都弄没了,呜呜呜…他们都说你背地里害人….” 璟瑟自从病好之后,就感觉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力,皇阿玛虽然也来看她,但去翊坤宫的次数可比来撷芳殿多得多。 因着皇额娘的名声有了裂痕,怀孕都要禁足,那些照看她的宫人们也没有从前那般恭敬。 璟瑟是个暴烈性子,从小被帝后娇宠着长大,自视中宫嫡出,与众不同,哪里受得得了这样的落差,更为自己的皇额娘抱不平。 “哎哟,公主,你和娘娘说这些做甚,娘娘肚子里怀着金贵的小阿哥,听不得这些闲言闲语的,有什么事,等阿哥落了地,娘娘必定会为公主讨公道的,拔了那些乱说是非的舌头!” 璟瑟公主突然闯进去,把素练吓得不轻,她扶着肩膀剧烈发颤的皇后,忍不住说道,希望公主能够稍微懂事点,不要说那些糟心事。 “弟弟金贵,难道女儿就不金贵吗?我可是嫡出的公主,那些狗奴才还敢拦着我,慧娘娘待我那么冷淡,还把我的乳娘和能干的宫人全都丢进慎刑司,根本就是故意的,皇额娘干嘛把我交给她看顾?” 璟瑟一肚子的委屈想要倾诉,哪里听得进素练的话,对于皇额娘肚子里的弟弟,没有太多的概念。 “慧贵妃她….” 富察琅嬅蹙眉,有点惊疑不定,高曦月不应该这样对待她的璟瑟啊,难道… “皇额娘,你是不是给慧娘娘送了避孕镯子?不然她怎么这样欺负我!” 富察琅嬅猛地侧过头,狠狠盯住璟瑟稚嫩的脸,大声呵斥道:“闭嘴,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本宫待高曦月不够好吗?什么好东西没给她!” 得知璟瑟都知道这样的隐秘,估计后宫的人都在议论,富察琅嬅向来在乎贤德名声,气怒交加之下,肚子一阵下坠,疼得不能自抑,鲜血自被子里缓缓渗了出来。 “娘娘,你不要有事啊!莲心,你带人去喊接生嬷嬷和太医过来,娘娘估计要早产了!” 素练吓得脸色煞白,心下暗道不好,娘娘保胎这么长时间,再熬两三个月就能正常生产了,如今胎儿才刚满七个月,凶多吉少啊,若是能像纯妃满十个月生产才稳妥,孩子的身体也会更健康。 “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璟瑟公主吓得小脸惨白,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她被嬷嬷牵出去的时候,神情呆呆的,眼里满是惊惧害怕。 弘历得了音信赶到长春宫时,齐汝正在里头忙活,宫里最有经验的接生嬷嬷都在里头,富察琅嬅嘴里咬着参片,浑身汗涔涔。 七阿哥降生的时候,富察琅嬅已经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小小的婴孩瘦弱不堪, 哭声还不如小猫崽儿。 齐汝皱着眉,诚惶诚恐地告诉弘历,七阿哥在母体里没有养好,有点先天不足,日后必须格外精细地养着。 弘历叹了一口气,不无遗憾,他的嫡子要么得了哮症,要么先天不足,这到底是他的报应,还是皇后腌臜事做多了,把因果报应都转移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七阿哥出生在佛诞日,取名永琮,名字的寓意是好,但弘历并不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就不错了。 听说皇后第二个嫡子估计是个不好养活的病秧子,娴贵妃不觉幸灾乐祸,冷笑连连,看来收买和敬公主身边的人挑唆,这小丫头就沉不住气了,活该富察琅嬅生不出健康的阿哥。 第67章 如懿传(32) 富察琅嬅出月子后,高曦月传来病危的消息,她没有给家族恳求什么,也没有为自己的身后哀荣争取太多,有皇后和皇贵妃立在前面,她的位份也不能再升了。 “本宫这辈子,既恨又怨,死不瞑目!” 高曦月拉着茉心的手,语气悲愤道。 “娘娘,奴婢晓得!” 茉心红着眼圈,哭得撕心裂肺,她的主儿已经油尽灯枯,熬不了两日,她生前的不忿必须平了,不然九泉之下也难以安眠。 “星璇呢?” 迷迷糊糊之中,高曦月呢喃唤着,感觉好几天都没看到那丫头,虽然她最看重茉心,但星璇是她从高府带来的陪嫁婢女,多少有几分情分,临死之际,她准备为两个心腹宫女安排后路。 茉心用绢子拭去眼泪,咬着唇,语气戚然道:“娘娘,星璇她没了。” 自七阿哥诞生后,宫里突发痘疫,星璇不幸被感染成疥疮,昨日病发而亡,人都被拖出宫去了,估计要火化。 高曦月闭着眼睛,若有所思般沉默。 “茉心,你去皇上皇后过来一趟,换新的坐垫。” 茉心心领神会,眉毛都没有皱一下,颔首去办了,娘娘这是把皇上皇后都怨恨上了。 长春宫,富察琅嬅面色沉凝,不悦地反问道:“慧贵妃想要见本宫?” 茉心毕恭毕敬应了一声“是”,旋即补充道:“皇上已经过去了,娘娘弥留之际,最想见的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了,许是有什么临终之言要讲吧。” 素练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总感觉有蹊跷,富察琅嬅如今一颗心都系在病弱爱哭闹的七阿哥身上,根本不想搭理翻了脸的高曦月,但听闻皇上已经过去咸福宫,不免心生不安,担心高曦月单独见皇上,会说出其他不利于她的话。 “既然是慧贵妃临终最后的要求,本宫不便拂逆,素练,你去准备轿辇,现在就去吧。” 茉心在地上磕了头,感激涕零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她垂下去的眼眸深处,渗着寒闪闪的光。 弘历和富察琅嬅一前一后来到了咸福宫,看到的是精心打扮过的高曦月,她一身册封贵妃时的华美吉服,娇柔妩媚,一如从前的容光。 “皇上,皇后请落座吧,臣妾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只想看看曾经最照顾臣妾的人。” 高曦月面色含笑,看在富察琅嬅眼里莫名的诡异,但她稳得住,丝毫不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感到心虚,当着弘历的面儿,温言细语地安慰,好似是最贤良的皇后。 半盏茶的功夫,高曦月倦了一般,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茉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慧贵妃殁了。 富察琅嬅松了一口气,但主持丧仪的却是慈宁宫的太后,她的中宫权柄被皇上夺了。 半月后,帝后纷纷卧病不起,症状出奇的相似,起初是肌肤瘙痒发红,后来演变成疹子、水疱,连带着七阿哥永琮亦是高烧不退,没有熬过两个月就没了。 与此同时,追封为慧贤贵妃唯一的宫女茉心上吊自杀了,人人都说她是为主子殉葬了,但心思敏捷的人都开始怀疑,皇上皇后的病是不是被旁人算计来的? 富察琅嬅原本身子骨就差,产后也没有完全调理好,病歪歪的强撑着身子,得知嫡子永琮于襁褓之中夭折,心力受创,没有熬一个月就薨了。 弘历的身体比较强健,病情稍微得以稳定,但太后操持了中宫的丧事,又着急皇帝的病情,体力不济,这几日也病了,以至于维持后宫稳定、看顾太后和皇上的重任落在了皇贵妃的身上。 养心殿,寝榻。 琳琅蹙眉看着弘历憔悴不堪的面容,倒没有太多的心疼,大猪蹄子造的孽,终究要被反噬,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 “娘娘,娴贵妃在外头跪着求见,说是请求照顾皇上,扬言娘娘怀孕,龙胎最要紧。” 兰心带着面纱进来禀告,虽然觉得娴贵妃如此殷勤,未必有这样的好心,但娘娘毕竟怀了孕,身子娇贵,不能出半分差错,有其他人冒险分担也是好事。 “请娴贵妃进来吧,本宫也累了。” 琳琅吩咐道,自己由着碧水扶着出去。 虽然她是妖精体质,不会被弘历的病感染,腹中的孩子也没有丝毫影响,但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一片红疹水疱,着实碍眼渗人啊。 琳琅坐着轿撵回了翊坤宫,宫门外除了庆贵人、纯妃和婉嫔侯着,还有沉寂多时的玫嫔和嘉嫔,她们纷纷跪地行礼:“臣妾\/嫔妾请皇贵妃安,娘娘万福金安。” 进了内殿,端了茶水,琳琅慢条斯理地浅啜着牛乳茶,庆贵人性子比较急地开口问道:“娘娘,皇上如何了?听说娴贵妃请缨亲自照顾皇上,娘娘允了?” 其他后妃纷纷盯着琳琅,等待她的回答,琳琅颔首,清了清嗓子道:“本宫如今身怀龙胎,为子嗣计,不便整日整夜地待在养心殿,诸位姐妹都是贤德之人,以后就按着班次去照顾皇上,皇上病好了,也会记着你们的心意。” 婉嫔心系皇上的安危,一颗心满是煎熬,她有片痴心,根本不怕被感染,立即附和道:“嫔妾愿意去。” 金玉妍暗忖着,养心殿都消了毒,熏了艾叶苍术,有各种药水洗手,何况还有齐汝和其他太医坐镇,皇贵妃照顾了两日丝毫没事,想必没有什么大碍,亦是娇声说道:“嫔妾也愿意照顾皇上,总不能让娴贵妃一人出了风头。” 庆贵人和其他人纷纷附和,这可是个抢功劳的好事,绝不能便宜了娴贵妃一人。 纯妃抿着唇,神情犹豫,她膝下有两个阿哥要照顾,何况六阿哥还那么小,不免踌躇。 琳琅把她的为难尽收眼底,宽慰道:“纯妃就留下来照顾阿哥公主,五阿哥和六阿哥年纪尚小,嬷嬷们未必能完全尽心。” 纯妃暗松了一口气,屈膝谢了恩。 遣散了后妃们,安排妥当,琳琅津津有味地用了一盏燕窝粥,吃了块糕点,进内室休息。 第68章 如懿传(33) 弘历病情彻底好转时,娴贵妃和庆贵人却病倒了,与此同时,吕夫人的马车已经到了紫禁城的宫门口,琳琅早已吩咐得脸的太监提前迎接,新封的平阳夫人一路脚不沾地,坐着软轿慢悠悠地来到翊坤宫。 “还请夫人在偏殿休息片刻,娘娘此时在养心殿陪皇上呢。” 吕夫人微笑颔首,闺女得宠,她比谁都高兴,何况听说皇上刚病愈,琳琅多陪着也能增加情分,环视着翊坤宫华丽精致的摆设,案桌上的清水瓶插着应时的花卉,芬芳四溢。 琳琅最喜欢新鲜的花朵儿,以前闺阁里也是这般,在宫里这个习惯也没改,吕夫人莫名的怀念感慨。 休息了半刻钟,吕夫人微整衣衫,先去慈宁宫拜见了太后娘娘,又去了寿康宫和欣太妃说了会话,再次回到翊坤宫,兰心吩咐小宫女奉上小厨房新鲜出炉的芙蓉糕、玫瑰酥、蝴蝶卷、荷叶饼、杏仁酪还有樱桃凝露蜜,都是宫廷特有的精致点心。 初夏时节不算太热,殷勤的宫女打扇的打扇、捶腿的捶腿,还有迎合说俏皮话儿的伶俐人儿,把吕夫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养心殿。 弘历听琳琅说起青樱和陆沐萍为他侍疾病倒的事,颇有几分动容,挥手吩咐李玉给延禧宫和景阳宫送去赏赐和慰问。 琳琅有意抬举陆沐萍,俏声说道:“如今景阳宫的主位仪嫔殁了有两年,庆贵人进宫有段时间,对皇上也算尽心尽力,伺候得力,不如升升她的位份,如此也算给了太后脸面。” 弘历对此没有异议,吩咐进保传了晋升庆贵人为庆嫔的口谕,转而看向琳琅,莫名觉得他的爱妃清减了几分,不由一阵心疼。 “难为你了,怀孕还要操劳这么多事。” 琳琅只是淡笑,她还真没做啥累活儿。 但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既然弘历觉得她累,那她绝对算是劳苦功高,嘴甜道:“为了皇上,一切都是值得的。” 琳琅娇滴滴道,目光柔软,透着一股明媚狡黠。 碧水进来,俯耳告诉琳琅,吕夫人进了宫,按规矩是要来给皇上请安,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既然母亲来了,便来看看皇上,还得谢恩呢。” 琳琅没有丝毫犹豫,吩咐碧水去唤人。 吕夫人被人引进内室时,虽然心里有几分紧张,但满脸的容光焕发,对着弘历高呼万岁万福。 “平阳夫人请起。” 弘历仔细打量了吕夫人一番,忽然有几分失望,还以为能生出琳琅这般绝色之人有怎样的风华,原来只是个寻常的老妇。 “赐座。” 他面色如常地慰问了几句,分外和气。 亲热地闲聊了几句,琳琅以皇上身体刚痊愈,需要多休息为由,敦促弘历睡下,带着吕夫人回了翊坤宫。 欣太妃早已在翊坤宫偏殿坐着喝了一盏茶,看见吕夫人回来,登时上前握了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喊着“嫂嫂”,夸她有福气。 琳琅如今不仅是皇贵妃,身怀龙嗣,因着太后身子不适,皇上还把宫权交给了她。 “这都是皇上的恩典啊。” 吕夫人与有荣焉地眯了眯眼,谁能想到她有一天能这么风光地走进紫禁城,被皇上当成丈母娘般恭敬对待,女儿天仙似的,盛宠不衰,得以坐上皇贵妃的高位,她做梦都要笑醒。 “琳琅,你如今身子贵重,可得好生保养,若是有幸诞下阿哥,以后更有指望了。” 欣太妃和吕夫人谈笑晏晏之余,不觉将殷切的目光落在琳琅还未隆起的小腹上,心下满是期待,若是生了阿哥,皇贵妃之上便是皇后的位置,琳琅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姑母,我会小心的,只是皇后新丧,七阿哥年幼夭折,皇上心里难过,您暂且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做什么,一切在于圣意和君恩。” 琳琅委婉提醒道,话里话外都告诫欣太妃不要掺和,有时候不争也是争,何况皇后的位置对她的吸引力不大。 欣太妃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之辈,但混迹后宫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琳琅的顾忌,会意地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越发灿烂,她这个侄女不仅长得美,城府也有。 吕夫人在翊坤宫安顿下了,照顾琳琅的孕事,弘历身体好全乎后,不改本性,开始流连后宫,娴贵妃和庆嫔的宠幸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金玉妍不甘心,想着方子争宠不是很有效后,意外看到了和娴贵妃有几分相似的宫女魏嬿婉,直接把人要到了自己宫里,日常磋磨对方,以泄心头的火气。 太后觉得琳琅的宠爱过甚,如今肚子怀了孩子,手里握着原本属于她的宫权,渐渐有些不喜和忌惮,便把才貌双全的叶赫那拉意欢提前推了出来。 意欢的美貌虽然逊色于吕琳琅,但男人谁不喜欢新鲜的美色,何况琳琅如今不适合侍寝,弘历犹豫了几瞬,欣然笑纳了。 弘历再次来看琳琅时,多少有点心虚。 “皇上怎么来了,不去和舒贵人温存?” 琳琅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笑着调侃。 大猪蹄子越来越油腻了,她都不太爱看,是时候开启养崽崽日常了。 “不要吃醋,朕以后日日陪着你。” 弘历上前温言劝着,语气脉脉含情。 “还是算了,我现在很想吐。” 琳琅撇了撇嘴,对他的殷勤不以为然。 “怀孕时想呕吐是正常的,来,朕喂你吃颗酸梅子,缓解一下恶心感。” 弘历浣了手,亲自捻了一枚酸梅喂了她,琳琅咀嚼着嘴里的酸甜,假装犯困。 如今的弘历,身上的脂粉香气越来越浓,一点都没有昔日清爽的少年感,琳琅有点厌倦他所谓的深情和殷勤,敷衍意味十足。 “臣妾想睡一会儿。” 弘历无可奈何,只得先行离开,只是出了翊坤宫的门口,但见一个衣着素雅的窈窕宫女不小心撞到他的怀里。 “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魏嬿婉提着一颗忐忑的心,扬起梨花带雨的清丽面庞,柔柔弱弱道,能不能吸引住皇上在此一举,不然她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嘉嫔磋磨至死,要么选择和进忠对食。 第69章 如懿传(34) 弘历现在哪有什么闲心情怜香惜玉,琳琅如今吃醋不愿意搭理他,舒贵人那里他都没心思再次光顾。 他的心既烦恼纠结,又透着几分甜蜜。 “哪个宫的,做事冒冒失失的,若是惊着皇贵妃,你也不用留着脑袋哭了!” 弘历不耐烦地瞟了魏嬿婉一眼,懊恼地哼了一声,转首示意右边的太监把她拉了下去,不要在这儿装模作样,若是让琳琅误会他在翊坤宫门前调戏宫女,那就得不偿失了。 魏嬿婉俏脸瞬间失了几分颜色,挣扎着还想着解释几句,就被进忠捂着嘴巴强行拉了下去,一路上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直到偏僻的花圃小道上,进忠方放开了魏嬿婉,见她依然抽抽噎噎、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不觉勾唇道:“你也别哭了,皇上没看上你,要不是我好心,你现在估计都要挨板子了。” 想想也是,有皇贵妃那样的天仙绝色在前,嘉嫔那样的尤物都黯然失色,宠爱不再,何况是魏嬿婉这样的清丽小花,终究上不了台面。 “那怎么办?我不想回启祥宫受苦了。” 魏嬿婉抹着眼泪,哭得更凶了。 她刚领了嘉嫔交待的差事,给皇贵妃送新腌制的酸杏子,探探虚实,但酸杏子都撒了一地,皇上压根不正眼看她,魏嬿婉想想自己回去的下场就一阵心惊胆战。 “真是个傻丫头,不如你跟了我?” 进忠靠近魏嬿婉,眼睛泛着温和的笑意,他长得不算难看,笑起来的模样有几分清秀。 但魏嬿婉受惊了一般直往后退,拼命摇头,她不甘心,她不愿意,与其和一个太监对食,当初还不如嫁给云彻哥哥呢! 进忠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魏嬿婉的容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皇上看不上,他是真心喜欢啊,奈何人家嫌弃他是太监,没出息,那抗拒的小模样不要太明显。 “好啦,你别哭了,本公公再给你一次机会,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至于嘉嫔那边,你敷衍几句,做小伏低,暂时也能瞒混过去。” 进忠思忖了片刻,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包递给魏嬿婉,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嬿婉方破涕为笑。 想要荣华富贵,必须破釜沉舟了。 隔了大半个月,金玉妍终于用儿子做诱饵勾来了弘历,花瓣沐浴后,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轻薄如翼的红色寝衣出来。 忽闻寝榻内一阵熟悉的闷哼和低吟,隔着一道屏风门,金玉妍的脸色登时大变,立即唤来了贞淑,咬牙切齿问道:“到底是谁在里面?” 她第一怀疑的便是丽心勾搭皇上,那丫头颇有几分姿色,体格亦是风骚,不是她从玉氏带回来的,未必不会动心思上位。 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床榻嘎吱嘎吱一阵作响,女子的嘤咛声在夜里过于嘹亮,金玉妍的脸色堪比锅底,恨得心头滴血,千方百计给旁人做了嫁衣,她现在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主儿,丽心姐姐在茅房拉肚子,一时半会不能过来守夜了。” 有二等宫女在门外通传,金玉妍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丽心,那又会是谁呢? 贞淑立即想到一个人,魏嬿婉! 鉴于后妃必须有妃德,不能没规矩扰了皇帝的兴致,金玉妍咬着嘴唇,眼睁睁地看着背叛她的贱蹄子和弘历欢好了半宿。 翌日清晨。 金玉妍顶着黑眼圈,看着春风得意的魏嬿婉从内室出来,脖颈之处的吻痕不要太明显。 “主儿~请主儿原谅,奴婢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魏嬿婉跪倒在金玉妍面前,卑微哭诉。 好大一股子白莲味儿!金玉妍目眦欲裂,凶光毕露,呵斥道:“贱婢!你也配?” 金玉妍气极之下,上前直接往魏嬿婉胸口踹了一脚,后者痛呼一声,身体瘫软在地上,眼里满是怨毒,她如何不配了?大家都是女人,都伺候过皇上,谁比谁高贵。 “嘉嫔,你敢给朕下药!” 内室突兀地传来弘历怒不可遏的嘶吼声,昨夜的记忆朦朦胧胧,来启祥宫时挺正常的,喝了一盏茶就浑身燥热,好像有个柔软的身体贴了过来。 金玉妍吓得哆嗦了一声,狠狠剜了魏嬿婉一眼,小跑进去,跪在地上诉清白:“嫔妾冤枉啊,是魏氏那个贱婢做的!” 弘历的脸色很难看,昨晚他根本没心思留宿,准备回养心殿批折子,顺便给琳琅多些几首情诗,讨她欢心,不要再醋了。 他这段时间守身如玉,冷落后宫,为的就是琳琅的好脸色,好色的本质虽然一时半会改不了,但对琳琅的情意的确是真的。 “是她做的,还是你授意,不重要了。” 弘历恶狠狠地瞪着金玉妍,要不是顾忌玉氏和四阿哥的体面,他真想把她降为贵人,以示警告,就算是宫女心思野了,处心积虑想要爬床,那也是嘉嫔管教不严的缘故。 被人伺候穿好衣服,弘历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并口头下旨,惩罚金玉妍关禁闭三个月,罚俸半年。 魏嬿婉担心被恼羞成怒的嘉嫔再次报复,忍着胸口痛追到门口,虚弱地趴在地上,死死扯着弘历的裤腿儿,仰着娇俏的脸,娇滴滴地喊道:“皇上~” 皇帝忘了昨晚的巫山云雨吗? 弘历皱眉,有些嫌恶地挣脱了她的手。 金玉妍磨刀霍霍看向魏嬿婉,眼神冷飕飕地在凌迟对方,她被关紧闭罚俸,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贱婢。 “主儿,奴婢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魏嬿婉往后缩了缩脖子,心里害怕极了。 “贱婢,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 有粗使的宫女来拉扯魏嬿婉,把她按在木板上,金玉妍好心情地看着粗重的木板啪啪打在魏嬿婉的身上,勾唇冷笑。 魏嬿婉被杖毙了,死后尸体被扔进了乱葬岗,弘历都不记得她的模样,她曾经的情郎凌云彻如今满心满眼地都是娴贵妃,得知她的死讯后,只是叹惋了一声,唯有进忠偷偷给她收了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70章 如懿传(35) 后宫死个宫女好似是一阵风的事情,原剧情里一步步上位、晋升为皇贵妃的魏嬿婉提前嘎了。 弘历越来越黏糊琳琅,酸诗天天写,礼物成匣子地送,日日到翊坤宫报到,彻底冷落了舒贵人,令太后十分不爽,原本还等着叶赫那拉意欢分吕琳琅的宠爱,没想到她这般不中用。 慈宁宫,太后垂着眼皮,看着外头的夏花烂漫,草木葱郁,念及皇贵妃的盛宠,以及对方手中握着的宫权,不免有几分不快。 “吕氏心大了,欣太妃太得意了点。” 福珈知道太后为没了宫权懊恼,安慰说:“太后多虑了,皇贵妃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她不敢忘恩负义,她到底是汉军旗的出身,皇贵妃的位置顶天了。” 太后轻嗤了一声,随手掐了朵开得正盛的花儿,语气漫不经心道:“皇贵妃哪里是哀家提拔的,是皇帝一味宠溺,舍不得她受委屈,哀家只是给了吕氏一个机会,没想到她竟能爬得这么高,比起哀家当年的盛宠,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下里静悄悄的,福珈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福珈,你说皇帝会册封吕氏为后吗?” 太后意味深长地问,神情晦暗。 富察皇后死得太早,皇帝册立新后是早晚的事情,若是以往,太后希望自己人坐上后位,吕氏美貌无子,乖巧听话,为她所用。 但现在,皇贵妃有孕,吕氏一族渐渐兴盛起来,渐渐不受她的控制,即使是她抬举进宫的陆沐萍,如今眼里哪有慈宁宫的太后,唯有翊坤宫的皇贵妃了。 “大清的皇后应该会选择满军旗,何况皇上春秋鼎盛,以后选秀多的是选择,太后不必为此忧心。” 福珈沉吟片刻说道,不遗余力地安慰。 太后没有再说话,静默地看着庭外。 她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帝王的爱情,暗自得意,殊不知,帝王多情亦无情,宠爱稍纵即逝,尔虞我诈彻底吞噬了她的人生。 吕琳琅会不会也是这般,她突然很期待。 宫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皇贵妃生产的日子,她的肚子比寻常孕妇大,太医预测是双胎,谁知琳琅竟然顺利生了三胞胎。 三胞胎降生时,天空霞光普照,弘历看着这奇异的景象,连轿辇都没坐,兴奋地奔到了翊坤宫。 “皇贵妃什么时候生的?” 太后诧异地问,对上亦是满脸问号的欣太妃,接生嬷嬷和太医进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们这些在外面等候的人就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 须臾,吕夫人抱着八阿哥走出来,兰心和碧水小心翼翼地抱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笑脸盈然。 “娘娘有福气啊,孩子自己往外钻。” 吕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闺女生产一点儿没受罪,还一下子生了三个阿哥,这不是老天爷保佑吗?真是祖上烧高香的福气呀。 “给朕抱抱。” 看着伴随着祥瑞霞光出生的阿哥,弘历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三个小肉团子轮流抱在怀里亲,笑容蔓延到心底下,别提多稀罕了。 “赏!翊坤宫人人有赏,朕得三子,要大摆筵席,宴请百官,大赦天下。” 弘历亲了亲怀里的小宝贝,一颗心都快要融化了,不愧是琳琅和他的孩子,这小模样长得多俊啊。 “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翊坤宫满堂喝彩,一片喜气洋洋。 太后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皇帝这阵势未免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三个金贵的嫡子。 这么大的福气,也不知道皇贵妃的阿哥们能不能经受得起,太后暗自思忖着,照常赏赐后,便坐轿辇回了慈宁宫,娴贵妃随后跟了过去。 不到半个月,三位阿哥的眉眼都凸显出来了,兄弟们长得不一样,但和琳琅总有相似之处。 八阿哥的眼睛、九阿哥的鼻子,十阿哥的嘴巴神似他们的额娘,玉雪可爱,白胖贪吃,用上等的大红软绸包裹着,好似观音座下的金童。 弘历坐在床边,揽着琳琅的肩膀,把自己亲自书写几个名字给她看,激动的模样好似第一次当皇阿玛。 “琳琅,你看看,这些名字喜欢不?” 烫金的小红册子上,弘历写了不下五十个备好的名字,看得出来他挺用心的,公主的名字也有二十个。 “皇上给八阿哥取吧,毕竟你是皇阿玛。” 琳琅额上戴着柔软的珍珠抹额,乌黑如瀑的长发挽了一个利索的单髻,用玉色的玳瑁扁方固定住,言笑晏晏,温柔恬静,美丽一如往昔。 弘历感觉琳琅生了孩子,气质更加温润,凑近她道:“小八就叫永瑚,小九小十你来取名。” 瑚琏代表古代宗庙中的祭器,颇有寓意,琳琅挑眉看了弘历一眼,没有多问,选了自己喜欢的名字:“小九叫永瑄、小十叫永珺,皇上以为如何?” 爱妃选的名字,自然都是好的,弘历颔首,甚是满意,反正都是他列的名字,合乎心意。 “琳琅,谢谢你,给朕生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朕准备册立你为皇后,抬吕氏一族为满军旗,以后你的身份地位,再也不会被人诟病,除了你,朕觉得谁都不配当朕的皇后,往后余生有你站在朕的身侧,万人之巅,有你在,朕不会感到孤寂。” 弘历把琳琅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坚定地说出立后的一席话,感觉在宣誓一般。 琳琅目光恬淡地看着弘历,一时没有说话,自从掌了宫权后,她对后宫的风声格外留意,娴贵妃在她待产的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往慈宁宫请安,拉拢人心,似乎有意后位。 “太后不会同意的。” 琳琅微微一笑,钮祜禄甄嬛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声势浩大起来,太后需要的是平衡和更多的利益,而她潇洒惯了,势必不会做谁的傀儡。 “朕同意就够了,太后那边你不用担心。” 弘历微蹙眉毛,温柔软语,对于太后三番四次提起选秀之事有几分反感,他现在又不缺儿子。 第71章 如懿传(36) 果不其然,当弘历提起册立琳琅为皇后,太后的脸色倏地变得幽沉微妙,极力反对,甚至说出令弘历颇为惊讶的话语。 “与其给予皇贵妃后位和荣耀,还不如乌拉那拉青樱当继后,至少后宫得以平衡,不是一人为大,皇帝,你是大清的天子,不能太过感情用事,就算是太宗和顺治爷的宠妃宸妃和董鄂妃,也没有在生前登临后位的道理。” ps:顺治帝的宠妃董鄂氏死后被追封为孝献皇后。 太后对着弘历振振有词,情绪有点激动,心底莫名涌起几分嫉妒,当看着一个女人得到了她所欠缺和稀罕的东西,比如帝王之爱和皇后的尊荣,即使是历经沧桑、成了后宫赢家的钮钴禄甄嬛,亦是眼红不甘。 “皇额娘,你不是不喜欢娴贵妃吗?” 弘历佯装诧异地问,心里犹如明镜台。 “皇帝,哀家不是以个人喜恶评判谁能坐上后位,而是为了大局考虑,娴贵妃出身满洲八大姓的乌拉那拉氏,家世虽然落魄,但到底有底蕴,她膝下无子,不会有私心,对待阿哥们会一视同仁,更重要的是,她没有皇贵妃那般倾城美貌,但足够端庄持重,皇后要的是贤良的品德,不是国色天香的姿容。” 太后正了正容色,一本正经道。 要不是在慈宁宫有眼线,窥测了一点钮钴禄氏和乌拉那拉氏结盟的风声,弘历真的以为太后有多么的深明大义,处处替他着想,不过是利益所驱罢了,真够虚伪的! 娴贵妃愿意献殷勤,向太后表心志,俯首称臣,只要钮钴禄氏助她登上后位,掌握后宫权柄,如此,她便能给予冷宫的珂里叶特海兰更好的待遇,甚至把养在婉嫔膝下的五阿哥夺回来,和皇贵妃争高低。 “皇额娘,儿臣以为,皇贵妃美而有德,得后妃敬重,堪贵为中宫,母仪天下,而娴贵妃私心过重,不宜掌中宫之权,儿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事事都需要皇额娘吩咐和调教的四阿哥,请皇额娘不要太过操心,朕的皇后必须是朕心仪之人。” 弘历近距离地看着太后,语气坚定沉着,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冷硬。 他亲政多年,大权在握,早已不是当初心有惴惴、担心做错事、失人心的少年天子了,不愿被太多的人或事束缚,如今只想纵情肆意,想要选择自己所钟爱的女子作为妻子。 如今马齐马武走了,张廷玉也走了,高斌低调了,除了太后,谁不听他的号令,遵从他的意思办事。 太后怔愣了半晌,显然有点吃惊弘历的态度,良久叹息,语意带着几分伤感:“皇帝长大了,哀家老了。” 到底不是亲生的儿子,嫌她多管闲事! 弘历躬了躬身,行了晚辈的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他忽然很想念琳琅和孩子们。 福珈看着太后冷着脸,身体都在发颤。 “太后,您消消气,娴贵妃当皇后,也太便宜了乌拉那拉氏了,您当初受了那么多的磋磨,不能白受,吕氏虽然不太听话,不愿意做您的耳目,但对您还算恭敬,只要没有撕破脸皮,慈宁宫和翊坤宫还是能够和平相处的。” 太后抿了抿唇,沉默以对,心里还是有点疙瘩,吕琳琅若是当了皇后,得意的是吕氏一门和欣太妃,她能受益多少? …… 皇贵妃即将封后的消息渐渐传开了,娴贵妃终是失望而归,借故身子不爽利,吩咐惢心送了一份中规中矩的礼物,没有亲自去翊坤宫贺喜凑热闹。 纯妃、庆嫔还有婉嫔她们都送来了贺仪,陪着琳琅谈笑晏晏,说起三个小阿哥的满月宴是如何的风光隆重,赞不绝口。 皇亲国戚,宗室命妇、朝臣百官带着他们的妻眷前来贺喜,歌舞升平,流水宴席摆了足足大半个月,三个小阿哥收礼都要塞满了库房。 如今立后大典迫在眉睫,万国来朝。 解了禁足的金玉妍亦是望眼欲穿,玉氏那边也要来人了,听说世子当了王爷,不日便要亲自带着使臣和礼物前往大清祝贺皇帝立后。 金玉妍一件件地试穿着漂亮衣服,拔了翡翠簪子,换了金步瑶戴,甚至把王爷曾经私下送给自己的玛瑙镯子戴在腕上,希望到时候对方能够一眼看到,明白她的心意。 在大清这么多年,做妃子的岁月,她心心念念、深爱的人永远是王爷,痴情不悔。 “主儿,奴婢打听了,听说皇上为了给咱们玉氏体面,准备晋升你为嘉妃,册封的圣旨隔两日应该就会下来,你以后就是妃位了。” 贞淑伺候着金玉妍打扮,欢喜说道。 金玉妍脸色淡淡,对此不以为意。 只是妃位而已,哪里比得上皇后尊贵。 如今吕琳琅膝下有三个阿哥,偏偏五官模样长得都不一样,不会影响争储,皇上爱得跟什么似的,完全忘了他前头还有好几个儿子。 她的永珹,那样聪慧伶俐,居然成了那几个只会喝奶吹泡泡的小屁孩的陪衬! 金玉妍咬了咬牙,想到王爷那双温柔痴情的眼睛,心下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把永珹送上太子之位,替玉氏谋取更多的利益,至于吕琳琅生的那三个小崽子,还是不要太碍眼了。 “翊坤宫的眼线安插好了吗?” 金玉妍摸了摸鬓发上华丽的首饰,若有所思地问,为了安插人手,她几乎赔了不少金银,好在终于有了好消息。 贞淑颔首,恭敬应道:“娘娘放心,奴婢都安排妥当了,只是小阿哥们那里没咱们的人手,但皇贵妃重用了一个擅长梳头的二等宫女,正是咱们的人。” 那也无妨,金玉妍眸光一闪,幽暗无比,很快想到了一条毒计,足以令皇贵妃身败名裂。 吕琳琅风光了这么多年,把她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有这么一号人在,金玉妍根本出不了头,更别提笼络住皇上的心,生更多的阿哥,登上更高的位置了。 富察皇后都死了,吕琳琅也该凉凉了。 金玉妍眯了眯眼,凝视着铜镜里风情妩媚的面孔,唇角泛起一缕阴沉算计的微笑。 第72章 如懿传(37) 琳琅闲来无事,准备亲自给三个宝宝做小衣服,兰心挑了几匹江南进贡的素锦软缎子,娘娘缝制小肚兜,她在旁替小主子们做汗巾子。 虽然内务府送来的婴儿衣物很多,绣娘的手艺亦是精湛,鲜亮柔软,各种吉祥如意、锦鲤戏水的图案,寓意喜庆,但自己亲手做的,更加安全贴心。 琳琅在肚兜正面绣分别了三兄弟的名字和一片绿叶,简简单单,一点不花哨,弘历有次见了,不免吃味抱怨:“你都没给朕做过衣服。” 琳琅睨了他一眼,笑嗔道:“臣妾以前不是给皇上做了香囊吗?” 提起这个,弘历的表情更加哀怨了,他从腰间解开一个有些年月泛黄的竹叶纹香囊,撇了撇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看看香囊都变色,你都没有给朕重新做新的,何况香囊哪里能和衣服相提并论,朕看,你就是喜欢孩子胜过喜欢朕。” 琳琅无语凝噎,这不是废话嘛,她压根就不喜欢大猪蹄子,喜欢是相互的,你那么渣,那么好色,后妃如云,如何能得到一个妖精的喜欢呢?你情我愿、逢场作戏就不错了。 “皇上还缺衣服穿嘛?何况你这么大的个子,做衣服挺费功夫的,臣妾手疼。” 琳琅摇了摇头,不太想花费那个闲工夫,有那时间还不如和庆嫔、婉嫔她们打打叶子牌消遣呢。 “那给朕再做个香囊总可以吧?” 弘历心里有些失望,只能退而求其次。 “好,给你做香囊就是,你不要嫌弃。” 琳琅哭笑不得,她曾经在甄嬛传世界和安陵容学过女红和制香,偶尔会绣绣花、扯扯线头,手艺还不算太生疏,但和专业的绣娘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的。 弘历得偿所愿,笑容满面。 琳琅拉着弘历坐下,说起了正事,主要是太后那边三番四次地找她训话,说什么不能专宠,不要总是缠着皇帝,做宠妃的时候可以肆意,但即将成为一国皇后,就要贤良淑德,那些话说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琳琅真没有霸宠后宫的念头,皇后的位置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就算现在把她废黜出宫都无所谓,反正龙气吸的差不多,她又没有任务指标。 弘历来得过于频繁,琳琅都点烦了,嘿咻嘿咻的时候都开始用上了幻术。 “皇上,臣妾知道,您疼爱臣妾,但六宫后妃不能过于冷落,免得太后娘娘总是对臣妾念叨,前朝大臣也会颇有微词。” 琳琅依偎在弘历的胸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衣襟上的鎏金扣子,喃喃道。 “太后老糊涂了,朕愿意宠谁关她什么事,你莫要吃心。” 弘历把怀里的人搂紧了,想起太后对前朝后宫的各种干涉,甚是不满。 “臣妾不吃心,只是担心前朝不安稳,听说蒙古部落的王爷准备献女进宫,这无疑是加强满蒙联姻的好时机,请皇上以大局为要。” 琳琅颇是善解人意道,想到大草原上的漂亮格格,还有新鲜口味的孜然羊肉,她一阵期待,反正弘历以后的妃子多得是,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博一个贤良名声也是好的,免得太后担心她独霸君心、祸乱后宫。 弘历心底一阵五味杂陈,托起琳琅的下颌,深深地凝望着她,好似透过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睛,想要看透她的灵魂深处,看穿她最真实的想法,良久道:“朕纳新的妃子,你就不吃醋吗?” 琳琅静默仰望着他,目光柔和透着几分豁达,手掌贴在他的胸口,摩挲了几下,轻声曼语道:“皇上的心在臣妾这里,臣妾吃什么醋。” 吃醋是不可能的,偶尔闹闹小脾气,刷刷存在感倒是有的。 弘历抿唇轻笑,俯身想要一亲芳泽,琳琅没好气地推开他,指了指软榻上趴着、正在睁着大眼睛好奇看他们的三兄弟,语气略带责怪:“皇上好不正经, 孩子还在这儿呢。” 琳琅款步上前,逗弄着不知何时醒来的三个宝贝,他们褪去了最初的红皮,皮肤异常的白嫩有光泽,眼睛大而有神,水汪汪的晶莹,五官皮相虽然没有母亲那般逆天的美貌,但绝对算是婴儿界的美男子。 弘历偷香不成,无奈地摊了摊手,踱步上前抱起正朝他吐泡泡、伸手手的小九永瑄,笑着道:“朕的九阿哥,这是想要什么呢?” 小永瑄撒丫子钻进弘历的怀里,就开始手脚并用地往肩头爬去,挥舞着小手,有目的性地扯他的辫子,直接把弘历辫尾系着的赤色金珠扒拉下来了,估计是金闪闪的东西,比较喜欢吧。 琳琅乐得不行,但也不惯着小九这霸道的行为,伸手把他小拳头里的金珠子抠了出来,温言软语道:“永瑄乖,这个珠子太小了,不能玩哦。” 永瑄见金闪闪的珠子没有了,小嘴一扁,立即嚎啕大哭起来,连带着小八小九都默契地哭个不停。 弘历的脑袋都大了,轰隆隆地作响,他立即吩咐李玉从私库里拿三颗体格硕大的夜明珠过来,稍微哄住了三个小阿哥。 “小孩子真闹腾。” 看着小八他们兴致勃勃地啃着夜明珠玩儿,玩得不亦乐乎,弘历不禁唏嘘,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做皇阿玛,却是第一次参与带娃。 琳琅笑而不语,心满意足地看着宝宝们的可爱模样,永瑚、永瑄和永珺他们虽然是小叶子,却是融合弘历的龙气和她的花灵之气的产物,知道他们是爹娘,一点儿都不怕生,闹腾起来亦是哭天喊地、有恃无恐。 …… 随着立后典礼的日子渐渐逼近,翊坤宫越发热闹起来,礼部和内务府包办所有的流程,琳琅只需要试礼服和各种珠宝首饰。 梳头的宫女银月有一双巧手,说话做事颇为妥帖,琳琅对她的业务能力挺满意,考虑一段时间后,银月便成了仅次于兰心和碧水、活动在内殿侍候的二等宫女。 这天午后,兰心忙着训练内务府新拨过来的宫女太监,碧水陪着小阿哥们在偏殿玩耍,琳琅被银月伺候着梳头,喝了一盏花茶,装作假寐。 茶里加了料儿,琳琅嗅着味道就感觉到了不妥,心想着谁在搞幺蛾子,顺势装作中招,没多久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一男一女压低声音在说话。 银月惶恐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几分急躁不安:“你不要再犹犹豫豫了,娘娘交给你的事办妥了,你家里荣华富贵一辈子,你死了也有价值,何况这可是未来的皇后,睡了皇帝的女人,紫禁城最高贵美丽的女人,你做鬼也该知足了。” 装扮成宫女的矮瘦男人搓了搓手,看着近在咫尺的天仙妃子,这样的羞花玉颜,他几辈子都未必能沾手。 他激动地快要流口水,粗糙的手即将要伸到琳琅的脸上,忽然一阵暗香袭来,直冲太阳穴,脑子忽然晕晕沉沉,身体慢悠悠地倒了下去,银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很快失去了知觉,不明所以。 第73章 如懿传(38) 翊坤宫,兰心听从吩咐,作势拦着,口中不住说道:“皇上,嘉妃娘娘,我家主子正在午睡。” 金玉妍掐着时间来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归,眼见兰心阻拦之势,好似心里有鬼,以为皇贵妃中招了,准备遮羞。 她心里暗喜,不由抬起下巴,挑着描绘精致的柳叶眉,对弘历笑吟吟道:“嘻嘻,真是奇怪呀,这个点还能睡午觉吗?皇贵妃莫不是又有喜了,所以犯困?臣妾去瞧瞧。” 猝不及防之际,金玉妍越过兰心,直接挑了帘子,快步进了内室,看到榻上的散落的衣衫,惊吓了一声:“皇上,皇贵妃她…” 弘历紧随其后,皱了皱眉,看见的不是金玉妍希望的捉奸在床,而是纤纤玉臂挑起了紫罗兰帷幔,娇嗔不耐的声音扬起:“好吵,谁这么没规矩,滚出去!” 兰心追进来嘟囔:“娘娘恕罪,奴婢都说了您在里间午睡,嘉妃娘娘非要…” 金玉妍眼珠子四顾,甚至往床内瞟了好几眼,室内除了慵懒美人态的皇贵妃,哪里有其他野男人,连银月都不见身影。 ”臣妾…臣妾失仪了,臣妾只是担忧娘娘的凤体,以为娘娘哪里不适,心想着,来都来了,不如进来看看。” 捉奸不成,刚才那尖叫声就有点莫名其妙了,金玉妍万分尴尬,忙不迭的解释。 “荒唐!嘉妃,你给朕滚出去!” 弘历无语至极,对着金玉妍就是不耐烦的怒吼,果然是小国贡女,一点儿礼仪规矩都没有,皇贵妃的寝殿也是她能贸贸然闯进来的,鬼叫什么呀,吓得他一跳,还以为翊坤宫进了采花贼。 “臣妾告退,臣妾回去会好好反省的。” 金玉妍面色难堪,低语道,留下一盒高丽参,灰头土脸地走了,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皇贵妃怎么好好的,银月人呢,还有那个得了花柳病的男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她这边疑惑不解,心事重重,琳琅那边彻底冷了脸色,原来是金玉妍在算计她,这个女人成心找死吧! 看来金玉妍是好日子过腻了,想要找点刺激,琳琅眯了眯眼睛,有点生气了。 她不招惹旁人,旁人却要算计她。 琳琅暗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弘历目睹了美人午睡后的慵懒春色,一直呆在翊坤宫不肯离开,琳琅换好了衣服出来时,就看到大猪蹄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几乎想要扒了她的衣服看个仔细。 “琳琅,刚扰了你的午睡,是嘉妃失礼了,朕会好好罚她的,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朕可以好好陪你。” 弘历上前握着琳琅的如玉柔荑,意味深长道,琳琅唇角泛笑,淡淡应道:“皇上宅心仁厚,这事就不要小题大做了,不是听说玉氏王爷还有两日就要抵达京都吗?皇上好好陪陪嘉妃,到底是四阿哥的生母,玉氏的宗室贵女,臣妾即将封后,不至于和她计较这么多。” 琳琅面色如常,温柔恬笑,丝毫不计较金玉妍的冒犯,但心里根本没打算饶过对方。 弘历欣慰一笑,琳琅不愧是他选的皇后,贤良大度,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但金玉妍的行为实在过分,以下犯上,等玉氏王爷朝贺回去后,再把她降为嫔位,以示警告,永珹也不能给她养了。 他原本想要和琳琅温存一番,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那双惹人遐思的纤纤玉臂,春意无边,奈何美人儿没有心思,还瞪了他两眼,催促着他去陪陪嘉妃。 琳琅的理由很简单,对弘历和颜悦色地劝道:“皇上刚才的语气太严厉了点,想必嘉妃心里不暖快,你去启祥宫坐坐,想必她心里好受点,好歹是为皇上生育皇嗣的妃子。” 弘历无奈,只能听从琳琅的话去启祥宫,顺便消消欲火,他都快憋死了。 金玉妍坐着轿撵回来后,左思右想都不安生,脑门上渐渐沁出了一层汗珠,贞淑贴心地给她准备热水,撒了玫瑰花瓣,婉声道:“娘娘,您沐浴吧。” 金玉妍颔首,挥了挥手,打发了贞淑出去,依然有点心神不宁。 宽大的浴桶,热气氤氲,醉人的香气袭面而来,不知是玫瑰,还是其他的花香,她的面孔渐渐发热,身子开始有几分躁动,有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地靠近了金玉妍,粗糙的手指用力摩挲着她晶莹如玉的肌肤,带起一阵阵舒爽又难耐的战栗。 金玉妍情不自禁地嘤咛了几声,脑子变得一片混沌,想要更多,想要更加的触摸和抚慰。 门外守着的贞淑和丽心不知何时打起了瞌睡,完全没听见内室异样的动静。 弘历从翊坤宫那边过来,下了轿辇,踩着太监的背落了地,径自进了内殿,看到里头伺候的两个宫女趴在门口呼呼大睡,甚是奇怪。 但从寝殿内传来暧昧撩人的声音,有经验的弘历当即黑了脸,额头上的青筋暴跳。 李玉见状不好,急忙把贞淑和丽心弄醒了,瞪着她们,用手指着内室,面色阴沉。 门直接被踹开了,弘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进去,隔间的浴桶仍然冒着热气,地上淋漓一片水渍,散落着凌乱的衣衫,包括红肚兜和绸裤。 床榻之上虽然隔着华丽的轻纱帘子,依稀能够看到两道身影激烈地纠缠在一起,炙热的呼吸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男子的低吼和女子的娇喘。 惊觉有什么不妙的贞淑,面色倏地发白,急急跑了进来,拦在弘历的面前,敷衍解释道:“皇上,主儿此时应该在宝华殿为您祈福,里头是新来的贱婢和她的相好,真真是大胆放肆,这里请交给奴婢处理,不要污了您的眼。” 弘历铁青着脸,勾唇冷笑,伸腿就给了贞淑一个狠厉的窝心脚,把她踹到地上,哀呼不已。 他心里涌起一阵怒意和杀意,金玉妍叫床的声音,他难道还听不出来吗?这个贱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给他戴绿帽子! 李玉躲在门外不敢进来,替弘历把启祥宫上上下下迅速清了场,默默地为嘉妃点了蜡。 第74章 如懿传(39) 金玉妍被一盆冰水浇了透心凉,神志彻底清醒了过来,恍惚看着神情嗜血、意欲用目光凌迟她的弘历,以及身侧血溅三尺的赤身男子,惊恐的尖叫不迭。 一记凶狠响亮的耳光扑面而来,终止了金玉妍不安的叫喊,她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面上,娇媚无双的脸蛋顷刻间红肿起来,印着鲜明的手指印,嘴角还渗出几丝血渍。 “你这个贱妇!寡廉鲜耻,公然私通,罔顾圣恩,不知所谓,你说朕该如何惩治你!” 弘历的声音阴冷如冰,没有丝毫温度可言,看着金玉妍的眼神宛若看一具憎恶的尸体。 金玉妍惊骇地瞪大了眼珠子,脑子高速运转,联想到自己对皇贵妃所做的未遂之事,很快回过神来膝行至弘历的大腿边,声音凄厉地申辩:“臣妾冤枉啊,是…是皇贵妃故意陷害臣妾,是吕琳琅,都是她安排的…” 弘历没想到她死不认错,竟然胡乱攀扯到琳琅的身上,怒气越发的旺盛,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上前往金玉妍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两脚,低斥道:“皇贵妃也是你一介贡品能够指摘的,看来赐死你太便宜了!” 贡品?金玉妍的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了,面色如纸地颤抖着,不不不,她是玉氏的宗室贵女,是皇四子的生母,是有品阶的嘉妃娘娘,皇上不能这样对待她! “来人,将庶人金氏打入冷宫,日日鞭刑伺候,以木板掌嘴,若是敢自戕,玉氏王爷来京后就不必再回去了,朕会好好对待她的母族!” 宛若晴天霹雳一般,金玉妍瘫软在地。 主子都不得善终,金玉妍的心腹贞淑和丽心直接被丢进了慎刑司严刑拷问,满清十八酷刑都用上了。 丽心受不了酷刑折磨,提前咬舌自尽。 辛者库多了一个得哑症的罪奴(银月)。 贞淑骨头很硬,熬到最后双腿都残疾了,依然哭喊娘娘冤枉,最后被弘历扔给了抵京的玉氏王爷,既然是你玉氏的奴婢,带回去自行处理吧。 玉氏王爷战战兢兢,哪里愿意理睬半死不活的贞淑,立即跪地请罪,表示金玉妍的所作所为绝非他授意,甚至扬言金氏并不是玉氏人,死不足惜,随后又献上了好几个异域风情的美女,希望大清皇帝笑纳息怒。 弘历哪里看得上,瞅都没瞅一眼,直接将玉氏美人全打发到圆明园做奴婢,落了玉氏王爷的脸面,甚至把他囚禁了一段时间。 后宫诸妃得知嘉妃被皇上贬为庶人,幽禁冷宫,不到半个月,人就烂死在犄角旮旯里,纷纷咂舌,暗自心惊。 但人人都忙着庆贺新后册立大典,谁还会搭理她、可怜她?毕竟金玉妍说话很招人恨,没什么好人缘。 唯有青樱偷偷去了一趟冷宫看海兰。 “姐姐,救命,你救我啊!” 海兰目睹了金玉妍是如何日日受鞭刑掌掴的刑罚过程,对方如何声声凄厉,患病烂死在冷宫无人问津。 她苍白凹陷的脸孔,早已看不出昔日的秀美风姿,眼神变得空洞,神情恍惚,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永琪,我的孩子~” “二阿哥,你别过来~” 海兰凄慌地喊着,眼泪横流,做了亏心事,说不后悔心虚都是假的,她对不起自己的亲骨肉,最近做梦还会梦见端慧太子喘不过气、呼吸受阻的死亡模样。 娴贵妃看了眼凌云彻和赵九霄,眼神里有几分不满和怨怪,海兰怎么疯癫成这样,他们怎么照顾的? “贵妃娘娘,奴才们已经尽力了。” 赵九霄无可奈何道,珂里叶特氏自己想不开,好饭好菜不吃,整日偷偷盯着金氏用刑,害怕地半夜尖叫,他好几个晚上没睡完整觉。 “娴主儿,奴才护全不周,还请责罚。” 凌云彻没有替自己分辩,跪地请罪,对于娴贵妃,他是百分百的恭敬,不想看到对方伤心、皱眉头。 青樱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海兰突然撒丫子跑开了,自己又不能进去,只婉声叮嘱凌云彻和赵九霄,好好看顾,并留下装满银两的荷包。 “凌侍卫,有劳你了。” 青樱避开凌云彻的眼睛,抬脚走了。 冷宫的那段岁月,她彻底忘了弘历,心里满是怨恨和不甘,唯有凌云彻给了她平生罕见的慰藉和温暖,时日长了,那份动容渐渐变了味儿。 赵九霄高兴地将荷包揽进怀里,拍了拍凌云彻的肩膀,咧着大嘴巴,喜孜孜道:“兄弟,今晚我们喝酒吃肉打牌去。” 凌云彻没有理睬他,深深凝视着青樱离开的背影,抿紧了嘴唇,他感受得到,娴贵妃不快活,他想去她的身边,守护她。 金玉妍死得无声无息,尸体被一卷破草席扔乱葬岗处理了,没多久,有看守的人发现,庶人珂里叶特氏在屋子里悬梁自尽了。 青樱痛不欲生,哭得撕心裂肺,凌云彻私下告诉她,他给海兰找了一块风水好的墓地,将其好生安葬了,只想调到延禧宫做个普通侍卫,希望娴贵妃能够成全。 “你这是何必呢?” 青樱心里有感动,眼圈红红的。 “守护娘娘是奴才唯一的心愿。” 凌云彻跪地叩首,语气坚定不移。 他从未这样思慕过一个女子,日夜挂念,辗转难眠,即使她是皇帝的贵妃,是他只能抬头仰望的女人。 延禧宫有了一对心照不宣的有情人,弘历自是不知,自从琳琅成为皇后,他便吩咐郎世宁给他们重新画肖像,专属于帝后的画像,郑重地挂在了养心殿。 琳琅当了皇后,除了份例待遇有了全新的档次,服侍的宫人多了起来,能够名正言顺地戴东珠,还要接受后妃的日常请安。 因为喜欢睡懒觉的缘故,琳琅把后妃请安的时间定在了每月初一十五,时辰不宜太早,辰时即可,换算成现代时间,也就是清晨七点到九点。 琳琅通常是美美地用过早膳,九点开始接待后妃,至于来得比较早的妃嫔,只能在外厅等着,用茶吃糕点。 今日也不例外,琳琅从内殿出来时,谈笑风生的后妃纷纷起立,俯下身请安。 琳琅坐在专属的梨花木美人榻上,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起身,意态闲适地听着她们挑话题聊天,言语间提及到选秀。 自立后大典后,内务府那边已经开始张罗选秀事宜,初选和复选,一波波地筛选。 殿选秀女的名单早已送到了帝后和太后的宫殿里,琳琅轻轻扫了两眼,不甚在意。 太后气得不轻,钮钴禄氏的格格以及和钮钴禄家走得近的官家贵女全都在复选时被人刷了下去,她看中的人选一个没剩下,其中的手笔,除了弘历,她想不到旁人。 苏绿筠轻摇折扇,心不在焉道:“听说这次蒙古亲贵送来了好多格格待选,个个美艳无双,以后宫里恐怕要热闹了。” 陆沐萍撇了撇嘴,对此不以为然,有皇后娘娘的美貌震慑,蒙古格格再漂亮,还能美得过天仙? “满蒙联姻甚是重要,这次皇上想必会选几个蒙古格格进宫为妃,新妃年轻貌美,哪里是咱们这些旧人能比的,但愿皇上不要冷落了皇后娘娘才是。” 青樱扬眉淡淡看了眼琳琅,语含深意。 “娴贵妃此言差矣,皇后乃中宫国母,贤德无双,皇上疼爱都来不及,怎会冷落?” 陆沐萍斜睨了青樱一眼,出言反驳。 “帝后鹣鲽情深,乃后宫之福。” 陈婉茵温言附和。 余下的妃嫔自然不甘落后,纷纷怼着青樱说话,暗嘲她别有同心。 青樱面色如常,不予理会,心里却不忿,吕琳琅何时有这么多的追随者,真会邀买人心,心机深沉。 琳琅从果盘里捻了一枚金橘剥皮吃,慢悠悠地打了个圆场,“好了,时间不早了,诸位姐妹都跪安回去吧,江宁织造新贡上来的绸缎已经发放六宫,秀女们进宫前,你们也得好好妆饰打扮,尽心服侍皇上。” 妃嫔们起身跪安,屈膝谢恩告退,大多数人的心里美滋滋,掩不住的如花笑颜,听皇后娘娘这口风,皇上这些日子定然会临幸后宫、雨露均沾。 第75章 如懿传(40) 琳琅天天劝弘历雨露均沾,恩泽后宫姐妹,彰显皇后的贤德风范,即使是太后,也找不到挑刺的地方。 日常养崽崽,学习绘画的琳琅表示,她对大猪蹄子开始审美疲劳了,不太想伺候。 随着选秀帷幕落下,进宫的除了颖嫔巴林氏,恪贵人拜尔果斯氏,还有秀常在、钱答应、揆答应、平答应等,都是位份比较低的娇嫩宫妃。 弘历对巴林部落的小公主颖嫔颇多眷顾,从她初进宫廷就封嫔的架势,可想而知,他对巴林部落的重视。 既然想要巴林王为己所用,自然要厚待对方的女儿,其次便是恪贵人,难得的蒙古风情,性格飒爽,宛若红艳艳的格桑花。 即使是东巡之程,皇帝带着皇后太后祭泰山、祭孔庙,颖嫔和恪贵人亦是宛如姐妹花一般陪伴左右,笑语连连。 一路上游山玩水,恣意非凡。 琳琅欣赏着外面的青山绿水,即使是舟车劳顿,亦不觉得疲累,由着妃嫔们在身前说笑取乐,品尝民间的美食,感觉日子过得飞快。 东巡到济南行宫时,队伍稍稍落了脚。 弘历接到了来自博尔济吉特氏部落的两封来信,一则是嫁女进宫,另一则是求娶公主。 因着蒙古亲贵送女儿进紫禁城,得到了皇帝的宠爱,科尔沁部落的王爷寨桑根敦心下难耐,准备和巴林王打擂台,十万火急地上了道折子,准备把唯一的爱女厄音珠送进宫侍奉皇帝,言辞恳切、联姻之意强烈。 弘历对琳琅说起这件事时,心思百转千回,塞桑根敦之所以急吼吼地想把女儿送进宫来,不过是为了对抗巴林王,不想失了大清这个亲密盟友,以致情谊日益生疏。 琳琅拿起一张明黄折子看了两眼,抿着嘴轻笑了两声,促狭乐道:“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连塞桑王爷都觉得您的龙气能够降得住她女儿的克夫之命,既然是和亲,对方态度如此诚恳,皇上还在犹豫什么?” 弘历哀怨地瞟了琳琅一眼,伸臂将她揽进怀中,颇是无语道:“没良心,你还笑得出来?就不怕朕被那什么珠克死?” 琳琅在他怀里蹭了蹭,咯咯直笑。 “皇上是九五至尊,龙气冲天,哪这么容易被克死?净说瞎话,依臣妾看,你还是好好想想封她什么位份,臣妾不想管这档子事儿。” 听说这个厄音珠格格虽然年近三十,但容貌美艳,颇有熟女风韵,是草原名副其实的明珠。 “你呀,总是这样爱偷懒,幸好你身边伺候的人都聪慧稳重,替你揽了不少琐事,后妃们还算循规蹈矩,不然有你忙的。” 弘历亲昵地刮了刮琳琅的鼻子,在她的唇角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得意的好似刚刚偷腥的猫。 蒙古格格进宫不算什么稀罕事,但博尔济吉特氏求娶公主令弘历有些犯难,如今适龄成年的公主,除了太后的幼女柔淑长公主恒娖,就是他的嫡女和敬公主璟瑟。 “琳琅,你觉得谁出降比较合适?” 弘历将博尔济吉特氏求娶大清嫡出公主的折子递给琳琅看,似乎想听听她的意见。 琳琅扫了一眼信件,努了努嘴,对于大清的和亲制度格外反感,脸上凝着一股如烟花般迷蒙的淡淡怅意,“臣妾以为,谁都不合适,如果臣妾膝下有公主,才不舍得她们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客死他乡。” 弘历一怔,旋即拥住琳琅,承诺道:“我们的孩子,就算是公主亦是金枝玉叶,轻易不能委屈她的,你给朕生再生个公主,好不好?” 哦,话题完全扯远了。 眼见天色渐渐暗沉下去,炉香燃尽,散发着幽微之气,帝后沐浴更衣完毕,准备就寝,琳琅好整以暇地施了一道幻术,任由弘历在床榻上自由翻腾,好不销魂。 翌日,弘历起身,感觉一阵腰酸背痛。 他暗叹着,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精力不够了,昨夜只叫了一次水,身体就经受不住了? 回到养心殿,弘历吩咐进忠给他准备鹿血酒,连喝了三四碗稍感气血旺盛,精神抖擞,对此有了几分沉迷,接连召幸年轻的嫔妃,李玉暗自把这件事禀告给琳琅。 “娘娘,您看这事儿…” 李玉低着脑袋,有些拿不定主意。 琳琅倚镜梳妆,手里把玩着一对碧玉银叶耳环,语气温婉,不见有半分愠怒。 “既然皇上有意瞒着本宫,那就随皇上吧,他是皇帝,风流多情实属正常,你替本宫暗自盯着,不要闹得太出格就行。” 李玉颔首,喏喏应了,临走时,兰心把装满金子的匣子递给了他,微笑如常,“有劳李公公特意跑一趟了,你对皇后娘娘的忠心,娘娘心里有数。” 梳妆完毕,听说太后那边召她过去。 琳琅心下了然,左不过是为了博尔济吉特氏求娶公主之事,虽然弘历没有把此事正式宣扬出去,仍在考虑,但太后的眼线蛮多的,前朝后宫都有耳目,早已得了风声,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坐着轿撵,琳琅来到太后的住所,福珈亲自迎了出来,俯身请安道:“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琳琅上前扶起了她,和婉笑道:“姑姑请起,您不在皇额娘跟前伺候,何必亲自出来相迎。” 福珈依然是毕恭毕敬的姿势,谦逊了两句,将琳琅迎进了内室,彼时,太后正在心不在焉地饮茶,风轮阵阵,送来一股合欢花的清香。 “儿臣见过皇额娘。” 琳琅做了福,盈盈一躬身。 太后示意她过来坐,开门见山地提起公主和亲之事,“皇后,你是皇帝的枕边人,应该早就知道了博尔济吉特氏部落求亲的打算吧,你如何看待这件事,你觉得皇帝会把哪位公主嫁过去,是哀家的恒娖,还是已故孝贤皇后的璟瑟?” 琳琅缓缓揭开青瓷茶盖,凝神嗅着清幽的龙井茶香,面部表情全部氤氲在蒸蒸的热气之中,即使是老谋深算的太后,亦是猜不透她是什么心思,神情有几分不耐。 “皇后,做人不能忘本,倘若当初不是哀家怜你被逼嫁,你何以能够顺利进王府,如何有今日的风光和荣耀?哀家如今膝下就恒娖一个女儿,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在嫁女这件事上,太后再如何沉稳,亦是按捺不住急躁上火的心情,皇帝现在翅膀硬了,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只能让皇后吹吹枕边风。 第76章 如懿传(41) “皇额娘稍安勿躁,恒娖妹妹不会和亲的。” 琳琅淡淡说道,她记得原剧情里和亲的是璟瑟,柔淑长公主嫁在京城,嫁了如意郎君。 “何以见得?” 太后眯了眯眼,半信半疑地盯着琳琅。 “依儿臣看,只要皇额娘安分守己地在慈宁宫养老,不插手前朝后宫之事,不鼓动朝臣反对柔淑长公主和亲,皇上那边,自然不会有逆反心理,臣妾会不遗余力地劝阻,定然给恒娖妹妹在京城说个好人家。” 太后沉着脸,暗自思忖,半晌方道:“如果哀家不同意呢?” 沾染了权利,说放手谈何容易,何况前朝势力是她一点点积累下来的,太后抿着唇角,目光幽深,对琳琅的用意颇是猜忌。 琳琅婉约一笑,云淡风轻,那关她什么事,不同意就不同意呗,那是弘历该烦恼的事情。 二人不欢而散,关系彻底僵了。 青樱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心下准备坑璟瑟一把,谁叫她是富察琅嬅的女儿,额娘做的孽,那就让女儿来偿还吧,何况那丫头自恃中宫嫡出,对自己从无半分尊重。 她听说弘历最近喜欢饮鹿血酒,便准备了一壶送了过去,打扮得格外素净,恍若初进潜邸时的清丽佳人。 青樱论口才还是有几把刷子,巧言令色地对弘历分析了嫁妹妹和嫁女儿的利弊关系。 太后的长女端淑公主嫁的是骁勇善战的准噶尔部落,若是把柔淑公主嫁去富庶的博尔济吉特部落,得益的只会是太后,增加太后在前朝的威望。 话里话外,青樱都鼓动弘历把璟瑟送去和亲,再富庶的草原部落,远离了京城,受了委屈,也只能和着眼泪往里吞,水土不服、病逝蒙古的清朝公主们还少吗? “娴贵妃,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你好好劝说璟瑟,免得她任性闹脾气,哎,她到底是朕最疼爱的女儿啊。” 弘历神色黯然,颇有几分无奈和伤感。 青樱心里犯腻,多么虚伪的男人啊! “臣妾必当不辱使命。” 青樱信誓旦旦道,作势准备告退,眸底满是计谋得逞的得意,忽而身后弘历抱住了她,炙热的感觉袭满全身,她隐约猜到,是加了热性的鹿血酒起了作用。 若是往常,她是不屑于这样争宠,尤其是加了料的鹿血酒喝多了会有损身体,但现在,不爱了,还会在乎对方龙体康健吗? 衣衫褪尽,纱幔微垂。 青樱感觉很不舒服,婉转承欢的时候没有快乐的感觉,唯有久不侍寝的干涩,以及心理方面的排斥和恶心。 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个男人,那样敦厚的面容,那样温柔的眼睛,眼里只有她,只装得下她,一直静默地守护着她。 但身在后宫的女人,没有宠爱是很可怕的,青樱经历了太多,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即使这份宠爱浮于表面,是算计来的。 三日后,弘历亲自下旨,颁布了固伦和敬公主即将嫁予博济吉特氏的色布腾巴尔珠尔的婚事,太后得知这件事的始末,高看了青樱一眼,派福珈亲自送了不少赏赐给对方。 这些小动作落在弘历的眼里,莫名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样,尤其是圣旨颁布的第二日,璟瑟就病了。 返程回京后,璟瑟足足瘦了一大圈,弘历看着着实心疼,心头五味杂陈,虽然是他决定把女儿和亲蒙古,巩固自己的政权,但压抑的怒气却撒向延禧宫,连最近得宠的几个常在答应也遭了殃,屡遭呵斥。 娴贵妃被降为娴妃,禁足半月。 夜半,青樱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怀念旧日的时光,莫名的讽刺,虽然知道弘历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但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情着实令人吃不消。 被偏爱的皇后有恃无恐,不被爱的妃嫔承受了所有的怒火,皇帝就是双标。 “娘娘,夜晚风凉,你该休息了。” 惢心上前给青樱披上披风,柔声劝慰道,眼里颇是不忍和疼惜。 “你下去吧,叫凌云彻过来。” 青樱吩咐道,面色酡红,目光迷离。 凌云彻来的时候,看到青樱肆意买醉的痛苦模样,只能努力劝阻,跪在她面前,苦苦恳求道:“娘娘,喝酒伤身,还请早点进屋歇息。” 青樱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禁苦笑:“伤身怕什么,反正没人在乎。” 凌云彻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在乎。” 话音未落,他立即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心惊肉跳地不敢言语,连解释的话都没胆子说出口。 夜色深沉,月如钩,青樱深深凝望着凌云彻,忽然觉得没那么寂寞,至少身边有个人在乎她,心疼她。 …… 和敬出嫁三个月后,厄音珠以豫嫔的身份正式进了宫,侍寝一夜后,弘历对这个蒙古格格颇是满意,赏赐丰厚,甚至在半年后晋封她为豫妃。 一则是为了塞桑王爷的面子,二则豫嫔擅长房中术,成熟丰满型,妩媚有风情,会伺候人,给了他雄风再起的快感。 琳琅日常养崽崽,例行公事地处理账本,闲暇跟朗世宁学画画,小日子过得充实安宁,再次看到弘历,发觉他精神萎靡、黑眼圈格外严重,感觉老了十岁,佯装惊诧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没睡好吗?” 弘历靠近她,嗅着琳琅身上特有的清冽幽香,胸口稍微舒畅点,摇头道:“许是这几日折子批多了,有点劳累吧。” 琳琅心知他夜夜留宿豫嫔那儿,感觉都快被掏空了身子,估计被厄音珠喂了不少凉药,这身子骨瞧着都没往日硬朗了。 兰心躬身奉上了两盏莲子银耳羹,碧水挑了帘子进来通传:“回禀皇上娘娘,五阿哥求见。” 弘历颔首,对于永琪,他颇是喜欢,琳琅吩咐碧水把五阿哥请了进来。 “儿臣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五阿哥一进内室便行跪拜礼仪,她被婉嫔养得很敦实,模样眉清目秀,身板挺直如松,像一棵姿态昂扬的小白杨。 他恭恭敬敬地请安后,瞥了眼弘历的萎靡样儿,有点痛心疾首道:“皇阿玛,儿臣怀疑豫妃给您吃了损坏身体的药物,这是儿臣这些日子暗下搜寻的证据,请皇阿玛细看。” 弘历不看情绪还算稳定,看了之后顿时目龇欲裂,胸口好似堵了一块石头。 怪不得他如此沉迷豫妃的床榻,和她欢好时总觉得欲仙欲死,贪恋不已,就连最爱的琳琅都冷落了几分,原来他是被药物控制了。 第77章 如懿传(42) 帝王雷霆之怒之下,豫妃虽没有被发配冷宫,但也彻底失了宠,摘了绿头牌,囚禁于宫殿,再没了往日的得意和风光。 翊坤宫,兰心伺候着琳琅篦发,云鬓青丝一如昔日繁茂如藻,她暗自惊叹着娘娘的风光绝代、青丝如故,巧言说起了博尔济吉特厄音珠的自取灭亡。 “往日娘娘不爱搭理她,博尔济吉特氏却以为娘娘忌惮她的身份,越发得意猖狂,对皇上一味的撒娇卖乖,争强好胜,半老徐娘都不害臊,如今犯了事,日日在殿门口哭诉,没谁愿意搭理她,颖嫔和恪贵人似乎都挺高兴的。” 琳琅淡淡一笑,豫妃是妇人的体貌,稚子的脑袋,作风大胆,性格过于轻浮,惹得颖嫔和恪贵人同属蒙古的妃嫔都不太待见她,更别提其他人了。 要不是念及豫妃是塞桑根敦的爱女,依照弘历的脾性,吃了这么大的亏,早就剥夺她的位份,将其丢进冷宫自生自灭了。 弘历的身体将养了一段时日,太医每天都会精心熬制温补的药物,外加药膳徐徐调理,龙体逐渐恢复,但估计鹿血酒和凉药侵蚀了身体,疲态毕现。 琳琅吩咐小阿哥们前来给弘历那边献孝心,刷刷存在感,苏绿筠生的小公主璟妍亦是承欢膝下,得了不少的宠爱和体面,为此晋了位份的纯贵妃心里万分感激,愈加感怀皇后的恩德。 皇帝身体大好,再次流连后宫,琳琅日常“侍寝”虽然占了大头,但也极力推荐其他性格安分、不搞幺蛾子的妃嫔侍寝。 “听说庆嫔颖嫔恪贵人她们有了身孕,吩咐太医好生看胎,内务府那边也要打个招呼,吃穿用度比照着妃位、嫔位的份例,皇上那边本宫自会说明,龙嗣万万不能委屈了。” 兰心恭敬应了,娘娘越发有皇后范儿。 琳琅不得不佩服弘历的战斗力,身体遭受那样的大创,居然还能撒种子、生娃的本事,不愧是大清历史上子嗣多、最长寿的皇帝,足够有资本。 只是不到半个月,庆嫔那边就传来腹痛小产的事故,白蕊姬在自己的宫殿上吊自杀了,听说陆沐萍是吃了白蕊姬送来的一碟小点心,这才失了孩子,痛苦不已。 弘历为了安抚庆嫔,晋了她的位份,陆沐萍正式成了庆妃,但皇帝的眼里没有多少哀恸之色,陪伴安慰都没有,倒是对颖嫔和恪贵人的胎越发的关注,赏赐不断,这无疑令庆妃彻底心灰意冷,不再期盼皇帝的宠爱。 陆沐萍暗自咬牙切齿,皇后娘娘对她的关心和体恤,甩敷衍的皇上几条街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颖嫔顺利诞下小公主璟妧,恪贵人诞下十一阿哥,取名为永瑆,晋升了颖妃和恪嫔,蒙古那边得了信儿,送了丰厚的贺礼过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后宫亦是安宁和谐,皇后贤德,皇帝雨露均沾,但寒部公主寒香见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份宁静。 有皇后这样的天仙绝色在前,弘历初次见到寒香见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觉得她容貌姣好,气质冷冽,宛若高山之巅盛放的一株雪莲,有令男人征服采撷的欲望。 寒香见约莫十六七岁,一身雪白的异域服饰,比皇后更加年轻,看到如此美人,弘历似乎能在对方寻觅在琳琅初进王府的几分风华和倩影。 琳琅为了保持正常的衰老过程,不暴露妖精本质,如今三十好许,虽然依然美得倾国倾城,傲视后宫群芳,但不是娇嫩花朵的潋滟,而是熟女的风韵和华美。 寒香见誓死不从的冷漠,反而更加激起了弘历的斗志,日日献殷勤,太后看了都摇头。 “后宫那么多娇花,还有皇后那般的绝色尤物,皇上依然要纳了寒氏,可见他有多么多情滥情。” 寒香见封嫔,太后不喜,皇后无所谓。 青樱轻轻一哧,声音里带着轻蔑的淡漠,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腹部,这个月的月事迟了快半个月,不太妙啊。 瞅了眼凌云彻给她摘的红白梅花,姿态横斜地插在美人斛里,注了清水,满是芬芳清逸。 “本宫是该筹谋一二了。” 青樱婉约轻叹,起身往外走去。 寒香见在青樱的殷殷劝说下,没有再寻死觅活,弘历不免欢喜,对青樱亦是另眼相看,当夜便去了她的延禧宫留宿。 一夜欢好,凌云彻在外守得面容憔悴。 次日夜晚,寒香见妥协侍寝,弘历得偿所愿,再无执念,摩挲着美人如玉的娇嫩面颊,依然觉得,还是皇后更加仙气飘飘,体香醉人。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手,两相比较,弘历依然怀念琳琅的温柔乡,幽兰芬芳。 两月后,延禧宫和翊坤宫相继曝出喜讯,弘历屁颠屁颠地跑来翊坤宫,神情激动,露齿大笑,满是期待道:“琳琅,我们又有孩子了,希望这次是个公主,长得像你最好,是个漂亮的小仙女。” 看着纯贵妃的璟妍,颖妃的璟妧,温温软软,玉雪可爱,比起逐渐长大、开始调皮捣蛋的小八小九小十讨喜多了,琳琅便有心生一对公主,毕竟抱着自己的闺女儿更香。 “皇上也该去看看娴妃了。” 琳琅从玉盘里捻了一颗熟透的提子吃着,语气漫不经心,弘历误以为她是在吃醋,揽过她的腰身嬉笑道:“延禧宫以后再去,如今你身怀有孕,朕得多多陪着你,陪着咱们的小公主。” 因想着琳琅生三个小阿哥时有亲生母亲陪伴,这次也不能例外,弘历便拟了一道旨意,宣平阳夫人进宫陪护皇后生产。 因着吕衡前年奉旨进京,授了爵位,有正儿八经的府邸,圣旨刚落,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吕夫人便风风火火地进了宫,身边还带了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女孩。 “娘娘真是好福气啊,有了三个阿哥,再生个公主,那真是大圆满了,这是你姐姐的幼女明月,和你一样,都是老来女,你姐姐爱得什么似的,也就比八阿哥大上一岁。” 吕夫人笑吟吟地奉承着,富态的脸庞透着与有荣焉的喜气,说话间,把小明月推搡到琳琅面前,笑着道:“傻丫头,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叫姨母,这可是你嫡亲的姨母啊。” 小明月七八岁的年纪,估计在家被长辈训练过,有模有样地俯身做了福,羞答答地喊了声“姨母”。 琳琅应了一声,赏了她一对小巧的玉镯子,吩咐碧水带她去偏殿和阿哥们一起玩耍,吕夫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第78章 如懿传(43) 青樱意外跌足,早产了一个小阿哥,排名十二,取名为永璂,孩子满月礼后,弘历晋青樱为娴贵妃,按照惯例赏赐了一番。 琳琅紧随其后,生了一对姐妹花,弘历欣喜若乱,爱若珍宝,皇后诞嫡女,宴请百官,风光大办,四公主和五公主分别取名为璟姝、璟妤,封号和瑞、和禧。 翊坤宫,众妃贺喜声连绵不绝。 唯有青樱、意欢和寒香见自成一派,表情淡淡,不吝于说半句喜庆话,放下礼物就离开了。 庆妃对着她们的背影努了努嘴,语气不屑道:“怪不得她们能够凑在一堆儿,一个比一个清高,那个寒香见最过分,小公主办喜宴,她居然还穿着素白的旗服过来,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寒部是投诚献美,她到底矫情嘚瑟什么!” 琳琅眉毛微挑,亦是不喜,吩咐道:“既然容嫔如此不懂规矩,本宫也不能姑息,碧水,你去内务府那边挑个有经验的嬷嬷送过去,务必教授好容嫔礼仪。” 她是中宫皇后,虽然不在乎谁得宠,谁生了孩子,但若是敢轻视她,那就要尝点苦头。 碧水应声而去,亲自挑了内务府规矩最好、最严厉的桂嬷嬷送过去教授容嫔,心里暗自畅快,皇后娘娘好脾气,对后宫妃嫔大都和颜悦色,赏的多,罚的少,谁不敬服? 偏偏这个容嫔自以为与众不同,和娴贵妃、舒嫔她们沆瀣一气,总爱摆出架子,不苟言笑,穿衣都不懂得忌讳,这是太过自傲,还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没过半个月,寒香见就受不了桂嬷嬷的魔鬼训练,哭唧唧地找皇上告状,梨花带雨道:“皇后娘娘成心折辱嫔妾,嫔妾不如死了算了!” 弘历淡淡瞟了她一眼,冷声道:“教你规矩就算是折辱了?还敢威胁朕,好大的气性呀!你进宫都这么久了,依然不懂尊敬皇后、恪守后妃之德,看来朕是白宠你了!” 新鲜劲儿过了,容嫔清冷的性子也不稀罕了,弘历看着她倔强地抬起下巴,眼里满是坚毅和不屈,有点索然无味。 每次都是这样,一副赴死的悲壮,他给予嫔位、锦衣玉食的待遇,换来的只有理所当然和不稀罕。 “寒岐绝不会如此对待我!” 寒香见咬着唇瓣,满是失望和抱怨。 “贱人,朕忍你很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再敢提旁的野男人试试!” 弘历一记耳光扇过去,把寒香见打了个趔趄,厉声道:“寒香见即刻贬为贵人,褫夺封号,关禁闭半年不得出。” 寒香见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着弘历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居然敢打她? 委屈、愤恨、不甘等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握爪成拳,紧咬牙关,恨得不能自已,为了寒岐和部落,她忍辱负重,换来的却是这般无情的对待。 得知寒香见被罚禁足,青樱不免轻叹了一声,早知道就不由着对方的性子胡来了。 吕皇后虽然比富察琅嬅好脾气,但亦有中宫威严,子嗣丰茂,更得皇上的宠爱,如今她虽是贵妃,膝下有十二阿哥,亦是不敢与其争锋作对。 …… 秋日飒飒,塞外行闱,弘历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以及有子或有宠的后妃去了蒙古草原,这次前去的后妃之中包括禁足宫殿、冷宫三年之久的豫妃博尔济吉特厄音珠。 琳琅瞅着欣太妃的身体有恙、时日无多,双胞胎公主年龄太小,不便于舟车劳顿,便自荐留守紫禁城,在太妃跟前尽尽孝,照顾年幼的孩子们。 弘历虽然遗憾,但还是答应了。 只是令琳琅意外的是,原本定下半个月的行程,銮架提前一半时间回来,琳琅满头雾水,没有直接问脸色不好的弘历,暗自招了随行贴身伺候的李玉问话,问道:“此次旅程,到底发生了何事?” 琳琅抿了口菊花茶,看着请安的李玉。 李玉扫了两眼周围伺候的人,琳琅示意兰心和碧水出去,清了清嗓子道:“说吧。” 他稍微放了点心,压低了声音道:“回禀娘娘,皇上原本兴致很高,只是无意间撞见豫妃和部落勇士的暧昧私情,恼羞成怒,原本想要当场杀了那对狗男女,但塞桑王爷却苦苦哀求,皇上为了大局为重,免了豫妃的一条性命,但那个奸夫不愿就死,挟持了娴贵妃,最后…是凌侍卫拼死相护,扑在了娴贵妃的身上,姿势过于亲密,那场景…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 琳琅渐渐听懂了,弘历再次戴了绿帽子,还是两顶,怪不得豫妃一回宫就被押进了慎刑司,估计要在那个不吐骨头的地方终老了,娴贵妃亦是战战兢兢,不敢出门。 “那凌侍卫他…” 琳琅问了一个比较感兴趣的问题。 李玉面色复杂,缓缓叹道:“凌云彻他已经成了阉人。” 果然如此,弘历那样多疑的性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凌云彻就算救了娴贵妃一命,亦成了弘历头顶绿帽的阴影。 琳琅问完话,朝李玉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当差了,但对方神色沉凝,似是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额抵地恳求道:“奴才有件事想求皇后娘娘。” 除了皇后娘娘,李玉不知谁能帮他。 “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琳琅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玉,笑着问。 “奴才…娴贵妃身边的宫女惢心是奴才的同乡,她已经到了出宫嫁人的年纪,但娴主儿有意留她在身边继续伺候,还请皇后娘娘给个恩典,放惢心出宫。” 李玉心疼惢心,即使知道心仪的姑娘一直惦记着江与彬,如今娴贵妃不知何故,不愿意放惢心出宫,但她这条船眼见着要翻了,惢心待在延禧宫只有危险,李玉不得不替惢心求这份恩典。 “本宫允了。” 琳琅微笑颔首,赞赏道:“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本宫把惢心赏给你做妻室如何?” 李玉心头一颤,不知是何滋味儿,随即拼命摇头,“奴才多谢皇后娘娘的厚爱,只是惢心心有所属,奴才只希望能成全她,看到她生儿育女,一生幸福。” 这个李玉原来是个痴情种啊,真是难得,琳琅颇为感慨,若不是从小进宫做太监,以他的相貌和聪慧,读书做官,步步高升,估计是另一番天地,何以如此卑微地暗恋一个人。 琳琅也不勉强,吩咐他退下。 第79章 如懿传(44) 翌日,琳琅召来惢心来翊坤宫,仔细端详了她的样貌,的确是个娇俏可人的姑娘。 “惢心,本宫问你,你想出宫嫁人吗?” 惢心想到昨日李玉给她递的话儿,既期待又紧张,这些年娴贵妃虽然待她不错,但她心里始终惦记着被驱逐出宫、瘸了一条腿的江与彬。 江与彬在宫里当太医的时候,她就喜欢他,何况对方为了她卷入后宫争斗,落得如此落魄田地,她想要弥补,想要做对方的妻子。 “奴婢想,求皇后娘娘成全。” 惢心暗自轻叹:对不起,娴主儿,奴婢不会背叛你,但真的不想一辈子活在悔恨里。 琳琅作为中宫皇后,有统领六宫的权利,对于支配宫女,放其出宫嫁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惢心得了出宫的恩典,感激涕零地谢恩,临出宫前,她在延禧宫外给娴贵妃磕了三个响头,踱步到宫门口,回望一眼熟悉的皇城,朱墙,碧瓦,四方天,富丽堂皇,却也人心寂寞沧桑。 李玉满头大汗,疾步追上了她,歇了口气,将怀里揣着的地契塞进惢心的手里。 他红着眼圈说道:“惢心,这京郊五十亩良田是我给你的嫁妆,千万不要推辞,你以后和江与彬好好过日子,开药铺做生意也好,当地主收租也罢,一定要过得幸福美满,有什么难事,尽可到我宫外的宅子捎个信儿。” 这样的深情厚谊,惢心难以推却,只能含着泪眼,深深看着李玉,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谢谢你,你也要保重。” 往后余生,他们也许很难见面了,但心里对彼此的惦记和感激,只增不少,铭刻于心。 延禧宫,青樱身形落寞地倚靠在窗前看落英缤纷,曲尽人散,那么好的凌云彻被皇上废了,陪伴她时间最长的惢心也走了,她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青樱只能亲自安慰自己,只是望着空落落的清水瓶,泪珠子从面颊滚滚而落,又苦又咸,凌云彻再也不能给她摘梅花,再也不能陪她喝酒谈天了,再也不能给她温暖宽厚的怀抱。 如今她唯有祈求凌云彻平安。 只是天不遂人愿,弘历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绿帽子戴得难堪,凌云彻当着那么多的人面,以身护青樱,就那么贴在他的女人身上,回想起来就令他愤懑难以抒怀。 “看来是留他不得了。” 弘历再次失眠醒来,阴恻恻地自语。 没多久,凌云彻被诬陷偷拿贡品、惨死在慎刑司的消息传进青樱的耳朵里,她感觉一颗心都被利刃刺穿了,鲜血淋漓,抱着怀里不谙世事的十二阿哥哭得压抑又痛苦。 良久,青樱面露阴霾之色,心里阴沉扭曲一片,弘历,你摧毁了我最后的亮光。 为了报复,青樱不再暗自伤怀,努力撇清自己和凌云彻的关系,亲手做了一盏年少时弘历最喜欢的暗香汤,以此博宠。 暗地里,她拉拢寒香见,青樱知道,寒香见的未婚夫寒岐是被弘历间接害死的,寒氏骤然得宠,骤然跌下云端,沦为后宫笑柄,早已对皇上怀恨在心。 二人心照不宣地献殷勤,以暖情酒和暖情香吸引弘历流连她们的床榻,暗自给他服用摧毁身体的秘药,并抬举年轻美貌的宫女侍寝。 一年半载,药性隐形发展,弘历的身体彻底虚弱下去,精神萎靡不振,有次和一个新封的小常在颠鸾倒凤之际,吐了黑血,这无疑惊动了整个后宫。 太后大怒,冷着脸问太医,语气满是愠怒和忧虑,“皇帝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不止。 他们虽然隔段时间给皇上请平安脉,但只能诊断出皇上肾虚亏空,估计是频繁流连后宫的缘故,用了大剂量的热血药,不敢多言,只能开补药,哪里猜的到皇上的龙体虚损严重成这样。 “回禀太后,皇上应该是吃了秘药。” 琳琅挑眉问道:“什么秘药?” 太医再次磕头,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把秘药成分以及能导致的后果全盘托出。 “当真荒唐,把最近两日伺候皇帝的妃嫔押到慎刑司严刑拷问,为了争宠,居然连皇帝的龙体都不顾了,其心当诛!” 太后怒不可遏,斜眼看了眼琳琅,语气带了几分指责和怨气,愤然质问:“皇后就是这样管理后宫的?” 琳琅直面相对,理直气壮道:“儿臣只管得了后宫秩序,管不了人心算计,皇上热血上头,不减当年,儿臣作为皇后,贤字当头,自然是顺着皇上的心意,照顾皇嗣为重。” 太后被琳琅顶撞式的回答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瞪了她一眼,甩袖而去,看着对方佝偻苍老的背影,琳琅撇撇嘴,懒得和她计较。 弘历睡了两天两夜,经过太医仔细针灸方苏醒了过来,他神色疲倦地看着琳琅,哑了嗓子问:“朕这是怎么了?” 琳琅用绢子按了按眼角,面色戚戚,不无伤心道:“皇上吓死臣妾了,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怎么活啊?” 弘历浑身酸麻,口干舌燥,胸口一阵隐隐作痛,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于后宫临幸之事放肆了点,但总也忍不住,好似上瘾了一般。 “皇上,你服用了太多的秘药,身体都被掏空了,太医说,您以后…还会影响寿元。” 哦…以后估计不举了,对于风流成性的皇帝来说,这无疑是最惨烈的惩罚。 “是谁!到底是谁要谋害朕!” 弘历听说自己会短命,情绪瞬间暴怒了起来,咆哮着捶打床榻,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皇上息怒,千万不要动怒啊,慎刑司那边出了结果,几个常在答应都招了,说是娴贵妃和寒贵人挑唆的,为了争宠,如此不顾您的龙体,臣妾已经罚她们关禁闭了。” 琳琅给弘历喂了一盏温水,轻抚着他因为激愤而上下起伏的胸口,实话实说道,心下觉得大猪蹄子挺活该的,谁叫他风流无度呢。 “把那些贱人全部打入冷宫!” 弘历在太医的叮嘱下用了一碗苦涩难咽的汤药,胸口亦是发疼难受,脸色冷冽不可直视,发狠道。 琳琅吩咐李玉去宣旨,好言好语地伺候弘历睡下,这才回了翊坤宫理事,这次宫门口不仅站着忐忑不安的后妃,几个成年的阿哥首当其冲地站出来,表示要为皇阿玛侍疾尽孝,请她这个嫡母成全。 最先表态的是大阿哥永璜,他是由纯贵妃抚养长大的,娶了对方的表侄女伊拉里氏为嫡福晋,还生了弘历第一个皇孙,颇是意气风发,有众阿哥领头羊的派头。 “永璜,不得无礼!” 纯贵妃偷觑了琳琅的眼色,对养子低斥了一声,要不是看在养在膝下好多年,她根本不愿意提点对方,在皇后娘娘面前,即使皇帝病重,亦要有礼有节,语气不得放肆。 “无妨,大阿哥有孝心了。” 琳琅恬笑道,表情颇是云淡风轻。 永璜的眼里除了所谓的孝心,也有掩饰不住的野心,但弘历一时半会死不了,他的别有用心终究会害了自己。 第80章 如懿传(45) 弘历病重歇朝,前朝人心惶惶,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纷纷上请安折子,请求册立太子稳固社稷,后宫妃嫔们按照皇后的吩咐轮流侍疾,阿哥们亦可以在病床前尽孝。 “皇额娘,皇阿玛今日又发脾气了。” 永瑚小大人一般凑到琳琅跟前,睁着与她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若有所思道,他是三兄弟中最聪明伶俐的大哥,许是皇宫生长的孩子大多早熟,心智异于常人,他早已明白储位和皇权之争的利害关系。 原本他想去养心殿看看皇阿玛,站在门口却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阵瓷碗摔地的破碎声,其中夹杂着嘶哑的咆哮声和指责,以及有人跪地的磕头声。 李玉眼尖,瞅见了门外徘徊不前的八阿哥,当即迎上前低声提醒:“小主子哟,大阿哥在里头侍奉,您请先回去吧。” 言下之意,大阿哥正在受罚,不宜进去,永瑚根本没打算进去社死,但对李玉的好意心领神会,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心思千回百转,想着前朝的折子漫天飞,估计提及到大哥,有关立成年阿哥为太子暂时监国,这无疑触了龙鳞,不然皇阿玛不会如此震怒发火。 琳琅微笑着摸了摸永瑚的脑袋瓜儿,对于弘历越来越坏的脾气心知肚明,侍疾的纯贵妃颖妃等后妃,有资历或有子有宠都难逃苛责迁怒,更别提如今风头正盛、有笼络朝臣夺位之嫌、把弘历衬得风烛残年的大阿哥永璜了。 弘历对权力的掌控欲非常强,历史上的他就算是高龄退位做了幕后的太上皇,依然把新帝嘉庆当做傀儡控制,如何能容忍有人现在就觊觎他屁股下的龙椅。 “你皇阿玛心情不顺,发泄情绪罢了,你无需担忧,带着永瑄永珺做个乖巧的孝子即可,其他的额娘自有安排。” 琳琅轻笑道,永瑚他们还没有成年,正是得君父疼爱的烂漫年纪,忌惮也少些,何况他们都是中宫嫡子,弘历向来最疼爱他们。 永瑚会意,对琳琅恭敬地做了福,转身去找另外两个兄弟,互相商量对策,如何博病榻上的皇阿玛一笑,稳固他们的地位。 是夜,纯贵妃哭哭啼啼地来找琳琅。 “皇后娘娘,求您为臣妾说说话吧,永璜那孩子虽然养在臣妾膝下,但臣妾万万不敢教唆他勾结朝臣,皇上不论青红皂白申饬臣妾,指责臣妾教子无方,心怀不轨,臣妾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纯贵妃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地好似几岁的小孩子,精致的妆容毁了大半,面容呈现斑驳之状,露出岁月带给她的沧桑衰老的痕迹,皮肤开始松弛,眼角细纹朝外蔓延。 红颜已老,君恩不在再,不过如此。 琳琅暗自唏嘘,吩咐兰心给纯贵妃赐座,温言以对:“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清楚,皇上那是气糊涂了,有点口不择言,纯贵妃莫要太伤心伤神,本宫在御前自会为你分辨一二的。” 纯贵妃用绢子拭去眼角的余泪,感激地起身给琳琅福了福礼,哽咽道:“有皇后娘娘这句话,臣妾就心安了,臣妾是个无用之人,此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愿在后宫安稳度日,看着永璋永瑢娶妻生子,璟妍得遇良人,别无其他的野心。” 至于永璜,纯贵妃不愿再管他了,野心勃勃又总爱怨怼她偏心,一点儿拎不清,她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自然会偏心。 但对永璜从无责骂苛待,吃穿用度亦是照顾周全,纯贵妃自认为,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对方不感恩就算了,不要再拖累她就行。 琳琅安慰了她两句,赏了点东西,吩咐碧水将纯贵妃送了出去,抚了抚额头,漫不经心地问兰心,“今夜是谁给皇上侍疾?” 兰心回答说是舒嫔,叶赫那拉意欢。 琳琅目光忽闪,没有多说什么,看了看暗沉的天色,准备梳洗安置。 翌日,天光大好。 养心殿,弘历睡得正香,还没醒来,舒嫔熬了大半宿,伏在弘历的床头,泪眼朦胧地凝望着他的面孔,似乎要他的五官镌刻在心底。 琳琅悄声进来时,舒嫔还在发怔,被身边伺候的宫女轻声提醒后,立即站起身福了福。 二人来至偏殿,简单地用了早茶。 “舒嫔你辛苦了,回去好好补觉吧。” 琳琅搁下茶盅,温声说道。 看着舒嫔那憔悴不堪、心事重重的面容,哪里还有昔日清冷如雪的芳华,岁月着实无情,摧残了太多的如花红颜。 “不…嫔妾不困,嫔妾要等皇上醒来。” 舒嫔咬着唇,固执地摇了摇头,对上琳琅那张倾国倾城、不见太多岁月侵蚀的天仙容颜,心情颇是复杂。 皇后真的很美,美得令她自惭形秽。 但她眼里没有对皇上的担忧和爱意,淡漠得如同一汪没有波澜和涟漪的春水。 舒嫔深深爱慕着皇上,爱惨了他,一片痴心天地可鉴,熟读弘历的诗作、编纂成册,期待他的恩宠。 对皇后得以万千盛宠,却不太在乎皇上的态度,舒嫔颇是恼火和不甘。 “皇后娘娘,你真的爱皇上吗?” 电光火石间,舒嫔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琳琅,似乎想从对方微表情里窥测到一点儿令她满意的东西。 “舒嫔,你逾矩了。” 琳琅挑了挑远山眉,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对皇帝谈所谓的爱情,尤其是风流薄情的皇帝,这不是很愚蠢的事吗? “皇后,你心虚了,对吗?” 舒嫔步步紧逼,语气激愤而直白。 兰心当即呵斥了一声,“大胆舒嫔,竟敢对皇后娘娘大不敬,该当何罪!” 舒嫔嘲讽一笑,神情颇有几分自得和不羁的味道,准备返回内殿继续伺候弘历。 “挑衅了本宫就想拍拍屁股走?是太后给你的胆量,还是叶赫那拉氏特有的傲气?” 琳琅摸了摸新戴的紫水晶镶刻铃兰花瓣的护甲,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冷然,小样儿的,她看起来脾气很好吗? “来人啊,舒嫔以下犯上,即刻褫夺封号,贬为答应,押往永寿宫,禁足不得出。” 至于禁足期限,老死宫殿也不是不可以。 叶赫那拉意欢被宫人强行捂住嘴拖了出去,挣扎不已,眼神惊惧充满愤怒,皇后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第81章 如懿传(46) 弘历再次醒来时,看到琳琅坐在他的床侧认真地剥金橘,纤指捻了一瓣橘肉喂进他的嘴里,柔声问道:“皇上感觉如何,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脉。” 清冽的幽香自她身上飘渺传来,弘历惬意地吸了吸鼻子,感觉胸口的闷意好多了。 他吃了那瓣甘甜的橘子,摇了摇头,太医们都是老生常谈,左不过是静心休养,按时吃药这些原话。 想到前朝那边的境况,年长阿哥的蠢蠢欲动,弘历握了握琳琅的手,颇有深意地谈起了八阿哥他们的学业情况,语气颇是欣慰:“永瑚、永瑄和永珺是朕之嫡子,自小聪明勤恳,比之前面几个兄弟要伶俐的多,琳琅你教导有方,朕没什么好担心的。” 琳琅嗔了他一眼,婉然含泪,故作不高兴道:“皇上何以这样说话?感觉像是交代后事一般,您正值春秋鼎盛,病好了再好好指点小八他们,免得他们调皮,臣妾一介妇人,哪有教导他们的本事?所依仗的,不过是您的宠爱和怜惜罢了。” 弘历心下一软,伸手擦了擦琳琅眼角的泪痕,温语低喃:“是朕的不是,不该惹你伤心。” 琳琅温柔地注目于弘历,和婉说道:“皇上好好休养,臣妾和纯贵妃她们也能少忧心,阿哥们若是不懂事,也是年纪小的缘故,等皇上身体痊愈,自是什么事都没有。” 提起纯贵妃,弘历立即想起永璜,眉头情不自禁地揪了起来,语气不忿道:“永璜心大了,他就算是朕的长子,也不该生那样的心思,仗着弟弟们小,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简直不像话!” 琳琅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感慨:“可怜纯贵妃焦虑不已,操碎了心,但孩子大了多少会叛逆,何况大阿哥也不是从纯贵妃腹中出来的,叛逆起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弘历沉吟许久,片刻方道:“纯贵妃的确不容易,朕不该迁怒于她。” 话罢,他吩咐李玉给钟粹宫送去一面象牙镂金的苏绣纨扇,玉骨扇柄,细细流苏翡翠坠,触手温润生凉,可欣赏,可把玩,颇是稀罕贵重,如此赏赐算是安纯贵妃的心。 “皇上圣明。” 琳琅莞尔一笑,双眸好似含了一泓春水,风姿艳灼,看得弘历意乱神迷,不禁有点口干舌燥,舔了舔唇角。 但病中身体不适,弘历有心而力不足。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只能将美丽无双的皇后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秀发,触目的是乌黑亮丽的光泽,不似他,不知何时生了华发。 有琳琅在侧,皇上的情绪得以稳定,轮流侍疾的妃嫔们纷纷松了口气,后宫还算祥和安宁,只是出宫开府的大阿哥永璜却病倒了。 他的嫡福晋伊拉里氏跪倒在床前,哭得稀里哗啦,苦口婆心地劝慰道:“爷,您就不要胡思乱想,折磨自己了,您是皇上的长子,皇上不会厌弃你的,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 永璜闭着眼睛,根本不予理睬,自从挨了弘历的痛斥,他当夜就做了噩梦,此后梦魇丛生,不得消停。 他心思本就敏感,心思太重,以至于日夜辗转难眠,担心自己被皇阿玛厌弃,成为最不受待见的儿子。 太医来了一趟又一趟,药没少吃,但永璜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每日只能用山参吊着精神,面容蜡黄泛青,眼窝渐渐凹陷下去,一副奄奄一息、时日无多的濒死模样。 缠绵病榻从秋到冬,如今开了春,初开的桃花映着满园芳菲,未全凋谢的梅树还保留着傲然的香气,弘历都能起来了,正常地用膳上朝,永璜却彻底没了活着的精气神儿。 琳琅得知大阿哥估计油尽灯枯,亦是一惊,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咋就这么短命? 弘历知道消息后,沉默良久,并没打算起身出宫探望永璜,不知是悔恨,还是害怕,亦或是还在生气。 皇帝不愿意去,皇后必然要去一趟,琳琅请示了弘历,由着兰心和一众内监陪护坐上了华丽的马车,来到了大阿哥所在的府邸,嫡福晋伊拉里氏带着一群妾室,红肿着眼睛跪在门前请安,“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琳琅颔首,招手示意她们起身说话。 内室的纯贵妃比琳琅先到一步,抹着眼泪出来请了安,语气涩然,带着无限的悲伤,“娘娘您来了,皇上他…” 她往琳琅的身后望了几眼,终是失望。 永璜再如何存了做太子的心思,亦是皇上的第一个阿哥,血浓于水,如今病重到如此地步,皇上依然不愿来见他一面,实在是无情呐。 卧寝之内,琳琅缓步来至永璜的榻前。 “额娘…额娘,儿子想你,皇阿玛,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永璜苍白的唇嗫嚅着,满是惊恐不安。 缓缓地,他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看到了美丽的嫡母,只有皇后娘娘,不见皇阿玛。 永璜的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忍不住落下泪来,呜咽地哭了起来,皇阿玛终究没有原谅他。 “好孩子,不要多想了,你皇阿玛暂时公务繁忙,空下来就会过来看你,你仔细养好身子,府里还要你支撑呢。” 琳琅叹了口气,只能柔声安慰。 永璜自知时日无多,绽开一抹苦涩的笑容,挣扎着最后的力气,哑声恳求道:“皇…额娘,儿臣无福,要提前见我的额娘了,唯有膝下两子绵德和绵恩…他们年纪尚小,还请皇额娘和纯额娘多加照拂一二,儿臣在九泉之下,亦是感激不尽。” 琳琅颔首应了,都是皇孙,自是会照拂,永璜了却一桩心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侍候跟前的太医赶忙上前摸了摸脉,当即跪拜在地上,无奈叹息:“大阿哥他走了。” 皇长子爱新觉罗.永璜薨,享年23岁。 永璜的嫡福晋侧福晋和格格们闻讯进来,悲啼声轰然一片,感觉天都塌了,有子嗣的嫡福晋伊拉里氏和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还算有指望,有儿子也算有盼头,但其他的女人,余生只能守着冰冷的牌位,深居简出,过完冷清枯槁的一生。 第82章 如懿传(47) 永璜薨逝后,追封定亲王,风光厚葬。 弘历为此自责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更痛苦的事情还在后头,他发现自己彻底不举了。 起初他在年轻的小嫔妃身上测试,小美人都脱得一丝不挂,春光乍现,身体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新进宫、模样娇媚的汪常在战战兢兢,失望的表情一时没有掩饰好,被愠怒难堪的弘历当即贬为官女子,狼狈地轰了出去。 故此,历史上母以女贵、生了最得宠的固伦和孝公主的惇妃汪氏彻底没了指望。 弘历情绪开始暴躁起来,摔了不少青花瓷,眼底露出几分阴鸷和绝望,心底恨恨然,都是冷宫里的那两个贱人害他如此! 冷宫,寒香见已经于半年前自绝了。 青樱依然活着,虽然她没了求生的念头,心已经追随爱人离去,但她和凌云彻的孩子还在后宫。 听说永璂被寿康宫的太嫔抚养,日子过得低调,但也安稳,青樱稍微松了口气,亲手给弘历戴了一顶绿帽子,她的心既一阵畅快又忐忑。 忽然,有面生的老嬷嬷进来,恶狠狠喊了一声“庶人乌拉那拉氏”,青樱宛若没了灵魂的人形木偶,被对方动作生硬地拉扯了过去。 “启禀皇上,庶人乌拉那拉氏带到。” 老嬷嬷恭恭敬敬地朝弘历躬身说道,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青樱被明媚的光线刺激地眯了眯眼睛,诧异地看着眼前一片熟悉的明黄色。 龙袍着身的弘历端坐于上,满面寒霜地盯着她,那寒光凛冽的眼神好似一把把钢刀般,似乎要把她捅个透心凉。 “皇上怎么来了?” 青樱不请安,亦不不下跪,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皇帝果然不中用了,看看他那副憋屈难受却又无法发泄的煎熬模样,她不由乐不可支,就算是美若天仙的皇后娘娘脱光了衣服,弘历也只能干瞪眼看着呢。 活该,真是活该啊! 思及此处,青樱不觉痛快地大笑起来。 “进忠,打烂她的嘴!” 弘历阴沉着一张脸,脑门上的青筋根根暴跳起来,他压抑已久的怒气,必须在这个贱人身上彻底发泄出来。 一下,两下,三下… 但听“啪啪啪”的掌嘴声不绝于耳,响亮又狠厉地回荡在空间狭隘的小屋子里,青樱的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唇角的血渍流淌下来,但依然抬着下巴,神色倔强而傲然,一点儿没有求饶认输的怯意。 弘历离开时,青樱的脸已经不能看了。 但她不在乎,看着对方痛苦难受,无法宣泄,那种感觉不要太爽了,何况青樱心里还藏着一个惊天秘密,为了孩子,为了弘历永远的耻辱,她会把这个秘密暗藏心底,带进棺材里去。 皇帝日复一日的不举,如花佳丽只能欣赏不能品尝,他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太医们隔两天就要进行紧急会诊,讨论来讨论去,亦是束手无策,年老不堪重压的太医纷纷请辞告老还乡。 后妃们伺候起来更加小心翼翼,个个都精修表演艺术,面部表情不得有半分出格。 与其伺候皇上,大家都愿意侍奉皇后。 皇后娘娘人美心善,温柔大方,赏赐不断,可比喜怒无常的皇帝好太多。 每个夜晚,弘历都会抱着香气盈然的琳琅,深深地叹息,温香软玉在怀,啥也干不了。 好在每次在翊坤宫,他的睡眠质量好得出奇,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安然入睡,睡好了,精神好了,坏脾气亦能稍微得以控制。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随着宫里阿哥年岁的增长,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纷纷出宫建府,统一封了贝子的爵位,开始议亲娶福晋。 永璋性格敦厚,头脑简单,弘历虽然对其不太喜欢,但看在纯贵妃多年小心勤恳的面子上,便把和硕淑慎公主之女博尔济吉特氏指给他嫡福晋。 永珹因生母金玉妍的牵累,自小被太妃养育,虽然勤奋好学,却始终不得弘历的欢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之女吴扎库氏指婚成了他的嫡福晋,四阿哥为此很失望。 比起前头两个哥哥,永琪的待遇稍微好一点儿,因着他在学业和骑射方面的聪明劲儿,还有昔年告发豫妃给弘历吃凉药的功劳,弘历把他分派到礼部办差,把乌雅海望的嫡次女许配给他做嫡福晋。 琳琅作为中宫,要接连操持三个阿哥的婚事,觉得有点累,吩咐关系比较近的纯贵妃、婉妃和庆妃给她搭把手。 纯贵妃和婉妃最为高兴,儿子的婚事她们能够插手,还能得皇后的恩准,给他们挑选侧福晋和格格,笑得合不拢嘴,保证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只是念及弘历日渐变差的身子骨,婉妃忍不住心疼叹息,差点落下泪来,“皇上这些年药汤不断,病体总是祛不了根儿,可怎么是好,希望永琪他们的喜事能够冲冲。” 相比陈婉茵还对弘历留有最初的温情和爱慕,纯贵妃和庆妃看得比较开,人都有生老病死的,皇上的身体前些年遭了那样的重创,能熬到阿哥们纷纷长大成人,成亲生子,也算有福气了。 “婉妃就别忧心了,有和瑞公主、和禧公主绕膝孝顺,日日陪伴在侧,皇上比谁都高兴,你也该想想以后抱孙子的事了,听说乌雅海望的小女儿塔娜是个美人胚子,教养也不差,五阿哥应该会喜欢的。” 庆妃笑吟吟道,心里不止一点点的羡慕,不过她如今的日子过得也不赖,锦衣玉食还有皇后娘娘做靠山。 可比冷宫里苟延残喘的青樱,以及幽禁永寿宫、郁郁而终的意欢幸运的多,至于皇帝死不死,对她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因着弘历的身体越来越差,三个阿哥的婚事便提前了半年,吕夫人再次带明月进宫时,她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宛若一枝开在春日枝头的茉莉花,举手投足之间颇是文雅。 “董佳明月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明月姿态优雅地屈膝问安,她是吕夫人最为看重的嫡亲外孙女,琳琅亲姐姐的幺女儿,董佳氏一族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 吕氏一族凭靠琳琅得了泼天的富贵和锦绣前程,彻底改换了门庭,原本还想把家族里的姑娘送进皇宫里。 奈何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女,都没有适龄的漂亮姑娘,模样长得太寒碜也不敢往身份尊贵的阿哥们身边送。 挑来挑去,唯有吕夫人的小外孙女董佳明月,年龄适中,模样亦是姣好出众,希望能嫁给皇后的嫡子,延续后族的荣光。 第83章 如懿传(48) 吕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虽然是坐着轿子进宫,但面带疲态,琳琅便吩咐宫女把老人家安置在配殿休息,点了一炷安神香。 明月单独面对琳琅,颇有几分拘谨,她白皙娇嫩的脸蛋漾着淡淡的粉晕,眼神很清澈,一眼看到底,还没有被世俗的物质和欲望所侵蚀,很懂规矩,性格过于安静乖巧。 “好孩子,坐吧。” “多谢姨母。” 琳琅笑吟吟地吩咐,机灵的小宫女们鱼贯而入,端上了精致可口的宫廷点心和果子饮,其中有明月很喜欢吃的玫瑰酥和荔枝蜜露,唯有在吃东西的时候,那天真满足的娇憨模样才符合她实际的年纪。 纯贵妃、婉妃和庆妃她们日常来翊坤宫请安唠嗑时,明月赶紧起身拜见请安,声音甜糯糯带着雅致的韵味,“臣女董佳明月请纯贵妃娘娘、婉妃娘娘、庆妃娘娘的安,娘娘们吉祥。” 这几位娘娘是和皇后姨母交好的老资历嫔妃,明月早已暗记于心,行礼的动作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纯贵妃目光温和,不免多看了两眼,笑着道:“真是个懂事的伶俐孩子,快起来吧。” 婉妃和庆妃含笑打量着羞涩的明月,赞她模样长得漂亮,礼仪学得好,不愧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外甥女,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兜。 “娘娘们谬赞了,明月不敢当。” 董佳明月又是盈盈一福,脸蛋红彤彤的,她有自知之明,人人都赞她的模样漂亮秀气,但和皇后姨母比起来,那真真是云泥之别。 “好啦,你们别捧着她了,小姑娘脸皮薄,不禁夸,快坐下喝茶吧。” 琳琅无奈笑道,看看明月都羞窘成什么样了,耳根子都快红透了。 纯贵妃越看明月越是喜欢,当即摘了腕上的琉璃香珠手镯送给她,婉妃和庆妃有样学样儿,纷纷给了明月珍贵的见面礼。 明月没有推拒,一一接过谢了恩。 琳琅吩咐碧水带她去御花园里逛逛。 看着那抹窈窕的身影出了正厅,纯贵妃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这孩子不错,模样好不说,行止得当,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琳琅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没有接话,纯贵妃到底耐不住性子,凝神片刻后方试探性地问道:“皇后娘娘,不知明月可许了人家,那样乖巧的姑娘,臣妾看着欢喜。” 庆妃听出了弦外之音,不觉用绢子掩住嘴角,嘻嘻笑道:“哎哟喂,纯姐姐这是看上人家小姑娘,想给六阿哥说福晋了吧?不过想想,六阿哥年岁也不小,也该提前把嫡福晋的人选定下来了。” 纯贵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算是默认了。 提及六阿哥永瑢,琳琅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喜爱舞文弄墨的少年郎,比起三阿哥永璋,永瑢颇有几分才气,长得有六七分像纯贵妃,相貌俊秀,彬彬有礼。 除了想和皇后亲上加亲,纯贵妃知道小儿子的性格,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模样要漂亮,举止要文雅,性格安静不聒噪,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就挺符合,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挺合她眼缘。 永璋如今有了准福晋,璟妍的额驸人选定了傅恒的儿子福隆安,缓两年出嫁,永瑢若是能娶皇后的外甥女,纯贵妃再无其他挂念。 “永瑢那孩子不错,本宫很喜欢,明月能做你的儿媳妇,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琳琅对此乐见其成,虽然知道吕氏和董佳氏的心思聚焦在小八小九和小十他们的身上,但她心里并不赞成表姐弟亲上加亲。 外戚心思太多,也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纯贵妃得了满意的答案,欢喜不已,婉妃和庆妃一阵祝贺恭喜,用了茶,聊了一会儿,她们搭着伴相继跪安离开。 当休息好的吕夫人从配殿出来,得知明月的婚事已经定妥当了,是纯贵妃看上了明月,准备聘给六阿哥永瑢做福晋,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六阿哥虽好,但哪有皇后的嫡子尊贵? 琳琅将吕夫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肃了肃脸色,微凛了声音敲打道:“母亲这是瞧不上六阿哥?以明月的家世,她这算是高攀了皇家,皇家阿哥你也敢挑三拣四,若是落了口风到了皇上耳里,恐怕明月这辈子就不用嫁人了,直接进庙里当姑子去吧!做人要知足,想要荣华靠自己的本事,总是依靠裙带关系,不思进取,家族早晚会败落下去!” 吕夫人被琳琅教训地脸色讪讪,颇是尴尬羞愧,一迭声地应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是臣妇目光狭隘,一时想岔了,还请娘娘见谅,不要往心里去,明月能嫁给六阿哥做福晋,那是她天大的福气。” 吕家的锦绣荣华靠的是皇后,她的诰命夫人品阶都是小闺女给她挣的,吕夫人哪里敢违逆琳琅的意思,面对她的指责,唯有颔首称是的份儿,希望琳琅心里不要存了疙瘩,弄得母女关系生分了。 琳琅这才露出欣慰的笑脸,缓缓道:“母亲年纪大了,以后在家荣养便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操心太多,也请母亲转告父亲哥嫂和族里人一句话,凡事不要太贪,安分守己才能永保富贵,若是触犯王法,藐视律例,本宫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她这辈子虽是吕氏女,但给予了家族富贵和荣耀,该了的因果早已了清,若是日后有拖后腿的人,亦是按照朝廷法律惩罚,绝不容情。 吕夫人诺诺应了,不敢再多言。 没多久,皇宫大办喜事,由着钦天监择了良辰吉日,琳琅风光操办完了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婚事。 新福晋们个个都不错,喜气洋洋的,请安敬茶,得了丰厚的赏赐,三对夫妇纷纷说着喜庆话儿。 弘历的精神看上去也好了许多,还能和琳琅说笑几句,吩咐内务府和礼部开始给璟姝和璟妤筹建公主府。 以前他最喜欢的孩子是小八小九和小十,如今弘历的心里装的是和琳琅有五六分相似的双胞胎公主。 璟姝和璟妤长得小仙女似的,性格古灵精怪,这些年陪伴在弘历身边尽孝,无疑是他最疼爱不舍的开心果儿。 谈及两个宝贝闺女未来的婚事,弘历总会皱眉头,挑剔地撇撇嘴,满脸嫌弃地划掉择婿名单上的青年才俊,毒舌道:“一个个长得歪瓜裂嘴,哪里配得上朕的掌上明珠?” 琳琅忍俊不禁,笑而不语,京城有名的玉面郎君都能被弘历嫌弃成这样,估计璟姝和璟妤这辈子根本不用嫁人了,当一对儿霸王花公主算了。 第84章 如懿传(49) 谈及小公主的婚事,自然不能避免地提起小八小九小十他们的福晋人选,弘历的身体越来越虚,自知时日无多,便想给属意的储君永瑚精心挑选一个十全十美的嫡福晋。 储君的嫡福晋家世必须要好,不仅要出自满洲八大姓,有代代相传的高贵血统,而且人品必须足够端正,不能似富察琅嬅那般绵里藏针,表里不一。 弘历看着秀女册子思虑良久,最后定了保和殿大学士、内阁首辅鄂尔泰的孙女西林觉罗氏为八阿哥的嫡福晋,河道总督尹继善之女章佳氏和工部尚书庆海之女佟佳氏为侧福晋。 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九阿哥永瑄的嫡福晋,傅恒之女富察氏为十阿哥永珺的嫡福晋。 看着名册上勾勾画画、最后定下来的福晋和侧福晋的名额,琳琅微微一笑,总体还算满意。 “皇上费心了。” 琳琅给弘历奉上一盏参茶,温柔婉转。 弘历执着她的手含笑,静默地看着淡淡日光映照下琳琅白皙如玉的脸庞,美得触目惊心,岁月虽然带走了她的青春,却带不走她的惊艳时光的美丽。 “琳琅,朕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 他忽然有点感性地阖上了眼睛。 琳琅微一沉吟,徐徐问道:“什么事?”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啥事? 弘历将她的手缓缓按在自己的胸口,好似是在怀念一个美好瑰丽的梦,表情颇为迷醉,“朕年少时做过了一个梦,梦里的内容很模糊,唯一清晰的是梦姑的脸,也是你的脸,那样美好静谧,神圣不可侵犯,朕得不到她,却也得到了她,此生也算无所遗憾。” 琳琅微微一怔,诧异地看着他,须臾片刻轻笑道:“看来皇上前世就认识臣妾了。” 弘历心满意足地微笑,牢牢抱紧了琳琅,岁月静好,午后的阳光倾泻一片,好似给室内的桌椅贴了层金箔般,熠熠生辉,带了一点久违的温暖和安详。 岁月流转而过,册立为太子的八阿哥永瑚正式大婚,他一身黄色绣五爪龙的锦绣满翠袍服,头顶十三颗东珠冠,少年意气,威严不可直视,婚后半载,皇帝传来病危,太子正式临朝监国。 养心殿,琳琅拭着眼泪,握住弘历枯槁冒出青筋的手,璟姝、璟妤陪伴左右,一声声地呼唤着“皇阿玛”,不论他怎么渣,对于年纪最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和瑞公主和禧公主来说,他永远是最慈爱最宽容的父亲。 阿哥们从嫡庶、到年长开始排排站跪在弘历的跟前,不论心里如何想,面上的悲怆表情不加掩饰,悲切不舍地喊着皇阿玛。 百官朝臣隔了一段距离,跪在皇后妃嫔、阿哥公主和宗亲命妇的后面,以额抵地,呜咽不止,表示哀戚之情。 弘历深深地看着琳琅,眼神里满是眷恋,目光落在他最疼爱的宝贝公主身上,随后扫过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目光慈爱温和,几乎每个阿哥都扬起了脸,眼里含着泪光,目送君父生命里的最后一程。 倏尔,弘历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十二阿哥永璂的身上,骤然瞪大了瞳孔,表情有几分恍惚和震惊。 对于这个好多年都不召见、几乎是遗忘到宫苑角落的儿子,弘历死死盯着他,瞪着他,永璂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那双黑眼睛却像极了一个早已被他弄死的贱仆。 “弘历,我恨你,哈哈哈!” 青樱临死前疯癫的肆意笑声依然回旋在耳,那双倔强的眼里满是嘲弄,弘历打了个激灵,再次瞪向十二阿哥,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忍不住胸口一阵愤懑气结,喷了一口鲜血,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早已缩成一团儿的永璂,嘴里咿咿呀呀的,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阿玛,您想对十二弟交待什么?” 眼见着弘历瞪着十二阿哥,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丝出来,面部表情狰狞一片,太子永瑚忍不住上前叩首问道。 “把他…他…” 弘历憋了几个字,又是狂吐鲜血。 琳琅扫了眼吓得躲到十一阿哥身后寻求庇护的永璂,心里有几分了然,再去看弘历,他早已脸色发青,翻着白眼,仰躺在床榻之上,再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李玉悲戚地跪在地上,喊了一嗓子。 “皇上驾崩了!” 殿内刹那间哀声一片,哭泣声迭起。 弘历估计是死不瞑目,眼睛用了好大的劲儿才彻底合上,他的手指头依然指着十二阿哥先前站着的位置,至于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除了琳琅,其他人都不太明白。 皇帝驾崩,丧钟鸣,天下知。 太子爱新觉罗.永瑚乃中宫嫡子,钦定的皇位继承人,没有任何非议地于灵前登基为帝。 丧仪后,永瑚尊封琳琅为皇太后,册封太子妃西林觉罗氏为皇后,侧妃章佳氏和佟佳氏为怡妃和慎妃,格格们一律为贵人,给予一母同胞兄弟九阿哥、十阿哥亲王位,其他的兄弟则是按照资历和功劳封郡王、贝勒、贝子。 两个亲妹妹璟姝、璟妤早已是固伦公主,未婚前就有了自己的府邸和嫁妆,永瑚大方地给予了封地,不论她们是否愿意嫁人,这辈子都是大清皇室地位崇高的姑奶奶。 新帝登基五年后,太皇太后钮祜禄氏病逝,爱面子、以天下来荣养她的养子驾崩后,钮祜禄甄嬛最终失去了后宫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儿子和孙子到底不一样,何况血脉都不是她的后代。 年迈的太皇太后多思多虑之下,使劲手段也没有把钮祜禄家的女儿塞进后宫当她的耳目,心情不免郁结,寿命也就比弘历多了几年,最终撒手人寰。 琳琅悠闲地过了几年的太后生涯,直到永瑚重新选秀,广充后廷,她孙子孙女都抱到手了,荣华富贵也享受了,老姐妹一个个地相继薨逝,逐渐有点腻味了紫禁城千篇一律的生活。 妖精就是任性,琳琅提前和永瑚他们兄弟几个打了招呼,于慈宁宫提前“病故”,领着一双女儿开始在民间搞起慈善事业,忙得不亦乐乎。 哪里发水患,哪里出现旱灾,她们就会出现在哪儿,搭粥棚,建新屋,收留流离失所的难民,建立各种药铺和书堂。 直到这个世界的功德收集地差不多,琳琅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儿女们,离开了如懿传的世界。 第85章 步步惊心(1) 结束了两个世界,琳琅的内丹得以弥合,妖域空间的小灵石感受到了充沛的功德能量,好似打了鸡血般吞噬了琳琅给予的小部分。 为了使灵石彻底臣服于她,琳琅不介意给它一点儿甜头,快刀斩乱麻地与其签署了主仆契约。 因它诞生于荒渊夭河,琳琅便给它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名唤“妖妖”,正好符合了她妖精属性。 妖妖:“主人你取名就这么敷衍吗?” 琳琅:“你有意见啊?那就叫小黑。” 小石头的颜色貌似就是纯黑的。 妖妖谄媚一笑,“没意见,主人好文采。” 琳琅得意一哼,“这才是我的乖宝宝嘛。” 再睁眼,琳琅东倒西歪地置身于一个颠簸的马车之中,后面有歹人追赶和厮杀的兵器铮铮声,外加仆从凄厉的哭喊求饶声。 有胆小的奴才吓得直接尿了裤子,为了求生,他屁滚尿流地朝马车这边的方向指着说:“大爷饶命啊,什么都给您,马车里的小姐貌若天仙,那才是真正的宝贝呢,不信你去瞧瞧。” 即使如此,大胡子匪徒依然一刀砍了对方,鲜血四溅,引起同伴哈哈大笑起来,嘴里不住抱怨,恶声恶气,“银子没多少,小娘们也没几个,这趟真他妈亏了!” “宝贝肯定在马车里面,金银和美人,总的有一样吧!” 粗嗓子的匪徒仰面大乐,情绪激动。 其他人纷纷附和,来势汹汹地朝琳琅所在马车这边奔来,伴随着不怀好意的狂笑。 脑海快速接收完记忆的琳琅有点无语。 开局就遇上杀人如麻的匪徒,就算她的身份背景是衍生出来的,也不该这么惊心动魄吧? 妖妖果然喜欢刺激!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车帘子被人粗鲁地掀了起来,大胡子匪徒刚想习惯性地叫骂一声,映入眼帘的美景令他当场呆住了,嘴里的话全成了听不清的咕哝。 天呐,这世上真有仙子般的绝色! 他是个没读书的粗人,不知该用什么语句来形容眼前这位小姐震撼人心的美色,心想着,就算是皇宫里的娘娘都未必有她一半好看吧? 口水咽了又咽,大胡子凶神恶煞的表情渐渐缓和了几分,逐渐凑近,带着被蛊惑了一般的痴迷,他粗糙的大手情不自禁地伸了过来,似乎想要触摸一下那好似画中仙般的精致眉眼。 琳琅挑眉斜了他一眼,不惊不惧,身子微微后倾,带着几分厌恶和轻蔑,只等着大胡子的手掌断成两半。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白羽箭凌空而来,准头很好,直接射中大胡子的脖颈动脉。 琳琅敏捷地以袖挡了面,把惨呼的大胡子踹了出去,拉上了车帘,认真听着外面喧哗和厮杀的动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外面有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小姐没事吧?” 妖妖在妖域里激动地提醒。 “主人,有龙气携带者靠近,虽然他身上的龙气现在不是特别强烈,但此人是本世界的男主,气运极强,将来必定会登顶九五至尊之位,睥睨天下。” 车帘缓缓掀起,琳琅露出美若不妖、秀色倾城的面容,出谷黄莺般的嗓音脆生生的婉转,幽然浮动的清香扑面而来。 “没事,多谢公子。” 即使是胤禛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山冷漠脸,亦是微微一怔,大白天的被这样的盛世美颜冲击,他不免有点陶陶然。 忽然很庆幸自己偶尔遇上她,不然这位小姐如此美貌动人,恐怕难逃恶贯满盈的匪徒欺辱。 胤禛扫了两眼琳琅的衣着扮装,朴素干净,气质温婉,想必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正好路过,可以送你回去。” 琳琅含泪感激道:“多谢这位爷仗义搭救,我父亲是工部员外郎姚千硕,今日因母亲忌辰,去庙里上香供奉,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胤禛被那美人的泪光迷了眼,柔缓了语气道:“现在没事了,小姐受惊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似乎觉得语气过于亲昵,感觉有点别扭,立即转过身去,吩咐下属收拾一下,即刻启程。 只是进城的路上,胤禛的目光一直尾随着缓缓前行的马车,心里莫名的悸动,美人惊鸿,一见难忘。 安全地回到了姚家的府邸,护送琳琅一路的胤禛当即受到了姚员外郎的热情接待。 “微臣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在鄙宅歇歇脚,喝口茶吧,这次小女能够安然回来,多亏了贝勒爷的见义勇为啊,哎,原本女儿长成这个模样,我是不愿意她出门的,但今日是亡妻的忌日,这孩子性子倔,非要亲自上香,招了这样的祸,好险,好险…” 胤禛被姚千硕的聒噪烦得不行,眉峰紧紧蹙起,偏偏这人没眼色,叽里呱啦的叨叨,热情无比。 姚千硕是个庸人,承了祖上的荣膺得了一个闲缺儿,十几年没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挪屁股,是胤禛最看不上的无能之辈。 但提及到刚才的姚小姐,胤禛耐着性子没有甩袖而走,颇是感念对方的赤诚孝心。 琳琅在丫鬟的服侍下回房换了衣服,被姚千硕传信儿催着来正厅拜见贝勒爷,有点无语,这辈子的便宜爹也太谄媚了,这卖女求荣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来至正厅,琳琅螓首低垂,对着胤禛盈盈一福身,婉声道:“臣女给贝勒爷请安,爷吉祥。” 胤禛的目光触及到琳琅,旋即变得柔和起来,低沉着声音:“起来吧。” 姚千硕在旁眯着眼,小心奉承着:“贝勒爷真是英勇过人,小女得以爷相救,都说英雄救美,不如…” 琳琅冷声截断了姚千硕的话,对胤禛重新施了一礼,微微红了眼圈道:“父亲一时糊涂了,口不择言,还请贝勒爷见谅。” 她是待选秀女,姚老爹说什么混账话! 胤禛最重视规矩,既憎恶姚千硕的谄媚和卖女行径,又怜惜琳琅欲落泪却强作坚强的楚楚模样。 没有再理会姚千硕是何嘴脸,胤禛对琳琅点了点头,语气关切道:“小姐此次受了惊吓,在家好生休养,再过三个月就要选秀了,此间不能另行婚嫁,这个道理想必姚员外郎也是明白的。” 他话里满是对姚千硕的警告。 虽然大清的适龄秀女不论是满军旗还是汉军旗都要强制性选秀,但私下也有用关系和银钱通融另行婚嫁的例子。 胤禛可不希望姚千硕第二次卖女儿。 ps:看了章评,宝子们大多是希望女主和康熙cp,哦…有点犹豫了,四爷真的不香吗?这版胤禛很帅呀,有点选择困难症,投个票吧,老版玄烨pk帅版胤禛,票高者得女主,希望大家纷纷留言哈(○゜e^○) 第86章 步步惊心(2) ps:经由昨日投票,康熙的票数略胜一筹,所以票高者得女主,至于希望胤禛和女主cp的宝子,不要太失望,作者以后会挑其他位面写,这辈子的四爷只能爱而不得,不过穆婷婷版四福晋挺好,四爷也该知足了。 胤禛走后,姚千硕没好气地瞪了眼琳琅,似乎觉得她不给自己面子。 琳琅对他无话可说,转身就往自己的闺阁里走去,伺候的小丫鬟紧随其后。 这个世界她虽然是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嫡长女,隶属汉军旗镶白旗的秀女,芳龄十六岁,但却被亲爹视为奇货可居、奔赴锦绣前程的踏脚石。 继母张氏进门生了一个闺女后,随后又添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颇有几分手段,地位稳固,视原配所生的琳琅为空气,并不怎么待见。 总而言之,琳琅的身份地位不算高,亲情牵绊也少,渣爹刻薄继母,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尤其是渣爹姚千硕,如今一心期盼着琳琅凭借着越长越漂亮、越发倾城无双的脸蛋,给他带来实际可观的利益。 张氏牵着闺女琳月走进了正厅,瞟了眼姚千硕不太好看的脸色,心里有了谱儿。 她扭着腰肢上前,煽风点火道:“大小姐真是不懂事,她模样长成那样,进了宫被娘娘们看到了,肯定要被当做狐狸精,若是没人护着,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老爷不都是为了她好吗?太不知好歹了。” 如今皇帝年过半百,后宫佳丽三千,对于每年的选秀都不算太热衷,选秀女的事宜全都交托给小佟贵妃和惠、宜、德、荣妃主理。 一般按照惯例,佟贵妃会选择性地留下两三个秀女充作常在答应,其他的基本都由四妃们挑选,赐给皇阿哥做格格,运气差点,就要当宫女被人使唤。 ps:参考步步惊心的选秀,似乎和历史有所不符,马尔泰若曦的父亲也算是个正经将军,若兰都能给八阿哥当侧福晋,想必身份背景也不算太差,但若曦没有被选中赐婚给阿哥们,皇帝那边也没看上,除了分配到各宫娘娘处当差,就是在皇帝跟前做奉茶宫女,依然是个奴才,这无疑没有区分大选和小选,这是作者贫瘠的诧异和理解,不喜勿喷哈,本书也不区分了。 姚琳月虽然十一二岁的年纪,在母亲的示意下,颇有眼色地给姚千硕捶背,乖巧说道:“爹爹不要生气了,小心伤身体,姐姐不懂事,月儿乖,以后肯定会为爹爹争光的。” 张氏唇角不觉勾起,颇是得意女儿的伶俐,心里暗暗计较,她就不信自己生的女儿就比原配的差。 姚琳琅小时候长得也就一般出众,就这两年容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估计是女大十八变的缘故,都是一个爹,她的琳月模样再长开一点儿,未必就比姚琳琅差。 “月儿的确比琳琅的性子好,这点和你很像,琳琅和她死去的娘一样,倔起来像头驴,冷心冷肺,还敢给我摆脸色,一点儿都没有月儿贴心有孝心。” 姚千硕颇是感慨了一番,对于后娶的继妻张氏,他心里很满意,漂亮有风情,肚子也争气,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教养的女儿也是娇俏的小棉袄。 张氏笑意蔓延,趁着老爷心情缓和,对姚琳琅心生不悦,刚想说说自己娘家侄子的事儿。 她侄子平桂是张家的独苗儿,一心想要娶姚琳琅,为此得了相思病,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如今在家里绝食,她老子娘和嫂子三天两头地托她撮合,不然孩子真饿得三长两短,就是她这个姑姑的错。 只是张氏刚张嘴,却听姚千硕带着几分喜色地说道,“琳琅到底有几分福气,夫人你这些日子好好给琳琅裁制新衣,首饰多打几套,四阿哥虽然表面拒绝了,但看大丫头的眼神可是惦记的很,这次选秀,琳琅十有八九会进四阿哥的后院,那可是皇上的亲封的贝勒爷,琳琅给贝勒爷当妾,日后生个一儿半女,我姚家也是有指望的。” 张氏的嘴巴张张合合,手里的绢子绞成一团儿,好半天才扯出一丝柔顺的笑意,勉强应和道:“那是老爷有福气,妾身都听您的,绝不会亏待琳琅。” 絮絮说了点其他的家常,张氏带着琳月返回了主院儿,心里那叫一个纠结难受。 姚琳琅居然被贝勒爷看上了? 那她侄子张平桂怎么办? 琳月不懂母亲的纠结心绪,只在意自己的新衣服和漂亮首饰会不会被琳琅分走,小嘴撅得老高,不满地嘟囔道:“娘,大姐平日里又不喜欢见人,不给她做新衣好不好?你不是说她越来越像狐狸精吗?打扮那么漂亮,根本就是引人犯罪。” 张氏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不由低斥道:“住嘴,为娘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都忘干净不成?几件衣服和首饰也值得这样生气,太小家子气了!再不喜欢姚琳琅,也不能张嘴说出来,琳月你要记住,想要当人上人就得稳住了,再过三年,你也该参加选秀了,你绝对不能比姚琳琅差!” 琳月咬了咬唇,咕哝道:“女儿记住了。” 选秀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内务府那边开始张罗布置起来,琳琅临到进宫的时候,姚千硕千叮咛万嘱咐,似乎担心她死在皇宫出不来。 姚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工部员外郎只是个无实权的闲职,根本别指望在宫里有啥人际关系,琳琅所凭借的就是一张美貌绝伦的脸蛋。 为了避免开局就被嫉妒炮灰,被各宫娘娘们盯上了,琳琅特意使了一道障眼法,对她有敌意和轻视心的人看到的只是一张清秀寻常的脸。 秀女们统一进了宫,被分配了院子房间,有身份背景的满军旗、汉军旗秀女能分到宽敞朝阳的屋子,两人间,说话的语气也会高傲肆意许多。 像琳琅这样似乎来充数的小官之女就容易被吆喝来吆喝去,管教嬷嬷得了好处,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御花园一隅,琳琅听了大半日的规矩和唠叨,偷偷来到风景最怡人的地方透透气。 忽闻后头有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带着几分傲慢和不客气,“喂,姚琳琅,我的绢子掉地上了,你过来帮我捡一下!” 琳琅听声音就知道是同屋睡的马佳锦云,漠然地扬了扬唇角,手忽然有点发痒。 这个马佳格格的父亲只是个名不经传的五品小官,但她仗着和宫里的荣妃娘娘同姓氏,还有几分远亲关系,小模样生得还算标致,此次选秀奔着进三阿哥后院当格格,对性格孤僻、安静过分的琳琅十分看不上眼。 第87章 步步惊心(3) “喂,马佳锦云,你太过分了吧!大家都是应选的秀女,你成心欺负人干什么?捡绢子不会使唤丫鬟嘛?” 从花园那头闲逛过来的若曦看到这一幕,不禁蹙了眉毛轻斥道,她最讨厌仗势欺人的家伙了。 “马尔泰.若曦?拼命十三妹!” 马佳锦云微微一怔,很快就认出了对方是谁,这不是八贝勒爷的小姨子吗?那个敢公然和明玉格格打架、和十阿哥闹了轰轰烈烈绯闻的马尔泰若曦。 若曦斜了她一眼,对自己拥有“十三妹”的绰号颇是懊恼,背后议论就算了,居然当着她的面这样叫,除了十三阿哥,也就这个看不顺眼的马佳格格了。 鉴于对方背后有八爷十爷为其撑腰,马佳锦云不敢贸然得罪,缓了脸色赔笑道:“原来是马尔泰格格,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和姚琳琅闹着玩呢?哈哈哈…” 她一个劲儿的干笑,尴笑,直到笑得脸都快僵了,这才扯了个借口离开了,心里暗骂马尔泰若曦多管闲事。 “你是叫…姚…?我刚才帮了你,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真是个怪人!你怎么不说话?哇~我说怎么这么香?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你熏了什么香料,好好闻啊,能不能告诉我…” 感觉有无数只小蜜蜂在耳畔嗡嗡嗡。 根据妖妖提供的剧情提要,琳琅对马尔泰若曦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女主嘛,自然是与众不同,引人瞩目,初进宫廷,还没有被各种规矩磨砺,性格格外活泼,大大咧咧的。 “你…你不会是哑巴吧?” 眼见着若曦越凑越近、越猜越离谱,琳琅无奈地抬起头来,淡淡道:“谢谢,我嗓子不太舒服,不想说话。” 哇哦!是个大美人耶! 若曦瞬间打了鸡血一般,瞪圆眼睛,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美得不像话的如玉面孔。 眉如远山、眸似秋水、气若幽兰、浅香醉人,尤其是那一份洗净铅华、绝艳生芳的气质,实在太过惊艳了。 她已然忘了问香料的事情,暗自惊叹这世上还有如此的绝色美人,居然还是和她一样都是秀女,不知道美人最后会便宜给谁。 “哦哦,抱歉抱歉,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马尔泰.若曦。” 若曦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说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琳琅对她点了点头,“我叫姚琳琅。” 若曦满心欢喜,大美人和她说话,美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好听喔,她还想打听一下琳琅的家世身份,忽闻后头有脚步声响起,十阿哥热情洋溢的声音格外响亮。 “若曦,你怎么在这儿!” 若曦立即转过身去,按照嬷嬷教导的礼仪,端端正正地俯身问安:“九阿哥、十阿哥吉祥。” 琳琅有样学样,随着若曦做福问安。 她虽然微微低着头,没有如若曦那般仰露出全貌,但看在九阿哥眼里,晶莹的侧脸完美无瑕,依然是眼前一亮,忍不住道:“抬起头来。” 好吧,皇子阿哥有权利这样命令。 琳琅只能扬起脸,仪态温柔而恬静。 十阿哥没啥见识,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绝世美人,都忘了和若曦说话,即使是阅美无数的九阿哥,亦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喉咙,唏嘘不已,美,真是美啊! “喂,你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若曦不爽地瞪了眼十阿哥,这家伙之前还说喜欢她,想让她做侧福晋,一辈子对她好,现在看到美女就这副德性,眼珠子都快糊到姚琳琅身上去了,幸亏自己只当他是兄弟没有答应。 十阿哥脸色发红,摸了摸嘴角,根本没有哈喇子,忍不住哀怨地斜了若曦一眼。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所有注意力都被琳琅的美色吸引住了,缓了之前生硬的语气问道:“你是这届的秀女?叫什么名字?” 琳琅面色如常,既没有欣喜羞涩,更无拘谨不安之态,微微颔首,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九弟十弟,你们呆在这里作甚,皇阿玛召见你们问话,不要耽搁了。” 四阿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站立的位置正好遮住了琳琅,挡了九阿哥的视线,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咧,万年冰山般的坚硬。 若曦一看见四阿哥就忍不住犯怵,俯身请安见礼,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可是未来的雍正啊,气场真强! 九阿哥有点不爽,冷嗖嗖地瞟了四阿哥一眼,十阿哥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道:“九哥,还是见皇阿玛要紧。” 谅他不敢用皇阿玛来糊弄自己! 九阿哥暗想,他和四阿哥关系最差,平日里见面连客气的敷衍和笑脸都没有,有的只是冰冷的针锋相对。 他盯了眼重新垂下头去的琳琅,眼神挑衅地扫过四阿哥清冷疏离的脸,似乎洞悉了对方的心思,暗忖道:“这个美人,爷要定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相继离开后,若曦紧张的厉害,扯了理由提前告退了,独留琳琅和四阿哥沉默以对。 “嬷嬷教规矩的时辰到了,琳琅先行告退,还请四阿哥见谅。” 沉默须臾,琳琅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脚底板都麻了,有话不说,还是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四阿哥颔首,随即提醒道:“你这几日不要经常出来乱逛,小心…小心点。” 这样的绝色尤物,若是被皇阿玛不小心瞅见了,估计很难再讨到手了,还有各宫的娘娘们,若是心胸狭隘的娘娘,恐怕会对琳琅下手。 琳琅颔首,对四阿哥道了声谢,急匆匆地离开。 缓步进了自己的院子,琳琅忽闻身后一阵暗风,警觉地往后转了过去,正好捉住了若曦高高扬起的手,感觉要打人的样子。 若曦哎哟地挣扎了几下,手没有顺利扯出来,忙不迭解释道:“我…我刚才只是想拍你肩膀,和你打个招呼,没其他意思。” 琳琅松开了她的手,对方的确没有恶意和敌意,不然也不会避开她设置的障眼法。 “琳琅,你和四阿哥认识啊?你们…” 若曦满腹的八卦和好奇,目光炯炯地看着琳琅,希望对方能够和她分享一下,脑子飞快运转,她不记得雍正的后妃里有姓姚的妃子,康熙的后宫里也没有这号人。 这样绝美的容颜,甩现代的女明星好几条街了,不论是康熙后宫还是雍正后宫,都应该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宠妃啊,不该没有一点记载? 第88章 步步惊心(4) “无可奉告!” 琳琅有点心烦,直接关了房门,把若曦晾在外面了,这个世界的女主太自来熟,叽叽喳喳话太多,懒得搭理了。 妖妖在脑意识地和她聊天,“主人,经由检测,皇宫里龙气最旺盛的是康熙皇帝,他如今五十岁,还有十九年的寿元,即使是龙气次于康熙的四阿哥,都得熬着了,建议主人首选爱新觉罗.玄烨。” 琳琅见屋里马佳锦云和另一个秀女还没有回来,径自躺在床铺上闭上了眼睛,问妖妖:“龙气除了可以弥合我的妖丹,还有什么作用?” 妖妖不由兴奋起来,自从吞噬消化了奇怪的系统,它脑子里的知识不要太多,赶紧对琳琅解释:“龙气的好处可多了,如今主人虽然不需要用它修补妖丹裂痕,但适量吸取龙气,可以增强气运,不论是土着玛丽苏还是穿越女、重生女,或是拥有系统的任务者,都只能仰望你,成为你的陪衬,以后到了现代世界,随便买张彩票都能中一等奖…” 眼见着妖妖喋喋不休,越说越兴奋,琳琅只能叫停,“好了,那现在这个世界的龙气拥有者是老皇帝,大权独握的千古一帝,听上去很霸气,就他了。” 后面几天,接连有秀女被各宫娘娘叫出去说话,马佳锦云不仅被荣妃叫去说了一会子话,得了几匹宫缎子,德妃看她胸大屁股圆,易于生养,今日下午派了永和宫的宫女叫她去永和宫喝茶。 为了这份体面,马佳锦云嘚瑟的不行。 琳琅压根不理睬她,捧了画册看了起来,同屋的另一个秀女朱如玉看不惯她的轻狂样儿,嘲讽道:“得了荣妃娘娘的缎子、喝了永和宫的茶水就这样得意,这若是入了皇上的眼,马佳姐姐岂不是要乐疯了?” 马佳锦云不爽地斜睨了朱如玉两眼,论容貌,对方的确有几分本钱,容貌娇艳,身段亦是前凸后翘,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家世和她差不多。 思及此处,她心里颇是忌惮,荣妃娘娘除了送她缎子,还给朱如玉送了东西,似乎也看上了对方。 “我可没那么大的野心,朱妹妹这嘴皮子真够厉害的,这么酸,想必是眼巴巴地盼着进皇上的三宫六院吧?” 朱如玉脸色骤变,这话若是传到荣妃娘娘的耳朵里,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且不说能不能顺利进三阿哥的后院当格格,估计还会被娘娘教训敲打,没得体面。 两人为此争锋相对,你来我往,谁也不服气谁,但谁也不敢真的动手,惹来嬷嬷教训,全然用嘴皮子过招。 “吵死了!” 琳琅撂下画册,冷眼扫了过去,马佳锦云和朱如玉双双仰倒在床上,彻底昏睡。 选秀过后,琳琅因德妃、宜妃纷纷点名要她,互不相让,佟贵妃资历浅,两边都不想得罪,索性把琳琅划拨到乾清宫做奉茶宫女,很巧合地再次和马尔泰若曦打了照面。 “我们真是有缘啊。” 若曦意外之后,便是狂喜,每天都有这么一个高颜值美女同事养眼,她一点儿都不亏。 琳琅无奈地笑了笑,她们的确有缘。 从若曦口里得知,她曾经的室友马佳锦云和朱如玉被荣妃看上,纷纷进了三阿哥的府邸,成了格格。 “我还以为你…你会被指给四阿哥或九阿哥呢。” 若曦好奇宝宝般眨了眨眼,注视着琳琅的表情,似乎想知道她有没有失望之色。 “你好像很关注四阿哥?你喜欢他?” 琳琅捧着一本新发下来的茶艺书,随意翻了几页,反客为主道。 若曦疯狂摇头,一迭声地反驳:“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四阿哥?我的意思是他不是我…比较欣赏的类型。” 提起喜欢谁,欣赏的类型,若曦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喏喏不再言语,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八阿哥温润如玉的面孔,他温暖的笑容,风雅的气质,以及对她的特殊和怜爱。 若曦不觉摸了摸腕上的凤血手镯,清凉一片,她的表情变得忽明忽暗,暗自警告提醒自己,“我不能继续想了,八阿哥他…是我的姐夫,虽然姐姐不喜欢他,他也是姐夫啊,而且他以后会很惨,我不能轻易陷进去…不可以…绝对不行!” 扫了一眼面部表情奇奇怪怪的若曦,琳琅摇了摇头,继续看她的茶艺书,如今在乾清宫办事,管她们的是御前太监李德全,障眼法早已清除,琳琅的美色惊艳的是一大片人,包括领头大太监。 为此,李德全特意给琳琅腾了一个单间作为日常休息的屋子,收拾地挺干净,似乎认定琳琅将来会有好前程,提前卖了一个好儿,果然是个老狐狸。 “若曦,我困了,你…” 琳琅打了个哈欠,瞟了眼若曦,委婉地下达逐客令。 若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琳琅说了句“明天见”,便快步离开了。 正式侍奉皇帝茶水之前,琳琅若曦和芸香玉檀这些新来的小宫女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不论是御前侍奉的礼仪规矩,还有泡茶的繁琐技艺。 万岁爷日常用茶的习惯,喜欢什么类型的茶叶,她们必须学习如何分辨茶叶、调试水温,还有倒茶的优美手势,不能笨手笨脚,若是撒了一点水迹,肯定会挨批评或板子的。 这一切对于琳琅来说,都是格外新奇的,她学习得很认真,并不觉得有啥辛苦的。 旁人都在惊叹琳琅的绝世美貌,差点撒了茶叶、弄翻了茶盏,她已经能够以绝对优雅的手势,泡一杯味道醇香的清茶。 李德全把琳琅的得心应手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这姑娘有那样的美貌,不仅不得意自矜、想着法子接近皇帝,还学得这样刻苦用功,稳得住气,如此心性,将来必成大器。 这样绝色优秀的女子若是落到各宫娘娘的手里,估计熬不到三日就要香消玉殒了。 李德全是个老人精,除了给琳琅一点儿特殊待遇,暗下仔细查了她的底细,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送到乾清宫这边来的,不然如何避得过六宫娘娘的耳目? 但查来查去,姚琳琅进乾清宫做奉茶宫女只是个意外,家世一般且清白,除了四阿哥和九阿哥那边对她有点意思,求了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留人,并无其他疑点。 ps:有宝子留言嫌弃皇帝太老了,作者哭笑不得,步步惊心的康熙就是老头啊,大家应该有看剧吧,刘松仁主演的,年轻的时候是耐看的帅哥,老了也不算太寒碜,挺有威严和气度的,小可爱们不要嫌弃啦,投票出来的钻石老康,女主吃不了亏(○゜e^○) 第89章 步步惊心(5) 茶房后厅,李德全照例敲打了她们一番,目光别有深意地扫过琳琅恬静绝色的面孔,有几分恍神儿,反应过来后,他不敢再认真看了,轻咳了一声,叮嘱嬷嬷好生教导,还有一个月正式出师。 如果那个时候,她们在万岁爷跟前伺候不好,不仅奉茶的宫女要受罚,他们这些上级也是要吃挂落的。 “李谙达请放心,姑娘们都心灵手巧,需要是历练,奴婢们必然好生教导,把她们都教得心里有数儿,办事绝不会出半分差错。” 两个负责教习的老嬷嬷对李德全赔着笑脸,恭恭敬敬地承诺。 李德全满意地颔首,抬腿走了出去,嬷嬷们随后出去整理各种茶具,留给休息厅内的姑娘们休憩时间。 若曦、玉檀和芸香暗搓搓地瞟了眼门外的动静,长吁了口气,立即伸了伸胳膊腿儿,端的规矩太多,整理了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茶叶,累得浑身酸麻,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一下。 “琳琅,你有没有发现,李谙达总是若有若无地偷瞟你,你会不会感觉不自在啊?” 若曦挨着琳琅的旁边伸懒腰,低声说道,唯有室内的几个姑娘听得分明,她好歹在现代是能干的都市白领,领导的脸色和微动作还是能够精准察觉的。 何况李德全对琳琅过于特殊,说话的语气也比对待她们要客气很多,这其中的奥妙,稍微往深里头猜想,都能揣度几分。 琳琅嗅了嗅瓷罐里的芽叶,抬眸看向若曦,笑吟吟道:“没什么感觉啊,其实李谙达也瞟了你几眼。” 若曦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个玩笑不好笑。 芸香凑了过来,笑得神神秘秘,眉眼弯弯地欣赏着琳琅的绝世美色,嘻嘻道:“我知道为什么,李谙达不仅总爱瞟琳琅,刚才看得出了神,差点出了洋相,这说明琳琅将来有做主子娘娘的福分,嬷嬷们都不敢对她大声说话,温柔细语地好似对待未来的主子。” 玉檀难得地附和芸香,“的确如此,琳琅这模样哪里能做宫女,早晚要出头。” 虽然若曦的模样长得也很美,不比后宫的年轻小主儿们差,身份也高琳琅很多,毕竟是八贝勒侧福晋的妹妹,西北将军的嫡次女。 但论容貌和气质,姚琳琅算是降维打压,她无疑算的上是举世无双、世间罕见的大美人,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都不为过,女人看得都移不开眼,何况是男人呢。 “琳琅,若是你将来出了头,可不要忘了咱们姐妹一场啊,苟富贵,勿相忘。” 芸香越发靠近,吸着琳琅身上的幽然香气,神情陶醉,睁着期待的眼睛,满是希冀地说。 虽然在御前奉茶是个不错的活计,但皇帝的威严过甚,芸香总有点战战兢兢,心里有自知之明,她的能力也不是最出色的,玉檀沉稳,若曦机灵,更不要说琳琅的茶艺和规矩名列魁首,她压根出不了头。 琳琅掩唇一笑,无可奈何道:“答应你就是,现在可以松开我的衣摆了吧。” 芸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曦和玉檀心里另是一番滋味,前者颇多感慨,对琳琅未来的遭遇多了几分怜悯,这样的绝色美人,十有八九估计要便宜康熙老爷子。 若是她被康熙看上了,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做封建皇权制度下的附属品和牺牲品。 后者则想起自己的任务,九阿哥送自己到乾清宫,若是没有混出来,岂不是辜负了九爷的期望,她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 自从琳琅意外被调进乾清宫那边做奉茶宫女,四阿哥浑身冷气罩顶,一直心神不宁,好几次做梦,梦见美若天仙的琳琅被皇阿玛看上宠幸了,直接成了后宫的小主。 若不是胤禟,琳琅早该被被分到额娘的永和宫,他讨要起来也便利,就算以后皇阿玛目睹了琳琅的美貌,也不至于抢儿子的小妾吧? 但现在不好办了,李德全那个老狐狸已经将琳琅视作为皇阿玛未来的女人,对其关照不说,还总派小太监盯着,四阿哥气恼不已。 夜半醒来,外面暗沉沉的,四阿哥实在是睡不着,翻坐了起来,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睡眠浅,闻了动静披衣起床,吩咐外头的奴婢进来点灯。 “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爷…琳琅是谁啊?” 乌拉那拉氏上前给四阿哥斟了一杯清茶,温声软语地问道,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爷在睡梦里喊“琳琅”,想必是爷心里比较在意的女人吧。 她不是个善妒的福晋,颇有贤名,爷的院子里有不少美貌如花的格格和侍妾,得宠的,失宠的,一双手都数不完,但从不见爷这般放在心上,睡觉都惦记着。 “恕妾身多嘴,若是爷真心喜欢,改日选个好日子把那姑娘迎进府就是。” 四阿哥深深地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慎重地叮嘱道:“以后不要提这件事,我没有喊谁的名字,福晋你听错了,知道吗?” 乌拉那拉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心里不免一阵叹息心疼,爷心事太多,活得太累。 翌日清晨,四阿哥上朝和九阿哥打了个照面,各自都是黑气冲顶,冷面以对,朝堂上他们意见不合,吵得昏天黑地,比平日里还要凶。 下朝后,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结伴相继离开,十阿哥习惯性地勾着九阿哥的肩膀,不明所以道:“九哥,你这些日子不对劲儿,火气格外重,是不是府里的福晋和格格们又开始闹腾了,还是四哥哪里又招惹你了?” 九阿哥心气不顺,没有理会十阿哥的勾肩搭背,一言不发,八阿哥见状,上前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眼神温润,带着兄长的关切和煦,缓缓道:“九弟,你若是有什么烦恼,来我府上喝一杯,有烦恼不要藏在心里,也不要太和四哥较劲儿,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软硬不吃。” 九阿哥的情绪稍微好点,抿了抿唇,对八阿哥道了谢:“多谢八哥,我没事,就是对他看不顺眼…你不是一直担心若曦吗?趁着今日有空闲,我们去去御花园走走,那丫头平日喜欢在那里遛弯放松,兴许可以看上一眼?” 谈及若曦,八阿哥一阵无奈叹气,那个丫头不知为何,好似藏了一肚子的心事,戴上了他送的凤血玉镯,却始终不愿意正面接受他,如今阴差阳错进了乾清宫当差,害得他一阵忧心牵挂,若是被皇阿玛看上了怎么办? 第90章 步步惊心(6) 御花园,老嬷嬷们引着琳琅、若曦她们采摘新开的玉兰花,用以做应季的熏茶。 她口中不住叮嘱道:“姑娘们不要贪玩儿,采最嫩的花朵儿,回去教你们泡兰花茶,大家记住,只能在这一带活动,若是走远了冲撞了娘娘小主或阿哥们,回去可是要挨板子的。” 这次带出来的宫女约莫有五六人,都是这段时间表现优秀的,二人一组拿着篮子就近采摘,偶尔在嬷嬷们看不见的地方还能窃窃私语,互相说笑几句。 听了嬷嬷的教诲和敲打,她们异口同声地应道:“奴婢知道了。” 旋即分散开来,每个人提着精编的小篮子采摘玉兰花,采完了还能就地歇会儿,看看御花园的风景。 琳琅和芸香分为一组,挨着往前走,按照嬷嬷的吩咐,小心采摘起来,篮子的花瓣都快溢出来时,芸香松了口气,瞟了眼嬷嬷那边的动静,忙里偷闲地编了一个花冠。 “芸香,你的手真巧,好漂亮啊。” 琳琅真心称赞了一句,她就不会这样的手艺,果然人间的学问和技艺无穷尽啊。 “琳琅,给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芸香有意卖弄,随手将编好的兰花冠戴在琳琅的头上,上下一打量,越看越美,晶莹洁白的玉兰花完全盖不住琳琅月光般皎洁的脸庞,却平添了几分花仙的婉约气韵。 “谢谢。” 琳琅冲芸香笑了笑,吸了吸花香,清雅馥郁,分外怡人。 不经意间,有蝴蝶闻香而来,翩跹立于琳琅的花冠之上,一只、两只、三只…看得芸香都傻眼儿了,她以前戴花冠,也没见蝴蝶这么殷勤啊?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啊! 远远地,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就看到这美丽奇异的一幕,纷纷驻足观看,即使是来偶遇若曦的胤禩都不自觉地怔了怔,目光亦是深邃迷离了几分。 素衫绿裙玉兰冠,引蝶翩跹迷人眼。 都说八阿哥的额娘良妃娘娘卫氏年轻时是后宫公认的绝色,美艳无双,体有异香。 但她也没有招引蝴蝶的本事,何况论美貌和气质,前方的少女无疑有仙子的清韵和玲珑体态,令人看得完全移不开视线。 十阿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兴奋地说道:“咦?我没眼花吧?那不是我和九哥之前见过的秀女吗?哎呀,该不会是花仙变得吧?这也太漂亮了点!” 九阿哥没好气地瞪了十阿哥一眼,似乎怪他嗓门太大了,“小声点,你希望别人也看到吗?” 他的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如果说之前对琳琅是惊鸿一瞥,惊艳于心,甚至还有点和四阿哥争锋相对抢人的意思,那么现在他彻底沦陷了,暗暗惊呼,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般美好纯粹的姑娘,如梦如幻,美若天仙,那样楚楚动人,撩人心弦。 八阿哥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侧眸寻找若曦的踪迹,发现那丫头已经往花仙子那边小跑了过去,开始捉蝴蝶,玩得不亦乐乎,不觉勾唇一笑,暗叹:“果然和以前一样活泼。” 欣然惊艳之际,从后面传来一道提醒的清咳声,李德全执着拂尘对他们躬身行礼,“奴才给八爷、九爷、十爷请安。” 有李德全出现的地方,自然有康熙。 八阿哥他们当即转身,身后俨然是康熙明黄色的轿辇,不知是抬轿子的太监们过于小心翼翼,还是他们看得太入迷,压根忽视了动静。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看着儿子恭恭敬敬的行礼,康熙只是颔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目光幽然地投向不远处的美景。 九阿哥心底一惊,踌躇着不想离开。 完了!皇阿玛看见了姚琳琅! 八阿哥最擅长察言观色,不管九弟如何心神激荡,懊恼不已,恨不得蒙上所有人的眼睛,直接把两个弟弟拉扯着离开,心底暗叹,恐怕后宫很快就要多一位得宠的小主。 李德全偷觑了眼康熙的神色,又瞧了瞧那边嬷嬷们催促着采花宫女离开的情景,笑眯眯地说:“皇上,那些都是新调教的奉茶宫女。” 康熙的脑海里满是花冠美人怡然含笑的模样,倾国倾城,我见犹怜,哪里听得到李德全在嘀咕说什么,直到倩影不再,蝴蝶飞走,他方才缓过神来。 “李德全。” 康熙意味不明地喊了一声。 “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李德全当即叩首在地,请主子指示。 “那个戴花冠、绿裙子的宫女是谁啊?” 倾城美人即使一身普通的宫女服饰,依然难掩国色芳华。 “回禀皇上,是新分派来的奉茶宫女,名唤姚琳琅,估摸着再过半个月就能在御前正式当差了,听嬷嬷们说,她的泡茶手艺是最拔尖的。” 李德全早就猜到姚琳琅能出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还是以这种美轮美奂的方式,且不说万岁爷和几个阿哥都迷了眼,就是他这么个没根的太监,眼睛都看出花儿来了。 康熙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不想让人看出他过于旖旎的心思,坐在龙辇上开始闭目养神,轿撵重新抬起来时,他特意嘱咐了李德全一声,“既然是隶属乾清宫的人,你好生看护。” 李德忙不迭应了,“奴才遵旨。” 他侍奉万岁爷这么多年,也算是皇上肚子里的半条蛔虫,皇上这无疑是开始在意姚琳琅了,担心那样的绝色美人会被欺负了亦或是被人害了去。 余下半月,琳琅发现自己的屋舍不仅添了许多新鲜的摆设,伙食也开始变得精细丰富,两个嬷嬷得了李德全私下的吩咐,看琳琅的眼神越发的和蔼可亲,半点杂活都不舍得分给她做,成日“琳琅姑娘”地叫唤着,格外客气周到。 若曦私下对同屋睡觉的玉檀嘀咕,语气不无同情怜悯,自顾自地摇头,“琳琅估计被皇上看上了,看看李谙达那恭敬样儿,她估摸很快就要挪窝了,她这命还真是…长得太漂亮未必是什么好事,说不定红颜薄情呢。” 若曦搜刮了脑子,完全不记得康熙后宫有姓姚的宠妃,这个时候最得宠的汉妃、有点历史记载的无疑是密贵人王氏,她生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还有十八阿哥,暂时还没有封嫔。 她暗自猜想着,姚琳琅估计得幸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这不是红颜薄命是什么? 玉檀没有应声,惆怅地想着心事,最近九阿哥给她的私信里,提及姚琳琅的笔墨甚多,还嘱咐她多留意对方,九爷是不是也喜欢姚琳琅? 第91章 步步惊心(7) 乾清宫,康熙有点心不在焉地批折子。 李德全把皇上的失魂落魄看在心里,心思百转千回,作为擅长揣摩圣意、体察圣心的御前大太监,他靠的就是伶俐贴心以及忠心,方能站在现在的位置上,得大家尊敬地称呼为“李谙达”或“李公公”。 万岁爷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犯相思? 看来姚琳琅要提前上岗了。 李德全蹑手蹑脚地出了内殿,俯耳对小太监王喜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即屁颠屁颠地往茶水间的休息处奔去。 帘子外,王喜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语调带着几分小心,“琳琅姑娘在吗?” 琳琅微微一愣,应了声:“在,你进来吧。” 王喜挑了帘子进来,笑嘻嘻道:“姑娘的福运到了,还请收拾一下,前往御前伺候。” 琳琅挑眉看向他,若有所思地问:“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吗?何以这么急,是李谙达的意思?” 王喜不敢直视,低着眉眼点了点头,讨喜地奉承:“姑娘的手艺,嬷嬷们都赞不绝口,早就可以出师了,如今也该露露脸了。” 听说是李德全那边的传话,琳琅没有再问其他的,起身告了嬷嬷一声,万岁爷这几日喝的什么茶,她准备泡一盏送过去。 嬷嬷欢喜地瞅了琳琅两眼,心里亦是为她高兴,这般好样貌,万岁爷见了估计要移不开眼了,自己得好生交待,多多提点琳琅姑娘,以后也能得了好。 “琳琅姑娘,万岁爷这些日子喝桂花茶或兰花茶,这两样最是养生润肺,正好今儿姑娘采了玉兰花,就泡一盏新鲜的兰花蜂蜜茶,最适宜不过。” 琳琅用心听了,对其微微福身。 “多谢嬷嬷提点。” 嬷嬷笑容愈盛,连忙扶了琳琅的手,受宠若惊道:“姑娘太客气了。” 李德全在殿内往外张望着,总算盼到了那道熟悉的窈窕身影,但见琳琅端着紫檀木托盘,行止优雅地缓步上前,往康熙的青玉案上放了一杯茶。 不闻其声,但嗅其香,清冽幽然,由远及近,以康熙几十载的阅历来判断,这绝不是什么熏香。 康熙诧异地抬眸去看,曼妙的身形,完美的侧颜,鬓角那朵皎皎的白玉兰旋即勾起了他对花冠美人的难忘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康熙瞟了眼李德全,心下微微了然。 琳琅缓缓扬起脸,叩首问安:“奴婢姚琳琅,恭请万岁爷圣安。” 康熙凝望着那张美丽的面容,心下暗自吃惊,远看已经足以惊艳整个后宫,近看之下,她的美实在是宛若天上来,人间哪有如此绝色?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委实是个好名字,你父亲挺会取名字的。” 康熙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赞叹说道,亲自起身把琳琅扶了起来。 琳琅恬淡应道:“奴婢的名字是已故母亲取的,父亲说,奴婢不是他所期待能承香火的儿子,没有心情取。” 天下还有这样的父亲?就算是重男轻女,给女儿取了正经名字又能耽搁多少功夫,何况是这样美若天仙的闺女,实在不该被委屈、被嫌弃。 康熙微微蹙眉,怜惜地看着琳琅,安慰道:“那是你父亲没有给你取名的福气,女儿也是无价的珍宝,不比儿子差。” 琳琅似是很感动,含笑道:“多谢皇上。” 奉完茶,依照规矩,她这种没什么资历的宫女应该退到殿外等候吩咐,但康熙哪里舍得佳人离开,看都看不够,瞟了眼李德全,后者立即会意,连连笑道:“琳琅,你待在这儿侍奉皇上用茶,研墨。” 至于茶喝完了,墨研好了,后面有啥事发生,就要看万岁爷的意思了。 琳琅乖巧地应是。 用了盏兰花蜂蜜茶,康熙兴致颇高地画了一幅画,画面上正是御花园美人招蝶、巧笑倩兮的场景,只是画里的美人到底不及眼前的琳琅鲜活动人。 “朕教你画画好不好?” 康熙忽然看向琳琅,有了几分意动。 “多谢皇上,那是奴婢的福气。” 琳琅轻笑,眉眼弯弯,宛若月牙,灿若春花,看得康熙一愣一愣的,好歹是阅尽群芳的帝王,定力还是有的,他舒了口气,面色瞬间如常。 康熙握着琳琅的柔荑,教她如何画出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丰富的画面,教习的过程中,发觉她一点就通,不免更惊喜了。 “小丫头,真聪明。” 琳琅暗自得意,那是当然了,她在如懿传的世界里,好歹和洋画师郎世宁学了好几年的绘画技艺,不论是山水写意,还是水彩油画,都有所涉猎。 “皇上谬赞了,那是您教得好。” 琳琅拍了个马屁,康熙的笑意越发深了。 李德全在殿外偷瞟了眼里面的情况,彻底放了心,看来万岁爷很满意姚琳琅,阴沉了那么多天的脸色,终于阴转晴了,可喜可贺。 四阿哥到乾清宫来禀告要事时,被李德全直接挡在了门外,不免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李公公,你这是何意?” 对于喜欢给皇阿玛挑小嫔妃献殷勤的李德全,四阿哥心里一点儿好感都无。 “贝勒爷稍等,容奴才通禀一声。” 李德全俯身给四阿哥请了安,往里头通传了一声,“皇上,四阿哥有要事求见。” 须臾,从内殿姗姗走出来一个熟悉曼妙的身影,四阿哥瞳孔地震般盯着琳琅,表情惊异复杂,带着隐藏极好的不甘。 “奴婢请贝勒爷的安,皇上召爷进去。” 琳琅俯身说道,目光清凌凌,灵动干净,一如初见时,给他带来太多的悸动。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皇阿玛已经宠幸了琳琅?各种念头交杂错乱,得亏四阿哥是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没太多鲜明表情。 四阿哥站着不动,盯着琳琅看个不停,李德全不得不出声提醒道:“贝勒爷,请进吧,皇上在等着呢。” 你再这样瞅着琳琅姑娘,估计万岁爷看见就要恼了,在偌大的紫禁城之中,皇权至上,姚琳琅这样的绝色美人,只能属于万岁爷,其他皇子阿哥们,惊艳几眼就罢了,乱了心思可不行。 第92章 步步惊心(8) 乾清宫,寝殿,琳琅被裹成红彤彤的粽子躺在明黄大床上,康熙进来时,心情异常激动,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种情绪了。 一夜幻梦,春意无边。 再次醒来,天光微微泛白,康熙不觉回味着昨夜的旖旎滋味,感觉年轻了二十几岁,神清气爽。 侧首怜惜地看着窝在锦缎被褥里的琳琅,乌发雪貌,睡意恬静,说不出的美好纯粹,他心下柔软一片,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 隔着一道雕花屏风,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喊着:“皇上,您该起身上朝了。” 康熙凝视了几眼还未睡醒的琳琅,利索起身出了屏风,由着宫人给他伺候穿衣戴帽,想到琳琅的美貌和年纪,若是不给她比较高的名分,想必很容易被其他妃嫔欺负了去。 “传朕的口谕,封姚琳琅为毓嫔,赐居长春宫,半月后正式举行册封典礼。” 康熙心想,如此钟灵毓秀的美人,理该被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谁都不允许欺负他的小仙女。 李德全暗自吃了一惊,差点都没有站稳,虽然早已明白以姚琳琅的倾城之姿,万岁爷肯定会怜爱大方,不吝啬于位份。 但刚侍寝一晚就册封为嫔主儿,还有不错的封号,就是惠、宜、德、荣妃也不曾有这样的殊荣待遇。 现今还算受宠的密贵人,人家生了三个阿哥都还没挣上嫔位,更别提后宫那些生了阿哥或公主的庶妃们,不得不说,万岁爷这偏爱得太过明显了。 但作为奴才,有眼色的奴才,李德全怔愣了几秒,立即跪地“喳”了一声,万岁爷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这且不算,康熙临上朝前,还特意嘱咐李德全,把长春宫住的闲杂人等全部迁出去,重新把宫室布置一番,该添置的东西都要重新摆设,人手要齐备,不得委屈毓嫔。 “奴才遵命,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德全躬身打了个千儿,心想着万岁爷嘴里的“闲杂人等”估摸着就是那些不得宠的嫔妃了,这是在给毓主子清理宫殿啊,这份罕见的细心和特殊,值得他以后对毓嫔娘娘越发恭敬了。 琳琅睡舒服了,悠然醒来时,登时有宫女们恭恭敬敬地来请安,叩首行礼:“奴婢给毓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毓嫔?琳琅恍惚了几秒,这应该是老康给她的位份,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诧异的表情,淡淡道: “你们都起来吧。” 她当娘娘也不是第一回了,吩咐起来得心应手,何况乾清宫伺候的宫女格外殷勤小心,伺候她沐浴过后,给琳琅重新准备了湘妃色的苏绣旗服。 各种珍宝首饰匣子全部被打开了,宫女们给琳琅好生妆扮了一番,再出来时,李德全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好生贵气的主子,这雍容华贵的气质,几乎碾压后宫诸妃。 就算小佟贵妃和毓嫔站在一起,也只能成为黯淡的陪衬,谁能分得出贵妃和嫔主儿呢?估摸着只能细看衣饰的细节了。 “毓嫔娘娘,皇上给您安排了长春宫居住,奴才提前收拾妥当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是从内务精心挑选的,若是用得不顺心手,告诉老奴一声,再给您挑一批机灵的。” 李德全上前几步,垂着眼,语气恭敬。 “有劳李谙达了,本宫在茶水间有个相熟的姐妹芸香,你把她调到长春宫当差吧,不知合不合规矩?” 嫔主儿乃一宫主位,拥有独立的宫殿和抚养皇嗣权,琳琅可以自称本宫。 李德全恨不得多做点人情,给毓嫔娘娘卖点好,自然满口应承了。 …… 后宫突然多了一个毓嫔娘娘,还是个汉军旗秀女出身,家世不显,无任何子嗣,如此册封,不仅小佟贵妃颇为诧异,想要一睹皇帝宠妃的庐山真面目,四妃们亦是暗自揣测,派了心腹探听消息,到底是哪个小狐狸精如此会蛊惑圣心? 永和宫,德妃正在意态闲适地吃着酥皮糕点,饮着雪芽茶。 她跟前侍奉献殷勤的几个庶妃耐不住性子,语气酸溜溜地提起新晋的毓嫔,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娘娘,您可知这个毓嫔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哪家功勋的贵女不成,皇上对她也太优容了,初封就是嫔位,今早儿也不见她来给各宫的娘娘请安,往后可不得轻狂起来。” 德妃是从包衣宫女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四妃之位,颇有心性,扫了几眼沉不住气,嫉妒嘴脸掩藏不住的年轻庶妃,暗自鄙视了几分,慢悠悠道:“妹妹们何必这般浮躁,姚氏不过是从五品员外郎的女儿,估计生得国色天香,皇上一时新鲜喜欢就抬举了她。” 至于请安,如今没有中宫皇后,小佟贵妃虽然执掌凤印,但为人老实谨慎,不敢拿乔,压根不会拿这个挑刺说事,皇上正在兴头上,谁会去碰这个钉子? 想到胤禛前几个月托她留的秀女,不就是这个姚琳琅吗?德妃心里好奇地紧,对方到底是怎样的绝色佳人,不仅牵动了冰山老四的心扉,还能让皇上如此怜惜抬举。 思及此处,德妃眸光一转,对神情依然忿忿不平的庶妃们说道:“好歹是皇上亲封的嫔主儿,你们也该去拜见,皇上若是知道了,也会夸你们通情达理、知情识趣,是也不是?” 庶妃们不敢拂逆德妃娘娘的意思,纷纷颔首点头,“娘娘所说极是。” 打发走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庶妃,德妃吩咐心腹苏嬷嬷,开了库房,挑了一对成色颇佳的翡翠手钏,装进了如意纹的梨花木匣子,给从长春宫的毓嫔送过去。 她嘱咐道:“你好生看看,姚琳琅到底有何与众不同,模样再好,好得过曾经艳冠后宫的卫氏不成?” 苏嬷嬷领命称是,捧着匣子出了永和宫。 望着宫苑外开得正好的虞美人,一丛丛,红艳艳,灿烂怒放,德妃缓步上前,忍不住掐了一朵把玩,揉捏成汁液,沾染整个手掌心。 她的笑容淡漠,嘴角微勾,隐隐有几分轻蔑和嫌恶,心头暗忖:“谅你是什么绝世佳人,只要动了本宫的利益,那就是碍眼的花朵儿,再如何美丽灿烂,也该零落成泥做化肥,后宫从来不是以美貌论输赢。” 第93章 步步惊心(9) 长春宫,正殿。 琳琅浅啜着芸香亲自泡的云雾茶,饶有兴致地看着来送贺礼的妃嫔们,大多是来探虚实的小喽啰,常在答应和庶妃们。 她们眼里有太多的震惊、艳羡、嫉妒和不甘,表演修炼不到位,说的奉承讨喜话儿都含酸带涩,眼神四处乱瞟,不知是在打量室内精致的摆件儿,还是期待能够偶遇康熙。 “本宫倦了,你们都散了吧。” 琳琅合上茶盅,语气淡淡地端茶送客。 那些妃嫔不论心里是何种想法,只能屈膝行了告辞的礼仪,依次退了出去,背后可以咬牙切齿,讲人是非,但面对这般天仙绝色,美貌碾压、位份稳压她们的毓嫔,再如何妒忌不爽,都得忍着。 “主子真有威仪,那些庶妃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一副老资历了不得的模样,见了主子完全傻眼儿,您就是天上的霓虹,谁见了不扬起头看呢。” 芸香喜孜孜道,一副与有荣焉的欢喜。 “她们不过是来探风声的,不足为惧,送过来的东西,你和云秀、云霞她们负责登记入库,往后你就是长春宫的掌事宫女,说话做事都得有领头的风范,不得太过沾沾自喜,失了分寸。” 长春宫侍候的宫女太监不少,琳琅一眼扫去,挑了两个模样清秀、做事利索的小宫女进内殿,随同芸香一起当差办事,除此之外,外出探消息、准备轿撵的太监则提拔了最会表现、猴精儿似的小喜子。 芸香福身应道:“奴婢谨遵主子教诲。” 她对现在的身份再满意不过了,长春宫的掌事宫女,毓嫔娘娘的心腹,手底下还能指挥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比在乾清宫做奉茶宫女风光得多。 在皇帝跟前办差虽然体面,但想要出头并不容易,芸香自认为泡茶的手艺和礼仪规矩学得不算差,但没有关系人脉,完全显不出来她的出众。 不像马尔泰若曦,有八贝勒爷帮着暗中各种打点,有嬷嬷们包容,领事太监的看顾,如今的待遇仅次于曾经以美貌惊艳四座的姚琳琅。 虽然若曦有本事,但如果没有那些打点和关照,她未必能够短时间内如鱼得水,那么快就成了最有体面的“若曦姑娘”。 人家有后台,芸香自知争不过,也懒得去争,欢天喜地收拾了包袱投奔毓嫔。 宫女之间都有各种竞争关系,待遇比较,更别提后宫的小主了。 御花园,得了风声的密贵人和陈贵人相携而行,往日斗得乌眼鸡似的俩人,如今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愤慨,对于一个奉茶宫女摇身一变,成了后宫炙手可热的毓嫔,心里满是嫉妒不甘。 “听说长春宫的毓嫔是个天仙胚子,怪不得万岁爷那般抬举,不用熬资历,没生阿哥就是一宫主位,若是出身显赫,我也就认了,但对方也就是个汉女,父亲的官职也不高,凭什么压在我们头上?好歹咱们也是有皇阿哥傍身,熬了这么多年!” 陈贵人是十七阿哥胤礼的生母,初时颇有几分宠爱,但不及密贵人会邀宠,渐渐泯然后宫,熬到现在依然是个贵人,听闻有宫女一夜临幸就被封了嫔主儿,心底的那口郁气久久不散,简直是不吐不快。 “陈妹妹这话说得太过心急了,毓嫔再如何身份低微,万岁爷喜欢她,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若是生不出阿哥也罢,红颜褪去风光不了多久,若是生了阿哥,以后咱们都得向她低头。” 密贵人意味深长道,表情颇是惆怅。 在毓嫔空降之前,密贵人是后宫最得宠的年轻嫔妃,皇上三五不时地召幸她,虽然是贵人的位份,但待遇比照嫔位,封嫔是早晚的事儿,但现在,危机感袭满全身。 但王氏不是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人,进宫这么些年来,比她有身份背景、生了阿哥或公主的女人都还是庶妃,渐渐被万岁爷遗忘在脑后,但她接连生了三个阿哥,宠爱优渥,靠的不仅仅是脸蛋。 “密姐姐真的甘心吗?” 陈贵人挑了挑秀眉,眼里满是失落。 “哼,陈妹妹这是彻底泄气了?既然不甘心,自然要争了,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孩子,听说毓嫔年仅不过十六,小嫩瓜秧子,她知道怎么伺候好男人吗?” 密贵人冷哼,对陈贵人只会在背后发牢骚的举止颇是看不上眼,怪不得生了十七阿哥就彻底失了宠,对后来居上的毓嫔一阵讽刺。 她心里较着一股劲儿,看着满园花开的烂漫景象,伸手抚了抚自己依然娇嫩妩媚的脸庞,暗自冷笑,都是汉女出身,她有美貌和阿哥傍身,姚琳琅有的只是宠爱,以及满宫后妃的嫉妒,未必走得长远。 “陈妹妹,时辰不早儿,我先走一步。” 密贵人摇曳着如柳的身姿,淡笑道。 她的十五阿哥应该快下学了,正好可以用孩子把万岁爷笼络过来,给毓嫔一个下马威。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密贵人精心准备了一桌精致小菜,翘首等待康熙过来,用了膳,正好可以留宿。 以前她用这个法子请人百试百灵,万岁爷年纪大了,最喜欢她娇娆的模样,宠溺的都是小儿子,何况十五被她教导的颇为懂事。 但迟迟而归的宫女碧珠满脸颓丧,支支吾吾道:“主…主子,万岁爷去了长春宫,奴婢把主子交代的话儿都说了,依然没有请得动,还遭了李公公一通呵斥,请主子恕罪!” 密贵人第一次吃瘪,脸色骤然乌云密布,扬起巴掌扇了过去,恶狠狠道:“没用的东西!下去领十个板子!” 她的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懊恼不已。 密贵人自然不会怀疑自己魅力不够、儿子不够受重视,而是把怒气全部撒在传话的奴婢身上,肯定是碧珠办事不得力,亦或是毓嫔仗着是新欢,故意拦着万岁爷不让过来。 红珠最清楚主子的脾气,表面婉顺谦和,实际争强好胜之心很强,怜悯地瞅了眼被拖下去的碧珠,上前劝慰密贵人,柔声道:“主子消消气,万岁爷向来宠爱主子,对几位阿哥亦是疼爱有加,想必有别的事绊了脚,奴婢一会儿再去探探。” 密贵人脸色稍缓,现在只能如此。 第94章 步步惊心(10) 毓嫔持续霸宠两个多月,康熙夜夜留宿长春宫,令后宫诸妃纷纷侧目,怨气冲天。 小佟贵妃的承乾宫日日聚满了争风吃醋的后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脑袋都大了。 “贵妃娘娘,您好歹是协理后宫的贵主儿,那毓嫔不知礼数,恃宠而骄,何曾到您这儿请安过?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如此轻狂,毫无后妃之德。” 袁贵人心里泛酸,忿忿不平道,希望小佟贵妃好好整治一下毓嫔,她好歹生了皇六女,是公主生母,如今一连两个月见不到万岁爷,前往乾清宫送参茶都被李德全那个老家伙挡了回来,说什么“万岁爷正教毓嫔画画,不得打扰”。 这个狐狸精,白天黑夜地缠着万岁爷! “何止是不知礼数,毓嫔这样霸占着万岁爷,若是误了前朝政事,岂是她能够承担得起的?” 陈贵人咬唇附和,有点夸大其词。 康熙对待政事还是很认真的,除了闲暇喜欢美人相伴,夜里留宿,给予琳琅各种各样的优待和赏赐,并没有白日宣淫、美色误公的现象。 密贵人瞟了陈贵人一眼,没有说话,心里虽然恨透了毓嫔抢了她的宠妃地位,害得万岁爷冷落了她,但枪打出头鸟,那么蠢的事,她才不做呢。 “陈贵人慎言!” 小佟贵妃睨了陈贵人一眼,不怒自威。 这帮女人拈酸吃醋,有本事自己找万岁爷哭诉,何必跑她这儿来上眼药?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陈贵人立即变成了鹌鹑,不敢吱声。 其他低阶嫔位纷纷沉默,坐于小佟贵妃下首左右座位的宜妃和德妃听了会热闹,表情晦暗不明。 她们今日很凑巧的心有灵犀,一前一后来承乾宫请安喝茶,以宜、德二妃的老资历,并不需要如此,只是想看看小佟贵妃如何处理毓嫔一枝独秀、宠冠后宫的事。 以往密贵人得宠的时候,万岁爷隔半个月会到老资历的嫔妃宫里走走过场,即使留宿纯粹是盖着棉被聊天,但那也是一份体面。 但现在,四妃们的宫殿都成冰窖了。 宜妃最是心高气傲,容不得新得宠的小丫头片子独霸君恩,她的容貌保养得宜,颇是雍容华美,仪态万千。 以前万岁爷经常来她的翊坤宫用茶谈笑,如今宜妃好些日子不见圣颜,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贵妃娘娘,臣妾不是吃醋,只为了万岁爷的龙体着想,太后不理琐事,但您好歹也得正正你的威严,容忍那样的汉女在后宫独占鳌头,咱们这些满洲大姓的妃子颜面何存?” 虽说从顺治帝那朝就开始推行“满汉一家”的政治理念,但满军旗最是尊贵,蒙军旗其次,汉军旗垫底。 “宜妃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何况万岁爷的龙体要紧,这般夜夜笙歌,不知节制,不仅满姓嫔妃没了体面,万岁爷的身体未必吃得消。” 德妃向来和宜妃不合,这个时候也开始同仇敌忾起来,她这样年纪的后妃可以不要宠爱,但绝不能没了体面。 何况德妃所图不小,心里暗自琢磨,如何在万岁爷面前多替老十四说话,给小儿子争取更多的利益保障。 小佟贵妃颇是无奈,眉毛紧蹙,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后宫属她的位份最高,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缩头做乌龟,对此不予理会,估计以后很难重掌威信。 “罢了,你们退下吧,本宫心里有数。” 小佟贵妃谴散了后妃,特意为了这件事,前往乾清宫,看到了美得不似人间凡女的毓嫔。 “嫔妾给佟贵妃请安,贵妃吉祥。” “免礼。” 佟贵妃亲自来乾清宫,面色沉凝,估计是有什么要事,琳琅心领神会地对康熙福了福,婉声道:“嫔妾先行告退。” 康熙沉醉琳琅的美丽,尤爱她的伶俐。 眼见毓嫔颇有眼色地离开了,身影亦是摇曳生姿,自成一画,小佟贵妃暗自感叹了一声,果然是天仙美人儿,谁也比不了。 但人来都来了,该劝谏的话也要说。 小佟贵妃对康熙屈膝请了安后,委婉地规劝了几句,“皇上,毓嫔虽是罕见的绝代佳人,但到底是汉妃,请您顾忌一下后宫满妃的体面,后宫雨露均沾,方能和谐,望皇上三思。” 康熙斜睨贵妃一眼,对于佟佳氏,他没有过多的宠爱,但给予了对方协理后宫的权利,就是给了对方的体面和尊荣。 但也只是体面和尊荣而已,若是触了他的底线,该训斥,该敲打,一样儿不落。 “佟贵妃,你逾矩了,你还不是皇后!” 康熙眼神微冷,语气满是不耐,吓得小佟贵妃立即跪地叩首,请罪道:“臣妾一时糊涂,多嘴多舌,还请皇上恕罪。” 她进宫前只是佟佳氏庶女,因着正值妙龄,模样标致,懂得讨好嫡母,孝懿仁皇后过世后被家里送进了宫,封了贵妃,得以执掌宫权,一直战战兢兢,不敢犯错。 皇上看在她的家世,对小佟贵妃很和气,这还是第一次不给她面子,当众呵斥。 小佟贵妃无功而返,灰头土脸地回了承乾宫,不愿见客,即使是四妃求见,她也只派心腹宫女直接打发了,心里对宜妃和德妃满肚子的怨气。 这两个老女人打得一手好算盘,拉自己去顶雷,她们隔岸观火,屁都不放一个! 乾清宫,康熙批了一会儿折子,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敬事房的公公得了口令,笑吟吟地捧着鎏金托盘缓步进来,俯首道:“万岁爷,请您翻牌子。” 康熙想都没想,直接翻了毓嫔的绿头牌,有了琳琅这样的绝色尤物,后宫其他女人都成了庸脂俗粉,俗不可耐,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委屈自己。 侍奉完茶水、袖手站立一侧的若曦,用余光偷偷瞟了眼,又是姚琳琅,老爷子还真是会享受啊,谁漂亮就睡谁! 想到后宫的新起之秀,隆恩优渥的毓嫔娘娘,昔日一起学规矩和茶艺的姚琳琅,若曦的心里不无感叹和庆幸,古代的女人真是够悲催的,长得那样一副天仙容貌,却要伺候糟老头子。 若曦暗自撇了撇嘴,一点儿都不羡慕,当了皇帝宠妃又如何,还不是封建礼教的悲剧和玩物,没有任何思想和主权的傀儡美人,还不如她呢。 第95章 步步惊心(11) 琳琅的喜讯来得很快,当太医跪下告诉康熙,毓嫔娘娘有喜一月有余时,长春宫上上下下都难掩激动的神色,李德全当即反应过来,叩首恭贺:“奴才恭喜万岁爷,恭喜娘娘。” 康熙缓了缓神,激动地握住琳琅娇嫩的小手,心情激荡,虽然他的子嗣繁盛,阿哥公主都不缺,甚至还很多,但这次意义是不一样的,放在心尖上、怎么疼惜都不够的琳琅,居然怀了他的孩子。 “传朕旨意,毓嫔姚氏孕育皇嗣有功,即刻晋封为毓妃,享受贵妃份例,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来长春宫打扰,违者严惩!” 康熙欣喜万分,当即升了琳琅位份。 “多谢皇上厚爱。” 琳琅微微一福,笑靥如花,她轻轻抚了抚腹部,腹中的小叶子融合了康熙的龙气和她的花灵之气,瓜熟蒂落时,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生命。 这道旨意一经传开,后宫瞬间炸开了锅,这才几个月啊,姚琳琅从嫔位火速晋升妃位,还有贵妃的待遇。 这下子不仅低阶妃嫔满肚子的酸意和嫉妒,风光多年的四妃们亦是脸色不佳,心绪复杂。 皇嗣都没落地,毓妃就这样被重视,若是她真生了小阿哥,岂不是要压到她们这些老资历的妃子头上。 四妃心头郁结,再也没有昔日稳如泰山、冷眼旁观的优越感,对着小佟贵妃,她们还能客客气气,毕竟人家姓佟佳氏,是孝懿仁皇后的妹妹,占了一个家世背景,但姚琳琅何德何能? 翊坤宫。 “姐姐,你说万岁爷是怎么想的?册封一个没有资历的汉军旗之女为妃,是不是太过于儿戏了?我熬了这么多年,替皇上生了两个孩子,从庶妃熬到现在还是个贵人,连个封号都没有,凭什么?” 郭络罗贵人一阵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愤然,她好歹是满洲镶黄旗出身的贵女,比姚琳琅出身高贵,比她多了两重生育功劳,何以这般厚此薄彼。 “你说凭什么?自然是凭借万岁爷的宠爱和怜惜!人家是仙女,我们是凡女,上了年纪了不娇艳了,哼,爱新觉罗氏的男人偏心眼起来,比谁都厉害!” 宜妃横睨了妹妹一眼,对她的发狂无动于衷,自己心烦气躁的要命,哪里有时间开解郭络罗贵人。 “姐姐,你何以说这样的丧气话?” 郭络罗贵人有点不服气,能进宫当妃嫔的女人,谁不是千娇百媚的美女,良妃年轻时那般绝色,最初也只是常在的位份,靠着儿子有点出息熬到了妃位,至今还被惠妃压了一头。 “布音珠,你现在和本宫抱怨没用,除了给毓妃送礼,迎合万岁爷的心意,一只外来的苍蝇恐怕都飞不进去长春宫,你用脑子想想,万岁爷对毓妃那胎如此重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能结仇,静观其变吧。” 就算心有不甘,但无脑蠢事不能做,抱怨不甘都暂且存在心里,小佟贵妃上次吃了瘪,现在压根不管这档子事情,其他三妃估摸着都在观望,看看谁最心急,谁先出手。 宜妃咬着红唇,心里一点儿不糊涂。 打发了满脑子都是位份和不忿的郭络罗贵人,宜妃揉了揉太阳穴,沉思了片刻,有宫女进来俏声禀告,“娘娘,九阿哥来了。” 听到宝贝儿子来看她了,宜妃顿时喜笑颜开,声音缓和到了极点,“还不快把阿哥请进来。” 她这辈子生了三个阿哥,五阿哥胤祺虽然是她的长子,但从小被抱到太后的宫里抚养长大,关系虽然还可以,但母子亲情总是隔了一层,想要亲近总是亲近不来。 十一阿哥早殇,唯有九阿哥长相酷似她,模样长得漂亮,又会哄她开心,是宜妃最牵挂不放心的心头肉。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近日可安好?” 九阿哥进来给宜妃叩首行礼,礼没行完就被对方心疼地拉了起来,语气温柔,满眼的怜爱。 “瞧你规矩的,以前也没这样啊?咱们母子之间要那么多俗礼作甚,你看看你,这些日子不见,怎么清减这么多?你福晋董鄂氏是怎么回事?生不出嫡子也就罢了,连爷们都照顾不好,你是不是没有睡好,眼下都是乌青,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给额娘说。” 九阿哥神情惆怅了几分,摇了摇头。 自从得知琳琅成了皇阿玛的嫔妃,他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来后宫。 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美人儿,陡然成了自己的庶母,这种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八哥向来心思细腻,知道他隐秘的心事,劝他不要钻牛角尖儿,但心动就是心动了,哪里那么容易忘记?八哥不是也一直惦记着马尔泰若曦吗?没少给对方做人情,送书信。 九阿哥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最后还是问出了声:“额娘,听说毓嫔怀孕了,这是真的吗?她…” 宜妃眉毛忽而一挑,目光怀疑地盯着九阿哥,语气不再那般温和,透着几分冷意。 “胤禟,你问这个做什么?毓嫔有喜,已经晋升为毓妃,以后就是你的庶母,你以前有什么小心思,额娘可以帮你,但现在,想都不要想,给我放安分点!” 九阿哥颓废地低了头,不再言语。 宜妃暗骂了一声姚琳琅红颜祸水,到底心疼小儿子,缓了声音道:“你难得来看额娘,不要说其他不相干的,来坐下,咱们母子好好谈谈心,说说你在府外的事情,子嗣方面也要加倍努力,你福晋肚子不争气,没有嫡子,庶子也该有了。” 在翊坤宫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用了额娘牌的爱心午膳后,九阿哥终于不用再听各种叨叨了,只是临走时,宜妃赏了他两个长相美艳的宫女做格格,别有深意地敲打了一句,“天下美女千千万,莫要犯了傻气。” 九阿哥只能应声道:“儿子明白了。” 但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只有九阿哥自己清楚,和丽质天成、恍若世外仙姝的毓妃娘娘相比,眼前的美妾无疑是普通的花,太艳太俗气,他随意地瞟了一眼,不愿再看第二眼。 第96章 步步惊心(12) 从春到了秋,从秋入了冬,后宫诸妃纷纷盯着长春宫的动静,但大多数在户外偶遇毓妃婉如游龙的倩影,御花园,莲花湖,倚梅园… 最令妃嫔们嫉妒的是,万岁爷每次都会陪着毓妃逛园子,连龙辇都懒得坐了,两个人手牵着手,谈笑晏晏。 落雪纷纷,寒梅怒放,宫人们清了一条干净的道,琳琅扶着芸香的手惬意地散步。 轿子坐多了不新鲜,还不如自己随意逛,呼吸着初冬的第一阵梅香,浑身渐染了一股清冽馥郁的气息。 芸香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看着娘娘那高高挺起的肚子,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娘娘,万岁爷现在还没下朝,你一个人逛园子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回宫坐坐,奴婢给您烤栗子吃,这天冷地滑的,若是冻着您或小阿哥,奴婢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后面跟着的小喜子亦是附和,“娘娘,龙胎要紧,千万保重身体啊。” 琳琅在长春宫待得烦闷了,想要出来透透气,自从下了雪,康熙就一反常态不允许她出来溜达,除非他有空的时候,亲自牵着她的手在园子里逛会儿。 老夫少妻的组合,不是吟诗聊画,就是谈论古今,颇是投契。 “看你们急得满头大汗,回去吧。” 琳琅哭笑不得,把手炉给了芸香,被小喜子小心翼翼扶着上了后面跟着的轿辇。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冷,这丫头非要塞她手里捂着,手心现在都出汗了。 轿辇路过清理干净的鹅卵石小道忽然打了滑,有两个抬轿的小太监直接跌倒了,琳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 芸香吓得不轻,忙不迭地跑上前,担忧道:“娘娘没事吧?” 琳琅摇摇头,她能有什么事呢,来一场妖精打架都无碍。 跌倒在地的小太监吓得半死,脸色青青白白,不住地请罪:“奴才该死!” 琳琅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地面,这条小路走了有十几趟,地面清理地干干净净,最踏实不过,除非有什么猫腻。 “你们不用跪了,回去烤烤火。” “多谢娘娘饶恕!” 犯了错的小太监擦了满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叩首谢恩,还以为要受罚脱层皮,若是惊了毓妃娘娘的龙胎,他们可真是万死不辞。 回了长春宫,云秀上前给琳琅脱下了白狐毛斗篷,殿内早已燃了暖和的地龙,烧着银屑炭,温暖如春。 奴才们睡觉的屋子里也是热乎乎,满脸的舒适和喜意,跟了得宠的主子,别说不用挨饿受冻,出门亦是被人高看几眼,被尊称为“姐姐”或“姑姑”。 琳琅津津有味地吃了一盘烤栗子,饮了半盏牛乳羹,由着芸香伺候,拆了发髻珠钗,换了衣服,回寝殿休息了,吃饱喝足睡饱觉,这日子不要太舒服。 瞅着娘娘酣睡,呼吸清浅,芸香蹑手蹑脚地出了寝殿,招呼来太监里头最机灵的小喜子,面色严肃地吩咐道:“回来路上发生的事透着古怪,好端端的轿子,怎么差点翻了?娘娘无恙是万幸,若是有事咱们都得玩完,你把这事告诉李公公,想必皇上知道了会彻查,什么舞魅魍魉都得现形!” 小喜子小鸡啄米般点头,“芸香姐姐说的是,奴才这就去找李公公。” 娘娘这样好的主子,居然有人猪油蒙了心,暗下黑手,必须揪出来! 乾清宫,康熙刚下早朝,批了一会折子,准备起身前往长春宫看琳琅。 李德全面色沉凝地踱步进来,低声对康熙说了毓妃差点被摔的事儿。 “那些狗奴才怎么办事的!毓妃她没事吧?” 康熙面色铁青,厉声斥道。 “毓妃娘娘心善,没有责罚抬轿子跌足的小太监,但这事的确挺奇怪,老奴请命亲自探查,免得总有人存着侥幸心理,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昏招。” 李德全跪地请旨,顺便把那两个小太监保了下来,在宫里当奴才不容易,打个半死都没资格请太医来看,死了一卷破席子扔进乱葬岗。 康熙点了点头,挥手吩咐李德全即刻去查,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坐了龙辇紧赶慢赶地去了长春宫,一颗心忐忑不安,担心琳琅受惊吓,对她的任性又责怪不起来。 龙辇缓缓落地,有太监尖声在宫门前喊道:“皇上驾到!” 奴才们纷纷跪了一地,芸香上前禀告道:“皇上,娘娘她刚睡了。” 她到底要不要喊娘娘现在起来接驾,娘娘起床气挺严重的。 康熙面无异色,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琳琅休息时不喜欢旁人打扰。 “毓妃没事吧?请太医来看了吗?” 芸香面带羞愧之色,扑通跪了下来,请罪道:“奴婢该死,还…还没请太医。” 主子虽然受了惊,但活蹦乱跳的,能吃能喝,她一时忘了请太医。 芸香自知理亏,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再如何解释,也是她粗心,只望万岁爷不要太生气,不然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琳琅小睡了半个时辰出来,芸香才被叫起来,战战兢兢地侍立在旁侧。 “皇上不要生气了,这事不怪芸香,都怪臣妾闷的慌,来,吃烤栗子,这丫头烤的栗子特别香,您尝尝。” 琳琅慵懒地倚靠在康熙的肩膀上,撒着娇,亲自给他喂了一颗浑圆的栗子,眨着眼睛问道:“皇上好不好吃,香不香?” 康熙拿她没辙,笑意蔓延整张脸,朗声应道:“好吃,很香。” 琳琅得意一笑,又给康熙喂了一颗,讨赏道:“这么香的栗子,皇上吃得满意,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康熙瞟了眼低着脑袋的芸香,知道爱妃这是在护犊子,无奈笑道:“罢了,栗子这么香,赏赐芸香一百两。” 芸香受宠若惊,眼圈微红,跪地谢恩。 “多谢皇上赏赐,多谢娘娘。” 虽然她是包衣旗人出身,但没什么背景,家境贫寒,年少丧父,自从成了长春宫的掌事宫女,因娘娘得宠,她每月俸禄除了固定的五两,还有各种衣料补贴和其他赏赐。 如今万岁爷给予赏赐,她不仅有了体面,寄回去的银钱足够家里盖间好点的房子,孱弱的老母和弟妹能够买上厚实的棉衣,买肉做饺子,大冬天不再挨饿受冷。 第97章 步步惊心(13) 芸香千恩万谢,太医早已请了候在外殿,听说毓妃娘娘醒了,进来请了安,给琳琅认真看了脉,表示没有什么大碍,连安胎药都不需要吃。 康熙把忐忑不安的心落到胸腔子里,目光慈爱地看着琳琅的小腹,只待开了春,他又要当皇阿玛了。 李德全那边雷厉风行,发现鹅卵石小道上的猫腻,长年踩踏的卵石松动了几颗,近嗅还有一股子松花油味,摸上去滑腻腻,这踩上去不跌足才怪! 他是宫里头的老人精,出门在外都是万岁爷的脸面,即使是娘娘阿哥们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办事问话没谁敢藏着掖着,稍微有不老实的宫女太监,眼神闪烁,李德全就能看出端倪,不用丢进慎刑司,几十个板子打下去就能撬出实话来。 这事一扯三,牵连了好几位贵人,李德全不得不慎重地把这件事给康熙说了,给他塞银子送东西贿赂的的小主们儿,他一样都不敢收,孰轻孰重,他心里掂量地清楚。 连皇嗣都敢算计,何况是宠妃的肚子。 手段如此拙劣,李德全都无语了。 “回禀万岁爷,根据奴才调查的结果,做手脚的奴才是袁贵人的心腹太监,帮忙掩护的是陈贵人的贴身宫女,但两位贵人一直哭诉,说是主意是密贵人出的,但密贵人不承认,表示另外两人冤枉她,哭天抹泪地要见您,奴才不知如何处理。” 密贵人虽然失了宠,但到底是三个阿哥的生母,李德全对她保留了几分客气,不敢肆意审问她身边的亲信,只能看皇上的心思如何,愿不愿意替毓妃娘娘出头了。 康熙脸色阴沉,似风雨欲来,轻嗤了一声,冷声道:“你查清楚,设计毓妃的罪魁祸首一个都不能放过。” 李德全心领神会,“喳”一声退了出去。 两日后,密贵人、陈贵人和袁贵人纷纷被降了位份,禁足于偏殿不得出,膝下的阿哥纷纷抱给有位份无子嗣的妃嫔抚养,甚至改了玉碟。 琳琅得知此事,不觉莞尔一笑,老康的办事效率挺高的,她都没来得及反击,就把人一网打尽了,不错不错,看在皇上如此给力靠谱的份上,今晚给他一个好梦连连,精气固元的夜晚,好歹能够增寿三年。 正是因为这样的杀鸡儆猴,震慑了后宫诸妃,琳琅万事无忧地用了腊八粥,过了除夕新年,迎来了腹中胎儿的瓜熟蒂落,没谁敢暗自动手脚。 十九阿哥出生的那日,正值正月十五元宵节,宫外的烟火烂漫,宫内的汤圆香甜。 元宵节前后三天,康熙举行了盛大的朝会,接受文武百官、蒙古王公的朝拜,赏赐重臣和宗室亲贵八宝元宵和玉泉酒。 长春宫,琳琅因到了预产期,康熙格外恩准她不必参加礼节繁琐的宴会,在宫里休息。 琳琅在东暖阁看了会儿书,吃了一大碗蜜糖芝麻馅的元宵,心里甜滋滋的,肚子充盈饱胀之余,开始哎哟了几声。 芸香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吩咐偏殿里的接生嬷嬷进来,太医那边得了准信儿匆匆往长春宫赶。 “娘娘,使劲儿,小阿哥的头出来了。” 接生嬷嬷激动地喊道,庆幸毓妃娘娘的胎位极正,估计生产不会太费劲儿。 但琳琅稍微一使劲儿,雪团子似的小阿哥就咕噜出来了,嬷嬷都傻眼儿了,但她心理素质还算不错,愣了几秒,旋即给小阿哥包上软缎子的明黄襁褓,朝外大声报喜:“娘娘生了,是个健壮的小阿哥!” 接生嬷嬷欢喜不已,赏钱可少不了。 散了朝会,得了消息的康熙赶到长春宫时,恰好听到这句话,面上的笑意极盛,他匆忙进了内殿,看着递过来的小十九,心里柔软地好似能融出水来。 虽说满人有抱孙不抱子的习俗,但康熙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个忌讳,看着怀里咧着无齿的小嘴,朝他咯咯笑的儿子,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眉眼生得真好,像你额娘。” 康熙不由感慨道,对怀里的小宝宝越看越喜欢,都不舍得撒手。 小佟贵妃带着后妃们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万岁爷咧着嘴、乐呵呵的傻样子,颇是意外。 荣妃见了忍不住泛酸,她早已看淡了后宫的争宠和荣辱,一直低调行事,但想到自己生了那么多阿哥,万岁爷都不见得这样欢喜失态,不禁感叹,同人不同命啊。 “毓妃妹妹真是有福气啊,十九阿哥会挑好日子出生,元宵节多喜庆。” 小佟贵妃凑上前瞧了瞧,扬着唇角称赞,吩咐心腹宫女把贺仪拿了出来,笑吟吟道:“这是千年难得的雪参,毓妃妹妹产后体虚,正好可以补补。” 康熙欣慰地看了小佟贵妃一眼,颔首道:“贵妃有心了。” 在小佟贵妃的带动下,其他妃嫔纷纷拿出了自己私库的好东西,再如何嫉妒毓妃的宠爱和运气,在万岁爷面前都得尽力表现自己的贤惠和大方,希望能得几分青眼。 在外建府的成年阿哥纷纷进宫送礼,庆贺皇阿玛喜得幼子,老当益壮,其中四阿哥和九阿哥的礼物最贵重,看小十九的目光颇是温柔和善,轮流争抢着抱了好一会儿。 不愧是琳琅生的孩子,小模样就是讨喜,眼睛紫葡萄似的,水汪汪,和她额娘真像。 四阿哥摸了摸小十九的脸蛋儿,这孩子居然睁了眼,咧嘴对他笑,天真无邪,玉雪可爱。 “四哥对小十九真是特别,抱孩子的姿势也很熟稔,不知道的还以为…” 八阿哥笑容和煦,意味深长地瞟了眼四阿哥,欲言又止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十九是老四的亲儿子呢,看那眼神,温柔地瘆人,好似在看自己的情人。 四阿哥冷冷斜了八阿哥一眼,眸底含冰,这个笑面虎打什么主意,阴阳怪气的。 九阿哥没有附和最敬重的八哥,挤兑四阿哥,他皱着眉头把八阿哥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八哥,你刚才什么意思?小十九是毓妃的儿子,和老四有什么关系,你以后不要捕风捉影了。” 八阿哥深深地看了眼九阿哥,安抚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笑道:“九弟何必生气,我只是觉得四哥太过亲近小十九,看着怪异,你不要多想。” 他嘴上这样说,云淡风轻,心里却琢磨着对付四阿哥的有效法子。 第98章 步步惊心(14) 十九阿哥取名为胤禘,禘也,帝王诸侯祭天祭拜的典礼,寓意不免令前朝后宫浮想联翩。 小阿哥满月礼时,琳琅再次晋位,成了毓贵妃,享受皇贵妃的份例,为了平息朝堂后宫的噪音,康熙甚至给琳琅找了满洲大姓的汝寿做义父,出自瓜尔佳氏,朝廷三品大员,膝下只有三个儿子,非常稀罕闺女。 琳琅的家世背景,康熙私下命人查得很清楚,对员外郎姚千硕的宠妾灭妻,重男轻女,气死原配次年就迎娶继室的行为颇为不耻,怪不得琳琅提起自己的父亲,没来由地一阵伤感沉默,这样的亲爹要来何用? 要不是顾及琳琅的面子,依照康熙说一不二的性格,早就罢免了姚千硕的官职,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去。 小佟贵妃心惊不已,姚琳琅变成瓜尔佳琳琅,地位最为尊贵的妃子,十九阿哥的名字又是那样贵重,皇上这番操作无疑震惊了整个后宫。 但她不敢有一丁点儿的质疑和抱怨,深思熟虑了两日,小佟贵妃亲临长春宫拜会琳琅,准备主动将凤印交出去,免得到时候被动上交难堪。 琳琅哪里愿意做康熙的管家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佟贵妃,和气笑道:“佟佳姐姐比我有资历,又是皇上的表妹,代理后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姐姐照应后宫,替皇上分忧解难,才是后宫之福。” 小佟贵妃感动的泪光盈眶,对琳琅的感观好了几分,对方不抢宫权就行。 俩人用了盏茶,说了会子话,言笑晏晏,好似自家亲姐妹般亲热,末了,芸香亲自把小佟贵妃送了出去,得了不少赏赐。 康熙得知这件事后,赏赐了不少东西安了小佟贵妃的心,再次踏进长春宫,看着琳琅抱着小十九亲亲热热地喊着“小汤圆”,不禁哭笑不得。 “十九的小名是不是很可爱?臣妾当时吃了碗汤圆,就生了他,这小子白白嫩嫩,圆溜溜的,长得和汤圆差不多。” 琳琅朝康熙嘻嘻笑着,觉得自己取名字的水平颇高。 “小汤圆?这小名没什么气势啊,不如叫九霄吧。” 康熙抱过小儿子,在他雪白的小嫩脸上亲了两口,惹得他手舞足蹈,笑声不迭。 “臣妾不依,小汤圆好听一些。” 琳琅撅着嘴,固执己见,站着一旁伺候的李德全听得心惊肉跳,这毓贵妃是不是太大胆了点,万岁爷亲自赐的小名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居然也敢直接驳回来。 “好了,依你,就叫小汤圆,只要十九长大不怨你就行。” 康熙满眼的宠溺,琳琅的小性子说来就来,恣意自然,有时候,他都会忘了自己是说一不二的帝王,只是一个宠爱小妻子的丈夫,任她闹,任她笑,却自得其意。 琳琅在后宫如鱼得水,岁月静好,宫外的姚府一阵死气沉沉,姚千硕自从得知康熙给琳琅找了义父,从此姓瓜尔佳氏,肠子都快悔青了。 毓贵妃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那么有出息, 宠冠后宫,富贵无边,他这个亲爹居然一点光都沾不上,在工部里没少被人笑话。 他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眼里只有张氏所出的儿女,没有对长女好一点,稍微上点心,琳琅也不至于不顾及娘家的体面,一点提携的恩典都没有。 但怪自己实在太痛苦了,承认自己的凉薄,姚千硕很难做到,出气筒无疑成了继妻张氏。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苛待琳琅,从不给她过生辰,也不曾给她买新衣和首饰,任由府里的奴才轻视她,看不起她,她怎么会怨怼如斯,不提携他亲爹,现在好了,我成不了皇亲国戚,你也享不了皇亲的富贵,满意了吧!” 张氏气得胸口一阵阵闷疼,这个王八羔子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净,真是不要脸,姚琳琅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至于这些年的苛待,不都是老爷冷眼旁观的结果吗? 但凡他吭一声,她也不至于无视大丫头的存在,谁能预料姚琳琅这么出息,如今居然成了后宫第一人,那可是贵妃啊,有封号的贵妃,把万岁爷的亲表妹都比下去了,这得多得宠,多风光啊! 要是她的月儿能沾上毓贵妃的关系,以后还愁嫁不进高门府邸?说不定还能当王妃呢! 张氏心里再如何愤懑不平,也不敢和姚千硕当面顶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她吐了几口气,好声好气地安慰道:“老爷不要太生气,咱们不是还有月儿吗?琳月绝对不会和大丫头一样忘了祖宗,忘恩负义。” 姚千硕轻哼了一声,琳月虽然长得挺漂亮,但也就中人之姿,哪里比得上她姐姐的仙姿佚貌? 他前几天去胡同口给琳琅算了一卦,长女居然是天生凤命,凤命啊,琳琅以后还能当皇后,姚千硕又是高兴又是急躁,恨不得现在就把张氏捆绑进宫给贵妃娘娘谢罪。 到嘴的富贵沾不上,姚千硕都气病了。 一晃三年匆匆而过,琳琅从毓贵妃加封到了皇贵妃,作为现代人的若曦完全傻眼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历史。 她从最初活泼直率的少女渐渐长了岁数,成了乾清宫颇有体面的领头宫女,手底下管了好几号人,跳脱的性格渐趋沉稳,说话慢条斯理,规矩比谁都周到,她都快忘了自己穿越前是什么模样。 压箱底的一摞摞书信积了灰,若曦偶尔会用鸡毛掸子清理一下,重新翻看几眼,每次读信的心情都会不一样。 八阿哥对她还没有死心,他在等她,等待她确切的回复,若曦心里很纠结,不住地唉声叹气。 这些年的温情表白,锲而不舍,若曦不是毫无动容,但一想到历史的最终走向,八阿哥的悲惨结局,她的心便开始犹豫不决。 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要跳吗? 但现在康熙有了皇贵妃,万千宠爱于一身,三岁的十九阿哥背后都有了支持者,历史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呢? 第99章 步步惊心(15) 立秋后,紫禁城的秋老虎还未撤退,空气里总是有一丝闷热感,康熙打算出塞行围避暑。 随驾的除了护卫人马,日常伺候的宫女太监,还有皇贵妃母子,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满人擅长骑射,苍茫大草原无疑是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康熙老当益壮,颇有兴致地把十九阿哥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弯弓射箭,看得太子爷眼里满是忌惮。 这样的宠溺和待遇,以往只是他这个毓庆宫太子独有的恩荣,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也想和他争了。 营帐里,琳琅一改宫廷端庄华丽的装扮,吩咐芸香给她梳着草原姑娘惯常的打扮,编起了乌黑油亮的辫子,簪着璎珞珠花,戴着碧珠耳钉,衣服换了一身浅蓝色刺绣的束腰骑装,清爽利索,恍若天边来的格桑花女神,带着别样的耀眼炫目。 康熙看了,不禁眼前一亮,就更别提其他的阿哥了,纷纷惊艳不已。 四阿哥目光隐晦地别开了眼,不敢再多看,心里的酸水不可抑制地往上蔓延,只差一点儿,他就能拥有这样的绝色美人。 由着太子领头,颇是礼敬地给琳琅请安问好,人家毕竟是皇贵妃,是身份尊贵的庶母,就算年纪比他们在场的阿哥都小一圈儿,也担得起这份尊敬和问候。 琳琅微笑颔首,算是回应,大大方方地往康熙旁边的空位落座,侧首问康熙,“皇上,小汤圆呢?怎么一上午都不见他的身影。” 十三阿哥强忍着笑意,皇贵妃还真是会给十九取小名,汤圆一口吞,太可爱了。 康熙似乎也觉得这个场合唤十九的小名,有点不合时宜,但又不好说琳琅,她就是这么天真烂漫的性子,只是以拳头抵着唇角轻咳了一声。 “小十九还在外头骑马玩儿,这孩子初到塞外,新鲜的很,身边有护卫跟着,不会有事的。” 游牧民族的孩子一出生就在马背上颠簸,对于康熙而言,胤禘如今都三岁了,适应骑马的感觉实属正常,反正给他挑的是匹性格温顺的小马,骑骑走走,看看风景,有驯马的军士照看着,不是什么罕事。 太子适时地表达一下对幼弟的关怀,笑着附和道:“皇贵妃请放心,孤派了人手在附近巡逻,小十九只管肆意驰骋,摔不了他的,既然他这么喜欢骑马,孤正好准备了一匹汗血宝马所出的小马驹,送给十九弟正好。” 虽然对胤禘忌惮,但太子还不至于把一个三岁小孩完全放在眼里,小十九比他儿子都小,等他长成,还有十几年的光阴,与其敌视,惹皇阿玛不高兴,还不如趁机拉拢皇贵妃母子,增加自己的势力。 大阿哥若有所思地瞟了太子一眼,不甘落后道:“儿臣给十九准备了小型金弓。” 康熙沉默着没有说话,但面上带着笑纹,兄友弟恭,是他最想看到的,琳琅笑吟吟地道了谢:“多谢太子和王爷的厚爱。” 正说话间,门口的帘子微微挑起,有一溜儿的宫女鱼贯而出,手里都端着精致的碟碗。 若曦打头向在坐的诸位贵人请了安,笑着说道:“奴婢想着皇上骑马有些热,便准备了些冰镇的果汁,正好解解暑。” 康熙颔首,唇边泛起一丝浅淡笑意,对于肯花心思做事的人,没谁会反感,何况这个天气用点凉丝丝的果饮,最适宜不过。 若曦的这份心思用得极妙,康熙的是菊花碟托着晶莹的梨子汁,视觉感受颇佳,看着就有食欲。 琳琅的是圆弧的玉兰碟,樱桃汁,皎皎白玉兰仿若御花园那日盛开的鲜妍之态,红艳艳的汁液荡漾着几片嫩花瓣。 太子的是牡丹、大阿哥是蔷薇,到了四阿哥这边是水泽木兰,十三阿哥是红梅,碗里的果汁迎合了在坐诸人的喜好,没有犯任何忌讳。 若曦在这一点上花了不少心思,尤其是四阿哥的喜好,她磨了十三阿哥好久才探出来对方喜欢木兰和葡萄,弄得十三阿哥都以为若曦暗恋自家四哥,还准备为他们牵红线,奈何四哥没什么心情,也就作罢。 “这些碗碟好生漂亮,果汁也很可口,若曦的心思真是灵巧。” 琳琅浅饮了半盏樱桃汁,颇是满意,看着碟子栩栩如生的花纹,欢喜称赞。 “不错,的确是花了一番功夫的,皇贵妃都夸了口,朕不得不赏你,若曦,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若曦端着规矩站着,福了福身,谦逊道:“皇上和娘娘缪赞了。” 对于赏赐,她没有推却,不仅给其他伺候的宫人讨了恩典,笼络了底下的人心,而且表示了自己想要学习骑马的心思,好不容易随驾来到草原,只能看着别人肆意乘风地奔驰,不要太羡慕遗憾。 康熙心情不错,全都应允了。 琳琅对于骑马也很感兴趣,拉了拉康熙的袖子,坦言道:“臣妾也想学,皇上日理万机估计没时间陪臣妾,臣妾自己找找乐子。” 康熙无奈,大手一挥,指着若曦,“那就让若曦陪着你学吧,正好有个伴,你也不算太无聊。” 若曦偷瞟了眼琳琅,不敢吱声,她有好多年没有正视皇贵妃的绝世姿容,不敢,也没有资格正儿八百地看高高在上的宠妃。 她们原本都是一样的秀女身份,在茶水间学习规矩和手艺,如今尊卑有别,说话做事都得掂量,多年的宫廷生涯教会若曦太多的东西。 琳琅目光缓缓落在躬着身子的若曦面上,旋即从手腕上摘下一枚翡翠雕花的镯子,赏赐了下去,傲娇道:“皇上的赏赐是他的,本宫的赏赐也不能少。” 美人的皓腕如玉,映着翠色的镯子好似一汪盈盈碧水,精致小巧的蝴蝶兰雕花看起来格外雅致。 大阿哥不禁脱口而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诧异道:“皇贵妃似乎很喜欢兰花,这点和四弟很像,你们的碗碟都是兰花瓣。” 四阿哥的眉目微曲,脸色浅浅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欢喜的甜蜜,既懊恼大阿哥的口不择言,又暗喜他和琳琅对兰花的独特钟爱。 十三阿哥豪爽一笑,四两拨千斤道:“大哥真是眼尖,不过是花朵罢了,弟弟也喜欢兰花,尤其是素冠荷鼎,雍容大气,奈何若曦姑娘给我的是梅花,估计觉得梅花的傲骨铮铮,更适合弟弟吧。” 太子附和轻笑,斜了大阿哥一眼,拍手道:“十三弟真会自夸。” 室内的气氛稍微有所缓和,大阿哥似乎有所反应,努着嘴没有和太子争执。 若曦捏了一把汗,收了赏赐,恭恭敬敬地向琳琅谢了恩,再看康熙的神色,他眼里看不清任何情绪。 第100章 步步惊心(16) 天渐黑,篝火点起,烤肉美酒齐备,美若天仙的皇贵妃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引来无数人的注目。 即使是苏完瓜尔佳王爷的爱女敏敏,草原上最耀眼的美女,在皇贵妃的倾国倾城的映衬之下,华丽的红宝石袍子都黯淡了几分,美貌不及,显得太过寡淡稚嫩。 但蒙古姑娘最是大方,心事全然写在脸上,敏敏在父亲的嘱咐下,先扭着腰肢,跳着舞,给主位上的康熙敬了酒,而后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琳琅看,惊艳地吸着气。 她眨了眨眼,脆声笑道:“我是苏完瓜尔佳敏敏,您就是皇贵妃娘娘吧,你生得好美,好像天上的仙女,敏敏敬您一杯。” 琳琅朝敏敏点了点头,怡然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仰脖子喝了杯盏的酒水,动作干净利索。 “娘娘爽快!” 敏敏很高兴,绽开如花笑颜,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草原之歌。 琳琅静静听着,虽然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内容,但心里很快活,敏敏的歌声全是幸福愉快的腔调,不掺杂一点忧愁的杂质。 听上去像是在女孩子放肆的欢笑,清脆地宛若银铃荡漾在深沉的夜幕之下,鼓掌声此起彼伏,热烈而激动。 “格格唱得真好听。” 琳琅毫不吝啬地夸奖,又饮了一杯酒。 敏敏微微红了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她到底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离了主位这边,敏敏相继给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唱歌跳舞,举起酒杯相敬,如火的热情,灿烂的笑靥,太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最后唯有十三阿哥用嘹亮悠远的歌声回敬,姿态豪迈,引得敏敏一阵娇羞,眼里冒星星。 晚宴还在进行,篝火狂欢,男女手拉手转圈圈,康熙和苏完瓜尔佳把酒言欢,琳琅喝得微醺,脸若桃花。 康熙吩咐芸香和另外两个宫女把她提前送回营帐,琳琅回去的路上,正好碰上了四阿哥。 四阿哥瞅了眼琳琅的醉态,忍不住叮嘱随侍的芸香:“你家娘娘醉成这样,先喂点醒酒汤再睡,不然次日醒来脑袋疼。” 芸香垂首应是,扶着琳琅快步离开了。 四阿哥看了看天色,有点晚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微微有点发胀,论酒量,他的确比不上老十三,十三被蒙古人那样灌酒,脸不红气不喘。 须臾,十三阿哥小跑追了上来,看着皇贵妃离开的背影,没有说什么,陪着四哥往营帐的方向走,行到一处草坪旁,正好看到正在对月祷告的若曦,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若曦,你在这里做什么,天都这么晚了。” 若曦没进宫前,十三阿哥与她颇为相熟,两人一起喝酒大笑,一起畅聊人生。 十三阿哥很喜欢若曦身上那股肆意不羁的洒脱,见多了规规矩矩的斯文格格,很少见到敢大声说笑、无所畏惧的姑娘,只是今晚她在伤感什么呢? 若曦不曾想会在这儿撞上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难免有几分拘谨,她刚才是在思念故乡,来到清朝这么多年,不知现代的家人过得如何,爸妈是否安好。 但这话现在不好说,若曦瞥了眼冷冰冰的四阿哥,心想着,这位四爷果然是块冰坨子,宴席上美丽的敏敏格格给他敬酒,跳舞高歌,这位爷的表情居然纹丝不动。 “没…没什么,奴婢现在就回去睡觉,多谢十三爷关心,奴婢告退。” 有四阿哥杵在这儿,若曦不好跟十三阿哥开玩笑,聊点其他的,规规矩矩地对他们福了福身,告退转身,小跑着回了自己休息的营帐。 营帐里,玉檀还没有休息,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听到了动静,立马收拾了起身,温声细语道:“姐姐回来了,怎么这样晚?饿不饿,我给姐姐留了点心。” 若曦摇了摇头,宴席上她虽然当值站着伺候,但蒙古人格外热情,加之她在康熙面前颇有几分体面,换班后吃了一盘子烤羊肉,肚子一点儿都不饿。 “听说皇上指了姐姐陪皇贵妃学骑马,什么时候开始学啊?姐姐这份恩典,不知羡慕了多少人。” 玉檀替若曦整理好床铺,好奇地问道。 若曦抱着羊毛毯盖在膝上,语气颇有几分郁闷,闷声闷气道:“我也不知道啊,这得看皇贵妃何时来了兴致,定了什么时间。” 姚琳琅,现在应该是瓜尔佳琳琅,她们现在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做决定的事情从来不是她,这就是皇权和等级的残酷和无奈。 玉檀挨着若曦缓缓坐下,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想着九爷暗中捎给她的信件,心里莫名的一阵惆怅,皇贵妃是万岁爷的宠妃,爷何必总是惦记着,又不会有什么结果。 单相思,往往是最心酸无奈的。 玉檀颇有体会,只能暗暗为主子心疼。 若曦满肚子的心事,正好见玉檀没有丝毫睡意,不由开口问道:“玉檀,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她们进宫有些年月,算算年纪也不小了,要么一辈子伺候人,要么选择良人嫁了,似乎没有第三种选择。 若曦想到姐姐若兰的来信,问她的打算,估计觉得她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归宿,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是八爷? 若曦心里莫名地一揪,姐姐虽然在小佛堂静心礼佛,但心思还是很细腻,八爷对她的关照,每年生辰礼物的精挑细选,落在若兰的眼里,渐渐有了一点儿猜想,只是不太确定,所以才会这样试探。 玉檀没想到若曦会问她这个问题,有点吃惊,脸色禁不住黯淡了几分,“我只是个包衣奴婢,哪有什么打算,不像姐姐,出身好,还有八贝勒爷十三爷和十四爷关照,把手边的事情做好,多攥点银钱寄回去,就是我的打算。” 她的未来是渺茫的,除了希望家人过得好一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帮助九爷,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那样光华灼灼的皇阿哥,生得那样的好模样,风流潇洒,气宇不凡,就算有幸给他做格格,玉檀都会觉得在高攀,心生自卑。 若曦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觉得自己既幸运又不幸,虽然穿越了,但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她都不用为生计发愁。 现代小康家庭,父母慈爱,来到清朝有姐姐和八爷护着她,还有婢女伺候,进宫虽然当了乾清宫的宫女,但能管着其他人干活,在康熙面前说得上话,颇有几分体面。 但不幸的是,她自小接受现代女性思想,不甘心旁人掌控自己的命运,了解八爷他们未来的历史走向,很多事情想要去阻止,却又无能为力,想要自保,却又贪恋难得的温柔,只能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 第101章 步步惊心(17) 因着昨夜喝了茶晚睡,若曦次日起来不太精神,幸好今早不是她当班儿,但有小宫女过来传话,说是皇贵妃用了早膳就要去骑马,嘱咐她提前准备一下。 若曦不敢耽误,用冷水简单地洗了把脸,又给肚子垫补了两块点心,提前去了皇贵妃的营帐前候着,小心听里头的动静。 芸香出来见了若曦,对她笑了笑,到底是曾经一起进乾清宫学习规矩的熟人,侍奉的主子虽不同,但还能聊上两句。 “你其实不用这么着急来,娘娘正在里头用早膳,待会还得换衣服。” 若曦干笑两声,徐徐道:“我没急,提前来也是做奴婢的本分。” 芸香不知想到什么,感叹道:“若曦,你感觉变了好多,这话说得,真不像你。” 人都会变的,何况是她,若曦穿越前是个成年人,穿越后虽然不太适应古代的规矩和礼仪,一时意气,鲁莽冲动,闯了不少祸。 初进宫时,她只觉得新鲜,但后来渐渐明白奴婢的命不值钱,在宫里办差,必须谨言慎行,规矩周全。 “这应该就是居移气,养移体吧,芸香你也变了不少,越发有做掌事宫女的气势了。” 两人说笑了两句,没多久听见里头有小宫女收拾碗筷的动静,芸香便挑了帘子进去伺候回话,对琳琅说了声:“娘娘,若曦在外面候着。” 琳琅颔首,任由芸香端了清茶过来,给她漱口,更衣换装。 康熙特意指了马上功夫甚好的军士教导琳琅,名唤蒙多,教授若曦的则是一个名唤尼满的军士,听说骑术颇为精湛,挑了一个空旷偏僻的空地,牵了马匹过来。 琳琅穿着一身利索的枣红色骑装,编的鞭子挽了起来,露出的芙蓉面白皙惊人,秋日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缕朦胧的金纱,令人不敢直视,唯恐忘了规矩。 她被人伺候着上了马,原本想要跃跃欲试跑上两圈,蒙多吓得心惊胆战,拉紧了缰绳,提醒说道:“娘娘小心,慢慢来,奴才先牵着马让你适应一下。” 若曦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尼满教得如履薄冰,生怕这位御前得脸的若曦姑娘摔着了,自己不好交差,只会让她趴在马背上,带着她遛弯儿。 眼见太阳西斜,琳琅那边已经不管蒙多的阻止,开始独立骑行,绕着空地来回跑了几圈,若曦哀怨地看着,觉得自己被严重敷衍了。 “若曦,你过来我这边,不要管他了,怕这怕那,多没意思。” 琳琅朝若曦招了招手,后者再也不管教授的尼满如何不放心,慢腾腾地爬上了马背,渐渐靠近皇贵妃那边。 反正是娘娘喊她过去,她不能不听。 落日的余晖里,琳琅骑在前头,看着大漠孤烟直的美景,心情格外舒畅,若曦有点忐忑地跟在后面,附和着皇贵妃的感慨,其他的废话一概不说。 忽而前面有两匹高头骏马奔了过来,正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他们下了马,对琳琅请了安,不由看向尾随在后、满脸忧虑的蒙多和尼满。 “本宫先走一步,别让他们跟着,太啰嗦了!” 琳琅想要往外骑马跑两圈,心动不如行动,当即策马疾驰而走,负责教授皇贵妃马术和安全的军士蒙多吓得脸都白了。 夭寿啊,娘娘怎么往外骑啊,骑得这么快,若是中途摔着哪儿,他如何是好? 蒙多正准备上马追过去,但听四阿哥淡淡道:“我去前面盯着皇贵妃,不会有事。” 大黑马奔腾而走,马鞍上悬着的箭壶斜插的白羽箭撒落了一支,看样子四阿哥走得很急,十三阿哥转首看嘟着嘴的若曦,笑问:“你学会了吗?” 若曦摇了摇头,一肚子的无语,尼满压根就是敷衍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她这样根本学不会好吧! 还是皇贵妃有个性,被蒙多敷衍了几次,现在懒得搭理对方,掌握了最基本的要诀,如今骑得有模有样,羡慕死她了。 十三阿哥略一沉吟,直接打发了两名军士,骑着马靠近若曦,拍了拍胸脯道:“好啦,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空的时候,我过来亲自教你,保准你能学会。” 若曦闻言笑眯了眼,拍手叫好道:“谢啦,不愧是好兄弟。” 他们这边叙旧说着话,那边四阿哥已经快马加鞭追上了琳琅。 “娘娘慢点。” 四阿哥将马骑到琳琅的身侧,看着她提醒,声音不急不缓,低沉磁性。 琳琅回眸看了四阿哥一眼,眸里含着几分笑意,不知是因为骑马的欢快,还是对着他笑,眼波流转,带着潋滟的光彩,四阿哥不由自主地心悸。 “贝勒爷怎么跟来了,真是大材小用,你很闲吗?” 琳琅诧异地瞅了四阿哥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这位爷怎么不知道避嫌呢。 “负责娘娘的安全,再忙也会很闲。” 四阿哥凝视着琳琅的眼睛,意味深长道,他的眼神向来是冷的,但看着琳琅,温和带着几分笑意。 两匹马渐渐靠近,四阿哥依稀能够嗅到近在咫尺的清冽香气,空谷幽兰,遗世独立。 许是心里藏着太多的心事和不甘,眼下偏僻,四下无人,四阿哥忍不住问道:“你后悔吗?如果…如果当初我答应了你父亲,提前要了你,也许你现在就是我的人了…” 这话问的着实直接,又有点大逆不道。 琳琅不由挑了挑眉,近侧看四阿哥,他的面容清俊冷冽,气质颇为矜贵,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好似能够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后悔又怎样,不后悔又怎样?我终究是皇贵妃、贝勒爷的庶母不是吗?以后这种话就不要问了,挺傻气的,不符合你的人设。” 琳琅遥望着看不到边的天空,忍俊不禁道,眉眼清淡无波,语气里带着几分提醒和调侃,她有什么好后悔的,给老子当宠妃要比给儿子当小妾肆意风光。 四阿哥抿着唇,静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了一阵阵草原花香,他眼里只看得见琳琅水润娇嫩的朱唇开开合合,吐气如兰。 不知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四阿哥顺势凌空一跃,直接跳到琳琅的背后,紧紧揽住了她柔软的腰肢,扬起鞭,策马疾驰而去。 第102章 步步惊心(18) 琳琅眸光微凛,这是要玩火吗? 随着一道马声嘶鸣,四阿哥重摔于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狼狈地摔下马,貌似是被琳琅踹的,她到底是怎么背对着自己踹的那凌厉一脚呢? 记忆有点模糊,疼痛感瞬间袭满全身。 四阿哥满头虚汗地吹着冷风,有关理智的那根弦逐渐复苏,仿佛喝了几坛酒,脑子混沌了,莫名其妙地做了鲁莽而危险的蠢事,他怎么会油然生出一种想要带佳人远走天涯的想法? 果然是,美色惑人心。 遥望着挥鞭策马、扬长而去的曼妙身影,四阿哥的唇边不觉泛起一丝苦笑,他太冲动,也太自以为是了,冒犯了心仪的佳人,是他的过错。 营帐里,琳琅早忘了之前的小风波,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玫瑰浴,换了一身霞色寝衣,吃着蜜饯儿零食。 康熙掀开帘子进来时,芸香正小心翼翼地给琳琅擦干湿头发,如瀑的青丝,乌黑透亮好似一匹上等的黑绸缎,泛着淡淡的花香,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如玉的脖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芸香忙不迭地上前叩首请安。 康熙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拿起放在小檀木方桌的白玉梳子,颇有兴致地给琳琅梳理柔顺的湿发,一边梳一边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琳琅放下蜜饯儿,回眸一笑,唇角翘起惬意的弧度,肆意地骑马,欣赏草原上的风光,碧草蓝天,山花烂漫,呼吸的空气都和紫禁城宫苑不一样。 “臣妾玩得可开心了,骑马也不是难事嘛,明天皇上陪我一起骑吧。” 康熙撩起一缕青丝置于鼻翼之下,享受般地呼吸了几瞬,颔首道:“依你,你这么喜欢骑马散心,往后秋狩朕带你去打猎,你怕不怕?” 琳琅眼神亮了好几度,兴奋道:“真的吗?有皇上在,臣妾一点儿都不怕,就算射不中熊瞎子,捉几只小兔子玩那也是乐事。” 看着她笑得这般开怀,康熙的心情也舒畅许多,美人近在咫尺,香气弥漫,好似玫瑰,又如麝兰,令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打横抱起娇滴滴的美人,往休息的睡榻走去。 一夜的旖旎,温香软玉,恍若人间仙境。 翌日,康熙在琳琅睡懒觉的时候已经起榻出去,芸香和小喜子一干奴才纷纷俯身请安,目送万岁爷离开。 琳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外头的阳光透过帐篷的明度,把室内映照地白莹莹一片。 芸香伺候着她穿衣梳洗,小喜子估摸着主子用膳的时辰点,随后送进来一碟碟吃食,除了娘娘日常爱吃的宫廷小点心是提前备好的,其余的是当地的奶酪、馅饼、奶茶、羊肉羹,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喝足,琳琅看了看天色,想到康熙昨晚应允她的事,换了一套宝蓝色的蒙古袍子,干净利索,适合骑射,这还是苏完瓜尔佳王爷吩咐人特地送来的,五颜六色有好几套,手工制作虽然不及宫廷绣娘,但总体还不错。 来至康熙议事的帐篷,若曦正好侍候在外,见了琳琅忙俯身低头请安,“娘娘吉祥。” 若曦通报了一下,琳琅缓步进了营帐内,她先是给康熙请了安,又和在座的太子王爷和十三阿哥打了招呼,姿态大大方方。 十九阿哥原本在摆弄大阿哥送给他的小金弓,玩得不亦乐乎,看见额娘,立即离了自己的位置,欢欢喜喜地挨着额娘坐下,说起自己新得的小马驹。 对于皇阿玛允许皇贵妃自由出入议事营帐,太子虽然有点不满,但只敢在心里嘀咕,面上笑吟吟道:“今日天气好,小十九要不要和二哥一起骑马?” 十九阿哥眼珠子转了几圈,认真思考了几瞬,扬起人畜无害的笑脸,摇了摇头,“谢谢二哥, 但皇阿玛答应我,会带着我和额娘一起骑马。” 太子没有太失望,也就随口一说,他自恃身份尊贵,未必有耐心教导小屁孩骑马玩耍,“无妨,孤记得,小时候皇阿玛也经常带我骑马。” 他口吻里带着几分怀念和渴望。 康熙微笑颔首,心里起了几分涟漪,对于太子,他是手把手地教导培养,即使对胤礽的日常处事有所不满,但父子亲情犹在。 “那今天一起去牧场骑马吧,正好让朕看看你们兄弟几个的身手。” 大阿哥首当其冲地站了起来,应和了一声,声音铿锵有力:“儿臣必不会让皇阿玛失望。” 太子和十三阿哥纷纷起身附和,康熙扫了一圈,发现四阿哥的位置是空的,不由问道:“老四怎么了?” 十三阿哥长身立起,拱着手回答道:“回皇阿玛,四哥近日肠胃不适,面色有几分苍白,如今在营帐里休息,不宜出门。” 康熙微微蹙眉,问十三阿哥,老四有没有请太医看看,这么好的年纪,吃点烤肉就肠胃不适,这也太虚弱了点。 十三阿哥表示已经请了太医过去看,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两日即可,皇阿玛无须担心。 琳琅饮了半盏奶茶,暗自偷笑,昨日她踹的那一脚可不轻,好歹也要给四阿哥长点教训,面对带刺的玫瑰要谨慎,对待年轻庶母,只能远看而不能亵玩焉。 出了营帐,军士们听了命令牵来了马匹,康熙带着十九阿哥共骑一匹宝马,看着小儿子兴奋发红的小脸蛋,冲刺远方都没有害怕尖叫,胆子不是一般大,康熙老怀欣慰。 琳琅依然骑着昨日的马,她摸了摸乌黑油亮的鬃毛,一夹马肚子,挥鞭往前奔驰而去。 风扬起她的长袍子,猎猎而舞,鲜亮的宝蓝色恍若发光的蓝宝石,熠熠生辉,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留守在营帐外的若曦看着一匹匹马儿相继远去,心里颇是羡慕,玉檀洞悉她的心思,不觉笑着道:“姐姐下午不当值,正好可以让十三阿哥教你,学会了总会有机会四处溜达,咱们虽然比不上皇贵妃想骑就骑,但好歹能够忙里偷闲,就这一点儿,不知要羡慕留守京城多少姐妹。” 若曦点了点头,十三阿哥是个热心肠的人,待她无比赤诚,既然答应了教她骑马肯定不会食言的,只要那个敏敏格格不要老是缠着他就行。 第103章 步步惊心(19) 塞外风景如画,好时光过得飞快。 康熙见琳琅玩得开心,打算再逗留一段时间,但下午从京城传来快马急件,改玉碟养在宣嫔博尔济吉特氏膝下的十八阿哥胤祄病重,性命垂危。 十九阿哥那时正趴在康熙的膝盖下,仰着小脸,懵懵懂懂地问:“皇阿玛怎么了?” 康熙叹了口气,神情颓丧了好几分,“你十八哥生病了,咱们得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在小汤圆出生之前,十八阿哥备受康熙的疼爱,即使十八的生母犯了错被拘禁,也从没迁怒在他身上,康熙甚至花了心思给他找了个位份不低、性格宽厚的养母。 十九阿哥早慧,眼瞅着康熙准备宣苏完瓜尔佳说回程的事情,颇有眼色地离开了主帐,来到琳琅这边。 他坐在软垫子上,一边被芸香投喂着点心,一边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问:“额娘,十八哥他会死吗?人死了会去往哪里?” 琳琅拆了发髻上的鎏金镶玉步摇,换了一支银珠簪子,淡淡道:“额娘不知道,但人死了应该会前往阴曹地府,循着现世的因果投胎转世。”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琳琅的孩子寿终正寝后不会前往阴间,而是在七七四九天后重新化作一片叶子或花朵,回归她的妖身,忘却前世纷繁。 忽而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有人在起争执,吵得很厉害。 芸香吩咐小喜子打听情况,没多时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原来是太子爷闹了事,他招呼都不打一声,私自骑了苏完瓜尔佳王爷进献给康熙的御马,颇是桀骜不敬,蒙古人非常生气,在康熙那边言辞激烈地告了状。 康熙原本就心情不佳,小十八都不知能不能熬到他回京,太子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骑马玩乐,不见悲恸,毫无友爱幼弟之心,气怒之下,不仅当众斥责了太子,甚至罚他在外面跪一个时辰。 即使大阿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或真或假地向康熙求情,太子都没有被原谅,丢了好大的脸面。 琳琅对此不以为意,太子地位不稳,其他阿哥虎视眈眈,清朝的九龙夺嫡不要太热闹,她吩咐小汤圆在她的帐篷里休息,不要跑外面去凑热闹。 这个时候,康熙估计心情压抑,为幼子的病情担忧,没有召见她,琳琅也懒得去伺候,大家都是成年人,悲伤愤懑自行消化。 次日,大营开拔,急赶了好几日的行程,队伍来到布尔哈苏台行宫暂时歇脚。 太子因心生惶恐,忐忑不安,夜半在康熙帐外行窥测之举,当场就被发现了,与此同时十八阿哥的死讯传了过来,康熙愤怒之中夹杂着悲伤,连饭都没有胃口吃,李德全不得不来请琳琅过去相劝。 “娘娘啊,还请您劝劝万岁爷,死者已逝,龙体要紧。” 李德全愁得眉毛揪成一团。 琳琅换了一身素色的旗服,随着李德全去了康熙的营帐,挑了帘子进去,若曦正小心翼翼地换了盏茶水,瞅见皇贵妃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俯身请了安,随着李德全退了出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听说皇上还没用早膳,可是没有胃口?” 康熙抬眸看向琳琅,表情稍缓和,抬手示意她上前来,语气不无寥落,“小十八走了,朕心里难受,那孩子才八岁,怎么就…” 琳琅挨着他身边坐下,握了握康熙的手,柔声安慰:“皇上节哀,十八阿哥若是知道您为他的逝世如此伤悲,茶饭不思,估计在九泉之下也会心疼皇阿玛,小汤圆昨晚一直睡不安生,担心您难过,吵着要过来陪您,臣妾嫌他年纪小不懂事,暂且安抚住了,皇上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其他的孩子保重自己,小汤圆还那么小…” 琳琅的声音渐次有了几分哽咽。 康熙微微动容,反握住琳琅的柔荑,强打着精神道:“不要担心,朕没事,还护得住你们母子。” 琳琅忙用绢子拭去眼泪,看向康熙,温声劝道:“那皇上听臣妾的,好歹也要吃点东西,饿坏了可怎么办。” 康熙无奈,不忍拂琳琅的心意,只能点了点头。 李德全得知万岁爷终于肯吃东西了,长舒了一口气,按照皇贵妃的吩咐,命随侍的御厨做了些清粥小菜,赶紧地送到里头。 琳琅陪着康熙吃了点,见他神色仍然伤悲,吩咐芸香把十九阿哥带了过来,陪着康熙说说话,没了小十八,还有小十九。 眼见康熙的情绪稍微有所好转,里里外外伺候的宫人都安心不少,但太子却沉不住气,在门外嚷嚷个不停,吵着要面见皇阿玛,其中夹杂着另几个阿哥半真半假的劝诫声。 “这个逆子,越来越混账,一点儿都不让朕安生!” 康熙脸色晴转阴云,低斥道,侧首看向李德全,肃声吩咐道:“太子言行无状,着命随行的文武大臣过来,朕有话要说。” 琳琅偷觑了眼他的神色,安抚道:“皇上消消气。” 十九阿哥在康熙的怀里拱了拱,稚声安慰:“皇阿玛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皇阿玛要开开心心的。” 康熙摸了摸小十九的小脑袋,莫名欣慰,对太子的暴躁和不成器越发失望,胤礽读的孝义文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主人,康熙应该要一废太子了。” 妖妖在脑海里提示,语气格外激动,颇有几分吃瓜看戏的嫌疑。 既然涉及到废黜太子的政事,琳琅便寻了理由,带着十九阿哥提前退了出去,出来时几个阿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好奇探究,也有心虚低头。 “请问皇贵妃娘娘,皇阿玛身体可好?” 十三阿哥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颇为关切地问道。 “皇上无恙,你们都进去吧,皇上有事情要说。” 琳琅语气淡淡,说完这句话,便牵着十九阿哥的手翩然离去。 看着琳琅离去的身影,四阿哥吐了一口气,暗自思索她说的话,神色深沉,抬脚随大阿哥的脚步进了内殿,猜想皇阿玛对太子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 第104章 步步惊心(20) 若曦候在殿外,心惊肉跳地揣测着里头的动静,得知康熙不顾重臣阻扰,下达了废黜太子的圣旨,不免感叹,太子果然如历史上记载的被废,随即被囚禁了起来,没有一个兄弟为他伤悲,大多是幸灾乐祸或表面黯然。 銮驾回京,小佟贵妃尽心尽力地操办了十八阿哥的丧仪,宣嫔哭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阿哥,怎么就没了呢?唯一庆幸的是,皇上没有为此迁怒于她。 朝堂上因废太子之事争论不休,各宫的娘娘们稍微有点野心的,纷纷给自己的儿子暗自筹谋,比如惠妃和德妃。 但大阿哥因三阿哥举报巫蛊诅咒太子被圈禁后,哭天抹泪的惠妃把荣妃彻底恨上了,三五不时地找茬。 长春宫,芸香给皇贵妃泡了一盏茉莉花茶,说起了前朝的事,因着昔日的相处和她目前的地位,芸香和御前奉茶的姐妹颇有几分走动。 “奴婢听秋晨说,皇上今日召见了李广地李大人,说起重新立太子的事情,李大人举荐了八贝勒,言辞之间对八阿哥颇是欣赏。” 琳琅轻嗯了一声,并不意外,八阿哥向来会做人,处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看看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对他死心塌地的样子,就能看出他的城府手段。 “芸香,这次就算了,你以后不要着人探听御前的消息了,这对你对秋晨对本宫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本宫也不在意谁是新太子,知道吗?” 琳琅抿了口茶,有心提醒,身边的人机灵是好事,但机灵过了头就要敲打了,她的小汤圆还这么小,圣心在握,根本用不上她筹谋。 芸香恭敬应了声:“奴婢明白了,谨遵娘娘教诲。” 康熙晚上过来用晚膳,陪着琳琅用了一道御膳房新做的菜肴,忽然问道:“你觉得立谁为太子最合适?” 琳琅用象牙筷点了点盘子里的杏仁豆腐,往上浇了一抹玫瑰酱汁,笑着回道:“皇上这话把臣妾难住了,太子是未来储君,册立关乎国本,臣妾对其他阿哥不甚了解,立谁真不敢胡说,但私心还是觉得,性格仁厚,能够友爱兄弟的储君最好。” 康熙浅笑,没有再多问,显然刚才只是一时兴起,他亲自夹了块鸡髓笋给琳琅,朗声道:“你说得倒也没错,储君若是性格太差,很难厚待底下的兄弟,胤礽被朕宠坏了。” 琳琅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转而替废太子说起好话来,“皇上这话就没道理了,二阿哥虽然有点骄矜,但他身为皇上嫡子,有点傲气和脾气实属正常,好好教导就是,臣妾看她对小汤圆不错啊,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妖妖提供的剧本里,康熙对太子寄予厚望,有很深的情感羁绊,废了又立,除了是为了牵制八阿哥日渐崛起的势力,私心里也不承认自己教育的孩子很差劲。 听了琳琅这席话,康熙心里稍微舒坦点,越发觉得皇贵妃善解人意,是他的灵魂伴侣。 秋去冬来,菊花凋零,梅树抽芽开花儿,赏了初冬的雪,摘了花插瓶。 十九阿哥的个头又长高了点,穿成福娃似地在院子里搭雪人,小喜子搓着手,乐呵呵地给小主子递了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不住地称赞。 屋内芸香照例烤了板栗和地瓜,娘娘和小阿哥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两样吃食十分喜爱,偶尔皇上也会吃上几口,每次都会有打赏。 前朝不论如何喧哗,后宫有皇贵妃一枝独秀,其他娘娘小主都得憋着,日常小打小闹,吵架拌嘴,完全不成气候。 这样悠闲惬意的日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大年三十,宫里上上下下被小佟贵妃布置地喜庆隆重。 琳琅挑着过年参加宫宴的新衣服,件件金丝银线,刺绣各种富贵花卉,打开康熙赏了几匣子珠宝首饰,挑了几样喜欢地佩戴。 宫宴上,宗亲朝臣举杯庆贺康熙福寿绵延,海晏河清,阿哥们纷纷把酒言欢,祝贺皇阿玛身体健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年长有资历的后妃比较含蓄地敬酒,年轻娇嫩想要表现的小嫔妃们纷纷操起了才艺表演,腰肢扭动,琴声奏起,好不热闹。 即使少了圈禁的大阿哥和囚禁的二阿哥,这个年依然过得不错。 小汤圆收了不少新年礼物,其中最贵重的除了康熙送的,就属四阿哥和九阿哥,翠玉如意、长命百岁金锁片、金麒麟项圈、白玉童子像…还有一大堆装满了金瓜子、金稞子的福气红包。 琳琅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抓了把金瓜子赏了近侍伺候的芸香、云秀和云霞,心想着这豪气阔绰的手笔,一看就是会敛财的九阿哥。 “小阿哥真是招人疼爱,年长的阿哥们几乎都给小主子送了丰厚的新年礼物,其中要数四阿哥最用心,九阿哥最大方。” 芸香得了金瓜子揣进袖子里,和另外俩宫女谢了恩,讨喜道。 十九阿哥的生辰日子好,待到元宵节估计又要收礼了。 云秀云霞纷纷附和,挑帘子进来传话的小喜子赶了巧,也得了主子赏的金瓜子,吉祥话不要钱地往外说,小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 “什么事,万岁爷是要过来用午膳?” 小喜子对着琳琅说道:“午膳的确要预备好,万岁爷还吩咐若曦姑娘给娘娘送了东西过来。” 琳琅有点好奇,稍微坐直了身子,当若曦端着托盘进来时,不由问:“什么东西,也值得派你过来。” 康熙对马尔泰若曦颇是看重,不仅指了她做乾清宫的领头宫女,负责不少事宜,还曾对琳琅私下感叹,若曦很像他远嫁蒙古的十公主,看着熟悉又亲切。 有次琳琅不禁笑道:“既然皇上这般看重,觉得若曦面善讨喜,不如给她指个好人家,姑娘家若是蹉跎了岁月,日后就不好嫁人了,皇上不如给个恩典。” 康熙颇是认真说道:”朕的确有此意,你觉得老十四如何?他们年龄相近,若曦给十四做侧福晋应该不错。” 琳琅自然说好,郎才女貌。 思绪渐渐拉回,但见若曦恭敬地对琳琅俯身请了安,道了新年好,把托盘里的精致吃食亮了出来,笑吟吟道:“这是奴婢闲来无事时捣鼓的新鲜点心,皇上吃了觉得新鲜不错,便吩咐奴婢给娘娘送来一份。” 看着青玉瓷碟上精致的栀子花形状的酥点,桂圆般大小,乳白泛着淡粉色彩。 琳琅尝了口,果然口感新鲜独到,不甜不腻,带着一股子花香的清新感,满意地对若曦点了点头,照例赏赐了金瓜子。 领了赏,谢了恩,若曦屈膝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琳琅暗想,如此尽心尽力地讨康熙的欢心,看来她的喜事也不远了。 第105章 步步惊心(21) 新年过后,万物复苏,原本是一番好气象,康熙却在朝堂上发了一顿脾气,不仅当众苛责八阿哥狼子野心,意图谋夺太子之位,甚至把求情的阿哥大臣们全部申斥了一遍。 尤其是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为了维护八阿哥,前者挨了耳光,后者挨了板子。 后宫的气氛变得沉凝,即使想要争宠的妃嫔都成了缩了脑袋的鹌鹑,宜妃和德妃心疼儿子,没少在心里怨怼八阿哥。 琳琅全然不在意,朝堂的政事,康熙自有决断,后宫应该是放松惬意的地方。 康熙来长春宫时,琳琅亲自泡了一盏碧螺春,清淡的茶香,氤氲着洞庭山水的清新气息,因着是早春的嫩芽叶,茶汤清凉澄澈,味甘鲜爽。 “皇上请用。” 琳琅笑吟吟地递了过去,举手投足都是昔日学习奉茶时的雅致自然,行云流水。 “爱妃亲手泡的茶,朕好久没喝到了,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康熙心情大悦,缓缓揭开茶盅,轻抿了一口,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论泡茶的手艺和欣赏性,还是皇贵妃技高一筹,无人能及。 琳琅抿嘴儿一笑,心想着,要不是看你老这几日苦大仇深的模样,她才懒得亲自泡茶,自顾自捻了一枚白果吃着,说起这几日御花园令人眼前一亮的焕然春景。 柳色青青,桃花烂漫,肆意生长的蔷薇爬上了朱红的墙垣,垂丝海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山茶花丰盈,姿态婀娜,一盆盆地摆放在宫苑角,甚至进了琳琅的梳妆台,芸香折了一朵别在娘娘的发髻上,越发显得主子的风华绝代,瑰姿艳逸。 “皇上这段时间忙得厉害,趁着春花烂漫,咱们去逛逛园子吧。” 琳琅姗然起身,拉了拉康熙的袍角,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这么好的景致,的确不能辜负了。” 康熙无法拒绝琳琅的请求,不禁朗然一笑,原本在前朝积攒的郁气得以消释,牵起琳琅的手,就往殿外走去。 既然是散心,自然是步行,但轿辇都是随后跟着,以候皇上娘娘中途逛累了要坐。 行至御花园一隅,琳琅兴奋地小跑到一株桃树下,凝神呼吸着花的清香馥郁,摸着老树的年轮,不由自主地想到寂寂山谷时的修炼时光。 那个时候唯有老桃树精爷爷点拨她,鼓励她继续修炼,花木有灵,唯有耐得住寂寞,坚持正道,锲而不舍,方能修成正果。 八百年的时光匆匆而去,在几千岁的老桃树精的眼里,琳琅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谁能想到她一朝历经,如此倒霉,又如此幸运,居然有了另一番奇遇。 桃杏相间,康熙吩咐随侍的李德全在这里扎了一个紫藤秋千,给琳琅荡秋千玩,甚至自己亲力亲为地在背后推着她,笑语涟漪,好似美丽快活的花朵绽开,荡漾在园子里每个角落。 “皇上,你用力一点儿,不够高!” “哈哈哈,飞上天去了!” “真好玩儿,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 琳琅开心地喊着,咯咯笑着,秋千荡漾的弧度越来越高,看得李德全一众宫人心惊肉跳,倒不是担心皇贵妃玩得太嗨摔下来了,而是担心万岁爷累着了,这可是体力活啊。 “万岁爷,要不你歇歇?奴才给娘娘推一会儿。” 李德全抹了一把虚汗,小心翼翼地问。 康熙没有理会,他虽然年纪大了,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远远站在杏子林苑驻足的德妃看着这一幕,唇角抿得僵硬无比, 她心里非常不平衡。 她的老十四挨了四十大板,屁股都快打烂了,如今躺在床上休养,哼哼唧唧的,皇上不说安抚,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陪妃子玩耍。 遥想当年自己得宠的时候,德妃心里莫名一揪,相对之下,她输的彻彻底底。 从乌雅答应到现在四妃之一的德妃,她经历了做包衣宫女的卑躬屈膝,被当初的佟贵妃磋磨,长子胤禛刚出生就被对方抱走了。 为了位份,她不停地生孩子,和宜妃争锋相对,如今的体面居然还不如一个进宫才三四年的姚氏。 “娘娘,要不要换条路走啊?” 苏嬷嬷瞅了眼正前方的嬉笑情景,暗叹皇贵妃的得宠,禁不住低声问道。 德妃虽然憋屈,但暂时只能忍着,点了点头,转身想要原路折回,万岁爷这么好的兴致,谁敢上前打扰? 折回走了一程,德妃正好偶遇上死对头宜妃,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宜妃往日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艳丽面孔老了好几岁,估计是心疼九阿哥挨了皇上的耳光,现在禁足在贝子府邸不得出。 不过面对德妃,宜妃瞬间扬起唇角,神情骄傲,透着不甘示弱的气派,拖着腔调道:“原来是德妃妹妹呀,真是赶巧了,怎么不去赏杏花了?” 宜妃心里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出来散个心,都能遇上讨厌的乌雅氏。 她性格爽直,最看不上德妃的虚伪,年轻时拼宠爱,拼子嗣,到老了拼体面。 德妃扶了扶鬓角的绒花,皮笑肉不笑道:“今年的杏花太淡了,不及桃花娇艳,宜妃若是感兴趣,倒是可以前去一观。” 宜妃微微蹙眉,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忽而听到一阵娇脆肆意的笑语声,不觉抿唇道:“谁这么没规矩,在御花园内肆意大笑喧哗?翠羽,你过去瞧瞧。” 翠羽回来后,禀告说是万岁爷和皇贵妃在荡秋千,是娘娘在欢笑。 万岁爷都没说什么,甚至纵然皇贵妃玩乐,一直给她推秋千玩儿。 宜妃的心好似被尖刺扎了一下,姚琳琅真是得宠啊,怪不得乌雅氏怂恿她过去赏杏花,分明是想让她难受。 万岁爷自从有了皇贵妃,眼里再没了其他妃妾的影子,独宠长春宫娘娘,估摸着前面死的三位皇后都忘到脑后了。 想到老九一直不死心,换着名目地给长春宫送东西,宜妃莫名的心堵,怪道都说红颜祸水,皇贵妃何时来个红颜薄命? 第107章 步步惊心(23) 呜呜呜…新章节发错了顺序,106章跑后面去了,大家先看106章,再看107章,不然看不明白,都无法改顺序了,删也删不了! 若曦抗旨事件后,没有人再敢在康熙跟前提及这个曾经得脸的御前宫女,就连李德全做事也越发的小心翼翼,生怕被对方连累。 琳琅没有太多的感觉,若曦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性格叛逆实属正常,一时半会嘎不了。 但不到半月,芸香暗下探望了几次,不无感慨浣衣局的艰苦,若曦都瘦了一大圈儿,那里不仅伙食差,睡眠时间短,整日还有洗不完的衣服,监管的老嬷嬷凶神恶煞的,是个老巫婆。 没多久,深居简出的良妃带着亲自绣制的牡丹屏风来长春宫拜访,看着她面容透露的黯然病态,以及小心翼翼的请安,琳琅吩咐她安坐,揣测对方的来意。 “臣妾今日特地来叨扰娘娘,实在是有事相求,还请娘娘见谅。” 良妃身体不好,捂着绢子轻咳了声,虚弱地说道,语气有几分卑微。 “你直接说吧,若是能帮得上的,本宫自会搭把手的。” 良妃似喜似悲,对琳琅一阵谢恩,随后说道:“娘娘应该知道若曦那丫头吧,她之所以拒绝十四阿哥,其实是…是因为心里有老八,臣妾胆敢向娘娘请个恩典,能不能对皇上美言几句,把若曦许配给老八,那孩子心里苦,当娘的什么都帮不上。” 良妃忍不住哽咽起来,她见过若曦几面,早就看到她手腕上佩戴的凤血玉镯,那是老八的心爱之物,既然是送给了若曦,想必他们两人之间有情,碍于若兰,没有把情愫挑明。 琳琅略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良妃你回去吧,这事本宫会对皇上说,了却你一桩心事,成全一对苦命鸳鸯。” 良妃面色立即舒缓了几分,再次躬身告谢,心里禁不住感慨,怪不得万岁爷独爱皇贵妃,姚氏的确是人美心善,一点儿骄矜之气都无,面对这样的神仙妃子,她只觉得舒心放松,再无嫉妒。 傍晚康熙来长春宫留宿,琳琅便把这事和絮絮他说了,“皇上虽然恼火,但人打也打了,苦头若曦也吃了,既然是情有可原,不如成全了八贝勒爷,免得您日后见了十公主,又感念若曦的好,心生自责,良妃的身子骨那么差,特地来臣妾宫里说情,也难为她的一片慈母心肠,皇上就不要再生气了。” 康熙认真听着,面色晦暗不明,念及老八对皇位的狼子野心,莫名觉得愤怒,若曦是从他府邸出来的人,兴许还是他藏在乾清宫的耳目,这样想来,心气开始不顺畅。 但爱妃的美言不得不听,不得不给她面子,康熙只得说道:“这件事朕心里有数,爱妃放心。” 琳琅伏在康熙的胸口没有再多言,成与不成,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翌日,康熙就下了一道旨意,把马尔泰若曦从浣衣局里放了出来,赐给八贝勒做格格,即日出宫,不得有误。 李德全得命,亲自去接若曦出来,不无感慨:“你这丫头还是有几分福气的,难得皇贵妃娘娘愿意替你说话,不然你不知要在这鬼地方受苦多久,出了宫好好过日子,别再这副倔强脾气了,虽说是做格格,没有当侧福晋体面,但八爷到底是你姐夫,估计也不会亏待你。” 若曦茫然地看着李德全,嘴巴张张合合一时说不出话来,脑子里轰隆隆地炸了一片,她要给八爷做格格? “奴婢要见皇上,求李谙达行个方便,让奴婢见见皇上吧!” 若曦咬着嘴唇,跪着苦苦哀求道。 李德全神色冷峻,淡淡道:“你若是要去给万岁爷谢恩,杂家自然给你这个机会,但若是还想抗旨不尊,那就免了吧,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这份做格格的恩典还是良妃娘娘求皇贵妃替你美言,好不容易有的,你以为万岁爷的脾气那么好哄吗?你再这样糊涂,彻底惹怒了皇上,别说自己的小命不保,恐怕马尔泰将军也会受到牵累,你自个儿好好思量吧!” 看着若曦这副执迷不悟的模样,李德全懒得和她多废话,以往真是看错了眼,还以为是个聪明伶俐的,告诉她八贝勒在宫门外等着她,便径直离开了。 若曦冥思好一会儿,只能无奈妥协,忍不住捂着脸,伤心地抽泣起来。 兜来转去,她还是逃脱不了皇权的摆布,如果不嫁给八阿哥,那她的归宿也不知道在哪里,未来如何,是好是好,她心里满是不安和心酸。 她真的好不甘心,她若是要嫁给一个人,那个人必须全心全意地对待她,但八爷真的可以做到吗? 他心里真的没有姐姐吗?还有他的嫡福晋和小妾,以及对至高无上皇位的野心和追逐。 但现在没有选择了。 若曦最终进了八阿哥的后院,成了一名得宠的格格,她姐姐若兰倒是暗松了一口气,八爷对若曦有情,为人温柔宽厚,来日若曦生了一儿半女还能请旨成为侧福晋,总比在浣衣局艰苦度日来得幸运。 唯一不高兴的要数郭络罗氏姐妹,八福晋深爱自己的丈夫,原本就讨厌马尔泰两姐妹,即使若兰安分守己,守规矩,不争宠爱,依然看她不顺眼,何况是那个在爷心里有不少份量的马尔泰若曦。 自此八爷的后院热闹了不少,妻妾相争,鸡飞狗跳,当然,这是后话了。 时间一晃,到了康熙四十八年。 康熙再次塞外行围,这次依然带了心爱的皇贵妃母子,还有太子和八贝勒。 太子虽然经历了废黜,地位不稳固,但背后依然有不少支持者,而八贝勒在朝臣间的口碑甚好,拉拢了不少人为他卖命,礼待士子,颇得人心,康熙根本不放心把二人留在京城,若是突然造反了怎么办? 京城的一应事务全权交由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留着他们坐镇,另外派了心腹重臣负责京畿安全,康熙稍微放了心。 眼瞅着太子和八贝勒表面兄友弟恭,谈笑宴宴,暗下眉眼争锋,皮笑肉不笑,康熙只做全然不知,没事人一般带着爱妃幼子骑马、参加蒙古人的宴会。 琳琅再次来到大草原,呼吸着芳草新生的新鲜气息,心情格外欢愉,留心到芸香看着眼热,满脸的羡慕,便给了恩典,吩咐军士教授她骑马,享受若曦曾经有的待遇,由着云秀云霞她们伺候。 某日琳琅骑马途中,身后有女声一阵娇喊:“娘娘,等等。” 对方的汉语说得不是特别标准,但还算听得清楚,莫名有几分熟悉,琳琅勒了勒马缰,停了下来,定睛看向身后策马奔来的红袍少女。 “敏敏格格,原来是你。” 敏敏笑容灿烂,抿着嘴说道:“娘娘万福,没想到还能看到娘娘,您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美,漂亮的像下凡的仙女儿。” 自从瞻仰了皇贵妃的美貌,敏敏就很想和大美人亲近几分,嗅嗅她身上的香气,到底是什么花香,那么好闻,那么令人流连忘返。 第106章 步步惊心(22) 太子重新复立在半月后的早朝,群臣相贺,康熙露出满意的笑容,次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纷纷被册立为亲王,八阿哥恢复了贝勒的爵位,其余阿哥一概都是贝子。 转眼到了四月芳菲,内务府开始精心布置皇贵妃的生辰宴,康熙提前送了珠宝首饰,名贵的东珠耳环、南珠项链、赤色簪金花冠、芙蓉璎珞项圈、他国进宫的七彩琉璃盏、珊瑚树盆景,还有七八盆牡丹,姚黄魏紫、丹凤、八艳妆、白鹤顶、碧纱笼、蹙金珠。 琳琅兴致甚好,下了帖子请了各宫的娘娘小主来赏看,得了一大片的好评,低阶嫔妃自然是殷勤奉承,高阶嫔妃笑着附和,气氛格外融洽。 若曦因着八阿哥重新恢复爵位,心情和缓了许多,讨巧地给皇贵妃用花瓣绘了一幅美人图献上,得了格外丰厚的赏赐,康熙见了,亦是赏了不少好东西。 李德全很器重若曦,有心为她说话,不由笑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若曦姑娘和娘娘颇有缘分,生辰居然只隔了一日,奴才知道时别提多惊讶了。” 康熙闻言,果然讶异地看向若曦。 “这么巧,你的生辰昨日还是明日?” 若曦俯身回道:“明日是奴婢的生辰,只是凑巧罢了。” 琳琅笑意盈然,把面前摆的一碟胭脂福糕赏了若曦品尝,心想着康熙今日心情高兴,不知还会赏点什么给若曦。 “臣妾记得,皇贵妃和若曦姑娘是同一届的秀女,还曾在茶水间朝夕相处过,生辰都挨得这么近,这不是缘分是什么,皇上可得再赏赏。” 坐于下首的德妃用绢子掩着嘴,凑趣道,言辞里感觉有几分带节奏的调侃,皇贵妃如今再高贵,曾经还不是和马尔泰若曦一样,只是个端杯茶水的宫女。 康熙不由捋了捋胡须,想起昔日和琳琅的笑谈,若曦和皇贵妃年龄相近,如今双十年华,还没许配人家,再熬几年就是老姑娘了,的确不好再耽搁。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几个年龄相近的阿哥,缓缓落在十四阿哥的身上, 若曦是马尔泰将军的女儿,论身份不算低,在乾清宫侍奉的这么年,周到妥帖。 康熙心里很满意,不由大手一挥,说道:“朕今日就给若曦一个生辰恩典,把她赐给老十四做侧福晋。” 此话一出惊四座,德妃捏着绢子的手僵了僵,八阿哥和十四阿哥脸色大变,更别提当事人若曦,她几乎是仓惶地跪了下来,语气坚定地恳求道:“奴婢配不上十四爷,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万岁爷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是给恩典做侧福晋,马尔泰若曦居然敢当众拒绝,李德全的脸都吓白了,这丫头是不是糊涂了? “若曦,你说什么胡话呢?还不赶快谢恩。” 李德全不免提醒道,希望这丫头不要犯浑,万岁爷向来说一不二,除了皇贵妃娘娘,还真没人敢驳他的意思,何况做十四阿哥的侧福晋,怎么看都是皇上体恤她这么年的侍候,多少人羡慕,难不成她还想当老姑娘? 原本融洽喜乐的气氛瞬时凝固住了,若曦抿着唇说话,跪在地上忐忑不安,膝盖都有点发麻、发疼,但她真的不愿意嫁给十四阿哥,即使皇上是出于好意和对她的怜惜和恩典。 十四阿哥反应过来,上前叩首道:“皇阿玛,儿臣也没再纳侧福晋的心思,还请您收回成命,不要生若曦的气,她…她想必是想继续伺候皇阿玛。” 宜妃轻飘飘地斜了眼德妃,语含几分讥讽:“依照臣妾看,若曦姑娘眼高于顶,估计是看不上十四阿哥吧?不然皇上这样的恩典,她也敢公然拒绝,真真是不知好歹,德妃妹妹你觉得呢?” 德妃抿了抿唇,勉强应道:“十四不懂事,臣妾都听万岁爷的。” 九阿哥狠狠地盯了自己额娘一眼,希望她闭嘴不要再说话了,若曦是八哥的心上人,皇阿玛怎么能把她指给老十四,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皇阿玛,还请您看在若曦侍奉御前多年的份上,不要动怒。” 八阿哥偷觑了一眼康熙阴晴不定的神色,向来淡定的面容也有了几分裂痕,身子一曲,随着十四阿哥一起跪了下来,磕头请求道。 老九和老十三纷纷附和,暗自为若曦捏了一把汗,康熙心里很生气,不仅生气若曦的忤逆和不知好歹,更生气跪着的阿哥们。 为了个奉茶宫女,这样兴师动众,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马尔泰若曦这么有魅力,人缘这么好。 “把马尔泰若曦拖下去,罚杖二十。” 康熙不高兴,火气颇盛,厉声道。 若曦低着头,手心湿腻,面色苍白,忍着泪谢恩:“多谢皇上。” 她早该知道,这里是大清朝,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生杀荣辱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她当众反驳康熙的美意,只挨一顿板子,算是无比幸运了。 琳琅无语,好好的生辰宴搞成这样,再没了继续享用美食的心情。 宴席提前散场,李德全恨铁不成地瞪着若曦,看着她被压在矮凳上挨板子,声音呜咽,没多会臀部位置就渗出血迹来,玉檀看了直流泪。 后来八阿哥和十四阿哥苦命求情,若曦在屋子里好生休养了一个星期,用了不少好药,方才收拾了行李,前往浣衣局当差。 临行前,玉檀看着若曦穿着一身简朴没有色彩的旗服,背着包袱,面色依然惨白没有血色,忍不住上前拉了她的手,啜泣劝道:“姐姐何必如此倔强,你若是现在去求万岁爷,认个错,我再托芸香求求皇贵妃为你美言几句,想必事情还有几分转机。” 若曦摇了摇头,她已经身在皇宫没有自由可言,若是连婚姻都无法做主,活成像紫禁城那些娘娘福晋那般毫无生气,裹着昂贵的绫罗绸缎,成为死气沉沉的绢花,哪有什么意思呢? “玉檀,你以后好好在御前当差,不要为我难过说话,我心意已决,去哪里都一样。”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马尔泰若曦,其实骨子里,她还是曾经的张晓。 第108章 步步惊心(24) 草原的风景很美,敏敏叽叽喳喳地像个快活的小鸟,热情地邀请琳琅去她的帐篷里喝奶茶,一路行来,仆从们纷纷低下了脑袋,不敢直视。 “敏敏,你一上午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 苏完瓜尔佳王爷的儿子合术急吼吼地从帐内奔了过来,对妹妹没好气地嘟囔,但话还没说完,他的后半句就卡在喉咙里,目光不由自觉地被敏敏旁侧站着的美人吸引住了,莫名的一阵痴痴然。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鬓珠做衬,双眸清澈如星如月,脂粉未施,丹朱红唇微抿如樱,美而不见妖态,妩然一段蚀骨风情,真真是一个天生的尤物,绝色而倾城。 “咳咳…哥你看傻了?这位是皇贵妃,之前咱们见过的,你还不请安?” 敏敏无语地撞了一下好似丢了魂魄的亲哥,暗自偷笑,果然哥哥的定力不如她,看这傻愣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儿,够她笑话大半个月。 合术方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双手环胸做了一个蒙古敬礼,“合术见过皇贵妃。” 琳琅点了点头,“合术王子不必多礼。” 合术瞪了眼还在偷笑的敏敏,寻了个理由狼狈离开了,心里那叫一个羞愧落寞,原来大美人是皇贵妃娘娘,他再心动都只能藏在心底了,万岁爷真是好艳福。 喝了敏敏亲自招待的奶茶和酥点,琳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个姑娘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须臾,她终于憋了一句话,羞答答地问道:“娘娘,这次十三阿哥怎么没来?” 琳琅微微挑眉,看向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敏敏,她是个坦率大方的性格,难得有这种小女儿情怀,想必是上次十三阿哥的嘹亮高歌引得小姑娘情窦初开了。 “本宫不知,皇上的圣意谁能猜得到。” 琳琅搁下茶盏,实话实说,肉眼可见地看到敏敏面上的失望之色。 “那十三阿哥他有真正喜欢的人吗?他娶的福晋有我漂亮吗?” 敏敏仍然不想放弃这个话题,锲而不舍地追问,眼里满是期待和希冀。 “傻姑娘,十三阿哥不仅有嫡福晋侧福晋,还有个才艺双绝的真爱,有比你逊色的,也有比你漂亮的,你就不要想着他,草原上的公主还愁没有勇士追求爱慕吗?你如果愿意当侧室,余生告别家乡父兄,困在紫禁城的四方小院子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男人的眷顾,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那么本宫也不会劝你的,爱如何就如何。” 琳琅蛮喜欢敏敏单纯活泼的性子,看她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有心提点几句,至于对方能不能听进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草原上的姑娘嫁进紫禁城,有几个幸福的?何况十三阿哥也不喜欢她。 敏敏神色黯然了几分,但她知道琳琅心意赤诚,话里包含善意,强颜欢笑道:“谢谢娘娘,我会好好考虑的,下次如果还能见到十三阿哥,我一定要亲自问问他,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喜欢他。” 琳琅只是淡笑不语,敏敏果然还是不甘心,年少遇上那样光芒闪耀的男子,的确很难忘怀。 …… 在敏敏那里又吃了点烤肉果子,听了一阵马头琴弹奏,琳琅回到自己的营帐时,暮夜四合,天边星子开始亮闪闪。 芸香禀告说:“娘娘,刚才李公公过来传话,皇上今夜要和苏完瓜尔佳王爷商议要事,嘱咐您早点休息。” 琳琅微微颔首,云秀和云霞早已准备浴桶和热水,洒了半桶的茉莉花瓣,清香怡人。 打发了宫女在外候着,琳琅舒服地泡着花瓣澡,肆意地伸展着四肢。 突兀间,她鼻翼之间嗅到一股异样的生人气息,似乎距离她挺近的,琳琅微微蹙眉,刚想出声,自背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来,快准狠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压低嗓音道:“不要出声!” 琳琅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诧异哪里来的大胆毛贼,居然敢潜进她的营帐之中,门口守着的宫人和侍卫居然毫无察觉,可见对方是个有身手和脑子的贼。 “娘娘,冒犯了,请您不要闹出动静,不然你的清誉也有损。” 十四阿哥只觉得掌心的柔软和濡湿,烧得他浑身发热发烫,即使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不去看皇贵妃裸露在外的香肩,但那股诱人犯罪的香气一丝丝一缕缕地直往鼻孔里钻,他的气血都快冲到天灵盖了。 琳琅扭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络腮胡男子,对方的个头很高挑,乔装打扮穿着蒙古袍子、头戴毡帽,气息不稳地威胁着她,那双眼睛还算熟悉,应该是十四阿哥胤祯。 “快松手,不然我咬人了。” 琳琅哼哼唧唧道,看向十四阿哥的眼神满是责怪。 “那你…保证不要叫喊。” 十四阿哥心有犹豫,毕竟他违抗皇阿玛的圣旨,偷偷地跑来这里。 琳琅讨厌被威胁,直接张嘴咬了对方一口,胤祯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吸着冷气,强忍着疼痛不敢出声。 但见皇贵妃没有大喊大叫的冲动,十四阿哥稍微松了口气,不然被人发现,他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光是偷窥庶母洗澡这一条,皇阿玛估计就会打死他。 “抱歉,胤祯无意冒犯娘娘,实在是事急从权,还请…贵妃娘娘穿好衣服,我…我这就回避。” 十四阿哥羞臊地语无伦次,眼睛不敢乱瞟,幸亏他现在一脸大胡子打扮,不然满脸赤红之色早就被对方看到,灵活一闪身,胤祯重新隐匿到黑檀木屏风背后。 帐外,芸香见里头迟迟没有动静,不由低低唤道:“娘娘,您洗好了吗?需要奴婢进来替你穿衣吗?” 琳琅应了一声,声音毫无波澜:“你进来吧。” 芸香舒了口气,端着摆放精致寝衣的托盘进来,伺候主子起浴。 她给琳琅梳理着头发,说起外面闹的动静,神情有点惶不安:“听说太子爷到处搜查,连蒙古人的帐篷都没有放过,说是有偷盗东西的贼子乱闯,听起来怪吓人的。” 琳琅透过镜子看向后面的黑屏风,唇角微勾,怪不得这家伙敢冒险往她的帐篷里钻,太子再如何大肆搜查,也不敢硬闯她和康熙休息的地方。 第109章 步步惊心(25) 天色渐黑,秋风飒飒卷着草叶声,琳琅吩咐人熄了灯,准备上榻休息时,冥神感受了一下屏风后的气息,人俨然不知何时溜了。 如此甚好,免得她亲自动手,把十四阿哥丢出去摔个四脚朝天。 余后的日子似乎颇是闹腾,十四阿哥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没有被太子发现抓住,蒙古人气得倒仰,觉得太子肆意搜查,不尊重他们。 另边厢,八阿哥的手臂据说被开水烫伤,目前在帐内休养,甚少见人,想想都觉得怪异。 康熙稳若泰山,对此全然不在意,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论心机城府,姜还是老的辣。 琳琅有时候觉得,皇上对太子的耐心越来越少,看对方的眼神也不复昔日的温和慈爱,帝王的冷情和权衡,似乎在他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塞外的行程很快到了九月,草木枯黄。 康熙准备回京,看着晒黑了一圈、精神抖擞的十九阿哥,再看看面若白玉、眉眼依旧绝美的琳琅,不觉笑道:“ 你们母子俩整日都在外骑马溜达,怎么一黑一白呢?” 十九阿哥可爱地嘟了嘟嘴,摸了摸自己的小脸,颇是自豪道:“那是因为儿臣是男子汉,不需要那么白,太白了,你们都觉得我像小格格。” 康熙忍俊不禁,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马车外,听着皇阿玛一声声的爽朗笑语,太子和八阿哥对视两眼,纷纷沉默不语,属于天家的父子天伦在车内,不属于车外的他们,心里莫名的心酸。 回到皇宫,琳琅换了内务府总管亲自送过来的秋装,赏看着菊花,不同于宫外星星点点的小雏菊,皇宫内苑的菊花颇有鉴赏性,宛若云朵的绿菊、深紫潋滟的墨菊、花瓣肥美的红菊、有凤凰展翅之姿的橙菊… 秋雨乍起,微微泛凉,芸香上前给主子披了件月白外衣,琳琅想要出门走走,云秀立即撑了一把青绸伞出来,小心翼翼地侍候在侧。 路过御花园,主仆径直往前面的凉亭而去,却发现好久不曾打个照面的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见了她,诧异过后,恭敬有礼地请了安,“皇贵妃万福。” 琳琅颔首,随意坐上垫了软垫的石凳上,倚着栏杆,欣赏着绵绵如丝的细雨。 眼见没人出言说话,四哥和十四弟都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气氛稍微有点怪异,十三阿哥不由笑吟吟道:“秋雨漫漫,自成诗意,皇贵妃真是好雅兴。” 琳琅抬眸看了他一眼,诧异地问:“你们这是在躲雨吗?” 十三阿哥刚想回答,十四阿哥忽然接口道:“自然不是躲雨,也不似娘娘那般诗情雅意,有心情赏看,途径这里罢了,我先行告退,不打扰了。” 胤祯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淡无波,虽然皇贵妃是个天仙美人,但他以前只是远远欣赏,没有太多的心猿意马,但自从在塞外无意窥见对方沐浴的一抹春光,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那副若隐若现的旖旎香肩,有几次做梦流了鼻血。 十四阿哥匆匆而走,好似屁股后面着了火一般,看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面面相觑,他们并非相邀来这儿,而是去永和宫看望德妃娘娘碰巧遇上,随后同行了一段路。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纷纷告退后,亭子外的雨差不多停了,琳琅吩咐云秀拿点鱼食过来,正好可以喂前面湖畔的鲤鱼。 “娘娘您看,那条最肥的大红尾鲤真会吃,全被它抢光了。” 芸香嘻嘻笑道,琳琅见状又撒了一把鱼食,心想着待会吩咐小喜子把最肥的那条红鲤捞上来,晚上做道红烧鲤鱼刚刚好,味道肯定很鲜美。 从延禧宫请安准备出宫的八福晋正好路过,见此情景忍不住驻足,她从前只在盛大宫宴上远远地看着皇贵妃,虽然知道她貌若天仙,独享恩宠,今日一见果然是人间尤物,性子还挺活泼烂漫,怪不得万岁爷喜欢。 思及自家爷想要拉拢皇贵妃却无法寻得机会,八福晋心思微动,不免上前拜见,俯身请安:“妾身郭络罗氏见过皇贵妃,娘娘吉祥。” 琳琅侧首看了八福晋一眼,不是很感兴趣,点头招呼她起身。 八福晋瞅了眼身后的若曦,这位马尔泰格格自从进宫陪着她给惠妃和良妃娘娘请安,一直装作哑巴,在府邸里得意,进了宫就蔫巴巴的。 “真是没有规矩,还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在贝勒府,八福晋顾及着爷对若曦的宠爱和在意,忍得心头滴血,但出了府,进了宫请安,她这个正妻就有权利压制妾室,即使若曦不愿意进宫,她也能巧立名目、以孝道压着她顺从,即使贝勒爷也无可反驳。 侧福晋身体不佳,妹妹代替她随着嫡福晋进宫看望额娘,再正常不过。 “若曦给皇贵妃请安,娘娘吉祥。” 若曦咬着唇,恨不得和八福晋对厮几个回合,这个女人老是和她过不去,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还非要把她拉扯出去,彰显她的威严和地位,不要太讨厌了。 “起来吧,良妃的身体好点了吗?” 琳琅瞅了眼极力压抑情绪的若曦,淡淡问道,在古代做妾真不容易,就算得宠,有嫡福晋在上头压着,必须做小伏低,即使对方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也能用其他的方式折腾人。 若曦刚想回答,八福晋嘴巴更快,抢先道:“多谢皇贵妃娘娘惦记,额娘她还是老样子,需要静养,好好调理。” 琳琅轻轻“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继续喂湖里的鲤鱼,八福晋静立了一会儿,实在寻不到什么可以拉近关系的话题,不得不提前告退。 临到出宫门上轿子时,她忍不住瞥了若曦一眼,问道:“你好歹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可知皇贵妃有什么喜好?如今爷急需更多人的支持,若是皇贵妃那边愿意替爷说说好话,那再好不过。” 若曦暗自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心里腹诽不已,她是在御前侍奉万岁爷,又没有在长春宫伺候过皇贵妃,她哪里知道这么清楚?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八福晋。 她已经把将来助力四阿哥登基的重臣名单告知了八爷,再多的,她也无能为力。 ps:还有一章在审核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宝子们稍等。 第110章 步步惊心(26) 八月上旬,延迟了好多年的选秀再次被提及,虽然康熙有了皇贵妃无心添新人,但皇子阿哥和宗亲们的后院没有如此绝色,谁还嫌美妾多。 循着惯例,皇贵妃不欲理事,选秀事宜全权交由小佟贵妃操办,到时候请琳琅和四妃们掌掌眼即可。 内务府那边一波一波地筛选秀女,过了初选和复选的秀女名单便到了皇贵妃和小佟贵妃的手中,当然,如果四妃有心给自己儿子纳几个格格,也能讨得一份名单仔细挑选。 小佟贵妃这些年和琳琅相处的不错,皇贵妃虽然宠冠后宫,但不贪权,待她客气亲和,这日她带着四妃来到长春宫拜见,提起秀女择选的事情,稍微给琳琅交代一下。 “这届秀女还不错,虽然不及娘娘您的花容月貌,但也算百里挑一,规矩都学得好。” 小佟贵妃侃侃而谈,说起哪家福晋求了恩典,给儿子定了哪家的秀女,哪些秀女天姿灵秀,哪些秀女老实安分。 德妃眼风瞟了瞟汉军旗的秀女名单,意味深长地瞅了琳琅一眼,笑着道:“真是好巧,臣妾昨儿个召见了姚家的二姑娘,那孩子出落得亭亭玉立,合了臣妾的眼缘,指给四阿哥做格格刚刚好,但姚二姑娘毕竟是皇贵妃的妹妹,若是娘娘您有其他的安排,臣妾只好割爱了。” 皇贵妃的亲妹妹,给她儿子当格格,想想就觉得一阵痛快。 宜妃哪里不明白德妃的那点小心思,喜欢恶心人,说话娇柔做作,虚假至极,撇了撇嘴道:“四阿哥子嗣单薄,的确要添几个格格了。” 德妃反唇相讥,笑得柔和,“九阿哥府里一堆的小格格,宜妃也该给九阿哥添添新人,免得抱不到几个皇孙,到时候只能嫁孙女了。” 眼见着她们有开喷的趋势,小佟贵妃连忙咳嗽了几声,侧首恭声问琳琅,“娘娘,姚二姑娘她…您是否有什么安排,要给她恩典?” 到底是一家子姐妹,小佟贵妃猜不透皇贵妃的真正心思,虽然姚琳琅现在改姓瓜尔佳,但她未必不顾及妹妹。 琳琅面色如常,慢条斯理道:“你们看着办吧,本宫没什么恩典。” 时间过得真快啊,张氏生的女儿姚琳月,如今都到了选秀的年纪,她差点都快忘了那个长得酷似继母,喜欢炫耀漂亮首饰和新衣服、私下看到她从不喊姐姐的小丫头。 琳琅无语,她们之间没有几分感情,有的只是嫌隙,给个毛线的恩典,德妃既然相中了姚琳月,那就要了去。 小佟贵妃喏喏应了,不再打扰,带着四妃离开了长春宫。 路上惠妃依然一言不发,径自回了自己的延禧宫,自从大阿哥被万岁爷圈禁,她伤心欲绝过后,一颗心全都扑在孙子孙女身上,除了不驳贵妃和皇贵妃的面子,其他事情她全然不在乎,更没有交谈吵嘴的欲望。 宜妃挑了四个秀女,都是漂亮好生养的满姓格格,准备给两个儿子留着,她斜了德妃一眼,不愿意搭理对方,拉着荣妃说话。 “三阿哥挺有福气的,不仅封了亲王,府里的福晋格格肚子也争气,听说姐姐前些年为他纳的朱格格又生了一个小阿哥,姐姐眼光真好。” 宜妃想到自己的小儿媳妇,莫名的不爽,都是出自董鄂氏,嫡亲的堂姐妹,三福晋能生出两个嫡子,九福晋除了生了四格格,别说嫡子的影子,连院子里的侧福晋和格格都弹压不住,性格太软绵了。 荣妃面上带着欢喜的笑意,儿子子嗣丰盛,做额娘的心里唯有高兴。 说起朱格格,她不禁想起早就失宠的马佳格格,对方还是和她一个姓氏的远房表侄女,听说在选秀间曾欺负过皇贵妃,荣妃怕事,便提点了三阿哥。 既然她和宫里的娘娘有几分过节,只能晾着了,这样的脾性,若真的得宠,少不了闹得后院不安宁。 德妃瞧着她们聊得开心,不以为然地调转了方向,回了永和宫。 既然她相中姚琳月的心思已经挑明,皇贵妃那个态度,显然没有任何反对,她也不怕得罪人了,告诉了负责选秀的小佟贵妃一声,三日后,抬着姚琳月的粉红小轿顺利地进了雍亲王府。 雍亲王府,四福晋喝了姚格格敬的妾室茶,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妾姚氏给福晋请安,福晋请喝茶。” “妹妹起来吧,以后好好侍奉王爷。” 四福晋见过皇贵妃的真容,那真是罕见的绝色,画里的天仙,得知对方的闺名为“琳琅”,她心里就明白了,原来四爷心心念念惦记的梦中人是宫里的宠妃,只能无奈叹气。 四爷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愿以偿了。 听说德妃娘娘把皇贵妃的妹妹姚二姑娘指了四爷做格格,四福晋原本挺期待的,希望四爷能够有一份寄托,既然是姐妹,姐姐美若天仙,这个姚格格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但真见到了,还挺失望的。 姚氏模样虽然很水灵,但比起皇贵妃的姿容气质,显然是云泥之别,就算是年轻时的李侧福晋,也比姚格格长得美貌有风姿。 怪不得昨晚四爷在姚格格的屋子里要了一次水就没动静,第二日给的赏赐也是规规矩矩,一对金镯子,两匹绸缎,没有什么特殊的。 姚琳月有几分紧张和懊恼,厅里除了福晋,其他女人都在明里暗里地盯着她看,估计都在暗想,皇贵妃的妹妹居然沦落做格格,实在太寒碜了点。 但事实不可改变,姚琳月依稀记得昨晚的洞房花烛,王爷看她的目光有多么失望和冷淡,索要她的时候毫无温柔可言,好似只是在发泄什么情绪。 这一切的一切,都怪那个得了皇家富贵、不管家人前程的姐姐姚琳琅,但凡姚琳琅把自己当作妹妹,张张嘴,给份恩典,她也不至于做委曲求全的格格啊,混个亲王侧福晋也比当寻常格格体面。 姚琳月心里恨得厉害,想到娘亲的教诲,只能忍着,面上装得乖巧懂事,恭恭敬敬地给其他的侧福晋请安问好,又和老资历的格格相互见礼。 她暗想,既然已经成了四爷的格格,日后只能不遗余力地争夺宠爱,早点怀孕,以后母以子贵。 第111章 步步惊心(27) 姚琳月在雍亲王府并不安分,起初她琢磨着小心思,惯常以皇贵妃的妹妹自居,在老资历的格格面前巧立威风,在四爷面前小心翼翼地献殷勤,得了两分眷顾。 但好景不长,因过多服用生子偏方,孕期争宠,姚琳月最终遭了四爷的厌恶,后来生的小格格病病歪歪的,很快被抱到了宋格格膝下抚养。 王府里的女人渐渐看明白了,这个姚格格既不得四爷的心,也不受宫里娘娘的看重,就是个只会表面唬人、装腔作势的纸老虎,若不是福晋秉性贤德宽厚,以姚氏表里不一的做派,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哪里还有什么安生的好日子。 “福晋真是好说话,姚氏那个贱人,犯了那么多忌讳,要是落在我手里,看她不狠狠脱一层皮,爷现在都不去她的屋子留宿,她如何得意?真是痛快!” 李侧福晋因忌惮姚琳月背后的那层关系,即使位份比她高,没少忍着气,看着对方邀宠,甚至半路截走她的侍奉机会。 “姐姐说的是,姚格格肯定得意不了,爷都彻底厌了她,小格格都不让她养,没什么转圜。” 宋格格附和道,心里欢喜不已,虽然姚氏生的小格格病怏怏的,但并不是先天不足,宫里的太医说了,只要好好精养到三岁以后,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想到自己生的两个格格早夭,如今好不容易再添一个小棉袄,宋氏忍不住感激上天,这不仅是四爷对她的看重和信赖,也是她再次当额娘的福气。 余生漫漫,后院的女人失了宠,若是有个孩子陪伴膝下,不论男女,也是莫大的安慰。 朝堂上,波云诡谲,八阿哥晋了廉亲王后,锋芒再露,他按照若曦给予的名单和关键信息,开始不遗余力地打击四阿哥,甚至肆意散播谣言,诬陷对方早已有了不臣之心,对太子只是表面恭维,离间太子和四阿哥还算和睦的关系。 康熙多疑,对此颇是愤怒,意欲严惩四阿哥,但十三阿哥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四哥身陷囹圄,不顾一切挺身而出,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最终被关进了养蜂夹道。 廉亲王府,若曦听说十三阿哥被皇上幽禁,忍不住啜泣了起来,虽然自她出宫进了八爷的后院,再没有和十三阿哥见过面,但昔日的情谊依然还在,想到和十三肆意地喝酒大笑,想到他的爽朗大气,想到塞外他教会自己骑马… “主子,您不要伤心了,小心身子,您现在可是有孕之人,万万不能悲伤过度。” 婢女冬云用绢子给若曦拭去眼泪,满是忧虑地安慰,主子这般多愁善感,如何是好。 若曦叹了口气,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还没有隆起来的肚腹,她现在是八爷的格格,还怀了对方的孩子,的确不能为十三太过伤悲,不然八福晋看见了,肯定又会故意找茬,说她吃里爬外,不顾惜爷的子嗣。 想到八福晋那副嫉妒发狂却强忍着抑制的表情,若曦稍感痛快,在她被诊断怀孕之前,王府唯有弘旺一个阿哥,看得好似眼珠子般珍贵。 八福晋即使不得宠,也能仗着孩子博得八爷的几分怜惜,甚至私下利用弘旺欺负姐姐若兰,拳打脚踢。 若曦一想到这点,就气不打一处来,八福晋利用真正在意爱她的人报复旁人,真够卑鄙的,弘旺也不是什么好崽子。 想到姐姐,若曦当即起了身,冬云忙不迭扶住她,生怕主子摔了。 自从得知格格怀了孕,王爷不知有多高兴,万岁爷的子嗣里,也就王爷膝下的阿哥最少,目前只有弘旺阿哥这个独苗。 各种珍贵的补品和稀罕的玩意儿全都涌进了若曦的院子里,伺候的人手也多了起来,看得旁人眼里分外眼红。 但若曦不喜欢生人伺候,全都打发在屋外待着,唯有留着姐姐曾经的丫鬟之一冬云近身服侍,她淡淡吩咐:“走,去姐姐那边看看。” 若兰前些年喜欢在小佛堂念经,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不理会王府的各种纷扰,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若曦。 如今若曦终于有了身孕,来日不论生了阿哥还是格格,也算有了一重依靠,她心里微微放松,许是紧绷的弦断了,没多久就病倒,身体越发的不好。 若曦过来的时候,婢女巧慧正在服侍若兰喝药,又拿了一碟子蜜饯给主子甜嘴,见了二小姐,不由躬身请了安,“奴婢见过格格,格格吉祥,请这边坐。” 巧慧急忙忙地搬了一把红木软椅放在床侧边,若曦被冬云小心翼翼扶着坐下,她看着面色憔悴、好似老了十多岁的若兰,不免眼里泛酸,语含哽咽。 “几日不见,姐姐怎么病成这样了,从宫里请的太医怎么说,开的药不管用吗?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若曦不禁悲从心起,若兰是她穿越清朝以来第一个对她真心实意好的人,那么温柔美丽的姐姐,如今容光不再,缠绵病榻,一副生无可恋、随时准备归去的模样,她忽然很害怕,害怕失去更多在意的人。 “若曦,姐姐无碍,你要好好的,你如今怀了孩子,以后不会太寂寞,姐姐的时日不多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法子治,有些事要提前叮嘱你,凡事不要太较真儿,不要和福晋硬碰硬,该弯腰时就得弯腰,福晋到底是安亲王的嫡亲外孙女,郭络罗氏的贵女,身份高贵,王爷就算喜欢你,也不会对福晋如何,你要看明白这点,不要因为这个和王爷闹了嫌隙,不然姐姐死了也不安心。” 若兰得的是心病,心里再清楚不过,她伸手摩挲着妹妹的脸,看她满脸的泪痕,亦是心酸。 她知道若曦的倔强和不甘,但那又如何呢?她曾经也心怀不甘,盼望着自己的情郎重新活过来,他们依然能够相爱相守,在西北的草原上快活地骑马驰骋,欢声笑语。 “姐姐,你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你要好好的,我不要失去姐姐…” 若曦咬着唇瓣,紧紧握住若兰的手,害怕她忽然闭上了眼睛,静悄悄地离开人世。 她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妥协了太多,身不由己,若曦知道,她和十三阿哥再也无法像往常那般谈笑风生,玉檀在宫里侍奉,和她逐渐失去了联系。 八爷野心勃勃,越来越忙碌,不论她怎样暗示,不能过于激进,对方似乎只当她是玩笑,并不在意,和八福晋的斗智斗勇,令若曦越来越厌倦,她渐渐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却又无可奈何。 第112章 步步惊心(28) 康熙五十一年,秋狩。 太子结党营私、意欲造反,逼迫康熙退位让贤失败后,再次被废,囚禁于咸安宫。 朝臣人心惶惶,原想为太子求情的臣子在康熙下达“若有为废太子求情者,朕即刻诛杀”的圣旨,全都惊惧地闭了嘴,不敢有任何言语。 天子震怒,满朝噤若寒蝉。 四阿哥彻底低调了下来,甚至请辞了身上的职务,表示要休养身体,康熙准奏。 相对的,八阿哥心情激动,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行事渐渐高调,得了不少的赞誉,被人们尊称为“八贤王”,甚至得了江南士子的赞颂。 康熙格外忌惮八阿哥,转而倚重十四阿哥,对其委以重任,经常会单独召见他谈事情。 小儿子逐渐入了万岁爷的眼,德妃暗自得意,把自己经年累月积攒的银钱全都暗自给了他,拉拢人心,除了自身有本事,还得手里有银子。 八阿哥若不是仰仗九阿哥在宫外大肆敛财,不愁银子,手里头哪有那么大方? 德妃凝望着窗外的秋叶凋零,冬日降至,嘴角不觉露出欣慰的弧度,如今太子倒台,八阿哥被忌惮,她的老十四终于快出头了,不枉费她这些年的期许。 再等等,等到老十四稳稳当当地坐上了那把龙椅,什么皇贵妃、小佟贵妃,压在她头上的贱人都得看她的眼色行事。 八阿哥灰头土脸地从乾清宫出来,看到迎面走来的十四阿哥,瞬间调整了面部表情,不觉弯了弯唇角,和煦笑道:“十四弟来了,皇阿玛召见你谈话,你多加注意,如今你得了器重,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十四阿哥有点不自在,笑容无奈道:“八哥,你不要多想,我心里是向着你的,等皇阿玛气消了,就不会怪你了,听说若曦给你添了一个小阿哥,我还没来得及当面恭喜你呢。” 提及若曦,八阿哥眼里的笑意方达眼底,他给二阿哥取名为弘显,希望他将来能够人前显贵,前程锦绣,正是因为看重这个孩子,他不想委屈若曦母子,特地向康熙请旨,想要把若曦的格格名分提到侧福晋。 但结果很惨,若曦的侧福晋名分没有要到,康熙为此狠狠臭骂了八阿哥一顿,痛斥他宠妾灭妻,不知所谓。 “多谢十四弟,我先走一步了。” 看着十四弟春风得意,越发得皇阿玛的器重,八阿哥心里微微苦涩,但面上丝毫不显,对他微微点头,大踏步离开了。 回了王府,八阿哥径自去了若曦住的偏院,脚步不带丝毫转折。 八福晋的贴身婢女鎏珠瞅见这一幕,不禁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回主院禀告自己的主子,王爷刚从宫里回来了,但去了去马尔泰格格的院子看二阿哥。 八福晋恨得一阵咬牙切齿,摸了摸弘旺无精打采的脑袋,柔声安慰道:“你是王爷的嫡长子,未来的世子,不必和一个襁褓婴儿较劲儿,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额娘绝对不会让庶出子抢了属于你的东西。” 弘旺沉默不语,自从有了弟弟弘显的存在,阿玛就很少来看他和额娘了,那份不甘和嫉恨隐藏于心底,渐渐生根发芽,何时爆发未可知也。 …… 长春宫,批完公文来爱妃这里放松的康熙舒展了一下胳膊,看着殿内摆放的花草盆栽,清幽怡人,不觉吸了吸鼻子。 “皇上用点参茶,您最近忙于政务,休息的时间都少了。” 琳琅递了一杯老参茶放在康熙手侧,用格外心疼的口吻说道。 康熙颇为动容,小抿了一口,慨然说道:“朕没事,应付得来,琳琅,小汤圆最近的学业颇有长进,骑射方面更是领先他前面的哥哥,这孩子聪明伶俐,朕看着欣慰。” 琳琅淡淡一笑,谦逊说道:“瞧皇上夸的,您最好不要在小汤圆面前这么吹他,免得那小子尾巴翘天上去了,孩子还小,是美玉还是顽石以后才能知道,不给皇上丢脸就行。” 如今胤禘刚满八周岁,谁也没有把他真正放在眼里,但也没人敢轻视他,万岁爷宠爱的幼子,皇贵妃膝下的独子,除了曾经的皇太子,唯有他的身份最为尊贵,唯一的短板就是,十九阿哥年纪尚幼,万岁爷却将近花甲之年。 琳琅越是谦逊,康熙越觉得委屈了小儿子,小十九模样好,功课好,骑射出色,还很孝顺,三五不时地就会给他抄写孝经,送新鲜好吃的酥点果子给他品尝,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会给他丢脸,比他的哥哥们都强。 “小汤圆是个好孩子,爱妃对他不要太严苛了,朕听说老四在南山开辟了一片瓜果田,今儿上了折子请朕去参观,正好可以把你们母子俩带出去散散心。” 康熙握了握琳琅的手,若有所思道,他其实也想看看老四是不是真的清心寡欲。 琳琅笑吟吟地应了,能够出宫赏玩再惬意不过了,何况是雍亲王的农庄,各种安全措施齐备,如今瓜果飘香,还可以亲自采摘、尝尝鲜。 翌日康熙微服出巡,跟随的除了乔装打扮的精兵侍卫,就是琳琅和胤禘,抵达农庄前,胤禛夫妇亲自相迎,面色含笑,礼数周到。 “儿臣、儿媳给皇阿玛请安,给皇贵妃请安。” 康熙摆摆手,含着一缕淡笑。 “你们都起来吧。” 琳琅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四阿哥,他的气质越发的稳重,周身少了几分清冷,好似真的融于农田欢乐的宁静生活。 四福晋笑意盈然,举止进退有度,模样算不上有多绝美,但眉目端庄文雅、气质柔和,颇是贤良淑德、平易近人。 “娘娘,皇阿玛和王爷要到前面看耕田之乐,十九阿哥被奴才们领着去林子里摘果子了,您要不随着妾身去前面的院子里歇歇脚,那里准备新鲜的瓜果点心,还有你爱喝的花茶,妾身陪着娘娘说说话,以解您车马风尘之之疲。” 四福晋说话慢条斯理,眼里满是对琳琅的恭敬,以及对长辈的服侍姿态。 琳琅微笑颔首,婉声道:“如此甚好,有劳四福晋了。” 四福晋微微躬身,颇是受宠若惊。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娘娘请。” 再次看到皇贵妃,四福晋暗自惊叹,后宫八九年的漫长岁月,皇贵妃的模样好似不经染任何风尘,越发的美丽绰约,恍若天仙,怪不得独宠至今,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13章 步步惊心(29) 四福晋格外孝顺,虽然琳琅比她年纪小,也不是她的正经婆婆,但各种安排,温馨又妥帖。 琳琅吃着切好的甜瓜,用着桂花茶,聊起田庄的风光,四福晋不禁侃侃而谈,还说到四爷亲自下田的情景,颇有一番收获。 “四王爷那般有才能,白白在家虚耗时光,当真是浪费人才啊。” 琳琅饮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四阿哥颇有才干,对于贪官污吏的惩治虽然手段严苛,但足够雷厉风行,不似八阿哥那般为了笼络人心,睁只眼闭只眼,苦了百姓,养肥了贪官。 但四阿哥直言相谏太过直白,遭受康熙的斥骂,“刻薄寡恩,手段狠辣”,后来十三阿哥出了事,他便不怎么理会前朝政事,一味的沉默和忍耐。 “娘娘缪赞了,王爷即使在朝堂上不能为皇上效力,心里也是惦记着想要为皇上分忧解难,妾身帮不上什么忙,没什么高见,唯一希望王爷能够开怀,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琳琅笑看了四福晋一眼,颇为欣赏:“四王爷能有你这样贤惠贴心的福晋,算是他的福气,是金子总会发光,王爷的才能绝不会被埋没。” 四福晋有点不好意思,白皙圆润的脸蛋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晕,不住地谦逊摆手,“妾身不敢当。” 在院子里小坐了一会儿,四福晋带着琳琅去瓜田亲自摘瓜,采摘野花编花环,用了一顿丰盛的农家膳后,康熙携带琳琅母子回宫。 这次来访,康熙心情开阔不少,对四阿哥改观很多,琳琅顺势说了不少四福晋的好话,婉然说道:“不愧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嫡福晋,四福晋品貌端庄,为人谦和,实属贤妻。” 康熙抿唇微笑,算是对此默认了。 没多久,四阿哥再次复起,并且得到了康熙的重用,但他一直行事低调,低调做人,勤恳办公,即使心里恨透了八阿哥,恨不得把他塞进养蜂夹道,和十三弟受一样的苦,但面上还算平静,只是暗地里没少给八阿哥下绊子,不动声色地击溃对方的势力。 春去秋来,转眼梅花开,康熙五十三年的除夕,摆了盛大年宴,十九阿哥的十岁生辰宴圆满收场,得了一大库房的丰厚礼物。 看着快赶上自己身高的儿子,琳琅心里满是欣慰,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俊脸蛋,笑着调侃:“小身板还可以,就是脸太嫩了,撑不起你那副故意装作大人的沉稳模样。” 胤禘的表情有点破防,没好气地瞪了琳琅一眼,语气不忿道:“额娘,儿臣不是小孩子了,舅舅们说,我的骑射都快出师了,秋狩打的猎物最为丰盛,皇阿玛都赏了我奖励,再过两三年我就要娶福晋了,你不能再这样捏我的脸,太有失体统了,别人看见了会笑话我的!” 他口中所说的舅舅自然不是琳琅继母张氏生的儿子,而是琳琅的义父瓜尔佳汝寿的两个儿子,都是一等一的武将,不仅对她这个干妹妹稀罕的要命,逢年过节送礼物,对十九阿哥那真是捧在手心里宠溺,手把手地教他真功夫。 “哎呦喂,谁和你说再过两三年你就能娶福晋了?你想的美哦,小汤圆儿,额娘告诉你,你还要再长大一点儿,知道吗?最起码还要等个四五年,福晋不是你想娶就能娶的,那得看你皇阿玛的意思,你的年龄到了,自然会给你指婚的,急什么?” 琳琅笑得乐不可支,靠着芸香前俯后仰,小汤圆真是越来越可爱,越来越好玩儿了。 十九阿哥鼓了鼓腮帮子,委屈又无奈地纠正道:“额娘,我不是小汤圆儿,我叫胤禘,你可以叫我十九或者胤禘,那种圆乎乎、甜腻腻的东西才不是我的名字。” 这话说完,他就蹬着靴子跑开了,小喜子在后面急急追着,喊道:“小主子慢点!” 芸香忍俊不禁,刚才十九阿哥在,她忍得好辛苦不敢笑,如今对着琳琅,不禁咧嘴说道:“十九阿哥真是长大了,现在说起话来有模有样儿,还知道抗议娘娘您取的小名儿了,简直太有意思了。” 琳琅笑笑不言语,摆弄着紫檀木桌子上的定州红瓷瓶,瓶里新插了梅花,红瓷精致完美,色泽晶莹,映衬的白梅越发的清丽雅致,看着着实赏心悦目。 她吩咐芸香,“你把这瓶梅花送到乾清宫去,如此美景芬芳,皇上看着也能解解乏。” 芸香应承道:“还是娘娘慧质兰心,想的周到,奴婢这就去送。” 康熙见了梅花,果然欢喜,随即大手一挥,赏了好几匣子的珠宝,还有新进贡的各色瓷器瓶,说是给皇贵妃日常插花赏看,嘱咐了李德全亲自送了过来。 “娘娘,这都是万岁爷赏给您的,今儿的晚膳也该备上了。” “有劳公公了。” 琳琅对于各式珠宝首饰没了太多的新鲜感,倒是很稀罕形状古朴的瓶子,取了一只青花白釉的瓷瓶,吩咐云秀注了清水,将云霞刚采摘回来的一束红梅插在其中。 “这梅花儿原本没有什么好稀罕的,但经由娘娘的妙手,插进这精致的瓶子里,顿时漂亮养眼,奴才看着也是眼热。” 李德全讨巧地恭维了一句,眼里满是笑意,皇贵妃十多年盛宠不衰不是没道理。 看看这绝色样貌,这灵巧心思,这插花手艺,做什么事都觉得是一幅色彩流动的画儿。 琳琅美眸轻扬,轻笑道:“李公公若是喜欢,赏你就是。” 李德全连忙跪了下去,诚惶诚恐,一叠声地推辞叩首,“奴才不敢,娘娘的心意领了。” 他哪里有胆子觊觎皇贵妃的好东西,就算是花儿,也是沾了娘娘的玉手,何况瓷瓶可是御赐之物,珍贵着呢。 “一瓶梅花罢了,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有人欣赏,有人喜欢,那就是它的福气,李公公好歹服侍万岁爷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点子东西还是受得起。” 琳琅轻描淡写道,口吻不容他人拒绝,李德只能谢恩收下,心里莫名的妥帖。 第114章 步步惊心(30) 春归夏来,八月的秋风卷起,恍然觉得时间擦身而过,这次康熙出塞行围,因小佟贵妃生了一场病,宫务旁落,琳琅实在没理由再偷懒,留守紫禁城赏菊花,处理一些日常琐事。 辗转两个月,康熙自塞外回京时,八阿哥彻底蔫了,神情颓废,好似生了一场重病,回到府里闭门不出,朝堂之上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得了消息方知,原来八阿哥为了讨好康熙进献两只海东青,但掀开笼布,双鹰奄奄一息,毫无斗志神采,满堂震惊,把将死之鹰献给皇上,背后的寓意无异于咒他老子早死,不忠不孝,胆大至极。 若曦不无悲哀地看着书房里一言不发枯坐着的八爷,她早就劝告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康熙那样的帝王,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高调出头根本不会有好果子吃,若曦暗自猜度,死鹰之事是出自四阿哥之手,还是昔日和八爷称兄道弟的十四阿哥? “格格,门房那边通报,十四爷来了,说是来看望王爷。” 近身伺候八阿哥的李福瞅了眼书房里的情景,不由对门口的若曦问道,不该如何抉择。 若曦略略沉吟了片刻,吩咐道:“把十四爷请进来吧。” 她依稀记起很多年前,康熙斥责八爷有谋夺储君之位的野心,言辞犀利,十四阿哥以身维护,甚至挨了四十板子,那样的兄弟情深,应该也不是假的。 若曦摇了摇头,不觉苦笑,她不该怀疑十四爷,别人落井下石,但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绝不会。 后续的事,若曦没有继续关注,八爷和十四阿哥关着门,在内室交谈了许久。 但宫里的局势依然看不明朗,康熙越来越宠爱十九阿哥胤禘,甚至在五年后准备册立皇贵妃为皇后,位列中宫,引起满朝哗然,后宫瞠目。 “皇上他为何要册立皇后?难不成要为姚琳琅的十九阿哥铺路?” 永和宫,年岁不小的德妃面色俱白,难以置信地猜测。 那她的老十四怎么办,她为此忍耐了那么多年,筹谋了那么多事,难不成要打水漂? 姚琳琅凭靠一张脸,不仅有了满洲贵女的身份,还能当一朝皇后,德妃真心不服。 “苏嬷嬷,本宫再也忍不了了,皇贵妃立后之前,她的那张脸必须毁了!丑八怪还能母仪天下,和万岁爷并肩站在一起接受万民朝拜吗?为了老十四,本宫必须动手铲除碍眼的杂草了!” 德妃往地上摔了一只白玉杯,深深呼吸,眼睛不自觉地危险地眯了起来。 苏嬷嬷明白娘娘的意思,德妃在浸淫后宫数十载,人脉眼线都有,之前忍着皇贵妃,看她一枝独秀,是因为利益没有被触及,但现在,万岁爷明显想把十九阿哥推上太子之位,主子自然忍不住想下手,谁不想当皇太后,成为后宫笑到最后的赢家? …… 德妃的阴谋在暗地里隐秘地谋划着,但其他皇子阿哥们心思各异,不是个滋味。 排行老三,原本以为没了大阿哥和废太子在前面挡着的三阿哥,自己便有青云直上的机会,但现在失望透顶,满腹苦涩。 这些年来,在成年阿哥里,皇阿玛最重视四阿哥、十四阿哥,完全没把他放在储君人选的考虑范围中,如今十九弟都长大成人了,背后站队支持的朝臣甩他一条街,三阿哥自觉没有希望,只得伤感地叹着气。 谁也想不到康熙的身子骨那么硬朗,儿子辈都要抱孙,他依然稳坐龙椅,指点江山,甚至颁下旨意,于两月后的良辰吉日册立第四任皇后,皇贵妃一旦成为中宫,母仪天下,那么十九阿哥就是名副其实的嫡子。 胤禘满十五岁时,康熙亲自拟定了秀女名单,为他精挑细选了嫡福晋富察氏,两位侧福晋分别瓜尔佳氏、佟佳氏,都是家世煊赫、对其仕途有所助益的妻妾,十六岁正式完婚。 八阿哥得知这件事,依然没有死心,蛰伏这么些年来,他从来没有放弃野心,若是十四弟能够顺利继位,他勉强能够接受。 但老四是他的毕生死敌,若是老四继承大统,等待自己的无疑是惨烈的报复,更别提十九阿哥了,那小子也就比他儿子小几岁,凭什么压在他的头上? 深思熟虑之下,八阿哥忽然心生一毒计,那就是传播谣言,让老四和小十九名誉受损,彻底失去夺储的机会,还能遭受皇阿玛的猜忌和厌恶。 虽然方式有点卑鄙,但成大事者,手段如何可以不计,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 他吩咐心腹过来,俯耳絮絮交待了几句,唇角微勾,眼里满是阴翳和算计。 若曦进来给八阿哥送参茶时,看到他唇边的笑意,不由好奇问道:“爷什么事这般高兴,难不成十四弟那边有好消息?”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曦很不认同,这些年来不是没有挣扎过、退缩过,但自从生了二阿哥后,做了额娘,她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为了弘显的将来,继位的绝对不能是四王爷,若是十四爷,八爷不会有事,她和孩子的未来也会光明。 八爷握了握若曦的手,淡笑不语,这种事并不光彩,没什么好说的,若曦还想再问,忽闻外头有冬云惊恐的尖叫声。 “主子不好了,二阿哥掉进湖里了!” 八阿哥立即惊坐了起来,神色肃然,他这辈子估计就弘旺、弘显两个儿子,若是小儿子有什么意外,若曦估计都撑不下去了。 他扶住身子颤巍巍差点快要倒下的若曦,二人一起往外奔去。 因是初冬,湖水冰凉彻骨,弘显不识水性,在水里挣扎呛了好几口水,被人救起来后,发了非常严重的高烧,浑身发颤,若曦哭得泪人似的。 从宫里请来的太医开了药,总算退了烧,捋了捋胡须,隐晦地说:“二阿哥的身体目前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以后需要好生调养,不能受凉、见风,饮食也应该多加注意。” 总而言之,二阿哥的身体受寒严重,留下了病根,日后估计是个病秧子。 若曦伤心欲绝,后来详查这件事,查到了大阿哥弘旺的身上,想到他平日对弘显的嫉妒和厌恶,以及这几日的心虚,越发觉得是这小子做的坏事。 她心里忍着一触即发的火气,将此事和查询的证据告诉了八爷,想要为儿子讨个公道,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一阵敷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弘显不是没事吗?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弘旺是我的长子,他不会做这种谋害兄弟的恶事,他的身上也不能背上这样的污点,若曦,你明白吗?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保证!” 八阿哥表情挣扎,苦口婆心地劝道,声音里满是无奈和安抚。 若曦好似看陌生人一般冷漠,冷笑连连,眼里满是失望和悲愤,真想往八阿哥脸上喷一口血,弘显差点淹死,如今躺在病床上那么虚弱,他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当初瞎了眼才会对这样的男人心生好感。 她永远都无法理解他的“无奈”。 绝不会原谅他! 第115章 步步惊心(31) 坊间忽然传起一阵绯闻,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弭无声,八阿哥和若曦闹了矛盾后,心思除了放在恢复健康的小儿子身上,就是派人出去打听消息,闻讯不免蹙了眉头,心想着,到底是谁在平息风波,速度这么快。 正满腹疑惑,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八阿哥还没来得呵斥,但见九阿哥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李福满脸无奈地躬身对主子说:“奴才拦不住九爷…” 八阿哥打发李福出去,关紧了门,起身看向最敬爱支持自己的九弟,不解问道:“九弟,你看上去心情很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九阿哥板着脸,心里再没有温暖的熨帖,开门见山道:“八哥,你实话告诉我,关于皇贵妃和老四私相授受、十九弟血脉不纯的谣言是你派人放出去的吧?” 八阿哥微微挑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咬牙道:“我说呢,谁那么大的本事,原来是你压了谣言,然后跑到我这儿来质问,是我散布的谣言没错,但为的是让十四弟前面没有太多阻碍,你糊涂了吗?这个时候你为何反过来帮敌人?” 虽然知道九弟对皇贵妃心存幻想,但没想到他陷得这么深,八阿哥的脸色很难看。 “八哥,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卑鄙无耻了吗?还给皇阿玛头上戴了一顶绿帽!” 九阿哥紧绷着俊脸,语气无比失望,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八阿哥也编得出来。 “九弟,你说我行事卑鄙,那你做的事就很光明正大吗?” 八阿哥有点恼火,九弟向来最听他的话,现在也敢以高尚者的姿态指责他,好似只有他是个小人,成大事者,有几个是光明磊落、不玩阴谋的? “呵,八哥骂得好啊!我素来做事的确不光明,为了敛财,没少欺民霸市、以权压人,被老四追着咬,被皇阿玛臭骂,被别人嘲笑没出息,一身铜臭味,但这些银子都花到哪儿了,不都是贡献给八哥笼络朝臣了吗?现在我里外不是人,以后有种不要找我!” 九阿哥都快气笑了,心寒不已,语句连贯噼啪响,他还真是出钱出力不讨好。 八哥明明知道自己暗恋皇贵妃,爱屋及乌对小十九也格外疼爱,现在他为了老十四的前程,非要致她们母子于险境。 这样的脏水泼出去,就算不是真的,三人成虎,也会变成真的,谁知道最后会如何收场,若是因此气死了老爷子,皇贵妃别说当皇后,估计都得被拉着去陪葬。 八阿哥面色微窘,方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想要补救,缓和了语气,“九弟,我不是那个意思。” 关系都闹得这么僵,再如何解释,都无法掩盖彼此心里的怨怼,九阿哥不愿意听八阿哥说话,他心里忽然想到另一茬,老十四如果登上了皇位,德妃娘娘就是太后,那么他额娘估计要憋屈死了! 九阿哥冷笑着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推门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席貌似警告提醒的话。 “我只有一句话,涉及伤害到皇贵妃的事,我绝对不允许,你自个儿掂量吧,别怪弟弟到时候和你对着干!” 虽然这辈子得不到心爱的女子,但看着她幸福安乐,平安到老,也是一种莫大的欣慰,九阿哥暗自嘲笑自己,他真是中了姚琳琅的邪了,三妻四妾,阅花无数,最后却栽在她的手上,这辈子都估计忘不了。 …… 琳琅封后大典前一个月,永和宫的德妃娘娘意外出事了,脸部红肿溃烂,无法见人,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不仅如此,她体内含有不少毒素,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不干净的东西,如今病怏怏的,估计活不长了。 康熙闻讯特地去看了德妃一眼,差点没被吓跑,德妃虽然蒙着厚厚的面纱,但那腐烂的气息太过强烈,掺和着药膏的清凉气味,着实令人作呕想吐。 没喝两口茶,康熙寻了由头匆匆离开了,只吩咐奴才们好生照顾。 德妃有气无力地歪在榻上,对此毫无表情,气息幽弱道:“本宫是不是没有什么活头了?” 苏嬷嬷又惊又怕,抹了眼泪安慰道:“娘娘不要胡思乱想,您不会有事的,太医们正在商议如何整治,应该很快就有办法了,您还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呢,千万不能倒下啊!” 德妃没有吱声,浑浊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的榴花帐顶,那么鲜艳如火的花朵,那么美好灿烂的色彩,已经不属于她。 自从觉得身体不适、脸部发痒,德妃就有点奇怪,长春宫的皇贵妃没事人一样,日常赏花、逗鹦鹉,那张美得好似妖精般的脸庞,除了增添了岁月给予的风情和丰韵,别说红肿了,连斑点都没有长一颗。 德妃彻底病倒的时候,不觉苦笑,她算计了别人,殊不知自己也被算计了进去,皇贵妃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单纯无害,她太恐怖了,但她没有任何证据。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携带着嫡福晋来永和宫探望时,德妃已经没有多少精神说话,她的脸好疼好痒,好似千万只小虫子在肌肤里啃咬厮杀,没完没了,胸口好闷,呼吸都越发沉重难捱。 隔着厚重的绣花帐帘子,德妃撇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了两个儿子在室内说话。 她对四阿哥缓缓说,胤禛,额娘快要走了,你要好好帮衬你的弟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她对十四阿哥说,胤祯,小心提防皇贵妃,那是个可怕的女人! 四阿哥原本挺伤心,眼眶不禁湿润,德妃虽然偏心,到底是生育他的额娘,人之将死,没什么好抱怨的,但听到这句话,不觉抿紧了嘴唇,额娘临终之际对他说的话毫无温情可言,心里根本没有他。 十四,十四,又是老十四! 德妃交代了两个儿子,好似累倦了一般,缓缓阖上了眼,再没了动静,十四阿哥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四阿哥红着眼圈,垂下了脑袋,额娘她就这样离开了吗? 德妃殁了,她的丧仪最后交给小佟贵妃一手操办,琳琅对于想害她的人暴死,没有任何同情怜悯,死的那么难受难看,都是德妃自找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你怨得了谁呀! 康熙后宫死了个后妃,并不影响皇后的册立仪式。 琳琅身着一袭耀眼的明黄袍服,缀饰珠宝,中挂东珠朝珠,两侧佩珊瑚朝珠,容仪绝美,雍容高贵,与康熙并肩而立,泰然接受宗亲朝臣的跪拜和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第116章 步步惊心(32) 又一年过去,十九阿哥大婚,康熙对小儿子越发满意,接连册封胤禘,从最初的荣郡王,荣亲王,最后晋升他为东宫太子。 八阿哥不甘心,搞得各种阴谋手段全部被击溃,甚至从亲王的位置降到贝子,禁闭三年不得出。 三阿哥、四阿哥和九阿哥全权支持新立的太子,十四阿哥识时务为俊杰,没有坚持多久,主动上交了兵权,其他阿哥纷纷附和。 君心所向,嫡庶有别,争无可争。 新婚半年有了身孕的富察氏来长春宫拜见琳琅,恭敬不失太子妃仪态。 虽然每次见了婆婆都要被美颜暴击一番,但富察氏的心理素质锻炼的不错,太子爷龙章凤姿、容貌俊美,但和皇后娘娘比起来,似乎只继承了五分美貌,但那五分足以秒杀她和侧妃们,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太子。 富察氏新婚初夜忐忑不安,总担心太子会嫌弃她长得丑,即使她在满京城算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侧妃们亦有同感,好在太子性格温和,眼里都是满意之色,新婚之夜亦是美满,水乳交融,不要太和谐了。 “儿媳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富察氏对着琳琅微微一福,微微凸起的小腹格外明显,脸色红润有光泽。 琳琅吩咐芸香把太子妃搀起来,缓坐在软椅上,和颜悦色道:“婉瑛,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在额娘这儿,这些虚礼就免了,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来日给本宫生个白胖可爱的皇孙或皇孙女。” 富察氏闺名唤婉瑛,五官端秀不俗,富丽堂皇宛若牡丹花,礼仪教养也是一等一的好,宽严济下,颇有几分手段,肚子也争气,琳琅对这个儿媳妇格外满意。 “多谢皇额娘体恤,婉瑛谨遵教诲。” 富察氏出嫁前早闻婆母的传奇人生,从汉军旗秀女,奉茶宫女,临幸便初封为毓嫔,宠冠后宫,一步步走到了母仪天下的位置,得到了皇帝所有的爱与尊荣。 额娘叮嘱她一定要恭敬孝顺,就算她的家世显赫,世代簪缨,功勋卓着,但面对皇后娘娘,态度必须谦卑,对待太子,必须守得住自己的心,管理好后院的侧妃,不要乱了心思,提前诞下嫡子,她的地位便会屹立不倒。 琳琅嘱咐了富察氏几句,孕期要小心的事宜,并没有给她送嬷嬷,儿媳妇陪嫁的嫁妆不菲,带进来的心腹也很能干,其中一个陪伴身侧的老嬷嬷还是富察夫人钦点送进东宫,主要负责看护太子妃的胎象。 按照惯例,琳琅赏了一对紫檀如意玉枕,百子千孙锦绣屏风,还有一尊白玉观音送子像,便吩咐富察氏回去休养,日后请安不要太频繁,弄得她都不好意思睡懒觉了。 “多谢皇额娘,儿媳先行告退。” 富察氏再次福身,姗姗而去,人人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她怎么觉得皇后婆婆比她亲生额娘还要温柔可亲,从来不安排妾氏给她添堵,甚至还嘱咐太子多多关心她。 侧妃们颇有眼色,个个安分守己,没谁敢挑衅太子妃的地位,这样的福气,她族内的姐妹们不知道有多眼红。 …… 康熙六十四年,畅春园,活了七十二岁的康熙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琳琅掐指一算,她为老爷子延寿三年的命数到了,如今她的胤禘二十一岁,不仅接管了吏部和兵部,替康熙处理政务游刃有余,能力得到了所有朝臣和兄弟的认同,膝下的小阿哥小格格都有了四五个,子嗣丰茂。 琳琅怡然坐于榻前,给年纪老迈、吃不进来硬东西的康熙喂了点绵软的糕点。 “这是臣妾近日新做的梅花软糕,配着去年初夏湖心采集的荷叶露吃,颇有几分雅致滋味,皇上多吃几块,不然可都要便宜了孙儿们,胤禘的那几个孩子别提多贪嘴了。” 听着琳琅温言软语的劝哄,康熙眼眸含笑,就着琳琅的手吃了两块,点了点头,赞道:“不错,好吃。” 李德全在旁看着欣慰,老眼一热,这些日子万岁爷的精神越来越差,根本吃不进去东西,他急得不行,除非是皇后娘娘亲自做的,亲自喂他嘴里,不然皇上就会耍小孩子脾气,全都摔打在地上。 太子亲王贝勒们和一众宗亲们,文武近臣全部跪在殿前,康熙拉着琳琅絮絮说了会话,吩咐李德全把外面的人全部请进来,他该交代的都要交代清楚,比如废太子,比如圈禁的大阿哥,比如被贬为贝子的八阿哥。 看着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皇阿玛,他说的每一句话,胤禘都认真听着点头,眼含热泪,叩首表示,他绝对不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友爱兄弟,做一代明君。 康熙满意地颔首,他的最后的一句话是看着琳琅说的,声音低沉,“好好照顾自己。” 琳琅握紧了他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康熙终于阖了双眼,呼吸归于平静。 满殿哀哭,不绝于耳。 先皇驾崩,新帝登基。 胤禘改名为元禘,对于最拥护自己、给予人力和财力支持的四阿哥和九阿哥铁帽子亲王的待遇,雍亲王领命掌管户部兼内务府,循亲王领命掌管礼部和宗人府。 十三阿哥解除幽禁后,得到怡郡王的爵位,莫名的激动,由雍亲王大力推荐,后进了刑部办公,因能力出众,兢兢业业,五年后晋升为怡亲王,得以新帝重用。 废太子胤礽得以释放,新帝给予其理亲王的爵位,因着他的身份特殊敏感,没有职务给他,余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子孙若是忠诚有出息,倒是可以予以重用。 大阿哥不再被圈禁,直接被放到边疆前线打仗争军功,有了战绩重新封赏,至于其他阿哥们,各凭本事,谁有能力,就重用谁。 即使是最不受待见的八阿哥,胤禘也没有继续打压他,亲王的爵位不可能有,贝勒也没指望,若是想拿贝子的俸银,还得看他有没有价值,直接给八阿哥挂了一个大清外交官的头衔,主要进行海外交流、谈判和贸易。 如此八面玲珑的人,不压榨他的利用价值岂不是太浪费了,若是八阿哥不老实,胆敢有谋反之心,那么他留守在京都的家眷和两个儿子也别想再活了。 琳琅顺理成章地做了皇太后,私下对宝贝儿子说,先帝驾鹤西去,她留在皇宫总会触景伤请,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前往苏杭一带散散心。 胤禘正愁不知如何孝顺皇额娘,闻言自是爽快地答允了,并派了暗卫和精兵陪同太后前往江南出巡。 云秀云霞早些年嫁了人,如今陪伴在琳琅身边的唯有自梳的芸香和小喜子,一路赏看烟花三月的江南风景,品尝着各种精致可口的小吃和菜肴,日子过得别提多潇洒惬意了。 遇到不平之事,琳琅不会袖手旁观,摘了贪官的乌纱帽,平了冤枉者的怨怼,建立了不少绣房和作坊,安排绣娘师傅,给家境贫苦、没有手艺、无法生存的妇女提供学习就业机会,游山玩水,积德行善,两不误。 第117章 独步天下(1) ps:看的清宫剧居多,所以清朝位面会多一点,排在前面,但后面的汉朝、唐宋朝、现代的影视位面都会有,宝子们千万不要着急,感谢你们的喜欢和支持。 建州,赫图阿拉城。 努尔哈赤势力膨胀,自四月起便和明朝边疆立碑划界,自立为国,国号为金,为表友好之态,叶赫首领布扬古再次遣嫁三位美丽的格格到建州,分别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瑞珠、济兰和琳琅。 努尔哈赤颇为得意,大手一挥,把和亲来的叶赫那拉格格分别赏赐给军功赫赫的儿子褚英、代善和皇太极。 都说叶赫出美女,女真部落第一美女东哥就是叶赫之女,想必妹妹们也不会太逊色。 东哥听闻这个消息后,暗自惆怅,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禁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晃眼十多年都过去了,昔日奶声奶气喊她姐姐、只能在她膝盖爬的瑞珠和济兰都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纪,她被布扬古送到建州时,最小的妹妹琳琅还只是个襁褓婴儿。 虽然说,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年龄相差极大。 看着外头黑压压的天色,锣鼓声早已消弭,宴席散了,东哥情不自禁地想到皇太极的洞房花烛夜,今天晚上他又要做新郎官了。 他的心情是怎样的,会不会想念她,还是完全沉浸在新福晋的温柔乡里,心底莫名的一阵哀伤疼痛,东哥强忍着眼泪没有夺眶而出,只是那种酸楚占据了整个胸腔,压抑地她透不过气来。 婢女歌玲泽不忍看主子如此伤悲,上前闻声劝慰道:“时辰不早了,格格您该休息了,若是明日八爷看到您憔悴的模样,肯定会心疼的。” 虽然八阿哥不想纳叶赫来的新福晋,但长者赐,不可辞,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东哥苦笑,轻叹了口气,她在矫情什么呀?皇太极纳葛戴和娥尔赫为侧福晋的时候,她醉酒消愁,现在纳叶赫那拉格格,她心酸难耐。 皇太极有才干、有出息,深受努尔哈赤的器重,以后估计还有更多的妻妾,这种醋意根本吃不完。 东哥暗自安慰自己,不要伤心了,皇太极心里面有你,足矣。 “歌玲泽,熄灯吧。” 歌玲泽应了声“是”,伺候着东哥上了榻休息,拉上了纱帘,歇了灯,缓缓退了出去,无奈轻叹,今夜格格估计又要失眠了。 侧院,燃烧着大红蜡烛的喜房,琳琅百无聊赖地转了转脖子,透过一层薄纱的红盖头,隐约看见对面桌上静坐了良久的新郎官,努尔哈赤的第八子皇太极,这家伙也不知在发什么呆,喝了几杯闷酒,沉默不语。 妖妖吸收了上个世界的功德能量,不停地在她的妖域里翻跟头,传递着独步天下世界里的剧情,开始话痨地和琳琅絮叨。 “主人,我告诉你哦,这个皇太极挺痴情的,还有点恋母情结,现在估计在思念他的表姐东哥,女主东哥比皇太极大十岁,曾经给他接生,换过尿裤子…” 琳琅不以为意,皇太极对东哥再痴情再依恋,对她没任何妨碍,她无所谓,只要皇太极成了大清开国皇帝后,她有龙气吸取就可以,反正对方又不可能独宠谁,嘴里的山盟海誓,和妻妾成群的对比,孩子都照生不误,不要太讽刺啊。 眼瞅天色渐暗,琳琅屁股快坐麻了,瞪了眼还没有任何动作的皇太极,她直接伸手掀开了红盖头,嗔道:“爷,妾身困了,可以先睡了吗?” 皇太极微愣,估计没想到新娘子会主动说话,侧脸看向琳琅,有一瞬间的惊艳和傻眼,玉面朱唇的仙女好似在生气,嗔怒的模样带着几分娇气,螓首蛾眉,肤凝霜雪,模样美得出奇,恰似明珠美玉,有着玉质天成倾国色。 “你是叶赫那拉.琳琅?” 他没有丝毫醉意,眼睛清澈又明亮,透着惊愕和痴痴然,忍不住疑问。 这样的天仙绝色,布扬古居然会舍得送到他们建州?阿玛若是见了如此佳人,估计都会瞪圆了眼睛、据为己有吧? 都说东哥是女真第一美女,草原最耀眼的明珠,但眼前女子的美更有震慑力,只是淡淡瞟一眼,他都觉得心跳加速,忍不住想要上前亲昵几分。 皇太极忽然想到东哥,忍不住责怪自己色迷心智,忘了之前的承诺,他爱的是东哥! “我是叶赫那拉.琳琅,爷纳的新福晋。” 琳琅一本正经地回答,禁不住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皇太极到底睡不睡觉啊,不睡的话可以滚了。 皇太极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虽说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跟随父兄在战场上经历了不少的血腥和生死,侧福晋都有了两个,并非未经人事,但面对绝色美人慵懒想要睡觉的模样,依然会感觉一阵心悸。 “咱…咱们安置吧。” 皇太极咽了咽喉咙,挨着琳琅身边坐下,不停地做心理建设,既然琳琅是东哥的妹妹,那他也不能不给对方体面,葛戴和娥尔赫他都能勉强接纳,这次也不能厚此薄彼,想必东哥她应该会明白的。 帐幔缓缓拉下,空气里充斥着两人的呼吸声,琳琅浅浅淡淡,呼气如兰,皇太极略有几分粗重,不知道是不是紧张。 他忽然想到什么,微微蹲下身,亲手把琳琅的羊羔毛靴子脱了,又摘了她的白色筒袜,既殷勤又体贴,着实令琳琅吃了一惊,老大不自在。 “爷…你对每个福晋都这么体贴吗?” 琳琅忍不住诧异地问,眼里满是好奇的亮晶晶,好似黑玛瑙般耀眼。 皇太极一怔,旋即摇了摇头,除了东哥,他不曾如此,但面对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体贴点应该挺正常吧,何况琳琅是他的女人。 “你不喜欢吗?” 他稍微凑近了几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琳琅,深邃黝黑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年轻俊逸的面孔虽然有几分稚嫩,但看上去很可口。 “喜欢。” 琳琅感觉对方在撩她,可惜没有证据。 皇太极低笑一声,似乎很满意琳琅的回答,温柔地吻了吻她绝美脸颊,手开始自然熟稔地解开那一排排的衣襟扣子,露出内里最美妙的白皙和春光。 衣衫尽褪,炙热疯狂的吻席卷而来,滚烫的感觉,皇太极覆了下去,尽量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不去想该想的人,释放压抑不住的欲望。 一夜欢好,美人如玉,音色如珠,婉转地嘤咛起来,只会令人更加控制不住,想要征服更多。 第118章 独步天下(2) 翌日清晨,皇太极早早起了榻,特意吩咐琳琅从叶赫部带来的婢女舒舒,“你主子累了多睡会儿,不要吵着她,府里没有大福晋,不必给谁请安。” 舒舒躬身应道:“爷放心,奴婢知道。” 昨晚的喜宴上,除了伺候主子,舒舒留了心,从八阿哥府邸的仆婢口中打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八爷在一众成年阿哥里最是洁身自好,在两个先进门的侧福晋之前,屋子里连个暖床丫鬟也没有,府里没有正经的女主子,一应事务暂时由侧福晋乌拉那拉.葛戴处理。 看八爷对自家格格如此怜惜,舒舒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脸上的笑意不曾消失。 她低声吩咐门外候着的小丫鬟守着,不要闹出动静,莫要吵着主子睡回笼觉,便前往厨房看看有什么早食,若是不符合主子口味,她就自己亲手做点。 厨房里,厨娘瞧着舒舒来了,脸上当即堆了笑意,伸手招呼道:“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派个小丫鬟取早食就是,姑娘还没吃吧,这里有新出锅的苏叶饽饽,姑娘请尝尝。” 谁不知道昨儿八爷宿在新福晋的院子里,夜里要了三次水,听说是叶赫的漂亮格格,伺候的婢女舒舒都是眉清目秀的小美人,更别提主子有多么光彩照人。 厨娘不敢得罪,眯着笑眼,用盘子装了四五个热乎乎的苏叶饽饽,殷勤地请舒舒品尝,话里话外都是谄媚和讨好。 “请问姑娘,福晋她想要吃点什么?” 舒舒很满意厨娘的态度,没有欺负她是从叶赫带来的奴婢,给面子地吃了个苏叶饽饽,味道感觉还不错,问道:“大娘,除了饽饽,还有其他的吃食吗?我家福晋现在还没起床,早食要先准备温着,一会儿我过来亲自来取。” 厨娘一迭声地表示有,没有也会做。 舒舒交代完毕,正准备转身离开,忽而从门口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叶赫来的小福晋真是没规矩,大清早的不去给侧福晋问好,身边的丫鬟也摆起谱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爷娶回来的是嫡福晋,都这个时辰点,睡劳什子的懒觉,也不怕被人说道。” 舒舒眉毛微蹙,盯了对方好几眼,语气不善道:“你是个丫鬟吧?口气这么冲,居然敢公然编排我家主子,实话告诉你,是爷嘱咐我家福晋好好休息,不必向府里女眷请安,主子再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你现在道个歉,自打十个嘴巴,这事就过去了,若是再敢狡辩、口无遮拦,我必定会把这席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八爷!” 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舒舒自知初来乍到,肯定会被人压一压,她受委屈没事,但难听话都牵连到主子身上,这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你…你个小娘皮,你居然敢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钮祜禄侧福晋的贴身大丫鬟,你主子就算是叶赫金尊玉贵的格格,但到了建州,只是八阿哥府里的小福晋,不要仗着新宠太嚣张了,我家福晋可是额亦都之女,不是你家主子那种被迫联姻的三流货色。” 哈哪原本来厨房是为主子钮祜禄.娥尔赫取早食,见了舒舒那副被恭维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新来的小贱婢,哪里有什么资格抖威风? 舒舒彻底冷了脸,手心有点痒呼呼,琳琅曾经对她说过,若是有人无理取闹,听不进去好话,那就动手教训,打痛快为止,一切后果由她承担,绝不能受窝囊气。 想到这里,舒舒便有了底气,上前几步就给了哈娜两大耳光,狠狠的耳刮子抽下去,啪啪直响,听声音都觉得好疼!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她就不客气了,左右开弓,舒舒直接把哈娜打懵了。 “管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张嘴就来,谁嚣张了?你的眼珠子是做什么使的?居然敢颠倒黑白,看不起我主子,看我不抽你,我们叶赫嫁来的格格可不是给你们作贱欺负的!” 哈娜挨了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眼睛都气红了,不顾厨娘上前阻拦歇火,疯子似的和舒舒扭打了起来,场面瞬间变得无比混乱。 葛戴闻讯带人赶来的时候,哈娜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看不清原本模样,狼狈地趴在地上抽泣。 随后赶来的娥尔赫原本饿着肚子,想要教训一下偷懒的死丫头,看到哈娜哭哭啼啼、涕泪横流的鬼样子,立刻炸毛了,疾言厉色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打得这个样子,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是不把我钮祜禄氏放在眼里吗?葛戴,你如今主理府里的大小事宜,这件事我必须要有个交代。” 葛戴侧眼看向厨娘,对方不敢有所隐瞒,把新福晋的婢女舒舒打了哈娜一事避重就轻地说了,她两边都不敢得罪,娥尔赫虽然不得宠,但人家有显赫的家世,亲爹受重用,但叶赫的小福晋昨夜刚得了宠,日后的前程说不准,只能不偏不倚、简单地阐述了争吵的真实过程。 “什么,好大的胆子!那个叫舒舒的贱婢打了人就拍拍屁股走了?” 娥尔赫脸色铁青,肺都快要气炸了,原本她就觉得憋屈,葛戴一个奴才秧子都能做八爷的侧福晋,和她平起平坐,爷偏心,甚至还让她掌管中馈,如今新进府的小福晋身边的婢女都能欺负她的奴才,真是反了天! 葛戴看了眼娥尔赫,神色还算平和,语气安抚道:“姐姐就不要生气了,这都是奴才不懂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厨娘说了,是哈娜无事生非,先挑衅舒舒,言语里满是对琳琅福晋的不尊重,要说教训,也该是教训哈娜,实在没大没小。” 娥尔赫不甘心,咬着唇瓣道:“可是哈娜也没说错啊,叶赫那拉氏不给我们请安问好也就罢了,这个时辰都赖在床上,这成什么样子?往日爷在我屋里歇息,爷起来了,我都会帮着穿衣,她却如此散漫,一点儿都没有伺候爷的规矩。” 想到八爷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进她的院子,和她行敦伦之礼,娥尔赫的心里那叫一个酸楚嫉妒,独守空房的滋味太寂寞了,要不是阿玛还能说得上话,总是有所谴责暗示,八爷是不是根本不会搭理她? 葛戴瞥了她一眼,心情五味杂陈,淡淡道:“爷都不介意,你何必计较,以后管好自己的丫鬟,琳琅福晋到底是东哥格格的妹妹,也是爷的亲表妹,爷心里自然看重。” 娥尔赫无奈,悻悻离去。 第119章 独步天下(3) 皇太极忙完公事后,回了府,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息,娥尔赫就带着猪头脸的哈娜过来讨公道。 娥尔赫不满葛戴的敷衍了事,以为她会知难而退,但她偏不,都一整天了,叶赫那拉.琳琅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她的婢女舒舒没事人一样。 她好歹是侧福晋,有名有份的主子,实在忍不下,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主子她现在办不了,惩处一下丫鬟总能行吧! “你有什么事?有话快说!” 皇太极瞥了眼娥尔赫,语气有点不耐烦,当初阿玛给他指婚,他就很不乐意,既然违抗不了父命,娶回家安生一点也行。 但这个钮祜禄氏太不安分了,不仅喜欢打小报告,而且还爱欺负葛戴,总拿葛戴以前丫鬟的身份大作文章,要不是他前阵子发了火,给了葛戴掌管府事的权利,估计府里又要开始不消停。 娥尔赫委屈地扁起了嘴巴,上前想要拉皇太极的衣袖,却摸了个空,语气愤然地控诉道:“爷,你得为妾身做主啊,琳琅福晋身边的丫鬟性格太恶劣了,哈娜只是和她拌嘴几句,居然被她打成这样,脸都无法见人了,妾身到底是您明媒正娶的侧福晋,贴身伺候的人如此没脸面,妾身的脸面也彻底没了,求爷为妾身做主,那个贱婢没规矩,最起码要挨二十个板子!” 哈娜顺势可怜巴巴地哽咽起来,摸了摸红肿不堪的脸,丑模样有点令人不忍直视。 皇太极眉峰紧皱,对娥尔赫主仆摆了摆手,厉声命令道:“下去吧,爷心里有数。” 娥尔赫不甘心,恋恋不舍地瞅了皇太极好几眼,见八爷靠在椅子上,自顾自地揉着太阳穴,一副很疲惫的模样,不敢再继续哭诉,起身福了一礼,带着哈娜告退而去。 小厮给皇太极奉上一杯参茶,眼观鼻鼻观心,低声说道:“爷要不要去侧福晋的院里坐坐?福晋看上去很伤心,爷若是不去,那额亦额大人那边…”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皇太极便冷笑着摔了参茶,“哐啷“一声碎响,杯盏摔得满地的狼藉,其间夹杂着小厮惊恐的跪地磕头和请罪声。 “爷息怒啊,是奴才说错了话,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太极没有理会小厮,心情不爽,好忠心的奴才,这是收了额亦都和娥尔赫多少好处! 小厮随即被人拉了下去,以后估计都没有机会在皇太极身侧伺候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皇太极紧抿着唇,表情晦暗不明,额亦都就算是阿玛手下器重的一名猛将,也没资格威胁他,他又不是靠这半个岳父挣得前程。 摸了摸虎口的茧子,皇太极的思绪飞得老远,他打了多少胜仗,斩了多少头颅,染了多少鲜血,添了多少伤疤,渐渐地入了阿玛的眼,成为不逊色于褚英、代善的后起之秀。 压根看不上的女人,成日搅得府邸不得安宁的惹事精,模样也一般,皇太极心生厌恶,根本不想委屈了自己,要不是看在阿玛执意赐婚,这种除了家世,没有容貌德行和心胸的女人,他压根不愿意娶回来。 收回纷杂的思绪,皇太极大步流星地出了花厅,往琳琅所在的梨院走去,因着这所侧院栽种了很多的梨树,到了时节,梨花满园,便有了这个清雅汉化的别称。 琳琅正在内室翻看陪嫁带来的诗经,难得的孤本,如今的大明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紫禁城的明神宗敛财成癖,从不正经上朝,留给下任皇帝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亡国正在倒计时。 但那边的好东西真多,绫罗绸缎和书籍卷册,渐渐地流入到女真各个部落,喜欢的人真心收藏,不喜欢的人只会嗤之以鼻,扔进火堆里焚烧,化成灰烬。 皇太极进来时,没有吩咐丫鬟通报,舒舒也被打发了出去,进屋看见的便是美人斜坐软榻、捧卷看书的怡人画面。 场景很美,带着静态的唯美,美到琳琅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成了艺术品,带着水墨清香,线条流畅。 “你也喜欢看汉人的书,你懂汉字?” 皇太极好奇地瞟了琳琅一眼,语气满是诧异,女真的格格们大多不太喜欢看书,她们热衷骑马射箭,唱歌跳舞,很少有这么安静地愿意闲坐看书的格格,但看着一点儿突兀感都没有。 琳琅盈盈抬眸,微笑颔首:“很喜欢,汉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他们的文字不仅美妙,古人智慧总能让人受益匪浅,爷若是想要做长胜将军,战场上所向披靡,建议你多看看孙子兵法,听说岳飞将军的武穆遗书颇是精湛,只可惜失传了。” 皇太极被琳琅的笑容所感染,对她说的话颇是感慨,不觉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前人的智慧和经验的确值得我们借鉴,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着实令我意外。” 琳琅微微挑眉,有点不高兴地嗔道:“姑娘家就不该有见识吗?” 她以前做妖精的时候懵懵懂懂,所知道的东西都是老桃树精爷爷告诉她的,后来经历了几个世界,每个世界都得到了看书识字的机会,越来越觉得曾经的自己是个井底之蛙。 除了修炼,就是一心想成仙,脑子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成仙是桃树精爷爷告诉她的成功标准,还是心中所谓的执念,亦或是没有见识的一种卓然境界的追求,有点盲目。 皇太极情不自禁地捏了捏琳琅的腮帮子,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好可爱的美人,想到昨夜的美妙和悸动,他忍不住红了耳根子,将琳琅自然而然地搂进怀里。 他含着笑意解释道:“别恼,爷可没有这个意思哈,我觉得,有见识的姑娘更加迷人,琳琅,我为何没有早点遇见你,你就是一块无价珍宝,吸引人去探究,我真害怕…” 琳琅扬起脑袋,如水的杏眼水汪汪地瞅着皇太极,带着几分狡黠和古灵精怪,调侃笑道:“爷害怕什么,害怕我变成血盆大妖怪,把你一口吞了?” 皇太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将脑袋埋进琳琅的胸前,双肩颤抖不已,许久才恢复正常,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语气颇是无奈。 “你呀,真会胡说,我把你吃了才有可能,我只是害怕,你这么美,这么惹人注目,若是阿玛看到了你的模样,会不会生出其他心思?我真的很担心。” 琳琅比东哥还要美貌动人,光芒四射,性子这么可爱,好像上天赐给他的小仙女,皇太极完全不敢想失去她的后果。 第120章 独步天下(4) 琳琅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努尔哈赤再如何好色,也得要点脸吧,就算不要脸,琳琅也有办法治他,谁叫对方没有龙气呢。 但皇太极此刻的深情款款,多少有点水分,他心里不是喜欢女主东哥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爱新觉罗氏的男人,大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就算是有所谓痴情名号的皇太极和顺治,口中高喊真爱,搞特殊对待,但也没妨碍他们三宫六院,子孙满堂啊。 琳琅笑吟吟看着愁眉紧锁的皇太极,把玩着他的衣领子问道:“那爷又该如何呢?总不能不让妾身出门吧,那我可不依。” 每逢重要场合,各府的福晋们都会出门参加宴席,何况琳琅这般来自叶赫部的福晋,真论家世,她比葛戴侧福晋身份高贵太多,只可惜进门太晚了。 虽然小福晋比不得嫡福晋和侧福晋有份量,但也不是寻常的侍妾可比,还是有资格出席的。 ps:剧里科尔沁贵女哲哲和大玉儿联姻嫁给皇太极,身份都比葛戴这个先进门的地位低,不仅要服从对方管教,还要称呼对方姐姐,一点儿都不受宠,后来葛戴难产去世,娥尔赫没能力,不得人心,大福晋的位置和管事权才落到哲哲的身上,大玉儿在剧里的人设很差,容貌头脑完全不能和历史上的孝庄挂钩,考据党不要较真哦,不是正史。 皇太极微微迟疑,似乎在思考什么,有点欲言又止,须臾,他从铜抽屉里取出一方素纱,蒙在琳琅的面上,仔细凝看了几秒。 他不禁啧啧赞道:“为何你蒙了面纱,还是那样显眼呢?这双眼睛真美,比天上的星星月亮还要漂亮,你摸摸我的心,心都快要跳出腔子。” 皇太极抓住了琳琅的手,按在自己温热宽阔的胸膛上,深邃迷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她,带着七分迷醉、三分欢喜。 琳琅扯下面纱,无语地瞪了皇太极一眼,感觉这个男人的嘴巴太甜了,正不欲理睬,继续看自己的书,忽然呼吸声凑近,唇上一热。 皇太极已经捧着她的脸吻了起来,动作分外轻柔,好似小猫舔食,有点发痒的感觉。 身体瞬间腾空,脚尖离了地面,皇太极笑嘻嘻地把琳琅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置放在床榻之上,带有茧子的大手温柔摩挲着好似锦缎般柔软的肌肤,春花秋月不及她的颜色,月宫嫦娥也不过如此。 眼见着缠绵炙热的吻即将落下,琳琅忙不迭用手抵住了他的攻势,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满是拒绝。 “琳琅你怎么了,哪里不顺服吗?” 皇太极不明所以,将抵在他胸前的柔荑递到唇边亲了亲,语气格外温和。 琳琅嘟了嘟嘴,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很诚实道:“我肚子饿了。” 低沉的笑声在头顶上方响起,皇太极无奈地把琳琅扶坐了起来,给她整了整微乱的发髻,朝外面吩咐了一声:“福晋饿了,快去准备吃食。” 舒舒闻声应了,往厨房方向走去,但路上很凑巧地遇上娥尔赫主仆,她们原本是来打听风声的,爷既然说心里有数,想必会惩处那个名叫舒舒的贱婢,但哈娜一看到对方,就忍不住瞪眼喊道:“主子,就是她打的奴婢,她就是舒舒!” 舒舒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戒备起来,按照规矩,她恭恭敬敬地给娥尔赫请了安,转身准备离去,却听身后尖利不悦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愠怒,“果然是个没规矩的小蹄子,本福晋允许你离开了吗?” 娥尔赫眼睛眯了眯,瞅着舒舒那张清秀柔美的面庞,不知是嫉妒还是愤怒,上前就准备扇对方一个耳光,却被后者躲开了,胸口的火气更加旺盛,斥道:“贱婢,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躲开了!” 舒舒无语至极,在主子多年的言传身教之下,站着挨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侧福晋请息怒,八爷和主子还等着用午食呢,奴婢不敢耽搁。” 但主仆尊卑有别,舒舒不敢太过冒犯娥尔赫福晋,只能把八爷搬出来。 娥尔赫闻言果然变了脸色,不再继续叫嚣,心里暗骂琳琅是个狐狸精。 婢女都长得这般狐媚,做主子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大中午的还把爷揽到自己的院子里,她心里愤慨嫉妒,狠狠地剜了哈娜一眼,指槐骂桑地啐道:“哼,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不快滚回去!” 舒舒没有理会,不敢再耽搁,快步去了厨房取食,回来后当着皇太极和琳琅的面说了这事,眼泪汪汪地跪了下来,自责道:“都是奴婢惹得祸,不该得罪了侧福晋。” 琳琅瞥了她一眼,静静地看着舒舒梨花带雨的表演,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太极拧了眉毛,不悦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娥尔赫为何要打你?” 舒舒往地上磕了头,忍不住抽泣道:“奴婢命贱,被府里的其他主子打几个耳光不要紧,但我家格格初嫁建州,人生地不熟,难受会遭人打压,因名分问题,被人各种贬低,连个丫鬟都敢议是非,奴婢实在是听不进去,所以就打了哈娜,大家都是奴才,怎么能非议主子?就因为这事儿,侧福晋估计怨上主子了,想要掌掴奴婢,给主子没脸。” 皇太极脸色漆黑,阴沉沉好似要下暴雨,他侧首看了眼旋即进入表演状态的琳琅,美人缄默不语,眼含清泪,一副受了委屈不敢说的楚楚可怜模样,心莫名地被尖刺狠狠扎了般疼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琳琅的手,语气疼惜道:“傻姑娘,你既然受了这样的委屈,为何不和爷说,难不成担心爷不会替你出头吗?奴大欺主,简直岂有此理!” 琳琅柔顺地倚靠在皇太极的肩膀上,淡淡道:“爷不要生气,莫要气坏了身子,您日理万机,妾身何必拿这种琐事烦你,左不过是因为妾身来自叶赫部,比不得钮祜禄氏尊贵,娥尔赫福晋身份比妾身高,想要教训妾身的婢女,也是有资格的,多说无益。” 皇太极哪里忍心看琳琅受这种委屈,抱着美人温言细语地哄着,当即下了一道命令,哈娜非议主子,以下犯上,责打二十个板子,即日逐到庄子里去做粗使奴婢。 至于娥尔赫毫无德行可言,贬为庶福晋,侧福晋的位置直接腾给琳琅,以后二人见面,尊卑有别,绝没有侧福晋被庶福晋欺负的理儿。 “琳琅,爷知道,侧福晋的位置还是委屈了你,你再等等,我会立更多的军功,来日向阿玛请命立你为嫡福晋,就算阿玛不同意,我也不会立其他女人为嫡福晋,压在你的头上,除了爷,谁都不能欺负你。” 皇太极将琳琅揽进怀里,一字一句地承诺道。 “妾身相信爷。” 琳琅唇角含笑,温顺宛若菟丝花,她潇洒肆意惯了,受委屈是别人的事,谁敢无事生非欺负她,那只能倒霉了。 第121章 独步天下(5) 娥尔赫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被贬成庶福晋,没了威严和体面,陪嫁的大丫鬟哈娜也被责打逐出府,惊惧之下,生了场病,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心里满是怨怼和不甘。 皇太极看在额亦都的面子上,过来看她,肃声警告道:“你今后安分点,好好养着身体,不缺你的吃喝,若是不想在爷的府邸待了,尽可大吵大闹,闹在我阿玛跟前,大不了爷直接休弃了你,爷说到做到!” 在努尔哈赤的眼里,儿子肯定比属下的女儿重要,休弃一个不讨喜的侧福晋,再给皇太极赏赐几个美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娥尔赫心知肚明,到时候阿玛估计也会责怪自己,觉得她丢人现眼,心里害怕极了。 她哭丧着脸,眼泪吧嗒地恳求道:“爷不要这么狠心,妾身再也不敢了,绝不会闹腾,一切都听爷的安排。” 皇太极松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其实不太想和额亦都的关系闹得太僵,那老家伙虽然对他有点意见,经常和他意见不合,但碍于女儿,也不至于在背后阴他,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如此甚好,看在你阿玛的情面上,你现在虽然是庶福晋,但在府邸的吃穿用度比照侧福晋的份例,日后对叶赫那拉侧福晋必须要恭敬,性子放柔顺点,爷心情好了,日后自然会到你的屋子里来坐坐。” 敲打安抚了娥尔赫一番,皇太极没有多加停留,抬步离开,经过葛戴的院子时,正好有个小丫鬟没头没脑地奔了出来,差点撞到了他。 新上任的小厮敦达里当即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差点冲撞到爷,你不在里头好好伺候福晋,着急忙慌地跑出来做甚!”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板着面孔盯着小丫鬟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鬟见了男主子,不敢有一点儿怠慢,急急跪下禀告道:“爷恕罪,奴婢是想出去找大夫,主子这几日身体乏得厉害,奴婢刚准备伺候主子卧床休息,主子忽然就晕倒了,奴婢吓到了。” 皇太极转头吩咐敦达里快去请大夫,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进了葛戴的院屋,小丫鬟跟随其后。 行至床侧,葛戴听到了不小的动静,微微睁开了眼,看到皇太极,忍不住想要下榻做福请安,被对方制止了,关切道:“好生生的,怎么就有晕厥之症,你现在感觉如何?” 葛戴虚弱地笑笑,摇头表示无碍。 “妾身还好,没什么大碍。” 感受着皇太极对她的关心,葛戴心里暖暖的,但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够成为八爷的侧福晋,管理府事,都是因为格格东哥的缘故。 八爷爱屋及乌才会纳了她,给予她尊荣和体面,葛戴心里总觉得对不住格格,不由问道:“爷,你这几日见到格格了吗?格格她还好吗?” 葛戴是个忠仆,一颗心除了扑在皇太极身上,就是牵挂着格格的身体和未来。 提起东哥,皇太极面上不免有几分心虚,有了琳琅的陪伴,他差点忘了东哥的存在,实在不该,语气颇不自在道:“有阿玛看重,东哥一切都好,你自己身体不适,就不要瞎操心了,过几日我会去看看她。” 两人说话间,敦达里已经带了大夫过来了,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大夫是个汉人,医术精湛,颇受皇太极的看重和礼遇。 他隔着帕子摸了摸葛戴的脉象,片刻笑着对皇太极恭喜道:“恭喜八爷,侧福晋之所以突然昏厥,是因为遇喜了,福晋有孕一月有余,前三个月不宜操劳,必须好好养胎。” 葛戴惊喜不已,忍不住想要落泪,忍不住摸了摸腹部,她有喜了,怀了爷的骨血。 小厮和丫鬟纷纷道喜,八爷成婚晚,膝下至今没有子嗣,别说小阿哥了,府里连个小格格的影子都没有,没少因为这个缘故被人背后怀疑暗嘲,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侧福晋有喜,若是一举得男,那就是爷的大阿哥。 皇太极怔愣了几秒,旋即安抚了葛戴几句,声音里听不出有多高兴和兴奋,“你好生休养,既然前三个月需要保胎,那府里的一应事宜就交给琳琅吧。” 葛戴微微低头,恭顺地应了。 “嗯,妾身都听爷的吩咐。” 皇太极坐了一小会儿,转身离开,室内只余下葛戴主仆,小丫鬟瞅了瞅门口,上前给主子葛戴掖了掖被角,语气雀跃道:“主子真是有福气,您如今有了喜脉,来日顺利诞下大阿哥,都说母以子贵,爷对主子的情分也不浅,主子说不定还能当大福晋呢。” 葛戴摇了摇头,心里有点不确定,低声嘱咐小丫鬟不要太过张扬,想着未出生的孩子,心里满是欣慰和对上苍的感激。 皇太极的侧福晋终于诊出有喜,努尔哈赤格外高兴,当着东哥的面儿大夸她有眼光,“葛戴是个易生养的,比娥尔赫强!” 他大手一挥,赏赐了不少东西,除此之外,大阿哥二阿哥和其他成年阿哥的府里都陆续送去了贺仪。 东哥手里紧紧绞着绢子,面上强颜欢笑道:“葛戴从前虽说是我的丫鬟,但也是我认的义妹,八阿哥对她好,我心里高兴,记得贝勒爷曾经说过,两位侧福晋谁若是先诞下阿哥,谁就能当大福晋,想必葛戴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努尔哈赤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确说过这句话,老八膝下没有孩子,他难免挂了心。 谁若是生了阿哥,谁就是有功之人。 大福晋阿巴亥自从取代了富察衮代的主母地位,越发的有脸面,她淡淡地瞥了东哥一眼,笑吟吟道:“这都是东哥格格的功劳啊,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丫鬟,就那么大方地送出去,如今出息了,名分孩子都有了,简直羡煞旁人,东哥格格想必十分欣慰吧。” 她表面夸赞,心里嘲笑不已,东哥你清高什么,如今你的丫鬟都出人头地、母以子贵了,你还是个待嫁的叶赫老女,丢死人了! 东哥不想听努尔哈赤爽朗的大笑声,亦不愿意理会阿巴亥的阴阳怪气,托了理由出去透气,心里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悲凉感。 葛戴有了皇太极的孩子,她应该为对方高兴,这也是她当初恳求皇太极给予葛戴的体面,但现在她为何这样难受呢? 东哥的一颗心好似被猫爪子狠狠撕扯一般,鲜血淋漓,眼泪不知何时早已夺眶而出。 第122章 独步天下(6) 天飘起了鹅毛大雪,东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一颗心都是麻木的。 她觉得自己的情感好矛盾,明明是自己求着皇太极给葛戴一个孩子,但是知道葛戴真的怀孕了,那股子酸楚涌上心头,带给她的无疑是痛楚的滋味。 “东哥,这么冷你跑外面做什么?” 皇太极看到东哥失了魂魄般在雪地里前行,神情大变,忙不迭把她拉到廊檐下,握着她的手暖了暖,语气略带几分温和的责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大人了都不知道爱惜身体。” 东哥赶紧抽回了手,吸了吸冻红的鼻子,语气淡淡,又带了几分疏离:“我没事。” 皇太极环视了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路过,声音低哑道:“你看上去很伤心,是因为葛戴怀孕的事情还是我偏宠你妹妹琳琅的缘故?” 好几日不见,他其实心里也很纠结,不敢来见东哥,琳琅的美,举世无双,好似新挖掘的旷世宝藏,闪闪发光,他不可救药地被吸引住了,沉溺在对方的温柔乡里,渐渐地,想起东哥的次数越来越少。 皇太极莫名的愧疚,他明明是真心喜欢东哥的,从前对于其他女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有的只有敷衍和责任,但现在… 东哥失望地盯了眼皇太极,心里恍然大悟,胸腔的酸楚渐渐蔓延,怪不得他这几日没有来看她,原来把心思放在新纳的福晋身上。 叶赫那拉.琳琅,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想必是个青春貌美的女子,比起她更加鲜嫩迷人吧。 “没有的事,我只会为葛戴感到高兴,琳琅虽然是我的妹妹,但希望爷不要顾此失彼,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不要冷落了葛戴才是,毕竟她如今怀的是你的亲骨肉!” 东哥语气生硬地说完这句话,不再理睬皇太极,拔腿就奔了出去,眼泪稀里哗啦一片。 从前喜欢代善的时候,她没有这么伤心,代善有了妻妾,膝下儿女扎堆,她都能够以平常心面对,但是皇太极,她真的无法那么洒脱对他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跑着跑着,东哥迎头遇上阿巴亥,对方挑着眉毛看向自己,姿态高高在上的优雅从容,自从生了十二阿哥阿济格,阿巴亥再次怀了身孕,地位越加稳固。 “东哥格格真是狼狈,这是要去哪里呢?” 阿巴亥手里揣着手炉,语气凉凉道,温度堪比霜雪冰冷,身侧的小丫鬟给她举着伞,后面还有侍卫跟着,保护她的安全,派头挺大。 东哥斜睨了她一眼,不想和阿巴亥打交道:“大福晋真是闲得慌,这不关你的事。” 阿巴亥唇角噙着冷笑,走近两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讽刺道:“东哥格格真是手段高明,吊着贝勒爷的胃口,拖着大阿哥,甩了二阿哥,现在又有了八阿哥,男人们们都为你鬼迷心窍,你是不是很得意?只可惜,你依然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曾经的丫鬟都比你风光有盼头,等你满脸皱纹的时候,看你还清高什么?” 东哥沉下脸来,对阿巴亥的挑衅不予理会,掉头就走,心里莫名的悲凉,泪珠子彷佛永远流不完一般,代善,皇太极,他们都说爱她,但到底有多爱呢? …… 自从葛戴怀孕,琳琅得了掌管中馈的权利,全府上上下下无不对她恭敬有礼,甚于从前,果然权利是个好东西。 舒舒是从小被调教的伶俐丫鬟,主子性子懒怠,喜欢玩耍,她只能兢兢业业地代替主子处理日常琐事,除了有比较重要或无法决断的事要请教琳琅,越发的能干起来。 “伊莉绮,把这些礼物全部收起来。” 因着葛戴有孕,其他府的福晋们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她比较低调,只留下了一幅五彩福娃的刺绣画放在目视随处,吩咐小丫鬟把剩下的礼物全部收到库房里去,无需摆在明面上炫耀。 皇太极忽然怒气冲冲地进了屋,扫了一眼桌上堆积的名贵礼物,其中最显眼的是代善和舒尔哈齐府里送来的明朝宝物,不免冷了脸,斥责道:“糊涂!谁允许你收这么多礼物的?自作主张地收礼,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势?” 明朝和建州的关系越来越僵,舒尔哈齐甚至和努尔哈赤起了不小的矛盾,权利被削,皇太极刚得了紧急消息,舒尔哈齐居然率众离开了赫图阿拉城投奔明朝官员。 阿玛大发雷霆,当即下令抄没了舒尔哈齐的所有家产,斩杀了其家眷子嗣,扬言要诛杀舒尔哈齐。 他的府里收了不该收的东西,如此明目张胆,还是努尔哈赤憎恶的明朝东西,若是阿玛仔细追查下来,他难逃其咎。 葛戴惊骇不已,忙不迭跪下请罪。 “爷消消气,是妾身糊涂了,原觉得不该驳了各府福晋的面子,若是爷不喜,这些东西都退回去吧。” 皇太极把葛戴扶了起来,缓和了声音道:“退回去也太打脸了,该烧的东西都烧了吧,尤其是来自明朝的东西,不能留半点痕迹。” 葛戴恭顺称是,心里万分忐忑,还有说不出的惭愧。 琳琅的一匣子汉书差点难逃厄运,皇太极知道她喜欢汉文化,有时候还会穿新裁的汉服,不免慎重地叮嘱道:“这段时间阿玛的情绪很糟糕,死了不少人,包括我的堂兄堂弟们,咱们都得悠着点,你的书藏好了就行,衣服穿规矩一点,或是在室内只穿给我看就行,千万不要太明显了。” 琳琅颔首,勾着皇太极的脖子亲了一口,娇俏应道:“爷的话,妾身都记住了,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也不要太忧虑,素日里你和舒尔哈齐走得不近,该担心被牵累、清理东西的人应该是二阿哥。” 看着琳琅的如花笑靥,皇太极的心情稍微舒坦了一点,摸了摸她的柔嫩的面颊,声音惬意道:“和你说一会子话,我也没那么烦躁了,你说的有理,最担心的人的确是二哥,额其格一直以来都极力拥护代善,和我没有太多交情。” 想到葛戴的产期应该快近了,皇太极不由把琳琅压在身下,满是期盼地看着她,呢喃道:“琳琅,给爷生个孩子吧,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 琳琅羞涩一笑,任由帷幔拉下,婉转承欢。 第123章 独步天下(7) 葛戴的大阿哥出生在冬月,取名为豪格,因是皇太极的长子,满月宴办得极为隆重热闹,沉寂多月没有现身的东哥前来看望,给大阿哥送了长命锁。 “格格,小豪格喜欢你,看他咧嘴笑得多欢。” 看着东哥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孩子,面色如常,葛戴稍微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然。 东哥露出几丝慈爱的笑意,情不自禁地给豪格唱起了歌,“悠悠扎,悠悠扎,小阿哥,睡觉吧~” 正唱着兴致高昂,忽闻门外传来小丫鬟的禀告声:“叶赫那拉福晋到,钮祜禄福晋到。” 东哥的眉头微蹙,抬眸看去,但见一名身着白狐裘的窈窕丽人缓缓而来,裹挟一股清冽幽然的兰香。 她的眼神莫名暗了暗,有震惊、狐疑和黯然,好美的女子,比起自己的容貌,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琳琅未施胭脂,淡极始知花更艳,素颜愈显瑰丽无双。 “琳琅见过东哥姐姐。” 琳琅落落大方地上前几步,对东哥微微一笑,眉眼间的倾城绝世剧烈冲击着对方的大脑。 “你是…琳琅?十几年不见,当初的小女婴竟出落得这般水灵,姐姐都差点不敢认了。” 东哥反应过来,不禁说道,莫名感慨。 娥尔赫用绢子掩着唇笑了笑,似乎有意奉承琳琅,开嗓道:“东哥格格这话说得太含蓄了,哪里是出落的水灵,和天上的仙女没什么差别,若是琳琅福晋早出生十几年,那女真第一美女的名号就该落在她的头上了。” 自从被皇太极狠狠呵斥,目睹了琳琅的绝色容颜,娥尔赫彻底不敢招惹对方,隐隐有几分投靠之意,这样的大美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就算是她,都忍不住多贪看几眼。 她心里暗自琢磨,倘若和叶赫那拉.琳琅搞好关系,爷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会看在对方的面子怜惜自己几分,若是能像葛戴这样,怀上孩子生个阿哥就好了。 看着白白胖胖、讨人喜欢的小豪格,娥尔赫的眼睛都羡慕红了,若是有了子嗣,八爷就算不喜欢自己,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会偶尔过来看看,不至于一直坐冷板凳。 东哥心头微紧,表情有点不自然,娥尔赫显然是在说她的模样长得不如琳琅,虽然这是事实,为何听着那么不爽呢? 想到皇太极对琳琅的宠爱和看重,东哥心里的酸楚再次涌上心头,甚至有几分嫉妒和不甘。 琳琅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早已习惯被人称赞和瞩目,好奇地瞅了瞅东哥怀里的小豪格,不禁问道:“姐姐,可以给我抱抱吗?小阿哥长得真可爱。” 东哥犹豫了几瞬,不知为何,虽然琳琅是她的妹妹,有姐妹亲情的血脉关系在,但心里总是莫名其妙地排斥,觉得对方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般温柔和善,不由委婉拒绝道:“妹妹,这孩子怕生,待会哭起来了怕是不好哄,还是交给乳娘吧。” 乳娘闻言,恭顺地接过小阿哥抱好,温言细语地哄着,缓缓退了出去。 葛戴见室内的气氛有点尴尬,不由开口说道:“看我糊涂了,两位福晋过来看我,都没有准备热茶和点心招待,伊莉绮,还不快去准备,真是没有眼色。” 琳琅无所谓地笑笑,摆了摆手,吩咐舒舒把带来的礼物留了下来,婉言道:“不必了,小阿哥我也看了,是个健壮的孩子,葛戴姐姐好好做月子,想必你和东哥姐姐还有贴心窝子的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罢,琳琅转身离去,留下一股淡然的香风,娥尔赫暗自轻嗤了一声,跟着出去。 室内再无其他人,葛戴红着眼睛看向东哥,心里憋着的话再也掩藏不住,声音哽咽道:“格格,是奴婢对不起你,格格你清瘦了好多,是奴婢占了你的位置,是奴婢的错…” 东哥轻叹了一声,心头五味杂陈,挨坐在床边拍了拍葛戴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多想了,这都是命,你如今有了小阿哥,也该体面了,皇太极有没有提过升你为大福晋的事,他对你好不好,琳琅有没有欺负你,虽然琳琅是我妹妹,但秉性如何,好不好相处,我也不清楚,她长得超出我的想象,容貌真美啊,比我还要美,怪不得…” 怪不得皇太极喜欢,话说到最后,东哥的语气半含着酸意,想到情郎身边有这样的绝色尤物陪伴,她心里莫名地不安惶恐,担心对方会取而代之,成为皇太极心里最重要的女人。 葛戴摇了摇头,态度极其谦卑。 “格格,奴婢现在已经很满足了,爷对奴婢很和善,如今还有了豪格,这是奴婢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奴婢当不起大福晋,倒是琳琅福晋美貌绝伦,料理府事周全,深受爷的喜爱,她又是您的妹妹,大福晋的位置非她莫属,如今连娥尔赫都不敢得罪她,大福晋也该是这样有宠有威严的女子当。” 东哥挑了挑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葛戴一眼,“看看你说的什么丧气话,论资历,论子嗣,你都当得起大福晋,你待在皇太极身边的时间最久,年纪最长,肚子也争气,生了长子,理所应当做大福晋,何况贝勒爷曾经说过,谁生了皇太极的长子,谁就能当大福晋,你若是不敢,我就去替你说、替你争取,不要怕,把腰杆子直起来,琳琅虽说是我的妹妹,但你也是我的义妹,有伺候我那么多年的情谊在,我更加心疼你。” 葛戴愈加惶恐,拉着东哥恳求道:“格格千万不要去说,奴婢真的没有那个心思,若您真开了这个口,恐怕爷会以为是奴婢贪心,奴婢现在很满足,琳琅福晋人很好,若是她当了大福晋,其实也是件好事。” 东哥咬了咬唇,心里烦躁地厉害,只是语气坚定地纠正道:“葛戴,你已经不是曾经的奴婢了,你是皇太极的侧福晋,大阿哥的额娘。” 葛戴依然诚惶诚恐,东哥无奈,嘱咐她躺下好好休息,整了整微微褶皱的裙摆,径自出了屋子。 外面的酒宴喝得差不多,肉香味还没彻底消散,人人都在讨论皇太极的侧福晋,叶赫那拉.琳琅,惊叹她的无双美貌,羡慕皇太极的艳福,那样的天仙绝色,努尔哈赤看都没看一眼就赏给了八阿哥,这无疑是一种运气。 “爷真不甘心,那样的大美人居然便宜了老八,凭什么啊?爷后院一堆儿福晋,虽然都是美女,加起来都比不过人家一个!” 五阿哥莽古尔泰喝得酩酊大醉,被侍从扶着往回走,嘴里一阵叽叽歪歪,满是嫉妒和不甘,东哥他都没有这么惦记过,但这位新来的叶赫侧福晋,真的美得好似从天上来,人间难得。 其他阿哥纷纷附和,扼腕叹息。 东哥听着这些人的艳羡之语,心里不是个滋味,以往她走在哪里都是众星拱月的焦点,人人都称赞她的美丽,忌惮她的身份。 但现在,自己好似成了陪衬的一方,黯然失色,最美的明珠俨然成了叶赫那拉.琳琅。 第124章 独步天下(8) 东哥心情不佳,不愿意在这儿多待,紧了紧身上的鼠貂斗篷,吩咐歌玲泽撑了纸伞,脚步不停地离开,只是走在半道上,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往后望了望,似乎在期盼什么,眼里微微发酸,莫名的哀伤。 缓缓靠近的车轱辘声,伴随着熟悉温雅的声音响起,是二阿哥代善。 “东哥,上车吧。” 东哥侧首看去,代善已经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熟稔地握住她的手,满眼的怜惜。 “手这么凉,也不揣个手炉,快上马车暖暖,你的丫鬟暂且让她先回去吧。” 歌玲泽瞅了眼东哥,低着头,答应了一声,乖顺地提前走开了。 东哥茫然地看着代善,熟悉的面孔,白皙清俊,唇角含着淡而和煦的笑意,握住她的手温热有力,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眷恋和无限温柔。 “代善,你…” 她很想对代善倾诉心里的苦闷,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瞧你魂不守舍,快上车,都冻坏了。” 代善凝视了东哥好几眼,见她神色憔悴,甚是心疼,直接弯腰将其打横抱进了马车之中,安然坐下,又递了暖炉和一杯热酒,关切道:“喝两口暖暖身子吧,以后出门多穿点衣服,你身子原本就不太好,再这样任性,若是生病了…” 东哥蹙眉,直接打断了代善的絮叨,面色轻愁,不以为意道:“生病了又如何,难不成你会心疼?代善,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你府里有那么多的福晋,那么多的孩子,你…你以后就忘了我吧。” 代善神色有点尴尬,叹了口气道:“我们就算做不成爱侣,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每次想到从前的时光,总觉得那是一场梦,梦里有你有我,花前月下,心心相印,可惜梦醒了,你却早已离我而去。” 东哥有点受不住他这样哀伤的口气,从前的记忆再美好,都已经烟消云散。 她已经不爱代善,是代善一次次让她失望,不愿意带她私奔,一味地让她忍耐,不能给予她真正的安全感,她不愿意妥协当努尔哈赤的女人,也不愿意和代善藕断丝连。 从皇太极的府邸出来,琳琅的绝美面孔依然在她脑海里清晰浮现,东哥忽然想到代善新纳的福晋叶赫那拉济兰,她是不是和琳琅一样美丽动人。 东哥当即转了话题问:“听说你很宠爱济兰,她怀孕了肆意打压其他的小福晋,你也随她,但凡事要有个度,你太过纵容济兰反而不好,当然,这都是我一时胡说的,关于你的家事,我实在没理由干涉,你听不进去就算了。” 代善面色讪讪,他之所以宠爱济兰,主要是因为她是东哥的妹妹,爱屋及乌罢了。 “我知道了,东哥。” 他有点羞窘,看着东哥的眼神越发缱绻,甚至觉得东哥这是在吃济兰的醋,心里酸涩又欢喜,复杂极了,忍不住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被东哥躲开了。 东哥心慌意乱地地下了代善的马车,背影仓惶,一路狂奔到自己的小院,正好遇上努尔哈赤随身伺候的小厮阿克敦。 阿克敦对东哥请了安,笑着道:“格格终于回来了,贝勒爷请您过去说会子话。” 努尔哈赤他有了美艳无双的大福晋阿巴亥,为何总是要打扰她?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东哥咬着唇,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 听说东哥提前离开,皇太极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东哥心里有个坎儿,她在意旁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即使对方是再安分不过的葛戴。 一路直行,转了个弯,皇太极进了琳琅所在的梨院,正好听到娥尔赫的大嗓门叽里呱啦。 “葛戴运气好,给爷生了大阿哥,东哥格格看着别提多酸了,还不让姐姐你抱一下阿哥,这防备心也太强了,还以为咱们多稀罕似的。” 娥尔赫虽然年龄比琳琅大上两三岁,但如今她是庶福晋,又想着讨好琳琅,得点实际的好处,自然而然地便亲昵称呼姐姐,以示尊卑有别。 皇太极不觉蹙了蹙眉,几个大步走了进来,盯着还准备说话的娥尔赫,目光出奇的冷冽,后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弯腰福了福身告退。 “爷过来怎么都不打个招呼?坐下喝杯热茶吧。” 琳琅起身上前,伺候皇太极脱去罩在外面的黑貂毛斗篷,吩咐舒舒倒茶。 “娥尔赫有没有欺负你?她来你的院子做什么,聒噪的很。” 皇太极向来不待见娥尔赫,总觉得她说话尖酸刻薄,好似一群乌鸦乱叫。 琳琅拉着他坐下,笑着摇了摇头。 “她没欺负我,还一直喊我姐姐来着,感觉挺和善的,就是话有点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有时候都听不明白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舒舒奉了茶过来,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室内的气氛瞬间暧昧了许多,皇太极握了握琳琅的手,将她揽进怀里抱着,若有所思地问道:“娥尔赫说,东哥不让你抱豪格是真的吗?你会不会很难过?” 对于葛戴生的大阿哥,皇太极其实没有太多的欢喜感,感觉淡淡的。 琳琅轻笑,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我没有那么小心眼。” 皇太极舒了口气,捧起琳琅的脸,目光温柔而缠绵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最好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模样最好都像你,我会教小阿哥骑射,陪小格格玩耍。” 他展颜憧憬着未来的孩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欢快而充满期待。 陪着琳琅说了会私房话,敦达里在外面禀告,说是贝勒爷召见阿哥说话,皇太极暗自思忖,想必是舒尔哈齐返回建州求阿玛原谅被关起来的事。 “爷去忙吧。” 琳琅笑盈盈道,送走皇太极,她正好可以尝试做点熏茶。 “晚上我过来留宿,你不要太早睡了。” 皇太极不太想离开,揽过琳琅纤细的腰肢,对着她的朱唇深吻了一会儿,直到怀里的美人脸色酡红,娇喘吁吁,方才止歇。 琳琅哀怨地嗔了他一眼,懊恼不已。 “等着你就是,爷就知道欺负我。” 皇太极爱极了琳琅这副娇态,不觉忍俊不禁,唇角飞扬,要不是怕耽误阿玛召见议事的时辰,他真想现在好好宠爱她,那床第间销魂的感觉,馥郁的芬芳,令他贪恋不已,索求无度。 第125章 独步天下(9) 时间往前流淌,很快到了除夕夜宴,各府的阿哥带着福晋们纷纷来贝勒府贺岁。 皇太极身边的叶赫那拉侧福晋宛若天女般映入所有人的眼帘,衬托得另外跟随的娥尔赫和葛戴像个丫鬟。 努尔哈赤正好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到这副场景,倒吸了一口气,禁不住问道:“哪里来的仙女?” 阿巴亥掩饰住眼底的震惊和嫉妒,娇笑道:“爷难道忘了吗?八阿哥的这位琳琅福晋是您年前赐的叶赫美人,还是东哥格格的妹妹,这小模样生得太漂亮了,不知道的真以为是仙女下凡,怪不得八阿哥会为了她废了娥尔赫的侧福晋之位,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东哥面上冷冷淡淡,心里却希望努尔哈赤起点坏心思,正是这个男人的霸道和占有欲,她拖到现在都没法子嫁出去,更别提嫁给心仪的男子。 同样是出自叶赫那拉氏,她的命运多舛,熬成了叶赫老女,琳琅却能如愿以偿地嫁给皇太极,这多么的不公平。 “哦,原来是老八的侧福晋啊,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都生在叶赫部了。” 努尔哈赤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他虽然好美色,但更加重视利益和名声。 皇太极是他众多儿子里格外出色的一个,除了褚英、代善,他目前最器重的就是老八,总不能因为看上了儿媳妇,就直接寒了儿子的心吧。 面对努尔哈赤惊艳万分的目光,皇太极的心里有点紧张,原本他不太想带琳琅出门,但后来仔细想了想,莽古尔泰他们都见识过了琳琅的美貌,心里惦记不已。 若是他故意藏着掖着,总觉得在防备着谁,阿玛性子向来多疑,若是有人故意挑唆,对他很不利,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带出来。 “儿子敬阿玛一杯,祝阿玛彪炳千秋、龙马精神。” “儿媳敬阿玛一杯,祝阿玛四海增辉,鹏程万里。” 既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皇太极没有过多的慌乱,起身给努尔哈赤敬了一杯酒,琳琅紧跟其后,姿态洒脱大方,笑意盈盈。 努尔哈赤瞟了眼老八,目光炯炯地落在绝美不可方物的琳琅身上,爽朗大笑道:“不错,这酒我干了。” “儿子有一事相求,请求阿玛准许。” 皇太极见努尔哈赤情绪好,跪下请求。 阿巴亥在旁殷勤地斟酒,努尔哈赤豪爽地又饮了一杯烈酒,颔首道:“什么事,你说吧。” 东哥目光幽幽地盯着皇太极,心里越发的紧张不安,皇太极他想求什么,是求努尔哈赤要她吗? “儿子想要立琳琅为大福晋,希望阿玛能够答应。” 皇太极终于说出了口,东哥瞬间瞳孔地震,手指紧紧绞着裙角,心底的失望难以言喻。 努尔哈赤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太极,又重新望向琳琅,心里早已有了这个预测,倘若他能得到这样的大美人,定然也会给予对方大福晋的位置,如此绝色,怎能委屈美人当侧室? “老八起来吧,你的请求,我允了,早日多生几个阿哥,那才是关键。” 皇太极欢喜谢恩,点头称是。 “阿玛说的是,儿子会努力的。” 从四面八方投掷过来的嫉妒目光全都被皇太极隔离开了,他拉了琳琅的手坐下,兴致颇高地喝起酒来,完全没有看见东哥的黯然神伤。 酒过三巡,宴席渐散,忽然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妙龄少女,声音凄厉带着愤怒的大喊大叫起来。 “努尔哈赤,你不是人,你快放了我阿玛,他可是陪着你出生入死、建立了汗马功劳的亲兄弟,你怎么可以那么对待他,把他关进那种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过着畜生不如的日子,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琳琅微怔,好奇地看向毫无惧色、满是傲慢的年轻格格,她的五官模样很漂亮,身段背影和东哥有七八分的相似,昂起头颅恶狠狠地盯着努尔哈赤。 妖妖提供的世界剧情里的确有这么一号人,她应该就是被努尔哈赤囚禁在后院的大侄女,孙带格格,舒尔哈齐的女儿,也是东哥的另一个替身。 皇太极看着这幕闹剧,皱了皱眉头,当即吩咐舒舒:“这里乱糟糟的,你带福晋先回去休息。” 舒舒领命点了点,走近几步扶了琳琅的手,径自往外走去,葛戴紧随其后。 娥尔赫虽然很想留下来看会子热闹,但见琳琅和葛戴都相继离开,八爷正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自己,小心脏忍不住缩了缩,只得扶着丫鬟的手往外走去。 努尔哈赤气得脸色涨红,青筋暴突,吩咐人把孙带格格绑了起来,厉声喝道:“你阿玛那是罪有应得,我没有杀了他,已经仁至义尽,算是顾及手足之情,你居然还敢跑这儿来闹事,谁给你的胆子?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到底是谁放你出院子的?” 阿巴亥脸色大变,生怕这火势蔓延到自己的身上,忙不迭解释道:“爷,不是妾身吩咐的,妾身特地嘱咐了院子里的下人,好好盯着孙带格格,不让她出门半步,孙带实在太不像话,非要硬闯出来,如此伤爷的心!” 孙带冷笑,朝阿巴亥的方向的吐了一口唾沫,翻着白眼啐道:“贱人!” 闹剧的最后,孙带重新被囚禁起来,身边伺候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人能够得以幸免。 是夜,皇太极回了府,沐浴一番来到琳琅的寝居,搂着她躺在床上说话,谈起今天发生的事,语气格外厌烦和不忿。 “真不知道阿玛是怎么想的,非要把孙带关在我额娘生前住的院子里,那儿整日充斥着谩骂和哭闹。” 琳琅把脑袋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觉唏嘘了一声,“看上去挺可怜的。” 皇太极兀自发笑,抚了抚她的面颊,淡淡道:“谁不可怜呢?当初我额娘去世,若不是我自己争气,拼命地争军功,得了阿玛的青眼,欺负我的人多了去,孙带以前跋扈厉害,不可一世,如今成了落了水的凤凰不如鸡,就算阿玛不再囚禁她,以后也会权衡利益把她嫁出去,像牛羊货品一样换取更多的好处。” 琳琅沉默着没有应声,皇太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柔缓了声音安慰,带着十分的小心翼翼。 “琳琅,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虽然布扬古为了示好把你送到赫图阿拉,但你对于我而言是天赐,不能与其相提并论,不要多心,爷以后会好好护你爱你,给予你最大的荣耀。” 琳琅微笑颔首,眼里满是星光。 看得皇太极愈加的心动怜惜,俯身吻了吻她蝶翼一般浓密乌黑的睫毛,顺着秀气挺翘的鼻子,轻柔的吻落在唇瓣乃至下颌,好似盖章一般充满虔诚感。 夜色漫长,帐内旖旎。 男欢女爱,共赴巫山。 第126章 独步天下(10) 小豪格满周岁时,东哥收到了来自兄长布扬古的家信,信里表示,若是她愿意来叶赫定居,他便派人来接,努尔哈赤心思莫测,痛快地答应了这件事。 琳琅和其他叶赫女也收到了家信,不外乎是假惺惺的问候之语,她们这些送来赫图阿拉城的庶出妹妹,稍微有点价值,自然会招呼一声,若是没有价值,估计就会被他抛之脑后。 璧如皇太极的额娘叶赫那拉.孟古,努尔哈赤的侧福晋,便被家族遗忘,病重临终前苦苦哀求想见一面自己的额涅,都被侄子布扬古怀疑初衷,推三阻四,最后遗憾终生。 皇太极顾念东哥的安危,不想让她回到叶赫当布扬古的傀儡木偶,为此跪求努尔哈赤,声声恳切道:“阿玛,布扬古分明居心叵测,东哥不宜回叶赫,请阿玛三思啊!” 但凡心里有点数的人都明白,布扬古哪里是惦记亲妹妹过得好不好,请她回去小住,根本就是想把她联姻嫁人,努尔哈赤正好寻个由头发动攻略战争,扩大自己的领域版图。 努尔哈赤冷冷地瞟了皇太极一眼,眼里涌起几分戾气,褚英、代善喜欢东哥,他是知道的,难道皇太极这小子也惦记东哥? 这群王八羔子,他还没翘辫子,一个个都开始觊觎他的女人,简直反了天了! 虽说女真部落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风俗传统,父亲嘎了,身后的财产和妻妾都归继承人所有,但那也是老头死之后的事情,没死之前,谁都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不然儿子也会是敌人。 “放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努尔哈赤对着皇太极怒斥一声,越看老八越觉得碍眼,有了叶赫那拉.琳琅那样的绝色美人,还惦记东哥,这心也太大了。 “阿玛息怒,是儿子唐突了!” 皇太极顶着老父亲猜忌不满的灼灼眼神,心知自己过于情急,因为担心东哥表姐的安危,招来阿玛的忌惮,估计后面的话不能再说了,只能跪了下来,低着脑袋请罪。 “儿子僭越了,并无他想,只是一心担忧表姐的安危,额娘临终前嘱咐过我,希望看到我们姐弟之间相互扶持,还望阿玛能够体谅。” 努尔哈赤面色稍霁,扫了一眼诚惶诚恐的皇太极,淡淡道:“你起来吧,东哥不会有事,她是我努尔哈赤下过聘的女人,我认定的人,谁也别想抢,否则就是一个死字。” 皇太极颔首,不敢吭声。 因着此事,皇太极被罢了所有职务,赋闲在家,东哥次日坐着马车启程回叶赫,她泪眼朦胧,心里想着皇太极,恨着努尔哈赤,无限哀伤。 她不愿成为努尔哈赤榻上的女人,只能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可倾天下、可亡天下”的名声成为一枚棋子,成全努尔哈赤的野心。 最起码有利用价值,离开了伤心地。 离开建州的旅道上,怒气冲冲的褚英带着将士赶来拦截东哥的马车,想把心爱的女人抢回来,她怎么能回叶赫?布扬古那只老狐狸肯定会把她重新卖了,这个傻女人! “东哥,你不能走,谁都不能带你走!” 褚英眼含杀气,对护送东哥回叶赫的一众兵士怒目以视,腰间锋利的刀刃呼之欲出。 “这是贝勒爷的命令,请大阿哥不要为难!” 东哥热泪盈眶,心情复杂,她盼望着皇太极、代善来拦截她,没想到最后来的却是褚英,但她不爱他,来了也不会和他走的。 争执半个时辰,东哥以死相逼,终于逼退了褚英,看着车后呆若木鸡、一脸悲恸之色的褚英,她潸然泪下,泪水湿透了衣襟。 再见了,赫图阿拉城! …… 八阿哥府邸,葛戴因为东哥回叶赫之事忐忑不安,小病小痛了一场,好在小豪格身体健壮,被奶娘喂养的白白胖胖,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皇太极被努尔哈赤冷落后,并没有自暴自弃之态,反而显得很闲适,日常请安,闲暇时间精读兵书,陪伴琳琅外出打猎散心。 直到琳琅某日用了一道参鸡汤,忽然出现轻呕现象,皇太极惶急不安,请了老大夫来看,方得知福晋遇喜,喜不自禁,笑得合不拢嘴。 “爷今儿高兴,府里的下人全都有赏。” 舒舒和敦达里带头叩首谢恩,嘴里的吉祥话儿层出不穷,满府上上下下都是祝贺。 “恭喜爷,恭喜福晋!” 娥尔赫闻讯后特地送来了一盒百年老参,对着琳琅笑吟吟地恭维,言语亲昵。 “大福晋终于有喜了,真是可喜可贺,妹妹心里为姐姐高兴,这只参是我阿玛送我补身子的,如今正好给大福晋补补,姐姐千万不要嫌弃啊。” 琳琅吩咐舒舒把礼物收下,对着她悠然一笑道:“娥尔赫妹妹有心了,坐下喝杯熏茶,看合不合胃口。” 娥尔赫耳闻大福晋近来不喜喝奶茶,青睐于各种各样的花卉熏香,一直挺好奇,便没有推脱,笑着应声道:“多谢姐姐了,我从来没喝过这玩意儿,闻着挺香的。” 玉兰熏茶,主打的是清香扑鼻,闻起来沁人心脾,茶汤颜色清透,初次品尝有一股甜香,缠绕唇舌,再次品尝,便能喝出更多的茶香精髓。 皇太极品尝之后挺喜欢的,每次来梨院都惦记着琳琅这份手艺,饮着熏茶,品着奶酪小点心,甚是有滋有味儿。 但娥尔赫喝了一口就有点不适应,她喝惯了甜腻腻的奶茶,真不喜欢熏茶,勉强抿了口,便苦笑道:“看来我是没口福了。” 舒舒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甜奶茶。 “福晋这胎应该快三个多月了,人一点儿都不显胖,这腰肢咋这么细呢,不知姐姐平时是怎么保持身材的?还有这皮肤,比我吃的奶皮子还要白皙嫩滑,啧啧啧,我看着真是眼馋。” 娥尔赫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琳琅,大福晋的脸蛋那叫一个绝美无瑕疵,每次看都有一种心动的感觉,身材也令人羡慕嫉妒,除了微微有点弧度的小腹,这小蛮腰纤细地不盈一握,哪里像孕妇了? “喝花茶,少躺着,这就是我的秘诀。” 琳琅笑嘻嘻道,舒舒暗自翻了个无语的白眼,主子倒是喜欢饮花茶,但最喜欢懒人躺了。 第127章 独步天下(11) 琳琅怀孕一切顺利,吃嘛嘛香,胖的除了肚子,其他地方一如既往,眼见着六七个月份,肚子宛若大西瓜般,看得人触目惊心。 老大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猜测是双胎,估计会早产,皇太极不知是喜是忧,面色严峻,琳琅倒是没心没肺地吃了一盘烤羊肉。 这个时代的大夫水平有限,但比本土咋咋呼呼、神神叨叨的萨满强得多。 皇太极前些日子请了涂了满脸油彩的萨满大神给琳琅祈福,祈祷生产顺利,她被一阵阵叽里呱啦的噪音吵得想翻白眼儿。 拜托,她生孩子不要太容易! “主子,外面的梨花开了,咱们出去赏看一会儿吧。” 舒舒想着老大夫的建议,福晋生产前最好适当地走动走动,饮食不能太过饱腹,免得胎儿过大,到时候不易生产。 琳琅点了点头,被舒舒扶着出去看满园的梨花,二月开了春,三月的梨花开得枝头烂漫,圆润的叶子、洁白如雪的花瓣,开得密密匝匝,簇簇莹润如天边飘逸的云朵,恰是温柔可爱、我见犹怜。 “纷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 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 惬意地吟了一首梨花诗,琳琅轻折了一支放于鼻边嗅了嗅,淡粉雅致的颜色,高洁胜于桃李的风华。 忽而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皇太极知会走后面侍立的舒舒,将一支开得娇若雪团的梨花别在琳琅的鬓边,朗然轻笑,心情欢悦。 “花美人更娇,梨花很配你。” 琳琅缓缓转过身来,浅笑嫣然。 “爷怎么走近都没个声响?” 皇太极深深凝望着梨花都压不住的绝色美人,眉眼皆是看不倦的怜爱,小心扶着琳琅的手,往前漫步走着,解释说:“爷担心扰了你的雅致。” 琳琅把玩着笼着隔夜雨露的梨花枝,往皇太极的脸上轻轻挠去,咯咯笑问:“香不香?” 皇太极任由她笑闹着,看到前头的桃花红艳艳的,开了一片,宛若美人桃花面,踱步上前去采撷,只是耳闻后头一阵孩子的笑闹声。 “小阿哥,小祖宗,您跑慢点哟!” 小豪格如今正是学走路的年纪,不喜欢奶嬷嬷抱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嘴里嘻哈声不绝,侧着脸一直往后看,不料直接撞到琳琅这边。 “大福晋吉祥,小阿哥他不是故意的!” 奶嬷嬷吓得一跳,面色倏地发白,跪在地上狂磕头,福晋的肚子应该没事吧? “琳琅,你没事吧?” 皇太极疾步上前,把小豪格拎到一边。 “我没事,爷不要着急。” 小豪格害怕极了,眼眶里噙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子都不敢掉下来,阿玛好凶啊,他好怕! 琳琅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小豪格瞥了眼皇太极,踌躇不前,虽然面前的大姐姐很漂亮,身上的味道香香的,但阿玛虎着脸的模样好可怕。 “转眼间豪格都长这么大,想吃糖糖吗?” 琳琅将皇太极推到一边,凶神恶煞的模样太容易吓唬小孩子了,好歹是他的长子。 “想吃。” 豪格被琳琅摸着小脑瓜儿,心里美滋滋。 “爷先忙去吧,我带豪格去屋里吃糖。” 琳琅笑吟吟地牵着小豪格的手离开,徒留皇太极一脸的错愕,他还比不上一个奶娃娃吗? 盯了一眼仍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奶嬷嬷,皇太极的面孔重新严肃了起来,低斥道:“你下去领十个板子,以后好好看护小阿哥,若是再有冲撞了福晋的情况,你以后也不用在府里待了,外头庄子里多的是要使唤的奴才!” 奶嬷嬷感激涕零地磕头:“多谢爷!” 葛戴听闻儿子在琳琅的院子里玩儿,忙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担忧不已:“豪格怎么到大福晋那里去了?这孩子太不懂事,若是惊扰了福晋的胎,爷肯定会怪罪的。” 伊莉绮安抚道:“主子,舒舒姑娘派人来说了,大福晋很喜欢咱们大阿哥,陪着玩一会儿就会送回来,不碍事的。” 如今大福晋宠冠后院,怀孕了没少劝八爷去侧福晋的院子留宿,伊莉绮很无奈,主子为东哥格格的事忧心,犯了以往落下的病根,这些日子一直在屋里吃药休养,便宜的只有西院的娥尔赫福晋。 虽然八爷留宿不多,但也有两三次啊。 葛戴稍微缓了一口气,但想到刚探到的消息,心里不免难受,格格被布扬古嫁到了乌拉部落,至今不知如何,格格真是命运多舛,何时才能和爷真正在一起。 用晚食的时辰,豪格鼓着小肚子回到了额娘这边,表示不想再吃了,葛戴怜惜地用绢子给他擦了擦口水,满脸的欣慰。 “你吃什么呢?这么开心。” 豪格咿咿呀呀说着“糖糖”“肉肉”“粥”。 伊莉绮忍俊不禁,小阿哥真是贪嘴。 葛戴吩咐小丫鬟带着豪格下去洗漱,听说他的奶嬷嬷因为没有看好小阿哥,不小心撞到了大福晋,挨了一顿板子,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无比庆幸道:“大福晋没事就好,不然我也难辞其咎。” 如今大福晋深得爷的宠爱,被重视的程度赶超八爷对东哥格格的在乎,葛戴心里五味杂陈。 主院修缮过后,琳琅刚搬到新住所,肚子就有了动静,舒舒勉强稳定心神,张罗小丫鬟喊大夫和接生姥姥,又去外头通知八爷,忙得人仰马翻。 贝勒府,努尔哈赤正召见众阿哥在正厅里议事,皇太极得了一个位置,他心知阿玛的怒气消得差不多,这段时间一直积极表现,效果不错。 会议完毕,忽然听到外头一阵惊异声,努尔哈赤走了出去,仰头看着天空。 霞光普照,百鸟朝凰,真是个吉兆。 小厮敦达里气喘吁吁地赶来报喜,语气激动道:“爷,大福晋生了,生了一对龙凤胎,龙凤呈祥。” 皇太极心里一阵狂喜,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看看他的龙凤儿女,再次仰看天边的霞光,心里越发认定,琳琅给他生了一对有福气的孩子。 努尔哈赤得知老八的福晋在这个时辰诞下龙凤呈祥,忍不住拍手道:“天助我也!” 如此吉兆,不仅是老八的福气,也是他爱新觉罗氏的繁盛之兆,这次带兵攻打乌拉部,他更加有信心了。 第128章 独步天下(12) 皇太极给琳琅生的小阿哥取名为阿斯尔,有苍穹浩瀚之意,小格格叫茉雅奇,寓意是长寿草,希望她健健康康地长大。 阿斯尔和茉雅奇兄妹俩满月的时候,宾客盈堂,喜气洋洋,比阿巴亥前年出生的十四阿哥多尔衮的宴席还要隆重。 皇太极亲自在子孙绳上系了小弓箭和格桑花在屋前老树梢下,保佑他的孩子们平平安安,一切顺遂,男孩儿将来成为勇猛的巴图鲁,女孩长成漂亮的鲜花儿。 满月宴后,努尔哈赤大手一挥,恢复了皇太极所有的职务,比之从前更加看重,整顿了队伍,带着儿子猛将前往乌拉,一路浩浩荡荡,所向披靡。 这次攻打攻打乌拉、出师的名头有两个,一则是乌拉部落的首领布占泰强娶努尔哈赤的下聘之女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也就是东哥格格。 另一则是从建州的出嫁女娥恩哲,舒尔哈齐之女,被布占泰肆意虐待,得知爱新觉罗氏的格格被旁人欺负了,连夜逃跑了回来,努尔哈赤不禁雷霆大怒,这口气肯定忍不了。 建州的十万铁骑花了半年时间倾覆了整个乌拉部落,收获良多,地盘、女人和牛羊,数不胜数。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东哥格格被人按在马背上带回了叶赫,兵败如山倒的布占泰呲着牙,拼着最后的精力抢走了她,带着剩余的兵力狼狈地退到叶赫,身体已经垮得差不多。 东哥看着奔腾而来的黑驹,皇太极、代善还有褚英,他们眼见着快要过来了,他们来救自己了,却硬生生地被冰冷锋锐的箭雨隔了开来,好似相隔十万八千里。 “东哥!”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声厉吼,封印在东哥的脑海里,是褚英的暴怒无奈声。 东哥流着泪,不省人事,醒来时,是哥哥布扬古的脸,他似乎担心妹妹死了。 建州,一年过去了。 琳琅的大格格和二阿哥正在院子前蹒跚学步,咿咿呀呀喊着额娘,舒舒和奶嬷嬷从旁看护。 府里的男主子再次出去打仗,女人们在家带孩子、唠嗑打发时光。 这次努尔哈赤留下大阿哥褚英留守在赫图阿拉城,城里的安防全都由这位巴图鲁全权做主,看样子是有意立褚英为储,交托重担。 琳琅无聊的时候会带着阿斯尔、茉雅奇去大阿哥府看刚生产的叶赫那拉.瑞珠,她名义上的姐姐。 瑞珠比琳琅大四五岁,圆扑扑的脸,乌黑的大眼睛,笑起来很好看。 她在叶赫出嫁前死了未婚夫,再次出嫁成了大阿哥褚英的福晋,好不容易生了小阿哥,面上的笑意终于舒展了许多。 这个时代的女子很悲哀,在家听父亲兄长的安排,出嫁服从夫君儿子的命令,若是不得夫君喜欢,还没有子嗣,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褚英是个鲁男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东哥,瑞珠一直活在姐姐东哥的阴影下,并没有生出怨怼,反而觉得自己比不上姐姐,配不上大阿哥,有点自卑。 她看到琳琅很高兴,痴痴地看着妹妹的绝色容颜,不禁闷声感叹:“都说叶赫出美女,以前是东哥姐姐,现在是琳琅妹妹,若是我有你们一半的美貌,想必大阿哥不会那般嫌弃我。” 琳琅握了握她的手,安慰了两句,心里对褚英没什么好感,听说他杀伐果断,勇猛无比,但脾气太过暴躁,对女人也不够温柔,瑞珠姐姐没少被他吓得战战兢兢。 虽说对东哥一片深情,但他不照旧睡了瑞珠还有其他的福晋,生了不少孩子吗? 呵,渣男不配塑造痴情人设。 “听说济兰被二阿哥冷落了好些年,她也是命苦,虽然膝下有了孩子,但日子也不算好过,以前她打压的小福晋没少在背后嘲笑排挤她,济兰那样要强的性子,估计会很难捱。” 谈起另一个妹妹济兰,瑞珠一阵唏嘘。 她其实不太明白,济兰最初很得宠,二阿哥的大福晋难产亡故,便把主母的位置给了她,夜夜宿在她的屋子里,怎么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彻底冷了济兰? 男人心,海底针。 瑞珠只能暗叹女人真是命苦。 同年同月同日嫁到赫图阿拉的三个姐妹,如今除了琳琅宠爱依旧,儿女双全,她们都成了昨日黄花,不受待见,余生只能指望儿子有出息。 絮叨了一会儿,眼瞅小阿哥小格格玩累了,被奶嬷嬷抱在怀里轻哄着,琳琅和瑞珠说了声“日后再来聚”,便起身离开。 出院门的时候,正好遇上回府的大阿哥,他的脸上依然是杀气腾腾的感觉,高大魁梧的身材,五官轮廓和努尔哈赤有七八分相似,但身上的戾气更重,有勇无谋的莽夫类型。 “琳琅见过大阿哥。” 琳琅退无可退,按照规矩给大伯子请安。 褚英犀利的目光落在琳琅的身上,稍微缓和了几分,静默地看着这张丽质天成的面孔,心里莫名的不甘和懊悔。 他得不到东哥,为何这样的绝色都无法拥有,同样是叶赫那拉的格格,瑞珠比起琳琅,简直是云泥之别。 “大阿哥,妾身先回去了。” 琳琅微微蹙眉,无法忍受来自褚英赤裸裸的侵略目光,低垂眉眼,再次福身告退。 她的五感向来敏锐,褚英身上的血腥气直冲脑子,不知是他身上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褚英点了点头,留恋地看了她一眼。 对于琳琅,他有艳羡和欣赏的心情,对于东哥,是年少时的执念和不甘。 褚英握了握拳头,想到身在叶赫不得归的东哥,他心里就是一阵波涛汹涌,为何阿玛不愿意出兵攻打叶赫,为何阿玛不愿意把东哥嫁给自己? 倘若他是建州的最高领导者,是否就有权利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呢?褚英危险地眯了眯眼,做了个大胆决定,为了迎接东哥回来,他不能再等了。 半月后,褚英杀了几名不听从他指挥的将领,趁着努尔哈赤出征未归,挟持城里的年幼阿哥和大臣们全都听他的口令,并扬言如果努尔哈赤兵败返程,便拒开城门。 这般狂妄愚蠢,努尔哈赤哪里能忍。 琳琅无语凝噎,褚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真够有本事的,最后落得和舒尔哈齐一样的下场。 第129章 独步天下(13) 东哥从布扬古口中得知褚英被伏,落得成为阶下囚的结局,不禁悲痛万分,那个最爱她、最霸道的男人居然会这么傻,努尔哈赤真的会杀了他吗?虎毒不食子啊! 她被囚禁在叶赫多年,目睹了太多的战争,努尔哈赤的野心大增,不断的扩张领域,建州的阿哥们纷纷和蒙古联姻。 听说代善迎娶了蒙古扎鲁特部钟嫩贝勒的女儿,皇太极迎娶了科尔沁莽古思贝勒的女儿哲哲,东哥听闻这个消息后满心的悲伤和无奈。 得知布扬古准备把她许配给喀尔喀蒙古的介塞,一个妻妾成群、粗鲁又恶心的男人,东哥心彻底凉透了。 这就是她的亲哥哥,唯利是图,丝毫不顾念骨肉亲情。 “你不嫁也得嫁,这事可由不得你!” 布扬古早就对东哥没了耐心,他原本最疼爱这个同胞妹妹,因为她艳绝天下,被萨满预言“可兴天下,可亡天下”,但她兴的是爱新觉罗,现在还要亡叶赫,有时候,他真想把这个祸害掐死,以泄心头的愤恨。 “我想要回一趟建州,如果你答应,我会乖乖嫁人,否则我现在就自尽。” 东哥阖上了双眼,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提出了最后的要求,她想要回去看看褚英,看对方最后一面。 叶赫的东哥苦风凄雨,倔强地和布扬古谈判,建州的八阿哥府邸锣鼓喧天,新人进门,哲哲一身喜服被丫鬟婆子扶进了屋子。 娥尔赫瞅了眼红盖头的新福晋,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听说这位来自科尔沁的格格很漂亮,但碰上大福晋,估计只能被秒杀了。 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不咸不淡,但依附了大福晋,虽然吃不上太多的肉,好歹喝了肉汤,福晋不方便的时候,都会推她伺候爷,幸运地生了三阿哥洛奇,还升了侧福晋的位置,余生也算有了指望。 夜渐渐深了,秋风卷着蒲草声,沙沙而响,琳琅在主院哄了孩子们睡下,忽觉背后一暖,皇太极缓缓地搂住了她。 “春宵一刻值千金,爷不在哲哲福晋那里安置,跑这儿来做什么?” 琳琅给茉雅奇掖了掖被角,转身挑眉看向一身喜服的皇太极,口气里有几分无语和抱怨,好不容易可以和亲亲宝贝儿歇在一起,这个男人为何又来了? 自从她嫁给皇太极,除了怀孕还有月事阶段,几乎夜夜都会被皇太极缠着,虽然有时候不会做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那双大手总会在她的身上游移,这里摸摸,那里揉揉,扰得她无法舒坦地睡觉。 “琳琅,你是不是吃醋了?爷是有苦衷的,阿玛有意和蒙古联姻,代善、莽古尔泰都迎娶了蒙古格格,我也不能例外,迎娶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并非我心中所愿,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新婚夜,我只想陪着你。” 皇太极深情款款地凝望着琳琅,吻了吻她披散于肩的秀发,语气颇是惆怅和无奈。 作为爱新觉罗的男人,有野心想要得到更多的权利地位的男人,皇太极知道联姻是必不可少的,即使他的心里如今只容得下琳琅,其他人犹如草芥木屑一般,就算是昔日爱而不得的东哥表姐,渐渐地也在他的脑海里模糊化。 他很在乎琳琅的心情,不希望她为此伤心落泪,甚至埋怨他的作为。 琳琅嗔了皇太极一眼,轻手轻脚地把他推出卧室,免得打扰孩子们休息,今晚特意吩咐奶嬷嬷把两个宝贝抱到她的屋子,就是暗示对方不要过来了,人家哲哲还在新屋里等待新郎官怜爱呢。 皇太极,你也太没眼色了! “爷何必这样想,妾身没有吃醋,您不该这个时候过来,哲哲福晋好歹是科尔沁的贵女,新婚夜最好不要让她独守空房了,她父亲莽古思是个人物,日后也会成为爷的一大助力,妾身知道您的宏图伟业,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只要爷能够得偿所愿,妾身比什么都高兴,这点子委屈算什么呢。” 琳琅抚了抚皇太极的胸口,轻声曼语道,端的是贤惠识大体,但心里却无奈叹气,宠爱多是好事,但太多了就有点受不了,感觉有点腻烦。 皇太极满是欣慰地将琳琅拥入怀中,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欢喜琳琅对他的爱意,如此绵长深刻,心酸的是,明明不喜欢其他福晋,为了维护各方面的势力,他必须献身去宠幸对方,总有几分憋屈。 拥有了绝色天仙的福晋,尝到最为销魂蚀骨的滋味,面对其他的庸脂俗粉,皇太极真心觉得别扭和勉强,只能为大局着想,稍微敷衍了事。 “爷,听妾身的,快去哲哲福晋屋里,不要太冷落了人家。” 琳琅还想搂着两个孩子睡觉,皇太极还是提前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那爷…真的走了?” 皇太极捧起琳琅的手吻了吻,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眷恋。 琳琅点了点头,把食指放在唇边,低声嘘道:“爷快去吧,妾身困了。” 皇太极无奈,只得离开了主院,前往哲哲的屋子。 新房里燃烧着的蜡烛摇曳着火苗,哲哲的陪嫁丫鬟茹娜焦急不安地往外张望,心想着爷怎么还没过来? 照理说喜宴早已结束,就算沐浴更衣也不至于拖到现在都不见个人影,今夜可是她家格格的新婚之夜,爷不应该不过来啊! 忽闻一阵脚步声,茹娜立即睁大的眼睛上前张望,但见敦达里提着羊角灯走在前面,后面随着一位身材颀长、长相英俊的男子,正是八阿哥皇太极。 “格格,爷过来了。” 茹娜急忙窜进了屋子里头,向端然坐在床侧的哲哲说道,声音里满是激动。 哲哲低斥了一声,带着几分温和的提醒,“你小声点,以后不要唤我格格,要习惯叫福晋,这副咋咋呼呼的性子也得改改。” 茹娜忙不迭点头,恰好这个时候皇太极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屋内,她恭恭敬敬地请了安,看了眼依然稳坐安然的主子,低着头退了出去。 房门被茹娜轻手轻脚地带上,室内顷刻间一片宁静,除了火苗的飘忽跳跃,唯有哲哲不可抑制的心跳声。 她性格再稳重,如今也只是个期待夫君怜惜的新嫁娘。 第130章 独步天下(14) 皇太极掀开哲哲的红纱盖,看着粉黛红妆、娇羞垂眸的新娘,神色不变,眼神波澜不惊。 “哲哲见过爷,妾身给爷宽衣吧。” 哲哲起身做了福,落落大方道,看向皇太极的眼神满是欢喜和惊艳。 早就听闻八阿哥是位青年才俊,相貌不凡,在没有母族的支持和庇护下依然能够得到努尔哈赤的青眼,如今仅次于二阿哥代善,地位斐然,骁勇、精明有魄力。 她心里对新婚丈夫格外满意,想到即将而来的洞房花烛,敦伦之礼,忍不住有点羞赧紧张。 皇太极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了哲哲的殷勤伺候,想到琳琅,他心里依然有点不情愿,心里装满了一个仙女,再去看其他妾室,即使哲哲的容貌不丑、端庄秀雅,体态婀娜,但他真心没什么生理冲动。 “夜深了,安置吧。” 淡淡的吩咐,没有多余的缱绻,皇太极直接脱衣往内榻上睡去,脸朝里对着,留给对方的只有背部。 哲哲呆立了片刻,眼神黯淡,听闻爷府里有个美若天仙的大福晋,思忖着自己估计逊色太多,爷看不上她,心下不免沮丧。 但她出嫁前就想明白了什么东西,既然是联姻,那么就肩负了科尔沁的使命,一时半会急不得。 哲哲调整了面部表情,声音温和道:“如果爷不喜欢妾身,妾身不会勉强,能够和爷相敬如宾,实属难得,日后只希望建州和科尔沁永世交好、共进退。” 皇太极侧过脸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哲哲,对她招了招手,语气温和道:“睡吧,爷今日有点累,你以后安分行事即可。” 哲哲微笑颔首,缓缓解了衣衫,脱了鞋袜,挨着皇太极的身侧缓缓躺下,帷幔垂落,呼吸声响起,平稳清浅,皇太极估计真的睡着了。 哲哲挨着他,呼吸着属于皇太极的气息,很清爽,带着几分薄荷香片的气息。 虽然没有她期待的恩爱缠绵,但哲哲不是急躁的性子,只要爷对她没有反感,日后愿意接纳她,还愁没有生儿育女的机会吗?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哲哲发现身旁再无皇太极的影子,想必爷早早起榻出门去了,茹娜进了屋,伺候着主子穿衣洗漱。 “时辰不早了,咱们去给大福晋请安。” 哲哲挑了件颜色淡粉的衣服,打扮得中规中矩,她今年刚满十八岁,虽然不是绝色,但亦是草原有名的美女。 茹娜却道:“奴婢打听过了,大福晋有睡懒觉的习惯,一般这个时辰还没起榻,主子您去了也只能等着,还不如晚点去,正好厨房送来了苏叶饽饽和奶茶,您用点早食再去请安吧。” 哲哲微感诧异,她看了看天色,外面日光大亮,大福晋这个时间点还没起床吗? “福晋先用早食吧,正好奴婢给你说说府里女眷的情况,这些都是奴婢今早花了不少银钱打听出来的。” 茹娜是哲哲比较看重的陪嫁丫鬟,忠心会办事,这点哲哲很满意。 “大福晋叶赫那拉氏貌美如仙,前几年进门,生了一对龙凤双胎,二阿哥名叫阿斯尔,大格格名唤茉雅奇,据说大福晋的性子很和善,最倚重大丫鬟舒舒,府里的好多事都是这位舒舒姑娘在打理,颇是能干,侧福晋葛戴原是奴婢出身,仗着和爷自小的情分,当了侧福晋,生了大阿哥豪格,另一个侧福晋娥尔赫现已失宠,因巴结大福晋,膝下还有个三阿哥洛奇,并没有谁敢怠慢。” 哲哲听得认真,暗暗记在心里,爷府邸的女眷并不多,儿子也不是扎堆的繁盛,这对于她来说是好消息。 用了饽饽和奶茶,哲哲便扶着茹娜的手前往主院请安,在路上正好遇上葛戴和娥尔赫,三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姐姐妹妹的称呼,气氛还算和谐。 哲哲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人的长相和身段,暗自比较了一番,葛戴的年纪最长,五官清秀,气质温柔,估计三十好几,约莫保养得不错,看上去还算养眼,娥尔赫相貌不显,挺普通的,身段丰腴有料,前凸后翘。 哲哲稍微有了信心,两个侧福晋不足为惧,要么没有她年轻,要么没她貌美,男人大多喜新厌旧,就算大福晋生得再如何国色天香,她都生了两个孩子,哪里有大姑娘有活力。 但真见了正主儿,哲哲彻底懵了,满脸的错愕,坐在正中间软椅位置的绝代佳人未免太过美丽,只看一眼,她就自卑了,都忘了做规矩请安。 茹娜在背后拉了拉主子的衣袖,哲哲方反应过来,红着脸屈膝请安:“哲哲见过大福晋。” 大福晋的模样美得超凡脱俗,好似不染一丝尘埃,她身穿一袭淡碧色绣芝兰的旗服,如瀑的青丝用白玉镶翠的扁方固定,斜插一朵绯色的木芙蓉,再无其他的装饰,赏心悦目地令人移不开眼。 最令她诧异的是,对方的年纪看上去比她还要小,青春娇嫩的状态和她侄女布木布泰差不多,腰肢那么纤细,说她是两个孩子的额娘,真没几个人相信。 琳琅没有在意哲哲的震惊和失神,对她微笑点了点头,吩咐道:“起来吧,赐坐。” 哲哲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为自己先前的失态感到懊恼,她居然看一个女人看走了神。 娥尔赫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主儿,瞥了眼羞窘的哲哲,不觉笑了起来,“哲哲福晋第一次见大福晋,被惊艳到太正常了,妹妹年轻,见识不多,情有可原,慢慢习惯就好了。” 她一边说笑一边喝着奶茶,丝毫没有感觉到哲哲的尴尬,葛戴心思细腻,侧首对哲哲微笑以对,安慰道:“娥尔赫姐姐向来是这般爽朗直白的性子,妹妹初来乍到,千万不要太拘谨。” 哲哲摇了摇头,优雅地抿唇应对:“妹妹自然不会,多谢葛戴姐姐。” 琳琅淡淡看着这一幕,情景挺和谐的。 哲哲是个聪明人,比起葛戴和娥尔赫有野心、有头脑,往后的日子估计不会有太多的波澜,除非她那个爱为姑姑打抱不平的侄女布木布泰来了,府里才会真正热闹起来。 “哲哲妹妹,这支金钗赏赐给你,算是本福晋的见面礼,葛戴和娥尔赫都有,望你们以后和睦相处,姐妹相称,好生伺候爷,早日开枝散叶。” 哲哲恭敬地起身接过金钗,道了谢,“多谢福晋赏赐。” 看着手里流光溢彩的赤金钗,哲哲唏嘘不已,大福晋和善大方,但模样生得太过美丽,她觉得自己很难争宠。 第131章 独步天下(15) 东哥在布扬古的掩护下,暗自潜进二阿哥的府邸,请求代善带自己见褚英一面,这是她为自己争取的最后机会。 嫁去蒙古前,她心里最愧疚的就是褚英的遭遇,明明是天之骄子,为何会糊涂至此? 代善的欢喜胜过震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情不自禁地伸开手臂抱住东哥,胸腔的心脏不停震动,声音哽咽道:“东哥,你终于回来了!” 东哥推开了代善,没打算和他花时间叙述久别重逢之情,直切正题道:“代善,求你帮帮我,我想要见褚英,那个傻瓜,都是我害得他,是我对不住他!” 提及褚英,代善的面色渐渐蒙上一层阴影,虽然他们兄弟的感情不算好,曾经甚至为了东哥的归属权大打出手,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里真想对方被处死。 他禁不住叹气道:“阿玛已经给大哥最后一次机会,但是他宁死不服,不认错,不屈从,态度十分嚣张,阿玛很愤怒,估计…现在看守褚英的人手很多,想要见他一面,真的很难。” 但东哥一直苦苦哀求,她必须要见到褚英,对他说声对不起,不然这辈子都会内疚。 代善起初犹豫不决,最后只能妥协,他实在不忍心看东哥伤心落泪。 虽说看守褚英的兵卒全都隶属于正白旗,由老八掌管,但皇太极今早被努尔哈赤外派办事,不在建州境内,代善和皇太极关系不错,如今是正红、镶红旗的旗主,看守的人大多会给他面子。 东哥乔装了一番,佯装成褚英府里的小福晋富察氏,秘密地来到了地牢,代善遣开了看守的小卒,留给他们单独说话的空间。 牢内,褚英看见东哥彻底红了眼睛,激动不已,不停地狂吼,手脚桎梏他行动的铁链子嚯嚯作响。 东哥看着他这般狼狈,忍不住落泪,对着褚英倾诉愧疚了一番,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年少时她和褚英、代善是青梅竹马,那时候的他们无忧无忧,长大后为何全都面目全非?时间真是残忍,毁去了她所有的美好时光。 再次从地牢里出来,东哥感觉人都快虚脱了,眼圈通红,代善把她秘密带到一间偏僻的小院里,亲手给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东哥立即避开了他温柔的动作,她要离开了,不能再有所牵绊,声音充满恳求而又淡漠,“代善,麻烦你送我去尼雅满山岗,布扬古的人在那里等我。”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秋雨,东哥觉得那是她快要流干的眼泪。 屋檐隐没的另一个角落,纳扎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大福晋的脸色,阿巴亥的唇角紧抿,眼神阴翳,好似要杀人般恐怖。 纳扎眼瞅着二阿哥陪着东哥格格出了门,忍不住低问:“主子,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贝勒爷?” 阿巴亥瞪了纳扎一眼,不悦斥道:“蠢货,你有没有脑子?告诉了贝勒爷,东哥那个老女人还走得了吗?到时候二阿哥估计更讨厌我了。” 东哥若是留在建州,不仅会勾着贝勒爷魂牵梦绕,代善也会寻着机会去看对方,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她,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阿巴亥不甘心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委屈地想哭,代善到底喜欢东哥什么? 除了那张脸,她比东哥年轻有活力,对他一往情深,甚至愿意为他做更多的事,当初代善若是要了她,她何苦嫁给一个不喜欢的老头。 …… 秋天的雨季似乎有点多愁善感,琳琅院子外的菊花全都没了精气神,蔫答答地垂了脑袋。 幸好她提前吩咐丫鬟们摘了不少新鲜的菊花瓣晒干,存货很足,日常泡一盏清雅的菊花茶,搭配着栗子糕或芙蓉酥吃,格外可口。 因着这些平日罕见不曾见过吃过的精致小点心,不仅阿斯尔、茉雅奇喜欢,豪格三天两头地总爱往主院跑,这日还带来了一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男孩。 “额娘,这是十四叔多尔衮,他抢了我的栗子糕,还想要!” 豪格自来熟地跑到琳琅的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不爽地瞪着多尔衮开始告状。 豪格渐渐长大,壮的小牛犊子似的,平日除了喜欢玩小弓箭射麻雀玩儿,最喜欢的就是吃点心,尤其是琳琅这边的小点心和茶水,好看又好吃。 琳琅只是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他光秃秃的小脑瓜,因她是大福晋的身份,府里的孩子们要么管她叫“嫡额娘”,要么称呼“额娘”,小豪格和阿斯尔玩得好,自然而然地随着弟弟喊琳琅为额娘。 小多尔衮有些羞窘地努了努嘴,瞪了眼公然告状的豪格,心里一阵愤愤然,不就是吃了你一个栗子糕嘛,你至于告状吗? 侄子孝敬叔叔,再正常不过! 他暗自懊恼,高傲地扬起了脑袋。 但面对温柔美貌的嫂嫂,多尔衮并不敢有所失礼,有模有样地请了安:“多尔衮见过八嫂,豪格的点心是我吃的,但是他孝敬给我的,我没有抢。” 豪格瞪了多尔衮一样,小拳头咯咯作响,大声反驳:“你撒谎,你就是抢的!” 多尔衮反瞪回去,小脸滚烫,恨不得把对方的嘴巴撕了,再加三铁拳。 琳琅看得忍俊不禁,吩咐在旁热闹的舒舒把新做的糕点茶水全都拿出来,对着多尔衮和豪格打圆场道:“好啦,不要吵了,既然你们喜欢吃,那就吃个饱,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阿斯尔和茉雅奇傲娇地挺起胸脯,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天天吃,都吃腻了。” 多尔衮吃到美味的栗子糕和芙蓉酥,心满意足地笑眯了眼,诧异道:“可是其他地方都没有嫂子这里的糕点,我额娘吃的点心就没有你这里的好吃,口感粗糙也不好看,其他哥哥府里也没有,难道好厨子都在八哥的府上?” 豪格一口吞掉一块糕,白了多尔衮两眼,翻着白眼轻哼道:“这些好吃的糕糕才不是厨子做的,是额娘自己研制出来的,其他地方肯定没有啊。” 他扬起下巴,得意极了,多尔衮就算辈分比他高,但没他吃得美味糕点多。 琳琅淡笑不语,这些点心的确是她“研制”出来的,满洲人还没有进关,饮食方面自然会粗糙简单,吃惯了前几个世界的美味珍馐,她琢磨着把方子写了出来,吩咐心灵手巧的舒舒做出来品尝。 除了孩子们有口福,皇太极也就尝了一次,对其赞不绝口,努尔哈赤那边,琳琅吩咐舒舒送了两次,以示她的孝心,给皇太极做做面子。 第132章 独步天下(16) 听说东哥再次出嫁蒙古喀尔喀,已经是半月后的消息,她随身的婢女歌玲泽被遣回建州八阿哥府。 琳琅念及她和东哥昔日的主仆关系,便把歌玲泽安排到葛戴的院子里做丫鬟。 “格格怎么这样命苦?” 葛戴情不自禁地抹着眼泪,心情抑郁。 伊莉绮和歌玲泽纷纷安慰她,除了安慰,别无他法,东哥格格嫁了那么多次,终于嫁出去了,是福是祸,很难说得清。 豪格渐渐懂事,看见额娘总是为旁人伤心落泪,格外不解,这种多愁善感的次数多了,他有点厌倦,很不高兴地嘟囔道:“额娘,你自己身体不好,何必整日为其他人难过,这有什么用啊。” 葛戴无奈地看了眼豪格,纠正道:“格格不是其他人,她是额娘的主子,你年纪还小不懂事,若不是她,额娘这辈子估计就只是个丫鬟。” 豪格不喜欢听这种话,对于尊卑,他渐渐有了点概念,既然已经成了主子,何必再提昔日的奴才生涯,难道额娘希望更多的人知道,他的额娘是奴婢出身,这有什么好值得说道?又不是什么光彩事。 待在这里,豪格总是听到额娘抽噎哀伤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拿起自己的小弓箭,准备去找阿斯尔玩儿,说不定嫡额娘那里又有新鲜好吃的点心,想想就觉得开心。 “主子不要难过,大阿哥正是玩心重的时候,不明白您的心情,长大了就知道了。” 伊莉绮瞥见葛戴失望的神色,忙不迭地安慰,心里其实挺理解大阿哥的,他没有和东哥格格相处过,对方只是个只闻其名的陌生人。 葛戴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没过一阵子,东哥毁容、坠崖生死不明的消息传来,努尔哈赤喷了口血,大病了一场,吩咐代善和皇太极前去蒙古寻找,他不相信东哥会死,就算死了也要把尸首找回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相较于皇太极对东哥只剩一腔愧疚和遗憾,渐渐接受了对方离世的现实,代善对她的爱是无比炙热的,他发了疯似地到处搜索,最后在深谷石堆底下找到昏迷不醒的东哥。 存着私心,代善避开皇太极把东哥带回了自己的府邸偏院,除了看病的大夫和服侍的丫鬟,禁止任何人进入,违者杖毙,连自己老子都瞒的严严实实。 东哥醒来时,下意识地捂住了受伤的右脸,她惊愕地看着眼窝深陷的代善。 他看上去好似几天几夜没有睡觉,唇色干涸,怔怔了半晌,不知道如何反应,下一刻就被对方紧紧搂在了怀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和激动。 “东哥,真好,我不会再放手了!” 竟然是代善!为何不是皇太极? 恍惚之间,东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好似救她回来的人是皇太极才是合情合理的,何况她已经不喜欢代善,只想和皇太极厮守终生。 “代善,你别这样,我们早就结束了,你心里不明白吗?但谢谢你救了我。” 东哥艰难地挣脱开他的桎梏,身上感觉一阵阵虚弱,嗓子微痒,忍不住咳嗽了声。 “对不起,东哥,是我太高兴了,你需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不要说话了。” 代善依然是从前的温柔暖男做派,但眼里却有着固执的微芒,虽然东哥排斥他,但他这次不会放手。 东哥若以为他还是以前的代善,那就大错特错了,以前他温和懦弱,凡事思虑过多,才会失去最心爱的女子,但现在女真第一美女东哥已经死在蒙古喀尔喀,身边的女子只能属于他。 …… 东哥身体恢复好之后,想要离开,行动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代善囚禁了起来,心里悲苦万分。 她深深思念着皇太极,想起小时候的那段时光,不觉唏嘘,那样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屁孩,恍然间长大,变得那般高大俊雅,颇具魅力,他聪明睿智,温柔体贴,她不可抑制地动了心,但现在他是否也在思念自己? 皇太极在得知东哥“死讯”后的确很消沉,悲伤了差不多半个月,再怎么说,都是他曾经爱过表白过的女子,还是他嫡亲的表姐,不仅有喜欢的成分,还有十多年的亲情所在。 但他的身侧有美丽温柔的琳琅、活泼可爱的孩子,皇太极的悲伤心情渐渐地被温情和时间治愈。 在此期间,哲哲一直想着法子讨好琳琅,因为她发现爷对后院的女人太冷淡了。 虽然大福晋不霸宠,经常劝说爷去其他福晋院里留宿,爷也只是在葛戴的院子里歇几晚,敷衍了事,她和娥尔赫完全成了隐形人。 娥尔赫前些年靠着大福晋的提携,得了爷几分青眼,最起码生了三阿哥,有了余生的倚靠。 哲哲不觉失望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坦坦,她咬了咬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比不上大福晋,但比葛戴年轻貌美啊! “主子,这是哲哲福晋派茹娜送过来的两双鞋,说是福晋亲手做的,以表心意。” 舒舒看着红木托盘上摆放着的精美绣鞋,不论是刺绣手工,还是兰花图样,都下足了心思和功夫,比起她素日的手艺丝毫不差。 草原上的格格还有这份惠质兰心,实属难得,最重要的是对方的投诚之心。 琳琅瞥了一眼绣鞋,淡笑道:“她倒是花了心思,能屈能伸,这兰花绣得真漂亮。” 舒舒抿嘴儿笑,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想得到主子的青眼,花了心思地讨好,谁叫主子是八爷的心头宠。 忽然想到有件事没来得及禀告,她急忙说:“主子,哲哲福晋说她的两个侄女过几天要来府里玩儿,不知道方不方便?” 科尔沁的格格突然来访赫图阿拉,一来就是俩大姑娘,看来莽古思贝勒有点心急。 哲哲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科尔沁不得不再送两个年轻美貌的格格过来,看上去是游玩、看望姑姑,但实际上的心思不言而喻,估计努尔哈赤的心里也有几分猜测,甚至乐见其成。 “舒舒,你告诉哲哲福晋,既然她的侄女们要来了,除了欢迎,没有什么不方便,格格们休息的客房都有空余,府上待客的礼仪不能少。” 琳琅慢条斯理地吩咐,眼里有几分期待,她在步步惊心世界当康熙的宠妃、皇后时,没有机会见到大名鼎鼎的布木布泰,这次就好好瞅瞅,大玉儿到底有什么魅力和手腕儿。 ps:剧里人设虚构,大玉儿形象全面崩塌,美貌和头脑不堪一击,无法和历史上的孝庄太后相提并论,大家不要代入哈,剧里哲哲还没生女儿,大玉儿就进了府,都是剧情设置和需要,不要较真哦。 第133章 独步天下(17) 科尔沁莽古思贝勒遣送了布木布泰和乌云珊丹前来大金,备上了丰厚的礼物,一则是为了庆祝成为昆都伦汗的努尔哈赤的生辰,二则是想要和阿哥们加深另一重联系。 如今努尔哈赤称汗,大金国立了四大贝勒,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他们轮流在八旗衙门办公,以资历和军功占据了非常重要的政治地位。 一阵咕噜噜的马车声响起,没多时,车厢内先后下来两个少女,最先跳下来的是个红衣蒙古袍子的姑娘。 乌黑油亮的辫子,明亮的大眼睛,辫发缠绕的金色铃铛泠泠响起,好似大草原上最熟悉悦目的风铃声,满是阳光明媚的气息。 她朝气蓬勃地对着门口的哲哲招了招手,声音清脆地大喊:“姑姑。” 看得出来,姑侄久别重逢,她的心情很激动,哲哲面上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心里虽然有几分复杂,但看见最疼爱的侄女,心情亦是欢喜的。 看着青春逼人的侄女,哲哲走上前亲热地拉了她的手,替对方拢了拢微乱的一缕头发,笑嗔道:“布木布泰,你还是老样子,风风火火的。” 随着布木布泰下车的少女一身粉蓝衣衫,梳着很规矩的小两把头,簪着绒花,颇有点入乡随俗的感觉,斯斯文文地向哲哲见了礼,颇有几分腼腆地喊道:“姑姑。” 哲哲多看了眼另一个侄女,由衷称赞道:“乌云珊丹,你好像长高了,模样变好看了。” 乌云珊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有姐姐珠玉在前,光芒璀璨,她永远都是陪衬的绿叶,并不受太多的关注。 在他们科尔沁草原,布木布泰是最为瞩目的明珠,甚至还曾被萨满测了一个“贵不可言,前途无量”的命数,大家都相信她未来会嫁给非常有权势的男人,带给科尔沁更多的利益和福音。 “你们舟车劳顿,应该累了,我领着你们见过大福晋,请了安,你们便在屋里休息一会儿,晚上有宴席,不能太没精神失了礼数,待会记得在大福晋面前有规矩点,言语不得放肆,尤其是你,布木布泰,这儿不是科尔沁,说话做事收敛着点,千万不要由着性子来。” 哲哲边牵着两个侄女的手,边语重心长地教导,面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但心头微有酸涩之意。 额祈葛(蒙古人称呼父亲的意思)没有等到她怀孕生子的消息,估计失望了,她没有顺利生下带有科尔沁血脉的阿哥,所以他选择把布木布泰和乌云珊丹姐妹送到大金联姻。 两个侄女比她年轻美貌,更有青春活力,还有受宠和生子的希望,但姑侄同嫁一夫的悲哀,谁能懂呢? 乌云珊丹是个安静乖巧的性格,哲哲说什么,她都会微笑点头,但布木布泰却撇了撇嘴,有点不在意道:“姑姑,我知道啦!” 她现在最好奇的是四贝勒的大福晋,一路上没少听说这位来自叶赫、美貌胜过女真第一美女东哥的大美人,到底有多漂亮呢? 在科尔沁,人人都夸布木布泰美貌无双,贵不可言,活在太多人的赞美里,她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姑娘,千里挑一的大美女,即使是哲哲姑姑,父亲也说对方不及她,无论是美貌身段,还是名声命数。 进了院门、穿过长廊,转过弯进了琳琅所在的主院,布木布泰好奇地看着一群小丫鬟在修剪着花桠,满院子都是不知名的花朵,招蜂引蝶,香气阵阵。 正厅里,琳琅浅啜着新泡的丁香茶,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葛戴、娥尔赫闲聊。 哲哲带着俩侄女进来,先是屈膝请了安,然后指着身边两侧的少女介绍道:“哲哲见过大福晋,左边的是我哥哥塞桑的女儿布木布泰、右边的是我堂兄桑阿尔寨的女儿乌云珊丹,都是些没见识的野丫头,让大福晋和两位姐姐见笑了。” 布木布泰没有听哲哲在客套什么,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惊愕地盯着琳琅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就是大福晋叶赫那拉琳琅? 她的脸好白好嫩、眉眼精致的好似一幅画儿,美得不似真人,头发黑亮亮的,梳成简单的发髻,没有簪任何华贵的珠钗,只用两朵新摘的紫色香兰点缀,却把右手边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衬托得庸俗不堪。 她原本还膨胀起来的自信心,霎那间崩塌了,凡女哪能和仙女比美?已经不能用美女来形容对方了。 恍惚了半晌,布木布泰方听到姑姑在叫她的名字,乌云珊丹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提醒道:“姐姐,大福晋正在问你话呢,问你今年几岁?” 布木布泰不好意思地屈身,缓缓回答,“回福晋的话,我今年十四满十五了。” 琳琅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看向乌云珊丹,温言问道:“小姑娘,你今年几岁?” 乌云珊丹羞涩低了头,应道:“回大福晋的话,我今年刚满十三岁。” 年纪都好小啊,琳琅暗叹,但布木布泰和乌云珊丹的身体发育都挺好,脸蛋都是健康的红扑扑,一个看起来活泼,一个似乎比较腼腆。 随意问了两句话,琳琅赏了点珠花和果子给她们,吩咐哲哲带姐妹俩下去休息,晚上昆都伦汗要在宫里设宴,四贝勒府的女眷都要出席。 哲哲姑侄女三人离开后,葛戴欠了欠身子告退,相继离去。 娥尔赫又喝了一碗奶茶,吃了一碟子沙琪玛,对琳琅咕哝道:“福晋你看看哲哲,她自己不得贝勒爷的欢心,居然把侄女都带出来了,小模样长得还挺漂亮的,的确比哲哲有姿色。” 这话若是哲哲听了,心里肯定会堵得慌,谁愿意作陪衬,和侄女分享丈夫?虽然同出科尔沁,但若是侄女得宠,她一儿半女生不出来,日后估计会被家族的人轻视,余生抬不起头来。 琳琅没有接她的话茬,娥尔赫嘴碎,喜欢聊八卦,议论是非,说是心直口快,没有心眼儿,也可以说是尖酸刻薄、没有情商。 看着娥尔赫一碟碟的沙琪玛吃着,一碗碗奶茶喝着,嘴巴喋喋不休的吧唧,琳琅瞟了眼她的腰,感觉粗了好多,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对方,你似乎又胖了好多斤。 第134章 独步天下(18) 宴席上,皇太极和琳琅坐在一起谈笑晏晏,随着其他贝勒福晋向努尔哈赤敬酒,布木布泰目不转睛地看着笑起来爽朗又好看的皇太极,睁圆了眼睛问哲哲:“姑姑,那个人就是姑父吗?” 哲哲循着着布木布泰的目光看过去,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侄女第一次见贝勒爷。 “姑父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长得真英俊,打仗又那么厉害,姑姑真是有福气。” 布木布泰一阵少女怀春般的羡慕和感慨,她在科尔沁草原没少被马上儿郎爱慕追求,但全都看不上眼,今日见到皇太极,忍不住对他青睐有加,小鹿乱撞。 “贝勒爷他的确很出众。” 相比努尔哈赤的其他阿哥,除了二阿哥代善颇有好口碑,温和斯文,要么说话粗鲁,要么行事放荡,根本不能和皇太极相提并论。 哲哲忍不住称赞,虽然爷不喜欢她,但盖不住自己越发的欣赏和爱慕,但看到皇太极身侧坐着的大福晋,她的眼神忽而黯然下去,别开了脸。 “哎,大福晋好漂亮,感觉好多人都在偷看她,昆都伦汗都看了两三眼了,阿巴亥大妃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呵呵,真有意思。” 布木布泰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哲哲立即肃了肃神色,提醒道:“你不要再观察这些了,少说点话。” 布木布泰不服气地努了努嘴,转了转眼珠子,重新把目光落在长相潇洒的皇太极身上。 乌云珊丹比较安静,但她的注意力很集中,总是偷偷地瞥向前面的一桌,忍不住小声问:“姑姑,那个穿黑色袍子、正侃侃而谈的阿哥是谁啊?” 哲哲抿了口酒,浅笑道:“那是昆都伦汗的十四阿哥多尔衮。” 爱新觉罗.多尔衮,乌云珊丹暗暗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莫名的心悸。 琳琅吃了一盘烤肉,喝了两大杯酒,就被皇太极及时止住了,他轻咳了声,“你不能再多喝酒了,小心伤胃。” 许是琳琳的皮肤太白、太清透,两杯酒下肚,脸色漾起了一抹淡淡的霞晕,如三月桃花,似四月海棠,潋滟的颜色出奇的惑人,不止莽古尔泰和其他阿哥总喜欢往他福晋脸上瞅来瞅去,皇太极察觉到阿玛投掷过来的目光很热烈。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吧。” 皇太极给琳琅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不要说话,起身对努尔哈赤请示。 努尔哈赤深深地看了眼醉态的琳琅,饮了一盏酒,看向皇太极颔首:“天色不晚了,你们夫妻先回去吧。” 阿巴亥盯了眼美得好似妖精的琳琅,暗自轻哼腹诽,不愧是布喜娅玛拉的妹妹,长得这副样子,比姐姐还狐媚,成心出来勾引男人! 皇太极恭恭敬敬地谢了恩,扶着“醉酒”的琳琅出了宴会大厅,随身侍立的小厮和丫鬟纷纷跟了出来,与主子隔着一段距离慢行。 在外面透了气,琳琅被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了一下,琳琅不禁倒在了皇太极的怀里,对上了他深邃明亮的眼神。 “琳琅,你以后不要在外面喝酒了。” 皇太极心有余悸,自从东哥离世,阿玛的心情低沉,脾气越发的暴戾,即使是阿巴亥大妃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不敢有一丁点的怠慢。 阿玛今日看琳琅的眼神过于侵略性,完全是男人对女人欣赏和迷恋的目光,不是公公看儿媳妇慈爱的眼神。 “我偏不听你的,我偏要喝酒,嘻嘻。” 琳琅瞪了皇太极一眼,感觉他今天好过分,都没让她喝尽兴的酒,还有盘切好的烤羊肉没吃,歌舞也只欣赏一半,太扫兴了。 “回府爷亲自陪你喝,好不好?” 皇太极语气宠溺,不自觉地捧起琳琅那张美若桃花的脸,俯身吻向娇艳欲滴的红唇,好软好香,带着花香和酒酿的甘冽,吻势一发不可收拾,原本穿得规规矩矩的衣服全都凌乱不堪。 琳琅白皙如玉的肩膀露了出来,绯红色绣百合花肚兜映入眼帘,雪丘半露,颤颤巍巍,皇太极生理性地咽了咽口水,忽然有种想要喷鼻血的冲动。 跟着马车外随行的舒舒和敦达里隐约听到一点儿动静,心领神会地垂眸不语,里头闹腾的差不多半个时辰,稍微有所停歇。 皇太极跳下马车,怀里抱着衣衫齐整的琳琅,脸上全是满足的笑意,他没有理会府门口人的惊异,径自抱着福晋往内院走去。 直到琳琅休息的大床,把怀里的可人儿放下,拉了严密的帷幔,男人女人的衣服全都丢了出来,散了满地。 琳琅娇喘吁吁,玉体红痕遍布。 看着上方似乎一点儿都不累的皇太极,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这家伙到底有完没完啊! 事实上,在皇太极对外喊了第四次“要水”后,琳琅最终没有克制住性子,脚一扬起,直接把对方踹了下去。 哼,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余后半月不能享受美人恩,皇太极终于感受到福晋闹脾气的后果,有点想哭。 他日日派敦达里给琳琅送各种礼物赔罪,要么是金玉首饰,要么是他亲手狩猎的狐皮,要么是从江南来的新鲜点心和绸缎。 府里的福晋们看得纷纷眼红,布木布泰托着下巴,不无羡慕道:“姑父对大福晋真好,这么宠她,天天换着花样的讨好献殷勤,福晋居然还要耍性子,不予理睬,她就不怕姑父没了耐心,最后彻底恼了她吗?” 哲哲看着主院的方向,语气不无惆怅。 “大福晋有资本闹脾气,爷愿意宠着,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儿,且不说她拥有那样绝色姿容,天下罕见,光凭爷对二阿哥和大格格的宠爱,叶赫那拉氏都不会失宠。” 布木布泰咬了咬唇,有点不甘心。 她起初只是为哲哲无宠感到不满,那个娥尔赫那般粗鲁刻薄,居然都能生下阿哥,姑姑却无所生养,不受待见,太不公平了! 现在她暗自喜欢上了皇太极,一心惦记嫁给他,自然而然地对大福晋没了好感,长得那么美,估计是狐狸精转世。 思虑之后,布木布泰提笔给额祈葛赛桑写了封家信,诉说姑姑在贝勒府不得宠,处境艰难。 但她的信件没有寄出去,努尔哈赤截了布木布泰的家信看后,不禁摇头轻笑。 老八宠爱那样的天仙福晋无可厚非,但独宠一人,不是他所期望看到的,既然他们和科尔沁联姻,壮大金国的势力,联姻的格格们自然是多多益善,科尔沁放心,他也能放心,有利益的牵绊,友谊方能长久。 第135章 独步天下(19) 科尔沁姐妹花在四贝勒府住了差不多半个月,哲哲每日都会带着她们来给琳琅请安说话,言语之间满是恭敬和示好。 即使琳琅说了,不必日日前来,她们依然风雨无阻,娥尔赫暗下觉得,她们姑侄如此行径,十有八九是做给贝勒爷看的,真真是心机深沉。 努尔哈赤指婚的谕令很快下来了,布木布泰聘给了皇太极,乌云珊丹则聘给了多尔衮,两姐妹都很欢喜。 尤其是后者,十四阿哥多尔衮的府邸目前还没有大福晋,她进门就是主母,比她姐姐还要风光几分。 “多谢昆都伦汗指婚。” 皇太极还有几分怔怔然,琳琅唇角浅笑,接下了绢帛,吩咐舒舒打赏了传旨过来的小厮。 哲哲情绪复杂,但依旧亲昵地握了握布木布泰的手,再次谢恩,乌云珊丹羞涩地满脸通红,不知何时躲到了屋子后头去了。 “琳琅,我…” 皇太极忐忑不安地看了眼转身离去的琳琅,欲言又止,他真的不想再娶福晋,甚至想把府里的侧福晋全打发出去。 但很多事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包括这桩政治联姻,皇太极很苦恼,他对布木布泰一点儿想法都无,对方不过是个话有点多的小丫头片子, 在他眼里完全乳臭未干,哪里比得上琳琅一分半毫。 抛下其他的福晋,皇太极一路疾步来到主院,看着琳琅波澜不惊的面孔,猜测着她是太伤心,还是太生气了。 他略带薄茧的大手抚上琳琅白嫩的手背,千言万语全都汇成一句话:“我心里只有你。” 琳琅淡淡瞟了皇太极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说真的,她真的没有生气伤心的情绪,毕竟没付出一颗真心,哪里会有这多么复杂的情感? 努尔哈赤还没死,其他三个贝勒势力稳固,身后的弟弟们一日日地茁壮长大,出众者不是没有。 比如多尔衮的能力越来越显眼,还有阿巴亥大妃这个额娘,皇太极其实并没有百分百的能力和自信,能够从他们之中脱颖而出。 若是想要追逐更多的权利和利益,联姻无疑是最稳妥的方式,增加背后的姻亲势力,得到更多部落的拥护和支持。 皇太极若是在此时做什么痴情种子,把其他福晋当作背景板,拒绝努尔哈赤的指婚,不仅努尔哈赤会恼怒,还会招惹其他势力的不喜,得利的只会是其他贝勒,他以后能不能顺利坐上大汗的位置,真的很难说。 琳琅还等着皇太极做大清开国皇帝,哪里希望他现在就变成恋爱脑,得不偿失。 “有爷这句话,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她抬眸看向皇太极,眼里全是包容理解,以及温柔的碎光,美丽无瑕的脸颊没有丝毫的不忿和怨怼。 皇太极有几分心疼,无奈叹息,缓缓将琳琅揽入怀里,眼里满是对权利的渴望,只有坐上阿玛的位置,他才能随心所欲,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被动。 “琳琅,你真好,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是我辜负了你,我以后定然会偿还。” 他声音里满是愧疚,充满了笃定,只要他坐上最高的位置,那么他心爱的女子才能享受到更多的荣耀,不会被任何人觊觎,他发誓,一定会给予琳琅最好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夜深沉,月如钩,其他屋的福晋全都早早歇息了,贝勒爷肯定是宿在大福晋的院子里,完全不带疑问。 布木布泰心情很激动,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明日她就要和乌云珊丹启程回科尔沁待嫁,待不了两日,她们会带着嫁妆和期望,正式成为大金国的福晋。 …… 没几日,由吴克善送亲,布木布泰嫁进了四贝勒府,她进门的那日,府里张灯结彩,虽然不及迎娶大福晋的隆重和热闹,但对方好歹是科尔沁贵女,迎亲的仪式不能太马虎,不能失了皇太极的体面。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晃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宾客们熙熙攘攘,走得差不多。 皇太极佯装不胜酒力,走错了院子,径自来到了琳琅这里,自从得知布木布泰私下写信告状,意外被阿玛看见了,所以才会有这一重的婚事,他心里就存着几分厌恶。 “爷怎么来了?一身的酒气,还不快去沐浴,不然妾身可不会让你上榻。” 琳琅皱了皱鼻子,娇嗔道,她此刻穿着轻薄的寝衣,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皇太极可以看到她完美的身段曲线,晶莹的肌肤好似透着光。 “都听你的,沐浴!只要今夜你不推我去别人的屋子,我洗十遍的澡都没关系。” 皇太极咧开嘴,笑得有几分肆意无邪。 敦达里一直候在外头,听到贝勒爷要沐浴,急忙吩咐小丫鬟赶快下去准备,还准备了一碗醒酒汤。 沐浴过后,用了醒酒汤,皇太极换了一身青绸的寝衣上了榻,心满意足地抱住了琳琅,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发,语气惬意道:“抱着你的感觉真好。” 琳琅盈盈一笑,纤白的手指顽皮地在皇太极的胸膛处画圈圈,嘻嘻笑着,挑战他的忍耐力。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鼻翼间萦绕的全是清冽馥郁的体香,皇太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忍得住这样的诱惑,何况抱着的是最心爱的女人,他俯身就将琳琅压在身下,肆意地欺负。 “琳琅,我爱你,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皇太极的脸上全是动情的急不可待,他轻柔吻着她的发丝、眉眼、唇瓣,大手轻车熟路地伸进了衣衫内侧,帷幔落下时,琳琅禁不住嘤咛了一声。 被里翻红浪,一夜的欢好缠绵,羞煞了窗外孤悬的一轮弯月。 布木布泰期盼的洞房花烛终究落了空。 她的陪嫁婢女小苏小心翼翼地劝道:“福晋,时辰不早了,你该安置了。” 妆扮美艳的布木布泰垂着眼睑,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唯有指尖攥紧掐进掌心肉的疼痛感,令她稍稍蹙眉,心里不住嘶喊,贝勒爷就这般不待见她? “小苏,你去外面再看看,找到爷的近身小厮敦达里问问,爷到底何时过来。” 布木布泰瞅了瞅外面的天色,仍然不甘心,不想承认自己在新婚夜被新郎冷落,连贝勒爷的影子都没看到。 小苏应了一声,旋即出门探消息,没多久神情不安地回来了,得到的消息是贝勒爷在大福晋的屋子里睡下了,不允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布木布泰咬着牙,再也抑制不住气急败坏的情绪,直接把桌子上的酒盏掀翻在地。 第136章 独步天下(20) 三个月后,琳琅再次怀孕,皇太极大喜过望,其他福晋们纷纷贺喜,送上丰厚的礼物和祝福,哲哲甚至亲自绣制了不少小孩子的肚兜,希望大福晋笑纳。 相较于布木布泰的急躁和怨怼,哲哲显然很沉得住气,她一如既往地表示出自己的诚意,即使偶尔被娥尔赫碎嘴几句,亦是不言不语,温和谦逊,布木布泰和对方吵得热火朝天,不可开支,她唯有劝和。 念及科尔沁背后的势力,琳琅不希望皇太极失去莽古思贝勒的支持。 嫁了一个女儿不得宠,没生孩子,再嫁一个孙女依然如此,没有科尔沁的血脉出身,谁都不想倾尽全力支持,莽古思要么再送人,要么转投其他阵营,只有这两种选择。 琳琅怀三宝期间,压根不让皇太极碰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哲哲挺安分的,爷还是不要太冷落了她,科尔沁那边看不到她和布木布泰怀孕,估计又要送格格过来联姻,妾身可不想再多个博尔济吉特氏姐妹。” 妖妖提供的剧情里曾说,哲哲貌似只有生女儿的命,她和布木布泰先后生了三个小格格,直到海兰珠进宫生了八阿哥,布木布泰才生了九阿哥福临。 皇太极无奈,权衡利弊之下,便在哲哲的屋子里宿了几个晚上,更多的时间还是陪伴琳琅。 秋旬,桂花开,满院飘香。 琳琅诞下四阿哥,名唤德泰。 相对的,哲哲的肚子终于有了异样,出现轻呕、食欲不振等症状,请了府里的大夫略一诊断,原来是怀孕了,差不多有一个月,妊娠反应还挺明显。 哲哲简直要喜极而泣,对腹中的孩子满是期待,一定要生个小阿哥。 舒舒是个贴心的奴婢,她担心主子心情不舒坦,特地做了香喷喷的桂花饼,逗弄着襁褓里的四阿哥。 眼见着小阿哥眯着眼快要睡觉了,她吩咐奶嬷嬷好生照顾,方对琳琅说起了贴心话:“如今主子膝下有了两个阿哥,一个格格,贝勒爷对其他福晋冷冷淡淡,就算谁生了阿哥,绝不会动摇您的地位,主子好好养着身子,不要多想,哲哲福晋那边有布木布泰福晋帮忙看护,出不了什么问题,就算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她自己没有福气。” 琳琅但笑不语,深深凝看着舒舒,这丫头真够贴心贴肺的,她的年岁也大了,模样俏丽,伶俐能干,听说前些时间皇太极身边的小厮敦达里私下求亲,直接被舒舒不留情地拒绝了。 出于关切之情,琳琅不由问道:“你想嫁人吗?有没有喜欢的人?若是有,提前说出来,姑娘家的花期短,我不能耽误你,你陪伴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和我亲妹子没什么差别,若是出嫁,我会给你良田和金银作为嫁妆,绝不会委屈了你。” 舒舒闻言当即跪了下来,眼圈微微发红,咬唇道:“主子宽厚,奴婢心领了,但请不要把奴婢嫁出去,舒舒要一辈子陪在您的身边,伺候您和小主子们,根本没有嫁人的心思。” 虽然敦达里平日里对她很殷勤,明里暗里地示好,但舒舒丝毫不为所动,对方不就是觉得她长得还算漂亮,又是大福晋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自她有印象起,舒舒就对嫁人这件事有了深度阴影,她六岁的时候,额娘被爱酗酒的阿布活活打死,浑身都是鞭痕,那就是变态,她也没少挨打,若不是有一日主子如天仙活佛般出现,她估计熬不下去。 琳琅招呼她起来坐下,语气柔和道:“你既然有所选择,我绝不会逼你,你这样能干,我还真舍不得嫁出去,敦达里到底不是良配,素日里看着还行,但现在看着也就那样,完全配不上你,求娶你不成,转而娶了萨尔玛。” 对于敦达里火速成亲,舒舒无所谓,心里一点儿都不难过,以后见面各司其职。 对于忠心自己的人,琳琅向来出手大方,赏赐了一匣子首饰给她,缓缓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以后你的月银再加一倍,府里新来的小丫鬟云朵年纪小,貌似和你有几分远亲关系,日后就跟在你身边伺候,给你铺床叠被、打热水应该不成问题。” 舒舒感动地涕泪交加,拼命摇头想要拒绝,她从小受了主子的恩惠,能够吃饱穿暖,不受任何人的欺凌,如今体体面面地当了管家的大丫鬟,哪里还能接受这样的恩典,但琳琅不容她拒绝,吩咐她出去休息。 四贝勒府一团喜气,皇太极再添一个阿哥,哲哲福晋查出有孕,努尔哈赤非常高兴,赏赐了不少金银玉器,但大贝勒府却发生了一起风波。 东哥被代善囚禁在偏院里,身体上的病得以痊愈,但一颗心彷佛在火里煎熬,从伺候她的小丫鬟嘴里得知,皇太极不仅娶了新福晋,又添了小阿哥,她酸涩难当,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皇太极,你好无情,你以为我死了?现在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小丫鬟不明白大贝勒为何宠爱这个貌丑爱哭的小福晋,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她小心端着刚做好的银耳莲子羹,上前劝道:“福晋,你早上没有用食,吃点东西吧。” 东哥难过得一颗心好似在滴血,哪里有吃东西的心思,冷声命令丫鬟退下去,后者还想再劝。 但听“哐啷”一声,托盘上的银耳莲子羹被东哥一手打翻,泼了满地,丫鬟吓得白了脸,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不敢再劝,免得小福晋发脾气。 东哥耳朵总算安静了,舒了口气,忽听背后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没眼色的小丫鬟又返回来了,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斥责道:“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一身素色旗服的女子冷笑着走进来,声音带着几分讥诮:“姐姐好大的脾气啊,真是令妹妹大开眼界,原以为是谁笼住了爷的心,原来还是你呀,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 东哥微怔,旋即转过身去,伸手摸了摸面纱遮住脸颊的伤疤,她惊愕地看向身形瘦削的济兰,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济兰冷笑不已,当然是听她的声音认出的,东哥的脸毁了,声音还是那样熟悉,是她日日夜夜的噩梦,爷真是用心良苦啊,把早已应该死去的人藏了这么久。 “东哥,我的好姐姐,我自认为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却要在爷那里嚼舌根,指责我霸宠、欺负人,真是太可笑了,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谁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为了不相干的人,你要爷冷落我,你好狠的心哪!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守活寡,被其他贱人奚落打压,这都是拜你所赐,看我现在这样落魄,你心里高兴了吧!” 东哥不停地摇头,她没有这个想法,对于济兰,她虽然没有什么姐妹之情,但也不曾想害她,她那个时候只是出于好心的建议,不曾想结果会变成这样,她不是故意的。 济兰渐渐地逼近她,讥诮凛冽的话不住的往外吐露,“对了,你知道吗?瑞珠姐姐现在成寡妇了,听说大阿哥当初为了想从叶赫那边接回你,公然造反,最终落得个囚禁而死的结局,这也是拜你所赐,呵,什么亲姐妹,你就是个灾星,亡了自己的部落,还要来害自己的同族姐妹,你这个妖孽,我今日非要杀死你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济兰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待东哥反应过来,就往她的心窝子狠狠插去,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 惨烈的痛呼声,夹杂着疯癫的狂笑,不绝于耳,东哥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第137章 独步天下(21) 代善闻讯赶到时,济兰已经被人制止住了,但浑身血窟窿的东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流着眼泪,呼吸艰难地恳求道:“我快要死了,临死前只求你一件事,不要怪济兰,留她一条性命。” 济兰在旁冷笑怒骂,朝她啐道:“东哥你这个贱人,谁稀罕你的施舍,我恨死你了!” 代善脸色悲痛,抱着彻底咽了气的东哥狂哭不止,心里对济兰满是怨恨,“来人,把济兰押下去严密看管。” 虽然东哥临死前念及姐妹情谊,善良不计较,但这样恶毒的女人,代善再也不想看到她。 仰天唏嘘,泪流满面,代善心痛得不能自抑,他终究没有留住最爱的女人,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东哥断了气。 代善按照侧福晋的规格,给东哥办了丧事,外面只知道大贝勒府里妻妾相争,死了一个地位卑微的得宠福晋,囚禁了一个害人的失宠福晋,议论了一阵儿,就没了后文。 次年六月小暑,哲哲顺利分娩,诞下皇太极的二格格,取名为马喀塔。 看着大红襁褓里的小格格,哲哲脸色发白地叹了口气,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只是个女儿,失望之情难以抑制,想到额祈葛对她这胎的期望,哲哲的心情沉重地不想说话。 布木布泰抱着二格格柔声哄了哄,安慰道:“姑姑,你不要难过了,都说先开花后结果,说不定下次你就能生个小阿哥,千万不要泄气啊。” 哲哲看着布木布泰如花似玉的容颜,握了她的手说道:“你也要努力才行,你比我年轻,说不定更有机会怀上爷的孩子,咱们姑侄俩最起码有一人能生个阿哥出来,延续科尔沁的血脉。” 布木布泰的脸色霎那间黯淡了下来,满腔苦楚酸涩,无奈道:“我也想给爷生个阿哥,但是爷根本不喜欢我,有时候他宁愿去葛戴的屋里小坐,都不愿意来看看我,我有什么法子?何况大福晋诞下四阿哥后依然专宠,有她在,我压根没有机会。” 哲哲沉思了片刻,建议道:“你不要着急,大福晋不是个喜欢霸宠的人,她能允许娥尔赫和我怀孕生子,背后什么暗动作都没有,说明她不是个善妒的,只要你对大福晋恭顺,花点心思在爷的身上,投其所好也行,你模样长得漂亮,又能歌善舞,爷不应该那样排斥你。” 布木布泰颔首,她不是个轻易认输的性格,听了哲哲安慰的话,心下不住地思索该如何吸引住贝勒爷,就算用点手段,也在所不惜。 余下的日子里,布木布泰好似收敛了性子,变得温顺可爱很多,在琳琅跟前巧言讨好,私下里开始模仿大福晋的穿衣打扮和说话的语气。 辗转到了十一月份,皇太极率兵于科尔沁地带追击蒙古察哈尔可汗林丹,大获全胜,消息传回来时,努尔哈赤格外激动,四贝勒府的女眷亦是与有荣焉。 威名不逊于努尔哈赤的林丹可汗居然败了,丢盔弃甲逃得很狼狈,这真令人意外。 皇太极凯旋而归后,努尔哈赤给他准备了隆重的庆功宴,回府后琳琅亦是张罗了丰厚的宴席,庆祝他扬了威名,军心所向,府里的女眷全都擦脂抹粉,盛装出席,陪着喝了不少的酒。 眼瞅皇太极有些醉意,琳琅吩咐敦达里小心伺候,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还准备了热水,恰巧四阿哥德泰闹脾气,不知为何哭兮兮地要额娘抱。 琳琅无奈,只能先回屋哄小儿子,吩咐其他人散了。 …… 次日清晨,皇太极头疼欲裂地醒来,昨夜的记忆朦朦胧胧。 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洁白的玉臂搂住了他的腰身,有女人的娇声缓缓响起,带着几分沙哑和满足,“爷要起了?妾身服侍你穿衣。” 皇太极当即反应过来,拉过身后的女人定睛一看,不是琳琅,而是满脸羞涩的布木布泰。 她几乎赤着身体,胸前的春光一览无余,丝毫不用被褥遮掩一二,好似在故意诱惑他,把柔软的身体再次贴了上来,低声喃喃道:“爷昨晚要了妾身。” 皇太极的勇猛,布木布泰算是领略了 。 记忆有点断层,恍恍惚惚间,皇太极记得自己看到的是琳琅,她背对着身子在花圃前跳舞,一身素雅的衣服,簪着淡粉的花朵,侧着脸莞尔一笑,他喊了她的名字,上前牵了她的手,进了屋子休息。 一夜的抵死缠绵,娇喘不息。 “爷喊得是琳琅,你为何应了?” 皇太极眉峰蹙起,反问道,推开了布木布泰的纠缠,利索地起身下榻,往身上披了件天青长袍,脸色冰冷如铁,被女人算计的滋味并不好受。 “爷,妾身只想要得到您的怜爱,你为何看不到妾身的好?妾身虽然比不上大福晋的天仙美貌,但不是丑女,爷为何嫌弃不喜?” 布木布泰很失落,她想要拉扯住皇太极却落了空,忍不住捂脸哭泣道,泪珠子滚滚而落,娇花玉貌的脸蛋满是不甘和不解。 她出自科尔沁,是天降的贵女和福星,草原上的好儿郎都争抢着博她欢心。 布木布泰不明白,她真心喜欢皇太极,喜欢他的英俊威武,爱慕他的骁勇善战,一片痴心交付,他为何要拒绝? “爷最讨厌被人算计,你的喜欢不叫喜欢,而是私心作祟!” 皇太极眼神冷漠到了极点,倘若布木布泰和哲哲一样安分点,他或许会看在科尔沁支持他的份上,垂怜几分,给对方一个孩子,但现在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这个女人居然敢假扮琳琅争宠,不知所谓! 不再理睬布木布泰的抽噎和挽留,皇太极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对着向他躬身请安想要解释的敦达礼踹了一脚,大声怒斥。 “狗奴才,你的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对爷欺上瞒下,既然你的忠心都落在西屋福晋的身上,以后就在这儿当差吧!” 敦达里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地跪地求情,他真的是一时糊涂,布木布泰福晋给了不少的银子,并且允诺得宠后,帮他的哥哥觅个有油水的好差事。 “贝勒爷息怒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再多的求饶声都无济于事。 布木布泰彻底没了宠,连带着哲哲也吃了挂落,皇太极压根不再去她们的屋里过夜,日常忙着阿玛分派下来的政务,他只一心地陪着琳琅和他们的孩子。 直到两月后,布木布泰那边传来了喜讯,皇太极老大不高兴,琳琅格外淡定,照常赏赐了首饰和绸缎,这估计是她们姑侄俩最后的希望了。 第138章 独步天下(22) 布木布泰百般期盼的孩子终于落了地,是个小格格,取名爱新觉罗.雅图。 哲哲抱着怀里的二格格,看着襁褓里的三格格,不住地摇头叹气,她们姑侄俩终究没有生儿子的命。 琳琅吩咐奶嬷嬷好生照料,虽然是小格格,但也是爱新觉罗的子嗣,不得忽视,至于博尔济吉特氏姑侄的心情如何,那就不在她的考虑之内,皇太极早已厌弃了她们,如今金国势大,科尔沁唯有依附。 大金和大明开始战火连天,转而到了冰天雪地的冬日,努尔哈赤率八旗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击。 他雄心壮志,自以为能够攻破早已腐败不堪的皇城,但袁崇焕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是唯一令努尔哈赤吃瘪的文臣武将。 宁远之战,大金败于城头大炮之下,努尔哈赤不幸负伤,八旗将士损失惨重,火速退兵,努尔哈赤终于露出风烛残年的衰颓之相,于清河汤泉精休疗养,消息很快传到了四大贝勒的耳里。 大汗兵败病亡,估计撑不了多久。 “听说阿巴亥已经抵达清河汤泉,她是大汗唯一召见的人,爷觉得她会如何筹谋,毕竟她膝下有三个阿哥,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 琳琅轻抿了口梅露香茶,向相对而坐的皇太极分析道,如今四大贝勒按兵不动,互相监视,大家都觊觎汗位,争权在所难免。 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皇太极和代善的胜算最大,二贝勒阿敏乃舒尔哈齐之子,努尔哈赤的侄子,根本没有竞争汗位的底气。 三贝勒莽古尔泰虽然战功赫赫,但腹内没有多少谋略,典型的莽夫,而且名声很差。 莽古尔泰因不满亲额娘衮代失宠,还犯了盗窃罪被驱逐汗宫,颜面尽失,心里满是怨怼,某次母子争执中,他失手将自己的额娘杀了,如此德行和污点,根本难以服众。 唯有大贝勒代善,他是努尔哈赤的元妃佟佳氏所出,资历和军功和皇太极不相上下,唯一的弱点是行事过于温吞,优柔寡断,没有王者霸气。 皇太极捏了块酥软的点心把玩,轻笑说道:“阿巴亥大妃向来支持代善,但人的私心很难说,有儿子自然会支持儿子,如今她留在阿玛的身边伺候,最得信任,若是阿玛突然离世,她必然会假传大汗的遗诏。” 但私心过甚,就很容易翻车。 皇太极早已布下后手,胸有成竹,努尔哈赤的汗位最终只会在四大贝勒中选定。 “爷按兵不动即可,现在比的就是谁有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琳琅巧笑倩兮,深深地看了眼对面的男人,这些年皇太极发展的势力极大,并没有瞒着她,不论是明面还是暗地里的动作,笼络人心的本事一绝。 而代善却沉浸在失去爱人的悲痛中,难以自拔,很多事情都是心腹代劳,流失了不少追随者。 “琳琅,你觉得爷能够当上大汗?” 皇太极虽然自信,但琳琅轻松自如的态度恰到好处地感染到他,不由定睛笑问。 “自然,爷是命中注定的王者。” 琳琅颔首,声音坚定无比,皇太极忍不住欢喜动容,上前抱起满是馨香的福晋,一步步往榻边而去,权利和美人,他都会拥有。 …… 努尔哈赤龙驭宾天的消息传来时,他的遗体已经被大船运回了都城,汗宫挂满了白幡,哀戚声一片。 正厅,阿巴亥趴在努尔哈赤的棺椁上哭得梨花带雨,悲痛欲绝,声音带有几分尖利和刺耳,贝勒阿哥们进来时,全都皱了眉头。 看见重要的人都来齐了,阿巴亥稍止哭泣声,小丫鬟扶着她在软椅上坐下,用绢子抹了抹脸,清了清嗓子,宣读了遗诏,“大汗临终时颁布了遗诏,命十五阿哥多铎继承汗位,大贝勒代善辅政。” 一语既出惊四座,贝勒们纷纷变色,侧首看向被点名的十五阿哥多铎,表情各异。 多铎此时刚满十二岁,虽然生前最得努尔哈赤的喜欢,但现在根本没人服气他当大汗。 莽古尔泰第一个就开口反驳,口气颇是狂妄不羁,“大妃真会开玩笑,多铎这小子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争汗位!” 阿敏撇了撇嘴,讥诮附和。 “本贝勒也不服气!” 阿巴亥气得面色铁青,恨恨地瞪了莽古尔泰和阿敏两眼,寻找救星般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代善,焦急地喊道:“大贝勒,你说句话呀,难不成你也以为我是胡诌的不成?” 现在她唯有把希望寄托在大贝勒的身上,只要代善愿意支持多铎,其他的人不足为惧。 阿巴亥的算盘打得极妙,小儿子如果成了大汗,代善当了辅政大臣,那么她还能下嫁给代善,权利和地位都攥在自己的手心。 皇太极稳坐八角椅,瞅了眼一直垂着脑袋的阿克敦,唇角抿起优美的弧度。 阿克敦是努尔哈赤近身伺候的小厮,除了阿巴亥,也就他知道点真实内幕,至于内幕如何,除了亲信印证,还得要其他贝勒阿哥信服。 “阿克敦,阿巴亥大妃所言是真的吗?阿玛真的传位给多铎?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皇太极微微眯眼,突兀地发言,顿时提醒了其他的贝勒阿哥,除了大妃,阿克敦可是一直随侍在努尔哈赤的身边。 他是个忠心不二的奴仆,可比阿巴亥大妃信口胡说、满是私心的话有真实可信度。 阿克敦当即跪在地上,流泪叩首:“奴才没听到大汗给阿巴亥大妃传遗诏,遗言里也没有提及十五阿哥继位,而是听到四贝勒的名字,大汗说四贝勒最有能力继承大位,还曾表示,不愿地下寂寞,想要大妃殉葬。” 阿巴亥疯了似的冲了过去,狂扇了阿克敦两个耳光,怒斥道:“狗奴才,你猪油蒙了心,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大汗何曾说过要本妃殉葬!” 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三兄弟纷纷怒目而视,恨不得把阿克敦千刀万剐了,阿玛那么宠爱额娘,怎么可能舍得额娘以死殉葬。 皇太极不动声色地看向代善,似乎在征询对方的意见,问道:“二哥你觉得呢?” 代善深吸了口气,面色冷凝,他受够了尔虞我诈,阿巴亥竟然嫁传遗诏,公然算计于他,满肚子的精明野心,这样的女人根本不能留了。 “作为人子,百善孝为先,自然要遵从大汗遗诏,阿巴亥大妃殉葬,皇太极继位。” 阿巴亥难以置信地瞪着代善,泣不成声,被人强行捂住嘴,呜咽不止。 大贝勒此话一出,满室俱静,除了少数的嘀咕声,绝大数贝勒阿哥都闭了嘴,算是默认。 皇太极有势力,有能力,如今有阿克敦作证,又得大贝勒的支持,实至名归。 第139章 独步天下(23) 纵然阿济格三兄弟为额娘求情,但阿巴亥为努尔哈赤殉葬之事再无转圜之地,按照祖制,这是件颇为荣耀的事情,他们甚至不能轻易落泪。 皇太极成为此次纷争的最大获益者,风光操办了昆都伦汗的丧仪,择了良辰吉日顺利荣登大汗之位,年仅三十六岁、风韵犹存的阿巴亥大妃端着亡夫的牌位,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四贝勒府的女眷子嗣相继随着皇太极搬进了汗宫,琳琅享受着大妃的最高待遇,住进了装饰一新的富丽宫殿。 皇太极最近很忙碌,虽然汗位尘埃落定,但曾经附属于代善和其他贝勒阿哥的将士依然有所微词,内里一阵铁血整顿,流血不少。 转眼到了酷热的七月,舒舒亲自端来一盘冰镇西瓜和酸梅汁给主子解暑,打发了其他侍立的小丫鬟,上前附耳禀告。 “主子,济兰福晋昨夜突然暴毙了,瑞珠福晋哭得泪人似的,如今病倒了。” 琳琅微感诧异,狐疑地看向舒舒,听着她继续说,声音压得很低,似是有几分难以启齿。 “据奴婢买通的小厮私下透露,济兰福晋好像和大贝勒的次子硕托阿哥通奸,被大贝勒捉奸在床,硕托阿哥担心被杀,连夜逃了,济兰福晋她生无可恋,便撞柱自杀了。” 代善头戴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琳琅不禁唏嘘,代善冷落囚禁济兰,到头来也遭了报应,喜获绿帽和逆子,估计心里憋屈死了。 “这件事到底是丑闻,你瞒紧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去大贝勒府那边帮我上柱香,送点元宝纸钱烧,瑞珠姐姐这些年身体不好,吩咐大夫好生照顾,吃喝用度绝不能克扣了,好歹是我的同族姐妹,不能被他人轻贱了去。” 舒舒恭敬应了,转身出去办事。 自从大阿哥褚英造反囚禁到死后许多年,瑞珠母子都是琳琅暗下照看,不然孤儿寡母很难在这个时代生存,不是被旁的阿哥瓜分,就是被孤立冷落,待遇直线下降。 日落西斜,满身疲惫的皇太极来了琳琅的东殿,后取名为凤和殿,他忙了一整天的朝政公务,终于可以缓口气。 琳琅吩咐舒舒炖了碗燕窝粥,劝皇太极吃几口,朝堂上的事情再如何忙碌,但身体是最重要的。 他近两年续了胡须,模样看起来愈加有威严,膝下的孩子们相继长大,豪格满十五岁,额娘葛戴病逝,次年迎娶了福晋那拉氏,如今琳琅的二阿哥阿斯尔和茉雅奇都十四岁了。 皇太极更了家常衣服,坐下来吃燕窝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瞅了瞅琳琅的无双娇颜,不禁感慨笑道:“这么年过去了,我老了不少,你绝美依旧,感觉你和茉雅奇站在一起,好像是对姐妹花。” 琳琅忍俊不禁,笑嗔了皇太极一眼,岁月如梭,她的模样肯定有了些许变化,只是衰老的痕迹较于常人比较缓慢,三十岁的年纪宛若双十少妇,美得依然令人移不开眼。 “大汗就会取笑臣妾,阿斯尔都快到了娶福晋的年纪,我怎么会没有变化,只不过是大汗偏爱罢了。” 琳琅满口的谦逊之语,想到容貌出类拔萃的阿斯尔和茉雅奇,不禁无奈摇头,两个孩子继承了她的五分美貌,年纪轻轻,招惹了不少桃花。 蒙古部落的几位王子见了茉雅奇都快走不动路了,被暴脾气的小丫头甩了鞭子,只会呵呵傻笑,各种献殷勤,蒙古部落的求亲折子堆满了皇太极的案桌,硬是谁也没有答应。 在老父亲的眼里,勾搭惦记自家闺女的小子都是无耻混蛋,何况茉雅奇这样漂亮讨人爱,他恨不得多留她几年,反正不愁嫁。 “阿斯尔的大福晋人选暂时不好定,但侧福晋倒是有一个,科尔沁的诺敏格格,听说她容貌美丽,性情温顺,勉强能侍奉在阿斯尔身边,你觉得如何?” 皇太极对于次子阿斯尔抱有期待,这孩子文武双全,天资聪颖,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今年跟着长子豪格在战场上立了不少军功,礼贤下士,博得将士的赞颂,有心眼儿,有气魄,模样有几分像琳琅,性格和他如出一辙。 琳琅对此没有异议,科尔沁是个不容小觑的助力,金蒙联姻有利无害,如今哲哲和布木布泰失宠,膝下唯有两个格格,他们但凡想的长远,与其给皇太极送女人,还不如投资二阿哥。 毕竟阿斯尔是大妃嫡出,长相能力超凡,最重要的是,蒙古送再多的美貌格格都比不过叶赫那拉大妃,估计只有沉寂后宅的命。 “大汗挑选的侧福晋肯定不错,妾身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先把诺敏格格定下来,缓两年,阿斯尔十六岁正式迎亲。” 琳琅笑吟吟地依偎在皇太极的怀里,建议道,孩子们都太小了,一团稚气,还不如年龄稍大点,那时候她看得也顺眼许多。 皇太极虽然觉得十六岁晚了点,毕竟这个时代男孩女孩十三四岁就可以娶亲嫁人,但既然是琳琅的意思,他只能笑着答应。 说完小儿女的婚事,皇太极情不自禁地和琳琅提起朝堂之事,他很早就知道琳琅崇尚汉学,对汉人奴隶格外优待,便说起了朝堂上关于打压或优待汉人的争执。 八旗亲贵们主张对汉人镇压、驯服。 降服的汉臣们主张抬高汉人的地位。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厉害。 琳琅勾住皇太极的脖子向下,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角,曼声说道:“依臣妾所言,满汉一家,方能走得长远,大汗要的不仅仅是大金国,还有整个天下。” 相对于满人的数目,汉人占据更多,其中不乏良才武将,慧眼识人,予以重用,爱新觉罗一族才能走得长远,强势镇压和苛待只会产生数不清的暴乱和不安定。 “你所说有理,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皇太极在琳琅的影响推荐下,读了不少汉书,颇是醍醐灌顶,想要坐上高位,统领四海,仁政和武力缺一不可。 “时辰不早了,咱们安置吧。” 怀里搂着美貌娇妻,皇太极实在当不了柳下惠,身体很快就有了生理反应,抱起琳琅置于软榻,覆压下去,尽享温柔乡。 第140章 独步天下(24) 余下两年,蒙古各部落纷纷归附大金国,明朝的天启皇帝朱由校突然驾崩,崇祯帝临时登基,朝内混乱,民不聊生。 皇太极趁机用重金收买了多位高阶贪官为其耳目,公然打压袁崇焕,离间其和新帝的关系。 临冬,雪花漫天,皇太极带着儿子们出城狩猎,琳琅颇有兴致地随行,捕捉山林间窜出来的火红狐狸。 皇太极见琳琅喜欢,准备亲自射杀,给她做一件漂亮的狐皮披肩,夹住马肚,挥鞭往前奔去,阿斯尔、豪格和洛奇紧随其后。 忽然有暗箭嗖嗖地射了出来,大阿哥豪格主动掩护琳琅退到安全地带,阿斯尔奋马上前给皇太极护驾,好在他们的马术功夫都异常精湛,有战争杀敌和躲闪的丰富经验。 一场恶战,虽然损伤了不少将士,但好在全身而退,皇太极拔下肩膀上的一支红色羽箭,恨意丛生,林丹汗誓死不归顺,居然胆敢在背后放冷箭,此仇不报非丈夫! 回到汗宫,琳琅亲自给皇太极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给他的臂膀缠了一圈又一圈白布,都快成了半个木乃伊。 “咳!只是轻微的小伤,两天就好了。” 皇太极看着琳琅的骚操作,哭笑不得。 “你要记住,你受伤了,不许拆开,晚上敷药的时候才能拆,听到了没有?” 琳琅努了努嘴,好歹是她废了力气缠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太极无奈苦笑,只能遂她的意思。 忽听外头有小丫鬟来报,哲哲福晋和布木布泰福晋求见,准备了滋养身体的参汤。 皇太极虎着脸,摆了摆手道:“不见!” 琳琅吩咐舒舒出去把她们的参汤端进来,顺便说一声,福晋们都心意领了,但大汗此时正在休息,不便见人。 殿外翘首以盼的哲哲和布木布泰见了舒舒出来,忙不迭扬起了笑脸,试探性地问道:“大汗的伤势如何,可允许我们进去探望一二。” 舒舒吩咐小丫鬟接了参汤,把琳琅的话传达了一遍,旋即用送客的口吻说道:“两位福晋请回吧,大汗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大妃在内会好生照顾,无需操心。” 布木布泰嘟着嘴,还想要说什么。 哲哲当即拉了她的袖子,以示警告,对舒舒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娘传话,我们这就离开。” 走了大半的路程,经过九曲回廊时,眼见四下没有闲杂人等,布木布泰终于忍不住发牢骚:“姑姑,大妃太霸道了,大汗遇刺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过去探望一下都不行吗?” 哲哲示意她小声点,以免隔墙有耳。 “哎,你就不要怨怼了,大汗眼里除了叶赫那拉氏,根本看不到旁的女人,这些年不是没有人献美女,要么被大汗委婉拒绝,拒绝不了的都赏赐给了其他的贝勒阿哥,娥尔赫看似蠢笨,实则挺有心眼的,有大妃护着她,无宠有子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布木布泰揪着衣角,甚是不甘和恼火,她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全都泡了汤。 “算了,我们争不过的,科尔沁再过几个月就要把诺敏嫁过来,估计是把生阿哥的希望寄托在更加年轻貌美的格格身上。” 哲哲不无惆怅道,摸了摸有了岁月痕迹的面颊,满是苦涩和无奈,比起大妃的美貌无双,不见太多的衰老之态,她的眼角早已爬满了细纹。 …… 除夕年宴,科尔沁的诺敏格格作为二阿哥的未来侧福晋和贵宾来到大金,向皇太极献上了丰厚的礼物,恭贺新年后,她羞答答地给阿斯尔送了一件亲手做的靴子。 黑金锦云纹的靴子缀满了黄金璎珞,闪闪发光,不愧是出自黄金家族,出手阔绰。 阿斯尔挺喜欢的,当即换鞋穿上了,大小很合适,里面垫了羊毛垫,很舒服,他满意地对诺敏笑着说了声“多谢”。 他的笑容恍若天边的霓虹,晨曦的曙光,灿烂闪耀,把人家小姑娘羞赧的脸上红云飘飘。 看着诺敏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琳琅乐不可支,暗叹阿斯尔男颜祸水,这些年他的皮肤虽然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但五官轮廓依然俊美夺目,吸引了不少春心萌动的待嫁格格。 诺敏格格人如其名,温柔娇俏,宛若碧玉般玲珑剔透,看着阿斯尔的目光全是欢喜和仰慕,脸蛋红扑扑,好似红宝石的颜色。 除了阿斯尔有金光闪闪的靴子,琳琅和茉雅奇收到的礼物也很贵重,诺敏献给大妃是黄金镶嵌宝石的整副头面,赠予未来小姑子的则是一条黄金鞭子。 年宴过后,诺敏依依不舍地随着前来的蒙古车辆返回了科尔沁,再过两三月,她就会嫁过来。 庆祝新年之后,皇太极对林丹汗发起了猛烈攻击,讨伐之势势如破竹,林丹汗在几个月的负隅顽抗之下,不得不狼狈地远遁青海,丢下了几个大福晋。 其中最得宠、嫁妆最丰厚的囊囊大福晋娜木钟很聪明,带着财产前来投诚,她年纪虽轻,但头脑清醒,林丹汗大势已去,逃去青海亦是苟延残喘。 早朝上,以代善为首的贝勒们纷纷建议皇太极娶了娜木钟,毕竟她手里是实实在在的银钱好处。 这个年代娶再嫁寡妇很常见,何况娜木钟出身高贵,年轻貌美,嫁妆丰厚,大汗纳了对方一点儿也不吃亏。 琳琅得知这件事后没啥反应,皇太极却很担心她吃醋发火,果断地拒绝了,迎娶囊囊福晋有再多的利益好处,他也不能再让琳琅伤心。 以前阿玛在世,皇太极不得不屈从,但现在他都成了金国的大汗,不想娶福晋谁也不能勉强他,不然和从前有什么区别。 但娜木钟带来的利益的确可观,皇太极不想便宜其他人,大手一挥,下了谕令,把囊囊福晋许配给阿斯尔做侧福晋,和刚嫁进府半个月的诺敏福晋平起平坐。 “咳…这不妥吧,娜木钟比阿斯尔大了整整八岁有余,她给阿斯尔做侧福晋,还不如嫁给豪格。” 琳琅惊异地瞅着皇太极,轻咳出声,原剧情里的娜木钟是皇太极的西宫大福晋啊! 皇太极把琳琅抱在怀里,托着她的下颌无奈地解释:“你不懂,娜木钟手里有钱,还统管窦土门万户斡耳朵,颇有势力,这样的女人不论嫁给谁,都会成为助力,据说娜木钟长得亦是美艳无双,自然要便宜我最疼爱的儿子,给他日后的前程铺路。” 总而言之,美貌多金的年轻寡妇其实很抢手,皇太极自己不想娶,但儿子可以娶。 第141章 独步天下(25) 为了打消琳琅心底的顾虑,皇太极私下和阿斯尔说了这桩婚事,面色冷峻地看着对方的反应。 他一字一句道:“阿斯尔,你觉得娶娜木钟委屈吗?漂亮有钱有奴隶的年轻寡妇,出身也不低,指给你的哥哥或叔叔们,那就是一大助力,难保他们不会起旁的心思,凡事有舍必有得,若是你脑子还算清醒,就应该明白如何抉择。” 在皇太极看来,这压根无需考虑,阿斯尔如果不喜欢囊囊福晋,完全可以不碰对方,晾着就行,给予名分和锦衣玉食的生活即可,若是良心过不去,那就给对方一个孩子,名利双收的好事,有什么不妥的? 阿斯尔面色如常,拱了拱手,叩首应道:“父汗的良苦用心,儿子明白,并不觉得委屈,一切以大局为重。” 皇太极表情和缓许多,叮嘱了一声:“那就好,日后你额娘问起这件事,你最好回答的爽快点,更不要提及我私下和你的谈话。” 阿斯尔有点无语,暗自翻了个白眼,嘴里乖顺应承道:“儿子明白,儿子都听父汗的。” 他既不是傻子,又不是痴情种,多个寡妇福晋有什么妨碍,对方又不是丑八怪,凡事利益至上,旁人想要这份恩典都得不到。 琳琅后来过问了阿斯尔的意见,若是儿子不愿意迎娶娜木钟做侧福晋,绝不会勉强他,阿斯尔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语气坚定。 “儿子愿意,父汗都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听说囊囊福晋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这不是现成的艳福吗?” 琳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没有多说其他废话,知子莫若母,阿斯尔这小子就是个白切黑,吃不了亏。 既然他不嫌弃娜木钟是寡妇,那就随他去,阿斯尔是皇太极亲自选定的未来继承人,以后妻妾成群,在所难免,她还能多抱几个孙子孙女,没什么好担忧的,又不碍她的眼。 三月后,阿斯尔再次娶亲,正式迎娶娜木钟为侧福晋,接收了对方的所有财产充入国库,甚至接纳了她身后跟随的部民,喜宴摆了三天三夜,无比热闹,看的不少人眼红嫉妒。 娜木钟原本还有点不乐意,新夫君是个毛头小子,哪里比得上英武不凡的大汗,但揭开红盖头,看到阿斯尔的身段长相,表情不要太香了。 宴席过罢,豪格喝了不少酒,满脸绯红,被小厮小心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往自己的府邸走去,身旁随行了一个同龄没啥出息的阿哥,他名义上的堂兄,故意煽风点火。 “大汗真是偏心,都是亲儿子,阿斯尔那小子什么好处都占全了,豪格你是大汗长子,居然屈居于弟弟之下,哎,哥哥看着真为你感到惋惜,论军功,你哪里比不上阿斯尔,也就是拼不过人家有个位高得宠的额娘…” 他洋洋洒洒地挑拨离间,还想继续发牢骚,下一刻就挨了豪格迎面而来的拳头,一拳打在眼睛上,一拳砸在下颌角,疼得他哇哇大叫起来,眼泪都飙出来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 豪格阴冷着一张脸,目光森冷地盯着对方,表情不太耐烦地吐出一个字:“滚!” 真是可笑,一个外人也敢挑拨他和阿斯尔的兄弟关系,简直不知所谓,纯属找打。 豪格的确有雄心壮志,不甘心落于人下,但阿斯尔是嫡额娘的儿子,也是他从小玩到大、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兄弟,给他做前锋、做大金的巴图鲁足矣。 …… 时间辗转到天聪八年,经过皇太极引领的八旗将士数年的征战沙场,大金的国势越发昌盛,明崇祯帝听取奸臣的片面之词,猜忌袁崇焕叛国谋反,将其凌迟处死。 皇太极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大喜大悲,喜的是明朝皇帝过于暴戾昏庸,如此良将说杀就杀,自己少了心腹之患,灭明之路越加顺畅,悲的是袁崇焕是罕见的人才,却是个硬骨头,不屈于为大金效力,死得太可惜。 没了袁崇焕,大金的军队势如破竹,攻陷了一座座的城池,军队在城里待了好几日,清点了近千的战俘,皇太极和代善他们终于班师回朝,意气风发。 返程的路上飘落着鹅毛大雪,但每个人的心都是一片火热激动,汗宫里早已安排了隆重的庆功宴,一桌桌的美酒珍馐,乐器声起,如花舞姬们翩翩起舞助兴。 琳琅坐于皇太极的身侧,举杯饮茶。 看着诺敏微微隆起的肚子,琳琅示意舒舒给她垫了软垫子,把跟前的酒酿换成了蜂蜜水,传达了关切之语。 “你如今怀了头胎,凡事都要注意,不明白的都要请教身边的嬷嬷,阿斯尔虽然忙得不见人影,但你心里不能太着急,儿郎们为国建功立业,没有那么多少女情肠,你想开些。” 诺敏的确有几分多愁善感,原本她和二阿哥蜜里调油,小夫妻你侬我侬,幸福和美。 某日忽然接到大汗的汗谕,府里即将要多一位姐妹,没几个月就进了门,娜木钟福晋年龄虽然大了些,但长相身段都是一等一的,颇具美貌风情,她心里难免不舒服,还有几分忌惮。 好在二阿哥重情重义,对她更好些,闲暇陪伴她的时间更多,诺敏心情稍微舒坦点。 如今怀了阿斯尔的第一个孩子,诺敏心里除了欢喜激动,还略有几分惆怅,怀了孕,自然不能侍奉爷,她又不想把贴身丫鬟舍出去,只能便宜娜木钟。 面对琳琅的关怀和提点,诺敏唯有感激,起身做了福,恭顺地颔首应道:“儿媳明白了,多谢额娘关心,儿媳会好好养胎,顺利爷的生下孩子。” 诺敏怀孕后,不仅皇太极和琳琅极其看重,赏赐不断,毕竟是阿斯尔的第一个孩子,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都很金贵,科尔沁那边也分外关注,希望诺敏肚子能够争气点,一举得男,顺利诞下小阿哥。 第142章 独步天下(26)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诺敏福晋诞下阿斯尔的大格格,名唤玉录玳。 琳琅很喜欢小孙女,赏赐了不少珍贵物件和补品,其中还有翡翠镶珠的长命锁,锁面镌刻着大格格的名字,保佑她平安无忧、健康茁壮。 皇太极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心里有几分失望,甚至怀疑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是不是都只能生女儿。 为此,他从八旗的贵女中又挑选了两个漂亮格格指给阿斯尔当福晋,希望能够早点抱孙子。 玉录玳的满月宴办得十分隆重,阿斯尔抱着大格格爱不释手,诺敏原本还挺失望的,但见到爷这般疼爱孩子,稍微松了口气。 诺敏心里不断安慰自己,都说先开花后结果,她还年轻,颇受宠爱,以后还能继续生孩子,直到生出小阿哥 。 “恭喜二阿哥,恭喜侧福晋!” 祝贺送礼的宾客很多,诺敏和娜木钟作为府里的侧福晋、女主人,礼仪周到地招待着,吩咐奴才们端茶倒水,尤其是皇太极和琳琅亲临府邸,当即被奉为上宾引到正座。 宴席到了尾声,宾客相继离去,琳琅无意间瞥见从科尔沁来庆贺的吴克善正和布木布泰嘀咕着什么,兄妹俩似乎有所争执,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布木布泰最后生气地跺了跺脚,径自走开了,吴克善则朝皇太极这边的方向踱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鲜红蒙古袍子、身形窈窕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低着脑袋,琳琅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对方的身影有几分熟悉。 “吴克善见过大汗,见过大妃!” 吴克善撩开袍角,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跪拜礼仪,对皇太极说道:“我有件事想和大汗单独谈谈,关于金蒙姻交,不知大汗是否方便?” 皇太极微微蹙眉,吩咐小厮打发了其他伺候的人,留了琳琅在侧,声音严肃道:“你现在就说吧,已经没有外人了,到底是什么事?” 吴克善面色微滞,偷觑了眼神情淡然的琳琅,没有多言,伸手指了指还低着头沉默的女子,笑吟吟道:“回禀大汗,这是我的大妹妹哈日珠拉,草原上最美的明珠,我准备把她献给大汗,加固金蒙联姻,世代友好。” 皇太极抿着唇,刚想直言拒绝,忽见那女子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头,美丽熟悉的面容,水汪汪含着倾诉无奈的明眸,她的神情激动,声调委屈地唤了一声:“皇太极,是我啊,你真的彻底忘了我吗?” 这张脸,这声音,正是当年死在济兰利刃之下的东哥,她毁容的脸庞重新恢复如初,光洁透亮,看上去返老还童,只有二十三岁的年纪。 琳琅不得不感叹原剧情的重生环节,女主东哥的死法虽然不一样,但重生回来的诡异依然令人震惊,死的时候三十五六,现在年轻了十多岁。 “你是东哥?你不是死了吗?” 皇太极面皮颤抖,忍不住开口疑问道。 吴克善不明就里,解释道:“大汗,这是我的大妹妹哈日珠拉。” 东哥换了马甲,和科尔沁扯上了关系。 打发走了献美的吴克善,皇太极神色肃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排东哥,这么多年来,他渐渐淡忘了年少时的初恋,只把东哥当作表姐来祭拜,但她现在以另外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眼前,打得他措手不及。 皇太极深情地看着琳琅,他这辈子已经找到了想要爱护珍惜的人,只能辜负东哥。 面对泪眼婆娑的东哥,皇太极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淡淡道:“你回来也好,你还是我的表姐,我会给你安排好前程。” 东哥好似被皇太极的话语伤害到了,后退踉跄了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禁不住掩面抽泣起来,再次扬起头,她咬着唇,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东哥,也不是哈日珠拉,我是步悠然,皇太极,你说曾经说过爱我,现在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女主愤怒值爆表,忍不住自爆马甲,她死死盯着皇太极,希望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曾经的缠绵爱意,但失望的是,那双深邃温柔的眸光里唯有愧疚和无奈。 “对不起,不管你是谁,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的表姐,我会好好善待你。” 皇太极当着步悠然的面儿,紧紧握住了琳琅的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已经另有所爱了。 步悠然捂着耳朵,凄厉地尖叫一声,冲了出去,半路上正好撞到了一直寻觅她的多尔衮,对方看到她,忍不住喜极而泣,松了口气大声道:“阿步,我到处找你,你干嘛要躲着我?听说吴克善准备把丧夫的大妹妹哈日珠拉献给八哥,那个丧夫的俏寡妇不会就是你吧?” 多尔衮虽然有点奇怪,阿步先前分明说自己是来自扎鲁特氏,怎么又变成科尔沁的格格,不过有丈夫、新寡这方面的信息对的上。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多尔衮觉得,他必须先一步向八哥要人,这些年皇太极对自己很好,委以重任,只要提的要求不过分,八哥基本上都会答应他。 “多尔衮,你这个混蛋,你快放开我!” 步悠然虽然有一股子力气,但面对多尔衮这样驰骋沙场的硬汉子,无疑是以卵击石,被他捏住了手腕,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嘴里毫无顾忌地大骂,“混蛋!王八蛋!” 她越骂越凶,多尔衮嬉皮笑脸,根本不在乎,但他不在乎,有人在乎,多铎面色铁青,上前给了骂骂咧咧的步悠然一个耳光。 他斥道:“不知好歹,你知道你骂的人是谁吗?大汗亲封的墨尔根戴青!你敢这般折辱十四哥,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多铎剜了被打傻了似的步悠然一眼,眼里满是凶光和戾气,多尔衮瞪了他一眼,有点心疼挨打的步悠然。 “住手,你不要多事!” 步悠然听到多铎这个名字,忍不住闭了嘴,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使她不甘又委屈。 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但在小阎罗王的面前,步悠然压根不敢叫屈,历史上关于十五阿哥多铎的凶名记载的很清楚,史称扬州十日的屠城就是他干的。 他既是大清的功臣,也是恶名远扬的刽子手、杀人恶魔。 第143章 独步天下(27) 多尔衮有点心急,生怕皇太极纳了阿步做福晋,不由分说地把步悠然交给多铎暂时看管,警告对方不准再欺负他的女人,他去去就回。 “八哥,臣弟有个不情之请。” 面对皇太极,多尔衮恭恭敬敬地请安叩首,皇太极微微颔首,因步悠然突然冒出来,他的心绪还有几分混乱,语气淡淡问道:“你说吧,这次是看上了哪匹良驹了?” 多尔衮稍微犹豫了几分,方开口道:“八哥,这次不是良驹,我看上了科尔沁的哈日哈拉格格,还请把哈日珠拉赐给臣弟做侧福晋。” 在多尔衮的眼里,他这样的要求虽然有几分唐突,但十之八九不会被拒绝,他为大金打了那么多的胜仗,军功赫赫,讨个福晋绝对说得出口。 何况这么多年以来,大汗独宠叶赫那拉大妃早已是人尽皆知,除了府里早些年迎娶的四个福晋,余下这么多年再没进新人,吴克善想要加强金蒙联姻,也要看看八哥愿不愿意接纳,嫁给他正好。 此话一出,皇太极立即目光灼灼地看向多尔衮,眉毛微微拧起,似是在思虑什么。 “八哥,希望你能答应,不知为何,我看见哈日珠拉就很喜欢,求您成全臣弟吧。” 皇太极没有立即答应,沉吟片刻后,对多尔衮招了招手,意味深长地道:“这件事不是八哥不愿意答应你,只是哈日珠拉格格和我有几分渊源,若是她心甘情愿嫁给你,我无话可说,但她的性格太过刚烈,并非指婚就会顺从,十四弟,你明白吗?” 皇太极暗自思忖,虽然他不知道早已死去的东哥为何会复活,成了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哈日珠拉,又自称步悠然,但她的确是记忆里熟悉的表哥表姐,皇太极对这点很肯定。 她性格那样倔强,曾经誓死拒婚阿玛努尔哈赤,现在真的愿意嫁给多尔衮吗? 到底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嫡亲表姐,皇太极虽然不爱她了,但也不想勉强对方,若是她愿意,给多尔衮当大福晋都行。 但她似乎对自己旧情难忘,满心的失望和怨怼,皇太极轻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很难做出抉择。 “我会征服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只要八哥不把哈日珠拉指给旁人!” 多尔衮当即明白了皇太极的意思,心下微松,八哥貌似对哈日珠拉没有一丝觊觎之心,这就不成问题了,想想也是,有了大妃那样的绝色美人,他也不会和自己争夺阿步。 皇太极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多尔衮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另一头,多铎吩咐人把步悠然带到了多尔衮的府邸,大福晋乌云珊丹还以为自家爷回来了,带着其他的小福晋喜笑颜开地出门相迎,见了多铎微微一怔,旋即对他和气微笑。 “原来是十四爷来了,今儿个爷还没回家,你是有什么事吗?” 话罢,乌云珊丹若有所思地看着被捆着手的步悠然,有点不明所以,疑问道:“这位格格的模样长得真好,身段也出色,不知是十四爷的什么人,需要我帮你安置一下吗?” 多铎面对乌云珊丹的态度还算尊敬,对方毕竟是十四哥明媒正娶的大福晋,待人接物颇是亲和,扯出一丝笑容应道:“嫂子不用忙活,这个女人是十四哥看上的,让我暂时看顾的,不是我相中的,脾气坏得很!” 步悠然闻言,胸口一阵发闷,暂时忘了先前的害怕和忌惮,忍不住对多铎冷目以待,怒斥道:“你说谁脾气坏,快放我走,我可是吴克善的妹妹!” 乌云珊丹诧异地瞅着步悠然,心下有点不敢确定,堂兄吴克善只有两个妹妹,除了嫁给大汗的布木布泰姐姐,就是早些年远嫁其他部落、最近丧夫的哈日珠拉姐姐。 她思及此处,忍不住蹙眉问道:“你是哈日珠拉?” 步悠然有几秒的心虚,但依然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 自从她死后重生,便成了新寡的哈日珠拉,也就是历史上大玉儿的姐姐海兰珠,她们的容貌出奇的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发现时间过去了好多年,努尔哈赤早就死了,阿巴亥如历史记载的那般殉葬,皇太极成了新继位的金国大汗,征战沙场,所向披靡,她既激动自己的新生,又期待和皇太极再次重逢。 但现在,步悠然的一颗心凉透了。 皇太极居然爱上了她的妹妹,彻底忘了当初的誓言,自己还被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盯上了。 “原来是哈日珠拉姐姐,快进来坐着喝茶吧,既然爷看上了你,想必应该会向大汗请旨要了你,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姐妹了。” 乌云珊丹脸上扬起一抹和善的微笑,上前准备牵步悠然的手,她这些年既没有子嗣,也不算得宠,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面对步悠然,乌云珊丹心里欢喜多过心酸,既然爷喜欢姐姐,那么她在府里也算多了个得宠的姐妹,日后相互扶持,也是一件好事。 步悠然惊惧地退开了两步,避开了乌云珊丹的手,满脸的排斥,她才不要和对方做姐妹呢! 她压根就不喜欢多尔衮,那个混账小子莫名其妙地说喜欢他,强取豪夺,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看着满屋子的福晋们,步悠然的头都大了。 跟在乌云珊丹身后的小福晋佟佳氏和那拉氏不禁撇了撇嘴,暗自腹诽不止,眼前这个哈日珠拉似乎很生气。 容貌身段虽然很出挑,但一点礼数教养都没有,大福晋都那样和气了,居然还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傲,爷到底看上她哪点? 多铎冷眼看着步悠然,眼里满是戒备。 这个女人性子太野了,十四哥回来之前,他必须阻拦对方逃跑,科尔沁的格格又如何,一个寡妇还敢挑三拣四、毫无规矩,吴克善居然好意思把她献给大汗,脸真大! 第144章 独步天下(28) 步悠然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扰乱琳琅的生活,确切地说,她几乎很少看到对方,只从舒舒的只言片语里得知,哈日珠拉格格最近闹了不少风波,貌似在和多尔衮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吴克善献妹不成,反被多铎警告,不敢有其他动作,悻悻然地回了科尔沁草原,临走前他嘱咐布木布泰,若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还是得想办法把哈日珠拉送上大汗的榻上。 科尔沁暂时没有适龄的格格,哈日珠拉才貌双全,老萨满给她批了命,直言她有做宠妃生子的福气,吴克善想要赌一把。 布木布泰满口应承,敷衍了过去,心里却不以为然,哥哥太异想天开了,这些年她吃了不少教训,早已不是当初横冲直撞的少女,萨满还说她是天降福星,前程无量,现在不照样无宠熬日子。 哈日珠拉虽然是她的姐姐,但多年不见,性情大变,古里古怪的,布木布泰对她哪里有什么姐妹之情。 如今哈日珠拉招惹了多尔衮,与其搅浑一起,大汗根本不可能接纳,布木布泰暗自摇头,她才不掺和这件事呢,吃力不讨好! 晋升了贝勒的多尔衮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步悠然,陪她打猎兜风,郊外踏青,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博美人欢心,甚至打发了府里几个爱碎嘴的小福晋,希望步悠然能够对他改观,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临到冬日,步悠然终于松了口,她不满地对多尔衮道:“我答应嫁给你,但你以后不要派那么多人跟着我,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多尔衮乐得眉开眼笑,忍不住抱着步悠然当场转圈圈,哈哈大笑起来,像个孩子。 他由衷地感到欢喜,不知为何,第一次看到步悠然,多尔衮就有一种前世今生的熟悉感,惊鸿一瞥后,便觉得对方是自己今生想要追逐的爱人。 如今听到步悠然妥协,多尔衮长长地舒了口气,只有阿步愿意,这辈子他会好好宠爱她,再不纳其他的小福晋,等她生了孩子,再向八哥请旨封阿步为大福晋,成为贝勒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我简直太高兴了,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阿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多尔衮吻了吻她的手,满脸的诚挚。 “你放手,成亲前不许动手动脚的!” 步悠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莫名的心虚起来,她说答应嫁多尔衮只是缓兵之计。 她彻底想通了,皇太极无情无义,那么她也不要爱他了,但多尔衮并非良配。 没多久,步悠然在返回科尔沁待嫁的路程上逃逸了的消息传出,众人俱惊,多尔衮面色铁青,派出大批的人手四处寻找,硬是没有看到阿步的影子,皇太极亦是纷纷精兵配合寻找,亦是一无所获。 眼见着大雪落下,铺天盖地,没两日地面上厚厚实实地堆了一层层,天气冷得吓人,牛羊都得活活冻死,何况是人,两个月后,搜寻的队伍渐渐撤了。 十四贝勒府,乌云珊丹看着外头的冰天雪地,不禁搓着手,唉声叹气,想到多尔衮依然在外面寻觅,不禁一阵心疼和怨怼。 心疼爷每次回来时,浑身冻得发红,怨怼步悠然的不知好歹,寡妇再嫁,能嫁给爷这样有身份的青年才俊哪里委屈了她?既然答应了婚事就要允诺,怎能出尔反尔、临阵脱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开了春,步悠然依然不见踪影,多尔衮终于放弃了,人们纷纷揣测,这个私自逃婚的科尔沁格格要么冻死了,要么被豺狼野兽吞了,不然怎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琳琅闲来无事问了妖妖,满是疑惑。 “步悠然真的死了吗?” 妖妖摇头晃脑道:“也许死了,也许回去了,目前检测不到她的信息。” ……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天聪十年,皇太极即将称帝,外藩漠南蒙古十六部的贝勒们纷纷齐聚盛京,其中不乏联姻的格格们。 琳琅的长子阿斯尔已经成长为英气勃勃的青年,膝下添了三个儿子五个女儿,茉雅奇依然不愿意嫁人,被她阿玛宠得无法无天,好似一朵带刺的玫瑰花,整日耍她的黄金鞭子,小儿子德泰刚娶了福晋叶赫那拉氏,新婚燕尔。 金銮殿,众臣俯身朝拜,皇太极皇袍加身,居于金灿灿的龙椅之上,面容肃穆威严,听着立于台阶的赞仪官宣读祝文,内容有点冗长,征服朝鲜,统一蒙古…国号为大清。 皇太极称帝翌日,后宫女眷的名分随之下达,叶赫那拉孟古母凭子贵,被追封为孝慈高皇后。 叶赫那拉.琳琅,一袭华美凤袍,佩戴东珠,正式册封为中宫皇后,祭天,拜祖,和皇太极并肩而立,接受朝臣的叩首,舒舒替主子端着金托盘,上面盛放着皇后册宝、凤印。 诞下大阿哥豪格的乌拉那拉.葛戴福晋被追封为静妃,三阿哥洛奇之母钮祜禄.娥尔赫福晋册封为敬妃、诞育二格格马喀塔的哲哲福晋册封为端妃、诞育三格格雅图的布木布泰福晋为庄妃。 皇太极胸怀大志,有心仿照汉制,不仅称帝册后封妃、而且还开恩科、设六部,忙得热火朝天。 眼见朝臣开始在四个阿哥后面站位,皇太极心下不喜,半月后,册封爱新觉罗.阿斯尔为东宫太子的圣旨下达,再无其他异议。 阿斯尔成了皇太子,大阿哥豪格封为肃亲王、三阿哥洛奇封为福亲王、四阿哥德泰封为誉亲王。 太子的东宫暂无太子妃,诺敏侧妃和娜木钟侧妃明争暗斗,相继为阿斯尔诞下两女一子和一女一子,其他小福晋们亦是蠢蠢欲动,膝下有阿哥的没少憋着劲儿想要出头。 但因琳琅传话警告过众女,谁若是猪油蒙了心敢对孩子下手,伤了她的宝贵孙子孙女们,出身再高贵,也只有严惩不贷、老死后宫的命。 在皇后的余威之下,东宫的妃子们深深忌惮,只能暗斗争宠,不敢对子嗣下手。 五年后,由太子、恭亲王、福亲王、誉亲王、睿亲王多尔衮率领清兵于山海关击败大顺军,最终占领紫禁城。 同年,皇太极因病龙驭宾天,太子爱新觉罗.阿斯尔奉诏继位为帝,京都迁至北京城,正式开启了顺德元年的新纪元。 第145章 独步天下(29) 番外(1) 紫禁城,大雪已至。 景仁宫,三岁的小阿哥玄烨午睡刚苏醒,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熟悉而陌生。 玄烨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心下大骇,他明明在畅春园的清溪书屋小憩,一觉醒来,怎么就返老还童了? 恍惚之际,有温柔熟悉的女声缓缓从头顶上方响起,“玄烨,你怎么了?看起来很没有精神的样子,是不是没有睡好?” 玄烨打了个激灵,震惊地看见了芳年早逝的额娘,她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粉紫色绣桃花的云锦旗服,明眸皓齿,娇艳动人。 没有记忆里失去宠爱的哀愁和忧郁,额娘的眼睛里满是温润的光泽和怜爱,她摸了摸自己的小光脑袋,声音越发的柔缓。 “你若是没有休息好,今日就不用去你皇玛嬷那里请安了,舒嬷嬷送来了你最爱吃的白玉方糕和山楂丸,你现在要不要吃?” 玄烨怔愣了好几瞬,抿着嘴没有回答她,活了六十岁的老头儿一朝重生到小时候,他的心里除了激动,还是激动,白嫩的小手紧紧搂着额娘的脖子,想起当年失去额娘时的悲伤痛苦,他不禁潸然泪下。 “玄烨,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额娘就在你的身边。” 佟妃抱着怀里好似没有一点儿安全感的玄烨,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 活了一把年纪的玄烨哭得好似狗子似的,他八岁丧父,十岁丧母,经历了那么多波涛汹涌,朝堂政变,从不在人前落泪,但现在看到还没有逝去的额娘,她那样真实鲜活,温柔美丽,好似幻梦一般。 “额娘,我这是在做梦?儿臣想你了,好想好想你,你不要离开。” 玄烨忍不住抽噎起来,触摸之下的真实感令他更加激动,他应该重生了,这辈子既然有幸重生,今生一定要好好孝顺额娘。 “傻孩子,你说什么胡话呢?额娘一直在陪着你啊,只是梦魇了而已,没事的哈。” 佟妃哭笑不得,掏出绢子给玄烨擦了擦眼泪,忍笑宽慰道:“快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今儿个你皇阿玛会到景仁宫用晚膳,你得好好表现,知道吗?额娘的玄烨那么聪明,可不能被其他的阿哥比下去了。” 玄烨重重地点头,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最疼他的除了额娘就是皇玛嬷,皇阿玛心里唯有二嫁的董鄂妃和对方生的四阿哥,根本不在乎他聪不聪明。 他至今都记得,皇阿玛是如何冷落额娘,独宠董鄂妃,和皇玛嬷斗气,董鄂氏死后,皇阿玛便心如死灰,要死要活地闹出家,甚至要将皇位传给堂兄安亲王岳乐,压根就没有考虑他。 玄烨心里荡起阵阵波澜,心酸一片,要不是皇玛嬷力挽狂澜,大清的龙椅就不是他坐了。 临近晚膳时分,玄烨因年龄还小,外面下雪太冷,被佟妃拘在内殿里,只能百无聊赖地玩着九连环,忽听外头的小太监尖声高呼道:“皇上驾到!” 佟妃忙不迭照了照镜子,扶了扶鬓角的钗环,捋顺了衣角的一点褶皱,上前牵着玄烨的手出去接驾,屈膝请安。 “臣妾恭迎圣安,皇上请进,臣妾准备了你平日最喜欢的茶,还有玄烨,这孩子从早到晚念叨皇阿玛,说是要背三字经给您听。” 玄烨没有吭声,身形有几分僵硬,目不转睛地盯着走进来的男人,他没看错了吧? 眼前这个长相俊美、气宇轩昂的男人不是他皇阿玛啊,皇阿玛没他长得俊,个子没他高,甚至连气场都不如其三分之一,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玄烨,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快喊皇阿玛,不是说好要给皇阿玛背三字经吗?” 佟妃对玄烨轻咳了一声,面色有几分尴尬,玄烨当即反应了几分,稍微稳住自己的心态,对着面生皇阿玛躬身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顺德帝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瓜,随着佟妃进了内殿坐下,精致的晚膳早已备好了,玄烨有模有样地背诵着三字经,心里五味杂陈,感觉自己是不是重生错了地方,但额娘是熟悉的额娘,皇阿玛咋就换了人? “小十三感觉长高了些,这孩子虽然是朕最小的阿哥,但读书比老三强太多了。” 顺德帝对正给他斟热酒的佟妃说,后者听到儿子被夸,心里喝了蜜似的欢喜,但依然谦逊如常地应答:“皇上缪赞了,玄烨这孩子比较努力罢了,三阿哥虽然功课差点,但骑射功夫一流,不愧是大清的巴图鲁!” 玄烨的嘴巴张张合合,掩饰不住的惊愕,他很想大声问一句,三阿哥难到不是他,他怎么就成了小十三了? 记忆莫名的混乱起来,玄烨的神色变幻不定,好在皇阿玛和额娘正在谈话,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 食不知味地吃了点东西,玄烨顺应着佟妃的意思,又给顺德帝背了一首唐诗,随后被有眼色的奶嬷嬷抱到偏殿洗漱休息。 不对啊,他三岁起就住在阿哥所里,根本不是景仁宫!玄烨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不得不装出纯真无邪的傻孩子样儿,不动声色地套奶嬷嬷的话,得出的一系列信息简直令他脑子差点爆炸。 皇阿玛口里的三阿哥名叫博果尔,乃淑妃博尔济吉特.娜木钟所出,不爱读书,最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猎,小时候很令人头疼,读书成绩垫底。 玄烨眼前一阵发黑,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博尔济吉特.娜木钟和皇玛嬷是一个辈分的贵太妃,博果尔分明是他的叔叔,现在怎么就成了他的三哥? 更离奇的是,大清现在的年号不是顺治年,而是顺德年,当今的皇帝膝下子嗣丰茂,目前有十三个阿哥,十二个公主,玄烨算是最小的阿哥。 玄烨带着满头的问号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佟妃早早唤起他,穿戴一新,前往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在路上,佟妃一直对她小声的嘀嘀,透露了非常关键的信息。 “玄烨,记得待会要讨好太后,你皇阿玛不立中宫皇后,曾发话要在最出色最孝顺的皇子里挑选下任继承人,你皇玛嬷颇有话语权,若是你能讨得她老人家的喜欢,以后说不定更有胜算,你前面的兄弟太多了,一个个都猴儿似的机灵,你千万不要被比下去了,知道吗?” 玄烨木着脸答应了,上辈子他是皇玛嬷最喜欢的孙子,现在居然有这么多的竞争者,还挺不适应的,但有上辈子做皇帝的经验,他还是蛮有自信的,既然没有嫡出的阿哥,那就是要以能力胜出,他没什么好怕。 慈宁宫,一片欢声笑语,琳琅居于尊位,吃着剥好的坚果和糕点,享受着妃嫔们的奉承,孙子孙女的撒娇。 佟妃带着玄烨进了内殿,笑吟吟地对琳琅叩首请了安,日常称赞太后娘娘的好气色,好精神,喜庆话说了一茬,然后依照规矩,向老资历的妃子行礼,缓缓落座,和其他不对付的妃嫔用眼神暗暗交锋。 玄烨上前向面孔生疏、不怎么显老的绝美中年妇人请安,他记得额娘是对着她行礼,唤对方为太后,那应该不会出错,他有模有样地蹲身做福道:“孙儿玄烨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万福金安,福寿双全。” 琳琅慈爱一笑,吩咐舒舒给玄烨搬了小凳子,坐在她这边来,又赏了格外香软可口的点心,柔声道:“好孩子,小小年纪,口齿如此伶俐,佟妃教得不错。” 佟妃得了太后的称赞,受宠若惊,语气无比谦逊:“太后娘娘缪赞,臣妾不敢当。” 因为后宫没有立皇后,她们这些侧妃偏妃都只是妾室,不是正经的儿媳妇,称呼琳琅都是喊太后娘娘,而不是皇额娘,自称儿臣而不是儿媳。 私下里,佟妃瞪了眼怀了身孕的董鄂妃,好似在挑衅,炫耀儿子,侧首又瞥了眼表情不自然的康嫔,暗自嘲笑,如今宫里的女人都努力想生儿子,培养儿子,儿子聪明讨喜,比宠爱更重要。 佟妃、董鄂妃和康嫔是同一届的秀女进宫,最出色的三朵花儿,她们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没少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各自的宠爱不分上下。 但佟妃的肚子争气,最先怀孕封妃,还一举得男,自然得意几分,如今看到董鄂妃也被诊断出有孕,她免不了忌惮几分,生怕对方超越了自己的地位。 妃嫔之间的眉眼官司,玄烨没时间理会,但他想要讨得皇玛嬷的欢心貌似有点难。 左边的十二阿哥暗下故意推搡了他,右边的十一阿哥踩了他一脚,坐于太后最靠近的十阿哥居然故意说:“十三弟怎么病怏怏的,如果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皇玛嬷这边有哥哥们承欢膝下,弟弟年纪还小,千万不要闹情绪哭闹哦。” 玄烨简直无语了,这群小鬼们小小年纪,还挺会争宠排挤的,肯定是他们额娘教唆的。 他刚准备应对,狠狠打压一番这群讨厌的兄弟,却见坐于太后下首、打扮地比较简朴的太妃笑着说:“十三阿哥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分外讨喜,妹妹看着真是眼热,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玄烨听着这熟悉的声线,定睛看去,差点表情崩裂,他曾经的皇玛嬷,后宫大赢家的孝庄太后居然坐在太妃的位置上,对着当今太后满是恭敬婉顺,此刻正对着他笑。 玄烨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暗忖道:“你当然眼熟了,咱们上辈子可是亲祖孙,感情匪浅啊!” 请安完毕回宫后,玄烨遭受到不少的打击,曾经的皇阿玛根本没机会出生,叱咤风云的皇玛嬷如今只是个寻常太妃。 他如果想要重新当皇帝,必须要和前面十二个兄弟竞争,若是顺德帝的寿命比较长,正常选秀,后面估计还有不少的竞争者,前景不容乐观! 第146章 独步天下(30) 番外(2) 现代,上海。 医院病房,步悠然缓缓醒转过来。 记忆里的疼痛再次揪住了她的心脏,步悠然满头冷汗,忍不住尖叫起来,冰天雪地里,她为了逃避搜捕队伍,冒险钻进了深山老林,还没喘口气,就被一头眼冒凶光、好似饿了好多天的大灰狼给扑倒在地。 你能体会被恶狼近乎野蛮地撕咬,啃噬血肉的滋味?步悠然体会到了,太恐怖,太痛苦了! “悠然,你冷静点,你怎么了?医生,护士快过来呀,病人有情况!” 医生护士们纷纷赶来,心跳图还算正常,只是病人的情绪过于激动,痛苦的表情呈现出几分狰狞,再次昏睡了过去。 步悠然再次醒来,看到坐在病床边的父母还有同事朋友,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居然回到现代了,谢天谢地! 半个月后,步悠然正式出院,再次回到公司时,同事兴奋地告诉她,她的书再次印刷出册,反响颇大,黄总监决定和她签约。 “悠然,恭喜你了!你总算熬出头了,黄总监是出了名的大魔王,签合同这方面卡的特别严。” 步悠然没有听同事在说什么,感慨什么,拿过办公桌上的新书《独步天下》,一脸复杂地翻看着,越看越觉得自己穿越的世界有古怪。 努尔哈赤的时代,有了布喜娅玛拉那样的绝色美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叶赫那拉琳琅那样的天仙尤物,这完全不合理! 何况她没有添加叶赫那拉.琳琅这个角色,书里面也没有提及东哥有这样美貌出众的妹妹,后来还成了皇太极最宠爱的大妃。 太荒唐了,东哥明明才是女主角呀! “悠然,你发什么愣?黄总监叫你,进他办公室谈事情,你快点啊!” 前面有男同事对步悠然喊道,心里满是羡慕,步悠然年纪轻轻的写了这样一本爆款书,公司肯定会开高价钱留人,恰好今日黄总监来了公司,估计就是谈这件事的,听说后面还有庆功会。 女同事见步悠然神思恍惚,以为她高兴忘了神,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悠然,别耽搁工夫了,黄总监等急了可是很凶的。” 步悠然点了点头,慢腾腾地往总监办公室走去,心里想的依然是自己经历的世界情景,但对于黄总监,她也不敢有所怠慢,虽然没有见过对方,但黄总监的冷酷无情,电话里就领略到了。 对方已经是她手机备注里的变态黄,提起姓氏都会咬牙切齿的那号人。 步悠然轻轻推开了半掩的门,礼貌地称呼了声:“黄总监好,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黄总监似乎在打游戏,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一阵噼里啪啦地敲着,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全貌,对步悠然淡漠颔首。 “坐吧,说说你合约到期的事情。” 步悠然见了黄总监的庐山真面目,忍不住变色,惊叫起来,“你…你…皇太极!” 天哪,这张脸不就是皇太极吗? 步悠然不知震惊的居多,还是欣喜更多,整个人彻底呆住了,书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突然重合,那种感觉太奇妙了! “看来你还沉浸在完结书的世界里,算了,合约的事情下次再谈吧,你出去!” 黄总监皱了皱眉头,捂了捂贸然受到惊吓的耳朵,声音满是不悦,再也不看步悠然第二眼。 步悠然面色尴尬,说了声抱歉,退了出去,心里还在回想黄总监的那张脸,真像啊,长得太像了,除了发型不同,五官轮廓,包括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步悠然有点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脑画面,想要打字却一直打着“变态黄、皇太极”,女同事凑过来问道:“悠然,合同谈的怎么样了?” 步悠然摇了摇头,她失态了,惹毛了对方,合同只能下次再谈,嘴里不觉念叨:“黄总监长得挺帅的嘛。” 女同事噗嗤一笑,朝步悠然挤了挤眼睛,凑近她耳朵小声嘀咕,语气十分八卦。 “咳…悠然,不是我打击你,若是你看上了黄总监,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可是家世显赫的青年富二代,来当总监只是兴趣爱好,体验生活,更重要的是,黄总监已经有女朋友了,长得那叫一个绝顶漂亮,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堪称人间尤物,据说黄总监倒追了人家整整三年、打败了无数竞争者才得来一个男朋友的名分,还是试验期男朋友,如果黄总监和其他异性有一点的暧昧,估计就会当场被甩,这也是黄总监对公司里的女同事冷若冰霜的原因,所以,你还是不要起了那份心思为好。” 女同事和步悠然的关系非常好,这席话虽然有点打击人,但纯粹是实话实说,她有次意外瞥见黄总监的女朋友,当即被惊艳到了,那脸蛋身段,都能甩娱乐圈的女明星好几条街,简直是仙女本仙,我见犹怜。 步悠然努了努嘴,好奇地问:“漂亮的这么夸张?他女朋友叫什么?” 女同事平日很八卦,掌握了不少小道消息,她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像是姓叶,叫叶琳琅,听说最近好多知名星探跟着她,都快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把叶琳琅签下来。” 步悠然感觉被人当面打了一铁拳,脑子轰隆隆地响,叶琳琅,是叶赫那拉.琳琅吗? 一周后的庆功宴,步悠然摘下了眼镜儿,戴了隐形,精心打扮了一番,挑了适合自己身材气质的衣裙,画了素颜妆,俨然是一枚清新可爱的大美女,令人眼前一亮。 男同事见了步悠然不禁大呼,“哇塞,美女!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长得这么漂亮?悠然,感觉你和电视剧里的某个演员很像,好像是演清朝皇帝的某个妃子,最后被乱棍打死、死的很惨的那个瓜妃。” 步悠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恨不得上前给他几拳,这人嘴真损,到底会不会夸人! 不多时,黄总监过来了,他意思一下喝了杯香槟,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了,据说是要接女朋友下班。 步悠然颇感失望,她打扮得这么漂亮给瞎子看了,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她打了计程车跟了过去,看到从高楼广厦里姗姗走出来的窈窕美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美,好漂亮啊,那身段,那脸蛋,她看了都要心醉,叶琳琅,果然是她! 穿越的书中世界她都争不过对方,何况是现代世界,黄总监那呵护娇花的姿态,不要太宠太珍惜了,步悠然叹了口气,彻底死了心。 她不想被同一张脸的男人拒绝了。 公司放假回家,步悠然开始被父母催婚,年近三十,好好谈恋爱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昔日向她献殷勤、看上去还不错的男生早已结婚生子。 步悠然对着电脑不住叹气,还是继续码字吧,继续写爆款书,以后说不定还能靠出书成名,有了事业光环加成,她还能应付父母,继续寻找属于她的真命天子。 第147章 美人心计(1) 长安城,繁华的街市,熙攘的人流。 薄巧慧看向外面的热闹场景,再次暗自惊叹,自从父亲病逝,因为瘟疫和饥荒,死了不少兄弟姐妹,母亲许氏痛苦不堪,都快哭瞎了一双眼睛,耗费了所有的家底,携带闺女前往京都寻亲,寻亲对象乃当今太后。 早年进宫的姑奶奶薄姬母凭子贵、富贵煊赫,但隔房的亲戚没谁敢贸然投奔,如今死的差不多了,许氏若不是没了丈夫,孩子折了大半,亦是没有勇气孤注一掷地前来长安寻亲,毕竟他们这些穷亲戚和薄太后没见过两面。 他们不是薄太后的直系血亲,若是人家不愿意承认,估计还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但薄家母女的运气还不错,太后得知自己在民间还有在世的亲戚,心里非常的感触,不仅没有嫌弃她们衣衫褴褛,穷困潦倒,反而为她们寻了屋所歇脚,接济了不少的银钱。 薄巧慧手里揣着精致的竹篮子,里面放着母亲亲手做的家乡小食,准备带往宫里献给薄太后。 姑奶奶虽然锦衣玉食,美味珍馐,好东西都吃腻了,但最想念的还是小时候吃的东西,估计是忆苦思甜吧。 下了马车,临近宫门,薄巧慧上前几步,出示了姑奶奶赠予她的腰牌,畅通无阻地进了宫,前往薄太后所住的宫殿。 她心里不住念叨着母亲教给她说的讨喜话,如今家里人都靠着太后维持生活,生死荣辱系在这位显贵的姑奶奶身上,该卖乖讨好的地方绝不会少。 除此之外,薄巧慧最心忧的就是病倒的妹妹琳琅,比她小三岁的妹妹自小营养不良,身体孱弱,来长安的路程中上吐下泻肚,憔悴不堪,昏厥了过去。 薄巧慧心惊肉跳,好似下一刻,琳琅就会如同前面的弟弟妹妹病死,再也没有呼吸。 幸运的是,琳琅有几分福气,姑奶奶怜惜她,得知琳琅病重,便把她留在皇宫里休养治愈,宫里有医术精湛的太医,供应齐全的药材补品,太后娘娘慈悲心怀,很重视侄孙女儿。 薄巧慧很放心,便专心在家照顾母亲。 一晃过去了两个月,许氏的身体稍微有所好转,心里担心幼女的病情,嘱咐长女巧慧进宫去看看,给太后娘娘请安谢恩。 许氏如今膝下只剩下两个女儿,珍贵的宛若眼珠子似的,在宫外不能得知琳琅的病情,她的一颗心总是忐忑不安,做梦都会梦到幼女也没了。 经由宫女引进内殿,薄巧慧一颗心还是高高提起,她原是普通的农家女,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泼天富贵,金碧辉煌的殿宇,如花似玉的宫女,满脸的恭敬和婉,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敬畏她薄家女的姿态。 她们家曾经再如何落魄,一朝搭上了薄太后的关系,山鸡也能变凤凰,身份变得体面不少。 “民女巧慧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安。” 薄巧慧露出最得体合宜的恭顺笑容,对着薄太后的方向盈盈一拜。 薄太后面露微笑,朝她招了招手,慈爱道:“巧慧来了,不必如此多礼,日后唤哀家姑祖母即可,哀家已经没有几个亲人在世了,难得还有两个侄孙儿女,一个文静乖巧,一个…” 话说到末尾,薄太后的神色有几分复杂,小侄孙女薄琳琅自从苏醒过来,仔细梳洗了一番,休养了几月,脸色褪去了蜡黄和苍白,渐渐显示出举世无双的美貌,着实令她大吃一惊。 薄太后遥想当年,她还是稚龄少女的时候,模样是姐妹之中最为出挑好看的,娇艳的好似三月桃花,后来侍奉了汉高祖,被容貌绝美、舞姿一流的戚夫人比了下去,但也惊艳了不少人的眼,后得幸诞下恒儿。 但琳琅好似天上仙,月宫嫦娥一般超俗出尘,比起当初艳冠后宫的戚夫人出众太多,她的眉目俊丽清澈,美而不妖,倾国倾城,绝世而独立。 “姑祖母,您怎么了?” 薄巧慧看不懂太后复杂的神色,还以为是琳琅的病情加重,忍不住焦急了几分,惶恐追问道:“姑祖母,是不是妹妹她…” 薄太后淡笑,安抚般拍了拍巧慧的手背,温言道:“你别担心,琳琅那丫头没什么大碍,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模样长得太出色了点,不知是福是祸,你们姐妹阔别两月未见,想必惦记的很,你快去看看吧。” 巧慧一头雾水地被宫女领进了偏殿内室,原本还在猜度姑祖母那话是什么意思。 琳琅如今十四岁的年纪,小时候玉雪可爱,但后来村子里闹饥荒,日子一天天地难过起来,吃不饱穿不暖,再漂亮的小姑娘面黄肌瘦、病怏怏的都好看不到哪里去,但再次看到妹妹,她彻底傻了眼。 第148章 美人心计(2) “姐姐,你来了。” 琳琅刚接收完这个世界的剧情信息,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胳膊,对瞪大眼睛发愣的薄巧慧伸了伸手,笑吟吟地说。 她的口吻和往常没有太多的区别,亲昵爱撒娇,但模样改变太多,漂亮得过分。 她白嫩莹润的肌肤吹弹可破,好似光滑的丝绸,眼似星辰,面如芙蓉出水,幽兰初绽,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好一个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 若不是身形轮廓还有声音没有变化,薄巧慧真的很难相信对方是她的妹妹,她的模样随了母亲许氏,寻常的姿色,清秀而已。 父亲也不是什么美男子,琳琅的美貌到底遗传了谁,难不成隔代遗传,像姑祖母? “琳琅,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你的模样变了好多,姐姐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薄巧慧满腹的震惊和感慨,上前来握了握琳琅的手,指尖的确有熟悉的茧子,那是她们姐妹俩帮母亲干农活时留下的,妹妹应该没有换人。 琳琅把对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轻笑,乖巧回道:“我好多了,姑祖母派了好多太医给我诊治,都说是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的昏睡,没有伤到根骨,好好休息补补,个把月就能恢复健康,你看看我是不是很有精神。” 薄巧慧看着妹妹漂亮红润的脸蛋,彻底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姐妹俩促膝长谈,说着宫里和家里的情况。 宫里还算太平,自从慎夫人死后,窦皇后独霸后宫数十年,并没有其他的妃子作妖,帝后的感情很和谐。 琳琅只听说太子刘启和馆陶公主偶尔来太后娘娘这里请安,次数并不频繁,她亦不曾见过他们的真容。 薄巧慧告诉琳琅,家里一切安好,母亲虽然年纪大了,眼睛不大看得清,但家里请了厨娘丫鬟,并不用费心其他事,只是关心她的身体。 “我的身体好全乎了,待会给姑祖母说出宫的事情,我们早点回家吧。” 琳琅微微沉吟了片刻,她原先看过许氏的面相,到底是遭了大半生苦难的女人,身负沉疴,寿命不长,估计也就是这一年的时间就会病逝。 薄巧慧颔首,母亲这些日子不住地念叨琳琅,妹妹早点回来也好。 姑祖母虽然是一朝太后,但掌管宫权的是窦皇后,听说对方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待她们这些外戚侄孙女,是否反感。 琳琅利索地下了榻,宫女伺候她换了身家常衣服,和薄巧慧一起去了太后那边,请了安,说了准备今日回宫的事宜,感激姑祖母这些月来的厚待。 “你们都是好孩子,哀家看着喜欢,若是日后多进宫看看哀家,比什么都强。” 薄太后看着姐妹俩一阵唏嘘,满是感慨,尤其是琳琅,经历了宫里的繁华和富贵,没有迷了眼,还能当机立断地选择出宫,规矩礼仪分毫不差,哪里像是个农家的女儿,比起她的亲孙女馆陶都要贵气优雅。 “如果姑祖母不嫌弃我们姐妹聒噪,日后自然常来陪伴。” 琳琅微笑以对,她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巧笑倩兮,更是闪耀人眼。 “姑祖母,我们日后会来的,还请您好好地保重身体。” 薄巧慧附和道,她心里对太后格外感激,若不是姑祖母接济看重,她们的日子哪里有现在这么舒服好过,吃着鸡鸭鱼肉,还有仆婢小心伺候。 辞别后,薄太后年纪大了,身体有点乏,吩咐身边得脸的老嬷嬷亲自送她们姐妹俩出宫,路上若是遇上什么人,也不至于被人轻视冒犯了去。 出了太后的宫殿,一路穿花拂柳,老嬷嬷时不时地提点说些宫里的规矩和忌讳,似乎觉得她们应该很快会再次进宫,多知道点规矩,避免一些冲突也是好的。 她和颜悦色,看上去很慈蔼,琳琅和巧慧对她分外感激,颔首喏喏,格外受教。 途径御花园的一隅,忽然不知从何处窜出只皮毛油滑的黑猫,直冲她们姐妹的方向而来。 情势过于迅疾,老嬷嬷都来不及反应,巧慧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琳琅面不改色,眼神微凛,直接挡在了巧慧的前面,将飞扑过来的黑猫按进了怀里,从猫爪子里截住一个小玩意儿,似乎是女孩子佩戴的珠花。 后头传来少年追赶的呼喊声,语气气急败坏道:“坏猫,快把东西还我!” 刘启气喘吁吁,整个人都快气炸了,那朵珠花是栗妙人给他的,居然被黑猫抓去了,因他信誓旦旦地告诉对方,他在乐馆有熟人关系,可以让她顺利进去当差跳舞。 栗妙人想要接近当今太子,一味的攀龙附凤,对讨好帮助她的不知名的“小太监”有几分感激,便摘了头花给刘启,多少也能折算几个银钱,算作是报答。 “给你!” 琳琅神色冷冷淡淡,将那只普通的珠花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刘启的怀里。 刘启彻底怔在原地,满脸的傻样。 他这是在做梦吗?好美的仙子啊! 第149章 美人心计(3) 老嬷嬷见了刘启,当即俯身下拜,恭敬请安道:“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薄巧慧顺应着跪了下去,道了安,心里有点不满刘启的唐突和轻浮,他急吼吼地追逐猫,差点伤到她们姐妹。 现在看到琳琅的天仙容貌,丝毫没有避讳,明目张胆地盯着看,眼里的痴迷之色毫不掩饰,实在无礼。 “姐姐,我们回去吧。” 琳琅敷衍性地微微一福身,拉着薄巧慧往前走去,无视刘启的傻狍子样,他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纪,相貌不显,满脸的稚气,脑子似乎不太聪明,给人一种傻愣愣的感觉。 琳琅思索着信息片段,原剧情里刘启迎娶薄巧慧,洞房时临阵脱逃,为了掩饰栗妙人的存在,百般欺骗作贱自己的妻子,甚至不愿意和巧慧圆房,没有脑子和主见,被一个满眼利欲熏心的宫女耍得团团转,自以为是对方爱自己,简直又蠢又渣。 若是不喜欢薄巧慧,直言拒绝就是,既然娶了人家姑娘,最起码给予对方体面和尊重,而不是冷眼欺辱,毫无做丈夫的责任感。 “仙…仙子,真是对不住!” 眼瞅着琳琅走远了,刘启依然伫立原地,嘴里支支吾吾地抱歉,怀里的珠花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下意识地往前追了过去。 眼睁睁地看着仙女出了宫门,坐上了黑色马车,渐渐离开视线,刘启满脸的惆怅失落,他还没问仙子叫什么名字,她长得可真美啊,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老嬷嬷看着刘启神不守舍的模样,若有所思道:“太子殿下请回吧,宫门一会儿就要关了。” 刘启反应过来,忙不迭问老嬷嬷:“嬷嬷,刚才那位长得特别漂亮的仙女姑娘是哪家的贵女?这样的佳人,为何我从未听闻过她的美名?” 老嬷嬷笑得温和,没有过多透露,恭谨地答曰:“回太子殿下,这该问太后娘娘。” 刘启想到皇祖母,暗下猜测,心神不宁地往回走,心里惦记着那惊鸿一瞥,美人即使冷若冰霜,依然漂亮的惊人,声音也那么婉转动听,好似天籁,她真的真实存在吗? 半路上,刘启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经过的宫人纷纷向他行礼问安,这一场景不巧被前往椒房殿送衣服的栗妙人瞧见,她心里既激动又懊悔。 没想到前段时间认识的“小太监”就是太子殿下,栗妙人忍不住跺了跺脚,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的口无遮掩,表示出自己想要做太子妃的野心,不觉心头惴惴。 栗妙人感觉自己清纯无辜的形象坍塌了,男人大多喜欢善良懵懂的小白花,她必须挽回自己的形象,彻底成了太子的女人。 栗妙人,你可以的,太子对你有意思,不能错过好时机! 栗妙人暗自给自己打气加油,送完衣服,她一路小跑到前面的莲湖边,看着清澈无波的湖面映照的面容,年轻姣好,姿容曼妙。 栗妙人抚着自己的脸,越发有自信,她的模样生得美,当宫女太浪费了,当娘娘才是她的归宿。 但当今的皇帝年纪大了,窦皇后的手段高明,太厉害了,栗妙人惹不起,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或太子良娣,这才是最好的出路。 估摸着时间,栗妙人一直暗自观察着前面的动静,直到看到刘启往这边路过,心下一横,开始哭天抹泪,假装准备跳水,嘴里不住哭喊。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居然爱上了一个太监,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话音刚落,栗妙人稍微确定了一下身后走近的脚步声,“扑通”一声往湖里跳下去。 她自小熟识水性,也不怕被水淹死,更重要的是,栗妙人笃定刘启会过来救她。 先前的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方看她跳舞的眼神那么温柔迷离,肯定沉醉于她的美貌和舞姿,只盼肥美的鱼儿快点上钩。 刘启原本还在恍惚,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和落水声,当即反应了过来,他没有犹豫,跑过去跳下湖,把栗妙人救了上来。 看着栗妙人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刘启忍不住问:“好端端的,你无故寻死作什么,我不是托了关系把你介绍到乐馆吗?难不成他们根本没有录用你?” 栗妙人摇了摇头,暗自心虚,她压根就没有去乐馆应选,听说太子最近常在北苑地带行动,根本没去乐馆那边,所以放弃了。 她可是一门心思想当太子妃,学习跳舞也是为了吸引太子的注意力,又不是真心喜欢,既然去乐馆不能守株待兔,那她去哪里做什么,还不如继续在北苑碰机会。 “我…我没有去乐馆应选,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嫁给太子了,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就算你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太监,我也愿意跟着你!” 栗妙人咬着唇瓣,含情脉脉地看着刘启,发挥出她毕生的演技,成败在此一举。 刘启心里微微动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居然会爱上太监,那肯定是真爱啊。 按道理他应该很高兴,很感动,但脑海里不住地浮现出仙子清冷无尘的面容,刘启心里忍不住的悸动,没有立即回应栗妙人的示爱。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是怀疑我说的话吗?我是真的爱上你了,真的!” 栗妙人有点急了,还以为刘启介意她之前的言论,故意将温热的身体贴近了他,衣服早已湿透,她的身段凹凸有致,胸前的浑圆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对方,声音带着几分凄苦和无奈,不住地解释。 “我以前一心想接近太子,但自从认识了你,再没这个心思,我喜欢你,彻底爱上你了!” 猛地扬起脖子,栗妙人主动地吻了上去,贴上了刘启的唇,将自己完完全全地贴了上去,反正他们都已经搂搂抱抱、肌肤相亲,她今日必须要成为太子的人,坐实了该有的名分。 第150章 美人心计(4) ps:请宝子们不要和历史人物代入,电视剧人设,剧里的刘启和历史上的汉景帝刘启完全是两个人,看过美人心计这部剧的宝宝们都应该明白,是综影视,不是综历史哦(^.^) 刘启和栗妙人于湖边白日宣淫,毫无遮掩,意外被路过的窦漪房看见,窦皇后当场气成了海豚,怒不可遏地命人将栗妙人拿下,罚以五十廷杖。 “母后,求您饶了妙人吧,是儿子情不自禁,妙人她是无辜的,你不要这么残忍!” 刘启想到栗妙人对他的深情,心里格外感动,就算她全身上下都比不上之前见的清冷仙子,但妙人愿意舍身太监,只为一颗真心,这实在太难得了。 栗妙人的屁股都被打出血来,皮开肉绽的痛楚令她冷汗涔涔,泪流满面,但这个时候必须挺住,维持好痴情不渝的人设。 她哑着嗓子喊道:“皇后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知道是太子殿下,奴婢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不是有意冒犯宫规!” 窦漪房冷着面孔,很想把栗妙人乱棍打死,她浸淫后宫数十年,对方这点小把戏还瞒不住她。 这个宫女眼神游移不定,一看就不是个老实安分的,公然勾搭太子,行径如此不堪,差一点就玷污了启儿的名声。 但生的叉烧儿子感动地厉害,刘启对栗妙人的话深信不疑,为了救她,他甚至伏在栗妙人的身上替对方挨打,声称若是妙人被打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面对这样的威胁,窦漪房简直快气笑了,但也没辙儿,笨蛋儿子是自己生的。 他们母子关系原本就不好,不能再有裂痕,她只能放了栗妙人,许诺刘启,过段时间才能将其收房。 宫里的闹剧,琳琅通过妖妖的叙述略知一二,不得不为窦漪房感到唏嘘,那么聪明有手段的女人,生的孩子一点儿都没遗传到她的高智商,所作所为,太令人无语了。 但这不关她的事,琳琅这些日子一直陪伴在许氏身边照顾,陪着她说话,给她梳头,给她喂药,扮演着孝女的角色。 巧慧忙着张罗家里的琐事,偶尔还会进宫看看薄太后,给她老人家请安,陪着说话,维持亲戚关系。 这日,薄巧慧照常从宫里回来,带了不少精致的宫廷点心,说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给琳琅带的,还有好几种宫外买不到的珍稀药材,给许氏煎药补身体。 “琳琅,姑祖母这几日一直念叨你,挺想你的,还问你什么时候进宫看她?” 薄巧慧见母亲服了药,阖眼睡着了,便拉着琳琅的手走到外间说道,询问她的想法。 “姐姐,我现在一心只想照顾母亲,姑祖母那边只能日后报答了。” 琳琅恬淡道,薄太后的确是个很好的长辈,对她们姐妹俩慈眉善目,关心照顾,虽然她对窦漪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每次婆媳对话都忍不住讽刺埋怨窦皇后,觉得她居心叵测,不是个好女人。 毕竟窦漪房不是薄太后喜欢的儿媳妇类型,屡次和她作对,作风强势,婆媳俩的关系能够维持表面和睦算好的。 “姐姐,宫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想到薄太后有意把巧慧嫁给太子,琳琅不免多问了几句,姑祖母是出自好意,想要为巧慧姐姐搏一个锦绣前程,给薄家留下高贵的血脉。 但太子刘启真心不是良配,好好的姑娘家,原本想做贴心的贤妻,却被嫌弃、被辜负,最后被诬陷打入冷宫,被逼上吊自尽。 刘启不如他的父皇刘恒睿智,也没继承母亲的聪慧,他说喜欢单纯、没有心眼的女人,欣赏可爱的笨女人,但身边的女人全都是有心眼儿的,把他当作猴儿耍,有的争权夺势,有的为夫报仇。 “新鲜事倒是没有,只听说有个宫女冒犯了皇后娘娘,好像被打了板子,还有就是…宫里发生了一起传染病,我帮着安排料理了一些,皇后娘娘很高兴,夸了我几句,后来姑祖母问我,觉得太子如何?” 薄巧慧如实说着,说到最后有几分羞涩和犹豫,语气莫名的寥落。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我这样的出身如何匹配?再说,相对于我,太子好像更喜欢妹妹,听说他后来跑去问姑祖母,追问你的下落,问你何时进宫。” 薄巧慧静默看着美丽的琳琅,轻叹了一口气,她生得这样普通,打扮起来勉强算是美人,哪里比得上妹妹这样的绝色尤物,若是论做太子妃的资格,琳琅比她更适合,毕竟太子喜欢她,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姐姐,宫里虽然富贵迷人眼,但太子未必是良配,我不喜欢他,也不希望姐姐嫁给那样天真轻浮的男子,何况当了太子妃,若是不能正常生子,很容易被人诟病,姐姐之前佩戴的麝香香囊,对姐姐的身体有一定的侵蚀,如果现在就嫁人,最少也要调养两年才能正常怀孕。” 琳琅也是醉了,薄巧慧为何喜欢佩戴麝香香囊,一戴就是好多年,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话说她出自贫寒的农家,麝香作为香片药材还挺贵,但剧情里就是有这样的设定。 薄巧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琳琅说这些话都是出于好心,是为了她着想,就算姑祖母有心抬举她,若是不得太子喜欢,也只有熬日子的份儿。 何况她还要调养身体,按照琳琅的话说,晚两年嫁人,十八九岁,刚刚好。 第151章 美人心计(5) 琳琅再次进宫,是在半月后的皇后懿旨召见之下,听说窦皇后很想见她一面,估计是被刘启闹得无可奈何,想看看他心里朝思暮想的仙女是怎样的形貌,薄巧慧陪她一同前往,心里多少有几分忐忑。 椒房殿,窦漪房一袭华美凤服,红光潋滟,珠翠摇曳,端的是母仪天下的高贵典雅,气质雍容,她姿态优雅地品茶,眉目娴静端祥,透着一股抚慰人心的柔和安定感。 宫婢容儿奉命将薄家姐妹俩引进了内殿,曲膝对窦漪房深施一礼道:“回禀皇后娘娘,两位薄家小姐到了。” 窦漪房微笑颔首,淡淡道:“赐座。” 她的目光缓缓从薄巧慧稍微青涩的秀气脸庞上转移到琳琅的身上,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窦漪房依然感慨万分,果然是人间绝色。 此女肌肤若高山冰雪,婀娜轻盈若岸边柳,皎皎如月的细致眉眼,窗外的芙蕖都不及她三分好颜色。 “多谢皇后娘娘。” 姐妹俩纷纷落座谢恩,神情淡定,心下猜度,左不过是皇后娘娘相看未来儿媳妇。 窦漪房对着巧慧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心里还是比较满意薄家长女,虽然容貌不够出众,但气质谦和,遇事稳定,举手投足颇为大方,颇有贵为太子妃的风范。 侧首看着美得太过分的薄琳琅,她暗下唏嘘,莫名的排斥,礼仪规矩倒是可以,但模样未免太漂亮了点,怪不得能把启儿迷得神魂颠倒,只见过一面就深陷其中,如今连栗妙人都冷落了。 “你们平日里有什么才艺或爱好,巧慧你先说说,不要紧张。” 窦漪房和颜悦色地问,目光柔和地看向薄巧慧,对于这个姑娘,她的印象还挺深。 前些日子宫里发生一起传染病,她带人准备去处理,却见薄巧慧早已把人手安排地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和害怕,稳重的模样颇有她当年的几分影子。 按道理说,太子妃的人选必须慎之又慎,但窦漪房和薄太后的关系不睦,得知她经常召见侄孙女陪伴左右,暗自猜测到太后的几分心思,估计是想要自己的侄孙女和启儿凑成一对儿,亲上加亲。 思及此处,窦漪房想到了薄巧慧,便想顺水推舟顺了太后的意思,老人家怨怼了她大半辈子,也该迁就对方几分,免得皇上在她们之间左右为难。 “民女愚笨,日常除了帮衬母亲做点家务,也就女红勉强拿得出手,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薄巧慧神色不自然道,她又不是显赫出身的大家子,根本没学过什么琴棋书画。 琳琅低首回答,语气郁闷:“臣女没什么爱好和擅长的才艺,实在惭愧。” 窦漪房勉强地笑了两声,表示没有关系,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别开脸吩咐容儿添了两碟子糕点和一壶茶水。 余下的时间,她们聊了些日常,比如许氏和薄太后的身体状况,丝毫没有提及太子刘启。 薄巧慧故意应答地笨拙迟钝,表现出战战兢兢的模样,琳琅装作眼里只有金银玉器,连喝茶的碧玉杯盏都要贪恋地摩挲几下,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模样,格外的肤浅。 窦漪房虽然还端着微笑的慈和脸孔,但心里开始不满,心想着不愧是农家出来的姑娘,没什么见识和涵养。 即使是先前比较欣赏看重的薄巧慧,近看之下,似乎也很普通,小家子气,没有太多的出众之处。 一个时辰的消磨时光,吃了点心,用了茶,琳琅她们福了福身,辞别了款待她们的窦漪房,收了丰厚的礼物,前往薄太后的宫殿,暗自舒了口气。 路上薄巧慧打发了给她们带路的小宫娥,太后的宫殿怎么走,她熟悉的很,最重要的是,她想和琳琅说说话,疏解一下心头的紧张感。 “琳琅,皇后似乎什么都没说,我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薄巧慧拉着琳琅的手,轻声问道。 琳琅笑睨了她一眼,嘻嘻答道:“这正是皇后娘娘的高明之处,反正我是不打算嫁给太子,太子妃也好,太子良娣也罢,这样的荣光还是留给旁人吧,有姑祖母在,我们的归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姐姐不要太担心。” “哎,我只是觉得,皇后娘娘看上去挺好,慈祥又温柔,有这样的婆婆也不错。” 薄巧慧莫名的叹息了一声,在宫里走动,她偶尔遇上窦漪房都会得到礼遇和称赞,皇后娘娘没有想象中的威严恐怖,而且给人平易近人的亲切感,一点儿架子都无。 琳琅摇了摇头,一针见血道:“我的傻姐姐,再好的婆婆,都会偏心自己的儿子,儿媳妇是外人,她对你好,其实也是顾及姑祖母的面子,当然,姐姐端庄秀雅,举止大方,是很多婆婆理想中的儿媳妇人选,讨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但天家的婆媳关系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好相处。” 姐妹悄声说话,直到到了薄太后的宫门前,便立即止住了絮絮之音,恢复日常乖巧的神色。 门前自有宫娥上前俯身行礼,将她们带进内殿,薄太后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茶水都换了好几次,暗自担心窦漪房别有居心。 “巧慧、琳琅拜见姑祖母。” 薄巧慧带着琳琅向太后恭顺施礼,薄太后笑容满面地吩咐她们上前来坐,一左一右地拉着侄孙女们的手,感叹道:“看到你们姐妹俩,哀家心里就高兴。” 太后问及皇后和她们说了什么话,薄巧慧欲言又止,琳琅含笑说道:“姑祖母,皇后娘娘为人亲和,请我和姐姐在椒房殿用茶谈话,问起你的身体状态,日常用什么药,估计是想了解姑祖母的身体状况,临走前娘娘还送了昂贵的礼物给我和姐姐,这都是托了您的福气。” 薄太后眉毛微挑,每次提到窦漪房,她的心情就不太爽利,那样心机深沉,连好姐妹都能狠心残害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关心她的健康,估计是盼着她早点死吧! 但在巧慧和琳琅面前,薄太后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厌恶情绪,依然笑意盈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太子如何,你们想当太子妃吗?” 这问话多少有点突然和直白,但室内除了她们姑侄孙三人,也就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亲信老嬷嬷,倒也没谁会泄露出去。 薄太后这般开门见山的问话,显然是有意把她们姐妹之一推到太子妃的位置上。 薄太后也许有几分私心,但既然询问了她们姐妹俩的意思,也考虑到她们的想法和心情,不是很强势,爱护怜惜之意比较多。 第152章 美人心计(6) 薄巧慧稍微犹豫了几秒,最先说道:“巧慧无才无德,不堪匹配太子殿下,何况曾有老僧卜卦,说我命里不宜早婚,不然会有灾祸,晚两年方能婚配。” 薄太后颔首,不免遗憾,巧慧虽然不及琳琅美貌,但端庄文秀,行事有度,窦漪房也曾当着她的面儿称赞,有意撮合她和太子,但现在估计不成了。 侧脸看向琳琅,但见美人抬眸,眉梢眼角皆是坦诚之色,她起身娇声道:“姑祖母待我和姐姐的赤诚怜惜之心,琳琅心下无比动容,但太子身份太显赫,并非琳琅想嫁的人,何况今日皇后娘娘的态度虽然亲和,但貌似不喜我,何必勉强。” 琳琅对刘启无意,并不想接下太子妃这个烫手山芋,薄太后握了握琳琅的手,叹了口气,语气有几分惆怅。 “你的容色这般出挑,性子乖巧讨喜,若是早出生几年该有多好,既然你们都无意当太子妃,那也罢了,姑祖母不会强求,日后会给你们挑宗室里的俊杰匹配,断断不会委屈了你们姐妹俩。” 薄太后心想,若是琳琅和恒儿一个辈份,是表哥表妹的关系,就算年龄相差十几二十岁也无碍,但现在隔着辈分,恒儿又对窦漪房情根深种,眼里只有对方。 薄太后再喜欢琳琅,但不会逼迫儿子娶小辈份的表侄女,这样的行径和吕太后强逼汉惠帝迎娶外甥女张嫣有何区别,罔顾人伦,遭人诟病。 琳琅和巧慧相视一笑,纷纷谢恩,心里舒了口气,看来姑祖母是真心疼惜她们俩。 陪在薄太后膝下说笑了一会儿,眼见着她面色有几分倦意,琳琅姐妹起身告退,老嬷嬷早已吩咐宫人备好了华盖马车,领着她们径自出了宫。 刘启得知琳琅今日会进宫,兴奋地四处折腾,整理了衣冠,准备去椒房殿一睹美人芳容,但身边的内侍一直阻拦,满口劝诫。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有命,嘱咐殿下在这里复习功课,读书要紧,若是您不听劝告,便不会答应您的任何要求。” 母命不可违,何况是赤裸裸的威胁,刘启无奈,只得捧着书漫不经心地看着,满心满肺想着薄琳琅的花容月貌,竹简里的文字全都看不进去。 好不容易挨到母后宣召,刘启兴冲冲地去了椒房殿,目光不由环视四周,内殿除了垂手而立的宫婢们,再无其他新鲜的面孔。 他先作揖请了安,忍不住问端坐饮茶的窦漪房,“母后,您不是说相看太子妃嘛,不知薄家二姑娘在何处?” 窦漪房淡淡地扫了眼刘启焦急期待的面孔,微微叹气,太子果然心性稚嫩,禁不住美色。 她招呼儿子坐在对面,徐徐说道:“启儿,母后觉得,薄琳琅不是太子妃的上佳人选,自古娶妻娶贤,纳妾纳美,何况是当朝的储妃,未来的大汉国母,你就不怕臣民说你好美色,过于肤浅吗?” 刘启的表情渐次冷了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窦漪房,反问道:“母后召我来就是说这个的?我要娶的女人自然是看得上眼的,我就是要娶薄琳琅,难道是因为她是皇祖母的侄孙女,所以母后不喜,母后不能因为和皇祖母旧日有隙,就阻拦儿子迎娶喜欢的女人,那样太自私了,我完全不能接受。” 窦漪房气得不轻,面部肌肉不住地颤抖,在启儿的眼里,原来她是这样自私自利的母亲,毫无慈母之心! 她根本不是因为太后的缘故,而是觉得薄琳琅的美貌太过惊人,启儿掌控不住对方,日后未必能够成为太子的贤妻,容易招惹其他人的非议。 “住口!这就是你对母后说话的态度?薄琳琅不适合当太子妃,这是母后深思熟虑之下的想法,此女光有美貌,没有见识,毫无闺秀风范,何以胜任太子妃之位?” 窦漪房咬牙切齿道,气势强硬,今日启儿能够为了薄琳琅顶撞她,若是对方日后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妃,那还得了,太子估计只会听她的话,那当真会应验“有了媳妇忘了娘”。 刘启委屈地红了眼睛,甩袖而去,小跑前往太后的宫殿,却依然扑了个空,从老嬷嬷的口中得知,薄家姐妹半炷香前离开了。 椒房殿,窦漪房表情阴郁地叹气,启儿是她亲生的儿子,却自小不爱亲近他,母子俩每次对话都容易闹矛盾,话不投机半句多,两颗心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般,明明是为他好的事,总能被对方曲解成其他的缘故。 “哎,本宫有时候总觉得,武儿才是我亲生的孩子,武儿心里面在想什么,本宫看一眼就能知道,那孩子能干出息,又孝顺懂事,什么话都跟本宫说,即使远在封地,每月都会给本宫寄来慰问的家书,字字温情体贴,不似启儿,总是在和本宫闹脾气,完全看不懂他,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容儿贴心地给窦漪房添了一杯茶,安慰道:“娘娘放宽心,太子殿下现在还年轻,不甚懂事,长大了自然会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亲生母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隔阂,再说梁王,他是娘娘从小抚养长大的,和亲生儿子没什么差别,对你亲近孝顺,不是应该的吗?旁人再如何唆使,都不会断了你和梁王的这份母子之情。” 刘武受封梁王,远去封地之前,宫里没少有流言蜚语传出,宫人们私下里暗传,刘武的生母慎夫人乃窦皇后所杀,但刘武从不相信,对皇后依然濡慕,毫无嫌隙,比刘启这个儿子要贴心太多,母子俩感情甚笃。 想到武儿,窦漪房表情稍霁,心里舒坦不少,唇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笑意。 如今启儿将近弱冠之年,必须早点定下太子妃的人选,断了他对薄琳琅的念想,而武儿年底就要满十六岁,也该给他娶个王妃,早日绵延子嗣。 第153章 美人心计(7) 刘启心情很压抑,他无法理解窦漪房的做法,对于立薄琳琅为太子妃的想法愈加强烈,找了皇祖母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他便向刘恒抱怨请求。 “父皇,孩子真的很喜欢薄家二姑娘,想要立她为太子妃,母后却反对,搬出一大堆的理由,父皇你帮我劝劝母后好吗?如果和不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那得多难受,多无趣,父皇您应该深有体会啊。” 刘恒无奈地笑了笑,岁月在他的鬓角染了缕缕灰白色,面容虽不复昔日的俊逸风华,但依旧英俊温和,眼里含着慈爱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刘启的头。 “启儿,你真的很喜欢薄二姑娘吗?有多喜欢,想和她过一辈子的喜欢吗?” 刘恒意味深长地问,太子年轻,过于天真烂漫,被她母后保护的太密不透风了,很多东西他看不清楚,一时犯了倔,爱和漪房赌气也是常有的事情。 “孩子很喜欢琳琅,对她一见钟情,每次想到她,心里都是甜滋滋的,很开心。” 刘启一脸认真道,如果说,他对栗妙人是年少不知事的懵懂和好感,喜欢她灿烂如花的笑容,喜欢她跳舞的曼妙身姿,但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琳琅绝对是一见钟情,不见揪心,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对方。 “你不要着急,我会好好劝你母后的。” 刘恒微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抚道,这些年启儿和漪房的隔阂疏离,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何况儿子的心情,他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曾经在代国,刘恒宠爱窦漪房,王后子冉过世后,他决意立漪房为后,太后极力反对,因为她不喜欢窦漪房这个儿媳妇,觉得对方心机深沉,怀疑是吕后派来的细作,甚至怨怪儿子太过偏爱对方。 唯有刘恒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不可控的情感,子冉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但他不爱她,只喜欢窦漪房,母后再多的挑剔和反对,都阻拦不了他册立漪房为新王后的决定,爱她,自然要给她最好的。 “多谢父皇。” 刘启稍微松了口气,暗自思忖着,母后那么严厉霸道,父皇到底是怎么和她相处的,这些年不再纳新妃,母后独宠后宫,真是奇怪。 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窦漪房在刘恒心里绝对是最美丽温柔的女子。 隔了两日,窦漪房依然和刘启冷战,太子倔强地不来椒房殿请安,她对此没有过问,只是翻看女官呈上来的家人子名单,除此之外,还有朝内大臣家的贵女名册。 她打算在最短时间挑选出一位品貌双全的太子妃,忽见容儿俯身悄声道:“娘娘,奴婢最近发现皇上经常驾车出宫,好晚才会回来,每次打扮得很精神,回来时据说身上满是脂粉香气,您说会不会是…” 窦漪房翻看名册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面色不变,抿着唇,淡定地否决道:“皇上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多想了,好好当你的差事。” 容儿依然进言:“娘娘,要不咱们跟在后面看看吧,若是没有,皆大欢喜,若是有异常情况,娘娘也好有应对的准备,听说皇上今晚还要驾车出去一趟,娘娘不如尾随其后探个究竟,顺便出宫散散心。” 窦漪房沉吟了片刻,最终颔首应了,这段时间,她的心思全都落在启儿的身上,似乎忽视了皇上,很少陪伴他,若是他真的有了新欢… 思及此处,窦漪房的神色微黯,没有继续想下去,她相信刘恒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人,他说过,这辈子只会守着她。 …… 由容儿精心安排,窦漪房尾随着刘恒的马车出了宫门,来到一处环境优美的所在。 窦漪房还没反应过来,但见刘恒一身玄色常服,头戴玉冠,笑吟吟地转身看她,眼里满是欢喜之色,开口说道:“漪房,你终于肯出来了,是朕吩咐容儿把你骗出来的。” 刘恒上前几步,亲热地拉住了窦漪房的手,仰望星空,看着漫天绚烂的烟火。 容儿面含浅笑,带着其他人悄然退下。 窦漪房心里格外感动,多日来的沉闷心情在夜空的星辰和烟火的渲染之下,得以纾解,他们把臂同游,泛舟依偎谈心,好似回到了往日的幸福时光,温馨而美好。 “皇上,谢谢你为臣妾做了这么多,臣妾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窦漪房小鸟依人般倚靠在刘恒的肩膀上,笑靥如花,颇为喜悦和感触。 虽然当了大汉皇后,母仪天下,身份尊贵,但她和刘恒相处的时间似乎变短了,整颗心都放在了不成器的儿女身上,为他们操心,却不讨好,这样悠闲浪漫的时光真的很罕见。 “你和启儿的事,朕都知道了,有时候该放手就放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然会很累,漪房,朕不希望你们母子之间有太多的隔阂,你能懂吗?” 窦漪房稍微清醒了点,认真地注视着刘恒,一字一句道:“皇上,臣妾也不想让启儿不高兴,但你没看到薄琳琅的模样,美得好似广寒宫的嫦娥,空有一副无双美貌,却没有相匹配的见识和智慧,这样的姑娘若是做了太子妃,臣妾担心她当不好,闹笑话,启儿过分重视女子的外貌,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太子妃既要长相周正,但也要有内涵和能力,薄琳琅若是成为太子良娣,臣妾还能接受,但恐怕太后那边会很生气,觉得臣妾在作践她的侄孙女们,更加不喜臣妾了。” 刘恒将窦漪房轻轻地揽入怀中,无奈叹道:“好吧,朕总是能被你说服,太子妃的人选由你亲自把关,太后那边也得安抚,朕可以封薄家姐妹为郡主,予以嫁妆,再给她们寻个如意郎君,算是给太后母家的体面。” 窦漪房对此没有异议,只要不答应薄家姐妹做太子妃就行,其他的恩典封赏不算什么,她会给启儿挑选一个才貌双全的太子妃。 第154章 美人心计(8) 两月后,太子刘启举行弱冠典礼,玄服金冠,面无表情,看上去的确较于往日沉稳许多,但窦漪房心里门儿清,儿子对她有郁气,压根高兴不起来。 礼仪完毕,昭示着太子成年,窦漪房替他选择了御史大夫孙霖之女孙婉壁为太子妃,孙氏是长安城颇有名气的才女,容仪出众,貌若白莲,精通辞赋,擅弹箜篌。 刘恒下达了册封孙婉壁为太子妃的圣旨,不到半刻钟,册封薄巧慧为云淑郡主、薄琳琅为云葭郡主的旨意随之而来,赏赐颇丰。 太后得知消息后,心里稍微舒坦点,虽然明白巧慧、琳琅无意太子妃之位,但她们若是想嫁得好,没有身份和圣恩,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恒儿顾念薄家女,如此甚好。 太子宫殿,刘启面色冷凝,挥手将案桌上的竹简书籍全部掀翻在地,他明明喜欢的是薄琳琅,想要立对方为太子妃,满心期待抱得美人归,现在却要迎娶孙氏为妻。 现在父皇都站在母后那边,太子妃的人选也定了下来,一切皆已成为定局,刘启一肚子的憋闷无处可发,只能在自己的住所发火,暗自抱怨母后的霸道和专制。 栗妙人端着燕窝羹缓缓走了进来,使了个眼色给内侍,后者悄然退到门口守着,刘启的怒意并没有消散半分,见了栗妙人不由怒道:“谁允许你进来的?你也是来看本太子的笑话!” 看着满室的狼藉,想到刘启即将和册立的太子妃孙氏完婚,栗妙人的心思不免多了起来,委委屈屈地上前几步,跪在刘启的面前,满面的梨花带雨。 “太子殿下息怒,您误会奴婢了,奴婢是殿下的人,自然是希望殿下心想事成,怎会看笑话?奴婢听说殿下一直未曾用膳,所以亲自炖了燕窝粥送过来。” 当初窦皇后惩罚廷杖,即使有太子替她求情,栗妙人勉强捡了一条命回来,但屁股多少挨了十几棍,受了皮外伤, 一直在休养,但该有的名分还是没有捞到,太子对她的热乎劲逐渐消退,一心惦记着云葭郡主。 太子的心变得那么快,栗妙人焦急不安,不得不为自己的利益争取。 她楚楚可怜地拉着刘启的衣袖,抽噎道:“奴婢只是担心太子殿下的身体,再生气也不能糟践了自己,不然奴婢会很伤心,还请殿下用点吧,若是饿坏了,如何得了。” 刘启满肚子的愤懑在栗妙人的晶莹泪光中有所消释,到底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他叹了一口气,微微蹲身扶起了栗妙人,动容道:“你起来吧,如今唯有你这般关心我,父皇母后逼着我迎娶未曾蒙面的太子妃,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是何种心情,我喜欢的是薄琳琅,不是孙婉壁!” 栗妙人破涕为笑,假惺惺地擦拭着眼泪,顺势依偎在刘启的怀里,柔声宽慰:“殿下的苦闷,奴婢都清楚,只盼未来的太子妃能够美貌温柔点,不要太辜负殿下,奴婢就算是一辈子当宫女都无怨无悔。” 话虽如此说,但栗妙人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薄琳琅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手段如此厉害,把太子殿下的心牢牢地抓在心里,她心里嫉妒得厉害,面上只能忍着。 刘启搂紧了她,承诺道:“妙人,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受委屈了,只是母后曾经发了话,太子妃未进宫之前,你不能有任何的名分,不然你的小命就会没了,你对我痴心一片,日月可鉴,我心里有数,日后定然会给你良娣的名分,绝不会委屈了你。” 栗妙人稍微安了心神,太子愿意给她名分就好,虽然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太子妃之位,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并不甘心良娣的位置,希冀更锦绣的前程,至于太子妃孙氏,她发誓绝对会把对方拉下储妃的宝座。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栗妙人瞅了瞅不知何时关紧了门,暗自得意,那些小黄门还算有几分眼色。 她微微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刘启,娇唇鲜艳,舔了舔,想要勾搭他宽衣解带,若是能在太子妃之前怀孕,诞下皇太孙,那么她的胜算会更大,皇后即使不喜欢她,也不讨厌自己的亲孙子。 刘启似乎想到了什么,推开了想要缠上来的栗妙人,从床榻枕头下取出一方雕花檀木锦盒,对她郑重吩咐道:“我现在出去不方便,你替我办件事吧,云葭郡主如今应该在太后宫里,你把这个锦盒给她,就说是本太子赠予她的贺礼,东西一定要送到。” 栗妙人心里有点排斥,面上不敢表露半分,浅笑着答应了,勉强称赞道:“太子殿下对云葭郡主真是情深意重,奴婢好生羡慕。” 刘启没有再看她,想起琳琅的仙姿佚貌,心下无限怅惘,若是即日进宫的太子妃是她该有多好,他心里割舍不下,只能静待其他时机。 第155章 美人心计(9) 栗妙人告别太子,不情不愿地前往太后的宫殿,因着外面候着不少人,她没有品阶,不敢贸贸然地进去,只能在不远处盯梢等候,等了差不多半个时刻,她都有点不耐烦了,终于看到两个年轻女子被簇拥着缓步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高挑身材的女子,云锦衣衫,容貌清秀,栗妙人暗自轻嗤,长得还不如她漂亮,若是这就是令太子殿下魂牵梦萦的云葭郡主,她肯定要怀疑刘启的眼神不好,更有自信抢夺对方的心。 但旁侧的美人霎那间惊艳了她,栗妙人睁圆了眼角,似乎有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尤物,灿若春华,皎如秋月,纤纤细步,宛若惊鸿。 果然是天仙绝色啊,她应该就是云葭郡主,栗妙人满眼的嫉妒,甚至还有几分庆幸,还好对方没有成为太子妃,不然她根本没有把握和其争高下,抢占君心。 恍惚之际,眼瞅两女即将要出宫门,栗妙人当即想起了自己来此处的目的,忙不迭小跑着追了过去,口中大喊云葭郡主,希望对方稍微止步。 琳琅闻声诧异地转过身来,但见一名妙龄宫婢女朝她这边跑了过来,怀里好似揣着什么东西。 老嬷嬷冷眼看着跑近的栗妙人,不悦斥责道:“好没规矩的宫娥,你是哪个宫服侍的?皇宫内院,如此大呼小叫,一点儿体统都没有!” 栗妙人惶恐地跪了下来,心里暗骂老婆子狐假虎威,不就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嘛,说到底就是个奴才,她以后可是要当太子良娣,甚至更高的位置,高人一等的贵人主子,但现在她只能低头唯唯诺诺地告罪。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太子宫当差的,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来给云葭郡主送贺礼,还请嬷嬷宽恕奴婢的失礼之罪。” 老嬷嬷稍微缓了缓脸色,目光炯炯地盯着栗妙人手里的锦盒,神色不变。 琳琅侧首瞟了老嬷嬷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便从栗妙人高高抬起的手里接过礼物,打开看了看,是一对鸾凤衔珠的玉燕钗,做工精致细腻,美轮美奂,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的精品。 “多谢太子殿下。” 既然是大大方方地收礼物,嬷嬷并无异色,琳琅便把其中一支玉燕钗别在巧慧的鬓角,欣赏道:“姐姐的确很适合玉首饰,咱们正好一人一支,也算全了太子殿下对咱们姐妹的兄妹之谊。” 老嬷嬷赞同地笑了笑,眼里颇是欣慰。 栗妙人低着头,被打发离开了。 回程的马车上,薄巧慧端详着光泽温润的玉燕钗,看着琳琅道:“太子殿下似乎对你还没有死心,只盼着太子妃进宫后,这份心思能够淡下来,但我觉得,你若是嫁给太子,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以妹妹的容貌和才智,将来母仪天下未可知,嫁给旁人,总感觉明珠暗投,太可惜了。” 琳琅放下车帘子,对着薄巧慧盈盈一笑,“没什么可惜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知道以后的前程会怎样,但我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姐姐也是,将来寻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幸福过日子,娘也会彻底放心。” 提起婚嫁之事,薄巧慧没有琳琅那么厚脸皮,说得洒脱肆意,张嘴就来,她不禁羞红了脸颊,娇嗔道:“姑娘家家的,尽说这些不像样的话,你羞不羞!” 琳琅咯咯笑了起来,对此并不在意,她重新掀起帘子,看着繁华的长安街景,店铺林立,街头小贩高声吆喝,一晃而过的人流,仰头便是碧蓝如洗的长空,宫里的确富贵无边,金碧辉煌,但外面的世界也挺热闹的。 太子婚期临近,御史大夫孙霖人逢喜事精神爽,小胡子笑得抖啊抖,谁能想到太子妃这块大饼会落在他闺女的身上。 他不得不庆幸夫人有先见之明,花了不少精力和银钱,努力营造婉璧的好名声,如今真被皇后一眼相中了,闺女如今是太子妃,日后太子登基,那便是大汉的皇后。 闺房之中,孙婉璧揽镜自照,看着镜子里的如花容颜,想到自己即将进宫与太子完婚,成为仅次于太后皇后的尊贵女人,一颗心满是骄傲和自得。 侍奉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给小姐梳着青丝,绾着发髻,讨喜地奉承道:“小姐有闭月羞花之貌,若是太子殿下见了,肯定会被小姐迷住的,听说殿下暂无其他侍妾,更无私宠,如此洁身自好,真真是小姐的福气。” 孙婉璧听着高兴,喜笑颜开,赏了丫鬟两锭银子,越发期盼进宫的日子。 孙夫人进了内室,打发了丫鬟出去,对女儿推心置腹道:“婉璧啊,如今你否极泰来,进宫后一定要把握住太子的心,知道吗?对付以后妾侍一定不要心慈手软,看看娘是怎么治理后宅的,心思要缜密,你自己多学着点,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必须要从你的肚子里出来,有了宠爱和皇嗣,你以后的前程绝对不止于太子妃。” 孙婉璧一脸受教地点了点头,她容貌不俗,苦学这么多年的才艺,也该有尽情表现的空间了,太子刘启,她必须拿下,稳住太子妃之位。 第156章 美人心计(10) 太子大婚,举朝同庆。 孙婉璧凭着自己的才貌和心计勉强留下刘启过夜,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洞房花烛,但她的箜篌技艺了得,在太子以看兵书为借口准备离开时,立即意识到了婚姻危机感,禁不住垂垂落泪,哀哭起来。 刘启虽然不喜欢孙婉璧,但太子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楚可怜的模样的确令他有几分心软,不禁蹙着眉头安慰道:“好啦,你别哭了,我不走就是。” 孙婉璧不觉止住哭声,心下微安,新婚夜就算不能顺利圆房,但太子若是抛下她一走了之,她明日岂不是成了宫里的笑话,以后如何树立太子妃的威严,管理宫人。 不管太子为何这般冷漠无情,但她既然成了太子妃,今夜必须把人留下。 “太子殿下若是没有睡意,不如妾身给你弹奏箜篌吧。” 孙婉璧引以为傲的美貌没有吸引住刘启,只能将自己的才艺提前亮出来,刘启没有拒绝,面上淡淡的,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歪在软榻上听了半宿的箜篌,渐渐困倦了,不知何时睡着了。 次日醒来,刘启醒来,发现身畔是太子妃清丽的睡颜,呼吸清浅。 他烦躁地坐起身,动作有点大,惊动了孙婉璧,后者睁开眼,露出得体的笑容,柔声说道:“殿下醒了,妾身服侍您穿衣吧。” 刘启摆了摆手,利索地下榻,唤了日常更衣的贴身宫女,也就是还没有名分的栗妙人,给他穿衣簪冠,收拾妥当后,侧首看了眼孙婉璧,语气漫不经心道:“今早我们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你知道该怎么说话吗?” 孙婉璧笑容和煦,微微颔首。 “妾身晓得,请殿下放心。” 太子昨夜的作为和态度着实令孙婉璧失落,但她看惯了得宠失宠间的瞬息万变,母亲并不得父亲的喜欢,但最后还不是把得宠的妾室打压得跟鹌鹑似的,坐稳了当家主母的位置。 所以她的心态还算平稳,并没有太急躁,进宫前她母亲曾说,宫里环境复杂,不得宠的女人多了去。 宫外的男人三妻四妾,得宠失宠,比比皆是,何况是当今的太子,若是新婚不如意,莫要太过灰心,不到最后一刻,便有一线生机的翻身,何况她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太子妃,名门贵女,有资本稳住地位。 瞥了眼亲自给太子穿衣的俏宫女,对方年岁约莫十七八,面容姣好,身段玲珑,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孙婉璧盯了几眼,试探性地说道:“好生标致的姑娘,伺候得的确周全。” 刘启笑看她一眼,没有丝毫遮掩地回答:“妙人的确不错。” 孙婉璧紧咬牙关,勉强笑了笑,吩咐陪嫁婢女碧桃取来一对金钏赠予栗妙人,和气说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说你伺候的好,理该赏赐你。” 栗妙人瞟了一眼金钏,并没有顺手接过,她颇有几分傲气,哪里瞧得上太子妃的这份施舍,心下暗忖,孙氏不过是做给太子殿下看的,显示她的贤惠大方,敲打她的奴婢身份,一箭双雕,她才不会如对方的意。 “太子妃的厚爱,妙人不敢领受,奴婢伺候的是太子殿下,当然该太子来赏赐。” 栗妙人说完这话,娇俏的眉目扫过刘启,似是在提醒什么,委屈巴巴地瞅着,软糯糯道:“殿下,您忘了之前说的话吗?太子妃若是进了宫…” 太子妃若是进了宫,刘启就会履行昔日的承诺,给予她太子良娣的名分,栗妙人真是受够了当宫女被人呼来喝去,动不动就要请安叩首。 刘启恍然大悟,忍不住拍了拍脑袋,颔首道:“我记得,妙人你就放心吧。” 栗妙人得意一笑,在暗处给了孙婉璧颇为挑衅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的赏赐,我不稀罕! 孙婉璧微愠,很想上前给这个小贱人一耳光,当着她的面撒娇勾引太子,讨要赏赐,压根没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她日后会好生收拾贱婢。 两个人的眉眼争锋没有硝烟,刘启压根没有感受到,穿戴一新后便带着孙婉璧、栗妙人前去请安,顺便说给栗妙人名分的事。 虽然他心里爱的是琳琅,但妙人已经是他的女人,对他温柔体贴,痴心一片,最基本的名分还是要给的。 至于孙婉璧会不会不高兴,那就不在刘启的考虑范围之内,虽然对方长得还算可以,箜篌弹得不错,但不是他心目中的太子妃人选,实在喜欢不起来。 刘启携带太子妃给刘恒请安完毕后,来到椒房殿,依照规矩行了比较隆重的跪拜之礼,然后落了座。 窦漪房看着亲自挑选的太子妃,满意地点了点头,赏赐了她不少珠宝和绸缎。 “母后,孩子想要给妙人一个名分,就封她为良娣吧,还请母后能够成全。” 刘启开门见山地请求。 栗妙人赶紧跪了下来。 孙婉璧斜了眼低首装乖巧的栗妙人,心里恨极了她,猜测太子昨夜不愿意和她圆房,肯定是因为这个贱人的挑唆,细白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丝绸衣带。 “婉璧,你觉得呢?” 窦漪房淡淡地扫了眼栗妙人,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意味深长地注视太子妃的反应,想知道她是何表情,如何应答,是否当得起她在外的美名。 “既然太子殿下喜欢,妾身觉得多个姐妹服侍,是件好事,还请母后答允殿下。” 孙婉璧心头一阵翻江倒海,脸色还算绷得住,含笑说道,表现出一副落落大方的贤良模样。 反正太子不属于她一人,如今这个宫婢入了太子的眼,自己若是严词拒绝,肯定会招惹太子的讨厌和反感,得不偿失。 皇后估计也会对她失望,觉得她没有心胸,还不如顺手推舟,以退为进,以后有的是机会把碍眼的贱人除掉。 刘启果然高看了孙婉璧一眼,觉得她还算通情达理,窦漪房欣慰地点了点头,笑吟吟地称赞道:“婉璧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本宫没有看错你,栗妙人以后便是太子良娣,你们日后好生伺候太子,早点为皇家开枝散叶。” “儿媳遵旨。” 孙婉璧谦逊地福了一礼,亲自扶了栗妙人起来,温言细语道:“妹妹果然好模样,怪不得太子殿下喜欢,特意为你请旨讨这份恩典,日后我们姐妹相称,千万不要太见外。” 绿茶最擅长鉴别白莲,栗妙人对孙婉璧的虚情假意,恶心地想吐,但碍于皇后和太子在前,只得扯着笑脸,表示自己的感激和欢喜。 第157章 美人心计(11) 太子大婚后,暗地里喜欢给琳琅送礼物,虽然全都被拒绝退回,但他似乎乐此不疲,觉得有恒心,事必成。 看着逐渐脱去稚气、越发美丽耀眼的琳琅,薄太后不免操心起她的婚事,一般的人家根本娶不起她。 太子都爱而不得的绝世美人,普通的贵族儿郎根本没有能力护住这份瑰宝。 陛下安在,皇后强势,太子会有所克制,不再提及迎娶琳琅之事,若是帝后年老过世,太子继位,大权在握,君夺臣妻的事情未必不会上演。 倒是巧慧的婚事有了点眉眼,薄太后很喜欢她的乖顺,思虑几番后觉得权贵之家不太适合她,倒是闲散宗室的子弟有几个年龄合适的人选。 薄太后精心挑选了一番,把这件事给巧慧说了,未出阁的女儿家哪里经受得起,瞬间羞了脸,扭扭捏捏,表示相信姑祖母,一切由她做主。 能够嫁给宗室子弟,即使是不被看重的普通宗室,薄巧慧也算是高嫁,她有陛下亲封的郡主身份、丰厚的嫁妆,以及太后这样重量级的倚仗,日后也不会受委屈。 刘启的婚事尘埃落定后,贤妻美妾在侧,窦漪房稍微安了心,开始操心刘武的婚事,按照皇室子弟的规矩,陛下健在,即使是太子早立,其他皇子也不用那么早前往封地。 但刘启和刘武的关系不和睦,窦漪房过于偏心小儿子,冷了大儿子的心,刘恒担心兄弟俩的关系越来越糟,只能下诏命年幼的刘武前往封地,国舅窦长君陪伴在侧,加以辅佐看顾。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刘武从昔日的稚嫩少年逐渐成长,甚至还随着周亚夫上了几次战场,窦漪房闻讯既欣慰又心疼。 她是真心爱这个孩子,不仅仅有答应慎儿遗愿的缘故,更多的是刘武很乖巧,和她很有母子缘分。 刘恒心疼窦漪房思子心切,便下了旨意召回刘武,准备给他挑选王妃,婚后再返回封地。 刘启得知这件事后,满腹的愤懑,摔了不少名贵的瓷器,心里暗自寒心,母后果然心疼小儿子。 小的时候,明明他才是亲生的,他却只能羡慕嫉妒地看着母后宠溺地抱着刘武,对其嘘寒问暖,他过生日盼望收到母亲的礼物时,母后却因为照顾生病的刘武,彻底遗忘了他的生辰。 栗妙人想要趁机抚慰太子忧伤落寞的心情,却被刘启铁青着脸,呵斥了出去,孙婉璧见状,忍不住嗤笑她。 “妹妹真是好有脸面,还以为殿下有多喜欢你,原来不过如此,你区区良娣,以后就不要妄想越过本太子妃!” 既然不是独一无二的盛宠,孙婉璧对栗妙人没有什么好怕的,她会殷勤献媚,也要看太子愿不愿理会。 如今之计,孙婉璧知道自己不能被对方忽悠,乱了手脚,只要扮好自己的贤妻角色,早日给太子诞下皇儿,这样的货色,好收拾的很。 “太子妃大婚至今,太子妃还是处子之身,那才是真正的没有体面呢!咱们走着瞧吧!” 栗妙人扬起唇,斜睨了孙婉璧两眼,讥讽道,气势丝毫不减,她不受待见,对方也不得太子欢心,有什么好嘚瑟的。 看着新晋的良娣如此没有规矩,言语直白又过分,碧桃不免为主子感到委屈,愤愤然道:“她一个无甚家世的家人子出身的良娣,居然敢如此嚣张,早晚有她好看的,太子妃您莫要难过,太子对您的态度越来越好,早晚会接纳您的。” 孙婉璧忍着满肚子的怒气,沉默着说话,栗妙人竟敢戳她的心窝子,简直该死! 刘武从封地回到长安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热闹的长街,深深吸了口故土的空气,熟悉又亲切。 他策马慢行,准备去前面给父皇母后买点东西,忽然被一道婀娜倩影吸引住了,若是背影都如此令人期待,那么转过身的模样该当如何呢? 刘武莫名的好奇,不由定睛看去,买花的少女身形纤柔,提着精致的竹编篮子,里头放着含着朝露的丁香和木芙蓉。 她蒙着一层素色的面纱,有几分神秘感,忽而一阵风刮过,撩起了那薄薄的轻纱,露出摄人心魂的绝色容颜,他忍不住呆住了。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果然是世间罕有的尤物。 眨眼的一瞥,刘武好似被吸了魂魄般痴痴然,忍不住感叹,这世间还有如此倾城佳人,莫不是他的幻觉。 再次眨眼,哪里还有美人的踪影,卖花的摊子依旧,摆放着各种各样新鲜的花卉。 刘武立即下了马,吩咐侍卫牵好了缰绳,环顾左右,四处张望,仍然寻不到佳人,只得扼腕叹息,上前买了一束丁香轻嗅,好似在怀念先前的惊鸿一瞥,当真是人比花娇,遗世独立的清丽无双。 ps:不要磕刘恒啊,窦漪房和他算是同甘共苦的患难夫妻,他能得大汉天下,窦皇后有很大的功劳,日常还会帮衬刘恒处理前朝难题,劳心劳力,帝后关系十分和谐,至少在电视剧里是这样编的,不要扯历史,这是综影视哦。 女主抢窦皇后的男人,如果成功了,那刘恒和刘邦没什么区别了,何况刘恒论关系算是女主的表叔,差了辈分,他俩不拉红线。 女主从来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受谁的委屈,谁抢都没用,她不是柔弱无依的菟丝花,而是有能力有心计的妖精,如今内丹弥合,妖力充足,不是非要吸收龙气,看上谁,觉得谁顺眼,适合做夫君,那就可以嫁给对方,若是不长眼的前来捣乱,休怪她辣手无情。 第158章 美人心计(12) 刘恒有意给薄巧慧和刘庆赐婚(刘庆是杜撰的普通宗室子,敦厚老实型,没啥花花肠子),这日,琳琅和巧慧躲在四扇楠木刻丝的如意屏风后面,悄悄地打量薄太后对面的锦服男子。 他看上去二十来岁,长相清秀,表情拘谨,看上去老实巴交,当回答是否愿意迎娶云淑郡主为妻时,居然还有几分羞涩难为情,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表示但凭太后做主,不胜感激。 薄太后满意颔首,刘庆离开后,琳琅推搡着脸色酡红的巧慧从后面走了出来,笑吟吟地打趣:“未来姐夫看上去还不错,姐姐以为如何呢?” 巧慧有点恼羞成怒,轻捶了琳琅一下子,耳根子好似滴血般绯红,咬唇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莫要胡说,姑祖母你可不能偏心,要替巧慧好好教训琳琅,她的年纪也不小,也该订门婚事了,免得总打趣我。” 薄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姐妹俩原本都是安静乖巧的性子,现在越发的活泼俏皮,她见着越发喜欢,年纪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场景。 “巧慧,如果你觉得刘庆不错,这门婚事便可以定下来,缓两年成亲,你觉得如何?” 薄巧慧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姑祖母给她用心挑选的夫君,她很满意,只是有点难为情罢了,福了福身道:“一切都听姑祖母的安排。” 翌日,赐婚的圣旨下来后,窦漪房为了讨薄太后的好,赏赐薄巧慧一箱首饰珠宝和绸缎,后者欣然接受,前去椒房殿谢恩。 琳琅不用跟着去,准备前往御花园采点新鲜的玫瑰花瓣,亲自给薄太后做点鲜花饼吃,以示孝敬。 兴冲冲地出去时,正好和一个不速之客撞在了一起,琳琅禁不住后退了几步,摸了摸鼻子,但听对方惊喜地喊道:“原来是你!” 刘武原本是来给皇祖母请安问好,进内殿时也没叫人通传,没想和当初惊鸿一瞥的美人撞了个正着,满怀的馨香,美丽的眉眼,他绝对不会认错,的的确确是当时长安街上买花的素纱少女。 “抱歉,你没事吧?我…我之前见过你的,在街上,卖花的摊前,你可能没注意。” 刘武有点紧张,有点磕磕巴巴,一双深邃黑亮的眼睛宛如星辰,冒着璀璨的亮光。 琳琅好奇地看了对方两眼,鸦青的剑眉,清澈的眼睛,鼻梁高挺,薄唇如削,身材颀长,矜贵的气质带着一股勃勃的英气。 五官灵敏的她能够嗅到对方身上沾了血,估计是上了战场的缘故,相较于刘启单薄文弱的体格,刘武看上去颇有力量感,模样清俊,但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感。 他清澈的眼神,完完全全倒映着琳琅的影子,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没有太多的城府和算计。 正当他们近距离打量,刘武的脸都快染上了红晕时,从后面传来一道提醒的咳嗽声,薄太后不知何时从寝殿出来,满眼兴味地看着他们。 “武儿,这是你琳琅表妹。” 薄太后笑着介绍,小孙子多年不见,五官模样越发酷似慎夫人,长相精致,不知窦漪房看着别不别扭。 “琳琅见过表哥,刚才失礼了。” 琳琅行了一个淑女礼,落落大方道,眼眸里含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刘武忙不迭摆了摆手,忍着心底怪异又激动的情绪,一本正经道:“无妨,是刘武冒犯冲撞在先,表妹不计较就好,来时不知表妹再此,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日后再登门请罪。” 薄太后瞧了瞧刘武那副傻乎乎、一副遇见爱情陷进去的痴样,又瞅了瞅琳琅浅笑嫣然、并不排斥的娇靥,心里有了数儿,两人估摸看对眼了。 想到刘武早已封了梁王,没有皇命召见,只会驻扎在番地,有自己的小朝堂和将士,远在藩地,天高皇帝远,在自己的地盘自由自在。 若是琳琅嫁过去,随武儿去封地度日也好,免得太子总是惦记着,三天两头地送礼献殷勤,把自己的太子妃冷落的越发沉不住气了。 窦漪房不会真正怨怪自己儿子,日后难免迁怒琳琅迷惑太子心,她不得不防。 “武儿,你快回去吧,不然你母后又该牵挂了。” 用了盏茶,薄太后瞟了眼情窦初开、喝茶都拿眼偷看琳琅的刘武,忍不住开口催促对方,正好她有些体己话要和侄孙女说。 刘武依依不舍地起身告退。 临走时还不忘和琳琅告别。 琳琅促狭地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莫名觉得,刘武挺有意思的。 薄太后拉了琳琅坐在她身边,开门见山地问:“你觉得梁王刘武可是良配?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年幼丧母,又遭兄长排斥,真心对他好的人没几个,不过哀家看得出来,武儿心性纯良,对你貌似情根深种了。” 琳琅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微笑以对道:“姑祖母,我觉得得他很好。” 没有被大染缸浸透的少年,心思还算单纯,身上也没有其他女人的气息,清雅略带英气的眉眼,坦诚不失礼数的做派,琳琅颇是欣赏。 第159章 美人心计(13) 刘武此次从封地回来,除了探望父皇母后,意在择选王妃,窦漪房已经挑了好几名贵女预备,希望武儿能从中挑选一名最中意的闺秀,但结果令她始料未及。 “父皇母后,孩儿已经有心仪的姑娘,孩儿想要迎娶云葭郡主为妃,请父皇母后成全,此生除了王妃,孩儿不愿纳其他女子。” 窦漪房原本微笑的的脸有几分僵硬,深吸了几口气,怎么又是薄琳琅! 她把启儿迷得神魂颠倒,启儿婚后不把太子妃放在心上,现在又迷了武儿的眼,根本就是个妖精。 刘恒没有什么意见,虽然窦漪房说太子妃不宜过于美貌,重在品行的贤德,但武儿的王妃漂亮点没关系,只要他们夫妻和顺美满即可。 窦漪房有意反对,刚想劝说刘武,琳琅不是梁王妃的最佳人选,外面忽然响起了内侍的通报声:“太后驾到!” 薄太后被老嬷嬷扶着进了内殿,接受了刘恒和窦漪房的请安,点头笑着道:“听说武儿看上了哀家的侄孙女,意欲择选琳琅为王妃,哀家正想夸夸他有眼光,那样美丽乖巧又孝顺的孩子,只能便宜了哀家的宝贝孙子,恒儿你说不是这个理儿?” 刘恒颔首附和道:“母后说得有理,武儿能娶您的侄孙女,是他的福气。” 薄太后斜睨了眼面色如常的窦漪房,唇角微勾,扬起声调问:“皇后以为呢?” 窦漪房自然不愿意啦,她其实有点担心,武儿有了媳妇忘了娘,何况她还不是对方的亲娘,但太后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陛下都欣然答应,她犯不着当着陛下的面忤逆太后,只能勉强应道:“儿媳没有意见。” 刘武狂喜不已,心头悬着的石头缓缓落下,跪地谢恩道:“孩儿多谢父皇母后,孙儿谢过皇祖母成全,若是能够迎娶琳琅,此生绝不相负。” 薄太后笑得怡然自得,满是欣慰。 窦漪房心里五味杂陈,感想复杂。 当刘恒下旨将云葭郡主指婚给梁王刘武为王妃,半月后成婚,婚后前往封地。 刘启立刻炸毛了,简直都要气疯。 这太不公平了,父皇母后偏心! 他急吼吼地找到窦漪房,青白着一张脸,前来质问:“母后,你为何这般偏心,你明明知道我想娶琳琅为太子妃,却强行给我指了孙婉璧为太子妃,现在刘武成婚,你就松口把琳琅嫁给对方当王妃,难不成我是捡来的,刘武才是你亲生的儿子不成!” 窦漪房本来就心烦气躁,被刘启当着面儿斥责,说出大逆不道的混账话来,忍不住扬起巴掌,给了他一个耳光,肃声道:“住嘴,把你生出来就是来忤逆本宫的吗?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刘启不敢置信地瞪着窦漪房,捂着火辣辣疼痛的半张脸,咬牙切齿地离去。 容儿见娘娘气得不轻,上前给窦漪房轻抚着胸口顺顺气,安慰道:“娘娘息怒,太子殿下还小,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好好教导就是,您莫要气坏了身子。” 窦漪房对刘启真的很失望,都二十岁的人了,哪里是小孩子了,把他养这么大,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十月怀胎的艰辛,生出这么一个忤逆的玩意儿,脑子一点儿都不清楚,将来如何继任他的父皇掌管天下? 缓缓倚靠在软榻上,容儿跪在榻前给她捶腿,窦漪房轻吁了口气,想到启儿对薄琳琅的执念,不由蹙眉烦恼。 果然是红颜祸水!这样的女子的确应该嫁的远远的,等武儿大婚后,他们夫妇就及早离开长安,能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薄府宅邸,许氏得知两个闺女都有了不错的归宿,不禁潸然泪下,欢喜不已。 她握着巧慧和琳琅的手,感恩薄太后对女儿的厚爱,动容道:“娘临死前能看到你们的未来有了着落,算是彻底安心了,死后也能对你们的爹说,咱们的闺女都要当上王妃了,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啊。” 琳琅用绢子给许氏擦了擦眼泪,亲自伺候她吃了药,哄着她安然睡下。 巧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夫已经给她们姐妹俩交了底,母亲的病是年轻劳累时患的,多年的沉疴,加之丧父丧子的哀痛打击,能够撑到现在算是奇迹了,如今只能用珍贵的药材吊着,勉强能撑半年。 琳琅半月后就要嫁给梁王为妃。 正好可以冲冲喜。 “姐姐,不要难过,人都有一死,我们尽了心,尽了孝,陪着母亲走最后一程,完成她的遗愿,以后过得好,便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 琳琅拉了拉巧慧的手,对她安抚一笑,巧慧颔首,沉重的心情稍微得以纾解。 她们一定要好好地把握住自己的人生,活得繁花绚烂,不轻易辜负自己。 第160章 美人心计(14) 数日后,刘武登门拜访,拜见未来的岳母,带来了昂贵的礼物和珍稀的药材,许氏看着贵气俊俏的准女婿,越看越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巧慧得了母亲的吩咐,招呼琳琅和刘武出去逛街,这里有她和丫鬟照顾,梁王难得出宫,自然是惦记心仪的未婚妻,在家里束手束脚,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还不如让他们出门散散心,顺便培养感情。 琳琅蒙了素白面纱,上了马车,撩开车帘看了看骑在马上的刘武,但见他身形矫健,神采飞扬,时不时往她这边微笑,灿若星辰的眸子喜洋洋的,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一般,十六七岁的少年,能成熟到哪里去。 临到长街,刘武询问琳琅要不要下来走走,建议道:“咱们去金玉楼逛逛吧。” 琳琅答应着准备下马车,刘武特地上前扶她下来,一副温柔体贴的做派,挺有自觉性。 琳琅今日穿了件很寻常的齐胸襦裙,浅淡的樱粉色,除了衣襟和袖口绣了精致的铃兰花纹,并没有太多花哨的刺绣,梳着未婚的迎春髻,簪了两朵素雅的珠花,再无其他配饰,明明那么朴素,却有着掩饰不住的风华。 刘武怎么看都看不够,即使琳琅用面纱遮掩着无双容貌,但那双湛湛有神的美目淡淡一扫,便有着无尽的仙姿妍态,秋水剪瞳,摄人心魂。 “傻看什么?走吧。” 琳琅被那样不加掩饰的灼热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笑嗔,刘武这才醒过神来,不免面红耳赤,暗自惭愧自己的失礼。 两人相携进了长安有名的金玉楼,满眼的珠光宝气,这里客人并不算多,大多非富即贵,身边跟着丫鬟仆妇,还有帮忙介绍新首饰的店员。 刘武觉得琳琅的打扮太简约了,虽然知道皇祖母疼爱侄孙女,不会在金银首饰上有所亏待,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自给未婚妻买几样合心意的东西,挑挑捡捡,看中了玉兰玳瑁钗、并蒂海棠如意簪、步步生莲的镶翠步摇、琥珀琉璃手镯、还有水晶滴珠的耳珰。 “这些全都包下来。” 刘武注意到琳琅的目光似乎在这几样首饰上多停留了几秒,虽然他不懂如何买珠宝,但顺着未婚妻的心意肯定没错,反正他不缺银子。 “好嘞,客官稍等。” 掌柜亲自出场招待,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用精致的雕花盒子装好了首饰,他眼尖,看着对方通身的衣衫和气派,猜测对方有可能是王孙贵胄,丝毫不敢怠慢。 王孙公子,最不缺的便是黄白之物,掌柜笑嘻嘻地瞥了眼刘武身侧的面纱少女,心下猜度到几分,继续推荐道:“这位公子,店里还有其他新奇的玩意儿,你要不要带身边的姑娘去看看?” 刘武爽快地颔首答应,只要琳琅有喜欢、看得上眼的东西,他都会买下来。 琳琅兴致颇高,逛了几圈,从货架上拿了一柄象牙镂花的小圆镜子,仔细端详。 刘武刚想说,这面镜子也包下来,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霸道的骄矜声,馆陶公主径自上前目光如炬。 “掌柜的,那面象牙镜本公主要了。” 刘武侧目看向馆陶公主,淡淡地打了招呼:“真巧啊,在这里遇见皇姐。” 琳琅礼仪性地福了福,问了安。 “琳琅见过馆陶长公主。” 馆陶长公主刘嫖是刘恒和窦漪房的长女,颇受宠爱,性情骄纵,现已嫁给堂邑侯陈午,日常最喜欢逛的就是金玉楼和绮罗坊,没想到今日碰上了刘武和他的未婚妻薄琳琅。 馆陶瞟了眼素纱蒙面的琳琅,眉毛微挑,想到这两日进宫看到母后为弟弟的子嗣忧心,憔悴了不少,太子不喜太子妃,对新纳的良娣冷冷淡淡,满心都是未来的弟媳妇。 她得知后颇为震怒,暗骂薄琳琅水性杨花,恨不得替母后和弟弟教训一下那个到处沾花惹草的云葭郡主,如今见了面,窥不见真容,她难免有几分不满,冷笑轻嗤。 “云葭郡主的面上有瑕吗?如此遮遮掩掩,若是个无盐女,岂不是要委屈刘武了?” 刘武微拧眉毛,面色不悦,上前维护道:“皇姐请慎言,这面镜子我要了。” 馆陶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不屑轻笑,斜睨着刘武和琳琅,语气漫不经心道:“本公主看上的东西,向来只有旁人相让的份儿。” 掌柜一时左右为难,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知如何是好,谁都得罪不起啊。 琳琅唇角轻扬,手微抖,那面精致的象牙镜子猝不及防地摔了下去,当场碎成了两半,掌柜当即“哎哟,我的镜子”叫唤起来。 馆陶怒不可遏地瞪着琳琅,指着她一字一句地斥道:“好大的胆子,你是故意的!” 呵呵,就是故意的,你奈我何? 面对馆陶公主咄咄逼人、好似要吞人的凶煞目光,琳琅佯装害怕地躲到刘武的身后,声音娇怯怯的,含着几缕颤音:“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手滑。” 刘武当然相信琳琅,皇姐凶巴巴的,说话一点不客气,琳琅肯定吓坏了,他冷着脸直面即将发怒的馆陶,满口警告和提醒。 “皇姐跋扈惯了,但不要太过分了,一面象牙镜子罢了,摔坏了我自会双倍赔偿,至于你没得到,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他人,琳琅是父皇亲封的云葭郡主,未来的梁王妃,不是你能欺压的平民,皇祖母也不会看着你欺负她的侄孙女!” 掌柜得了双倍的赔偿后,顿时不心疼了,开心地眯起了眼,唯有馆陶公主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地跺了跺脚,直接把离开的二人恨到了骨子里,好啊,不给她面子,以后别怪她心狠手辣。 第161章 美人心计(15) 刘武护送琳琅回家,然后径自回了宫。 念及刘嫖锱铢必较的性格,刘武不太放心,暗中派遣了心腹侍卫守在薄家的宅子外面保护,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及早通知他。 琳琅很满意刘武的贴心,她并不担心来自馆陶公主的报复,在临走之际,她不动声色地给对方下了两个恶咒,刘瞟回府后被台阶绊倒,摔了个狗啃屎,门牙磕掉了两颗。 第二日清晨,馆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脸居然起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红疹,瘙痒难耐,御医检查说是皮肤过敏,必须避风养病两个月,忌食荤腥,日服苦药。 馆陶苦恼不已,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挠脸毁容,瘙痒难受,哪里还有心思找人麻烦。 梁王大婚的日子,馆陶公主的病都没彻底好全乎,闭门不出,只是礼仪性地送了一份贺礼,还是驸马陈午以她的名义送的,公主再如何不喜梁王和云葭郡主,也不能全摆在表面和行动上,敷衍一下也算全了脸面。 婚后第三日,刘武和琳琅返回番地,这次窦漪房没有拦着小儿子,太子越来越痴恋梁王妃,弟媳妇见礼的时候一副痴样,送出去的东西超乎份例的昂贵,武儿夫妇还是早点离开长安吧,免得到时候闹出其他祸端。 琳琅告别了薄太后和巧慧,带着身体有所好转的许氏上了宽敞舒适的华盖马车。 为了避免旅程颠簸,没有快马加鞭的急速,而是一路慢行看风景,琳琅还暗施了法术,让母亲感受不到一点儿难受,每到风景名胜处,她都会扶着许氏出来散散心,就当是一次长途旅行。 离开前,琳琅在汉宫里安插了几个傀儡宫女充当耳目,以备后用,并对薄巧慧许下承诺,会好好照顾母亲,给她养老送终,日后飞鸽传书,保持姐妹间的联系。 来至封地,进了梁王宫,琳琅吩咐宫人先把许氏好生安顿,派了御医来诊看,俨然是当家女主子的风范。 刘武这些日子碍于岳母不能和王妃亲近,早就心痒痒了,当即打发了身边的内侍,把琳琅搂进怀里,呼吸她清雅的气息。 “听说大王的封地辽阔,园林优美,明日可以带妾身前去游览一番吗?” 琳琅依偎在刘武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声,扬起脸问道。 作为仅次于太子刘启最受重视和宠爱的皇子,刘武自从受封梁王后,封地累次扩充,有四十个县之广阔,地域面积包括梁国、东平国、山阳郡、济阴郡等等,是西汉地域最广的封国,建立不少富丽堂皇的皇家园林。 这也是他年少出都,刘恒给予的补偿。 怪不得后来的皇帝要推行分封制,藩王势力太大,自成朝堂,有自己的子民和文武良将,俨然是另一个国家的君主,只是听命于汉帝。 “当然可以,我会好好陪着你。” 刘武吻了吻琳琅的秀发,满是开怀,他们以后多的是时间厮守,你侬我侬。 第一次离开长安,他心里有对父皇母后的不舍,好似被抛弃,第二次离开长安,带回了新婚王妃,他的心里只有无限欢喜。 入了夜,刘武和琳琅盥洗后来至寝殿软榻,相互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在汉宫,因为太子的捣乱,非要刘武在新婚夜陪他看兵书聊天,他们虽然喝了合卺酒,但没有如愿圆房,后两天忙着辞别,安抚亲人。 刘武虽然单纯了点,但也不傻,早就看清了刘启对琳琅的不诡心思,心里满是忌惮,顺了皇祖母的意思,早早离开。 虽然母后这次没有挽留他,但刘武的心情不算失落,大大地松了口气,自己的新婚王妃被兄长成日盯着觊觎,那滋味很不爽。 有时候,刘武恨不得给刘启两拳,反正对方也打不过他,但念及母后对他的抚育之恩,刘武只能暂且作罢。 一对儿孩童臂粗的腾云龙凤红烛燃烧着,烛光清晰映照着新婚夫妻的面庞,红纱帐缓缓落下,刘武吻了吻琳琅好似鲜嫩葱尖尖的十指,除去挽着发髻的玉步摇,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无暇娇颜,红唇皓齿,吐气如兰,忽然有几分紧张感。 刘武禁不住咽了咽喉咙,表情羞涩。 “我们安置吧。” 琳琅抬眸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刘武脸颊泛红,纯情害羞的模样颇是秀色可餐。 在他笨手笨脚的动作下,琳琅脱下了曳地的广袖绣裙,褪去月白寝衣,只余赤色鸳鸯肚兜,美好的身体好似羊脂白玉般纯洁无瑕,不带一点儿缺憾。 刘武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细雨般的吻轻柔地落下,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温柔。 殿内弥漫龙涎香的气息,轻烟袅袅,帐内鸳鸯交叠,嘤咛声起,最后一件遮羞的肚兜扔了出来,琳琅感受着夫君的怜爱和热烈,伸出胳膊搂紧了他,放任自己沉沦,沉醉其中。 第162章 美人心计(16) 汉宫,刘启神情寥落地看着外头凄清的弯月,惨白的光晕淡淡地映在他的脸上,有点凉意,扬起脖子又喝了一大口酒。 自从琳琅和刘武成婚前往梁国,他的心变得空落落,以前总有几分希冀,还能偶遇心仪的姑娘,近距离地看看她,现在只能对着月亮唉声叹气,无可奈何。 刘武能够抱得美人归,他为何不能? 刘启深以为,他这个太子做的很窝囊。 孙婉璧打发内侍,蹑手蹑脚地上前,从身后给刘启披了件外衣,温言关切道:“太子殿下,夜深风凉,醉酒伤身,您还是早点安置吧。” 刘启心系梁王妃,这几日总是醉醺醺的麻痹自己,窦漪房教训过他几次,压根没有作用,只能嘱咐太子妃多多宽慰刘启,教导她一些驭夫的手段,比如真心换真心,亲自给夫君做衣服、煮羹汤,当温柔的解语花。 孙婉璧起初还挺感激,觉得皇后婆母待她犹如亲女,不遗余力地教导她讨太子欢心,但这些招数并没有起作用,甚至在栗妙人的故意捣乱之下,显得有几分滑稽。 刘启觉得孙婉璧莫名其妙,做的东西难吃的要命,绣的手帕还不如栗妙人做的。 但这也不能怪孙婉璧,她从小有丫鬟仆妇贴身照顾,平日里读书吟赋练习箜篌,女红的手艺只是做做样子,更别提亲自下厨做饭,没把厨房烧了就很不错了。 孙婉璧丢了脸,挨了训,为此恨透了栗妙人,对窦漪房的金玉良言亦是半信半疑。 蚕花节的日子,窦漪房为了表示对太子妃的看重,吩咐孙婉璧主持请灿王仪式。 栗妙人看着眼热,想要掺和进去,孙婉璧心生一计,故意派人散布消息,说是蚕王的丝和桑叶压在枕头底下可以顺利怀子,以此设计对方冒险偷蚕丝。 栗妙人被逮了个正着,这次没有刘启的心疼和求情,她被罚挨了廷杖,禁足半年。 窦漪房是有经验的宫斗达人,一眼就看穿了孙婉璧的手段,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她进来的时候,蚕王突然死了,栗妙人还在里面鬼鬼祟祟,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栗妙人哭哭啼啼、不停喊冤,被宫人拖下去打板子,窦漪房怒其不争地看着孙婉璧,指责道:“婉璧,母后当初是怎么教你的,想要拴住丈夫的心,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怎么能用这种下作手段,你这样只会弄巧成拙,回去反省吧!” 孙婉璧面上羞愧难当,表示受教,心里却嗤之以鼻,心里满是怨怼,皇后娘娘这话说的理直气壮,真够无语的,后宫的女人如果没有城府心机,如何活得舒坦长久? 皇后自己扪心自问,她能站在现在的位置,独宠后宫,难道就没有使过心计用过手段? 什么以真心换真心,如果一个男人心有所属,碰都不愿意碰你,冷漠无情,闲杂人等的真心一文不值,还不如主动出击,替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复杂的思绪和回忆瞬间拉回,孙婉璧注视着脸色绯红、醉意朦胧的刘启,心里满是算计。 如今栗妙人禁足不得出,没有对方捣乱算计,正是她想办法怀孕的好时机。 刘启摇晃了一下晕晕沉沉的脑袋,眼神开始变得涣散,看着上前扶着他走向床榻的孙婉璧,不知是喝的太多,导致神智不清醒,还是思恋琳琅过甚,直接将贴上来的温软女子搂进怀里,嘴里贪恋地喊道:“琳琅是你吗?琳琅…” 孙婉璧深吸了口气,心里虽然不爽,但也不在意了,反正她对太子没有太多的男女爱意,不过是想要更多的富贵和尊荣。 母亲说得对,男人的爱过眼云烟,嘴上说的山盟海誓,根本无法维持长久,年轻貌美时不为自己争取,真到了昨日黄花的时候,那就彻底晚了,地位和子嗣才是最实在的! 孙婉璧原本还有点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解开太子的衣衫,黄花闺女第一次,就算心有成算,但没有经验,但刘启似乎醉的厉害,把她当作了梁王妃,比她还要急切地胡乱脱衣服,甚至开始上手撕扯她的裙衫。 两人呼吸急促地上了榻,彼此痴缠地亲吻了起来,孙婉璧闭着眼睛,承受着来自太子的热情,落红点点,娇喘吁吁,伴随着男子的粗重的喘息声,锦绣帷幔缓缓垂落,遮掩住其中的旖旎景象。 外头守夜的碧桃不觉面红耳赤,终于松了口气,太子妃和太子圆房了,可喜可贺。 翌日,太子醒来,看到卧榻之侧的人是孙婉璧,想起昨夜的荒唐和激烈,不禁郁闷懊恼,但他也没有迁怒对方。 酒是他自己要喝的,醉了认错了人,太子妃凑巧过来,二人最终完成敦伦之礼,刘启扯着唇角自嘲,想必母后会很高兴吧。 窦漪房的确很高兴,得知刘启和孙婉璧昨夜圆房,还以为儿子彻底想通了,她吩咐容儿给太子妃送去了赏赐和补品,期待她能够早日有孕。 禁足的栗妙人闻讯后,愤怒地摔摔打打,屁股的伤势刚好了点,因为愤怒,动作过大,又开始疼痛起来,面色不禁扭曲。 她想到孙婉璧对自己的算计,眉头紧锁,恨得一阵咬牙切齿,投靠栗妙人的李嬷嬷劝说道:“良娣莫恼,等您解了禁足,好好地哄哄太子,早日怀上皇子才是最要紧的事,您有宜男之相,将来必会一举得男,老奴不会看错的。” 栗妙人的心绪稍微稳定了点,对李嬷嬷的话深信不疑,只要她顺利怀孕生子,就算孙婉璧贵为太子妃,也得迁让她三分,反正太子对孙氏不甚欢喜,只有敷衍。 第163章 美人心计(17) 一年后,梁国。 当御医诊断王妃有孕两月有余,刘武简直要乐疯了,他很快就要当父王了。 自从去年底许氏病故,料理了丧仪,琳琅的心情就有几分抑郁,他无论怎样哄劝都无济于事,现在有了孩子,琳琅的面上也有了欢喜之色。 琳琅腹中的小生命取了刘武的精血和花灵之气,如今还是一片鲜嫩的小叶芽。 “琳琅,我们有孩子了,我太高兴了,这胎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取名叫刘熙,光明、兴盛、和悦,愿他前途光明,一生安悦,你说好不好?” 刘武亲昵地揽住琳琅的肩,在她的耳边低声细语道,声音里满是为人父的激动。 琳琅乖顺地倚靠在他的怀里,微笑着点了点头,原剧情里的刘武因为被指定为皇太弟,将来继承刘启的皇位,被馆陶长公主下毒手暗杀,死的早,根本没有子嗣,这辈子能当父亲,就让他儿女双全吧。 因为是难得的喜讯,刘武便寄了一封家信给汉宫的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报喜,希望他们一起高兴,薄太后和巧慧最高兴,寄了不少东西来。 窦漪房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还算可以,面色含笑,虽然太子妃生了女儿,但栗妙人此时怀了身孕,她两边都能抱上孙子孙女,大手笔地赏赐了栗妙人,又给梁国那边的琳琅送了东西,免得薄太后不高兴,觉得她厚此薄彼,不看重小儿媳。 馆陶正好今日进宫给窦漪房请安,不免龇着牙生气道:“母后,你给薄琳琅那个贱人脸面做甚!都是因为她,孩儿才会那么倒霉,不仅差点毁了容貌,现在还缺了两颗门牙,平日说话都会有人暗地里偷笑,女儿的脸都丢没了!”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馆陶深信自己的第六感,觉得就是薄琳琅带给她的霉气,不然平日里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见了她一面,回家就摔跤磕牙、皮肤长疹,痛苦难堪。 窦漪房不禁蹙眉,肃声纠正:“馆陶,你的脾气性格越发古怪了,你自己不注意走路,整日擦拭香粉,这也能怪到薄琳琅的身上?不要太强词夺理了!再如何,薄氏也是武儿的妻子,你名义上的弟妹,武儿大婚的时候,你缺席算是情有可原,但背后这样口不择言,若是被你皇祖母听到了,肯定会不高兴的,小心你父皇罚你!” 馆陶长公主是窦漪房唯一的女儿,做母亲的哪里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但这个闺女没有好好教导,不仅骄纵脾气大,还喜欢迁怒他人,窦漪房不免要出言呵责,免得馆陶越发的顽劣,惹出什么祸事出来就不妙了。 “哼!我才不怕呢,皇祖母偏心偏到胳肢窝里了,明明我才是她的亲孙女,她却最疼那两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侄孙女,好没道理!” 一想到皇祖母给了薄氏姐妹那么多压箱底的好东西,馆陶的心立刻不平衡了,满是抱怨和不甘,两个破落户,凭什么有这样的待遇! 窦漪房看着犯了左性儿的馆陶,无奈叹道:“你这孩子,尽说些糊涂话,你嫁人的时候,你皇祖母没少给你添妆,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自己爱玩儿,不愿意孝顺看望太后,薄家姐妹贴心贴肺,又会哄人,你觉得你皇祖母更疼谁?” 馆陶固执地鼓着腮帮子,完全听不进去,耍起公主脾气大声囔囔道:“反正我不管,女儿就是讨厌薄琳琅,她虚伪做作,两面三刀,曾经摔了女儿最想买的象牙镜,压根不把我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女儿咽不下这口气,母后,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您一定要为我出气啊,刘武完全被那个妖精迷了心智,以后估计连母后都只能排在后面了。” 窦漪房不免皱起眉头,好生安抚了馆陶的情绪,赏赐了她好几匣子的珠宝,这才把这个磨人的闺女哄出了宫,再继续闹腾下去,她估计都要患上头痛病了。 揉了揉太阳穴,窦漪房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刘武渐渐减少的家书,心里到底不是个滋味,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刘武这孩子也开始不贴心了。 “容儿,宫里不是新进的一批家人子吗?挑几个容貌姣好的,本宫仔细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窦漪房若有所思地吩咐,容儿心领神会,颔首离去,前去挑人,今年的家人子有不少家世清白的漂亮姑娘。 窦漪房遥望窗外,默然沉吟,妙龄女子一茬茬地进宫,如花美眷,总会有出众者为她所用。 第164章 美人心计(18) 琳琅怀孕六个月时,汉宫那边遣送来了四名青春貌美的家人子,年约十七八,分别唤作迎春、吟夏、怜秋和惜冬,据说是由窦皇后亲自取的名字,环肥燕瘦,各显芳华。 窦长君送四女来至梁王宫时,刘武颇为震怒和诧异,他在求娶琳琅时便曾说过,此生不纳二色,母后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为何还要送这些家人子过来碍眼? “殿下,皇后娘娘的美意,您还是收下吧,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这也是孝道。” 窦长君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言语里带着温和的劝诫和提醒,但听在刘武的耳朵里,莫名的讽刺,陪伴他多年的舅舅居然这样逼他,还以孝道压人。 琳琅提醒的果然没错,窦国舅是母后的心腹,不是他的亲信,并不能交托大任。 “若是本王不想要呢?” 刘武面色冷淡如霜,勾唇冷笑,瞧也不瞧底下战战兢兢跪着的家人子,她们穿戴的姹紫嫣红,环佩叮当,落在心有所属、整颗心全被琳琅占据的刘武眼里,不过是些俗不可耐的礼物,根本无法入眼。 “这…请梁王殿下不要忤逆皇后娘娘,这是娘娘的一番美意,请殿下欣然接纳,不然微臣在此长跪不起,直到殿下答允为止。” 窦长君微愣,估计没想到刘武会拒绝窦漪房赐下的美女,毕竟多年的母子亲情不是假的,但他没猜到的是琳琅对刘武的影响力,只能固执地跪下,希望刘武能够看在他这么多年看顾照料的情分,不要忤逆皇后。 这多少有点倚老卖老,威逼主上的嫌疑,刘武暗自冷笑,感觉权威遭受藐视,窦长君当真好大的胆子,这是在欺他年少没有王者威严吗? 他不觉轻嗤出了声,语气冷淡。 “请窦国舅自便,爱跪多久就跪多久!” 于是乎,在刘武的无视之下,窦长君和四名娇美的家人子长跪殿前,没有人理睬。 琳琅于软榻小憩醒来,从近身服侍的宫女秀宁口中得知,殿前跪着的两名家人子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便派了秀玉把晕倒的以及还跪着的家人子全都叫起安排在漱玉阁,打发了御医去看望。 至于窦长君,应该说是“逝去”的汉惠帝刘盈,他还真是爱惨了窦漪房,好好的皇帝不做,向往自由,兜来转去,最后心甘情愿地替老情人办事,不照样困在这一亩三分地,最后为她而死。 刘盈明明最讨厌被束缚,被强迫,不甘心成为吕后的傀儡,现在却强迫刘武接纳不喜欢的女人,只因为那是窦漪房的旨意,他的所作所为,还真是荒唐的厉害。 “王后,请问窦国舅那边该如何安排?” 秀宁小心翼翼地问道,窦国舅再如何出言犯上,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王上名义上的舅舅,就这样跪着,若是跪出了个毛病来,那也不太好。 琳琅轻执团扇,面色悠然,似笑非笑道:“窦国舅出言不逊,理该受罚。” 秀宁闭了嘴,不再多言。 刘武处理完政务来看琳琅的时候,窦长君已经坚持跪了三四个时辰,听说已经晕了过去,派了御医看了,估计膝盖受创,需要好生调理几天。 “王上,既然国舅爷行动不适,就暂且拨了清和殿给他养身吧,不必急着出宫了。” 琳琅扬起了秀眉,计上心头,笑吟吟地建议道。 刘武颔首,指间把玩着琳琅如墨般散开的青丝,笑道:“还是王后心肠软,我早该料到了,窦长君不是真心实意对我好,估摸着是替刘启来监视我的。” 想到母后对他的慈爱,刘武心里其实有几分挣扎,但窦长君公然挑衅他的权威,他不打算纵容,正好可以杀鸡儆猴给下面的人看,树立自己的威信,加快速度培养自己的派系亲信,梁国是他的封地,谁都不能违抗他的命令,更别提威胁二字。 “王上所言极是,你又不是窦国舅的亲外甥,他自己不会是真心实意地待你,依妾身所言,以后自他府邸的往来书信都要暗自截获,免得被人算计了,母后那边只能先敷衍了一二,倘若皇后娘娘真心疼爱你,想必不会计较这件事。” 琳琅巧言挑拨,徐徐说道,既然窦漪房已经公然给她找不自在,那么也别怪她出手反击了。 窦漪房不是重情重义,希望夫君好,弟弟好,儿女们过得好,那么应该不会太介意自己受委屈吧。 敢给她添堵的人,只能自己心堵了。 刘武觉得琳琅说得很有道理,颇为感慨道:“唯有你和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其他的人,终究隔了一层,为了咱们的将来,我必须更加强大。” 琳琅欣慰地亲了亲刘武的脸颊,勾着他的脖子,语气诚挚道:“妾身相信王上,相信我的夫君,这辈子,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刘武颇为动容,微凉的指尖轻抚过她的面颊,丝绸般的触感,令他心醉神迷,喉结莫名滚动,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下去。 因着琳琅有孕在身,刘武的动作非常的轻柔小心,浅尝辄止,但即使如此,琳琅依然娇喘吁吁地躺在他的怀里,羞红了脸颊。 第165章 美人心计(19) 余下几日,琳琅吩咐秀宁、秀玉仔细观察四名家人子的动作,其中唤作迎春和怜秋的模样最出众,颇有几分心气和城府。 她们掏了不少自带的银两贿赂内侍宫女,积极打听刘武的行踪,想要来个美好邂逅,趁着王后有孕不便侍奉,爬上梁王的床榻。 秀玉禀告迎春和怜秋的暗动作后,不禁啐道:“果真是不安分的,王上都表示择日将她们许配给其他将军,王后好吃好喝地招待,她们居然一门心思地想要爬床,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秀宁看了眼琳琅,等待示下,她们两个不仅被王后的美貌折服,更钦佩王后的手段,迎春和怜秋得了主子的厚待,如此不知感恩,不知廉耻地想要上位、做王上的女人,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脸,自取其辱。 “国舅爷的膝盖恢复地如何了?” 琳琅不甚在意,用了一盏酸梅汤,若有所思地问,眼里满是暗藏的狡黠之色。 “窦国舅好多了,准备明日出宫回府。” 秀宁毕恭毕敬地回答,不明白王后为何关心国舅爷,但她是个有分寸的奴婢,并没有多问,吩咐小丫鬟端来琳琅素日爱吃的酸枣糕点。 王后的肚子越来越大,御医说腹中极有可能是双胎,再过一两月就会提前临盆,她们必须好生侍奉,不得有一点儿差错。 琳琅吃着酸甜可口的点心,又喝了半盏酸梅汤,轻抚着滚圆的大肚子,盘算着蓄谋已久的计划。 是夜,刘武睡得昏昏沉沉,忽听殿外有内侍急声禀告,尖细的叫嚷声吵醒了琳琅。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明所以地问道:“好吵,出了什么事,这么大的动静?” 刘武不禁蹙起了眉头,安抚了一下琳琅,下榻披衣,不悦地问道:“何事在殿外大声喧哗,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没有,你自去暴室受刑。” 内侍不敢耽误,畏惧地跪了下来,小声支吾道:“回禀王上,是国舅爷他…还请王上移步清和殿处理,两个未受封的家人子也在那儿,正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 刘武心里疑窦丛生,脸色难看至极,吩咐守夜的宫女进去伺候王后安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一行人来到清和殿内,但见迎春和怜秋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窦长君表情凝重,面上稍显沉稳,但床榻上的凌乱和处子血迹触目惊心,傻子都能看出问题来。 难道国舅爷一夜御二女? “王上,微臣是被人陷害的,请王上明鉴!” 窦长君紧抿着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生硬透着愠怒,他心里只有窦漪房,哪里会做出如此有损声誉的事! 何况今夜亵渎的对象还是两个未受封的家人子,这不是变相地睡了梁王未来的女人吗?就算他是当今的国舅爷,论律法,也是会被论罪的。 刘武冷眼看着窦长君,他还暗自琢磨着如何罢黜对方,现在把柄亲自送上门了,心下不胜欢喜,他面色一冷,厉声呵斥道:“窦长君,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国舅不以身作责,玷污家人子在先,挑衅王权在后,来人呐,即刻将窦长君打入大牢!” 窦长君被人不由分说拖了出去,迎春和怜秋想要上前抓住刘武的袍角却被躲开,泪盈盈道:“王上,妾身是皇后娘娘送来服侍您的。” 刘武没有心情搭理她们,连个眼神都没给,原本他就没有打算纳其他的美人,何况现在人都被窦长君睡了,自然赏给他做妾了,大手一挥,吩咐道:“来人,把这两名家人子送到国舅爷的府邸。” 再次回到寝殿,刘武松了口气,从背后抱着香香软软的琳琅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翌日,朝堂。和窦长君立场不和的老臣们纷纷进言,国舅爷德行不修,玷污王上的家人子,理该严惩,不然难以服众,但也有提出疑问和劝谏的大臣,觉得事出突然,未必如事实那般不堪,应该给国舅爷重新改过自新的机会,免得寒了皇后娘娘的心。 刘武喜怒不形于色,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心中早有了定夺,窦长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以三十棍廷杖,剥夺对方所有的职务,回府闭门思过,不可再过问梁国政事,丢脸、丢权,大受打击。 琳琅勾唇一笑,深藏功与名,余下的两名家人子担忧不已,不想步了迎春和怜秋的后尘,亲自前来拜见王后,表示自己只想安稳度日,没有其他的妄想,请王后成全。 “放心,本宫自会给你们寻个好去处。” 琳琅扫了底下跪着的鹌鹑美女,笑意盈然地答应了,她们的模样身段的确不错,窦漪房挑人的眼光还可以,只可惜,不是谁都像她那么聪明有运气。 琳琅眯了眯眼,暗忖道,窦漪房,事情还没有结束,只是开胃菜而已,你的忠犬弟弟如今名声有损,多了两个如花美妾,不知你感想如何,后面还有令你更堵心的。 第166章 美人心计(20) 窦漪房从密探那里得知,刘武没有接纳送到梁国的四名家人子,窦国舅因淫乱之罪声誉大跌、被责打削权,不禁眉头紧锁,油然生怒。 她不太相信这是刘武做出来的事,那孩子向来乖巧听话,对待窦长君恭敬有礼。 窦漪房竭力保持内心的平静无波,但难看的脸色无疑泄露了真实情绪,心烦之乱时,习惯性地喊了声容儿。 忽然想起她吩咐容儿给栗妙人送燕窝去了,叹了口气,神情疲惫地歪在软椅上,心想着如何处理窦长君的事情,听说武儿还把其中两个失身的家人子送给了长君做妾侍。 武儿何时变成这副冷情强硬的模样,是薄琳琅的教唆和影响吗?窦漪房非常怀疑。 正想的出神,但见容儿一改素日的冷静淡然,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在窦漪房的脚下,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不好了,陛下他…他昨晚幸了两个宫女,还封了对方为夫人。” 窦漪房闻言大惊失色,脸都白了好几分,感觉容儿在开玩笑,这怎么可能,陛下近些年来一直修身养性,根本不怎么近女色,何况他曾经答应过自己,余生只会守着她一人,怎么会宠幸旁的女子,还给予对方夫人的品阶? 皇后之下便是夫人,可自称本宫,品阶颇高。(ps:汉文景皇帝时期,后妃等级沿袭秦朝后宫制度,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和少使,汉武帝时增加了其他的品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说来!” 窦漪房喘着粗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容儿,希望只是这丫头的胡言乱语。 容儿稍微缓了缓心绪,把自己给太子良娣送完东西,路过御花园时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窦漪房。 “奴婢听说…陛下宠幸的是极为美貌的宫女,双十年华,陛下醉酒意外发生的事,给她们亲封了夫人后,还赐了毓华宫和长秋宫给两人居住,赏赐颇丰,两位夫人待会就要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小心翼翼地叙述,话音未落,但见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尖锐刺耳。 “青夫人到,紫夫人到!” 窦漪房心绪紊乱,示意容儿将陛下新封的俩夫人迎进来,见了二女的阵容后,她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容貌的确美丽,更重要的是,她们和陛下早故的青宁王后、子冉王后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怪不得陛下行为如此失常,给予高位和华丽宫殿。 “臣妾青岚、紫苏拜见皇后娘娘。” 青夫人和紫夫人循着规矩行了跪拜之礼,面色恭敬,举止得体,看不出一点异样。 窦漪房沉默了片刻,给她们赐座,容儿奉上了茶水点心,暗自对比了一下皇后娘娘和两位夫人。 论美貌,娘娘即使年过四十依然是位美人,但岁月无情,发鬓到底染了些微的银霜,眼角的纹路清晰可见,自然不及新晋封的青、紫夫人青春美貌,皮肤白皙透亮。 窦漪房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故人的熟悉脸庞,她的脑海里依稀残存着青宁王后被万箭穿心时的惨烈和决绝。 对方和她一样,也是吕后派来代国潜藏的细作,但青宁王后爱上了陛下,一直给吕后传递假消息,甚至为了掩护她这个新细作,毅然而然选择了死亡。 青宁王后死后,窦漪房记得陛下很难过,悲痛地浑身颤抖,正因为青宁王后的死,刘恒才下定决心完完全全地爱一个人。 因为不想再有遗憾,他对自己的发妻怀着深刻爱意的,只是碍于各种复杂原因,掺杂着猜忌和防备,最后天人两隔,终究遗憾终生。 而子冉王后是陛下感到愧疚的妻子,第二任王后不曾得到丈夫的爱意和怜惜,洞房花烛之夜都是寂寞度过,刘恒冷落了她,只陪着心爱的窦美人嬉笑谈欢。 即使子冉得到了薄太后的喜欢,依然难讨刘恒的欢心,甚至在窦漪房的寝宫里假扮她人,得以和丈夫圆房。 甚至于,子冉难产大出血生的孩子即使被封做世子,也被人害死了。 害人者居然说,她这是在感恩,感激窦漪房对她的帮助,便害死王后的孩子给对方未来的儿子腾位置。 青岚、紫苏…青宁、子冉。 窦漪房不自觉地念叨着她们的名字,名字都和前两任王后相似,这到底是缘分,还是故意安排的? 偌大的后宫尽在窦漪房的掌控之中,她很难相信自己会忽略这两个宫女的存在,她们为何有机会侍奉陛下,到底是谁在瞒天过海,故意给她添堵? 青夫人和紫夫人相继离开后,窦漪房派容儿仔细查询二女的身世背景和进宫的具体时间,查来查去,居然全都没问题,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夜间,刘恒不无感慨地对窦漪房说起册封夫人之事,神情虽有几分尴尬不适,但语气惊异夹杂着难言的复杂情绪。 “朕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她们长得太像青宁和子冉了,漪房你说,她们是不是青宁和子冉的转世?她们记挂朕,依然要进宫陪伴朕,青岚的模样,和朕初次见青宁时一模一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段很美好的时光……” 窦漪房忍耐想要发火的低迷情绪,安静地听着刘恒怀念着他死去多年的发妻,青宁王后很美,绝不逊色于她,温柔娴静,对方和刘恒有过爱情,但缺少彼此坦诚的信任。 她在最美的年华死去,终成为刘恒心头永远抹不去的皎皎白月光,而周子冉,那个女人从未赢过她,悲哀地得不到丈夫的爱。 但刘恒现在谈起对方,言语里满是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子冉,对不起他们早殇的孩子,不知如何补偿,只能给予替身的紫夫人丰厚的封赏和高待遇。 “陛下,你清醒点,青宁王后和子冉王后早已不在人世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转世之说,如果你喜欢青岚、紫苏,不必…!” 不必找这样的借口! 窦漪房忍着听了刘恒絮絮叨叨半个时辰,最终忍无可忍,冷声打断对方的回忆。 “是啊,朕知道的。” 刘恒惆怅地叹了口气,不无寥落地笑了笑,人一旦上了纪,总会怀念从前的人或事,面对青岚、紫苏,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去亡故多时的青宁和子冉,终究没有守住对窦漪房的承诺。 “皇后你总是很忙,朕只是太寂寞了,缅怀故人,你把太多心思放在儿女弟弟身上。” 刘恒深深地看了窦漪房一眼,眼神复杂地令后者有点心惊胆战,陛下是在怨怼她? 第167章 美人心计(21) 刘恒和窦漪房的关系自那日夜谈后有几分微妙,疏远许多,但青夫人和紫夫人的得宠之势势如破竹,日夜陪伴,连薄太后见了二女都难以置信,这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十有八九是转世吧。 窦漪房如何扎心扎肺,自不用说,她这辈子被很多男人深爱过,并没有尝试过失意的滋味儿,但现在的切身感觉太难受了。 两月后,从梁国那边传来喜讯,梁王后薄氏诞下一对儿龙凤胎,分别取名为刘熙、刘婉。 如此龙凤祥瑞,自是大汉的祥兆,刘恒不禁大喜过望,对其大加赏赐,武儿的儿子刘熙是他的皇长孙,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称赞琳琅有福气。 太子妃自从生下女儿不再有孕,栗良娣的怀相虽然像是男胎,但终究比不上龙凤胎的好兆头,窦漪房原本应该是高兴的。 武儿长大了,都当了父亲,她终于抱上孙子孙女,若是慎儿在世,得知有对龙凤孙,估计也会很高兴吧。 窦漪房叹了口气,心里莫名其妙的失落,她亲手撰写了一封书信给刘武,言语里没有任何指责之意,而是大致说了窦长君的事,不谈他玷污家人子的事,而是声明国舅年纪大了,既然在梁国犯事革职,不如送他回长安养老,正好了却她的思亲之苦。 刘武对此没有异议,撰写了回信寄去长安,吩咐人准备华盖马车、娇妻美妾地把窦长君送走了,反正现在的梁国朝堂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彼时彼刻,刘武心里唯有爱妻琳琅,以及怀里搂着的精致的小雪团子,“熙儿、婉儿,快叫父王,奖励拨浪鼓、布老虎给你们。” 刘武逗弄着一双儿女,眼里满是雀跃欢喜,被迫要做双月子的琳琅哭笑不得,笑嗔了刘武两眼,摇头道:“你也太着急了,他们才多大点儿,现在真开口叫父王,估计能把你吓死。” 刘武憨笑几声,俯身亲了亲儿女的嫩脸蛋,挨着琳琅身侧坐下,感激地看着她,握着爱妻的手由衷感叹。 “我何其有幸,能娶到你这样的贤妻佳人,还能拥有这样可爱的孩子,我刘武在此发誓,这辈子绝不辜负你。” 琳琅欣慰地点了点头,把脑袋缓缓靠在刘武的肩上,这个男人的真心,她已经感受到了,真心爱她的人,她也会真心以待,这辈子谁也别想伤害她的丈夫,所有的伤害都会反弹。 龙凤胎的满月宴办的极其隆重热闹,汉宫送来的贺礼一茬接着一茬,堆满了偏殿。 刘熙被刘武册封为世子,刘婉册封为郡主,封号为东平,并把附属的东平国划分给了女儿东平郡主,当作她日后的封地,刘恒得知,并没有任何意见,自己的孩子自己宠,武儿爱女心切,情有可原。 与此同时,栗妙人的肚子开始发动,她疼得冷汗涔涔,总感觉太子妃要在生产时暗算于她,没有太子的宠爱,唯有肚子里的皇子总带给她荣耀了,她必须平平安安地诞下孩儿,给自己争口气,气死孙婉璧。 “嬷嬷,你快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就说我貌似难产了,快去!” 栗妙人不敢赌孙婉璧的后手,只能把窦皇后叫过来坐镇,有皇后娘娘在,她生的又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皇子,受重视程度颇高,孙婉璧再嫉妒不甘,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除非她不打算当太子妃了。 李嬷嬷是个聪明人,知道栗良娣的心思用意,虽然这胎胎位很正,产婆都说没问题,但扯理由让皇后娘娘过来。 一来可以震慑有所动作的太子妃,二来也能显示皇后娘娘对良娣这胎的重视,日后小皇子也体面。 窦漪房坐着皇后车辇过来的时候,栗妙人忍不住疼痛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太子妃在外面等候,看样子还挺关切的,不时询问产婆情况如何了。 窦漪房被容儿扶着手下辇,孙婉璧忙不迭前来行礼,柔声问道:“母后怎么来了?” 窦漪房淡淡瞥了眼孙婉璧,敲打道:“栗良娣生的是本宫的孙子,不得有失,太子妃贤德,务必也不要坏了心思,无论如何,你都是皇子嫡母,知道吗?” 孙婉璧屈膝低头,表示不敢,虽然她恨不得栗妙人一尸两命,但没那么傻现在动手,倘若她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到时候抱养栗妙人的孩子也不失为上策,怎么可能现在下手。 过了半个时辰,里头终于传出婴孩的啼哭声,声音颇为嘹亮,产婆满脸笑容地回来报喜,“良娣生了一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窦漪房彻底松了口气,小皇孙没事就好,孙婉璧面色含笑恭喜,眼底满是嫉妒。 刘启得了儿子,升级做了父亲后,对栗妙人的态度稍微好了点,比对待太子妃要温和。 毕竟作为太子,没有儿子是很危险的事,刘武都有了儿子承袭爵位,他若是输给了对方,估计会活活怄死。 刘恒再得一皇孙,还是能够抱在怀里逗弄的,欢喜不已,当即给小皇子取名为刘荣,赐下了不少的珍贵物件。 栗妙人得知儿子得到父皇赐名,喜不自胜,刘荣,果然是个好名字。 他的儿子日后一定会享受荣华富贵,前途无量,她已经开始憧憬成为皇后、升级太后的情景。 第168章 美人心计(22) 栗妙人如愿诞下皇子刘荣后,彻底挺直了腰板,开始和太子妃孙婉璧公然叫嚣。 她深知自己没有娘家可以倚靠,便怂恿刘启培养自己的势力,准备拉拢为自己说话的人。 正值今年科考,金王孙最有希望成为这届的状元郎,但由于刘启的瞎操作,想要利用状元的位置收买金王孙为己所用,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和排斥。 (ps:汉朝虽然没有科考制度,但电视剧里杜撰有科考放榜,主考官,状元榜眼的内容,还有户部也出现了,剧里设定,作者写的是综影视,和历史估计差别很大,不信你可以刷剧看看,看有没有哈。) 读书人多少有点风骨和傲气,也没见过太多的黑暗,金王孙严词拒绝后,最后不仅没有当上状元,榜眼的位置也没捞到,只得到了候补官员的名额,垂头丧气地离开。 琳琅虽然远在梁国,但对于原剧情里会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刘启这般以权谋私的行为,不仅毁了金王孙的前程,也给其他毫无才学的纨绔子弟钻空子的机会,最后还顺理成章地得了人家的老婆。 “刘启这般不靠谱,太子的位置不如趁早让贤。” 琳琅暗自思忖,随后吩咐傀儡人(青岚和紫苏都是琳琅离开长安时安插的傀儡宫女,后晋升为夫人,是听命她的眼线,稍微提醒一下,免得有读者看到这里问傀儡人是谁,表示看不懂)把隐秘的消息意外泄漏给刘恒。 刘恒原本是在毓华宫留宿,青岚小意温柔地侍奉在侧,偶然说起她身边出宫采买宫女的见闻,语气自然地提到长安城擅长相手的金王孙,不无遗憾地叹道:“听人说金王孙有状元之才,无缘无故落榜了,真是怪事。” 刘恒微微蹙眉,禁不住问道:“真有此事?金王孙既然有才华,为何会落榜?” 青岚假装不太清楚,摇头道:“臣妾只是道听途说,但是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有贵人以权谋私,金王孙性格刚直不阿,得罪了那人,所以倒了霉。” 刘恒把这件事暗暗放在心上,私下派了心腹查探,后来得知是太子刘启所为,不免动了气。 启儿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刘恒对此并不反对,太子如果没有人拥护,帮忙出谋划策,很难坐稳储君的位置,但是这样瞎搞一通,毁人前程,未免有些胡闹了。 这件事还没妥善处理,刘恒得知太子举荐了一个名叫华丰的青年才俊进户部当差。 早朝的时候,刘恒便有意考察,试探对方的文采,但华丰就是个草包,不学无术之徒,应对陛下时听不懂话,一直答非所问。 华丰有点害怕,哆哆嗦嗦地把给栗良娣送礼得了职务的事情全盘托出,刘恒当即雷霆大怒,有钱送礼就能当官,那寒窗苦读的学子考科举作甚。 刘恒生气的是,太子只听良娣的一面之词,毫无考察,便推荐一个草包进户部,简直荒唐胡闹,耳根子太软了。 因为这件事,刘恒差点气晕了过去,下朝后,青岚和紫苏在旁精心伺候。 窦漪房闻讯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但见陛下的脸色很难看,唇色苍白,旁边的御医摇头叹气,不由问道:“陛下的身体如何了?” 御医瞅了眼刘恒,不敢轻言说出他的病情,其实这几年陛下的身体就不太好,不宜生怒,但刘恒这两日的情绪波动比较多,严重点还会出现眼前发黑的晕厥现象。 幸好有两位夫人尽心尽力地伺候,温言哄劝,刘恒的病情暂时缓和多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青夫人,你这段时间侍奉陛下的次数最多,陛下到底如何了?” 窦漪房盯了眼青岚那张酷似青宁王后的脸,一字一句地问,语气不容反驳的强势。 青岚看了看刘恒的表情,有点欲言又止,但窦漪房不依不饶地看着她,似乎非要她回答,只得说道:“回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惹陛下生气了。” 紫苏亦是附和道:“的确如此,听说太子殿下要金王孙为他效力,人家不肯,最后状元的位置就没了,反而送了厚礼的草包进了户部当主管,一问三不知,陛下都气坏了。” 窦漪房脸色倏然大变,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接受,启儿居然这般糊涂,怪不得陛下会生气,关乎朝堂社稷、人才选拔,哪里能这样稀里糊涂地瞎操作? 但是这些事应该是私下进行的,为何会传得宫里的女人都知道了,难不成宫外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窦漪房一想到这点,表情彻底绷了起来,唇角紧抿。 刘恒默然许久,缓缓对窦漪房说:“启儿这事做的太荒唐,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他在民间的声名变得很差,日后如何服众?朕打算把他送到少陵原磨练,玉不琢,不成器,皇后以为如何?” 窦漪房咬着唇,颔首答应,心里不是滋味,启儿的名声彻底坏了,以后还能当太子吗? 她有点茫然,看着神情疲惫,不愿再多言的刘恒,不敢多问其他。 回到椒房殿,窦漪房召来了栗良娣,把对方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又打了二十棍子。 华丰就是栗妙人推荐给刘启,做了户部的主管,这个没脑子、见钱眼开的肤浅女人,她的一己之私真是害惨了启儿。 “栗妙人,你犯了这样的大错,毁了太子的名声,本宫真是小看你了,有你这样的母亲,荣儿日后估计也会有样学样,荣儿暂且交给太子妃抚养吧。” 窦漪房冷嗖嗖地瞪着垂首发抖的栗妙人,说出思虑良久的答案。 “母后,妙人知错了,请母后不要把荣儿从我身边夺走,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妙人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母后恕罪,荣儿是我的命根子!” 栗妙人被打得冷汗浸透了后背,原本战战兢兢,不敢吱声,听到刘荣要送到太子妃那里抚养,顿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她好不容易诞下的皇儿,无论如何都不能便宜孙婉璧。 窦漪房不耐烦地蹙眉,要不是念及栗妙人是刘荣的生母,有诞育皇孙的功劳,她早就把这个贱人杖毙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仗着有点小聪明,尽做糊涂事。 即使栗妙人把额头都磕破了,鲜血淋漓,窦漪房也没有改变主意,尚还年幼的刘荣连带着服侍的奶嬷嬷内侍,全都去了太子妃的宫殿待命。 “我不甘心,她凭什么抢我的孩子,窦漪房,孙婉璧,你们都欺负我,我的荣儿!” 栗妙人含泪看着刘荣哭嚎着被带走,一颗心好似被利刃横插,疼痛地不能自抑。 李嬷嬷在身后用力拉住她,生怕良娣一时犯浑,说出更多的糊涂话。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良娣,你冷静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孩子是你的,血浓于水,谁也抢不走的。” 现在苟住,以后还有机会翻身,若是传出她对皇后不敬、有所怨怼的话来,栗妙人估计就要被罢黜身份、驱逐到永巷度日了。 第169章 美人心计(23) 窦漪房敲打完栗妙人,送走了刘启,母子俩相对无言,隔阂更深了。 刘恒的身体不适,暂停上朝,为防其他虎视眈眈的诸侯王作乱,窦漪房建议找一个身形相似的舍人代替陛下上朝,并给远在梁国的刘武送了信。 如今陛下的病情反复无常,太子不在身边,只能把小儿子召回来,免得朝堂生变。 琳琅和刘武在汉宫有隐秘的耳目,提前归程,原剧情里是栗妙人意外得知上朝的刘恒是假的,把消息暗中透露给了馆陶,希望能够借助她的手把消息传给刘启,但现在她被夺了孩子,禁足不得出,根本没有机会。 刘武秘密抵达汉宫时,看到了的是窦漪房憔悴不堪的面容,他上前几步,行礼跪拜,直言要见父皇,刘恒听到动静醒了过来,青岚和紫苏一左一右地扶着他,伺候他饮了点温水。 “儿臣拜见父皇!” 刘恒的脸色已经很差了,没有一点健康的红润,他伸手招呼刘武上前,仔细看着小儿子,他的身板结实了许多,五官模样像他,又像慎夫人,精致俊朗,朝气蓬勃。 “不要难过,父皇现在很好。” 刘恒示意近身伺候的夫人出去,关了门,伸手取出虎符颤颤巍巍地交给了刘武。 “太子不成器,如今唯有你能堪重任,父皇把大汉的江山交给你了,你怕不怕?” 刘武握紧虎符,坚定地摇了摇头,伏在床头泣不成声,大喊道:“父皇,孩儿什么都不怕,孩儿舍不得父皇。” 刘恒轻柔地拍了拍刘武的肩膀,轻声道:“好孩子,不要难过,这段时间你来监国,待父皇过世,你就是下一任的皇帝,答应父皇,你做了新帝,一定要好好地孝顺你的皇祖母和母后,还有太子,你们是亲兄弟,不要为难他,把他分封出去吧。” 刘武拼命点头,全都答应了。 须臾,刘恒闭上了眼睛,刘武害怕地试探了对方的呼吸,手莫名地颤抖起来,还好有呼吸,父皇应该是刚才说话太累了,重新睡了过去。 从寝殿出来后,刘武陪着窦漪房来到了椒房殿,在琳琅的多番告诫之下,他长了心眼,没有将虎符的事情告诉母后,只是说父皇交代他好好照顾皇祖母和母后,希望他替太子监国。 窦漪房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意外,太子的名声已损,行事荒唐,不堪大用,陛下估计早就对他死心了,所以在病重期间调走了启儿,如今对武儿予以重用,继承大统,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琳琅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太后的宫殿,薄太后慈爱地看着她,又说起巧慧的婚事,满心满眼都是欣慰,只是恒儿的病情似乎有点加重,连武儿都火速召回,看来不太乐观。 (ps:宝子们不要太纠结历史的时间线,刘恒何时驾崩,新帝何时登基,作者是根据电视剧的大致时间线写,如果不太严谨,请大家多多见谅,看完就彻底忘了。) “皇祖母,父皇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您老不要太忧心。” 琳琅知道刘恒的时间不多了,但还是得极力安抚薄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受太伤悲,希望姑祖母有重孙儿的陪伴,到时候不要太难受。 “曾祖母,不哭,不哭。” 刘熙和刘婉乖巧地用小嫩手给薄太后擦眼泪,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道。 薄太后轻吁了口气,欣慰地把两个重孙辈搂进怀里,怜爱地在他们面颊上各亲了一口,心情稍微好点。 刘武代替刘恒上朝监国,馆陶第一个不满,她进宫闹着要见刘恒,大声嚷嚷,满是不忿道:“父皇,父皇,您糊涂了吗?刘启才是太子,您就算身体不适,也不该把监国之权下移给刘武,他已经分封出去了,根本没有监国的资格!” 窦漪房低斥:“馆陶,你太没规矩了!” 馆陶丝毫不胆怯,咄咄逼人地上前质问道:“母后,你也同意刘武取而代之?刘启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你简直不可理喻!” 窦漪房面色难看地吩咐人把馆陶押了下去,送出了宫,暂时不允许她进宫胡闹。 馆陶通知宫里的眼线,想把消息透露给孙婉璧和栗妙人,刘启的太子之位危在旦夕,并派人快马加鞭地给远在太陵原的刘启传信,但很可惜的是,这些消息人马全部被琳琅和刘武的人暗中截获。 刘恒知道自己的寿命将尽,提前书写遗诏交给了心腹大臣,趁着身体回光返照,还有几分精神,静悄悄地去了椒房殿,想要和关系冷淡的窦漪房和好,人之将死,想到的都是昔年和皇后的美好时光。 刘恒没有惊动看守的内侍和宫娥,径自进了内殿,看到了令他最为震惊的一幕,忍不住狂吐鲜血,体力不支地瘫软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第170章 美人心计(24) 窦漪房惊慌失措地推开了长君,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如纸,跌跌撞撞地跑向刘恒倒地处,颤抖着声音喊道:“陛下,陛下,你快醒醒,你不要吓唬臣妾啊!” 她满脸的泪水,很想告诉刘恒,她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刚才窦长君只是安抚式地半搂住了自己,替自己擦眼泪,难道陛下目睹这看似亲密的一幕,误会了? 真相确实如此,在刘恒的视野里,窦长君紧紧搂着自己的皇后,怜惜地用指腹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那般温柔的目光,根本不是姐弟之情,而是男人看待心爱女子的含情眼神。 刘恒本来身体就不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忽然看到这种名为背叛和戴绿帽的场景,自然大受打击,当即气血上涌,吐血而亡。 椒房殿顿时沸腾起来,容儿得命急匆匆地请御医,窦漪房依然沉浸在刘恒病危的恐惧和愧疚当中,自责地恨不得想要殉情,还是窦长君不太放心她即将崩溃的情绪,一直在身边陪护安慰,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灰袍影子趁乱跑了出来,他原本是伺候刘恒前来椒房殿,因陛下打发他不能入内,便没有进去。 但内侍担心刘恒体力不支晕厥,根本离得不远,险险地看见了比较刺激的一幕,吓得立即闪了身,趁着人仰马翻的杂乱,没有人注意,快速地往明华宫的方向跑去。 这名灰袍内侍是刘武新近安排在刘恒身边伺候的人,得知这样爆炸性的消息,吓得腿脚哆嗦,脑子却又无比清醒。 若是皇后和国舅爷反应过来,问外头的人,陛下身边是否有内侍跟着进来,他百分之百会被杀人灭口。 内侍赶来面见梁王,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想要禀告主子这件事,陛下暴毙,疑似捉奸成双,但梁王后亦在此处,这样的家丑不知该不该在第二人面前提及,一时间不由左右为难,支支吾吾起来。 “王后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 刘武屏退了其他侍候的宫人,神情肃穆地说道,猜想着父皇那边发生的事。 灰袍内侍跪在地上,情绪还没有完全得以纾解,缓了缓,方吸着气说道:“陛下他…他想要去见皇后,但看到了不该看的,吐血晕倒,生死不知,奴才知道自己失职,但为了活命回来,不得不…奴才无意在后面瞥了一眼,皇后娘娘和窦国舅抱在一起,神态无比亲密。” 这话刚说完,内侍不停在地上磕头,害怕地无以复加,这样的宫廷丑闻,他看见了知道了,估计是活不成了,只求梁王念及他忠心耿耿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他宫外还有一老母幼妹,实在不想那么早死啊。 琳琅淡淡地瞅了他一眼,吩咐灰袍内侍直接下去,警告道:“从今往后当自己是个哑巴,在宫里不要再说话了,你既然忠心,赏赐是少不了的。” 灰袍内侍感激涕零地再次磕头谢恩,软着腿退下了,后背沁透了一片凉意。 刘武此时此刻哪里还管什么内侍的小命是否该了结,内心受到的刺激太大,抬脚就往外奔去,琳琅紧随其后,上了车辇,直往椒房殿。 哀戚的哭声响彻整个宫殿,窦漪房伏在刘恒的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好似下一刻就要哭晕过去,谁都劝不住。 刘武挥了挥手,打发了内殿的宫人,冷眼盯着窦漪房和窦长君,直言不讳问道:“母后,你和国舅真的是姐弟吗?为何你们要独处一室相处,举止亲密暧昧,父皇是看到了你们的奸情,活活被气死的是不是!” 窦漪房震惊地看着刘武,嘴唇哆嗦,一时哽塞地说不出话来,在刘武的解读里,这无疑就是默认和心虚。 窦长君青着脸斥责:“刘武,你不该这样呵责冤枉你的母后,她绝对是无辜的,陛下误会了我们,不管是谁在背后胡说八道,你必须要维护你母后的名声,你明白吗?” 如果不是为了维护母后的声誉,刘武也不会单独在这里问,琳琅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夫君痛苦而扭曲的面孔。 她上前握紧了刘武的手,给予力量,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窦长君,讥诮道:“母后是无辜的,那国舅爷你呢?青天白日地你私自面见母后,行为失常,气死当今陛下,你是不是罪无可赦,应该株连九族呢?” 窦长君看着刘武和薄琳琅同仇敌忾的冷冽面孔,再看窦漪房好似失去重心垂垂欲倒的模样,咬着后槽牙,苦笑一声。 “我这辈子,权势过,叛逆过,最终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既然此事必须要人献祭,那就选我吧,一切都是我窦长君之过,与他人无关。” 话音犹未落,窦长君忽然拔出腰间剑自刎,血溅三尺,了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窦漪房神情大变,跌倒在地,凄厉尖叫一声“长君”,旋即晕死过去。 第171章 美人心计(25) 刘恒驾崩,他交给心腹大臣的遗诏公之于众,刘武顺势亮出了手中的虎符,百官无不臣服。 馆陶长公主即使百般找茬,斥责刘武弟夺兄位,但先皇已故,新皇于灵前登基,木已成舟,刘武冷眼把长公主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铭记于心。 丧仪结束后,馆陶就被禁止进宫,在府邸面壁思过,驸马陈午得到警告,暂无官职。 相对于汉文帝刘恒隆重风光的丧仪,窦长君死得悄无声息,刘武无意家丑外扬,加之窦漪房醒后苦苦哀求,念及孝道,他便给了对方一副薄棺材,草草安葬了。 椒房殿,窦漪房倚靠在床前,面色苍白地被宫女扶着准备喝药,心腹容儿早已不见踪影,侍候的宫人全部换了一批新的,再没有她信任的人。 自从刘恒和窦长君死后,窦漪房悲痛过度晕厥过去,后来又吐了几口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她常常想起和陛下恩爱独处的幸福时光,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多好啊,剑谍情深,比翼双飞。 偶尔脑海里会不自觉地闪过刘盈温和微笑的面庞,窦漪房不禁心如刀绞,那个男人为了她,牺牲了太多,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您该吃药了,不然陛下会担心的。” 新来的宫女佩儿无奈地看着窦漪房,皇后娘娘这几日拒绝喝药,有时候用膳都很排斥,即使陛下亲自过来,亦是没有得到好脸色,一副冷若冰霜的抗拒姿态。 琳琅看着不爽,不再让他热脸贴冷屁股,刘武心眼好,对窦漪房依然恭敬,不代表心里没有膈应和怨怼,时间久了,他们昔日的母子之情会在这种冷漠氛围里消磨殆尽。 “本宫不喝,快拿下去,陛下若是问起来,就说本宫早死早超生,免得碍了他们夫妻的眼,连自己的舅舅都容不下,小时候真是白疼他了。” 一想到刚登基称帝的刘武,窦漪房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上位便禁足馆陶,打压驸马,国舅死了,连稍微体面点的丧仪也不给,这是有多无情无义啊,她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佩儿害怕地不敢吭声,这话她哪里敢通传,只能一劝再劝,汤药凉了重新再热不是麻烦事,但药性没了,喝了也没什么作用啊,皇后娘娘就算对陛下有什么不满的,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娘娘,您若是不喝药,身体如何能痊愈,您…” 话还没说完,托盘上的汤药已经被窦漪房掀翻在地,洒了到处倒是,佩儿惶恐不安地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叩首请罪:“娘娘息怒!” 窦漪房疲惫的摆摆手,缓缓闭上了眼睛,示意佩儿退下,她心情压抑地厉害,恨不得现在就追随先帝而去,但到了九泉之下,她又该如何向刘恒解释,刘恒会原谅她吗?她和刘盈是老相识,但从没有男女私情,没做出格之事。 休憩了半刻钟,忽听有女子的呜咽声。 窦漪房重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便是孙婉璧和栗妙人,她们往日斗得死去活来,毫无分寸,现在居然能够感同身受,同频率地流泪,满是忧虑,真够难得的。 “你们哭什么,哀家还没死呢!” 升级为太后的窦漪房冷然地斜睨了她们两眼,声音漠然,无动于衷。 孙婉璧擦拭着眼泪,不甘道:“母后,我们该怎么办?新帝如此登基,太子殿下被封顺王,即日就要前往封地,一刻都不能耽误,我们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明明太子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储君,母后您就甘心吗?” 栗妙人咬了咬唇,不忿道:“太子殿下是嫡子,怎么能甘心当个藩王?母后您说说话呀,父皇肯定留了遗诏,刘武是篡位对不对?我们不要去番地,那里太远太偏了,哪里有长安的繁华富贵,若是真去了,这辈子都难回来了,且不说太子不甘心,我和太子妃、公主她们都想搏一搏。” 窦漪房冷笑,好似看白痴小丑一般看着孙婉璧和栗妙人,刘武有朝中老臣支持,虎符在手,就算她假传新遗诏,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何况梁国的军马并不弱,她若是真想谋划发起兵变,替启儿谋夺皇位,那该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她虽然心有怨怼,但脑子还没有彻底糊涂,启儿太单纯,根本斗不过成长起来的刘武,除非周亚夫愿意帮忙。 但那个紫苏夫人似乎这几日没少和周亚夫见面,仗着长得像周子冉,似乎还和周亚夫结拜了干兄妹,就连张嫣都被人换了地方,如今人影无踪。 周亚夫没有可以说动和威胁的把柄,除非雪鸢能死而复生,窦漪房不自觉地揪着眉头,越想越心惊,好大一盘棋。 青岚和紫苏的突然出现,刘武夫妇提前回到长安,薄太后在背后的默默支持,俨然都被人算计好了。 第172章 美人心计(26) 薄太后升级太皇太后,沉痛一段时间后,有孙子孙女的陪伴,精神渐渐好转,得知巧慧嫁人半年传出有孕消息,赏赐了不少的补品,还派了老嬷嬷过去亲自伺候她。 相对的,窦漪房的精神气有点差,她以死相逼要求见馆陶和刘启,希望刘武当着祖宗牌位发誓,有生之年都会善待兄姐。 尤其是女儿刘嫖,得罪新帝太严重,都说知女莫若母,窦漪房心知,以馆陶的脾性,若是日子过得太苦,肯定会反扑,估计很难善终,她不得不要一个肯定的承诺。 琳琅可不想惯着窦漪房,便宜了刘嫖。 那个女人骄横跋扈那么多年,还是原剧情里杀害刘武的幕后凶手,那么锱铢必较的人,留着她背后阴人吗? 窦漪房慈母的形象在刘武的心里渐渐崩塌,母子反目是早晚的事,但这还不够,琳琅觉得,很多真相应该公之于众。 窦太后脑子很聪明,对刘武有多年的抚育之恩,未必不会利用病弱这点,亲情威胁刘武就范,她只能把对方的老底揭开。 王娡的养母沈碧君很快被琳琅的人秘密地带进宫里,当着薄太后和刘武的面前,她心惊胆战地指出窦漪房是自己的外甥女杜云汐。 杜云汐曾经订过亲,当过刘盈的家人子,根本不是窦漪房本人,身份都是假的。 薄太后恍然大悟,指着窦漪房怒道:“原来如此,你就是细作,你瞒得恒儿好苦啊!” 看向依然心有不忍的刘武,薄太后将他的生母慎夫人之死讲了出来,言语间颇是犀利,一针见血。 “武儿,就算窦漪房曾经对你不错,那也是赎罪,你的生母聂慎儿正是死于窦漪房的算计之下,这个女人以年幼的你相威胁,你母亲才会束手就擒,心甘情愿地赴死,她不仅是细作,还是个骗子,什么都是假的,可怜哀家的恒儿一直被蒙在鼓里,死得那般憋屈。” 窦漪房面色难看,辩无可辩,别过脸去,似乎默认了,又似乎懒得解释。 她的确是杜云汐,对于聂慎儿,她心怀愧疚,若不是她和母亲贸然闯入对方的生活,慎儿不会成为父母双亡的孤女,若不是舅舅舅母的自私抛弃,慎儿也不会流落青楼卖艺,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对慎儿好。 但宫廷相争,姐妹反目,不可避免,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也为了替雪鸢报仇,成为刘恒的独一无,窦漪房只能设计让慎儿死。 前尘往事,过去了那么多年,重新翻出来,当真触目惊心,刘武沉默了须臾,深吸了口气,当即下了一道旨意。 太后窦氏病故,后宫唯有先帝的太妃杜氏暂居椒房殿,余生不得自由,常伴青灯古佛,不能与先帝同葬,追封先帝的慎夫人聂氏为太后。 窦漪房再无翻身之地,只能熬日子。 刘启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封地,他看上的小娘子王娡特地来送他一程,把东西还给对方,“抱歉,我不能收你的东西,还你。”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虽然我现在只是个藩王,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娡儿,我会让你当我的王后,和我走吧,离开这里。” 自从琳琅成了皇后,刘启便无奈死了心,若是他成了皇帝,还能争取心仪的女子,但现在身家性命全都捏在了刘武的手心,虽然不满怨怼,但根本不敢妄想。 唯有温柔美丽的王稚,他割舍不下,私心里想要带对方离开,刘启希冀的看着她。 “你不要胡说了,都是因为你,我丈夫才会怀疑我,但现在解释清楚了,我打算和金王孙好好地过日子,你不要再掺和了,何况我都怀孕了,绝不会离开夫君,你离开吧。” 王娡秀眉轻蹙,冷言拒绝,用手轻抚着自己还没凸显的腹部,心里满是对未来孩子的美好期待。 如今新帝登基,重新选拔人才,金王孙再次来机会入选当官,她只想守着丈夫孩子,做个平凡幸福的妻子。 对于刘启,她起初是感激对方帮忙,大方借给她银钱,准备给丈夫买官,但现在刘启莫名其妙产生的爱意,完全令她吃不消。 “再见,后会无期!” 王稚不愿再和刘启纠缠下去,说完最后一句话,毅然决然地离开,身影渐行渐远。 半年以后,王娡和金王孙的女儿顺利出生,从宫里送来了一份厚礼,赤金的麒麟项圈,翡翠如意的长命锁,玛瑙镶珠铃铛,还有适合婴儿的素锦绸缎,两口子不觉大吃一惊,有点茫然无措。 奉命出宫送礼物的秀玉说道:“你们夫妇收下吧,这是皇后娘娘给令爱的贺礼。” 王稚不明所以,她没见过当今皇后,也没有其他的交情,只能把诧异的目光投向金王孙,后者也很懵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今陛下不重女色,后宫唯有皇后娘娘一人独宠,薄皇后压根不需要拉拢朝臣为己所用,何必给自己的女儿送礼物,这是何故? 夫妻俩再想追问其他,秀玉早已不见人影,只余下金光灿烂的贺礼,琳琅知道王娡是刘武同母异父的姐姐,这份礼物自然是送给小外甥女。 第173章 美人心计(27) 刘武登基三年后,窦漪房缠绵病榻,病逝于子夜,最后以太妃的规格安葬了。 薄太后整日含饴弄孙,活得比儿子儿媳妇长,她膝下有重孙儿陪伴,每日欢声笑语,巧慧和刘庆的婚姻很稳固,生下一子取名刘照,有皇帝妹夫罩着,她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比幽禁起来的馆陶公主还有体面。 薄巧慧每次进宫都要逗弄东平公主刘婉,她膝下只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特别羡慕琳琅的小闺女,婉儿长得漂亮可爱,性格乖巧讨人喜欢,不知道将来会便宜谁。 看着琳琅大腹便便的肚子,巧慧上前扶着她坐下,恬笑道:“你的肚子五个月就这么大,估计又是双胎,怀孕都能独宠,我看着都眼红,陛下待你真好,怪不得那么多人羡慕你。” 古代社会,民间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有三妻四妾,何况是帝王家,但刘武硬着没有听从御史的建议,选拔新妃,给汉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这份执着和爱意,不知羡慕了多少达官贵妇,闺阁千金,百姓间称颂帝后情深的话本层出不穷,不各种版本皆有,传为佳话。 巧慧怀孕的时候,虽然不想为丈夫纳妾,但担心刘庆私下养外室,便主动给一个稍有姿色的丫鬟开了脸,送给刘庆暖床,树立贤妻人设。 虽然暖床丫鬟后来有了名分,但对方身份太低,性格又老实,巧慧压根不担心小妾猖狂,刘庆宠妾灭妻。 她的妹妹是当今宠后,亲外甥是当朝太子,刘庆就算有心偷腥,也没胆子给她难堪,何况他是个还算不错的老实人。 琳琅从碟子里捻了一块碧玉糕吃着,笑吟吟道:“陛下的确很好,但我为他生儿育女也很辛苦啊,他对我好本来就是应该的,我对陛下也很体贴啊。” 巧慧哭笑不得,刮了刮妹妹的鼻子,琳琅这般理直气壮,陛下真把她宠坏了,但她头上没有太后压着、管着,太皇太后又是自家姑祖母,后宫无其他妾侍,全部由琳琅说的算,日子过得太舒服,难免有几分娇气。 “姐姐虽然喜欢外甥女,但还是希望你这胎是儿子,膝下有三个皇子也不算少,免得前朝大臣总爱拿子嗣说事,先帝的儿子也不算多,也没见他们指手画脚,左不过是看不惯妹妹你独揽后宫,想要把家里适龄的闺女送进来,争一份富贵和前程罢了,分明就算私心作祟,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巧慧品尝着宫女奉上来的精致点心,义愤填膺道,还好陛下心里有成算,待琳琅多年如一日,根本不吝啬给其他女子眼神,想要爬床的美貌家人子们,不用琳琅亲自出手,陛下就派人料理了,动作干净利索。 琳琅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古代有皇位继承,个个都想要生儿子,刘熙虽然封了太子,但日后也需要亲兄弟帮衬。 她肚子里的自然是儿子,生完这胎,琳琅就懒得怀孕了,虽然生宝宝没啥痛苦,但怀孕的时候,肚子揣着一团肉,还是挺不舒服的。 有时候看着刘武隐忍着欲望,不敢触碰她,琳琅蛮心疼的,把夫君憋坏了怎么办? 时间过得飞快,除夕前夜,皇后诞下双生子,皇帝龙颜大悦,摆流水宴席,赦三年赋税,甚至给长安城内张灯结彩庆贺的人家重赏,国民同乐。 刘武难以抑制内心的欢喜,用手逗弄着襁褓里的小儿子,虽然是双胞胎,但他们的五官模样还是有所区别,次子刘嵩,圆脸大眼,像大葡萄,幼子刘擎好似琳琅的翻版。 “琳琅,辛苦你了,以后咱们不要再生了,不然你又得受累。” 刘武心疼地抚了抚琳琅的眉眼,俯身亲了亲她,皇后生产的时候虽然很快,也很顺利,但从产房传出来的痛苦声还是进了他的耳朵。 他的心脏揪疼了,不想爱妻再次受罪。 琳琅的喊叫是假装出来的,妖妖对她说,生产叫的越痛苦,男人就越心疼,当然排除没有心肝、不爱自己妻子的男人哈。 “陛下,臣妾心甘情愿。” 琳琅对着刘武甜甜一笑,成婚那么多年,她的美貌依然不减当年,经由岁月的沉淀,芳华四溢出成熟雍容之态,越发的倾国倾城,刘武简直都看痴了,他的皇后简直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带给他福运和天命。 孩子满月后,琳琅的月子做完了,身材恢复地相当好,比之从前,该丰满的地方更加丰满,该纤细的部位不盈一握,刘武再次有了艳福。 寝榻之内,帷幔上的流苏颤颤而动,只因帐内的夫妻翻云覆雨,战况激烈。 琳琅被强有力的怀抱束缚住,未尽的嘤咛全都淹没在满是缠绵的吻里,一夜的浓情蜜意,缱绻缠绵。 第174章 美人心计(28) 琳琅无意见到准备自杀的张嫣,怜惜她的身世遭遇,便做主把她赐给依然单身的周亚夫,人在中年,倘若没有爱情,也能培养亲情,何况张嫣很倾慕英武不凡的周将军。 周亚夫有点抗拒,想要拒绝,琳琅不怒反笑,诧异问道:“将军讨厌她?” 周亚夫忙不迭摇头,他不讨厌,甚至还很怜悯张嫣,作为汉惠帝的皇后,她的大半辈子都只是一个尊贵的摆设,任吕后摆布。 “周将军既然不讨厌张嫣,那就给你做继室吧,至少能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免得了无生趣,总想寻短见,倘若你依然不愿意,那本宫现在就收回成命,绝不勉强,将军意下如何?” 琳琅承认周亚夫对雪鸢的深情愧疚,甚至愿意把对方的灵位娶回家,但人不能总是活在痛苦的回忆中,人死不能复生,往前看,方能海阔天空。 周亚夫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最后颔首答应,跪下拱手谢恩:“多谢皇后娘娘,微臣愿意,不勉强。” 即使不爱,但愿意守护。 琳琅微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张嫣改名换姓嫁给了周亚夫,面上绽放笑容,她感激皇后,更感动周亚夫的接纳。 桎梏在宫中大半生,她终于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张嫣小心撩开轿帘,凝望外面繁华的街市,莫名的感慨心酸,流下一行清泪。 两年后,张嫣为周亚夫诞下女儿,取名安宁,夫妻的小日子过得还算和睦喜乐,周亚夫虽然是个行兵打仗的糙汉,但绝对是个有责任心的丈夫。 王娡和金王孙夫妻和谐,又添了两子。 刘武在位执政多年,施行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措施,深受老百姓的敬爱,但其他国的藩王却在蠢蠢欲动,招兵买马想要搞事。 起因是刘武正式采取了御史大夫晁错提出的削藩策,以吴王刘濞为首的诸侯王纷纷不满,以“刘武皇位不正,扶刘启上位”的由头发兵叛乱,但被周亚夫和梁国旧部平叛。 参与其中的顺王刘启身体就比较弱,兵败后惊惧过度,三日病故,他的妻妾儿女因谋反获罪,全都刘武贬为庶人,家产充公。 馆陶得知此事后,彻底绝望了,弟弟都死了,她再无翻身之地,驸马陈午嫌弃她缺了门牙,脾气不好,曾经在外养了玉面小郎君,如今遭了新帝的厌恶,公然对刘嫖提出了和离之事。 “陈午,你这个混蛋,和离你想都不要想,本公主好歹给你诞下两子一女,你竟然如此狠心无情,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别做梦!” 馆陶嗔目,气急败坏上前想要撕咬陈午,陈午不客气地推开了她,面露愠色。 “要不是你和陛下结仇,我至于这样憋屈吗?都是你的弟弟,谁做皇帝都一样,你照样是大汉最尊贵的公主,但你非要作妖,弄那么多的幺蛾子,把该得罪的人全得罪完了,你还有脸和我闹,你以为,你和奸夫的事老子不知道吗?自己不检点,脾气还大!” 若不是刘嫖的公主封号没有被废,只是幽禁不得出,失了自由和体面,陈午早就想休妻再娶了,什么夫妻之情,家里供着没脸没皮的母老虎,哪里有外面的杨柳腰好搂? 陈午和刘嫖的关系并不好,他是世袭的堂邑侯,但才貌不出众,馆陶碍于父母之命嫁给他,却总是嫌弃陈午没出息,甚至在外寻了善解人意的情郎,公然给他戴了绿帽。 先帝在世,窦太后得势的时候,陈午只能忍着,当个睁眼瞎,谁叫刘嫖是馆陶长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谁也不敢得罪的大汉贵女,但现在,陈午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出来了。 馆陶咬着嘴唇没有反驳,她的确给陈午戴了绿帽子,但她是大汉公主的一天,对方别想抛弃她,要倒霉,大家一起呗,她不是好妻子,陈午也不是什么模范的好丈夫。 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馆陶唯一遗憾的是,她的阿娇生得美貌无双,因为她的连累,日后的婚嫁估计有点困难。 以前她存着把女儿嫁给刘荣的心思,扶持大侄子上位当皇帝,让阿娇当皇后,现在美梦全都泡汤了。 如今的太子是刘熙,刘武的嫡长子,年岁和陈阿娇相差不大,但陶罐知道,她和刘武闹翻了脸,这辈子都无法和平相处,女儿根本嫁不了太子。 每次想到阿娇因为她的缘故,错失未来皇后之位,遗憾不甘梗在了馆陶的心口,好似硌嗓子的石头,吐不出,咽不下,久而久之,成了憋在馆陶心底的病。 陈午还没找好休弃馆陶的理由,不到两年的时间,刘嫖便郁郁寡欢,得病死了。 临死前,病入膏肓馆陶扯着陈阿娇的手,固执地说道:“阿娇,你是皇后命啊!” 陈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馆陶想当皇帝的丈母娘想疯了吧! 第175章 美人心计(29) 多年后,匈奴犯境,刘武御驾亲征,周亚夫力劝无效,跟随一起平乱,后陷进敌军埋伏,危在旦夕。 太子刘熙率兵增援解救,顺利击溃了匈奴,时年十四岁,这一仗无疑记录到历史史册,人人称颂。 太子少年英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军班师回朝,匈奴派来使臣,在位的单于希望迎娶东平公主刘婉,双方联姻,以求百年安宁。 刘武怒不可遏,派军继续进攻,霸气扬言绝不会言和,老东西居然敢觊觎他的掌上明珠,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嘛! 后宫里,巧慧对着刘婉不无忧心地叹气,虽说陛下只有东平一个宝贝公主,吃穿用度以及受重视程度远超其他的皇子。 但战争若是一触即发,前朝想要求和的老顽固、老乌龟们,肯定会纷纷进言,请求陛下和亲公主,保持朝堂稳定,边境安稳。 看着在御花园凉亭内赏花饮茶的一对母女,巧慧不免对面色如常的琳琅抱怨。 “你现在还有心情喝茶赏牡丹,婉儿和亲的事一日没有确切的说法,就有联姻的可能,谁都不愿意打仗,民不聊生,我真担心陛下会改变心意,那时候婉儿…” 刘婉俏皮地搂了搂薄巧慧的脖子,娇声安慰道:“婉儿知道姨母疼我关心我,但父皇绝对不会让我和亲的,皇兄和周将军此次出征肯定能把匈奴打得落花流水,您就放心吧,何况,婉儿还有母后撑腰,才不怕呢。” 十四岁的刘婉出落得亭亭玉立,虽不及琳琅的倾城绝世,但美貌指亦是令人惊艳喟叹,她谈笑晏晏,精致的眉目婉转流淌着摄人的神采。 琳琅捻了颗葡萄吃,浅笑道:“姐姐别着急,就算把婉儿嫁过去,也能把匈奴搞得乌烟瘴气,何况陛下比我还要心疼闺女,压根不会舍得把婉儿嫁那么远,你还是准备好给婉儿日后添妆的珠宝首饰吧,再过两年她也该出嫁了,免得总在宫里扰得我不得安宁。” 巧慧忍俊不禁,稍微安了心,她最疼爱婉儿这个外甥女,确定她不会和亲,再无紧张忧心的情绪,不由兴致高昂地和琳琅谈起公主择婿的话题。 哪家的少年郎文采斐然,哪家的小将军英武不凡,哪个呆头鹅见了公主丢了魂。 刘婉努了努嘴,对此不以为意,母后想要把她嫁出去,好和父皇享受二人世界,她才不干。 嫁人多没意思,她都没看得上的男人。 父皇已经给闺女修缮了一座华丽的公主府,刘婉心有成算,打算日后出宫,养几个如花面首,最好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子,过着不用拜公婆、生孩子的潇洒生活。 半年后,匈奴兵败,卑微求和,献上大量的珠宝和美女,甚至割舍了不少领域,刘熙看着远去的滚滚硝烟,勾唇一笑。 太子建立了赫赫军功,颇得民心和百姓爱戴,凯旋归来的那日,长安城涌满了人群,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俊美潇洒的刘熙,怀春少女们纷纷丢手帕、扔鲜花,掷果子,迷乱了无数芳心。 陈阿娇亦是其中的一个,她痴迷地看着长街上闪着光的刘熙,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颗心砰砰乱跳。 想到母亲临终前说的话,遗憾亦不甘地咬着唇,她可是太子的表妹啊,原本有做太子妃和皇后的可能。 期盼成为太子妃的贵女们犹如过江之鲫,刘熙无疑成了长安众女眼里的春闺梦里人。 陈阿娇注定不能如愿以偿,她的家世渐渐没落,父亲陈午空有爵位,没有才干,病逝的母亲刘瞟虽是馆陶长公主的称号,却和当今陛下不睦,曾经公然反对陛下登基,人尽皆知。 好男儿建功立业,刘熙亦不例外,他拖到十八岁大婚,迎娶范家女为太子妃,次年刘武不顾文武百官的阻拦规劝,传位给太子,不理政事,携手皇后出宫游山玩水。 琳琅和刘武乔装扮成一对商贾夫妻,游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吃着糖葫芦,捏着小糖人,不约而同地走向卖花的小摊。 摊主从昔年的小伙子已经成了满脸皱纹的中老年人,花卉如故,芬芳四溢,有寂寞而开的紫丁香、馨白泛粉的木芙蓉,还有一簇簇开得鲜艳的白玉兰…… 刘武买了花朵,亲自替琳琅的鬓边簪了朵白玉兰,仔细打量,朗然称赞:“人比花娇。” 琳琅羞涩一笑,不禁回忆起从前的时光,买花的那日清晨,微风习习掀开了她的面纱,刘武以为她没有注意到那个马上少年,其实她老早就看上了。 尤其是看到刘武四处寻觅他的失魂落魄样儿,感觉很有趣。 往后余生,除了过节看望孙子,他们夫妻俩很少回宫,泛舟湖上,徜徉在青山绿水之中,路见不平,仗义相助,做了不少功德,安详老去。 第176章 美人心计(30) 番外 卫子夫听说刘据被逆贼杀死、汉武帝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下,听信谣言判定了儿子的谋反罪名,甚至派人收走了自己的皇后宝册,悲痛心冷之下,愤而自杀。 最是无情帝王家,心凉得彻骨。 年迈的汉武帝刘彻没有太多的感觉,皇后老矣,皱纹横生,早已不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但他后来追查得知,刘据不是谋反,而是平叛江充引起的宫中乱事,不禁后悔不迭。 他晚年猜忌太子,反而置太子于危难之中,不仅没有派兵增援刘据,反而错怪了对方,因此,但凡涉及此事的人都遭到了刘彻的血腥报复。 刘彻后来建立思子台,以此悼念太子刘据,在某日午休时睡了过去,再次苏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仍然是少年,惊异地差点跳起来,对于垂垂老矣的皇帝来说,最渴望的便是青春活力,延年益寿。 正当刘彻为返老还童而欣喜若狂,满脸傻笑之际,忽听背后有内侍尖尖的嗓音不悦喊道:“秦彻,你发什么呆,公主唤你过去吃瓜,西域进贡的极品蜜瓜,当今皇上钦赐给咱们东平公主的,你有幸伺候,放机灵点!” 秦彻?东平公主?皇上?刘彻一脸懵逼,他没有幻听吧?他难道不是皇上吗?东平公主又是哪位,他的哪位姐妹或是后来忽视的女儿? “秦彻,不要继续发呆了,公主有令,遣你进内殿伺候,不得有误!” 刘彻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然的没有任何反应,倒是面生的小黄门使劲推搡了他好几下,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他狠狠啐道:“你聋了吗?公主的命令都敢违背,如果不想在公主府当差,现在就滚蛋,要不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你以为你这样的穷酸货也能有机会一睹公主的风采!” 好大的胆子,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刘彻还没被人如此粗鲁的对待和谩骂,他当即就踹了小黄门几脚,扬眉呵斥道:“大胆,你个狗东西,你不想活了!” 小黄门疼得直哎哟呼喊,刘彻很快就被其他人强按住,五花大绑起来,期间还挨了好几脚,心里气得只想杀人放血。 须臾,从内殿袅袅走出美如天仙的少女,桃李年华,紫金华服,气质高雅,左右两边被美婢搀扶,神情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她微微掀起眼皮,淡瞟了刘彻一眼,神情自若,无所谓道:“放了他,轰出去吧,本公主不喜欢勉强人。” 刘彻原本脸都气青了,但来自东平公主的淡淡一瞟,犹如陈酿的美酒馨香四溢,顷刻间灌醉了他。 阅遍天下美色的老皇帝,瞬间心痒如酥,好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就算当年“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的李夫人都望尘莫及。 他来不及愤怒和感慨佳人,下一刻就被人推着赶出了公主府,一阵混乱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另一个名叫秦彻的人生履历深深地镌刻在刘彻的脑海,穷酸没出路的美少年,家徒四壁,三天前应聘东平公主的贴身侍从。 刘彻按照记忆摸回了秦彻的家,找了一面有点破损的镜子,看到的依然是自己的脸孔,十七八岁的年纪,青涩俊逸,的确有几分本,只是他的身份家底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记忆里,秦彻除了模样长得不错,做了几年富贵人家的公子伴读,跟着读了几年书,能写诗作赋,其他的啥都没有。 他三岁丧父,十岁丧母,眼见着身无分文,混不到仕途,不由听从了狐朋狗友的建议,准备应聘做东平公主的入幕之宾。 谁不知东平公主刘婉美艳无双,富贵大方,对待由侍从升级为面首的才子俊杰们颇为关照,她有通连皇族的登天梯,倘若真有真才实学,又苦于没有机会、想要咸鱼翻身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另一个发迹的渠道。 何况东平公主那样的绝色美人,谁不为她倾倒,和她传出桃色绯闻,并非丑事。 秦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和十八人竞争,堪堪入了东平公主的眼,有资格近身侍奉,就算将来做不了官,公主那么大方,做两年面首,赚的钱也能潇洒后半辈子。 但现在被刘彻毁了,直接被踢出局。 刘彻简直无语了,这个秦彻简直没出息,凭借女人发迹,以后也抬不起头来,他腹诽不已,不料原主的狐朋狗友上门找到了他,二话不说就上前踹了他一脚,虎目圆睁,骂骂咧咧。 “你个王八蛋,老子借你买好衣服,打扮自己,不是让你瞎得罪贵人的,你踹的小黄门可是老子托了关系要巴结的人,你居然直接得罪了人家,现在没什么好说,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还钱,咱们以后也没啥兄弟关系了,老子诅咒你穷困潦倒一辈子!” 刘彻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即把对方按在地上暴打了起来,但对方也不是软柿子,很快占了上风,下手狠辣,差点把刘彻的小兄弟给废了。 这场恶斗激烈无比,最后被人闹到了官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刘彻最后的容身之所都没了。 刘彻有点恍惚,好几次都觉得这是场噩梦,希望一觉醒来,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大权在握,锦衣玉食,但每次醒来,除了咕咕叫的肚子,就是旁人的白眼和奚落。 有次刘彻再次被公主府的守卫轰了出来,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红木雕花的大床上,有仆妇进来告诉他,是她家小姐好心把他捡回来的。 “多谢,你们小姐是谁?” 刘彻声音有几分嘶哑,颇为感激道,他早已认清现实,自己现在一穷二白,得罪了不少人,没有门路出头,只希望遇上人美心善的富家小姐姐,暂且帮衬他一段时间。 当陈阿娇的熟悉脸庞映入眼帘,刘彻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他心里好似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辈子,他都这么落魄了,居然还会见到曾经的废后。 “不错,洗干净小模样还挺俊的,长得有两分像他,两分已经不错了,你记住了,你以后便改名叫柳希,柳树的柳,希望的希,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陈阿娇对着刘彻颐指气使道,压根不在乎刘彻快要裂开的表情,自从她嫁人接连生了三个闺女,丈夫便开始花天酒地,频繁纳妾,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是高嫁,陈阿娇还能容忍一二,但她可是低嫁,狗男人还能如此待她,甚至容忍贱籍的小妾往她头上拉屎拉尿,陈阿娇当场就爆发了,命令自己的陪嫁嬷把嚣张的妾室杖毙了,然后收拾两马车的嫁妆回娘家。 堂邑侯陈午唯有陈阿娇一个闺女,千娇百宠,惯的闺女的脾气和亲娘如出一辙,根本受不了一丁点的委屈。 如今夫家那边愤怒地表示要休妻,陈午冷笑一声,虽然他家如今落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官之家还真奈何不了他,和离就不错了,休妻绝不可能。 陈阿娇带着三个闺女从此待在娘家,亲爹没话说,住就住呗,毕竟是亲生骨肉,他也不在乎名声。 两个哥哥待她还不错,嫂子们虽然看不顺眼,唯有微词,但也没胆子当面说小姑子的是非,毕竟陈阿娇得了馆陶公主的全部嫁妆,家底丰厚,压根不需要兄长养。 如今捡了一个长相不错、眉眼有两分酷似刘熙的男子,陈阿娇给自己的闺女找个还算顺眼的继父。 刘彻最后成了陈阿娇的便宜赘婿,这无法逃离的宿命,终其一生压得他的腰直不起来,不仅成了旁人的替身,生的儿子也得和陈阿娇姓,窝囊地过了后半生,临死前都盼着这只是噩梦。 第177章 还珠格格(1) 脱离美人心计的世界后,琳琅不免有几分情感牵绊,妖妖告诉她,如果想要继续心无旁骛地穿越,不能携带太多的情感,不然很难接受新的身份和对象,为此,它非常坚持地替主人进行了情感消除术。 琳琅摸了摸空落落的胸口,有些不解地问:“这就是所谓的情丝吗?原来妖精也能对人类产生依依不舍之情,这对于我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妖妖这段时间从消化掉的系统空间里看了不少影视片,感觉自己博学多才,颇有见识,发表了一番感言。 “应该是好事,主人感受的情感越多,对于日后的修炼多有裨益,能够共情,懂得怜悯,可比很多冷血无情的神仙强,当然,这点小小进步不值得骄傲,主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哦。” 琳琅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将吸取的功德能量分了三成给妖妖,它现在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小宝宝,需要能量吸收系统的所有信息,反哺给琳琅,其余七成能量和龙气全部用来增益自身。 琳琅深吸一口气,缓缓阖上双眼。 乾隆年间,皇帝携带儿女大臣微服出巡,途经一个古朴的小镇子。 镇上的百姓七嘴八舌,谈论起杜家千金抛绣球选亲的事,不少成婚或没成婚的成年男子全都跑去凑热闹,想要一睹杜美人的风姿,长街被堵,马车上的大小主子纷纷探出脑袋,相继下来,准备凑一下热闹。 尔康从人群里打听到具体的消息,上前对乾隆禀告:“回禀老爷,咱们今日来得太巧了,正逢这里富甲一方的杜员外之女抛绣球选夫婿,听说这杜家千金是本地的第一美人,年约二十还没嫁出去,所以看热闹的人特别多,老爷是否要前去瞧瞧。” 乾隆这次出巡,除了体察民情,便是放松身心的游玩,这样的热闹怎会放过,更别提身旁的小燕子早已激动地脸蛋发红,一蹦三尺高,大声嚷嚷起来。 “老爷,我们去看热闹吧,听说杜小姐长得像仙女,我真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紫薇漂亮,好不好,老爷!” 紫薇没好气地嗔了小燕子一眼,脸色绯红,尔康笑吟吟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满眼的含情脉脉。 相对于小燕子的明艳英气,紫薇的美极其江南烟雨的欣赏性,美得娴静优雅,犹如碧湖白莲,尔康看了紫薇一眼便难以忘怀。 乾隆哈哈大笑起来,别有深意地看了紫薇一眼,赞叹道:“紫薇你就不要太难为情了,小燕子这话说得很实在,咱们就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美人,竟然惹得整条街的男人都围了过去,想想都觉得好奇的紧。” 小燕子上前拉着紫薇的手就拔腿往前冲,五阿哥和福家兄弟哭笑不得地跟了过去,提醒叫道:“你们慢点,小心被人流冲散。” 乾隆摇头轻笑,在傅恒和纪晓岚的簇拥下,步履轻快地往前走去,当然少不了其他侍卫驱散太过紧密的人群,给老爷腾出绝佳位置看热闹消遣。 朱红的绣楼前,红衫窈窕的杜小姐盈盈浅笑,羞涩地看着楼下不停朝她挥手的人们,有些人是凑热闹,有些人则碰运气,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鎏金绣球,有点紧张,一时之间不知往哪里抛去。 “哇哇,杜小姐的确是个大美人啊!” “气质也很出众,不知谁会那么幸运。” 小燕子和紫薇挤在一个位置,相互感叹猜测,忽闻铜锣响起,绣球抛下,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们争先恐后地抢绣球。 绣球顺着风向正好落在小燕子这边,小燕子对着五阿哥狡黠一笑,把金灿灿的绣球往他怀里抛去,完全忽略了后者难看生气的面孔。 绣球重新被打了回来,小燕子又把绣球往尔康尔泰的方向抛去,好似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最后绣球打中了一个正在行乞的男子身上,小燕子问了对方的名字叫做齐志高,立马提高了嗓门说,“这就是新郎官,他叫齐志高。” 杜老爷瞥了眼衣衫褴褛的乞丐,面色不虞,谁愿意把娇养多年的闺女嫁给沿街乞讨的叫花子,这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她吗? 看这乞丐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寻个正经活计,非要当乞丐,显然是个好恶逸劳、没什么志气的人,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听那个大大咧咧起哄的姑娘的话。 杜老爷都快气炸了,这姑娘到底存了什么心,这么殷勤地起哄,她自己怎么不嫁给乞丐?居然还把那个名叫齐志高的叫花子领到了他跟前。 “杜老爷,你看到了吧,齐志高捡到了你女儿的绣球,你是不是该准备一下,让二人拜堂成亲呀,正好咱们这些看官能够凑凑热闹,吃点喜糖。” 小燕子笑得没心没肺,乐呵呵地说,眼里满是期待,好似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却没有注意到杜若兰苍白忧虑的脸色。 杜老爷皮笑肉不笑,真想脱下鞋子,用鞋底子狠狠地抽眼前女子两三下,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揽事精,要她多嘴多舌,多管闲事,闲得慌! ps:作者没看过新还珠格格,来不及刷剧,所以写的是旧还珠的版本哦。 第178章 还珠格格(2) 杜老爷精于世故,扫了眼小燕子身旁的老爷少爷,气质迥然于普通老百姓,衣着布料讲究,何况周围有侍卫保护,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不能轻易得罪。 他稳了稳心神,语气还算平稳客气。 “我家闺女不会嫁叫花子,奉劝这位姑娘不要再捣乱了,有朋自远方来,若是想交个朋友,用盏茶,鄙人倒是愿意请你们进府喝一杯。” 齐志高佝偻着身子,准备离开,他压根没指望能娶到杜家小姐,这不是白日做梦吗?他一穷二白,连寻常的寡妇丫鬟都娶不上,何况是这样的绝色佳人。 齐志高之所以能接到绣球,还是眼前浓眉大眼的姑娘把绣球打歪了方向,不小心飘向自己这边,他出于本能反应,怕脑门挨打,顺手抱住了绣球,这无疑是阴差阳错。 “哎哎,齐志高你别走啊,既然是你接住了杜家小姐的绣球,那么你就应该是新郎官,这位杜老爷也太嫌贫爱富了,叫花子怎么了,狗眼看人低,姑奶奶以前还是街头卖艺的呢!这样出尔反尔,我小燕子实在看不惯,今天非要替你讨个说法不成! 小燕子拉住准备离开的齐志高,拍了拍胸脯,义愤填膺地准备为他的婚事作主。 杜老爷再没了好脾气,轻哼一声,准备吩咐小厮把这个无理取闹的臭丫头轰出去。 “杜老爷你不厚道啊,太看不起人了,你这是犯了罪,犯了…欺君大罪,你知道吗?” 小燕子气急败坏地对杜老爷狂喊,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瞥了眼乾隆,急中生智道。 乾隆看了会热闹,准备开口帮小燕子说话,他很喜欢小燕子这份热情,古道热肠。 其他人表情各异,显然是乐见其成,丝毫不觉得富家千金配叫花子有啥不妥,围观群众都讷讷不言,好似被强行降智了一般。 正在此时,忽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名少女,云髻绮罗,素面朝天,媲美天仙的容色,我见犹怜的气质,淡扫的蛾眉微挑,带着几分不悦。 人群好似有默契般纷纷为她让道,惊艳声此起彼伏,乾隆刚到嘴边的话直接噎住了,眼里全是倾国美人的绝代风华。 五阿哥他们亦是目瞪口呆,心跳莫名加快,天呐,太漂亮了,满后宫的娘娘小主们都不及眼前女子的三成美貌。 “家父说了什么话,居然能落得个欺君之罪?这莫须有的罪名张口就来,这大清律法难道是姑娘你定的不成?就算当今皇上在此,也不能仗势欺人,强人所难,逼迫我姐姐跳火坑,那不就是昏君作派吗?还是说姑娘你能够左右当今皇上的心意,说什么就是什么,想给人定罪就能给人定罪,那世上还有公道可言吗?爱新觉罗从此跟你姓得了!” 琳琅斜睨了小燕子一眼,她看似纤柔弱质,说出话的却凌厉无比,骂人的话不带脏。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爹说话不算话,不讲道理!” 小燕子气得眉毛立即拧了起来,嗓门拔高了好几度,死死瞪着眼前的美女,表情凶巴巴。 小燕子反驳回去,懊恼不已,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就算是你是天仙下凡,也得讲道理啊! 傅恒是个武将,对女色方面免疫力比较强,小燕子话音落地,他立即怒目呵斥起来,“放肆,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冒犯皇上!” 张嘴昏君,闭嘴爱新觉罗氏,这姑娘长得这么美,脑子是不是进了水,简直不怕死! 乾隆反应过来,对傅恒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他用一种极其欣赏的目光看着琳琅,语气柔和道:“原来杜小姐是姑娘的姐姐,杜姑娘护姐心切,我能够理解,都是我的丫鬟不懂事,喜欢凑热闹,还请姑娘包涵,我向你赔礼道歉,美女自古配才子英雄,哪有配给乞丐?” 小燕子不依,鼓起腮帮子,哀怨地看着乾隆,皇阿玛怎么能这样说话,乞丐怎么了,那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资格娶妻,何况人家长得也不算太丑,眉眼周正,哪里配不上了。 杜家显然是说话不算话,嫌弃齐志高! 他家女儿金子做的不成,这么吹毛求疵,到底要抛几次绣球,许给几个人啊! “杜小姐,既然你姐姐表明抛绣球选夫婿,那就是认真的,现在这样出尔反尔,未免太戏弄人,就算你们家富贵有钱,也不能这样埋汰人啊!” 小燕子愤愤不平,她最讨厌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长得美,家境好,就能不讲诚信、欺负穷人嘛! 这种事被她遇上了,她非管不可了。 “你住海边的吗?管得这么宽!我姐姐抛绣球选亲,意在择选良配,良配你懂吗?没读过书就请教有学问的人,这个齐志高,屡次考举,名落孙山,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下,既然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识文断字,找个稍微稍微体面的活计也就罢了,他偏偏不愿意吃苦,执意沿街乞讨为生,又懒又穷的男人,我家半老徐娘的厨娘都看不上,何况是把姐姐许配给他,你脑子有坑啊,还是心思太过恶毒了,或者又蠢又毒,这样害人!” 琳琅接收还珠格格原剧情后,对眼前的女主哪看哪不顺眼,这就是所谓的天真烂漫? 她长篇大论的指责,打压地小燕子面色涨红,心里憋屈,气得扬起了拳头,想要上前打人,五阿哥及时拉住了她,提醒道:“小燕子,你还是别闹了,杜小姐说得不无道理,这本来就不关咱们的事,何必掺和进去。” 紫薇面色微赧,有点羞臊,她都没想到这么深远,小燕子的行为确实有点过分了。 “永琪,好啊你!你到底哪一边啊?居然帮她不帮我,是不是被美色迷惑了,她模样长成这样,莫不是山野妖精变的,有钱了不起啊,还敢说我又蠢又毒,简直气死我啦!” 小燕子都快气得肝脏俱焚,明明是对方言语攻击,说话犀利,怎么都是她的错了? 她死命挣脱五阿哥的束缚,一双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悠然自得的琳琅,恨不得上前撕咬她,自从当了还珠格格,皇阿玛疼爱她,百依百顺,小燕子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 “小燕子,这件事适可而止,你再闹,就把你直接送回去!” 乾隆不禁皱了眉头,往日小燕子挺可爱的,现在怎么这样蛮横无理,太任性了。 “是…老爷。” 小燕子咬唇,无奈妥协,好似泄了气的皮球,焉答答地不敢多言。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游山玩水,远离紫禁城的束缚,若是此时被遣送回宫,皇后和容嬷嬷不知会在背后如何编排,说不定还会继续找自己的麻烦。 乾隆上前几步,想和琳琅拉近距离,谦谦君子般作揖致歉道:“丫鬟不成体统,日后定然好生管教,刚才冒犯了,还请杜小姐不要见谅。” 杜老爷这辈子就两个闺女,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尤其是小女儿琳琅,因为长得太美貌,逛个街都能引起人流阻塞。 他平日里都不怎么让小闺女出门,只盼着嫁了长女,再给次女精心挑选个如意郎君。 如今见到中年富商老爷打扮的乾隆想要亲近的姿态,杜老爷顿时危机感十足,想要过去阻止,心里骂骂咧咧,这老白菜帮子该不会看上他的掌上明珠吧! 纪晓岚颇有眼色,踱步上前拦住了杜老爷,俯身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又给他看了样东西,后者嘴巴张张合合,心情莫名的复杂。 怪不得那个名叫小燕子的丫鬟张口就是欺君之罪,原来君王就在眼前,太吓人了! 杜老爷暗自叹气,这到底是福是祸。 第179章 还珠格格(3) 作者有话说:如果宝子们不喜欢这个世界的设定,可以等待下个位面,或者看其他作者的综影,众口难调,作者有大纲,来不及改。 如果不喜欢旧版乾隆的宝子可以代入新还珠的乾隆,邱心志版本的弘历,不论扮相还是造型都挺帅气的,吐槽声很少。 女主为了给姐姐杜若兰撑腰,后续打脸主角团,潇洒肆意、有权有势有偏爱地过日子,进宫为妃,利用乾隆的权势大杀四方不可避免,但会使用幻术侍寝。 谁都别想给她憋屈、太后皇后令妃若要想找茬,都会予以反击,喜欢皇后的不要喷作者哦,继后重规矩,喜欢渣龙,肯定看不惯女主,所以,不喜欢看千万不要勉强,不要边看边喷哦,你难受我也难受,求求啦。 爽文,娱乐放松,宝子们看着开心就好,来自卑微作者的朴素心愿(≧?≦)。 ***** 面对乾隆的和颜悦色,琳琅表情淡淡地颔首,再无多言,转身离开,但愿小燕子能气死,全剧终。 杜若兰早已下了朱楼,姐妹俩手拉着手,进了琳琅的闺阁,谈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好似是冥冥之中的情节安排。 杜若兰后怕不已,她没想到自己的绣球会那么巧地落在乞丐手里,居然还有好管闲事的姑娘为叫花子伸张正义。 那个齐志高看起来脏兮兮,无精打采的模样,但凡有点骨气,也不该年纪轻轻做乞丐行讨,这不是旁人看轻他,而是自己自甘堕落、不思进取。 “我的好姐姐,现在怕了吧,抛绣球选亲不靠谱,你还是听爹爹的话,在提亲的几个才俊里挑选吧,最起码知根知底,家境不错,考了秀才,以后未必不能中举。” 琳琅温言建议道,杜若兰虽然年过二十,但才貌双全,性情温婉,还有丰厚的嫁妆,像她这样的条件,低嫁太冒险,很容易被人拿捏,当作摇钱树,还不如挑个门当户对、人品有保障,有点进取心的男子匹配。 杜若兰轻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刚才发生的事,多少吓住她了,抛绣球未必能寻到心仪的如意郎君,更可能沾染乞丐混混。 “我知道啦…你呀,今天牙尖嘴利的,真是太胆大了,昏君也是能随便说的吗?也不怕得罪人,那个红衣姑娘看上去不像平常家的丫鬟,口气那么冲,说话有恃无恐的,说不定背后有做官的撑腰,若是人家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你,那可如何是好,咱们杜家虽然富甲一方,但没什么权势,爹爹那么大的年纪,我真担心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琳琅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安抚道:“姐姐别担心,狐假虎威的丫鬟罢了,看她能蹦多高,搞定老爷就行了,再如何说,都是他们理亏,公然强迫你嫁乞丐,真够过分的,那个大老爷不是道歉了吗?态度还算可以,想必不会为难咱们爹爹的,你就安心吧。” 主角团之所以那么潇洒自如,无论闯什么祸都能逢凶化吉,不就是仗着乾隆的喜欢和撑腰。 一个私生女格格,一个满嘴谎言的女混混,还有那堆恋爱脑的男主男配们,在皇权的压迫下,该低头还得低头,不服气也得憋着。 妖妖利用脑意识和琳琅对话,“主人,乾隆如今四十多岁,龙气很充沛,如果你愿意进宫,可以吸取充足的龙气,甚至可以利用身份打压讨厌的人,当然,龙气现在于您来言可有可无,吸取可增加气运,不吸你依然有不少的气运,所以你不进宫也可以的,请自主选择。” 琳琅的心思千回百转,是否进宫,这要看乾隆的态度和诚意了,倘若他敢玩豪取强夺的戏码,不怜香惜玉,看她不打爆渣渣龙的狗头。 如果对方愿意为她花费心思,哄她开心,重视爱护她的程度高于小燕子紫薇她们,那么进宫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她前几个世界享受惯了,虽然杜家经商,日子过得富裕,丫鬟仆妇不缺,吃穿用度都不错,但比起皇宫里的锦衣玉食,华美宫殿,到底相差甚多。 这边厢,姐妹俩亲密地说着私房话,那边厢,杜老爷恭恭敬敬地把乾隆一行人迎了进来,吩咐丫鬟奉茶上点心,小心翼翼应对着来自皇帝的问话。 “你膝下就两个女儿吗,可曾有儿子?” 乾隆闲话家常般问杜老爷,多少有点八卦,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杜老爷如实回道:“回艾老爷的话,草民膝下唯有两个女儿,长女若兰二十有二,次女琳琅今年刚满十七岁,从前夭折了两个男孩,如今新进府的良妾林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目前不知是男是女,这得看老天爷能不能让草民如愿以偿了,若是能够得个儿子传承香火,我折寿十年都行。” 乾隆轻叹了一口气,对杜老爷有几分同情,唏嘘道:“你也不容易啊。” 在古代社会,如果没有儿子,有家产的会被亲戚觊觎,死了还没有儿子摔盆儿,甚至会被人骂绝户,上辈子做了啥缺德事,所以才会生不出儿子。 女儿再孝顺,嫁了人都是外姓人,若是女儿招赘,很难招到好赘婿,但凡有点家底、有点骄傲的男子,都不太愿意当上门女婿。 有一大堆儿子的乾隆自然没有这种苦恼,倘若他没儿子,估计比谁都急,毕竟身后有皇位继承啊。 对于杜老爷是一样的道理,辛苦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家业,就算便宜给血脉关系亲近的侄子都会觉得憋屈难受。 “你家小女可曾指婚?” 乾隆瞅了杜老爷一眼,忽然直奔正题。 那样的绝色美人,正值青春韶华,当真是一见钟情,再见难忘的极品尤物,乾隆的心到现在都无法恢复平静。 杜老爷嘴巴蠕动了几下,很想说琳琅其实早已订婚,有了匹配的未婚夫,但想到对面问话的是皇上,若是真说了谎,一查就能查清楚,自己岂不是真要背上欺君之罪,他心里害怕,只能勉强回答:“未曾。” 乾隆稍微松了口气,露出满足惬意的笑容,没有就好,那样的天仙美人,这世上除了九五至尊能够匹配,其他人根本没能力守护,就算有那个命抱到美人恩,但不见得有命守住这样的无双佳人,除了他。 纪晓岚在旁悠然品茶,不禁隐秘地笑了笑,万岁爷春心萌动了,不过杜家二小姐那样的容貌实在出众,世间罕有。 他这样的老学究见了都差点迷了眼,更别提年富力强、最擅长欣赏美人,四处留情的皇帝,刚认了没多久的还珠格格,不就是万岁爷风流多情的沧海遗珠嘛。 纪晓岚暗自思忖,琢磨着日后进宫新人的封号,若是万岁爷不喜欢内务府拟定的封号,非要他掺和进去,也得反应敏捷点。 小燕子的还珠封号就是他取的。 纪晓岚原本还以为,紫薇能够成为后宫的新人,皇帝的新宠,毕竟那丫头长得漂亮,颇有诗情才气,皇上待她很亲近,不逊于还珠格格,但在杜琳琅的对比之下,人间的紫薇花终究不及瑶池仙品。 第180章 还珠格格(4) 乾隆接连在杜家歇了两三天,搞得小燕子郁闷地想要抓狂,每天都没有好心情。 因得了琳琅的吩咐,丫鬟仆妇们对待小燕子都冷冷淡淡的,但也挑不出太多的毛病,小燕子觉得自己区别对待了。 在某日用了晚饭,连拉了三次肚子,腿都开始发软了,小燕子忍无可忍地问道:“老爷到底什么时候启程啊!” 紫薇无奈,只得安慰她,语气有几分惆怅和落寞,叹着气说:“小燕子你还是冷静一下吧,老爷现在迷上了杜家的二小姐,兴致颇高,想必不会那么快启程。” 相较于小燕子的憋屈,紫薇则是多愁善感,她还没有顺利地和皇上父女相认,现在皇上对着杜琳琅那般殷勤,题诗作画,相邀泛舟,兴致勃勃,似乎早已把她那个“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可依然感激上苍”的娘夏雨荷忘到脑后。 紫薇的心好酸,好想哭,九泉之下的娘亲真的无怨无悔吗?她并不是皇上心里的独一无二,为了生下她,背负那么多苦楚,如今连个正经名分都无,但皇上有皇后、令妃娘娘以及其他的妃嫔,如今又痴迷杜家女。 “天呐,紫薇,你叫我怎么冷静?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 小燕子情绪很差,忍不住咬牙咆哮,心里抱怨乾隆鬼迷心窍,那个杜琳琅长得妖精似的,牙尖嘴利,年纪比她还小一岁,皇阿玛总不能想当人家杜老爷的女婿吧,就算皇阿玛愿意,她一万个不愿意有这样的长辈。 紫薇自己有心事,面对小燕子的坏脾气,微微蹙眉,没了继续相劝的耐心,别过脸看窗外的风景,暗自叹气。 如今正是荷花初绽的日子,“雨后荷花承恩露”的美景依然能够重现,但皇上似乎不在乎了,帝王真多情啊,她无法理解。 琳琅平日喜欢戴上面纱出门逛街,但这几次总能偶遇乾隆,他风度翩翩地陪她逛各种市集,鉴赏珠宝首饰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自从得知她想要某位名家的孤本画作一直无法得到,仅仅花了半天的时间,打通了各种关系,最后将卷好的画轴递到了琳琅的手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这礼物太名贵,民女不能收,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艾老爷耽误这么长时间,花这么多的心思,弄得家父胆战心惊,小女子亦是莫名其妙,难不成你想认我做干女儿,听纪师傅私下说,那个小燕子就是你的义女,怪不得没有一点奴婢的体统,所以现在,艾老爷你还想再认一个?” 琳琅扫了乾隆一眼,没有收下东西,开门见山地说,话里话外的调侃和误解,令乾隆一时尴尬不已,不觉脱口而出。 “我…我看上去很老吗?杜二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总唤什么艾老爷作甚,太生疏,我姓艾,名曰宝历,你直唤我的名字即可,还有,你若是还生小燕子的气,我回去肯定会好生训斥她,她的确不懂规矩,没个王法。” 琳琅轻笑一声,古代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算老男人吗?她忍不住装作恍然大悟状,低声讶然:“哎呀,怪不得爹爹总对你恭敬有加,原来你是曾经的宝亲王,现在的皇帝爱新觉罗.弘历啊,皇上如今屈尊降贵,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 乾隆见四下无闲杂人等,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对着琳琅点了点头,语气认真而又诚挚。 “琳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从看见你第一眼,朕就喜欢你,如果你愿意进宫,朕准备封你为贵妃,仅次于皇后之下,往后厚待你的家人,绝不会委屈了你。” 乾隆说得铿锵有力,琳琅听得津津有味,但随即摇头道:“我不相信。” 她只是一介汉女,还是地位不算高的商贾女,家里没有做官的叔伯亲戚,也不是正宗旗人,乾隆这张嘴就来,画了这么大的饼子,太不真诚了。 “虽然皇上说得好听,我也挺感动的,但汉女哪能做贵妃,估计圣旨还没下,民女都要成了众口铄金的妖妃了,被人给害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民女闻所未闻。” 琳琅淡淡瞥了一眼乾隆,有意让对方着急,想要她进宫,哪有那么容易,甜言蜜语,珠宝首饰,名家画作,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乾隆想要上前握住她的手,琳琅装作害怕地后退好几步,声音顷刻间冷了好几分。 “皇上还请自重,你们满人有自己的规矩,民女也有自己的原则,绝不会和人私自苟且,无名无份,这不是给父母蒙羞吗?还不如死了算了,免得被人作贱诟病。” 琳琅佯装悲愤,想要往前面的湖里跳下去,乾隆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拉住了她,只敢拉住她的衣袖,免得美人觉得被轻薄,恼羞成怒做更多的傻事。 “琳琅,朕绝没有轻视糊弄你,金口玉言,绝不食言,就算你是汉女,朕也会让你名正言顺地当贵妃,一辈子都爱护你,决不让旁人欺负你,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乾隆哪里舍得委屈这样的美人无名无份,他若真心喜欢一个女人,肯定会给对方最好的东西,即使身份不够,也会千方百计地想其他的方法。 琳琅微咬红唇,泪眼朦胧,依然怀疑地看着乾隆,戏精般的摇头,然后回去的方向跑去,留下乾隆一个纤弱孤绝又充满烈性的背影。 美人倔强含泪的模样,看得乾隆心醉又难受,他到底该如何证明呢,待会还是找纪晓岚商量一下,若是和珅此时在这儿就好了,他脑瓜子灵活,肯定会给自己满意的答复。 当乾隆告诉纪晓岚,他打算带琳琅回宫,给予对方贵妃之位,纪晓岚彻底懵了。 汉女进宫,贵人的位份就算顶天了,当然杜二小姐那样的绝色美女,嫔位妃位肯定可以争取,但起码要有子嗣。 现在皇上开口就要封杜琳琅为贵妃,这不是为难他吗?他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太后老佛爷能同意吗?皇后估计又要严词劝谏了,帝后若是再次不和,他肯定会被迁怒的呀! 纪晓岚满肚子的苦水,万岁爷这无疑给他出了道难题,想到在家享福的和胖子,纪晓岚不觉哀怨地想,如果是和珅,他会出什么馊主意。 第181章 还珠格格(5) 纪晓岚为了妥善地完成乾隆交代的事情,不得不提议,他暂且不随着老爷继续巡游,正好还有半年的时间,宫中就要举行秀女大选。 在此期间,他打算为杜琳琅重新包装身份,以八旗秀女的出身正儿八经地参加选秀,这样走正常的程序,会更加体面些。 按照皇上表明的意思,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杜小姐的身份遭到旁人的轻视和诟病。 留下纪晓岚和鸳鸯佩信物,乾隆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杜府,这几日琳琅根本不愿意见他,也无意随着他们前去游玩,乾隆只好作罢,一心盼着纪晓岚把他心仪的佳人看顾好了。 正所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乾隆离开的那日,杜老爷为了给皇上留下好印象,阖府上下都出来送客,其中包括多日没有露面的琳琅。 她的表情淡淡的,无喜无悲,十分冷漠,但看在小燕子眼里,无疑是勾搭皇阿玛不成,失魂落魄的衰样儿。 小燕子上马车之前,得意又嚣张地瞪了琳琅一眼,甚至偷偷地做了鬼脸,笑得龇牙咧嘴,只是下一刻,她整个人似乎重心不稳,四脚朝天地跌倒在地,碰了一鼻子的灰,嘴里还吃了土,形态滑稽可笑,像个活脱脱的小丑。 琳琅哪里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儿,暗自给小燕子下了各种霉运咒,吃饭磕石子,走路沾鸟粪,洗手险落水,逞强必反噬。 除此之外,还给五阿哥施了一道迷情咒,在特定的情况下,如果有人以身相许,便会心生怜爱的术法。 小燕子当众出了洋相,乾隆的脸色不太好,他是好面子的皇帝,小燕子平时在他跟前“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也就罢了,在外面也这样失礼,真是丢份儿啊。 唯一令乾隆眼前一亮的无疑是琳琅的笑意,就算是肆无忌惮的嘲笑,亦是笑得他心花怒放,惊艳良久。 “告辞。” 乾隆对着杜老爷说了声告别之言,目光愣愣地看着琳琅,那眼神好似在说,我心里有你,就算你现在不愿意,以后也会心甘情愿。 自恋了一把后,乾隆被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上了马车,小燕子暗自骂骂咧咧地进去了,她总觉得,自从遇上杜琳琅,皇阿玛对她的好脸色就少了许多,总爱训斥她。 所以这次离开杜家,小燕子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就算跌跤出了丑也不在乎,瞥了眼紫薇,她正陪着乾隆说话,笑容盈面,心情显然开朗雀跃许多,果然身边没了那个天仙妖精的对比,她们便会有超强的存在感。 行至其他的地方,找了间客栈落脚,由于某阿姨姻缘线的牵扯,五阿哥依然对小燕子表白了心意,虽然他暗自觉得小燕子和想象中的女神有几分差距,比起杜二小姐有着天壤之别,但依然喜欢她的俏皮活泼,与众不同。 毕竟紫禁城的格格公主循规蹈矩,一个个都喜欢讲规矩,尊卑有别,见了她不是下跪,就是含羞待怯,话都不敢说明白,哪里似小燕子这般爱说爱笑,无所畏惧的坦率和纯粹,好似最明媚的春光,最灿烂的太阳。 喜获文武双全的情郎一枚,小燕子兴奋地整宿都没有睡好,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很倒霉地摔下地,额头都青了一片。 紫薇对此哭笑不得,不免疑惑,“小燕子你最近怎么了?喝口水都会呛的半死,翻个身都能摔下来,太倒霉了吧。” 沉浸在甜蜜爱情当中的小燕子摇了摇头,丝毫不介意,拉着紫薇钻进被窝里说悄悄话。 比如说,五阿哥怎么会喜欢她,她大字不识几个,还是个假格格,堂堂皇子阿哥为何会喜欢上她呢?又追问紫薇,面对尔康的倾诉衷情,她是何种心情,紧张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姐妹俩挨着脑袋,叽叽咕咕了大半夜,最终累乏,方才沉沉睡去。 没两日,路过采莲葬身卖父的长街,小燕子看见恶霸欺负人,路过不平,拔刀相助,因着三脚猫的功夫,还有不少霉运没有消散,很悲催地被一个彪形大汉踹了一脚。 “哎哟,混蛋,我的肚子!” 小燕子直接被对方踢飞,惨痛一声,狼狈地摔坐在地,脸都白了,疼的冷汗涔涔。 五阿哥很心疼,立即扶起小燕子,把她带到紫薇那边坐下,冷着脸,一扬衣摆,对着彪形大汉就是不要命的拳脚攻击。 尔康尔泰兄弟上前助阵,你一脚,我一脚,把那群仗势欺人的地头蛇打得落水流水,最后狼狈逃窜。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这些银子够你好生安葬父亲。” 五阿哥从腰间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了采莲,语气温和,语气充满了怜悯。 采莲含着辛酸的眼泪,又带着几分惊喜的羞涩,伸出手接了银子,对着五阿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感激道:“多谢少爷,您的大恩大德,采莲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日后给少爷做牛做马,端茶倒水。” 五阿哥刚想开口拒绝,但那话总说不出来,看着采莲那张梨花带雨的清秀面孔,莫名地产生一种怜惜的情愫,口中的话几乎脱口而出,“采莲姑娘,你莫要再哭了,我收下你就是。” 小燕子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瞪着五阿哥的后背,他说什么?收下采莲,语气还这么温柔,他前几日刚对自己表白心意,现在就想纳小妾了,可恶! 第182章 还珠格格(6) 因着采莲插曲,五阿哥和小燕子闹了很长的冷战,最后以永琪的一句“小燕子,我只是可怜采莲,身边多了个丫鬟而已,我心里只有你”,稍微缓解了小燕子的嫉妒和不忿。 但采莲葬父后,好似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五阿哥身侧,端茶倒水,体贴入微,着实令小燕子不舒坦。 但皇阿玛都乐见其成的事,紫薇在旁劝她怜悯对方,行事大度点,小燕子不得不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差点憋成内伤。 乾隆一行人继续前行,没多久便到了翼州境内,在热闹的集市里,他们遭遇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依然是白莲教密谋行刺。 卖茶叶蛋的老夫妇突然行凶,紫薇替乾隆挡刀,采莲奋不顾身地挨了一脚,受了伤,他们这边人仰马翻,有惊无险,纪晓岚那边联系到了和珅。 就算两人平日很不对付,但关键时候也能合计商量一下,何况这件事关系到万岁爷的喜怒。 纪晓岚无奈地揪着头发,一直琢磨不出来好的计策,八旗贵女的身份哪有那么好安排的,只能拜托和珅前来,看对方没有好点子。 和珅向来急智智,又擅长揣摩万岁爷的心思,纪晓岚觉得,他肯定有不少点子。 和珅风尘仆仆到了纪晓岚住的客栈,欣赏着桌上铺展的美人图,啧啧感慨道:“果真是人间绝色啊,这画一看就是万岁爷的手笔,画的惟妙惟肖,精妙绝伦。” 纪晓岚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万岁爷都不在跟前,这个马屁拍得有啥用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马屁精改不了拍马屁。 他如实指出,一本正经道:“你若见了杜小姐本人就会知道,画里的美人只有她的五成美貌,把她夸作天仙都不为过,皇上这次是认真的,非要封对方为贵妃,你说,汉女初进宫就是贵妃,后宫的娘娘小主们怎么会服气,太后那边也不好交差,这完全不符合规矩啊!” 和珅凝视着画中美人许久,笑着摇头晃脑:“这有何难,只要是皇上喜欢,想要捧高的美人,汉女也能成为满洲贵女,位列高位,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主要是为皇上分忧解难,挨点骂,受点气,那不是很正常的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 纪晓岚斜了和珅一眼,满腹疑问。 “你心里有想法没?” 和珅悠哉地坐在红木大椅上,笑得贼兮兮的,得意洋洋道:“自然有想法了,你没脑子为万岁爷分忧,是你的无能,按你的说法,杜家女既有仙女之姿,能勾得万岁爷许以贵妃之位,颇有几分手段,进宫必然是宠妃,她的家世肯定不能低,最起码得有撑腰的娘家,不然后宫娘娘找茬,以资历欺负人,皇上肯定会心疼,皇上不高兴了,咱们做臣子的怎会高兴?” 纪晓岚翻着白眼追问,“你废话这么多作甚,说重点啊,什么法子?” 和珅对他诡秘一笑,慢饮了口茶道:“哎你有所不知,其实我有个失踪多年的亲妹妹,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啊,几番寻找,最后发现是杜家收养了去,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正是杜家的二小姐,你说巧不巧啊?” 纪晓岚差点笑喷,瞅了瞅和珅脸上的褶子,无语道:“人家杜二小姐芳龄十七,可以当你女儿了,你走失的亲妹妹?你真会瞎掰扯啊,你长这副德性,能有那样的天仙妹妹,说话也不怕被打脸,谁信啊!” 和珅对纪晓岚轻嗤了声,老学究,不开窍,怪不得当不了高官,只要万岁爷满意他的说辞,相信他有个亲妹妹,那就行了。 做面子的事情,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戳破,也不会细查,如果皇上都相信的事情,你非要辩个对错,那么你脑子肯定有病,公然质疑圣上,找不痛快,丢官都是小惩罚。 “纪晓岚,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的妹妹,自然由我亲自来安排,万岁爷估计更放心我来操办此事,你不想得罪人,不想留污名,那就别多管闲事。” 和珅淡淡地瞟了纪晓岚一眼,他把烫手山芋丢给自己,不过是想明哲保身,但和珅觉得,凡事有利有弊,做啥事都有风险,但其中也隐藏着巨大的利益诱惑,正好他在后宫没个娘娘后盾,认个妹妹再好不过。 于是乎,在和珅八面玲珑的交涉和认亲之下,琳琅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和珅名义上的妹妹,钮祜禄.琳琅,杜老爷一家全都成了被庇护的对象,知府县令得了暗道消息,纷纷长了心眼儿。 当杜若兰和未婚夫袁清阳定亲那日,大小官员前来贺礼,和杜老爷称兄道弟,把偌大的杜府挤得水泄不通。 袁家虽然有点不明白什么情况,但杜家日后的前景非他们家能比,当官的都能对未来亲家弯腰讨好,这不是彻底升了阶级吗? 因此,杜若兰还没正式嫁进袁家,就被未来公婆当作宝贝般护着,生怕她受了一丁点的委屈,到时候嫌弃他们家,不愿意嫁给自己儿子,那就亏大发了。 琳琅对此乐见其成,袁清阳虽然是杜老爷精挑细选的女婿,其性格敦厚,颇有几分才气,但人心不可测,谁知道以后如何呢。 琳琅愿意成为杜若兰的后盾,日后时不时地给姐姐送东西,表示问候,杜若兰嫁作人妇绝不会受委屈,倘若受了委屈,她必然会撑腰到底。 第183章 还珠格格(7) 乾隆九死一生,启程回宫,经历了西藏王巴勒奔父女来访、错认女儿、小燕子紫薇金锁获罪,齐齐入狱、到最后的皆大欢喜。 紫薇如愿以偿地认了皇阿玛,封作了明珠格格,许配福尔康,小燕子封了还珠郡主,许配给五阿哥,当然少不了采莲,她成了五阿哥的格格。 采莲身份虽然低微,护驾功劳比不上紫薇挡刀明显,但好歹给乾隆逃遁拖延了一点儿时间,狠狠挨了白莲教老婆子一脚,养了半个月方痊愈。 如此因祸得福,采莲得了一个名分,格格的身份比侍妾稍微体面点,有盼头。 小燕子再生气,再不忿,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和乾隆呛声反对,不然就是小肚鸡肠。 正月过后,四季回春,宫里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开始,皇帝遴选嫔妃,大多在八旗秀女之中挑选,年龄在十五到十八岁,皇帝先挑,余下落选的则会给皇阿哥、宗亲王爷郡王贝勒他们赐婚指人,给予恩典。 和珅此人八面玲珑,很会办事,琳琅一家没多久就搬到了北京城,住上了寸土寸金的大宅子,丫鬟仆妇小厮全都齐备。 秀女选拔期间,琳琅得到特殊对待,吃穿用度都是独一份的,教导规矩的老嬷嬷得了和珅的好处,简直把她当菩萨供着,态度分外殷勤。 这样的天仙美人百分百能中选,何况身份显赫,谁不会给和中堂妹妹的面子呢? 当乾隆再次看着千娇百媚、清丽无双的琳琅,一颗不太年轻的心再次沸腾起来,眼里除了她,再无其他人的半分影子。 这次的秀女,除了钮祜禄.琳琅赐了香囊,记了名,其他资质好点的,要么指给了宗亲王爷,要么指给了成年儿子们,剩下的全部撂了牌子,回家自行婚嫁。 因老佛爷此时还在五台山吃斋念佛,皇后因为收买紫薇舅婆事件被申斥了一顿,没了和乾隆一起殿选看秀女的机会,令妃位份不高,压根没有资格。 所以后宫诸妃只知道皇上今年只选了一个秀女,并不知是怎样的佳人,还以为是皇上敷衍了事的缘故,不禁沾沾自喜,新人少了,她们得宠的机会就会多几分。 尤其是令妃,她心情好地在梳妆镜前打扮着自己,腊梅精心挑选了一支赤金如意簪给主子戴上,讨喜说道:“娘娘绝世容色,宠爱不衰,皇上今年都不怎么选新妃充实后宫,肯定是记挂娘娘的缘故。” 令妃笑而不言,她自恃美貌,侍奉皇上温柔小意,从最初的包衣宫女登上妃位,诞下了格格皇子,算是令人羡慕的人生赢家。 只可惜,令妃的膝下没有阿哥,她最重视的十四阿哥永璐四岁时夭折,余下的七格格和九格格宠爱平平。 岁月蹉跎,红颜弹指老,令妃摸了摸保养得宜的脸颊,她如今虽然三十出头,依然风韵犹存,颇得皇上宠爱,但到底比不上十八九岁的娇花,膝下必须有个阿哥才会踏实。 这也是令妃对待五阿哥比自己女儿还要好的原因之一,她也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若是以后真的生不出儿子,好歹能得五阿哥的尊重,永琪日后继承皇位,她能成为颇为体面的太妃。 令妃派人打听的消息还算及时,听说皇上记名留用的秀女是和中堂失而复得的妹妹,令妃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儿。 和珅那个人很鸡贼,身居高位,除了皇上,也不把其他人真正放在眼里,她的小恩小惠完全收买不了。 好在福伦一家父子得以帮衬,令妃稍微松了口气,尔康如今成了明珠格格的未来额驸,与五阿哥交好,亲如兄弟,颇受皇上的赏识和重用,于她而言是一大助力,只可惜尔泰那孩子,虽封了贝子,却随赛娅公主去了西藏。 “冬雪,教导秀女的老嬷嬷怎么说,和中堂的妹妹姿色如何?” 瞥见冬雪进了内殿,令妃把玩着赤金簪垂落下来的细穗流苏,意味深长地问。 和珅不能小觑,不管钮祜禄.琳琅是他的真妹妹,还是假妹妹,日后进了后宫,若是能够交好,为己所用最好,若是想要踩在她的头上,她也要最好做坏的打算,后宫之争,除了宠爱和子嗣,拼到最后的是心性。 冬雪微躬着身子回答道:“回禀娘娘,那老嬷嬷嘴巴紧的很,奴婢花了不少银钱才套出有效信息,听说对方模样极美,性格却太过孤傲冷淡,不太爱说话,也不合群,独居一室,想必是个自视清高的女子。” 令妃微笑颔首,稍微松了一口气,静默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在珠翠的点缀之下,她的面容显得美丽温婉,华贵无双。 清浅一笑,除了醉人的旖旎温柔,便是沉淀的成熟风韵,皇上向来喜欢温柔如水的佳人,后宫不似别处,太过孤冷傲然的美女除了新鲜点,但长久不久。 第184章 还珠格格(8) 三日后,琳琅以贵妃的位份得以册封进宫的消息传出,迅速传遍整个皇宫,原本还十拿九稳能够捏住新人的令妃彻底傻眼,初封就是贵妃,皇上未免太大手笔了吧? 后宫诸妃纷纷侧目,令妃莫名觉得危机感十足,她生了两三个孩子,那样用心伺候皇上,熬了这么些年才是妃位,钮祜禄琳琅一进宫就是贵妃之位。 听说她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稚嫩的很,想到来日自己要给这个黄毛丫头行礼问安,令妃有点吃不消,心里憋闷的厉害。 后宫反应最大的无疑是继后乌拉那拉氏,琳琅进宫那日,乾隆特地把重新修缮了一遍的承乾宫拨给她居住,内务府调派过去侍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面带喜色。 “臣妾知道,皇上不爱听忠言逆耳,但这这次臣妾不得不说,您册封初进宫的秀女为贵妃,位列众妃之首,实在不妥,不合祖宗规矩,臣妾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后一来到乾清宫,开口就是严词劝谏,她的眉目美艳严肃,气质端庄,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丝毫没有柔韧之度。 乾隆皱了眉头,心情立刻不好了。 “皇后未免太小题大做,朕册封的只是贵妃,又不是皇贵妃,你无需担忧其他,快回去吧!” 乾隆哪里愿意听她的忠言逆耳,在他的眼里,乌拉那拉氏简直就是一根筋,处处和他作对,性格严肃刻板,规矩一大堆。 他喜欢小燕子,皇后就开始捉小燕子的错处,他欣赏紫薇,和对方通宵下棋,她便私自抓了紫薇动用刑罚,纵容容嬷嬷扎针荼毒,甚至还使出其他手段陷害他的遗珠。 皇后面壁思过了一段时间,现在老毛病又开始犯了,若不是看在她是皇额娘钦点的继后,给他生育过子女,乾隆心烦气躁,恨不得早点废了她。 皇后无法理解乾隆的想法,还想继续开口劝谏,但后者不想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声呵斥。 “皇后这是想要抗旨不尊吗?有那么多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教导永璂,他都十来岁了,背个书还磕磕巴巴的,比起永琪,天资差的太多了,皇后为十二阿哥多费费心,朕下次不想再为永璂学业问题生气,你明白吗?” 皇后震惊又羞愧地咬了咬唇,无奈退了下去,心里有对钮祜禄.琳琅位居高位的不满,还有对五阿哥的痛恨。 五阿哥明明是庶子,却总是压在嫡子头上,永璂那么刻苦认真,怎么就被比五阿哥差了? 他们的年纪相差那么多,她的永璂只是还没有开窍而已,皇上真是偏心,平日偏宠五阿哥就算了,也不必如此看低永璂啊! 回到坤宁宫,皇后派人问了十二阿哥的功课,得知永璂正在刻苦背书,心里稍微有几分安慰,就算没有天资,但勤能补拙,她的孩子差不了。 容嬷嬷给皇后斟了杯茶,顺着气道:“娘娘不用担心,十二阿哥是个好孩子,勤奋刻苦,又有孝心,皇上以后肯定会明白的,五阿哥那个显眼包得了令妃的帮助,现在风光,但早晚会失势,看他的未来福晋就知道了,小燕子不学无术,没有一点规矩,娶了她这样粗鲁无知的女人,一点儿姻亲助力都没有,皇上分明没打算对五阿哥予以重任。” 皇后的心里稍微舒坦了点,但想到新进宫的贵妃,心里再次不爽起来,此时有个小宫女进来禀告,说皇上亲自给贵妃拟定了封号为“昭”,又送了大批珠宝珍玩到承乾宫。 昭昭如日月之明,这可是个颇有讲究的好封号,非宠妃莫属。 “本宫就知道,皇上这是中了邪了!” 皇后怒不可遏,容嬷嬷赶紧横了小宫女一眼,命令她退下,不许胡说八道。 “娘娘您千万不要动怒,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令妃拿住了把柄,皇上估计是一时兴起,你是中宫皇后,贵妃充其量还是妾。” 容嬷嬷此时脑子还算清醒,不由苦苦相劝,皇后娘娘骂其他宫的贱人,她可以附和两句,反正她也很讨厌。 但现在娘娘干脆把皇上骂上了,倘若风声不小心传了出去,估计主子又要遭受责罚,日子更加难过,皇后娘娘本来就没什么宠爱,若真成了摆设,那就完蛋了。 “容嬷嬷,本宫嫁给皇上这么多年,当皇后也有不少年月,这辈子一直被比较,活在孝贤皇后的阴影之下,皇上不喜欢本宫,令妃那个小贱人也总爱和本宫作对,现在来了一个昭贵妃,说不准又是个狐媚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皇后气得胸脯起伏,义愤填膺,身体颓然地倒在软椅上,脸色蒙了层淡淡的阴翳。 当初老佛爷觉得她重规矩,办事有章法,钦点她为继后,她那时候有多么风光高兴,现在就有多悲伤难受。 中宫无宠,嫡子不受重视,连个野丫头私生女都能欺负她,不尊重她,连声皇额娘都不愿意叫,她如何心平气顺? 现在太后不在紫禁城,空降一个昭贵妃,皇上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第185章 还珠格格(9) 昭贵妃自从进宫,恩宠不断,乾隆已经连续半个月宿在承乾宫,在此期间不再召幸其他妃嫔。 琳琅即使用花妖幻术,依然把对方迷得神魂颠倒,赏赐不断,因着她思家心切,乾隆特地在宫里修建了一间类似杜府的如意楼,其中的布置按照琳琅昔日的闺宇设计。 昭贵妃如果住腻了承乾宫,可以进如意楼休息,那里高楼筑台,视野好,还能惬意地赏看宫苑风景,倚窗作画。 乾隆对琳琅千依百顺的态度,不知醋了多少后妃娘娘们,就算是忍耐性超强的令妃娘娘,都有点坐不住了。 延禧宫,令妃饮着普洱茶,慢悠悠地看向腊梅,问起坤宁宫那边的事情,不免蹙眉诧异。 “你安插的小宫女是不是偷懒了?皇后那样的炮仗脾气,一点就爆,怎么现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若是皇后能够给昭贵妃一点眼色看看,本宫的心里也会舒坦许多,皇上他…已经好久没来延禧宫看本宫了。” 有时候她差遣腊梅或冬雪请人,或者假托七格格、九格格想念皇阿玛的借口请乾隆,对方都以国事繁忙推拒,这无疑使做了多年宠妃的令妃心里不是个滋味儿,红颜未老恩先断,她难道已经成为了昨日黄花? 腊月诚惶诚恐地跪下来,如实答道:“回禀娘娘,咱们安插的人并没有懈怠,说了好几次,皇后起先去了乾清宫,表示对昭贵妃身居高位的不满,后来被皇上责骂,连带着十二阿哥也被皇上申斥不得脸,贵妃娘娘给皇后请安时还算规矩,也挑不出差错来,皇后如今忙着教导十二阿哥,估计没时间吧。” 令妃神色冷淡,眼神晦暗不明,她招呼腊梅起来说话,想到请安那日见到的昭贵妃钮祜禄氏,那模样的确是国色天香,天女下凡,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就此认输。 静默沉吟之际,忽听外面小宫女的请安声:“还珠格格吉祥,紫薇格格吉祥,我家娘娘正在内殿休息,请容许奴婢进去通传。” 紫薇虽然封了明珠格格,小燕子封了还珠郡主,但大家都习惯性地喊她们紫薇格格、还珠格格,久而久之,这样的称呼都成了习惯,无人纠正。 小燕子向来是个急性子,哪里等得及小宫女进去通报,她拉着紫薇的手就往里面跑去,口里喊着“令妃娘娘”。 对于她们来说,令妃娘娘是整个皇宫最温柔美丽的大仙女,对待她们亲切和气,根本不用太过见外。 “小燕子、紫薇给令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她们笑容满脸地行礼问安,看着令妃颇有疲惫和失落的神态不禁讶然好奇,紫薇问道:“娘娘的脸色看上去好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令妃佯装虚弱地摇摇头,表示无碍,在旁侍候的冬雪忍不住道:“回禀两位格格,我家娘娘这些日子心情抑郁,根本睡不好,所以精神差了点,今早用的膳食都比往日少了一大半,还请两位格格能劝劝娘娘。” 小燕子仔细端详着令妃的脸色,的确憔悴很多,心里分外同情。 她和紫薇得了皇阿玛的允许,这段时间一直在宫外的会宾楼忙活,进了宫才得知皇阿玛新封了一位美若天仙的昭贵妃,还特地为她建了如意楼观光作画。 有了这位贵妃娘娘,其他后妃全都成了摆设,即使是令妃娘娘,也遭遇了冷落。 小燕子很感激令妃娘娘昔日的照顾和关爱,如果不是令妃娘娘的错认和包容,她觉得自己肯定要被皇后娘娘认定是”刺客” 直接斩了脑袋。 小燕子越想越觉得令妃娘娘委屈,不禁义愤填膺地跺了跺脚,不忿道:“肯定是因为那个昭贵妃,她一个后来的妃子,凭什么压在令妃娘娘的头上,皇阿玛他真是老糊涂了,不是喜欢这个,就是喜欢那个,压根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紫薇脸色微变,连忙拉了拉小燕子的衣袖,不赞同地嗔道:“小燕子别这样说,皇阿玛他肯定是有苦衷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即使心里明白,乾隆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心尖尖上永远不会停留一人,但紫薇不想承认这点,皇阿玛没有那么薄情,不然她娘多年如枯井的等待,岂不是成了笑话。 令妃有点慌张,紧张兮兮地摆了摆头。 她心里埋怨不已,这个小燕子真是一点儿没变,什么话都敢往外咕噜,在她的宫里骂皇上老糊涂,若是传出去了,还以为她心生怨怼,对皇上有什么不满呢。 后妃最忌讳的就是善妒,不容人,幸好室内唯有她的心腹宫女腊梅和冬雪。 “小燕子,这话以后不能胡说了,皇上是英明神武的人物,你可不能胡乱指责,这里在皇宫,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注意隔墙有耳,你们不要听冬雪那丫头胡诌,我就是老毛病犯了,日常吃得少点,没什么大碍的。” 紫薇同情地看着令妃,对她的温柔善良有了新的认识,忍不住上前温言安慰,字字恳切,“令妃娘娘,皇阿玛心里有你,我们也会帮你说话的。” 小燕子附和道:“令妃娘娘,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再胡说了,管她什么是贵妃娘娘,惹了你伤心,一味地霸占皇阿玛,就不是什么好人,哼,我现在就去看看那个劳什子贵妃长什么样,走,紫薇,我们一起去!” 令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燕子就拉着紫薇一股旋风般奔了出去。 “哎,这性子,说风就是雨。” 令妃无奈叹道,对于小燕子和紫薇,她的确很关照,但更多的是看重两人带给她的利益。 皇上喜欢民间来的格格,甚于喜欢宫里名正言顺的格格,破天荒地带了假格格出宫祭天,但凡膝下有女儿的妃嫔,心里都不会舒坦。 但令妃心有城府,懂得逢迎圣意,皇上喜欢谁,她便会喜欢谁,如此方能显出她的善良大度,平易近人。 第186章 还珠格格(10) 承乾宫,琳琅正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吃着金枝剥好的新鲜枇杷,听着银珠哼唱家乡小曲儿,怡然自得。 这两个宫女是经过几番考察,新近提拔伺候的贴身大宫女,名字也是琳琅重新取的,金枝手巧,银珠声甜,长得清秀可人。 忽闻外头有小太监焦急的阻拦声,满是无奈,“还珠格格,奴才还没通传娘娘,您现在不能进去啊,还珠格格,请您不要为难奴才…” 小燕子瞪着大眼睛,哪里愿意听他啰里啰嗦,非要硬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神情不安的紫薇。 紫薇咬着唇,有几分不好意思。 “小燕子,咱们这样不好吧?” “怕什么,我就是想看看!” 小燕子扬起眉毛,理直气壮道。 内殿的琳琅微微蹙眉,守在外殿的二等宫女桑葚和桑叶是体格健壮的胖丫头,专门给贵妃娘娘守门,眼见着两位格格就要往里奔去,恐怕会扰了昭贵妃的安宁和好心情。 她们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心下一横,一左一右好似两尊门神般拉住了小燕子和紫薇,口中说道:“格格太放肆了,贵妃娘娘也是你们能轻易冒犯的,娘娘说了,今日不见客,还请两位格格回去吧!” 小燕子彻底怒了,昭贵妃就这么大的架子,她连皇后娘娘都不怕,难不成害怕贵妃? 今天她必须进去告诉昭贵妃,能不能不要总霸占皇阿玛,令妃娘娘,还有其他宫的娘娘,难道不需要皇阿玛的温情和关怀吗? 紫薇直接被束缚了,她根本没什么力气挣扎,但小燕子好歹学了好几年三脚猫的功夫,虽然力气不如桑葚和桑叶,但偷袭的招式还是挺绝的,三两下就把二人撂倒了。 小燕子想进内殿一睹贵妃真容,挫挫她的威风,却听凌厉的嗖嗖声响起,三枚枇杷果核破空而来,分别打在她的膝盖、手臂还有额头的部位,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啊…好疼,你居然敢偷袭我!” 小燕子疼痛地跪在地上,膝盖骨和手臂关节钻心的疼,额头上还渗出血渍来,侍卫们急匆匆赶来时,只看见还珠格格在内殿的珠帘前骂骂咧咧地打滚儿。 银珠挑帘出来,瞥了眼地上的还珠格格,她的模样狼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家娘娘刚才受了惊吓,玉体不适,还请凌侍卫立刻把还珠格格带出去,不然皇上来了,你也难逃其咎。” 凌侍卫对银珠点了点头,不敢有所耽误,吩咐后面进来的小太监搬来一张春藤凳子,把还珠格格小心扶上去,火速地抬了出去,送往淑芳斋。 小燕子哪哪儿都疼的厉害,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紫薇看得担忧不已,不停安慰。 “小燕子,没事的,我去请太医。” 乾隆听闻消息赶来时,却在承乾宫扑了个空,银珠跪地请安说道:“皇上吉祥,娘娘她刚受了惊,由着金枝陪着去了如意楼休息,免得还珠格格又过来闹腾,娘娘说,如果皇上来了,还是先去淑芳斋看看还珠格格,免得怪她一时误伤了还珠格格,心里难受,至于其他责罚,悉听尊便。” 乾隆闻言,心里满是对小燕子的怨怼。 琳琅那么柔弱美好的女子,竟然被那丫头逼得动手,想必是小燕子太过分了,一点礼仪和规矩都没有,不行,他现在就去如意楼瞧瞧爱妃,免得琳琅心里不舒坦。 如意楼,琳琅对着窗外的春色微微叹息,好似伤春伤己,看在乾隆眼里,就是琳琅受了委屈,不愿意对他说,只能暗自消化。 他上前亲昵地拉了琳琅的手,语重心长道:“小燕子实在顽劣,朕以前只觉得天真烂漫,现在想想,皇后说的不无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那丫头也该改改了,不然如何做皇室福晋,岂不是贻笑大方。” 琳琅抬眸看乾隆,语气淡漠,“皇上你就不怪罪臣妾?毕竟臣妾一时失手,误伤了皇上的未来儿媳妇,也是你最喜欢的还珠格格,想必五阿哥也会对臣妾心生怨怼吧。” 乾隆握了握她的手,怜惜道:“朕哪里舍得怪你,朕最喜欢的是爱妃你,何况这次是小燕子胡闹在先,非要找你的茬,永琪就算心疼小燕子,该做是改造小燕子,而不是怨怪无辜之人,今日你受惊了,朕打算在你宫外加强侍卫巡逻,好好保护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今日这般的惊吓和委屈,好不好?” 琳琅稍微缓和了冷漠的脸色,露出清婉的笑意,颔首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铭记在心,一切都听皇上的。” 乾隆迷恋地看着眼前的佳人,贵妃不笑的时候已经倾国倾城,笑起来简直要勾走了他的魂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不由揽过琳琅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万里山河,锦绣无边,但如此摄人心魂、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人唯有眼前一个。 乾隆对琳琅满心的疼惜怜爱,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奉于她的跟前,一搏佳人千金笑,欢颜如故。 第187章 还珠格格(11) 乾隆陪着琳琅在如意楼吟诗作画,哄佳人欢心,淑芳斋的气氛却压抑的厉害。 小燕子躺在床上哭天喊地,嘴里大骂昭贵妃是个小人,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有本事面对面地和她单挑啊。 明月端着银盆和干净的帕子,彩霞小心翼翼地替格格擦拭、抹药,心里都有点忐忑不安,格格实在太闹腾了。 昭贵妃可是贵妃之尊,后妃之首,万岁爷的心头宠,格格这样口无遮拦,真的好吗? 紫薇蹙着秀眉,想要安抚她的情绪,温声说道:“小燕子,你别怄气了,李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涂几天消肿祛疤的药膏就会没事的,你忍着点哈。” 小燕子疼的龇牙咧嘴,她有点怀疑李太医被昭贵妃私下收买了,不然那么疼痛的伤势咋就没什么大碍。 她骨头钻心的疼痛,脸蛋差点破相,对方实在太恶毒了,皇阿玛为何会喜欢那样的坏女人,现在还不来看她! “紫薇,皇阿玛他人呢?他知道我被昭贵妃欺负了吗?他怎么还不来啊!” 小燕子咬着牙问,心里窝着火气无处发泄,她好委屈,皇阿玛一定要为她出气啊。 紫薇犹豫不决,沉默着没有吭声,小凳子和小桌子之前出去探听了消息,承乾宫什么风波都没有,听说皇上去了如意楼,如今正和昭贵妃谈笑风生,情意绵绵。 虚掩着的门忽然被推开,金锁惊呼声响起,“五阿哥、尔康少爷,你们怎么来了?” 永琪大阔步地上前查看了小燕子的伤势,稍微松了口气,只是破了点皮,他掏出一个小瓷瓶,语气关切。 “这是滇南进贡的白玉芙蓉膏,专治皮外伤,用了保证不会留一点疤痕,你收下,以后多长点心,不要到处得罪人了,昭贵妃如今一枝独秀,势头正盛,你干嘛自讨苦吃?” 小燕子不忿地瞪了永琪一眼,咬唇赌气道:“我现在都受伤了,你还这样说我,明明是昭贵妃霸道,不讲道理,令妃娘娘多好的一个人,现在消瘦得厉害,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皇阿玛了,我只是看着不平,想为令妃娘娘出口气罢了,哪知对方居然也有两下子,还搞暗算,气死我了!” 永琪摇摇头,暗自轻叹,小燕子无疑钻了牛角尖啊,皇阿玛是九五至尊,他后宫的嫔妃佳丽无数,想宠爱就宠爱谁。 老佛爷都不敢强行阻止,皇后娘娘为此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小燕子怎么就糊涂到想为令妃娘娘出头,挑衅当今的宠妃,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小燕子,你听我说,皇阿玛不是寻常的男人,他是大清的皇帝啊,他有那么多的女人,他有独宠后妃的权利,以前是令妃娘娘,现在也可以贵妃娘娘,你不能拿民间的那一套想法思考,不然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和珅是皇阿玛的宠臣,昭贵妃还是他的妹妹,你得罪人家,没有什么好处啊!” 永琪苦口婆心地劝说,希望小燕子以后不要再闹腾,不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的屁股肯定会开花。 皇阿玛心情好的时候,很好说话,笑呵呵的,无疑是这世上最好的慈父,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话也不会假的,若是真惹了皇阿玛不高兴,小燕子肯定要挨罚。 “哼!我听不懂你说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令妃娘娘受了委屈,我因此挨了打,昭贵妃现在比皇后还要讨人厌,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你走,我现在没心情看到你!” 小燕子脸色难看,梗着脖子,充满怨怼地叫嚣,永琪不站在她这边,只会令她更加生气愤懑,忍不住开始推搡五阿哥。 正在这时,采莲娇滴滴的声音突兀响了起来,她一副维护永琪的姿态,对小燕子哀求道:“还珠格格,求你不要生五阿哥的气了,好不好?他已经很难过,听说格格受了伤,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带了最好的药膏往淑芳斋这里跑,累得满头大汗,说的话都是对您的关怀之语,你就算听不进去,也不要推开五阿哥啊,求求你了。” 采莲说到这里,泪眼婆娑,忍不住想从腰间掏出手绢给永琪擦汗,看在小燕子的眼里婊里婊气的,心气本来不顺,现在无疑是火上添油,心塞的厉害,眼里开始冒火星。 “你…你怎么在这里?谁允许你进淑芳斋的,快出去,给我出去!” 小燕子暴跳如雷,肺都要炸开了,先前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呢,她很不待见采莲这个有了名分的小妾。 虽然知道永琪根本没有碰她,甚至排斥她,但想到有这么一号人,就觉得碍眼不舒坦,现在冒出来说这些话,成心膈应自己。 永琪轻咳了声,神情有几分不自然,他用眼神示意采莲快出去,后者咬着唇瓣,委委屈屈,但也不敢违背,只得福了福身,在小燕子快要火冒三丈的情态下离开了,但室内的气氛比之前还要压抑窒息。 尔康暗吁了口气,带着紫薇先行离开,金锁她们有眼色地跟了出去。 室内唯有永琪面对小燕子的怒火,他挨着小燕子身边坐下,苦笑解释道:“真的不是我让采莲来的,是她自己非要跟过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现在要紧的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以后再说,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要相信我啊。” 小燕子不予理睬,永琪伸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深情款款道:“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怄气发火,不然我会心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我多希望现在就能迎娶你,保护你,让你像以前一样笑颜逐开。” 永琪深情的话渐渐融化了小燕子坚冰的心房,她转过头来,就被对方深深地吻住了,青涩的吻,炙热的呼吸,如火般的热情,有点让她晕头晕脑,暂时忘了昭贵妃对她的折辱,以及采莲突然出现带来的不愉快。 第188章 还珠格格(12) 乾隆在承乾宫再次留宿。 翌日,他深思熟虑之下,派了乾清宫的小太监前去淑芳斋传话,打算把小燕子的性格掰正。 “还珠格格出自民间,礼仪欠缺,冲撞贵妃,必须小惩大诫,罚其禁足两个月,抄写佛经二十遍,在此期间跟着柳嬷嬷重新学习宫廷规矩,若是规矩一日没学好,禁足延期。” 这下子小燕子彻底炸毛了,直呼不可能,皇阿玛不可能那样对待她,忍不住在淑芳斋摔摔打打。 圣旨还是紫薇替她接下的,明月彩霞唉声叹气,金锁只顾着紫薇,莫名地埋怨小燕子爱多管闲事,担心小姐受她牵连。 皇后在坤宁宫得知此事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心情畅快极了,心里暗骂不已,该死的小燕子,你也有今天,野丫头就是野丫头,还真当自己是金疙瘩,谁都顺你的意。 虽然不满昭贵妃的盛宠,但看到令妃也失宠了,小燕子挨训禁足,皇后的心里稍微舒坦了点,特意吩咐容嬷嬷给淑芳斋送点东西过去,好生“慰问”一番,顺便看看笑话。 “容嬷嬷,本宫记得,你和柳嬷嬷从前有几分交情,你可要好生叮嘱柳嬷嬷,千万注意点,可别被那个野丫头的下三路功夫打了,她一大把年纪,若是没了体面,伤了身体,那真是活憋屈了,死了都不瞑目。” 容嬷嬷附和笑了笑,心领神会地屈膝应道:“喳!” 小燕子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因着禁足期间,门外有侍卫,谁都不允许进入淑芳斋,永琪和尔康即使想要过去探望,都会被阻拦警告,忧心忡忡,没个好心情。 最倒霉的是紫薇,她被迫和小燕子一起学习,还要帮对方抄写一部分的佛经。 柳嬷嬷年约六十,是宫里的老资历,曾经伺候过老佛爷,后来在乾清宫做了教导规矩的老宫娥,威严颇甚,这次被皇上委派到淑芳斋教导还珠格格规矩,功课做的很足。 小燕子和紫薇要头顶盘子,练习行走的礼仪,跪拜的礼仪,微笑表情,话语禁忌… 一套套地压得小燕子和紫薇都快喘不过气来,小燕子忍不住顶嘴,撂挑子表示不干了,大不了出宫,不做什么还珠格格,竟被柳嬷嬷打嘴,表示太大逆不道了,后果自然是柳嬷嬷被小燕子踹了两脚,晕死了过去。 她想要逃出宫,哪有那么容易。 宫禁那么严,如果乔装打扮,偷偷摸摸,估计会被当做刺客抓住。 当小太监对乾隆禀告,淑芳斋那边发生的事情,乾隆的面色顷刻间变得阴沉下去。 琳琅正捏着白棋子,将了乾隆一军,语气不无怜悯道:“柳嬷嬷真是可怜,这么大的岁数,挨了这么两脚,真怕熬不过去啊。” 乾隆大手一挥,吩咐道:“真是放肆!小燕子实在太不像话了,她不是很尊重老人嘛,怎么这样伤害柳嬷嬷?真是太让朕失望了,她难道不知道是朕吩咐柳嬷嬷教导她规矩的吗?传命下去,还珠格格不服管教,违逆父君,罚二十棍子,现在就去行刑,朕就不信管不了她了!” 另外柳嬷嬷那边请了太医看诊开药,虽没有性命之忧,但两三个月都没办法当值。 小太监闻言躬着身子下去传旨安排,心里不禁为还珠格格默哀。 “皇上,您用盏金银花茶降降火吧,小孩子若是不懂事,好好教导,给她长长教训就是,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然臣妾可是会心疼的。” 琳琅眼角余光淡淡地瞟了乾隆一眼,巧言令色道,乾隆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怒意稍减,不禁感慨,还是琳琅善解人意,温柔可人。 金枝恭敬地奉上两盏花茶,金银花茶放在乾隆的手边,另一盏桃花茶递给了自家主子,银珠随后奉上了几碟精致的点心,枣泥糕、如意卷、百合酥、豌豆黄以及蜜饯果。 琳琅惬意地浅啜了一口桃花茶。 粉红的花瓣水嫩,是银珠在宫苑新摘的桃花,咀嚼在嘴里馨香盈然,茶汤清淡,唇舌留有余香,搭配吃着香甜软糯的糕点,绝对是一大享受。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淑芳斋那边简直人仰马翻,小燕子哪里是愿意挨打的主儿,面对小太监带来的口谕,以及打板子的人,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小燕子嘴里叫嚷着,上下跳窜,哪儿高,就往哪儿蹦,漱芳斋一片混乱,最后被看守在外的侍卫捉住了,皇命不可违,他们只能强行把还珠格格安在凳上。 劈里啪啦的板子宛若雨点般落下,小燕子疼痛着,尖叫着,好似杀猪般激愤绝望,心里对乾隆一肚子的怨怼,皇阿玛变了,一点儿都不疼她,都怪那个昭贵妃。 淑芳斋的宫女太监们都不敢拿眼去看那场面,紫薇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淌,为小燕子挨打而难受,为皇阿玛的狠心感到失望。 她的眼睛都快哭成红桃子状了。 二十个板子过后,小燕子哭叫的力气全都消耗殆尽,嗓子几乎都喊哑了,皮开肉绽,臀部开始渗出血,忍不住咬着绢子呜咽起来,好不可怜。 第189章 还珠格格(13) 神气活现的小燕子很煎熬。 按照她原来的脾气,估计一心想要逃离这个牢笼般桎梏的皇宫,乾隆不再是从前对她笑呵呵、百般疼爱自己的皇阿玛,那么多的宫规教条,还有凶神恶煞的老妖婆,压得小燕子喘不过气来。 但她舍不得永琪,舍不得现在的富贵。 从市井卖艺的平民丫头,鱼跃龙门成了当今皇帝的还珠格格,指婚五阿哥未来的福晋,日常的吃穿用度格外精细。 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再也不是难事,小燕子心里不无感慨,她的格格身份还能给柳青柳红、大杂院的老老小小们撑腰、长脸。 如果放弃现在拥有的未婚夫,还珠格格的身份,她只能当个卖艺混饭吃的普通人。 再大大咧咧的小燕子,都很难抉择,但又咽不下这口气,折腾养伤了大半个月,小燕子的屁股终于好点了。 在此期间,除了五阿哥得了恩准,前来看望两次,送了药膏,承乾宫那边派宫女桑葚送来金疮药,表示这是昭贵妃的恩典。 小燕子当场就怒了,眼前这个长得胖乎乎、颇有力气的孔武宫女不就是上次阻拦她和紫薇入内殿的其中一人么? 她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把药瓶扔了出去,嘴里骂骂咧咧,满腔的愤怒。 “什么恩典?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快滚,我不想看到你了!” 桑葚不动声色地把药瓶捡了起来,这可是太医院的上等金疮药,疗效颇好,这么一小瓶,放在民间药店可值不少银子的。 她们做宫女的都没资格使用,既然还珠格格不要,可不能浪费,再者娘娘说了,如果还珠格格嫌弃,自己便可以收着,送出去的东西,贵妃娘娘也不稀罕了。 “既然格格不需要,奴婢先行告退。” 桑葚把药收进袖中,对着小燕子微微屈膝,又对紫薇行了告退礼,转身离去。 小燕子轻哼,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紫薇走到她的面前,神情严肃地劝诫道:“小燕子,你还没有吃够教训吗?就算不喜欢昭贵妃,但也不能明面上打她的脸,如果皇阿玛知道,肯定又要为此震怒,咱们都不得好。” 这话一落音,小燕子的眉毛就挑得老高,目光炯炯地盯着紫薇,不管不顾地大喊道:“紫薇,我真的看错你了,昭贵妃可是咱们的敌人,令妃娘娘对咱们多好啊,你现在还想着巴结昭贵妃,你简直太自私了,自从当了格格,你再也不是以前的紫薇了!” 紫薇惊愕地往后踉跄了两步,表情很受伤,金锁忙不迭扶住了她,眼里冒着烟,对着小燕子怒不可遏地发作起来。 “小燕子,你这话太过分了,你一天到晚地闯祸,还要连累小姐担心受怕,你居然有脸说小姐自私,你才自私自利呢!你先是冒名顶替,抢了小姐的爹,现在还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小姐,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金锁早就看不惯小燕子的野蛮做派,甚至有点嫉妒紫薇对小燕子那么好。 她从八岁起陪伴紫薇左右,尽心尽力地服侍,十多年的主仆情谊,居然比不过一个拜把子的金兰姐妹,想想就觉得意难平。 紫薇明明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却被小燕子抢了身份和风头,遭了不少罪,也是小姐性格太柔弱,善良过了头,现在惯得小燕子越发的无理取闹,张嘴就来,令妃是她亲娘嘛,要她这样逞强、得罪人出头! 紫薇红了眼圈,拉了拉金锁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了,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古语有云,良言一句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她真的被小燕子的话伤到了,她们自从结拜金兰姐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也算是患难与共,小燕子怎么能这样误会她? 小燕子情绪太差,一时嘴快,再看金锁愤怒的脸庞,紫薇那么的难过,心下顿时自责不安,上前握住紫薇的手,小声道歉。 “对不起紫薇,我…脑子浆糊了,是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太憋屈。” 金锁暗自斜睨了小燕子一眼,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自己憋屈,就能拿别人撒气? 紫薇轻叹了一口气,反握住小燕子的手,表示自己都明白,心平气和道:“小燕子,我理解你的难受,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我们是好姐妹,不应该窝里横,闹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取得皇阿玛的原谅,你稍微收敛住性子好吗?难道你甘愿离开皇宫,甘愿把五阿哥让给采莲,你舍得吗?” 小燕子拼命摇头,泪汪汪地抱住了紫薇,她当然不舍得,要不是心中有太多的不舍,她早就一门心思地想要逃跑了。 皇宫虽然是无形的金色囚笼,想要折断她的翅膀,但囚笼里有鲜花美景,还有姐妹爱人,小燕子终究割舍不下。 姐妹俩相拥温情不久,淑芳斋再次迎来乾清宫传旨的小太监,乾隆又有口谕了。 因小燕子当众怒摔昭贵妃送来的金疮药,出言不逊,传到乾隆的耳中后,得到了禁足抄写女则女诫五十遍的惩罚,抄完后还要亲自送到承乾宫,给昭贵妃请罪问安。 第190章 还珠格格(14) 小燕子心里再如何不满,想要抗拒,但在紫薇提醒的眼神下,她不情不愿地接了旨。 皇阿玛变得不慈爱,若是再忤逆,估计又要挨板子,小燕子不得不委曲求全,余下的日子在淑芳斋骂骂咧咧,抄写女则女诫。 琳琅再次见到这对标新立异的民间格格花时,是她们奉送抄写的册子、前来的请罪问安的日子。 富丽堂皇的正殿,有美一人,衣着锦绣,眉眼倾城如画,皮肤雪白如瓷,带着淡淡的粉,好似三月桃花,带给人无限的春意和美感,没有多加打扮、描眉抹粉,甚至穿着不符合宫中规定的汉服,但美得惊人。 天青色的罗衫,绯红的绫裙,衣襟扣子是光泽圆润的珍珠样式,熠熠生辉,美人摇曳着一面白玉柄、绘山水的绢扇,香风阵阵,仪态闲适,好似一幅动静皆宜的画卷。 小燕子揉了揉眼睛,嘴巴蠕动,不敢置信道:“你…你不是杜家二小姐吗?” 紫薇同样震惊不已,一双如水美眸瞪得圆溜溜的,昭贵妃好年轻、好美啊! 侍候在琳琅身侧的金枝早就听闻这两位格格的“不规矩”,眼见她们只顾着盯着贵妃娘娘细瞧,并未行跪拜之礼,不由出声提醒道:“还珠格格、紫薇格格。” 紫薇最先反应过来,拉了拉怔愣状态的小燕子,忙不迭跪下问安:“紫薇叩见昭贵妃,娘娘吉祥。” 小燕子努着嘴,心绪复杂,不情愿地随紫薇做了样子,给琳琅跪拜请安,心里好似有一百个看门狗在狂吠呐喊,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个昭贵妃分明就是杜家二小姐。 小燕子到现在都深深记得,对方口齿犀利,当众骂她没文化、没脑子、又蠢又毒。 琳琅轻掀茶盅,品了一会儿茶香,小燕子和紫薇只能被迫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你们起身吧,奉茶。” 须臾,琳琅慢条斯理道,银珠奉上了四色精致点心和两盏花茶。 小燕子揉了揉膝盖,懊悔没有戴“跪的容易”,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花色芬芳的茶水,暗觉昭贵妃肯定不安好心,慌忙扯了扯紫薇。 两个人一阵挤眉弄眼,用眼神交流,最后异口同声:“娘娘,我们还有事,得先回去了,来日再品贵妃的茶点,告辞。” 琳琅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们两眼,并不挽留,语气淡淡道:“送客。” 小燕子和紫薇松了口气,好似背后有恶鬼阴差般追赶似的,慌不择路地跑了。 金枝很无语,颇为不忿道,“娘娘好心好意请喝茶,她们怎么一副担心被毒害的神情,表情也太复杂了,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银珠撅着嘴附和,“可不是嘛,虽说是民间来的格格,但好歹是金枝玉叶,在皇宫待了那么久,好歹耳濡目染,怎么一点人情礼仪和规矩都没有,怪不得一直闲惹笑话,宫里的娘娘小主们没少在背后议论笑话。” 琳琅置若罔闻,随意地翻看着案上抄写好的女则和女诫,小燕子狗爬式的字体,紫薇略显清秀的小楷,虽然做了弊,但好歹按时完成。 小燕子这次也算吃一堑长一智,没有再继续肆意胡闹,以前任性有兜底,仗着乾隆的偏爱有恃无恐,连皇后都敢公然顶撞,现在挨了打,不得不认清现实,一步步妥协。 掐算着时间,她进宫差不多有两三个月,这个月的葵水未至,想必腹内的小叶子吸取了龙气,已经生根发芽了。 因为琳琅的独宠,乾隆再未留宿其他嫔妃宫里,令妃没有如愿怀孕,很多事情开始得以改变。 又一月,琳琅忽然晕倒,乾隆心急如焚地召来太医院的院首诊脉,得知爱妃遇喜了,乐得眉开眼笑,准备册封琳琅为皇贵妃,但被琳琅委婉拒绝了。 “皇上千万不能如此加封,臣妾惶恐,心生不安,不利于腹中孩儿生长,能够身怀龙裔,臣妾已经觉得三生有幸,再不奢求其他。” 乌拉那拉继后已经很可怜了,没有宠爱,宫殿好似筛子般被安插了不少妃子的暗桩,除了有勇无谋的容嬷嬷,并无其他的心腹,嫡子天资也不出众,若是再来一个副后级别的皇贵妃,感觉她会彻底憋屈死。 “爱妃既然如此说,朕不想勉强你,但你如今怀了龙嗣,该加封的赏赐绝不能少,你父亲杜怀杰为人踏实忠厚,经商有道,朕打算封他为皇商,领下户部员外郎的闲缺,不会很累,还有你姐姐杜若兰,你们姐妹情深,朕就封她为安平县主,日后可以随时进宫和你小聚谈心,爱妃以为如何?” 后宫妃嫔有喜,若是封无可封,的确可以惠及娘家,琳琅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皇上隆恩浩荡,臣妾感激不尽。” 琳琅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乾隆怀里,浅笑盈盈。 昭贵妃有孕,后宫再次轰然,谁不羡慕琳琅的好福气,初封便是有封号的贵妃,现在顺利怀孕,若是将来诞下皇子阿哥,前程不可限量。 皇后和令妃闻讯后,纷纷着急上火,前者担心十二阿哥的储位有了新的竞争者,后者则是不甘心,捂着平坦的肚子,想要代替昭贵妃怀孕。 第191章 还珠格格(15) 琳琅怀孕四个月的时候,父亲杜怀杰的老来子呱呱坠地,得了安平县主封号的杜若兰进宫给她报喜,甚至按照家乡的习俗,煮了鸡蛋、抹了红,特地带了一篮子进宫。 “琳琅,你是没看到,爹那么大年纪,都快高兴哭了,虽然爹从未嫌弃咱们姐妹是女孩儿,但这世道有个儿子心里踏实,姓氏和血脉得以传承,我们在这世上也能多了个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林姨娘性格老实,生了儿子依然很安分,爹爹打算抬她做平妻,但不敢轻易做主,想要问问贵妃娘娘的意思。” 杜若兰兴奋地说着话,谁能想得到,她的妹妹有朝一日能当上贵妃娘娘,最初她心里蛮遗憾的,皇帝虽然是九五至尊,位高权重,但到底岁数大了点,太委屈琳琅了,但现在看着琳琅金尊玉贵,满室辉煌。 心里莫名的有一种笃定和感慨,琳琅就应该是皇宫里的贵人,众星捧月的存在,她有倾国倾城的神仙容貌,若是嫁给旁人,倒是明珠暗投,恐怕夫家护不住,凶多吉少。 “这件事,爹爹自己做主就行,平妻而已,越不过早逝的母亲。” 琳琅小口吃着金枝剥好的红鸡蛋,语气坦然道,对此没有太多的计较,看着杜若兰红扑扑的脸蛋,她不由笑问道:“袁清阳待姐姐如何,我送的礼物,你喜欢吗?” 在琳琅进宫两月后,杜若兰便和袁青阳成了婚,一则是若兰年纪的确大了,二十二岁未嫁,越拖越觉得不好意思,二则,袁家那边也是拿出诚意求娶,袁氏家境殷实,抬来的聘礼非常可观,甚至举家搬到了北京。 在和珅有意的照顾下,两家搬迁到天子脚下,日子过得很顺遂,没人敢找茬,尤其是袁清阳沾了贵妃小姨子的光,找了所颇有名气的学院,继续读书深造,准备再战三年后的科举。 杜若兰和袁清阳成亲的那日,琳琅虽然没有出宫,但派人送去的贺礼贵重无比,袁家受宠若惊,与有荣焉,简直想要把新媳妇供起来,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喜欢,你送的东西太丰厚了,我婆婆已经把娘娘送给她的金佛和玉观音全供起来了,天天上高香,一会儿念叨贵妃娘娘慷慨,一会儿祈求夫君金榜题名,对我犹如亲闺女般疼爱,我的日子好似融了蜜糖一样。” 杜若兰忍不住感叹,满脸的甜蜜,其实她心里明白,这有很大部分是托琳琅的福。 公婆膝下唯有夫君一个独生子,最渴望的就是早点抱孙子,但袁清阳身边没有一个小妾,甚至也不安排俏丽的丫鬟侍候。 据说曾经有两个准备做通房的漂亮丫鬟,在杜若兰嫁进门之前被婆婆直接打发配了人,就是不想让她觉得受了委屈,虽然盼着儿媳妇早点怀孕,但绝不会直言催促。 “姐姐过得好,我就彻底放心了。” 琳琅吃了两个鸡蛋,用了一盏荔枝果露,缓缓而笑,余下的红鸡蛋全都分给了承乾宫的宫女太监们。 看着容光焕发的杜若兰,想到原剧情的她嫁给乞丐齐志高,再没了戏份,后来的结局如何,是否安泰,不得而知。 但一个屡次名落孙山、不务正业的乞丐,能有多大的出息啊?意外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还有岳丈家唾手可得的家业,他还有心气去奋斗吗? 若是齐志高依然不思进取,败光了家业,抛妻弃子,继续行乞,那就太悲惨了。 姐妹俩絮絮聊了一会儿家常,眼见天色不早了,杜若兰离开时,满是期待地看着琳琅的肚子,虔诚祈愿道:“但愿妹妹这胎是个小阿哥,这辈子也算有依靠了。” 皇上的年纪比琳琅大那么多,杜若兰没有上帝视角,不清楚乾隆能够活到多大年纪,自然希望妹妹能有个傍身的孩子,最好是阿哥,余生好歹有个指望。 琳琅握了握若兰的手,笑意从容道:“是男是女都好,看天命吧,姐姐无需担心,既然弟弟出生了,做姐姐的自然要备一份厚礼。” 她微微向银珠扬了扬脸,后者立即把两个紫檀木匣子取来,里面装的都是适合婴儿佩戴的金锁如意,还有各种项圈和玉佩,若兰身边的丫鬟主动把东西妥帖收下了。 杜若兰好似想到了什么,不觉恍然大悟道:“看我这急性儿,差点把给弟弟取名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爹爹说,你是咱们家做大的贵人,有福气,地位又高,素日擅通诗文,请贵妃娘娘取名字最合适。” 琳琅没有推却,微微沉吟后说道:“那就叫作凌洲吧,杜凌洲。” 李白有诗云,“星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 杜若兰大赞,觉得这个名字甚好,听上去很有寓意,颇为大气。 但谁也没有料想到,很多年以后,杜凌洲少年科举,一步步入仕,以文思敏捷、豪迈诗才着称,中探花郎,进翰林院,后入内阁。 虽然是新帝的亲舅舅,但杜凌洲不靠外戚纽带,稳打稳扎地升官加爵,成为后世有名的汉臣高官,流芳百世。 第192章 还珠格格(16) 没过两日,宫里接到消息,老佛爷准备从五台山回来,皇后精神一振,感觉自己的靠山来了。 老佛爷回来那日,浩浩荡荡,乾隆虽然没有时间亲去城外迎接,但带着王孙亲贵和后宫女眷在宫门口恭迎,给足了太后面子。 小燕子和紫薇阴差阳错地在宫外的会宾楼帮忙,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刷着油漆。 小燕子是个不省心的人,卖弄地在房檐飞来飞去,不小心把油漆弄泼,红油漆溅得四处都是,他们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上。 状况最糟的是小燕子和紫薇,两个如花似玉的格格全成了大花猫,面相滑稽。 宫门口,乾隆带着皇后和妃嫔前来迎接,母慈子孝地温情慰问一番,笑意盈然。 “臣妾恭迎老佛爷回宫,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由着皇后在前领头阵,恭敬有礼地跪拜请安,后妃和宗亲命妇纷纷下跪附和。 琳琅准备一起行礼,乾隆却体贴地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你如今有孕在身,不方便这样跪拜,免了吧,皇额娘不会在意。” 皇后不服气地撇撇嘴,表情有几分僵硬,令妃不自然地绞着手中的绢子,心里酸溜溜的,其他人把这幕情景看在眼里,越加感慨昭贵妃的盛宠,心生敬畏。 太后从人群之中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琳琅, 那么青春美丽的女子,好似星光璀璨般出众。 淡粉的旗服、素净的妆容都无法掩饰她的国色天香,怪不得皇帝待她如此与众不同,竟然心疼到这种程度。 目光缓缓落在琳琅微微隆起的腹部,太后唇角的弧度微微得以缓和。 她被一个十七八岁的清丽少女扶着,走近琳琅,重新又打量了一番,再次感叹万物主造人的差距。 这位年轻的昭贵妃美得摄人心魂,亭亭玉立地站着,散发着独有的芳华魅力,把其他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妃嫔映衬的俗气又庸常,再无颜色。 恐怕唐明皇最宠爱的那位“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贵妃,都无法和眼前的昭贵妃相提并论,皇上的确有艳福啊。 “臣妾钮祜禄.琳琅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即使被太后犀利的眼神打量来,打量去,琳琅依然面含得体微笑、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声音清脆如荷露落玉盘,音调婉转媲美琵琶曲。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慈和道:“免礼,果然是个人间罕有的美人,既然皇上心疼你有孕,那就好好养着,给哀家生个小皇孙,那才是你的福气,也是钮祜禄氏的福气。” 琳琅佯装羞涩地颔首,乖顺应道:“臣妾都听老佛爷的。” 太后的脸色变得越发和善了,欣慰地笑了笑,看向神采奕奕、好似年轻好几岁的乾隆,提醒道:“皇帝,既然昭贵妃有孕,你日后也不要冷落后宫。” 虽然太后身在五台山,但回来的路上没少听说皇帝独宠昭贵妃,冷落皇后和其他妃嫔的诸多传言。 爱新觉罗氏的皇帝确实出了几个痴情种,但宠妃大多专宠,从无独宠的先例,她不希望乾隆开这个先例。 (小贴士:独宠是指皇帝只宠爱一个妃子,专宠是指宠妃侍寝的次数最多,还有其他不算受宠、但没有完全失宠的妃子。) 乾隆自诩是个大孝子,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也顺势应承,“谨遵皇额娘的教诲。” 皇后和令妃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风头全被昭贵妃抢去了,她们竟成了背景板。 太后提点了乾隆,转身来到皇后的身边,把手腕递给了她,后者立即笑着扶住了太后,心里舒坦了许多,乾隆扶着另一侧手,一众人相继往前走去。 就在这种情况下,众目睽睽,小燕子和紫薇得到消息,赶着时间回宫、匆匆忙忙地打扮了一番,慌张而狼狈地跌倒在太后跟前。 金灿灿的簪钗珠花掉在地上,响起清脆的叮铃之声,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乾隆的脸色有点不好看,面对小燕子和紫薇不合规矩的举动,还有那脸上没洗干净的红绿油漆,以及满身的刺鼻松油气味,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太后解释。 “皇额娘,她…她们是儿子新封的还珠格格、明珠格格,规矩估计还没学好,小燕子,紫薇,你们到底做什么,弄得如此狼狈,不成体统,还不快给老佛爷请安问好?” 小燕子和紫薇齐齐跪拜,伏首高呼,“小燕子、紫薇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太后脸色严肃,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大苍蝇,这就是传闻中把皇宫闹得沸反盈天的民间格格?果然传闻不如见面,果真是与众不同,看看那两张滑稽的花猫脸。 皇后挑了挑眉毛,立即抓住了机会,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着两位格格闹的事情。 令妃勉强扯着唇角,稍微帮衬了两句,心里不住的叹气,第一印象那么重要,老佛爷心里肯定会不高兴。 紫薇和小燕子简直太胡闹了,这个鬼样子还跑出来干嘛,还不如称病不出! 第193章 还珠格格(17) 承乾宫,碧水琉璃瓶里新采的荷花含苞待放,露出淡淡的诱人粉晕。 琳琅慵懒地倚在软榻上听小宫女们编的曲子,少女的音色,咿咿呀呀,活泼俏皮。 金枝殷勤周到地切好一盘香瓜,剥了荔枝,伺候主子小口吃着。 银珠挑了湘妃帘缓步进来禀告消息,“娘娘,今儿个和中堂被召见进宫,如今还在慈宁宫没有出来。” 琳琅招了招手,唱曲儿的小宫女们鱼贯而出,独留金枝和银珠两宫女在内殿。 “太后想必是问关于娘娘的话题,要不要奴婢再去探听一番?” 银珠问道,她性格活络,嘴巴又甜,在宫里的人缘非常好,打听消息面面俱全。 琳琅让她注意各宫苑的风声动静,如今太后一回宫就开始关注自己,这种关注度丝毫不逊于小燕子紫薇,想必对她的身份心有存疑。 和珅办事向来八面玲珑,加之他的官位高,是乾隆的宠臣,他说自己有个走散多年、失而复得的亲妹妹,谁敢多嘴质疑?就算是心里门儿清的纪晓岚都不会置喙半句。 但太后可不一样,她又没有老糊涂。 “不必了,这件事留给和中堂处理吧。” 琳琅摇摇头,惬意地吃着荔枝和香瓜片,直接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和珅这样的老狐狸,做事有分寸。 何况他和太后也算八竿子连着宗的钮祜禄氏,不同族,但同姓,能有什么事,不是还有乾隆在后面兜底吗? 慈宁宫,太后正襟危坐。 晴儿在旁贴心伺候。 饮茶用点心,好不惬意。 和珅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养尊处优的身子开始有点吃不消,他原本就有点虚胖,加上如今天气开始变热,后背的汗珠沁湿了衣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吭声,自从半刻钟前受召来到慈宁宫,跪拜请安,跪到现在,太后都没开口叫他起来。 和珅自己不敢有所动作,只能耐性子跪着,心里不断盘算着待会如何为自己开脱。 和珅帮着乾隆唬弄旁人还行,但太后娘娘可是当今的老佛爷,火眼金睛,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怎么可能百分百相信呢?说不定还暗自调查了一番。 杜琳琅一朝变成钮祜禄.琳琅,其中的蛛丝马迹,有心探查不要太容易了。 “你起来吧。” 眼见和珅的脸色变得苍白,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太后心底稍微解了几分怒气,招呼他起来,面色依然很严肃。 太后冷声问道:“和珅,你老实交代,昭贵妃到底是你哪门子的亲妹妹?哀家怎么记得,你三岁丧母、九岁丧父,和你弟弟相依为命,如今的贵妃和你岁数相差那么多,你这是在糊弄谁啊,好大的胆子,你应该知道犯了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和珅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再次下跪磕头,哭丧着脸,大喊冤枉。 “老佛爷息怒啊,奴才是行忠君之事,不敢有所违背,绝不是欺上瞒下,还请老佛爷明鉴!” 太后冷哼连连,面不改色,她早就猜到了是皇帝的任性胡闹,儿子爱美色,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大明湖畔对夏雨荷的风流留情,有了如今的明珠格格,何况是昭贵妃那样的天仙绝色,美色诱惑,的确把持不住。 但这位昭贵妃的位份给的未免太高,宠爱也过了头,皇后好歹是中宫,令妃得宠的时候,皇上就算不喜乌拉那拉氏,但也没有完全冷落的意思,初一十五最起码要走走过场,留个宿。 现在倒好,除了承乾宫有君恩雨露,一家独大,其他妃嫔的宫殿全成了摆设,后妃哀怨声四起,但敢怒不敢言。 “你记住了,再有下次这样的事情,哀家决不轻饶你,一个个的只顾着讨好皇帝,谄媚逢迎,做个谏官就那么难?太不像话了!” 和珅连着重重磕了三个头,恭顺道:“奴才不敢,奴才再也没胆子了,求老佛爷恕罪。” 他表面上这样说,心里却不以为意,做谏官本来就难,又没银子赚。 看唐朝的魏征多牛逼啊,可以理直气壮地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骂咧咧,说唐太宗这样做不对,那样不好,的确得了刚正不阿的名声。 但人家唐太宗心里多憋屈啊,魏征死后,他的墓碑被推倒,儿子魏叔玉和公主的婚约被皇帝取消,变脸比翻书还快。 何况乾隆也不是唐太宗那样能忍听谏的皇帝,你让他不高兴,心里不痛快,那么你就要彻底倒霉了,生前就会遭贬斥,说不定还能落个藐视君威的罪名进大牢呢。 和珅心里呵呵,他没那么傻! 太后随意朝和珅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后者立即叩首:“奴才告退。” 出了慈宁宫,和珅浑身轻松,深深吐了一口气,他这高官做得真不容易啊,想要讨好皇上,差点被老佛爷折腾掉半条老命,膝盖估计都青肿了,摸了摸,好痛啊。 和珅离开出宫后,太后又召见了还珠格格和明珠格格,简单问了几句话,被小燕子的前言不搭后语气得半死,完全听不懂她的鸟语,说个成语还能被她胡乱曲解,还搜出了小燕子膝盖上绑的厚实的“跪地容易”。 太后蹙着眉头,吩咐身侧的桂嬷嬷把小燕子膝盖上的棉包取下来,小燕子以为要挨打,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抓住紫薇,就往外奔跑而去,还把准备进来的晴儿撞个满怀。 两人大眼瞪小眼,小燕子还以为对方是个小宫女,诧异地咕哝了几声,眼见后面有凶神恶煞的老嬷嬷快追来了,小燕子直接跑到御花园,爬树大闹,坚持不下来,气得赶过来的乾隆面色铁青,命令赛威赛广去抓。 这样一场闹剧,闹得宫里人仰马翻,热闹非常,皇后得意,一脸的幸灾乐祸。 令妃唉声叹气,简直无语了。 太后勃然大怒,简直都没眼看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毛丫头,如此没有规矩,胆大妄为,气煞人也。 这次不用太后发令,乾隆就开口了,当即表示还珠格格不敬长辈,忤逆太后,惩罚小燕子二十个板子,伤势好后还要抄写金刚经二十卷,不然不得出漱芳斋,以儆效尤。 乾隆甚至表示,谁都不允许为小燕子求情,不然求情者照罚不误。 原本想要开口说几句好话劝哄老佛爷的晴儿,不由自主地闭了嘴,无奈地看了眼还死命挣扎想要逃遁、大喊大叫的小燕子。 她其实看着这场闹剧挺新鲜的,第一次见到这样活泼跳脱的格格,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对小燕子心生好感。 皇上已经下令,金口玉言,谁都不能违背,五阿哥都被噎住了,晴儿暗自叹气,对此很遗憾。 她在老佛爷面前有体面,但在皇上面前说话不够份量,只能为还珠格格即将皮开肉绽的屁股默哀,实在太可怜了。 第194章 还珠格格(18) 小燕子的屁股再次遭殃,挨打之后,只能趴在床上吐气,继皇后、昭贵妃后,太后也划入了她讨厌的名单之内。 老佛爷这么大年纪了,一点儿都不慈祥可亲,她戴“跪的容易”都要不高兴,身边伺候的老嬷嬷那么凶狠,像个老巫婆,感觉要来抓她掐她。 小燕子自认为,好汉不吃眼前亏。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们本来闹了场笑话,给她留下不太好的印象,现在又闹成这样,皇阿玛都生气了,老佛爷现在肯定讨厌死我们了,这可怎么办啊?” 紫薇看着小燕子的惨样,不禁愁眉苦脸,叹声叹气,虽然她没有挨罚,但到底没了体面,心里同样不好受。 原本皇后、昭贵妃不好应对,现在老佛爷回来了,若是看她们不顺眼,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尔康上前安慰她,语气温柔地劝说:“紫薇,你不要太担心,老佛爷虽然看起来严厉肃穆,但事在人为,你这样好,日久见人心,我们肯定能想出扭转她印象的好法子。”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晴儿温婉的笑脸,尔康莫名的有几分心虚,心神不定却又极其肯定道:“只要有人在老佛爷面前替你们美说好话言,多说你们的优点和长处,日子久了,老佛爷肯定能明白你们的可贵之处。” 小燕子“哎哟”一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哼哼唧唧道:“哪里那么容易,谁会替咱们说话?那个什么老佛爷看我和紫薇都不带笑的,阴沉沉的,看上去可吓人了。” 五阿哥无奈地嗔了小燕子一眼,忽然想到什么,欣喜地问尔康,“你说的那不该是晴格格吧?” 紫薇敏感地挑了挑眉,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尔康,疑问道:“晴格格是谁?” 尔康暗自埋怨五阿哥嘴巴太快,他准备缓一缓再把晴儿的事情全盘托出,不然紫薇早晚会知道,肯定会误会他的,但现在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关键的信息。 “晴格格是愉亲王的遗孤,她的阿玛殉国,额娘殉情,从小养在老佛爷的膝下长大,性格好,很得老佛爷的欢心,我们可以请晴儿帮帮忙。” 紫薇的心里一直咀嚼着“性格好”和“晴儿”这两个称赞或亲昵的字眼,心里有点不舒坦,沉默着没有说话。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尔康和晴儿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尔康和五阿哥一起离开淑芳斋时,紫薇都没有露面相送,唯有金锁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勇气相问。 尔康不由瞪了眼五阿哥,“哎,都怪你一时嘴快,我现在解释都有点欲盖弥彰的嫌弃,紫薇她本来就心思敏感,现在肯定怀疑上了,我该怎么解释?真是一重麻烦没有解决,现在又添了一个棘手的难题,太折磨人了。” 五阿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建议道:”俗话说,纸包不住火,你早晚要坦白,实话实说好了,君子坦荡荡,没什么好担心的,紫薇那样通情达理,只要你解释清楚,她肯定不会生气,换作小燕子那就不一定。” 尔康面色沉凝,长吁短叹,一时间头大如斗,不知从哪里解释起,紫薇得知真相不会介意吗?如果她介意了,他又该如何哄劝,使其开怀呢? 夜里,乾隆批阅完折子,准备像往常一样前去承乾宫看望琳琅。 虽然不能和心仪的佳人卿卿我我,巫山云雨,但琳琅秀色可餐,和她说说话,也会感到舒坦和惬意。 看惯了绝色美人的脸,其他姿色尚可的妃嫔们,简直不忍目睹,即使是温柔小意的令妃,乾隆现在都没兴趣碰。 但敬事房的黄公公如约而至,恭敬地举起了鎏金托盘,托盘上的绿头牌排得整整齐齐的,皇后、令妃、舒妃、鄂贵人、顺贵人、张常在、宁常在… 乾隆忍不住蹙眉,很想踢对方一脚,好没眼色的奴才。 黄公公内心哀嚎不已,委屈得像个宝宝,皇上宠幸谁,他哪里管得着啊,这不是太后娘娘亲自过问,命令他这个时间点送过来的吗? “请皇上翻牌子。” 黄公公心惊胆战地说了一句,嗓音尖尖,带着几分颤音。 想到皇额娘的提醒,乾隆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昭贵妃有孕,他也不想临幸其他的妃嫔啊,完全提不了劲儿啊。 有了那样的绝代尤物,谁还想委屈自己睡姿色差了那么多的妃嫔,他是皇帝,完全有资格任性。 但乾隆向来孝顺,不想在这方面公然忤逆了太后,既然皇额娘不喜自己独宠昭贵妃,起码得表面做做样子,让老人家安心。 他信手翻了皇后的牌子,旋即起驾去了坤宁宫,乌拉那拉氏是中宫皇宫,就算不待见对方,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冷落。 宠幸是绝不可能的,盖一条棉被,和皇后闲聊两句话还是可以的。 听说皇上去了坤宁宫留宿,令妃忍不住摔了新进的一批青花瓷,心里愤懑不已。 她自认比不上昭贵妃的美貌无双,但比皇后要年轻娇艳得多,现在依然要独寝延禧宫,这日子越来越没盼头了。 第195章 还珠格格(19) 乾隆终于去了别的宫殿留宿,琳琅惬意地舒了一口气,大猪蹄子最好不要夜夜过来,免得占据她深夜盘坐,吸收花灵之气修行的大好时光。 皇宫里的花卉繁多,争奇斗艳,初夏的时候,满塘的青荷,碧绿滴露的圆叶,顶着阳光的照射,夜里全化作静谧舒展的芳香。 一夜香甜,翌日醒来,早已是日晒三竿,好在太后免了琳琅的晨昏定醒,醒来梳洗了一番,用了点小厨房新做的早膳。 荷叶饼、栀子糕、茉莉卷、芙蓉酥,外加御田细米粥,以及两三碟清爽开胃的酱菜,都是琳琅这些日子比较喜欢吃的。 琳琅吃得欢喜,吩咐银珠打赏小厨房不少金稞子,厨子们纷纷叩首谢恩,即使没有机会见到娘娘,但得了娘娘的赏赐,也是一种体面,贵妃娘娘向来大方,为了赏钱和体面,他们在膳食方面再接再厉、精益求精。 乾隆下朝过来的时候,琳琅正用茶水漱口,见了他也不请安,笑吟吟道:“皇上来了,可曾用过早膳了?可惜了,臣妾刚吃得差不多。” 乾隆摇头轻笑,表示自己用过早膳,不用再麻烦,清朝的皇帝天没亮就要起来上朝,肚子多多少少会垫点吃的,不然很难挨,何况他刚从慈宁宫那边请安过来,陪着太后吃了点东西,肚子根本不饿。 帝妃相对而坐,悠然地品着新奉上来的茶水,乾隆看着琳琅白净无瑕的面孔,一阵清爽舒适,爱妃就算粉黛未施,亦是丽质天成,引人瞩目,看着真养眼。 想到老佛爷的一番话,乾隆不免有点烦恼,不由想对最亲近的人倾诉一番。 “琳琅,你说朕给永琪、小燕子、尔康和紫薇他们指婚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今早上老佛爷还对朕说起立太子的事,如果永琪将来有机会继承大统,小燕子那种爱胡闹、跳脱的性子,日后如何能当皇后,母仪天下?” 想想那副情景,乾隆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以前觉得小燕子是个开心果,热情赤诚,活泼可爱,但她闯祸闹事的本事也是一绝,规矩学了那么长时间,还是老样子,越来越令他失望。 就算永琪当不了太子,将来也能当个亲王,她这个亲王福晋也要端庄点才行,若是闹了笑话,那也是爱新觉罗氏的笑话。 琳琅抿了口花苞茶,浅笑应道:“皇上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立储之事言之过早了。” 乾隆忍不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爱妃所言极是,朕也是这样想的,小燕子虽然出自民间、性子顽劣,但好歹是朕亲自许配给永琪的福晋,若是出尔反尔,朕的面子往哪里搁啊?何况永琪对小燕子的感情不一般,这件事就算皇额娘不赞成,朕也不打算作废,大不了再给永琪指个家世容貌都好的侧福晋,反倒是紫薇和尔康这对儿有点难办,老佛爷居然想把晴儿指给尔康,亲自跟朕要了尔康,那紫薇怎么办啊?” 乾隆原本是想把晴儿许配给八阿哥永瑢,但太后直接拒绝了,表示永瑢年龄太小了,和晴儿不匹配,还是觉得尔康最好,最适合晴儿。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相较于陪伴太后的晴儿,乾隆心里更倾向于紫薇得到幸福,他已经辜负了夏雨荷,只能尽力弥补雨荷留下的女儿。 琳琅有点无语,包衣出身的福尔康咋就成了香饽饽,这么抢手呢?除了他,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青年才俊吗? 太后是怎么想的,非要把陪伴自己多年、感情胜过亲孙女的晴儿嫁给一个包衣侍卫,也许还要和另一个格格争抢男人? 琳琅忽然想到更好的人选,富察傅恒是先孝贤皇后的胞弟,出自满洲镶黄旗,家世显赫,颇有底蕴,他家的儿子多,也有出息,不论是把紫薇或是晴儿嫁过去,都不算太委屈。 乾隆和太后为何都没有考虑傅恒的儿子呢,难不成福伦家的公子更加英俊高贵、与众不同?琳琅不觉得福尔康有多出色,可能是她眼拙吧。 面对乾隆的苦恼,琳琅很想说一声“活该”,但她面上不显半分幸灾乐祸,不疾不徐的安慰,颇是善解人意。 “皇上不必忧虑,既然明珠格格和福尔康情投意合,心心相印,自然不好拆散,皇上也不能出尔反尔,为了安抚老佛爷,只能给晴格格重新挑选一个如意夫君,臣妾觉得傅恒家的公子就不错,文韬武略,有乃父之风,也不比福尔康差呀?” 乾隆闻言,顿时醍醐灌顶,喜笑颜开,他真没想到这点,傅恒的儿子的确优秀,倘若晴儿能够嫁到富察家,太后肯定不会反对的。 到时候册封晴儿为和硕格格,风光出嫁,也是对英烈殉国的愉亲王最大的安慰。 第196章 还珠格格(20) 轻松了结一桩心事,乾隆总算能给太后交差,心情舒畅许多,连续大半个月又开始宿在承乾宫,后宫诸妃的眼睛都快盼花了。 令妃连梳妆打扮都没了心思,打扮给谁看,打扮得再华丽精致,也比不上美若天仙的昭贵妃,说不定还会被她的美貌反衬的艳俗,得不偿失。 晴儿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即将要定下来,心里还挺记挂尔康。 有次偶遇,她热情地上前给尔康打了个招呼,浅笑盈盈说起自己在五台山上的生活,山居的日子枯燥乏闷,她的世界里只有老佛爷,没有自我。 尔康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生怕他和晴儿说话的这一幕被紫薇看见,敷衍说道:“宫里倒是挺热闹,只可惜你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 晴儿一脸的遗憾,若是能够早点回宫就好了,她从小到大没见到太热闹的场景,老佛爷重规矩,身边的老嬷嬷严苛,她日常除了陪伴老佛爷逗闷儿,就是闷在屋子里看书。 每次独处,晴儿都会想起和尔康在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的情景。 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那是她贫瘠世界里很难忘的一段回忆,蕴含了隐秘的少女心事。 “晴格格,我还有事,先走了。” 远远地听到小燕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传了过来,尔康急忙对晴儿拱手告辞。 自从小燕子的屁股好了之后,紫薇似乎有了很重的心事,对他冷淡了不少,尔康心里很急躁,又没有想好如何解释,只能暂且和晴儿保持距离,免得被误会,有口难言。 尔康快步离开,留下神情落寞的晴儿,对方刚才喊她“晴格格”?那么生疏,那么客气,还带着一种故意拉开的距离感。 正失落之际,晴儿侧脸看去,但见小燕子拉着紫薇往这里走来,嘴里嘀咕,不知在说什么。 小燕子在禁足抄写金刚经期间,整个人都快憋坏了,解禁后,打算前往景阳宫找永琪玩。 紫薇不赞同地劝她,如今太后回宫,宫里又多了一双眼睛盯着她们,还是少出门的为妙,免得小燕子闯祸、被人捉住了把柄。 两人说话间,意外看到了晴儿,仔细看了看她的装束,紫薇先开口问道:“你看着好面生,应该就是老佛爷身边的晴格格吧?” 晴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小燕子立马接口道:“是你啊,上次撞到了你,我那天还以为你是个宫女,没想到你也是个格格啊,你居然能伺候老佛爷那么久,真够厉害的。” 晴儿暗自摇头,其实她很想对小燕子说,她穿的衣服和宫女不一样,老佛爷也不是洪水猛兽,没那么可怕。 相对于小燕子只顾感慨好奇,问晴格格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紫薇却偷偷地打量起对方的长相来,暗自比较。 晴儿容貌清丽、笑容和婉,说话斯文有条理,颇有亲和力,比起自己,并没有差太多,而且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优雅贵气。 紫薇忽然很心酸,忧心忡忡,如果尔康真和这位美丽的晴格格有浪漫的故事,那对方就是她的情敌。 晴格格那么得老佛爷的喜爱,身份高贵,皇阿玛颇为看重这位亲王之女,如果二女相争,她真的能如愿以偿地嫁给尔康吗? 晴儿离开的时候,小燕子还很兴奋,不停的说话,“这位晴格格挺好说话的,长得这么漂亮,声音又好听,也不像其他人那样不待见我们。” 紫薇还在恍惚走神儿,小燕子推了她一下,提高音调问:“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后天柳青柳红的会宾楼就要开张,我们找什么借口出宫,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同意,给柳青他们送什么礼物?” 紫薇摇摇头,勉强扯了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小燕子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惆怅。 想到会宾楼,想到柳青柳红,她重新开心了起来,那里到时候肯定会很热闹,她一定要想个好理由请皇阿玛放她们出宫一趟。 重新回到淑芳斋,金锁看着魂不守舍的紫薇,不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小燕子又闯祸了,紫薇肯定被连累受了气。 “我没事,金锁,会宾楼不是快要开张了吗?想到要出宫,我心里很高兴,真的!” 紫薇笑着回答,但金锁看得出来,小姐心情似乎很差,强颜欢笑,但她不说,做奴婢的也不好追根究底,只能说些其他比较的开心的话题。 两天后,小燕子她们如愿拿到了出宫的通行令,坐着马车前往宫外的会宾楼,庆贺开张大吉。 而宫里也传来一个消息,阿里和卓带着他的宝贝公主前来北京,很快就要抵达紫禁城,乾隆热情好客,很高兴又来了一个朋友。 第197章 还珠格格(21) 这次出宫,小燕子一行人宿命般地遇见了蒙丹,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小燕子爱闯祸的本事,再次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和蒙丹开始打了起来,后来得知对方是回疆的贵族子弟,不知为何,身受重伤。 蒙丹汉语说得顶呱呱,受重伤还能打?小燕子不禁佩服万分,表示要拜他为师。 趁着回宫的短暂间隙,尔康终于把他和晴儿的旧事,对紫薇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且表示,紫薇是他心里的唯一。 如果紫薇还不相信,那么他现在进宫找乾隆,表示迎娶她的事情,免得夜长梦多。 紫薇又慌又急,手足无措,赶紧拦住了尔康,感动地泪流满面,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皇宫,太后赐宴,有头有脸的妃嫔格格们都来了,小燕子满嘴谎话,又惹了老佛爷生气,连累得紫薇一起关进了暗牢,晴儿说情都不管用,琳琅只顾着看热闹。 乾隆都答应放她们出宫,就说见怕朋友多好,小燕子不如实回答,撒谎说去了福家看菩萨,太后怒不可遏,眉毛倒竖。 她这辈子还没被人当众糊弄,火气一旦上来,只有旁人倒霉的份儿,何况皇后在侧不停地煽风点火,不遗余力地怂恿,这次板子是免了,紫薇小燕子直接进了暗牢待了。 有主角光环笼罩,以及晴儿的帮忙,她们也没受多少罪,一关就关到阿里和卓带着含香公主进宫,小燕子和紫薇方重见天日。 维族的马车进了宫门,铃铛叮叮,悦耳动听,阿里和卓神秘的含香公主闪亮登场。 含香公主蒙着面纱,身姿婀娜,随着阿里和卓,恭敬地对乾隆环胸行礼,说道:“含香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含香很香,乾隆其实老早闻到了,但没有多么惊讶,毕竟他得到了仙女似的昭贵妃,相较于眼前公主纯粹的花香,琳琅的气息更加清冽好闻,犹如冷泉浸幽兰,馥郁之中暗含醒脑的薄荷,百闻不厌,香而不俗。 所以乾隆没有多问,笑容满脸地招呼他们平身,态度相当和气,但神情淡定,眼里有过几分欣赏之意,但毫无惊艳之色,阿里和卓不免有些失望,暗叹大清皇帝有定力。 他都准备了满肚子的车轱辘话,一时没有说出来,但现在主动说,未免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阿里和卓只能暂且作罢,等待晚宴表现了。 当晚,戏台子搭好,张灯结彩。 琳琅和皇后一左一右挨着乾隆坐下,看着精彩表演,颇为期待最后压轴的回族舞。 后座的小燕子拉着紫薇叽叽喳喳毫不避讳,议论着这次来的”生姜“公主会不会和上次的赛娅公主一样选驸马,也不知道谁最终会被选上。 她们俩来得开心,颇是八卦激动,惹得皇后暗自撇嘴,不住地翻着白眼儿。 晴儿挨着太后坐,仔细听着她们的聊天内容,颇为遗憾错过太多有趣的事情,听了一会儿,又开始在老佛爷跟前凑趣儿,皇后也笑声附和,气氛还算融洽。 几场杂耍表演完,掌声如雷响起,异域风情的音乐骤然响起,但见白纱曳地的含香公主被几个健壮的裸臂男人抬了出来,焦点全都聚焦在她的脸上,高轿之上的大美人缓缓起身,翩然起舞,面纱拂落,窈窕的身段陪着婀娜的舞姿,宛若月下仙,惊艳当场。 若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乾隆,肯定会看得如痴如醉,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身上,觉得含香公主美得惊人。 但现在看来,她美则美矣,但终不及爱妃的灵秀和神颜,还算可以吧,至少比皇后、令妃她们年轻耐看,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儿。 “跳得真好看,皇上以为呢?” 琳琅津津有味地看着,刚柔并济的民族舞蹈,果然独树一帜,不由抬眸问道。 乾隆看向她,朗声笑道:“还行,但爱妃若是跳舞,肯定会更美。” 琳琅妩媚轻笑,跳舞她精通两种,是上几个世界闲来无事学习的,纯元皇后的惊鸿舞、戚夫人擅跳的翘袖折腰舞,只是她从没跳给旁人看,自娱自乐罢了。 舞毕,阿里和卓满意地看了眼含香,走到乾隆面前向他敬酒,举杯说道:“皇上,含香是我最珍贵的女儿,身有异香,是回疆天降的贵人,为了表示我们回部对皇上的忠诚和臣服之意,如果皇上喜欢,我愿意把含香献给皇上,从此邦交,永无战争!” 此话一出,好似无数道惊雷劈中了所有的女眷,她们纷纷变色,尤其是皇后和令妃,皇上已经有了有了昭贵妃,若是再来这么一个香香公主,她们如何竞争分一杯羹? 所有人都在等待乾隆的反应,紧张好奇和期待,这样的美人,皇上会欣然接受吗? 琳琅表情淡淡,自顾自地喝着温醇的梅子酿,对于其他人投射来的眼神置若罔闻。 人人都在看乾隆,暗自猜测他的态度。 谁又注意到回疆公主悲壮凄凉的眼神?含香很悲伤,此时此刻想的是情郎蒙丹。 第198章 还珠格格(22) 乾隆停顿了须臾,颇为犹豫,想了想在侧的琳琅,有点良心发现,爱妃就坐在身边,还怀着身孕。 如果他这个时候接受阿里和卓的献女美意,琳琅一旦吃醋生气,动了胎气,那就是他的罪过了,还是算了吧。 含香公主虽然貌美如花,香气四溢,但又比不上琳琅,但阿里和卓的好意,乾隆不打算拒绝,收了人家的女儿,他也会真正的放心,从此休兵,不言战。 “公主貌美绝伦、多才多艺,果然是回疆的瑰宝,为表诚意,朕将含香公主许配给朕最得意的五阿哥永琪,阿里和卓,你觉得如何?” 乾隆笑眯眯地看着阿里和卓,语气不容拒绝,这也是一种恩典,小国公主嫁有前途的皇子,并不算委屈她。 阿里和卓早已看到琳琅的真容,大为震撼,心知大清皇帝身边有这样的绝色,他的含香肯定比不过,五阿哥既然是皇帝最器重的皇子阿哥,年轻俊朗,嫁给他也不可惜。 “多谢皇上,小女有福!” 这算是答应了,两人喝酒开怀大笑,皇后令妃以及其他后妃彻底松了口气,但小燕子的脸彻底黑了,她忍不住站了起来,狠狠瞪向五阿哥坐着的方向,心里猫爪子挠了般,有了采莲还不够?她不接受这个公主! 永琪看得出神,没想到这块香饼居然会落在他身上,神情恍惚,又有点不可置信。 面对小燕子投掷的哀怨压迫性目光,永琪顿时站起身想要说话,喊了声皇阿玛,准备委婉拒绝迎娶含香公主,但话未出口,乾隆冷飕飕带着警告的眼神淡淡扫过。 帝王的威严不可抗拒。 太后冷冷扫了眼小燕子,对五阿哥提醒道:“永琪,你还不快谢恩。” 皇后倒刺一般的眼神盯在永琪身上,带着凛冽的寒芒,对于皇上口中“最得意的阿哥”愤愤不平,庶子抢了嫡子的风头,五阿哥当真有本事啊! 众目睽睽之下,永琪的嘴巴艰难蠕动着,不知该说什么,尔康有点着急,暗地里推了推他,忍不住压低声音劝说。 “五阿哥,这个时候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答应啊,不然皇上会生气的,阿里和卓的面子也会没个彻底,关系两国友好邦交,不要儿女情长,大不了以后和小燕子好好解释。” 永琪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勉强扯着笑容,拱手谢恩:“多谢皇阿玛赐婚。” 乾隆满意地颔首,再次与阿里和卓交杯换盏,儿女亲家般亲昵交谈。 小燕子的脸都快要气青了,恨不得现在就上前质问五阿哥,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要答应娶那个香香的生姜公主,他也彻底被对方的美貌迷住了吗? 紫薇强行拉住了愤怒的小燕子,很担心她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闹起来,那个时候不仅仅是皇后太后想要惩治她,估计皇阿玛都要雷霆震怒。 “小燕子,你冷静点,五阿哥肯定是有苦衷的,为了解决回疆的问题,皇上把含香赐给五阿哥,这是一种政治联姻,仅凭个人意志拒绝不了的。” 紫薇理解小燕子的不甘心,如果皇阿玛赐了女人给尔康,她也会很激动很抗拒,但现在木已成舟,她只能缓和语气,对小燕子相劝解释。 “哼,我看他开心的不得了,生姜公主长得那么美,他根本不舍得拒绝吧!” 小燕子咬牙切齿,面色笼着冰霜,比采莲当了永琪的格格还要生气。 偏偏这个时候皇后看见了,不由对太后上眼药,啧啧道:“老佛爷您看看小燕子,脸都快气青了,这成什么样子,五阿哥可是皇子,怎么可能守着一个女人?如此善妒,没有容人之心,日后如何当得好五福晋,还在五台山祈福的愉妃妹妹若是得了这样的儿媳,心里不知如何苦闷。” 太后点头不语,心里对小燕子更加不满了,果然是民间来的野丫头,上不了台面。 含香公主的归宿尘埃落定,乾隆把她指给五阿哥做侧福晋,当夜住进了景阳宫。 五阿哥心情沉重又复杂,他不能违逆皇阿玛,又觉得对不起小燕子,前去淑芳斋吃了闭门羹,一直满腹愁容,郁郁寡欢。 次日,五阿哥和尔康得命护送阿里和卓出城,送走了人,准备返回的路上,忽见蒙着口罩的一群人过来抢人,目标就是含香公主。 蒙丹拼命扯着含香的手,用回语呼喊着什么,满眼的相思意,看在永琪的眼里,莫名觉得头上有点绿。 尔康拧眉拔剑,一脚把人踢飞,准备拿剑刺上去,惊异地发现,对方居然是小燕子新拜的师傅、会宾楼认识的回人蒙丹,人生真是奇妙,刺客居然是个熟人。 在含香公主的哀戚哭求下,他们最后放了蒙丹,听了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相知相爱却无法相守的旷世苦恋。 回去的路上,永琪看着依然眼含热泪的含香,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无关乎情爱,只是面子问题。 第199章 还珠格格(23) 含香公主差点被劫走这件事落入了乾隆的耳里,他的表情有几分怪异。 永琪和尔康特来请罪,表示他们被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了,含香公主以死相逼,所以才网开一面,不然带回来的含香可能会是一具尸体。 乾隆原本的用意和是阿里和卓结盟,补偿永琪,小燕子出身低,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所以给他指了美丽的回疆公主,但现在看来,永琪的性格太过优柔寡断,把想要给他戴绿帽的歹人直接放了,心也太软了。 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乾隆没有多加苛责,只是吩咐永琪日后多加约束含香,既然成了是皇子侧福晋,以往的情情爱爱都得忘得干干净净。 她现在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回疆的态度,一举一动都关乎皇室的脸面,再不能闹出诸如此类的事情,贻笑大方。 五阿哥拱手低头,恭敬应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出了乾清宫,尔康打算去淑芳斋找紫薇,告诉她这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五阿哥惦记小燕子,跟着他一起去了。 不出意料,门被紧紧地反锁了,他们在外等了一会儿,金锁只能出来劝道:“五阿哥,尔康少爷,你们还是请回吧,小燕子现在没消气,紫薇还在劝她,过两天再来吧。” 五阿哥摇摇头,惆怅地看了眼尔康,径自回了景阳宫,小顺子过来伺候,给五阿哥端茶倒水。 因还珠格格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所以永琪身边没宫女伺候,即使是格格身份的采莲都被主子打发到偏殿住着。 “哎,小燕子居然还在生闷气,她怎么就不理解我的无奈?皇阿玛是大清的皇帝,于他而言,先是君,后是父,他都发话了,那样重要的场合,我根本拒绝不了嘛。” 永琪禁不住长吁短叹,满脸愁容。 夜里他忍不住喝了不少酒,想要借酒消愁,采莲得知消息,想要过来伺候,满脸的殷勤,但被永琪呵斥走了,小顺子眼见主子越喝越多,满脸绯红,眼神醉意朦胧。 “爷你不能再喝了,喝多了伤身子,天色不晚了,奴才伺候您休息吧。” 小顺子想要过去扶五阿哥,但还没靠近几步,就被主子挥退,不免有点无所适从。 小桂子把小顺子拉到一边,建议道:“你看主子都醉成这样,好歹找个人伺候,爷既然不想咱们上前侍奉,莲格格身份低,不得宠,五阿哥不喜欢,但皇上赐婚的侧福晋含香公主可是大美女,就请侧福晋来照顾吧。” 小顺子认真想了想,觉得小桂子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五阿哥目前没有迎娶嫡福晋,如今景阳宫唯有香侧福晋和莲格格,莲格格已经被驱赶,不受待见,那他们现在只能把侧福晋请过来,好歹是体面的女主子。 彼时,含香没有上榻休息,她神情悲怆,倚窗对月祈祷,暗自默念:保佑蒙丹平安。 她身边伺候的婢女维娜和吉娜关切地看着公主,满眼的心疼,和她一起做祈祷礼。 当小顺子和小桂子来给含香请安,简单地说明五阿哥的情况时,请她过去时,含香有点不情愿,她心里还没有放下蒙丹,和五阿哥不熟。 “侧福晋,奴才求求你了,五阿哥现在醉得不轻,请您过去侍奉,奴才们实在没辙。” 两个小太监跪下请求,卑微不已。 含香咬着红唇,稍微犹豫了片刻,但想到今日永琪和尔康对蒙丹的手下留情,终究软了心肠,最后点头答应了。 维娜和吉娜想要跟含香过去,小桂子在前拦了拦,笑着表示不用那么多人。 五阿哥还在继续喝酒,好似酒能够消除他心头所有的愁闷,一杯又一杯,眼神都开始涣散,香妃缓缓靠近他时,一股馨香扑鼻而来。 “五阿哥,夜深了,您早点休息吧。” 含香看了眼脸色通红、醉意不浅的五阿哥,柔声劝慰,面对陌生男子,她有点不自然。 “你…你不要管我,我还要喝,都说我是皇阿玛最喜欢的阿哥,说我如何得脸,但我心里也愁啊,很多事情无法做主,现在连小燕子都不相信我的为人,觉得我贪恋美色。” 五阿哥心烦意乱道,眼底都是失望,他和小燕子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对方对他毫无信任感,这无疑令永琪很难受,喜欢一个人很快乐,但深爱一个人真的好痛苦。 “五阿哥,你应该醉了,不要伤心了,免得关心你的人担心,我扶你进去休息。” 含香心情愁苦,看着同样为情所困的五阿哥,不禁心生惺惺相惜之情,多说了两句。 两人走到床侧,也许是喝的酒太多,也许是含香容貌很美,五阿哥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好似看到小燕子那张明媚的脸孔,情不自禁地伸开臂膀,把含香紧紧拥入怀抱,语气缠绵,“别走,我真的很爱你!” 含香当即吓了一跳,慌了神色,想要推开他,拼命挣扎,但柔弱的公主哪里是擅长骑射的阿哥的对手,她很快被推倒在床榻上,衣服被一双手胡乱地扯开。 永琪炙热含着酒气的吻猝不及防地倾覆而下,堵住了含香的呼喊,时而温柔,时而狂野,青涩而迷乱。 帷幔缓缓而落,锦绣软榻满是春光,这夜很漫长,有人沉醉,有人哀泣,意乱神迷,不过如此。 第200章 还珠格格(24) 翌日,永琪醒来,发现自己和含香衣衫不整,忍不住变了脸色,昨晚醉的不轻,还以为在做春梦,梦里的美人又香又软,勾得他要了一次又一次,畅快淋漓。 看着含香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流泪不止,五阿哥懊丧极了,忍不住用力捶了几下床柱子,天哪,现在该怎么办? 以小燕子的脾气,如果知道他和含香有了男女之实,肯定会暴跳如雷,和他闹翻。 五阿哥胡乱穿了衣服,面色尴尬,用祈求的语气向含香道歉:“对不起,昨晚是我的错, 我不该…不该喝那么多的酒,不该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冒犯你,请你忘了好吗?不要告诉小燕子,不要告诉你的婢女好不好?我以后会补偿你的。” 含香的眼睛红彤彤,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命了,一夜之间,她失去清白,她对不起蒙丹,对不起他们的爱情和承诺,一颗心好似被碾压得七零八碎,再也无法完整地爱一个人了。 五阿哥稍微松了口气,出去警告了昨晚守夜的小顺子和小桂子,命令他们把嘴巴管好了,不然景阳宫容不下背主的奴才,而后以“自作主张行事”的罪责,赏了他们各自二十板子。 没两日,尔康再次进宫,相邀五阿哥去了淑芳斋,告诉了紫薇小燕子关于含香和蒙丹的爱情过往,紫薇反应最大,忍不住感叹唏嘘。 “天呐,好美的故事,好美的感情啊,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他们这对情人太不容易了,为何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呢?好可怜、好可悲。” 小燕子原本很排斥含香,听了她和蒙丹的故事后,心里稍微舒了坦点,忍不住对五阿哥抱怨道:“你干嘛不把含香直接放了?蒙丹可是我新认的师傅,他既然和含香那么相爱,我们成全他们就是,这不是做善事嘛?” 尔康无语,把人放了,他们怎么交差啊?就算含香公主没有嫁给皇上,但好歹是永琪的侧福晋,五阿哥的侧福晋被歹人公然劫走,五阿哥还要不要脸,不被人笑死?皇上估计都会恼怒,觉得他和五阿哥太无能。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由尔康拍板,蒙丹如今负伤在会宾楼休养,有柳青柳红照顾,他在宫外比较方便,时常可以看看,适当地给他们带个信儿,免得一对有情人煎熬,相爱不能相见。 五阿哥很沉默,几乎一言不发,他的心莫名的纠结,含香现在是他的侧福晋,而且还有了夫妻之实,昨日的巫山云雨依然令他回味。 现在听尔康紫薇、小燕子他们出谋划策,准备给含香和蒙丹私传书信,四阿哥心里堵得慌,这顶绿帽子很亮啊。 但他不敢露出太多的破绽和心虚,偶尔会附和两句,仿佛含香是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人,他们是在做好事,做功德,五阿哥不断地麻痹自己,他心里只有小燕子。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到了昭贵妃临盆的日子,承乾宫堵得水泄不通,太医和接生嬷嬷准备齐全,宫女太监各司其职。 偏殿里,乾隆来回踱步,听不到里面的丁点动静,越发的焦急不安。 太后安慰道:“皇帝,你还是坐下吧,昭贵妃若是有福气,必然母子平安,妇人生孩子都这样,好似在鬼门关跑了一趟,没有那么快,当初哀家生你的时候,熬了一天一夜。” 乾隆感念太后的安抚,挨着她旁边坐下,心里依然不太平静,担心琳琅的安危。 皇后藏不住心事,忍不住嘀咕:“昭贵妃生孩子比旁人怪的多,这么久没听到她叫一声,该不会没力气了吧?哎呦哟,产妇若是没有力气,这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乾隆铁青着脸瞪着皇后,后者立刻止住声音,令妃柔声劝慰:“皇上老佛爷不用担心,皇嗣吉人自有天相,有祖宗保佑,昭贵妃应该不会有事。” 令妃心里比谁都希望昭贵妃难产,最好大出血,一命呜呼,只要没了昭贵妃在前面挡着,她的宠爱还会没有吗? 皇后根本就是个蠢货,她压根不惧,有了乌拉那拉氏的对比,皇上才能看出她的温柔和善良,这对她很有利。 原本她想在昭贵妃生产时做点手脚,宫里的女人该狠辣的时候,都能狠心做个魔鬼。 但思虑再三,令妃吩咐眼线怂恿皇后做坏事,免得给自己添麻烦,但皇后笨手笨脚,暗地里做了点动作,全都被太后注意到了。 太后狠狠训斥了皇后一番,对她的所作所为很失望,虽然乌拉那拉氏是她提拔的继后,得到了她的支持,但伤害皇室子嗣这样的腌臜事,断不能容。 皇后的计划彻底泡汤,容嬷嬷没胆子助纣为虐,在坤宁哥修身养性了一段时间,熬到昭贵妃临产,一心希望对方生不出来。 半炷香后,一道婴啼声响彻殿宇,十五阿哥出生了。 第201章 还珠格格(25) 不多时,产婆把襁褓里的十五阿哥小心翼翼抱了出来,乾隆兴冲冲地上前接过,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孩子灵气,面上的喜色难以遮掩。 太后凑过去看了看,心生怜爱,从乾隆手中抱过小孙子,原本严肃的面孔变得慈眉善目,不住地称赞昭贵妃是个有福之人。 皇后表情僵硬,暗自不屑,不就是生了个阿哥,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生十二阿哥的时候,也别见皇上和太后这样喜形于色。 她勉强扯着慈爱可亲的笑脸,想要抱一抱,但太后一反常态,没有给她,令妃瞥了眼神情不自在的皇后,附和着夸了两句十五阿哥长得好,心里到底不是个滋味儿。 后进宫的昭贵妃膝下都有了小阿哥,她怎么就没有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琳琅生产后精神颇好,吃嘛嘛香,但按照规矩,她必须坐满月子,饮食还有各种禁忌,往日乖巧听话的金枝和银珠按照太医的嘱咐执行命令,说起道理有鼻子有眼的。 琳琅无奈,索性这段时间床上躺着看看书,给小宝宝画肖像,出月子前,乾隆拿着小金册子,给她看给十五阿哥取得名字。 “爱妃你仔细挑挑,这都是朕为咱们的十五阿哥亲自拟定的名字,哪个更好?” 永瑄、永琰、永瑾、永瑞、永瑰、永玮、永璨…差不多有十来个备选名。 看在乾隆如此用心的份上,琳琅笑吟吟地感动道:“皇上有心了,臣妾觉得,每个名字都包含了皇上对十五阿哥的拳拳爱子之情,但臣妾最喜欢永瑄这个名字,既然皇上把它放在首选,想必也最中意这个名字。” 瑄字有大富大贵的八字命格,本义是古代用来祭天的玉璧,象征着尊贵和至高无上,永瑄比之后面的名更加有气势和寓意。 乾隆拍手大笑,显然很满意琳琅的选择和说法,笑道:“爱妃和朕果然心有灵犀,朕也觉得永瑄最适合小十五,那孩子模样长得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肯定有出息。” 琳琅莞尔轻笑,对此没有附和,只是淡淡回应:“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有出息,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臣妾就心满意足了,日后孝顺皇上,做大清的栋梁之材。” 乾隆颇有深意地看了眼琳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吩咐身边的吴书来立即去趟内务府,十五阿哥的名字定为“永瑄”,登记上玉碟。 满月礼时,和珅作为十五阿哥永瑄名义上的老舅舅,送了非常丰厚难得的贺礼,吉祥话说个不停,不遗余力地拍着乾隆的马屁,得了更多的恩典。 各宫的娘娘主子们心里再酸、眼睛再红,都笑着送礼恭贺,满殿欢颜。 宫内热闹非凡,为了庆祝十五阿哥的满月,乾隆宴请百官、听戏喝酒。 原本想要进宫看望妹妹的杜若兰,因为怀了身孕,胎像不是很稳,被婆婆拘在家里养胎,人虽然没来,有点遗憾,但礼物准时送了来,用喜庆的红木雕花盒子仔细装着。 除了庙里祈福过的平安金锁,还有她亲手给小外甥做的婴儿肚兜和鞋袜。 琳琅欢喜姐姐怀了身孕,吩咐人送了大批的补品和锦缎出宫。 承乾宫喜气洋洋,宫人们全都得了丰厚的赏赐,面带喜色,看望的宗亲贵妇们络绎不绝,各种稀罕的礼品玩意陆续进了库房。 五阿哥早已准备了中规中矩的礼物送去承乾宫,多了个弟弟,但心里没什么感觉。 淑芳斋,小燕子和紫薇按照规矩,送了满月礼,但没去凑热闹,他们心里惦记的是另外一件事。 蒙丹自从伤势渐渐好转之后,心情抑郁,整日的咆哮,思念心爱的含香,柳青柳红都很无语,皇宫大内,他们怎么去啊? 蒙丹目前还不知道含香嫁给了五阿哥做侧福晋,深以为是乾隆纳了含香做小妾,心里满是怨怼。 五阿哥每次随着主角团出宫探望,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深深觉得蒙丹配不上含香,长得一般,整天就知道发狂、狂吼。 但小燕子却对这个半路拜的师傅同情不已,表示要为他排忧解难,她计划着把蒙丹带着宫和含香见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蒙丹为此感动不已,把他和含香的爱情故事更加详细地说了一遍。 “我和含香真心相爱,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互表了心意,奈何阿里和卓不同意把女儿嫁给我…为此我们私奔了七次,每次都被捉了回来,因为含香身上的香气太明显了,猎狗的鼻子经过专门训练,很容易就能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即使如此,我们都没有放弃…只可惜,为了救我,含香最后还是妥协了,她真傻!” 说到这里,蒙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哭腔,小燕子不由感性地抹了抹眼泪,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作出了承诺。 “蒙丹,你真是太不容易了,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你和含香最后肯定能够再相见,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地拆散你们这样的有情人。” 紫薇泪珠涟涟,她彻底被感动了。 蒙丹和含香居然私奔了七次,都没有如愿以偿地在一起,老天爷实在太残忍了,这件事她不能坐视不理,必须奉献自己的一份心力。 唯二稍微有理性的尔康和永琪没有吭声,前者是因为将心比心,觉得这事对五阿哥的名誉不好。 蒙丹以为含香嫁的是当今的皇帝,成了宠妃,但他们都知道,含香是五阿哥的侧福晋,有名有分的那种。 如果他们执意帮助含香和蒙丹出逃,那么就是给五阿哥公然戴绿帽。 尔康自己是个男人,感觉这样做很不厚道,他不敢附和。 永琪的心情猫爪似的,简直无法用言语正常表达,他深以为,自己最爱的是小燕子,他们有过爱的承诺,彼此不背叛。 但戴绿帽这种事,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觉得难堪,难以接受,即使不爱,但含香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而且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有了自己的标记,意义终究不同。 永琪眼神复杂,不自觉地抿着嘴唇,眉毛高高蹙起,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从听故事的最初到现在,他心里越来越反感蒙丹,这个男人居然带着他的侧福晋私奔了整整七次,现在还没有死心,他很后悔,当初为何心软留蒙丹一命?真是失策! “永琪,你会帮我师傅的对不对?” 小燕子不满五阿哥在这个节骨眼儿走神,沉默不语,忍不住摇了摇他的胳膊。 “五阿哥,你就帮帮蒙丹和含香吧,成全他们吧,反正你也…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紫薇难以抑制地抹着眼泪,感性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恳求。 反正五阿哥又不喜欢含香,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岂不是做了件大好事? 蒙丹和含香这对情侣实在太可怜了,相爱不能相守,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悲伤无奈的事吗?” 永琪的嘴巴张张合合,很难回答,最后在小燕子质疑的迫视下,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我会尽力的,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蒙丹立即抓住了永琪的手,眼里满是感激和欢喜,动容说道:“谢谢你,五阿哥,原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皇子,我和含香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永琪内心呵呵哒,若是蒙丹知道实事,说不定想杀他的心都有了! 第202章 还珠格格(26) 小燕子紫薇一行人从会宾楼回宫后,正好太后在皇后的怂恿下来淑芳斋抓人,来的一群人浩浩荡荡。 容嬷嬷和桂嬷嬷陪在皇后和太后的身侧,昂首挺胸、干劲十足,明月彩霞假扮格格的样子,早已被人拆穿,瑟瑟发抖,浑身颤栗。 太后虽然知道乌拉那拉氏的心思,觉得她总盯着小辈儿有点没出息,但没有戳穿。 正好她想借此机会,好好惩戒一下两个没规矩的民间格格,对于掩护她们随便出宫、跪地求情的永琪和尔康失望不已。 太后原本很喜欢永琪这个孙子,觉得以他的聪明才智堪当太子。 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五阿哥长大了,性格有点歪了,被外来的两个格格影响得不成皇子模样,整天围着女人团团转,尊卑不分,这能成什么气候。 但到底是曾经比较喜欢的亲孙,太后不想对着永琪发脾气,怒气不由自主地发泄在小燕子和紫薇的身上。 尔康苦苦哀求,各种大道理都搬了出来,显然惹怒了对方。 “尔康,你越来越放肆了,哀家真是看错了你,原本还想把晴儿许配给你,现在看来,你实在不配,你的一颗心完全明珠格格给勾住了,竟做出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紫薇红着脸,咬了咬唇,想要替尔康说话,太后眉毛一横,并没有放过她,轻哼斥道:“你娘未婚先孕有了你,你应该知道其中的苦楚和不堪,应该知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的份量,既然冠上爱新觉罗的姓氏,日后行事就要检点些,不要有样学样,坏了名声!” 紫薇直接被打击到了,俏脸发白,差点站不稳,她被太后这番话羞辱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老佛爷在羞辱她娘,也在羞辱她。 小燕子见状,简直气坏了,以前还忌讳老佛爷是皇阿玛的亲娘,这么大的年纪,能忍则忍,但现在,对方直接红口白牙地羞辱紫薇,指点她的家教,这就忍无可忍了。 她撸了撸袖子,龇牙咧嘴道:“就算你是老佛爷,说话也不算这样刻薄过分,我们只是偶尔回宫,这都是得了皇阿玛的允许的!” 天呐,面对当今太后,这个还珠格格还敢“你啊我啊”地顶嘴,还直言老佛爷“刻薄”,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得很。 皇后用眼角余光偷觑了眼老佛爷,对方早已气急败坏,脸色阴沉沉好似在酝酿一场疾风暴雨,着实可怕。 “来人,把淑芳斋里的宫女太监全部拉出去打板子,全都杖毙,没有哀家的懿旨,谁都不能停手,既然格格们金贵,奴才们就代受吧,以儆效尤!” 太后疾言厉色地命令,顿时引起淑芳斋内的哭嚎和饶命,明月彩霞、小邓子小卓子脸都吓得惨白,跌倒在地上,发了疯似的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泪流满脸。 “老佛爷饶命,饶命啊!” 小燕子和紫薇都听傻了,一时无法接受,老佛爷要杖毙淑芳斋所有的奴才?这不是真的吧,她怎么能如此残忍,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呀! 她们到现在都无法明白,皇宫里的等级制度,奴才命如草芥,全都在主子的一念之间,犯了错会丢命,主子犯错,他们也会被迁怒丢命。 “金锁,你们不要打金锁!求您了,老佛爷!” 紫薇吓得魂飞魄散,明月彩霞早已被老嬷嬷们拉了出去打板子,哭得不成样子,金锁也被容嬷嬷按住了。 她求情不成,只能上前扯住金锁的手,却被容嬷嬷毫不留情地推开。 “老佛爷,还请你高抬贵手,法外开恩,两位格格会吓坏的!” 在太后的跟前,尔康不敢太放肆阻拦,只能跪在地上求情。 “皇祖母,你是那样的慈爱可亲,求你饶了淑芳斋的大大小小吧。” 永琪磕头求情,满脸的哀戚之色,见惯了太后慈爱可亲的面容,永琪真的无法接受老佛爷说杀就杀的凌厉和残忍。 这还是曾经吃斋念佛的皇祖母吗?沾了那么无辜者的鲜血,皇祖母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太后都快气笑了,吩咐人把永琪和尔康轰了出去,尤其是尔康,后宫难道是他福家的后花园吗?思来想去,这件事她非得和皇帝好好说说。 自从乾隆给晴儿定下了富察家的公子,太后对尔康的容忍度就不算高。 她培养的晴儿论容貌气质和规矩,哪里比不上那个私生女紫薇,偏偏福尔康有眼无珠,辜负她的美意,也辜负了晴儿的一片痴心。 小燕子快跳脚了,无法容忍外人在淑芳斋作祟,上前就想拳打容嬷嬷、脚踹桂嬷嬷,甚至想要劫持老佛爷救下淑芳斋的人。 但侍卫们不是吃素,三下五除二就把小燕子拿住,反束缚对方的手,绑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还珠格格骂骂咧咧,等待老佛爷的指示。 “掌嘴!” 太后冷眼盯着不断挣扎小燕子,怒气冲天,给予了指示,桂嬷嬷立刻上前,对着还珠格格的如花脸蛋狠狠扇去,越扇越带劲。 小邓子小卓子他们冷汗涔涔,疼痛难忍,都快断气了,临死之际怨恨地瞪着小燕子和紫薇的方向,留下了不甘的眼泪。 他们生来命苦,明明很守规矩,什么都听主子的,但却落得个受牵累惨死的下场。 紫薇救不了其他人,只能趴在金锁的身上,金锁虽然是她的丫鬟,但这么多年来的陪伴,早已有了姐妹情谊。 她挨了几个板子,哭了起来。 打板子的小太监可不敢继续打了,左右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打死宫女金锁没关系,如果打伤了明珠格格,就算太后娘娘不责罚,皇上那边肯定会心疼,福家的公子也会记恨报复于他,所以敷衍着慢了动作。 当乾隆来到淑芳斋救场的时候,淑芳斋一片血腥气,尔康和永琪慌了神色,立即去查看紫薇和小燕子有什么受伤,稍微松了一口气。 除了金锁皮开肉绽,保了条小命,其他的奴才奴婢全都没了呼吸,现场血腥狼藉。 血板凳上,小邓子小卓子、明月彩霞简直死不瞑目。 第203章 还珠格格(27) 乾隆呵斥了小燕子他们一顿,好言好语地把太后哄走了,金锁的小命最终保了下来,但淑芳斋的氛围压抑的厉害。 紫薇伏在尔康的胸前嚎啕大哭,后怕不已,除了惊惧害怕,还有对杖毙死去的人无限的悲悯同情,老佛爷太可怕了,她居然血洗了淑芳斋! 小燕子肿着脸,委屈地想哭,气鼓鼓地冲上来捶了一下永琪的胸口,对着他又哭又闹,满是责备:“你为什么现在再回来,如果皇阿玛早一点能到,小邓子小卓子他们就不会死了!” 永琪表示不想背这个锅,他抱着小燕子温言安慰,如实说道:“我和尔康已经很急了,先跑去乾清宫找皇上,得知不在,后来又去了昭贵妃的承乾宫,但一时半会进不去,你也知道,咱们和贵妃娘娘的关系不算好,贵妃的面儿不是想见就能见的,等皇上从内殿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小燕子呜咽着,一阵咬牙切齿。 “昭贵妃,她肯定是故意的!” 正在哄孩子唱歌睡觉的琳琅打了个喷嚏,感觉有谁在背后骂她,有点莫名其妙。 金锁的伤势有点重,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月才能下床,紫薇稍微安了心,没事就好。 但在会宾客盼星星盼月亮的蒙丹却发了疯,整日的借酒发愁,开始怀疑小燕子之前的承诺是敷衍了事,不然这么长时间,他们一点儿音信儿都没有。 最后的一封信还是两个月带来的,含香在信里告诉他,不要来找她,他们有缘无份,彼此不要再纠缠,免得痛苦,蒙丹悲伤极了,他怎么可能放弃心爱的女人呢? 蒙丹不愿意放弃,他那么爱含香,为了她,变卖了所有的身家,带着跟随他的心腹亲信一路追到北京,损失惨重,现在说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死了,不然他一定要把含香救出来,带她远走高飞。 柳青柳红起初很同情蒙丹的遭遇,但日子久了,蒙丹表现的越来越颓废,除了喝酒买醉,也不干正经事。 有时候喝醉了,蒙丹还会和邻桌的客人争吵打架,打碎杯盏盘子、桌椅板凳充其量还是小事,但因为他的名声,会宾楼的生意惨淡了不少,损失了不少的收益。 但他们都是江湖中人,重情重义,虽然看不惯蒙丹的作派,但也没打发他走。 转眼两月过去,季节辗转到了秋末,因为太后的身体因为换季,有点不舒服,用了太医的药也不见有所好转,乾隆打算请了萨满来做法。 恢复了精神气的小燕子开始惦记起师傅蒙丹,暗搓搓计划着把蒙丹偷偷托运进宫。 “小燕子你疯了吗?这很危险,一旦事发,会死很多人的!” 永琪第一个反对,把情敌偷运进宫和自己的侧福晋私会,他相当排斥,而且风险极大。 “永琪,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答应过我的,会帮助蒙丹和含香,难不成你被含香的美丽吸引住了,你变心了,你现在舍不得放她走了?还是说,你已经彻底爱上了含香!” 小燕子冲着永琪大喊大叫,眼睛都变得猩红可怖,醋意十足,紧紧盯着永琪。 永琪到底心虚气短,不想和小燕子吵架,只能妥协地安慰:“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的心里只有你,天地可鉴,你不信,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我之所以反对,是因为担心你和紫薇出事,上次的惩罚还不够吗?” 想到上次的灾难,小燕子依然心有余悸,面色变得惨白。 虽然明月彩霞、小卓子小邓子没了,内务府又拨了新的宫女太监过来伺候她和紫薇,但他们的死,尤其是临死前的眼神,已经是小燕子心里不可磨灭的阴影。 “是啊,五阿哥说得没错,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马虎不得,正好宫里要请萨满进来给老佛爷祈福,咱们可以暗中操作一般,把蒙丹带进宫和含香见一面,免得蒙丹整日的发疯,柳青柳红他们都开始抱怨了。” 尔康开口缓和了气氛,紫薇立即问:“真的安全吗?我现在有点害怕。” 自从老佛爷下令清洗了一遍淑芳斋,金锁到现在还神情忧郁,仍然没有从濒死的恐惧之中走出来。 紫薇很后悔,不该总是出宫见蒙丹,更不应该多管闲事,但现在小燕子已经揽下这件事,她也很难说拒绝、放弃。 尔康柔声安慰:“没事的,紫薇,我会安排周全的,一切有我。” 紫薇方才舒缓了表情,听他说起计划的具体操作,永琪皱着眉头,有心拒绝。 但小燕子一个劲儿的赞成,他只能闭嘴不言,忍着心里的憋屈感。 两日后,萨满们按时进宫,慈宁宫那边已经按时做起了法事,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尔康带着另一个萨满换了小太监的衣服,径自去了景阳宫。 小燕子早已在景阳宫等候多时,听到尔康提前给的暗号,跑去了含香住的侧殿,兴奋地告诉含香。 “含香,你的蒙丹来了,你快出去见见他吧!他对你日夜思念,痴情不改,我和紫薇感动的稀里哗啦,你们的爱情太伟大了!” 含香听了她的话,有一瞬间的怔愣,吃惊地看着小燕子的笑脸,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开口说话,只是蹙起了眉毛,犹豫着摇头,对小燕子的好意,表示了拒绝。 小燕子这下子急了,他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把蒙丹带进宫,就是让含香和蒙丹见见面,诉说衷情,以待日后的重逢,但现在含香的态度,实在令人不解。 她上前拉住了含香的手,震惊地问:“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吗?你为何不见蒙丹?” 含香咬着唇瓣,她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她是父亲进献给大清的礼物,是和平的信鸽,倘若她还和蒙丹藕断丝连,甚至出逃,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腹中甚至有了孩子,昨日维娜给她摸了脉,说她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暂时还没告诉五阿哥。 面对含香的沉默摇头,小燕子急得火烧眉毛,她拉扯着含香起身,焦急地劝道:“哎呀,你不要再忸忸怩怩,我师傅就在外面等着,快去吧!” 两人拉拉扯扯间,一个往后,一个往前,最后小燕子彻底恼了,负气撒了手。 含香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肚子正好撞上椅子尖锐角,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下身的鲜血流淌,浸染了含香白色的裙衫衣裤。 第204章 还珠格格(28) 日常养崽的琳琅有点无聊,从妖妖口中得知,小燕子他们已经把蒙丹偷运进宫、准备私会含香,忍不住想要敲锣打鼓看好戏。 琳琅派人在坤宁宫散布了模棱两可的消息,就皇后对主角团的敌意,根本就不过脑子,得了一点不利于对方的风声,立即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前往景阳宫“捉奸”。 琳琅悠闲太久了,秉着看热闹的心情和好奇,随后跟上了皇后的节奏,乾隆那边得了风声,面色狐疑地赶了过来。 看到的场景便是含香倒地、下腹流血的情状,某个萨满紧紧抱着含香,仰天咆哮。 小燕子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回事,五阿哥惊慌失措,尔康脸都吓得惨白,维娜和吉娜用生硬的汉语哭喊,“公主小产了…” 乾隆一马当先地走了进来,眉毛不悦一拧,肃声质问皇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挖了一眼还在抱着含香咆哮的古怪萨满,对乾隆屈膝行礼道:“皇上吉祥,臣妾刚得了消息,说是五阿哥的景阳宫有心怀不轨的贼人潜入,想要非礼美貌的侧福晋,心里有点不放心,所以带人前来看看虚实,正好看到小燕子偷偷摸摸和萨满拉扯,侧福晋还被人强行抱在怀里,地上都是血渍,这分明是…有很大的古怪啊,还请皇上明察!” 乾隆的眉毛越皱越深,目光灼灼地盯着还在抱着含香的奇怪萨满,满是杀气。 蒙丹原本还沉浸在“含香小产”的刺激中,直接把外界其他的声音过滤了干净,脑子里回旋的唯有“含香被狗皇帝玷污了,狗皇帝该死”的愤懑声音。 他当即放下脸色苍白的含香,直接拔刀冲向乾隆,嘴里大喊道:“狗皇帝受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其他的人都被震惊到了,根本来不及反应,挨在乾隆最近的唯有皇后和昭贵妃。 乌拉那拉氏早已被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皇宫里突然来了刺客,真刀真枪,始料未及。 “护驾!” 琳琅大喊一声,将乾隆拉到身后,扬起脚直接将飞奔上前的蒙丹踹飞了,那柄不该出现的雪白利刃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侍卫们立即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纷纷亮出了兵器,剑尖齐刷刷地对准了蒙丹。 乾隆虚惊一场,感动地握住了琳琅的手,他的反应还真没有贵妃快,都吓傻了。 虽然曾经听琳琅说过,她小时候学过一点拳脚功夫防身,但乾隆没想到,她的功夫这么厉害,乾隆既惊又喜,心里全都是感慨,在生死关头,唯有爱妃时刻关切他的安危,敢于护在他的身前,这无疑是真爱啊。 只是乾隆还没有感动完,丰富的情绪还没有彻底消化,就被小燕子突兀的求情气饱了,“皇阿玛,求您放了我师傅吧,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对方根本是有意刺杀! 乾隆吸着气,恶狠狠地瞪向跪地求情的小燕子,脸色变得铁青,往日里欣赏的开心果,此时此刻变得面目可憎。 他真是白疼小燕子了,敢情这个刺客萨满是她带进宫来的,胡闹,简直太放肆了! 尔康和永琪谁都没有想到,小燕子会如此鲁莽愚蠢,这个关键时刻,不想着自保撇清自身,反而和行凶的刺客绑在一起,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求情,她脑子被驴踢了,还想不想活了? 尔康喉咙里卡着一口血,真想喷小燕子满脸,真是个猪队友,这样会害死他的! “皇上,还珠格格她失心疯了,胡言乱语的!” “皇阿玛,小燕子向来口无遮掩,你应该知道的!” 乾隆的怒气值再次飙升,他颤抖着手指戳着永琪和尔康的方向,胡子颤抖地翘了起来,气不成句,声声斥责,怨怼颇重。 “你…你们真是好样的,一个是朕最宠爱的儿子,一个是朕最信任的御前侍卫,还有小燕子,朕对你哪里不好了?你居然带刺客进宫,还想包庇对方,简直就是白眼狼,你们都欺瞒朕,把朕当成没脑子的大傻瓜,公然藐视皇权君威,一群目无尊上的混账东西,来人啊,把他们全都关到地牢,听候处置!” 小燕子他们哭喊着被拉了下去,琳琅瞅了一眼面色苍白几近透明、没有动静的含香,不禁斥道:“糊涂东西,还在哭什么,快去请太医给侧福晋看看,流了这么多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含香的脸色那么差,流了那么多血,身边的人居然全都顾着哭和咆哮,没有谁想到请太医,简直无语了。 看这情况,含香肚子里的孩子再如何坚强,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真是造孽啊。 太医跌跌撞撞地跑来,神情凝重地看看含香的情况,隔着帕子摸脉检查了一番,遗憾地摇了摇头,对乾隆回道:“启禀皇上,五侧福晋流产了,耽误的时间太长,已经保不住了,身体受创,现在必须好生休养。” 乾隆点了点头,面色晦暗不明。 含香被自己的婢女火速抬回了内殿软榻休息,琳琅不禁对乾隆唏嘘,“可惜了,到底是五阿哥的孩子,皇上的孙辈儿,说没了就没了。” 皇后不自觉地努了努嘴,不嫌事情闹大,阴阳怪气地添了一句:“昭贵妃所言差矣,谁知道她怀的是不是皇家的子嗣,那个刺客抱着香侧福晋的姿势亲昵的很,说不…” 说不定是与外人苟合的野种,五阿哥戴了绿帽子呢,但皇后的后半句话在乾隆的冷冽的眼神警告之下,没敢说出口。 真如她所言,皇家的脸面很好看吗? 乾隆心情格外糟糕,疼爱信任的儿女背叛了她,把皇宫当菜市场,不顾及他的安危,实在可恶。 乾隆甩袖,带着琳琅气冲冲地离开,留下一脸落寞和不忿的皇后,她委屈不已,刚才刺客拔刀把她吓得不轻,皇上不仅不安慰她,还恶狠狠地瞪自己。 第205章 还珠格格(29) 慈宁宫。 太后得知刺客风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宫里居然青天白日地出现刺客,还是假扮萨满的模样,实在太大胆、太恐怖了。 晴儿上前好生安慰,温声细语道:“老佛爷不要担心,皇上是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已经没事了,现在刺客被抓,想必没有什么大乱子,只是尔康和五阿哥他们,他们未必参与,实在太无辜,老佛爷…” 晴儿其实想替尔康他们求求情,求老佛爷美言几句,参与刺杀皇上这件事可是掉脑袋的重罪,她不觉得尔康胆敢这样大逆不道,他是皇上的宠臣,未来的额驸,没有理由这样做啊,实在匪夷所思。 虽然他们没有缘分在一起,自己也被指了婚,但尔康到底是她曾经的白月光,温暖了她的少女岁月。 晴儿心里善良,不想看他人头落地。 “晴儿,你以后就不要惦记福尔康了,也不要再为他求情,根本不值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倘若不是昭贵妃大义护驾,皇上肯定有性命之危,想到这里,哀家的心就不平静,该死的小燕子,居然把刺客带进宫,那个含香也不是个好东西,一个进献的礼物也敢偷人,孩子没了就没了,不然哀家也容不下,皇室血统,绝不容许混淆!” 太后直接打断了晴儿的求情,语气严厉地提醒,不容拒绝,乾隆是她的亲儿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指望,谁敢伤害皇帝,就是在挖她的心,不可饶恕。 晴儿无奈,只能闭嘴不言。 尔康是死是活,太后无所谓,反正是外姓人,但她心里挂记孙子永琪。 虽然五阿哥令太后很失望,但对方是爱新觉罗的正宗后裔,愉妃唯一的儿子,曾经承欢膝下,带给她很多美好回忆。 想到愉妃,那个温顺不争、极其孝顺的妃嫔,太后难免心软,长吁短叹,随即吩咐桂嬷嬷,“即刻派人召愉妃回宫。” 琳琅作为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因为位份太高,升无可升,她自己也不想当什么皇贵妃,揽太多的事,所以乾隆的恩典给了和珅和杜家夫妇。 和珅得了更多的福利和金银,杜怀杰入编成了汉军旗人,从原本的户部员外郎晋升为淮安伯,有了三代承袭的伯爵之位,不用干事就有俸禄领。 早逝的杜夫人被乾隆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平妻林氏沾了昭贵妃和儿子的福气,得了三品诰命品阶,以后参加达官宴会,很多人都得给她请安,腰板子彻底挺了起来。 这无疑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有人风光,亦有人伤悲。 淑芳斋的紫薇和金锁简直抱头痛哭,她们不明白,为何事情发展成这样,现在到了人人嫌弃的地步,除了令妃勉强能见到,乾隆和太后压根不待见,更别提进监牢探望。 “格格,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尔康少爷不会有事吧?我真的好担心啊!” 金锁红肿了眼睛,忐忑不安地问。 她既为紫薇的归宿担忧,也为自己的将来无所依托感到害怕,毕竟紫薇先前把她许配给了尔康,心里早已认定了自己就是尔康少爷的人,日后做个通房丫鬟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阿玛很生气,蒙丹差点杀了皇阿玛,他怎么能这样冲动、不计后果?他简直就是个疯子,我们这样同情他、帮他,他反而恩将仇报,我早该想到了,这次的计划很危险,都是…都是小燕子非要坚持,坚持这样做,非要把蒙丹托送进宫,都是她的错,现在害的尔康生死不知!” 紫薇痛苦地咬着红唇,满脸怨怼和指责,小燕子总是那样热血上头、不计后果。 明月彩霞她们的死难道不是血的教训吗?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非要多管闲事! 紫薇的内心开始扭曲了,以往有多珍惜包容小燕子这个金兰姐妹,现在就有多么的怨恨对方,皇阿玛是她的亲爹,蒙丹差点伤害了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现在尔康也被连累得深陷牢狱,这一切都是小燕子害的! “小姐,我曾经对你说过,小燕子就是个闯祸精,自私自利,不讲道理,明明你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但她却总压着你说话,不顺她的意思,就说你自私变了,她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你,她不想要改变,任性胡闹,连累着你受了多少委屈,现在你能彻底明白了,不帮她说话,我真的很欣慰。” 金锁老早就看小燕子不顺眼了,尤其是自己差点被杖毙的那次,那种快被活活打死的疼痛太可怕了,自那以后,她压根不想和小燕子说话,心里存着太多的惧意和怨恨。 在金锁眼里,小燕子就是罪魁祸首,她总闹着出宫,既想要格格的尊容、阿哥的爱情,又不舍得宫外的自由和朋友,一味的意气用事,才会害死那么多人。 老天爷终于长了眼,害人精最后害人害己,终于遭了报应,但尔康少爷怎么办? 紫薇和金锁再次痛哭起来,漱芳斋一片愁云惨淡。 第206章 还珠格格(30) 面对赶回宫的愉妃跪地求情,外加令妃、福伦的苦苦哀求,紫薇在令妃的暗示下,表演了一出上吊给尔康殉情的戏码。 乾隆的火气越来越旺盛,觉得自己上辈子作了孽,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多人忤逆他。 琳琅给乾隆泡了盏花茶,柔声安抚:“皇上消消气,莫要气坏了龙体,这件事明显伤了皇上的心,但在外人看来,皇上毫发未伤,但五阿哥和福尔康他们有生命危险,他们过于担心在乎的人,没有深刻体会到皇上的心情,的确不对。” 这句话无疑说到乾隆的心坎里去了,那个回疆歹徒公然行刺,甚至威胁到他的性命,始作俑者们只是坐坐牢,还没有给予真正的惩罚,他的妃子臣子乃至亲女儿就开始心疼,甚至以死相逼,实在令他大为失望。 “爱妃,还是你善解人意,你觉得该如何处罚他们?” 乾隆心里微暖,一本正经地问。 琳琅轻笑,语气漫不经心:“依臣妾所见,刺客大逆不道,藐视王法,自然是要就地正法的,听说那个蒙丹多次劫持含香公主,阿里和卓亦是对他恨之入骨,此事估计是他的私心作祟,与回疆王无关,至于其他人,他们是皇上的儿子儿媳以及未来女婿,臣妾不宜多嘴,想必皇上心里早已有了决断。” 乾隆颔首,伸手揽过琳琅,嗅着她身上的独有的清香,脑门的疼痛鼓胀感稍微得以好转,不孝子、不孝女虽然令他寒心,但他不曾想要他们的性命。 翌日,乾隆下旨,蒙丹被拉到菜市场处以斩立决,人头落地。 永琪失去了特殊的地位,被赶出宫居住,没有亲王、郡王、贝勒的爵位,连个贝子的头衔都没有捞到,就是个光头阿哥。 好在愉妃娘娘心疼儿子,给了五阿哥不少的体己钱,好好修缮了一番旧府邸,奴仆还算得力,把屋子里外收拾得很妥当。 小燕子挨了三十大板,屁股都快被打烂了,鲜血淋漓,几乎是被太监抬着出了宫。 因着乾隆的旨意,此女忘恩负义,屡教不改,不配做还珠格格,更没有资格当五阿哥的嫡福晋,余生只能当个低阶格格,永世不得晋升,再敢闹事闯祸,赐白绫。 小产的含香和活得像隐形人的采莲相继出了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的前程如何,还得看自家男人争不争气,是否能够挽回皇上心,重新得到信任和器重。 至于尔康,他比小燕子还惨,挨了整整四十大板,半死不活,革除了御前侍卫的职位,老爹福伦被长子拖累,没了大学士的官位,求情的令妃亦被贬为令嫔。 乾隆对于紫薇的处理,简单干脆。 既然她那么喜欢福尔康,那就成全她,对于这个沧海遗珠的愧疚,早已在不断的风波中消耗殆尽,日后都不想召见了。 紫薇出嫁的那日,皇上皇后都没有出面,令嫔扯着笑脸为她操办了婚事,心里懊丧不已,早知道她就不掺和这件事中,没得到好处,反而把自己折进去,得不偿失。 看看皇上满不在乎的态度,老佛爷几乎闭门不出,一点赏赐的意思都没有,令嫔不免叹气,心生懊悔。 紫薇出嫁时,宫里除了赏了两箱子的陪嫁珠宝,带个陪嫁宫女金锁出宫,连个多罗格格的加封都没有。 令嫔看在眼里,暗自摇头,皇上显然被这个女儿寒了心,根本不在意了,尔康娶了这样不受宠的格格有什么用啊? 降了位份,嫁了紫薇,令嫔越发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乾隆对自己的情分不在。 昭贵妃的宠爱越来越浓,皇上除了在乾清宫忙公务批折子,几乎夜夜宿承乾宫。 太后以前还会管束一二,自从昭贵妃护驾有功,老佛爷对她的独霸后宫,睁只眼闭只眼。 即使有妃嫔请安上眼药,也会被对方呵斥,皇后因为眼药上太多了,被太后申斥好多回,整个人彻底蔫了,不敢造次。 宫里没了搅风搅雨的主角团,日子过得相当平静,皇后依旧管着宫务,兢兢业业地做她的管家婆,生怕被琳琅抢去了。 琳琅在承乾宫养崽崽,品尝美食,看书作画,敷衍应付乾隆的宠爱,生活一如既往的丰富舒坦,锦衣玉食,一呼百应。 至于令嫔,她是个表面白莲花、内心打不死小强的角色,没有彻底死心,正在暗戳戳地谋划,如何陷害昭贵妃、夺宠生子。? 延禧宫,令嫔摩挲着自己美丽洁白的脸庞,虽然年过三十,但她依然是大美女,在昭贵妃进宫前,她也是千娇百媚的宠妃,风光无限。 “腊梅,本宫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她语气淡淡地问,腊梅把脑袋低了下去,恭敬应道:“回娘娘,都办妥了。” 内务府那边接头的心应允了,昭贵妃再如何得意,日后只要用了内务府送去了的东西,不出三个月就会缠绵病榻,而且查不到任何根由地死去。 令嫔明面上有福伦父子帮衬,但现在福家没了官身,只算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她现在只能靠内务府的那条暗线替自己谋划。 内务府以前是令嫔的阿玛魏清泰在管理,前两年魏清泰身体不济,退了下来,但留下的人手却很多,而且很忠心,令嫔就算失了宠,吃穿用度并没有变差,这就是有后台的好处。 “既生瑜何生亮,昭贵妃,你可不要怨本宫心狠,都是你逼本宫下此毒手的!” 令嫔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眯了眯眼,眼底透着算计的寒光,面部的阴影显得瘆人。 她的算盘打得很妙,只要昭贵妃得病离世,那么按照皇帝的尿性,最多消沉几个月,就像当初的孝贤皇后薨逝一般,精神就缓过来了,照样会宠幸嫔妃。 那么那个时候,她就会有机会出头,重登妃位,乃至更高的贵妃、皇贵妃位份,如果运气差,始终生不出儿子,她还能把十五阿哥抱到身边养育,坐享其成。 但令嫔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要对付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精,她压根斗不过。 琳琅早就注意到内务府的猫腻,有问题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延禧宫,为了铲除找死的人,琳琅动了手脚,乾隆很不幸地中了招。 循着线索查来查去,最后查到魏家包衣的身上,浑身瘫软不得劲、感觉快死了的乾隆雷霆震怒,下令血洗内务府,但凡沾了边、手脚不干净的狗奴才,全拉出去杖毙。 令嫔再次被迁怒,降位成了魏贵人,膝下唯二的格格也被抱到其他宫里的妃嫔养育,她身体变得孱弱,又遭此横祸,不由从床上跌下来,仓皇大叫,“不可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皇上不会如此对待本宫!” 从令妃到魏贵人,相隔不到三个月,明明是她在算计昭贵妃,为何倒霉的是自己? 魏贵人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更不能接受自己生的女儿被旁人夺去,拼命喊着皇上,表示要见皇上,但乾隆压根不愿见她。 琳琅很想回答她,为何会如此倒霉?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第207章 还珠格格(31) 魏贵人病了,病得形容憔悴,瘦骨嶙峋,宛若五旬老妇,时日无多。 对于斗了半辈子的白莲花快死了这件事,皇后没有丝毫同情,暗自觉得这都是报应,以前魏氏挤兑她的时候,不要太气人。 老佛爷叹了口气,继续捻佛珠。 乾隆走了过场,前去延禧宫探望,但看到令贵人那副老了二十岁的模样,当即吓得一跳,根本没有认出来。 琳琅吩咐桑葚给延禧宫送去了昂贵的补品,显示她并无冷漠无情的态度。 但令贵人没有熬过三个月,死在延禧宫,紫薇得以有机会进宫奔丧,伏在她的棺椁前哭得死去活来,好像死了第二个娘。 她那悲痛欲绝的架势,比亲生的七格格和九格格还要像亲生女儿,怀着身孕的金锁劝慰:“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哭了。” 紫薇抬眸擦拭了一下眼泪,看着金锁微微隆起的肚子,更加心塞了。 虽然她和金锁患难与共、情同姐妹,但昔日的姐妹成了丈夫的小妾,那种感觉别提多痛苦别扭了。 但她不能怪罪尔康,尔康他不是故意的,福家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尔康彻底没了前途,伤势留了后遗症,心里太难受,只能借酒消愁。 某日晚上尔康喝醉了,误把金锁当作她,才会睡了金锁,使金锁有了身孕,不得已纳了对方为妾。 在令贵人的棺椁前烧了点元宝,紫薇没有见到乾隆和老佛爷,只能失望地坐着轿子出宫了。 她的一颗心难受的好似被钝刀切割,出宫后,她和金锁径自去了一趟五阿哥的府邸,想要看看小燕子的现状。 紫薇始终觉得,皇阿玛之所以对她寒心,不待见她,而尔康变成现在的醉汉,都是因为小燕子的过错,只有看到小燕子过得悲惨,得到报应,她心里才会稍微舒服点。 刚到五阿哥的府前,但见五阿哥神情烦躁地想要挣脱采莲的手,脸色焦急道:“小燕子为何不见,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吗?她到底去哪儿!” 紫薇佯装担忧上前追问,惊讶道:“小燕子不见了,这是真的吗?五阿哥你不要着急,我会派人追查的,一定全须全尾地把她带回来的。” 采莲先一步对紫薇感激道,“多谢明珠格格,我如今刚怀孕,侧福晋病怏怏的不管事,府里还要爷主持,妾身实在不放心他现在离开,不然宫里的愉妃娘娘肯定会怪罪。” 其实小燕子就是采莲气走的,含香自从小产伤悲,身体一直不好,得知蒙丹被斩立决,身首异处,更加心灰意冷,成了行尸走肉。 没有美貌耀眼的侧福晋在前面挡着,采莲根本不把小燕子放在眼里。 她收买了小顺子,故意给五阿哥的酒里掺了迷情散,引诱他进了自己的屋子过夜,成其欢好美事,还故意把自己有孕之事刺激小燕子离家出走。 紫薇假惺惺地劝道:“五阿哥,你千万不要干着急,派人出去寻找就是,府里不能少了主事的主子,何况还有我呢,我和小燕子情同姐妹,绝不会让她有事的。” 五阿哥对紫薇很信任,并没有多想,便同意了她的说法。 自从含香小产,他进了牢房,随后被驱逐出宫,额娘心里老大不痛快,惦记着还没出生就夭折的孙子,警告他不要太纵容小燕子胡来,不然就死给他看。 彼时,落入翰轩棋社的小燕子正哭兮兮地搓洗衣服,寒冬腊月的,那么一大桶脏衣服,全都要她洗,手都冻麻了。 但洗不完衣服就没有饭吃,吃的还是硬邦邦的隔夜窝窝头,小燕子欲哭无泪,肠子都快悔青了,好日子过多了,都忘了苦日子这么难。 棋社的老板是个猥琐的色鬼,老板娘是个彪悍的母老虎,颇有几分功夫,把三脚猫的小燕子打得落花流水,捉住了在棋社捣乱搞破坏的小燕子,把她当做粗使婢女使唤。 五阿哥派出去的人得了采莲的好处和暗示,搜寻工作做的十分马虎,紫薇的人没过两天就发现了小燕子的落脚点,一个黑店。 她暗中派人探了其中虚实,得知小燕子现在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心里舒坦多了。 在紫薇的暗箱操作下,棋社老板对方以为是小燕子的仇人,拿了钱财,加倍地折磨小燕子,明里暗里看守小燕子的人增多,根本不给她出门逃走的机会。 直到三年后,小燕子被折磨得彻底没了心气儿,为了一口吃的,被迫做了棋社老板的小妾。 晚上要陪睡,白天要给母老虎立规矩,动不动就要挨鞭子,苦不堪言。 主角的光环彻底消退了,琳琅看着天边的霓虹,感受到身体突如其来的异样感。 妖妖告诉她,这是主角气运转移的缘故,相当于转化的龙气,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没了气运,那么还珠格格里的主角再无翻身之地。 “照你这样解释,那么前几个世界,我都得到了这样转移的气运?” 琳琅不解地问,感觉还算良好,身体好似注入了一股温润的清气。 妖妖回应道:“的确如此,这次主人的感受比较明显,是因为四个主角的气运全都没了,他们泯然众人矣,不再善良高贵,不受天道的厚爱,如果主角的心思一直很正,没有动歪念,主人想要他们的气运就很不容易,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得到,强行夺取就会遭受因果反噬。” 琳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依她所见,这种主角气运根本比不上她几个世界积累的功德和龙气。 有就收下,没有就算了,她才不会故意去强行夺取,坏了自己的正道修行。 正沉吟间,忽听银珠上前禀告,长篇大论地说起了宫外五阿哥的事情。 “娘娘,听说五阿哥膝下仅有的大格格殁了,愉妃为此伤心病倒了,五阿哥这些年子嗣艰难,除了莲庶福晋生了女儿,后面进府的格格们肚子都没动静,皇上挺同情五阿哥,老佛爷也心疼,准备给他一个贝勒身份安慰,选了都御史观保的女儿索绰罗氏指给五阿哥做嫡福晋,但听说五阿哥接旨的时候并无欢喜之色,想必还在惦记逃跑不见踪迹的燕格格。” ps:历史上五阿哥的嫡福晋是西林觉罗氏,侧福晋是索绰罗氏,现在永琪犯了错不得宠,索绰罗氏足以当他的嫡福晋。 宫内生活有点无聊,琳琅经常让银珠给她打探宫里宫外的消息,权当消遣八卦,她听完这则消息后,心里没有太多波澜。 挥了挥手,打发银珠退下,琳琅重新撒了点鱼食,津津有味地看着千鲤池的红鲤们竞相吃食,别有一番趣味。 小永瑄瞪着靴子“哒哒”地往琳琅这边小跑,身边跟随的太监宫女全都不眨眼地追着,生怕小主子摔了。 就算贵妃娘娘不怪罪他们,皇上估计都会心疼地肝疼,谁不知道十五阿哥可是皇上和太后的心头宝。 “额娘,我抓到你了!” 永瑄抱住琳琅的大腿,扬着脸,眼睛亮晶晶,兴奋不已,琳琅嫣然一笑,直接把儿子抱了起来,坐在栏杆上看锦鲤戏水。 母子依偎,其乐融融。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第208章 清平乐(1) 国舅李用和最近很烦恼,不是儿子的功课和前程,而是侄女琳琅的婚事。 他瞟了眼琳琅住的屋子,那丫头估计还在睡懒觉,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思及此处,他唉声叹气,一时之间难以下决断。 李用和是当今天子赵祯的亲舅舅,富贵无权的外戚国舅,性格老实敦厚,从来不敢以国舅威武自居、高调行事,对于外甥所给予的荣华,诚惶诚恐,低调静默,颇受文武百官的好评。 但现在,李用和颇为忧愁,不知该如何安排侄女琳琅的婚事,那孩子是堂弟的独女,比他的小儿子李玮大五岁,年幼失去双亲,与亲人离散,孤苦伶俐地在姑子庙过了十年,接回家时,已经是个亭亭玉立大姑娘了。 原本嫁侄女不是一件难事,李用和的性子不算抠搜,即使杨氏叽叽歪歪,还是提前为侄女准备好一副丰厚的嫁妆,但琳琅的模样生得太显眼了,比画里的仙女儿还要美丽。 求亲者如过江之鲫,媒婆们差点踏破了李家的门坎儿,各种吹嘘,儿郎们为了抱得美人归,甚至明里暗里地争斗、打得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不知是从哪个碎嘴的婆娘口中传出,李家有女,美如妖,红颜祸水,不宜嫁娶,原本门庭若市,现在无人问津。 思虑了几日,李用和整理了行头,戴上官帽,准备进宫拜见官家。 这个外甥对李家非常厚待,如果知道自家表妹年近十八,婚事还没着落,肯定会大发善心,给琳琅寻个好人家,那么他也不至于烦心劳神。 李用和畅通无阻地进了宫,来至福仪殿等候,小黄门镣子恭敬地给国舅爷奉上茶水点心,表示官家正在和前朝相公们议事,一会就来,稍候片刻。 须臾,赵祯匆匆回来,看到赶紧起身行礼的舅舅,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容和煦,语气亲昵道:“不必多礼,坐吧,往日舅舅不常进宫,今日可是有什么难事?” 李用和瞥了眼侍候在内殿的镣子,欲言又止,后者很机灵,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官家,臣有事请官家做主,前阵子臣从姑子庙寻到了失散多年的侄女,那孩子命苦,没过什么好日子,如今十七八岁,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夫婿,还落得个红颜祸水的名声,还请官家能够为琳琅赐婚,破除那些流言蜚语,给她指一个好归宿,臣再无遗憾。” 李用和一直很愧疚,堂弟生前对他有恩,临终前把独女琳琅托付给他,谁知杨氏那个糊涂女人逛街把孩子弄丢,苦寻未果。 一晃十年过去,若不是小侄女的眉心有明显的朱砂胎记,身上还带着年幼时的银项圈,他根本找不到,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李用和把前前后后的缘故都给赵祯说了一遍,语气颇为自责和懊丧,再次躬身。 “女孩子生得美,本来是好事,但琳琅生得太过标致,反倒引来求亲者的纷争,还招来红颜祸水的坏名声,这如何得了?那孩子年岁已经不小了,再不许个人家,以后恐怕更不好嫁出去,还请官家能够施恩赐婚。” 赵祯听得兴致盎然,听到李家表妹被人市井街坊碎嘴“如妖”“红颜祸水”,心里有点不痛快,但心里更多的是好奇。 李家表妹,到底有多美啊? “舅舅,这事你不要着急,我肯定会施恩作主,但你好歹把表妹带进宫给我看看,既然是自家亲戚,是美是丑,都不要紧,我绝不会让表妹余生没有好的婚配,但她喜欢什么样的,文臣武将,有何标准,总得说说。” 李用和满眼感激,跪下谢恩,表示明日就带人进宫面圣,不求权贵高门,只愿富贵平安。 赵祯微笑颔首,照例赏赐了东西给舅舅,吩咐人送他出宫。 李用和离开后,新封为清河郡君的张妼晗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亲手煮的面条,笑吟吟地问:“官家想什么如此出神,妾身进来都没反应。” 赵祯没有瞒她的意思,淡笑道:“我在想明天要见的表妹。” 张妼晗不由吃醋地撇了撇嘴,声音落寞道:“官家的表妹想必很漂亮吧?” 赵祯看到她这副吃味的娇态,不觉扑哧一笑,漂不漂亮,明天才知道,赵祯主要是好奇,其次是想要给李家更多的恩典。 他觉得对不起生母李太后,心里总是愧疚难当,有时候甚至会想,他如今膝下没有皇子,即使有,也养不过,襁褓夭折,唯徽柔一个孩子,是不是因为不孝的缘故? 想到接进宫的养子赵宗实,赵祯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即使宗实读书不错,对他很恭顺,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关系很疏离。 一想到百年之后,他就要将皇位拱手给侄子,赵祯心里无比憋屈。 他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后宫侍奉的娘子们不少,膝下唯有小公主,没有继承江山的皇子,倘若坚持自己生,不过继,朝臣们又开始大肆谏言,以江山社稷的稳定相威胁,烦不胜烦。 因着心烦意乱,赵祯今晚没有召张妼晗侍寝,其他宫的娘子也没有去看望,独自睡榻,看着熄灯逐渐暗沉的帐顶,阖上了眼。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生母李太后,她笑得那样温柔慈祥,眼里满是对孩子的疼惜眷恋,但转眼间,太后哭了,哭得撕心裂肺,指责皇帝不孝,她死不瞑目。 大半夜的,赵祯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深吸了好几口气,侍候在隔帘在外的镣子听到些微的动静,立即点了灯,小心问:“官家怎么了,是不是渴了?” 赵祯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喝了镣子倒的茶水,重新躺下就寝,下半夜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梦里没有慈祥或哀怨的李太后,出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素服女子,她浅笑盈盈,眸光潋滟,那么清丽惊艳,美得不可方物。 赵祯陶醉其中,舒缓而笑,他见识过不少的美女,端庄秀雅的曹丹姝,美艳无双的张妼晗,温婉可人的苗心禾,以及其他各有芳华的娘子们,从未见过这般超凡脱俗的世外仙姝,美得惊心动魄,他的心都酥麻了。 仙女忽然消失了,长袖翩跹而去,留下两片花叶,花朵幻化成女娃,叶子变成男娃,精雕细琢,玉雪可爱。 娃娃们伸着胖嘟嘟的小手,正对着赵祯甜甜地笑,奶声奶气地叫爹爹。 赵祯都快笑傻了,他伸手想要去抱抱孩子,手伸到一半,却被一道霹雳声震醒了。 看了看暗沉的天外,霹雳闪电一瞬而过,原来是下雨了,淅淅沥沥响着,春雨贵如油,这无疑是好事。 第209章 清平乐(2) 翌日,赵祯简单地用了早膳,批了一会劄子,揉了揉太阳穴,小黄门镣子适时地奉上了温热的茶水,轻声提醒道:“官家,国舅爷刚到了福宁殿前,还有李姑娘,正在外面候着呢,官家现在是否要接见他们。” 赵祯颔首,吩咐镣子将二人请进来,上午其余人暂且不见,镣子应声而去,恭恭敬敬地请人进殿,自己则守在殿门口。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吹过,赵祯吸了吸鼻子,感觉有几分熟悉,抬眸定睛看向跪地请安的李用和、李琳琅,语气亲厚温和。 “舅舅,表妹,你们都起来吧,自家人无需这么多的礼节,表妹这是第一次进宫,不必怕生,我…”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儿,就被微微仰首的琳琅吸引住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恍若在梦中。 昨夜的梦瑰丽无比,仙女倾城,金童玉女玲珑,记忆有些模糊,但仙女的姿容太过耀眼,赵祯并没有完全忘记。 眼前的佳人年约十八,眉如翠羽,朱砂一点痣,眸似新月,唇若春樱,肌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腰如束素,不盈一握,云髻珍珠钗,芳华难以掩饰。 即使身着素雅的裙衫,依然穿出天女下凡的曼妙仙气,美的诗情画意、我见犹怜。 赵祯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果然是红颜仙子,妙不可言,恍若梦中仙子临世。 “琳琅拜见官家,官家万福。” 琳琅按照规矩请安问好,但御座上的赵祯怔怔然,还没有从现实和梦境之中的冲击反应过来。 李用和到底有些岁数,如何不知皇帝外甥这是傻了眼,毕竟侄女的模样太过美貌出挑,万里挑一都未必能挑选出这样的绝色。 他只得轻咳了两声,有意提醒。 “官家,你看琳琅的婚事…” 李用和还在想着如何把琳琅完美地嫁出去,免得杨氏在家总是没完没了的唠叨,唠叨的他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小妾扶正的杨氏市井小气,即使如今的生活富贵,衣食无忧,也改不了她斤斤计较的臭毛病。 自从琳琅被找了回来,杨氏不仅不好生补偿,弥补自己当年的过失,反而抱怨他给琳琅准备的嫁妆太多。 李用和是个典型的老实人,耙耳朵,压不住媳妇,只能不吭声。 赵祯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稍微掩饰先前失态的尴尬,再看琳琅,越看越心仪,此女不就是昨夜梦见仙女吗?有仙女降临,估计还会有龙凤胎。 他情不自禁地正了正身子,意味深长地对李用和笑了笑,一本正经道:“舅舅觉得我如何?既然是自家表妹,楚楚动人,进宫为妃,我必然不会亏待。” 李用和稍微愣了愣,反应过来,旋即跪下谢恩,他这个榆木脑袋怎么没想到呢,侄女长的这么漂亮,若不进宫,当真可惜了。 琳琅佯装有几分羞赧无措,暗自拿眼瞟了两下赵祯,发现他说话虽然坦然,底气很足,但耳根子有点发红,不禁在心里偷笑。 “琳琅表妹可愿意进宫?虽然天下好郎君很多,但未必全是良配,我今日在舅舅跟前保证,待表妹绝对真心实意,不论是位份还是宠爱,绝不会委屈你。” 面对琳琅的沉默,赵祯有点紧张, 忍不住温言相问,他的长相很英俊,除了爱书法名画,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年纪虽然过了三十,但不算太老。 身为一国之君,赵祯自认为,他能给予表妹的东西肯定比寻常男子更多,但如果表妹不愿意进宫为妃,作为国朝君子,他也不会执意勉强对方。 琳琅螓首低垂,语气羞涩,带着说不出的清甜脆音,婉言道:“但凭大伯做主。” 赵祯忍不住松了口气,满心欢喜,表妹这是间接答应了。 …… 翔鸾阁。 张妼晗得知李家姑娘进宫,想到昨日官家提起这个表妹的好奇表情,心底莫名地涌起危机感,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她吩咐宫女熬了碗参汤,借着送汤的由头去了福宁殿,只是在殿门口被镣子拦住。 “小人拜见清河郡君,官家此时不见其他人,请郡君回去吧。” 张妼晗有些不悦,但想知道里头的情景,不觉柔缓了声音道:“本郡君是来给官家送参汤的,送完就会离开,还请中贵人行个方便,通融一二。” 话罢,张妼晗递了个眼色给身旁的宫女,送上了份量不轻的大红包。 镣子连忙退后两步,摇了摇头拒绝,“还请清河郡君不要为难小人。” 张妼晗不由恼了,侧目看向镣子,想到他和张茂则的关系,心里很气愤,一个个的都向着曹皇后,不给她面子,她早该知道这招行不通,气死她了。 “若是本郡君非要进去呢?” 张妼晗冷眼盯着镣子,大有一副立即治他罪的威胁和气势,态度颇为骄横强硬。 镣子谦卑地摇头,态度坚决,心里越发对这个新得宠的张娘子不喜。 张妼晗原本只是教坊司的舞女出身,以侍女的身份侍寝,成了清河郡君,入住翔鸾阁,做派张扬骄纵,不把后宫其他娘子放在眼里,对从小侍奉官家的张茂则先生亦是没好脸色。 镣子很纳闷,张娘子哪来的底气和傲慢,竟然威胁他,皇后说话都比她和气宽厚,从不以尊压人。 “你真是放肆,你现在去通传,我就不信,官家不愿见我,肯定是你不愿意去!” 张妼晗脾气有点急,开始发飙了,看着镣子的目光越来越冷冽,满是不善。 镣子很无奈,他只是奉命而行,正想再拒绝,官家有命,他不得不从,就算皇后来了也是一样的,哪能这样胡搅蛮缠。 忽闻里头有动静,脚步声响起,但见一前一后走出的两人,镣子弯腰恭送,张妼晗却盯着随后出来的琳琅,被对方的美貌一摄,目光清冷如水,刚想开口问,“你就是李家的姑娘?” 赵祯的声音突然从里殿传了出来,语气淡漠,带着凛冽:“清河郡君进来。” 张妼晗担心官家生她的气,赶忙进去小心赔罪,撒娇笑语,表示她只是想念官家。 琳琅没有把张妼晗的敌视放在眼里,径自出了宫门,坐上了李家的马车,掀开青布车帘,看着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而繁华。 临街的茶肆老妇售卖各色茶汤,烧饼店的酥饼香气四溢,肉包子,糖卷子,蜜饯果子,吸引了不少人。 琳琅看了会,重新靠在马车内休息,脑海里回想着赵祯的承诺。 官家对她一见钟情,决定择良辰吉日正式迎她进宫为妃,位份仅在曹皇后之下。 不管赵祯是垂涎她的美貌,还是想要生下带有李家血脉的龙凤胎,这对于琳琅都不太重要。 琳琅早已习惯了富贵荣华的生活,皇宫很适合滋养她,不仅有更多的人伺候,还能享受更多的尊荣,而且宫里女人多,是非多,可能更有趣。 第210章 清平乐(3) 琳琅未进宫的日子,张妼晗依然是专宠,春风得意,后宫娘子无不侧目。 虽然对她的霸道和任性有些不满,但赵祯想到张妼晗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把自己当作生命的全部,他想要呵责惩罚,但总会软下心肠苦笑。 作为好脾气的官家,他的性格宽厚,不喜欢惩罚妃子乃至宫奴,对待前朝动不动就口诛笔伐的文臣们,格外包容,但行事过于优柔寡断,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比较偏心。 迎接新人进宫这件事,赵祯提前和皇后曹丹姝说了,皇后虽然心里苦涩,但没有异议,表示官家高兴就好。 赵祯很满意皇后的态度,当即便下了一道圣旨,以淑妃之位册封李家女进宫侍奉。 后宫立即起了一层不小的波澜,张妼晗满肚子的醋意和不甘,想到那日的惊鸿一瞥,担心官家会被李家姑娘抢去。 前朝的官员纷纷上谏,表示李氏女进宫位份太高,实在有违祖制,不如初封为美人,日后再循例加封,如此,其他妃御也能心悦诚服。 原本最愿意听谏的赵祯没有理会前朝大臣的附议声,琳琅可不是寻常的妃子,她既是自己梦中的仙女,也是李家的血脉,美人的位份实在太委屈她,倘若不是担心朝臣们口水喷的太厉害,他其实想给予贵妃之位。 赵祯觉得对不起生母,愧疚之心从未消停过,所以他不愿意委屈李家人,委屈心仪的佳人,必须尽其所能给琳琅最好的,世间罕有的人间绝色,绝不能被辜负。 两月后,琳琅穿着淑妃的吉服进宫,入凤鸾阁,阁里的宫女都是调教齐全的乖顺能干之人,赵祯还把曾经服侍过李太后的许婆婆拨给了她使唤。 夜渐暗,琳琅用了点面食和果子,沐浴更衣,端坐在锦绣榻前等待,听了一会儿许婆婆的教诲,比如如何侍寝,什么样的姿势容易受孕。 琳琅表示明白,许婆婆躬身离开。 室内锦幔低垂,悄无声息,珐琅彩瓷的烛台插着大红的蜡烛,金漆琉璃的仙鹤鼎炉袅袅吐着芬芳怡人的气息。 琳琅轻轻一嗅,香气之中有百合、芙蓉、香兰、素馨和栀子的味道,混合着清雅的香料,浓淡相宜,煞是好闻。 珠帘微动,赵祯一身朱红冠服缓缓走近,琳琅垂着眸着头,看到的是对方的乌金弯头鞋,耳畔传来对方温润含笑的声音。 “琳琅,你等好久了吗?” 琳琅抬眸,亮晶晶地看着赵祯,果然是个耐看的美男子,身材颀长,面容儒雅俊秀,越看越觉得俊不可言,声音颇有磁性。 她摇了摇头,娇声答道:“如果是等表哥,就不觉得时间长了。” 赵祯很欢琳琅亲昵的称呼,他是很多娘子的官家,皇后喊他官家,妼晗也喊他官家,曾经喊他六哥的心禾也开始一本正经地喊他官家,好似他就是孤家寡人,不能被亲近一般,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任何交心。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勾人,赵祯心下温暖之余,依然不乏欣赏美人的心。 他痴痴地看着琳琅绝美的面若,伸手摘了她头顶的玉冠子,挨着她身边坐下,柔声问道:“饿不饿,你用过晚膳了嘛?” 琳琅点了点头,在对方温柔的目光里渐渐羞红了面颊,不知是转移话题,还是真的很想那么做,指了指桌上的一壶清酒,俏皮道:“我想和表哥喝交杯酒,不知道算不算后宫忌讳,民间的夫妻好似都会这样。” 赵祯用手指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笑着没有拒绝,挽袖亲自倒了两盏酒。 琳琅喜滋滋地和他手挽着手,喝了两杯,虽然没有太多的醉意,但玉颊的红晕涌了上来,比胭脂还要娇艳美丽。 赵祯都看呆了,不禁心猿意马,把近在眼前的爱妃打横抱了起来,朗然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铺了金玉满堂锦缎的床榻上,琳琅水汪汪的眼睛柔柔地看着赵祯,迷离又无辜,她的手不自觉地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四目相对。 赵祯心跳的很快,莫名其妙的激动,动作起初很温柔,一点一点的轻啄着她樱色的唇瓣,后来有点不受控制,深吻沉陷,熟稔地解开了身下人的衣衫。 帷幔缓缓拉了下来,赵祯深吻着调皮想要用手抗拒的琳琅,把她剥得干干净净,颇有耐心地爱抚,难耐的低喘,夹杂着娇娆的嘤咛,缠绵了整个夜晚。 次日醒来,琳琅发觉天已大亮,日晒三竿,身侧的赵祯不见人影,估计是上早朝议事。 许婆婆笑容满脸地迎了上来,取过床底的红帕子收好,关切地问道:“娘娘可需要沐浴,早膳老奴已经吩咐人备着,一会儿就能吃了,官家吩咐老奴,千万不能扰娘娘休息,今早不用去皇后那边请安。” 琳琅点了点头,表示想要沐浴。 许婆婆笑眯眯地点头,看她的眼神好似在看亲闺女,立即招呼春兰、夏荷赶快准备热水、帕子和换洗的衣物。 浸泡在温热的玫瑰热水里,昨夜折腾的有点厉害,身子有点软,琳琅重新小憩半刻钟,直到水凉了,被宫女们伺候穿衣,准备用早膳。 膳毕,琳琅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取了本诗集翻看,忽听门外有悉索声响起,侧头看去,但见一个面容圆润、玉雪可爱的四岁女娃探出了脑袋。 女娃扎着精致的双环髻,簪着琉璃珠花,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琳琅,满是惊艳好奇。 “奴婢拜见福康公主,公主万福。” 彼时,许婆婆有事不在凤鸾阁,唯有吉祥如意侍候,她们乍然看见探头探脑的徽柔,忙不迭地请安行礼,不明白小公主怎么偷偷跑这儿来了,身后都没内侍宫女跟随。 “哇,仙女!你就是爹爹新封的淑妃娘娘?你长得好漂亮啊,比徽柔还要漂亮。” 小徽柔得知宫里有了个淑妃,貌美倾城,像个仙女,一直想过来瞧瞧。 但姐姐总担心她调皮,一直把她拘在仪凤阁背唐诗,徽柔趁着苗娘子出门的空当儿,瞒着笑靥儿、香掾子几个小婢女,偷偷地溜了出来。 (ps:在宋朝,皇子公主称呼皇帝为“爹爹”,称呼嫡母为“娘娘”,对位列嫔妃的生母则喊“姐姐”,徽柔公主喊嫡母曹皇后为“娘娘”,喊生母苗娘子为姐姐,这是有规定的) 看到传闻中的淑妃娘娘,徽柔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心想着,果然是大仙女,她这个小仙女是比不上的。 琳琅被小徽柔的童言稚语逗笑了,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给她摆了一些小姑娘喜欢吃的甜食蜜饯儿,嫣然笑道:“公主怎么一个人,以后出来不能偷偷的,知道吗?” 小徽柔对眼前的大仙女好感倍增,淑妃那么美,那么温柔,她好喜欢,不由弯了弯月牙般的眼睛,笑容灿烂地点了点头。 第211章 清平乐(4) 琳琅陪着徽柔玩了一会儿,送了她一支小巧玲珑的玫瑰簪子,直到仪凤阁的宫婢寻了过来,苦口婆心地把嘟着嘴的小公主带了回去。 苗娘子特意派人送来珊瑚香串,算是琳琅赠予小徽柔簪子的回礼,琳琅欣然收下。 赵祯过来时候,上朝的赤色冠服还没来得及脱下,琳琅吩咐春兰伺候,给官家更衣,自己合上诗集,吩咐夏荷准备午膳。 炙羊肉、虾鱼汤、莼菜鲈鱼羹、黄灿灿的烧饼,果子酒,外加蛋黄酥、水晶糕、蜜渍金桔的饭后甜点。 宫里崇尚节俭,赵祯的饮食朴素,不爱铺张奢侈,皇后乃至娘子们都不会浪费,按照位份品阶,菜色都有固定的数目,但御厨们的手艺颇为精湛,简单几道膳食,琳琅吃得挺香。 赵祯用了一盏酒,酸酸甜甜的杏子口感,不由笑着感叹:“原来你喜欢这种口感的酒酿,以后吩咐宫厨多酿点的果饮,夏日消暑也很适用。” 琳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自饮了一杯,说起了福康公主的事情,感叹公主的无邪可爱。 赵祯听说她们相处的很好,不免高兴道:“徽柔是个乖巧的孩子,我早该料到她会喜欢你,这孩子从出生起就令我开怀,那时候我就盼着是个小公主,给予女儿最好这世上的东西,希望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琳琅浅笑,算是默认了,小徽柔还是个髫发稚童,性格天真烂漫,毫无公主的娇气和傲慢,的确讨人喜欢。 只可惜,最疼爱她的爹爹太过糊涂,以爱之名给她套上婚姻枷锁,非要把女儿嫁给母家增添光彩,无奈嫁给不喜欢的男子。 徽柔唯有婚前的幸福快乐,婚后惨淡哀戚,没有一丝欢颜,终日抑郁,芳年早逝。 夜里,赵祯依然在凤鸾阁留宿,朦胧的灯光下,他正看着边疆地图,思索着赵元昊议和之事。 宋朝的天下是兵马夺权而来,皇帝最忌讳的是武将,重文轻武,延续几代,兵防不足。 如今赵元昊自立国号,建立西夏,公然挑衅,如今又想议和,身为天子的赵祯油然生起一股子莫须有的雄心壮志,想要证明自己,扬眉吐气。 琳琅从身后给他披了件衣服,目光敏锐地扫了一眼地图,若有所思地问:“表哥可是有难解的问题,关乎河西之地、江山社稷?” 赵祯握了琳琅的手,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并没有因为她的干政有所不满,现在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赵元昊议和之事讨论的沸沸扬扬,众人都在猜测官家的态度。 赵祯想要乘胜追击,朝堂有赞同者,比如韩琦,亦有反对者,如范仲淹,皇后曹丹姝亦曾谏言,颇为直言不讳地表示,以大宋目前的兵力实况,他不可能成功征讨赵元昊,与其攻打,劳民伤财,不如守成。 赵祯为此很不高兴,觉得皇后看不起他,话说得太扫兴了,帝后闹得不欢而散。 “你觉得,若是打仗,我们会赢吗?” 赵祯目光炯炯地看着琳琅,似乎想从她口中得到满意答复,眼里都是期盼的光彩。 琳琅挺理解赵祯的心态,赵元昊无视大宋的国威,公然称帝立号,其心可诛,是个皇帝都会觉得屈辱,想把乱臣贼子摁死。 但原剧情里的赵元昊颇有能力,心知赵祯的求胜心理,算计的很妙,大宋的军队深入腹地,陷入了粮草危机,金明寨失守、宋军全军覆灭,死了无数将士,赵祯为此事都气病了,缠绵病榻许久。 多少人没了丈夫儿子,多少热血男儿埋骨他乡,琳琅暗叹一口气,这就是上位者决策失误的可怕后果。 妖妖在脑意识里不停地怂恿琳琅:“主人,这是你收集功德的好机会哟,劝服赵祯不要战,挽救那些无辜的生命,对付赵元昊的有效方法,是拖延政策,把他彻底熬成秃鹰,大宋兵力不够强,骄兵之计不可取。” “战与不战,赢或败,表哥自有谋算,妾身不懂政治,天黑了,表哥早点休息吧。” 睡一觉,看看惨状,自然清醒了。 琳琅美目流转,柔声劝赵祯休息,对于他这种性子有些倔的皇帝,别人一万句不及亲眼目睹的一瞥惨象,她没心思费嘴皮子。 赵祯的确是个心怀天下的好皇帝,仁慈宽厚,但头脑不够清醒、性格还很软弱。 面对琳琅的“盛情邀请”,想起昨夜的温柔乡,赵祯暂且放下国事,心下微痒,牵着表妹的手向床榻走去。 上半夜的温情和沉醉,赵祯浑身都舒坦了,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抱着怀里的琳琅缓缓睡去,只是下半夜做的梦有点触目惊心。 大宋将士们的鲜血四溅、都快糊了他满脸,各地失守的奏章飞了过来,狠狠地拍在他的脸上,百姓的哀哭、赵元昊的得意… 赵祯惊醒后,心脏都快被撕裂了,琳琅半撑着身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若有所思地问:“表哥做噩梦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必是思虑过多的缘故。” 真的是这样吗?赵祯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脸色苍白如纸。 他吃力地回想着梦境中的恐怖场景,血流成河,哀嚎遍野,百姓们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昏君”,贪功好进,不听良谏。 这应该是上天有好生恩德,不忍生灵涂炭,给予他的警示吧。 第212章 清平乐(5) 翌日,赵祯上早朝,赞同了议和之事。 他虚心听取了晏殊、范仲淹等人反对征讨赵元昊的意见,以退为守,以削弱为策。 “官家,赵元昊的兵力不足四五万,即使有契丹作为外援,咱们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此次他议和,就能表明他处于弱势,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官家为何不乘胜追击,一显大宋国威,如此心腹大患,不能不除啊!” 韩琦面色晦暗,立即上前谏言,声音铿锵有力,对赵祯的表策无法理解,上次和官家聊此事,官家分明雄心壮志,很支持他。 夏竦瞟了眼韩琦,语气慢悠悠道:“韩相公未免太好高骛远了,你如此激进,就不怕后果惨重吗?一则,赵元昊的具体兵力,我们并不是很清楚,二则,那里地势不利于我军常驻,三则,除了征讨,还要更好的方法解决,只是不能计较眼前的利益得失,养兵蓄锐、以图后战才是关键。” 作为清流派最看不起的“奸臣”夏竦,他承认自己的确圆滑,算不得什么忠直的臣子,但自觉能力远见不差。 最起码比年轻气盛的韩琦沉得住气,这次反对征战的人,不仅有夏竦,和韩琦交好的范仲淹也表示反对。 “稚圭,这件事不用多说,你的想法的确是好的,但万事不能激进。” 赵祯很信任韩琦,视其为心腹忠臣,这也是原剧情里他坚持征讨的原因之一,但现在噩梦的阴影依然存留在他的脑海里,若是想要振兴朝纲,只能一步步来,太心急,只会适得其反。 散朝后,赵祯刚准备去凤鸾阁,陪伴琳琅说说话,散散心,半路上却被张妼晗劫走,她看起来憔悴不少。 张妼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看着赵祯,哀怨道:“官家都快忘了妾身,即便如此,难道连妾身腹中的孩子都不喜欢吗?” 赵祯微微怔愣,随后狂喜,上前小心扶住张妼晗的身子,问道:“你是说,你怀孕了?” 张妼晗半是羞赧半是欢喜地点了点头。 自从李淑妃进宫,她的翔鸾阁彻底冷清下来,忍不住惊惧害怕,官家不来看她,张妼晗患得患失,胃口变得越来越差,今早儿还犯头晕,请了医官过来看脉,方知道自己怀孕一月有余,难免喜不自禁。 “好好好,这是天大的好事,妼晗,你既然有了身子,何必出来吹风,我陪你回去。” 赵祯很高兴,盯着张妼晗还没显怀的肚子,满是期待,他多么盼望后宫娘子有好消息传出,若是生个皇子就好了,他的心里也能彻底安然,死了也能瞑目。 张妼晗露出一缕娇羞的笑容,眼神不觉瞟向凤鸾阁的方向,颇是自得,若是顺利生下小皇子,还怕留不住官家的心吗? 后宫再次有了好消息,清河郡君为此升了位份,成了张才人。 拜见皇后回来的琳琅,被温柔热情的苗娘子邀请去了仪凤阁,俞娘子也来凑热闹。 赵祯宫里的绝大多数娘子脾性都很温和,相处起来很融洽,谈论香料、衣衫、首饰和妆容,毫无内斗的现象,即使骄纵不对付的张娘子怀孕晋升,都盼着她怀的是男胎,以解官家之愁。 (ps:清平乐的后宫妃嫔,貌似只有张妼晗在搞宫斗,其他娘子都挺和气的。) 琳琅得了不少她们自制的香包手帕,回到凤鸾阁,吩咐夏荷送去了回礼,每人一柄团扇,团扇的美人画都是她亲自描绘的。 余下时日,赵祯去翔鸾阁的次数多了起来,张才人这胎的胎气不稳,一直在吃安胎药,每次必须官家在场,才会放心吃药。 怀孕的女人总是七想八想,尤其是像张妼晗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女子,总觉得后宫有人要害怕,谁都容不下她,除了官家和贾婆婆,谁都不会真心实意对她好。 皇后和其他娘子们送来的补品全都被张才人束之高阁,因赵祯总是留宿在淑妃的凤鸾阁,张才人不满,耍脾气闹了几次,破天荒地被官家呵责了几回,哭得伤心欲绝。 “好啦,你别哭了,小心伤着孩子,琳琅是我表妹,也是我在意的娘子,你就不要天天吃她的醋,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赵祯很无奈,他被张才人哭得脑袋都快炸了,有对比,才会有伤害。 以前觉得皇后规矩刻板,动不动就是国法和家法,和她完全不能好好聊天,只有君臣之礼,没有夫妻和睦的亲切温暖,反倒衬得妼晗的性格天真烂漫,举止亲昵,讨人喜欢。 但张才人的烂漫过了头,越发的爱生气、耍小性子,赵祯明显有点厌倦吃不消。 “真的?那妾身要贾婆婆回来,只有贾婆婆会看护好我的胎儿,求官家了,婆婆对我真的很好,我就要她照顾我,不要其他人!” 张妼晗心里很难受,她唯有官家可以依靠,自然想要更多地霸占他,但如今官家明显恼了,她也不敢继续闹,免得得不偿失。 但官家不在,张妼晗很怕有人害她,她想念贾婆婆,待她如母的贾婆婆。 贾玉兰因为犯了事被赶出宫,赵祯对她的印象很差,觉得贾玉兰满腹心机城府,早晚会把妼晗教唆坏。 但张妼晗苦苦哀求,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成天恍恍惚惚,疑神疑鬼,赵祯为了孩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个要求。 再次来到凤鸾阁,看着对镜摘耳环的琳琅,赵祯不由惬意一笑,挥了挥手,清退了春兰和夏荷出去,上前亲自给她拆除珠钗。 柔顺的长发垂于肩,覆盖于腰,乌黑透亮,好似上等的绸缎,散发着一股木兰香。 “表哥怎么来了,既然张才人有孕,表哥好生陪伴才是,免得闹得后宫鸡犬不宁。” 琳琅斜了赵祯一眼,漫不经心道,张妼晗那副黏人的性子也会放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吃醋了?我自然是想你了。” 赵祯轻笑,骨节修长的手指缠绕着琳琅的秀发,笑吟吟道,微微俯身,自背后侧吻住她的唇,吻得佳人娇喘吁吁,眼角处微微泛起一缕桃花红晕,鼻翼间的芬芳越加浓烈。 又是一夜的恩爱欢好,殊不知黯然多少娘子的芳心,张才人辗转反侧,再次失眠。 第213章 清平乐(6) 自从贾婆婆回宫到了翔鸾阁侍奉,张妼晗似乎有了主心骨,听对方的话,好好吃饭休息,争取生下官家的皇子,母以子贵,火爆的脾气稍微得以缓解,没有动不动生气。 用过膳,贾玉兰陪着张妼晗在阁子前的花苑消了食,温声细语地劝哄上榻休息。 贾玉兰慈爱地抚着张妼晗的秀发,安抚分析道:“娘子脾气收敛点,千万不要争一时的宠爱,你要明白,官家是整个天下的官家,整个后宫娘子的官家,他不可能独属于任何人,那么多娘子翘首以盼,娘子能三五日见一次官家,实在难得,如今娘子有幸怀了龙胎,倘若他日诞下皇子,那就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子,金尊玉贵,别说盛宠优渥的李淑妃,就算是皇后膝下的养子,都得给娘子的孩子腾位置,那才是真正的风光和荣耀。” 张妼晗咬着唇,心里依然不甘心,她惶恐地拉着贾玉兰的手,声音哽咽,语气软弱道:“婆婆,官家好像有点厌倦我了,他是不是被淑妃迷惑了?我有点害怕,害怕失去。” 以前她任性闹脾气,官家总会温柔耐心地哄着她,张妼晗特别有安全感,官家在乎自己,所以愿意包容。 后宫的那些娘子比她有资历又如何,那些都不是官家想要的女人,皇后身份尊贵照样无宠,得不到官家的心,但现在她很担忧,李淑妃貌似要取代她的特殊地位。 贾玉兰轻叹了口气,莫名的心疼,妼晗什么都好,容貌出众,舞姿超群,性子单纯,对她亦是有情有义,就是太死心眼,皇帝的心哪有那么好抓,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娘子你不要多想,官家对你很好,对未来的皇子满怀期待,闲暇都会过来看你,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吃好喝好休息好,给官家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那才是你的福气,至于李淑妃,你还是不要硬碰硬,到底是绝色美人,还是李家的姑娘,官家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冒犯淑妃的,娘子千万不要糊涂啊。” 张妼晗明白这个道理,但很难接受。 无法接受的情况下,一争高下的脾气就改不了,半月后的午后,张妼晗带着侍女在瑶津池畔散步,正好遇上了琳琅。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淑妃,故意扶了扶头顶上戴着的珍珠牡丹象牙冠,架子端的很足,并没有按规矩行礼问安。 “好巧,在这里都能遇上淑妃,想必淑妃很闲,想想也是,官家这些日子忙着前朝的公务,除了关心我肚子里的龙胎,来后宫的次数少了许多,淑妃的心情想必很落寞吧。” 张妼晗挺了挺肚子,唇际的笑意带着不可置疑的挑衅和傲然,皇后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看起来楚楚可怜、比较好欺负的淑妃。 她承认李琳琅长得惊艳,比她美貌太多,但若论爱官家的心,对方肯定不如她。 “好生无礼的张才人,你也配用这种语气和本宫说话?到底是哪个嬷嬷教导礼仪,实在不敢恭维,来人,传本宫的口谕,翔鸾阁的主事嬷嬷贾氏,教导不周,即刻掌嘴二十,罚跪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琳琅露出微不可闻的冷笑,果断吩咐道,春兰立即领命去了,脚步不要太快。 张妼晗不敢置信地瞪着琳琅,嘴巴哆嗦道,“你敢打我身边伺候的人?皇后都没资格惩戒我阁子里的人,官家不会允许的!” 琳琅好似听了荒诞的笑话般,不禁讽笑道:“呵,那是你愚蠢的自以为是,官家虽然仁慈,但宫规有序,我尊你卑,张才人不主动行礼,毫无尊卑观念,是为一错,出言挑衅,口无遮拦,是为二错,身为才人,头戴不符合位份的冠子,是为三错,皇后愿意忍受你作威作福,那是她的宽厚,但你今天犯到本宫头上,言语诸多不敬,本宫自然要罚你,看在你怀孕辛苦,本宫便免了你的掌嘴之罚,那就你最亲近的贾嬷嬷代你受过吧。” 张妼晗气得火冒三丈,肚子都开始有点疼痛,她扶着侍女的手,狠狠瞪了琳琅一眼,忙不迭地往翔鸾阁赶回去。 琳琅轻哼一声,不以为意,派了夏荷去盯着,倘若贾玉兰有丝毫的敷衍和反抗,那么她日后给的惩处会更加严苛。 张妼晗就算因为此事闹得胎气大动,也是她自己不懂事,为个奴才情绪这么大,丝毫不顾及龙胎,自作自受。 琳琅也不怕她告状,她自有应对的说辞,但凡对方态度客气点,嘴巴不那讨人嫌,不招惹到她,琳琅其实挺喜欢交朋友。 没了好兴致继续逛园子,琳琅坐着步辇回了凤鸾阁,用了点蜜饯梅子和桂花糕。 许婆婆听说了淑妃教训张才人的事,面色并无太多的波澜,收拾着官家派人送过来的苏州贡品,还有各式各样的精致冠子,珍珠冠、芙蓉冠、如意冠、白角冠… “娘娘,这些都是官家亲自挑选的,您要不要试不试?” 许婆婆建议道,淑妃青春韶华,容色绝美,虽然对穿衣打扮不算特别上心,依然是后宫最美的焦点人物,但这些都是官家送来的好东西,不佩戴一二实在可惜。 琳琅点了点头,坐在镜台前,任由许婆婆给她重新梳髻,戴上了较为小巧精致的芙蓉冠,搭配上一对翡翠滴珠的耳坠,高雅贵气,不失灵动。 赵祯在翔鸾阁安慰了哭泣的张妼晗好一会儿,得以抽身来凤鸾阁问具体情况。 他从来不主动惩罚宫人,尤其是罚跪和掌嘴这两项,甚至曾经为了小黄门镣子不被任守忠责罚,生生渴了两个时辰,来到仪凤阁一口气喝了一壶的水。 赵祯虽然不喜欢贾玉兰留在张妼晗身边侍候,一直觉得她心术不正,但看到她为了护主,生生挨了二十个巴掌,脸部发肿、膝盖也跪青了,一时半刻站不起来,难免心生不忍。 但到了凤鸾阁,看到焕然一新,美得恍如芙蓉仙子的琳琅,他惊艳之后,差点忘了自己此前的目的,还是琳琅主动相问。 “表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若是为张才人讨公道而来,那么表哥就放琳琅出宫吧,免得受这种窝囊气,淑妃的名分说得好听,但一个小小才人都敢无视尊卑,故意挑衅于我,这个娘娘当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出宫潇洒,至少旁人给我一巴掌,我能狠狠抽回去,不必计较什么后果。” 赵祯看着琳琅那副赌气、不想理睬人的架势,不禁苦笑出声。 “瞧瞧你这娇气性子,半点委屈都受不了,我何曾说过你什么,指责了你半句?你开口就是负气出宫,实在不像话,贾婆婆打也打了,跪也跪了, 我自然不会为一个外人说你的不是,张才人的性子的确太任性了点,但以后肯定没那胆子,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我实在不好罚她,表妹就消消气,不要生闷气啦,明日带你出宫散心?逛樊楼好不好?” 琳琅的心里稍微舒坦了点,脸色得以好转,赵祯不是兴师问罪就行,不会今晚她可没心情伺候。 想要温香软玉,找其他娘子去! 谁想给琳琅没脸,就别怪这个妖精玻璃心、小心眼儿,当场给对方没脸,花心的是渣皇帝,关她什么事。 第214章 清平乐(7) 张茂则出示了腰牌,宫门大开,一辆低调的黑蓬马车行驶而去。 汴京的街市繁华如昔,琳琅揭开车帘侧头看去,微风习习,拂过面颊。 道路上除了热闹吆喝的小贩,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的马车穿梭而过,青幔或金饰,他们坐的马车隐没在漫漫长街,好似不起眼的暗色孤舟。 镣子奉命,紧赶慢赶地买回了大相国寺的羊肉酥饼和炙猪肉,听说这两样吃食颇受欢迎,口味一绝,琳琅和赵祯分着一边吃一边欣赏外面的景致。 马车停到樊楼门口时,后面紧随的马车一前一后下来两个斯文儒雅的老爷。 年轻点的是韩琦,年长点的则是范仲淹,他们稍微理了理衣衫袖口,将打扮成寻常夫妻的赵祯和琳琅恭敬地迎了进去,进了早已开好的包厢。 樊楼二楼靠窗,琳琅看着楼下的车马人流,不禁啧啧称赞:“韩相公挺会订包厢,这间的装饰华美,视野真不错,看人看景都一目了然。” 赵祯笑着点了点头,喊了琳琅过来吃东西,韩、范二人自是在别间闲聊吃喝,不会没眼色地过来打扰。 “表哥,你经常出宫来吃喝吗?” 琳琅吃了一口莲子豆腐羹,好奇地问。 汴京街景繁华,美食丰富,真不赖啊。 赵祯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我哪里那么闲,偶尔几次罢了。” 大多情况是和臣子们聊民生之事。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吃了口炸蟹,香脆酥麻,依然是熟悉的味道。 二人吃喝不过半饱,门外有人敲门,赵祯吩咐人进来,四五个琵琶女鱼贯而入,或站或坐,轻拢慢捻。 琵琶弦音清雅,时而变幻莫测,“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时而婉转清冽,“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她们的手指纤细白皙,灵蛇般在琵琶弦间肆意流转,曲意高深,听得人如痴如醉。 曲散,琳琅拍掌,乐伎们含羞而退。 “表哥,我想学琵琶?” 琳琅对赵祯眨了眨眼,满是期待。 “这有何难,回宫后请个教坊司的琵琶师傅教你就是,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弹成什么样子,若是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可不行。” 赵祯不禁失笑,他容止文雅,语气亲昵,透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琳琅笑嗔了赵祯一眼,她学东西可快了,千万不要小看妖精的天赋和刻苦。 听了琵琶曲,又吃了点樊楼特有的酥点佳酿,赵祯带着琳琅在外面逛了几圈,因着琳琅容色过人,在外蒙着素色面纱,依然引来不少人关注。 卖首饰的大胡子摊主不由夸赞,对赵祯道:“这位老爷真有福气,娘子这么漂亮,皓腕纤纤,比那个什么当垆卖酒的卓文君还要招人,不如多给自家娘子买几副首饰吧,新进货的花筒钗、翡翠手钏都很实惠。” 赵祯有点无语,你都看不见脸就夸“招人”,何况地摊上的首饰大多不是真品,若是他想要赠予琳琅珠宝首饰,宫廷制作或有名的金饰店买。 琳琅并不嫌弃,这个摊子上的首饰虽然做工一般,但胜在款式新颖,她挑了一支桃木雕的花簪,两副手钏,侧头看向赵祯。 “官人,这些我都要了。” 她的眼神在示意:愣什么,付账啊! 赵祯掏了掏荷包,他两袖清风,哪里的银子?最后还是镣子给摊主付款。 眼见着天色渐暗,城门即将关闭,张茂则驾车,赵祯和琳琅意犹未尽地回去了。 只是刚回宫,赵祯还没到福宁殿,但见张妼晗乳鸟投林般扑进了他的怀里,小声哭泣,语气有几分哀怨,“官家,你不是说给妾身一个交代吗?” 张妼晗感觉太委屈了,昨日淑妃罚了贾婆婆,罚的那么重,直接把她的脸面踩在脚下,官家明明答应了她,会好好补偿她,不会让她和孩子受委屈。 但今天早朝后,她连官家的人影都没看到,私下派人打听,还是通过夏相公那边的关系,方才得知官家带着淑妃出宫逛街,心里憋屈的厉害。 赵祯环视左右,除了伺候的小黄门,没有其他外人,琳琅已经回了凤鸾阁,他无奈地把张妼晗拉了起来,温声问:“今天的安胎药喝了吗?” 张妼晗摇了摇头,她根本没有心情喝安胎药,官家都不在宫里面,那些药又苦又涩,谁知道有没有放脏东西? “你真是任性,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子,医官说了,你的安胎药不能停,走,回翔鸾阁,我亲自喂你喝药,你听话好不好?” 张妼晗这才破涕为笑,甚至忘了淑妃的事情,依偎在赵祯的胸口,喃喃自语道:“妾身只相信官家,官家既然喂我喝,我肯定会喝的。” 当夜,赵祯宿在了翔鸾阁,次日前往凤鸾阁用午膳时,琳琅正忙着请教师傅练习琵琶调弦,没有闲心情理他,提起了徽柔。 “官家去仪凤阁坐坐吧,虽然张才人腹中孩儿珍贵,但徽柔应该也想爹爹了。” 赵祯以为琳琅吃醋,根本不敢走,免得小妮子到时候气鼓鼓的,又要负气出宫。 他一面闲坐看书,一面看琳琅调弦,茶水换了两盏后,教司坊的女师傅行礼告退离去,留下了一本初学曲谱给淑妃娘娘私下时间研看。 “午膳想吃什么?我看你挺喜欢樊楼的雪花糕,已经吩咐许婆婆备下了。” 赵祯放下手里的书卷,笑看琳琅道。 “表哥有心了,听说过两天就是家宴,会有很多人吗?” 琳琅用了一盏玫瑰露,好奇地问。 赵祯微笑如常,以为琳琅初次参加家宴有紧张的情绪,不禁握了握她的手回道:“不算多,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宗亲和外戚,你不必担忧。” 家宴那日,赵宗实的父母也会进宫看小儿子,赵祯心情格外复杂,虽然这个嗣子是自己选的,但也是被迫无奈的选择,充其量算是备胎。 赵祯一旦有了亲生儿子,孩子顺利度过危险期,那么赵宗实这个嗣子就会被遣送出宫,给予其他恩典。 第215章 清平乐(8) 家宴那日,各宫娘子全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尤其是张妼晗,她的肚子开始显怀,越发的惹眼,穿了一身不符合位份的华美衣裳,首饰鲜亮,反衬的打扮简朴的曹皇后有点黯然失色。 乍一看,不知谁才是后宫之主。 琳琅随着赵祯身边出席时,众人的目光方从艳丽夺目的张才人身上,转移到貌美倾城不似凡间女子的淑妃,眼里满是惊艳感慨。 怪不得能把恃宠而骄的张才人彻底压下去,果然是绝色佳人,眉间朱砂一点红,胜过其他娘子精心修饰的金箔额花,自有一股遗世而独立的芳华美丽。 赵祯坐于主位,一左一右分别为后宫身份最高的曹皇后和李淑妃,张才人的气焰霎那间被冷水浇熄了。 但她似乎没有谦卑的意识,恃孕而骄,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老亲王妃的拜礼,这无疑令在座不少人纷纷侧目。 徽柔好久没有见到大仙女,偷偷地从苗娘子身边溜走,钻到了琳琅的身侧,吸了吸鼻子,感觉好香,天真无邪的问道:“淑妃姐姐,你身上好好闻,是什么样的熏香啊,徽柔也想要香香的。” 琳琅忍俊不禁,如实回道:“我没有熏香哦,徽柔其实也很香啊,我来闻闻,有蜜枣糕的甜香、腌梅子的酸香,还有好多品种的果香,哎呀,你是吃了多少好东西,整个人又香又甜,像块诱人的百果糕,真想咬你一口。” 徽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又是吃惊又是害羞,天哪,淑妃姐姐怎么知道我吃了什么东西,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爹爹还朝她促狭的笑。 “徽柔,你居然又不听话偷吃甜食,看看你的牙齿!” 苗娘子又笑又气,满是无奈的宠溺,这孩子真是不听劝,牙齿都掉了一颗,依然改不了吃过量甜食的坏习惯,曹皇后莞尔劝道:“徽柔,以后不能吃那么多甜食。” 徽柔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乖巧应道:“知道了娘娘,知道了姐姐。” 原本还算融洽和谐的氛围,忽然张才人的声音轻飘飘地扬起,目标对准琳琅,语气颇是带刺儿:“淑妃还没回答公主的问题呢?没有熏香,身上怎么会那么香,既然有好香料,不妨说出来分享一二,藏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最近用的杏花熏香,味道清淡合宜,肯定比不上淑妃的。” 琳琅自顾自地用了道水晶饺子,根本没兴趣搭理张才人,后者尴尬不已,直接涨红了脸。 最后赵祯打了个圆场,扯了其他的话题谈论,曹皇后附和,气氛稍微和缓。 徽柔一直不喜欢张扬跋扈的张才人,看见她吃瘪,很想找人分享,拿了两块糕点揣在怀里,屁颠颠地离开了宴席。 路过凉亭那边,她看见提前出来透气的高涛涛和赵宗实,他们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笑吟吟的模样,高涛涛突然亲了赵宗实一口。 徽柔小跑过去,眨巴着乌黑纯真的大眼睛,不解地问:“宗实哥哥,涛涛姐,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啊?” 赵宗实脸皮子薄,顿时涨红了脸,寻个理由提前离开了,高涛涛胡乱地应付徽柔。 她绯红了俏脸,支支吾吾道:“其实没什么,宗实帮了我的忙,我就是为了感谢他,所以亲他,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好不好?” 徽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感觉挺有意思的,后来在点心屋里遇见了面孔陌生的少年,对方帮她拿了最高层的甜糕。 为了表示感谢,小徽柔有模有样地命令对方蹲下身来,毕竟身高差距太多,她够不着,然后在少年的脸上“啵”了一口,对方的脸烫红成了虾子。 第216章 清平乐(9) 李玮犹如一只呆头鹅,表情傻愣愣,有点反应不过来,眼前的小姑娘穿着锦衣绫裙,玲珑可爱,大眼睛扑棱扑棱的闪着慧黠的光,好像画里的小仙女。 他的脸更红了,羞赧说不出话来,红晕都快延伸到耳根子,最后慌不择路地跑了。 正好外面的杨氏扯着大嗓子喊他,逮住李玮一顿教训:“玮儿,你跑哪儿去了?官家要见你,你待会放精神点儿,我们可是皇亲国戚,你堂姐现在是淑妃娘娘,见了面千万要礼貌点,不要像从前一样,傻不拉几的看着不说话,知道吗?” 李玮一味地乖顺点头,想到进宫的堂姐,他不禁心跳加快,如果刚才玉雪可爱的女孩是小仙女,那么琳琅堂姐就是天上飞下来的真仙女,每次他都会自惭形秽。 他心头惴惴地被杨氏拉拽着往前走,行至福宁殿内参拜官家,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又对琳琅请安,低眉垂眼,不善言辞。 李玮的长相很寻常,没有太出挑的地方,但也不算丑,身板敦实,言行举止一板一眼,老实过了头,杨氏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性格稍显木讷。 赵祯打量了李玮许久,越看越喜欢,总觉得他身上有母亲李兰惠的影子,不由侧头问张茂则,满含期待。 “李玮长得是不是很像太后?” 张茂则心领神会,他当然知道官家问的太后是追封的章懿太后,官家的生母李氏。 李玮是章懿太后的亲侄子,长相或多或少应该有几分相似,即使他看不出眼前的少年是否有相似的地方,依然恭敬应道:“回官家,应该是眼睛,李公子的眼睛温润,颇是良善,这和先太后很像。” 赵祯很满意这个回答,颇有兴致地询问李玮日常的爱好,得知对方酷爱书画,在绘画方面颇有自己的见解,不由赞道:“有才华不炫耀,性格内敛,的确是好孩子,这方古墨就赏赐给你,以后勤练技艺,必有大成。” 李玮谢恩接过,琳琅看着杨氏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问:“舅舅今日怎么没来,夫人这般开怀,想必家里人一切安好?” (女主现在嫁了人,随赵祯喊李用和“舅舅”,而不是称呼叔伯。) 杨氏的笑意微敛,如实说了李用和身体不好的情况,她皱着眉表示,国舅这几日一直卧床休养,所以没来参加这次宴席,赵祯禁不住蹙了眉,问了具体情况,眉纹加深。 “夫人实在大意,舅舅都病成这样,你只留个小厮在家侍候,成何体统,官家,妾身觉得,应该赏赐几个年岁稍长、颇会照顾人的宫婢给舅舅。” 琳琅轻执团扇,语气关切道,杨氏不禁变色,有些勉强,刚准备拒绝,但见赵祯应道:“如此甚妥,茂则,你去挑选安排,顺便请两名德高望重的医官出宫给国舅看看。” 张茂则领命而去,杨氏的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如何反驳,心里不禁埋怨琳琅多嘴多舌。 人都有生老病死,生病了在家休息即可,要那么人照顾作甚,何况是宫里的婢女,若是有小心思的,那她还怎么潇洒。 赵祯担忧李用和的病情,没有过多关注李玮,打发他们出宫,正巧徽柔遇到了,看着李玮的面孔诧异地“咦”了一声,欢快地跑了过来。 “徽柔,你认识刚才的哥哥?” 赵祯抱过宝贝女儿,笑着问道。 徽柔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脆声说:“那个哥哥帮了我一个忙,我亲了他,他突然就跑了,真是奇怪啊。” 赵祯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问:“徽柔,告诉爹爹,你喜欢那个哥哥吗?” 徽柔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小脑袋,看着不算讨厌,应该就是喜欢吧。 “咳…表哥,李玮和咱们一个辈分的,徽柔应该叫他表叔啊,哪里是哥哥呢?他们的辈分都搭不上,徽柔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欢,她也喜欢镣子,是也不是?” 徽柔对着琳琅点了点头。 她讨厌的人真不多。 赵祯无奈一笑,稍微打消了心里的想法。 但亲上加亲的想法并没有彻底打消,到了夜深就寝的时候,赵祯不由问琳琅,表情很认真。 “你不觉得李玮很适合徽柔吗?那孩子安分老实,性格看着也忠厚,倘若徽柔嫁给他,想必能得到一辈子的呵护,你觉得呢?” 琳琅暗自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噎,她觉得赵祯莫名其妙,脑子开始抽风。 李玮虽然不是坏人,甚至是个好拿捏的老实人,在书画方面颇有几分才情。 但他有个搅屎棍的娘,而且长得不俊俏,继承父亲颜控属性的徽柔小时候没有太多意识,长大了根本看不上,只会觉得他傻里傻气,五大三粗,不是她理想中的翩翩君子,没有一点儿诗情画意的气质。 不论是原剧情还是历史中的原型,赵徽柔和李玮都是一对儿怨偶,婚姻无比悲剧。 “妾身觉得吧,表哥应该等徽柔长大点再考虑男婚女嫁之事,李玮到底是她表叔,长得敦厚不出挑,但凡有点心气儿的公主都不乐意嫁个庸人,要是妾身将来生了女儿,你敢给她定下这样的夫婿,我一万个不乐意。” 琳琅眉毛微挑,软绵绵的声音带着几分几分提醒,你觉得好,但你闺女看不上啊。 赵祯微微沉吟,并没有生气,深邃的目光不由缠绵在琳琅的身上,伸臂把她揽进怀里,满是期待地舒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你能给我生个公主,我连名字都提前想好了。” 琳琅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脖子,满脸的好奇,问道:“真的?名字叫什么?” 赵祯狡黠地把她压在身下,附在耳边道:“咱们的女儿就叫仙蕙,仙姿佚貌,蕙质兰心,就像你一样。” 琳琅忍不住扑哧一笑,良辰美景,如花美眷,赵祯没有耽搁好辰光,衣衫尽褪。 幽帘幔帐,烛光摇曳。 满室的春光旖旎。 第217章 清平乐(10)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张才人挣扎了半宿,终于诞下小公主,取名赵楚玥。 赵祯有点失望,虽然公主也是他的血脉,但有了福康公主在前,他对女儿所有的疼爱都给了长女。 何况小楚玥自出生起,便小病不断,很容易发烧吐奶,他莫名的惶恐,害怕这个小女儿会养不活,和之前的孩子一样,突然夭折,不敢太过亲近。 唯一高兴的是凤鸾阁传来了喜讯,琳琅有孕两个月。 赵祯想到梦境之中的情景,金童玉女笑呵呵地对他招手,奶声奶气地喊他爹爹的可爱模样。 他情不自禁,当即下旨册封琳琅为贵妃,珍宝补品开始不断地涌进凤鸾阁,这无疑令曹皇后和张才人心里都不舒服。 前者觉得,官家实在太宠爱李氏,贵妃说封就封,没有和她商量。 后者觉得,官家厚此薄彼,她怀楚玥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赏赐。 翔鸾阁,张妼晗看着脸蛋红扑扑又开始发烧的女儿,忧心忡忡,立即差遣人请官家和医官过来,对着贾婆婆忍不住落泪,疑神疑鬼地猜测。 “婆婆,楚玥的身体怎么会这样孱弱,动不动就生病,是不是有人要害她?福康公主就罕少生病,健康长这么大,为何我的孩子要这样遭罪吃苦,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是不是曹皇后一手遮天,她怨恨我对她不甚恭敬,所以容不下我的楚玥?或者是李淑妃背后做了手脚,毕竟她和我有过节!” 贾玉兰无奈轻叹,只能柔声劝慰。 “娘子不要胡思乱想,谁敢害官家的孩子?医官不是是说了嘛,小公主在胎里没有养好,所以容易生病,精心养到六岁以后,身体就会好起来的,你就算不喜欢皇后和淑妃,也不能明面说她们坏话,故意揣测,不然官家听了会生气的,讨厌谁也不能挂在脸上,该忍则忍,娘子应该把身体养好了,再给官家添个健康的小皇子,如此才能打个翻身仗。” 张妼晗咬着红唇,点了点头。 她知道,贾婆婆不会害她。 年老的医官过来给小公主看了脉,开了药,嘱咐了日常的注意事项,行礼告退。 张妼晗冷眼盯着侍女许兰苕,不免责怪道:“官家怎么还没来,你是不是没去请!” 许兰苕连忙跪下,摇头解释道:“奴婢请了,但官家现在和前朝的相公们议事,不见任何人,奴婢也没辙儿,还请娘子息怒。” 贾婆婆只能继续温言安抚张妼晗,官家勤政,关心国事,自然不能抽空来看小公主,情有可原,眼见张妼晗情绪稍稳,她对跪地的许兰苕打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不要站在这儿碍眼。 许兰苕躬身退下,眼底满是掩藏的寒芒,她原本和张妼晗都是教坊司的舞女,自觉容貌出众,舞姿不输于张妼晗,性格比对方温婉柔顺,一心想做官家的女人。 但张妼晗成功了,她却少了点运气,只能沦落为宫婢,被人差谴呵斥。 凤鸾阁,琳琅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看琵琶乐谱,许婆婆亲自端了新鲜的果子和现做的糕点进来,目光落在娘娘的肚子上,满怀欣慰。 “娘娘,您若是看累了,就吃点东西,怀孕期间,一人吃,两人补。” 琳琅放下乐谱,捻了块栗子糕吃,忽然很惦记之前吃的羊肉酥饼和炙猪肉,有点嘴馋,立即告诉许婆婆,她现在想吃这两样东西,不然晚饭没有胃口。 “娘娘,老奴这就吩咐元宝出宫买,包你今晚就能吃上。” 许婆婆笑容满脸,差遣了侍女去传话安排,给琳琅剥了一个蜜橘。 想到官家膝下的儿女,要么夭折,要么病弱,唯有福康公主,实在稀薄,不免唏嘘。 许婆婆曾经侍奉早故的章懿太后一段时间,得了官家的青眼和礼遇,一心希望官家能够早日有个健康的皇子。 如今侍奉在贵妃的身边,娘娘长得天仙似的,脾气又好,进宫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胃口不差,肯定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许婆婆越想越期待,恨不得满足娘娘所有的要求,她半生孤苦,无所婚嫁,膝下没有儿女,余生只盼对她好的人有善果。 ps:女主进宫后,赵祯除了忙前朝政务,独宠女主,张妼晗的小公主是女主进宫前侍寝得来的,后面没机会再生另外两个公主了,苗娘子后来夭折的儿子最兴来也要蝴蝶了,女主只能多生几个崽,不喜勿喷哈。 第218章 清平乐(11) 三日后,琳琅忽然被召见,曹皇后的宫婢袁彩绫来到凤鸾阁施施然行礼,婉言请贵妃娘娘前往坤宁殿。 许婆婆颇为诧异,追问什么事,对方支支吾吾,只说苗娘子和张娘子都在,关乎小公主之事,其中还涉及到福康公主。 琳琅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被宫婢小心扶着坐上走辇,一路前往坤宁殿,许婆婆亲自跟随,吩咐春兰和夏荷在阁内做事,给娘娘新移植的花按时浇水。 坤宁殿,皇后正襟危坐,脸色如常,苗娘子和张娘子坐于下首,前者神情不安,不时看着殿外,后者云鬓微乱,咬牙切齿。 琳琅进了内殿,张妼晗眉毛一扬,顿时悲愤起来,往地上抛下一物,红了眼圈泣道:“李贵妃既然来了,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我的玥儿那么小,如何碍你的眼,你就那么狠毒,做出巫蛊之事诅咒她,你和福康公主都容不下我的玥儿,请皇后娘娘明鉴!” 张妼晗见不着官家,只能把事情闹到曹丹姝这里来,她一直怀疑有人害自己的女儿,一经得到了证据,心情格外的悲愤。 琳琅淡淡瞟了眼地上扎满银针的布偶娃娃,神色淡定如水,许婆婆顿时急了,为自家娘娘辩驳道:“张娘子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家娘娘绝不会如此,你红口白牙地诬蔑,手里可有什么证据,诬陷贵妃可是要治罪的。” 曹皇后扫了眼琳琅的肚子,温和地吩咐宫婢给她赐坐,垫了软垫子,就着这件事警告了一句,“张娘子,诬陷贵妃和公主,罪名不小,你可想好了后果?” 张娘子冷笑不已,气势汹汹,脸上丝毫没有惧意,张牙舞爪道:“为了玥儿,我什么后果都能接受,我的侍女昨晚从后苑捡到一物,布做的人偶,上面还有字迹,写着玥儿的生辰八字,侍女还看见福康公主仓惶逃跑的身影,巫蛊娃娃的布料乃贡品云州水纹青绉纱,宫里目前除了皇后和贵妃有这个份例,别无他人,听说皇后娘娘把布料赏了娘家嫂子,那么…” 未尽之言,言下之意,李琳琅就是幕后的凶手,联合福康公主诅咒她的女儿楚玥。 琳琅听了这样一大通长篇大论,莫名的索然无味,连个讶异的表情都没有。 这样的蹩脚的巫蛊,漏洞百出,张妼晗居然也能深信不疑。 她生的小公主病歪歪的,谁有功夫设计害她的孩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忽然从殿外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徽柔大声反驳,委屈道:“我没有诅咒妹妹!” 苗娘子有点心焦,眼见着女儿进来,连忙说:“徽柔,你告诉娘娘,你昨夜到后苑去做什么,你没有做不好的事对不对,你快向张娘子解释清楚。” 曹皇后微笑如仪,静默地看着徽柔,用温和的眼神鼓励对方说出真相。 “贵妃姐姐送我的小簪子掉了,我记得白日经过那里,就跑去那里寻找,果然找到了,你看,就是这个玫瑰小簪子,我不知道什么布娃娃,不明白…没有害玥儿妹妹。” 徽柔双目低垂,嘟着嘴解释,还把手里的小簪子给张娘子看,对方不屑一顾,扯着唇角轻哼道:“果然人小鬼大,谎话张口就来,不过编好的借口,你觉得我会信吗?” 徽柔都快急哭了,她真的没有说谎啊! “张娘子,你的宫婢捡到的巫蛊娃娃,然后就扯到本宫和福康公主身上,什么都是你说得算?太荒唐了吧!本宫怀疑是你搞的鬼,怎么那么巧,本宫刚怀孕,你就发现巫蛊之事?难道不是你嫉妒本宫,故意生事?” 琳琅语气不咸不淡道,目光落在张娘子霎那间羞愤如血的面孔上,轻笑道:“你也别急着争辩,你听不进去旁人的解释,本宫自然也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传你的侍女过来,本宫想亲自问问她,她怎么捡到布娃娃?她的话就是千真万确的证据吗?谁知道是不是包藏祸心!” 沉默许久的曹皇后终于发话了,意味深长地盯了张妼晗一眼,不容拒绝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你们互相怀疑,就传作证的人亲自描述一下,免得漏了什么。” 张妼晗唇角微勾,没有拒绝,吩咐身边的侍女去叫许兰苕,正是翔鸾阁的许内人发现的证据。 苗娘子抿唇,招呼徽柔到她身边来。 不多时,许兰苕神情不安地到了坤宁殿,她规规矩矩地向殿内的皇后娘子们请安施礼,一副恭顺老实的模样。 张妼晗脸色微冷,先皇后一步开口,对许兰苕命令道:“你把昨夜发现巫蛊娃娃的事情再仔细重述一遍,不得有半点遗漏。” 许兰苕原本心里有鬼,心虚的厉害,但此时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重新说了一遍,张妼晗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许内人,你意外捡到巫蛊娃娃,还看到了福康公主?看着本宫的眼睛回答,不得有误!” 琳琅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语气带着三分慵懒,六分疑惑,还有一分的震慑。 众目睽睽之下,许兰苕不敢违背,勉强抬眸,很想再次点头,表示事实的确如此。 但望着李贵妃那双清澈美丽的瞳孔,好似有什么不可控的力量在逐渐摧毁她的心理建设,许兰苕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她忍不住大哭起来,不住地磕头。 “不…不是!都是奴婢私心作祟,奴婢憎恶张娘子,奴婢受她的欺凌,早就看她不顺眼,想要借此事让张娘子发怒,得罪贵妃和公主,布娃娃是奴婢做的,针也是奴婢扎的,布料是杨怀敏私藏的半块料子,一切都是奴婢设计的,张娘子愚蠢至极,奴婢知道她会相信!” 这一反转,满殿皆惊,张妼晗震惊地反应过来,脸色变得难看而冷凝,挥手就是一记狠厉的耳光,落在许兰苕的脸上,把对方打得一个趔趄,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贱人,你竟敢诅咒我的玥儿!” “张娘子,你放肆了!” 曹皇后彻底怒了,端庄如仪的面容凝成一层寒霜,搞了半天,居然是翔鸾阁的主仆在搞内讧,张妼晗还敢在她面前发威打人。 “张娘子,你诬陷本宫的事,可不会这样算了,本宫可是记在心里了。” 看了一场闹剧,琳琅有些疲乏,扶着许婆婆的手,对皇后施了一礼,瞥向张妼晗铁青泛白的脸,一字一句道,语气嘲弄。 后续的事情,由曹皇后全权处理,她告知赵祯,关于张娘子公然对贵妃和徽柔的无礼指控。 许兰苕原本就和张妼晗不对头,心怀鬼胎,忍辱负重,暗自谋划对付讨厌的人,但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把唯一的靠山杨怀敏彻底拖下了水,二人都没有好结果。 第219章 清平乐(12) 赵祯原本对张妼晗有两分怜惜,对方到底给他生了女儿,但现在满是无语和谴责。 张妼晗公然犯上,诬陷贵妃和公主,真相大白,没有任何的悔意,从前的天真娇憨,早已变成无理取闹和骄纵跋扈,看在赵祯的眼里,开始面目可憎起来。 张妼晗坚持不认错,娇气的脾气上来了,不顾贾婆婆在旁拼命的使眼色,一针见血地指责赵祯完全变了心,心都不在她这儿了,只有冷脸和教训。 “妾身有什么错,是官家变了!” 张妼晗咬着嘴唇,语气满是怨怼。 “你简直不可理喻!” 赵祯怒不可遏,甩袖而去,张妼晗随后被降位,成了最低阶的御侍,再不受待见。 她始终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她只是爱女心切,官家为何不能将心比心,体恤她的心情,为何不能像从前那样包容安慰她? 张妼晗不明白,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可以包容她所有的缺点,甚至觉得那是可爱的闪光点,但不喜欢,厌倦了,所有的缺点都会无限放大,变得无法忍受的斑点。 张妼晗整日伤心流泪,自怨自艾,自此不再出翔鸾阁半步。 小公主楚玥因患了哮喘离世,她痛苦得不能自抑,彻底沉浸下来,郁郁寡欢,除了贾婆婆,不再相信任何人。 再次失去孩子,赵祯伤心伤肺,辍朝三日,下旨追封赵楚玥为安寿公主,请了有名望的大师为早夭的孩子诵经祈福。 一晃半年过去,春去秋来来,冬日忽至,后宫没了张妼晗作妖,稍微平静了点。 前朝后宫都开始关注李贵妃的肚子,琳琅的产期还没有到,但肚子比该有月份的大很多,经由医官仔细诊治,确定是双胎,赵祯忍不住雀跃猜测,是祥瑞之兆的龙凤胎。 冬日的第一场雪过后,红梅初绽,琳琅的孩子瓜熟蒂落,顺利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赵祯梦想成真,抱着孩子差点喜极而泣。 文武百官纷纷上奏贺喜,延州边境,狄青于边境骚乱小胜西夏,捷报传回来时,赵祯喜上加喜,当即升了狄青的官职,大力犒赏了三军,为好不容易得来的小皇子祈福。 赵祯亲自为小皇子取名叫赵曙,曙,光明也,充满希望,有繁荣昌盛之意,乳名叫做福宝,小公主名为仙蕙,封号安乐。 龙凤胎风光的满月宴过后,小模样越长越好,小胳膊小腿儿格外有力。 赵祯跪在列祖列宗的画像前,告诉他们,自己终于有后了。 凤鸾阁,许婆婆吩咐两个奶娘把皇子公主抱到后屋睡觉,看了眼进来的官家,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琳琅看着精神抖擞的赵祯,微微一笑。 “琳琅,辛苦你了,你就是我赵家的功臣,孩子们都很健壮可爱。” 赵祯说出的话充满了感激和欢喜,他如今三十有六,膝下能有个儿子算是彻底有底气,看着琳琅的目光温柔而又缱绻,忍不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微微有几分湿润。 “按理说,你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我应该再给你加封的,但现在你是贵妃,封无可封,你的亲生父母也不在,皇后没有犯什么大错,又是曹家的女儿,朕不想寒臣子的心,所以以后只能加倍疼惜你,补偿你,好好地教养咱们的儿女。” 赵祯怜惜地看着琳琅,总觉得在名分上对不住她,这辈子他有过很多女人,宠了不少娘子,但真正令他欢喜感激的唯有贵妃。 有了她,其他的娘子都成了摆设,再也无法入眼,这辈子,赵祯只希望和琳琅白手携手,看着孩子们健康长大。 “表哥,妾身不在乎,也不奢求其他的东西,皇后也好,贵妃也罢,不过是名分,这对于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对我的心意,对孩子们的看重。” 琳琅浅笑摇头,真心实意道。 她要的不多,龙气足矣。 琳琅坐月子的期间,赵祯几乎夜夜留宿凤鸾阁,陪媳妇,陪孩子,偶尔到坤宁殿坐坐,和皇后谈论一些宫务要事,从不留宿。 曹丹姝早已习以为常,她的骄傲不不允许自己低下头颅,不会婉言挽留官家留下过夜,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没有爱情,她可以有事业,做不了相濡以沫、恩爱白首的夫妻,她便要当一个真正的贤后、辅臣。 何况,曹丹姝渐渐发现,相比于官家这么多年对她的忽视和冷落,张茂则却一直默默地守护在自己的身边,给予温暖。 张妼晗得宠时,对方安慰扶持她,李琳琅盛宠后,对方润物细无声地陪伴她,温厚沉默的背后,全都是无言的深情。 只可惜,她终究给不起,也不愿意戳破这份隐秘的情愫,只当知心朋友相处。 第220章 清平乐(13) 琳琅进宫三年以来,相继为赵祯诞下龙凤胎、双胞胎,三子一女,宠冠后宫。 宫里刚给二皇子赵星、三皇子赵晨办了周岁生辰宴,李贵妃再次传出有孕,胎象稳固,连安胎药都不用喝。 后宫的娘子们都开始麻了,心服口服,贵妃真能生啊,生的孩子全都养住了。 赵祯下了朝,大步流星地过来凤鸾阁看望琳琅,提前吩咐镣子出宫买了她最喜欢吃的羊肉酥饼和雪花糕。 还有蜜饯的梅子、腌酸的杏子。 徽柔拉着妹妹仙蕙的小手,教她如何翻花绳,时不时俯下身亲亲小仙女的脸蛋,软嫩嫩的,奶香奶香。 她取出自己带来的铜罐,撒下一些崭新的铜钱,对妹妹炫耀道:“蕙蕙,这些都是姐姐攥下的零花钱,是不是很厉害?等你再长大点,姐姐就教你簸钱玩儿,簸钱可好玩啦,铜钱叮当响,还能自行加筹码下注。” “姐姐,我要玩,现在就要玩儿。” 仙蕙开始卖萌撒娇,对着徽柔亲了又亲,别看她娇娇小小,但人小鬼大。 春兰笑吟吟地在她们面前铺了一张新席子,任由两位公主在上面尽情簸钱。 大姐姐教的认真,小妹妹学的带劲儿,琳琅难掩笑意,注意力全被她们吸引住了。 赵祯看着她们姐妹俩玩得其乐融融,根本无视自己的存在,心里泛酸,不由假装落寞。 “看来翻花绳、簸钱游戏比较有意思,爹爹没意思,来了都不受欢迎,大闺女不疼,小闺女不爱。” 徽柔立即站起来,小跑过去,抱住了赵祯的大腿,眸光发亮,笑容清甜道:“爹爹什么时候来的?爹爹有没有带徽柔喜欢吃的冰糖杨梅,您上次答应我的。” 仙蕙直接钻进了赵祯的怀里,亲昵地抱着爹爹的脖子,撅着嘴亲了一口,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道:“爹爹,还有我的桂花糖,我要吃桂花糖。” 赵祯无奈地朝镣子招了招手,幸福又苦恼地把两个女儿都抱了起来。 仙蕙还小,抱在怀里还算轻松,但徽柔现在七岁多了,单手有点撑不起来。 琳琅瞥了眼赵祯的文人体格,吩咐许婆婆带姐妹俩出去玩耍,她们拿了喜欢吃的零食,一大一小往外跑去荡秋千,笑声叮铃。 赵祯稍微松了口气,挨着琳琅的软椅坐下,温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感觉你瘦了好多,是不是没有胃口,孩子还闹不闹你?” 他现在已经有三个儿子,个个健康活泼,再也不担心绝嗣的事情,对于琳琅腹中的胎儿,不再在乎孩子的性别,皇子公主都是他所期待的血脉。 琳琅捻了粒酸杏子吃,笑着摇摇头,怀孕除了嘴巴变刁,没有其他的特殊感觉,不过现在暑热,吃得的确没有以前多,落在赵祯眼里就莫名其妙的瘦了。 “琳琅,有件事我想给你说,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张御侍昨晚突然病逝,如今装了棺,我打算追封她为美人,虽然张氏生前糊涂,做了不少错事,但好歹是安寿公主的生母,死后追封,也算有一份体面。” 赵祯想到张妼晗,不禁唏嘘,斯人已逝,往事如烟散,想起来,依然觉得遗憾。 琳琅微愣,张妼晗这么快就没了?她不是活到三十一岁死的吗?转而一想,她提前失宠,女儿早逝,心里再无其他牵绊,抑郁成疾,所以提前领了饭盒。 “臣妾怎么会生气呢?臣妾对此没有什么异议,按照表哥的意思办吧,张美人毕竟曾经为表哥诞育过小公主。” 她和张妼晗虽然不对付,碾压对方翻不起身,都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张妼晗追封为美人,由曹皇后全权安排,下了葬,宫里刚办完了丧事,宫外突然传来了李国舅去世的消息。 赵祯不禁悲从中来,亲自出宫为舅舅上香追悼,回来时,不禁哀哭亲人的离世。 “表哥,死者已逝,请您节哀,你还有我啊,还有孩子们,你不是孤家寡人,稍微振作点,舅舅后半辈子享了您的福气,享受了富贵和好名声,到了九泉之下一定会告诉姑姑,你是个孝子。” (ps:女主嫁人了,随皇帝的辈分喊李用和“舅舅”,前文有括号解释,再次解释一下,免得又有读者说,谢谢。) 琳琅驱散了室内侍奉的宫人,一阵柔声安慰,用袖子擦了擦赵祯眼角的泪,心中无不感叹,官家真是个感性的皇帝,过于看重李家的亲人。 赵祯心里得以慰藉,晚上睡了个好觉。 李国舅死后,风光下葬,曾经派出宫照顾李用和的年长宫女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有愿意回宫的可以升女官,继续在各宫任职,愿意在外嫁人,李贵妃会另外给予一笔嫁妆。 这事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立即在朝堂上了批评的折子,不外乎是贵妃施行皇后的权柄,收买人心之类的事情,野心勃勃。 赵祯全都置若罔闻、不予理会,反倒是有心攀附李贵妃,对三位皇子寄予厚望的臣子满口辩白,大赞贵妃宅心仁厚,有贤妃德懿。 曹皇后对此没有任何发言,贵妃虽然行事肆意了点,但对比死后追封为美人的张氏,显然好相处一些,恭顺聪慧,对她并无不敬之举,也没有夺她后位和宫权的举措。 随着琳琅诞下四皇子赵易,朝堂之上再无其他攻讦,能为官家诞育四子一女的贵妃,就算做了什么不符规矩的事情,按照官家的性格,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白衣苍狗,岁月如梭。 徽柔十六岁的生辰过后,苗娘子开始为未来女婿的事情试探赵祯,她不仅托了贵妃美言,又请皇后帮忙相看。 在崇政殿试后的三日后,苗娘子带着徽柔,随着后宫女眷们登上太清楼,隔着珠帘,一睹新科进士的风采。 隔着一层彩幕珠帘,皇后和贵妃居于左右主位,徽柔挨着皇后端坐。 十岁多点的安乐公主赵仙蕙挨着琳琅坐下,不时地朝姐姐的方向挤眉弄眼,慧黠的眼睛里满是打趣。 太清楼相邻的集英殿前站立着一众举子,衣冠楚楚,挺立如松柏,赵祯正襟危坐,眉目肃然,宣读了今科状元的名字,乃江夏冯京。 琳琅的视力极好,仔细打量着出列谢恩的状元郎,对方身姿挺拔,白衫如雪,风神俊朗,芝兰玉树,是个容貌气质格外出彩的美男子。 有好奇心、嘴快的娘子忍不住问:“这位冯状元看着不错啊,年轻俊美,还是金科头名,想必文采出众,不知有没有娶妻?” 她说着话,不由打趣地瞟了眼神情故作淡定、其实紧张羞涩绞着帕子的徽柔。 苗娘子神情热切,比她更关心这个问题,皇后身边的内侍恭敬说道:“听说冯状元早年娶了妻室,奈何夫人早亡,膝下没有儿女,一直没有续弦,也算是个难得的痴情种。” 仙蕙努了努嘴,不禁可惜地叹了口气,“如此说来,状元郎是个鳏夫喽。” 琳琅听了她这句话,差点当众把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忍不住用扇子敲了敲仙蕙的脑袋,无奈训道:“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人家状元郎二十出头,就算丧妻未娶,也不能用鳏夫来形容,待会回去抄十遍四书五经。” 仙蕙懊恼地点了点头,不敢反驳。 皇后和其他娘子忍俊不禁,纷纷用团扇掩住了唇边的笑意,谁不知道安乐公主性子最淘气。 仙蕙自小不喜读书背诗,酷爱骑射,扬言将来要当女将军,赵祯每次听了都会感慨万千,仙蕙是不是生错了性别?但他愿意纵着小闺女。 第221章 清平乐(14) 随着进士逐一行礼谢恩,从容退去,珠帘后偷看的娘子内人们纷纷掩嘴轻笑,议论纷纷。 徽柔依然保持着少女的矜持,遥遥看着冯京的背影,忽然那人回头望楼,轻扬唇角,灿若玉树般的笑容,直击徽柔的灵魂。 少女怀春总是诗,何况面对这样光华灼灼的美状元,琳琅看着满脸绯色的徽柔,但笑不语。 赵徽柔的审美一直没变,喜欢的都是美好养眼的人或物,对于前年进宫送画的李玮,她失去了所有的热情,只觉得对方性格太憨,没有眼色,行为举止令她厌烦不已。 说来说去,其实是因为李玮越长越不好看的缘故,就算是侍奉在太子赵曙身侧的小黄门梁怀吉,眉目清朗,姿容秀逸,远超李玮的颜值,徽柔总会多看两眼,暗下称赞。 这辈子的梁怀吉依然入了赵祯的眼,称其腹内有文章,行止有度,有张茂则年轻时的影子,赵曙六岁封太子时,赵祯便把这个清秀机敏的内侍送到儿子身边伺候笔墨。 (ps:原剧情里,赵祯原本想把聪明的梁怀吉安排在儿子最兴来身边当差,但最兴来后来得病死了,只剩下徽柔一个孩子,所以怀吉才会留在了仪凤阁伺候公主。) 记忆回转,再看徽柔,她的面孔依然保留着嫣红的余晕,有点魂不守舍,即使被其他娘子笑着打趣,也没有反驳,娇怯怯的。 仙蕙有点无聊,早已按捺不住脱了缰的野马性子,拉着徽柔的手往外跑去,琳琅在后面问道:“你们去哪里?” 仙蕙回首笑嘻嘻道:“我带徽柔姐姐去看状元游街,一会儿就回来。” 苗娘子看着姐妹俩欢快地跑远,吩咐人手跟着,摇头轻笑,并无反对之意。 回宫的路上,苗娘子问琳琅。 “贵妃觉得,冯状元如何?” 琳琅抿着嘴儿轻笑,如实答复:“状元美仪容,有文采,颇为养眼,但未必是徽柔的良配,这事还得看官家的态度,急不得,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咱们再观望一段时间吧。” 苗娘子无奈,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皇后的回答也是如此,虽说冯京曾经丧妻,再娶就是继室,但那样清风朗月的男子,文采斐然,帮下捉婿的人家肯定很多,不知道官家心下如何考虑的,徽柔有没有这个福气。” 回到凤鸾阁休息,几个小皇子都出去玩耍,琳琅好不容易得了点清闲功夫,索性在阁内侍弄花草,如今三月中旬,正是玉兰盛绽的好时节。 呼吸着玉兰芬芳,琳琅的脸色越发晶莹润泽,宛若最纯白无瑕的花瓣,纤尘不染。 赵祯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挥退了在内侍候的人,从身后揽住了琳琳琅的腰肢,深深呼吸,鼻腔里全是春天的清香气息。 “表哥怎么来了?臣妾还以为你回福宁殿看劄子。” 琳琅莞尔一笑,侧转身去。 赵祯缓缓松开手,牵着琳琅往椅子上坐去,笑容满面地给她看了样东西,画轴缓缓铺展开,是一幅水墨画。 画工算不上有多高明,但意境很好,青山碧水,云雾缭绕,恍若仙人之境,算得上一幅难得的佳作。 “这是画院里的人作的?看这风格,也不太像啊,难不成是李玮?” 琳琅端详了片刻,心里有了个模糊的认知,不禁猜测道。 画院呈上来的画作大多是牡丹芙蓉、飞鸟走兽、花竹鱼戏的主题,色彩笔调与眼前这幅画大相径庭,倒是和李玮曾经献上的画作有几分相似,只是画功更加成熟精湛。 赵祯忍不住点头,称赞道:“还是表妹别具慧眼,一猜就猜中了,李玮这些年的画技有很大的进步,画画不求名利,但求知己。” 谈及李玮,琳琅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大龄未婚的境况,虽说李国舅去世,但有赵祯的追封和照顾,顶着皇亲国戚的光环,李家的日子一直很好过。 李玮就算容貌不出众,为人木讷,于仕途没有希望,但不是一无是处,性格老实敦厚,一辈子富贵荣华,想嫁他的姑娘不少。 但杨氏挑选儿媳妇太过刁钻,不仅要求对方是官宦小姐出身,身份必须是嫡出,而且模样才情都不能少,挑来挑去,直接把儿子挑成了剩男。 眼瞅着福康公主长成亭亭玉立,杨氏母子这两年来进宫的次数开始频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琳琅不禁了然,怪不得苗娘子那么心急火燎地想要择婿,因为她没看不上李玮。 “琳琅,你觉得李玮适合徽柔吗?” 赵祯忽然画风一转,步入正题。 琳琅又想翻白眼吐槽,这个问题多年前她就回答过了,怎么赵祯还在想亲上加亲? “咳…表哥今日没看见徽柔的情态,小妮子看状元都看痴了,这届的状元和探花都不错,年龄正好,模样斯文俊秀,这样的人才堪堪匹配金枝玉叶,表哥以为呢?” 话虽如此说,但琳琅知道宋朝的驸马不允许参政,以防外戚干政,败坏朝纲。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如果尚公主,就意味着此生仕途无望,只有富贵,满朝朱紫,乃至绿袍官都不赞成公主在进士行列挑夫婿。 她只是想看看赵祯的态度和底线,既然那么疼爱女儿,视若掌上明珠,难道真愿意接受一个庸碌无为的女婿? 第222章 清平乐(15) 赵祯沉吟了片刻,淡淡微笑道:“这届的状元和探花的确不错,芝兰玉树,看之悦目,奈何榜下捉婿的人太多,我怕是抢不过,若是真有此意,估计会被朝堂的老头儿们骂死,台谏都要斥我毁人前程,不妥。” 琳琅不禁无语,官家真怂。 她暗下把这话传给了苗娘子,对方不无叹息,就算徽柔嫁不了状元或探花郎,但也不能挑李玮,不然徽柔肯定会闹腾。 一则,她亲自召见了过杨氏母子,实在不喜杨氏的粗鄙和口无遮拦,二则,知女莫若母,徽柔厌烦李玮的态度过于明显,女儿见识了太多的才子俊杰,眼光越发的挑剔。 仙蕙无法理解徽柔的苦恼,但对李玮的呆样儿颇有说辞,谈起这件事小嘴不消停。 “这两年,李家表叔频繁进宫,给大姐姐送的画和礼物全被退回,态度那么明显,他怎么还没有死心啊?明明看着呆头呆脑,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对这件事还挺死心眼儿的,大姐姐现在都烦死了,还曾直言,爹爹若是把她许给李玮,就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爹爹正好在门外听见了,半天没吭声。” 琳琅静默听着,没有搭腔,仙蕙不满她这个冷淡不附和的态度,继续小嘴吧唧自己的所见所闻。 “昨日我去坤宁殿给娘娘请安,大姐姐也在,座上还有个名叫曹评的大哥哥,模样长得不比之前的状元差,他们聊的可开心了。” 曹评乃曹皇后的内侄子,如今年方十七,容貌俊美,文武双全,颇通音律,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缘分。 他初次见徽柔,只觉得这位公主好特别,长得漂亮,笑容很甜,行为举止没有儒家礼教的拘束,喜怒形于色,很真实。 两人相谈甚欢,相邀一起游湖泛舟,在赵祯没看见的地方,谈论起诗词和曲艺,颇有点惺惺相惜的默契,徽柔已经开始唤他曹哥哥了,态度格外亲昵。 苗娘子对这件事乐见其成,皇后的侄子貌若潘安,才情俱佳,甩了李玮好几条街。 这日,琳琅午睡起来,听夏荷禀告,杨氏进宫请安,如今正在凤鸾阁的花厅等候。 琳琅随意地点点头,任由春兰重新给她梳理新发髻,簪上如意琉璃冠,披了件柳州暗花牡丹纱衣,雍容华贵,美貌不减当年。 杨氏仰望着当年嫌弃的“拖油瓶”,暗自懊悔自己没有讨好对方,如今想要求求恩典都有点缩手缩脚,但既然来了,她没打算无功而返,只能厚着脸皮请安问好。 “臣妇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杨氏脸上堆着讨好谄媚的笑容,态度恭敬,无可挑剔。 琳琅淡然颔首,浅吟龙凤小团茶。 杨氏咽了咽口水,有点不好张嘴,但想到家里老大不小的儿子,开门见山道:“娘娘这些年风光得意,臣妇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只是您的弟弟没出息,科举考不上,成天只知道闷头画画,如今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实在是…还请娘娘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能够为玮儿的婚事操点心,为他相看一二,国舅爷在地底下也能彻底瞑目安心了。” 琳琅微微抬了抬眼皮,轻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了。” 话罢,她端了杯盏送客。 春兰立即送客,笑容和气。 “夫人请回,娘娘倦了要休息。” 杨氏卡在喉咙里的话还有倾诉干净,一上一下堵在心里,格外难受。 但对方是贵妃,高高在上,有子有宠,她不敢轻易得罪,只得退下。 看着杨氏离开的落寞背影,琳琅不禁翘起了嘴角,准备给对方送份大礼。 次日,她以贵妃之尊,召见了京城身份不低,待嫁闺中,但脾性相对独特、不算淑女的贵女,择定了团练使的嫡次女周瑶君。 周瑶君早年许了夫婿,但未嫁丧夫,有了克夫的名声。 如今双十年华还未出阁,素闻她长相明艳大气,性格爽利强势,管家的本事颇有一套,许给李玮正好。 琳琅把这事告知了赵祯,希望他能顺着自己的意思赐婚,理由是现成的。 杨氏表示儿子年纪大了,需要择佳妇,特地求到她这里,作为侄女兼外甥媳妇,这个恩典自然要给的,千挑万选,选上了周家的女儿。 赵祯原本想把徽柔嫁给李玮的心思早已消散,眼见着表弟的年纪越拖越大,对于琳琅提起的赐婚一事,没有任何异议,当天就下达了旨意。 儿媳妇的家世容貌都不错,杨氏起初很满意,但周瑶君进门不到半年,掌家权被她不动声色地夺了去,美其名曰是孝顺。 不到一年,李玮的心也被周瑶君底笼了去,杨氏心里憋屈的厉害,想要给李玮纳几房美妾,最后却被儿子儿媳妇一起数落。 李家开始闹腾起来,街坊邻居都说,杨氏是个恶婆婆,儿媳妇孝顺贤惠,管家有方,生了孙子孙女,依然不满意,处处找茬,最后把儿子越推越远,不受待见。 杨氏彻底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第223章 清平乐(16) 中秋节,赵祯单独带着琳琅出宫逛街,殊不知仙蕙女扮男装,偷偷地跟了出来。 他们聊起耶律洪基择日来访的事情,这个小妮子突然插嘴问:“契丹人来大宋做什么,他多大年纪,长得有我高吗?带兵打仗过吗?” 琳琅盯着她俊俏小公子的打扮,无奈笑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神出鬼没的,不和你哥哥去樊楼吃东西,穿成这样干什么去?” 赵祯宠溺地摸了摸仙蕙的脑袋,语气温和,“以后不许这么调皮,出宫玩也要带点人手跟着,倘若遇到坏人怎么办?” 仙蕙乖顺应了,但心里不以为意,谁敢打她的坏主意,谁就会倒霉,这些年练习防身的功夫可不会摆设。 自从徽柔姐姐有了意中人,整日埋首在各种情诗词赋里傻乐不已,仙蕙没有什么兴趣,索性出宫看热闹。 “爹爹,姐姐,我去前边热闹的集市逛逛,你们继续花前月下吧。” 仙蕙不想被父母唠叨,扬着笑脸说了句,一溜烟地往人流之中钻去,赵祯不放心,吩咐身边的侍卫过去跟着看护。 喧哗的长街,拥挤的人流,仙蕙几个灵活闪身就把跟着的侍卫甩掉了,正想得意大笑,忽听前面有人叫唤,满是焦急。 “有小偷,抢钱啦!” 听那人呼喊大叫的口音,不似汴京本土人,定睛一看,年纪不算大,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圆领青色的长袍,戴着书生帽,腰间系着祥云玉佩。 小偷拽了少年的钱袋,往前跑着,方向正是仙蕙站立的前方,她稍微伸出一条腿来,偷钱的主儿绊倒了,趴在地上。 原本看捣乱的小公子脸嫩的厉害,小偷想要教训一二,奈何肚子被踹了一脚,只能狼狈逃窜。 仙蕙拾起地上的钱袋,递给了上前来的少年,脆声说道:“给你,以后不要太张扬了。” 少年微愣,目光痴痴地落在她精致如画的眉眼上,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是女孩吗?” 仙蕙无语地嗔了对方一眼,老大不高兴,杏眼圆瞪,哼道:“女孩怎么了?” 那样娇气跋扈的语气,听得少年心头微颤,再近看打量,仙蕙虽然是男装打扮,但没有凸出的喉结,暗暗放了心。 “多谢姑娘,要不是姑娘仗义相助,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躬了一礼,表情满是真诚的感激。 仙蕙诧异道:“你的口音好奇怪,你真的是大宋人吗?” 虽然听得懂,但感觉夹杂着异域的口音,是种不太标准的中原话。 “我不是宋人。” 少年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羞涩的看着仙蕙,他从未见过这样美貌可爱的小姑娘,虽然年龄不算大,但那股摄人心魂的风姿,着实惊艳了他。 仙蕙随意地“哦”了一声,看着前面的热闹,没有继续和他交谈的兴趣,转身就走。 “姑娘,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我…我还没送你谢礼啊!” 少年追跑了几步,仙蕙俏丽的身影早已不见,他忍不住跺脚叹气。 随从们找到自家主子的时候,全都吐了一口气,少年不是旁人,而是提前来到大宋的契丹太子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信仰汉文化,这次来大宋满怀期待,之所以单独跑了出来,是觉得身边的人如影随形地跟着很烦,没有自由可言。 只是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收获。 临到赵祯携带家眷大臣在竹林与耶律洪基见面时,后者依然还在惦记着前日一见钟情的小仙女,暗想着这世上怎么会那样钟灵毓秀的姑娘?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依礼拜过化名为赵六爷的赵祯,和他口中的夫人小女,耶律洪基顿时睁大了眼睛。 赵夫人恍若天女,赵小姐精致灵秀,眉眼熟悉,不正是他惦记多日、魂牵梦绕的小仙女嘛! “原来是你啊。” 仙蕙听到耶律太子来见爹爹,非常好奇这位契丹太子长得什么模样,没想到遇上了熟人,不免当众惊呼,引来赵祯和琳琅的注目和疑惑。 “原来是公主,失敬失敬。” 耶律洪基欣喜若狂,拱手不住行礼,“公主唤我阿查即可,这是我的汉名,那日的事,阿查还没来得及答谢公主,今日有缘再见,请公主接受在下的谢礼。” 仙蕙看着耶律洪基递过来的一枚琥珀戒指,刚想伸手接过,但见赵祯表情僵硬,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手立即缩了回去。 她无所谓地笑道:“阿查,不用了,不过是见义勇为的小事而已,你实在太客气了。” 琳琅举杯敬酒,岔开了话题,和耶律洪基聊起了风土人情,这位契丹太子汉话说得不错,对中原的文化很了解,精通礼仪和诗词歌赋,听说是马上勇士,骑射相当出色。 喝了两杯,琳琅带着仙蕙提前退下,赵祯作为东道主,由欧阳修、蔡襄作陪,带着耶律洪基来至高楼,俯瞰京城格局,繁华的长街,热闹的商铺,还有一览无遗的美景。 赵祯虽然不满耶律洪基初次见面就勾搭自己的宝贝闺女,但对于这位契丹太子的见识和谦逊态度格外满意,二人相谈甚欢,前往樊楼又喝了两杯。 坐着马车提前回宫的琳琅,看着仙蕙稚嫩美丽的面孔,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觉得契丹太子如何?他似乎对你很热情。” 仙蕙放下撩开的车帘,淡淡应道:“还行吧,长得没有哥哥好看,说话有点傻气,但也不算讨厌。” 琳琅接着说:“他应该会是大辽下任的皇帝,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嘛?” 仙蕙眼珠子一转,扬起脸蛋笑了笑,猜测道:“难不成我要和亲?” 她以前听过不少宫人碎嘴,提起徽柔姐姐差点和亲契丹的事,后来因爹爹不舍得女儿远嫁,派了富弼和谈,增加岁币,得以取消两国联姻。 想到大宋的两大敌国,大辽和西夏都对大宋虎视眈眈,仙蕙心里有点不舒服,爹爹的确是个宽厚的好皇帝,但行事过于怀柔。 大宋重文轻武这点非常严重,还存在很多政治问题,关乎民生社稷,之前由范仲淹等人起草的改革,由于爹爹不够坚决的态度,半途而废,只能等太子哥哥登基才能徐徐图之,大展拳脚。 “仙蕙,你愿意吗?我看得出,阿查应该很喜欢你,倘若他提出和亲之事,你爹爹肯定不同意,但我觉得,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态度,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性格早熟,看事情看局势都有自己的见解,心心念念想要在大宋当女将军,台谏那群老东西估计会喷死你,你的宿命唯有做个有德行的公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能标新立异,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你要什么?” 仙蕙忽然眼睛一亮,追问道:“那契丹的女人可以当女将军,可以参政吗?” 琳琅笑得诡秘,颔首道:“契丹没有我们大宋规矩多,那里的男人杀伐果断,女人也不是一味的依附丈夫,参政摄政的太后都能有,只要你能站得高,有真本事,手握屠刀,利国利民,赢得人心,那么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仙蕙深吸了口气,满脸的期待。 她忽然有了更大的野心,她不想当什么女将军了,她想要当更有权力和话语权的女人,比如契丹未来的皇后,乃至皇太后。 第224章 清平乐(17) 徽柔和曹评的恋情最终曝光,赵祯怒不可遏,当众用画轴砸掉了曹评的帽子。 对于长女徽柔,赵祯是真心疼爱,给她取名字都花了好几个晚上,最见不得宝贝闺女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勾搭。 勾搭者还是曹家的子弟,长得的确俊美,但看着非常不可靠。 为此,曹皇后被牵连训斥,暂且禁闭坤宁殿,曹评被呵斥,彻底关在家里不得出。 苗娘子抱着徽柔哭了一阵,冷静下来告诉女儿,这个关键时候,只能找贵妃帮忙说话。 凤鸾阁,徽柔可怜兮兮地趴在琳琅的脚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怨赵祯拆散鸳鸯,不理解她的心情,俏丽的脸蛋满是晶莹的泪水,扬着脸对琳琅满脸的恳求之色。 “贵妃姐姐,你也是看着徽柔长大的,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想嫁给曹哥哥,我就是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很开心,爹爹为什么不同意?我不明白,完全不能接受,姐姐要我劝劝爹爹好不好,我绝不嫁其他人,大不了绞头发去做姑子。” 琳琅叹了口气,用绢子给徽柔擦了擦眼泪,示意她起来说话,稍微安抚了一下对方的情绪,春兰适时地奉上了茶点,关了门,退了出去。 “徽柔,你就那么喜欢曹评?他人虽然长得俊逸潇洒,但未必是个专情的男人,你还小不知道,越是好看的男人越容易招惹桃花,你就不怕将来夫婿在外面沾花惹草吗?” 琳琅认真问道,徽柔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决,满是信任和肯定。 “曹哥哥不会的,我相信他,就算曹哥哥日后变了心,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我想嫁的是真心喜欢的人,只要想到他,我就会觉得幸福满足,觉得这辈子都圆满了,倘若我的眼光差,曹哥哥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我将来绝不会后悔,这是我自己选的驸马,选择的人生,嫁的是爱情,有过甜蜜幸福的时光,足矣,以后就算过得不幸福,我也不会怪任何人。” 徽柔说完这席话,眼里满是坚毅的微光,在这一瞬间,琳琅觉得这孩子真的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心里面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此毫不后悔。 “别哭了,你都说了,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又和仙蕙姐妹情深,就算我不去替你求情,仙蕙也会一直缠着你爹爹就范,只是你问过曹评了吗?他是否愿意为了娶你,放弃日后的仕途?驸马只能当个富贵闲人。” 徽柔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曹哥哥对我承诺过,他愿意的,他家那么多人当官,不缺他一个,他是真心实意想要迎娶我,和我结发为夫妻,他发过誓的。” 琳琅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嘱咐徽柔回去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好,假装绝食几天,真心在意女儿的赵祯,肯定会心疼。 她其实能猜出赵祯大发脾气的原因,一则,是觉得曹评模样生得太好了,不是个靠谱的男人,觉得女儿是被漂亮男人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心窍,毕竟男人最了解男人,比较自以为是; 二则觉得曹家的势力太大,曹皇后虽然不受宠,没有子嗣,但她家带兵打仗的叔伯全都手握重权,即使现在忠心耿耿,那他百年以后是否忠心,那很难说,赵祯很忌惮。 但接下来的日子,徽柔开始绝食,吓坏了赵祯,琳琅柔声相劝,分析利弊。 “表哥,驸马没有仕途可言,只能过富贵生活,不参与政事,曹评文武双全,堪以匹配徽柔,到底是心里的坎儿过不去,还是女儿的终生幸福重要,你应该明白孰轻孰重?” “你就成全徽柔和曹评吧,仙蕙都开始不理睬你了,你想一下子失去两个闺女吗?有曙儿这个弟弟以后为她撑腰,徽柔嫁给曹评吃不了亏,曹家那样低调,你不要疑心过甚,免得君臣相疑,皇后惶恐不安。” 琳琅拉着赵祯撒娇,满口劝诫,事情都闹到这份上,赵祯再不表态就没意思了。 正所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徽柔现在铁了心要嫁曹评,要是再给她寻个别的驸马,按照她那种刚烈性子,估计要疯了。 赵祯无奈叹气,现在除了曹皇后不表态,宫里的女人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半月后,从宫里的圣旨下达曹府,曹评尚公主的事尘埃落定,徽柔喜极而泣,跪在福宁殿前叩首谢恩,这辈子,她都感激爹爹的成全,感谢贵妃的帮忙。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一晃眼徽柔嫁人已足四载,她和曹评婚后恩爱,琴瑟和谐,膝下添了两个孩子,苗娘子看着女儿过得幸福,笑得合不拢嘴,再无其他心事。 大辽那边派来使者,继承皇位的耶律洪基对仙蕙念念不忘,特地派遣了能言善辩的使臣前来提亲,想要和大宋联姻,新皇意欲迎娶安乐公主为后,两国修好,再无硝烟。 赵祯暂且没有表态,留下使臣在京小住,看着亭亭玉立,有琳琅六七分影子的仙蕙,惊叹时间过得真快,他的安乐长大了。 他没有和亲公主的打算,膝下唯有两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一个,怎么可能舍得心爱的小闺女远嫁呢! 但仙蕙却缠着爹爹答应,她振振有词道:“爹爹,你就答应吧,我想嫁去大辽,想为爹爹分忧,想为大宋的子民做更多的事情,西夏暂且没灭,大辽不能得罪,女儿觉得,借助大辽的力量,先把西夏干掉。” 赵祯有点泪目,他的仙蕙这么小的年纪,考虑的这般长远,实在难得,这难道不应该是男人们该考虑的事情?她操什么心。 “爹爹,女儿看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没有带兵打仗的机会,但我想要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我想要手握权柄,这不是所谓的牺牲和奉献,这是女儿毕生的梦想啊。” 仙蕙一本正经道,她注视着赵祯,眼神认真而执着,她从小就想做个不一样的公主,英姿飒爽,有权有势的那种。 如果有机会当皇后,成为掌权太后,她希望自己能够借助手中的权势,做更多利于大宋的事情,而不是看着国弱敌强。 赵祯震惊地看着仙蕙,第一次了解女儿的真实心声,原来她有这样的大志向,但他没有立刻同意,去了趟凤鸾阁,问了琳琅的意见,很担心她舍不得女儿和亲远嫁。 琳琅一脸轻松道:“表哥多虑了,仙蕙这个小魔女该去别的地方祸害一二,只是远嫁,以后又不是不能回家探亲,既然她愿意和亲,表哥就应允吧,女大不中留,仙蕙主意大,鬼灵精怪,心性坚韧,不绝会吃亏的,小鹰翅膀硬了,也该到长空翱翔一番。” 赵祯考虑良久,和朝臣商议过后,分析了利弊,最后答应了契丹使者的联姻请求。 仙蕙出嫁前,从安乐公主加封为宣国公主,带着丰厚的嫁妆车马以及侍卫,十里红妆,出嫁大辽,举国百姓相送。 多年以后,赵仙蕙从皇后升级为摄政太后,彻底掌握契丹政权,裙下之臣无数,簇拥者万千。 大宋的帝星冉冉升起,振兴朝纲,富国强兵,提携新秀,不顾阻力,采取了王安石变法,澄清吏治,改革大宋奇葩的冗官、冗兵、冗费问题。 后来在辽国太后的外交政策之下,两国互通往来,友好联姻,联合夹击覆灭了西夏,开启了大宋的鼎盛时代。 十年后,赵曙不顾朝臣劝谏,率精兵良将亲征大辽,收复了燕云十六洲。 又五十年,宣城公主(赵太后)驾鹤归去,新帝赵熙继承先皇遗命,彻底将契丹纳入宋朝的版图,实现一统。 第225章 风云雄霸(1) 天下会,雄霸在帮主宝座之上正襟危坐,阖目沉思,眉宇间浮现出明显的“川”字型。 自从得了泥菩萨的批言:“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雄霸就开始认真参悟其中关于“风”和“云”的奥义,苦寻青云直上、化龙为王的契机,但目前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文丑丑摇着扇子进来禀告:“帮主,那个小姑娘醒了,正问她爹在哪儿,丑丑告诉她,泥菩萨把她交托给帮主您,以后天下会就是她的家。” 雄霸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文丑丑吩咐道:“把泥菩萨的女儿带过来。” 文丑丑领命而去,琳琅进来的时候,目光灼灼地盯着高高在上的雄霸,文丑丑在旁提醒道:“哎哟喂,小丫头,你怎么能如此胆大包天和帮主对视,你好大的胆子呀!” 雄霸挑眉,没有生气,威严坚毅的脸庞满是罕见的和蔼微笑,对琳琅招了招手。 他和气问道:“你是叫黎琳琅,对吧?你爹有要事不能带上你,以后你就在天下会生活,不准哭闹,不准逃跑,我雄霸不是个吝啬之人,但绝对没有太多的耐心,只要十年后泥菩萨愿意给老夫再次卜卦,告诉我后续批语,你绝对会安然无恙,知道吗?” 琳琅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次她来到的是玄幻武侠的风云雄霸天下的世界,位面衍生的身份是天下第一相士泥菩萨的女儿黎琳琅,年方七岁。 昨天趁着泥菩萨没有防备,琳琅被雄霸的人发现并抓住,拘禁在天下会当人质,以防泥菩萨十年后隐藏不露面、不告诉雄霸后面的命格批语。 “很好,这样才是听话的好孩子,老夫欣赏识时务的人,只要你听话,老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雄霸很满意小姑娘乖顺讨喜的态度,认真打量着她精致玲珑的模样,暗自惊叹,小小年纪,就初具绝色美人的雏形,不知泥菩萨可为自己的女儿批过命没有,到底是红颜祸水,还是艳绝天下? 想到自己的女儿幽若,她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雄霸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怜爱之情。 他微敛心神,对琳琅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看了看她的筋骨脉络,意外发现这孩子是个练武天才,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你爹教过你功夫吗?” 雄霸别有深意地问,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 “不曾。” 天下会有一条规矩,带艺入会进来的人除非自废武功,不然只能成为不起眼的杂役或做粗活的婢女,所以雄霸有此一问。 琳琅摇了摇头,如实答复,她有的只是妖术,对奇幻武侠世界的功夫还很陌生,但充满了好奇心。 “那就好,老夫的眼光不会错,你是个天生练武的好苗子,老夫收你为徒,可好?成了我雄霸的徒弟,日后就是天下会的顶梁柱。” 雄霸朗声大笑道,看了琳琅第一眼,他就觉得两人有莫大的缘分,何况对方的根骨如此出色,泥菩萨居然不让这样有天赋的孩子学艺,实在是浪费。 他的女儿幽若即使被囚在湖心小筑,依然坚持练武,雄霸请了不少武林高手教导于她,就是希望女儿将来能有自保的能力。 何况眼前名唤琳琅的小姑娘,相貌长得太过出挑,若是没有半点武技傍身,再过十年,绝对会被无数男人争来抢去,祸乱江湖。 雄霸不是什么滥发好心的人,他在乎的是绝对的利益,既然黎琳琅是一张白纸,根骨适合练武,又被他雄霸意外发现,就要彻底利用起来,为他的宏图霸业发光发热。 “谢师傅!” 琳琅屈膝一拜,脸色如常。 文丑丑更大力度地摇着扇子,满脸的笑意堆成了花儿:“恭喜帮主,恭喜琳琅小姐。” 雄霸目前除了收了秦霜为徒弟,琳琅就是第二个,即使他们还没正式进行拜师,但雄霸向来一言九鼎,师徒关系铁板钉钉,文丑丑如何不对琳琅刮目相看,语气开始恭敬起来。 黎琳琅原本只是一个人质,就算不当任人使唤的婢女,估计也没什么自由可言,再差点,估计就要被囚禁起来,犹如湖心小筑的幽若小姐。 琳琅拱手告退出去,雄霸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抹诡秘的弧度。 “帮主啊,您真的要收这个小丫头当徒弟吗?她刚才拜师都不愿意真正跪下来,实在是太失礼了,要不要丑丑帮您调教一二?” 文丑丑偷觑着雄霸的脸色,扬着小心翼翼的笑脸说,他惯会察言观色,极力迎合。 雄霸抿唇冷笑,不以为意道:“小丫头片子而已,要不是看在他爹还有点用处,她的模样和根骨都是天下罕见的,老夫可不屑于收一个女娃当徒弟,规矩疏忽点没什么,重要的是她日后能有价值,能够为我所用。” 文丑丑忙不迭附和:“帮主英明,心思缜密,丑丑现在就去安排琳琅小姐的房间,绝不会让这个小丫头觉得天下会亏待了她,帮主这样的举世霸主,可不会为难一个小丫头片子,帮主果然心有谋略,志在四方,丑丑佩服。” 文丑丑熟稔地拍了一套马屁,脸上笑眯眯的,他偷偷地瞅着雄霸神情舒泰,道了声“丑丑告退”,躬着身子,静默地退了出去。 兰若阁,两个婢女把房间收拾妥当,文丑丑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问琳琅:“琳琅小姐还满意不?这可是您独有的待遇啊,日后有缺的再补充。” 琳琅点了点头,微笑以待道:“多谢师傅的厚爱,多谢文总管的精心安排,我很喜欢。” 相较于跟着泥菩萨风餐露宿,文丑丑给她安排的阁楼好似闺秀雅居,摆设齐全。 作为本世界气运者齐聚的落脚点,天下会现在颇有名声,但没有十年后的名震天下,能够给她安排这样舒适妥帖的淑女闺阁,文丑丑还算用心。 第226章 风云雄霸(2) 文丑丑轻摇着扇子,笑得很开心,心想着,这位琳琅小姐长得俏,嘴也甜。 “翠羽,你以后专门伺候琳琅小姐的日常起居,你做事可得仔细点,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一身绿色衣衫,名唤翠羽的婢女点了点头,态度恭敬卑微,立即应道:“奴婢知道了,绝对尽心尽力侍候好琳琅小姐。” 文丑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对琳琅告了退,径自离开。 余下几日,琳琅并没有接受雄霸的教导,脑海里接受了妖妖传递的剧情,她猜测对方应该在寻找风和云,所以这段时间没怎么出门,自娱自乐。 三日后,琳琅刚用完早食,翠玉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告诉她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姐,文总管唤你到正堂就位,帮主打算召开收徒大典,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举行,除了您和秦霜少爷,还有新来的男孩,名叫聂风和步惊云,他们都是刚到天下会,一个模样长得像女孩,一个冷冰冰的。” 翠羽一边说着听来的消息,一边伺候琳琅更换衣服,既然是隆重的收徒大典,那么小姐就要穿的正式漂亮,琳琅小姐长得这么美丽可爱,不认真打扮,那就太可惜了。 聂风和步惊云?琳琅任由翠羽摆弄,心里掂量着这两个名字,本世界的双男主。 一路疾步行至正堂,文丑丑看到琳琅主仆,立即笑脸迎了过来,热情地把她们带到外面的台子上,时间差不多了。 台子中央站着的人,除了意气风发的雄霸,清瘦挺拔的秦霜,还有两个体态矮小的男孩,聂风和步惊云,年纪和琳琅相仿。 “琳琅过来,站在聂风的右边。” 雄霸笑看着琳琅如霓虹云彩般闪亮登场,顿时引起台下一众大小男孩的惊呼,谁不喜欢漂亮软糯的小姑娘。 何况对方还是个闪闪发光的小仙女,即使表情冷冰冰、毫无温度的步惊云,都诧异地多看了她两眼。 聂风对琳琅羞涩一笑,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散,圆圆的脸蛋、眼睛,小巧的鼻子,五官模样有几分柔美,披着长头发,像个精致可爱的小女孩,估计是遗传了他母亲颜盈的长相。 琳琅回之微笑,极力忍住想要掐他脸蛋的冲动。 雄霸咳嗽了一声,文丑丑大喊:安静! 场下的人顿时鸦雀无声,目光好奇或羡慕地看着台上站着人,收徒大典正在进行。 雄霸微微正色,说了一段冠冕堂皇的开场白,表示收秦霜、步惊云、聂风和黎琳琅为徒。 文丑丑带头鼓掌恭喜,但台下有个小不点倔强地站了出来,他指着聂风站着的位置,皱着小脸,愤愤不平。 “帮主,我不服气,我和聂风一起来的天下会,为何我不能做帮主的徒弟?我爹是威震江湖的南麟剑首,我也有资格站在上面!” 雄霸并没有理睬他,脸色晦暗不明,文丑丑不禁怒骂道:“好个大胆的小子,你谁呀就敢在这儿吆五喝六的,你爹是玉皇大帝都没用,帮主的话就是金玉良言,谁都不能质疑,现在只有两条路,你要么留在天下会当个杂役,要么死路一条,你自己选择吧,别再说话大煞风景了,小心我拍死你!” 断浪咬着嘴唇,强忍着没有落泪,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回去,心里再难受,但他清楚知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小命要紧。 收徒大典完毕后,由文丑丑带头喊:“帮主英明,威震武林,奉天承运,一统江湖。” 琳琅随着众人的声音敷衍了几句,有点不太适应,目光不自觉落在台下人群里边喊边抹眼泪的小男孩。 南麟剑首断帅之子断浪,未来的反派之一,他如今那么矮小,哭得那么委屈,日后还要遭受更多的打击,真是个小可怜啊。 散会后,琳琅打发了翠羽回去给她绣手绢,百无聊赖地在天下楼里闲逛,熟悉一下这里的地理位置,顺便把天下会仅有的密道提前找出来,以备后用。 路上正好遇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婢女,她恭敬地屈膝行礼:“琳琅小姐。” 琳琅对她点点头,刚想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婢女又向她身后喊了三声,面带笑意。 “霜少爷,云少爷,风少爷。” 秦霜在前,步惊云和聂风在后,三人的表情各异,拉开的距离不远不近,估计是在路上偶然遇上的。 秦霜语气温和地对婢女招呼了一声“孔慈”,然后把目光定在琳琅身上,“琳琅师妹,你初来天下会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以找我或者孔慈,知道吗?” 秦霜站在他们中间,个子最高,态度最为和煦,有种邻家大哥哥的亲切感,琳琅对他颇有好感,甜甜一笑,应道:“谢谢霜师兄,我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步惊云偷偷地盯了琳琅一眼,想要和她说话,但抿着唇没有开口,反倒是聂风笑嘻嘻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琳琅,语气真诚道:“我可以叫你琳琅吗?你长得好漂亮,比我娘还要好看,你也是刚来天下会?” 琳琅点了点头,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可爱的的婴儿肥,颔首道:“和你们一样初来乍到,但我很喜欢这里,以后咱们都是师兄妹,互称名字都行。” 聂风的脸被意外捏了一把,当即羞红了脸,往后退了几步,有点不好意思。 秦霜和孔慈欲言又止,步惊云眉目变得冷凝,琳琅只得尴尬地笑着解释。 “咳…你们不要误会哦,刚才聂风脸上有只黑点小蚂蚁,我顺手捏了下来,没有其他的意思哈,不信你们看,是不是小黑蚂蚁?” 她亮出手掌心,果然有早已捏死的小黑点,聂风舒了口气,向琳琅道了谢,秦霜忍俊不禁,没有戳破,步惊云别过脸去,茫然地看着远方。 唯有孔慈微微发愣,盯了好几眼那只奇怪的“小蚂蚁”,越看越觉得那只是寻常的小黑痣。 第227章 风云雄霸(3) 也许年龄相仿,或者是琳琅太漂亮的缘故,不论是秦霜聂风、步惊云,还是团宠丫鬟孔慈,都对她很友好。 酷酷的步惊云当天雕了一个小木偶送给琳琅,手工做的还不错,雕刻很精美,就是把她的五官雕丑了点。 翌日,琳琅被翠羽早早地唤醒,简单地梳洗,吃了碗鸡丝粥,前往练武台集合。 雄霸今日要教授几个徒弟绝学,秦霜他们几个早就到了,正和聂风说话,笑嘻嘻的模样,步惊云孤僻地斜坐旁侧,一言不发。 雄霸大阔步地走了过来,他们相继行礼,然后就是传授武功的高光时刻。 秦霜学的是天霜拳,拳法冷气逼人,步惊云学的排云掌,掌势杀气腾腾,雄霸演示的时候,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聂风学的是风神腿,快如闪电,有横扫千军之势。 琳琅看得很认真,眼里都是惊讶。 不愧是玄幻武侠世界,这里的武功一招一式颇有讲究,威力无穷,轮到她的时候,雄霸不觉微微一笑,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的银剑。 “琳琅,你是我雄霸唯一的女弟子,天生适合持剑,为师就把早年学过的逍遥剑法传授给你,剑虽不是绝世好剑,但只有剑术到位,破铜烂铁都能杀人于无形,你认真看好了。” 琳琅拱手一礼,应道:“谢师傅。” 雄霸摆出阵势,行云流水般舞了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琳琅看得仔细,招式全部记在心里,逍遥剑法,在于逍遥剑意,肆意洒脱,雄霸表现出的是外在的霸道和凌厉感。 “好了,你们都见识过了,回去好好练习,半月后考核,莫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琳琅和秦霜他们点头称是,回到自己的住所勤加练习,每隔半个月都会有一次考核。 琳琅的剑法练的纯熟,一招一式婉若游龙,有荣曜秋菊的惊艳感,但又不是漂亮的花架子,剑气的锐意和凛冽,令雄霸大为意外。 “不错,你们都很出众,没有辜负师傅对你们的厚望,日后再接再厉,不可懈怠!” “是师父!” 看着他们一张张稚嫩的小脸,还有不俗的天赋,雄霸笑容满脸,格外欣慰,莫名的得意。 按照这几个徒弟练武的进度来看,雄霸能够推算,不出十年,他们绝对能在江湖打响自己的名号,成为天下会最锋锐的武器。 “这都是帮主您的功劳,没有您的耐心教导和指点,霜少爷、云少爷、风少爷和琳琅小姐哪能进步飞快,这无疑是帮主的福气,天下会的福气啊。” 文丑丑殷勤地给雄霸扇着风,嘴巴抹了蜜似的恭维,琳琅他们早就司空见惯,连吐槽马屁精的心情都没有,在雄霸的示意之下,各自散了。 他们偶尔会切磋,但点到为止。 估计都觉得她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秦霜、步惊云和聂风从来不动真格儿,总会故意相让、做出挨打落败的模样,琳琅觉得很没意思,以后也不找他们切磋。 一晃三年过去,琳琅刚满了十岁的生辰,收了不少的礼物,其中秦霜送的头花最漂亮,步惊云送的木雕最精致,聂风送的竹蜻蜓活灵活现。 她这些年吃得好,睡得香,感觉个头都长高了不少,脸蛋白皙精致,眉眼越来越灵动,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和美人挂了勾。 某日午后,她带着翠羽出阁玩耍,秦霜一行人对她们招了手,他和聂风和步惊云他们打算出外逛逛,透透气,琳琅欣然随行。 随行的还有备受瞩目的孔慈。 孔慈虽然是丫鬟,但人缘很好。 秦霜似乎和孔慈非常熟稔,两人应该认识有些年月,方方面面都很照顾对方,温柔又细致。 孔慈被人有意罩着,地位超然。 即使孔慈性格软绵不争,像软包子,总是不懂拒绝别人,但在天下会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根本没谁敢贸然欺负她,和聂风、步惊云他们渐渐混熟了,有时候还能说笑。 第228章 风云雄霸(4) 大家一起出行,走得不算太远。 在天下楼外的范围活动,靠着湖边,青草茵茵,微风习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野花香。 河边的大白鸭成群结队,游来游去,时不时地扑腾着翅膀,偶尔有不少鱼儿冒头。 秦霜带着孔慈、翠羽在前面小跑着放风筝,欢笑声不绝于耳,聂风在火堆前烤鱼吃,步惊云坐在栅栏上用小刀雕木头,琳琅则在花丛里专心致志地编花环。 忽然有只灰兔子一闪而过,孔慈忍不住惊喜地喊道:“小兔子!” 她笑着咧开嘴,一边追一边喊。 小兔子越跑越仓促,即将跑到琳琅的脚边时,被步惊云突然扔过来的飞刀直接砸死了,孔慈吃了一惊,忍不住掩面放声哭了起来。 “小兔子,小兔子死了,呜呜呜…” 孔慈越哭越凶,步惊云愣了愣。 秦霜和聂风只好上前相劝。 “孔慈,兔子死了,我们可以吃烤肉。” 琳琅无法理解孔慈的伤心,她突然很想吃烤兔肉啊,好馋啊,直接说了出来。 孔慈震惊地看了眼琳琅,哭得更厉害。 好吧,作为伪装的小孩,琳琅无法感同身受对方的哭泣,这有什么好哭的?难道她从来不吃兔肉吗? 果然妖精和人类女孩有很大的区别。 琳琅没有理会孔慈的哭声,吩咐翠羽把灰兔子捡起来,问道:“你会剥皮、烤兔肉吗?我肚子有点饿了。” 翠羽摇了摇头,她虽然不可惜小兔子的死,但真不知道如何正确处理死兔子,听上去有点血腥、好吓人,她有点害怕。 聂风不忍地看了眼继续哭泣的孔慈,她哭的眼圈都红了,只好拿着自己的烤鱼走到琳琅的跟前,对着她温言相劝。 “琳琅,你吃我的烤鱼吧,不要吃兔子了,小兔子也很可怜的。” 琳琅没有接过烤鱼,不由撇了撇嘴:“小兔子那么可爱,那么可怜,可我就是想吃兔肉啊!猪猪也很可怜、小鸡小鸭也很可怜,那你们以后千万不要杀生,不要吃肉,既然孔慈心疼这只兔子,那我就不刺激她,我去别的地方抓,自己去弄,你到时候不要嘴馋。” 琳琅无语,孔慈果然有玛丽苏光环,她吃个兔子咋的啦,反正是步惊云砸死的。 “琳琅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如果你想吃,我现在给你去抓好不好?” 眼见着琳琅生气蹙眉,聂风忍不住着急解释,挠了挠头发,有点手足无措,漂亮小师妹突然生气了,到底应该怎么哄? “不必了,哼,以后不要找我玩了!” 琳琅傲娇地轻哼了声,往另一边跑去。 翠羽想要去追小姐,着急之下,不小心崴了脚,疼的眼泪直冒。 秦霜连忙扶住了她,温和劝道:“你现在不要动,我给你正正骨,在原地休息一会儿,风师弟和云师弟已经去追琳琅了,想必师妹不会有事。” 翠羽微微红了脸,低头感激。 “多谢霜少爷。” 孔慈不敢再哭了,满腹的愧疚,不觉咬唇自责道:“霜少爷,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惹了琳琅小姐不高兴,我现在就去道歉。” 秦霜立即叫住了孔慈,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你们都没有错,孔慈你喜欢活的兔子,琳琅喜欢吃兔肉,这都是个人爱好,没有谁对谁错,一场小误会而已。” 孔慈很感激秦霜这样安慰她,但看着聂风和步惊云消失不见的黑白踪影,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依然觉得是自己惹恼了琳琅小姐,难以释怀。 湖边另一头的巨石下,琳琅抓到了两只兔子,看见最先追上她的步惊云,将兔子递给了他,问道:“云师兄,你会烤兔子吗?” 琳琅的言下之意,你如果会烤兔子,应该也会剥兔子吧?这差事就交给你了。 步惊云没有令她失望,认真地点了点头,接过兔子,拔出手里的匕首,寒光闪烁,自行蹲在湖边利索地处理起来,面色淡淡, 话也不多,但做事挺雷厉风行的。 半个时辰后,火堆重新架了起来。 琳琅喜孜孜转着半焦的兔子肉,往里面塞了一堆酸涩的果子,抹了点自带的蜜蜂,鼻子嗅了嗅,味道还挺香的。 “师妹还要吗?我这里还有。” 步惊云往琳琅的跟前递了一捧果子,这是他先前摘的,吃起来酸酸甜甜,他吃着倒挺喜欢的。 琳琅摇头,这种半生半熟的酸果充当辅料还差不多,若是单独吃,口感真一般,勉强能塞牙而已,她不喜欢。 不过看在步惊云这么给力的份上,琳琅将烤好的兔腿撕扯下来给他,“云师兄,你辛苦了。” 步惊云肉眼可见地淡笑,继而闷声应了一句:“谢谢。” 琳琅忍俊不禁,能够得到不哭死神的一句谢谢,真不容易啊,另外一只比较肥的兔腿就是她的。 聂风找到他们的时候,两只兔子吃了大半,琳琅看到他满头大汗的份上,把烤焦黑的一块兔肉用叶子包了给他。 “聂风,给你的,如果你觉得吃兔子很残忍的话,现在就可以拒绝,以后我绝对会盯着你吃素,一心一意盼着你当和尚哦。” 步惊云忍俊不禁,侧过头,强行憋着笑意,聂风无奈投降,他怎么就突然得罪小师妹了,真是悔不当初啊。 他当时看着孔慈哭得实在太可怜,心里突然发软,就想打个圆场,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想到琳琅会生气,还会调侃他。 “师妹,我错了,我喜欢吃肉,不喜欢吃素,你就消消气吧。” 聂风盘腿坐下,大大方方地笑着认错。 聂风很怀疑,如果他不表态,琳琅能把这件事记在十年之后,女孩子的心思真是千奇百怪,他彻底服了。 “哦,差点忘了,你走时把花环忘了。” 聂风忽然想起什么,把临时系在腰带上的花环取了下来,小师妹亲手编的花环,可不能随便丢了。 “谢谢风师兄,我差点都忘了,好不容易编好,这个就送给你吧。” 琳琅笑着接了过来,送了一个花环给聂风,又送了一个给步惊云,刚好分完。 聂风暗自苦笑,琳琅师妹的心情就像是变幻莫测的天气,高兴时笑容甜美,可可爱爱,像个小仙女,谁见了都会傻笑几声,还会亲亲热热地唤他“师兄”,不要太软糯。 但小师妹生气的时候,浑身冷气直冒,嘴上各种调侃,对他直呼全名,完全得罪不起啊。 ps:作者有点苦恼,男主暂时还没定下,不知道选谁啊,只能边写边找男主,不能委屈女主,如果实在找不到,那无cp。 第229章 风云雄霸(5) 临到太阳即将落山,他们准备回去,孔慈小跑过来向琳琅道歉。 她显得很不安,半咬唇瓣,眼睛湿漉漉,像只单纯的小白兔,软糯糯道:“琳琅小姐,今天都是我不好,坏了你的雅兴。” 琳琅早已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随意地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孔慈松了一口气。 看了眼翠羽,她正被秦霜半扶着,琳琅不由诧异地问:“翠羽,你的脚怎么了?” 翠羽不争气地红了脸,有点羞答答,霜少爷太温柔,她都忘了去小姐那边跟着。 “师妹,翠羽的脚不小心崴了,虽然正了骨,但还需要休息两天。” 秦霜接了口,语气温和,好似带队的责任心爆棚的大哥哥。 “琳琅小姐,这两天孔慈会过来帮你洗衣服,整理房间,翠羽正好可以休息。” 孔慈满是期待地看着琳琅。 琳琅点了点头,她不介意谁照顾,翠羽也好,孔慈也罢,把分内事做好就行。 回到兰若阁,琳琅用完孔慈送来的晚食,盘腿吐纳了一会儿气息,无心睡眠,看着天外倾泻的银色月色,孤傲皎洁,很美。 她推门而出,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路过一所棚屋,忽然听到有人练武的声音。 琳琅悄然走近,颇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会儿,直到对方收势,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她,一副被人偷了家门绝学的愤怒和警惕状态,斥道:“你…你偷看了多久?” 十岁的断浪个头比刚进天下会时蹿高了许多,眉眼清晰醒目,穿着一身红色无袖的短打,露出肌理分明的胳膊,眼睛乌黑澄澈,亮的惊人。 “哦,似乎看了好久,偷看完了,招招式式全部记在脑子里,所以…你奈我何?” 琳琅有点无聊,想要逗逗断浪。 断浪怒不可遏,挺起小胸膛,骄傲地直言道:“我可是南麟剑首断帅之子,学的武功可是祖传功夫,你怎么能全部记住了?你…你赶快忘掉啊,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琳琅被他的童言稚语逗笑了,招式都记住了,怎么忘?谁叫她天赋异禀,记性越来越好呢? “既然你要不客气,那咱们过过招,如果我输了,我就彻底忘掉刚才看到的,怎么样?” 琳琅渐渐走近断浪,笑意盈然如春,忽然很想找个人打架,酣畅淋漓地过招。 月光慵懒地洒在少女皎洁如玉的面颊上,裙裾扬起,姿态翩跹,断浪彻底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心下微跳,有片刻钟的心悸。 黎琳琅,雄霸的女徒弟,天下会最耀眼的小仙女,原来是她。 断浪不由皱了皱鼻子,转瞬恢复了冷静的常态,别人被这个小仙女迷惑住了,但他可不一样,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既然对方想要比试,他求之不得,正好试试自己的身手。 “好,说话算话,比就比,到时候把你打趴在地上,你可不要哭鼻子,说我欺负你!” 断浪答应的很爽快,当即摆开了作战阵势,气势全开地盯着琳琅,信心十足。 “很好,本小姐就喜欢你这种嚣张的态度,你若敢让着我,就是小狗!” 琳琅很满意,逼近几步。 断浪拧了拧眉毛,轻哼一声,他才不会像其他花痴蠢货,就会盯着黎琳琅的脸走不动路,浮想联翩,要想要做大事,就不能被美色所迷惑。 二人近身过招,没有使用任何武器,断浪起初很自信,琳琅身姿纤细,腰身如柳,好似一折就断,不堪一击,他自负能将人拎起来放倒。 但后来越来越吃力,腹背被对方踹了好几脚,招式越发的凌厉。 琳琅承认,断浪这个年纪只凭自学,无人指点的情况下,武功还算不错,但实在太稚嫩了,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即使不使用半点妖术,但凭她的灵活偷袭,以手为剑的肃杀招式,就能令对方大汗淋漓,逐渐力乏变弱,败局已定。 最后,琳琅猛地一脚,踢跪了断浪,右手直接勒到对方脆弱的脖子上,意味深长道:“如果我的手上有把剑,你现在应该脑袋搬家,身首异处,服不服气啊?” 断浪涨红了脸,不愿意服输。 琳琅不会惯着他,找了个矮凳坐下,翘着二郎腿,慢悠悠道:“都说愿赌服输,原来南麟剑首的儿子这样输不起,真是令人失望。” 断浪立即抬起倔强的头颅,盯着琳琅的脸,声嘶力竭道:“不是这样的!” 他就算是天下会不起眼的小杂役,但骨子里的自尊心很强,不想被人看低,不想成为父亲的耻辱,所以才会刻苦习武,以图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不给断家抹黑。 断浪死死咬着唇,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输了,输的彻彻底底,黎琳琅,比他厉害。 “既然如此,以后你就要听我的指令。” 琳琅似笑非笑地看着断浪,反派又如何,功夫底子不错,有野心,有价值就行。 “凭什么?我已经是天下会的杂役,难道还要给你当狗腿子不成,你不要欺人太甚!” 断浪愤怒地瞪着琳琅,满眼的委屈和不甘,千里马没有伯乐,就只能任人欺辱吗? “喂!断浪,你生气什么?狗腿子叫的实在太难听了,应该是做本小姐的心腹,给我日常跑腿办事,我让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陪我练武切磋,不用做其他杂七杂八的粗活,你还有更多的时间练习武功,你又吃不了亏,有本小姐撑腰,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吃香的喝辣的,干不干,不干拉倒!” 琳琅目光幽深地睨着他,声音平静而认真,隐约的月光缓缓落在她的完美的侧脸上,好似蒙了层轻纱,朦朦胧胧,好似仙境幻梦般触不可及,美丽的不似真人。 断浪看着这副美景,一阵怔怔然,莫名的脸红心跳,面上的愠色渐渐消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也许是有利可图,也许是月色惑人。 第230章 风云雄霸(6) 翌日,琳琅为了断浪的事,专门给文丑丑打了个招呼,断浪日后负责给她跑腿,其他的杂事不要分配给他。 文丑丑摇着羽毛扇,一脸诧异地问:“琳琅小姐,这是何故啊?是不是翠羽那丫头侍候不得力,你若是不满意,丑丑再给你调两个能干乖巧的婢女过来,断浪那小子桀骜不驯,脾气太差,若是冲撞了您可怎生是好?” 琳琅淡淡瞥了眼文丑丑,微挑了一下眉毛,不改初心道:“翠羽很好,但她又不会武功,我连个练武过招的人都没有,断浪就不错,文总管就行个方便吧。” 。文丑丑嬉笑了两声,没有继续坚持,讨好道:“小姐折煞丑丑了,琳琅小姐既然都这样吩咐了,丑丑自然不会违逆,断浪以后就归小姐差遣,若是做的不好,小姐只管教训。” 琳琅小姐要个杂役跑腿,陪练武,不是什么大事,文丑丑作为天下会的总管,颇有眼色,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得罪人。 断浪被安排过来时,琳琅请他吃了一顿美食,杂役的伙食真心粗糙,粗茶淡饭,能管饱就不错了,看到桌子上的烧鸡和白面馒头,断浪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好香啊! “坐下吧,请你吃的。” 琳琅大大方方地请断浪坐下,开始收买人心,想要马儿跑得快,就让马儿吃得饱。 她从来不是小气吧啦的性子。 断浪狼吞虎咽了一顿,满脸感激地看着琳琅,颇为感慨道:“除了聂风,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聂风都没有带过这么好吃的烧鸡给我。” 琳琅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原本还想安慰几句,哪里料到断浪又开始把他爹挂在嘴边,愤愤不平。 “我是南麟剑首的儿子,和聂风一起来的天下会,为何他能成为雄霸的入室弟子,我却只能当个普通的杂役?我不甘心,他能日日吃好喝好,我却只能啃窝窝头,干各种杂活,被人看不起,无法出头,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我到底哪里比聂风差了!” 这自然是每个人的宿命不同,主角天生就有主角光环,逢凶化吉,有贵人相助,以及各种不断成长变强的机遇。 “抱怨是没有用的,你不是有家传的绝学吗?学好了不会比聂风差,与其有时间在这儿发牢骚,不如多点时间和本小姐切磋,你学的应该也是剑法吗?吃饱了继续打!” 断浪点了点头,他继承的是父亲传下的蚀日剑法,断家的剑法绝不会比旁家差。 吃饱喝足,断浪精神抖擞地陪着琳琅打了起来,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这次他防御的功夫做的不错,撑住了半个时辰,才被琳琅撂倒在地。 “你还能不能起来?起来继续打!” “躺会儿,刚才吃的东西全消化了!” 当聂风闻讯找来兰若阁的时候,看见两人在阁外席地而坐的场景,不知在说什么。 “琳琅,听说你要了断浪。” 聂风小跑上前,开口就问,脸上不知是啥复杂表情,但琳琅听了觉得有点奇怪。 “不可以吗?我需要有人陪我切磋。” 琳琅直言不讳道。 “你可以找我切磋啊,我有时间。” 聂风有点不满地咕哝,语气莫名落寞。 琳琅无言以对,暗自翻白眼。 “你一点儿都不靠谱,和你打,那能叫切磋吗?” 聂风惯会照顾人,总是担心误伤她,切磋时缩手缩脚的,琳琅赢他不费吹灰之力。 雄霸都直白说了,她的剑术再巩固三年就可以正式出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聂风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太相信她的实力。 断浪微微蹙眉,将聂风和琳琅隔开,语气冷淡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聂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是来看看断浪的情况,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其他人欺负你?” 断浪抿着唇,鼓起了腮帮子,想到杂役堆里的那些大高个,他年幼力薄的时候没少被他们欺负,但现在一个个被他打怕了,成了摇尾乞怜的狗腿子,根本没胆找他麻烦。 “我没事。” 聂风看着断浪略显冷漠的眼神,感觉有点受伤,他们小时候明明很好,表示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但几年下来,身份有别,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关系越来越淡漠。 面对两个少年的眼神对视,琳琅看着有点腻味,不再理睬他们,吩咐翠羽打水。 她要舒舒服服地泡个花瓣澡,待会吩咐断浪给她去外面跑腿,买几包点心,天下会的伙食吃多了,太腻。 第231章 风云雄霸(7) 七年的时间漏指而过,天下会的规模逐渐扩大,归顺者无数,俨然成为武林第一大派,威震江湖。 秦霜、步惊云、聂风和琳琅早已出师入世,在雄霸“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旨意之下,各有所成,成为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 琳琅因其美貌无双的容颜、超凡脱俗的气质,一柄素女剑行走江湖,恣意洒脱,加之拥有炉火纯青的逍遥剑术,裙下之臣无数,喜获“逍遥仙子”和“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呼。 很多门派遭受天下会攻击,死伤惨重。 雄霸奉行强者政策,不在乎人命,识时务者为俊杰,归顺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屠杀整个门派都不会眨一下眼。 唯有在琳琅跟前,全都是没有反抗的投降和归顺,有人说,是那些没有见识的门派掌门觊觎逍遥仙子的美貌,也有人说此女有蛊惑之术,更多人传言,仙子不喜杀戮。 耗费数月在外征战,回天下会的路程上,聂风左顾右看,诧异地问秦霜:“霜师兄,琳琅师妹今天不回去吗?今天有庆功宴,她当真不回去,师傅会不会不高兴?” 秦霜淡笑,小师妹最喜欢在外游荡,除了完成师傅布置的任务,其余时间便是劫富济贫,私下里不知攥了多少身家财富。 他虽然不赞同,但也不会阻止,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朝廷看不见,不来管,小师妹的眼睛却亮的很,从来没有无辜者。 “云师弟,你就不用担心了,琳琅师妹玩心虽然重,但知道分寸,她会赶回来的。” 秦霜好心安慰,瞅了瞅后头,步惊云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估计掉头找人去了。 自从他们相继长大,琳琅出落的越来越美丽,恍若瑶池仙子,艳绝天下。 他作为最年长的大师兄,自小把琳琅当作小妹妹看待,看着那样的美人,偶尔都会愣神发呆,更别提从小就对琳琅格外亲近的云师弟和风师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秦霜和聂风提前回了天下会,接受了鲜花泼洒,奏乐欢迎,琳琅则去了趟当铺,提着满满一袋子的金子和日常所用的碎银,往身后的断浪的怀里一扔,吩咐道:”走,我们买点东西,去趟小河村。” 断浪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提醒。 “今天是天下会的庆功会!” 琳琅白了他一眼,她的记性没有那么差,凭着她的那匹千里驹,一个时辰就能跑回去,能耽误多大点事。 来到米粮店,琳琅买了十几包的米粮和其他生活所需,多加了两倍的工钱,请人专门送过去,自己也顺势坐上了马车。 琳琅刚一掀车帘,就见步惊云大爷似的坐在正中间,目光不善地瞪着她身后准备上来的断浪,质问:“断浪,你怎么在这儿?” 断浪丝毫不惧怕对方浑身冷气、杀气腾腾的模样,冷声道:“关你屁事!” “你好大的胆子!” 步惊云霍然起身,作势准备干仗,对于这个随时随地跟在琳琅身边的臭小子,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断浪面色不虞,暗下捏了捏拳头,对此不屑一顾,暗啐,什么玩意! “云师兄,不许动手,我要正事儿。” 琳琅横在他们中间,一本正经道。 “琳琅,我们该回去了。” 步惊云收敛住浑身的冷气压,侧首对琳琅说道,语调颇为温和,眼角余光却斜视断浪。 “这个不用太急,既然云师兄也在,那你也帮帮忙好啦,我打算给小河村的村民送点口粮,那里老弱病残,孩子都太小了,多个人搬东西,速度应该更快些,你说好不好?” 小河村是妖妖帮琳琅定位的紧急扶助对象,那里的人原本在半年后都会饿死,尸体遭受老鼠啃噬,后来造成大面积的瘟疫,蔓延过后,无疑是场灾难,引起更多的死亡。 多做功德,对她的修炼很有帮助,琳琅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她现在有钱、有时间。 有了琳琅每隔两月的米粮救济,那里的老人小孩现在的精神状态恢复的很好。 面对琳琅的请求,步惊云根本无法拒绝,只能点头,如果拒绝了,估计琳琅几个月都不会搭理他。 一路上,步惊云和断浪大眼瞪小眼,彼此看不顺眼,琳琅只当无知无觉,撩开帘子,心情颇为地看看沿途的山野风光。 到了小河村,几个半大小子提前过来迎接,他们黝黑的脸蛋全是惊喜,亲热地扑到琳琅的怀里,嘴里叽叽喳喳,热情无比。 “仙女姐姐你来了,我们好想你!” 步惊云和断浪非常有默契地把这些小鬼头拉拨出来,面含冷霜,好似两座门神。 “姐姐也很想你们,你们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将来到天下会,我罩着你们哦。” 琳琅上前摸了摸小萝卜头的脑袋,吩咐扛物资的人立即行动起来,其中就包括步惊云和断粮这两个免费的劳动力。 这次除了带必备的干粮,琳琅还买了几筐水果和精致点心,拿出来全给他们分了。 “谢谢仙女姐姐,我要给我奶奶吃。” “谢谢仙女姐姐,快进来喝杯水吧。” 淳朴的脸庞,热情的声音,孩子们眼里全是感激,琳琅摇了摇头,上了马车对他们招呼:“你们快回去吧。” 孩子们站在原地挥手:“姐姐再见!” 马车沿着原路返回,到了小镇,琳琅他们换了骑马的方式,断浪刚准备跳上琳琅的千里驹,就被步惊云利索地从后扯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放肆!” 马上的琳琅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云师兄,没关系的,断浪的马太老,不如咱们的马跑得快,江湖儿女,不要在乎这些小节。” 步惊云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琳琅劝道:“话算如此,但你们共乘一骑,看着还是很不妥,断浪和我乘坐一骑。” 断浪很想给步惊云一个拳头,这个冰坨子有完没完,真是多管闲事,谁想和他共骑一匹马,恶不恶心啊! “那好吧,我先走了。” 琳琅瞅了瞅步惊云的高头大马,点了点头,挥动马鞭,扬长而去。 步惊云嫌恶地看了一眼断浪,很不耐烦,“动作快点,你以为我想挨着你吗?” 断浪咬着牙关,看着琳琅渐行渐远的身影,翻身上了马,一路上被颠的不行。 临近天下会的门口,断浪直接跳了下去,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脏东西”。 步惊云撇了撇嘴,语气居高临下。 “断浪,奉劝你离琳琅远一点!” 断浪不以为意地邪痞一笑,语气恶狠狠地反驳,“你管的真多啊,你以为你是谁!” 这些年他苦练剑法,在与琳琅的对战之中,受益匪浅,剑术与日俱增。 断浪对自己的身手相当自信,若是论单打独斗,他未必会输给步惊云,甚至还能小胜两招。 第232章 风云雄霸(8) 断浪讨厌步惊云的自以为是,觊觎琳琅的男人太多了,步惊云只能算其中一个。 但他觉得,琳琅天性肆意,喜欢自由无拘的生活,讨厌被管着,应该不会欣赏步惊云这样没有情趣,强势无礼的冰山肌肉男。 二人瞪视半晌,分道扬镳。 夜里,篝火起,葡萄美酒飘香,庆功会正式开始,大家围着篝火跳舞,自得其乐。 琳琅来到秦霜聂风那一桌,孔慈给她斟了杯美酒,端上了进贡的和阗葡萄。 “霜师兄果然没猜错,琳琅你还是按时回来了,害得我为你担心,这次有什么收获?” 聂风对琳琅盈盈而笑,格外热络,将自己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收获可大了,但我不告诉你。” 琳琅浅啜了一口,狡黠微笑。 聂风无奈地耸耸肩,叹了口气。 “果然我错过了很多事情。” 孔慈重新给聂风碗里倒了酒,笑嘻嘻地问:“风少爷,外面很热闹吧。” 聂风点了点头,这些年在外闯荡,见识了很多风土人情,他瞅着孔慈一直在为他们服务,不由招呼对方坐下,一起赏月喝酒。 秦霜看着天边的月亮,杯中的美酒,不由提议唱歌,庆祝这样热闹难忘的日子。 “既然要唱歌,那不能少了云师兄。” 聂风凑趣道,琳琅拍掌叫好。 “你们三兄弟一起唱,肯定有意思。” 瞥了眼坐在另一侧装酷的步惊云,琳琅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脆声喊道:“云师兄,你快过来啊,风师兄要和你一起唱歌。” 聂风急了,狡辩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云师兄一起唱歌?我是说云师兄也应该唱歌。” 琳琅俏皮地眨了眨眼,无辜道:“分明是你提起云师兄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嘛。” 步惊云大阔步过来时,目光落在琳琅和聂风谈笑融融的脸上,面色晦暗不明,秦霜酒兴大发,最先唱了起来,还拉着聂风和步惊云,三人边唱边舞,阳刚之气十足。 孔慈和翠羽她们兴奋地拍着手。 他们一曲高歌唱完后,秦霜看着给他们亲自递酒的琳琅,提议道:“师妹是不是该表演一下?不能光看咱们的热闹,就你溜了。” 琳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师兄也没有表面那么老实。 “琳琅,你会跳舞嘛?” “剑舞也可以啊!”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齐齐围了过来,还有助兴的鼓掌声。 “真是的,那我就表演一个好啦,剑舞你们应该也看过别人的,我表演一个飞天舞。” 琳琅没有矫情拒绝,今儿的气氛这么好,还有这么多的观众凑热闹,跳个舞算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要的就是肆意洒脱,正好她今天穿的裙子很适合。 “断浪,你给我吹个曲子伴奏吧。” 琳琅眼尖地朝人群里的断浪喊了一声。 断浪走了过来,无视其他人的嫉妒和步惊云的冷气,冲琳琅笑着点了点头,摘了一片叶子,抿于唇边,声调婉转响起。 琳琅甩了下袖子,开始翩跹起舞,罗带飘飘,宛若碧波流水,步步生姿,掩映着月光的清辉,星星点点,忽而凌空而起,云鬓珠环叮当,清冷孤傲的纤细身影,跃然而上,好似远离人世,前往高处不胜寒的月宫。 神女飞天姿,舞步曼妙,灿若朝霞,摇曳生香,观望的人群全都痴痴然,好似随着绝色仙女的身影,飘飘然腾飞于仙境。 曲调早已停止,断浪痴痴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琳琅,心怦怦一阵乱跳,记忆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夜晚,那年的月光真美,对面的女孩真好看,现在似乎更漂亮了。 一舞完毕,掌声起,雄霸带着文丑丑走了过来,满脸欣慰和惊艳的笑意,打破了众人痴痴然的情态和恍惚。 琳琅恭敬地拜见了师傅。 “好好好,不愧是我雄霸的徒弟,才貌双全,舞姿绝世,天上的嫦娥都比不上!” 雄霸啧啧称赞,看向琳琅的眼神满是深意,他当年没有看错,黎琳琅不仅会成为绝色美人,轰动武林,还是自己得力的干将。 “师傅缪赞了。” 琳琅谦虚一句。 庆功宴继续进行,所有人的心神都停留在琳琅绝美的舞姿曼影里,直到雄霸郑重地宣布了一件事。 雄霸准备遴选适合的人选,与他掌管天下会的锦绣江山,即日便会举行堂主选拔大会,所有会众都可参与,胜利只属于强者。 第233章 风云雄霸(9) 为求公平,以杜悠悠之口,此次堂主选拔大会,雄霸的四大爱徒都必须参加角逐。 一系列的比武争斗中,激烈非凡,秦霜、聂风、步惊云、琳琅、断浪和另外三人进入最后的总决赛,明日进行堂主甄选。 兰若阁,琳琅悠哉地品尝着碧螺春,看着断浪在院外练习剑术,他似乎很兴奋,大汗淋漓后,甩了甩额间的头发。 断浪朝她这边大步走来,口中笑道:“琳琅,你觉得我会赢吗?倘若我成了天下会的堂主,就能和你的那几个师兄平起平坐,甚至能够得到帮主的另眼相看。” 琳琅微笑如仪,没有出言打击他,断浪虽然打不过她,但武功的确不弱于秦霜、步惊云和聂风,但雄霸可不会允许他超越自己教授的徒弟,他向来不喜欢带艺入门的人。 断浪的功夫没有雄霸半点的传授和指点,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赢了他的任何一位徒弟,都会令雄霸颜面大失,所以断浪无法成为堂主,得不到任何重用,这也是有能力的人无法出头展现光芒的悲哀和无奈。 “如果真刀真枪地打,你的胜算很大,但你就那么想赢吗?倘若有人非要你输呢?” 琳琅微微挑眉道,看着断浪突然变色的情态,他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你不愿意看到我成为堂主?还是说,你知道其他的内幕消息?” 断浪擦了擦汗,语气颇是冷厉。 “我只是猜度师父的心思罢了,我自然希望你赢,你可是我的人,你若赢了,本小姐的脸上有光,如果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琳琅手指轻叩着桌面,意味深长道。 断浪不太明白琳琅的实际意思,刚想继续追问,那边翠羽前来通报,“小姐,文总管要见断浪,人就在外面候着。” 断浪心下一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去吧。” 琳琅瞥了断浪一眼,起身回了内室。 按照原剧情的走向,雄霸见识到断浪不俗的身手,并没有生出半分的爱才之心,反而勒令对方必须输给步惊云,这为断浪日后叛出天下会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次日,最后的决战时刻,琳琅轻轻松松就把看她发呆的大块头一脚踹下了比武台,赢得满堂彩。 秦霜和聂风身手不凡,纷纷获胜,唯有步惊云对上断浪,吸引了绝大数的眼球,大家都在猜测,甚至暗地里下了赌注,到底是帮主的二徒弟稳操胜券,还是断浪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琳琅收剑闲站,看着断浪不甘地瞟向雄霸所在的位置,牙关紧咬,进行着思想斗争。 在雄霸的眼神威慑之下,他好似泄了气的皮球,没有继续打斗的心情,最后被步惊云的一招排云掌击败落下比武台狼狈不堪。 他眼里的不甘好似沁出血来,看着怪可怜的,雄霸满意一笑,胜利最终只会属于他亲手教授的四个徒弟,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抖了抖身上宽大的乌金色斗篷,对着台下的一批会众大声宣布,天下会的四个堂口将有四个胜出者接手。 秦霜掌管天霜堂,步惊云掌管飞云堂,聂风掌管神风堂,琳琅掌管流星堂。 断浪落寞而走,不带半点停留。 他以为,凭借这么多年的勤奋努力,他可以追上琳琅的脚步,至少不会落后太多。 面对她的时候,不再是卑微的属下,不再是杂役的身份,而是能像秦霜、步惊云和聂风那样。 但现实太残酷,雄霸压根没有惜才之心,他彻底败了,引来曾经同伴的同情或嘲笑,不是他没有本事,而是他没有机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琳琅都没有看见断浪的身影,虽然她不限制对方的行动自由,但大半个月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那就有点纳闷了。 “翠羽,你对断浪说了吗?由他担任流星堂副堂主的事情。” 自从接了堂口,手里的事情变得多了起来,琳琅是个慵懒的性子,大事愿意管一管,发号施令,太繁琐的细碎杂事,她一点耐心都没有,索性把副堂主的位置交给了断浪,还配了好几个狗腿子杂役给他使唤。 “小姐,奴婢都说了,断浪这些日子估计都在应付那些琐事,不过今天奴婢听说,无双城的城主携带爱子来天下会做客,雄霸亲自接待,文总管刚才把断浪叫去了,据说是帮主特意要他过去的,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翠羽如实答复,说到后面一头雾水,琳琅微微沉吟,没有再问。 夜里断浪回到自己的独居小屋,忍不住在柱子上挥舞拳头,手背渗出鲜血,他不觉得疼痛,反而愈加的羞耻,白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令他目眦欲裂,心绪不宁。 雄霸命令断浪在无双城主独孤一方面前为他端茶倒水,当作奴才般呼来喝去。 断浪长相酷似父亲断帅,当即就被独孤一方认出来,堂堂南麟剑首的儿子成了如此卑微的下人,雄霸很得意,在独孤一方面前立了威。 想到独孤一方背着雄霸,暗自派人给他送的密信,断浪咬着嘴唇,思索良久,想要离开天下会的心越发的强烈。 雄霸这个老王八蛋,如此羞辱他,此仇不报非君子,但是离开了天下会,就会辜负琳琅对他的信任和重用,断浪始终舍不得。 第234章 风云雄霸(10) 琳琅得知断浪受了委屈,安慰了他几句,给他放了三天假,趁着身边无人,眯着眼睛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恨雄霸?不要说谎,如果是我遭此侮辱,我也会如此。” 琳琅看着断浪低着头,唇角倔强地抿着,桀骜而又不甘,拳头捏得一阵咯吱响。 “即使如此,我又能做什么呢?” 断浪抬眸看着琳琅,语气落寞,含着几分无法出头的悲哀,他是南麟剑首唯一的儿子,也是振兴断家、重振威名的唯一希望。 既然雄霸十年如一日的轻视他,甚至当众侮辱他,踩着他的脊梁骨,扬自己的威风,那他也没有继续留在天下会的盼头,唯有眼前的佳人,心中无法割舍。 陪伴琳琅这么多年,断浪早已沉沦,除了佩服她的天赋,更多的是惊艳美人风姿,还有那份深藏于心的少年情怀。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美色,如果有了权势,什么漂亮女人没有,但对方如果是黎琳琅,那么就不一样了。 琳琅是不一样的奇女子。 “琳琅,你…你会离开天下会吗?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雄霸对你不好,你会不会离开这里,如果你要离开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好吗?也许…也许我能帮你。” 断浪咽了咽喉咙,鼓起勇气地说完这席话,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意思,不禁暗下苦笑。 琳琅怎么可能会离开天下会,在这里她是最耀眼的明珠,有权利,有地位,爱慕者无数,雄霸对她犹如亲女,她已经光芒万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的师傅? 琳琅深深看了断浪一眼,心下明了,这小子已经打算好了,准备离开天下会另谋出路,估计已经和独孤一方通了气,现在和她隐晦告别。 罢了,走就走吧,她无意挽留。 “听说你明日就要和聂风前往凌云窟拜祭父亲,我会让翠羽给你支一笔银子,好好买点贡品,替我给断大侠进一炷香,英雄早逝,的确可惜。” 断浪欲言又止,他想告诉对方,此去他应该不会回来,日后见面估计剑拔弩张。 以雄霸锱铢必较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对昔日的同门手下留情。 断浪心里开始挣扎,嘴唇艰难地蠕动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临走时,向琳琅说了声谢谢,谢谢她这么多的照拂。 当然,他更感谢琳琅给自己带来的美好回忆,惊艳了他的少年时代,温柔了他的心,如果有一天能够再见,断浪希望,他能够昂首挺胸地出现在琳琅面前。 聂风祭父留宿客栈那日,断浪假装追赶刺客,趁机偷走,雄霸勃然大怒,琳琅对此没有吭声,只是闭门了几日。 虽然断浪这么多年归属于她的手下,甚至是流星堂的副堂主,但这种背锅行为,她才不干呢,也不愿意承受雄霸的火气,好在聂风和步惊云参与其中,扛了雄霸所有的怒焰。 翠羽在内室帮琳琅收拾衣服,没好气地抱怨:“断浪太没良心,小姐对他这么好,他居然说走就走,还好临走之前,堂口的诸多琐事都处理完了,不然真辜负小姐的厚爱。” 琳琅没有应声,倚在窗口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色,空气有点沉闷,貌似要下雨了。 目光无意间落在梳妆台上的紫檀木盒上,盒面雕刻雅致的兰花图案。 琳琅唇角微翘,信手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十几只新编好的竹蜻蜓和竹蚱蜢,还有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翠羽眼尖,视线忽然扫了过来,不由惊喜道:“哇,好漂亮的竹蜻蜓,想必又是风少爷的手笔,奇怪,这两日奴婢没瞧见风少爷来过?” 琳琅摇头,小丫头不曾知晓,聂风编织竹蜻蜓的手艺是断浪教的。 看了看渐暗的天色,琳琅示意翠羽回屋休息,漫不经心地拆开信,果然是断浪写给她的。 他开头含蓄地表示了抱歉,不该辜负她的信任,毅然决然地一走了之。 但雄霸给予他的屈辱日日浮现在脑海里,他忘不了,也难以忍受一辈子做个副堂主,无双城主独孤一方表示要收他为义子,予以重用,断浪选择赌一把。 琳琅看完信后,直接将信烧成灰烬,吹了出去,心绪平静无波,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她不会怪谁,亦不会阻拦。 只是断浪出走天下会,她得重新找个能干听话的副堂主,不然往后的悠闲日子肯定会泡汤,琳琅一点儿都不乐意做雄霸的打工人。 雄霸愤怒于断浪的叛离,更加震怒独孤一方的不识好歹,对方表面和他打哈哈,当夜火速逃遁,连属下都撇下了,既然他没有归顺天下会的意思,那么只能铲除。 但派去刺探无双城的细作全部遇害,没有带出任何消息,雄霸脸色乌黑,怒不可遏,觉得自己的霸主权势被严重挑衅,决定派其中一个徒弟前往,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聂风的头上。 聂风跪拜,应道:“徒儿必不辱使命。” “师父,我想和风师兄一起去。” 琳琅拱手请求。 她好久没有出去透气散心了,这次无双城之旅,琳琅自然想要凑一份热闹,打怪是聂风的职责,她负责吃吃喝喝看热闹,反正聂风有主角光环,死不了,还有一番艳遇。 雄霸认真端详了她片刻,尤其在琳琅精致无双的面孔上扫了两眼,有几分犹豫。 聂风前去无双城,未必能够很好地隐瞒住身份,琳琅若是也跟着他一起去,未免有点兴师动众,到时候谁都知道,他雄霸一下子派出了两个徒弟,敌暗我明,甚是不妙。 “师父,您无需担心,徒儿和风师兄乔装易容一番,就不会那么显眼,弟子想要替师父尽一份心力,还请师父成全,独孤一方不识好歹,此次必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琳琅狡黠一笑,语气愈加的真诚。 独孤一方刚愎自用,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双城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乞讨者甚多,无良城主的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雄霸思忖再三,缓缓点头。 第235章 风云雄霸(11) 眼见聂风和琳琅即将前往无双城,单独相处的时间增多,步惊云立刻坐不住了,当即拱手请命,他愿意助阵,夺取无双剑,替师父分忧解难。 这些日子他忙着替雄霸铲除异己,频繁出差,都好长时间没有和琳琅说说话。 “云儿,无双城那边的事情由风儿和琳琅办,绰绰有余,为师还有其他的任务给你安排,你好好休息两天,等待我的口令。” 雄霸若有所思地瞟了眼步惊云,笑意颇深,不容拒绝道。 步惊云抿了抿唇,颔首称是,在翅膀还没有彻底硬起来,他不打算违逆雄霸这个老贼,最起码不能令对方觉得自己过于叛逆。 一路驾着马车,琳琅尽情欣赏湖光山色,偶尔逛街买点小玩意儿,聂风笑吟吟地陪着她,没有丝毫的催促之意。 天黑,二人留宿客栈,准备休息,聂风从腰间掏出白日里买的一枚蝴蝶簪子,紧张地敲响了琳琅的房门,里面许久没有一点声音,他忐忑不安地喊道:“师妹,你在吗?” 琳琅上前开门后,聂风近距离地嗅到一股比平时还要香冽的气息,师妹换了身月白色的裙子,衣衫比较轻薄,微湿的头发随意披散,他忍不住了面红耳赤,眼睛低垂,不知该继续送出礼物,还是有眼色地离开。 “风师兄,你有什么事吗?” 琳琅刚刚沐浴,浑身透着一股惬意的清爽和香气,聂风犹豫了几瞬,最终鼓起了勇气,把亲手买的蝴蝶簪子拿出来,递给琳琅。 他红着脸,嗫嚅道:“这个簪子挺漂亮的,很…很适合师妹佩戴,师妹喜欢吗?” 琳琅双手环胸,既没有接下簪子,也没有回应聂风,静默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把对方看得脸色赤红,有种落荒而逃的尴尬和局促感。 “风师兄,你还有其他话要说吗?我不太明白你送簪子的意思。” 聂风搞这么一出,是向她表白?琳琅不太喜欢模棱两可,直接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师…妹,你不明白吗?其实我心仪于你,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礼物,我保证…” 聂风心跳加速,说话吞吞吐吐,紧张之余满是期待,琳琅师妹她对自己是何种感情呢?只是把他当作寻常的师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 他的话还没有倾吐干净,就被琳琅截住了,“风师兄,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兄长,如果这支簪子是哥哥送给妹妹的,我自然喜欢,欣然收下。” 真不好意思哈,男主,你不是我的菜。 琳琅其实挺喜欢聂风,温柔善良,笑意灿烂,身材颀长,长相俊朗,但这种喜欢只是出于表层的欣赏,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像聂风这样充满魅力、处处播撒温情的公子,不知迷乱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天下会的婢女,除了孔慈对他情有独钟,十个之中有八个偷偷爱慕聂风,桃花指数直超秦霜和步惊云十几倍,这就是温柔帅哥的杀伤力。 他对每个女孩子都很关照,不吝啬于笑容,琳琅喜欢和聂风做朋友,不乐意和他当爱侣。 听了琳琅毫不遮掩的拒绝,聂风的脸色瞬间黯淡了几分,但依然强撑着笑脸,把蝴蝶簪子递了过来,语气无比真诚。 “师妹,这是师兄送给你的,你既然把我当作哥哥,我也会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喜欢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止是我,但我更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不愧是男主,心胸和格局足够大。 拿得起,放得下。 琳琅接下蝴蝶簪子,对聂风微微一笑,“谢谢风师兄,我很喜欢。” 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安睡,至于有人是否心情黯然失落,难以入眠就不得而知。 两日后,抵达无双城,琳琅和聂风乔装打扮了一番,扮作入城走亲戚的兄妹。 看着沿途街道的乞丐,有年纪大的婆婆,也有衣衫褴褛的小孩,他们很疲惫,面黄肌瘦,脏兮兮的,不远处却有人嘻嘻哈哈,有酒有肉,吹牛皮、肆意大笑。 “无双城的境况居然是这样,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啊,独孤一方太没有作为了。” 聂风忍不住暗自感慨,他天生富有同情心,准备从怀里掏出碎银,递给老人家。 琳琅上前阻止了他的行动,提醒道:“风师兄,且慢,与其给银子老人家,师兄不如买点白面馒头和烧饼给婆婆和孩子们,不然咱们转头走了,他们的银子根本保不住。” 聂风想想也是,小师妹考虑的比较周到,他打算去前面的铺子买馒头和饼,琳琅拢了拢面上的轻纱,对他聂风打了招呼,准备分头行动。 “风师兄,我去别的地方瞧瞧,你不用找我,有什么紧急情况,记得发暗号联系。” 不待聂风反应过来,琳琅早已跑开,踪影全无,聂风无奈一笑,他早该猜到,师妹就是想出来玩耍。 第236章 风云雄霸(12) 琳琅来到一家绸缎店,买了两身新衣服,因为出手阔绰,老板对她笑脸相迎,特地给她空出一间房换新衣服。 再次出来时,琳琅面上的轻纱早已揭开,露出一张芙蓉俏脸,不再是宛若天仙的容颜,却也是千里挑一的美女。 她所谓的乔装易容,不是江湖上所谓的易容术,这东西琳琅根本没学过,而且觉得麻烦,而是利用妖术,稍微降低美貌值,改变几分容颜,原本的十成,如今只有五成。 琳琅现在走到大街上,也会引来路人注目欣赏,但不会造成车马拥堵的恐怖程度。 用一句话形容,降低美貌值的琳琅,姿容和无双城的明月不相上下。(蒋勤勤饰演的明月和第二梦很美哦,风云中名副其实的大美女) 换了新装,美美地吃了一顿,琳琅前往无双城的贫民区,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这些年独孤一方无所作为,任由属下恃强凌弱,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被剥削,病重的老人除了啃酸馊的窝窝头,喝着凉水,唯有等死,小孩子白天艰难行乞,被人肆意驱赶、打骂,身上总是青红交加,瘦弱不堪。 琳琅雇了一辆马车,把买好的米粮和现成的白面馒头一一分发,虽然这些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救不了几个人,但既然知道有快要饿死的人,伸把手,到底心安。 车夫拿了丰厚的工钱,帮忙搬东西,返程的时候不住感叹,“姑娘真是人美心善,活菩萨转世,除了无双城明月姑娘,也就姑娘您愿意搭理这些濒死的老弱病残,城里的人,有的富得流油,有的连口粥都喝不上,真是造孽啊。” 琳琅没有接腔,看着渐行渐远的褴褛人群,忽然想起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正是如此吗?这世道苦的总是最底层的百姓。 无双城看似繁华似锦,实则底子烂透了,在独孤一方那样毫无仁善之心的人统治下,早晚会覆灭。 下了马车,琳琅一路闲逛,寻了热闹的集市,准备给自己添新首饰,再给师兄翠羽他们带点礼物。 正在考虑要买翡翠镯子还是红玉镯子的时候,身侧忽然响起一道油腻做作的声音。 “这位姑娘,不用挑了,若是喜欢,这两对镯子,本少爷都送给你,可好?” 琳琅微微蹙眉,抬眸看去,但见一个华服公子轻摇折扇,自命不凡地笑看着自己。 他个子很高,长得其貌不扬,那双眼珠子黏糊糊盯着自己,意图明显,有点恶心。 “在下独孤信,请问姑娘芳名,妙龄几何,是哪家的小姐,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独孤信,无双城主独孤一方的独子,没想到在这儿遇上这个人,琳琅不予理睬,但另一双探究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满是狐疑。 断浪站在独孤信的另一侧,目光炯炯地地看着琳琅的面容,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熟悉,心里纳闷儿,对方精致的眉眼有三分琳琅的影子,但不及对方惊艳绝绝色。 “咳!独孤大哥,你不是要来给明月姑娘买首饰的吗?” 断浪如今是独孤一方的义子,说话做事比以前有几分气势,他见不惯独孤信这般猥琐样,直言不讳道。 独孤一方打算让独孤信迎娶明家的后人明月姑娘,练就倾城之恋的绝世剑法抵御天下会的攻击。 二人的婚事虽然还没有正式挑明,但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独孤一方打算过两天提亲,对明家人正式提起这件事。 独孤信不满地瞪了眼多嘴的断浪,后悔把对方带出来,他就算要给明月买首饰,但也不耽误欣赏别的美人。 虽然听闻明月是千里挑一的绝色,才貌双全,武功也不算太低,但他又没有真正见过,传闻中的美人哪里比得上眼前的绝色佳人? “姑娘,你不要听他胡说,我这兄弟脑子有毛病,你看有没有喜欢的珠宝首饰,只要你喜欢,本少爷全都给你包了,亲自送到你家去。” 独孤信不要脸地想要凑上前来,热情无比,直接无视了琳琅翻的白眼。 美人翻白眼,也是极美,极其销魂。 “让开!” 琳琅的好心情全都泡汤了,冷冷道。 独孤信自以为魅力十足,潇洒地抖开折扇,笑眯眯地摇头:“姑娘还没告知芳名?” 呵呵,好肥的胆子啊!琳琅直接踹了独孤信一脚,扬长而去,她这一脚用了七八成的力度,独孤信忍不住痛呼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按住小腹要害,冷汗涔涔。 “断浪,你快去捉住她!” 断浪忍不住皱眉,对独孤信厌恶至极,他现在又不是杂役身份,也不算谁的属下,独孤信这个二世祖凭什么用这种态度使唤他。 但念及寄人篱下,该做的面子还得做,断浪强忍不忿,只能装出着急和愤怒的模样,飞奔而去。 只可惜追了半路,除了空气中弥留的淡淡香风,人已无踪。 第237章 风云雄霸(13) 那边厢,聂风和明月美好邂逅。 因明家姥姥的犀利眼神,她早就察觉出聂风的真实身份,明月无奈奉命偷袭刺杀聂风,却被对方的善良和救助感动,私下对其救治,两人渐渐燃起了爱情的火花,隐秘而暧昧。 这边厢,因为独孤信挨了琳琅一脚,虽然没有严重损伤要害,变成太监,但需要休养半月,独孤一方只得延迟给明家下聘的事宜,暗自责怪儿子不成气候,关键时刻掉链子。 琳琅闲来无事,深夜游荡了独孤城府一圈,搜刮了不少钱财,黄澄澄的金子,亮闪闪的银子,以及奇珍异宝之类的,稍一掐诀,东西全都变小成米粒状,自动飞进琳琅腰间的口袋里。 凌空而跃上了房顶,琳琅欣赏着乌云罩月的夜色,俯瞰着底下变小的景物,静默着出神。 忽闻身后有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有人悄悄挪步到她的身后,很熟悉的气息,她头也没回,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猫步?” 断浪简直被她气乐了,索性不收敛脚步声,直接挨着她身边坐下,呼吸着琳琅身上散发的独有香气,惊讶又开怀道:“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会无双城,我真的好高兴。” 好歹跟着琳琅那么多年,就算她的模样大变,但熟悉的感觉和香气不变。 断浪不觉得自己会认错人,痴痴然地看着琳琅的美丽侧颜,虽然看不明白她的表情,猜不透她的心情,只想挨她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地老天荒。 “我不是来找你的。” 琳琅侧转脸,盯着断浪,一字一句道,他依然是原来的模样,俊美带着几分邪气。 “我知道,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又见面了,我想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是我不告而别,对不住你,但并非我的本意,雄霸不仁,践踏我的尊严,我自然要背弃。” 断浪倔强地看着她,咬着重音强调道,他知道琳琅的心思飘忽不定,根本没有落脚点,但是能够再次看到心仪的女神,那种欢喜感瞬间冲破了整个胸腔。 想到白日里的独孤信对琳琅的调戏和觊觎,断浪眼底漠然生冰,暗下起了浓烈的杀心。 “断浪,我没有怪你,这么多年你对我很忠心,已经足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走的路,你想要扬名武林,重振家声,无可厚非,一个人倘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岂不是活成行尸走肉,毫无意义。” 琳琅幽然轻笑,神情淡淡好似被遮掩的月光,看不清晰,她的声音柔和的好似声声叹息,到底在叹息什么,断浪不明白,也许是他的错觉吧。 但断浪很高兴,琳琅能够理解他的做法,而不是谴责鄙视,他们依然能做朋友。 “那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断浪忍不住问,他迫切想要知道她心底最真实的欲望,琳琅对他眨眨眼,开口决绝而坚定:“当然是做天下霸主,武林至尊。” 这个世界背景,武林势力强于朝堂力量,原剧情里的步惊云为了给孔慈寻得世上最好的棺材,抱着一具尸体,单枪匹马杀进皇陵,抢了皇后的玉棺,朝堂除了发百万通缉令,压根没人能奈何步惊云,实在无能。 既然要做不受拘束的逍遥仙子,自然要成为最强的武林神话,雄霸也只是她的踏脚石,表面恭敬罢了,对方对她也只是利用。 断浪被琳琅的回答惊愕了片刻,怔愣了片刻,他从未想到对方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如果琳琅真的想做武林霸主,那么雄霸肯定会杀了这个小徒弟,毕竟一山不容二虎,野心过重的弟子还不如一个忠心耿耿的无能杂役。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女人?” 琳琅不满地瞪了断浪一眼。 断浪干笑了两声,立即反驳。 “没有,怎么可能,我不敢呀!” 琳琅居然对他如此直白阐述,毫无顾忌,断浪觉得被过多信任,心里美滋滋的。 琳琅没有再继续说话,她对断浪招了招手,声音有点娇气,“有点困,给我靠靠。” 断浪微微脸红,没有拒绝,适时地把肩膀凑了过来,琳琅靠在他的肩膀,缓缓闭了眼睛,夜风清凉如水,有丝丝沁人的爽意。 三更天过后,夜里浓重,黑的快要摸不着手指,更深露重,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断浪感受着琳琅清浅均匀的呼吸,无奈地把她小心抱了起来,跳下房顶,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把琳琅安置在床上,给她盖了一床薄被。 他揉了揉鼻子,莫名感慨: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做武林至尊,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断浪在地上简单地打了地铺,侧着身子,以手臂撑着脑袋,没有丝毫的睡意,看着床上熟睡的美人,不禁唇角微勾,露出轻松愉悦的笑意,心里面全都是满满的快乐。 后半夜,断浪撑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他破天荒地做了一个美梦。 次日醒来时,琳琅早已不见踪影。 床上的被褥折叠地整整齐齐,榻上没有一点褶皱的痕迹,好似从未有人在上面睡过半宿,一切不过是幻梦而已。 第238章 风云雄霸(14) 时间过得飞快,独孤信和明月的婚事开始操办起来,宴席隆重,宾客们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曲终人散,断浪有点漫不经心,他心里想着独孤一方所说的倾城之恋剑法的威力,对此颇感兴趣,想到独孤信那个大草包,贪花好色,没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免一阵厌恶。 若是对方真如愿练就了绝世剑法,那么他是不是更加没有机会取而代之,成为独孤一分的继承人,断浪想得多,关注的更多。 假装送醒酒汤的功夫,断浪独自来到新房,恰巧听到一阵打斗声,明月为了救聂风,狠狠捅了独孤信一剑,场景颇是惨烈。 独孤信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喊道:“断浪,快杀了他们,杀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明月心虚地后退了几步,神情惶恐不安,受伤的聂风立即护住了她,看向断浪的眼神,满是恳求。 断浪压根没想过听独孤信的话,对聂风和明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走,聂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拉着明月的手迅速离去。 “断浪,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独孤信表情痛苦,破口大骂。 断浪阴恻恻地看向独孤信,往他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脚,以作中了聂风风神腿的印记,然后蹲下身,扯着脸皮冷笑:“今天你不死也得死,你敢调戏我喜欢的女人,还敢对本少爷吆五喝六,小爷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一扭脖子,独孤信彻底嘎了。 今夜的独孤城,注定不安宁,独孤一方赶来时,独孤信的尸体都快凉了,看到儿子胸口的红痕,断定是聂风的风神腿所致。 “聂风,老夫非要了你的狗命!” 聂风敢在无双城公然作乱,杀了他的独子,还拐带了儿媳妇明月,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独孤一方雷霆震怒,拳头都快捏爆,连带着明家姥姥也吃了挂落,挨了对方一掌。 聂风和明月一直在逃亡,最后躲进了明家的古墓内躲藏,感情日益加深,琳琅不太明白男主的脑回路,都这般危急时刻,为啥不给她发求救信号?难道是担心连累她吗? 想想聂风的性格,的确有这种可能。 既然是男主要走的重要剧情,其中还有他和明月要经历的生死虐恋,琳琅打了个哈欠,继续在客栈睡懒觉,没打算插手,反正聂风有主角光环,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再次见到聂风,已经是三天后,琳琅发觉他整个人好似打了霜的茄子,彻底蔫了。 面容哀戚,眼神茫然无神,手里木然地提着一个布满血渍的布袋,看形状应该是颗人头,十有八九是独孤一方的。 回程的路上,琳琅没有问聂风发生了什么,只要求他换了身干净的新衣服,他抿着唇,一味的闭目养神,还没从失去明月的痛苦之中走出来,那个坚毅美丽的女子死了。 为了救聂风,明月被独孤一方的厉掌劈落万丈悬崖,她死前的呼喊和诀别,犹然在心。 二人快马加鞭回到天下会,聂风完美交了差,雄霸表面称赞,心里却起了忌惮,皮笑肉不笑。 聂风的武功根本不及独孤一方,居然真的杀了对方,完好无缺地把对方的首级带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徒弟有点不可控,具有更大的威胁潜力。 聂风有点魂不守舍,琳琅简单地回答了雄霸几个问题,一切避重就轻。 重新回到了兰若阁,琳琅沐浴过后,把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了翠羽,把那丫头感动的稀里哗啦,满脸欢喜,“还有两套衣服,送去给霜堂主、云堂主。” 翠羽把收到的翡翠镯子戴在腕上,笑着恭声应是,推门而出。 秦霜收到一套锦缎华服,莫名欣慰小师妹的乖巧贴心,步惊云则是欣喜若狂,当下就换上,开始雕刻木头,整整雕了一晚上。 次日他赶早来到兰若阁,不顾翠羽的阻拦,激动地敲响了琳琅的门,“师妹,你醒了吗?这个送给你,当作我送你的谢礼。” 琳琅原本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准备大骂步惊云真讨厌,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但看到他手里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飞天神女的木像,裙裾翩跹,笑容灿烂,五官模样虽然没有十成十的相似,但足以逼真的令人一眼就能认出,雕刻的女子是她。 再打量步惊云浓重的黑眼圈,琳琅只能消了气,无奈叹道:“谢谢云师兄,其实你不必如此费心,衣服三师兄都有份儿,谁叫你们平日那么照顾我,送我的东西也不少,礼尚往来而已,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翠羽早已退下,琳琅不由开门见山,希望步惊云能够明白,她送衣服没有其他深意,步惊云似乎误会了,她必须解释清楚。 她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啊,云师兄还是不要脑补太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要和师妹在一起!” 步惊云憋在肚中的心里话,终于一吐而快,眼神深邃地盯着琳琅,等待她的回答。 他的喉咙滚动,表情有几分狂热,不可抑制地想要上前抱住心仪的姑娘,琳琅忙不迭后退,眼里满是警惕。 拜托啊,她又不是孔慈,你想抱就抱,想扑倒就扑倒嘛! 步惊云,你再敢上前一步,小心琳琅表演一记聂风牌的风神腿,给你瞧瞧厉害! 第239章 风云雄霸(15) “云师兄,我不喜欢你,抱歉。” 琳琅和步惊云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斩钉截铁道。 如果不直接坦白,对方很容易自作多情,比如说原剧情里步惊云对孔慈的霸道占有欲,对方喜不喜欢他,都搞不清楚。 面对琳琅的拒绝,以及防备冷漠的眼神,步惊云表情很受伤,他不敢置信地往后踉跄两步,嘴巴蠕动,不甘心地问道:“那你喜欢谁?” 秦霜、聂风还是叛离天下会的断浪?步惊云的脑子不断翻腾琳琅接触最多的异性。 “其实,我没有喜欢的人,目前无心情爱之事,云师兄不要胡思乱想,今天的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咱们还是以前要好的师兄妹,云师兄你高大威猛、武林功得,这么优秀,以后肯定会遇上真正欣赏你的姑娘。” 琳琅拒绝过后,适当地吹捧一二,免得步惊云接受不了咆哮。 再者说,步惊云以后会有其他桃花,比如于楚楚,那位楚楚姑娘对步惊云一心一意,死心塌地。 步惊云目光依然痴缠着琳琅,表情不变,撂了一句话,“我不会放弃的!” 琳琅无奈摇头,她言尽于此。 你放不放弃,是你自己的事情。 休息了两日,步惊云忽然深夜造访,琳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吗?” “琳琅,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琳琅深深看了他两眼,步惊云应该不会继续纠缠上次的告白吧。 “师父吩咐我和霜师兄瞒着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其中包括你的亲人,师父命令我们暗下寻找泥菩萨的下落,请他批命,但十年过去,即使你在天下会,他依然选择躲起来。” 步惊云一字一句道,对于抛下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的泥菩萨,他表示深深的鄙视,甚至痛恨这种冷血没有责任心的人。 但对方是琳琅的父亲,他觉得琳琅有权利知道,以及选择如何应对之后的事情。 雄霸从来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倘若他把泥菩萨避而不见的事直接迁怒到琳琅的身上,或是以琳琅为诱饵,刺激泥菩萨现身,那就不妙了。 “谢谢云师兄,我心里有成算。” 琳琅对步惊云颔首,对此很感激。 步惊云警惕地环视四周,没有多加停留,转身离去,眨眼间,空气里唯有红色披风抖动的余波。 秦霜和步惊云被雄霸以其他名义外派出去办事,实则寻找泥菩萨的踪迹,琳琅没有闲着,她召来毛遂自荐当流星堂副堂主的程少青,吩咐他去门办一件事,尽量低调点。 “属下遵命!” 程少青颔首拱手,对于琳琅的安排没有任何质疑和好奇。 “如果本堂主派你做的事,碍了帮主的眼,你会如何?” 琳琅坐在主位,手里把玩着新买的琉璃簪流苏,意味深长地问。 程少青恭敬地低下头,一字一句道:“属下是堂主的人,自然一切以堂主的利益为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有辱使命。” 琳琅满意一笑,“很好,你下去吧。” 在荒郊野岭,一行人到处在寻找泥菩萨的踪迹,因为泥菩萨因给人批命,泄露了太多的天机,遭受了天谴,脸上布满毒疮,每日备受折磨。 传闻,泥菩萨脸上的毒疮十分严重,需要火猴吸取毒液,所以秦霜步惊云按照这条线索,和一个抓住火猴的出家人纠缠了起来。 后来还是秦霜心思缜密,见微知着,破除了泥菩萨的障眼法,逮住了他和其孙女。 “泥菩萨,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还请您跟我们回天下会,我师父要见你,你的女儿琳琅也长大了,难道你不想她,一点儿都不在乎亲生的骨肉?” 秦霜不想太过勉强泥菩萨,只能晓之以理地劝说,步惊云可没有他的好脾气,他冷着脸,横眉冷喝。 “你和他啰嗦什么,像这种重男轻女,抛下女儿十年不闻不问的冷血之人,你还指望他能在乎和想念自己的女儿,痴人说梦!” 泥菩萨露出了真面目,不再挣扎,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他当年得知女儿被掳走,何尝不心肝俱焚,甚至忧心忡忡地为琳琅批了命,得知他的女儿没有血光之灾,天下会是琳琅的福地,她的命贵不可言。 相对的,儿子的命格太差,注定活不到二十六岁,他这些年一直寻找破局之法,窥测天机,依然还是中年丧子,唯留一孙女。 “哎,的确是我对不起女儿,我无话可说,我跟你们回去。” 泥菩萨不想对此解释太多,颓然地看着渐暗的天色,瞧了瞧身侧的两个年轻人,忍不住问道:“琳琅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没人欺负她吧?” 步惊云脸色稍霁,语气和缓了许多。 “谁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同意!” 秦霜笑着说:“泥菩萨,你可能还不太清楚,琳琅师妹是师父的得意爱徒,名扬天下的逍遥仙子,剑术高超,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谁都欺负不了她。” 泥菩萨恍然大悟,稍微安了心。 他近些年来避世,但道听途说雄霸破例收了一个惊艳绝世的女徒弟,天赋奇高,相貌绝美,击败了不少剑术高人,是武林中红颜女侠榜上的魁首,没想到对方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晃十年不曾见面,如果有机会再次相见,他估计都认不出来了。 看来天命没有出错,琳琅的命格贵重。 在大树下歇了半刻钟,泥菩萨请求秦霜帮自己安顿好孙女,便随他们前往天下会。 泥菩萨暗想,他如今这副模样,寿元不多,除了女儿和孙女,再无其他的牵挂。 天下会,雄霸如愿见到了泥菩萨,看到他那副烂脸模样,并也没有嫌弃,打发其他人等出去,命令泥菩萨批出下半句的命格。 “雄帮主,你非要如此执着吗?” 泥菩萨问道,太过执着命数,并不是一件好事,好比他想要给儿子续命,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雄霸有点不耐烦,直接搬出琳琅威胁对方,“你不要再啰嗦其他,倘若你不愿意,不止你今日要丧命于此,你的女儿黎琳琅,老夫也不会放过她,这就是不屈服老夫的下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泥菩萨摇摇头,颇是无奈,只能被迫打开命盘,雄霸的手随即覆盖下去,瞬间命盘金光闪耀,两行对联升腾而起,清晰入目。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雄霸微微皱眉,质问泥菩萨什么意思。 泥菩萨如实答道:“字面上的意思,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雄霸的眼神幽深不可测,面色逐渐变得冰冷,一掌击中了泥菩萨的后背心,这个秘密,从此只有他知道了。 泥菩萨口吐鲜血,艰难地转头盯着雄霸,他早该料到雄霸会灭口,请求道:“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雄霸冷笑几声,残忍地看着泥菩萨闭了气,眼里不禁闪过一抹阴霾。 第240章 风云雄霸(16) 泥菩萨死了,这个消息是妖妖告诉琳琅的,她没有太多感情波动,毕竟她和泥菩萨十多年没有见面,父女感情淡漠。 泥菩萨泄露了太多的天机,早晚都是一个死字,琳琅只是感叹雄霸的心狠手辣,杀父之仇必须要报。 程少青按照琳琅之前的吩咐,尾随秦霜,暗中把泥菩萨的孙女黎青青,也就是琳琅的小侄女接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请了可信的人照顾,衣食无忧。 步惊云奉命送走的泥菩萨只是一个蒙面伪装的假货,雄霸到底爱面子,自然不想让外界的人诟病自己。 但雄霸最近很心烦一件事,那就是女儿幽若的脾气越来越大,以前年纪小还困得住,现在完全困不住,脾性开始不受控制地变陌生粗鲁。 前天幽若过十八的生辰,文丑丑亲自送去寿面寿桃,哭哭啼啼地回来,哭着说大小姐捉弄他,说粗话。 雄霸清楚,幽若抱怨他不来看望。 为了稳住幽若的性子,雄霸不得不前往湖心小筑和她约法三章,只要幽若能够在七日之内顺利杀掉聂风,她就能获得自由,日后不必被囚禁。 幽若欣喜若狂,在文丑丑的安排下,成了聂风的婢女剑舞,当天便造访了兰若阁。 “哇!你就是帮主的女弟子黎琳琅,流星堂堂主,江湖第一美女剑客,果然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不过长得好看,不代表我能服你,几斤几两,咱们比试一下见真章!” 幽若虽然禁足在湖心小筑,但耳目并不闭塞,早就听说她爹收了四个徒弟,最小的女徒弟天赋最高,美若天仙。 传闻不如相见,今日一见,模样美的令人心醉,但幽若觉得,对方功夫厉害才能消除她的不甘心。 她是雄霸的亲生女儿,凭什么要做囚徒?幽若心想,倘若她这次能一举打败黎琳琅,那么爹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你是谁啊?说话太无礼了,你是新来的婢女吗?怎么这般没有规矩,小姐的住所岂是你能随意闯进来的,还不赶快出去!” 翠羽不清楚幽若的真实身份,看着她的装扮,忙不迭蹙眉驱赶,小姐最忌讳被打扰,尤其是生面孔,这个婢女胆子可真大! “我想要和你比试,你不会不敢吧?” 幽若无视翠羽的驱赶,目不转睛地盯着琳琅,言语颇为挑衅,妙用激将法。 “好啊,校场见!” 琳琅扫了她两眼,欣然接受。 幽若得意一笑,翘起唇角,她会向父亲证明,她不比谁差,她能够保护自己,黎琳琅行走江湖都能安然无恙,她也不例外。 校场之内,得了消息的秦霜、聂风和孔慈他们赶了过来,幽若早已摆开了架势,聂风急忙把她拉开,好心相劝。 “剑舞,你打不过琳琅的,我师妹的剑术超群,我和师兄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秦霜忍不住皱眉,开始对剑舞的身份存疑,听说剑舞是被人推荐到天下会做事,但她的功夫怎么来的?天下会并不接受带艺入门的人。 但文丑丑好似人间蒸发一般,秦霜根本找不到他问话,只能日后留心剑舞的动作。 聂风是好心好意,他这个人最是怜香惜玉,剑舞既然做了他的贴身侍女,他不想看到对方逞强受伤,琳琅的厉害,他尝试过。 但幽若觉得自己被彻底看扁了,她狠狠瞪了聂风一眼,挣脱了对方,斥道:“你不要多管闲事,奴婢只是想和流星堂主切磋一二,难道这也不允许吗?还是有人没胆!” 琳琅没好气地斜睨了幽若一眼,果然是大小姐脾气,这哪里装的是伺候人的小婢女,分明是聂风他姑奶奶吧! 自信又自负,好大的口气。 琳琅当即拔出腰间的素女剑,轻哼道:“啰嗦什么,没胆的人到时候不要哭鼻子,丢了天下会的脸面,出招吧!” 琳琅的逍遥剑术早已练就炉火纯青的境界,所向披靡,幽若的功夫的确不错,但在她毫无保留的招式之下,节节败退。 三招之后,琳琅的素女剑便落在幽若的脖颈侧,闪烁着骇人的寒光,“唰唰唰”地几下凌厉舞动,幽若耳侧的发丝断了十几根。 “服吗?” 琳琅瞥向幽若问道,笑意不达眼底,就算雄霸不悦,她也无惧,教训吓唬一个没有规矩的婢女,芝麻豆子大点的小事。 “我服了,是剑舞技不如人!” 幽若吸了一口冷气,她差点以为自己的脸要被划花,她输的彻底,对琳琅心悦诚服,对方果然是剑术高手。 第241章 风云雄霸(17) 雄霸得知此事后,沉思良久,寻了由头将琳琅外派出去,免得幽若总是盯着她,想一些有的没的,露出太多破绽。 他希望女儿能够独立,但又希望她得到更多的保护,不被自己的仇家伤害,可怜天下父母心,霸道又自私。 琳琅乐得逍遥自在,撇开了身后的几道影子,快马加鞭来到了黎青青所在的碧水村。 对这个不曾见面的小侄女,她好生安慰了几句,跟着泥菩萨生活,小姑娘饱一顿饿一顿的,养了数把月,脸色渐渐红润饱满。 “爷爷,他是不是不在了?” 黎青青抱着琳琅的大腿,扬着天真稚嫩的小脸,抽噎地问,眼泪吧嗒吧嗒。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青青不必太难过,以后有姑姑照顾你。” 琳琅擦了擦黎青青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抚,泥菩萨命数早已注定,泄露太多的天机,面生毒疮,寿命有限。 即使雄霸不杀泥菩萨,他也熬不了半年,死亡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免得日日受病痛折磨。 但雄霸杀人灭口,琳琅铭记在心。 “姑姑,我也想学武功。” 黎青青皱了皱小鼻子,语气坚定地请求,她想成为像姑姑这样厉害的女侠,以后不仅能够自保,还能保护在乎的人,不给任何人拖后腿。 “好啊,姑姑会教你,你年纪还小,先熟背心法,姑姑日后再教你剑招。” 琳琅婉言道,没有拒绝黎青青,在这样的世界背景之下,没有功夫的女孩子总是处于弱势,多学点本事是好事。 “谢谢姑姑,青青一定会好好学的。” 黎青青破涕为笑,眼神坚毅,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琳琅在碧水村逗留了大半个月,去了一趟小河村,补充了米粮,接到信号,回到天下会时,聂风原本有所好转的情绪再次低落。 “霜师兄,什么情况啊,风师兄怎么又开始无精打采,如丧考妣?” 秦霜轻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悲怆。 他把聂风不慎中了容婆的死神之吻,幽若舍命救聂风,最后死在了雄霸的怀里的一系列剧情发展告诉了琳琅。 谁能想到,剑舞居然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幽若,她起初想杀聂风,获得自由,最后却被聂风的善良和温柔所感动,甚至愿意为他去死,聂风为此愧疚不已,整日借酒消愁。 琳琅不得不感叹,聂风颇有男颜祸水的属性,但凡爱上他的女子,都心甘情愿为他赴死,之前的明月,现在的幽若,还有后来的独孤梦,自己的性命就那么不值钱? 不过,按照妖妖提供的剧情,幽若和雄霸打赌,提前服下了七日不归丹,再中了死神之吻,以毒攻毒,只是伤了点元气,并无大碍,幽若人已经安然回到湖心小筑。 “霜师兄,你说,为何师父要幽若杀风师兄呢?真奇怪啊!” 琳琅瞟了眼秦霜,若有所思地问。 秦霜的面色微敛,笑着解释:“小师妹不要多想,我猜…师父想必和幽若开玩笑,希望幽若知难而退吧,我们都是师父亲手教授的徒弟,十多年的感情,师父不会那样做。” 琳琅但笑不语,没有多言,秦霜从来都是心细如发的性格,观察事情敏感入微。 她不相信秦霜没有怀疑,没有往深处细想,只是不愿意猜度,不愿意怀疑养育自己的师父冷血无情,所以他是雄霸徒弟中最受重用、也最愚忠的一个。 聂风一蹶不振,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幽若,雄霸存心不说,估计也是想要对方心生愧疚。 琳琅私下告诉了聂风,幽若还活着,不信前往湖心小筑看看,说真的,与世隔绝的幽若真的挺可怜,再次成了父亲的笼中鸟。 聂风得知幽若还活着,甚至在湖心小筑亲眼见到她完好无缺的模样。 二人叙说了往日情谊,挥手告别,聂风,终于恢复了常态,至少不再喝闷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怨自艾。 但雄霸对“成也风云,败也风云”心怀忌惮,决定在短时间内分化风云。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雄霸召集了天下会所有的会众,站在高台上宣布一件事。 他朗声大笑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晃眼,我的爱徒琳琅都满十八岁,生得亭亭玉立,倾国倾城,我决定把她许配给聂风,他们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此话一出,满堂俱惊。 除了一大批会众向聂风投射过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步惊云的表情早已凝结成冰,他紧捏着拳头,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聂风稍微恍惚了两下,刚想开口表示婉拒,琳琅师妹根本不喜欢他,他的心里也有了明月,这桩婚事,明显不合适啊。 师父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师父,其实我…” 雄霸锐利灼然的目光扫向聂风,不悦地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不容置疑道:“聂风,你就算高兴傻了,也不要现在说半句傻话,能娶到天下第一美女,你算是高攀了!” 琳琅面无表情,内心呵呵冷笑,雄霸实在冷血无情,居然把她当作工具人来使用。 第242章 风云雄霸(18) 步惊云紧握拳头,盯着琳琅美好的侧颜,她看上去那般的“彷徨无助”,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就算小师妹不喜欢她,但雄霸也没有资格强迫琳琅嫁给聂风,他绝不允许! “师父,请您收回成命,琳琅师妹想要嫁给谁,是她的自由,不该被任何人勉强。” 压抑不住的怒意再次涌上心头,步惊云骤然出列,对着雄霸拱手请求,语气却很孤傲生硬,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责备。 雄霸冷眼扫向步惊云,颇为满意他的态度,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终于忍不住了。 雄霸自然知道琳琅不喜欢几个师兄,但她被旁人喜欢就够了,能够为他所用就行。 “步惊云,你好大的胆子,老夫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吃里爬外的东西!” 雄霸嗔目呵斥道,他就是在等步惊云这个反应,步惊云无法容忍心爱的女子投入他人的怀抱,最好因爱生恨,和聂风反目成仇,两败俱伤最好,到时候他直接了结二人。 “师父,云师弟只是一时糊涂,他并非有意忤逆您。” 秦霜眼见雄霸动怒,忙不迭拱手说情。 聂风附和道:“还请师父息怒!” 琳琅刚准备开口说话,但见步惊云狠狠瞪了聂风一眼,飞奔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扯到他那边,眼里的疼惜抑制不住的上涌,最后咬牙说道:“跟我走吧,没人能强迫你。” 琳琅:“……” 大哥,你现在难道不是在强迫我吗? 琳琅心想,事态迫在眉睫,要么现在就取了雄霸老匹夫的项上人头,继承他的霸业? 妖妖在脑海里疯狂警告:“主人,雄霸是本世界第三重要的角色,如果死的太早,本世界容易局部崩塌,何况他对你有养育教授之恩,你目前不宜痛下杀手,这对于你人美心善的女神形象和日后独步武林的远大梦想不利,何况聂风和秦霜没看清雄霸的真面目,也会拼命阻止你的,暂且饶了雄霸一条狗命,时机到,直接废了他!” 琳琅淡定地瞅了瞅自己被步惊云抓住的手腕,没有剧烈挣扎,好吧,暂时不除雄霸,但天下会实在待不下去了。 要么顺从雄霸的意思,嫁给聂风,要么反杀他,目前只能选择第三条路,暂且跟步惊云离开天下会。 “云师兄,放开琳琅!” “云师弟,你太过分了!” 聂风和秦霜齐齐叫唤,在他们的视线里,琳琅似乎被步惊云劫持住了,动弹不得。 他们似乎都没想过一个问题,琳琅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能力反抗,为何没动静? 雄霸负手而立,虎目微睁,厉声大喝道:“拿下步惊云,格杀勿论!” 步惊云感觉到琳琅的顺从,心下一阵狂喜,根本不恋战,扫荡了眼前几个冒上前来抢功救美的杂鱼,揽住琳琅的腰肢,飞奔向外而去,跳上楼外那匹千里驹,一路狂飙。 跑了大半天,他们已经远离了天下会的管辖范围,琳琅挣脱了步惊云的束缚。 “云师兄,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但我们现在分道扬镳吧。” 琳琅利索地下了马,对步惊云表了态。 “师妹,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意?” 步惊云抿着唇,面上的表情很痛苦,一瞬不瞬地盯着琳琅。 “云师兄,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待。” 琳琅无奈地了摊摊手。 抱歉,她真的对步惊云没感觉。 不论是秦霜、步惊云,还是聂风,十年来的相处,感情肯定是的有,但只是同门师兄妹的情谊,妹妹对哥哥的感情,再无其他,无关风月。 步惊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懊恼地咬咬牙。 他屏息几瞬,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现在打算回去?其实我一直想杀雄霸,为我义父霍步天全家报仇雪恨,忍辱负重至今,没想到今日提前和雄霸翻脸。” 琳琅心想,你就算不提前翻脸,雄霸也容不下你啊,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回戏码。 “我暂时不回天下会,打算行走江湖,四处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历练一下。” 步惊云很想对琳琅说,我可以陪你,陪你一起闯荡江湖,但话到嘴边止住了。 即使说了也无法兑现,他身怀家仇,一日不杀雄霸,为义父报仇,他心里就永不得安宁。 “云师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好聚好散,来日再见,你依然是我的二师兄,我走了,后会有期。” 琳琅灵巧地跃上马背,侧首对步惊云挥了挥手,扬了扬鞭,策马远去。 步惊云看着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遗憾和不舍,他终究没有跟上去。 他必须要报仇,亲手杀了雄霸,给霍家无辜惨死的亡灵一个交代。 琳琅和步惊云分别后的第一站,来的便是杂草丛生的凌云窟,窟口有被烈火烧焦的味道。 凌云窟,火麒麟,还有累累的白骨堆,她不感兴趣,但窟内深处的血菩提可是好东西,这个世界罕见的疗伤圣果。 琳琅打算进去采集一点,自己用不上,可以给自己人使用,或者高价售卖。 第243章 风云雄霸(19) 琳琅径自进了凌云窟,准备深入探寻之际,忽然从拐角处横出一把剑,挡在前面。 剑气凌厉霸道,有种说不出的邪气阴寒。 “琳琅,原来是你啊!” 断浪原本想要进攻,待看清来人的真面目,不禁眼睛发亮,立即收剑入鞘,惊喜喊道。 琳琅诧异地看向断浪,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他,自从独孤一方被聂风杀死,无双城便群龙无首,不复存在。 断浪即使想要接替独孤城主的位置,但他的资历尚浅,难以服众,无法凭己之力,力挽狂澜。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还能在这儿相遇,好巧,近看断浪面色,红润有光泽,气质不算太颓废,想必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 目光从断浪的脸上缓缓落在他手中握着的剑上,琳琅目光变得有几分深邃,此剑的确是一把好剑,剑气之锐,不可小觑,但剑性颇为邪祟古怪,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这是火麟剑,我断家的神兵利器。” 断浪见琳琅看着他手中的剑,笑着解释。 “这么说,你找到你爹的遗骸了?” 琳琅心领神会,问道。 断浪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把父亲的白骨重新埋葬好了。 “节哀。” 处在江湖,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琳琅知道几个名字,南麟剑首断帅有把火麟剑,北饮狂刀聂人王有把雪饮刀,二人齐名江湖,名声显赫。 琳琅打算越过断浪,进去里面瞧瞧,却被对方伸手拉住了,“里面很危险,火麒麟随时都可能出现,你还是跟我出去吧。” 断浪劝道,语气里满是关切之意。 琳琅挣脱了他的手,摇头说道:“你不用管我,我有正事,无论如何都要进去。” 不待断浪多说其他,琳琅已经往里走去,进了最里面的深窟窿。 断浪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他非常忌惮窟内的火麒麟,但琳琅一人身临险境,他很不放心,只能疾步跟了过去,如果遇上了危险,他还能搭把手,做个称职的护花使者。 一路弯曲深进,往里面的气温越来越高,但流通的空气还在,不至于窒息。 琳琅和断浪寻着有风呼吸的方向,快步前行,终于来到一处颇有绿荫的地方。 颓垣断壁,斑斑驳驳,爬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蔓草,上面垂落着不知名的果子,红艳艳的颜色,好似人的血液,琳琅暗下问妖妖,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血菩提吧? 妖妖给予肯定,琳琅拿出提前带进来的布袋,摘了一大袋,微施植系术法,使其袋内的血菩提不易腐败,能够保留三年之久。 “你要这里的果子作甚?应该不能吃的,小心中毒。” 断浪很怀疑这里的红果有剧毒。 “你孤陋寡闻了,这是血菩提,疗伤圣果,江湖人士的必备良药,即使你被人重伤心脉,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吃了这东西,就能留住性命,珍贵着呢。” 断浪震惊地瞪大眼睛,好奇追问:“你怎么这般清楚?” 琳琅得意挑眉,信口胡诌道:“自然是书里看到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谁叫你从小不爱读书,没见识了吧。” 断浪不疑有他,上手摘了几颗备用。 二人原路返回,平安无事地出了凌云窟,断浪问起琳琅近来的状况,得知她是逃婚出来的,不免又惊又喜,满脸的庆幸。 “你没有答应嫁给聂风,真是太好了,我跟着你说,聂风看着人模狗样,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实则私下里最喜欢撩拨妹子,之前无双城的明月就是被他引诱走的,后来还为他丧命,我怀疑,聂风可能有克妻命。” 琳琅白了断浪一眼,你背后说自己兄弟坏话真的好吗?不欲讨论这个话题,她转而问断浪,“不要说我的事,你以后有何打算?” 断浪没有瞒她的意思,直言不讳道:“我打算去找剑圣,请求他出山征讨雄霸,为我义父独孤一方报仇血恨。” 看断浪说的正义凛然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独孤一方有多么的濡慕情深。 步惊云想要杀雄霸替义父霍步天一家报仇,那是真心实意,毕竟霍家待他不薄。 但断浪才认义父多久,能有多深的感情?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个狡诈的小子,估计把剑圣当作制裁雄霸的一枚棋子。 看破不说破,向来是琳琅处世的准则,她没有挑破断浪隐秘的小心思,点了点头说:“那就祝你成功,得偿所愿,我就不和你同路。” 断浪原本还很雀跃的脸忽然黯淡下来。 他眷恋地看了琳琅一眼,忍不住出言挽留:“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同行吗?那你打算去哪里,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琳琅随意拢了拢鬓发,半晌的沉默过后,对断浪微笑道:“前去归路不定,如果我们有缘,自然会再见,我会记得,你是我的朋友,下次再见面,我请你喝茶,当然,如果你想喝酒吃肉也可以。” 断浪露出一丝苦笑,神情颇为颓丧,他们真的只能做朋友吗? 第244章 风云雄霸(20) 琳琅和断浪分别后,前往碧水村,教授侄女黎青青剑法,小日子过得岁月静好。 天下会这边闹得沸沸扬扬,曾经的飞云堂堂主步惊云彻底成为叛徒,他公然忤逆雄霸,劫持师弟的未婚妻,不仁不义。 聂风的心情很复杂,不知如何面对,有点惆怅,背后被不少人暗下议论,青天白日之下,未婚妻就被人掳走了,谁不同情他? 幽若得知爹把琳琅许配给聂风,心里又气又急,后来得知琳琅被步惊云带走了,至今无影无踪,终于缓了一口气。 她好几次悄悄逃出湖心小筑,躲在暗处偷看,看见聂风黯然神伤的模样,莫名的心疼,聂风那么好,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回忆起和聂风相处的点点滴滴,幽若不由一阵心悸,化名“剑舞”做婢女的那段时间。 她什么都做不好,不会伺候人,做的猪肺汤又腥又咸,聂风居然面不改色地喝了那么多碗,笑着称赞她,感激她,甚至为她点光明灯,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 幽若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从小到大,除了爹为救她受伤,唯有聂风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宽容。 幽若是个极度缺爱的女孩子,面对聂风的温柔呵护,一颗芳心早已沦陷其中,她以为对方是为了琳琅伤心,忍不住出现在聂风面前。 “聂风,你不要在乎旁人的闲言闲语,你那么好,那么善良,很多人都…喜欢你。” 面对突然出现在窗边的幽若,聂风没有意外,对她感激一笑,招了招手,“幽若,你快进来吧,外面风凉,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 幽若从窗外跳了进来,微微抿着唇,有点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表达自己的心意。 “你是不是有心事?” 聂风不解,语气温和地问,他知道幽若很寂寞,她的身边没有倾诉的朋友,师父日理万机,每天都很忙,很少去湖心小筑看望女儿,他很乐意开解对方,做幽若的聆听者。 “风,请允许我这样喊你,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 幽若憋红了一张俏脸,羞涩地咬着嘴唇,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一颗心跳得飞快。 自从回到湖心小筑,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聂风,想着他如沐春风的笑容,他的包容爱护,不然那么漫长的时间怎么挨过去,心里有爱慕的人,有所牵挂,时而画像,时而回忆。 聂风震惊地看着幽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把幽若当作孤独可怜的小妹妹,觉得对方需要亲人温暖和包容,从未对幽若产生男女之间的情愫。 在聂风目前的情感履历里,他最初喜欢的是小师妹琳琅,但惨遭拒绝。 后来在无双城意外邂逅明月,二人生死患难,倾诉衷情,明月甚至为他而死,聂风痛苦了一段时间,到现在还没有放下这段感情,根本没想过接受其他的姑娘。 “对不起,幽若,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聂风不忍伤害幽若,但也不想欺骗她的感情,长痛不如短痛,只好抿着唇无奈道。 “幽若,你听我说,你是个好姑娘,善良单纯,又是师父唯一的女儿,你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姻缘,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抱歉。” 聂风艰难地拒绝,倏尔背过身去,不忍去看幽若的表情,幽若忍不住掩面而泣,哭着离开了。 生平第一次告白,心碎了一地。 聂风心生愧疚,自觉得留在天下会很尴尬,一则无法再面对幽若,二则杂役们总会窃窃私语,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索性留书一封,私自离开了天下会。 雄霸得知此事,怒不可遏,他刚得知幽若在湖心小筑哭泣,细问之后,知道聂风那小子不识好歹,拒绝了幽若的爱意。 虽然他从来没打算把女儿嫁给聂风,但对方伤了幽若的心,那就是罪无可恕。 文丑丑私下得了命令,雄霸吩咐他派人寻找聂风的下落,找到后不必带回来,格杀勿论。 文丑丑吓了一大跳,面上不敢显露半分,心里却开始害怕,唇亡齿寒,帮主未免太过无情了吧! 聂风没了未婚妻,心情肯定不好,离家出走,情有可原,派人找回来就是,何必要命人杀他? 聂风离开天下会后,最伤心的除了幽若,还有孔慈,她偷偷哭了好几回。 因为有了琳琅这个变故,孔慈失去了太多的光环,没有成为雄霸设计的棋子,依然本本分分地做婢女,甚至升职做了侍女长。 她把玩着聂风遗落在地的竹蜻蜓,不住的落泪,风少爷怎么说走就走? 这么多年来,孔慈初心不变,深深暗恋着聂风,因为婢女的身份,自卑的心理,她不敢表达,只要能够近身服侍对方,为他煮汤、整理衣衫,隔三岔五地看上一眼,说上两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但现在,风少爷走了,她的心也被带走了。 屋外的门忽然被敲响,秦霜的声音忽然响起,“孔慈,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紧,我已经替你和文丑丑请了两天假,你休息两日吧。” 孔慈开了门,恭敬地请秦霜进屋坐,熟稔地给他泡茶,摇头感激:“谢谢霜少爷,我没什么大碍。” 秦霜扫了两眼孔慈红肿的眼睛,疑问道:“你哭过了?” 孔慈掩饰道:“没有,刚才收拾屋子,有小虫子钻进眼睛里,揉红的。” 秦霜没有多问,认真地看着孔慈,她清秀柔弱,行止拘谨。 “孔慈,我有件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归宿,你已经过了十八岁,想要嫁人吗?如果你愿意,我想请求师父同意,将你许配给我,你愿意吗?” 秦霜想说这句话很久了,他一直喜欢孔慈,喜欢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 如果她愿意,他发誓,他一定会做个好丈夫、好父亲,余生用生命去爱护孔慈,给她幸福。 孔慈忽然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带愧疚地摇头婉拒。 “霜少爷,孔慈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根本配不上你,还请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 秦霜何等聪明敏锐,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径自离开了,他很喜欢孔慈,但为人君子,绝不勉强对方。 第245章 风云雄霸(21) 琳琅在碧水村悠闲度日,耳目并不闭塞,暗下有副手程少青传递的各种江湖消息,据说步惊云和她分道扬镳后,毅然前去天下会报仇,被雄霸断了一只手臂,后来幸运地得到了麒麟臂,还杀了雄霸之子龙腾。 剑圣讨伐雄霸,因为步惊云的中途击倒,没有发挥剑二十三的最大威力,雄霸侥幸逃过一劫,但元气大伤,如今正在密室内休养调息,天下会的大小事务全部交予大弟子秦霜打理,聂风在凤溪村过着平淡日子。 琳琅晒着和煦的太阳,在紫藤椅上慵懒地伸了伸胳膊,瞥了眼前方正在练剑的黎青青,唇角微勾,小丫头蛮刻苦的,招式练的有模有样,念及外面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休息够了,打算出去瞧瞧,凑凑热闹。 一路上骑着千里驹,过了几个小镇,来到一家福来客栈暂时歇脚,琳琅出手非常阔绰,要了间上房休息吩咐小二把她的千里驹伺候好。 最好用新鲜的青草、胡萝卜、白梨和干净的水喂马,每日都要给它洗澡,银子不是问题,可以另外支付。 千里驹是一匹汗血宝马,琳琅为其取名龙宝,意思是和天上的龙一样威武高贵,是主人的心头宝。 龙宝长得高大英挺,能够日行千里,琳琅初次闯江湖时,出手相救了一位富有的西域商人,对方感激相赠。 龙宝擅长识路认人,颇有灵性。 当初步惊云带她离开天下会,能够驰骋千里,迅速甩开后面一大批追兵的重要原因,多亏了龙宝的加持。 琳琅对她的宝马非常珍爱,除非条件不允许,不然龙宝的吃喝用度绝对都是最好的,绝不能受半点委屈苛待。 琳琅正准备打坐,忽然外面响起叩门声,伴随着熟悉的称呼:“师妹,我可以进来吗?” 好熟悉的声音,是大师兄秦霜,琳琅应了一声“请进”,门应声而开,进来两个熟人。 秦霜看见琳琅精神抖擞的模样,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师妹看上去很好。 “琳琅,你离开这么长的时间,都不给报个平安信,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的安危!” 秦霜语气温和地责怪,对于小师妹,他完全当作自己亲妹妹对待,说话一点儿不见外。 “要不是天下会的暗报上呈,有个戴面纱持剑,牵着汗血宝马的女子进了我名下的客栈,我都猜不到你已经露面了,想必你也知道师父被剑圣重创,如今闭关的事情吧。” 琳琅恍然大悟,原来这家客栈是秦霜的地盘,歉声道:“对不起,师兄,我再也不敢了。” 文丑丑已经关好了门,焦急地挥舞着羽毛扇,对秦霜说道:“哎哟,我的霜少爷,你就不要说这些家常话啦,雄霸狼子野心,想要利用琳琅小姐分化风少爷和云少爷,甚至从不把你们这些徒弟当回事,冷血无情,残暴不仁,连我这个服侍他几十年的管家说杀就要杀,丑丑觉得,你们得团结一致,赶快想个对策除掉雄霸,不然霜少爷你现在都没动手除去要杀的门派,雄霸一旦出关,你以为自己能够再次被饶恕吗,那是不可能的!” 雄霸闭关之前,交代秦霜屠杀那些没有给天下会助阵的门派,一个活口不能留。 秦霜拖到现在还没有动手,他不喜欢无辜的杀戮,而文丑丑意外得知“成也风云,败也风云”的秘密,无意间漏了嘴,差点遭到雄霸的灭口,幸亏秦霜心善,把他暗自救了下来,将人暂时安顿在福来客栈。 “琳琅小姐啊,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的父亲泥菩萨早已被雄霸下了黑手,尸体都是我私下埋的,送出去的人根本是假货,掩人耳目的把戏,杀父之仇,你不能不报啊。” 眼见秦霜沉默不语,似乎还在进行思想道德斗争,文丑丑撇了撇嘴,直接凑在琳琅的跟前,把雄霸背地里做的的龌龊黑心事曝光出来,希望对方千万不能像秦霜那样,为了所谓的师徒情,心慈手软,雄霸不死,谁也跑不掉,他担心受怕,根本没睡个好觉。 文丑丑担心琳琅会因此迁怒自己,忙不迭地补充:“琳琅小姐,小的也是被迫帮雄霸隐瞒办事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没有办法,但念及小姐待丑丑不错,小的亲自给泥菩萨寻了一块好墓地,之前偶尔还会去给他烧香送几盘水果,你不能怨我啊。” 琳琅对文丑丑点了点头,表态道:“你有心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雄霸必须死!” 文丑丑稍微放了心。 “师父待我有养育教授之恩,这么多年来,忠心效命,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秦霜深吸一了口气,神情颓然,其实他好几次都感受到了雄霸的杀意,但心里不愿意承认,师父是念及师徒之情舍不得对他动手,而不是天下会暂时无人,利用他办事。 “霜少爷啊,你早该想明白的,雄霸这个人,除了他的霸业,对谁都无情无义,除了幽若小姐,他还有几分对亲生女儿的庇护和真心,其他人都是他手中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倘若失去了价值,那就是想杀就杀了。” 琳琅看了眼秦霜,他向来重情义,对师弟师妹如此,对师父雄霸亦如此,但既然站在这里,没有愚忠地履行雄霸交代他的任务,想必已经做好了抉择,只是心理不舒坦,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即将围杀雄霸之事。 “霜师兄,不管你如何想的,雄霸我非杀不可,你可以不插手,但最好不要插手阻止我动手,不然刀剑无眼,师门之情尽可消!” 琳琅面色冷凝,直接丢下一句狠话,秦霜只好无奈道:“师妹说的什么话,如今我也骑虎难下,雄霸对我已经失去信任,我屡次违背他的意思,到时候也逃不了一死,自然会站在你这边,助你一臂之力,还有风师弟云师弟他们,师妹绝对不是单打独斗。” 琳琅心想,你们帮不帮忙无所谓,只要不护着雄霸就行,她一人足以秒杀雄霸。 文丑丑笑眯眯地拍手叫好:“你们师兄妹同心,其利断金,如此甚好,丑丑现在就去通知云少爷和风少爷,大家到时候凤溪村会合,共商大计。” 秦霜和琳琅颔首,表示了同意。 他们没有多待,径自离去。 第246章 风云雄霸(22) 休息了两日,琳琅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凤溪村,那里青山绿水,风景优美,不逊于碧水村的安宁。 聂风和步惊云见到她,纷纷跑了过来。 琳琅亦是满脸的惊喜之色,挥手打招呼道:“两位师兄,近来别来无恙,看来日子过得都不错。” 聂风笑容恬和,眼睛清澈无垢,没有了先前的忧郁愁苦,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太多。 步惊云的身板好似结实了许多,麒麟臂上的麒麟图案栩栩如生,分外惹眼。 “琳琅,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步惊云眼里放光,语气说不出的激动。 他昨日就抵达了凤溪村,已经和聂风握手言和,聂风亲口告诉他,琳琅早已拒绝过他的情意,他如今只当琳琅是亲妹妹对待。 雄霸的口头指婚,根本不作数儿。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除了你们和文丑丑,还有霜师兄,应该没有其他人吧。” 面对步惊云炙热而温柔的眼神,琳琅有点吃不消,立即转换了话题。 文丑丑推门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笑吟吟道:“除了我们,还有断浪。” 话音刚落,秦霜身后踱步而来的断浪一脸惊愕地看向琳琅,惊呼道:“琳琅,你怎么在这儿啊?” 断浪不禁狠狠瞪了眼文丑丑,这家伙为何不提前告诉他,琳琅这次也参与其中。 “哎哟喂,断浪,你无缘无故瞪我干嘛呀?我不就是忘了说吗?有什么关系呀。” 文丑丑轻摇羽毛扇,感觉莫名其妙,断浪这小子是什么态度,多个人多份力量,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嘛? 何况,他又不是故意的,是霜少爷暗下吩咐他,不允许提前透露琳琅的踪迹。 “文丑丑,你把断浪叫来作甚!” 步惊云拧了眉毛,直接挡在琳琅的跟前,遮住断浪的视线,对文丑丑怒目而视。 文丑丑“哎哟”一声吓了小心脏扑通扑通,赶紧躲在秦霜的身后,嘴巴哆嗦道:“云少爷,断浪也要杀雄霸,主动结盟,这是好事,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对于断浪的加入,秦霜提前知道,并没有任何异议,他赶紧上前打了圆场,拍了拍步惊云的肩膀,安抚他的愤怒情绪,“云师弟,这次咱们要对付的是雄霸,多个人多份保障。” 步惊云面色铁青,他老早看断浪不顺眼了,这个家伙诡计多端,又擅长伪装狡辩。 最重要的是,断浪和琳琅相处的年月太长,见面次数比他还多,长得跟唱戏的小白脸似的,他不得不防,咬牙轻哼道:“杀雄霸,用不着一个叛徒插手!” 断浪原本不想在琳琅面前和步惊云大动干戈,但对方藐视不屑的眼神着实令他心头火大,忍不住出言轻斥。 “步惊云,你难道不是叛徒吗?要不是你自以为是的插手,剑圣老前辈早就把雄霸杀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麻烦?哦,我差点忘了,你估计是要在美女面前逞英雄,抖威风,真是奇怪,那个和你形影不离的楚楚姑娘这次怎么不在啊,难不成你金屋藏娇,不舍得带出来给我们看?” 步惊云的牙关紧咬,震怒之下,准备给断浪一记排云掌,断浪也做好了拔剑准备。 琳琅有点不耐烦,厉声娇喝:“够了你们,不要窝里横了,正事要紧!” 聂风忙不迭把断浪拉到一边,对步惊云劝说道:“云师兄,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断浪是我的好兄弟,他没有坏心,还请你多多谅解他的有口无心。” 步惊云冷哼一声,直接别过脸,没有继续其他的动作,心里把断浪骂了个狗血淋头。 断浪这小子果然奸诈无比,他之所以带着楚楚,是因为他得到于岳的麒麟臂,受了人家恩惠,必须照顾楚楚,无法推脱,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暧昧关系。 ps:小可爱们的评论,作者偶尔会翻开看看捉虫修改,看到好多心声和吐槽,在此做出一些具体的解释。 其一;有人吐槽步惊云再差,也比前面的几个皇帝好点,为何女主接受猪蹄,对聂风或步惊云不感兴趣、不接受?颇有双标嫌疑,那是因为女主对前面的大猪蹄子从来不感兴趣,偶尔开幻术,图的只是龙气和荣华富贵,现在没有龙气可图,怎么高兴怎么来呗,干嘛勉强自己? 其二;小可爱们呼吁多男主,希望女主能广开后宫,但作者笔下的花妖是铃兰,铃兰有毒,但花色实在纯洁可爱,不是玫瑰蔷薇般的艳丽妖娆,女主属于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绝尘气质,所以不会左拥右抱。 第247章 风云雄霸(23)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嘎吱声,虽然是极其轻微的噪音,但在座的都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 文丑丑踱步前去开门,跑出去瞧瞧,以防有外人偷听,但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琳琅的五感最为敏锐,已经分辨出外面埋伏的有几个人,看来有人故意泄密,走了风声。 她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断浪,对方眼神闪烁,颇为心虚地低了脑袋。 秦霜聂风他们察觉不妙,纷纷大阔步走出去,屋内独留琳琅和断浪。 断浪连忙上前拉住琳琅,准备往藏身之地隐去,嘴里不停解释:“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也会来,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我没想设计你,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好吗?” 但断浪使足力气,根本拉不动琳琅,回头看她,气势早已弱了一大半,声音颇不自然。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害怕…我是个叛徒,做法卑鄙,但成大事者,不能在乎这些细枝末节,雄霸今天必须死,不死也要和他们两败俱伤,我渴望成功,但是我能以断家的列祖列宗发毒誓,我从未想要伤害你!” 琳琅没有接腔,表现出嫌恶或宽容的表情,只是盯着断浪腰间横插着那把的火麟剑。 她隐约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不觉皱眉问:“你是不是开始以血喂剑,到底杀了几个人,有无辜百姓吗?” 火麟剑的邪性异常,功力不够精深,心智不够坚定的人如果持有此剑,心性很容易被剑影响,渐渐变得盲目嗜杀,最后性格暴戾,成为剑之奴隶。 断浪犹豫半晌,最后如实说道:“的确如此,不过我没有滥杀无辜,杀的是土匪。” 琳琅轻嘘了一口气,不知是感慨还是庆幸,看来断浪刚祭剑不久,良心还没有彻底蒙昧。 但按照他这种以人血喂剑的行径,早晚会失去理智,那个时候,脑子里唯有养剑的欲求,杀人时估计也不管对方无不无辜,一条路走到黑,走上不成魔便疯魔的不归路。 “断浪,你做叛徒这件事暂且搁浅,现在把你的剑给我看一下!” 琳琅伸出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断浪,他们十岁时就认识了,一晃七八年过去,人的改变真是翻天覆地,琳琅记得,印象里的断浪虽然有点臭脾气,但纯良可爱。 如今断浪面露犹豫,她不禁大怒。 “你到底给不给我!” 断浪无奈,只好把腰间的火麟剑递了过去,眼神无辜,好似小奶狗般湿漉漉地看着琳琅。 火麟剑刚刚到手,便有些排斥琳琅,散发凛冽的阴寒之气,那股邪祟感格外明显。 琳琅面无表情,直接拔出剑鞘。 火红色的剑刃好似染了无数条鲜红的生命,她眯了眯眼,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剑刃每一个细小边缘,暗自注入一股消释邪性的清气,清气之中有她本体花香,净化了难闻的血腥味,只余幽冽的芬芳。 “剑还给你你,以后不需要用血喂剑,它也是一柄世间罕见的绝世好剑。” 断浪疑惑地接过火麟剑,刚想问琳琅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剑怎么变得香喷喷的。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雄霸的哈哈大笑声,霸道又嚣张,琳琅暗自挑眉,“我们出去吧。” 琳琅推门而出,断浪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跟了过去,面色变得坚毅决绝,就算这次有生命危险,他也得给琳琅挡着啊。 聂风、步惊云和秦霜和天池十二煞打斗了一番,各有负伤,雄霸来的时候,文丑丑、杨真和一干无辜村民已经被押着跪在地上,面如土色。 文丑丑平时像个娘娘腔,一副贪生怕死的胆小模样,临死之际,居然还能振振有词地对雄霸说狠话,言下之意,他虽然快要死了,但会在阴曹地府等着雄帮主。 雄霸不屑一顾,手掌聚拢一股气流,准备施展三分归元气,当着秦霜聂风他们的面儿,把无辜的村民和杨真、文丑丑一起震死,琳琅忽然一跃上前,大喊道:“雄霸,别造孽了!” 雄霸扬眉看去,暂时收了手,漫不经心地笑看琳琅,口气颇为遗憾。 “琳琅,你也要让为师失望了,我雄霸的四个好徒弟啊,居然全都背叛了老夫,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琳琅不禁冷笑,轻嗤道:“雄霸,你不要假惺惺啦,你不仁不义,无情无义,又怪得了谁呢?原本我敬重你是师父,对我有养育教授之恩,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泥菩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甚至利用我离间云师兄和风师兄,何况你现在还要拉扯这么多无辜者的性命,你若不死,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本小姐今天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大祸害!” 雄霸捋了捋黑亮的胡须,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看向琳琅的眼神好似弱小的蝼蚁一般,他亲自教授的徒弟还能杀了他,那绝对不可能! 因为他教授四个徒弟武功时,提前留了后手,不论是天霜拳、排云掌、风神腿,还是逍遥剑术,都有不攻自破的弱点,他门儿清。 “那你就拭目以待!” 琳琅懒得和雄霸废话太多,素女剑凌空出鞘,带着三分磅礴妖力,好似离弦之箭般直冲雄霸的心脏,势不可挡。 雄霸的掌心早已聚拢的三分归元气扩散开来,却不堪一击,那把素女剑不受任何阻碍,直插雄霸的胸膛,把他刺了个透心凉。 高大威武的身躯轰然倒地,在场之人全部震惊,文丑丑都看傻了,嘴巴张得都能装下鸡蛋,他都做好赴死的准备,现在雄霸居然提前毙命,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第248章 风云雄霸(24) 瞬间的寂静过后,天池十二煞存活的只剩下三煞,见机不妙,趁机溜了,雄霸都死翘翘,他们还追随个毛线,保命要紧。 秦霜目瞪口呆地看着琳琅,咽了咽喉咙,良久道:“师妹,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 这种凌空剑杀的恐怖功力,就算是剑圣在世,都无法比拟啊,真叫人难以置信。 琳琅微微耸肩,云淡风轻道:“那是你们不了解我啊,我是绝顶天才。” 聂风和步惊云互看一眼,内心的不平静难以平复,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堪堪十八岁的琳琅有了这样高深的功力,一招便击杀雄霸,对方居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断浪脸上狂喜,收敛住震惊的情绪,上前踢了踢雄霸的尸体,从他刺穿的胸膛内抽出素女剑,仔细擦干净后,递给琳琅。 “你的剑,收好了。” 琳琅摇了摇头,这把剑沾了太多血,感觉擦不干净了,反正不是什么旷世奇剑,再换一把新的就是,她的剑术不在于剑,而在乎施剑者。 “如果你不要,那送给我吧,到底是杀了雄霸的剑,颇有纪念意义。” 断浪眸光一转,笑着索要。 琳琅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步惊云却斜睨过来,感觉断浪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霜舒了口气,一步步走到雄霸的尸体前,替他阖上了双眼,即使对方再可恨,到底是他的师父,绝不能令他暴尸荒野。 文丑丑眼见危机解除,满脸堆笑,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屁颠屁颠地跑到琳琅的跟前,挥着掉了一半羽毛的扇子,开始谄媚拍马屁。 “哇!琳琅小姐,你实在是令小的刮目相看,雄霸自称什么天下第一,小的却深以为,您还是天下第一的霸主,未来的武林神话,如今雄霸身死,天下会唾手可得,你作为流星堂堂主,完全可以接替雄霸的位置。” 琳琅侧眼看他,轻笑道:“那你呢?” 文丑丑机灵道:“小的性命都是小姐救的,愿意为您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琳琅满意一笑,她清冷的目光扫过秦霜、步惊云和聂风,慢悠悠地问:“三位师兄以为如何?” 秦霜最先拱手表示,天下会向来强者为尊,他愿意扶持小师妹,继续做天霜堂的堂主,为其办事分忧。 仇人已死,步惊云目前还没有对琳琅彻底死心,表示愿意回天下会当飞云堂堂主。 聂风则表示,他厌倦了武林的打打杀杀,不愿意做以前的自己,想要继续行走江湖,过逍遥自在的闲散生活,如果小师妹有事要他帮忙,可以飞鸽传书,必然会回来。 琳琅点了点头,看了眼断浪,笑着问他:“断浪,那你呢?不知你愿不愿意当风神堂的堂主?既然天下会以后由我当老大,一切待遇都会提高档次,我绝不会亏待自己人。” 断浪笑容很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琳琅给予他想要的地位和归属感,自然满口答允,这样还能近距离地靠近心仪之人,不要太满意了。 此次回天下会,断浪决定扬眉吐气,他不再是普通的杂役,不再是副堂主,也不会是所谓的叛徒,而是光明正大地回去,让天下会那些狗眼看人低、对他喊打喊杀的人看看,他断浪也有今日,他并不比旁人差。 一行人安抚好凤溪村的村民,不再打扰,快马加鞭回了天下会。 有秦霜代理说明情况,雄霸已死,公道自在人心,此后由他的师妹黎琳琅继任帮主之位,想要离开天下会的人,自请离去,想要留下来,就要臣服新帮主,不得生乱。 这一系列改换门庭的操作,没有引起太多的人心惶惶,天下会的会众男子居多,十之八九都是琳琅的仰慕者暗恋者,对她的印象极好,除了湖心小筑的幽若。 幽若得知雄霸被琳琅亲手诛杀,心下激怒不已,当即提着剑来杀人,直接被秦霜拦住。 “雄霸作恶多端,自有天收,他有今天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大小姐何必自寻死路?” 幽若哪里听得进去对方的劝阻,冷着俏脸,坚持要闯进来杀了琳琅,一报父仇。 秦霜苦口婆心地相劝:“幽若,听我一句劝,你打不过琳琅,以前打不过,现在更不是她的对手,雄霸是你父亲没错,但他杀了琳琅的父亲,她替父报仇没有任何错,何况雄霸手里沾了无数无辜者的生命,他们难道就该死吗?你现在应该担心别人报复你。” 幽若神情一滞,不禁苦笑道:“所以我就应该感恩戴德,她没有迁怒杀我?” 琳琅撩开珠帘,从内室径自走出来,对幽若淡淡道:“你父亲杀戮无数,那是他造下的罪孽,和你不相干,如果你不想留在天下会,可以自行离开,念及你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吃过寻常饥苦,离开时,赠予你五百两的盘缠上路。” 幽若冷哼,咬牙切齿道:“黎琳琅,谁稀罕你的施舍,我现在就离开!” 看着幽若愤然离去的背影,秦霜实在不放心,立即快步追了过去,大小姐什么都不会,点个火,都能烧掉房子,哪里能吃寻常百姓的苦? 第249章 风云雄霸(25) 聂风在天下会待了几日,便和师兄妹告别,机缘巧合之下,于凌云窟发现聂人王留下的雪饮刀和傲寒六诀,功力得以提升。 后来遇上蒙着面纱的正缘第二梦和独孤梦,男主的气运使他的机遇和桃花一点儿不减。 而剑晨带着楚楚来天下会找到了步惊云,楚楚喜极而泣地上前抱住步惊云的胳膊,声音娇脆脆地喊他,欢喜又抱怨。 “步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回来接我?要不是剑晨大哥带着我,我连你的影子都找不到,你怎么能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步惊云的面色有分羞愧,这段时间他一直和断浪斗智斗勇,把楚楚的事情直接忘到了九霄云外,是他的错。 幸好剑晨是个信守承诺的正人君子,把楚楚照顾的很好,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到断浪揶揄的笑脸,一颗心重新提了起来。 楚楚撅着嘴,心里懊恼极了,从前就知道,步大哥心里有心仪的人。 据说是同门的小师妹黎琳琅,那个惊艳全武林的逍遥仙子,如今天下会的黎帮主。 她暗自羡慕嫉妒,却也好奇对方的容貌,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能把步大哥迷得神魂颠倒,她再如何悉心照顾对方,掏心掏肺地表达自己的心意,都无济于事。 “步大哥,听说你师妹黎琳琅当了天下会的新帮主,不知我能不能见见?” 楚楚被步惊云挣脱开手臂,心里很失落,不由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楚楚姑娘,帮主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断浪抱着剑,皮笑肉不笑道。 虽然他很乐意看步惊云的笑话,但琳琅的性格,他也清楚,除非她自己感兴趣,不然不喜欢外人打扰。 楚楚满脸的失望,剑晨不忍她伤心,在二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早已对楚楚情根深种,见不得对方难过。 剑晨上前两步,对断浪拱手道:“断堂主,听闻天下会的黎帮主美若天仙,天纵英才,年过十八便能手刃雄霸,替父报仇,如此传奇的人物,剑晨也希望能够有幸一见。” 断浪淡淡地瞥了眼剑晨,对方白衫如雪,气质不俗,手持正气凛然的英雄剑,一派君子端方的气度,应该就是曾经的武林神话无名的嫡传弟子剑晨。 他隐约记得,当初剑圣讨伐雄霸时,此人还曾出面救过步惊云,替自己说了两句好话。 断浪皱眉犹豫间,忽见秦霜从大堂内走了出来,微笑地对着在场的人拱手,“原来是剑晨少侠,你若是想要见我们帮主,那就晚来一步,我师妹半个时辰前便离开了天下会,踪影全无,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儿。” 步惊云表情惊异,看着秦霜道:“琳琅何时离开的,她为何要走?” 断浪难掩惊讶,附和问道:“琳琅都是帮主了,她离开了谁主持大局?” 黎青青原本想要来凑凑热闹,听到这席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当然是秦霜叔叔代理天下会啊,还有文总管帮衬,姑姑她最烦琐碎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要不是断叔叔和步叔叔总是缠着姑姑,整日大眼瞪小眼,我猜,姑姑也不会那么着急离开,都怪你们!” 最可气的是,姑姑离开前特地下了指令,不允许她出去玩儿,必须乖乖待在天下会。 黎青青自觉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只能照办,日常练功看书。 步惊云面色冷凝,披风一卷,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楚楚焦急地喊着,跟了过去。 断浪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情莫名复杂,他早该料到琳琅的性子,来去如风,无影无踪,帮主的身份根本束缚不住她。 如今天下会一统江湖,暂时没人来砸场子,有秦霜掌管天霜堂,步惊云掌管飞云堂,他掌管神风堂,程少青掌管流星堂,天池十二煞存活的三煞近日归顺天下会,积极训练天下会招揽的新会众。 他握了握腰间的素女剑,这把剑虽然被琳琅所遗忘,但断浪爱如珍宝,如今和火麟剑放在一起,既然琳琅都不在天下会,那么他也该离开这里。 “秦霜,琳琅一人在外,没有帮手,我立即去寻她,我堂内的诸多事宜,你能者多劳吧。” 秦霜无奈地点了点头,对于断浪,他从前有几分忌惮,现在也能和平相处,何况他和云师弟一样,对琳琅小师妹情深一片,即使留在天下会,心却不在,魂不守舍。 “断浪,那你一路小心点,遇见云师弟不要和他起太多的争执,他那人有点死心眼。” 断浪轻笑,心下了然,径自离去。 在路上,断浪道听途说,听闻江湖人士一直在讨论绝世好剑,更意外的是,他甚至在半途上收到了拜剑山庄的邀请帖子,诚挚邀请他前往拜剑山庄参加剑祭活动,甚至拜剑山庄的少主傲天特地来相迎,热情十足。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傲剑山庄的态度太过奇怪,断浪暗下思索,到底去还是不去,但思忖到琳琅如今手中无剑,倘若听到了绝世好剑的消息,估计也会前往拜剑山庄见识一二。 兴许在那里,他能够找到琳琅。 与此同时,步惊云和剑贪纷纷接到拜剑山庄的邀请,并准备前去见识绝世好剑。 琳琅骑着龙宝,一路游山玩水,早闻这个消息,对此颇感兴趣。 从前便听说拜剑山庄在锻造一把绝世好剑,整整花了百年时间,延续好几代铸剑大师的心血,于十年前铸成一把绝世好剑,又花了十年精心改造,于近日开始举行剑祭。 虽然她没有收到拜剑山庄的邀请函,但不代表琳琅进不去,山人自有妙计。 绿竹山林,宝马美人,素纱蒙面,身姿婀娜,俨然是一幅美景。 忽而有豪华车马行驶而过,车身标记着傲剑山庄的印记,华服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一眼望去,就瞥见了这幅人间美景,一颗心开始飞快跳动。 临近距离,但见素裙白纱的曼妙少女牵着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乌黑柔顺的长发随风吹着,荡漾两根银色的绢丝带,如仙亲临。 傲天今年不过十八九岁,是个正值青春年少、不谙世事的富贵公子。 除了娘亲和庄里的丫鬟,他从未见过如此清丽绝俗的女子,即使对方蒙着一层面纱,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的美丽风华,忍不住心跳如擂。 他利索地下了马,大阔步朝琳琅这边走过来,佯装偶然路过,礼貌地拱手相问:“这位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如若不嫌弃,可以搭乘我的马车。” 琳琅原来就在这儿等鱼儿上钩,没想到这条鱼比她想象的还要主动,不禁缓缓抬头,淡淡地扫了傲天一眼,声音淡淡却柔弱如水。 “多谢公子,小女子迷路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里出去,听闻拜剑山庄有绝世好剑,本想去看看热闹,见识一下万剑之最的风采,奈何……” 她欲言又止,声音里满是遗憾和落寞。 傲天痴痴望着那双清澈的秋水剪瞳,听着好似天籁仙乐般的嗓音,一颗心七上八下,早已被对方迷得失去理智,忙不迭热情邀请。 “真是巧了,姑娘若是想去拜剑山庄,正好可以坐我傲家的马车前去,我正是拜剑山庄的主人傲天。” 琳琅故作诧异地打量着傲天,他年纪尚轻,看上去毫无城府,锦衣华服,容貌清秀俊逸,看着还算养眼。 就是那一头金色头发,不知是家族遗传,还是后天染的,看起来有点二,配着现在的痴样,还有点憨。 第250章 风云雄霸(26) 琳琅对傲天浅笑点头,笑容矜持道:“原来是拜剑山庄的傲少主,失敬了。” 傲天露出一丝傻笑,强勾起唇角,颇为礼敬地将琳琅迎上了马车,忽然问道:“在下还不知姑娘芳名?傲天该如何称呼姑娘。” 琳琅放下车帘前,笑意盈盈。 “小女子名唤阿离。” 车帘垂落,馨香犹在,傲天耳根早已染了淡淡的红晕,陶醉地回味着“阿离”的名字,觉得阿离姑娘人美声甜,名字亦是清新脱俗,别于常人。 一路上,傲天频频往马车里张望,奈何阿离姑娘没有掀开车帘与他交谈的想法,只得按耐住急切的心情,快马加鞭,往傲剑山庄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偌大的拜剑山庄便出现在眼前,傲天亲自迎接琳琅下马车,对其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他们畅通无阻地进了庄内,傲天随意挥手,吩咐路过请安的丫鬟给琳琅准备了一间贵宾厢房安置,“阿离姑娘,你暂且休息一会儿,祭剑在明日晌午。” 傲天对琳琅解释,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他现在还要去正院那边汇报,给他娘请安。 “多谢傲公子。” 琳琅微微颔首,淡然地看着傲天被侍从唤走,不觉露出一缕微妙的笑意。 传闻中的拜剑山庄,从前颇有声名,但老庄主早已过世,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这些年全凭借武功莫测的剑魔为母子俩撑腰,以至于无人敢到这儿来撒野。 剑魔是个嗜杀的痴情种,他爱慕风华绝代的傲夫人,早年杀了傲夫人的丈夫,甚至对傲夫人多说两句话的男人都杀之后快,不让任何人觊觎自己的心上人,残暴又可悲。 傲夫人既厌恶痛恨他,又要依仗他。 躺在厢房的锦缎大床上,琳琅安然睡了半个时辰,忽而有丫鬟在外敲门,恭敬地表示说,傲天少爷请她移步前往大厅用膳谈心,琳琅没有心情,委婉拒绝了,反正她现在也不饿。 一炷香的功夫,再次有人敲门。 琳琅有点厌烦,冷声道:“谁啊?” 外面响起一道成熟颇有风韵的女声,“我是傲夫人,不知阿离姑娘可否一见?” 既然是傲剑山庄的女主人,自然要见,琳琅起身开门,看见一位黑纱罩面的中年美妇。 “原来你就是我儿心心念念的美人,果然好气质,不知面纱之下的容貌如何。” 傲夫人漠然扫视琳琅,她身材高挑丰腴,眼神颇为犀利冷傲,蒙着黑色面纱。 “夫人缪赞了,傲公子热情好客,小女子感激不尽,听说拜剑山庄明日举行剑祭大典,欣赏了绝世好剑,自会离开,夫人不必为此烦恼。” 琳琅巧笑倩兮道,丝毫不被对方散发出来的冷冽敌意吓到,也没用摘面纱的动作。 一个漂亮寡妇为了遗腹子,苦苦支撑了十几年,面对杀夫者和觊觎者,只能一味的忍耐,压榨仇恨之人的利用价值,这样的忍性和韧力非寻常女子所有,可怜又可悲。 “很好,拜剑山庄欢迎聪明人,只有你不故意招惹我的天儿,明日观剑离开,本夫人不会对你如何,不然,就是横着出山庄了。” 傲夫人冷言轻哼,颇有威胁之意。 她能够忍辱负重到现在,是因为她的孩子还没有彻底成器,只要明日天儿能够拿到绝世好剑,有了振兴拜剑山庄的资本,那么她就会和剑魔同归于尽。 在此之前,她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故,天儿不谙世事,不能被美色所惑,琳琅淡笑不语,看着傲夫人的背影渐渐离开。 用过丫鬟送过来的丰盛午膳, 琳琅耳目敏锐,隐约听到堂外的喧杂声,其中有两道熟悉的声音,不由纳闷了。 步惊云和断浪也来凑热闹? 她径自走出房门,来到堂外,但见外面坐着一群人,中间高台上插着一把瞩目的剑,燃烧于熊熊烈火之中,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未走近,但见傲天亲热地迎了过来,语气很意外,“还以为阿离姑娘不会出来?” 琳琅有点疑惑,刚准备问,绝世好剑不是明日才能看到吗?断浪和步惊云的声音忽然响起,“琳琅!” 琳琅侧目看去,莞尔一笑,“你们认错人了,小女子名唤阿离。” 步惊云眼神炙热地望了过来,对此没有反驳,琳琅的名气在外,不承认实属正常,只是看到傲天挨琳琅那么近,心里莫名的不爽和恼火。 楚楚跟在步惊云旁边,诧异地看了过去,眼里有过惊艳之色,就算对方蒙着面纱,但那样的身姿气质,拥有那样一双漂亮绝尘的眼睛,肯定是个大美人吧。 “步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傲公子不是叫她阿离姑娘吗?” 步惊云闷声道:“也许是我认错了吧。” 断浪笑着上前,自从有了清气过滤的火麟剑,他对琳琅的香气越发熟悉敏感,所谓的阿离姑娘分明就是琳琅本人,她真的来寻绝世好剑。 “断浪,你难道认识阿离姑娘?” 傲天警惕地看了眼断浪,眼神不善。 断浪面色波澜不惊,扫了金毛狮子般的傲天,没有理会,只是对琳琅笑道:“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找你,终于逮到你了。” 这话说得非常亲昵,不仅傲天面色难看,步惊云都觉得刺耳。 “咳,断浪, 不要聊这些了,看剑才是正事。” 琳琅嗔了断浪一眼,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的,皮估计有点痒了。 “傲公子,断浪是我朋友,他有点失礼了,我替他向你致歉。” 傲天立即转怒为喜,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剑贪眼见他们没完没了地闲聊,有点不耐烦,扯着嗓子大声说道:“你们想要谈情说爱,挑个其他时间,现在难道不是剑祭的重要时刻吗?” 傲剑脸色僵硬,随即恢复常态,安排侍从准备琳琅的座位,断浪厚脸皮地挨着琳琅旁边坐下。 傲天忍着愠怒,瞪了他一眼,随即对剑贪道:“老前辈不要心急,早就听说您有剑眼,可以看出任何一名剑者的剑心,不知能否赐教?” 剑贪不由自得一笑,他的确有这个本事,捋了捋两撇微翘的小胡子。 赏脸地看了看傲天伸出来的手,他思忖片刻后,扬眉说道:“你性格天生傲慢,剑心是傲,但骄兵必败,将来容易吃大亏。” 剑贪自己的剑心乃是贪,特别的贪心。 傲天立即收回手,面色不虞,缓了缓情绪,又请剑贪给步惊云和断浪看看,他们的剑心又是什么。 琳琅看得认真,听得仔细,步惊云的剑心是嗔,是一种比怒气还要复杂的情感,而断浪的剑心却是痴。 第251章 风云雄霸(27) 剑者都有剑心吗? 琳琅很好奇,不知她的剑心是什么? 她不由起身,颇有礼貌地问剑贪。 “请问老前辈,可否给我看看?” 剑贪若有所思地盯了琳琅几眼,鼻翼间若有若无的幽香令他的脑子有几分昏沉,但到底是行走江湖的老资历,不至于对着漂亮小姑娘流口水。 他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琳琅清晰的掌纹,刚想伸手去摸摸掌心,旁侧的断浪不禁轻斥:“你想干什么!看剑心有眼睛就行,你为何要动手动脚?” 难不成老不知耻,想要占便宜? 剑贪无语地瞪了眼断浪,这小子说的什么鬼话,如果有眼睛就能看出剑心,那就是一桩怪事了。 他心里很诧异,这位阿离姑娘的确有剑心,但他怎么看不清楚剑心的属性,爱恨贪嗔痴,都不是,真奇怪,实在看不清楚啊。 “罢了,看不出来就算了。” 琳琅收回手,心想着自己的剑术异于常人,凡人的肉眼看不出也正常。 步惊云看着琳琅良久,想到她身边有个阴魂不散的断浪,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论武功打斗,他和断浪不相上下,因为有麒麟臂的加持,甚至可以碾压一番,但对方的手中持有旷世神兵火麟剑,杀伤力十足,而他没有一柄与之抗衡的好剑。 趁着众人的焦点都在于剑心,他凌空跃起,飞身而上,将高台上的大剑直接拔了出来,剑贪顿时瞪大了眼睛,语气不忿道:“步惊云,你太过分了,还没说取剑!” 断浪手中的火麟剑顷刻出鞘,飞身奔向步惊云,持剑砍向对方手中的剑,“咔哒”一声,那把所谓的“绝世好剑”顿时断成两截。 “这么快就断了,这不是绝世好剑吧?” 剑贪禁不住皱眉,满脸狐疑地看向傲天,后者笑着解释:“真是抱歉啊,忘了告诉大家,这不是绝世好剑,剑祭在明日晌午。” 步惊云冷哼一声,觉得颇为扫兴,直接扔掉了手中的剑柄,他原本想去和琳琅说两句话,奈何楚楚一直紧跟着他,嘴巴不消停。 “步大哥,你没事吧?这个傲天真是讨厌,也不提前说清楚……” 步惊云漫不经心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转眼,琳琅已经不见人影。 厢房内, 琳琅看着不把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喝着茶的断浪,有点无语。 “断浪,你不在天下会当你的堂主,跑到这里做什么?我敢保证,你的火麟剑绝对不比拜剑山庄的绝世好剑逊色,做人要懂得知足,不要太贪心了。” 琳琅以为断浪想要取绝世好剑。 断浪皱了皱鼻子,有点委屈,他又不是为了绝世好剑而来的,琳琅怎么想歪了,只能解释说:“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你不是没剑吗?绝世好剑肯定适合你。” 琳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语气促狭,“你改了性子啊?居然不觊觎绝世好剑?” 断浪很无奈,他难道是个贪心鬼? 虽然他不清楚琳琅对火麟剑做了什么手脚,但腰间的剑依然凌厉霸道,发挥的威力不减而增,剑气幽冽,裹挟着琳琅熟悉的气味,他很喜欢。 有了一把属于琳琅气息的神兵,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绝世好剑应该属于琳琅。 “对于剑心的痴,我不可否认,火麟剑是我最好的伙伴,但对你的心,却是真正的痴。” 断浪情难自禁,忽然握住了琳琅的手,盯着她的美眸,一字一句道。 近在咫尺的少年面孔和气息,清新而热烈,饱含深情,琳琅一时之间都忘了抽回自己的手,喃喃道:“断浪,你应该明白,我对你…” 断浪截住了她后面未说出口的话,语气坚定而执着:“我不会勉强,我愿意等你,如果未来你找到命中注定的人,我会选择离开,绝不纠缠。” 所以,请你不要太早拒绝,给我一点儿念想。 第252章 风云雄霸(28) 断浪最后被推搡出去,他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意,琳琅最开始没有挣脱他的手。 深夜,弦月高悬,夺剑行动早已开启。 剑贪不愧是最贪心的人,乔装打扮,趁夜偷偷潜入剑池重地,却被守剑奴锤眉和温弩拦住,剑晨紧随其后,拔出英雄剑,对剑贪劝道:“前辈还是请回吧,这不是君子所为。” 剑贪抖了抖小胡子,嗤之以鼻,觉得剑晨多管闲事,他既然有了英雄剑,何必要来争绝世好剑?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此次来拜剑山庄的人,谁不是为了绝世好剑而来,不论是使用什么手段,能够夺到剑就是最大的赢家。 彼时,琳琅睡得酣畅,却被妖妖的脑噪音吵醒,“主人,绝世好剑即将出炉了!” 不得已,琳琅看着暗黑的天色,利索穿衣,出了门,前往剑池,轻松地点了几个侍从守卫的穴道,畅通无阻地来到一处幽深的洞穴之内,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洞内的温度有点高,关键人物都齐刷刷到齐了,傲天最先取剑,但被绝世好剑摄人的炙热感吓退,不想再试,傲夫人气急败坏地责骂他。 步惊云面色沉凝,一抖披风,直接冲到最里面拔出了滚烫无比的奇葩大剑,看模样,朦朦胧胧,貌似是绝世好剑的剑元。 霎那间,无数把黑柄剑轰然起立,流星雨般均匀分散插于四周,寂静无声,守剑奴温弩表示,绝世好剑就在这些剑之中,谁如果能识别真正的剑,那就是绝世好剑的主人。 琳琅感觉到最靠近步惊云手边的那把剑轰然作响,貌似要飞起来,应该就是那把。 原来这就是绝世好剑,造型太大,太奇葩了点,黑漆漆的,好似烧焦了般,不太符合她的审美啊,倒是挺适合步惊云黑衣肃杀的风格。 琳琅不感兴趣了,掉头就走。 断浪捂着被剑魔重伤的伤口,追了上来,急切问道:“你不想要绝世好剑了?” 琳琅给断浪吃了两颗血菩提,使其恢复体力,摇了摇头,表情有点嫌弃,“绝世好剑看起来笨重又不美观,貌似不适合我。” 断浪无语凝噎,不禁纳闷。 “你挑剑也要漂亮的?” 琳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那当然,剑是剑客最好的伙伴,自然要符合自己的心意,倘若不喜欢,没眼缘,用不起来也不得劲儿。” 断浪无言以对。 楚楚得知步惊云在这里,踉踉跄跄地跑进来,准备往里冲,大叫道:“步大哥!” 琳琅看了看里面的形势,步惊云是男主,生命力顽强,绝对死不了,凭他的本事,冲出重围不在话下。 但如果楚楚此时被人挟持,对方念及恩情,肯定会束手无策,思及此处,她上前拦住了楚楚,废话不多说,点了她的昏睡穴。 “剑晨少侠,这里不安全,你把楚楚姑娘带出去吧。” 琳琅没打算拖着楚楚出去,对剑晨说道。 剑晨能够感受琳琅的善意,对她拱了拱手,“多谢姑娘。” 琳琅没有关注剑池之内的后续发展,绝世好剑已经选择了步惊云,后面只会是你争我夺,打打杀杀,血流成河。 顺利出了拜剑山庄,琳琅骑上龙宝,断浪在前给她牵马,问道:“琳琅,你真的不想要一把绝世好剑吗?” 断浪语气里满是遗憾。 绝世好剑便宜了步惊云。 “无所谓啦,我喜欢轻巧好看的剑,以后请铸剑师父给我打一把。” 琳琅云淡风轻道,绝世好剑出世,估计很快会在江湖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她不怕争抢和麻烦,但真不喜欢那把过重的宽剑。 “断浪,上次我答应你的事,这次我决定兑现。” 琳琅从上面看着断浪的啾啾头,莫名觉得有趣,想到上回凌云窟分别的承诺,再次见面,一定要请断浪这个朋友喝酒吃肉。 至于他的感情,琳琅不算讨厌,谁不喜欢乖巧忠犬的美少年呢?但也没有太多的情感冲动,她暂时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 断浪回眸望她,笑得很畅快。 “难得你还记得。” 他们下了山,先是四处逛了逛,天黑前,寻了家客栈,要了一桌好酒好菜,开始肆意吃喝起来,聊起小时候的事。 断浪喝的酒最多,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他娘死的太早,没什么印象,他爹死在凌云窟,六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遇见了聂风,一起进了天下会。 但人各有命,聂风成了雄霸的徒弟,即使他的天赋不错,却只能做个寻常杂役,经常遭受欺负和白眼,那个时候心高气傲,满腹愤懑,偶尔半夜还会哭醒,想他爹。 “三年后,我遇见了你,起初我很讨厌你的,那个时候你又漂亮又骄傲,好似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辰,闪闪发光,我很嫉妒,你不仅是雄霸唯一的女弟子,也是所有会众眼里的仙女,大家都在偷偷议论你,觉得你可能是雄霸的私生女,高不可攀,但我偏偏不服气,你娇娇小小的,看上去没什么力气,为什么能打过我,每次和你切磋打架,我都会败于你手,不服气啊!” 断浪仰脖子又灌了一口酒,借着微醺的醉意,把曾经的心底话全部倾诉出来,琳琅大笑不已,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服气吗?” 断浪睁着那双深邃迷离的大眼睛,似醉非醉,一瞬不瞬地盯着琳琅看,认真地点了点头,“现在彻底服了,我心甘情愿被你压上一头,压一辈子都可以。” 琳琅忍俊不禁,这小子醉了。 第253章 风云雄霸(29) 一晚的宿醉后,断浪次日悠悠醒来,感觉头晕脑胀,记忆断层,发现自己赤着上半身,惊魂未定时看到了琳琅留下的纸条,“我走了,你不要跟着了,还有,你挺厉害的。” 断浪神情颓丧,又莫名激动,后面那句话这什么意思啊?他们昨晚发生什么了?他咋没半点印象啊?还是琳琅故意调侃,她的性情捉摸不定,总爱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彼时,晴光正好,琳琅骑马漫无目的地走着,很不巧地遇上半路采药回来的楚楚。 她看上去刚哭过,面带带着未干的泪痕,转脸认出琳琅,惊呼道:“阿离姑娘。” 琳琅下了马,疑问道:“楚楚姑娘,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楚抹了抹眼泪,咬唇抽噎道:“步大哥他被烈火灼伤,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剑晨大哥说,步大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他那副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我真担心他挺不过来,呜呜呜…” 琳琅暗叹,真是个痴心的好姑娘。 “好啦,你别再哭了,你带我去见步惊云,我身上有治疗重伤的良药,应该可以帮到他。” 楚楚立即破涕而笑,不敢置信道:“真的吗?阿离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那我们现在就赶回去吧,你真是个大好人。” 琳琅只是笑笑,没有絮叨其他,随后招呼楚楚上了她的龙宝,二女骑着马,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于家庄,楚楚的家。 剑晨远远看到她们,有点惊讶。 “楚楚姑娘,阿离姑娘。” 琳琅对剑晨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废话不多说,我进去看看步惊云。” 径自进了内屋,但见步惊云浑身烧焦了般,黑乎乎的模样,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板床上,他的面色青黑,手里还紧紧握着绝世好剑,好似在握着他的整个生命。 琳琅从腰间取出两颗血菩提,直接塞进步惊云的嘴里,剑晨不解问:“请问姑娘,这是何物,对步惊云的伤势真的有帮助吗??” 琳琅按了按步惊云的脉搏,暗松了口气,淡然回应道:“此果名叫血菩提,是火麒麟滴血之地所生长出的奇异果实,适合治疗重伤,还有增功之效,应该对他有用。” 剑晨暗吃一惊,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位阿离姑娘深不可测,不是寻常人,所幸对方对他们表现出来的都是善意,他松了口气。 须臾,步惊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琳琅,她依稀蒙着素白面纱,但眼睛是熟悉的美好形状,忍不住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生怕这是幻想,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他嘴里唤道:“师妹,是你吗?” 琳琅没有否认,微笑颔首。 “云师兄,是我。” 楚楚看到这种情景,哪里不明白怎么回事,眼前的阿离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步大哥心心念念的琳琅师妹,她心中一阵酸涩,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伤心掩面跑了出去。 剑晨诧异地瞅了眼琳琅,立即往外追了上去。 “云师兄,楚楚姑娘对你很上心,你应该珍惜眼前人,我不是说过嘛,你只是师兄。” 琳琅有点无奈,楚楚容貌娇美,心地善良,对待步惊云一心一意,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这次没有原剧情里的下毒桥段,楚楚肯定不会失去清白之身,步惊云也没有喜当爹的机会,毕竟剑晨的确算是个正人君子。 “抱歉,琳琅,我做不到…我对楚楚只是受人所托,唯有照顾之情,而你已经住进我的心里,即使你不喜欢我,但我也不会那么快喜欢其他人,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会彻底忘了你,爱上别人,但现在,我忘不了。” 步惊云勉强撑起身子,目光炽然地看着琳琅,他喜欢师妹十多年,感情之深,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对于楚楚,他很感激,但毫无男女之情。 他又不是聂风,那么博爱,那么洒脱。 “好吧,云师兄,暂且不说这些,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养身体,我想告诉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囿于情情爱爱之中,你应该想的是,如何振兴霍家或者步家,你觉得呢?” 步惊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师妹说得话很有道理,他忽然很想回霍家庄看看,那里应该荒芜了,也该替继父重振霍家威名。 “师兄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琳琅掰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开。 在外看见依偎在剑晨怀里嘤嘤哭泣的于楚楚,琳琅不由轻咳一声,“楚楚姑娘,剑晨少侠,多谢你们这些日子照顾我云师兄,出门在外,银钱不能少,这是两百两的银票和五十银的碎银,姑娘收着,千万不要见外。” 楚楚立即慌乱地和剑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着琳琅递过来的大额银票和碎银,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接受? 她从前和父亲于岳四处飘荡,粗茶淡饭,后来跟着步惊云,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楚楚姑娘快收下吧,云师兄是天下会的堂主,这是我提前给他发的年俸,以后有事,他都会出力,我这个人不喜欢克扣。” 楚楚有了不错的台阶下,微微一笑,接过了银钱,“那好吧,有了银钱,我也能买点好东西给步大哥补补身体,多谢阿离…哦不,多谢琳琅姑娘,你真大方。” 琳琅微微颔首,深深看了眼护花使者般的剑晨,表示自己还有事,先行离开,不管步惊云最后会不会和楚楚在一起,但现在二师兄还得仰仗他们照看。 第254章 风云雄霸(30) 琳琅急需一把称职的好剑,多番访问行走,寻到神兵阁的所在,这里有成千上万把好兵器,最普通的剑也要上千两银子。 她慕名而来,不在乎价格,一眼相中了名为“惊鸿”的细长银剑,剑柄雕刻的兰花纹栩栩如生,剑虽然属于中品,但胜在美观锐利,颇有眼缘,足够昂贵。 “那把惊鸿剑,本少爷看上了!” 忽闻身后一道天真跋扈的声音响起,十五六岁的锦衣公子哥昂首走了过来,准备上手取剑。 琳琅淡定如风地斜了对方一眼,嗤笑道:“小弟弟,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不懂吗?姐姐看上的东西,旁人岂能染指的资格?” 锦衣公子哥看着琳琅,怔愣恍惚了片刻,原本想要暴怒发飘的嘴巴合起来,对上那双清冷无波的美丽眼眸。 不知是要发脾气,还是忍痛割爱,他身后的随从嘴里叽里咕噜呵斥着一大串,貌似不是中原本土人。 “原来是东瀛人,怪不得如此不懂礼数。“ 琳琅轻描淡写道,随从们听不懂中原话,但公子哥却听得懂,他的母亲便是中原女子,撇开先前的惊鸿一瞥,忍不住动怒道:“你说谁不懂礼数?” 琳琅无语地扫了对方一眼,拔出惊鸿剑,吐气如兰地吹了口气,泠然道:“自然是你呀,东瀛小子,不要拦本小姐的路。” 付了银钱,琳琅收好剑,径自出了神兵阁的大门,但身后的公子哥却不依不饶地跟了出来,随从们眼见蒙面女子如此口气,对待自家小主子一点儿都不恭敬,纷纷拔出手中兵器,气势汹汹地迎了上来,杀气毕现。 “敬酒不吃吃罚酒。” 琳琅柳眉一挑,神情不悦,甩袖挥剑如仙,剑气四溢,银白的气流瞬间撞入东瀛武士的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疼痛,利刃倏尔脱手,个个摔地不起,唯有痛呼哀嚎之声。 公子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看上的惊鸿剑,你还敢动手!” 公子哥气得想要翻白眼,果然中原女子不简单,太霸道了。 “公子贵姓啊?你脑子被驴踢了,你看上的东西难不成就是你的?” 琳琅有点无语,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落荒而逃吗?脑子生锈了不成。 “本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绝天是也!” 绝天挺起胸膛,气昂昂地自报家门。 琳琅轻“哦”了一声,原来是无神绝宫的二世祖,聂风同母异父的弟弟。 无神绝宫的老本营明明在东瀛,这么快就发展到中原了,看来野心不小啊。 “原来是绝无神的犬子,你爹在哪儿啊?” 琳琅慢悠悠地问,如今天下会的势力最大,如果无神绝宫想要一统中原江湖,那么第一个想要攻破的堡垒便是天下会。 “我…我干嘛告诉你,你不像好人。” 绝天扁着嘴巴,稚气未脱地轻哼。 他的个子长得还挺高,目光足以和琳琅平视,但性格未免太天真了点,还有几分孩子气。 琳琅挑眉,纤指微翘,一枚青绿色的丸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进绝天张开的嘴里,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珠子,想要使劲吐出来,但药丸入口即化,不知不觉咽了大半。 “妖女,你…你给本少爷吃了什么?” 绝天开始抠嘴巴,模样狼狈至极。 “废话,自然是毒药咯,你吃的是独门秘制的蚀骨丹,药性每半月发作一次,发作时身体如同万虫啃咬,痛不欲生,你到时候会难受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就是得罪本小姐的下场。” 绝天骇然地盯着琳琅,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心冒了出来,似乎已经感觉到有虫子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啃噬。 实在太可怕了,怪不得娘亲告诉她,要小心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这个妖女实在是太毒辣了! 琳琅不欲理会绝天,抬腿就走,半途进了一家酒楼,要了楼里的招牌菜酱香鸭、鸳鸯炙、红烧肉、芦笋髓,还有一壶百年女儿红。 绝天灰头土脸地跟了上来,准备蹭吃蹭喝,反正早晚都要死,起码要做个饱死鬼。 “谁允许你吃我的东西?” 琳琅好似欺负小孩子般,用筷子打掉绝天伸过来的手,眼神肆意地打量他两眼。 容貌气质和聂风迥然不同。 “我饿了。” 绝天倔强地仰着精致的脸,跟了大半路,妖女悠哉骑马,他只能喘着粗气跟在后面,肚子早已饿的呱呱叫。 至于自己兜里的钱,差不多被他挥霍光了,侍从虽然带着足够的钱,一个个的死狗般,全都没有跟上。 “叫声姐姐,赏你一只鸭腿。” 琳琅自饮一杯酒,恶趣味道。 绝天咬着嘴,不想屈从,阴柔帅气的脸带着一股莫名的屈辱,从小到大,谁敢这样作弄他。 “不愿叫,现在给我滚。” 琳琅没兴趣哄小孩子,冷言冷语。 绝天的肚子实在太饿了,前胸贴着后背,眼巴巴看着盘子里油灿灿的肥鸭腿,还有香喷喷的红烧肉,没出息地吸溜了声口水。 “姐姐…我可以吃了吗?” 琳琅点点头,得意非常,小屁孩,在家被父母宠坏了,现在姐姐就教你做人,想要做街头小霸王,也要看看你对上的是谁。 一气呵成,把肚子填饱后,绝天可怜兮兮地瞅了眼琳琅,“这位漂亮姐姐,可以给我解药吗?我不跟你抢剑了,真的不敢了。” 琳琅用余下的半盏女儿红洗了手,眼皮掀也不掀,淡漠哼道:“看我以后的心情如何吧,毕竟,我不喜欢东瀛人,对无神绝宫无甚好感。” 绝天有点灰心,如果半月后妖女依然心情不爽,他难道就要被万虫啃、从容赴死? 不待他胡思乱想,琳琅已经下楼而去。 她重新有了一柄心悦的剑,玩耍得差不多,打算回天下会,至于绝天小傻瓜,至今都没意识到,他当初吃得只是一颗普通的丸子,甜滋滋的感觉,居然能吃出了恐怖的味道,不得不说,这小子真够傻冒的。 花了几天的行程,买了各种各样的礼物,琳琅吩咐绝天把礼品分类打包,坐在她预定的马车提前去天下会,她则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着。 只是抵达天下会的当日,但闻一片厮杀声,天池杀手娃娃迅速了结一人,看见了琳琅,忙不迭跑上前拱手,神情激动。 “帮主,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无神绝宫的人无耻突袭,人数众多,属下派出的信鸽不及时,聂风和步惊云应该还在赶来的路上,秦堂主和断堂主正在对付绝无神和绝心。” 琳琅蹙了秀眉,满是不悦,绝无神那个老家伙,居然这么快就行动了!找死! 她没有功夫再理会马车里的绝天,飞身直往内堂而去,拔剑出鞘,对着绝无神和绝心来了一招天女散花的绝杀,剑气恍若霜花,凛冽阴寒,带着摄人的威力劈向二人。 绝无神即使功力深厚,猛地被如此骇人的剑气震慑,忍不住吐出一口老血,脸色惨白惊人,闭了眼,死不瞑目。 绝心被余波所震,筋脉俱断,剑脱于手,痛苦地瘫倒在地,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 聂风和步惊云半个时辰后赶来助战,利索地处理了绝无神宫的派众。 即使是武功高强的破军,亦是受了重伤,落荒而逃,逃走前太仓皇,居然忘了带走小少爷绝天。 平叛过后,天下会受伤的统一分配了血菩提,没受伤有功者则奖赏血菩提升功力。 毕竟这东西是世间罕见的圣品果子,有伤治伤,无伤增功,断浪就是个例子,他吃了不少果子,功力提升火速,此次战役,毫发未伤。 天池三煞得了血菩提,立即服下,对琳琅感恩戴德,忠心再上一层楼。 归顺天下会的灵蛇派和巨鹰派掌门在此次战役中亦是出力不少,得了血菩提后,欣喜若狂,庆幸自己没跟错人,黎帮主真大方。 天下会大获全胜,乘胜追击,彻底剿灭了绝无神宫的余孽,响彻江湖。 原本的武林至尊被绝无神暗中杀害,新的至尊人选,自然而然地花落琳琅之手,即使是重新入世的无名都没有异议。 黎琳琅无疑是绝世天才,天赋和剑术世间罕见,且不是雄霸那种嗜杀之人,即使年纪不大,但其归顺忠心者千万,其中包括受其庇护的百姓,由她做一统武林者,实至名归。 时光荏苒,两年后,天下会扩展了版图,包揽方圆千里的几座城池,改为逍遥城,琳琅一跃成为逍遥城主,号令武林,独步天下。 她的二十岁生辰那日,各门各派纷纷送来丰厚的贺礼,场面隆重非凡。 东瀛那边也来了两访客,原来是破军护送颜盈渡船而来,带来了无神绝宫所的财富和绝学,以此来换取绝天的性命和自由。 ps:小仙女们貌似不喜欢江湖版块的打打杀杀,催更越来越少,打赏也越来越少了,有时根本没有,花花都没几个人送,太难过了,明天准备火速完结风云世界。 在此问下小仙女们,关于结局。 你们喜欢无cp,独美天下?还是给琳琅找个暖床的帅哥?或者出番外版,给对琳琅最迷恋、最执着的角色圆梦?建议大家踊跃留言哦。 第255章 风云雄霸(31) 琳琅原本没什么兴趣接见东瀛使者,但忍不住好奇当年的武林第一美女颜盈。 聂风带着第二梦来给她庆贺生辰,正好和颜盈面对面撞上了,六岁时的记忆依稀犹在,娘亲的容貌似乎改变的不多,眉眼依旧,依然那般的美艳倾城,他呆愣了片刻。 此次回中原,颜盈近乡情怯,看到最对不住的大儿子聂风,忍不住泪流满面,梨花带雨般嘤嘤抽泣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拉住聂风的手,仔细端详他的面容,满眼的慈爱。 聂风小时候胖嘟嘟的婴儿肥早已消失不见,但那副五官轮廓以及肖似聂人王的发型,熟悉眼熟,聂风还有五分酷似自己的容颜,母子俩血脉相连,她的感觉不会出错。 “风儿,真的是你吗?你长大了。” 颜盈满腔的激荡,欣慰地看着聂风,瞅了瞅他身旁站着的清丽姑娘,若有所思。 聂风的表情格外复杂,眼神怔怔,他以为娘亲早已死了,没想到一别十几年,他们母子还能阔别重逢。 娘亲另嫁他人,有了新的小儿子,怪不得这么多年不曾出现,甚至不愿出现,难怪,难怪啊。 心里的酸涩不可抑制地蔓延到五脏六腑,第二梦敏感地感受到聂风失神低落的情绪,不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温柔地说道:“风,你还好吗?还有我啊。” 聂风的表情得以和缓,不再看颜盈。 绝天瞅了瞅自己的娘,又瞥了眼便宜大哥聂风,面上的喜怒形于色。 他怀疑地盯了眼满脸沧桑又坚定做护花使者的破军,暗想着,聂风是不是娘亲和破军的儿子? 心里虽然不爽,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绝天欢喜地看着高坐主位的琳琅,满眼的爱恋和不舍,对颜盈道:“娘,我不打算回东瀛了,我打算留在逍遥城做事。” 颜盈原本还在感叹风儿的变化,愧疚自责自己这么多年的失职,孩子都长大了,很多遗憾都无法弥补。 但听到绝天颇为任性的话,她忍不住诧异地问:“天儿,你说的什么话,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囚徒?” 为了天儿的安危和自由,她几乎搬空了绝无神宫所有的底蕴,这孩子居然说这样不着边际的傻话,逍遥城主年纪轻轻,但手腕实在厉害。 “娘,你肯定误会了,我没有当囚徒,我是心甘情愿要留在逍遥城当杂役的,我喜欢给琳琅做事,琳琅说,我日后表现出色,会给我升职加薪的,而且,我…我喜欢这里。” 绝天喜孜孜地看着琳琅,满眼的都是美人的倒影,姐姐那么美,那么善良可亲,他愿意一辈子为姐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当寻常的杂役,那也是最俊俏的杂役。 他微微扬起俊美精致的脸,尽情展现着自己的魅力,心想着,琳琅早晚会对他心动,只要有抱得美人归的那一日,这些苦都不算什么。 颜盈都快被傻儿子气死了,双肩忍不住发颤,脸色铁青,这个傻小子,到底喝了什么牌子的迷魂汤,居然心甘情愿地在逍遥城当小杂役,任人使唤,难道他不记得自己亲爹咋死的吗? 天儿分明是少年怀春,一头栽进去,任劳任怨地想要当黎琳琅的舔狗吧。 她忍着心头的怒意,回眸看向意态闲闲、悠闲饮酒的黎琳琅,不得不承认对方有这个魅力,果然美得宛若天女下凡,气质清冷出尘,比起她当年艳绝江湖的美貌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加的出众,摄人心魂。 “黎城主,犬子年少不更事,请您不要当真,绝无神之死,是他咎由自取 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的儿子,准许他回家。” 颜盈对琳琅微微躬身,抿着唇做微笑礼仪,她的天儿从小就娇生惯养,天真单蠢了点,对美色这方面毫无定力,绝不能让他陷得太深。 只要他们回到东瀛,天儿还能做少爷。 虽然家底搬得差不多,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绝无神宫还有一批效忠绝家的仆从侍卫,有破军相助,十年后也能恢复辉煌。 “准了,夫人把绝天带回去吧。” 琳琅无所谓,绝天是个爱闹腾的小弟弟,没多少脑子,在逍遥城总爱和断浪、步惊云打架,打不赢,总会顶着鼻青脸肿的模样向她诉苦,一副“你得好好补偿我”的娇夫状,她都快腻烦了。 颜盈来的正好,快把她黏死人不偿命的小儿子带走吧,她真不稀罕。 “娘,我都说了,我不走,我要在逍遥城建功立业。” 绝天不满地抗议,冲颜盈耍大少爷脾气,虽然颜盈宠溺儿子,破军却看不得绝天忤逆他的老情人,面色微沉,晦暗不清,三下五除二点了绝天的穴道,把他扛走了。 颜盈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向聂风,他的表情淡淡,温润却又疏离,不由歉意地问:“风儿,娘对不起你,你恨我吗?” 聂风笑着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太多的仇恨,对印象里温柔美丽的娘亲唯有美好的回忆,小时候他会思念娘亲,偶尔从睡梦中哭醒,但现在他已经过了稚嫩的年纪,身边还有携手一生的爱侣,拥有温柔解意的梦,他只会感激上苍。 颜盈鼻子微酸,忍不住拥抱了聂风一下,泪眼婆娑,送给第二梦一只玉镯,表示给儿媳妇的礼物。 她心里明白,此次离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这辈子她没有做个称职的好母亲,对不起风儿,但天儿绝对要好好管教了。 送走颜盈母子,琳琅再次消失不见,连同她的千里驹龙宝,秦霜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无奈叹道:“师妹估计又去游历了。” 半年前和秦霜互许心意、订了亲的幽若撇了撇嘴,不满道:“你就是爱多管闲事,操心这么多干嘛,黎琳琅的武功已经天下无敌,如今谁动的了她?谁有胆子动她?你该担心江洋大盗的窝点会不会被她一举剿灭。” 秦霜哭笑不得地握了握幽若的手,心想着,如果我不爱操心,你估计都要被骗到山寨当旁人的压寨夫人了。 幽若武功高强有什么用,性子太单纯了,心肠又软,身上的盘缠不到三天就被人骗走了一半,另一半则被小偷顺手牵羊,啃着半块窝窝头,满眼悲愤的女侠不就是你? 但未婚妻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只是看着幽若宠溺而笑,重新把关注点放在她身上。 最开始,秦霜不放心幽若单独出走天下会,是因为师父的缘故,即使雄霸无恶不作,只是利用他,但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教授之义,秦霜无法忘怀,只能多关心师父的女儿,希望幽若的日子过得顺遂安乐点。 但谁能想到,功夫不逊于他的幽若,居然那么好骗好忽悠! 没办法,秦霜只能派人紧盯着她的行踪,时不时地接济她的生活。 日子长了,幽若对他也没最初的排斥,发大小姐脾气的时候,秦霜微笑以待,宽容且包容,渐渐打动了大小姐封闭的心,最后抱的美人归。 半年后,秦霜和幽若成婚,收到了一份厚礼,雕花云纹的红木盒子里,是满满的东海明珠,光华灿烂,珍贵无比,还有琳琅的亲笔信:“霜师兄新婚快乐,祝百年好合。” 琳琅的余生潇洒自若,行侠仗义,美名传扬天下,甚至被人刻英雄侠女碑,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武林侠客不计其数,最后纷纷归顺逍遥城,断浪和步惊云始终留在逍遥城,和秦霜幽若他们一样,为城主的基业保驾护航。 他们的心里从始至终装了一个人,即使得不到,但偶尔能够看到她,帮到她,心里亦是甜滋滋的,往后余生,唯有守护琳琅。 孔慈看到聂风和第二梦成婚,退隐江湖隐居后,对心心念念的风少爷彻底死了心。 聂风直白告诉孔慈,他只把对方当作妹妹而已,孔慈再无其他念想。 她的妹妹丁宁脱离了绝无神宫,来到逍遥城,和姐姐欢喜团聚,俩姐妹一起回家乡,从无再无其他音讯。 楚楚最终放弃了对步惊云的纠缠,她自知比不上黎琳琅,实在受不了步惊云的冷漠,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太难受了。 在剑晨的表白和热烈攻势之下,楚楚最后选择嫁给剑晨,有无名的祝福,二人婚后,很快诞下一女,名曰婷婷,日子过得美满幸福,退隐江湖的无名还能帮忙带孩子。 侍女翠羽被琳琅认作义妹,最后嫁给了流星堂堂的主程少青,二人育有一子一女。 十年过后,琳琅公布天下,将城主之位传给侄女兼传人黎青青,再次隐没江湖的汪洋大海,过着她行踪不定的逍遥日子。 断浪和步惊云全都跟上去,他们打了赌约,谁能最先找到琳琅,谁就先放弃,但二人都没有如愿以偿,琳琅再也找不到了。 有人传闻在东海之巅,曾经邂逅久不现世的逍遥仙子,有人臆想造谣,逍遥仙子羽化飞升,她不属于人间,她是瑶池的仙,注定要远离尘世,俯视众生。 第256章 风云雄霸(32) 鉴于很多小仙女留言,超喜欢帅气的小狼狗断浪,希望撮合他和琳琅在一起,所以作者再多写点儿,当做一个小番外,喜欢女主独美天下的读者们,可以不用看这篇哈。 茫茫江湖,浩瀚如海,断浪一直在寻找琳琅,追寻那个飘逸如风的女子踪迹,从来没有放弃,希冀在有生之年再见她一面。 直到在凌云窟祭拜父亲时,断浪意外看到了琳琅,她正在逗弄冲出来的火麒麟。 断浪一阵激动过后,眼神微凛,担心琳琅受到麒麟攻击,拔出火麟剑,上前驱赶。 “好讨厌,你没看见我在逗它玩吗?” 麒麟宝宝跑了,琳琅不免娇嗔。 目送火麒麟迅速地钻进了凌云窟内,断浪收剑,无奈笑道:“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是我关心过甚,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淘气。” 琳琅丝毫一点没变,美丽一如从前,岁月并无在她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反而越加的光彩照人,令人见了移不开眼。 这些年琳琅玩得很开心,做了很多功德好事,回到天下会有亲亲侄女孝顺,偶尔和幽若斗嘴,小日子过得蛮有意思的。 断浪痴痴地看着琳琅,把憋在肚子好多年的话,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那个当年,在客栈里,我们…我们晚上是否发生了什么?” 他至今都记得,宿醉后的清晨,他上身光溜溜的一片,衣服被脱得只剩下底裤,还有纸条上的那句“你很厉害”,语意不明,到底是他哪里厉害?忍不住浮想联翩了这么多年。 啊?琳琅起初还不明白断浪问的是哪件事,但看到他支支吾吾、红着俊脸的俊模样,忍不住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说这件事啊,我当时只是给你脱了衣服而已,毕竟你那时候醉的厉害,说好热,好似要爆炸了一般。” 至于“你很厉害”,只是表面的意思,你的功夫很厉害呀,小时候能够接她那么多招,而且越挫越勇,这难道不厉害、不值得称赞吗? 琳琅说得理直气壮,断浪懊丧地叹了口气,失望不已,果然如此,他真的想太多了,还以为琳琅馋他身子,把他给睡了呢? “你是来找我的吗?” 琳琅目不转睛地看着断浪,他以前很白,许是在江湖游走的时日比较长,风吹日晒,皮肤渐渐变成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褪去了昔日的稚嫩和青涩,成熟而又完美。 那双眼睛越来越亮,好似装了满天的日月星辰,看着她的时候,有宠溺和无奈,更多的是坚定和痴意。 “不论你跑去哪里,我都会找你,天涯海角,不离不弃,除非…你嫁人了。” 断浪眸光深邃地看着琳琅,声音铿锵有力,这么多年来,爱慕琳琅的江湖才俊如过江之鲫,但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所以他从没有放弃。 “哎哟,你说的我都感动了。” 琳琅忍不住欢颜目视于他,断浪还是老样子啊,表白的情态如此撩人心弦。 “那…那你嫁给我好吗?” 断浪忍不住脱口而出,一颗心紧张地砰砰乱跳,害怕被直言拒绝,但又很期待。 琳琅对他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好啊。” 断浪怔片刻,下一刻猛然反应过来,表情狂喜,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忍不住上前握住琳琅的手,摩挲着她真实的掌心,不太自信地追问:“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琳琅莞尔一笑,上前拥抱住他,呼吸他清新热烈的味道,轻叹:“傻话,我愿意。” 断浪并无完美,在原剧情里是个充满悲剧性的憎恶指数的反派角色,可怜又可恨,但为了她,断浪改变了太多,数年如一日的追逐和效命,她即使不爱对方,也渐渐被她感动,谁不喜欢俊美乖顺的忠犬? 何况,琳琅还是个颜控! 逍遥城再次举办喜宴,广发喜帖,琳琅做了安静的新娘子,换上火红色的嫁衣,佩戴头冠,擦脂抹粉,步骤一样都没有落下。 幽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脾气一点不改,明明笨手笨脚的,还要抢着给琳琅插花戴簪子,翠羽真的无言以对,最后还是秦霜好言好语哄着,把亲亲媳妇儿带走了。 一拜天地,二拜双方父母的牌位,最后夫妻对拜,断浪直接被秦霜和程少青他们拉去喝喜酒,招待宾客。 酒过三巡,那些人不依不依不饶地相互敬酒,不怀好意,断浪懊恼不已,好不容易装醉脱身,沐浴一番来到新房,心潮澎湃。 “琳琅,我来了。” 断浪深情唤道,语气激动。 红盖头被轻轻揭开,露出琳琅那张美绝人寰的面孔,肤若白瓷般晶莹,一双秋水剪瞳好似蒙了江南烟雨,带着几分羞意,勾魂摄魄,断浪的三魂六魄都快出了窍。 “夫君,想要来个鸳鸯浴吗?” 琳琅语出惊人,眼里满是蛊惑。 “娘子盛情,为夫自然却之不恭。” 断浪缓缓取下琳琅的珠帘头冠,将其打横抱起,往新房后的温泉里大阔步走去。 那里是琳琅的专属温泉室,没人敢打扰,引自玉龙泉的水温适宜,带着山涧的清冽,二人沉浸其中,惬意满足地舒了口气。 宽衣解带,赤诚以待,断浪呼吸一阵急促,已经不受控制地俯身吻了过去,唇上的柔软和甜美,是梦中旖旎的感觉,带给他一阵阵舒爽,以致传达至尾椎骨的低喘难耐。 琳琅娇喘不已,情不自禁地抱着断浪光洁的后背,感受着他如火般的热情。 缠绵而灼热的气息自耳畔喷薄而出,渐渐下移雪白如玉的脖颈,相互交融的时刻最为美好,温泉的水波荡漾,爱人的抚摸温柔,一波又一波的激情好似要延续整个夜晚,高悬在外的圆月羞红了半张脸,不忍再看。 琳琅和断浪的婚后生活格外甜蜜,几乎天天撒狗粮,夜夜有激情,断浪吃的不要太饱了,直到收到了绝天和步惊云迟来的贺礼,断浪对此颇为警惕,这两个情敌最死心眼儿。 后来得知绝天被逼娶了东瀛贵女,对方是个外柔内刚的母老虎,把他管得特别严。 而步惊云在三年后与人决战,意外落下悬崖,被小渔村的渔女捡到,失了忆,如今成亲生子,日子过得不错,他彻底放了心。 一年后,琳琅诞下一对龙凤胎。 姐姐取名叫黎雪,弟弟取名叫断雨,断浪喜得难以自抑,几乎把爱妻供成了菩萨,对两个小宝贝亲亲没个消停。 断浪感觉太幸福了,此生再无遗憾,跪在他爹断帅的牌位前絮絮叨叨,高兴地重复道:“爹,断家有后了,你有孙子孙女了。” 黎雪和断雨满六岁时,挥剑如流水,性格越来越顽皮,鬼灵精怪,谁也不怕,琳琅和断浪索性把孩子交给了秦霜和青青他们照看,携手游荡江湖,观山赏景。 再次归来,他们俨然是一对儿鹤发夫妻,膝下早已子孙满堂,寿终正寝,被无数江湖人士羡慕称赞,后世称他们为真正的神仙眷侣、武林神话。 第257章 宫锁珠帘(1) 缭绕迷雾之中,风华绰约的身影,完美无瑕的侧颜,如梦似幻,引领着他往前走。 前方好似没有尽头,花叶弥漫,幽香扑鼻,胤禛再次从奇怪的梦里醒来,这是他第七次做这个梦,一模一样的唯美情景。 前方有佳人,衣裾翩飞,飘忽不定,始终看不清楚对方清晰的妙颜,但侧脸都那般的美丽动人,正面又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胤禛揉了揉太阳穴,他似乎渐渐忘了早已爱得痛彻心扉的晴川,召了那么多的萨满,依然唤不回洛晴川,晴川心里只有老八,但现在,老天爷给他带来新的爱人,那么神秘,那么惊艳, 到底是谁呢? 苏培盛听到里头的动静,抬头看了眼天色,隔着帘幕躬身,“皇上,您该起榻了。” 即使外面天光未亮,依稀要提着灯笼照亮,但皇帝上早朝都得起早,管理膳食的宫女们提着食盒,准备皇上要用的早膳,四五样精致的点心,御田细米粥,爽口的酱菜。 胤禛被宫人伺候着穿龙袍戴冠帽,用了些点心,按部就班地上朝,心里却想着梦里的曼妙女子,回味良久。 朝堂之上,有年老的御史谏言,皇上的后宫妃嫔稀少,子嗣不多,应该按照三年大选的制度赶快选秀,为大清皇室绵延子嗣。 胤禛左耳朵听,右耳朵出,表情恍若冰山般沉凝冷冽,半晌不语,这些吃官家饭的大臣,百姓们受苦看不见,贪赃枉法的官员不举报,总是喜欢盯着他的后宫和子嗣长篇大论,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格局未免太小。 老御史被呵斥了一顿,哆哆嗦嗦,不敢再多说,但见阿灵阿出列上前跪下,对胤禛旧事重提,说得理直气壮,颇为有理。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自古百善孝为先,勤太后抚养皇上有功,请皇上册封勤太妃为太后,百年之后允其与先皇合葬,听说近日勤太妃的身体不适,皇上也该去请安。” (ps:看过宫锁珠帘这部剧的观众都会疯狂吐槽,历史魔改,剧里十七爷的生母陈氏摇身一变成了胤禛的养母,从宠妃成为后宫仅次于皇后、有话语权的勤太妃,仿佛是雍正朝唯一的太妃,还是阿灵阿青梅竹马的老情人,她希望当太后,和康熙合葬,德妃和其他太妃的影子皆无,所以看这个世界不要拉扯历史,遵从剧里的人物身份设定。) 胤禛眉毛紧蹙,神情不悦,厉声斥责道:“阿灵阿,你这是当众指责朕不孝吗?朕对勤太妃百般照料,吃喝用度的份例比照皇太后,难道这还不够吗?既然是妾妃,即使曾经抚养过朕,也不能越过先帝的前两任皇后还有朕的生母,祖制不可违,你连这个道理都搞不清楚,还来上什么朝,当什么官!” 阿灵阿抱着必然被惩罚的决心向皇上施压,希望勤太妃能够如愿以偿,只是没想到皇上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目光冰冷刺骨。 他心下微颤,忙不迭把头抵在地,连声说“微臣不敢”,阿灵阿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对勤太妃孝顺点,不要忘恩负义,如此而已。 胤禛很讨厌阿灵阿,以前九龙夺嫡的时候,这个名义是他亲姨夫的男人却偏帮老八,为老八那边的阵营摇旗呐喊,出钱出力,要不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以他锱铢必较的性子,根本不会容忍对方风光活到现在。 人真是越老越糊涂,阿灵阿居然为了勤太妃,如此指责于他,看来好日子过到头。 胤禛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大手一挥,直接下令将殿前犯上的阿灵阿关押大牢,并且革除他的官职,以儆效尤。 君主是不可侵犯的,胤禛冷笑,他是刚做皇帝没错,但经历了那么多年的争斗和血腥,又不是年轻的儿皇帝,可不会任人摆布。 倚老卖老的东西,还是早点下台吧! 散朝后,胤禛在养心殿批完折子,鬼使神差地作了一幅画,是梦里的美人,有侧面的,有背面的,气质高雅不凡,美轮美奂。 苏培盛给胤禛添了茶水,踱步进来传话,“回皇上,勤太妃和十七爷在外求见。” 胤禛轻嗤一声,不予理会,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对母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来向阿灵阿那个老家伙求情的。 老十七允礼如今封了果郡王,曾是阿灵阿的弟子,受了对方的教诲,二人有深厚的师徒之情。 胤禛这次不打算轻易放了阿灵阿,他的耐性已经到达了顶端,不准备继续纵容对方,冷着脸对苏培盛摆了摆手,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苏培盛领命,躬身退回去应对。 胤禛重新提起毛笔,蘸满墨汁,继续作画,努力幻想梦中女子的眉眼,画了一幅又一幅,眉头越皱越高,始终不太满意。 即使是半年前进宫得宠的云嫔来了,也吃了闭门羹,她亲自提着熬好的参汤在外求见,柔声妩媚,胤禛根本没心情理会,吩咐小太监将人直接打发了。 但令人遗憾的是,胤禛最后懊恼地丢了笔,浪费大半个时辰,没有一幅契合他梦中仙子的感觉。 第258章 宫锁珠帘(2) 清晨懒梳妆,琳琅随意地挽着发卷,斜插一支翠玉簪子,日常旗服简朴淡雅,只是天青色的织花缎子,绝美非凡。 她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白兔揉啊揉,心情颇为欢畅,化身为兔宝宝的妖妖满脸哀怨,内心哭唧唧:“主人,你还没有揉够吗?” 妖妖在妖域里待得有点无聊,想要出来透气,谁能想到成了只最没有自由可言的兔子,光滑雪白的毛都快被rua皱了。 兆佳氏来到女儿闺阁时,身边没有带任何仆妇,静默地看着琳琅逗弄小白兔的场面,满心的欣慰和感慨。 她咋生了这么漂亮的闺女呢?那么美的仙女,那么萌的宠物,远看近看,都好似广寒仙子怀抱玉兔的情景。 琳琅看到站在门口观望的便宜额娘,笑吟吟道:“额娘,你怎么不进来?阿玛不是说,今日慧心堂姐要过来找我玩,怎么现在不曾见到她的身影?” 脱离风云世界,琳琅来到了新的清宫影视世界之中,便宜阿玛董佳玉临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隶属于这个朝代最高学府的博士,掌管监学,日常给皇子们讲解经书要义,有不错的名声,是个毫无实权的文官。 额娘兆佳氏和怡亲王的嫡福晋出自本家,算是同气连枝的堂姐妹,慈眉善目。 “哎,这事别提了,慧心应该被拘在家里了,你大伯母仗着是族里宗妇,你大伯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总是自以为高我一等,如今你和慧心都要参加选秀,你的模样比慧心出挑那么多,受到了全族的支持,你大伯母如今心里正憋着气呢,根本不让慧心那丫头过来,生怕女儿被看成丫鬟,丢了她的脸。” 兆佳氏进来坐在琳琅的对面,说起这事就挺无语的,她向来对大嫂恭敬有加,也不曾有觊觎宗妇位置的小心思,偏偏大嫂马佳氏喜欢胡思乱想,像防贼似的防着她。 琳琅闻言有几分失落,无奈地耸耸肩,她原本打算和堂姐分享可爱的小兔子呢。 堂姐董佳慧心乃大理寺卿之女,此次选秀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私下早已和吏部侍郎家的青梅竹马小哥哥订了亲。 大伯很心疼唯一的女儿,提前和内务府打了个招呼,暗下花了不少银两,疏通不少关系,三日后的选拔就能轻松地被撂牌子。 毕竟有琳琅这样的天仙格格,全族人都把筹码压在她的身上,董佳大伯那样睿智会钻营的官场达人,怎会看不清形势? 毕竟是嫡亲的侄女,有这样的绝色容貌,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亲闺女嫁给世交好友之子,维护关系,亲侄女则进宫选秀。 “好啦,额娘,不要计较这个啦,堂姐估计在家偷偷绣嫁衣呢,根本没时间出来,大伯母的性子虽然有点小家子气,但心肠不算坏,您的心胸最开阔了,千万别气了。” 琳琅把小兔子放在篮子里,放了块新鲜的胡萝卜,拉着兆佳氏的袖子开解道。 这辈子,她身边的亲人都很不错,阿玛董佳玉默一派儒生气质,有点像书呆子,脾气很好,额娘性子爽利,温和慈爱,对一双女儿疼爱有加,阿玛还有几房妾室,都是沉默老实的鹌鹑,在府里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额娘不气,只是想着,再过几天,你就要进宫选秀,额娘的这颗心啊,一直七上八下的,宫里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那里比高门大宅复杂多了,卧虎藏龙,人心难测,你的模样越长越好,和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差不多,难免会招人嫉妒,我就是担心你被设计陷害,落选也就罢了,我和你阿玛也不是非要你去争那份锦绣前程,大不了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怕就怕宫里的贵人们扎了眼,坏了心思,,使出下作手段来。” 兆佳氏紧紧握住琳琅的手,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关怀和不安,虽说她和怡亲王福晋有堂姐妹的亲戚关系,往日交好,但去年堂姐病重去世,撒手人寰,那边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她和福晋熟,但和怡亲王不熟啊。 “额娘,选秀之事您根本不用操心,女儿虽然喜欢小兔子,但不是任人揉搓的小兔子,防备之心很足的,谁若想害我,必定是她倒霉,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我不会有事的。” 琳琅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积累的功德气运无比磅礴,但凡对她有恶意的人,想要下毒手的人,有时根本不用她出手,十之八九会遭受恶咒反噬,就好似功德之光加身的凡人,夜里睡觉根本不怕妖魔鬼怪缠身。 即使女儿好言宽慰,表示自己绝非毫无心机之人,兆佳氏依然忧心忡忡,长子在外参军,她本来就不放心,日日烧香拜佛,希望儿子早点回来,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孙子,如今女儿又要进宫选秀,她的心提得更高了。 兆佳氏关了门,拉着琳琅的手,絮絮叨叨说起宫里的规矩,以及日后要防备的女人。 如今皇上的后宫妃嫔甚少,皇后乌拉那拉氏宽厚贤惠,但不得宠,膝下的大阿哥在潜邸时便早逝,后位不算太稳固。 婉嫔李氏生了大公主,但这两年失宠沉浸,如今最风光得意的无疑是进宫半年多的云嫔武氏,听说对方长得极其美艳,擅长舞蹈,其余的常在答应之流没有什么存在感。 第259章 宫锁珠帘(3) 琳琅认真听着,心里其实挺纳闷的,她不是第一次穿进清朝后宫,对于雍正有名有姓的后妃,多少有几分印象,但每次都有新鲜的认识,每次都不太一样。 罢了,正如妖妖说的,她穿的是影视衍生的世界,套了历史模子的平行世界,变故很多,她自己就是个横生的变故,若是想要认真考据,那就是拿自己开玩笑。 母女二人温情聊了一会儿,琳琅再三保证,她绝对会谨慎小心,走一步看三步,兆佳氏稍微安了心,最后叮嘱了句:“琳琅,你也不用太紧张、太害怕,你大伯也给你出了力,进了宫自会得到几分关照和庇护。” 虽然董佳氏一族不是什么出名的满洲大姓,但好歹隶属于满洲正白旗,这么多年有出息的儿郎不少,联姻的家族甚多,多多少少能够笼络几个宫廷老嬷嬷,用心打点了。 颐指气使欺负人的底气没有,但琳琅绝不能被人看低轻贱了去。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到了选秀那日。 琳琅换了件浅蓝色湘绣手艺的旗服,头顶戴了小巧好似饰品的简约旗头,簪了两朵琉璃珠花,别了支白玉珍珠簪,整个人显得清丽素雅,我见犹怜,被婢女青儿、蓝儿小心扶着上了备好的马车,一路往皇城而去。 城外的马车乌压压的一片,各旗的秀女们按身份背景排成一列,琳琅的出现,无疑引起了一阵吸气呼气的轰动,就连管理秩序的嬷嬷都震惊地多看了她两眼,暗叹,这哪里是秀女啊,分明是天下飞下来的仙女吧。 琳琅的鹤立鸡群,除了惊艳一片人,随之而来的便是众人的忌惮和孤立,大家心里都暗自打着小算盘,不动声色地整理自己的华丽衣衫和首饰,暗自偷觑琳琅的动作。 董佳慧心远远就看见自家的堂妹,姗姗移步而来,亲热地挽了琳琅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叹而笑,熟稔之中,带着羡慕。 “你果然是女人的公敌,你一出现,咱们的脸还能看吗?旁人嫉妒你,那真是情有可原,幸好你是我妹妹,不然我也得难受,都是差不多年龄的秀女,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婶娘和我额娘容貌相差不多,为何咱们姐妹的模样相差千里呢?老太爷真是偏心。” 琳琅嗔了董佳慧心一眼,不服气道:“瞧姐姐说的,哪有那么夸张,姐姐自己照照镜子,自己明明是美人,还要嫉妒别人,这才是没天理。” 董佳慧心无奈,心知辩不过堂妹,作势假装想要去掐她的脸蛋,心想着,琳琅妹妹这样的倾城美色,如若进宫选不上,那才是真正的没天理。 好在,她心里早已有了意中人,根本无意做皇帝的后妃之一,只盼着堂妹能够顺利中选,一朝得幸,振兴整个董佳氏,跻身上流贵族的门槛,一荣俱荣,她往日的生活也能更舒坦,更有体面。 姐妹俩旁观无人地嬉闹,引起不少人的注目,直到有老嬷嬷锐利提醒的目光扫了过来,二人方作规矩状,安静起来,但她们规矩了,有的人却开始暗下议论,窃窃私语。 站在满军旗前排的钮祜禄.怜儿和汉军旗前排的耿佳玉漱正好挨着很近,两个人之前在果郡王府相识,相见之下十分亲热,表示进宫要互帮互助,做一对好姐妹,挨着她们不远偷听的徐佳袭香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进了宫还能做好姐妹,这不是开玩笑吗?后宫最假、最廉价的情谊,就是所谓的姐妹之情。 不过她没有把所有注意力放在怜儿和玉漱的身上,虽然这两个秀女姿色不俗,算是这次秀女堆里比较出众佼佼者。 但徐佳袭香的目光却暗自瞟向琳琅所在的位置,心里既担心又嫉妒,那样一张国色天香的美人脸,倘若长在她脸上,该有多好啊? 须臾,秀女相继进宫,选秀大典到了时辰,皇上却迟迟不见人影,除了勤太后和皇后,也就是刚到的果郡王,怜儿忍不住捂住了胸口,满心期待地看着心上人,一颗心扑扑乱跳。 苏培盛得命,执着浮尘,踱步过来,压低声音给皇后传了消息,皇上目前还在养心殿批阅奏章,不准备过来选秀了,真实原因自然是不打算见到勤太妃,免得对方又要为阿灵阿求情,烦不胜烦。 皇后脸色有点为难,秀女们如今都到齐了,只剩最后的选拔,皇上不来怎么选啊? 她侧首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勤太后,笑容满面道:“太妃,皇上那边被公事耽误了,估计不能到场,皇上的性子,您也知道,太过勤政,但这也是对太妃的信任,太妃不如帮皇上挑几个出色的秀女吧,您的眼光应该不会出错,其实依臣妾所见,不如让十七弟先挑嫡福晋,十七弟老大不小,也该成家了。” 勤太妃哪里敢给皇上挑选妃子,她又不是真正的太后,如今皇帝对她这个养母有所猜忌和不满,就算挑了合适的秀女,按照胤禛那副多疑的性子,估计还以为是她安插的眼线呢,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她不会做。 她摆手婉言拒绝,看了眼表情肃穆的儿子,轻咳了一声,有意在提醒儿子。 果郡王心里好似千军万马一般奔腾不息,深邃的目光只在前排逡巡了两下,缓缓落在怜儿和嘉嘉的身上,一个是他心动的女子,一个是他师父阿灵阿的女儿。 如果想要救出阿灵阿,果郡王就必须迎娶他的女儿,对方成了皇亲国戚才能得到死罪赦免。 果郡王很痛苦,爱情和恩义很难两全。 董佳慧心感到很庆幸,她们姐妹俩的站位在中等位置,利用身高,加暗自踮脚的小动作,她完美地遮住琳琅的身形。 看果郡王这副架势,貌似准备挑选福晋,董佳慧心悬着心,不想让琳琅露脸,堂妹如此美貌,只当郡王福晋,实在太可惜了,这与阿玛的筹谋大相径庭。 第260章 宫锁珠帘(4) 琳琅饶有兴趣地看着前方的情景。 女主怜儿和果郡王的眼神交流,情意绵绵,好似要诉尽心头的万千柔肠。 最后阿灵阿的女儿钮祜禄.嘉嘉成了十七福晋,对着勤太妃,躬身谢恩,羞涩地瞟了眼未来夫婿,怜儿黯然神伤地垂了头,再不多看果郡王半眼。 十七福晋最终定了下来,皇帝缺席,皇后有命,秀女进行最后的遴选,殿选变得不再那么规范,最后只剩下十八名在旗的格格。 她们低眉垂眼,保持着淑女姿态,由管事姑姑引到了乾西四所安顿,董佳慧心临出宫前,不舍地看了两眼琳琅,希望妹妹好运。 秀女们好似有默契一般,纷纷两个一对儿地抱团儿,并肩往前走着,争前恐后抢占最佳的住所。 她们有的是相熟的闺中手帕交,窃窃私语,有的则是临时认识,性情相投,琳琅形单影只,和徐佳袭香一前一后,颇为惹眼。 作为出身显国公府、满洲上三旗的贵女,徐佳.袭香内心颇为骄傲,对这次进宫为妃看得很重,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的家世好,模样漂亮,百里挑一,宫里还有个表姐,便是早已失宠的婉嫔,此次进宫是为了帮衬婉嫔,兴盛自己的家族门楣。 袭香不乐意走在琳琅的身后,疾步向前,直接拦住了怜儿和玉漱进屋的动作,笑语嫣然,语气却非常的不客气,“抱歉啊,这间屋子我先看上了,你们再找一间吧。” 玉漱性格不够沉静,气得俏脸发红,气呼呼地想和袭香争执,怜儿却拉住了她,对其隐忍地摇了摇头,原本想要挑隔壁的另外一间,不巧琳琅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真讨厌,咱们也太倒霉了吧,最好的两间屋子居然都被人挑走,明明是我看上的!” 玉漱看着自己的落脚点,一屁股坐了下来,不服气地抱怨,徐佳袭香的那间屋子方位最好,宽敞华丽又透气,明明是她先看上的,对方却要仗着贵女的身份背景,硬生生地一人独住,实在太霸道了。 “好啦,玉漱,你就不要生气了,我们现在住的屋子其实挺好的,刚进宫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今天皇上的面都没露出,皇后似乎也很敷衍,谁知道我们日后会如何,争这些眼前利益,根本没用。” 怜儿放下包袱,坐在凳子上,婉言劝了玉漱两句,心不在焉地托起下巴,想事情。 想到果郡王先前对她说的情话,许下的承诺,看到他选择了钮祜禄.嘉嘉为福晋,这一幕幕好似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晃过,心下酸涩、不甘,还有被欺骗感情的无奈哀伤。 玉漱没有注意到怜儿低落的情绪,她咬着嘴唇,努力抛却徐佳袭香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猛地想起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董佳琳琅,心情更坏了。 除了徐佳袭香,董佳礼琳琅好像也单独住了一间屋子,不知是暗下通融的缘故,还是秀春姑姑觉得对方奇货可居,故意示好。 她照了照镜子,十五六岁的妙龄,脸蛋标致水灵,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像个水蜜桃。 在没看到董佳琳琅之前,玉漱对自己的美貌格外自信,此次留下的秀女之中,唯有怜儿和徐佳袭香的姿色能够与她相提并论。 但现在玉漱有点担心,皇上若是见了美若天仙的董佳琳琅,她肯定会被衬托成无名草芥,给人当陪衬,她进宫有什么意义呢? 但进了宫,便无法回头。 玉漱叹了口气,心里越想越担忧,羡慕嫉妒的心情一闪而过,但若真让她做点什么,她也没那个胆子和本事,只能拉着怜儿的手,在被窝里说说话,缓解一下压力。 “怜儿,你觉得董佳琳琅会不会最先被宠幸?” 玉漱忍不住问道,董佳琳琅那么美,若是皇帝看到了,封嫔封妃都大有可能吧。 怜儿摇摇头,没有什么精神,她没太在意董佳琳琅的绝色,而是暗自悲伤自己刚刚逝去的爱情。 玉漱没听到满意的答复,不禁有点意兴阑珊,闷头睡下,但睡得很不安稳。 徐佳袭香的心态和耿佳玉漱差不多,她用了晚膳,看了看天色,微微暗了下去,没有上榻入睡,而是一直仔细观察隔壁的动静,暗想着如何对付这个过于耀眼的对手。 后宫僧多粥少,皇帝的宠爱只有那么多,她有自信可以压过钮祜禄.怜儿和耿佳.玉漱,成为秀女中的佼佼者。 但隔壁屋的董佳琳琅长得倾城妖精一般,实在太招眼,绝不能让她有机会被皇上看到,不然,哪里还有她徐佳袭香的出头之日。 第261章 宫锁珠帘(5) 琳琅沐浴一番,花瓣澡洗得很舒服,换上浅粉色的旗服,准备出去游荡一番,准备偶遇此世界的龙气拥有者,爱新觉罗.胤禛。 从妖妖那里接收到的原剧情信息,她们这届的秀女似乎一直在培训的阶段,何时能够见到皇上,都得凭借运气。 当秀女的期间,女主和女配们会发生一系列的明争暗斗,婉嫔和云嫔作为重要女配,斗得你死我活,还会把有潜在危险的秀女无限期雪葬,这可不是琳琅想要的结果。 她如今是秀女的身份,想要舒服地吃香喝辣,吸取龙气,不用对其他妃嫔动辄跪拜,看人眼色,就必须见到雍正,提早侍寝,有明确的位份和独属宫殿,那么今夜就必须出去一趟,以解胤禛的梦中神女情怀。 小白兔形态的妖妖从琳琅的脖子后灵活地钻了出来,搓了搓柔软的小爪子,用兔子语嘤嘤了两句。 “主人,隔壁的徐佳.袭香一直在注意你,你前脚走,信不信后脚就有规矩森严的嬷嬷来抓人,人家正想着如何处理你呢。” 琳琅无所谓地一笑,这算什么障碍,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稍微往墙壁那边吹了一口香气,徐佳袭香不知不觉地晕了过去,睡得昏头黑地,倘若不直接给她泼一盆沁凉的冷水,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途根本醒不了。 天渐渐黑沉,月悬中空,胤禛百无聊赖睡不着,穿着一身常服,开始来踩石子路。 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闪过,鼻翼间那股清冽的幽兰香气变得真实起来,他忍不住转身看去,满怀莫名其妙的期待。 前面大树下出现了一名身姿纤细的女子,好似踮着脚尖,准备往树干上挂什么东西,他忍不住快步而去,压抑住复杂情绪喊道:“你是谁?” 拥有曼妙身影的女子好似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惊弓之鸟般猛然回头,眼神娇怯怯的。 她对上一双深邃平直、满是探究,还有十足惊艳的侵略性眼神,惊慌地想往前逃跑。 奈何身后的胤禛速度更快,几个流星大阔步上前, 快准狠地拉住了她的衣袖,声音缓和了许多,带着几分祈求。 “等等,你不要跑,我梦见你许久了,你是天上的仙子吗?” 性感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以为自己也是在梦中,抓到只是浮云。 胤禛胸腔一阵剧烈颤动,从未有这种激动欢喜的时刻,梦中仙子忽然出现在现实。 这是怎样一种惊喜?胤禛看向绝色美人的目光变得分外炙热,她好美啊,好仙的气质,和想象里的模样不差分毫。 “放肆!你这个登徒子,还不赶快放开我,我可是正规的秀女,是皇帝的女人!” 美人愤怒地回视胤禛,那双清澈乌黑的眸子带着火星的愠,还有星空的璀璨。 美人不论是巧笑倩兮还是生气发怒,都能给人一种美妙的视觉盛宴。 胤禛都快痴了,抓着那半截衣袖的手倏尔松开,仙子惊鸿一般飞快离去,貌似奔向的方向是乾西四所,秀女住的地方。 胤禛回味刚才那道新鲜充满愠怒的声音,清脆悦目,听过一遍,绝对不会忘记的音色。 她怒气冲冲的模样真有趣,她说,自己是皇帝的女人,说得没错,他忍不住笑了,很开怀。 踱步走近那棵苍劲古老的大树,半高的树干上挂着一盏小巧自制的孔明灯,灯芯即将熄灭时,胤禛看清了上面的字迹,默默念了出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多么美好的祈愿啊,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爱情。 胤禛小心翼翼地收了孔明灯,转身回了养心殿,心情好得感觉可以随口哼歌儿。 梦里的仙子不是虚幻的,她真的出现了,这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吗?晴川走了,但神女降临,他可以得到更好的。 逃跑的秀女,逃得了今夜,逃不了明日,胤禛不觉抿唇轻笑,满是欢悦,他看清了对方美丽的面孔,今夜一定能够画出最理想的美人图。 第262章 宫锁珠帘(6) 晨光熹微,徐佳袭香腰酸背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神情有几分诧异恍惚,她昨夜怎么突然睡着了,还半趴在冰冷的地上睡了一宿? 但很多事情等不及她去认真思考,外面秀春姑姑的声音凌厉地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诡秘,“秀女们都起来,皇上一会儿就要来了。” 就这么突兀的一嗓子,不管睡好的、没有睡好的秀女全都利索地下榻洗漱,满怀期待地集合在大院子里。 她们清一色打扮地光鲜亮丽,目光含蓄却又希冀地环视四周,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袭香彻底要尖叫起来,皇上要来了?她忙不迭地收拾自己,挑了件醒目的桃红色绣山茶花的苏绣旗服,簪了华丽的累丝凤钗、戴上一对翡翠耳环,擦了上好的胭脂。 揽镜自招,娇艳夺目,恰似红芍药。 与此同时,耿佳玉漱早已穿戴完好,佩戴上最后的香包拉着怜儿先袭香一步站到整齐的队伍之中,难以兴奋地左顾右盼,暗下再三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袖扣,是否完好。 除了秀春姑姑,秀女们看见的唯有一位身材不高、气势颇足的太监。 “苏公公,皇上真的要来见这些秀女?” 秀春姑姑的发髻梳理地油光水滑,颇为恭敬地问,面色依然掩饰不了震惊和意外。 按照皇帝选秀缺席的态度,不应该如此关注这届秀女,秀女们在乾西四所最起码要熬上一年半载,得贵人推荐、或有运气偶遇皇上,方能承宠,倘若被皇上遗忘,只能老死宫中。 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的变故? 秀春姑姑的脑子高速运转,暗自思索,但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表情管理地很好,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昂着脑袋、挺着胸脯的御前总管太监苏培盛。 “秀春姑姑,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这话说的甚是无礼,杂家还能假传圣旨不成?杂家问你,昨夜是不是有秀女出门了?皇上正好看见,一眼便看中了,对其念念不忘,这真是她的福气和造化,赶巧了是吧。” 苏培盛冷淡地瞟了眼秀春姑姑,好奇的眼神不加掩饰地在秀女堆里搜索,到底是怎样美丽出奇的秀女,皇上只是看了一眼,便要他来寻人。 秀春姑姑摇头,表示知,这应该不可能啊,秀女们的住所都有人巡逻看守,除非看守的小太监喝酒打盹去了,没有看好差。 袭香暗自撇了撇嘴,心下不是个滋味儿,心想着是哪个小贱人,如此不安分,晚上居然跑去偶遇皇上,她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居然真看到了皇上,还留下了印象。 玉漱和怜儿脑袋挨着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昨晚睡得早,怜儿你出去了吗?” 怜儿摇了摇头,她昨晚几乎大半宿都在想果郡王“见异思迁”的伤心事,压根没有睡好,但也不曾出去过,现在眼下的乌青都有一层,脂粉都遮不住,哪里会偶遇什么皇上? 其他的秀女们亦是嘀嘀咕咕,表情各异,苏培盛犀利探索的目光一一扫去,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这届秀女的姿色参差不齐,出挑的不算多,除了两三个模样娇俏水灵,其他的秀女和宫女差不多,没有显赫家世,根本出不了头。 “秀春姑姑,这里是所有的秀女吗?” 苏培盛转而问道,秀春姑姑重新清点了人数,貌似少了一个,哦,对了,秀女之中最漂亮耀眼的董佳琳琅还没有出来。 “苏公公,真是抱歉,还有一个秀女没出来,估计睡过了头,我这就去把人叫过来。” 秀春姑姑抱歉地看了眼苏培盛,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对方的一枚白眼和怨怪。 “姑姑办事越发马虎了,杂家要见的是所有的秀女,一会儿皇上就要来,哪个秀女这么大的架子,难不成连圣驾都敢藐视不接?” 袭香正瞅没有办法对琳琅落井下石,逮着这个机会附和。 “这位公公说的极是,那个董佳琳琅脾气怪的很,一点儿不合群,公公亲自来了,她居然还敢摆架子不出来,区区满洲下五旗的秀女,真当自己高贵无比!” (ps:董佳琳琅的在旗属性修改了,从满洲正白旗改为满洲正蓝旗,正白旗是上三旗,正蓝旗是下五旗,作者之前没有搞清楚,在此纠正解释一下。) 秀春姑姑淡淡地瞥了徐佳袭香一眼,莫名觉得这个秀女过于愚蠢心急了。 在深深宫围,女人需要争斗没错,但若是没有一招弄死对方的实力,就不要那么早结仇,不然吃亏的总是自己。 董佳琳琅那般的美貌无双,若真的被皇上看见,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算这位徐佳小主是公府贵女,也得卑躬屈膝地低头问安。 她稍微停顿几秒,小跑着到了琳琅所在的屋子,刚准备敲门,房门直接洞开,令人眼花缭乱的绝世脸蛋,裹挟一股另类的幽香而来。 秀春姑姑原本一肚子的抱怨,见此佳人美景,一时间居然发不起脾气,浅笑道:“董佳小主,您收拾妥当就随奴婢去吧,苏公公估计都等生气了,宫里规矩多,一步错,步步错,那些有权有势的太监不要轻易得罪。” 琳琅打了个哈欠,脱下手腕上的琉璃香珠镯子递给秀春,满是歉意地莞尔笑道:“抱歉姑姑,让您多担待了,这是琳琅的谢礼。” 秀春暗暗心惊眼前女子的惊世容颜,昨日没有太仔细看,只觉得对方是秀女堆里最出挑的一个,打扮素雅,但有鹤立鸡群的美貌。 但现在看来,昨日她眼拙了,近看之下,董佳小主居然毫无瑕疵,美似天仙。 因董佳大人暗中的打点,秀春姑姑不会轻易得罪这位小主,即使不会偏帮,但绝不会为难,稍微提点一下,结个善缘。 她收下下镯子,藏于袖中,笑眯眯地谢恩:“多谢小主。” 秀春姑姑没有多耽搁,恭敬地带着琳琅往前走去,神态愈加的恭敬谦和,她的心底渐渐笃定了一点,此女非池中物,日后必定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苏培盛原本一肚子的不爽,心想着,他是不是该树立总管太监的威严,给迟到的秀女一点颜色瞧瞧,但看着迎面而来的仙女般的人物,都快要两眼发直。 好美啊,她肯定是皇上要找的人! “秀女董佳琳琅,见过苏公公。” 琳琅对苏培盛颇为礼敬地问候,面色如常,有着波澜不惊的淡定。 苏培盛方才反应过来,擦了擦有可能流出来的哈喇子,谄媚一笑:“董佳小主太客气了,您是什么身份,奴才是什么身材,不必如此哈。” 徐佳袭香暗自咬唇,没好气地瞪了苏培盛的脑后勺一眼,愤愤不平。 切!这个苏公公变脸变得太快了吧,刚才不是还在抖总管的威风,说什么要教训董佳琳琅吗?看见对方是个大美人,像个哈巴狗似的迎合,趋炎附势,怪不得是个没种的玩意儿。 第263章 宫锁珠帘(7) “皇上驾到!” 忽然一声太监的尖嗓子高高喊起,震惊了院内的所有秀女,大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胤禛刚下朝,身上的龙袍都没来得及换下,大步流星地往乾西四所而来,心情急切。 他淡淡瞥了眼苏培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青丝最为柔顺的某个秀女身上,她的身形纤细如柳,颇为曼妙熟悉,靠近时嗅到的气息馥郁迷人,和梦中之人如出一辙。 “真的是你吗?抬起头来。” 胤禛努力稳住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伸手把琳琅轻柔地扶了起来,声音温和地问道,好似惊扰到对方。 琳琅缓缓抬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没有施加任何胭粉的芙蓉美人脸。 皮肤白皙如雪,晶莹剔透,五官轮廓好似精雕细琢般的完美,娉娉袅娜,皎洁若月,那种触手可及的激动,回荡在胸腔内,胤禛心有点乱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胤禛尽量表现出属于帝王的冷静和镇定,慢悠悠地问,但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 “奴婢董佳.琳琅,今年十七岁。” 没有受封侍寝的秀女小主们,充其量比宫里的婢女地位高点,但只是半个主子,日后能不能成为真正的主子,还是两码事,目前身边连个侍候茶水的丫鬟都没有。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称呼嫔妾或妾身都不太合适,琳琅只能谦逊地自称“奴婢”。 董佳琳琅,十七岁,多么美好的年华。 胤禛情不自禁地感叹,微微屈腰拉了琳琅的纤纤柔荑,信誓旦旦道:“相信朕,你绝不会是奴婢,朕不允许你这样称呼自己,来人,传朕的口谕,董佳.琳琅美貌绝伦,秀外慧中,即可册封为懿妃,赐居于承乾宫。” 琳琅矜持微笑,忙不迭叩首谢恩。 其他的人随即跪下,面色清一色的羡慕嫉妒恨,不要太精彩了,徐佳袭香的尖指甲攥着掌心,不甘地偷窥胤禛的龙颜,他看上去好有气势威严。 苏培盛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插话,但有些话不得不说,眼前这位董佳小主能够一举封妃,的确出人意料,但皇帝大权在握,既然他喜欢,愿意抬举心仪的美人,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承乾宫已经赐给云嫔娘娘居住了! 云嫔也是得宠的妃子,最起码在懿妃娘娘出现前,皇帝常光顾的便是云嫔的承乾宫,颇为宠幸,但现在对方恐怕要失宠了。 苏培盛凑在胤禛耳畔小声嘀咕了两句话,有意提醒,“皇上,如今承乾宫是云嫔娘娘居住,懿妃娘娘若是要住进去,那么云嫔娘娘是搬出来,还是住进其他侧殿啊?” 胤禛恍然大悟,他差点忘了,之前比较宠爱云嫔,就把承乾宫赐给对方居住,云嫔住了大半年,若是再给琳琅住,实在对不住梦中仙子,只好重新安排,“那就把永寿宫重新修缮一番,给你三日时间,现在就去办!” 苏培盛躬身打了个千儿,恭敬退下,胤禛微笑着扶起琳琅,将其从乾西思所带走。 秀春姑姑抑制不住满脸的盈盈笑意,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对董佳小主示好,对方如今成了懿妃娘娘,除了皇后,是位份最高的妃子,日后前途无量啊。 眼见皇帝彻底走远了,秀女们纷纷起身揉膝盖,全都轰然议论起来,不住的扼腕叹息,皇上怎么就没有多看自己两眼。 她们心里很不甘,即使没有董佳琳琅的福气和美貌,没有机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妃子,但若是有个正规的名分,就算是低阶的答应常在之流,也比待在乾西四所当秀女有前途的多,最起码能有绿头牌侍寝的机会。 玉漱挽着怜儿一路回到歇息的屋子,忍不住唉声叹气,“皇上的确来了,但这么快就走了,他看上去居然一点儿都不老,貌似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长相周正,气质凛然,和我想象中的皇帝一模一样,好有威严和霸气啊,但他眼里只看见董佳琳琅,我擦了那么多的胭脂水粉,一点儿用都没有,好气啊。” 相较于玉漱的失望和不忿,怜儿的心态趋向平稳,她心里有了旁的男人,对于皇帝是否看到她,并不太在意,只能柔声劝慰。 “别气了,以后咱们说话都得注意,董佳琳琅和我们不一样了,人家已经成了懿妃娘娘,除了皇后,宫里唯有婉嫔和云嫔比较得脸,其他的贵人几乎都成了背景板,但现在有了这样的高位妃嫔,宫里估计要热闹了。” 玉漱气馁地努了努嘴,盼望着皇后能够有点手段,直接把懿妃斗下去。 再不成,云嫔和婉嫔给点力,联手把这样的倾城美色搞下台,那么她这样姿色的秀女才能有机会出头,不然得永远成为秀女和对方的陪衬。 她托着下巴,郁闷地幻想着,自己能有封妃的那一日,风光地站在皇帝的身边,坐着华丽的轿辇,吃山珍海味,有仆婢伺候。 徐佳袭香和耿佳玉漱的想法差不多,满心满眼的都是富贵和前程,看到董佳琳琅一步登天,得以封妃,她嫉妒地都快沁出血来。 她暗自嘱咐收买的小太监,给表姐婉嫔的景仁宫送去了一封密信,请求见一面,她不能再等了, 她要做皇帝的女人。 第264章 宫锁珠帘(8) 永寿宫修缮完毕前,琳琅一直住在胤禛的养心殿,白日里陪他批阅折子、看书作画,夜里尽享鱼水之欢。 他们好似最寻常恩爱的夫妻,几乎形影不离,羡煞后宫诸人,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莫过于骤然失宠的云嫔。 承乾宫,云嫔娇艳如花的脸孔浸满了寒霜,猛地一挥手,桌子上珍贵的瓷器杯盏全部应声而落,“哐啷”破碎成一地的狼藉水渍,看着触目惊心。 在旁候着的年轻太监李庆喜赶紧好语劝说:“娘娘息怒啊,小心伤了您的玉手,外面只是人云亦云,皇上不过是一时新鲜,娘娘您国色天香,谁能比得上您的美貌?” 话虽如此说,但宫里头都早已传遍,懿妃娘娘董佳氏的容色恍若天女下凡、一鸣惊人,鱼跃龙门的荣耀不过瞬息间的事情,就算是晋位比较快的云嫔娘娘也比不上对方。 话说云嫔初进宫时,只是一名低阶的常在,因容貌出色,舞姿超群,艳冠群芳,三个月升了贵人,半年后晋升嫔位,还有了封号,足够其他还未侍寝的秀女艳羡嫉妒。 云嫔使出不少的手段和心思,对皇上逢迎讨好,堪堪有今日的宠妃位置,现在新秀进宫,皇帝直接封妃,她的宠妃地位塌了。 云嫔轻哼,心里如何不知李庆喜性格圆滑,只是在敷衍她,但忍着继续发飙的行止,坐了下来,开始为自己的恩宠和将来盘算。 看看皇上给董佳氏赐的封号,懿妃,嘉言懿行,高贵而美好。 而她却只是云嫔,云是什么,一吹即散的浮云罢了,红颜未老恩先断,宠爱稍纵即逝,充其量是个玩意儿。 想到与她不合、早已失宠的婉嫔,云嫔忽然有点羡慕对方,就算婉嫔现在无宠,好歹曾经风光好多年,膝下还有个可爱的小公主。 但她除了皇帝的宠爱,以及一堆金银玉器,别无其它,庸碌薄情的父亲之所以送她进宫,只为荣华和前程,根本没本事给她撑腰。 云嫔非常担心,如果她现在不去争夺,那么日后只能坐看容颜渐老,富贵不在。 她轻咬红唇,侧眸看向看似规矩老实的李庆喜,若有所思道:“本宫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如今本宫前有大敌,你放机灵点,好好为本宫做事,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云嫔进宫的资历尚浅,能够笼络的帮手唯有李庆喜,他虽然圆滑,十句话有八句话是胡诌的,但脑子灵活聪明,能帮得上她。 李庆喜哈腰点头,他明白这个道理,他如今和云嫔绑在一艘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嫔娘娘若是不得宠,他也没法子狐假虎威,捞油水,得到更多的好处。 “奴才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日后会更小心地为娘娘办事。” 李庆喜跪地叩首,一本正经地表忠心。 云嫔年轻貌美,颇有心计,即使有了懿妃,她未必就彻底失了宠,李庆喜打算继续观望一段时间,倘若这艘船有沉没迹象,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会撇清关系、明哲保身。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副聪明样儿,听说懿妃今日已经入住了永寿宫,你现在就陪着本宫去送份礼吧,皇上之前赏赐给本宫的那对儿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摇,正好可以送给懿妃,如今她一朝得意,本宫也得忍忍。” 李庆喜打了个千儿,面上笑眯眯的,躬身应了一声“喳”,旋即给门外候着的小宫女打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室内的狼藉收拾干净了,免得云嫔娘娘走路打了滑,那整个承乾宫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265章 宫锁珠帘(9) 永寿宫,琳琅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揉着小兔子,自从她封妃的第二日,宫外的娘家便得了消息,欣喜若狂。 应皇帝之命,把懿妃娘娘的陪嫁丫鬟青儿和蓝儿,还有宠物小兔子送进了宫。 除了她的陪嫁,内务府那边亦是千挑万选了十几个宫女太监,送到了永寿宫来当值,其中不乏大批的丰厚赏赐。 宫缎妆缎各十匹,苏绣湘绣各十匹,进贡的上等紫貂皮五件、东珠两匣、牡丹凤钗一对、金镶玉镯子一对,碧玺云纹玉佩一对,璎珞吉祥项圈一对,流光溢彩,华贵无比。 青儿给琳琅泡了一杯桂花蜜茶,花瓣是娘娘进宫前在府里的桂花树上亲手摘的,洗净晒干,装了满满两罐。 娘娘偶尔喝茶叶,但最爱的是纯天然的花茶,蓝儿心灵手巧,在小厨房里做了娘娘进宫最爱吃的芝麻白玉糕,外加御厨们做的精致酥点,满满摆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 这时有小宫女挑了水晶帘子进来,低眉垂目地禀告道:“娘娘,云嫔娘娘请见。” 琳琅捻了块香软的芝麻白玉糕吃着,颔首道:“请进来吧。” 据说这位云嫔容貌艳丽夺目,堪比秋日海棠,舞姿过人,颇受胤禛的喜爱,即使是长公主的生母婉嫔,对她亦是忌惮憎恶,经常落于下风。 原剧情里对女配云嫔的叙述挺多,美貌有城府,颇为心狠手辣,对待有模样资质的秀女,比如怜儿和玉漱,毫不留情,说毁容就要毁容,说打压就打压,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若不是有女主光环和女主拼命护着,怜儿和玉漱早就被有手腕的云嫔提前铲除了,但云嫔后来貌似爱上了李卫,给胤禛戴了绿帽。 云嫔犹如一只花蝴蝶,脂粉香扑鼻,姗姗然进了内室,笑吟吟地屈膝请安道:“嫔妾拜见懿妃姐姐,姐姐万福。” 她语气亲昵,笑容和婉,好似琳琅真是她的亲姐姐,但按照年龄来算,云嫔其实比琳琅大一岁,但后宫之中的称呼,位份为重。 “赐坐。” 琳琅淡然道,小宫女有眼色地奉上茶水,云嫔揭开白玉茶盖,优雅地轻抿了小口,实则滴水未沾,称赞道:“懿妃姐姐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大美人,长得天仙似的,宫里的茶水亦是唇齿含香,令人回味无穷。” 原本还以为是个和她差不多姿色的美女,但真正见到懿妃的容色,云嫔暗自吃了一惊,怪不得皇上如此沉迷,连续七日留对方在养心殿侍寝过夜,如此佳人,不仅胜于貂蝉拜月之妙姿,亦有谢道韫咏絮之雅态。 云嫔表面恭敬谦和,笑意盈然得体,心底的危机感越来越高,不自觉多瞟了琳琅两眼。 “既然喜欢,那就多喝点。” 琳琅轻描淡写道,云嫔过于虚伪了,一滴未沾就开始瞎说,警惕心好强啊,这是担心自己会谋害她吗?不愧是擅长搞宫斗的女人,想的真多。 云嫔暗自观察了懿妃一番,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假装又抿了口茶水,吩咐李庆喜奉上礼盒,但叫了两三次,李庆喜方从懿妃的盛世美颜之中悠悠晃过神来,表情傻兮兮的,云嫔看了,莫名的涌起一阵无名火气。 呵呵,不愧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都不是男人的太监,居然看了都要发会儿花痴。 “懿妃姐姐,这是妹妹的一份心意,恭贺您封妃的礼物,礼轻情意重,还请笑纳。” 云嫔面上滴水不露,保持着如沐春风的浅浅笑意。 琳琅吩咐蓝儿把礼物收下,感慨道:“妹妹有心了。” 二人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云嫔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奉承话再对琳琅说了,心里憋了一口郁气,又没有偶遇上皇上,只得起身躬身离去,笑吟吟地表示日后再来叨扰。 看着云嫔的倩影渐渐消失在永寿宫的宫门口,青儿给小宫女使了眼色,后者收拾了云嫔的茶具点心,弯腰退了下去,内室只剩主仆三人。 “娘娘,奴婢觉得那个云嫔不怀好意,笑得好假啊,估计想要和您套近乎,接近皇上。” 蓝儿嘟着嘴,直言不讳道。 青儿转头,瞪了妹妹一眼。 “本宫何尝看不出,面子过得去就行。” 琳琅淡淡浅语,并没有放在心上,倘若云嫔识趣,真心和她友好交往,那么当作姐妹朋友闲聊,无伤大雅。 若是对方坏了心思,一味地钻营设计,想要对她出手,倒霉的只会是对方,希望云嫔不要令她失望。 云嫔前脚刚走不到半个时辰,来自寿康宫勤太妃的一波赏赐便送了过来,接着是皇后和婉嫔的,以及其他的贵人常在之流。 礼物之中有贵重稀罕的金玉玩意儿,也有亲手绣制的香囊和手帕,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青儿作为沉重能干的大宫女,负责给琳琅掌事,将这些礼物分文别类、一一登记入库,详细记载于账册里,娘娘想要赏玩的玉如意和香包香囊则仔细检查。 蓝儿负责记录娘娘的膳食,午膳准备吃什么,晚膳想要喝什么汤,倘若御厨做不出娘娘想要的熟悉味道,她会亲自动手做烹饪,绝对美味鲜甜。 胤禛日常处理完折子,步行来永寿宫看望琳琅时,没有让人惊扰她,暗自挥退了青儿和蓝儿,蹑手蹑脚地走到琳琅背后,轻轻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皇上,你来了。” 琳琅放下手上的话本子,拉开了胤禛的手,懒洋洋道。 胤禛顺势挨在他的身侧,好奇地问:“怎么知道是朕呢?” 琳琅无语地撇了撇嘴,这还用猜吗?只有皇帝身上的龙涎香那般浓烈醒脑,何况除了他,还有谁敢捂她的眼睛,玩这种游戏呢? “因为臣妾熟悉皇上的味道。” 琳琅对胤禛眨了眨眼,诚实以告。 虽然历史记载胤禛是四十多岁继位,但他现在的模样真的好年轻,充其量也就三十出头,完全按照影视剧的人物设定,长得不算俗世的俊美倜傥,但绝对不丑,那双黑眸深情地望着她的时候,很迷人的感觉。 “我也熟悉你的味道,你真是个香美人。” 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整个脑袋埋进了琳琅的墨发之中,轻薄炙热的唇不自觉地含住了美人的耳垂,但听娇弱的嘤咛一声,比世间最美妙的仙乐还要动听百倍,好似重回前几夜的缠绵春意。 他的吻霸道地覆上了琳琅樱红的唇瓣,将她的嘤咛悉数吞咽入腹。 须臾,琳琅娇喘吁吁地推开胤禛,她都没法呼吸了。 “琳琅,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胤禛改吻为拥抱,好似黏人的狗狗,祈求道,他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一个深爱的女孩,对方不爱他,甚至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但现在,他希望把琳琅留在身边,他无法失去第二次爱情。 “我不离开你。” 琳琅低语喃喃,作出承诺,至少这辈子她会陪伴胤禛,现成的龙气,奢侈享受的日子,不要白不要。 第266章 宫锁珠帘(10) 婉嫔向来和云嫔不对付,二人针尖对麦芒,暂时还未真正分出胜负。 只是云嫔仗着年轻貌美,一直得幸于皇上,得尽恩宠雨露,面对有资历的婉嫔不太尊重,两人每次相遇,总会充斥着一股无形的硝烟气息。 如今后宫突降一位满军旗的懿妃董佳氏,颇有独霸后宫、一枝独秀的架势,即使是心高气傲的云嫔,在久见不到圣颜的情况下,亦是对其屈膝讨好,姐姐喊得不亦乐乎。 得知云嫔三天两头地往永寿宫跑,婉嫔不禁嗤之以鼻,暗自鄙视云嫔的软骨头,但想到懿妃,又是一阵秀眉微蹙。 她虽然没有亲自过去,但派了心腹宫女送东西,该有的礼数都做全了,自是得知对方的容貌绝色倾城,非凡俗美女能够比拟。 但皇帝这种生物,从来不乏贪鲜。 婉嫔不觉得董佳氏能够一直霸宠,想当初她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即使是皇后乌拉那拉氏,对她羡慕嫉妒恨,说话客气周全。 “银杏,乾西四所的秀女资历如何?还有我那愚蠢心急的小表妹,最近如何了?” 婉嫔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问。 她渐渐上了岁数,虽然依然美貌有风韵,气质足够沉淀优雅,但到底比不上年轻娇美的妃子,皇上对她的冷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失宠之势无可挽回,只能另辟蹊径。 为了家族和女儿的前程,婉嫔打算培养新人笼络皇上的心,以图更多的利益。 宫女银杏屈膝应道:“回禀娘娘,据奴婢观察,乾西四所目前有两位秀女比较拔尖儿,模样标致水灵,一个叫钮祜禄怜儿,一个叫耿佳玉漱,家境只是一般,背后没有什么靠山,另外,徐佳小主一直往宫里递信儿,有点着急了,娘娘要不见见她,好歹是亲表妹,与其提拔旁人,不如拉徐佳小主一把。” 婉嫔目光清冷地斜睨了银杏一眼,语气淡淡道:“你下去领罚,再有下次,就不用在本宫跟前侍候了,本宫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银杏心知多嘴逾矩了,立即战战兢兢地叩首请罪,退下去自打嘴巴,脸很快红肿起来。 婉嫔的表情渐渐冷凝幽深,想到徐佳袭香,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真不知道舅舅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家族真到了穷途末路,居然把徐佳袭香那个小丫头送进宫,那样急躁冲动的性子,如何能成为她手中完美的棋子? 浸淫后宫多年,婉嫔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后妃除了要拥有令皇帝眼前一亮的美貌,还得要城府手段,能够笼住皇帝的心。 云嫔初进宫时,长相胜过她的秀女死的死,疯的疯,不到三个月,好苗子差点全军覆灭,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最近听说有个叫文秀的老秀女跳楼摔死了,摔死是明面上的死因,实则是疯疯癫癫,挟持新届秀女被拉弓射杀。 婉嫔依稀记得,她初做秀女时的寝友就叫文秀,对方比她漂亮,奈何傻啦吧唧的。 “呵,这就是后宫的残酷,看不到皇上,得不到皇帝青睐,唯有斗争一条路,尔虞我诈到死。” 翌日,婉嫔带着随侍的宫女来到乾西四所,秀春姑姑领着正在练舞的秀女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异口同声,“拜见婉嫔娘娘。” 婉嫔扬了扬手,示意她们可以起身,目光缓缓落在钮祜禄怜儿和耿佳玉漱的身上,前者老实地低着头,眼神没有什么野心,后者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偷偷地观察着自己。 徐佳袭香看到自家表姐,原以为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到了,她真的受够了当秀女的滋味儿,每日重复着枯燥繁琐的规矩,唱歌练舞,却看不到未来的路,皇上再也没有来这里,但董佳琳琅的无限恩宠后宫皆知。 哪里料想的到,婉嫔压根没去看她,连个眼风都没扫过去,笑吟吟地虚扶起耿佳玉漱,毫不吝啬地夸赞一番,又赏了对方一件漂亮的舞衣,言下之意,只需个别人揣测。 婉嫔传递了示好拉拢的信号,施施然离去,徐佳袭香咬着后牙根,盯了几眼玉漱手里的火红舞衣,一双漂亮的杏核眼忍不住嫉妒地发红,暗自埋怨,表姐为何这样偏心? 回到屋子里,玉漱欢天喜地换了那件红舞衣,左看右瞧,越看越喜欢。 她的身条娇小纤细,穿上裁剪出腰身的特制衣裳,越发显得轻盈如蝶,稍微摇曳几下身姿,裙摆处的银色小铃铛,还会碰撞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玉漱你真漂亮,这件舞衣很适合你呢。” 怜儿笑着赞道,眼里没有丁点儿嫉妒,唯有对好姐妹的欣赏。 玉漱重新换上了秀女旗服,无奈叹气。 “哎,漂亮有什么用,皇上又看不见,就算是天仙,也得有人看见欣赏才行啊,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不过能够气气徐佳袭香还是蛮爽的,大小姐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 怜儿拉着玉漱的手坐下,认真地看着她,鼓励道:“来日方长,你不要太灰心,婉嫔娘娘今日这般赏识你,又是夸赞,又是赐衣,十之八九想要抬举你,我提前恭喜你了,如果你出了头,我真心实意为你高兴。” 玉漱目不转睛地盯着怜儿,语气有几分试探,“你长得这么漂亮,真的不想成为皇上的妃子?我们既然进了宫,如果不拼搏前程,成为皇帝的女人,那还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要像寻常宫女那样,熬到二十五岁出宫嫁人?玉漱猛地想到这点,暗自摇头,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宫里繁华锦绣,她势必要为美好的前程搏一搏,想到家里烂赌的父母,还有果郡王府做事的姑姑二嬷,玉漱想要变凤凰的心愈加强烈。 怜儿摇了摇头,如今果郡王已娶妻,他的岳父阿灵阿重新成为皇亲国戚,得以赦免出狱。 她原本忘却那个男人,但情之一字,忘记太过艰难,只能让时间淡化了,在此期间,能够安稳地在后宫平安度日就好。 第267章 宫锁珠帘(11) 婉嫔花了一大匣子的银两,私下买通了苏培盛,准备把秀女耿佳玉漱的绿头牌挂上。 最好放在前面最显眼的位置,反正皇后乌拉那拉氏不怎么理会后宫事宜,勤太妃的身体抱恙,背地里做这些事情,无伤大雅。 苏培盛虽然贪财,但她识时务啊,开始揣测其中的利弊风险。 如今懿妃娘娘独宠后宫,皇上眼里除了懿妃董佳氏,就连皇后的住所都不怎么去,也就初一十五过去坐坐,用晚膳。 他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又不愿意得罪懿妃,只好对婉嫔谄媚笑推诿。 “婉嫔娘娘出手大方,原本奴才不该推诿,但现在的情势不同从前,皇上喜欢往永寿宫跑,就算是奴才在旁说好话,那也无济于事,玉漱小主的模样再好,她能好过懿妃娘娘吗?做这种事风险太大了,奴才实在有心无力啊,这…” 婉嫔暗骂一声狗奴才,给脸不要脸,面上却如沐春风,给足了苏培盛体面。 “苏公公实在太谦虚了,你是皇上身边最得用的红人,自幼侍奉,怎么说也有几十年的主仆情分,玉漱的绿头牌就算不能摆在最前面,第二第三的位置,公公总该能安排得上吧?这支赤金簪也送给苏公公,可好?” 苏培盛忙不迭接过,捏着那支造价不菲的金簪子,笑眯了眼应了声。 “既然婉嫔娘娘都这样嘱咐,奴才就寻着机会,把玉漱小主提上去,她有没有福气被皇上翻牌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奴才可左右不了皇上的心思。” 婉嫔微笑颔首,此时能够买通苏培盛就行,留了对方的把柄,日后好办事。 当夜,胤禛批了两个时辰的折子后,习惯性地伸了伸懒腰,苏培盛在旁禀告,敬事房的太监在外面等候多时,“皇上要不要翻牌子?” 胤禛点了点头,敬事房的太监躬身而入,将托盘高举于顶,“请皇上翻牌子。” 胤禛想都没想,直接翻了懿妃的绿头牌,至于第二位的秀女耿佳玉漱和第三位的云嫔,直接被忽视了。 苏培盛暗自叹口气,表示无能为力,他该帮的忙都帮了,皇上看不见别的牌子,希望婉嫔到时候不要怪责于他,拿到手的银子和簪子绝不会吐出去的。 永寿宫的懿妃娘娘再次坐上了凤鸾春恩车,前往侍寝的养心殿,皇帝有时留宿,有时派车子来接,索性不用走路,琳琅并不在意。 琳琅到的时候,苏培盛心虚地不敢去看她,亲自伺候皇上沐浴更衣后,带着其他闲杂人等鱼贯而出,候在殿门口,眯了眯眼睛,忙里偷闲地打着盹儿。 明黄色的龙榻之上,云收雨歇。 二人叫了热水沐浴一番,琳琅一身轻薄绸衣乖顺地窝在胤禛胸口,听他说话,谈论古今,以及自己小时候的事,偶尔附和几句。 胤禛提及的话题很多,关于他辛酸缺爱的童年,挣扎奋斗的少年,还有满是争斗和血雨腥风的青年时代。 聊起生母德妃,追封的仁寿皇太后,还有养母勤太妃,胤禛的心情万分复杂。 “琳琅,你知道吗?朕享用了无数的山珍海味,年幼时最渴望的是额娘能为我亲手做一碗饺子,素馅饺子即可,这样其他的兄弟就不会嘲笑我,笑我没人关心,是可怜虫。” 胤禛手指缠绕着琳琅柔软的墨发,声音里满是酸涩,继续感叹叙述。 “但额娘没有理睬我,那个时候,六弟还在生病,额娘整颗心都扑在弟弟的身上,甚至看我的眼神都冷冰冰的,好似是我害的六弟总是生病,在我最伤心无助的时候,最气急败坏的时刻,掀翻了其他兄弟的饺子,差点被群殴,勤太妃出现了,给我做了一顿饺子,那时候吃起来真的美味,难忘至极,但人心叵测,她自己有亲生的儿子,对我好未必不是故意做给皇阿玛看的,显示她的善良可亲,获宠的手段罢了,现在得寸进尺,还想要当太后,她若成了太后,老十七是不是都要惦记朕的龙椅?” 琳琅静默听着,许久开口:“俗话说得好,贪心不足蛇吞象,皇上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为这件事烦恼,勤太妃就算养了皇上几年,但也没有花太多的心力,如今能够以太妃之首在寿康宫享福,已经回馈了恩情。” 若是勤太妃依然不满足,想要索求更多,做着当皇太后、入住慈宁宫的美梦,那贪婪的嘴脸就彻底难看了。 “朕也是这样想的,勤太妃在寿康宫享清福足矣,人人都道朕刻薄寡恩,但谁对朕真心好,朕从来没有亏待,只是贪心的人太多,自以为是的蠢才比比皆是,看着头疼。” 琳琅莞尔一笑,调皮把玩着胤禛后脑勺的那根小辫子,语气不甚在意。 “皇上是九五至尊,至高无上的君主,令你不痛快的人直接打发了便是,有些人的确冥顽不灵,领着朝廷的俸禄,没有半点为百姓做实事的心,还让皇上日常堵心,还不如腾了位置,给其他的有才之人机会,给黎民百姓做真正的实事。” 胤禛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琳琅,好似得到了最亲密的知己,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知我者,莫若爱妃也,这也是朕想要的结果,虽然大清离天下大同甚远,但能为百姓做更多的好事,亦是朕的心愿之一。” 如今老八已死(八阿哥穿越现代和晴川结婚),老九关押宗人府,即日被发配,胤禛大权在握,彻底坐稳了皇位,也该好好料理一下朝廷不做实事的蛀虫,提拔新人才。 第268章 宫锁珠帘(12) 转眼三个月过去,胤禛对琳琅的宠爱依旧如故,甚至胜于从前,后宫其他妃嫔别说吃肉,喝点肉汤都难于上青天。 云嫔终于按捺不住怒意,那股盘桓于心的嫉妒即将爆发,又摔了一波上好的瓷器。 但她到底是个颇有脑子的聪明人,顾虑的东西比较多,如今懿妃盛宠,即使婉嫔想要抬举新秀女耿佳玉漱都落了空。 苏培盛那个狡猾的死太监,银子照收不误,事情没办成,却寻一大堆的理由敷衍着,婉嫔估计此时此刻都快憋成内伤了吧。 云嫔思及此处,唇亡齿寒,没有心思笑话婉嫔,而是觉得懿妃的威胁如此大。 她暂且用不着和婉嫔斗气,还不如怂恿对方先下手为强,不论成否,对她都没有半点坏处。 云嫔特意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坐着轿辇,破天荒地来景仁宫探望小公主,婉嫔的戒备和不喜,她脸皮厚,全装作没看见。 她笑吟吟地表示,公主天真烂漫,如此玉雪可爱,又如何可怜见的,亲额娘不得宠,皇额娘不重视,小公主貌似好些日子没见到皇上,若是时日长了,恐怕宫里的奴才都要轻视小公主,没有宠爱,无足轻重。 “云嫔,你的怂恿之言未免太过明显,想要我当出头的骡子,你以为本宫会上当吗?” 婉嫔柳眉上挑,冷飕飕地斜着云嫔,声音漠然,话里满是讽刺和不屑,这手段太低端。 云嫔微微抿唇,语气意味深长。 “姐姐说笑了,你进宫的日子比妹妹要长,肯定知道宫里人拜高踩低的毛病,小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但到底不是皇子阿哥,没有身份高贵的额娘,倘若失去了皇阿玛的重视,你觉得她将来有什么好前程?听说懿妃近日饮食嗜酸,也不知道…妹妹言尽于此,姐姐好生思量吧,反正妹妹膝下没孩子,不操这个心。” 云嫔知道婉嫔的脑子好使,但也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她膝下唯有小公主,还是皇上唯一的闺女,倘若懿妃诞下公主,那么她的女儿只能靠边站,若是诞下阿哥,威胁更大。 婉嫔神色微沉,看着云嫔扭着腰肢走了出去,朝银杏招了招手,肃声吩咐。 “你现在去永寿宫那边探探口风,多带点银子打点,云嫔到底是张嘴胡诌,还是确有其事,本宫就不信,懿妃运气这么好,这么快就怀孕了?” 银杏领命而去,一刻钟返回景仁宫,在婉嫔耳畔轻言复命。 “娘娘,听说懿妃这段时间饮食的确变了,经常吃酸食,尤其爱李大厨做的酸枣糕和酸笋火腿汤,至于是不是怀孕,目前没有传出半分消息,也没见太医进永寿宫。” 婉嫔闷不做声,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缓步来到大妞(小公主的乳名)午睡的后殿。 看着大妞稚嫩香甜的睡颜,婉嫔忍不住伸手触摸,但却缩了回来,想到懿妃的盛宠和风光,以及疑似怀孕的症状,心头一凛。 皇上的确很疼爱大妞,毕竟皇上的子嗣稀薄,大妞是他唯一的公主。 以前有过其他女儿全都夭折了,为了仅剩的公主健康长大,甚至按照民间取土名儿,唤作“大妞”。 即使婉嫔彻底失宠,但女儿的地位颇为稳固,但如果懿妃诞下公主或阿哥,那么她的大妞就会被忽视,被夺走更多的疼爱。 婉嫔有点眩晕,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即使明白云嫔说的那些话居心叵测,分明想把她当作出头鸟,用意十分险恶。 但对方话里的意思清晰明了,她的大妞如果得不到皇阿玛的重视,日后很可能会被底下人忽视,将来还要和亲蒙古。 想到母子分离的场景,婉嫔心头一阵锥子般的钻心疼,压抑许久的那股久违的狠意和算计冒了上来。 董佳琳琅,她实在太碍眼了! 第269章 宫锁珠帘(13) 正值五月时节,御花园的草木葱郁,花卉繁多,攀援在宫墙的蔷薇花开得密密匝匝,娇艳的颜色好似一张张美人面,低矮的灌木丛旁,芍药玉兰开得正好,红似火,白如雪,各有芳华 花团锦簇,夏意盎然。 婉嫔牵着小公主的手,邀请琳琅一起赏景,如今天气不算炎热,越往树边行走,越能感受到惬意的清凉,比在宫殿内供应冰鉴要舒服的多,何况外面的景致也不错。 一阵风过来,小公主手里的纸鸢飞了起来,她笑嘻嘻地往前跑去,身边的银珠紧紧跟随。 琳琅看着小公主奔跑间红扑扑的脸蛋儿,不觉笑道:“大妞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婉嫔妹妹真有福气啊。” 婉嫔还不太适应被年纪比她小七八岁的懿妃喊“妹妹”,心里莫名的觉得屈辱。 但她面色如常,柔婉应对,轻摇团扇道,“懿妃姐姐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更有福气啊。” 她的目光幽幽地落在琳琅的身上,嫉妒地有点发狂,多么曼妙婀娜的身段,多么倾城倾国的脸蛋,粉黛未施,却能艳冠群芳使其周边的花朵黯然失色。 琳琅今日穿了件新做的缂丝织金月白旗袍,凤凰花刺绣图案嵌珍珠的软底绣鞋,因为嫌弃花盆底走路不方便,皇上准许她穿平底。 跟随着前面小公主欢快的脚步,琳琅和婉嫔一前一后来到万春亭前赏看最早的一茬荷花,碧绿无垠的潋滟水波,含苞待放的丽色花苞,好似凝聚了周边所有的美景。 “额娘,我想要摘荷花,花花好看。” 小公主拉了拉婉嫔的衣袖,睁着紫葡萄似的纯真大眼睛,开始撒娇。 婉嫔有些无奈,状似无意地看向身后消失的熟悉人影,忍不住嗔怪:“银珠那丫头捡个纸鸢耽搁这么长时间,指不定跑哪儿去野了?” 琳琅淡淡地扫了婉嫔一眼,心下有了几分计较,吩咐身侧的蓝儿。 “你去叫两个太监过来,驾一只小船过去,给公主摘两朵花。” 蓝儿躬身离去。 二人贴身的奴婢全都不在,荷花池畔前只剩下婉嫔母女,还有悠然赏景的琳琅。 电光火石间,婉嫔给了小公主一个眼色暗示,后者懵懵懂懂却十分听话地往池塘里跳下去,扑腾着小手开始叫救命。 婉嫔立即上前逮住琳琅,试图想要推她,表情愠怒,声嘶力竭道:“懿妃,你好狠的心,我的大妞那么小,你为何要推她入水?你不得好死!” 果然如此,琳琅猜的八九分,婉嫔居然唆使小公主跳水,想要陷害她,好毒的计策。 眼看大妞在池水里拼命扑腾呼救,喊叫“额娘”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婉嫔拉着琳琅的手越来越紧,试图使劲儿把她往池里推搡。 琳琅彻底怒了,抬起一脚把人踹翻,径自跳了下去,把差不多湿透的小公主抱上了岸,简直难以直视“母爱”二字。 这不是普通的做戏吧?婉嫔看上去很爱自己的女儿,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昏招! 这不是害人害女吗?婉嫔就那么确定小公主不会被淹死?如果出了意外,小公主抢救不及时淹死了,她的良心难道不会痛? 胤禛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场景便是琳琅抱着湿淋淋的大妞,而婉嫔一脸惨白地捂着腹部,痛苦呻吟,表情略显几分扭曲和狰狞,看见他过来了,立即柔软可怜地叫唤。 “皇上,皇上您终于来了!您要为嫔妾和大妞做主啊,懿妃她好狠啊,恃宠而骄,心怀不轨,故意将大妞推进荷花池,这是成心想要谋害皇上的子嗣,请皇上为嫔妾主持公道啊。” 引着胤禛前来的银珠亦是在地上不断磕头,附和自家主子的话,神情激愤道,“求皇上为娘娘和小公主主持公道,公主年纪那么小,居然遭此荼毒,懿妃…” 但她的话还没有彻底说完,就被胤禛厉声打断,“苏培盛,将这个信口雌黄、不懂尊卑的宫女立即押到慎刑司,严刑拷问!” 婉嫔心下微紧,紧握的手开始发颤,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维护懿妃? 胤禛上前微蹲,给琳琅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心疼问道:“你怎么弄得这般狼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身边的奴才跑哪儿去了?朕亲口听你解释,绝对不偏听偏信,你那么善良美好,肯定不会伤害大妞。” 琳琅看了眼受到惊吓的小公主,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人在做,天在看,一个母亲连亲生女儿都能利用,陷对方于生死之境,臣妾今日也算开了眼界,真相如何,还是让大妞自己亲口说,臣妾很无语,懒得说话了。” 小公主在琳琅怀里不安地拱了拱,耳畔是婉嫔焦躁的声音,“大妞,你快告诉你皇阿玛,你到底是怎么落水啊,是不是懿妃推的?你是我的亲生女儿,额娘怎么可能害你?好孩子,你不要害怕,额娘保证,谁都无法伤害到你,你快说呀!” 胤禛看着小脸苍白的大妞,忍不住皱眉,这孩子身躯不住发颤,都快被吓哭了。 小公主缩了缩身体,先前差点溺水的经历太可怕了,如果不是眼前这位仙女姐姐及时救回她,她是不是要沉下去喂鱼? 大妞天真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琳琅,有些犹豫,下一刻,她好似被什么奇异的力量揪住了心脏一般,说出的话不受控制,稚嫩的声音在胤禛的耳旁响起,带着顺从和懵懂。 “额娘说,和大妞做个有趣的游戏。” “大妞要在仙女姐姐面前跳下水去。” “大妞要摘花花,要听话跳水。” “我害怕,额娘说,不会有事的,她会保护我…额娘会保护我,她不会害大妞。” 胤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渐渐阴沉下来,犹如暗夜里的疾风暴雨,侧首看向颓然不可置信的婉嫔,声音好似来自阎王殿般恐怖,“虎毒不食子,李氏你比畜生都不如。” 婉嫔跪在地上流泪,膝行上前,扒拉着胤禛的明黄色龙纹袍角,摇头哭诉道:“皇上,您听嫔妾解释啊,事实不是这样的,大妞她小,根本不懂事,她是被人蛊惑了。” 胤禛哪里还愿意看婉嫔的脸,心里的厌恶指直接到达了极点,挥手吩咐人把小公主抱下去,请御医看看。 虽然如今天气渐热,不用担心受凉,但大妞差点呛水,幼小心灵估计有了点阴影。 婉嫔哭哭啼啼、满脸泪痕地被人强行拖了下去,胤禛厉声传了口谕。 “婉嫔李氏心狠手辣,德行不堪,坑害亲女,陷害懿妃,即刻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他面色难看,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婉嫔不算良善之辈,但看在大妞的份上,胤禛给她的一应待遇比照妃位,为的就是唯一的女儿不受委屈。 但现在胤禛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了,便想要谋求更多东西。 “朕抱你回去换衣服,千万别着凉。” 胤禛不由分说地把琳琅打横抱起,步行往永寿宫的方向大步而去,怀里的温香软玉使他的冷硬的心得以柔软,至少还有善良可爱的女子,陪伴在他的身边,美好无瑕。 “皇上,这里距离永寿宫有好长的一段路,你真的吃得消吗?” 琳琅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胤禛胸前的一枚龙纹纽扣,有点怀疑对方的体力,虽然在房事上,他还算得上龙精虎猛,但胤禛日日坐轿辇,真的能抱着她步行那么久? “你太小瞧朕的体力了,拉弓射箭,行兵打仗都可以,难道抱你一程路都吃不消,看来朕对你还是太温柔了,你才有此番误解。” 胤禛哭笑不得,原本颓丧的心情得以疏解,看着琳琅的目光带着一股现在就想要吃掉她的狠意,似乎想要证明什么,男人该死的征服欲啊。 第270章 宫锁珠帘(14) 回到永寿宫,琳琅被宫女伺候着换了一身家常舒适的衣服,正殿里早早传唤过来的赵太医卑躬屈膝地立着。 他见了懿妃娘娘出来,当即打千儿叩首行礼,礼仪完毕,盖帕子,搭脉问诊,望闻问切,神情变得幽深。 坐于主位的胤禛看着太医沉默不语,忍不住寒了脸色,手捻着檀香佛珠,焦急问道:“懿妃的身体到底如何,可是受了风寒?你务必照实说,不要拖拖拉拉的!” 赵太医不敢耽误, 敛身拜下,含着一抹笑意,恭谨应道:“回禀皇上,懿妃娘娘的身体很好,并未有风寒之症,只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脉象比较浅,微臣刚才不敢断定。” 琳琅怀孕了?这个消息犹如一道五彩霹雳,霎时间在胤禛的心里劈开了无数道烟火,绚烂而热烈,他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怔愣傻气,一时间乐得不知东南西北。 若不是顾忌赵太医这个人形桩子还杵在这里,胤禛差点就要抱起琳琅转圈圈,长生天啊,果然没有薄待他,他又有孩子了! “赵太医,朕想知道,有没有其他的隐患,比如说落水,受惊,要喝安胎药吗?” 胤禛脑子一轰,忽然想起先前发生的变故,李氏那个贱人,丧心病狂地利用大妞陷害琳琅,琳琅为了他的小公主,毅然决然地跳下池塘救人。 这个傻姑娘,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还冒险地跳水救人,若是有个意外好歹,他真的要空欢喜一场,想到这里,他对被废的婉嫔越加憎恶生厌。 “回禀皇上,懿妃娘娘的身子骨强健,身体安康无虞,无需喝安胎药。” 赵太医这次回答地分外果决,他行医诊脉数十年,从没见过比懿妃娘娘还要健康的女子,这身子骨,蹦蹦跳跳都可以,如果说有什么不妥,就是偏食挑食,但无伤大雅。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胤禛暗松了一口气,对赵太医挥了挥手,近身侍候的青儿蓝儿面色难掩喜意,也相继被打发出去。 蓝儿原本提着不安的心缓缓落下去,拍了拍胸脯,一阵“苍天有眼,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的念叨,准备前往小厨房给娘娘亲手做一道补汤,娘娘吃得好,吃得开心,肚子里的小阿哥或小公主也会长得好。 殿内仅剩胤禛和琳琅二人,他们相视而笑,脸上露出即将为人父母的温柔和期待。 胤禛把琳琅轻柔揽入怀中,心里的欢喜难以言喻,他后宫的妃嫔不算多,膝下子嗣稀薄,没少被天下人以此诟病。 人多嘴杂,暗下说什么的都有。 不外乎造谣他篡夺皇位,皇位不正,薄待兄弟,一个个义愤填膺,大言不惭,捏造丑化,表示这是他的报应,刻薄寡恩,方使子嗣不丰。 但谁能体察他的心情和处境,九龙夺嫡的艰辛和不易,皇阿玛临终前的嘱咐还有留下的烂摊子。 老八老九是如何对待他,那些吃里爬外、不做实事的贪官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对付敌人,对付那些贪官污吏,自然不能心慈手软、留下后患,胤禛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为何孩子夭折那么多?这的确是块心病。 “琳琅,朕太高兴了,我们有孩子了,是我们的孩子,不论这胎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朕都会竭尽所有地爱护,保护你们,你这段时间要好好在永寿宫养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和朕说,如果想念家人,朕可以立即把你额娘和阿玛召见宫。” 如果琳琅能够开怀,孩子能够顺利出生,琳琅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胤禛都会竭尽全力想方法去摘,他暗自感慨,他已经好久没有这般激动开怀。 “苏培盛,进来!” 胤禛忽然想到关键的一点,喊了声殿门外候着的苏培盛,准备发号施令。 “奴才拜见皇上、懿妃娘娘。” 苏培盛打了千儿,叩首请安,面对怀孕的懿妃,态度越发的恭敬,目不斜视。 “传朕的旨意,册封懿妃董佳氏为懿贵妃,册封礼于七天后举行,还有把好消息递到宫外贵妃的家中,把董佳夫人请进宫。” 苏培盛点头,应了一声“喳”,屁颠屁颠儿地到六宫宣旨,从今往后,懿贵妃就是他努力巴结的贵主儿,这才是真正的荣宠和风光啊。 “皇上何必如此,臣妾晋升太快,估计前朝会有人谏言,编排皇上昏庸的坏话。” 琳琅对妃位和贵妃之位没有太多的感觉,反正她现在的吃喝用度都是比照着贵妃的份例,除了表面的名分,胤禛已经把她当做妻子看待。 “这有何惧,一群老酸儒,看他们能嚼什么舌根!朕还愁没有借口革他们的职,谁敢诋毁你半分,朕绝对不会放过他,爱妃放心,你和孩子都值得最好的,朕只是遗憾,为何没有早点遇上你,不然,皇后的位置也该是你的,这点朕很对不住你,但皇后的性子单纯不争,如今膝下养着弘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 胤禛紧紧握着琳琅的手,语气满是心疼,又有几分无奈和遗憾。 心爱的女人本该给她最尊贵的地位,但皇后没有做错什么,潜邸时殇了一子,即使不爱,但该有的尊重和体面,他都要给对方,不为别的,只为她的父亲费扬古曾经帮助他登上九五皇位,有不小的从龙之功。 “皇上说什么呢?臣妾不求后位,但求你的一颗真心,你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了。” 琳琅适时地打断了胤禛后面的话,莞尔说道,目光清澈如水,毫无杂念。 如今皇后都成了摆设,琳琅何必咄咄逼人,后位从来不是她的终极目标。 这个世界的皇后乌拉那拉贞儿一点心机城府都无,也不擅长争宠陷害,除了养了四阿哥,底下妃子争风吃醋全然不插手,日子过得很佛系,和甄嬛传里的皇后乌拉那拉宜修有着天壤之别。 “朕的真心已经给你了,往后余生,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胤禛将琳琅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一字一句承诺,字字铿锵有力,不带半点犹疑。 他把晴川都快忘得七七八八,曾经心仪女子的影子逐渐模糊,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琳琅的倾城之姿,她的美丽无双,她的善良可爱,好似这世上最珍贵罕见的珍珠,在他的心里熠熠生辉,耀眼夺目,谁也比不上。 琳琅感受着胤禛的爱意,微微一笑,依偎在他的胸前画圈圈。 第271章 宫锁珠帘(15) 董佳琳琅怀孕、册封懿贵妃的消息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传遍了东西六宫,旨意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宫外,引起一片哗然。 府里的兆佳氏得知女儿得了皇上的青睐,不仅火速封妃,不到半年的功夫就怀孕,成了懿贵妃,一颗心欢喜雀跃,精神抖擞。 董佳慧心的额娘马佳氏心里虽然酸溜溜的,感觉被妯娌兆佳氏比下去。 但不得不承认,侄女琳琅的那份天仙姿容,清雅的气质,以及封妃、封贵妃的福气,她的女儿慧心根本比不上。 “额娘,你看这些珠宝首饰,还有江南新进贡的绸缎,这都是琳琅派人稍出宫给我这个堂姐添的妆,不愧是宫里赏赐的东西,赤金琉璃的簪子、和田蓝田的玉佩、还有后宫妃子都轻易穿不了的浮光锦,我也算沾了琳琅的光,额娘,人要识时务点,你日后可不能再和婶娘闹矛盾了,人家现在是贵妃之母,日后的皇阿哥都是她亲外孙,比不了。” 慧心收拾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心情愉悦到了极点,她的未婚夫现在可殷勤,生怕她悔婚一般,日日都要给她送点小礼物过来慰问,态度亲昵。 “你这丫头,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以前额娘怨你怒其不争,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好争的,你们堂姐妹关系处好了,日后你也能得益,额娘现在也没什么想法,只盼着琳琅把贵妃的位置彻底坐稳了,一定要顺利诞下阿哥,将来你哥哥也能沾沾光,董佳氏一族能够得以抬进上三旗,跻身世家大族。” 马佳氏轻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兴高采烈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其实很欣慰。 她虽然有点爱计较,但站在大局上看事,从来不会拖家族和丈夫后腿,为了儿女日后能够过得更好,有好的前程,一荣俱荣,讨好妯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额娘,您就放心吧,女儿觉得,琳琅这次不论生男生女,皇上肯定还会有封赏,贵妃之上便是皇贵妃,若是要顾忌皇后那边的脸面,琳琅不能册封为皇贵妃,最起码也会厚赏贵妃的娘家,说不准董佳氏一族真能如愿以偿抬旗。” 董佳慧心信誓旦旦道,眼睛亮晶晶,琳琅在宫里过得风光,她们家也会越来越好。 宫外的董佳氏一族欢天喜地,但有族长的约束,老辈管着小辈儿,严加告诫,并没有什么嚣张跋扈之辈。 钻营了这么多年,哪能因为一点小事功亏一篑,京城里盯着他们家族的人可不在少数,更要小心谨慎、严阵以待。 宫内,皇后看着五岁的小弘历练字,有点心不在焉,弘历是前几年从圆明园接回来的阿哥,胤禛醉酒宠幸的宫女李金桂所出。 四阿哥出生,宫女李金桂难产而亡,这位圆明园阿哥长到三岁,后被胤禛接进宫,交给皇后亲自抚养。(因剧情需要,宫锁珠帘里只看到小公主大妞和四阿哥弘历,所以设定前面的三个阿哥出生夭折,不存在哈。) “皇后娘娘,云嫔求见。” 乌拉那拉贞儿恍惚之际,身侧的大宫女轻言提醒。 云嫔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前得宠的时候,从不来拜见皇后,现在婉嫔进了冷宫,她彻底失宠,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得到了大公主的抚养权。 乌拉那拉贞儿点了点头,嘱咐了弘历几句,起身去了正厅,云嫔原本还在逗大妞玩儿,看见皇后立马屈膝请安,语气恭敬。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唇角微勾起一抹和气的淡笑,对云嫔招了招手,颔首道:“你起来吧。” 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大妞身上,面色含笑,“大妞,到皇额娘这里来。” 大妞失去亲额娘,被云嫔精心抚养了一段时间,日日有人陪她皮影戏和捉迷藏,渐渐地对养母有了几分依赖之心,不自觉地看向云嫔,似乎想要征求对方的同意。 “大妞,皇后娘娘疼你,不要害怕。” 云嫔轻柔抚摸大妞的小脑袋,轻言细语地安抚,但大妞还是有几分犹豫,面对没见过几次面的皇额娘,面孔陌生,她有点抗拒。 “无碍,本宫不在意的,这孩子可怜见的,看来云嫔对大妞视若己出,不然她不会如此依赖于你,如此本宫就放心了,大妞实在命苦,摊上那样狠心的额娘,好在云嫔你愿意真心待她,不知妹妹今日来还有何事?” 皇后开门见山道,她很喜欢小孩子,但不太擅长带孩子。 弘历懂事,她抚养起来没有操太多的心,但大妞接触的少,以前婉嫔把女儿看得严实,她也没怎么对大妞说话。 “皇后娘娘仁慈,方是大妞的福气,嫔妾今日过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觉得昨日懿贵妃的册封典礼过于隆重,贵妃娘娘怀孕不到三个月,兆佳夫人就能进宫看望,还能待到贵妃产子那日,这样的荣宠未免太过,不符合老祖宗的规矩吧?嫔妾心直口快,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娘娘指点见谅。” 云嫔絮絮说道,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不忿,小心偷觑着皇后的神色。 懿贵妃如今独霸后宫,占尽恩泽雨露,俨然是皇上的心头宝,地位超然,云嫔心里嫉妒得要命。 但有了婉嫔的前车之鉴,云嫔没敢出手,但她不相信乌拉那拉贞儿那么宽容,心里没有点阴暗的心思,不想做点儿手脚。 第272章 宫锁珠帘(16) 乌拉那拉贞儿深深地看了眼云嫔,静默沉吟,没有说话,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 身侧的宫女当即明白了主子的倦意,当即对云嫔躬身道:“皇后娘娘乏了,奴婢要送娘娘进屋休息,还请云嫔和公主见谅。” 云嫔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心里有点失望,但皇后的态度不显,她言语不敢过于冒进,继续说挑拨离间的话,只能屈膝行了告退礼,牵着大妞离开。 回去的路上,云嫔微微叹气,暗自揣测着皇后的态度,对方到底是心胸开阔满不在乎,还是心思过于深沉,一时之间摸不清楚。 但毫无疑问,乌拉那拉贞儿没有想象中好忽悠,看不出她对懿贵妃的敌意有多深。 “云额娘,我要吃甜糕。” 大妞仰头看云嫔,满眼期待。 “好好好,小贪吃鬼,云额娘现在给你准备,有大妞最爱吃的云片糕和金丝甜酥。” 云嫔脸色稍霁,带着大妞往承乾宫的方向而去,心下情感复杂,虽然收养大妞只是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得到皇上的欣赏和怜惜,日后凭靠大公主,重新拉回皇上的心。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妞乖巧可爱,非常听话,云嫔还是蛮喜欢她的,但遗憾更多,对方为何不是阿哥呢? 倘若是小阿哥,她会对养子更好。 云嫔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忍不住懊恼起来,感觉自己时运不济,在董佳琳琅还未进宫前,她的隆宠优渥,风光无两,除了皇后和婉嫔,分了点残羹,谁比得过她的宠爱? 她的身份特殊,不是通过选秀的程序进宫,便宜老爹通过各种关系打点,将其送进宫,只因云嫔的眉眼妩媚灿烂,有两分像养心殿壁画上的女子(洛晴川的画像)。 云嫔侍寝三月后就封了贵人,半年进嫔位,没有子嗣就成了一宫主位,令人侧目。 后来养心殿那幅画不见了,云嫔也搞不清楚,皇帝到底是喜欢她多一点,还是把她完全当做画里的影子,但是她侍寝的次数那么久,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实在可疑。 云嫔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皇后或婉嫔暗下对她做了手脚?倘若她能诞下金贵的小阿哥,是不是能母以子贵,晋升妃位,将来或许还能当后宫最有福气的太后、尽享荣华? 思绪翻飞间,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一道玫红色的身影闪了出来,有娇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云嫔的浮想联翩,“秀女徐佳袭香拜见云嫔娘娘、小公主。” 云嫔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有几分眼熟,她后来私下调查过新届秀女,这个徐佳袭香是满洲上三旗的贵女,目前还没得幸,没有任何名分。 “既然是秀女,为何不待在乾西四所学规矩,跑这里来作甚?难不成专门来吓本宫?” 徐佳袭香忙不迭摇头,她原本指望表姐婉嫔提携自己,早点成为皇上的妃嫔,奈何对方根本不搭理她,如今犯事进了冷宫,褫夺所有的名分,她只觉得痛快,压根没打算拉对方一把。 但眼见他人风光,步步高升,锦衣玉食,前程似锦,自己却在乾西四所学习规矩,不知猴年马月能面圣侍寝,熬不住了。 徐佳袭香性子急躁,她进宫可是要出人头地,给家族争光的,但现在没有一点出路。 这样日复一日地拖下去,若是过去三年五载,皇上依然想不起她们这批秀女,红颜逐渐褪去,十七八岁变成二十多岁,那就更加没有竞争资本。 如今后宫看似三足鼎立,实则是懿贵妃一人独大,皇后乌拉那拉氏佛系过了头,不怎么管事,云嫔却不像认命的模样,徐佳袭香好几夜没睡好,思来想去,决定暂时投靠云嫔,希望对方能够给自己一个机会。 “秀女徐佳袭香,愿意贴身侍候云嫔娘娘,还请娘娘给奴婢机会。” 徐佳袭香以额抵地,一字一句道。 秀女当得实在没意思,伙食越来越敷衍,不如搏一搏,徐佳袭香决定破釜沉舟。 “起来吧,正好本宫身边缺个伶俐宫女。” 云嫔扫了一眼徐佳袭香那张青春娇媚的脸蛋,笑吟吟道,心里开始算计起来。 此女一看就是个城府不深、野心颇大的蠢货,但模样长得赏心悦目,既然那般急不可耐,想要出头,她不妨先收在身边使唤。 “多谢云嫔娘娘。” 徐佳袭香暗松一口气,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对着云嫔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只能隐忍。 云嫔颔首,打发了身边的小太监往乾西四所那边说了声,主要是给秀春姑姑打了个招呼,秀女徐佳袭香毛遂自荐要当承乾宫的宫女,她不愿拂对方的投诚之意。 秀春姑姑毫无异议,默认了这桩事。 怜儿和玉漱得知这件事后,纷纷倒吸气,惊得目瞪口呆,徐佳袭香多么傲气的人,进宫以来,自恃身份高贵,从不拿正眼瞧人,现在居然愿意屈尊降贵,给云嫔当奴婢,这不太符合对方的做派啊。 “我猜,徐佳袭香肯定想要利用云嫔接近皇上,云嫔就算失宠了,但毕竟大公主养在她的膝下,总有希望碰到皇上,这可比在乾西四所机会大得多,没想到她挺能屈能伸。” 玉漱似是不甘地撇了撇嘴,语气很肯定,和徐佳袭香的心思一样,这段时间她也想着找门路,原本想要抬举她的婉嫔倒台了,人都在冷宫自生自灭,哪里帮得上她? 但玉漱很发愁,她既无家世背景,也没多少银两傍身,到底该如何接近讨好皇帝? “玉漱,我们不要想那么多,熬几年,说不定能得恩典出宫呢。” 怜儿好言相劝,宫里虽然规矩很多,但秀春姑姑人不错,从不苛待她们,秀女虽然见不到皇上,一直要学这学那,但日常不用做杂事,只需学规矩才艺,不算太辛苦。 “怜儿,你实在太天真了!一点志气都没有,大家都是一样的秀女,董佳琳琅她能飞上枝头当贵妃,高高在上,我们为何不能呢?她就算再漂亮,怀孕期间又不能侍奉皇上,皇上到底是男人,他还能憋着不成?” 玉漱怒其不争地瞪了眼怜儿,这个姐妹毫无进取心,果郡王当初真是白培养她了。 如果她们没有当皇妃的命数,不努力争取,日后岂不是和普通宫女差不多。 王爷那边肯定会很失望,勤太妃也别想当太后了,谁不知道董佳琳琅没去寿康宫请安,一次都没有,压根没把勤太妃放在眼里。 第273章 宫锁珠帘(17) 琳琅怀孕期间,日子过得岁月静好。 胤禛上朝和处理公务的时候,有额娘兆佳氏陪着她说话解闷,翻开一摞摞名门闺秀的册子给她看,哪家的格格出身名门、温柔贤惠,哪家格格模样可人,擅长管家。 兆佳氏嘴里念念叨叨,格外兴奋:“琳琅,算算时间,等小阿哥出生后,你哥哥也该回家探亲了,额娘得提前给他物色一个好福晋。” 琳琅对便宜大哥董佳泠风没有多少印象,但据说对方以前考过进士,吊车尾的那种,估计有点不甘心,不愿意做编修,后来弃文从武,两年多没有回过家。 “额娘,大哥这次回来成了家,也该安定下来,皇上对他有另外的安排,总是冲到最前头做先锋,到底危险,额娘你也不放心。” 琳琅对兆佳氏好生安抚,话中的意思很明了,皇上会重用兄长,不用冲锋陷阵。 兆佳氏高兴坏了,笑意不止,越发觉得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总能暖她的心窝子。 “琳琅,我的儿,你嫂子的人选,你也看看,你不是喜欢吃酸枣糕吗?这东西如果吃腻,也该换换口味,你小时候喜欢额娘亲手做的糯米酥,额娘现在给你做,保准原汁原味儿,里面夹颗酸梅子,肯定符合你口味。” 琳琅不要拦着,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兆佳氏风风火火地离去,顺手端起一盏清凉解暑的樱桃蜜露,浅啜两口,感觉不够冰。 殿内早已摆放凉滋滋的冰鉴,转着硕大的风轮,青儿正给她切着西域的哈密瓜。 临到午膳过后,胤禛和十三弟议完政事,过来永寿宫看望琳琅,她已经吃了一碟糯米酸梅糕。 殿内的人躬身请安,识趣地退到门口,兆佳氏福了福身,同样退下,她从不在这个时候当电灯泡,而是去了偏殿睡午觉。 看到苏培盛抱着古琴进来,琳琅不由扬眉微笑,感兴趣地问道:“皇上如此雅兴,是要在这里弹奏吗?臣妾有耳福了。” 胤禛挥手打发苏培盛下去,兴致勃勃地坐在抚琴台前,对琳琅说道:“爱妃说得没错,朕打算给咱们的孩子熏陶一下,你喜欢什么听曲子?朕先满足爱妃的要求。” “臣妾想听十面埋伏,还想用琵琶和皇上合奏。” 琳琅声音柔和,充满了期待,她在宋朝当李贵妃的时候,学了几年的琵琶,忽然很想弹奏一曲,抒解一下诗情画意的情怀。 胤禛颇感意外,脸上乍然生出喜色,挥手朝外,吩咐苏培盛取来一柄凤颈琵琶。 “朕不知你还会弹琵琶,莫名欣喜。” 胤禛脉脉含笑,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雕虫小技,皇上不要见笑就行。” 琳琅笑嗔了他一眼,谦逊道,但琵琶到手,琴音启动,音色清脆昂扬,胤禛弹低音,浑厚而有力,琳琅弹高音,灵透飘逸。 从十面埋伏的列阵前奏,到曲音末了的得胜回营,高低相和,儿女情长的缠绵,到最后的悲壮激昂,琴音静止,琵琶回旋,曲终回味无穷。 “畅快淋漓,爱妃的琵琶技艺不凡啊。” 胤禛情不自禁地惊叹,如此美貌,如此可爱,有如此多才多艺,这样的宝藏美人是他的女人,想想就觉得莫名的狂喜满足。 “皇上缪赞了,臣妾跟着你的情绪走而已。” 琳琅温婉而笑,说得云淡风轻。 胤禛愈加欢喜,感怀她谦逊的美德,有才不傲娇,不外传,这样高洁低调的品性,实在是难得。 胤禛凝视琳琅好一会儿,眼里的欣赏和宠溺好似春江之水,泛滥成灾,直到对方叫进来俩宫女做果盘,给他递了片哈密瓜。 “皇上尝尝,很甜。” 胤禛就着眼前的怡人秀色,悠闲吃瓜,浑身的疲惫感荡然无存,看着琳琅微微隆起的腹部,愈加的心旷神怡,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做皇阿玛了。 从前黯淡无光的童年、爱而不得的晴川,已经离他很远很远,胤禛很珍惜眼前的爱人和孩子,心里暖融融的,重新有了关于家的概念。 第274章 宫锁珠帘(18) 寿康宫,勤太妃掩嘴咳嗽了两声,果郡王和福晋嘉嘉忙不迭上前侍候。 果郡王给额娘轻抚着背部,福晋嘉嘉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勤太妃,温言细语道,“额娘,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勤太妃啜了一口水,嗓子稍微好点,唇角噙着慈爱的笑意,轻拍了拍嘉嘉的手背。 她心里十分欣慰,嘉嘉到底是她的亲儿媳妇,真心孝顺,隔段时间便进宫探望,对自己嘘寒问暖,不假手于人地伺候,欢颜笑语地和她说话解闷儿,温柔又贴心。 “十七,嘉嘉,你们两个进宫孝顺是好事,但日后不要跑得太勤,免得皇上多想。” 勤太妃看着皱起眉头的儿子,满眼的担忧和怜爱,老十七的性子太过耿直,若是为了她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冲撞胤禛,导致兄弟不睦,没个好日子过,那她死了也不瞑目。 皇上变了,早已不是从前的稚龄孩童,越发的威严,深不可测,待她的情分越发的淡薄。 “额娘,你不要操心太多,这不利于养身体,是皇上对你太无情,你是他的养母,对他那么好,如何不能当太后,这难道不是额娘唯一的心愿吗?儿子一直会为您争取的。” 果郡王想到皇上的冷言拒绝,心里格外的恼火,真心待他的养母都不能册封皇太后,那么曾经对他冷漠以待的德妃何以能成为太后?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呐! “允礼!你以后千万不要这样说话,免得招来不必要的祸端,额娘都这把年纪了,已经不指望太后的名分,很多事情强求不得。” 勤太妃忧虑地看了眼果郡王,摇了摇头,一颗心高高悬着,老十七有点口不择言了,幸好寝殿内除了他们母子便是儿媳妇嘉嘉,不会有第四个人听见。 她无奈叹了一口气,轻言安抚道:“皇帝多疑,你言语要谨慎,额娘不祈求太后的位置,只愿你们夫妻俩恩爱和睦,平平安安。” 果郡王根本听不进去,情绪有几分不忿,很不满,“额娘,皇上太厚此薄彼,册封您为太后,就说什么不符合祖制,董佳氏初次封妃、孩子还没出生就册封贵妃,册封典礼直追皇后的排面,这也不符合祖制,皇上不一样照做了,说来说去,只是借口罢了。” 嘉嘉亦是附和,语气有点义愤填膺。 “听说懿贵妃进宫得幸以来,一直恃宠而骄,且不说皇后那边,从不来寿康宫给额娘请安,皇上对此也不吭声,额娘的确受委屈了。” 果郡王的眉头越皱越深,心潮久久无法平复,对懿贵妃的感观越来越差。 他额娘好歹是先帝的太妃,皇上的养母,就算是中宫皇后,都对额娘仔细奉承照顾,董佳氏一个妾妃竟然如此猖狂,难不成真当自己是第二个董鄂妃吗? “好啦,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要再提,你们夫妻不要为这点小事不痛快,额娘真的没事,年纪大了,有点病痛很正常,太医每日都会过来请平安脉,吃喝用度都不差,没什么委屈。” 勤太后虽然对懿贵妃的做派不满,但想到胤禛对她的万千宠爱,以及腹中即将诞生的阿哥或公主,考虑其中的利弊关系,真心不希望儿子为她打抱不平,惹皇帝不高兴。 看了眼嘉嘉,勤太妃问起她近日身体的情况,满心期待,“额娘这副老骨头,早晚都要入土,这辈子该享的福都享了,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盼着你们夫妻和谐,早点诞下孩儿,我能够抱上孙子,就是最大的福气。” 嘉嘉脸蛋变得绯红,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瞟向果郡王,心下微微黯然,她其实知道,王爷心里已经有其他的女人,成婚这么长的时间,根本没和她同床共枕、缠绵温存,哪里会怀上孩子。 “额娘…你放心,你会看到孙子的。” 果郡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不明,当着勤太妃的面,紧紧握住了嘉嘉的手,好似在承诺。 第275章 宫锁珠帘(19) 侍奉勤太妃吃药休息后,果郡王嘱咐嘉嘉先出宫,自己则在僻静的宫苑一隅漫不经心地晃荡,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缓缓走来,正是日思夜想的怜儿。 “王爷…怎么是你?我先走了。” 怜儿没想到小太监说的那个人是果郡王,心里倏然一紧,作势想要快步离开。 虽然怜儿心里还念着果郡王,甚至爱着他,但对方都成亲有了嫡福晋,他们私下见面,这算什么呀?私相授权受吗?倘若被人看到了,胡说一通,估计她得脱一层皮。 “怜儿,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果郡王不待她走远,疾步上前紧紧拉住了怜儿的手,面上满是歉意和无奈,还有无限深情的倾诉。 “怜儿,不要走,我一直想要告诉你,迎娶嘉嘉为福晋不是我的本意,那个时候,我的恩师正在蹲大牢,有性命之危,我只能娶恩师的女儿嘉嘉为妻,才能间接地救他,恩师是为了额娘进的大牢,我不能袖手旁观。” 怜儿恍然看着果郡王,心里的怨怼稍微减轻了些,但唯有落寞苦笑面对,心里无比悲哀。 她忍着酸意,喃喃低语道:“估计天意如此,多说无益,我们有缘无份,你原本就是要送我进宫,可惜的是,皇上并没有看上我,我也没办法给王爷说话、帮助太妃成为太后,让你失望了。” 果郡王忍不住拥住了怜儿,感受着怀中女子的娇柔和丝丝颤抖,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他真的后悔了,他不愿意怜儿成为皇上的妃子,那样他们再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他现在只想好好爱护怜儿,好好补偿她的余生。 “怜儿,走,我现在就去找皇兄,请他把你赐给我,我爱的是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果郡王神情坚定,他再也忍受不了失去怜儿的痛苦,固执地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怜儿忽然有点害怕,奋力挣扎几下,没有挣脱对方,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确希望嫁给王爷,嫁给心爱的男子,但现在爷已经有了福晋钮祜禄.嘉嘉,她进了王府又算什么? “王爷,怜儿!” 耿佳玉漱没看到怜儿,心里好奇,一路小跑找到这里,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知是惊是喜,忙不迭唤道,有分小心翼翼的揣测。 怜儿心里顿时打了个激灵,用了吃奶的劲儿,挣脱了果郡王的手,脸蛋红扑扑的。 许是这边的动静有点大,原本带着琳琅逛御花园的胤禛恰巧路过,意外看到神情激动的果郡王,以及他身边面色各异的俩秀女,眉毛诧异地扬了起来,带着几分探究。 “臣弟见过皇兄、懿贵妃。” 果郡王避无可避,上前躬身请安。 “秀女耿佳玉漱、钮祜禄怜儿见过皇上、贵妃娘娘。” 玉漱和怜儿紧随其后,规规矩矩地叩首请安。 “都起来说话吧,这是唱的哪出戏?老十七,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 胤禛的语气慢条斯理,听不出任何喜怒,琳琅扫了两眼秀女,女主和她的好姐妹,准备好了心情看戏。 怜儿有点战战兢兢,不知是心虚还是紧张作祟,脑袋都快垂到胸口。 玉漱微微侧着青春姣好的侧颜,眼风时不时地往胤禛的身上瞟去,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实在动人。 “臣斗胆,想要求皇兄一件事。” 果郡王神情严肃,重新跪了下来。 胤禛不禁挑眉,心里猜想着,老十七该不是又要旧事重提,恳请他册封勤太妃为太后的事情吧? 若是在他登基前,没有听到那席话,胤禛会主动册封勤太妃为太后,请她老人家进慈宁宫颐养天年。 记忆翻涌如潮,胤禛双眸微深。 依稀记得,登基前夜,他意外听到,果郡王母子的谈话。 勤太妃表示,她之所以在“篡位”言论满天飞的时候坚定地拥护他当皇帝,只是因为保全自己和老十七,这无疑令胤禛心寒。 从前的善待都是假的吗?都是利己行为,所有的好不过是利益所趋。 再次看向果郡王,胤禛的脸色清冷如雪,肃声问道:“老十七,什么事啊?” 果郡王偷瞥了眼怜儿,鼓足了勇气,俯身磕头道:“臣弟斗胆,请皇兄将秀女钮祜禄怜儿赐给臣弟做侧福晋,臣弟感激不尽。” 怜儿咬着嘴唇,心情瞬间好似开了无数朵花,又似淋了一场阴雨,七上八下的。 胤禛舒了口气,瞟了眼还低着头的怜儿,命令道:“钮祜禄怜儿,你抬起头来。” 怜儿不得已,缓缓扬起脸,露出一张漂亮标致的面颊,玉漱亦是偷偷抬了脸。 胤禛神色不变,但没有要发怒的意思,虽然老十七觊觎秀女有点大逆道,但他看不上的秀女的确可以赐婚给宗亲阿哥们,如今身边有了琳琅,胤禛压根没打算宠幸其他人。 “原来是这件事啊,朕准了。” “多谢皇兄!” 果郡王叩首谢恩,喜不自禁,他没想到皇兄这么好说话,差点以为要受罚呢。 但皇兄的后半句话随后响起,无疑令果郡王有点措手不及,想要推诿不接。 胤禛扫了眼搔首弄姿、故意引起他注意的耿佳玉漱,眼睛莫名有点不舒服。 他对这个还算娇俏的秀女没有色心,但难保对方安分守己,如果琳琅生气吃醋,那就得不偿失了,便慷慨大方地赏给果郡王。 “老十七啊,你府里如今只有一个嫡福晋,现今连个孩子都没有,膝下实在太荒凉了,朕就把钮祜禄怜儿和耿佳玉漱都赏赐给你,今日你就把两人都带回府吧,想必勤太妃知道了,也会心生欢喜。” 果郡王面色突变,他又不喜欢耿佳玉漱,还期待对方日后能够爬上龙床,给他当耳目。 正准备开口拒绝,奈何胤禛当即冷了脸色,口气不容拒绝,带着帝王霸气的命令。 “朕金口玉言,有成人之美,老十七你这是想要抗旨不尊吗?” 果郡王心底一个咯噔,脸色苍白,立即跪下请罪,“皇上息怒,臣弟不敢。” 琳琅巧笑嫣然,婉言道:“恭喜果郡王了,两位秀女都是美人,王爷好艳福啊。” 果郡王再次一拜,莫名觉得笑得美如天仙的懿贵妃,有点幸灾乐祸,这种感觉令他如鲠在喉,但他只能抿着唇,不敢再吭声。 皇兄的性格捉摸不定,除了对待十三哥,礼遇有加,对其他兄弟满是忌惮和猜忌,忽冷忽的热,他不敢赌兄弟情深,天子兄弟,一母同胞都能同室操戈,何况他这种异母弟弟。 为了额娘少操心,他只能作罢。 怜儿和玉漱在乾西四所收拾了包袱,闷不做声地随果郡王出宫,心情复杂难言,她们这辈子真的成了姐妹,共侍一夫的姐妹。 第276章 宫锁珠帘(20) 宫里的圣旨火速下达,钮祜禄.嘉嘉在王府迎回了丈夫和两个妾室,心思酸涩难抑。 看着果郡王亲自牵着手走近的漂亮姑娘,嘉嘉唯有笑脸相迎,端的一派贤惠善良,仔细问了二人的名字,吩咐婢女,收拾出两间毗邻的屋子,重新布置,热情款待。 嘉嘉和玉漱的视线一直盯着果郡王牵手的怜儿,他们的手依然没有松开,情谊绵绵。 前者神情凄楚,强颜欢笑小,后者暗自嫉妒,有些吃味,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果郡王府日后肯定热闹非凡。 宫外好戏暂且不谈,宫内的美景依然在富丽堂皇的永寿宫,懿贵妃的美百看不厌。 胤禛晚膳陪琳琅用膳,苏培盛低眉顺眼地指挥小太监进膳试菜,御用佛跳墙香气四溢,秘制调和的汤汁洒在上面,滋味超凡。 胤禛喜欢吃的红烧鹿筋、琳琅偏爱红艳艳的樱桃肉、龙须菜,辅以桂花鱼翅、烩鸽子蛋、什锦豆腐和芙蓉汤羹,外加御田新米饭、以及四五碟精致的酥点和应季水果,颇为开胃。 看着琳琅吃得开怀可口,胤禛很大方地赏赐大厨,随性加餐,比平日多添半碗饭。 膳毕,青蓝二婢小心扶着主子沐浴,胤禛则拿着奏折在她的寝殿批阅,感觉和在养心殿没什么两样,新搭好的案台依然留有琳琅的气息,幽兰芬芳,清冽曼妙。 他努力吸了几口,感觉神清气爽。 自从琳琅怀孕,胤禛除去上朝议事的时间,几乎日夜陪伴,即使不做什么,也会觉得愉快,身心俱佳的怡然自得。 皇后和云嫔各种送参汤的举动,只能当作看不见,参汤全部进了苏培盛的口,老小子这几个月来受用太多,估计胖了五六斤。 夜深时刻,琳琅醒来,看到的依然是胤禛勤恳的背影,不由努嘴娇嗔。 “皇上,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身体吗?你这样熬夜,不仅老得快,还容易猝死,你就那么想要臣妾当寡妇吗?到时候,孩子都还是个小豆丁呢?” 胤禛无奈,只好放下批了一半的兵部折子,近身上榻,哭笑不得地拧了拧她的鼻子,不知道该如何说琳琅。 她说话也太直接了吧,但关切之意那般暖心暖肺,这小妮子就这么担心他死得早? “皇上快上来睡觉,孩子都踹臣妾了,都是你的错,若是臣妾明日有了黑眼圈,你以后就没机会来永寿宫办公了!” 琳琅伸手拉了胤禛一把,满是抱怨,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很困的模样。 “好好好,朕都依你,现在睡觉,以后尽量少熬夜。” 胤禛没办法,只好依着娇气的琳琅上榻入眠,须臾,听到旁侧均匀的呼吸声,不由侧过身来,虚抱着她,避免伤害到胎儿。 看着琳琅静谧美好的侧颜,胤禛忍不住撅了撅嘴,在她娇嫩的面颊轻吻了两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平躺。 一夜无梦,睡得安宁惬意。 夏去秋来,秋叶落尽,转眼凛冬而至,琳琅堪堪七个半月的肚子,差不多有旁人九个月的大小,经过太医诊脉,诊出双胎。 胤禛忍不住忧心忡忡,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何况是双胎,生育过程更加艰难。 如果琳琅腹中怀的是一对龙凤胎,无疑是大清的祥瑞之兆,是他的福气,但如果是双生子,那该如何是好? 胤禛的眉头越皱越深,大清皇室不允许双生子存在,但抱出去一个亲生孩子,做父母都会痛心不忍,何况是他和琳琅的孩子。 兆佳氏为了这事愁得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在偏殿供着如来佛祖,松子观音,最近又添加了几个金身罗汉像,整日念念叨叨的,一心一意祈愿琳琅能够诞下龙凤胎。 好在琳琅近来饮食有所预兆,菜谱上常出现的有糖醋排骨和爆炒鸡丝,酸的甜辣的都很喜欢。 民间百姓都说,酸儿辣女,兆佳氏回想着自己怀孕时的口味,对此深信不疑。 相对的,皇后和云嫔却日夜祈祷琳琅诞下双生子或双生女,这段时间她们开始频繁走动,谈话越来越多。 云嫔的心机和口舌向来厉害,她专门戳着乌拉那拉贞儿看重的东西挑拨,舌灿莲花,一针见血,颇见成效,皇后有点动摇。 “皇后娘娘德性兼备,母仪天下,但自古贤后压不住宠妃,莫要嫌嫔妾多嘴,嫔妾也是为娘娘着想,自从董佳氏得宠,除了永寿宫,后宫几乎成了冷冰冰的雪洞,且不说嫔妾和其他的妹妹们不曾被召幸,就是皇后娘娘您也被皇上冷落多时,倘若贵妃他日觊觎后位,以皇上对她的宠爱,皇后娘娘岂不是要将凤位拱手让人?娘娘不能坐以待毙啊!” 乌拉那拉贞儿面色冷凝,想起弟弟对她的忠告,很多事情要防范于未然,不能太心慈手软,就算不为自己争,也要为家族争。 皇后起初对琳琅只有羡慕的心思,董佳氏生得那般美貌,不仅有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还有高雅不俗的才艺,轻易便俘虏了皇上的心,而她只剩下后位和四阿哥做后盾。 但如果懿贵妃顺利诞下祥兆龙凤胎,子以母贵,她膝下的弘历估计再也不是皇上最看重的儿子,那么她的皇后之位也会动摇。 从古至今,宠妃欺压皇后,皇后不得善终的例子摆在面前,乌拉那拉贞儿忍不住忧惧怨恨,董佳琳琅,她实在太美丽耀眼了。 懿贵妃越得势,她这个皇后越发的有名无实,云嫔说的有道理,她不能坐以待毙。 “皇后娘娘,嫔妾觉得,趁着贵妃生产之日,咱们最容易下手,不然以后没机会了。” 云嫔盯了眼乌拉那拉贞儿的侧颜,不遗余力地怂恿着,平心而论,皇后的长相其实很美,但上了年纪,不太会保养打扮,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衣服和首饰搭配过于老气。 “本宫不会让自己脏了手。” 乌拉那拉贞儿不算太傻,没有顺着云嫔的意思,想要亲自动手除掉懿贵妃。 云嫔暗自不悦,皇后居然不傻啊,但她也不想亲自动手,心思千回百转,转了好几个弯弯,想忽然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策,不由附在乌拉那拉贞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娘娘,您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云嫔唇角微勾,诡秘一笑。 想到能除掉懿贵妃,重新把皇上拉回来,还能抱养对方的孩子,皇后和云嫔都默然点头,心照不宣地开始秘密筹谋起来。 第277章 宫锁珠帘(21) 临近除夕,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宫里开始布置,张灯结彩,这个时候,永寿宫的懿贵妃终于要生了。 接生嬷嬷准备齐全,太医院的御医们集聚一堂,不消半刻钟,新生儿的啼哭声响起,曙光初现,照亮整个黎明。 虽然琳琅生得很快,但胤禛等待的时间更久,还为此辍朝一日,一直守在永寿宫陪伴爱妃,五更天的时候,天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琳琅的肚子忽然有点不舒服。 胤禛知道琳琅这几天的产期,心里有所牵挂和担忧,根本没怎么睡,熬到孩子双双落地,确定是对龙凤胎,心头的大石头缓缓落下,倦意顷刻袭来,回了养心殿眯会觉。 皇后和云嫔带着公主大妞过来时,身后的宫女提着珍贵的补品,对琳琅嘘寒问暖。 “多谢皇后娘娘,云嫔妹妹,臣妾身子不便,不能起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和妹妹请坐。” 生产完的琳琅还很精神,美丽的脸庞不减半分丽色,看得云嫔诧异不已,贵妃卧坐在锦榻之上,额头戴着雪绢抹额,依然是一一幅倾世美人图。 皇后大方地表示无碍,看了看襁褓里的两个孩子,满心的羡慕,伸出手指逗弄着。 云嫔目标明确地牵着大妞的手上前,捏着绢子掩着嘴,笑语殷勤。 “贵妃姐姐真是好福气,龙凤胎可是祥瑞,小阿哥小公主模样真好,一看就是继承了贵妃姐姐的风姿,怪不得皇上那样看着姐姐,姐姐命格贵重啊。” 皇后逗弄龙凤胎的动作有所凝滞。 如果董佳氏命格贵重,她这个皇后的命格岂不是要被压下去?云嫔说话真不中听! 琳琅明显能感受到皇后表情的微愠,以及云嫔的不怀好意,她话说得笑容满脸,满是恭维,但语气又酸又涩,有捧杀嫌疑,来自妖精的第六感告诉她,对方估计就要出手。 “大妞,你快来看看,是弟弟妹妹哦,他们是不是很可爱?以后你就是大姐姐了,知道吗?” 云嫔看着大妞,示意她上前,这孩子很认真地看着粉嫩的新生儿,忽然从腰带上取出一对金色铃铛递给琳琅,天真无邪道:“懿额娘,这个送给你,保你平安的好东西。” 大妞的眼睛黑白分明,纯澈无比,但谁能想的到,她手中镌刻着平安吉祥的金铃铛,掺杂了大量致于产妇大出血的秘制药粉,药性极强,挥发效果极快。 云嫔果然心思缜密,居然利用大公主来设计,谁会怀疑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呢? 琳琅面色如常地接过金铃铛,皇后和云嫔隐秘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相继离开。 看着她们一前一后的背影,琳琅的脸色好似蒙了一层千年寒霜,冷飕飕的。 她大方的时候很大方,不太喜欢计较鸡毛蒜皮的事,但如果有人胆敢谋害她,心生恶意和歹念,那就是自寻死路,妖精必然要报复回去,她吩咐稳重的青儿,把皇上立即请来。 而皇后和云嫔离开永寿宫后,行走在御花园之中,如今的腊梅开得正好,馥郁浓烈的香气 扑面而来,但她们的心思早已飘往永寿宫,没有赏景的心思。 云嫔抖了抖红羽貂皮斗篷上的点点雪沫,心想着,懿贵妃这个时候应该要大出血了吧? 刚想着,无数只黑乌鸦齐聚而来,好似看到了杀父仇人般,相继扑飞过来啄,吓得一众主子奴婢花容失色,尖叫不已。 “救命啊,救驾,快救本宫!” 皇后和云嫔躲避不及,旗头早已歪斜掉落,鬓发散乱,脸蛋被体型最肥大的乌鸦狠狠啄了两三口,鲜血淋漓,痛得哇哇叫。 她们逃跑之际,相互碰撞,齐刷刷地掉进了花园最近的湖里,一瞬间呼救哀嚎声此起彼伏,惨不忍睹。 设计谋害气运功德者,必遭反噬。 胤禛的养心殿离永寿宫不远,听青儿气喘吁吁地前来禀告,琳琅她突然不舒服,立即派苏培盛叫太医院院首,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刚进内殿,胤禛就听见琳琅难受的呻吟声,心惊胆战地奔到床侧,鼻翼间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顿时急着满头大汗。 “这是怎么回事?琳琅不要吓我!” 太医们赶来把脉,为首的院正神色严峻地告诉胤禛,贵妃娘娘这是染了点烈性红花麝香粉,刚生产的妇人万万不能接近这种东西,很容易大出血丧命。 “贵妃有事吗?你给朕一句实话!” 胤禛脸色阴沉如铁,气急败坏地揪着老太医的衣领子,浑身发颤地质问。 “皇上,请您冷静点,娘娘没有性命之危,贵妃娘娘福大命大,微臣已经开药止了血崩,加以药膳调养,休养半年应该无碍。” 胤禛闻言,稍微松了口气,看了眼奶娘抱着的一对龙凤胎,重新让太医检查,得知无碍,脸色终于好看多了。 但一想到有人要害他的爱妃,行此阴毒腌臜的手段,心底的暴戾之气油然而生,大手一挥,下了旨意,今日凡事进出永寿宫的人或物都要彻查,不得有丝毫的遗漏。 彻查到最后,其他的东西都没什么,青儿小心翼翼地奉上一只崭新的金色铃铛,躬身说道:“皇上,其他东西都查过,没有问题,除了这样东西,是大公主送给娘娘的。”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闭了眼睛。 “给太医查看。” 最后的症结正是这只金色铃铛。 因为发现的时间太早,里面的药粉还没彻底挥发干净,残余细小的粉末,太医的鼻子只是敏锐一嗅,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和险恶。 “传朕的旨意,把云嫔叫过来!” 胤禛青筋暴起,对苏培盛吩咐。 苏培盛立即小跑出去,半盏茶功夫回来时,身后没有跟着第二人,表情莫名怪异。 “朕让你带来的贱人呢?” 胤禛怒火中烧,直接踹了苏培盛一脚。 苏培盛担心挨皇上的第二脚,赶紧跪下答复,语气诚惶诚恐。 “皇上,云嫔和皇后娘娘路过御花园被一群乌鸦袭击受伤,还掉进了湖里,差点溺毙身亡,现在各自抬回宫,昏迷不醒呢,大公主都直接吓晕了过去。” 苏培盛心里疯狂吐槽:青天白日的,她们到底做了什么孽啊,竟然让栖息筑巢的神鸦如此粗暴对待,听说皇后和云嫔脸部的伤痕很深,脸上会不会留疤很难说,又泡了那么久冰冷的湖水,两个人都快要冻僵了。 第278章 宫锁珠帘(22) 皇后和云嫔拖到第二日的午后苏醒过来,云嫔刚醒,还没喘口气,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老嬷嬷拉着来养心殿问话。 她虚弱地白着脸,精神气都没恢复,心里惴惴不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迭声地喊道:“你们太放肆了,快放开本宫,本宫是云嫔娘娘,大公主在哪儿!” 其中之一的老嬷嬷对云嫔轻哼一声,颇是看不上她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犯了事就想着拿大公主做挡箭牌,也不看看自己干了什么腌臜事。 区区嫔位,如此嚣张,利用或怂恿公主都触犯了龙鳞,别说位份不能保住,估计小命都要丢了,还在这儿摆架子、叫唤什么。 承乾宫后面冒出来一个粉色宫装的身影,目送着云嫔被押走,唇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云嫔此去凶多吉少,但她为人狡猾,还得加把火才行,徐佳袭香怨恨对方使唤自己,也不让自己有机会出现在皇上跟前。 既然你不仁不义,休怪我落井下石! 养心殿,胤禛大马金刀地坐在鎏金龙椅之上,目光幽深地看着云嫔。 她的发髻未梳,没戴旗头,头发有点散乱,仓惶憔悴的脸庞带着哀戚和茫然,毫无昔日的妩媚风华,嘴里一直喊冤,对谋害懿贵妃的事矢口否认,甚至搬出了大公主来脱罪。 “皇上,看在嫔妾养育大妞的份上,请你秉公明鉴呀,嫔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云嫔的心底惊慌一片,但面上无辜至极,她深刻明白,但凡自己露出一点心虚怯色,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她不能承认,反正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那个金铃铛是她故意做的手脚,大妞接触的人不少,皇后也在列,凭什么怀疑她? 云嫔想得很多,她之所以没有那么快牵扯皇后,为了给自己留更多的生机,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如果洗不清,那么乌拉那拉贞儿也别想逃,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云嫔,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胤禛嫌恶地看着她,有点后悔曾经宠幸过如此蛇蝎毒妇,更不应该听云嫔的巧言令色,把大妞交给对方抚养。 生母都能利用大妞,何况是心怀鬼胎的养母,不是自己生的,利用起来更加肆无忌惮,毫无底线。 “皇上,嫔妾真的是无辜啊,皇后娘娘可以作证,不信您传唤皇后问话!” 云嫔哭得梨花带雨,死死咬着红唇。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云嫔有点害怕,只能牵扯出皇后,乌拉那拉贞儿为了自己的后位,肯定会极力保住她。 胤禛刚想把云嫔打发到慎刑司严刑拷问,不信她不招,但对方咬住皇后,令他微微一怔,心情莫名的复杂,心生疑窦,乌拉那拉贞儿难道也参与其中? 犹豫之际,外面忽然吵吵嚷嚷起来,苏培盛前来禀告,“皇上,外面有承乾宫的宫女在叫唤,说什么是云嫔的人,她手里有主子害人的证据,您看要不要召进来问话?” 胤禛敛眉,吩咐苏培盛将宫女带进来。 徐佳袭香小跑进来,规规矩矩地对胤禛叩首请安,颤抖着手指戳向云嫔的方向,颇是大义凛然,眼圈都红了起来。 “皇上,奴婢可以作证,云嫔的确有谋害贵妃之举,奴婢某日夜半醒来,不经意间窥见云嫔往金铃铛里掺东西,她还故意哄骗大公主,药粉是云嫔的心腹太监李庆喜从宫外带进来的,奴婢绝无虚言,不然天打雷劈!” 云嫔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前来咬下徐佳袭香的肉,但老嬷嬷岂能容她放肆,一左一右用力压住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警告,在皇上跟前,再有妄动,掐你一把,信不信! 须臾,李庆喜被侍卫押了进来。 他刚开始痛哭流涕,大声喊冤,拖到外面狠狠挨了十棍子,皮开肉绽,终于松了口,表示他不清楚内幕,只是奉命而为,并不知道云嫔胆大包天,打算用这东西设计谋害懿贵妃。 人证物证俱在,云嫔再如何狡辩也没用,面色变得惨白,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胤禛,悲凉不甘道:“嫔妾无话可说,但皇后手脚不干净,并非表面那般无辜,她是嫔妾的同谋,教唆大妞的人也有她一份,呵呵,乌拉那拉氏表面再如何良善不争,最后还不是和我一样,宫里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唯有一样理亏,嫔妾对不住大妞,这辈子再没有母女情分了。” 云嫔癫狂悲凉地大笑,被人带下去的时候,眼神狠厉地盯着跪着的徐佳袭香,养狗不慎,反倒被狗咬了,的确是她失策,但谁会喜欢告密者? 徐佳袭香满怀期待地看着皇上,认真磕了头,抹眼泪哀伤道:“皇上英明,奴婢徐佳氏原本是乾西四所的秀女,不小心得罪了云嫔,成了她的宫女,任其作践使唤,今日恶人终于有恶报,奴婢也算解脱了,只可怜大公主被毒妇利用连累,奴婢这个表姨也没机会安抚大妞受伤的小心灵。” 胤禛深深看了她两眼,脑子里思索了两圈,淡淡道:“你就是显国公之女徐佳氏?这届的秀女?出身的确不错,云嫔好大的胆子,竟敢把秀女当做宫女使唤,罪加一等!” 他隐约记得,庶人李氏和显国公的确有一层亲戚关系,没想到表姐前脚刚进了冷宫,表妹后脚冒出来,那些腐朽的公府世家不好好培养年轻子弟,成天盯着他的后宫使劲。 看着徐佳袭香虚伪的做作模样,胤禛非常怀疑,她的眼泪有几分是为大妞流的,除了他的琳琅,后宫的女人大多利欲熏心,不满足现状,有几个真善良,能够真心对待大妞呢? 第279章 宫锁珠帘(23) 徐佳袭香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哭得更加楚楚动人,她的模样娇艳,哭的时候带了美感技巧,若是落在旁的男子眼里,十之八九会产生怜香惜玉之心。 但胤禛是个例外,有琳琅那般的天仙绝色,付出了整颗真心,对其他的美色压根不屑一顾,怎么看都觉得娇柔做作,有点辣眼睛的即视感。 沉吟片刻,胤禛再次看向徐佳袭香,威严正色道:“徐佳氏,朕看在你父亲的面子,和你此次立功的份上,给你一份恩典,十九阿哥和你年纪相当,你就给他做嫡福晋吧,即日出宫备嫁,若是想搞其他的幺蛾子,朕绝不轻饶,不识好歹,那就搬去冷宫和你表姐作伴,宫里不缺冷宫的饭食。” 徐佳袭香期待火热的心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低着脑袋,但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十九阿哥虽然不起眼,他的生母身份低微,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太贵人,但对方好歹有个贝勒的爵位,也不算太差劲儿。 徐佳袭香不是傻瓜,皇上这副冷淡的态度,明显是看不上她,与其在宫里蹉跎青春年华,看不到前程,还不如当贝勒福晋,往后督促夫君上进,拉拨娘家,也是一样的。 徐佳袭香想通这点,忙不迭叩首谢恩,“多谢皇上,臣女不敢。” 打发走了徐佳袭香,胤禛接连发了好几道圣旨,其一便是褫夺皇后乌拉那拉氏的宫权,命人收回对方的凤印,以养病为由,暂且禁足。 其二是派人赐云嫔一杯毒酒,送她上西天,伤害到琳琅的主谋,冷宫也不配住;其三是将乾西四所的秀女们统一做了安排,拟旨全部赏赐给宗亲子弟,他兄弟侄子多,每人一个或两个格格,很快就能分配完毕。 身份高的秀女可以做宗亲的侧福晋,身份低的可以做格格,徐佳袭香很庆幸十九阿哥目前没有嫡福晋,而她的出身不算差,她是秀女中唯一的嫡福晋。 永寿宫,琳琅和胤禛用拨浪鼓逗弄着龙凤胎,其乐融融。 看着爱妃稍显红润的脸色,胤禛稍微安了心,嘱咐琳琅都要按时喝药。 “知道了,皇上,我很听话的。” 琳琅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她一个妖精哪里会有大出血的危险,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太医开的药全都喂给了新搬进内殿的那盆文竹。 她一边敷衍着胤禛,一边勾着小闺女的指头,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琳琅,这是朕这几日夜里翻辞典想出的名字,小阿哥有十几个预备名,小公主也有十几个预备名,绝不偏心,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胤禛从案桌上拿出红册子,翻开给琳琅看,名字都有好的寓意,他犯了选择困难症,实在不知挑哪一个好,毕竟是龙凤胎宝贝一辈子的名,意义重大。 琳琅仔细看了几眼,点了一下“晓”,信口说道:“小五叫做弘晓吧,这名字顺口。” 胤禛思索了几许,不由拍手叫好。 “爱妃果然取名独到,晓字迎合了咱们五阿哥出生时间,天亮了,这小子便呱呱坠地,晓字去日,便是尧字,尧舜禹可是圣贤,的确是好名字。” 襁褓里的五阿哥似乎感知到什么,蹬着一双脚丫子,咯咯笑了起来。 “额娘的小弘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名字啊。” 琳琅促狭地抓住弘晓的小脚,在他的脚底板故意挠了几下,小阿哥笑得更加激烈了,到最后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还是胤禛看不下去,从琳琅手中解救了悲催的儿子。 小阿哥的名字由琳琅取了,胤禛当仁不让地取了小公主的名字,“朕的二公主就叫宁楚格,皇阿玛的小珍珠,怜爱之女。” 胤禛欢喜地抱起宁楚格,在她胖嘟嘟的嫩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是胤禛唯二的女儿,对待女儿,他不算太偏心,为了给大妞挑选老实本分的养母,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挑了一个最低调佛系的张贵人,晋升对方为张嫔,对方无所出,胆子小,但对大妞不错,格外珍视。 “皇上,你有时间多去看看大妞,那孩子现在还没走出阴影,怪可怜见的。” 琳琅柔声劝道,她没打算抚养旁人的女儿,尤其是生母养母都害过她的公主,但稚子无辜,大妞太懵懂了,小小年纪,遭受太多的变故和惊吓,额娘都换了两个。 胤禛握了握琳琅的手,感怀她的善良和大度,他的女儿只有两个,肯定是使劲儿疼爱。 但最爱的还是怀里的小珍珠,她的模样有七成酷似琳琅,玉雪可爱,好似精雕玉琢的水晶小包子。 二人温馨谈话间,青儿挑帘子进来躬身通报,“皇上,娘娘,十九阿哥进宫在殿门口跪着,说是恳求皇上收回指婚的圣旨,他不娶徐佳小主。” 胤禛柔和的面色立即转阴,隐隐有股怒气,他是大清的皇帝,金口玉言,赐婚之事,岂能轻易更改。 老十九的脑子被驴踢了,真够放肆的,估计和老十七学的叛逆,真当他是纸老虎嘛! 第280章 宫锁珠帘(24) 琳琅温言安抚胤禛,表示十九阿哥跪求退婚,实在糊涂,不如让他跪着好了,膝盖疼跪了,自然知道好歹。 何况十九阿哥的额娘向来处事低调,胆小怕事,闻讯肯定会提前请罪,到那时候,追究的只会是十九阿哥的任性不孝,无视君威。 胤禛深以为然,没搭理对方,继续和琳琅逗弄孩子,心情愉悦,没再被干扰。 十九阿哥跪了两个多时辰,苏培盛蹑手蹑脚地进来禀告,果郡王求见。 “哼,果真兄弟情深,沆瀣一气!” 胤禛冷哼,满嘴的讽刺,表示不见,果郡王是什么人物,比得上他十三弟吗?一个个蹬鼻子上脸,毫无尊卑意识,他不杀兄弟,但能发配、圈禁,别以为他会心慈手软。 龙凤胎玩累了,安然睡下,吩咐奶娘抱到后殿休息,胤禛心满意足地亲亲他们的脸蛋,继续办公批折子。 堆成的小山丘的折子还未批阅一半,要不是琳琅不允许他熬夜,胤禛觉得,这大好辰光本不该浪费,但半刻钟后,扰人心神的禀告又来了。 苏培盛有点战战兢兢,偷觑着皇上发青的脸色,生怕屁股挨踢,嘴快道:“勤太妃在外求见。” 青儿瞅了眼正在闲暇看书的娘娘,上前暗自禀告,“太贵人求了勤太妃,如今永寿宫门口跪着太妃太贵妃,还有果郡王和十九阿哥,这好像不太好,对娘娘的名声不利。” 琳琅放下书卷,不悦地眯了眯眼,一个个地跪在她宫门口当显眼包吗?真讨厌! “皇上,你还是回养心殿吧,他们都跪在臣妾宫门口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跪臣妾,臣妾有多跋扈呢,估计明日前朝老古板们又要进谏,臣妾有点倦意,先歇息去了。” 胤禛柔声细语地安抚了一番,担心琳琅生气,对身体不好,只好吩咐青儿和蓝儿伺候琳琅回寝殿休息,自己则出门看看究竟。 对待下面的兄弟,除了十三弟,胤禛无所谓,该打该罚,毫无手软,但面对先帝的妃嫔这般作态,还有自己的养母当众跪求,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不然又有人骂,说他苛待庶母。 胤禛一出来,十九阿哥便膝行上前,不顾他额娘的阻拦,神情激愤地磕头恳求道,“臣弟不才,不学无术,配不上显国宫之女,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这话说得有几分意思,堂堂皇子阿哥就算不学无术、生母卑微,也没必要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再不成器的皇阿哥,一品大员的嫡女都能娶得上,谁叫你姓爱新觉罗呢。 何况显国公只是个中阶世族,正在走下坡路,算不得特别显赫的高门。 老十九此举是在含沙射影,怨怼他许配的徐佳氏不够尊贵、配不上他吗?他想娶什么样的福晋! “朕一言九鼎,赐婚圣旨都已经下了,显国公已经开始给女儿准备嫁妆,老十九你这副作态,是想抗旨不成,你到底在嫌弃什么?” 胤禛皱着眉,眉宇不自觉地皱成川字型,耐着性子问,心想着徐佳袭香好歹是个出身不错的娇美人,老十九为何这般的抗拒,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故。 十九阿哥咬咬牙,豁出去了一般,鼓足勇气道,“皇兄,请你开恩,臣弟其实有了心上人,这辈子不想辜负她,她是春风楼的百合姑娘,臣弟喜欢她,想要娶她做嫡福晋。” 春风楼?怎么感觉和怡红楼差不多?胤禛脸色晦暗不明,有点不确定,苏培盛小精灵鬼似的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皇上,据奴才所知,春风楼应该是京城有名的青楼楚馆,百合姑娘应该是春风楼炙手可热的花魁娘子。” 胤禛嘴角微抽,古怪的眼神在十九阿哥的身上逡巡了好几圈,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喜欢逛青楼,居然还是个情种,不怒反笑。 “你想娶青楼花魁为嫡福晋?” 十九阿哥认真地点了点头,解释道:“百合她是个纯洁的好姑娘,卖艺不卖身。” 太贵人胸口一阵剧烈起伏,都快被儿子气死了,堂堂皇子阿哥,正经的满洲贵女不要,非要娶什么青楼女子,并许以正妻之位,这不仅是他的荒唐,也将会成为皇室笑话。 她实在没脸见人,如果先帝在世,估计也要被十九这番话气到,认为是她教导不善,脑子猛地一发沉,歪着身子晕过去了。 果郡王脸色难看,怒其不争地瞪了眼老十九,还以为他遇上了什么难事,被皇上苛责罚跪,亲自求着额娘来给他求情,居然是抗旨退婚、一心要娶青楼花魁为嫡福晋,真是不像话。 太贵妃被人紧急抬走了,请了太医,胤禛冷眼看着十九阿哥,厉声指责道,“你这样放肆不孝,对得起皇阿玛、爱新觉罗的姓氏吗?” 十九阿哥一脸颓然之色,有点茫然无措,他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样,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他第一眼看见百合,就爱上了对方,百合姑娘那么温柔美丽,多才多艺,他想要和她长相厮守,为什么这样难? 那个徐佳袭香是皇兄看不上不要的女人,他都没见过一面,根本不愿意娶回家。 但现在,额娘貌似气晕过去,十九阿哥内心很煎熬,艰难挣扎,胤禛看他那副还不知道醒悟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下令褫夺对方的贝勒爵位。 十九阿哥日后只是光头阿哥,无重要事宜不允许进宫,免得被他的无脑操作气到。 民间百姓都罕见娶青楼女子为正妻,何况是大清皇室子弟,爱新觉罗难道不要脸面吗?老十九的脑子果然注水、被踢过,还不止一次。 第281章 宫锁珠帘(25) 十九阿哥最后在太贵人以死威逼下,勉强娶了徐佳袭香,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琳琅对于男配的婚姻生活不太关注,在后宫佛系养崽崽,熟悉宫务,培养人才。 不过按照徐佳袭香的善妒和心机,估计会把十九阿哥折腾得不轻,能不能放他出去见百合,偶遇钮祜禄.蓉儿都是个大问号。 弘晓和宁楚格的满月宴办得隆重风光,两个小家伙被打扮得福娃般,嘻嘻笑个不停。 兆佳氏不知道琳琅曾被谋害的事情,看着女儿容色娇美,一如从前。 外孙们活泼可爱,眼睛都快笑弯了,但宫里死了个暴病的云嫔,皇后病得起不了身,难免被人议论。 私下里,兆佳氏偷偷问琳琅,语气有几分猜测,“皇后娘娘是不是病的很严重,听说乌拉那拉府的女眷想要进宫探望,被皇上直言拒绝,皇后真的生病了吗?” 琳琅笑得浅淡,嘱咐道:“额娘还是不要八卦了,皇家之事尽量不要打听,皇后生病与否,一切都是皇上说的算,和我们董佳氏无关。” 兆佳氏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女儿向来心有成算,既然说不要管这事,还是别问。 这个话题岔开后,兆佳氏又开始称赞她的外孙和外孙女。 弘晓长得多么健壮,小胳膊小腿儿特别有劲儿,宁楚格长得多么漂亮,然后便是琳琅哥哥探亲娶妻的事情。 “你看看,额娘给你哥哥挑了瓜尔佳氏的女儿,闺名如月,私下查过她的情况,对方模样生得不错,宜室宜家,据说是难得的大家闺秀,册子里有她的资料,琳琅你看看,觉得如何?” 琳琅颇感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画像里看不出什么真实的美丑,但瓜尔佳氏家世不错,正室嫡女,从小培养的气质很好,端庄娴雅,眉眼间没有明显的算计和小家子气。 “额娘觉得合适,女儿没什么意见。” 贵妃娘娘都不挑剔,显然是认同她的眼光,兆佳氏笑得合不拢嘴,合上了小册子。 五阿哥和二公主的满月宴后,胤禛爱屋及乌,亲自召见了琳琅的胞兄董佳泠风,认真对其考察了一番,决定留京予以重用,锻炼两年便可以正式进入军机处任职,正好可以培养成他的直系心腹,为他所用。 念及额娘乌雅氏离世前的苦苦哀求,胤禛之前恢复了老十四的官职,对方依然是大将军王,但对他的忌惮最深,对其监管严密,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押送皇陵守墓。 (ps:小可爱千万不要比照历史哦,剧里老十四就是大将军王,后来趁着皇帝亲征被围困的机会造反,被李卫杀了。) 胤禛身边,目前除了张廷玉、鄂尔泰这样的忠实老臣,很缺新鲜的骨干人才。 董佳氏和瓜尔佳氏联姻之际,胤禛为了感激琳琅给他诞下一对龙凤祥瑞胎,又受了不小的委屈,下了一道圣旨,给董佳一族抬旗,从下五旗的正蓝旗抬到上三旗的镶黄旗,甚至册封兆佳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除此之外,董佳泠风的崛起,亦是令人看到贵妃娘娘的荣宠,生女莫愁,生儿莫喜,若是能诞下董佳琳琅这样的女儿,比生十个儿子都强,鲤跃龙门,提高门庭阶级。 看着董佳氏一族冉冉升起,甚至和瓜尔佳氏的联姻,董佳泠风得到皇上的重用,乌拉那拉一族终于坐不住了,宫里好久没有皇后的音讯,娘娘就算是称病不见人,但娘家人来看望都不准许,这其中显然有猫腻啊。 皇后的弟弟扎兰泰最终耐不住性子,进宫面见皇上不成,在御花园偶遇了懿贵妃,惊鸿一刹那,扎尔泰以为自己误认云端仙境。 开春后的御花园百花怒放,但有美人清扬婉兮,遗世独立,拈花一笑,美得惊心动魄,鲜花全都黯然失色。 他痴痴然地看着,有点发呆。 “那位绝色美人是谁?” 扎兰泰拉过一旁扫地的粗使太监急切地问,心里满是期待,如果是宫女一定要讨回去。 但这样的天仙美女也不可能是宫女,看她的衣着妆扮,虽然素雅简约,但衣衫饰品有低调的奢华感,而后宫以美貌着称、独占春色的女子唯有懿贵妃董佳氏,难道是她? 小太监躬着身子,对这位小国舅爷有点惧怕,畏缩地点了点头,低头回复了扎兰泰,“回大人,是贵妃娘娘。” 扎兰泰遗憾地叹了口气,但眼神依然不舍得移开绝色丽人,咽了咽口水,忽然很嫉妒皇上的艳福。 当皇帝就是爽啊,什么样的天仙美色都属于他,不是也能抢到手,这就是皇权,至尊无上的地位,真令人羡慕嫉妒。 怪不得顺治帝为了董鄂妃要死要活,给弟弟戴绿帽,爱妃死了就要出家,皇位都无所谓,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此刻一颗心完全酥麻了,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倾城美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懿贵妃比牡丹花还要美,扎兰泰舔舔唇,目光灼灼地跟随那道美妙的倩影,恨不得把美人偷走。 第282章 宫锁珠帘(26) 扎兰泰痴迷地凝视美人好久,直到身后有压低声音唤他“将军”的声音,不是旁人,而是得了风声、借口偷溜出来的皇后陪嫁。 陪嫁宫女名唤春华,她若有所思地盯了眼前方不远处悠闲赏花的懿贵妃,将扎兰泰引到僻静好说话的小角落,一股脑地道出皇后目前艰难的处境。 “将军,您快想想办法,皇后娘娘的脸已经不能见人了,太医说,乌鸦啄得太深,加之浸泡太长时间的冰湖水,昏迷的时候没有及时清理伤口,如今只能用药外敷内用,调养身体,留疤痕是必然的,但娘娘可是中宫皇后啊,若是脸部有瑕,日后该如何自处?云嫔那个贱人,临死前狠狠咬了娘娘一口,皇上怀疑娘娘参与谋害懿贵妃之事,态度变得冷淡至极,除了派太医诊治,再也没来看过。” 春华压抑着悲伤无奈的情绪絮絮说,将皇后的凤印被收走一事悉数告诉扎兰泰。 皇上态度如此冷淡,显然对皇后产生信任危机,废后只是迟早的事,娘娘伤寒严重,本来就很虚弱,每日三餐都要喝汤药。 如今心头抑郁难解,心虚忧惧,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反而开始恶化,不知道能撑多久。 扎兰泰眉头紧蹙,心头警钟大起。 没想到姐姐的情况这般严重,她原本就不算受宠,膝下没有亲生的孩子,唯一撑得住的便是多年的夫妻情谊和仁善不争的口碑,现在全都崩盘了,这对乌拉那拉一族太过危险。 “春华,你回去好好侍候皇后娘娘,尽量宽慰娘娘的心,不要胡思乱想,我心里有数,咱们乌拉那拉氏绝不会轻易认输。” 扎兰泰倒吸一口凉气,再无惦记美人的旖旎心思,冷着脸挥手打发了春华,开始筹谋日后的路。 就算姐姐的身体能够逐渐好转,但脸上如果带着疤痕,根本坐不稳中宫皇后的位置。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姐姐的中宫位置如果不稳,和他们家来往的权贵便会权衡疏远。 而与乌拉那拉一族有怨的官员肯定会以“皇后德行有亏,方使面部有瑕”的由头,怂恿皇上废后,推立新后,有子有宠的懿贵妃最有胜算。 忽然想到那个令他心动的绝色美人,想到皇上对姐姐的绝情,扎兰泰忍不住心生怨怼。 回到府邸,扎兰泰开始暗自密谋起来,准备做些冒险但收益更大的事情,而胤禛正和怡亲王议此次春闱之事,科举舞弊的现象层出不穷,令人心惊。 两朝老臣张廷玉为人小心谨慎,清廉正直,是负责这次贡院会试的重臣,然而发现这种事,一时气急攻心,连夜请罪。 如今躺在病榻上喘气,无力帮衬,怡亲王建议微服暗访,甚至毛遂自荐,表示愿意为自家四哥分忧解难。 “十三弟,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朕看你熬夜不比朕少,脸色变差了很多,身体亦是大不如从前,这段时间你还是在府里好好休养,不要推拒,朕以后有其它事交代你。” 胤禛强行命令怡亲王回府休养。 十三弟的身体看上去还不如他硬朗,幽禁养蜂夹道十年,给他带来的后遗症很严重,看上去苍老许多,联想琳琅说起熬夜容易猝死的良言,觉得自己和老十三都该好生保养身体。 来到永寿宫,胤禛用了一杯养生的枸杞花茶,习惯性地和琳琅说起政事,语气严肃地谈起此次的科举舞弊案。 言语颇为激愤,贡院试题无故走漏,风气影响太严重,必须查清楚是谁在搞鬼,若是长久如此,选不到真正的人才,酒囊饭袋靠着花重金买试题中举,将来会带来更多的危害,他估计都要气得吐血,一群败类啊! “这件事的确要快点查清楚,不如皇上带着臣妾微服私巡,查查试题泄露的根由?” 琳琅看着胤禛皱起的眉头,看上去很烦恼的模样,不由婉言建议,她想出宫逛逛。 胤禛忍不住轻咳一声,温言反驳道,“朕可以出宫查案,你去干嘛?外面很危险知道吗?” 琳琅不以为意,努了努嘴,娇嗔道:“如果此行不危险,臣妾也没打算陪皇上去啊。” 胤禛心里颇为感动,笑着握了握琳琅的手,哄劝道:“这次不行,你如果想要出宫游玩,以后有的是机会,江南或塞北,到时候随你挑,但现在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跷古怪,挺有风险的,能不能顺利查清楚都是个未知数,朕身边太缺人才,你哥哥被朕外派出差,暂时回不来,其他人朕不太信任。” 琳琅的脑子转了几圈,雍正朝不乏名臣,只不过很多有才之人没有迅速崛起,当然,这是影视世界,和历史有很多差别,但她记得在原剧情里有个科举落第、脑子灵光的李卫,这个人似乎可以一用。 “如果皇上愿意相信臣妾,臣妾推荐一个人,此事可以交给他办,皇上觉得如何?” 倘若李卫真有几分本事,有心机,脑子够好使,佯装卧底查清科举舞弊案,倒是可以提拔,如果不能,只能说他没有飞黄腾达的命,抓不住到手的机会。 (ps:剧里的李卫是反派角色,胆大包天睡云嫔,买官卖官无忠心,但历史上的李卫真是位好官,还是罕见的汉臣高官,清廉能干,颇受雍正重用,历经三朝不倒,所以作者不打算遵循剧里李卫的人设,那太抹黑对方,还是给他正道吧,给雍正留人才。) 胤禛没听说过李卫这个名字,颇为诧异地看了琳琅一眼,但他信任琳琅,并没有直言拒绝,有点感兴趣。 “既然是爱妃亲口推荐的人,想必这个李卫有一定的真才实学,朕倒是想要看看。” 琳琅淡笑不语,李卫此人虽然不是按照正途科举进宫,但本事的确有几分,出生于草莽市井,于市井探秘这种事应该很在行。 她对苏培盛招了招手,嘱咐对方,“本宫记得那个李卫现在还是个侍卫吧,你把人叫过来,给皇上仔细瞧瞧,对方是真金还是朽木,皇上自有一双火眼金睛,一辨即知。” 苏培盛躬身应答,领命而去,心里其实很纳闷的,贵妃娘娘真是神了。 她如何知道李卫那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那家伙还是他亲自带进宫的,只不过没好差事,的确有几分才气,文章书画都不错,但他没钱,没运道啊。 驻守冷宫还在自怨自艾的李卫看到苏培盛露面,脸色倏然变得铁青发愠,肚子里的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死太监还敢出现在他眼前! 死太监缺德啊,收了钱竟然给他分派这样冷门的差事,没有油水捞暂且不说,日常还要受其他侍卫的使唤和呵斥,没有尊严。 除此之外,李卫很郁闷,进冷宫不久的废妃李氏日夜哭啼,好像变得有点疯癫,听说对方这两日不怎么吃饭,估计看不到出去的希望,快熬不下去。 到时候对方不论是病死,还是上吊,搬尸体的事都会落在他这个无名小卒身上,没钱没身份,谁都可以欺负他。 “哎呀,大喜啊,李卫你快要出头了,贵妃娘娘居然知道你的名字,刚才在皇上跟前大力推荐你,你说说,你到底走了什么门路,瞒得这般严实!” 苏培盛对着李卫笑脸相迎,言语间哪有往日的冷淡和随意,带着几分讨好和谄媚。 李卫听得一愣一愣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他若有好门路,也不至于在冷宫窝囊守着,看不见天日。 别说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连个答应都没看到,这是老天开了眼,时来运转? 第283章 宫锁珠帘(27) 李卫心神不宁地进了养心殿,面对正襟危坐的皇上,他努力保持着镇定的神态,问答之间发挥出最高的文化水准,小心翼翼地猜度君主的言下之意,接受了新的官职和令牌,在苏培盛的示意下,前往永寿宫谢恩。 “微臣李卫,多谢懿贵妃娘娘的提拔之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卫满怀激动地叩首,微微抬眼,一颗心忍不住怦怦乱跳,贵妃娘娘居然长得这么美啊,他什么时候见过对方? 这样的倾国绝色,无双丽人,即使瞥了半眼,也不可能没有印象、忘到脑后,但他到底什么时候入了懿贵妃的眼,这点实在想不通。 “李卫,你起来吧,你这次要办的事,想必皇上私下对你交代过,本宫不必多说,能不能顺利完成,有没有把握全身而退,那就要看你的造化和福气,倘若能够为皇上分忧解难,你的前程绝不止于此,本宫只送给你四个字,忠君勿贪,不然你再如何聪明有本事,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记住了吗?” 琳琅淡淡瞟了李卫一眼,意味深长地提醒,希望对方不要走原剧情的老路,私心过甚,缺乏忠诚,油滑过了头,如果只顾眼前的利益,何以能够成为真正的肱骨之臣? “娘娘的金玉良言,微臣谨记于心,绝不敢忘,李卫发誓,此生只忠于皇上和娘娘。” 李卫磕了个头,字字铿锵地保证。 琳琅比较满意他的态度,吩咐青儿给李卫赏了两百两的银票,够他解决现在的窘境,出门在外办公,银钱不能少,要想马儿好好跑,必须要喂饱。 “多谢贵妃的赏赐,微臣愿意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忘了娘娘的恩情。” 李卫激动地收下银票,喜不自禁地再次叩首谢恩,他想要的官职和银子都是眼前的天仙贵妃所给予,以后定然要为贵妃娘娘跑断腿,忠心耿耿地办事。 “退下吧。” 琳琅挥了挥手,示意李卫可以下去,她还要睡下午觉呢。 “微臣告退。” 苏培盛一直在宫门口站着等李卫,看到他的身影过来,再次恭贺,“恭喜李大人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李卫白了苏培盛一眼,他得贵妃娘娘的美言提拔,如今有了正式的官身,领了户部郎中的职位,士别三日,必得让人刮目相看。 若是能够暗下帮皇上把科举舞弊案的始作俑者揪出来,估计还能加官升职,李卫想到此处,心里就是一阵凌云壮志的豪迈。 “苏公公,客气什么呀,你也是为皇上和贵妃办事的,咱们彼此彼此,都是自己人。” 李卫没有太过冷落苏培盛,对方虽然是个贪财的太监,那也是皇上的走狗,有御前主管的职位,贵妃目前喜欢使唤的奴才,他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该客气的时候还得客气。 苏培盛笑眯了眼,心里非常舒坦,他可是从小服侍皇上的人,如今又讨得贵妃娘娘的欢心,身份别提多体面,在宫里的地位稳如泰山,谁也别想轻视于他,给他脸色看。 李卫和苏培盛闲谈了几口,嘴巴闭得很紧,不该说的半点不开口,没有透露一丝风声,径自出了宫门,他换了一身体面的行头,花了点银子买通了一些乞丐打探消息。 除了皇上要他查探的要事,李卫还听说了一件事,他曾经的未婚妻双双被迫要嫁给一个家产万贯的老头子做继室。 想到昔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双双为了李卫,苦等了那么多年,后来他科举失利,整个人变得自暴自弃,甚至拿了双双的簪子典当喝酒赌钱,令心上人心灰意冷,彻底失望。 “我真不是个东西!” 忆起往昔,李卫吸了口气,忍不住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决定弥补,双双不该被老头子糟蹋。 第284章 宫锁珠帘(28) 科举舞弊案背后的隐秘,全权交给李卫私下去办,限期一个月,至于他怎么查,只能看他的本事。 后宫里,没了爱搞宫斗的几个妃嫔,岁月静好般的宁静,册封为皇贵妃的琳琅接受了新的册宝,日常活动一如从前,没有太多的改变,看着儿女一天天地长大,闲暇时会亲自给他们缝制小肚兜,日子过得很悠闲自在。 听闻勤太妃的病情加重,琳琅吩咐青儿给寿康宫送了几回人参燕窝的补品,胤禛前往寿康宫看过几次。 原本是念着勤太妃曾经的好,想要多加孝顺慰问,但听到对方总是提起阿灵阿和老十七,心里不禁拔凉拔凉的,不是个滋味儿。 阿灵阿虽然被胤禛撤职,但对方有底子,即使没有高官厚禄,也能富贵无忧,老十七已经贵为郡王,有资格上朝议事。 只要果郡王不犯错,胤禛根本不会打压对方,但勤太妃这样念叨,忧心忡忡的模样,是觉得他给的还不够多吗?养子就是养子,到底比不上亲生的儿子值得她挂念。 夜里就寝时,琳琅直言问胤禛。 “勤太妃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胤禛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太妃她思虑过重,心病难除,估计熬不了多久。” 琳琅回忆着原剧情,勤太妃好像身体不太好,有病根,后来受了惊吓去世,现在貌似因为皇帝的态度,冷冷淡淡,容易胡思乱想,睡眠也变得很差,身体垮得更快。 “既然如此,臣妾觉得,那就请果郡王夫妇进宫看看,多陪陪太妃吧,听说果郡王福晋刚刚传出三个月的喜讯,勤太妃看到儿媳妇的孕肚,想必也会宽慰的。” 胤禛轻柔地揽过琳琅的身子,紧紧抱住了她,唏嘘不已,“爱妃说得有道理,太妃看样子撑不住了,虽然朕心里对她有很多怨言,但到底养过朕几年,临终之前,让她的亲儿子亲儿媳多陪伴,走时也会圆满些。” 想到勤太妃的身体,死亡不可避免,胤禛忽然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快迅速垮掉,他登基帝位的时候很晚,其实也不算年轻,但琳琅如今十七八岁,正值青春韶华,膝下的孩子还那么小,根本护不住她。 胤禛越觉得不安,他必须好好养生,不能再熬夜了,争取再活十八年,就算活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也要提前布置,为弘晓铺好路,为宁楚格挑选好未来夫婿,不然走得不安宁。 感受到皇上的心不在焉,琳琅不由蹭了蹭他的胸口,宽厚温厚,带着刚刚染上的一丝夜色凉意,纤长白嫩的手指在上面故意游走,酥麻触电般的感觉。 胤禛忍不住颤栗低笑起来,精准无误地捉住了琳琅调皮的手,熟稔地褪去她轻薄的寝衣,在她的敏感之处轻揉慢捻起来,泛起一波波难耐的嘤咛。 锦榻之上,春意蔓延,帷幔早已落下遮掩,琳琅欺霜赛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布满怜爱的点点红痕,人世间的男欢女爱,莫过如此。 夜里连续叫了三次水,收拾舒爽后的胤禛感觉有些倦意,沉沉睡去。 琳琅一脸满足地吸收着新鲜龙气,将大团紫气化作凡人肉眼看不见的气运。 翌日清晨,琳琅睡饱醒来,身侧早已没了胤禛的身影,青儿伺候她梳洗打扮,用了早膳,她开始和小不点们玩耍,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蓝儿从外面回来,对琳琅禀告。 “娘娘,果郡王和福晋进宫了。” 如今皇后病重不理事,中宫权柄彻底落到董佳琳琅的手里,果郡王夫妇进宫必须先要到她这儿走一趟,打个招呼问个安,不然就是失礼,不敬重皇贵妃,容易被问罪。 第285章 宫锁珠帘(29) 果郡王夫妇进宫后,先要去养心殿拜见皇上,再来永寿宫给皇贵妃请安,然后才能直奔寿康宫看望勤太妃。 这就是后宫的等级制度,尊卑有序。 路上果郡王的脸一直是苦大仇深的模样,眉头紧锁,他的心情很差,即使福晋嘉嘉怀孕,依然疏解不了他内心的烦闷。 额娘的病情应该有点严重了,而怜儿自从当了侧福晋,都不太爱笑了。 上个月怜儿莫名其妙地小产,查出来是玉漱嫉妒怜儿,偷偷做的手脚,怜儿大受打击,哭得死去活来。 按照他的意思,耿佳玉漱只是个低阶的格格,没有家世,他也不喜欢对方,直接处死都没人管。 如此心机歹毒的女子,根本不配做怜儿的好姐妹,但他的奶娘二嬷却跪地苦苦哀求,希望果郡王能够饶恕侄女玉漱。 一边是痛失孩儿、郁郁寡欢的怜儿,一边是照看自己的奶娘,果郡王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勉强饶过耿佳玉漱的性命,除了她格格的身份,将其禁足一辈子,不见天日。 他带着嘉嘉愁眉苦脸地来到寿康宫,进了内殿的寝屋,侍候勤太妃的嬷嬷宫女全都被打发出去。 果郡王看着脸色憔悴、瘦了一大圈的额娘,眼圈立即红了起来,酸涩难当,忍不住伏在床前唤道:“额娘,你怎么病成这样?” 勤太妃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无所谓地笑道:“允礼,额娘要走了,先帝在地下等额娘呢,你如今长大了,很快就要当阿玛,不要太伤心,不然额娘会放心不下,以后好好地和嘉嘉过日子,不要对不起你的嫡福晋。” 勤太妃这辈子有两大遗憾,一则是无法成为太后,死后不能和先帝同陵,二则是对不住老情人阿灵阿,少年时辜负了对方的情意,年老时连累对方丢官,临死之际,唯有希望儿子能善待他的女儿,做出一点补偿。 嘉嘉用绢子擦着眼泪,感动地泣道:“额娘,您不会有事的,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勤太妃忍不住苦笑摇头,她哪里有那个福分啊,胤禛如今对她心有嫌隙,她必须解开这个心结,为允礼的将来和前程出一份力。 果郡王夫妇陪着勤太妃说了很多话,允礼心里越来越害怕,额娘的声音变得气若游丝,甚至吩咐人请皇上过来一趟,好似要对他们道别。 半盏茶的功夫,胤禛带着琳琅进了寿康宫,外面的人拜了一地。 勤太妃看着大阔步走进来的胤禛,唇角带着慈爱温和的笑意,她表示要单独和皇上说说话,琳琅和果郡王夫妇相视一眼,纷纷退了出去。 他们在里面具体说了什么,琳琅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估计勤太妃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和胤禛聊了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把自己对他的好的回忆全部勾起来,然后给果郡王求恩典,希望胤禛以后能善待她的儿子。 半个时辰后,皇上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带哀戚之色,果郡王苍白着脸奔了进去,大喊着“额娘”,勤太妃已经油尽灯枯,再无任何气息。 皇上神情有点颓丧,哀伤之情溢于言表,着手吩咐内务府总管即刻办理勤太妃的丧事,按照贵太妃的仪制操办。 果郡王心中悲恸,已经顾不上照顾怀孕的福晋,泪流满面地下跪请求。 “皇兄,请追封额娘为太后,求你了,皇兄,这是额娘生前唯一的心愿,请你成全额娘的心愿,追封她为皇太后吧!” 琳琅侧眼看他,果郡王还真是头铁,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还提这事。 第286章 宫锁珠帘(30) 面对果郡王的请求,胤禛没有答应,呵斥了他一顿,甩袖而走,琳琅随之而去,没有关注后续事宜,继续做她的肚兜绣活。 但果郡王假装圣旨的事很快传到她的耳里,依照青儿的描述,果郡王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当众扬言皇上下了口谕,追封勤太妃为太后,百年后和先帝合葬,前来祭拜太后的官员来了好几拨。 “那果郡王现在人呢?” 琳琅收了针线,颇是八卦地问,绣篮里拨弄丝线的兔子妖妖斜睨了主人一眼。 “主人,你不是知道剧情吗?” 琳琅没有搭理它,看着青儿,原剧情的内容太多,有时候会选择性遗忘。 “奴婢听说,皇上为这事龙颜大怒,看在勤太妃的面子,没有给果郡王直接论罪,但他们好像直接吵了起来,据苏公公透露,果郡王指责皇上没有良心,最后被革了黄带子,贬为庶人。” 青儿满脸唏嘘,不得不感叹果郡王的大胆放肆,面对皇上,居然气焰如此旺盛,是否追封太妃为太后,得看祖制和皇上的心意,哪里能强迫得了,又不是一个额娘生的,说话没大没小,无视君威,没被圈禁就不错了。 只可惜了果郡王福晋,腹中的孩子本来有可能继承郡王爵位,再不济也是皇亲国戚。 不论是阿哥或格格,将来娶妻嫁人都有选择的资格,享受皇室子弟的待遇,沦为庶人只是是寻常百姓,自给自足,没有任何头衔。 琳琅听了八卦,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一月后,李卫带伤进宫面圣,他已经彻查到科举舞弊案的元凶,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其中的经历凶险万分,差点被人抓住,直接活埋了。 若不是双双拼命掩护他,估计他现在小命都没了,正因如此,李卫在升官后,带着八抬大轿和聘礼迎娶双双,二人喜结良缘。 胤禛把科举舞弊案的人彻底解决了,又谴派刚刚回京复命的董佳泠风去趟宁古塔,那里传来消息,宁古塔总会有犯人莫名其妙地死亡,死亡人数过于繁多,由不得他不重视。 董佳泠风启程前,琳琅特地召见了这个便宜大哥,小心叮嘱对方务必要小心扎兰泰,秘密行动,身边多带点人手。 她记得,原剧情里皇后的亲弟弟扎兰泰杀了太多的犯人,简直不把犯人当人看,全当作牲口般大批屠戮泄愤。 转眼三个月过去,有琳琅提醒,董佳泠风很小心,乔装打扮,私下暗查,扎兰泰的内幕终于曝光,垂死挣扎之际,他企图使用催眠蛊术来控制胤禛的大脑,但这点雕虫小技根本瞒不过琳琅,催眠失效,他被关进大牢。 皇后不想看到弟弟被砍头,奄奄一息时,拿出家族的免死金牌,恳求胤禛放过弟弟扎兰泰,但对方一席话令她无地自容,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能暗自流眼泪。 “你弟弟的命就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作了多少孽,那些犯人罪不至死,有的还有赦免的机会,就这样被当作猪羊畜牲般作弄屠杀,大清的律法在扎兰泰的眼里就是一张空纸,你是想要保住你弟弟,还是想要乌拉那拉一族不受牵连,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胤禛言辞激愤地说完这席话,再也不去看皇后的泪眼,径自离开,他心里那个美好安静又善良的贞儿已经不在了。 为了地位,她想要谋害琳琅,为了亲情,她忘却自己的皇后身份,想要保住刽子手,糊涂啊糊涂。 皇后次日便薨逝了,她的免死金牌免去了家族不被牵累,扎兰泰恶人有恶报,被推到午门斩首示众,烂菜叶子烂鸡蛋扔得他满身都是,狼狈惨烈。 一年后,琳琅正式被册封为皇后,接受中宫凤印和册宝,母仪天下,风光无限。 边疆叛乱的消息传来,胤禛想要亲征平叛,琳琅当即拦住了他,劝说道:“俗话说得好,千金之子不坐于危堂,何况皇上贵为大清的天子,更不能以身犯险,您若是不在京城,臣妾觉得,大将军王恐怕会造反,皇上您信不信, 倘若传出你亲征后有一点点的危险,十四王爷肯定会立即作乱的,不信咱们打个赌约。” 胤禛微微蹙眉,将信将疑,但他实在拗不过琳琅,于是便和她导演了一出戏。 明面上皇帝为了鼓舞士气,亲征出京,暗地里,胤禛留在紫禁城加强了兵部防备,派了有经验的十三弟和董佳泠风平叛。 不到三天的功夫,假消息传出皇上遇伏受困, 大将军王立即急不可耐带兵进京,并胁迫张廷玉写假遗诏。 胤禛带领兵马围困张廷玉的府邸时,大将军王发现不对劲,但为时晚矣,他的心腹亲兵全部被杀,其他的叛变投降,箭弩手齐刷刷地对准了他的胸口,败局已定。 “老十四,你太让朕失望了,额娘临终前,苦苦哀求朕,朕才不计较你昔日的作为,额娘为你保证,有生之年,你绝不会造反闹事,不会给朕添堵,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心寒,你还是守皇陵吧!” 面对一母同胞的兄弟,胤禛没打算杀他,但发配皇陵,永世不得回京的惩罚,对于老十四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亦是一阵残忍,这是他应得的,往后余生,他只能是个苦守皇陵不得归的罪人。 半年过去,大军凯旋还朝,胤禛逐一加封,怡亲王自然受到胤禛最热情的拥抱,董佳泠风凭靠自己的本事,得到了怡亲王和皇上的看重,被册封为骠骑大将军。 琳琅余下三年间,为胤禛相继诞下六阿哥弘晨、七阿哥弘曦、八阿哥弘星,独宠后宫十余载,无人与其争锋。 直到很多年后,胤禛病重,于病榻之前嘱咐心腹大臣,张廷玉、鄂尔泰、董佳泠风和李卫为太子弘晓保驾护航。 “臣等遵命!” 四大臣异口同声道,跪拜如仪。 胤禛颔首,吩咐他们退下,恋恋不舍地握着琳琅的手,黯然地闭眼离世,唇角噙着一丝安然满足的微笑,这辈子没什么好遗憾的。 第287章 欢乐颂(1) 会议大厅里,安迪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谭宗明不知道有什么情况,隔五分钟就要瞟向手表,似乎在估算具体时间,面色没有往日开会的严阵以待,反而多了几分漫不经心,这无疑令安迪狐疑,老谭这是怎么了? 这次会议涉及的是千万量级的项目,推广和利益的涵盖面很广,安迪能够一心两用,开会时发表意见,顺便留意不太寻常的老搭档。 最后的提议表决,谭宗明颇为淡定地做了决策,比安迪想象中的还要雷厉风行,很像赶时间,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但会议结束后,谭宗明挥手对她打了个招呼,“安迪,你现在有时间吗?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跟我去机场接人,我小堂妹要从英国回来,你觉得需要准备点什么礼物?我这几天真是糊涂了,备忘录都差点遗漏,真担心小丫头会不会不高兴,我们十年没见面,不知道她现在到底长什么样,相片美得都不像个真人,关键是她手机居然关了机!” 原来是这样,安迪不禁恍然大悟,她刚才就奇怪老谭的魂不守舍,原来是他妹妹要回国,能够理解老谭的心情。 对于老谭的堂妹,安迪早年略有耳闻。 据说对方是个父母离异,相貌美丽,性格独立、前年继承病逝母亲全部财产的女孩,随母姓,名叫姜琳琅,比谭宗明小了整整十四岁,毕业于英国皇家戏剧学院。 (ps:谭宗明年龄设定36岁,琳琅年龄设定22岁,多年不见的堂兄妹关系。) “老谭,我是有时间,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一心都扑在工作数据上面,哪里了解如今小姑娘的喜好,你如果提前和我说这事还成,我隔壁邻居的樊小妹眼光毒辣、热情仗义,倒是可以帮忙出谋划策,现在貌似时间有点赶啊,抱歉啊,我爱莫能助。” 安迪笑得很无奈,如果老谭给她布置企划案的难题,她欣然接受,并且能够在最短时间内选出最适合、利益最大化的项目。 但留学归来的漂亮小姑娘,她们喜欢什么东西她一概不知,是金灿灿还是亮闪闪? 谭宗明叹着气,一拍脑袋,最近忙公司的事情有点忽略,买礼物的事情暂时搁了。 如今只能亡羊补牢,什么东西最贵,就买什么吧,好歹是自己这一辈儿唯一的小妹妹,他爸就叔叔一个亲弟弟,他也就一个血亲堂妹,再如何忙碌,都不能慢待她。 随手点开手机相册,谭宗明再次看了眼相片里的青春女孩,琳琅貌似cos成白雪公主的模样,华丽繁复的公主裙,乌黑亮泽的海藻头发,精致毫无瑕疵的五官,美到极限。 谭宗明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小姑娘拍照太不实诚了,美颜太多,滤镜太厚。 相片里哪里是现实中的美女,分明是高贵美丽的小公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倘若换了古装,就是遗世独立、不可亵渎的仙女。 谭宗明无奈扶额,他其实很担心,能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小堂妹。 “好吧,快没时间了,安迪,麻烦你帮我开一下车,先去精品店采购,然后直奔机场,这次麻烦你当我的临时司机,下次请你吃大餐,鲍鱼燕窝,还是大闸蟹,随你挑。” 谭宗明看向金表,时间分分钟过去,离琳琅飞机降落还有一个小时。 “走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 安迪轻笑,对此毫无怨言,不觉得自己的时间被占用,她和谭宗明是多年搭档的铁关系,曾经华尔街的双剑合璧,现在的好友至交。 何况,她对老谭的妹妹很感兴趣,当年他们在美国纽约,闯荡华尔街,姜琳琅小小年纪便随着父亲到英国定居上学,听说后来几年,她那个金发碧眼的后妈生了混血弟弟,对她很不错,处成了姐妹。 二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安迪开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911,奔驰而去。 一阵忙碌采购,从名牌衣服香包到项链首饰,还有限量级的收藏娃娃。 谭宗明全部准备齐全,这么多名牌好货,总有一样是琳琅能够看上眼的吧。 前往机场的路上,安迪不由开玩笑。 “老谭啊,当你的妹妹还挺幸福的,我都有点羡慕了,你今天好像换了一个人,哪有从前的老成持重、从容不迫。” 谭宗明心领神会地笑笑,侧首看向安迪秀美的面颊,她熟稔地握住方向盘,笑得云淡风轻,其中不乏几分八卦和玩笑的意味。 这样鲜活的安迪很少见啊,他不得不庆幸,把安迪安排住在欢乐颂,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便有了很多新朋友,新的改变,身上还能看到几丝烟火气,这无疑是一个好现象。 “安迪,如果你羡慕,我可以给你把东西买齐备,香奈儿、爱马仕、宝格丽随你挑选,但是钱要从你的工资里扣,我这个老板绝对会顾及员工的心情。” 谭宗明整了整灰色领带,笑得洋洋得意,话里满是调侃和玩笑,安迪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哼道,“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老板!” 谭宗明大叫委屈,他哪里抠门啊? 他车库里的好车随便安迪挑选,价值四五百万的保时捷,送她一辆都没问题,奈何对方有底线,觉得无功不受禄,坚决不肯要。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目的地。 第288章 欢乐颂(2) 琳琅戴着一顶镶嵌珍珠的法式兜帽,墨镜遮眼,穿着一身清凉的墨绿连衣裙,蹬着恨天高水晶鞋,拎着她的小巧行李箱,出了机场大厅。 满眼都是乌压压的人,有的高举着牌子,有的大喊着名字,有的在人群里搜寻。 脑子里快速接收着妖妖传递过来的剧情,离开了宫锁珠帘的世界,她便来到了现代。 她穿越初始,先是跟着便宜老爸在英国读书,金发碧眼的继母蕾妮是隐藏的双性恋,年纪比她大八岁,这两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火热。 便宜老爸是搞金融的生意人,不是睁眼瞎,看出来后和外国妻子狠狠吵了一架,如今正在签署离婚协议,争夺儿子的抚养权。 琳琅正好毕业,联系到便宜堂哥,表示她要回国,她的便宜妈妈临终前给她留了不少财富,其中包括一栋地理位置俱佳的豪宅,正好可以当做落脚点。 听说当年有大富豪想要买下,拍卖价都炒到十五个亿,姜女士都没有动心,那可是她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祖屋,装修改造不止八遍,这样无价的豪宅只会留给她唯一的宝贝女儿,前夫都别想沾手。 琳琅的行李很轻,精致的袖珍外型,除了在法国巴黎旅行时购买的几样纪念品礼物,也就几件日常换洗的几件衣服,外加她的公主洋娃娃收藏品。 即使如此,身边依然不乏想上前帮她拖行李的人,绝大多数是年轻男子,搭讪的套路千奇百怪,漏洞百出。 琳琅见怪不怪,委婉拒绝,四下环顾,她堂哥,现在到哪儿? “这位美女,需要帮忙吗?” 琳琅信步往前走,忽然对面迎面走来一个斯文俊秀的高个帅哥,长相的确不错,眼睛深邃含情,鼻梁高挺,颇为养眼,气质文质彬彬,但吸引她的却是对方的好听声音。 低沉磁性,好似音乐会中的大提琴独奏,颇为性感,这不禁让琳琅想起她的英国前男友,那把嗓子,不要太迷人。 外国男女恋爱都比较早,她沉迷新事物、新语言,到大学时才谈了一段恋爱,没少被同窗好友一阵唏嘘。 她们常常开玩笑说,“姜,你真的是中式美女,中式思想!” 琳琅莞尔一笑,她又没改国籍,自然是中式美女,即使在外国读书,她依然叫原名,外国朋友大多会称呼她“姜”或“姜姜”。 外国的帅哥超级帅,身段高挑,腹肌那叫一个漂亮,就是性格太过热情,太黏人了,动不动就要拥抱热吻,不分场合。 琳琅不太适应,和高富帅男友弗莱克谈了三个月便提出了分手,她不太喜欢吸烟耍帅、没有眼色的帅哥。 脑海里依然回荡着弗兰克悲痛欲绝、一副想不开要自杀的面孔,他不明白琳琅为何非要和他分手,那样无情决绝、好不留恋。 他家那么有钱,住得起豪宅、开得起豪车,甚至能给女朋友办各种盛宴party,买各种奢侈的名牌名包,弗兰克连求婚策划都提前预备好了,如何浪漫唯美,令人难忘。 “姜姜,你伤了我的心,你会后悔的!” 弗兰克忍着夺眶而出的流泪,意图挽留琳琅,却梗着脖子,强行说狠话。 “好聚好散,你们外国人恋爱很寻常,不要这样好吗?搞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似的,在我之前,你不是谈了很多任女朋友吗?” 琳琅态度很冷淡,说好的恋爱自由,分手洒脱,弗兰克,你就不要装了! 记忆回转,意识到对面的帅哥已经叫了她好几遍,琳琅不得不礼貌性地抱歉,“sorry,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 赵启平有点讪讪的,没想到被美女拒绝地这么干脆,他攥够了年假去国外度假,回程时便注意到这号气质高雅的美女。 即使对方戴着帽子和墨镜,但那完美的下颌线,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以及玲珑有致的身段,俨然是一处美景,不知吸引了多少人,还有不敢上前问话却偷偷拍照的人。 “我叫赵启平,这是我的名片。” 赵启平向来自诩是高岭之花,从来只有别人搭讪他,从无自己往前凑的,但这次不一样。 他对墨镜美女的感觉很特别,凑近对方嗅到的气息那么幽香,不像是香水,清冽幽然,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味道,鬼使神差地递出自己的名片,希望日后能有见面的机会。 琳琅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赵启平,外科主任医师,不感兴趣道,“抱歉,我觉得自己不会生病,更不容易骨折,借过一下。” 没有继续搭理对方,琳琅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推着她的袖珍行李箱向前走,留下神情有点尴尬的赵启平。 他伸出去的手骨节分明,很漂亮,但没有及时收回来,不由懊恼地深吸口气,感觉太挫败了,接连遭遇两次滑铁卢,人生第一次,好特别的美女,日后估计很难见到。 pa:这是什么情况,你们预测到什么剧情,你们入侵了作者的大脑?为何觉得女主的性格会扶贫、当保姆?怎么一个个提前作出定论呀?_? 第289章 欢乐颂(3) 谭宗明和安迪在偌大的机场找了两圈,除了自带闪光点的墨镜拉风女孩,再也没有寻觅到疑似堂妹的踪迹,看了看照片,再次拨号码,手机终于打通了。 谭宗明松了口气,终于接电话了。 琳琅不是第一次坐飞机,按照规定,手机登机后都必须调到飞行模式,以免信号干扰,所以电话短信无法接收。 等到她下机,没有及时调节模式,刚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熟悉的铃声便滴答滴答地响起来,离她三步之外的西装男人诧异地看着她,神情有点犹豫,脚步踌躇不前。 “喂,是宗明哥哥吗?我是琳琅,对面的帅哥是你吗?你身边是不是站着个美女?” 琳琅对着手机自来熟地说话,眼神直视前方,手不自觉地摘下酷炫的墨镜,对谭宗明的方向微笑,眼波流转,春水潋滟般清澈,后者好似触电,目瞪口呆,毫无商界精英范儿。 谭宗明有点傻眼,对面的绝色美女对他放电?哦不不,貌似是他堂妹在打招呼,他有点吃不消这股魅力。 谭宗明稳了稳心神,清了嗓子问安迪,“你应该就是我身边的美女吧?” 安迪无语,勉强扯了扯嘴角,老谭你脑子out掉了,我不算美女吗? “咳咳…老谭,不要在这儿废话了,前面那个漂亮妹妹应该就是你的小堂妹,人家都开始招手,咱们过去吧,你这是什么怪异表情,自己的妹妹都不认识,不是有照片吗?” 安迪轻推了谭宗明一把,无奈笑道,很少见老谭降智犯傻的时候,不过说真的,她也很意外,没想到学戏剧的美女这么有气质,相貌美得宛若迪士尼的在逃公主,甚至更加引人注目。 附近好多人开始驻足偷看。 谭宗明反应过来,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他哪里知道照片里的小仙女是否是美颜过度的假象。 现在的小姑娘拍照都要修图,他家基因虽然不错,他就是帅哥,叔叔婶婶年轻时虽然也是俊男靓女,但基因也没有这么好吧? 安迪没有再理睬老谭,往前大步走去,谭宗明紧随其后,有点不自然地对琳琅笑笑,狐疑问道:“你…你真的姜琳琅?生姜的姜,不是江水的江,你刚从英国回来的,是吧?” 琳琅摘下兜帽,眉眼灿烂,送给对方一个无比热情的拥抱,笑得花枝乱颤,“宗明哥哥,难不成你还有第二个堂妹,也叫姜琳琅,或者江琳琅?我从英国伦敦启程,去了趟法国巴黎逛了圈,刚下飞机,现在好累。” 谭宗明定睛看向堂妹,低头仔细瞅了瞅相册里的照片,好吧,长得一模一样,压根没有修图的痕迹。 小丫头天生丽质,他差点认不出来,琳琅十年之前,还只是精致可爱的小萝莉,果真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奇幻,如此美颜暴击,他真的需要好好缓一会儿。 “好吧,抱歉,是哥哥的错,欢迎你回国,琳琅,和你介绍一下,这是安迪,我的好友兼搭档,临时过来给我当司机,你们认识一下,然后我送你回家休息。” 谭宗明欣慰地看着美丽高挑的堂妹,将安迪介绍给对方,希望两人能够和睦相处。 “安迪姐,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喊我琳琅就好,我刚回国,有点不适应,国内没什么圈子朋友,以后我无聊了找姐姐玩,姐姐可不要嫌弃我啊。” 琳琅对眼前容貌美丽、冷静持重的安迪颇有好感,对方的眼神温润干净,颇为和善。 “怎么会呢?绝不会嫌弃你,喜欢你还来不及,其实我刚从美国回来两个月,和你差不多,但海市的环境不错,交通发达,有各种小吃商场,还有热情友好的人,你会慢慢适应的。” 安迪喜欢交朋友,何况对方是个极品大美女,气质属于清冷挂,远看是高冷的女神, 近看平易近人,声音清甜娇俏,举止优雅,很有礼貌,她对琳琅好感倍增。 谁能拒绝这样的绝色甜心示好? “好了,我们不要站在这里叙旧,围观太多,琳琅你先回我的住宅住几天,你家现在得请人好好清理打扫一番,保姆家政都得联系好,想要最好的服务,最理想的归家状态,最起码要等四五天,哥哥给你收拾出一间房,买了衣服和其他礼物,回去你好好拆礼盒,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洗完澡睡一觉,晚上我叫上安迪,我们三人驾车出去好好吃一顿。” 琳琅没什么好抗议的,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并肩走着出了机场,坐上保时捷呼啸而去,留下身后还在唏嘘唏嘘八卦的观众,意犹未尽的议论。 有几个人认出了谭宗明,毕竟对方是商业大鳄,慈善大使,时常在财经新闻报道上出现,面孔不算很陌生。 更多的人在讨论那个盛世美颜的小仙女,感叹花痴声一大片。 “小姐姐好美啊,伦家的小心脏怦怦乱跳,对方是不是大明星啊?那张脸简直绝了!一点瑕疵都没有,若是去拍仙侠剧,那简直是仙女本仙啦,五官气质太抗镜头了!” “仙侠剧还是算了,最近仙侠扎堆,什么美的丑的都能当女主,演技简直叫人一言难尽,我都看腻了,小姐姐那身段腰臀,比例完美,应该拍时尚大片,如果有她的封面杂志,再贵我也会花钱买。” “哇哇哇,小姐姐穿高定礼服肯定超赞的,又仙又冷又纯,还是拍青春偶像剧比较合适,男主男配都会爱上的神颜,这样的神仙女主,再如何玛丽苏的剧情,也会有观众买单,男主男配如果爱上别人,我第一个不服,眼瞎的人不配得到神仙姐姐!” 偷拍群众忍不住手痒,把两张略糊的仙女照片发到网上,不到半个小时,阅读点赞量小火箭似的往上冲,势头凶猛。 一个小时后,该照片的话题阅读量过万,甚至上了热搜榜前三,霸榜了三个热话题:法式兜帽小仙女,墨镜禁欲系姐姐,盛世美颜的明日之星。 新鲜生面孔的素人,凭借一张糊图爆上热搜,令无数人大跌眼镜。 第290章 欢乐颂(4) 琳琅回谭宗明的豪宅洗了澡,休息了两个时辰,开始兴奋地拆礼物。 这个便宜堂哥还挺大方,什么昂贵就给她买,买的东西挺齐全的,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还有她小时候喜欢的洋娃娃收藏。 晚上琳琅换了身衣服,戴着兜帽和口罩,和谭宗明、安迪驾车去了美食山庄美美吃了一顿。 餐桌铺着一层精致的雪白莲花纹圆桌布,先上了几道硬菜,八宝鸭、贵妃鸡、松江鲈鱼、水晶虾仁、蟹壳黄、大闸蟹,汤羹点了罗宋汤和百叶汤,白葡萄酒,外加精致美观的各色蛋糕甜心。 “今天我带了两个司机,你们可以喝点酒,随便吃,不够再叫。” 谭宗明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先干为敬。 “老谭,你点这么多,我们三个吃得完吗?” 安迪吃着鸭腿,摇头苦笑,她没那么大的胃口,琳琅看着那么苗条纤细,估计也不是能够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女孩。 “这怕什么,吃不完给你打包带回去,你尽量少吃外卖,速食快餐,不健康。” 谭宗明不以为意,对安迪建议道。 相识那么多年,他太了解安迪的性格,工作起来特别疯狂尽职,忙得时候容易忘记用餐时间,总会叫外卖,嘴巴不算挑剔,有什么吃什么,他提醒对方不止一两次,屡教不改。 琳琅剥着水晶虾仁,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对话,故意问道:“哥,安迪姐,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好甜蜜啊,你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安迪姐住在外面干嘛,在自己家,想吃什么让徐嫂亲自做就是,何必那么客气呢?” 安迪差点被琳琅的话噎住,谭宗明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他曾经的确追求过安迪,虽然表现方式很隐晦,但依然被她婉言拒绝,他们似乎做合作伙伴和朋友更合适。 “琳琅,我和你哥只是好朋友,不是情侣关系,你千万不要误会。” 安迪无奈解释,她不是第一次解释和老谭之间的关系,很多人见到他们站在一起都会误会他们是对情侣,。 眼神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时间长久了才能分辨出来,其实他们是再纯洁不过的朋友,能够肝胆相照的那种。 琳琅看着安迪素面朝天的休闲模样,穿着黑t恤和深色肥腿裤,面对男朋友哪有这般随心所欲不打扮的? 她也就开开玩笑,遗憾地叹了口气。 宗明哥哥实在太不给力,如今都一大把年纪,不仅没有成家立业,连个女朋友都没看到,怪不得被远在意大利度假的叔叔阿姨念叨事业狂,不让人省心,没指望抱孙子。 要是有现成的女朋友,这次肯定会带出来给琳琅介绍,显然在空窗期,或者没有正式的女朋友,从没谈恋爱那应该不可能,谭宗明看起来挺正常的,不像性冷淡或gay。 “好吧,哥哥没有福气啊,安迪姐漂亮又能干,以后肯定能遇上更好的青年才俊。” 琳琅给安迪敬了一杯,笑嘻嘻道,这个话题就此带过,重新投入美食的吃吃喝喝。 包厢里的气氛重新恢复正常,谭宗明和安迪碰杯聊天,香气四溢,酒气弥漫。 安迪以为,他们点了一桌子的吃食肯定会剩下大半,谁知琳琅看着苗条不经吃,但胃口真够厉害的,蛋糕甜心有一大半进了她的肚子,不由诧异。 “琳琅,你不怕发胖吗?现在的小姑娘都流行减肥,我以为你也这样?” 琳琅摆了摆手,语气无所谓。 “美食当前,长胖怕什么。” 何况妖精吃东西不会长肉。 她的妖生有三大乐事,美食美人和美景,逍遥为本,如果没有,那就用龙气弥补她的遗憾,多做功德好事,增添修炼的资本,总得有一样,这个世界背景,很有趣。 即使有琳琅这么实诚的吃货,大闸蟹和米其林精品甜点还是剩了好多,全部打包给安迪当夜宵。 谭宗明和琳琅坐一辆车回家,安迪的保时捷多了名中年司机,听指令把她送到欢乐颂的小区门口。 安迪只是微醺,意识一直很清醒,开了车窗吹了一路风,再没丁点醉意,司机将她送到目的地,把车停在指定车库,径自离开。 安迪提着东西,上了电梯准备2201,刚到门口,就看到隔壁的2203房的曲筱绡一脸激动地往她奔来,好似看到救星一般。 “安迪,求求你,帮我一个忙。” 2202的樊胜美、关雎尔听到动静,开了房门,诧异看着面色微红的安迪,有些意外,樊胜美好奇问道:“安迪,你约会喝酒了?” 安迪笑着摇摇头,利索地开了门锁,邀请她们进来一起吃夜宵,如果留在明天,味道就大打折扣,顺便问了曲筱绡的问题,给她提点支招。 不懂可以问,但尽量不要依赖他人。 樊胜美从没吃到如此美味的甜心,吃的好像都是人民币,满脸的享受惬意。 关雎尔感觉以前吃得甜甜圈和巧克力索然无味,有点遗憾邱莹莹和白主管今晚约会没回来,没有口福。 曲筱绡知道安迪和谭宗明关系匪浅,虽然好奇心非常旺盛,但没有多问她和谁用餐的问题,看见樊胜美打了哈欠,起身回房敷面膜,睡美容觉。 曲筱绡笑眯眯地留下关雎尔,帮她搞外资项目的翻译,关雎尔的英文水平高,可以无翻译看完美剧生活大爆炸,安迪的脑子厉害,有经验,她们绝对能够帮助自己,度过难关,搞定新项目。 第291章 欢乐颂(5) 琳琅在英国学戏剧,纯粹是演戏于她而言比较简单,能挤出更多的时间摸鱼happy,毕业没难度,她喜欢站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感觉。 但没想到,有一日在闲逛的商场里成为众人的聚焦点,她好似再次重回表演舞台。 今天出门比较早,琳琅的打扮是时兴的夏日小黑裙,佩戴一条珍珠项链,简约优雅,漂亮极致的脸蛋没有故意遮拦,逆天的大长腿笔直纤细,白到发光的皮肤,惹人艳羡。 不到半刻钟,无论男女都看痴了去,纷纷唏嘘拍照,将偌大的商场堵得水泄不通。 但凡喜欢上网冲浪,看过昨日窜上热搜的素人仙女,都能一眼看出来,小黑裙美女不就是糊图里的高清美眉吗? 果然真人更加赏心悦目,瞧瞧这脸蛋、这气质,足以秒杀娱乐圈的顶流女星,看衣着打扮的品味、走路的姿态,想必家世也不俗。 “帅哥,请让让,你挡着我的路了。” 琳琅买了一大堆刷剧必备的零食可乐水,准备出去付款,哪知路快堵得差不多。 美人回首,颠倒众生,声音如水,宛若天籁,不论是颜控声控,都为之心醉神迷。 “哦…哦抱歉,美女,我给你让开。”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红着一张番茄脸,支支吾吾道,兜里的手机都没来得及拿出来,人早已被近距离的盛世美颜炸得脑子嗡嗡响。 天呐,好靓好绝的颜值,大美女居然喊他帅哥,美滋滋,一颗心快要飘到天外去。 没多时,商场的保安三三两两地过来清道,表情挺纳闷的,难不成哪个大明星被认出来了,这么宽敞的通道,怎么堵成这样? 但看到从里面姗然走出的黑裙美女,他们眼里除了暗自惊艳,再无疑惑,这可比屏幕里的现偶校花、古偶女神还要养眼百倍。 琳琅付完款,拎着零食准备去附近取车,路上遇上好几波的星探,和外国星探差不多,他们几乎紧跟不舍,嘴皮子劈里啪啦,谈什么签约、捧红,爆火,还有各种各样的利益相关,耳朵都快听出茧子,内容换汤不换药。 “抱歉先生,你说的内容,我不太感兴趣,请你现在止步,不要再跟着我了。” 都不知是第几波的陌生人,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骗子,锲而不舍的功夫实在令琳琅无言以对。 她就算有兴趣拍戏,也不会随便签约合同,娱乐圈的坑太多,何况琳琅现在还没玩够,根本不愿意上线工作,她又不缺钱花。 “喂,大叔啊,这位美女说得对,你能不能别跟着了,这种行为太无耻了,你是不是骗子?你再跟着,我现在就把你拖到派出所,告诉你啊,我表哥就是警察,你不要耍坏心眼,骚扰这位美女,不然有你好看的!” 见义勇为的小哥哥挺了挺胸脯,挥了挥拳头,警告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星探苦笑,这哪儿跟哪儿啊,他真的是正规良心的星探,旗下公司有好多当红的艺人演员。 倘若这位高颜值美女愿意听他把话说完,随他去公司本部去看看,签合同做他们公司的艺人,只需亮亮相,拍两部戏,凭借这副神颜,绝对能够大红大紫,名利双收。 “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啊。” 星探对着清秀的小青年摇头叹气,他五官相貌长得挺端正的,不太像坏人吧? “你如果没有恶意,那就是猥琐行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看就得了,你这么大年纪居然死缠烂打,丢不丢人啊,别跟我说你是星探,这就是诳人跟踪狂的借口,你不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想要占便宜,偷拍不好的内容,跟我去派出所一趟,好好说清楚!” 小青年热血上头,不顾三七二十一,拖拽着星探就要往最近的派出所走,决定为心仪的女神除害。 琳琅在心里感激了一番,果真社会有真情,好人比较多,好人一路平安啊。 琳琅把车开了出来,准备打道回府,谁知道车行至林荫小道上,一个鬼鬼祟祟的大妈突然冲了出来,不怕死地躺在她的车前。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碾压过去,琳琅呼了口气,对方亦是吓得一跳,随即便是惊天动地的大嗓门,“撞死人了,我的心脏好难受啊!” 琳琅刹车的速度比较快,无语地打开车窗,对路中间横尸状叫喊的大妈问道:“那个…大妈你没事?是你自己冲过来的呀。” 大妈可不管你长得漂不漂亮,她只知道这辆车很豪华,车主人肯定是有钱人,忍不住扯着嗓门大叫起来。 “小姑娘,你没良心啊,分明是你开车太快,差点撞到老人家,小年轻开车太不当心,刚才吓到我了,我可是有心脏病病史的啊,现在还骨折,你得赔偿我,最起码要五千!” 周围不知不觉围满了人,有的对车主指指点点,有的指控大妈成心碰瓷,琳琅扶了扶额,平生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这位大妈这么缺钱吗? “美女,你看你都能开这么好的车,就赔人家点钱吧,你应该也不缺那三瓜两枣,若是这位大妈真有个好歹,人家儿子肯定要闹大的,开车不当心就不要撒谎啦,谁会无缘无故找死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有个中年妇女冒头出来说话,义愤填膺,感觉在故意带节奏。 琳琅轻飘飘地扫了对方一眼,看二人的面相和眼神,都能猜出她们是一伙的,不是婆媳就是母女,虽然她资产上千万,开得起豪车,拎得起好包,但敢公然讹诈她的钱并不容易。 “哇塞,我没看花眼吧,美女,居然是大美女啊!上热搜的那个漂亮小姐姐,依我看,这件事肯定不是美女姐姐的错,现在的老人太不像样,干什么不好,非要讹诈,人家有钱也不甚大风刮来的,你说要五千就给五千吗?伸手要钱,太不要脸了!前阵子也有类似这样的!” 人群里热闹争论,吵吵嚷嚷,琳琅微微蹙眉,索性下车看了看依然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大妈。 “既然你伤着了,那就去医院看看,在场没有好心人帮个忙,我带大妈去医院。” 现代社会讲究礼仪文明,舆论风波比较严重,琳琅没打算给谭宗明惹事,但教训必须有。 第292章 欢乐颂(6) 这位大妈不是说有心脏病,摔骨折了吗?那就带她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倘若骗人,便直接扭送派出所教育,性质如果恶劣点,琳琅还可以下律师函起诉对方。 青天白日的,居然敢讹她,就等着倒霉吧,她可不是谁都捏的软柿子! “美女,我给你搭把手!” 话音刚落地,忽然从一辆奔驰里飞快跳出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休闲t恤牛仔,感觉很阳光。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对琳琅腼腆一笑,使了几分劲儿,拉起大妈就往车里带。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要喊救命了!” 大妈咬着牙大喊,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们两眼,气势渐渐有些弱,估计没想到小姑娘这么硬茬子。 “大妈,你说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带您去医院做检查!这位美女好心带你去医院,你就不要再犹豫了,看病要紧哈!” 棒球帽男子不由分说想将大妈拉扯到琳琅的劳斯莱斯里去,后者心虚地厉害,拼命反抗,最后哭嚎着自己错了,哪哪儿都不疼了,中年妇女也跑上来,帮着拉扯大妈。 “我已经报警了!” 棒球帽男子嘻嘻一笑,语气冷冽。 不到五分钟,面对人群的指责声和白眼,大妈她们面红耳赤地被警察带走了,背影灰溜溜的。 琳琅舒了一口气,她还要赶回去咸鱼躺看剧,不想在外面继续耽误时间,对棒球帽男子婉言笑道:“谢谢,见义勇为好青年。” 对方对琳琅的如花笑靥迷得不要不要的,正想自我介绍一番,奈何恍惚傻笑的时长有点多,再想开口,琳琅拉开车窗,对他挥了挥手,黑色酷炫的劳斯莱斯扬尘而去。 姚滨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表情不要太丧,漂亮小姐姐容易得,极品大美女很难见啊。 琳琅回家吃零食刷剧完毕,注册了微博方知,她貌似成了眼下的热门议论人物。 今日在外被讹诈的大妈讨钱那幕居然还被人拍成了小视频上传,再次顶上热搜,两个小时内产生三个热话题:东方版赫本、美女姐姐飒、反讹诈的正确行为。 这次的热搜甚至得到了官方点赞,公开批评讹诈大妈,表扬琳琅的临危不乱,留言评论都开始叠成楼层,大家都在讨论小黑裙美女,比赫本还要美丽的正能量小姐姐。 琳琅刷了一会儿,洗完澡,谭宗明的电话来了好几通未接,琳琅立即回拨过去。 “琳琅,你没事吧?以后遇上这种事,直接打电话给程律师,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 谭宗明的声音无比关切,在他眼里,琳琅就是个刚出校门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被保护得太好,不明白社会的黑与白,很容易被骗。 “知道啦,老哥,我没事,我没那么好欺负,你忙你的。” 琳琅不以为意,线上和谭宗明保证了四五遍,方才按下挂断键。 在网上给妖妖订购了好几罐高档猫粮,还有各种新奇口味的小酥鱼,妖妖再次变成宠物,雪白毛色的布偶猫,此时一脸哀怨地泡澡,浑身都是泡泡。 妖妖泡得香喷喷,毛绒绒的都是冰玫瑰的味道,没多久安迪的电话打了过来,开门见山地询问。 “琳琅,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我刚从邻居那里听说有极品美女上了热搜,一看居然是你,你下午有没有时间,我们去喝咖啡,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但陪你说说话是可以的,你应该被吓到了吧。” 天哪,她真的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受到伤害呀,怎么一个个这么关心她,太感动啦。 “我没事,好啊,我有大把空暇时间,安迪姐,我刚种草一家网红咖啡厅,一会儿我发地址给你,一个小时见,上次还没把法国买的纪念品送给你呢,这次一定要送给你。” 琳琅兴奋地说完,随即挂了电话,开始搜罗她的各种限量版包包,她准备把精致的珍珠胸针送给安迪,老哥就送符合他品味的领带,其他的礼物先留着。 再次见安迪,她依然是一身休闲随意的打扮,褪去了黑灰色的职业套装,女性的柔美在她的身上尽显无疑,还有几分温婉的感觉,盈盈笑起来,颇有一股亲和力。 两个美女相继进了咖啡厅,各自点了自己的口味咖啡,以及蛋糕甜心,聊了起来。 “琳琅,你知道吗?好多人喜欢你,你快成名人了,我邻居樊胜美都开始模仿你的穿戴,她说你浑身都是奢侈的名牌,还特有品味,她没有名牌,但可以学习品味。” 安迪笑着说,她很喜欢樊胜美身上的烟火气,日常打扮得活色生香,应对处事八面玲珑,颇能说上几句话。 今日周末休息,她听樊胜美和邱莹莹最近一直聊热搜,大赞素人美女的容颜身段,惊为天人,暗自猜度对方极有可能是高端白富美,毕竟品味和气质绝不会速成,安迪立即想到琳琅。 “哎,有时候被太多人喜欢,也是一种烦恼。” 琳琅无奈地摊了摊手,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不论是古代世界,还是现代背景,人们对美的追求似乎一样疯狂。 甚至还有句话说什么颜值即正义,古有掷果盈车,今有疯狂追星,有时候都不太理智。 琳琅回国这几天,前男友弗兰克在她的msn上疯狂留言,诉说他多么想念自己,分手时不该说那种话,希望她能够冒个泡泡。 索性把对方删除好友了。 再见了,金嗓子前任。 安迪笑得乐不可支,认真地看着琳琅的漂亮脸蛋,用新学的网络词调侃道:“你太凡尔赛了。” 琳琅眨了眨那双比卡姿兰还要迷人无辜的大眼睛,有凡尔赛吗?她实话实说。 第293章 欢乐颂(7) 结束了与安迪悠闲的午后咖啡时光,琳琅接到谭宗明的电话,她的豪宅已经清洁完毕,配备的保姆家政都是专业人员,她今天就可以拎包入住。 “如果你喜欢我给你布置的房间,暂时不搬回姜家宅屋也可以,一个人住会不适应。” “老哥,不麻烦了,我再住下去,你都没时间泡美眉,我喜欢独处空间。” 琳琅直言谢绝了谭宗明的友好提议,堂哥家再好,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地盘。 在姜家的宅邸,她想怎么撒欢怎么玩都没人管,想要倚老卖老管束她的人,通常会被提前解雇,琳琅打算单独给妖妖布置一个猫式豪宅,主人有的,小妖妖怎么能少。 “那行吧,随你,生活中有什么需要都要跟哥哥说,我为你撑腰。” 谭宗明无奈,妹妹喜欢私人空间,还是不强求了。 “谢谢老哥,我会的。” 琳琅眉开眼笑,对着手机那头亲亲“mua”了一下,终于挂断通话。 她的行李不算多,除了衣服包包和各种礼物,也就是妖妖的猫食用具,热情的徐嫂帮忙打包,司机都懒得叫,自己开车回了市区里的豪宅,干净利索。 姜宅是曾经旧上海修建的复式洋楼别墅,几经修建改造,附加了私人泳池和车库。 庭院栽种着姜妈妈最喜欢的梧桐和玉兰,砖红色的墙壁有一种见证历史的厚重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壁面有淡淡的金漆。 琳琅径自进了内室,里面一尘不染,摆设齐全,仿古典式样的西洋布置。 金碧辉煌的大吊灯,尖顶的阁楼,独立的画室,柔软的沙发躺下来就不想起来,妖妖早已兴奋地蹦跶在其他的地方,寻找自己舒适的窝点。 高价聘用的保姆闻妈提前知晓姜大小姐的各种生活习性,比如她什么时间点起床吃早餐,喜欢什么样的口味,不喜欢旁人打扰,除了要照顾对方的三餐和衣物,偶尔伺候小猫咪洗澡,其他的时间可以任由她自己支配。 晚餐时分,琳琅满意地吃到香煎牛排和手工水饺,外加原汁原味的生煎包,搭配一瓶红葡萄酒,中西合璧的美味很符合她的口味,几乎没剩多少,胃口好得出奇。 妖妖惬意地啃着它的酥炸小黄鱼和一袋猫粮,吃得肚圆滚滚,在羊毛毯上滚了好几圈。 窝在家里刷剧一周,琳琅终于被谭宗明叫了出来,理由是带她出门交朋友,别总是除了吃就是睡,都懒成小猪猪了,大好年华,不能太颓废。 “老哥,我这不叫颓废,明明是享受人生,快活日子,过几天我还要去度假呢。” 琳琅努嘴狡辩道,古代的娱乐太少,除了赏花就是打叶子牌,要不是就是出游观光,哪里有现在这么丰富多彩。 现代社会的电视综艺完全看不过来,琳琅有钱有闲,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事业嘛,肯定要有,但可以推迟点。 看着琳琅那张脸,谭宗明教导主任的脸严肃不起来,无奈道,“好吧,你的话总是有理,度完假要不要给人生做个详细规划?比如说,来我公司实习一番,将来叔叔的公司你也好接手不是,长点经验,对你没坏处。” 谭宗明语重心长道,不太希望琳琅做纯粹的富二代,琳琅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纠正。 “老哥,你忘啦,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混血弟弟小杰克,虽然目前还在吃奶阶段,但爸爸骨子里还是喜欢男孩,继承家业哪里轮到我这个姓姜的女儿,答应给我三成股份就不错了,不贪心,何况我的专业是表演,又不是学金融贸易,你的公司不适合我实习。” 谭宗明意味深长地看了琳琅一眼,没有反驳,转眼间转换了话题。 “行,你如果不想进我公司实习,那么我给你投资一部戏,配个金牌经纪人,你完全可以尽情发挥表演,我在娱乐行业有一部分的投资业务,认识不少的大腕导演和制片人。” 琳琅没有直接回答,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一溜烟儿地钻进了谭宗明的车里,摇头道:“老哥不要你忙活,我心里有成算,我不要带资本进组,进娱乐圈演戏的事,以后再说吧。” 谭宗明只能暂且作罢,上了车前座,直奔今日的酒会现场,路上给琳琅普及中式酒会的要点,提醒她不要随便喝酒,就算喝了,也要保持一个尺度,中途如果有人邀请她跳舞,不乐意可以直接拒绝,不碍什么事。 听着老哥絮絮叨叨的提醒和关心,琳琅觉得蛮有意思的,不由促狭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这么担心我出岔子,干嘛还要把我带回去?” 谭宗明头也不回,语气理直气壮。 “那不是担心你沉迷网络世界不可自拔吗?一直窝在家里容易成废材,我妹妹长得这么漂亮迷人,出门在外,肯定会有不少的追求者,有涵养的绅士也就罢了,就怕死缠烂打不长眼的家伙,这次去的酒会虽然高档,但也不乏身价高的暴发户,人一旦有了钱,就想要地位,喜欢显摆,你这么靓,不得不防啊。” 琳琅抿嘴乐,咯咯直笑,她看上去像是好欺负的小兔子,但没那么好招惹。 第294章 欢乐颂(8) 半个小时后,他们相继下了车。 谭宗明示意琳琅挽着他的胳膊往大堂内走去,一路上引来一大片艳羡哇塞的目光,和谭宗明相熟的往来合作者纷纷走上前和他招呼。 男人的目光惊艳地落在琳琅的身上,好青春新鲜的面孔,这不是引起娱乐圈一阵骚动,不少公司想要提前签下的素人美女吗? 琳琅今日穿搭很吸睛,乌黑亮丽的长卷发随意披肩,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露肩玫瑰刺绣白裙,宛若幽然绽放的兰,散发着异于常人的香气。 美女行走间水晶耳环璀璨生光,五官精致,眉眼古典,身姿婀娜多姿,无疑是美女中的极品尤物。 商界老总们原以为琳琅是谭宗明的女伴,嫉妒他走了桃花运,这样的尤物可比之前的嫩模小明星要强上百倍,但听对方提前介绍,“老周,老李,这是我堂妹姜琳琅,有血脉关系的妹妹,你们可不能乱想乱说啊。” 相熟的老总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差点误会了,他们和谭宗明打的交道多,的确有所耳闻,对方有个在英国做金融投资的亲叔叔,生意做的很大。 眼前的美女应该就是当年姜家千金和谭家次子的女儿,随母姓,这模样当真绝了。 “哎呀,这么漂亮的妹妹,你居然能藏这么久,既然是老谭的妹妹,那以后也是我老周的妹妹,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其他人纷纷附和,笑意变得浓重,心里暗自盘算着,有没有合适的家族小辈和对方可以联姻的。 这样有颜有钱有背景的豪门千金,选择面太广了,不知道最后会便宜谁。 琳琅对他们微微点头,礼貌性的淑女笑容,清冷中夹杂一丝奶酪甜。 这么突兀与众不同的极品大美女,惊艳亮相,顿时引起现场所有青年才俊的目光。 其中不乏眼前一亮的导演,多么美的皮相,多么仙的气质,这样的绝色若是出现在大屏幕,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唯美动人。 原本被自家老爸拉进来结识人脉的姚滨,眼睛都看直了,好绝美的侧颜,他绝对不会看错,那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劳斯莱斯女神吗? 没想到她居然和商业大鳄谭宗明有这层亲戚关系,怪不得美女气质这么好,豪门真千金。 除了他,原本端着高脚杯和女伴热情交谈的曲连杰,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琳琅,深吸了一口气,心早已酥麻一片。 曲连杰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身边美女如云,明星女朋友都曾交往过两个,自以为见多识广,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尤物。 谭宗明介绍完毕,原本想要护着自家妹妹,奈何生意场上攀谈的人太多,言语之中就是合作和谈判,他渐渐有点分心,不知不觉地来到另一个桌台,推杯换盏。 琳琅这朵盛世璀璨的白玫瑰,立即被虎视眈眈的人围了上来,其中热情有搭讪的富二代,邀请跳舞的总裁之子,还有签约意向的老总,自然不乏审美目光的大牌导演。 琳琅婉拒一波又一波,借口去了趟洗手间,方得到片刻安宁,一刻钟后,再次回到酒会中心,谭宗明正站在她原来的位置,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侃侃而谈。 看到她走出来,谭宗明立即招呼。 “琳琅,你快过来,这位是瞿导,电影界的常青树,他想邀请你参演一部大ip电影,担当女主角。” 琳琅有点郁闷地瞪了谭宗明一眼,以为是他帮自己揽的业务,只好对瞿导抱歉摇头,无比谦逊。 “抱歉啊前辈,我刚毕业,在学校里只演过戏剧,比如朱丽叶和罗密欧这样类型的情景剧,从没拍过电影,没有什么经验,就算我哥哥给你投资,您也不能拿自己作品开玩笑,我应该不太合适当女主角。” 瞿导满意地看着琳琅的外表,越看越觉得对方有仙侠女主的影子,足够仙。 他很欣慰琳琅的坦诚,笑着解释。 “姜小姐千万不要太早推托,其实是我主动找的谭总,想要邀请你试镜,现在还没有提投资的事情,看中的绝对不是投资方,而是角色本人,姜小姐的长相和气质,娱乐圈绝无仅有,你如果不做女主角,做配角很容易压女主戏,我也不敢这样安排,这是我的名片和目前筹划的新电影剧本,请姜小姐认真考虑一下,如果感兴趣,两日后可以联系我。” 琳琅微微犹豫,还是好奇地接下了。 “姜小姐,我很期待你能过来试镜,我觉得你很适合扮古装,你很符合我心目中的女主形象,颜值气质都在线,至于演技方面不用担心,片场会有指导老师,这次启用的新人很多,你是其中一个,却是我最中意的。” 眼见琳琅接过名片和剧本,瞿导感觉有戏,心里异常高兴,看琳琅的眼神别提多慈爱,满怀期待。 新电影筹拍有段时间,男主配角都找好了,已经训练了大半年,但女主角一直空缺,好多一线女明星在试图接洽,甚至有当红小花愿意自降片酬和零片酬,只求出演。 但看了一部分女星的试镜,瞿导大失所望,总觉得那些女演员美则美矣,却少了点真实的东西,气质方面欠缺太多,不是他所满意的仙诀女主冷姝音。 瞿导第一次执导仙侠电影,一则为了挑战,二则很喜欢原着ip,选角方面宁缺毋滥,尽量不用有流量、无演技的艺人,配角也挑剔的厉害。 女主冷姝音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瞿导只能继续寻找,直到看到姜琳琅,惊艳当场,清冷仙气、独树一帜的气质完美契合。 “谢谢瞿导,我会认真考虑。” 既然谭宗明对瞿导如此客气推崇,想必对方在影视领域颇有地位和口碑。 琳琅没有直接拒绝,对他礼貌性微笑点头,至于会不会答应,就看剧情有没有打动她的地方,如果符合琳琅的口味,提前进娱乐圈也不是不可以。 第295章 欢乐颂(9) 酒会散场,琳琅随着谭宗明准备上车回家,忽闻背后有个穿着笔直西装的年轻男子叫喊,声音有几分熟悉。 “美女,可以留个qq号吗?” 姚滨箭步追上来,鼓足勇气问。 自诩脸皮厚,勉强能够顶住来自谭宗明的死亡凝视,后面还有无数道敌视不屑的眼神,姚滨气喘吁吁,眼里满是期待,终于又见到女神,好激动啊。 如果能够幸运地要到女神联系方式,以后也容易搭讪啊,姚滨很庆幸胆子够大,脸皮够厚,嘻嘻哈哈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再如何刺眼,那也是他们的事,完全不在意。 “哦…原来是你啊,见义勇为好青年,抱歉,我没玩扣扣。” 琳琅沉吟片刻,方才认出眼前西装革履的男子,这不就是当日那个戴着棒球帽、给她帮忙,叫来警察带走讹诈母女的嘻哈风小青年吗?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谭宗明不动声色地将琳琅推上车,犀利地盯了眼姚滨,不怎么看得上对方,目光警告一番,车子很快绝尘而去。 姚滨再次懊恼起来,买嘎的,他又忘记了!居然没告诉女神他叫什么名字,要不到联系方式,好歹也要留个姓名加深印象啊。 曲连杰虽然心痒痒,想要在大美女跟前大献殷勤,奈何谭宗明此人气场太强,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些富二代,也就站在远处注视,心猿意马,思忖日后搭讪的对策。 看到姚滨吃了闭门羹,曲连杰不由走上前,言语嘲弄,充满不屑。 “哎,真是丢人现眼,不自量力,姜小姐怎么可能瞧得上你,不要以为穿上三件套西装,你就是有体面的正经人,你和曲筱绡花天酒地的时候,跟个二流子没什么区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取其辱。” 姚滨胆大爱玩,平日里玩世不恭,对着谭宗明那种真大佬可以当孙子讨好,嬉皮笑脸,但面对曲连杰这样爱装没本事、游戏花蝶间的浪荡子不要太鄙视。 他好歹是仰慕女神,希望和对方做朋友,又没有太多的龌龊心思,但曲连杰完全是个嘴巴讨嫌的败类,看美女的眼神不要太炙热,估计还没接近都想到脱衣服的层面。 “曲连杰,你闭嘴吧,什么玩意啊,鼻孔插葱装大象,居然敢嘲笑老子,找打!” 姚滨二话不多说,当即拎起拳头就往曲连杰的鼻子上揍,他早就看不惯对方的做派,两人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互当透明人,现在曲连杰胆子肥了,竟敢指鼻子嘲笑自己。 “姚滨,你居然敢打我!” 曲连杰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狼狈地捂住流血的鼻子,痛意袭来,神情发怒,开始和姚滨厮打起来,引起在场的女伴纷纷尖叫起来,场面一时热闹起来,看笑话的人居多。 事后,二人被拉扯开,全都挂了彩。 99c酒吧,闻讯而来的曲筱绡看着姚滨那副倒霉样,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天呐,姚滨,你不愧是我的发小,真正的好兄弟,听说你把曲连杰揍得不轻,我偷偷回家看了眼,曲连杰的鼻子眼睛,受伤惨重,现在还疼呢,简直太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惊讶,心里有多爽,哥儿,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情点单,今日全部有我买单,不得不说,你太够意思,这次真man啊!” 曲筱绡和曲连杰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竞争财产的敌对关系,曲连杰是原配生的,因为是男孩,老家重男轻女的奶奶宠溺得不像话,有继承家族企业的资本。 而曲筱绡是曲父二婚妻子兼合作伙伴生的,妈妈在公司有股份,自然是为女儿撑腰吹枕边风,恨不得把曲连杰一脚踢出大门。 她之所以放弃国外纸醉金迷的日子,火速回家,完全就是被曲连杰进公司的事情刺激到了。 曲筱绡认为,曲家的企业是老爸老妈白手起家创立的,凭什么便宜给曲连杰那个绣花枕头?就算是她不要的东西,也不能便宜那个吊儿郎当的哥哥,二人明争暗斗,关系不睦。 曲连杰吃亏挂彩,惨不忍睹,曲筱绡自然幸灾乐祸,甚至想要开一个庆祝party。 因为这件事,曲父没少虎着脸教训儿子,甚至拿曲筱绡来对比曲连杰的荒唐,争风吃醋成了别人眼里的大笑话,丢尽了他的老脸。 女儿无疑是贴心的小棉袄,回国后不愿意奢侈,自愿住欢乐颂那样的普通公寓,开得也是大众的polo。 给她整顿一个小公司,短时间就能做出理想的企划案,最终拿下gi新项目,不愧是虎父无犬女,不似儿子,整日花天酒地谈恋爱。 姚滨揉了揉发肿的眼睛,叫了一杯鸡尾酒喝,没好气地瞪了眼曲筱绡,声音有点丧。 “哼,曲连杰挂了彩,我也没落得好,值得你笑成这样!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哥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惦记女神,有贼心,没贼胆,居然还敢嘲笑我,不打他我郁气难消。” 姚滨想到这茬火气就上来了,他敢厚着脸皮要女神扣扣号,虽然失败了,那也是勇气有嘉。 曲连杰没那个胆子,在谭宗明面前,他大气都不敢出,怂包一个,就这样,有什么资格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青蛙王子,装什么装啊。 曲筱绡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好奇八卦道:“哇,原来还有本小姐不知道的精彩内幕,你不是为我出气啊?两男争风吃醋,演变成互殴,是谁这么大的魅力,那人我认识吗?对方长得有多漂亮,难道比我有魅力?” 姚滨扫了她两眼,语气不容置疑。 “算了吧,没什么可比性,你是曲妖精,人家是天上的仙女,比你高洁出尘,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层次都不一样,比什么呀!” 曲筱绡鼓起腮帮子,不服气,第一次听姚滨这样称赞美女,居然用上仙女的词汇。 “哼,姚斌你就给本小姐编吧,我不信,仙女哪有妖精勾人,真夸张!” 姚滨没有与她争论,山野妖精哪里比得过瑶池仙女,气质拿捏这块就能输的彻彻底底,但他清楚曲筱绡争强好胜的性格,懒得再多说其他。 第296章 欢乐颂(10) 琳琅花了半晚上的时间看完了剧本,又特地一目十行看了原着,不得不感叹作者的才思和想象力。 仙侠玄幻的大背景,有天女战神,亦有人间帝王和女修,有关乎天下苍生的怜悯和大义,也有缠绵悱恻的爱情和悲苦。 原着小说六十多万字,浓缩成剧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改编得十分到位。 听说编剧是近二十年来口碑和票房都有保证的金牌编剧,花了两三年的改稿和修正,今年终于计划上了行程,怪不得剧情如此精彩跌宕,导演选角亦是认真谨慎和挑剔。 琳琅托腮考虑,瞿导剧本的确精良,女主人设讨喜,但她还打算去海外度假呢?都准备好了去海边冲浪,要不要现在答应? 妖妖不知何时跳了过来,喵喵叫道,猫语转换到琳琅的耳里,好似打鸡血般激动。 “主人,你不要玩物丧志啊,你这样奋斗型的妖精,抓住机会要往前冲,好导演好剧本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别人挤破了头都挤不进去,这次绝对是主人打开内娱,一飞冲天的好时机,只要你火了,就能成为全民偶像,日后做慈善公益能够影响大众,你可以捐资救助有困难的人群,做慈善大使,爱心人士,还能带动粉丝们关注,这绝对是大功德,你千万不要想着玩儿,拍完戏再去度假冲浪一样的。” 妖妖喵喵大叫,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主人有了更多的功德,它能分到更多的能量,这绝对有利无害的事,千万不能让主人放过。 “知道啦,我先睡了。” 妖妖一直在耳畔喵喵叫,有点像曼妙的催眠曲,琳琅看了看天色,透过百叶窗,墙壁隔绝了外界喧闹的噪音,漫天的星空璀璨,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闭上了眼睛。 翌日天光,琳琅摸着软绵绵的猫肚子醒过来,看了看对面墙上的金属挂钟,已经九点多钟了,再过半个小时,闻妈估计就要喊她下楼用餐。 翻身起床,简单地洗漱一番,琳琅扎了俏皮的丸子头,换上蓝色水晶裙,衣橱里的裙子各式各样,一周不重样,下楼吃了丰富多汁的早餐,打了通电话,琳琅懒得不想开车,叫司机送她去了瞿导指定的试镜现场。 估计是昨晚说得有点晚,有了生物钟的琳琅在车内睡了半个小时,再次下车,容光焕发,美丽逼人。 她素面朝天地从车内走出来,顿时引来一阵唏嘘讨论声,关注文娱的试镜者都不会忘记这张美绝人寰的脸,上了好几次热搜。 琳琅一路畅通无阻地往试镜间的方向走去,找准房间号,看到排队的人几乎不少于二十。 据说先前曾淘汰了一大半,试镜者环肥燕瘦,妆容精致,几乎都是有点名气的女星,二三线居多,还有想来碰运气的毕业新人。 她们眼神复杂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水晶裙美女,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晦涩滋味,就好像灰姑娘里的辛德瑞拉闪亮出场,吸引了全场的焦点,她们全部成了黯淡的背景板。 早就得到吩咐的女助理,微微躬身,微笑着将琳琅迎进了试镜房,门再次被关上。 门外的美女们顿时窃窃私语、愤愤不平起来,有人小声抱怨,“我就说嘛,为何非要暂停试镜半小时,原来要等这位皇族,真是不公平!” 凭借两部年度最受欢迎的古偶剧,跻身于四小花旦的楚佳婷不满地嘟了嘟嘴,心里颇不平衡。 她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该听见的人都能听见,为了这次女主的试镜,楚佳婷花了不少功夫研读小说,甚至推了一部s级古偶剧,对仙诀女主角冷姝音一角势在必得。 听闻瞿导淘汰了很多一线大牌女星,声明想要精准定位角色,女主角色的年岁最好在二十出头、古装扮相要美得有仙气。 这部电影一年前有海选活动,瞿导甚至大量启用新鲜面孔的新人,演技生涩,可以临场调教,这无疑是个绝好的出头机会。 楚佳婷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外形和年龄条件全部符合,倘若能够进入瞿导的视线,凭借电影一炮而红,她的身价和片酬就会提高两三个档次。 “楚姐,你就不要抱怨了,你不想等可以提前离开,又没有谁勉强你,这可是瞿导指导的电影,近十年来最大的影视ip,粉丝基础千万起步,谁不想啃这块大饼,就算演配角也是大把的人抢,有什么好抱怨的。” 凭借偶像电影《青春赞歌》逆袭出圈的新生代女星孟舒琳瞥了眼楚佳婷,颇为直言不讳道。 她们签约的娱乐公司属于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走的都是清纯女星路线,暗下争夺资源和剧本非常激烈,人前好姐妹,实则是塑料姐妹情,姐姐妹妹,拉扯战精彩万分。 孟舒琳今年二十四,仗着比楚佳婷小一岁,没少当面喊她楚姐,但女明星对于年龄都很忌讳,楚佳婷听到她这样称呼,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很生气,总会忍不住跳脚。 但眼前的情景,楚佳婷很清楚。 若她真是大发脾气闹场子,在瞿导眼里的印象就会糟糕透顶,且不说遭了大导演的不喜,以后想拍电影有难度,估计其他的小制作都会掂量一二,多年积累的形象口碑都可能崩盘。 楚佳婷深吸一口气,恢复自己的正常表情,不再理睬对方,孟舒琳果真是个心机婊。 相较于她们的明争暗斗,其他试镜者开始忐忑不安,亲眼目睹先前蓝裙美女的惊世风采,她们好似一群小丑鸭,被衬的灰头土脸。 女主角的位置没什么指望,只能退而求其次,能够争取到配角,那就谢天谢地了。 第297章 欢乐颂(11) 琳琅的试镜结果很成功,换上戏服,以冷姝音的口吻对台词,相貌和气质无可挑剔,声调气韵,音色清冽如泉,压根用不上配音。 瞿导如获至宝,不觉产生一个疑问,“你不是在英国读书吗?中文说得这样熟练?” 导演这话问得琳琅有点忍俊不禁,她又不是婴儿时期就在外国,在上海出生,十一二岁去的英国,母语哪能忘得那么快。 何况她是只妖精,语言学习比常人快百倍,这不算问题,有问题也能让妖妖辅助。 琳琅如实回复,抬腕看了看时间,离她的午餐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很好,你就是我钦定的女主冷姝音。” 瞿导笑着点点头,对于琳琅的台词功底和音色颇为满意,不愧是学戏剧出身,身形立得住,读台词时有种身临其境的神奇代入感,最关键是不怯场,记台词超快。 “谢谢瞿导。” 琳琅礼貌微笑,表示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暂且不能多聊,瞿导表示理解。 一阵香风来过,一阵旋风离开。 看得门外的人齐齐傻眼。 接下来面试的是重要女配,虽然有点美中不足,但瞿导依然选了两个合适的,一个是莲花仙,一个是杏花精。 孟舒琳成功入选莲花仙,她的气质有点小白花的感觉,杏花精则是被一个没演过戏的毕业生抢走,理由很简单,长得漂亮,容貌气质与杏花精人设吻合,临场发挥不错。 女二女三都被淘汰的楚佳婷气得心梗塞,咬着牙,想要继续争取,但瞿导那边已经休息,换成副导演挑选其他的角色,女四号和女龙套,她不屑一顾,自然不肯屈就。 太没眼光啦,她哪里比不上孟舒琳? 楚佳婷的经纪人娟姐担心她绷不住脸色发脾气,若是被外头的狗仔拍了去,到时候不好澄清,只得把她小心拉到一旁,好言相劝。 “佳婷,别生气,这样容易长皱纹,既然这里没有合适你的角色,咱们还是接程导投过来的电影本子,虽然是个小制作,但题材容易火,你绝对能站c位,成为戏份最多的女主,片酬也高,咱们绝对不吃亏,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立即联系一下程导,咱们把合同签了,不然容易被其他小花半路截胡。” 虽说瞿导的电影向来是高票房、高口碑的保证,但这次未必不会扑街。 他这次尝试的是仙侠新领域、启用的人物角色百分之七十都是新演员,有的新人从前都没演过戏,风险其实很大,有小部分的投资方对此很顾忌,有些犹豫不决。 楚佳婷仔细想想,觉得娟姐说的话不无道理,点了点头,她好歹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粉丝有一千万,片约代言接到手软,谁稀罕给新人做配角,完全是掉身价的买卖。 若是给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作配,估计到时候会被人笑死,还不如接拍熟悉领域的电视剧,接受主动请她参演的电影呢。 但想到一阵风般来去自若的“皇族”,美得好似妖精,楚佳婷心里不忿,还有点嫉妒,嘱咐娟姐查询对方的底细,到底有什么背景,做好二手准备。 她自诩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大美女,素颜出镜也抗打,但若有那样的绝色对照,估计要被秒杀,这样的女人必须提前查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娟姐稍微放了点,一迭声地应下,心里却起了异样的心思,她其实很震撼,美人惊鸿一瞥,着实难以忘怀,五官精致地没有一点儿死角。 若是对方暂时没签约公司,一定要想办法把那样的尤物签到自己的名下,娟姐觉得如果成功签下,自己做梦都会笑醒,那可比楚佳婷这样的艺人强太多。 第298章 欢乐颂(12) 琳琅潇洒玩了一周,吃吃喝喝撸猫猫,不要太舒服了,进组前,谭宗明对她有点不放心,给她配了一个经验丰富、眼光毒辣的经纪人,称呼陈姐。 据说对方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能力超强,曾经带出一个影帝,一个当红女星。 陈姐早年因为丈夫和手底下的女星私下出轨的缘故,气愤之下爆了对方黑料,被粉丝群起网爆。 后来身体又出了点问题,做了手术,休假太多和公司产生矛盾,丢失手里最后的王牌,打离婚官司也没得到多少好处。 “老哥,会不会太早了?我不喜欢有人束缚,她看上去很严肃,会不会说,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我会很烦恼的。” 虽然对方的人生遭遇挺悲催,但琳琅不太喜欢过于严肃厉害的女人管着她,有点不乐意地瞪着谭宗明,她戏还没开拍,经纪人就快要上门,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放心吧,我还不知道你,不会让对方太拘束你,只管业务接洽,你们日常可以手机联系,陈姐年轻时厉害,现在佛系很多,但的确有真本事,有她在,我能保证,你绝对不会吃亏,至少不会让你这样的小白被人蒙骗,合同漏洞一眼就能识破,是个人才。” 谭宗明将陈姐的手机号认真输进琳琅的手机里,有了这么一号能干的女将给妹妹保驾护航,他也会安心很多,什么酒会潜规则,什么合同设计,想都不要想,琳琅既然喜欢表演,那就发挥所长,人生不该虚度。 “好吧,我相信老哥的眼光。” 琳琅看了看手机,备注了一下,开始注册扣扣号,她可不能落于潮流。 进组当天,琳琅起早吃了顿早餐,低调地戴着帽子和口罩,被司机送到片场报到。 原以为第一天就可以正式拍戏,却被门口的服装组和化妆组的小姐姐牵着手来到单间,试穿衣服,化妆弄造型,忙得不亦乐乎。 陈姐亲自招聘的小助理苏苏帮忙拎着包,撑着太阳伞,按照琳琅的指示,买了一大箱冰镇饮料送给在场的群演们以及工作人员。 钱多不怕花,名声自己造。 “姜小姐,你皮肤真好,都没毛孔,不用bb霜做底妆,面白红润,真是盛世美颜。” “头发又黑又密,长发飘飘不分叉,完全不用头套,这平时怎么保养的?好羡慕。” 化妆组的小刘笑眯眯地聊天,心里欢喜不已,庆幸今天走了大运,居然能看到这样貌美惊人的绝色大美女,这脸蛋皮肤、秀发身段和气质,根本夸不完,将来肯定能红。 要不是签了保密协议,小刘恨不得拿起相机”咔咔咔”拍个九宫图保存,眼前的可是绝世天仙,能给这样的女演员做妆造,谁不羡慕她。 琳琅但笑不语,看着小刘搞定最后一步,喝着苏苏递过来的饮料,脸上笑容更加热情,感谢道:“姜小姐真是客气,没想到我也有份儿。” “辛苦了,我该去换第三套衣服。” 因为女主的妆扮最多变,目前要拍的是仙女装,凡女装,将军装,每次都是另类的妆容和衣衫,仙女范,淑女范,英姿飒爽范儿,一应俱全。 折腾了一下午,琳琅吃了顿苏苏提前买来的午餐,解决了咕咕叫的肚子,下午和搭戏的演员们见面。 可能是琳琅被安排最后压轴的缘故,出来的时候,大家纷纷鼓掌,潮流一般翻涌,互相介绍,过于热情和欣喜。 尤其是男一号和男二号,海选出来的新面孔,他们身段高挑,足够年轻帅气,一个俊秀有倔强感,一个狂野不羁,颜值都很高,提前被训练了大半年,手臂上的肌肉很有力量感。 秦帆和林熙尘万万没想到,女主居然是这样的天仙美女,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和惊讶,感觉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嘴角都快笑弯了。 第299章 欢乐颂(13) 琳琅适应能力很强,对于剧组的高难度动作都能一次性完成,为了不保留妖精本质,她不得不吊威亚,但那副轻松自如的熟稔动作,好似曾经有过武打功底。 武戏指导老师指点演员动作的时候,总觉得女主展现的动作更加流畅自如,比他教导的原版还好,唯美凌厉,不太像是演出来的。 私下里,武戏指导组的导演诧异地问瞿导,眼里满是震惊和赞赏。 “瞿导,你眼光毒辣呀,这女娃娃的长相一绝,武戏亦是一绝,我都怀疑她是穿越的女侠,不简单啊!” 瞿导不禁哈哈大笑,格外得意自己捡到宝了,没想到姜琳琅能带给他这么多的惊喜,越发觉得之前的等待是有价值的,自己没有因为投资方的撤资威胁,而选择圈内的当红女星。 瞿导看局势很犀利,现在不是前两年的光景,只要有流量有大牌就能扛起票房,去年耗资亿万的大制作巨星云集,不好看照样扑街,现在的观众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琳琅拍武戏的时候,吊威亚和精细动作无可挑剔,一把仙剑舞得人眼花缭乱,凌波幻影的感觉,有时候群演都会看得发呆,更别提和她对戏的男女演员。 但仙侠的主题除了匡扶正义,怜悯苍生,还有男女主的情感纠葛,外加男二的热血肝肠。 天女和战神爱而不得,双双转世人间,一个是少年太子,为君父忌惮,行军打仗,所向披靡,一个是下山寻找紫微星的修行女剑者,一路除妖降魔,二人邂逅,不打不相识,自然而然有一股有情愫渐渐产生。 和男搭配拍感情戏的时候,琳琅只觉得新鲜,姿态自然,该流泪,该动情,一次即过,瞿导除了笑笑,竖大拇指,无以表达。 琳琅前几个世界虽说和好多男人谈情说爱,生儿育女,大半是假把式,现在要在那么多摄像头的围观下和男演员暧昧,有亲密的拥抱,有轻微的吻戏,甚至可以正大光明地撩大帅哥,感觉很好玩,有意思。 她格外放得开,又不是什么单纯无情史的小姑娘,这个世界就有个外国前男友,总结的经验还算丰富。 反倒是初出茅庐,也不知有没有谈过恋爱的男演员秦帆,一米八八高的帅小伙,神情那叫一个紧张,中途叫停了好几次,要么突然流鼻血,要么就是激动地讲不出台词。 要不是最后瞿导搬出杀手锏,表示秦帆如果再出岔子,就要临场换人,备胎的男一号人选还有两个,正在门外候着。 秦帆有了很大的压力,调节了差不多半小时,终于能够表情自然地面对琳琅,深情地拥抱她、吻她的面颊,瞿导稍微点头。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瞿导喊“ok”的时候,秦帆彻底松了一口气,对琳琅鞠了一躬,好似面对有经验有人气的前辈,眼神小奶狗般的湿润和歉意,看得琳琅很想上前揉他几下,克制之下,微微一笑,“没关系,其实你已经很棒了,加油。” 琳琅不笑还好说,笑靥如花的状态,秦帆的一颗心又开始“怦怦”乱跳,感觉鼻血又要往外喷了。 秦帆窘迫地连忙仰着头,不好意思地找个理由跑掉,不然又要太丢人现眼了,夭寿啊,他以前也没有见美女流鼻血的毛病啊。 琳琅忍俊不禁,回到休息间吃冰淇淋。 原以为这部电影顶多拍个三到五个月的时间,很多没有女主角的戏份,提前拍了小部分,但瞿导为了精益求精,跑了好几个地方取景,琳琅硬生生地挨到除夕前收工。 一晃眼都快过年了,琳琅差点就要在剧组过年,谭宗明做梦都没想到,再次看到妹妹,她瘦了好多,但精神儿倍儿棒。 “咳…琳琅啊,听堂哥一句劝,实在扛不住的话,你还是来我公司上班吧,我专门找人培训你的业务能力,到时候四个部门的总经理位置,你随便挑一个,薪资绝对不亏待,瞿导拍戏真够严格的,我过来探班次数都有限制,假期都没几天,看把你压榨猴儿似的。” 谭宗明这话说得真够令人无语的,琳琅心里不服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哪里瘦脱像猴子,明明更加美丽、有精神气啦! 谭宗明有点后悔,心下转了转想法,其实最初和瞿导攀谈,他就有一种想要琳琅知难而退的心思。 业界里的导演属瞿导最严格,对作品精益求精,对演员一点儿怜香惜玉都无,签了合同拍戏就不许太逍遥,演技差还要天天挨骂,动辄换人,那种同时拍两部或三部戏的演员,一经发现,不仅会被斥责辞退,还有赔付高额的赔偿金,毕竟合同不允许。 琳琅性子如此惫懒,娇气地好似豌豆公主,经此磨难,想必能够知难而退,但出乎谭宗明的意料,琳琅不以为意道,“我很开心啊,剧组里有好多帅哥,天天看着养眼。” 她的空窗期,正好适合谈情说爱。 仙诀剧组里的帅哥都很nice,类型各式各样,许是还没有出人头地,脸蛋俊美又青涩,性格相对纯情,小奶狗和小狼狗一大堆,选择面很广。 谭宗明皱眉,千防万防,没想到这一点,能当演员,顺利进了瞿导的眼,担任大制作电影的男主和重要男配,想必是千挑万选万的海选之王,模样帅是肯定的。 他还想以大家长的口吻教诲几句话,琳琅早就不耐烦了,抱着许久不见的妖妖猫咪进了房间,上锁,打算刷一会视频睡觉。 谭宗明无奈叹气,只好询问小助理苏苏,琳琅在剧组的具体情况,有没有和那个男性走得太近,苏苏有点支支吾吾,不准备出卖琳琅,含糊其辞,说了跟没说一样。 谭宗明很郁闷,只好打电话给陈姐,陈姐作为经纪人,自然了解琳琅的具体动态。 “谭总,你不要太过担心,姜小姐在剧组的人缘很好,是剧组团宠,没有谁不喜欢她的,就算是暗暗较劲的女演员,都喜欢和她凑在一起玩笑,那些男演员也有分寸感的。” 喜欢琳琅的人实在太多,几乎男女通吃,陈姐不打算和谭宗明说得太仔细,免得皇帝不急太监急,没什么意义。 以她多年的经验,琳琅是个性格通透、拎得清的姑娘,美而自知,却不骄矜自傲,为人处事颇有分寸,简而言之,这位明日之星是个大聪明人,吃不了亏。 第300章 欢乐颂(14) 新年期间,谭宗明去了意大利看望父母,准备在那儿过年,想要带着琳琅一起。 但琳琅摇头拒绝,她不想凑这个热闹,给远在英国的便宜老爸致了一通新年贺词和温情问候,给弟弟小杰克送了份礼物,简单地收拾了包裹,买了机票去度假旅行。 原本想要邀请安迪一起,但听谭宗明说,在她进组拍戏的这段时间里,安迪经历了很多事情。 安迪的身世很悲惨,童年充满了黑色阴影,她在养老院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小明,又见到了抛妻弃子的亲生父亲魏国强,被刺激得不清,为此和男朋友分手,整个人心情状态不太好,今年估计打算和弟弟一起过。 深夜,琳琅忽然收到了三则短消息,是剧组的三大男神团发过来的,大家的关系都不错。 秦帆:琳琅,新年快乐,祝你万事如意,幸福快乐。憨厚害羞的笑脸。 秦帆和琳琅的对手戏很多,两人混得最熟,彼此用姓名称呼,关系比较亲昵点。 林熙尘:女神,新年快乐,祝你前程似锦,美满安康。害羞红脸表情。 霍至霖:女神姐姐,想你了,新年快乐,你要开心快乐哦。灿烂的笑脸。 琳琅给他们逐一回复了谢谢加微笑脸,随手关上手机,打开新购置的音乐盒,安然入眠。 七日游的新年旅行很寻常,有的是夫妻二人,甜甜蜜蜜,有的是全家老少齐齐出动,温泉泡得舒服得一塌涂地,就是住的屋子太小了,建筑构造方面有点不适应。 琳琅不怕冷,不爱穿厚实的羽绒服,驼色羊毛衫,外加格子裙,偶尔胃毛巾,度假回国的时候,接机的人变成了陈姐,正好有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飘下,陈姐帮她推行李箱,相继走进最近的西餐厅。 室内气温适宜,琳琅脱下陈姐给她披的貂毛披肩,抚了抚微微湿润的头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陈姐帮忙点了餐,两份八分熟的牛排,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她抱歉地去另一头接电话。 琳琅无所谓,吃着服务员提前端过来的免费茶点吃,处理着未读信息。 莫名的感觉,琳琅乍一回头,就看到有个斯文清俊的男子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 五官轮廓看着有几分眼熟,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那人被撞见,有两分尴尬,但不失坦然,“美女,不介意我来拼个桌吗?” “你哪位,我们认识吗?” 琳琅微微蹙眉,有点纳闷,看对方的模样,一身的书香气质,温文儒雅,也不像是那种自来熟,喜欢搭讪的男人,他们应该不曾认识吧。 赵启平早已猜到是这种结果,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失落,他的长相就这么平凡寡淡吗?再次看到心心念念的机场墨镜美女。 他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厚着脸皮打算多说两句话,当初猜到对方很美,甚至在热搜上看到关于她的热搜照片,甚至正面照。 但真正近距离地注视,那种被盛世美颜冲击的震撼感,依然无法具体描述,心不由自主地跳动,想要接近对方、谈恋爱的感觉。 “赵启平,咱们曾经在机场说过话。” 赵启平起身上前,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琳琅看,想要加深对方的印象,至少记住他的名字,而不是一脸茫然地不知怎么称呼。 琳琅扫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赵启平的模样越看越熟悉,琳琅的脑子灵光一动,忽然想起赵祯的面孔,真像啊。 “请问,我可以在你对面坐下吗?如果你介意,我不会勉强。” 赵启平颇为绅士地微笑,以退为进。 琳琅看了眼还在打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动静的陈姐,微微颔首,聊天也没什么,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请坐,没想到还能见面,海市可真小。” 琳琅不无感慨,随便进家餐厅都能遇上,这个世界的重要角色出场率有点高。 赵启平如愿以偿,笑意愈浓,若有所思道,“或许咱们有缘分吧。” 琳琅没有接这个话茬,自顾自地喝着温热的红茶,面上的表情好似蒙了曾轻纱,朦朦胧胧,令人完全看不清楚,无法猜其心意。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既然有缘,不妨做个朋友?” 赵启平鼓足勇气问,心里万分忐忑,其实以他的工作外貌和气质,爱慕追求者不在少数。 这半年多来,有个叫曲筱绡的大小姐患者总爱给他打电话、约饭,但赵启平就是提不上劲,脑海里总会闪亮机场美女的影子。 “姜琳琅。” 琳琅深深看了赵启平一眼,意味深长。 怪哉,越看赵启平,越觉得他像宋朝的皇帝赵祯,面相俊美,宽厚懦弱,女儿远嫁都要偷偷抹眼泪的前夫君,果然平行时空的影视世界,很容易撞脸呀。 两人喝着红茶,品尝点心,正要进入友好谈话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气急败坏的指责声,声音有点尖细。 但见一个留着俏皮短发,衣着时髦,瓜子脸,大眼睛,眼角镶着滴珠水晶妆的娇小美女闯了进来,气鼓鼓地瞪着赵启平,语气既懊恼又委屈,伴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撒娇。 “赵医生,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骗人家呢?我好心约你吃饭,不止一次了,你却说要在医院加班,要不是我姐妹看到你在这儿,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有其他的猫腻!” 什么猫腻?赵启平心情很不爽。 随后小跑进来的两个女孩有点不安地拉着她,估计担心打闹的事情发生,毕竟曲筱绡的性格火爆,亲眼目睹男朋友劈腿,肯定会大发神威,不大闹一场,那是不可能的。 邱莹莹和关雎尔互看一眼,眼里的担忧出奇默契的一致,觉得还是外面去打闹比较好,这餐厅看着太高档了,打碎了什么东西,太不划算。 赵启平一张俊脸都快黑透了,嘴巴抿得死紧,他已经明确表示暂时不想谈恋爱,以各种理由拒绝曲筱绡。 这位大小姐怎么还纠缠不清,无理取闹,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他也没有欲擒故纵啊,现在还在姜小姐的面前使劲闹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要脚踩两只船。 他的人品都快要被人质疑,真是冤死了! 第301章 欢乐颂(15) 陈姐听到不小的动静,立即挂机奔过来,挡在琳琅的前面护着,面色不悦地盯着赵启平,好似在责怪他招惹事端。 赵启平有点理亏,担心误会闹大了,他在姜小姐眼里的印象变得太差那就得不偿失了,立即拔高嗓门解释道:“我和这位曲小姐没关系,她曾经是我的病患,如此而已。” 曲筱绡一直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自认为没有勾搭不上的男人,除非不够努力。 在她的详细调查资料里,赵医生虽然有一个交往三年的女朋友,貌似是院长的女儿,但这不重要,反正他们已经分手了,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长相和声音都很符合她胃口的大帅哥,曲筱绡自然不想太早放弃。 她不甘心地瞪了眼赵启平,莫名觉得委屈,不该是这样的发展?对方一点儿没被她吸引到?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太丢人了! 曲筱绡觉得自己在邱莹莹和关雎尔的面前丢了面子,有点狼狈 她可是无往而不胜的曲妖精,一个帅点的医生,难道还追不到手? 但看到中年女子身后的琳琅,曲筱绡的眼睛蓦然瞪大,直接愣在当场。 疑似和赵启平约会的美女貌似更像妖精,脸居然美成这样,好似博物馆美人图里走出来的,形象更加鲜活,微微蹙眉的模样,颇有西施美感。 邱莹莹和曲筱绡早就注意到了对面的美女,纷纷张大了嘴巴,她们都是喜欢刷视频、关注热搜的上班族。 对屡次登上热搜榜的神仙姐姐并不陌生,没想到真人比照片里更加漂亮。 “抱歉,姜小姐你先离开吧,这件事我来处理,真的很抱歉,打扰你愉快用餐。” 赵启平对曲筱绡满腔的怒意,只能强行压下,他感受到了琳琅的不快,满是歉意。 “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曲筱绡恍惚半晌,忍不住上前问。 她探究而敏锐的目光落在琳琅完美无瑕的侧颜上,习惯性地咬着嘴唇,心想这个女的在哪里整的容? 琳琅没打算介入主角团的爱恨情仇,对曲筱绡的感觉也一般,没有搭理她,对赵启平也没兴趣,径自披上貂毛披肩,大步离开餐厅,没心情继续在这里吃饭了,陈姐吩咐服务员打包付款。 赵启平不希望曲筱绡把太多目光放在琳琅身上,总感觉她要闹腾,不太耐烦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拜托,曲筱绡,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和你不熟,何况,我只是偶然遇见姜小姐,刚刚得知她的名字,聊了两句,扯什么男女关系,八字都没一撇,请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再者说,他已经委婉拒绝她很多次,曲筱绡但凡有点女孩子的矜持和自重,就不要再对他穷追猛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勉强不来,现在好了,姜小姐估计都不太愿意和他说话,没有以后了。 赵启平心情压抑难解,脸色难看地离开西餐厅,留下撅着嘴还在生闷气的曲筱绡。 邱莹莹和关雎尔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到在门外朝她们招手的樊胜美,好似看到了救星和八卦分享者,齐齐奔了出去。 “樊姐,你来晚了,不过现在也没事,用不着你来拉架,不过我刚才看到热搜大美女了,就是你之前大赞特赞穿衣有品位的那个人间尤物,她刚在还在这里坐着,后来曲筱绡…估计是一场误会,赵医生貌似在追求人家,还没追到手…搞来搞去,居然是乌龙。” 关雎尔偷偷瞟了眼黑着脸的曲筱绡,很想提醒邱莹莹,咳…你还是不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感觉不太合适。 她们起初还以为曲筱绡已经追到赵医生,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心里暗骂对方渣男,居然敢背着曲筱绡劈腿,胆子够大。 现在看来,曲筱绡还没成功啊。 关雎尔很庆幸自己拉住了邱莹莹,还好刚才没有上前助阵曲筱绡,指责赵启平脚踩两只船,不然,真不是一般的尴尬和丢脸。 樊胜美略有点遗憾,拉着邱莹莹和关雎尔的手,准备一起回去,看见曲筱绡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弹,好心叫了声,“小曲,我们回去吧,你这么靓,稀罕什么赵医生啊。” 但凡见过真正的顶级美女,哪里会看得上曲筱绡?她的话里有种让曲筱绡知难而退的意思,后者赌气轻哼。 “不用你管!” 樊胜美被噎住了,原本很感动曲筱绡之前的帮助,在老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她的底细,帮她吓唬走讨债的人。 欢乐颂二十二楼的五位姑娘经历差不多一年的相处,期间发生太多事情,邱莹莹遭遇渣男白主管、被辞退找到新工作,关雎尔稍微放飞自我、拒绝了林师兄、安迪的寻亲和分手,还有她和王柏川的暧昧和纠缠。 有人帮忙,有人温暖。 但现在的曲筱绡显然受挫太严重,有点不知好人心,樊胜美懒得再多说废话,先和邱莹莹、关雎尔她们回到二十二楼。 刚出电梯,正好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似乎在纠缠安迪说话,忙不迭上前,语气颇为警惕地问,“先生,你是怎么进来的?” 看对方陌生的面孔,既不像欢乐颂的业主,也不像新来的租户,怎么进小区里面? 包奕凡对迎上来的三个姑娘们微微一笑,露出颊边醉人的小酒窝,嬉皮笑脸地看了眼安迪,不由打哈哈道:“我自然是跟着业主进来的,安迪,你说是不是?” 安迪很想对他翻个白眼,这个小包总是不是日子过得太闲?自从慈善会上的交际一面,他就开始纠缠不清,又是夸她漂亮,又是夸她年轻,没有一点夸到她的心里去。 安迪对于不熟的人很排斥,开始有点烦他,小包总无意得知自己的住址,居然跟了过来,表示想要来此做客,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包奕凡感受到安迪的怒意和不满,摊摊手,见好就收,对樊胜美她们招了招手,“谢谢你们日常照顾安迪,下次请你们22楼里的姑娘吃饭,吃饭的地方随便挑。” 不待安迪怒目而视,准备驱赶。 包奕凡立即挥手告别,闪进了电梯,留下一众人的目瞪口呆,安迪谈恋爱了?高管精英的春天来了。 面对樊胜美、邱莹莹她们的八卦好奇的眼神,安迪只好无奈敷衍。 “你们先不要问了,这件事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不要乱猜,我有点累,先进屋休息,明日再解释。” 安迪的房门被带上,樊胜美和邱莹莹关雎尔的脸上挂着笑意,进了她们的房间,继续猜想讨论,生活的娱乐之一,便是各种各样的八卦新闻,有娱乐明星的,也有身边朋友的。 第302章 欢乐颂(16) 时间过得很快,年味渐渐消散。 琳琅的生活变得更丰富,她沉迷于游戏不可自拔,当然,她不是个百分百的宅女,春天去郊游,夏日玩冲浪,偶尔约安迪出来喝下午茶,目睹了她的改变。 这位冷静自持的高管女精英貌似在谈恋爱,对象是剧情里的官配小包总,虽然安迪嘴上各种嫌弃,但笑容越来越多,两人还会相约同去看望养老院的弟弟小明。 琳琅经常带着宠物妖妖出门,各种溜达,偶尔和电影组玩得好的几个朋友邀约出去吃饭,大多是新人,出门集体戴口罩,不为别的,只为电影上映前保持神秘感,这是签约合同规定的要求之一。 快乐休闲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直持续到七月下旬,瞿导的仙诀电影即将上映,上映时间正式定在七月三十,算是暑假档的又一新片。 为了支持小堂妹的首部大屏幕作品,谭宗明十分大方地给公司每个员工免费福利。 人手一张电影票,大家都乐翻了,暗下讨论纷纷,难不成老板投资了这部电影,情绪如此高昂。 安迪不例外,把仙诀电影安利给欢乐颂的姐妹,除了曲筱绡,她似乎很颓丧,精神不在状态。 赵医生这只盯上的肥鸭子彻底飞了,再次电话,发现自己进了对方的黑名单,那种被嫌弃的感觉,不要太气人啦。 平生一次被男人如此对待,曲筱绡根本憋不下这口气,平复了好多天都没有缓过来,说什么都要找回场子。 赵启平她会继续追求,都说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是一样,她就不信,对方是柳下惠不成,能够无视妖精的诱惑。 曲筱绡决定,把赵启平追到手,然后甩了对方,不然郁气难消。 但得知好哥儿姚斌口中的仙女,居然就是赵启平想要追求的那个姜琳琅,最近脑子抽风地给对方做电影宣传,曲筱绡简直无语,胸口一阵堵得慌。 看了电影,樊胜美内心颇不平静。 后来知道安迪居然和仙诀女主的饰演者姜琳琅是很好的朋友,莫名的遗憾,只是她们不认识罢了,这就是圈子。 但也就看这么一场,她整个人都快醉了,女人都这样,男人更不肖说,沉醉其中,仙决名场面超多,场面颇为恢弘,角色颜值高。 导演太会拍镜头了,不论是前世的天女姝音,还是转生的女修姝音。 那样摄人心魂的美貌,秒杀了电影院所有的人,一曲倾城舞,与男主厮杀的决绝和冷漠的面孔,好似天外女战神,英姿飒爽,看得人热血沸腾。 一天的时间,仙诀的热词和各大主演的名字全都上了微博热搜,姚滨几乎整日抱着手机点点点,自己看电影不说,呼朋唤友地安利转发,甚至各种抽奖礼物,安利全世界最美最飒的女神,惊鸿照影的天女冷姝音。 不到一周的时间,仙诀的电影票房便达到了十亿,后续的劲头很猛。 排片率和再购票率排行第一,碾压先上映十天票房刚刚破亿的片,正是楚佳婷当女主演的那部电影,剧情太拉胯,眼见扑街到谷底,惨不忍睹,现在有仙决的猛烈冲击,更加没人看。 投资仙诀的公司老总和影院乐不可支,庆幸自己好眼光,瞿导就是厉害,没有投资的片方肠子都快悔青了。 谁能想到瞿总的女主是这样的王牌天仙,男主和男配的表现亦是可圈可点,看看那非凡的相貌、那骑马射箭的英姿飒爽,不是所谓的假拍,而是专门训练过的真功夫。 陈姐火速给琳琅注册了一个微博号,从零粉丝(没有发任何状态)不到半个月就突破一千万,随着电影的火热上映,粉丝量一直在加倍增长,大家都在讨论天女冷姝音这个演员,她无疑就是热搜素人,酷炫小仙女。 为了配合仙诀电影宣传,琳琅配了天女散花图,简单地发了一段文字。 “大家好,我是冷姝音,也是姜琳琅,希望大家喜欢和支持电影仙诀,比心。” 评论区终于爆炸了,各种赞美和表情包接踵而来,一个个激动地都快抖起来了。 网名余懒懒123:“天女姐姐,你总算发动态了,好喜欢你,盛世无敌大美人,你美死我了!” 网名小软妹的虎大仙:“爱你爱你,我已经看完了一遍,看得好爽,超级精彩,已经安利给身边朋友,明日再刷!” 网名风致如许521:“姝音姐姐真棒,你实在太美太酷辣,爱死你啦,我已经三刷影院了,还打算继续看,我爸妈都喜欢你,还有我弟,他都看傻了,说你美得不似真人。” 网名爱吃酸菜的顾长老:“哇塞,太完美了,这部电影无疑是暑假档的黑马,早知道小姐姐会火,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了,导演太绝,把你拍成真正的天仙绝色,打嘴打嘴,姐姐就算是穿粗布布衣,都是极美的颜赞啊,配图请看这里。” 网名看七花和春光:“我觉得姜姜颜值太高了,电影里的男主男配虽然很好,但感觉都配不上她,虽然我也很喜欢秦舒演的战神和太子,还有林熙臣的男二,超级的忠犬暴躁,为爱而狂,好nice,他们的气质和相貌也很绝,身材棒棒的,都有八块腹肌,看着流口水,但姐姐还是独美吧,凡人根本不配得到你这样的尤物,希望不被cp 粉喷,支持仙诀,支持姜姜!” 网名灯红酒绿的小仙鹤:“我也觉得,没有男的能够配得上我家绝美姜姜,天女独美,我们都爱你,仙诀冲啊!” 网名我爱胡萝卜:“顶楼主,你就是我的嘴替!姜姜美颜盛世,无人可匹配!” 网名星辰大海:“+,举手赞成。” 网名文荒是我啊:“天女姝音独美,为你举大旗!” 后面几乎都是点赞同意,还有各种彩虹屁,这条评论不知不觉被顶到了首列,琳琅看得哭笑不得,没想到粉丝们这么热情可爱。 ps:最近看宝子们急的,各种猜测,作者只能提前声明一下,女主自由恋爱,只谈恋爱不happy吗?为何要执着固定cp? 现代社会,婚姻恋爱自由,恋爱分手再恋爱很正常,女主又不会做海王,认真对待当前。 看见男角色出场就怀疑是女主cp,赵启平、姚斌还有小包总,这些都配不上女主啊,除非哪位仁兄有龙气,不然女主干嘛非要进入婚姻的牢笼?你们看不上的,作者更看不上啊,不是后妈呀?_? 第303章 欢乐颂(17) 琳琅彻底红了。 仙诀上映两周,电影票房独占鳌头,目前已达到三十五亿,观众购票的气势一骑绝尘,把后面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甩了好几条街,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即使是瞿导自己都无比感慨。 “我觉得这部电影很优秀,花费了很多心血,角色人设打磨和选角的匹配度很高,但没想到观众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这无疑是最好的肯定和支持。” 仙诀电影除了各方面宣传得很到位,后续放出的片花唯美惊艳,更多的是二刷三刷的粉丝,琳琅的粉丝量直线突破五千万,各种超话应援活动搞得红红火火,远超热门小花。 除姜琳琅之外,还有秦帆、林熙尘和董至霖,他们从籍籍籍无名的素人正式进入观众的视线,有了百万粉丝量,还有更多曝光率,签名签到手软,各自公司和工作室的宣发物料越来越多,前途可期。 八月初八的上午,电影仙诀路演宣传开始,琳琅随着导演和电影主创们公开亮相。 他们统一穿着标记仙诀字样的短袖t恤,下身自由搭配,琳琅穿了件刺绣牛仔裙,蹬着一双小白鞋,飘逸的长发扎成丸子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戴着kitty猫的水晶耳坠,脸型真实绝美,皮肤瓷白如雪。 因为皮肤太白皙澄澈,琳琅把在场的男演员们衬托得黑了三四度,鹤立鸡群。 台下的拍摄闪光灯不断,呼唤琳琅的粉丝们摇着手里的小旗子,满脸都是兴奋之色,疯狂呐喊道:“女神真美,姜姜我爱你,天女冷姝音绝了,支持仙决,支持姜姜!” 琳琅感受着粉丝们的热情和喜爱,对着话筒口微笑道谢,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主持人周豆豆是个口若悬河,比较喜欢提问的年轻女主持,她首先把话筒投向导演,规规矩矩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开始和年轻主创们热情互动,应在场粉丝的要求,对准琳琅和秦舒林熙尘和董至霖,问得很嗨。 “姜姜,电影里你饰演的冷姝音和战神有荡气回肠的爱恋,却是be美学,有遗憾吗?” “没有,两人只要曾经相爱过,就没有遗憾,在苍生面前,天女不会执着小情小爱。” “秦帆,你最难忘的一场戏是什么?” 相对于琳琅的坦然自若,回答地不假思索,秦帆有点害羞,最难忘自然是和琳琅的亲密戏,虽然只有拥抱和亲吻面颊的戏份,但他却紧张得流鼻血,尴尬了好多天。 “我想…应该是对姝音倾诉衷情吧,当时太紧张了,也很难忘。” 秦舒委婉应道,猝不及防地听到董至霖憋不住的笑声,看起来很乐呵。 主持人周周嗅到有趣的讯息,连忙问道:“至霖,你觉得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董至霖是主创里年纪最小的,在电影里饰演人间的七皇子,战神转世为明乾太子的弟弟,今年刚刚二十岁,性格活泼跳脱,是剧组里的活宝。 秦帆面对女神流鼻血事件,他笑得最欢,实在是忍俊不禁,没办法控制笑点啊。 “我说实话啊,太子哥哥不要怪我,姝音姐姐实在太美,哥哥告白的时候一直流鼻血,ng了七八次,最后导演威胁换人,他努力半个小时调整过来,的确很难忘啊。” 周豆豆一脸八卦激动,台下的粉丝笑得一阵沸腾,但还是能够理解的。 天女神仙颜值,后面还有亲的戏份,太子殿下脸红心跳,流鼻血很正常,换他们也会流鼻血吧。 “导演,真的有这事,男主还有备选?” 周豆豆追问,瞿导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当时他都准备让男一号备选试戏,秦帆这动不动流鼻血的毛病可不是好事,有碍天界战神和明乾太子的高冷俊美形象,ng太多,他都有点不耐烦,还好对方悬崖勒马。 “姜姜,你当时感到尴尬吗?” 琳琅瞥了眼有点尴尬难为情的秦帆,摇了摇头,语气无比坦然,“不会啊,我觉得秦帆为人挺可爱的,也不是故意的,很有礼貌的道歉,后面的戏份拍得很顺畅,合作还算愉快。” 秦帆脸色绯红,女神夸他耶,好开心。 周豆豆又对林熙尘提问,“熙尘,你最开心的一场戏是哪场?” 林熙尘瞟了眼秦帆,毫不犹豫地应道:“当然是拿剑背刺太子,准备抱得美人归!” 虽然结局被太子给干掉,没有得到天女的半个眼神,男二好悲催啊。 全场的粉丝一阵哄堂大笑,接下来是大家做游戏,玩默契大考验,玩得很嗨。 路演活动进行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即将散场,粉丝们拿着海报,开始往前涌动,争前恐后地想要拍照合影。 签名,抱抱,只有要求不过分,琳琅都会微笑满足,很宠粉。 每一个近距离挨着琳琅的粉丝都能感受到她的美丽,天女姐姐身上的香气清冽好闻,也不知道什么牌子。 声音好听,漂亮得不像话,完全陷进去了,甚至有的男女粉丝还当场大叫琳琅,女神,老婆,一路追到了车窗前。 “你们不要再送了,注意安全。” 琳琅对他们挥了挥手,关上了车窗,后面相继有其他城市的路演,琳琅不是每次都去,女演员不止她一个,酷热的天气还没彻底进入秋日,她更喜欢待在空调房玩游戏撸猫。 琳琅偶尔在微博上发发动态,日常穿搭和她的爱宠妖妖,引来成千上万的评论和点赞,粉丝们虽然看不见偶像,但看看美照也是极满足的,甚至迷上了布偶猫。 即使有大批黑粉营销号入侵,粉丝们团结一致,骂的人家灰溜溜地删评,谭宗明给琳琅准备的公关人员都没来得及排上用场。 第304章 欢乐颂(18) 一个月过去,末伏结束,天气渐渐有几丝秋高气爽的凉意,但有人的心透心凉。 楚佳婷主演的电影彻底扑街了,连仙诀票房的零头都没有,她嫉妒姜琳琅的美貌和大火,更恨死对头孟舒琳抢了自己的角色。 孟舒琳饰演的女二号莲花仙虽然是反派,不及天女冷舒音的绝世美貌和大义情怀,也不如杏花精的人设古灵精怪,惹人怜悯。 但她素日会做人,宣传电影很给力,甚至发出和琳琅拍戏期间的亲密合照,这段时间吸了将近两百万的粉丝,比楚佳婷拿高片酬拍烂片给观众喂shi要好太多,最近还抢了对方的美妆代言,通告变得多起来。 “娟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当初要不是你怂恿我拍程导的片子,我哪里能被人骂成这样,现在黑粉们开始拉踩我,黑我的演技,黑我的长相,甚至给我安上烂片女王的帽子,当初还不如去仙诀演女四号呢!” 至少能沾一波红利,看看孟舒琳现在多么得意,仙诀的票房越来越高,令人仰望。 楚佳婷气急败坏地将手机摔在地上,把责任全推在经纪人身上,坏脾气暴露无遗。 娟姐表面不和她计较,捡起屏幕碎成八瓣的手机,小心翼翼劝说。 “佳婷不要太激动,公关那边已经在给你营销洗白,谁没拍过烂片,你的演技在娱乐圈小花里很不错啦,这次剧本没选好,下次我会谨慎的。” 娟姐温言安抚楚佳婷暂且冷静一下,最好在家休息几天,等待平息了风波,一切都会恢复如常,但出门后脸色就变了,黑漆漆的。 娟姐的心情很不爽,心头暗骂不已,臭丫头还没成大牌就开始拿她出气,翻脸不认人。 签合同的时候,楚佳婷自己也同意,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现在全要她背锅。 娟姐咬牙切齿,腹诽楚佳婷的无情,不想想她没名气的时候,如何对自己殷勤讨好,希望得到好资源。 电影仙诀的持续爆发力到了国庆节,下档的时候,荣获总票房81亿,这是瞿导有史以来最高票房的电影。 他自己都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原以为仙诀五十亿封顶,没想到受众度如此之高。 仙诀原着作者亲自下场宣传,称赞男女主是她作品里最理想化的战神和天女,外形气质把握得完美,自己都成了对方的粉丝。 书粉们个个热泪盈眶,感谢导演选角的精湛,眼光的毒辣,没有毁他们心头爱,女主角实在太美,好似从书里的世界抠出来。 昵称爱吃香菜的韩威:十年书粉,我可以拍着胸口表示很满意,姜姜演绎的天女冷姝音还原度百分之百,女神yyds! 昵称俏阿姨老咸鱼:姜姜的美貌无与伦比,娱乐圈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神加油! 昵称语无伦次的阿帕丁:电影真的太好看了,强烈推荐,后劲真的很足,我现在还没缓过来,好可惜啊,明乾太子和冷姝音最终意难平,感觉他们有点搭,清冷干净的美少年,倾城倾国的大仙女,他们抱抱亲亲的时候,我的嘴角快咧耳后根了,太甜啦! 昵称爱吃红烧土豆的小兔:赞同楼上的说法,其实我有点磕太子和天女,秦帆真的很帅啊,吊打娱乐圈好多油腻男星,他有大火的资本,那长相身段,隔着屏幕都花痴得不行,何况他只对琳琅流鼻血,说明他的心动从不止歇,真的好磕他们。 昵称夏天斜阳520:女神还是独美,漂亮过了头,再帅的男星和她站在一块都觉得逊色,不过秦帆的确帅气,勉强能看,希望他以后能和姜姜二搭,有情人终成眷属,期待姜姜新作品! 昵称超级爱喝梨花白:我超爱明乾太子,支持秦帆,牛郎都能娶到织女,为何尊贵无匹的太子不行?明乾太子可是曾经的战神,能文能武,他和姜姜站在一起很般配! 粉丝们在论坛上争论不休,有的希望女神独美,有的爱磕cp,吵得不亦乐乎。 姜琳琅的知名度彻底被打开,想要签她的公司前仆后继,提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优越,谁不想拥有这样的摇钱树,但都被陈姐婉拒。 因为琳琅有言在先,她不愿意当公司签约艺人,讨厌被条条框框的合同约束,谭宗明已经给她开了间工作室,拍戏当作爱好就行,美貌和演技出了圈,不愁没好戏拍。 这就是有钱任性,有选择权的苏爽! 琳琅凭借逆天的美貌,火速登顶娱乐圈no.1,演技不输老戏骨,行云流水的打戏和飘然若仙的姿态,简直圈粉无数,再次看认证演员姜琳琅的微博,已经九千万粉丝。 第305章 欢乐颂(19) 不到半年的时间,琳琅凭一己之力刷新内娱审美和美女地位,各种高片约接踵而来,高奢广告也主动送上门,陈姐忙得手忙脚乱,又招了一个能干的助手。 为了以防万一有粉丝做出疯狂举动,谭宗明暗下给琳琅聘用了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琳琅每次出门参加活动,保镖们保持安全距离,警惕性很强,兢兢业业。 邱莹莹日常刷着短视频,看着各种影视的剪辑,羡慕地一阵摇头晃脑。 “姜姜真的好美啊,怎么穿都能令人眼前一亮,古装好仙,现代装时尚,好像童话里的公主,只要她出场,必然光彩夺目,身边那么多的爱慕者和追求者,伦家看着好酸啊。” 关雎尔关上电脑,看着邱莹莹耳朵上仿造版kitty猫的水晶耳坠,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商家很懂得抓商机。 姜琳琅路演的穿搭火得一塌糊涂,更别提影视周边的天女造型萌娃娃,还有仙女服饰和各种首饰珠链热售。 “莹莹,你就别酸了,人家是真正的仙女,咱们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每个人都有属于她的人生,你也不差啊。” 关雎尔悠闲喝着奶茶,摇头笑道,她追星虽然没有邱莹莹那般热烈,但仙诀实实在在去电影院刷了两次,真的好看,人美剧情佳,特效也吸睛,但看完之后,她更珍惜自己的生活。 即使没有绝美的相貌、优雅的气质,一飞冲天的运气,但关雎尔觉得很幸福,她有爱自己的父母,身边还有那么多的朋友,与其羡慕别人,不如珍惜眼前的美好。 欢乐颂唯一吐槽仙诀的是曲筱绡,可能因为赵医生的缘故,每次她们兴致勃勃地谈论仙诀这部电影或者姜琳琅的名字,她都会冷哼一声,对此嗤之以鼻,然后掉头就走。 正如樊姐对她们分析的那般,讨厌一个人可以很简单,对方遮住了她的光环,抢了自己想追的男朋友,高高在上,却拉不下来,只能越来越讨厌,但行为有点儿幼稚。 琳琅拒签公司,令很多老总失望,仙诀的热度依然没有消散,粉丝们蹲守微博动态。 九月中旬,粉丝看到女神的ip定位到伦敦,还看到九连格美照,琳琅一袭黑白印花的纱裙亮相,脖颈佩戴艾尔莎系列的蓝色碎珠项链,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起,微风习习,扬起好看的弧度。 琳琅这次重回伦敦,除了接了两个高奢品牌的拍摄,还接了一通歇斯底里的诉苦电话和亲子鉴定的安排。 便宜老爸和继母蕾妮的离婚官场正式进入白热化,蓝眼睛,高鼻梁的小杰克被人抢来抢去,最后居然被发现,他和谭爸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是蕾妮和前男友查尔斯的孩子,结果真够狗血。 盼了那么多年儿子的谭爸差点气病,更令他绝望的事还在后头,他给便宜儿子测了dna后,重新检查了身体,得出自己有弱精症。 这下子,谭爸连女儿琳琅彻底怀疑上了,怀疑前妻婚前出轨,不然女儿越长变化越大,美成这样,身上没有一点他的影子。 但做了第二份亲子dna鉴定,这种怀疑才被彻底澄清,他们的确是亲生父女,琳琅没好气地甩给谭爸几个白眼,没再搭理他。 琳琅很不爽,暗自吐槽:你就重男轻女吧,看你以后还能不能生出儿子! 第306章 欢乐颂(20) 拍完两组广告,琳琅嘱咐陈姐和助理苏苏先回国,后续不接任何通告,她打算去吉普岛旅行一周,机票都买好了,下午启程。 浩瀚的大海边,浪花朵朵,琳琅从沙滩前的白色别墅里缓缓走出来。 浅粉色的吊带短裙,镶嵌花环的沙滩帽,衬着身材前凸后翘,白皙的大长腿修长地好似要去走t台。 在她身后,是提前抵达目的地的清俊男子秦帆,琳琅近月秘密交往的男朋友,算是上第二任吧,暂时没有公开。 他痴迷凝望着琳琅的倩影,习惯性地揉了揉鼻子,担心自己会突然流鼻血,暗下追求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终于有了名分,因为他们都是演员缘的故,太早公开有害无利,但能抱得美人归,秦帆已经心满意足了。 追求琳琅的优秀男人太多,其中不乏官二代富二代,还有比他有名气的顶流,但秦帆凭借搭戏、因戏生情的缘分,温柔体贴的性格得到琳琅的认可和接纳。 “我们去冲浪吧!” 琳琅回眸一笑,笑容灿烂的耀眼,秦帆被晃了一眼,急忙跟了过来。 露天阳光,沙滩海浪,美女帅哥,玩得不亦乐乎,琳琅给周围施加一道障眼法,即使有游客认识他们,也只能看成寻常的素人情侣。 踏着浪花,秦帆给琳琅拍照,不论什么样的角度,仙女的颜都那么美丽,百看不厌。 夜晚吃完一顿烧烤,各自用了点红葡萄酒,琳琅沐浴完毕,准备回房间,秦舒看了她一眼,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你没吃饱?” 琳琅戏谑地问,眼里的狡黠之色好似漫天的繁星闪烁。 “不是,想和你聊聊天。” 回国后是不停歇的行程,很难有这般悠闲的携美游玩的时光,秦帆珍惜每分每秒。 秦帆微微脸红,有点不好意思。 他真的没有更多的涵义和试探,就是想和琳琅多点独处的时光,互相依偎一起聊天也很满足。 “那你洗澡了吗?” 琳琅勾唇问,含义暧昧。 后者傻气地点头,俊脸更红了。 “那我进房间聊天吧。” 琳琅眨眨眼,眼神清澈又纯洁。 秦帆不由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龌龊心思感到无比羞愧,只是纯粹的聊天,千万不能胡思乱想。 不得不感叹,他太纯情了。 二人一起继续喝葡萄酒,吃着夜宵小蛋糕,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气氛很浓。 琳琅侧眼看秦帆,感觉他的侧颜更加俊美,面部的整体线条坚毅混着几分柔美。 委屈巴巴的时候像个等待主人揉搓的小奶狗,霸气全发的时候,眼神足够凌厉,有天子之威,将军之勇,很适合演少年将军。 气质干净,偶尔的夹杂憨憨的感觉,莫名像神雕侠侣张智霖版本的郭靖,没有浸染娱乐圈打磨的宝藏大男孩,很难不喜欢啊。 “琳琅,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秦帆被某妖精盯得面红耳赤,旧话重提,其实心里很紧张,如果是男女朋友应该可以亲亲吧? “我回答这个问题无数遍了。” 琳琅无奈耸肩,作势生气要出门。 秦帆有点着急了,忙不迭拉住她,嘴上道歉,但他的力气有点大,琳琅没有做任何防备,直接被拉到他的怀里,重心不稳地双双倒在床上。 萦绕鼻翼间的馨香令秦帆大脑有瞬间的死机,温香软玉在怀,美人雾蒙蒙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好似在鼓励什么,此时此刻不做点什么都不是个男人,秦帆直接深吻下去。 刚开始是秦帆主动,他亲吻的过于凶猛青涩,有点不懂分寸,触手可及的肌肤,沁凉如雪,含着着诱人的香气,根本克制不住心头的猛兽,后来琳琅反客为主,把这小子彻底压制住了,一夜的荒唐,折腾不休。 第307章 欢乐颂(21) 琳琅度假回来后,陈姐原本安排的几档综艺,虽然是水果台的,可以增加曝光度。 但琳琅全部推了,她喜欢看综艺,不代表她喜欢当综艺一员,除了代言广告,又休息了三个月。 有个很好的剧本找上门,还是瞿导推荐的老熟人王导,有美貌有热度有演技的琳琅,不愁没好剧本。 陈姐仔细看了新的电影剧本《曙光》,了解是谍战戏,发生在民国初期的故事,不由建议,“琳琅,你休息的时间很长了,这个电影质量的确不错,你可以接下。” 琳琅歪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吃着藕粉圆子,逗着布偶猫妖妖吃小黄鱼,随意问道,“很好吗?” 陈姐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始给琳琅讲解故事梗概,民国时期的军阀大小姐和无名潜伏者少将的爱恨情仇,主线是保卫家国,为黎明前的曙光斗智斗勇,副线是缠绵爱情。 男演员已经定下,新晋影帝韩霄,今年二十八岁,从电视圈脱颖而出,手里有好几部代表佳作,典型的实力派,口碑甚好,能和这样的影帝搭戏,无疑是莫大的机会。 “嗯,容我考虑一下。” 琳琅看了眼秦帆发来的最新信息,小可爱居然是在汇报他的工作,秦帆已经进组拍戏,接的是大制作的古偶剧,他那副长相宜今宜古,的确很适合古装扮相。 “那你好好考虑,两天后给我答复。” 陈姐没有继续多说,琳琅虽然有点爱玩,喜欢休假,但心有成算,不能逼迫,就算她觉得剧本好,也得大小姐觉得好才行。 在此期间,琳琅收到了瞿导的电话,原来是《曙光》的王导演很中意琳琅担任女主,委托瞿导说和一二。 但凡是上层圈子,大家或多或少知道姜琳琅不是一般的明星,她还是商业大鳄谭宗明的亲堂妹,人家不缺钱,对名气的追求相对佛系,形象营销基本都是粉丝贡献的。 “好的瞿导,既然王导那么赏识我,我没理由拒绝。” “好好好,我等着你的表现,千万要爱惜羽毛啊。” “谢谢瞿导,我有分寸。” 挂了电话,琳琅给陈姐发了一则信息,告诉她准备参演电影《曙光》,后续的沟通工作全由她全权安排,接下来的时间准备进组拍摄。 因为新电影是民国谍战片,琳琅提前购置了十几套经典款式的旗袍试穿,准备提前感受民国女子走路摇曳生姿的风情。 甚至看了好几部民国女明星的老片,模仿她们走路抽烟的姿势,还有穿着高跟鞋跳舞的感觉。 进组当天,王导不禁唏嘘姜琳琅的旗袍装,万分惊艳,之前还有人担心她是从英国出来的,过于西化,年纪不算大,演绎不出另类的民国女性的摇曳风情。 但纤纤美女一身素白刺绣兰花纹的旗袍出场,婀婀妩媚,面似芙蓉,眉眼温婉,像极了他理想中的苏云菲。 她的容貌清纯又妩媚,眼神足够有神采,身段妖娆,有门阀千金的高贵优雅,又有人间尤物的惊艳倾城。 既可以是朵白玫瑰,也能当红玫瑰,令人过目难忘,完全脱离冷姝音的清冷仙气形象,定位精准,入戏很快。 即使是性格高冷寡言的影帝韩霄都怔愣住了,这就是女主角?未免太漂亮了点吧! 他虽然看过电影仙诀,但总觉得那么美的天女肯定是高超化妆术画出来的,但亲眼看到真人,那种意外惊喜的心情溢于言表。 王导原本担心两人没有cp感,这不,男女主的视线已经对上了,貌似火花四溅。 琳琅越来越喜欢拍戏了,果然娱乐圈出帅哥,这位影帝看着真养眼。 长相不俗,气场超强,身上的军装加深了他的气势,带着几分霸道凌厉感,但柔和的轮廓线条,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儒雅斯文。 大家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拍这部戏最先取景的是漫漫冬雪,潜伏在军阀苏大帅身边的男主程潜初次看到女主苏云菲,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天边的雪花漫漫,好似柳絮飞,美得朦胧唯美,但不及大小姐苏云菲的白皙纯美。 留洋归来的苏大小姐在母亲的唠叨下终于穿上了旗袍装,肩膀上披着毛茸茸的雪貂毛,乌黑的头发梳时兴的发式,眼神若有若无地轻轻扫到年轻英俊的少将,嫣然一笑。 “咔!” 王导满意叫停,竖起大拇指。 男女主初会的镜头自然唯美,一次性过,琳琅对韩霄点头,发现他还没反应过来。 第308章 欢乐颂(22) 王导比瞿导稍微好说话点,拍摄期间琳琅有时间回家,今日还贴心地给她放了假。 坐车回了姜宅,琳琅沐浴洗澡,敷了凉丝丝的面膜,瞅了瞅微博动态下面的点赞评论,粉丝们热情如故,在她新发的定妆照下面各种加油打气和期待。 她参演民国谍战影片《曙光》不是秘密,定妆照发布的旗袍装和洋装,不要太养眼。 许久不联系的秦帆虽然档期满满,和她一样没闲着,但扣扣信息数他最多,日常关切问候,爱的表白,最新一条开始装可怜。 “琳琅,你想我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见面,真的好想你,配靓仔落泪的表情包。” 琳琅忍俊不禁,立即回复道。 “我现在在家,你有胆子来吗?” 秦帆估计在休息,回复地很快。 “有胆子,也能挤出时间。” 既然如此,自然不辜负情人,琳琅给秦帆发了自己的地址,又给闻妈放了一整天的假期,摆出新鲜可口的水果派和小蛋糕,美美地吃起来。 妖妖身姿灵活地蹿到琳琅的脖子上,有心提醒道,“主人你不怕玩崩吗?” 琳琅用发带扎起头发,很无所谓。 “他都不怕,我还能怕?” 大不了公开关系啊,他们又不是偷情,能崩到哪里去,正常谈恋爱有什么见不得人。 一小时过后,乔装打扮戴鸭舌帽和口罩的秦帆走进那栋豪华的复式洋楼,有点震惊。 琳琅的家这么富有吗? 他莫名有点自卑。 秦帆谨慎地敲了门,琳琅笑着让他进来,请秦帆吃甜心。 “这真是你家吗?感觉像是民国时期的高门大户。” 秦帆摘掉帽子和口罩,深吸了口气。 “是我家啊,你不是进来了吗?” 琳琅给他递了一杯饮料,自己则歪在沙发里看着他笑。 秦帆按捺下心里的惊讶感,问起了自己最为关注的事,话里话外有点酸意。 “琳琅,你和韩影帝合作感觉怎么样?他是不是比我帅,更有魅力?” 琳琅瞟了秦帆一眼,这是吃醋了? 大家都是当演员的,居然还能吃这个醋,他目前和古偶女主演有亲密戏,她有说半句不爽吗?他们必须要做个敬业的演员。 “亲爱的,你说这个做什么,好好的约会,不要太扫兴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就算韩影帝再帅再有魅力,琳琅只会在片场和他谈恋爱,脚踏两只船的事情,她是不屑于做的,现下还是喜欢秦帆这种阳光清爽的小狼狗,怎么看怎么养眼。 “抱歉,我不说了。” 琳琅上前惩罚性地捏捏秦帆的面颊,却被对方热情扑倒,摸着坚实的八块腹肌,手感越来越好。 两人嘻嘻哈哈腻歪一会儿,坐在餐桌前互相投喂美食,听着情调浪漫的音乐,准备待会跳支华尔兹。 气氛良好时,琳琅忽然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颇感意外。 “要去开门吗?” 秦帆紧张地问。 “我去吧。” 琳琅穿上鞋子,心下猜度着,这个时候来敲她家门的,除了谭宗明就是陈姐,前者的可能性更大,陈姐行事很有分寸。 但堂哥平时日理万机,怎么来她家?闻妈为人老实,收了她双倍的工资,应该不会在背地里打小报告。 “琳琅,是我。” 谭宗明再次叩门,他没有姜宅的门钥匙,只能等在外面。 “老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怎么来了?” 琳琅打开门,好奇地问。 谭宗明叹了一口气,上上下下打量着琳琅,觉得她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解释说道,“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经常出差,没时间关心你,听说你和叔叔前段时间做了份亲子鉴定,闹了不愉快,所以我抽出时间特地来看看你,不过你看上去状态不错。” 琳琅点了点头,便宜老爸的疑心病很重,把她彻底惹毛了,暂时不打算原谅对方,就算谭爸有偌大的资产,但她有本事赚的更多,不稀罕分遗产。 谭宗明大阔步往客厅走去,准备喊闻妈给他泡杯咖啡,看到室内陌生的男人,目光突然一凛,声音严厉。 “你是哪位?” 秦帆看着谭宗明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方的气场太强,他一时之间很难回答,琳琅懒洋洋地接了口。 “哥,这是我新交往的男朋友秦帆,仙诀饰演男主,很帅吧,你应该有点印象吧。” 谭宗明很不给面子地摇头,干脆利落地否决,“没印象。” 秦帆尴尬地打了招呼,提前告辞。 返程的路上,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对方貌似是电影的投资方之一,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佬谭宗明,原来琳琅是对方的妹妹。 第309章 欢乐颂(23) 秦帆走后,谭宗明的脸色稍微和缓了几分,直言不讳道,“那小子配不上你,你演戏可以,但不要玩什么真感情,娱乐圈鱼龙混杂,别被骗了。” 琳琅努了努嘴,不以为意。 “哥,你是老古董吗?我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我可是个思想和身体都很成熟的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谈恋爱主要是看对了眼,彼此在一起很开心,这就足够了,谈什么配不配的,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哦。” 秦帆如果能够骗到她,琳琅都能吃一辈子王宝钏挖的野菜。 不得不说,谭宗明什么都好,对她这个堂妹很上心,就是爱操一颗老父亲的心,把她看成过于单纯脆弱的小白兔,也不嫌累得慌,便宜谭爸都没这么管她。 眼见谭宗明的脸色难看,琳琅不太想和他吵架,柔缓声音,开始撒娇。 “老哥,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领域,你谈女朋友的时候,也没有考虑人家配不配得上你,怎么到我这儿,就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做人可不能太双标啊。” 那能一样吗?大多数他都是逢场作戏,他身边的是随时可以换的女伴,不是女朋友。 谭宗明深深看了眼琳琅,看上去的确不像个傻白甜,挑了挑眉毛,使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要太严肃,现在的年轻女孩个个叛逆。 “你对那个什么秦帆,是认真的吗?” 琳琅微笑颔首,语气坚定。 “认真的,我谈恋爱很认真啊。” 除非对方令人厌烦,不得不分手。 谭宗明深呼一口气,面色严肃。 “你想过你们的将来吗?” 其实对于和琳琅合作的几个冒尖的男演员,谭宗明都有暗下调查,他们的家世一般,学历一般,除了长相和运气,没有什么值得称道。 琳琅就算恋爱婚嫁,也该在上流圈子择个青年才俊,最起码不能比谭家的条件差。 琳琅哭笑不得,他们目前在热恋,享受当下的甜蜜,哪里会考虑那么长久的事情。 何况琳琅在答应和秦帆交往的前提,她明确表示过自己是个不婚主义,只谈恋爱,谈婚论嫁大可不必,以后分手也能和平点。 “哥,你操心过甚啦,将来的事太过遥远,目前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琳琅不想纠结这个话题,拉着谭宗明出门,要他请自己吃大餐。 谭宗明无可奈何,只能随她。 西餐厅,谭宗明看着琳琅大快朵颐,津津有味地吃着牛排,满脸的坦然和惬意。 他自己却有点苦大仇深,没有什么胃口,索然无味地喝着咖啡,不自觉地皱了眉头,喝习惯了日常喜欢的意式浓缩,再喝寻常的美式咖啡,感觉很不习惯。 背后忽然有隐秘的闪光灯骤然亮起,估计是偷拍,十有八九是狗仔。 谭宗明的眉头皱成川字型,看了眼一脸无所谓的琳琅,提醒道:“有人偷拍你。” 琳琅意态闲适地喝了口鲜榨的果汁,眼皮子抬都不抬,语气淡淡。 “随便他们拍,又不是没被拍过,如果有人胡编乱造,故意抹黑我名誉,相信老哥有本事为我彻底摆平。” 谭宗明难得笑出了声,心情大好,琳琅真够有恃无恐的,居然这么信任自己。 用餐完毕,谭宗明亲自开车送琳琅回家,几个高难度拐弯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第二日,琳琅收假,返回片场继续拍戏,察觉到很多人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异样和探究,还有一些人暗下窃窃私语。 向来除了拍自己的戏份、不喜欢互动的高冷男神韩霄朝琳琅走了过来。 他亮出手机屏幕上了热搜的爆炸性新闻,关于她和谭宗明的偷拍照和胡诌的文字,给予友好提醒。 “如果是瞎写,你应该替自己发声,既然做了演员,就必须爱惜羽毛。” 作为有经验的过来人,韩霄经常被狗仔尾随偷拍,胡说一通,稍微好看的女粉丝往前凑,都能编排成他有最新恋情,女朋友长得如何如何。 但他是个男人,这些小道消息伤害不了他,但对于女明星则很致命,很容易被抹黑成被富商包养,主动潜规则之类。 “谢谢,我看到了,写的很无聊。” 琳琅慢悠悠地扫了一眼,不甚在意,早有预料的事,不就是有人想挖自己黑料吗? “你真的不在乎?” 韩霄俊眉扬起,有点不理解琳琅的态度,这是清者自清的自信,还是想要黑红? “谣言有什么在乎的?浪费时间。” 琳琅撇了撇嘴,与他擦肩而过。 不消半个小时,谭宗明的微博声明打了无数人的脸,“这是我亲堂妹@姜琳琅,无事生非的造谣者,请做好收法院传票的准备。” 闹腾最凶、诽谤最离谱的营销号立刻销声匿迹,心惊胆战地想办法撇清关系,但他们收到律师函的速度最快,还有拍照的狗仔和他的报导,一个都跑不掉。 琳琅一如既往地拍戏,神态自若,不理会外界发生的一切事宜,这无疑令王导更加满意。 关于起诉多人诽谤、名誉维护权这件事,谭宗明请了业务能力很强的律师团,公开赔礼道歉的人不少,但顺藤摸瓜,查到了另一个女艺人的头上。 看着娟姐递过来的法院传票,楚佳婷的脸色苍白,都快吓哭了,她以往用这招从来是无往而不胜,不知黑了多少竞争对手,但这次却彻底踢到了铁板。 谁能知道姜琳琅的背景那么强硬,居然是谭宗明的亲堂妹,真正的豪门千金,她为什么不公开? 现在对方粉丝追着她骂,圈内红的不红的人都开始为姜琳琅发声,谴责这种莫须有的诽谤行为,她的代言黄了,待播剧危矣。 “娟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楚佳婷抹着眼泪,哀求自己的经纪人,她还想继续当明星,不想被资本抛弃。 娟姐冷冷地看了楚佳婷一眼,抛下公司的解约合同,其中包括各种高价赔偿。 做人太差劲,现在开始喊她娟姐,之前给她多少冷脸,动辄埋怨她眼瞎的人是谁! 娟姐自知没能力保住对方,根本不想趟浑水,楚佳婷得罪了商界大佬,甚至遭受瞿导和王导的公开谴责。 她染了这样的黑点,根本没办法咸鱼翻身,失望的粉丝成群结队地回踩,上头的老板都不愿意在她的身上再下功夫,反正同类型的小花还可以再捧,没必要为此得罪谭宗明。 第310章 欢乐颂(24) 电影《曙光》杀青快乐,琳琅终于放飞自我,和陈姐招呼一声,再次投入度假中。 唯一遗憾的是,秦帆没有时间陪她,他的女经纪人自从得知秦帆谈了段不寻常的恋爱,把他看得越发严实。 各种苦口婆心的劝说,各种忌惮,估计担心秦帆宣布恋情,女友粉会反噬,对他日后的影响很大。 安排的行程排得太满,在事业面前,浪漫的爱情只能暂且放放,秦帆面对各种合同规定,没有资本去反抗,对此感到很抱歉。 唯有日常扣扣聊天,琳琅倒是不在意,在外潇洒浪了一段时间,陈姐通知琳琅参加海市的电影节。 她有幸入选了年度最受欢迎的新星女演员奖,最受欢迎的新星男演员则是秦帆。 恰逢台风来袭,全国各地洪水泛滥,琳琅在参加电影节前,用自己的私人团队组建了一支物资救援队,给受灾情影响的地区群众派送生活用品。 面包矿泉水,方便面、衣服和各种医疗用具,另外联系到比较靠谱的慈善机构,捐赠了一千万的救助款。 攥功德的好事,怎么能少了琳琅呢,陈姐专门负责给她做后勤安排,看到琳琅捐赠这么多,不免震惊,不由好心相劝。 “琳琅,你的手笔未免太大了点,就算要博好名声,一百万也就绰绰有余,用不了出这么多的血,你缴纳的税款都很多,你这样随手便是一千万,可能会得罪很多人啊。” 比如只捐几十万的明星大腕儿,或者一毛不拔的明星,对比过于惨烈,人家心里肯定会不爽。 “得罪人?做好事还要怕这个吗?我就喜欢捐钱,国家有难,人人有责,一千万于我而言,还出得起,若是查到谁贪了本小姐捐的救助款,那他就要倒大霉了,陈姐你就不要操这个心,把款项和物资分配到位就行。” 琳琅对此嗤之以鼻,姜妈妈留下的遗产那么多,她根本挥霍不完。 何况还有电影片酬和各种代言费,便宜老爸那边对她心有愧疚,分给她的股份又增加了两个点,钱根本就是小意思。 祖国同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琳琅这样赚高片酬的演员再吝啬,那就没天理了,何况这样的功德,对她修炼的好处非常大。 陈姐没什么好说,大小姐人善钱多,不是她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做好事她并不排斥,看到电视新闻播报的灾情,以及为此牺牲的公职人员,她唯有深深的叹息。 三日后,海市电影节现场开始。 座无虚席,琳琅没有太多的心情仔细打扮,一袭白衬衣,搭配黑筒长裤,头发挽了起来,戴着新爱上的熊猫发卡,以及小熊耳坠闪亮登场。 清简萌宠风的妆扮,惊艳全场。 反衬的那些身穿奢侈高定华裙、香肩半露、浓妆艳抹的女星们全成陪衬,颜值被秒杀,衣着高调却不吸睛出众,反而有搏出位的嫌疑。 男星们包括主持人们不禁眼前一亮,尤其是对琳琅颇有好感,想要追求对方,却不知如何搭讪的影帝韩霄。 他是典型的黄金单身汉,家世好,长相佳,演技赞,在娱乐圈颇有一席地位,想要和他套近乎的漂亮女星犹如过江之鲫,家族不乏商业联姻的白富美们。 但韩霄对此提不起兴趣,执着于打磨演技的漫漫演绎事业,一直被人调侃是工作狂,不懂得怜香惜玉,甚至有人怀疑他真实的性取向。 第311章 欢乐颂(25) 韩霄原本没兴趣参加此次的电影节,但听说姜琳琅今日会出场,按耐不住想要再见佳人的心思,顺水推舟地答应了邀约。 电影杀青虽然有段日子,但他还没有从程潜的角色走出来,拍最后一场戏时,姜琳琅饰演的苏云菲那凄凉的眼泪,美得惊人。 她赴死前的吻别,温软炙热带着决绝,韩霄始终忘不了当时的心悸感,唇上的触觉那么香软,那么冰凉,好像有支丘比特之箭射中了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要不是有一定的克制力,他非常想上前拥抱那个美丽坚强的女孩,亲口告诉她,云菲,绝不分离,他好爱她,他们永远不分离。 看着台上光彩夺目的姜琳琅,韩霄唇角微勾,但瞥见和她站在一起并且相继下台的秦帆,莫名感觉刺眼。 年度最佳新星,仙诀的男女主演抱得奖杯,赢得台下观众热烈的鼓掌声。 琳琅微微鞠躬,淡然自若地姗然走下台来,她的位置和秦帆挨在一起,偶尔能够谈笑晏晏,毫不在乎闪光灯的照射。 “你的发卡和耳坠真可爱。” 秦帆由衷赞道。 琳琅嘻嘻一笑,国宝当然可爱啦。 “最近怎么样,你看起来瘦了。” 秦帆无奈一笑,无缝进组,累得慌。 他都有点后悔那么早就签约公司,管得太严实,经纪人朱姐很不看好他和琳琅的恋情。 用朱姐的话来说,琳琅的出身豪门,有钱有颜,还有谭宗明那样的大鳄做靠山,只拍有档次的电影,偶尔代言,百分之九十的商业剧本都推了。 片酬开得再高都请不动琳琅,根本就是以演绎当一项爱好,来娱乐圈玩的,玩够了,随时可以退圈。 不像秦帆,小康家庭,想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番天地,必须一步步往上爬,没有任何托举的资本,如果不听公司的安排,很容易被雪葬。 “我挺好的,就是…” 就是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但这些心里话到嘴边,秦帆不敢公开说出来,旁边还有一对竖着的耳朵,公开恋爱对于琳琅无伤大雅,但他很容易受影响。 自己的粉丝会失望他太早恋爱,继而愤而爬墙,琳琅的粉丝估计觉得他高攀,指责他想要吃软饭。 眼见秦帆有点心不在焉,琳琅没有多问,她刷着手机,看了看灾情情况。 持续两个小时电影节散场,陈姐和助理苏苏护着她往外面走,阻止那些涌进来的记者们把话筒捅到她的跟前,来的时候已经采访过了,现在没必要给他们继续骚扰的机会。 但依然有不死心的记者强行挤了过来,举着话筒大声问道,“姜小姐,请问你和秦帆是男女朋友关系吗?你们似乎很亲昵,相谈甚欢?能不能透露一点呢?” 琳琅不排斥这个问题,微笑以对。 “你自己猜啊。” 猜对了有奖哦。 “姜小姐,请问你和韩影帝的合作愉快吗?你对合作过的两个男演员有什么异样感觉,更喜欢哪一个?” 另一位男记者一针见血地问。 问题提问很犀利。 “都很好,各有千秋。” 琳琅利索答完这句,再没理会其他记者,被赶过来的两保镖簇拥着上了轿车,绝尘而去。 其他没有问到问题的记者颇为遗憾。 但两个答案足以他们挖掘更多的料,只要不像楚佳婷那样找人故意抹黑诽谤,其他的都好说,做娱记,必须有丰富的想象力。 次日有关姜琳琅参加海市电影节的活动美图窜上热搜,姜大美女的颜值一如既往的爆表封神,衣品简约时尚,熊猫饰品好可爱,简直艳冠群芳,无人能与之比拟。 有关她恋情曝光的热搜顶上榜首。 #震惊!81亿顶流女星疑似恋情曝光,原来她喜欢有肌肉的小狼狗# 从热搜话题点击进去,还有两组比较清晰的配图,琳琅和秦帆坐在一处微笑聊天的照片。 美女笑得好甜,帅哥满脸的宠溺,看到照片的人很难不怀疑两人之间没有猫腻。 第312章 欢乐颂(26) 这则绯闻一出,粉丝评论区彻底炸翻了天,维护之情溢于言表,还有各种怀疑。 昵称天晴520:女神那么美那么飒,秦帆根本配不上她,估计是小狼狗死命倒追! 昵称白白123:他们的颜值相差那么多,姜姜不像恋爱脑,对谁都很客气,肯定是狗仔胡编乱造,乱写一通,大家难道忘了楚佳婷的诽谤事件吗?不能轻信。 昵称神采飞扬的赫连剑:姜姜是绝对的女神,脾气又好,大家不能道听途说啊! 昵称可怜的懒\\u0026欲:姜姜女神最棒,永远爱她,不管是不是恋爱,希望她能开心快乐。 昵称裙带菜的小红茄子:赞成楼上! 想要带节奏的黑粉,全部被驱赶。 琳琅昨日参加电影节活动回家打游戏玩了个通宵,太阳日晒三竿都没有起来,陈姐火急火燎的电话打过来时,她声音慵懒带着几分起床气。 “什么事?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要吵我。” 陈姐语气严肃,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我的天呐,大小姐哟,这次绝对是大事情,你和秦帆的恋情曝光了,不知道哪个记者拍的,那角度拍的太暧昧,你都不避讳。” 琳琅的脑子逐渐清醒,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语气不在意道,“没事,曝光就曝光呗,难不成我连谈恋爱的资格都没有吗?又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要大惊小怪。” 作为经纪人,陈姐早就知道琳琅和秦帆偷偷谈恋爱,但现在的问题不是公开,而是被对方打脸,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秦帆的经纪人朱丽华否认了你和秦帆的恋情。” 琳琅眯了眯眼睛,提高了音调。 “还有呢?秦帆怎么说?” 陈姐没有半分隐瞒,继续说道,“他们公司有意拿你抬高秦帆的身价,大力营销是你单相思,高岭之花暗恋小鲜肉,即使这不是秦帆的本意,但他没有一点话语权,手机估计都被没收了,我想知道,是否要发声明?” 发什么声明,来个欲盖弥彰吗? 琳琅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用了,暂且不予理会,我暂时没有通告,想和朋友去趟马尔代夫散心。” 琳琅翻身起床,心情多少有点不爽,打开手机扣扣,满满当当地都是秦帆的道歉和无奈,不知为何,越看越烦。 她谈恋爱是为了开心,不是自寻烦恼。 什么,就这样算了?陈姐的心情五味杂陈,恨不得拿根面条吊死在琳琅的大门前。 琳琅如果知道陈姐的心声,肯定会无语蹙眉毛,不然呢,隔空争吵吗?多掉价啊。 她姜琳琅看上去像那种倒贴单相思的女人吗?瞎子才会乱起哄,理会这些做什么。 娱乐圈的绯闻是非好似韭菜,一茬接一茬,过分在意才是烦恼,琳琅暂时没心情搭理这件事。 下了楼,琳琅吃了一顿闻妈提前准备好的早餐,充电的手机开始叮铃作响。 “请问哪位?” 手机屏幕显示的一串陌生号码。 “我是韩霄,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低沉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低沉好听,带着几分熟悉感。 琳琅微微挑眉,不答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沉默的须臾,韩霄如实答复。 “是我向谭总要的。” 其实是他姐韩翎向谭宗明要的。 琳琅有点怀疑,她哥这么好说话? “没时间,没其他事挂了。” 不待对方继续说什么,琳琅直接关了机,津津有味地吃着热腾腾的蟹黄小笼包。 陈姐那边开始通知公关团队,大小姐不打算发声明,但女神形象必须要维护好,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碰瓷的。 粉丝们一阵嗷嗷叫着姜姜女神独美,即使和小狼狗秦帆有一腿,最好把他踢了,没有最好,谁也配不上女神,秦帆粉丝不要嘚瑟! 琳琅暂时不看网上铺天盖地的评论,她约了安迪去马尔代夫度假。 临出发的那日,琳琅看到安迪尾巴后面紧追不舍的包奕凡,不由双手环胸,睥睨而视,“先生你哪位,我好像没有邀请你吧?” 包奕凡潇洒一笑,颇带欣赏性地看了琳琅好几眼,大屏幕上的美人果然经得起现实的考验,脸蛋漂亮地不似真人,如果他不是先遇上安迪,提前交付了心意,估计很难抵抗这样的美色诱惑。 “姜小姐,你好,我是包奕凡,你的忠实粉丝,安迪的男朋友,初次见面,幸会。” 包奕凡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还想继续显摆,被安迪一声提醒的咳嗽打断,“好啦,你不要废话了,送到这里就回去吧。” 包奕凡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 琳琅开门见山颇为意外,开门见山地问,“安迪姐,你这是正式恋爱了?” 小包总有点本事啊,这么快就攻略成功,抱得美人归? 安迪有点不好意思,赶走了死皮赖脸还想跟着的包奕凡,忙不迭对琳琅解释。 “其实…我还没有考虑清楚,但不算讨厌他,包奕凡这个人看起来很讨厌,油嘴滑舌的,其实心肠不坏,性格蛮幽默风趣的,认识久了挺有意思的。” 看安迪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估计快要沉陷了,琳琅不禁为谭宗明感到惋惜,不够勇敢的男人,终究要错失爱情。 岔开这个话题,琳琅接过助理苏苏推过来的小型行李箱,嘱咐她先回去,不用跟着。 安迪是个很体贴的人,她没有询问关于琳琅的情感生活,比如最近刷屏的恋爱绯闻,反而聊起了欢乐颂的诸多乐事。 在充满烟火气的生活里,安迪和二十二楼的姐妹经历了许多事,唯一不理解的是邱莹莹和曲筱绡。 前者在爱情里的卑微和糊涂,后者的争强好胜和死心眼儿,谈起自己的弟弟,却是失而复得的感慨。 “一切都会过去的。” 琳琅温声安慰安迪,笼罩在阴影之下的人生终能迎来曙光的黎明,何况像她这样聪明有本事、热爱生活的好姑娘,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第313章 欢乐颂(27) 琳琅没有掺和剧情,欢乐颂的女主们一如既往地生活,各有各的快乐和烦恼。 樊胜美因原生家庭的自卑和自尊和王柏川彻底掰了,她无法忍受王妈妈的鄙视和嫌弃,更无法忍受婚房不加自己的名字。 邱莹莹恋爱又分手,性格逐渐成熟,关雎尔爱上了一个摩登男孩,不想一味地做乖乖女,曲筱绡依然死啃赵医生这块硬骨头。 再一次被赵医生无情拒绝,曲筱绡终于爆发了,她以前多么洒脱的性子,却在这么个软硬不吃的男人身上屡次受挫。 现在除了赵启平,她对谁都提不起劲儿,感觉有点爱无能了,但对方却心心念念大明星姜琳琅,曲筱绡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医院出口的拐角,曲筱绡冷着俏脸拦住了赵启平,今天她决定把话说个清楚。 “曲筱绡,曲大小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放过我,你的条件那么好,真的没必要一直花心思缠着我,我说过,我真的不喜欢你,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以后不要浪费时间精力!” 赵启平有点厌倦这种“你追我躲”的模式,同事们都羡慕调侃他有艳福,但这种福气不要也罢,实在太心烦。 每天工作那么忙,下班还要面对曲筱绡的胡搅蛮缠,他已经完全没兴趣对她好言好语地劝说,除了频繁皱眉头,就是发脾气。 面对一个叫不醒的装睡人,那种无奈和清醒很痛苦,赵启平已经麻了。 曲筱绡嘟着嘴,挠了一把染成蓝色的靓丽短发,一阵咬牙切齿。 “赵启平,你喜欢的人不会看上你的,你应该看到新闻,人家是谭宗明的亲堂妹,豪门千金,顶流女星,粉丝量都快达上亿,既然得不到,为何不珍惜眼前的人呢?我哪里不好,家世不好,还是长得不够漂亮?为了你,我都没再交男朋友。” 赵启平被曲筱绡戳到痛处,想到心尖尖上爱而不得的美女,不由紧抿着轻薄的唇角,一言不发地瞪着曲筱绡。 “喂,你说句话,你就那么讨厌我?” 曲筱绡不依不饶地追问,眼里火星四溅。 “是,我很讨厌你,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赵启平最后的耐心彻底被磨灭干净,冷言冷语道,最后看也不看曲筱绡一眼,擦着她的肩膀,大阔步离开。 曲筱绡忍不住蹲下身哭了。 但也不想再追了,好累啊。 曲筱绡哭过后,彻底想通了,与其花心思在谈恋爱上,还不如一心扑在工作上。 对比着曲连杰整日花天酒地,搜集姜琳琅的大幅海报和杂志,满眼都是美色和追星泡妞。 曲筱绡觉得,她再拼一拼,肯定能得到爸爸更多的支持,彻底把便宜哥哥踢出公司。 琳琅和安迪在马尔代夫玩得很开心,关于秦帆的不愉快差不多忘到脑后,度假回来时,之前的新闻早已被当红女星和富豪丈夫离婚互撕爆料的消息盖过。 陈姐狠狠啐了一口。 渣男贱女,活该丢人现眼。 当红女星和她的丈夫,正是当初背刺陈姐的艺人和老公。 看到他们爆出的丑闻一个接一个,其中涉及婚内出轨、财产转移,还有男方猥琐lian童,琳琅暗自吩咐人加了把火,直接将渣男送进局子,这种人渣必须得到惩罚。 女星的陈年小三事件再次被扒出,这次粉丝也堵不了悠悠众口,她被圈内圈外之人唾骂,狼狈地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有厌恶者公然往她的身上扔臭鸡蛋。 面对高额的天价赔偿,名声扫地的女星的豪宅豪车很难保住,这也是她的报应。 陈姐心情大好,积压在心底多年的不忿终于得到疏解,为了感谢琳琅的仗义,接连给她揽了好几个高奢代言,还要一部古装宫廷剧本,不遗余力地鼓励琳琅出演。 “剧情真的很不错,导演陈石是业界的良心人,最会拍女性视角,教导礼仪的老师都有两三个,各种服道化美轮美奂。” 琳琅斜睨陈姐一眼,有点漫不经心。 她不是说过,不拍电视剧吗? “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不乐意,但这剧本是我亲自下场争取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好好看看原着,绝对精彩,情节跌宕,颇有层次,从罪臣之女到昭懿皇太后,从明媚少女到肃杀宫斗赢家,特别考验演技,琳琅你肯定能行的,特别适合你,粉丝呼声很大。” 陈姐神情激动,她可是这本书的原着粉,看了两三遍,感觉拍成剧绝对能大火。 虽然琳琅拍电影足以封女神,但古偶剧的观众基数更大,既然有好剧本好导演,还有选择出演女主的机会,为何要放弃? 原着粉丝千呼万唤琳琅的名字都上了一波热搜,与其白白便宜给别人,不如自己上阵,不然陈姐会感觉错失好几百万的奖金。 “真的那么好?” 琳琅半信半疑,但没有直言拒绝,陈姐的眼光毒辣,不会无故放矢,认真看了一晚上原着书,她终于理解陈姐的激动和推荐。 的确是好剧本,很少能看到如此美丽睿智的大女主,不靠男人,纯粹靠脑子逆袭的女频爽文。 皇帝只是个大猪蹄子工具人,虽然长得俊美无匹,身长八尺,但冷心冷肺,薄情寡义,爱上他的妃子全都没有好下场。 她们要么撞墙自杀、要么自裁冷宫、要么投井自尽,唯有女主慕容嘉仪是人间清醒。 琳琅颇为感叹,真的好喜欢这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大女主,行事作风不拖泥带水。 “琳琅,你考虑好了吗?真的是个好剧本,错过了很可惜啊。” 陈姐的电话一经接通,便是说起这件事,她满怀热情,生怕琳琅拒绝。 “随时可以签合同。” 琳琅微笑应道,正好休息够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陈姐激动地说了三个“好”,挂断了电话,立即联系《嘉仪传》的导演,约时间见面。 临到要睡觉的时候,琳琅扫了一眼未读电话和信息,百分之九十来自秦帆的轰炸。 想到这个男朋友,她忽然有点索然无味,当时喜欢他什么来着,长相帅气、身材好,温柔体贴,看起来清爽干净,很养眼。 现在嘛,琳琅忍不住摇头,他的性格有点优柔寡断,既然喜欢她,一点风险不想冒,想要解释,亲自来她家一趟的胆子都没有。 琳琅很失望,前期一直冷处理。 但现在,他们也该正式谈谈,接通了频繁响起的电话,秦帆那边却开始陷入沉默的尴尬,估计没想到能接通,或者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良久,琳琅语气淡淡,毫无商量,“我们分手吧。” 既然没有一点勇气,无法做主自己的感情,那就不要左右为难,世事无法两全。 琳琅关机躺下,抱着浣熊枕头睡觉。 ps:作者有话说里单独感谢了昨天打赏“大神认证”的大佬懒\\u0026欲。 当然,这里还要感谢晕晕乎乎的赫连剑打赏的催更符和灵感胶囊,天晴的啵啵奶茶,还有其他小可爱的爱心花花和用爱发点,统一的感谢语在昨天末章结尾显示,谢谢宝子的每一份支持,作者很感动,以后会继续加油更新哦。 第314章 欢乐颂(28) 谭宗明忙里偷闲,再三光顾姜宅,得知琳琅和秦帆分手,很高兴妹妹做了一个正确的抉择。 再帅气养眼的男人,如果连公开恋情的底气和勇气都没有,压根就不用理会,何况他从最开始就看不上秦帆,太小家子气了。 听说琳琅接了一部宫廷古偶剧本,导演编剧颇有知名度,谭宗明二话没说,乐滋滋地再次投资,除了支持琳琅,他莫名的有种自信,他妹子还能更火,这部剧肯定能大爆。 琳琅拍戏的空闲,随着谭宗明参加了好几场慈善晚会,每次都能偶遇韩霄。 他明明是个性格缄默、不善言辞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禁欲范,他们在片场除了对台词 很少有多余的交流。 但韩霄搭讪的胆子越来越大,除了分享自己日常拍戏的各种感悟,还谈起红酒和庄园,颇有几分心得,甚至对她委婉邀约。 琳琅有点犹豫,有了前男友秦帆的前车之鉴,她觉得和明星演员谈恋爱好麻烦。 “咳…琳琅,你不是说下个月底新戏就要杀青吗?正好有时间,你们都是混娱乐圈的年轻人,正好可以聊聊,想必会有很多话题。” 谭宗明对韩霄看着顺眼,对方的长相气质和家世都没得挑,感情生活很干净,对于他搭讪琳琅的动机不反感。 “姜小姐,我弟弟虽然性格闷了点,但绝对是个品酒的好手,你不妨试试?” 韩翎笑吟吟接口,有意撮合,她是典型的事业女强人,也是谭宗明的合作伙伴,自从看了电影仙诀就对琳琅的美貌惊为天人。 自从意外撞见堂弟偷偷摸摸收藏姜琳琅的自拍照,韩翎便想着帮弟弟的忙,二人都是上流圈子的富家子女,同在娱乐圈,名声很好。 琳琅的手机号码也是韩翎从谭宗明那儿要来给堂弟的,婶婶忧心韩霄是个gay,年近二十八九都不交女朋友,都快急死了。 既然老哥和这位韩小姐如此费心撮合,琳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对韩霄笑了笑,颔首应下,虽然她还没打算那么快接受新的恋情,但对方的长相的确养眼,她吃不了亏。 慈善晚会结束,琳琅坐车回到家,刚拿出手机便听到一阵震动声,来了韩霄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大大的笑脸,感觉有点憨,和他素日高冷的形象格格不入。 这样的反差萌令琳琅忍俊不禁,随手发了个酷酷的表情包,傻笑什么? 嘉仪传即将杀青的月底,助理苏苏经常带过来新鲜的小玩意,无一例外都是韩霄的手笔,有时是琳琅喜欢的萌宠玩偶挂件,有时是美味热乎的早餐和甜点。 一来二去,礼尚往来,琳琅和韩霄渐渐熟稔起来,月底坐他的豪车去了趟私人庄园,好好游玩了一番。 西式风味十足的牛排,口感各异的红白葡萄酒,琳琅回来的时候,韩霄亲自送她。 他穿的一本正经,内侧衬衣的扣子系得规矩整齐,深邃精致的眉眼带着恬淡自在的淡笑,骨子里的傲气和不羁好似化作了一淌春水,莫名温柔。 “下次还有机会约你出来吗?” 韩霄紧张问,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我猜下次应该是电影上映后吧。” 琳琅拎着香包准备进门,对韩霄盈盈一笑,他们主演的谍战电影《曙光》后期制作差不多,已经开始排档,估计一月后就要正式上映,到时候做宣传肯定会很忙碌,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会变多。 “我很期待。” 韩霄天生带着几丝冷感的眉目沁满了柔和光晕,抿了抿唇道。 天呐,眼神那么拉丝干嘛? 琳琅不着痕迹收回眸光。 挥手再见,关上了门。 看着琳琅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眼际,韩霄有点遗憾,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没有魅力? 拍完《嘉仪传》,琳琅休息了差不多半个月,第二部电影《曙光》随之要上映,家国大义,爱恨情深,黎明的曙光就要到来。 绝美大小姐和孤冷少将的情深缘浅,最终离别,其中不乏各种刀子和高光场面。 据说看最早一场电影的观众哭唧唧,带了一包卫生纸不够,和闺蜜互拉衣角抹眼泪。 影片《曙光》包含很多元素,潜伏者的辛酸和不易,爱国情怀的鲜血和激荡,临危不惧的牺牲者和他们的大义,男女主感情的急剧撕扯和痛彻心扉,完美而真实地呈现在大众的眼前,收割了了无数人的眼泪。 影评一大串的五星推荐,疯狂安利韩霄饰演的程潜和琳琅饰演的苏云菲,有的推荐很有意思,网友们颇有才气。 昵称好靓的洛水星辰:冲啊,姐妹们快去看曙光吧,绝世甜片,糖分超标! 昵称喜欢西瓜的玄天夜:甜死我了,男女主好像生了三个可爱的孩子,好幸福啊。 昵称喜欢丁香的古星月:天呐,我真的好晕,咱们确定看得是同一影片吗?蜜糖里好多刀子! 昵称钱空空是我520:最前面不知兄弟还是姐妹,你们这样瞎说真的好吗?好虐! 昵称灯红酒绿的小仙鹤:曙光又甜又虐,场面宏辉,热血沸腾,程潜和云菲绝美爱情,颜值和演技太赞了! 昵称爱吃橙子的苹果:只有我光盯着看男女主的盛世美颜吗?琳琅穿旗袍那段美呆了,和冷姝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和男主吻别的时候,含着泪的模样,美的我恨不得给导演寄刀子,怎么能这样对待姜姜啊! 昵称吃瓜不买瓜:姜粉你们别吹了,姜琳琅除了脸好看,还有什么?一群水军吹牛! 万千粉丝君汹涌赶来,开始喷黑子,你们主子连脸都没有,还敢尴尬黑,他们可是纯粹的自来水! 虽然《曙光》底下的影评变得两极分化,但该片的票房和上座率持续占领周冠军月冠军,评分已经出来,目前有9.5分。 除了男女主的粉丝量阵容比较庞大,还有一些被自来水安利来看的观众,看得心神激荡,又被主角唯美be的结局捅了一刀。 但家国当前,家仇相隔,程潜和苏云菲有情人终成眷属真的很难,也不太现实,女主不是恋爱脑,毅然决然地选择远走他乡。 仙诀的冷姝音和男主be,曙光的苏云菲和男主再次be,粉丝们一致表示,女神独美,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315章 欢乐颂(29) 王导演看着已经达到二十亿的票房,暗自松了一口气,制作成本终于回本了,后面的票房都是赚的,完全超出了预期。 他不得不庆幸请了姜琳琅做该片的女主角,太值了,对方不论旗袍装还是洋装,都能给人一种极美的视觉盛宴。 尤其是苏云菲沦落为舞厅做舞女的那段拍摄,美女身姿婀娜,舞姿曼妙,那股坚毅和凄美的眼神演绎得惟妙惟肖,令人怜惜。 虽然影片虐点很多,但甜的时候能让人看得姨母笑,俊男美女同框飙戏,绝对养眼。 韩霄不愧是实力派影帝,演技过硬,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迷离,还有那种犹豫不决的复杂感,给人一种不忍苛责、他真的很无奈、很悲情的感觉。 恨不起来,又觉得可怜。 进电影院二刷的时候,包奕凡看着安迪不住地擦眼泪,暗自感叹姜琳琅的煽情表演,流泪珠子太美就罢了,还那么的真实。 苏云菲被父亲苏大帅奇货可居婚配,愤然抵抗的时候,激动出的那句台词,深深地触动了安迪的痛点,“你是什么父亲,你配当父亲吗?” 如果不曾心生怜惜和慈爱,毫无责任感,何以配得上父亲这样高尚的名词。 电影曙光里的苏大帅不仅对自己的原配妻子渣,妻妾成群,儿女扎堆,甚至想把唯一的嫡女送到日本高官的床上,以求对方的军力支持,饰演苏大帅的男演员被骂惨了,出门都感觉会被扔垃圾。 电影感谢答辩会上,曙光的导演和主创们纷纷出席,当琳琅穿着一袭浅紫色旗袍出现,顿时引起台下观众的唏嘘尖叫。 旗袍完美地包裹着琳琅玲珑有致的身段,简约素雅的款式,却穿出了民国千金的奢华和优雅。 袖口绣着素白色的铃兰花瓣,金丝银线勾勒出精致的祥云纹路,走起路来好似一阵春风,完美地复刻了片中苏云菲的穿搭。 韩霄的视线压根就不曾离开过琳琅,他一直都知道,姜琳琅很美,是无数男人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和朱砂痣,美貌,高贵,世间罕有的尤物。 但每次看,他都觉得琳琅给人美的感受不一样,热烈的掌声过后,大家安静下来。 宣传采访的流程按部就班,主持人乐乐侃侃而谈,对主创们各种新奇百怪的提问。 乐乐问到琳琅饰演女主苏云菲的心路历程时,琳琅拿着话筒,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席话。 简而言之,苏云菲其实是一个看似傻白甜,其实接受了新文化运动思想、腹黑又可爱的姑娘,她渴望得到亲情和爱情,有浓烈的爱国情怀,最后冷静面对现实,做出选择,和男主分手,离开伤心地的蜕变。 剧本真的很棒,女主拿得起放得下,所以我希望在场的你们能去电影院看看,希望你们能够明白,爱情不是唯一,但遇上好的爱情不要错过。 这席话刚刚落地,台下的女粉丝们纷纷大力鼓掌,满含热泪,颇有触动。 主持人乐乐不由称赞,情绪格外激昂。 姜姜说的真好,爱情的确不是生活唯一,但好的爱情错过了也很遗憾,该勇敢时就要勇敢,但理智绝对不能丢。 除了爱情,我们的生命里还有亲情和友情,以及为之追求的梦想。 说实话,现代社会的恋爱脑很多,很多心思单纯的女孩很容易遭遇渣男pua,一颗糖或者一碗白粥就能骗走姑娘的心,幸运还好,如果不幸运,那就是一辈子的伤害和悔恨,还很寒人心。 琳琅对此很赞同,最近刷剧没少被恋爱脑气晕,三观不正都不知道怎么过审的。 如果爱情大于所有,胜于生命这样的理念灌满了大众男女的脑子,那大家不用做其他的事情,都一起为爱而生、为爱而狂吧。 父母的位置变得不重要,甚至成为阻拦爱情修成正果的反派,如果每个年轻男女享受着家庭资源的高教育和疼爱,却一个个变成没脑子的白眼狼,世界岂不是会变得很可怕? 乐乐又礼貌性问了其他主演几个中规中矩的问题,再次问琳琅,颇感兴趣道,“姜姜,如果你遭遇了渣男,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打爆他的狗头!” 琳琅毫不犹豫地回答,引来台上台下笑声一片,有的观众笑得直不起腰来。 乐乐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好样的女神,真敢说啊! 不愧是她粉的天女姐姐,好想贴贴。 这波宣传进行了一个小时,效果很成功,后续上映的大制作电影虽然也有两三部比较出彩,导演大碗,明星群集,但《曙光》的票房依然名列第一,已经突破了三十五亿。 琳琅妩媚唯美的旗袍美照全网转载,宣传视频的各种物料被一刷再刷。 黑粉们虽然有,但少得可怜,他们没胆子吐脏话,阴阳怪气的差评都没几个人点赞,渐渐地高赞的好评压到最底部,还要被人怒怼无良水军。 如果《仙诀》的冷姝音打开了琳琅的知名度,令她一夜爆火,粉丝上亿,那么《曙光》的苏云菲便成就了她票房女王的地位。 第316章 欢乐颂(30) 琳琅和韩霄正式交往,是在除夕过后的某次晚宴散席,估计是酒后过于兴奋,眼前的男色实在诱人,触手可及,琳琅没太多犹豫,就在车内把禁欲男神给扑倒了。 内容活色生香,暂且不提。 琳琅的感觉很棒。 睡都睡了,没必要矫情推诿。 面对韩霄海外度假的邀约,琳琅没有太多犹豫,和谭宗明和陈姐他们打了个招呼,次日出发,在外玩得昏天黑地,还很意外地邂逅前男友弗兰克。 弗兰克没有太多改变,帅得好似耀眼的太阳,金发微卷,眼神无比炙热,身边还有个身材超级火辣的靓妹贴着他,估计是新欢吧。 琳琅暗道运气不佳,侧过脸假装不认识,安静地和韩霄用餐,聊两句天气话题。 餐桌上有鱼子酱、鹅肝、红酒烩牛肉和法式焗蜗牛,外加烤的香软小面包和洋葱汤,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姜姜,真的是你?” “哦,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刚看过你拍的电影,美呆了!” 弗兰克那叫一个眼尖,直接推开了身边的超短裙辣妹,径自大阔步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弗兰克直接无视了身高不逊于他的韩霄,那副含情脉脉的模样,看得琳琅一阵膈应无语。 老兄,分手都那么长时间,你女朋友估计都有两茬,你现在何必要过来恶心我呢! 琳琅冷着脸,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弗兰克虽然是典型的英式帅哥长相,却有着美式的热情和奔放,表达爱意十分热烈。 “先生,请自重。” 韩霄蹙眉,语气充满了不悦和警告。 弗兰克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目光冷冽地扫过韩霄,语气很欠揍,“你就是姜姜的新男友?不过如此嘛!” 韩霄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眸光直射弗兰克,手上忽然捏住一只高脚杯,微微用力,剔透的杯盏瞬间粉碎坠地。 弗兰克吓了一跳。 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国功夫? 他多少有点忌惮眼前高大厉害的男人,但又不甘心地看向琳琅,自从两人分手后,弗兰克无时无刻不想念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没有谁比姜姜更像美而温柔的天使。 她是那样的高贵可爱,身姿妖娆,简直是美神维纳斯再世,哪里是现在那些主动凑过来的女人,能够相比拟的? “姜姜,你真的彻底忘了我嘛?” 弗兰克越过韩霄的肩膀,对默不作声的琳琅喊道,眼里都是挥不去的浓情蜜意。 “早忘了。” 琳琅回眸,淡淡回应,如果弗兰克没有突然出现,她都快忘了在国外交往过男朋友这件事,他们的恋爱时间不算长,没经历什么热烈缠绵的故事,忘了很正常。 弗兰克当场愣住,好似被一把利剑穿透胸背,踉跄着往后退,表情很受伤,嘴唇蠕动却又说不出话。 “我吃好了,走吧。” 琳琅没有心思和弗兰克继续纠缠,这家伙摆这副模样给谁看,分手后各自安好,互不干扰,不是很好嘛? 非要来个“念念不忘、我后悔了”的模样膈应人,没看到他身边的漂亮辣妹眼里的嫉妒和不满吗?这估计又是要分手的节奏。 在新欢面前,对旧爱倾诉衷肠。 不得不说,弗兰克真够渣的。 韩霄瞪了弗兰克一眼,牵着琳琅的手出了餐厅,坐车回到酒店,反手关上门。 琳琅准备去盥洗室沐浴,哪知韩霄好似生了一股闷气,直接把她抵压在门上,铺天盖地的热吻袭来,酝酿着说不出的情绪。 她身上的衣服被韩霄一件件剥落而下,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片片雪白的肌肤,霸道热烈的吻顺势而下,整个人好似白天鹅昂起脖子。 他们闹腾了许久,原本只是在门口前胡闹,但情爱的热度瞬间蔓延上来,一发不可收拾,沙发上,拉好的窗帘前,柔软的大床上,以及开了花洒的浴盆,一波又一波激情,二人似连体婴儿般,永不止息地纠缠。 韩霄的声音低沉磁性,在耳边回旋重复,一句又一句,“嫁给我好吗?嫁给我!” 琳琅被他闹得脑袋都大了,摇头道:“我不结婚,只谈恋爱。” 好不容易来到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世界,琳琅没有踏入婚姻殿堂的心思,相爱就在一起,不爱或者不够爱了,那就和平分手,多好啊。 一夜的缠绵,琳琅感觉韩霄牟足了劲儿折腾她,精力太过旺盛,吃肉吃得太饱了。 次日醒来后,韩霄重新问了昨夜的问题,甚至掏出了求婚戒指,硕大的鸽子蛋钻石熠熠生辉。 “琳琅,亲爱的,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可以对天发誓,这辈子永不背叛,永远爱护你,珍惜你,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我爱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 琳琅面色沉静,把韩霄往后推了推,语气认真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个不婚主义者,我不喜欢被婚姻的法律束缚,不愿意生孩子,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一辈子的恋爱,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们现在就可以分手。” 韩霄的脸色不禁僵了僵,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在遇见琳琅之前,他从来没有结婚的打算,即使爸妈不厌其烦地催婚,给他介绍各种名媛千金,他都没什么兴趣。 除了日常拍戏,他只喜欢在庄园品酒,但现在,他真的好想把琳琅藏起来,她那么美丽,那么的耀眼,但凡是男人,都想拥有这样的人间尤物。 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男朋友的名分还不够,随时可以分手,但如果他们结婚,生可爱的孩子。 琳琅主内,他主外,那么妻子永远都是他的,即使为了孩子,琳琅不会任性地离开他,韩霄觉得这样心里会踏实点。 但现在,琳琅直白地表示自己是不婚主义,这到底是托词,还是对他不够喜欢? 再过一年,他就要满三十岁,三十而立,有了事业,便是婚姻,爸妈估计催得更厉害,催着要抱孙子孙女。 韩霄是独子,堂姐韩翎是独生女,目前不打算嫁人,绵延后代的事情全压在他身上。 韩霄内心剧烈挣扎,他可以和琳琅丁克一辈子,但爸妈他们真的会答应,会接纳吗? 他俯身亲了亲琳琅白皙柔嫩的面颊,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祈求。 “琳琅,为了我结婚,也不可以吗?我是真心爱你想要和你结婚,孩子很可爱,我们婚后只生一个就行,不论男孩还是女孩。” 孩子的确很可爱,但如果是男人生,琳琅没有二话,她前几个世界都生孩子,有点厌烦。 “抱歉,韩霄,我不愿意。” “我现在累了,想要休息。” 琳琅背过身体,不想和韩霄纠缠这个话题,简单的恋爱又开始变得复杂,好烦啊。 原本半个月的假期,提前一周结束,琳琅回来的时候,请老哥喝她带回来的意式咖啡,谭宗明问她假期玩得如何。 “一般般吧。” 琳琅已经不想和韩霄有过多的联系,虽然对方很好,但心思感觉蛮重的。 恋爱很美妙,但婚姻过于严肃,琳琅打算做一辈子的单身贵族,不想被妻子和妈妈的身份所束缚。 第317章 欢乐颂(31) 时间过得飞快,琳琅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嘉仪传》安全过审,这个月中旬安排了档期开播,发布各种剧前宣传和物料。 官博接连发了好几组美轮美奂的剧照,女主慕容嘉仪的秀女装很出彩,浅粉折枝桃花的齐胸襦裙,娇俏的桃心发髻,毫无廉价感的簪钗耳环,颇为精致有古韵。 女配们的皇后和其他妃嫔的服饰锦绣大气,步摇璀璨生光,宫装制造颇有考究,更别提皇帝的黑金龙袍和各类日常服饰,刺绣工艺惟妙惟肖,顿时掀起一阵风潮。 期待的粉丝们看了片花远远不够,各种论坛超话刷屏讨论。 临近中秋晚会,琳琅跟着剧组来水果台给《嘉仪传》做了一番宣传。 她的打扮简约,偏日常风,扎着花苞头,戴着猫咪耳坠,米黄色针织衫加半裙的着装,有种逝夏的热烈和小清新。 脖子上佩戴着宝悦丽经典爱心的钻石项链,简约淡雅,但人们看琳琅从来不是表面衣着,而是百看不厌的盛世美颜,一颦一笑,都带着古典式的清贵高雅。 次日八点的黄金档,《嘉仪传》正式开播,不论是姜粉还是书粉都满怀期待地蹲在电视前,或者提前开通的会员,在手机app上观看,激动得不得了。 这可是姜姜女神的第一部剧,但凡看过电影仙诀和曙光的人,都很看重这部剧。 开局女主慕容嘉仪年纪不大,是个美强惨,原本是出身世家的嫡女,却因朝堂争斗,奸人谗言,偌大的勋贵门庭,一日间树倒猢狲散。 父亲被人推到午门斩首,母亲悲伤过度、自杀殉情,家产没收,家族其他男丁全部充军岭南,族中女子年满十四岁全充为官妓,哀嚎哭声不绝。 十二岁的小女主因性格顽皮,偷偷溜了出去外祖家玩耍,险险避过了抄家的风波。 抄家的一名官员曾经受过慕容氏的恩惠,将一个自愿顶替小姐的忠心丫鬟划入充官妓的名单内,真正的小姐则忍辱负重,改头换面,五年后选秀进宫,开启了一系列宫斗,斗倒皇后,pua并毒杀大猪蹄子男主。 当晚开播放了六集,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剧情一点儿不拖沓,意犹未尽,小女主娇俏可爱,五年进宫选秀的女主惊艳绝俗。 慕容嘉仪美而坚毅,仪态贵气优雅,眼神冷冽像魔鬼,莞尔一笑时好似仙女降世。 看剧时弹幕不断,有的吐槽皇帝虽然仅有三十岁,演员年纪也不算超纲,长相俊美,保养得宜,但女主侍寝时,依然觉得白天鹅被癞蛤蟆玷污了,看得心口一阵难受。 女配们的戏份也很出彩,王皇后佛口蛇心,虚伪到了极致,她家就是扳倒慕容一族的幕后黑手之一。 李昭仪恃宠而骄,明艳张狂,动不动就要杖毙宫女和太监,打压羞辱没有家世背景、和她作对的低阶妃嫔们。 弹幕金色、红色、绿色… 五颜六色的评论飘来飘去。 皇帝好油:救命啊,大猪蹄子不要糟蹋美美的嘉仪,简直辣眼睛,他根本不配! 即使女主的侍寝镜头只拍到慕容嘉仪身着轻薄的月白色纱衣,被皇帝打横抱起进了榻内,帷幔外一阵的虚影晃动。 但观众的脑补能力实在太强,看得心潮澎湃,恨不得钻进镜头里,把皇帝拉出来换自己上。 嘉仪最美:皇后和李昭仪感觉好坏啊,又开始想法子整人了,真讨厌。 王皇后:皇后长得很漂亮,但美的太俗气,还是女主养眼。 李昭仪:黑粉们还是不要故意拉踩了,认真看剧,姜姜女神美貌和演技共存,但其他女演员也不算拉胯,感觉还可以,就是皇帝那德性看着好讨厌,明明长得俊,男演员还是我以前的偶像,但现在…什么时候屠龙,想看! 太监一号:姐妹们你们有没有发现,皇帝的耳根子好红,哈哈哈,估计被姜姜的美色所惑,侍寝公主抱的时候,动作利索,不是很油,感觉还挺man,要是再帅点就完美了。 太后很飒:姜姜女神好美啊,女鹅,爱你,以后多拍点电视剧啊,太好看啦! 慕容嘉仪:看了这剧,我太激动了,就是更新太少,我要去补原着。 姜姜永远的粉:一口气看完了六集,明天继续,我妈都看哭了,女主真不容易啊! 网上开始各种讨论剧情,追剧激动地像个傻孩子,真爱粉们开始关注收视数据。 不论是水果台开播破一,还是app平台热度最高,热搜上了四五个,关于《嘉仪传》精致的服道化,男女主演的妆造和演技以及姜琳琅的盛世美颜,她饰演的女主慕容嘉仪倔强聪慧,杀伐果断,太招人爱了。 女主不爱任何男人,不交托半颗心,为她美貌魅力倾倒的男人,只是她的踏脚石。 即使是戏份很重的皇帝,原着小说里他最后爱上了女主,一颗薄情心肠愿意为她火热滚动,给予她后位乃至更多的权力,但临死前得到的只是女主清冷的眼神,以及冷彻心扉的一句话,“我从不爱你,只是恨你。” 恨皇帝毁了她温暖的家,害死父母,流放她的兄弟,毁了家族里的姐妹大半生。 女主谁也不爱,最后披荆斩棘当了太后,垂帘听政数十载,养了无数面首,唯一的儿子特别孝顺,亲政后还给母后挑选合心意的美男,不要太乖,他父皇泉下有知,估计要踹开棺材板吧。 看剧的人太多,讨论度越来越高,评价百分之九十都是好评,某瓣开分便是8.5。 私人别墅里,韩霄打了好几次电话没打通,心情开始变得压抑,自从度假回来,他再也没有得到琳琅的回应,她说分手就真的分手,如此果断不牵挂。 随意打开电视,水果台正在热播《嘉仪传》,琳琅主演的剧,韩霄看着屏幕上熟悉美丽的面孔,翩若惊鸿的身影,一阵心悸。 她穿古装真美啊。 流泪的模样令人怜惜难受。 不知不觉看了两三集,看到琳琅饰演的慕容嘉仪欲擒故纵,被色迷心窍的皇帝强行抱上了龙床,明黄色鲛绡帷幔拉下,几件衣服被扔了出来。 韩霄直接黑了脸,索性关了电视机,即使知道剧情是演的是假的,又没有过多亲密的戏份,连kiss都没有,那么多台摄影机盯着,谁敢占她的便宜? 但韩霄心里还是很堵,憋屈的厉害,他忍受不了心爱的女人被人如此对待,就算是假的,看着也很膈应,他恨不得那个皇帝拖出来乱揍一通。 韩霄看着难受,别人看得激动,就连谭宗明都开了vip追完了六集。 他对吃薯片看美剧的琳琅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演得真好,漂亮!” 琳琅抬起眼眸,缓缓淡笑,促狭道,“谢啦,原来老哥也喜欢看古偶。” 谭宗明感觉自己被妹妹内涵,但没有证据,他怎么就不能看古偶,是在暗示自己不再年轻,进入大叔行列了吗?看不懂小年轻的爱情吗? “哦,忘了问你,你和韩霄是不是分手了?速度好快,不合适分了好。” 谭宗明忽然想到韩翎这几天的语气,阴阳怪气,对方内涵琳琅眼光太高,他直接怼了回去,女神的眼光肯定高,她妹妹长得这么漂亮,拍戏这么牛,肯定要好好挑选。 你都挑成剩女了,我妹就不能挑? 琳琅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饮食男女,快餐爱情,分手正常。 第318章 欢乐颂(32) 古装宫廷剧《嘉仪传》彻底火出圈,各大卫视热播,微博热搜占据第一,姜琳琅的名字再次烙印在大众的心里,直至深处。 姜姜女神不仅拍电影在行,拍电视剧亦是出彩,美貌和演技双重碾压业界大花小花,俨然成了内娱最有号召影响力的一线女星。 剧本代言接踵而来,陈姐即使筛选大半,都挑花了眼,还得看琳琅档期够不够。 何况姜大小姐最近沉迷于慈善事业不可自拔,荣登各大慈善大使的称号,如日中天的影视业务暂且搁浅。 没有喜欢的剧本,无论对方片酬开得多高都不接,粉丝们失望之余,不得不感慨女神的佛系和慈善之心。 原本他们不知道琳琅对去年的洪灾资助捐款的事宜,但总有少数黑粉喜欢出来营销蹦跶,亮出名单,某某捐了多少万,某某又捐多少东西,却看不到姜琳琅的爱心,阴阳怪气地吐槽琳琅小气,一毛不拔。 直到官方乃至工作室亮出一系列的救助物资以及一千万的救助款,琳琅后续又给贫困山区的孩童建立宽敞的教室,提供书本教材,体育设施以及五百万的助学金。 每笔账都算的很清楚,必须务实地落在每一个有需要的人手里,私下吞巨额回扣的人拉拔出来好几个,全都送进了局子。 黑粉们终于偃旗息鼓,有点灰头土脸,他们不再多说半句,多说多错,估计会被姜粉们群起攻之。 网络上的键盘侠一分钱不捐还敢吐槽暗捐千万者,那才是真正的没脸,无地自容。 微博和谈论呼声一片,有的是感慨姜姜女神做好事不留名,受了委屈。 有的则感叹对方的大手笔,当一个人集于美貌、演技和人品,那就是真正的偶像,可以追随爱护一辈子,姜姜粉丝都快激烈流泪,无比自豪。 昵称小桑鹿:爱了爱了,人美心善的女神,值得伦家粉一辈子! 昵称逃之夭夭:姜姜真的好善良啊,好大气,其他的明星们都来学学吧。 昵称挂在树梢的萌兔:我刚才捐了两万,向女神学习! 昵称夏日斜阳:有条件的人少换一部手机,都能帮助更多的孩子,向女神学习。 昵称灯红酒绿的小仙鹤:洪灾死了好多人,女神的救助款真的太及时了,好感动啊! 昵称南嘉是我啊:姜姜真的好温暖,做好事不留名,真心搞慈善,太值得粉了。 昵称阴气森森的春兰:支持姜姜,她日后拍的电影电视剧我都看! 琳琅一心一意搞慈善,建立了姜式慈善基金,韩霄为了重拾旧爱,没少追随她的脚步,秦帆一直不敢听琳琅的消息,但耳边从未止歇,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得到过最好的姑娘,一旦失去的滋味,内心无比煎熬。 但琳琅压根不想吃回头草,和他们做普通朋友或者合作伙伴可以,想要旧情复燃就算了把,她只希望在这个世界过得潇洒恣意,怎么开心怎么来,不愿自寻烦恼。 半年后,陈姐终于等回了从海岛度假回来的琳琅,她之前拍的两部电影入围了金鸡奖和华表奖,全都斩获了最佳女演员,年度最受欢迎。 元旦电影节,琳琅再次接收第三个奖杯,荣获白玉兰视后的称谓。 琳琅随后接了一部电影,导演是业内有名的有才怪咖,前几年年一直拍商业片,毁誉参半,票房不算太高,但也不低。 听说对方的脾气不太好,花了两三年琢磨剧本,想要拍一部既卖座又能得奖的文艺青春片,花了很多心思联系陈姐,磨破了嘴皮,想要邀请琳琅担任女主角。 琳琅看了剧本,果断答应了。 为何会接受邀约?陈姐不太理解琳琅的做法,青春片太泛滥了,很难出彩,但琳琅很喜欢里面的人物设定,以及青春校园的清新气氛,从前没有尝试过。 一对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走出校园面对人生是路口的抉择,是毅然分手、各奔东西,还是携手共进、共筑美好。 琳琅这次搭配的男主演是个刚满二十二岁的新人,名叫许珹,身形颀长,青春逼人,活力四射的美少年类型。 据说对方是导演在全国知名大学内海选出来的,外形特别符合男主角,许珹刚刚大学毕业,专业是搞计算机的,没想到能演戏。 尤其是能够和万千少男少女心仪的女神姜琳琅搭戏,许珹得到面试的机会差点喜极而泣,呜呜呜…宿舍里挂满墙壁的美女海报是假的,但好美,但拍戏时能够一睹女神真容,还有对手戏,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他。 面对青春小伙炙热毫不掩饰的眼神,琳琅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装高冷。 虽然她今年二十四岁,但经历了三段恋情,对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已经不感兴趣了。 琳琅拍戏期间兢兢业业,几乎一次性能过,导演对她赞不绝口。 片场休息时,有助理苏苏像个门神般看守,买好饮料和零食,琳琅只需要在保姆车上听歌玩游戏,顺便消磨休闲时光,想要来搭讪的人,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 耗费数月,电影杀青后,琳琅重新投入慈善事业,忙里偷闲旅游,品尝各地美食。 韩霄最后一次来找她,整个人有几分颓废,他要被迫相亲,韩妈妈以死相逼。 得知对方目前的窘状,琳琅无奈地摊摊手,爱莫能助,她没有复合的意愿。 “我们真的没有重新开始的缘分吗?” “抱歉,我不想当折翼的豪门贵妇。” 琳琅虽然有点遗憾,韩霄的确优秀深情,家世显赫,但爱情婚姻哪有自由可贵? 没多时,英国传来便宜谭爸的电讯,表示他的思念,希望琳琅有时间来伦敦玩耍。 可怜的谭老先生,现在打赢了离婚官司,重创了前妻,没有替别人养儿子,后面还陆续交往两个和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女朋友,一个是波兰美女,棕发蓝眼,一个中英混血,五官明艳,但遗憾的是,再如何努力,他就生不出第二个儿子。 医生对此也毫无办法,弱精症虽然不是百分百无法生育,但令人怀孕的机率很小。 飞机抵达伦敦机场,谭爸亲自带着女朋友海伦娜来接她,满脸的热情和慈爱,伸出手臂,上前拥抱琳琅。 “我的小公主,越来越漂亮啦。” 琳琅笑得很灿烂,和谭爸以及混血美女打了个招呼,私下交谈时,谭爸不无感慨地说,以前对不住她,不够关心,所以决定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都转移在她的名下。 不求别的,琳琅多来看他就行。 有钱不要大傻子,琳琅欣然接受。 伦敦之游,琳琅收获良多,在星巴克偶遇一个金发蓝眼的欧美风大帅哥,漂亮的蓝眼睛好似装满了星辰大海,仅次于绿眼睛的翡翠剔透感。 新的恋爱令琳琅玩得很开心,滑板蹦迪,而她的恋爱绯闻火速传到了国内。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好莱坞的导演相突然邀请她,表示想要拍一部中西结合的庄园吸血鬼电影,希望琳琅能够出演亚裔女主苏菲,搭配绿眼睛男星威廉波尔,试镜的那天,无人不为琳琅这样的人间尤物着迷。 因此,琳琅没有着急回国,趁着度假的空隙,拍了一部美女与野兽的吸血鬼版电影。 古老辉煌的金色城堡,神秘浪漫的玫瑰庄园,有着东方面孔的少女陷进了一场嗜血危机的陷阱之中,男主角又酷又帅。 缠绵的爱情,惊险的环节,无一不是卖点,电影拍完后,琳琅结束了和蓝眼帅哥的短暂恋情,重新投入了新的恋爱。 第五任男友威廉波尔是个典型的英式绅士,有着欧式美男的身段和面孔,剑桥大学毕业,家世很好,拍戏源于爱好。 对于琳琅不断地换男朋友,拍电影,谈恋爱,谭爸没有任何微词,他自己经常换女朋友,没有立场教育女儿,只希望琳琅能在英国多待一段时间,忙里偷闲之中,好好培养父女感情。 一晃大半年过去,文艺青春电影《爱恋时光》上映前两天,琳琅终于登机回国。 忙于各种电影宣传和互动,琳琅对于记者询问的恋情毫不避讳,恋爱自由嘛。 《爱恋时光》全国上映,引发一阵初恋暗恋的风潮。 爱情的甜蜜和酸涩只是表面,电影的内核延伸到人生之路的选择和教诲,第一天的点映十分成功,在场观看的人无不潸然泪下,内心的触动极深。 大学时光的初恋很美,暗恋酸涩,毕业后的选择和婚姻开始变得复杂。 如果你被辜负,不要太哀伤,如果你很痛苦,请放声大哭,不论男女。 我们都一样,拥有丰富的情感,脆弱的神经,爱情也好,选择也罢,那都是生命里的某一轨迹,人要往前看,做无愧于心的选择,过好往后余生。 每个青春都大同小异,美好或遗憾,只看你如何选择后面的路。 电影票房大卖,主创们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导演,他激动不失稳重地说,这也是他所经历的青春,美好而惨烈,众生难忘。 观影的人满怀期待地走进影院,眼睛红肿地出来,二刷三刷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开始缅怀自己的青春,甚至想起曾经美好如月光的初恋。 琳琅饰演的女主宁晓涵登顶各大论坛最受欢迎的女神榜第一名,直接甩了第二名好几万的票数,人人都为白月光的宁晓涵心动,为姜琳琅痴狂打call。 谁都没想到,电影《爱恋时光》卖座又叫好,不仅票房一路飙升,最后入选金马奖,琳琅凭借宁晓涵一角,成为金马奖大热门影后,时年二十五岁,实至名归。 而次年好莱坞上映的《玫瑰庄园》,直接将琳琅送上国际影坛,得到了全球粉丝的热烈追捧。 琳琅几乎每两年只拍一部电影,每部必定是精品,其余时间都致力于旅游和慈善事业,带动粉丝关注时下的苦难群众,做宣传,献爱心,专注弱势群体,被人称为真正的女神和慈善天使,影响力传遍国内海外。 除了她的美貌和演技,以及在影坛上的诸多成就奖杯,人们最津津乐道的是姜琳琅的情史,多情却也不滥情。 她的余生好似一直在认真做慈善事业,周游世界,谈新鲜的恋爱,有的公开,有的没有公开,对象无一例外都是赏心悦目的帅哥。 人人都爱姜琳琅,但姜琳琅只爱演戏慈善谈恋爱。 ps:失策了,原以为这个世界最多两章结束,没想到写多了点,所以新的篇章要拖到明天。 新世界是至尊红颜,架空历史的武媚娘传奇,剧情不能深究历史,但蛮好看,不知有多少人看过,剧里的李治和李君羡都很嫩,特别帅,武媚娘好美,徐盈盈是多少人的童年阴影。 第319章 至尊红颜(1) 前情提示:这部剧的女主武媚娘不是武曌,典型的玛丽苏女主,善良可爱,媚娘是她的名字,父母给取的,非李世民赐名。 剧里太子李治的年纪和她相仿或者大几岁,因为李元吉都能活着,老三变老四,李君羡都能变成太子的儿子,改编太多,所以宝子们不要挂钩历史,后面不再解释,谢谢。 唐,贞观年间,四海升平。 利州,武家夫人生产,府里忙碌成一片,久旱的天气突降甘霖,百姓欢呼。 相士打扮的袁天罡带着小徒弟李君羡来到武府门口,掐指一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心里忍不住的纳闷。 奇哉,怪哉,天下之主突生变故。 但扬头看去,龙腾凤跃之虚影的确笼罩在这家的屋顶上,新的天子降生,应该错不了。 武老爷在门口看见袁天罡,见其虽衣衫简朴,但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颇有下山高人的风骨,开口请他师徒进屋来避雨。 袁天罡摇了摇头,送给他一副对联,外加刻字的宝珠,深不可测地抚着胡须感叹,“你即将有两个女儿诞生,其中一个颇有造化,贵不可言啊,必定要珍之爱之,视若掌珠!” 这话说的武老爷莫名其妙,有点不乐意,为什么肯定是两个女儿,就不能是一儿一女? 他的年纪已过四旬,好不容易盼到夫人有孕,希望能得个男孩,延续武家血脉。 当然,如果真的是对双胞女儿,武老爷也会欢喜,膝下空虚多年,有生之年能够抱到亲生的孩子,足以慰怀,就是有几分遗憾。 武老爷有点狐疑,不太解其中之意,还想追问袁天罡,此话是何道理,这位道长如何确定他夫人生的就是女儿,再抬眼,师徒俩早已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屋内传来夫人的痛呼声,以及产婆的惊喜声,“恭喜武老爷,夫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千金,小模样可漂亮了,我接生大半辈子,从未看到如此玲珑可爱的孩子,那身上香的,好像花仙降临,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武老爷心底一惊,夫人真的生了俩闺女,那个道长没有说错。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仔细瞅了瞅襁褓里的两个小闺女,姐姐圆脸杏核眼,咧着没有牙齿的嘴巴,妹妹的皮肤异常晶莹,睫毛弯弯,好似一把小扇子,还在闭着眼睛睡觉。 小小的两只,好似乖巧的小猫咪,武老爷的心瞬时软成一片,根本不遗憾没儿子。 看着夫人颇有几分精神地坐卧起来,头上戴着抹额,对着孩子面泛慈爱的笑意,武老爷轻吁了口气,对着神佛虔诚地拜了又拜。 母女平安,大吉大利。 他给产婆包了丰厚的红包,足足有十两有余,派了丫鬟将人送了出去。 产婆笑得合不拢嘴,喜庆话不要钱的往外冒,这次赚大发了,武老爷果然阔绰。 武老爷想起袁天罡先前对他说的话,以及那幅对联,打开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脸发白。 对联内容如下,“天降甘霖迎真龙,劫火百炼破尘封,九转丹成脱龙胎日月当空登九重”,其中含义太过震慑人,明晃晃说他女儿将来能当皇帝,这不是扯淡吗?女孩子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就不错了,这对联简直危言耸听。 武老爷心惧不已,直接将对联烧了,这样的把柄根本不能留,免得给自家招来杀身之祸。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六年转眼而过,武老爷的长女武媚娘、次女武琳琅都出脱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个赛一个漂亮。 武老爷爱女心切,从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们七八岁时,便请了西席先生教导,读书识字,学习琴棋书画。 武媚娘的性格活泼跳脱,乐善好施,经常在外行走,结交了好朋友徐盈盈、钱小多。 武琳琅的性格偏于温柔娴静,因为模样太过出挑,武氏夫妇不太敢让小女儿单独出门,免得引起歹人惦记,或者招惹采花贼。 但姐姐总是出门闲逛,不受一点儿约束,妹妹怎么可能会乖巧地待在闺阁里绣花,总爱背地里淘气,偷溜出去玩早已是家常便饭。 这日,武媚娘早早出了门,她和好朋友约好了扮麻姑筹钱做善事,她前脚刚走,琳琅后脚就翻了墙,打扮成潇洒公子哥的模样,前往酒楼听曲。 弹琵琶的姑娘咿咿呀呀地唱着小调,美酒佳肴很快上桌。 琳琅一袭白衫配水墨折扇,端的是俊美非凡,气质高雅,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琵琶女拿眼偷看,面红耳赤,差点弹走了调。 刚上楼的华服男子,意外瞥了那么一眼,视线再也移不开,双腿好似被什么东西固定在原地,心跳莫名加快,好似擂鼓。 天呐,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濯濯如春日柳,轩轩似朝霞现,如此绝佳的相貌气质,芝兰玉树的风姿,到底是谁家的儿郎? 只是可惜了,为何生为男子,倘若是女儿身,换上女装,那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李治看得痴痴然,心下惊艳又遗憾,嘴里不自觉地念了两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身后仆从打扮的小胖子看着自家主子发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公子,我们还是找个位置坐下吧,您肯定饿了。” 小胖子乃李治的贴身太监元宝公公,他瞅了眼对面座位上怡然听曲的俊美少年,又看了看太子爷没见过世面的痴迷样,心下一阵愕然,太子爷难道看上漂亮少年郎? 第320章 至尊红颜(2) 琳琅吃得开心,听得尽兴,时不时冲琵琶女微微一笑,逗得对方娇靥生晕,春心萌动,再也不敢往她这个方向看来,忽然脑子里响起妖妖不合时宜的打哈欠声。 上个世界妖妖吃的功德能量不少,估计是升级的缘故,睡了整整十六年。 现在精神抖擞,开始嗷嗷叫唤。 “主人,本世界的龙气携带者出现了,就是你对面的呆子,太子李治。” 如今主政的皇帝李世民已是暮年,垂垂老矣,再过两年,就会病重薨逝,太子李治是长孙皇后所出的嫡子,有亲舅舅长孙无忌保驾护航,外加娶的太子妃王氏和侧妃萧氏乃名门望族之女,背后的支持力量很庞大。 就算这个世界背景之下的太子李治性格软弱、行事荒唐,貌似有点恋爱脑,甚至差点被废,但最后有惊无险地做了下任皇帝。 琳琅循着那道炙热注视的目光悠悠看过去,李治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锦衣华服,颇为贵气。 面若冠玉,身姿颀长,算是个正宗的美男子,就是感觉弱唧唧的,不太聪明的模样,没有什么王者霸气。 李治没想到美少年居然注意到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得他心头犹如小鹿乱撞。 他傻兮兮地对琳琅灿烂一笑,拱了拱手,大阔步走过来,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问道,“打扰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能做个朋友吗?” 元宝苦着脸,心里哀嚎不已。 太子爷,你不要这样啊! 琳琅刚刚接收完本世界的大致剧情,微微颔首,“我姓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李治大喜过望,坦然说道:“原来是武公子啊,幸会幸会,在下姓李,名九善。” 李治排行第九,字为善,小名雉奴。 他话音未落,身子很自然地在琳琅的对面椅子坐下,元宝点的菜全部移到这边。 “利州果然人杰地灵,我早该来看看。” 李治一双眼睛好似看不够般,兴奋地像个小孩子,越看越觉得武公子像谪仙下凡。 琳琅没有接茬,夹了一筷子翡翠鲜虾仔细品尝,满足而道,“美食更佳。” 李治附和点头,看着琳琅吃得津津有味,终于觉察到肚子早已饿了半天,优雅地半挽袖子,由着元宝给他布菜,吃着利州风味佳肴、喝着美酒佳酿,就着秀色,心下开怀。 琳琅吃得七八分饱,给琵琶女打赏了银钱,准备离开,李治有样学样,吩咐元宝给卖唱的姑娘打赏,自己则快步跟了上去。 “在下初来利州,武公子是我第一个结识的朋友,感觉甚是有缘,不知道武公子能不能带我逛一逛?虽说这样说有点失礼,你拒绝也是很正常的,但日后能不能出来喝喝小酒,探讨一下风土人情,还有……” 看着李治喋喋不休,话题越扯越远,牛头不对马嘴,琳琅莫名的有点想笑,这样蹩脚的搭讪,亏他能说这么多,念及他的身份,以及出手的阔气,她忽然想到一个好地方。 “既然李兄如此看得起我,那就一起逛逛吧,不过我要去的地方有点破落,公子未必适应。” 李治心里只想和琳琅多说说话,哪里会拒绝,忙不迭点头,表示不会在意。 他们一路闲逛,穿梭于漫漫长街,买了很多东西,包子烧饼蜜饯,还有各种药材。 胖嘟嘟的元宝直接充当了搬货人,脖子上挂着厚厚的药包,两只手提满了吃食,原本长得就胖,现在气喘吁吁,哀怨地偷瞥了前面潇洒自如、并肩行走的李治和琳琅。 没多时,他们来到一处大杂院的所在,两三个粗布麻衣的瘦弱小孩欢快地跑出来,围了上来,嘴里亲热地叫喊,“哥哥,是漂亮哥哥来了,有好吃的了。” 琳琅笑吟吟地把吃食分给小萝卜头,又嘱咐年长懂事的大孩子给生病的老人煎药。 李治茫然看着这一切,颇为感慨,“如今的皇帝励精图治,长安盛世繁华,怎么还会有吃不饱穿不暖的老弱病残?当地太守是如何当官的?” 果然是皇宫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太子宝宝,不知民生疾苦,分配不均的道理。 繁华之下必有蝼蚁苟生,何况利州的太守贾进元性格暴戾,仗着宫里有个总管太监当干爹,为所欲为,根本算不上什么好官。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太守就是利州的土皇帝,为官不仁,路边多的是饿死骨。” 琳琅声音清冷,一针见血道。 李治眉毛紧皱,看上去很愤怒。 愤怒之下,便是对大杂院里的老小产生更多的怜悯和叹息,吩咐元宝掏了一大半的盘缠给他们,彻底记住贾太守的名字。 原剧情的贾太守不仅暴戾,捅死了武老爷,还多次暗杀武媚娘,导致随行的御林军损失不小,仗着有后台,胆大妄为,一点王法概念都没有。 这样脾性的人当父母官,怎么可能会体恤民生疾苦,做真正的青天大老爷? 第321章 至尊红颜(3) 回去的路上,李治很想问琳琅家住哪里,打算改日拜访,但觉得刚认识就这样问,实在突兀,一时之间犹豫不决,急得都快抓耳挠腮了。 半道上,钱小多急急忙忙地往武府的方向百米冲刺,把元宝撞得一个趔趄,小胖太监刚想大骂,哪个不长眼。 但冲撞他的人直勾勾地看向武公子,眼睛忽然变得极亮,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琳琅,媚娘她有麻烦了!” 钱小多对琳琅的长相不陌生,初见惊为天人,那个时候,武家的二小姐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眉眼精致美好,比老大还要瞩目耀眼,转眼间亭亭玉立,再也不以女装示人。 琳琅秀眉微微蹙起,思索着剧情点的最新发展,钱小多急吼吼地将媚娘为了解救出卖身体的徐盈盈,现在大闹太守府,估计凶多吉少,他正准备找武老爷通风报信,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琳琅。 “不要告诉我爹娘,现在就去太守府。” 琳琅对钱小多告诫道,武氏夫妇年纪渐大,还是少操心的好。 “咱们单枪匹马,怎么把老大救出来?” 钱小多挠了挠后脑勺,怀疑地看着琳琅,很担心这位大美人也被搭了进去。 毕竟贾太守膝下有个傻儿子,听说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至今娶不到媳妇,若是那傻子对琳琅一见钟情,非卿不娶,估计完蛋了,老大到时候生气,肯定会揍死他。 “废话少说,我自有办法!” 琳琅吩咐钱小多跟上自己,疾步而去。 李治在身后叫唤两声,得不到回应,便带着元宝提步跟了上来,心里有点好奇。 太守府内开始变得闹腾起来,武媚娘拉着徐盈盈准备逃跑,被一群小厮打手围住。 傻儿子闹着要漂亮媳妇,贾进元气得火冒三丈,黑着脸皮,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把她们给本官抓起来,全部丢进大牢里去!” 武媚娘和徐盈盈有点慌乱,好在得了风声的李君羡及时出现,及时解围。 他对贾太守亮出了腰牌,后者颇为忌惮,不敢放肆,管家随后带来了李治和琳琅,悄咪咪地在贾太守的耳边嘀咕了两句,面色十分的紧张恭谨。 “姐姐,你没事吧?” “老大,盈盈,吓死我了!” 琳琅扫了一眼笑吟吟对她释放善意的李君羡,看向武媚娘,这个姐姐心地善良,对朋友真心实意,但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武媚娘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对琳琅和小多摇了摇头,差点就要被人抓住蹲大牢。 徐盈盈有点不好意思,为了她的事,太守府闹成这样,媚娘估计把贾大人得罪的彻底,她刚想表示一下歉意,忽闻后头令她心惊胆战的呼声,很憨的感觉。 “媳妇,漂亮媳妇…” 猝不及防的心惊,徐盈盈害怕地捂住了胸口,原以为那个傻子又要扑倒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傻大个直接往琳琅的位置旋风冲去,傻兮兮地笑。 “媳妇,好漂亮…” 琳琅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要往右闪身,李治想要上前推开傻子,两人很悲催地撞到一起,贾太守的傻儿子意外地把元宝扑在身下,嘴里不住地流着哈喇子。 元宝惊恐流泪:救命啊,太子救我! 太子鼻翼间弥漫的都是清冽的幽兰之香,脑子晕沉沉的一片,感觉有柔软的发丝铺洒在自己的脸上,痒呼呼的感觉。 定睛看去,惊艳万分。 原来颇为欣赏、想要亲近结交的武公子头上的帽子在碰撞中掉落了下来,一头如云般的青丝柔顺垂落,原来武公子是个女娇娥。 琳琅忙不迭把帽子冠上,在众人的惊愕目光里跑了出去,反正有李君羡在,媚娘她们肯定没事。 但若是让爹娘知道她在外行走时暴露了女儿家的身份,肯定又要唠叨一阵子,说不定还要把她关在房里绣花儿,琢磨着给她提前找婆家呢,免得节外生枝。 李君羡望向武媚娘,试探性地问。 “武姑娘,那是你妹妹?” 武媚娘对李君羡挺有好感的,之前她募捐的银子被几个小贼抢走,就是眼前的男子帮忙追回来,现在还插手她和贾太守的官司,看样子是个颇有正义的热血好青年。 “是我妹妹,不过我们现在要走了,谢谢你,恩情来日再报答。” 武媚娘拉着惊魂未定的徐盈盈和钱小多,趁着大家还在愣神的间隙,小跑溜了。 第322章 至尊红颜(4) 李君羡将元宝公公身上的傻大个拉了起来,对李治拱了拱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在外称呼太子。 他是当今皇帝李世民的御前带刀侍卫,有护卫将军的头衔,此次出宫,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微服出巡的太子,暗下保护他的安全。 “李君羡,刚才我没眼花吧?那个武公子怎么变成姑娘了?” 李治把李君羡拉到墙角边,认真地问。 想到自己心仪的对象不是真正的男人,而是美貌无双的妙龄少女,李治的一颗心再次火热沸腾起来,语气带着不敢确信的狂喜。 李君羡微微躬身,依言回答。 “公子,那位应该是武家的二小姐。” 他记得小时候路过武府,师傅掐指一算,武家即将有两个女婴出生,其中之一的命格贵不可言。 十几年过去,再次看见武家姐妹,姐姐俏丽灵动,妹妹貌美倾城,都不是寻常的凡尘俗色,令人见之便难以忘怀。 李治唇角含笑,欢喜过了头。 不再理会其他,往外跑去。 元宝利索爬起身,屁颠屁颠地跟着,嘴里一叠声地呼喊,“公子,你去哪里?” 回到客栈,李治吩咐元宝仔细打听,利州的武家有几户,有两个女儿名唤媚娘和琳琅,有了确切具体的信息,查询起来应该不难,他想要亲自拜访,再睹美人芳容。 元宝有点为难,语气扭捏。 “太子爷,这不好吧?” 若是太子府的兰妃和珍妃得知太子有了新欢,是自己帮忙寻的人,依照她们的脾气,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哼,我看你是皮痒了,想要造反吗?再有半句废话,我就重新阉你一次,让你做太监中的太监,把你打发到掖廷刷马桶,一日内,我要听到关于武家二小姐的所有信息。” 李治没好气地踹了元宝一脚,开始怀念之前嗅到的芬芳,果真是美人香,蚀人骨。 元宝吓得抖了个激灵,面色发白。 “太子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元宝重新回到客栈,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全部告诉李治,其实武家在利州颇有名望,武老爷为人心善,夫妻伉俪情深,家产丰厚,膝下唯有二女,据说都是花朵儿般的美人儿,想要做上门女婿的人不在少数,但很少有人能进武家大门。 关于大小姐武媚娘的传闻比较多,这个姑娘模样漂亮,心地善良,喜欢帮助穷苦人家,在外结交了两个好朋友,经常厮混在一起玩耍。 但二小姐武琳琅据说身体比较柔弱,满十二岁以后,便不再出门半步,久养在深闺。 李治沉醉式地推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原来如此,她那么美,好似天上的仙女,若是经常露面不得迷死一片人,男装都那样吸引人,光华灿烂,何况是女装。” 他渴望见到琳琅,恨不得现在就去武家拜访,但心下不住踌躇,忍不住问道,“元宝,你觉得她会喜欢我吗?” 李治仔细照了照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面容,他长得像生母长孙皇后,皮相俊朗,但琳琅更美,理了理衣衫,忽然有点不自信。 “谁会不喜欢太子爷?您是天皇贵胄,一国储君,相貌堂堂,丰神俊朗,能被太子看上,那就是天大的福气,武姑娘估计都会笑醒吧?只是若是兰妃和珍妃得知太子在外有了意中人,肯定会闹腾起来,不如太子爷缓缓吧,您是储君,若是纳妾妃,也得请示皇上,对方不是世家贵女,也必须是名门闺秀,武家充其量是个有钱的员外,这…” 元宝先是狠狠地拍马屁,太子爷喜欢听好话,但后来的话越说越不中听,就算是那么回事,事实如此,但李治无法苟同。 什么世家贵女,娶回家感觉都本性暴露无疑,刁蛮泼妇都能有,他娶的兰妃王氏乃太原王氏、纳的珍妃乃兰陵萧氏,前者性格刻板,爱事事管着他,后者性格娇蛮任性。 (剧情里,兰妃王氏是太子李治的正妃,也就是太子妃,被称呼为兰妃,后来李治登基为帝,从王贵妃升到王皇后,剧里设定的称呼和安排,不信自己看剧。) 这就是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淑女?李治不觉得她们有哪里讨喜、哪里高贵与众不同的地方。 李治在宫里被这两个女人烦死了,一个严肃地像他第二个娘,动辄说各种祖宗规矩,另一个有着尖尖嗓,动不动闹脾气、摔东西,没有一刻的消停,她们哪里比得上天仙琳琅? “你把嘴巴闭上,不会说话就当哑巴,我是在乎家世的那种人吗?” 李治不耐烦地把元宝驱赶了出去,揉了揉眉心,想着如何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现在没办法把心仪的美人娶回家,但好歹也要多熟悉一下。 但次日购买了丰厚的礼物前往武府,李治却吃了个闭门羹,守门的小厮显然见多了提亲者,对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又是来毛遂自荐当上门女婿的吧?看你长得也算一表人才,穿得也不寒掺,连个媒婆都没有请,就想进武家的门?我们老爷没有什么远方侄子,如果想攀亲戚的早点滚蛋!” 元宝气呼呼地想要自报家门,吓死他们,大胆放肆,居然敢对太子爷出言不逊! 李治瞪了他一眼,思索再三,只能暂且作罢,如果身份暴露,估计会产生更多麻烦。 第323章 至尊红颜(5) 武媚娘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奔波。 她为徐盈盈的事情发愁,对方之所以轻贱自己,差点委身于贾太守的傻儿子,只是想要赚银子给病疾缠身的母亲看病。 为了帮助好姐妹,她开始和小多商议如何赚大钱,琳琅经常看不到便宜姐姐在家吃饭,好不容易看见武媚娘回来,不由直言不讳。 “姐姐,你这么忙,都快忘了哪里是你真正的家了?若是想要帮助徐盈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咱们的首饰当两样,换了钱,也能给她母亲请大夫治病。” 武媚娘摆了摆手,面有难色。 “琳琅,你不了解具体情况,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盈盈她不愿意接受这种方式。” 武媚娘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戴的簪子珠花,虽然不是极其奢侈,但绝对能值不少钱,但这些都是父母给的,不是自己挣的。 武媚娘感觉这样做不太好,而且她知道盈盈的自尊心有点重,根本不会接纳,免得下次来武府做客感觉不好意思,所以他们在想其他办法筹钱。 “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先给盈盈的娘请个大夫看看,至于医药费的事后续总有办法,不然等你们把钱赚到手了,病情严重地都治不好,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生病的人一时想不开,趁人不注意,了结自己。” 琳琅无法理解他们的逻辑思维。 徐盈盈和钱小多是穷人,但武媚娘的家底还是很不错的,府里有丫鬟仆妇和大管家,外面有田产和商铺,看在女儿发小的面子上,武老爷就算不白给钱,提前借点银子不是多难的事情。 按照武老爷乐善好施的性格,但凡武媚娘和徐盈盈愿意开口,该帮的忙,他肯定会帮。 原剧情里徐盈盈的母亲都病的非常严重,甚至有一定的自残行为,每日必须用绳子把她的手脚捆住。 主角们不想着先请个大夫看诊开药,缓解一下徐大娘的病情,反而一心琢磨着赚钱,到最后银子的确赚到了,病人不堪折磨,又不愿意继续连累女儿,上吊自尽了。 武媚娘听了琳琅的一席话,有点犹豫,徐大娘真的会想不开吗? “环儿,取五十两过来。” 琳琅没有废话太多,她的私房钱还是很多的,能帮忙的时候,不吝啬伸出援手。 “琳琅,不用你的。” 武媚娘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摆手推诿。 “你拒绝做什么,银子又不是给你的,是我借给徐盈盈母女的,你让她写个借条,十年之内能还给我就行,不要任何利息,有病就要及时治,拖来拖去,更加严重,听我一句劝,最好有人每日陪病患,不然后果难测。” 琳琅将半袋银子塞进武媚娘的怀里,不容拒绝道,她这个便宜姐姐压根存不了钱,父母这么多年给的零花钱全部掏出去救助穷人。 但琳琅不一样啊,他擅长以小钱生大钱,身上附属的气运非常高,在现代买彩票百分百能中头等奖,百万千万起步,在古代小赌怡情,骰子玩得妙,一两银子能够翻倍,赢到一千两,想要黑吃黑的家伙,全都掉粪坑里了。 武媚娘心底一阵五味杂陈,她怎么感觉琳琅更像姐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颇有气势。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武媚娘想到骨瘦如柴的徐大娘,赶忙替好姐妹盈盈对琳琅道了声“谢谢”,抬脚就往外跑去。 看到大女儿又一溜烟跑了出去,武夫人叫出口的话止住了,不免一阵叹气。 她都来不及和媚娘多说两句话,这丫头越大越不爱待在家里,成天的忙碌,都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 “琳琅,你千万不要学你姐姐,像个假小子似的,姑娘家还是文静点好,你们姐妹没有兄弟,以后啊还得招婿,娘仔细想过,媚娘的性子太过跳脱,整日不爱着家,不是料理生意的最好人选,手里的钱有出无进,不爱打算盘,你爹准备培养你当他的后继人。” 什么?琳琅想要当场拒绝,她是天生的懒人,能坐着不想站着,哪里会喜欢做生意? 再者说,琳琅当初跟武父学习算盘看账本,都是一时新鲜感的缘故。 真要她打理家业,多累多麻烦啊,琳琅肯定不干,还不如培养信得过的账房,多培养几个,互相监督,恩威并施,岂不更好? 但想到武夫人一脸的希冀和期待,琳琅没有直接泼冷水拒绝,敷衍着岔开话题,吩咐环儿取来绣绷,把自己前段时间绣的牡丹花样给她看,女工技艺是不是更加精湛了。 第324章 至尊红颜(6) 两日后,听说利州城举办书画大赛,以此祝贺当今圣上的寿诞,获奖的作品有足足一百两银子的奖励。 琳琅有心参与这次活动,她自诩画技还算不错,若是能够得到大额奖金,还能继续捐赠一波,给自己增添功德。 这些年的学习,加上几个世界的才艺沉淀,做出一幅符合大众审美乃至契合皇帝千秋寿辰的画作,对于琳琅来说,很容易。 花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的时间,琳琅作了一幅《海晏河清》,画风偏于磅礴大气,一眼望去,山河锦绣,百姓安康,长安城龙腾虎跃,寓意非凡。 “小姐的这幅画可真壮观,环儿虽然不懂,但看着却觉得震撼,太厉害啦。” 环儿摇着扇子将画面风干,拍手称赞。 “你觉得能获奖吗?” 琳琅忍不住相问,她其实挺满意的。 “小姐,肯定可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师画的。” 环儿声音雀跃,二小姐不仅长得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简直完美。 半个时辰过后,画卷风干得差不多,琳琅小心翼翼地将其卷起,然后收进画轴之中。 书画大赛那日,琳琅再次女扮男装,带着自己的画作来参赛,正好看到武媚娘也穿着一袭青衫、戴着帽子,满脸兴奋和期待。 高台上端坐着的贾太守一脸的严肃,目光犀利,直射下方,不偏不倚地看向琳琅。 没办法,鹤立鸡群的人总会被人第一眼看到,琳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贾太守当日亲眼目睹。 这个贾太守心眼小,估计记恨武家姐妹的闯入和闹事,十之八九会找茬子。 鉴于原剧情里女子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绘画竞赛,琳琅不得不想其他办法,思索之际,忽然感觉有人凑了过来,声音温柔的出奇。 “武…武姑娘,好久不见,你也来参加书画大赛啊?真是太巧了。” 李治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琳琅,欢喜得难以自抑,忍不住凑近搭讪。 琳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公开场合叫唤什么姑娘啊,没看到她现在男装打扮吗? 李治心跳地更快,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见琳琅把她怀里的那幅画塞到自己手里,打着商量道,“李兄,看在咱们同桌喝过酒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好吗?不知道是什么破规矩,女子居然没有资格参赛,所以能让你的随从拿着我的画作参赛吗?” 琳琅瞟了眼抱着画轴的元宝。 “小意思,这个忙我肯定帮。” 这种献殷勤的好事,李治怎么可能推诿,毫不犹豫地接了琳琅手里的画轴,笑意盎然。 “多谢李公子。” 琳琅舒了口气,想着一百两的奖金,心里满是期待,她还没有凭借绘画赚过钱呢。 武媚娘和钱小多挤开人群到了琳琅身边,挤眉弄眼,打着眼色,“你怎么来了?” 琳琅看了他们两眼,没发现徐盈盈,暗自猜测着,武媚娘估计把她的忠告听进去了,徐盈盈有可能在家陪母亲用药,不由压低声音,“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啊?” 武媚娘对琳琅努了努嘴,很想说,“妹啊,我当不了世俗眼中的大家闺秀,指望你能在家做个淑女,你现在也学我在外溜达凑热闹,爹娘如果知道了,估计又要唠叨。” 何况琳琅女儿家的身份被不少的人知道,尤其是帮她拿着画轴的锦服公子,不知道对方叫什么,那双发亮的眼睛好似要粘在妹妹的身上,武媚娘看着很不爽,大色胚。 “老大,竞赛开始了,我把画送上去。” 钱小多扯了扯武媚娘的袖子,希望她的注意力集中点,奖金可是一百两啊,元宝听从李治的吩咐,走向高台奉上两幅画作,逐一展示。 这次书画大赛参加的人不少,画作的质量参差不齐,就连贾太守的傻儿子都画了一幅绿壳乌龟参赛,惹来一众人的哄堂大笑。 最后琳琅所作的《海晏河清》惊艳全场,引来一众人的唏嘘和赞叹。 李治认真地看着那副画,感觉美人所作,出乎他的意料,画境恢弘大气,就算是不懂画的人,都能觉得是好画,最适合给皇帝献寿的大作。 当贾太守宣布获奖名单时,元宝代替琳琅上前拿奖金,红光满面。 趁着武媚娘和钱小多还在跺脚叹气的功夫,琳琅趁机溜了,李治跟在她后面气喘吁吁。 武姑娘,等等,你的银子还没拿。 来到比较偏僻的长街拐角,琳琅方才收住脚,对后面的李治笑着招了招手,“银子给我吧,这次多谢啦,请你吃一顿大餐作为报答,你觉得如何?” 琳琅虽然不太欣赏原剧情里的无能太子、荒唐皇帝,但看在李治现在比较配合的面上,愿意给他好脸色。 对方好歹帮了忙,赶了一段路。 “甚好,能和武姑娘多说两句话,便是在下的荣幸。” 李治神色欢喜,眸底全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之色,与美同饮、同食,人生一大乐事也。 第325章 至尊红颜(7) 他们没有去热闹的酒楼,而是选择了老弱病残聚集的大杂院。 元宝帮忙拎了两只肥硕的活鸡回来,杀鸡、烧热水、拔毛、洗内脏,手上的活计还算利索,小孩子们围着买回来的现成烧鸭和肉包子,不住的流口水。 既然是要答谢,既然要请客人吃他从未吃过的东西,比如叫花鸡。 琳琅全程指导元宝,如何在地上生火堆、用水和泥巴裹住整鸡,鸡肚子提前清除内脏,洗干净后塞满了各色新鲜的果子,火烤半个时辰。 差不多的时辰,泥土烧烤的气息弥漫开来,琳琅用小木棍子撬开表皮的泥土,扒拉出里面的美食,香气四溢,使用洗干净的碧绿荷叶盛放,搭配一坛口感甘醇的米酿。 地上铺了一袭凉席,琳琅和李治相对而坐,准备开吃。 “看起去有点土,但口感还不错的,你可以尝尝。” 琳琅瞅了眼李治犹豫的行止,皇家出身的子弟,似乎没没吃过,眼里有几分愕然。 元宝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主子,很想劝诫主子,“太子爷慎重啊,小心拉肚子。” 李治对元宝挥了挥手,打发他下去吃东西,别杵在这里碍眼。 “的确好吃。” 他咬了口一个肥鸡腿,赞不绝口。 对于李治而言,吃的倒是不甚重要,山珍海味吃多了,反而觉得美食无比寻常。 但陪着他吃东西的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那种感觉就不一样,就算现在给李治吃窝窝头,他都会觉得香喷喷,乃人间美味。 琳琅慢悠悠地享受着美食,心思飞散的很快,盘算着后续要不要建立一个小作坊。 大杂院的老人身体太差,孩子太小,适合他们的工作不好找,但长久接济是不现实的,还不如自己长点本事,提前学会自力更生,这可比沿街乞讨强得多。 吃饱喝足,琳琅打算回家。 李治在后面喊道,“武姑娘。” 琳琅侧身看了他一眼,秀眉微挑。 李治深深地看着琳琅,神情有点惆怅,心下纠结的厉害,他明日就要回宫了,不知猴年马月能够再次见到琳琅,李君羡已经提前备好回程的马车,君命不可违。 “你…你会记得我吗?” 李治忐忑不安地问,感觉有点难为情。 他的一颗心彻底沦陷,初见钟情,再次倾心,但不知武姑娘是如何想他的,她对自己的印象如何,有没有一点点的好感呢? “你是个好人。” 琳琅沉吟片刻,给出了标准的答案。 李治长得俊,身高也够,脾气温和,虽然行为略显几分傻气,但总体而言还可以。 喜欢谈不上,但也不讨厌。 李治再次发呆,没反应过来,琳琅不再多言,挥手告别,窈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的长街。 琳琅那话是什么意思? 喜欢他,还是不喜欢? 李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向吃得肚子滚圆的元宝,希望对方能说个子丑寅卯。 元宝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他一个没根的太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 第326章 至尊红颜(8) 翌日,李治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利州,坐马车回到长安城,心心念念的都是琳琅。 东宫,好不容易盼到李治回来的兰妃和珍妃,各自准备了参汤和糕点前来探望,争抢表现,意外发现李治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 画完了还在认真欣赏,傻笑两声,状态有点忘我,根本没意识到她们进了内殿。 珍妃诧异挑眉,她是个急性子,好奇心比较重,当即提着裙摆小跑上前,猝不及防地把桌上画好的美人图抢到手,脸色倏然变得难看起来。 她气呼呼地对李治跺脚,嘟嘴娇嗔,“殿下,这个狐狸精是谁?你在外面是不是有新欢了?” 李治面色发急,想要从珍妃的手里抢过那幅画,奈何对方自小娇生惯养,脾气也是一等一的任性,偏偏不如他的意,高举画卷,大声念出上面的字,字字清晰。 “利州,武琳琅,这就是画里狐狸精的名字,居然有人美成这样?殿下你好过分!” 珍妃生气想要跳脚,恨恨地瞪着李治。 兰妃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元宝,后者立即低头做鹌鹑,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关他事啊。 但元宝显然在掩耳盗铃,他再如何装鹌鹑,也避免不了被波及,兰妃目光锐利地瞪向元宝,口气严厉,话里满是指责,“太子殿下出宫一趟办正事,难不成尽在外面寻花问柳?元宝你是怎么伺候殿下的,实在失职!” 元宝苦着脸,避无可避,太子爷的性格不强硬,兰妃和珍妃从来不是温柔小意的类型,若是让她们俩知道,画里的美人是太子的意中人,肯定会联合大闹起来,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脑子一阵嗡嗡响,突然想起一个比较好的解脱之策,忍不住脱口而出,“冤枉啊,回禀两位娘娘,其实画里的女子是…是地方府衙推荐的秀女,是准备献给万岁爷的,和太子爷没有什么关系。” 兰妃和珍妃半信半疑,目光一致地看向李治,想要得到对方的肯定回复,如果是万岁爷的秀女那无所谓,只要不进太子宫就行。 李治狠狠瞪了元宝一眼,我靠,你什么脑子,这道理像话吗?琳琅是他看中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进献给父皇的秀女,编谎话也不知道编个靠谱点的。 “真的吗?殿下,你千万不要骗珍儿,珍儿可怀了你的孩子,不能生气受委屈的。” 眼见画卷到了兰妃的手里,开始卷了起来,珍妃立即软了语气对李治撒娇,微微挺起了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她来这里就是想要告诉李治这个好消息,她有身孕了。 李治微微一愣,挑眉反问。 “你真的怀孕了?” 珍妃羞涩地点了点头。 李治目前唯有一妻一妾,全都是李世民作主赐的婚,太子妃王氏(兰妃)进宫好多年,不知什么缘故,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后纳的侧妃萧氏进宫差不多两年,膝下空虚,如今得知萧珍儿(珍妃)突然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应该是出宫前怀的,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喜意。 但欢喜的程度不算太高,李治的注意力依然在兰妃手中的那幅画上,想要拿回来。 兰妃神色看不出喜怒,根本没看珍妃的肚子,她从来不把珍妃放在眼里,对方怀孕了又如何,没脑子的东西,只知道撒泼撒娇,只配给她利用,她收走那幅画,准备呈上去。 既然武琳琅是万岁爷的待选秀女,自然要放在今年的新秀名单之内,这才合情合理,更重要的是,画里的女子实在美貌无匹,宛若洛神,兰妃心里忌惮,绝不允许这样的美女迷惑太子,动摇自己的正妃地位。 “殿下,既然珍妃怀孕,你就好好陪陪珍儿,妾身先行告退。” 兰妃微微屈膝,准备离开。 李治掰开一直黏着他不放的珍妃,想要拿回画,不由大叫道,“东西还我啊!” 兰妃娇艳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敷衍道,“殿下着急什么,这种事妾身可以为殿下代劳,你还是好好陪珍妃吧,皇嗣要紧。” 珍妃委屈地扁了扁嘴巴,殿下干嘛这么冷淡啊?肯定是被画里的狐狸精迷惑住了。 “殿下,妾身不舒服,你陪着妾身回房休息吧。” 珍妃不依不饶地紧拽着李治的袖子,娇嗲着声音请求,眼见李治不为所动,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怨气,忍不住尖着嗓子大嚷起来。 “我肚子好疼,肚子好疼啊!” 一阵兵荒马乱的嘈杂,兰妃早已功成身退,不知所踪,李治传了好几位太医给珍妃诊治,狐疑地看着她捂脸心虚。 (咳咳…剧里的太子李治威严不够、智商不足,兰妃和珍妃没有太多规矩可言,比较爱折腾,遵循大半的剧中人设,不喜勿喷。) 好不容易挣脱珍妃的纠缠,李治回到自己的书房,厉色看向战战兢兢的元宝,吸了几口气,问道,“兰妃把画拿到哪里去了?” 元宝都快被自己蠢哭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皱巴着福气的圆脸,唯唯诺诺地回答。 “太子爷…兰妃娘娘她亲自去了趟太极殿,把武姑娘的画像呈了上去,皇上已经批了朱圈,吩咐李将军负责接送秀女进宫的一应事宜,没有转圜了。” 他把脑袋抵在地上,浑身发颤,苍天在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元宝哭唧唧,他当时只是想应付两位娘娘,灵机一动的想法。 “你下去领板子吧!” 李治咬牙切齿,挥手让他立即滚出去,要不是看在元宝跟着他有十年,对他还算忠心耿耿,他恨不得现在往对方胸口狠狠踹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利州那边暂时风平浪静,琳琅拿出了自己的小金库,筹备良久办了一个绣坊,招聘绣娘和女工。 没有手艺的人可以做其他杂活,或者抵扣一半的薪资跟绣娘们学习手艺,因为有武氏夫妇的支持,琳琅开起来很成功。 武媚娘很认可妹妹的想法,带着钱小多忙上忙下,徐盈盈因有点绣工手艺,已经成了坊里的女老师,每月有不少银子领,还能把母亲带在身边照顾,对琳琅万分感激,大杂院的孩子们勤劳乖巧,帮着干各种杂活。 当贾大人奉命来到武府,阴阳怪气地告诉武氏夫妇,他们的二女儿武琳琅被圣上钦点进宫,如果想要女儿过上好日子,未来有好前程,就必须给他点好处。 这届秀女进宫,广选地方上的小门小户之女,进了宫还得从宫女做起,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宠幸,来日飞上枝头做凤凰,还得看有没有那个福气,前途未知。 在贾太守看来,武家二姑娘虽然生得美若天仙,但身份不够,一旦进宫若有人想要打压,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皇帝的面儿岂能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如果武氏族夫妇有点眼色,愿意在他这边花钱通融,他暂且可以忘了武媚娘如何大闹太守府,给他没脸的屈辱,否则,别怪他冷血无情。 “怎么可能?我家琳琅没有参选啊?” 武夫人大为震惊,急得满头大汗。 她膝下就两个宝贝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琳琅若是进了宫,生死难料,估计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武夫人根本舍不得。 “贾大人,这事是不是搞错了?” 武老爷端着笑脸,有点无法理解其中的操作,这…这怎么可能?琳琅很少出门啊。 “你们别废话了,武琳琅进宫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本官也是奉旨行事,两日宫里派的人就会过来,你们做好准备便是。” 贾太守一脸不耐烦,语气冷冽。 武媚娘咬着下唇,气得倒仰,她很怀疑这件事是贾太守公报私仇,暗下搞的鬼。 “你白日做梦吧!我妹妹不会进宫的,贾进元你不要作怪,还想要勒索,想的倒美!” 武媚娘气势汹汹,对贾太守一阵疾言厉色的控诉,真是莫名其妙,又没参加选秀。 贾进元按耐住心头的怒意,抖开明黄色的圣旨,狠声警告,“你…简直放肆,不要脑袋的话,尽可以抗旨不尊,你们一家人全都逃不掉。” 琳琅看了眼熟悉的明黄色,心下明了,进宫于她而言,有利无害,好久没吸龙气。 她拉住武媚娘,示意对方不要多言,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贾太守早晚要处理,但不是现在。 第327章 至尊红颜(9) 琳琅吩咐环儿取来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气焰嚣张的贾太守,稍微客气了两句,“贾大人请回吧,民女自愿进宫,还请大人多关照。” 贾进元的脸色稍霁,先前被武媚娘气得一阵心肝疼,看着手里的银票,心下舒坦不少,心想着武家还算有个拎得清的人,得罪他,可没什么好处。 在利州地界,他贾进元想要一个人倒霉多的是办法,宫里还有认的干爹做大靠山,谁不给他面子,那就是有眼无珠。 待贾进元离开,武媚娘愤愤不平地瞪着琳琅,无法理解妹妹的所作所为,“琳琅,你真的要进宫吗?就算如此,你也没必要贿赂贾进元,他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银票打水漂。” 琳琅看着武媚娘一阵摇头,她给的是买命钱,除了缓解贾进元对武家的怨怼,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搜集了不少对方为官不仁的证据,贾太守早晚要刑场伏法,何必和即将要死的人斤斤计较。 倘若武家彻底得罪了贾太守这个地头蛇,撕破脸皮,日后难免生出其他波折。 “姐姐,不要生气,一百两给你和爹娘买个安生,值了,有些事不能太意气用事,除非你有足够的背景和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不然逞一时之勇,容易吃小人的亏,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爹娘多着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急什么,待她进了宫,必定要见到皇上,呈上罪状,贾进元能得意几时? 琳琅只是希望,她走后的一段时间,武家能安生点,不被人记恨,新开绣坊能够继续开下去,不被有心人钻空子、故意作祟。 武媚娘听了琳琅的一席话,若有所思地抿了唇,但表情依然意难平。 她跺了跺脚,懊恼心疼,“琳琅,姐姐舍不得你,你如果进宫,绣坊怎么办?那可是你的心血啊。” 琳琅早已做好了安排,握住武媚娘的手,缓缓说道,“姐姐,我不在的时候,爹娘就拜托你好生照顾,绣坊有你和盈盈、小多撑着,不会有大问题,前期不求盈利,只希望给无所依靠的人一口饭吃,有一线生机。” 武媚娘眼含热泪,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她的妹妹这么好,干嘛要进宫?宫里不比外面,家人无法时时见面,若是琳琅遭遇危险,被人欺负了去,她也插不了手。 闻讯而来的徐盈盈和钱小多赶到了武家,满脸的担忧,尤其是徐盈盈,好似挣扎许久。 “琳琅,要不是你的帮助,我娘早就活不下去了,你对我有大恩,我愿意替你进宫。” 徐盈盈此时还没有黑化,楚楚可怜,颇为动人,琳琅摆了摆手,摇头说道,“你若代替我进宫,你娘怎么办?她的身体又没好全,你哥嫂都不孝顺,唯有你能指望,何况代替进宫一事若是被人查出来,不仅是你我,武家上上下下全都要被牵连,太冒险了,不妥。” 钱小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此颇为憾然,琳琅这样的神仙人物,菩萨心肠,若是一旦进宫,谁知道有没有人欺负她?又不是进宫直接当娘娘,当宫女那就是奴婢,给人端茶倒水,难堪点,被人磋磨到刷马桶都有可能。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很难转圜,看到老大红了眼圈,他心里也很难过。 琳琅没有再说其他的闲话,郑重地对武媚娘三人组安排了绣坊事宜,给予周转资金,把大杂院的老人孩子托付给他们,又亲自安慰了二老,她只是进宫,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相见,不要太悲伤。 两日后,当李君羡带着一众护卫人手来到武家接人时,武媚娘难免生气,“原来是你,是你护送我妹妹进宫?” 李君羡对武媚娘拱了拱手,表示了自己的无奈,他只是奉命而为。 武家二姑娘的画像名册为何到了圣上的案桌,他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其中原由。 但圣上已经看了武二姑娘的画像,颇为惊艳,名字画了朱圈,这是命定要进宫的人。 琳琅对武氏夫妇挥了挥手,径自上了马车,武媚娘在后面跟了半程路,和李君羡嘀咕了大半天,交代了很多。 他们也算相识,武媚娘对李君羡的印象很好,希望对方能够在宫里帮衬琳琅,不说做其他的,最起码她妹妹受到欺负,李君羡能看在他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适当搭把手。 “武姑娘,你操心太甚了,以你妹妹的姿容,但凡男人见了都会惊为天人,予以怜惜,何况她很聪明,进宫后的日子没你想得那么恐怖,一旦有了名分,那就是人上人。” 李君羡无奈一笑,声音温润犹如春风,武媚娘忽然问,语气微酸。 “你也怜惜琳琅?” 李君羡被这话噎住了,他只觉得武琳琅美貌过甚,令人心生好感,纯属欣赏,不敢有任何觊觎之心。 倒是对武媚娘有几分好感,这姑娘风风火火,古道热肠,十分可爱,感觉他们上辈子就认识,颇有亲切感。 “不敢,我只觉得,她前途无量。” 李君羡摇摇头,颇有感触地说了这一句,武媚娘若有所思,但没有继续追问。 “武姑娘,你快回去吧,出了官道,前面的路不好走,路上多加小心,后会有期。” 李君羡拱了拱手,好心建议。 再如何相送,终有一别。 第328章 至尊红颜(10) 琳琅掀开车帘,目送武媚娘离开的身影,轻吁了口气,她招呼来李君羡,拜托对方一件事。 “李将军,看得出来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大好人,我姐姐的。性格有点冲动,之前和贾太守有点过节,你能不能帮个忙,留两个人手看着武家的情况,只求我姐姐和爹娘一切安好。” 李君羡微微沉吟片刻,旋即点头答应,他对武媚娘心生好感,也不太希望她有事。 这一路上没有太多的波折,虽然舟车劳顿,但有惊无险从利州到了繁华的长安城。 此次选进宫的新秀有十二人,统一安排在掖廷宫,由东施嬷嬷看管教导宫廷礼仪。 琳琅的出现,惊艳当场,晃花了不少人的眼,尤其是东施嬷嬷,对其笑意盈盈,觉得琳琅奇货可居,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在掖廷宫的宫女,如果一朝被皇帝看上,那就可以当主子,如果久不见君颜,只能蹉跎一辈子,红颜渐衰,成为老宫娥,想找个好主子,东施嬷嬷就是个例子。 被人不待见的小宫女,就算天天刷马桶,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无处申诉。 东施嬷嬷一直想要攀高枝,觉得琳琅这样的天仙绝色肯定能出头,利用自己的职权,给她分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安置,日常伙计轻快,要么是剪花枝、要么绣牡丹花,吃食也跟着她一样的份例,其他宫女看不过眼,觉得东施嬷嬷太厚此薄彼,嘟囔两句。 东施嬷嬷耳朵尖,差点当场跳了起来,冷哼道,“你嘀咕什么,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要是有武琳琅那样的脸,本嬷嬷也会把你供起来,背后碎嘴,有你好看,今晚你去刷马桶吧,再有下次,那就天天刷,在掖廷宫,就得看我东施嬷嬷的眼色,除非你有出息了。” 嘴碎的宫女委屈地扁着嘴巴,不敢再多言,怯生生地应了,再过两天,万岁爷要在太极殿正式召见这届新秀,是一辈子当宫女,还是有机会当娘娘,只能看自身造化。 绣了一会儿花,琳琅在屋子里咬着苹果,忽然听见有敲门声,伴随着喊声,“武姑娘,是我,开开门。” 熟悉的声音响起,有点娘娘腔的感觉,琳琅心生诧异,上前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元宝那张胖嘟嘟的笑脸。 她佯装诧异,明知故问,“怎么是你?你是宫里的太监?” 元宝点了点头,退后两步,将太子爷让了进去,李治大胆地进了屋子,随手将门关上,深情款款地看着琳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的眼里满是歉意,嘴唇嗫嚅道,“琳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进宫这几日还好吗?” 自从得知琳琅进了宫,李治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无比煎熬,好不容易甩开兰妃和珍妃的视线,换了身太监衣服,偷偷溜进了掖廷宫的内院之中,想要一解相思之苦。 “你不会要告诉我,我之所以会进宫,是你搞的鬼吧?” 琳琅挑眉看向李治,心里早已明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喜欢你,想要娶你。” 李治歉声道,看着琳琅熟悉美丽的面孔,心里好似刀扎般疼痛,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眼见琳琅一脸的狐疑和警惕,甚至后退两步,李治不免有点急躁,忙不迭自报家门,表示自己是当朝的太子,不是什么登徒子。 “哦,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琳琅微微颔首,没有太多的表情。 李治有点失望,暗自猜测,琳琅是不是生气了?她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 “琳琅,你愿意接纳我吗?” 李治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为了得到心爱的姑娘,他愿意现在向父皇坦白真相,就算因此丢了太子之位,他也不后悔。 “我不愿意,你快走吧!” 眼见李治固执地站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倾诉他的衷情,琳琅有点不耐烦,上前把他往外推搡,这家伙有点没脑子,他老子还没有死,这个时候纠缠她干啥,这不是添乱吗? “琳琅,我是认真的…” 李治拉着琳琅的手,心情急切,难不成琳琅真的想做父皇的女人,但父皇那么大的年纪,身体不算太好,她到底图什么? 李治,你再纠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翻,琳琅有点生气,越来越烦,这人死心眼吧,怎么不听劝呢。 “你们在干什么?” 东施嬷嬷无意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哪里来的死太监?好大的胆子! 元宝及时出现,命令她立即闭嘴,小声警告道,“你放肆,那是太子殿下,不要脑袋的话,尽管大叫,咱家亲自送你上路。” 东施嬷嬷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 琳琅使劲推了李治一把,不耐烦地警告,“别再来找我,我只想告诉你,因为你,我无缘无故地被选进宫,我恨死你了,不要再害我了!” 李治踉跄几步,满脸受伤,但又无言以对,的确是他的错。 但要他放弃琳琅,他根本做不到,李治暗自祈祷,希望父皇眼拙,不会看上琳琅。 第329章 至尊红颜(11) 琳琅轰走李治,看见东施嬷嬷还在瑟瑟发抖,缓和了声音提醒道,“人走了,没事的。” 东施嬷嬷一点儿没被安慰到,脸色发白,嘴唇不停哆嗦,救命,她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太子殿下和武琳琅貌似有私情?殿下会不会派人灭口,她真的不想死! “东施嬷嬷,忘记你刚才看见的所有,你是个聪明人,有我在,保准你安然无恙。” 李治的脑子构造比较简单,不会想的太复杂,手里也不曾沾过血,他的身边除了元宝,没啥亲信,私下买凶杀人,怎么可能? 琳琅一眼便看透东施嬷嬷心底的忧虑,表情不由带了几丝警告的冷意,眸底是深不可测的暗光。 东施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卑微谨慎,“我知道了。” 面圣的那日,东施嬷嬷准备给琳琅好好打扮一番,她是新秀女之中最为出挑惹眼的绝色美女,皇上如果见了,肯定会喜欢,一旦琳琅成了主子,她也好跟着离开掖廷宫。 “嬷嬷,不要抹那么多胭脂。” 她一点儿不喜欢,琳琅微微蹙眉,极为苦恼东施嬷嬷的热情和激动,想重新洗脸。 “好好好,我都听姑娘的,姑娘天生丽质难自弃,其实也没必要粉饰,是我的疏忽。” 东施嬷嬷放下手里精致的胭脂盒子,痴痴盯着镜子里的如玉容颜,越看越觉得秀色可餐,琳琅的容貌堪比月下嫦娥,这样的绝色美人,人间仅有,再也难寻第二个。 琳琅换了崭新的宫装,外面有小太监报了时辰,秀女该出发了,一路行进,十几个秀女排成两列,有条不紊地前往太极殿面圣。 富丽而庄严的太极殿,李世民正在批阅公文,听了殿外的太监禀告,缓缓落笔,目光逡巡在一众秀女的行列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形最为曼妙窈窕的女子身上。 “民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秀女们跪拜如仪,异口同声。 “平身。” 李世民想起之前颇为惊艳的美人画像,好像叫武琳琅,开门见山地问,“谁叫武琳琅?” 自从长孙皇后薨逝,他好久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感兴趣,画里的女子实在太美了。 “秀女武琳琅出列觐见!” 首领大太监段常德拔高了嗓门唤道,琳琅缓缓出列走上前,扬起了面孔。 李世民定睛看去,惊艳不已。 但见妙龄女子一袭浅红色宫装,微微屈膝,她双瞳剪水,莹润有光,好似海棠醉日,芙蓉照水。 乌黑如蝉翼的鬓角簪着一支新鲜的芍药,娇艳的颜色衬得她的面庞越加的白皙皎洁,好似开春的杏花粉,娉娉袅袅,清丽无双,胜于西子,媲美貂蝉。 李世民目光炯炯地看着佳人,不禁想起他初见长孙皇后时的情景,莫名的有种少年郎情窦初开的心动。 那时的观音婢青春年少,虽然姿容不及眼前的武琳琅美丽多姿,但笑靥如花,对他情谊绵长,奈何如何天人永隔,他们再也无法相见,唯有深深的遗憾和追忆。 李世民感怀不已,越看琳琅越觉得喜欢,段常德察言观色地瞟了眼万岁爷,试探性道,“请皇上示下。” 秀女们觐见完毕,鱼贯而出。 段常德伺候笔墨,李世民思索片刻,拟旨下去,当回到掖廷宫,东施嬷嬷有点心急,好奇地问琳琅有没有见到皇上,皇上有什么表情,有没有把握被皇上看重?后面的圣旨随之而来,段常德亲自过来宣旨。 “请秀女武琳琅接旨。” 在场的所有人跪成一片,尖着耳朵聆听宣读圣旨内容,满是期待和紧张,“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武琳琅秀姿佳成,淑慎柔婉,着即册封为正一品宸妃,赐居玉照宫,从明日起前往太极殿伴驾笔墨,钦此。” 琳琅上前接旨,“谢主隆恩。” 第330章 至尊红颜(12) 东施嬷嬷高兴地差点晕倒过去。 她满心的欢喜,心头好似有一千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早就预料到琳琅会当主子,成为有体面的娘娘,但没想到她初封便是妃位。 怪不得东施嬷嬷如此激动,要知道后宫这么多年来,选秀并不是新鲜事,九嫔之下的宝林才人有很多,家世个个都比武琳琅显赫,但没有谁能坐上妃位,有正式的宫殿。 段常德带着人离去,整个掖廷宫开始沸腾起来,大家纷纷向琳琅贺喜,满脸谄媚。 东施嬷嬷把那些往前凑的人挤开,扯着嗓门打发他们去干活,自己则规规矩矩地跪拜,礼仪周正,“奴婢参见宸妃娘娘,娘娘如今否极泰来,还望日后提拔多多提拔。” 琳琅招呼东施嬷嬷起来,对于她的小心思,看得很清楚,念及进宫这些日子的关照,琳琅自然不会亏待对方,有心提携。 原剧情里的东施嬷嬷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但算得上罕见的忠仆,没有什么坏心眼,有时说话蛮幽默搞笑的。 “嬷嬷能干,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吧。” 琳琅微笑以待,给予承诺。 “多谢宸妃娘娘。” 东施嬷嬷喜不自禁,忍不住在地上磕头,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离开掖廷宫。 琳琅吩咐人收拾包裹去玉照宫,换了装扮,改了膳食,掌管尚宫局的李尚宫亲自前来拜见,带领四司女官,举止恭敬又谦逊。 司制女官亲自来给琳琅量体裁衣,司膳女官细心了解她的饮食口味,妥善安排日后的膳食,司珍女官主要负责宫妃的珠宝首饰,司设女官小心询问琳琅是否满意宫殿器皿,是否需要其他增添的东西。 她们之所以如此殷勤,也是为了日后的荣华,自从长孙皇后去世,皇上于女色方面十分冷淡,近几年除了纳了一个萧美人,再也没有册封新人,更别提直接封妃。 但这次完全不一样,民女出身的武琳琅,初封便是宸妃,宸字代表的是紫微星的方位,寓意极其高贵,一般只会授予家世显赫或者宠爱极其优渥的妃嫔,她们现在如果不尽心尽力地奉承,以后很容易吃挂落。 忙碌了一阵,琳琅吩咐东施嬷嬷应对尚宫局的女官,在寝殿休息,直到晚膳时分。 负责膳食的宫女摆了一桌,缠花云梦肉、乳酿鱼、葱醋鸡、五香乳鸽、杏仁豆腐、翡翠菜羹、三鲜菇汤,外加清风饭,以及金银夹花饼、贵妃红糕、玉露团等比较精致的点心。 不得不说,当妃子的伙食很丰盛,位份越高,选择面越广,和琳琅当秀女的那几日不可同日而语。 琳琅美美地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花瓣沐浴过后,有皇帝的旨意传来,今夜召宸妃侍寝。 “娘娘真是有福气呀,这么快就要被皇上临幸,别的宫嫔估计都要嫉妒死娘娘了。” 东施嬷嬷笑眯眯奉承,她原本猜测皇上向来勤政,估计要缓两天,没想到这么快。 “娘娘,今夜您可要抓准机会啊,若是能怀上龙胎,来日诞下龙子,这辈子就稳了。” 东施嬷嬷小心翼翼地给琳琅梳着柔顺的长发,说话没有太多的遮拦。 她暗自祈祷着,希望娘娘的肚子能够争气点,有了小皇子,后半辈子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琳琅但笑不语,没有作任何回答,任由她熟练地梳髻簪花,换了一身新装,外面的鸾轿早已准备完毕。 琳琅被东施嬷嬷亲自扶着上了轿内,随手垂下层层叠叠的帷幔,往太极宫而去。 殿内,李世民兴致勃勃地摆了棋子,看着姗姗而来的琳琅,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你会下棋吗?” 琳琅笑吟吟地应了一声“会”。 她棋艺不算精通,但也不差劲。 “你知道朕为何册封你为宸妃吗?” 李世民在棋盘中间落了一枚棋子,若有所思地问。 “难道不是皇上喜欢臣妾的缘故?” 琳琅莞尔一笑,随后落下棋子,准备吃了对方的马。 “朕的确喜欢你,谁不爱绝色美人呢?” 李世民环视棋局,诡秘一笑,反将了琳琅一军,小丫头胆子大,但不够老道。 他喜欢青春漂亮的容颜,武琳琅的美丽,无疑是天下有、人间无的类型,美的如梦似幻,令人见之欢喜。 李世民看着喜欢,想要把她留在身边珍藏,之所以给她封妃,却是为了心底的悸动,那种忽然回到热血少年的时期,总是令人难忘。 两人下了三盘棋,三局两胜,琳琅懊恼地看着李世民,有点不服气,起身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皇上赢了,愿赌服输,臣妾敬你一杯。” 李世民微微眯眼,挑眉问,“你想灌醉朕?” 琳琅笑得合不拢嘴,“皇上不是千杯不醉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谁不喜欢听呢。 李世民摇头轻笑,仰脖子喝了下去,看起来颇有海量。 琳琅没有把他灌醉的意思,而是让他有点微醺的感觉,拉了帷幔,施展了幻术,一夜美好如故。 她这边睡得很舒坦,皇帝年老不重色,幻术之下,早已休息。 但东宫的李治着急上火,火急火燎感觉要烧房子,他终究失算了,父皇不仅没有眼拙,而且还很喜欢重视琳琅,册封对方为宸妃,当夜就临幸了。 李治咬牙切齿,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心如刀绞啊。 第331章 至尊红颜(13) 李治一直想当面问琳琅,你真的侍寝了吗?你的心里还记得我吗?直至今日,他依然难以接受,琳琅已经成为父皇宠妃的残酷现实。 宸妃每次出行,前后跟着的嬷嬷宫女一大群,不论是游湖泛舟,还是御花园赏景散心,最少也有四五个。 那个讨厌的东施嬷嬷每日形影不离地随侍琳琅,外加俩宫女,俩太监,根本甩不脱。 日常前往太极殿,李治还能看到琳琅给父皇伺候笔墨,二人看上去和睦,谈论诗词歌赋,父皇说什么,琳琅都能接得住,可见其文化涵养。 心仪的美人近在咫尺,他只能偷觑两眼,偷看太明显了,还担心被人发现。 东宫的珍妃日常撒娇,并没有意识到李治的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兰妃心思较为缜密,隐隐注意到太子的异样,心里颇为不喜。 “殿下,你这是在画谁?又是武琳琅!殿下你疯了吗?武琳琅已经成为宸妃,你私下偷画庶母,若是笔墨落在有心人的手里,你这太子还想不想当了,你想过我和珍妃吗?” 兰妃打发走侍候在殿口的元宝,径自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李治的新作,又是一幅美人图,云鬓花颜金步摇的装扮,人物眉眼精致婉约,气质如仙,正是宸妃武琳琅,她肺都气炸了。 果然是千年难见的狐狸精,不仅迷惑了当今皇上,一朝成为高高在上的宠妃,风光无限,她见了都得主动请安问候。 更可恶的是,太子殿下的心被对方完全勾了去,无心妻妾感受,如今别说身怀有孕的珍妃,她已经独守空房很多年了。 “王若兰,你太放肆了!要不是你多管闲事,不贤惠、爱嫉妒,琳琅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成为父皇的妃子?我怎么会那么痛苦,身为一朝太子妃,你不仅无所出,而且毫无懿德,整天盯着后宅计较,太原王氏培养出来的世家贵女,难不成都是你这样?我真后悔当初娶了你,你就是悍妇,整日无理取闹!” 李治没性格,没太子的威严和霸气,但脾气还保留几分,以往他不计较,任由妻妾吵闹,是因为很多事情不理会麻烦少。 但现在心心念念的姑娘成了名义上的庶母,那种憋屈悲凉的滋味难以品尝,兰妃居然还敢来刺激他,为她和珍妃着想?不就是想当皇后吗?扯那么多理由作甚,做人太虚伪了。 兰妃气得面红耳赤,一颗心被太子直白的控诉刺痛地鲜血淋漓,这是李治第一次对她说如此刻薄的话,好似尖锐的刀子。 他们好歹是多年的夫妻,就算没有多深厚的感情,昔日也有恩爱结发的情谊,他怎么能这样说?她做这么多,操心这么多,都是为了努力保住他的太子之位,这有错吗? “殿下,你…你当真这般嫌弃妾身?妾身与你是多年的结发夫妻,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思虑的全是你的利益,如今武琳琅贵为宸妃,深得父皇的喜爱,你若是还这样恋恋不舍,留下过多的笔墨,早晚会被人看出端倪,后果有多严重,你自己可以想得到,若是被贬,咱们都得喝西北风,难道殿下全然不在乎?父皇可不止你一个儿子啊!” 兰妃的双肩抑制不住地颤抖,不禁红了眼圈,眼底的悲伤和不甘奔涌而出,她是真心喜欢太子殿下,难道不想为他生孩子吗? 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兰妃早年伤了身体,无法怀孕,正因如此她才容许萧珍儿顺利怀孕,暗地里从未做手脚,只要不曾威胁到她的正妃地位,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兰妃暗暗咬牙,既然有幸做了太子妃,那么就要当未来的皇后,做六宫之首,母仪天下,绝不能允许太子殿下犯错。 眼见着兰妃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外掉,显然真的伤心了,李治见之不忍,无奈叹气,缓和了声音安慰。 “好啦,兰妃,你不要哭了,刚才那话是我说重了点,我以后不画就是,但你不能总爱事事管束我,我也很烦的。” 兰妃擦拭了眼泪,抿了抿唇,有点委屈巴拉,“但凡殿下稍微成熟稳重点,妾身也不会管那么多,只要殿下忘记宸妃,以后妾身一定贤惠听话,绝不会插手太多。” 李治嘴巴微微张合,很想直言拒绝,他怎么可能忘记琳琅?这不是为难他吗?但他受不了女人哭,脑子一阵嗡嗡发麻,只得暂时妥协,“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宸妃的画像。” 夫妻俩表面和谐了几分,闻讯而来的珍妃凑了过来,瞥了眼红眼圈的兰妃,天真无邪地问,“兰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难不成挨了殿下的训斥,哭鼻子了?这真是罕见的事。” 兰妃斜睨她一眼,轻哼着走了出去,她现在没心情和蠢货说话。 “殿下,你看兰妃,她什么态度吗?” 瞪着兰妃离去的背影,珍妃不服气地跺脚撒娇,红艳艳的嘴巴撅得好似能挂油瓶。 “咳…珍妃,你别闹了,你现在有孕,养胎最要紧,我盼着你能生个胖小子。” 李治安抚性地拍了拍珍妃的后背,不太想听她抱怨。 “好吧,妾身都听殿下的。” 珍妃依偎在李治怀里,眉开眼笑。 兰妃看不上珍妃,觉得她蠢,珍妃看不起兰妃,暗嘲她是个无花果,过年生不出孩子,二人表面看似和谐,实则有内斗。 第332章 至尊红颜(14) 琳琅感觉时机差不多,贾太守也该尽早处理,将搜集到的各种罪证呈上案桌,里面有各种各种的票证和血书,全是贾进元这些年仗势欺人的恶行,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皇上明鉴,这些证据全都是有迹可循的,还请皇上为利州的百姓做主。” 李世民看了片刻,眉头越皱越深,原以为在他的治理之下,天下早已实现繁华昌盛之势,百姓安居乐业,何曾想老弱病残如此之多,贪官以权压人,目无王法纪律。 他暗吸口凉气,心情郁闷,倒是小看了利州太守,对方到底有何倚仗,如此跋扈? 侍候在旁的段常德暗暗瞟了眼琳琅,目光犀利地扫了眼案桌,恰好看到了自己干儿子的名字,心下忽然一紧,恍然大悟。 原来武宸妃御前告状的人是贾进元,他在宫外认的干儿子,不由暗自咬牙,武琳琅忍到今日拿出这么多罪证,想必有备而来。 “皇上,利州贾太守也有可能是被陷害的,奴才听说,宸妃娘娘选秀进宫前似乎有点不太情愿,贾太守奉皇命做事,武家人与之发生矛盾,现在…娘娘的做法未免太…” 段常德皮笑肉不笑地插嘴道,矛头直指琳琅,暗戳戳指责她此举是在公报私仇,捏造假证。 琳琅冷笑不已,段常德不愧是太极殿的大太监,武功高强的能人,颠倒黑白的手段颇有一套,这副惺惺作态,不去现代演戏真是可惜了。 原剧情里的段常德对自己的干儿子贾进元感情挺深,因为纵容包庇罪,被武媚娘和李君羡揭发,挨了五十大板,奉命亲自监斩了贾进元,彻底把武媚娘乃至李世民给恨上。 因着这份恨意,段常德利用后来的王皇后,想把李治和消淑妃的儿子充当自己的子嗣香火,将来给他养老送终,以此报复李家人,简直胆子包天,有胆子想,有本事做。 “放肆!本宫和皇上说话,公公插嘴是何道理?早就听说贾太守有个地位极高的干爹在背后撑腰,据说姓段,专门伺候皇上,想必就是段公公你吧,你既然深受陛下的信任,却纵容儿子在外为虎作伥,该当何罪!” 琳琅冷意十足的斜了段常德一眼,死太监果然胆子大,居然敢编排阴阳她。 “奴才不敢,绝无此事,请皇上明鉴,奴才就算有一百个狗胆,也不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奴才服侍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给奴才一个公道啊!” 段常德下跪叩头,装得可怜兮兮。 “皇上明察,臣妾可不会胡编乱造,这里还有一份段常德和贾进元来往亲密、银两赠送的票据,积累下来,段公公这几年估计收了干儿子不下一万两的孝敬钱吧,这些银子可都是从贫苦百姓、无辜商户身上抠出来的。” 琳琅抽出最底下的一份为最详细的票据,这东西还是妖妖给她弄到的,比较隐私的信件。 李世民面色沉凝,原本对段常德有几分不忍之心,到底是服侍他多年的老太监,但看到白纸黑字的诸多记录,不禁一阵气血上涌,神情变得愠怒,蛀虫啊,蛀虫。 “来人,将段常德暂且押监,召李君羡!” 段常德双手捏拳,青筋暴突,很想上前挟持武琳琅,恨不得毁了她的脸,但他努力克制住了,皇上只是暂时收押他,想必念了旧情,未必想要杀了他,就算他此刻能够逃出去,但很难突破羽林军的层层包围。 “奴才多谢皇上开恩,奴才对您是忠心耿耿的,皇上一定要查清楚啊,奴才也是蒙在鼓里…” 段常德大声喊冤,垂头丧气地被人带下去,没多时,李君羡前来报告,下跪叩首。 李世民将彻查利州太守贾进元贪污腐败、欺民霸市的事宜交给李君羡来办理,整个人感觉有几分疲倦,估计对服侍自己的老人感到失望,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琳琅吩咐人熬了参汤,关怀了两句。 李君羡深受李世民的喜欢和器重,在皇宫有自己单独的住所,这是绝无仅有的恩赐待遇,琳琅想要见他挺容易的。 李君羡临行前,她交给他两封书信,分别是给武媚娘和武家夫妇,告诉自己的平安境况,不用多久,她会亲自派人接父母来长安定居,武氏夫妇这辈子只会安详享福。 “李将军,这件事就拜托你,贾进元之事有了确凿证据,定罪不难,但你要小心背后的冷箭,作为国之栋梁,你很正直,才干亦是数一数二,皇上信任你,本宫日后也要仰仗你,路上多加小心。” 琳琅一本正经地嘱托,俨然把对方当作内定的姐夫看待,原剧情里的李君羡很悲剧,虽然是太子李建成的遗腹子,颇有是非观,没有野心,唯有痴心。 他是武媚娘的护花使者,二人相爱不能相守,不知是多少人的意难平,这辈子没有李治从中作梗,强取豪夺,想必二人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娘娘言重了,微臣不敢当,这两封信一定为娘娘带到,娘娘请放心。” 面对琳琅的赞赏,以及亲近的语气,李君羡有点受宠若惊,低头拱手,温和而谦逊。 琳琅微笑颔首,目送他离开。 东施嬷嬷蹑手蹑脚地走上前,给琳琅披了一件青色披风,低声问,“娘娘现在是要回玉照宫,还是去皇上那边看看?奴婢听说萧美人去了太极殿,估计想和娘娘争宠。” 琳琅面色淡然,摇了摇头,李世民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年纪大了,操劳过甚,身体不行啊,估计熬不了几年,龙气也不算太多。 “回宫吧。” 琳琅转身准备离开时,殊不知李治早已候在背后,盯着她和李君羡说了好久的话。 李治对东施嬷嬷挥了挥手,大阔步上前,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李将军很熟?” 琳琅秀眉微蹙,语气淡淡,“还可以吧,李将军是个热心人,知道分寸,不像某些人,也不知道避讳,不怕引火烧身,太子殿下,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没有就请让道。” 李治瞥了眼东施嬷嬷,语气带着警告和驱赶,后者立即跑开了,目光炙热重新看向琳琅,语气带着几分迫切,“你…过得还好吗?你真的被父皇临幸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憋在心底多时的疑问好似有了发泄口脱口而出,李治的面色晦暗不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琳琅,想得到想听到的答案。 “李治,你能不能关心点其他的事,你这话问的,多少有点可笑,殿下可以问皇上。” 琳琅无语凝噎,对李治仅剩的一点好感消失殆尽,在利州的时候,感觉这人没什么心机,傻的可爱,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但现在,琳琅深刻怀疑,李治到底有没有脑子,有没有干其他的正事,所作所为毫无分寸和界限感,怪不得武媚娘不喜欢他。 第333章 至尊红颜(15) 李治得不到满意的答复,皱巴着一张俊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琳琅,大言不惭道,“琳琅,我是真心喜欢你,父皇他老了,他…” 琳琅真的很佩服李治的勇气,他就不担心被人听见吗?这不是什么太隐蔽的地方。 好在琳琅早已开启了障眼法,就算有路过的太监宫女,或者想要听他们壁角的有心人,都不会在意他们这边,好似入目的唯有寻常的朱红宫墙和野草蔓蔓,不甚出奇。 “闭嘴!等你当皇帝再说吧!” 琳琅对李治不胜其烦,幽然地吹了口气,对方应声而倒,后脑勺估计要磕个包。 至于对方能不能当下任皇帝,还是个未知数,琳琅已经很烦李治,对他的忍耐度真心不高。 要是等李世民翘辫子,这个家伙估计又要来骚扰她,人家可不管庶母身份,喜欢就行,不然也不会出现武媚娘进宫做昭仪,后来武氏称后,乃至改国号称帝的一段历史。 径自回到玉照宫,东施嬷嬷偷看了琳琅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啥也没问,啥也没说,亲自将琳琅想要养的小兔子提拎了过来,笑道,“奴婢仔细挑的,这只最漂亮。” 琳琅微微颔首,打发东施嬷嬷下去,从篮子里挑了根新鲜水灵的胡萝卜逗弄小兔。 “妖妖,你喜欢吃吗?” 妖妖前爪扒拉在琳琅胸前,顺势钻进了她的怀里,红红的兔眼睛盯上了桌子上的精致点心,嘤嘤嘤一阵叫唤,“主人,伦家想吃甜甜的玉露团子和龙凤糕,不爱吃胡萝卜。” 琳琅莞尔一笑,将妖妖放在桌子上,任它肆意舔食,须臾,吃撑了的妖妖敞开柔软的小肚皮,满足地嘤嘤叫,吃得很满足。 妖妖重新扑到琳琅的怀里,好奇地问道,“主人,你有计划吗?要走小妈文学的路线?虽然这个世界背景里的李治有点废物,还很聒噪,但他身上的确有龙气,李世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估计离嗝屁不远了。” 琳琅托着腮,思考了片刻钟,她对李世民唯有欣赏,对太子李治完全不感兴趣。 “说真的,做多了妃嫔、皇后和太后,都有点腻了,我还没当过女皇帝,要不然试试?如果实在太累,到时候提前退位。” 琳琅漫不经心道,但成为女皇必须要有一到两个踏脚石,身后还有坚实的拥护者。 “主人,太棒啦,我支持你,凡事都要尝试一下方知好不好,如果皇帝当腻了,退位当太后也不错,这个世界的皇帝气运真心不强,李二凤日薄西山,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多久,太子不成气候,身子骨不算强健,主人你要么威武起来,养男宠的日子很滋润哦。” 妖妖的红眼睛亮晶晶,恨不得以身替代,琳琅抚摸着它柔顺的雪白毛发,随手招呼来殿外的东施嬷嬷,吩咐她召见太医。 “娘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东施嬷嬷临走前不忘询问,有点担心。 “嬷嬷,不知为何,本宫总觉得浑身无力,突然想吃酸橘子,估计是肠胃不适。” 东施嬷嬷刹那间张大了嘴巴,脑子好似触电般,心里有几分设想,忙不迭跑了出去。 她心里越来越笃定,宸妃娘娘估计是有喜了,这可是玉照宫的大喜事啊。 第334章 至尊红颜(16) 许太医背着药箱来到玉照宫,按照规矩,请安问候,然后取出素帕,给琳琅搭脉问诊,得出娘娘有喜一个月,脉搏稳健,一切安好。 “多谢许太医。” 琳琅神态自若,微微一笑。 东施嬷嬷脸上堆着笑脸,亲自给许太医塞了红包,语气隐含雀跃,“许大人不要见外,这是喜钱,我家娘娘给你喝茶的。” 送走许太医,李世民那边得了消息,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当得琳琅有喜,自己老来得子,他面上的笑意抑制不住地往外露。 算算日子,应该是宸妃第一次侍寝时怀上的,年轻的妃子有喜,除了多子多福的寓意,也证明皇帝宝刀未老,李世民比谁都兴奋。 皇帝老儿一高兴,各种丰厚的赏赐全部涌进了玉照宫,琳琅顺势提了要求,佯装思家心切,吃不下饭,一副柔弱不堪承受的楚楚姿态。 “爱妃怀孕辛苦了,你父母都是利州守法的良民,方圆百里的十大善人,这样好品行的父母才能调教出你这样出色的女儿,朕很欣慰,朕决定册封你父亲为清平伯,你母亲为从二品昭阳夫人,即日进京,宅子都给爱妃的父母准备好了,日后定居在长安,爱妃如果思念家人姐妹,随时可以召见。” 李世民能给这样大的恩典,除了对琳琅的欢喜和怜爱,爱屋及乌,更重要的是期待琳琅能够为他诞下健康的皇子,皇子的外祖父外祖母怎能是寻常商户,必须抬举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臣妾多谢皇上。” 琳琅多少有几分意外,没想到李世民如此慷慨大方,准备起身给他屈膝谢恩。 李世民连忙拉住琳琅,唇角含笑,说不出的惬意,叮嘱她不必多礼,小心养胎,捋了捋胡须,暗自琢磨给小儿子起什么名字。 玉照宫这边和乐融融,宫人们与有荣焉,全都得了半年的赏钱,好似过大年一般。 东宫那边,李治被元宝吩咐小太监抬了回来,紧急请了太医,人虽然没大碍,但有点神思恍惚,好似丢了魂,面对兰妃和珍妃的怒目逼问,元宝心虚害怕,不敢说太子爷偷见武宸妃。 “狗奴才,你到底说不说,殿下这是中了邪?殿下到底做什么去了,快老实交代!” 兰妃怒不可遏,脸都青了,气势汹汹地剜了元宝一眼,准备命人把他拉下去杖毙。 珍妃亦是在旁大声附和,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意味,“元宝,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把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居然还敢嘴硬,按我说,先给他掌嘴,后乱棍打死!” 元宝吓得屁滚尿流,白着脸哀呼。 “太子爷救命啊!” 李治回过神来,怒吼一声“闭嘴”,不耐烦地扫了兰妃和珍妃,好似是想到什么,突兀地问道,“你们觉得我日后能当皇帝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愣了几秒,好在室内除了元宝,就是兰妃和珍妃两个枕边人,李治虽然问的直接,倒也没太大的忌讳。 兰妃目光流转,神情诧异,疑问,“殿下怎么了,尽说糊涂话!” 皇帝驾崩,太子殿下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这还需要问她们吗? 珍妃嘟着嘴道,满脸无语,“殿下说什么呢,你可是父皇的嫡子,百官认证的太子殿下,日后自然能当皇帝啦,不然还会轮到谁,这不是开玩笑吗?” 李治重新自信起来,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吩咐兰妃和珍妃退下,只留了元宝侍候。 兰妃心有猜疑,想要追问缘由却没有机会,而珍妃感觉莫名其妙,太子殿下受什么刺激了? 直到玉照宫的宸妃娘娘传来有孕一月的消息,李治的心理建设又崩了。 第335章 至尊红颜(17) 李治的俊脸都快裂开了,琳琅怀孕了,是父皇的崽崽,他的亲弟弟? 兰妃一脸复杂,武琳琅的运气未免太好了点,皇上都那么大年纪,她也能怀上? 这不得把皇上高兴坏了,老年得子,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何况是帝王的幼子,就算武琳琅诞下小公主,估计也能成为眼珠子。 珍妃不高兴地扁了扁嘴,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自叹气,她的宝宝真可怜,还没出生就得降辈分,以后要喊比他小的孩子叔叔或姑姑。 不论东宫一众人如何的喜怒哀乐,心思各异,丝毫干扰不到玉照宫的欢天喜地。 东施嬷嬷笑容满面,简直要把琳琅供起来,事事小心翼翼,衣食住行仔细检查。 虽然她不觉得有人敢算计宸妃娘娘,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没坏处,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将来得享富贵的最大依仗,疏忽不得。 “娘娘真是好福气啊,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后宫其他妃嫔不知有多羡慕,听说萧美人一时气急,暗下摔了不少瓷器古玩,她区区美人,没胆子在娘娘面前泛酸,也只能背后耍点小脾气了,真是笑死人了,奴婢当初就觉得娘娘面相极好,必有大造化…” 眼见着东施嬷嬷越说越离谱,碎碎不停歇,琳琅无奈地瞅她一眼,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摆了摆手,吩咐道,“本宫突然想吃马蹄酥,嬷嬷的手艺不错,你现在去做吧。” 东施嬷嬷立即停止滔滔不绝的话头,对琳琅恭敬地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做。” 打发了东施嬷嬷,琳琅在宫女的侍候下,回内殿休息,层层叠叠的帷幔落下,满榻的锦绣辉煌。 为了让肚子里的小宝贝更受人待见,琳琅休憩之余,分别给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托了梦,内容大同小异。 在梦里告诉李世民,武宸妃乃长孙皇后的转世,他们的孩子能带给大唐祥瑞,是真正的天子,李治却可能祸端江山社稷,告诉长孙无忌,反正都是外甥,不要厚此薄彼。 午睡惊醒的李世民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梦见观音婢,依梦中所言,新册封的武宸妃乃先皇后转世。 李世民恍然大悟,对此深信不疑,怪不得初见武琳琅,如此熟悉亲切,热血沸腾。 长孙无忌原本没有午睡习惯,他在摆弄棋盘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眯睡了半炷香的功夫,最后被小厮的叫唤声惊醒。 醒来后看了看头顶的房梁,长孙无忌纳闷不已,妹妹都去世那么多年,居然还能转世。 心有疑惑之下,长孙无忌沉吟半响,利索换上官服,还是决定进宫一趟,甚至破了规矩,他和李世民先前打了赌,如果不破玲珑棋局,绝对不进宫,甚至准备辞官养老。 但现在关乎江山社稷和长孙皇后,事关重大,长孙无忌不得不进宫向皇上禀告,到底是他一个人的虚梦,还是另有隐情。 畅通无阻地进了宫,长孙无忌到了太极殿前,太监得到示下,恭敬地把他引到内殿,李世民神情格外严肃,看着大舅子一言不发,等待对方开口。 “皇上,微臣有一事相告,说起来有点玄妙,但是…” 长孙无忌对着李世民一拜,准备全盘托出,但话还没说出口,李世民立即接口,语气笃定,“你是不是梦见了观音婢?” 观音婢是长孙皇后的小名,长孙无忌闻言,惊愕地看着李世民,答案呼之欲出。 长孙无忌认真地点头,表情变得有几分凝重,皇上和他一样,都梦见了长孙皇后。 “朕也梦到了,观音婢说,宸妃是她的转世,你觉得像吗?” 李世民目光炯炯地盯着长孙无忌。 “这…微臣也说不准啊,毕竟臣不曾见过武宸妃,只听说她有天仙之姿,班姬蔡女之才,宫里宫外传的天花乱坠,但到底是不是先皇后的转世,微臣还得亲眼一见,只是太子是否有祸乱社稷一说,臣心里不敢苟同。” 长孙无忌小心斟酌着语句,尽量使自己的说辞显得冷静有说服度,李治是他最小的外甥,说实在话,能力真心一般,目前为止没有卓越的作为。 李治的东宫只有一妻一妾,也能被他搞得一团糟,骑射读书不如李君羡,才能颇为平庸,皇上欣赏爱护李君羡,更胜于李治。 “雉奴他…的确不成器,耳根子太软,脑子不够聪明,不太像朕,但说他将来会祸乱江山社稷,朕不敢相信,但观音婢不会随便乱说,托梦一事,唯有你我,丈夫和兄长,说明咱们是她最为信任的人,除非雉奴登基为帝后有奸臣或者妖妃存在,那样的话,极有可能,不够明智、容易受人摆弄的君主于江山社稷无疑是最大的危险,朕不得不怀疑。” 李世民伸手捋了捋胡须,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长孙无忌偷觑了一眼李世民的脸色,聪明地没有吱声,心思千回百转。 李治的确不是皇上最出众的儿子,他之所以能顺利地成为太子,除了是长孙皇后的嫡子,皇上爱屋及乌,更多的缘由是因为他性格比较温厚,不会做出残害兄弟的举动。 第336章 至尊红颜(18) 李世民经历了玄武门之变的惨烈,虽然坐上九五至尊之位,创造了贞观之治的盛世,但内心颇有阴影和遗憾。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出现骨肉相残的悲剧,但如果大唐江山因李治变得不稳,那么他的太子之位估计要被废,谁也挡不住。 二人沉默许久,正冥思之际,忽闻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宸妃娘娘求见!” 李世民最先回神,吩咐人把琳琅请进来,原本对琳琅的喜爱之情,因为已逝爱妻转世的高度滤镜,越发的眷顾和重视。 观音婢这是有多么爱他、舍不得他,才会千辛万苦转世来找他,李世民怎能不宠宸妃? 琳琅宫女扶着进了内殿,微微屈膝,“臣妾叩见皇上。” 面对长孙无忌,琳琅很客气。 “见过国舅爷。” 长孙无忌立即还礼,举止恭敬。 “娘娘折煞老臣了,不敢不敢。” 目睹宸妃的仙姿佚貌,他心底暗叹,果然是千娇百媚的绝色,比起年轻时的观音婢,美貌太多,气质差不多的贵气高雅,说她是先皇后的转世,也有几分道理。 李世民亲自上前扶着琳琅,坐在软椅上,温言问她,“爱妃,朕不是吩咐你多休息吗?怎么跑这儿来了?累不累?” 琳琅笑得恬淡温柔,微微扬起脸,吩咐东施嬷嬷把一碟香气四溢的马蹄酥呈上来,笑吟吟地解释。 “多谢皇上关怀,臣妾是坐着步辇过来的,身体没有那么娇弱,宫里嬷嬷亲手做了点心,味道极好,臣妾觉得好吃,想着皇上批折子总爱忘记用膳,就想着给皇上送点过来,尽尽心意,皇上您尝尝。” 李世民心下宽慰,心底越发笃定观音婢转世之说,他记得,观音婢以前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马蹄酥,香甜美味,百吃不厌。 他吃了大半,用了半盏茶水,精神大好,琳琅满意而笑,以不耽误皇上和国舅谈公事为由,姗然离去,端的一派善解人意。 利州,李君羡负责调查贾太守贪污腐败一案,途中不知是谁泄露了风声,经历了数次暗杀,意外得到了武媚娘的帮助和掩护。 二人都是贾进元的眼中钉和肉中刺,没少被人袭击,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贾进元刺杀勾结山匪流寇刺杀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最终下了大牢,折子传到李世民案桌,再无转圜,当即判了对方午门斩首,财产充公。 武府,武家夫妇迫不及待地拆开琳琅的书信,禁不住热泪盈眶,武媚娘看了自己的那封信,忍不住松口气。 “琳琅没事就好,我晚上睡觉也能安生许多,没想到皇上挺有眼光的,我妹妹那样的绝色,贵妃都当得。” 李君羡温和一笑,让刚到的宣旨太监进来,这道圣旨是加封武家二老的恩典。 宸妃怀有龙胎,圣心大悦,册封武老爷为清平伯,武夫人为从二品诰命夫人,赐下宅邸和金银,专门接送二老前往长安享福。 “天呐,老大你赚大发了,妹妹是当今的宸妃娘娘,爹娘是伯爷和诰命夫人,你若是跟着去了长安,说不定能当将军夫人呢,我钱小多也能沾点光,是不是盈盈?” 钱小多激一蹦三尺高,老大家从平民到伯爵,门庭转换太快,这简直是无上的荣耀,没想到琳琅造化那么大,升妃那么快。 “恭喜你,媚娘。” 徐盈盈真心实意地恭喜,她如今成了绣坊的女师傅,手下带了好几个徒弟,能够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养家,腰杆子挺得笔直最近还和一个爱慕她的年轻掌柜订了亲,娘亲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武媚娘没好气地瞪了眼钱小多,脸颊微微发红,这家伙口无遮拦,在李君羡面前说什么能做将军夫人, 这不是故意调侃她吗? “媚娘,李将军,既然琳琅怀孕了,我和你爹都惦记着,咱们赶快收拾一番,这两日就出发吧。” 武夫人听说小女儿怀孕,心里满是期待想念,对于诰命夫人的身份她不在乎,她只希望女儿能够平安地生产,一家子团聚。 李君羡偷看了武媚娘一眼,觉得她红着脸的模样太美,不敢再看,对武夫人恭敬劝慰。 “老爷夫人莫急,皇上发下圣旨,在下要等到贾进元伏法,然后亲自送你们一家前往长安,这段时间,你们正好可以把家里的产业认真安排一下,若是去了长安,估计以后要在那里定居。” 武媚娘微微颔首,附和说,“是啊,爹娘,武家名下的产业都要统一处理,长安寸土寸金,咱们也不能空手去,该交代的安排的事宜都得慢慢来,我打算把绣坊交给盈盈,她对绣坊最用心,教给她,我最放心。” 徐盈盈想要推辞,钱小多立即打断她的话,“哎呀,别推脱了,只要你答应和丁掌柜好好经营绣坊,照顾好大杂院的人,别说老大相信你,宸妃娘娘估计也不会不在意,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不会沾这个手,打算跟着老大去长安看看,见见世面,以后回利州老家,盈盈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姐弟之情就好。” 徐盈盈只能含泪点头,心下感动不已,自觉占了太多便宜,越发感激武家人,若不是他们帮衬,自己哪有今日红红火火的日子。 第337章 至尊红颜(19) 监斩贾太守的那日,段常德亲自到了现场,他的脸色看不上非常难看,惨白一片。 李世民对他很失望,但顾念段常德多年的服侍之情,决定给他一次机会,命人打了他五十大板,贬成了守门的三等太监,甚至要他来监斩自己的干儿子,以此表示忠心。 “干爹,救救我,我可是您的干儿子,没有我,谁给您老人家传宗接代,延续段家香火,干爹,我真的不想死啊,救命,救命!” 贾进元穿着一身褴褛囚衣,脖子上架着方形枷锁,手脚都拷上大铁链子,脸上头发沾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狼狈不堪,看到高台上的段常德,他又哭又嚎,表情惊恐万分。 段常德面上不显,心里难受,恨极了把贾进元推向午门斩首的武琳琅。 早知道那女人包藏祸心,在对方没成为宠妃之前就该磋磨死她,段常德深呼吸,吐了一口气,眼底都是无法消散的阴霾戾气。 除此之外,段常德对李世民也心怀恨意,他有个孝顺的干儿子容易吗?服侍皇帝那么多年,对方居然一点情分都不念。 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管太监,段常德明白李世民的心思,不就是想要考验他,是否能够大义灭亲?皇帝的慈悲,有时候真残忍。 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和知错就改,段常德亲自砍死了贾进元,心底那颗发霉的仇恨种子深埋心底,好似毒蛇一般啃食他的心。 半月后,李君羡护送武家人入住了清平伯府,和媚娘挥手告别,骑马回宫交差。 翌日清晨,武氏夫妇被琳琅的旨意召见进宫,夫妻俩终于看到了小女儿琳琅,忍不住喜极而泣,东施嬷嬷吩咐宫女准备了精致可口的茶点,一迭声地说着喜气话。 “爹、娘,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 琳琅柔声安慰父母,笑意盈盈。 武氏夫妇是古代罕见的一对恩爱夫妻,虽然膝下唯有两女,但从来没想纳妾和过继之事,对女儿精心地教养,使其读书识字,学习才艺。 “那就好,娘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武夫人擦了擦眼泪,声音平缓许多,但小女儿都快做母亲,大女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她不由担忧起来。 “琳琅,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宸妃,有皇上的宠爱,将来不论是生下小皇子,还是小公主,都能有个依靠,娘彻底放心了,但你姐姐的性子过于大胆跳脱,天不怕地不怕,她的婚事还得靠你多操心,娘不求你姐姐嫁得多么富贵显赫,能够管的住她不闯祸就行。” 武老爷闻言扬了扬眉毛,对此不依,当即反驳,“夫人这话说得不妥,媚娘心底善良,为人仗义,这是多么好的品质,喜欢她的男人多着呢,想要娶我的女儿都得在大门口排队,我看她和李将军就很般配,两人最近情意绵绵的样子,你居然都没发现?” 武夫人当真没有注意到媚娘和李君羡相处的异样,她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琳琅这边,心心念念的都是她那未出世的小外孙。 看着武夫人目瞪口呆、随即欢喜的模样,琳琅抿唇一笑,亲昵地握了握她的手。 “娘,你放心,姐姐和李将军的婚事,我会适时地向皇上提起,他们的确般配,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何况李将军的人品,你和爹爹都有目共睹,绝不会委屈姐姐。” 最重要的是李君羡没有父母,武媚娘头顶没有公婆管束,依照李君羡的品行,倘若他成了武家的女婿,肯定会把武家父母当作自己亲生父母孝顺,这也能安慰武氏膝下无子的一点遗憾。 第328章 至尊红颜(20) 李君羡交差完毕,径自出宫,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准备和武媚娘见面。 他们约好了在一个小酒馆里头碰头,谁知到了地方,只见钱小多满头大汗地从里面跑了过来,递过来一张密封的字条,上气不接下气。 “李将军,大事不好了,老大她被人劫持了,对方说,要你独自去救人,这怎么办?” 李君羡蹙眉,立即拆开纸条,映入眼帘的是颇为娟秀陌生的两行字。 “倘若想要武媚娘活,蔓山谷下见,不许报官走漏风声,否则武媚娘必死无疑,你就等着收尸吧!” 钱小多左瞟右瞟,但他的身高不够,始终看不清信的内容,急得抓耳挠腮,忙不迭地问道,“李将军,要不要报官?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绑架老大?这不是和宸妃过不去吗?” 李君羡的唇角抿成一条清冷的弧线,心下猜测着自己是否得罪过谁。 对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武媚娘只是个诱饵,他思索片刻后,郑重嘱咐钱小多不要轻举妄动,他立即赶去赴约,一定会把媚娘完好无缺救回来。 不待钱小多说什么,李君羡不再耽误时间,旋风般冲出去,骑上马,挥鞭往目的地驰骋而去。 他不知道,此去会揭开一个血淋淋的真相,绑架武媚娘约他的人是李元吉的干女儿凌静,她看到李君羡单枪匹马地过来,心下颇为满意,对方果然是君子,还是痴情郎。 李君羡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媚娘,还没来得及高兴,却从自称四爷的李元吉口中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 据李元吉口述,他的真名叫李承义,是前太子李建成留下的儿子,当今皇帝的亲侄子,师父袁天罡曾经是李建成的家臣,在玄武门之变的混乱中抱走他,使其免于死劫。 李君羡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坚决不认亲,自己崇拜的英雄、保护的君主却是嗜血的杀父仇人,换谁都无法接受,何况李世民待他非常好,好得令李君羡想逃避真相。 武媚娘很吃惊,若是以往,她不太在乎这样的真相,反正与她无关。 但现在不一样,妹妹成了皇帝的宠妃,她很快有小外甥或外甥女,而李君羡是自己喜欢的人,却无端背负这样的血海深仇,造化弄人。 “君羡,那个四爷说得未必是真的?当然圣上是个好皇帝,你心里也明白的。” 武媚娘只能如此安慰,她希望李君羡心里好受点,不要过于轻信李元吉的话。 “抱歉,媚娘,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你先回家吧。” 李君羡策马奔驰,亲自把武媚娘送到门口,转身策马离去,徒留武媚娘一阵叹息。 他径自回了宫,有点心不在焉。 再次看见李世民,李君羡的心情复杂莫名,长满茧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扣在腰间的佩剑,有点冲动,甚至产生不好的念头,对方真的是他的杀父仇人吗?他要不要杀了对方? “君羡,有件事朕疏忽了,你如今老大不小,也该成家娶妻,可有心仪的姑娘?今日宸妃特地提起她姐姐武媚娘,说是与你年纪相仿,屡次受你救护关照,你可愿意迎娶武氏?如果愿意,朕现在就可以给你们赐婚。” 李世民没有觉察到李君羡的异样,如往昔般谈笑晏晏,没有一点君主面对臣子的架子,他上前拍了拍李君羡的肩膀,眼神满是慈爱和欣赏,好似在看待嫡亲的子侄。 “皇上的好意,君羡心领了,臣目前没有娶妻之心,武姑娘很好,但未必看得上我。” 李君羡委婉拒绝,他真心喜欢媚娘,但不想拖累对方,如果他真的李建成之子,那么势必和李世民有血仇,前途未明,是生是死都两说。 他心里一团乱麻,暂时无心情爱,只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最有发言权的无疑是师傅袁天罡。 李世民有点遗憾,但李君羡是他喜欢的小辈,不愿勉强,连忙岔开了话题,提起预期计划的狩猎出游,李君羡作为这次出游的护卫将军,必然要随行,统领御林军护驾。 “皇上放心,各种安全措施都吩咐了下去。” 李君羡拱手回答,在自己的岗位,他向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疏忽和怠慢。 “好,很好,你下去休息吧。”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越浓,挥挥手,招呼李君羡退下,今天的折子还没批完,他要继续办公。 玉照宫,琳琅听说李君羡委婉拒婚,有点诧异,她把武媚娘召进宫,特地问了此事,很好奇。 “姐姐,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还是说,你和李将军最近发生什么矛盾?不然他怎么会拒绝这桩婚事?” 武媚娘欲言又止,心情有几分压抑,李君羡拒绝娶她,是因为他的身世吗?他在害怕真相,害怕自己真的是李建成的儿子。 命运何其不公,上辈子的罪孽为何非要延续在小辈的身上?君羡为何要背负这样的血仇?他多么无辜,又多么的痛苦难受。 “琳琅,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君羡他是有苦衷的,爹娘那边你帮姐姐多多劝说,这辈子我武媚娘非李君羡不嫁,他就是个大好人,大傻瓜,为别人想的太多,唯独对自己苛刻,我会等他,等他想通,等他欢喜迎娶我。” 武媚娘握住琳琅的手,满脸恳求,目光出奇的倔强和执着,她这辈子认定李君羡。 琳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反握住媚娘的手,“我相信,你们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人生在世,能够遇上真心喜欢、彼此爱恋的良人不易,原剧情里的武媚娘和李君羡的爱情很美,却又太苦。 他们爱而不得,身份的枷锁,皇权的阻碍,最后天人永隔,这辈子的武媚娘更加勇敢,她不愿意放弃心爱的郎君,她愿意等待,正如上辈子君羡守护终生的痴心。 第329章 至尊红颜(21) 李世民兴致勃勃地出游狩猎,琳琅因为有孕没有随行,但她吩咐妖妖提前做好的安排派上了大用处。 原剧情里的石头刻诗的“唐过三代,武代李兴”变成“紫微星现,霞光普照”,李世民因为追赶一头矫健的梅花鹿鹿,不小心误进石洞,看见这块奇异的石头和紫微星预测,将其带回宫。 朝堂之上,李世民吩咐宫人将石头公然立于大殿内,看向殿内伫立躬身的臣子,“众位爱卿,你们好好看看,石上刻字是什么意思?” 臣子们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石上的刻字含义再明显不过,倘若天降紫微星,必有祥瑞之兆,但当今万岁建在,何来其他的帝王星,怪哉。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言语较于敷衍,没有几个敢当着李世民的面儿说真话,一致表示紫微星指的便是当今圣君,日后必有霞光普照的景象,这无疑是大唐的福祉。 李世民对这些答案不甚满意,眉毛紧皱,目光不偏不倚地看向沉默不语的长孙无忌身上,指定自己的大舅哥回答,“无忌,你的想法呢?但可畅所欲言。” 古人相信迷信,对于上天给予的吉兆或凶兆,深信不疑,李世民无意间进山洞,看见石头刻字,深以为这是命运有意安排,老天爷给予的警醒,他不得不重视。 长孙无忌越众而出,躬身一拜道,“回禀皇上,臣以为,石头刻字的含义指的是,大唐即将有新的紫微星,也就是新的天子,新天子降世,必有霞光祥瑞之兆。” 众臣俱惊,目光闪烁,长孙无忌这老小子真够口无遮拦的,万岁爷还没驾崩,就要出现新的天子,还把太子殿下撇开了,何况新天子是不是李家人都两说,这不是犯忌讳嘛。 李世民沉吟不语,他忽然想起宸妃的腹中之胎,关于长孙皇后托梦的记忆再次袭入他的脑海,难不成紫微星是指他的新皇儿? 这个话题暂且搁置,散朝后,李世民单独留下长孙无忌,后者直言不讳,给予建议。 “皇上,倘若您心有猜疑,不如让时间来证明真相,如今宫里唯有两位孕妇,除了宸妃娘娘,还有太子的侧妃萧氏怀有身孕,待二人生产,应该能判定谁腹中才是真正的紫微星,反正紫微星都是李氏子孙。” 先皇后托梦是否真实,石头刻字是否有作伪,他们无法断定,但祥瑞之兆无法作伪,待武宸妃和萧珍儿生产之日,应该可以分辨一二。 “你说得对,是朕太心急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近来感觉身体不适,有点力不从心。 每每考较太子的学问见识,李世民总会对其失望,二十来岁的人,只长个头,不长脑子,但若指望武宸妃腹中的皇儿,孩子太小,他未必能够等到对方长大成人,该如何抉择,李世民还没有彻底想清楚。 “君羡呢?” 李世民忽然想起好几日没见到面的李君羡,有点不适应,开口问道。 旁侧侍候的太监垂首应答,“回皇上的话,李将军请了假,这几日休息。” 李世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年纪大了,记性也开始变差了。 长孙无忌微微挑眉,扬了扬下颌,示意在内伺候的宫人全部退下,而后走近李世民。 他斟酌着语气,满怀愧疚。 “皇上,微臣有罪。” 李世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等待长孙无忌的下文,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有点犹豫不决。 “皇上,其实李君羡他…他的身份,臣最近才彻底查清楚,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和您说,李将军此人品行端方,但他毕竟是前太子…” 长孙无忌支支吾吾,话语里暴露的信息很大,但话还没有说完,李世民便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心头了然。 “无忌,你不必说了,李君羡是李建成的孩子,朕早就知道了,他的眉眼越长越像朕死去的兄长,朕还没瞎。” 但君羡是个好孩子啊,李世民对他有愧,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从未想斩草除根。 “皇上,既然你已经知道李君羡的真实身份,还把他留在身边,这样未免太冒险了。” 长孙无忌不解,虽然他对李君羡的观感不错,但对方是李建成的血脉,只要被人稍微一挑唆,难保不会拔剑杀君,以报血仇。 “朕自有想法,这件事你不用插手。” 李世民不容拒绝,其实他老早就有成算,倘若太子实在不成器,他更倾向李君羡做储君,对方也是李氏子孙,文武双全。 长孙无忌暗自摇头,曾经杀伐果断的皇帝变了,果然年纪大了,心肠也比较软。 被他们议论的李君羡并没有闲着,他千方百计地找到自己的师傅袁天罡,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内心无比煎熬,原来他真的是李承义,李建成唯一的血脉。 “师父,我该怎么办?” 李君羡神情痛苦地看向袁天罡,为何他要背负这样的血海深仇?他一心保护的盛世明君竟然是仇人! “做自己认为对的选择,无愧于心。” 袁天罡意味深长道,飘然而去。 第330章 至尊红颜(22) 李君羡茫然地遥望远方,师傅早已不见踪影,他无法面对李世民,以旧疾复发的由头,请辞身上的职务,如今之计,他需要的是好好冷静,以后该如何做出选择。 对于李君羡而言,李世民是个兢兢业业好皇帝,他全看在眼里,却也是杀父仇人。 即使李元吉不断地对李君羡进行道德绑架,但他不言不语,无法下定决心。 李世民心知肚明,批准了李君羡的请辞,他其实也在考验对方,看他如何选择。 时间一晃而过,东宫的珍妃因李治的冷落愈加不满,加之兰妃的怂恿,每日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当着对方的面捶打高高隆起的肚子,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殿下既然不喜欢珍儿,珍儿还生什么孩子呀,不生了,生出来也没人喜欢!” 李治咬牙切齿,念及未出世孩子的份上,无奈相劝,“好了珍儿,你别闹了,我喜欢的。” 珍妃撅着委屈的小嘴,不依不饶。 “殿下,你又骗人,兰妃和我说了,你爱上了别的狐狸精,整日为别的女人魂不守舍,冷落自己的正妃侧妃,就算妾身怀有身孕,也没见你来我屋里多加陪伴,我好命苦啊!” 又是兰妃,李治气得一阵牙根痒痒,他就说嘛,珍妃这脑子,平时只需哄一哄,哪来这么多幺蛾子,原来又被兰妃怂恿闹事。 “萧珍儿,你再打肚子试试!我是当今太子,难不成还要被你们胁制住,这像什么话?你们既然嫁进东宫,就应该学会贤良淑德,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口一个狐狸精,毫无贵女风范,难不成我一辈子就守着两个女人,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被人一挑唆就哭闹不休,现在还拿孩子威胁我!” 李治彻底生了怒气,再无心情哄劝,珍妃天天闹,招数也不新鲜,他烦都烦死了。 珍妃的眼泪更汹涌了,从最开始的假哭到现在的嚎啕大哭,指着李治,“殿下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好绝情,我给你做妾已经很委屈,你怎么能这么快移情别恋,我不要活了,孩子不要生了,呜呜呜…” 眼见李治铁了心不理睬她,珍妃一不做二不休,脑子拐不过弯,直接往墙上撞去。 估计是情绪过于激烈,珍妃不免动了胎气,下身开始流血,李治开始急了,打发元宝快去请太医,暗骂珍妃作死。 当太医匆匆忙忙赶过来时,珍妃已经躺在床上开始哀呼,一声高过一声,头破血流,额头包了染了鲜血的头巾,肚子也疼的厉害,产婆匆忙赶来,换热水,切参片,忙得脚不沾地。 李治瞪了眼随后赶来的兰妃,背着双手,不停地在外头踱步,一阵心烦意乱。 “殿下,你别转了好吗?妾身头都被你转晕了,珍妃的肚子差不多九个月,应该能顺利生产,她也真是的,生气也不能这样闹腾。” 兰妃看了看里头的动静,好言安慰,话里不无对珍妃的挤兑,她想怀孕难于上青天,萧珍儿倒好,生气捶肚子都敢做,主次不分,简直愚不可及。 “你还好意思说,不都是你教唆的吗?要不是你心思多,珍儿能这样闹腾吗?” 李治怒不可遏,把心头郁结的火气全部发泄在兰妃身上,如果说珍妃是猪脑子,那兰妃一肚子心眼儿。 “殿下,妾身冤枉啊,分明是珍妃自己蠢,一时想不开,关妾身什么事,但凡殿下花点时间陪伴珍妃,也不至于闹成这种地步。” 兰妃忍住心底的酸意,对李治据理反驳,她也就抱怨两句,谁叫珍妃自己要闹。 “呵呵,全都是本太子的错,你们都是无辜的,好无辜啊,真是笑话!” 李治黑着脸,冷笑连连,他身边也就两个女人,没一个省心。 二人说话间,里面传来一阵婴孩嘹亮的哭啼声,珍妃终于生了,没多时,产婆兴高采烈地抱出一个小婴儿,递给了李治。 李治打开襁褓看了看,忍不住开怀大笑,欢颜道,“是个儿子,我终于有后了!” 他不再理睬装委屈的兰妃,径自抱着孩子进了内室,对珍妃柔声说,“看看咱们的儿子,模样多可爱,不要生气了,若你有个好歹,孩子怎么办?我肯定会心疼死。” 珍妃的身子骨还算强健,诞下孩子虽然有几分虚弱,但依然卧坐了起来,瞅着襁褓里天真无邪的宝宝,不由撇了撇嘴抱怨。 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和可怜劲儿,对着李治哀怨抽噎,“长得可爱有什么用,他娘只是个妾,他以后也只是庶子,有什么前途啊。” 李治握了握她的手,看在珍妃有惊无险地为他诞下子嗣的份上,温声安慰道,“好珍儿,不要伤心了,待我登上帝位,我就册封咱们的孩子为太子,你说好不好?” 珍妃闻言眼睛一亮,半信半疑地看着李治,咬唇追问,“殿下没有骗珍儿吧?” 李治笑意加深,用手指逗弄着襁褓婴儿,一字一句道,“绝不骗你。” 珍妃方才破涕为笑,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李治的怀里,柔声感谢殿下的恩典,所有的怨气和戾气消失殆尽,对未来满怀憧憬。 珍妃心头笃定,只要她的儿子能登上太子之位,那么她当皇后和太后就有希望。 隔帘之外的兰妃把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脸色变得铁青,难看至极,心头暗恨。 好啊,萧珍儿,没想到你的野心这么大,你儿子若是当了太子,她将来还能稳坐皇后之位吗? 第331章 至尊红颜(23) 萧珍儿的孩子降世,毫无霞光普照的象征,李世民若有所思地捋了胡须,循例赏赐了珠宝首饰和绸缎,心下有了一番计较,愈加重视宸妃的胎像,两月后,玉照宫终于传来动静。 那一日有点特别,阴沉多日的天气忽然晴朗起来,李世民刚下朝,还没来得及听小太监禀告,便听到殿外的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小声议论。 天边七彩霓虹突显,万丈霞光自玉照宫而出,隐约有一条龙影跃上屋檐,盘旋九空,这一幕不仅惊呆了朝臣,李世民肉眼可见地愣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不会相信。 李世民暗自惊叹,旷世奇景啊,果真天意如此,武宸妃真的是观音婢转世,转世女诞下紫微星。 长孙无忌使劲揉了揉眼睛,感觉眼花了,问了身边的同僚,大家一脸的惊异和兴奋,窃窃私语起来,千年难遇的祥瑞之兆。 “启禀皇上,宸妃娘娘诞下小皇子。” 李世民立即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眼长孙无忌,不觉开怀大笑,“朕的小皇子,大唐的紫微星出现了,朕要免朝三日。” 眼见皇上疾步奔出太极殿,身后的一众臣子开始议论纷纷,上官仪狐疑地看了眼表情复杂的长孙无忌,试探问,“长孙大人,皇上的意思是…小皇子乃是石头刻字所说的紫微星?” 长孙无忌捋了捋胡须,笑得一脸怡然。 “上官老兄,不然如何解释呢?” 长孙无忌不得不相信那个梦。 上官仪微微皱眉,不再言语,暗自为太子的储君地位感到担忧,他是支持正统的老派,但面对如此祥瑞之兆,心下难免踌躇。 琳琅诞下的小皇子备受前朝和后宫瞩目,不到满月便有了名字,唤作李瑞,册封荣王。 李世民笃定幼子乃神仙下凡,大有出息,甚至相信梦中所言,琳琅是观音婢的转世,决心册封武琳琅为第二任皇后。 小皇子刚满月就册封为王,本就令人大跌眼镜,但李世民宣布册立皇后,这无疑在前朝后宫掀起一阵不小的巨浪。 武宸妃若是成了皇后,李瑞不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那么他的地位和太子李治没有多大区别,何况她出身不显,不足以称后。 玉照宫,琳琅佯装忧虑,凝望着李世民,轻言曼语,“皇上何必如此,臣妾身份卑微,能陪伴皇上左右,顺利诞下瑞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从未奢求后位,还请皇上收回圣旨,免得前朝争论不休,徒生烦恼。” 李世民目光柔和,眷恋地看着琳琅,好似看着从前的发妻,既然琳琅是观音婢的转世,那么区区妃位,如何能够使其尊荣? “你不要担心,你值得这个位置,朕是天下之主,难不成想立后的资格都没有吗?朕保证,你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咱们的瑞儿也会是最尊贵的皇子,其他的事情不用爱妃烦恼,一切有朕做主,为你撑腰。” 李世民面色含笑,信誓旦旦,越看琳琅,越觉得她温婉熟悉,犹似从前般贤良。 李世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瑞儿的诞生伴随着霞光祥瑞,长安城的百姓亲眼目睹,这无疑是紫微星下凡,那么他的身份绝不能是区区庶子,他的母亲不能遭受诋毁。 “皇上厚爱,臣妾感激不尽。” 琳琅对着李世民软语谢恩,面上柔情四溢,感动不已,心下再无后顾之忧。 不管李世民什么时候去世,以他对长孙皇后和紫微星的看重,为了大唐江山社稷着想,都会提前为他们母子俩铺路,至于其他的拦路虎,自有人处理。 世事无常,谁也不曾想到,武琳琅能够封后,毕竟李世民对先皇后长孙氏的感情非常深厚。 长孙皇后去世多年,后宫有得宠者不计其数,但熬到死都没有混上后位,但现在皇上一声令下,颁布封后圣旨,昭告天下。 第332章 至尊红颜(24) 册封大典在一月之后,眼看武琳琅即将成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自己还是个东宫太子妃,抓不住丈夫的心,还要看着妾室生孩子。 兰妃嫉妒不已,气不打一处来。 更离谱的是,外界有诸多传言,说什么都有,更有甚者说太子无能,皇上准备废太子,因为新生的小皇子才是紫微星,未来的大唐天子。 “兰妃娘娘,如今谁不知道武琳琅诞下紫微星,太子的位置估计很难保住,你别说想当未来皇后,估计太子妃的位置都要丢了。” 久不露面的段常德习惯性地翘着兰花指,故意刺激对方,他自从落魄,暗中投靠了兰妃,想要密谋除掉武琳琅,为自己的干儿子报仇。 “段常德,你什么心思不要太明显,想要利用我,也看自己够不够格,太子没有犯错,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地废他,就算宸妃当了皇后,日后殿下登基,她只有提前养老的命,一个没成年的婴儿,谁知道能活几岁?” 兰妃斜睨了段常德一眼,不屑一顾,想要利用她,没有那么容易,她之所以接受对方的投诚,是觉得他功夫不错,还有点利用价值,但想要挑唆她直面对付宸妃,兰妃不想冒这个风险,对她没有多大的好处。 “兰妃娘娘,奴才也是为您着想啊,小皇子能活几岁,可不是你说的算,如果你不愿意亲自下手,奴才愿意替娘娘效劳,眼见皇上给予武氏无限荣宠,商户之女也能当皇后,这让娘娘这样出身显赫世家的贵女情何以堪啊?” 段常德揣摩着兰妃的心思,笑眯眯地怂恿,他就不信对方没有听到关于紫微星的传言,他在赌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和野心。 蛰伏了这么长时间,花了大笔的钱买通了玉照宫的太监,段常德就是为了报仇,武琳琅,咱家也要让让你尝尝失子的痛苦滋味。 “娘娘,机不可失啊,难道你想看武琳琅风风光光地登顶后位,对她唯唯诺诺?没了小皇子这样的祥瑞之子,武氏的后位绝不会稳,到时候咱家暗箱操作一番,包她名声扫地。” 段常德继续诱哄,心思歹毒。 “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倘如你能办好,日后我当了皇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兰妃抿了抿唇,稍微犹豫了片刻,想到太子殿下的地位,想到自己的皇后梦想,最终咬牙应了下来,成大事者,必须得狠。 小孩子年纪还不到周岁,忽然夭折很正常,但凡段常德手段能够高明点,谁能怀疑到到她的身上,没有孩子的宫妃,能得宠几年。 兰妃暗下思忖,她做这些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好好的储君位置怎么能拱手让人,只能说,小皇子福气过重,承受不住。 段常德抱着拂尘,对兰妃诡秘一笑,武琳琅封后前,他必然要令小皇子夭折襁褓。 二人隐秘地交谈片刻,迅速离开。 草丛里的小兔子眨了眨红眼睛,撒欢一般往玉照宫的方向跑去,妖妖将兰妃和段常德狼狈为奸、准备设计谋害小李瑞的事情全盘托出,愤愤然道,“他们好坏啊!” “好啊,他们做好快点动手,本宫正想处理背后盘踞的毒蛇,免得一直被人惦记。” 她一个妖精,难道害怕贼设计? 王兰妃,段常德,你们等着反噬吧! 琳琅奖赏妖妖一碟芙蓉莲子酥,漫不经心地侍弄着桌上一盆栀子花。 洁白的花瓣,馨香的气息,沾着晨曦的朝露,她用小银剪刀仔细修剪枝叶,盆花越发显得意态娴雅,颇有观赏性。 看了看窗外,桂花快要开了,枝叶繁茂,绿意盎然,米白色的花苞密密匝匝地拥挤着,娇俏可爱,琳琅忽然想吃桂花饼,最想念利州老家的味道。 琳琅吩咐东施嬷嬷给宫外送了两封书信,一封请母亲进宫看外孙,另一封则是写给李君羡,好好的大将军,颓废太久可不行。 第333章 至尊红颜(25)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宁静。 玉照宫前点着几盏琉璃宫灯,寝殿摇篮中的小皇子呼吸均匀,早已睡下,伺候的嬷嬷宫女轮流换班,一缕无色无味的青烟飘然入内。 殿内所有侍候的宫人开始昏昏欲睡,失去了意识,黑衣束装的高大身影一闪而过。 段常德表情阴鸷,伸出长满老茧的大手,一点点地探向小皇子稚嫩的脖颈,准备把他掐死,心里一阵狂喜,带着压抑不住的凌虐报复感。 倏尔一支白毛羽箭射向他的手掌,自小练武的段常德耳朵敏锐,下意识地侧身,但肩膀不幸挨了一箭,感觉箭钩有倒刺,锋利的刃钩深深嵌入肉里,疼痛非常。 段常德惊慌侧首,但见李君羡带着大队人马,守株待兔般盯着他,挥手准备放箭。 “咱家死前,也要搞死李家的皇嗣。” 段常德心下一凛,意识到自己落入敌方圈套,暗自咬牙,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态,想要拉姓李的小崽子一起下地狱。 鹰爪再次伸向襁褓之中的白嫩婴儿,准备行使罪恶之举,不知是他一时眼花,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摇篮里哪里有什么小皇子,分明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兔子,蹦跳着跑了,眨眼不见了踪影。 身后嗖嗖嗖的剑雨狂袭,段常德闪避不及,身中数支箭矢,艰难地往窗外逃窜。 李君羡微微眯眼,紧追不舍。 玉照宫从最初的喧哗恢复宁静。 李世民睡眠极浅,也被惊动了,得知有刺客深夜刺杀小皇子,吓得冷汗涔涔,哪里睡得着,起床更衣,吩咐加派人手,帮助李君羡全力捉拿刺客。 段常德当了几十年的太监,对皇宫的地形很熟稔,如果没有受伤,还有五成机会逃窜。 但现在腹背受刺,身后追赶的侍卫越来越多,他没办法,一头钻进东宫兰妃休息的殿宇。 兰妃没有就寝,看到段常德浑身是血的模样,心下大乱,忍不住变色,呵斥道,“段常德,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想活了吗?” 王兰妃原本等着对方带来的好消息,现在看来,全泡汤了,她现在是想明哲保身。 段常德的表情忽然变得诡秘又恶毒,他拔出手臂上带钩子的箭矢,嗅着血腥味,对王兰妃冷笑威胁,语气说不出的阴险和自得。 “娘娘,你现在想和咱家撇清关系,未免太晚了点,是谁提供的迷药,是谁提供的具体地形,娘娘这么快就忘了?倘若咱家被抓,你也难逃其咎,只要你帮我逃出宫,咱家帮你隐瞒真相,不然,你这个太子妃也要倒霉。” 王兰妃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眼见东宫开始灯火通明,搜查的侍卫渐渐靠近。 她不甘地咬着红唇,恨恨地瞪向段常德,后悔不该一时心急,与虎谋皮,谋杀皇子的罪名可不轻,兰妃很害怕,不愿意染上污点。 大门最终被推开,李君羡目光如炬地盯着气息不算太稳的段常德,以及被他挟持的兰妃,有些为难,踌躇不前,没想到这个老太监如此胆大包天,连太子妃都敢劫持。 李治和珍妃相继闯了进来,他们原本有些不耐,宫里出了刺客,为何非要跑东宫来搜查,但看到架在兰妃雪白脖颈上的那把大刀,不约而同地后退三步,神情惶恐不安。 “殿下救我啊,妾身不想死啊。” 兰妃感觉脖子有点疼痛,段常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刃口割破了她的表皮。 兰妃心下怨恨不已,不由焦急地对李治大喊,眼泪都飙出来了,希望得到对方的怜惜,段常德这样的亡命之徒,她信不过。 李治有些不忍,兰妃好歹是他的正妃,壮着胆子对段常德喊道,“大胆,快放了兰妃。” 段常德不屑一顾,狞笑着挟持兰妃,准备突破重围,千钧一发之间,雪白的匕首自兰妃袖中而出,快准狠地刺穿了段常德的胸膛,迅速拔出,溅了一身鲜血。 后者不可置信地盯着兰妃,估计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快,这么狠,一点余地都不留。 兰妃好似受惊的小鸟逃回李治身边,佯装惊恐状,段常德的身子歪了下去,但血淋淋的手指戳向兰妃,语带怨恨,“她是同谋!” 四个字铿锵有力,话音落地,段常德死不瞑目地闭了眼,兰妃俏脸发白,不住喊冤,“他胡说,殿下,你要相信妾身啊!” 兰妃不敢看其他人的脸色,对着李治一阵梨花带雨地哭诉,心虚的厉害。 珍妃不合时宜地插刀,一派天真无邪地问,“兰妃,你是段常德的同谋,那刚才是演戏吗?” 李治抿着僵硬的唇角,一言不发,怀疑地瞪向兰妃,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人糊弄。 闹剧的最后,唯有兰妃一阵心惊胆战,不知前路在何方,李君羡前往太极殿向皇上复命,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段常德死前的控诉。 李世民沉吟许久,由兰妃想到李治,心思千回百转,难不成是哥哥想要杀弟弟? 不怪他思维扩散,毕竟有玄武门之变的先例,从前李建成想杀他,后被李世民反杀。 怀疑的种子由此种下,李世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只是吩咐李君羡全方位保护李瑞。 但兰妃被无限期禁足,太子妃的位置越来越悬浮,李治一心惦记琳琅,感慨世事无常,人间无爱,对父皇交代的事做的马马虎虎,越发不受李世民待见。 第334章 至尊红颜(26) 琳琅的封后大典顺利进行,武家夫妇的身份再次得到提升,原本的清平伯变成清平侯,武夫人从二品诰命变成从一品诰命,二老的精神气都变得不一样,安然养老。 李治不明白父皇为何非要册立琳琅为皇后,心里很别扭,但对于美人的欣赏从未有所改变。 如今兰妃疑似掺和谋害皇子之事被关禁闭,珍妃没了对手,越发的得意起来,私下发现李治又偷画武琳琅,情绪立刻炸开了。 “殿下,原来你还在惦记那个狐狸精!” 萧珍儿一阵咬牙切齿,武琳琅都当了皇后,为何还要勾引殿下?她根本不配后位。 “萧珍儿,你闭嘴吧,琳琅是皇后,你张口闭口就是狐狸精,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李治每日被珍妃缠着,早已厌倦了对方的撒娇卖痴,心仪的姑娘离自己越老越远。 萧珍儿委屈地扁了嘴,太子殿下对他这么凶?既然人家是皇后,你为何还要惦记? 她心里愤愤不平,心态彻底失去了平衡,提着裙摆就往太极殿那边跑去,走到一半,吩咐宫女提一盏汤过来,好歹做做样子。 李世民原本在批公文,得知珍妃来给他送参汤,挺欣慰儿媳妇的孝心。 虽说萧珍儿性格有点娇蛮,但好歹生了皇长孙,比兰妃心思干净。 “珍儿给父皇请安。” 萧珍儿给李世民行礼问安,奉上参汤。 李世民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招呼萧珍儿起来,问她有什么事,若是为兰妃求情,就不要说话了。 要不是看在兰妃出自太原王氏,家族还算安分守己,而且没有直接证据,判定她是段常德的主谋,那她的太子妃位早就没了。 萧珍儿摇了摇头,她脑子有毛病才会替兰妃求情,她是来揭发武皇后的真正德行。 憋屈在肚中的郁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萧珍儿咬着唇,含沙射影地说起武皇后德不配位,抱怨太子不看重她和孩子,甚至拿出一幅画递了过去,画里显然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风华绝代的美人正是琳琅。 有的人蠢起来,压根不过脑子,完全忘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萧珍儿便是。 “父皇,您想要儿媳做主啊,太子殿下以前好端端的,如今被人勾了魂儿,感觉中邪了一样,都怪画里的人,分明是狐狸精转世,请父皇明鉴,这样的人如何能母仪天下?” 萧珍儿豁出去般,直言不讳。 李世民只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笔墨,画里的绝色美人是谁,怒气上涌,忍不住将画往萧珍儿身上重重一扔,疾言厉色道,“放肆,你真是…你想告诉朕什么?” 没想到太子私下如此的胆大妄为,竟然敢觊觎琳琅,这是何等的无德,李世民原本身体就不太好,现在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父皇,太子殿下是无辜,都怪狐狸精太勾人!” 萧珍儿一口一个狐狸精,完全忘了武琳琅已经是皇后,再也不是进宫前的商女,也不是初进宫的宸妃,李世民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琳琅可是观音婢的转世,如何能被太子觊觎,被太子侧妃谩骂? “立即把珍妃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宣太子觐见!” 李世民憋着胸口奔涌而出的心头血,待萧珍儿被哭哭啼啼地拖下去,吐了出来,李君羡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心惊忧惧,“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微臣立即请太医过来。” 琳琅闻讯,匆匆来到太极宫的寝殿,东施嬷嬷小心翼翼地掀开层次帘幕。 琳琅径自而入,榻上李世民脸色很难看,太子李治面如土色地跪在床前,不知在说什么。 须臾,太子被大声呵斥着赶了出去,脸色苍白一片,李世民深深看了琳琅一眼,表情有几分复杂,没有说话,摆手让她出去,宣了长孙无忌和上官仪进来,留李君羡在身边。 琳琅面色如常,候在外殿,看了眼魂不守舍、好似被骂焉的李治,心下有几分猜测,从妖妖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不得不感叹萧珍儿的脑子,这女人是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什么话都敢说,不要命了! 寝殿之内,李世民的面色晦暗,看上去很憔悴,给长孙无忌和上官仪交代了自己的遗言,甚至写了两份遗诏,他招呼来李君羡,语重心长地解释了当年的玄武门之变。 “君羡,当年的事很难解释,但朕是为了自保和整个大唐天下,绝非李元吉口中所说的残暴不仁,你能重新回宫护驾,朕非常欣慰,有你尽心尽力地保护小皇子,朕很放心,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你是谁才是最重要的,不要逼迫自己背负太多的仇恨,你是个善良有主见的孩子,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朕大限将近,江山日后就交给你了!” 李君羡叩首跪地,摇头道,“君羡从未有此想法,不论是太子还是小皇子即位,微臣都会做贤臣,替皇上继续守卫大唐江山。” 长孙无忌偷觑了李君羡一眼,暗松了一口气,皇上临终之言,的确出自肺腑之言。 但有了紫微星下凡的小皇子,那可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万岁爷怎么愿意把皇位拱手给李建成的儿子,这无疑是最后的试探。 倘若李君羡流露出半分的野心,那么等待他的无疑是死亡,这就是所谓的君心叵测。 李世民笑了笑,笑容里满是释然和宽慰,他拉住李君羡的手,继续说自己的肺腑之言。 “君羡,你是朕的亲侄子,也是朕最欣赏的后辈,虽然碍于现状,朕无法给你皇室子弟的身份,但该有的身份和荣耀,朕都会补给你,朕决定封你为定国公兼左武卫将军,太子李治不成器,你又不愿意担当大任,朕决意废了太子,立李瑞为东宫太子,长孙无忌、上官仪和你共同辅佐,太子年幼时,由你摄政。” 李君羡想要推辞,但李世民不容拒绝地挥了挥手,他不想再多说,宣皇后觐见。 长孙无忌、上官仪和李君羡纷纷退了下去,琳琅撩帘进来时,已经明显感受到李世民濒临死亡的气息。 她恭敬地俯身请安,缓缓上前,目光柔和地看向垂老的帝王,抿出一抹最温柔的笑意,曼语问道,“皇上,您有什么要对臣妾说的?” 李世民布满皱纹的手缓缓抚上琳琅青春美貌的面颊,好似第一次认识她,美人如斯,颜若舜华,眼里带着几分茫然困惑,疑问道,“观音婢,真的是你?” 临死之际,李世民最想念的依然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他这辈子拥有过无数绝色美妾,但妻子的地位唯有一个,只愿意给一人。 “二郎,是我,我来接你了。” 琳琅学着长孙皇后温柔缠绵的口吻,反握住李世民的手,后者松了口气,满足而笑,缓缓地闭上眼睛。 第335章 至尊红颜(27) 皇帝驾崩之际,李元吉带领“清君会”闯入皇宫,厮杀一片。 李君羡披甲上阵,奋勇杀敌,擒贼先擒王,捉住了李元吉,苦口婆心地相劝。 “四叔,回头是岸吧,皇上已薨逝,你何必再犯下杀孽!” 李元吉瞪了眼李君羡,大骂对方没良心,自己亲爹被皇帝杀了,居然不想着为他报仇,反而把仇人当亲爹看,简直就是孽子,就算李世民现在死了,皇位也该换别人坐。 “四叔,你收手吧,我不想与你为敌,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就没有私心吗?看看你现在做什么?带着自己的一批心腹来送死?你以为你们能够从羽林军手下逃脱?” 李君羡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不杀李世民,是因为他是好皇帝,为一己私怨,导致天下大乱,那才是真正的罪人,皇上勤政爱民,夙兴夜寐,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大好的太平盛世,你非要造反,招惹杀戮,难道百姓生灵涂炭,给突厥有机可趁,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大义,你再执迷不悟,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君羡目光炯炯地注视于他,使其目光看向四周,刀枪剑影,血流成河,清君会成员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李元吉的表情僵硬一瞬,看了眼好似被李世民洗脑的大侄子,绝望地闭了眼睛,“放他们走,我死!” 手臂受伤的凌静挨着他们最近,惊慌失措地对李元吉大喊,“干爹,不要啊!” 李君羡侧首,不忍看李元吉自刎。 其他存活的人想要进攻,但凌静亲眼看到干爹含恨自杀,干爹临终的话,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她眼圈泛红,恨恨地瞪了眼李君羡,对其他同伴招呼道,“我们撤。” 羽林军想要上前追赶,但李君羡拦住了他们,“让他们走,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 宫乱得以平息,长孙无忌和上官仪心绪复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声宣读遗诏,遗诏内容一样,太子李治资质平庸、德行有亏,被废去太子之位,贬为安王,即日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归。 武皇后之子李瑞,出生有吉相,乃紫微星下凡,册立为新君,年过十五可亲政,由定国公李君羡摄政,长孙无忌和上官仪辅佐。 此诏一出,朝臣议论纷纷,反对李君羡摄政者不在少数,琳琅看了目前情势,亮出了李世民给予自己的遗诏,由长孙无忌和上官仪亲自检验真伪,然后宣读。 先皇的意思是,如果定国公摄政不得支持,或者坚持推辞,由皇后武氏亲自摄政。 “臣不堪重任,还请娘娘亲自摄政。” 李君羡没有什么野心,压根不想揽那么大的权力在手,被人猜忌,躬身下跪,对琳琅郑重一拜,显然是尊皇后为摄政太后。 长孙无忌和上官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虽然有点疑虑,但诏书是先皇亲笔(妖妖的系统做假把戏),这根本做不了假,只能随着李君羡跪下,附和一拜。 有先皇遗诏在手,长孙无忌和上官仪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附和,其他官员根本不想做杀鸡儆猴的鸡,不管服不服气,纷纷跪拜,齐声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 琳琅好似女王范般,挥袖发言。 新帝年幼,太后犹如女皇帝般摄政,处理公务,前三年还好,琳琅感觉很新鲜,做了很多对百姓有利的举措。 比如调查了长安城有多少无家可归的乞丐,使其人力资源被有效利用,乞丐们可以组团修建河道,洛阳行宫的修缮事宜暂停,不必要的建筑经费,全部用在改善民生的大小事上。 但三年以后,琳琅感觉没什么意思,不想管那么多事,主要是每日早朝要起那么早,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折子上呈,要不是有李君羡和两个老臣帮衬,她真有点吃不消,主要是妖精懒习惯了,勤快不起来。 在琳琅成为摄政太后乃至大唐公认的天后娘娘,在百姓心中开始有女皇帝称号,这段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喜事。 琳琅亲自筹备嫁妆,把姐姐武媚娘嫁了出去,嫁予定国公李君羡为妻,他们新建的府邸挨着皇城,进宫看妹妹和外甥很方便。 武氏夫妇年纪渐渐老迈,被李君羡接回家里赡养,像对亲生父母般孝顺,都说女婿半个儿,但他承包了儿子和女婿的身份。 他们夫妻俩琴瑟和谐,如胶似漆,六年间分别诞下四子一女,武氏夫妇看着膝下一溜儿的外孙和外孙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李君羡和武媚娘的儿子依序分别取名为李弘、李贤、李显、李旦和李媛,唯一的女儿李媛满月时被琳琅册册封为郡主,封号为太平,小女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因为琳琅的懒怠,每日的折子总会堆成山,武媚娘每次进宫都要替妹妹批折子,久而久之当上了二品女官,有了自己的职业。 琳琅为了自己舒服,甚至改良了女官制度,拓宽了门槛,凡是才德兼备的适龄女性,比如十年龄在八岁到三十八岁,皆可报名参加宫廷女官考试,择优录取,不仅能得到正儿八经的官身,每月的俸禄亦是可观。 随着李瑞日渐长大,琳琅看他活泼乱跳,比谁都机灵,小小年纪,读书时还敢捉弄上官仪的孙女,把小姑娘逗得又哭又笑。 李瑞满六岁的时候,已经开始懂事,琳琅交代李君羡和武媚娘,她准备离开长安一段时间,李瑞也该习惯上朝的气氛。 她吩咐人收拾了一番,主要带够银钱细软,准备前往蓟州一趟,那是很不安生的地方,官匪勾结严重,她想亲自料理,尝试一下抓匪的刺激感觉,反正是杀人越货的坏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当地的太守狄仁杰很年轻,是个声名不显、有大抱负的人,脑子很聪明,有文化,这样的人才还是不要困居在小地方,来长安给她当打工人最佳。 琳琅乔装打扮,只带了东施嬷嬷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一路走走停停,品尝地方小吃,玩得很开心。 来到蓟州,琳琅三下五除二,把绿林匪寇处理的很干净,对方搜刮的钱财全部用于贫苦百姓,改造新的家园。 狄仁杰最后被琳琅忽悠去了长安任职,但一颗心空落落的,初见琳琅,他以为看到了天女下凡,春心萌动。 但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再也不敢妄想其他,心甘情愿地随着琳琅前往长安,大展宏图,为娘娘办事。 时间一晃而过,李瑞亲政前年除夕,安王突然造反,琳琅不相信李治有那么大的胆子,追查下去,原来是王兰妃怂恿自己的家族、带着自己的胞弟王都慰问以李治的名义造反。 他们兵临城下,没想到临阵倒戈者更多,姐弟很快被拿下,王家彻底败落,主犯和从犯王氏姐弟人头落地。 李治亲眼目睹午场行刑,胆子都吓破了,庆幸没有被连累、被幼弟追究,战战兢兢回了封地,再也不敢回来,余生只愿做个富贵闲人,也不敢结交高官权贵。 两年后,琳琅正式还政,为李瑞挑选了上官仪的小孙女上官婉儿为皇后,婉儿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在最新的女官评选中名列第一。 琳琅觉得,由上官婉儿做皇后非常适合,婉儿有能力,一力支持女官制度。 由琳琅制定的规则,每三年评选一次女官,可以给更多女性同胞一展抱负的机会。 无论男女,只要你有才华有能力有抱负,便可尝试突破自己,做名垂青史的女尚书、女将军。 李瑞和上官婉儿十五岁订婚,十八岁大婚,帝后青梅竹马,感情和谐,琳琅了结一桩心事,最后连太后都不想当了,执意出宫游山玩水。 后来的大唐蒸蒸日上,人才辈出,比李世民治理下的贞观之治还要繁华安定,万朝来贺,在功德之光的洗礼下,琳琅寿终正寝。 第346章 母仪天下(1) 公元四九年,汉宣帝刘询(刘病己)驾崩于未央宫,他和第一任皇后许平君的儿子太子刘奭继位,即汉元帝,改年号为初元。 曾经盛宠后宫的张婕妤披头散发、痛哭不已,属于她的荣耀时代一去不复返。(ps:令作者印象深刻的是,剧里饰演刘病己宠妃张婕妤的女演员曾经演过许平君,乌龙闯情关,对她印象很深刻,长相漂亮,演技好。) 新帝刘奭登基,奉养母王皇后(王皇后是汉宣帝的第三任皇后,终其一生无子无宠,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养子刘奭身上)为皇太后,入住长乐宫。 刘奭移居未央宫听政,诞下长子刘骜的太子妃王政君(该世界原女主)初封为婕妤,三日后册封皇后,居椒房殿。 王皇后册封典礼这日,傅瑶(剧中恶毒女配)腹中的孩子降生,是个哭声嘹亮的男孩,取名刘康,乃未来的定陶王。 傅瑶从最受宠的太子良娣封为婕妤,皇后之下,其他嫔妾之上,赐居漪兰殿。 冯媛从孺子册封美人,赐居合欢殿,怀孕三个月,若是能一举诞下皇子,估计还要继续加封。 (ps:西汉太子妻妾等级:太子妃、良娣、孺子;循先秦后妃等级旧例,后续增添位份,西汉皇帝后妃等级:皇后、昭仪、婕妤、妗娥、容华、美人、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长使、少使…) 与此同时,新的家人子开始进行采选,各地美女如云,纷纷涌进汉宫,以备皇帝宠幸。 怀着身孕闲不住的冯媛来椒房殿找皇后聊天,意外地看到傅瑶,吃惊地张了张嘴。 她们原本是一同进宫的姐妹,王政君、傅瑶、冯媛、李元儿和王昭君五人做家人子的时候住在一个屋檐下,曾经姐妹相称,那个时候感情很好,扑蝶放风筝、谈笑晏晏。 自从李元儿被张婕妤逼得跳楼自杀、王政君从暴室死里逃生、后选为太子妃,很多事情都变了。 即使傻乎乎、整日惦记吃的冯媛都能明显感觉,很多情感都变了味儿,政君和傅瑶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冯媛由槿汐姑姑扮演,很漂亮哦。) 傅瑶微微挑起秀眉,对冯媛似笑非笑,徐徐说道,“妹妹这样看我作甚,你能来椒房殿看政君,我就不能来吗?我们好歹是昔日的好姐妹,如今一同服侍陛下,是莫大的缘分,何况政君也很寂寞,我自然要来。” 她这话一语双关,除了提起当年的情谊,讽刺了王政君失宠陛下多年,日日夜夜独守椒房殿的悲惨境况。 若是没个姐妹经常来解闷儿,皇后岂不是很孤单寂寞?王政君占着中宫皇后的地位和尊荣,却得不到丈夫的宠爱,真够悲哀的。 冯媛有点懵懂些,没有听懂傅瑶的言下之意,以为她想通了,准备和政君化干戈为玉帛,嘻嘻一笑,拍手叫好。 “阿瑶,你能这样想太好了,咱们姐妹以前相处的多好啊,以后应该经常聚聚,聊天说话吃饼饵,多有意思呀。” 傅瑶勾唇一笑,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冯媛微微凸起的肚子上,闪过几分幽光,若有所思道,“看妹妹这肚形,想必怀的是个小皇子吧,若是生的顺利,妹妹估计不会屈居美人之位多久,姐姐提前恭喜你了。” 冯媛听得开怀,面上不免有几分羞涩,她其实也感觉自己怀的是男孩,越发的期待。 王政君吩咐侍立左右的宫人,准备热茶和饼饵招待,面上端庄贤良依旧,叮嘱冯媛好生养胎。 虽然最危险的前三月过去了,但冯媛怀的毕竟是皇家子嗣,陛下目前只有两个儿子,子嗣不丰,日常行走多多注意,若是冯媛能够诞下小皇子,必然为她请封婕妤。 “政君你真好。” 冯媛喜得合不拢嘴,更加珍视自己的肚子,婕妤的位份可不低,而且有爵位,视上卿,比列侯,可比美人能得二千石的待遇要风光。 傅瑶捏了捏手里的绢子,有点不爽。 她目前是陛下唯一的婕妤,如果冯媛也被封为婕妤,就会和她平起平坐,那么她非得活活怄死。 “皇后娘娘好生贤良,阿媛能不能当上婕妤,那可要看陛下的圣意了。” 傅瑶皮笑肉不笑道,目光与王政君直接对上,火星四溅,心里鄙夷不已。 冯媛也配和她平起平坐?长得没她漂亮,压根没啥脑子,除了脚丫子漂亮故意勾引了陛下,也就是能吃能喝能睡,再无其他勾人的闪光点。 冯媛还是家人子的时候,娇憨圆润,长相不算太出类拔萃,但脚丫子小巧白嫩,玲珑漂亮,好似白色汤圆,偶然吸引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奭,以此得幸。 三人絮叨一会,临走前,傅瑶心里莫名梗得慌,以至于忘了来椒房殿的最初目的。 永巷由皇后统辖,家人子是皇后的得力助手公孙夫人亲自登记入册,派人调教。 傅瑶好奇的是此次进宫的家人子,有没有容貌格外出色的,但被冯媛的大肚子刺激到了,直接把这茬儿忘到脑后。 晚上侍寝的时候,傅瑶缠着汉元帝开始撒娇,她想要做独一无二的婕妤,因为盛宠,芙蓉帐暖之内,汉元帝对她没辙,答应她会想一个折中之法,绝不会委屈了傅瑶。 半月后,汉元帝增加了昭仪位份,皇后之下是昭仪,然后是婕妤,傅瑶如愿以偿地成为昭仪,对皇后只需行欠身礼,风光无限。 第347章 母仪天下(2) 新进宫的家人子刚学习完宫廷礼节,就被派往织房做活计,她们如果没有被皇帝相中,就要做一辈子的宫女。 家人子侍寝后如果没有得到应有的名分,也要继续听从老嬷嬷的差遣,继续干活,让你干什么,不得违抗。 某日,汉元帝新宠了一位董姓的家人子,对其青睐有加,册封为董美人。 董美人是琳琅这个世界的嫡亲堂姐,二人一起离乡被选进汉宫,董美人心知,妹妹姿色倾城,犹如太阳月亮,璀璨或皎洁,有她不可企及的美貌,倘若琳琅先露面,皇帝必然为之倾倒,后面自然没有自己什么事。 她不由苦苦哀求,求琳琅帮自己。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这样美貌,若是贸然出现在陛下面前,肯定会招来其他后妃的注意和打压,尤其是盛宠优渥的傅昭仪,看在姐姐对从小待你不错的份上,这次就帮帮姐姐一次,姐姐不想一辈子做个家人子。” 董美人受幸前,紧紧拉着琳琅的手,流下两行泪,虽然其中有一定的演戏成分,还有几分想要高飞的私心。 但她对琳琅的确不错,进汉宫前的路上特意给琳琅的脸做了修饰掩盖,生怕妹妹被不怀好意的男人盯上。 琳琅理解她的心情,谁不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做主子肯定比做奴婢舒服幸运,若是日后能够顺利诞下小皇子,还能随子前往封地做王太后,山高皇帝远,富贵自在。 “姐姐,那你要好好抓住机会。” 琳琅用袖子擦了擦堂姐眼角的泪,一字一句道。 秋日午后,晴光甚好,汉元帝散心于上林苑,恍惚间看到前方一抹倩影,风吹过去,裙裾翩跹,他忍不住好奇追了上去。 临近发现一名极其美丽的女子正在采撷落地的杜鹃花,红艳艳的颜色,搭配上美人欲语还休的眼神,他问了对方的名字,当夜召幸于她,册封为董美人,赐居飞翔殿。 董美人得宠,没有忘了自己的妹妹,故意制造了机会,让汉元帝无意间看到琳琅。 即使琳琅一袭素衣布裙,发髻毫无钗饰,但天仙的绝色总是令人一见难忘,汉元帝彻底愣住,禁不住惊问,“何来下凡的仙子?” 再眨眼,仙子不见任何踪影,唯有一条青纱在空中飘荡,汉元帝揉了揉眼睛,有点急了,董美人有几分怔愣,心里纳闷,琳琅在搞什么,怎么跑了? “陛下…” 董美人欲言又止,刚准备解释两句,却见汉元帝好似痴痴然,不管不顾追了上去。 青色的纱飘往太液池,落于池畔边,汉元帝喘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美人如玉的身影,熟悉曼妙,带着丝丝入扣的神秘感。 “你是谁?是宫里的家人子,还是天下的仙女?” 汉元帝看了看琳琅身上穿的衣服,忍不住疑问,脚步渐渐靠近,琳琅倏尔转身,莞尔一笑,不答反问,“陛下以为呢?” 瀑布一般的头发垂落下来,淡淡的银白月光之下,淡白梨花面,蛾眉雅致,眉目绝美含情,气质出尘,疑是仙子下凡来,媲美抱兔嫦娥。 一阵清风徐来,太液池周边的各色花卉漾起浓烈的芬芳,但他只嗅到幽然的兰香。 “朕以为,你是上天赐给朕的仙女。” 汉元帝趋近美人,呼吸变得有几分急促,由衷感叹,世间居然有如此尤物,揽过对方柔软的腰肢,打横抱起,他认真问道,带着几分期待和希冀,“仙子为朕而来吗?” 琳琅眼波流转,抿唇而答。 “自然是为陛下而来。” 为陛下的龙气而来。 汉元帝将美人搂入怀,一路抱往未央宫的寝殿,琳琅却不再让汉元帝靠近自己。 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服,琳琅感觉舒服很多,对汉元帝婉约轻笑,“陛下,我倦了,夜色很浓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汉元帝刘奭的模样年轻秀气,估计是登基比较早的缘故,彼时二十出头,身材挺拔,气质儒雅,蕴含了一股王者霸气,放在现代娱乐圈,也算一枚能扛镜头的大帅哥。 “朕听你的,仙子叫什么名字。” 汉元帝眼神炙热,稍微稳了稳心神,担心自己的鲁莽吓坏眼前的仙子,一眨眼,又找不到了。 “琳琅,陛下这样唤我即可。” 汉元帝深吸一口气,有点遗憾。 “为何朕没有早点遇见你?” 琳琅柔声喃喃,带着几分羞涩。 “陛下,现在也不晚啊。” 汉元弟沉醉如花似锦的笑意之中。 当夜,琳琅宿在未央宫的内殿大床,早早安置,令汉元帝忍耐惦记了大半宿。 次日,汉元帝宣旨封董琳琅为昭仪,赐居昭阳殿,董氏女未经侍寝,便能高居昭仪之位,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 这样的荣耀,把原本的第一宠妃傅瑶彻底比了下去,在永巷掀起一阵风浪,后宫格局要变了。 ps:剧里的汉元帝年轻俊朗,但依然是个大猪蹄子,爱美色,有过内宠,冷落皇后多年,本性很渣,喜欢听谗言,宝子们喜欢女主实打实的侍寝,还是幻术? 第348章 母仪天下(3) 漪兰殿,傅瑶得知汉元帝册封董琳琅为昭仪,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发作,掀翻了桌子,东西碎了一地。 襁褓之中的孩子也被大动静吓得号啕大哭,乳娘不住哄劝,近身侍候的宫女琼儿小心翼翼地上前安慰进言。 “夫人,您莫要气坏了身子,陛下一时新鲜,待会就会来看夫人的,您膝下可是有小皇子的。” 傅昭仪美艳动人,有宠有子,是永巷最风光得意的女人,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傅瑶舒了口气,吩咐乳娘把小皇子抱给自己,轻声曼语地哄着他,“康儿不哭,康儿乖,你可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待会父皇就来了哦。” 琼儿给门口的两个小宫女使了眼色,示意她们赶快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一下,免得娘娘不小心滑了脚,继续对傅瑶大献殷勤。 “夫人在陛下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地位,不然陛下何以特地为您增加昭仪的位份,就算是皇后,在夫人的面前也要吃瘪的份儿,终年坐她的冷板凳,宫里的人谁不笑话她。” 傅瑶被琼儿夸大其词的谄媚,哄得心情舒畅许多,赏赐她汤官新送来的糕点,拿起一边的羽毛扇,漫不经心道,“你这张抹了蜜的甜嘴,真真是讨人喜欢,现在去请陛下过来,就说本夫人亲手做了饼饵,备了美酒。” 琼儿应声而去,不忘拿走自己的吃食。 昭阳殿,汉元帝正陪着琳琅抚琴,高山流水,琴音潺潺,茶香袅袅,颇有雅致。 “朕教你弹点其他的,凤求凰会吗?” 汉元帝径自来到琳琅的身后,揽住纤腰,手掌抚上她雪白的手背,握了握。 琳琅摇摇头,任由后者认真教导她轻抚琴弦,忽闻有宫女的脚步声和禀告。 “禀陛下、夫人,傅昭仪刚差遣宫人来请陛下前往漪兰殿小聚,傅昭仪亲手做了糕点,康皇子哭闹着想念父皇,请陛下移步。” 汉元帝微微皱眉,直接回绝。 “朕现在没功夫。” 从前他宠爱傅瑶,甚至擢升傅瑶为昭仪,给予其万千宠爱,是因为阿瑶美貌温柔、知情识趣,比皇后妩媚有风情、比冯美人勾人,懂得如何撒娇,吸引他的注意力。 但现在有了琳琅在怀,其他女人都成了胭脂俗粉,浓妆艳抹失去了原本的样貌,毫无吸引力,有天鹅不欣赏,难道要看山鸡? 宫女莺儿不敢继续多言,垂首退下,出去回话,琼儿等得有点不耐烦,眼见通传的莺儿踱步走了出来,不由疑问,“陛下人呢?” 莺儿如实回答,“琼儿姐姐请回吧,陛下现在没空。” 琼儿不敢置信地瞪了她一眼,确定莺儿没有胆子说谎,咬咬牙,愤愤然地返回,心里暗骂董昭仪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和傅昭仪作对。 内室,琳琅新学了一曲凤求凰,弹得有模有样,颇为得意,汉元帝不禁拍手叫好 “琳琅冰雪聪明,一学就会。” 琳琅起身自斟自饮了一杯,回眸看向汉元帝,顾盼生辉,莞尔娇笑道,“是陛下教的好。” 汉元帝从托盘取出一只步摇,欣赏性地插进琳琅的发髻,语气中的与有荣焉过于明显,“看来朕是好老师,你拿什么报答朕?” 琳琅淡淡瞟了他一眼,哪里不明白男人心里的那点弯弯绕肠子,伸手轻抚步摇垂落的珠络流苏,清凉莹润,表情含着几分诱人羞涩感,“臣妾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当夜,汉元帝如愿以偿宿在昭阳殿,享受了美人恩,一夜的缠绵春意,美妙极了。 漪兰殿的气氛却变得格外压抑,最会讨喜的琼儿在门口跪了半个时辰,心里委屈的紧。 傅瑶第一次受挫被拒,心口不免堵得慌,她唤来主动投靠自己的尹夫人,对方原来是东宫的詹事,也就是伺候太子妃的女管事。 尹夫人因为得罪了王政君,担心被对方报复,投靠了傅瑶,颇有几分城府心机。 第349章 母仪天下(4) \\u003cheader\\u003e\\u003c\/header\\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p idx\\u003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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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_order\\u003d\\\"4\\\"\\u003e“消息传得这么快吗?到底是哪个小贱人在背后阴阳本夫人,是王政君、冯婕妤,还是永巷那些失宠、嫉妒我的良人和少使。”\\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u003e尹夫人跪在地上,劝慰傅瑶息怒。\\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u003e傅瑶轻哼,得罪她的人,在背后造谣的人,她会好好查,一个都不会放过。\\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7\\\"\\u003e但现在,她要了解的是董琳琅,到底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初封便是昭仪。\\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8\\\"\\u003e傅瑶不服气,她好歹诞下小皇子,陪伴陛下多年,使出了浑身解数,方从太子良娣、婕妤到昭仪,不是一蹴而就的成功。\\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9\\\"\\u003e董琳琅只是个初进宫的普通家人子,又不是显贵出身的千金,对方何德何能,能够与她平起平坐?\\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0\\\"\\u003e“本夫人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虽说公孙夫人负责这届的家人子,但你不可能一点儿没插手,若其中真有个容貌绝色的美人胚子,你会注意不到,为何不告诉本夫人?”\\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1\\\"\\u003e傅瑶语气清淡,但话里无疑是在兴师问罪,但凡尹夫人回答有一点点的敷衍和包藏祸心,她决不轻饶。\\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2\\\"\\u003e尹夫人微微扬脸,不免露出一丝苦笑,她既然投靠了傅昭仪,肯定不会吃里扒外,除非有更大的利益。\\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3\\\"\\u003e但新进宫的家人子,除了三五个容貌拿得出手,无非是年轻娟秀、身段婀娜,美艳程度根本比不上傅昭仪。\\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4\\\"\\u003e“妾身真的没有注意到董昭仪,据说她有个堂姐,正是陛下先前封的董美人,姐妹俩心眼子太多,装的老实,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头了,尤其是董琳琅,也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昭阳殿的宫人都认为她是仙女下凡,美得倾国倾城,但妾身还没看到过。”\\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5\\\"\\u003e以前没注意,现在没机会进昭阳殿,到底长得如何美丽动人,尹夫人表示很无奈。\\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6\\\"\\u003e傅瑶狠狠盯了她好几眼,挥了挥手,打发尹夫人退下,眉毛紧蹙,心里开始忌惮董氏姐妹。\\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7\\\"\\u003e她们要么运气讨好,进宫没多久就得到宠幸册封,要么心机深沉,不好对付。\\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8\\\"\\u003e正如傅瑶担心的那般发展,昭阳殿越发的风光,大半年过去,陛下几乎独宠董昭仪,再也没召见其他的妃嫔。\\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9\\\"\\u003e各种恩典赏赐全都涌进了昭阳殿,连带董美人也跟堂妹沾了光,从美人晋升为容华。\\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0\\\"\\u003e时间一晃而过,冯媛生产那日很快到了,她身子骨结实,没有花费太多时间,顺利诞下小皇子,汉元帝龙颜大悦,册封对方为婕妤,儿子赐名刘兴,乃未来的中山王。\\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1\\\"\\u003e刘兴满月宴的时候,但凡宫里有点体面的的妃嫔都很给面子地送来贺礼恭喜,被人嫉妒猜测的宠妃董昭仪坐着步辇而来,宫女奉上的礼物颇为丰厚。\\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2\\\"\\u003e琳琅只需要给皇后王政君欠身问安。\\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3\\\"\\u003e“皇后娘娘长乐无极。”\\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4\\\"\\u003e“董昭仪不必多礼。”\\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5\\\"\\u003e王政君是第一次见琳琅,即使心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惊艳万分,好美啊。\\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6\\\"\\u003e怪不得陛下如此喜爱,简直要对董氏金屋藏娇,如此倾国倾城的相貌,凌波仙子般的气质,人间罕见,绝无仅有的美色啊。\\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7\\\"\\u003e就算是曾经同屋的好姐妹王昭君,对方那样清丽绝俗的容颜,在董琳琅的对照下,美貌估计也会寡淡几分,美人自天上来,人间哪里看得到?\\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8\\\"\\u003e冯媛最为心直口快,忍不住惊呼。\\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9\\\"\\u003e“天呐,世上真的有仙女!”\\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0\\\"\\u003e傅瑶微微变色,阴恻恻的目光在琳琅的脸上扫来扫去,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高。\\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1\\\"\\u003e有这样的人间尤物在她前面挡着,傅瑶美艳精致的脸孔瞬间黯淡无光,显得俗气,她担心永远失宠。\\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2\\\"\\u003e日后如何博得陛下的恩宠,如何给她的康儿争取太子之位,如何做永巷最风光得宠的女人,如何成为汉宫最后的赢家。\\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p_idx\\u003d\\\"\\\"\\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3\\\"\\u003e她的野心不允许自己失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footer\\u003e\\u003c\/footer\\u003e 第350章 母仪天下(5) 傅瑶心下发疯一般想要撕烂琳琅的美人脸,面上不显半分的嫉恨和排斥,缓缓上前,亲昵地拉了琳琅的手,左右端看,啧啧称赞。 “妹妹果然是美人胚子,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的人物,怪不得陛下如此爱怜,有了董妹妹,永巷的姐妹哪敢称美貌二字呢?你们说是也不是?” 傅瑶不加掩饰的抬举恭维,暗地里捧杀的手段很绝,倘若是个没心眼的人,估计会高兴得羞红脸,对其好感倍增。 殊不知这席话不知扎了多少永巷女人的心,其他妃嫔盈盈然陪笑,心里恨极了这种独一无二。 琳琅面色淡然,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用绢子仔细擦拭两下,好似擦掉手上的脏东西,眼风都不扫她一下,仪态自然,侃侃而说。 “皇后娘娘端庄大气、冯婕妤娇憨可人、董容华婀娜多姿、傅昭仪艳丽无双,还有其他的姐妹,各有风华,美丽的各有特色,傅昭仪何必妄自菲薄?花园开一枝花不算美,百花齐放最佳。” “董昭仪所言甚是。” 王政君微笑颔首。 傅瑶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抽搐了几下,勉强忍住发作,感觉身心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王政君憋屈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傅瑶吃亏,被董琳琅明目张胆的嫌弃和挤兑,心里意外又舒爽。 原本对琳琅独宠存有几分酸意,如今全化作释然,美貌带刺,胜似婀娜玫瑰。 冯媛作为此次的东道主,眼见气氛有点怪异,皇后抿唇微笑,似乎没有发言解围的意思,只得扬起笑脸,热情招呼。 “诸位姐妹,尝尝我这里的谷雨新茶,配上莲蓉饼饵可美味了,我一般都要吃两大碟呢。” “怪不得妹妹如此圆润,气色越看越好了,小皇子长得好似球儿一般,真有福气。” 傅瑶不愿过早得罪琳琅,招惹强敌,斜了冯媛一眼,习惯性的阴阳怪气。 冯媛有点委屈,她有那么圆润吗? 众女闲话了一会儿,王政君看了看已经入睡的小皇子,嘱咐冯媛好好休息,带着其他妃嫔离开。 路上,看着琳琅的步辇越走越远,王政君看向傅瑶,若有所思,“妹妹心里是不是不舒坦,也许你很快就要和本宫一样了。” 王政君的言下之意,傅瑶很快就会和她一样,失宠于陛下,常年坐冷板凳了。 傅瑶如何不懂她的语中之意,气急败坏地瞪了王政君一眼,愤然地甩袖离去。 看着傅昭仪再次对皇后无礼,公孙夫人不免为王政君懊恼不满,“娘娘的脾气也太好了,傅昭仪再如何得宠那也是从前的事,如今有董昭仪这样的绝色,她失宠是必然之势,这般颐指气使,早晚有她的苦头吃。” 王政君表情纹丝不动,她早已习惯傅瑶的傲慢和挑衅,在她怀孕落水的那一刻,她们就有了解不开的死仇。 上一辈母亲之间的恩怨,这一辈她们对后位的维护和争逐,勾心斗角,不死不休。 王政君没有陛下的宠爱好货信任,说的话没有力度,唯有努力护住自己的皇后之位,护住刘骜的太子之位。 现在的傅瑶,再无之前的得意。 但董琳琅会不会是下一次傅瑶? 第351章 母仪天下(6) 一晃六年转眼过去,董昭仪独霸后宫,风光无限,唯一的缺憾是她目前还没有怀孕,这使完全失宠的傅瑶暗暗欣喜,讽刺琳琅是不下蛋的鸡,诅咒她一辈子都没办法生育。 董容华眼见自己的肚子无望,又着急琳琅的肚子,总是唉声叹气,现在得宠是风光,但以后怎么办? “姐姐不用如此忧愁,皇上正当盛年,而立之年都不到,我们何愁没有子嗣。” 琳琅饮着佳酿,盈盈一笑。 “妹妹可要抓把劲儿,现在永巷谁不怨恨你,倘若陛下不在,无数女人想要撕碎你。” 董容华虽然羡慕琳琅的恩宠,但有妹妹照顾,每月能够得到两次圣恩,比起其他妃嫔好的太多,但不知为何,她的肚子怎么没动静,这些年没少吃药调养,一直没消息。 “姐姐,你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我已经有了,只是月份小,没有公之于众。” 琳琅凑在董容华的耳畔,嘻嘻笑道。 她比谁都明白,在后宫必须生孩子,不然皇帝驾崩死了,拿什么争夺太后之位? 董容华忍不住瞪大眼睛,笑容抑制不住的蔓延,疑问,“当真?陛下可知道了?” 琳琅摇头,语气漫不经心,“不急,待会便告知陛下,姐姐今晚在准备接驾吧,妹妹这边有了好消息,想必姐姐应该不远了。” 董容华按捺住欢喜的心情,满是期待,现在陛下几乎对琳琅言听计从。 皇后的椒房殿、傅昭仪的漪兰殿、冯婕妤的合欢殿几个月都难得去一趟,大多数是看皇子,更别提其他妃嫔,董昭仪姿容绝世、独霸后宫的盛宠从来不是虚的。 就算是长乐宫的王太后都不敢有所微词,每个朝代都有宠妃,这不稀奇。 汉元帝是皇太后的养子,她当皇后时管不了妃嫔间的争斗,压制不住张婕妤,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如今成了太后,唯有颐养天年的心思,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免得教训董琳琅,和汉元帝生了嫌隙。 汉元帝忙完公事来看望琳琅,看到美人似乎胃口不太好,不由心疼问。 “爱妃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请太医来看看?” 琳琅唇角微勾,泄露一丝娇笑,羞涩道,“臣妾有喜了,陛下高不高兴?” 汉元帝以为自己听岔了,反复确定琳琅真的有孕的消息,忍不住把她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欢喜说道,“朕当然高兴,我们终于有孩子了,这一天真等了好久。” 宠爱了琳琅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见喜的好消息,汉元帝多少有点遗憾,爱妃什么都好,和她一起的时光温馨美妙,夜夜销魂。 但琳琅一直没有孩子,永巷后宫总有些长舌妇喜欢碎嘴,汉元帝有次听见两句,怒不可遏,当即就把背后讽刺琳琅生不出孩子的王良人和沈八字打入暴室,以儆效尤。 就算琳琅生不了孩子,他依然要独宠,反正也不缺儿子 没想到最大的惊喜在后面,琳琅终于有孕了。 汉元帝有种莫名的惊喜和兴奋感,好似有生以来第一次做父亲,忍不住拥紧琳琅。 “陛下,臣妾如今有了身孕,了却一桩心事,可怜姐姐盼子心切,你今晚去飞翔殿留宿吧,姐姐已经备好了,好不好?” 琳琅把汉元帝往外推了推,撒娇道。 汉元帝俯身吻了吻琳琅的眉心,神情有几分委屈,抱怨道,“琳琅,你真的爱慕朕吗?怎么舍得把朕往外推?就算你怀孕不能侍奉,朕还是想陪在你身边,说说话也好。” 琳琅眼中柔情似水,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巴,“陛下冤枉臣妾了,臣妾只是不想委屈陛下,何况姐姐对您亦是真心实意,陛下看在臣妾面上,万万不能辜负姐姐,好不好?不然臣妾肯定睡不好,孩子也养不好。” 汉元帝吻了吻琳琅的手,无奈说道,“朕明天后天,以后都赖着你,你不许再把朕往外推,好不好?” 琳琅颔首微笑,终于把汉元帝哄了出去,皇帝夜夜留宿昭阳殿,她有时陪刘奭玩乐,有时用幻术,时间长了,多少有几分厌倦。 第352章 母仪天下(7) 漪兰殿,傅瑶得知昭阳殿的董琳琅有喜,眼神忍不住暗了暗,她之所以被陛下忘到脑后,使出浑身解数都留不住人,都拜董琳琅所赐。 那个狐狸精实在勾人,勾得陛下眼里除了她,再无其他人,现在这宫里除了董容华能够分一点恩宠,其他妃嫔压根没戏。 “她不是生不出来吗?怎么现在又有孕了!本夫人容得下她得宠,但容不下她怀孕!贱人,真是个贱人啊!” 傅瑶摔了东西,怒气冲冲的模样下跪殿内所有人,琼儿稍微有点胆子,抬眸道,“夫人息怒,董昭仪说不定只能生公主。” 傅瑶垂眸轻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生男生女谁能预料,若是董琳琅诞下皇子,岂不是要压过自己的康儿? 如今太子刘骜、康皇子、兴皇子在承明殿上学,资质各显,傅瑶的儿子刘皇子最为聪慧,冯媛的儿子刘兴资质愚钝,而太子性格顽劣,已经气走了三个太傅。 王政君坐立不安,不服管教、没有上进心的太子,很容易被废,太子被废,她的皇后之位就会不稳,多的是取而代之的人。 傅瑶对此很得意,她的康儿比太子出色十倍百倍,昭阳殿她暂时无法收买人心,拉不下董琳琅,但对方膝下没有儿子,一时风光,不代表能风光一辈子。 但如果董琳琅有幸诞下皇子,依照陛下对她的宠爱程度,爱屋及乌。 别说太子,她那么聪明可爱的康儿估计都要被比下去。 尹夫人示意殿内侍候的人全都出去,斟了一杯热茶给傅瑶,温言相劝。 “娘娘莫急,都说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倘若康皇子能够取太子而代之,娘娘的地位就稳了,董昭仪就算诞下皇子,年龄和康皇子相差好几岁,谁知道以后会如何,说不定是榆木脑袋大傻瓜。” 尹夫人知道傅昭仪心高气傲,好几次憋不住想要对董昭仪暗下黑手,是她好言阻止,不然容易酿成大祸。 陛下对董昭仪太过重视,流言蜚语无法中伤对方,甚至引起反噬,倘若陛下暴怒发作,傅昭仪未必能独善其身,反而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看看进入暴室的王良人和沈八子,只不过是在背后碎嘴,陛下就那么生气,二人立即前程尽毁,没多久便暴病而亡,何况是暗算或诋毁,风险实在太大了,轻易不能动手。 “夫人,咱们应该把目光放长远点,静观其变,没有宠爱,您还有儿子啊,余生那么长,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傅瑶不是个傻子,妒忌一时蒙蔽了她的脑子,风险太大的事她肯定不做,免得便宜了其他人。 但康儿的太子之位必然要提前争取,刘骜除了是皇后嫡出,学业功课远远不如她的康儿,性格那般顽劣不堪,早晚会招惹陛下的厌弃,傅瑶期待太子早点被废。 “你说的没错,听说太子殿下的第三任太傅想要告老还乡,是因为太子顽劣,故技重施,戏弄了太傅,王政君估计急死了吧!” 尹夫人点了点头,附和笑道,“确有此事,陛下甚至罚了太子,有太子给康皇子做陪衬,康皇子才学出众,以后更容易出头。” 傅瑶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的儿子有能力做太子,王政君,董琳琅,你们等着做我的手下败将。 半月后,出使西域的萧育出宫,汉元帝正好指派了他一桩差事,任命萧育为太子太傅,教导刘骜、刘康和刘兴学习读书。 出乎意料的是,萧育很擅长调教叛逆小子,不到三个月就把刘骜治的服服帖帖,王政君为此很感激他,特意向萧育道谢。 他们的来往被安插的眼线传到傅瑶的耳朵里,傅瑶为之不忿,萧育曾经是拜倒她石榴裙的男人,他怎么能离皇后越来越近。 眼见太子的功课有了起色,傅瑶不免开始挑拨离间,扮演慈母,反衬王政君的严苛,但收效甚微。 就算刘骜对母亲不满,但不会有太多怨恨,至多羡慕刘康有个慈爱温柔的好母亲。 转眼间到了中秋节,王政君在冷泉苑摆了丰富的宴席,邀请永巷后妃们小聚。 公孙夫人亲自受命去请汉元帝前来赴宴,回来时不免惭愧,对王政君叩首道,“陛下在昭阳殿用宴,暂时没有功夫过来。” 冯媛吃着美味的糕点,不由感慨万千,“当今皇后、曾经盛宠一时的昭仪,还有我这个婕妤,都比不上一个董昭仪,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若是出生了,还不得宠成什么样,真是同人不同命,我算是不指望了,只希望兴儿读书上进点,别总是垫底。” 傅瑶打扮精致无瑕疵的脸庞有几分冷意,不太开心地轻哼,原以为能够见上陛下一面,没想到又扑了空,不由咬牙切齿。 “果真是恃宠而骄,董昭仪除了分她堂姐一点汤羹,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霸宠的厉害,这后宫到底是皇后的后宫,还是董氏姐妹的后宫,以后很难说咯。” 王政君脸色淡淡,她没指望汉元帝能给自己体面,习以为常的感觉便是麻木,没有董昭仪,还有董容华,亦或是傅昭仪、张少使。 “傅昭仪所言差矣,后宫不是皇后或昭仪的后宫,而是陛下的后宫,陛下喜欢谁,那是别人的本事,背后置啄有何用,你以前得宠,本宫也没多说什么。” 傅瑶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这顿话吃的不咸不淡,早早散场。 眼见董昭仪的肚子越来越大,依然霸占着陛下,陛下没有临幸她的意思,傅瑶忍不了这口气,决定为自己的前程赌一把。 她实在受不了独守空房的寂寞,以及彻底沉寂的悲凉,她不过二十多岁,难道现在就要守活寡吗? 第353章 母仪天下(8) 听说陛下两日后要带后妃前往兽苑观赏,傅瑶灵机一动,她暗下收买甚至威胁驯兽的人,给明日要出场的黑熊身上做手脚。 观赏那日,汉元帝早早陪着琳琅来到兽苑主位坐下,欣赏驯兽师逗弄老虎,笼子里的黑熊跃跃欲试,好似有点兴奋,一双熊眼亮的惊人。 “爱妃,喜不喜欢?” 汉元帝指着扭屁股的老虎,笑吟吟地问琳琅,希望她能够开心。 琳琅笑得犹如铃铛般清脆。 “臣妾喜欢,感觉蛮有意思。” 傅瑶不着痕迹地瞟琳琅一眼,心怀歹毒心思,今日她就要黑熊撕碎董琳琅,抓花她的脸,自己趁机救驾陛下,重新获得恩宠。 兽苑百兽虽然凶猛无比,但有侍卫和驯兽师在旁,从未出现过风险。 大家看得开心,议论纷纷,有的嫔妃贵妇还给笼里的黑熊投掷肉干和果子,笑声一片。 黑熊吃了肉干,扔了果子,好似受了什么刺激,手舞足蹈,直接破笼而出,往最上面的主位奔去,吓得其他妃嫔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傅瑶护住自己的儿子往后退,斜了眼琳琅的方向,满是期待,咬死她,抓花她。 “陛下,你往后退!” 琳琅哪里怕什么黑熊,抬脚一踢,那黑熊体格庞大,面门被踢,重心不稳地往傅瑶的方向滚去,连滚带爬而去,估计是凶性大发,当即往挨的最近的人咬去,爪子乱挠。 “啊!救命,我的脸!” 傅瑶凄厉一声,直接痛晕了过去,这就是害琳琅的反噬,反应过来侍卫齐齐拉弓射箭,最终把黑熊弄死。 汉元帝刚才惊骇不已,心底更多的是感动,生死危难之际,其他人只顾着逃命,唯有琳琅挡在他的面前,那么勇敢无畏。 “琳琅你没事吧?” 汉元帝哪里顾得上被抓咬的傅瑶,打横抱起琳琅,直奔未央宫,经由太医诊治,董昭仪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但傅昭仪的手臂被咬伤,半张脸都毁了,以后估计无法见人,实在悲催。 兽苑风波除了傅瑶,其他人安然无恙。 负责驯黑熊的侍者畏罪自杀。 “琳琅,你好傻,你当时不害怕吗?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朕好担心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汉元帝怜爱地看着琳琅,忍不住抚摸她的面颊,后怕疼惜。 “臣妾不知道,当时脑子一团糟,只是不想陛下受到半点伤害。” 琳琅无辜摇头,眼神犹如林间小鹿般纯真,好似想到关于傅瑶的惨痛遭遇,不免愧疚,“陛下,都是臣妾不好,听说傅昭仪受了伤,严不严重啊?臣妾实在无法面对她,要不是臣妾踢了熊一脚,她也不会…” 汉元帝握住她琳琅颤抖不安的手,柔缓了声音安慰道,“爱妃,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愧疚,你是为了救朕才踢的一脚,谁知道傅氏如此倒霉,好在没有什么性命之危,她若是敢怨怪于你,就是她不不识大体。” 要说谁的命贵重,自然是皇帝的,谁敢指责琳琅,王政君和冯媛谈起这事,一阵心惊肉跳,依然感激董琳琅那一脚,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朝野上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冯媛同情傅瑶被黑熊咬伤手臂、毁了容貌,但能从猛兽口中捡回一条命,已经很难得了,至于脸不能见人,以后少出门,或者戴个面具。 她膝下有儿子,后半辈子有指望。 “政君,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漪兰殿看看阿瑶,她现在应该很难熬,很难过吧?” 王政君沉吟片刻,颔首道,“现在就去看看吧,顺便问问太医什么时候能够痊愈,她经此一劫,难免心灰意冷,能劝的多劝劝。” 二人带了珍贵的补品前往漪兰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一阵阵的叫骂声和嘶吼声。 傅瑶趴在床上,哭哭啼啼。 “陛下呢,陛下怎么还不来?” 太医有点为难,劝道,“夫人冷静点,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手臂上的伤势令她钻心刺骨的煎熬,傅瑶冷笑,有点哀凄的惨淡,她的脸血肉一片,换药又如何,终究是毁容了。 王政君和冯媛径自走了进来,好言相劝,“阿瑶,你好好上药,性命保住了就是大幸。” 傅瑶眼珠子恨恨地瞪着她们,胸口堵得慌,怒斥道,“你们是来看笑话的吧!” 王政君和冯媛想要开口解释,尹夫人立即上前,对皇后的婕妤躬身请安,“皇后娘娘,冯婕妤,还请你们先行离开吧,不然我家夫人的伤口又要裂开了,你们的心意,妾身代替夫人领了,请见谅。” 傅瑶继续怒吼,“快滚啊!” 王政君和冯媛无奈,只得离开。 她们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王政君心里有过报复的痛快,以及丝丝的怜悯心,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傅瑶,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冯媛叹气,有点难受,她同情阿瑶的遭遇,以前的好姐妹,如今的相看两厌。 她没有幸灾乐祸,而是出自真心的看望,为何阿瑶非要驱赶她,不免感慨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太医花了不少心思给傅瑶换好药,待他走后,殿内立即响起一阵摔东西的发泄声。 傅瑶感觉手臂很疼,钻心刺骨的痛,脸上伤口又开始发痒,但心口的不甘好似无数条毒蛇蔓延开来,咬得她没有片刻的宁静。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傅瑶始终想不通,不愿意相信自己给他人做了嫁衣,反而招来一身的伤势,以及完全没法看的容貌。 原本就已经失宠,现在陛下估计不会看她半眼,再无机会复宠,傅瑶揪着胸口的衣襟,眼泪都快流干了。 她恨王政君和冯媛的惺惺作态,更恨董琳琅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都是因为董琳琅,她才会这么快失宠于陛下,沦落如今的悲惨境况,她的美貌,她的恩宠,不复存在,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夫人,如今之计,只能蛰伏,董昭仪的地位如日中天,不可撼动,夫人现在恨她没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夫人不要灰心。” 尹夫人跪在地上叩首请求,担心傅瑶失去最后的心气,就算傅瑶的脸没有受伤,有董昭仪在的一日,她根本拉不回陛下的心。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康皇子的身上,历朝历代,多的是母凭子贵的后妃,傅昭仪还不到全盘皆输的时候,更不能轻易表现出怨恨的心思。 傅瑶咬了咬牙,她好恨,好怨。 她绝不能认输,她要继续活下去,成为太子之母,新帝之母,把王政君彻底踩在脚底心,把董琳琅的脸划开花,做成人彘。 第354章 母仪天下(9) 傅瑶怀着蚀骨的恨意,于永巷后宫彻底沉寂,表面上对董昭仪毫无怨怪之心,深居简出,暗地里多方笼络朝臣,甚至用大量的金玉珠宝拉拢汉元帝的近臣中书令石显。 石显是个口蜜腹剑的奸臣,他和萧望之早年不合,非常想除掉对方。 萧望之公然打汉元帝的脸,一点面子都不给,汉元帝不免生气,觉得萧望之仗着自己是他的太傅,位列三公,功高盖主,不断打压对方。 最后在石显的谗言下,决定把萧望之打入大牢,以至于酿成大祸,萧望之刚直不阿,直接选择自我了断。 萧育看着自裁的父亲,终于喊出了自己的心酸,汉元帝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萧望之乃先帝重臣,位列君侯之位,还是曾经教导他八年之久的太傅。 对方的脾气令人讨厌,不把他这个新上位的皇帝放在眼里,动辄直言上谏,但罪不至死,生前不喜,死后却觉得遗憾。 昭阳殿,汉元帝伏在美人膝,声音有点哽咽,带着难言的愧疚,“朕没想害死萧君侯,只是想给他一个小教训,往后改改牛脾气,朕是九五至尊,岂能被人动不动训斥摆脸子,就算是朕的老师和公卿,也应该明白君臣有别的道理。” 琳琅动作轻柔地抚着汉元帝的发丝,轻拍其背部,和婉安慰,“这自然不是陛下一个人的错误,而是小人存心唆使,臣妾虽在后宫,却也听说中书大人和萧君侯往年有嫌隙,他借着陛下的手对付自己的政敌,难免卑鄙无耻,实乃小人之举。” 石显早就对萧望之不满,借机报复,但他圆滑聪明,洞悉汉元帝的性格和心思,皇帝不喜欢倚老卖老、不给面子的肱骨老臣。 与其说萧望之是石显害死,不如说是汉元帝自己逼死的,他的太傅是什么性格,他多少有几分了解,铁骨铮铮,根本容忍不了自己的腰弯折半点,怎肯认命下狱? 石显的小人谗言起了大半作用,但也是汉元帝变相的示威,一朝天子一朝臣,君威不可犯,萧望之地位崇高,不懂变通,压得他喘不过气。 汉元帝颔首,比较认可,“石显已经向朕请罪,自愿贬官受罚。” 琳琅撇了撇嘴,好一个聪明的泥鳅。 “朕准备封萧育为御史中丞,承袭他父亲的君侯的爵位,以此作为补偿,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朕?恨朕逼死他的父亲?” 汉元帝叹了一口气,有点惆怅。 他和萧育自小相识,无话不谈,感情深厚,但现在,别提什么好兄弟情谊,君臣之间,再无往昔的亲密和坦诚相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想的太多了。” 琳琅不以为意,拿起一把小梳子,给汉元帝梳头,深以为他这话说的有点虚伪。 “爱妃说的是。” 琳琅轻松自如的态度似乎感染到汉元帝,他胸口的郁气得以平缓,起身揽过如花似玉的美人,期盼他们的孩子早日降临人间,那个时候,他会是最快乐的君主。 第355章 母仪天下(10) 萧望之的离世,给萧育带来了一定的心理创伤,即使汉元帝给予父亲死后尊荣,也难以消除阴霾。 王政君不忍萧育难过,经常给予开怀的暖语,二人在楼台絮话,次数多了,不免引起宫人猜测和议论。 傅瑶隐藏在暗中,偷偷盯着王政君的一举一动,对心仪的萧育亲近皇后很不满。 她吩咐琼儿大面积散播谣言,皇后独守椒房殿,耐不住寂寞,和萧君侯有染,二人经常幽会,有败风化,侮辱了陛下的脸面。 “我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也不想得到!” 傅瑶抚摸着结痂的半张脸,愤愤不平。 谣言传的越来越广,宫人行走说话间不加掩饰的议论,甚至还有人打趣,皇后娘娘失宠多年,难免惦记男人,何况萧大人是以风流着称的美男子,二人若是看对了眼,一拍二合,私下相好,实属正常。 傅瑶心思缜密,甚至制造机会,让太子刘骜亲耳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亲眼看到他的母亲王政君和萧育并肩站立谈话的情景。 小太子简直气炸了,当即跑到未央宫找到汉元帝,跪下来咬牙说道,“父皇,儿臣不要萧太傅,您把他赶出宫吧,儿臣讨厌他!” 汉元帝不解,太子之前不是很喜欢萧太傅吗?因为萧育,骜儿的学业也进步很多。 “这是何故,骜儿为何讨厌萧太傅?” 刘骜年纪尚轻,不知太多忌讳,脸色涨的通红,情绪愤然,“他…他和母后相好!” 此言一出,满室俱惊,汉元帝的脸色变得铁青,呵斥道,“来人,把太子带下去!” 虽说童言无忌,但太子太没有分寸,直言不讳“母后和太傅相好”这样的惊骇之语。 汉元帝是典型的渣男主义,他可以不喜欢皇后,冷落皇后,把对方当作摆设,但皇后如果敢做对不起他的事,那就十恶不赦。 萧育因为这则桃色新闻被打入大牢,王政君也被禁足于椒房殿,后位岌岌可危。 琳琅听说这件事,并没有大惊小怪,原剧情里的王政君和萧育之间的确有情,曾经还有过尾生之约,但二人来往并没有逾越身份,更无私通之举,各自的感情深埋心底。 “妹妹,你觉得王皇后会被废吗?” 董容华得知消息后,坐着步辇来到昭阳殿找琳琅闲聊,神情里带着几分诧异,以及莫名的兴奋和期待感。 倘若王皇后被废,琳琅必然是下个皇后人选。 琳琅摇头否决,“我觉得不会。” 王政君是本世界的女主,身上颇有气运,这点谣言对她来说不算致命,何况她和萧育私下相好之事,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董容华不解,疑问,“何以见得,现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这可是踩陛下的脸面啊。” 琳琅捻了一颗葡萄吃,指了指永乐宫的方向,若有所思道,“皇太后和皇后的关系亲如母女,关键时候肯定会为她说话,何况皇后也不像淫乱后宫的人,废后也要讲证据。” 对于琳琅而言,看着别人明争暗斗,围观吃瓜,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夜里,汉元帝再次来昭阳殿留宿,脸色看起来很差,琳琅缓步上前,直言不讳地问,“陛下,你在为皇后和萧育的事烦恼?” 汉元帝皱皱眉,扶着琳琅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真真假假,很难分清。” 琳琅嫣然莞尔,没有接话,吩咐宫女准备热水,伺候陛下沐浴,就寝的时候,汉元帝抱着琳琅问,“爱妃没有想说的吗?” 琳琅眨着眼睛,狡黠反问,“陛下要臣妾说什么,是对皇后落井下石,还是为她主持公道?但这两样臣妾都不感兴趣,公道自在人心,陛下如此英明,想必有所决断。” 汉元帝轻捏了捏琳琅的面颊,舒心一笑,“琳琅,整个永巷唯有你这般诚恳,有什么说什么,不带一点欺瞒,朕真希望,你是才是皇后,你更适合做我的妻子。” 但皇太后那边却向王政君求情。 汉元帝陷入了思索,皇太后虽然深居长乐宫,但对王政君十分爱护,真要废后,养母肯定要会求情,二十多年的母子情谊不是假的,汉元帝不愿让皇太后伤心。 琳琅掩住了汉元帝的嘴,小声喃喃。 “陛下安睡吧,哪里来这么多的烦恼?臣妾才不稀罕当什么皇后,有陛下的爱已经足够了。” 琳琅心想,就算她有意皇后之位,也要正大光明地坐上凤位,让人心服口服。 第356章 母仪天下(11) 王政君为了自证清白,不哭不闹,待在椒房殿安静纺织,十分冷静自持。 而牢狱里的萧育为了不连累皇后,准备以死表明无辜,汉元帝思虑良久,决定相信他们一次,彻查谣言传播的源头,傅瑶直接将宫女琼儿毒死,全部的锅有她背着。 为了妹妹自宫当了阉人的傅子元,看着傅瑶无情地收割人命,暗自心惊,“阿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傅瑶撇嘴冷笑,觉得他的话万分可笑。 “是吗?那是因为哥哥从来都不了解妹妹,在永巷,若是手段不狠,如何能活得下去,哥哥若是看不惯我的作派,现在出宫便是,免得对着我这样心狠手辣的丑八怪!” 傅子元心疼妹妹遭了罪、毁了容,哪里希望她如此自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跪在地上解释。 “阿瑶,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眼里最美丽可爱的妹妹,哥哥愿意为了你去死,求你,求你以后不要作贱自己。” 傅瑶没有回应他,神情冷淡地遥望窗外,目光幽怨,暗想着,这次没有彻底扳倒王政君,还有下次,她就不信,王政君的运气有那么好? 秋去冬来,雪落无声,当上林苑的风景再次焕发新绿,百花齐放,昭阳殿的董昭仪终于生产了,不到半个时辰,顺利诞下小皇子,汉元帝龙颜大悦。 排名第四的小皇子取名为刘煦。 日出时的霞光,给予温暖、恩惠,汉元帝把儿子抱在怀里,越看越喜欢。 刘煦满月礼过后,董容华传出有孕,汉元帝应承,若是对方能诞下皇儿,便封她为婕妤,琳琅有点不满,拉了拉汉元帝的手。 “陛下,您的的皇子已经有四个,公主却唯有阿阳公主,其实公主也很珍贵啊。” 何必如此重男轻女呢! 汉元帝明白琳琅的意思,改了口风,“那董容华不论诞下男女,都封为婕妤,可好?” 琳琅满意含笑,捻了一粒酸梅子给汉元帝吃,把他酸得表情扭曲,后知后觉道,“陛下,臣妾拿错了,应该给您喂甜枣。” 琳琅恶作剧了一把,忍俊不禁,汉元帝对爱妃无可奈何,笑意盈然,无限的宠溺。 竞宁元年,呼韩邪单于来长安觐见汉元帝,自请为婿,希望联姻大汉公主,养尊处优的公主不愿意背井离乡、远嫁漠北草原。 汉元帝决定挑选容貌秀美的宫女充当公主和亲,这个时候王昭君主动请缨,成为和亲的最佳人选。 王政君很意外,私下见昭君,温言劝说,“昭君,你何必主动和亲塞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向陛下推荐你,留在永巷。” 王昭君很美,仅次于董琳琅。 王昭君摇摇头,这是她做出的选择,从她第一次进永巷,她就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如果她想做永巷的女人,何必蹉跎到现在?拒绝贿赂毛延寿,除了看不惯对方的贪婪无度,更不愿意做皇帝的妃嫔,卷入尔虞我诈的风波。 如果能够远离汉宫,王昭君心甘情愿前往漠北,那里有青青草原,有她想要的自由。 “和亲塞外,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皇后善意提醒道,匈奴和大汉争端不断,他们那边的人比较粗犷,风俗礼教不够开化,妻妾沦为财产,是可以循环继承的。 “也许吧,但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和亲塞外,至少能够避免汉室和匈奴再起纷争。” 王昭君无奈苦笑,女人这一生的选择太少了,与其留在令自己透不过气的永巷,不如去外面看看,也许有新的改变和发现呢? 皇后没有再劝,只是叹气。 汉元帝第一次见王昭君,心里有点诧异,如此美丽的女人,为何他没有从画像里看到?话说有多遗憾,那也不至于,相对王昭君,琳琅的美貌更加倾城,只是很奇怪。 送走了呼韩邪单于和王昭君后,汉元帝私下和琳琅说起这件事,琳琅故作吃醋的模样,撇了撇嘴,直接背过身去。 “陛下若是舍不得,把王昭君留下来便是,何必酸溜溜的感慨她如何美丽不俗?” 汉元帝无奈,忙不迭解释道,“爱妃吃这个醋作甚,在你面前,有哪个女人能称得上美丽不俗?朕只是奇怪画师的画技太差,真人和画像里的人不一样,不要生气哈,朕的心里只有你,别无二念,再也不提这件事。” 琳琅纤眉一挑,带着几分恬淡的笑,“未必是画师学艺不精,估计是另有隐情吧,陛下如果真的很好奇,不如问问皇后娘娘,听说皇后和王昭君曾经住在一个屋里,姐妹相称,她应该知道幕后真相吧。” 至于皇后为啥不说,她就不知道了。 汉元帝越发好奇,半搂着琳琅哄道,“那你不许生气。” 琳琅清浅馨香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喷薄在他的面庞,带着几分无中生有的小性子。 “臣妾哪里生气,分明陛下胡思乱想,误会了臣妾。” 汉元帝把琳琅的脸扳向自己,在她的唇瓣蜻蜓点水般一吻,有点哭笑不得。 “你越发小孩子心性,好吧,是朕胡思乱想,误会爱妃,所以我现在就来补偿你,你说好不好?” 清俊放大的面孔倾覆下来,带着铺天盖地的热吻,琳琅忍不住用小拳头捶了过去。 宫女们习以为常地没有红脸,纷纷低下头,轻手轻脚地放下锦缎帷幔,鱼贯而出。 汉元帝后来前往椒房殿,考较了太子刘骜的功课,问起王政君关于昭君的事情,得知宫廷画师毛延寿的不作为。 家人子们如果不贿赂毛延寿,她们的画像就会很难看,难登大雅之堂。 如此草率自私的行事,简直就是在欺君,气怒之下,毛延寿等中饱私囊的画师全部被砍了脑袋。 对于汉元帝而言,美人可以遗漏,反正他已经拥有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但被人糊弄的滋味,难以原谅。 杀几个画师,给其他人长长记性,胆敢糊弄君主,就是这个下场,看谁以后还敢再犯。 第357章 母仪天下(12) 一晃十四年过去,太子和皇子公主们相继长大,刘煦的长相肖母,最受汉元帝喜爱,其次便是刘康和刘骜、刘兴。 汉元帝寿诞时,宫里摆了盛大筵席,四位皇子亲自上阵,为他表演弹琴、吹笛、吹埙、敲鼓,一曲高山流水,合奏异常精彩。 酒过三巡,宴席散尽,汉元帝回未央宫休息,召来琳琅陪伴,谈起他们的儿子刘煦,满口的称赞。 “原以为咱们的煦儿喜欢骑射,拉弓射箭投壶都是一流水准,没想到文武双全,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琳琅轻摇羽毛扇,笑意盈然。 “陛下缪赞了,煦儿这孩子,其实更想从军上战场,好几次跟陛下请缨前往匈奴边境,奈何陛下不同意,难得他能够静下心来,学习比较文雅的技艺,臣妾也很意外。” 汉元帝自然不会准许,他可以给煦儿请名师名将教导武艺,但从来没打算让最心爱的儿子上前线冒险。 这么多年,他给刘煦请了那么多的儒师和武师傅,能够称得上文武双全的孩子,唯有煦儿,这点其他三个儿子都比不上。 令他欣慰的是,煦儿即使优秀,但从来不骄傲,不张扬,性格早熟内敛,对前面长他几岁的兄长从来都恭敬有加,兄友弟恭。 “爱妃,就算朕舍得,你也不舍得啊。” 汉元帝轻拍了拍琳琅的手,心里想着小儿子,笑得慈祥,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希望煦儿能当上太子。 但骜儿也是他的儿子,还是长子,虽然不够出色,但到底是中宫嫡出,是父皇在世时最期盼、最重视的嫡长孙。 真要废太子,且不说朝野百官,王家的人估计又要躁动了,对于王政君,汉元帝不喜欢,但能给予对方基本的尊重,对于王家外戚,尤其是王凤,这些年的势力渐渐蔓延朝野,不得不忌惮。 太子刘骜到了弱冠之年,正式举行了冠礼,少年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情窦初开,刘骜也不例外。 刘骜意外看到新进椒房殿的小宫女银欢,不由一阵心悸,那么多宫女排排站,一转眼,唯有看到她的存在,青春娇美。 刘煦和三个哥哥出外游湖饮酒,看到刘骜对娇俏的宫女注目良久,眼睛都快黏在对方身上,心思昭然若揭,不由和刘兴开玩笑。 “三哥,你说皇兄是不是开窍了?那宫女真有那么漂亮吗?我看着有点眼生啊。” 刘兴扫了侍候在旁的银欢一眼,接口道,“的确眼生,应该是新来的,我就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瘦瘦的,身上没有多少肉,抱起来肯定硌得慌,我喜欢胖胖的,肉肉的。” 刘康自饮了一杯酒,看他们话题转了弯,不由轻笑。 “瞧你们说的,越来越不正经了,要说美人,谁能比得过董昭仪,四弟自己就是个美男子,自然看不上一般的美女。” 眼见银欢羞涩地跑开,刘骜终于把心思移了过来,调侃附和,“康弟说得对,四弟你照照镜子,你若是穿女装,估计比谁都美。” 刘煦没有愠怒的迹象,反驳轻笑,“皇兄若是涂脂抹粉,估计也是一代绝色。” 如果说刘骜自小最嫉妒谁,那一定是刘煦,他的母妃最得宠,十几年的独宠,无人能及,父皇最喜欢也是小儿子刘煦。 汉元帝有时候还会亲自教导刘煦,刘骜自诩太子,表面不在乎,心里不是个滋味。 刘康和刘骜的关系最好,拉了拉他的袖子,自家兄弟,和气点好,刘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场隐形的硝烟,自顾自地吃肉喝酒。 刘骜勉强忍住闷气,斜了眼继续投壶的刘煦,暗暗疏解不忿,他已经及冠,是个成年人,才不会和小孩子怄气。 返程回到椒房殿,刘煦和琳琅说起这件事,语气有几分不悦。 “我不过是开个小玩笑,太子哥哥就开始攻击我的容貌,说我长得像女人,哼,要真单打独斗,他估计早就被我按在地上狂揍了,阴阳怪气的讨厌。” 琳琅给银瓶插了一束玉兰花,转过头来看刘煦,直截了当道,“煦儿,你若觉得不爽,直接打他,太子若是阴阳怪气,你可以比他更损,我的儿子岂能受气,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别管他是不是太子,干就完了!” 刘煦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母妃说得有理,刘骜感觉自己更委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招呼银欢过来陪他说话,后者战战兢兢地瞅了眼门口的公孙夫人,往后退了几步。 待到公孙夫人离开,太子轰走了其他人,拉过银欢,把腰间的云纹玉佩给她,“送给你,不要害怕,我是真心喜欢你。” 银欢犹豫着半晌,羞涩地收下了,颔首谢恩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日子长了,太子对银欢的欢喜难以遮拦,王政君担心这件事东窗事发,陛下有令,不允许男子与永巷女子私相授受,违者严惩。 何况刘骜的身份是当今太子,更不能做出有违圣意的事,除非他日后当了皇帝,不然私下调戏宫女,或者与其有染,很容易被人告发。 但刘骜的性格叛逆,他喜欢谁就不想委屈谁,母后越不想看到的事,他越演越烈。 他喜欢银欢,甚于王政君亲自送到他身边的许娥,游湖落水时,许氏姐妹差点淹死,刘骜只顾救银欢,惹来了很多闲话。 琳琅好似一名吃瓜群众,津津有味地看着剧情发展,刘骜对女色的控制力太弱,感觉没啥脑子,一意孤行,怪不得原剧情里他沉迷于赵合德的酥胸温柔乡,不可自拔。 太子开始触发危险的红线,做了蠢事不自知,傅瑶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暗地里怂恿银欢为自己争取,最后和刘骜珠胎暗结。 汉元帝本来就不中意太子,若得知刘骜违反圣意,秽乱宫闱,估计会引发雷霆震怒。 第358章 母仪天下(13) 王政君为了刘骜的名声和前程,秘密送怀孕的银欢出宫,但天不凑巧,路上发生意外,马车撞毁,母子俱亡。 傅瑶把消息透露出去,暗中命令石显怂恿陛下废太子,立刘康为太子,以正法典。 “骜儿实在令朕失望!” 汉元弟对嫡长子的忍耐度早已达到极限,以前以为刘骜活泼有余,庄重不足,但还能教导。 现在看来,刘骜不仅才学不出众,糊涂好色倒是第一名,别说比不上煦儿,就算是康儿也比他出众甚多,德行不堪做太子。 “陛下,微臣以为,太子之位乃国之根本,太子明知陛下有禁令,依然和宫人有染,甚至酿成人命,有愧于圣人教诲…” 石显这些年凭借城府心机,再次成为天子近臣,因为傅瑶暗下许给他诸多好处,现在不遗余力地想要把刘康推上太子之位。 汉元帝挥手打断了石显的未尽之语,表情看不清喜怒,不容拒绝道,“你下去吧。” 石显躬身告退,室内重新恢复平静,帷幔后缓缓走出一绝色美人,正是琳琅。 “爱妃,你觉得石显此人如何?” 汉元帝若有所思地问。 “中书大人是个聪明人,但私心过甚。” 琳琅浅笑回答,面上表情淡淡的,似乎对重立太子的人选没有一丝一毫的争取欲。 “你说的不错,石显聪明油滑过了头,骜儿太成器,不配做太子,康儿很好,但终究不及咱们的煦儿,朕打算立煦儿为太子,不然朕走了,这大汉江山估计都要败落了。” 汉元帝颔首,招呼琳琅坐在他身边,咀嚼着她的话,心想石显很会迎合他说话,但话里话外无不偏袒刘康,日后不能再用了。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不要说这种话。” 琳琅看了看汉元帝的脸色,面相浮现一丝死气,估计撑不了几天,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床事之上有心无力,开始磕起丹药,她不忍戳破,哪个皇帝不恐惧死亡呢? “琳琅,朕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提前给你们母子做好安排,王家不能再留了。” 汉元帝揽过琳琅,轻叹了一口气,废刘骜的太子之位不是嘴上说说,但废太子的流程不宜太快。 这些年汉元帝在琳琅的提醒之下,渐渐发现外戚势力在朝堂渗透的越来越深,王政君虽然贤德,但她的兄弟侄子不太安分。 琳琅温顺浅笑,没有接他的话,面上唯有眷恋和感触,伺候汉元帝重新休息,她缓缓走出未央宫,坐上轿辇,心里早有打算。 椒房殿,王政君一直忧心忡忡,在内室踱来踱去,面对儿子的怀疑和指责,她百口莫辩,恨不得把刘骜重新塞回肚子,自己做了蠢事,现在还要怨恨她这个做母亲的? “母后,你为何要害银欢?就算你不喜欢她,嫌弃她身份卑贱,但她肚子里怀的是儿子的骨肉,是你的亲孙子啊,你怎么忍心?” 刘骜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控诉。 王政君深吸一口气,再次辩驳,“母后没有暗下杀手,银欢的死真的是一个意外,母后只是想把她安全地送出去,没有害她的心思,骜儿,你该成熟点了,你父皇那边估计知道了你和银欢的苟且,这是丑闻,也是你的失德之处,石显已经开始上奏废太子,要不是你舅舅维护你,你现在就是个废太子!” 刘骜懊丧地垂下脑袋,没有说话,他依然悲伤银欢的死亡,心里满是怀疑和不忿。 “骜儿,听母后的话好吗?早日和许娥成亲,诞下皇长孙,好好讨你父皇的欢心,等你当了皇帝,你喜欢谁都可以纳进宫,但现在你只是太子,随时能被废,如今不会你胡闹的时候,没了太子之位,你什么都不是。” 王政君苦口婆心的相劝,实在搞不懂骜儿为何如此的倔犟?心底有不好的预感,惴惴不安,萧育虽然答应她,前去为骜儿求情,但她没机会面见陛下,焦急不已。 王政君心知肚明,傅瑶恨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从来没有放弃与她相争的野心,好似一条隐藏在背后的毒蛇,满口毒牙,随时都会从暗处跳出来,咬她一口。 而董琳琅母子得宠,虽然温和不争,但有时候不争比争还要有效,令她坐立不安。 陛下若是一意孤行废太子,谁能力挽狂澜? 第359章 母仪天下(14) 刘骜在王政君的劝告和威胁之下,前往未央宫负荆请罪,跪了两个时辰,差点晕死过去,汉元帝方才原谅他。 三月后,刘骜迎娶车骑将军之女许娥。 这桩婚事显然是一桩政治婚姻,刘骜不喜许娥,除了许娥贤淑有余,美貌不足,更多的是,对方是王政君的外甥女,亲自指定的儿媳妇,是刘骜不可抗拒娶回来的妻子。 (剧里设定许娥是王政君的外甥女,是皇后送到太子身边的女人,不是作者自创) 刘骜心里的怨恨不减反增,新婚之夜直接冷落太子妃,不与其圆房。 似乎要把所有的不忿和怨怼,都转移到新婚妻子身上,即使对方看上去温柔体贴、贤惠无辜。 宫里的喜庆一直延续到五月底,满池的莲花初绽,但永巷的女人没有心思赏景,因为汉元帝病了。 除了太医和近臣,以及最受宠的董昭仪,谁也不肯见,原本废太子的浪潮再次翻涌起来,刘康和刘煦被提名。 前殿,石显刚走,他收了傅瑶的玉如意,再次上谏废太子。 汉元帝只管听,不曾发言,打发石显离开,萧育火急火燎地前来觐见,他是为了王政君母子而来。 看着锦榻之上,脸色苍白的陛下,显然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萧育一阵见血道,“请陛下三思,太子绝对不可废,古往今来,立嫡以长,是为太子,祖宗规矩不可破,若是陛下另立储君,难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啊。” 汉元帝直勾勾地看着萧育,意味深长地问,“你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皇后?萧育,你肯告诉朕实话吗?太子能力不足,行事糊涂,何以担当大汉天子?” 萧育面不改色,叩首应道,“臣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私心,一心只为了大汉江山万年永固,若是陛下另立储君,于此时的汉室江山不利,太子殿下这么年轻,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陛下不能以小过定为大过啊!” 汉元帝表情晦暗,没有说话,有点不相信他说的话,吩咐宫人将萧育打发了出去。 随后前来的皇后和冯婕妤、董婕妤以及其他妃嫔,全都被拒之门外,不得相见,除了琳琅可以随时侍奉汉元帝左右,太后那边也没有机会见皇帝,根本帮不上忙。 椒房殿,王政君招待了前来造访的冯媛,叹了口气,语气苍凉,夹杂着说不出的惶恐不安,“阿媛,你说陛下是怎么想的,他的病情真的那么严重嘛?我身为嫡妻,一面也见不上,真真是可悲。” 冯媛神情颓丧,她亦是心急如焚,她来椒房殿之前,去了一趟董昭仪的昭阳殿,吃了个闭门羹,心里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听说陛下的病情反反复复,永巷之人谁不忧心,若是陛下真有事,那该怎么办?冯媛揪着胸口的衣襟,很想前去侍疾看看情况,总比在外面干着急的强。 二人正相互叹气,愁眉不展,殿外传来宫女的禀告,原来是王政君的兄长王凤来了,冯媛寻了个理由,提前离开。 王凤见了妹妹,跪下请安。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王政君扶起他,看他一身盔甲持剑的打扮,目露疑惑,急忙追问道,“哥哥何必多礼,你怎么穿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凤面色沉凝,示意室内的人全部退下,和王政君说下陛下的病情。 “妹妹,我私下问了太医,陛下估计快不行了,他既然生了废太子的心思,那么便宜的唯有傅昭仪和董昭仪的儿子,听说傅昭仪笼络住石显,随时准备兵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哥哥前来是来告诉妹妹一声,骜儿的皇位要保住。” 王政君半信半疑,有些犹豫,一旦兵变,哥哥就是谋反啊,摇头反对,“哥哥,此事不妥。” 王凤皱了眉头,语气坚定。 “妹妹,为了骜儿的将来,也为了咱们王家的未来,骜儿的太子之位不能废,骜儿必须是下任的皇帝,不然王家的富贵无法长久,妹妹可能还不知道,陛下暗下培养董家的嫡系,打压咱们王家人,显而易见是为刘煦准备的,皇帝老子偏疼幼子,临死前只惦记着宠妃,他何曾把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这口气必须出。” 王政君手指不知不觉攥进手心里,陷入了纠结犹豫之中,没有再出言反对。 第360章 母仪天下(15) 未央宫,琳琅正侍奉汉元帝喝药。 萧育突然闯了进来,脚步急促,神情大变,汉元帝见了他不顾宫人阻拦,不免冷了脸,大声斥责,“萧育,你好大的胆子,擅自闯宫,意欲何为?” 萧育没有惊慌之色,只是瞟了眼面色如常的琳琅,跪地俯首,语气焦急充满浓烈的不安。 “启禀陛下,现在外面乱起来了,为了太子之位,石显和王凤对峙,剑拔弩张,随时会闯进宫里面来,请陛下尽快做出决断。” 汉元帝闻言,怒不可遏,把口中的药尽数吐了出来,愤然道,“朕还没死,他们就想造反,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所谓!” 琳琅放下药碗,轻拍了拍汉元帝的后背,给他的身体渡了几丝灵气,刘奭目前状态可以多活两年,至少现在不会被人气死。 “滚出去,宣董庆、刘绛、李捷进殿。” 这三人是汉元帝私下培养的心腹,给予了一定的兵权,为了给刘煦增加争储筹码。 萧育很快侍卫架了出去,关了起来。 皇帝如果现在死了,什么事情都会有变数,如果暂时死不了,汉元帝的话就是金口玉言的皇命,手里有兵符,一声令下,命人捉拿石显和王凤,打入大牢,择日待斩。 不到一个下午,原本气势汹汹的两个阵营全都蔫了,王政君得知哥哥下了监狱,徒步跑到未央宫脱簪请罪,请求陛下原谅。 但汉元帝怒焰不断蹿升,根本没有心思没有见王政君,次日颁布了废太子和废后的的圣旨,为了纯善的次子刘康,傅瑶只被贬良人,大部分的罪责全部推到石显的身上。 石家被抄了,王家也被抄了,男丁全部流放千里,其中包括未来篡了汉室江山、引来长久动荡的王莽,彼时他还没有成年,父亲被砍头,姑母被废后位,前途惨淡。 因为长乐宫太后的求情,王政君只是只是被贬为婕妤,但汉元帝不想再看到她,颁布了一道指令。 有儿子的后妃全部前往封地,其中包括傅瑶和刘康、冯媛和刘兴,他们必须在一日内收拾好,离开长安就番。 永巷终于换了女主人,琳琅被册封为皇后,举行了封后大典,入住椒房殿,儿子刘煦封了太子。 两年后,汉元帝驾崩未央宫。 太子刘煦顺利继位。 生了公主留在永巷等着养老的董太妃不免感叹,“没想到,心心念念盼的这一日终于到了,虽说我没生儿子,但我的公主能嫁给如意郎君,我也不用离开繁华的长安城,日常还能和太后聊天说笑,感觉挺好的。” 晋级为皇太后的琳琅入住长乐宫,她看了看堂姐,点了点头,笑着道,“如今哀家只等着抱孙子,只不过太子妃的人选不好定。” 刘煦的年岁已经不小,目前没有任何妻妾,太子妃必须好好甄选,董家没有适龄的姑娘,琳琅准备从官宦千金名单里挑选。 “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你昨儿还赞班家女做的秋画妙,班恬我见过,容貌出众,举止端庄,性格不刻板,活泼不失礼数。” 听堂姐稍微一提醒,琳琅好像有点印象,好像叫班班恬,立即吩咐宫女把昨日赏看的秋日枫叶图拿来,再次观赏,看到下方的红色盖章,不由啧啧称赞,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听说班恬刚满十六岁,小小年纪,如此多才,画技当真不俗,明日召她进宫看看。” 班恬得到进宫面见皇太后的懿旨,颇感意外,但她的父母很欣慰,女儿才貌双全,正值妙龄,自然要为她的前程做好准备。 琳琅之所以能够看到班恬所作的画,得知有这样的妙龄才女,其实是班母暗下托了董太妃的关系,希望她能在皇太后跟前替女儿美言几句,毕竟当即陛下还没立后,也未有内宠嫔御,她的女儿未必没机会当皇后。 第361章 母仪天下(16) 班恬进宫的那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衫,式样中规中矩,端庄不失少女感的俏皮。 她提前为皇太后做了一幅美人赋,听闻董太后乃绝色,曾经宠冠后宫,先帝临死前亦是对她念念不忘,可见她的美丽和魅力。 宫人引着班恬一路前往长乐宫,进了内殿,但见太后陛下正在谈论坊间趣事,其乐融融,笑语连连,看到班恬进来,目光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班恬忽然有点紧张,遵从礼仪俯首请安,“臣女叩见陛下、太后娘娘。” 琳琅请她起来,端详了片刻,颇为满意,貌美端庄,气质高雅,呈上来的诗赋文采斐然,不愧是后世歌颂的一代贤妃才女。 班恬的心好似小鹿乱撞砰砰乱跳,她第一次见刘煦,心瞬间沦陷。 都说当今陛下少年英才,有清风朗月的皎皎姿容,仪态高华,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但班恬没想到对方容貌如此俊逸,好似天降谪仙,光风霁月,令人看了面红耳赤。 一想到自己将来有可能侍奉这样俊美的君王丈夫,她不由自觉地红了脸,满是憧憬,刘煦目光看过来时,她的心跳得飞快。 琳琅称赞了班恬几句,赏赐她饼饵,唇角笑意浅浅,和煦如春风,心下有了打算。 班恬告退离开,琳琅侧首问刘煦,征求他的意见,“皇儿,你觉得班家女如何?” 班恬乃左曹越骑校尉班况的女儿,年龄适当,才貌出众,是琳琅这些日子挑选皇后最适合的人选,如果煦儿不愿立她为后,封班恬为婕妤也可以。 “儿臣相信母后的眼光,班氏女目光澄澈,行止高雅,不错,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刘煦对女人没太多的要求,只要母后认可、长得不丑、心眼子不要太多,能够给予他助力即可。 家世涵养最为关键,容貌次之。 “既然如此,母后就替你做主了,择良辰吉日迎班恬入椒房殿,若是你有其他喜欢的姑娘,也不要太委屈自己,纳了便是,只要你能做到不被美色所惑,荒芜朝政,母后一切都依着你,委屈谁,也不能委屈皇儿。” 琳琅拍了拍刘煦的手臂,语气亲昵。 刘煦不是贪花好色之人,他的心里唯有母亲的喜乐,以及大汉江山的繁荣,娶妻生子,繁盛后代,更多的是为了传承。 既然母后看中了班家女,自己也不反感,自然要立她为后,班恬入住椒房殿,诞下皇长子,刘煦才会再想纳妃之事。 刘煦表示了自己的立场,陪伴琳琅用了丰盛的午膳,回到未央宫继续处理公务,拟旨封后,下达班府,立即引起一阵浪潮。 新帝后位之争,一直都是明里暗里的较量,汉宫新进的家人子多的是美貌娇娥,权贵家有适龄女儿的贵妇纷纷托关系走动,希望花落自己家。 但最后却是班家的女儿得到后位,众多贵夫人意难平,但不得不承认,班恬的美貌和才学,碾压一众官宦闺秀,闻名长安城。 刘煦登基半年,立班恬为后,公开祭典,对祖宗行三跪九叩之礼,完成大礼。 班恬入住椒房殿,小夫妻婚后第二日甜甜蜜蜜地来请安,琳琅看着欣慰,赐了不少珠宝首饰给儿媳妇,把管理永巷的职责交给她,退居二线。 班恬美貌有才情,日常和刘煦弹琴作画,吟诗作赋,夫妻的感情进度一日千里。 帝后和谐,琳琅没有什么好操心,整日赏花逗鸟,游湖泛舟,过着不一样的诗情画意的养老生活。 有时候班恬来长乐宫请安时,还会给琳琅作画,感慨母后会保养,依然美的不可方物。 皇后所作的每一幅美人图都会高挂长乐宫正殿墙壁,这不仅是琳琅对班恬的满意,也是婆媳关系日渐融洽的见证,永巷谁都知道,有皇太后撑腰,皇帝只会更宠皇后。 长安暂无大事发生,但定陶的傅瑶却不甘心就此退出舞台,她当初从婕妤被贬为良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因为有康儿的苦苦求情,虽然没有受到其他的严惩,但皇帝在世,他们母子就被驱赶到遥远的定陶,那颗怨恨不忿的心依然蠢蠢欲动,她想当永巷最有话语权的女主人。 傅瑶蒙着白色面纱,这些年她的脸一直得不到治愈,每次揽镜对照,她都能看到半张脸的伤疤。 往日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傅瑶对董琳琅的怨恨早已超过王政君,王政君输了,娘家被抄流放,势力消除殆尽,但她却不服气。 离开长安,前往定陶的途中,傅瑶看到街头卖艺的一对小姐妹,观其二人的五官,目光十分毒辣。 虽然年纪看上去七八岁,脸上灰扑扑的一片,但眉眼精致,十年后之后定然会出落的活色生香、倾国倾城。 想到自己的野心和不甘,傅瑶吩咐人把这对小姐妹买了下来,带往定陶王府养育调教。 姐姐名叫赵宜主(后改名赵飞燕)、妹妹名叫赵合德,使她们学习弹琴练舞,以待日后成为自己的工具。 一晃十年过去,永巷依然是琳琅的天下,虽然皇后班恬掌管后宫,但她对权力的欲望并不深,对婆母十分尊敬。 二人关系相处的极好,情同姐妹,琳琅在永巷说一不二,不是吉祥物的皇太后。 刘煦和班恬相继生了二子一女,分别是太子刘琛、二皇子刘瑄,还有淑阳公主。 除了皇后,后来几年刘煦相继纳了七八名后妃,多是美人良人和少使之流,位份最高的是婕妤许氏,庶出的皇子公主亦有五六个。 刘煦微服出巡,路过阿阳公主府,欣赏了一场歌舞,得长姐进献一位绝色美人,名唤赵飞燕,美人身轻如燕,腰细如素,舞技超群,美艳动人,堪称人间尤物。 汉室公主给皇帝献美人从来不是什么稀罕事,汉武帝时期的卫子夫便是平阳公主府邸的歌女,被公主献出,后来成为母仪天下的卫皇后,引为佳话。 如此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刘煦自然没有拒绝皇姐美意,直接带回宫,安置在少嫔馆,给予对方少使位份。 刘煦连幸赵飞燕三夜,宠爱有加,但位份给的不高,班皇后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ps:这个位面明日完结,女主准备去仙侠或者武侠世界,不吸龙气。 第362章 母仪天下(17) 外面冰天雪地,温室殿宛若春日,香椒涂壁,饰以文绣,琳琅惬意地在室内休息。 每年冬日,琳琅都会搬进温室殿。 宫女们摆了花瓶插了梅花,奉上四色精致的点心,皇子和公主们趴在锦织地毯上嬉戏玩耍,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悦耳的笑语声。 班皇后坐着步辇过来请安时,特地给琳琅说了最近发生的趣事,包括陛下的新欢赵飞燕和许婕妤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的事。 这些不是什么太稀罕的新闻,后妃们表面上看似和睦,暗地里互相挤兑很寻常,只要闹的不算太出格,皇后不会主动插手。 “母后,儿媳自认不是个善妒的皇后,陛下向来以国事为重,后宫雨露均沾,即使是赵少使,宠幸时日虽然比较长,但陛下未给她高位居之,显然心有成算,但现在有件事儿媳不得不提,赵少使不知为何,突然对陛下推荐她的妹妹赵合德,称其是真正的人间尤物,希望陛下把对方也纳进宫里来。” 赵飞燕是人间绝色,若是赵合德是个人间尤物,姐妹若是联手迷惑陛下,很难保证后宫的平稳和谐,班皇后不得不未雨绸缪。 琳琅招呼班皇后起身,赐下软垫,笑得云淡风轻,心下暗想,傅瑶果然耐不住性子。 赵飞燕得宠,但没什么脑子心机,位份一直升不上去,算不上独宠,很容易被其他妃嫔打压,比如家世比较显赫的许婕妤。 “阿恬,你的忧虑,哀家心里明白,但你和煦儿是多年的夫妻,理该给予信任,你应该明白煦儿是怎样的人,他绝不会宠妾灭妻,既然赵飞燕把赵合德夸得天花乱坠,哀家也非常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传闻中迷死刘骜的倾世妖妃,原剧情里能让刘骜亲自杀死自己孩子的赵昭仪,到底有多妖娆妩媚? 闲着也是闲着,琳琅很想看一看,傅瑶到底教了她们姐妹多少好东西。 班皇后受教地点了点头,走上前给琳琅按捏肩膀,徐徐说道,“母后说得对,是儿媳狭隘了,既然母后对赵合德感兴趣,臣妾会对陛下进言,允许赵合德进宫,有母后您坐镇,赵氏姐妹折腾出花儿也跳不出您的手掌心,若论美貌,谁又比得上母后风华绝代?” 琳琅最喜欢班恬这份大气和领悟力,既然做了皇后,就应该明白主次。 夫君的信任和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如此后位才能稳如磐石。 皇帝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守着一个女人,就算他答应,朝堂百官也不会答应,为了大汉的江山和子嗣传承,多的是人送女儿进宫博滔天富贵和锦绣前程。 作为母亲,琳琅不希望儿子没有无缘艳福,凭什么他祖父、父皇和兄弟们能够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他就要守身如玉? “阿恬,你就不要哄哀家了,哀家都一把年纪了,眼角都长了皱纹,哪里有你们青春美丽,今日庖厨新做了一道新菜,吃起来十分可口,今儿你和煦儿一块到永乐宫来,带上琛儿他们,咱们一家人好好用顿晚膳。” 琳琅对皇后满意,对嫡出的三个孙辈疼爱有加,时常搞个家庭聚会,品好菜,论趣事,母子共享天伦,感受儿孙绕膝的幸福。 第363章 母仪天下(18) 赵合德进宫是在二月开春的日子,上林苑风景怡然,那个时候赵飞燕已经成了赵美人,依然是永巷最得宠风光的妃子。 她对刘煦交托了所有的情意,早已忘了自己之前对刘康的几分爱恋不舍,毕竟当今的陛下更加年轻俊朗,温柔体贴。 原本以赵飞燕的性格,她是不愿意妹妹进宫分自己的宠爱,但身边侍候的陶姑姑是傅瑶安插的眼线,得了主子吩咐,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劝说,叙说姐妹二人侍君的好处。 “夫人如此虽然得宠,但一个人在永巷难免势单力薄,许婕妤屡次刁难夫人,对方膝下有子嗣,陛下难免顾及不到夫人的心情。” 赵飞燕内心纠结,虽然许婕妤总爱刁难她,但也只是嘴皮子斗嘴,每次她向刘煦告状,都会得到华美的步摇,以及春恩宠幸。 但陶姑姑后面说的话令赵飞燕不得不向刘煦进言,因为傅瑶养育调教了她们姐妹俩,她们小时候犯错,都曾关进小黑屋饿肚子,心里有一定的恐惧和忌惮。 赵飞燕心想,如果她不听话,合德会不会受罚?正因如此,赵飞燕才会强颜欢笑地迎接赵合德进宫。 少嫔馆,姐妹聚在一起悄悄叙话。 赵合德的嘴巴很甜,不住地称赞赵飞燕气色好,美丽更胜从前,巧笑倩兮地调侃道,“想必陛下很宠爱姐姐吧,妹妹真心替你高兴。” 赵飞燕不禁露出羞涩的笑容,陛下好似最美的月光,那么温柔,那么的俊美,谁会不爱他呢? 想到合德日后也会侍寝,承欢陛下的龙榻,赵飞燕的心情不由惆怅起来,带着几分落寞,“妹妹的容貌心智胜于姐姐,想必很快就能得到姐姐所拥有的一切。” 赵合德心思敏感,立即感觉到飞燕情绪的低落,不由拉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表示。 “姐姐,你要明白,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这辈子没有谁比我们更亲了,妹妹绝对不会做伤害姐姐的事,如果谁欺负你,我绝对会保护你。” 姐妹俩相拥在一起,气氛重归原先的融洽,没多时,有宫人前来禀告,皇太后那边要召见赵氏姐妹,“请两位夫人速去。” 彼时的赵飞燕是美人,住合欢殿,而赵合德初进宫廷,封为少使,暂住少嫔馆,奴婢尊称她们为夫人。 “皇太后要见我们姐妹?” 赵飞燕诧异不已,素闻当今的皇太后是出了名的神仙妃子,年轻的时候霸宠整个永巷,从董昭仪到皇后、太后,羡煞旁人。 不得不说,皇太后董琳琅一直是后妃们羡慕敬仰的人物,陛下刘煦重孝,先是天下事,然后是母后事。 谁都想要讨好巴结皇太后,借此得到靠山,获得陛下的宠爱和看重,但谁也进不了长乐宫半步,除了陛下皇后和小皇子小公主们。 赵飞燕从初进宫到晋封美人,除了听闻皇太后的显赫声名,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本尊,不免感到震惊,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 第364章 母仪天下(19) 赵飞燕和赵合德面面相觑,猜不出个究竟,还是赵合德最先反应了过来,随即吩咐宫人准备步辇,微整仪容衣衫,拉住姐姐的手,温言安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皇太后要见我们,我们就大大方方地见礼,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也好奇皇太后到底有多美貌,能够迷得先帝为她冷落六宫。” 赵飞燕点了点头,反握住合德的手。 “妹妹说的极是,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免得让皇太后久等,陛下最重孝道,怠慢谁都不能怠慢皇太后。” 长乐宫,董太妃正在和琳琅谈笑,说起最近陛下新宠的赵美人,以及新进宫的赵少使,难免想起曾经的后宫往昔,颇为感慨。 “太后您还记得吗?当年咱们姐妹一同侍奉先帝,那个时候多风光啊,先帝对你可真是百依百顺,谁不羡慕你,如今陛下的后宫也要有一对姐妹花,不知是赵飞燕美貌,还是赵合德更胜一筹,我还挺好奇的。” 琳琅抿了口清茶,嫣然一笑,带着几分怀念和回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的煦儿都长大成人,做了父皇,她升级当了皇祖母。 二人闲聊之际,殿外传来小宫女的禀告声,“禀太后,赵美人和赵少使到了。” 琳琅颔首,示意把姐妹俩带进来,这年头看漂亮美眉比较养眼,尤其是新鲜面孔。 “嫔妾叩见皇太后、太妃娘娘。” 赵飞燕和赵合德一前一后地进来,规规矩矩地请了安。 “平身,你们抬起头来。” 琳琅慢悠悠地吩咐,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赵飞燕的面上,果然是清丽无双的红颜。 赵飞燕身姿婀娜,腰身纤细,好似一只手都握不住,体内散发的香气浅浅淡淡,应该是息肌丸的缘故,笑起来还有点小虎牙的可爱感,看上去很讨喜。 相对的,赵飞燕身旁的赵合德容貌气质迥然不同,如果论五官的精致度,她比不上赵飞燕,但肌肤犹如雪脂,晶莹剔透,身段丰腴妖娆,骨子里有一股诉不尽的媚态。 “姐妹俩果然是美人啊。” 董太妃忍不住惊叹,如此美丽的女子,也就比皇太后差一个档次,但论刘煦的后宫佳丽们,赵氏姐妹的美色绝对能够独占鳌头。 赵飞燕羞涩地谦逊低头,看到皇太后的那一瞬,她其实更震惊。 印象里的皇太后应该是个中年妇人,但今日一见,除了岁月给予她的沉淀感,唯有熠熠月华的高雅,以及不可直视的高贵优雅,比她和合德美丽出尘太多。 “在皇太后和太妃娘娘面前,妾等姐妹不敢自夸。” 赵合德垂眉乖顺,讨好说道。 “是个规矩的,你们先下去吧,日后好好侍奉煦儿,安分守己,听从皇后教诲,不得在后宫兴风作浪,若是让哀家知道谁不安分,必然严惩不贷。” 琳琅颔首示意,语气轻飘飘,却带着震慑人心的警告,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头,那就注定要吃苦头,提前给她们打个预防针。 “嫔妾谨遵皇太后教诲。” 赵氏姐妹再次行礼,恭敬退下,心思各异。 赵飞燕心想,好霸气的美人太后。 赵合德忌惮,太后看起来不好惹。 …… 隔两日,琳琅想到息肌丸,吩咐太医给赵氏姐妹看脉,二人果然全都绝育,体内毒害胞宫的药性温和,进宫前和进宫后的药量没断,早已侵蚀了根本,再也没办法怀孕。 赵飞燕的反应最大,开始叫嚷有人害她,甚至怀疑处处与她不对付的许婕妤,但太医解释说,她们体内毒性太重,一年半载根本没这么严重,应该进宫前就遭了暗算。 赵合德立即想到了陶姑姑,以往在定陶,她和姐姐总会按时服用一种很香的药丸子,据说是可以美容养颜,现在看来,对方没安好心。 “两位夫人,这是傅太后安排老奴给你们吃的,老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听主子的吩咐。” 陶姑姑半是解释半是威胁,她可是傅太后身边的人,主子说什么,自然做什么。 “狗奴才,你怎么敢?你真该死!” 赵合德忍得住,但赵飞燕忍不住了,她一直期盼诞下陛下的孩子,但现实却泼了她一盆冷水。 “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打死!” 赵飞燕怒不可遏,赵合德急忙拉住了她,温声劝阻道,“姐姐不可啊。” 她们都是傅瑶暗自送进阿阳公主府,没有对方的安排,她们哪能顺利进宫?得享宫廷富贵,现在撒破了脸,以后如何见面? “妹妹,你不懂,你不懂我心底的痛,我非要杀了她,我还要告诉陛下,有人要害我,害我不能生育,害了我一辈子…” 赵飞燕使劲儿推开赵合德,想要往外跑,珠帘被大力掀开,赵飞燕猝不及防地扑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是刘煦。 她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哭得委委屈屈,“陛下,陛下,臣妾心里好苦,臣妾不能为陛下诞育子嗣,臣妾对不起您,都是这个贱婢,都是傅太后的错!” 赵合德来不及捂住姐姐的嘴,怔怔地看着突然走进来的刘煦,有几分诧异和惊艳。 陛下当真是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怪不得姐姐陷得如此深,把曾经心仪的定陶王刘康直接忘到九霄云外。 刘煦剑眉紧蹙,瞪向战战兢兢的陶姑姑,扬起脸吩咐,“把贱婢打入暴室,不得见任何人!” 陶姑姑没想到自己都抬出了傅太后,依然招来赵飞燕的愤怒,她拼命挣扎,想要求饶,但事与愿违,被人粗鲁地堵住了嘴,直接拖走了。 “陛下,姐姐伤心过度,想必有些话不能听,都是陶姑姑的错,从前我们姐妹俩对她有几分怠慢,贱婢心怀怨恨,所以才会……” 赵合德觉得此时供出傅瑶没有任何好处,想要把所有罪责推到陶姑姑身上,反正进了暴室的人熬不了几天。 但刘煦却盯了赵合德一眼,冷声道,“你的话未免太多,你姐姐还没到理智失常的程度,你们的出身,真以为朕不清楚吗?” 人人都以为赵飞燕姐妹是从阿阳公主府出来的人,但刘煦对于后妃的底细查的很严谨,对于定陶太后培养姐妹花,千方百计送进宫的目的,心知肚明。 但在可控的范围内,刘煦不在乎女人的身份背景,但若是想把他当傻子忽悠,再绝色的美人,也会变得不太可爱。 事实证明,除了班皇后,刘恬宠爱的妃子大多是傻白甜类型,比如许婕妤,比如赵飞燕,其他的有美貌、心眼子太多,喜欢挑拨离间搞大动作的,他宠几次也就彻底倦了。 第365章 母仪天下(20) 赵合德被吓懵了,呐呐不敢言,刘煦安慰了赵飞燕几句,离开了合欢殿。 他径自去了琳琅的长乐宫,表示了对定陶太后的不满,“父皇驾崩前已经饶恕了她勾结石显的罪行,既然去了定陶,好好养老便是,现在又开始兴风作浪,儿臣觉得,理应给予对方一个教训。” 琳琅抬眸看他,好奇地问,“什么教训?” 刘煦目光微凛,抿唇而笑,“自然是派人好好教她规矩,削刘康的封地面积,给予警告,再有下次,母子俩直接贬为庶人。” 刘煦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当即拟旨派遣了资历深、脾气古怪的老嬷嬷前往定陶教授傅瑶妇德礼仪,抄写一百遍道德经,修身养性,半个月交一份,并且割了定陶两处的郡县。 理由是现成的,绝育宫妃,居心叵测。 定陶王刘康得知母亲的所作所为,心中羞愧难当,很心疼赵飞燕,傅瑶却直接气病了,一大把年纪,都快当祖母的人,居然被小辈儿羞辱。 尤其是寄予厚望的儿子只知道心疼别的女人,一点儿野心和斗志都没有。 刘煦的生气的后果很严重,念及赵氏姐妹都是受害者,不知情,并没有给予惩罚和冷落,对赵飞燕宠爱有加,赏了不少补品。 赵合德心有惴惴,她自认为比姐姐更加有魅力,临到侍寝时,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取悦刘煦,但对方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冷淡淡。 “我到底哪里不如姐姐?既然进宫,拥有绝色的美貌身段,能够得宠,就必须独宠,如今连所谓的宠爱都握不紧,岂不可笑?” 赵合德不免有几分急躁和懊恼。 赵合德熬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刘煦的再次,激烈的云雨之后,赵合德试探性地问刘煦,“陛下,您对臣妾哪里不满意吗?感觉陛下不太喜欢臣妾,臣妾哪里不好吗?” 相较于班皇后、赵飞燕和许婕妤的侍寝次数,赵合德显然只能排在第四位,有时候还会沦落第六第六。 赵合德很不甘心,她时常照镜子,端详自己的容色和风情,美貌身段都有,缠人的手段也不差,为何就是无法拢住陛下的心? “你想知道为什么?” 刘煦挑起赵合德的下巴,慢条斯理道。 赵合德媚眼如丝地瞟了刘煦一眼,蹭了蹭他的胸口,娇滴滴地问,看起来十分的无辜且委屈,“不知臣妾哪里犯了陛下的忌讳?” 刘煦轻嗤一笑,表情带着几分看透所有的睿智和淡定,“朕喜欢美丽的笨女人,你太聪明了,心思太多,欲望太深,不够可爱。” 赵合德很不服气,立即反驳道,“按照陛下的说法,皇后也是个笨女人咯?” 刘煦捏住了赵合德的下巴,表情似笑非笑,语气有几分冷冽,“你如何能和母仪天下的皇后比,朕的皇后当然是端庄聪明,你呀,只配和飞燕比,你姐姐性子烂漫,给点阳光就能灿烂,可比你可爱、好哄的多。” 赵合德没想到刘煦说话如此直白,一时间难以接受,脸上青红一片,刚想软下声音求安慰,刘煦已经起身穿衣,大阔步离开寝殿,估计觉得扫兴。 赵合德憋屈死了,气急败坏摔了手边的花瓶,陛下只是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玩意。 但令赵合德更失望的是,刘煦再也没有召幸她,似乎已经把她遗忘在角落里。 赵飞燕怜惜妹妹不得宠,但对于陛下更加宠爱她,心里非常妥帖。 日常除了穿衣打扮,以最美的姿态迎接刘煦,便是关注陛下的各种喜好,即使不是独宠,但绝对算是盛宠。 因为赵飞燕终其一生无法怀孕,班皇后对她没有过多的怨言,反而挺同情她的。 琳琅觉得赵合德不是个认命的女人,心机手段比曾经的傅瑶还要略胜一筹,既然皇帝不喜欢她,宠了几次生了厌倦之心,为了后宫的可控和谐,不如将她放出宫去。 琳琅和刘煦商量了一下,拟了懿旨,将赵合德赏赐给远在淮北的刘骜,原剧情里刘骜爱赵合德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那就成全他们这对难舍难分的鸳鸯吧。 “赵合德,哀家知道你的心志,如果你想要男人独一无二的宠爱,富贵的生活,以及你姐姐的一生安乐,此次前往淮北,哀家交给你一个任务,盯紧淮北王,做哀家的最得力的细作,你愿意吗?” 琳琅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合德,准备给她机会,赵合德眼神坚定,对琳琅叩首谢恩。 “臣妾愿意,多谢皇太后的恩典,陛下已经厌弃了合德,合德待在永巷再无出头之日,若是太后能够庇护我的姐姐几分,我愿意当皇太后的眼睛,替太后传递您想要的所有信息。” 孺子可教也,若是此时想装什么贞洁烈妇,说什么一女不侍二夫,琳琅也会成全赵合德,但是她日后胆敢做一点出格的事,那就是终生监禁的命运。 三日后,赵飞燕依依不舍地和合德分别,泪眼婆娑,颇为不舍,“妹妹,你真的想好了吗?此去我们姐妹不知何时能够相见。” 赵合德紧紧抱住赵飞燕,用力地点了点头,既然皇太后愿意给她机会,她为何不抓住,当今陛下看不上她,不代表其他男人不喜欢她这样的妖娆尤物。 她不想做永巷默默无闻的隐形人,她想要当最耀眼的明珠,不仅要得宠,还要独宠,成为最风光的女人。 “好姐姐,你不要难过,陛下喜欢你,妹妹看着为你高兴,但妹妹也希望得到别人的喜欢,比如淮北王,听说淮北王风流,妹妹不信做不了他的宠妾,合德与其在永巷虚度年华,不如去其他地方搏一搏。” 赵合德很期待未来的岁月,她不用处心积虑地和姐姐争宠,内心矛盾又挣扎,定陶太后已然失势,插手不了她和姐姐的人生。 “合德,那你保证,以后要经常给我写信,姐姐会想你的。” 赵飞燕虽然不舍和妹妹分别,但合德如果想要和她抢夺陛下的心,心里还是挺膈应的,那个时候姐妹反目,估计又是另外一种景象,还不如保住真挚的姐妹情谊。 送走了赵合德,琳琅重新过起了悠然自得的养老生活,后来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听说淮北王刘骜宠妾灭妻,王政君和赵合德斗智斗勇,婆媳过招,难分胜负,定陶王身体不好,英年早逝,留下一子刘欣,傅瑶失去孩子,斗不赢琳琅,渐渐失去了心气,身体也开始变得不太好,唯有中山太后吃得白白胖胖,日子过得颇为顺心顺意。 琳琅离世的时候,刘煦续了胡须,看起来成熟许多,她的大孙子刘琛模样像母亲班恬,气度神似父亲,是个非常出色的太子。 她看着孩子们,认真嘱咐了几句,终于闭了眼,子孙满堂,哭声不绝,此生,亦算圆满,宠爱,地位,富贵,孝顺儿孙,一样不少。 ps:宝子们,应你们的热情召唤,明日开启莲花楼副本,女主又要当绝世无敌的女侠啦。 第366章 莲花楼(1) 三月芳菲,群芳聚,深深浅浅的绿意掩映着娇丽的嫣红,微风习习而过,幽香袭人。 桃花满枝头的大树下,一男一女正在激烈交战,剑风凛冽,招招式式势如破竹,粉嫩如胭脂的瓣落纷纷飞扬,天女散花洒在地上,亦或是飘然于俊男美女的发梢之间。 红衣翩跹的少年,俊眉醒目,身材颀长,挥舞手中一柄少师剑,渐渐落于下风。 素衫飘逸的少女,黑发如瀑,仙姿佚貌,眼眸带着几分淡漠,似乎有点尽兴的意味,直接打落少年宛若游龙的长剑,跃身而起,亭亭玉立于桃花枝桠间,收剑入鞘,盈盈而笑。 “李少侠,你输了。” 十四岁出师、十五岁闻名江湖的李相夷不由懊丧地吐了口气,弯腰拾取自己的少师剑,心服口服道,“华仙子,在下败了。” 少年英雄,从未尝试过败绩的滋味,今天却输的心悦诚服,李相夷禁不住唏嘘感叹,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轻松击败他的还是一位十四五岁的绝色美人。 被称呼为“华仙子”的琳琅对李相夷笑着拱了拱手,意味深长道,“其实你也不错,这世上能稳接本姑娘十招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李相夷抬头看向琳琅,目光里有惊艳和欣赏,华琳琅人美剑术高,以她的武功造诣,按道理说,早应该闻名于天下,但似乎没有听说对方的名字,这应该就是师傅所说的,真人不露相,不爱慕功名利禄的缘故。 “华姑娘,我李相夷不是输不起的人,既然你赢了,那么桃树底下的百年女儿红就归你,不过嘛,这坛酒的埋藏之地是我最先发现,仙子之手,挖土取酒不符合姑娘优雅的形象,在下愿意为你代劳,趁着这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咱们交个朋友,共饮一杯如何?” 李相夷笑嘻嘻地说,和打斗时凛冽潇洒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有着几分调皮的少年意气和诙谐感。 琳琅从桃树上跳了下来,颇为赞同,微笑颔首道,“你这人还不错,输得起,放得下,不像有的男人,打输了就爱耍阴招,好像输给女人丢了祖宗十八代的脸一般,真真是没意思,今日有好酒,独饮不如同饮。” 李相夷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结交了不少江湖豪杰,认识了不少飒爽女侠,但华琳琅带给他的震撼无疑是最大的,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貌厉害、说话都如此投契的姑娘呢?莫非是缘分。 他动用不俗的剑术,掘地三尺。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挖出了深埋地底女儿红,开了坛子塞口,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那味道,远远胜于桃花香和梨花醉。 琳琅吸了吸鼻子,舔了舔唇角。 他们施展轻功,来到离桃林不远处的一所竹舍,有对老夫妻正在卖茶水和炊饼。 琳琅快步上前,扫了一眼竹舍后圈养的鸡鸭鹅,眸光微动,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木桌,“大娘,麻烦给我整点荤菜家常。” 老夫妻愣了一下,眼睛蓦然发亮看到那硕大的银两,有点吃惊,居然不是切成的碎银,也不是日常所见的铜钱,而是完整好似元宝小大的银子,银光闪闪,成色新亮。 “好好好,这位姑娘请先坐下,老妪现在就去准备,一定弄拿手的好菜,招待二位。” 老大娘立即绽放堆满菊花的和蔼笑意,看琳琅的眼神,好似在看财神爷。 老大爷小心翼翼地收了银子,甚至往嘴里狠狠咬了几几口,试探真假,嘴巴都咬酸了才罢休,最后露出傻兮兮、心满意足的憨笑。 第367章 莲花楼(2) 李相夷倒了两盏酒酿,提前尝了鲜,看到这一幕,感觉很有趣,对返回坐在他对面的琳琅问。 “华仙子,你莫不是大户人间的小姐出身吗?出手如此阔绰,今日有好酒好菜,我还沾了你的光,真不好意思哈。” 琳琅不以为意地轻笑,品尝着自己的酒酿,味道醇美,回味无穷。 “李相夷,你很穷吗?看你穿的红绸缎子,脚蹬的青云靴,以及腰间标配的少师剑,也不像是江湖小寒酸啊,既然这次我请客,下次必须你请我,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占我便宜,除非是真正的穷人落魄客。” 李相夷欣欣然地拱了拱手,浅笑道,“好说好说,我这个人也不喜欢占别人便宜,尤其是像华姑娘这般绝世仙子便宜,来日必定会请包你吃好喝好,笑口常开。” 琳琅抬眸瞟了他一眼,发觉对方依然盯着自己看,有些不爽,“看什么,难不成你也和那些肤浅的登徒子一般,惦记上本姑娘的美色?” 李相夷扑哧一笑,估计有点失态,轻咳了两声,解释道,“咳…话不能这么说,美好的人或事物总得有人欣赏,我对华姑娘绝对是纯粹的倾慕和欣赏,现在不看了哈,那个…咱们既然都是朋友了,以后还是以名相呼吧。” 琳琅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不多时,好菜齐全上桌,香气四溢,佳酿开始成为美食的点缀,琳琅和李相夷吃得津津有味。 开头菜是小鸡炖土豆,炖得又香又糯,麻辣肉片,口感劲道,辣椒辣得厉害,老鸭汤应该是提前炖了两三个时辰,鲜美入味,直接便宜了他们。 另外两道素菜,酱烧茄子和凉拌黄瓜满满的田园气息,口感脆口,份量还不少,这顿饭感觉比在酒楼吃得还要香。 吃饱喝足,百年女儿红也被琳琅和李相夷饮的一滴不剩,满舍的菜香和酒香气。 “李相夷,有缘再见。” 琳琅用绢子擦了嘴,准备和李相夷分道扬镳,他们是偶然认识,意外比试,现在比试过了,大吃大喝了一顿,也该各走各的。 “等等,琳琅姑娘,冒昧问一句,你打算去哪儿?” 李相夷忙不迭跟了上来,有点不舍,刚认识一个剑术高超的仙女朋友,李相夷还没聊尽兴呢,对方怎么说走就走,不带半丝留恋。 “闯荡江湖,四海为家,没有准确的目的地,玩的开心就好。” 琳琅莞尔一笑,她好不容易摆脱白胡子老师傅下山,肯定要好好在江湖逛一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相夷不解,面露疑惑,喃喃说道,“以你的武功资质,罕见敌手,你不觉得行侠仗义,匡扶正义,更有意义吗?” 他心中有理想,有大道,总感觉玩乐是在虚度年华,毫无意义,还不如做些有利于江湖的事情。 创立门派,扬名立外,给江湖人士做个好榜样,给处于江湖旋涡的百姓更多庇护。 琳琅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相夷一眼,不愧是未来的武林第一人,这胸襟抱负不一般。 有能力、有胸襟,当得起男主。 她转身回眸,语气云淡风轻,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疏懒,“那是你的抱负理想,不是我的,你可以向着正道走,但我这个人嘛,比较贪图享受,自己开心更重要,就此别过。” 一阵风刮过,花叶纷飞,李相夷彻底迷了眼,再次睁开眼时,琳琅已然不见踪影。 他的心底一阵怅然若失,痴痴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华琳琅,他们应该还会见面吧? 毕竟,李相夷还欠华琳琅一顿饭。 ps:宝子们,女主出现的时间设定为李相夷十五岁,初出江湖一年,闯出名气,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没有和乔婉娩成为一对。 第368章 莲花楼(3) 岁月匆匆,两年的时间眨眼而过。 李相夷手握少师剑,行侠仗义,打败了无数江湖名人,成为天下第一,和师兄单孤刀联手创立了四顾门,投靠的兄弟门徒众甚多。 他的信仰者除了慕强的江湖人士,还有无数红颜女侠,其中对李相夷最为执着的要数江湖第一美人乔婉娩。 人人都传言,李相夷和乔婉娩是一对璧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但李相夷却极力否认,婉娩只是他的结义妹妹,无关风月。 时光无法磨灭曾经的惊鸿记忆,李相夷依然怀念和琳琅比剑饮酒的短暂时光。 有的人一经出现,就能惊艳对方的整个余生,李相夷心里住着一个女子,再也无法容下第二人,乔婉娩很好,奈何他心有所属。 李相夷第二次邂逅琳琅,依稀是熟悉的桃花盛开,杏酒飘香,他倚靠在桃树上百无聊赖地掐花枝,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 忽然树下有脚步声靠近,熟悉娇俏的声音响起,语气很惊讶,“李相夷,是你吗?” 琳琅这两年在外四处游历,顺便认祖归宗,重回当初喝百年女儿红的地方,没想到能看到熟悉的故人,颇感意外。 四顾门主李相夷这两年的名声越来越响,听说他做了四顾门的门主,挑战者颇多,无一败绩,俨然有成为武林至尊的势头。 “琳琅…姑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 李相夷侧首,目光怔怔地看着琳琳,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这些年隔三岔五地来到这里发呆,的确存着几分能够再见佳人的心思,但愿望一旦达成,就有点不可置信。 “你以为什么呢?以为我忘了你这个朋友吗?那怎么可能呢?李相夷,你还欠我一顿好酒好菜,何况你现在出名了,出门在外想听不到你的名字都难,现在谁不吹赫赫有名的李相夷,少年英才,举世无双。” 琳琅对李相夷似笑非笑,话里有几分故意的调侃,但说的话真没有掺水,李相夷已经成为真正的英雄,武林之中的俊杰人物。 李相夷有点不好意思,耳根禁不住泛红,飞身而下,认真端看了琳琅两眼,对方的五官容貌褪去了几分青涩的稚气,愈加美丽,长高了,笑容依旧明媚,带着狡黠感。 “哎呀,你就别笑话我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妄称什么举世无双的英才,华女侠才是。” 李相夷走近几步,语气熟稔自然,一如往昔,他这些年的剑术大有所成,眉宇间多了几分锐气和骄傲,做事雷厉风行,统领四顾门,做了许多有利于江湖百姓的好事。 “嘻嘻…江湖人都说,李相夷李门主傲气的不行,年仅十七便是一门之主,生平难逢敌手,看到你这么谦逊的态度,我还挺纳闷的,看来人言可畏,不能当真。” 琳琅笑吟吟地打趣,任李相夷大大方方地看她,并不讨厌,她的眸光潋滟中带着欣赏,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越来越好看了,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重,睿智而干练,眼神澄澈干净,莫名的温柔。 李相夷其实知道江湖人如何评论他,大多是称赞和仰慕,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的确很骄傲,凡事说一不二,但他有骄傲的资本,江湖人谁错了规矩,他绝不留情。 四孤门建立后,规格阵地渐渐扩大,还有了单独的刑侦门院,专门管理江湖琐事。 打架斗殴、杀人越货,欺压百姓,朝廷管不了,四顾门会管,正因如此,很多绿林匪徒越发忌惮,不敢轻易出手,担心得罪李相夷,有的甚至洗白做起了走镖生意,这也是一种好的发展趋势。 “好了想,我们还是不要自夸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行,走吧,请你吃饭,有百年桃花酿,绝对不比买把女儿红差。” 李相夷盛情相邀,琳琅欣然随之。 第369章 莲花楼(4) 他们并肩走进一家远近闻名的酒楼,楼内瞬间安静如鸡,食客们纷纷停下筷子和谈论,看向李相夷和琳琅,眼里有诧异和惊艳。 江湖侠客仰慕四顾门主者犹如过江之鲫,那样的俊雅潇洒,那样的门主气度,以及腰间赢敌无数的少师剑,稍微眼尖的人都猜测到李相夷的身份。 何况李相夷的身侧站着那样姿容绝世的天仙美人,别人想忽视他,也忽视不了啊。 抽气声、猜测声此起彼伏,在座的宾客没有谁有胆子上前询问,自顾自地喝酒吃肉,余光却好奇地看着二人,他们施施然上了楼进了包厢。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开始交头接耳。 “天呐,我没有眼花吧?刚才那人是大名鼎鼎的的李相夷,我曾经看过他的画像,那样的气质仪态,以及那把剑,应该错不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见过李相夷真人,但他身边的姑娘长得也太漂亮了吧,不是都说江湖第一美人是乔婉娩和角丽谯并列吗?一个玉女,一个妖女,都生得倾国倾城,美貌不可方物,但我现在敢打赌,那两位美人肯定比不上刚才的姑娘,人家那容貌气质,唯有月宫的嫦娥能够比拟,看一眼,再也忘不了。” “你脑子没坏吧?既然有人猜测上楼的是李相夷,他身边的姑娘说不定就是乔婉娩乔仙子,反正你我都没见过,怎么跑出第三个美人?乔婉娩不就是江湖第一美人吗?” “不对吧,乔仙子我曾经有幸远远看过一眼,长得不是这样啊,模样的确很美,气质也好,清丽柔弱,好似久居深闺的千金小姐,但论绝色和魅力,还是刚才那位美人艳冠群芳,超然脱俗,但看对方清冷高华的气质,应该也不是角丽谯,倒像是世外仙姝。” “我曾听闻江湖近两年出现一名绝色美人,劫富济贫,不少穷凶极恶的盗贼被扒了老窝,但美人没留下名字,武功路数没人猜得出来,听说功夫极其厉害,谁也不知道是出自何门何派,该不会就是上楼的姑娘,江湖美女多,但能称得上绝色,不超过两人。” 楼下的吃客八卦,议论纷纷,有的喝完酒、吃完菜,继续加了餐,为的就是想要再睹美人风姿。 肖姿矜带着乔婉娩进酒楼吃饭时,意外地听到了李相夷的名字,表情各异。 肖紫矜的腮帮子抽搐了两下,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应该带婉娩来这家酒楼吃饭,李相夷真的是无处不在,人没看见影子,讨论他的人倒是不少。 乔婉娩一脸兴奋,上前几步,温声问那位夸夸其谈的刀客,“这位英雄,请问你们刚才谈论的李相夷可是四顾门门主李相夷?” 大胡子刀客非常崇拜李相夷,对总爱跟在他身边的乔婉娩有几分眼熟,看到真人不觉震惊,立即站了起来,拱了拱手。 “你…你就是乔女侠吧,失敬失敬,我刚才说的人正是四顾门的门主李相夷,这天下也没有第二个李相夷,值得别人如此关注。” 肖紫矜表情管理地很好,语气平和地问道,“兄台,李相夷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乔婉娩亦是追问,满是期待。 “这位兄台,你是否有看到他,还请告知一二。” 李相夷这几天不在四顾门,看不到人影,乔婉勉不免担心他又去找谁单挑了。 大胡子刀客手指往楼上一指,不太确定道,“乔女侠,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那人长得还挺像李门主的,年纪也符合,腰间的佩剑有点像少师剑,不过…陪同在他身边有个绝色美女,不认识,是不是本人很难说。” 谁不知道乔仙子乔婉娩倾慕李相夷,甚至为了他加入四顾门,深情等候,不离不弃。 乔婉娩脸色微变,不太相信,相夷怎么会和其他姑娘出来吃饭,这不是他的作风。 肖紫矜眼神微变,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李相夷扬名天下,爱慕他的美女不在少数,最痴情的要数乔婉娩。 但李相夷不喜欢婉娩,只当对方是妹妹,而他对婉娩情有独钟,奈何婉娩心里眼里装的都是门主。 肖紫矜颇有城府,表面没说什么,一派兄弟情深,但心底的嫉妒越来越深,与日俱增。 “紫矜,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们还是换家酒楼吃饭吧。” 乔婉娩想要逃避真相,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如果李相夷真的心有所属,在楼上和美人谈笑风生,她赶过去找他有什么意思呢? 乔婉娩自知有气喘,武功练的不够出色,没有太多的理想,只是希望喜欢的人回头看她,爱情婚姻圆满,始终是自卑的,被动的。 那么耀眼的少年英雄,能认她做义妹,允许她追随,她还要贪心得到对方的心吗? “婉娩,咱们还是上去瞧瞧吧,若真的是门主,我正好有要事禀告,你如果实在不想去,就在在楼下等等我,可好?” 肖紫矜受够了心仪的姑娘眼里装的都是其他男人的影子。 既然李相夷已经有了心仪的爱侣,还在这里私会,就该大大方方地承认,把人带出来公布关系,这样遮遮掩掩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故意吊着阿娩的心。 “我们还是一起看看,也许不是相夷。” 乔婉娩摇了摇头,她依旧心存一线奢望,相夷总是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机会和姑娘谈情说爱,说不定是那些人看错了眼,她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肖紫矜点了点头,带头上了楼。 但楼上的包厢很多,不乏权贵名流,他们根本没那么多耐心一间间敲门,索性给了店小二五两银子,让他帮忙带路,免得被人阻拦。 走廊最靠右的包厢的门被敲了两下,里面传来李相夷的声音,“是谁?不需要加菜。” 肖紫矜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低声对乔婉娩说道,“婉娩,你听到了吧?是门主的声音,想必里面还有位美人,我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了,免得门主不高兴。” 乔婉娩咬了咬嫣红的唇,脚步未动,有点倔强地看向关紧的朱红门扉,轻声喊道,“相夷,是我,阿娩,我可以进来吗?是否方便。” 里面安静的一瞬,随即是李相夷的声音,十分果决,“抱歉,现在不太方便。” 乔婉娩眼圈瞬间红了,为何不方便,自然是屋里还有第二人,联想到李相夷陪伴的绝色美人。 她一顿脑补,心里越加难过,径自往楼下跑去,肖紫矜急冲冲地追了下去。 包厢里,酒喝了大半,李相夷有点尴尬地看向琳琅,“抱歉,是我的义妹乔婉娩。” 琳琅点了点头,表示不在意,刚才那姑娘的声音轻轻柔柔,感觉带了丝哭腔,对方不会误会什么吧,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吗?” 李相夷放下白瓷杯盏,问了比较感兴趣的问题,其实他很想招揽琳琅进四顾门。 一则对方武功深不可测,可以得一助力,二则伊人在外,美貌无双,难免招蜂引蝶,他担心有人捷足先登,但现在告白,有点匆促。 “我打算在这里逗留两日,然后去云州看看云山雾海,再回家看看父母。” 琳琅吃了一块莲花炸藕,漫不经心地说,她的行程很忙的。 “这样啊,那你有住处吗?我愿意当东道主。” 李相夷目不转睛地看着琳琅,邀请之意很明显。 琳琅扫了李相夷一眼,清婉一笑,“多谢啦,但我有落脚的地方,如果李门主热情好客,真想当一回东道主,这两天忙不忙,陪我逛逛街可好?我担心被人当作肥羊宰。” 李相夷乐了,一反失望之态,爽快应道,“乐意至极。” 余下两日,李相夷特地给自己腾了时间,空出功夫陪着琳琅四处逛集市,早出晚归,引人侧目,完全忽略了伤心惆怅、好几天没出现的乔婉娩。 即使知道,李相夷估计也会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婉娩为何要多愁善感,他没做什么呀。 琳琅乔装成俊俏非凡的男子,白绸金丝衫,玲珑玉折扇,好一个浊世美男子,逛了两圈,没人在意拎着大包小包的李相夷,姑娘们纷纷手捂胸口,欢喜或羞涩,不计后果地抛来果子和手绢,尖叫连连。 第370章 莲花楼(5) 李相夷在与琳琅的相处过程之中,心细地发现她似乎很喜欢兰花式样的东西,尤其是美而有毒的铃兰。 观其琳琅日常的衣着打扮,衣衫绣样都带着兰花纹,此时一身俊俏的男装打扮,袖口处依然有精致美丽的铃兰纹。 他心有感触,准备投其所好,暗下找了手艺高超的师傅,高价定制了一枚紫玉铃兰簪,准备在琳琅临走前送给她,略略表示自己的小心意。 奈何耽误了两天工夫,四顾门那边发生了不小的事,似乎和金鸳盟的人起了干戈。 “抱歉,我现在得赶回去。” 李相夷想着没有制作完工的铃兰簪,以及琳琅的行程,不免觉得有时候太忙,未必是一件好事,不然他也能抽空去云州看看。 琳琅颇带几分深意地看向李相夷,“无碍,这两天谢谢你,不过你这个门主当得也太兢兢业业,你手下也该提高业务能力了。” 李相夷对琳琳抱歉一笑,并没有想太多,四顾门是他和师兄的心血,也是他的抱负所在,在江湖立规矩,给百姓造福祉,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他包揽的太多,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其实累得慌,四顾门吃里扒外、包藏祸心的人也不少,只是李相夷不知道罢了。 李相夷匆忙离开后,琳琅也打算上路了,吩咐人给他留了张字条,短短的八个字,言简意赅,“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琳琅出发前往云州,一路上没少遇见马贼,顺便掀翻了几个贼窝,原因不外乎她的马车过于豪华,公然出现在偏僻的山林小道,看起来像只肥羊。 即将抵达云州境内时,马忽然扬蹄嘶鸣,再也不愿意前行,琳琅喊了声车夫,对方没有反应,挑帘子往外一看,车夫早已晕了。 一名黑衣男子凛然站立在马车前方,他的五官深邃立体,刀刻般俊美,眼神黑亮而犀利,身姿高挺,宛若松柏,万年不倒。 “这位大哥,你这是何意?” 琳琅绝美的面容冷峻了几分,语气带着诧异和质问,看对方的模样气质,以及贵气不俗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寻常的土匪。 “你是李相夷的女人?” 黑衣男人的声音冷冽如寒刀,虽然是问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琳琅感觉很好笑,她什么时候和李相夷有了男女关系? “你谁啊,不要胡说八道,让路!” 琳琅蹙了秀眉,没好气地驱赶。 “笛飞声!” 黑衣美男抬眸,一本正经地自报家门,继续追问,语气有点不耐烦。 “你是不是李相夷的女人?我最后问一次!” 原来是金鸳盟的盟主笛飞声,武林中出了名的武痴,屡次找李相夷挑战武艺,却屡次被拒的冷面煞星,这家伙怎么盯上她的? “不是,我不是谁的女人,听明白了吗?好狗不挡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啊。” 琳琅看了眼晕得不轻、不知何时醒来的车夫,有点生气。 笛飞声俊脸发黑,一字一句往外挤出字来,“你敢侮辱我!” 放眼江湖,乃至朝廷高官,都没有人敢这样呵斥他,出言不逊,挑衅他的人,坟头都长了草,笛飞声很生气,唇角抿成一条线。 琳琅直接跳出车外,捏了捏拳头,松了松骨节,露出漂亮欠揍的笑容,轻哼道,“那又如何,不是你自找的吗?笛飞声,没人打架的感觉是不是很无聊?居然敢找我的茬!” 笛飞声盯着琳琅那张美的不像凡人的脸,莫名的几分恍惚,微微侧开脸,声音依然很冷,透着散不开的寒气,“我不杀女人,但你要向我道歉。” 琳琅拔出了自己的长剑,笑得张扬肆意,“笛飞声,是你向我道歉才对,你惊了我的马,震晕了我的车夫,这笔账该怎么算?” 笛飞声似乎有点愠怒,浓黑的剑眉耸动,看着琳琅拔剑的架势,抿唇嗤笑,一字一句地落音,“女人,你是想找死吗?” 他之所以找到琳琅,误以为她和李相夷的男女关系,是因为他的属下查到此女和李相夷关系密切,逛街吃饭,犹如情侣。 既然李相夷自命清高,不愿意再和他比武,笛飞声准备把琳琅抓回去,逼对方动手。 “这句话,姑奶奶送给你,瞧不起女人的下场会很惨!” 琳琅一招剑气袭去,犹如千军万马,鸣声阵阵,笛飞声不屑于对柔弱女子动刀动枪,霸道的一掌拍出,凌厉地迎了上去。 笛飞声只用了四五成的功力,以为能挡住,却被那股诡异的剑气震动心脉,体内罡气顿生,忍不住跪倒在地,狂吐了口鲜血。 “你…你师出何门,这是什么剑法?” 吐完血的笛飞声擦了擦嘴角,表情完全没有惧怕之意,眼里闪过惊讶和狂喜,感觉找到了新的目标。 他这辈子的梦想不是做什么武林第一的盟主,而是追求至高无上的武道,和棋逢对手的高手较量,必须打出胜负。 如今江湖名声大噪,能够与他相匹敌的人唯有四顾门的门主李相夷。 他们不是没有比试过,但每次都棋逢对手,没有分出输赢,李相夷现在都不愿意和他交手,估计觉得没意思吧。 李相夷和笛飞声打不赢的后果,总会落得两败俱伤,疗伤也需要时间丸药啊。 “你既然输了,就给我当车夫吧。” 琳琅收剑入鞘,扔进马车内,对笛飞声招了招手,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却不容对方拒绝。 笛飞声留了余地,她也没有下死手,顶多是轻伤,以笛飞声的内力,休养三五日便无大碍。 “可以,那你答应和我比试一场。” 笛飞声目光灼灼地看向琳琅,眼里满是火热的期待,并没有觉得当她的车夫有何屈辱。 “嗯,别啰嗦了,你把车夫拖到后车座去,该启程了,天黑前,我要进客栈休息。” 琳琅重新上了马车,落下青布帘子,敷衍道,面对爱打架的武痴,她有点无言以对。 笛飞声只当琳琅答应,身手利索地把车夫拎小鸡般拎起来,直接扔到后面挺尸,扬起马鞭,往前面的官道赶去,并无察觉到,山林一丈外的监视事态发展的隐秘眼睛。 眼见盟主驾着马车扬长而去,雪公鬼婆他们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尊上他…要带着那个女人去哪儿?” 雪公挠了挠后脑勺,满脸的疑惑。 “那个女人你应该看到了吧,长得跟山野妖精一样,比咱们的圣女还要美貌,难不成尊上被美色所惑?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鬼婆微微皱眉,下意识地猜测。 “这…不可能吧,尊上向来不近女色,圣女那么美艳,日日陪在他身侧,殷勤小意,也没见尊上有半点表情,天仙献身都没用。” 雪公狂摇头,自诩对笛飞声有几分了解。 “罢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了,赶紧出去跟圣女禀告。” 鬼婆敛眉说,拉着雪公往金鸳盟总部而去。 得知笛飞声带着一个漂亮女人走了,角丽谯气得七窍生烟,姣好艳丽的面孔瞬间扭曲了起来,莫名的狰狞可怖。 她咬着后槽牙,直接将手里的小镜子砸向雪公,怒不可遏地斥道,“你们为何不拦住尊上?那个女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雪公跌倒在地上,喉咙发甜,吐了一口血,不敢吱声,鬼婆跪在地上叩首,诚惶诚恐地解释。 “圣女息怒,我们也没有想到…尊上本来要抓那个女人,谁知过招的时候输了,所以…具体情况还需要继续查询,请圣女给我和雪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角丽谯得知笛飞声居然输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女人,有点难以置信,狐疑地蹙了蹙眉。 这世上除了四顾门的李相夷,根本没人是尊上的对手,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好了,你们下去吧,争取戴罪立功,尽快派人尽快找到尊上的下落,务必查到那女人的底细,对方既然是个厉害的角色,暂时不可轻举妄动,有消息立刻飞鸽传书禀告。” 角丽谯扬了扬手,吩咐的掷地有声。 她不怕漂亮厉害的女人出现,只怕尊上对别人动心,漂亮又如何,能有她漂亮?若是比她漂亮,那就毁了对方的脸。 角丽谯轻柔抚摸着自己美丽的面孔,笑得诡秘而自信,笑而无声,笛飞声是属于她的男人,谁也别想觊觎。 第371章 莲花楼(6) 琳琅在云州痛快地游玩了大半个月,在此期间,笛飞声不停地提起比试之事,仿佛除了关注武功造诣,天下第一的位置,人生再无其他重要的事情。 “笛飞声,你好烦啊,帮我把糖葫芦拿好啦,我要去坐龙船,不许再啰嗦!” 琳琅不爽地丢给笛飞声一枚白眼,她现在哪有心情比试,吃喝玩乐更有意思啊。 “你…你到底什么时候…” 笛飞声皱了眉头,有点不高兴,扬手接过抛过来的两串糖葫芦,看着两只手提的各色零食油包,有气无力地问,真搞不懂女孩子为何这么爱吃甜腻的东西,吃不完还买! “明天吧。” 琳琅跳上了新买的龙船,继续忽悠,明天她打算回家,不用继续对着笛飞声。 琳琅尝试大力划着船桨,激起一层层的水花,船入深处,菱角花丛生,绿叶环绕,水声荡漾,继续往云雾最深处的湖边划去。 笛飞声凌空一跃,他身姿矫健,直接跳到琳琳的身后,高大魁梧的身形,挡住了其他人火热聚焦的视线。 “我有点累了,你帮我划吧。” 琳琅划得很尽兴,转头对笛飞声说,目光落在船尾的零食上,准备继续吃东西。 笛飞声没有动弹,目光沉凝地看着琳琅,有几分谴责和郁气,估计不甘被使唤。 “怎么啦?你不愿意就算了,干嘛瞪人家,这么凶,那你走啊,你别跟着我!” 琳琅鼓了鼓腮帮子,没好气道。 琳琳理直气壮地瞪着笛飞声,谁叫笛飞声阴魂不散地跟在她后面,既然跟着她,身上还没有银子,吃她的,喝她的,自然要听她的使唤,当她的跟班,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没有瞪你。” 笛飞声表情复杂,淡淡地回了一句,似乎有点无奈,接过船桨有模有样的划起来。 阳光明媚,春光正好,琳琅散漫地倚靠在船侧,一边欣赏湖边两岸杨柳依依的景致,一边吃着各色蜜饯零食,看向湖心深处的云雾胜景,好不悠哉。 耳畔传来其他船上的嘻嘻笑语声,姑娘们还不时哼起了小调,忽而有小巧玲珑的荷包扔过来,不偏不倚地砸在笛飞声身上,引来后者的怒目相对,把怀春姑娘都吓跑了。 “你这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太不解风情了,人家姑娘是看上你了,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力,看你那眼神凶的,再这样凶神恶煞,谁还敢惦记你。” 琳琅恰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乐得前仰后俯,禁不住摇头叹气。 笛飞声真的是钢铁大直男啊! 讲真,笛飞声虽然看起来像个黑脸阎王爷,总是冷冰冰的没任何表情,但脸蛋身材绝对是极品,怪不得有胆大的姑娘想招惹。 笛飞声继续划桨,一言不发,眼皮都不掀一下,没有理会琳琅的调侃笑语,面上毫无波澜,好似冰雕般美丽,毫无温度而言。 余下的时间,再也没有姑娘敢给笛飞声扔礼物了,琳琅却收获大半船的小礼物,美丽的紫菱花、青翠的笛子、精致的点心…… 没有谁舍得往琳琅的身上扔,一样样东西全落在船中央,对面船上有青年还唱起歌。 返程时,时辰已经不早,暮色四合,琳琅回了客栈,用了顿丰盛的晚餐,沐浴睡觉。 笛飞声闭目打坐,凝神静气,心心念念着明日的比试,默然念叨着华琳琅的名字。 翌日清晨,笛飞声双手环胸,立在琳琅的门口,像往常一样,等待她出来用早食。 店小二好心提醒,“这位客官,这间房住的姑娘赶早走了,你们的房钱全都付了,客官如果还要住店,必须续交房钱,您看……” 什么,华琳琅提前走了!笛飞声脸瞬间铁青,盯向店小二,冷声质问,“她去哪儿了?” 店小二哪里知道琳琅的行踪,也禁不起笛飞声的冷气压和威慑力,吓得踉跄退后两步,咽了咽口水,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那姑娘走了快半个时辰。” 话犹未落音,一阵黑色的旋风掠过消失,笛飞声飞身追了出去,但人力哪里追得上千里驹的脚程,琳琅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第372章 莲花楼(7) 琳琅快马加鞭,没有落脚其他客栈,径自回了皇宫,华清宫被打理地纤尘不染。 “奴才、奴婢拜见昭华公主!”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公主您总算回宫了,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念叨您,担心您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看您这风尘仆仆的……” 一群宫女太监齐齐跪拜,作为华清宫的掌事宫女云姑上前给琳琅解了披风,嘴里絮絮叨叨,吩咐小宫女快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和花瓣、香露,公主肯定是要沐浴洗尘。 “你们起来吧,父皇母后他们身体还好吗?清儿有没有调皮捣蛋?” 琳琅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看向云姑问,云姑是专门伺候琳琅的掌事姑姑,她离宫的时由云姑看守华清宫,负责给她传递信息。 “禀公主殿下,陛下和娘娘一切安好,昭翎公主挺乖的,只是很想念你。” 云姑姑笑吟吟地回复,对于琳琅能够肆意出宫、在江湖闯荡十分羡慕,除了昭华公主,其他公主根本没有这样的自由和特权。 唯有极少数人知道,自小以体弱多病为故、不显示人前的昭华公主,其实在年幼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差点病死,年仅五六岁,病发高烧,宫里的太医们束手无策。 作为帝后的第一个孩子,昭华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眼见着殿下就要奄奄一息,撒手人寰,当今陛下立即张贴了告示,以高官厚禄、万两黄金聘请天下名医高手,招来了一个白胡子道长,秘密地把小公主带出宫。 昭华公主六岁离宫,皇后一直不见有喜,惦记公主差点都快哭瞎了眼睛。 直到八年后,昭华公主的身体好全,正式回宫,那个时候,皇后已经诞下一对龙凤胎,小皇子是如今的太子,小公主则是昭翎公主。 皇后和昭华公主的母子亲情虽然淡薄了点,但到底血浓于水,娘娘总是很惦记。 对于公主不喜欢拘束在宫内,一年半载回宫一次,虽然不赞成、不舍得,但没有苛责,只是担心爱女的安危和衣食住行。 琳琅舒服地洗了一个花瓣澡,换了身锦绣宫装,前往凤仪宫给母后请安,还没进殿,皇后跟前最得力的老嬷嬷便迎了出来。 “公主殿下请进,娘娘给您备下了最喜欢喝的花茶和点心。”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好似扑腾的小鸟,笑着扑进了琳琅的怀里,声音稚嫩,带着撒娇甜甜的声音,“阿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清儿可想你了。” “小可爱,阿姐也想你呀。” 琳琳亲了亲清儿,后者害羞红了脸。 昭翎公主如今年满六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粉红的婴儿肥,琳琅每次都忍不住捏了捏两下,又香又软,这次也不例外。 “阿姐欺负我,清儿要告诉父皇。” 昭翎公主原地跺脚,气鼓鼓一张娃娃脸,就往外面跑去,身后跟着三五个宫女。 “琳琅,你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打发了殿内侍候的嬷嬷和宫女们,皇后对琳琅招了招手,眼里全是温柔和慈爱。 相比较总是腻在自己怀里、天真烂漫的小女儿,皇后对从小离宫、必须学武强身健体的长女有更多的愧疚。 看着她的绝色面容,皇后总想起自己从前的韶华时光,那个时候她还没进宫嫁给陛下,却已经是名满京都的第一美人。 陛下总说,琳琳是继承了她的绝世美貌,但皇后觉得,长女比她年轻的时候还要出众,拥有这样的绝世姿容,留在宫里,被他们保护着,没人敢觊觎。 但在外面,琳琅真的安全吗?她的武功真的能够保护自己吗? 琳琅挨着皇后坐下,笑意盈然。 “母后,我在外面过得很好,你看看,是不是一点儿不瘦?你和父皇不用担心,师傅把他的绝学全都传授于我,江湖虽险恶,但不乏仁义之士,我有能力自保,女儿喜欢江湖,喜欢自由,但我也不会忘记你们,不是已经答应你们了,有时间会回宫看你们,何况有弟弟妹妹,你们膝下也不寂寞呀。” 琳琅对皇宫生活太熟悉了,毫无新鲜感,哪里有江湖的肆意快活?但这辈子的父母都很爱她,该安慰的时候,也要安慰好。 “琳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母后后来生了谦儿和清儿,但在母后的眼里,你是最特别的孩子,这辈子母后最亏欠的就是你,小时候你经常生病,长不了个子,稍微长大点差点没了性命,虽说出宫有你师傅调理照顾,但你终究是吃了苦。” 皇后一脸的唏嘘和感慨,眼见着琳琅十六七岁,正值大好年华,她已经和陛下商量好,给琳琅挑选一个最完美的夫婿。 驸马不仅要长得好看,还得有真本事,家世要显赫,匹配琳琅的身份,给琳琅在宫外修建的公主府也是最豪华气派的。 琳琅握了握母后的手,柔声安慰。 “这是天命,母后不要自责,何况女儿在外面过得很好,师傅老人家待我如孙女,学了一身的本事,这可是在宫里学不到的。” 皇后摸了摸琳琅的脸,看着她精致无瑕的眉眼,越看越欣慰,与此同时又担心找不到匹配女儿的绝美好郎君,沉吟片刻,她认真说道,带着商量口吻,“琳琅,你的公主府已经修好,招驸马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琳琅无奈轻笑,有点心不在焉。 “女儿还小呢,暂时不考虑。” 皇后不赞成地摇头,语重心长道,“琳琅,你都十七岁了,年纪已经不小,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母后已经做了母亲有了你,母后自然不舍得把你早早地嫁出去,但可以先把驸马定下来,待你满二十岁再成亲,这样刚刚好,不然优秀的好儿郎都被别人挑去了,稍微差点的,父皇母后也看不上眼。” 琳琅不太乐意,巧笑着转换话题,“母后,你如果想找女婿,不如为清儿提前定好驸马,我真的没心思招驸马,这事不急。” 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琳琅的额头,语气缓和许多。 “你这孩子,看你说的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要忌讳谈婚事,清儿现在才多大,给她挑驸马,最起码要等十年后。” 琳琅拉着皇后的袖子撒娇。 “母后,女儿求求你了,请你疼疼我吧,我现在真不想挑驸马,我将来要嫁的人必须是我看上的,为人聪明风趣有魅力,我想要自己挑选未来的伴侣,而不是嫁给你和父皇觉得好的驸马。” 皇后叹了口气,有点无可奈何。 这事真不好勉强琳琅,这丫头从小不在她的身边长大,颇有主见,好不容易关系亲近点,倘若她和陛下一意孤行赐婚,琳琅估计就要彻底逃离皇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寻到。 罢了,她开心就好。 第373章 莲花楼(8) 皇后自从诞下龙凤双胎,身体看起来不太康健,和琳琅说了一会子话,便难掩疲倦,琳琅示意老嬷嬷进来伺候,满腹心事地出了凤仪宫。 琳琅接收的原剧情里并没有皇后出场的戏份,显而易见,她这辈子的母亲在十年之间必然亡故。 而同样体弱多病的太子弟弟,也很短命,估计没活到成年,怪不得莲花楼大结局,大熙皇帝膝下唯有昭翎公主一个孩子。 大熙皇帝如今三十多岁,看起来龙马精神、意气风发,但在子嗣方面格外艰难。 后宫除了皇后许氏,其他后妃佳丽虽说没有三千,但目前为止,有十几名妃嫔,罕见怀孕,即使有幸怀上了,大多不足三个月流产,再如何精心保胎,也护不住子嗣。 皇太后起初怀疑许皇后善妒,暗中作祟造成的,但查来查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猫腻,只能求神拜佛,祈求小皇孙平安长大。 皇后自己的身体也不好,没有精力,大部分的宫务是太后管理,如今陛下唯有两女一子,太子身体还不健康,令人非常烦忧。 面对体弱多病的母后和弟弟,琳琅轻叹了一口气,决定暂时留在宫里给他们做身体调理。 一则为了报答生恩,皇后对她有生育之恩,是个温柔慈爱的好母亲,二则,弟弟是父皇唯一的男嗣,未来的储君。 琳琅没有什么野心,与其将来别的堂哥堂弟过继,还不如自己的亲弟弟做皇帝。 琳琅经常光顾藏书阁,以待就是三四个时辰,以看医书学习、请教医官为遮掩,三五不时地熬制汤药和药膳,暗中输入花灵之气,给许皇后和太子弟弟调理身体。 鉴于妖妖的提示,琳琅的灵气过于充沛强盛,凡人受用太多,容易爆体而亡,必须慢慢来,三到五年间的缓度调理,足以治愈他们的病症。 琳琅的孝心和亲力亲为,许皇后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还以为女儿在宫里住不了几天,又要往外面跑,没想到自己更重要。 转眼两年过去,许皇后和太子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起来,琳琅稍微舒了口气,不枉费她这么耐心地调理。 今年的中秋节庆,皇太后提议在鸣鸾园看歌舞杂耍,丝竹管弦,声声入耳,夜色降临,帝后谈笑晏晏,赏月吃月饼,赏赐宫人。 直到夜色渐深,月到中天,明月高悬,热闹渐渐散去,只余一地的皎洁清辉,美不可言。 琳琅趁着宫婢不备,跃上高耸的屋顶赏月,皇宫的景致与宫外的江湖迥然不同,感觉现在的月亮很美,端庄的美丽,少了几分肆意的意境,也许是她的心境不一样吧。 琳琳小时候住在天山,和白胡子老师傅在一起,中秋节时,她没有精致多样的月饼吃,却能喝上一壶又热又辣的佳酿好酒。 琳琅觉得,她后来的酒量也是从那个时候练起来的,如今称得上海量、千杯不醉。 一锦盒的冰皮月饼,一葫芦的百花酿,琳琅吃喝尽兴,忽然一道身影凌空飞来,月光下显得清癯修长,熟悉的面孔,略带惊喜的笑容,李相夷脚步轻点,缓缓落于屋顶。 他对琳琅眨了眨眼,叹道,“原来你在皇宫内苑,怪不得我找了你两年,不见踪影。” 李相夷走上前,挨着琳琅坐下。 “你不是大忙人吗?居然有时间找我。” 李相夷的突然出现,琳琅挺吃惊的,这家伙进皇宫也太容易了,不过故友重逢,心里更多的是雀跃,琳琅把酒葫芦给了他。 李相夷接过酒葫芦,惬意地狂饮了一口,颇有点回味无穷,笑着解释。 “你当初说的话很有道理,凡事亲力亲为,未必是好事,无法锻炼别人,所以这两年我把门派中的事交托给一帮兄弟,一直在寻找你,没想到真被我找到了,昭华公主,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琳琅很感动,她和李相夷相处的时日不长,却有种相见恨晚的知己感,对方居然寻了她两年,应该挺辛苦的吧,怪不得瘦了好多。 “抱歉,我不是故意对你隐瞒身份,名字是真名字,至于身份,不说也罢,行走江湖,公主的名号也只是枷锁,其实我年少离宫,最近几年刚回来,更喜欢以江湖儿女自居,不过,你的胆子也挺大的,皇宫也敢闯。” 琳琅耸了耸肩,笑吟吟道,对于李相夷的胆识,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皇城守卫不如江湖高手,但皇城司的督司轩辕萧可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能够瞒住他的眼睛和严密守备,轻松自如地进入后宫内苑,李相夷真是不简单。 “胆子大吗?若是在皇宫都找不到你,我会很害怕。” 李相夷忽然凑近了几分,一瞬不瞬地看着琳琅,颇为感慨和后怕。 忽然想到什么,他从腰间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铃兰簪,鼓起勇气说,“这是当年准备送给你的礼物,只可惜一直找不到你,现在你可愿收下?” 很漂亮的玉簪子,造型雅致,玲珑剔透,李相夷这是在向她表白吗?琳琅有点羞赧,那是一种颇为青涩久违的感觉。 “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 琳琅瞟了耳根子微微发红的李相夷,伸手接过那支簪子,簪入发髻,剔透的紫玉,娇俏的铃兰,映着月光泛着光,与琳琳的美相得益彰。 李相夷舒了一口气,眼底的笑意抑制不住的漫上来,偷觑了眼近在咫尺的琳琅,深吸气,一本正经地问,“琳琅…我,我心悦于你,你心悦我吗?” 琳琅的玉颜含着一抹红晕,侧过脸,佯装没听清楚,无辜茫然地抬眸问,“什么?” 李相夷咬了咬唇,不由加大了音量,“我喜欢你,你喜欢我?” 琳琅狡黠地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更加无辜茫然,继续装傻,“啊…我没听清楚。” 李相夷无奈地看着琳琅,只得站起身来,对着浩淼长空,高悬的圆月,双手捂成喇叭状,大声喊了起来。 “李相夷心悦华琳琅!” “李相夷心悦华琳琅!” “李相夷心悦华琳琅!” 重要的表白要说三遍,这样应该能听得清清楚楚吧,琳琅赶紧捂住李相夷的嘴,哭笑不得,“李相夷,你想被抓起来吗?” 李相夷紧紧握住琳琅的手,深情凝视着她,“我不怕,我只是想知道,你心悦我吗?” 琳琅嗔了他一眼,真是个纯情的傻瓜,含羞带怯道,“李相夷,我很喜欢你。” 她若不是不喜欢,怎么会把李相夷的紫玉铃兰簪戴上,这难道不就是她的表态吗? “相夷,你快点离开吧,刚才的动静太大,皇城司的人估计快要来了!” “那你呢,你要一直待在皇宫内苑吗?” 李相夷不舍得走,好不容易找到心仪的姑娘,互表心意,好多情话都没来得及说。 “等我一年,我会来四顾门找你。” 琳琅踮起脚尖,在李相夷的额头上蜻蜓点水地轻吻一下。 “好,我会等你,别说一年了,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我都愿意。” 李相夷情不自禁地将琳琅搂进怀里,呼吸着她的幽兰气息,心意满足地抿着唇。 两人正依依告别,轩辕萧已经带人手各处盘查,如临大敌。 “相夷,你赶紧走吧,我会想你的。” 眼见殿外有宫女在敲她的门,琳琅推开了李相夷,催促道,千万别在宫内打起来。 李相夷点了点头,准备飞身而去,忽然琳琅在后面急急叫住了他,“相夷,你命中犯小人,一定要小心身边的兄弟。” 琳琅不放心地提醒,但不能泄露太多的关键信息,每个世界都有它的规则,尤其是涉及主角,琳琅只能点到为止,目送李相夷离开。 第374章 莲花楼(9) 时间弹指一挥间,过得飞快,一年的时间即将到了,琳琅准备出宫。 但许皇后舍不得女儿,拼命挽留,留琳琅和家人一起吃完腊月粥。 收到李相夷和笛飞声决战东海时,琳琅已经在出宫策马的路上,果然,有些重要剧情很难改变。 东海之上,波涛汹涌的海面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平静,浪潮轻轻拍打着岩石,卷起小鱼小虾,送到岸边,以及各色鲜亮贝壳。 琳琅有妖妖的系统外挂,能够精准寻人,很快找到漂浮岸石、奄奄一息的李相夷。 他看上去很狼狈,气息虚弱,头发散乱,衣衫破损染着鲜血,胸口有好几处狰狞的刀伤,刀刀入骨,想必是拜笛飞声所赐。 海岸边的渔民骂骂咧咧,损失严重。 琳琅轻松背起好似纸片人似的李相夷,来到最近的一处渔民家。 对方原本不乐意,但看到琳琅拿出的一袋子银子,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表示家里还有地方住,利索收拾了一间屋子,铺了棉被,烧了热水,煮了鱼汤。 琳琅没有帮男人洗澡的习惯,吩咐那户人家的丈夫给李相夷用温水清洗了一遍,换了干净的内衫,涂上了金疮药。 昏迷间的李相夷忽然吐了一口黑血,目光涣散地看了一眼琳琅,彻底昏死了过去。 琳琅顺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看到李相夷脖子乃至以下部位露出的黑紫色纹路,毒素还在扩散,这应该是传闻中的碧茶之毒。 琳琅不免叹口气,她即使有所提醒,但李相夷依然中了碧茶之毒,只能说是天意。 碧茶之毒乃是这个世界最为恶毒的散功毒药,毒素如果蔓延全身,侵入心肺,能够伤其脑部眼部,使人变成瞎子疯子傻子,最后神志不清、癫狂而死,无比的阴毒。 原剧情里的李相夷若不是有精妙的扬州慢心法护体,根本保持不住头脑清醒,也活不到十年,但其中的痛楚煎熬,时常发作的煎熬,非常人所难忍受。 “主人,如今能够救李相夷唯有两种方法,一则去云隐山找岑婆,她的武功心法和李相夷同出一门,若是散功,必然要一命换一命,李相夷的碧茶之毒可解;二则,寻找阴阳忘川花,同时服下,可救李相夷,但只有三成的把握。” 妖妖好像小百科一般给琳琅详细科普,琳琅微微蹙眉,一命换一命,肯定不行,李相夷根本不会接受。 忘川花虽然是好东西,但能比得上她的铃兰花吗?铃兰虽有毒,但也能以毒攻毒,琳琅取了点花蕊,亲自熬了一碗兰花汤。 妖妖在琳琅的妖域里吐槽,“天呐,你这样太冒险了,你就不怕毒死男主吗?” 琳琅笑妖妖见识浅,她的妖身即将成为仙体,灵气十足,花蕊稍微稀释煮开,对付这个世界最为阴毒的碧茶之毒,绰绰有余。 “相夷,你醒醒。” 琳琅扶起李相夷的身子,轻声唤道,又渡了点真气给他,有效疏通他的筋络。 “琳琅,真的…真的是你。” 李相夷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琳琅,满心的欢喜,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你先喝药,喝完药就能恢复好。” 琳琅小心翼翼地把那碗汤药喂进李相夷的嘴里,问他,“苦不苦,感觉怎么样?” “很香,有你的味道。” 李相夷抿唇微笑,眼神犹如孩童般的清澈无垢,一碗汤药缓缓下肚,感觉四肢百骸都被泡在温泉里,温暖如春,特别舒服。 “那就好,你休息一会儿。” 琳琅舒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手却被李相夷紧紧拉住,李相夷眼巴巴地瞅着她,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可怜。 “相夷,你听话,我不会离开的,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做点海鲜,醒来就能吃了。” 李相夷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缓缓地阖上了眼,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次日天明,李相夷醒来时不见琳琅的影子,慌忙起身,打着赤脚到处寻找。 兜风回来的琳琅看到李相夷衣衫单薄地跑出来,无奈一笑,“你真不乖,不都跟你说了嘛,我不会离开,看看这是什么,有大虾。” 第375章 莲花楼(10) 琳琅拉着李相夷的手返回渔民家,一路上没少教训他,一点儿都不听话。 如今天气很冷,李相夷就算是练武之人,但重伤刚愈,这样赤着脚,穿单衣出来也不怕感染风寒。 李相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脑袋,一副“我正在反省,千万不要生气”的乖顺模样。 回到屋子,李相夷立即穿了鞋子,披了件衣服,陪着琳琅吃了一顿海鲜,还有滚烫鲜美的鱼汤,瞬间感觉元气满满,整个人舒坦多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有点诧异,在和笛飞声打斗时,李相夷就意识到自己中了一种剧毒。 到底是什么毒,他闯荡江湖多年,依稀能够猜得出来,无色无味,散人功力,无疑是毒素霸道的碧茶之毒,无药可解。 “相夷,放心吧,你的碧茶之毒已经解了,你应该能猜到是谁下的手?” 琳琅看他狐疑的模样,主动答疑解惑。 李相夷震惊地看着琳琅,随后眼底浮现无限的悲凉,临去东海前,他没有用过外人的东西,除了云彼丘递给他的一盏茶。 “是云彼丘,原来,当年你说的小人就是他,琳琅,你怎么会知道…我命犯小人。” 李相夷叹了一口气,被信任的兄弟背叛,滋味真不好受,但更加惊异琳琅的未卜先知,而且她到底如何解了自己的毒。 “这个嘛…我略通一点玄学,我就知道你这个人重情重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琳琅没好气地抱怨一声,江湖之中,其实早有传闻,单孤刀对四顾门有二心,甚至有不轨之心,但李相夷压根不信,吹进耳朵也会散去,何况是看上去老实的云比丘。 即使琳琅先前提醒,防着身边人。 但李相夷对信任的人从不设防。 “琳琅,对不起,我……” 李相夷急着想要开口解释,琳琅摆了摆手,认真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别人对不起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报仇吗?” 就算云彼丘中了角丽谯的美色圈套,无心要李相夷的性命,后得知李相夷身死,一度想要寻死,在百川院画地为牢,满心悔恨。 但他为了讨好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居然给自家门主下那样歹毒的毒药,实在可恶。 李相夷目光凛然,坠入东海之际,他的脑子里也有怨恨,为何云彼丘要暗害他? 但现在杀了他,李相夷有点犹豫。 琳琅翻了个白眼,有点不理解。 “李相夷,你的心肠太软,碧茶之毒差点侵入你的五脏六腑,你知不知道,那有多么凶险,多痛苦,云彼丘就算不是故意想杀你,那也是个帮凶,你没必要把他当兄弟。” 李相夷见琳琅生气,不由抱住了她,安慰道,“我知道,你在心疼我,但很多事情我必须查清楚,我不喜欢乱杀无辜,尤其是跟随我多年的兄弟…我想回四顾门看一看。” 琳琅没有挽留李相夷,附加了一句,“那你去吧,我就不跟着你了,免得看到云彼丘,我会忍不住杀人,我最恨卑鄙小人。” 李相夷心口暖融融的,被人关心在乎的感觉真好。 琳琅很清楚,李相夷和笛飞声的东海之战,战况惨烈,金鸳盟直接被炸,十二护法殒命,老窝都没了,而四顾门死伤无数,有名有姓的有五十八名英雄,全都殒命东海。 四顾门很多人都在埋怨李相夷执意报仇,一意孤行,不顾弟兄们的生死,怨声一片,现在元气大伤,都准备吃散伙饭了。 李相夷,你去吧,你也该见识一下江湖的人情冷暖,有些人的嘴脸真的很难看。 你以为你在做正确的事,浩然正气,殊不知被你庇护的人在嫉妒你,痛恨你,埋怨你,不经历这些,李相夷成为不了李莲花。 “琳琅,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你快去吧,我知道你放不下。” 沿途之中,李莲花听到很多谩骂抱怨的的声音,无辜受到波及的百姓,一边收拾烂摊子,一边骂骂咧咧,眼里满是怨恨,他们好好地过日子,武林人非要来打架。 “天杀的王八蛋啊,那些打打杀杀的武林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把我们的日子搞成这样,到处都是尸体,到底都是狼藉!” “什么四顾门,什么金鸳盟,全都不干好事,我的房子都塌了,谁来赔啊,什么武林正义,与我们黎民百姓有何相干!” “哎,今年咱们的日子难过了,海边死了好多人,希望朝廷的救济款能早点下来。” 李相夷听了一路,脸色越发的黯淡,心头一阵五味杂陈。 他当初成立四顾门,设立各个门院,为的就是把江湖和朝堂隔开,处于江湖的百姓可以得到有效的庇护,但现在他们依然受到牵连,哀鸣遍野,满脸哀伤。 他真的做错了吗? 来到四顾门门口,李相夷不由止住了脚步,有点近乡情怯,门派中有好多伤员,痛哼声,抱怨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李相夷静默听着门派中人的抱怨,抱怨他如何的自大狂妄,如何不把兄弟的性命放在心上。 当然也有反驳的,乔婉娩和石水在给他们包扎的时候,难免气恼。 “你们不能这样说门主,没有咱们门主,哪有四顾门的辉煌,门主的好,你们都忘了吗?” 肖紫矜撇了撇嘴,故意火上浇油道, “话虽如此,但如果不是李相夷,四顾门也不会败落如斯,你们看看,现在伤亡了多少人,都是因为他的自私和意气用事,他身死东海,四顾门也快要散了,成也李相夷,败也李相夷!” 乔婉娩眼见肖紫矜说得过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满道,“紫矜,你住口,你忘了门主为四顾门所做的一切吗?他也不想看到这种局面,都是金鸳盟的逼迫!” 石水咬牙切齿道,“肖紫矜,婉娩说得没对,没有门主,你我能有今日的地位!” 四顾门是李相夷一手创立的,名声也是他打响的,深受武林中人敬仰,四顾门的人谁没有得到李相夷的指点和庇护。 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这翻脸未免太快了。 肖紫矜没有理会石水对他的怒目而视,上前拉起乔婉娩的手,声音柔和了好几度。 “婉娩,好吧,人死不能复生,我不说就是,但是李相夷已死,四顾门已不复存在,你不是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吗?散了也好,你说呢?” 乔婉娩没有吭声,她对于四顾门的感情很复杂,这里是李相夷名振天下的地盘,也是她默默等待、等来最后拒绝的伤心地。 李相夷没有继续听下去,脚步往后踉跄了几步,心下一片哀伤沉重。 原本想要找云彼丘问清楚、杀他报仇的心思也淡化了,那么多怨他、不满他,原来他才是苦难的始作俑者。 漫步目的地往前走着,李相夷来到一处当铺前,掏出随身携带的门主令牌,仅仅当了五十两银子,多么廉价啊。 自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四顾门门主。 回到小渔村,琳琅看到李相夷失魂落魄的模样,诧异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报仇了吗?” 李相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心思报仇,也不想回四顾门,唏嘘不已。 “我曾经发誓,要护住门中所有兄弟,没想到东海一战,门中兄弟死伤无数,恨我的、怨我的、害我的,都是曾经的兄弟,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 琳琅拥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这个人其他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总喜欢把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心肠太好,过于慈悲,这可不是什么好优点。” “相夷,你要明白,你作出决定的出发点,不是精致利己,而是有情有义,之所以损失惨重,是因为你遭奸人下毒所害,自己都差点死掉,怨恨你、不理解你的人,只能说他们不值得你庇护,难道从前所有的好,只因所谓的错误,全都荡然无存?” 李相夷深深看着琳琅,紧紧地抱住了她,喃喃低语,“谢谢你救了我,给予我温暖和安慰,从此往后,我不再是四顾门的李相夷,而是华琳琅的李莲花,好不好?我不想做什么盖世英雄,只希望余生能够肆意点。” 琳琅忍不住掐了掐他的俊脸,左看右瞧,故意调侃,“李莲花?让本公主看看,你哪里长得像朵莲花,你是喜欢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吧?” 李相夷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说,“佛语有云,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 从此隐于江湖,改名李莲花,其实也挺不错的。 “琳琅,要不你也改个名字,就叫华兰花,怎么样?和我的名字挺配的。” 李相夷捧着琳琅的脸,笑得打趣。 琳琅嗔了他一眼,摇头拒绝。 “不怎么样,好土的名字。” 琳琅又不是江湖上的名人,行走江湖时知道她真名的人屈指可数,根本没必要改名字,但李相夷成为李莲花,已经成为定局。 “好啦,琳琅,我开玩笑的。” 李相夷握住琳琅的手,笑容渐渐变得明朗,琳琅救了他的命,对他不离不弃,余生只为她而活,生死相随。 英雄名气,门主地位,在李相夷心里已经不再重要了,他只想当平平无奇的李莲花。 第376章 莲花楼(11) 李莲花有扬州慢心法,快速调理了身体的外伤,没两日恢复完好,神采奕奕,一如从前,琳琅多给了那户人家十两银子,启程离开,准备前往封地。 在琳琅十八生辰的时候,皇帝不仅赐予了嫡长女最为豪华的公主府邸,还把惠州分给她作为封地。 因为那里地址位置最佳、民生淳朴,有闻名天下的十八座汤泉,适合琳琅调养身体、悠闲度日,也许在大熙皇帝的眼里,长女小时候病弱,现在还需要日常调理吧。 半路上,李莲花经过普渡寺,牵着琳琅的手拜见了无了大师,对他做了一个揖。 无了大师原本在四处寻找,看见李莲花没事,不免欣慰地吁了口气,双手合握,阿弥陀佛。 “李门主,看见你安然无恙,老衲就心安了,东海一战,人人都说李相夷和笛飞声两败俱伤,双双葬身海底,但老衲不相信,看面相,李门主看起来没那么短命,如今看来,原来李门主有所奇遇啊,阿弥陀佛。” 李莲花和无了大师有一段很深的渊源,是忘年交的交情,以前空闲时光,他经常来普渡寺找无了大师谈天,每次都能感觉豁然宁静,心境宁和。 琳琅不得不怀疑,李相夷性格中的佛系淡然,是无了大师传染的,不然他身处于江湖的漩涡,少师剑频频出鞘,身上为何一点戾气都没有,一派霁月光风、磊落光明。 “无了大师,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已死,世上再无李相夷,我现在是李莲花。” 李莲花对无了大师说道,神情认真,不似作伪,引来老和尚一阵诧异,随后把目光落在琳琅的身上,似有所悟,微笑如弥勒。 “原来如此,李施主终于找到了红颜知己,不再跋山涉水、焦头烂额,恭喜恭喜。” 琳琅对无了师傅点了点头,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脑子还挺灵透的,怪不得是高僧。 “我们要离开这里,后会有期。” 李莲花对无了大师作揖告别。 “两位施主慢走,后会有期。” 了无大师对着他们做了佛谒,微笑以待,其实他老早就感觉到李莲花的改变。 那么骄傲忙碌的一个人,眼里只有江湖不平事,为了心仪的姑娘,能够坚持不懈地寻找两年,可见其深情。 江湖险恶,纷争不断,李施主能够退隐,寻找安乐之所,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离开普渡寺,琳琅雇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准备前往惠州。 马车内,五脏俱全,琳琅依偎在李莲花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格外的清新淡雅,喃喃问道,“相夷,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莲花轻笑,轻抚着琳琅的如云秀发,满心的慰藉,他自然想好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再清楚不过。 以往是他一叶障目,把门派兄弟看得太重要,反而落得一身的埋怨,何必弄得自己满身的责任和担子。 “琳琅,这辈子你是最重要的人,其次,我想要找到师兄的尸骨,将他入土为安。” 李莲花可以放弃门主的身份,但对于师兄单孤刀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他的尸骨不知落于何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责。 琳琅微微挑眉,仰起脸,语带双关地问,“相夷,你真的觉得单孤刀死了?” 李莲花沉重颔首,神情透着几分遗憾的悲伤,“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了师兄的尸体,是金鸳盟的人杀了他,现在尸体都丢了,我必须找到师兄的尸骨,亲自把他入土为安,小时候,师兄总会护着我,他……” 琳琅听着听着,有点想睡觉,李相夷还真是不长心眼儿,后来的李莲花可比他聪明多了,单孤刀的确护过他,那是小时候,但更多的是嫉妒惊才绝艳的师弟。(ps:李莲花自己回忆说的,小时候自己脾气倔,师傅教训他,挨罚,师兄护着自己。) 作为剧情里的大反派,单孤刀心思深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个阴险小人。 “相夷,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笛飞声那个人,虽然脾气冷硬了点,但目标一直很明确,对手都是你,而不是你师兄。” “既然四顾门和金鸳盟提前签下了和平协议,近几年内休养生息、不起干戈,那为何笛飞声要派人杀你师兄来挑衅你,这不是左右矛盾吗?事实也许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琳琅一针见血地提出质疑,虽然她知道真相,但碍于世界规则,以及不知如何向李相夷解释自己的先知性,只能委婉提醒。 李相夷和笛飞声武功那么高,都是奇才,但心思干净,两人都被身边的人算计了,背后的黑手其实是角丽谯和单孤刀,他们布下天衣无缝的局,弄得他们两败俱伤。 “琳琅,你的意思是,杀我师兄的人另有其人?” 李莲花皱起了眉头,脑子高度运转,疑惑地看向琳琅,想要继续听她的后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算了,你不要想这件事,你师兄的尸骨总会找到,目前呢,你要陪我回惠州,我的住宅有汤泉浴,你身子骨感觉有点虚,多泡温泉调养一下吧。” 琳琅没有回答,直接转换了话题。 为了她将来的幸福着想,李莲花的身体必须好好调理,现在看着像根竹竿似的,太瘦了。 “你说我虚?你确定我很虚吗?” 李莲花面色微变,都快被琳琅气笑了,他的身体早就好全了,现在能打死两头牛。 “咳…你就别逞能了,你照照镜子,一副迎风欲倒的模样,以后多吃点肉补补吧。” 琳琅直言不讳,丝毫没觉察到自己的危险,李莲花太瘦了,抱起来骨头多,肉一点比较好。 “我虚不虚,你试试就知道了。” 李莲花懊恼之下,急需证明自己身体的强健,直接把琳琅扑倒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剑仙李相夷,身经百战,怎么可能会虚? “相夷,你别闹了,我开玩笑的。” 扑面而来的暧昧,温热清雅的躯体,琳琅差点招架不住,果然男人不能被小看。 “那你还怀疑我虚吗?” 李莲花撑着手臂,目光炯炯地盯着琳琅的眼睛,鼻翼间都是她的幽然气息,近距离地感受她的美丽和诱惑,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面对如此人间尤物,坐怀不乱很难,李莲花深深吸气,感觉有点把持不住了。 “相夷,我再也不敢了。” 琳琅手指在他的胸前轻柔地画圈圈,娇声求饶,伸手拂过李莲花垂落在她脸上的一缕发丝,吹了口气,诱惑之心不加掩饰。 “我可以亲亲你吗?” 李莲花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近在咫尺的美色过于摄人心魂,清丽若兰蕙,皎洁似明月,何况还是自己心仪之人,如果他再无半点反应,估计就不正常了。 “你说这话时也是一本正经呀。” 琳琅禁不住轻笑起来,纤指不自觉地往前,摸了摸李莲花早已红透的耳朵,抚摸他的喉结,感受他过于紊乱的心跳,扬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 这次的吻,不同于一年前在皇宫中秋夜屋顶上的额头轻吻,过于炙热,温柔缱绻。 第377章 莲花楼(12) 马车上的嬉闹和亲密过后,李莲花有点意兴阑珊,果然美人如玉,温柔乡,英雄冢,以前不明白,现在彻底沉溺其中。 “琳琅,如果我不是李相夷,你会这么喜欢我吗?” 李莲花揽住琳琅的肩膀,居然有点没自信,像琳琅这样貌美如仙、武功莫测的奇女子,若是自报家门,抛头露面,早就成了天下男子追逐的第一美人,裙下之臣无数。 何况她还是大熙皇帝的爱女,身份尊贵的昭华公主,天边的霓虹,盛世的明珠。 “相夷,喜欢一个人,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由身份地位所决定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从来不是你的名气。” “何况你已经不是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我现在喜欢的是李莲花啊,以前往后,你要一心一意地对待我,负责让我幸福开心,我也会好好爱你的,让你这辈子再没有遗憾。” 琳琅促狭地点了点李莲花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说,她的喜欢很珍贵,也很吝啬,只会给予对她一心一意、灵魂纯净的男子。 李莲花将琳琅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宁负天下,绝不负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爱你呵护你。” 琳琅满意地抿了抿唇,重新依偎在李莲花的怀里,喜欢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相夷,也喜欢历经千帆的李莲花,即使他不甚完美,但能百分百爱惜她,给予承诺,那就是她今生的归宿。 半个月时间,他们一路上游山玩水,锄强扶弱,终于抵达惠州境内,进了公主别苑,琳琅舒服地享受了美人汤,神清气爽。 侍女们侍候她穿衣完毕,安静地退了下去,开始准备公主和未来驸马爷的餐食。 琳琅径自进了另一处的汤泉,但见李莲花安静地浸在水雾里,惬意地闭目养神。 他是武林高手,五感非常的灵敏,听到门口些微的动静,不觉蹙了眉毛,淡淡道,“不需要服侍,出去。” 琳琅走近了他,嬉笑调侃。 “你想要谁服侍你啊?” 李莲花侧首,舒了一口气,他以为是不懂事的侍女,有点慌乱,“咳…你现在出去一下,好吗?我起来穿衣。” 李莲花略带几分羞赧,把脖子都淹没在汤泉之中,无比庆幸汤泉水雾浓重,肉眼看不清底下,不然很难保持淡定地说话。 “我想再洗一次,你有没有意见吧?” 琳琅眨了眨眼,语气分外暧昧。 “我没有意见,地方是你的,我这个人也是你的,但琳琅…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别苑人多嘴杂,若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李莲花表情有些局促,俊脸绯红。 “我不想成亲呢,我只想谈恋爱。” 琳琅拨了拨他周边的水雾,故意捣蛋。 “为什么…不想成亲?” 李莲花不解地看着琳琅,有点失落。 “哦…因为我的身体缘故吧,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师傅特意给我算了命,说我不宜婚嫁,就算嫁人,必须三十岁以后,子嗣方面很艰难,估计没有子女缘分,你在意吗?” 李莲花的目光变得怜惜,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琳琅,我怎么可能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不成亲、不生小孩都可以,只要你安好就行。” 琳琅很满意他的答复,脱下外衣,径自跳了下去,开始往李莲花身上泼水。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李莲花满脸水花,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把琳琅拥在怀里,肌肤相亲,热度骤然升高,彼此的呼吸的气息都有点异样。 “相夷,你敢不敢?我不在乎什么名声名节,别苑里的人都是我未来的陪嫁,嘴巴很严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何必顾忌那么多呢。” 琳琅扬起雨露般晶莹的娇颜,吐气如兰,好似魅惑人的妖精,引得李莲花一阵心猿意马。 他不是顾忌,他是尊重。 他忍得可辛苦了。 美人在怀,娇躯温软,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李莲花也不例外,何况琳琅是他认定的妻子,即使没有成亲仪式,也是一辈子的伴侣。 “琳琅,你…你真的愿意吗?” 李莲花目不转睛地看着琳琅,再次确认,呼吸变得火热急促,感觉快要爆炸了。 “大傻瓜,那我走了。” 琳琅佯装生气娇嗔,准备起来穿衣,后者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带,温柔细密的吻星星点点地落下,带着无尽的怜惜。 汤泉荒唐无度,水花四溅,琳琅不得不感叹一句,“我看上的男人,果然很厉害。” 那日之后,二人有了夫妻之实,关系愈加亲密,在惠州待了两年,琳琅回了好几趟皇宫,给许皇后和太子看了看脉。 面对父皇母后和皇祖母的连环催婚,琳琅不得不说,自己已经有了江湖伴侣,此生不二嫁,不用再给她物色青年才俊了,等她愿意成亲,就把驸马带回宫给他们看看。 琳琅在外面玩得很嗨,有点想念天山的师傅,买了不少礼物想,带着李莲花上山看望,意外得知老头儿早已云游他国,归期不定,只得悻悻离开。 后来的岁月里,琳琅和李莲花重回东海附近的小渔村,用海滩边的破船碎片,修建了一座可以自由移动的吉祥纹莲花楼。 琳琅买了四匹好马拉莲花楼,李莲花捡了一只刚主人家抛弃的黄毛小狗崽,别出心裁地为狗崽儿取名为狐狸精,越养越肥。 漫长的岁月,二人四处游山玩水,去了很多的异域国家,帮了不少贫民百姓,犯在他们手上的江洋大盗和绿林匪徒不下百人。 江湖有了新的格局,万人册上的排名不断更新,但属于李相夷的神话从来没有消失,四顾门不出意外地散了,但佛彼白石管理的百川院保存下来,和朝廷做了协定,平生只管武林不平事,乃江湖第一刑堂。 “听说云彼丘还在忏悔中,他当初给你下毒,的确受了角丽谯的美色蛊惑,以为药有解药,只能制衡你的部分功力,谁能想得到,角丽谯那么狠,堂堂一院子主那么蠢。” 琳琅撇了撇嘴,这么多年过去,李莲花再没谈起曾经的往事,彷佛四顾门的一切都只是浮云,对于云彼丘设计下毒之事,似乎也没了追究之意,好似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曾经的兄弟情谊,就此斩断,不留一点痕迹。 “琳琅,我已经不是李相夷了。” 李莲花笑得豁达,脸上毫无阴霾。 不管是四顾门,还是百川院,都不是他关注的事。 “相夷,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琳琅摇了摇李莲花的胳膊,亲昵地问,在她的眼里,李莲花就是李相夷,意气风发的李相夷,温和包容的李莲花,他们不同也相同。 更重要的是,要她对着李相夷喊“莲花”,感觉喊的不是情郎,而是姐妹,别提多别扭了。 “琳琅,我想带你回云隐山,见见我师娘,我有好多年没回去,不肖徒儿再如何逃避,也要给师傅上炷香,告诉他,我现在过得很好。” 李莲花看着遥远的一方,想起师傅从前对他的好,不免感慨。 “好,我们去云隐山。” 琳琅颔首,若有所思,很多事情,很多真相,都需要李莲花亲自来揭发,她会陪着一直他,余生相伴。 第378章 莲花楼(13) 云隐山,旧居。 岑婆在门前设置了重重机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打扰,直到听到李莲花亲口喊出那句“师娘,相夷回来了”,方才露面。 她飞身而出,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湖中早已断定死于东海的相夷,忍不住热泪盈眶。 “你这孩子,既然没死,为何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师娘有多伤心!” 李莲花满脸羞愧,跪在地上,对岑婆重重地磕了头,“师娘,是相夷不孝,气死了师傅,不敢回来,也没有脸回来。” 师傅漆木山的死,永远是李莲花心中的痛,他一直觉得,师傅是被自己气死的。 “傻孩子,你在胡说什么,你师傅生前最疼的就是你,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 岑婆一脸不赞成地拉起李莲花,眼里都是欣喜和疼惜。 “这位姑娘是……” 岑婆目光敏锐地看向李莲花身后的琳琅,不免惊艳,好一个绝色美人,冰清玉润,绮丽无双,用倾城倾国貌来形容她最适合不过。 “师娘,这是琳琅,我的未婚妻。” 李莲花拉过琳琅的手,对岑婆介绍。 “琳琅见过师娘,相夷这些年没回来,其实一直很愧疚想,还请师娘见谅。” 琳琅对岑婆微施长辈礼,笑容娴雅,语气柔婉。 “这没什么,相夷能够平安无事,重回云隐山,我这颗心算是彻底安定了,如果他师傅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走,我带你们去那老头儿的坟前上柱香。” 岑婆欢喜地看着琳琅,非常满意,暗叹相夷这小子有福气,大难不死,居然得了如此绝色的美娇娘,看对方相貌气质,高贵优雅,估计不仅仅是江湖人。 漆木山的坟在山下,石碑前摆了他生前爱吃的东西,以及一葫芦美酒。 李莲花倒了一碗酒,洒在石碑前,跪下叩了三个头,上了香,想起曾经种种,师傅的音容笑貌,难免心酸。 倘若不是师傅收留,他和师兄单孤刀依然是街头流浪的小乞丐,整日吃不饱穿不暖,遭受旁人的鄙夷和驱赶,日常被欺负。 “相夷,你听师娘说,你师傅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能够死里逃生,找到心仪之人,他只会为你高兴,既然你没有选择重出江湖,想必是厌倦了,以后和琳琅好好地过日子,这么漂亮的媳妇,你可不要辜负了。” 岑婆语重心长地宽慰,李相夷是她看着长大的,不同于单孤刀喜欢隐藏情绪,心思极深,李相夷天赋奇高,但心思纯澈、重情重义。 岑婆不希望李相夷背负太多的东西,但凡他做人自私点,人生也不至于如此坎坷。 “我和琳琅会好好的,您不要操心。” 李相夷揉了揉眼睛,笑着说,他很幸运,师娘还是那么慈爱,对他关怀备注,还有琳琅陪着他,人生何其幸也。 因为岑婆的挽留,琳琅和李相夷打算在云隐山住个一年半载,正好岑婆对面的屋子很宽敞,是李相夷和单孤刀的住所。 李相夷带着琳琅进了单孤刀的房间,看着熟悉的摆设,难免感伤,少时的回忆,一幕幕的熟悉场景,静默地在脑海里浮现。 琳琅四处打量了一番,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床上的大枕头上,利索地解开枕套,里面是一个红铁盒,装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有自制的短刃匕首、精巧的九连环、防御性的机关玩意,各式各样的,怪异的是里面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完好,全部都是坏的。 尤其是匕首,看起来比较新,断成两截,断口齐整,看样子是没有使用过,就被主人直接折成两半,上面刻着字,“赠给师兄。” 显然是李相夷送给单孤刀的礼物。 “相夷,你来看看,你师兄好像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为何还要藏在枕头里面?” 琳琅把东西倒在桌上,佯装好奇地问。 李相夷踱步过来,神情变得诧异,伸手摸着断成两截的匕首,目光微闪,带着久违的回忆。 这是他亲自做的匕首,年少时,他很喜欢钻研自制兵器,做的第一样兵刃就送给了师兄单孤刀,师兄那个时候明明很高兴,怎么折成两半了? “你看看盒子底部刻的什么?” 琳琅把空空的盒子亮出来,底部好几处都刻着字,全都是李相夷三个字,“李相夷”的名字上面还用刀划了大大的叉,刻痕非常深,刻字者好似在发泄无比糟糕的情绪。 “师兄他…” 李相夷嘴巴张张合合,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不傻,甚至说很聪明。 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师兄他,分明不喜欢自己,甚至怨恨自己。 “看来单孤刀对你的怨念很深啊。” 琳琅笑得意味深长,这是有多么讨厌自己的师弟,才会如何糟蹋对方送的礼物,以及对他的名字深恶痛绝,嫉妒就是原罪啊。 “我还以为…我们一直都肝胆相照的兄弟,小的时候他护着我,为什么会这样,师兄心里藏了这么多恨意,我一点儿没察觉。” 李相夷语气失落,不免开始反省自己。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师兄开始对他心怀不满?他不该在练武的时候让着师兄,也不该在师傅的斥责和纠正下,一直赢师兄。 “谁叫李相夷是百年难见的天纵奇才、学什么会什么,单顾刀比你大六七岁,和你一起练武学艺,肯定落于下风,惨遭碾压,但凡心胸狭窄点,如何喜欢比自己强的人,对方没有表现出来,只能说明他心机太深,善于伪装。” 琳琅直截了当地指出来,武学天才罕见,普通人就算再努力,也追不上天才的脚步。 单孤刀的性格自卑又自傲,资质一般,不甘心被比师弟比下去,又没有本事超越,心态渐渐变得扭曲,一发不可收拾,其实也是很寻常的事,这世上多的是这样的人。 李相夷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把人看得太善良,对人赤诚以待,反而容易被捅刀子。 如今没有好师兄的滤镜,琳琅希望,李莲花以后不要为单孤刀难过,死了就死了呗,何况那家伙还是诈死。 第379章 莲花楼(14) 在云隐山生活的年月,琳琅和李莲花经常切磋武艺,相对于琳琅的剑术和绝杀,更多的加成来自于她体内磅礴的妖力和灵气。 倘若她不是有修为和功德能量的花精灵,以她的今生所学,根本打不过李莲花。 李莲花是这个世界罕见的武学天才,功夫更为变幻多样,除了闻名天下的相夷太剑,还有绝学婆娑步、扬州慢,各种经典的剑术招式,独步武林,为江湖人士所景仰。 婆娑步为武林迷踪步法之首,来去无踪、踏雪无痕,步伐飘逸灵动,适合和敌人近战使用。 扬州慢是纯厚的内功心法,能够使垂死之物焕发生机,适合于疗伤解毒,原剧情里的李莲花就是依靠扬州慢抑制毒素扩散。 在琳琅的理念里,从来都是技多不压身,既然面前有武功高强的好师傅,为何不学呢? 如果日后和敌人动手的时候,能不动用灵气和妖术,对她这个衍生世界的外来者来说,其实是有利而无一害的。 琳琅表示想要学他的本事,李莲花十分乐意做师傅,耐心传授,二人你来我往,有时候从云隐山打到山脚下,从山谷底,飞跃于湖泊水面,剑气凌厉潇洒,闹出不少动静。 “琳琅,你的天赋令我吃惊!” 李莲花忍不住感慨。 都说李相夷根骨绝佳,是武学天才,那是因为没人拿他和琳琅相比较。 “你也不错啊,接招!” 琳琅盈盈一笑,欺身而上。 琳琅只学了婆娑步和扬州慢心法,她有自己的一套剑术,施展起来,行云流水。 离开云隐山后,琳琅和李相夷重新过起了仗义江湖的逍遥日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留下姓名。 虽然江湖有百川院坐镇,予以恶人一定的震慑力,但天下之大,背地里做坏事、荼毒百姓的渣宰依然很多,难以根除。 面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贼寇,李莲花可没有什么慈悲之心,手起刀落,干脆利索,琳琅有时候都没有机会给他搭把手。 后来几年里,江湖上渐渐传出他们二人的名声,甚至给他们冠上神仙侠侣的美称。 但凡他们行走之处,受欺压的百姓都能得到救赎,当地的官员有不作为者,全都不出意外地被贬,财产尽数没收,散给贫民。 如此一来,江湖上的神仙侠侣是朝廷中人的说法也很多,只是没有确切的根据。 琳琅讲究舒适过日子,偌大的莲花楼在李莲花的设计下,整体美轮美奂,加之琳琅根本不缺钱,重新修缮了一番,越加富丽堂皇,住起来很舒服。 莲花楼有两层,一楼有厨房休息室,二楼有三间卧室、洗澡间和书房,添置了不少日常用具,以及精致的摆设,还弄了一个小菜园和小花园,李莲花种青菜黄瓜胡萝卜、琳琅专门养花。 日常吃饭都是李莲花亲自掌厨。 琳琅对于他的手艺,起初挺嫌弃的,那味道…估计只有狐狸精不嫌弃,但李莲花郎的领悟力高,还喜欢钻研,各种学习请教,后来煮的米粥都香得不得了。 他擅长红薯粥、青菜瘦肉粥、海鲜粥、薏仁红豆粥,以及各种精致的菜肴。 “相夷,我想吃红烧肉、杏仁豆腐、鲍菇菜心还有八宝鸭。” 琳琅日常撒娇,拉着李莲花的袖子喊道。 “好,我给你做,再加一道排骨汤,我最近新学的,包你满意。” 李相夷放下手里的医书,抱着琳琅宠溺一笑。 “相夷,你真好,来,亲一个。” 琳琅笑得灿烂,当即捧起李莲花的俊脸,狠狠吻了过去,起初她在上面,使劲儿地欺负撩拨,弄得李莲花气喘吁吁、把持不住。 后来李莲花反客为主,直接把琳琅压在身下,亲热了一番,打横抱起,抱进了他们的卧室大床上,唇齿相依,恩爱缠绵起来。 他们闹腾一个多时辰,琳琅累倦了,直接睡觉,李莲花给琳琅擦了擦身子,出了门,赶往前面的小镇给琳琅买现成的八宝鸭。 这道菜琳琅晚上想吃,时间不太够,只能出去买,其他菜肴自然要亲力亲为。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李莲花已经习惯无微不至地照顾琳琅,想到对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更加注意她的日常口味,力争让她吃得好,日子过得舒坦,物质方面不能降得太低。 闲暇时照顾小菜园,研读各种医书,和琳琅各种逛街散心,做有意义的事,李莲花感觉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行侠仗义之余,利用岐黄之术给百姓看病赚取生活费。 褪去了从前的少年锐气,李莲花的气质发生很大的改变,即使不戴面具,不熟悉他的人,很难把李想夷和李莲花联想在一起。 谁能猜得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如今会变成江湖游医?惦记他的人不少,但真正寻找他下落的人屈指可数。 李莲花真心实意地对琳琅好,琳琅自然会体贴他,男人嘛,除了享受心爱女人的日常撒娇和崇拜,更喜欢床第之间的欢愉。 琳琅可以让李莲花夜夜做新郎官,感受欲仙欲死的快感,除非他自己吃不消。 除此之外,每次经过小镇,琳琅都会来一次尽兴大采购,除了自己的衣衫零食,少不了李莲花喜欢吃的糖,储存了好几罐儿。 晚食过后,李莲花给狐狸精准备了一大海碗的肉骨头和大米饭,拉着琳琅的手出门消食散心。 莲花楼看起来豪华特殊,但周围设置了精妙的布防,宵小之辈难以靠近,他们也不用担心家里进了毛贼、丢了东西之类的事。 附近小镇的人经常看到他们一起手牵着手出门,有位大婶心肠比较好,话也比较多,立即上前提醒,惴惴不安。 “李神医又带着夫人出门散步啊,这天都黑了,小心媳妇儿被采花贼盯上,还是赶快回去吧!” “最近不太平,前儿个老李家的闺女差点被采花贼欺负了,也就这阵子,也不知刮了什么邪风,姑娘家稍微有点姿色就很危险,现在都不敢出门了,何况是你夫人这样的大美人,不要脸的贼看了都要流口水。” 琳琅其实蒙了一层蝉翼薄纱,但眉眼依稀是无比惊艳的大美人,她难掩诧异,问大婶,“真的有采花贼吗?对方长什么样子?” 大婶摇头晃脑,却又好似亲眼看到一般,压低了声音说,“千真万确的事,不过老李家的姑娘见了采花贼就得了相思病,听说那小贼长得挺俊俏,但再好看,那也是采花贼啊,若真是得了手,姑娘以后嫁人都难。” 琳琅看了眼李莲花,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浅笑,若有所思,对大婶真诚地道了谢。 二人消食完毕,准备返回莲花楼的途中,不出意外地看到一道黑影急速闪过。 对方估计初出茅庐,没有什么见识,五官模样的确不错,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立住脚步挡在琳琅和李莲花前面,有几分胆气。 小白脸的一双桃花眼精光四射,看起来贼兮兮、色眯眯,目不转睛地盯着琳琅,直接忽视了看起来比较单薄、手无缚鸡之力的李莲花。 他撩了撩头发,殷勤备至地拱手说,“小娘子,长夜漫漫,可否与在下月下谈心,共享极乐?” 李莲花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拳头咔咔响,如此明目张胆地调戏、邀请,这是当他死了吗?他看上去那么没有威胁力吗? 琳琅第一次见采花贼,莫名觉得有趣又好笑,压根没打算动手,稍微掩住唇角的笑意,目光闪烁。 “小娘子,小生这张脸还满意吧?” 采花贼二十岁左右,自诩生得俊,是个美男子,多的是漂亮姑娘对他投怀送抱,无比得意地挺起胸。 话未落音,采花贼忽然感觉后背微凉,一股罡风凶猛袭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避,胸口一痛,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采花贼人已经被关在阴冷的大牢里,精神恍恍惚惚的,不知所云。 他到底怎么被震晕的?那日的美人是不是真的,最为遗憾的是,没有窥见美人的全貌。 第380章 莲花楼(15) 岁月荏苒,时光匆匆,自李相夷和笛飞声东海战役,转眼过去十年。 琳琅和李相夷差不多到了而立之年,鉴于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不容易衰老,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看上去也就双十年华。 尤其是琳琅,她的容光依旧,丽色无双,站在大街上好似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 李莲花的五官有了几分岁月的沉淀,儒雅而沉稳,一袭青衫,或者白色的长袍,经年年行医,清雅的气息渐渐染上草药香,说话格外诙谐,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散漫。 这些年他们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改变,从最初的激情,渐渐过渡为细水长流的温情和细腻,李莲花感觉很幸福。 尤其是昨晚被琳琅缠着,折腾了大半宿,李莲花浑身舒畅,早上醒来的时候,佳人依然在酣睡中,估计太累了的缘故。 李莲花俯身轻轻吻了吻琳琅的额头,凝视着她安然甜蜜的睡颜,回忆昨夜的春意和激烈,不免面红耳赤。 琳琅平日总给人一种清冷女神的疏离感,对他却温柔体贴,小鸟依人的娇俏。 眼见天光微亮,李莲花提前给琳琅熬了红豆粥,准备好小菜,背着医箱出门了。 大街上已经热闹起来,说书先生老生常谈,不厌其烦地讲着四顾门门主李相夷的传奇故事,引来一众围观聆听者。 小孩子们嬉闹,你追我赶,妇人们闲聊,此起彼伏的小贩叫卖,充满人间烟火。 李莲花坐在自己的摊位前,正给刚坐下的病人搭脉,抬眸告诉他,诊断出喜脉,甚至颇为正经地拱了拱手,笑意真诚,“这位大哥,恭喜你有孕三个月。” 被诊断出有喜的病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屠夫,他的脸都快涨紫了,哟嗬,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都不可能大肚子,跟前的大夫分明是个庸医,胡说八道。 “庸医,再胡说,你信不信老子揍你!” 屠夫一脸的横肉,扬起手臂,亮出了自己雄壮可观的大块肌肉,怒目而视道。 李莲花笑得轻描淡写,小嘴在屠夫耳边巴拉巴拉几句,后者立即白了脸,老底都被对方揭了,一颗心剧烈跳个不停。 侧首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吆喝卖肉的娘子,屠夫咬牙切齿地恳求,“神医,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原来这个屠夫没有怀孕,却把一个隔壁镇子王寡妇的肚子搞大了,只想让对方生儿子,却不想负责任,渣男一枚。 但屠夫把这事藏的紧,毕竟家里有母老虎,虽然没生儿子,但娘家兄弟多,精明能干,屠夫压根没打算休妻、迎娶俏寡妇。 李莲花轻笑,一副好商量的表情,要了屠夫五两的诊费,送了包消火的苦药给对方,甚至到屠夫娘子那儿拿了两斤好排骨。 他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屠夫。 “这排骨不错,正好可以给琳琅做一道红烧排骨加餐,再炖个冬瓜排骨汤,完美。” 李莲花心里美滋滋地拎着串排骨,打算收摊回莲花楼,猜测这个点,琳琅肯定起床洗漱完毕,正吃着他做的爱心红豆粥。 但前面卖包子和烧饼的叫卖声吸引到他,李莲花往前面走去,按照琳琅喜欢吃的口味,一样买一点。 只是不巧的是,风火堂的人似乎正在找他,仔细瞅了瞅李莲花,以及他的药箱子,大声问道,“你就是李神医?” 来者不善,自然不能承认。 李莲花故作疑惑地摇摇头。 正想不动声色地离开,忽见眼熟的婶子走过,对他热情地打了一个招呼,满口称赞,“李神医,早上好,又给娘子买早餐,真是模范丈夫啊,你家娘子真是有福气啊。” 风火堂的人立即盯住了李莲花,语气强硬道,“稍等,既然你就是李神医,那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听说你有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今天正好有件事请你帮忙,请吧。” 李莲花和琳琅搬来这个小镇有一段时间,救了两个没有完全死绝的人,神医名气的确大了点,现在被人直接堵住了。 风火堂的人他认识,所为何事,李莲花心知肚明,如此应对,不过是装样子。 妙手空空前几日拜托李莲花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对方假死,他负责在三日内偷“尸体”,解穴。 李莲花微微抿唇,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摇头说道,“几位英雄,其实我真没有那个本事,现在忙着呢,我娘子等我回去做早饭,失陪了。” 风火堂的人好不容易找到李神医,哪里会答应放人,他们本来就是山贼出身,近两年洗白走了正道,但江山易改,本性难。 他们态度强横地阻拦,一点儿都不客气,风火堂在妙手空空手中丢了宝贝,如今对方死了,唯有寻到医死人的李神医,死马当活马医,总有一线希望。 李莲花摊了摊手,无奈叹气,似乎很烦恼的模样,沉吟半晌道,“好吧,我去看看,但稍等一下,我找个人把烧饼包子给我娘子送过去,不然她会饿肚子的。” 这个要求不过分,风火堂的人相视一眼,虽然有点看不起李神医这种惧内的行为,他媳妇自己不会做饭吗?但没有阻止。 李莲花在街头找了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小乞丐,塞给对方两个大肉包子,还有五个铜板,在他耳边絮絮叮嘱了两句,小乞丐不住地点头,欢喜地抱着东西跑了。 第381章 莲花楼(16) 莲花楼,琳琅看着徘徊在外叫喊的小乞丐,挥了挥手,招呼他进来说话。 小乞丐舔了舔唇,把油包里的烧饼和包子递给了琳琅,咧着嘴传了李莲花的话。 “李神医说,他要去看棺材里的死人,看能不能治疗,估计会很晚回来,叫姐姐你不要担心,想要吃什么,我可以给姐姐跑腿。” 琳琅想到剧情的发展,现在应该就是正式的剧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睁着眼睛看她的小乞丐,语气温和地说,“烧饼包子你都拿去吧,和你的小伙伴分分,给你跑腿费。” 琳琅肚子不饿,把烧饼包子全都给了瘦弱的小乞丐,取出了五个铜板,打发他离开。 “谢谢姐姐,你果然是人美心善的仙女。” 小乞丐没想到能收获两份跑腿钱,还有这么多吃的,喜得两眼发光,再看跟前的姐姐,长得美若天仙,浑身好似在发光,不由多说了一句,“仙女姐姐,大哥哥好像被坏人挟持住了,那两人好凶啊,不像是好人。” 琳琅对他微微一笑,颔首道,“嗯,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以李莲花的武功和口才,只有他欺负忽悠别人的份儿,根本吃不了亏。 妙手空空的事她略有耳闻,李莲花曾对她提起,主要是为了得到他师傅失落到风火堂的私藏菜谱。 妙手空空是个惯偷,却颇有原则和侠义,原本是少林俗家弟子,身手也不错,他从风火堂偷走的镇宝秘籍,其实属于施文绝家祖传的秘籍。 施文绝没本事讨回来,甚至受到风火堂不小的威胁,只能雇佣妙手空空偷回来,不得不说,这厮也是个会变通的人才啊。 琳琅给狐狸精喂了半碗粥,以及几颗切碎的胡萝卜和大白菜,决心让大狗子减减肥。 李莲花太宠狐狸精,整天大肉骨头地喂,现在惯地它有点挑食,嗅了嗅胡萝卜的味道,居然眯起了一双狗眼,哀怨地瞅着琳琅。 “狐狸精,我告诉你,爱吃不吃,这可是你家铲屎官亲自种的胡萝卜和白菜,不吃就是糟蹋他的心意,以后只给你吃素,听懂了吗?千万不要恃宠而骄哦,小心你的伙食!” 狐狸精朝琳琅不满地狗吠了几声,颇为委屈,那湿漉漉的小黑眼睛,眨了眨,好似在控诉后妈虐待自己一样,然后拿屁股对着琳琅,自顾自地喝粥。 琳琅打算给狐狸精立规矩,没有继续搭理,径自上了二楼换了身绿罗裙,蒙上一层面纱,准备出门去找李莲花。 酒楼里,风火堂强行逼迫李莲花把没有呼吸的妙手空空救活,颇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一幕场景正好被初涉江湖的方多病看见,他上前多问了几句,得知这帮人强逼看上去文弱的青年大夫救死人,不免打抱不平。 “你们未必太强人所难,死人怎么救,这不是为难人家吗?做人不讲道理,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方多病三观很正,对看起来不太像是好人的风火堂打手一阵训斥,最后亮出自己的身份,乃百川院刑探。 李莲花瞄了眼他的令牌,当即跳了出来,指责风火堂犯了杀人之罪,最后开了棺,见证了妙手空空没有呼吸的“尸体”。 方多病大义凛然,轰走了风火堂一帮人人,李莲花松了口气,暗自感慨,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天真傻气了点,但为人挺正气的。 方多病担心风火堂的人会故意为难李莲花,还要请他吃饭,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外面还有提着大包小包的丫鬟小厮随侍左右。 此举不仅过于招摇,还有点做冤大头的潜质。 为了感谢方多病的出手解围,李莲花决定给方多病好好上一课,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出门在外,过于轻信陌生人,丝毫没有防备之心,早晚要吃亏。 琳琅一路而来,精准定位,寻到妙手空空的棺材,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使用了龟息功,估计撑不到三个时辰就要彻底见阎王,给他点了穴位。 妙手空空睁开眼,环顾四周,大口地吸气呼气,对琳琅一阵感激,啧啧赞道,“多谢多谢,还是华美人厉害,我都快要憋死了。” 李莲花药倒方多病,来寻妙手空空,正好看到琳琅背对着他,不免欣喜地跑过来。 “琳琅,你怎么来了?” 不待琳琅说话,妙手空空伸了伸僵硬的胳膊腿儿,撇嘴抱怨。 “拜托!再拖两个时辰,我就要彻底翘辫子了,花花,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失去我这个好朋友,多亏了琳琳,你媳妇儿可比你办事利索,这样漂亮厉害的媳妇,你到底哪里找的?家里有小姨子吗?能不能介绍一下?” 李莲花蹙了眉头,严肃了声音提醒,“妙手空空,你太聒噪了,你叫琳琅什么?琳琳是你能叫的吗?以后也别叫我花花,我俩不熟哈,我师傅的菜谱还有五两银子给我,咱们分道扬镳,不然百川院的人就要追来了。” 琳琅夫唱妇随地附和道,“咳…妙手空空,不要嘴花花了,以后称呼注意点,肉麻死了,我家就算有妹妹,也只会喊你大叔。” 妙手空空扁了扁嘴,不敢继续多说,李莲花是个怪人,华琳琅是个绝色,真不知道这两口子怎么搭配在一起的? 妙手空空担心有人追来,从怀里掏出李莲花要的菜谱,以及答谢的五两银子,飞身离开,再也不见踪影。 “琳琅,我们回去吧。” 李莲花寻回师傅珍藏的菜谱,颇为高兴,牵起了琳琅的手,准备回去好好研究。 “相夷,我在路上偶然听到一个消息,灵山派貌似有金鸳盟的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琳琅思索半晌,对李莲花说出一条重要信息,原本是妙手空空透露的信息,现在人都被他们气走了,估计以后很难见到对方。 这些年,李莲花一直有个心病,虽然他不说,但作为枕边人,琳琅明白他的心结。 不管单孤刀是不是表里如一的师兄,但他的死,却造成了四顾门的倾覆,为此,四顾门死了那么多兄弟,李莲花一直想要寻找真相。 “琳琅,你……” 李莲花诧异地看着琳琅,似乎有点意外,琳琅其实很霸道,不喜欢他关注除她以外的人或物,为何要对他说起这条线索。 “相夷,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希望你能做想去做的事,正如你一直给我做喜欢的吃食。” 琳琅莞尔一笑,握紧了李莲花的手,江湖很大,其实也很小,到处走走,清理一下武林败类,其实也不错。 第382章 莲花楼(17) 灵山派掌门王青山信徒众多,家财万贯,于众目睽睽之下金金像,羽化登仙,令人叹为观止。 王掌门死后留下遗言,寻找灵童继承他的衣钵,以及身后所有的财产,方多病的小厮旺福是符合条件的灵童之一。 乍一听,好像是那么一回事,无比玄乎,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做不了假。 但琳琅根本没感受到仙气,蝉蜕登仙是假的,这个世界连一丁点的妖气都没有。 显而易见,灵山派掌门的金蝉脱壳,多半是人为的阴谋,其中金鸳盟的奸细也参与其中,想要搅浑一池清水,浑水摸鱼罢了。 “相夷,我在山下等你。” 琳琅对这种假把戏不感兴趣,没打算掺和其中。 “好,有什么事记得得发信号烟。” 李莲花上前抱了抱琳琅,有点不舍得分开,但灵山派寻找灵童之事颇为怪异。 其中必定有诈,李莲花想要寻找单孤刀的死亡原因,必须要捉住金鸳盟的人,从对方身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琳琅微笑颔首,轻轻踮起了脚尖,在李莲花的唇角吻了一下,“我在山下的悦来客栈等你。” 李莲花羞涩地红了脸,虽然二人这些年来犹如夫妻般如胶似漆,恩爱如昔,但大多数都是在无人处,或者闺房之中亲热,很少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 不得不说,琳琅这种行为挺奔放的,甚至惊到了隐在花坛后的毛头小子。 琳琅离开后,李莲花随即恢复脸色,喵了一眼花枝颤抖的角落,轻咳一声,“喂,你到底要偷看到什么时候?方大公子!” 方多病立即仓皇地跳了出来,神情激愤地指着李莲花,嘴巴蠕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指责他上次故意药晕自己、放走妙手空空的事情,而是该提醒他不该在朗朗乾坤了之下,和姑娘那个啥,实在有伤风化。 “那个…刚才你没看见吧?就算看见了也忘了吧,那是我未婚妻,我们很恩爱而已。” 李莲花支支吾吾地解释,其实有点不好意思,扶着额,看着跟前的小子,有一点点窘。 古人的思想还挺纯洁,尤其是像李莲花和方多病这样比较正人君子的类型,于感情方面较于含蓄,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算了,不说这个,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走,跟我回百川院交代一下,妙手空空到底跑哪儿去了,你是不是他的同谋!” 方多病心里有几分猜测,他躲在花坛后只能看到那姑娘的侧面,对方身形窈窕,侧颜如玉,应该是个大美女。 美女主动亲吻李莲花,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姑娘,感觉自己没见识。 想到自己的婚事,方多病又是一阵烦恼,他逃了会试,来参加百川院刑探的武试,趁此机会逃婚,压根不想做什么驸马。 听说昭翎公主身长八尺、腰如巨桶,这样恐怖的女人娶回来,他还有好日子过吗? 方多病惊惧地摇了摇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面对李莲花,再也没有什么好态度,上前就想要把他的双手牢牢铐住。 “别啊,方少爷,在下可以解释的,我和妙手空空真的不熟,之所以帮他,是看风火堂那帮人不爽,那些人其实是山匪出身,抢了别人的传家之宝不还,竟然据为己有,妙手空空也是在做好事,真的,不信你可以细查。” 李莲花脚步轻移,佯装闪躲,满脸的无辜,初出茅庐的青瓜蛋子,都不喜欢用脑。 “真的假的,你该不会又在诓我吧?” 方多病眯了眯眼,对此半信半疑。 实在是李莲花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书生脸,怎么看都不像有心机城府的坏人,但他药倒自己的事历历在目,而且对方还嘲笑他“单蠢”。 李莲花罕见看到如此天真无邪的后生,模样长得好似葡萄似的水灵,性子憨憨的,估计从小被父母宠爱的缘故,心思澄澈,充满了正义感。 他最擅长忽悠方多病这样的江湖小白,嘴巴一阵劈里啪啦,听得方多病云里雾里,一时之间无法辨别真假。 恰好此时方多病的小厮旺福被灵山派的人带进去,估计有点慌,急急喊了一声“少爷”,婢女离儿也对他招了招手,“少爷,快进来呀,大门快要关了。” 方多病放开了李莲花,往前跑去。 查灵山派的案子要紧,他其实也觉得王青山的死过于诡异,为了能够成为百川院正式的刑探,他必须做出点成绩出来,证明自己。 “等等我。” 李莲花顺势跟着方多病进去了。 一般来说,闲杂人等是不允许放进去的,但方多病是旺福的主子,有资格陪同,而李莲花装作和方多病很熟的模样,也成功地混进去了。 “李莲花,你…谁让你跟我进来的?你最好老实点,你现在可是有案底的人,如果胡来,本少爷一定把你送进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 方多病鼓起腮帮子,对李莲花一阵厉声警告,觉得这人看着简单,实则完全看不透。 听到傻小子的威胁,李莲花认真地点头,保证道,“放心,我只想搞明白灵山掌门羽化登仙的真相,找这么多灵童,到底有何目的?” 最重要的是,金鸳盟的奸细到底是谁,对方是否参与了这次诡异事件? 第383章 莲花楼(18) 李莲花和方多病在灵山派查询真相,琳琅在山下四处闲逛,意外发觉自己被人盯上了,虽然隐秘,但妖精的洞察力从来一绝。 琳琅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绕了好几条街道,最后在一个死胡同口停下脚步,堵住了穷跟不舍的神秘人,环视空荡荡的四周,“出来!” “微臣叩见公主殿下!” 眼见身形藏不住了,身穿红色官袍的男子从高墙隐蔽处跳下,恭敬地跪地请安。 “杨昀春,原来是你啊,监察司这么闲吗?你跟着我作甚,本公主难不成犯了事?” 琳琅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昀春,语气不悦,这家伙莫名其妙,故意跟着她作什么? 杨昀春是大内第一高手轩辕箫的首席徒弟,隶属于监察司,身材高挑,相貌不俗,眉宇间英气蓬勃,官袍加身,腰持佩剑,即使保持叩首的姿势,腰杆子依然笔直如松。 “禀公主,是陛下吩咐微臣保护殿下。” 杨昀春不卑不亢道地回答,不敢直视琳琅的容颜,听他师父轩辕箫说,昭华公主师出天山老人,剑术无双。 昭华公主这些年偶尔回宫看望陛下和皇后娘娘,其余年月都在江湖行走,踪影难寻,身边甚至还有个如影随形的男子相伴。 据说那男子名叫李莲花,是个颇有几分口碑名气的江湖游医,具体底细并不清楚。 “起来吧,你觉得,我需要你保护吗?” 琳琅示意杨昀春起身,对于大熙朝的栋梁人才,对父皇忠心耿耿的能臣,她向来是保持欣赏和尊重态度。 但她不是弱女子,不需要对方保护,父皇明明知道,却暗下派杨昀春跟踪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是陛下那边…” 杨昀春有点为难,除了暗中保护昭华公主,其实他还接到另外一条使命,那就是搞清楚陪伴公主多年的李莲花的底细,然后上报。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很好奇,他好不容易在嘉州找到公主,还没跟两天就被发现了。 “杨大人,这个你放心,我不久会回宫对父皇交代,不会怪罪你,我不喜欢被人跟踪,大人还是把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上吧。” 琳琅摆了摆手,不容拒绝道。 父皇母后心思她早就猜到了,不就是看她一直不嫁人,心里急嘛,如今清儿已经满十六,订下了户部尚书方则仕的独子方多病为驸马,新出炉的驸马貌似也离家出走了。 不待杨昀春继续多说什么,琳琅凌空一跃,不见踪影,好似一阵风般消失匿迹。 杨昀春不由感慨,昭华公主如此好的身手,没有在万人册排名,实在可惜,既然殿下执意不让他跟着,现在只能回宫复命了。 但李莲花这个名字却铭记在心底。 人人都说江湖第一美女是乔婉娩,美色蛊惑人心的妖女角丽谯有倾城倾国之姿,但若二人和公主相比较,估计都要败于下风。 李莲花到底有什么魅力,吸引昭华公主常年不归家?杨昀春满腹心事地离开,面上有划不开的疑惑。 第384章 莲花楼(19) 琳琅顺利摆脱杨昀春的跟踪,心情大好,回到悦来客栈休息,莲花楼住久了有一定的归宿感,但偶尔住住客栈感觉挺不错的。 沐浴过后,琳琅不算太饿,吃了点糕点,吩咐店小二给狐狸精洗了泡泡浴,准备一大碗的肉骨头汤饭,狗子一阵心花怒放。 两日后,李莲花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琳琅看他的衣服都染了点脏污,忙不迭吩咐店小二送了热水,“先吃颗糖,好好洗个澡。” 琳琅往李莲花嘴里塞了一颗桂花糖,贴心地说。 李莲花在灵山派查案费了不少精力,甚至杀了想要偷袭他的朴二黄。 杀个作恶多端的人不算什么,何况是自保之下的反击,但方多病却怀疑他是金鸳盟的药魔,杀朴二黄是为了灭口,掩藏身份。 李莲花很无语,解释清楚了,那小子不相信,依然要跟着他,絮絮叨叨的,还想用铁链子铐住他回百川院问话,烦都烦死了。 李莲花好不容易甩开方多病,看到琳琅心情顺畅多了,嘴里的糖也比往日甜,要不是觉得身上脏,真想抱着琳琅亲亲。 “李莲花,你给我出来!“ 眼见方多病好似一条暴躁小奶狗般扑过来,琳琅直接关了房门,以剑抵住对方的冲劲,漫不经心地调侃道,“公子这是干什么呢,我夫君正在屋内沐浴,你想看吗?” 方多病刹住了步伐,嫌弃地摇了摇头。 他诧异地看着气质清冷的绝色美女,又瞅了瞅紧闭的门扉,不免疑惑道,“这位美人姐姐,你莫不是…是李莲花的未婚妻?” 琳琅点了点头,“也可以这样说。” 她和李莲花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还没有夫妻之名,称呼未婚夫妻不为过。 琳琅仔细打量了一番方多病,穿着精美华丽的白色锦衣,腰间悬挂玉佩,五官俊朗青涩,气质矜贵,有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美人姐姐…我实话告诉你吧,李莲花他是个大骗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现在犯了事,有可能是金鸳盟的余孽,我肯定是要把他抓回百川院的,姐姐若真是李莲花的未婚妻,还是早早毁婚的好,莫要折了进去。” 方多病猜测眼前的美人肯定是被李莲花那张嘴骗来的,不然他那样的大骗子,长得也不算多么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不免出言相劝。 他那劝人“早日脱离火坑”的模样,差点逗笑琳琅,禁不住反问。 “方大公子也是逃婚出来的?” 琳琅挑眉看方多病,小伙子看上去不错,就是有点傻气,但心肠还蛮善良的。 观其气运,不输于李莲花。 “你怎么知道我姓方…估计李莲花告诉你的,但你怎么知道我是逃婚出来的,你到底是谁?” 方多病警惕地后退几步,狐疑地看着琳琅,心想着,该不会是天机山庄重金通缉他吧?不对啊,他娘不至于这样逼他呀! “方多病,户部尚书方则仕和天机山庄堂主何晓惠的儿子,对吧?你是对昭翎公主哪方面感到不满?居然敢玩逃婚这一套!” 琳琅双手环胸,目光犀利地迫视着方多病,为小妹愤愤不平,这个驸马太跳脱了。 清儿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性子有几分淘气,但本性纯良,活泼豁达,模样也是俏丽可人,千里挑一的好女孩,哪里配不上方多病? 如今赐婚的圣旨都下来了,这小子还敢逃婚,清儿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你…我还有事,告辞!” 方多病被琳琅训斥的一阵头皮发麻,眼前的美人姐姐果然很清楚他的老底。 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抓他回天机山庄的人,或者还有其他人手埋伏在附近。 看着方多病慌不择路地跑了,旺福和离儿纷纷跟了出去,在身后大声喊着“少爷”。 李莲花神清气爽地推开了门,对琳琅竖起了大拇指,“厉害,把那傻小子吓跑了。” 琳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方少爷理亏呗。” 进了房屋,关了门,李莲花拉着琳琅坐下,把自己在灵山派的经历和收获说了一遍,灵山派掌门王青山果然是欺诈世人,蝉蜕登仙是假,被人背后谋杀是真。 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谋。 因为灵山门之人不得婚娶的规定,掌门衣钵只能传给座下徒弟,但掌门王青山暗地里金屋藏娇,人过半百方,方得了一个五六岁的儿子,既舍不得掌门人的宝座,又舍不得娇妻爱子,甚至想把自己的巨额遗产留给亲子。 因为贪婪过甚,王青山听信谗言,利用龟息功在众人面前假死,最后却被朴二黄的五毒掌所杀,成了一座金箔死尸。 方多病的小厮旺福其实是朴二黄私生子,因为身体特征,所以被选作灵童,对方其实想通过这个方法,吞占王青山的财产。 但纸包不住火,做坏事时总会露出破绽,李莲花和方多病联手破了局,朴二黄死性不改,最后也没了性命。 第385章 莲花楼(20) 真相大白,世人唏嘘不已。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是他们的命数。” 琳琅不可惜死了两个人,王青山道貌岸然,私心杂念太多,朴二黄诡计多端,心狠手辣,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没谁惋惜。 最为难过的应该就是旺福,好不容易找到亲爹,没想到亲爹是个大坏蛋,一直利用自己,根本没把他当儿子看,最后翘辫子。 “哎,只是可惜没发现什么线索。” 李莲花叹了口气,有点失望。 朴二黄很精明,压根不肯张嘴,认出他是李相夷后,甚至想要反杀,被他一击毙命。 “吃饭要紧,我们下楼吧。” 琳琅岔开话题,拉着李莲花的手下楼用餐,要了一桌好酒好菜,尽情吃喝。 瞥见正在对面桌子小酌的方多病,琳琅微微愣神,这小子怎么还在这儿,不是担心被抓回去吗?还是说,他对抓李莲花比较有执念。 “美人姐姐,我就知道,你在诈我,差点就上当了。” 方多病离开他的饭桌,径自坐在琳琅的对面,嘻嘻笑道,觉得自己贼机灵。 “你还真聪明呀,还以为你早跑了。” 琳琅喝了一杯酒,皮笑肉不笑。 方多病仰脖子喝了一杯酒,白皙俊俏的脸蛋微微发红,拍了拍胸脯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天下第一剑李相夷的徒弟,怎么可能被你几句话就忽悠了?我又不傻。” 琳琅戏谑地瞟了一眼略略吃惊的李莲花,若有所思地问,“花花,你听说李相夷收徒弟了吗?江湖上好像没有这种传言吧。” 李莲花坚定地摇了摇头,再次看了方多病两眼,“李相夷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徒弟吧,谣言不可信,何况是吹牛皮。” 方多病闻言不免急了,用他那双狗狗般的大眼睛瞪着李莲花,他可没有说谎话。 当年他体弱多病,坐在轮椅上喝苦汁子的时候,曾经见过大名鼎鼎的李相夷。 二人还有个约定,李相夷说,只要他拿得起剑就会收他为徒,现在他的身体完全好了,拔剑打架不在话下,自然能算得上是李相夷的徒弟。 方多病没什么心眼,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是单孤刀的外甥,曾见过李相夷的事全盘托出,颇为自豪。 “我可是李相夷唯一的弟子,我师傅可厉害了。” 话罢,方多病还从怀里掏出一把剑柄雕刻莲花的木剑,以此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看看,这把木剑就是我师傅送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李相夷就是我的师傅。” 李莲花深深看着方多病,终于认出了他,不禁感叹,岁月流痕,太过匆匆。 当年那个病弱的、完全站不起来的小男孩都长这么大了,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很想照照镜子,自己应该不算老吧。 “你们应该相信吧?我可没有吹牛皮。” 方多病盯着琳琅和李莲花嘟囔道,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会继承师傅的衣钵,重新振兴四顾门。 这也是他为何千方百计要通过百川院考核的缘故,但进百川院必须破三个案件,不然他只能是临时的刑探,没有自己的腰牌。 “你真是个好孩子。” 琳琅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目光慈爱地看着方多病,后者被她看得一阵鸡皮疙瘩,美人姐姐眼神不要这么怪好嘛。 “美人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看上去也大不了我几岁,我应该不是孩子吗?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的长辈一样。” 方多病搓了搓胳膊,疑问道。 长辈的慈爱眼神,感觉怪怪的。 “我呀,姓华,名琳琅,既然你师傅是李相夷,按照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师娘。” 琳琅觉得方多病挺有意思的,似笑非笑,故意逗他。 方多病面色微变,眸光忽然迸射出耀眼的亮光,突兀地站起身来。 “你…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我师娘?那你和我师傅李相夷…我师傅没死是不是,他人呢?他人在哪儿?” 看了眼低头不语,其实是在憋笑的李莲花,方多病又开始怀疑,这位华姐姐该不会被李莲花传染了吧,怎么张嘴就是谎话呢? “你不是李莲花的未婚妻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方多病有几分恼怒,自己怎么就相信这样的谎话呢! “哎,真没骗你,你师傅的确和我有一段情,我和李相夷十年前都打算谈婚论嫁,后来东海一战,他和笛飞声陨落不知所踪,人人都说他已经死了,我也渐渐死心,所以又找了一个未婚夫,就是李莲花,你不信是吧,看看这个?” 琳琅闲得无聊,不由开始编故事,见方多病仍然持怀疑态度,不由抖出手里的一只枯萎的兰花,微微施展功力。 原本枯黄干死的白玉兰霎那间鲜活灵动,散发出阵阵芬芳,好似变法术一样。 “这…你怎么会扬州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扬州慢,只有李相夷才会,原来华姐姐真的是师娘,师傅把这样高深心法都传授给你了,你真的是师娘!” 方多病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一阵敬仰,真的是扬州慢,太神奇了。 “华姐姐…哦不,师娘,师傅的生死还没有确切的定数,你为何急着另找他人,这个李莲花怎么比得上我师傅李相夷,你不觉得委屈吗?” 方多病认定琳琅就是自己师娘后,再看李莲花,越来越不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暗下为师傅感到委屈。 这个江湖游医大骗子,居然敢和他师父李相夷抢女人!师娘这样的天仙美人,和师父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哎,多病啊,实不相瞒,其实花花和相夷容貌上有五六成的相似,我接受不了心爱之人身陨东海,想要跳海自尽,后来被花花救了,所以决定以身相许,是不是花花?” 琳琅语气哀伤地解释,感觉眼泪都快夺眶而出,目光幽幽地落在面色僵硬的李莲花身上。 对方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估计很想爆笑,拼命克制住了,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那就不得而知。 李莲花听琳琅在这儿编故事,无奈又觉得好笑,他什么时候成为李相夷的替身? “咳咳…琳琅的确对李相夷情根深种,为他寻死觅活,我偶然救下琳琅,有幸和李相夷容貌有几分相似,心甘情愿守在琳琅身边。” 李莲花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圆谎,眼角的余光瞟向琳琅,满是哀怨。 方多病目看着李莲花,目光复杂,有点无言以对,对方哪里像自己的师傅啊?但又莫名其妙地同情对方,心甘情愿地做师傅的替身,李莲花也挺不容易的。 第386章 莲花楼(21) 方多病的倾诉欲愈加强烈,认了琳琅为师娘后,情绪莫名高涨,酒越喝越多。 “师娘,以后你叫我小宝吧,我爹娘都这样叫我,虽然你和师傅有缘无份,但你这个师娘我认定了,师傅他…他肯定没死…” 醉醺醺的方多病说完最后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直接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 “照顾好你们少爷,我们要离开了。” 琳琅失笑,无奈地摇摇头,对旺福和离儿嘱咐了一声,方多病估计要睡几个时辰。 李莲花吹了一声口哨,原本还在桌子底下埋头啃肉骨头的狐狸精立即昂起了头,开始摇着尾巴,围着主人转悠,结了帐,琳琅和李莲花坐着莲花楼离开。 江湖的风景从来都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其中不乏腥风血雨、人心不古。 在外游玩了几日,莲花楼日常的食物告罄,琳琅和李莲花准备出门采购,时间耽误的有点晚,恰逢天下起倾盆大雨。 李莲花撑着油纸伞,护着琳琅进了一家客栈,准备吃点东西,在客栈里休息一晚。 琳琅抬头看了看头顶悬挂的牌匾名,小棉客栈,不禁若有所思,客栈名字有点熟悉。 客栈掌柜很奇怪,开门时慢腾腾的,还准备了火坑,进店的每一位客人都必须跨火盆,去邪气,里面坐着不少谈天喝酒的人。 大家纷纷咒骂这该死的天气,还有最近的阴风阵阵,喝着热酒,都能感觉外头的不宁静。 乍一见是个长相斯文俊秀的青衫男子,带着蒙着面纱、身姿窈窕的女子进来,不免多瞧了两眼,但开门的那一瞬间,大风重新刮了起来,差点把里头的桌子掀翻了。 掌柜赶紧吩咐店小二快把门关上,拍着胸脯,双手合十,不断念叨,菩萨保佑。 店内的气氛重新缓和过来,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最近的怪事,话题不由自主地扯到玉城,以及离家出走的玉城二小姐玉秋霜。 琳琅和李莲花找了位置坐下,叫了酒菜,荤素搭配大米饭,外加店里新添置的冰西瓜,甜滋滋的,狐狸精也得了一块西瓜。 琳琅正听旁桌说着玉城是如何的富裕,以及寻找玉秋霜的巨额报酬。 忽然客栈门再次被敲响,方多病带着他的丫鬟小厮走了进来,眼尖地看到他们,直奔了过来,面上既愤懑又委屈。 “师娘,你们怎么说走就走啊!” 李莲花不想听方多病继续啰里啰嗦,尤其是对方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琳琅的身上,递了块冰西瓜给他,“吃吧,你看来风尘仆仆,路上没吃饱吧。” 相比于上次的衣衫不染,方多病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估计是天机山庄断了他的日常开销,银票兑用不了,腰间少了几块玉佩。 方多病没有接过西瓜,警惕地瞪了李莲花一眼,朴二黄死后,他从对方的包袱里找到了不少信件。 其中关于金鸳盟药魔的信息历历在目,念及李莲花自诩江湖神医,曾经救活了施文绝和贺兰铁,具体底细不详,方多病自然而然地怀疑对方是金鸳盟的药魔,担心师娘被骗。 他往空位置坐下来,对旺福耳语了两句,琳琅看着准备上楼送死的旺福,出口提醒。 “小宝,我和花花刚到客栈,你如果想要搜查花花的房间,恐怕是会落空,叫旺福下来吧,大家一起吃点东西,今晚看上去不太平静,你们都小心一点儿。” 方多病诧异地看着琳琅,颇感意外,“师娘,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接了口,语气有点揶揄。 “很简单呀,你的表情太过明显了,何况你师娘挺能掐会算的,我不是什么药魔,爱信不信。” 以李莲花的功力和耳力,方多病和旺福压低声音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免气乐了,这小子居然还在怀疑他是金鸳盟药魔,药魔是糟个老头子,可没他年轻帅气。 方多病挫败地扁了扁嘴。 菜桌上重新添了饭碗和荤菜,方多病啃了两天的饼子,肚子没啥油水,大快朵颐地吃起来,旺福和离儿也开心地咬着大鸡腿。 “小宝慢点吃,师娘请你。” 琳琅看方多病,越看越满意,可可爱爱的大男孩,那么帅气,和她家清儿很相配。 “咳咳…” 李莲花不合时宜地轻咳两声,有点不满方多病的出现,对方吸引琳琅太多注意力。 他敏感地发现,琳琅似乎很喜欢方多病,这种发现令他心里酸溜溜的一片。 “你咳什么,吃你的西瓜呀。” 琳琅白了李莲花一眼,有点无语,以前怎么没发现李莲花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李莲花委委屈屈,咬了口西瓜。 方多病吃了个七成饱,抬头对琳琅说道,“师娘,你真的要注意李莲花,他的来历不明,还曾反杀了金鸳盟的朴二黄,我很难不怀疑他的动机和身份,如果李莲花真是金鸳盟余孽,我一定要把他带回百川院。” 李莲花佯装没听见,懒得再解释。 “方小宝,你应该还不知道药魔的岁数吧?对方其实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儿,怎么可能是我家花花这样的养眼美男子,你年纪小,见识轻,以后说话要注意一点,出门在外,说话做事,过过脑子,我不希望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误会别人,太不成熟了。” 琳琅一本正经地教训方多病,顺便捧着李莲花,稍微安他的心,醋味不要那么重。 她只是把方小宝当成不谙世事的后辈和妹夫看待,这傻小子看问题过于简单了。 方多病被琳琅的话噎住了,仔细思索几番,觉得有道理,李莲花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的确不是老头子,但说他是美男子,未免太浮夸了,师娘情人眼里出西施。 看着琳琅和李莲花含情脉脉的对视,方多病不由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很多余。 正在此时,客栈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带进一股微凉冷风,只见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她头戴围帽,露出半张脸,脸上的伤痕若隐若现。 “你们不要跟着我了!” 白衣女子语气不满地撂下一句话,径自上了二楼,身后追过来的侍卫嘴里喊着二小姐,但没有谁敢跟着女子上楼。 有人开始议论,原来刚才的女子就是玉城失踪的二小姐玉秋霜,毕竟玉城主到处张贴告示,花重金寻找,怪不得对方会气急败坏地出现。 不消半炷香,随后又追进来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女子,嘴里唤着“秋霜”,上了楼。 琳琅和李莲花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他们表情很正常,嘴里八卦,喝酒用茶,似乎没发觉刚才的反常。 在琳琅和李莲花真实视角里,先后上楼的两位年轻姑娘,分明长了同一张脸,为何搞得是像是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情景? “茶水里有致幻药物,今夜必有事端。” 李莲花嘴巴没张开,暗自传音给琳琅。 琳琅点了点头,原剧情里的玉秋霜早死了好多日,刚才先后出现的两个女子,分明都是玉秋霜的好姐妹云娇。 客栈茶的水提前被人下了致幻的小料,大家恍恍惚惚,自以为先上楼的是玉秋霜,后上楼的是云娇。 第387章 莲花楼(22) 随着楼上的一声叫喊,命案发生了,方多病当即起身,蹬蹬蹬地上了楼。 死者是刚上楼收拾客房的店小二,脖子被歹人残忍折断了,瞪着死鱼般的双眼,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云娇满脸焦急地表示,秋霜不见了,房间里唯有微干的血渍,一阵搜查,玉城的侍卫在客栈落脚的镖头密封的箱子里,发现了玉秋霜的尸体。 客栈彻底乱了套,掌柜满脸的惊恐,暗叹倒霉,原本生意不好做,现在更麻烦。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玉城的侍卫带走,关押在大牢里,包括没有动手的琳琅和李莲花,最后还是方多病亮出了百川院刑探的身份,把他们从牢里捞了出来,但其他人依然被关着,有人看守,除非找到真正的凶手。 “我去,这个玉红烛真够霸道的,我生平第一次坐大牢,真新鲜!” 琳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颇为感慨。 “感觉怎么样?” 李莲花也是第一次体验,打趣道。 “不怎么样,我要报复回去,本公主饶不了玉红烛!” 琳琅撇了撇嘴,表示了不满。 二人正在闲聊之际,方多病突然推门小跑了过来,抄起桌上的一大杯水,咕噜咕噜地口里灌了下去,气急败坏道地怒斥。 “玉红烛太狠啦,居然把寻找玉秋霜的侍卫全部杀了,生气泄愤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啊,八条人命!” 琳琅蹙眉,语气微冷。 “的确够狠,所以她会有报应。” 李莲花的脸色也有点难看,心里有几分猜测,嘱咐琳琅在屋里休息,跟方多病出去应付玉红烛的咄咄逼人,势必找出幕后真凶。 李莲花和方多病离开后,宗正明珠敲响客房,对于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想搞清楚。 “进来。” 里面的声音清清淡淡,但对于宗政明珠来说,记忆深刻,这音色,太过熟悉美好。 房门轻轻推开,宗政明珠看着蒙着面纱的绿衣美人,心头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果然没有猜错,是三年前惊鸿一现的昭华公主。 倾城绝色的公主,高贵美丽,令满园牡丹黯然失色,宗政明珠自以为不会认错人。 “叩见公主殿下。” 他没有任何犹豫,垂首请安。 “你是谁啊?” 琳琅扫了他一眼,根本没什么印象,男子长得还算周全,但眉眼奸猾,不够正气。 “在下宗政明珠,是宗政昊之孙,曾经有幸在鸣鸾园见过昭华公主一面。” 宗政明珠微微失落,果然公主已经不记得他了,三年前,陛下千秋宴之上,两位公主全都出席,长公主犹如明珠,熠熠生辉。 他随祖父进宫参加皇家宫廷宴席,有幸一睹昭华公主的盛世姿容,再也忘记不了。 庭院里恍然一瞥,脑海里的记忆重新回放,宗政明珠趁着那二人离开,立即前来求证。 “哦,原来你是左丞相的孙子啊。” 琳琅稍微记起一点,结合原剧情的剧情点,眼前的宗政明珠貌似是死者玉秋霜的未婚夫,角丽谯的忠实舔狗,也是万圣道的线人,是个品行不端的反派。 “有事吗?没事我可以出城逛逛吗?” 琳琅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意味深长地问,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她的公主身份,那么该行使的权利也该用用,差点忘了,宗政明珠和玉红烛火是相好,想必他的话有用。 “当然可以,在下可以陪公主殿下逛逛。” 宗政明珠很爽快,好似这里是他当家做主般,目不转睛地盯着琳琅,态度格外的殷勤。 如果说,角丽谯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那么昭华公主绝对是天仙般的人物。 “宗政明珠,你未婚妻如今惨死,凶手不明,你还有这份闲心啊?” 琳琅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果然是个好色之徒,怪不得被角丽谯利用的彻彻底底。 宗政明珠面色微变,他差点把这茬忘了,不免有些尴尬,正准备解释一二,挽回自己的光辉形象,却见琳琅起身出了门,一阵风般往外走去。 他立即跟上去,吩咐侍卫们不要拦着她,免得公主殿下心里不爽,再转眼,琳琅早不见踪影。 玉红烛得知情况,阴沉着脸找到宗政明珠,含着几分醋意,质问他是何用意,“明珠,你为何要放走那个女人?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宗政明珠对玉红烛摇摇头,微笑着敷衍道,“红烛,秋霜的死,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现在不是胡乱吃醋的时候,那位出门的绿衣姑娘,身份尊贵,咱们绝对得罪不起。” 玉红烛脸色带着几分戾气,半信半疑。 但现在百川院的人非要掺和进来,方多病还是天机山庄的少爷,她很难理直气壮地解决牢里人,尤其是那个姿容不凡的女子。 宗政明珠上前抱住玉红烛,对其甜言蜜语了几句,心里想着却是昭华公主,公主殿下高贵冷淡,不可攀折,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但角丽谯愿意对他笑,他心里痒痒的。 贴着冷秋霜未婚夫的标签,现在抱着大姨子玉红烛,宗政明珠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两个大美人,一阵浮想联翩,陶醉不已。 琳琅畅通无阻地出了门,带着狐狸精四处溜达,而李莲花和方多病联手查案,发现了玉秋霜体内暗藏的金针,以及身后的劈空掌痕迹。 玉秋霜的死亡时间逐渐推前,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琳琅回来时,玉红烛的丈夫蒲穆兰正准备杀人灭口,对私下的情人云娇下手,心灰意冷的云娇受不了心底的愧疚,也看清了情人的无情嘴脸,最终流着泪,说出了真相。 原来云娇和蒲穆兰在闺房幽会的时候,被好姐妹秋霜意外撞见,为了不泄露风声,蒲穆兰在秋霜背后射了一根银针,乃夺命游丝针。 在此之前,可怜的玉秋霜不小心撞见未婚夫和自己姐姐私会,惹出了动静,倒霉地挨了宗政明珠的一掌,伤势过重,根本活不了。 “凶手有两个,宗政明珠和蒲穆兰。” 方多病扫了屋内的所有人,目光聚集在两个凶手身上,铿锵有力道。 “这是我的家事,方大少爷管太多了。” 玉红烛秀眉微蹙,语气凛冽,她扬起下巴,从外面汹涌冲进重重叠叠的护卫,好像打算把知道真相的人全部拿下。 李莲花握住琳琅的手,准备必要的时候,走为上策,这种情由朝廷和百川院管。 接到消息的杨昀春和石头水赶来时,琳琅和李莲花早已离开现场,去了另一处。 玉红烛隐藏的秘密在山后,那里有药魔的瘴气阻拦,对于琳琅只是小意思,微微一吹,瘴气全都化作云雾散开。 “玉红烛是金鸳盟十二凤护法之一,当年金鸳盟被炸,她侥幸逃脱隐匿,没想到有几分本事,暗自敛财,还藏了其他的余孽。” 琳琅下了结论,揭露了玉红烛的身份。 药魔老头儿出来时,眼睛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直勾勾地盯着李莲花的方向。 但打斗的时候,药魔却专门找琳琅下手,估计觉得对方一个柔弱的小美人,拿住了她就等于拿住了李莲花的命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反击成功。 “老东西,你找死是吧!” 琳琅嗅着对方身上的血气,眉头皱得老高,一招剑气袭去,正中药魔老头面门,对方狂吐一口鲜血,当场暴毙。 闻讯而来的石水、杨昀春和方多病,追着从山洞里出来的笛飞声、角丽谯而去,行色匆匆,没有注意到李莲花。 十年过去,佛彼白石自诩忠心,但有几个能一眼认出当年的李相夷,除了笛飞声。 第388章 莲花楼(23) 回了莲花楼,琳琅仰躺在卧室床上舒展身体,感叹道,“花花,没想到笛飞声拖到现在出现,看样子,当年他的伤势不比你轻。” 李莲花顺势躺在她身旁,似乎在回忆什么,颔首道,“当年我和笛飞声坠海前,他占于上风,砍了我好几刀,我给了他致命一剑。” 李莲花的伤势可以用扬州慢心法调养,碧茶之毒提前被琳琅解了,虽然不明白琳琅给他喝了什么汤药,但身体的确舒畅很多,恢复起来更快,身体底子显然比笛飞声好的多。 李莲花侧首看琳琅,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白皙如玉的容颜,比天山的雪莲花还要皎洁美丽,幽兰香钻入心间。 “花花,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琳琅侧转身子,明媚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嗔着李莲花,有几分调皮的感觉。 “因为看不够啊。” 李莲花嘻嘻一笑,眼底满是欢悦。 琳琅的美目光华流转,好似拢了江南的烟雨,雾蒙蒙的迷离,伸手抚摸李莲花的眉眼,温柔和煦,俊秀如昔,不由一阵心猿意马。 “琳琅,怎么了?” 李莲花的心逐渐加快,好些日子没有和琳琅亲热,居然又开始紧张。 “想要和你困觉。” 琳琅的手指缓缓停留在李莲花轻薄的唇角,动作轻柔,声音渐次暧昧起来,闭上眼睛。 室内床头的清水瓶,斜斜插着两支淡粉的荷花,恰似二人此时此刻面颊的颜色。 帷幔垂落,一件件衣衫丢了出来,有外衫,也有肚兜,伴随着男女的娇吟喘息。 外头的狐狸精在小菜园扒拉胡萝卜,搞得自己满爪子的泥,里头的春意无限蔓延。 琳琅很喜欢这种充实甜蜜的感觉,温馨浪漫的日常,两颗心相贴的爱欲缠绵。 这辈子如此过下去,感觉很幸福。 但这个世界的故事刚刚开始,继灵山识童、玉城杀人案后,江湖又传来一道怪闻。 途经一家小酒馆,琳琅和李莲花听说了关于朴锄山惊现七具无头尸体的事情。 前些日子,有户人家嫁闺女,赶了个早,喜轿正好遇过那里,一行人被吊在树下的无头尸吓得不轻,新娘子差点吓晕了。 刚好方多病为了通过百川院的考核,来此地查案,非常有缘分地和琳琅他们遇上,彼时的方小宝笑容灿烂,身边没有丫鬟和小厮。 “师娘,李莲花,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儿。” 方多病眼前发亮,拔腿奔了过来,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像只快乐的哈士奇。 李莲花无奈扶额,搞不明白,他们和方多病为何有这么深的缘分,明明没有约定好地方,却能一次次地相遇。 琳琅并不惊讶,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的渊源很深,是莲花楼世界的气运者,经常能碰到,实属命运的安排、剧情的发展。 “小宝,你是来查朴锄山的无头尸案子?” 琳琅开门见山地问。 方多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为了百川院的刑探考核,想要弄清楚无头尸案的背后真相,而且他很好奇,这几人到底怎么死的。 “傻小子,有时候好奇心害死猫,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何必非要往百川院钻,那里未必是你的好去处,江湖很大,你见识太少了。” 李莲花慢悠悠地提醒,方多病少年意气,一腔热血,好奇心过重,心眼子也不多,很容易上当受骗。 若是涉及江湖辛密,运气稍微差点,小命都难保住,还不如回天机山庄做他的大少爷,迎娶公主做驸马爷。 方多病觉得李莲花说这话,是看不起自己,颇为气愤,挺了挺胸膛道,“我师傅是李相夷,百川院有他的痕迹,我只是想离师傅更近一点!” 李莲花微微愣住,不曾想方多病执念如此之深,当年他只是看这小子病怏怏的可怜,想要激励对方,重新站起来,按时吃药,渡过难关。 没想到他寥寥几句话,给方多病心里埋下了种子,即使李相夷在江湖消失整整十年之久,这小子却还在记挂。 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李莲花轻吁了口气,方多病有这世上罕见的赤子之心。 “好了,小宝,你对相夷的心意,我都明白,花花只是担心你,江湖没有那么简单。” 琳琅上前拍了拍方多病稚嫩的肩膀,给李莲花打了个眼色,傻小子再青涩,也需要锻炼,仅看他的资质和人品,将来必定又是一名武林神话。 “方小宝,那咱们去黑市走一趟,也许会有收获。” 李莲花把方多病拉了过来,隔开他和琳琅过于亲密的距离,笑眯眯道。 方多病没好气地挣脱,努了努嘴,“你叫谁小宝,我和你不熟!” 李莲花耸肩,丝毫不在意他呛声的态度,抬步往外走去。 “你等等,李莲花,我也要去!” 方多病生怕错过了什么, 忙不迭地跟了过去,看着这对欢喜师徒,琳琅笑而不言。 第389章 莲花楼(24) 琳琅收到小乞丐递过来的纸条时,李莲花和方多病已经成功混进了黑市,见到卫庄主和其他盗墓贼。 方多病不太懂行,差点露馅儿。 李莲花凭借熟练的土夫子行话,以及曾经轰动一时的素手书生的贴身饰物,赢得在场人的信任和敬仰,及时给方多病解围。 方多病则被人看成肉头,素手书生的小跟班,初入行、没杀过人的菜鸟,难免被其他的土夫子狠狠鄙视一番,心里郁闷极了。 “喂,李莲花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土夫子的黑话,师娘知道你有这么多身份吗?” 在无人处,方多病把李莲花拉过来质问,满脸的黑人问号,以及深深的质疑。 李莲花瞟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解释,“方小宝,自己学着点,我怎么可能会瞒着琳琅,素手书生当年身负重伤,我送了他最后一程,土夫子的行话是他亲自教的,东西是他给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们的身份被揭穿。” 李莲花觉得,琳琅暂时在外面逛逛休息比较好,不要卷入在这种地方,庄内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杀人沾血的人不在少数。 方多病将信将疑,没了拿捏李莲花的把柄,有点不甘心,但庄主带来的一个小男孩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对方七八岁的模样,满脸的冰霜,浑身的气势不小,一句话不说,酷酷的,庄主表示是自家小长辈,要跟大家一起去一品坟。 “方小宝,离那个小孩远一点。” 李莲花附耳提醒,眼睛眯了起来,他觉察到老熟人的气息,对方的气息很危险。 随意找了空位置坐下,一声不吭、浑身散着冷气的小男孩正在吃着大鸡腿,好似其他人都是空气,眼角余光都不吝啬施舍。 有人出言不逊挑衅他,直接被一刀砍了手,看男孩骨架构造,李莲花判断,对方显然使用了缩骨功,十有八九是宿敌笛飞声。 笛飞声不好相处,但是个铮铮君子,只要你不冒犯他,他一般不屑于与人动手,除非对方是个绝顶高手,他有心挑战打架。 李莲花很庆幸,琳琅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不然以笛飞声的眼力,就算琳琅蒙着面纱、假装哑巴,笛飞声绝对能一眼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当年琳琅打败笛飞声、故意放了对方鸽子的事,他有所耳闻,笛飞声愤怒之下,派出金鸳盟众多高手通缉,依然一无所获。 莲花楼里的琳琅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心想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估计要在庄内缓两日下一品坟,她先休养生息,到了时间点儿,让妖妖通知她。 一品坟里不仅有笛飞声需要的观音垂泪,还有琳琅想要毁掉的罗摩鼎,那东西一经出世,肯定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甚至威胁到大熙的江山社稷。 当然少不了坟里的各种陪葬品,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长埋地底下实在可惜,还不如打包出来,给遭受自然灾害或者人祸的贫苦百姓们更多的生机希望,对于琳琅来说,这无疑是积累功德的绝好机会。 两日后,妖妖在脑海里紧急提示。 “主人,李莲花等人即将到达一品坟,请速速准备出发,离他们进去一品坟还有半个时辰。” 琳琅点了点头,一品坟被笛飞声从内开启后,她有很多办法混进去,为了不大动干戈,妖精的障眼法就是极为合适的一种。 李莲花和方多病假装中了卫庄主下的毒酒,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随着众人进了一品坟。 一伙人进去之前,忽然滚过来的巨石直接把张庆虎压死,当即没了气息,其他人司空见惯,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往里面走去。 在利益和诱惑前,没谁在乎张庆虎的死活,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善男,于他们而言,少一个竞争对手,多一份发财的机会。 在石门即将关闭前,琳琅犹如一道暗影闪了进去,跟在他们身后,静观其变。 墓洞里头横七竖八的盗墓贼尸体,看样子都死了十多年,但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腐烂,颇为怪异。 在尸体的四周,有好几座方形棺椁,有人心急地打开一个棺椁,耀眼的珠宝金光瞬间吸引了大部分的眼球,人心开始蠢蠢欲动。 “大家不要被眼前的小利迷了眼,这不是主墓室,里面才是墓主人的长眠之所,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发财的机会多的是,走吧。” 卫庄主的眸光闪了闪,语气带着几分怂恿,但越往里头走,机关越多,危险系数频频增加,原本一群人已经剩下三五个,互相残杀的人,夺宝的人,幕后的推波助澜者。 打开最里面的墓门,琳琅犹如幻影一般冲到最前面,看了眼站立着的两具尸体。 一男一女,他们好似活着一般鲜活,衣着华丽,面容不俗,其中女尸应该就是南胤的末代公主,后来芳矶王的萱妃,死了这么长的年月,依然是一派天姿国色,美不可言。 琳琅在笛飞声出手之前,抢到了观音垂泪,金色柱子后忽然有人影闪动,琳琅立即现了身,拦住了准备浑水摸鱼的人。 一身黑衣的封罄眼神微闪,感觉到人生未曾有过的重大危机,语气温和道,“这位仙子,我只拿这个鼎,还请你手下留情。” 封罄伸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为了拿到罗摩鼎,他的主上计划了这么多,可不要前功尽弃啊。 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到底是谁? “真是可惜了,我也想要那只鼎!” 琳琅眼底冷光一闪,不待封罄丢出毒烟,身形灵活地欺身而上,横扫了对方一个凌厉无比的飞神腿,直接抢了罗摩鼎。 封罄的胸口挨了重重一脚,喉咙里有铁锈的血腥气,面色惨败地趴在地上,眼神死死地盯着琳琅,似乎很不甘心,“把东西还我!那不是你们中原的东西,于你无用!” 琳琅有点无语地斜了封罄一眼。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她没有过多犹豫,反手一掌,废了封罄的经脉武功,留他一条命,但想要害人,已无可能。 另一边,笛飞声没有找到观音垂泪,还被方多病那小子缠上了,有点不耐烦了,直接劈开一掌,把那傻小子震晕到地上。 李莲花仓皇地探了探方多病的脉息,稍微松了口气,还好没事,只是暂时性昏迷。 “李相夷,你终于出现了!” 笛飞声眼神犀利,认出李莲花,目光微凛,拔出背后的大刀,和他打了起来,打到了外面。 琳琅趁此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使用了妖术,收割了墓穴里的金银珠宝,还把渐渐腐朽,最后化作灰烬的芳矶王和萱妃的分别装进两只琉璃瓶子里。 李莲花是芳矶王和萱妃的后人,骨子里流淌着大熙皇室和南胤皇族的血液,是大熙真正的皇族后裔。 看在李莲花的面上,琳琅打算给他们换一个栖身之所,以后烧点元宝,给予力所能及的供奉。 第390章 莲花楼(25) 眼见墓穴开始小部分坍塌,琳琅立即抱起昏迷在地的方多病,飞身奔了出来。 看到李莲花和笛飞声在外面打得难分难舍,后者眼见有点难以招架之力。 毕竟李莲花功力恢复地一如以前,而笛飞声目前只剩下三成的功力,他在短时间之内能够接下李莲花的十招,已经算很厉害、很有毅力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笛飞声,观音垂泪在我这里,你进一品坟不就是找这玩意嘛!” 琳琅亮出了手中的白玉瓶子,对空中搏斗的二人大喊,稍微用了点内力,保证她的声音能被打斗中的二人准确无误地听见。 李莲花连忙住手,笛飞声目光冷冽地看向琳琅,扬了浓眉,牙根一阵痒痒,“华琳琅,原来是你,十几年了,你一点没变!” 琳琅嫣然一笑,语气很是得瑟。 “笛盟主的赞美比万金还要珍贵啊,本姑娘格外受用,这么多年,你好像变弱了呀,看在咱们曾经相识的份上,观音垂泪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承诺,怎么样?” 对于笛飞声这个人,琳琅不讨厌,甚至挺同情他的,小时候被当作死士训练折磨,长大后一心练武求胜,追求武道巅峰,却被自己的属下耍了。 金鸳盟老窝都炸了,和李相夷东海一战,弄得两败俱伤,养伤至今。 笛飞声警惕地看了眼李莲花,盯着琳琅手里白玉瓶子瞧了两眼,思索片刻答允,“我答应,仅三个承诺,你先把观音垂泪给我。” 琳琅不担心笛飞声出尔反尔,此人说话做事很有原则,人品确有保证,爽快地将白玉瓶扔过去,笛飞声顺手接过,一饮而尽。 李莲花没想到琳琅跟着他们进了一品坟,赶紧过跑来打量,见她身上的衣服比自己干净的多,稍微松了口气,不赞成道,“琳琅,你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没事就好。” 琳琅顺势抱住李莲花的腰,喃喃自语道,“花花,你不要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我能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你,不要大惊小怪了,我的收获颇丰。” 被迫吃了满嘴狗粮的笛飞声不觉扯了扯唇角,诧异挑眉,“你们什么时候郎情妾意的?还有,你要的三个承诺,到底是什么?” 琳琅对笛飞声摇了摇头,“这不关你的事,三个承诺嘛,我目前只想到两个,第一,不许随便动手,尤其是对本姑娘的亲朋好友动手,你看看,躺在地上的方多病,是不是被你打晕的?现在由你把他扛回去,不许再动粗!第二,我想知道当年单孤刀死后是谁验的尸,你要负责找到对方的行踪。” 笛飞声微微蹙眉,但觉得可以接受,冷着脸,点了点头,“可以,我可以保证。” 李莲花给笛飞声扔了一个面具,示意他戴上,笑眯眯地叮嘱。 “笛飞声,这个你戴着,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不是笛飞声,而是南海铁头奴阿飞,我是江湖神医李莲花,不是什么李相夷,记住了,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叫错了名字,吩咐你的属下寻找验尸者的下落。” 笛飞声轻哼一声,没有反驳,扛起还没醒的方多病,四人即刻离开一品坟,回到了莲花楼。 莲花楼规模很大,除了一楼,二楼有三间卧室,正好李莲花和琳琅占据最大的一间,方多病和笛飞声各睡一间。 方多病悠悠醒来时,正好嗅到一股肉香味,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 原来李莲花正在小厨房炖莲藕排骨汤,还烧了好几道琳琅日常喜欢吃的菜,煮了大米饭。 笛飞声双手抱胸,目不斜视地盯着忙碌不停的李莲花,撇了撇嘴说,“没想到你的手能耍剑,还能洗手做羹汤,真是大开眼界!” 李莲花不觉得笛飞声这话在讽刺他,笑得一脸得意,“阿飞,你就不要羡慕我了,我现在有房有媳妇,日子过得可比以前舒坦幸福。” 笛飞声嘴角微抽,无言以对。 谁羡慕他了,羡慕他做家庭煮夫? “李莲花,戴面具的人谁呀?我不是被那小孩打飞吗?一品坟的那些人呢?我们到底怎么出来的,真是要命,我怎么就晕过去了!” 方多病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疑惑和遗憾,胸口还有点一丝丝的闷疼感。 李莲花看在方多病受了轻伤,需要好好补补,把盛起的第二碗排骨汤给了他,解释道,“小宝,这是阿飞,之前的铁头奴,现在卫庄主死了,那奇怪的小孩也跑得无影无踪,阿飞无处可去很可怜,暂时跟着我们。” 方多病狐疑地看了两眼冷冰冰、不吭声的笛飞声,觉得这人很熟悉,尤其是冷漠的气质,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不再多怀疑。 喝了大半碗的莲藕排骨汤,里头的大排骨炖得又香又烂,感觉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方多病吃得很满足,眼见李莲花殷勤地上二楼给琳琅送吃的,一脸的不理解。 他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扒拉着红烧肉,对着笛飞声暗下吐槽,“阿飞,你说,男人娶了媳妇都要这样殷勤伺候吗?要是这样,我这辈子都只想打光棍儿。” 笛飞声偏过头,冷冷哼了声。 “也许李莲花乐在其中呢!” 他并不好奇李莲花和华琳琅的爱情故事,纯粹觉得女人麻烦,除非是武功高强、看着不讨厌的女人,能够天天和他切磋。 余下的日子,莲花楼热闹非凡。 琳琅和李莲花性格比较佛系,但方多病跳脱,笛飞声脾气冷硬,两人最开始还好,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还能搭上两句话,但后来笛飞声嫌弃方多病废话太多很聒噪,好好教训了他。 他的教训其实就是无视或挑衅对方,伤不了方多病,但绝对能让对方气得半死,咋呼一阵,还得不到回应的那种。 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金鸳盟那边很快传来信息,当年给单孤刀验尸的人是狮魂,自从金鸳盟被炸,死伤无数,狮魂的踪迹从此没了。 笛飞声答应了琳琅的承诺,言而有信,必须兑现,所以暗下吩咐心腹继续调查。 李莲花有点烦恼,甚至很后悔。 他很想把笛飞声和方多病直接赶走,因为这俩闹腾家伙,他都好几晚没和琳琅亲热了。 练武之人大多耳力非凡,房事的动静时大时小,很难避开,一点点的暧昧之声,都能钻进他们的耳中,尤其是笛飞声这种有深厚功力的人,那个时候尴尬的不止三个人。 “哎,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感觉养了两个闲人,看着心烦。” 李莲花搂着琳琅,不免抱怨。 “你不觉很热闹吗?我看你也不讨厌他们呀。” 琳琅捏捏李莲花的脸,有点莫名其妙。 李莲花一阵摇头叹气,心下难熬,他的确不讨厌方多病和笛飞声,但他们干扰了自己的私密生活。 温香软玉夜夜在怀,只能亲亲抱抱,很难满足开了荤的正常男人。 第391章 莲花楼(26) 方多病和笛飞声闹腾个没完,甚至打坏了不少物件,全都被琳琅打发了出去,李莲花方才有点私密空间和琳琅亲近一二。 翌日清晨,用过早食,琳琅百无聊赖地逗弄着撒欢的狐狸精,这条黄毛狗原本最喜欢缠着李莲花蹭来蹭去。 后来被琳琅打了一棒,给个甜枣后,深刻明白莲花楼女主人的重要性,开始对琳琅撒娇摇尾,讨好谄媚。 狗精狗精的,有时候琳琅很怀疑,狐狸精如果年岁老点,估计有修炼成精的资本。 外面有了些微动静,带着一股土腥气,原来是方多病和笛飞声回来了。 他们颇为骄傲地提着两只山鸡和五只野兔,还有一窝鸟蛋,以及每日必备的木柴木棍,以此证明,他们不是在莲花楼吃白食的那种人。 “师娘, 山鸡和鸟蛋是我特地弄来孝敬您的,炖汤或烤蛋,肯定很补的。” 方多病乐呵呵地进了门,笑容灿烂好似一个小太阳,开心地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小宝有心了,你去把山鸡宰了去毛,我想喝鸡汤。” 琳琅点了点头,直接给方多病派活,免得他闲的发慌。 笛飞声将五只肥兔子随手扔在地上,面色不变,觑了一眼面色讪讪,不知如何处理山鸡的方多病。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兔子能生吃吗?” 方多病瞪了笛飞声一眼,把他的冷气和威胁眼神全都忽略干净,这家伙看他笑话! “莲花楼不养闲人,请你们发挥自己的价值,不懂就问,不会可以学。” 琳琅一针见血道,“谁猎的东西,谁处理。” 不要指望李莲花给你们杀鸡、剥兔子皮,然后坐着等吃,一个两个都成了大爷。 笛飞声和方多病面面相觑,相互冷哼一声,提着自己的猎物,各忙各的。 过了两日,莲花楼来到人声鼎沸的小镇子,方多病探了消息回来,面色有点难看。 “怎么了,小宝?” 琳琅正给马喂粮食,指挥狐狸精扒拉几颗胡萝卜过来,掰断了两半给马儿喂食。 “师娘,我刚在外面听说了一件事,百川院准备举行赏剑大会,邀请了不少武林同门,是我师傅李相夷的少师剑,少师剑都找到了,师傅他人却没有任何音信,这怎么可能…我实在无法接受,李相夷怎么可能死!” 方多病沮丧地叹着气,俊俏的脸蛋皱成一团儿,显得无精打采。 “李相夷当然没有死。” 不知何时出现的笛飞声插了一句,目光幽然地看向李莲花,意有所指。 “阿飞…没想到你人怪好的嘞,看来我以前错怪你了,你虽然面色冷了点,脾气臭了点,说话难听了点,其实挺有人情味的,谢谢你安慰我,我心里舒服多了,笛飞声那个大魔头都能活着,我师傅李相夷那么伟光正的人物怎么会死,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方多病感激地看了眼酷酷的阿飞,心想着这个铁头奴还不错嘛,盼着他师傅活着。 笛飞声无语地挑了挑眉毛,直接别过脸去不理睬,不屑于与方多病斤斤计较。 李相夷不就是李莲花吗?这个方多病真是个大傻子!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李相夷收了这么个徒弟,看起来傻白甜,脑子不好使。 “既然是相夷的少师剑重出江湖,我也该去看看。” 琳琅和李莲花相视一笑,笑意恬然,没有太多执着,但也不妨碍去看热闹。 尽管李莲花已经重新配了一把剑,但少师毕竟比较特别,能拿回来最好。 “我赞成,琳琅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李莲花一副“妇唱夫随”的架势,看得笛飞声眼睛疼,以前他怎么不知道李相夷是这副德性,有了媳妇后,性格都变得不一样。 百川院赏剑大会那日,来了不止江湖人,还有凑热闹的百姓,大家慕名前来观赏少师剑的绝世风采。 因着方多病和百川院的关系,以及天机山庄少主的特殊身份,他得到了绝佳的赏看场地,甚至给琳琅他们另外开了后门。 方多病因为接连破了三个案子,对着石水“姐姐长姐姐短”地喊着,很快就令对方招架不住,勉强同意了他的刑探身份。 石水是个面冷心热的女子,鉴于方多病通过了全部考核,便给他发了一枚正式的百川院刑探的腰牌,非常认真地叮嘱了两句。 “方多病,既然你非要加入百川院,并通过了前三次的考核,那么你现在就是百川院的正式一员,有些话我要提前告诉你,作为刑探,我们百川院的职责是维护江湖的规矩和安定,为民除害,所作所为,绝不能堕了门主李相夷的名声,不然,我饶不了你!” 石水其实挺欣赏方多病的冲劲,年轻有热血,人品端正,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方多病笑嘻嘻地点头,小鸡啄米似的表示,自己记住了,他绝不会堕师傅的名声。 赏剑大会即将开始前,琳琅蒙了素色面纱,李莲花戴了半边面具,来到百川院的内堂。 方多病正端详着李相夷的画像,画像里的少年白衣红绸,持剑于腰,说不出的潇洒俊逸、意气风发,是印象里年轻的李莲花。 “师娘,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看了师傅的画像,忽然觉得,李莲花和他的确有五六分的相似,不过,我师傅肯定更英俊厉害。” 方多病看了看画像,瞅了瞅沉默不语的李莲花,忍不住嘀咕,越看越有几分神似。 李莲花笑着打了个哈哈,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你抬举我了,我哪里能和李相夷相提并论,李相夷都死了,死人比不了活人。” 方多病没好气地瞪了李莲花一眼,他师傅的尸体都没找到,怎么可能死了,要是他师傅回来,李莲花也没脸在师娘身边赖着。 方多宝暗暗思忖,李相夷和李莲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相信师娘会选择师傅。 方多病气恼不过,不禁对李莲花翻了个大白眼,气势汹汹地予以警告,“李莲花,你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莲花只是对他摇摇头,轻笑如风,掏出两颗桂花糖,塞进嘴里,现在心里是甜的,以前的酸苦不算什么。 第392章 莲花楼(27) 赏剑大会的时辰很快到了,外面喧哗一片,大家都等着看少师剑,一睹李相夷的名剑风采,百川院的四大院主佛彼白石齐齐亮相。 除此之外,还有肖紫矜和乔婉娩出席。 李莲花一眼扫过去,表情淡然。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心境,李莲花微微抿唇,反倒有几分释然,心无半分波澜。 当年他义无反顾地当掉四顾门门主的令牌,告别了李相夷的身份,告别了曾经的荣耀和关系,以李莲花的新身份重新生活,曾经的种种,早已成了过眼云烟,不甚重要。 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李相夷,不会有李莲花如此平和的心境,柔和的冷漠疏离,只对最亲近的人或物展示真正的喜怒哀乐。 “小宝,听说云彼丘是当年给李相夷下毒的人,怎么他好端端地出现少师剑的品赏大会,他不觉得羞愧吗?怎么还有脸出席啊!” 琳琅瞥了眼兴致勃勃、盯着少师剑的方多病,语出惊人,笛飞声猛地皱起眉头。 “什么,云彼丘曾经给我师傅下毒?” 方多病的脸上一阵发愣,随即就是止不住的愤怒,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具体地说,除了百川院的内部人员,谁也不知道云彼丘当年对李相夷做过什么亏心事。 纪汉佛念及云彼此是四顾门的人,当年做的糊涂事是被妖女角丽瞧蛊惑欺骗的缘故,这个秘密根本没有公开。 不然云彼丘估计要被李相夷的仰慕者唾沫星子活活淹死,也没脸做百川院的院主。 可是他们凭什么代替李相夷原谅云彼丘的所作所为?甚至替他隐瞒真相,刀子没割在自己的身上,根本不知道有多疼。 琳琅对此一阵鄙视。 “师娘还能骗你吗?不信你问石水,她也知道事情真相,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天下第一奇毒,据说无药可解的碧茶之毒,李相夷和笛飞声对阵之前,药就下了,相夷对云彼丘有兄弟之情,没有防备他,中了对方下在茶水里的毒,小宝啊,睁大你的大眼睛好好看看,有些人卑劣,不值得他人尊敬。” 以前不计较,那是听说云彼丘画地为牢,活在忏悔中,现在看来,他在百川院依然有实权号召力,赏剑大会也没缺席。 云彼丘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比原剧情里的李莲花舒服的多,这是哪门子忏悔? 方多病气鼓鼓的,起身就想要找云彼丘,却被李莲花一把拦住,“小宝别冲动,今日主要是赏剑大会,其他的事待会再说。” 李莲花再次看到云彼丘,没有太多的感觉,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曾经的愤懑怨恨,以及说不出道不尽的被背叛的心酸全都没有了,当然,那份兄弟情谊也烟消云散。 笛飞声在一旁哼哼唧唧,语气冷冽,“李相夷真是大度,这样下黑手的背叛者,早就该一刀砍死,一次背叛,永远不值得原谅。” 话虽如此,笛飞声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儿啊,他今天才知道李相夷曾经中了碧茶之毒,十年之前的东海之战,他颇为自豪地险胜李相夷,现在却发现,自己胜之不武。 琳琅赞赏地看了眼笛飞声,附和道,“这次我站阿飞这边。” 方多病咬着后槽牙,亦是同仇敌忾,愤然道,“阿飞说得对!” 李莲花的嘴巴张张合合,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相较于百川院的熟面孔,没有谁愿意为了他,解决云彼丘这个叛徒,甚至给予他权利,琳琅他们却一直记在心里,想给他讨个说法,心里莫名的温暖。 高台之上,肖紫矜仗着曾经是四顾门的骨干之一,在佛彼白石前开口说话,端的是一派武林前辈的高华姿态。 然后是乔婉娩出场,她的手上已经佩戴上肖紫矜赠送的定情镯子,简单地附和了两句,言语里都是对李相夷的怀念,据说少师剑也是她派人多番搜查,今年方才找到的。 谈起李相夷,乔婉娩是真正的情感流露,十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忘记当年风华俊逸的李相夷,那样的天之骄子,谁能真正忘记他? 但她知道,李相夷只是把自己当作妹妹看待,曾经小女儿情态随着时间和遗憾,化作对兄长早逝的哀伤。 十年间,肖紫矜的陪伴和爱护渐渐打动了她的心,两人已经成为江湖上的模范情侣,如今只差一个正式的婚礼和夫妻名分。 “谢谢大家赏脸,这把少师是婉娩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其中寄托了婉娩对门主的兄妹之情。” “今日能够召集武林人士来观,实乃是百川院的荣幸,也是为了悼念门主当初为江湖所作的一切,谁今日能抢到绣球,就有机会拔出少师剑,瞻仰这把名剑的绝世风采。” 肖紫矜自然而然地握住乔婉娩的柔荑,好似在宣示自己的占有权一般,笑容满面。 石水暗自翻了一个白眼,斜视肖紫矜一眼,觉得他的做派多少有点虚伪,当年喊着四顾门散伙儿,附和其他人抱怨门主自立自私,不就有他肖紫矜的一份嘛。 现在当着这么多武林人士面前慷慨发言,做足了前辈的姿态,佛彼白石的地位直线下降,只能给肖紫矜作陪衬,真是搞笑。 但有些事看破不说破,石水瞅了瞅乔婉娩,暗自摇头,以前觉得乔婉娩追着门主身后跑,默默等待对方回头,有点同情她。 爱上一个心中没有她的少年英雄,等待的唯有失望,毕竟感情这东西,勉强不来。 但现在,石水愈加同情乔婉娩。 她觉得这妹子长得漂亮,但眼神实在太差,就算得不到李相夷的爱,也不能找肖紫矜这样虚伪的男人,若成了亲,往后的日子未必过得舒坦。 毕竟肖紫矜人前江湖英雄的气派,但心眼太小,锱铢必较,实在算不上良人。 绣球抛起,笛飞声故意把李莲花往前推去,直接推到了高台上,顺当地接住了绣球,距离闻名天下的少师剑唯有两步之遥。 “阿飞,你这是做什么?” 方多病站起身,不明所以地瞪着笛飞声,不明白他的骚操作。 “不关你事!” 笛飞声双手抱胸,简短地轻哼。 他的心里却在回复,因为少师是属于李相夷的佩剑,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他不相信,李莲花看到曾经的贴身佩剑,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握住少师的李莲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李相夷,与他旗鼓相当的武林天骄,他们必须再打一场。 李莲花有机会拿少师剑,这可把方多病羡慕坏了,那可是李相夷的名剑,他做梦都想要摸一摸,没想到李莲花的运气那么好。 但事实证明,有主角团在场,总会有意外发生,少师剑是假的,早已被别人掉包。 笛飞声微微挑眉,故意飞击一枚小刀过去,目标精准地射中剑身,锋利锐气,众目睽睽之下截断了所谓的少师剑。 真正的少师剑,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第393章 莲花楼(28) 因为少师剑被掉包一事,李莲花莫名其妙地成了众人的焦点,肖紫矜居然还怀疑他搞的鬼,气势汹汹地质问,看得琳琅无语。 大哥,你的脑子被踢飞了吗? 这样的人也配当江湖大侠? 方多病怼了回去,“肖大侠,我敬仰你是武林前辈,但没有真凭实据,你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李莲花是我的朋友,刚到百川院不到两个时辰,他如何偷取少师剑?” 方多病都能顺明白的道理,肖紫矜却要怀疑,故意给李莲花扣屎盆子,自然是因为乔婉娩注视在李莲花身上的眼神,嫉妒了呗。 其实肖紫矜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感,李莲花的身形有点像曾经的李相夷,脸上虽然戴了半边面具,但有一种故人的清朗之气。 “紫矜,你先不要乱下结论,这位李神医看着不像坏人,少师剑丢失,估计出了内贼。” 乔婉娩拉了拉气急败坏的肖紫矜,抱歉地看了眼李莲花,紫矜的确有点口不择言。 不止乔婉娩和肖紫矜表情变得诧异,眼神热烈,云比丘的目光几乎一直停留在李相夷的半边脸上,目光深邃了不少,油然升起的疑惑越来越多。 他觉得眼前的人熟悉的过分,很像门主李相夷,为了试探,云彼丘吩咐人端来一碗花生粥给李莲花品尝,微笑说,“请用。” 熟悉李相夷的人都知道,李相夷对花生过敏,食用过后,身上容易瘙痒起大面积的红疹子。 虽然碧茶之毒,加之铃兰蕊之毒,已经使李莲花的身体变得百毒不侵,如今的花生根本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李莲花表情淡淡,笑容依旧,颇为无所谓,甚至好脾气地准备吃下去,但琳琅脾气不好,直接打翻了碗,摔了满地,窝在肚子里的火气直接爆发,矛头直接指向始作俑者云彼丘。 “云彼丘,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谁给你的胆子,明目张胆地试探我的人,李相夷都死了那么多年,被你害死的,还有四顾门的五十八名英雄,也是因为你的牵累丧命,你为何不自杀谢罪,现在什么意思?你有脸吗?” 琳琅目光犀利地睨着云彼丘,一针见血地戳破他十年结痂的伤疤,看着对方的面色一片片地惨白,觉得很畅快。 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精神上的忏悔还不够,撕开他的表面,罪行必须公之于众,这样才能给不要脸的人警示。 “你到底是谁?” 云彼丘往后踉跄两步,看着蒙着面纱的琳琅,余光却觑着李莲花的方向,嘴巴一阵哆嗦。 “这是我师娘,李相夷曾经的未婚妻,你们都不认识吗?” 方多病有点云里雾里,大大咧咧地说。 乔婉娩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无比震惊,仔细看着琳琅,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琳琅发髻上的那枚紫玉铃兰簪,摇头苦笑,有几分释然,“原来如此,原来相夷喜欢的是你。” 当年她还没有对李相夷彻底死心,经常偷偷看他,意外发现对方把玩一支做工精巧的兰花簪子,心存幻想地以为,那支玉簪子估计是送给自己的,高兴了好几日,但等了两年的礼物,落了空,方知是她自作多情了。 相夷有了心上人,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情,唯有乔婉娩洞悉。 也是那个时候,她不得不放弃多年来的执念和追随,决定给肖紫矜一个机会。 “这位姑娘,我相信你,你头上的簪子足以证明,你的确是相夷的心上人,义兄他还活着吗?” 乔婉娩上前一步,微微咬唇,凝视着琳琅,想要得到一个确切而美好的答案。 “李相夷死了,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所以云彼丘必须受到惩罚,我可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他做错了事情,背叛了自己的门主,忏悔根本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过,你们根本没资格原谅他。” 琳琅瞟了眼红着眼睛的乔婉娩,铿锵有力道。 在场的人基本都知道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居然都选择原谅,没有谁为李相夷报仇,他们有什么资格代替受害者原谅被害者,荒谬至极! 方多病早就按耐不住了,利索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给师傅下毒的黑手就在眼前站着,管他是什么前辈人物,今天必须要为师傅报仇。 “住手!” 不知是谁匆促地喊了一声,但大家懵的懵,凶的凶,根本不予理会,打斗声一片。 云彼丘心虚惭愧,没有反驳,碧茶之毒的确是他亲手下的,即使不是故意为之,但后果早已酿成,门主至今无踪,辩无可辩。 琳琅对云彼丘没什么好感,方多病被石水拦住,但她的剑气凌厉而斐然,所向披靡,根本无人阻拦。 “刺啦”一声,云彼丘无力反抗,胸口很快出现一个血窟窿,鲜血四溢,手脚筋皆被挑断,痛苦地哀鸣一声,彻底成了废人。 眼前的情景突兀地出乎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李相夷还有个神秘的未婚妻,未婚妻剑术高超,云彼丘对着她毫无招架之力,武功尽废,元气大伤,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这就是背叛李相夷的下场!” 琳琅收剑入鞘,冷漠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肖紫矜咽了咽喉咙,想要站出来说些什么,但对上琳琅肃杀冷厉的气息,不自觉缩回了脚。 潜意识告诉他,对方不会给他面子。 “这位姑娘,你下手未免太狠了点,云彼丘就算犯了错,理应等我们门主回来清理门户,而不是…” 纪汉佛面色铁青地指责琳琅,眼里都是不赞同。 为了担心云彼丘失血过来,直接翘了辫子,石水虽然讨厌他,但念在多年同门之情,依然吩咐人把昏迷的云彼丘给抬了出去,请大夫看一看,是生是死,看他造化。 再次看向琳琅,石水的眼里有几分惭愧,对方真厉害,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云彼丘虽然罪不至死,受惩罚是必须的。 但对于琳琅,石水心里更多的是忌惮。 这个自称是李相夷未婚妻的神秘女子到底是谁啊,好犀利诡异的剑法,居然敢在他们佛彼白石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过于狂妄了。 “你说话真有意思,李相夷都死了,怎么清理门户啊?来个冤魂索命吗?笑死人了!” “你们这些人大仁大义,心肠一个比一个软,不愿意杀同门,就选择原谅他,李相夷若是知道,不知是该高兴你们所谓的宅心仁厚,还是心寒你们的毫不作为!” 琳琅不喜欢他们,即使佛彼白石是李相夷忠实的追随者,但他们对待云彼丘的态度令人无法理解。 既然知道是云彼丘给李相夷下那样歹毒的药,为何不清理门户,还把人留在现在? 难道在他们的眼里,李相夷死了,云彼丘不是故意的,愿意忏悔,这样就完事了? 佛彼白石被琳琅的话堵得一阵心塞,面色各异,琳琅懒得再和他们废话,招呼李莲花和方多病,“花花,小宝,我们走吧。” 站在门口看热闹的笛飞声给了李莲花一个眼神,那意思好像在说,“李相夷,你媳妇好凶啊,不过真够给力的,佛彼白石全震住了,帅气!” 屋内的乔婉娩醒过神来,跑到门外,急急地喊了一声,“姑娘,相夷他真的死了?” 琳琅径自往前走,头也没回,似乎没兴趣回答重复的答案,若有所指地提醒说,“乔姑娘,眼睛可要放亮了,痴情人未必就是良人。” 第394章 莲花楼(29) 云彼丘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纪汉佛眼里有血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彼丘,你…你以后就退出江湖吧,百川院容不下你了。” 若是以往,纪汉佛还能包容犯了错的云彼丘,毕竟这么多年的同门之情,他们都希冀门主有一日能够回来,但昨日琳琅的那些话,好似一把利刃戳破所有的真相和虚伪。 在琳琅的有心散播,如今大街小巷都开始议论百川院院主的德行操守,云彼丘给门主下毒,其他三人暗自原谅,行为令人不齿,一传十,十传百,必须要给个交代。 纪汉佛深吸了一口气,不希望百川院的名声彻底臭了,成为江湖笑话,只能把云彼丘献祭出去,何况对方武功尽失,已经没有资格做百川院的院主。 云彼丘白着脸,吸着冷气解释道,“我可以成为废人,退出江湖,但我还是想说,我从来没有暗害门主之心,是角丽谯骗我,她说只是寻常的散功毒药,有解药的,我真的没有害人之心,我不想害门主,鬼迷心窍了!” 纪汉佛对他严肃着一张脸,字字珠玑道,“云彼丘,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再多的解释都没有用,以前我能容下你,但现在我只觉得羞愧,以前我做错了,不该留你。” 按道理说,云彼丘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错事,就算不死,也该打入百川院一百八十八大牢受苦,但他们却选择原谅,思来想去,他们这些人实在对不住门主。 云彼丘绝望地闭了眼睛,眼泪顺颊而下,但现在没人愿意原谅他,他已经身败名裂了。 另一头,琳琅通过追踪少师剑线索,从密道里发现了乔婉娩丫鬟的尸体,少师剑应该就是这丫头偷偷掉了包。 经过李莲花他们一系列的推算和搜查,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原来是乔婉娩的丫鬟和普渡寺的年轻和尚相好,最后因为对方的甜言蜜语,换了少师剑,最后想还回去,被和尚情人杀害,又是一个天真无邪的恋爱脑,死得毫无价值。 拿回真正的少师剑,李莲花珍重地收了起来,没打算使用,他喜欢李莲花的身份。 方多病原本很高兴拿到了百川院刑探令牌,现在却觉得没意思,甚至很失望。 百川院原本是江湖最为正义的存在,专管不平事,为何他们要善待云彼丘那样的人渣? 害得他师父殒身东海的败类,居然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这不公平啊,气死他了! 琳琅看了眼李莲花,从昨日到今日,他似乎和往常一样,好像真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当自己是李莲花。 没有怨恨,没有喜怒,好似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佛的不行,琳琅觉得,他可以当和尚了。 不论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心肠一样的柔软,琳琅知道他不会动手,但这口气还是要出的,花花不在乎前尘,但她很在乎啊。 云彼丘的伤势很重,虽然一时半刻死不了,但受的煎熬,该吃的苦头一样不少,寿元折损大半,估计活不了三五年。 以后最简单的日常穿衣吃饭也未必利索,缠绵病榻再正常不过,这是云彼丘的报应,琳琅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下手狠了。 想到原剧情里云彼丘的结局,琳琅觉得一点都不爽,甚至有点憋屈。 就因为他临时倒戈,得到李莲花的原谅,甚至救治,最后依然安之若素地活着,以前犯下的错误,就这样一笔勾销。 但李莲花为了救云彼丘,再次折损了自己不足三个月的寿命,故事的结局,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是死是活,李莲花好像彻底消失了,实打实的美强惨,令人唏嘘不已。 不得不说,李莲花是真的善,有那种出家当和尚的平和豁达,毫无怨怼之心。 在这一点上,琳琅更欣赏笛飞声的杀伐果断,对于背叛者,绝对不会心伤,杀了便是,就算是从来不杀女人,触及底线,也会杀了对方。 临行前夜,乔婉娩命人给琳琅送来一封信,谢谢她的出言提醒,谢谢她为义兄讨回公道,最后告诉她关于金鸳盟余孽的信息。 “……我从无了师傅那里得知,你们好像在寻找金鸳盟的狮魂,正好我这里有他的一点线索,在采莲庄郭家…希望能够帮到你们,我帮不了太多,尽点绵薄之力也好。” 琳琅一目十行,看完之后烧了字条,对于乔婉娩的感观还不错,对方是个拎得清的好姑娘,虽然柔弱,但颇有大局观,肖紫矜那样小肚鸡肠的人,着实配不上她。 李莲花进来挑了挑灯芯,从背后缓缓抱住了琳琅,语气有几分歉然,闷声闷气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还要你给我出头。” 琳琅仰起头,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气,毕竟你那么在乎兄弟情谊,你难道不觉得我这个人爱多管闲事、心狠手辣吗?” 李莲花紧紧拥住眼前的人,忍不住摇头轻笑,语气认真地回答,“怎么会呢?琳琅那么好,我要是这么不识好歹,你肯定一脚把我踢了,除了欢喜感激,再无其他的感受,在这世上,除了你,没有谁会如此在乎我的感受,谢谢你,琳琅,我感觉很幸福。” 人人都以为李相夷无所不能,他那么骄傲,那么大义,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人不是神仙,都是有弱点的。 李相夷也不例外,十年前他被亲信伤到了,他们的背叛和抱怨,以及冷漠,就算不想去深究,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感受到心底的那份沁骨的凉意。 “那你用一辈子来报答我对你的好吧。” 琳琅转过身,亲昵地捧起李莲花的脸,嫣然一笑,再无异样情绪。 “好,只要你开心快乐,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满足。” 李莲花消释眼底的片片哀凉,温润的笑意蔓延上来,用额头抵住了琳琅的额头,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幽兰气息,心里好似被春水趟过,暖烘烘的一片,下一刻,他打横抱起琳琅,往床榻那边走去。 李莲花心想,这辈子该怎么报答琳琅呢,自然是以身相许,终生相伴,不离不弃,至死不渝,宠爱她一辈子。 如果他们有来生,他想要继续爱她,胜于自己的生命。 第395章 莲花楼(30) 前往采莲庄的途中,笛飞声一直缠着李莲花比武,弄的后者烦不胜烦,恨不得立即撵人,收藏起来的少师剑成了烫手的山芋。 方多病看着很奇怪,阿飞的武功路数他看不出来,但李莲花不就是个半吊子吗? 琳琅对此爱莫能助,随他们闹腾。 没几日,三人抵达采莲庄郭府。 琳琅随便做了一首吟莲诗,以慕名采莲胜景的由头顺利进了庄子,契合郭家附庸风雅的心理。 郭乾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即使家里刚死了新娘子,但既然有客人光临,有钱不赚不是傻子嘛,琳琅出手阔绰,受到了热情欢迎。 鉴于郭家父子都不是啥好人,琳琅把从一品坟收割的金子稍微擦拭两下,消除皇家官印的痕迹,当作光临采莲庄住宿的费用。 采莲庄坐落的地理位置极佳,莲花倾城,引无数文人骚客驻足留下诗作,在当地颇负盛名,只是最近一起新娘溺水案,导致没有参观者,附近的百姓觉得里头阴气重。 琳琅他们顺利进了庄子行走,映入眼帘是一汪看不到尽头的百顷碧池,莲叶青翠,水流潺潺,花色潋滟绝美,素有“流光玉婉”美称,是精心培育的珍稀莲花,世间罕有。 “这些莲花长得太漂亮了,原以为粉色已经很美,没想到还有这样嫣红的色彩,请问郭少主,流光玉婉是出自哪个大家之手?” 琳琅鼻翼微扇,其实已经嗅到淡淡的血腥气,池底估计不干净,这是独属于妖精的特有感官。 面对素纱蒙面、声音清甜,气质雅致的美人,郭祸微微陶醉了一番,颇有风度和耐心地给琳琅解释采莲庄的历史,以及流光玉婉的由来。 对方一番长篇大论,解释的半真半假,听起来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颇有几分内涵。 琳琅若有所思看了郭祸一眼,唇角微勾,淡淡道,“公子真是博学多闻啊。” 郭祸有点不好意思,谦逊摇头道,“姑娘过奖了,前面还有其他莲花品种,请姑娘移步。” 他看起来一派君子端方,客气有礼,似乎忘了关键一点,郭祸前几天刚死了新娘子,如今看到更漂亮的姑娘,居然有兴致陪着欣赏莲花,本身很奇怪,甚至凉薄。 由此可见,郭祸对死去的新娘没有任何怜惜之情,琳琅面色不变,装作不知内情,由着郭祸带她往前走讲解其他莲花,以此拖延时间。 另一头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仔细检验了一番溺水新娘的尸体,对方是镖局千金,生得弱质纤纤,我见犹怜,死状寻常。 这已经是采莲庄第三起新娘溺水身亡的受害者,她们的家世背景、甚至年纪都没有太多的相同点,唯一相同的便是,死者死时都身穿一袭华丽的石榴嫁衣,第三个新嫁娘身体部位有好几处骨折轻伤,不知何故。 趁人没有发现,他们迅速离开停放尸体的房间,根据仵作的判断,死者应该是意外溺死,但是为何如此突然?令人大感诧异。 采莲庄上下神神秘秘,管家婆子神神叨叨,总是担心冤魂索命,庄主郭乾脾气严苛,动不动打骂仆从丫鬟,风评似乎不好。 李莲花微微蹙眉,想着死者身上的疑点,询问了好些人,关于前两名死者的生平,直到肚子饿了,赶往吃饭的地方。 惊觉郭家大公子对琳琅过分的殷勤周全,对方甚至把头发重新梳了一遍,衣服换成更为名贵的杭绸,腰间玉佩叮咛,颇为潇洒。 笛飞声挑眉,对此见怪不怪,大多数男人有这种劣根性,禁不起美色诱惑,实在肤浅。 方多病撇了撇嘴,满是感慨。 “师娘果然受欢迎,你瞧瞧那个郭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娘是他媳妇儿,死的是无关紧要的人,真真是凉薄之人,新娘子死了居,然一点儿都不伤心。” 他话音未落,李莲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亲自替琳琅拢了拢鬓边的一缕碎片,以绝对温和亲昵的方式,宣示了自己的地位。 站在方多病的位置看去,他看到李莲花端着笑眯眯的面孔地对郭祸说了两句话,似乎在感谢对方的招待,询问了其他的问题。 郭祸的嘴巴蠕动几下,悻悻然道,“原来华姑娘已经有婚约了,你们…的确很相配。” 琳琅矜持地点了点头,拉着李莲花挨着他坐下,态度显而易见,直接忽视了郭祸。 郭祸讨了个没趣儿,寻了个理由离开,笛飞声和方多病一前一后地走来,分别落座,拿起鸡腿吃起来,似乎饿的厉害。 “你们有什么重要发现吗?” 琳琅嗅着杯盏中的蜜酿香气,没有饮用的欲望,抬眸看李莲花,颇为好奇地问。 李莲花摇头,有几分失望。 “从尸体上看,没有太多的线索。” 方多病的话比较多,瞅了瞅四周,八卦地问,“师娘,那个郭祸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看他这人真不咋地,一点儿都不像死了媳妇的人,倒是那种肤浅好色之徒。”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用眼风扫了方多病一眼,有点醋意,琳琅倒没觉得尴尬,一本正经道,“小宝的观察力还不错,你们最好重点关注郭祸,那个人有点爱伪装,以我的直觉来判断,新娘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 原剧情里的新娘苏苏,其实就是被新郎郭祸设计害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甚至有几分荒唐。 因为郭祸从小被压迫,想要反抗强势不讲理的父亲,外面还有一个温柔解意的相好,于是有色盲的新娘苏苏,穿上了那件好似被诅咒的石榴嫁衣,成了第三个牺牲品。 “琳琅,你觉得,这次的嫁衣命案和金鸳盟的狮魂有没有关系?我们暗下查询,没有发现对方的行踪。” 对于琳琅的能掐会算,李莲花有几分信心,忍不住疑问。 “你们不是问了庄主郭乾吗?他虽然说不知道,但目光闪烁,显然是在逃避回答,其中的关联还得你们仔细追查。” “花花这么聪明,想必花些时间能够查出来,如今莲花已经看了,那颜色红的像血一样,的确很美丽,却也怪得很,娇艳得好像人的鲜血染上去的,这个季节竟然没凋谢,真够奇怪的。” 琳琅若有所指,环视前方的一大片绽放的莲花,如今到了秋日,别处的都是残荷枯叶,呈现衰败之感,唯有采莲庄的莲花依旧开放,倾城如斯,事有反常必有妖啊。 李莲花心领神会,有了新的追踪线索。 当夜琳琅睡得香甜,李莲花他们却在莲花池底搜出了白骨架,谁能猜得到,那么美的莲花之下,却有不少的尸骨林立。 笛飞声一针见血地指出,以尸养莲是狮魂的作风,郭乾对他们故意说谎,也不知在隐瞒什么内情。 为了尽快查明真相,找出狮魂下落,李莲花无奈之下,穿上了石榴嫁衣,扮作新娘在外面照镜子,成功抓住装神弄鬼的郭坤。 李莲花差点摔进莲花池内,因为身上穿的石榴嫁衣实在太重了,郭坤背着白骨骷髅头突然出现,举止疯癫,乍一看去,非常吓人。 真相越来越近,但琳琅置身事外,根本不掺和李莲花他们查案,每天欣赏采莲庄别具一格的景致,品尝着新鲜的珍馐美食。 第396章 莲花楼(31) 三日后,采莲庄的嫁衣命案水落石出。 前两名新娘的确是意外溺水,其中牵扯狮魂和郭乾私会的秘闻,狮魂被郭乾杀了。 第三名新娘苏苏则是被人设计溺死,始作俑者便是新郎郭祸,他甚至想和相好的姑娘带着金银财宝逃逸,被方多病逮了回来。 郭家父子被方多病带往百川院处理,虽然他不喜欢那地方,觉得百川院不是他想象中的神圣之地,但面对江湖行凶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李莲花寻到了单孤刀的尸体。 “花花,这应该不是单孤刀的尸体吧,面皮缝合的技术的确天衣无缝,但仔细看却有几分违和感,花花你和单孤刀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清楚他的身体特征吧?反正尸体防腐没坏,你仔细看看,说不定有其他猫腻。” 琳琅瞟了一眼单孤刀的身体,提醒道。 李莲花明白琳琅的意思,没有丝毫的犹豫,不提什么对尸体的敬意,直接扒开尸体身前的衣服,露出的胸膛右侧没有他熟悉的浅色的刀痕。 单孤刀的尸体果然是假的,其实李莲花在琳琅的引导下,早就猜测师兄诈死,但真正看到真相,依然忍不住的心寒愤懑。 单孤刀,他欺骗了太多人!李莲花咬牙切齿,处心积虑地诈死,他到底有何目的? 不同于李莲花的心寒疑惑,笛飞声对琳琅看去,“答应你的两件事,我已经做了,要么你说出第三个要求,要么我现在离开。” 琳琅爽快地点点头,“第三个嘛,以后再说吧,你现在可以走了。” 笛飞声目光如炬地盯着琳琅,又扫了眼李莲花,“我离开之前必须和你们其中之一打一架,你们商量吧,到底谁出来和我应战。” 琳琅有点无语,笛飞声对于打架这件事真够执着的,他现在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她侧过脸去,对此毫无兴趣,语气淡淡道,“笛飞声,如果和我打架,你没有胜算。” 笛飞声不服气,轻哼,“你看不起我!” 琳琅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阿飞,打架要流汗的,多不舒服啊。” 笛飞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更加懊恼了,华琳琅这是什么拒绝的理由,太敷衍他了! “阿飞,我和你打一场吧,最后一次,其实我不喜欢打架,我希望咱们能做个朋友。” 李莲花上前两步,友善地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笑容和煦。 “等你赢了我,再说做朋友的事吧。” 笛飞声随手拔出背上的大刀,眼神凌厉地扫射过去,磅礴肃杀的气势奔涌而出。 李莲花不想惊动这里的人,往方圆百里的空地边飞去,两个人在那里打得轰轰烈烈,山野的鸟兽四处乱窜,湖水乱溅。 琳琅跟了上去,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罕见的一幕,要说功夫高低,李相夷和笛飞声旗鼓相当,各有所长。 但李莲花的功力早就在十年之前恢复好,甚至有了点琳琅的花灵之气,功力大增,后者却是在最近一段时间恢复全盛时期,两个时辰后,笛飞声终于败下阵来。 他抹了额头上的汗,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似乎打得很畅快,心悦诚服,“李相夷,我输了,愿赌服输,你的相夷太剑更胜一筹。” 说完这句话,笛飞声再无其他留恋,踏着不远处的江波,飞身而去,不见踪影。 关于当年金鸳盟被炸,还有李相夷与他对战时中了碧茶之毒,笛飞声心里有很多疑惑,想要彻底搞明白,谁在算计他们,而不想当一个糊涂盟主,被他人玩弄于股掌间。 “他们都走了,终于能剩下咱们二人独处,耳边彻底安静了,这种感觉真好。” 李相夷收回少师,笑吟吟地朝琳琅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有那么开心吗?还以为你舍不得方小宝和阿飞。” 琳琅睨了李莲花一眼,很放松。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再好的朋友都会分离,但我们不一样,我们不会分离,每次这样想想,我就会觉得,上天对我不薄,没有让我感受孤独一生的寂寥,有你在真幸福。” 李莲花紧紧抱住琳琅,深吸一口气,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满足感,瞬间充盈着他的四肢百骸,没有孤寂感,唯有琳琅的体温。 “我们回家吧,我想吃糖醋排骨。” 琳琅窝在李莲花怀里软软的撒娇,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好,我回去给你做。” 李莲花抱起琳琅,施展轻功往莲花楼的方向而去,回家洗了个澡,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上的福利果然来了,激情四射。 两人在新换的软榻上闹腾了大半宿,琳琅香汗琳琅,往李莲花的脖子轻咬了一口。 这家伙和笛飞声打了个那么长时间,难道感觉不到累吗?晚上居然有这么多的精力,果然,练武有内力的男人就算看起来弱不禁风,实战能力依然不容小觑。 “怎么了,琳琅,是不是对刚才的不满意啊,我们要不要再来一次?” 李莲花不明所以,俯身亲了亲琳琅的脸颊,语气跃跃欲试。 “李莲花!你还想要?小心精尽人亡!” 琳琅咬牙娇嗔,直接将被子拉上了头顶,避开李莲花火热的视线。 李莲花低笑起来,顺势钻进了被窝。 一夜荒唐,恩爱缠绵。 翌日,琳琅睡到日晒三竿都懒得起来。 李相夷早早起来亲自熬了青菜肉粥,还有出门买的烧饼包子,外加一钵山鸡汤,琳琅随意吃了点,看起来没有胃口,把剩余的肉粥便宜了狐狸精。 算了算时间,琳琅又要回宫一趟,免得父皇母后担心她,对李莲花说了这件事,“花花,我得回宫看看,估计要在宫里待上一到两个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李莲花微微沉吟片刻,委婉拒绝说,“琳琅,现在不是时候,我想把师兄诈死的事查清楚,给四顾门无辜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琳琅没有勉强,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心里始终放不下,二人恋恋不舍地分开,约定两月后相聚莲花楼,飞鸽传书。 第397章 莲花楼(32) 琳琅回了皇宫,如鱼得水般逍遥自在,没人有胆子管束她,最兴奋的莫过于向往外面世界的昭陵公主。 “阿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在宫里都快闷死了!” 清儿拉着琳琅的手,忍不住抱怨撒娇。 琳琅点了点清儿的额头,笑着说,“我给你送了那么多玩意,你这么快就玩腻了?再说,你都是要嫁人的姑娘,可不能太闹腾。” 清儿嘟了嘟嘴,不满地鼓起了肉肉的腮帮子,气得要死,她的驸马都跑路了,还嫁什么人啊! “我才不要嫁人呢,阿姐也没有嫁人,日子不是过得很开心嘛,江湖一定很美,不然阿姐怎么会那么留恋,清儿好羡慕姐姐的生活啊,阿姐,要不你也带我回去见识一下?” 琳琅摇头婉拒,语重心长道,“江湖很美很精彩,但也充满了凶险,你可不要想太多,阿姐功夫好,有心眼子,才会逍遥自在,你这样的傻丫头,信不信刚出宫,就会被人贩子打晕卖了,你一点武功都没有。” 清儿的嘴巴委屈地翘了起来,那弧度感觉都能挂个油瓶儿,琳琅不由捏了捏她没有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娇言哄道,“阿姐在外忙正事,没有时间照顾你,不如教你一点功夫防身,可好?” 琳琅很多年前就准备教清儿功夫,练武不仅能够自保,还能强身健体。 但小丫头那时候年纪太小,娇生惯养的,根本吃不了苦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儿疼,那儿不舒服,最后弄得琳琅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清儿长大了,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说不定愿意学。 “阿姐,有没有那种速度很快、招式又厉害的功夫?几个月就能学会的绝世武功?” 清儿眨了眨清澈无瑕的大眼睛,满脸的希冀,似乎已经展望自己成为女侠的幻梦。 “哎,你想得倒美,除非有世外高人把毕生功力都传给你,我看你还是做个公主吧。” 琳琅无语地白了清儿一眼,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小妮子根本吃不了苦。 两姐妹絮叨闹腾一会儿,手拉着手前往凤仪宫给许皇后请安。 如今宫里有件喜事,那就是太子挑选太子妃,大熙皇帝膝下只有一个皇子,把儿子看得好似眼珠子般珍贵。 皇帝对未来儿媳妇的挑选力度慎之又慎,但最关键的一点,太子妃的身体必须好,武将千金的人选居多。 说来说去,大熙皇帝自己再也生不出其他孩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太子妃多生几个,选太子妃的事亲力亲为。 琳琅在宫里陪着许皇后看各种秀女画像,闲唠家常,偶尔督促清儿扎马步,学基本功,小日子过得宁静而充实,隔三差五地还能收到李莲花的飞鸽传书,倾诉衷情。 李莲花的信里长篇大论地描述了他经历的一系列案情,以及狐狸精的日常趣事。 其中提到元宝山庄发生的事情,原本被杨昀春押走的宗政明珠重新出现,不仅没有获刑,反而有了监察司指挥使的身份。 对方似乎在寻找某样重要的东西,贼心不死的感觉,但在李莲花手上吃了大亏。 琳琅合上书信,微微蹙眉,如果她没有记错,宗政明珠应该是万圣道的眼线,身在曹营心在汉,目前在帮角丽谯寻找冰片。 好在李莲花现在长了心眼儿,把看上去不起眼的冰片藏了起来。 “花花,冰片很重要,关乎国运, 务丢失,切记。” 琳琅回了一封信,绑在鸽子腿上,给它周身吹了一口灵气,不至于被其他武林高手截获,还能准确无误地送到李莲花的手中。 收到回信的李莲花有点失望,琳琅都没有说想他,只是失望不到半天,神奇的信鸽又带来一封信,寄托了琳琅对他的相思之情,再等半个月,琳琅就会出宫找他团聚。 方多病看见李莲花那副痴样,有点没眼看了,指了指身后的笛飞声。 这个傻大个刚从刘如京手里、花了一千两赎回来,武功依然在,但记忆全失,谁也不认识,掌心写着“找李莲花”,显然是被人暗害前清醒时写的。 “李莲花,阿飞到底怎么了?” 短短一个多月不见,那么厉害的家伙居然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彻底忘了,差点被人卖了,配了一桩阴婚,想想就觉得莫名其妙,显然对方经历某种暗算。 “阿飞中了无心槐,也算他聪明,宁可失忆,也没有散功,暂时只能这样了。” 李莲花收好琳琅的信,塞进了怀里,振振有词道,其实他已经猜到笛飞声为何遭逢变故。 十年之间,金鸳盟一直由圣女角丽谯掌管,招兵买马,那些人大多数是角丽谯的裙下之臣,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听角丽谯号令。 估计笛飞声回到金鸳盟发现什么,对方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设计了阿飞。 但唯今之计,李莲花没心思管笛飞声的事情,他想替琳琅寻到另外三片冰片,既然提到国运,想必其中涉及到更多的阴谋,威胁大熙皇朝,威胁到天下民生。 李莲花对笛飞声招了招手,问道,“阿飞,你真的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笛飞声虽然失忆,但没变傻,脾气性格一如从前的犀利,斜了李莲花一眼,一脸的冷峻,“废话!那你说,还是不说?” 李莲花嘻嘻一笑,没有好处的买卖自然不做,何况为了赎笛飞声,方多病花了一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自然要讨回本儿。 “阿飞啊,咱们以前算得上相熟,这个忙自然要帮的,但是吧,你这个人不生平喜欢占别人便宜,既然再次相逢,咱们就做个交易,你负责做咱们的保镖,日常指点方小宝的功夫,我则会说一些你想知道的内容。” 李莲花转了转眼珠子,一本正经地说。 方多病闻言跳了起来,似乎感觉自己被李莲花小看,“我的功夫很好,不需要阿飞指点,咱们两个大男人,还需要什么保镖嘛!” 李莲花对方多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徒弟太傻不拉叽了,能够得笛飞声指点一二,分明是他占便宜,急着拒绝什么呀! 笛飞声抿了抿唇,似乎在认真考虑,鉴于想要知道从前的自己,他点了点头说,“可以。” 李莲花对笛飞声拍了拍掌,心情变得格外的好,出门在外,身边有个靠谱的保镖会很安全。 他若真正出手,怀疑他是李相夷的人会越来越多,还是少点麻烦的好。 第398章 莲花楼(33) 李莲花寻找其余冰片之际,角丽谯正全力追查笛飞声的下落,满心的焦躁和愤怒。 她痴爱笛飞声到了癫狂的变态程度,十三年来不改初心,在二人没彻底翻脸的情况下,角丽谯根本不舍得伤害笛飞声,没想到中了万圣道的诡计,给尊上用了威力最强的无心槐。 角丽谯的属下兢兢业业,各个角落布防打听,依然没有探听到笛飞声的下落,反而发现了琳琅的行踪,立即来报角丽谯,神情颇为兴奋,希望转移圣女的暴怒和谴责。 寻了十多年的神秘女子,一直杳无消息,角丽谯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怀疑雪公和血婆的能力。 角丽谯唇角上扬,现在虽然没有探到尊上的踪迹,但如果能抓住和尊上有点关联的女人撒撒气,不失为一件极为愉快的事情。 琳琅出宫后直奔一家成衣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时,但见角丽谯带着一帮人围堵住了她的出口,目不转睛盯着琳琅那张美若天仙的面孔,有几分嫉妒和毁掉的戾气。 “你这张面皮不错,本圣女看上了。” 角丽谯冷笑,大言不惭道,看琳琅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具尸体,毫无温度可言。 琳琅一脸懵逼,随后冷笑,果然是原剧情的恶毒女配,态度足够嚣张,心肠够狠。 角丽谯和她的年纪相仿,十年过去,依然很美,红衣黑发,艳丽夺目。 但她的美只是凡尘俗世的美,人间芍药般的妖艳,比不上琳琅这种清丽绝俗的仙女脸。 两下比较,以角丽谯的凶残性子,想要剥了琳琅的皮并不奇怪,但她过于狂妄,杀意过重,琳琅看着很不顺眼,决定反杀。 “论起美女,江湖上总拿我和乔婉娩相比较,说我们的美丽能够平分秋色,但姑娘这张脸却美得令我讨厌,你说,我是在你的脸上划上几刀,还是直接将皮切割下来呢?哈哈哈…” 角丽谯挑着描绘精致的柳眉,轻启朱唇,口中说着恶毒的话语,笑得肆意张狂。 那姿态,那语气,好似准备踩蝼蚁。 “我觉得吧,你的话太多了!” 笑声过于刺耳。 琳琅居高临下地俯瞰角丽谯,觉得有点无趣,笑得那么狂妄,待会看你怎么咧嘴。 “哼,那你就受死吧!” 角丽谯没有在琳琅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绝望,难免有几分失望,但对方自信又自负看小丑的表情,无疑点燃了她的熊熊怒火。 扑面而来的杀气,还有从四个角落冲上来的打手,琳琅全都不看在眼里,微微扇了一下宽大的袖子,清冽的香气四溢而出,裹挟着麻痹神经和手脚的铃兰毒素。 琳琅腰间剑还未抽出,厮杀的人全都东倒西歪,口吐白沫,冲在最前面的角丽谯脸色大变。 “角丽谯,当年你诱惑云彼丘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用心歹毒,炸盟杀人,作孽无数,在江湖上为恶十余载,我本就想解决了你,没想到你沉不住气,直接送上了门,那么本姑娘不会客气什么,今日送你上西天。” 琳琅逼近踉跄跪在地上的角丽谯,冷眼看她花容失色,面上的表情越来愈冷漠无情。 “你不能杀我!你是李相夷什么人?” 角丽谯凄厉喊道,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生死危机,嘴唇有点哆嗦,抬眸狠厉地瞪向琳琅,一字一句地问,似乎在拖延时间,又想死个明白。 “角丽谯,怪你实在该死,美人的心肝黑了,再美也会变得面目可憎,红颜骷髅罢了,死不足惜!” 琳琅话音刚落,手起刀落,直接用角丽谯手里的利刃,反割了她的雪白脖子。 角丽谯的身体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一双妩媚多情的美目睁得老大。 她似乎不可置信,表情又有死不瞑目的狰狞,最后失去气息,彻底成了尸体。 衣铺老板弄得躲在后头,满头的大汗。 琳琅随手往桌子上丢了一袋子金子,冷着声音嘱咐道,“老板,通知百川院的人。” 至于后面的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进来,怪得了谁呢。 角丽谯这种女人,恃美行凶,早晚都要死,琳琅提前把她弄死,也能少作点恶。 店铺老板诺诺应了声“是”,再不敢抬头,一阵风起,袅娜翩跹的身影消失眼际。 第399章 莲花楼(34) 作为新鲜出炉的玉面杀手,琳琅一刀了结角丽谯的事迹很快被江湖人士传开,引无数人侧目。 那个时候,琳琅没有蒙面纱,一袭白衣男衫,配着镶嵌珍珠白玉的宝剑,随后行走于江湖,弄了个假喉结,知道她是女子的人少之又少,得了一个“玉面冷郎君”的美称。 正是因为这份名气,琳琅不出意外地收到玉楼春的邀请,前往香山鉴赏“漫山红”。 李莲花和方多病因为见证了金满堂的死,成功破了案,也成了受邀名单者之一。 江湖关于玉楼春的描述颇为神秘,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具体住在哪里。 所谓的宴席“满山红”又是什么样子,其中有什么玄机,但毋庸置疑的是,玉楼春是极其富有的人,和金满堂相交甚好,气味相投,都不是善类。 琳琅在前去香山的马车上,隐约嗅到一股幽然迷香的气息,佯装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直到到了香山脚下,那股淡淡的迷香散去,玉楼春显然不希望被他邀请的客人,知道行走的路线,神秘而又充满诡异的感觉。 这次玉楼春邀请的客人有六七个。 熟悉的面孔,则是看到琳琅莫名欣喜却又故作淡然的李莲花和方多病。 毕竟这次来寻找冰片,大家还是不要太早暴露熟知度,另外则是慕容腰、施文绝、东方皓、关山横和李一甫。 还有个失忆的笛飞声隐藏在暗处,琳琅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若隐若现。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认识或不认识,被人请到了香山脚下的一处府邸,名曰女宅。 女宅内布置的美仑美奂,空气中盈满了脂粉花香气,杯酒器具,花瓶摆设,契合一个“雅”字,典型的女子住所。 玉楼春坐于主位,神情怡然自得。 他随意地拍了拍手,三五成群的美女鱼贯而出。 最先登场女子身材高挑,成熟妩媚,碧衫绫罗,恍若神仙妃子,她浅笑盈盈,自我介绍了一番,乃女宅的掌事,名叫碧凰。 接着便是环肥燕瘦的其他佳人。 其中名叫赤龙和西妃的女子最为出众,前者身段玲珑,容貌绮丽,后者纤纤如柳,温柔婉约。 但琳琅的目光却诧异地盯着落在最后面的纤瘦少女身上,凝视许久。 她的年纪最小,虽然低着脑袋,换了粉色的衣裙,但那股熟悉的气息,无疑是清儿。 琳琅微微蹙眉,清儿小妮子不应该在皇宫撒娇嘛,怎么被人骗到女宅里面来了? 东方皓好色,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小胡子,轻佻的目光在所有美女身上仔细逡巡了一遍,再次投向衣衫整洁、容色冠群芳的琳琅。 他暗自摇头可惜,奈何冷郎君不是姑娘家,不然换上刺绣的女装,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突然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东方皓吓得一跳,收回聚焦的视线,瞪向李莲花,有点恼怒对方坏了他看美色的好兴致。 女宅的姑娘们很美,气质迥异,凡夫俗子一辈子都难以看上两眼,东方皓很沉醉。 但人的眼光在见到更美丽的人或物,会变得更加挑剔,东方皓此时就是这种心态。 “哎,老兄,我看这双眼睛不想要了。” 李莲花对东方皓摇摇头,颇为叹息。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心底无比嫌恶,琳琅岂容这种好色之徒亵渎! 第400章 莲花楼(35) 东方皓不解其意,瞪了瞪浑浊的眼珠子,警惕地问,“李莲花,你什么意思呀?” 李莲花再次摇头,似乎觉得他过于愚蠢蠢,满脸的悲悯,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你这眼神未免太猥琐了点,你信不信,你再多看一眼,说不定华公子腰间的长剑就要拔出来,直接挖你的眼睛了。” “你估计也听说过,金鸳盟的角丽谯,出了名的江湖大美人,华公子说杀就杀,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对方那么多属下,都难逃厄运,全部关进百川院第一百八十八牢,你再看下去,你的待遇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东方皓吓得一跳,颤抖了两下肩膀,再也不敢多看,他虽然好色,但更爱惜小命。 玉面冷郎君虽然秀色可餐,但人家厉害,杀人不眨眼,还是算了吧,得罪不起。 在玉楼春的吩咐下,各种美酒佳肴相继送上,美女巧笑嫣然,柔婉陪坐。 琳琅看了眼清儿,对方满是震惊又欢喜,跌跌撞撞地往琳琅这边跑过来,估计是裙子的裾角太长了点,一不小心踩到了,投怀送抱般跌进了琳琅的怀里,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都说老鸨爱钱,姐儿爱俏,果然如此。” 东方皓羡慕地看了一眼,禁不住感慨,那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清儿,满是觊觎。 清儿闻言,腹内一阵恶心,俏丽的脸蛋变得难看至极,小拳头捏的死紧,恨不得给东方皓两口,对方身上的芙蓉膏味道太熟悉了,就是这个坏家伙迷晕了她,把她卖到女宅。 来到女宅半月有余,虽然知道这里是高规格的青楼,每日都要做事赚银子,吃喝用度都要自己花钱。 但她可金尊玉贵的公主,何时受此屈辱,老男人说这种话,分明就是在直言侮辱她是妓子。 “满嘴脏臭!” 琳琅暗下捏了捏清儿的手,给予安抚。 琳琅浑身冷气四溢,斜睨了东方皓一眼,随手扔了两朵兰花过去,美丽的花朵原本是最柔软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两朵皎洁的兰花好似变成最为尖锐的利器,直戳东方皓的左眼和嘴巴,顿时引起一声惨烈的尖叫,鲜血淋漓。 女宅的姑娘们吓得脸色发白,不复先前的优雅淡然,惊惧地地看着琳琅的方向,以及她身边稍微松了口气的清儿,眼里更多的是复杂情绪,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华公子,你未免太不给我玉某面子了?” 玉楼春满是忌惮地看着琳琅,声音不悦。 “实在抱歉,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嘴巴臭,难以入耳,玉老板好歹是江湖上的雅人,怎么邀请这样的人做宾客,实在降低了你的格调。” 琳琅淡淡一笑,举起一杯酒,遥遥而敬,玉楼春有了台阶下,脸色稍缓。 他吩咐门口护卫把受伤惨呼的东方皓弄不去包扎,技不如人,贪花好色,嘴巴那么碎,算他活该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他维护。 气氛重新融洽起来,美女纷纷献艺,把酒同欢,琳琅兴致勃勃地看着慕容腰和赤龙的合演。 舞魔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一个高挑妖冶的俊美男子,跳舞如此有审美性,腰肢柔软有力,高难度动作频起,配合着赤龙姑娘的箜篌,情景如梦如幻,令人回味。 但更加令人回味的是慕容腰和赤龙的配合默契,眉目传情。 李莲花一直在装晕,拒绝了西妃姑娘的亲近,小心翼翼地偷觑了眼琳琅,心神微松。 酒过三巡,宴席散罢,姑娘们开始抓阄,伴着选中的客人前往客房休息。 李莲花看琳琅和清儿离开的背影,很想跟着,奈何身边的西妃姑娘有点难缠,索性拉上方多病,一起应对不想要的美人香。 长夜漫漫,有人不愿意侍奉恩客,自罚于摘星台曼舞整个夜晚,有人享受红袖添香,秉烛灯下,也有人故意装睡,心思清明干净,琳琅拉着清儿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清儿淘气,琳琅出宫之后,她便偷偷跟着溜了出来玩,华衣锦裳,身边没有跟着侍从,自然而然地成了东方皓的猎物。 唯一庆幸的是,这次是清儿第一次出场作陪,除了被迫做各种杂活,目前没吃亏。 但不幸的是,女宅其他的姑娘们饱受迫害,清儿初来乍到,驻足女宅时日不多,但其他姐妹最少也待了两年时间,其中死了不少无辜女子。 所谓的女宅,所谓的高雅,不过是买卖人口,金银玉器堆砌出来的勾栏院,始作俑者的玉楼春真该死啊! 第401章 莲花楼(36) 翌日,玉楼春被害身亡,荒坡上意外看到他血淋淋的手臂,手指保留还算完整,大拇指上标志性的碧玉扳指,足以证明他主人翁的身份,其他的尸体部件故计分开隐藏。 琳琅扫了眼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宅姑娘们,若有所思,不得不佩服女人的演技。 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演技派。 不得不说,玉楼春为富不仁,过于自以为是,把自己看得太厉害,奴役着骗来或拐来的姑娘们,供他驱使玩乐,委身陪客,轻贱她们的性命和尊严,最终遭遇死亡反噬。 清儿拉着琳琅的手,对碧凰、赤龙和西妃她们说,“姐姐们,你们不要伤心了,玉楼春根本不是个好东西,他死了,你们也能彻底解脱,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这是我…哥哥,来救的我,我哥哥很厉害,一定能安全地带你们出去。” 碧凰她们好似对玉楼春情根深种,对清儿的话不为所动,依然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她们还说什么,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女宅比较安全,玉楼春对她们有大恩大德,气得清儿懊恼地直跺脚,感觉她们被玉楼春洗了脑, 女宅不就是高级点的青楼楚馆吗?到处都是护卫防守,进来了,插翅难逃的宿命。 琳琅知道她们在做戏,玉楼春那样的败类,谁会真心为他流眼泪,这些姑娘哭的是自己的遭遇,即将得到解脱,得到自由的欣慰。 方多病看了眼琳琅,又盯了眼拉着琳琅手的清儿,有点奇怪,疑问道,“你们是姐妹?模样怎么长得不太相似啊?” 琳琅无奈扶额,白了方多病一眼。 方小宝,不会说话,可以假装哑巴! 清儿气鼓鼓地瞪着方多病,昨日宴席上,她已经得知对方的身份,原本觉得对方长得浓眉大眼,是个好人,逃婚也许情有可原,现在看来,果真是嫌弃她的缘故。 “你什么意思,你嫌弃我长得丑!” 清儿几步走上前,气势汹汹地注视着表情无辜的方多病,虽然对方说得是真话,但听着咋这么刺耳呢? 她和阿姐一个像父皇、一个像母后,难道不可以吗?清儿咬牙切齿,委屈极了,就算她长得没有阿姐倾国倾城,但也不算太差吧! “姑娘,我没这个意思,我随便说的。” 方多病挠了挠后脑勺,嬉皮着笑脸,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李莲花早已猜到清儿的身份,能够称呼琳琅“阿姐”,这世上只有昭翎公主,方多病的未婚妻,只是没想到公主会沦落到女宅。 琳琅对李莲花招了招手,悄悄地离开了,前往其他地方说话,无人处,李莲花亲了亲琳琅,满腔的柔情凝聚在这一吻里。 “琳琅,我好想你,还有…我昨晚和方多病待在一起,那个西妃姑娘回自己屋了。” 李莲花表示了自己的清白,逗得琳琅有点乐,拜托,她没问这个问题吧,目前最关键的是揪出杀害玉楼春的凶手,把自己摘出来。 虽然琳琅洞悉的剧情,知道真相的始末,但不方便告知,李莲花他们必须亲自查询,抽丝剥茧地寻找真相。 “我不会怀疑花花对我的真诚。” 琳琅依偎在李莲花的怀里,娇声说。 李莲花抚了抚琳琅的额发,忽然眉头轻皱,若有所思道,“女宅的姑娘有点可疑。” 李莲花扫了一眼后苑的方向。 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想,只需实践。 “她们也是可怜人。” 琳琅叹息一声,对人贩子深恶痛绝。 以李莲花的洞悉力,碧凰她们的伎俩只能瞒两日,但她们是最大的受害者,青春韶华时被人拐卖到陌生的地方,卖艺且卖身。 倘若女宅的姑娘们年华不再,红颜褪去,按照玉楼春的尿性,估计会把她们重新转卖,或者赏给护卫们当玩物,姑娘们没有任何尊严和希望。 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实在太脏了,玉楼春被大卸八块,找不到全尸,也是他咎由自取的后果,没有谁会真正同情这样的恶魔。 第402章 莲花楼(37) 琳琅和李莲花黏糊了一会儿,决定分工行事,郑重地说,“你和方多病追查细节,我暗中寻找冰片,我知道冰片在谁的手上。” 李莲花微笑着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接下来又发生了两起命案,东方皓死了,侍卫长的尸体被发现,他们的死亡全都是井字型切口,很多疑点聚在鬼王刀身上。 因为鬼王刀的妻子罗红燕也被人拐来了女宅,对方过来找玉楼春寻仇,似乎失败了,是生是死,后面的只剩下传闻。 玉楼春的贴身侍卫辛绝被发现是鬼王刀,被其他人打得半死,最终关进柴房里。 但真正的凶手是女宅的姑娘们,以及另外一个外来者,大名鼎鼎的“舞魔”慕容腰。 为了减少伤亡,琳琅也觉得李一甫很碍眼,对方也是为了冰片而来。 在对方决定偷袭自己、为角丽谯报仇时,琳琅将其打入悬崖,而真正的凶手正接受审判,她们紧抿唇角,一言不发,慕容腰想把罪责全揽身上。 “你们若是不说,必然死无全尸!” 琳琅扫了一眼碧凰为首的姑娘们,不觉得自己在危言耸听,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们藏了冰片,还有无数金砖,根本没办法安生过日子,说不定还会为此丢命。 “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玉楼春虽然死了,但他的金银珠宝还在,觊觎这笔财富的人很多,你们觉得离开女宅,能够独善其身,以后安稳过日子?那些人会盯住你们!” “我很同情你们,你们的不幸都是因为玉楼春,是为保护自己,暗杀玉楼春之事,我可以保证,你们能够毫发无伤地从这场祸事中摘出去?但玉楼春的金砖必须交代一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上交冰片,琳琅已经知道东西在女管事碧凰的手上,就看对方到时候能不能自觉点,主动把东西交给她。 “华公子,你真的能够保证吗?” 碧凰捏了捏手中的绢子,有点不相信。 “碧凰姐姐,我哥哥不会说谎的,他有本事把你们全都摘出来,忘了告诉你,我其实是大熙的昭翎公主,这件事本公主管定了。” 清儿立即自报家门,颇为骄傲地说。 谁都知道,大熙只有两位公主,一位皇子,皇子便是大熙的太子储君,碧凰错以为琳琅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立即喊其他姐妹跪了下来参拜,把事情交代了清楚明白。 杀害玉楼春的布局是她们姐妹们周密计划好的,玉楼春死于毒蛇,分尸是为了掩人耳目,为的就是想要自由,报复恶魔。 若不是玉楼春,她们怎么会被拐来这里,原本美好的生活变得晦暗,如履薄冰。 琳琅没有纠正自己的真实身份,看着带着人手赶过来杨昀春,认真交代了两句。 玉楼春罪死有余辜,女宅的姑娘们就算杀了人,也是自保反抗,她们不仅不用坐牢,琳琅还把女宅内的部分金银分发给她们带上,过多的财富只能招惹杀身之祸,但没有银钱傍身,她们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碧凰背着包袱,临走前亲自把藏在手帕蝴蝶里的冰片交给琳琅,感激说,“殿下,这是玉楼春非常宝贝的东西,我想,这应该也是您此来想找的东西,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姐妹,这就当作谢礼吧。” 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琳琅微笑颔首,收下冰片,祝愿碧凰她们一路顺风,彻底摆脱在女宅这些年月的阴霾。 得知清儿公主身份的方多病有点不自在,未婚妻居然长这个样子,虽然不如师娘长得美貌,但也没传闻中说得那么恐怖啊。 他有点坐立不安,想要提前跑路,身后的清儿叫住了方多病,努了努嘴,不甘心地问,“我有那么讨厌吗?你到底害怕什么!” 方多病咬咬唇,摇了摇头否认。 他神态不自然,支支吾吾道,“公主,我不讨厌你,真的,你挺好的,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善良可爱,性子又单纯,只是我一心想要闯荡江湖,不想被驸马的身份束缚住,我还不到二十岁,不想那么早成婚,所以…真的很抱歉。” 清儿绞着手中的绢子,心情复杂地看着方多病,这几天的相处,她对方多病有了更多的认识。 这人长得怪好看,而且人品也不错,功夫也不差,面对赤龙、西妃姐姐那样的大美女,一点儿色心都没有。 面对阿姐这样的绝色美人,亦是坦然自若,显然不是个好色肤浅的男人。 清儿越看方多病越满意,一颗心已经抛出去了大半,羞涩说,“既然你不想那么早成婚,我也不着急啊,你逃婚的事,我自会向父皇禀告的,不会因此怪罪你,你先闯荡江湖,我们晚几年成亲也可以,我…我愿意等你的。” 清儿红着脸蛋,不再多言。 只要是喜欢的人,等几年也没什么,皇帝的女儿从来不愁嫁,清儿偷觑方多病,暗自欢喜,能够嫁给喜欢的男子,多幸福啊。 “方小宝,我妹妹配不上你吗?” 琳琅瞟了眼红了耳根子的方多病,犀利问道,纯情少年真可爱啊,就是优柔寡断了点。 “啊?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辈分…” 面对师娘压迫性的疑问目光,方多病哪里再敢多说什么,不停纠结着辈分如何算。 师娘的妹妹是昭翎公主,师娘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昭华公主,他以后要娶二公主,师娘貌似变成了大姨子,感觉关系好复杂啊。 第403章 莲花楼(38) 清儿看上了方多病,不免对这个未来驸马依依不舍,红扑扑的脸,神态娇羞不似寻常。 “清儿,你这个小淘气,赶紧回宫,不然父皇母后要急死了,以后不要这样任性,经此一事,你应该看到了江湖之中的险恶,外面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玩,也不是你能肆意胡闹的地方。” 临走前,琳琅认真叮嘱清儿,把她交给杨昀春,小妮子经此一劫,应该懂事点。 清儿嘟了嘟嘴,似乎想要狡辩什么。 琳琅白了她一眼,摸了摸腰间长剑,语气不悦地威慑道,“怎么,你还不服气?千万不要和我比,你连保命的功夫都没有,根本不适合行走江湖,皇宫虽然闷了点,最起码有家人陪伴,锦衣玉食,你有什么不满足。” 生而为金尊玉贵的大熙公主,养尊处优,这无疑是清儿的命好。 想想碧凰、赤龙和西妃她们的人生际遇,年纪轻轻就与家人失散,遭受太多的波折磨难,清白都没保住。 “清儿知错,真的知错了,阿姐不要生气,我回宫便是,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胡闹。” 清儿感受到琳琅的指责,心虚低头。 千万不要惹阿姐生气。 “如此甚好,杨大人,有劳了。” 琳琅握了握清儿的手,对杨昀春说,后者拱拱手,“殿下言重了,在下职责所在。” 杨昀春将清儿请上马车,对琳琅、李莲花告辞,“后会有期。” 马蹄扬起,车轱辘声碾过地面前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方多病舒了口气。 “琳琅,我们走吧。” 李莲花牵了琳琅的手,笑容如旧,如沐春风,笛飞声看了琳琅一眼,有几分疑惑,“我认识你?” 眼前的女子很美,格外熟悉。 琳琅微微诧异,阿飞怎么了,李莲花便把笛飞声中了无心槐香失忆的事情告诉她。 “失忆的阿飞,似乎对我蛮有印象的。” 笛飞声看她的眼神没有陌生,仿佛有点记忆,却又抓不住重点,样子呆萌了两分。 “阿飞的毒怎么解?他怪可怜的。” 方多病赤子之心,这段时间的相处,早已把笛飞声看作自家的兄弟。 虽然阿飞总是凶巴巴的,指点他功夫时很不耐烦的性子,但到底不是坏人,明明很厉害,却不知道自己是谁,应该很痛苦吧。 “小宝,你不知道阿飞是谁吧?” 琳琅笑吟吟地看着方多病,故意问他。 如果方多病知道阿飞就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估计就会翻脸,对他喊打喊杀吧。 毕竟在方多病眼里,李相夷和笛飞声是毕生的死敌,师傅的死也是由笛飞声造成的,面对武林赫赫有名的大魔头,他除了憎恶,便是除之而后快,再无其他情绪。 笛飞声紧紧盯着琳琅,想要知道确切的答案,一字一句问,“我到底是谁?” 方多病一头雾水,感觉很奇怪。 “阿飞不就是南海派的铁头奴吗?” 李莲花果然瞒得很紧,方小宝依然是天真的傻小子,琳琅摇头,瞪了眼李莲花。 “咳…其实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阿飞其实是笛飞声,十年间的失踪,他在金鸳盟的盟主地位名存实亡,仅有的两名心腹也被角丽谯囚禁,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恶人。” “据我所知,当年东海之战,笛飞声也是被人算计,并非故意针对相夷,只是追求武学巅峰的痴人罢了,他体内从小被人中了蛊,无心槐只是表面的蛊,还有更深层次的蛊虫。” 琳琅轻咳了一声,简单交代了笛飞声的情况,傻大个虽然失忆,但智商没降,警惕性很强,胡编乱造的谎话,他未必会相信。 方多病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甚至准备拔剑,看向笛飞声的眼神满是敌意,嘴唇蠕动两下,“他就是大魔头笛飞声?我师傅……” 李莲花上前按住方多病出鞘的剑,语气复杂道,“小宝,不要冲动,李相夷没有死。” 方多病醋了蹙眉,表情既喜又惊,忙不迭地追问,“大魔头笛飞声都没死,师傅肯定没死,那我师傅人在哪里,他为何不出现?” 琳琅摇头轻笑,瞟了眼李莲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师娘看上去是那种喜欢找替身的女人吗?方小宝,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方多病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原本很大的眼睛瞬时瞪成了铜铃,他看了看琳琅,指着李莲花,一时之间,很难消化听到的真相。 “李莲花就是李相夷?” 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李莲花怎么可能会是李相夷?两者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截然不同。 李相夷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好似天边最璀璨的星辰,只能被人仰视赞叹。 但李莲花这个人,没看他使过什么高超功夫,说话漫不经心,有时喜欢戏弄人,说话神神叨叨,好似随处可见的浮云,风一吹就散了,江湖神医的名头也是虚虚假假的。 “小宝,原本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但现在嘛,我决定正式收你为徒,传授你我的绝学,相夷太剑和扬州慢,你愿意学吗?” 李莲花真诚地看着方多病,对他的人品和天赋颇为满意,这辈子他不想当什么威震武林的剑术高手,插手江湖是非,和琳琅岁月静好地过日子,俨然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但绝世武功若是有个好的传承,也对得起师傅,更对得起自己。 方多病震惊之下,深吸了好几口气,“如此说来,你…你真的是李相夷,我真够傻的,相处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认出你来。” 琳琅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温言说,“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相夷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兄弟的背叛,属下的冷漠,同门的背刺,这些都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当李莲花比李相夷逍遥自在的多,当初不告诉你,只是希望知道李相夷活着的人少点,但现在,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没必要隐瞒,小宝,你能理解我和你师傅的苦心吗?” 方多病用力点点头,李相夷没死,无疑是他最大的宽慰,他们骗人的事可以理解。 “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搞个拜师仪式,我的武功绝学可不会轻易传人,再起码要正式地磕三个响头,乖巧地喊我一声师傅才行。” 李莲花笑看方多病,重新恢复他素日的闲散做派,方多病心里有点别扭,要他接受李莲花是李相夷,果然需要一段时间。 “我愿意,师傅。” 但对于李相夷的尊重和崇拜,方多病没有拒绝,拜师磕头,一样不会少。 琳琅招呼他们一起回到莲花楼。 笛飞声作为劳动力,被差遣从镇子上买来现成的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方多病正式拜师。 第404章 莲花楼(39) 单孤刀原本和角丽谯暗下结盟合谋,一起对付李相夷,但角丽谯忽然被杀,属下全部进了百川院牢房。 他的手下大将封罄在一品坟勉强捡回半条命,武功全无,苟延残喘,再无大用。 重要的罗摩鼎却落在琳琅的手里,单孤山的心情变得格外焦躁,恨不得现在把那女人抓了。 他对李莲花的真实身份越发怀疑,派了不少人马刺探,所有人有去无回。 坐在宝座,单孤刀摔了手中金色的酒杯,面色狰狞冷冽,拍案厉声说,“天下是我单孤刀的,谁也不能阻挡我称霸天下、颠覆武林!” 就算罗摩鼎没有如愿到手,但是作为开启钥匙的冰片必须得到,单孤刀眯了眯眼睛,不打算再藏着自己的身份,招来了万人册排名前两位的高手,为他效力杀人。 单孤刀决心围堵击杀李莲花一伙人,他的那个便宜儿子方多病,如果愿意回头,他会给一次机会,如果执迷不悟,别怪他心狠手辣,叛逆不听话的儿子,他也不需要。 另一头,琳琅他们整顿了少许时日,来到了石寿村,遭遇了一系列的设计和暗害。 这里不仅藏着南胤余孽,而且不少武林高手被所谓的美酒佳酿吸引过来,被下毒捕捉关了起来,成为不人不鬼的杀人工具。 琳琅没有工夫和石寿村的长老婆子废话,直接以她为人质,威逼利诱地找到了其他被关押的人,甚至意外得到了解除无心槐的方法。 水缸里的小痋虫置于某个关键穴位,顺利地解开了笛飞声的毒素,那虫子真恶心。 单孤刀来的时候,虽然戴着黑色的斗笠,但李莲花一眼就认出了他。 “师兄,别来无恙,整日躲在暗地里的滋味不好受吧。” 李莲花语气里有辛酸,亦有讽刺。 “我的好师弟,你看起来过得也不错,真可惜,碧茶之毒没有毒死你,你知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死的?” 单孤刀掀开黑斗篷,露出无比阴暗的笑容,扯开了唇角,肉眼可见李莲花突然面色大变,好似得逞一般,他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无比的尖刻。 “师兄和你好好唠唠,当年你中了我的圈套,执意和笛飞声东海一战,我特地回去告诉师傅,那时候师傅还在闭关,听说你有危险,居然急得走火入魔,他多疼你啊,如此偏心,如此护短,临死前,师傅把毕生的功力传了我,希望我去救你,你知道师兄多高兴吗?这是师傅欠我的,我也不会去救你!” 李莲花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他一直对师傅心有愧疚,觉得是自己行事太狂傲,惹得师傅不喜,没想到师傅的死另有真相。 “单孤刀,你根本不配做师傅的徒弟,不配当我的师兄,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李莲花的眼圈泛红,想到师傅临死前的关心情态,心底的酸意无限蔓延。 他从来不知道,单孤刀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就算他讨厌自己,但师傅哪里对不住他?若不是师父,他们两个都是小乞丐。 李莲花拔出少师剑冲了出去,开始和单孤刀打斗,方多病看着这样的单孤刀,心底的失望不言而喻。 以前以为单孤刀是舅舅,满是濡慕,后来得知他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感慨父亲死得太早,没有尽孝。 但现在得知单孤刀是这样的卑鄙小人,方多病只觉得满脸羞愧,无地自容。 “单孤刀是单孤刀,你是你,何晓兰拼尽全力生了你,她是你需要感恩的生母,方则仕和何晓惠费心养育教导你,他们是你的养父养母,恩同再造。” “但单孤刀抛弃了你的生母何晓兰,嫌弃你小时候体弱多病,这么多年来,不曾关心你几句,他不配做你父亲,你也不必感到自责。” 琳琅看了方多病一眼,徐徐开解。 单孤刀如此心胸狭隘、卑鄙无耻的小人,能够生出方多病这样正直善良、是非分明的儿子,只能说歹竹出好笋。 或者说,小宝更像他的母亲。 “谢谢你,师娘,我明白了。” 方多病皱了皱鼻子,心下释然很多。 单孤刀惨败,他终究不是李莲花的对手,即使得了木漆山大半生的功力,但天赋差李莲花太多,而且有点急功近利,半个时辰后,十招他胸腔好几处被刺要害,败下阵来。 “李相夷,你杀了我吧!” 单孤刀摔在地上,禁不住吐了口鲜血,眼神阴狠,却又无可奈何,他还是输了。 十年前,他不如李相夷,十年后,他依然是对方的手下败将,单孤刀愤懑不甘,但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其他的后路。 “你为什么那么恨我?只因为嫉妒?” 李莲花盯着单孤刀,目光犀利如刃,想到他们曾经的少年时光,不觉闭了眼,嫉妒他,憎恶师傅,人心为何会变得如此阴暗。 “李相夷,你真可笑,你居然问我为什么,真是讽刺啊!凭什么我要活在你的阴影里!” “师傅太偏心,高深的武功全都教授给你,对我非打即骂,我哪里比不上你!” “我是真正的骄子,我是芳矶王和萱妃的后代,我要称霸天下,江山都应该是我的!” 单孤刀神情狂躁,满口怒斥,满心满眼的不甘愤恨,好似全天下都欠他一个交代。 琳琅给了个眼色笛飞声,用内力传暗音,“李莲花过于心慈手软,肯定不愿意杀了单孤刀,单孤刀当废人不足以斩草除根,方多病不能背上弑父名声,所以这件事由你办最为合适,别让他叽里呱啦、说太多废话。” 笛飞声双手抱胸,不动声色地传音过来,“华琳琅,你自己怎么不去杀单孤刀?” 琳琅不想单孤刀脏了她的剑。 沉默两秒,琳琅白了笛飞声一眼,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阿飞,你想不想解蛊?笛家堡的蛊。” 笛飞声波澜不惊的俊朗面孔果然有了一丝裂纹,诧异地看了眼琳琅,立即作出行动。 再无废话,笛飞声飞身上前,拔出大刀,把状若癫狂的单孤刀砍成两半,缓缓走近琳琅,一字一句问道,“你知道我的底细?” 琳琅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取出罗摩鼎给笛飞声,表情漫不经心的淡然。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得知,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鼎可以解开你小时候被人种下的蛊,据我所知,笛家堡的主人就是用南胤蛊术法控制死士,你这些年没有回去报仇雪恨,应该是被体内蛊虫所控制。” 笛飞声即使有再高深的武功,也挡不住对方随意吹起笛子,用痋虫肆意折磨他。 “多谢,这个恩情我记住了。” 笛飞声面色有几分动容,伸手接过罗摩鼎,凝神呼气,引出深藏体内多年的蛊虫。 “我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 笛飞声感觉浑身轻松,打了声招呼,飞身而走,琳琅知道,阿飞要回去报仇。 他这人虽然性格冷硬,脾气有点臭,但言出必行,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值得相交做朋友。 第405章 莲花楼(40) 单孤刀联合角丽谯算计四顾门和金鸳盟,以他的死亡告一段落,死不瞑目,也是死啊。 这件事过后,琳琅和李莲花回了云隐山,告诉了岑婆,关于单孤刀欺师灭祖的恶事,这样小肚鸡肠的败类,不应该有人悼念,给他上香。 岑婆气得浑身发抖,久久恢复平静,虽说她和丈夫漆木山常年吵架打赌,但到底有真感情,在老头子死后,她没少伤悲流眼泪,甚至惋惜单孤刀的英年早逝。 谁能想到,看似敦厚的单孤刀心肠如此狠毒,她真的很后悔,当初就不该让漆木山收留对方。 相比较李相夷,单孤刀的资质太差,勤能补拙都无法比拟李相夷的武学进展,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天才世间少有,若是单孤刀愿意勤能补拙,也能成为一代武林高手。 错就错在,对方心思太杂了,心术不正,学不了好,而且城府太深。 琳琅只能柔声安慰岑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猜到人心呢? “师娘,单孤刀临死前说自己是南胤皇族,是真正的皇族,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他身上的玉佩,感觉不像一般人家有的东西。” 岑婆深深看了眼李莲花,觉得继续隐瞒对方的身世没有什么意思,便道出了真相。 “其实单孤刀的玉佩,是相夷的哥哥李相显给他的,相夷才是真正的南胤皇族。” “当年,李家的家主曾经有恩漆木山,后来遇难,两个孩子沦落街头要饭,李相显年纪和单孤刀差不多大,一直护着相夷,病重时把玉佩给了单孤刀,希望他能照顾相夷,后来二人被漆木山带回云隐山,单孤刀只是普通乞儿,他哪是什么南胤后裔,痴人说梦!” 岑婆摇头叹气,那时候的相夷年纪太小,发高烧病了一场,把自己亲哥哥忘得得七七八八,错以为单孤刀一直照顾他,只记得对方的好,对单孤刀的感情很深。 琳琅侧首看李莲花,他表情悲痛而怅然,嘴里念叨着“哥哥”。 李相显才是嫡亲的好哥哥,单孤刀只是临时受托,收了人家东西,只是他后来也生了场病,忘了以前的事情,尤其是自己的身世,误以为玉佩是自己的,妄想成为天下霸主,坐拥锦绣河山。 告别岑婆,琳琅和李莲花坐上了莲花楼,前往天山,琳琅的师父依然不在,不知道老头儿在外面寿终正寝,还是纯粹不想见人、理会尘世。 二人回到初遇的桃花林停留好几日,听说了不少最近江湖上发生的见闻。 笛飞声报了仇,放了其他被痋虫控制的死士们,废了笛家堡的堡主筋脉,解散了金鸳盟。 对于笛飞声而言,在乎的从来不是名声地位,而是自己的武功境界。 百川院重新进行洗牌,内院规范了很多,云彼丘忍受不了成为废人的打击,身体上的病痛折腾,使他憔悴不堪,前不久跳海自杀。 乔婉娩最终看清了肖紫矜的真面目,彻底与对方分道扬镳,她虽然是个柔弱的女侠,但三观极正,渐渐明白肖紫矜对她的好,不过是爱慕她的美貌,以及得到江湖第一美人的虚荣,对她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 琳琅和李莲花处理了黄泉府主兄弟,得到最后一片冰片,准备回大熙皇宫,李莲花有点紧张,担心自己不被未来岳父丈母娘接受。 “你紧张什么,花花相貌堂堂,武功盖世,自信点嘛,我喜欢你就行啊。” 琳琅看着李莲花的窘态,忍俊不禁。 “你说得对,是应该自信点,我以前可自信了,现在年纪大了,总会想得太多。” 李莲花有点不好意思,环抱住琳琅,一脸的幸福,“你终于愿意给我名分了?” 琳琅捶了捶他的胸口,在李莲花耳边悄声说,“花花,是孩子的父亲需要名分,我怀孕了,你高兴吗?” 李莲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声音莫名的发颤,差点喜极而泣,“你真的怀孕了?” 十多年过去,李莲花早就接受了琳琅的说辞,她说自己不适合早婚嫁,没有子女缘分,他们这辈子应该没有孩子。 没想到惊喜在后面,想到即将有个孩子,李莲花一阵雀跃,忍不住感激上苍。 “我想,是因为老天爷厚爱我们,才会让我们有孩子的,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琳琅笑得十分甜蜜,肚子里的小叶子将来长得像谁呢?她和李莲花的孩子,其中有一半李莲花的精血,还有她的花叶灵气。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琳琅,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李莲花动作轻柔地搂住琳琅,眼角忽然有点湿润,幸福来得太快,覆盖了他所有的辛酸。 二人没有耽误太久,由着莲花楼慢腾腾地回到上京,进了宫,李莲花便被大熙皇帝召了去说话,琳琅来到凤仪宫给母后请安。 许皇后看着长女,盯了眼她的肚子,满是感慨,“你这孩子,终于愿意嫁人了,母后也能放心了,虽说先有了孩子,但也不妨事,你和李莲花的婚事就在月底办了,日后住在公主府,好好地保养身子,诞下我的亲亲外孙,我和你父皇真的很想抱孙子啊。” 若是以往,许皇后估计还会挑剔李莲花的家世和身份,但现在琳琅都三十多岁,两人孩子都怀了孩子,没啥好说的。 太子成婚时间不短了,太子妃和侧妃的肚子却一点不见消息,帝后根本看不到抱孙子的希望,但能抱外孙也可以的。 “我知道啦,一定乖乖听母后的话。” 琳琅乖巧地说,没有任何异议。 对于太子一直没有子嗣,也许别人以为是太子妃和侧妃的问题,其实是太子的身体不行。 这个弟弟原本体弱多病,若不是琳琅早年的药膳加灵气调理,根本活不到现在,更别提生儿育女,所谓天命,正是如此。 琳琅再见李莲花,他正和父皇说话,气氛异样和谐,李莲花果然有几把刷子,把父皇哄得龙颜大悦,笑语不断。 他们避开其他人,手牵着手逛御花园时,琳琅问李莲花,父皇有没有为难他,李莲花摇摇头,即使真的为难,他自有一百个对策来应付,只有能够顺利娶到琳琅。 两人在宫里歇了三晚,琳琅夜里迷晕了李莲花,取了他的一滴血。 皇宫里唯有一个隐患,就是业火痋,以及古井暗道下的极乐城。 按照妖妖的提示,琳琅不费吹灰之力寻到极乐城,毁了那里的壁画秘密,冰片开启罗摩鼎,用李莲花的血毁了最有威胁的母痋虫。 李莲花其实是南胤和大熙最后的皇族血脉,这个真相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因为花花从来没有得天下的心思,而皇帝向来有忌惮之心。 世上很少人知道,芳矶太子和萱妃的孩子是最后的大熙血脉,光庆帝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 他的宠妃盈妃和南胤术师风阿卢私通诞下的皇子,一直延续到现在,现在的大熙皇帝其实是风阿卢的后代。 这个秘密会害死很多人,李莲花不想看到,琳琅也不想,那就让它不再现世,谁做皇帝不重要,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民心所向。 半月后,琳琅和李莲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宾客除了朝廷官员,武林中的朋友,笛飞声和方多病纷纷到场,给予了贺礼和祝福。 当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诞生后,大熙皇帝喜不自禁,孩子的小名取为李莲子,他满月时,皇帝册封小外孙为睿郡王。 李莲子可以随时进宫玩耍,除了皇帝外公,他不用给任何人行跪拜礼,包括太子。 琳琅和李莲花的第二个孩子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册封为琼安公主,小名李莲心。 李莲心姗姗学步的年纪,方多病终于回来迎娶清儿,没有让望眼欲穿的清儿熬成老姑娘,两人婚后一年诞下女儿,乳名康康。 岁月不饶人,很多年后,大熙皇帝过世,许皇后的身体支撑不住,追随而去。 太子顺利继位,熬到四十五岁身体开始不行了,临终前,他颁布了先皇的密诏,以及自己的遗诏,过继大外甥李莲子为太子。 李莲子继承皇位,先皇和现任皇帝都喜欢他,莲子长得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最重要的是,与其便宜侄子,不如把嫡亲的外孙或外甥送上皇位。 至高皇权之下,先皇密诏和现皇遗诏双管齐下,谁敢说不? 何况有继任皇城司的杨昀春为睿郡王保驾护航,其他有点心思的派系根本斗不过。 儿子登基大典那日,琳琅忽然有有几分感慨,李莲花没有得到的东西,李莲子得到了,大熙皇族的血脉终究延续上了,这无疑是命运的轮回安排。 眼见着儿女纷纷长大,娶妻生子,李莲子执掌江山,李莲心游荡江湖,有了他们的人生故事,琳琅和李莲花渐渐白了头发。 他们的感情一如从前,坐着莲花楼游历山水,相濡以沫,直到寿终正寝。 临终前,李莲花依依不舍地拉着琳琅的手,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没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女,他觉得很孤单,很害怕,却无法挣脱。 直到看到老妻面容,李莲花不安的情绪缓缓消逝,只余下幸福和满足的笑纹。 “花花,我一直都在,孩子们也在。” 儿女皆在,满身素缟,孙辈披麻戴孝。 琳琅紧紧握着李莲花的手,看着老伴安详地闭上双眼,唇角微翘。 夫妻俩同一日安然去世,举国同哀,皇帝追封亲生父母为太上皇和皇太后,葬入皇陵。 ps:莲花楼终于完结了,花花和琳琅幸福终老,儿孙满堂,算是全了作者对李莲花的深深遗憾。 第406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 洞庭湖,芦苇荡。 白浅和白真坐着毕方鸟,嘻嘻哈哈游历于此,偶然看见缩在半人高芦苇荡里的小巴蛇。 小蛇精有点修为,被同伴欺负地奄奄一息,蜷缩成一团儿,瑟瑟发抖,实在可怜。 白浅情不自禁起了同情心,俯身用一片干净的叶子包裹住小巴蛇,放入怀里。 她不免感叹,“既然遇见了,也是莫大的缘分,这条小巴蛇软绵绵的,胆子看上去好小,以后估计还要被欺负,索性带回青丘吧,至少日子能过得安生点。” 白真淡淡地扫了一眼小巴蛇,表情如昔,目光炯炯地落在草丛深处的一抹亮眼的馨白之上,忍不住上前几步,蹲下身好奇地瞧了瞧,格外惊讶。 “好生可爱的兰花,我竟看不出什么品种?小巧玲珑,像白鸽子般可人。” 这样萧索的环境,蛇鼠出没的地带,四处大多荒芜,绿色的春意甚少蔓延,没想到还能看到如此清丽可爱的小花,纤细的花枝微微颤动,灵气十足,十有八九生了灵智。 “小兰花,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你修炼,不如我带你回青丘吧,折颜的桃花林虽然很美,但看尽了烂漫桃花,兰花独具特色。” “正好,这次忘了给折颜带份旅行的礼物,把你这朵漂亮小花送给老凤凰刚好,那可是远古时期的上神,开天辟地的第一只凤凰,小花精,你可愿意让我采摘回去?说不定还有另一番造化。” 白真语气温和地诱哄着,俊颜渐渐放大,很漂亮的一张面孔,白衣白带,潇洒俊美,不愧是四海八荒的第一美色。 素白铃铛形状的兰花点点头,散发一股怡然的馨香,给予肯定的答复,“我愿意。” 白真见状,勾唇轻笑,不再继续耽误功夫,小小翼翼地摘了铃兰,捧在手心看了看,置于袖内。 “四哥,你这样未免太敷衍了点吧,折颜如果知道,你随意采了朵野花做礼物送给他,说不定会生气,我们青丘哪里缺花花草草。” 白浅凑了过来,撇了撇嘴。 “小丫头知道什么,折颜不是那种人,礼轻情意重嘛,这个道理都不懂,何况,你不觉得这朵花生得很特别吗?青丘罕见这类形态可爱的花朵,我感觉它身上的灵气很特别,说不定比小巴蛇更早化形,要不要打个赌?” 白真戳了戳妹妹的额头,摇头晃脑的轻笑,觉得她没有见识,一般的野花野草,他也看不上啊。 “赌就赌,谁输了,就得奉上十坛桃花酿,必须是折颜亲自酒窖里的酒。” 白浅昂着脑袋,一脸的好胜欲。 兄妹俩乐此不疲地斗嘴,化为原形的琳琅暂时休眠,保持安静,来到这个灵气充沛的三生三世世界,她起初很高兴,这方水域非常适合她修炼,日月精华,格外滋补。 但没几日她就想哭,铃兰虽然有毒,奈何这个世界认识它的人很少,更别提那些没什么见识,只想满足口腹之欲的虫鸟精怪。 要不是妖妖有点本事,隐藏了她体内充沛的灵气和功德能量,布置了层防护罩,琳琅估计早被宿居这里的巴蛇们当零食啃了。 不愧是世界,原本在其他平行世界逍遥自若、所向披靡的花妖琳琅,在这方世界却是不折不扣的弱势群体,唯一的好处是,该世界是她从山林妖精突破仙体的机缘之地。 妖精修炼并非易事,想要飞升成仙更是劫难重重,有时候还要看自身的运气加持。 除非是天道厚爱的主角们,比如这个世界里的女主白浅,隶属于青丘狐族,出生时便是罕见的仙胎。 上昆仑山学艺,有师傅墨渊庇护,轻松自若地成为上仙,遭遇人间情劫,成为数一数二的上神。 看似艰辛,满腹辛酸,但对于一辈子都无法成为上仙的修炼族体来说,白浅绝对受天道的眷顾,成仙成神,水到渠成,来得很快。 “主人,这个世界你稍微小心点,你的特殊处有了几层屏障作为掩饰,寻常人看不见,但修为高深的万年上神却能够感受到你的功德能量,这其实是好事,不要太过紧张,也不能得意忘形,本世界是突破自我的过渡,不要掺合主角拉扯、成为炮灰就行。” 妖妖在妖域里语重心长地提示,随后隐藏了气息,进行无声无息的休眠状态,过于活泼,很容易被大佬发现蹊跷。 若是遇上一个能力超强、好奇心比较重的神仙,性格又比较恶劣,它和琳琅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能低调点,还是尽量保持低调感。 琳琅把妖妖的话记在心里,继续装乖巧可爱的小铃兰精,期待栽进折颜的偌大庭院里。 作为女主出生的青丘,无疑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老凤凰的住所亦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去处,潋滟的十里桃林,灵气汇聚,琳琅非常向往。 修炼绝对是第一要紧事,琳琅希望早点修成仙体,沐浴更多的阳光雨露。 至于男女主角的恩爱情仇、缠绵悱恻,反派们的阴暗扭曲,皆与她无关。 第407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2) 琳琅被当作稀罕的花朵赠予折颜,顺理成章地栽进了十里桃林桃林旁的小型花圃。 起初的时候,折颜挺稀罕这朵玲珑小巧的铃兰花,日日浇点水,撒点肥,甚至还想给她取个较为高雅的名字。 但三月后,琳琅不堪水肥的热情浇灌,索性变成人形,跳上桃树招桃子,被老凤凰好生批评了一顿,说什么“淑女要优雅”的话。 接受原剧情的琳琅不惧满眼和善的凤凰上神,笑嘻嘻地反问,“这位仙人,我只是路边生长的一朵小野花,既不是牡丹,又不是海棠,平平无奇,知我品种的人少之又少,山野小民身份,要劳什子的优雅姿态做什么。” 除了白家的几个孩子,折颜好几万年没有遇上琳琅这般随意和他说话的小妖,说话清脆爽利,毫无忸怩之态,颇为意外,不仅不生气,反而拿出了桃花酿,请琳琅喝酒。 “小丫头说话挺有意思的,我还以为只要白真白浅敢这样大胆,我知道你是铃兰,有毒的花,还是挺稀奇的,青丘以前不曾有。” 折颜热情地招呼琳琅来小院子里坐下对酌,除了好几坛甘醇美酒,还有好几碟精致美观的小点心。 许是折颜风雅,喜好植物类,点心是清一色的花朵形状,琳琅看到了自己的铃兰原型,觉得分外可爱,取了一块品尝起来,居然是糯米白糖的口感,夹杂着桃花露水。 “上神,你这里的点心真好吃,还以为是清气幻化而成,原来和人间差不多的感觉。” 琳琅忍不住多吃了两块,笑眯了眼。 “小花精,喊什么上神,叫我折颜,以后就这样称呼,千万别把我叫老了。” 折颜放下杯盏,看着琳琅小馋猫似的模样,不由轻笑,眼里的深邃渐渐化作一缕琉璃浮光。 他虽然退隐十里桃林,从此不过问天地人间事,但该有的敏感度很强,眼前的小花精修为不浅,功德颇深,隐隐有成仙征兆。 “那…琳琅冒犯了,折颜,这名字真好听,人如其名,气质高雅,颜如舜华。” “我叫琳琅,不要喊我小花精了。” 既然是个性情洒脱的老神仙,琳琅不觉得对他客客气气的尊重,能得到更多好感。 不拘泥于礼教的上神老古董,往往喜欢心性单纯的小妖,经历了那么多的人间历练,演戏是琳琅的拿手活,信手拈来。 相较于白真的风华绝代,好似水灵灵的大白菜,折颜的俊逸风华经历了数万年的光华沉淀,有着陈年美酒的独特和香醇之感。 “琳琅,不错的名字,你好好修炼,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在青丘没谁欺负你。” 难得有看得上眼的小可爱,折颜笑意盎然,非常爽快地说,重新自斟自饮了一杯。 “这样大的承诺,琳琅只能以酒奉陪,今日就喝个不醉不归。” 琳琅的眼睛好似月牙状,举起杯相敬,原本她还担心在青丘无亲无故,没有什么背景,以后难免被不怀好心的狐狸欺负。 现在看来,折颜的确是个随性的热心肠,大写的好人。 青丘国很大,古道热肠、不惹事的狐狸和其他精怪很多,但世间从来不缺杂碎,无论人神妖魔,有好有坏,不得不心存防备。 有了折颜这个明晃晃的靠山,琳琅觉得踏实很多,她专心修炼,不喜欢惹事,不代表别人无事找事。 折颜喝得很尽心,很少看到不拘泥小节、酒量很好的漂亮小妖,他之所以愿意给予一定庇护,是因为看到琳琅内在的功德金光。 青丘以白家势力最大,统一称帝,白家的孩子个个出类拔萃,但其他的狐族和妖类,罕见有小铃兰这般纯粹的功德之光,有的甚至没有灵力,万物各有造化。 以折颜的推算能力,小丫头不出三百年时光,必定能够修成正果,飞升为仙。 他闲也是闲着,乐意看小辈成材,何况小花精看得顺眼,脾性合他胃口。 第408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3) 如今的青丘一派安乐祥和,据说白止夫妻出外游历,好几百年没有归府。 白家的孩子早已分家,有了各地的封地,白真和白浅依然住在狐狸洞,偶尔结伴出游,更多的时间是在自己的地盘潇洒。 琳琅打听了一些妖妖获取不到的详细信息,心里有了底,狐狸洞基本上由白真当家。 他这个人颇为潇洒,最喜欢找折颜喝酒下棋,有时会逗弄正在修炼的琳琅,好似把她当作奇特的花草欣赏,说些外面的见闻。 有次琳琅化作人形,素白洁净的云衫子,垂云髻簪铃铛的打扮,颇为赏心悦目。 她细心给折颜整理紊乱的棋盘时,白真刚好大步走了进来,看见琳琅不免吃惊,随后缓神,笑着称赞。 “妙啊,实在妙,这次我赢了浅浅,你比小巴蛇早化形,都说我们狐狸幻化为人的皮相最好看,没想到花草精灵也不差,比起浅浅的面孔,你多了几分清纯婉约的韵味,如果知道你这么美,当初就不送折颜这里来。” 琳琅莞尔一笑,并没有把白真的话放在心上,对他礼貌性地点点头,谦逊道,“公子缪赞了,琳琅蒲柳之姿,哪里禁得住您这般夸。” 白真是四海八荒令人眼馋的美色,天天照镜子即可,哪里会稀罕她的美貌,不过是见了新鲜好看的面孔,由此发出感叹罢了。 至于白浅,听说是极其美貌的狐女,天生的神女胚子,琳琅只闻其名,芦苇荡那日,只认真地看了白真一眼,不曾关注白浅。 但原剧情里的玄女,明明长相长得不差,却为了想和白浅一样的美丽,求到折颜跟前换脸,足以说明,青丘白浅的容貌天下无双。 “你居然不脸红?真够稀罕的。” 白真诧异地看着淡定如斯的琳琅,越来越觉得稀罕,他的确是在开玩笑,但小兰花美貌不虚,足以和浅浅平分秋色,甚至更为夺目,丽色无双。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稀罕的是对方的落落大方,从来没见到还没修成正果的小妖如此悠然坦诚。 看见他,听了他的赞美,还能谦逊地面不改色,怪不得折颜不把小兰花当作侍女使唤,而是半个徒弟,时常指点一二。 “明明知道公子爱调笑,不知挑拨了多少少女的芳心,难道还想我配合你表演吗?” 琳琅美目流转,难免娇嗔,整理了棋盘,收拾置于柜子里,再次变成园子里的花,吸纳吐气,无视白真的叽叽喳喳。 白真似乎很喜欢说话,言谈之间足够风趣,但莫名其妙的的亲近撩拨,很容易让怀春的少女误会,还好琳琅不是单纯少女。 白真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恼,虽然没看到折颜,但小花妖挺有意思的,相比较浅浅救回来,形态扭扭捏捏、见了他就莫名蜷缩的小巴蛇少辛,小兰花的胆子貌似更大。 因为好奇,更多的是漫漫的狐生,有点无聊,想要寻个人斗嘴,白真来折颜府邸的次数越来越多。 每次只能看到铃兰花的模样,白真不免有点失望,蹲在小花旁边,纤纤长指有意无意地逗弄着花叶,郁闷地问,“你不喜欢我?” 琳琅摇了摇花枝,她喜欢白真俊美无匹的面孔,如此而已,没有招惹对方的念头。 “小兰花,我告诉你,青丘很好玩的,和人间的烟火气息没什么两样,你不要一直闷在花圃里,去外面交交朋友,对你有好处。” 白真语重心长地劝说,他其实是想找个有趣的美人聊天,折颜踱步过来,从后面敲了白真的后脑勺,有点无语,这孩子那么闲,闲的开始盯着一朵花自言自语。 “白真,你是不是闲的发慌?正好我缺个劳动力,去我的桃林吧,驱赶桃花瓣上的虫子精。” 白真被折颜直接拖走了,琳琅的世界重新恢复安宁祥和,她继续吸纳桃林灵气,巩固修为。 第409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4) 但漫长孤独的修行日子过于乏味,有时候折颜甚至觉得,琳琅好似苦行僧一般度日,忍耐性出乎他意料,不由提点道,“修炼这件事,需要劳逸结合,急不得,放松点。” 白浅在外胡闹,抓猫溜鸟,琳琅却苦心积虑地修行,折颜觉得,这不是一件过于美妙的事。 琳琅深以为然,非常听劝。 她日常陪着折颜喝点小酒,给他整理一些杂物,听几句良言教诲指点,便是日复一日的修炼,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干,还是放松一下。 出门散心,肚子如果有生理性饥饿,青丘到处是野生灵果树,此灵果,非彼灵果。 虽然增加不了食用者的修为,但能够充饥,补充能量,口感很好,还能使人神清气爽,口气清香。 狐狸洞的小狐狸们,尤其是那些散养没有化形的小狐狸,如果父母不在家,或者父母不称职,懒得管教。 他们一般都会自己野蛮生长,到处疯玩儿,饿了就吃几枚汁液丰沛的灵果,然后聚在一起抓抓挠挠、嬉笑玩闹,过着天真无邪的童年。 当然,其中不乏被霸凌的杂毛狐狸,不管在哪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一直存在。 某日午后,琳琅出了桃林,往东北方散心,沿途采摘了几枚灵果尝了尝,味道的确不错,不知为何,她居然吃出了苹果、荔枝和草莓的味道。 因为果子的味道不错,琳琅往竹编的小篮子装了不少,打算回去做点灵果干或者糕点之类的,稍微报答一下折颜的庇护之恩。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切切嘈杂之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讥笑谩骂,“野种!” 一个身量和琳琅差不多的少女,面色微白,正往这里跑过来,眼角含泪,梨花带雨般娇柔无力。 她的身上沾了不少果子汁液,估计被后面追赶的一群顽童戏弄砸中的缘故。 琳琅不喜欢惹麻烦,但见那些小屁孩“野种”地叫着,听着十分的刺耳。 她微微蹙眉,不免起了捉弄的心思,手中篮里的小果子瞬间变成一群小蜜蜂,目标精准地往嘈杂声的方向嗡嗡飞去。 虽说是简单的幻术,但也不是那些小孩能够识别的,吓得小狐狸们嗷嗷大叫,拼命往回逃逸,琳琅的耳边彻底得以安宁。 少女下意识地捏着裙角,蔫巴巴地看了琳琅好几眼,似乎很好奇,又带着几分疑惑,语气里难掩羡慕的惊艳感。 “这位姐姐生的可真美,和白浅姐姐站在一起都不会差,甚至…更美,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是哪家小姐,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琳琅摸了摸脸,心情还不错,看来白真说的话也不算太虚,她的皮相的确不差。 能在眼前这个眉眼秀雅的少女前当美人,那应该就是真正的美人,琳琅有几分满足,看来她的模样符合该世界的审美标准。 “我…我叫玄女,刚才…谢谢你解围,姐姐如果不方便透露身份,也是无妨。” 少女看起来很青涩,神情自卑,衣衫的料子半新不旧,发髻只簪了朵黄色小花,看起来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但玄女这个名字耳熟,但谁能知道她是未来反派,看起来毫无攻击性,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叫琳琅,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琳琅微微一笑,淡淡回了一句,心底虽然惊讶,但面上半点不滴漏。 “琳琅姐姐,我有件事相求,可不可以…” 玄女目不转睛地盯着琳琅清丽无瑕疵的面孔,抿了抿唇,有点心动。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琳琅被玄女过于炙热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临时扯了谎,风一般的溜走。 她突然记起来一件事,玄女因为是玄狐族长的庶女,从小不怎么受重视,经常被欺负,以至于对还不错的长相产生怀疑。 她羡慕白浅的无双美貌,后求助折颜捏了一张白浅的脸,抛弃了自己天生的容貌。 琳琅有点担心,玄女盯上了自己的脸,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千万别让她惦记了。 白浅不在乎有人和她长一样,但琳琅对此膈应又别捏,每个人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美得各有千秋。 这是造物主给予他们的恩赐,容貌又不丑,何必执着于别人的皮相。 第410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5) 琳琅又在花圃闷了一两年,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虽然有点宅,但宅得很舒适。 折颜的府邸估计是他本人亲自选的风水宝地,内部布置雅致,灵气充沛,门前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 不说那远远看去,好似人间仙境般的十里桃林,粉红潋滟,恍若锦缎般耀眼,一方小小的花圃亦是种满了奇珍异草,香气扑鼻,令人神清气爽。 虽然大多数花卉珍草没有开启灵智,但生得娇丽,姿态鲜妍,看着很养眼啊,一年四季不重样地开放。 白真在琳琅这里讨不到好,没有继续纠缠,但和折颜的交际越来越多,情谊深厚。 有次白真来访,不知和折颜唠什么嗑儿,二人从早说到晚上,好似不带累的。 白真临走时,忘了拿走两坛美酒,折颜着急去巡查他的桃花林,于是招呼琳琅,如果没什么事,给他跑个腿,出门透透气。 琳琅表面上欣然应下这桩不大不小的差事,心里却浮想联翩老凤凰和白真的二三事。 据说在很多万年以前,折颜还比较年轻的时候,那个年纪应该是另外一种风华气度。 他曾经给白真的娘亲下过聘礼,应该是看上了对方,有意迎娶。 哪知佳人早已芳心暗许,看上青丘狐君白止,夫妻俩后来琴瑟和谐,生了一窝的儿女。 折颜能看上的女子,应该很美很有性格吧? 琳琅边走边思忖,难不成白真长得比较像娘,折颜把当初爱而不得的情思寄托在白真的身上,不然为何这样宠溺白家的孩子? 折颜乐此不彼给别人养崽崽,白浅在外闯祸,报的不是亲爹名号,而是十里桃林折颜的大名,真真是奇怪的很。 折颜的名气虽然很大,但狐君白止也不是无名小卒啊,琳琅猜想,兴许是折颜的名号更好使,或者白家孩子畏惧父亲、担心闯祸挨揍? 折颜地窖中的陈年美酒,白真喝的真心不少,打包带走的好玩意也很多,随意自然,好像拿自己家的。 两人间的关系,真的只是忘年交? 琳琅觉得八卦起来挺好笑的,经历了太多凡尘俗事,好奇心变重了,感觉折颜和白真有几分暧昧感,却又显得没那么违和。 不多时,琳琅到了白真居住的狐狸洞,看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在洞前徘徊,不知是刚出来,还是准备进去,琳琅轻咳一声,那姑娘好似受了惊,立即侧转身子看她。 “你…你是谁?” 娇娇弱弱的声音,配合着那双水灵灵的无辜大眼睛,小模样可人的很。 “你又是谁?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琳琅微微挑眉,敛了面色,故意问。 “我没有…没有鬼鬼祟祟,我叫少辛,是小姐让来看…公子有没有回家,说是想喝折颜上神的桃花酿,如果有,让我搬一坛回来。” 少辛犹如惊弓之鸟般,眼里似乎都快要飙出眼泪,那副娇怯模样,琳琅看着扶额。 “抱歉,我开玩笑的,你应该就是两年前芦苇荡的小巴蛇吧。” 琳琅上前两步,尽量笑得和善温柔,少辛的胆子太小,不知为何,总是惶恐不安的神态,估计没有什么归宿和安全感吧。 从嘴碎的青丘居民口中得知,小巴蛇来了青丘,在白浅的狐狸洞养了差不多两年的伤势,化出了人形,是个娇俏可爱的少女。 少辛想要报答白浅的恩情,目前做洒扫婢女的活计,日常扫扫地、跑跑腿,不算太辛苦,而且有白家人庇护,没人敢欺负她。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那朵小兰花?” 少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着琳琅,莫名有种熟悉感,以及更多的倾诉欲。 在青丘的这段日子,少辛的日子的确好过许多,至少不会被肆意欺负,白浅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也不会对她非打即骂。 但人生地不熟,她胆儿小,说话的声音好似蚊子般,也没交到什么朋友,看到一起被捡回来的琳琅,不由产生了同病相怜感。 “是啊,我就是,喊我琳琅即可。” 琳琅没有否认,折颜虽然平易近人,但琳琅看似随意,对他说话亦有斟酌过后的小心谨慎。 白真则是个潇洒的风流公子,翩翩风雅的美男子,言语风趣,俘获万千狐狸的芳心,却又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 琳琅不喜欢和花花公子交往过甚。 在芦苇荡的那几日,琳琅亲眼见证了巴蛇一族的明争暗斗,少辛修为低,就是个小可怜,只有挨揍的份儿,如今像朵迎风摇曳小白花,柔弱的不堪一击,眼泪说来就来。 想到少辛日后的际遇,琳琅决定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也是个颇有故事性的角色。 第411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6) 琳琅送了两坛桃花酿,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少辛,在对方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空余,礼貌笑了一下,转身而去,没有叙旧的心情。 其实她们根本不熟,没什么好聊,也就是被霸凌者和吃瓜者的关系,少辛被同族巴蛇姐妹欺负的时候,琳琅刚睡觉醒来,眯了两眼,看了巴蛇们的内斗经过。 关于妖妖输出的原剧情,琳琅仔细回想一番,真正欣赏的角色没几个。 不论是本世界的女主白浅,还是生祭东皇钟的墨渊和夜华,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多情况囿于私情,不太像有大义的神仙作派。 更别提玄女、少辛这些女配,要么心思太恶毒,要么有白眼狼、小白莲的感觉。 玄女的原生家庭太差,这无疑她的悲哀,但借助他人的同情心,想要逃离命运泥沼,成全自己的私心和婚约,自私又自利。 少辛起初暗恋白真,未果,后来和白浅的未婚夫桑籍相识相爱,私奔。 他们爱得缠缠绵绵,后来孩子生了一大堆,少辛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白浅不在意桑籍,就可以这样忘恩负义、给恩人没脸吗?想想就觉得膈应。 琳琅没有为白浅打抱不平的意思,就事论事,也不觉得自己的三观有多正,有多讨人喜欢。 但比起这个世界的几个主配角,感觉自己还算正常,不想和她们有过多牵连。 三百年的时光匆匆而过,琳琅已经适应了十里桃林的生活。 唯一令她奇怪的是,不论是折颜还是妖妖所述,她的修炼非常顺利,身上的功德金光完全可以助益她飞升,蜕变上仙之体。 折颜曾为琳琅掐指一算,连连摇头,百思不得其解,看人看妖看神仙的命数,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但眼前小花精的前路好似被迷重重雾罩住了一般,影影绰绰,看不清楚,老凤凰不由得纳闷,琳琅差不多要历劫了呀。 仰望天边,晴光甚好,丝毫没有雷霆之兆,折颜深深看了眼郁闷的琳琅,意味深长道,“身负几辈子的功德,何故不受眷顾?” 百年间的相处,折颜已经把琳琅当作半个徒弟看待,十分看护,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不免想为她再次推算一番,或者找东华帝君看看。 事有反常必有妖,折颜觉得琳琅的身上估计还有其他秘密,是他的道行看不透。 “折颜,也许是我的运道还没到,不用麻烦东华帝君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琳琅佯装淡定,摇头推辞。 她可不想惊动东华帝君,若是对方起了浓烈的好奇心,把她当作小白鼠来研究,岂不是惨了? 琳琅没有过多的雄心抱负,她只想一步一个脚印,顺利成为花仙,升阶成神,踏实地巩固自己的本事,别惊动太多老古董。 折颜没有勉强,他的性子散淡,退隐三界,不问红尘,也不太喜欢多管闲事。 除非是他比较在意的人或物,既然琳琅无所谓,那就让她多熬几年吧。 多花几百年历劫,估计更加有把握,没什么好操心的。 这件事就这样随意地放下,但琳琅起了一丝疑惑,找了处山林溪流的地方,她问了妖妖,语气颇为不解。 “我的气运和功德不少,在十里桃林修行两三百年,按道理说不应该没有一点动静,是不是哪里有不妥处?” 妖域里的妖妖沉默了一瞬,缓缓说,“主人,我刚刚检测出来,三生三世的世界应该有一定的天道压制,你不是正儿八经的女主,自然而然地被压制了,估计要等白浅历劫成仙,你才会有指望,再等个千百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天道规则居然如此荒唐? 琳琅大跌眼镜,她没碍着白浅呀? 白浅每日那么散漫,不见她认真修行,祸乱四海八荒倒是一把好手,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不得不说,女主身份真够好使的。 如果琳琅没有记错的话,白浅应该是上了昆仑虚学艺,在战神墨渊的庇护下,躲在丹炉里,压根没被雷电劈就顺利成了上仙。 天道瞎了眼吗?这分明是作弊啊! 琳琅数了数日子,感觉有点漫长。 “我为什么要等白浅成仙才能突破?” “这很奇怪呀,天道如此不明智吗?” 琳琅有点郁闷,感觉这天道规则有点搞笑,她修行自己的仙途,坚持走正道,没妨碍白浅的机缘,互不干扰,不是挺好的嘛? “主人,离你升仙只是时间问题,谁叫你不是天道眷顾的女主?这可是世界呀!” “该等的时间都等了,不急于一时。” 妖妖好心安慰了两句,对此有点无可奈何,琳琅就算不服气,暂时也要接受现实。 这世上真的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天道压制,谁也无可奈何。 白浅的运道就是好啊,她其实没做什么大功德的善事,甚至因为她的缘故,造了很多的血孽,后续的因果不知谁在为她承担。 后期白浅成为墨渊的十七弟子司音,收留施展苦肉计的玄女,导致阵法图被偷,死伤无数,瑶光上神为抵御翼族进攻陨难,墨渊生祭东皇钟。 白浅心殇不已,开始历经情劫,千回百转后,成为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被人尊称为姑姑,地位崇高。 琳琅暗下思忖,如果想脱离所谓的天道压制,除了自身的气运和功德,远远不够。 第412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7) 琳琅的气恼没有持续多久,她不太喜欢精神内耗,既然天道对她有所压制,那就要有所反抗,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和好处。 她日常虽然不爱出门,但消息还算灵通,青丘狐狸们都喜欢八卦,偶尔出门逛一趟集市,都能知道一大把消息。 最近白家出了一件大事。 缘由来于天君储君有力人选和青丘女君联姻之事,天界的二皇子桑籍和白浅订了婚约,这本是天君有意交好青丘的举措,次子桑籍是最为出众的,有继任新君的好资质。 他们俩订亲的事正大光明,甚至广为流传,贺喜之人非常多,但订亲没多久,传出桑籍和小丫鬟少辛私奔,白浅的颜面大扫。 虽然白浅无所谓,但少不了青丘吃瓜群众编排,美艳的狐狸精难不成还比不上一条小巴蛇?众说纷纭,都当茶余饭后的热料。 虽然天君给予一定的补偿,惩戒了桑籍和少辛,但白家人依然很气愤,担心女儿心情不佳,又顾虑别人笑她不学无术,魅力不足,托了折颜,想把白浅送到昆仑虚为艺。 别的地方也许管不住白浅,兴许墨渊战神的地盘能压制得住,学点真本事也好。 琳琅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保持缄默,请求折颜帮忙,能不能求到,那是二话。 “上神,琳琅不求能像白家女君那般,拜倒墨渊战神座下学习,毕竟我只是无甚家世背景的山林小妖,但求上神念及百余年的陪伴,能够给琳琅一次机会,我想亲自拜见瑶光上神。” 折颜诧异地看了琳琅一眼,摇头道,“瑶光脾气火爆,不好相处,她的眼里除了墨渊,根本看不上其他人,何况是你这般容貌出类拔萃的小姑娘。” 就算是上神,尤其是女上神,该有的嫉妒忌惮心还是有的,琳琅未必能如愿以偿。 “事在人为,没有尝试过,怎知不可行?” 琳琅抬眸看折颜,一字一句地恳求,“还请上神成全。” 折颜点了点头,叹气道,“好吧,那就带上你一个。” 此次去昆山虚,除了想把白浅塞给墨渊好好调教,折颜其实想让墨渊看看琳琅命格,为何如此奇怪,理应登仙,却又无法飞升。 但现在看着琳琅坚毅的眼神,折颜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举,小花精很有主见,目标清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懂得争取。 “多谢折颜上神!” 琳琅立即跪下,给折颜郑重叩首。 不论折颜是如何看待她,是看得顺眼的乖顺侍女,还是有意思的小精灵,但对方既然愿意松口帮忙,就是她无上的恩典。 除了感激,再无他想。 她不是青丘女君,没有父辈的人脉关系网,想得到机会和指导,必须要创造机会学习。 素闻瑶光上神能力超强,司战,是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颇受尊敬的女战神。 虽然原剧情里瑶光好似是个恋爱脑,一心只为墨渊,甚至故意为难成为司音的白浅,正是这份不完美,琳琅才想试试运气。 虽然琳琅不理解恋爱脑,但她擅长揣测恋爱脑的心思,试一试又何妨? 就算瑶光上神是恋爱脑,但能够在天下大义面前,嗜血疆场,无所畏惧,维护天下苍生,便是真正的战神,值得所有人钦佩。 第413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8) 折颜择了一日,天气明媚,适合出行,带着琳琅和幻化成男身的白浅上了昆仑虚。 路上白浅很兴奋,叽叽喳喳地和琳琅说话,感叹折颜会养花,三百年的时光,往昔的小野花,好似小仙子般水灵,琳琅回之一笑。 青丘狐帝夫妻似乎不重视教养孩子,整日和老婆恩爱,四处游玩,折颜大多情况是散养。 白真和白浅在外若是惹了什么麻烦,他们要么明晃晃地报上神的大名,要么故意躲起来,躲个百来年,照样没事,逍遥自在。 正因如此,白浅的身上有一股野性,不似循规蹈矩的青丘女君,更像个调皮丫头。 “折颜,昆仑虚到了吗?” 白浅好奇问,要不是阿爹阿娘把战神墨渊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她压根不想来。 未婚夫没了,她真的不伤心。 白浅不觉得可惜,反正也不喜欢。 “到了,你看山顶是什么?” 折颜昂起头,看着天边的奇异光彩,眯了眯眼睛,一把发光的折扇正在天空旋飞转动,昆仑虚的弟子们纷纷追赶,引起一阵剧烈波动。 琳琅遥遥看向山巅之上最醒目的一处黑点,一名三十岁左右的伟岸男子临风而立,目光深远地看向山脚,眼里颇有几分深意。 折颜带着琳琅、白浅轻松抵达山顶,谈笑自若地和墨渊打了个招呼,两人随意地寒暄了几句,颇为熟稔,折颜开门见山说起来意。 墨渊看着白浅,微微蹙眉,以他的道行,足以看出对方的女儿身,正准备婉拒。 他的弟子全都是清一色男生,收个女徒弟太不方便了,墨渊暗自摇头。 忽然天空飞下一把宝扇,稳稳当当地落在白浅跟前,好似宝物寻找真正的主人一般,冥冥之中有种天意注定的缘分。 折颜笑着上前,对墨渊道,“看看,这果然是天意,墨渊,你就收了我家的小狐狸吧。” 白浅小声嘀咕战神怎么长得像个小白脸,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琳琅和她挨得比较近,耳朵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白浅这话是认真的吗?墨渊模样分明很老成,胡子都有,哪里像小白脸,也就皮肤还算白,充其量是比较俊的硬朗大叔类型。 许是天注定的缘分,墨渊沉吟片刻,顺理成章地收了白浅为徒,化名司音,甚至把玉清昆仑扇赠予司音为本命法宝,进去完成拜师仪式。 琳琅则在折颜的示意下,去了昆仑虚旁边的瑶光仙府,据说瑶上神光思慕墨渊,特地把自己的府邸搬到昆仑虚,门口有两名白衣侍女守着。 “十里桃林琳琅拜见瑶光上神。” 琳琅站在殿外,恭恭敬敬地喊道。 折颜和琳琅说了,如果报十里桃林的名号,看在他的薄面,瑶光有可能见她,但不一定愿意收容她,墨渊收了十几个徒弟,但从未听说瑶光有收徒习惯。 沉默许久,琳琅还以为没戏,有点失望,折颜估计没想到自己的面子不好使吧。 琳琅刚准备再喊两声,喊到里面的人烦了,出来教训她,那时候再想其他办法。 没想到其中一名侍女仔细看了琳琅两眼,似乎得了什么传音,把她请了进去。 “多谢带路。” 琳琅挺意外的,强按住心底的欢喜,随对方进内殿,里面的布置颇为简约,但四周的壁画丰富多彩,大多是远古时期的神兽。 高挑女子背对她,静默而立,一身素白色的长袍,长发高高挽起,横插一支墨玉簪,她侧转身来,目光淡淡地看向琳琅。 清冷美丽好似高山雪莲,气质斐然。 “你为何要拜我为师?折颜不好?” 也许是固化的印象使然,琳琅原以为瑶光上神是个高冷清傲的女战神,至少对待她这样还没升仙阶的小妖精,不屑一顾。 若不是看在折颜的面子上,瑶光估计都懒得搭理她,没想到脾气比她想象中要好。 至少愿意问话,琳琅稍微放心。 “回禀瑶光上神,折颜上神很好,但我想学的东西,他教不了,但瑶光上神可以。” 琳琅对瑶光规矩地行礼,语气谦卑,而不失自己的风骨。 “哦?这倒是稀奇,你想学什么?” 如花美貌的脸庞沉凝的好似一汪静谧的湖水,瑶光颇感兴趣地多看了琳琅两眼。 眼前的小花妖灵气逼人,浑身不见半分的妖气,却也没有仙胎的体魄,对此颇为奇怪。 “因为…折颜上神过于清心寡欲,他有资历有本事,但不会教我太多作战的本领,因为他不喜欢,也没兴趣教授,但上神您不一样,您是四海八荒唯一的女战神,比起墨渊上神丝毫不差,我很崇拜你。” 琳琅一脸认真地说,期待着瑶光的反应,谈起墨渊,想必她会有更多的感慨吧。 四海八荒之中,瑶光上神最在乎的男人,便是墨渊,熟悉而遥远的感觉。 挨得这么近,心却离得那么远。 “你真的这样觉得?听说墨渊也收了一个徒弟,和你一起来的?” 瑶光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问。 “琳琅不敢有半句虚假妄言,墨渊战神收的十七弟子,我的确认识,我能保证,我不会比对方差,绝对不会给上神丢脸。” 琳琅语气铿锵有力,望向瑶光的眼神带着莫名的坚定感。 她心里有几分抱歉,为了确保能被瑶光留下,琳琅不得不使点小心思。 瑶光活了几十万年,最在意的便是墨渊战神,她偏偏有意无意提起墨渊的名字,表示自己有存在的必要性。 如果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关注,那换用另一种方式,瑶光不傻,却有点痴。 “不错,有几分志气,我忽然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自信,女人可不比男人差。” 瑶光忽而轻笑,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她的声音依旧清凌凌的,但也不讨厌。 琳琅心头的大石头缓缓落下,面容欢喜,恭敬地叩首拜谢,“多谢瑶光上神!” 这意思算是松口,琳琅可以留下。 第414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9) 在昆仑虚的日子和十里桃林不一样,瑶光对琳琅很严格。 这种严格不是瑶光亲力亲为的教导,而是喜欢频繁抽查,大量的古籍功法可以对琳琅开放,偶尔指点,但从来不承认琳琅是她收的徒弟。 琳琅对此也不失望,足矣。 相对的,墨渊对小徒弟司音非常宠溺。 人人都说战神最疼爱幺徒,玉清昆仑扇那样的宝物说给就给,这无疑对了眼缘,天生的师徒情分。 因为同处昆仑虚,和折颜都比较熟,司音有时候会过来找琳琅聊天说话,谈起几个师兄那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有次说到俊美的令羽师兄,司音不禁对琳琅挤了挤眼,“九师兄貌似对你有意思。” 琳琅正在喝甘泉露水,差点呛住了,白了司音一眼,龇了龇牙说,“你莫不是在开玩笑?你的那些师兄一心向道,天天除了练功,孝敬师傅,压根没怎么看我,我深刻怀疑,你很无聊,想拿我开玩笑,是也不是?” 司音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凑近了对琳琅嘀咕,“真的,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前两天看到九师兄偷看你洗头发,这两天莫名其妙的发呆,估计是得了相思病,哎,师傅收的全是清一色的男弟子,可怜打他们光棍。” 琳琅挑眉,依然不相信,不以为意,“你不就是女的吗?” 司音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哎呀,你小声点好不好?” 琳琅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故意威胁道,“可以啊,那你不许拿我开玩笑,就算你师兄喜欢我,没表白就是暗恋,何况,我也不喜欢这种。” 司音讨了个没趣,悻悻离开。 时光荏苒,山上的日子过得很快。 虽然琳琅没有司音性子活泼会来事,但同在昆仑虚,抬头不见低头见,和墨渊的其他弟子混了一个面熟。 尤其是那个令羽师兄,模样长得俊美非凡,阴柔感十足,似乎有脸红的小习惯。 琳琅不觉得令羽暗恋她,因为对方看见瑶光上神的两位侍女也爱脸红,习惯使然。 琳琅以为这样安宁的日子会持久点,但她低估了剧情大神的力量,原本很正常的瑶光,眼见墨渊把司音宠得没边,甚至不知从哪里听到的谣传,墨渊喜欢自己的小徒弟。 瑶光打算抓住司音教训一番,不希望对方的存在毁了墨渊的声誉,她这样想的,也明明白白地做了,甚至逼迫司音做她侍女。 “你痴人说梦吧!你这个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师傅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哪里比得上她?我干嘛想不开给你做侍女,我知道,你嫉妒师傅对我好,爱而不得的女上神真是可怜啊,这样没尊严地爱一个男人,不要太丢人了!” 当琳琅再次看到司音,是在水牢,她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狼狈,但精神气十足,双手叉着腰,戳着瑶光的痛处,大骂特骂。 瑶光都快气疯了,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哪里还有琳琅熟悉的女战神风范。 “上神,还是把司音放了吧,这样不妥。” 鉴于瑶光不让琳琅喊她师傅,琳琅一直尊敬地喊对方为上神,但偶像突然降智,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绑来另外一个女人,未免太傻气。 高高在上的女战神,有长相和本事,那么多人敬仰,何必为了个男人苦苦相逼,败坏女神形象,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你出去!” 瑶光横了琳琅一眼,声音冷厉如寒冰,那股神力浮动,差点震得琳琅吐血。 “上神,素闻墨渊上神最疼爱司音,您若是执意如此,想必会坏了您和墨渊上神万年前的同袍之情,请上神三思,放司音离开吧。” 琳琅咬了咬唇,对瑶光拱了拱手,觉得她过于执念,一点儿都不像平常的瑶光。 “出去!我不会说第三遍!” 瑶光不再看琳琅,目光死死地盯着司音,琳琅无奈,只好悻悻地退了出去。 果然神仙谈恋爱败好感,那么高冷的女神,做如此失智的事,偶像光环碎了一地。 墨渊得到消息,来的很快,他冲到地牢救了司音,把小徒弟紧紧搂在怀里。 “三日之后,决战苍梧之巅,败了,你就离开昆仑虚。” 墨渊没有感情地说,熟悉肃冷的声音犹如尖刀,剜着瑶光的寸寸血肉。 “墨渊,你竟然这样对待我,你就那么在乎他?你不顾自己的名声了!” 瑶光嘴唇微微发颤,不可置信地盯着墨渊说,表情错愕而失望,后者面色淡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怀抱着司音,毅然离去。 不爱和偏爱,注定两极分化。 瑶光输的彻彻底底。 旁观者清的琳琅百思不得其解。 活了几十万年的瑶光上神为何变成恋爱脑,有点不符合常理,这应该也是所谓的情劫吧? 第415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0) 瑶光和墨渊苍梧之巅大战后,后者得胜,瑶光性格高傲,却也是个颇有气性的神,愿赌服输,遵守承诺,愤然甩袖而去。 纵然心伤,但瑶光履行诺言,袖手之间的功夫,整座仙府瞬间搬离了昆仑虚。 看得琳琅一阵目瞪口呆,真厉害。 瑶光上神离开的决绝,但琳琅舍不得昆仑虚的飘渺仙气,住的时间长了,早已习惯这里的环境气候,不太愿意挪窝。 更重要的是,琳琅心里有她的小九九,想要在后续的大战中立点功劳,既然有先知性,为何不给自己多积累点功德好处呢? 瑶光上神虽然没正式收琳琅为徒,脾气火爆严厉了点,但该有的指导毫不吝啬,古卷画集随便琳琅学习观看,她对此很感激。 想到瑶光上神将来浴血战死,彻底消失于茫茫天地之间,琳琅着实不忍心。 其他方面没办法报答,毕竟人瑶光是上神,什么好宝贝没见过,琳琅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孝敬,但阻止玄女偷阵法图这事,绝对能办到。 除此之外,还有素锦族抵抗翼族,整个种族覆灭,血流成河的惨象,哀鸣之魂过于庞大,如果能避免,该是多么大的功德造化。 琳琅思索过后,委婉表示想要留在昆仑虚继续修行,瑶光的反应淡淡。 反正给折颜的面子已经给了,她没有任何意见。 墨渊也不会故意为难一个认真修行的小妖,毕竟是折颜带上昆仑虚的人,该给的面子还得给。 “多谢墨渊上神。” 琳琅欣喜不已,给瑶光离开的方向拜了三拜,随后在昆仑虚的偏僻处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屋,期间还有不少昆仑虚的弟子帮忙。 司音的日子依旧如以前般逍遥自在,偶尔过来琳琅这边打发时间,墨渊的其他弟子都很宠小师弟,司音应该是整个昆仑虚的团宠。 某日,琳琅正在打坐,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声线熟悉,“琳琅,你在里面吗,我可以进来一下吗?” 司音俏皮的声音响起,但琳琅却清晰地听到两个人的脚步,淡淡应道,“进来吧。” 房门缓缓洞开,舒缓的晴光缓缓而入,嬉皮笑脸的白浅走进来,身后有另一名黄裙女子。 琳琅认识对方,黄裙女子是青丘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玄女,长相愈加秀气可人。 “琳琅姐姐,原来你也在昆仑虚!” 琳琅的美貌绝对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玄女一眼认出,颇为自来熟地上前喊道,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 司音看了看琳琅,又瞅了瞅玄女,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们认识就好,我还在想怎么介绍呢?” 琳琅挑了挑眉,没有附和,就事论事道,“一面之缘而已,你还是介绍一下吧,说说什么事?” 司音随意地往琳琅旁边的蒲团坐下,指了指玄女,压低声音附耳解释说,“她是玄女,我大嫂末书的妹妹,玄女的父亲鬼迷心窍,想要把玄女嫁给一个黑熊精,这小妮子意外听了风声,不愿意出嫁,就躲到我大嫂那里。” “但青丘毕竟不是绝好的藏身之地,玄女藏不了多长时间,大嫂托我照顾一下她妹妹,昆仑虚刚好合适,黑熊精找不来,玄女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姑娘家哪能和男子厮混在一起?” “正好你是女孩子,你们又曾认识,玄女就挨着你住段时间吧,我已经恳求我师傅,他答应玄女在昆仑虚暂时住下,你就顺便照看一下好不好?” 琳琅蹙眉,有点不情愿,她们没那么熟,“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住一间屋子。” 司音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这不是问题,玄女挨着你旁边的屋子住下,不妨碍。” 琳琅想到玄女这颗定时炸弹,挨着这么近,正好可以监视,爽快地点了点头,“既然是司音神君如此嘱咐,琳琅自然不敢不从。” 司音轻吁了口气,顺手从背后拿出一篮子的红鸡蛋,脸上喜气洋洋。 “我大哥的女儿马上就要降生,这篮鸡蛋是我四哥托玄女送来的,也有你的一份,沾沾喜气。” 除了微笑恭喜,琳琅不知道该说什么,青丘的小帝姬即将出世,怪不得白浅如此开心。 时间过得真快,弹指挥间,白凤九即将临世,东华帝君的小冤家要来了。 第416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1) 司音把玄女委托给琳琅,稍微松了一口气,早早溜了,玄女一直盯着白浅的脸问东问西,诧异她为何长得和白浅一模一样。 司音有点无奈,随意敷衍着玄女,都快敷衍不过来,所以把人直接打发到琳琅这里来,让耳根子清静点,自己去见墨渊,被告知要抄写三万遍的冲虚真经,静静心神。 “师傅,可以不抄那么多吗?” 司音很想哭,师傅不是很疼她吗?为何如此严苛?三万遍冲虚真经,手都要废了。 司音托师兄替自己求情,能不能少抄一点,她根本坐不住,也没那个耐心抄经。 但墨渊提前闭关,嘱咐叠风令羽他们好好照看看守司音,因为她快要历劫飞升了。 墨渊布置抄经的任务,只是暂时把司音绊住,在昆仑虚历劫,他可以有所感应,给予小徒弟庇护,若是司音调皮捣蛋,跑远了,如果真被雷火劈焦,司音估计要脱一层皮。 墨渊掐指一算,司音历劫估计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琳琅亦是感觉到一丝异样动静。 天道给予的压制的确很强大,但琳琅的功德很深,时间过于漫长,快压不住了。 玄女似乎是个闲不住的,三天两头地过来找琳琅说话,而且变换了一张熟悉的新面孔,笑嘻嘻地问琳琅。 “我这张脸漂亮吗?” 是司音女相的面孔,看来玄女真的找了折颜捏了新容貌,的确漂亮,但看着很别扭,没啥欣赏性。 “玄女,你以前的样子也很漂亮啊,现在这样,我还以为是青丘的女君白浅,你们若是站在一起,撞了脸,难道不会觉得尴尬吗?” 琳琅实在欣赏不来,好好的清秀美人,为何非要捣鼓别人的脸孔?失去了自己的特色。 “不会啊,白浅姐姐也同意了,她不会在意的。” 玄女不以为意,掏出精致的小镜子,开始欣赏美貌,虽然只是短时间的换脸,但如果她的修为增加,维持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玄女那种陶醉忘我的姿态,有点像倒影里的水仙花,琳琅没再理睬她,继续看书卷。 不同于瑶光曾经给琳琅看的各类古籍功法,从昆仑虚藏书阁借阅出来的仙术招式变幻莫测,实战的时候非常适用。 玄女好几次找琳琅聊天,没说两句就冷场,渐渐地,她串门的情况便减少了许多。 琳琅不在乎玄女怎么想,反正没打算和她交朋友,暗下给对方身上下了一道符咒。 这符咒法术还是从古籍里学习来的,经由瑶光上神的指点,跟踪效用隐形而有效。 充实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墨渊还没有出关,但司音耐不住抄书的苦闷,成功游说令羽,准备回青丘看差不多出生的小侄女。 临走前,司音跑来给琳琅打了招呼,跃跃欲试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琳琅疑问,“你不是要抄写经书吗?小心墨渊上神继续罚你。” 司音无所谓地笑了笑,师傅舍不得罚她,大多是一顿批评,根本不碍事。 “哎呀,看你这样,估计没兴趣出山,你不回青丘就算了,看在咱们也算老相熟,千万不要告密哦。” 琳琅摇头,对此嗤之以鼻,“你放心,我不做没意义的蠢事。” 就墨渊对司音的宠溺程度,捅破天都会给她补上,琳琅吃饱了撑着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心机女配。 司音彻底放心,拉着表情有点心虚的令羽,抄小路回青丘,奈何天意弄人,半路上迷了路,两人不知不觉闯进了翼族境内。 这运气也是绝了。 司音没有顺利回家看侄女,反而和令羽成了翼君擎苍囚禁的客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这些不关琳琅的事,因为她快要突破上仙瓶颈。 第417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2) 天劫临近的时候,整个昆仑虚都阴暗了一个色调,山雨欲来的感觉。 阴云密布的天空,滚滚的雷鸣声,由远及近,近在咫尺般开始轰轰作响。 琳琅有点紧张,情不自禁想起在山谷时初次经历雷劫,她直接被劈晕,内丹都裂了。 昔日的惨烈疼痛,历历在目,琳琅不由地产生了心理阴影,这不仅仅是意志力的问题,还有运气和承受力。 琳琅咽了咽喉咙,手脚有点发抖,原本很期待的事情,忽然变得有点恐怖。 “妖妖,你不是说,我被天道压制住了吗?白浅还没历劫, 怎么就轮到我了?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雷声有点大,我安全吗?” 眼见天雷在头顶聚集了一道又一道,琳琅的额头开始沁汗,妖妖深切感受到琳琅的紧张,小声安慰。 “主人,没有什么问题,白浅的天劫也快到了,你比她修为道行高那么多,天道应该有所忌惮,压制不住属实正常,别担心。” 天道就算压制,也不能压制地太过分,毕竟白浅的天劫也快了,琳琅提前半个月历劫不算什么。 “咳…你别看雷电粗、雷声大,它就是看着可怕,锻炼你的心智,根本劈不死你,你的内丹不会有事的,你要想想,你可不是曾经野蛮生长的小花妖,你身上的功德那么多,它会保护你的,放轻松,快闭上眼睛。” 琳琅听了妖妖的一席安慰,心绪稍微安定下来,阖眼,舒气,逐渐镇静下来。 刹那间,从天而落的三道天雷相继而下,实实在在地落在身上,不疼那是不可能的,感觉皮肉都炸裂开了,带着丝丝缕缕的电麻感。 但那种疼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琳琅咬着牙,硬撑了下去,半个时辰后,雷声渐渐消失,天际绽放霓虹,落下点点霞光。 琳琅的身体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褪去了表层焦黑的皮,渐渐恢复了新的肌理。 休息了半日,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是谁?” 琳琅有气无力地问。 “咳咳…我是子阑,可以进来吗?我看到外面的异象,给你炖了碗汤,补充元气的。” 外面子阑的声音有点局促,估计猜到琳琅应劫,但碍于男女有别,不好意思进来。 “子阑神君请进。” 琳琅心里有几分暖意,隔壁屋子的玄女被雷劫吓得不知跑哪去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个细心人知道慰问她一下。 子阑端着一碗汤进来,看了眼有几分狼狈的琳琅,笑着恭喜。 “你也算熬出来了,把这碗汤喝了吧,我听其他年长的师兄说,他们历天劫后,都会喝一碗昆仑虚特有的灵泉莲叶汤,身体的元气恢复的快些。” 琳琅对子阑点了点头,满是感激。 “多谢神君。” 他们平日只算点头之交,说话也属于简单的问候,没想到子阑人怪好的,真热心。 “仙子别客气,别叫神君了,叫我子阑即可,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昆仑虚清一色的男人,除了琳琅,便是玄女,相较于青丘的狐狸,子阑觉得花仙子更加与众不同,模样清丽绝俗,声音好听。 子阑送来的灵泉莲叶汤味道格外清淡,但灵气充沛,琳琅饮下一大碗,瞬间感觉通体舒畅,好似沐浴在温泉之中,润泽四肢。 须臾,玄女过来找她时,琳琅已经梳洗干净,笑吟吟地看着她,满脸歉意。 “玄女,你没吓到吧?抱歉,忘了提前和你打招呼,好在没有把你的住所劈坏。” 玄女摇了摇头,但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娇怯之色,一脸羡慕。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成了上仙,恭喜琳琅姐姐,这么快修成正果,不知羡慕多少人,我还以为司音神君会更早飞升,她是墨渊战神最疼的小徒弟,听说你们一起上的昆仑虚…还是姐姐厉害…” 琳琅漫不经心地看着玄女,感觉她这话说的越来越酸,甚至有点挑拨离间的感觉。 玄女说到最后,咬着唇,开始自怨自艾,不住地抹着眼泪,楚楚可怜的倾诉。 “真羡慕姐姐…不像我,只是个三尾杂毛的狐狸,爹不疼娘不爱,资质又不好,修炼困难重重,也没有厉害的师傅指点,更别说灵丹妙药,比不上青丘九尾狐高贵,也没有琳琅姐姐得天道眷顾,能够上昆仑虚,得上神指点,这么快修成上仙,日后前途无量。” 这话说的,琳琅都懒得继续听了。 她如果得天道眷顾,至于熬到现在吗? 琳琅是通过不断努力,增强自身的实力,有好十几辈子的功德金光加成,天道虽然霸道,但不敢肆意地去欺负她这样的外来者。 “我忽然有点倦,玄女你先回去吧。” 琳琅揉了揉太阳穴,打发玄女出门。 她不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与其进行精神内耗,不如多努力,或者另辟蹊径修行。 玄女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既然能够投靠姐姐末书,说明末书上神对她还算不错。 与其自怜自苦,不如花点时间修炼,给自己创造更多价值,也不会随便被嫁出去。 玄女就算是玄狐一族没地位的庶女,如果有真正的实力,联姻的对象也不至于是一只黑熊精。 第418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3) 琳琅的疏离和冷淡反应,令玄女有点懊恼,暗下觉得,对方一点儿同情心都无,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打扰,直到墨渊战神提前出关,从大紫明宫救回了令羽和司音。 琳琅特地看了一眼,令羽瘦了半圈,精神萎靡不振,相对的,司音好似胖了两三斤,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好似到大紫明宫游玩了半个月,根本不像备受煎熬的囚徒。 司音的天劫到的时候,天空黑压压,墨渊出于怜爱之心,替小徒弟挨了三道雷劫。 如果本人受雷劫,天劫的力度有所控制,但如果逆天而行,替人受过,那么天雷的恐怖程度很高,估计是原来的十倍威力。 反正琳琅看到的天雷滚滚,轰鸣声大作,雷电线条粗得吓人,似乎蕴含着天道的怒意,狠狠地劈在墨渊的身上,皮开肉绽。 很难理解墨渊的爱徒之心,白浅是女主,天道格外厚爱,根本劈不死她,顶多皮外之伤,琳琅不相信,昆仑虚其他弟子受雷劫时,墨渊都是如此,以己身之身相护。 司音应该就是个特殊的例外,但没有真正经历天劫的神女,贸贸然成为天道认定的上仙,其中的含水量很难说,品阶的确上了一层阶梯,但实力估计不怎么样。 没有经历真正的风雨和磨砺,顶多是面上好看的温室花朵,就好似修真世界里,依靠各种灵丹妙药虚补的修真者,实力很虚。 墨渊受伤,需要静养。 司音愧疚不已,终于消停下来,开始向琳琅一样刻苦学习,争取做听话的乖宝宝。 昆仑虚暂时得以安宁,但四海八荒的局势变得动荡不安,翼族公然反抗天族,野心勃勃。 擎苍公然劫走墨渊的两个徒弟,其实就是在挑衅,甚至不愿意接天界颁发的恩旨。 看着天边的汹涌暗云,琳琅感叹了一声,风雨欲来,战争快要到来了。 正因如此,琳琅把玄女盯得更紧了,小狐狸似乎有了新朋友,连着好几日往往外跑,每次回来都笑容满脸。 确切点说,是满面娇羞的模样。 “玄女该不是和离镜暗通款曲了吧?” 琳琅这段时间顾着巩固修为,并没有注意太多细节,但也听闻有个爱慕者跑来昆仑虚找司音,十有八九便是翼族二皇子离镜。 午后,玄女火急火燎地冲进屋内,对琳琅焦急喊道,“救命…琳琅姐姐,帮帮我,救一个人,他现在很危险,晚了就来不及了。” 琳琅被玄女拉着往外跑,嘴里念念叨叨,“他是离镜二皇子,昆仑虚的弟子对他不善,但他是司音的朋友,真的没有坏心。” 隐约能看到蔓延火光的山洞,琳琅越靠近,越能感觉到炙热,玄女修为太低,难以忍受,她哭啼啼喊着“离镜”的名字,蔓延期待地看着琳琅。 “琳琅姐姐,司音不知去哪儿了?我不知道找谁帮忙,他…他有危险,里头有怪物!” 玄女哭得声音沙哑,梨花带雨。 第419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4) 琳琅蹙眉,语气不善地斥道,“这是昆仑虚封印的禁地,翼族二皇子为何跑这儿来?” 琳琅止步不前,一脸的狐疑。 如今翼族和天族不和,隐隐有一触即发,准备开战的趋势,这种关键时刻,离镜莫名其妙地跑来找司音,又和玄女有点暧昧拉扯,这男人脑子装的什么?只有情爱吗? 琳琅很难不怀疑对方的动机,离镜看似多情,但野心也很大吧,最后貌似是他凭借风流无志向,被大趋势推上了翼君的位置。 “琳琅,你已是上仙,应该有办法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要犹豫了!” “离镜公子他真不是故意的…他想找司音说话,不小心迷了路,琳琅…救救他吧!” 玄女心虚地解释,急的满头大汗。 但现在司音不知在哪里,昆仑虚的其他人根本不待见离镜,满是忌惮,尤其是墨渊上神的大弟子叠风,好几次想赶离镜离开。 琳琅面色沉凝,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邪气,即用仙体防护自己,玄女退到她身后。 妖妖在妖域里躁动起来,感觉有点兴奋,“主人你快进去,里头有一份机缘!” 琳琅没有犹疑,径自跑了进去。 夹杂浓烈火光的邪气侵袭而来,妖妖忽然蹦了出来,贪婪地吸收那股黑红,洞内的火星子渐渐被吞噬干净,妖妖打了个饱嗝。 洞内的火凤凰渐渐恢复清醒,邪气消失,脱离危险的离镜抚了抚微微烧焦的额发,颇为惊吓地看向美丽陌生的素衣女子。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姑娘芳名?” 离镜整理了锦袍衣襟,彬彬有礼地问。 琳琅没有理会他,关注地看着温顺庞大的火凤凰,她只知道折颜是只老凤凰,从未见过对方的本体,没想到在昆仑虚的封印山洞里,能够一睹凤凰的风姿和华丽炫目感。 体格真大,无比华丽绚烂的羽毛,浑身金光闪闪,气势雄浑而强大,它睁着黑溜溜的豆子眼睛,再无半分的邪气和戾气。 灵宝天尊和司音他们闻讯赶来时,看见琳琅和离镜没事,稍微松了一口气,问了具体情由,比如琳琅如何灭了洞内的邪气。 原来眼前浑身沐浴火光的凤凰是灵宝天尊的手下,虽然厉害,但体内的邪性没有清除干净。 三百年前,灵宝天尊向夜华借了昆仑虚的山洞,想要借助这里的仙气清除邪气,没想到差点造下恶孽,好在有惊无险。 “可能是…我有净化邪气的体质吧?” 琳琅模棱两可地回答,妖妖出来时,只是透明状的小灵石,别说忙不择路的离镜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她自己都有点眼花。 妖妖吞噬邪气的速度之快,火凤凰也没有察觉,还以为是琳琅把它的邪气镇压下去,瞬间变得特别的温顺。 琳琅有点疑惑,妖妖吞噬邪气作甚?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妖妖的本事,原来小黑石头不简单啊,除了能够传递信息,还能给她帮忙灭火。 第420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5) 司音狐疑地看着面色不变的琳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诧异地问,“不会吧,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你不是兰花精修成仙吗?又不是水属性,你到底怎么灭的邪火?” “这个嘛,无可奉告,信不信由你,还有这个翼族二皇子,据说是因为找你,误入此处的山洞,差点把邪气引了出去,造成山火,我觉得,他极有可能是翼族的奸细!” 琳琅理直气壮道,反正以在场人的道行,根本发现不了妖妖的存在,倒是这个离镜,贸然出现这里过于突兀,谁知道他在找什么。 “绝不可能,离镜是我的朋友,他不可能是奸细。” 司音的注意力立即被引走,反驳说。 司音在大紫明宫认识的离镜,两人处的好似亲兄弟一般,后来误打误撞地被离镜发现自己的女儿身,对方对她有好感。 还以为回到昆仑虚,两人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没想到离镜居然追到这里来,热辣辣地对她表达了爱意。 司音有点不知所措,但不讨厌对方,目前当好朋友相处,绝不相信离镜别有居心。 “这位姑娘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奸细,我是来找阿音的,玄女姑娘可以为我作证。” 离镜平日里风流荒唐,但政治问题上比较敏感,如今人在昆仑虚,若是被当作翼族奸细抓起来,准没有好果子吃。 原本觉得琳琅美不可言,清香四溢,是千年难见的美人,想搭讪一番,没想到对方嘴巴这么厉害,离镜一点儿旖旎心思都无。 随后赶来的一众人里,玄女跌跌撞撞地跑上前,信誓旦旦地保证,“琳琅姐姐,离镜公子不是奸细,我可以为他作证。” 离镜感激地看了眼玄女,后者娇羞颔首,琳琅没说话,她只想把灭火话题转移。 但墨渊的大弟子叠风皱起了眉头,他早就看离镜不顺眼了,他一个翼族的皇子,公然跑昆仑虚来做甚,这是他能来的地方吗? 看在小师弟司音的面子上,叠风没有多说什么,但现在,必须驱赶离镜尽快下山。 “你不属于昆仑虚,速速离开!” 离镜依依不舍地看向司音,欲言又止。 “大师兄,离镜是我的朋友,他只是来探望我,以尽朋友之谊,真的没有恶意啊。” 白浅为离镜求情,眼巴巴地瞅着大师兄,公然把朋友赶走,感觉不好吧。 “十七,你该懂事了,师傅为你挡了天劫,伤了元气,现在静修,昆仑虚的安全不是小事,你不能给他老人家再找麻烦了!” “如今翼族擎苍野心勃勃,公然和天界作对,还曾绑了你和令羽,难道这些你都忘的一干二净?让翼族皇子毫发无伤地离开,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了,不得再继续胡闹!” 大师兄冷了面孔,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司音,觉得小师弟有点看不清形势,翼族一旦起兵,昆仑虚的人必然迎战,他们都会上战场,你我敌对的关系,何来什么朋友情谊,那时候唯有你死我活。 叠风的怒意令司音语塞,呐呐不敢多说,朝离镜扬了下巴, 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玄女跟了上去,准备给离镜送行。 两拨人相继离开,琳琅舒了口气,准备往外走,灵宝天尊忽然出言拦住了她。 “琳琅仙子请止步,你及时止住了邪气蔓延,我没有什么好报答,这把破云扇赠予你,是一样稀罕的宝器,可以作防身之用。” 琳琅笑着接下了,盈盈颔首,“多谢。” 第421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6) 破云扇虽然没有墨渊赠予白浅的玉清昆仑扇厉害实用,但造型小巧美观,很适合她这类纤细美丽的花仙做防御装饰品。 白金绸的质地,清丽流畅的云纹,轻轻一扇,暖风起,凉风生,可以随意变幻。 根据使用者仙力的充沛度,能够扇出强劲的风力,打发碍眼的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可以无限变大,当做腾云驾雾的坐垫使用。 琳琅将破云扇收了起来,颇是欢喜,穿越好几十辈子,第一次得法器,怪不得妖妖说这里有一份机缘,原来能得一柄破云扇。 回到小屋,琳琅询问吸收大量邪气的妖妖,疑问道,“你吃这个做甚,我修的是正道,正邪不两立,你可不能有邪祟的心思。” 妖妖消化体内的熊熊邪火,感觉精气神儿都变好了,拍了拍胸脯,给琳琅保证。 “主人放心,这点邪气不碍事,于我而言,还有不少的帮助,我是夭河灵石,侵染了太多的之气,这点不算什么,这次你有收获,我也有,我感觉早年吞噬掉的系统即将升级,这把邪火正好彻底烧死系统脑。” 妖妖吞噬的系统储存了大量的信息,上下五千年,乃至未来百年的高科技。 系统生命力极强,死而不僵,想要翻身做主人,奈何运气不佳,妖妖灵力的充沛,身具邪气和战神心头血,非常强悍。 加之琳琅每次世界赠予的三成功德能量,把系统压得像个龟孙子,如今一把熊熊邪火,彻底把系统烧得没了主脑意识。 离镜下了昆仑虚,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山脚下找了个住处,他临走前,司音赠予离镜可以自由进出的符咒,叮嘱道,“如果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以凭借此符咒来找我。” 离镜觉得司音对自己并非无意,不免心生欢喜,经常吩咐火麒麟给他跑腿,给心上人送各种各样肉麻的情诗,还有各种花束。 司音初尝情滋味,很快沦陷。 离镜送来的情诗有次被玄女看到,不免有点酸意,对司音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对方应该不是男的,问道,“你是白浅对吧?我早该猜到的,你和白浅长得一模一样。” 玄女看着司音的容貌,心下笃定,越来越确信对方的身份,谁能想得到,墨渊战神最疼爱的小徒弟是青丘狐帝的幺女白浅。 “我不是故意瞒你,你能为我保密吗?” 司音叹了口气,没有否认,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女子身份,玄女是大嫂的妹妹,两家是亲戚,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要玄女的嘴巴紧,不外传就行。 玄女点点头,保证一定会保守秘密,绝不会把司音是女的大肆胡说,那样对她也没啥好处。 但是白浅和离镜的关系,不免令玄女嫉妒,老天爷真不公平,白浅家世好,模样好,天资好,墨渊战神更是器重她,现在那样俊美倜傥的离镜公子,也对她一见倾心。 玄女不由暗自苦笑,之前离镜公子估计是看到她短时间的换脸之术,误以为她是白浅的缘故,才会对自己那么的温柔吧。 她得了折颜换脸的法子,可以随意切换白浅的面孔,但维持的时间必须有灵力或仙术加持。 玄女经常给自己换白浅脸,但大多数的情况下,依然保持自己的原貌,但想要变美的心思越来越强烈。 玄女暗想,如果她长得和白浅一样,能够长期维持自己的美貌,离镜是不是也会爱上她?一颗嫉妒充满阴暗的种子悄然种下。 第422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7) 仙鹤归去,山头一侧,琳琅迎风而立,看见衣衫不整的玄女从茅屋里头出来,不觉勾唇一笑。 离镜果然不是个好的,一张相似美丽的脸而已,真真假假都分不清楚,这么快就顺水推舟和玄女有了首尾。 看来玄女和离镜先前没彻底勾搭上,现在才是真正的奸情,不知司音知道,是何感想。 俗话说得好,纸包不住火,玄女和离镜的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很快被有心人发现了端倪,司音的热恋,来的快,去的也快。 玄女甚至跟着离镜跑路了。 失恋的司音有墨渊的安慰,不出两个月,情绪得以好转,期间令羽和子阑来看琳琅,嘴里对离镜一阵骂骂咧咧,甚至想给琳琅和司音拉红线。 “司音估计爱上玄女了,看他伤心的。” “要我说,琳琅仙子胜过玄女千倍!” “你不是和司音很熟吗?你们试试?” “琳琅仙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琳琅简直无言以对,她和司音哪里熟?司音失恋,关她何事,昆仑虚的团宠,果然宠爱多多。 “两位神君,你们还有其他事吗?我对司音神君没兴趣,没事的话,我就不招待了。” 琳琅睨了他们两眼,面色冷若冰霜,令羽和子阑讨了个没趣儿,抱歉两声,悻悻离开。 傍晚的时候,叠风来了,登门道歉,“琳琅仙子,令羽和子阑今日对你冒犯了,他们不懂事,口无遮拦,还请仙子见谅。” 叠风身材挺拔,风姿特秀,一本正经地对琳琅拱了拱手,先前已经把令羽和子阑骂了一通,递上一盒西海珍珠,作赔罪礼物。 “是他们不讨喜,与你何干。” 琳琅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叠风手里的锦盒,目光淡淡,没有收礼物的心思。 叠风明面上是墨渊的首席大弟子,实则是西海二皇子,五官模样俊朗,为人正派,心思也够清明细腻。 “我是他们的大师兄,有教导师弟的职责,他们行事糊涂,无意间冒犯仙子,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这份小礼物,还望仙子收下。” 叠风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语气执拗。 “好吧,这事我也不计较了。” 琳琅莞尔,接过一盒子的珍珠。 “既然收了你的礼物,我也要回礼,正好今日酿造了两坛桃花醉,虽然比不上折颜上神的酿酒手艺,但也不算太差,不如今日在我这里小酌两杯,叠风上仙觉得如何?” 面对绝色美人的盛情相邀,巧笑倩兮,和善温柔,叠风原本想拒绝的言辞吞了回去。 屋内虽然不算很宽敞,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器具都齐全,许是琳琅是花仙的缘故,她屋外四处栽种各种品类的兰花。 屋内清水瓶插着清雅的花束,盈盈然的花香一片,清嗅起来,整个人心旷神怡,自带雅意。 “这是我新作的鲜花饼,你尝尝。” 琳琅热情招待,落落大方,好似对待熟悉的宾客一般,和叠风推杯换盏,谈古论今。 对于能欣赏美人美酒和美食的君子来说,这一刻,无疑是真正的昆仑仙境,满室的酒香盖住了花香,琳琅微醺不醉,叠风有几分陶陶然之感。 第423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8) 叠风是个正经的神仙,深得墨渊真传,琳琅和他喝了一顿酒,关系稍微熟了点。 只是熟稔而已,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叠风忙着应对翼族蠢蠢欲动的刺探,琳琅日复一日的修行,全无谈情说爱的心思。 半个月后,昆仑虚的弟子在门口发现了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玄女。 据闻擎苍不满离镜娶没什么身份地位的玄族庶女,给次子聘了翼族贵女,反而把玄女打了十几鞭子,直接扔了回来,叠风心善,把人抱了回来,给她疗伤。 “师傅,大师兄,给你们添麻烦了。” 司音看着奄奄一息的玄女,心里五味杂陈,玄女是她家亲戚,看在她的面子,师傅没有任何异议,恩准把人留在昆仑虚养伤。 但司音想起玄女和离镜的双重背叛,心里膈应的慌,但看在大嫂未书的面子上,也不能不管玄女的死活,只能暗自憋着这口气。 琳琅缓步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玄女身上的伤势,皮开肉绽,血淋淋一片,的确打得不轻,鞭鞭入骨。 “墨渊上神,不如把玄女搬到我那里照看吧,你们都是男子,不太方便,琳琅能在昆仑虚修行,无以为报,正好可以照看病人。” 叠风暗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琳琅,觉得琳琅仙子善解人意。 他其实也很烦恼,他愿意救人,但没时间照顾病人,何况对象是弱质纤纤的女子。 墨渊点了点头,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 玄女的病床直接搬到了琳琅的屋子,她悠悠醒转过来时,表示想要见司音,可怜兮兮道,“是我对不住白浅姐姐,都说我的错…我不该抢她的心上人,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琳琅静静地看着玄女演戏,神态冷淡,“你对我说没用,司音又不愿意见你。” 司音现在看见玄女膈应,只待对方病好之后,立即把玄女轰出去,再也不理睬,若是听到对方这番莲言茶语,估计要一口气憋死,好几天不想吃饭。 “琳琅姐姐,你也讨厌我吗?” 琳琅准备出门时,玄女在身后落寞地问,抽抽搭搭,楚楚可怜。 这不是废话吗?琳琅差点翻白眼。 相比较白浅,琳琅更看不上玄女,自私恶毒的理直气壮,好像谁都欠她一样。 有些人,帮人不需要回报,但若是被人狠狠踩一脚,谁都会恶心反胃,悔恨当初。 琳琅没有理睬玄女,径自走了出去,耳边一阵鹤唳,接过从天边掉落的一封信。 信笺是淡粉的桃花笺,折颜的回信。 自从玄女出现昆仑虚门口,琳琅给十里桃林传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简单粗暴,翼族即将和天界开战,昆仑虚混进了细作。 如果想要减少人员伤亡,不想东皇钟造成四海八荒的俱灭,速速通知东华帝君,提前布防,提前止损。 拆开信笺,琳琅不免倒抽一口凉气,折颜居然说,东华帝君现在要见她,亲自听她说。 琳琅刚准备写一封回信,告诉折颜,她还要照顾病人,监视细作,没有时间面见帝君。 自天而降一名斯文儒雅的白衣仙官,长得不算风流倜傥,但气质高远,他缓缓走近,问道,“你就是琳琅仙子吧?请随我走一趟。” “你是哪位?” 琳琅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在下重霖,太晨宫掌事仙官。” 重霖一本正经地回答。 “抱歉,我现在不方便。” “仙子不用担心,我家帝君要见你,不会耽误多长时间,请仙子随我走一趟。” 重霖上前一步,笑容和煦,保持着平易近人的神态,他语气温和,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口吻。 琳琅无可奈何,转念想到自己想要谋取的利益,不由点了点头,应道,“有劳仙官了。” 他们腾云而去,上了天界最高处。 第424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19) 琳琅第一次独自腾云驾雾,有点不习惯,进了恢弘的太晨宫,面对正殿高位上淡淡睨向她的紫衫帝君,脚肚子有点发颤,对方威压过甚,毫无收敛。 据说这位东华帝君,生于碧海苍灵,东荒一方华泽,名字取于此,作为天下共主,虽然不理俗务,但并非真正的退隐。 天界之上,东华帝君的身份尊贵,是真正的幕后大佬,努力平衡着四海八荒的稳定。 听说东华帝君避居在十三天太晨宫,掌管神仙的仙籍,明面上是天界之主的天君都很忌惮他,对他客客气气,轻易不敢打扰。 “小仙拜见帝君,不知帝君有何事?” 琳琅恭恭敬敬的敛衣行礼,垂眉敛目,端的是小心翼翼。 不愧是帝君,气势霸气威严,淡淡的一个眼神,便足以威慑住她的心神,过于压迫性的神力迎面而立,她感觉有几分难受,蹙了眉头。 好在东华帝君注意到琳琅不舒服的异样,及时收敛住神力,摆了摆手,重霖仙官躬身退了出去。 正殿愈加空荡荡,琳琅愈加不自在。 “你应该是渡劫不久的小花仙?模样长得挺可爱的,不愧是花精灵,钟灵毓秀。” 东华帝君问,语气懒洋洋,云淡风轻。 “帝君谬赞了,小仙有幸得到折颜上神和瑶光上神指点,又在昆仑虚修行,成功渡劫。” 琳琅努力稳定心神,依言回答。 “你对折颜说的都是真的?你想得到什么?神仙的仙籍名分,还是其他宝贝?” 东华帝君轻笑而问,语意很直接。 他不认为眼前的小花仙有胆子无事生非,欺骗折颜和他,对方既然敢说,自然掌握了某种先知性消息,想要以此换取更多的好处。 “小仙…想要帝君的庇护和一样宝物,可以吗?” 琳琅咬了咬牙,对视东华诚实回答,眼神坦荡荡,就是担心 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贪心,私心过重。 东华帝君点了点头,高深莫测地对琳琅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说话。 “听折颜说,你叫琳琅是吧?你知道什么,现在就说吧。” 俊美无匹的帝君点点头,应该是答应了,帝君高高爱上,向来一言九鼎,琳琅不再迟疑,娓娓道来。 她便编造自己某日做梦,翼族擎苍公然起兵,梦见玄女偷取阵法图,瑶光上神战死,素锦族覆灭,墨渊战神生祭东皇钟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 话说得太多,琳琅有点口干舌燥。 因为担心东华帝君好奇心起,神识过于强大,琳琅没有停顿,接着说。 “帝君不要问我为何梦见,小仙也不知道,也许是上苍的警示,也许是小仙的机缘,帝君是说一不二之人,向来公正严明,想必不会问难于我。” 东华的眉宇渐渐蹙起,随即又舒缓下来,深深地看了眼琳琅,他能感受到琳琅的不寻常之处,浑身的功德金光,过于突兀。 既然对方信任自己,把机缘所得的事告诉他,东华帝君觉得,没必要去探寻对方的秘密,这也是一种尊重。 除非对方威胁到四海八荒。 “小仙说完了,现在可以离开吗?” 琳琅瞟了东华一眼,急于离开。 即使东华帝君不是故意施展威压,但她的修为比不上帝君,不习惯这样的压迫感,更担心东华帝君好奇心突起,揪出她的秘密。 第425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20) 东华帝君挥了挥手,重霖仙官出现,对琳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琳琅施施然退下。 殿内紫罗帷幔之后,缓缓走出一个白衣高华的神仙,正是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 “折颜,你觉得小花仙说的是真的吗?” 东华帝君自饮自酌了一杯,语气漫不经心,折颜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微笑说,“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何必问我?” 如今擎苍的野心彻底暴露,两军开战迫在眉睫,按照擎苍性格,若是最后兵败,肯定想要毁了东皇钟,拉天地人间给他陪葬。 墨渊生祭东皇钟极有可能。 但他们不明白的是,墨渊作为战神,他保管的布阵图岂能那么容易被一狐女偷取? 但有些事,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无。 东华和折颜决定前往昆仑虚找墨渊,提前做第二层防护工作,擎苍如果真使出这种卑鄙手段来偷取布阵图,那就让他有去无回。 这个话题谈论半个时辰,折颜忽然问东华,“你觉得小兰花如何?我至今看不透她的命格,以普通花妖之身,晋升上仙之阶,那么多功德是如何来的,我实在看不清,猜不透,那丫头也是个聪明的,装糊涂不愿说。” 东华斜睨了折颜一眼,摇摇头。 “各自的机缘,何必深究。” 小花仙既然有功德加身,说明她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东华虽然有点好奇心,但绝对尊重别人的隐私。 “依我所看,你不如把她收在身边,给个高规格的仙职,那丫头修炼也不容易。” 折颜建议,其实他想看看东华能忍耐到何时,不探究看不透的神秘薄纱。 功德这东西很难攥,除非攥了好多辈子,做了特别多的好事。 “老凤凰,你自己没听见吗?我给过她机会,小花仙要庇护和我的宝物,丝毫没打算位列仙班,做个有职称的神仙,何必强人所难。” 东华白了折颜一眼,不敢苟同。 二人絮絮一阵,转眼消失在太晨宫,目前最紧要的事,是关于布防图的修改,以及混淆视听。 折颜来昆仑虚取了自己的伏羲琴,琴弦不吉利地断了,他皱皱眉,大步流星进了墨渊的内室,东华正在和他说话。 墨渊的元气不佳,不免令东华蹙眉,得知他提前出关,还为小徒弟挨了天雷,不免冷脸责怪。 “现在都什么情势了,天族和翼族即将开战,你作为战神元帅,不好好保存实力,如此溺爱弟子,提前出关,挨逆天雷劫,你觉得,是为了他好?你这师傅做的真够称职!” 折颜不免为墨渊说好话,毕竟司音是白浅,他看着长大的小狐狸,那丫头从小娇生惯养,能不能挨住三道雷劫,真的很难说,少一条尾巴都得心疼。 东华暗自摇头,一个没有真正经历天劫的上仙,能力无疑大打折扣。 这样的偏爱和溺爱,只能培育出温室的花朵,不堪作战,战斗力也许还比不过低阶神君。 但看墨渊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东华没有多说,人家心甘情愿,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ps:抱歉,三生三世这剧看得时间过于久远,作者记得不太清楚,时间线有点错乱,现在也改不了,宝子们将就看,这个世界是过渡,女主从妖变仙的阶段,不谈恋爱,即将收尾。 第426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21) 琳琅勤行修炼,没有理会伤势好全的玄女,对方经常偷溜出去,目的显而易见。 她装作睁眼瞎,对此不予理会。 玄女再如何折腾,也偷不到真东西。 天族和翼族正式交战是在两月后,墨渊换上了玄晶盔甲,英姿豪迈地带着十七个徒弟正式出征,后面跟随十万天兵天将助阵。 按照原剧情,翼族得了玄女偷取的布防图,天兵天将损失惨重,墨渊兵行险着,可以力挽狂澜。 毕竟人家是无往而不利的战神,作战有经验,遇到这种危急情况也能镇定自若地想办法,加之瑶光上神、素锦族、青丘纷纷前来助阵,翼族前面凶狠跋扈,但后劲不足。 但现在不一样,玄女偷走的布防图是假的,翼族最开始没有占据上风,节节败退。 玄女这个偷东西的人彻底惨了。 “贱婢,你敢耍本君!” 翼族损兵折将,气势大减,擎苍把这笔账全算在玄女的头上,命人打断了她的双腿,将其关进了最为残酷的血狱之中。 “我没有…我真不是叛徒!” 玄女血淋淋地被拖走了,离镜想要为她求情,直接被擎苍抽了一鞭子,“逆子!” 胭脂拉了拉离镜的袖子,小声劝告,“二哥不要多说,玄女真敌是友很难说,她偷回来的布防图根本没有用,甚至迷惑了父君!” 离镜神情纠结,他不喜欢战争,但又无法劝阻夫君止战,对于玄女,虽然没有爱情,但到底是他的女人,离镜的良心不安。 “我不喜欢玄女,她手段过于卑鄙。” 胭脂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二哥,如果你真想救她,估计只能一起下血狱陪玄女受罪,以父君的性格,哥哥若是再行忤逆之举,父君不会念及父子之情。” 离镜沉默了,血狱之恐怖,谁人不知。 天族和翼族打得热火朝天,琳琅虽然没有参与作战,但接下更危险的命令。 她伪装成翼族侍女的模样,潜入翼族军营,在妖妖的精准定位下,偷了东皇钟。 毁天灭地的东皇钟到了东华的手中,所有的危机得到缓解,擎苍最终被擒,大皇子离怨被囚,翼族残部在离镜的求和下,高举投降旗。 这场大战虽然有大批死伤,对比原剧情里好上太多,瑶光只是负伤,素锦族虽然损失惨重,但没有被灭族,有了辉煌的军功。 原本在此次战役死的令羽活了下来,墨渊对敌擎苍,受伤过于惨重,陷入昏迷,司音哭得好似死了爹娘,一直喊着师傅。 琳琅再次来到太晨宫,东华笑笑眯眯看着她,眼里满是赞赏,“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从擎苍手中偷盗东皇钟,可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这小仙居然轻易做到了。 琳琅谦逊而笑,都是运气,还有妖妖的辅助,不然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玄女能从昆仑虚的层层机关中偷到布防图,她一个自带系统定位,有妖妖辅助的上仙,为何不能偷取东皇钟立功? 第427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22) 不过该谦虚的时候,还得装作谦逊,琳琅拱了拱手,作揖谦逊说,“帝君缪赞了,和您老人家比起来,我就是小小蝼蚁。” 东华挑了挑俊眉,语气有几分郁闷,“我看上去很老吗?” 琳琅暗自腹诽,帝君,你老人家今年几岁啊?在东华帝君面前,她只能算小婴儿。 东华帝君是以万计年纪的远古上神,鹤发俊颜,高岭之花,魅力十足。 “是小仙不会说话,帝君看着很年轻。” 琳琅嘻嘻告罪,东华虽然一袭白发,但长相丰神俊朗,美男子是也。 她用词不当,的确不能用老人家称呼东华帝君,太不合时宜了。 东华满意地抿了唇,做出拿东西的手势,手上浮光一闪,瞬间出现一枚玉扳指。 “小花仙,你的功劳很大,你想要的庇护,本帝君可以给你,四海八荒没谁敢给你委屈受。” “至于你想要的宝贝,这枚玉扳指乃是上古灵玉所制造,不仅有空间储蓄功能,还能抵制万物生成的邪祟攻击,你看看可满意?” 琳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晶莹剔透的玉扳指,不禁疑问,“帝君的意思是,它可以抵御所有在你修为之下的妖魔鬼怪吗?” 东华点了点头,可以这样理解 上古灵玉本就稀罕,为远古灵气所蕴养,何况其中加持他的两成神力,就算墨渊、折颜或瑶光想要出手教训琳琅,都无法如愿以偿。 “小仙多谢帝君,绝对满意!” 琳琅忙不迭接过玉扳指,笑意萦然。 “小花仙,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留在太晨宫,我宫里还有其他的好东西?说不定以后都能便宜你。” 东华对琳琅有几分兴趣,笑吟吟地问。 “帝君的好意,小仙心领了,但小仙是野生野长的花妖修成,没什么规矩,只想下凡磨砺心智,做更多有益于人间百姓的事,仙境虽很美,但少了人间的烟火,小仙更想做更无拘无束的散仙,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琳琅叩谢,委婉拒绝了东华的挽留,东华没有强求,淡淡一笑,倾城绝世,这样的男人,很难不让人心驰神往。 但琳琅觉得,他神阶太高,过于危险,她现在没有和神仙谈情说爱的念头。 告别东华帝君,琳琅坐着铺展开的破云扇,前往青丘和折颜辞别,送了他几坛自己酿的酒。 “你真的要离开?” 折颜真心看不透琳琅。 “是啊,我想去人间看看。” 琳琅对折颜施了一礼,潇洒离开。 再次看到真正的闹市,感受人间烟火气,琳琅满心欢喜,空气都变得不一样。 她的出现有几分突兀,天仙般的美貌吸引了一众男女注目围观,闹成了人流堵塞。 无奈之下,琳琅只能给自己施加一道幻形术,变成泯然众人矣的普通男子,开起药堂,收学徒,卜卦,施粥救济,设立学堂。 琳琅看得医书不少,加之有仙术融会贯通,时光匆匆,从少年成为青年,迈入老年,门徒无数,成为赫赫有名的神医善人。 人间历练,学海无涯地吸取新知识,琳琅的小日子过得很充实,不断变更身份。 第428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23) 每当年纪大了,琳琅都会离开原地,前往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医馆,设立慈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乞丐,让他们得以学习。 仙人的岁月漫长,琳琅没有仔细计算自己在人间逗留多久,直到某年某月,重新换作女装的琳琅坐堂看病,忽闻一阵嘈杂声。 病人们快要挤进来了。 “这里就是花神医看诊的地方?” “是啊是啊,神医是天女下凡!” “真的假的,看病还要排队拿号?” “不信由你,今天只有七个排号。” “就算不看病,看仙女都挤一堆人!” “你就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的花大夫?” 锦衣男子拿着高价买到的看诊号,大步流星地进入内室,嗅到一股好闻的药草香。 声音格外洪亮,不像有病。 “不然呢,是不是觉得女子抛头露面给人治病,有失体面?” 琳琅抬头,挑了挑眉,语气冷淡。 锦衣男子惊艳地看了琳琅一眼,果然是超脱人间美女的绝色,怪不得那多人排队。 “那你能给我看看吗?” 锦衣男子话音刚落,伸出了自己的手腕,好似真想看病,琳琅睨了他两眼,没有拒绝,伸出手指探脉,皱了眉头。 “怎么了,治不了吗?” 男子眉眼精致高华,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语气调侃,五官神似太晨宫东华帝君。 “咳…你这病吧,有两种,一则劳累所致,二则肾虚不足,看上去比较短命。” 琳琅看了看他的面相,眉宇有龙气,看年纪三十好几,应该是当朝皇帝,勤政忧民,经常熬夜,后宫应该有不少后妃佳丽。 “大胆,你胡说八道什么!” 陪侍身侧的尖尖嗓男子,瞪了琳琅一眼,这女子长得国色天香,说话胆大包天。 锦衣男子扫了仆从一眼,后者立即噤声,“姑娘能治吗?如何治我这短命之症。” “抱歉,治不了,命中注定。” 如果是东华帝君在人间历劫,必然是司命写好的剧本,琳琅没心思掺合。 “姑娘,你的神医之名徒有虚名啊。” 琳琅笑笑吟吟地回应,声音很低,只能两人听见,“陛下,给你一句忠告,远离美色,可以避免短命,这就是我开的良药,记住远离落水的陈贵人,一心搞事业吧。” 原剧情里的白凤九为了报恩,在司命的精心安排下,成了落水的陈贵人,和东华演绎了宫廷版虐恋情深,导致东华陷入诛心之劫。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皇帝惊诧不已,眼神深邃了不少。 “天机不可泄露,你走吧。” 琳琅对他摆了摆手,端茶送客。 “主人,你在这个世界待的足够久了,不如归去,不要牵扯东华和白凤九的剧情。” 东华帝君何等人也,如果他历劫回天上,发现了什么端倪,琳琅和妖妖想要逃离这方世界估计很难。 主人的修为不算高深,根本应付不了。 “好吧,反正我也待腻了。” 琳琅没打算在三生世界搞桃花恋情,主角们的虐恋情深,她不感兴趣,不如离开。 第429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24) 皇帝心事重重地回了宫,面前奏折成山,后宫佳丽成群。 宫里皇后早已薨逝,贤德二妃掌权,最近新选入宫的妃嫔,姿色最佳的唯有陈贵人,对方正好前日落了水。 想到白日里那个美貌女大夫说的话,皇帝半信半疑,对方医术未必高超,但能够一眼猜出他的真实身份,还有宫里的贵人近况,看来是个有道行的女子。 “陛下,您是怎么了?” 眼见皇帝状态不对,太监关心地问。 “宣陈贵人,朕现在要见她。” 皇帝面无表情地吩咐,落在御前太监的耳里,则是另外一重意思,陛下要宣陈贵人侍寝,陈贵人的福气来了。 白凤九接到侍寝的诏令,一阵紧张,是不是太快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呀! 坐着华丽的轿辇,来到皇帝的寝宫,看着和东华帝君如出一辙的俊美面孔,白凤九的小心脏扑通扑通,都快跳出来了。 “嫔妾陈氏,叩见陛下。” 白凤九娇滴滴地拜见请安。 “抬起头来!” 皇帝眉目冷然,静默看着扬起脸来的白凤九,果然千娇百媚,额头上的凤尾花标记赫然入目,不禁暗自猜忌,难道此女是妖孽? 想到自己可能短命,短命的缘故十有八九是耽于美色,还和眼前妩媚动人的陈贵人有关,皇帝表情愈加严肃,直接把陈贵人打入冷宫。 既然由此女带来的灾祸,皇帝不是暴君,不愿乱杀无辜,但不能让妖孽蛊惑。 白凤九一脸懵逼地进了冷宫,很怀疑司命喝醉了酒,临时改了剧本,说好的报恩,现在怎么报? 皇帝很快接到密探,给他看病的女神医居然凭空消失了,她的身份神秘,免费救助了很多贫苦百姓,口碑甚好,除了临时租赁的医馆,家住哪里,居然没有一人知道。 “继续寻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就不信,她能跑到哪里去,除非她真是神仙。” 皇帝拍案道,心底的落寞无端升起。 但很多年过去,陈贵人在冷宫病故,白凤九无计可施,皇帝寿终正寝,缓缓闭眼。 东华帝君顺利渡劫归来,终于想起了人间历劫之事,女神医的脸不就是小花仙琳琅吗? 他立即召见司命翻看命薄,哪里有什么兰花仙,别说她的命格,琳琅这个名字都消失在命薄之中,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可能,她怎么消失了?” 东华百思不得其解,命薄也查不到,折颜叹了口气,若有所思。 “也许,这就是我看不清她前路的真正缘故吧,怪不得她能预知那么多变故,我猜,小兰花根本不属于这里。” 琳琅离开了三生三世的世界,了无痕迹,她来的突兀,去的匆匆,只为了进阶登仙,没有其他留恋。 彼时,琳琅躺在灵玉空间的软榻上,轻松舒展手臂,东华送的宝贝果然是好东西。 她现在不急着去下个世界,好好睡一觉再说,妖妖忽然化作灵石的模样,精神奕奕地咧开了嘴,转了转圈。 “主人,我升级了哟,如果想彻底摆脱天道的压制,以后的穿越世界,你有一定的选择性,选择平行世界的角色,做点祈愿任务。” “影视世界有太多的意难平,祈愿者大多是悲剧角色,她们没有勇气面对曾经的悲伤苦难,但想要改变原本的生命轨迹,因为执着于改变人生,执念在,便无法轮回转世。” “以后的世界,你可以随机性挑选任务角色,圆满完成,可以得到祈愿者一半的魂力。” “献祭的魂力相较功德,更加浑厚有力量,有益于主人日后修行,主人意下如何?” 琳琅问了比较关注的问题,“做任务的时候,我会因此失去法力吗?” 妖妖摇了摇头,“不会,但主人会成为祈愿托付者,容貌家世都是固定的,对方长什么样,你也就长什么样,没有逆天美貌的光环,但法术犹在,百分百地完成祈愿者的心愿,如此,对方才会心甘情愿地给予你魂力酬谢。” “当然,主人做任务的选择面很大,自由度超高,可以偶尔做做任务,其他世界就当度假,进入角色有保持美貌、延缓衰老的能力,自带仙气和香气,没必要选择成为无颜女,美了那么多世界,没必要委屈自己嘛。” 琳琅点了点头,感觉还不错,虽然有目标地做任务,不是她最喜欢的生活方式,但穿插着做任务,别有新鲜感,这样的穿越生涯不会无聊。 第430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 飘渺的云雾之中,姗姗走出一名宫装女子,熟悉的刺绣旗服,月白色绣着折枝芙蓉,精致的发髻绾着青玉扁方,水晶芝兰状的三对耳坠随着行走的弧度,摇曳生姿。 第一个到访的祈愿者有张清丽恬静的面孔,笼罩着淡而抹不去的忧伤惆怅,好似雨巷丁香,眼里毫无快活的影子,郁郁寡欢。 她缓缓上前,对着琳琅恭敬一拜,声音婉转,带着几分清愁感,“仙人,妾身富察容音,生前乃乾隆皇帝的原配皇后,心灰意冷求死后,辗转奈何桥,却一直无法顺利投胎。” 富察容音是个美丽得无甚攻击性的女子,气质温婉,声音柔和,有一股空谷幽兰的气质,不流俗于人世间,满眼化不去的悲哀。 “说说你的心结,你有何心愿未了?” 琳琅抬了抬手,示意富察容音继续说下去,按照妖妖先前所说的祈愿任务,祈愿者因为心头执念过重,无法前往奈何桥投胎。 于是乎,奈何桥前便产生一个祈愿中转站,祈愿者如果愿意付出一半魂力,改变原来的人生轨迹,了却执着的心愿,自然不再纠结于上辈子的哀愁或不忿,彻底看清奈何桥的路。 富察容音回顾往事,唇角牵扯一股忧伤的弧度,曼声细语地诉说。 “做弘历的嫡福晋时,我最初是很快乐的,王爷待我很好,对我百般呵护,后来成了皇后。” “我也是贤惠的皇后,即使知道皇上不属于我一人,有过心伤,但家教和理智始终告诉我,不嫉妒,宽厚待人,担得起母仪天下的重任,我便无愧于本心,无愧于家族,夫妻恩爱,鹣鲽情深,不外如是。” “我的确对得起大清皇后的名号,贤良淑德,但对不起两个孩子,柔弱无能,看不清身边狼子野心、虚伪假面的人,始终沉浸痛苦之中,无法振作起来。” 悔恨的泪顺颊而下,好似浇湿了她的心房,富察容音没有擦拭眼泪,继续说下去。 “我的丈夫爱新觉罗弘历是一国之君,我去世后,他的确伤心,却也怨怪我柔弱,担不起皇后的重任,我不是个坚强的妻子和额娘,无法面对曾经过往,敌人或背叛者,狰狞虚假的面孔,寒心沁骨的一幕幕过往。” “仙人,我只希望,永琏和永琮能够平安安好地活着,傅恒理智点,不要为爱蹉跎半生,额娘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郁郁而终。” “说实话,我曾经很喜欢魏璎珞,喜欢她实诚大胆,她好似是我的一面镜子,照出我没有的勇气,我曾经愿意尽己所能,庇护于魏璎珞,但现在我后悔了,她辜负了傅恒,抢走了弘历的心,富察容音只是回忆罢了。” “傅恒,我的傻弟弟,为了一个心思冷硬的女人,爱得要死要活,全然没了往日的骄傲,为了救她,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为了爱新觉罗弘历的江山,傅恒挣了那么多的军功,流了那么多的血,连份爱情都得不到,甚至还要替别人养私生子,无可奈何地戴着绿帽子!” “仙人,请你帮帮我,保护我的孩子,我的永琏和永琮,不要让傅恒爱上魏璎珞。” 富察容音说完自己的心声,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对琳琅鞠了一躬,身影渐渐黯淡,消失于云雾间。 “如你所愿。” 琳琅淡淡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从妖妖传送的世界剧情和人物信息,琳琅不得不感叹,富察容音无疑是封建王朝里的悲剧皇后。 一生与人为善,却不断地失去,不断被背叛,被伤害,美丽的兰花被摧残地日益凋零,最后绝望自杀。 后宫从来不是纯洁花朵的蕴养地,善良没心计的女人只会被伤害,富察容音自杀又如何,孩子终究回不来,亲者痛,仇者快。 乾隆即使悲伤难过,不照样选秀宠幸其他妃子,继续生孩子,甚至最后爱上魏璎珞,皇后只是曾经美好的白月光回忆,如此而已。 第431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 长春宫,寝殿。 琳琅恍惚之际,听到近侧有焦急的呼唤,声声入耳,满是关切,“容音,容音…” 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男人脸,神情焦虑,对方身着明黄龙袍,留着清朝特有的辫子头,看上去三十来岁,五官不算多么的俊美倜傥,但整体轮廓分明,气质硬朗,十分耐看。 “容音,你终于醒了,永琏已经退烧,没事了,你不要太担心,不要吓朕好不好?” 弘历小心翼翼扶起琳琅,吩咐宫女把盛着温水的杯盏递给他,亲自给琳琅润喉咙。 声音温柔,说不出的怜惜之意。 “乖,喝点水。” 琳琅正好嗓子有点干,就着弘历的手喝了半杯,急忙问道,“永琏真的退烧了吗?你不要骗我,我现在想看看他,孩子好不好?” 原主的记忆很清晰,她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守着发高烧的二阿哥一天一夜,期间忧心忡忡,水米未进,承受不住,硬生生地晕了过去。 做母亲很不容易,孩子生病,好比剜心,尤其是深宫里的母亲,没有孩子,好似彻底没了希望。 “容音,永琏真的没事,现在东暖阁休息,身边有太医和奴才照料,刚喂了药,已经睡下。” 弘历紧紧扶住琳琅的肩膀,轻叹了一口气,他和皇后从少年夫妻走到现在,感情深厚,看她神不守舍,泪珠涟涟,难免心疼。 永琏是他的嫡子,生性聪明伶俐,是他最重视的儿子,予以厚望,只可惜身体不好,大病小病不断,皇后为此操碎了心,一直自责自己没有养好胎的缘故,日渐憔悴。 琳琅有几分犹疑,挣脱着想要下床,奈何弘历的力气比较大,不允许她下床。 富察容音的身体弱质纤纤,琳琅若是不使点灵力,根本挣脱不过弘历,但她始终不放心,必须看一眼原主的儿子永琏。 “娘娘,皇上真的没有骗您,二阿哥刚服了汤药睡下,高热已经退去,无碍的。” 室内伺候的大宫女欠身说,眼里满是关切和诚恳。 “娘娘,奴婢刚去东暖阁看过二阿哥,二阿哥睡得很香,程太医亲口说,退烧便没风险,好生保暖,用几日汤药,保证没事。” 另一个单眼皮、长相喜庆的宫女附和。 原主的记忆里,这两个宫女的名字分别叫尔晴、明玉,都是富察容音的心腹宫女。 但喜塔腊尔晴包藏祸心,是彻底逼死原主的背叛者,而刘佳明玉是个单纯忠心的丫鬟,后期伺候成为妃子的魏璎珞,因遭了纯贵妃的设计残害,落得灰心自杀的结局。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永琏,不然臣妾无法放心,皇上,我就去看一眼,一眼就好。” 琳琅进入角色很快,满是恳求地看着弘历,眼睛雾蒙蒙的一片水光,说不出的可怜。 “容音…好吧,你要保证,看完永琏以后,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再折腾自己的身体。” 弘历很无奈,只能退一步,皇后的性子有多倔,有多么在乎永琏,他比谁都清楚,如果此时拒绝,想必皇后就要下跪恳求他。 明玉立即上前伺候琳琅穿上鞋子,披了外衣,和尔晴一起扶着皇后的手,往东暖阁走去,二阿哥一直住在长春宫,皇后娘娘亲自照顾。 皇后娘娘一心扑在体弱多病的二阿哥身上,后宫的宫权都给了储秀宫的高贵妃。 对于富察容音来说,孩子的健康平安比权利重要的多,她可以不做皇后,但不能失去孩子,但她不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宫权在手,她和孩子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宫里的女人大多心狠手辣,不会因为她是皇后就会忌惮,更多人想将皇后拉下神坛,取而代之。 高贵妃之所以气焰嚣张,除了她父亲高斌受皇帝器重,身居高位,全族抬旗,满门荣耀。 更重要的是,她是唯一的贵妃。 手里捏着宫权,妃嫔全都畏惧于她,敢怒不敢言,有资本,敢于和皇后呛声,甚至暗下设计。 第432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3) 东暖阁,永琏安静地睡觉,阁外守着一溜儿和嬷嬷宫女,以及看诊没走的太医。 琳琅踱步过来时,奴才们想要下跪请安,惴惴不安,估计担心皇后责怪。 “你们都下去吧,不要弄出声响。” 琳琅对跪下的奴才摆了摆手,疾步走进暖阁内,直奔床前,剃着月亮头的男人不算好看,但小男孩却格外可爱,光溜溜的小脑门,乍一看去,好像现代卡通片里的一休小和尚。 琳琅轻轻抚摸着永琏的额头,舒了一口气,的确没有发烧的迹象,明明七八岁的孩子,面色泛黄,瘦瘦小小,看起来好似五六岁。 琳琅摸了摸他的脉象,很虚,像是胎里受惊没养好,体质属寒,寒气过重,出生后吃的奶水虽然充沛,但吸收力差,吸收的营养过少,身体的抵抗力自然不佳。 皇宫里的孩子娇贵,何况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从小吃好的,却未必是适合他消化的食物,一到五六岁时大多是奶嬷嬷抱着走。 没有先天的好体质,没有适当的身体锻炼,日常还要努力背书做功课,身子骨如何吃得消,琳琅给他掖了掖被角,摇了摇头。 怪不得永琏病逝,富察容音心灰意冷之下选择避世,对皇帝也多了心结,冷冷淡淡的,她本就不坚强,既怪自己没有护好亲生骨肉,也怪弘历没有保护好永琏。 “皇额娘,永琏没事,额娘不哭。” 熟睡中的永琏好似觉察到有人轻抚他的额头,微微睁开眼,小手指勾住琳琅的手。 看着熟悉温柔的面孔,永琏声音软糯糯,心疼地给琳琅擦眼泪,那不是琳琅的眼泪,是原主情不自禁的反应,控制不住。 琳琅怜惜地握住永琏的小手,感觉他的骨头有点硌,没什么肉。 常年生病的小男孩,看着好似瘦唧唧的小猫,衬得那双酷似原主的大眼睛越发黑亮,好似玛瑙般漂亮,有天真无邪的茫然。 “额娘不哭,永琏以后都会没事的,永琏继续睡吧,额娘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琳琅俯下身亲了亲永琏的脸蛋,后者满足又害羞地抿嘴笑了,安心地闭了眼睛。 琳琅握着那只小手,丝丝缕缕的灵力渡了过去,曾经做花妖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力度,但有了仙身,灵力仙气浑然一体,治愈这样先天体弱的小孩,不算什么难事。 后期吩咐太医开点食补方子,慢慢调养,补充营养,足以养好永琏虚弱的身体,把他喂养得白白胖胖,不再受疾病折磨去世。 永琏熟睡后,发出清浅均匀的呼吸,琳琅缓步出了暖阁,弘历正站在外间看着她。 负责永琏身体的程院判毕恭毕敬地躬身站着,对琳琅打了个千,“皇上,皇后娘娘请放心,微臣已经用了最温和有效的药,二阿哥的身体没有无碍,只是二阿哥身子虚,日后冷暖交替的季节,要格外注意点。” 弘历脸色不悦,蹙着眉头,永琏的身体是好是坏,总不见好转,不免厉声苛责,“说来说去,治标不治本,就没有其他办法嘛!” 程院判惊慌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微臣无能,学艺不精,请皇上责罚。” 琳琅静默地看着弘历发怒,片刻后说道,“程院判,你下去吧。” 古代的杏林医者再有本事,但医疗水平和药材有限,面对永琏的体寒体虚病症,唯有当玻璃水晶人养护,无法彻底根治,除非是现代专家医生,或者神仙妙手回春。 程院判擦着冷汗,看了眼弘历,得到对方的颔首准许,方才躬身告退。 “容音,永琏暂时不会有事,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回去休息吧,看看你手凉的。” 弘历上前牵住容音的手,冷峻的语气不容置喙,却也带着难得的怜惜和柔情。 “皇上,我没事,永琏也会没事的。” 琳琅回之温婉的微笑,弘历微怔了一下,他已经好久没看到皇后发自真心的笑容,心头微微暖起,点点头,肯定说道,“会的,一会定的。” 帝后手拉着手回了内殿,无烟的银屑炭烧得正好,室内暖融融的,泛着一股淡淡的梅花芳香,尔晴和明玉互看一眼,默契地退下。 ps:琳琅【偶尔】接任务,帮助祈愿者,获得魂力,抵抗天道的压制,不是一直做任务,成为别人,顶着别人的脸。 没任务的世界,琳琅依然花仙本身,度假式穿越,文里说的很清楚了。 为啥你们一个个跟作者告别,跟琳琅告别?琳琅消失了吗?以后都没真脸了吗?众口难调啊?_? 如果真心不喜欢看,对此感到失望,不要跟作者告别了,静悄悄地点叉,直接删书架就行,谢谢(^.^) 第433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4) “皇上,以前是臣妾不懂事,只担心永琏的身体,却因此忽略皇上的心情,皇上是永琏的皇阿玛,臣妾为他担心忧愁,皇上亦是如此,实在不该冷落皇上,做令皇上担心的事。” 琳琅对眼前的弘历感观一般,不算很喜欢,但也不讨厌,但既然要维护自己的正宫地位,就不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弘历推到其他宫,必须得到对方的爱重。 她要做大清有宠爱有威严的皇后,而不是顶着中宫头衔、不理宫务、被人小看的可怜母亲。 温柔心慈的皇后娘娘,从来没有震慑力,高贵妃都能当众呛声,阴阳怪气。 弘历颇为动容,动作轻柔地揽过琳琅的肩膀,欣喜感慨,“容音,只要你不怨朕疏忽了你和永琏,朕就安心了,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希望咱们的感情能够和以前一样,永琏是个好孩子,长生天一定会眷顾他的。” 琳琅侧脸看他,弘历的状态并不算太好,他对永琏的感情虽然不及原主,但到底是最疼爱的儿子,做皇阿玛的怎么可能不忧心?也许还曾失眠,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弘历眼下的乌青淡淡,胡须没来得及刮干净,冒着青色的胡茬,带着几分沧桑感。 这个世界的乾隆皇帝容貌并不丑,五官周正,带着几分俊朗之气,周身霸道而犀利。 “你在看什么?” 弘历柔和了语气问,眼底有漫上来的笑意,柔缓了他的五官棱角,料想年轻时,也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 “皇上看上去憔悴好多,回宫休息吧。” 琳琅依偎在弘历胸口,声音软绵绵,带着无限温柔和心疼,发梢间陌生好闻的香气溢满鼻间,弘历深吸了一口气,无比享受。 他最爱的便是皇后的这份缱绻柔情,美丽温柔,善解人意,褪去坚硬冷淡的外壳,全是柔软的美好。 “朕还扛得住,你的身体太过虚弱,现在好好休息,日后不可再任性熬夜。” 弘历身心宽慰,把琳琅搂得更紧,字字铿锵地叮嘱,固然后宫嫔妃无数,但富察容音绝对是他无可替代的妻子。 遥想过往,他还是宝亲王的时候,皇阿玛一旨赐婚,新房迎来那么美好的福晋,她的笑容那么温暖纯粹,对他那么体贴。 弘历希望,他们能够回到最初的美好时光,不是皇上和臣妾,而是弘历和容音。 “臣妾都听皇上的。” 琳琅柔顺地点了点头,身体有点倦,弘历给她盖上被子,大步流星地出去,殿外侍立的尔晴和明玉躬身行礼,轻易不敢抬头。 “照顾好你们娘娘,朕晚上再过来。” 弘历声音朗然,面色含笑,先前进长春宫时的愁绪渐渐消散,施施然上了轿辇。 “奴婢恭送皇上,谨遵圣意。” 俩婢女异口同声,眼里都是释然的喜悦,皇上愿意来长春宫,自然是娘娘的体面,主子有宠爱,做奴才的才会被人尊重。 眼见着弘历的明黄轿辇越行越远,明玉忍不住笑道,“皇上还是看重咱们娘娘,看高贵妃再如何得意,娘娘就算不管宫务,也不能被她欺负了去,哎,只可惜娘娘的太性子柔,脾气太好了,不然高贵妃如何风光到现在。” 尔晴性格沉重,微微蹙眉,不赞同地盯了明玉一眼,“你呀,平日里要谨言慎行,小心被人捉了把柄,高贵妃的脾气,后宫谁人不晓,到了她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高贵妃就算比不上皇后娘娘,但也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岂容他们在背后置喙。 明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撒娇道,“尔晴姐姐,我再也不敢了,这不是没其他人嘛,姐姐又不会传出去,何况我是皇后的宫女,高贵妃再有能耐,也不敢公然给娘娘没脸。” 尔晴无奈地嗔了明玉一眼,没有继续多言,目光透过重重朱红宫殿,盼望着心仪的少年郎前来,傅恒什么时候会再来长春宫? 第434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5) 有了琳琅的灵力注入,永琏的身体逐渐好转,帝后感情升温,后妃心头五味杂陈。 富察皇后出身满洲大姓门第,品貌出众,家族军功显赫,颇受皇帝器重,少年结发夫妻,感情自是其他妾氏难以比拟。 但皇后一向贤良淑德,从来不会霸占着皇上,对后妃宽厚以待,劝皇上雨露均沾。 转眼半个月过去,皇上依然和皇后如胶似漆,夜夜宿在长春宫,如果说关心二阿哥的身体也就罢了,但二阿哥现在活泼乱跳的,皇上依然没有翻其他妃子绿头牌的打算,高贵妃最为生气,摔摔打打,储秀宫人心惶惶。 皇后重新夺宠,眷顾浓厚,其他宫妃肉汤都喝不上,虽然心有抱怨,但谁有胆子说?人家是皇后啊,除非太后开口提醒。 长春宫,东暖阁。 琳琅亲自喂了永琏吃了一碗红枣粥,粥品是她亲自熬制的,不假于手。 “好吃吗?” 眼看着永琏肉眼可见地白胖起来,琳琅满脸欣慰,渐渐放了心,连太医都颇感意外。 “好吃,皇额娘做的粥最好吃了。” 永琏仰着幸福的小秃脑袋,眼里泛着明亮幸福的光,看上去欢喜又满足。 “好好吃饭,待会做完功课,额娘带你去御花园散散心。” 因为生病,永琏很多功课落下了,但琳琅怜惜他身体初愈,亲自给儿子请了几天假,日常加之食补,加上御花园散心拉小弓箭健身,效果卓着。 人人都说,乾隆最聪明的儿子是二阿哥永琏,奈何身体不佳,琳琅照顾他一段时间,发现这孩子不仅读书有天赋,骑射也有模有样,若不是顾及现在的天气,琳琅真想怂恿弘历即刻出行秋荻,把儿子带在身边。 “娘娘,富察大人来了。” 明玉在门口朗声传话,她尚在年轻,加之原主不约束她的天性,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她口中的富察大人,应该是富察傅恒。 傅恒是富察容音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生得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出了名的美男子。 如今又担着御前一等侍卫的职称,弘历对小舅子十分器重,允许他能隔三差五地看望皇后。 傅恒长得过于俊俏,家世好,还未娶妻,惦记他的宫女犹如过江之鲫,明玉亦是傅恒的小迷妹,更别提妄想嫁给傅恒的喜塔腊尔晴。 如此香饽饽,从来都是宫女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魅力无限,比弘历都要吃香。 “快请进来吧。” 琳琅吩咐,吩咐小宫女珍珠把永琏吃的差不多的粥碗收拾下去。 “舅舅来了,永琏开不开心?” 琳琅看着依偎她怀里的永琏,笑着问。 永琏自从身体大好,性格活泼不少。 “开心,舅舅可厉害了,他从前送了我一把小金弓,我一直留着,最近射了只麻雀。” 永琏记性很好,懂得分出亲疏关系,对于嫡亲的舅舅,非常亲近,自然而然咧着嘴笑起来,扑进他的怀里。 傅恒揭了头上染了几分风雪的毡帽,踱步进来,声音洪亮,“原来二阿哥还记得,看看这是什么,舅舅又给永琏带了好玩意儿。” 永琏小跑了过去,眼睛放光地接过傅恒递过来的金色小刀。 “傅恒请皇后娘娘的安,见过二阿哥。” 傅恒进了内室,恭恭敬敬地行礼。 “自家亲姐弟,不必多礼。” 琳琅抬抬手,热情地招呼傅恒起来,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永琏拔出来的金刀上。 “姐姐,金刀没开刃,没有危险的,给永琏把玩没什么大碍。 傅恒出言打消了琳琅的顾虑。 永琏有了新玩具,乐不可支,亲自谢过傅恒,琳琅遣了几个机灵活泼的小太监,陪他去东暖阁玩耍,玩的差不多,待会看书做功课,两相劳逸结合。 第435章 【延续攻略】富察容音(6) 琳琅仔细打量了傅恒一番,长得着实出众,怪不得吸引了那么多女子的芳心,面若冠玉,气质高雅,身姿挺拔,美男子是也。 看着比弘历养眼太多,怪不得这个世界里的女主女配,纷纷对傅恒情有独钟,有的甚至不愿意做皇帝的妃子,一心惦记着做富察家的少夫人,男色有时候比权利更有诱惑力。 “姐姐,我脸上有什么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傅恒有点奇怪,开口疑惑问,还用手使劲儿擦了擦脸,以为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琳琅摇摇头,对此莞尔一笑,招呼傅恒在她对面软椅坐下,亲自给他斟了杯热茶。 “姐姐觉得,你长大了,出落得这么俊俏挺拔,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是不是?” 傅恒喝到一半的茶水差一点呛在喉咙里,他慌忙摆摆手,摇头拒绝。 “姐姐,我现在没有娶妻的心思,男儿自当先立业再成家,何况我心里没喜欢的人,不着急的。” 傅恒是个理想主义者,还很专一,在他的思想里,如果娶妻,自然要娶心仪的好女姑娘,而不是考虑所谓的家世背景,门户相当,如果没遇见,宁可打一辈子的光棍儿。 “你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姐姐出嫁时,也没有考虑非要嫁给喜欢的人啊,一切以家族为重,何况男女之间感情,可以培养,你何必那么抗拒,拒绝的那么利索。” “成亲生子,不仅仅是你的事情,也是富察家的大事,额娘也盼着抱孙子,京城那么多好姑娘,多挑挑,总有合适的福晋人选。” 琳琅淡淡瞟了傅恒一眼,纤白染粉的指尖轻轻扣在青玉瓷盏上,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包含几分谆谆教诲的深意。 傅恒微微错愕,一时之间有几分恍惚。 这样的姐姐感觉有几分陌生,在傅恒的记忆里,姐姐总会无条件地满足他的要求。 姐姐鼓励他做喜欢的事情,即使再任性,姐姐都会包容他,小时候犯了错,姐姐都会护着他,帮着他,尤其是娶妻方面。 额娘不是没催自己早点娶亲,开枝散叶,但傅恒每次都会找姐姐劝说额娘,不要逼他,若是遇上心仪的女子,他自会成家。 念及听到的一席话,傅恒难免胡思乱想,心里怪怪的,疑问道,“姐姐心里难道有喜欢的人?皇上是不是对你不好,还是说姐姐受了其他委屈,我不知道?为何要催婚呢?” 原主的性格过于温柔大度,从来报喜不报忧,宫里的女人怎么可能真正快乐,除非想得开,没心没肺,不在乎帝王恩宠,不在乎身份地位。 富察容音就算是中宫皇后,但上头有钮祜禄太后压着,下头还有不少妃嫔算计,日子看着风光无限,压力其实挺大的。 原主表面贤惠无瑕疵,内心里有多辛酸,谁能真正体会?傅恒一点儿都不明白。 “傅恒,姐姐心里没有喜欢的人,皇上对我还不错,至于委屈,肯定会有点儿,身处深宫,谁不会受委屈?姐姐只想告诉你,你不仅仅是你自己,也是富察氏一族的希望。” 琳琅深深地看着傅恒,好似要把这些话深深刻在他的心里,不要太理想主义,深陷真正的情爱,未必是快乐的,也许会很痛苦,更可能是一辈子挣脱不出的泥沼深渊。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 原剧情里已经是令贵妃的魏璎珞中了毒,傅恒为了救她,身陷险境寻药,自己没了性命,得到了什么,连海兰察都为他抱不平,魏璎珞依然是贵妃身份,乃至皇贵妃。 傅恒一生为情爱所困,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良妻美妾,憋屈养着私生子,那么憋屈无望的人生,看不到希望,真的很美好吗? 魏璎珞就那么好,值得傻小子放弃生命,也要护她周全,他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望眼欲穿的老母亲,忘了自己还姓富察氏? 富察容音疼惜弟弟,不愿看到傅恒和魏璎珞半生纠缠,魏氏再好,又不是天下第一美人,第一聪明人,对方心里的执念太重,又不能嫁给他,何必吊死在一棵无果树上。 琳琅既然成了富察皇后,绝不容许傅恒为了一个包衣出身的宫女要死要活,没了理智。 第436章 【延续攻略】富察容音(7) 傅恒面色犹豫,沉默着没有说话,琳琅没有继续说下去,嫣然笑道,“品茶吧,冬日特饮的梅花茶,配着芙蓉酥、云片糕最合宜。” 傅恒点点头,勉强吃了两块,随意说了两句,以公事繁忙为借口,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傅恒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琳琅抿唇不笑,神色深邃。 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愿意,就能逃避,与其心里流血,不如早点上岸。 明玉和尔晴进来伺候时,难掩失望之色,尤其是明玉,表情心思根本不藏着掩着,努着嘴巴,低声嘀咕,“富察大人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尔晴眼角斜斜,瞟着琳琅的神色,一时间看不出究竟,傅恒离开的表情有点奇怪。 “本宫这记性,差点忘了,明玉你跑一趟,把内务府拿过来的乌拉貂皮,还有库存里的灵芝鹿茸,仔细装起来,送到傅恒手上。” 貂皮给傅恒暖身正合适,他在宫里当值,风雨无阻,补品则是要他带回府上,孝敬给富察夫人,原的额娘,如今也算是琳琅的额娘。 明玉喜得合不拢嘴,她还刚遗憾没有多看傅恒两眼,如今得了这样的美事,欢喜应道,“奴婢就去办,保证把东西亲自送到。” 尔晴眸光忽闪,缓缓上前,一副为明玉好的语气请缨,显得有几分殷勤,“明玉,你不是昨儿咳嗽了吗?外面正下着小雪,间杂着冷风,你还是在殿内伺候吧,这事我去办,免得你毛手毛脚,东西没有送到,反而误了娘娘的差事。” 明玉正准备反驳,她只是打个喷嚏,根本没有咳嗽啊,尔晴暗自盯了她一眼,躬身向琳琅笑说,“娘娘,明玉的性子调皮,少不了东看看西逛逛,又有咳嗽,若是不小心经了风,估计不能随身侍候,还是奴婢去吧。” 琳琅看了一眼明玉,她沉默不语,平日大大咧咧,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和尔晴争。 明玉是上三旗包衣小选进宫当宫女,家境非常贫寒,在长春宫过得舒坦,得益于富察容音对她的喜爱和仁厚,性子格外天真。 但尔晴的身份不一样,她姓喜塔腊氏,隶属于内务府包衣,虽然都是包衣出身,但尔晴的祖父是吏部尚书,位级人臣,在家是千金小姐的待遇。 因为小选父亲操作了慢一步,尔晴不得不进宫,但知道她家世的人会敬重她几分。 尔晴包衣的身份,没有正式选秀的资格,但家世又不错,进宫里当奴婢心有怨怼,隐忍不发,暗自相中傅恒,想嫁入富察府。 毕竟傅恒模样好,家世高,能够满足她的虚伪心,通过高嫁名门,提高喜塔腊氏的门槛。 “珍珠,你过去送东西。” “尔晴,你多嘴了,退下。” 琳琅淡淡地扫了尔晴一眼,没打算给她体面,对方装的忠心耿耿,沉稳老实,但眼底对于地位富贵的渴望愈加炙热。 当着主子的面,耍什么威风。 琳琅语气冷淡,随意地摆摆手。 尔晴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琳琅,似乎觉得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印象里的皇后娘娘对她很好,甚至处处倚重于她,予以重任。 但今日,皇后娘娘不仅当着其他宫女的面儿,无视了她的请求,还嫌她多嘴,冷言打发她出去。 尔晴心有不甘地睨了眼明玉,怀疑是不是这个脑袋空空的小蹄子搞的鬼。 “尔晴姐姐,娘娘要你出去。” 老实巴交的珍珠看了眼站着不动的尔晴,低声提醒,有点看不懂目前的状况。 “奴婢告退。” 尔晴恍惚之后,咬着嘴唇,躬身应付退下,她差点忘了,平日再好脾气的皇后,也是说一不二的后宫之主,她只是宫女而已。 第437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8) 内殿之中,明玉弯着腰,心头惴惴不安,感觉今日的娘皇后娘格外不同,威严颇重。 “明玉,你觉得尔晴如何?” 琳琅倚在美人榻上,慢悠悠地问。 明玉没有过多思虑,脱口而出。 “尔晴姐姐人不错,虽然对我们这些小宫女严厉了点,有时候喜欢端着架子,但对娘娘很忠心,做事认真负责,感觉有文化很聪明…尔晴姐姐在外,一直很维护娘娘。” 琳琅微笑颔首,多看了明玉两眼,果然是个没心眼的傻丫头。 尔晴之所以对原主尽心做事,维护有加,一则是职责所在,二则是惦记傅恒,想要在富察容音跟前好好表现,争取得到青眼,满心的算计和虚荣,目的性很强。 如此野心勃勃、城府深沉的奴婢,琳琅岂能容她? 原剧情里尔晴故意灌醉弘历,潜入房间,好似弘历临幸了她,后来告诉丧失爱子的原主,她怀了龙种,害得富察容音气急攻心,失去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这且不算,尔晴还给傅恒戴绿帽子。 尔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满心怨怼,甚至把待她很好的皇后都恨上了,这样的毒蛇,绝不能嫁入富察家祸害三代。 明玉的性子虽然跳脱了点,但心思单纯,对原主非常忠心,琳琅对她的观感还不错,温言吩咐。 “本宫忽然很想吃江米年糕,你向来心灵手巧,去小厨房给本宫做一份吧。” 琳琅不打算留尔晴,明玉倒是可以培养一番,明玉原本还在为尔晴担忧,不知她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后娘娘不待见她,听到琳琅赞她手巧,又派了活,登时眉开眼笑。 “娘娘喜欢吃,奴婢这就去做。” 明玉躬身离开,满脸的笑容。 今日这一出,皇后显然对尔晴不满,长春宫的宫女太监暗下开始窃窃私语,尔晴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暗自训斥了几个小宫女。 原本尔晴仗着不错的家世和精明的头脑,是地位屹立不倒的掌事大宫女,明玉的位置其次。 后面则是明珠琥珀这样的二等宫女,以及很少在主子跟前露面的三等和粗使奴婢。 但现在不一样了,尔晴不知说错了什么话,遭了皇后娘娘不喜,连着好几日没能在殿内侍候。 反倒是直肠子的明玉,得了主子娘娘的喜欢,这几日得了不少珍稀的赏赐,人前被叫明玉姐姐,走路好似带风一般开心。 私下里,喜欢八卦的琥珀拉着老实的珍珠询问,“你老实说,尔晴到底犯了什么忌讳,明玉居然比她还得脸,那日你也在,还得了给富察大人送东西的差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咱们可是老乡,你别瞒着我。” 珍珠四下环顾,吐了口气,小声说,“其实我也搞不清楚,好像是娘娘吩咐明玉做事,尔晴却想要揽过来。” “我猜想,皇后娘娘估计觉得尔晴心思多,对富察大人有所觊觎,为此不高兴,想要敲打一二。” 尔晴的祖父就算是吏部尚书,也是包衣出身,老尚书在路上见了主人,也要舍下身份牵马坠蹬,服侍主子。 尔晴就算不是寻常宫女,家里有当官的,但不是满族贵族的世家千金,哪里配得上出身显赫、英俊潇洒的富察大人? 琥珀撇撇嘴,轻哼了声,颇有点幸灾乐祸,“估计就是这样,尔晴总爱训斥我们这些二等三等宫女,看不起我们,不允许我们偷看富察大人。” “她自己却表里不一,怀着攀附世家的心思,表里不一的嘴脸真讨厌,特别会装模作样,早看她不顺眼,娘娘总算看清她的真面目。” 与其尔晴得势,整日显示她的与众不同,对她们吆五喝六,还不如明玉上位。 至少明玉的性格真诚,刀子嘴,豆腐心,从不会自视清高、斜着眼睛看她们,尔晴的身份不见得有多高贵,瞧不起谁呀。 第438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9) 皇后的态度令人捉摸不定,不知从何时起,原本泥菩萨般的皇后多了不怒而威的气势,温柔的表面好似笼罩一层朦胧的冰霜。 这样微妙的改变,使尔晴更加不安。 在近身伺候的宫婢眼里,娘娘没那么柔弱,犯了错会给予该有的惩罚,不会浅笑放过,但差事做的好,赏赐无比丰厚,严格执行着“赏罚分明”的政策。 尔晴直观皇后的改变,心思越发凝重忧虑,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真的是因为傅恒的缘故?娘娘不至于因为这个讨厌她吧?爱慕傅恒的宫女不要太多了。 直到她通过家族传进宫的一点风声得知,富察夫人正在张罗给傅恒物色福晋。 尔晴感觉大事不妙,心生嫉恨。 皇后对她失去信任,没打算让自己做弟媳妇,开始给傅恒物色京都世家贵女,有意让皇上赐婚。 “富察容音,你当真这么无情?除了家世稍微差点儿,我到底哪里配不上傅恒?” 尔晴在心里一阵咬牙切齿,觉得皇后翻脸无情,她以前的殷勤和忠心全都喂了狗。 既然没希望嫁给傅恒,成为风光的富察少夫人,那么她就要背刺皇后。 为了家族的锦绣未来,也为了自己的荣华华富贵,必须执行第二个目标计划,爬龙床,怀龙子,做宫妃主子。 因着弘历最近频繁留宿长春宫,尔晴说话虽然以前好使,但她手里有银子使。 额娘隔三岔五地会捎点东西进来,希望她好好打扮,抓住机会,既然有机会伺候主子娘娘,就有更多机会见皇上,前途无量。 宫女的衣服都是有固定规格的,大宫女和小宫女的服饰差别不会太大。 像尔晴这般有点身份背景的宫女,平日里的确被人高看一眼,但想要多么精致的刺绣衣服,戴多么华丽漂亮的首饰,那绝对不合乎规矩。 但在衣服的袖口或衣襟处锈点细碎的花纹装饰,绣院里的绣娘们得了银子,都会帮忙做,殷勤至极。 尔晴今日有半日休,担心听到其他宫女太监的碎嘴子,自尊心受不了,懒得出去,取出额娘前两日托人送来的桃花香粉和胭脂。 对着铜镜,尔晴仔细打扮着自己,换了一身新做的旗服,把桃花粉均匀地敷在面颊上,重新描了眉毛,略施胭脂,涂了娇艳的口脂,抿了抿。 信手取过一朵吐蕊的白梅,簪在乌黑的鬓角,美目流转,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亦有娇色媚光。 她撑了一把雨过天晴色的油纸伞,避过人群嘈杂处,缓缓而行。 尔晴关注傅恒很久了,知道对方什么时辰巡逻,喜欢在哪里休息,甚至打听清楚他的喜好。 她紧了紧心神,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白茫茫的视线中,颀长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尔晴往前几步,故意装作脚下打滑。 脚下踉跄两步,跌倒在地,发出惨呼,“哎哟,我的脚…” 身影渐渐靠近,走来两个人,傅恒和海兰察,前者挑眉轻问,“你没事吧?” 清冷磁性的声音撩拨了尔晴的心扉。 “海兰察,叫两个太监过来。” 但对方后面说的话无疑令尔晴娇羞的笑意凝注,嘴唇轻咬,“富察大人,你不记得我了吗?” 尔晴不甘心地问,噙着几分清泪的眸子望向傅恒,她长得那么泯然众人矣吗? “你是谁?” 傅恒的语气淡淡,皇宫那么多宫女,他哪里能全部记住,何况这种情况下的搭讪。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许是见多了这种故意摔倒,引他注意的宫女,傅恒见怪不怪,转身就走。 尔晴的心一片冰凉,她从前好歹是皇后跟前的大宫女,亲自给傅恒斟茶上点心,对方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一点印象都无。 看着傅恒远去的背影,尔晴暗吸了一口冷气,海兰察对前来的两个太监招手,吩咐道,“你们把尔晴姑娘扶一把。” 尔晴侧目看海兰察,海兰察不禁调侃说,“你们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故意摔倒,傅恒都烦死了,他未必不认识你,毕竟是皇后娘娘跟前有体面的大宫女,但傅恒真的不想被纠缠,劝姑娘以后不要这样了。” 这话说完,海兰察觉得索然无味,摇摇头,大步流星地离开,尔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愤然甩开太监伸来的手。 “走开,不需要了!” 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沫,尔晴脸色难看地往回走,偶尔遇见经过的轿辇,还得随着其他扫雪的宫女太监们,跪在雪地里请安,膝盖冰冷刺骨的难受。 小主娘娘们都比她高贵,这样的恶劣天气,有心情出门踏雪赏梅的妃子居然不少。 “我为什么要低人一等,为什么是卑贱的奴才,为什么要在雪地里下跪请安,我为何就不能当人上人?” “富察傅恒看不上我,富察容音现在也开始疏远我,我必须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把,不然如何对得起自己,如果得不到爱情,必须抓住富贵。” 顺着来路折返回去,尔晴心头愤愤,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行为早已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第439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0) 储秀宫的高贵妃听了跑腿的小路子禀告,随手赏了他一盘子圆润无比的珍珠,“不错,继续保持,本宫倒要看看,富察容音有多大能耐。” 高贵妃的贴身宫女芝兰斜了斜眼风,打发了咧着嘴、叩首谢恩的小路子,上前几步,给主子捏了捏肩膀。 “娘娘,喜塔腊尔晴是个有心思的,宫女的出身,惦记着当皇后的弟媳妇,真是笑死人了。” “听说皇后这段时间不喜尔晴伺候,估计是洞悉对方打傅恒主意的缘故,如此良机,娘娘要不要…” 芝兰最了解高贵妃的心思,主子如今大权在握,最讨厌富察皇后,最想扳倒皇后。 “这件事交给你办了,本宫倒是希望富察容音多个包衣奴才当弟媳妇,只是觉得便宜喜塔腊尔晴了,那等贱婢,表面倒是挺会装的,心思埋的够深,人人都说她是忠仆,本宫却觉得,会咬人的狗,通常不乱叫。” 高贵妃凉薄地扯开一丝笑纹,妩媚的眼神带着丝丝入扣的凉意,她都快一个月没被皇上召幸了,心里憋着怨气,始终咽不下去。 富察容音以前自诩贤良淑德,以贤后自居,挺会装模作样,现在直接不装了,这段时间一直霸着皇上,根本不给其他人机会。 高贵妃翘起赤金护甲,戳了戳瓶中新插的花骨朵儿,轻哼一声,心思渐深。 喜塔腊尔晴这步棋若是使得好,准保富察容音如鲠在喉,心气不顺,把她气病了才好。 高贵妃勾唇冷笑,不愿再坐以待毙,等着看皇后的笑话,看对方温柔安宁的表面彻底裂开,心一片片破碎,痛不欲生,不与她争。 寂静安宁的夜,熟悉而寻常,皇宫好似沉入一片暗色波涛,琳琅给了刚刚安睡的永琏一个晚安吻,轻脚出了东暖阁,回寝殿。 弘历居然还没睡,捧着一本资治通鉴闲翻两页,听到脚步动静,抛下书,哀怨地看着琳琅,郁闷道,“你对永琏是不是太尽心了?” 琳琅斜睨他一眼,眼神蕴满了万千风情,多了往日不曾见的妩媚,以及理直气壮的大胆。 “皇上说的什么孩子话,永琏是臣妾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待他自然尽心尽力,他身体好不容易有了好转,不仔细点怎么行?” “皇上多大年纪了,居然和自己儿子吃醋,羞也不羞,臣妾都为你感到难为情。” 弘历陶陶然在先前的媚眼如丝中,上前揽过琳琅纤细的腰身,语气幼稚,“朕今年三岁,是个小孩子,急需容音的怜爱和安慰。” 琳琅忍俊不禁,伸手捶了捶弘历的胸口,无语娇嗔道,“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敢说自己三岁,说这话都不脸红,臣妾以前怎么不知道,皇上也有如此幼稚幽默的一面?” 弘历顺势将琳琅抱在大腿上,俯身吻了吻她云雾般柔软的秀发,声音含笑,惬意之中带着几分假正经的语调。 “有吗?朕哪里幼稚了,你明明在诽谤朕,说实话,朕觉得容音也有另一面,以前也没觉得你的口齿伶俐,什么都敢往外说。” 皇后一直都是端庄有礼,温柔贤淑的形象,初成亲的那段时日,容音有着少女的娇羞,新妇的矜持。 但自从他登基,容音的规矩变得越来越多,穿衣打扮都是清一色的素朴,不喜华丽,活得恬然,对他亦是多了层假面。 容音变成合格皇后,永远都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却是疏离冷淡,少了亲近感。 “因为臣妾是皇后,以前太在乎皇后的身份,生怕犯错,辱没富察氏的名声,引来后妃们的议论,皇后的身份就像是一道枷锁。” “但自从永琏反反复复生病,臣妾内心饱受煎熬,后来永琏身体渐渐好转,臣妾松了口气,却也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错了。” “臣妾不仅是大清的国后,还是皇上的妻子,永琏的皇额娘,一家子需要的亲近,绝对不是顾此失彼,死守规矩,因小失大。” 琳琅搂着弘历的脖子,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深邃的眼睛,一席话说得真诚,带着愧意,喃喃低语,“以前是臣妾忽视皇上了。” 弘历眼里有流光闪动,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吻琳琅的额头,轻柔抚着她的背,摇摇头道,“朕也有错,前朝事忙,后宫争宠,朕为了局势,难免顾及不上你和孩子。” “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要藏着太多的心事,有什么委屈都要跟朕说,朕是你的丈夫,绝对维护你到底,你要相信我。” 琳琅把脑袋窝在弘历的胸前,满足地“嗯”了一声,好似带着全心全意的依赖和放松,但对大猪蹄子的话半信半疑。 后宫从来不会风平浪静,琳琅不会直接把敌人一个个搞死,沾染太多血腥因果,但必须得到弘历最大限度的信任和怜爱,大猪蹄子又如何,有权柄,愿意偏袒她就行。 “夜深了,我们安置吧。” 弘历微笑着把琳琅抱起,缓缓走向床榻方向,一夜的恩爱缱绻,好似杏红锦被绣的交颈鸳鸯,长春宫尽得君恩雨露,羡煞其他宫妃。 第440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1) 翌日清晨,琳琅悠然醒来时,弘历早已起榻上早朝,明玉笑眯眯地上前伺候琳琅穿衣洗漱,手脚麻利,语气欢喜不已。 “皇上好宠娘娘啊,临走前还仔细叮嘱我们不要吵醒您,好好伺候您用膳,多休息。” 忽然想到什么,明玉笑吟吟地添了一句话,“尔晴姐姐听说娘娘这几日胃口变了,这吃腻了江米年糕和珍珠圆子,亲手做了软糯开胃的山楂糕和荷花酥,娘娘要不要尝尝?” 尔晴和明玉相处的时间最多,拿捏了没什么城府心机的明玉颇,装装可怜,便能令对方心软,在这种时候替她美言。 琳琅淡笑,对此不无意外,态度没有太排斥,招了招手,“传尔晴进来吧,好些日子没看到她。” 琳琅面色不变,对明玉吩咐,好似多日前的不悦和疏离只是假象,明玉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其实蛮担心皇后娘娘会怪罪她多嘴多舌。 尔晴随着几个奉膳的宫女鱼贯而入,对琳琅规规矩矩地叩首行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听说娘娘最近吃的不香,特地做了一点小食,还望娘娘尝尝。” 话音落下,两三个宫女将丰富的早膳摆开,除了原主日常喜欢吃的东西,还多了新三样,山楂糕、荷花酥,一盏红枣雪蛤汤。 “汤品是请教大厨师,奴婢亲自做的,参照娘娘昔日的口味,汤不油腻,口感微甜,有美容养颜的滋补功效,请皇后娘娘入座品尝,若是娘娘不喜欢,奴婢这就撤下去。” 尔晴低着头,语气诚恳,话里话外都是对琳琅的讨好和细心。 “你起来吧,有心了。” 琳琅招呼尔晴起身,饮了一口明玉盛好的红枣雪蛤汤,口感的确美味,“不错。” “奴婢不敢揽功,娘娘喜欢就好。” 尔晴端的恭谨卑微,小心翼翼。 膳毕,尔晴随着明玉出来,她小心试探,语气可怜兮兮,“娘娘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明玉茫然地摇摇头,她哪里知道。 “明玉,我以前对你如何?虽然严了厉点,但也是为你好,为了以后不犯错,为了皇后娘娘好,你可不要瞒我,你的资历不深,很多事情不太明白,娘娘如今独得盛宠,正缺得力帮手,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尔晴进一步试探,明玉也许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后者鼓了鼓腮帮子,觉得尔晴这话有点阴阳怪气。 但念及她曾经提点过自己,明玉只好说,“尔晴姐姐,我真的没有瞒你什么,也没说过你坏话,皇后娘娘的心思变了,做奴婢的哪敢肆意揣测,我只知道,娘娘喜欢听冷笑话。” 明玉的冷笑话讲得不错,表情又格外生动,为此得了不少赏钱,全都寄出家去。 尔晴微微蹙眉,勉强笑道,“好妹妹,我没有怀疑你,只是希望重新回到娘娘身边伺候,若是你愿意帮忙,银子的事都是小事。” 从最体面的掌事大宫女变成在殿外侍立的寻常宫女,这落差太大,尔晴脸上无光。 她心里怨恨,但也无可奈何,希望重得皇后娘娘信任,明玉后退了两步,摆了摆手,“尔晴姐姐,不用了,娘娘对我很好。” 虽然尔晴从前对她还可以,但明玉深刻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只能听从娘娘的吩咐,娘娘既然冷着尔晴,肯定是尔晴做错了事情,坏了规矩。 她不能违逆皇后娘娘,插手太多。 第441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2) 尔晴面上带着亲切的微笑,口中表示不妨碍,心里却把明玉记恨上了,小蹄子,爱帮不帮,等我日后发达了,有你好果子吃。 偷看了一眼殿内的情景,皇后懒洋洋地歪在美人榻,任由宫女蹲身捶腿,闭眼假寐。 富察容音矜贵悠闲的姿态,很大程度上刺伤了尔晴的自尊心,激起她向上爬的欲望,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和高贵妃合作,现在彻底下了决心。 皇后娘娘的软肋,尔晴最清楚不过,那就是二阿哥永琏,以前二阿哥小病小痛,半夜发高烧时,富察容音吃不进去饭,整夜都无法阖眼安眠,一颗心全都扑在孩子的身上。 对于皇上宠幸谁,在谁的宫里留宿并不在意,即使在意,也不会多说什么。 二阿哥无疑是富察容音的命根子,比皇上和宠爱还要重要,尔晴微微勾唇,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心想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因琳琅没有恢复尔晴近身伺候的体面身份,她依旧在殿外站岗,偶尔听见明玉在里头的欢声笑语。 明玉似乎讲了什么笑话,逗得皇后很开心,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没有规矩可言,却又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珍珠和琥珀很羡慕,明玉以前就得皇后娘娘的喜欢,但越不过尔晴的位置。 但现在尔晴彻底失势,明玉俨然成了娘娘茶余饭后的开心果,且不说那份体面,得到的赏赐都能折合她们好几个月的月银。 尔晴捏紧手中的绢子,把所有不尊重她的人记在心里,待她飞上枝头做凤凰时,每个得罪看低她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弘历下早朝过来长春宫时,正好听到里面的一阵笑语声,大阔步走进去,看见明玉有模有样地学着民间说书先生的派头,摇头晃脑地说着听来的风俗趣事。 皇后笑吟吟地听着,抿唇娇笑。 这样轻松惬意姿态的皇后,弘历很少见到,他赞赏地看了眼明玉,吩咐身后身材微胖、长相讨喜的御前大太监李玉。 “这丫头口舌伶俐,赏她两锭金子,这么爱笑,皇后听着开心,朕看了也高兴不少。” 明玉方觉在皇上跟前献了丑,反应过来得了金子,登时跪下叩首请安,受宠若惊。 “奴婢多谢皇上赏赐,但娘娘已经赏过奴婢,奴婢不敢再收,伺候皇后娘娘,令娘娘开怀,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所在。” 弘历摆了摆手,唇角的笑意愈深,若有所思,“不贪的奴婢更难得,你有本事令皇后开心,那就有资格得赏赐,别推辞了,快下去领赏吧。” 李玉担心明玉又说些推辞的话语来,那就有点扫兴了,不由对明玉使了使眼色,笑容满面,做了请的姿势,“明玉姑娘,下去领赏吧。” 别打扰皇上娘娘说话,在宫里做奴才的,不仅有哄人开心的本事,也要有眼色。 “奴婢叩谢皇上,多谢皇上赏赐。” 明玉也不是真傻,皇上是看在娘娘的面子,看重娘娘,所以给她赏赐和体面。 “奴婢告退。” 她登时反应过来,低头躬身,行礼谢恩,规矩地随李玉出了内殿,心里美滋滋。 弘历挨着琳琅身边坐下,握起她的纤纤玉手,兴致勃勃地说,“容音的手好美,正好今日有时间,朕亲自给你的手指染凤仙花汁。” 琳琅微笑颔首,她被室内的温暖烘得懒洋洋的,不太愿意起身,乐得弘历伺候。 第442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3) 弘历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猪蹄子,却有令人欣赏的人格魅力,做起事来专注认真,即使是给琳琅染手指甲,那份小心翼翼又充满干劲的认真模样,格外的迷人。 指甲染完之后,红艳艳的带着幽然的清香,琳琅吹了吹,毫不吝啬地称赞,“皇上的手艺真不错。” 弘历溢出自豪得意的笑容,看着琳琅皎洁如玉的面颊,好似茉莉的馨白,又有玉兰的温婉,嘻嘻说,“皇后既然满意,可有什么赏赐?” 琳琅回之狡黠一笑,莞尔说道,“赏赐皇上一顿可口的午膳可行?” 弘历摇摇头,凑近捏了捏琳琅挺翘的鼻子,有点不满,“你可真敷衍啊。” 琳琅把弘历拉近,近在咫尺,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轻啄了下,娇声羞涩,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娇气。 “这样总可以了吧?臣妾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可献丑的,陪皇上用膳好不好?” 娇软唇瓣之上淡淡的触动,好似沁着含露的兰香,比干柴烈火的缠绵还要令弘历心神激荡,喉咙滚动。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容音依然是从前的熟悉模样,美丽温婉的好似一朵白芙蓉,但性子越来越娇,说话越来越大胆,丝毫不和他见外。 他们好像不是大清的皇帝和皇后,而是尘世间最寻常的夫妻,可以尽情的嬉笑怒骂。 在其他宫妃眼里,弘历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霸气威严,说一不二,即使是性格跋扈的高贵妃,在他跟前亦是小心殷勤。 弘历原本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从前的皇后也是如此,心里明明有事,却要强颜欢笑,端着皇后的身份,不和他交心倾诉,不能做到真正的信任他,但现在,他感觉找到了最初的新婚时光,容音还是新妇。 “容音,我们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弘历亲了亲琳琅的手背,眼神带丝般柔情万种,他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只有皇上的心不变,臣妾这辈子只想做一个小女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遇上委屈难办的事,只管找皇上撑腰。” “做你的妻子,而不是大清皇后,还有我们的永琏,不给他太多压力,只求他平安。” 琳琅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弧度,唇角漾起柔和安宁的笑意,满是贞静之态,语气虔诚。 “朕保证,这辈子都会好好保护你,尽朕最大的努力,不让你受委屈。” 被人全心全意信赖依靠的感觉真好,弘历心头情绪涌动,带着微妙的欢喜和动容。 从前的皇后不会这样对他推心置腹,但现在的容音选择相信他,给予整颗心,他很开心,自然会给予对方更多的怜惜和宠爱。 两个人静默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安宁恬淡的寸寸时光,直到外头传来永琏的声音,估计是温书做了功课,小跑过来给琳琅请安,声音欢快地喊,“皇额娘,皇阿玛。” 永琏错愕地看了眼日理万机却频频出现在长春宫的弘历,没有过多诧异,稚嫩的小脸满是满足幸福的笑意,皇阿玛和皇额娘的关系好像变得更好了。 琳琅朝永琏招了招手,摸了摸他月亮头小脑袋,轻捏了捏脸蛋,感喟说道,“最近的食补方子蛮有效,小脸都长了肉,真可爱。” 永琏的脸色日益红润,太医们松了口气,琳琅吩咐不许再给永琏吃药,日常饮食营养均衡即可,皇后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第443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4) 其乐融融的帝后时光,又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钮祜禄太后召见琳琅,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容音,记住你是中宫皇后。” 琳琅表面笑吟吟地应了,心下不以为意,她不就是没劝弘历雨露均沾嘛,原主是贤惠厚道的主儿,但她不是,太后真多事。 坐着轿辇回了长春宫,琳琅径自去了东暖阁,永琏身边贴身伺候的李嬷嬷上前躬身请安,面色踌躇,表示二阿哥不知为何,不愿意吃饭,奴才们怎么哄劝都没有用。 琳琅微微蹙眉,招手永琏来她身边说话,轻言问,“胃口不好,还是膳食不合你的心意,有什么尽管跟皇额娘说,不要害怕。” 永琏虽然是天之骄子,原主对孩子宠爱,但没有过分宠溺,性格温顺又乖巧,除非身体不舒服,一日三餐,从不让人操心。 “皇额娘,肉粥怪怪的,不好吃。” 永琏的身体是琳琅用灵力加食补方子调养好的,身体不仅肉眼可见的健壮,五感会敏捷于常人,对于吃的东西,敏感度很高。 “永琏,那你吃了吗?” 琳琅心下有了猜想,仔细问。 永琏的身体早已有了强悍的免疫力,一般的毒素根本伤害不了他,她不担心有人下毒,能破坏她灵力保护区域。 “不好吃,吐出来了。” 永琏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担心地看着琳琅,有皇额娘会不会误会他娇气? “傻孩子,不干净的东西,吐了才好。” 琳琅安抚了永琏一番,抬眸环视伺候的奴才们,冷声吩咐。 “明玉,现在把程院判请过来,做膳食的师傅,经手的奴才全都留下来,本宫到是要看看,是谁手脚不干净,做出吃里爬外的事,珍珠,请皇上过来。” 殿内的奴才们领命出去的有两个,其他的宫人都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半炷香的功夫,程院判颤巍巍地赶了过来,跪下给琳琅请安,“皇后娘娘金安,不知二阿哥哪里不舒服?” 程院判以为二阿哥又生病了,一颗心高高提起。 “二阿哥没事,你看看他碗里的粥,是不是不干净?” 琳琅抬了抬手,示意程院判起来,视线停留在白瓷碗上,意有所指。 程院判面色微凝,不敢有多耽搁,取出药箱里的银针试了试。 试毒的银针没发生任何变化,程院判没有就此放弃,捻起一点米粒,亲自尝了尝,不禁蹙眉,鼻子使劲儿嗅,眉头紧锁。 “程院判,你可有什么发现?” 琳琅是有毒的铃兰修炼成仙,经历多世,对各种毒素了如指掌,永琏食碗里的肉粥绝对有问题。 虽不是致命的毒粥,但其中的凉性过重,一般的肉体凡胎,食用过多,容易造成体寒,体弱多病。 琳琅怀疑,永琏以前中过此类算计,也许小时候就被人暗算,不然身体那么那么差。 程院判紧张地张了张嘴,正想着斟酌回答问题,但听一声皇上驾到,从殿外一阵风似走进来的弘历,面上犹如裹着一层九天寒霜。 看看琳琅和永琏,跪了一地的奴才,以及欲言又止的程院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人把黑手明目张胆地伸到了长春宫。 第444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5) 皇帝怒气冲天,全场俱静。 琳琅扬扬脸,看向明玉所在方向,后者除了请太医,另外办了件事,听从暗令搜了所有宫女太监的屋子,递来一盘金玉珍珠。 “启禀皇上,娘娘,这是…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从小福子的屋里搜出来的赃物,还有…尔晴屋子的半包药粉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奴婢也给带来了,恭请皇上过目。” 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吱声的尔晴,心脏不自觉地漏了半拍,连忙解释,“娘娘,那是奴婢额娘特地寄来的桃花粉,敷面用的。” 琳琅看都没看她一眼,既然是寻常桃花粉,何必如此紧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弘历冷眼扫了一圈嫌疑者,吩咐程院判仔细检查,至于身体抖得好似筛糠般的小福子,他嘴巴哆哆嗦嗦说不出半句话,想要强行辩驳,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二等太监,月俸有限,哪里那么多的金玉珍珠,不是偷窃,便是被人贿赂,无论是哪一样,都能论罪,被狠狠剥下一层皮。 “小福子,皇上和娘娘面前,你还是如实招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明玉柳眉倒竖,嫉恶如仇地瞪了眼小福子,对吃里爬外的人半点怜悯皆无。 “李玉,将他扔进慎刑司严刑拷问!” 慎刑司是个好地方,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福子浑身颤抖,打着哆嗦,被人即将拉下去的前一刻,大叫起来。 “皇上饶命,娘娘救命,二阿哥救命,奴才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贪了财,才会收了储秀宫芝兰姑娘的贿赂,奴才该死!” 琳琅看了李玉一眼,后者立即吩咐拿人的两个小太监停了手。 小福子不知是不是惊惧过度,还是后悔不迭,鼻涕眼泪一大把,身子佝偻着匍匐在地上,抽噎不断。 “奴才…是高贵妃身边的芝兰姑娘指使奴才做的,说是皇后娘娘霸宠,六宫不宁,如果二阿哥生病,娘娘肯定不会霸着皇上,那药是一般的凉药,无味色无味,伤不了性命。” 虽说凉药一时半会伤不了性命,但天长日久,足以拖垮身体,嫡出的皇阿哥,病歪歪的,根本无法担当大任,高贵妃此招并不慈悲。 小福子的职位不高,人平日看着也算老实,日常给永琏提膳,趁人不注意,撒点容易融化的凉药粉末,拌一拌,份量不多,隔三岔五地操作,就算是太医准时给永琏把平安脉,都无法准确预断他身体细微的变化。 “奴才不敢有所隐瞒,药粉子…并不是奴才弄来的,是尔晴姐姐给的,她也说没毒。” 小福子知道没活路,与其像条死狗般在慎刑司受刑,不如死的痛快点,多说点将功补过,免得拖累家人,索性把尔晴拉下马。 “娘娘,小福子血口喷人,奴婢自进宫以来对您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二心,也没有谋害二阿哥的心思,请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冤枉,奴婢藏的只是桃花粉,担心被人说道。” 尔晴哪里愿意被拉下水,声泪俱下地解释,弘历目光沉沉,脸色好似山雨欲来的阴沉,一瞬不瞬地看向程院判。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这的确是桃花粉,但其中夹杂少量的凉药粉末,虽然份量不多,但老臣为医几十年,应该不会搞错。” 尔晴懂得如何混淆,但运气不佳,心虚地咬着嘴唇,继续大声喊冤,“奴婢冤枉!” 琳琅早想把身边的毒蛇打死,碍于富察容音的人设,不能太急,太崩,心慈手软的皇后,一下子变得雷厉风行,谁都会感到奇怪,只能缓缓图之。 第445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6) “证据确凿,你还敢喊冤,你祖父好歹为官清明,没想到孙女如此心肠歹毒,家门不幸,家风不正,来人,把尔晴拖下去杖毙!” 弘历知道皇后的心肠软,以前有多器重尔晴,现在就有多失望,黑心贱婢不该留。 尔晴好似被一道急雷劈中,整个人彻底裂开,开始语无伦次地挣扎起来,呐喊救命,“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啊!” 李玉哪里容得下罪奴在万岁爷跟前大喊大叫,伸手强行捂住了她的嘴,塞了厚厚的布条子,吩咐孔武有力的太监把尔晴拖下去执行,最好当着长春宫所有奴才的眼睛,众目睽睽,看看吃里爬外的奴才是什么下场。 皇后娘娘那可是国母,万岁爷的心尖尖,性格全后宫数一数二的宽厚和善,从来不苛待奴才。 这个喜塔腊尔晴有幸服侍皇后,居然还和储秀宫的高贵妃暗自勾搭,这下子,不仅高贵妃有苦头吃,喜塔腊一族也要倒霉。 “皇上,永琏何其无辜,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贵妃要害永琏?以前永琏就身体寒凉,臣妾以为是自己身体的缘故,没有养好胎,如今稍微好点,又有人来设计永琏,他这么小,哪里禁得住凉药的侵害?为何不直接害臣妾?” 琳琅哭得撕一撕心裂肺,被弘历紧紧抱在怀里安慰,柔声细语,“容音别哭,朕会为你做主,谋害皇嗣嫡子,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对于高贵妃,弘历不喜欢,抬举她,除了对方是潜邸老人,有资历,是看在他阿玛高斌治水有本事,于他登基有从龙之功。 但对方现在涉及到谋害皇嗣的罪行,弘历对她的忍耐度越来越小,怒不可遏。 “李玉,把高宁馨叫过来!” 弘历火冒三丈,声音冷厉,直接喊了高贵妃的名字,喊的是“叫过来”,而不是“宣贵妃过来”。 李玉心肝一颤,心领神会,暗自为高贵妃点蜡,雷霆震怒之下,贵妃位保不住了。 他没有多耽搁,屁颠儿地往外跑去宣旨,心里琢磨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皇后娘娘真的不一样了,知道示弱,懂得如何借刀杀人。 须臾板子停,尔晴被活活打死了,血淋淋的身子,好似抹布一般,破席子一卷,扔到了乱葬岗,就算是喜塔腊家的人可怜女儿,但也没胆子给她收尸建坟,还得担心被牵累丢官。 明玉、珍珠和琥珀这些平日和尔晴相熟的人,全都被吓破了胆子,她们都是柔弱不曾见识惨烈惩罚的宫女,第一次直面血腥场面,虽然害怕,更多鄙夷尔晴背主的作为。 皇后娘娘那么好的人,就算冷了尔晴几天,也没苛责打骂,她竟然怨恨至此,勾结高贵妃,下凉药谋害二阿哥,真是死有余辜,看她的悲惨下场,看谁以后敢当叛徒。 尔晴被杖毙,小福子也招了口供,得了“贴加官”的惩罚,都去见阎王。 当高贵妃的华丽依仗到了长春宫的殿门口,所有人都在期待,皇上一会儿如何惩罚贵妃,如日中天的高贵妃,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第446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7) 高贵妃施施然下了轿辇,对着弘历和琳琅行蹲安礼,声音娇媚,“臣妾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福金安,娘娘凤体安康。” 琳琅明显感觉到,高贵妃语气前后不一,对着弘历恭敬,对着漫不经心,不甚规矩,好似是习惯使然,敷衍的厉害。 琳琅淡扫一眼,相较于富察容音温婉清丽的美,高宁馨长相艳丽,张扬肆意,颇带攻击性,衣着打扮和她的气质相匹配。 衣着装扮过于奢华,耳朵上的东珠坠子熠熠生辉,手腕上的剔透的翡翠手串,还有满头珠翠首饰,精致的玛瑙纽扣,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样的富丽堂皇,这样的雍容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高贵妃是中宫之主,用“倾国倾城”和“牡丹国色”来形容高宁馨,非常适合。 皇后胜在气质佳,贵妃胜在容貌艳。 琳琅觉得高贵妃气势颇盛,全在于地位高,背后有所依仗,有恃无恐,能够全方面压住曾经的富察容音,无人敢和她争锋,但未必是真正的强者。 富察容音不喜与高贵妃计较,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恬淡,但琳琅不乐意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大清皇后面前,贵妃也只是妾。 弘历冷冷地看着高贵妃,没有叫起,琳琅自然不会叫她起来,眼里余留丝缕淡漠。 高贵妃哪里受过如此冷待,不免面露不适之色,从前她最喜欢用这招折磨低阶的妃嫔,看她们跪或半蹲姿势,能够保持多久。 “高宁馨,你可知罪?” 弘历将小福子临死前给的书面口供甩在高贵妃的脸上,眼里全都是嫌恶和冰霜。 如此蛇蝎毒妇,根本不配为贵妃,甚至进宫侍奉都不配,他从前真是看走了眼。 “皇上为何发怒?臣妾不明白皇上什么意思,臣妾真的没有掺和这件事。”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贵妃,就算证据拍在脸上,高贵妃依然面不改色,眼里都是委屈愤然。 “肯定是有人诬陷臣妾,臣妾命苦,膝下没有儿子,何苦害皇后的二阿哥,对臣妾没有什么好处,请皇上明鉴。”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高贵妃以前得宠,现在不算失宠,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如果二阿哥没了,得益的是膝下有阿哥的妃嫔,而不是高贵妃。 但高贵妃这话一出,弘历当即皱了眉,怒斥,“你这是不打自招了!你没掺合这件事?朕说了什么事吗?你心虚有鬼,还敢狡辩!” 高贵妃咬了咬唇,瞬间红了眼圈,解释说道,“臣妾在来的路上有所耳闻,臣妾没有做,只是急着解释,皇上不要误会臣妾啊!” 弘历轻哼,没有怜惜的意思。 “妹妹若是埋怨本宫多留了皇上几日,可以来长春宫说,可以向太后进言,何必拿本宫的永琏出气?” “皇上的孩子,个个金贵,何况永琏是嫡子,贵妃讨厌本宫,恨乌及乌,一句冤枉诬陷,就能洗脱,那世上还需要王法律例吗?” 琳琅语气伤感,夹杂着悲伤和愤然,一针见血地指出高贵妃的心思。 想要轻易脱罪,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你阿玛有本事,是朝中重臣,富察家也不是吃素的,琳琅暗自冷笑,今天就算不能把高贵妃一棍子打死,也要让她彻底没脸,脱层皮下来,日后算总账。 “毒妇,你还要脸解释,平日里骄横跋扈,朕不和你计较,但现在连皇嗣都要谋害,你的心大了,如此德行,实不堪为妃!” 弘历疾言厉色,恨不得扬起脚踹高贵妃一脚,但最起码的素养,遏制了他的怒意。 “皇上,臣妾真是冤枉的,臣妾没有那个胆子,看在臣妾侍奉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妾的阿玛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份上,请皇上明察!” 面对弘历的滔天怒喝,高贵妃真的害怕了,脚开始发软,往后踉跄两步,被芝兰扶住。 不曾想到,她暗下埋在长春宫的钉子那么快被人发现,喜尔塔尔晴居然那么没用,高贵妃气得一阵胸闷,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只能自保,绝不能被废。 第447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8) 这种时候最常见的便是弃军保帅,高贵妃很慌,面色强装镇定,心下不住盘算利弊,倘若她被定罪,别说贵妃之位没有,估计还会因为自己的德行,连累到阿玛高斌。 此时此刻,行事和她主子一样恶毒,但也算忠心耿耿的陪嫁芝兰“扑通”跪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泣。 “皇上恕罪,贵妃娘娘确实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奴婢私自做主,与娘娘无关。” “贵妃娘娘这些日子见不到皇上,每每以泪洗面,奴婢看着实在心疼,心想着,若是二阿哥生病,皇后娘娘应该会把心思放在二阿哥的身体上,所以暗自收买小福子和尔晴…” 高贵妃瞳孔睁大,心里有几分动容,不愧是她的陪嫁宫女,对方无疑是用性命来维护她,心疼之余,她只顾流泪,不敢为芝兰辩解半句,甚至恨铁不成钢地嗔向芝兰。 “芝兰,你怎么能…怎生如此糊涂!” “娘娘,奴婢鬼迷心窍,连累您了!” 芝兰直言认罪,高贵妃松了口气,徒生几分伤感,准备厚待芝兰父母,给予重金。 倘若她被打入冷宫,芝兰照样要被杖毙,无所善终,正所谓,两相取其轻,只能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干净,就算皇上皇后心里不相信,但也不会贸贸然地定她的罪。 “好个心狠手辣、毫无尊卑的贱婢,来人,把芝兰拉下去杖毙,全部流放为奴,永世不可回京做良民!” 弘历冷冷斜睨了高贵妃一眼,给芝兰下了死刑,奴才谋害皇子,杖毙算绝对便宜了她,但念及高斌还有用,对他还算忠心,弘历没有直接弄死高贵妃的心思。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高宁馨,你识人不清,用人不当,念及其阿玛高斌对国有社稷之功,朕不会把你贬为废人,但你不配当贵妃,即刻褫夺贵妃之位,贬为馨嫔,闭门思过半年,罚抄一百遍佛经,宫权交还皇后,再有不妥,贬为庶人。” 弘历眼里含冰,要不是看在高斌治水颇有成效,弘历不想寒了功臣的心,令对方胡思乱想,他真想把高宁馨贬为答应。 芝兰的话只能给高宁馨脱罪,但洗脱不了她的嫌疑,弘历彻底看清了高宁馨的真面目,不愿眷顾。 “皇上!” 高宁馨看着芝兰满脸惨白地被拖走,声音呜咽,发不出完整语调,泪眼朦胧地看着弘历,心下冰凉,皇上不念曾经的情分吗? “你再多说一句,便贬为答应!” 弘历对高宁馨哀戚之色无动于衷,心里暗哼,现在知道害怕,之前为何胆大包天。 永琏是皇后的命根子,也是弘历心目中最理想的太子人选,高宁馨没有孩子,居然敢暗害他的儿子,给点教训,算便宜她了。 若不是想要稳固前朝局势,弘历真想直接送高宁馨进冷宫。 高宁馨呜咽着闭了嘴,从高高在上的贵妃贬为嫔,已经折辱了她的尊严,如果成了答应,她都没脸见人。 她只能静默一段时间, 阿玛对皇上有用,念及阿玛的面子和功劳,皇上总会恢复她的荣光。 她低垂眉眼,掩盖住最真实的情绪,膝盖跪在地面,疼得发青发紫。 心里对皇后的怨恨更上一层楼。 富察容音,本宫小看你了,这次你赢了,但谁能笑到最后,还是未知数。 第448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19) 琳琅顺利收回宫权,利用半个月的时间,一一拔出了高宁馨安插的钉子,长春宫除了尔晴和小福子,也少不了其他盯梢的眼线,三等宫女翡翠,粗使太监小珠子,小平子,全都以各种名目,打发到浣衣局服役。 长春宫重新换了一拨人,尤其是伺候永琏的嬷嬷宫女,原先的奶嬷嬷是富察家送来的可信人。 今日因为不小心摔了腿,如今不能侍奉小主子,琳琅赏了她五百两,恩准对方出宫养老,近身宫女挑了一批稳重类型。 永琏年纪不小,不需要吃奶,琳琅千挑万选一名四十来岁的姑姑,专门照看永琏的日常起居,顺便管着底下的宫女太监做事。 长春宫的宫女不少,目前唯有明玉和珍珠得了琳琅的青眼,日常在内殿侍候,前者活泼,后者老实,没什么花花肠子,办事认真妥当。 但掌事大宫女的位置给了内务府送来的一批新人里的柳絮,年纪有二十有六,无意出宫嫁人,办事精明老成,底细清白可靠。 后宫一阵扫荡,高贵妃贬为馨嫔,禁足储秀宫不得出,想要奚落的妃嫔只能在背后笑话,但面软心善的富察皇后迅速崛起,着实令人吃惊。 因原主平日喜静,不愿意妃嫔拜见,初一十五都不见人。 那些想要巴结皇后、给自己找靠山,或者一探虚实的宫妃全都被拒之门外,除了日常和皇后交好的纯妃,对方是原主亲近的闺蜜。 琳琅来到这个世界的两个月,听到的是纯妃生病卧榻的消息,未曾见真人,为了不崩人设,她曾吩咐明玉送了两回补品到钟粹宫。 如今风波平,皇后宠爱不衰,宫权在手,纯妃终于来了。 “娘娘,纯妃娘娘求见。” 珍珠撩了碎珠帘子回禀,明玉伺候琳琅用膳,琳琅慢条斯理的饮了口鸽子汤,吩咐说,“珍珠,你去花厅招待。” 柳絮最擅长察言观色,听闻纯妃来了的消息,自家娘娘的眉毛都没有挑一下,依然漫不经心地吃早膳,显然对纯妃观感一般,没打算现在起身见她。 皇后娘娘身份高贵,妃子在外等候理所应当,谁叫她来的时间不凑巧呢。 珍珠规矩地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吩咐其他小宫女奉上精致的点心茶水,婉言表示,“纯妃娘娘请稍等,娘娘还在用膳。” 纯妃笑容柔和,声音浅浅,如沐春风的温柔,“无碍,皇后娘娘用膳要紧。” 纯妃嘴上这样说,心里落差很大,以前她来长春宫,皇后别说用膳,就算心情不佳,也会欢喜迎接她的到来,感情甚笃。 纯妃闺名唤苏静好,早年和富察容音是手帕交,暗自爱慕皇后的弟弟傅恒,无奈中选进宝亲王府,后续进宫为妃,封号纯,爱的不是帝王,而是惊鸿一现的少年郎。 苏静好虽然美貌多才,但家世一般,避宠多年,不求君恩,私下只与皇后交好,对待心仪之人的姐姐,她自然热络,但同时也备受皇后的亲近庇护。 深宫不争宠的妃子,如果徒有美貌,没有真正的宠幸,必须有个后台,保证自己的衣食无忧,没人敢轻易冒犯,纯妃很聪明,软中带锋芒。 有富察容音庇护,她的日子过得也算岁月静好,至少内务府的人不敢怠慢。 第449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0) 纯妃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在外厅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她从来不知皇后用膳如此漫长,心下计较了几分。 琳琅美美地吃了顿美味膳食,换了一件荔枝白的轻绸宫缎,随意挽了发髻,簪了支镂空孔雀的牡丹钗,浅笑盈盈地自内走出来,带来一股幽然如兰的淡香,衬得纯妃身上清雅的熏香有几分索然无味。 “妹妹久等了。” 琳琅一如从前般的亲昵,毕竟原主和纯妃是闺中密友,后宫罕见的好姐妹。 “嫔妾请皇后娘娘安,这些日子妹妹身子不适,有劳娘娘关照,内务府那起子小人不敢轻看,该有的东西都有。” “嫔妾听说二阿哥的身体渐有好转,不再犯病,皇帝对姐姐宠眷倍加,妹妹身子好点,即刻赶来向姐姐贺喜。” 纯妃对琳琅行了蹲身礼,含着欢喜的笑意说,她是江南女子,书香世家,面容美丽,眉眼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说话的声音好似三月烟波里的春水,柔和轻缓,给人一种美好亲切又纯良的错觉。 一席话既解释了她数月不出宫门的缘故,又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深处后宫的女人,如果不愿意争宠,纯妃如果没有皇后照拂,内务府那帮子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估计不会每月那么准时地送炭火衣物和俸银。 “妹妹坐吧,既然来了,就尝尝长春宫新做的点心。” 琳琅微笑依旧,坐于主位,谈笑间多了几分散漫。 “多谢皇后娘娘。” 纯妃心思敏感,感觉皇后的态度有点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明玉和珍珠相继奉上来小厨房新做的几碟点心,江米年糕、松子百合酥、蜜汁云糕、茯苓香饼以及梅花卷子,外加一壶烫得热热可口的甜奶羹。 琳琅吃了一块百合酥,赞不绝口,长春宫有个厨子专门做糕点,手艺颇为精湛。 以前皇后不重口腹之欲,他没有发挥能力的机会,现在琳琅爱吃、擅长吃,每次满意便会给丰厚赏赐,糕点师傅越做越精细。 纯妃尝了块江米年糕,和婉笑道,“味道果然不错,怪不得娘娘喜欢吃,臣妾也算有了口福,记得从前是尔晴近身伺候娘娘,怎么今日不见那丫头,难不成跑哪里躲懒了?” 琳琅没有立即接话,她就不信纯妃两耳不闻窗外事,尔晴被当众杖毙的事,满后宫都快传遍了,钟粹宫不至于那般闭塞。 一旁侍候的明玉努了努嘴,很想替皇后回答,喜塔腊尔晴背主忘义义,早就被皇上打死了,这事谁不知道。 皇后听了心里估计会不舒坦,纯妃何必提这茬,但明玉不敢多嘴,免得事后被柳絮姐姐罚抄书,责备她在主子面前没有规矩。 “妹妹还真是…美食都堵不住你的嘴。” 琳琅笑言带过,没有对苏静好吐露心声的意思,纯妃是聪明人,没有继续追问,岔开话题说起其他的话题,颇有几分感慨。 “皇上彻底厌弃了高贵妃…看我这记性,应该是馨嫔,高家那边得了消息,听说馨嫔的继母想把亲生女儿送进宫,不知道能不能成?” 琳琅并不在意,静默吃着小点心,心下有自己的判断。 高斌是个实打实的滑头,也是个聪明人,有点本事,如今长女高宁馨被皇上厌弃,高家自然想再送进一个女儿进来,接下皇家的泼天富贵,但绝对不是现在。 第450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1) 苏静好温言闲话的时候,总会不着痕迹地打量琳琅的表情变化,却看不出什么来。 琳琅在其他世界当过演员,演技这块无可挑剔,原主性格恬淡,没有棒打落水狗的习惯,对于高宁馨的低谷遭遇会看得很淡。 苏静好多多少少了解原主,见琳琅没有搭腔,嫣然一笑,“娘娘心胸宽广,往日馨嫔那么嚣张,礼数不甚周到,娘娘从不计较。” 如今二阿哥身体安好,高宁馨失宠失势,折了脸面以皇后的性格,憎恶会有,但绝不会过多关注,皇后还是原来的性子。 纯妃有时觉得,皇后不适合当国母。 后宫风云诡谲,人心复杂,富察容音和善得好似一尊菩萨,只能被尊敬,无人真正惧怕她,以前高贵妃猖狂,不知谁会后来居上。 苏静好想到埋藏心底的富察傅恒,心想着,如果不是爱上对方,以她的姿容和心机,未必不能当上贵妃,皇贵妃,乃至皇后。 琳琅没打算让苏静好唱尴尬的独角戏,宫里闷得很,有人聊天解闷挺好,即使这人不讨喜,但不妨碍她打发时间,日后再处理。 “纯妃,我们早年相识,本宫的弟弟傅恒,你应该也见过,如今他年纪到了,家里额娘催的紧,急着接新妇、抱孙子,本宫打算给他物色福晋,你觉得哪家格格合适?” 琳琅用了半盏甜奶羹,用绢子优雅自若地擦了擦嘴,不出意外地看到苏静好脸色微变,难掩眸底的落寞神伤。 “富察大人相貌堂堂,文武双全,能够匹配他的贵女,想必皇后娘娘必定会精挑细选,只是娘娘可曾想过,也许富察大人心里有了人,不愿那么早成亲呢?” 苏静好敛眉,静若秋波,勉强笑笑,若有所指,“臣妾见富察大人腰间的络子佩饰十分精致,想必是他心上人送的吧,若是皇后要指婚,也得问问当事人的意思,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世间的很多事都很无奈啊。” 琳琅假装不解,摇摇头,掩唇笑道,“妹妹真是心思细腻,但这点却是猜错了,那络子估计是府里头怀春小丫鬟编的,傅恒那傻小子以为是本宫的手艺,一直戴在身上,前儿个本宫还问起这件事,原来是误会。” 琳琅亲自冷笑,真不好意思,打破你的自以为是,苏静好曾经以为,傅恒对她有意,随身戴着她亲手编织的络子。 其实,她只是一腔单相思。 苏静好端着茶盏的手明显地一颤,差点把杯子失手摔了,脸色晦暗一闪而过,强装镇定,“哦…娘娘和富察大人当真姐弟情深。” 琳琅故作茫然,诧异地看着苏静好,语气关切,“纯妃妹妹的脸色好差,怎么了?” 苏静好矜持地摇摇头,捂了捂胸口,敷衍回答,“臣妾无碍,许是身体未愈,加之喜欢皇后娘娘这里的点心好吃,臣妾贪嘴吃的太多,胸口似乎有点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琳琅没有挽留,吩咐珍珠将苏静好送出去,唇角讽刺地抿起清冷的弧度。 苏静好对富察容音的迫害,可不是几句话能打发,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第451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2) 明玉没看明白,暗自嘟囔,“纯妃娘娘的举止真奇怪。” 虽然听到皇后娘娘要给富察大人挑福晋,她不免遗憾,那么英俊潇洒的侍卫长不知道会便宜谁。 按照门当户对的结亲习惯,富察家的少福晋应该会在适龄的满洲大姓格格之中挑选,家世容貌气质都应该是上上选的那类。 明玉私下暗恋傅恒,但只是暗恋,她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包衣宫女身份,无家世背景依仗,给富察大人做小妾都不够资格。 柳絮是个人精,她扶着皇后的手进内殿休息,提醒说,“娘娘,奴婢不知该不该多嘴,纯妃似乎太关注小国舅,有点不寻常。” 琳琅深深地看了柳絮一眼,嘱咐说,“这事以后不用再提,本宫心里有数,有些人一旦没了念想,以后就没姐妹情,只余怨恨。” 柳絮都能看清,但原主始终看不清,从前还以为苏静好有其他的心事,所以不愿承宠。 苏静好没有表面那么好,她和尔晴非常相似,都是擅长隐藏和伪装的毒蛇,一旦自己不如意,就会把这份不如意扩大无数倍。 得不到傅恒的爱,便把满腔的不甘恨意转移到对方姐姐身上,无所不用其极,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一个解释,痴恋变成怨憎。 琳琅不介意暴风雨来得更早一点,顺手收拾苏静好。 柳絮应了一声“是”,电光火石间明白一点,皇后并非表面的不知情,今日的那席话,十有八九是故意说纯妃听的,想要断了对方的念想。 纯妃既然做了皇上的妃子,却暗下惦记皇后娘娘的弟弟,隐患太大。 纯妃离开后,相继来了其他妃子,琳琅正好有空,一起接见,端的是怡然自得。 “嫔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嘉嫔、怡嫔和愉贵人郑重跪地叩首,妾室的规矩做的很足。 “妹妹们都起来吧。” 琳琅面色淡淡,抬了抬手,赐座。 明玉珍珠重新奉茶,端上点心。 “娘娘的脸色好多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说二阿哥大好,以往落下的功课全都补上,二阿哥天资聪慧,比嫔妾的永珹强多了。” 嘉嫔语气殷勤,讨好地说,她原本是高宁馨派系的人,一直奉承储秀宫主位娘娘。 因见高宁馨触怒龙颜、被贬为嫔,禁足半年,担心自己被皇后娘娘记恨,忙不迭来巴结,希望给自己重新找个靠山,顺便从皇后的指缝之间分些点雨露君恩。 柔弱的皇后突然变得强势,虽然令很多人诧异,但为母则强,二阿哥可是嫡子,就算皇后不愿意争,为了孩子,也会改变。 嘉嫔不觉奇怪,后宫的女人大多是被逼出来的,她早年时也不想争太多,但不争就要被人碾压、欺负,索性投靠了高贵妃,处境稍微好点。 相较于嘉嫔的主动,怡嫔和愉贵人显得老实巴结,不会说话。 她们的嘴巴不够讨喜利索,但送的礼物还成,怡嫔送了仙鹤祥云的香囊,愉贵人送了雪中红梅的手帕。 东西虽然不甚贵重,皇后宫里从不缺珍稀东西,但毕竟是她们亲手所制,表明二人的心意立场,想要寻得几分庇护。 第452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3) 嘉嫔看见怡嫔、愉贵人向皇后娘娘献殷勤,心里轻哼不屑,但也准备了东西奉上。 若是昂贵的珠宝玉石,皇后肯定不会收,何况她也拿不出那样的好东西,但一枚做得精致的平安符,寓意好,正好送给二阿哥。 “这枚平安符是去年出宫上香时,嫔妾替二阿哥和四阿哥求的,之前觉得寒酸,不好意思拿出来,如今嫔妾的永珹戴着很少生病,看来有几分灵验,正好送给二阿哥,保佑二阿哥平平安安,请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琳琅微笑着没有拒绝,扬脸吩咐明玉把礼物接过,温言说道,“你们都有心了。” 接着便是品茶聊天的环节,琳琅不用多说什么,嘉嫔舌灿莲花,绝不会冷场,怡嫔和愉贵人适当地附和笑言两句,殿内的气氛越发的祥和融洽。 喝了两盏茶,琳琅有点倦了,端了茶杯,她们有眼色地挥拍子告退。 出了温暖如春的长春宫,迎面一股凛冽的冷气,愉贵人的位份低,没有轿子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扶着丫鬟的手准备离开。 怡嫔和愉贵人关系好,索性没有坐轿子,上前牵了她的手,笑容和婉,“妹妹,我们一起回吧。” 怡嫔是永和宫的主位,愉贵人和她一个宫住,性格相投,关系处得好,好姐妹一般。 愉贵人微笑点头,悄悄地俯耳说,“怡姐姐,你有没有发现,皇后娘娘变了许多?感觉很不一样,精气神都好了。” 怡嫔颔首,以前的皇后美丽宽和,待她们亲切,面对高贵妃的咄咄逼人,看似不在意,其实也压不过,气势太弱了点。 不过短短两月时间,不可一世的高宁馨跌落贵妃神坛,如今的储秀宫唯有馨嫔和嘉嫔,和一些压得抬不起头的答应。 谁是真正的储秀宫主位娘娘,将来还得皇后娘娘定夺,怪不得嘉嫔如此殷勤巴结。 “不知是不是妹妹的错觉,皇后娘娘的容貌似乎也更漂亮了,估计是有宠眷的缘故。” 愉贵人平添了一句,语气略带几分酸意,她以前好歹有几分宠爱,现在皇后宠冠后宫,她和怡嫔姐姐已经好久没看见皇上。 “愉妹妹,皇后娘娘贤惠大度,宽以待人,她得宠,总比高氏得势好,我们得想开点。” 怡嫔轻描淡写地说,她对宠爱这方面看得比较淡,日子过得岁月静好,足矣。 “姐姐说的是,妹妹目光短浅了。” 愉贵人微微红了脸,她只是贵人,哪里有资格和皇后比。 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前往储秀宫的路上,嘉嫔坐在四平八稳的轿辇上,思忖着目前的局势。 皇后的确变了,高宁馨这棵大树无疑是倒了,她要找更加坚实可靠的大树倚靠。 抵达储秀宫,嘉嫔被贴身宫女阿双小心扶了下来,进了东配殿。 “启禀嘉嫔娘娘,馨嫔唤您,说是有事…” 有面生的宫女脆生生地说,应该是主殿那边传话的三等宫女。 阿双斜了她一眼,打发说,“我家主子知道了。” 嘉嫔拧着手中的绣花绢子,面色不太好看,高宁馨当贵妃的时候,她只是嫔位,不敢有半点疏忽,经常弓着腰伺候,低声下气。 但现在高宁馨成了嫔位,不好好思过,找她作甚,她可没参与谋害二阿哥的事件。 第453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4) 碍于高宁馨昔日的威慑力,嘉嫔稍微思忖片刻,换了一身颜色素雅的衣服,悄悄去了一趟主殿。 毕竟高斌是皇上非常倚重的朝臣,只要高家一日没倒,馨嫔便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她绝不能提前得罪。 但嘉嫔不知,如今的储秀宫最起码多了三到五个钉子,全都是琳琅最近布置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馨嫔的按兵不动,全都在琳琅的掌握之中,是忠是奸,尽收眼底。 后宫日子多少有点无聊,琳琅倒要看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小鱼小虾们能翻出什么浪花。 翌日,琳琅看着永琏写字,小小的人儿,楷书练的颇有模样,柳絮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俯耳对她说,“娘娘,纯妃又病了。” 琳琅抿唇,笑得云淡风轻,纯妃这次估计是心病,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无所谓说,“又不是第一次病,纯妃避宠多病的次数也不少了,吩咐珍珠送点东西过去便是。” 柳絮颔首,领命退下。 钟粹宫,苏静好面色寡白,眼下一片乌青,死死盯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玉壶。 她一整夜没有合眼,心里无数遍琢磨皇后的话,还以为皇后察觉自己爱慕傅恒的心思,故意扯谎,殊不知是心腹婢女搞的鬼。 “娘娘,奴婢该死,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那个时候,老爷执意你选秀进王府,将来的前程更好,以您的无双才貌,中选是意料之中的事,老爷说,让你断了心思,您为此和老爷吵了起来,后来老爷用奴婢的父母威胁……” “奴婢没有办法,您给富察大人编的络子,奴婢帮您送了出去,只是那封表露情意的信,实在不该送出去,那会是您的把柄!” “娘娘,你不要难过,奴婢做错了事,你怎样打杀奴婢都可以,千万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如今您身在后宫,和傅恒大人根本没有结果,还不如为自己的前程和家族多争取,老爷还指望着娘娘呢。” 玉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心里的苦涩和煎熬,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原以为送了东西,撕了情信,傅恒不会知道络子是谁送的,放置一边,不予理睬。 哪里知道对方会错了意,以为是皇后娘娘做的络子,竟然一直佩戴在身上,娘娘每次见了,都会欢喜辛酸,不计后果地避宠。 苏静好苦笑不已,十年来的相思和惦念,原以为是两情相悦,甜蜜酸涩,无可奈何的苦命鸳鸯,原来是自己的单相思,傅恒根本没看到自己写的信。 “你起来吧,如今宫里,你是本宫唯一的心腹,以前做错了事,以后将功补过,但皇后昨日的话,多少有点故意,她应该知道。” 苏静好对玉壶抬抬手,玉壶是苏家的家生子,父亲的话,她没胆子不听。 这么多的陪伴,即使怨恨,苏静好也舍不得打杀最为亲近的心腹。 但是皇后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对傅恒的心思?苏静好蹙眉,昨天说的话是嘲讽吗? 苏静好心绪有点难堪,她迫切想要见到富察傅恒,想要亲口询问对方,你喜欢过我吗?如果我当年没中选,没进宫,你会娶我吗? 印象里的翩翩君子,芝兰玉树的美郎君,清晰而又模糊,苏静好咬着唇,想要彻底搞清楚,对方对自己的心思如何。 第454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5) 苏静好捂着胸口,隐隐作痛,为了傅恒,她情愿泡冷水澡生病,也不愿意侍寝。 一片痴心,蹉跎十年青春,对方若是知道,会是怎样的感想?傅恒会因此动容吗? “玉壶,帮我打听一下,富察大人今日是否在宫中当差?” 苏静好看了看窗外,意味深长地吩咐。 玉壶蠕动着嘴唇,想要劝告一番,但终究没敢说出口,恭顺地点了点头,“是,娘娘,奴婢伺候你喝了药,立即去打听。” 纯妃蹙了蹙眉,但还是喝了那盏黑乎乎的汤药,着急打发玉壶打探消息。 一炷香功夫过去,玉壶匆匆返回钟粹宫,对苏静好回复,“娘娘,今日不巧了,富察侍卫不当值,听其他当值侍卫说,富察侍卫要在家休息几天,似乎是…在相看京中贵女,准备迎娶福晋,皇上特地给他放了假。” 苏静好不由咬了咬唇,想到皇后昨日说请她参详人选,谁家的贵女适合傅恒,一股无形的不甘和愤怒油然而生,恨意丛生。 富察容音果真变了,根本没拿她当好姐妹,试探,提醒,甚至让她憋屈难受。 苏静好吸气呼气,心绪难平。 冬去春来,百花开,皇宫后苑的桃花开得密密匝匝,粉红如霞,美不胜收。 傅恒的亲事依然没着落,满京城的如花格格似乎都成了苍白的纸花,毫无吸引力。 虽然有琳琅敲打,富察夫人的催促,但他的心总也定不下来,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傅谦相亲。 苏静好再次看到傅恒,精神状态恢复地差不多,她取出首饰盒和胭脂,精心打扮了一番,扶着玉壶的手缓缓而来。 趁着无其他闲人在场,苏静好在傅恒请安之际,饱含深意地说,“你腰间的络子是我编的,难得你还挂在身上,从未换新的。” 傅恒怔愣了片刻,面色有点愕然,急忙解释说,“纯妃娘娘误会了,微臣以为是姐姐做的络子,不曾知是娘娘的手艺,还请见谅。” 说话的功夫,傅恒急忙把腰间的络子解下,递给苏静好,“冒犯了,现在物归原主。” 苏静好哀怨地看了傅恒一眼,涂了嫣红口脂的唇瓣哆嗦两下,柔情似水,“傅恒,你当真对我无意,曾经我来富察府,你还…” 傅恒面色清冷,直接打断了苏静好的欲语还休,“纯妃娘娘请慎言,微臣从未对你有非分之想,以前念在你和姐姐交好,礼貌客气,娘娘不要误会,如今你已是皇上的纯妃,理应一心一意侍奉皇上,不该有其他杂念。” 纯妃瞬间怔住了,满眼的难以置信,傅恒以前对她笑,只是因为皇后的缘故,而不是对她本人,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微臣还要去别处巡逻,就此告退。” 傅恒没有多看苏静好一眼,心里莫名其妙,他以前没和苏静好说两句话,对方为何觉得自己对她有意?实在太荒谬了! 苏静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玉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我们回去吧。” 免得被人看见不好。 纯妃面无表情,任由玉壶扶着自己的手,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因着想要私下和傅恒说话,没有吩咐轿辇,踏着干净的青石板路,苏静好脚步虚浮无力,心里怨恨又羞耻。 富察容音,富察傅恒! 他们都对不起自己。 苏静好的报复来得很快,她好似没事人一般,恢复从前的温柔和婉的姿态,隔三岔五地来长春宫小坐,陪着琳琳品茶,赏花,聊天,好似全天下最贴心的姐妹知己。 唯一的改变是对皇上的态度,偶尔见到弘历来长春宫,苏静好没有如往日那般避嫌先行,生怕被弘历注意到,而是眼波盈盈,似有绵绵情意。 这是打算争宠了,琳琅看在眼里,只当没看见,能不能从她手中勾搭走大猪蹄子,分到汤羹,只能看苏静好有没有真能耐。 “这是妹妹亲自给娘娘做的枕套,凤穿牡丹的花样,祥瑞美好,用安神的熏香熏过。” 纯妃的小动作很隐秘,对着琳琅亦是更一副温情,殷勤备至。 “妹妹心灵手巧,枕套的刺绣真精致,本宫喜欢。” 琳琅和苏静好你一言我一语,笑容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感情有多深呢。 某日晴好的午后,明玉从外面摘了一束新鲜桃花,插在清水瓶中,吩咐小宫女摆了膳食,珍珠伺候琳琅净手,规矩仔细小心。 紫檀木小圆桌围着三口之家,弘历亲自给琳琅剥虾,白嫩嫩的虾肉沾了酱汁,放在青花瓷的小碟里,鲜美异常,温柔又殷勤。 “永琏,你喜欢吃翡翠香虾,这是你皇阿玛给你剥的哦。” 琳琅将青花小碟送到永琏面前,笑吟吟地说。 “谢谢皇阿玛,谢谢皇额娘。” 永琏很有礼貌,笑眯眯地吃起来,表情满足。 “皇上日理万机,前朝劳累,喝盏汤补补。” 琳琅在弘历不满又委屈的眼神里,亲手舀了盏人参雪鸡汤,安抚他的小情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时对些小事很较真,越发显示真性情。 “皇后近些日子好像偏爱脆腌的冬笋,真的很好吃吗?” 弘历心满意足地喝了汤,明知故问。 好不好吃,自己尝尝就知道。 琳琅瞥了弘历一眼,忍着笑用银筷夹了两片脆腌的冬笋,“皇上尝尝,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荤腥用多了油腻,吃点脆笋,别有一番风味,纯妃妹妹推荐的,臣妾用着感觉不错。” 弘历尝了一片,点了点头,“不错。” 琳琅给永琏添了一份鲟鱼羹,外加半碗糯米粥,看他吃饭香香的模样,格外欣慰。 “皇额娘,儿臣吃饱了。” 永琏不用身边的小太监伺候,用琳琅递过来的绢子擦了擦嘴。 “既然吃好了,便去外面活动会儿,今日既然没课,师傅布置的功课可以晚点做。” 永琏恨不得扑上来亲琳琅两大口,皇额娘真懂他,他真担心皇阿玛打发他去背书写字,俯身拱手,“儿臣知道,儿臣告退。” 弘历看着活泼康健的永琏,心底舒了一口气,笑着对他摆了摆手,仔细叮嘱,“去吧,身边多带点奴才,不要单独一人瞎跑。” 永琏颔首应是,这些话,皇额娘对他说了很多次,早就记在心里,绝对注意安全,身边不能离人。 “皇上,臣妾看你吃的不多,要不要用点酥点?” 眼瞅着永琏走远了,琳琅方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弘历身上,温柔和顺。 “看着容音,一点儿不饿,秀色可餐。” 弘历眯了眯眼,朗声调笑,想看琳琅害羞脸红的模样,皇后的改变和亲近,令他越来越放飞本性,坦率直言。 第455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6) 琳琅抬眸笑看弘历,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是吗?臣妾可不信,皇上真会油嘴滑舌,兴许对后宫每个妃子都这样巧言过吧。” 弘历扬眉,没好气地瞪了琳琅一眼,“朕的情话就那么廉价吗?” 以前的容音可没这么难讨好,但弘历性格有点别扭,越是得不到印证,越是想要征服,琳琅越是怼他,他越来兴趣和精神劲。 “那臣妾就不知道了,皇上又不是臣妾一人的夫君,臣妾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琳琅语气漫不经心,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饭后甜点。 “容音的醋坛子打翻了呀,以前从不见你吃醋啊。” 弘历既惊讶又欢喜,这样吃醋的皇后真可爱,琳琅撇撇嘴,她又不是原主,什么苦涩都往肚子里吞。 她虽然是假吃醋,大猪蹄子喜欢谁,想要临幸谁,是他的自由,琳琅无所谓。 但该有的态度必须表达出来,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皇帝更多的关注度,向来宽和大度的皇后,也可以是个爱吃醋的小女人。 “容音,你是不一样的,朕保证,以后会挤出更多时间陪你,你是皇后,也是妻子。” 弘历上前拉过琳琅的手,紧紧按在滚烫的胸口,他喜欢怜惜从前的皇后,更爱现在喜欢真实表露自我的皇后,可以很端庄,也很真实,甚至流露出风情万种的妩媚。 琳琅想要抽回手,却被强行握住。 “皇上,快松手,也不怕旁人看见笑话。” 琳琅娇嗔,一副有点难为情的羞涩模样,弘历把琳琅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扫视四周,无所谓的嬉笑,“谁敢笑话?” 近侍伺候的李玉、柳絮和明玉全部低下了头,当透明人。 琳琅瞪了弘历一眼,觉得这男人脸皮真厚,好无赖,将将要起身,她身子忽然往后踉跄了两下,伴随着明玉惊慌失措的尖叫。 “有血!娘娘身后有血!” 一阵晕眩感袭来,琳琅佯装晕厥。 再次醒来,琳琅已经在床上躺着,对着弘历发红的眼睛,佯装茫然无知,疑问,“臣妾只是怎么了,估计有点贫血,起身就觉得头晕,真是没用,令皇上担心了。” 弘历哽咽没有说话,明玉抹了眼泪,支支吾吾,“娘娘…” 程院判刚才来看脉,皇后娘娘有孕一个月,脉象有点浅,怀孕征兆不是很明显,娘娘和她们都没有发觉,但现在,娘娘却意外小产了。 这几个月弘历一直歇在长春宫,帝后恩爱和谐,皇后顺理成章地怀孕很正常,但小产的症状却是琳琅的谋算和假象。 法术能用,简单的一个虚假脉象和障眼法,就能骗过所有的肉眼凡胎。 琳琅不耐烦和苏静好当虚假姐妹花,对方虽然无法算计她,却很碍眼,送来的枕套没啥问题,但内务府塞进的枕芯大有文章。 若不是临琳琅手眼通天,暗自扫荡整个内务府,谁曾想内务府还有苏静好能够收买的人。 看来这些年来,纯妃并不是一味的避世,该有的人脉都藏在暗处,等待发挥更大作用。 第456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7) 看着琳琅苍白的柔弱面容,弘历的心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捅了一下,难受的要命,下意识地握住琳琅的手,声音怜惜。 “容音,你…你不要伤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程院判会专门给你调理身子,一切有朕。” 琳琅的表情层次化地表演着,茫然的怔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轻抚腹部,以至于颤抖啜泣,把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看得柳絮明玉和珍珠她们低头泣泪,嘴唇哆嗦,不知如何相劝。 “程院判,孩子为何会无缘无故没了?” 琳琅目光灼灼地盯住斟酌语句的程院判,弘历的目光随之投向程院判,给了对方不小的压力。 “回禀皇上、娘娘,微臣刚才诊脉,发现娘娘体内异常虚寒,本不是受孕的最佳时期,加之浸染了大量的麝香红花,所以才会突然落胎。” 程院判的一席话说完,弘历不禁变了脸色,心里有愧疚,皇后的身体竟然如此不好,他居然夜夜折腾,实在不该。 但麝香是怎么回事啊?皇后素来不喜欢熏香,室内最喜欢摆放应季的新鲜花卉,尤其是兰花、茉莉之类。 “程院判,您会不会弄错了,娘娘从不用麝香红花。” 柳絮蹙眉问,自从她到了长春宫,为谨慎起见,把皇后日常所用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别说麝香红花,就是寻常香料都没有。 “娘娘从前也不用麝香,从未吩咐奴婢们从太医院取这东西。” 明玉附和,满脸的诧异和不解。 “程院判,你可确定?” 弘历眉峰紧锁,皱成川字型。 程院判俯了俯身,认真说,“禀皇上,老臣虽然上了年纪,但对于气味的感触力还是有的,皇后娘娘体内的确有被麝香感染的征兆,除了麝香,还有一味稀罕香料,可以致使侵染者神思疲倦,气血亏虚,长年累月下来,娘娘身体必然要拖垮,甚至有碍寿命。” 琳琅好似受到了惊恐,无助地往后仰躺而去,留下一行清泪,好歹毒的设计啊。 “容音,别怕,朕一定会好好查清楚,给你主持公道,无论是谁,敢于谋害中宫,祸害皇嗣之人,朕绝对不会放过!” 弘历一边安抚震惊着悲哭的琳琅,一边督促程院判检查长春宫的一应用具,柳絮、明玉和珍珠这些近身伺候的宫女非常配合。 皇后日常的吃喝用度,还有赏玩的物件,以及睡觉的枕头,都仔细检查到底。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程院判抹了头上的冷汗,指着明玉手中的如意百合安神软枕头,严肃回复。 “皇上,东西找到了,就是这个枕头,里头的芯子松软,泛着浓烈的兰花香,一般人嗅不出,但微臣却嗅到了奇特香气,浅淡却又霸道,致使娘娘落胎的重要香料。” 琳琅摇头,欲言又止。 弘历朝其他人摆摆手,柔声安抚着琳琅,又对李玉吩咐,声音冷冽肃穆,带着阴沉沉的杀伐之气,“经由枕头的人全都查一遍,不得有误。” 李玉颔首,恭敬地“喳”了一声,躬身退下,明玉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柳絮拉了下去,枕头套是纯妃送的,但涉及东西的人不止她一人,她们可以不主动说,反正有人问她们。 内务府的小全子直接被扔到慎刑司,李玉亲自审问,大刑伺候,纯妃的钟粹宫也得到光顾,无论主子奴才,禁止出入。 苏静好一副清者自清的淡定模样,面部表情毫无破绽,但玉壶被抓走后,她立即慌了神,六神无主地烦躁起来,富察容音不应该怀疑情同姐妹的自己啊。 第457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8) 不出两日,玉壶被折磨地血淋淋,实在受不了各种酷刑,深夜趁人不备咬舌自尽。 但小全子不是死忠,招的完完整整,哭爹喊娘,哭嚎着是纯妃娘娘吩咐他暗下做的,枕芯子浸染了什么有害香料,他一概不知道。 弘历得到小全子血淋淋的供词时,怒不可遏地摔在地上,眉眼如刃,声音冷冽彻骨。 “来人,传朕的旨意,纯妃苏氏心思狠毒,谋害皇后和皇嗣,罪无可恕,即刻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苏氏一族流放宁古塔,永世为披甲奴。” 琳琅拉了拉弘历的袖子,咬唇相劝,“皇上,纯妃妹妹她不会害臣妾,其中是不是有误会,请皇上查清楚,不要冤枉了静好。” 弘历铁青的脸面对琳琅时,瞬间转为柔和怜惜,轻轻拍了拍琳琅的手背,无奈地叹息一声,带着复杂难说的情愫和不忍。 “容音,你呀,总是这样善良心软,苏静好表里不一,你只是被她表象骗了,你近段时间吃的脆笋是苏氏推荐的,程院判暗下跟朕说,腌笋不适合你的体质食用,尤其是开春微凉的季节,她如此包藏祸心,朕忍不了。” 琳琅脸色渐渐黯淡,任由弘历抱着,沉默不再说话,心里暗忖,苏静好,既然你和原主做不成姐妹,那只能把你送进冷宫了。 原剧情之中的富察容音对苏静好掏心掏肺,换来的是算计和毁灭性的打击。 为了自己的六阿哥永瑢得到弘历的重视,苏静好竟然派人在长春宫纵火,害死了富察容音幼小无辜的七阿哥永琮,原主再次尝到了失子之痛,心如刀绞。 因为怨恨,因为嫉妒,对小孩子暗下杀手,苏静好不可谓不狠毒,这辈子,她别想好过,她的家族也会因为她永世不得翻身。 后宫之中,没宠爱没地位的嫔妃大多会被人欺负,吃喝用度一减再减,何况是冷宫的罪妇庶人。 冬冷夏热,冷宫只会供应残羹冷炙,饭菜要么凉透,要么馊了,看守的嬷嬷若是不顺心,还会进去踢几脚,美名其曰为正常管教。 苏静好起初没有死心,在冷宫里要死要活,整日嚷嚷着要见皇上皇后,得知自己的族人全部被流放为奴,发了疯一般大哭大叫,全没往昔的美丽优雅,淡定自若。 一月后,有送饭的小太监发现了墙角衣衫破烂、身体僵硬的苏静好。 对方估计是半夜死的,眼睛瞪的圆鼓鼓,额头沁的鲜血早已干涸,应该是撞柱自杀,死了好几个时辰。 琳琅得知消息,脸色如常,小口喝着血燕炖的燕窝羹,心头无波无澜。 苏静好死了,死的悄无声息,一卷破席子扔到乱葬岗,钟粹宫再无纯妃。 时间缓缓而过,琳琅看似孱弱的身体有了好转,其实是做做样子,给弘历看,给太后看。 毕竟后宫接二连三出事,贬了贵妃,废了纯妃,桩桩都是与长春宫的皇后有关。 别人不会多想,但上一届的宫斗赢家太后钮祜禄氏心思深,虽然过上养老生活,但依然人精似的,隔三岔五派心腹送东西过来探望,足以看出对方的疑惑和另类解读。 皇后到底是真柔弱无辜,还是心思藏得太深,瞒过所有人? 但太医院送上的脉案,白纸黑字,替琳琅开药的太医除了程院判,还有其他德高望重的太医,其中不乏太后的眼线,皇后的确没有忽悠人,小产之事做不了伪。 皇后的身体大好,四月天的好景致一览无遗,三年一选秀又开始操办起来,内务府殷勤送来在旗秀女的名单,琳琅简单看了两眼。 这届的选秀,有乾隆未来的舒妃纳兰氏,庆妃陆氏,其他的名字没什么印象。 选秀由内务府主要负责筛选,初选复选,然后是决定秀女一生的殿选,琳琅提拔的大宫女柳絮很能干。 由柳絮和内务府总管负责检查殿选布置事宜,有何不妥,有何犯忌讳,都要提前规避,做到既不铺张浪费,也不会有失皇家气派和体面。 琳琅虽然掌着宫权,但不用操心太多事宜,发号命令即可。 殿选前半个时辰,琳琅还在侍弄宫苑前新栽种的一丛丛玉兰和茉莉花,清一色的馨白玲珑,深深浅浅的绿叶点缀,怡然的清香蔓延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娘娘,殿选马上要开始,太后娘娘和皇上已经去了,您要不要收拾一下,这些花草,交代珍珠看护,一定会长得又美又香。” 明玉好似欢快的小猴子,出言相劝。 琳琅笑吟吟地颔首,用手中的金剪刀剪了朵玉兰,嗅了嗅,清幽的芬芳弥漫全身。 她的日常穿戴并不奢华,浅蓝金丝旗服,简单的发髻,斜戴一枚碧莹莹的翡翠步摇,点缀新鲜素白的玉兰,宛若园中花仙。 “娘娘,奴婢侍候你换身衣服吧。” 柳絮准备浣水的金盘,伺候琳琅洗了水,用帕子擦干,招呼明玉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来,声音平稳有力,不忙不忙,俨然是大宫女的做派。 原本还担心皇上选新秀,皇后娘娘心里多少不舒坦,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皇后心情看上去不错,和往日一样,笑容安然,除了过问二阿哥的衣食起居和功课,大把时光都专注于养花赏花,品茶悠闲的小日子上面。 “按照皇后出席殿选的正常规格打扮。” 琳琅提醒,她素日喜欢简单舒服的装扮,反正原主长得美,穿什么都漂亮。 有时琳琅会换上汉服汉服,和弘历玩个另类情趣,但在正规的场合,尤其是彰显她皇后的身份,该有的奢华隆重,自不能少。 “奴婢晓得,娘娘放心。” 柳絮动作轻柔熟稔地伺候琳琅换衣,点了点头,明玉准备好玉梳和各种脂粉盒、首饰盒,争取把皇后娘娘打扮得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 明玉心里暗搓搓地想着,皇后娘娘这样的美人,怎能输了姿色和装扮?最好把殿选的秀女小妖精们全都比下去,皇上只宠娘娘。 第458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29) 选秀的殿宇宽敞,弘历居于高位,太后坐于左首,母子俩的位置挨得近,时常交谈,发出阵阵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琳琅一袭明黄凤袍,恍若神仙妃子般出现时,弘历顿时止住了和太后的交谈,眼睛直愣愣地看向与往日不太一样的皇后。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皇额娘金安。” 琳琅身姿袅娜地缓缓上前,对着弘历和太后行蹲身礼。 “皇后请起,皇额娘刚才说,你估计不来了,让朕好一阵失望。” 弘历亲自起身,把琳琅扶了起来,满眼的惊艳和欢慰。 “皇额娘自然是在开玩笑,今日是皇上选秀的日子,臣妾怎敢不来呢。” 琳琅巧笑倩兮,依着弘历的右首位置坐下,太后凝视琳琅几眼,看了看弘历和她亲昵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神划过一道淡淡的,微光苍老脸庞浮现出慈和的笑意。 “皇后今日令人眼前一亮,哀家记得,你以前不爱明亮的颜色,不爱金饰,今日盛装打扮,比喜欢插金戴银的贵妃更明艳照人。” 弘历轻咳了一声,有意提醒,“皇额娘,你忘了,后宫已经没有高贵妃,只有馨嫔,她区区嫔位,有什么资格和皇后相提并论。” 何况,弘历早已看厌了高宁馨的大浓妆,身上珠宝辉煌,宝石翡翠珍珠,一样不少,珠光宝气,好像行走的首饰盒子,看得人扎眼。 但皇后这身大气的打扮,既显得端庄华丽,又不失美艳新意,与从前的淡雅婉约截然不同,看得他心猿意马,心里眼里都是皇后的影子。 都说高宁馨美貌无双,国色天香,但后宫真正的美人从来都是皇后,只不过容音平日不爱表现,不爱打扮而已。 “皇额娘上了年纪,一时忘了也是正常。” 琳琅丝毫不介意太后提起高宁馨,笑意盈盈,不甚在意,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如今高宁馨沦为嫔位,连进殿看秀女的资格都没有,至于太后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说,琳琅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后宫她一家为大,内务府太医院都根植了亲信心腹,太后根本压不住她。 “你们夫妻和顺,哀家看着高兴。” 太后弯着唇角,没有继续煞风景的话题,一言岔开,转而将目光落在殿外的一处风景,如今桃杏,相竞争艳,粉红淡白,娇艳相映。 宫苑随处可见蔷薇、素馨和朱槿花,正如这届进入殿选的二八少女,娉娉婷婷,貌美如花。 执着雪白拂尘的司礼太监暗自估了估时辰,请示皇上,是不是该宣秀女进殿。 弘历颔首同意,面色逐渐端然肃穆,不复先前的散漫,但身子却歪着,不甚看重。 随着太监唱念,大理寺少卿之女索绰罗玉梨进殿,她的身条很高,但整体瘦弱,好似裹了一股香风,浓烈扑鼻,弘历皱了眉。 “今儿风不小,你站得这么稳妥,着实不不容易啊。” 弘历摇头唏嘘,似乎很担心对方被一阵风刮走了,琳琅忍俊不禁,弘历的嘴巴真毒啊,索绰罗玉玉梨只是有点瘦,又不是风一吹就能刮走的竹竿儿。 看他说的话,把秀女尴尬红了脸。 司礼太监是个人精,口观鼻鼻观心,看见皇帝这话这态度,心领神会,拔高嗓子喊一声,“索绰罗玉梨,赐花。” 第459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30) 后面陆续进来好几批秀女,要么被弘历嫌弃太胖,要么嫌弃太黑,挑剔过甚。 有个叫乌雅青黛的秀女,容貌不俗,却搞了步步生莲的特殊入场,的确引起了弘历的注意力,却犯了昏君妖妃的典故,弘历冷声呵斥,直接吩咐将人叉出去,毫不留情。 选秀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弘历有点意兴阑珊,立即起身,准备牵着琳琅的手离开。 太后微微蹙眉,不免相劝,“皇帝,你不要太挑,多少选两个充实后宫,子嗣为重。” 弘历对太后很孝顺,不愿驳斥她的脸面,笑呵呵地说,“儿臣没有中意的,实在是看倦了,若是皇额娘觉得不合规矩,还请见谅,后面还有两批秀女未进殿,您帮着挑两个老实本分的,儿臣相信皇额娘的眼光。” 太后还想说点什么,但见皇上皇后对她微微福身,携手而去,司礼太监都看傻了眼,皇上都走了,后面的选秀还要继续吗? “罢了,皇上既然倦了,不愿再选,但秀女们也不容易,选了这么久,等了这么长时间久,没见到皇上太可惜,哀家多操点心。” 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招手吩咐太监继续宣秀女们进殿,选来选去,挑了仪容规矩最为出色的纳兰淳雪和陆晚晚。 她们都是容貌清丽婉约的窈窕美女,这一点和富察容音很像,是弘历比较青睐的类型。 浩浩荡荡的选秀转眼结束,除了乌雅青黛被无情地撵出宫,脸面全无,其他秀女要么赐婚给宗室子弟,要么落选回家,日后自由婚配。 为了给太后面子,唯二选进宫的纳兰淳雪因满军旗出身,家世又不错,弘历封了她为舒贵人,陆晚晚老实又规矩,封了庆常在。 新秀进宫,引来其他妃嫔的关注和议论,但舒贵人和庆常在没有打破后宫稳定的格局,皇后娘娘依然一家独大,宠爱不衰。 太后对此有点可惜,舒贵人活泼,庆贵人安静,一个个的年轻漂亮,花骨朵儿般娇嫩,皇上怎么就看不上? 弘历这些日子要么在乾清宫看折子、批折子,要么留宿在长春宫,和皇后琴瑟和鸣,好像忘了她选了两个妃子,一次都没有召幸。 太后其实很喜欢富察容音,先帝赐婚的儿媳妇,满洲大姓的贵女,不论是家世容貌,还是品行规矩,无可挑剔的完美。 但皇后似乎变了,变得滑不溜秋,不仅不听话,宫权抓得太紧,总爱霸占君恩,丝毫不劝皇上雨露均沾,做婆婆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明着教训这种事,太后不愿意做,先前提点了一次,皇后阳奉阴违,嘴上答应,但根本没什么具体行动,太后感觉权威受到了轻视。 如今弘历和富察容音亲密腻歪的紧,恩爱得好似新婚小夫妻,你侬我侬,情意愈深。 太后不愿和皇后当面冲突,免得有枕边风,和弘历产生不必要的嫌隙,只能寄希望新进宫的妃子分点皇后的宠爱。 后宫百花齐放,而不应该一枝独秀。 第460章 【延续攻略】富察容音(31) 琳琅所在的长春宫一如既往的安宁,防护得犹如铁桶一般,柳絮向来沉稳能干,居于掌事宫女的位置,明玉和珍珠在她的精心调教下,颇有长进,于规矩方面无可挑剔。 对于太后暗下委婉地对弘历提起新进宫的舒贵人和庆常在,好似有提拔之意,琳琅看得极淡,纳兰淳雪和陆晚晚都不是擅长宫斗之人,即使有私心,但碍不了她的眼。 后宫的君恩雨露有限,长春宫独占鳌头,但琳琅不太喜欢过于黏腻的男人,频繁侍寝,根本不利于原主的身体怀孕生宝宝。 琳琅来月事的时候,总会召性子老实安分的妃子聊天,其中怡嫔和愉贵人正好入了她的眼,前者没有争宠心,后者的胆子小。 弘历下早朝来长春宫,看见她们,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时,面色有点不爽,心里堵得慌。 琳琅好似不明白他的心意,满口称赞怡嫔的书法多好,愉贵人的女红多么精湛,推荐之心过于明显,弘历的心更堵了,脸色更臭了。 但帝王都是高傲的,尤其是弘历这类超级爱面子的皇帝,不虞的神色一闪而过,似乎是在赌气,也像是闹情绪,小坐了一会儿,没有像往常那般留下用膳,借口有事离开了长春宫。 当夜,弘历翻了愉贵人的绿头牌。 明玉为此嘟着嘴,觉得愉贵人看着模样老实,心眼子蛮多的,那么快拐走万岁爷。 她在殿外和珍珠暗自咬耳朵,对此愤愤不平道,“娘娘真是错看愉贵人了,平日看她胆小怕事,畏畏缩缩,没想到…气死我了!” “娘娘看上去不生气啊,你别气了。” 珍珠无语地瞅了明玉一眼,觉得她比自己要笨几分,皇后娘娘分明在抬举愉贵人。 “珍珠,你知道什么呀?我们是长春宫的人,一切都要为娘娘做打算,那些妄图争宠的小妖精都不是好的,娘娘的心肠好,不爱计较这些,但…咱们以后要多注意点!” 明玉撇着嘴,吐出一轱辘话,觉得自己的眼睛应该放亮点,多盯着心怀不轨的人。 珍珠性格老实,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又停住了,没打算和明玉争对错,附和着点了点头,“嗯,明玉姐姐说得对。” 寝殿内,柳絮动作熟稔地替琳琅拉下鲛绡帷幔,悠悠然地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 “娘娘,奴婢有点看不懂,何必把皇上推出去,奴婢看得出,皇上对娘娘是真心的好,今夜召幸愉贵人只是气娘娘,您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也该再要一个孩子了。” 琳琅勾唇一笑,笑容有点复杂不明,意味深长,“你不明白,也用不着为这事操心,有时候,夫妻闹矛盾也是一种乐趣,何况皇上逗留长春宫太久,不全是好事,本宫也该舒缓一下。” 柳絮似懂非懂,她的确聪明,但对于帝后夫妻之间的情感较量,并不能一点即通。 但身为宫里奴婢,柳絮一直明白,如何表示忠诚,什么时候适可而止,做到进退有度,赢得主子的信任,使主子娘娘舒心。 柳絮没继续相问,缓缓放下最后一层帘子,柔声告退,“娘娘早点安置。” 琳琅嗅着满室清幽的兰花香,不是熏香,而是瓶中新鲜的花香,安然地阖目睡下,果然一个人独霸整张床,最舒服。 第461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32) 弘历幸了愉贵人一晚,觉得索然无味。 温顺恭敬的愉贵人,面对他的时候过于小心翼翼,和平日里伺候他的奴才没什么两样,床榻之间,更别提过多的情感交流了。 须臾,愉贵人被裹成卷子送回永和宫后,李玉偷觑着弘历的脸色,提着心吊着胆,不知道该说什么。 依照他的经验,皇上应该在生闷气,十有八九和皇后娘娘有关。 “李玉,你觉得皇后什么意思?” 弘历身着明黄色寝衣,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突兀地问,坚毅的面庞满是惆怅。 容音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之前还那么爱他,为何要推荐其他妃子,他根本不喜欢怡嫔和愉贵人,是因为选秀的宫嫔吗? 李玉嘴巴张张合合,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皇上都不知道皇后娘娘什么意思,他哪里知道,但也不能回答“不知道啊”。 正当李玉急的满头大汗之际,弘历摆了摆手,吩咐他出去,坐起身看起了奏折。 “皇上,夜深了,您早点休息吧。” 李玉看看外面的天色,试图劝说,“皇上,要不要召其他嫔妃来乾清宫侍寝,比如新进宫的舒贵人和庆常在,两位小主是太后娘娘亲自挑选,容貌和才情千里挑一。” 弘历皱了一下眉头,轻哼,“啰嗦,滚出去!要是让朕知道,你收了谁的好处,想左右朕的心意,你的位置让给其他人吧!” 李玉吓得腿软下跪,面色苍白,到了屁滚尿流的程度,忙不迭地跪下磕头,直言不敢。 舒贵人纳兰氏的确给他送了不菲的金银珠宝,想要他美言,但李玉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啰啰,根本没有收下,刚说那话,只是想安抚皇上的情绪,顺便讨太后的好。 但经此惊吓,李玉再没有讨好的心思。 翌日,永和宫的愉贵人收到弘历送的赏赐,两匹绸缎,两副首饰,她欢喜得满脸红润,怡嫔没有嫉妒,为好姐妹感到高兴。 储秀宫气氛沉闷,重新换了一批新瓷器,馨嫔心气不顺,嘉嫔则嫉妒不已,觉得皇后没眼光,竟然抬举了愉贵人。 弘历下朝后没去任何妃子的宫殿,一边批折子,一边想着皇后会不会派人送东西,比如一盏参汤,一株兰花,或者两行情诗。 但时间缓缓过去,什么都没有。 弘历气闷,脸色越来越难看,李玉伺候地愈加小心翼翼,祈祷着皇后娘娘快点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不然这低气压何时能结束。 眼见坐了一上午,龙臀都坐疼了,弘历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难言的冷气,李玉冒着被踹一脚的风险,舔着笑脸进言。 “皇上,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喜欢逛御花园,不让您去看看。” 弘历斜睨他一眼,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带着愤然和懊恼,踹了他的肥屁股,咬牙切齿道,“狗奴才,你皮痒了吧?你提皇后做什么!” 李玉立即跪下,眼睑微垂,委屈巴巴道,“奴才只是觉得,御花园的花开了大片,风景甚好,皇上前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和娘娘没太多关系…奴才该死,奴才不该多言!” 弘历轻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指间的翡翠扳指,静默着没有说话。 第462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33) 御花园一隅,琳琅和高宁馨狭路相逢,“嫔妾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高宁馨好不容易过了禁闭期,来花园溜达一圈,没成想看到了最不想看的人,嘉嫔落后高宁馨半步,随她的动作蹲身行礼。 琳琅慢悠悠地看了她们两眼,眼底的笑意不达眼底,语气淡淡,“起身吧。” 高宁馨和嘉嫔异口同声,“多谢皇后娘娘。” 前者多少有点憋屈,表情撑得艰难,后者心头不住盘算,担心皇后对她印象变坏。 高宁馨是个轻易不肯服输的主儿,规矩端正了几步,担心被人捉住把柄,但嘴巴没学乖,故意笑道,意在嘲讽,“嫔妾听说皇上昨儿没去长春宫去娘娘,真是稀罕。” 琳琅采撷一朵素馨花,在手中随意把玩,语气漫不经心,透着中宫威严,“馨嫔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区区犯罪的贱妾也敢出言不逊,嘲讽本宫,自罚跪两个时辰。” 高宁馨刚想习惯性地反驳,琳琅扫过来的目光清冷肃杀,带着不容置喙的锋利感。 她心里蓦地一寒,无端地害怕起来,不知被什么力量所钳制,膝盖猛地一软,扑通跪下,嘴里诺诺,“嫔妾…嫔妾失言了。” 嘉嫔害怕地跟着跪下来,不敢吭声。 “你们又不是第一天新进宫,都是潜邸的老人,竟然一点规矩都没有,高氏,跪完这两个时辰,回去抄二十遍女诫,金氏你在这儿看着,本宫可不希望有人阳奉阴违!” 琳琅扫了她们两眼,郑重吩咐。 皇后的地位和威严绝不能被人侵犯,高宁馨是高贵妃的时候,她都不曾忌惮,何况是馨嫔。 散心坏了兴致,琳琅没打算继续在御花园逗留,回长春宫的路上,正巧遇上没有坐轿辇,独自漫步的娴妃辉发那拉淑慎。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娴妃是个懂规矩的,妃嫔礼仪铭记于心,模样算不上倾国倾城,但秀雅婉约。 还没黑化之前的娴妃无欲无求,从不干涉后宫争斗,不曾拉帮结派,设计他人。 琳琅对娴妃有几分好感,抬了抬素手说,“娴妃请起,有空来长春宫坐坐吧。” 娴妃有点受宠若惊,怔了片刻。 她和皇后其实没什么交情,虽然都是满洲大姓出身的贵女格格,但富察氏一族人才济济,家族兴盛。 但她的家族没落,甚至比不上后来居上的高家,即使身居一宫妃位,却谨小慎微,吾日三省,不敢做一点逾越的事。 “是,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娴妃不傻,皇后主动散发善意,就算她不喜走动,但也不会拒绝,笑吟吟地应了。 琳琅微笑点头,轿辇重新被抬起。 御花园继续跪着的高宁馨,看似看守实则火里煎熬般的嘉嫔,两头不讨好,彻底知道了皇后的厉害,泥菩萨现在真不好惹了。 前往御花园偶遇却落了空的弘历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宁馨,以及脸色不安的嘉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释然。 是他错了,没有为皇后重重严惩高宁馨,不然容音怎么会闹小性子? 弘历自我脑补中,原谅了皇后的行为,对高宁馨多了重厌恶。 第463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34) 弘历心情复杂,没有理会继续跪着的馨嫔,起驾去了长春宫,一路上李玉仔细琢磨,琢磨得明明白白,万岁爷这模样,显然是“原谅”皇后娘娘,果然君心不可测,瞬间万变。 长春宫,琳琅正在给永琏讲改编版的三国故事,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读过于智谋权谋的东西有点枯燥,当成诙谐小故事来讲,却格外有意思。 永琏听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 弘历没有让奴才进来通报,偷听墙角有一会儿,听着不住点头,觉得有意思,不由笑出了声,连连称赞,“皇后这故事讲得不错,比老夫子说的入木三分。” 琳琅佯装刚发现大猪蹄子,登时起身行礼请安,如往昔般熟稔自然,“皇上何时来的,也没人通报一下,臣妾失礼了。” 弘历上前拉起琳琅,若有所指地说了句,“皇后这样多礼,朕有点失望啊。” 语气莫名的委屈巴巴,琳琅忍俊不禁,“永琏,你先下去练字吧,额娘有事和你皇阿玛说。” 永琏乖巧点头,被进来的小太监接走了,室内只剩下琳琅和弘历。 “皇上这是生气了?” 琳琅明知故问,笑意不减。 “朕不该生气吗?你又不在乎朕。” 弘历往后面红木椅随意一坐,闷声闷气,皇后不应该解释一下吗?居然还在笑! “好啦,臣妾只是不想委屈皇上,何况太后那边颇有微词,你既然不喜新人,臣妾只能寄希望怡嫔和愉贵人给点力,她们性情和顺,人也安分,想必能讨皇上的欢心。” 琳琅一本正经道,但身子却不甚正经地倚靠在弘历身上,纤纤玉臂亲昵揽过他的脖子,笑靥如花,语气带着酸溜溜的无奈。 “臣妾是皇后,不想在乎,却被人说不贤惠,皇上现在不说,以后也这样觉得。” 弘历弄清楚皇后嘴里的“不在意”,看到琳琅神情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无奈和酸楚,心下微微一疼。 他不自觉地收紧揽住琳琅细腰的手,慎重地对琳琅作出承诺,“傻瓜,朕绝对不会,至于太后那边,你不用担心,皇额娘心里有数,再不济,还有朕为你撑腰。” 琳琅伏在他的胸口,柔顺地轻“嗯”。 他们之间的小误会轻松化解,再次恢复到从前的恩爱亲密,没少让想要分宠的妃嫔失望,其中最失望的要数愉贵人。 储秀宫的馨嫔的膝盖跪肿了,估计两三天不能下地,嘉嫔整个人战战兢兢,苦不堪言。 四月天缓缓而过,进入了五月份,小荷新露,满池娇粉,魏璎珞潜伏在绣院,想要打听出姐姐魏璎宁的消息,暂时没有冒出头角,至少琳琅没有再听到她的风声。 琳琅再次看到傅恒,他依旧是熟悉的俊朗模样,谈起自己的婚事,语气显然有点无奈。 “姐姐,我的婚事真不急啊,你要是真操心,不如给傅谦指一个合适的福晋,他也是你弟弟,年纪不小了,也该娶亲生子。” 琳琅没好气地盯了傅恒一眼,这小子真够固执的,傅谦又不是她亲弟弟,隔着肚皮的庶子,他娶亲与否,和自己有何关系。 一个妾室所出,暗中和嫂子勾搭,珠胎暗结的庶子,傅谦注定不得琳琅待见。 第464章 【延续攻略】富察容音(35) 琳琅将一个烫金小册子摊开,放在傅恒跟前,开门见山道,“不要和我扯傅谦,你自己老大不小,多长点心眼儿,看着老实的人,未必真老实,阿玛去世好多年,傅谦早该分出去,本宫虽不插手,但也要提醒。” “这是姐姐专门给你挑选的嫡福晋,瓜尔佳玉蔷,出身名门,容貌绝色,重要的是性情丝毫不刻板,理家的本事一流,最适合做主母,想必额娘看了也会喜欢,你从去年冬天挑到今年初夏,本宫的耐心不多了。” “你要是再推三阻四,本宫也不跟你打商量,直接让皇上赐婚,皇命不可违,作为臣子,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傅恒,你要记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娶亲,没有委屈你,不会束缚你的整个人生。” “你日后若是有喜欢的女子,大可纳回府做侧福晋或格格,三妻四妾很正常,富察氏也该有新鲜血液,免得被庶枝惦记家业。” 傅恒张了张嘴,很想说傅谦不是那种人,很想告诉姐姐,他这辈子没打算纳妾室,但触及琳琅淡漠如水、幽若深井的眼神,嘴边的话不自觉地噎住了,再多说,姐姐真要生气了。 “本宫倦了,你回去吧。” 琳琅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 柳絮对傅恒行了一礼,躬身说道,“娘娘累了,奴婢送富察大人出去吧。” 傅恒吸了口气,好似做了重大决定,深深行了一礼,颔首道,“全听姐姐安排。” 琳琅侧首看他,微笑颔首,总算不是个敲不开的石头,她千挑万选的姑娘,怎么可能比不过包衣宫女魏璎珞,趁傅恒还没有开始和魏璎珞纠缠,趁早把婚事办了。 傅恒离开后,琳琅松了口气,吩咐明玉给富察府递了口信,请富察夫人进宫一趟。 富察氏和瓜尔佳氏联姻,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弘历得知此事后,问了琳琅的意思,龙飞凤舞地拟了赐婚圣旨,下达两府。 京都怀春少女心碎了一地,瓜尔佳玉蔷虽没见过傅恒,但久闻他的英武和俊朗,满怀期待,规规矩矩在家待嫁,做手帕香囊。 转眼到了六月,殿内供上了冰鉴,伴随着一股股淡雅的兰花香,琳琅感觉身体有点异样,给自己摸了脉,怀孕差不多一月。 明玉用白玉莲枝纹盘摆上了冰镇的西瓜和紫葡萄,以这小妮子的性格,若是得知皇后身怀有孕,绝对死拦着琳琅,不让她吃。 孕妇的吃喝都要顾及胎儿,但琳琅进入富察容音的身体,体内注入了一股灵力,身体异于常人的健康,冷寒之物奈何不了她。 但别人不知道啊,拖一阵儿是一阵儿。 琳琅美滋滋地吃着冰西瓜,翻看着新淘来的话本子,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凉风习习,清晨插瓶的荷花苞缓缓展开,露出娇羞的粉色,圆润的露珠滚滚而落,煞是可人。 忽闻外面有点嘈杂之声,珍珠忙不迭进来禀告,“娘娘,怡嫔有事要见娘娘。” 琳琅微微蹙眉,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她都准备吃点东西睡觉,整个人懒洋洋的歪着,哪里愿意被人打扰,“本宫乏了,这个时辰不见客。” 珍珠有点无奈,如实回答,“奴婢也是这样告诉怡嫔的,但她死活不走,说是很重要的事,明玉姐姐说娘娘休息了,她竟然不离开,僵持着要见娘娘一面。” 珍珠暗自腹诽,怡嫔一点儿眼色都没有,皇后娘娘这个时辰大多会午睡休息,就算没有休息,也没精神招待其他妃嫔。 第465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36) 彼时,外殿响起怡嫔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愉贵人吧!” 琳琅蹙眉摆了摆手,吩咐珍珠把怡嫔宣进来,别再喊了,这样不管不顾,估计是出了事,作为后宫之主,琳琅不可能坐视不理。 “什么事,值得你大声嚷嚷!” 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怡嫔,琳琅没有怜惜的心思,开门见山地问,最好不是拿芝麻小事来烦她,不然后果自负。 怡嫔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来不及为自己的失仪请罪,表情惊恐不安说,“是愉贵人她快没命了,馨嫔她…想要害死阿妍。” 阿妍是愉贵人的闺名昵称,从亲昵的称呼里就能得出,怡嫔和愉贵人关系非常好。 “哦?高宁馨为何要加害愉贵人,怡嫔你可有证据?无中生有,可是要受罚的。” 琳琅声音不禁冷了几度,沉了脸色,有点怪罪怡嫔说话抓不住重点。 馨嫔为何害愉贵人,怎么害法,直接说清楚,非要她仔细问,耽误时间。 怡嫔犹豫了几顺,声音嗫嚅,“愉贵人她…她应该怀有龙胎,馨嫔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故意磋磨阿妍,这次还要罚跪…” 琳琅没等她把话说完整,即刻扶着柳絮的手,吩咐明玉备辇,前往储秀宫走一趟。 她不在乎愉贵人肚子的孩子能不能保住,但高宁馨都成了嫔位,还如此兴风作浪,扰得她没有安宁,非得好好治她一顿。 怡嫔抹了一把眼泪,暗松了口气,只要皇后娘娘愿意插手这件事,想必阿妍还有救。 虽然她和高宁馨都是嫔妃,但后者做了多年的贵妃,家世显赫,气焰嚣张,高斌一日位高权重,高家一日不倒,就没人轻易得罪高宁馨。 何况怡嫔的家世没落,抗衡不了,其中还有嘉嫔帮腔拦着,为虎作伥,她实在没法子,只能赶来长春宫找皇后娘娘求助。 一路行至储秀宫,琳琅面色淡淡,看不出喜乐,明玉嘟着嘴,暗忖愉贵人真是好运气,上个月万岁爷宠幸她一夜,就有了喜。 随着外殿洪亮的一声尖嗓,“皇后娘娘驾到”,高宁馨和嘉嫔互看一眼,不情不愿地出殿拜见皇后。 愉贵人心有余悸,哭得稀里哗啦,妆容都花了,甚至一手打翻递到嘴边的枇杷膏。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储秀宫的主子奴才跪了一地,叩首请安。 “起吧。” 琳琅没有给他们一点眼风,径自走进内殿之中,坐于主位,看着满地狼藉,仪态安然,语气闲闲,“说吧,到底什么事?” 高宁馨面对皇后心里憋屈,但对着鹌鹑一般的愉贵人,气势好似重回贵妃之尊,气势汹汹的指着对方的鼻子,颠倒黑白。 “回娘娘,都是愉贵人不识好歹,嫔妾看她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好心请了刘太医给她看看,何曾想,愉贵人却觉得本宫要害她,要死要死地闹腾,还把皇后惊动了。” 嘉嫔低眉顺眼地附和,“馨嫔好心,只怪愉贵人大惊小怪,伤了姐妹的心。” 怡嫔看似清傲,实则仗义,见不得胆小的愉贵人被欺负,上前强行辩驳,“你们胡说,明明是你们磋磨阿妍,又是罚跪,又是赐药…” 愉贵人瑟瑟发抖,点了点头,对琳琅呜咽说,颤抖得好似风中小白花,“皇后娘娘,馨嫔想要谋害嫔妾,地上的枇杷膏就是证据,肯定不是表面的药膏,恳求娘娘另请太医验证。” 琳琅若有所思地挑挑眉,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有点心虚的刘太医身上,“真是毒药?” 刘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狠命地磕了好几个头,一叠声解释申冤,“微臣不敢,奉上给愉贵人食用的确实是枇杷膏。” “愉贵人肺热有痰,患了咳疾,微臣特地为愉贵人开了清热利肺的方子,绝无半点毒素,就算微臣有九颗脑袋,也不敢谋害贵人啊,还请皇后娘娘明察,还微臣清白!” 高宁馨斜睨愉贵人一眼,颇为得意,不屑地冷哼,“愉贵人,你还有什么话说,位卑者诋毁位高者,可不是简单的误会,赔礼道歉就能轻易放过的,正好今日皇后娘娘也在,嫔妾受了委屈,也想要讨个公道呢。” 琳琅无视高宁馨的得瑟姿态,吩咐明玉请了另一位身家清白的太医。 对方仔细看了看碎碗存余的药渣,嗅了嗅,躬身对皇后回复,“禀娘娘,的确是枇杷膏,没错儿。” 怡嫔握住愉贵人发抖的手,咬着后槽牙反驳,“阿妍明明身怀有孕,偶尔咳嗽,并不妨碍,但馨嫔却强行要灌药,药里肯定有猫腻,不然…” 高宁馨看向怡嫔,恨不得扇她几个耳刮子,眼风扫向搀扶她手的宫女翠桃,示意对方喝了另了备用的一碗,没任何中毒反应。 怡嫔和愉贵人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琳琅淡定的问李太医,“既然是寻常的枇杷膏,那请太医仔细瞧瞧,是老叶做的还是新叶做的,本宫记得,枇杷新叶有毒。” 此言一出,原本装无辜的刘太医瞬间白了脸,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 高宁馨和嘉嫔的脸色也很难看,尤其是嘉嫔,死拧着手心的绢子,透着几分忐忑不安的心虚。 “看来也不必仔细查验,刘太医,你好大的胆子啊,愉贵人是否怀孕,你应该早就诊出来,用有毒的新叶入药,其心可诛!” 琳琅眉目冷凝,一字一句的斥责,好似千斤铁石般重击刘太医的心头,令他软了膝盖,当即跪倒在地,嘴唇哆嗦,想要为自己狡辩,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太医院的年轻一辈鲜少不知枇杷新叶的害处,但资历深有经验者,却能验出枇杷膏到底是老叶还是新叶所制,根本无法抵赖。 “来人,把刘太医拉下去,慎刑司伺候,本宫倒是想看看,谁的胆子那么大。” 琳琅一声令下,即使高宁馨想要开口阻止,但皇后冷冷睨着她,话里有话地怼了句,“馨嫔如此急切,难道是你作的孽?” 高宁馨噎了噎,忙不迭摇头。 这样大的罪名可不能担在自己身上,事件起始是嘉嫔怂恿的,要不是她喜欢多嘴多舌,看不得愉贵人肚子里的那块肉,出谋划策,她根本想不到这样的毒计,哪里有现在的处境? 愉贵人和怡嫔喜极而泣地抱在一起,事情的反折令她们的心高高提着,水深火热般煎熬,如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刘太医好似死狗般被拖走,艰难地呜咽,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眼高宁馨和嘉嫔。 眼里有怨怪,也有被救的渴求,现在唯有馨嫔能救他,只能死咬嘉嫔。 刘太医的仕途彻底没了,进了慎刑司小命也要没了,琳琅把这些细节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第466章 【延续攻略】富察容音(37) 刘太医在慎刑司没有待上两个时辰,忍受不住酷刑,直接把嘉嫔拱了出来,至于馨嫔,他咬死不认,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十有八九,有把柄在高氏手中。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琳琅得到最终的供词毫无波澜,嘉嫔再如何心思深沉,但没有家世靠山,只是高宁馨的马前卒,被弘历赐了毒酒一杯,死得无声无息。 四阿哥永珹的抚养权没有落在高宁馨的手上,反而在琳琅建议下,给了娴妃。 嘉嫔为了孩子,不得不扛下所有的黑锅,但馨嫔也被罚了十年的俸禄,外加抄写女诫一百遍,弘历对她早没了耐心,要不是看在高斌的份上,高宁馨估计和嘉嫔作伴了。 长春宫,琳琅被程院判诊断出已有孕一月多,弘历喜不自禁,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朕又要得一嫡子,长生天不薄待朕。” 弘历其实很意外皇后有孕,一则富察容音的年纪到了三十,怀孕几率少于十八二十多岁的妃子,二则是身体的缘故,之前遭了苏静好的算计小产,虽然恢复了,但弘历没有抱多大希望,一心培养永琏。 “程院判,皇后的胎象如何?” 弘历欢喜之余,不忘问具体情况。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的身体调养的非常好,这次怀孕十分稳妥,无需喝多余的安胎药,日常均衡即可,不要操心太多。” 程院判恭敬地回禀,心里其实纳闷,皇后娘娘果然有福泽,身体好的快,还变得特别健康,令他大感意外。 但想到皇后娘娘备受皇上重眷,心情好,精神佳,加之不缺珍稀的补品调理,身体好得快也正常,也就没有太多诧异。 弘历拍掌笑道,“如此甚好,皇后的胎全权交给你照看,必须仔细,不得有失。” 程院判颔首应下,有眼色地告退。 皇后有孕的消息迅速传到东西六宫,太后得知抿唇轻叹,“富察氏果然有福气。” 太后吩咐心腹嬷嬷给长春宫送去了一尊开过光的白玉观音送子像,以及燕窝阿胶等补品,虽然对皇后有点嫌隙,但面子工程绝不能落下。 储秀宫又摔了一地瓷器珍宝,高宁馨轻抚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想着弘历的冷漠无情,心酸难耐,她这辈子都没有怀孕的机会,想到此处,对继母的怨恨愈加浓烈。 就算她失宠,继母也别想把俩继妹送进宫,若是想要取她代之,别怪她心狠手辣。 永和宫怡嫔正和愉贵人说起这事,因皇后看她们姐妹情深,嘱咐怡嫔照看愉贵人的胎,该有的份例补品都有,太医随叫随到。 但她们上午前往长春宫拜见皇后时,吃了闭门羹,那个长相瘦瘦、嘴巴超级厉害的明玉姑娘说,皇后娘娘在养胎,不见外人。 愉贵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自己的处境,有点担心,咬唇不安道,“姐姐,你说皇后娘娘该不会怨怪我隐瞒怀孕的事?” 怡嫔摇头,表示否认,“皇后娘娘应该不是这种心胸狭窄的人,妹妹莫要多想,若真怪罪,就不会帮我们。” 遗憾的是,嘉嫔虽然被绳之以法,再也无法作怪,馨嫔依然逍遥法外,怨恨她们。 第467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38) 皇后的孕事很快传到宫外的富察府,老夫人高兴之余,不禁叫了傅恒过来,郑重地提起他与瓜尔佳氏的婚事,正好双喜临门。 傅恒张了张嘴,看着额娘满怀期待的眼神,想起姐姐的谆谆嘱咐,终究没有拖延反驳,赐婚圣旨都下了,早成亲,晚成亲,没什么区别。 新妇进府,正好可以帮额娘管家。 “儿子都听额娘的。” 富察大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满脸的慈爱,彻底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总算没有死倔,还是容音有主见,劝得动他弟弟。 为了操办傅恒的婚事,富察夫人择日坐着轿子进了宫,径自到了长春宫和琳琅说这件喜事,说起儿媳妇瓜尔佳氏,笑不拢嘴。 “盼了这么年,终于盼到了,瓜尔佳玉蔷是娘娘亲自过眼的,我私下也打听过她的品行,模样好,脾气好,难得的好姑娘。” 琳琅吃着切好冰镇的西域蜜瓜,微笑颔首,“额娘满意就行,正所谓娶亲娶贤,最怕是心思不正的搅家精,搅得合家不宁,您也操心。” “你说的不错,玉蔷那孩子模样生得漂亮,有教养,听说她额娘生了三个儿子才有的她,会生养,又懂教导规矩,不会太小孩子气。” 富察夫人笑着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看了看琳琅微微隆起弧度的肚子,她的笑容愈加深了,语气分外肯定,“容音,你这胎十有八成是阿哥,虽然你膝下有二阿哥,但儿子不要嫌多,皇上缺嫡子,多生几个。” “还有啊,天气虽然热了点,但你不要太贪凉,孩子要紧,哪里不适,都要问问太医,饮食方面多注意。” “你也是做过额娘的人,应该知道分寸,不要嫌额娘太唠叨,觉得不疼你,子嗣是女人的立身之本,孩子健康有出息,你的皇后位置才会稳固。” 琳琅对富察夫人的话大多不与苟同,但封建礼教下的年代,男尊女卑,母以子贵的理念根植人心,她没打算纠正富察夫人的话,老人家高兴就行,日后在府含饴弄孙。 富察夫人坐了一个时辰,准备离宫,临走前认真叮嘱柳絮明玉和珍珠,“你们都是皇后跟前得用的心腹,皇后娘娘怀孕,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不要忽视。” 柳絮她们恭敬应是,严阵以待。 富察傅恒订了亲,下了聘,还和瓜尔佳家的格格有了书信往来,偶尔送点小礼物。 婚事则在半年后操办。 在此期间,琳琅专心在长春宫养胎,弘历变成贴心的大狼狗,每每处理公事后,总会过来陪伴,对着琳琅的肚子嘀咕,对还没出世小儿子讲各种大道理,辅导永琏功课。 看在太后没有搞幺蛾子,隔三差五的送点补品过来的份上,琳琅没有霸着弘历的心思,劝说弘历不要冷着舒贵人和庆常在,好歹给点太后面子,毕竟新妃是太后选的。 弘历到底是三十多岁的男人,又不是迟暮的老头子,正值盛年,血气方刚,召妃子侍寝的流程也该走起来,只要不是如馨嫔和嘉嫔这般爱闹事的,琳琅都无所谓。 唯一不满的是,愉贵人自从坐稳胎,就有点不安分了。 人就是这样,得到了想要的,就奢求更多,躲过了馨嫔和嘉嫔的迫害,就想要尽快升位份,心思太急了点。 每次清晨,琳琅睡到日晒三竿起榻,被柳絮明玉她们伺候着起身梳洗,用膳,嗅着珍珠新采摘的花卉,以及摆放的新鲜瓜果,满心的惬意。 但每次都能听到外面宫女的禀告,“娘娘,愉贵人求见,说是给未出世的阿哥送亲手绣的肚兜。” 明玉不合时宜地嘟了嘟嘴,对此颇为不满,“娘娘,要不要奴婢把愉贵人打发了?她天天过来,请安讨好,谁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您肚里的小阿哥还缺她做的肚兜?” 柳絮瞪了快言快语的明玉一眼,皇后脾气好,性情温婉,明玉的牛脾气又回来了。 “嗯,你去打发了吧,告诉愉贵人,好好待在永和宫养胎,若是不珍惜福气,本宫亲自做主,孩子生下来交给怡嫔抚养。” 琳琅吃了口鸡丝馄饨,淡淡吩咐,满是威胁,愉贵人有什么鬼心思?不就是想要求她庇护,庇护她安全生产,给她晋嫔位呗。 有了孩子,就有了底气,得寸进尺了。 若是把未来的五阿哥交给怡嫔抚养,愉贵人估就要慌,后宫之中,再如何情同姐妹,涉及利益和孩子,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琳琅可不会惯着谁,皇后该管的,她会尽力管,但惹她心烦,绝对没什么好果子。 “是,奴婢这就去回话。” 明玉得了嘱咐,笑嘻嘻地咧开了嘴,柳絮摇摇头,但没多说什么。 愉贵人实在没眼色了点,有了皇后娘娘这句话,估计会消停。 琳琅用了膳,被柳絮扶着出去消食,前后跟着一溜儿的宫女太监,还有备用凤辇。 逛了一圈,眼见阳光开始毒辣起来,琳琅坐着轿辇慢悠悠地回了长春宫,正好珍珠正在清点绣坊新送来的绣品,送东西的老嬷嬷和年轻宫女规矩地躬身低着头,还没有离开。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张嬷嬷带着魏璎珞跪下请安。 “起来吧。” 琳琅顺势坐下,看着绣着不同花样的小衣服,还有皇后份例的夏裳和手帕香囊。 绣工做的很精细,分别是牡丹花、海棠石榴,还有吉祥如意的花纹,金丝细线,勾勒得图案错落有致,摸上去却很平滑细腻。 “的确不错,明玉,打赏。” 琳琅喜欢认真做事的人,对于有本事的人从不吝啬赏赐,做糕点的师傅如此,做绣活的宫女亦是如此。 “奴婢多谢娘娘赏赐。” 张嬷嬷心下一喜,再次叩谢,和魏璎珞相继接下了打赏,分别得了两根赤金簪子。 退回长春宫,原本沉默规矩的魏璎珞回头看了眼殿门,若有所思,“皇后娘娘声音真好听,一点架子都没有,为何其他妃子都怕她。” 张嬷嬷深深盯了魏璎珞一眼,拉着她走远了,方才认真告诫,“璎珞,不要背后议论皇后娘娘,这不是做奴婢该说的,娘娘和善,后宫皆知。” 魏璎珞悻悻闭了嘴,但心里另有谋算。 第468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39) 魏璎珞想要接近皇后,心思百转,绣品方面加了很多的新意,但琳琅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根本没打算重用她,只赏东西。 原剧情里的魏璎珞就是个爆炸桶,玛丽苏光环罩满全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戾气太重,心眼子不要太多,什么后妃,贵妃,太妃,她都有胆子、不计后果地报复。 琳琅没打算打压女主,也不会给她方便,魏璎珞想要报仇,凭自己本事谋算,只要不招惹傅恒、不碍她的眼,其他都好说。 半年转眼而过,傅恒迎娶瓜尔佳氏进门,琳琅松了口气,赏赐丰厚,隔了两日召见了一对新婚夫妻,瓜尔佳玉蔷的确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看似柔婉,实则说话做事有章法。 看傅恒的神色,眉梢间自带喜色和欢悦,哪有一点儿不情愿?两人夫唱妇随。 富察夫人听从女儿的意思,给傅谦提前娶了媳妇儿,五品文官女刘佳氏,家世容貌自是比不上瓜尔佳玉蓁,但性子老实本分。 稍有名望的高门嫡女谁愿意嫁给庶子? 但刘佳氏也不算太差,毕竟傅谦是富察氏的子弟,目前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没有做太出格的事情,分了三成财产,独立门户,以后有没有前程官运,看他自己的本事。 反正琳琅不会帮衬隔了肚皮的弟弟,傅恒足够出色,有他在,富察一族百年之内绝不会没落。 时间过得飞快,愉贵人提前一个月诞下五阿哥,取名永琪,怡嫔照顾五阿哥很上心,看得愉贵人心头惴惴,胡思乱想,担心五阿哥被一纸圣旨,直接抱到怡嫔膝下养。 愉贵人越想越忧愁,虽然产后吃着各种补品,但人却日渐消瘦,就算怡嫔对她真心实意,若是图谋她的永琪,姐妹之情大可不要! 这些事琳琅听了一耳朵,怡嫔貌似有点吃心,和愉贵人的关系渐渐冷化,没有以前那般情深意切,但对五阿哥心肝儿似的疼。 半月后,琳琅临产,太医和接生嬷嬷准备齐全,纷纷在长春宫有条不紊地忙碌,太后皇帝和一众后妃在外殿等候,心思各异。 柳絮和明玉盯得非常紧,严阵以待,仔细检查接生嬷嬷的手和衣物,黑脸白脸地敲打一番。 偏殿,弘历听着里头的声声呻吟,急得满头大汗,来回踱步,虽然程院判说皇后的胎位很正,一切就位,不会有太多意外。 但弘历悬着的心依然七上八下的,嗅到殿内浓烈的脂粉味不免变得暴躁,狠狠呵斥了精心打扮的馨嫔和舒贵人,打发了其他的妃子,太后因为年纪大了,也被请了回去。 “皇上,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娘娘和小阿哥都会平平安安,皇上不要太着急了。” 李玉看弘历急躁不安,他自己也不能太放松,免得被皇上看着气不顺,屁股挨揍。 “去你的!不要把大胖脸对着朕,看着心烦!” 弘历习惯性地往李玉的屁股踹了一脚。 李玉习以为然,反正又不疼,嬉皮笑脸地赔不是,“是奴才的错,皇上息怒。” 万岁爷果然喜怒无常,再如何表现,屁股都要挨踢,李玉暗嘘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只能不住地安慰皇上,舌灿莲花。 皇后娘娘和阿哥福泽深厚,肯定没事,长生天会庇护他们。 第469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40) 半柱香的功夫后,内殿终于传来小阿哥的哭声,竟然是双生子,接生嬷嬷前后脚抱着小阿哥出来,喜气洋洋,得了两份赏钱。 “皇后她…生了两个阿哥?” 弘历心疼地抱过小小一粉团儿的六阿哥,瞅了眼七阿哥,满脸的震惊,太医怎么之前没说,这惊喜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启禀皇上,是臣学艺不精。” 程院判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诚惶诚恐地说,他之前有预测皇后怀孕是双胎,但不敢确定,现在瓜熟蒂落,终于缓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高龄产子,能够母子平安,就算没有提前说双生子,按照皇上喜形于色的表情,想必只会奖赏他,不会有所责备。 “禀皇上,六阿哥三斤五两,七阿哥三斤八两,虽然小了点,但身体健康无碍,养个把月就能长开了,请皇上无需忧心。” 程院判添补了一句,小阿哥比他想象的还要健康,皇后娘娘生产后也没出现大出血风险或严重亏虚的症状,一切顺利。 弘历满意颔首,挥手吩咐程太医可以退下了,将六阿哥交给提前挑选好的奶娘,幸好奶娘有四五个,不愁哥俩没吃的。 他不放心皇后,大阔步进了内殿,看着戴了抹额的琳琅,精神尚好,放心地笑了。 “容音,你感觉怎么样?你给朕又添了两个嫡子,朕都惊呆了,六阿哥取名为永琛,七阿哥取名为永琮,你觉得怎么样?” 琳琅点头,笑吟吟地说,“皇上取的名字很好,臣妾都喜欢。” 没想到这次诞下双生子,不是她的铃兰叶子,而是富察容音子宫蕴养的孩子。 生产时,琳琅怕遭罪,施了道无知觉的咒法,非常使劲儿,装模作样地叫了几声。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喜得麟儿。” 李玉喜气洋洋地下跪恭喜,柳絮明玉和其他宫女纷纷附和,贺喜声此起彼伏。 “好好好,长春宫所有人重重有赏。” 弘历连说三个“好”字,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嘴角抑制不住上翘。 “多谢皇上!” 宫人们纷纷叩首谢恩,好似过大年。 六阿哥和七阿哥以最快的速度记了玉碟,宗人府备案,宫妃们恭喜的恭喜,送礼的送礼,泛酸的泛酸,太后派老嬷嬷送来了礼物,给两个新添的小孙子送了长命金锁。 因着皇后娘娘待产,弘历比较上心,五阿哥的满月宴推后未办,待六阿哥和七阿哥风光办了满月宴,五阿哥的满月宴方正式摆了上来,偏心眼不要太明显。 愉贵人很黯然,心里虽然不舒坦,但到底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有自知之明。 皇后是富察氏的贵女,中宫皇后,诞下的阿哥是嫡子,她的永琪自然比不过,好在永琪的满月宴也不寒酸。 尤其是皇后命明玉送给永琪的礼物,一柄精致的翡翠如意,还有金镶玉的项圈,镶嵌的翡翠明珠和玛瑙。 绝对是上乘的珍品,光芒熠熠,价值连城,愉贵人的眼睛都快看花了。 “皇后真阔气,妹妹别胡思乱想了。” 怡嫔深深看了愉贵人一眼,这些日子她心里并不好过,永琪讨人喜欢,她真心疼爱,但阿妍的多心,无疑令她寒心。 “我…对不起怡姐姐,是我猪油蒙了心,永琪这孩子差点来不了人间,若不是姐姐拼命维护我们,及时找到皇后帮忙,妹妹绝对没有今日。” 愉贵人羞愧地红了脸,再也不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后是个厚道的中宫,怡嫔姐姐待她至真至诚,甚至能得罪馨嫔,对待永琪视若己出,她有什么不满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不能再犯糊涂了。 “好了,阿妍,你明白就行,我们一起养育永琪长大,往后的宫中岁月也不寂寞。” 怡嫔拉了拉愉贵人的手,柔言以待。 依照皇上对皇后的重视和热乎劲儿,她们以后别想争宠了,反正争不过,以后能过上岁月静好、衣食无忧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ps:看到好多宝子留言想看云之羽,想看琳琅真实的盛世美颜,正好作者看了这剧,所以等这个世界完结,下个世界写云之羽,不做任务的花仙琳琅。 第470章 【延续攻略】富察容音(41) 琳琅的日子过得岁月静好,一心照看着三个孩子,永琏年长,经历不少事,加之弘历手把手地教导,耳濡目染,俨然成了白切黑的汤圆。 看着白白糯糯又可爱,实则颇有心眼子,读书用功,行止有度,不用琳琅操心。 永琛和永琮的模样渐渐张开,一个长相酷似额娘,一个酷似阿玛,弘历爱得不行。 琳琅打压了高宁馨,渐渐疏远了怡嫔和愉贵人,反而和娴妃走近,辉发那拉淑慎是个克己复礼的传统女子,重视规矩的程度超出琳琅的意料,但机智聪明,谈吐风雅。 弘历不喜娴妃的刻板,但琳琅很欣赏她的风仪和佛系性格,经常和她在花厅之中品茶聊天儿,说着小孩子日常的欢乐趣事。 嘉嫔的四阿哥永珹年幼,娴妃待他犹如亲子一般疼爱,有几次永珹生病发烧,她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孩子渐渐亲热地喊起额娘。 但生活并不是永远安乐顺遂,波澜不惊,尤其是这种清宫升级打斗的世界,剧情各种波折,娴妃的弟弟常寿犯了事,涉及贪污恩,如果就事论事,严惩以待,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她的额娘急慌慌地进宫求情,但娴妃直接拒绝了,没有商量余地,不想皇上为难。 琳琅对此很诧异,不由拿这件事问对方,“娴妃,你当真不管你弟弟的死活?” 娴妃蓦地睁大了眼睛,茫然而惊恐,忍不住疑问,“常寿不是主谋,难道要判死罪?” 她觉得弟弟被额娘宠坏了,做事一点儿分寸都没有,常寿既然做错了事,理该受到教训和惩罚,但如果涉及性命,额娘肯定也不想活了,那可是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啊! “杀鸡儆猴,这个道理娴妃妹妹不懂吗?何况世事无常,监狱条件太差,你弟弟能不能熬过去很难说,本宫既然和你交好,有些事不得不和你打个招呼,莫要后悔。” 琳琅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 对于原剧情里的黑莲花女主魏璎珞,琳琅不太喜欢,炮仗脾气,不管不顾,如果没有万能女主光环,她那样胆大包天的性子,没有傅恒和皇后庇护,没有气运,早死几百次。 对于娴妃淑慎,琳琅颇有几分欣赏,聪明有脑子,奈何时运不济,惨真是真的惨,家人一个个死去,她却无可奈何,生恨报仇,变得心狠手辣,是个角色,奈何是个女儿身。 富察容音的心愿清单里没有报复娴妃的意思,琳琅看她顺眼,倒是可以提醒一二,免得后宫出现黑化疯批,搅得后宫不安宁。 “娘娘,臣妾弟弟虽然做事荒唐,但这件事他也是被狐朋狗友忽悠的,一点儿脑子都没有,罪不至死啊,请娘娘帮帮臣妾!” “只要常寿能够留住性命,臣妾愿意一辈子效忠皇后娘娘,以您马首是瞻。” 娴妃是个绝顶聪明人,她不得宠,论美貌不是拔尖的,论位份不是最高的,皇上对她冷淡忽视,即使现在听额娘的话,一心一意地争宠,也没把握转圜皇上的心思。 但皇后娘娘不一样,她是毋庸置疑的宠后,膝下有三个嫡子傍身,深得皇上的信任和爱重,说话有分量。 若是皇后娘娘以局外人的身份和皇上分析这件事,稍微帮她弟弟说好话,想必常寿能够逃脱一死。 第471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42) 娴妃识时务,在没有家破人亡、信仰崩塌前,琳琅喜欢她那种安然随和、与世无争的性格,既然话说到这份上,琳琅没理由不帮。 “娴妃,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本宫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 琳琅似笑非笑,语气却无比认真。 后宫之中,谁都奈何不了她,但有些小事,琳琅不耐烦处理,正好可以培养娴妃作为帮手,给她打发一些小鱼小虾,多个日常聊天的闺蜜,感觉挺好的。 “臣妾可以发誓,字字恳切,绝不敢妄言,多谢娘娘成全。” 娴妃心下微松,露出感激的笑意,甚至做出虔诚的手势发誓,对皇后心悦诚服。 从前的皇后过于柔和,不见锋刃,但现在的娘娘德行和能力足以令人心服口服,中宫位置稳若磐石。 娴妃其实也想给自己找个好靠山,至少在家人出现困难的时候,自己无可奈何,没有办法,能有个帮她说话的人,拉她一把。 “你先回去吧,你弟弟是个纨绔,这次犯事,触及国法,皇上雷霆震怒,受点皮外伤在所难免,但小命应该可以保住,本宫可以保证。” 琳琅满意地看了眼娴妃,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在宫中能少个敌人,多个帮手,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她现在最关注的是三个孩子的教育问题,可不想把时间全都浪费在宫斗上面。 娴妃感激涕零地退下,琳琅估了估时辰,吩咐柳絮准备好晚膳,“皇上喜欢吃芙蓉鸭子和清蒸鲤鱼,这两道菜提前备上,其他的按照平日的菜单安排。” 柳絮笑吟吟地称是,出去嘱咐小厨房的师傅多用点心,晚膳制作不要出岔子。 弘历过来用膳时,满脸疲惫,想必被前朝事折腾的厉害,琳琅给他舀了盏鸡汤,体恤说道,“皇上脸色不好,喝点汤补补。” 弘历没有拂琳琅的好意,给面子的全喝下了肚,握了握她的手,不作隐瞒地抱怨。 他的语气有无法掩饰的恼怒,烦躁斥道,“前朝那些狗东西,贪污腐败这么严重,不说解决方案,一味地争执,从宽或从严,要么轻拿轻放,要么全都处死,满肚子的私心,不顾朕的江山社稷,气煞人也!” 琳琅微微一笑,喝了一口汤,不以为然地说,“皇上何必为此愁眉震怒,你是天子,不该被朝臣的言论攻讦所左右,做人都有私心,他们吵得越凶,皇上越能分辨,谁和谁才是一伙的。” “既然他们吵得不可开交,那就先让他们争去,皇上可以提拔在此事独善其身、有所能力的人处理贪污银子,给百姓做些实事,动摇国本根基的蛀虫,无论谁求情,都不能给他一丝生机,免得后患无穷。” “涉事不深、被牵连者打板子、罢黜贬官都可以,不能太严格,也不能太宽容,免得被人责备是暴君,皇上心里有把秤。” 弘历若有所悟,忍不住盯住琳琅,醍醐灌顶般大笑,“容音实乃妙人,朕为何要生气,那些有嘴没本事的人,正好腾位置。” 琳琅夹了一筷子芙蓉鸭子在弘历面前的白玉碟里,笑得温柔惬意。 “臣妾乃深宫妇人,能懂什么?不过觉得前朝有些人太没分寸,因为各自的私心把简单的事复杂化,扰得皇上不得安宁,皇上越容忍他们放肆,他们蹦跶地越欢快,倚老卖老的人也能看出忠奸。” 弘历欣慰点头,心里没有先前那么沉重烦躁,皇后说得对,他是一朝天子,实在不该被臣子的言论彻底主导,容忍也该有个限度。 要是他皇阿玛在世,那些老臣估计连个屁都不敢放,都欺负他余威不足,好说话。 “后宫不得干政,是臣妾多嘴了,请皇上见谅,现在不谈政事,好好用膳吧。” 琳琅声音柔婉,看着一桌美味佳肴,准备大快朵颐。 “容音务责,朕喜欢听,今日好多菜是朕喜欢吃的,你有心了,看着胃口大开。” 弘历朗声笑笑,饮了一口梨花白,咂摸着口中的滋味,不由疑惑问,“这酒好像不是酒吧?感觉像清茶蜜露,滋味怪好的。” 琳琅自斟自饮了一杯,笑着解释,“皇上这几日心头火重,不宜饮酒伤身,这是梨花露,清热祛火,娴妃的手艺。” “娴妃怪不容易的,她弟弟犯了事,为了不让皇上为难,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反倒是关心你的身体,若是后宫的姐妹都如娴妃妹妹这般明事理,臣妾的日子也轻松。” 弘历点点头,想到娴妃的安分守己,颇为满意,他不太喜欢娴妃,但也不讨厌,想到辉发拉家的常寿,他琢磨着如何惩罚。 有着琳琅不动声色地安抚和劝解,弘历的心情渐渐变好,二人用了晚膳,手牵着手出去散心。 夜色没有彻底降临,外面微风习习,清爽怡人,宫人们提着六角宫灯,走到一处荷塘,忽然听到婉转动人的歌声,缠绵悱恻。 弘历不自觉地皱眉,都这个时辰了,谁那么没规矩在这儿唱歌?音调软绵绵的,像女鬼哭似的。 李玉最有眼色,在弘历没有发话前,小碎步上前,大声喝道,“谁在没规矩的在前面,皇上在此,还不过来请安领罪?” 琳琅兴致盎然地看着那素白身影颤巍巍地转过身来,精心打扮过的芙蓉秀面,从头到尾都是白茫茫的淡雅,好似碧湖缓缓绽放的白莲花,格外悦目。 俗话说地好,要想俏,一身孝。 唱歌的女子完美地诠释了其精髓,的确很美,有一股勾心心魂的俏丽。 “嫔妾贵人纳兰氏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纳兰淳雪大半年没看到皇上,日日端详着自己的如花美貌,不甘心就此沉寂,花了不少银子打听了皇上的喜好,以及日常行走的路线,想要来个浪漫邂逅,谁成想,皇上的确看到了,但皇后娘娘怎么也在? “你这是在给谁披麻戴孝?” 弘历嘴巴毒得很,皱着眉毛责备,丝毫不觉得纳兰淳雪的惊艳,他又不是没见识女人耍花招争宠,但她一身白出来,也不怕出来吓到胆小的人,一点儿都不老实。 纳兰淳雪俏脸雪白失色,支支吾吾道,“嫔妾…不敢,嫔妾知错,皇上恕罪。” 她只是思念皇上,想要得到宠爱,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贵人纳兰氏装神弄鬼,毫无体统,即刻降为常在,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 弘历看都不看纳兰淳雪眼里噙着的清泪,很不耐烦,冷冷发作。 “容音,我们回去吧。” 弘历握紧琳琅的手,原路折回走去,无视身后女子的呜咽之声,纳兰淳雪跌倒在地,肠子都悔青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竟成了舒常在。 第472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43) 三日过后,贪污腐败案处理完结,始作俑者人头落地,谁谏言求情都没用,反而被贬官下放,弘历顺势提拔了新面孔的人才。 娴妃的弟弟常寿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在监狱大病一场,幸得皇后看在他是娴妃弟弟的面子上,及时请了太医看诊下药。 常寿身体好全,实打实地挨了三十板子,被丢出宫外,连带着他老爹贬成七品芝麻官,辉发拉夫人气不过,又想进宫找女儿说说,儿子的命保住了,但老爷的前途没指望,只能希望女儿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不见!”娴妃板着面孔,对于额娘的得寸进尺很失望,要不是她把常寿溺爱的无法无边,哪里会遭遇牢狱之灾,差点丧命。 阿玛教子不严,贬了官,皇上到底顾了她的面子,没有直接贬为白身,日后还有晋升机会,人活一辈子,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珍儿知道自家娘娘的性子,老夫人再闹腾,只会令主子更失望,只得退下相劝,把娴妃准备好的银子给了老夫人。 她一副体贴劝慰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夫人,您还是回去吧,娘娘也不容易,这些银子你带走,给少爷好好请个大夫,不要留下病根,娘娘心里疼少爷,但已经尽力了。” 辉发拉夫人撅了撅嘴,有点不满,到底没跟银子过不去,接了珍儿手里的银子塞到腰间,不放心地仔细叮嘱。 “珍儿,你好好劝劝娘娘,趁着还年轻,有点姿色,不要跟老尼姑似的,该争的要争,四阿哥虽好,但不是亲生的,还是自己生一个阿哥,那才是辉发拉家的指望。” 眼见老夫人说话越发不着调,珍儿担心被人听见,只得赔笑脸敷衍应付,“奴婢知道,老夫人请回吧,府里还有少爷需要看顾。” 常寿是辉发拉夫人的命根子,提到儿子,她登时没了继续絮叨的心思,急匆匆地出了宫,儿子的屁股都快被打烂了,得好生调理。 娴妃抚着胸口,无奈叹气,吩咐珍儿备下轿辇,准备前往长春宫给皇后谢了恩,自此和琳琅一条心,感恩在心,日常来聊天品茶,给皇后娘娘排忧解难,尽心尽力。 琳琅对此乐见其成,生活充实不少,没什么烦心事,馨嫔死盯着愉贵人,舒常在禁足不出,庆常在胆小怕事,其他妃嫔好似隐形一般,根本没胆子,也没资本闹腾搞事。 直到怀孕三月的瓜尔佳玉蔷进宫给琳琅请安,身子较于往常丰腴了点,脸色好似憔悴了不少。 琳琅感到诧异,吩咐宫女给她赐坐,上了茉莉蜜水,关切问玉蔷,“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傅恒是不是欺负你了?” 玉蔷摸了摸脸,语气有几分失落,似乎觉得自己露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真心实意地请求。 “姐姐,我没事,夫君对我很好,只是我如今有孕,不方便伺候夫君,想要抬举两个良妾伺候夫君,但是夫君不同意,我…” 琳琅越发好奇,傅恒不是贪花好色之徒,虽然婚前有几分抗拒,但婚后对玉蔷也很满意。 毕竟美丽端庄,孝顺能干的福晋可遇不可求,傅恒没什么可挑剔的,依照他的性子,只会对怀孕的玉蔷更体贴才是。 夫君拒绝纳妾,玉蔷有什么好忧愁,难不成另有隐情? 第473章 【延续攻略】富察容音(44) 随着琳琅迫视追问的视线,玉蔷咬了咬唇,如实交代“夫君虽说不纳妾,但这些日早出晚归,身上莫名多了一个绣工极好的香囊,日夜不离身,我觉得,他心里应该有了心仪的人,却又不说,不知是何缘故?” “姐姐相信我,我绝不会是善妒的妻子,若是夫君心里有喜欢的姑娘,最好过了明面,大大方方地抬进府里,给个正经名分,我必然善待对方,绝不会拈酸吃醋。” 琳琅挑眉,心下有几分猜测,提高了声量问玉蔷,“你知道傅恒看上了谁吗?” 玉蔷仔细思索了片刻,徐徐说道,“据说是…是绣坊的一个包衣宫女,好像姓魏。” 琳琅在心里卧槽了一声,真是前世今生的孽缘啊,傅恒还是被魏璎珞吸引了! 她温言对玉蔷安抚,“你不要多心,本宫知道你贤良,不是善妒之人,本宫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千万别告诉额娘,好好养胎要紧,本宫会妥善处理的。” 玉蔷乖顺地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她不是故意告状,只是担心姓魏的宫女有心勾引傅恒,把丈夫的心全部勾走了。 她可以坦然地接受傅恒纳妾,世家大族,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在她的眼皮底下,玉蔷有信心压制妾室,嫡福晋地位稳固即可,虽然心里酸,但十几年的理念教化,让她觉得,善妒不是个好品德,主动给丈夫纳妾的正室比比皆是。 明玉亲自送了瓜尔佳玉蔷出去,留下柳絮给琳琅按摩肩膀,“柳絮,你去查查,傅恒和魏璎珞如何认识的?有没有猫腻。” 柳絮领命而去,珍珠进殿服侍。 翌日,傅恒得到皇后召见他的懿旨,和海兰察换了班,急匆匆地赶了过去,进了内殿,他规矩地请安叩首,“傅恒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琳琅对他摆手,无奈说,“起来吧,这里又没外人,这么多规矩作甚,这次召你过来,有件事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姐姐。” 傅恒利索地起了身,不明所以地问,“姐姐直问便是,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琳琅轻嘘琉璃盏里的翡翠茶汤,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不是看上绣坊里的宫女魏璎珞,是否有此事?如果你喜欢她,本宫做主,把她赐给你做格格很容易。” 虽说侍卫和宫女绝对不能私相授受,但皇后掌管偌大的宫权,有资本给弟弟送小妾。 紫禁城内,那么多年轻宫女,扎堆儿似的想要攀附,想要好归宿,谁不想进富察家,嫁给傅恒? 傅恒没想到姐姐问的居然是这件事,忙不迭摆手,解释道,“没有的事,我只是帮了她几次忙,说了几句话,并不熟悉,谈不上喜欢。” 琳琅半信半疑,但也没有继续逼问,把魏璎珞如何故意接近傅恒,在他面前设计诸多戏码,妄图使用美人计的图谋告诉了傅恒。 “你看上去很聪明,却不知女人的心思有多深,魏璎珞糊涂了,把你当作杀死她姐姐的凶手,故意接近你,日后极有可能算计你,本宫绝不允许这样的宫女继续猖狂。” 傅恒不相信地摇摇头,表情震惊,“不会的,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 琳琅冷笑,一针见血道,“本宫只相信实打实的证据,男人大多看不清女人。” “傅恒,你都是快要做阿玛的人,也该成熟点,日后看事情不要太简单,更不要被女人耍了,论家世身份,论美貌才情,玉蔷甩魏璎珞几条街,珍珠和鱼目要懂得区分。” “如果真心喜欢,纳妾也可以,本宫愿意成人之美,但对方必须是安分守己的姑娘,而不是处心积虑报仇,戾气重的人。” 傅恒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承认自己先前说谎了,他对魏璎珞有一种莫名的好感,鬼使神差地收了对方送的香囊。 但只限于好感,没打算伤玉蔷的心。 “姐姐,不要惩罚她,她其实也不容易,在宫里一直被针对,活得如履薄冰,我以后远着她,你不要惩罚她,好不好?” 琳琅哪里愿意掺和魏璎珞的事情,眼不见心不烦,只有她和傅恒不会产生交际,管她如何去钻营复仇。 反正原主也不是杀害魏璎宁的凶手,对方蹦跶太高,越招人记恨,还是让别人收拾去吧。 远离女主,岁月静好的日子不香吗? “行,你不糊涂就行,日后行事多长点心眼,不要和宫女私下交往,不要坏了宫里的规矩,其他的事,姐姐都能依着你。” “魏璎珞设计你,我可以不追究,但若是惹到本宫,该怎么样就怎样,你若是敢帮她,咱们也别做姐弟了。” 这话说得有点重,傅恒吓得一跳,立即俯身跪下,信誓旦旦地保证,“姐姐,我没那么傻,我们才是血脉至亲,我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寒了姐姐的心,以后再也不会。” 琳琅亲自扶起他,笑意温和,欣慰点头,“如此甚好,你是我亲弟弟,本宫盼着你过得顺遂,你过得好,无灾无难,额娘年纪大了,也能安享晚年,做人不能太过随心所欲,尤其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有的责任必须担上。” “皇后的位置,家族的荣耀,子嗣的绵延,我们既然享受了家族给予的富贵和培育,必须反哺家族,不要太自私任性了。” 傅恒听着琳琅说的一席话,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愧疚难当,诺诺道,“姐姐,我明白了,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姐姐很欣慰,玉蔷如今怀了孕,你多加体贴,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夫妻之间有些事不要藏着掖着。” “你福晋贤惠大度,对额娘又孝顺,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要伤她的心,要费心对她好,怀孕的女人容易胡思乱想,你千万别忽视。” 傅恒满脸受教,“我知道了。” 琳琅见他没有犟嘴,没有和自己唱反调,心情变得愉悦,若是个棒槌恋爱脑,她可没这么好的脾气,愿意说这么多的良言。 “本宫这里有不少的血燕和官燕,还有上等的阿胶,根本都吃不完,你提几盒子回去,给玉蔷补补,这也是做姐姐的心意。” 傅恒没有推辞,虽然富察家不缺燕窝补品,但姐姐拿出来的都是上等的好东西,宫中的滋养精品,很多都是份例贡品,和外面普通的补品有天壤之别,买都买不到。 看着傅恒轻快地离开,琳琅笑意不减,弘历来长春宫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到皇后的好心情,不免疑惑相问。 “什么事这么开心,说来给朕听听?” 琳琅简单说了瓜尔佳玉蔷怀孕的事,对此不不免唏嘘,声音透着喜悦,“我那个弟妹小心的很,坐稳胎才敢把喜讯透出来,不管生男生女,都是傅恒的第一个孩子,我的亲外甥或外甥女,这样的喜事,臣妾怎能不开心。” 弘历点点头,大手一挥,吩咐李玉亲自给一趟富察府,送份贺礼,问候老夫人,既是对傅恒的看重,也是给皇后的体面。 第474章 【延续攻略】富察容音(45) 傅恒幡然醒悟,远离魏璎珞,专心做二十四孝好男人,琳琅遵守了诺言,没有找魏璎珞的麻烦,但也偶尔关注她。 据柳絮暗下禀告,愉贵人招了馨嫔的记恨,身边唯一的心腹宫女芳草被买通,给五阿哥喂奶的乳娘吃了不少日子的贝壳粉。 若不是魏璎珞趁着给愉贵人送衣服的空当,意外发现啼哭不止的五阿哥,以及芳草表情的不自然,五阿哥估计都要成病秧子。 芳草咬牙自尽,为了弟弟,死前没有把馨嫔供出来,愉贵人虽然伤心,但无比的庆幸,非常感激魏璎珞,允许她在永和宫伺候。 “娘娘,要不要继续盯着魏璎珞?” 柳絮小心翼翼地问,琳琅无所谓地摇头,不太感兴趣,魏璎珞是本世界的女主,身上有一定的气运,但琳琅的气运比她高得多,碾压对方是分分钟的事。 “娘娘,奴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娘娘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奴婢听李玉说,皇上想给娘娘搞一个惊喜,办一场隆重的盛宴。” 柳絮岔开话题,说了比较开心的事,皇上对娘娘越来越上心,即使是滑不溜秋的李玉公公都对长春宫渐渐靠近,殷勤至极。 “皇上的主意多,本宫倒是想看看,有什么新鲜的。” 有人重视自己的生辰,自然会欢喜,琳琅挺期待的。 领东西回来的途中,明玉驻足看着长队从甬道而过,太监们小心抬着用红绸遮住的东西,好奇的厉害。 她不由问了旁边看热闹的海兰察,“索伦侍卫,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呀,怎么都往宫里送,是今年的贡品吗,到底抬哪里去啊?” 海兰察偷觑了一眼明玉姣好的侧眼,耳根有点泛红,实诚地小声说道,“姑娘若是想知道,我倒是愿意说,但你不要声张。” 明玉兴奋地点了点头,向海兰察靠近了几分,“好,那你快说吧。” 海兰察能嗅到越来越明显的脂粉香,好像是海棠的气味,心猿意马之际,一字一句道,“这些都是皇上为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宴精心准备的荔枝树,新鲜的荔枝已经送去了长春宫,这树却大有用处。” 明玉心里美滋滋,她家娘娘果然最得皇上喜欢,多体面啊。 福建进贡的荔枝今年的数目不多,除了乾清宫长春宫和慈宁宫,其他的妃子半颗都吃不到,更别提这些看起来很喜庆的荔枝树,万水千山地运过来,全都是为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准备,想必一定很好看。 “到底什么用处?” 明玉问海兰察,觉得这人怪好的。 海兰察摸了摸后脑勺,咧开嘴说,“那就不清楚了。” “好吧,但也谢谢你。” 明玉没有继续追问,心想着皇上估计要给娘娘惊喜,快点回去告诉娘娘这个好消息,抬起腿想离开,却被后面人叫住了。 “明玉姑娘,等等…” 明玉回头看着海兰察,他的脸开始泛红,欲言又止的模样笨笨的,有点可爱,不禁心跳加快,“那个…你有什么事呀!” 海兰察憨憨一笑,盯着明玉,诚恳请求,“明玉姑娘,以后叫我海兰察吧。” 明玉心里面不知是欢喜还是失落,忍不住努了努嘴,“知道了,那我走了。” 看着红衣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海兰察傻气笑着,心里甜甜,说不出的满足。 明玉长得好看,声音又脆,每次和她搭句话,能开心一整天。 第475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46) 傅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背后拍了拍海兰察的肩膀,笑着调侃说,“你若是喜欢她,我可以帮你。” 海兰察吓得一大跳,看见傅恒忍不住抱怨,有点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偷看了?” 傅恒摇了摇头,表情无辜又促狭,“我没偷看,只是看某人像痴汉一样,看着那姑娘的背影足足有一刻钟,像个大傻子似的。” 海兰察有点难为情,但也不否认,“好吧,我是喜欢明玉姑娘,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她可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宫女,模样长得漂亮又有体面,怎么会看上我这样没有家当,家有寡母的落魄户,也就你不在意。” 他和傅恒虽然都是皇家侍卫,但侍卫也分三六九等,傅恒是御前一等侍卫,皇帝的小舅子,发小,富察家嫡出的少爷,前途无量。 不像他,出身索伦小家族,但只是个被赶出门庭的穷酸庶子,不被家族认可。 为了生病的额娘,海兰察这些年一点积蓄都没攥下,若是想要娶明玉,他必须得建功立业,攥下娶亲的钱,有正式的大宅子。 “海兰察,你未必太妄自菲薄了,再体面的宫女,也只是包衣奴婢,你若真对她有意,我可以向皇后提提,你也该娶亲了。” 傅恒忍俊不禁,看海兰察这模样,无疑是动了真心,居然变得这么自卑。 “谢谢你,好兄弟。” 海兰察很动容,很感激傅恒对他的关心,其实他也想成亲,家里的额娘身体越来越差,他媳妇的影子都没看到,想到明玉娇俏灵动的面容,他满是期待,却不想委屈对方。 “但我想亲自探探明玉的口风,起码要征询她的同意,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心意领了。” 海兰察委婉拒绝,语气很坚定。 即使有皇后娘娘做主,但强扭的瓜不甜啊,谁知道明玉愿不愿意,他必须搞清楚对方对他是否有意。 傅恒尊重海兰察的说法,若有所思地想起魏璎珞,既疑惑又茫然,对方一开始对他很热情,但隔了段时间,好似不认识他一样。 那种感觉,好似猎人盯住了猎物,后来因为某种缘故放弃了,寻找另一只新猎物。 真实的原因很简单,魏璎珞意外发现她搞错了,傅恒不是杀她姐姐的凶手,既然不是要对付的目标,她哪里有心思纠缠傅恒这样的有妇之夫。 七日后,皇后的生辰到了,弘历为琳琅准备了荔枝宴,各种由荔枝烹制而成的佳肴一一摆上,装饰完毕的荔枝花树摆满了殿宇。 永琏惊诧地看着荔枝树,吃着碗里的的荔枝丸子,对琳琅庆贺,说着各种吉祥话。 永琛和永琮穿戴一新,被奶娘抱着,咧着几颗小白牙,嘻嘻笑乐。 馨嫔少了嘉嫔当军师,又被琳琅申斥了好几回,根本没胆子在这种场合搞乱子,只是一味地喝酒,眼里流露出妒色。 嫉妒皇后有宠有子,风光无限。 馨嫔丝毫没注意到愉贵人身侧站着的宫女,不着痕迹地盯了她好几眼眼,眸光暗沉而犀利,透着算计。 第476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47) 满殿的辉煌,歌舞曲奏,气氛融洽,琳琅作为众星捧月的寿星娘娘,笑吟吟地接受在座嫔妃的祝贺,笑容满面。 弘历虽然坐在主位,却紧挨着她,指着明玉小心递上来名为“白雪红梅”的新菜系,笑着建议。 “容音你尝尝,喜不喜欢?都说荔枝妃子笑,一掷千金,朕觉得,你值得比纯粹的荔枝还要美味稀罕的东西,今日必要让你欢喜。” 对于弘历的热情和殷勤,琳琅回之妩媚一笑,颇给面子地吃了口,晶莹好似白雪的是剥好的荔枝肉,酷似红梅的是温和的枸杞和洋莓搭配酸酸甜甜的感觉,格外爽口。 琳琅很喜欢,吃了半碟子。 “皇上的心思玲珑,臣妾受用了。” 琳琅吃得眉开眼笑,用象牙筷夹起一枚荔枝肉,堂而皇之地喂进弘历的口中。 帝后亲昵无间、旁若无人的举动,酸了不少妃子的心,大家默默低下头,喝酒吃菜,掩饰面上失落的神色。 馨嫔心里好似针扎一般,精心修饰的面庞美艳无双,无人欣赏,难掩失落和妒忌。 她忍不住泛酸,开口说,“皇上和娘娘真是鹣鲽情深啊,荔枝树倒不吸引人了。” 弘历不爱馨嫔的阴阳怪气,冷哼了一句,“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馨嫔抚着琉璃护甲,指心微微发颤,涨红了脸,为自己挽尊,“皇上真是幽默。” 此话过后,馨嫔再也不敢出言搭讪,索然无味地吃着跟前的菜,原本想表现几分的舒常在,嘴巴张了几下,没胆子开口。 她原本想对皇后说点吉祥话,讨好一二,但现在,还是算了吧,若是惹恼了皇上,估计还得降位份,从贵人到常在,从常在到答应,她估计得哭死。 作为皇后一派的娴妃缓缓起身,姿态端庄,颇有礼仪地举杯庆贺琳琅,笑吟吟地说,“臣妾祝贺皇后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罢,一饮而尽,笑容真诚。 琳琅对她颔首,爽快地回了一杯酒,其他妃嫔不甘落后,纷纷敬酒,琳琅欣然接受,喝到微醺的状态,面颊酡红一片。 美得好似三月最娇艳的桃花,眼神迷离温润,好似盈满了春水,但神智无比清明。 弘历担心琳琅真醉了,心疼她酒喝得太多,妃子敬酒,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喝那么多干什么,真是个实诚人。 他趁机拿出给皇后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亲手制作的祝寿钟,交相辉映的珠宝组装设计,翡翠新绿,珍珠莹白,活灵活现的布谷鸟有频率地弹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羡慕嫉妒恨的人不要太多。 除了皇后娘娘,皇上何曾对他人这般上心,泛酸的人何止馨嫔,这就是正室和妾的区别。 若不是顾及到当场的人很多,琳琅真想送给弘历一枚香吻,欢喜不已,“臣妾很喜欢,皇上的心意真妙。” 弘历盯着琳琅那不知是微醺还是娇羞的玉颜,凑上前嘀咕问,“那容音怎么回报朕?为捣鼓这东西,朕熬了几个晚上呢。” 琳琅笑得愈加甜蜜,吐气如兰道,“晚上给皇上一出献舞,可行?” 弘历双眼放光,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从来没看过皇后跳舞,期待值瞬间拉满。 座下的妃子看着座上的帝后亲密咬耳朵,笑意盈盈,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她们好似是多余部分,成了背景板,黯淡地陪衬皇后的美丽和光彩,心里很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第477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48) 热闹的宴席过后,帝后携手回宫,在醉景轩坐下,依偎在一起,看着满天的烟火。 须臾,琳琅坐轿撵回长春宫准备,换上提前制好的霓裳舞衣,彩袖辉煌,裙裾飞扬,化了明媚的桃花妆,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好似从画里走出的桃花仙,婀娜袅娜。 弘历换了身衣服,坐辇来到长春宫时,但见屋檐前六角宫灯星星点点,宫人屏退。 他满怀期待地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幽兰之香那般的熟悉,是琳琅身上独有的味道,清冽独特,给人醒脑,又能陶醉心神。 曼妙舞动的仙子明眸皓齿,好似从天而降,蹁跹至他身侧,无处不在的萧笛之声由远及近,伴着轻柔的舞,渲染静谧的夜晚。 “容音,朕终于逮到你了!” 弘历看得目眩神迷,总感觉捉不住仙子般的皇后,直到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一颗心缓缓落下,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 “抓到臣妾又怎样?” 琳琅顺势勾住弘历的脖子,一双妩媚美目肆意流转,宝石般明亮,好似她人在这里,心却在远方,虚幻飘渺,神秘莫测。 “你是我的人,你的心也是我的,我愿意用真心守住你!” 弘历紧紧搂住怀里的人,生怕她羽化升仙般翩然离开,没有自称“朕”,而是“我”霸道又深情地宣誓,他真的心动了。 不是寻常的喜欢和爱重,而是一辈子都只想疼爱她、保护她、怜惜她的强烈欲望,一颗心被塞的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琳琅扬着脸看弘历,眼神清亮,溢满了浅浅笑意,下一刻被他打横抱起,大阔步往寝殿而去,听着他不住说,“你是我的!” 夜色漫长,他们尽情享受鱼水之欢,缠绵到天明,这一晚以后,无论琳琅如何劝弘历适当地雨露均沾,对方都毫无所动,甚至委屈巴巴,表示皇后对他不真心。 “你是不是不喜欢朕?” “没有啊,臣妾敬你爱你。” 琳琅无奈,懒得再说,免得又要哄弘历,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太后实在看不过眼,以为是琳琅魅惑了皇上。 为了避免皇帝彻底冷落六宫,太后没忍住不忿,精心挑选了两个好颜色的汉女,准备抬举进宫侍君。 一则是为了打压皇后的嚣张气焰,二则劝皇帝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琳琅以前不在乎大猪蹄子,因为他渣。 对于原主不够真心实意,弘历喜欢富察容音,但不妨碍他宠幸其他妃子,最后甚至被黑莲花女主迷住,只是喜欢,不是真爱。 但现在,弘历愿意为了她,做到洁身自好的程度,只愿意留宿长春宫陪伴她,身心都表示了忠诚。 琳琅对此颇为动容,已经习惯了独宠的感觉,太后近来的举措着实惹怒了她。 “钮祜禄氏,既然我们婆媳不能和平共处,那么只能离间你们母子情,你退场。” 琳琅暗自冷哼,太后安分点还好,一旦蹦跶,就别怪她不客气。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弘历并非是钮祜禄太后的儿子,弘历的生母是汉女,生产时大出血而死,被先帝记在当时还是格格的钮祜禄氏名下,知情者少之又少。 钮祜禄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地位稳固,隐瞒皇帝生母的存在。 别人会认为,太后这是顾全大局,但弘历未必会这样想,也许会感觉心寒膈应。 养母对他有恩情,但生母对他有生育之恩,血浓于水,生前生后一点福都没享到。 第478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49) 琳琅利用弘昼不满裕太妃处处受太后压制的心理,吩咐娴妃私下给对方透露了一点儿风声,皇上极有可能不是当今太后所出。 弘昼果然很给力,加之对娴妃好感信任,顺着琳琅故意透露的蛛丝马迹找到了圆明园当差的袁春望,得了关键的证据。 他快马加鞭地回宫给了弘历,言之凿凿道,“这是臣弟无意得到,请皇兄过目。” 弘历看了那封隐秘的遗书,心下大惊,他心绪复杂,自然不会相信一封信的内容,暗下派心腹调查自己的身世,结果越查越心惊,忍不住找太后问。 太后虽然惊讶,但知道纸包不住火,承认了弘历不是她生的,但皇帝生母是因病去世,她没有插手,这些年对待他亦是尽心尽力,说的眼泪横流,满是感慨。 弘历心头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太后的一面之词,脚步踉跄地去了长春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琳琅。 他语气哀伤,眼神茫然,“这些年朕被蒙在鼓里,连炷香都没给生母上,朕以为自己是孝子,却是全天下最不孝的糊涂虫。” 历数大清最孝顺的皇帝,乾隆无疑名列榜首,他对太后的孝顺和尊重,可以说是以整个天下荣养皇额娘。 现在知道生母无名无份,寂寞地躺在不属于皇陵的普通棺材里,一颗心凉飕飕的。 “皇上,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孝顺,天下人有目共睹,你只是不清楚真相。” “这其中的缘故,也许有先帝爷的考量,也许有太后的私心,但现在很多事尘埃落定,作为一朝天子,你无法改变太多既定的事实,免得被小人背后咀嚼身份,但生母起码有个名分,理应享受皇家香火。” 琳琅轻声曼语地安慰,弘历此时的悲伤越沉重,对于太后的局势越不利,被皇帝孝顺尊敬的太后,和被皇帝猜疑、关系逐渐冷淡的太后有着天壤之别。 前者说话有足够多的底气,日子过得悠哉悠哉,还能插手后宫,后者却要看皇帝的心情过日子,物质生活虽然少不了,但不敢得罪,还担心自己的族人不受重用,或者遭受皇帝打压。 “你说得对,朕必须补偿。” 弘历吸了吸鼻子,重新振作了起来,对于太后,他不会彻底迁怒对方,皇额娘只是隐瞒,有点自私,但对他有养育之恩,是名义上的太后。 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母子情深,他不会纵容钮祜禄氏一族继续壮大。 琳琅笑得柔婉,轻抚着弘历的背部,唇角翘起冷冽的弧度,从今往后,太后只能在后宫当个吉祥物,反正又不是她的亲婆婆。 弘历的动作很快,拟了圣旨,以追封先帝嫔妃的名义,把亲额娘的名字也加了进去,追封为懿太贵妃,正式上了皇家祠堂。 虽然很多人对此颇有微词,但弘历以帝王之尊,全部压下,不准其他人反对,否则从严处理。 太后闻讯,什么话都没说,沉默对着佛像念经,再也不敢多管闲事、安插妃子。 解决了太后这边的事,琳琅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另一则消息,心情出奇的好。 高宁馨被自己养的狗狗雪球意外咬伤了,伤口很深,原本太医院开了药,休养几个月就好,但越治越严重,已经开始溃烂。 琳琅的第一念头就是魏璎珞搞得鬼,怀疑对象从傅恒身上撇清,又转移到骄横跋扈的高宁馨,因为对馨嫔不喜,琳琅没插手。 你们厮杀吧,别碍着本宫就行。 几个月后,馨嫔的伤口染了金汁,溃烂严重,临死前打杀了一批人,硬是没有查到魏璎珞身上,无疑是女主光环的掩盖作用。 馨嫔临死前,苦苦哀求弘历,表示想要见见家中的妹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弘历答应了,高家的两个格格欢欢喜喜地进了储秀宫,想要取而代之,却被馨嫔下药毒死,最后被人抬着尸体回去,高斌的继福晋得到消息,登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报应不爽吧。 第479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50)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永琏被册立为东宫太子,永琛和永琮兄弟俩也开始牙牙学语,四处乱跑,奶声奶气地背着三字经。 傅恒和玉蔷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如今又怀上了,夫妻俩都期望这胎是个小闺女。 海兰察和明玉渐渐走到一起,向琳琅求了份恩典,半年前便把心仪的姑娘娶回了家,琳琅特地给明玉送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明玉这丫头性子太直,不算聪明,但心眼好,对主子忠心,不适合在后宫沉浮,能嫁给喜欢的人,相夫教子,也是她的福气。 念在愉贵人还算安分,琳琅没有彻底无视她,看到五阿哥的面儿,愉贵人晋了嫔位,分到了延禧宫做主位。 愉快嫔的心腹宫女魏璎珞有点不安分,她似乎还在寻找杀死姐姐的凶手,目前有了眉目。 今年选秀如约而至,琳琅笑对弘历,语气轻快问,“皇上,要不挑几个新人?” 弘历摇摇头,黑了脸,不满地瞪了琳琅一眼,“你就那么希望朕选妃?” 琳琅笑得狡猾,说得直白,“臣妾当然不希望多个姐妹了,只是试探皇上。” 弘历不禁失笑,他是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根本不会收回来,往后余年,只会守着皇后过日子。 至于前朝那些老顽固,随便他们随便谏言,他不缺子嗣,选不选妃子,有何要紧。 “你呀,说话越发无所顾忌,居然还试探朕,看朕一会儿惩罚你!” 弘历佯装嗔怒,语气出奇的宠溺。 “臣妾错了,再也不敢了,皇上喝口青梅酒,臣妾亲酿的,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琳琅媚眼如丝地笑睨着弘历,素手纤纤,奉上一杯青梅酒,殷勤地讨饶。 弘历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又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偷亲了一下,好似一只偷腥的大猫,看得琳琅哭笑不得,心里麻酥酥的。 他们原本想出去散散心,御花园的花朵又开了,奈何下起淅沥的小雨,这些日子天气阴雨绵绵,在凉亭赏景,烹茶谈天很自在。 晚间琳琅和弘历准备就寝时,忽听到外头李玉来报,寿康宫那边出大事了,裕太妃被雷劈死了,弘昼准备掐死魏璎珞,被侍卫拦住。 “简直荒唐,裕太妃好好的,怎么会被雷劈死,是谁传的谬论!” 弘历怒不可遏,面色分外难看。 裕太妃在弘历小时候,曾经养育过他两年,多少有点感情在,听到对方突然出事没了,除了震惊,就是勃然大怒。 被雷劈死,这可不好听,私德有亏的人才会被雷公劈,到底是谁在坏太妃的名声。 “赶紧去备轿撵。” 琳琅蹙着秀眉,对差点吓懵的柳絮吩咐,李玉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二人被伺候穿好衣服,趁着雷雨天气的夜色,坐着轿撵来到寿康宫前,还没靠近就听到一阵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贱婢,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害死我额娘,我杀了你!” “奴婢冤枉,裕太妃分明是被雷劈死的,寿康宫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和亲王就算是心存郁气,也不该随便给奴婢定罪!” “和亲王,这事蹊跷,请你节哀之余,注意分寸,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定罪。” 弘昼悲痛地怒吼着,眼睛猩红一片,魏璎珞不畏惧,犀利反驳,以及傅恒在旁冷静地劝阻。 他理解弘昼的愤怒,但宫闱之内,肆意打杀宫女,他没看到还好说,看到了不管就有点失职,何况魏璎珞求救的眼神很可怜。 轿辇停下,弘历一马当先地走下来,疾步而来,蹲下身看了看搬到榻上毫无呼吸的裕太妃,看了看束手无策的太医,脸色一阵青白,抬眸扫向侍候太妃的宫女太监。 “到底怎么回事?朕不信雷劈之言!” 闪电轰隆,阴雨绵绵,一道电光映在弘历冷峻的脸上,显得狰狞恐怖,魏璎珞也震住了,莫名的心虚。 ps:魏璎珞快要领饭盒了,彻底失去女主光环,新世界即将开启。 第480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51) 弘昼好似找到主心骨,膝行至弘历跟前,眼含热泪,大喊道,“皇兄,你要为我额娘主持主道啊,就是魏璎珞这个贱婢害的,肯定是她心里存怨,故意设计额娘!” “皇兄,我额娘没了!” 弘昼哭得撕心裂肺,弘历也不好过,盯着魏璎珞的眼神愈加冷冽,犹如寒冰利刃。 魏璎珞虽然跪着,但背脊挺地笔直如松,听到弘昼的话,勾唇讽刺道,“和亲王如此说,就是承认裕太妃杀死了我姐姐,杀人偿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才会劈死她,这就是报应,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闻讯赶来的愉嫔,刚好听到这席话,吓得脸色苍白,浑身一阵剧烈颤抖,惊恐地大喊出了声,“璎珞,你疯了嘛!” 天呐,你是想害死我吗? 她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些年感激魏璎珞,把对方留在身边侍候,事事给予信任,哪里知道魏璎珞是颗定时炸弹,不动声色地惹出这么多的麻烦,甚至牵连太妃之死。 愉嫔满面惶恐,肠子都快悔青了,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她含着无辜的清泪,忙不迭对弘历解释,“嫔妾不知道她这么大胆,这件事嫔妾毫不知情…” 琳琅扫了她一眼,吩咐说,“愉嫔你回去,五阿哥还要你照顾,这事皇上自有明断,不会冤枉无辜,只会惩罚始作俑者。” 愉嫔感激涕零,对弘历和琳琅分别磕了一个头,被宫女搀扶着回延禧宫,心里稍微安定了点,至于魏璎珞会如何,她根本不关注。 琳琅问了浑身颤抖的寿康宫宫女,问了几个问题,大概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不禁蹙了眉头。 魏璎珞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一介宫女的身份,居然敢跑到寿康宫前对裕太妃叫嚣,不知道她的底气是什么?真不怕死? “来人,将恶婢魏璎珞捆绑起来,谋害太妃,罪无可恕!” 弘历可不管裕太妃害过谁,只知对方曾经对自己慈爱过,如今被一个不知死活的宫女害死,甚至背上不好的名声,心头唯有对魏璎珞愤怒和厌恶。 “皇上,奴婢没有做过,你就算是九五至尊,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我,奴婢一百个不服,在场人都看到,裕太妃是雷公劈死的,奴婢根本没有靠近她。” 魏璎珞目光灼灼地盯着弘历,眼神坚毅,虽然不惧死亡,却也理直气壮,弘历差点被她气笑,宫里何时有了这样的犟骨头? “本宫怎么觉得这门帘有点不对劲,听宫女说,裕太妃扶着帘子就被雷劈了,说明其中定有有古怪,弘昼,你仔细瞧瞧,说不定能搞清楚雷劈的真相。” 琳琅接收了原剧情,知道魏璎珞的小把戏,什么雷公劈死裕太妃,不过是精心设计罢了,这世上那么多的混账坏蛋,也没看见老天爷开眼劈死谁啊。 “门帘果然有问题!里面有铁丝,贱婢,果然是你,是你气得额娘出来,不小心碰了这东西,这样的阴雨天,很难不出意外。” 弘昼依言照做,果然发现了猫腻,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把魏璎珞撕成碎片。 魏璎珞有点心虚,知道辨无可辨,只要仔细搜查铁丝的来源,也能在她的屋子里搜到证据,随即反驳道,声音洪亮有力,有报复后的快感,恨恨道,“这是她的报应!” 傅恒愣愣地看着这样陌生的魏璎珞,已经不太记得,当初犹如栀子花般美好的姑娘,如此有心计、不管不顾报复的女子,真可怕啊。 想到家里为他生儿育女、美丽娴静的福晋玉蔷,傅恒忽然很感激姐姐,是姐姐当年用力点醒了他,远离魏璎珞,珍惜身边人。 “死不悔改!来人,将魏璎珞拖下去杖毙,魏家全族流放为奴,永不能归京!” 弘历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宫女,设计害死裕太妃,对他出言不逊,嘴巴犀利,好似茅坑又臭又硬的石头,令他的怒意阵阵的翻涌,眼不见为净。 “天道不公,我做错了什么?错的是你们,我是为姐姐报仇!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魏璎珞双手被束缚,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忍不住狂吼起来。 她心知肚明,自己今日难逃一死,甚至连累了全族为她的作为陪葬,但心里的不忿,无法消释。 第481章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52) 她有点害怕了,谁不惧怕死亡? 魏璎珞拼命大喊,肌肉紧绷,眼神里有愤恨,有不解,更多的是无休止的戾气。 冥冥之中,魏璎珞觉得,这不应该是她的宿命,侧头看向傅恒,满含祈求,希望对方能救救自己。 那个曾经对她温柔以待、颇有好感的男人,此时不再看她,表情冷漠而疏离。 她的心微微泛凉,好似被一双无形大手掐住,濒临绝望,感觉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嘴里被强行塞了厚布团儿,好似死狗一般被人拉了下去,等待魏璎珞的不是解救,而是无可逃脱的死亡。 魏璎珞死的不冤,如果是换做旁人,按照她的操作,估计死了百八十遍了。 从她设计乌雅青黛落选开始,不仅导致乌雅青黛一条白绫被迫上吊丧命,乌雅家的其他格格全都没了好名声,婚嫁困难,无形中背了债。 从魏璎珞不计后果地暗杀高宁馨、杀裕太妃,就已经承担了连累家族的罪孽,魏清泰恨不得掐死这个不孝女,全族人丁都没有好日子。 魏璎珞最终死在雨点般密集的棍杖之下,鲜血淋漓,眼睛瞪得老大,有点死不瞑目,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她的人生不该如此啊。 黑莲花的人生的确精彩纷呈,如果少了一两个贵人相助,少了帝王的青睐,少了足够的幸运,下场并不美好。 换了芯子的富察容音出现,气运远超魏璎珞,她不再是所向披靡的女主。 魏璎珞在复仇的过程中,没有人抚顺她心头的不忿,身上戾气只会越来越重,直到被本世界的天道彻底抛弃,成为炮灰。 傅恒唏嘘了一声,心底没有多少可惜,他心底模糊的栀子花少女彻底消失。 弘历悲痛裕太妃的暴毙,给她风光安葬,追封谥号,弘昼成熟了许多,回了畅春园一趟,暗自把藏着秘密的袁春望解决了。 他默默喜欢娴妃,但娴妃心里只有皇兄,如今一心扑到四阿哥的身上,日子过得岁月静好,他们间没有什么可能。 弘昼心下泛酸,请命出京,弘历没有多问,允奏。 今年的秀女选了七八个,弘历遵守承诺,一个没给自己留,全都指婚给宗室子弟,太后没吭声,继续吃斋念佛。 琳琅依然是傲视后宫的皇后,无人再敢挑衅她的地位,和弘历做最寻常的恩爱夫妻,教育子女,看着永琏一年年长大。 永琏及冠之年娶妻生子,娶了完颜氏的嫡女为嫡福晋,钮祜禄氏和章佳氏为侧福晋,二十八岁时顺利坐上皇位。 永琛和永琮渐渐长成,往贤王猛将的方向发展,兄友弟恭,为哥哥的江山贡献着自己的才干。 很多年后,在永琏的治理之下,大清风调雨顺,政治清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小,积极开放了海外贸易,设立了外交官。 江南三月,游船如织。 琳琅和弘历一身绫罗商人夫妻打扮,前往扬州,一路上游山玩水,青山绿水,杨柳依依,南方的花,北方的雪,各有极致的美,太上皇和皇太后晚年生活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这个世界琳琅和弘历都活得很长,弘历真心爱妻子,提前退位,避免了对儿子猜忌,天家父子的关系越来越好。 夫妻俩的感情和睦,七老八十还能斗嘴,尝遍了天下美食,住腻了皇宫,便在城郊造了一所宅子,养养花,逗逗狗。 偶尔出门踏青,或寻友长聊,节庆日被永琏三兄弟接回宫看望孙辈儿,两人喜滋滋地抱曾孙子,逗曾孙女,享受着安然喜乐的晚年生活。 临终前,鹤发鸡皮的弘历眼神已经浑浊不堪,笑纹很深,他抚摸着琳琅的脸,幽幽说,“我知道你不是她,但没关系,这辈子,我过得很幸福。” 琳琅握紧弘历的手,眼圈微微湿润,什么话都没说,一切尽在含笑的眼眸中。 第482章 云之羽(1) 兰陵苏家,西苑内宅。 琳琅看着镜子里熟悉的面孔,淡漠地没有任何表情,给她梳妆的年长妇人吸气呼气,又是欢喜,又是不忿。 “小姐模样生得这样美丽,世间难寻,若是天下太平,必能风光出嫁,热热闹闹的,何苦像这样遮遮掩掩,连个鞭炮都不能放一个,也不知宫门里的公子是何品行,是否好相与?” 苏家是兰陵有名的商贾大户,主要经营绸缎脂粉和医药,生意做的广泛,奈何世道太乱,无锋四处散播恐怖,做生意的人亦是战战兢兢,苏家全托了宫门的庇护。 为了往后的门户安宁,恰逢宫门这次秘密娶亲,苏老爷准备将适龄女儿琳琅送进去待选,继续求得宫门庇护,好以生存。 苏老爷娶了两次亲,除了早逝的原配杨氏生了长女苏琳琅,后续的妻房又生了一对双生子。 眼见着长女的模样越长越好,貌美惊人,有点不敢让她出门,免得被无峰门中的哪个大佬盯上,那将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多番考虑之下,苏老爷打算把琳琅送进宫门,至少能够得到强者的保护。 一则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二则是为了长女的将来打算。 现在的江湖实在不安生,无峰猖獗,无恶不作,朝廷无所作为,唯有宫门是真正的栖身之所,有能力和无锋组织抗衡。 漂亮的大姑娘本就勾人,何况他的女儿不仅仅能用“漂亮”二字来形容,仙女下凡不过如此。 要不是夫人生产时,苏老爷一直守在门外,他甚至怀疑琳琅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往年几个表侄儿来拜访,不小心看见女儿的真实面容,死乞白赖想要求娶,苏老爷根本瞧不上那些酒囊饭袋,直接把人全打发了。 苏老爷把嫁女的利害关系告诉琳琅,苦口婆心,生怕女儿误会,他虽然更重视俩儿子,但对女儿也有父爱,可不想闹隔阂。 琳琅没有反对,表现的很乖,来到这个世界,日子过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还被便宜老爹保护得滴水不漏。 虽然没有接收原剧情,对将来要发生的事不太清楚,但既然不用吸收龙气、没有任务的世界,权当度假旅游,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妖妖在灵玉空间里问琳琅,“主人,你真的不想知道剧情吗?” 琳琅摇了摇头,她想试试,靠自己的判断度过未来的每个位面,除非是做任务。 反正她不需要得到什么,没有任何目的性,那就随性一点,新鲜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探索欲,琳琅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主人,以后都不必传送剧情吗?” “不用,任务世界给我传送即可。” 琳琅淡淡说,有时候,提前知道世界大局,便少了几分好奇心,感觉没意思。 她这个世界的名字叫苏琳琅,今年刚满十八岁,符合宫门新娘十八到二十二岁的年龄要求,按照苏老爹的建议,准备嫁人了。 但嫁人的方式非常奇怪,神秘的宫门好似另一个意义上的皇家选妃。 宫门挑选身家清白的新娘子,然后重新筛选,格外谨慎,选中的留下,落选则被送出宫门,没什么妨碍。 面对为她忧心不安的秦嬷嬷,琳琅抿嘴一笑,柔声宽慰,“嬷嬷别为我委屈,既然宫门选亲不让声张,自然有其道理,爹爹对此没有意见,我也不在乎这个,无碍的。” 但秦嬷嬷心疼小姐,她是原配夫人杨氏的心腹陪嫁,夫人的身子骨不好,缠绵病榻过世后,一心扑到小姐身上,暗自祈祷,希望宫门的公子配得上自家小姐,一切平安顺遂。 琳琅拍拍她的手,笑意恬淡,看着窗扉贴的喜字若有所思,越发好奇宫门的存在。 因为是女眷内苑,唯有宅子里伺候的仆人看得见贴的喜字,外面一如从前,没有张灯结彩的痕迹。 苏家甚至闭门谢客,搞得很低调,很少人知道苏老爷要嫁女,除非是过命的交情。 宫门娶亲,向来如此,隐秘而低调。 第483章 云之羽(2) 长榻上的大红喜服叠得整整齐齐,全程由宫门送进来,包括点缀的首饰和红盖头。 新娘陪嫁的箱子由专人提前检查,不允许带特殊物品,比如药粉液体之类的。 苏老爷给琳琅陪嫁的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好几叠的大额银票,还有兑换好赏下人的碎银子,以及两盒子金条。 加起来差不多有上万两,若不是宫门娶亲在于简,不允许新娘带太多的东西,苏老爷还想给女儿加置办点珠宝妆奁,和古董珍玩的摆设。 “小姐,宫门的规矩多,都不允许带丫鬟仆从进去,老奴知道您喜欢喝茶,装了不少好茶叶,还有你往年栽种晒干的花叶。” “这里还有老奴亲手做的耐存放的点心,都是你平日喜欢的口味,此去,不知何时能够相见,小姐若是落选了,老奴还能继续留在您身边伺候,若被选上…谁知道能不能再见…” 秦嬷嬷抹了把泪,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说话的声音逐渐哽咽,她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按照规矩,小姐一进宫门就再也出不来,能不能遇上良人很难说。 但老爷说的也对,小姐的姿色太盛,除了宫门,便是进老皇帝的后宫,或者被无锋的人盯上,或是觊觎美貌,或是要挟利用。 “嬷嬷,你别哭了,我向你保证,最多两年的时间,我会回来看你,我已经为你做好了安排,你伺候我和母亲多年,也该颐养天年了,我并非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不要太担心,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琳琅无奈,只能软言安慰,秦嬷嬷伺候了两代主子,理该在苏家有体面地养老。 这方面苏老爹可以办到,何况她留下不少银子给秦嬷嬷,如果想离开苏家,可以去厚道的侄子家生活,那边琳琅提前打点过。 何况区区宫门,哪里关得住她,若是在那里待腻了,她肯定会出来。 须臾,门口的侍女春桃小声提醒,“小姐,外面有人催了,你该启程出发了。” 宫门挑选新娘非常严格,除了家世身份筛选是否清白,新娘进旧尘山谷的时间也是随机的,无人知道具体的时间,出其不意。 琳琅轻“嗯”了一声,在秦嬷嬷地伺候下,簪上钗环耳珰,穿上如火的嫁衣,盖上红纱盖,身姿窈窕,仪态万千,美得好似火凤凰。 门扉缓缓开启,一阵风雪扑面而来,带着冬日凛冽的凉意,秦嬷嬷感叹着今年的雪下得真早,紧了紧身上的紫皮袄子。 她将琳琅小心迎进准备好的马车中,马车通体黑色,马夫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指腹带着老茧子,常年练刀所致,估计是个练家子。 马车里头很宽敞,从外面看上去无比寻常,但里面五脏俱全,摆了软榻,小桌,温着暖胃酒,还有各种精致的小食。 琳琅很满意,宫门不会如此周到,估计是苏老爹体恤女儿弱质纤纤,娇生惯养,从小没吃什么苦,吩咐人提前布置好的。 厚重的青布帘子缓缓拉上,秦嬷嬷饱含热泪,对琳琅挥了挥手,“小姐保重啊。” 车轱辘声响起,碾压着雪地,马车渐渐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除了琳琅这个待选新娘,还有她两大箱子的嫁妆物品,当然,全都被人搜查了一遍,估计到达目的地之后,估计还要被重新盘查。 琳琅意态疏懒地歪在软榻上,把玩着温热的白玉酒杯,脑子里开始整理着自己得来的各种信息。 如今的江湖不同从前,门派凋零,灭门的,投靠无锋的,如履薄冰,助纣为虐,投靠宫门的则住在旧尘山谷,比较安乐点。 所谓宫门,乃是一个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其中有四门嫡系,以宫为姓氏,分别以商、角、徵、羽为名,应和了五音乐理,四族非常团结。 但十年之前的血腥劫难,宫门被无锋暗算,损失惨重,据说死了很多嫡系骨干,很少接纳外来者进旧尘山谷,直到这次的娶亲。 第484章 云之羽(3) 如今的朝廷政治腐败,老皇帝只顾眼前的利益,各大世家各有倚仗和忌惮,甚至还有不少把柄被无锋捏住,暗自勾结。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只要事不关己,根本不会为了处于腥风血雨的百姓出力,苦的只是普通人,江湖斗争的唯有宫门和无锋。 江湖不再是各门各派,百花齐放,而是宫门和无锋的终极较量,琳琅思绪发散,觉得这个世界荒唐的厉害,无法理解。 无锋那样一个偏激霸道的杀人组织,居然存活这么多年,估计要几十年了,甚至撑起了半壁江湖。 要么说现在武林人太弱了,要么就是无锋的杀手锏很厉害,令人望之生畏。 琳琅撩开帘子看了看车外,马车走得很快,一转眼就不到家的方向。 铺天盖地都是风雪,耳边听到的是嘎吱嘎吱轮子踩过雪面的清脆声。 她百无聊赖,放下帘子,随意吃了点东西,喝了两盏暖酒,伴随着有节奏的嘎吱嘎吱声,侧躺着,睡了过去。 在枯燥的行程中,暗自修炼心法。 另一头,无锋的寒鸦柒按照原计划闯进了宫门暗哨的药铺,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 他故意说出“新娘之中安插了无锋刺客”,佯装疏忽,放走假死的掌柜,放浪形骸地表示,姻亲若是变为阴亲,岂不是很有意思? 掌门托着半条命策马,遇上在外的宫子羽,把消息全盘托出,奄奄一息,彻底昏迷。 新娘有无锋刺客的消息,传到宫门执刃宫鸿羽的耳中,选亲的意味就变得严峻很多,他当着不少人的面下令,准备处死所有的新娘子。 彼时离开兰陵,终于来到宫门附近的琳琅,从一艘花船上下来,身侧有陌生侍女扶着,红盖头的花穗垂在眼前,却不妨碍她清晰的视线。 周边不乏热闹,窃窃私语声有几分琐碎,不止琳琅一个新娘子,大家陆续下船靠岸,在侍女有条不紊地引导下,往前走去。 前面是高高的大理石台阶,身后水波渐渐远了,森严紧闭的宫门不是朱红色,而是深邃的黑。 不少新娘按耐不住好奇心,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四处张望,发现周围站满了严阵以待的黑衣侍卫,个个面色冷若冰霜,对着她们,竟然做出拉弓射箭的攻击姿势。 冰冷的箭闪烁着道道银光,却没有出刃的锐气,依照琳琅犀利的眼力,侍卫们的箭似乎是钝箭,根本没杀伤力。 既然没有要人命的意思,但他们这是干什么呀?试探,新娘循规测试,还是发生其他的变故?好生奇怪。 琳琅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好奇心大起,越来越疑惑。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高山崖顶的两道身影,有人在窥视她们的举止,眼神如刃般犀利,应该是宫门的人。 以琳琅清晰的目力,看得很清楚,一个面容清俊,眼神不忍,另一个桀骜不驯,眸如鹰隼,两种不同的风格,别样的俊美风华。 许是风太大,伴随箭矢而落,新娘们一一倒下,唯一没有摘掉红盖头的琳琅得到了山崖上两人的关注。 红纱忽而飘落,露出少女倾城绝世的玉色娇颜,婀娜如柳的身姿缓缓倒下,好似纤弱唯美的蝶,夭折于朔朔寒风中。 第485章 云之羽(4) 在场所有的男人都为这一幕惊艳心悸,恍惚了心神,即使是神情肃杀、关注所有新娘动作的宫尚角,都怔愣了几秒。 朦胧之中,好似看到坠落的仙子,红衣翩跹,倒地的身影都那么迷人,勾魂摄魄。 宫子羽的表情管理不到家,睁大了眼睛,看着最后倒下去的红衣嫁娘,心头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好似柔弱美好的花朵,被无情的利刃伤害,看得一阵触目惊心,他的嘴巴不住哆嗦着,她就这样死了吗? 宫尚角好似看出了宫子羽的震惊和恐慌,面容越加冷肃,不禁嗤笑一声,“眼拙!” 宫子羽大怒,在他的视野里,那么多无辜新娘被杀,宫门的所作所为和无锋有什么区别,太过残暴了。 即使新娘堆里混进了心怀不轨的无锋细作,但她们又不可能全部都是细作,那些正值妙龄的姑娘,何等的无辜可怜,他怜悯都不行吗? 身后佩戴绿玉的侍卫金繁最清楚自家公子的性子,单纯又同情心泛滥。 但公子似乎没有看仔细,侍卫们射向新娘方向的箭全是钝箭,只是射向她们的关键穴位,打晕她们,无法致命,连伤口都不会有一点,为的便是排查无锋细作。 只可惜,所有的新娘子看上去都很无辜,全部躺地,不见一人逃跑挣扎。 “公子,新娘没有死。” 金繁俯耳对公子羽说,不希望公子无端和宫尚角起冲突,显得无理取闹。 那么多的新娘子,清白家底,有几家还与宫门私下交好,执刃再谨慎,也不会把她们全部杀死,那不就是肆意草菅人命吗? 宫门又不是无锋,断然不会如此作为。 执刃之所以对公子说出“杀死全部新娘”的冷酷之言,只是表现出一种冷厉决绝的处理态度,是为了做戏,为了后面的计划顺利进行,宫子羽被蒙在鼓里,瞎担心。 “哼!” 宫子羽轻哼,到底松了一了口气,但看到侍卫们把新娘们往地牢方向抬起,心里的不安情绪重新涌起。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呀? “宫子羽,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无锋细作一日不除,宫门一日不得安宁。” 宫尚角瞧不上整日游手好闲、同情心泛滥的宫子羽,冷冷地丢了一句,飞身而去。 “他到底怎么查细作?” 宫子羽气闷,撇了撇嘴,眼神怀疑地看向保护自己的侍卫金繁。 “公子,这不关你的事,咱们走吧,你不觉得冷吗?” 金繁无奈,公子关心无辜的新娘没有错,但查询细作过于重要,必须谨慎。 十年前的宫门惨案,不能再发生了,不论是角公子,还是徵公子,都会严阵以待。 自家公子若是看不清情势,多管闲事,估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宫子羽后知后觉地吸了口气,缩了缩脖子,双肩颤抖,搓着手,即使披着最名贵的黑金大氅,做好了保暖工作,但骨子里的凉意不时沁出。 他不由地抱紧了双臂,叹了口气,“好冷啊,金繁,我们走吧,希望父亲能改变主意。” 回去的路上,宫子羽的脑海里一直浮现那张绝美柔弱的面孔,肌肤白腻地好似高山皎皎雪,五官精致近乎完美,说不出的清丽脱俗,我见犹怜,像天外仙子一样美好,触人心弦。 宫子羽暗想,拥有那般美丽干净的长相,那样纤弱无辜的新娘,肯定不是无锋细作。 第486章 云之羽(5) 琳琅缓缓睁开眼时,其他的新娘差不多都苏醒过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除了惊恐、疑惑、愤怒,还有各种猜测不安,但无损她们的基本美感。 选进宫门的女子基本上都是美女,环肥燕瘦,各个类型都有,相同的新娘打扮,不一样的气质。 虽说宫门选新娘的规矩,容貌从来不是排在第一位,因宫门人丁稀少,旧尘山谷瘴气重,大多含着毒素。 山谷生活的女眷即使常年配药食用,但大多身体受损,无法生育,所以要从外界挑选新娘,延续子嗣,身体健康才是最关键。 但待选新娘模样生得漂亮,入选的概率会更大一些,毕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在可选择的范围内,大都会选择赏心悦目、足以令自己动心的女子。 除非对方身体太差,不利于生育,他们有可能会犹豫考虑,不作为第一人选。 如果一个女子身体健康,生得美貌,选为新娘的机会会很大,家世根本不用考虑。 就算是破落户或农家姑娘,都不会妨碍她的中选,宫门选择新娘,从来不需要门当户对,只需要符合他们的择偶条件即可。 琳琅感觉有三道目光格外热烈地打量着自己,一个是正对着自己的高挑女子。 对方面孔秀丽,原本贴在墙壁角听声音,眼神晦暗不明,看到她的目光愣了一下,似乎有几分讶然,毫无顾忌地打量,深邃的眸光不定,透着浓浓的审视和戒备感。 另外两道是侧对面的女子,她们年纪相仿,前者清冷明丽,好似凌霜而开的雪梅,后者柔婉如玉,恰似夏日初绽的白莲。 琳琅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三个女人有点奇怪,眼神格外冷,和其他新娘俨然格格不入,但暂时与她无关。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脏乱带着灰尘泥泞的华丽嫁衣,斑斑驳驳,琳琅秀美的眉毛越蹙越高,带着说不出的不悦。 “这位姑娘生得可真美,就算嫁衣脏了,姑娘依然像个仙女,不知如何称呼?” 长相酷似白莲花的女子俏生生地说,脚步甚至靠近琳琅好几步,目光温和流转,声音清清脆脆,给人一种温柔亲切的好感。 “我叫上官浅,今年十九岁,妹妹看上去比我小一点,不知道我有没有猜错?” 笑容温柔的少女笑吟吟地看着琳琅,心里不住地猜疑盘算,面上分毫不显露。 那么多的新娘子,除了身边两个不爱说话的,情绪波动少,面对弓箭射下,表情没其他人那么惊恐,有可能不是寻常新娘,眼前这个美得炫目的女子似乎更加可疑。 上官浅依稀记得,当所有新娘把红盖头摘下,唯有此女不动声色,没什么反应。 脸上虽然是疑惑的表情,但不乏冷静淡定,一点儿害怕躲闪的样子都没有,她自己都好歹装模作样地叫了几声,对方会是无锋之人吗? 上官浅记得,进入宫门之前,寒鸦柒曾告诉她,潜入新娘的无锋不止她一人,具体有几个无锋,她就不清楚了。 “我叫苏琳琅,今年刚满十八岁。” 面对上官浅的称赞,琳琅没有反感,坦然回答,即使对方是有心试探,但也无碍。 看了眼视线一直对着她的冷面女子,对方丝毫不觉尴尬,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礼貌地点了点头,语气平稳,“我叫云为衫,今年二十岁。” 上官浅,云为衫,多么美丽的名字,一个过于热情,一个反应冷淡,琳琅暗暗记下。 现在,琳琅迫切想要知道,宫门的人到底搞什么鬼,能不能换个干净点的地方? 射箭,关地牢,宫门的待客之道,实在新鲜。 第487章 云之羽(6) 细语说话间,有明显的脚步声走近,上官浅立即装柔弱,软软地倚靠在墙角。 琳琅不得不佩服她,戏演得很到位,弱柳扶风的楚楚模样,没什么攻击性可言。 但她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稳定,一点儿不心慌,不是真正的柔弱。 门口的守卫过来巡查,引起大部分新娘的抱怨叫嚣,其中有个脾气比较大,家世很不错的女子,无所畏惧地大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宫门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对待即将嫁进山谷的新娘,你们就不理亏吗?我们不是犯人!” 宋四姑娘在家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先前被侍卫用箭射晕过去,差点以为小命没了,醒来后置身脏污潮湿的暗牢,搞得像个死囚犯一样,大小姐脾气说来就来。 她柳眉倒竖,恶声恶气道,“我爹要是知道宫门如此娶亲,毫无礼数,当初绝不会答应我嫁进来的,你们赶紧把我放出去!” 随着宋四姑娘的不忿和叫骂,其他心里憋屈或恐慌的新娘们纷纷出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守卫脑袋都大了。 显得琳琅、上官浅、云为衫和郑南衣安静得不寻常,静默地好似画壁上的花骨朵。 守卫笑意森冷,表情冷漠,没有任何温度,使劲儿用手中的刀刃砍了牢门一下,吓得宋四姑娘和其他新娘瑟瑟发抖,顿时安静乖巧地如同鹌鹑,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琳琅看了一眼漆黑牢固的铁栅栏,猜想着自己的耐心何时告罄,她是来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看看宫门有何新奇之处,若是运气不错,给自己找个合眼缘的新郎官,可不是来这里受罪的,大不了把大牢直接劈了。 琳琅看了看地牢环境,找了处稍微干净的角落,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朦胧之中,感觉有两道视线一前一后地注视自己,但没什么恶意,也就没理会,小睡了一会儿。 再次醒来时,是被新娘子闹哄哄的兴奋声吵醒的,琳琅起身揉了揉眼睛,听到有男子清朗的声线响起,颇为温和,“少主吩咐我把这些姑娘带去徵宫,速速开门放人。” 守卫有点狐疑,面部表情不太相信,听到把地牢的新娘带去徵宫,心里猜到了点什么,估计是给徵公子试药。 就算其中有无锋细作,徵公子的药可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嘴硬也要受罪。 金繁见守卫慢腾腾的,宫子羽都快露馅儿了,只能呵斥,以公子羽和少主的身份双重威胁。 守卫苦着脸,不敢轻易得罪,只能按照吩咐照做,能得罪无所事事的公子羽,但绝不能得罪少主,那可是未来执导刃大人啊。 新娘子们一个个放出来,琳琅排在最后,宫子羽怔怔地看着她,有一瞬间的走神,语气变得异常温柔。 “姑娘…快出来吧,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琳琅长舒一口气,微笑颔首。 再晚点来,她忍不住要震开大牢。 “多谢公子。” 琳琅欠身,对着宫子羽施施然行了一礼,端庄得体,颇有名门之风。 地牢阴暗,光线影绰,打落在她丽色无双的面颊上,带着一层朦胧的神秘面纱,好似盈满秋水星光的眼眸,泛着点点清润水光。 宫子羽的心又一次荡漾起来,差点没流鼻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那么多新娘,红衣金饰,他一眼就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孤零零地靠在角落,困得睡着了,裙摆的脏污,影响不了她独特的美感,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潋滟芳华。 第488章 云之羽(7) 金繁不合时宜地轻咳了一声,对此非常无语,就算人家姑娘美得像天仙,公子也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发花痴,没看到其他的姑娘都满脸哀怨吗? 哎,公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儿! 宋四姑娘胸口堵着郁气,原本对宫子羽挺有好感的,这位公子身材高大,长得那么好看,脾气温和,愿意把她们放出去,多好的公子啊。 但对方居然没怎么看她,直勾勾盯着最后面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妖精,气死她了。 上官浅的唇角微微勾起,复杂的表情隐在阴影里,莫名地有几分失落。 她自认为这次的待选新娘的人选里,唯有她的容色最为出众,不论是宫门少主,还是那个在外赫赫有名的宫二先生,都会第一眼看到她。 但现在,上官浅有点不确定了。 如果苏琳琅挡了她前面要走的路,那么,她只能暗下出手,云为衫扫了眼宫子羽,又看了看苏琳琅,垂下眼,掩盖住真实情绪。 虽然宫子羽不是少主,不是她攻略的目标,但男人都爱绝色美人,看这个傻公子就知道了,作为少主的宫唤羽应该也不例外吧,云为衫不喜滥杀无辜,但也会使手段。 有个不知名的姑娘看了看四周阴森的环境,声音弱弱地问,“这位公子,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啊,外面安全吗?” 没办法,她被先前的飞箭射怕了。 宫子羽登时缓过神,耳背微微发红,有点不好意思,重新恢复最初的面色,如实回答。 “我是羽宫的人,名唤公子羽,你们不用害怕,全都跟我走,新娘里混进了无锋刺客,你们现在有点危险,我这就放你们出宫门。” 上官浅和云为衫心下一窒,面上波澜不惊地跟着,琳琅无所谓,现在出宫门,正好找个客栈洗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不得不说,做宫门的新娘好惨。 一行人出了地牢,迎风吹来一股沁凉的冷风,身子单薄、没有武功内力的新娘忍不住打哆嗦,下意识地抱住自己。 周围点着盏盏宫灯,给漆黑冷寂的山谷带来几分亮色和暖意,宫子羽和金繁带她们走进回廊,云为衫却上看下看,掉头走了。 “公子,云姑娘不见了。” 琳琅眼尖,突兀地开口。 宫子羽意识到云为衫的动作,顿时蹙了眉头,立即往灯塔的方向追去。 眼见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上官浅笑吟吟,好似在描补,“云姑娘她…估计很害怕吧,不太信任羽公子。” 她已经确定云为衫也是无锋细作,只有无锋,才会害怕离开宫门。 对于她们来说,任务失败,只有一死,但眼前的苏琳琅,实在奇怪,悠哉悠哉,令她猜不透。 “你就不害怕吗?上官姑娘。” 琳琅挑眉看上官浅,好久没看到这么能装的女子,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一派柔弱不能自理的风姿。 “苏妹妹,我怕什么,这么多姐妹在一起,可比云姑娘安全的多。” 上官浅笑意盈盈,语气亲热,好似和琳琅很熟,缓步上前,轻声曼语,寻不到半点破绽,要么的确单纯无辜,要么城府极深。 郑南衣看着灯塔的方向,面色微沉,未置一词,倒是宋四姑娘撅了嘴,按捺不住脾气,忍不住出声抱怨,话里话外酸溜溜的。 “哼,什么走丢,我看云为衫的心机太深了,她根本就不想离开宫门,故意出岔子吸引羽公子追她,这样他们就可以单独相处,却把我们直接撂在这里,凭什么!” 其他人亦是不满地抱怨,既然进了宫门,谁都不想出去,外面那么乱,宫门是庇护她们安稳生活的一方净土。 第489章 云之羽(8) 大家都神情不安,四处张望,夜色里的山谷太冷,也太太可怖,盏盏灯火,原本的暖意好似错觉,逐渐消散,好似一双双鬼魅的眼睛,在暗中窥测着她们。 当云为衫披着宫子羽的黑色大氅、戴着狐狸面具出现时,琳琅已经意识到,对方极有可能是本世界的女主,因为她身上流转的气韵和其他人不一样。 巡夜的守卫如期而至,其中一个打扮异域风情、清瘦俊秀的少年大阔步而来,有模有样地背着手,好似看蝼蚁般打量着惊恐状的新娘子。 直到锐利的目光和面孔最美的新娘对视了一下,不是不惊艳,更多的是怀疑。 宫远徵暗自吸了一口气,把其他新娘的样子看得模糊,分不出谁是谁,一样的装束,头发散乱,带着点狼狈。 唯有站立最后的女子清冷睨视着他,面容美得惊人,看向他带着探究和好奇,神情轻松自若,他的呼吸猛地一窒。 琳琅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小弟弟蛮可爱的,长得还很漂亮,眼神很亮。 宫远徵恼怒自己的片刻失神,暗自轻哼,长得漂亮又如何,红粉骷髅罢了! 哥哥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现在危险近在咫尺,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宫远徵心里满是警惕,目标完全锁定琳琅,初步做出判断,无锋十之八九想要来个美人计,把这么漂亮的女人送进宫门,居心叵测! “你,叫什么,出来!” 宫远徵眯着眼睛,冷冷地指着一个方向,他皮肤苍白,好似经年累月没有见过阳光,面孔精致又充满稚气青涩感。 应该没有超过二十岁,但声音出奇的冷冽,不近人情,气势磅礴,有厌世的阴沉狠厉,此话一出,裹挟寒气,新娘大多打了个寒颤,纷纷后退。 “你是在叫我吗?” 琳琅原地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宫远徵,淡淡地问,只不过多看了两眼,不至于这么凶吧。 “叫的就是你,还不过来!” 诚然,美人轻笑,美的倾国倾城,他有一瞬间的心悸,是不是不该如此凶狠,但只是瞬间的想法,继而对自己唾弃。 区区美人计而已,无锋之人,狡诈异常,他才不会被蛊惑,看他待会怎么收拾。 琳琅盯了眼他腰间别着的暗器囊袋,鼓囊囊的,估计装了不少好玩意,估计是暗器之类的,这个弟弟不会误会她是细作吧? 宫远徵见琳琅迟迟没有动静,表情愠怒,心下怀疑更甚,刚准备掏家伙,却被宫子羽迎面挡住了去路,对方大声呵斥。 “宫远徵,你想干什么?” 云为衫淡淡扫了眼琳琅,又瞟了眼宫远徵的反应,目露疑惑,对方难道也是无锋? “你说我想干什么?当然是拿她们试药,那个长得最漂亮的新娘,最为可疑!” (没看剧的宝子,可能理解不了,觉得说这话的人有大病,宫远徵嘴巴非常凶,但只是在设局试探,谁最令他怀疑,他重点试探谁,不会真的拿新娘试药,除非确定对方是无锋刺客,那就会心狠手辣地执行!) “我觉得,最后一排的新娘应该第一个试药,我倒是看看,你到底是无辜新娘,还是无锋细作,待会便见分晓!” 宫远徵露出阴冷疯批般的笑容,狭长的眼尾微挑,挑衅地看向宫子羽,目露不屑,声音冷厉,“怎么,你有意见?” 宫子羽当然有意见了,他是打算送这些姑娘出去的,怎么可能让宫远徵试药,那太残忍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挨过宫远徵的毒药? 那绝对是十八般酷刑,就算是铁骨铮铮的硬汉,都会痛不欲生,想要咬舌自尽。 何况是美丽柔弱的新娘。 宫远徵,你是疯了吧! 第490章 云之羽(9) 宫子羽以奉了少主之命对抗宫远徵的要求,奈何后者根本不信,压根也不拿他当盘菜,冷哼两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下一枚暗器。 “宫远徵,你疯了吗?” 宫子羽掩住口鼻,仓惶大喊。 “蠢货!我这是在设局!” 宫远徵翻了个白眼,疾步靠近他,压低声音表明自己“没疯”,不满地斜睨宫子羽,眼神赤露露,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捣乱? 铺天盖地的药粉四散开来,琳琅作势往地上软躺而去,既然想在这个世界继续玩下去,顺利留在宫门,就不要轻易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她没打算过早暴露真实马甲。 声音嘈杂,惊恐万状。 有人挟持了宫子羽,顺势被伏。 再次醒来,琳琅舒服地躺在女客院落单间屋里,嫁衣褪去,被人换了身白衣服,走出屋子,进入大厅,听见其他人议论纷纷。 女人多的地方,信息传播地最快,琳琅听得七七八八,昨夜的无锋细作被抓,是浑元郑家的二小姐郑南衣,目前被关进地牢。 掌事嬷嬷看到琳琅,瞬间眼前一亮,暗赞了一声“人间尤物”,只可惜被徵公子怀疑是另一个无锋细作,以后怕是不能安生。 她暗自为琳琅点了一根蜡,嘴上说着关切话,“苏姑娘没事吧?总算有惊无险。” 琳琅摇了摇头,露出几分虚弱之色,对她感激微笑,“劳嬷嬷关心,我身体无碍。” 掌事嬷嬷多看了她两眼,心下越发可惜,美貌端雅,气质又好,颇有礼貌,若是身体素质不差,百分百就是少主能挑中的完美新娘。 但一旦被徵公子贴上“无锋细作嫌疑人”的标签,以后很难说,只能自求多福。 她正胡思乱想,眼风意外扫到从门口大步跑进来的宫子羽,登时“哎哟”叫唤。 “哎哟喂,羽公子,你怎么来了?小祖宗啊,你跑这儿来作甚?这里可是女客院落,不是万花楼!” 宫子羽瞬间尴尬地红了脸,但又无法反驳,自己风评太差,连掌事嬷嬷都怀疑他的居心叵测,无可奈何地对琳琅招了招手。 “公子有事?” 琳琅诧异地看向宫子羽,语气清冷。 “哦…没什么,你没事吧?” 宫子羽是个善良又单纯的人,昨夜虽然抓住了郑南衣,但宫远徵却不依不饶,死咬着苏姑娘,说她身份也很可疑,不可不查。 他持相反的想法,虽然和宫远徵吵了起来,但最后吵输了,宫尚角和宫远徵一起对他开炮,气势汹汹,宫子羽根本招架不住。 但这样美丽动人的姑娘,一点可疑举止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无锋细作?说不定是宫远徵心理变态,想要增加一个试药对象。 “多谢羽公子,无碍。” 琳琅施施然行礼,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方看上去虽然单纯憨了点,但满眼的璀璨温暖,对她充满了好感和善意。 “不客气,那我走了。” 宫子羽临走前发现云为衫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对她投去温暖和善的笑意。 掌事嬷嬷见他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捂着胸口,一阵痛心疾首,抱怨道,“小祖宗,你赶紧走吧,这次是给少主选新娘,不是给你选啊,你要知道避嫌!” 宫门上下,谁不知道羽宫的宫子羽整日没什么正事,喜欢逛花楼,点的还是头牌。 掌事嬷嬷负责女客院落待选新娘的清白,自然要尽心,吩咐侍卫把院门守好,故意提高了嗓门,认真叮嘱,“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男性入内,尤其是羽公子!” 宫子羽还没走远,耳边恰巧听到这句话,脚下差点一个踉跄,心情无比郁闷。 他的风评这么差吗?他只是在万花楼听听曲子喝喝茶,又没做风流事。 第491章 云之羽(10) 琳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品着沏好的云雾茶,静默整理思绪,上官浅挨着她的位置,若有所思,“羽公子人挺好的,只可惜他不是宫门少主。” 若是这样头脑简单、性子单纯的人当宫门少主,继任执刃,她们无锋可以窃取更多信息,不过这与她没什么关系。 上官浅的目标一直是宫二。 “羽公子就算不是少主,但也是宫门的公子,执刃的亲儿子,脾气那么好,长得又高又俊,也是很不错的理想夫婿人选。” 宋四姑娘双手托着腮,有感而发。 其实嫁给羽公子也不错,奈何对方对自己不关注,眼睛只会直勾勾地看苏琳琅。 宋四姑娘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浮躁忐忑,父亲对她说过,外面的世界太乱了,宋家需要更加的倚仗,唯有宫门最有能耐,能和无锋抗衡,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她必须努力留下。 即使不能顺利嫁给少主,嫁给其他的宫门公子也是不错的,比如羽公子或角公子。 至于昨夜突然出现、笑得阴冷刺骨的宫三公子,还是算了,模样的确不错,奈何性子太恐怖,宋四姑娘想想都觉得心肝儿乱颤。 徵公子面对苏琳琅这样的绝色美人,都能面不改色,想着试药,可见不是好色的。 挨着宋四姑娘姜离离抿了口茶,她面若芙蓉,模样能和上官浅平分秋色,温言赞同道,“羽公子的确是个好人。” 不论是昨夜赶来救她们,还是今天特地来安抚苏姑娘,都能看出他的热心肠。 只可惜,她心里已有意中人,若不是父亲苦苦逼迫,姜离离根本不想嫁进宫门。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抚着胸口,若是被选上,以后定然伤心亦断肠。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有感叹,有期待,琳琅不置一言,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一阵风似的闯进一个男子,侍卫们根本拦不住,似乎有所忌惮,也不敢拦。 掌事嬷嬷还以为是宫子羽折返回来,刚想气急败坏地喷他几句,都说了,要避嫌… 羽公子脾气好,不会计较,但看到扯着唇角,冷冷看她的宫远徵,掌事嬷嬷赶紧把想要喷出口的一串子话噎了回去,结结巴巴地问,“徵公子,您这是…干什么呀?” 掌事嬷嬷小心翼翼地靠近,脸上堆满了笑,谁有胆子敢惹宫门小毒王,语气弱了好几分。 “苏姑娘,你跟我走一趟吧。” 宫远徵站在门口,迎着淡淡日光,勾着薄唇,目标精准地看向静默饮茶的琳琅。 “抱歉,我身子乏,不想动。” 琳琅不为所动,表情云淡风轻。 “呵,如果我非要你动呢!” 宫远徵勾着唇角,颇为傲慢。 他承认苏琳琅生得很美,美的很仙,但他可不是废物宫子羽,轻易被表象迷惑,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 “我不是犯人,你的行为很无礼。”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理由。 琳琅的脾气没那么好,如果怀疑她是无锋细作,那把证据摆出来,不然别囔囔了。 “你信不信我能毁了你的脸。” 宫远徵怒极,恶狠狠地威胁。 “哦,我好害怕呀,你来毁啊!” 琳琅轻嗤一声,不以为意,饶有兴趣地看着宫远徵快要跳脚的愤怒模样,越看越觉得小弟弟生气想要刀人的模样,像暴躁小奶狗。 “你…你以为我不敢吗?” 宫远徵狠厉的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顺手从腰间掏出一条小虫子。 其他姑娘几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担心害怕,想要逃走,不会吧,这位徵公子好变态,好恶毒,竟然随身携带毁容的毒虫子? “你这人废话真多,你快扔虫子啊,我看它敢不敢咬我?你觉得你没胆!” 琳琅冷睨着宫远徵,语气挑衅。 宫远徵瞪琳琅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 掌事嬷嬷心惊之下,急忙上前劝阻,担心宫远徵被气得扔虫子,赔着笑脸,“徵公子,你消消气,新娘不能带走,也不能动用毒药毒器,除非有执刃或少主的手令。” 宫远徵侧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掌事嬷嬷,眼神冷得冻死人,后者立即闭了嘴,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第492章 云之羽(11) 宫远徵没从琳琅面上捕捉到满意的表情,眼神暗沉下去,没有理会掌事嬷嬷的提醒,轻哼一声,甩了袖子,气势汹汹地离开。 那模样,小孩子好似发泄不爽的情绪一般,使劲踹了前面的石头,石头落入院前的池子,荡起阵阵涟漪。 “真是吓死人了!” 宋四小姐吐了口气,心惊肉跳地捂着胸口,不忿地盯了琳琅一眼,似乎在抱怨对方,差点招来毁容的毒虫,令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妹妹怎么得罪徵公子了?” 上官浅似笑非笑地问,眸底有机锋。 “小孩子发脾气,有什么奇怪的。” 琳琅继续喝茶,对此不以为然。 上官浅轻笑,不再多问。 “你们都进屋休息吧,明天有检查。” 掌事嬷嬷松了口气,总算把小阎王爷送走了,小孩子家家,果然不懂得怜香惜玉。 “嬷嬷,明日要检查什么?” 一直处于观察状态、沉默多时的云为衫疑问,对于她而言,羽公子和徵公子的到来都不甚重要,她需要成为少主宫唤羽的新娘,未来的执刃夫人。 否则等待她的命运,只会是死路一条。 掌事嬷嬷淡淡扫了一眼在座的姑娘,清点了人数,正好全部都在,不由咳了咳嗓子,一本正经地科普。 “你们提前知道也好,是这样的…宫门新娘择选前,不仅要检查礼仪,还要检查身体,身体越好,成为少主新娘的机会越大,若是身子骨太差,不适合生育,长得像天仙也是白搭。” “我们宫门选新娘可不是光看脸,当然了,美貌是择选的重要一环,除了少主,角公子,羽公子也成年了,说不定这次也会一起选新娘,你们千辛万苦来了,千万要把握住机会,不然只能被送出宫门了。” 她说这话颇为骄傲,宫门是江湖数一数二的特殊存在,相对于其他被无锋迫害、被灭门或流离失所、或成为走狗的门派。 旧尘山谷无疑是岁月静好的存在,除了瘴气重点,物质生活、人身安全都有保障。 琳琅对成为少主新娘没什么兴趣,莫名觉得宫远徵挺有意思的,尤其是他身上的毒药和暗器。 待掌事嬷嬷离开,女客院落的姑娘窃窃私语,对于去留问题,心情各异,有千方百计想要嫁进宫门、寻得安身立命之所,也有希望落选,回家与心上人执手偕老。 另一头,宫远徵怒气冲冲回了徵宫,连调配新毒药的心思都无,正好遇上来找他的宫尚角,登时换了副乖巧小狗般的笑脸。 他笑容灿烂地迎了过来,急急问道,“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需要什么东西?” 宫尚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你怎么了,怒气冲冲,又和宫子羽斗嘴了?” 宫远徵摇摇头,他可没时间和宫子羽废话,那家伙脑子成天装着风花雪月,看事做事只顾自己的想法,根本不配和他说话。 “那是谁惹了你,难不成是疑似无锋的新娘?” 宫尚角微一挑眉,想到山崖上的惊鸿一瞥,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很美的女子,全身上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不似人间女,恰似幽兰成仙,遗世独立,姿态清雅,不像商贾家养出来的女儿。 “哥,你也觉得,新娘中还有无锋?” 宫远徵上前几步,声音幽然,“我昨夜审过郑南衣,她倒是个嘴硬的,硬撑着没说半句话,她是无锋确凿无疑,但不代表宫门没有第二个无锋,我总感觉那个苏琳琅漂亮得过分,举止有点奇怪,颇有细作嫌疑。”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美丽的女人,而且那么凑巧地进了宫门待嫁? 宫远徵的疑心病很重,相信自己敏锐的直觉,一脸期待地看着宫尚角。 他希望得到哥哥的肯定答复。 第493章 云之羽(12) 宫尚角心思缜密,看着弟弟异于往日的冲动和急躁,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笑道,“无锋刺客自然有,不用急,你刚刚那么生气,是去女院见了苏琳琅,受了气?” 宫远徵努了努嘴,对此没有否认,“哥哥果然聪明,那个苏琳琅一点没做新娘的自觉性,脾气大,胆子大,竟然不怕我的毒虫,非常嚣张。” “她那副作派,不似做女客,倒像是宫门是她家,有恃无恐的样子,简直气死我了!”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苏琳琅仙女般的面孔,犀利傲娇的嘴脸,气死人不偿命的嚣张气焰。 宫远徵不由感到一股气血涌上心头,恨不得现在就把苏琳琅押到暗牢,给她尝试一下自己最得意的烈性毒药。 想要看到她花容失色、梨花带雨,对自己求饶的可怜模样,呵呵,一定很有意思吧。 “居然是这样的性子?有意思。” 宫尚角有点意外,但知道远徵弟弟不会对他说谎,沉吟片刻,方才说,“如果如你所言,她是无锋细作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宫远徵不解,苦于没有证据,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苏琳琅不会是普通的新娘。 宫尚角朗声说,“若真是无锋细作,最应该隐藏自己的锋芒,低调行事,不该公然得罪你,越是被人盯上,越容易露马脚。” “除非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千金大小姐,从来没有受过委屈,背后有所依仗,不害怕宫门,更不担心落选回家,所以有恃无恐,不害怕你,不知道得罪一宫宫主的严重性。”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她真的是无锋漏网之鱼,用一种很明显、很另类的方式,故意吸引别人注意,想要成为宫门新娘。” 宫远徵听得皱了眉头,流露出深思的表情,问宫尚角,“哥哥觉得该如何处理?” 宫尚角清冷一笑,眸底带着一种看透所有的冷峻和深邃,意味深长道,“自然是瓮中捉鳖,既然宫门还有无锋细作,她们总有露出马脚的一日,我们必然把对方揪出来!” “但在没有任何证据前,不要动任何一位新娘,不然执刃那边会有微词,长老那边也会对我们不满,毕竟是给宫唤羽选的新娘子,少主夫人,未来的执刃夫人。” 宫远徵最听哥哥的话,闷声闷气地答应了,“知道了,哥,我不会乱来的。” 宫尚角很少见他这样大波动的情绪,有点惊讶,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徵弟弟,除了怀疑对方身份,还有其他特殊的因素吗?” 宫远徵顿了顿,很想直接了断地回答哥哥,当然只有怀疑,怎么会有其他的原因。 但那张美丽清冷的面孔,比出云重莲还要吸引人的无双娇色,莫名其妙地在脑海一闪而过,惊得宫远徵一阵心悸,心跳快了两个拍子,有点不明所以,他是不是中毒了? 宫尚角迟迟没听到爽快回答,觑了眼弟弟微红的面颊,敛了眉目,若有所悟。 第494章 云之羽(13) 宫远徵没有注意到宫尚角唇角含笑的了然表情,准备回答时,哥哥已经离开,留下分外纠结的心情,红颜祸水,蛊惑心智。 宫远徵自我告诫,他可不是宫子羽那样肤浅的水货,大不了暂时不找苏琳琅麻烦。 天色渐黑,宫远徵简单梳洗,再次去了趟暗牢,神情冷冽,眼神危险地走近对方。 宫门之人惧怕宫远徵,不是没有道理的,小毒娃下狠手时,冷酷无情,他亲手制作的毒药暗器,可以给人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 即使是已经做好必死准备的郑南衣,背后都不禁起了一层冷汗,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毒酒往她衣襟处淋进去,伴随着宫远徵无声的冷笑,登时有股灼烧生烟的疼痛感。 郑南衣疼得脸色惨白,咬紧牙关强忍着,细密的汗珠簌簌而下,已是强弩之末。 “放心,你暂时死不了,嘴硬是吧?我看你能撑到几时,我会认真招待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锋之人都该死!” 宫远徵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清秀的俊脸,疯狂的笑容,有一股满腔郁气宣泄的痛快,果然折磨奸细,最令他感到身心愉悦。 十年之前,无锋大举攻进宫门屠杀,他和哥哥一夜之间,全都失去双亲,必须迅速成长起来,小小年纪便担起了宫门责任,亲人的血液,好似在自己体内燃烧,是恨意的提醒。 宫远徵欣赏着郑南衣的痛苦,面色苍白略带诡谲之感,暗自思忖,苏琳琅最好不是无锋细作,不然他会有更多的手段招待她。 那张令他心神微悸的美人面那么美,如果做成永不凋谢的标本,应该能保持永恒。 翌日,琳琅被侍女早早唤醒,选婚的时辰快到了,新娘们穿着统一分配的雪白薄丝水衣,衣着发式感觉很像汉朝女子的装扮。 在此期间,她们不允许涂脂抹粉,全都素面朝天,展示最真实的状态,喝着一盏侍女递过来的白芷金草茶,按照吩咐出了屋,缓缓步入大堂,准时集合。 当所有新娘褪去红妆,袒露最真实的样貌肤色时,琳琅的优势凸显地更高。 她似乎变得更加美貌,胭脂水粉好似遮住了琳琅的无双丽质,施施然站在一众白衣姑娘中间,超凡脱俗,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即使自恃美貌、心思活络的上官浅都觉得,自己的长相在苏琳琅面前显得寡淡,人间清丽的白杜鹃,始终不及天上瑶台菡萏耀眼夺目,心下的危机感越加浓重。 但想到此次是给宫唤羽挑选新娘,不是自己的目标宫尚角,心下又放松了少许。 这次选婚不仅仅限于大夫检查身体健康状态,还有各种前奏的细节检查。 掌事嬷嬷拍了拍手,鱼贯而出一群面色端正的老嬷嬷们,给每个新娘做全身上下的检查。 身体是否有难看的疤痕、牙口是否干净清爽、头发是否黑亮健康,是否有严重的体味。 腰臀的部位是否合乎标准,还有走路的姿势,是否合乎大家闺秀仪态,有没有弯腰驼背,不得不说,皇帝挑妃子,不过如此。 半个时辰过后,嬷嬷的检查完毕,新娘全都蒙上了面纱,等待大夫进来统一号脉。 琳琅随意扫了眼,老嬷嬷离开前手拿的红色小册子,上面似乎记载了她的各种合格或超标的数据,后面还有甲乙丙丁的选项。 “云姐姐,苏妹妹,我们三个好像都是甲,不知其他人是什么等级?” 上官浅悄悄说了句,她面上的淡淡酡红还未彻底褪去,声音娇婉,被老嬷嬷检查时,神情最为娇羞,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你想当宫门少主的新娘吗?” 云为衫没有理会上官浅,忽然开门问琳琅,尽量声音压得很低,好似是寻常的好奇和喃喃细语,犹如湖底深潭般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琳琅,等待对方的回答。 琳琅摇头,给予否定,“不想。” 她对暴躁小奶狗比较感兴趣。 第495章 云之羽(14) 云为衫稍微安了心,对琳琅微微一笑,上官浅却格外警惕地盯了琳琅一眼,暗自攥住了一角衣袖。 须臾,年老的大夫鱼贯而入,各自拿着方方正正的医药箱,对应每个新娘子,认真把脉,有的露出满意微笑,有的叹息摇头。 许大夫看着琳琅,面前女子即使戴着绢纱,遮住了大致容颜,但露出的眉眼精致完美,足以令人心魂荡漾,他不由皱皱眉头,遗憾说,“苏姑娘的体质偏寒,可惜了。” 但世间人都有爱美怜惜之心,许大夫捋了捋胡须,随即增添了一句。 “姑娘不要太担心,也不是不能治,花个一年半载,用药膳好生调理,日后于生育无碍。” 琳琅似失落似感激,垂眉颔首。 “多谢大夫。” 她无意少主新娘的位置,自然要把体质搞得弱不禁风,对于有灵力的花仙而言,做点小动作不要太简单。 最后的检查结束后,琳琅得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按照各种标准的等级划分,金牌最佳,玉牌次之,然后是毫无美感的木牌。 得到木牌的宋四小姐难受得不行,一张如花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把手中的木牌摔在地上,觉得自己被严重羞辱了,再不济也得是白玉牌,给块木头,这是在贬低谁呀! 掌事嬷嬷打量着底下新娘的神色,对宋四姑娘的脾气颇为无奈,摇了摇头,宫门新娘可不能是她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气。 目光缓缓落在琳琅身上,则是淡淡的可惜,白张了一副好皮囊,身体差了点。 白玉牌的新娘虽然也不差,但肯定不及金牌新娘,能被少主优先选择。 得到金牌的佼佼者有两位姑娘,清冷似梅的云为衫,芙蓉秀色的姜离离。 宋四姑娘看着云为衫和姜离离,眼里有羡慕,进宫门之前,她就知道做宫门新娘的好处,不仅能够得以庇护,还能锦衣玉食。 对于如今的乱世来说,绝对是女子的安身之所,何况羽公子那么俊俏,他哥哥应该也不差,心里酸涩不已,嘴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听说少主宫唤羽和角宫的宫主年纪相当,这次估计一起选亲,少主新娘的人选十有八九就是云为衫和姜离离。 “苏妹妹,真是可惜,依照容貌,你本该冠绝第一,若无法成为少主的新娘,宫门还有其他俊杰,不知妹妹喜欢哪位公子?” 上官浅此时此刻的心思很杂,没有放在即将成为少主新娘的云为衫或姜离离身上。 视线投注在琳琅的面上,慢悠悠地问。 即使上官浅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苏琳琅的美貌过于超凡脱俗,惊艳得令她都有点恍惚,她根本比不过对方。 她在试探,对方是不是无锋,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目标是宫二先生?如果她们的目标一致,那么,她必须提前采取非常手段。 “又没相处过,喜欢谈不上,但我觉得宫三公子挺有意思。” 披肩发,小麻花辫,黑色抹额,模样俊俏,眼神偏执,暴躁发狠起来格外有意思。 何况以宫远徵的年纪,还未及冠,竟能担任一宫宫主,肯定有真本事,据说徵宫擅长炼毒、解毒,和各种奇门暗器。 琳琅很好奇,他的毒药,能毒过她的铃兰毒吗? 第496章 云之羽(15) 上官浅脸色稍微,露出温柔可爱的笑容,只要苏琳琅没有盯上宫尚角就行,她的目标可是宫二先生,对方最好不要和她争。 上官浅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琳琅,有时候觉得她应该是真正的新娘,美丽端庄,气质根本骗不了人,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奇怪。 但以后的时间还长,上官浅有信心探出对方的底细,她目前需要对宫二主动出击。 用过餐食,她们纷纷待在房间休息,等待嬷嬷通知,琳琅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牌,笑意渐深,感觉后面的发展会更有意思一些。 用过膳食,女院的待选新娘们得到通知,被打扮一新,纷纷集合,前往执刃大殿,殿内有执刃官鸿羽、少主宫唤羽和三个长老,以及宫二宫三宫四,和一众侍卫们。 所有的新娘都换上了红衣,按照等级排列,缓缓而入,琳琅的出现,瞬间引起一阵惊艳吸气声,倾国倾城,有云端仙子的风华,这是所有人的共鸣。 即使服饰比金牌新娘略微差了点,但容色绝对是最耀眼的,即使是沉稳持重的执刃都怔愣片刻,眼里有惊艳,更别提其他人。 宫唤羽对于择选新娘,不是特别的热情,面色温润恬淡,带着例行公事的感觉。 但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站在第二排的新娘身上,目光再也移不开,微微出神,暗自感慨,这姑娘真美,月下嫦娥也不过如此。 但有点可惜,对方站在第二排备选,不是少主新娘的首选,前面的两位金牌新娘还在。 宫唤羽有点犹豫,他不是好色之徒,心里还有更多抱负,甚至不能说出口的谋算。 若是选了这么一位天仙新娘,十之八九会说成肤浅之人,但世间难得有这般倾城倾国的女子,若是这次错过,就是永远的失去,他站在既定的位置,脑海中天人交战般纠结。 “咳…唤羽!” 执刃宫鸿羽轻咳喊了一声,意在提醒宫唤羽不要发呆,唤羽犹豫的时间太长,长老们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是选择无双美色,还是最合适的新娘,只在他一念之间。 这其实也算一重考验,何况宫鸿羽心里早有了更换少主的打算,目光愈加深邃。 相较于宫唤羽,宫尚角更有韧性和意志力,新娘子的模样再如此美丽脱俗,对方看了两眼,就直接把头偏了过去,不希望被任何外因干扰,这才是宫门执刃该有的素养。 宫唤羽缓了缓神,面色讪讪,莫名的羞愧,不敢看长老的眼神,担心是失望的神色,稳了稳心神,抬步走到第一排,看了眼云为衫,对方对他嫣然一笑,娇羞之中带着强烈的期盼。 想到弟弟的狐狸面具在这位云姑娘的手里,宫唤羽将目光落在姜离离的身上,对方有种温柔娴静的美,淡淡说,“我选她。” 云为衫嫣然微笑的表情不可抑制地僵在面上,神情有几分愕然和失落,上官浅微蹙眉头,暗叫可惜,怎么会是姜离离呢? 宫远徵偷眼盯着琳琅,原本紧攥着的拳头微微松开,手心里居然沁出了一层汗,黏腻腻的不舒服。 他既在心里鄙夷宫唤羽在大庭广众下失神,又觉得愤怒紧张。 直到苏琳琅落选,宫远徵如释重负舒了口气,莫名觉得她此时装出来的纯良乖顺,格外不协调。 第497章 云之羽(16) 少主新娘选定了姜离离,尘埃落定,其他姑娘纷纷回到女客院落休息。 除了少主宫唤羽,到了适龄年纪的还有角公子,羽公子,后续估计还有机会。 宋四姑娘觉得,如果能嫁给羽公子也不错,角公子看上去像块万年冰山,坚硬肃杀,虽然俊美挺拔,却不敢令人靠近半分。 上官浅面上不显,心里很急,她没想到云为衫居然落选了,她的目标可是宫二先生,落选的金牌新娘,极有可能成为宫尚角的待选新娘。 若是云为衫顺势抢了她的攻略目标,自己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绝不能如此。 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风格,上官浅起身,拿了点东西,去了姜离离的房间。 不巧,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睡不着觉的云为衫也来了,错愕又不意外地瞅了上官浅,稍微客气地寒暄了两句。 毫无设防之心的姜离离一边推心置腹地说着自己的心事,毫无防备之心地喝了加了料的茶水,等待的她的,只有出局的命运。 云为衫和上官浅从姜离离的房间出来时,仰头看了看天边一抹黯淡的弦月,侧眼看了看另一个房间,独属于苏琳琅的房间。 “云姐姐,你刚才多此一举了。” 上官浅对此不满,明明她已经提醒云为衫,自己已经下了药,对方居然还把藏在指甲蔻丹的毒粉吓到姜离离的茶里,但没多说,遗憾道,“若是苏琳琅也在就好了。” 正好来个一箭双雕,姜离离和苏琳琅一起中毒出局,她们再无其他竞争对手。 云为衫表情淡漠,弯了唇角,摇摇头说,“我觉得,苏琳琅不会中招,你可能弄巧成拙。” 上官浅侧目看她,表情温柔如昔,语气却变得冰冷和试探,“你何出此言?” 云为衫沉凝许久,秀眉蹙起弧度,幽幽应道,“直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和上官浅一样,云为衫也在猜测琳琅的真实身份,心里的疑团很大。 虽然郑南衣被抓,生死难测,但无锋既然派出了三个细作,未必没有第四个或第五个,她们彼此间的任务都是保密制。 苏琳琅的容貌过于出挑,面对钝箭和毒药的反应,其他人观察的不仔细,只看到表象,不会怀疑,但近在咫尺的云为衫,感触深切,对方一点不害怕,眼里毫无惊惧。 “夜色深了,我该回屋休息了。” 上官浅若有所思,不知有没有把云为衫的话听进去,微笑着说,转身离开。 云为衫没有吭声,径自往屋里走去,她还有其他事要做。 没有丝毫睡意的琳琅,熄灭了香炉里沉郁的海棠香,盘腿坐起,凝神聚气,巩固着武功心法。 这是个武侠世界,没有任何仙魔妖界的存在,琳琅不到万一时刻,不会随便动用仙体的灵力和法力,她的武功足以应付。 十多年暗自修炼的浑厚内力,熟记于心的精绝心法,加之在武侠世界学到的两套剑术,足以令琳琅笑傲整个江湖,无人匹敌。 何况这个世界有点拉低她的眼界,杀手组织如此猖獗,想必世家门派不过如此。 遥想在莲花楼的世界,李莲花只剩一成功力,都能应付好几个江湖高手,那才是真正的武林奇才,想必这个世界的高手只算三流,对上她,估计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一个时辰之后,琳琅叫了热水,沐浴,更衣,缓缓睡下,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入眠很快,唯有梦乡里的香与甜。 寂静的夜,风声簌簌。 琳琅的五官敏锐,略略睡了半宿觉,忽然听到房顶上方的轻微踩踏声,不禁翻身坐了起来,又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穿好衣服推门。 一眼看到远方的红色灯笼,脚步声密集,往女院方向而来,应该出了什么事。 ps:这卷打算写宫远徵和宫尚角,弟弟的cp线完结后,续上哥哥的cp线,好似一个世界圆满大结局,清零回档,重新开始,不存在后宫,可以当两个故事看。 第498章 云之羽(17) 清一色的黑衣侍卫们纷纷涌进了女客院落,原本就寝的姑娘全都被声音惊醒,没醒的也被叫醒了,所有的屋子进行大搜查。 琳琅看到宫远徵大摇大摆往她的住所方向大阔步而来,不由挑了挑眉,修身的绣金边黑衣,精致的抹额,唇角噙着凉薄的笑。 宫远徵此时的表情诡谲难测。 “苏姑娘的房间搜过了吗?” 他面色冷凝,扬声问搜屋的侍卫,执刃和少主同时间暴毙,凶手估计就在附近。 侍卫摇了摇头,躬下身子,恭敬回答说,“徵公子,属下正准备进去搜。” 其他姑娘的屋子已经搜得七七八八,原本不在房间的云为衫,有上官浅作证,暂时脱离了嫌疑。 如今只剩苏姑娘的住所房间未查,一则,侍卫也是男人,面对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有几分殷勤,和客气,不敢冒进,所以先抄查了其他屋子。 宫远徵颔首,勾唇看了眼衣着单薄的琳琅,语气复杂难辨,“你不冷吗?进来吧。” 小毒娃这么体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人相继进了屋,侍卫在宫远徵的示意下,仔细翻查了苏琳琅的衣笼和大箱子,不禁吃惊地瞪大眼睛。 紫檀木的锦盒里,平铺了好几叠的大额银票,还有晃人眼的金条和银锭。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各种名贵的珠宝首饰,绫罗衣衫,茶叶和各色干花,以及话本子。 “呵,苏姑娘的陪嫁如此丰厚,想必很有信心做少主夫人喽。” 宫远徵扫了两眼,迅捷地别开视线,对着琳琅皮笑肉不笑说,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琳琅无语,这不是赤裸裸的讽刺嘛,少主宫唤羽权衡之下,并没有选择琳琅。 琳琅眸光清亮地看他,面上带着清浅婉约的笑意,犹如月光般皎洁明朗,却有着彼岸花般的危险诱惑,一字一句,清晰入耳,缓缓说,“我对做徵宫夫人更感兴趣。” 宫远徵的眼睛瞪圆了一瞬,心跳如擂鼓,随即涨红了脸,好像被人当众调戏了般,用手指着琳琅,咬牙切齿道,“你…敢觊觎本公子,是何居心!” 一个姑娘家家的,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说话一点儿都不知道矜持。 琳琅无辜地摊摊手,没有娇羞和难为情,笑意愈深,“宫三公子,你什么表情啊?有那么生气吗?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感兴趣,又不是非嫁不可,看把你吓得。” 如果选不上,离开宫门也没什么不好的,外面的世界虽然乱了点,但以她的本事,在哪里都能活得逍遥自在,无锋根本伤害不了她。 琳琅之所以愿意进宫门做待嫁新娘,一则是听从苏老爹的安排,二则是满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传说中的宫门,到底是怎样神秘的存在。 “逗你玩的,你若看不上我,本姑娘也不会看上你,又不是你们宫门才有男人,搜完了吗?徵公子请回吧,我还要休息呢。” 宫远徵面上的表情过于丰富变幻,嘴巴张张合合,始终憋不出其他话来,显得青涩滑稽,琳琅看过了瘾,也就不打算逗他。 “你居然还睡得着觉?” 宫远徵黑着脸,努力压制住心中兴奋又愤怒的心情,试探地问。 这个苏琳琅未免太轻松自若,她真的如表面那么无害吗?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看上了他! “徵公子这话好有意思,我为什么睡不着?宫门发生了什么事吗?半夜突然搜查房间,的确有点奇怪,不是你们宫门对新娘特有的突袭检查吗?” “不然呢,你需要我什么反应,徵公子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其实挺好奇,搜什么?” 琳琅双手环胸,目光清明,丝毫不回避对方的逼视,不得不说,宫远徵的疑心真的很重。 她又没做什么,干嘛一直盯着她试探,话里话外都是猜疑和警戒。 对方与其花心思盯着她,还不如多关注云为衫和上官浅,她们才真正可疑。 第499章 云之羽(18) “哼!” 宫远徵在琳琅这里找不到一丝破绽,莫名心乱的很,轻哼一声,随即甩袖而去。 这一夜,能够真正安睡的人很少。 虽然宫门没有立即公布,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心细的人都能感觉到不同于往日的沉重,空中升起白色天灯,仆妇们端着白蜡烛忙里忙外,神情悲戚,不难猜出死了人。 三日后,执刃和少主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据说是无锋刺客郑南衣所杀,郑南衣也死了,少主的准新娘姜离离晕死过去,半张脸都长满了红疹子,好像是严重过敏。 宫门的暗涌来得太快,打得人措手不及,宫子羽赶鸭子上架般成了新的执刃。 原本最有资格担任执刃的宫尚角因为调查郑南衣,不在宫门,十万火急之下,按照缺席继承的规矩,宫子羽意外捡了漏。 按道理,宫远徵和宫子羽都有继承资格,奈何宫远徵的年纪小,还没及冠,花雪月三大长老商量后命宫子羽继承执刃之位。 因为执刃继承的猝不及防,也因为羽宫父子的中毒死亡过于蹊跷,宫子羽和宫远徵发生了很大的冲突,互相猜忌,甚至大打出手。 宫子羽怀疑宫远徵故意偷换了百草萃的配方,替宫尚角密谋执刃之位,宫远徵怀疑宫子羽的血脉,鄙视对方毫无能力、无所作为,根本不配和他哥哥争这个位置。 但三位长老资历深,颇为威严,他们作出的决定不容置喙,宫尚角回来时,这件事木已成舟。 宫门的气氛变得比往日还要压抑,这种压抑感甚至感染了女院的姑娘,人心惶惶。 姜离离的病情来得奇怪,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经过诊治,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她本就是没有武功的弱质女流,遭此一劫,身体非常虚弱,红疹子没有彻底消失,被妥善安排出宫门,送回了她的家乡。 少了一个金牌新娘,只剩云为衫有资格当选新执刃的新娘,上官浅稍微松了口气。 宋四姑娘患有喘疾,隐瞒的事情被曝光,设计姜离离的“证据”也被宫子羽意外发现,哭哭啼啼地被人送走了,格外委屈。 缓了两三天,陆续有姑娘被送回家,唯有拥有金牌的云为衫,和拥有白玉牌的苏琳琅和上官浅留下,院子里瞬间变得空荡荡。 冬日即将拉上帷幕,院前的池水依然清凌凌,偶尔落下一颗小石子,便能荡起丝丝涟漪,夜风吹落的银杏叶,随意飘在青石板的路上,平添几分萧索孤冷,春意未至。 琳琅漫不经心地踩着脚下的银杏叶,看着不远处氤氲着飘渺雾气的山谷,心想着,宫门的春天会是怎样的呢?这里真的有春天吗? 早已对了“天地玄黄、里魅魍魉”暗号的云为衫和上官浅,看着不远处的琳琅,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对方意思。 苏琳琅虽然说对宫远徵颇感兴趣,但如果宫子羽或宫尚角执意选择她做新娘,那么她们两人的任务必然有一个会失败。 “云姐姐,你觉得苏琳琅是无锋吗?” 上官浅意味深长,眸光忽闪,透着温柔致命的暗光旋涡。 “她应该不是无锋之人。” 云为衫淡淡回答,因为对方的目光过于坦诚,私下毫无小动作,没有无锋的暗流。 上官浅眯了眯眼,心里不太放心,她没打算杀谁,但有法子让对方暂时失去理智。 宫门绝不会要神志不清的新娘。 用过晚食,月上柳梢,上官敲了琳琅的门,顺利进来,笑着送了她几支助眠的秋蝉香,与其喝茶谈天,如法炮制在茶杯里撒了些药粉,琳琅微笑如故,面不改色地喝了。 上官浅还没来得及暗自偷笑,忽然劲风袭来,喉咙一紧,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半盏茶水直接灌进上官浅的喉咙里,呛得她脸色发红,心下发寒,瞪大了眼睛。 “上官姑娘,茶水好喝吗?” 琳琅温柔妩媚地对她笑,好似百花盛开,犹如清泉叮铃,分明是仙子之姿,却透着地狱魔女的阴冷,上官浅浑身发颤。 对方出手的速度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自救,半条命就被捏住。 “咳咳…苏妹妹,你误会了。” 上官浅惊骇地不轻,俏脸涨的通红,连连咳嗽,她曾设想过苏琳琅没表面简单,也许和她一样有武功底子,但未必是她的对手。 她可是无锋的魅,经历了尸山血海、各种残酷考验的魅,怎么会输给其他人? 但琳琅的眼神太有威慑力,出手只在瞬息之间,快若闪电,她根本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使用的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功夫,未知的恐怖最为可怕。 第500章 云之羽(19) “这是给你的回赠,礼尚往来嘛。” 加了料的半盏茶,有一半毒素,上官浅能够自解,还有一半,绝对是她解不了的。 “苏姑娘,你给我喂了什么?” 上官浅想要抠嗓子,但也无济于事,喉咙有一股暖流淌过,瞬间变得热辣辣的,仿佛灌入五脏六腑。 琳琅好整以暇地抿了口新茶,斜斜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上官浅,不予回答,在她跟前下毒,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主动献丑吗? 上官浅应该庆幸,她下的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然宫门之中又要多一具尸体了。 “姜离离是你下的手?” 这语气虽然是疑问的口吻,但却是肯定的音调,上官浅犹豫半瞬,点了点头,又摇头,摸了摸发疼的喉咙,强自镇定地解释。 “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姜姑娘的事其实是云为衫做的,她给了我好处,要我给她帮忙。” “云为衫为了当最为耀眼的新娘,想要竞争对手姜姑娘提前出局,我只是一时糊涂,配合她,帮她引走姜姑娘的注意力,她暗自给姜姑娘下的是罕见的虚弱发疹毒,半个月后无药自解,不伤性命。” 她们从没想过害死谁,毕竟大多宫门新娘都是清白无辜的女子,下手是无奈之举。 何况姜离离心有所属,不想当宫门新娘,她们这样做,虽然有一己私心,但间接成全姜离离的心愿,出了宫门,可以回家。 琳琅半信半疑,挑眉轻笑,“真的只是这样?我怎么感觉,你没有说实话啊。” 上官浅的心猛烈跳动了几下,她知道自己失算了,眼前的人武功深不可测,想要她的命,只是瞬息间的事,绝不能得罪。 但她绝不能暴露自己和云为衫的细作身份,情不自禁地流下楚楚可怜的泪水。 “苏姑娘,我真的不敢骗你,我现在好后悔,我也是被云为衫利用了,云为衫没表面那么单纯,她家道中落,又爱慕虚荣,想要当少主乃至执刃夫人,花言巧语教唆了我,而我暗自喜欢宫二先生,当年他救了我,我想以身相许……” 琳琅无语地看着上官浅,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给谁看,她又不是男的。 泪腺这么发达,说哭就哭,嘴里一半真一半假,根本不能全信,琳琅的目光变冷。 “苏姑娘,我猪油蒙了心,你生得美貌无双,我担心宫二先生会越过我,选你做新娘,我害怕,所以做了糊涂事,呜呜呜…” 上官浅嘤嘤哭泣,没完没了,眼圈都红了,琳琅瞟了她一眼,冷语喝止道,“好啦,别哭了,你走吧,如果有第二次,我保证,会直接拧断你的脖子。” “那我吃的毒酒…” 上官浅心有余悸,抬眼看琳琅。 “毒药一年后发作,只要你老实,没有再冒犯本姑娘,到时候解药自然会给你。” 上官浅勉强止住了嘤嘤哭声,一脸的悲切,还有欲言又止,出门前,她忍不住回头问,“苏姑娘,你真的喜欢宫三公子吗?” 琳琅轻嗤,好似看穿了上官浅所有的心思,一针见血,“不要再试探我的耐心!” 上官浅好似被吓住了,眼圈发红,随即露出羞愧的表情,嘴唇嗫嚅,“抱歉,苏姑娘,是我多嘴多舌,我保证,日后不会冒犯你,你早点休息,咱们以后和平相处吧。” 一席话说完,上官浅没有指望琳琅回应,殷勤地走出去,替琳琅小心关上了门。 看着夜色暗涌的天空,上官浅狠狠吸了一口冷气,刚才的窒息过于强烈,她感觉好似死过一次,对方怎会有那么厉害的身手。 苏琳琅的武功诡谲,绝对不是无锋能教出来的路数,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的功夫师承何处,进宫门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也是无量流火? 上官浅百思不得其解,深深忌惮,如今中了毒,只能暗自克制,与对方交好。 第501章 【云之羽】苏琳琅(20) 宫门局势瞬间转变,新执刃上位难以服众,宫子羽再如何不成器,但有三位长老任命,宫尚角即使心里不忿,对此无可奈何。 宫远徵气得牙根痒痒,屡次挑衅,挨了哥哥一巴掌,原本觉得委屈,撅嘴,但看到宫子羽也挨了巴掌,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 哥哥打他,无疑是打是亲,骂是爱的表现,但扇宫子羽耳光,那就是变相的教训。 什么执刃,他也配?新上任就怀疑是他们暗地里杀了老执刃和宫唤羽,真没脑子! 执刃殿一行人闹得不可开交,宫尚角和长老有事详谈,其他人相继离开。 宫远徵对半张脸有巴掌印的宫子羽挑衅一笑,心里暗笑,哥哥果然对他偏心,他的脸现在一点儿都不疼。 “你给我等着!” 宫紫商拉着怒气冲冲、想要干架的宫子羽,狠狠瞪了眼咧嘴笑的宫远徵,拉着金繁他们快步离开。 她是商宫的大小姐,暂代商宫宫主,一向和宫子羽玩得好,圆圆的脸蛋蕴满怒气。 “切!” 宫远徵挑眉轻嗤,不以为意。 放狠话谁不会啊! 原本准备回徵宫的药室,像往常一般调弄药草、炼制更加独特刁钻的毒药,只是穿过长长的回廊,宫远徵鬼使神差地拐了一个弯,往一条潺潺而流的溪河方向而去。 朦胧的山谷雾气之中,阳光从缝隙中折射几许明媚,高高的屋檐映入眼帘,假山水池,清新的银杏树,透着宫氏古朴气息的设计,一间间挂着白色风铃的屋子,古香古色,是女客院落的所在。 纤细熟悉的身影掩映在古朴的树后,如云的青丝柔顺地披在肩头,雪白绣着银边波纹的衣衫,微微侧转的清丽面容沐浴在和煦的日光之中,带着几分暖意的绝美弧度。 忽然,女子转过身来,不偏不倚地对上宫远徵的眼,诧异过后,狡黠又挑衅地一笑,好像在说,“你是在偷看我吗?” 宫远徵沉寂在美好景象中的心神,登时清明过来,脸色微微一变。 那感觉,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宫远徵立即板起脸,眯着眼睛,瞪着前方,旋即掉头离开,脚步快得好似施展了轻功。 没多一会儿,宫远徵黑色的身影不见踪迹,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琳琅勾着嫣红的唇,若有所思地笑了。 看来宫远徵也没有表面那么讨厌她,循着前面渐行渐远、即将消失的身影踱步而去,宫远徵已经看不到了。 但刚刚和金繁撒娇被甩脱的宫紫商看到了琳琅,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忍不住尖叫起来,“你…你就是那个最美的新娘!” 琳琅不认识对方,但看对方的气质打扮,虽然样貌不算很出色,但绫罗华服,身姿玲珑,估计是宫门有一定地位的小姐,微微欠身,“姑娘是哪位?”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宫紫商,商宫的人,你是不是叫苏琳琅?听说有个苏姑娘很美貌,比我还好看,估计就是你啦。” 宫紫商眼睛发亮,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看了看苏琳琅的五官身材,简直云泥之别,一时间五味杂陈。 同样是女人,怎么差别那么大? 这位苏姑娘长得真养眼啊,比画里的仙子都要传神三分,五官精致绝美,气质脱俗,皮肤白白嫩嫩的,简直能掐出水来,好似冰雪凝成的玉人儿,不知道将来会便宜谁? 第502章 【云之羽】苏琳琅(21) 宫紫商有一张讨喜的圆圆脸,笑容灿烂,活力满满,看上去平易近人,有喜感。 琳琅虽然不喜别人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个不停,但也不讨厌对方的热情,她的眼神里没有大多数女人该有的嫉妒和恶意,纯粹是羡慕和好奇。 宫门实在是无聊,上官浅和云为衫全都没了人影,前者害怕她,后者不爱说话,琳琅这些日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禁礼貌颔首,微笑以待,“琳琅见过大小姐。” 宫紫商只闻一股幽然的暗香袭来,顿时感觉心旷神怡,用鼻子使劲儿吸了吸,咧着嘴巴,好奇地问了出来,“苏姑娘身上好香啊,平日里用的什么熏香,好清雅独特的味道。” 琳琅身上的香气是铃兰体香,天然的清冽气息,但世间的香气自有调法,天生的没有,后天的可以调制。 面对宫紫商亮晶晶期待的小眼睛,琳琅掩唇而笑,“大小姐若是喜欢,我送你一盒便是,我以前在家调制玩儿的,有麝兰、栀子、蔷薇、香桂和百合五种香味的。” 宫紫商原本单纯欣赏美人的颜色,看着养眼心悦,后又被其香气所吸引,与琳琅说话间有种陶陶然的感觉。 如今见她温柔随和又大方的性子,不禁心生好感,啧啧称赞,“没想到苏姑娘人美多才,居然还会调香,但我贸然收礼,感觉白占了姑娘的便宜,不如这样,我来日打造一柄礼物给你,就当作给你的回礼吧。” 除非是心上人金繁的便宜,那是叫不占白不占。 琳琅淡笑,没有拒绝,言笑晏晏,“大小姐太客气了,我家世代经营胭脂铺子,对于香料制作也是耳熟能详,几盒香料,就能得大小姐的回礼,感觉像我占便宜了。” 在宫门待着的这些日子,琳琅对这里的内部安排略有所了解,四宫各有分工,各司其职。 商宫负责兵刃锻造、角宫负责在外交际斡旋、培养势力,徵宫负责炼制毒药、解药和暗器,而羽宫负责总体统筹安防工作。 宫紫商说要给她送回礼,十之八九是适合女子使用的精致兵器。 宫紫商笑意加深,感觉和琳琅说话格外投缘,“好说好说,你不要嫌弃就行。” “大小姐现在若是有时间,随我去女院屋子挑挑,看看最喜欢什么味道,我无聊的很,也没人说话,感觉都快闷坏了。” 琳琅真心说,谁能想到,宫门虽然神秘却又很无聊,她带来的话本都快翻烂了,无所事事,总算逮了个喜欢说话的姑娘。 宫紫商小鸡啄米般点头。 二人一路来到女客院落,进了琳琳所在的屋子,宫紫商挑了麝兰和栀子味道的香料,爱若珍宝,感觉苏姑娘的手艺比外面香料铺的高档货还好,浓淡相宜,香气甚妙。 “苏姑娘果然心灵手巧。” 宫紫商舍不得离开,把自己弄得香扑扑的,想象着冷若冰霜的金繁被她迷倒,露出惊艳的表情,不觉拉琳琅的手,依依不舍。 她暗自想着,宫子羽若是不眼瞎,肯定会选择苏姑娘当未来的执刃夫人,这样温柔的香香大美人,谁能不爱呢? 绝对不能便宜宫尚角或宫远徵! 一个棺材脸,一个欠揍脸,每次都会用看垃圾的眼神看她,宫紫商想想就觉得生气。 第503章 【云之羽】苏琳琅(22) 琳琅和宫紫商从香料脂粉聊到男人的话题,看她面露兴奋和莫名的娇羞之态,好奇问道,“大小姐觉得宫门的男人哪个好?” 宫紫商脱口而出,“当然是我的金繁啦!” 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太快,宫紫商微微羞涩,忌惮地多看了琳琅好几眼,重点在她绮丽无双的容貌上停留片刻,提高音量提醒。 “咳咳…苏姑娘,金繁千好万好你也不能惦记哈,他只是个绿玉侍卫,也就是长得俊一点,个子高一点,其他一无是处,我建议你还是挑宫子羽吧,他人傻心好老实,绝对能一辈子对你好,何况做执刃夫人很风光。” 天下男子不爱皮囊爱灵魂者,能有几个,苏姑娘仙姿佚貌,她一个女人看得都喜欢的要紧,也不知金繁会不会暗恋? 绝对不可以! 琳琅掩唇而笑,明白宫紫商在紧张什么,但顺着口风点点头,“放心啦,我不会惦记大小姐喜欢的人。” 何况她是被选择的宫门新娘,又没有选择夫婿的权利,宫紫商明显是关心则乱。 宫紫商暗松一口气,笑着拉了拉琳琅的袖子,弯着眼睛说,“你不是在女院待闷了吗?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我在,不用害怕迷路。” 琳琅正有此意,用精致的小盒子包了东西,和宫紫商一起出门。 走到院落,正好碰到利用放河灯、欲擒故纵,彻底打消宫子羽怀疑的云为衫。 宫子羽和她并排走着。 云为衫看上去心情不错,面色和婉,含着几分少女娇羞,宫子羽把她送到院前,还没离开,看到从屋子里出来的宫紫商、苏琳琅,忍不住诧异问,“大姐,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宫子羽迎面得了三个脑瓜崩,宫紫商毫不客气地纠正说,“什么大姐,叫姐姐,你知不知道,你把这样称呼会把我叫老了,是不是在讽刺我是老姑娘?” “子羽,你可别和宫远徵那小子一样不讨喜,以后叫姐姐!” 宫子羽揉了揉脑袋,撇了撇嘴,有点无可奈何,“知道了,姐姐,给我点面子。” 宫紫商双手叉腰,傲娇地轻哼,她可是无敌美少女,不是什么大姐,这帮小子,一个个不留口德,别怪她仗着姐姐的身份,给予教训。 云为衫静默看着这一幕,神色恬然,唇边含笑,眼角余光瞟了琳琅站立的方向,刚才商宫大小姐是从苏琳琅的屋子出来,看起来很亲昵,心思微转,徐徐问道,“大小姐,苏姑娘,你们要去哪儿,难不成是徵宫?” 宫紫商感觉莫名其妙,云为衫此话什么意思,她去徵宫干嘛,宫三和她不对付呀,去徵宫看宫三的臭脸吗? “你干嘛这样问啊?宫远徵来女院找麻烦了?” 宫紫商心里藏不住疑问,登时露出惊讶的神情,面色丰富变化,居然还有几分八卦的意味,心里一阵狂想。 不会吧,不会吧! 宫远徵那臭小子想姑娘了? “哦…我只是随便问的,因为之前听苏姑娘和上官姑娘闲谈,意外得知苏姑娘对徵公子颇为欣赏,好像说…宫三公子很有意思,我以为…” 云为衫摇摇头,语气随意地说,好似真的是无意说的话。 琳琅瞟了眼云为衫,原以为上官浅很茶,没想到云为衫也不老实。 为了当执刃夫人,花费了心思。 “怎么可能?云姑娘,你不要道听途说呀,苏姑娘眼神这么好,不可能对宫远徵有意思!” 宫紫商现在完全没有散心的心情,瞪圆了眼睛,激动又震惊地看着琳琅,随即反驳了云为衫,觉得苏姑娘不会看上毒娃。 宫子羽心头“咯噔”一声,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苏琳琅,这么美丽的苏姑娘,满口毒液的宫远徵哪里配得上! 第504章 【云之羽】苏琳琅(23) 琳琅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云为衫,后者心虚地垂下眼睑,面对宫紫商睁圆的眼睛、宫子羽期待的表情,她淡淡说,“徵公子的确有意思。” 宫紫商遗憾地看了眼宫子羽,暗自摇头,兄弟啊,你运气不好,苏姑娘口味特殊,似乎对你无意啊。 宫子羽心头一阵失落,悻悻然离开,宫紫商紧跟其后,院子里只剩下琳琅和云为衫两人。 琳琅开门见山,“你故意这样说,是为了嫁给宫子羽?” 云为衫恢复波澜不惊的清冷神色,没有否认地点头,“抱歉,事实的确如此,我想留在宫门,必须要当执刃夫人。” “想必上官姑娘也曾和苏姑娘提过,我家道中落,父亲又不在世,如果被送出宫门,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好人家,还不如做执刃夫人,锦衣玉食,有宫门庇护。” “但是,羽公子没有完全对我动心,苏姑娘珠玉在前,我再如何费劲心思,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勾住他的心。” “苏姑娘欣赏徵公子,无意执刃夫人之位,所以我刚才那样说,其实也是想断了羽公子的念想,如果苏姑娘觉得我冒犯了,很抱歉,我在此向你道歉。” 云为衫缓缓上前几步,有诚意地对琳琅低头欠身,琳琅面色淡淡,她对宫子羽不算上心。 对方单纯耿直,好似一眼望到底的清水,她见的太多,不觉得有多吸引人。 但自己不感兴趣,和被人摆一道是两码事,琳琅宽袖一扬,迅风般的黑点,好似有眼睛的芒刺般,狠狠钻进了云为衫的左胸部位,后者踉跄往后退,胸口一阵腥甜窒闷。 “给你的教训。” 云为衫捂着闷痛的胸口,想要施展内力还手,但始终发挥不出,咬着唇,惊骇不安地问,“苏琳琅,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感觉有钉子钻进胸口?” 琳琅往身后的红木软椅坐去,笑眯眯地问,云为衫眼中的愤怒逐渐转为惊恐忌惮。 她的确有这种感觉,胸口没有破皮流血的感觉,甚至没有血液渗透出来,好似一股无形的软钉子,深深扎进自己的左胸,透着刺骨的寒凉,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冷冽感觉。 “抱歉,苏姑娘,是我冒犯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请姑娘高抬贵手,绝没有下次,苏姑娘有意徵公子,是我想多了。” 为了生命安全,也为了避免“出师未捷身先死”,云为衫毫不犹豫地跪下,声线清冷,却有着凝重的哀求。 “放心吧,你暂时死不了,而且,我对谁有意,不是你说的算,由不得你们逐一算计,自作聪明的人真的很讨厌啊!” 琳琅冷笑,没有欣赏外景的心情,径自走进自己的屋子,她对宫远徵有意?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吧,只是感兴趣而已。 云为衫后悔不迭,原本体内就有半月之蝇的毒,现在雪上加霜,完全受制于人。 她不该贸然得罪苏琳琅。 三日之后,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琳琅接到通知需前往执刃大殿。 上官浅先一步被侍卫金复叫走,然后是云为衫,叫走她的是金繁,琳琅最后一个到。 宽敞的大殿,长老们都在,宫子羽、宫尚角、宫紫商、宫远徵各有位置坐。 琳琅踏着优雅的小步子进来,对三位长老施施然行了礼,站在云为衫和上官浅的旁边,心里做好了准备。 这次要么被选中,要么被送出宫门,不会再继续耽误下去。 “子羽,你是执刃,你先选自己的新娘吧,按自己的心意选。” 月长老慈爱地看着宫子羽,声音格外温和,宫子羽突然失去父兄,临危受命成为执刃,受到不少人的质疑,帮衬他最多,替他说话最多的便是月长老。 这次选亲,月长老希望子羽选择自己喜欢的姑娘陪侍,不要因为之前的悲剧,感伤过度。 宫远徵不满地偷瞪了一眼月长老,心里老大不服气,凭什么宫子羽先选新娘? 宫远徵心里有点隐隐的担忧,宫子羽若是选了苏琳琅,按照他那副没脑子的样,岂不是要落入温柔乡,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宫门的未来必定堪忧。 如宫远徵心中所料,宫子羽的目光不由自觉地落在琳琅的脸上,眼睛变得亮晶晶。 第505章 【云之羽】苏琳琅(24) 云为衫佯装温婉,平静以待,但内心很紧张,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留长的指甲都快嵌入掌心肉,担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必须成为宫子羽的新娘,成为执刃夫人,微微扬起头,用爱慕期盼的目光盯着宫子羽,目光之强烈,宫子羽根本无法忽视。 琳琅循着斜对角强烈的视线,盯了宫远徵一眼,唇角勾起,这点小动作正好落在宫子羽的眼里,令他心里愈加不忿,苏姑娘真的想嫁给小毒娃,他哪里比不上宫远徵? 但强扭的瓜不甜,想到自己早逝的母亲兰夫人,宫子羽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勉强对自己无意的女子。 即使对方有令自己心动的资本,但若是心不在自己这里,勉强又有什么意思呢? 宫子羽对上云为衫期待含情的目光,微微一笑,想起对方的身世,她说起自己的心事,她父亲临终前的期待,用怅惘的语气说,不知有没有福气嫁入宫门? 念及对方和自己有惺惺相惜之感,宫子羽心下一软,不禁踱步上前,走近了云为衫,对长老说,“我选择云姑娘为妻。” 云为衫如释重负,旋即露出娇羞又感激的笑容,感觉后背心有丝丝凉意,心有余悸。 三位长老颔首,没有异议。 上官浅抬眸看向一直沉默的宫尚角,温柔含羞,故意露出自己腰间的玉佩。 她有自信宫二对自己会产生好奇,有了好奇心,就会有探知欲,就会想要进一步了解她,日夜相处陪伴,上官浅有信心,能够得到对方的信任和怜惜。 “尚角,你比子羽还大几岁,也该娶妻了,苏姑娘和上官姑娘,你选一个吧。” 最为严厉的花长老发了话,相较于月长老喜欢宫子羽,他更加欣赏撑起半个宫门的宫尚角。 若不是运气太差,宫尚角最有资格担任执刃之位,统领整个宫门,他有这个本事和魄力,只可惜,时运不济。 宫尚角看了眼面色淡淡的苏琳琅,以及绯红着脸偷觑她的上官浅,目光缓缓落在上官浅腰间熟悉的玉佩,那是他很多年前丢失的玉佩。 思及远徵弟弟对苏琳琅的强烈注视,宫尚角心里有数,苏琳琅的确美貌无匹,看着赏心悦目。 但既然弟弟提前看上了,他就不横刀夺爱了,指着上官浅站立的方向,声音平稳地回答,“我选上官姑娘吧。” 于宫尚角而言,好奇自己的玉佩在上官浅手中是其次,他有野兽般的直觉,对方绝不是善类,既然有所怀疑,那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上官浅悬着心缓缓放下,终于过关了。 雪长老看着容色出众的琳琅,犹豫了一会儿,按道理说,宫子羽和宫尚角已经有了妻子人选,这位过于出色的苏姑娘,身体看不上去不太好,过于纤弱,其实可以送出宫门。 但他又觉得,宫门的形势不如从前,倘若日后再选新娘,就会多一份危险,无锋已经知道宫门选亲的秘密,隐患颇深。 宫远徵的年纪也不小,虽然还不到成亲的正式年纪,但是否要给定下未婚妻,缓两年再成亲也可以,免得厚此薄彼,委屈了谁,这孩子小小年纪扛下整个徵宫,也不容易。 “花长老、月长老、雪长老,还请给徵弟弟也定下亲事吧,按目前的形势,宫门娶亲的渠道已经泄了风声,若是下次再行娶亲之举,估计还要大肆排查,不如现在就定下,正好远徵弟弟对苏姑娘有意,何不成人之美。” 宫尚角瞟了眼咬着牙关、看起来很紧张欲言又止的宫远徵,淡笑着对长老们建议。 宫远徵闻言,脸“腾”地一下红了,想要出言反驳,他什么时候对苏琳琅有意? 哥哥你不要乱说话啊,但想要反驳的话,好似黏在舌头上,根本吐不出来,沉默着,好似默认的羞赧状。 他昨晚做了一个春梦,梦见心心念念培育出的出云重莲,眨眼间变成了苏琳琅的脸,美人如画,娇媚入骨,简直完美,后半夜浸泡在冷水浴桶中,方解了心口的燥热。 第506章 【云之羽】苏琳琅(25) 长老们齐刷刷地注视于面红耳赤的宫远徵,后者忍不住轻咳一声,偷觑琳琅,不知是羞愤,还是如释重负的喜悦,“我…我都听哥哥的,没什么意见。” 宫尚角侧目看他,欲言又止,暗自腹诽,这种事你听我的?娶媳妇也听我的。 难道不是你自己心思乱了! 宫尚角无奈,要不是看徵弟弟脸薄,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他根本不会多言。 “若是徵公子对我无意,不要勉强,请执刃下令,送我回兰陵。” 宫门的确有很多秘密,令琳琅有强烈的探知欲,但宫远徵的态度,令她很不爽。 “不勉强!不是哥哥的意思!” 宫远徵傲娇地扭过脸,语气坚定,生怕宫子羽下一刻答应了琳琅的请求,话音落地,清秀俊俏的脸蛋好似火烤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这般想逃之夭夭的尴尬感觉。 “还是尊重苏姑娘的意思吧。” 宫子羽斜了宫远徵一眼,暗自吐槽,小孩子还没长大,娶什么媳妇? 苏姑娘这样美丽的仙女,即使出了宫门,也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女神,轮得到宫远徵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姿态吗? “宫子羽,你什么意思,你抢了哥哥的执刃位置,现在还敢坏我的事,你都能娶亲,我就不能提前有个未婚妻吗?你就是嫉妒我!” 原本还羞答答的宫远徵登时恢复了常态,眼神狠厉地瞪着宫子羽,一副准备开打的架势。 虽然宫子羽生得又高又壮,但身体从小就差,小时候时经常和宫紫商一起逃练功课,没什么真材实料,打起来真不是他的对手,一枚暗器都能直接霍霍了对方。 “谁…谁嫉妒你啊,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家苏姑娘还没答应!” 宫子羽好似被戳中了心事,脸色涨得通红,心虚地瞟了眼云为衫,对方的眼神黯淡了好几分,一时间觉得自己不该三心二意。 眼见宫子羽和宫远徵好似三岁小孩般吵吵闹闹,一点体统都没有,长老们忍不住皱眉,大声呵斥,“住嘴,你们成什么样子!” 这情景是不是有点奇怪,明明是他们宫门挑选新娘,现在怎么变成新娘挑选宫门子弟? 这位苏姑娘貌若天仙,气质不俗,的确是人间罕有的绝色,但既然被父母送进宫门待选,那就表示苏家愿意和他们宫门联姻。 只要不是无锋细作,他们肯定要把人留下,不然下次娶亲,谁知道等到猴年马月。 月长老看了眼安静下来的宫远徵,又瞅了瞅面色不变的苏琳琅,声音相对温和。 “苏姑娘和远徵年纪相仿,婚事可以先定下来,远徵及冠之年,你们便可成亲,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们不会亏待每位新娘。” “苏姑娘她…未必愿意嫁给宫远徵,长老你这是不是…” 宫子羽小声嘀咕,但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所有长老都向他投来不满的目光,宫尚角和宫远徵看向他的眼神好似利刃迎面而来。 琳琅沉默着没有说话,神色淡淡,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对,算是默认。 既然新娘已经选好了,宫尚角缓步上前,对长老们建议,“为了万无一失,我已经安排画师给三位姑娘画像,然后派人拿着画像前往她们的所在地求证,验明正身。” “云姑娘和上官姑娘所在的梨溪镇、大赋城相邻,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但苏姑娘家在兰陵,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个月,所以这段时间,三位姑娘暂时在女客院落安置,由侍卫轮流保护。”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长老纷纷颔首,表示赞成,笑着称赞宫尚角心思缜密。 宫尚角暗自留心苏琳琅、云为衫和上官浅的表情变化,没有捕捉到任何疑点,微微一笑,冰雪消融般,但不带任何暖色。 “若是查回来的消息没有问题,咱们以后都是家人。” 家人吗?这话说得真好听。 上官浅内心还算波澜不惊,但云为衫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非常的忐忑。 三人心思各异地回到女院,画师们早已等候在那儿,琳琅坐在最中间的凳子上,任画师描摹感叹。 半个时辰过后,绘制好的画像被画师带走,云为衫沉默着没有说话,自顾自想着心事。 上官浅偷偷地看了眼琳琅,心思千回百转,她越来越不明白,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苏姑娘进宫门有何目的,但鉴于自己中了对方的毒,不敢再冒犯,闲聊家常般。 “苏姑娘,你不觉得宫三公子年纪小了点吗?” 上官浅意味深长地问,相较于宫尚角的沉稳冷峻,宫远徵就是个小弟弟,还没到成婚的年纪,模样长得的确不错。 但宫尚角和宫子羽模样长得也很好,个个高大俊美,这位苏姑娘到底看上宫远徵哪里呀,难不成是惦记了徵宫内部的医毒秘籍? “上官姑娘,你的意思好像我很老似的,我只比宫远徵大一岁。” (本世界年龄设定,琳琅目前是十八岁,宫远徵十七岁,宫子羽二十岁,云为衫二十岁,宫尚角二十四岁,上官浅十九岁) 上官浅反应过来,讪讪一笑,“抱歉啊苏姑娘,是妹妹失言了,姐姐不要见怪。” 自从知道琳琅的本事,上官浅也不敢轻易托大,喊对方苏妹妹,要么称呼对方为苏姑娘,要么称呼为苏姐姐。 琳琅没有再理睬上官浅,一个小命都捏在自己手心的人,再如何敬畏都不为过,她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 目视琳琅离开,上官浅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她真的很忌惮苏琳琅,言语之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这点没有逃过云为衫的眼睛。 “上官浅,你好歹是魅,为何会怕苏琳琅?” 云为衫说话间,心思百转,难不成上官浅也被苏琳琅拿捏住了?她抚了抚左胸的位置,软钉子扎肉般的疼痛早已消失,但心理阴影还在,挥之不去。 上官浅嘴角微勾,恢复自信娇柔的常态,淡淡扫了眼满是疑惑的云为衫,徐徐说道,“看在咱们同病相怜的份上,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声,不要招惹苏琳琅,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恐怖。” 上官浅很怀疑,魑魅魍魉的魑是否能过她一招,云为衫听闻此言,心下了然。 看来,上官浅也没沉住气,对苏琳琅下手了。 第507章 【云之羽】苏琳琅(26) 新娘既定,宫子羽心情复杂地回了羽宫,想到云为衫临走前黯然的眼神,觉得自己有义务给未来媳妇安安心。 他之前的确心动苏琳琅,被她的美貌折服,心头小鹿乱撞,但现在,对方既然无意于他,甚至会嫁给死对头宫远徵,这份念想也该彻底断了。 云为衫却对自己一片痴心,宫子羽觉得自己不该伤云姑娘的心,总得弥补一二。 “金繁,你说女孩子喜欢什么?” 宫子羽翻箱倒柜,毫无收获,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金繁侍立一旁,双手环胸,言简意赅,“珠宝首饰,或者胭脂水粉。” 宫子羽想到宫紫商把自己打扮得花蝴蝶般,整日绕在金繁身边转啊转的,忍不住地偷看了金繁一眼,挑了只质地不错的手镯。 “走,我们去女院。” 奈何半路上,宫子羽和宫远徵狭路相逢,宫远徵手里不知揣了什么东西,得意地向宫子羽挑了挑眉,加快脚步,直接越过他前面。 宫子羽气极,心里对宫远徵的愤懑由小化大,忍不住提高声调,“我可是执刃!” “你照照镜子,你配吗?” 宫远徵侧转身,轻蔑地看着宫子羽,语气嘲讽,在宫子羽准备反驳的时候,他接着言语出刀,丝毫不留余地。 “要能力没能力,要脑子没脑子,从来没有为宫门付出,一味风花雪月,竟然怀疑我和我哥杀了你爹你哥?我看你脑子有坑了!” 宫子羽乌黑的瞳孔充斥着熊熊怒火,被人数落地一无是处,还是比自己小几岁的宫远徵,他想要上前教训,被金繁一手拉住,以及赶来找金繁的宫紫商用力扯住胳膊。 “宫三浑身是毒,你别想不开啦!” 宫远徵露出玩味的表情,腰间囊袋里不仅仅是暗器,还有各式各样的毒药,宫子羽若是想不开,他希望拿出点用在对方身上。 “宫远徵,你不要太放肆了,子羽现在是执刃,你不服也得服!” 宫紫商气势汹汹地瞪着说话毫无顾忌的宫远徵,这家伙,和宫尚角一个样的臭德行,嘴巴厉害,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厉害。 “宫子羽根本不配,我哥才有资格,没有经历后山三域试炼的人,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指刃!” “想当年,宫唤羽都比不上我哥,却厚着脸皮当宫门的少主,你们羽宫的人,永远捡别人的便宜,壮自己的威风,有脸吗?” 宫远徵冷笑连连,对此宫子羽不屑一顾,对于整日追着金繁身后打转的宫紫商更是看不上。 宫门上下,虽然不是他和哥哥全部撑下来的,但有七成功劳能算在他和哥哥的身上,长老们不知怎么想的,总偏心这个废物。 若不是他的年纪不符合指刃要求,哥哥尊重长老,不予计较,他肯定要和宫子羽争一争,凭什么当家作主的是宫子羽。 “住嘴,你凭什么说我哥哥!” 宫子羽快气炸了,奈何宫紫商和金繁左右拉扯着他,只能瞪眼珠,宫远徵说得痛快,不再看他,大阔步往女院内部而去。 日常气气宫子羽,看他气急败坏,俨然成了宫远徵的乐趣,谁叫他德不配位,又占据高位呢? 第508章 【云之羽】苏琳琅(27) 他们争吵的声音不小,对于耳聪目明的练武之人来说,听的格外清楚,上官浅优雅地啜了口茶,笑着对云为衫说,明褒暗贬。 “徵公子说的不无道理,羽公子当执刃太勉强,但性格挺单纯的,可惜,羽公子受了一肚子气,估计没心情来见云姐姐了。” 云为衫冷着脸,保持沉默,没有接话的意思,上官浅不觉得尴尬,侧头对静默饮茶的琳琅捂嘴笑着说,“苏姑娘,我猜,宫三公子应该是找你说话的,我就不在这儿讨人嫌啦。” 话罢,上官浅对云为衫使了眼色,示意她回屋子坐,云为衫犹豫半瞬,起身离开。 宫子羽气饱了,已经没心情来女客院落,愤愤地回了羽宫,宫紫商和金繁陪着他离开。 宫远徵大步流星地进来时,但见布置雅致的花厅里,唯有琳琅一人饮茶静坐,室内的光线黯淡,明媚的日光,透着纸糊的窗子,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女子的新衣裙上。 琳琅今日翻了衣箱,穿的不是清一色的雪白水衣,而是亮眼的翠色碧玉衫,金缕裙,披肩遮耳的长发挽了起来,梳着宫远徵从前没见过的发髻,简单婉约,簪一支珍珠玳瑁钗。 云鬓花颜,姿容超俗,好似画卷里的典雅仕女,高贵美丽,令人轻易不敢冒犯。 宫远徵停了脚步,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忍不住干咳了两声,琳琅没有搭理宫远徵,自顾自地喝茶。 “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宫远徵声音还算平静,但心跳猛地跳了好几下,不得不惊艳,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静坐一室,自成名画。 “你这是在要夸我,还是提醒我,衣着打扮不可出格?” 琳琅抬眸看他,宫远徵的打扮偏向异域风,今天扎的麻花小辫格外精致,细长的辫子乌黑油亮,自然地垂于脑后。 头上的抹额貌似换了,是一条新的深蓝色平纹,镶嵌着细碎的紫色宝石,点缀在白皙俊逸的少年轮廓上方,显得协调又有美感。 “我觉得你这样打扮很美,没有其他意思。” 宫远徵顺势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耳尖儿微微泛红,谁不喜欢漂亮的人和物呢?他也是个有审美的男人啊。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宫三公子,你真的喜欢我吗?” 琳琅轻笑着问,脆若铃铛。 “抱歉,我之前以为你是无锋细作,言语冒犯了,但现在觉得,你应该不是,所以…我不讨厌你,真的。” 宫远徵自知自己的性格有点恶劣,对待讨厌的人,尤其是对宫门有所危害的无锋细作,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手段狠辣。 但面对琳琅所说的话,绝对真诚,他不屑于与讨厌的人虚与委蛇,何况说谎。 宫远徵暗自思忖,如果苏琳琅真的是无锋细作,心机深沉,应该不会想要离开宫门,她的言行也不像是欲擒故纵 除非她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 相较于苏琳琅,宫远徵觉得,云为衫和上官浅似乎更有嫌疑,但论是对琳琅百分百的信任,那也不可能。 宫远徵时刻提醒自己,除了哥哥,不可轻易相信其他人,即使是眼前心生好感的佳人。 第509章 【云之羽】苏琳琅(28) 宫远徵在琳琅对面坐下,递过一枚样式精巧的象牙镂花小镜,笑道说,“送给你的。” 琳琅接了过来,把玩了一番,象牙镜小小巧巧,不适合化妆,更适合把玩,比较贴合心意,不由冲他眨了眨眼,“谢谢,既然来了,你不打算带我出去逛逛?” 宫远徵随口问,“你想去哪里?” 琳琅缓步走到宫远徵的身边,注视着他黑亮的瞳孔,他的瞳孔里有着自己含笑的模样,笑得狡黠,不由饶有兴趣地问,“徵宫,我可以去看看吗?很想看看你养的花草。” 据说宫远徵是百年一遇的药草天才,炼药制暗器不在话下,对于培育珍贵的花草颇有心得,大多含有奇毒,可以入药的那种。 旧尘山谷瘴气重,不仅不适合女人居住,对男子的身体也有一定的伤害性,所以这里的人隔三岔五会喝草药,增强抵抗力。 但对于培育珍稀花草,旧尘山谷倒是个好地方,琳琅无所谓瘴气,反正对她没有妨碍,但奇异的花花草草,她非常感兴趣。 “嗯…可以。” 宫远徵的眼神闪烁了几下,露出狗狗般的笑容,但眼底隐然有股若隐若现的暗芒。 “现在就去吧。” 琳琅坦然迎视对方略带探究的目光,宫远徵果然是带脑子的,对她的疑心并未彻底消除,但不全是坏事。 二人并肩往前走着,走过潺潺流水,过了九转曲桥,穿过长长的回廊,看到了前方的徵宫建筑,琳琅忽然想到什么,停止了脚,一本正经地问道,“徵公子,你今年应该十七岁,对吧?” 宫远徵不明所以,甚至有点气闷,他年纪不大,多少让他的气势弱些,扯着唇边若隐若现的一抹假笑,颔首道,“是啊,有什么问题,苏姑娘也不大,称呼你琳琅可好?” 琳琅笑意加深,缓缓靠近宫远徵,带着某种恶趣味,缓缓开口,“既如此,那你该叫我姐姐,感觉像真正的一家人。” 宫远徵一时间气血上涌,气鼓鼓着一张俊脸,又奶又凶,不再伪装温润谦和,恶声恶气地哼道,“什么?谁要叫你姐姐,苏琳琅,你要搞清楚啊,我可是你未来夫君,不是你弟弟,何况,我很快就要及冠了。” 哎呀,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琳琅好似计谋得逞的小猫咪,笑容灿烂,语气放开地说,“这样凶巴巴的模样才是宫三公子嘛,和初见见面,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你不太适合装成温柔郎君,不用故意试探,我对你家的药方秘籍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有毒的花花草草,纯粹是感兴趣而已。” 宫远徵气急败坏地轻哼,却也释然,倒也没有反驳她的要求,在琳琅提出要来徵宫看看,他的确起了不小的疑心,这是自然而然的心理反应。 在宫门,若是没有十足的警惕心,还如何分辨细作,扛起一宫之主的责任? 自从父母十年前双双丧命,除了哥哥宫尚角,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眼前笑靥如花的未婚妻苏琳琅。 “走吧,宫三公子,带我看看你的花室,不知有哪些品种?说不定我认识不少。” 琳琅深以为,如果宫远徵现在全心全意地信任她,甚至爱上她,那才是一件怪事。 意志坚定者,根本不会为外在的美貌所迷惑,有几分好感和欣赏,才是正常反应。 第510章 【云之羽】苏琳琅(29) 宫远徵没有太小气,领着琳琅去了他的花室,里面的面积不小,桌椅板凳,以及各种培育的名种,全都是他栽种的奇花异草。 有些是琳琅认识的种类,比如她的本体铃兰、丁香、茉莉,也有不认识的,比如黑色泛紫的单瓣花、形状像鸡爪子的簇簇团绒花,以及摆放在最隐秘的角落,一盆未开的植株。 “这是什么花,只有幽蓝的叶子和小小花苞,感觉很漂亮,一定很名贵吧?” 琳琅踱步过去,好奇地问。 宫远徵彻底释放本性,自得瞟了琳琅一眼,颇为骄傲地说,“你的眼力还不错,知道那是好东西,谅你从前没见过,这是出云重莲,最难培育开花,你应该没听过吧。” 琳琅摇头,她不仅没看过,也不曾没听过出云重莲,花名都如此美丽,真正绽开的时候,估计更加动人,心里忽然涌起期待感,忍不住问,“何时盛开,有什么用?” 宫远徵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没有立刻回答,打算卖关子。 “徵弟弟,问你话呢。” 琳琅眯了眯眼睛,半是故意半是撒娇地问,宫远徵果然有了反应,登时板起脸,狠狠瞪着琳琅,怒气冲冲,“苏琳琅,你叫谁弟弟啊?我可是…我不准你这样叫!” 只有他哥有资格叫他弟弟,何况自己也不小,苏琳琅作为自己的准新娘,居然这样打趣他,叔可忍,婶儿不可忍,他可是有脾气的男人。 宫远徵骤然起身,浑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冷气,气势汹汹地逼近琳琅,把她直接困在一方后有墙壁的逼仄之地,眼神阴狠,带着浓浓不散的怒气,言语间满是威胁之意。 “你最好不要叫弟弟,不然…” 小奶狗突然变成呲着牙的小狼狗,笑意格外瘆人,好似磨刀霍霍的屠夫,看上去挺恐怖的。 琳琅眼眸含着柔婉的笑,不见半分惧色,对宫远徵吐了口气,幽若麝兰,“不然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 宫远徵被那股清幽冷冽的香气冲了脑门,一时间在迷离清醒的地带疯狂挣扎。 困于他前方,好似能压迫在怀中的女子美得似妖如仙,近在咫尺的唇瓣嫣红得好似红蔷薇,带着引人旖旎遐思的冲动和渴望。 想到前段时间夜里的梦,大半夜起来冲澡,宫远徵想想就觉得丢人,甚至羞臊。 “苏琳琅,你最好安分点,不要惹毛我,我不会杀你,但折磨人的方子很多,你想试试?” 宫远徵瞪着琳琅,努力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沉稳有克制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怎么折磨我?我挺好奇的。” 琳琅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宫远徵耳根脖子处泛起的片片红晕,暗自好笑。 表情再如何凶巴巴,终究个稚嫩纯情的少年郎,身体反应比表情更加真实,根本唬不住她。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咬断你的脖子,令你失血而死!” 宫远徵冰着面,吸着粗气,声音变得低沉暗哑,不知是气的,还是忍出来的,狭长的眼尾泛红。 “你咬吧,记得轻点,我挺大方的。” 琳琅好脾气地靠近了他几分,对上宫远徵琥珀般透亮喷火的眼神,偏了偏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声音又软又柔,好似喃喃自语,“没想到徵公子,有这样的癖好。” 宫远徵快被气死了,一阵吸气呼气,依然压不住火气,盯着近在眼前的脖子,好似最娇嫩的白铃兰,他不禁乱了心神,仿佛被什么香气蛊惑了般,不客气地俯身咬下去。 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沾带着花朵馨香气,但无女子挣扎的呼痛声。 第511章 【云之羽】苏琳琅(30) 宫远徵冲动之下,咬了琳琅,感觉唇边接触的肌肤凉得沁人,透着一股难言的馨香,血液的味道瞬间令人热血沸腾,名为情欲,但下一刻腹部剧痛,好似万虫啃噬。 他忍不住暗吸了冷气,跌倒在地上,面色倏地变得惨白如纸,震惊地看着气定神闲的琳琅,眼神里有不可置信的愤怒和猜疑。 “弟弟不乖哦,居然真敢张嘴咬我,你的勇气可嘉啊,本小姐的血可是含毒素的!” 琳琅盈盈一笑,落音清晰,听得宫远徵目瞪口呆,只觉得疼痛感自四肢溃散。 某人却悠闲自在,随手掐了朵冰魄山茶,簪在乌黑的鬓角,红艳艳的花朵,晶莹剔透的水润光泽,平添了她的几分妩媚风情,却也和雪白脖颈处的血珠交相呼应,美丽的令人炫目,却也透着致命毒液的凶机。 宫远徵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嘴唇蠕动,一双狐狸精般的晶亮眼睛瞪着琳琅,看唇语表达,貌似是一句铿锵有力的两句话,“你原来也是无锋细作!” “我哥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下一刻,宫远徵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琳琅捂嘴轻笑,扫视了一眼花室,摘了一朵铃兰花,揉捏成花泥抹在宫远徵的唇上,将花汁喂进他嘴里,稍微渡了点灵力给他,估估时辰,差不多半个时辰能醒吧。 在此期间,琳琅没有理会躺在地上的宫远徵,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对方培育的花草。 花卉繁多,香气四溢,有的花含有毒素,适合制药,有的无毒,甚至是稀世绝品,用于疗伤,增加功力。 花色清一色的漂亮,琉璃般晶莹,可以看出侍弄者很细心。 琳琅暗自惊叹,养花之人有独特的方法,甚至于此道颇有天赋和兴趣。 半个时辰后,原本以为自己要见阎王的宫远徵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琳琅那张美丽惊人的面容,他眉头一皱,手下意识地想要摸腰间的暗袋,进行攻击,却发现腰间空空如也,不觉惊愣。 “抱歉,刚才有点无聊,看了看你的暗器袋,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放在桌子上,自己拿吧,别生气,我真的不是什么无锋。” 不然,你现在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琳琅满怀歉意地摊手笑笑,指了指桌子上的标有徵宫徽记的绣袋,没事人一般。 “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不杀了我?” 宫远徵的俊脸瞬间罩满冰霜,觉得手脚能动弹了,麻利起身拿起自己的暗器袋,仔细查看几番,没有少东西。 奇怪的是,下在暗器的毒药,为何没在苏琳琅身上起作用,她现在不应该是痛地浑身发紫吗? 宫远徵忍不住皱眉,他制作的毒非常的刁钻,只要触及皮肤,无需伤口,能渗入五脏六腑,这也是他常年戴金丝手套的缘故。 “我是兰陵苏家女,你们很快就能查到我的身份,不要质疑,无锋那样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姐姐早晚要端了它的老巢,不要把我和它混在一起,不然姐姐会生气的。” “生气的后果,比你想象的严重。” 琳琅不甚在意地说,语气坦诚。 无锋算什么东西,碍着她的眼,就得满巢倾覆,等她在宫门待一段时间,就要去看看,无锋有什么可怕之处,顺便做点功德好事。 “我凭什么相信你!” “呵,你不相信我?那无所谓啊,立即把我送出宫门,我又不是赖在这里不走,谁稀罕待在这儿,当初我提出要离开,是你说要娶我,你忘了?原来宫三公子有鱼的记忆?” 宫远徵对此无言以对,的确是他生了几分心思,想要娶苏琳琅,早早把对方接到徵宫,但前提是她身份清白,对宫门没威胁。 “别生气了,试试运气。” 琳琅提醒,生气的小奶狗有亿点点可爱,但不太冷静。 宫远徵怀疑地看了眼琳琅,开始凝神聚气,明显感受到身体发生的异样,内力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感觉到一股打开修炼到瓶颈症结的关口。 一股怪异的暖流涌进丹田,缓缓流淌在四肢百骸,宫远徵往年因为各种试药留下的后遗症,似乎有得以治愈的感觉。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又惊又喜,茫然惊愕地看着琳琅。 “一朵花而已,不用谢我。” 琳琅在花室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有点闷了,不再理会宫远徵的反应,径自往外走。 “喂…你等等!” 宫远徵快步追了出来,表情复杂,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琳琅,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真的是苏家的女儿苏琳琅?你的血液怎么会含毒?你喂我吃的是什么奇花,还有,你到宫门的目的是什么?你也讨厌无锋对不对?” 他能确定的是,苏琳琅应该不是无锋细作,对他没有杀意,甚至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不仅胆子大,本事也很大,出乎意料。 琳琅侧过身,秀眉微蹙,“宫远徵,你问题太多了,我一个都不想回答。” “你就不怕,我现在告诉我哥哥,告诉长老他们,你觉得,你能逃出宫门?” 宫远徵深深地盯着琳琅,一字一句地说,语气带着威胁。 “我既然进得来,就出得去,全凭本姑娘的心情,你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琳琅挑不甘示弱地回了句,云淡风轻。 宫远徵抿着轻薄的唇,沉吟片刻,终究压下了原本的想法,咬牙问道,“你真的是兰陵苏家的大小姐,如假包换?” 琳琅无奈,怎么还追着这个问题,只能摊手说,“如假包换,你爱信不信,若不是我爹爹要送我进宫门,我也不会来这里。” “你们不是派人去查了吗?最好查仔细点,别总算怀疑本姑娘的身份,把我和无锋的败类搅合在一起。” 宫远徵暗松一口气,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他已经信了七成,苏琳琅若不是无锋细作,那就好办,至于其他本事,他可以不深究,谁还没有个奇遇和师傅? 相比柔弱的闺阁千金,他更欣赏真正有本事的女人,何况琳琅帮了自己,宫远徵感觉浑身有劲,功力明显上升了一层。 “好,我暂且相信你,我送你回去吧,信鸽很快会回来,你到底是谁,无可掩盖。” 宫远徵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他一直觉得宫门还有无锋细作,苏琳琅排除嫌疑,不是云为衫,就是上官浅。 琳琅没有接话,自顾自地往前走,她脖子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但那部位疑似吻痕,被不少眼尖的人看到,包括最爱八卦看热闹的宫紫商。 宫紫商原本想和琳琅保持一定距离,毕竟对方以后会是徵宫的人了。 她和宫远徵不合,偏帮宫子羽,自然不打算和琳琅发展成好朋友,但答应送琳琅一份回礼,不能言而无信。 宫紫商特意来徵宫寻找琳琅,意外看到对方雪白的脖子处,似乎有很深的吻痕,诧异地瞟了眼宫远徵比平日嫣红的嘴唇。 她立即意识到发生什么,不由捂住胸口,眼睛瞪得滚圆,大喊。 “天呐!宫远徵,姐姐以前小看你了,以为你还是个纯洁的小孩子,没想到啊,你这么急不可耐,如此的饥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俩该不是…那啥啥吧?哦,好刺激啊!” 宫远徵起先没有听明白,嫌弃地看着宫紫商唧唧呱呱,浮夸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直到听到后面话越来越露骨,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看到琳琅脖子上的暧昧红痕。 宫远徵一张白嫩嫩的俊脸瞬间涨成了红番茄,那红色印记,貌似是他先前咬的。 “宫紫商,你闭嘴!不要胡说八道,她…是被蚊子咬的!” 宫远徵羞愤地想要杀人灭口。 “是啊,很毒的一只蚊子。” 琳琅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意有所指,宫远徵的脸更红了,心跳得飞快,一股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油然而生。 第512章 【云之羽】苏琳琅(31) 即使宫远徵和琳琅直言否认,表情一个愤怒,一个漠然,根本不像干了那种羞羞事的模样,但都难以阻止宫紫商的大嘴巴。 她习惯性地捂着嘴,笑眯了眼看宫远徵,羞涩又理解地说,“徵弟弟,男人做过就要勇于承担,姐姐不会笑话你的,你已经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这种生理冲动,其实挺正常,你们两个虽然还没成婚,但也算未婚夫妇…” 宫远徵一阵吸气呼气,青筋暴突,脸红到脖子根,龇牙威胁地打断宫紫商后面的未尽之语,怒吼一声,“宫紫商,你闭嘴,想死的话可以直说,我不介意现在拿你试药!” “哦哦,好吧,误会…我不说了,我还有事,别过别过!” 宫紫商捂着胸口,惊恐地往后倒退几步,面上堆着嘻嘻哈哈的笑,把东西塞给琳琅,提着紫金色的锦绣裙摆,一溜烟跑了。 琳琅瞟了一眼宫远徵,无奈叹道,“你不用那么生气,你姐姐只是喜欢开玩笑。” 何况这种事清者自清,没必要那么在意,宫远徵越暴躁,只会令人误会有猫腻。 “她不是我姐姐,我还有事,告辞!” 宫远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自己的咬痕杰作,心虚之下,便是脸红心跳的不知所措,随便扯了个理由,往另一头大步跑去。 那逃跑的步伐,好似背后有人追他。 琳琅挥了挥衣袖,心态稳的一批,小奶狗脸红的模样挺可爱,就是太容易害羞。 回到女院,云为衫和上官浅都在,掌事嬷嬷迎了上来,往琳琅身上瞄了好几下,没看到异样,似乎有点失望。 “富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吗?” 掌事嬷嬷姓富,圆圆的脸,丰腴的身材,看上去年近四十,看上去格外的和气。 “哦,其实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三位姑娘住的是否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宫门自有人出去采买,还有就是…” “三位姑娘这段时间少出门,门口有侍卫保护,不要胡思乱想。” 富嬷嬷听说苏姑娘和宫三公子出去差不多一个时辰,原本想要打听下,但看对方淡漠的神情,努力忍住了,说了些正经的话。 “暂时不缺什么,多谢嬷嬷操心。” 琳琅笑着摇摇头,看了看院门布置,的确多了一重侍卫,这根本不是保护,而是变相的监视和看管。 “富嬷嬷,我们就不能出去自己采购东西吗?” 上官浅插了句,声音轻柔,带着期盼。 “是啊,嬷嬷,很多东西,我们自己挑才会喜欢。” 云为衫附和地说,如果她们不能出宫门,很多消息无法传递,半月之蝇的解药也难拿。 富嬷嬷无奈,她又不是宫门制定规矩的人,直言拒绝道,“你们还是别想着出去了,有什么想要的,宫门自会有人采购,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有,既然进了宫门,你们就是宫门人,保证衣食无忧,不要想太多,徒增烦恼。” 上官浅和云为衫纷纷噤了声,似乎很失望,那种失望的表情,在外人眼里看来,能够理解,女孩子谁不喜欢逛街啊。 琳琅进了自己的屋子,翻开了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很多,除了苏老爹给她置备的嫁妆,还有秦嬷嬷给她准备的茶品,烧了一壶水,往白玉杯里洒干花瓣。 沸水一泡,清香宜人,琳琅吃着茶,用着宫门供应的点心,看着书,不觉得无聊。 最无聊的时光是在最初修炼的那段岁月,这不算什么,既然来了宫门一趟,自然不能一无所获。 琳琅觉得,等自己离开宫门的时候,要学点有用的知识,或带点东西出去,比如培育药草的本事,比如各种炼毒的秘法,或者几本言之有物的制毒解毒的书籍古本。 第513章 【云之羽】苏琳琅(32) 自那件事发生后,宫远徵再也没去过女客院落,闷头闷脑地在自己的密室里制毒。 琳琅血液里的毒素令他好奇,但也忌惮,濒临死亡的感觉深刻入骨。 宫远徵没有把这事告诉宫尚角和其他人,对于哥哥来说,危险的人必须除掉,但他的潜意识里选择相信苏琳琅,不希望哥哥对她对上。 如果苏琳琅说的只是空话,她只是体内有毒,毫无本事,对他虚张声势,另有所图,哥哥肯定会对她下死手,苏琳琅必死。 如果对方真的如想象的那般厉害,还有其他的厉害手段没有显露出来,那么哥哥贸然对付苏琳琅,肯定会吃亏。 到时候让无锋的细作趁机钻空子,后果不堪设想,这对宫门的安定毫无好处。 思来想去,宫远徵觉得暂时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反正要不了几天,苏琳琅、云为衫和上官浅的身份信息会得到证实,不急于一时。 但午夜梦回时,宫远徵非常烦恼,他觉得自己体内的毒素好似没有拔除干净,平日炼药,根本无法专注,三五不时想起苏琳琅,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梦见对方的脖子。 她美丽的面孔、雪白的肌肤还有那印着他的咬痕的一截脖颈,宫远徵梦醒时,只能去洗几遍冷水澡,让自己的脑子清醒点。 宫尚角虽然日常忙碌,是个事业批,但很敏锐,发现弟弟这些日子的不对劲,不由疑问,“远徵,你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没有睡好,炼药的事不要操之过急,身体要紧。” 宫远徵心虚地摇摇头,笑着打起了哈哈,“没有,哥你不要担心,我有分寸。” 宫尚角正在给一封书信盖角宫的徽记章子,稍微停顿了片刻,抬头看宫远徵,“我听说,你之前把苏琳琅带到私属花室,有这回事吗?” 宫尚角之前一直忙其他公务,没有机会问,此时问这话,神情格外认真。 徵弟弟什么性子,他最了解不过,对绝大多数人都保持着戒心和提防,尤其是新进宫门的三个姑娘,一直怀疑其中还有无锋。 培育花草的花室虽然不如炼药房重要隐秘,但也是外人不得入内的地方。 依照宫远徵谨的性格,不应该这么快把苏琳琅往那里带,宫尚角越想越不对劲儿。 “的确有这回事,到底谁这么多嘴!把这种小事拿来干扰哥哥,琳琅她只是想看看花花草草,就给她看呗,不碍事的。” 一提到花室,宫远徵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咬琳琅的一幕,脸颊微微发红,敷衍着回答,这一幕落在宫尚角的眼里,不觉愕然。 徵弟弟这是害羞不好意思的表情吧!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估计就是这样的情态吧。 宫尚角抿唇,心中滋味难言。 “远徵,你对苏琳琅动心了?” 宫尚角思量了一会,一本正经地问,面色变得严肃,苏琳琅的确生得美貌无匹,称得上人间绝色。 但远徵也不是那种容易被皮囊迷惑,贪花好色、没有理智的人,不至于这么快沦陷了吧? 第514章 【云之羽】苏琳琅(33) 宫远徵疯狂摇头,看得宫尚角直皱眉头,不由语重心长地说,“好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应该有自己的分寸,我不会干涉你太多,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宫门的安危绝对要放在第一位。” 他们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早已明白,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能任性妄为。 宫门的荣辱兴衰,把握在年轻一辈的手里,何况无锋来势汹汹,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应对。 “我知道了,哥。” 宫远徵认真地点了点头,父母浑身浴血的场面依稀在痛苦的记忆里,他没有忘记。 血海深仇都没报,他哪里有心思谈儿女情长,何况苏琳琅的身份还有很多疑点。 二人说话间,门外忽然响起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他们转身侧目,看到侍卫躬身来报,语气恭敬。 “角公子,徵公子,信鸽回来了,还有徵公子特地指定的见证人也带回了,是从小伺候苏家千金的老嬷嬷,身份确定无误。” 自从得知苏琳琅的秘密,宫远徵震惊忌惮之余,另外传了一封特别口信。 兰陵苏家的小姐从小日常由谁伺候,最熟悉她的人是谁,务必带一个可以识别身份真伪的老仆人过来,不然他心里总不踏实。 “远徵这件事办得不错,既然来了,待会就让苏家主仆见一面。” 宫尚角颔首,他对苏琳琅的怀疑也很深,只是情绪不外露,没有表现出来。 侍卫递上来的密封文书被平铺打开,两人都扫了一遍,没啥问题,但越是没有问题,越觉得哪里有蹊跷,这种一种犀利的第六感。 宫尚角眼神犀利地看向远方,大阔步地往长老住的地方走去,宫远徵明白哥哥的意图,紧跟而上。 一个时辰后,女客院落有下人通报,请苏姑娘、云姑娘和上官姑娘前往执政殿。 云为衫故作诧异地问了句,出了什么事,下人也不隐瞒,说是她们的身份信息被送了回来,现在请她们过去问问话。 云为衫捏了捏衣袖,这些日子她最为忐忑,冒名顶替的身份,最害怕被人揭穿。 昨夜上官浅还对她说,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必须有所取舍,左不过是把她当作弃子舍弃,使上官浅的处境更加安全。 云为衫面色冷凝,冷气外散,绯红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她还没有替妹妹云雀报仇,怎么能轻易地死了,凭什么要她牺牲? 上官浅打的一手好算盘! 琳琅没有理会身后二人的眉眼官司,先一步往外面走去,彼时天色有点黑了,廊下点了盏盏宫灯,下人手里提着灯笼,照亮前方的路。 三人相继被引到了偌大的执刃殿,长老们都在,宫尚角好似一座冰雕,立在最前方,冰冷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不带温度。 琳琅瞟了眼宫远徵,他站在宫尚角的旁边,目光对视着她闪烁,复杂不明,也许还在怀疑,甚至担心她是隐藏的无锋细作吧。 侍卫们得到示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文书内容,上官浅的身份属实,没有任何异常。 云为衫的身份不符,后者稍微慌了一瞬,但人足够聪明坚定,即使上官浅暗示她立即挟持自己,依然坚持自己是梨溪镇的云为衫,淡定地回答了几个问题,险险过关。 宫子羽暗松了一口气。 最后便是琳琅的身份核定。 第515章 【云之羽】苏琳琅(34) 侍卫看了眼琳琅,继续宣读文书里的内容,“经核查,兰陵苏家的琳琅姑娘,身份不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琳琅,眼里满是诧异和警备。 “哪里不符?” 琳琅开门见山地问,觉得莫名其妙,对方有没有仔细查询她的身份啊? “我们的人带着苏姑娘的画像寻了附近的街坊,没一人知道苏姑娘长得什么样,甚至一致回答,画里人分明是仙女,根本不存在兰陵,他们谁都没有看到,所以…” 侍卫欲言又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琳琅无语,反问道,“你们就不会找我爹和我后娘问问吗?我是个千金小姐,深居简出,平日出门也要戴帷帽,兰陵城没几个人看到我的真容,不然我早嫁了,还能等到你们宫门娶亲,这也算探访?” 宫远徵忍住几丝隐晦的笑意,上前说,“苏姑娘别着急,从小照顾你的秦嬷嬷带来了。” 他拍了拍手,即刻有下人引着一个五旬老妇走了进来,原来是秦嬷嬷。 她看到琳琅,忍不住落泪,蹒跚跑着抱住了琳琅,“小姐,能再次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宫门怎么这样,还能怀疑你的身份!” 琳琅颇感意外,面上含笑,拍了拍秦嬷嬷的背,宫远徵彻底松了口气,心口悬着的大石头缓缓落地,神情变得轻松自若。 “嬷嬷没有受苦吧?” 琳琅有点担心秦嬷嬷的身体。 “没有,小姐不要担心老奴,老奴是坐马车过来的,路上走走停停,不算颠簸。” 秦嬷嬷摇摇头,除了对于宫门怀疑小姐身份这件事,其他没什么怨言,虽然接她的人面色冷峻,但心肠不错,知道照顾老人家。 新娘身份逐一确定,长老们面色缓和了许多,准备招呼他们回去。 但宫子羽毛突然发飙,怒目瞪向宫尚角,急不可耐地说,“长老在此,当着你们的面儿,我今日要好好问问宫尚角,你真的没有谋害我父兄的半点意图吗?你敢不敢对天发誓?金繁,带贾管家进来,让他好好说说,他是如何按照宫远徵的命令,偷偷换药的事情。” 宫远徵忍着怒意,面色铁青地睨着宫子羽,这个废物,竟敢怀疑他?他何时吩咐贾管家换药? “家事待会再叙,子羽不要太胡闹!” 花长老示意侍卫将三位姑娘和秦嬷嬷带下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宫子羽一眼。 这孩子果然不如尚角沉稳。 外人面前,扯什么家丑。 琳琅根本不想凑这个热闹,挽着秦嬷嬷的手,原路返回,上官浅和云为衫有点失望,还打算听两耳朵,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上,秦嬷嬷对琳琅嘘寒问暖,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追问琳琅选了谁做夫婿。 是最高最俊的那个年轻人,还是眼神最冷、看起来最沉稳可靠的黑衣的男子?得知琳琅将来要嫁的是,看起来最稚嫩的宫远徵,秦嬷嬷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 “宫三公子未免太年轻了点,看起来不够稳重,日后也不知会不会体贴小姐?” “嬷嬷,我是父亲送进宫门的待选新娘,不是我选谁做夫婿,而是我被宫门的人选择,早知道这里宫门规矩这么多,我当初就不进来了。” 秦嬷嬷一阵唏嘘,忍不住小声抱怨。 “小姐嫁到宫门,真是亏大发了,依老奴看,最高最俊的那个公子,看起来有点憨傻,最有气势的、看起来冷冰冰的,似乎不好相处,都不太适合做小姐的夫婿,还不如出去另选佳婿。” 琳琅笑着摇头,无话可说,嫁人这事不算很重要,她离开宫门是早晚的事。 她现在对宫门的内部秘密很好奇,对花花草草的培育和用途感兴趣,男人次之。 宫门像一座云雾缭绕的囚城,外面的人拼命想要挤进来,得到安宁和庇护,里面的人渴望走出去,得到自由。 第516章 【云之羽】苏琳琅(35) 秦嬷嬷第二日就被宫门的侍卫送了出去,速度快得出奇,琳琅知道后,秦嬷嬷已经在回程的路上。 宫远徵担心琳琅多想,甚至怨怪,主动对她解释。 “宫门瘴气太重,秦嬷嬷没有武功底子,多待一日对她身体不好,我派了不少精干的侍卫,亲自把秦嬷嬷护送回她侄子家,你放心,秦嬷嬷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话都说到这份上,琳琅没啥好说。 宫远徵还把昨夜的后续对琳琅说了一下,宫子羽的人证贾管家畏罪自杀,最后以无锋奸细定罪,他也被反咬一口。 “后面几天,我不能来看你了。” 宫远徵临走前对琳琅说,意有所指,琳琅没听出来,只当他很忙,对此无所谓。 宫尚角提出让宫子羽参加三域试炼,不然不承认对方的执刃之位,没有能力保护宫门的执刃,只是可笑的摆设,无法服众。 这些事并不在女客院落的姑娘所知的范围内,但三位准新娘在七日后接到前往角宫、徵宫、羽宫的消息。 琳琅再次见到宫远徵,感觉他整体清瘦了许多,肤色苍白,阴沉沉的,眼睑低垂,眼睫毛又黑又长,还有几分水蒙蒙的雾气。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琳琅诧异地问宫远徵,后者勾唇,似笑非笑,声音有几分淡漠的惆怅,“如果你被关在地牢四五天,你的精神未必有我好。” 提及被关地牢,宫远徵对宫子羽的憎恶再上一层楼,那个煞笔居然怀疑是他私下买通贾管事,害死了执刃和宫唤羽,甚至听信对方的一面之词,要将他定罪。 哥哥铁面无私,把他推出去,宫远徵在地牢待了好几天,心情不可能会好。 即使知道哥哥就事论事,希望平息长老的怀疑和不满,不希望他身上背着污名,但生平第一次关地牢,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看来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多问了,反正你不会回答,你是来接我回你的住所吗?咱们以后可以住在一起,是不是?” 琳琅打量着宫远徵阴沉不悦的神色,若有所思地问,并没觉得话里有什么暧昧。 “当然不是!你怎么这么急?我们现在还没成亲,怎么可能会住在一起,你只是住在徵宫的某个房间里,我们的住所相差很远!” 宫远徵原本阴沉如水的脸瞬间火烧火燎,愠怒反驳。 “哦…我没那个意思,你想多了。” 琳琅扫了一眼他的番茄脸,想笑,但忍着没笑,免得某人暴跳如雷,宫远徵似乎过于纯情,又容易脑补,却又喜欢假装老成,又奶又凶。 “哼,别废话了,咱们走吧。” 宫远徵努力使自己镇定点,总是在苏琳琅面前失态,这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好在琳琅没有继续深究,似乎在女客院落呆腻了,即刻吩咐侍女拎了她的嫁妆箱子和衣笼,没有耽误太多的功夫,前往徵宫。 随着琳琅的搬离,第二日,云为衫和上官浅也被接到羽宫和角宫作为陪侍入住。 因为忌惮琳琅在徵宫,她又是宫远徵名义上的未婚妻,上官浅有所忌惮,不敢玩什么花样,也没胆子偷对方的暗器袋。 琳琅住进徵宫朝南的屋子,里面布置的还算可以,软榻、锦帐还有一人多高的梳妆镜都是新置备的,看上去挺雅致的。 窗台很宽,清理干净后,摆着各类珍稀的花花草草,大多是出自宫远徵之手,不符合这个季节的山茶蔷薇,还有铃兰和文竹,漂亮新鲜。 宫远徵忙完外面的事过来时,琳琅正在悠闲地煮茶,喝惯了自己栽种的花叶烹制的花茶,这一次煮的是各种新鲜药材的茶,茶香悠悠,气息绵长,感觉还不错。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琳琅头也没回,淡淡地问,“听说你替角公子去女院接上官浅,是真的吗?” 这件事是伺候琳琅日常起居的侍女碧玉,无意漏说的。 “是啊,怎…怎么了?” 宫远徵大步流星地走来,没有否认。 “角宫接人也要你亲自帮忙?” 琳琅专心煮茶,神情看起来漫不经心,看不出真实喜怒,宫远徵一时间有点局促不安。 “不…不可以吗?接人而已。” 宫远徵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直气壮地回答,帮哥哥接上官浅回角宫安置,是因为哥哥太忙,也最信任自己。 琳琅不至于吃这个醋吧?想到对方极有可能吃醋,宫远徵忽然又觉得,感觉挺好。 琳琅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喝起来,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的远景,氤氲的山谷,峰峦叠翠,没有再说其他,但暗自下了定论,宫远徵原来是个哥宝男呀。 “琳琅,你…你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推掉这种事。” 宫远徵目不转睛地看琳琅,往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拍了拍胸口,一本正经地保证。 他偷觑琳琅的神色,心下有点忐忑,琳琅美丽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看不透摸不清的心,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他是否真心实意。 “我在想,宫门好无聊啊。” 琳琅给宫远徵倒了一杯茶,期待地看着他,笑意深深。 “你想做什么?” 宫远徵定定地看着琳琅,感觉她的笑容好似带着无形的钩子,即将要钩到他的心里面去,一时间心跳加速,难以自制。 “我想跟着你做事,你不是草药天才吗?炼毒和制暗器十分在行,我想跟你学本事,不然这日子过得没什么意思啊。” 琳琅实话实说,她比较喜欢学习新知识,尤其是自己不曾涉猎的领域。 徵宫有百年的历史,涉及到的医书毒经和各类暗器,俨然是外界想要窥测得到,却又望之不及的东西。 就拿宫远徵亲手制作的百草萃来说,可以解百毒,也能百毒不侵,外界千金万金都买不到一盒真正的百草萃,真正的有价无市。 “你真的想跟我学?那可是有条件的。” 宫远徵挑了挑眉毛,心里并不排斥,但也没有轻易答应。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琳琅啜了口略带几分清苦味的药茶,饶有兴趣地问。 “你敢给我做药人吗?尝试毒药,备受折磨的那种。” 宫远徵凑近琳琅几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乌黑剔透好似黑宝石般的眼瞳倒映着他的轻笑,好似弑人而食的小豹子。 “我敢啊,但可惜我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反应,你也知道我的体质不一般,连血液都含着剧毒,怎么可能会害怕你下的毒?” “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占便宜,倘若你愿意教我本事,我帮你提升内力修为,清除你体内残余的陈年毒素,你意下如何?” 宫远徵看上去很精神,其实体内有很多残毒,现在年轻有足够的内力支撑,不会显现任何后遗症,但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反噬自身。 按照琳琅的推算,如果他现在还不重视,没有办法根治,根本活不到三十五岁。 宫远徵微怔,心里一阵排山倒海的惊骇,苏琳琅怎么会知道他体内的毒素? 这件事连哥哥都不可能知道,从九岁时,宫远徵就开始各种调药试药,把自己当成药人,中毒,解毒。 根据自己的真实反应,炼制各种毒药和解毒丹,百草萃药效的升华,也是靠他自身努力,以身试毒摸索出来的。 旧尘山谷不是适合人居住的好地方,山谷里的瘴气越来越严重,必须服用特定的药茶来抵御,宫远徵对自己的身体非常清楚。 但为了宫门的发展和防御,为了哥哥在外周旋,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宫远徵简直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试药,并不觉得有多苦。 第517章 【云之羽】苏琳琅(36) 琳琅见宫远徵自顾自地发呆,久久得不到回应,以为他不愿意,心里一阵索然无趣,淡淡道,“不乐意算了,我总能找到愿意教我的人。” 比如说恶名昭着的无锋,琳琅作为修习正道的花仙,不会做豪取强夺的事,但打压甚至剿灭为祸一方的渣宰,毫无心理负担。 无锋组织既然能够和宫门平分江湖,自有它的厉害之处,比如暗器和炼毒之术,琳琅很擅长从恶人口中撬出有用的信息。 “我没有说不愿意,我教你。” 宫远徵感觉琳琅的口气淡淡,似乎对宫门失去兴趣,对他也失去兴趣,那种感觉很不好,好似眼前的女子很快就会离开。 “你同意咯,过来一下。” 琳琅满意地看着宫远徵,冲他笑着招了招手,眼睛亮晶晶的,好似盛满了星星。 “干什么?” 宫远徵的俊脸慢慢变红,神情扭捏,很不自然,脑补少年开始胡思乱想,内容丰富:她是要抱我吗,还是准备亲我? “哎哟,叫你过来一下,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变成妖怪吞了你。” 琳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玩着新涂满粉色花汁的指甲,语气有点不耐烦。 宫远徵环顾左右,以及虚掩的门口,没有其他人,这才缓缓上前,坐在琳琅的对面,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图。 琳琅自然地摸上了他的手,宫远徵好似触电一般,差点弹跳起来,耳根子泛红。 “毒素还没扩散到五脏六腑。” 没有理会犹如惊弓之鸟的宫远徵,琳琅脸色平静,不费吹灰之力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探寻着他的血液脉络的流动情况。 毒素的积累不是一朝一夕导致的,但好在宫远徵不是个傻子,把自己当药人,但也能克制一部分,不会消耗太多的生命力。 但如果不在三年之内把毒素彻底清除干净,以后短命是必然的,而且死的时候会格外痛苦。 宫远徵第二次见识琳琅的特殊本事,心下激流暗涌,不甚平静,但没有挣扎抽出自己的手,任由白皙修长的玉手抚在上面。 须臾间,一股熟悉的清冽兰香弥漫开来,比平日里嗅到的味道还要浓烈几分。 琳琅的手伏在他手腕经脉处,渐渐生起诡异的暖意,仿佛有股暖流四散而开,冲洗着他的血液,驱除着所有的多余杂质。 宫远徵的额头渐渐沁出汗珠,身体没有丝毫的疼痛感,好似在泡温泉,有奇异的磅礴内力蒸腾着他的身体,四肢百骸,舒服痛快。 半盏茶的时间,琳琅收了手,示意宫远徵感受一下,“你试试运功的感觉,看能不能冲破所有瓶颈,如果不出意外,你体内的毒素已经排除干净,武功能更上几层楼。” 宫远徵震惊地看了琳琅一眼,没有多言,盘腿坐下,平气凝神地吐纳运气,收放自如,身上穿的锦袍变得累赘,好想现在脱衣服,洗个冷水澡。 刚刚开春的季节,旧尘山谷依然有晚冬的彻骨凉意,宫远徵虽然修习武功,有底子,但衣服不算轻薄。 出门行走,宫远徵还得披上厚重的大氅抗寒,但现在浑身火热,只想穿件夏日单衣,无惧一丝一毫的寒冷。 第518章 【云之羽】苏琳琅(37) 如果说,他之前对琳琅的能力半信半疑,但现在,宫远徵彻底服了。 琳琅很厉害,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十倍百倍,心里有感激,有崇拜,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他们不是敌人,未来还能做夫妻。 “谢谢你,琳琅。” 宫远徵认真地对琳琅说,眼里尽是难言的真诚。 “不客气,我也不是白干活儿,你培育花种、炼毒药暗器的本事要教给我,不允许藏私,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用在宫门身上,对宫门毫无恶意,但你要倾囊相授于我。” 琳琅刚才治疗宫远徵,用的是治疗系的武功心法扬州慢,这还是在莲花楼的世界里学到的技能,不仅能够解毒,疗伤,还能打通其他有症结的静脉,使其武功大有所成。 除此之外,琳琅输送了一点灵力,宫远徵自此之后,别说不会早死,武功精进到很高的阶层,非宫门和无锋高手所能匹敌。 “好,我答应你。” 宫远徵不禁露出开朗的灿烂笑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白皙俊秀的脸庞尽显风华,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生动表情。 “我培育的花草都不是寻常之物,外门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培育,何种有毒,何种无毒,什么类型可以入药,哪种花草可以直接吃,都有很多的讲究。” “我一会儿带你去藏书阁,那里有打基础的医术药经,你可以提前看看,学以致用,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明白。” 宫远徵长篇大论,说得十分认真,条条入理,琳琅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琳琅有的是时间,在没有妖魔鬼怪的武侠世界,系统给她设定的最高寿命是一百岁,余下的几十年可以钻研很多东西。 “琳琅,你真心愿意嫁给我吗?” 宫远徵咬了咬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琳琅问,以前他是骄傲的宫三少爷,百年难遇的药草天才,徵宫的宫主,少年俊杰。 宫远徵看人其实带着很刁钻的审视态度,说白了,就是有点傲气。 他看不上游手好闲的宫子羽、总追着金繁跑大胆示爱的宫紫商,崇拜有能力、有责任感的哥哥宫尚角,他有慕强的心理,不把比自己弱的人放在眼里。 即使琳琅生得美貌,但宫远徵之前觉得自己能够匹配,但现在,琳琅不能美丽绝伦,本事也大,神秘而强大。 她若是想要离开宫门,别说他了,就是长老们和哥哥不同意,估计都难以阻止。 “我不知道你值不值得我嫁,毕竟咱们互相不了解。” 琳琅看着宫远徵,如实回答。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只要对方长得漂亮、合眼缘,能勾起好奇心。 但真正嫁给他,天长日久地生活,要考量的东西很多,比如他的真心有几许,他是否足够忠诚,和他过一辈子是否有勉强的感觉。 “那你不讨厌我吧?” 宫远徵听到琳琅的回答,不无失落,但觉得正常,琳琅很坦诚,不愿意骗他。 他也不喜欢听谎话,如果琳琅不讨厌自己,他们可以先培养感情,缓三到五年成亲都没有问题。 “不讨厌啊,有时候觉得,你还挺可爱,而且,我喜欢有责任心的人。” 琳琅嘻嘻一笑,宫远徵的长相符合她的审美,又奶又凶的俊秀感,看着很舒服。 宫远徵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甚至有点病娇,手段也狠,但对于宫门的守护,很有责任心。 相比较过于单纯、没有经历太多风霜磨难的宫子羽,宫远徵的性格显得更深沉一点,对人对事保持高度警惕,不盲目善良。 第519章 【云之羽】苏琳琅(38) 宫远徵的脸蛋染上绯红的云,琳琅说他可爱,虽然听上去怪怪的,但也是对他喜欢的意思,未经人事的少年郎,初次尝到到喜欢和想要的感觉,心间甜滋滋的。 在没有遇见琳琅之前,宫远徵觉得,漂亮的姑娘不稀奇,只是可欣赏的花朵,还不如一把拿手的兵器有吸引力,但现在,他的一颗心逐渐沉陷,变得患得患失。 琳琅好似随时可以飘散消失的云,抓不住,但宫远徵想要彻底留住她,把心爱的姑娘留在自己身边,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会心动,他必须为之付诸努力。 “琳琅,我…我喜欢你,我想娶你,我知道,你的心意未定,未必会如长老们所想的那般,一年后心甘情愿地嫁给我,但我愿意等你交托真心的那一日,你…你可以给一个我机会吗?我绝对真心实意,肺腑之言。” 宫远徵的父母早逝,他的少年时光贫瘠,扎根在药室花房,炼药制毒,制作暗器,除了哥哥,不亲近他人,不信任何人。 不似宫尚角年长几岁,常年在外打拼闯荡,接触很多的人或事,见识的世面多。 没人教导宫远徵,也没有人告诉他,何为喜欢,何为真心。 但遇上了琳琅,他似乎开了窍,有了懵懂的在意和关注,甚至会放大自己的情绪,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担心偷偷喜欢的姑娘被别人抢走,紧张不安,又甜蜜。 他小心翼翼地问,语气有期待紧张,更多是害怕拒绝,倘若琳琅拒绝了,他其实没本事留住她,也无法阻止对方嫁给其他人。 宫远徵担心自己做出不好的事情。 “好啊,我们试试吧,一年为期。” 琳琅爽快地说,既然不讨厌,为何不尝试呢?岁月漫漫,她不喜欢孤独,如果有一个真心待他,她也能爱上的男子,二人携手过完这辈子,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宫远徵忍不住上前轻轻拥住了琳琅,后知后觉地弹跳开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羞涩描补道,“我…我太高兴了,冒犯了。” 琳琅静默地看着宫远徵,他黑亮的瞳孔溢满了璀璨的星光,白皙好似牛奶般的肌肤染了点点红晕,越发的秀色可餐。 “无碍。” 琳琅摇摇头,她没有感觉被冒犯了,甚至遗憾他的拥抱转瞬即逝,好想捏捏他的脸。 “那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宫远徵笑容满面,跃跃欲试,既然想要博得美人的芳心,留住她的身心,就必须创造各种机会和琳琅相处,比如一起吃饭。 “好啊。” 琳琅很满意宫远徵的上道,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平日里独自吃饭真的很无聊。 近在咫尺的笑颜,比出云重莲还要美丽,一双新月般的眸子好似在发光,晶莹如玉的肌肤,唇色明艳犹如玫瑰,不施脂粉,却能美得如诗如画,醉人心魄。 宫远徵有点痴痴然,恍惚了一会儿,借口出去一下,吩咐厨子做点兰陵口味的菜肴,添点酒水。 午膳时分,三五成群的侍端着托盘女鱼贯而入,奉上一盘盘美味的菜肴,尽可能地迎合琳琅的地方口味。 宫远徵和琳琅相对而坐。 宫远徵问了琳琅的饮食喜好,主动给她夹菜,又倒了一杯酒,笑着说,“你喝一杯试试,这不是普通的酒,加了不少药材,口感不差。” 旧尘山谷瘴气重,后厨三百六十五天都供应着酒酿,绝大多数酒都有驱除瘴气湿气的疗效,口感却不怎么样。 但宫远徵对各类药草很熟悉,于酿酒颇有几分心得,酿造了几坛酒埋在酒窖,哥哥都没机会喝到,现在正好和琳琅一起品尝。 琳琅浅啜了一口,感觉味道还可以,没什么药味,口感醇香,看着一个劲儿给她夹菜的宫远徵,忽然觉得他体贴起来蛮温柔的。 “你看着我做什么,脸上有东西?” 宫远徵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问。 琳琅莞尔一笑,故意凑近了他几分,低声呢喃,“你不怕我有毒吗?毕竟上次你碰到我的血,差点死掉了,你不觉得我很怪?” 对于不同于常人的异类,正常人不应该感觉害怕忌惮吗?宫远徵居然对她动了心。 “怎么会呢?你不怪,你只是太厉害了,何况我浑身都有毒,也没见你害怕。”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害怕,那是因为胆怯不够自信,甚至不够喜欢,但我真心喜欢你,想要和你过一辈子,这都不是问题,我只害怕,你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宫门。” 宫远徵的双手放在腿上,不自觉地收紧,他说得真诚,眼里看不到丁点的杂质。 “如果我不能生育呢?你们宫门人丁稀薄,好像很在乎这个吧,你不介意?” 琳琅故意笑着问,意外看到宫远徵的局促和羞赧,他难为情地搓了搓手,“这个…不要紧的,宫门还有我哥和宫子羽、宫紫商。” 宫远徵到底脸皮薄,提到将来生儿育女的问题,除了羞涩,还有莫名的坚定。 于他而言,如果成婚只是为了找个能生养的女人传宗接代,那有什么意义呢。 琳琅垂眸轻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心里对宫远徵的回答还挺满意。 午膳用毕,宫远徵带着琳琅前往藏书阁挑书,又去了花室和药房,充当起一本正经的师傅。 他的休息时间并不充裕,每天都很忙碌,所以工作时带着琳琅,丝毫不避讳,现场教学,甚至让琳琅给他当助手。 琳琅好似海绵吸收水分一般,快速增长知识,看书一目十行,不论是对药草的识别,毒药的制作流程,还是各种暗器的甄别、炼制,进步之快,出乎宫远徵的意料之外,旁人要花三年时间学到的东西,琳琅半个月就能掌握。 看到宫远徵对苏琳琅的亲密和信任,宫尚角很震惊,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有心结,除了他,从来不相信其他人,更别提传授技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宫尚角百思不得其解,除非远徵真的对苏琳琅产生了感情,对此,他心头五味杂陈,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 面对上官浅的殷勤讨好,忽视很多,上官浅屡屡受挫,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入住角宫,上官浅一直在孔雀开屏,展现自己的魅力,亲自下厨给宫尚角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养了好几盆的白杜鹃,示意自己永远属于他,甚至在打扮上别出心裁,愈加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但这一切好似杯水车薪,宫尚角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上官浅不免急躁了几分。 因为她的毒开始发作,不是琳琅给她下的,而是无锋特有的半月之蝇,那股自外而内、五脏六腑被烈火灼烧的感觉过于难挨。 虽然半月之蝇时不时地发作,不会过于密集,但也很折磨人的心智。 上官浅忍受腹内痛苦的同时,对自己的美丽和魅力感到质疑,暗暗思忖,难道有了苏琳琅玉在前,她便成了平平无奇的花瓶? 眼见任务的进程没有一点儿眉目,攻略宫尚角毫无效果,上官浅想要偷取宫远徵腰间的暗器袋,获取暗器最高机密,却一直寻不到机会。 上官浅不喜欢待在室内,即使在回廊碰到宫远徵,苏琳琅也会在,对她笑得高深莫测,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上官浅对此很无奈,她有办法意外摔倒在宫远徵的身上,但没胆子冒险,若是被苏琳琅看见误会,她的小命估计要提前结束。 第520章 【云之羽】苏琳琅(39) 宫子羽在后山第一关试验还没有顺利通过,宫门再出事端,点起了白灯笼。 月长老遇刺身亡的消息传来,宫门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气氛压抑起来。 宫尚角是个极其敏锐的人,各种排除线索,把目标锁定在雾姬夫人的身上,甚至想从她口中挖出宫子羽不是宫门血脉的证词。 宫远徵和宫尚角一样的想法,派人盯紧了雾姬夫人的住所,和琳琅聊天正好说到这事,不忿道,“雾姬夫人肯定知道内情。” 琳琅莫名诧异,感觉他们兄弟俩想多了,宫子羽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对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们宫门选新娘很严苛啊,我亲身体验了,各种身体检查,大夫们连宫寒都能查得出来,怀孕的症状难道诊断不出吗?” “宫子羽的母亲兰夫人进宫门之后,应该经过严密的身体检查,她身体有没有异样,有没有怀孕,大夫不可能为她隐瞒,宫子羽是兰夫人嫁宫门后怀的,这点不可能作伪。” 宫远徵若有所思,对此无法反驳,宫门的大夫绝对可靠,不可能偏帮外人,所以这件事是他和哥哥想岔了,钻了牛角尖? “我觉得吧,你和你哥最好不要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小心误入别人的圈套,我感觉,散播公子羽不是宫门血脉的人,另有目的,他是不是有不得宠的兄弟啊?” 宫远徵皱了眉头,如实说,“宫子羽只有一个哥哥,对他挺好的,就是先前中毒而亡的宫唤羽,总不会是他传的谣言吧?” 如果真的是宫唤羽搞的鬼,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人都死了,很多真相无法查询,但宫远徵觉得琳琅分析的很有道理,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和哥哥没必要揪着这件事做文章,反正以宫子羽的本事,不可能独立完成三域试炼。 月长老的丧事过后,年轻的月公子继位为月长老,但追查真凶的事一直没有断。 宫尚角一直关注雾姬夫人的动静,劳心劳力地为宫门内外打点,但宫子羽收起悲伤,返回后山,在云为衫的帮助下,通过了三地域试验的第一重,心态恢复了不少。 但半月之期到了,云为衫绘制好了地图,想要出宫门一趟,取回半月之蝇的解药,上官浅不遑多让,她时常捂肚子痉挛。 为了减轻痛苦,上官浅避开宫尚角的耳目,前往医馆取药,即使不能根治,也能压制一二,正好与云为衫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人在医馆前不期而遇。 “云姐姐,别来无恙。” 面对云为衫,上官浅总有一种俯视的骄傲,毕竟她是魅阶无锋。 云为衫面色淡淡,似乎不愿与上官浅闲谈,只是点了点头,一如从前。 她们虽然都是无锋细作,但任务目标不同,众所周知,宫尚角和宫子羽关系不睦,她们的关系不能太亲密,以防他人猜忌。 “云姐姐应该也是来取药吧?正好我也是,我们一起吧。” 上官浅靠近她几步,笑嘻嘻地邀请,她体内的毒和云为衫一样,都被无锋种了半月之蝇,太折磨人,时常发作,疼痛难忍,对方估计和她一样备受煎熬,想要用药物进行缓解。 奈何她们走到医馆门前,两个黑衣侍卫好似门神般挡在前面,言之凿凿,“二位姑娘请止步,徵公子有令,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医馆。” 上官浅挑眉,云为衫不能进就算了,毕竟她代表的是羽宫,宫远徵素来和宫子羽不合,刁难羽宫的人很正常,但她可是角宫的人,这俩侍卫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上官浅姑娘,云为衫姑娘,想要进医馆,请出示徵公子或角公子的令牌,不然我们无法放行。” 黑衣侍卫脸色平静地执行着命令,他们不怕得罪人,得罪了两个还未有正式身份的外来者,总比被徵公子记住惩戒的好。 “既然是医馆,还不能让人进,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身体不适,都不能进去取药吗?” 云为衫脸色沉凝,语气有点不悦。 “医馆是徵宫的管理范畴,若是两位姑娘身体不适,属下待会通知大夫前往你们的住所看诊,配药,这是徵公子的命令,没有令牌,谁都不得入内。” 上官浅这些日子屡次碰壁,加之身体实在难受,耐心逐渐告罄,面对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侍卫,不禁寒了脸,冷笑轻哼。 “如果本姑娘非要进去呢?” 侍卫齐齐亮出武器,毫不留情。 上官浅咬牙,终是不敢移动脚步,和云为衫相视一眼,羽宫的令牌,云为衫哄哄宫子羽,很容易拿到。 但宫远徵的性格向来刁钻,对宫子羽不是鄙视就是挑衅,根本不会卖宫子羽的面子,有令牌也进不去,但角宫的令牌在宫尚角的手里,上官浅没有把握拿到。 宫尚角好似一座万年冰山,浑身一点裂痕都没有,上官浅不论用美人计,还是其他的心思攻略,都很难揣度对方的真实心思。 何况宫尚角现在的心思,除了用在宫门事务,其他的都落在宫远徵和苏琳琅的身上,很关注徵宫,关注他们的药物研究。 双方僵持间,医馆的门缓缓开了,从内翩然走出一位妙龄佳人,她的衣着和宫门其他女眷格格不入。 不似上官浅一袭雪色衣衫,好似风中摇曳的小白花,也不像云为衫的黑锦长衣,冷艳端雅,而是颜色鲜亮的绢纱金丝长裙,丝缎轻软,绣着各色精致的奇花异草。 泼墨般的长发柔柔挽起,以翡翠长簪点缀,未遮住的耳朵,流苏耳坠熠熠生辉,在雾蒙蒙的天气里,依然是耀眼璀璨的星光。 琳琅缓缓出来,诗情画意的眉眼淡淡地扫过云为衫和上官浅,绯红的唇角噙着一缕淡笑,没有丝毫温度,令后者不寒而栗。 “你们进来吧。” 琳琅收敛住淡笑,对她们招了招手,云为衫和上官浅有几分踌躇,眼前仙子般的人物,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何况对方能够做主吗? 侍卫不敢直视琳琅,但有眼色地退了两步,武器相继收起,低下了头颅。 “多谢苏姑娘。” 云为衫和上官浅异口同声,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关上了门,鼻端尽是淡淡绵长的草药味,高柜抽屉,各种精致的药材标签,无数的奇珍异草,不乏灵芝、鹿茸和百年好参,琳琅满目。 “你们想要什么药啊?” 琳琅自顾自地往高柜前的一把檀木软椅上坐去,抬眸问她们,语气轻描淡写。 “只是一些清肺祛火的药而已。” 云为衫小心翼翼地说,以防琳琅察觉更多的信息,又暗自递了个眼色给上官浅。 “我和云姐姐一样,最近有点上火。” 上官浅佯装乖巧,谨慎地回答。 “哎,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一点儿都老实,不就是找压制腹内灼热的药吗?你们体内的异常,我早就知道了,貌似有条古怪的虫乱,是蛊虫么,我猜的没错吧?” 琳琅从旁侧的药柜里取出一味草药,拿在鼻尖嗅了嗅,无视了云为衫和上官浅震惊又努力压抑住的情绪。 沉默的须臾,云为衫神情冷冽地捏着袖中的短箭,咬唇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上官浅一直没感觉到琳琅种在她体内的毒,觉得自己被唬住了,对方有可能在故弄玄虚,随着云为衫的暗动作,悄悄地做好了攻击准备。 琳琅冷笑,轻轻嘘了口气,云为衫瞬间身体发软,袖中藏匿的短箭跌落在地,整个人痛苦地伏在地上,左胸位置钻心般疼痛。 上官浅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惨白,单手撑在地上,感觉火辣辣的热流,自喉咙灌入五脏六腑,虫蚁般的啃噬痛彻心扉。 痛苦不弱于半月之蝇的折磨,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满嘴的腥气。 “我只是不想,不代表不会,你们应该是漏网的无锋刺客吧。” 琳琅字字铿锵,不带半点犹疑。 这段日子,她翻阅不少医书,根本没兴趣睡觉,加之有宫远徵手把手地教导,学得快,还能举一反三。 对于这个世界的药草和毒药有了深刻的认识,尤其是能够控制杀手的毒药,比如虫卵,宫门就有一种名曰蚀心之月的毒药。 “苏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上官浅死鸭子嘴硬,还在试图狡辩,琳琅只是冷清地看着她,看得她心慌意乱。 “如果你现在…杀了我们,你以为你能解释清楚吗?” 云为衫的思维还算清晰,没有任何证据,苏琳琅定不了她的罪,说话间,医馆的门被大力推开,两个侍卫没有及时阻止。 因为宫子羽、金繁和宫紫商相继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全都睁大了眼睛。 在后山试炼期间,宫子羽对云为衫产生了感情,忍不住冲过来,把惨兮兮的云为衫抱了起来,惊愕又愤怒地看着琳琅。 “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是要帮宫远徵草菅人命吗?” 宫子羽心里非常难受,他曾喜欢过琳琅,甚至想要娶她,但对方美丽的外表之下,居然藏着一颗狠毒的心,和宫远徵简直是一丘之貉。 第521章 【云之羽】苏琳琅(40) 琳琅无语,没好气地白了宫子羽一眼,这家伙傻白甜成精了,他看见自己动手了吗?了解事情真实的来龙去脉吗?有自己的客观判断吗? 匆匆赶来的宫远徵和宫尚角大阔步进了医馆,诧异地看着被宫子羽抱在怀里的云为衫,以及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小白花般流泪的上官浅。 “她们是无锋刺客,体内有相同的虫卵控制。” 琳琅对宫远徵和宫尚角言简意赅道,直接忽视了情绪感浓烈的宫子羽,不跟傻子计较。 话音落地,宫尚角深邃的眼不偏不倚地落在上官浅的身上,他心里也有很深的怀疑,但不曾真正落实,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一时没有深究。 “角公子,我不是…你相信我,我不是无锋的刺客,是苏姑娘给我下的毒,她是下毒高手,她是无锋刺客的可能性更高!” “呜呜呜…我和云姐姐都遭了苏琳琅的暗算,她太可怕了,根本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你要相信我啊!” 上官浅忍着身体的不适,膝行到角公子的跟前,泪光点点,我见犹怜,大声控诉。 但宫尚角见识过了苏琳琅的美貌,哪里会被上官浅的柔弱姿颜吸引住了,眼里的质疑好似一团漆黑的墨,看得上官浅心惊。 “上官浅,你少信口雌黄,琳琅可比你们清白的多!” 宫远徵狠狠瞪了一眼上官浅,这女人狡猾的很,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 他有点担心哥哥被对方的谎言蛊惑,转头对宫尚角殷殷解释,“哥哥,我能保证琳琅不会说谎,她绝不可能是无锋!” “这些日子,琳琅为了研制试言草,培育更多的花种,几乎废寝忘食,就是为了验证刺客。” 自从宫子羽去了后山,接受三域试炼的考验,云为衫不知何种缘故也去了后山,在此期间还住了下来,居然没有人拦着。 宫远徵都快气死了,恨不得狠揍宫子羽一顿,后山是禁地,哪里是外人随随便便可以进去?云为衫有可能是无锋细作啊! 他们得知消息后,云为衫已经在后山待了好几天,宫尚角怀疑对方身份,想要把人带离后山,却被宫子羽和月公子联合阻止了。 月公子甚至拿出试言草,用在云为衫的身上,解释了她的清白,但试言草到底有没有效用,宫尚角对此表示怀疑。 宫远徵为了给哥哥分忧,从月公子那里要了配方,却没有相应的药材,好多都缺货,甚至有钱都不容易得到。 多亏了琳琅用内力催发培育珍稀的花草,缺货的药材用其他品种替代,反复实验,最终有了进展,甚至研制出成品。 “你们这是故意针对!” 宫子羽对宫尚角和宫远徵有成见,根本不相信,心疼即将晕厥的云为衫,怒气冲冲地大吼。 “试试就知道了,请月长老过来吧。” 宫尚角冷睨宫子羽,对他的表现失望至极,到底有没有脑子啊?看人看事如此主观。 他一声令下,侍卫金复领命而去,须臾的功夫,月长老好似踏着清风朗月而来。 他身材修长,清俊秀雅,灰白色的头发丝毫影响不到他的美感,气质空灵,隐藏淡淡的哀伤。 月长老是新继任的长老,很年轻,他的目光掠过琳琅的面孔,有过惊艳,转瞬即逝,彷佛一颗心早已死去,看世间任何美好之物,都是淡淡的,提不起太多兴趣。 “听说有人炼制出了试言草?” 月长老淡淡地问,但语调并不平淡。 “月长老看看吧。” 宫远徵将反复试验得到的成品递给月公子验证,满脸的骄傲,这可是昨夜,他和琳琅合力完成的,服用之后,很难不说真话。 月公子的目光变得深邃,把东西拿在鼻尖轻嗅,忍不住目露震惊,味道比他想象的还要精纯几分。 #今日更新完毕# 第522章 【云之羽】苏琳琅(41) 既然有了试言草,自然有人被试验。 看着月长老震惊的神色,宫尚角心里有了数,毫无怜惜之意地看向上官浅,冷声吩咐,“那就从上官姑娘开始吧。” 上官浅背后一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眶微微发红,盈满了泪水,哀怨无助地看向宫尚角,哭着摆动螓首。 “角公子,我真的是无辜的,你不信我?你怎么能这样待我?你好狠心啊!” 若是一般男人,看到如此楚楚可怜的美人,必然会心生怜惜,但宫尚角不是一般男子,心性坚定,自始至终以宫门为重。 他对上官浅本来就心存猜忌,在短时间之内也没有对她动心,哪里会起怜惜之意? “宫尚角,你还是不是男人!” 宫子羽心肠软,看不清局势,忍不住对宫尚角怒目以待,这世上怎么有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上官姑娘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宫尚角即使不爱上官浅,看在人家哭的如此伤心的份上,也不能如此凉薄对待吧! “宫子羽,你给我闭嘴,你还是宫门之人吗?胳膊肘往外拐!” 宫远徵目眦欲裂,恨不得上前给宫子羽两拳,这傻子到底有没有脑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涉及到无锋细作,宫门的安危,居然还能儿女情长,他配坐在执刃的位置吗? 月长老微微抿唇,温和的目光缓缓落在宫子羽怀中的云为衫身上,眼里有几分怜悯和沧桑,口气略带不忍,提醒说道,“执刃,你先带云姑娘回去休息吧。” 宫子羽压抑着满腔怒气,刚想抬脚离开,宫远徵拦住他的去路,“等等,上官浅和云为衫都有嫌疑,嫌疑人不能离开。” 宫远徵相信琳琅的判断,绝对不能让云为衫现在离开,免得放虎归山。 “你不要太过分了!” 宫子羽彻底动了怒气,看了眼身侧的金繁,意思明了,吩咐金繁对付宫远徵。 “金繁,你是宫门精心培养的侍卫,不是宫子羽培养你的!你最好记清楚这点,你主子眼瞎心盲,你也要跟着做糊涂人?” “无锋细作涉及宫门上下的安危,云为衫必须留下,又不是给她下毒,试言草只是让人说真话,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谁若是跑了,那就是心虚。” 宫远徵字字铿锵有力,怼的宫子羽和金繁无言以对,宫尚角已吩咐人给上官浅强行喂试言草的药汤。 上官浅想要动手,但极力压抑住了,暗自安慰自己,如果动手就完全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定要忍住,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说真话的药,全都是虚张声势,骗人的东西。 一碗药下肚,上官浅依然泪眼婆娑,但状态渐渐古怪起来,眼神变得涣散,琳琅打了个响指,轻轻地问,“你是无锋细作吗?”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云为衫目不转睛地盯着好似被控制心神的上官浅,心下忍不住惶恐不安,希望对方的意志力足够坚定。 “我是无锋刺客。” 上官浅恍惚回答,眼神没有半点聚焦,宫尚角的脸彻底黑了,对方果然是无锋。 云为衫的心漏跳了半拍,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子,低下了头,咬着唇。 “云为衫是你的同伴吗?宫门还有那些无锋?” 琳琅继续问,语气慢悠悠的,充满了致命的蛊惑力。 “云为衫是无锋,除了我们,还有雾姬夫人。” 一言既出惊四座,所有人都愣住了。 “绝无可能,姨娘不可能是无锋!” 宫子羽震惊的程度最深,他把怀中的云为衫放下,大阔步地走上前,眼神死死地盯着神智被人控制的上官浅,眸中几乎喷出火花。 雾姬夫人对于宫子羽来说,犹如第二个母亲,从小到大,对他疼爱有加。 爹爹严厉,逼迫他在寒冬腊月练功,娘亲郁郁寡欢,不爱理睬他,都是雾姬姨娘在关怀他,亲手给他做好吃的糖葫芦、做贴身的衣服鞋袜,讲述睡前故事。 “审一审,就知道了。” 宫尚角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和质疑,示意侍卫请雪长老和花长老,虽然宫子羽是执刃,但他只通过一重试炼,并无法服众。 “你觉得呢,月长老?” 宫尚角没有忽视月长老对云为衫的怜惜不忍,月公子年纪轻轻成了长老,有一定的话语权,但他过于年轻,有点心慈手软。 宫尚角不得不着重提醒,希望他不要和宫子羽一样感情用事,否则不配为宫门人。 “宫门的安全为重。” 月长老因为云雀,曾经看过云为衫的画像,甚至搭过对方的脉,很清楚云为衫是无锋刺客,爱屋及乌,不希望她的身份被揭穿,免得被宫尚角扔进地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现在,不止云为衫是无锋细作,上官浅,还有待在宫门将近二十年的雾姬夫人都是无锋,他不得不顾念大局。 这么多无锋,对宫门危害太严重。 雪长老和花长老闻讯赶来时,雾姬夫人的院子也被严密看管,侍卫多了一倍,当他们再次听到上官浅的复述,眉毛紧皱,目光不善地瞪向云为衫,心情五味杂陈。 那么多的新娘,他们到底有多眼瞎,挑了两个细作,无锋的手段越来越厉害了。 “雪长老,花长老,云姑娘未必是…” 宫子羽对宫尚角、宫远徵心存芥蒂,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眼瞎,出言想要为云为衫辩解,被长老们盯了一眼,呵斥声骤然响起。 “子羽,你太让我们失望了,都到了这种时候,真相都已经摆在面前,你居然还在袒护无锋的细作!” “若不是尚角和远徵,云为衫和上官浅不知要窃取多少宫门机密,听说你去后山试炼,允许云为衫陪伴,简直荒唐!” 哪位宫门子弟参加后山的三域试炼带外来者进去?宫尚角和宫唤羽都没有,更别提云为衫初来乍到,对宫门根本没有感情和归属感,现在被曝出是无锋细作。 两位长老简直火冒三丈。 宫子羽被骂蔫了,往日袒护疼爱他的长老,开始对他疾言厉色,他真的做错了吗? 由于琳琅的毒素催发,上官浅和云为衫身体很虚弱,前者目前神志不清,后者施展不出功力,根本跑不了,直接被人押进了地牢。 “远徵,你好好审审,她们有没有透露宫门的机密。” 花长老沉着一张脸,对无锋恨得咬牙切齿,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对宫远徵郑重吩咐,后者兴奋地应了一声,审犯人他最拿手,也最有经验。 琳琅拉了拉宫远徵的袖子,压低声音说,“远徵,她们体内有我中的毒,身体很虚弱,无法运功,你审讯时掂量点,不要把人弄死了。” 宫远徵笑眯眯地点头,表情温和了几分,琳琅说得对,不能把人直接弄死了,但想要犯人痛苦地活着,他法子多的是。 对于无锋的痛恨,刻骨铭心,他和宫尚角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年前的血腥和惨烈。 第523章 【云之羽】苏琳琅(42) 云为衫再如何强言狡辩,都无法解释体内虫卵的存在,没有成长起来的宫子羽根本护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 云为衫和上官浅最后被丢进暗牢,宫远徵亲自出面审讯,试言草的功效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后面要需获取的信息,必须靠其他的办法逼供出来,软刀子割肉,酷刑很多。 宫子羽被长老下令暂时囚禁起来,免得对方感情用事,想要折腾去救云为衫,或者给雾姬夫人通风报信、走漏太多的机密。 他的近身侍卫金繁因为准备和宫远徵动手,被打了三十棍子,暂时停职,宫紫商也被口头警告,不可对宫子羽心软,否则不配当宫门人,甚至会给予家族除名的处罚。 宫紫商心疼金繁的伤势,哪里顾得上看宫子羽,她老子宫流商估计又要骂人了。 没了宫子羽的保护,没了执刃夫人的头衔,云为衫和上官浅的待遇一样,没有女主光环,十八般酷刑都挨了,浑身血淋淋的。 宫远徵审了一上午,心态无比沉稳,对于死鸭子嘴硬的犯人,不能操之过急,他自信,没有谁能挨过他三天三夜的折磨,即使死不了,却也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到了午膳的时间点,宫远徵起身伸了个懒腰,大阔步往外走去,认真叮嘱了地牢的守卫两声,给云为衫和上官浅喂点水即可。 不要多说废话,不要为女色所惑,交代完毕,他心情愉悦地赶往徵宫,准备和琳琅一起吃饭,嘲笑宫子羽今日的愚蠢行为。 雾姬夫人由宫尚角、雪长老和花长老对付,即使她是无锋组织的魅阶杀手,但难敌三人,束手就擒后,被强制性地服用了唯二的试言草,吐露了很多的秘密。 雾姬夫人承认,月长老是她误杀的,但老执刃绝对不是她杀的,少主宫唤羽根本没有死,对方被她藏在宫门祠堂的暗道里。 “唤羽没有死?” 雪长老和花长老诧异不已。 雾姬夫人又说了很多话,最后力竭晕了过去,宫尚角、花长老、雪长老愤怒后,彻底陷入沉思,事情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按照雾姬所言,老执刃是被无锋刺客郑南衣所杀,少主宫唤羽那夜只是重伤,恳求她不要声张,背后做了何事不得而知。 “宫唤羽想要启动无量流火。” 宫尚角眯了眯眼睛,一针见血。 “这…这不应该啊?唤羽作为少主,应该明白,无量流火是用来对付后山的异化之人,不到宫门生死存亡之际,绝对不能启用,这是四家族起誓后的决定,那东西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花长老对此存疑,眉头皱得老高。 “也许是我猜错了,但人心有时是狭隘的,很容易被仇恨蒙蔽,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宫唤羽根本不是老执刃的亲生儿子。” “他的双亲是被无锋所杀,如果想报仇,除了启动无量流火,只能维护现在平衡,宫唤羽隐瞒死亡,其心不诡啊。” 宫尚角沉下心思猜测起来,唇角越抿越紧,他希望自己猜错了,宫唤羽若是存了这个心思,绝对犯了宫门大忌。 不是他们宫门不想灭了无锋,而是能力受到了限制,宫尚角恨不得现在抄了无锋的老巢。 但无锋过于卑鄙无耻,江湖之人畏惧他,投靠者比比皆是,他们所拥有的武林绝学,绝对不比宫门少,甚至更加的五花八门,手段狠辣。 但无量流火不能用来对付无锋组织,因为它具有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若是拿它对付无锋,会祸及整个天下,造下非常多的血孽。 这样过于恐怖的力量不该指向人间,所以宫门宁可守住地盘,和无锋你来我往的过招,也不愿意启用无量流火,这不是一种软弱,而是一种权衡利弊之下的无奈选择。 宫唤羽想要报仇雪恨,他和远徵弟弟难道就不想吗?他们也是受害者啊,总不能因为想要泄愤,把无锋赶尽杀绝,就毁了宫门的根基,造成天下不得安宁,满目疮痍的惨状吧。 那时候,宫门会是最大的罪人。 宫尚角的心思千回百转,差不多想得很明白,如果宫唤羽一心想要报仇,不管不顾地想要获取无量流火的秘密,不管其他人死活,甚至不在乎宫门的百年根基,那么就很可怕,疯子做事,从来不会计较后果。 宫尚角能想到的东西 两位长老也能猜到几分,对于官唤羽的身份,他们很清楚。 雪长老思量了很久,语气沉重地对宫尚角说,“尚角,如果我们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唤羽就不再从前的人了,他会变得很危险,你带人先去祠堂,把人制住,好好审问,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狠手或死手。” “我们宫门之人,血脉本就薄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把刀刃指向自己的亲人,唤羽这样做,也许有其他原因,希望是我们想岔了。” 宫尚角心领神会,心情变得很沉重,他昔日虽然和宫唤羽不对付,曾经还为了少主之位,闹得不算愉快。 但他也不想宫唤羽彻底走了歪路,毁了宫门,甚至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今日更新完毕# 第524章 【云之羽】苏琳琅(43) 祠堂,密道,光线昏暗。 宫唤羽盘腿而坐,修炼玄石神功第九重,意欲突破第十层,但最后一层必须先自废武功,成为废人,欲之死地而后生,于险象环生中抵达武学巅峰,目前还不是时候。 时间一晃而过,已经过了晌午,但雾姬夫人的饭菜还没有送来,宫唤羽不免胡思乱想起来,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他很早就知道雾姬夫人是无锋的魅阶刺客,潜伏多年,毫无所谓,对宫门也有一定的感情,甚至对他和宫子羽非常照顾,好似第二个母亲。 所以宫唤羽不择手段地利用对方,想要尽快获取无量流火的秘密,到时候再亲手了结雾姬夫人的性命,完成计划的最后一环。 早上没有送吃的过来,也许是有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但午膳时间眼见过去,雾姬夫人依然没有出现在祠堂,这明显不符常理。 宫唤羽的武功相较从前,的确精进了不止一个境界,如果突破第十重玄石神功,就算是昔日比他强的宫尚角,也不会是对手。 但武功再高,也不是修真者,没有辟谷的本事,不食人间烟火,没有足够的食物补充能量,时间久了,对于宫唤羽来说,非常不利。 但贸然出去,很容易暴露行踪,宫唤羽有点犹豫,思索片刻,准备等待晚上。 若是雾姬晚上依然没有出现,那么他只能自己出去觅食,顺便夜探宫门密室。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近,宫唤羽的耳朵动了动,松了口气,以为是雾姬夫人过来给他送饭。 但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人,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当看到宫尚角一袭黑衣,姿态凛然地打开暗道,宫唤羽暗叫不好,这个杀神怎么知道他在这儿,雾姬暴露他的行踪? “宫唤羽,原来你真的在这儿,既然没死,何必欺瞒我们?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宫尚角目光幽幽地扫过宫唤羽,他的衣衫还算整洁干净,估计雾姬夫人经常来送吃和衣服。 精神看上去不差,根本不像重伤后处于养伤的状态,联想到老执刃的死,宫尚角很难不将对方的死和宫唤羽联系起来。 毕竟老执刃死的时候,室内除了被一个被重创的低阶刺客郑南衣,唯有宫唤羽在现场,老执刃到底怎么死的,估计只有他最清楚,甚至最有嫌疑。 “尚角,其实我有自己的苦衷,是不是雾姬告诉你的?雾姬夫人真实身份是无锋的魅阶刺客,她杀了执刃,囚禁我,想要从我口中得到无量流火的秘密,她非常狡猾!” 宫唤羽不知道宫远徵和琳琅已经秘密研制出两份试言草,甚至用到了上官浅和雾姬夫人的身上,效果好得出奇。 雾姬夫人在试言草的作用下,问啥说啥,已经提前招供。 据她阐述,当晚她听到室内出现打斗的声音,进门看到老执刃和郑南衣双双躺在地上,已死,重伤的宫唤羽扯出无量流火,甚至对她打起了感情牌。 雾姬夫人口中说的,和宫唤羽现在说的,无疑是两个天差地别的版本。 宫尚角为人精明,根本不相信宫唤羽的说辞,看透一切般轻笑起来,“我劝你不要说谎,老执刃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宫尚角白皙俊美的面容镀上冷霜,一字一句道,话里带着凝重的怀疑和试探。 “荒唐!父亲分明是死于无锋之手,宫尚角你在怀疑我?怀疑我弑父!” 宫唤羽心慌一瞬,随即怒不可遏,就算老执刃是他设计杀害,那又如何,没有得到无量流火之前,他不能漏一点可疑的行迹。 “宫唤羽,老实说吧,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了,在老执刃未死之前,我在郑南衣的发钗里发现的纸条,上面透露着无量流火的信息,但整个宫门,除了后山之人,和前山的长老、执刃,只有你和我知道这个秘密。” 宫尚角眼神犀利地盯着宫唤羽,语气带着步步紧逼的压迫性,逼得对方沉了脸。 “宫尚角,你凭什么怀疑我,你自己也可能泄露。” 宫唤羽缓缓站起身,轻嗤一笑。 对于宫尚角,他心里有嫉妒,作为少主,未来的执刃,却被宫尚角压了一头。 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子辈是宫尚角,宫门最有威信的年轻掌事也是宫尚角,甚至二人曾经一起参加三域试炼,也是对方更厉害。 宫唤羽暗自苦笑,如果不是他许以宫流商很多利益好处,从对方口中得到三域试炼的具体考核内容,也许少主位子就不是他。 即使如此,他依然输给了宫尚角。 “宫唤羽,你不要狡辩了,事实真相如何,你心知肚明,别在我面前倒打一耙,我现在带你去见两位长老,不管你存了什么目的,但凡是危害到宫门的利益,乃至整体的根基,那么长老们也不会对此轻拿轻放。” 宫尚角不想和他继续啰嗦,宫唤羽和宫子羽两兄弟果然不是同个爹娘生的。 一个完全没脑子,只会感情用事,一个太有心机,过于狡诈,相较于宫子羽的愚蠢,宫唤羽的处心积虑更令人忌惮。 倘若老执刃的死真的与宫唤羽有关,那么等待他的,除了众人的憎恶,还有永远的囚禁。 宫门立下规矩,绝不能杀自己人,严禁骨肉相残,但宫门人若犯了不可原谅的罪行,就会失去永远的自由,囚禁至死。 那种犹如困兽一般的漫长囚禁,与黑暗长眠,活着很煎熬,其实比死更难受。 第525章 【云之羽】苏琳琅(44) 宫唤羽猜不到雾姬对宫尚角交代了什么,做了亏心事,多少有点心虚,再加上宫尚角的态度强硬,眼神犀利,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激起他压抑在心底的火气。 “宫尚角,你不是执刃,没资格命令我,我现在要见子羽!” 宫唤羽不屑地轻哼,立在原地分毫不动,于他而言,宫尚角无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心思深沉,不好忽悠。 但宫子羽就不一样了,那是他从小到大呵护的弟弟,最听他的话,耳根子又软。 当初设计宫尚角不在,让宫子羽接任执刃之位,也是考虑到对方的性格和能力。 在宫唤羽的眼里,他的好弟弟是个草包,没什么本事,正好可以替他暂代执刃之位,关键时刻还能帮他的忙,毕竟执刃的话很有份量,四个宫的宫主都必须服从。 “宫子羽不会见你,他犯了错,已经没有资格当执刃,你不要指望他了。” 宫尚角冷笑,一个喜欢感情用事、敌我不分的糊涂虫,哪里有资格当执刃? 何况宫子羽的三域试炼没全部完成,位置根本没坐稳,当着长老的面,想包庇两个无锋,一再令长老失望,也该退位让贤了。 宫唤羽面色微变,这方面他没有预料到,但输人不输阵,他冷笑激怒,“宫尚角,如果你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不要忘了父母惨死无锋之手的事实,既然宫子羽不配当执刃,你可以当,但无量流火必须启动!” 宫唤羽目光灼灼地盯着宫尚角,直接戳他痛处,他的父母死于无锋之手,宫尚角又何尝不是。 “你还是说出来了,这就是你的目的吧!我没猜错,你躲在这里是筹谋获取无量流火,无锋该死没错,但并非要用无量流火摧毁,我没有忘记仇恨,但也不会因为仇恨,丧失所有理智。” “我问你,宫鸿羽是你杀的吗?” 宫尚角盯着宫唤羽,步步逼问,都到这个时候了,没必要继续撒谎,宫唤羽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偏执的好似一个疯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以为,今时今日的我,是从前的我吗?宫尚角,你太骄傲了,骄傲的令人讨厌,我特别想摧毁你的傲骨,宫门不该由你们掌控,启动无量流火,铲除无锋,整个江湖,乃至整个天下,都能属于宫门。” 宫唤羽冷笑连连,彻底撕开伪装的假面具,大言不惭道,他痛恨宫门的无所作为。 宫尚角皱起眉头,利索亮出自己的兵刃,侍卫们神情肃穆,严阵以待,意欲将陷入复仇执念、不可自拔的宫唤羽围攻拿下。 兵刃现,雪光闪,宫唤羽的武功内力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对付宫尚角绰绰有余,游刃有余地厮杀。 他们从祠堂打斗到堂外,兵刃的冰冷摩擦,血腥气弥漫,侍卫不敌,惨死宫唤羽之手,越来越多。 “宫唤羽,你没脑子吗?你在杀自己人,我们不是无锋!” 宫尚角震惊宫唤羽的武功精进如此之快,他抗衡起来越发吃力,但更痛心对方收割了属于宫门的死忠侍卫,忍不住大骂。 “拦我路者,都是敌人,宫尚角,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识时务话,与我合作,我只想要无量流火,只想报仇,这有什么错!” 宫唤羽已经杀红了眼睛,声音冷的瘆人,十招之后,宫尚角有点力不从心,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逐渐从进攻转为防守。 琳琅和宫远徵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宫尚角已经被宫唤羽一刀砍向左臂。 若不是宫尚角的格斗经验足够丰富,侧身速度够快,估计不是伤筋动骨,而是成为独臂人。 宫唤羽绝对下了死手。 “宫唤羽你个王八蛋,你竟然敢伤我哥,我宰了你!” 宫远徵好似一头愤怒的小豹子,瞬间红了眼,提刀直往宫唤羽那边奔去厮杀。 琳琅不担心宫远徵打不过对方,宫远徵体内的残毒已经被她清理干净,有了她的灵力贯通四肢百骸,不仅彻底突破修炼的瓶颈,内力更进好几层楼。 “来人,将角公子抬回医馆。” 琳琅仔细查看了一番宫尚角手臂流血的伤势,往他嘴里塞了颗红药丸,暗松了口气,看着血淋淋的一片,但都是皮外伤,擦点药,休养几日即可。 最严重的是内伤,宫尚角的心脉被宫唤羽的罡风震了好几下,招招致命,嘴角渗出的血有点触目惊心,幸好琳琅用丹药给他稳住,没有生命危险。 “远徵不是宫唤羽的对手,我不能走!” 宫尚角疯狂摇头,虽然胸口闷疼,但死活不肯离开,失去了以往的冷静自持。 “宫尚角,你好好看看,远徵不弱,你在这里躺着,更容易分他的心神,雪长老和花长老也会尽快赶过来,远徵吃不了亏。” 琳琅吩咐侍卫把他扛到担架上去。 宫尚角仔细注视不远处的打斗,既惊讶,又欢喜,远徵已经把宫唤羽打压到死角,连踢对方手腕、脚腕、还有肚子三脚。 这连环阵势把宫唤羽打得面如土色,口吐鲜血,再无先前进攻他时的锋锐之气。 他很欣慰,没有继续挣扎,任由侍卫将自己抬走,只是看向琳琅的眼神变得深邃。 面对如此凶残血腥的场景,这位模样柔弱的苏姑娘居然半点惧色都没有,还能宽慰他,她似乎比自己更了解远徵弟弟。 安排了宫尚角,琳琅站在原地观战,宫远徵越打越凶,简直把宫唤羽当作沙包来打,手中的武器都懒得用了,扔在地上。 拳拳到肉,痛快淋漓。 雪长老和花长老匆匆赶来时,宫唤羽已经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们没搞清楚情况,大喊,“远徵住手,他是唤羽!” 宫远徵打完最后一拳,将将停了手,转身对他们说,“我知道他是宫唤羽,从前的少主,正因如此,我才会打他,因为他想要杀哥哥,还杀了这么多侍卫,他真该死!” 重伤的侍卫金复抹了一口血,把事情前后因果告诉雪长老和花长老,满言的控诉。 “回禀雪长老、花长老,角公子怀疑宫唤羽杀了老执刃,窃取无量流火,想要把他带到你们跟前解释,做做样子,没打算动手,是宫唤羽先动了杀机。” “宫唤羽也不知练了什么邪魔功夫,比以往厉害太多,每招都是杀招,不顾念一丝亲情,角公子不是他的对手,差点吃了大亏,还好徵公子及时赶到,不然…” 不然后果很难说,死伤的侍卫兄弟会更多,角公子也会被重创,甚至丢了性命。 对于宫门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损失,自己人搞内斗,损失惨重,无锋若是知道,估计要笑开花。 #今日更新完毕# 第526章 【云之羽】苏琳琅(45) 雪长老和花长老相视一眼,眼里俱是震惊,但重伤的宫唤羽陷入昏迷,被侍卫拖了下去,想要知道最后的真相,还得等他彻底苏醒过来。 看在宫唤羽气息微弱,曾经是昔日少主、宫门的血脉,暂时没被下放到地牢关押,而是安置到他原本的房间,派了大批的玉阶侍卫看守。 “远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花长老一双老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宫远徵,满脸问号,雪长老的表情不遑多让。 宫门年轻一辈,最出色、战斗力最高的无疑是宫尚角,连尚角都打不过不知练了什么邪功的宫唤羽,远徵是如何制止的? 刚才那架势,看上去像是宫远徵单方面的虐打宫唤羽,和他们说话气都不喘一下。 宫远徵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琳琅很厉害,不仅治愈了他的旧疾,还用内力打通他的筋脉,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宫远徵感觉多练了几十年的内功,招式越练越凌厉,精力充沛,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都是远徵勤奋练功的成果。” 琳琅上前几步,笑吟吟地说。 宫远徵跟着点头,“是这样没错。”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干脆不解释。 花长老和雪长老没有多问,宫远徵的武功进益非凡,超乎他们的想象,虽然原因不明,但总体是件好事,如今尚角受伤,宫门有远徵撑着,也不怕无锋突然攻上来。 他们唯一唏嘘痛心的,是宫唤羽的作为,印象里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少主变得如此陌生,甚至冷酷无情,不顾家族亲情。 如果说,宫唤羽诈死有无法言说的苦衷,但是私下练习邪功,对宫尚角和死忠侍卫痛下死手,那是千不该万不该的罪行。 宫门子弟,从不会对自己人下杀手,宫唤羽此举犯了大忌讳,甚至还和老执刃之死有牵连,他必须得到严惩,方能服众。 两日后,宫唤羽苏醒过来,禁足的宫子羽也被放出了屋,宫门的内部人员前后脚来到执刃殿,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闷。 即使是最没心没肺的宫紫商也感觉到紧张,这几日,她在和小黑忙着制作武器,忙里偷闲之中,还要去看望安慰金繁,根本没关注到宫门内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同室操戈,隐约知晓宫唤羽没死,雾姬夫人被抓。 偌大的执刃殿,宫唤羽被铁链子扣押着,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雾姬夫人也跪在一旁,神色死寂。 宫子羽不明情况,想要去拉扯哥哥,又去拉扯雾姬夫人,面上露出欢喜和不解。 “哥哥,你居然没死?真是太好了,你的脸色好差,跪着做什么?” “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跪着,快起来啊!” 宫子羽无法拉起他们,情绪越来越激动,他不算太傻,已经深切感觉到,宫门的风声变了,看两位长老的表情,严肃沉凝。 哥哥突然死而复生,姨娘面如死灰,其中肯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他完全猜不出来。 “子羽,保持安静!” 花长老怒喝一声。 宫紫商暗下拽了拽宫子羽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继续嚷嚷,长老们明显有话要说。 宫远徵淡淡地扫了一眼被蒙在鼓里的宫子羽,把搜集到的证据扔向雾姬夫人。 她抓住纸片看了几瞬,木然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宫唤羽,嘴巴哆嗦。 雾姬夫人似乎想通了什么,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以为自己的弟弟没死,想要配合宫唤羽,把无量流火偷出来,救下弟弟。 谁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一切都是宫唤羽做的局,他早知自己是无锋,一直在利用自己,甚至想要把脏水全部泼到她的身上。 雾姬夫人侧首深深看了一眼宫子羽,满是愧疚,她终究要辜负这孩子的信任,转头对两位长老坦诚,语气幽幽,声音不大,但室内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倍感心惊。 “老执刃不是我杀的,有九成可能是宫唤羽下的手,当夜,我在院里听到打斗动静,进了屋,老执刃和郑南衣都死了。” “众所周知,郑南衣已经被徵公子折磨得只剩半条命,她根本没能力、也没机会杀老执刃,屋里只有三人,凶手只有一个。” “我先前不敢想,不想怀疑,毕竟宫唤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但不得不承认,少主的心思实在太深,了计策天衣无缝,抓住我的弱点,欺骗了所有人,我后来也犯了错,误杀月长老,罪无可恕,不敢求生。” 雾姬夫人语气悲戚,把这席话说完,眼里最后的一缕光完全消失,再无眷恋,咬碎藏于牙齿的毒囊自杀,软倒在地。 她在这世上再无眷恋的人,亲弟弟在无锋已经死了,兰夫人死在寒冷的冬天,为了小姐的孩子,她撑到现在,被人利用,犯了杀戮,差点酿成更大的祸事,不求子羽原谅,也无法苟活,只希望来生再赎罪。 沉浸在震惊悲痛中的宫子羽,踉跄着跑过去抱住雾姬夫人的尸体,忍不住泪流满面,宫紫商心酸,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宫子羽看向宫唤羽,哥哥真的如姨娘所说的那般心狠手辣,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吗? “哥哥,姨娘说的是真的?” 宫子羽迫切地想知道真相,死死盯着面色沉默的宫唤羽,心头刀扎般的疼痛,他很难相信,温和善良的哥哥会是幕后凶手。 “呵!是我杀的,我没什么好隐瞒,是他逼我的,如果他不死,我如何布置后面的局,你又如何能当成执刃?” “宫鸿羽是你的亲生父亲,又不是我的亲爹,我的生父早已死在无锋的手里,我只是想要为父亲报仇而已,他却不答应!” “我向执刃建议启用无量流火对付无锋,他不仅呵斥我,还想废了我的少主之位,改立宫尚角,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不想杀人,但有人逼我啊,只能先下手为强,无锋一日不除,宫门永无宁日。” 宫子羽今日受了太多的刺激,听到哥哥亲口说父亲不是他亲爹,是他动手杀的,表情完全冻在脸上,嘴巴哆哆嗦嗦,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宫唤羽,你这个混账东西,你难道不知无量流火的恐怖?那东西威力太大,一经出世,觊觎它的不仅仅是江湖,还会有朝堂,到时候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你忘了祖宗遗命吗?流量流火是为镇压后山异人!” 花长老气得扔下一块尖锐之物,直接砸在宫唤羽的额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宫唤羽只是冷笑不语,纹丝不动。 雪长老的脾气虽然没有花长老暴躁,但也气得浑身发抖,一阵痛心疾首的指责。 “宫唤羽,你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就算宫鸿羽不是你的亲生父亲,那也是你的亲大伯啊,他把你当作亲儿子抚养!” “你还记得当年,你修炼差点走火入魔,是你父亲腆着脸,从远徵手里求来出云重莲,给你送过去,他对你严苛,手把手地教导,对你寄予了厚望,这都不是假的。” 就算不是生恩,那也是真心实意的养恩和师恩,为了自己的私心和仇恨,宫唤羽居然下得去手,设计杀养父,简直丧心病狂。 第527章 【云之羽】苏琳琅(46) 宫远徵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和琳琅的谈天,关于宫子羽是野种的谣言到底是谁放出的风声。 他们年纪小时,大多不懂事,听风就是雨,不知道挑选宫门新娘的严格性,检查的程序只多不少,不可能有新娘怀孕隐瞒的事发生,没有哪个男子热衷戴绿帽子。 如果兰夫人进宫门前就怀了孩子,她根本就做不了指刃夫人,那么,宫子羽血脉不正的风声是如何来的。 莫须有的谣言在他们少时愈演愈烈,如果宫子羽的血脉存疑,那么作为执刃唯一的亲生儿子,他根本没资格继承太多东西,受益者唯有宫唤羽。 看着面无愧色的宫唤羽,宫远徵心下好奇,忍不住问,“既然你和宫子羽不是亲兄弟,对他的好明显流于表面,甚至觉得他是个废材,最适合替你接任执刃之位,那他不是宫门血脉的谣言是不是你传的?” 宫远徵问这话只是猜测,没指望对方做回回答,但宫唤羽却冷笑着点头,“是又如何!” 宫唤羽成为孤儿,过继给宫鸿羽时,早已是记事的年纪,他亲眼目睹了亲生父母的死亡,嘴上喊着大伯为父亲,心里却始终忘不了当年的仇恨。 他嫉妒宫子羽可以毫无顾忌地撒娇哭泣,不想练功,可以直截了当地表达,但他不可以,寒冬腊月,一如既往地练刀。 这样的刻苦努力,虽然能得到宫鸿羽的夸赞,但过继的儿子和亲生的儿子到底不一样,他们的关系,没有父子间的亲密熟稔,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 宫唤羽不敢犯错,只能拼命地对宫子羽好,无时无刻地不为对方的顽劣求情,做最称职的好哥哥,如此,宫鸿羽才会更喜欢他。 当年兰夫人嫁给宫鸿羽不情不愿,脸上鲜有笑意,据说对方出嫁前心有所属,又偶然早产,诞下宫子羽,全宫门都知道这事。 宫唤羽没有安全感,担心自己的位置被取代,如果宫子羽不比他逊色,亲疏有别,少主的位置未必是他坐。 思量过后,他偷偷地放出一丝风声,宫子羽是野种,引来宫尚角和宫远徵对宫子羽的敌视和鄙夷。 满堂震惊,但又不意外,宫唤羽连弑父之举都做得出来,何况是诋毁宫子羽的身世,长老们难掩失望。 宫子羽整个人都呆住了,颓然地瞪大眼睛,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宫唤羽破罐子破摔,丝毫不遮掩自己凉薄无情的嘴脸,他侧首看失魂落魄的宫子羽,表情讥讽。 “为什么?因为我非常讨厌你啊,为何我的童年乃至少年时光都活在阴影里,饱受失去父母亲人的痛苦,你却能肆意地发泄情绪,哭哭啼啼,可以逃学,可以抱怨,得到纵容。” 他和宫尚角、宫远徵一样,遭遇过人生低谷,要承担责任,努力使自己强大,要为守护宫门做出牺牲奉献的准备。 但宫子羽凭什么可以恣意妄为地生活,嫌弃宫门规矩束缚,伤春悲秋,听曲品茶,花天酒地,身边还配有好身手的侍卫,随时随地保护他。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宫唤羽的心态早就失去平衡,只是他擅长隐藏情绪。 宫尚角和宫远徵是明晃晃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但宫唤羽却在心底不屑,嫉妒,想要宫子羽彻底出局,成为真正的废材。 宫子羽呆若木鸡,往后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原来他这么不讨喜! 第528章 【云之羽】苏琳琅(47) 宫唤羽最终被定了罪,废除了他的所有武功,余生囚禁于潮湿的地牢,这辈子,除了死亡的那天,宫唤羽只能烂在黑暗之中。 经由长老们一致决定,宫门执刃的位置由宫尚角继任,毕竟宫子羽实力不够,令人失望的次数太多了,现在被接二连三的残酷现实,打击得一蹶不振,根本撑不起来。 与此同时,暗牢里都快饿死渴死、身体备受创伤的云为衫和上官浅快熬不住了。 因为忙着宫唤羽这边的事,宫远徵都没心思理会这俩细作,守卫遵从徵公子的吩咐,偶尔给她们一点水喝,按时大刑伺候。 琳琅和宫远徵来到暗牢,二人面色惨白,衣衫沾着斑斑血渍,叫唤着有话要说。 上官浅不想死,她喘着气,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我是孤山派的遗孤。” 上官浅的声音很虚弱,身体上的伤口不知被宫远徵洒了什么药,一直无法愈合,伤口发炎,上官浅疼痛难忍,快撑不下去了。 “我忽然记起来很多事,我的确是无锋的细作,但我也是孤山派遗孤,在我失忆时,被点竹利用,认了贼人做师傅,加入无锋,做了很多错事,我现在只想为父母报仇,是点竹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家人!” 上官浅记起自家的灭门之祸,简直对点竹恨到骨子里,为了继续取证宫远徵的信任,她接着说道,“我没有撒谎,我身上有孤山派特有的印记,这点无法作假。” 当年无锋和清风派联手攻打孤山派,上官浅侥幸从密道逃脱,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宫远徵示意守卫过去查看上官浅的脖子后的红色印记,果然存在,不由信了几分。 宫门对于孤山派的灭门,有一定的愧疚,对于孤山派遗孤不会赶尽杀绝,上官浅眼见快熬不住了,被带离暗牢,暂时安置到女院。 云为衫是个硬骨头,她没有求饶,也没有坦白什么,而是问了宫远徵一件事。 “我…快死了,但我不怕死,临死前我想要知道,我妹妹云雀是不是你们杀的?” “你们宫门好狠,震碎她的天灵盖,还要把她悬挂在城门口,非要这么残忍吗?” “胡说八道!” 宫远徵听得莫名其妙,但也搞清楚了云为衫说的是谁,两年前有个无锋刺客潜入医馆,想偷取百草萃,被宫远徵抓了个正着。 但人可不是他杀的,刺客也不是死于震碎天灵骨,原本宫远徵想了结对方,却被当时的月公子拦下来,说是想要对方做药人。 最后刺客中毒死了,是月公子建议把对方挂在城楼示众,威慑无锋。 “云雀不是宫门所杀。” 月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暗牢,对着云为衫说,他的眼里有悲悯,有伤感的情绪,更多的是失去恋人的悔恨和遗憾。 当着宫远徵和琳琅的面,月长老没有隐瞒,将自己恋上云雀、和对方相爱,甚至设局,想要帮云雀逃离无锋的经过都说了。 甚至解释了半月之蝇是变异的补药,五脏灼烧过后,可以增益功力,绝不会丧命。 云为衫听完月长老说的前因后果,看着他眸底不做假的哀伤悲痛,嘴巴哆哆嗦嗦,有点不敢想象。 如果云雀不是宫门杀害,那么肯定是被无锋带走了尸体,意外得知云雀假死,想要趁机脱离掌控,所以被无锋灭了口。 云为衫咬着唇瓣,眼泪情不自禁地簌簌而下,既为自己恨错了人感到可笑,又为云雀的死感到伤心欲绝。 云雀,可怜的小云雀,她原本可以有个灿烂明媚的未来,拥有自由和爱情,最后被无锋彻底毁了! #今日更新完毕# 第529章 【云之羽】苏琳琅(48) 云为衫和上官浅遍体鳞伤,吃了一番苦头,纷纷对无锋深恶痛绝,最后都愿意倒戈宫门,配合他们对付无锋,暂时保住了一条小命。 无锋设立的老巢非常隐秘,估计不止一处,宫门想彻底歼灭无锋,报仇雪恨,最好设局将四方之魍骗进宫门内,一网打尽。 宫尚角对此有了详细计划。 宫子羽颓废了几日,情绪逐渐恢复过来,经历雾姬夫人和宫唤羽的事,他好似成熟了不少,真诚地对宫尚角、宫远徵道歉。 宫子羽非常羞愧,以前都是他一叶障目,任性胡为,没有为宫门的建设出力,不会看人,是他的不对。 至于执刃的位置,宫子羽一点儿不执着,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位置,他并不奢望。 宫子羽心知肚明,宫尚角对宫门的付出和贡献,他根本比不了,他只觉惭愧。 “子羽,既然你知错就改,我可以接受,日后大家都是好兄弟,羽宫不能缺掌舵人,你继续进行后山的测试,通过三域试炼,把羽宫事务正式接下,有了试炼的打磨,你才能脱胎换骨,那时,也不会有人不服你。” 宫尚角拍了拍宫子羽的肩膀,郑重地说,他不是小鸡肚肠的人,宫子羽以前糊涂荒唐,但心性不差。 宫子羽经历这么多惨痛血腥的现实,其实挺苦逼的,何况对方没有选择继续颓废消沉,而是勇于承认错误,那就是宫门的好儿郎。 “尚角哥哥,我还要参加三域试炼,那不是为执刃准备的吗?” 宫子羽心里满是动容,立即乖巧地改了口,但对于宫尚角的吩咐不太理解。 “凡事不要提前设限,其实三域试炼是为了锻炼宫门子弟的心性,并不是非要当执刃才能测试,子羽你和远徵都要去试炼。” 宫尚角神情严肃地解释,准备将宫子羽和宫远徵都打包扔到后山锻炼一番。 “我也要参加三域试炼,必须去吗?” 宫远徵原本在感慨,他哥太大度了,听到自己也要参加三域试炼,有点犹豫。 他不是害怕试炼有多么困难,而是觉得参加后山的试炼,少则两个月,多则大半年,这期间无法和琳琅见面,感情没法培养。 宫远徵有点舍不得和琳琅这么长时间分开,宫尚角何等敏锐,自然猜到远徵的小心思,禁不住感叹,徵弟弟真的长大了。 “我记得,子羽参加宫门试验时,带了云为衫陪侍,破了规矩,既然规矩破了,哥哥不会厚此薄彼,这次就让苏姑娘陪着你去后山,你觉得如何?” 宫远徵登时喜笑颜开,满口应允,唯有宫子羽掩下眸底的黯淡,回想起阿云陪伴他在后山的日子,点点滴滴,温馨美好。 两人即使不说话,依偎着坐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岁月静好,满满的幸福感。 “远徵,子羽,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在进后山试炼前,你们需要外出演一出戏。” 宫尚角想到无锋的罪孽和阴险狡诈,对此深恶痛绝,云为衫和上官浅是两枚很好的棋子,用的好了,绝对能反噬无锋。 她们体内的半月之蝇一直断断续续地发作,虽然不会致命,甚至会增长内力,若是没有按时间拿到无锋的解药,后续很难取信无锋。 宫尚角对无锋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他准备设一个大局,将大鱼小虾全都收进网内,报母亲和弟弟的仇,还宫门乃至江湖一个太平。 第530章 【云之羽】苏琳琅(49) 旧尘山谷的上元节,很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灯火阑珊,人头攒动。 云为衫化了美丽精致的妆容,提前吃了徵宫的大补丹,以此掩饰身体虚弱的状态。 她的身边跟着宫子羽,二人再次携手走在一起,云为衫的心绪很复杂,子羽对她依然温柔,即使是演戏给外面的人看,但她能够感觉到,宫子羽对她的照顾和体贴。 这次出来的有两队,大家分开走,云为衫和宫子羽是为了任务,逛街的心情一般。 云为衫早已想好了对策,她偷觑宫子羽一眼,表情管理地很好,逛了一会儿集会。 半路上,云为衫佩戴的项链被寒鸦肆买通的小贼偷走,宫子羽微微皱眉,虽然知道有人要引开他,依然调转方向,拔腿追了过去。 云为衫则装作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左顾右看,到处寻找接头人,瞥见前方寒鸦肆的熟悉背影,揣着小心,跟着对方进了前面的万花楼,看见了好整以暇、对她微笑的紫衣。 容貌妩媚的紫衣二十来岁,是万花楼的头牌娘子,身世底细有迹可循,明面上是一个被转卖到青楼的美貌女子,谁能想到她也是无锋? 另一边,琳琅和宫远徵在观察逛街的人群,据云为衫的描述,她和上官浅的解药可以在山谷集市里的接头人手里得到。 想必无锋在旧尘山谷也藏有细作,只是他们无法进入宫门之中的范围。 琳琅出门换了一身翠绿色的裙衫,头戴白色的帷帽,身形窈窕,婀娜多姿,宫远徵披肩的长发扎了起来,俊俏又清爽,换了件深紫色的锦袍,腰间系着葫芦,贵气逼人。 他们手拉着手四处闲逛,在市集上买了很多精致的点心,琳琅吃着糖葫芦。 宫远徵提着打包好的枣泥糕、桂花糖和芝麻馅汤圆,不着痕迹地逡巡着四周的环境。 夜色渐暗,小贩叫卖。 “外面可真热闹,吃食也很美味,我原以为旧尘山谷很小,没想到有一座城池那么大,这里的人生活的还不错,很快乐嘛。” 琳琅环视四周,忍不住感慨。 “如果没有无锋为祸一方,这里的百姓会更开心,他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开阔视野,扩大生意,不至于困在这方围城。” 旧尘山谷的居民日子过得的确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他们的寿命比平常人要短,女子的生育能力被摧残,绵延后代越来越困难,这样的热闹,不知道能延续多久。 “自古邪不胜正,以后都会好起来,旧尘山谷的瘴气应该有法子可除。” 琳琅意味深长地说,这里的瘴气的确有点严重,但未必没有办法解决,解决无锋这个大祸害,很多困难都能够迎刃而解,只是时间问题。 “琳琅,难道你有办法?” 宫远徵诧异地问琳琅,语气难掩激动。 “也许有哦。” 琳琅狡黠一笑,没有作肯定回答,她不太喜欢多管闲事,但对她有好处的好事,比如积累功德,对她修行有益处,不妨一试。 宫远徵很喜欢看琳琅微笑的模样,即使她遮掩着面纱,但他能感受到,琳琅的唇角在小弧度地微微上扬,无论是温婉的、调皮的、狡黠的模样,他都百看不厌。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琳琅的手,看着上元节的繁华和热闹,满怀对未来的期待。 第531章 【云之羽】苏琳琅(50) 有人放烟火,夜空璀璨。 宫远徵左顾右盼,趁琳琅不注意,偷偷地撩起她的帷帽,俯身在她颊上偷亲一口。 “喂,你…” 琳琅猝不及防地被偷人偷香,忍不住朝宫远徵胸口捶了一下,忍不住啐道,“登徒子!” “哎呀,不要生气嘛,就是感觉来了,很想亲亲你,要不,你对着我的脸,亲回来?” 宫远徵坏心眼地扣住琳琅的手指,把放大的俊脸凑了过来,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嘴唇嫣红,好似怒放的蔷薇,秀色可餐也。 琳琅不得不感叹,男色惑人啊! “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肥了?” 明明之前还是个爱害羞的小奶狗,谈情色变,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主动,这么会撩? “因为…情难自禁。” 宫远徵的力气大得惊人,把琳琅轻轻拥入怀中,喃喃低语,吻再次落下,温柔炙热。 “咳…点到为止,有人看我们了。” 琳琅神情不自然地推开了宫远徵,耳根有点热,没想到宫远徵胆子放开了,这么热情奔放。 宫远徵往偷看他们的青年小贩狠狠瞪了两眼,随即牵着琳琅的手往别处走去。 好不容易有胆子亲亲,绝不能退缩回去,琳琅反正是他未来媳妇儿。 他们继续逛了其他地方,买了不少东西,回到宫门后,被侍卫通知,执刃和长老在执刃殿,请他们现在过去。 云为衫和宫子羽提前半刻钟已经回来了,据云为衫所说,万花楼的花魁紫衣也是无锋之人,对方说话的语气,甚至能直接吩咐寒鸦肆,品阶应该在寒鸦肆之上。 宫子羽默不作声,对自己更加无语,他和紫衣其实很熟,以前经常去她的住处听曲品茶,一点儿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儿。 宫尚角眉峰紧锁,猜测紫衣极有可能是四方之魍中唯一的女性司徒红。 云为衫用半真半假的宫门布防图和最新暗器,拿到两份解药,并没有露出破绽。 宫门之内发生的事情,不会被其他人泄露,除非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无锋细作。 “我告诉他们,我已经取得公子羽的全部信任,半年后有把握拿到全部的布防,甚至能得到更多的高级机密,这期间,还有机会往外走几趟取解药,以防紫衣多疑。” 云为衫心里对无锋的恨不输于宫门,她渴望的自由,想要保护的妹妹,全都毁在无锋的手里,无锋一日不灭,她一日无安宁。 “很好,下次由上官浅出去拿解药,你们互相打配合,不要令他们起疑。” 宫尚角暗忖,半年时间足以远徵和子羽在后山试炼,大战一触即发,宫门势必要和无锋拼个你死我活,布防都要提前安排好。 “远徵,琳琅,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宫尚角目光转移到宫远徵和琳琅的身上,就事论事问,看到远徵不自然的表情。 “没有什么发现。” 宫远徵观察的很仔细,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后面的时间和琳琅亲密逛街去了。 琳琅亦是摇了摇头。 宫尚角没有再问,嘱咐他们回去休息。 三日后,琳琅吩咐侍女收拾了包袱,带了点日常衣服和书籍,和宫远徵去了后山。 这次由花长老指引宫远徵,他看了眼琳琅,虽然不太赞成执刃的吩咐,但前有宫子羽带媳妇儿,后者有样学样,他也没办法。 怪只怪,宫子羽提前打破陈规。 琳琅很高兴,不知远徵对宫尚角说了什么,宫门如今已经拿她当自己人,不仅各种重要会议,她能在场倾听。 后山这种神秘的禁地,也能堂而皇之地进来,无疑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接纳和重视。 后山极冷,温度比前山要低很多,冰天雪地的范围,也不知这种气候是如何形成的,越过结了冰的宽湖,有怪石嶙峋的石台。 前面是一所雅致的院子,一排排松柏映入眼帘,有一大一小两人在悠闲煮茶。 琳琅撑着一把墨画油纸伞,遮掩零星飘落的雪花,好奇地看了过去。 有年轻的公子正在下棋,他生得极其俊美,面孔雪白,好似融进了漫天的雪花里。 但最吸引琳琅注目则是和他对弈的男孩,约莫八九岁的年纪,五官精致,肤色晶莹剔透,好似雪妖的孩子,眼里满是岁月沧桑。 宫远徵牵着琳琅的手,准备抬脚走过去,却被后者拉住袍袖,“小心,你脚前方好像有朵水漂过来的雪莲,别踩了。” 雪重子侧首,定定地看着宫远徵脚前方的雪莲,又把目光落在对方的黑色靴子上。 宫远徵对这里的雪莲不在乎,踩了就踩了,反正不是他种的,但琳琅很喜欢花花草草,为了不让琳琅生气,只能往右边走。 “徵公子,苏姑娘,你们来了。” 雪公子起身,对款款而来的宫远徵和琳琅微笑颔首,自我介绍,“我是雪公子,这是雪重子。” 宫远徵对雪公子点了点头,诧异地看了眼小孩雪重子,倒也不敢轻视,开门见山地问,“请问在哪里进行试炼?” 雪公子微笑,语气温和,“不急,你们先进内休息,明日开始。” 琳琅抬眸,对雪公子欠身,“多谢。” 雪公子定定看着恬淡微笑的琳琅,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间愣在当场。 雪重子虽然是小孩子的身体,但练了返老还童的功夫,年纪和阅历都不小,提醒似的轻咳了一声,“二位请进去烤烤火。” 虽然他很疑惑,宫远徵为何会带着女子来后山,但不难猜到琳琅的身份。 他们虽然不能随意出后山,但花公子却喜欢打破陈规,偷偷往前山跑,据说和宫紫商一起炼制各种兵器火药,消息还算流通。 宫远徵颇有艳福,内定了一位国色天香的未婚妻,名曰苏琳琅,应该就是眼前顾盼生辉的妙龄佳人,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532章 【云之羽】苏琳琅(51) 宫远徵不爽地瞪了眼雪公子,眼底有股暗芒,拉紧了琳琅的手,径自往安排的住所走去。 他知道自己媳妇儿漂亮,但绝对不允许别的男人对琳琅生了觊觎心思。 “抱歉,失态了。” 雪公子的声音裹挟着风声,从后头轻轻传来,夹带着雪重子的偷笑声,他们在后山待久了,不问世事,很少出现这般尴尬的情况。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欣赏而已,宫远徵未免太小气了点。 雪重子偷觑了一眼雪公子发红的脸,莫名的感叹,红颜美人,杀伤力果然很强。 奈何他们后山的人和前山不一样,他们无法出去,不能正常的婚娶,终守后山一生。 “远徵,你生气做什么?” 琳琅好笑地推了推宫远徵的脸,难以理解他突然涌上来的醋意,人家雪公子只是多看她两眼,眼神干干净净的,没必要为此生气吧。 “琳琅,你会嫁给我,对吧?” 宫远徵始终没有安全感,握起琳琅的手,轻轻地抵在自己的胸口,使她清晰感受他的心跳和不安,目光炯炯地看着琳琅问。 “傻瓜!我会愿意嫁给你。” 琳琅亲了亲宫远徵的眉心,笑着安抚,后者欢喜羞涩地将她揽入怀中,松了口气。 二人温情了一会儿,进了雪宫安排布置的房间,简单的陈设,古朴的气息,里头唯有一张宽大的床榻。 宫远徵看着莫名脸红,心想着他们两个夜里怎么睡啊?他不好意思开口,又觉得这很正常。 夜里,他们自力更生,其实是宫远徵煮东西给琳琅吃,他没做过这类事,显得手忙脚乱,还是琳琅笑着指点。 煮粥很方便,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往煮的半熟的米粥里放切好的鸡肉和菌菇,炖得熟透,开锅后非常香软,搭配带来的雪花糕,他们的肚子吃得七八分饱。 沐浴过后,琳琅不客气地占床睡了,宫远徵扯着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上去,重新拿了床厚被子,准备在地上打个地铺凑合。 虽然他喜欢亲琳琅,但真没准备在成婚之前,二人同榻而眠,宫远徵很担心自己血气太旺,到时候温香软玉在怀,没个轻重。 琳琅翻了个身,看着准备睡地铺的宫远徵,哭笑不得,娇嗔道,“笨蛋,有床不睡,非要睡地上,虽然你的身体素质不惧冷,但这里到底是后山,大雪估计要整夜地下,半夜肯定会很冷,你的被子太薄了。” 宫远徵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琳琅,心头天人交战,琳琅这意思,是邀请他上榻睡吗?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他的唇角弯了弯,心下激动不已,又及时地压了下去,担心泄露窃喜的真实情绪。 “那…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宫远徵试探地问,表情略显羞涩。 “咳…过来吧。” 琳琅轻咳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对宫远徵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榻。 她的外衣已经除下,暖和的被子下是月白色的寝衣,恰到好处地勾勒着玲珑有致的曲线,令人看一眼,很容易想入非非。 宫远徵心跳加速,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视线,羞答答地往床榻方向走去,心头一阵狂喜,快速脱了鞋子外袍,就往被子里钻。 想干坏事的胆子倒是没有,但是能够近距离地呼吸琳琅的气息,感觉既兴奋又幸福,宫远徵侧着身子,呼吸变得有点急促。 “琳琅,我可以抱抱你吗?” 宫远徵小心翼翼地问,声音暗哑。 “睡吧,你明日还要试炼。” 琳琅没打算这么早和宫远徵发生夫妻关系,对他笑着吹了口气,对方瞬间感觉疲惫,闭上了眼睛,安然睡了过去。 一夜漫长,温暖安宁。 宫远徵清晨醒来时,感觉精神大好,鼻端都是熟悉的芬芳气息,他回想起昨夜的事,不免懊恼起来,怎么就那么困?直接睡了! 宫远徵有点担心,不知道他半夜有没有打鼾,有没有说梦话,有没有干扰到琳琅。 但看着琳琅美好静谧的睡眼,这些不安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宫远徵忍不住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随即紧张羞涩地注视琳琅的眼睛,生怕她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局促不安。 眼见琳琅没有要醒的预兆,宫远徵暗松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下榻,穿衣穿鞋,提前出去一趟,向雪重子讨了朵雪莲和红枣,亲自下厨煮了雪莲红枣粥。 自己简单吃了点,剩下的留给琳琅睡醒后当早膳吃,后山没有侍女服侍,只能亲力亲为。 听雪公子、雪重子他们说,宫子羽先前通过了第一关,如今人在月宫,宫远徵不愿落后一步,快步随着他们去了试炼地。 那是一处隐秘的洞穴,铺天盖地的寒气袭来,宫远徵没披大氅,一点儿不冷,来到水汽朦胧的水池旁。 雪公子缓解了昨日的尴尬,对宫远徵说,“徵公子,这是三域试炼的第一关,试炼者入寒池,取回玄铁匣子,里面有雪氏家族的刀法秘籍拂雪三式,拿到了,你就能学。” 宫远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深不见底、寒气逼人的千尺深池,毫不畏惧,果断地跳了下去。 雪公子和雪重子对视一眼,对此颇感意外,宫远徵年纪不大,似乎比宫子羽更具备勇气,一点挣扎犹豫的情绪都没有。 第533章 【云之羽】苏琳琅(52) 宫远徵的试炼非常顺利,顺利地令雪重子震惊咂舌,就算是佼佼者的宫尚角,当初也花了整整两个时辰从池底出来,好几处肌肉被冰水冻伤害了。 但宫远徵只用了一个半时辰,神情轻松自若,他们不知道的是,宫远徵的功力非昔日所比。 他体内有琳琅给予的一丝灵力,贯通四肢百骸,即使是冰冷刺骨的湖底,于宫远徵而言,只是丝丝凉意。 宫远徵从湖底取回玄铁匣子,看着雪公子和雪重子惊愕的表情,不由挠了挠头,诧异地问,“怎么了,我拿错了东西吗?” 如果拿错了,再下去一趟找找。 雪公子的嘴巴蠕动了几下,震惊的表情没有及时收,不解问,“徵公子,你看上去精神很不错,没有胸闷气短,或者浑身颤栗的感觉吗?没有被冻伤吧?” 宫远徵摇了摇头,没什么不适感觉,就是觉得浑身湿淋淋的,想换身干燥的衣服。 雪重子淡定下来,投以宫远徵赞赏的眼神,这位徵宫小公子深藏不露啊。 原以为宫尚角是宫门最厉害的后辈,但如今宫远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着实令人吃惊。 “我们回去吧。” 雪重子对宫远徵颔首微笑,先一步往外走,雪公子和宫远徵紧随其后。 回了暂住的房间,宫远徵没有看到琳琅,床铺已经收拾妥帖,锅里的雪莲红枣粥吃得很干净,洗干净放在一旁,他从包袱里拿了一套宝蓝色的外袍换上。 因着惦记琳琅的去向,宫远徵沿着院门寻找,不时地叫唤,在院外看见琳琅正在湖边伫立、欣赏覆盖新雪的雪莲,露出微笑。 “琳琅,你在这儿啊,你想要雪莲吗?” 宫远徵快步走了过来,往琳琅身上披了一件毛茸茸的狐皮大氅。 琳琅没有拒绝,虽然一点儿也不冷,看了看绽放开的素色的雪莲,又看了看往这边走近的雪重子和雪公子,不好意思地问。 “请问,湖里面的雪莲,我可以采摘一朵吗?我想用来煮茶。” 雪公子对琳琅的印象很好,估计平生没见过几个女子,尤其是琳琅这样仙子之姿的大美女。 初见时很惊艳,得知她是宫远徵的未婚妻,心里还挺失落的,但雪公子的心思单纯,更多的是对琳琅有欣赏的眼光。 “可以,我帮你摘吧。” 雪重子看着雪公子摇摇头,这小子太没眼色了,没看见宫远徵的眼神变得警惕又凶狠吗? 果不其然,不待雪公子走近,宫远徵已经飞身跃起,不费吹灰之力从湖中心采撷一朵开得最美的雪莲,笑着递给琳琅。 “谢谢。” 琳琅跟宫远徵没怎么客气,欢喜地接过,置于鼻尖轻嗅,鼻端尽是芬芳,欠身对雪公子和雪重子道谢。 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养的雪莲,这样的好东西说给就给,大方又客气。 雪公子没有感觉太多的尴尬,笑着拿起茶具,对琳琅说,“苏姑娘可以在这里煮茶,如果不会以雪莲煮茶,我可以示范给姑娘看看。” 琳琅欣然接受,雪莲是极其珍贵的好东西,外面有价无市,湖面堪堪盛开五六朵。 对于煮茶,琳琅她虽然不是外行,但以珍贵的雪莲煮茶,的确有点陌生,既然雪公子愿意给她示范,琳琅微笑颔首,没有任何异议。 第534章 【云之羽】苏琳琅(53) 雪公子煮茶的手艺一流,应该是长年累月做惯的手艺,动作行云流水,好似艺术般优雅漂亮,看着就是一种视觉享受。 即使宫远徵心里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他煮的雪莲茶味道很绝,其中有雪莲的清香、夹杂着雪水的清冽,越品越有味道。 大家品茶闲聊,度过了落雪纷纷的下午时光,后面几日,宫远徵跟雪重子学习拂雪三式,学习完毕,需要进行第二层试炼。 他们告别雪公子和雪重子,离开了雪宫,宫远徵和琳琅去了月宫,宫子羽毛已经去了花宫。 月长老好整以暇地看着琳琅,往他的面前递过一粒白色丸药,淡淡说,“请苏姑娘吃了它吧。” 不待琳琅疑问这是什么东西,宫远徵不由变了脸色,“你要琳琅吃什么呀?” 月长老没有太多情绪,如实回答,“这是毒药,名为蚀心之月,闯关者必须在三日内制作出对症的解药,否则中毒者会受尽折磨而死。” 宫远徵松了口气,夺过月长老手中的药,塞进自己的嘴里,不以为意地说,“毒药而已,这有什么可怕的,我日常接触最多的就是毒药,既然是我试炼,自然是我自己吃毒药,想办法给自己解毒。” 月长老耸了耸肩,没有多言,只要宫远徵能在短时间内解毒就行,不然这期间肯定会受蚀心之月发作的折磨,那滋味不好受。 月长老对宫远徵指了指身后的楼梯,楼梯上面有个小型的藏书阁。 “这期间藏书阁为你和苏姑娘开放,里面是月宫近百年来收藏来的医书和毒谱,你们可以尽情查阅,寻找解药,其他的,我不能说太多了。” 话音落地,月长老犹如来时那般,一阵云雾般离去,不知其踪。 琳琅好奇地上了楼梯,翻阅着阁楼里的医书毒谱,如获至宝,翻了本医经看。 这里的书籍不同于徵宫,医书多于毒谱,从最基础的到最高深的知识,描述的非常详尽,字里行间的文字一点儿不晦涩。 琳琅看得很认真,心思全在上面。 宫远徵知道琳琅对医术和毒术的兴趣所在,并没有打扰,而是绕在另外一侧,寻找蚀心之月的解药。 宫远徵其实不太怕疼,至少在琳琅给他清理体内残毒之前,他的身体感受不到太多的痛楚,好似神经被麻痹了般,但现在额头上不禁沁出冷汗,因为毒药突然发作。 因为体内的残毒得以根除,他身体的各个机能逐渐恢复正常,冷暖,疼痛的感知度非常高。 宫远徵不想让琳琅担心,表情控制的很好,感受了一会儿疼痛,稍微用内力压制。 宫远徵仔细体会,知道是什么感觉,疼痛程度几何,对症下药的思路就清晰了。 余下时间,宫远徵聚精会神地配药,试药,第二日就试出蚀心之月的解药,得到了月长老的赞许,顺利通过了二层试炼。 琳琅暂时不舍得离开藏书阁,宫远徵对月长老请求,“月长老,我现在要去花宫进行第三项试炼,不知能否把琳琅留下来,她对医毒之术颇有天赋,也很感兴趣。” 月长老不是古板迂腐之人,沉吟了片刻,不由点头答应了,还给琳琅安排了住处。 “远徵,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琳琅放下手中的书卷,侧首问道。 宫远徵摇头,笑了笑,“第三关宫子羽也在,没听说他出山,想必还在花宫,我怕你去了,宫子羽心里不平衡,等我第三关的试炼通过后,过来接你。” 琳琅颔首,走上前给了宫远徵一个温柔的拥抱,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等你。” 第535章 【云之羽】苏琳琅(54) 琳琅正式在月宫住下,月长老还算大方,除了对琳琅开放藏书阁,还愿意指点她,安排的屋子虽然不大,但雅致干净,琳琅非常感激。 原以为在这里逗留的日子不会太长,最多六七天,谁知琳琅废寝忘食地钻进藏书阁,忘了时间流逝,差不多四个月后。 宫远徵和宫子羽一起来月宫,两个人看上去瘦了不下十来斤,但精神还不错。 “琳琅,我们回前山吧。” 宫远徵这些日子和宫子羽没少斗嘴,但感情加深不少,曾经看不起的宫子羽,经历一系列的打击后,蜕变很多,至少耐得住炎热苦楚,能够坚持到最后。 花宫内部非常热,好似有一座喷涌岩浆的火山,他们为了练刀,分工合作,熬到现在,很不容易。 按照祖宗规矩,第三关试炼需要拿人祭刀,但宫远徵和宫子羽都不屑于此道。 如果需要用亲近之人的鲜血,锻造好刀,再厉害也会用得不踏实,正因如此,金繁勉强躲过一劫,对宫子羽愈加死心塌地。 “苏姑娘,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我为从前的鲁莽无知,失礼之处,向你道歉。” 再次看见琳琅,宫子羽除了愧疚,再无其他念想,从前他天真幼稚,好坏不分,甚至在没有任何证据前,误会苏姑娘的人品道德,是他的错,怪不得,苏姑娘不喜欢他。 “羽公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我不会怨怪你。” 琳琅笑得云淡风轻,宫子羽的性格虽然有点傻气,缺心眼,但心性善良,知错就改的态度也很好。 既然明白自己的过失,就应该努力锻炼自己的能力,承担肩上的责任,尽心守护好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宫子羽做到了一半。 “宫子羽,别啰里吧嗦了,我们快回去吧,哥哥肯定很担心,回去吃顿好的。” 宫远徵皱眉,往宫子羽的肩上狠狠一拍,不耐烦他和琳琅说太多话,下意识地遮住了宫子羽的视线,心思昭然若揭。 他不曾忘记,宫子羽最初想要选择琳琅为新娘,当时看琳琅的眼神直勾勾的。 宫子羽猝不及防,被宫远徵拍得差点一个趔趄,有点无语,但也没生气,笑着点了点头。 由金繁在前面带路,他们一一告别后山之人,收拾包袱,相继回了前山,琳琅回徵宫住所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然后好好睡觉。 宫尚角得知远徵和子羽顺利通过三关试炼,心情大好,着手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酒席。 三兄弟觥筹交错,好好吃喝了一顿,谈起起外面无锋的境况。 “这段时间,云为衫和上官浅分别出去了几次,表现的不错,带出去的东西,都是我想要透出去的,无锋不是想要攻进宫门吗?那就让他们进来,有去无回。” 宫尚角冷笑着说,眼里有不怒自威的寒芒,对于两个反水的无锋细作,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但她们体内的半月之蝇无法危及生命,宫门有缓解虫卵发作的痛苦。 依照上官浅和云为衫对无锋的仇恨,一个是灭门之恨,一个是干妹妹的仇,现在都铁了心站在宫门这一边,只有彻底灭了无锋,她们才能报仇雪恨,得到真正的自由。 “我已经让上官浅向外透露了一则假消息,我有特殊时间身体会变得虚弱、无法运功,无锋即使心生怀疑,也会大胆试着攻进来,日子就定在半月后,宫子羽和云为衫正式大婚的日子,防备工作准备得差不多。” 提及成婚,宫子羽面色微红,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涩和期待,虽然知道这是所有计策里的一环,危机重重。 但他对云为衫有感情,娶她不勉强。 “哥,毒药毒器我都会准备好的,有琳琅在,出云重莲盛开的日子就在两日,估计会开三朵,这都是保命的东西,能保三条命。” 宫远徵面色变得严峻,直言不讳道,对于琳琅培育催开的本事,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无锋若是真要攻上来,只能是自投罗网。 “尚角哥哥,你放心,我也会管好羽宫,做好各方面的防卫措施,绝不会出岔子。” 宫子羽信誓旦旦地保证,想到无锋的凶狠狡猾,表情凝重严肃,再也没有昔日的稚嫩,人都要长大,承担自己的责任,他已不是曾经的宫子羽,宫门绝不容许无锋践踏。 宫尚角点点头,欣慰地看着他们,弟弟们有能力、有担当,他这个执刃也会少很多压力。 除了徵宫、羽宫,商宫的实权也在宫尚角的暗箱操作下,落在宫紫商的手中,这几个月来,宫紫商一直在研制各式武器,非常认真,锻造出不少新式实用的兵器。 宫流商看不上花痴的大女儿,还有点重男轻女,忽视了宫紫商的真实能力,偏爱小儿子,奈何儿子太小,能不能成器很难说。 宫尚角没有时间等待,也不太喜欢被过分溺宠、性格顽劣的商宫小公子,一个连亲姐姐都不愿尊敬的毛孩子,指望他是什么天纵奇才,以后对宫门有所助益、有所贡献? 对方最好是年纪小、任性不懂事,不是所谓的败类,不然会沦落到和宫唤羽一样的处境。 宫紫商虽然是女子,但有一定的才华潜力,宫尚角不觉得女子比男子差,既然对方有能力,那么商宫就可以交到她的手中。 至于宫流商会不会生气动怒,宫尚角对此无所谓,他是宫门执刃,有权利安排。 第536章 【云之羽】苏琳琅(55) 宫氏三兄弟商量到半夜,方回宫休息。 宫门办喜事之前,没有武力值的老弱妇孺全都被提前安置在密道,里面另有一方天地,吃喝用度,补充完备。 商、角、徵、羽四宫的安防措施重新检查,其中藏匿着匿大量新式兵器、暗器,以及易挥发的毒药粉末。 琳琅和宫远徵一起培育的出云重莲,在充沛的灵力催动之下,开出了三朵美丽的蓝莲花,这无疑是三重保障。 时间过得很快,宫子羽和云为衫成亲的前三日,表演功力甚佳的上官浅出去进行“通风报信”,热闹的日子,最适合突击。 有了宫门详细的布防图,以及进入宫门的各类暗道,无锋进来犹如无人之境,更重要的是,宫尚角那日应该在秘密闭关之中。 当上官浅有理有据地把计划好的事说出,满脸的自信和得意。 紫衣,也就是四方之魍的司徒红抿着红唇,赞叹了一声,“很好,办的不错,你和云为衫应该是几十年来最合格的无锋刺客。” 上官浅一副谦逊的模样,没有自夸,看了看天色,捂了捂腹部,表示自己要走,能不能把这次半月之蝇的解药给她,不然时间耽误的过长,宫尚角极有可能会怀疑她的行踪。 寒鸦柒亲自送她出了屋子,若有所思地问“你这么快就攻略了宫尚角?浅浅,你很能干。” 他的语气略带苦涩,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既然能得到这么多内部消息,上官浅显然得到了宫尚角的信任,其中付出的东西,寒鸦柒能够猜到几分。 他真心喜欢上官浅,却无法给她想要的自由,放任心仪的女子嫁给别的男人。 午夜梦回,寒鸦柒总会失眠,深处黑暗太久,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也这是作为刺客的悲哀和宿命。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你教我的,何况宫尚角再厉害,也只是个男人,我花费不少心思,取悦了他,最终不负使命。” 上官浅知道寒鸦柒对她的隐秘心思,她心思细腻,能够感受到对方罕见的温柔,只是在血海深仇面前,再无儿女私情,该做的戏份,必须做全套,绝不能半途而废。 “我走了,三日之后,宫门必亡。” 上官浅轻巧地丢下一句话,毅然离开,寒鸦柒静默看着白色裙摆消逝的身影,陷入沉思。 司徒红站无声地在寒鸦柒的身后,勾了勾唇角,笑问,“你觉得,我们应该相信她吗?” 寒鸦柒转身,一字一句,“上官浅不会背叛我,不会背叛无锋,她不会!” 她体内有半月之蝇控制,她不敢。 从屋里走出的寒鸦肆抬头看天,面无表情,字字铿锵,“云为衫也不会!” 司徒红看了眼另外三个魍阶刺客,万俟哀、悲旭、寒衣客,笑意不自觉地加深。 他们四人实力相当,是无锋阶级最高的刺客,也是这次攻入宫门的主力,良久轻叹,司徒红的语气带着凛冽的杀意和无情。 “希望她们不要令我们失望,不然死亡就是最后的终点。” 第537章 【云之羽】苏琳琅(56) 三日后,成婚大典开启,除了宫门之人,没谁知道执刃早已换了人选。 宫子羽一派执刃派头,穿着一袭黑金的华美长袍,向缓缓向他走来的红衣新娘伸出手,俊面和煦,唇角含笑,神采奕奕。 忽然一股罡风动,新娘的红盖头被风撩起,露出司徒红熟悉明艳的面孔,她的手里裹挟着一把锋刃的匕首,寒光顿现,直刺宫子羽的胸膛。 宫子羽早已做了心理准备,知道新娘有异,面上的笑容冷意,后退左转,拔出随身佩刀,和司徒红缠斗起来。 他一个人打不过,但有云为衫配合,所持的兵刃全部淬毒,见血封喉,外人根本没有解药,只要擦伤司徒红的一点皮肤,就能致对方于死地。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雪宫,万俟哀对阵雪公子、雪重子,输的一败涂地。 角宫,宫尚角冷笑着看向目露惊讶的寒衣客,看着他踩进提前设下的机关陷阱,身受毒箭扎心,扎成大刺猬,不费吹灰之力地了结对方,为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报了仇。 花宫,宫门武力值最高的宫远徵亲自对阵悲旭,都不用花公子以两败俱死的方式破敌,十招之内,举刀砍下了悲旭的首级。 寒鸦柒运气很差,不小心遇上了琳琅,他想要攻击琳琅,却被挑了手脚经脉,废去武功,鲜血淋漓,惨呼连连。 琳琅原本想要直接杀了他,上官浅不知何故挡在寒鸦柒的面前,泪眼朦胧地跪在地上,对琳琅拼命磕头,额头都红肿渗血了。 “苏姑娘,求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再不能对付谁,没有威胁。” “我知道,我曾经心高气傲,得罪了苏姑娘,实在没脸在苏姑娘跟前求情,但寒鸦柒对我有教导之恩,我不能见死不救,求你,不管什么条件,我都愿意答应。” 上官浅的血泪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 她想要救寒鸦柒,但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对不是苏琳琅的对手,不敢冒然挑衅,不然寒鸦柒会死,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上官浅只能拼命磕头,愿意用其他条件换取寒鸦柒一条残命。 琳琅向来吃软不吃硬,她不喜欢上官浅,很想了结寒鸦柒的命,但却欣赏心怀感恩的人。 看着上官浅头破血流,寒鸦柒眼含泪水,想要阻止,却爬不过来,心下微软。 “你们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们必死无疑!” 琳琅收了剑,冷冷地说,转身离去。 上官浅对琳琅的背影磕了头,立即背着浑身是血的寒鸦柒抄小路、进密道离开。 她知道,如果理性点,她不应该救下寒鸦柒,这样做,宫门对孤山派最后一点愧疚都会烟消云散,不会再帮她、理会她。 但上官浅不忍,不忍寒鸦柒在她面前死去,这个世上,除了埋于黄土的父母,唯有寒鸦柒真心对她,给予她信任和温暖。 宫门四面楚歌,进来的人全部被杀,逃走的再也没能力作恶,唯一的遗憾是,点竹没有出现。 宫子羽和云为衫经历了一场恶战,云为衫甚至为了保护宫子羽,被司徒红刺穿了手臂,寒鸦肆趁机反戈,和司徒红同归于尽。 寒鸦肆终于不忍心看到云为衫赴云雀的后尘,云为衫昏迷,休养了半个月,得以好转,宫子羽正式对她求娶,“阿云,我能看到你的真心,丢开过往,你嫁给我好吗?” 云为衫看着宫子羽,他的眼神无比真诚,想到为她而死的寒鸦肆,想要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和幸福,哭着答应了。 她是活在黑暗的孤鸟,渴望自由和温暖,唯有宫子羽能给她想要的,允许她肆意欢笑,她愿意陪宫子羽,度过余下人生。 后来,云为衫得知自己有个双胞胎妹妹在梨溪镇,准备回去探亲。 宫子羽想要陪云为衫一起回去探亲,奈何宫门有很多事处理,宫尚角忙得不可开交,根本不给宫子羽放假。 宫子羽如今虽然不做执刃,但接了羽宫宫主的位置,一大堆的公务要处理。 宫门经此一劫,损失很轻,受重伤的大批侍卫喝了用出云重莲熬的药,没丢性命。 但该修缮的建筑,还有宫门新的密道和布防,都缺不了人手,宫尚角根本不会允许宫子羽这个时候陪媳妇回娘家探亲。? “子羽,如今宫门百废待兴,你肯定很忙,我能够理解的,正好苏姑娘想要出宫门走走,回一趟兰陵娘家,我已经邀请她一起去梨溪镇,不是一个人回去。” 云为衫不想宫子羽为难,宽慰地说。 她曾经很惧怕苏琳琅,但现在大家也算一家人,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苏琳琅是很厉害的角色,有她在,云为衫感觉很踏实。 “宫远徵会同意吗?” 宫子羽想到宫远徵对他显摆腰间的竹纹香包,据说是苏姑娘亲自给他做的,每日夸夸未婚妻,除了处理日常公务,就和苏琳琅腻在一起,不要太洋洋得意了。 宫远徵会舍得苏琳琅独自离开宫门?即使是暂时离开,估计都不放心吧?毕竟他和苏姑娘只有口头的婚约,都没有拜过天地。 云为衫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苏姑娘如果想出宫门,宫远徵根本拦不住,他估计也不敢拦,他们的关系,从来都是苏姑娘占据上风,徵公子只会在我们面前强势。” 宫远徵越在乎苏琳琅,越不敢违背对方的决定,怕惹未婚妻生气,只会百依百顺。 何况苏琳琅只是回娘家一趟,四处逛逛,又不是不回来,若是宫远徵一味地把人束缚在旧尘山谷,苏琳琅烦了,直接跑了。 那时候,宫远徵估计会哭死。 “好吧,那你一切小心,不要在外面驻留太久,等宫门的事宜处理妥当,我可以亲自带你回梨溪镇见亲人。” 宫子羽温柔地将云为衫揽进怀里,认真叮嘱,云为衫轻轻颔首,幸福地微笑,感觉前半生所有的辛酸和苦楚,都能被下半生的爱意治愈。 第538章 【云之羽】苏琳琅(57) 琳琅和云为衫按照约定时间离开了宫门,宫远徵和宫子羽依依送别,满眼的眷恋不舍。 要不是被宫尚角分派了太多的公务,有责任做好善后和新的防卫措施,他们恨不得跟着出宫门。 “琳琅,你会回来的,对吧?” 临别前,宫远徵拉着琳琅的手问,眼神湿漉漉的,看得琳琅很想揉他的脑袋,这么没安全感吗? “我会回来,放心吧。” 琳琅柔声安慰,哭笑不得,她还要继续培育新的出云重莲,以及新的名花品种,建立新花室新花圃。 “我会说服哥哥,很快出来找你。” 宫远徵对琳琅附耳说,准备坑坑宫子羽,对方潇洒了那么多年,也该令他累累。 徵宫的工作安排得当,最多半个月能够处理完毕,如果那个时候琳琅还没回来,宫远徵打算亲自去接,顺便在外面玩耍一番。 “好,我也不急着回来,我等你。” 琳琅抱了抱宫远徵,笑靥如花。 须臾,备好的马车被侍卫牵了过来,琳琅和云为衫相继上了马车,前往梨溪镇。 宫远徵和宫子羽派了侍卫暗中保护,毕竟无锋首领还未现身,凡事小心谨慎点好。 出了旧尘山谷,视野渐渐辽阔。 一路来到梨溪镇,琳琅感受到不一样的热闹,买了不少小玩意,因为云为衫的邀请,二人一起进了云家的院子,准备歇歇脚,侍卫们牵着马匹在不远处的河边喝水。 进了屋,琳琅看见一个白衣姑娘,神情古怪,战战兢兢,五官模样和云为衫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应该是云为衫的双胞妹妹。 “你就是我的妹妹?” 云为衫激动地看向那位姑娘,激动之余,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她的表情有异。 琳琅微微转头,房间的尽头站着一名清瘦老头,眼神阴骘,透着寒光,他身边还有三名黑衣男子,个个目露凶光,来者不善。 “点竹!” 云为衫反应过来,不禁跌坐在地上,眼神惊恐,下意识地看了眼琳琅,不知是愧疚连累到对方,还是指望苏琳琅大杀四方。 “云为衫,你这个叛徒!” 寒鸦壹恶狠狠地瞪向云为衫,满是杀意,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随即转到琳琅绝美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惊艳贪婪之色,舔了舔唇角,好似即将狩猎的山林豺狼。 琳琅蹙眉,很恶心对方这种赤裸裸的视线,好似下一刻要被人剥光衣服,眼神充满淫邪之气。 看云为衫惊恐万状的表情,琳琅也能猜到,无锋的漏网之鱼自动送上门来了,这不是妥妥的天意吗? 琳琅嗅着他们身上的血腥气,由外而内的戾气,手里沾染的人命官司太重。 她蹙了眉头,丝毫不客气,拔出腰间长剑,横扫千军一式,就地斩杀了无锋首领点竹,以及他身边为虎作伥的属下,尸体七零八落,目眦欲裂,根本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血淋淋的颜色转瞬间渲染了整间屋子,云为衫惊骇地看着这一切,心有余悸地拍了胸脯。 她原以为的危险不算危险,身边的苏琳琅才是最大的杀器,仅仅一招,就把无锋最厉害的人杀了,一击毙命,闻所未闻的杀招。 还好,自己不再是苏琳琅的敌人,云为衫暗自庆幸,脸色得以舒缓。 云为衫的妹妹何曾见过这样的凶残场面,原本被无锋的人挟持住,现在看到血肉模糊的尸体,忍不住尖叫一声,吓晕过去。 琳琅收剑入鞘,对云为衫淡淡说,“我先走了,你照顾你妹妹吧。” 云为衫感激不已,起身对琳琅恭敬欠礼,“谢谢你,苏姑娘。” 如果不是苏琳琅,云为衫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即使不会被杀,也会重新成为无锋手中的棋子,她和宫子羽根本看不到未来。 云为衫亲自送苏琳琅出门,仰头望了望纤尘不染的天空,天好蓝,云好白,庭院郁郁葱葱,丝毫没有被屋子里的血腥气侵染。 坏人终于死了,云为衫呼吸着新鲜空气,露出久违的安心笑容,她彻底解脱了,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她,伤害她的家人。 苏琳琅买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回了兰陵苏府,把她爹吓了一跳,又给宫远徵飞鸽传书,表示无锋首领已经被她杀了,剩下的小鱼小虾不足为虑。 至于侍卫和暗卫们,早已被琳琅甩到身后,她不需要被人跟着,也不需要保护。 宫远徵虽然惊讶琳琅的身手,但也不意外,他的琳琅比谁都厉害,立即把这件事上报给哥哥。 宫尚角特意公布了无锋首领的真实身份,对他的死和半月之蝇的秘密公之于众。 即使外面还有无锋,大多是新手或者上不了台面的低阶刺客,知道控制他们的首领死了,体内的卵虫只是补药,无锋很快就能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假以时日,江湖能彻底恢复正常秩序。 第539章 【云之羽】苏琳琅(58) 琳琅在娘家待了大半个月,玩得不亦乐乎,日常戴着帷帽逛街,买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带着两个胖墩弟弟大吃大喝,上酒楼听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地说江湖之变。 无锋的覆灭,宫门的崛起。 琳琅暂时没有回宫门的打算,每日睡到日晒三竿,苏老爷看在眼里,不由急了,苦口婆心道,“闺女啊,爹爹不是嫌你待娘家,但是…你待着不回去,宫门的人会不会有意见?” “现在无锋已灭,宫门引领群雄,傲视江湖,多少武林人士前去投奔,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宫门的人,想要和宫门联姻拉关系的大族不在少数,你还没和徵公子正式完婚,若是他不来接你,那这门婚事不是吹了吗?” “他会来的。” 琳琅胸有成竹地说,不来就不嫁。 话音落地,从外匆匆进来一个俊秀的锦袍男子,他对琳琅笑了笑,又对苏老爷拜了拜,无可奈何,却又饱含思念,“琳琅,一直等不到你的消息,我来接你了。” 苏老爷震惊看着风尘仆仆的宫远徵,疑惑地问,“你是宫门徵公子?” 据秦嬷嬷所述,琳琅指给了徵宫的宫远徵,年纪轻轻,模样生得也漂亮,看对方的年纪对的上,苏老爷不由脱口而出。 “小婿见过岳父。” 宫远徵恭敬地对苏老爷行礼,莫名有点紧张,偷觑了眼不理睬他的琳琅,心下愈加忐忑,琳琅是不是生气了?怪他来晚了。 “哦哦…原来是徵公子,请坐请坐。” 苏老爷有点受宠若惊,瞪了眼琳琅,这丫头也不提前说一声,女婿到了都不吭声。 他笑着客气了两声,寻了理由出去,吩咐府里的下人好好布置一桌酒席,准备给宫远徵接风洗尘。 “宫门的事忙完了?” 琳琅侧首看宫远徵,心不在焉地问。 “琳琅,你是不是生气了?事情没忙完也要出来找你呀,你若是跑了,我怎么办?” 宫远徵委屈巴巴凑上前,琳琅离开宫门那么久不回来,原本一周的通信也断了,他真的担心她一去不复返,再也不回来了。 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好。 宫尚角心疼弟弟,索性把宫远徵打发出来接未婚妻,加倍地压榨宫子羽、宫紫商给他当劳动力。 “好啦,别担心了,我不会跑。” 琳琅心下微软,笑吟吟地亲了亲宫远徵的唇角,弯弯眉毛,眼里皆是温柔的流光。 宫远徵得寸进尺吻住了琳琅,捧着她的脸,一阵攻城略地,许久,两人气喘吁吁地松开。 宫远徵如获至宝般抱着琳琅,渴求地问,“我们回家吧,你能嫁给我吗?我的年纪足够娶妻了,你以后想回娘家就回娘家,想住多久都没有问题,我陪着你一起回,那才热闹。” “宫门子弟不是及冠才能娶妻吗?” 琳琅呼吸着宫远徵身上的药草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其实她不着急。 “规矩是死的,能破,我不想等了。” 宫远徵傲娇地说,宫门的好多破规矩都该改改,反正是哥哥现在是执刃,说一不二,哥哥心疼他,不会反对他现在娶亲。 “琳琅,我想娶你,夜夜都想。” 宫远徵搂着琳琅,声音缠绵入骨。 琳琅后知后觉,不觉莞尔,曾经傲娇毒舌的小公子已经长大了,那么高,那么厉害,还懂得柔情攻略,越来越有魅力。 她轻嗯了声,柔声说,“好。” 他们在苏府又待了半个月,坐着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四处游玩,耽搁了两三个月回到旧尘山谷。 回到宫门,宫远徵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想要娶妻的心思,宫尚角对此没有意见,苏琳琅不是一般的女子,才貌双全,身手了得,远徵若是错过,估计会抱憾终身。 长老们虽然思想迂腐了点,但也知道小儿女成亲是宫门的大事,没必要再拖,仔细思量过后表示说,既然是徵宫的宫主迎娶夫人,必须好好准备,不能操之过急。 半年后,宫远徵和苏琳琅正式大婚,请了半个江湖的人来参加婚宴,苏老爷作为体面的岳丈,带着两个儿子前来恭贺,喜气洋洋。 一对新人拜了天地,叩高堂,因为宫远徵的父母早逝,拜长老和宫尚角,然后夫妻对拜,佳偶天成,看得宫尚角都有点羡慕。 虽然上官浅离开宫门,选择和寒鸦柒度过安宁余生,但宫尚角不遗憾,他对上官浅无意,不喜欢心眼子多、喜欢算计的女人。 宫尚角是事业型男人,对于情爱,看得很淡,但也不会排斥,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能遇上情投意合的爱侣。 好的爱情,不能急,他愿意等。 酒过三巡,宾客散,宫远徵终于摆脱了想要故意灌醉他的宫子羽和宫紫商,大步进了新房。 他没有醉意,眼神清明,暗自狂喜,他终于和琳琅圆房了,好激动。 新娘香肌柔软,粉颜如玉,好一幅天仙美景,宫远徵看得脸红心跳,满是期待。 “琳琅,你真美。” 宫远徵坐在床侧,揭开她的红纱盖头。 琳琅低笑,玉颜玲珑,声音带着一股勾人的魅惑,吸引着宫远徵心跳加速,向她凑近,俯身吻了上去,二人难舍难分地纠缠。 夜深沉,月如钩,徵宫新房,烛光摇曳中,衣衫落地,帷幔合拢,一床鸳鸯被,一本埋于枕下的避火图,两道人影交叠,深深娇吟,低低喘息,恩爱缠绵到天明。 宫门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旧尘山谷的瘴气被妖妖年复一年地吞噬,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空气,山谷的空气变好了,花草树木变得生机勃勃。 旧尘山谷的居民不减反增,新的生命呱呱坠地,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江湖再也不是从前的江湖。 宫门在后十年进行了大变革,后山的雪公子、雪重子得以出山,感受着他们向往的人间烟火。 ps:云之羽世界终于完结,作者之前说,写完弟弟宫远徵,会写哥哥宫尚角,毕竟他们是剧里非常有魅力的角色,但有宝子没看剧,表示看不懂,也为了避免在同一个世界转圈圈,读者会产生一定的阅读疲劳。 所以中间插写一个新世界,接下来写【长相思】,长相思的世界完结,继续云之羽的新故事,cp宫尚角。 第540章 长相思(1) 昏暗的地牢,血腥气凝重。 琳琅茫然地睁开眼睛,巴掌大的脸蛋红肿一片,好似被人连续扇了几十个巴掌。 背后的墙壁潮湿,沁凉了她的身体,周围有呜咽的小兽声,即使是哭泣,都是压抑着的悲凉感。 大多数是沉默的死寂,恶劣奇怪的环境,使琳琅的心瞬间紧绷起来。 “妖妖,什么情况,我成犯人了?” 琳琅再次合上眼睛,没有露出过于突兀的表情,用心声呼唤妖妖,有点莫名其妙。 经历那么多世界,除了在半路上突然遭遇劫匪,再未有过这样糟糕的处境,琳琅感觉浑身火辣辣的鞭伤疼,明显被人大刑伺候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琳琅当妖精时,都没吃过这种亏,何况有了仙阶,此时此刻,心情异常的恼怒。 “抱歉,主人,你结束上个世界,按照系统随机挑选世界的准则,来到新的世界。” “该世界乃宇宙混沌、鸿蒙初开的大荒,存在神族、人族和妖族,你的衍生身份虽然属于神族,但体内有一半的妖格,被人有意加印,如今按照妖族来区分。” “你来到此世界时,意识还没清醒,有自己的衍生身份,乃神族和妖族结合的孩子…” 琳琅眯了眯眼,莫名冷笑,她的仙阶难道是个假摆设,被人设计到这种地步,这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啊,妖妖是在开玩笑吗? “主人息怒,不要生气,这都是妖妖的疏忽,你只不过是真实身份被掩盖,贴上了纯粹的妖族标签,被人卖到奴隶死斗场,死斗场是贵族消遣的娱乐场所,先前你好似傀儡,没能力反抗,所以…” 所以被心怀不轨者发泄般毒打一顿,奄奄一息地丢进地牢,挨鞭子,饿肚子,这是死斗场对待不乖顺的妖族奴隶的惯用手段。 “我先前怎么成傀儡了?” 琳琅心头忽然一紧,疑惑问道。 妖妖忙不迭解释,“是这样的…这次是系统的锅,投放世界时,除了做任务,主人绝大多数是自己的本体,会有该世界的衍生身份,但涉及到衍生人物时,主人如果没有按时到达剧情前的世界,衍生身份会如常地生活。” 琳琅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妖妖的意思,她在结束云之羽的世界,没有立即进入新世界,在灵玉空间休息了十天半个月。 在此期间,妖妖体内的系统已经为她衍生了新世界的身份,活灵活现的傀儡,等待琳琅的到来。 比如她是姚琳琅时,不是从小时候就开始有记忆,而是七八岁的时候,那是因为她来到该世界时,她的衍生身体正好七八岁。 “妖妖,以后都会如此吗?” 琳琅郁闷地问,第一次吃这种亏。 “哦…以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没有注意,今后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了,我会给主人的衍生体设置一层保护罩,绝无下次。” 琳琅舒了口气,伸了伸疼痛的胳膊,心里有点想骂娘,这次运气不佳,估计被身边充满恶意的人算计了,丢到这处地牢之中。 “主人是否接受原剧情记忆?” 妖妖小心翼翼地问,自家主子可是个锱铢必较的主儿,谁坑了她,肯定会找人算账,琳琳刚到这个新世界,意识得以清醒。 “不用,我会亲自找!” 琳琅果断拒绝,如果连报仇都需要妖妖来辅助,那她是有多没用啊,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撬开管事者的嘴,她不信找不到线索。 再次睁眼,琳琅认真地环顾了四周,牢房的面积很大,足以容纳百人,地面潮湿。 这里的光线很昏暗,不见任何阳光,血腥气弥漫越来越凝重,伴着一股令人呕吐的腐臭。 估计曾经在这里死去的奴隶不少,那股难闻的味道还没有彻底被阴冷的潮气冲淡。 偶尔有铁栅门开开合合、枷锁碰撞的声音,拖着遍体鳞伤身体的奴隶走了进来,倒在同伴的身边,粗喘着气,累倦睡着了,或直接死去。 他们全是清一色的妖族,蓬头垢面、眼神木然,看不清全貌,有的是人形模样,有的是兽面人身,或者蜷缩成本体的动物。 瞎了一只眼的老虎,瘸了一条腿的豹子,瑟瑟发抖的兔子,被血水染满全身、没了气息的雉鸡、软趴趴蜷缩一团的小巴蛇… 猛兽或小兽,全都目露凶光或生无可恋,浑身透着死气沉沉的疲惫和悲哀,眼里大多黯淡无光,行尸走肉般颓然无助。 琳琅真实地目睹这一切,心好似被一团闭塞的棉团堵住了,憋屈难受的厉害。 她曾经也是妖精,活在深山之中,日子不算有多好,但不曾遭受如此残暴的对待。 死斗场,妖族奴隶,给人取乐的玩意儿,鲜血淋漓,毫无尊严,多么可悲的命运。 第541章 长相思(2) 琳琅静下心来,暗自施展着治愈系的咒术,恢复着身体上的伤痕和不适感,尤其是红肿的脸蛋,简直遭了大罪,火辣辣的疼。 她美了那么多世界,难不成要在这里当猪头?那肯定不行,琳琅开始打坐疗养。 一个时辰后,琳琅睁开眼睛,撩开凌乱的头发,抹了脸上的点点血渍,露出绝色姿容。 暗沉的黑灰装扮,衬得外露的肌肤如玉,气质孱弱纤柔,有一种凄惨的美感。 驯兽的年轻守卫正好瞥见这一幕,不由多看了两眼,有点心猿意马,暗自嘀咕,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小妖精是个大美人。 “咳,小懋,劝你不要多想,那小妮子的身份特殊,上面的人交代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她上台,放出脾气最暴、杀伤力最大的九头妖怪,直接咬死她,她今日必死!” 年长的守卫老炝摇头,他知道些许内情,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后脑勺上,压低声音侃侃说,其实是在卖弄自己的消息广。 “小美人擦干净了脸蛋,的确招人喜欢,模样生得那么好,冰肌玉骨,我见犹怜,若是按照赚钱的利益考虑,早被人送进歌舞坊接客了,那里才是貌美花妖该去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被扔进死斗场?这都是有原因的!” 觊觎琳琅美色的守卫小懋愣了愣,越听越糊涂,“这是何故啊,非要她死吗?” 侃侃而谈的老炝翻了个白眼,觉得这问话实在愚蠢,关着奴隶的死斗场,每天都会进行生死搏斗,是妖族死亡率最高的地方。 “想要活命,就不要再问了,小花妖估计得罪了人,人家出了重金非要她死,死的越快越好,被九头妖吞入腹中最妙,这个道理你都不懂?若是送进了歌舞坊,被神族公子看上了,就不好弄死了。” “我总感觉,她不是纯粹的妖族,她周身散发的灵力波动,有点像神族,你说,上头的人会不会搞错了?我们要担责任吗?” “闭嘴吧你,担个毛线的责任!她就算是神族,那也是低等神族,血脉不纯正,都被卖到死斗场,能高贵到那里去,这是她的宿命,你小子别色迷心窍,你睡不了她,尸体倒是可以!” 老炝撇撇嘴,语气满是鄙夷。 “你别恶心我,我没那种癖好!” 两个守卫断断续续的谈话话,一字不漏地落入琳琅的耳中,她唇角紧抿,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盘腿端坐,调养了一下气息。 体内的灵力逐渐恢复到她的全盛期。 须臾,一阵灵气剧烈波动,震颤着整座牢房,坚固如山的牢房好似要从地皮爆裂开来,妖兽们被震得四仰八叉,瞪大了眼睛。 外面的两个守卫神色突变,赶紧用灵力巩固,但全被震飞了出去,后面进来探查的守卫待遇都一样,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随着“哐当”一声,地牢的门被灵力震碎,琳琅面色冷凝地往后走去,守卫们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对她出手,却被对方凭空取出的扇子,扇到了千里之外,生死难料。 琳琅手中的破云扇由小变大,将前面的虾兵蟹将都料理了一二,直到死斗场的两个管事来了。 女管事怔愣了片刻,表情莫名地有几分慌张,随即柳眉倒竖,对琳琅大声呵斥。 “你…你居然还没死?好大的胆子,小小花妖,竟敢和神族作对,信不信让你灰飞烟灭!” 男管事诧异地看着好似脱胎换骨的琳琅,小花妖被扔进地斗场时畏畏缩缩,脸都被打肿了半边。 但今日看去,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亭亭玉立,动作优雅地摇曳着玉质折扇,长发垂肩,如云如雾,面孔清冷,丽色倾城。 “现在停手,我还能救你一命。” 男管事是个好色之徒,从未见到如此倾城绝色的少女,他的心都酥痒了,如果可以,他愿意多花心思,把小美人藏匿起来。 “杀了她,她手里的扇子应该是个宝物!” 女管事无语地瞪了一眼贪花好色的男管事,目光犀利地盯着琳琅,原本的心虚消失不见,对她手中的宝扇起了觊觎之心。 这样的宝物,不仅可以作为法宝,如果拿出去卖,估计能卖个天价。 “看来你们想当死人!” 琳琅笑得肆意,微微一甩袖,无数片花叶齐刷刷地往他们的方向射去,好似片片薄蝉利刃,犹如冰锋。 花叶化作武器,裹挟着一股凌厉的寒气,洞穿身体时,冰凉刺骨。 二人猝不及防,想要用灵力抵抗,但灵力低微,霎那间枯竭,面对呼啸而来的猛烈攻击,只有抱头挨打的份,身体被刺的千疮百孔,血液汩汩往外冒,伴随着痛呼求饶。 琳琅控制着力度,没有让女管事立即毙命,抬脚走到她的跟前,用脚踢了踢对方的胳膊,冷声问,“本姑娘是怎么被打晕,进死斗场的?你应该知道吧!” 女管事惨白着脸,感觉每条筋脉的血管都被刺破了洞,血液不停地往外流淌,灵力枯竭,若是不及时调息止血,她必然会死。 “如果我…说了,你会放了我吗?” 女管事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男管事,心惊胆战之下,挣扎着问,满脸的恐慌。 “你也配和我提条件?如果不说,我会让你死的比他更难受,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你是否体会过肝肠寸断的滋味,或者五脏六腑融化血水?还是说,你想要抽取灵血灵骨,感受一番剔骨挖髓的美妙?” 琳琅面色含笑,语气悠然,好似恶魔低吟,女管事浑身瘫软,形若烂泥。 第542章 长相思(3) 女管事唇色发白,浑身颤栗,瞟了一眼死后尸体变黑的男管事。 对方的面孔狰狞可怖,好似在死前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一身的灵血灵骨被琳琅抽取干净,置于掌心,一点儿没浪费,无疑是承受了双重折磨而死。 “喂!想清楚了吗?” 琳琅不耐烦地拧了眉毛,冷斥一声。 女管事双肩剧烈颤抖,拼命地点头,她怕死,更怕死得痛不欲生,眼前美得好似仙女般的女子,杀人的手段过于狠辣残酷。 “我说,求你,你不要吃了我!” 妖族爱吃人,最爱吞噬神族的血肉,增补自身灵力,女管家担心自己成为对方的食物。 琳琅无语轻哼,直接翻了个白眼,“别废话了,老实交代,我对吃你没兴趣。” 拜托,老虎豹子蟒蛇之类的妖怪才喜欢张开血盆大口,对吃肉喝血感兴趣。 她是植系修炼的花精灵,好不容易渡劫成仙,修的是仙道,别说从前,就是现在,都没改变口味,甘泉雨露、人间美食才是琳琅的最爱。 女管事松了一口气,支支吾吾道,“其实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琳琅冷睨她一眼,觉得这人实在面目可憎,她的耐心真不多,直接抬起手,轻嗤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 女管事惊骇之下,急匆匆地改了口,诚惶诚恐地说,“小的还没说完,仙子息怒。” 琳琅用凌厉的袖风将男管家的尸体抛到半空,对方的尸体立即化作一捧血雾。 女管事浑身抖如筛糠,再也不敢拖延时间,等待有人援助,口齿变得伶俐了几分。 “仙子被人卖到死斗场时,已经被人折磨了一番,卖您的人是戴着面具的女子,看做派,像显赫家族里的侍女,听口音,隐约可以辨出是中原口音。” “对方言之凿凿,说你是卑贱的妖族小婢,和我私下买卖,属于寻常的交易,但额外给了三倍的重金,吩咐要在三日之内,必须要仙子死,最好死的无声无息,没有尸骨痕迹。” 琳琅静默听着,心头却疑窦丛生,如果对方真要杀了她,为何不干脆利落地杀?绕这么多的弯子作甚,通过死斗场的妖兽搏斗来毁尸灭迹,对方在忌惮什么? “继续,不可有任何隐瞒!” 琳琅盯了女管事一眼,冷喝道。 “是是是…按照地下死斗场的规矩,今日晚间就有人豪赌买注,仙子应该会被叫上场参加搏斗,以您之前的灵力浮动,即使是被人压制了神族身份,但也打不过饥肠辘辘想要择食的妖兽,必死无疑,绝活不了三日。” 但谁又能想得到,他们都看错了眼,原本孱弱可怜的少女,灵力这么高,直接掀翻了整个死斗场。 “小的虽然地位卑微,灵力浅薄,但到底活了好几百岁,对于鬼鬼祟祟的人,比较喜欢防备,那个戴面具的女子出手阔绰,非要将仙子卖给死斗场,神色慌张,我心中存疑,趁她不注意,扯了对方一样东西。” 琳琅用灵力探出,女管家怀里藏着的一枚令牌飞跃而上,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手心,金玉所制,上面镌刻着古体“樊”。 “这令牌是对方身上的?” 女管家点了点头,气息越来越微弱,灵力告罄,撑不住血流太多,最后昏死过去。 琳琅没有搭理女管家,若是对方运气好,有同伴相救,是她的运气。 如果运气不好,无人理睬,只能耗尽最后一丝灵力,心脉枯竭而死。 第543章 长相思(4) 这也是她的报应,为了钱财,私下交易买卖,想要了她的命,死有余辜。 有了令牌线索,琳琅准备离开这里,忽闻身后有青涩的唤声,嗓音有点沙哑,“等等!” 琳琅转身看去,一个穿着灰扑扑短袍的少年飞奔而来,他看上去只有十岁,满脸的脏污,杂草般的白头发乱蓬蓬的,好似染霜的野草,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楚全貌,乌黑的眼瞳忽地竖起,赤红妖异。 他的胳膊小腿处全是伤口,估计没有灵药治疗,无法在短时间内愈合,血淋淋的伤疤,外翻的皮肉,黑紫一片,触目惊心。 衣衫褴褛的少年崇拜地看着琳琅,脱口而出,“谢谢你,你很厉害。” 琳琅微微一笑,她修炼的年月那么漫长,灵力非这个世界的神族能够抗衡,如果这点能耐都没有,还怎么出来混? 虽然没有登临神阶,但琳琅也是实力强悍的上仙,于混沌初开的大荒神族来说,他们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琳琅相提并论。 “小妖怪,你快离开这里吧,找自己的亲人,好好修炼,不要再被关了。” 这少年也是心大,别的妖怪见地牢被震开,逃之夭夭,跑得无影无踪,他却站在这里,说一句对于她而言,不甚重要的话。 眼前的小少年,看起来十岁左右,但根据妖体骨龄来判断,估摸着有二百多岁,但这个年纪对于妖族来说,还是个宝宝,没有自保的能力。 如果初涉人世,没人教导,极可能被人糊弄欺骗,甚至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没有家人,我从蛋里钻出来的。” 少年语气哀伤,想到自己的本体,莫名的一阵难受,他之所以进入死斗场,做了一百多年的奴隶,日夜在地狱里厮杀搏斗。 只是因为轻信了一条愿意和他做朋友的赤蛇,对方很热情,表示要和他做朋友,带他出去见世面,却是暗中把他卖了换钱。 后来那条赤蛇也被人捉了进来,被他狠狠咬死了,也算报了仇。 “哦…那你去找同伴吧。” 琳琅见他遍体鳞伤,可怜兮兮的,心中有点不忍,对他施了一道治愈系的术法,少年身上的大小伤痕顷刻间恢复地完好如初。 “谢谢,你是怎么做到的?” 少年忍不住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即使是神族,也没这么厉害的灵力术法吧? 眼前的小姐姐,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具体年龄,他完全看不出来。 “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少年目光坚毅,抬脚追在琳琅身后,一字一句道,好似做了重大的决定。 “不用你报答,举手之劳。” 琳琅欣赏小妖怪知恩图报的品行,但没打算要他回报,现在不是收小弟的时候。 “姐姐,你是嫌弃我吗?嫌弃我是卑贱的九头蛇,有九个头,不好养…我其实吃的不多,而且可以自己觅食,不会是累赘。” 琳琅有点无奈,对他摆了摆手。 “小妖怪,我不是嫌弃你啊!” “我不叫小妖怪,我叫相柳!” 少年倔强地抬头,目光灼灼,神情不安地看了琳琅一眼,重又低下头,难掩自卑。 自相柳在海底出生,一直孤零零的,他没有父母兄弟,甚至被其他的水妖驱逐,没人真心喜欢他,交不到朋友。 因为他是不祥的九头蛇怪,本体庞大丑陋,血液腥臭,含有剧毒,人人对他避之不及。 #今日更新完毕# 第544章 长相思(5) “你是九头蛇妖,相柳?” 琳琅微微挑起眉,好奇地看向略显稚嫩的小少年,她曾经在一本古籍山海经中看过,关于九头蛇怪的寥寥描述,印象深刻。 相柳,九首人身,上古凶蛇之一,也被称作凶神,战斗力强悍,足以媲美上古青龙,可以随意召唤洪水,眼前的少年真的是九命相柳? “姐姐,我的确叫相柳,我的自由是姐姐给的,相柳愿跟随姐姐,做奴隶也行。” 相柳眼巴巴地瞅着琳琅,满心期盼。 他既感激琳琅破开地牢桎梏,给予逃生的机会,又羡慕对方拥有出神入化的本事。 “小相柳,你是不是想学本事?” 琳琅一眼看穿,笑吟吟地问。 相柳颔首,眼睛带着亮光和期盼,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他渴望成为厉害的大妖怪,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为姐姐效劳,日后谁欺负姐姐,他都会通通咬死。 “这样啊…但我没收过徒弟,没有经验啊,不知道该怎么教你,何况,我现在还有仇没报,实在不方便带着你。” 琳琅有点犹豫,认真地看着相柳,对他语重心长道,“你要相信自己,人生的际遇很奇妙,即使没有遇上我,你也能脱离死斗场的牢笼,以后会变得很厉害,到时候人人都不敢冒犯于你,你不会籍籍无名的。” 如果相柳就是古籍记载的九命凶神,他的名字绝对能扬名天下,虽然臭名昭着。 琳琅从空间里取出两颗硕大的西海珍珠,递给相柳,交代说,“这是给你的盘缠,买身干净衣服,吃顿好的,回去好好修炼,咱们有缘再见。” 相柳看着手中莹白发光的珠子,有点茫然,使劲儿捏了捏,质地很硬,不明所以地问,“姐姐,盘缠是什么?这东西能买衣服和吃的?” 琳琅无奈扶额,有点怀疑,这样的相柳能不能安全离开这座城池,他貌似没有被启蒙,什么东西都不了解,不由故意问,“你真的想跟着我?你不怕我转头把你卖了?” 这世上的好人很多,坏人也不少,他们只是一面之缘,相柳没必要如此信任她。 “你不是坏人,我能感觉你的善意。” 相柳坚定地点头,语气肯定,漂亮得好似水晶琉璃般的眸子,散发着熠熠光芒,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何况对方是恩人。 估计担心琳琅有疑虑,相柳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是姐姐救了我,就算你现在卖了我,我也不会恨你。” 相柳身高不够,微微仰起头看琳琅,眼睛里满是星星般的亮光和真诚,他的信仰里,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就是这么简单。 琳琅定定地看着相柳,有些动容,眼里的柔光缓缓溢出,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这孩子不错。 地牢里的有那么多妖怪,唯有眼前的少年相柳愿意站在原地等着她,感谢她,称赞她,甚至愿意追随她。 “走吧。” 琳琅微笑着伸出手,相柳怔怔地看着她,以及那只伸出来的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脑中唯有一个想法闪过,小姐姐的手好漂亮啊,真的可以握吗? “拉住我的手,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琳琅耳朵微动,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唇边的笑意柔婉烂漫,暖阳般和煦。 第545章 长相思(6) 相柳有点激动意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觉咧开了嘴,脏兮兮的手,使劲儿地往并不算干净的短袍上擦啊擦,擦得差不多,方才扭捏地将小手交给了琳琅。 琳琅用手包住了相柳凉凉的小手,朱唇微启,快速施了一道诀,二人身形一晃,好似流沙溶于飘渺风中,瞬间消失在原地。 既然决定收下相柳,琳琅没有敷衍,给他换了新衣服,好好清理了一番,甚至把男管事的灵血灵肉凝聚成一团雾气喂给了他。 她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甚至厌恶,但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小妖怪相柳,这东西十分的滋补,有益于修炼。 原本邋里邋遢的乞丐小鬼头,变得精神奕奕,个头都蹭高了一点,五官精致,唇红齿白,是个非常俊俏的小妖怪,颇为养眼。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对于人族来说,他们忙着日常琐事和生计,娶妻生子,时间飞得极快,弹指间,几十年的光景,一辈子就那么过去了。 但对于妖族和神族来说,他们的生命非常漫长,百年,千年,乃至万年,长大的速度也很快。 琳琅空间有很多好东西,黄金银器,珍珠南珠,即使不是这个世界主要的货币,但典当换算也有不小的收入。 她气质又好,出手阔绰,典型的贵族小姐风范,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奉为上宾。 死斗场的人虽然发布了几起通缉令,但看到她容颜的人,要么在千里之外苟且,要么死翘翘,要么重伤,连张具体的画像都没有。 重金悬赏之下,都没人提供线索。 在大荒转悠二十年多年,琳琅对这个世界的有了大概的了解,大荒有三种族类存。 神族身份最为高贵,是名副其实的统治者,有帝王和世家之分,人族次之,妖族地位卑贱,可以用来买卖,甚至被神族肆意猎杀,他们觉得,妖者,是来祸害人间的。 大荒灵气充沛,修行者不少,神族三分天下,其下各有大世家小世家,西炎、辰荣、皓翎是三足鼎立的王族。 如今西炎和辰荣热火朝天地打仗,争夺天下霸主之位,皓翎处于观望态度,并不掺和,保持最冷酷的清醒头脑,权衡着利弊。 王族之下,有四大世家,势力强大,其中赤水氏为第一世家,其次是西陵氏、涂山氏和鬼方氏。 除了四大世家,中原还有六大氏,分中小世家,其中比较有名气是以射箭和铸器闻名的防风氏、金风氏。 琳琅握有“樊”字令牌的,十有八九是中原小世家的樊氏,在她出事的那一年,听闻樊家的大小姐樊月华离开中原地域,来至赤水边界的地下场所,在附近逗留半个月。 据说樊月华是个痴情女,对赤水家的一位公子求而不得,甚至甘为妾室,也被对方直言拒绝,以至于颜面扫地,后来被家族一怒之下,驱逐到了皓翎某地。 琳琅明察暗访,终于在皓翎的白虎部地界寻到对方的踪迹,甚至找到丢失令牌的蒙面女子,的确是个侍女,但日子过得不好。 对方被琳琅几句恐吓,什么都招了,琳琅也因此知道自己的身世,明白她为何会被人打肿脸、陷入奴隶死斗场的危机。 相柳看着琳琅于月光下深深凝视着金色令牌,令牌渐渐化作灰烬,随风而去。 他看懂了琳琅眼里的杀意,一点儿不害怕,甚至有点兴奋,自告奋勇地说,“姐姐,你要杀谁,我帮你杀好不好?” 虽然他不明白,那么厉害的姐姐,为何会被卖进死斗场?但敢欺负姐姐的人,罪无可恕,必须死。 相柳骄傲地龇了龇两颗尖牙,奶白的乳牙寒光凛冽,眼瞳散发着赤红色的光泽。 “相柳,你还是操心自己的字吧,写的歪歪扭扭的,我的仇,自然要自己报!” 琳琅收回心神,往相柳的后脑勺打了一下,摇头感叹,宝宝蛇真爱打打杀杀。 因为相柳是妖族,没有识字的资格,在死斗场待了一百年,甚至分不清流通的货币,很多东西都不懂,是名副其实的文盲。 琳琅不得不多操点心,从教他识字开始,认识大荒的新事物,与其说是相柳在学习,不如说琳琅也在认识新的世界,买来的书籍文本,笔墨纸砚,他们都能一起用。 相柳摸了摸后脑勺,有点难为情,练习写字太苦逼了,他练习握笔姿势,都被姐姐嘲笑了好几次,太窘了,还不如杀人呢。 但姐姐喜欢有文化的人,相柳没有放弃,一直很努力地学习,继续描摹大字,背诵各种文集,偶尔被临时考察,痛并快乐。 第546章 长相思(7) 翌日清晨,竹风飒飒,琳琅嘱咐相柳在竹舍里练字看书,她要出去一趟。 “姐姐,你是要去杀人吗?” 相柳很敏感,直言不讳地问,语气里掩不住的跃跃欲试,“能不能带上我?” 琳琅上前捏了捏相柳的耳朵,没好气地警告,“小小年纪,别这么弑杀,写字!” 相柳扁了扁嘴,挺起胸膛,非常不服气,“姐姐,我已经两百多岁了,一点儿都不小,姐姐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以后不要把我当小孩看,我会长得很快。” 琳琅失笑,宝宝蛇能长多快啊? 她在这个世界虽然只有二百五十岁,但年龄还是比相柳大,实际年龄更不用说,相柳在她的眼里,就是个喜欢故作老成的小屁孩。 “据我所知,九头妖最长能活万年,你现在两百多岁,充其量是个两三岁的蛇宝宝,姐姐就不一样,我这个年纪,这样的身高,这样厉害的本事,一直都会是你的姐姐。” 琳琅掩嘴轻笑,一本正经地对相柳分析,实则是在打压他的不服气,蛇宝宝还是乖一点比较可爱。 “我不是宝宝,我是相柳!” 相柳呲着牙,傲娇劲十足。 “好吧,相柳,听我的话,把你蚯蚓字练好,回来给你带糖吃,姐姐出去有正事。” 琳琅趁着现在的身高优势,熟稔自然地摸了摸相柳的头,他的白头发长得很长,琳琅帮他扎了个精致的丸子头,俊俏可爱。 “我不想吃糖,我不想离开姐姐。” 相柳好脾气地任由琳琅摆弄他的丸子头,轻轻拉扯着她的袖子,他喜欢和姐姐待在一起生活,喜欢这样的温情和暖意。 “你还说不是宝宝,现在这模样,怎么感觉像撒娇啊?相柳,你要记住,咱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你要试着习惯一个人。” 琳琅无奈地嗔了相柳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这世上,没有谁能陪伴谁一辈子,不要过分依赖,才能逐渐坚强。” 想到他们不久后会有离别的那一日,相柳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低着脑袋,咬唇嗫嚅,“好吧,那姐姐早点回来。” 姐姐现在不会离开。 琳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阵风似的离开竹舍,琳琅来到樊月华所在的别院,神出鬼没地进了阁楼,鬼魅般的速度前移,将一柄匕首按在她的脖子上。 匕首是琳琅特意请金天氏的老工匠所制,其中蕴含高灵力,杀死神族轻而易举。 透过镜子,樊月华惊恐看到从背后劫持她的琳琅,脸色变得苍白,对方的脸她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几十年前,她吩咐侍女丢进死斗场的花妖之女吗? “你…你个孽种,怎么还活着?” 樊月华惧怕之余,想到自己的遭遇,忍不住怒气上涌,瞪着杏眼,想施展灵力,对付琳琅,奈何全身好似被什么力量禁锢了一般,体内的灵力发挥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小妖女,你对本小姐做了什么!” 琳琅的匕首很凌厉,一寸寸割入樊月华的脖肉,鲜血汩汩冒出来,血腥气顿起,樊月华又疼又害怕,生怕对方割断她的脖子。 “自然是想杀了你,报仇喽。” 琳琅冷气森森地在樊月华的耳边说,匕首有向前割断喉咙的动作,血流渐增。 “小孽种,当初我就该直接杀了你!” 樊月华怕死,但大小姐的尊严不允许她在示弱,忍不住嘶哑嗓子大骂,满是怨恨。 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忌惮赤水族长隐晦的态度,担心事发连累自己的家族,抓住小孽种直接杀了就完了,哪里还有今日这种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樊月华想要情敌之女死在腌臜地方,最好被凶残的猛兽撕成碎片。 她好不甘心,满腹的委屈,她苦苦痴恋,甚至心甘情愿当小妾,都讨不到胤公子的欢心,为何那个身份卑贱的花妖就可以! “你给予我的,我都会还给你!” 琳琅冷笑一声,设置了一层坚实的结界,按照她当年脸肿的程度,抽了樊月华五十个巴掌,看着她愤恨想想吃人的眼神,云淡风轻的笑。 “嫉妒令人丑陋啊。” 琳琅对敌人毫不留情,抽取了樊月华的灵血灵肉,把神族的精髓,幻化成一串冰糖葫芦,准备拿回去投喂小相柳,给他补补。 第547章 长相思(8) 琳琅回到熟悉的竹舍时,相柳正站在门口翘首以待,手里拿着写好的字,小跑着过来,笑着显摆,“姐姐你看,我没偷懒!” 相柳乖觉地没有问琳琅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即使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好奇心勾了起来,依然做讨喜的乖宝宝,展现自己的书写成绩,想要得到琳琅的称赞。 “不错,有进步。” 琳琅毫不吝啬地夸奖,取出一串冰糖葫芦,作为奖励投喂相柳,相柳也没客气,龇着牙,一口吞下,眉开眼笑。 “相柳,我们明日离开这里。” 琳琅看着外面的动静,幽幽地说。 皓翎是片乐土,目前没有战乱硝烟,气候宜人,很适合居住,但现在琳琅明目张胆地杀了樊月华,即使对方是被家族驱逐的落魄小姐,但人到底是在死在皓翎王的地盘。 接下来估计有各种盘查,有点麻烦。 “姐姐,你想去哪里?” 相柳抹了抹嘴,好奇地问。 “不知道,走到哪里,落脚哪里。。” 琳琅摇了摇头,心中无计划,她想四处走走,赏看整个天下的风景,至于认亲,完全不热衷。 “我可以和姐姐多走一程路吗?” 相柳希冀地看着琳琅,语气小心翼翼。 他自出生就有父母,成长过程中,因为是九头蛇妖的缘故,妖族同类看他,好似面对异类怪物,敬而远之,生怕沾上什么晦气,更别提神族和人族,估计都想弄死他。 “好啊,余下的日子,我会教你治愈系的法术,以后如果受了伤,你可以自行疗愈,保命的机会会更多。” “还有读书识字,也不可落下,你的修行也要更刻苦,记住,不能滥杀无辜,但遇上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琳琅一边说,一边动作自然地牵起相柳的手,语气郑重,也许相柳是传说中的凶神,但现在的相柳,还只是个懵懂、缺乏教导的蛇宝宝。 “相柳谨记。” 相柳感受着手心熟悉的柔软和温暖,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对琳琅保证道。 夜里,琳琅做了一顿烧烤,烤鱼、獐子肉、菌菇,还有满满一瓮的菌菇鲜汤。 烧烤的调料,是从前经历的世界储存在灵玉空间里的现成货,搭配从城里高价买的灵果酒和百花酿,一顿晚膳吃得很美味。 “好吃,姐姐的手艺真好。” 相柳吃得满嘴流油,甚至偷喝了一杯酒,跟着姐姐,他再也没有挨饿受冻,被人毒打,当然,欺负他的人,大多被他吞了。 “真的吗?那就多吃点。” 琳琅其实不自信自己的厨艺,除非兴趣来了,她根本不喜欢下厨,相柳这么给面子,除了有捧她的意思,估计调料用得好。 “这是我吃过这美味的一餐!” 相柳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赞美,丝毫不觉得夸张,琳琅笑得合不拢嘴,有点得意忘形,这小子挺上道的,有前途。 “相柳也很厉害啊,獐子是你猎的、菌菇是你采,小小年纪,这么能干,以后不愁找媳妇,我对你很放心,喝点果子酒,干了!” 琳琅笑意盈盈,忽视了相柳羞涩的表情,开始大口喝酒,喝了一坛百花酿,半坛果子酒,她有点醉了,直接躺倒在木桌上。 相柳看着面色酡红、醉得不省人事的琳琅,无奈地笑了笑,却也知道,姐姐这么高兴,亲自下厨,应该是了却一件心事。 他蹑手蹑脚地凑近,小心翼翼地抱起琳琅,把她平稳地安放在铺好的床榻上,给她盖上了被子,蹲在床前,静静地看着琳琅。 他其实不是懵懂的孩子,二百多岁的蛇妖,经历了太多的黑暗和毒打,心性早已成熟,与身形庞大的虎豹厮杀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是抱起身量轻巧的琳琅,相柳自信,如果显出原形,整座竹舍都装不下他。 相柳很聪明,也很懂事,从来不会问琳琅,她的东西怎么来的,她的钱怎么来的。 她到底是什么出身,为何会识字,不会故意给琳琅制造不好回答的问题,因为相柳知道,傻气点,琳琅只会更心疼他。 浮云朝露,光阴荏苒。 一晃八十年时间而过。 在此期间,西炎和辰荣的战争告一段落,西炎的王姬大将军西陵衡和辰荣的战神赤宸同归于尽,辰荣兵败。 不到五十年光景,西炎王以其铁腕手段,吞噬整个辰荣,掌控了中原世家大族。 琳琅不在乎大荒的神族战争,谁胜谁败,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她的日子就行。 战争逐渐平息,百姓的生活逐渐安定,而她已经和相柳生活了一百年,感情渐深。 相柳身形渐长,从最初的小鬼头,长成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白发如云,白衣如雪,长相俊美近乎妖异,和从前的青涩稚嫩的宝宝蛇,有了天壤之别。 琳琅已经不能拿他当小弟弟看待,因为他的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甚至更有气势。 相柳也不愿意喊她姐姐,总喜欢笑眯眯地叫她的名字,琳琅对此无可奈何,只能随他称呼了。 “琳琅,吃烤鱼,我亲自给你烤的。” 月色下,篝火边,相柳笑吟吟地递过来香喷喷的烤鱼,上面抹好了调料,琳琅笑着接了,吃的很开心。 这么多年,自己偷懒,总算把相柳的手艺训练出来了,比她烤得好吃多了。 琳琅准备掏绢子擦去嘴角的油渍,忽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神了过来,轻柔自然地在她嘴角擦了擦。 看到琳琅诧异地看着他,相柳有点不好意思,微微面红,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解释说,“我帮你擦,免得浪费好看的绢子。” 琳琅:…你就不怕脏手吗? 相柳若无其事地继续烤鱼。 琳琅不由清了清嗓子,准备心中酝酿的话说出来,“咳…相柳,我和你说件事。” 相柳目不转睛地看着琳琅。 “我要离开了,一个人。” 琳琅沉吟片刻,直截了当道,相柳已经熟练地掌控了治愈系的术法,修炼天赋比她想象的要高,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相柳的表情僵住了,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不然琳琅为何要走。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我们的缘分差不多尽了。” 一百年的光阴,不算短了。 这些年,琳琅教导相柳读书识字、书法绘画,传授治愈术,督促他修行本体术法。 “真的只是如此吗?” 相柳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很不解,他们在一起很开心,琳琅为何非要和他分开。 琳琅避开相柳探究的视线,目光幽幽地看向天边的上弦月,表情淡漠,意味深长道,“相柳,你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应该独自走走,前面的风景会更美。” 经历了那么多世界,琳琅对于男性的眼神非常敏感,相柳长大了,明显不拿她当姐姐或师傅看待,这种转变,让琳琅很不适应。 但她真没产生吃窝边嫩草的念头。 第548章 长相思(9) 百年的时光,改变的不仅仅是人的样貌,还有心态,他们的相处,再也回不到曾经的自然模式。 没见过世面的男孩子,很容易有雏鸟情结,对于生命中遇上的第一个对他好的异性,会产生特殊的好感。 琳琅希望相柳出去见见世面,不要把恩情当作爱情,想明白,再表达自己的情感。 相柳面无表情地沉默,抬眸看着琳琅熟悉绝美的侧脸,她不说话的时候,淡淡的神色,总会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笑起来却似烂漫璀璨的夏花,令人心神摇曳。 他表面平静,心里却乱糟糟的。 相柳知道,他有九颗头,却管不住一颗心,天长日久的相处,不知不觉中对琳琅动了心思,应该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书上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琳琅这样超凡物外、清丽出尘的淑女,朝夕相处一百年,他不心动很难。 因为摸不清琳琅的真实心思,担心她不接受自己的心意,直接赶他走,相柳一直没表达自己的心意,担心把琳琅吓跑了。 毕竟对方一直把自己当作弟弟看待,根本没拿他当作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即使他已经长大,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成熟。 但现在,琳琅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委婉地拒绝他,甚至不让他开口,相柳心底的滋味复杂难言,难过,不甘,还有极致的隐忍。 “琳琅,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须臾的沉默,相柳出声打破了平静,艰难地开口问,琳琅暗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担心相柳会胡思乱想地犯倔,不由笑了笑,柔声应了声,“当然,有缘自会相见。” 无缘就不用再见了,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不是…不够好?” 相柳眼神黯然,莫名的自卑起来,他是卑贱的九头妖怪,被人嫌弃,也很正常。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隐约能猜到琳琅出身不凡,绝不仅仅是普通的神族,她会好多贵族擅长的东西,比如识字,弹琴,绘画。 在大荒,唯有贵族子弟有资格识字,别提琴棋书画之类的才艺,一般人家根本没资源,识字都不可能,妖族大多是文盲。 虽然琳琅表示不介意他是九头蛇妖,但相柳很介意,他知道自己的本体很丑陋,庞大而恐怖,所以他从来没自信对琳琅显出原形。 “相柳,你这么自卑吗?你很好,长得俊、又聪明,而且天赋奇高,你若是不够好,那天下还有几个人能称得上好?”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四处走走,看看外面的风景,交交新朋友,你的世界不应该是只围着我转,你有想做的、想去的地方,都可以去做,不要因为我喜欢这里,你就陪着我待在这里,一住就是几十年。” 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会觉得乏味。 “相柳,我想告诉你,你的灵魂是自由的,如果想要报恩陪我,这么多年的陪伴,已经够了。” 琳琅很难理解相柳的心态,对此哭笑不得,甚至很想对着相柳狠狠喷一句,你这样的绝世美男,旷世奇才竟然自卑?那庸庸碌碌的普通人还要不要活了! 相柳缓缓一松,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甜蜜的是,琳琅对他的评价这么高,承认他长得好,又聪明,苦涩的是,琳琅似乎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一心想放他自由。 “分离不是永别,也许我们未来的某一天会遇上。” 琳琅对相柳安慰说,忽然有点感伤,但依然决定告别,因为她的心也有点乱,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很难再淡然地面对相柳。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分合合很正常,琳琅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决定离开,就不会拖泥带水。 第549章 长相思(10) 他们在林间搭了个帐篷安睡一晚,当天边泛起鱼肚白,耳畔有山雀叽喳,琳琅撩开帐篷起了身,往河边掬了一捧清水洗脸,踏着晨曦的雨露,准备飘然离去。 “琳琅,等等。” 身后有旋风般的白影冲来,相柳追赶上来,喊了一声,“我们还没正式告别。” 相柳的声音暗哑,眼眶微微发红,面色黯淡,似乎一夜没睡,不待琳琅反应说什么,飞快几步跃上前来,紧紧地拥抱住琳琅,他的怀抱带着丝丝凉意,染了野花的淡香。 “也许你不相信,但我想告诉你,在我心里,最美的风景一直在眼前,你觉得束缚了我,我却觉得温暖的陪伴,很幸福,也许前方的景色很美很奇特,但我不稀罕。” “我分的很清楚,对你的好感不仅仅是昔年恩情,如果你希望我出去走走,我答应你,但我想告诉你,我对你很认真,我可以等。” 妖怪不同于神族和人类,他们在求偶或交配方面很直接,热情又赤诚,却也光明磊落,不会弄错自己的真实感情。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相柳看清了自己的心,但觉得琳琅态度淡漠,甚至有意回避。 确切地说,琳琅应该是觉得他不够成熟,把他当弟弟,一直以来都用姐姐的心态和眼光看待他,没有以伴侣的眼光认真审视他。 不过,他们的生命很漫长,相柳有时间等,心甘情愿地等待,直到她能接受自己。 琳琅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肩膀,心里微微动容,认真说,“相柳,等你再长大一点,如果那时候,你的心意始终不改,我会考虑接受。” “好,一言为定。” 相柳眼里泛起晶亮的笑意,还和琳琅击个掌,好似担心她反悔。 琳琅只是微笑,如果相柳历经千帆,阅尽人间美景,始终坚持他的心意,喜欢的是琳琅,而不是教导他的姐姐,和她在一起幸福快乐,而她那个时候也不再别扭,能够坦然面对相柳的情感,说明他们有缘分。 在这世上,能找到合眼缘、合心意的伴侣并不容易,如果那时候他们还能遇上,那么就在一起吧。 “再见,后会有期。” 一阵风过,拂过簌簌花叶,转眼间,琳琅消失在原地,相柳驻足原地,眼里有痴缠之色,缓缓消逝在眼底,化作片片温柔。 他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到那时候,他不会再放手了。 琳琅和相柳分别之后,幻化了真实容貌,变成一名容貌清秀的医女,四处做义诊、做功德。 她的医术精湛,应付凡间的百姓绰绰有余,但医学之道,学无止境。 大荒上的各种病症,超乎琳琅的想象,很多都是她从前世界里没有见识过的疑难杂症。 尤其是神族或妖族,他们的伤口,很多时候,普通的药草无法根治,琳琅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日子过得无比充实。 匆匆两百年,转瞬即逝,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琳琅见识了不少人和物,狡诈恶毒想要吞掉她的妖怪、见色起意的低等神族、对她感恩戴德的普通百姓。 旅途之中,琳琅还收留了差点被大妖怪吞入腹中、想要报恩做丫鬟的喜鹊精。 喜鹊精名唤玉儿,是个修炼三百多年的鸟妖,灵力低微,喜欢叽叽喳喳,虽然性格有几分聒噪,但脑子聪明,做饭好吃。 琳琅嘴巴比较刁钻,喜欢吃美味的佳肴、精致的点心,虽然菜谱熟读好几本,但没什么厨艺天赋,又懒得自己动手弄。 但玉儿心灵手巧,一学就会,从此以后包揽了琳琅的一日三餐,换着花样取悦她的胃,兢兢业业地做伶俐丫鬟兼小厨娘。 第550章 长相思(11) 琳琅偶尔会指点玉儿如何加速修炼,教她识字,不做文盲,一起品尝大荒的美食。 她们从富裕繁华的青丘城经过,停脚住了两年,辗转到中原地带游走,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最后去了百黎族的所在地。 琳琅跟很多医师学习,诚心请教,交了不少学费,初到百黎时,遭遇不少事端,玉儿还染了非常严重的疫病,那股瘴气,比在云之羽世界中所感受到的,要强烈几十倍。 最后是好心的百黎大婶救了玉儿,琳琅付了她不少报酬,真心实意地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甚至想要学习了解当地蛊毒之术。 其中的经历很曲折,琳琅和病愈好的玉儿一直被驱赶,直到琳琅用灵力救下一名即将濒临死亡的孩子,护住了他的心脉,甚至愿意教授他们文字,长老们才勉强留下她。 在百黎族待了三年五载,琳琅学了很多有用的知识,甚至采集了不少治疗瘴气的药草种子,对当地居民有感激,更多是怜悯。 百黎族一直是大荒的贱民,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婢,每隔几年,这里都会送出不少人,给神族当奴婢,终其一生,出去的人难以回到家乡。 客死他乡的百黎人,数不胜数。 百黎族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光明期,因为从这里走出一个赫赫有名的战神,也就是大荒闻名色变,人人得而诛之的嗜血恶魔,辰荣大将赤宸。 赤宸在世时,没人有胆子抓百黎人当奴隶,但自从赤宸战死后,没了大将军的庇护,百黎人再次成为被买卖的贱民,日子更难过。 琳琅以为人心惶惶,他们会因此怨恨赤宸,直到看到桃花林下的赤宸雕像,下面有贡品,被打理得很干净,显然被当作保护神来对待,定期有人来打扫叩拜。 “外界的人都认为赤宸将军是恶魔,议论我们百黎恶毒,人人得而诛之,但对于我们百黎人来说,他就是我们的神,曾经庇护过我们,为我们伸张正义,为主殉国,是大英雄,值得我们的子孙后代,铭记祭拜。” 后来一位年老六旬的婆婆这样告诉琳琅,语气满是虔诚和感慨。 原来再恶名昭彰的人,也是别人心里崇拜的神,凡事不能看一面,残酷的背后,总有热血奔涌,战争的确残酷,但声名却是由胜利者撰写。 临走前,琳琅给百黎族留了一箱子书籍,算是给孩子们启蒙的,知识永远都是力量,没有教化的后代,永远都会是奴隶。 最后,琳琅带着玉儿前往纷争最少的清水镇定居,据说清水镇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那里人神妖群居,没有府衙,有和平共处的规矩,不问身份,不受西炎、皓翎管辖,深山虽有辰荣义军驻扎,但纪律严明,从不扰民。 琳琅之所以准备在清水镇安定下来,除了这里烟火气很重,好似最寻常的城镇。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好奇心不重,不会追问你的身份和过去,大家只需和和气气地做生意、过日子,整体来说,很和睦。 琳琅不缺钱,在清水镇租赁了面积超大的两间房舍,请了当地手艺最好的师傅进行大肆装修,打造所需的家具,开辟了偌大花园和鱼池,给玉儿在隔壁屋舍,开了一间酥点铺子。 行医百余年,做的功德不少,琳琅开始懒散下来,只做酥点铺子的幕后老板,赚的多少不重要,她和玉儿有吃喝,开心就行。 酥点铺子开张当日,店铺提前挂上“玲珑记”的牌匾,进行大优惠半价的活动,前来凑热闹、占便宜的人很多,非常热闹。 其中不乏普通的人族、化成人形的妖族,还有一些途经此地,想要买点土特产的神族。 新鲜出炉的招牌点心芙蓉莲子酥,精致漂亮、口感奇佳,一经出售,就被顾客们抢了个精光,其次卖的好的则是百合酥、桃花糕、玫瑰饼、桂花糕等等。 清一色的鲜花点心,口感有甜脆、软糯、清爽,备受好评,花朵原料都是琳琅日常料理的鲜花,有的是靠阳光雨露生长,有的不当季,则是靠木系灵力催生。 琳琅本体是铃兰,对于植物的生长了解颇深,于养花一道很在行,各色花卉,既可赏看,也可当作食材。 玲珑记在清水镇开了两三年,名气渐渐打造出来,成为高口碑的酥点精品店,价格不算昂贵,但也不便宜。 寻常人家虽然不舍得买,但每月也能买两次,尝尝味道,玲珑记每日最多供应五十份酥点,卖完了也不多做,有点供不应求。 对于琳琅来说,赚钱是一份乐趣,而不是生存,她喜欢在养花养鱼和品茶之余,于闹市中精心修行,偶尔逛逛街、听听八卦。 花妖的脂粉店,兔子精的包子铺,清水灵石的说书馆,还有玟小六的回春堂,都是当地颇有口碑的店,现在要加上玉儿的点心铺子。 琳琅鲜少出门,但玉儿的性子伶俐活泼,不到一年,和街坊上的人熟稔了起来。 兔子精经常给玉儿送新出炉的包子,亲切地打招呼,回赠她的自然是玲珑记的酥点,玟小六直接送自家卤的鸡爪子和鸭脖子,玉儿也会笑着礼尚往来,大家关系处得都还不错。 琳琅看过几次玟小六,对方看上去是个大老爷们,实则是女体,对治疗妇人不孕不育的病症颇有几分心得。 玟小六生得眉清目秀,但总穿一身灰扑扑,有点不修边幅,但比她收养的麻子和串子要年轻,偶尔喜欢和玉儿插科打诨,性格还可以,实诚有趣,非常有眼色。 某日,琳琅吃着玉儿从兔子精的包子摊买来包子和豆汁,忽听外面有一阵不小的争执声,玉儿的嗓门忽然变得很大,似乎很生气。 “我都说了,今日做的酥点卖完了,如果你家小姐想要吃,明天早点排队!” 玉儿再次重复,神情有点不耐烦了,气势汹汹地瞪着逼着她卖东西的黄衫女子。 “我家小姐现在要吃,你立马去做!” 黄衫婢女模样不错,但一副命令的口吻,听得玉儿火冒三丈,这人谁呀,非要这么霸道吗? 玉儿是个山野小妖,除了在琳琅面前比较乖顺,性格其实蛮暴躁,你对她客气,她也会对你客气,但是面对没有礼貌的人,玉儿的暴脾气就上来了,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我不做!我家小姐说了,每日只售五十份,规矩早定下了,你们去别的店吧。” 第一次见到如此咄咄逼人的买家,玉儿也是长见识了,恨不得化成喜鹊原形,往对方的脸上狠狠地啄几下,看着真讨厌。 “贱民,好没眼色,我看得上你家的东西,是你的福气,你家小姐谁呀?这种腌臜地方,抛头露面做生意,称呼什么小姐!” 黄衫婢女身旁的少女应该是主子,一身华丽绸缎的粉色裙衫,面上蒙着轻薄的白纱,挑着秀眉,眼神傲然,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玉儿杏眼圆瞪,彻底怒了,这对主仆实在无礼,骂她没关系,竟然敢对小姐出言不逊。 犯了她的忌讳,就得啄啄,玉儿旋身一转,一只体态玲珑的喜鹊飞扑出来,直冲少女面门。 第551章 长相思(12) 玉儿是低等的妖族,修炼天赋一般,灵力低微,护主的婢女挡在少女跟前,施展灵力,用灵气凝固住不自量力的喜鹊,目光凛冽,自信满满。 “海棠,把她的毛全部拔了!” 阿念轻嗤,她骄傲任性惯了,金尊玉贵,养尊处优,从来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 她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别说不想做,就算做了,她也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弃。 心里憋屈也得受着,谁叫她是王姬,身份高贵,有人撑腰,父王和哥哥都疼爱她。 要不是听说这里最出名的点心出自西街的玲珑记,酥点精致好看又美味,她都不愿意来买呢,这家店主人真是不知好歹。 更令阿念气恼的是,竟然有人敢正大光明地攻击她,完全可以当作刺客处理。 海棠领命,刚想对喜鹊施法,忽然身形不稳,一股强悍的灵力外泄而来,直击她施法的手腕,筋脉寸寸凝固,无法施展。 下一刻,海棠整个身体被掀翻在地,趴在地上,胸口闷疼之余,往外吐了一口血。 喜鹊失去禁锢,重新变回了人形,碎布跑到琳琅身边,委屈巴巴地告状,“小姐,她们无理取闹,贬低小姐,还要拔我的毛!” 阿念扶起面无血色、站都站不稳的海棠,惊骇之下,娇脆的声音骤然尖锐,全是汹涌的怒气,瞪着眼睛怒斥“贱民,你好大胆子,打伤我的婢女,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念居高临下,双手合拢,想要结印施展灵力,琳琅冷笑一声,灵力凝聚,运用自如,隔空扇了阿念十个大嘴巴子。 “你的嘴巴很讨厌,看来很欠打。” 空气中“啪啪啪”的耳光声,响个不停,阿念毫无反抗之力,全身被束缚,被动挨动,眼神越来越凶,表情悲愤,一副想杀人的疯劲。 噼里啪啦的巴掌打完后,阿念的脸肿成猪头,顾不上羞愤大骂,双手迅速凝聚灵力,想要给琳琅致命的一击,口中恶狠狠道,“我本来不想杀人,但你敢这样对我,真该死!” 琳琅漫不经心地看她掐诀,袖子一翻转,阿念感觉灵力忽然遭受反噬,直击自己的胸口。 她面色大变,来不及反应,好似破玩偶般摔倒在地,唇角沁出鲜血,“我…哥哥不会放过你!” 自己不行,就喊哥哥,真没出息! 琳琅鄙夷地撇了撇嘴,声音清冷好似高山雪窟里的寒冰,“你信不信,你再嚷嚷吵了我的耳朵,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她不喜欢麻烦,但也不惧麻烦。 “你…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 阿念身体被重创,脸上火辣辣的疼,感觉到死亡的威胁,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海棠想要保护主子,奈何她根本爬不起来,灵力受到禁锢,只能焦急地求饶,“求你,不能伤害我家小姐,不然,你们会有大麻烦的,我家…我家小姐不是普通人!” 海棠心急如焚,全然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她何曾能想到,清水镇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灵力强悍、能够瞬间碾压她和王姬的高手。 对方到底是谁,什么来头! 王姬灵力不弱,在同辈之中也算佼佼者,她作为随侍的婢女,经过宫廷严格的挑选,灵力自然也不差,对阵几个神族士兵都绰绰有余。 但在眼前的女子跟前,好似卑微的、被碾压在脚下的蚂蚁,一招都撑不住。 “小姐,对方应该是高等神族。” 喜鹊原本一肚子的气,看到她们的狼狈样,现在全都消了,感受到阿念的灵力波动,心下有了计较。 先前太生气,没有多想,现在清醒觉得,开始思索,如果贸然重伤高等神族,恐怕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怕什么?高等神族也会死啊!” 琳琅轻描淡写,脸色如常。 “你到底是谁?我可是皓翎的王姬,你这样伤我,我父王,还有我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我哥哥很快就会来,他会杀了你!” 阿念嘴唇哆嗦,眼里有恐惧,她感受到了杀气,只能自报家门,但凡不想招惹帝王之怒的人,这时候,都应该向她赔礼道歉。 蠢货!琳琅简直无语,这个皓翎王姬到底怎么长大的,这是在逼她下杀手吗? “现在给你两条选择,一是,跪着对我道歉;二是,选择赴死,你选一个吧。” 琳琅眼神微眯,言语直接。 “贱民,不可能,我告诉你,想要我道歉,门都没有,你要不现在对我磕头求饶一百遍,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我哥哥很快就会来找我的,你根本跑不了!” 阿念怒目圆睁,对琳琅一阵张牙舞爪地叫骂,海棠白着脸,好生劝说了几句,好汉不吃眼前亏,公子没来,她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阿念根本不愿意。 王姬尊严,不允许她低头。 “姑娘,是小的冒犯了,我家小姐不懂事,求你不要对我家小姐动手,求你!” 海棠艰难爬坐起来,对琳琅一个劲儿地磕头,琳琅没有搭理她,眸中带着寒意,一步步走近梗着脖子的阿念,威压甚重。 第552章 长相思(13) “噗!” 阿念被一股无形的强悍灵力波动,震住了心脉,忍不住再次喷血。 即将脱口而出的“贱民”在琳琅布满杀意的眼眸中,硬生生地憋了出去,惊惧之下,大颗眼泪往下掉。 “我…我父王会诛你…九族的!” 阿念的身子发抖,情不自禁地往后退,瞪着眼珠子,色厉内荏地威胁。 但声音很弱,弱到声如蚊蝇,听不清楚,声音越来越低。 “看来你活腻了!” 琳琅满脸的不耐烦,好久没碰上这样的硬茬子,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以。 当琳琅的手化作凌厉的冰刃,准备劈下她的天灵盖时,阿念再也控制不住死亡的威胁,颤抖着认错,泪如雨下。 “对不起,我错了!”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不要,我不想死啊!” 生平第一次被毒打,阿念除了恐惧,再无其他,她真的好害怕,哥哥到底在哪里。 “滚!” 琳琅丢下一句话,潇洒而去。 玱玹和老桑找到阿念时,她们已经被丢到大街上,奄奄一息,不省人事。 玱玹顾不上心底瞬间涌起的愤怒和忧惧,小心翼翼地抱起阿念,就往住的地方跑去,阿桑则背起伤势稍微轻点的海棠,紧随其后。 幸好这次出行,玱玹带了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医师,他铁青着脸,先用灵力给阿念止了血,吩咐医师仔细诊治。 海棠悠悠醒转过来时,阿念还在昏迷之中,脸色煞白,嘴巴不住地哆嗦,身体下意识地发颤。 玱玹捏紧拳头,骨节咔咔作响,看向想要下地请罪的海棠,压抑着满腔激愤的情绪,厉声问,“如实说来,到底是谁伤了你们!” 从西炎被驱逐到皓翎,玱玹在皓翎的五神山生活了差不多两百年,看着阿念出生长大、牙牙学语,亲自教她说话,把她当作妹妹小夭一般来宠爱,娇惯,百依百顺,从来不舍得惹阿念生气,更不允许旁人伤害她。 更何况,阿念是师傅皓翎王的宝贝女儿,若是在外出了事,玱玹也难辞其咎,无颜面对师傅,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妹妹。 海棠战战兢兢,想到王姬受到的死亡威胁,若是王姬被杀,她也活不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清水镇西街卖点心的女掌柜,店名叫玲珑记,王姬想吃那里的酥点,带着奴婢去买,奈何对方不卖,因此起了争执,对方的灵力过于磅礴,出手诡异,奴婢一招也接不住,也看不出对方是妖族还是神族。” 玱玹吩咐海棠和老桑在这里看护好阿念,抬脚往外走去,老桑焦急地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你就单枪匹马地去吗?” 玱玹没有理会,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不论对方的身份是贵族还是平民,是神族还是妖族,能把阿念和海棠打成这样,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玱玹不会小瞧。 但把阿念欺负成这样,他必须为妹妹讨公道,灵力高又如何,能抵抗得了神族暗卫的围攻吗? 老桑劝不住玱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还在沉睡的阿念,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小姑奶奶真是不让人省心,一出门就要闯祸闹事,嘴上不饶人,之前拿回春堂的老小子逗趣,害得海棠中了玟小六的毒。 玱玹又是赔礼,又是警告,好不不容易平息下去,现在又得罪了更厉害的人,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折进去了。 一天不闯祸,心里不舒坦。 在皓翎地界无所谓,皓翎王的地盘,阿念身为王姬,怎么闹腾都可以,但这里是清水镇,三方势力都管不到的地方,鱼龙混杂,不乏奇人。 阿念总是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言语傲慢,看谁都是蝼蚁,把人全得罪了,不挨揍才怪! 第553章 长相思(14) 当麻子和串子喜滋滋地告诉玟小六,欺负他们的臭婆娘阿念被人揍晕了,半条命都快没了,笑得不要太开心,他们憋屈的气终于消了。 玟小六不由愣了愣,抓鸭脖子的手顿了顿,疑惑问道,“谁那么有本事,居然有胆子教训阿念那个恶婆娘?” 刚从院子里晒药草回来的叶小七笑着回答,“听说是玲珑记的幕后掌柜柳小姐。”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当时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家很意外,平日深居简出、不爱露面的柳姑娘,身手那么厉害,灵力高的吓人。 “我去!柳小姐估计要有麻烦了,阿念的哥哥轩很护短的,看到妹妹被欺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后面估计有的闹腾,我去瞧瞧。” 玟小六和喜鹊精玉儿有几分交情,玉儿做的糕点实在美味,他总是赞不绝口。 但很少见到玉儿的主子柳琳琅出门,玟小六偶然见了两次,是在兔子妖的包子铺。 柳琳琅不知道是不是真容,生得纤细清秀,气质高雅,好似深闺弱质的千金小姐。 看见他时会点头打招呼,关系不算熟稔,但也和气,谁能想到,那么文弱的小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玟小六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叶十七不放心,也跟着过去,麻子和串子抬脚,也想去凑凑热闹,却被从后厨出来的老木叫住了。 “站住!你们谁敢出去耍?麻子,春桃刚来喊你回去,串子,你大早上在外面晃荡了,现在还不去干活,越来越不像话!” 麻子和串子耸了耸肩膀,只得收回好奇的心思,前者回去找媳妇,后者扫地叹气。 玟小六在玲珑记附近溜达,正好看到轩带着不少人往里头走,气势汹汹的模样。 琳琅收拾了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刁蛮主仆,饮了一盏茉莉茶,继续自己的修炼。 这个世界的灵气非常充沛,于她的修行有利,只是修炼到关口,外面再次响起一阵嘈杂,感觉不止一两个人,来者不善。 她蹙起眉头,径自往外走去,看到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小白脸公子,对方无视了想要阻拦的玉儿,对琳琅皮笑肉不笑的做了揖。 “在下轩,初到清水镇,在东街开了家酒铺,一向以和为贵,不知我妹妹阿念如何得罪了姑娘,买卖不成,为何非要动手?” “就算有矛盾,姑娘将她打成重伤,是不是太无礼了?姑娘今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在下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玱玹一边平淡地说着狠话,一边仔细打量着凭一己之力重击阿念和海棠的女子。 喜鹊精灵力低微,看她的衣着打扮,应该只是个体面的丫鬟,想必连海棠都打不过。 那么对阿念下重手的人,估计是眼前一袭云纹春衫、眉目秀雅的年轻女子。 对方的五官算不上有多出众,模样清丽秀气、气质出尘,身上散发出的香气清冽幽然,如梦如幻,应该不是凡俗之辈。 玱玹的眼神深邃了几分,深刻怀疑这不是她的真容,大荒擅长幻化容貌的族类太多,精深的幻形术者,不易被窥破。 “你是来报仇的呀,原来是个不明是非、护犊子的人,看来你妹妹没告诉你,为何会挨打啦。”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挑衅,也不爱打架,但若是被人惹怒了,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轩公子,你认为我主动打了你妹妹?” 琳琅言辞讥诮,无语冷笑,这个轩难道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德行吗?居然来她这里恶人先告状,对方无事生非,她绝不会手软。 既然阿念是皓翎王姬,那么眼前的男子,十有八九就是西炎王孙玱玹,气质果然不错,但护犊子也要看对象,琳琅可不怕他。 玱玹怔了怔,一时语塞,阿念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但她有任性的资本。 阿念是皓翎的王姬,师傅的心头宝,从小娇生惯养,呼奴唤婢,非常骄傲,但没有什么坏心眼,在玱玹的想法里,阿念即使犯了错,也不该被外人教训的昏迷不醒。 “那又如何?即使是阿念主动挑衅,只是娇蛮任性了点,言语冲突而已,姑娘下那么重的手,对舍妹威胁恐吓,实在心狠手辣!” “切!心狠手辣又如何,清水镇强者为尊,没本事就不要太嚣张,这个道理都不懂,就不要出门挑衅别人,自取屈辱。” 琳琅冷冷地说,这个轩看起来挺讲道理的,说话也慢条斯理,没想到是个偏执的家伙。 他妹妹娇贵,任性,不允许被欺负,旁人就能被人肆意折辱吗?果然双标的很! 人与人的确不一样,皓翎王姬高贵,自恃高人一等,可以肆意欺负别人,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但王姬若是没本事,无理挑衅,被人打了,也得吞下这委屈,愿赌服输,谁叫她碰上更厉害的人,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琳琅毫不示弱地睨着轩,气势全开,她经历了那么多世界,还真没吃过女人的亏,谁敢挑衅她,就等着挨揍反噬吧! 玱玹表情肃然,定定地看着琳琅,心里各种盘算迭起,对方有恃无恐,恐怕不是清水镇普通的普通高手,也许身份不一般。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然打伤皓翎王姬,不把王族放在眼里,就算他顾忌对方的身份不追究。 但师傅爱女心切,未必不会出手,与其等到师傅知道此事,对他失望,还不如先帮阿念报仇,灭灭此女的威风。 玱玹的念头千回百转,瞬即催动体内的灵力,掌风凌厉地向琳琅的方向袭来。 琳琅嘴角微勾,散发的灵力威压逼退玱玹,以及埋伏周围不少于六名的神族暗卫,其中有两个暗卫已经吐血昏倒,不省人事。 “噗”地一声,玱玹被一股灵力侵袭胸口,忍不住踉跄后退,跪倒在地,吐了口心头血,暗卫们纷纷出现,护在他身前。 “西炎王孙,奉劝你,不要惹我,不然我真的会大开杀戒,杀了你和皓翎王姬!” 琳琅收回灵力威压,冷眼睨向玱玹,言语里尽是冰冷刺骨的警告。 整个大荒,没人是她的对手,就算千军万马对阵,琳琅也不惧怕。 即使那时候灵力消耗严重,还能躲在灵玉空间中休养,过段时间,又能生龙活虎。 玱玹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心下震惊不已,好可怕的灵力震撼,对方未曾真正出手,就能逼迫他下跪吐血。 就算是他的师父皓翎王,祖父西炎王,都未必有这种厉害的本事,是他轻敌了,差点折在这里。 带来的暗卫根本对付不了。 而且对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玱玹倒吸了一口冷气,危机感此起彼伏,但他向来能屈能伸,既然知道眼前人厉害的深不可测,不能得罪,只能忍着胸口闷痛,起身道歉,打算和琳琅化干戈为玉帛。 他们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能成为真正的敌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抱歉姑娘,是轩冒犯了,护妹心切,一时糊涂,我保证,以后不会允许阿念碍姑娘的眼。” 琳琅没有理会玱玹的道歉,扫了一眼室内震碎的桌椅板凳,不悦的眼神显而易见。 “抱歉,这些损失由轩承担,还请姑娘见谅。” 玱玹颇为恭敬,再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对琳琅说话,示意暗卫留下钱财,弥补一二。 “算你识时务,比你妹妹强多了。” 琳琅面色淡漠,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后屋,暗卫们不敢妄动,留下一袋子钱,搀扶着同伴和玱玹,火速离开。 第554章 长相思(15) 玱玹负伤回去时,阿念已经醒了,红着眼睛,嘴里骂骂咧咧,闹着要见哥哥,要哥哥为她报仇。 海棠好言好语地劝着,老桑扯了扯嘴唇,压下吐槽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二王姬真难伺候,玱玹来清水镇是来寻找小夭,又不是专门给她收拾烂摊子。 脾气实在太刁蛮了,人家不卖东西是人家的自由,又不是专门针对她,这也能吵起来?差点把自己的心脉震碎,得不偿失。 “哥哥,你回来了!” 看到玱玹进来,阿念骂骂咧咧不消停的嘴终于消停,忍不住想下床相迎。 “王姬,你的身体还没痊愈,医师交代了,最好不要走动。” 海棠受的伤势比阿念轻,勉强能够走动,但阿念即使吃了一大堆的灵丹妙药,也要卧床三四天,不然容易留下病根儿。 “我没事,阿念在榻上休息,听话。” 玱玹胸口闷疼,但对阿念强颜欢笑。 “哥哥,坏女人欺负我,我都自报王姬身份,她还起了杀心,哥哥帮我杀了她!” 阿念服用了玉山玉髓和归墟水晶等灵药,伤势好转,但身体上的疼痛依然历历在目,浑身不舒坦,灵力骤减,使不上劲儿。 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姬,身份显贵,不可侵犯,要星星,要月亮,父王都会摘给她,活了二百多年,从没吃过这种苦头,想到对方的杀机,一阵气血上头,悲愤至极。 玱玹无奈地看着阿念,她这次吃了大亏,他何曾没吃亏,但技不如人,只能隐忍,总不能因为一时之气,把性命丢了吧。 原来他们身份暴露,是阿念说的。 “阿念,乖,听哥哥的话,这几日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哥哥什么都答应你,欺负伤害你的人,哥哥早晚会收拾。” 玱玹像往常一般摸了摸阿念的头,语气宠溺,又带着一股坚定,他想要变强,大荒厉害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他不能坐以待毙。 阿念的愤怒和委屈被抚平了一半,嘟了嘟嘴,把头依偎在仓玹的肩膀上,没有感觉到玱玹语气里的淡淡虚弱感,扁嘴撒着娇。 “好吧,我听哥哥的,但我想吃哥哥做的甜米粥,清水镇的东西太腌臜了,我想吃哥哥亲手做的,我肚子好饿啊。” 老桑眼尖,看出玱玹脸色稍白,应该身体不适,进屋时,他的脚步有点虚浮,正准备替他找个借口拒绝。 玱玹却快一步答应了,笑意不减,应承道,“好,我现在给你做。” 阿念心满意足地笑了,由海棠服侍,重新躺下休息,玱玹出了屋,立即吐了一口血。 老桑忙不迭上前扶住他,从腰间捣鼓出一个小玉瓶子,将瓶里的玉髓喂给他,言语责怪。 “你这是何必,身体不舒服就躺着休养,给阿念做什么粥,她就是矫情,这不好吃,那很腌臜,整天挑三拣四的,如果是小夭,她才不会这样折腾你。” 老桑一肚子的怨气,有时候,他觉得玱玹对阿念太好了,好似把对小夭的好,全部转移到阿念的身上,弥补心底的亏欠,什么事都愿意亲历亲为,包容对方的任性和坏脾气。 “但阿念不是小夭。” 玱玹面无表情道,他的小夭丢了,如果小夭还在,他会对她更好、更体贴。 面对阿念,有对从小看顾大的小妹妹的疼爱,有对师傅女儿的责任和照顾,有对小夭情感的转移。 但玱玹知道,阿念不是小夭,她们完全不一样,小夭非常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安慰他,保护他,她是最温暖的小太阳。 第555章 长相思(16) 被玱玹念叨的小夭,也就是现在的玟小六打个好几个喷嚏,还以为自己着凉了。 玲珑记。玉儿把打乱的桌椅板凳换了新的,添置了不少风铃,全都是驱除暑气的冰晶风铃,彩虹的七种色彩,摇曳在屋廊下。 微风习习,脆耳叮铃,冰晶风铃价格昂贵,寻常人用不起,但琳琅不缺钱,主要图个凉爽雅致,看着也美观悦目。 玟小六进来时,顿感一阵凉意舒爽,不由啧啧赞道,“冰晶你们这样花哨浪费,看来不缺钱啊,玉儿,你家小姐在家吗?” 玉儿和玟小刘聊得来,端了两碟点心和一壶凉茶出来,笑着说,“六哥,你找我家小姐什么事?该不会像兔嫂一样八卦吧。” 自从两拨人来玲珑记闹事,全都被小姐打发了出去,看热闹的人纷纷吃惊琳琅的战斗力,好奇者越来越多。 清水镇不乏灵力高强、隐居的神族,但很少有琳琅这样深藏不露、不怕事的角色。 原本不好奇她们来历的人,纷纷在背后纳闷,玟小六不拘小节地往嘴巴里塞了块百合酥,咽了几嗓子,嘻嘻笑着摆手。 “我今儿来,不是来八卦的,是来谢谢你家小姐的,我家麻子之前被阿念的婢女打了,老木和串子也吃了亏,憋屈死了,听说阿念在柳姑娘手里吃了大亏,被打得鼻青脸肿,心里别提多乐呵,也算给我们出了气。” 玉儿掩嘴笑了笑,颇为赞同,她也看阿念主仆不顺眼,傲什么傲,胡搅蛮缠,欠收拾,小姐打得好! 她正想笑着应付几句,忽觉隔在门外的水晶帘子一阵晃动,一道雪色的白影,不知何时跃到眼前,玉儿吓了一跳,准备呵斥,这人谁呀? 店门口不是挂了加粗显眼的木牌吗?今日不售卖点心,想要买酥点,明日提早来。 但看清对方的模样,玉儿一时间怔了怔,来者何人,她的确不认识。 但对方一袭白衣白发,面上罩着神秘的蝶形面具,绯红的唇角冷峭地微勾,似笑非笑,令人不寒而栗。 玉儿恍惚了几下,她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对方的画像,那面具漂亮又显眼,不止一次看过,小姐曾经还撕了一张画像,仔细地看了两眼,嘴里嘀咕几声,眼神很复杂。 “九命相柳!你怎么来了?我真的不是细作啊,上次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嘛!” 玟小六惊骇之下,忍不住低呼出声,半年前她为了给麻子讨媳妇,顺利地把春桃娶回家,冒险去了一趟深山采灵草。 好巧不巧被相柳逮到,玟小六很悲催地被他抓进军营,鞭笞了四十。 屁股都快被打烂了,最后查清楚了,相柳没为难他,但也没和他道歉,是十七把他稳妥地背了回去。 玟小六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九命相柳作为辰荣义军的军师,虽然杀人如麻,行事手段那叫一个狠辣残暴,染血无数,但军营纪律非常严苛,从不杀无辜百姓。 (ps:说明一下,作者安排相柳进辰荣军,不是为重蹈他的悲剧,而是后续有其他安排,辰荣义军不会是累赘,日后会成为女主的助力。) 那日多亏叶十七,玟小六心惊胆战回来,后续再没发生什么事,他悬着的心放下,没想到这九命魔头又出现了。 天呐,这家伙不会又怀疑他吧? 玟小六欲哭无泪,他真的是良民啊! 玟小六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暗自想着应对之策,但相柳根本没搭理他,而是往墙壁上的一幅水墨画望去,青山绿水之中,两道身影影影绰绰,莫名的熟悉。 相柳的视线冷漠地落在玉儿身上,压抑着真实情绪问,“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玟小六的低呼爆料后,玉儿终于想起对方是谁,他不是赫赫有名的九命相柳吗? 大荒内数一数二的妖怪高手,西炎赏金榜位列第一的通缉犯,比洪江都值钱,他出现这里找小姐做什么。 难道他们是旧相识? “你…你找我家小姐有何事?小姐平时不见生人。” 面对相柳不怒自威的气压,玉儿非常畏惧,浑身颤抖,不敢不回答。 “我问的是,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相柳不耐烦地斜睨玉儿一眼,声音冷嗖嗖的,好似能冻死人,玉儿肩膀一颤,都快吓哭了。 玟小六以为是他引来了相柳,赶紧把玉儿拉在一边,对相柳梗着脖子怒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柳姑娘的闺名怎能随便说。” “柳姑娘,柳?相柳的柳吗?” 相柳微怔了一下,忽然轻笑起来,冷若冰霜的脸好似冬雪初融,带着一丝暖意。 玟小六咂舌,眼睛瞪圆了,他看花了眼吧,九命大魔头也会笑的吗? 第556章 长相思(17) 他来不及问相柳,刚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柳小姐和他有何关系,忽听里头的珠帘轻撩,有脚步声缓缓传来,一袭浅色迎春裙衫的女子走了出来,恰好和相柳对视。 “琳琅…是你吗?” 相柳忍不住靠近了几分,开口问,虽然面前的女子容貌陌生,好似不曾相见。 但对方的气息,令他忍不住心跳,百年来的相处,相柳完全可以忽视琳琅的五官模样,只凭感觉和若隐若现的幽兰香气辨别。 盘踞在清水镇后山差不多一百年,相柳从来不知道,琳琅居然也在清水镇。 要不是最近据探子说,清水镇有个灵力厉害的女子,他们查不到任何底细,相柳根本不会往这里探访。 进屋看到熟悉的室内布局,还有熟悉的笔墨画调,相柳隐隐猜到,对方是十有八九是琳琅,灵力高强,深不可测。 两百多年匆匆过去,相柳没有忘记琳琅的教诲,他走过大荒每一个角落,海底的最深处,他回了家,听鲛人美妙的歌声,看五彩斑斓的鱼,收集硕大莹白的珍珠。 亲手做了一个属于两个人住的超豪华海贝婚房,还收服了一只白羽金冠雕当坐骑。 离开了大海,相柳前往极北冰川修炼了几十年,得到濒临死亡的防风邶献祭,替对方完成心愿,带着不少冰晶回到防风家,做了几年的孝顺儿子,为防风邶的母亲送终。 重返旅途,相柳想要继续寻找琳琅,想要亲口告诉她,他真正的心意,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他经历了很多事,见过的形形色色的面孔和人心,有虚情假意,想要杀他夺妖丹的败类,被他反杀。 在他遇上性命之危,洪江搭救了他一次,相柳愿意为对方当一百年的军师,训练军队,等恩情报了,他打算继续寻找琳琅。 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重逢。 “是我,相柳,好久不见。” 琳琅对相柳盈然一笑,再次相见,除了感叹时光匆匆,有的只是无尽的欢喜。 琳琅原以为以为,相柳应该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但缘分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兜兜转转,他们还是相见了。 即使她不再是当年那个略显青涩的绝色少女,相柳依然能够一眼认出她。 相柳抑制不住心头的狂喜和激动,张开手臂,上前紧紧拥住了琳琅,好似拥抱住了全世界,心底的愉悦好似在烟花散开。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放她离开。 玟小六看着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九命大魔头和柳姑娘是一对?玉儿儿登时反应过来,拉着脑子嗡嗡响的玟小六往外走。 临走时,玉儿顺便帮琳琅和相柳把门给关严实了,从前的疑惑渐渐清明,怪不得小姐每次看九命相柳的通缉画像,神情略显复杂,原来他们早就相识,关系还不一般。 玟小六被玉儿拉着,来到嘈杂的长街上,挠了挠头,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忍不住问玉儿,满是疑惑,“你家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和相柳看上去很熟啊?” 玉儿对他摊摊手,压低声音,略带几分隐晦的警告,“六哥,你是聪明人,今天看到的事就当没看见,我不认识什么相柳,我家小姐也是如此,对方不曾来过,六哥的嘴巴向来紧实,应该不会随便吧唧,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回春堂的伙计多想想。” 玟小刘立即收回八卦的心思,神情一肃,认真地点了点头,恢复了常态,“玉儿说得哪里话,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医师,哪里认识相柳,也没机会看到,玉儿放心,你家小姐深居简出,自然也不会认识相柳。” 相柳不是善类,在大荒声名狼藉,是西炎的头号通缉犯,行事风格狠辣,喜怒无常,谁想和他扯上关系? 想到九命相柳的雷霆手段,玟小刘吸了口气,抖了抖身子,庆幸对方不是来找自己的茬,但心底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小七在家等不到玟小六按时回来,匆匆来找他时,玉儿已经离开,他拉了拉玟小六的手,看着对方恍恍惚惚的模样,不由担忧地问,“小六,你怎么了?” 玟小六醒了神儿,对叶十七摇头,没事人般笑了笑,自然地反握住对方的手,敷衍着回答。 “也没什么,我就是随便发呆,想着乱七八糟的,我们回家吧,这段日子,你盯着点,还是让串子往玲珑记频繁晃悠了。” 自从麻子娶了高屠户家的女儿春桃,两个人热热闹闹地过日子,麻子简直成了屠户家的半个儿子,在回春堂干活的时间越来越少,反衬的串子越来越懒散,经常往外跑。 要不是叶十七手脚勤快,学东西的速度又快,单靠玟小六和老木忙活,都快累死了。 “六哥,这是什么缘故?” 叶小七不懂就问,满脸的茫然。 “你真没看出来啊!串子春心荡漾,也想讨媳妇了,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他貌似惦记玲珑记的玉儿姑娘。” “但你看看串子那德性,玉儿有做点心的好手艺,模样又俊俏水灵,从来不和串子多说半句话,压根瞧不上他,依我看,串子还是别自取其辱,找个和他差不多的姑娘算了,没得最后伤心。” 玟小六忙完麻子的婚事,对串子的未来媳妇也很关注,仔细观察串子这几月来的举动,看出了一点猫腻。 但巧儿是妖族,生得明眸皓齿,寿命还长,串子只是普通凡人,长得也不好看,两人压根不匹配。 当然,除了这层原因外,玟小六担心玲珑记的相柳和柳小姐。 这世上能勾得住九命相柳、甚至不惧贵族的角色,绝非池中之物,玟小六只想过简单的安生日子,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去。 “好,我会帮着你盯着串子。” 叶十七认真听着,若有所思,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拉着玟小六的手往回春堂走。 第557章 长相思(18) 玉儿和玟小六在长街拐角分开之后,不敢这么快回住所,对九头蛇妖的惧怕,根植在她的心灵深处,小小的喜鹊精,最怕那种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的巨蛇。 若不是放不下小姐,不舍得离开小姐身边,玉儿真想跑路,相柳的眼神好可怕啊。 玲珑记的隔壁是另一进宅子,后院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卉,琳琅拉着相柳的手进了休息的起居室,泡了两盏玫瑰茶,笑吟吟递了一盏给相柳。 “没想到你也在清水镇,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相柳伸手接过玫瑰茶,浅啜了一口,茶里有花蜜,口感极好,带着馥郁的花香,心里甜滋滋的,微笑颔首,“还可以,只是一直找不到你,有点着急。” 相柳摘了蝶翼面具,露出比从前还要俊美成熟的容颜,他身姿修长挺拔,犹如松柏般站定在琳琅跟前,眼神痴缠地看着她。 “琳琅,我一直想告诉你,两百多年的时光,对于妖族来说,不算长,但足以令我想明白,外面的花花世界,我并不留恋。” “我在外面遇上很多人,漂亮的女人,英武的男人,优昙花妖,辰荣洪江,还有苦命温情的母亲,我假扮过别人的孩子,体会了很多感情,最怀念的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我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倾慕。” 相柳不想再隐忍自己的感情,两百年的分别,他受够了相思之苦,他喜欢琳琅,绝不是恩情的缘故,而是雌性对雄性的吸引。 琳琅静默地看着相柳,唇角含笑,伸手抚上相柳的眉眼,心底漾起丝丝柔情。 相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置于唇畔,轻轻吻了吻,“琳琅,你喜欢我吗?” 琳琅微微颔首,婉言含蓄,“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相柳,如果你一生不辜负、不辞别,我愿与你共进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岁月漫长,找到和自己长相守的人,很难得。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相柳欢喜地露出笑容,郑重地给予承诺,上前把琳琅拥入怀中,忐忑的心事,缠绵的眷恋,在这一刻,全都化作值得的幸福。 心仪的姑娘有所回应,她其实也喜欢自己,他不是单相思,所有的苦闷烟消云散。 他们甜蜜地相拥了一会儿,聊了这两百余年发生的事,琳琅不断钻研医术毒术,甚至对百黎族的蛊术略通一二,对自身的修炼从来没有懈怠。 而相柳的经历说起来颇为曲折,他甚至有了两重的身份。 辰荣义军的九命军师,防风家族的庶子防风邶,前者是为了报答洪江,给他卖命一百年,后者则吞噬了献祭的防风邶,给人做了孝顺儿子。 相柳从未提及琳琅为何换了一副陌生的容貌,于他而言,美丽的皮囊只是外在的东西,他不重视这些,只要琳琅是曾经的琳琅,那就足够了。 玉儿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她买了新鲜的鹿肉和美酒,亲自回来做烤肉,她的手艺很好,尤其是看了琳琅撰写的几本食谱,烹煮煎炸,做点心都非常在行。 看到小姐心情很好,相柳大人对她也也没冷着脸,没散发一点威压和冷气,玉儿松了口气,开始展露绝活,在厨房忙活起来。 晚上的餐桌上,玉儿把精致的美酒佳肴摆了上来,香喷喷的烤鹿肉、清蒸的大螃蟹、龙井虾仁、爽口的玫瑰豆腐、什锦笋片,还有一大坛桃花酿,一切布置妥当。 她有眼色地退下,相柳对此很满意,喜鹊精虽然胆子小了点,还算懂事,手艺也不错,满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 第558章 长相思(19) “我敬你!听说你现在辰荣义军的军师,还是个将军,上过战场,西炎赏金榜的第一名,你也算恶名昭着,感觉怎么样?” 琳琅给相柳敬了一杯酒,半是调侃,半是感慨,两百多年的时光,相较于她的岁月静好,相柳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能想到,现在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命相柳,曾经只是个被困于死斗场的小奴隶,他变得强悍成熟,闻名大荒。 “我的感觉…觉得还不错吧,男儿理应热血点,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不后悔就行,你知道吗?我差点死过几次,但我不想死,死后就没机会再见到你了。” “每次在战场收拾一起作战袍泽的尸体,我心里又痛苦又庆幸,但正是这样惨烈的经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相柳接过琳琅斟的一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接着说,“从前总觉得,既然当了将军,直面了死亡的恐惧,将军的宿命应该是战死沙场,而不是留恋红尘,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我死了呢,你一定会永远地记住我吧。” “当胸腔的血液往外流淌,浑身充满了冷意的颤栗,我忽然不想死了,也没那么容易死,我可是九命相柳,有九条命,每条命都应该拿来守护你,不应该轻贱。” “对于洪江,我很敬重,愿意回报他的恩情,但我不愿意为他的执念而死,我觉得,琳琅,你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相柳深深地看着琳琅,把满腔话语倾诉得一干二净,琳琅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有亮光,这样赤诚坦荡的男子,她怎会不心动? 余生那么长,她愿意和相柳一起走下去,许是琳琅看他的眼神过于专注,相柳的脸微微泛红,好似天边轻盈堆起的雪,落下几片淡粉的桃花,圣洁又美丽,充满禁欲的诱惑。 “相柳,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亦如此。” 琳琅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缠相扣,好似永远的诺言。 夜渐渐深沉,他们吃着烤肉,用着小菜,饮着美酒,说着最亲密无间的话,酒饱醉卧在一起,青丝白发缠绕,安然和谐。 次日醒来,琳琅看着枕畔留下的一封亲笔信,是相柳的笔迹,他的字写的越来越好,清隽有力,信里倾洒了他的欢喜之情。 其中清晰明了地解释他提前离开的缘故,藏匿于清水镇深山的辰荣军队,需要相柳操练,各种军用物资需要他来打点筹备,不是一般的忙,信的末尾写道,“三日后再聚。” 玉儿在门外敲了敲,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起了吗?我给您和相柳大人做了水晶饺子和如意挂面,趁热吃正好。” 琳琅轻“嗯”了一声,披了件外衣出去,玉儿探头探脑地往内瞟了两眼,看了看半掩着的大窗户,暗松了口气,相柳已经离开了。 昨夜的宿醉,脑袋有点昏沉,琳琅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都是前些日子新做的,上身浅紫月华锦绣衫,下身如意纹水绿裙。 玉儿看着琳琅一身精致的打扮出来,抿着嘴儿偷笑,对此看破不说破,手脚麻利地端了早膳出来,心下暗忖。 小姐果然和相柳有情,关系非同寻常,昨夜同处一屋或一榻,今日精心打扮,正应了那句,女为悦己者容。 “今日的酥点卖完了吗?” 琳琅吃了半碗面条,一碟子水晶饺,放下筷子,用绢子抹了抹嘴问。 “没有,奴婢留了两盒芙蓉酥和桂花糕,留着小姐喝茶吃。” 玉儿笑着应答,她每日做的糕点份量不多,大多是回头熟客。 每次客人都会提前预定,有的是自己吃,有的是送礼,有的则是办喜宴准备,但每次售卖前,她都会留下几份给小姐吃。 “你把芙蓉酥和桂花糕用锦盒包好,送去回春堂,给玟小六,我请他吃点心。” 琳琅淡淡吩咐,玉儿不解,欲言又止。 琳琅打发玉儿快去,淡淡道,“他会明白的。” 玟小六那人猴精猴精的,怎会不明白她的用意,琳琅用点心堵他的嘴,提醒他不要在外提及相柳。 第559章 长相思(20) 回春堂,串子嘴里叼着一根泛黄的狗尾巴草,敷衍性地在扫地,正准备扫完地往外溜,免得六哥又要带他去相看姑娘。 东街卖鱼的李三妞,或是西街帮厨的王二丫,这些本地姑娘,要么眼光高,看不上他,要么要的聘礼太高,要么他不喜欢。 “六哥在家吗?” 串子正郁闷着拖着扫把,忽听一把清脆的女声,比黄鹂鸟的嗓音还好听,不是旁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玉儿姑娘。 “哎哟,玉儿姑娘,你咋亲自来了?你找六哥什么事,六哥一把懒骨头,现在还没起床呢,啥事啊?我这就去帮你叫去哈!” 串子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立即活力焕发,看着一身杏黄衣衫的玉儿,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玉儿姑娘长得可真俊,好水灵。 “喂!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六哥,眼珠子再不老实,小心姑奶奶抽你!” 玉儿叉着腰,没好气地瞪着串子,这厮嘴上说帮她喊人,脚底生根般不动弹,看着无语,眼神也不老实,咕噜噜地一直转。 串子被骂了一通,有点不好意思,嬉皮笑脸,一叠声地对她赔礼道歉,往里屋扯嗓子大叫,“六哥,起床了,有漂亮姑娘找你!” 他喊了好几嗓子,直接把玟小六吵醒了,老木走上前给他一个暴吵栗子,对玉儿客气说,“玉儿姑娘进来坐,喝口茶吧。” 玉儿摇了摇头,微笑以待,“木叔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街坊,我送完东西就回。” 玟小六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到玉儿也不意外,联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脸上堆着笑,谨慎问道,“玉姑娘怎么来了,是你家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玉儿伶俐一笑,利索地将两盒打包好的点心塞进玟小六的怀里,回答道,“这是店里的招牌点心,小姐遣我来送六哥尝尝。” 玟小六刚想婉拒,说句无功不受禄,但想到相柳和柳琳琅之间的暧昧关系,拍了拍脑瓜,猛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在告诉她,嘴巴严实点,才有机会吃好东西吧。 “那…多谢你家小姐了。” 玟小六接了点心盒子,笑眯眯地把玉儿送出院子,回了内堂,串子哀怨地看着玟小六,哼哼唧唧,满是酸气,“六哥你也真是的,玉儿姑娘来给你送点心,也不留人家喝茶。” 玟小六无语地看着串子,翻着白眼,疾步上前,往他的屁股蹲狠狠踹了两脚,似乎还不解恨,气呼呼地骂道,“你小子胆子肥了!竟然跟我酸起来了?你看到了吧,玉儿姑娘压根对你没意思,你献殷勤也没用。” “你是人族,能活几年啊?竟然想娶妖精!你有丰厚的家当吗,有赚钱的好手艺吗,有俊俏的脸蛋吗?如果没有,就歇了心思,不要惦记那只漂亮的喜鹊精,老老实实给老子相亲去!” 串子揉了揉屁股,被玟小六直接戳破了心思,一时间臊得慌,一声不吭,低着头就往外跑去,老木想要追过去,被玟小六拦下。 “老木,你还是别追了,串子也该好好静静心,想明白再回来,别尽想不可能的事,就算玉儿姑娘不是妖族,人家那条件也看不上咱们家的串子啊,看上十七倒有可能。” 玟小六打开点心盒子,扒拉着桂花糕吃起来,又往叶十七嘴里塞了一块,笑着说。 十七长得好看,赏心悦目,眼里有活。 “六哥,我…你不要开我玩笑了。” 叶十七嘴里被塞了块香甜的糕点,俊脸染红,想要说什么,但也说不出所以然。 玟小六拍拍他的肩膀,促狭笑了笑,“十七,你别激动啊,玉儿姑娘如果看上你,我会认真给你筹备聘礼的,不要难为情哟。” 叶十七快被噎死了,使劲吞了卡在嗓子眼的糕点,冲玟小六使劲儿摆手,抗拒之意很明显,抿着薄薄的嘴唇,“我不要!” 玟小六故意逗叶十七,“都说了不要难为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难道看不上漂亮喜鹊,不喜欢天上飞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十七闷了声音,语气坚定地说,“我就想跟在六哥身边。” 玟小六一脸不相信,十七要永远跟着他?报恩也得有个限度吧,但心里却很感动,“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去干活吧,串子跑了,也不知道几天回来,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串子,这家伙尽会想法子偷懒。” 叶十七听话地点了点头,看着玟小六骂骂咧咧,觉得他真实又可爱。 第560章 长相思(21) 相柳再次来玲珑记,悄无声息。 他轻车熟路地进了琳琅的闺房,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心仪的姑娘梳妆。 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把亲手制作的冰晶琉璃簪别在她乌黑的髻上,笑着轻叹,“好美,琉璃美人啊。” 琳琅早已察觉他的气息,透过镜子瞟了眼笑嘻嘻的相柳,手指轻轻抚着琉璃簪垂落的晶莹流苏,触手温润清凉。 冰凉如玉的碎珠,透着极北冰川的寒气和一股若隐若现的灵气,不知施加了什么东西,那股凉意并不刺骨,触摸只觉清爽。 “琉璃簪里灌入了扶桑木的汁液,极北的冰晶再冷,恰好可以中和扶桑木的烈焰温度。” 相柳慢条斯理地解释,随手往琳琅的发髻一侧簪了朵绯红的蔷薇花。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琳琅嘻嘻一笑,对相柳送的簪子很满意,戴上簪子,感觉周身的暑气消散不少。 “这有什么,如果你喜欢,你以后的首饰,我都包了,可比一般的手艺人要强。” 相柳勾了琳琅的一缕秀发,缠在白皙的指尖把玩,轻笑如风,自信满满。 “看来你这些年的经历很丰富嘛,哄女孩子的功力和手段见长,应该有不少艳福。” 琳琅扯回自己的头发,捋到脑后,缓缓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相柳。 “哦…艳福绝对算不上吧,逢场作戏喝酒听曲是有的,那都是用防风邶的身份,给自己树立一个玩世不恭的形象,主要是喝酒,看看歌舞而已,我没有对其他姑娘上心,现在都忘了她们具体长什么样子。” 相柳有点尴尬,他不想欺骗琳琅,在冒充防风邶的几十年里,除了给对方的母亲尽孝,养老送终。 余下的大把时间,他在当地搜集各种情报,想要寻找琳琅的蛛丝马迹,最能收集情报的场所,无疑是鱼龙混杂的歌舞坊,交了几个狐朋狗友,成了世人眼里的浪荡子。 因为他的皮囊生得俊美,手上有点闲钱,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相柳心里除了排斥,还是排斥,如今对方的样貌都模糊了,只觉得脂粉香太腻,刺鼻。 但琳琅的真实容貌,相柳一直记得,他原本还担心,自己可能会多几个情敌,但看到琳琅伪装了真颜,稍微松了一口气。 “歌舞好看吗?” 琳琅微微扬眉,语气听不出喜怒,相柳莫名的忐忑,小声嘀咕,“其实…也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好看的。” “既然如此,我带你去看看清水镇的歌舞,消遣一下。” 琳琅对相柳俏皮地眨眨眼,幻化了另一番容貌身形,俨然是个琼枝玉树、气质优雅的翩翩佳公子,手里还多了一把白金折扇。 相柳明白琳琅的意思,心下微松,幻化自己的容貌发色,风姿不逊于琳琅。 琳琅带着相柳来到南槐街的碧水阁,不同于对面热热热闹闹、常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抛手绢的娼妓馆。 碧水阁的姑娘卖艺不卖身,精通各种乐曲,琵琶弹唱、抚琴弄箫、燕歌艳舞,技艺超群,进阁听曲的入门费也高。 但琳琅一进来,就被几位姿色甚好的姑娘簇拥着往里面请,相柳挑挑眉,心下明了,琳琅不仅是这里的常客,还是位熟客。 “柳公子来了,快上茶点。” 管事的薛妈妈迎了上来,热情殷勤。 “最近没人闹事吧?” 琳琅若有所指地问。 “好着呢,有柳公子给咱们家的姑娘撑腰,谁还会闹场子,心思不正,想嫖妓去对面的馆子,咱们的姑娘都是靠手艺吃饭。” 薛妈妈是普通的人族,但为人精明,颇有八面玲珑的应对手段,曾经是技艺高超的琵琶女师傅,带了一大批徒弟,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小姑娘。 她不喜欢逼良为娼,但世道并非都是乐土,总有人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 原本她生意还可以,富贵老板都喜欢捧场,但人生在世,很多事不会一帆风顺,运气不好,遇上不讲理、没规矩的强者,很容易吃亏。 但庸俗的男人看见弹琴跳舞的姑娘喜欢调戏,污言秽语,似乎把这里和娼妓馆混为一谈。 薛妈妈照旧陪笑解释,但收效甚微,直到几年前,琳琅化作公子哥前来听曲喝茶。 有个化形的狼妖来此品雅趣,被为他表演的姑娘倾倒,非要买箜篌姑娘的初夜,怎么解释都不听,一副色欲熏心的丑态。 薛妈妈好说歹说,因此惹烦了狼妖,差点被对方催动的灵力甩出去受重伤,幸好琳琅及时出手,将狼妖打回原形,扔到了池塘。 甚至扬言,碧水阁由他罩着,若是谁再不识相,那就是挑衅他,直接废了对方。 清水镇没有官府,强者为尊,狼妖的灵力深厚,都被柳公子重创,轻而易举地丢进池塘,在家躺了大半个月,谁还不长眼地敢来找茬。 “请凤莺姑娘弹一曲采莲曲吧。” 既然无事,琳琅没心思和薛妈妈继续絮叨,给了薛妈妈费用,点了姑娘和曲子,开始和相柳喝茶。 薛妈妈偷觑了眼相柳,感觉这位面生的客官容貌不俗、气势凛然,心肝儿微微一颤,不敢多逗留,客气寒暄了两句离开。 他们在单独的雅间,慢悠悠地品茶,听着红衣美人凤莺用柔美的声调、精湛的琵琶技艺,边弹边唱。 “这里怎么样,有你以前见过的姑娘漂亮吗?唱的如何?” 琳琅看着相柳,调侃着问。 “不及你万分之一。” 相柳应对轻松,干脆利落地地饮了一盏酒。 漂亮的女人,对他的吸引力真心不大,妖族化形的女子大多性感美艳,极少有容貌丑的,尤其是媚狐一族。 她们擅长媚惑之术,相柳有几次差点落入对方的陷阱,早已免疫。 “你嘴巴真甜,下次你请我看一场歌舞吧。” 琳琅心情愉悦,对相柳提了要求。 “这有何难,只要你喜欢,不误会,我都可以。” 相柳侧脸含笑,神情认真。 两人默默对视,眼里有很多难言的情绪在交缠,直到一曲歌毕,凤莺对他们行礼,看到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八卦心起。 怪不得柳公子对碧水阁的姐妹亲近,三五不时过来听曲儿,却从收姐妹们的手帕香囊,原来他好男风。 第561章 长相思(22) 听了曲,喝了茶,琳琅和相柳离开了碧水阁,沿着长街闲逛,好巧不巧,碰到了身体好全乎的阿念,叉着腰,她似乎对着玟小六生气,骂骂咧咧什么,轩在一边看着。 “你认识吗,要不要过去找个招呼?” 相柳斜了一眼玟小六,若有所思地问。 琳琅摇了摇头,直言拒绝,“不熟,我想去你的地盘转转。” 据说辰荣国战败,领土逐一被西炎王吞噬,唯有几万苟延残喘的义军占据清水镇以东的深山,驻扎为营地,具体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想要探秘的探子,大多有去无回。 “琳琅,你真的要去吗?” 相柳有点犹豫,不是因为害怕泄露具体地址,而是他们所在的军营很简陋,四处环山,蛇虫频繁出没,前行路段比较泥泞,也没有好的食物招待琳琅,那种感觉,就像准备带女朋友回老家,担心被嫌弃的心理。 “不方便吗?那就算了。” 琳琅只是随口一提,并非执意要去看看,如果太为难,那就当她没说。 相柳担心琳琅乱想,不由脱口道,“不是,如果你想去,我们现在可以去,只是那里环境不好,都是些大老爷们粗汉子。” 相柳的态度令琳琅有点奇怪,嘻嘻说道,“我又不是去观赏美景建筑,也不是去相亲,只是看看你长期驻守的环境如何,难不成你屋子里有脏兮兮的臭袜子没有洗?” 大老爷们粗汉子,貌似都不拘一格,相柳应该不是吧。 相柳的表情差点出现裂纹,他屋子里怎么可能会有臭袜子,他没那么邋遢! 顾不上他们现在是男子身份,相柳气呼呼地瞪了琳琅一眼,直接拉着她的手,往一个胡同口走去,熟稔地吹了声哨子。 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球从天上飞下来,变幻成威武的白羽金冠雕,对相柳喊了两声。 “这是你的坐骑吗?好生英俊的大雕!” 琳琅情不自禁地低呼,赞美之意十分真诚,瞧这气派、这通体雪白的毛色,这炯炯有神的眼睛,漂亮威武,和相柳如出一辙。 “嗯,它叫毛球,非常通灵性。” 毛球对主子亲热地叫唤两声,好似在习惯性地撒娇,对直言赞美它英俊的琳琅,傲娇地扬起了脖子,黑溜溜的眼睛亮晶晶。 那神态,好似在说,不错,你很有眼光,我就是如此的英俊潇洒,器宇不凡。 “时间还早,我们去天上晃悠一圈。” 相柳恢复了真实容貌,牵起了琳琅的手,潇洒利索地骑上了坐骑。 毛球嘶鸣一声,展翅翱翔于长空,琳琅坐在前面,手上揪着它的毛,暖呼呼的,一点儿杂质都没有。 相柳坐在琳琅身后,手虚扶住她的腰身,琳琅的男装发冠,已经恢复成女装时的垂云髻,冰晶琉璃簪被风吹得一晃一晃,荡漾在他的脸上,漾起一阵麻酥酥的奇怪感觉。 他们从高空上俯瞰清水镇,好似在看黑点,毛球有意表现,飞得太快,风速很急,琳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相柳将自己的雪色外衫褪下,给琳琅罩上,命令毛球飞低点,慢点,不要听了几句赞美,就开始得意忘形,只顾逞自己的威风。 第562章 长相思(23) 毛球啾啾叫了两声,琳琅听不懂白雕在说什么,小表情很委屈,但碍于主人的威慑,很听话地在低空盘旋,速度保持正常。 俯瞰下去,琳琅看到底下有奇形怪状的河流、苍梧的大树、连绵的山脉,前面则是东海的入口,一眼望过去,都是醒目的湛蓝。 “琳琅,我应该还没告诉你,其实我的出生地就在海底,你现在想不想去看看?” 相柳凑近琳琅,话里有几分期待,可能是相柳的声音太过轻柔,凑近她的颈项旁说话,呼吸有些细密绵长,那股暖暖的气息倾洒在脖子上,酥酥麻麻的,好痒。 琳琅忍不住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语气不自然道,“好啊,我从未去过海底,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相柳露出笑意,忽然抱起她,纵身往海上跳去,琳琅猝不及防,禁不住搂紧相柳的脖子,虽然她灵力很高,但第一次下水,还是有几分忐忑。 毛球在海面上兴奋地叫了好几声,眼睛盯着琳琅,眼神灼灼,琳琅不用猜,也能判断它在嘲笑自己的胆小。 随着“扑通”一声,相柳抱着琳琅进入海水之中,及时给她布防了一道泡泡状的防护罩,看样子是防水的。 “不用怕水,有我在。” 相柳语气带着几分愉悦的浅浅笑意,重新牵起琳琅的手,一起往海底深处游去,潜入更深处,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梦幻漂亮。 一群五颜六色的鱼儿围绕着他们,时不时啄啄透明的泡泡层,似乎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 琳琅原本有点紧张的心情得以舒缓,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去摸五色鱼张张合合的扁嘴,手指戳了戳,生生把鱼儿吓跑了,看到它们尾巴摆动,逃之夭夭,忍不住笑起来。 相柳看着琳琅无奈地摇头,眼神格外温柔,从没想到,琳琅还有如此俏皮幼稚的一面,既然他喜欢,那就再来一群鱼吧。 他是海底妖王,有非常强大威慑和号召力,从嗓子里发出一道清浅的声音,须臾之间,从四面八方游过来一对更漂亮的鱼群。 “相柳,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是海王吗?” 琳琅震惊之下,不由好奇地问。 “海王?没人这样称呼我,不过海底听话的小东西,一般都会听从我的召唤。” 相柳解释说,表现的很淡然,当然海底也充满了危险的生物,有相柳无法控制的千年鱼怪,以及危险的大旋涡。 很多年前,他差点就死在海底剧烈的大漩涡之中,对此不敢掉以轻心。 “海底有鲛人吗?哭泣时能掉珍珠。” 琳琅曾经是陆地山林生长的小野花,修炼成妖成仙后,只限于陆地的游历,从未进入海底,不曾见到真正的鲛人,很好奇。 相柳颔首勾唇,“有啊,鲛人的歌声很美妙,尤其是求偶情歌,不过要看时机。” 鲛人的歌声,只有妖族才能听得到。 相柳看不出琳琅的真身,一直觉得她是神族,并非妖族。 琳琅听得入神,好奇更胜,但猜想鲛人并非经常出没在海底,除非是比较特殊的日子,不然很难寻觅对方的踪迹,应了一声,“好吧,我们看看其他。” 琳琅情绪高涨,兴奋地继续往别处游过去,尽情欣赏着海底世界的美妙奇景,心头的喜悦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瑰丽的海底盛况,明明光线幽暗,却又色彩丰富,奇形怪状的海螺海贝、透明柔软的水母、宛若星辰的海星。 琳琅有点遗憾,这些美丽柔软的海底生物只能看到,有了保护罩,无法真实触摸。 相柳把她略显失落的眼神看在眼里,深邃的目光不觉往一丈开外的暗影处看去,不禁对琳琅说,“琳琅,你等等我,我去给你取样好东西。” 第563章 长相思(24) 琳琅不知相柳想去做什么,刚想对他说,不要做危险的事,相柳已经往左前方快速游去,身形矫健,比海豚还要顺滑。 他身形修长,白衣白发,飘逸自然,丝毫不受水中波流的影响,随手拽了一捆密实的水草,抛向暗影处潜伏的的巨大鱼怪。 相柳他是想要杀鱼怪吗?琳琅的视力极佳,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带着几分疑惑。 但见前方有一阵激荡的水流波动,灵力四溢,相柳赤红着眼瞳,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了想要攻击他的千年鱼怪,从鱼怪的体内取了一枚红灿灿的东西,好似是内丹。 琳琅疑惑间,相柳已经游了回来,扯了一根银色头发,将血红色的宝石利索地串了起来,戴在琳琅的脖子上,笑吟吟的解释。 “这是极品的鱼丹红,可以打造成珠宝首饰,亦或炼制成宝器,你不适应水下活动,把这东西含在嘴中可作避水的法器,我已经用灵力清理了它的腥气,很干净。” 琳琅好奇地看了看手中的鱼丹红,好似揣着一块完美无瑕的宝石,色泽纯净,晶莹透亮,毫无杂质,对于喜欢珠宝的人来说,绝对是奢侈的视觉享受。 “谢谢你,相柳。” 琳琅很感动,不论是水晶琉璃簪,还是这块鱼丹红宝石,都是相柳的赤诚心意。 “你喜欢就好,不是说要去我驻扎的营地看看吗?现在就去吧。” 相柳说完这句话,拉着琳琅的手往海面上升,跃出水面的那一刻,一缕缕阳光透射过来,他们的面庞美丽或俊逸,好似天地间最美的艺术品。 琳琅脖间红艳艳的鱼丹红项链,于阳光之下,璀璨生辉,愈加璀璨。 毛球没有离开,一直在低空盘旋,探听动静,看见相柳和琳琅双双出现,忍不住欢喜地唤了两声,渐渐往下飞,持平于大海的水平线,方便他们骑上来。 琳琅的衣服原本湿淋淋,身材玲珑,凹凸毕现,在相柳闪躲的目光之下,后知后觉地用灵力将衣服头发烘干,面色微微发红。 “咳…我们去营地吧。” 相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掩饰性地摇了摇脑袋,九个脑袋都开始发晕,刚才他看到了什么?非礼勿视! 为了转移尴尬,相柳带着琳琅骑在毛球的背上,一声令下,直冲云霄,也许是心慌的缘故,他无意识地拔了毛球的一根毛,那根毛正好是毛球的屁股部位。 相柳的手劲儿有点大,它忍不住哀呼一声,身体颠簸抖动了一下,琳琅猝不及防地往后倾倒,不偏不倚地倒进相柳的怀里,感受着清凉宽厚的胸膛,一颗心砰砰乱跳。 不知是何故,也许是莫名的冲动,或者是隐藏压抑在心间的渴望。 相柳顺势搂紧了琳琅的纤腰,鼓足了勇气地说了句,“琳琅,我们成亲吧!” 两百年前,他就想对琳琅说,我们在一起吧,只是那时候,没有勇气,担心被拒。 两百年后,相柳觉得,内心压抑的情感好似火山一般,完全压抑不住,想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手上。 琳琅虽然吃惊,但却是意料的欢喜,她不是矫情的二八少女,能够深切感受到相柳的情意,不由地摸了摸胸前悬挂的鱼丹红项链,笑着问,“那…这算求婚礼物吗?” 相柳悬在胸口的一颗心落下,松了一口气,俊颜焕发笑意,语气虔诚而坚定,“当然算是,你答应了?我是认真的,你以后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琳琅嘻嘻一笑,往他怀里靠了靠,呼吸着相柳清新洁净的气息,与他十指相扣,一字一句道,“不会反悔,我喜欢宝宝蛇。” 相柳前一秒还在狂喜,下一刻忍不住皱了眉,他已经五百多岁了,即将奔六,哪里是什么宝宝蛇,琳琅总爱拿他的年纪打趣。 “好吧,不是宝宝蛇,相柳大人。” 琳琅忍着满腔的笑意,改变了称呼。 相柳搂紧了琳琅,喃喃低语,带着无尽的欢喜和感慨,“你和从前很不一样。” 从前的琳琅总是一副姐姐或师傅的派头,对他虽然亲近,却又有意拉开男女距离,不像现在,说话肆意又随性,把他当做可以谈情说爱的男子,让相柳觉得很心安。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示爱后的甜蜜,还有相伴一生的承诺,他想要的是长久的恩爱。 “傻瓜,现在和从前能一样吗?你都向我求婚了。” 琳琅把玩着相柳的银发,婉言笑语。 “说的也是,看我都糊涂了,我想把这件喜事告诉义父,他肯定会为我高兴的。” 相柳眉梢眼角都是欢喜之色,满是对未来的期许,他没有父母,洪江待他如子。 “既然是长辈,自然要告知。” 琳琅没有反对,洪江此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在大荒待了好几百年,所见所闻甚多,对于大荒的局势有很深的了解。 垂死挣扎的辰荣军,因为有洪江,有相柳在撑着,没有彻底消失,这无疑是西炎王的心头隐患。 洪江日后如何选择,琳琅不在意,他想当战死的将军,还是想转移阵地,带残余的辰荣士兵在别处安身立命,誓死不降西炎。 这些琳琅都不在乎,但相柳不会再跟着他了,琳琅决定把相柳提前带走。 毛球在一处平坦的山丘落下,周围都是茂密的灌木丛,相柳带着琳琅往前走去,轻车熟路,一会儿就到了临时驻扎的营地前。 “我们戴上面具。” 相柳行事谨慎,在军营之中,除了洪江,没谁见过他的真容,以防有细作泄露。 琳琅现在的容貌虽然是幻化的假面,但相柳依然不希望她暴露一点点,到时候有意外的危险,和辰荣义军走得近,不是一件好事。 原本在空地操练的士兵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人,纷纷戒备起来,当看到熟悉的白色身影,熟悉的面具稍微松了口气。 原来是相柳大人,只是他身侧的女子是谁,看不清具体容貌,但身姿纤纤,应该是个美人,军营里罕见有女人出没,大家忍不住大惊小怪,眼神之间满是好奇八卦。 但士兵们都很畏惧相柳,只感在心里纳闷腹诽,不敢把真实丰富的表情透露在外。 即使不满相柳对他们的严苛,突然带个陌生女子回来,但没有任何人有胆子问,即使有不服气者,也只敢在背地里发发牢骚。 “我们进去吧。” 相柳扫了他们一圈,一如从前的冷凝淡漠,带着琳琅进了自己歇息办公的营帐。 里面的布置颇为简陋,一张木板制的榻,兽皮毯子,有个陈旧的木案,上面叠放着小山般的文牒,旁边还有一套简易的茶壶和茶杯,感觉像猎人的临时农家屋。 “你不要嫌弃啊。” 相柳有点拘谨,眼巴巴地瞅着琳琅的表情,他没有提前做安排,也不知道怎么布置,军营的日子向来清苦,住所自然不好。 “不嫌弃,我只是心疼你。” 琳琅拉着相柳坐下,心头满是感慨,大荒赫赫有名的九命相柳,那么厉害,却从来不图名利,不受重金权位诱惑,拥有一颗赤诚简单的心。 知恩图报,不耽于享乐,为人非常有原则,这样的相柳,很有魅力啊。 第564章 长相思(25) 琳琅感叹之余,从空间里取出提前做好的各色点心和生辰面,一一摆放在木案上。 琳琅巧用灵力,龙须长寿面还保持着刚出锅时的温度,上面还覆盖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白如雪花的梨花酥、金灿灿的桂花糕、清香扑鼻的藤萝饼、香甜的玫瑰蜜。 相柳吸了吸鼻子,惊讶地看着她,惊讶的不是琳琅隔空取物的本事,百年前,他就知道琳琅有这种神秘的能力。 他震惊的是琳琅的细心,原来她没有忘记,今天是他的生辰,她一直记在心里。 “我还以为你忘了?” 相柳眼眶隐隐发热,心里又酸又甜,如果没有看到那碗长寿面,他都忘了今日的特殊。 从前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百年时光,相柳不知道自己的生辰,琳琅便把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日子,定为他的生辰,每年都会过生日。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忘了?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琳琅笑意盈然,声音柔婉。 虽然酥点和面条的味道一般,比不上玉儿做的手艺,但糕点的样子绝对好看,既然是给相柳过生日,自然要亲力亲为。 “快吃吧,不准说不好吃!” 琳琅语气宠溺又霸道,笑着催促。 “琳琅做的,天下第一美味!” 相柳心窝暖暖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熟悉的味道,是琳琅的手艺。 “来,吃块梨花酥。” 琳琅捻了一块形状美好的梨花酥喂给相柳,她依稀记得,那个时候的宝宝蛇还很青涩,喜欢吃甜食,每次没吃饱,还不敢告诉她,总担心被嫌弃胃口大、被丢下。 相柳一口嗷地吞下,故意咬了咬琳琅的手,好似在磨牙,弄得琳琅手痒心麻,立即抽了回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吃你的,别做怪!” 相柳心满意足地继续吃起来,唇角的弧度肆意上扬,不愧是有九个头,胃口大,相柳吃得心满意足,一点儿不剩下。 琳琅略施了一道小法术,收拾了餐具。 相柳和琳琅腻歪了一会儿,开始看向木案上的折子,这些都需要他来处理,任务不轻,琳琅陪着他,在一旁静默看书,彼此即使不说话,也觉得岁月静好。 一个时辰过后,有士兵在外扯着嗓门喊,“相柳大人,洪江将军请你和那位姑娘过去。” 相柳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琳琅出了营帐,周围的士兵瞟了两眼,立即低下了头,表情却各有古怪,不知在腹诽什么。 直到相柳和琳琅走远了,渐渐看不到身影,有个八卦心很强的士兵不由呱唧,“你们有听到里面的声音吗?相柳大人和那位姑娘在干嘛?” 开口说话的士兵比较年轻,好奇心重了点,不由压低声音问。 相柳在外的知名度很高,弑杀的名气遍布整个大荒,没人不怕他,但对一起上战场的袍泽、训练的老兵新兵,只有严苛,从没有下过真正的狠手。 “你胆子不小啊,竟敢八卦相柳大人的私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干什么事,相柳大人再厉害,也是正常男人嘛,有个相好很正常,你别好奇心了,小心棍棒伺候!” 老兵低声呵斥,话里话外却透露了自己的猜测,但他深知相柳的厉害和脾气,往四周看了看,朝年轻兵士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想要小命在,不要多嘴多舌!” 有对相柳颇有怨言的士兵啐了一声,语气怨愤,“妖怪就是妖怪,看上去光风霁月,铁面无私,其实就是爱显摆。” “咱们穿的灰扑扑的,他就很会打扮自己,整日穿一身白,潇洒倜傥的,弄得与众不同,现在还带年轻小娘子进营地,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不知道大将军为何信他!” “你出列!下去领四十板!” 颇有几分职权的老兵脸色沉了下去,毫不商量地命令下去,相柳大人对洪江将军的忠心,绝对不容怀疑。 西炎王许曾经以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招降,都没打动相柳,可见对方是个至诚至真的人。 至于他为何总爱穿白色,很多人觉得相柳喜欢出风头,但老兵曾经跟过相柳上战场,深刻理解对方穿白色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的一袭飒飒白衣,与众不同,一上战场,敌方一眼就能看到他,火力几乎全都对准了相柳,杀招也都对准了相柳。 正因如此,其他的辰荣士兵则会安全很多,有更多活命的机会,相柳此举,真不是显摆,而是用心良苦。 第565章 长相思(26) 相柳带着琳琅来到洪江所在的营帐,通报过后,他们前后脚进去。 “义父,,这是我未婚妻琳琅。” 相柳对洪江开门见山地介绍。 “洪江将军好,久仰大名。” 琳琅对洪江欠身,姿态落落大方。 洪江对他们颔首,示意二人坐下,他是个长相粗犷、身材高大的汉子,看了看相柳和琳琅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由朗声大笑。 “相柳,原来你多年来寻找的姑娘就是意中人啊,我虽然意外,却也为你感到高兴。” 相柳露出坦然的笑容,“谢谢义父。” 洪江能够感受到相柳的欢喜,在他印象里,相柳一直冷冷清清,对谁都不热乎,甚至都不太爱笑,明明有着天人之姿,却满身的寒霜和距离感,令人不敢接近。 但今日的他彻底有了温度,好似初见时对他许诺,愿意报恩的少年。 “多谢将军这些年对相柳的照顾。” 琳琅钦佩洪江的气节,故国已亡,就算是辰荣王族的子孙,都心甘情愿为西炎的臣子,但这位将军依然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说是痴,其实也傻,却也令人佩服。 明明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辰荣军愿意为故国坚持到最后一刻。 面对巨大诱惑,也不愿意投降,局外者可以不理解,但这种珍贵罕有的气节和忠诚,世间难寻。 “这话老夫可受不起,事实上是相柳帮了我很多忙,是他出谋划策,为我打了好几场胜仗,训练士兵,赚取粮草补给,不然辰荣军的日子会更难熬,我感谢他才对。” “当年相柳虽然重伤,但并不致命,即使没有我也不会死,我的举手之劳,他能记到现在,重情重义,我颇为感怀。” “既然你们有了婚约,那你带相柳离开吧,以后远离辰荣和西炎的是非,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洪江欣赏相柳,一直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他的结局早已注定,这辈子决不会向西炎王投降,唯有战死沙场,他要的宿命,其实也是一种英雄末路的执念,不会改变。 但相柳不一样,他心里还有牵挂,又不是辰荣人,没必要跟着他一起受苦,遭受西炎的重点通缉,看不到未来,不值得。 “义父,我…” 相柳欲言又止,他很想告诉洪江,他还可以留半年,但洪江直言打断了他。 “快一百年了,已经够了,你忍受了很多,我心里清楚,不是每个士兵都能真正接受你,理解你,我喜欢你的赤诚和骨气,但没打算拖着你一起死,你和琳琅成亲后,给我送两坛喜酒过来,就足够了。” 洪江说完这席话,似乎有点倦了,不待相柳说什么,直接打发他们离开,估计担心自己后悔吧,毕竟相柳这样的得力干将,重情重义的干儿子,大荒罕见,他其实很舍不得。 但舍不得也要舍得,洪江选择的是没有曙光的沙场陌路,但相柳不一样,他心中有了牵挂。 既然他们终究有所一别,相柳的未婚妻都上门拜见,自己如果现在还不表态,就有点自私自利,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566章 长相思(27) 相柳和琳琅回去的路上,显得有些沉默,驻守在这里百年之久,和袍泽同吃同住共进退,虽然彼此间也有几分龃龉,有时候不被理解,但更多的是满腔的热血和真诚。 “现在后悔的话,你可以回去。” 琳琅停下脚步,目光清凌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相柳想要解释一二,琳琅抢在他前面说,“我知道,你选择了我,所以,我愿意在这里和你心平气和说话,我欣赏洪江,他为人坦荡,对故主忠诚,对你这个义子也真心实意,很有原则,但我希望你是自由身。” 男人的英雄情怀,高风亮节,但也很固执,琳琅不会公然批判,可以给予理解。 相柳表情有几分复杂,缓缓扶住琳琅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明白,你不想我掺和其中,我也没有为洪江终身卖命的打算,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你不会赞同。” 他之所以沉默的原因,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自己这么快就要离开,甚至担心,琳琅会不会那么快嫁给自己,震惊大过欢喜。 “那你表现出很忧愁的模样干嘛?” 琳琅盯着相柳问,这家伙不说话的模样的确高冷,此时此刻,还有点苦大仇深。 “我没郁闷,我在想,何时成亲?” 相柳唇角轻抿,声音渐次低下去。 相柳其实在想自己一穷二白的家底,兜里穷的只剩下他这张脸了,如果要成婚,最起码要有一份丰厚的聘礼,人族似乎都是这样。 相柳的心思犹如浪潮,一波又一波,他暗自思忖,要不要再外接几笔单子赚点聘礼,总不能离开了辰荣营地,自己还要住在琳琅的家,吃她的喝她的,厚颜无耻地吃软饭吧。 “嗯…半年后吧,半年后我们成亲,那时你可以给洪江送几坛酒,好好道别。” “在此期间,我不介意你帮衬洪江,给予帮助,但我们成亲之后,你要保证,不能只顾外面的事了,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想着我!” 琳琅想到相柳对守诺的执着,半年之内,如果洪江有什么困难,他们能帮就帮,半年后给他送喜酒,往后余生,彼此珍重。 “好。” 相柳牵起琳琅的手,就好像从前琳琅主动牵他的手,两人离开了辰荣军的临时驻扎地,坐着毛球回到了玲珑坊。 玉儿站在外面翘首以待,看到琳琅和相柳携手而归,提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太阳都快下山了,小姐不见人影儿,她甚至以为相柳掳走了小姐呢,一直忐忑不安。 “玉儿,我饿了。” 琳琅对玉儿说,捂了捂肚子,又看了眼相柳,“你饿了吗?” 相柳笑着点头,对于妖族,虽然几日不吃不喝死不了,但没有食物补给,身体也会感觉虚弱。 琳琅之前为他准备的寿辰面和点心,早已消化得一干二净,现在见琳琅喊饿,相柳也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 相柳和琳琅在一起时,习惯了一日三餐,后来飘荡在外,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手里有钱时,大鱼大肉,美酒佳肴,手里没钱时,馒头蒸饼一碗清水,而成了辰荣的军师后,就没那么讲究了,大多情况节衣缩食,吃的是干粮。 “好嘞,小姐,相柳大人,我马上就去准备吃的,很快的。” 玉儿清脆地应了一声,她最得意的就是一手好厨艺,做啥都香,拔腿往厨房奔去。 玉儿今早正好在高屠户那儿买了新鲜的大肉排,高屠户的女婿麻子是个厚道人,上次吃了玟小六分他和春桃的点心,得知是玲珑记的玉儿姑娘送来的,心里感激。 结账时,麻子特地给玉儿多添了两个大棒骨,正好可以用来炖汤。 因为有灵力辅助,玉儿将火候调整得恰如其分,半个时辰后,两碗热气腾腾的肉排面做好了,还有一份香气浓郁的大骨汤。 除此之外,玉儿额外炒了三份青蔬小菜,烙了五张黄灿灿的大饼,摆了一桌。 “玉儿,坐下一起吃吧。” 琳琅招呼玉儿,越加感叹自己离不开这丫头,回来就有饭吃,闻着就香。 玉儿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相柳,心下忐忑,笑吟吟地摆手,“不了小姐,奴婢已经给自己留了一份,在厨房吃就行,小姐和相柳大人应该有话要谈,奴婢先行退下了。” 玉儿是喜鹊精,虽然胆子不算小,但面对灵力高强、喜怒无常的九命蛇妖,胆气也能减一半,这就是物种强者对弱者无形压制。 即使对方没有恶意,甚至收敛了身上的冷气和威压,玉儿依然胆怯小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更别提和对方同桌吃饭了。 琳琅看了眼相柳,理解性地点点头,吩咐玉儿下去了,屋内只剩下她和相柳,以及一桌子的晚膳,简单却美味。 “吃吧,我家玉儿的手艺不是吹的,这丫头修炼的天赋虽然差了点,但做饭真的很好吃,百吃不厌。” 琳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对玉儿毫不吝啬地夸赞。 “没有你做的好吃。” 相柳给琳琅舀了一盏汤,吃了口肉排面,摇摇头。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觉得。” 琳琅喝了口汤,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鲜而不腻,咸淡适宜,对相柳的话产生怀疑。 她做的东西,不论主食还是点心,除了成品好看点,不难吃,但真算不上美味好口感。 “真的,我吃的从来都是你的心意。” 相柳深深地看着琳琅,真心实意道。 琳琅心里微甜,美目流转,嗔了相柳一眼,啐道,“油嘴滑舌!” 相柳小时候挺老实的,怎么越长大,越狡猾,甜言蜜语张嘴就来,但也不讨厌。 琳琅的胃口不大,吃了碗面,喝了一盏汤,就饱了,剩下的全部进了相柳的肚子。 虽说他有九个脑袋,一个胃,但胃口却比寻常人要大很多,吃得心满意足,下意识地舒展眉毛。 看琳琅盯着他瞧,相柳脸上发热,有点不好意思。 “吃饱了?” 琳琅仰着脸,笑眯眯地问。 相柳笑着点点头,忽然有点紧张,夜色渐渐深了,现在是需要沐浴休息的时间,他今晚睡哪儿? 第567章 长相思(28) 相柳别别扭扭、耳根发红的窘态落在琳琅眼里,化作无声的笑意,“我提前吩咐玉儿给你留了一间房,就在我隔壁。” 琳琅抿了口清茶,漱口,慢条斯理地安排着相柳的住处。 “我会自己买房的。” 相柳摩梭着手,神情有点不自然。 “不要不好意思,你就当入赘好了。” 琳琅嘻嘻一笑,促狭地看着他。 相柳的模样可真好,以前过于青涩,她很少去欣赏对方的长相,只知道他的五官轮廓生得精致,无一丝瑕疵,好似冰雪融成的高山雪莲。 现在以未婚妻看情郎的眼光看他,越看越喜欢,果然是天姿国色、宛若谪仙。 相柳若不是凶名在外,洁身自好,常年戴着面目,不知会迷乱多少女子的芳心,都说红颜祸水,其实盛世男颜也能惑人心神。 “我没有意见,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相柳感受着琳琅热烈的注视,羞赧之态渐渐消失,声音变得有几分慵懒随性,好似变了一个人般,伸手揽过琳琅的腰,把她抱在怀里,“确定今晚我只能睡在隔壁?” 琳琅恶趣味地捏了捏相柳的俊脸,好似他是从前的青涩少年,摇头轻叹,“看来这些年你经历了不少事,这副风流做派哪儿学的?” 相柳一窘,只能如实回答,他曾经做了一段时间的风流公子,以防风邶的身份生活了几十年,到现在还保持着这个身份。 那个时候,相柳对什么事都感兴趣,歌舞坊,地下赌场,好玩的、好吃的、刺激的,他都体验尝试过,甚至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以此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正因为防风邶是放荡不羁的性子,又是庶子,对家族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角色。 嫡出的哥哥和妹妹,庶出的姐姐和弟弟们,对他虽然有暗地里的鄙视和不屑,但都不会在意他在到底干什么,也不会针对他。 因为防风邶没有威胁,甚至是能表示兄友弟恭的幌子,他有钱的时候潇洒,无钱的时候失踪,有时候失踪两三个月,有时候消失几十年,活得还算肆意。 防风小怪是唯利是图的性格,嫡出的子女都只是利用的工具,何况是庶出的儿子。 只有防风邶不给家族惹麻烦,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在外面玩死了,都不会过问两句,更不会为他报仇收尸,是真正的凉薄。 相柳把自己成为防风邶的那些年月详细地告诉了琳琅,他在极北之地遇上了真正的防风邶。 那时对方已经快奄奄一息,相柳即使想要救他,都没有办法救,因着对方的苦苦恳求,和防风邶做了一笔交易。 “防风邶心甘情愿把灵血献祭给我,神族的灵血,强行夺来,虽然也是上佳的补品,但终究不如自愿。” “防风邶临死前,恳求我代替他的身份,回到防风家照顾母亲,我答应了,他的母亲是个病弱可怜的女人,修行不够,灵力低微,生命延续不了多长,我为她尽孝了四年,为她送终。” 相柳回忆着昔年往事,语气惆怅道,“这四年来,人人都说我是孝子,母亲好福气,但我却觉得,我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我感觉到母亲的温暖,是防风邶的母亲给予我的,那颗炽热的爱子之心,真实而温暖。” 第568章 长相思(29) 琳琅握了握相柳的手,有点欣慰,无父无母的相柳,经历了人世间的欺骗冷漠和血腥厮杀,依然能保持感恩的心态,很难得。 “不管你是九命相柳,还是防风邶,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不要伤感过去。” 琳琅把脸贴在相柳的掌心,让他感受着自己的温度,相柳看似高冷漠然,实则内心渴望温暖,不然不会感恩那么多人,甘于奉献。 “琳琅,那你不在意我曾经做过风流浪子吧?我可以对天保证,除了逢场作戏,看看歌舞,喝点酒,没做过越过雷池之事。” 相柳心里一暖,将琳琅的手抵在自己的唇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满是赤诚。 不论是从前绝美天仙的琳琅,还是现在变幻模样、依旧熟悉亲切的琳琅,他都好喜欢。 “这么说,你还是处男?稀奇稀奇!” 琳琅故意逗他,语气调侃,只是话未落音,相柳已经上前堵住了她的唇,清凉柔软的触感,令她呼吸一窒,有点猝不及防。 相柳的心在快速跳动,好似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耳根渐渐发红,好似在滴血。 琳琅没有推开他,舔了舔他的唇角,轻轻咬了咬,在相柳青涩又霸道的攻势下,加深了这道吻。 也许男人天生对这方面有掌控能力,无师自通,原本还只会简单亲亲的相柳,很快就领略到其中的妙处。 炙热的吻,变得不再蜻蜓点水,而是掠夺更多的香甜和美好。 毛球立在在窗口,掩着一对翅膀假寐,看到这一幕,脸蛋绯红,差点激动地嗷了起来,被相柳眼尾的猩红吓住了,一溜烟儿跑开了。 琳琅轻喘一声,有点受不住地推开了相柳,再这样激吻下去,很容易就地着火,不由轻咳,“天色不晚了,你去洗洗睡吧。” 相柳赤红的眼瞳渐渐地恢复正常的黑色,哀怨地瞅了眼退开他两步远的琳琅。 他好不容易亲到了,还没有亲够,就被琳琅给推开了,心里的一团火烧得太旺,现在别提多难受了,但他隐忍压抑的功夫了得。 “好,我去给你烧热水。” 相柳瞥了眼琳琅红艳艳的花瓣般的红唇,扭过头,自己找活,琳琅没有拒绝,这个时候玉儿应该提前睡了,还是不要惊动她。 沐浴过后,琳琅换了一身寝衣睡下,想到隔壁睡的是相柳,忽然有点睡不着。 相柳自不用提,琳琅睡不着,他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想亲亲,希望半年的时间快点过去,他和琳琅正式成亲,睡在一起。 虽然妖族对于成亲的概念简单粗暴,是否可以和女子亲热,没有什么限定,只要男女人两情相悦,想要做什么,就可以随时做爱欲的事,并不在乎世俗意义的繁文缛节。 但相柳不敢冒犯琳琅,非常尊重她,想要按照人族的规矩办事。 一夜的辗转难眠,次日醒来,相柳已经戴着面具,出去逛了一圈,想着赚钱的门路,虽说准备给琳琅做赘夫,但聘礼还是得准备。 这么多年,他靠着揭榜杀人赚了不少的钱,但都用在辰荣义军的粮草物资上,暗中和涂山氏做生意,和涂山璟私下打交道,也没占到多少便宜,根本没啥家底。 相柳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思忖着接下来要办的事,偶遇起早遛弯儿、哼曲的玟小六。 白衣白发戴面具,冷气森然,把对方吓个半死,玟小六招呼都不敢打,调转方向就跑,生怕相柳找茬。 第569章 长相思(30) 余下的日子,相柳再次做起了赏金猎人,杀能杀、但又不好杀的人神妖族,获取高额的报酬。 他谨记琳琅当初对他的谆谆教导,绝对不滥杀无辜,但也不会心慈手软,接任务时,专挑手中沾了血、人品败坏的家伙。 赚来的酬金,相柳全都存了小金库,还额外买了一些灵丹妙药,以备不时之需。 自从不用为辰荣义军的训练和物资操劳,相柳觉得存钱的速度变得很快,筹备聘礼婚礼酒席之余,应该还有不少的余额。 在此期间,玲珑记的生意保持常态,即使顾客多,但只做限量的精品生意,采用饥饿营销,来的大多是熟客,即使有不少类似跟风的糕点铺子出现,但味道没有玉儿做的好,甚至包装都比不上,竞争力不大。 清水镇的日子平静而热闹,听玉儿从集市上买菜回来说,回春堂又要办一场喜事。 串子和南槐街的妓子桑甜儿好上了,据说串子被迷得神魂颠倒,被人抓了包,最后玟小六出钱,把对方赎了出来,撮合两人。 “小姐,这是六哥给我们的请帖,说是邀请我和小姐去喝一杯喜酒,热闹热闹。” 玉儿放下买菜的篮子,将红色的喜帖拿出来给琳琅看,嘴巴絮叨着。 “据说新娘子的身份不太体面,这次的宾客也就请几个熟点的街坊,去的人应该不多,小姐若是不想去,也可以辞了,我送点喜饼过去就好。” 对于妖族来说,清白的女子和不清白的女子,没有太多的界限,玉儿性子活泼,很想凑凑热闹。 但听街上不少人嘀咕,桑甜儿是娼妓出身,从前做出卖色相的行当,和串子肯定长久不了,去这样的新人家喝喜酒,多少有点晦气,好几家都捏了由头推了。 唯有卖包子的兔子精接了,她的几个孩子都是玟小六亲手接生的,就算听到了闲言碎语,也会给玟小六面子。 “这样啊,办喜宴需要人气,热闹点好,正好我也闲着,我们一起去瞧瞧。” 琳琅最近闲得慌,相柳为了赚钱,早出晚归,她没有什么事做,既然玟小六邀请了她们,那就去吧。 琳琅很想去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之前觉得串子对玉儿有几分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讨媳妇。 但一个没钱没貌的穷小子,如何入了青楼女子的眼,其中估计有她不知道的故事。 “玉儿,除了准备一篮喜饼,给新娘子送两根赤金簪子,用檀木盒装好。” 琳琅摆弄着首饰奁,挑了一对赤金簪出来,她不差钱,对出身青楼的女子,一直怀有怜悯之情。 好人家的姑娘,谁会去做妓子? 大多数的娼妓要么沦落街头,被老鸨捡了去,要么被父母或亲戚卖了,绝大多数都是无所依靠的可怜人,命运犹如浮萍。 勾楼院的姑娘,穿着光鲜,但每日迎来笑往,看透人情冷暖,心酸无人知,她们的出身,注定了今生难以遇良人,年轻时可以以色侍人,年老色衰,没几个能得到善终。 “小姐,这礼会不会送的太重了点?” 玉儿有点不明白,小姐和回春堂的人不熟啊,没必要给这样的面子吧。 两根赤金簪子,对于富贵人家不算什么,但在清水镇讨生活的平民家庭,那可是不菲的厚礼,寻常的人家,嫁女儿压箱底的嫁妆,估计也就是两根银簪子或镯子。 “你家小姐心情好,不缺钱。” 琳琅不以为意道,看到玉儿泛酸,不由笑说,“别心疼,我也给你准备了一对翡翠镯子,不要舍不得打扮,等你出嫁时,还有一份丰厚的嫁妆。” 玉儿有点不好意思,羞红了脸,跺了跺脚,“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服侍小姐。” “傻丫头,别说孩子话,快去准备喜饼,等你日后有喜欢的人,再说嫁不嫁的问题。” 琳琅唇角轻扬,眼里含笑,语气恣意又带着几分打趣,玉儿现在还没开窍,暂时不会出嫁,但她很快就要嫁人了,先去看看别人的婚礼,稍微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吧。 第570章 长相思(31) 串子和桑甜儿的婚礼很简单,老木下厨做了五菜一汤,摆了喜糖和花生,邀请好几户人家,最早来的有麻子和春桃夫妇俩,高屠户,这是自家的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送了肉包子来的兔子精,以及酒铺的轩。 虽然老木先前被阿念的婢女戏耍了一顿,轩还和玟小六发生了冲突。 但难得的是,轩能屈能伸,愿意替妹道歉,甚至哥俩好地和老木喝酒,他们的关系有所缓解。 轩来了,阿念没一会儿也跑来了,她的身体好全乎后,逛街几乎绕着玲珑记走。 但对回春堂的人颇为鄙夷,鼻孔朝天地数落一番酒席上的菜肴,贬低他们不重视新娘子,不然喜宴的菜为何这般腌臜寒酸,难以下嘴,气得玟小六恨不得揍阿念一顿,立即把她扔出去。 原本欢欢喜喜、接受祝福的串子和桑甜儿,脸色都不太好看,大好的日子,喜悦的心情全无。 轩有点无奈,正想找个借口打发阿念回去,但听门口有脚步声,定睛一看,不由瞳孔地震,唇角紧抿,玲珑记的主仆也来了。 “你们都吃上了,是我们来晚了。” 琳琅扫了屋内的人一圈,面不改色地走了进来,无视了玱玹警觉惊愕的视线,以及阿念不忿又害怕的眼神。 玟小六愣了愣,很快反应了过来,“原来是柳小姐,欢迎你来参加串子和甜儿的喜宴,蓬荜生辉啊,串子,还不快去给柳小姐和玉儿姑娘添双碗筷,来者皆是客啊!” 玟小六很意外,他当初发请喜帖时,只是客套一下,没想过玲珑记的主仆会来。 酒铺里的轩是老木请的,来的时候带了两坛好酒,礼数很周到,就是跟过来的阿念很讨厌,一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样子。 玉儿将带来的一篮子喜饼递给了玟小六,又将檀木锦盒交给穿着红衣的新娘桑甜儿,笑吟吟地说,“桑姑娘,这是我家小姐送给你的,恭贺你和串子百年好合,子孙满堂,以后好好地过日子,幸福美满一生。” 玉儿嘴巴甜,好似抹了蜜一般,说话又真诚,眼里不带一点鄙夷,桑甜儿受宠若惊之余,不免察言观色地看了眼串子和玟小六,不知这份礼物该不该接受。 光看装贺礼的盒子,纯正的紫檀木,都比她身上穿的一套衣服、戴的银簪值钱。 串子瞥了眼玉儿,心情复杂,玟小六的笑意加深,示意桑甜儿接下,“多谢柳小姐。” 桑甜儿对琳琅微微欠身,她的体格风骚,但眼神纯良,笑起来很好看。 若是论相貌,桑甜儿的模样俏丽,身段婀娜,串子有点配不上,但从青楼出来的姑娘,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又不是青楼头牌,也没得挑。 有人愿意娶她,她也愿意赌一把,一个愿娶一个愿嫁,没什么好说道。 琳琅对桑甜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坐了下来,阿念原本鄙视他人的眼神变了,偷觑了琳琅好几眼,有点坐卧不安。 想不通对方为何会来这样的腌臜地,还特地备了礼物,心下暗忖,他们很熟吗? 阿念都能思维扩散,脑洞大开,想得深远,更别提心思深沉的玱玹,他扫了一眼面带笑容的玟小六,越发觉得此人可疑,不可小觑。 但对琳琅深不可测的能力,玱玹颇为忌惮,含笑地对琳琅打了个招呼,客客气气的,好似他们从来没有矛盾冲突。 他的笑容不变,拉着阿念,对玟小六拱手告辞,“喜酒也喝了,我们先走一步。” 玟小六巴不得他们赶紧走,阿念一副看乞丐的嫌弃眼神,他真的受够了,又没人邀请她过来,真是讨厌。 要不是碍于轩的态度好,以及二人的身份不一般,玟小六早就想拿扫把赶人了。 “慢走不送哈。” 玟小六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老木亲自把他们送了出去,主要是送轩出院子。 玱玹和阿念走后,琳琅随意地喝了两杯喜酒,看着他们比较局促,也就带着玉儿离开了,感觉没什么热闹可看。 串子和桑甜儿的喜宴很冷清。 这次玟小六亲自送琳琅和玉儿出了院子,面上不好意思,“柳小姐破费了,也没让你吃好喝好,以后有机会再请你们哈。” 琳琅对他点点头,笑着说,“下次也许会请你喝我的喜酒,如果你还在清水镇。” 玟小六迟疑了几分,忽然想起最近的一则听闻,还是春桃和他私下八卦的,玲珑记的柳小姐貌似有了男人,估计好事将近。 柳小姐的相好,该不会是九命大魔头相柳吧?想到那日自己目睹的一幕,相柳当着他和玉儿的面,面上破冰,和柳琳琅亲密地抱在了一起,貌似久别重逢。 玟小六的心思百转千回,很难消化这样的消息,但面上带着和善的笑,肯定地应了声,“那是自然,提前恭喜柳小姐了。” 琳琅浅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玉儿离开了,玟小六心事重重地回了里堂。 桑甜儿打开了檀木盒子,拿出两根赤金簪子,往嘴里使劲咬了咬,不由露出惊讶之色,“柳小姐好大方啊,居然是纯金。” 桑甜儿做窑姐儿的时候,不是没见过金簪玉镯,但她的容貌在娼妓馆不是最出众的,属于二流三流,接待的客人,出手大方的并不多。 客人送的玉镯子、金簪,好品质的全被老鸨私下收了去,落在自己手上的大多很廉价的东西,不是有瑕疵,就是鎏金或镀金的首饰,剥落一层金就不值钱了。 “柳小姐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春桃盯着桑甜儿手里金簪子,不免艳羡,她嫁给麻子的时候,高屠户虽然也给她打了几对好首饰压箱,但大多是银器。 唯一的金器,也就是现在戴在手上的鎏金镯子,但成色和桑甜儿的赤金簪子一对比,那完全没眼看了,光泽质地差别太大。 春桃摸了摸自己的金镯,不免叹气,她和麻子成亲时,玲珑记正开张,他们之间没交情,那时候根本没人请柳小姐过来吃席。 “六哥,你和柳小姐的关系很好吗?” 串子摸了摸后脑勺,不免诧异地问。 往日里只见六哥和玉儿插科打诨,能聊几句日常闲话,偶尔还能吃上玲珑记的新鲜酥点,但和深居简出的柳小姐没什么交情吧。 “我们哪有什么交情?都是街坊嘛,你们不要多想,人家是真正的富贵人家,住的地方比咱们回春堂宽两三倍,做生意不过是锦上添花、打发时间,两根金簪,人家估计不放在眼里,往日见了面,你们客气点就行。” 玟小六三言两句地糊弄过去,心里明镜似的,柳琳琅这个人不是简单的角色。 她和九命相柳肯定有不一般的关系,痛殴阿念,还能全身而退,令轩报复不成、只剩下客气和忌惮,本事非同一般。 玟小六暗自提醒自己,有钱有本事的女人,往后只能交好,绝不能得罪了。 第571章 长相思(32) 回到酒铺的玱玹,安抚好闷闷不乐的阿念,召见了暗卫,传达了一则命令,“好好调查玟小六,尤其是玟小六和玲珑记主仆的关系,不要打草惊蛇。” 暗卫领命而去,瞬间不见踪影。 玱玹捏了捏眉心,神情逐渐严肃,想着之前吃的暗亏,越发好奇柳琳琅的来历。 对方到底是怎样的出身,拥有那么高的灵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中伤他,甚至令那么多暗卫胆寒,甚至直接喷血,如今就连不知天高地厚的阿念,见了她都害怕地浑身颤抖。 但暗卫怎么查都查不到柳琳琅的真实底细,和玱玹交代了玟小六,对方是三十年前搬来清水镇,捡了个西炎逃兵,又养了两个流离失所的孤儿麻子和串子,开了间医馆。 玱玹蹙眉,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私下花了重金,请了清水灵石帮他查线索,依旧没有半点进展,甚至探测不到他们的幻象。 玱玹很怀疑,柳琳琅的容貌是不是假的,按照对方的灵力和深不可测,想必身份不差,要么是神族,要么是妖族,神和妖可以变换容貌。 但清水灵石始终辨别不出来,玱玹有点怀疑他是水货,也就没有找他探消息。 玱玹理了理思绪,没有专门盯着眼前的事,居安思危,联想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这次来清水镇,表面上是陪着阿念游山玩水,实质上是为了寻找小夭的行踪。 除此之外,便是打探辰荣军和九命相柳的消息,拉拢到相柳最好,拉拢不成,必须除之后快,只有做出一点功绩,玱玹才能顺利回到西炎山,朝云峰,奋力一搏。 小夭没有找到,但这几日辰荣军那边传出一点风声,相柳似乎已经离开,辰荣的士兵中了瘴气热毒,现在情况很严峻。 玱玹计上心来,准备搞点动作。 … 随着回春堂的串子和桑甜儿的婚事结束,清水镇又发生了一件事,叶十七的马甲意外掉了。 玟小六和叶十七逛街,巧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凭借马车上的九尾狐和弓箭的双重徽章标记,有几分见识的人都猜到,里面坐的应该是防风家的小姐,涂山璟的未婚妻。 叶十七千方百计地躲着阿念,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但没有躲过自己的贴身侍女静夜,被对方看见,抱住大腿,不得不恢复涂山璟的身份,还要疲倦地应付防风意映。 当相柳和琳琅说起这事时,面色有几分复杂,他百年前和涂山璟打过几次交道,熟悉他的声音,但没见到对方的真容,没想到叶十七就是涂山璟,怪不得听他说话耳熟。 涂山氏乃大荒四大世家之一,富可敌国,清水镇的店铺基本上都是涂山氏的产业。 “涂山璟认识你?” 琳琅吃着香瓜,抬眸不解地问。 相柳摇了摇头,笑着说,“不认识,我在外行走一直戴面具。” 突然提起涂山璟,是因为相柳想通过涂山璟,办一件事,这件事情有点十万火急。 “相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琳琅面色微变,神思忽然敏感起来,相柳可不像喜欢八卦的人,何况他对财富名利向来视为粪土,涂山璟的身份,不值得他多说。 “琳琅,我不想骗你,是辰荣军那边出了事,最近天气酷热,山里瘴气重,突然爆发疫病,死了很多人,买不到所需的药物。” 相柳叹了一口气,眼神莫名的变得犀利,犹如暗夜里的寒星,军队里似乎出了奸细,有人把疫病的消息悄悄走漏了出去,原本容易买到的药材全都告罄。 第572章 长相思(33) 琳琅面色微变,疫病的传染性极大,若疫病得不到及时的遏制,辰荣军极有可能损失惨重。 她详细问了相柳,士兵们患病后的具体症状,思量了片刻,酷暑,浓重的瘴气,发病时高烧发热,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死亡率有点高。 怪不得相柳心急如焚,想找涂山璟帮忙,药材不到位,死的士兵只会越来越多。 洪江估计也会被感染,对方把相柳当儿子看待,教导他兵术经验,也算半个师傅。 相柳不急才怪! 看到相柳愁眉紧锁,想要从涂山璟那里想办法,毕竟对方是大荒首富,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人家自有人脉能买到。 “别急,也许我能治,百年间我去过很多地方,曾经游历过百黎族,在那里学了很多东西,也遇上不少病疫,百黎处在山林水凹间,瘴气也很重,但那里能够百年乃至千年有新生儿出生,应对瘴气的方法很多。” 琳琅抚平相柳眉宇间的愁绪,回忆着往事说,声音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真的吗?” 相柳瞬间转愁为喜,又有些担忧,“即使你能治,但会不会对你有一定伤害?” 琳琅笑着摇头,解释说,“损伤不至于,耗费一点灵力而已,我从百黎回来带了治疗瘴毒的草药种子,正好可以用上。” “如果大批量士兵患病,必须要用很多的药草,市面上买不到,我的木系灵力可以催生植物,把种子栽种在深山,使其快速生根开花,效果比寻常的药要强三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相柳露出感激的微笑,拉着她的手,召唤来毛球,二人坐了上去往深山后林而去。 抵达军营,映入眼帘的是痛苦哀鸣的士兵们,他们个个形销骨立,连东西都吃不进去,有些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面色乌青,泛着黑气,颓废的模样,再也不像能上阵杀敌的军士,而是默默等死。 看见相柳来了,老士兵忍不住红了眼眶,纷纷来拜见,心情无比复杂。 没了相柳这个军师,他们的日子比以往难过三倍,平日对相柳有点意见的小年轻们,也开始意识到相柳对于辰荣军的重要性。 没了军师,他们的伙食医药都大打折扣,以前受训的,现在只能吃更多的苦头。 琳琅戴着面纱,手里提着以前行走大荒带的医药箱,给一个快咽气的士兵服了颗淡青色的丸药,探了探脉象,心里有了底。 “这位姑娘是大夫?” 老军医上前几步,诧异地问,他们的驻扎地据点非常隐秘,除了自己的军医,就是从外面购置日常所需的药材,从未不请陌生大夫看诊,一则,没条件,二则,不安全。 相柳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沉重,今日的情形,比昨日还要严峻。 “相柳,过来帮忙。” 琳琅朝相柳招了招手,从医药箱里取了几罐瓷瓶,“这些药丸是我从前制的,给伤势比较严重的士兵服下,可以暂缓病情。” 老军医抢先一步,接过琳琅手中的瓷瓶,利索地开了瓶塞,在鼻翼下认真嗅了嗅,不由露出舒缓的笑容。 这的确是好东西,对瘴毒有抑制作用。 “多谢姑娘,这些粗活有我和其他人做吧,不用麻烦您和相柳大人。” 老军医原本的怀疑全化作为感激,招呼几个身体强健的士兵来帮忙。 琳琅点点头,没有拒绝,拉着相柳去了洪江的营帐,坦率地表示自己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培育治疗瘴毒的药材,但有个条件。 洪江对于琳琅的到来很意外,但看了看相柳,但也能够理解,直截了当道,“姑娘有什么条件,直说就是。” 洪江声如洪钟,非常爽快。 “如果有一日,我需要你帮忙,你不能拒绝,当然,绝对不会做违背将军原则的事,比如臣服西炎,你可以接受吗?我这个人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相柳心系辰荣义军,是因为重情重义,而我想有利可图。” 琳琅一点儿不拐弯抹角,如果看在相柳的面子上,给几罐丹药也就罢了,后续想要彻底治疗整顿,还是得他们自己想办法,但如果是自己出手帮忙,那自然要回报。 即使有相柳的人情在,琳琅也不喜欢做赔本买卖,毕竟她对辰荣军没有什么感情。 “好,我欣赏爽快人,琳琅姑娘若真的有这种本事,我答应便是,绝不反悔!” 洪江毫不犹豫地应下,士兵们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病魔手里。 琳琅早就猜到,以洪江的性格不会拒绝,毕竟对方有求于她,自己没有义务救他们,提要求,理所当然,何况,相柳也不会逼她做不想做的事。 有相柳做见证人,琳琅也不担心洪江出尔反尔,和对方要了一片宽敞点的空地,从空间里取出收集的种子,挥洒在湿润的土地上,结印施法。 银白色的灵力波动,好似一缕缕阳光和雨露,覆盖住整片种子范围。 须臾,种子快速地生根发芽,开始露出新叶,绽放红艳艳的花苞。 琳琅隶属花仙,木系灵力非常强悍,植物的开花结果,于她而言,好似吃饭睡觉那般简单,两个时辰后,空地都开满了红花。 “琳琅,这是什么花?” 相柳惊骇琳琅灵力强大之余,难免被眼前的一片红色花海惊艳到了。 “此花名为丹砂草,形若花貌,实则是罕见的药草,你在其他地方应该没有见过或听说它,但在百黎地区,漫山遍野都有它的影子,美而实用。” “丹砂草治疗瘴气导致的疫症非常有效,把它们整颗摘下,洗净根部,熬成沸汤,早中晚连续服用七日,便能痊愈。” “我的丫鬟玉儿曾经陪我在百黎待过几年,那时她得了相同的病症,正是用此药治好的,可比外面售卖的珍稀药材好的多。” 琳琅如数家珍般告诉相柳,后者又惊又喜,忍不住抱起她,转了过圈圈,满脸的感叹,“琳琅,你真是辰荣军的救星,他们有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琳琅不以为意,轻笑一声,“你谢我做什么,我和洪江做的交易而已。” 相柳好似看透了她的心事,俯身亲了亲琳琅的唇角,语气欢喜,“虽然你表面那样说,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管这个闲事。” 琳琅笑着不解释,伸手戳了戳相柳的脸,俏皮道,“你知道就好,现在该吩咐人熬药了,早一点喝药,他们也就多一分生机,这种疫病最折磨精神骨,不能耽误。” 相柳轻轻放下琳琅,立即往营地那边走去,吩咐他们采摘,告诉军医熬制的方法。 熬药过程过于简单,说一遍就能记住了,大家虽然不太确信,喝这种不知名的花汤能够治疗这么严重的疫病,但都绝对地服从命令。 第573章 长相思(34) 琳琅在军营待了一日,培育了几片花田,确定丹砂草够用,便和洪江告辞,与相柳回家去。 在此之前,喝了丹砂草的汤药有了缓解的士兵不计其数,大家心里都有了盼头,知道连续服用七日后就会好,他们不用病死。 相柳临走前使了个计策,查出了辰荣内部的奸细,得知西炎王孙就在清水镇,收购所有治疗疫病的药材,就是他吩咐人做的。 相柳动了杀机,以前想杀他,是因为玱玹是灭了辰荣国的西炎王孙,对方如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不杀了,岂不碍眼? 现在想杀玱玹,则是因为对方实在狡诈,收买人心的功力一流,在瘴毒频发的期间,收购了所有治疗疫病的药材,成心想要辰荣军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但现在相柳有一点点改变,杀人不能白杀,既要自己顺了气,也不能给别人做嫁衣。 他认真盯了好几日,顺利找到了轩的酒铺,甚至试探出对方的暗卫数量。 想到西炎山的五王和七王,那都是有钱的主,如果他们知道,被流放到皓翎的侄子,嫡出的西炎王孙在清水镇逗留,甚至想要做出功绩,有重返西炎城的打算,极大可能是想趁对方羽翼未丰,杀了他吧! 想到此处,相柳不由阴恻恻地笑了。 “你笑什么呢?好阴险的笑容啊!” 琳琅正在喝栀子花茶,瞥见相柳的表情,不由疑问,宝宝蛇这副表情,总感觉在算计,想干什么坏事。 “表情很阴险吗?我在笑,有人要倒霉了,而且,我可能会大赚一笔。” 相柳揉了揉脸,没啥感觉,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笑得风华绝代,想到自己的老婆本又要增加一笔丰厚收入,相柳心里美滋滋。 “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琳琅吃着点心,喝着茶,没有做好奇宝宝,没有多问。 相柳做赏金猎人赚钱的事,她略知一二,他做任务颇有分寸,脑子聪明,本事又大,琳琅压根不需要为相柳操心,日常修炼,看看医术古本,逛街听曲,自在潇洒。 相柳握了握琳琅的手,柔声安抚,“你放心,这世上能令我吃亏的人,只有你,能杀得了我的人,也只有你,你就安安心心准备做我的新娘子吧。” 琳琅笑嗔了相柳一眼,没有挣扎他的手,算了算日子,他们的婚期还有两个月。 用了晚膳之后,瞅见琳琅进屋休息,相柳悄无声息地跃出窗子,驾着白羽金冠雕在夜色暗涌中飞去,日行千里,去了一趟西炎城的五王府。 五王的安全守卫做的很好,在外设了一层厚实的结界,相柳虽然有能力破结界,但不打算闹出大动静。 他采用回音珠的方式,给对方留了一则音讯,内容简单明了,“西炎王孙在清水镇,野心不小,所谋甚大。” 五王若是想要顺利地继承西炎王的位置,唯一的眼中钉肉中刺便是西炎玱玹。 玱玹是缬祖娘娘的亲孙子,西陵氏支持的王子,背后还有若水一族的拥护,即使现在流落皓翎做质子,但威胁甚大,很容易反扑。 王族可不讲究什么亲情羁绊,涉及利益争斗,大家都会拼得你死我活,何况五王七王已经对仓玹下过几次杀手,早就翻了脸。 若是得知忌惮的小崽子没有在皓翎少昊的庇护之下,如今隐于清水镇,有可能在图谋王位。 他们十有八九会来几次汹涌致命的刺杀活动,但成功的概率应该不大。 当五王和七五刺杀失败后,相柳准备抬高价格,亲手帮他们解决。 第574章 长相思(35) 玱玹的日子不好过,他花了重金,吩咐暗卫潜伏深山,试图引出相柳,一举拿下荣辰军,在爷爷西炎王面前做出功绩。 有了这样的功劳,他回西炎王会更加顺遂,奈何损兵折将,暗卫接连死了四五个。 辰荣义军的疫病在琳琅的丹砂草治疗下,逐渐好转,洪江彻底松了一口气,对琳琅的本事十分佩服。 小丫头看上去年纪不大,但聪明又沉稳,还能拿捏住相柳,和他谈起条件来,面不改色,光明磊落,很实诚,他十分欣赏。 五王和七王派了几个探子来清水镇,得知玱玹真的在这里,开了一家酒铺掩人耳目,心里那叫一个忌惮欢喜。 欢喜的自然是,对方的暗卫不算多,皓翎王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清水镇安插大量人手保护他,忌惮的则是玱玹的心机。 一次又一次的刺杀,虽然失败了,但玱玹受了轻伤,身边的暗卫损失惨重。 为了把眼中钉尽快除掉,五王给投靠他的防风小怪去了封信,身处清水镇、正和涂山璟虚情假意的防风意映准备对玱玹下手。 为了以防万一,五王还高价请了做赏金猎人的相柳,替他暗杀西炎玱玹,酬金非常可观,正中相柳下怀。 他算计的是,如果防风意映那边失了手,相柳也可以再补一刀,做到万无一失。 在利益面前,五王和七王也不管相柳的立场,有本事杀人就行,至于报酬,他们身为高高在上的王族,根本不缺钱。 暗夜里,弦月当空,星子稀疏。 防风意映和相柳会面,一个在月色屋檐上,一个站在地面上,相互对视了一眼。 相柳白衣白发,身姿颀长,冰晶蝶翼的面具,在朦胧月光的折射之下,散发着神秘的熠熠光泽,防风意映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她稳了稳心神,忌惮于对方的威名和狠辣,只是恭敬问,“阁下请说,如何办。” 相柳扫了防风意映一眼,眼神冷漠,淡淡道,“明日月出时分,我会引出玱玹,以禁锢术定住他,接下来看你的箭术如何。” 神族有灵力,高等的神族还有大批的死忠暗卫保护,玱玹的脑子灵活,想要把他引出来并不容易,何况定他身形,更不容易。 防风意映觉得,如果凭借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射杀玱玹很有难度。 但现在有相柳这句话,防风意映放心多了,她微微颔首,再抬眼,相柳不见踪影。 对于相柳杀人的动机,防风意映心里有底,据说九命相柳脱离了辰荣军,是真是假,众说纷纭,真正相信的人并不多。 但相柳对西炎王族从不友好,乐意看王族内斗,很符合他的一派作风。 回到玲珑记的相柳,随手取下面具,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琳琅为他准备的干净长衫。 对于明日的刺杀活动,相柳胸有成竹,他之所以和防风意映合作,除了高额的赏金,和对西炎玱玹的不喜,更想借防风氏的手杀人。 相柳如果明目张胆地刺杀玱玹,只会给刚刚恢复精神的辰荣军带来困境,玱玹就算是流落皓翎的质子,但也是是西炎王的嫡长孙。 帝王的心思复杂难测。 倘若西炎王心里有玱玹这个嫡长孙,因为他的死,愤怒之下,举全国之力,诛杀相柳,甚至要剿灭辰荣军,那就得不偿失,不如借刀杀人。 相柳估了估日子,等彻底解决了西炎玱玹,存满了老婆本,他就可以和琳琅正式成婚了,那个时候,清水镇没有碍眼的人,心情也会更好。 琳琅很清楚相柳在搞阴谋,这几日早出晚归,脸色颇好,干饭都能多吃两大碗。 但对于他的信任,琳琅没有多问,自顾自地缝制红嫁衣,时间安排得分外充裕。 新娘子的嫁衣早已请了巧手的织娘做好,但她想在上面绣几朵铃兰花,又担心旁人绣的不合心意,便自己动手。 衣襟和袖口都会绣几朵,琳琅还给相柳做了三件袍子,银白色、玄青色、赤金色。 玉儿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除了日常管理点心铺子,换着花样地做好一日三餐,就陪在琳琅身边捣鼓丝线,讨教如何绣花,嘴上一直夸赞小姐,心灵手巧,嘴甜的厉害。 用了晚膳,相柳对琳琅说了一声,他出去办事,琳琅笑着点头,没觉得有何不寻常。 那日的月光皎洁,星子稀疏,非常寻常的夜晚,但酒铺之内,一阵骚乱,玱玹听到外头有弓箭的狰狞之声,警觉地穿好衣服。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院子,暗卫们护在四周,严阵以待,利刃不离手。 “谁?滚出来!” 玱玹莫名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明明听到外面清晰的弓箭声,但现在却不见一人。 夜里暗沉,唯有花叶摇曳声。 千钧一发间,一道不明物伴随着灵力凝聚而来的术法,快准狠地击中了他的穴道。 玱玹反应虽然及时,但身体却有瞬间的僵硬感,虽然只是几秒的功夫,但却给了隐藏在暗处的人,射出致命一箭的时间。 凌厉的箭矢正中玱玹左胸口。 相柳隐在防风意映的暗处,从她快速逃逸的瞬间,顺着她原来的方向和角度,迅速地再次杀出一箭,直击玱玹的胸口。 但听玱玹轰然倒地的声音,血腥气弥漫,暗卫惊呼,其中夹杂女子仓惶的哭喊。 “哥哥,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相柳趁着前方混乱,紧了紧身上的黑衣,坐着毛球回了家,一夜好眠。 玱玹原本必死无疑,防风意映的箭术高超,箭上还裹着一层极北之地的冰晶,寒气在他的体内扩散,血液无法凝固,只能一直流血,直到死亡。 何况还有相柳后来射的一箭,掺合了剧毒,玱玹的伤势很重,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阿念除了哭就是哭,怒气冲冲地大骂医师是废物,医师满头冷汗,只能磕头请罪。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怪事,对此无能为力,老桑情急之下,找来了玟小六,希望对方能帮帮忙,却得出仓玹是中了冰晶弓箭。 按照玟小六的猜测,这次突袭刺杀,十有八九是防风意映做的,因为整个大荒,能够远距离射出这样的箭势,唯有防风氏。 防风氏虽然只是个小世家,但并非籍籍无名,得以闻名,得益于防风氏的隐匿之术,以及高超的箭术,如今清水镇唯有防风意映在这里,珍贵的冰晶她也用的起。 为了救助玱玹,为了心底的隐约的猜测,玟小六只能厚着脸找俞宅涂山璟,讨要一些冰晶。 当相柳等待玱玹死讯时,却得知对方被暗卫秘密地送往五神山,因为玱玹伤得实在太重,如今话都说不出来,老医师过于无能,老桑只能强硬地把玟小六也带了回去。 “玟小六,真是多管闲事!” 相柳气得牙根痒痒,若是玟小六还在回春堂,他恨不得给那家伙也射一箭,就差一点,玱玹就能死了,现在去了五神山,有皓翎王庇护,想要再刺杀他,颇有几分难度。 唯一的安慰是,相柳补的那一箭,掺合的毒液扩散地快,毒性霸道,西炎玱玹就算这次死不了,也会脱层皮,灵体也会折损。 第575章 长相思(36) 五神山,白色冠服的皓翎王看着浑身发黑、灵脉尽损的玱玹玹,眉头紧皱。 泡在汤谷的的玱玹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受创太严重,体内毒素在玟小六的抑制下,虽然有所好转,但没有得到根除。 “父王,哥哥他…他会不会死?” 阿念扯着皓翎王的袖子哭,满脸的恐惧,那么厉害的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哪个大胆的混蛋下的手? 宫廷的医师全都束手无策! “阿念,你先回去,陪陪你的母妃,这里有父王,玱玹不会死。” 皓翎王对着阿念柔声说,眼角余光瞥着脑袋低垂的玟小六,阿念虽然担心玱玹的伤势,但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乖顺退下。 眼见人都走完了,侍卫们也被调遣在外围看守,玟小六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原本还在怀疑轩的身份极有可能是玱玹,但现在完全不用怀疑,她的父王正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满脸的复杂和审视。 “听说是你提出建议送玱玹回五神山泡汤谷,也是你抑制住了他体内的毒蔓延心脉?年纪小小,知道的挺多的,你是如何知道五神山的汤谷浴?” 皓翎王一针见血地问,表情严肃。 “我…我道听途说,没什么真本事。” 玟小六不敢面对皓翎王,对玱玹的担心,对父王复杂的感情,使她整个人好似在火上煎熬一般,她不想恢复真实身份,也不想直面残酷的事实。 但玱玹体内的毒素,她根本治不了,再这样拖下去,对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是吗?我也无能为力,玱玹应该是命数到了。” 皓翎王长叹一声,他的灵力虽然高,但于医毒之道,并不擅长,除非现在将玱玹送到玉山的王母那里诊治,还有一线生机。 他希望玟小六亲口说出来。 “王母可以,把玱玹送到玉山吧!” 看着玱玹奄奄一息的模样,玟小六心急如焚,淡定的模样再也装不下了,大喊道。 “你承认,你是小夭了?” 皓翎王深深地盯着玟小六,语气不容置喙,他其实已经猜到,眼前的男子是小夭。 “我是小夭,但未必是你的女儿,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关心玱玹的身体吗?” 玟小六瞪着皓翎王,心头一阵激荡,她太在乎玱玹的安危,也懒得掩饰身份。 因为在心思细腻、见微知着的皓翎王眼里,所有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皓翎王叹了口气,没有继续逼问,看向痛苦呻吟的玱玹。 “你说的对,我这就送你们去玉山,见了王母,先道歉,你当年偷偷跑下玉山,王母为你操了不少心,甚至愧疚了几百年,你该知道自己做错了。” 皓翎王对玟小六说,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后者却不不自然地退了两步。 玟小六咬着嘴唇,很想大声控诉,要不是当年你把我丢在玉山不闻不问,也不去接我,我怎么会偷偷下玉山,受了那么多苦! 玉山太无聊,那里简直就是牢房,她根本待不下去了,何况还听到自己是赤宸孽种的诸多传言,她担惊受怕,根本不敢回去。 但现在,不是控诉这些事的时候,玟小六将眼中的泪水硬生生逼回去,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会向王母道歉,只要她能帮忙治好玱玹哥哥。” 皓翎王松了口气,脸色得以和缓,吩咐人给玟小六和玱玹备了最好的云辇,还有灵力高强的护卫随行保护。 第576章 长相思(37) 玉山是大荒的罕见圣地,灵气充沛,王母的法力高强,也许能救下生命垂危的玱玹。 玟小六对皓翎王客气地道谢,亲自抱着神智不算清醒的哥哥上了云辇。 玱玹被王母治疗的期间,玟小六下了瑶池,恢复了女儿身,额间的桃花胎记重现。 玟小六不会再出现,因为小夭回来了。 小夭日日陪伴在玱玹的身边,看着他痛苦地呻吟,容貌憔悴,心好似在烈火煎熬。 但内心受到煎熬的人不止她一人,清水镇的涂山璟在发现玟小六不见了,都快急疯了。 他先找了老木,得知是酒铺里的老桑亲自请走了小六,后来又留了纸条,说是小六跟着他们有事,过段时间再回来。 玟小六估计觉得自己前往五神山,以后估计回不来,将医书手札留给了聪明好学的桑甜儿。 玟小六的初衷,不是让她继承衣钵,只是希望桑甜儿有个手艺,以后和串子过日子踏实点,不要患得患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玟小六消失了一个月,杳无音讯,两个月过去,依然没有消息,涂山璟越来越急。 他不知酒铺轩和老桑的底细,但知道阿念是皓翎王姬,涂山璟出自世家大族,偶尔有宴会,两人曾经打过照面。 涂山璟从老木口中,得不到其他的线索,担心小六遇上危险,吩咐静夜拖住防风意映,夜里简单地收拾了行装,偷偷前往皓翎。 清水镇少了几个主要角色,依然热闹安宁,很快的,琳琅出嫁的日子终于到了。 相柳虽然愿意当赘婿,但没吃软饭的打算,成婚聘礼,喜宴亲自花钱置备,另外买了栋宅子,好生布置了一番,当作喜宅。 至于琳琅的住所,就当作她的娘家,两处地方相隔不远,以后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这次喜宴,热热闹闹地办了七八桌,请了熟悉的街坊邻居,小孩子们都有座位。 玉儿亲手做喜饼、各色糕点喜糖,购置美酒佳酿,力求小姐的婚礼办的风光体面,反正不差钱。 洪江不方便出面,派了亲信给他们送了一份贺礼,相柳让送礼的人搬了好几坛烈酒回去,算是回礼。 防风意映跟着涂山璟的后脚,前段时间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清水镇。 为此,相柳没有打算戴着面具成亲,便恢复成防风邶的模样,黑发俊颜,红衣潇洒,衣襟前还佩戴着红绒花。 相柳的名气太大,这次成亲用的也是防风邶的名字,防风郎君迎娶柳小姐。 “姑爷来了!” 玉儿徘徊到新房门口,看到相柳大步流星而来,忍不住欢喜叫道。 在新屋门口守着的女眷都是熟面孔,兔子精、春桃和桑甜儿穿的喜庆,脸上带着笑意。 看到迎面而来的新郎官,心里都惊艳了一把,天哪,好生俊俏的风流公子。 相柳的眉眼绝美,缄默不笑的时候,气质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和疏远,但防风邶不一样,他喜欢慵懒地微笑,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 漆黑浓密的乌发用白玉冠束了起来,面若白璧,眼似琉璃,眼角眉梢之间,含着浅浅慵懒的笑,俊美无瑕,芝兰玉树。 一身喜庆的红服,赤金色的腰带,世俗新郎的打扮,好似把天上的谪仙拉回凡间红尘,赏心悦目,却又不敢多看。 第577章 长相思(38) 锣鼓喧天声之中,有顽童喊了一嗓子,“新郎接新娘子喽!” 兔子精最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好歹活了百年,孩子都生了好几窝,稍微定了定心。 她的咳嗽声惊醒了恍惚发呆的春桃和桑甜儿,搞得她们都有点难为情,太失态了。 “有劳各位了。” 相柳稳步上前,面含浅淡又客气的笑意,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守门的女眷,示意要进去,玉儿笑嘻嘻地退开。 其他人得了红包,一叠声的恭喜。 按照原来的计划,遵循人族的规矩,新娘子应该由贴身丫鬟或者两位喜娘搀扶出门,上花轿到新郎的宅子。 但相柳不是个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人,他径自进了内室,看着盖着红盖头的琳琅,唇角微勾,直接将她公主抱起,大阔步往外走去。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纷纷笑了起来。 华丽的花轿没有浪费,虽然两处宅子距离不远,琳琅被相柳抱着出来,上了花轿。 相柳第一次做新郎官,面上虽然云淡风轻,镇得住场子,但内心有点紧张,低声在琳琅耳边说悄悄话。 “本来想抱你走的,但觉得众目睽睽之下,有点不好意思,娘子还是坐花轿比较合适,以后抱的机会很多。” 琳琅瞪他一眼,你还会不好意思? 相柳厚着脸皮轻笑,春风荡漾般的得意,上花轿下花轿,前后不过半杯茶功夫。 玉儿特地请了平日比较熟的兔子精、春桃和桑甜儿来帮衬,比如说人间的新人如何拜天地,如何喝交杯酒,这些都有学问。 春桃颇有经验,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兔子精点头,她虽然没有正式成亲拜堂,但也参加了好几回婚礼,看了个眼熟。 “那有劳几位姐姐了。” 玉儿抿着嘴儿笑,每人手里都有红包,拿红包的几个人都想推辞,她们只是张张嘴,凑凑热闹,连吃带拿,多不意思啊。 “这是我家小姐的心意,莫要推辞。” 玉儿声音娇俏,态度坚决。 春桃她们只好厚着脸皮,笑着收下了,暗叹柳小姐大方,尤其是桑甜儿,她被玉儿邀请过来吃席,非常欣喜,甚至很感激。 虽然桑甜儿是个内心强大的女子,并不在乎别人背后如何议论她的出身,只想好好把回春堂的生意做好,和串子把日子过踏实了。 但表面不在乎,不代表不会感伤,如今柳小姐成亲的大喜事,她居然也有份来沾沾喜气,说明对方不在乎她的出身。 想到之前收到的赤金簪子,桑甜儿拿不出等价的贺礼,也知道新娘子不缺钱,便格外用心地绣了一对鸳鸯枕头,里面塞了晒了太阳的蓬松棉花和助眠的药草送给柳小姐。 虽然礼物不贵重,但礼轻情意重,是她的一份心意,她的绣工还可以,拿得出手。 琳琅和相柳按照人族的规矩,拜了天地,夫妻对拜,简单地完成了仪式。 新娘被送入洞房,酒席正式开场,外面热热闹闹,人声鼎沸,酒香肉香扑鼻,小孩子童言稚语,嘻嘻哈哈,欢声笑语。 夜色渐深,酒席散了。 相柳脚步稳健地进了新房,小心翼翼地揭开琳琅的红盖头,痴痴地看着琳琅的真容,依稀是记忆里的熟悉容颜。 美丽的好似九天仙子,肌肤比冰雪晶莹,胜百花娇柔,倾城绝色,不过如此。 “琳琅,我们成亲了。” 相柳满眼的温柔,低声喃喃。 “是啊,夫君。” 琳琅顾盼生辉,嫣然一笑。 相柳的喉咙不由动了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好似忍了很久,动作轻柔地勾起琳琅的下巴,俯身而下,深深吻了下去。 他的动作没有第一次的青涩笨拙,温柔而又缠绵,琳琅伸手搂住他,热情地回应相柳的温柔攻势,听着他低沉难耐的喘息,情不自禁地发出娇怯的嘤咛。 深吻之后,琳琅伸出手,唇角含笑,拂过相柳的眉眼,拨弄他乌黑纤长的眼睫毛。 “你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虽然只是睫毛的抚弄,但他心底痒酥酥的,好似有根轻盈的羽毛在有意无意地撩拨,相柳的声变得音低沉沙哑,饱含情欲的折磨。 “夫君,我们去海底吧。” 琳琅捧着相柳的脸,俏皮地在他的面颊印下一吻,嘻嘻笑道。 美好的新婚之夜,琳琅忽然想起相柳的诞生之地,海底的世界奇妙美丽,可不能辜负,何况她戴着鱼丹红项链,在水里游戏很方便。 “好,都听娘子的。” 相柳深吸了一口气,熟稔地抱起琳琅,召来白羽金冠雕,驾着坐骑,往东海方向飞去。 跃入海底的那一刻,琳琅被相柳抱着跳了下去,他好像海洋母亲的宠儿,在海底游刃有余,还能故意逗琳琅玩儿。 琳琅抱着相柳,整个身体几乎都缠在他的身上,明显感觉到他清凉的体温,渐渐有了几分灼热感,明白了过来,立即松开了手脚,往水母的方向游过去。 蓝色的水母软乎乎的,浑身散发着彩虹般的光芒,一会儿是璀璨的湛蓝色,一会儿是明黄色,一会儿又变成了宝石色,好似一盏盏漂亮的霓虹灯笼。 琳琅想起游历大荒时的所见所闻,每次年节灯会,她都能在神族的集市上看到造型奇特的明珠灯、水母灯,还有海贝灯。 神族貌似很喜欢用海底的东西制作照明的灯,但制作的工艺明显不如天然的美丽。 “琳琅,你怎么了?” 相柳从身后抱住了琳琅,明知故问,声音有几分哀怨不解,新婚之夜,不应该亲亲我我、共沐爱河吗? 这个破水母有什么好看的! “相柳,我在想,这次不知有没有机会听到鲛人的歌声,我期盼好久了。” 琳琅转身看着相柳,眼里满是希冀。 “这个季节,正是鲛人求偶的日子。” 相柳其实有能力召唤两个鲛人过来,但是担心琳琅听不见,徒增失望,鲛人的歌声,唯有妖族能够听到。 忽然,一阵波浪掀起,有五彩斑斓的鱼群游过,琳琅隐约听到一阵歌声,美妙如天籁,不禁循着声音游过去。 前面的茂密的海草之后,掩藏着好大的贝壳房子,男女鲛人调情歌后,开始做羞羞事,惊觉有人偷窥,忍不住齐齐瞪向琳琅。 琳琅忍不住偷笑,连忙往后游去,拉着相柳的手跑开,好似担心背后有鲛人追来。 “娘子看到了什么?” 相柳揽住琳琅的纤腰,促狭地问。 他的喉头一阵滚动,眼里有着喷涌而出的热情,情动之时,那种盯着琳琅的火热模样,好似要把她立即吃掉。 “我做给你看。” 琳琅狡黠一笑,先一步堵住了相柳的唇,手脚缠住他的腰身,尽情地呼吸。 海波荡漾,二人热情地相拥亲吻,热烈而缠绵,好似天地之间唯有彼此的存在。 第578章 长相思(39) 他们在海底缠绵了一阵儿,来到了浮于海面白贝壳的婚房里,琳琅直接扯开了夫君的红色腰带,摸向他袒露的白皙胸膛。 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啊。 相柳黑色的瞳孔由于太过激动,逐渐变成鲜艳的赤红,反客为主把琳琅压了下去。 新婚夫妇衣衫褪尽,以最撩人的姿势融为一体,水乳交融,冰冷交替火热的感觉。 海贝渐渐合拢,遮住了里面的潋滟春光,只能听得见一阵阵旖旎的呻吟和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大亮,一轮红日自海平线缓缓升起,投射第一缕阳光。 毛球已经在贝壳房顶徘徊了好几圈,以它的耳力,很容易听到里头暧昧的声音。 虽然知道相柳和琳琅在行敦伦之乐,奈何开了灵智的毛球很好奇,几乎听了一晚上,脑子轰轰轰地响,突然很想找媳妇儿。 当白色的贝壳缓缓开启,毛球浑身一抖,以最快速度地逃走,若是被相柳知道它偷听了整晚,甚至春心萌发,估计会对方拔掉身上所有的毛,变成光秃秃的丑雕了。 以相柳的脾气,恼羞成怒之下,的确会这样做,甚至想要红烧白球! 贝壳敞开,清晨的海风柔和地轻拂,拂在琳琅的姣好的面上,好似情人的亲吻。 她衣着轻薄的月白纱衣,如墨般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脑后,脖颈间若隐若无的红痕好似一颗颗草莓,余留着昨夜欢爱的痕迹。 相柳从背后揽着琳琅的腰,把脑袋抵在她的脖颈,心满意足地笑了,感觉很幸福。 “我们回去吧。” 琳琅转过头,对相柳笑着说,在外面折腾一夜,新房却冷冷清清,若是玉儿大早上喊她,没有人应声,估计又要大惊小怪了。 相柳点了点头,帮琳琅把外面的衣服穿上,以手为梳,给她挽了一个灵巧发髻,别上水晶琉璃簪,开始收拾自己的衣衫头发。 看了看海面的景色,相柳忽然问,“你想离开清水镇吗?像从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在大荒四处游历。 “我正有此意,我想度蜜月。” 琳琅欢喜地在相柳唇上轻啄了一下,笑得烂漫,夫君和她真是心有灵犀啊。 “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相柳爽快地应了,抱起琳琅,吹了声口哨,唤来毛球,二人稳当地坐了上去。 低空的飞行,风柔柔的,白云朵朵飘。 琳琅依偎在相柳的怀里,看着清水镇的大榕树下,一堆人在那里听书说八卦,一会儿到了宅院。 玉儿做好了丰富的早膳,正准备喊小姐和姑爷起来吃,瞅见从天上落下的喜服新人,不由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姑爷还是昨晚的姑爷,芝兰玉树,俊美倾城,但小姐不再是以前的小姐,容貌美丽,疑似仙女下凡尘,人间颜色尽黯然。 “小…小姐,是你吗?你的真容?” 玉儿手里端着的果盘差点摔地上,怔怔地看着走过来的琳琅,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初见琳琅时,觉得小姐超级厉害,心肠又好,下定决心,誓死追随,没想到小姐长得这么美,怪不得从前要隐藏真实容貌。 如此绝色,行走大荒,很容易引来形形色色的觊觎者,没办法做些简单随性的事。 第579章 长相思(40) 琳琅点点头,对玉儿说,“这是我的真容,我和相柳准备离开清水镇,你简单收拾一下行囊,玲珑记以后就交给你打理。” 玉儿原本震惊的表情,倏尔变得恐慌不安,登时跪下来,摇头好似拨浪鼓,眼泪在眼眶里欲落未落,“小姐要离开?能不能带上奴婢,小姐去哪里,奴婢随身服侍您。” 琳琅没想到玉儿的反应这么大,轻叹了一声,将玉儿扶了起来,笑着解释了一番。 “傻丫头,我没有不要你的意思,我和相柳要去度蜜月,四处游玩,以后还会回清水镇,家里总得要个人看顾,你很合适。” 相柳不爽地盯了玉儿一眼,觉得这小妖实在没眼色,他和琳琅恩恩爱爱地玩耍,中间插个人不是碍眼吗? 玉儿听了琳琅的话,心下稍微安定,抹了抹眼泪,有点不好意思。 “是奴婢误会了,奴婢这就去帮小姐和姑爷收拾行囊,好好打理点心铺子,随时恭候小姐回家。” 玉儿感觉到相柳的冷气压,腿脚有点发软,不敢再悲春伤秋地哭泣,赶紧溜了。 在家稍微歇息,换了身衣服,相柳带着琳琅,坐着白羽金冠雕离开了清水镇。 他们一路上游山玩水,途经赤水时,琳琅忽然有点感怀,想要在此停留一阵儿。 相柳买了一艘私人船坞,二人白日泛舟,夜里吃海鲜赏景,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听说赤水氏擅长制船,当年缬祖还曾向赤水氏借船,赤水能成四大世家之首,其实挺有头脑的,不似涂山氏,喜欢明哲保身,他们更喜欢冒险和投资,怪不得如今的赤水城,如此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相柳看着逐渐变宽的河道,他们的船已经离开前面的月湖,来到更广阔的赤河,两岸是金黄色的良田,劳作的人族,庆祝着丰收,不免有些感慨。 “琳琅,你以前在赤水待过?” 相柳看着默默不语、好似陷入沉思的琳琅,忍不住疑问,他的记忆很好,以前和琳琅行走大荒时,他们去过西炎城,也到过青丘逗留,甚至在皓翎地界待了不少年,却从没在赤水多待半天。 “相柳,其实我的身世有点复杂,在进死斗场之前,脑中已经不记得从前的记忆了,但那么多年来,我一直追寻迫害我的人,还是从对方嘴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琳琅看着远方的杨柳两岸,神思不禁飘往百年前的回忆,语气之中有几分怅然。 “琳琅,如果你觉得身世是负担,可以选择忘记,不用和我说,今生有我陪你。” 相柳很心疼琳琅的“失忆”,猜想她的身世估计不美好,不忍她回忆不美好的事。 “说是负担算不上,我的身世可能不被世俗接受,现存的亲人应该有不少,他们其实一直在暗中寻找我。” “至于基于什么目的,我不太清楚,这么多年改头换面,隐藏身份,其实也是为了避开他们的寻找,但现在很想祭拜父母。” 琳琅对相柳徐徐说着,语气轻飘飘,她转脸看向外面的情景,赤水是个美丽的地域,因为雨水充沛,随处可见的绿意和生机,这个时节不算冷,河边还有人比赛着游水,嘻嘻哈哈一片。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其实我也想祭拜一下岳父岳母。” 相柳揽过琳琅的肩膀,声音温柔而坚定,不管琳琅是什么出身,他都不会退缩。 琳琅露出轻松释然的笑意,眼眸灿若星辰,勾着相柳的脖子,描摹着他精致耐看的五官,越看越爱,忍不住感慨,“相柳,你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如意郎君啊。” 相柳俯身啄了啄琳琅嫣红的唇瓣,呼吸温热缠绵,声音低沉魅惑,带着说不出的性感和情欲,“娘子是不是该犒劳夫君呢?” 琳琅嘻嘻一笑,目光火热,直接将相柳推倒在榻,骑在他的身上,声音柔媚生春,“自然要犒劳夫君,现在就可以。” 船依旧往前行,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舱内的卧榻,帷幔低垂,夫妻俩你侬我侬地折腾,暧昧得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此起彼伏。 婚前只想和琳琅亲亲抱抱的相柳,怎样腻歪都不够。 婚后开了荤,新婚夜尝过了销魂美好的滋味,心心念念地只想做大灰狼。 第580章 长相思(41) 琳琅和相柳没羞没臊地过着美好的二人世界,转眼过了大半年。 琳琅原本想去赤水府,看看那里有没有老爹的牌位,给他上柱香也行,怎知赤水族长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在江水湖畔以灵力传音,表示想见她。 “如果你不想去,我帮你打发了。” 夜色船火,朦朦胧胧,相柳紧紧拉着琳琅的手,看向对面逼近的大船,目露冷意和警惕。 虽然琳琅没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世,但他隐隐能猜到几分,十有八九和赤水氏有关。 只是相柳猜不出,琳琅到底是谁的女儿,谁有胆子暗算赤水氏的小姐,三百年前,居然把她丢进了凶残血腥的死斗场中。 “没事相柳,不要紧张,我正好有很多话,要问问赤水老头儿,你在这里等我。” 琳琅握了握相柳的手,言语轻松。 “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嘛,就算是西炎王和皓翎王亲自来了,我也不怕,何况是赤水氏的人,他们不会伤我。” 相柳知道琳琅的本事,他的娘子,他都打不过,谁也欺负不了,他只是关心则乱。 “好,我就站在这里,等你。” 相柳缓缓松开琳琅的手,没有坚持,只是眼神犀利,一副随时可以打斗的状态。 琳琅对相柳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施展灵力,犹如夜风里的蝴蝶般,飞向对面,在躬身做出请的姿势的仆从身前,径自进了船舱内室,掀开层层叠叠的帘子,走到尽头。 一个垂暮的老头负手而立,他衣着简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琳琅,眼里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开门见山道,“你终于回来了。” 面前的老头儿是赤水氏的老族长,赤水海天,他目光无比柔和,语气颇为感慨,苦苦寻找了三百多年的女娃,已经亭亭玉立,美丽不可方物,比她的母亲还要出众惹眼。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琳琅疑问,语气淡漠,却又充满了好奇心,甚至忌惮,这到底是什么跟踪法术。 “别紧张,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是你小时候曾经留下一滴血,我用它设置了阵法,只要在赤水境内,启动阵法寻人很容易。” “后来一直没找到,我隐约猜到,你应该去了其他地方,离赤水很远很远,直到最近,阵法突然有了的动静,指向湖中心。” 赤水海天对琳琅解释,为了设置这道阵法,可耗费他不少的灵力和宝贝。 “你们为何要找我?我还以为你们放弃找我,不在意,不然我怎么会在死斗场?” 琳琅不知该夸赤水海天有真本事,还是觉得阵法过于精妙奇幻,语气含着几分机锋。 赤水海天没有恼怒,似乎想到什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孩子,你是不是在怨我的失职?你知道了你父母的事?” 琳琅摇头又点头,“其实我不太记得了,我只是从害我的人口中,得知了一部分的身世,那人说,我是赤水胤的私生女,母亲是身份卑微的花妖,不被赤水族接纳。” “樊氏的大小姐爱上了我的父亲,自甘为妾,遭到拒绝,因爱生恨,所以趁着我父母私奔逃亡之际,把我捉了来泄愤,不靠谱的父母,私奔时都不愿带着自己孩子吗?” (前文有伏笔,提到过赤水胤,樊月华因爱生恨,对琳琅做了恶事,死的很惨。) 赤水海天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什么,重新在他们周围设置了一层红光禁制,以防他们的谈话被灵力高手听见。 他上前几步,神情严肃。 “樊月华主仆原来是你杀的!” “怪不得,怪不得啊。” 对于樊家的小姐,赤水海天根本看不上眼,赤水族乃四大世家的第一世家,看不上中原排在末尾的小世家,拒绝也就拒绝了。 赤水海天当初没怎么防备樊月华,没料到这个女人的嫉妒心和报复心那么强,隐蔽工作做的也好,竟然私下偷走了琳琅。 赤水海天不禁暗叹自己老糊涂了,一步错,步步错,差点误了琳琅的性命。 但听琳琅的一席话,似乎对她的父母也有几分怨言,不由缓和了声音解释。 “孩子,你听我说,其实你不是赤水氏的血脉,你父亲之所以带着你母亲私奔,除了有我反对这门婚事的缘故,更多的是逃离西炎王的猜疑,保护他哥哥小炎灷,后来二人筋疲力尽,潜入东海,丧命海底漩涡。” 琳琅抬眸,半信半疑地看着赤水海天。 她游历大荒多年,对各个世家子弟情况略有几分耳熟,如果没记错的话,赤水海天明面上只有两个孩子,是正统的嫡出。 一个是英年早逝的儿子赤水胤,另一个女儿,则是嫁给辰荣王族后裔的小炎灷为妻的赤水小叶,她的父亲是辰荣王族后裔? 赤水海天之所以这样隐瞒赤水胤的身份,其实也情有可原,按照姻亲关系,四大世家和王族也有通婚。 小炎灷和赤水小叶其实是对表兄妹,这也是赤水氏敢于和辰荣战败之后,有勇气把最宝贝的女儿嫁给小炎灷的原因之一。 “琳琅,其实你和丰隆、馨悦他们一样,都是辰荣王族的后裔,如果辰荣国没有被灭,你应该是辰荣的大王姬。” “当年局势震荡,谁也不知道西炎王的心胸有多广阔,也许他会为了斩草除根,杀光所有的辰荣后裔,我们不得不防。” “为了留存血脉,和小炎灷一起出生的胤私下被抱到赤水家,谎称是我家小叶的同胞哥哥哥哥,但纸始终包不住火,小炎灷识时务,你父亲未必如此,所以才有后来的帝王猜忌和试探,以及最后酿成的悲剧。” 赤水海天语气悲凉,除了自责,就是无奈,谁能想到,海底的大漩涡那么厉害,直接吞噬了二人的性命。 琳琅其实有点吃惊,她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有这么复杂的身份,之前还以为是赤水氏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没想到成了辰荣王族后裔。 她的父母死的也很倒霉,但其中是否有西炎王的暗中操作,那也很值得人猜疑。 父母不论是被逼无奈的意外身亡,还是西炎王暗中捣鬼的谋杀,这笔账,琳琅会深深记在心里,来日再报。 对于西炎王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小炎灷是如此,但对西炎抱有仇恨之心的王族后裔,就需要斩草除根,他应该做得出来。 “赤水爷爷,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这些年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们嫌弃我的出身,所以懒得回来,现在搞清楚了,我想好好祭拜父母,可以吗?” 琳琅语气缓和,没了之前的排斥,赤水海天不赞同父亲迎娶母亲,其实也能理解。 世家子弟的婚姻,从来不是个人的儿戏,何况赤水胤是高等神族的后裔,他和花妖相恋,赤水海天肯定不会乐见其成。 但赤水氏愿意承担那么高的风险,私下收留可能被西炎王猜忌的孩子,也是勇气有加、应该被辰荣一族感激。 琳琅没有资格指责他们,只怪世事无常,父母的命数如此。 如果她被赤水氏保护的太好,没有进死斗场,她也不会遇上相柳,和他终成眷属,其实这也是命中注定。 第581章 长相思(42) 赤水海天看了眼外面的情景,对琳琅说,“既然你回了赤水,除了祭拜父母,身份也要恢复,你父母留下的遗产,全都由你继承。” “还有丰隆和馨月,你们都是血脉亲人,彼此见个面,熟悉一下,再过不久,赤水城要举行秋赛比试,那时候会很热闹。” 赤水秋赛是由小炎灷举办的盛事,目的很简单,促进各个世家部落的友好往来,挖掘真正有本事的人才。 氏族子弟在此期间不仅能得到试炼,还能扩展眼界,不会固步自封。 赤水秋赛之所以会非常热闹,还因为有西炎王和皓翎王的背后支持。 秋赛比赛的胜利者,能够得到两位帝王的丰厚赏赐。 琳琅点了点头,既然要祭拜父母,自然要以他们女儿的身份,而不是偷偷摸摸,令其他人揣测,至于秋赛,看看热闹也挺好。 “琳琅,外面的白衣男子是…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赤水海天往舱外的方向多看了两眼,对面船上的相柳白衣飘逸,风姿卓越。 琳琅唇角微勾,笑了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夫君,九命相柳。” 赤水海天面色微变,不知是惊讶琳琅成婚太早,还是震惊她嫁给了九头蛇妖,一时间表情凝重,久久长叹。 “你果然是胤的孩子,喜欢的干脆利落,从来不会在乎身份地位,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哎,我也管不了,但相柳的身份不要暴露,西炎王一直想杀了他。” 当初赤水海天有意让胤迎娶西陵氏或鬼方氏的小姐,门当户对,再不济还可以和中原的世家瞫氏、姜氏或姬氏联姻,但谁能想到,胤游历在外,竟然和花妖暗订盟约,非卿不娶,最后连孩子都提前弄出来了。 现在胤的儿女也步了后尘,先斩后奏。 “赤水爷爷,我知道啦,相柳的身份的确要瞒一瞒,不然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帝王的猜疑之心,从来都是很恐怖的。” 琳琅很满意赤水海天的态度,虽然震惊,但也能接受,不对她的婚事评头论足。 以赤水海天的老成和精明,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西炎王看似重视小炎灷,其实一直在防备他,甚至曾经把小炎灷的妻子赤水小叶和女儿辰荣馨月囚禁在西炎城。 倘若小炎灷有一点点的不臣之心,那么西炎王就会先杀了他的妻女。 事情讲清楚了,他们相继出了船舱,对面的相柳直接飞奔了过来,拉住了琳琅的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又警惕地看了眼赤水海天,表情非常凌厉。 “邶,这是我爷爷赤水海天,你也叫一声爷爷吧。” 琳琅拉了拉相柳的衣袖,笑眯眯地介绍,现在的相柳还是顶着防风邶的身份比较稳妥,赤水海天性格沉稳,对此见怪不怪。 “爷爷,这是我的夫君防风邶。” 琳琅笑吟吟地介绍,声音甜蜜。 “邶见过爷爷。” 相柳表情和缓,以晚辈之礼对赤水海天拱手作揖,姿态恭敬而端然,不卑不亢。 赤水海天满意地点了点头,暗叹了一句好个九命相柳,果然生得俊美,身份也多。 “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琳琅甜甜应了一声是,相柳都听琳琅的,但他没想到,来到赤水府,他得到的单间房,离琳琅住的地方还有点距离。 相柳不免懊恼,新婚夫妻蜜里调油,他一个人怎么睡得着啊! 翌日,琳琅和相柳一起来赤水氏的祠堂,拜见赤水胤和金缨,她这个世界的母亲是上一届的优昙花妖,花妖中的魁者,听说有个侄女叫金萱。 上了香,琳琅设了禁制,和相柳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她不是赤水族的小姐,而是辰荣王族的后裔。 她的父亲和小炎灷是双生子。 “琳琅,不管你是谁,赤水氏还是辰荣氏,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坚定不移地陪着你,做你最坚实的后盾,为你扫平所有的荆棘。” 相柳声音坚定,表情温柔而沉凝。 “相柳,你真好,我想告诉你,我父母虽然死于海底意外,但其中不乏西炎王的步步紧逼,作为亡国君主的后辈,我想要报仇复国,相柳,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琳琅认真地看着相柳,一字一句道。 她之前打伤阿念和玱玹,虽然心里不爽,对于皓翎和西炎的感触淡淡的,并没有想造反的事,顶多看他们不顺眼。 对于心心念念想要复国的洪江和辰荣义军,琳琅也只是希望相柳不要掺和太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她是辰荣王族的后裔,为何要对别的王姬王孙卑躬屈膝,行礼叩拜?为何不是他们叩拜自己? 想到大荒各个城池的死斗场,花妖聚集的歌舞坊,还有永世为贱籍的百黎族。 琳琅心头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妖族不被人尊重,甚至被各种打压残害,莫名的戳了她的心。 相柳也是妖族,没人真正尊敬他。 还有百黎族的人,琳琅和他们相处过好多年,他们虽然擅长蛊毒之术,但大多是为了自保,淳朴善良的居民非常多。 他们身上有贱籍的烙印,子辈要生生世世为奴为婢,这是何等的不公和悲哀? 琳琅暗自思忖,如果把妖族和百黎族的资源利用起来,以她和相柳的本事,还有辰荣军的一股力量,加之赤水氏,以及内心偏向辰荣的中原氏族,他们未必不能全面打压西炎和皓翎,创造另一个大荒盛世。 何况,西炎王已近迟暮之年,身体大不如从前,有出息的几个儿子都死了,五王和七王目光短浅,能力平庸,不足为惧。 至于玱玹,琳琅也有本事对付他。 皓翎王虽然有雄才大略,奈何膝下没有儿子继承王位,唯一的女儿皓翎忆娇蛮任性,没有以王储的身份从小培养,无法担任储君之位。 琳琅思量许久,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 “我愿意帮你,无条件地帮你实现心愿,从今往后,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相柳拥住琳琅,铿锵有力地说。 如果琳琅想要大荒九五至尊的位置,替辰荣复国,那么他会亲自把她送到高处,凡是阻拦碍事者,他会替琳琅清理干净,只要琳琅高兴。 第582章 长相思(43) 在琳琅对相柳坦白,自己想要造反的时候,玉山的玱玹体内的毒素终于清理了,耗费了王母不少灵力。 小夭看见王母原本拥有的一半青丝,全都白了,容颜苍老、皱纹横生的模样,好似生前的外祖母,俨然是垂垂老矣的婆婆。 王母和玱玹的祖母西炎王后是年少时的好姐妹,后来他们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再也没有走动。 但王母对于缬祖的后辈,一直颇有关照,不仅愿意收留小夭,亲自教授她高深术法,即使对方任性逃离,依然选择原谅她。 如今玱玹被刺杀中毒,元气大伤,汤谷浴虽然治好了他体内的冰晶寒症,但第二支箭淬了剧毒,世间罕见,王母耗费了千年的灵力,勉强清除了他体内的毒素。 但玱玹的灵力大不如从前,如今灵力低微,和小夭没什么差别,小夭的灵力融入骨血,血液有用,这些日子没少给玱玹喂血。 看到玱玹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小夭忍不住喜极而泣,抱住哥哥嚎啕大哭。 “小夭,是你,你回来了。” 恢复神智的玱玹虚弱的面色,露出几分激动,伸手触摸着小夭额间那点鲜艳的桃花印记,想到自己遭受的罪,想到小夭的失而复得,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伤感还是欢喜。 “哥哥,你身体很虚弱,好好休息。” 小夭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不忍把他具体的身体情况告诉玱玹。 “王母,是您救了我?” 玱玹侧首,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王母,她苍老的面容满是疲倦之色,想要起身下跪叩拜,语气感激,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玱玹,你的灵力不如以前,以后出门在外,多带点侍卫,若是再遇上相同的危险,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也很难再救你,玉山不留男客,为了救你,已经破了规矩,明日你们下玉山吧,回五神山休养。” 王母表情淡淡,清冷严厉的表情一如从前,口气略带几分惆怅,实话实说,说完这席话,王母也不管玱玹和小夭是何反应,转身离开。 玱玹不由露出惊惧之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试图凝聚灵力,却胸口堵塞,施展灵力很困难,一时之间很难凝聚出来。 小夭紧抿着唇,强颜欢笑地安慰,“哥哥,你不要心急,你现在还没恢复完好,灵力微弱也算正常,等身体彻底调养好了,多进补点灵丹妙药,应该会有所转机的。” 玱玹对小夭点头微笑,好似相信了她的说辞,但心底油然而生的的恐惧不减反增。 对防风氏,以及背后指使防风意映刺杀他的五王七王深恶痛绝,此仇不报非君子。 次日,玱玹和小夭下了玉山,提前得了消息的皓翎王派了人手和云辇,把他们接了回来,阿念看到面色苍白的玱玹,哭天抹泪,倾诉自己的担忧和思念。 玱玹有气无力地哄着阿念,语气有点敷衍,他现在忧心的是自己的灵力,装着的是对仇人的愤恨,重视的唯有小夭这个妹妹。 对于阿念,玱玹的耐心越来越少,只能维持表面,不过也没人看出来,毕竟他的心机城府极深,知道不能太伤阿念的心,不然师傅也会责怪他,但那股厌倦暗自滋生。 阿念发泄完自己的情感,看到一袭绿色裙衫,亲密站在玱玹身边的年轻女子,不禁蹙眉,开门见山地问,“哥哥,她是谁?你们什么关系” 玱玹看了眼皓翎王,后者告诉阿念,这是小夭,她的姐姐,小夭是从前的玟小六。 阿念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玟小六就是眼前清丽可人的少女,玱玹哥哥一直念念不忘的小夭妹妹,是父王以前女人的女儿。 皓翎的大王姬,西炎王的外孙女,玉山王母的徒弟,自己的嫡出姐姐皓翎玖瑶。 复杂的情绪汹涌地堵在胸口,阿念咬了咬唇,嫉妒又忌惮,总感觉自己的父王和哥哥即将被对方抢走,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既然失踪了,就不要回来了,为何现在要出现,我讨厌你!” 阿念毫无心机,把心中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自然招来皓翎王和玱玹的不满,纷纷觉得她任性不懂事。 小夭只是清冷地看着她,未置一词,阿念觉得委屈极了,忍不住拂袖而去,哭跑着去找自己的母亲静安王妃,对小夭满是怨念。 第583章 长相思(44) 玱玹在五神山休养了半个月,身体渐渐得以恢复,但体内的灵力溃散大半,根本难以弥补。 即使是灵力被九尾狐强行散入血液、武力值超低的小夭,都能轻易撂倒如今的玱玹,更别提其他的神族。 皓翎王不停地叹息,对此无可奈何。 为了玱玹的心情能缓解点,皓翎王吩咐得意弟子褥收,带着阿念小夭和玱玹去赤水看秋赛,凑凑热闹,暗中派了高手保护。 因为没了游山玩水的好心情,玱玹没有闲情逸致吹箫,也没有精力烤鱼烤虾给两个妹妹吃,整日苦大仇深,却又强颜欢笑。 尤其是看到涂山璟风尘仆仆地来找小夭,对其倾诉衷肠,玱玹心里充满了不甘。 但不甘也得忍着,为了报仇,为了拉拢涂山氏,得到助力,玱玹表面对涂山璟非常友好,甚至为他和小夭单独相处创造机会。 相较于玱玹的憋屈,琳琅和相柳在赤水城玩得不亦乐乎,丰隆和馨月得知百年前失踪的表姐被爷爷找回来了,心里蛮高兴的。 看到琳琅的真容后,赤水丰隆不免惊艳,带着淡淡的遗憾,这位姐姐生得好美。 不同于丰隆的感慨,馨月多少有点嫉妒,女孩子家都很注重容貌,何况长得漂亮的姑娘。 原本馨悦是众星捧月的耀眼存在,有天来了个比自己漂亮太多的姐姐,虽然是嫡亲的表姐,但压过了自己的风头就很不爽。 在外玩耍时,馨月和琳琅的关系淡淡的,更多是和防风意映玩得比较熟。 防风氏是小世家,若不是防风意映成了涂山璟的未婚妻,以馨月的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防风意映,和她玩得好,除了给涂山璟面子,也是为了让防风意映给她做陪衬。 丰隆虽然心思不够细腻,猜不出女孩子的复杂小心思,但他粗中有细,看出馨月对琳琅表面的随和,暗中的冷淡,不由劝说。 “馨月,你是怎么回事,平时里挺会和人打交道的呀,怎么敷衍琳琅堂姐呢?爷爷不是说了,要我们和堂姐好好相处,你现在就只和防风意映出去玩,也不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堂姐,你是不是对堂姐有意见啊?” 丰隆随母姓,日后要继承赤水氏的族长之位,以他现在的身份,称呼琳琅为堂姐。 馨月不爽挑了挑眉毛,扁着嘴巴,“哥哥你真爱多管闲事,你难道不知道赤水琳琅的母亲是谁吗?” “我派人查了,对方不是什么名门小姐,而是花妖,一个神族,体内有一半的妖格,你要我怎么介绍给朋友,难道说我的表姐赤水琳琅,是个不体面的私生女?” 按照血统身份,馨月觉得琳琅没有自己高贵,对于她的美貌,颇为忌惮,有赤水琳琅站在身边,她就算是一朵雍容华美的牡丹花,最终也会被对方映衬成狗尾巴草。 “这话刻薄了,我觉得堂姐人不错,长得也好看,我们不应该对她有成见。” 丰隆不赞成地瞪了眼馨悦,觉得她做人做事,过于现实,太看重身份地位了。 就算琳琅堂姐的母亲是花妖,但她却是赤水氏的嫡出血脉,爷爷都接受了她,他们为何要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亲人呢! 馨悦不愿意听丰隆的劝说,不服气地努了努嘴,轻哼道,“男人就是肤浅,赤水琳琅的确长得美,艳冠群芳,日后联姻倒是个好对象,但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她姓辰荣,又不是姓赤水,琳琅若是像防风意映那般愿意讨好她,说话好听点,馨悦自然不会太在意,顺水推舟地将她带入自己的贵族圈子。 只可惜,对方颇有架子,对她一点儿不殷勤,这些日子不来主动找她玩,哥哥只知道责怪她。 丰隆有点无奈,懒得和馨悦计较,他和妹妹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他从小在赤水城无忧无虑长大,对赤水的亲人有更深的感情。 馨悦在西炎城长大,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对于名利和地位,不是一般的渴望。 “哥哥不要废话了,我还要去逛街。” 馨悦不愿意妥协,转身而去。 第584章 长相思(45) 赤水丰隆拿妹妹没辙,准备带琳琅出去玩玩,却听府里下人说,堂姐清早出了门。 赤水城因为三日后的秋赛,聚集了来自各个氏族的子弟,集市非常热闹。 相柳只身游历大荒时,去过很多地方,包括赤水,他带着琳琅到处逛,琳琅不在乎馨悦的冷淡和敷衍,她更喜欢和相柳在一起逛街。 他们去了赤水的地下赌坊,赢得盆满钵满,差点被人半路打劫。 “相柳,我们是不是该庆幸,来这里时带了面具,不然下次,人家都不让咱们进去了,赢了这么多钱,可以买好多的灵丹妙药,正好给辰荣军。” 琳琅嘻嘻大笑,忍不住感叹。 “这些钱完全可以补给粮草。” 自从得知琳琅的雄心壮志,相柳和洪江再次有了联系,这次给他送粮草钱,不是以他的名义,而是琳琅的名义。 将来琳琅振臂一挥,这些人都是可用的大将,除此之外,相柳还私下收服了一些崇拜他的大妖小妖,暗自培养。 相柳以前不屑于做这些,不愿意收小弟,是嫌麻烦,但现在,相柳的想法变了。 妖族的灵力虽然不及神族,但小股力量汇集起来,就是无形的大力量,只要对琳琅的功业有帮助,花点时间训练妖族,很值。 “谢谢你,相柳。” 很多话即使没说出口,相柳就已经知道她的心思,甚至为了她的心愿,做更多的事,对此甘之如饴,琳琅很感动。 这辈子,她绝不会辜负相柳。 “你我夫妻,客气做什么。” 相柳眉眼含笑,捏了捏琳琅的脸,语气满是宠溺。 “我的夫君大人,真好。” 琳琅勾起唇角,踮起脚尖,对相柳送上一枚香吻,夫妻二人手拉手往前走,神态亲昵,眉眼含笑,忽视了街道上的其他人。 相柳旁若无人地偷香,正好落入其他人的眼里,引来一声娇脆的轻哼和鄙夷,“光天化日之下,这样不检点,有伤风化!” 阿念看不过眼,嫌弃地撇了撇嘴,口无遮拦,褥收无奈的揉了揉额头,那表情很明显,姑奶奶你多管闲事干嘛,看了热闹,还要来抨击一下人家小情侣,闲得无聊吧。 “抱歉,我妹妹有口无心,得罪了。” 玱玹已经习惯给阿念收拾烂摊子,抱歉地抱了抱拳,端的是谦谦君子,无可挑剔。 “哥哥,有什么好道歉啊。” 阿念依旧是熟悉的傲慢嘴脸,对待看不顺眼的人,说话很不中听,甚至有点刻薄。 “臭婆娘,我们干了什么,你倒是说说啊,你看上去不大,心思倒是龌龊的很!” 相柳和琳琅纷纷戴了面具,容貌得以变幻,不怕被人认出,但气势不改,相柳声音凉凉,冷睨着阿念,对着她似笑非笑。 “放肆,你才龌龊!” 阿念即恼羞成怒,张嘴反驳。 话音落地,相柳眼瞳变色,浑身冷气凝结,好似幻影一般跃起,直接在褥收和玱玹的眼皮子底下拎起了阿念,好似老鹰抓起小鸡一般,掐住她的后颈,力道之重,阿念直觉脖子都快断了,又生气又害怕,眼泪狂飙,大喊。 “哥哥,救命啊!” 玱玹和褥收脸色大变,周围隐藏的暗卫纷纷出来,原本看热闹没有说话的小夭也慌了起来。 她虽然不喜欢阿念,对这个总爱找自己麻烦的妹妹很无语,恨不得捶她两拳,但真不希望对方有个三长两短。 “兄台,你手下留情啊,我妹妹就是嘴贱,没有恶意的。” 小夭没和相柳打太多交道,没有认出对方是谁,但能感觉眼前的人不好对付。 “没恶意,就可以随便折辱人吗?” 相柳冷笑,手下一用力,阿念感觉体内几十根骨头被震碎,疼痛得无以复加,嗓子眼的痛呼,喊都喊不出来,下一刻阿念好似折翼的小鸟,往下坠落。 玱玹和褥收赶紧去接人,暗卫们则追赶瞬间离去的面具男女。 小夭叹气,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的阿念,嗅了嗅鼻子,感觉空气中的清冽香气有几分熟悉。 第585章 长相思(46) 由于阿念嘴贱,意外受重创,伤筋动骨,估计要在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玱玹和褥收再没了看秋赛的心情。 小夭虽然有点医术在身,但精通的是毒术,对阿念的伤势没有太大的把握,玱玹吩咐海棠好好照顾,吩咐侍卫请当地的医师。 褥收仰天长叹,面上除了对出手者胆大妄为的愤怒,就是对阿念的深深无奈。 他恨不得替皓翎王处理军务,出兵打仗也行,真不愿意伺候这位小姑奶奶,实在是太难了,劳心劳神,跟在她屁股后面担惊受怕。 褥收以前还有点嫉妒玱玹,这小子表里不一,嘴巴甜的厉害,特别会哄女孩子的欢心。 明明他和阿念才是正经的表兄妹,但阿念却只喊玱玹哥哥,对他从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毫无对哥哥的尊称。 但现在褥收无比庆幸,恨不得玱玹和阿念关系更好点,立即把二王姬娶回去最好。 暗卫们铩羽而归,报答捉拿情况时,头低的好似要钻进地缝里,褥收没有多说,吩咐他们下去,做好后续的防卫工作。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恃无恐地重伤阿念,对方的实力过于强悍,不可小觑。 “大王姬,秋赛快到了,到时候你和玱玹去看看吧,我留下来看护阿念。” 褥收对小夭说,语气非常的恭敬,皓翎王的长女回来这件事,他也是刚刚得知。 听说,赤水秋赛结束之后,皓翎王准备给大王姬准备盛大的回归仪式,邀请全大荒世家贵族,告诉所有人,他的长女回来了。 不同于阿念是静安王妃所生,是庶出的王姬,小夭的身份更尊贵,她是皓翎王原配王后所出,西炎王的嫡亲外孙女,玉山王母的徒弟,褥收知道其中的分寸,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随意,而将自己的态度变得随意。 “不用了,我没有心情看比赛。” 小夭叹了一口气,摇头拒绝。 刚到赤水城没多久,他们就遭遇这种危机时刻,小夭愈加担心玱玹的安危,又想到半途中被涂山老夫人强行催着回去的涂山璟,她的十七终究没有了,他有个未婚妻。 褥收还想劝小夭两句,好不容易来到赤水,总不能什么也没看就回去吧,这不是白来嘛。 但小夭没有给褥收继续劝说的机会,径自回了屋,鼓捣她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 另一边,琳琅和相柳变换了模样,换了一身衣服,坐着毛球去了趟清水镇。 原本相柳打算独自回去,但琳琅闲着无聊,也想去辰荣营地看看,相柳只好依着她,琳琅顺便回了玲珑记,看了看玉儿。 洪江精神矍铄,有了他们带来的一笔巨款,约莫可以购买四五年粮草,为了自己的上位大计,琳琅还教士兵种植粮食的方法。 辰荣军的队伍虽然不够强大,但他们足够忠诚坚韧,一直是西炎王的心腹大患,琳琅有心逐鹿中原,称霸大荒,自然不会看着他们不管,这股力量,日后将是她的助力。 洪江粗中有细,其实也看出了琳琅对他们的态度变化,但他想不到太深,只以为琳琅是看在相柳的面子上,加之想要他的承诺,所以才会这样帮他们,唯有感激之心。 在清水镇逗留几日,琳琅和相柳回了赤水城看了场秋赛,赛场上很精彩,角逐的最后,最令人惊叹的无疑是赤水献和隅江。 城内两人打斗凶狠的时候,一波波的灵力外散,震慑了不少灵力低微的看客,相柳反掌一挥,及时护住身边戴着帷帽的琳琅。 赤水秋赛过后,馨悦主动来找琳琅,她的眼眶有点微红,似乎被人教训一顿,流了眼泪。 馨悦对琳琅咬了咬唇瓣,道歉说,“表姐,之前的冷淡是我的不是,外爷和父亲都教训我了,我不该任性,把你当作外人。” 馨悦一直是骄傲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冠了辰荣的姓氏,是曾经的王族后裔,如今还是中原主城的城主千金。 离开噩梦一般的西炎城,馨悦再也不用诚惶诚恐地活着,只有旁人巴结她的份,从来没有她上赶着交好的情况,除非对方是身份高贵的王姬,或者家世显赫的四世家的子弟。 但外爷对于她疏离琳琅这件事非常不满,母亲也暗下教导她,凡事不能任性妄为,何况琳琅是赤水的姑娘,嫡亲的表姐。 父亲更不用说,寄来了书信,罚馨悦抄了好二十遍的礼义之书,在这种情况下,馨悦方才真正意识到,琳琅是赤水大小姐的身份,已经得到了外爷和爹娘的认可,绝对不能随意轻视。 馨悦虽然有几分委屈,但也不是忤逆长辈的任性小姐,大大方方地道歉。 “琳琅姐姐,原谅我好不好,这次我要回中原城的府邸,妹妹邀请姐姐住一段时间,给你接风洗尘,赔礼道歉可好?” 琳琅本不在意馨悦的态度,谈不上生气,辰荣馨悦除了不找她玩,态度上不够热情,其他没什么,比起先前的阿念,馨悦的面子工程做的还算可以,至少不会阴阳怪气。 “好啊,多谢馨悦妹妹。” 琳琅浅笑道,毫无勉强之意。 馨悦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 她自两百年前离开西炎城,一直随父亲小炎灷,生活在中原城的府邸,丰隆和母亲则住在赤水府。 城主府虽然没有女主人赤水小叶,但馨悦作为大小姐,自小被母亲教导,精通人际和管家之道,足以独当一面,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地周全妥当,颇有几分本事。 “那就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府上已经备好了云辇,咱们明日就出发。” 馨悦声音清脆,再无阴霾。 琳琅和馨悦简单地絮叨了两句,回了赤水府,前往相柳的暂定客栈。 自从馨悦和丰隆来了赤水府,相柳主动搬了出去,世家大族规矩太多,相柳如果用防风邶的身份,见了这个要拜访,见了那个要微笑,麻烦的紧。 防风邶的身份在清水镇,没几个人知道,但在赤水府邸就不一样。 丰隆和馨悦都是经历过大大小小宴席的人,防风氏虽然不是显贵的世家。 但自从防风意映不管不顾地进了涂山家,又等回了涂山璟,她是涂山未来族长夫人的身份,得到了涂山老夫人和长老的认可,防风氏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 防风意映自然而然地进了馨悦的交际圈,防风邶曾参加过几次宴席。 虽然以他的庶子身份和名声,虽然不被人高看,但防风邶那副俊美倜傥的容貌,以及风流不羁的性格,绝对不会被人遗忘。 丰隆和馨悦都认识他,知道防风邶是防风意映的二哥,若是看到琳琅和他走得非常近,一定会各种揣测,问东问西。 琳琅想到相柳要低人一等,在丰隆和馨悦跟前保持谦卑姿态,自然不舍得他受这份委屈,欣然同意了他搬出去,住了客栈。 这次前往中原,相柳正好要回一趟防风家,亮亮相,给防风邶的母亲扫墓,上香祭拜,适当地刷刷存在感,免得防风小怪以为这个庶子死在外面了。 第586章 长相思(47) 中原,城主府。 琳琅对这个名义是姑父,实则是叔叔的男人,颇为好奇,直到见了对方,深深感受到那股劳心劳力的疲累。 小炎灷看上去很严厉,馨悦面对父亲时,说话做事都很规矩,从不敢有所僭越。 据说小炎灷最初的名声不太好听,因为他的姓氏和血统,不仅西炎王对他心怀疑忌惮,从未真正放权。 中原世家对他颇有微词,甚至心生鄙夷,身为辰荣王族的嫡系后裔,小炎灷主动臣服,甘愿为西炎王驱使,感觉没什么骨气。 但一百年来的治理,在小炎灷宽严相济的治理之下,原本民不聊生、血流成河的中原有所改变。 中原各地从此有了严苛的律法,制裁盗匪,有温和的政策,安抚百姓,走上正轨。 小炎灷不遗余力地为中原百姓争取最大的利益,自己的妻女被扣在西炎城,对此毫无怨言。 他余下的人生,顾不上夫妻和美,而是兢兢业业地为中原的安定和繁荣做奉献,渐渐地被各大小世家所接受,为百姓所热爱。 “你叫琳琅,对吗?” 小炎灷放下繁琐的政务,独自见了琳琅一面,开口问道,声音浑厚,很温和。 他的面上已经有岁月的风霜刻纹,不算太老,但也不显年轻了,鬓角有了银发。 神族可以用灵力和灵药保持容颜,但小炎灷貌似不在乎这个。 “琳琅见过叔叔。” 琳琅微笑点头,对小炎灷行了晚辈的礼数,喊叔叔,而不是名义上的姑父。 小炎灷微微蹙眉,他没想到琳琅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由纠正道,“琳琅,以后喊姑父,辰荣这个姓氏已经不尊贵,更可能是别人眼里的枷锁。” 中原从前是辰荣王氏的地盘,后来被西炎侵占,这么多年来,西炎王看似对他器重,但每隔百年,都会带军队来探查,每次来巡查,都会有意外的刺杀和血腥,他每次都得小心应对。 虽然小炎灷降了,但依然有不愿降的人在,甚至对西炎王深恶痛绝,比如一直不肯被招降的洪江,屡次刺杀西炎王,令九命相柳名震大荒。 琳琅乖顺地点了点,心里却说,也许以后的辰荣姓氏还会尊贵呢,只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琳琅对小炎灷了解不深,现在不会对他说自己的真实想法。 小炎灷叮嘱了琳琅几句,也就继续忙去了,他似乎一直都很忙,馨悦后来告诉琳琅,即使作为女儿,她经常两三个月见不到父亲,独自住在府邸,已经习以为常了。 琳琅若有所思,这样任劳任怨的、为中原百姓谋福祉的人,到时候会愿意大荒再起战乱吗?小炎灷会支持自己造反复国吗? 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可能会保持原状,即使她没有野心,那么西炎王孙未必没有。 如今三大王族亡了辰荣,唯有西炎和皓翎并立,但真正有雄心壮志的人,都想扩展版图、统一整个大荒,建立最鼎盛的丰功伟绩。 琳琅自然想要搏一搏。 第587章 长相思(48) 琳琅在中原的日子过得很轻松惬意,馨悦和她混熟了,也没从前的嫌隙和陌生。 对于心气高的姑娘,琳琅其实没什么偏见,只要对方有资本,有底气,不会口不择言,性格骄傲点就骄傲点,没影响她心情就行,面子过得去,大家依旧能谈笑风生。 琳琅和馨悦会一起去长街逛灯会,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关系渐渐融洽了不少。 琳琅出门在外喜欢戴一顶白色帷帽,不爱抢馨悦的风光,没有太多的面子和利益之争,馨悦其实很好相处,礼仪招待很热情。 没多久,皓翎的大王姬皓翎玖瑶找回来了的消息传遍整个大荒,皓翎王给全大荒的世家下了请帖,准备为嫡长女准备盛大的归来庆典。 馨悦也收到了帖子,准备邀请琳琅一起去观看,琳琅不感兴趣,委婉拒绝了。 馨悦对此没有强求,吩咐府邸的奴婢好生伺候琳琅,坐了云辇前往皓翎,估计要在那边逗留一些时日。 琳琅逛街、购物之余,去了趟城里最有名的歌舞坊,表示要见优昙花妖金萱,对方貌似是这里的头牌艺妓。 “金萱姑娘平日不随意见客。” 门口的小奴疑惑地看了眼女装打扮、戴着帷帽的纤柔少女,一脸的为难。 “你帮我传个话吧,问问金萱姑娘,还记得金缨吗?” 琳琅给了小奴两枚玉贝,淡淡地说。 小奴连忙把玉贝搂进袖子里,态度变得客气殷勤,“小姐稍等,小奴立即传话。”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小奴脚步匆匆地折了回来,弯着腰,把琳琅引进最里的雅间。 雅间里,珠帘重叠,兽炉含着香片,馨香缭绕,淙淙琴音自帘内幽幽传出。 琳琅听了一会儿,琴音的确醉人,但有一股醉人心神的灵力,属于花妖的灵力。 她的脑子不受任何干扰,往前走近,撩开珠帘玉幕,静默地看着琴台轻抚的清丽女子,乐声奏到最后,堪堪收尾,余音绕梁。 “弹得真妙,你是金萱姑娘吧。” 琳琅赞了一句,开门见山道。 “姑娘怎么知道我姑姑的真名,你可知她的下落?” 眼见琴音的灵力毫无效果,对方神智清明,金萱敛容,没有再故弄玄虚,忍不住起身相问。 三百多年前,她和姑姑彻底失去了联系,再也找不到。 琳琅揭开帷帽,露出灿若星辰、皎若冰雪的真容,颇为哀伤地说了一句,“金缨是我的母亲,母亲早已离世,死于海底,死于西炎王的逼迫,金萱姑娘应该会很吃惊吧。” 金萱的确很吃惊,第一惊艳来者的美貌,人人都说花妖容貌倾城,她已经是妖族里的美人佼佼者,只逊于昔日的姑姑几分。 但没想到眼前这位姑娘,比当年的姑姑还要美丽夺目,恍若神女般耀眼。 她私下是做情报工作的,耳闻赤水氏公子爱恋花妖的浪漫故事,后来两人不知所踪。 原来背后的真相很残酷,和赤水族公子相恋的竟然是姑姑?金萱更震惊的是,姑姑的死和西炎王有关。 琳琅扫了一眼金萱惊疑不定的神色,继续说,“因为西炎王的某些利益驱使,步步紧逼之下,爹娘丧身于海底漩涡,我也是最近得到这个真相,知道母亲在世上还有个侄女,所以来一探究竟。” 琳琅说出这席话,对金萱露出了她花妖胎记,金萱仔细看了看,琳琅额间突然显现的花瓣胎记,和姑姑的如出一辙,错不了。 金萱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位有一半妖族血液的绝色美女,是姑姑金缨和神族的后代。 第588章 长相思(49) 金萱的心有点紊乱,她震惊地看着琳琅,消化着对方说的话,神色变幻莫测。 她的使命是负责收集情报,隶属于西炎嫡系的差使,这个工作即使在掌事茱萸姨死后,一直在默默进行。 金萱知道茱萸姨是西炎王嫡长子青阳的心腹,自从那位大殿下身陨之后,茱萸姨也了无生趣,为对方殉葬,情报组织一直搁浅。 女管事从茱萸变成金萱,但没有下一任主人,如果有有差使令牌,她就会效忠谁。 百年之前,金萱因为大王姬西陵珩的吩咐,组织的下任主人应该是西炎玱玹,私下前往皓翎寻找对方,有过一面之缘。 但那个时候的西炎玱玹自身难保,更别提掌控歌舞坊的组织,金萱对他不算看重。 但现在,金萱对西炎这个姓氏深恶痛绝,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没有了,姑姑生前对她那么好,对她倾囊相授,金萱不会再为西炎王族效忠。 即使现在西炎玱玹拿着令牌找过来,金萱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受对方驱使办事。 这么多年,金萱扎根中原,经营歌舞坊,培养的都是忠于自己的心腹,没得到外力,西炎玱玹要来摘果子,绝对不可能了。 “你真的是姑姑的女儿吗?” 金萱眼眶发酸,忍不住再次相问。 琳琅微笑颔首,上前握了握金萱微凉的手,柔婉一笑,“按照血缘关系,咱们也算表姐妹了,如今我姓赤水,闺名琳琅,姐姐以后喊我琳琅即可,我和西炎王有仇,日后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父母报仇雪恨,大荒的格局也该变了,西炎的风光也该到头了,神族高贵,但妖族为何不能提高一下地位?” 金萱是个聪明人,敏锐地听懂了琳琅的话中之意,惊骇之下,满是担忧,“琳琅表妹,话虽如此说,这怕是不容易啊,如有不慎,将是万劫不复之地,你要仔细考虑。” 琳琅浅笑,语气意味深长,“事在人为,如果想都不敢想,如何能成大事?” “姐姐可愿意帮我,我虽是神族,但体内有一半妖格,实在看不惯神族欺压妖族的行为,死斗场的妖族,即使心怀良善,也逃脱不了厄运,还有花妖一族,大多数风尘卖笑,这何尝不是弱肉强食、不公不正?” 金萱的心微微一颤,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既然琳琅妹妹有这个心思,姐姐自然会帮你,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西炎玱玹应该会来找我,我可以为妹妹做内应。” 西炎王年岁已大,五王七王只顾眼前利益,唯有玱玹有几分气候,把他盯住就行。 琳琅没想到金萱如此坦诚,这无疑是意外之喜,西炎王老迈,听闻这些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政事有一半交予五王和七王来办,但这两个老儿子压根不是什么天纵奇才,还喜欢锱铢必较,窝里斗,不足为惧。 但西炎王的嫡孙玱玹有一定威胁,对方背后有西陵氏和若水族的支持,皓翎王亦是对他倾囊相授,予以重望,必须重点打压。 “好,改日我带姐姐去给母亲上香。” 琳琅语气和婉,亲昵地对金萱说。 金萱微笑颔首,满是感慨,没想到她还有个表妹,如此美丽出尘,有野心,想到对方的姓氏,赤水氏乃大荒四大世家之首,不仅曾和辰荣王族有联姻,和其他四大世家乃中原世家都有姻亲,族内能人辈出。 金萱知道,造反西炎会有高风险,甚至遭受反噬,但不试一试,谁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她在百年间尝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对于妖族被神族轻视的局面,其实内心酸涩。 金萱暗暗思忖,妖族在大荒的地位很低,她流连歌舞坊这么多年,除了想给自己找安身立命的地方,更多的是尊严和体面。 琳琅会见金萱,得了一个能力不错的表姐,多了歌舞坊这个情报组织,收获颇多。 她缓缓走出雅间,脚下生风,在大厅里四处看了看,这里的男客颇多,大多非富即贵,吹拉弹唱的花妖容貌娇艳,身段玲珑。 琳琅看着养眼,正准备下楼梯离开,忽见一名没有眼色的公子几步上前,估计是喝醉了,带着几分冲鼻的酒气,嬉笑着想要扯开她的帷帽,嘴巴不甚正经地胡吣。 “哎哟,好香的小娘子,如此身段,长得应该很美吧?” 琳琅往后一退,眉心不悦地微蹙,正想发作,但见风力一凌,对方突然鬼哭狼嚎起来,不知被谁暗算了,肩膀上中了一支利箭,鲜血汩汩而出,翻出了血肉。 一时间,大厅内乱了起来,琳琅循着射箭的方向,抬眸一看,高空之中,天马之上,熟悉的面孔,冷冽的神态,以及一袭戴兜帽的黑衣,原来是相柳! 琳琅连忙跑了出去,相柳看到琳琅,脸色转缓,驾着天马离开,片刻后换了一身紫红色的锦服出来,唇角浮着潇洒倜傥的笑意,“小姐在歌舞坊玩得可好?要不要在下带你去别的地方,好好潇洒一番?” 琳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搞出这样动静来,你是不是跟踪我!” 相柳禁不住面露委屈,上前拉了琳琅的手,忙不迭解释说,“我没跟踪你,无意间看到你进了歌舞坊,好奇之下,就注意里头的情景,我带你吃好东西,给你赔罪好不好?” 琳琅其实就是装腔作势,根本没有生气,憋不住笑了起来,仔细打量着相柳的衣着,第一次看到他穿如此鲜艳的颜色。 紫红色原本有几分俗气,穿在相柳的身上,却意外的相得益彰,风流倜傥,映衬他的俊颜如同桃花一般潋滟生姿。 “好啊,除了吃东西,我还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琳琅反握相柳的手,嘻嘻笑道。 今天出门带了不少玉贝,除了她空间的私房钱,还有赤水海天和小炎灷分别给她的零花钱,一给就是几百年的零花钱,短时间花不完。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相柳对琳琅宠溺的笑,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搂紧怀里,轻怜蜜爱,好一番揉弄。 他们手拉着手,穿梭过川流不息的人群,逛了一会街市,吃了各色的小吃烤肉。 琳琅想去死斗场看看,奈何门口的人不愿她进去,顾左右而言他,相柳掏出了一枚金玉腰牌,对方方才放松,给了他们狗头面具。 琳琅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原因啊,有钱还不做生意吗?我刚才递了一袋子金贝啊!” 相柳对琳琅解释说,“来这种地方,不是单纯有钱就可以,死斗场不接待生人,但我是这里的熟客,和离戎氏打过几次交道,他们会放行,不是看钱,而是看人,你来这里做什么,看奴隶生死决斗还是下注玩刺激?” 琳琅恍然大悟,但对相柳的猜疑露出不可苟同的隐秘微笑。 她来这里可不是纯粹的娱乐消遣,而是想要买几个厉害的奴隶回去,不是放生,而是择强训练。 第589章 长相思(50) 琳琅把想法告诉相柳,后者顿时明了。 他们戴上狗头面具,顺利地进入了死斗场的地下城,侧耳聆听,一阵阵的喧哗浪潮,赌钱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奴隶的生死角斗不断上演,调情的男女肆无忌惮,夹杂着一股股香腻的脂粉,因为大家遮住了脸,没了忌惮,完全放飞天性。 琳琅去了死斗场,里面的奴隶正在进行搏斗,想到相柳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被看客们下注,血肉模糊地沦为贵族的调剂品。 一颗心难受的无以复加,琳琅的心颤了颤,眼神蓦地变冷,这地方根本不必存在! “琳琅怎么了,不舒服吗?” 相柳故地重游,表情淡然,没有受刺激的表现,这些年,他不止一次来地下城。 有时是手头紧,赌点钱,有时是看看奴隶死斗,思考人生,早已习惯这种环境和气氛。 但他格外细心,感觉到琳琅的情绪波动,不由拉了她的手,关切地问。 “没事,我们继续看看。” 琳琅恢复常态,对相柳摇头。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场地里互殴的两个奴隶,已经死了一个,存活的那个浑身血淋淋,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眸死气沉沉。 他没有任何欢喜,也没什么可欢喜的心思,这次死的是别人,下次死的也许是自己,命运完全掌控在神族贵人的操控之中。 琳琅耐着性子,面无表情地看完一场又一场的死斗,最后以自己的判断力,赌赢了好几次死斗局,额外赢了一笔钱。 当然,在这里,可不能一直赢钱,一则会招引主事者的注意,二则挺得罪人的,来这里来消遣的人非富即贵,身份都不一般。 输钱是小,面子和心情是大,所以琳琅和相柳有默契地输了好几场,维持平衡。 临走的时候,相柳叫来了死斗场的男管事,表示要买几个奴隶,价格不是问题。 琳琅暗暗记下想要带走的奴隶编号,男管事却面露为难,因为琳琅想买的,基本上都是比较厉害,身经百战的奴隶。 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在他们身上下注,有百分之七十的赢面儿,但奴隶生来卑贱,有人买,自然也会卖,只要价格谈得拢,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男管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琳琅和相柳的衣着打扮,女子衣着的衣衫绸缎无疑是上等货,气质高雅,下赌资时,出手阔绰,显然不是寻常的贵女,男子也不逊色。 “那七个妖族奴隶,我都要了,随便开个价吧,本小姐不缺钱。” 琳琅没功夫和他浪费时间,不耐烦道。 男管事不由赔了笑脸,来这里玩的小姐不少,但这么大口气的,她算是第一个。 看来是不缺钱的主儿,但他也不敢狮子大开口,若是把身份尊贵的小姐当作冤大头来坑,平白无故地得罪人,那就得不偿失。 他仔细掂量了一下,对琳琅报了高出奴隶本身价值的三倍价格,琳琅点了点头,取出几袋子金贝和玉贝付了款。 相柳则是去后台领人,暗自惊叹琳琅的好眼力,这些人身上的伤口最多,韧性也最强,若是放出去,单打独斗,一个奴隶就能对付十来个神族士兵,甚至杀伤力更强。 在死斗场生活,以杀戮生存、有丰富的格斗经验的妖族奴隶,最适合当暗卫杀手。 相柳在外置备空宅子,正好适合这些人住,琳琅请了城里最好的医师,不吝啬灵草灵药,全部都给他们用上。 七个妖原本以为从一个囚牢里换到另一个囚牢,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和善待。 但是出了死斗场,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得到了治愈,平日里神族都比较稀罕的玉髓和水髓都吃上了。 除了之外,每日还有各种烤肉烙饼来当三餐,偶尔有各种水果补给,生活待遇和往昔天差地别,不到半个月伤就好得差不多。 原本的防备抗拒之心渐渐瓦解,七个妖满怀感激,除了一个没了左耳的少年,他仍还不敢相信,彻底离开暗无天日的死斗场。 琳琅再次来探伤的时候,没了左耳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眼神深邃黑亮,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救我们?” 琳琅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面上有伤痕,语气直白,眼神犀利的少年。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啊?” 琳琅不答反问,颇有气势。 少年定定地看着琳琅,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女子,明明那么美,好似立于云端的神女,丝履不该沾染一丝尘埃。 她却进了死斗场,花了大价钱买下他们,疑惑很多,但也很坦诚地回答了问题。 “我叫奴十一,不知道你买下我,想要我为你做什么?我会报恩的。” 琳琅对奴十一点了点头,眼神有几分赞赏,这少年足够坦诚,眼神很干净,有点像曾经的相柳。 “我要你服从我的一切命令,五十年的期限,只要你完成我交代的任务,五十年之后,你就是自由人,还有一笔遣散费。” 奴十一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做奴隶有时间期限,以后还有报酬,闻所未闻。 除了奴十一,其他六只妖都竖起了耳朵听着,满脸的震惊和喜悦,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对于他们这种人生原本没有任何希望和盼头的妖族奴隶来说,五十年根本不算什么,自由是多少美好奢侈的东西。 这位贵小姐居然愿意给他们。 “你们站在一起,立下妖族契约吧,对你们,对我都有好处。” 琳琅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七只妖围成一圈,以时间期限和承诺内容作为血誓,立下了天地见证的契约,紫色耀眼的流光一闪,契约顺利完成。 “相柳,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琳琅对倚靠在门边的相柳说,这些妖族有能力,但缺少适应尘世的规则感,有相柳适当的训练和指导,进步应该会突飞猛进。 相柳颔首,扫了一圈面露喜色,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七只妖,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 遇见琳琅,绝对是他们的幸运。 “多谢小姐,多谢公子。” 七只妖反应过来,纷纷跪地拜谢。 琳琅吩咐他们退下,牵起相柳的手往外走去,随手周身设置了一道禁制,禁止任何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相柳,我打算从不同地方买一批有实力的妖族奴隶,分在各个住所暗自训练,以暗杀刺客的方式培养,清水镇可以作为第二个根据地。” 既然做好了造反的准备,外部的势力要逐一收拢,自己也要培养厉害的精明死忠。 “好,我都听娘子的。” 相柳眉眼含笑,声音柔和,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琳琅不缺钱,他脱离了辰荣军,也不缺时间,正好可以暗中训练妖族军队。 第590章 长相思(51) 有了金萱的情报,琳琅很快得知,玱玹带着小夭回了西炎山争夺地盘。 五王和七王对这个侄子颇为忌惮,上次的刺杀,即使有相柳插手,对方还能活命,不可谓不命大。 在西炎王睁只眼闭只眼的端水政策之下,也许是另类的储君考验,玱玹处处受挫,甚至遭受大荒高手隅江的突袭刺杀。 因为防风小怪暗中站队五王,相柳还以防风邶的身份,暗中给玱玹补了一箭,即使危机时刻,有小夭拼命挡着,但那只箭依然不偏不倚地射了出去,击中玱玹的左臂。 玱玹彻底残了,中箭的手臂瞬间变得乌黑溃烂,疼痛难忍,即使小夭精通毒术,随身带了各种珍稀灵药,依然没有保住哥哥的左臂。 为了防止毒素溃散到心脉,玱玹紧咬牙关,当机立断地斩断了中毒的那只手臂。 事情传到朝云峰,西炎王也为此震动不已,他火速找来宫廷医师为孙子诊治,并对五王和七王劈头盖脸地怒骂,浑身颤抖。 “你们…你们的胆子真大啊,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对玱玹下死手,丝毫不顾念骨肉亲情,看来翅膀硬了,不服管教了!” 五王和七王诚惶诚恐地跪下叩首,表示他们不敢,绝无此事,但心里美滋滋。 断臂的玱玹,不仅成了残疾,而且身体再次受创,灵力修炼愈加困难,如今小夭的灵体都不如,随时随地都需要暗卫的保护。 西翎氏和若水族听闻这个消息后,对五王七王简直恨到骨子里,玱玹可是他们的希望啊,愤怒之下,把西炎王也埋怨上了。 这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当初若不是西陵一族的支持,他能成就如今的盖世霸业吗? “既然他们不仁不义,非要对玱玹赶尽杀绝,那就别怪我们反杀。” 西陵老族长对玱玹的不幸遭遇悲痛万分,对方可是缬祖娘娘的直系血脉啊,唯一的孙子啊,好不容易长大,完全有资本争夺储位,却硬生生地被五王和七王弄废了。 他们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若水一族的长老亦是满腔的愤怒,玱玹的母亲昌仆是若水族的族长,临死前把族内的势力交给了玱玹,他们对其寄予厚望。 眼见小主人中箭断臂,成了废人,如今被紧急送往玉山治疗,不知道是否能保住性命,他们和西陵氏暗下筹谋,决心报复。 五王和七王后来的日子一直不安生,屡次遭受刺杀,如今胆小又心虚,都不敢出门。 在此期间,刺杀玱玹的隅江被通缉,琳琅给对方开了方便之门,隅江为人非常谨慎,不愿意接受,甚至怀疑琳琅的意图。 “隅江,我知道你做这件事抱了必死的决心,但听说你和赤水献有交情,我是赤水氏的人,不用担心我把你卖了,我也不稀罕通缉榜上的那几个钱,而且我可以帮你。” 隅江听到赤水献的名字,心头微微一颤,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赤水献冰冷艳丽的面庞。 赤水秋赛之上,他和赤水献打得不可开交,但很少人能看出,他们有股相见恨晚的情愫,隅江一直暗恋赤水献,不敢说出口。 “姑娘不要妄自揣测,我和赤水姑娘没有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旁人无关。” 隔着一层白色的帷帽,隅江看不清女子的真实容貌,但也能猜到对方不简单。 但他现在是西炎王重点通缉的要犯,绝不能和赤水献扯上关系,不然会连累到她。 琳琅勾唇一笑,徐徐说,“上次的秋赛,我可看见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啊,明明可以击杀的招数,生生变成柔情的侧偏,而且赤水献还曾私下给你送过疗伤圣药,是也不是?你也不用害怕,我对赤水献很欣赏。” 作为赤水族的女中豪杰,赤水献不仅灵力高强,为人忠诚,是赤水族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也是琳琅后续要收服的女将军。 隅江无法否认,沉默良久,不明白对方的真实用意,嘶哑着声音相问,“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你帮我躲藏追兵,什么目的?” 琳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嗅了嗅隅江身上的血腥味,指尖散发一点流光,空气里瞬间没有血气,只余淡淡的幽兰芬芳。 “你只要记住,我没有恶意,等你养好伤,我再来告诉你,你该回报我什么。” 琳琅对隅江说了一处非常隐秘的安置之地,告诉他,想要活命,就去她安排的地方养伤,不再理会隅江是否反应,飘然而去。 她身形飘逸,飞跃至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朝西炎山的方向望去,原本气运当头的紫光,渐渐暗淡,西炎的气运有下降趋势。 金萱后续传来密信,重伤的西炎玱玹再次送去了玉山,但王母对此无能为力,之前为了救他,王母已经耗损了自己的千年修行,原本还有三百年的寿命,如今只有一百多年,下任王母都没找到适合的继承人。 小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肿一片,对王母苦苦哀求,“王母,求求您,救救哥哥吧,他的胳膊真的不能接上吗?还有哥哥的灵力?” 王母表情淡漠,无喜无怒,她早已习惯了人世间的悲苦,伸手拉起跪在地的小夭。 “命运无常,不论是欢喜还是不幸,你都要学着坦然接受,玱玹只是断臂,今后无法正常修行,但也能活到百年寿终正寝,比和普通的人族稍好点,这也是他的命数。” 王母已经把玱玹泡在瑶池之中,各种灵丹妙药都用上了,只能保住对方的小命,再祈求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徒然叹息。 小夭知道,自己不该再强人所难,王母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想到哥哥的性格,如果他知道自己从神族变为人族,今后只有几十年的寿命,还没了一只手臂,以他的自尊心,如何承受得住? 小夭不禁升起无穷无尽的恨意,都怪五王和七王,是他们心狠手辣,一起毁了哥哥的未来。 当涂山璟来玉山找小夭时,小夭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内心不断挣扎,紧紧抱住璟。 “我想报仇,为哥哥报仇!” 涂山璟将神情憔悴的小夭揽入怀中,满脸的心疼,认真地点头,“我会帮你!” 作为四大世家之一的涂山氏,大荒的首富之家,人脉丰富,涂山璟掌握着重要资源,绝对不是能够小觑的角色。 他心疼小夭,自然会帮她。 “璟,谢谢你。” 小夭哭着伏在涂山璟的怀里,满是对涂山璟的感激,眼里充斥对王叔的恨意。 至于西炎王,小夭对那个男人彻底失望,外爷对不起外婆,外婆孤寂了漫长的后半生,带着接连失去儿子的悲痛,最后病重而终。 外爷对不起母亲,西炎没有男人吗,为何非要派女人上战场,五王和七王为何不去? 外爷更对不起玱玹,明知五王七王对玱玹虎视眈眈,不怀好意,却放任自流,助长了豺狼的野心,酿成如今的悲剧。 第591章 长相思(52) 玱玹重创残废、不可再治的消息虽然保密的很好,但琳琅的耳目时刻跟随在对方身侧,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悄悄把讯息透露给五王,后者没有令她失望,这个秘密不再成为秘密,传遍了整个大荒。 原本在皓翎认识玱玹、对他颇有几分好感的馨悦立即改变了心意,原本看在对方长得不错,姓氏西炎的份上,准备下注。 如果对方有能力坐上下任西炎王的位置,她代表的辰荣乃至中原氏族的势力,哥哥丰隆,以及身后的赤水一族,都会帮助他,登上西炎王的宝座。 但现在,馨悦无比庆幸没有把心给丢了,玱玹的手臂断了一只,根本没有继位的可能性,也配不上她的身份,此事做罢。 赤水丰隆对玱玹的观感不错,尤其是在涂山璟的有意引荐下,他们喝了几次酒,谈笑风生,原本想要大干一场,谁知出了这样事故,不免遗憾。 但仅仅是遗憾而已,他们的交情还不算深,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值得他遗憾太长时间。 五王和七王暗自窃喜,即使西炎王因为俩老儿子的骚操作,气得吹胡子瞪眼,病情加深,好几日都没上朝,他们也不曾后悔。 玱玹废了,他们彻底没了威胁,就算西炎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会对他们小惩大戒,不会真正罢黜他们的职位,更不会下狠手。 因为西炎王的子嗣死的差不多了,先王后西陵氏诞下的三子一女全部死了。 昔日宠妃鱼彤氏生的儿子也死了,膝下长成还活着的唯有五王和七王,他们的母妃虽然不受宠,但赢面挺大的。 毕竟最厉害的两个女人都斗死了。 “哥,父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玱玹再无大用,你的好日子快来了,弟弟提前恭喜哥哥,下任西炎王的位置非哥哥莫属。” 眼见局势一片大好,朝中投靠者越来越多,七王不由对五王笑着恭喜,意气风发。 五王和七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五王如果顺利地登基做了西炎王,七王自然也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方面非常的团结,兄友弟恭。 “不急,父王还能撑段时间,咱们不能把事情做绝了,不然父王的心腹干将不好收拾,都耐心等了几百年,不怕再等几十年。” 五王沉吟道,还算沉得住气,严肃地对七王告诫提醒,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免得把老头子气给死了,他们的名声也不好听。 七王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拍了拍五王的马屁,“哥哥英明!弟弟必定马首是瞻。” 因着心情大好,兄弟俩在府邸举行了小型的酒宴,没有邀请外客,除了二人的子嗣,就是府邸豢养的歌姬,一阵吹拉弹唱。 但谁也没想到,觥筹交错、丝竹管弦的环境之下,三五成群的美丽歌姬居然化身辣手无情的刺客,对五王和七王使了杀招。 当然,其他的西炎王孙都没放过,谁也没在意身姿如柳、柔弱如骨的女人,她们手里的天花散花的剑舞,能够成为杀人的利器,刺杀得逞后,全都爆体自杀。 五王府顷刻间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第592章 长相思(53) 五王和七王的死讯传来,最受刺激的无疑是西炎王,他忍不住喷了一口血,脸色苍白地没有任何血色。 从此之后,除了小夭这个外孙女和灵体受损、断了手臂的玱玹,他再也没有其他的直系血脉了,这是上天对他的报应吗? 远在中原的小炎灷和众多中小世家,通过琳琅暗地里传播的消息,得知五王和七王被刺杀,府邸饮酒作乐的王孙全部灭口,余下的玱玹半死不活,还在玉山疗养,估计无法继续修炼,泯然于人族。 他们的心情很复杂,甚至有点痛快,西炎王当初如何对中原的王族和氏族施加威压,不信任地打压,依然记忆犹新。 看到西炎山状况频出,自己人窝里乱成一片,原本就不服气西炎的辰荣旧世家不免蠢蠢欲动,但都被小炎灷暗自压了下去。 琳琅看着不利于西炎的局势,暗自偷乐,和相柳一起积极地训练妖族队伍。 余下的几年,除了重金购买大批的妖族奴隶,她对赤水海天暗暗透露自己的实力和心思,并且以赤水氏大小姐的身份,加深和赤水献为代表的赤水子弟的联系。 除此之外,隅江答应帮助琳琅。 有了先前的恩情,以及对赤水献冷美人的暗恋,隅江对琳琅许以承诺,愿意帮她做任何事,只要不违背道德伦理,不损害家族利益。 赤水海天原本不赞成,甚至提醒琳琅不要乱来,辰荣国已亡,想要东山再起,非常困难,风险也很高,何况西炎山健在,一旦发现他们有反心,后果不堪设想。 但看到琳琅不过用三五年的时间,就把西炎山的王族搞得乌烟瘴气,借刀杀人的计谋玩得炉火纯青。 估计现在,西陵氏和若水一族都不知道,他们全被琳琅给利用了,杀了五王七王和几个王孙,的确是泄愤了,但若是被发现,帝王震怒,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若兵起,西陵氏和若水族再不会帮着西炎王。 “赤水爷爷,这件事我暂时没告诉叔叔,还请爷爷私下说一下,我已经决定,并且做出了诸多努力,这场仗必须要打!” 琳琅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喙。 “好,我知道了,小炎灷的确有点固执,那也是谨慎的缘故,你太年轻,他不会相信你的话,但我在,你放心去做吧,赤水氏一直会站在你这边。” “还有西陵氏、涂山氏、鬼方氏,以及若水族,乃至其他的小世家,我会仔细判断,探探他们的口风,有些是姻亲,有些是故交,但大家都会识时务,看重利益,当西炎山的太阳落下,新的红日便要升起了。” 赤水海天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道,西陵氏和若水氏,他有信心能说动,涂山氏虽然行事谨慎,从不插手王族争斗。 但赤水氏和涂山氏是姻亲,涂山璟和山璟和丰隆是嫡亲的表兄弟,就算涂山老夫人执意不同意,涂山璟那边未必不会松口。 琳琅谢过赤水海天,径自离开了赤水府,在玉山山脉下的住所找到了涂山璟。 他们进行了一番谈话,琳琅现在需要大额的资金秘密训练增多的暗卫军,以及其他方面的人脉联络,涂山璟是大财主和媒介。 琳琅有把握,涂山璟会答应帮她,因为他是个恋爱脑,现在满心懊恼身边有个未婚妻,不能和小夭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还要应付奶奶的撮合和防风意映的虚情假意。 琳琅在与相柳日常谈笑中,得知防风意映和涂山篌私下有染,勾勾搭搭,两人眉来眼去,不甚隐秘,眼神都快拉丝。 涂山璟居然对此毫无所察,防风邶都快笑喷了,涂山璟的绿帽子戴的很结实,这无疑是琳琅送给涂山璟的一份大礼。 第593章 长相思(54) 涂山璟注目琳琅的清秀面孔,对方的模样不陌生,是清水镇女掌柜柳琳琅的幻容。 他微微蹙眉,用九尾狐的灵目扫视一番,却无法窥破对方的真容,不免有几分警惕。 涂山璟虽然爱小夭,但没失去警觉,但琳琅接下来说的话,无疑令他缴械投降。 “涂山公子,如果说,我不仅可以让你全身而退地和防风意映解除婚约,涂山老夫人都不会反对,还不会皓翎玖瑶带来任何的舆论干扰,除此之外,还能保全对方的安全,你觉得这笔买卖如何,是否划算呢?” 琳琅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在涂山璟的心湖扔下一枚狰狞巨石,他变了脸色,声音急切地问,“小夭可能会有危险?为何要你保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涂山璟知道,这段日子西炎王族发生内乱和流血,玱玹被废,如今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接着五王七王以及其他王孙被刺杀,寻不到凶手,西炎王病体加重,也不知能熬到什么时候,下任继承人完全看不到影子。 但小夭一介女流,会受到什么威胁,她可是皓翎的大王姬啊,谁有胆子对她不利? “也许你曾经听闻过一则谣传,当时传的沸沸扬扬,又急剧止息,皓翎玖瑶不是皓翎王的亲生女儿,而是西陵珩和赤宸的私生女!相信涂山公子有印象吧?” “虽说谣言不可信,但无风不起浪,我私下调查了一番,这未必是谣传,而且有人认为是真的,准备虐杀皓翎玖瑶,至于是谁不能和你说,除非咱们做一笔买卖。” 琳琅字字清晰,不带半点虚假,她可不是诳涂山璟,而是利用地下情报网好好调查过小夭的真实身份,意外得知沐斐联合其他被赤宸灭门的氏族后人,正密谋虐杀行动。 当年皓翎王为了表示对小夭的重视,举行了一场轰动大荒的典礼,琳琅没有去凑热闹,但其他世家都接了帖子,前往参加目睹大王姬的风姿。 其中包括和赤宸有血海深仇的沐斐,申氏、詹氏和晋氏的遗孤,他们对赤宸的模样记忆深刻,詹雪绫初次见小夭,吓到尖叫。 恢复了真容的小夭,尤其是在盛典上穿着一袭红的耀眼礼服的皓翎玖瑶,五官神态,尤其一双酷似赤宸的眼眸,非常醒目。 涂山璟静默片刻,不敢拿小夭的性命赌,他的确听闻过谣言,但皓翎王对小夭那么好,他心底的怀疑渐渐消散,这世上有哪个男人,尤其是帝王,谁喜欢戴绿帽子? 但现在琳琅说得言之凿凿,涂山璟又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小夭无时无刻都会处在危险中,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何况他和防风意映有婚约,奶奶不止一次逼迫他早点继承族长之位,和防风意映成亲,涂山璟压根没时间时时刻刻保护小夭。 “柳姑娘,你真的有办法保全小夭?” 涂山璟不再犹豫,认真地看向琳琅。 “当然,咱们做交易,自然要双方都满意才行。” 琳琅回应爽快,对于想要虐杀小夭的那四人,她绝对有办法震慑。 虽然报仇能够泄愤,以仇人之女的血祭奠祖宗,血债血偿,但如果报了仇,自己的小命保不住,甚至会牵累其他人,那也没什么意思,聪明人都知道如何抉择。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涂山氏有我在一起,绝对保证资金支持,只要不损害涂山氏的利益,不伤害我在乎的人,我绝不会过问姑娘做的事,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涂山璟虽然在感情方面优柔寡断,但在大局决断方面却很利索,琳琅得了他的承诺,签了一份契约书,笑着离去。 三年后,西炎王的病情恶劣,请了大荒所有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玉山的王母紧闭山门,进了密室闭关。 她已经没任何精力帮衬其他人。 玱玹的身体好转后,由小夭和涂山璟接到了清水镇的酒铺,老桑作为随从,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尽量隔绝外头的消息。 阿念来过几次,抱着玱玹哭得稀里哗啦,但没待几天就被皓翎王派的人带走了。 趁着西炎防守薄弱,人心惶惶之际,琳琅的人马开始攻城掠地,打的口号自然是辰荣王族后裔。 她正式公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赤水氏坚定不移地站在琳琅的身后,除此之外,还有西陵氏和若水族的明确站队。 琳琅给予了洪江有力的后盾支持,大批的粮草和灵药进行补给,原本的残兵开始生龙活虎起来,成为一批猛将。 即使琳琅不是辰荣王族的后裔,对方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因为洪江欠她一个承诺,会无条件地帮她扫荡障碍,尤其对付的是西炎军,洪江打起仗来,不要太凶猛。 第594章 长相思(55) 面对琳琅的公然造反,日薄西山、缠绵病榻的西炎王即使怒极,暴跳如雷,也无可奈何,西炎拿得出手的武将要么战死,要么耽于安逸,早已没有昔日的赫赫雄风。 年轻一辈的氏族子弟,要么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要么英年早逝,当年与辰荣的最后决战,要不是西陵珩和赤宸同归于尽,很难说,西炎和辰荣,谁才是最后的霸主。 琳琅身后的势力太多,即使是起先不赞同、甚至想训斥琳琅胆大妄为的小炎灷,看到这样的大好局势,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有胜利的希望,也就闭口不言,转为支持。 相柳这些年替琳琅培养的刺客,后续组成的精英军队,从最初的六七个,到最后的成百上千,其中不乏臣服于相柳海底妖王的大荒妖族,个个勇猛无比,以一抵十。 眼见西炎的城池一点点被攻破,身手矫健的刺客接连刺杀了几个西炎头领,底下的兵卒失了信心,一退再退,溃不成兵。 在琳琅的高压和利益诱惑之下,只要现在愿意投降,绝对不追究,甚至会安顿其家眷,论功行赏,大批的士兵开始举白旗,他们也是人啊,想要活命,想要家人安康。 西炎王都快病死了,王孙要么残废,要么丧命,西炎氏又没有下任继承人,他们这样拼杀,到底在为谁打仗啊?还不如识相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身后家人着想。 高举辰荣的军队势如破竹,其中以相柳、洪江、丰隆为主帅,接连攻下五六座城池,隅江、赤水献和奴十一作为大将军,立下赫赫军功,声势浩大。 不到五年的时间,琳琅一举拿下西炎城,甚至压下了西炎的老牌大将,杀鸡儆猴了几个老顽固。 想要死,直接抹脖子,想要活,也很容易,那就是臣服、做出贡献,一直负隅顽抗者,直接废除灵力,丢到边荒搞土地建设。 原本暗下投靠五王七王的防风小怪一直在观望,旧主死了,他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再站队。 直到看到辰荣军兵临城下,立即带着家族的子弟,贡献出自己的家资,愿意为建设新的辰荣国做出一点奉献。 琳琅笑纳了,她喜欢识时务的人,即使防风小怪人品不咋地,见风使舵,但既然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中小世家的投靠支持,也能带动其他没有表态的小世家,送银子的人早点来,不然以后论功行赏都沾不到份儿。 涂山璟因为琳琅的提醒,带着奶奶对涂山篌和防风意映捉奸在床,涂山老夫人差点没气死,彻底对大孙子失望了,对原本喜欢的不行的孙媳妇,恨得咬牙切齿。 她觉得自己瞎了眼,精心培养了几十年的孙媳妇,居然是这种鲜不知耻的货色,装模作样了这么多年,根本配不上嫡孙。 涂山篌自然不承认自己勾引,当着涂山老夫人的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表示自己年轻气盛,没有禁受住女色诱惑,其实都是是防风意映勾引他的,他是被动的。 防风意映方知自己爱错了人,悲愤之下,拼尽全力射杀了涂山篌,然后自杀,连同杀了自己腹中还未长成的胎儿。 爱错了人,真的很可怕。 涂山璟虽然痛惜哥哥的死,但人都死了,也不是自己的错,没打算精神内耗,尽可能地安抚受到刺激的奶奶,涂山老夫人最后晕了过去,诊出寿命无多。 “璟儿,奶奶对不住你,逼你娶那样的荡妇,往后啊,奶奶不在了,你要立起来,要记住,对伤害你的人仁慈,那是软弱。” 涂山老夫人醒来后,紧紧拉着孙子的手,无比感慨,“但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事不能张扬,你把防风氏的族长请来,告知真相,他们没胆子闹,只会帮着你掩盖,这件事你受委屈了,奶奶对不住你,我保证你以后婚约自由,你想娶谁就娶谁,你幸福就好。” 人之将死,很多事情都得看淡,涂山老夫人摸着涂山璟瘦削的脸颊,想到小孙子受的委屈,心里愧疚难当。 明知道大孙子已经伤害过小孙子,她装糊涂,不愿意严惩一手带大的篌儿,差点酿成大祸。 遥想当年,涂山老夫人当年为了稳定大局,逼迫儿媳养妾生子涂山篌,儿媳心里憋屈,没少受委屈,现在璟儿差点被妾生子和防风意映戴帽子、甚至筹谋了日后的暗杀。 她不能再犯糊涂,让母子都受委屈。 “奶奶,不要说了,我不怪你!” 涂山璟看着奶奶虚弱憔悴的模样,心里扎针般的疼痛,他是个至纯至诚之人,得知涂山老夫人命不久矣,泪水不争气往下流。 “璟儿,奶奶会尽快安排你的族长继位大典,临死之前,只希望你能快活点。” 涂山老夫人的身体原本就不行,因为想撑住涂山家,不让兄弟内斗,吩咐婢女蛇眉儿给自己下了蛊,提了精气神。 但如今受了这般刺激,身体难受,心下也煎熬,估计熬不到半年,只能提前最好安排。 涂山璟无法拒绝,该承担的,无法推却,但有了奶奶的话,他想迎娶小夭不再是问题。 第595章 长相思(56) 小夭一直在清水镇照顾哥哥玱玹,钻研配制灵药,战事频发,西炎战败的消息传来后,她求了琳琅,想看西炎王最后一眼。 琳琅允了。 小夭见到只剩下一口气的西炎王,亲眼看着对方不甘心地咽了气,没有太多波澜。 她心底的恨意早已扎根,外婆死的时候,娘死的时候,听说哥哥受重伤时,小夭的痛苦是实实在在,但外爷的行为,彻底寒了她的心,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西炎和辰荣的胜利,于小夭而言,只是局外事,她只能尽可能地安慰玱玹想开点。 琳琅顺利登基为王,改了年号,自称熙华女王,以中原的辰荣山的主城为都城,设立紫宸宫为日常起居的宫殿,和相柳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这是他们第二次成婚,比起当初在清水镇,这次的婚礼,邀请了大荒世家名门,盛况空前绝后。 因为熙华女王国色天香,想要攀附富贵的世家子弟,犹如过江之鲫。 赤水海天甚至都想把族里长得好看的后辈,送到王宫,就算正宫的王夫做不成,西宫的夫侍总有一席之地。 男人做皇帝有三宫六院,佳丽无数,女人做皇帝,也不能委屈了,拜倒在琳琅盛世美貌之下的子弟可不少,人家都不在乎名声,只希望能得到绝美女王的一份垂青。 但看到琳琅在朝堂之上,严厉贬斥了想要进献美男、充实后宫的几批官员后,赤水海天也就不敢提了,担心丢了老脸。 相柳不仅是叱咤战场的元帅,琳琅亲封的镇国大将军,如今还占着中宫皇夫的位置,没少给献美的官员好果子吃。 支持女王一夫一妻制的洪江,更是成了相柳的嘴替,把那些人花花心思的人骂的狗血淋头,琳琅微笑看着,态度鲜明。 深夜,琳琅看着相柳帮她批折子,贴心地给他做了盏银耳甜汤。 “夫君,请用,我亲手做的甜汤。” 琳琅挨着他坐下,光明正大地偷懒。 “你现在身份不同,无需自己动手。” 相柳握了握琳琅的手,不赞同地说,但心里美滋滋的,几口就吃完瓷盏的银耳甜汤,日常对媳妇夸夸。 “真好喝,天下第一美味。” “这有什么,我们可是夫妻,你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你喜欢吃最要紧。” 琳琅不以为意,勾着相柳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好甜啊。 “陛下,这是想要休息了吗?” 相柳舔了舔唇角,眼瞳的颜色渐渐变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反手打横抱起琳琅,语意暧昧,却说的光明正大。 “是啊,我想和夫君做坏事。” 琳琅俏皮地眨了眨眼,抬头亲了亲他的下颌,纤细的手指,轻柔抚摸相柳凸起的喉结,感受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以及逐渐紊乱而急促的呼吸。 相柳深吸了一口气,再也克制不住,把怀里的人轻置软榻,扯去腰带,褪去衣衫,覆了下去,温香软玉,一夜的春光缠绵,琳琅被他折腾得嗓子都快喊哑了。 第596章 长相思(57) 涂山璟和小夭的婚期定了,琳琅吩咐升级为御前女官的玉儿前去送了一份厚礼。 玉儿应下,准备离去,琳琅忽然想到什么,对她叮嘱,“你应该没去过青丘,这次让十一陪着你去吧,索性放几天假,你们在青丘城多玩几天。” 玉儿的俏脸忽然酡红了几分,绞着手指头,扭捏地推辞,“陛下,奴十一那个呆瓜只知道杀人,都不知道怎么玩耍,让他跟着我,估计会发呆,还是保护留下陛下吧。” 琳琅睨了玉儿一眼,悠然而笑。 “傻丫头,我还需要别人保护?十一虽然性格闷了点,但老实忠厚,很容易被人骗,你的性子最是机灵,前几年还教会奴十一写字吗?以后多帮帮帮他,适应一下新身份,都是将军了。” 要不是看在玉儿这些年来,对她忠心耿耿,对奴十一也有几分隐秘的情愫,琳琅也没兴趣撮合他们俩。 既然有心,就不要扭扭捏捏,看看隅江那个大老实人,情意埋的那么深,前几天还不是憋不住,对赤水献正式求了婚,琳琅还给了他们赐婚的恩典,提前送了贺礼。 “陛下,十一就是木头,他又不懂。” 玉儿的脸更红了,语气却有点委屈,她的确暗暗喜欢奴十一,对方那么厉害,打仗杀人好似切瓜一般利索,驰骋疆场,英姿勃勃,但也不会滥杀无辜,很听她的话,她喜欢什么,十一都会记得很清楚。 玉儿一直是慕强的性格,对十一从最初的好奇和畏惧,渐渐生出了许多好感。 但是令玉儿无语的是,十一好似感情方面缺了根筋,无论她如何暗示,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真是个朽木不可雕的木头,气死她了! “奴十一是从死斗场出来的,没人教他,什么是喜欢,没开窍实属正常,你的性格那么外向,可以主动点,想不想当将军夫人,自己考虑清楚。” 琳琅直言不讳道,十一是她重点培养的国之栋梁,不论是刺杀,还是打仗,都是一把好手。 最重要的是,十一非常忠心。 即使是相柳,都无比感慨,奴十一很像曾经的他,骨子里颇有一股不认输的狠劲儿。 玉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对琳琅欠身一拜,“奴婢明白了,多谢陛下提点。” 琳琅颔首,暗赞一句,孺子可教也。 处理完手头的政务,琳琅下了一道高级政令,在她所统御的领土之下,绝不可再设置死斗场,违者严惩,追究三族,妖族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从军,建功立业。 虽然这道政令损害了离戎氏的利益,但琳琅另有对策,给予新任的族长离戎昶其他的好处,甚至委以重任。 对方是做生意的好料子,为人八面玲珑,却又非常豪爽,担任皇商一职绰绰有余,而且赤水族的子弟也有和离戎氏联姻。 嫡出的赤水氏看不上小世家离戎氏,但赤水有旁支的子弟,两氏交好,利益共存。 除此之外,百黎族的族长给琳琅献上的完整版毒经和蛊术,非常的珍贵,在攻打西炎军的期间,辰荣利用蛊术,减少很多流血场面,甚至辅助大军,掩护了百姓撤离。 琳琅已经下令给予百黎族后辈读书学习的机会,甚至下了严令,不允许贵族肆意买卖百黎族人口,他们的贱籍得以撤销。 如果想全方面撤销贱籍,得到真正的自由,还得等琳琅彻底占领皓翎,统一整个大荒的领域。 所以百黎族的人心都在辰荣,自动地编入了辰荣的军队,形成了另一股神秘力量。 第597章 长相思(58) 涂山璟和皓翎玖瑶的婚礼过后,金萱暗自对琳琅密报,玱玹那边有了新的动静。 原来皓翎王这些年一直在为阿念招夫婿,甚至想把自己的亲外甥,也就是亲自培养的弟子之一褥收,给宝贝女儿做驸马。 但阿念死活不嫁,一心一意惦记着玱玹,而被皓翎王惦记着的褥收吓得不轻,明明白白地表示自己配不上二王姬。 他的言辞虽然委婉,姿态很低,但拒绝的口吻非常坚定,“臣配不上王姬!” 褥收心里非常忧虑,好几夜没睡个安稳觉,生怕师父一时想不开,强行下一道旨意,把二王姬许配给他,几乎用尽了全部心思,搜罗皓翎各个部落的青年才俊。 奈何阿念眼高于顶,对每个入选者横挑鼻子竖挑眼,居然一个都没看上。 褥收唯一庆幸的是,阿念眼光高,也没看上他,依然执着于玱玹。 在阿念的威逼利诱之下,褥收权衡着利弊,寻了由头,带着阿念去了一趟清水镇。 彼时的玱玹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翩翩公子状,虽然断了一条手臂,但老桑给他做了假肢,穿上衣服,也看不出来。 但玱玹灵力的损失和寿命的短暂,无法改变,为了保持精神奕奕的状态,他一直在吃小夭配制的各种灵药,从无间断。 但小夭出嫁后,玱玹颇受打击。 从前小夭陪着他,但现在小夭已经是涂山璟的妻子,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给予小夭幸福,甚至没资格反对,内心痛苦,还要强颜欢笑。 “哥哥,我一直好想你。” 阿念冲进屋里,紧紧抱住玱玹。 她眼睛红红的,委屈地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父王不让她来找玱玹,还着急把她嫁出去,连母妃都劝她,断了之前的心思,阿念非常郁闷。 “傻丫头,你怎么来了,听说师父在给你挑驸马?你都看不上吗?” 玱玹好似从前那般宠溺,声音温润,甚至多了几分刻意的温柔和惆怅。 “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喜欢的是你!” 阿念听到玱玹这样说,心里不是个滋味,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父王和母妃都不懂她。 她喜欢的是一直玱玹哥哥,就算西炎灭了,但哥哥可以来皓翎,就像从前一样,他们一起生活在五神山,那也很好啊。 她实在不明白,父王为何态度大变,他从前不是很喜欢哥哥吗?皓翎王宫那么多的灵丹妙药,说不定能治好哥哥的内伤。 “阿念,你…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再是西炎王孙。” 玱玹的声音有几分异样,他其实不想利用阿念,但面对西炎的灭亡,他放不下,现在除了师父,除了皓翎,谁也帮不了他。 “我愿意,我喜欢的不是玱玹哥哥的身份,而是你的真心,何况我也不在乎这个,只要哥哥像以前那般对我好,我就很欢喜,父王那么疼我,我一定会磨着他答应我们的婚事。” 阿念伏在玱玹的胸口,天真又坦率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玱玹眼底的阴霾,也无法得知对方心里的算计。 玱玹对阿念有几分感情,但从来不是男女之情,他利用阿念对自己的感情,想要离开清水镇,前往五神山,成为皓翎王的女婿,借助皓翎来复国。 玱玹觉得,即使自己的寿命不长,也可以生育教导下一代,告诉他们,西炎之所以灭国,罪在辰荣,西炎王族日后还可以翻盘。 第598章 长相思(59) 幸好琳琅从来没有忽视玱玹这个亡国王孙,金萱的细作身份一直没有暴露,现在已经是对方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玱玹吩咐她做的事,金萱全都以秘密的方式传到辰荣山琳琅的耳中。 琳琅把玱玹的浪子野心告诉相柳,相柳不禁皱眉,声音狠厉,目露不屑,“西炎小儿,心思挺重的,要不我去趟清水镇,直接把西炎仓玹杀了,留着他,后患无穷。” 都说斩草除根,西炎玱玹若是搭上了皓翎王,背后的西陵氏和若水族估计又要转换立场了,琳琅细细思量了一番,摇了摇头。 “不用见血,我有更好好的办法,皓翎没有储君,皓翎玖瑶血统不纯,无法继承王位,何况小夭也嫁给了涂山璟,想要安生地过日子。” “皓翎忆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不懂政治和军事,皓翎王压根没想传位给女儿,所以,我准备攻打皓翎,彻底统一大荒。” 琳琅徐徐说道,但不想造成太多的杀戮,所以灵机一动,准备去趟清水镇。 彼时的褥收,身边应该没有带太多的精卫,以她本事,完全可以生擒阿念,作为谈判的资本,皓翎王若想要女儿,必须妥协。 她和相柳悄悄咬耳朵,计划了一番,不待天亮,就坐着毛球去了清水镇的一所酒铺,出其不备地捉住了阿念,带到辰荣山。 阿念见到琳琅,表情明显愣了愣,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对方居然还是灭了西炎,恢复辰荣国姓的熙华女王。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皓翎和辰荣井水不犯河水,你挟持我作甚?我告诉你,我可是皓翎王姬,你如果动了我一根汗毛,我父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阿念咬着唇瓣,底气不足地威胁。 “原来皓翎记性这么差,都忘了昔日在清水镇的事,那时你嚣张得很啊。” 琳琅笑得怡然自得,话里有话。 阿念原本很疑惑,不明白琳琅说的什么意思,直到看到上前给琳琅奉茶的玉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不是当初玲珑记的喜鹊精吗?难不成辰荣琳琅就是当初那个女掌柜,差点杀了她的那个女魔头? “你!原来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初你已经教训过我了!” 阿念的声音渐渐的有些发抖,表情惶恐,琳琅忽然有点不忍,感觉像欺负小孩。 “别害怕,我不是找你算账,而是想和你父皇谈一笔交易,你好好待着就行。” 琳琅声音缓和几许,吩咐玉儿把阿念安置在紫宸宫的如意殿,好吃好喝地招待,殿外派了侍卫看守。 琳琅提起笔,给皓翎王去了一封信。 依照皓翎王的心性,若是知道自己亲手教出的徒弟,处心积虑地算计他闺女,甚至想要利用皓翎对抗辰荣,即使从前有什么愧疚或者疼爱之心,也会掂量审视几分吧。 琳琅在送往皓翎王的玉简中直截了当地表明,她邀请了阿念来做客,甚至暗示了她有统一大荒的野心。 为了减少硝烟战火,能不战就不战,如果皓翎愿意臣服辰荣,做一方附属王侯,琳琅可以答应皓翎王三个条件,并且把阿念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信的末尾,琳琅附上西炎仓玹近来的动作,以及他私下说的比较凉薄的话,裹挟在回音珠里,表示自己不是无中生有。 回信在晚膳时分收到,皓翎王坐着云辇,高悬于辰荣山的山顶,来势汹汹。 因为辰荣山顶有强大的结界保护,是琳琅亲自设下的,即使皓翎王灵力高强,也无法破开结界进来,只能沉着声音,自报身份,缓和情绪,请求和熙华女王见面一叙。 皓翎王只身前来,没有带任何侍卫,琳琅自然也打发了身边的人,与他对坐饮茶。 看着如此倾城绝世、又具有王者霸气的熙华女王,皓翎满是感慨,果然前浪推后浪,西炎王死不瞑目,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娃有胆气,手段智谋都有,甚至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阿念呢?” 皓翎王第一句问的,就是他的宝贝女儿,如今小夭出嫁,涂山璟是个好夫婿,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阿念不太省心,一心惦记着玱玹,令他头疼不已。 “皓翎王姬在如意殿休息。” 琳琅慢条斯理地应答,对于皓翎王展示出的灵力威压,直接反击回去,皓翎王只觉喉头微甜,心里惊涛骇浪一般的震惊。 辰荣琳琅的灵力比他还高,甚至高出了十几倍,怪不得她敢单独见他,无所畏惧。 “皓翎王的回复,信里没说啊。” 琳琅无视皓翎王震惊又难看的表情,轻啜了一口玫瑰茶,漫不经心道。 “你能保证,如果我臣服于辰荣,你可以平等地对待皓翎的子民吗?” 皓翎王自知不是琳琅的对手,辰荣这些年的发展太快,相柳洪江那样厮杀沙场的猛将,自不用说,隅江和赤水献是大荒的新起之秀,能力不在褥收之下,也在对方麾下。 还有战绩赫然的赤水丰隆和奴十一,前赴后继的妖族军队,乃至四大世家、中原各世家,以及百黎族的支持,若真要打仗,皓翎很吃亏,根本没有胜算。 如果沦为战败国,别说提条件了,能不能留住性命都很难说,何况阿念还在辰荣琳琅的手里,皓翎不得不当机立断地表态。 “自然,君无戏言。” 琳琅颔首,给予肯定。 皓翎王最终表示,他愿意臣服,并且提出了三个条件,其一,琳琅统一大荒后,必须对待皓翎子民,如同辰荣百姓一般,不可打压;其二,保留阿念的王姬身份,将五神山给他们作为日后生活的地方;其三,留西炎玱玹一条命,保证他能够寿终正寝。 琳琅没有犹豫,颔首应允,正式和皓翎王签订了协议,皓翎王带走了阿念,回了五神山,次日便宣布了旨意,皓翎臣服辰荣。 琳琅不费吹灰之力,从辰荣女王升级为大荒女帝,号称史无前例的熙华女帝。 熙华女帝统一大荒,推行了一系列的政策,提升妖族的地位,重用贤能,安抚百姓,人神妖的相处,渐渐共存和谐。 琳琅为报答赤水族对他父亲的养育,对她成就霸业的大力支持,也看在赤水丰隆是辰荣血脉,他的嫡亲堂弟,又忠心耿耿,赤水丰隆从骁勇大将军,被女帝册封为赤王。 当然,琳琅最感激的是相柳,她最亲爱的夫君大人,唯一的皇夫,亲自拟旨,封相柳为大荒妖王,有统领百妖之权,封号为“宸”,自此,人人尊称相柳为宸王。 第599章 长相思(60) 玱玹最后的处境是囚禁在清水镇的酒铺,琳琅既然答应了皓翎王,自然不会要他的性命,只是他没了亲信跟随,包括老桑。 小夭后来知道玱玹的野心和算计后,其实心里也有几分埋怨和不解。 如今天下太平,人神妖相处和谐,老百姓的日子比曾经过得还要幸福安定,哥哥为何还要处心积虑谋算造反呢? 阿念再如何任性胡闹,对玱玹却是真心实意,何况小夭这些年和阿念的关系渐渐和缓,把她当做自己亲妹妹看待,重新审视他们这段关系,自然觉得是玱玹的错。 当玱玹心酸地告诉小夭,他喜欢的是自己,小夭吓了一跳,难以接受,后续将老桑送到玉山王母的地盘,和狴君、烈阳做伴。 涂山璟意外得知玱玹对小夭的心思,有些膈应,也不再同情对方的遭遇,但也不会表现出来,做什么不利于玱玹的事,他越温柔大方、坦坦荡荡,越显得仓玹心机深沉。 余下几十年,玱玹好似囚徒一般,虽然不缺吃喝,身边也有侍从。 但都是陌生的面孔,是来监视他的辰荣侍卫,琳琅对他一直都很提防,直到五十年后,玱玹病终。 失去了神族的能力,寿命不再以百年千年来计算,玱玹心思又重,失去了小夭,整日埋首于醉酒的糊涂状态中。 耳畔传来的除了辰荣女帝的各种英明举措,还有就是青丘公子对妻子皓翎玖瑶的疼爱有加,夫妻和美,听着愈加难受。 小夭生了个大胖小子,升级为母亲,生命里有了更加亲密的人,渐渐地不来看他。 玱玹愈加的郁郁寡欢,完全提不起精神来,病死在凤凰花开的烂漫季节里,临死前,他看到熟悉模样的小夭,笑着离开了。 小夭忍着伤心,为玱玹办了丧事,将他葬在舅舅和舅母身边,随着涂山璟回了青丘。 虽然她更喜欢清水镇的闲散日子,但璟肩膀上有自己的责任,对她几十年如一日的温柔痴情,小夭亦会坚定不移地站在璟的身后,给予他妻子的温柔和爱护。 也许,等她和璟的儿子长大,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小夭和涂山璟才会放心地把涂山氏交给他,携手回清水镇,过简单生活。 五十年的时光里,琳琅最愁的不是政务越来越多,有相柳这个贤内助,她的日子很逍遥,只是一直被朝臣催生皇嗣,延绵后代。 催生的两大主力,无疑是以赤水氏为代表的赤水海天,因为丰隆不愿意当族长,老族长到现在还没有退位,还有以辰荣利益为重的洪江,都一心盼着女帝早点诞下皇子。 为此,琳琅和相柳夜里造娃的频率增加,夜夜欢好,缠绵不休,在登基后的五十七年后,琳琅终于怀孕了,满朝欢庆。 相柳开心地好似孩子,什么都不让琳琅做,简直把她当成一碰就碎的玻璃水晶人儿。 孕期的女人口味刁钻,即使是厨艺高超的御厨和玉儿,都已经无法满足琳琅刁钻的胃口,相柳便亲自学习厨艺,为媳妇烹饪。 “我们的孩儿肯定是个不老实的,太折腾母亲了,等他出生,看我不狠狠揍他。” 相柳动作轻柔地摸着琳琅隆起的大肚子,语气又是无奈又是爱怜。 他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父母,对于快要出世的孩子,相柳满心的期待和欢喜。 “我还好,整日也不用做什么,吃吃喝喝听听曲儿,孩子折腾的是你这个爹爹。” 琳琅轻笑,自从她怀孕,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用干,相柳却要替他处理朝堂的各种纷争,批阅公章,推行举措,还要给她做各种各样的美食点心,凡事亲力亲为。 “我甘之如饴。” 相柳将脸缓缓贴在琳琅的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眼角眉梢全都是幸福满足的温柔笑意。 这辈子有了貌美天仙的妻子,有了期待已久的孩子,拥有整个大荒,谁不羡慕他的圆满,即使这段时间辛苦了点,却非常幸福。 琳琅摸着相柳柔软的银白头发,感受着他的欢喜,心里亦是满足。 神族怀孕这件事,千奇百怪,有的如同人族一般,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有的是怀了几十年,才把腹中孩子诞下来。 但琳琅一怀就是九十年,这可把她累坏了,生娃那日,外面万里无云,霞光甚好。 紫宸殿很快传来孩童的嘹亮啼哭声,一胎三宝,大儿子,二儿子和小闺女。 每个宝宝都吸收了足够的营养和母体的灵力,降生后,眼睛睁得溜圆,手舞足蹈。 大皇子的模样和相柳如出一辙。 银白色的头发,精致无瑕的小脸蛋,二皇子和小帝姬酷似琳琅,黑发墨眼,花香四溢,灵气十足。 相柳抱着长子,又亲了亲小儿子和小女儿,满眼的慈爱。 “琳琅,你的身体如何?” 相柳将孩子交给玉儿和其他的宫女嬷嬷照顾,坐在床侧,握住琳琅的手,欢喜的神色难以掩饰,但更多的是对妻子的感激。 “我无碍。” 琳琅依偎在相柳怀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辈子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神族怀孕真够累的,三个小家伙估计在她肚子里吃饱了,才肯出来。 第600章 长相思(61) 三个小殿下出生后,琳琅大赦天下,赦免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牢狱之徒,而是十年的税收,彼时,大荒百花盛开,处处鸟语歌声,好似也在庆祝女帝诞下皇子皇女。 隐居在清水镇的涂山夫妇听闻消息,相视而笑,他们的孩子早已长大,女帝的孩子刚刚出生,天下一派太平的气氛。 一直没成婚的赤水丰隆和辰荣馨悦也开始被催婚,丰隆一心扑在建功立业上,以前还能拿这个当借口,但现在,功业已建,还被女帝封了赤王,除了宸王相柳,他的地位卓绝,想要嫁给他的世家女不要太多。 而馨悦则是挑花了眼,眼光太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以她往昔的目标,当王后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但现在堂姐成了大荒的熙华女帝,皓翎王虽然成了藩王,但王位传给了阿念,大荒再没有其他的王子可挑选。 但如今女帝的孩子都有了,虽然神族贵女不惧衰老,有灵丹妙药和灵力加持,她可以一直保持美丽的容颜,但年纪拖得太大了,也是不利的,感觉会被人议论,好似她嫁不出去一样。 面对父母的劝说,馨悦只好稍微放低了要求,最后看中了皓翎的大将军褥收。 论相貌能力以及头脑,褥收不输于曾经的西炎玱玹对方他出身白虎部,是皓翎王的嫡亲外甥,身份不低。 甚至在领兵打仗的经验和巧智上,老谋深算,更胜哥哥赤水丰隆一筹,绝对是大荒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 褥收得知辰荣馨悦看中了自己,两家的长辈甚至乐见其成,准备相看一番,原本还挺抗拒的。 褥收生怕馨悦是第二个阿念,他虽然对未来妻子的要求不是特别高,但也有择偶的标准。 对方最起码要温柔可人点,不能胡搅蛮缠,总是给他惹事。 当年皓翎臣服辰荣后,阿念得知玱玹欺骗自己,伤心难过,恨不得绝食,天天闹腾。 褥收心头除了自责,就是烦恼,对皓翎王负荆请罪,对方再一次提起阿念的婚事。 褥收依稀记得皓翎王满脸的疲惫,他沉吟许久,慎重地问,“你可愿娶阿念?” 皓翎王心疼女儿,想要为阿念找一个人品相貌都好,还值得托付的夫君,放眼望去,除了褥收,别无他选。 但褥收心理挣扎过后,还是婉拒了,他对阿念唯有兄妹之谊,从无男女之情。 何况,阿念不是褥收理想中的妻子模样,她太闹腾,褥收很担心,他们以后的相处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最终成为怨偶。 “好吧,感情的事的确强求不来,你是阿念的亲表哥,以后多看顾她点。” 皓翎王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阿念也不喜欢辱收。 “阿念永远都是我妹妹,我会护她。” 褥收胸口的大石头缓缓落下,对皓翎王郑重拜道,言辞恳切而真诚。 记忆抽回,褥收想到自己的婚事,决心近距离地接触一下辰荣馨悦,如果对方的性格还可以,这门婚事于他而言,绝对是一桩很好的联姻,白虎部的长老都乐见其成。 正好阿念被困在五神山太久,吵着要出去玩,褥便向皓翎王请命,带着表妹前往帝都,除了替皓翎王问熙华女帝的安,也想看看馨悦。 机缘巧合之下,阿念和赤水丰隆不打不相识,馨悦认识阿念,两人从前有点不对付,但现在没啥可竞争的,关系缓和不少。 两个姑娘能一起逛商铺,购买胭脂水粉,讨论最近最流行的妆容打扮,叽叽喳喳,越聊越投机。 “哥哥,你觉得皓翎王姬如何?” 馨悦知道哥哥的性子,脾气温厚,大大咧咧的,不爱和娇蛮的小姑娘计较,更看重家族利益。 如今他们都被催婚,成亲是必然的,但也要挑个身份匹配、又能看上眼的对象。 她对褥收还算满意,但哥哥这边依然没苗头,馨悦决定撮合哥哥和阿念在一起。 “很可爱啊。” 赤水丰隆脱口而出,他见识过太多名门贵女,感觉那些姑娘笑得矜持,话也不多,好似最端庄完美的塑雕娃娃,一言一行好似被尺子量过。 但皓翎王姬不一样,脾气的确不小,性格多少有点娇蛮,却也天真烂漫,知道看眼色,礼数很周到,说话做事非常有灵气。 丰隆虽然对女色不太上心,但也不是不懂得欣赏美女,曾经对堂姐的绝色容貌惊艳了一把,再看其他,没有比陛下更美的。 不过他不是贪花好色之徒,更看重家族和事业,对男女之事有点迟钝,聪明劲儿没有放在这上面。 馨悦一边对褥收尽情表现自己的温柔得体、落落大方,暗自撮合丰隆和阿念。 馨悦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甚至给哥哥挑选送女孩子的精美礼物,四人逛着街,吃吃喝喝,玩得很开心。 第601章 长相思(62) 当琳琅看到赤水丰隆递上来的折子,微微一愣,丰隆请求她赐婚。 因为是私下御书房的事,琳琅很直白地问丰隆,“你是真心想娶皓翎忆?” 丰隆认真地点了点,坦言道,“是的陛下,我觉得,我和阿念门当户对,性格很合,成亲后还能玩到一起。” 最重要的是,丰隆觉得阿念好哄。 即使现在没有爱情的影子,但丰隆绝对会真心对待妻子,先婚后爱也蛮好的。 “你是看中她皓翎王姬的身份吧,皓翎忆愿意嫁给你吗?你向皓翎王提亲了吗?” 琳琅对阿念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的坏脾气女孩的记忆里,没想到丰隆选择阿念做妻子,对方估计更看重阿念的王姬身份。 但这桩婚事,不是赐婚那么简单,必须征得皓翎王的同意,赤水丰隆对琳琅恭敬一拜,语气变得亲昵,透着坦诚。 “堂姐,门当户对挺好的呀,我的身份配得上她,前些日子我对阿念表明了心意,她没有当场拒绝,即使犹豫,但也不讨厌我。” “我已经告诉祖父,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前往皓翎提亲,不同意就算了,若是皓翎王同意,还请陛下给我们赐婚,宣旨昭告天下,我赤水丰隆的婚事,要足够隆重。” 琳琅颔首,暗赞丰隆的粗中有细,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很聪明,知道皓翎王疼爱闺女,在明面的礼节上绝对不亏待阿念。 丰隆的婚事,如他想象的那般水到渠成,阿念犹豫过后,表示愿意嫁给他,皓翎王对未来女婿颇为满意,丰隆要长相有长相,有能力有能力,还是大荒的赤王。 阿念将来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赤王妃,诞下的孩子也会是王子。 更重要的是,赤水丰隆是熙华女帝的亲堂弟,赤水氏的地位只在辰荣氏之下,皓翎王如何不满意,开始给阿念准备嫁妆,还通知了小夭。 小夭得知阿念即将要和丰隆成亲,和涂山璟一起回了五神山,姐妹俩再次重聚,彼此有好多话要说,但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玱玹是她们心中永远的痛和疙瘩,小夭和阿念都没提起,只是每年的忌日,都会前往玱玹的坟墓前祭拜,摆一束花。 故人已去,她们要往前看。 阿念和丰隆结成连理后,褥收和馨悦的婚事提上了日程,馨悦处事圆滑,八面玲珑,对比阿念的天真,她显得有心机。 馨悦年少时娇蛮,百年时光过后,她的性格越发的沉重,褪去表层的锋利,性格逐渐温柔,识大体,理性地看待婚姻感情。 褥收和馨悦相处过一段时间,对她非常满意,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聊天看月亮,谈论自己的心事。 馨悦以前想要尊贵的身份,当不成王后,当将军夫人也可以,但是她的嫉妒心有点强,无法容忍未来丈夫纳妾。 褥收私下告诉馨悦,他觉得一夫一妻制很好,当今陛下不是也只有一个皇夫吗?女人太多,矛盾多,麻烦多,今生只娶一人。 馨悦心满意足了,再看褥收,越看越满意,眼里皆是情意,暗赞自己的眼光真好。 丰隆和馨悦相继成婚、嫁人,琳琅送了祝福和贺礼,玉儿也和奴十一成亲后,有了一个漂亮闺女,日子过得美美满满。 往后余年的岁月里,琳琅和相柳共同治理大荒,人神妖和谐共处,三百年后,他们精心培养的皇长子继位为帝,二皇子则作为贤王辅助。 小帝姬是散漫性子,不够宫廷拘束,偷偷地跑出皇宫,在外面游山玩水,巧遇了在行行商的涂山小公子,那个时候,他们不知道彼此的父母相识,最终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琳琅和相柳把治理大辰荣王朝的摊子,直接丢给了长子和次子,再次回到海底,他们的贝壳婚房依然那么豪华。 玳瑁做的床,珍珠做的灯,还有鲛绡软枕,熟悉的场景,勾起了他们对往日的幸福回忆。 “琳琅,我好幸福,有你真好。” 相柳搂着琳琅,满是感慨,如果当年没有遇上琳琅,他的人生会如此顺遂安乐吗? “相柳,有你才是我的幸福。” 琳琅柔顺地伏在他的胸前,笑靥如花,他们相依相偎,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 琳琅和相柳在大荒度过了上万年的时光,不论是辰荣皇宫,还是海底贝壳,都有他们恩爱镌刻的痕迹,他们在外游历,百年间回家一趟,潇洒肆意,笑看红尘。 孩子们陆续成婚生子,即使最调皮、不服管教的闺女,六百岁的时候,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和涂山公子结为连理。 琳琅和相柳与小夭、涂山璟最终做了亲家,他们对此乐见其成,孩子们喜欢就好,幸福足矣。 寿终正寝前,琳琅和相柳一起潜入海底,安然躺在熟悉的贝壳房子,闭上了眼睛,回望曾经,了无遗憾。 第602章 【云之羽】杨琳琅(1) 灵玉空间之中,抬眼即是幻化的海底星空,湛蓝的星光,美好的往昔,琳琅躺在白玉高床上,任由妖妖熟稔地清除她的情感记忆,真正爱上一个人,靠自己忘记太难了。 在空间里休息了半个月,提炼了精神和修行,琳琅来到了系统分配的新世界。 琳琅悠悠醒转时,感觉在略显颠簸的马车里,蓦然睁眼的刹那,感觉有道犀利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视她的面庞,其中还带着丝丝怜惜和感慨,“琳琅,你醒了?” 沙哑低沉的少年音缓缓扬起,琳琅没有继续装睡的动作,自然地睁开了眼睛。 “是你救了我,请问你是谁?” 琳琅发现自己的身板变小了,声音青涩稚嫩,估计也就十来岁的骨龄。 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墨黑长发高高竖起,头戴黑色的抹额,表情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老成,他诧异地瞅着琳琅,迟疑地问,“表妹,你不记得我?” 琳琅摇摇头,她刚来这个世界,记忆就定格在刚来的时间段,还真不知对方是谁。 “我是你大表哥宫尚角,我母亲泠夫人是你的嫡亲姑姑,今年是母亲的忌日,我来姑苏办事,本来是想来探望一下舅舅,没想来晚了,杨家遭遇灭门,你的父母亲人全部罹难,唯有你躲在暗室里,昏迷多不醒。” (本世界设定,女主初次来到云之羽的世界,和cp宫远徵的苏琳琅没任何关联,也不认识宫商角,没记忆,回档重来。) 宫尚角语气沉重地阐述着自己看见的经过,他来得太晚,舅舅家因为母亲和弟弟的死,言语间冒犯了无锋。 在生意场上公然与无锋作对,无锋冷血无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门,以儆效尤,他的小表妹杨琳琅是唯一的幸存者。 至于琳琅表妹为何不记得自己,宫尚角后来想想,觉得也正常,他每次来姑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表妹年纪小,又受了惊吓,没印象也正常。 “爹娘…他们已经不在了?” 琳琅茫然地看着宫尚角,眼圈不自觉地泛红,表现出应该有的怔愣和悲痛。 虽然她刚降临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这辈子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但刚来遭遇全家灭门,心情自然不会好受。 “琳琅不要伤心,要坚强点,表哥会带你回宫门,我会替舅舅舅娘好好照顾你。” 宫尚角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缓和点,勉强扯出一丝笑安慰琳琅,其实心里的悲伤好似潮水般拍打五脏六腑,舅舅家也这样没了。 宫尚角在两年之前经历了宫门惨烈的巨变,亲人没了,他被迫一夜长大。 十三岁的年纪,小小男子汉,便要撑起偌大的角宫,还有安慰教导失去父母、看起来惨兮兮,没有安全感的徵宫小弟弟,现在又多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表妹。 “表哥,谢谢你。” 琳琅吸吸鼻子,对宫尚角感激一笑,对方明明年纪不大,说话的口吻老气横秋,好似她的长辈,字字如承诺,掷地有声。 宫尚角伸手揉了揉琳琅的头发,眼里含着一缕温情,自从母亲和弟弟去世,他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噩梦之中,眼里除了鲜血,就是亡者灰白的面孔,指刃和长老们虽然对他也不错,但父母的缺失绝对是无可代替的。 “琳琅,你再休息一会儿。” 宫尚角给琳琅身上搭了一条黑色貂毛毯,温声对她说,距离旧尘山谷还有段路。 “嗯,我听表哥的。” 琳琅没有反驳,扯了扯毯子,侧躺地闭上眼睛,她耳力灵敏,外面的风声飒飒,夹杂着雨雪和冰雹,应该是寒冬腊月的季节。 睡得朦朦胧胧,一觉醒来,琳琅感觉车马缓缓停下,外面有侍卫恭敬的行礼声,以及随之而来的男孩欢呼声,“哥哥,你回来了,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好好练功!” 宫尚角原本冷峻的面孔多了点温度,摸了摸宫远徵的头,鼓励道,“继续加油!” 宫远徵兴奋极了,露出小白牙,哥哥在夸他,他以后一定更加努力,用功才行,绝对不会像宫紫商、宫子羽他们那样,又笨又怕累,这两日的练功课都逃了。 “远徵,我表妹琳琅以后要在宫门生活,你不喜欢宫子羽,日后可以和她玩。” 宫尚角看了看马车内的动静,一本正经地告诉宫远徵,后者愣了愣,随即点头。 “哥哥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宫尚角轻咳了一声,纠正道,“琳琅比你大一岁,应该喊姐姐。” 九岁的宫远徵瞬间萎靡,撅着小嘴,为什么都比他大,为什么他只能是弟弟? 马车的布帘撩了起来,琳琅轻手轻脚地下了车,好奇地看了看叫做远徵的小弟弟。 对方面孔稚嫩,个头和她差不多,白白净净,还有婴儿肥没有掉下去,带着宽一点的抹额,扎着小辫,辫子上系着金色铃铛。 乍一看,琳琅差点以为远徵弟弟是个软萌的小妹妹,俊秀可人,好似异域小公主。 “你好,弟弟,我叫琳琅,是尚角哥哥的表妹。” 琳琅对宫远徵伸出了友谊之手,后者却鼓着包子脸,撅起了小嘴,很不乐意地轻哼,“谁是你弟弟啊,只有哥哥才能叫我弟弟,你不许叫!” 宫尚角再次轻咳了一声,给了远徵一个眼色,担心琳琅心里难受,表妹刚刚失去父母双亲,年纪又小,如果觉得被排斥,肯定会偷偷哭泣。 宫远徵担心哥哥被抢走,尤其是眼前的小姐姐,白皙漂亮,好像送子观音像里的玉女娃娃,比他长得还要可爱。 为了不让哥哥为难,宫远徵犹豫了半瞬,只能奶声奶气道,“算了,你可以叫我弟弟,但我不会叫你姐姐的,我直接唤你琳琅,反正咱们年纪差不多大。” 琳琅上前几步,笑吟吟地握住了宫远徵的手,摇了摇,“好啊,我同意。” 宫尚角满意地看着琳琅和宫远徵的和谐共处,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如今最在意的两个人,除了远徵弟弟,就是琳琅表妹。 两人不要闹矛盾就好。 他吩咐贴身侍卫金复,带琳琅回角宫安置一下,把从外带回来的礼物给了眼巴巴看着他的远徵,大步流星地去了执刃殿。 关于把琳琅留在宫门生活这件事,必须要向执刃宫鸿羽,还有花雪月三位长老汇报一下。 第603章 【云之羽】杨琳琅(2) 执刃殿,一片肃穆。 执刃宫鸿羽和三位长老听了宫尚角的陈词,对杨家的不幸遭遇颇为感慨,对无锋的势力扩散愈加忌惮。 姑苏杨氏好歹是江南名门,稍不如他们意,说灭门就灭门,手段残忍,令人心惊。 “尚角,杨家小姑娘既然是你的亲表妹,如今无家可依,日后就养在宫门,算是宫门的小姐,和紫商一样的待遇。” 宫鸿羽唏嘘了一声,对宫尚角缓缓说道,语气比较温和。 相较自己的儿子宫子羽,没了娘亲后,整日哭哭啼啼,怕冷怕累,逃避练功。 年仅十五岁的宫尚角已经是大人的成熟风范,在江湖经商斡旋,培养人手,收集情报。 好歹是角宫唯一的血脉,又是宫门年轻一辈最有天赋的子弟,宫鸿羽待他客气又器重。 “多谢执刃。” 宫尚角面色如常,对宫鸿羽恭敬一礼。 执刃都没有意见,三位长老都是看着宫尚角长大的,对杨家的遭遇颇为同情,甚至感同身受,怜悯杨家小姑娘也遭此横祸。 宫尚角说完这件事,郑重地向执刃汇报了其他的事,包括在外经商的盈利,宫门在外的密探据点,以及无锋最近的动向,投降于它的门派。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宫尚角方离开执刃殿,回到角宫。 因为对表妹的怜惜,加之对母亲的回忆,宫尚角爱屋及乌,吩咐侍女们把角宫最华丽的一所院落收拾出来,添置了女孩子日常所需的东西。 锦缎的床榻,杏子红翻新的被褥,漂亮的衣服,精致的珠花,还有各种零食,当然少不了宫门必备的貂毛大氅,暖烘烘的火炉和热茶。 宫远徵为了表示自己对新来小姐姐的欢迎,当着宫尚角的面儿,给了一小瓷瓶的百草萃给琳琅,徵宫秘制的良药,非常珍贵。 在江湖上,谁不想要一颗百草萃防身? 吃了百草萃,便可以百毒不侵,甚至解百毒,一颗药丸在外面有价无市,千金难寻,真品根本不会外传。 琳琅像吃糖豆子般吃了一颗,感觉味道还可以,还想再吃一颗,却听宫远徵无语的轻哼,“拜托!不是给你当糖吃,一年吃一颗即可。” 百草萃只有宫门嫡系才能服用,就算是武功高强的红玉侍卫都没有资格得到,吃多了,又不能增加防御疗效,琳琅如果一下子吃好几颗,或者直接吃完,可不是浪费好东西嘛。 宫尚角点了点头,百草萃并不是糖豆子,不由对琳琅语重心长道,“远徵说的没错,给你备下的糕点糖果在屋里,那些东西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琳琅受教地笑了笑,对宫尚角撒了个娇,“尚角哥哥真好。” 宫远徵撅了嘴,满脸的傲娇,眼睛亮晶晶地闪光,一副等着被人表扬的模样,可爱极了。 “谢谢远徵弟弟,姐姐以后给你回礼。” 琳琅毫不吝啬,真心诚意地对宫远徵道谢,准备发挥一身的本事。 百草萃的确是世上难寻的好东西,但以她的能力,可以做出比百草萃更好的精品良药。 第604章 【云之羽】杨琳琅(3) 因为琳琅的到来,角宫热闹了许多,宫尚角出门在外,非常忙碌。 宫远徵在练功制毒之余,经常来看琳琅,和她一起看书,背诵,甚至可以一起讨论,什么毒素更强,偶尔会争得面红耳赤。 宫远徵是百年难遇的毒药小天才,小小年纪,便能独自炼制百草萃,徵宫的人从来不会小觑他,甚至害怕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小少爷,以至于忽视了对方的真实年龄。 面对琳琅对毒药的制作,从入门了解到熟能生巧,以及举一反三,宫远徵惊讶之余,不免有点比较的意思,更加的刻苦用功。 他绝不承认,琳琅的天赋比他高,他可是从小浸在药草里长大的,耳濡目染。 但一年之后,琳琅试炼出更上乘的百草萃后,宫远徵不得不叹服,深深折腰。 这件事连执刃和长老们都惊动了,甚至表示了一定的怀疑。 当徵宫的药老试炼了好几次,表示药效增加了最少三成,甚至可以提升使用者的功力,毫无其他的副作用。 “琳琅原来也是个药草天才?” 月长老不免感慨,觉得宫门捡了宝。 “事实证明,除了徵公子,琳琅小姐于炼毒制药之术,颇有天赋,甚至可以称作天才,老朽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入门三个月学习一年,就能这么厉害的,天佑徵宫,天佑宫门。” “有了徵公子和琳琅小姐,宫门的安全也能多一层保障,我彻底放心了。” 药老捋着灰白的胡须,由衷的感叹,赞不绝口,看着琳琅的眼神,好似在看珍宝。 宫尚角波澜不惊的表情,有了丝丝异样,意外,惊喜,还有骄傲,他万万没想到,表妹这么厉害,比远徵弟弟还有天分。 趁着这个机会,宫尚角忙不迭为琳琅争取福利,对宫鸿羽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为琳琅开辟一间私人药室,徵宫的药室留给远徵弟弟,琳琅也可以随时随地学习炼制之法。” 执刃看了看满眼期待的琳琅,十一岁的小姑娘,眼睛又黑又亮,玛瑙石般漂亮,聪明伶俐的模样,谁看了都会心软三分。 何况给她开辟单独药室,又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难事,宫鸿羽一口应允,“好。” 琳琅欢喜地冲宫尚角娇俏一笑,对宫鸿羽微微欠身,“多谢执刃伯伯。” 这件事之后,宫门的侍女连同侍卫,都对琳琅刮目相看,不再认为对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娇弱小姐,而是觉得她是超级厉害的天才,琳琅无疑成了宫门的二小姐。 宫门的下人对琳琅恭敬有加的态度,直逼宫紫商这个正牌大小姐,待遇不可同日可语。 宫紫商对新来的表小姐越来越好奇,但碍于她和宫子羽玩的好,子羽和宫远徵以前闹矛盾,关系恶劣。 宫尚角维护宫远徵,对宫子羽态度冷淡,只会斜视对方,以至于宫子羽不喜角宫徵宫的人,宫紫商也不爱往那里去。 现在宫门都夸琳琅小姐如何漂亮,如何厉害,宫紫商这个大小姐反而成了小透明,宫紫商再也憋不住了,想去会会琳琅。 第605章 【云之羽】杨琳琅(4) 宫紫商来找琳琅的那日,悄咪咪地打听了角宫和徵宫的情况,宫尚角出任务不在家,小毒娃在培育新品种的药草。 角宫的幽兰院,唯有侍卫侍女守着,正适合她带着宫子羽偷溜过去探听一下虚实。 宫紫商不相信,十一岁的小姑娘有那么大的能耐,对方肯定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为了挽回宫门第一千金大小姐的超然地位,宫紫商腹内的说辞都准备好了,甚至花了不少点心和小玩意,把宫子羽也拉过来壮自己的声势。 宫紫商和宫子羽一大一小来到幽兰院外,对外面的侍卫说道,“快去通报一下,本小姐是来找杨家小姐玩耍,交流一下感情。” 侍卫眼神怀疑,面露几分犹豫不决,但也不好直接拒绝,人家毕竟是商宫的大小姐,宫商角徵羽,宫紫商是唯一的宫门千金,何况她身边带着执刃的小公子。 角公子貌似没吩咐,不让琳琅小姐结交新朋友,也没说禁止商宫和羽宫的人进来。 人家是宫门嫡系的主子,侍卫虽然面色勉强,但只能躬身退开。 “紫商姐姐,我们不去了吧。” 宫子羽环顾四周,有点不想进去。 宫尚角的表妹,又和宫远徵玩得好,肯定也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他,未必是个好人。 “宫子羽,不准打退堂鼓,咱们来都来了,你不许走,不然把我的糕点吐出来!” 宫紫商不悦地挑了眉毛,从后面拽着宫子羽的衣领子,直接把人往里拉。 她半拖半拽地把宫子羽拉扯了进来,清了清嗓子,对院内的方向扯着大嗓门喊了好几下,“那个…杨家表妹在吗?我是宫紫商,商宫的人,要不要一起玩啊!” 从内出来的侍女对宫紫商和宫子羽恭敬行了礼,欠身抱歉道,“大小姐,羽公子,琳琅小姐正在制药,不方便出来,请稍等片刻。” 宫紫商没想到琳琅这么忙,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在侍女的引领之下,进了一敞亮的花厅,厅里摆了古董花瓶,插着各色应景的花卉,香甜的糕点和热茶随之被端了出来。 待客之道,做的非常周全。 “没想到宫尚角对他表妹这么好,瞧瞧这独立的大院子,这花厅,估计是角宫独一份的。” 宫紫商语气艳羡,带着几分酸溜溜,对吃着点心的宫子羽挤了挤眼睛,发出感慨。 她好歹是宫门的大小姐,但父亲宫流商因为两年前的宫门惨变,重创残废,一直瘫痪在床,脾气暴躁无常。 别说体恤闺女,一年到头,连句贴心话都没有,整日地数落宫紫商不上进,埋怨她是个姑娘,不是撑起商宫的儿子。 反而对年仅不到三岁的异母弟弟宠爱有加,好似她这个女儿,只是在路边捡来的。 “紫商姐姐,你住的地方也不小啊。” 宫子羽抹了抹嘴角的糕点沫,不以为意,无法理解宫紫商说这话的真正含义。 宫紫商轻叹,她比宫尚角大一岁,如今十七了,懂的东西自然比还在懵懂年纪的宫子羽要多,何况女孩子都早熟。 她看了看花厅的布置,桌椅板凳都换了新的,地上有昂贵织锦的大红毛毯,青瓷花瓶插着梅花,点缀着雅意,各色点心是宫门外的精品铺子买的,不是宫门日常吃的青团糕。 这哪里是角宫平日简朴低调的作派,分明是为了杨琳琅准备的,花了不少心思。 宫紫商悠悠一叹,心想着她怎么没有贴心的哥哥,弟弟倒是不少,但要么喜欢摆着臭脸,要么常年死鱼眼,要么蠢萌蠢萌,等着她投喂。 宫紫商正无限惆怅之际,从内室缓缓走出一名窈窕少女,身姿纤细似春柳,一袭柳色裙装,青春美丽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把美好春天带了出来,引来阵阵花香气息。 “好漂亮,比紫商姐姐漂亮一百倍。” 宫子羽愣了愣,忍不住脱口而出。 宫紫商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对傻兮兮的宫子羽怒目而视,臭小子会不会说话啊,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好似钢针似的,气得她想当场揍人,平日里真是白疼这臭小子了! 宫紫商的目光落在逐渐走近的少女身上,不禁张大了嘴巴,讶然地倒吸一口凉气,心头五味杂陈,哪里是她想象中的黄毛丫头,分明是清纯可爱的小仙女。 第606章 【云之羽】杨琳琅(5) 琳琅淡淡地瞅了两眼,面上露出纯真无害的笑容,“你们应该是紫商姐姐,子羽哥哥吧?我进宫门有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真是失礼了。” 因为宫尚角和宫远徵对宫紫商赤裸裸的嫌弃和不喜,直接忽视,两方井水不犯河水,琳琅没有主动去商宫和羽宫行走。 后来因为要学习的东西太多,还有和远徵日常切磋,琳琅把时间安排的很满,基本不出角宫,琳琅渐渐地把这两人忘到脑后。 宫紫商已经是标准的大姑娘,个头很高,脸蛋圆润,五官模样不甚出色,不算漂亮,但满脸的喜气,有一种平易近人的喜感。 宫子羽看起来十三岁的年纪,虎头虎脑,五官精致,眼神很亮,有一种清澈的愚蠢感,看着琳琅的眼神有震惊,以及后知后觉的少男羞涩,脸蛋红扑扑的,像大苹果。 “你们来我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们来找尚角哥哥?” 琳琅见他们发呆,又问了一句。 宫紫商反应过来,禁不住咧开嘴,露出灿烂又隐含几分心虚的笑容,忙不迭解释。 “我们不是找尚角,是专程来看琳琅妹妹的,是姐姐失礼,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曾经见过泠夫人,你和你姑姑长得不一样啊。” 泠夫人和宫子羽的母亲兰夫人都出自姑苏杨氏,但她们不是本家,从前也不曾认识,但都是来自江南的美人,不论容貌气质,都属于上佳。 但眼前的杨琳琅,分明是个还未长大的小姑娘,但那完美无瑕的眉眼过于惊艳。 宫紫商最近在看志怪话本,书里说的什么倾国倾城的仙女或妖精,估计就是这种类型,对方若是再长大一点儿,绝对更加漂亮夺目。 “什么,我必须要和姑姑长得一样吗?紫商姐姐说话好奇怪。” 琳琅伶牙俐齿地反驳,宫紫商有点不好意思,打着哈哈,“我随便说的,我就是觉得,你长得真好看,我看着羡慕死了。” 宫紫商没有恶意,嬉皮笑脸地说,她真是羡慕啊,要是能有杨琳琅的三分美貌,她做梦都能笑醒,奈何继承父亲的大脸盘子和小眼睛,这辈子算是和美女这个词绝缘了。 宫紫商的母亲其实也是个美女,奈何没有遗传到亲娘的基因,反而有七八分像父亲,从来没夸她好看,只说圆润可爱,小时候的宫紫商很像福娃。 琳琅忍俊不禁,这个宫紫商说话真有趣,宫子羽偷瞟了好几眼琳琅,心里一阵欢喜,一阵担忧,还有种陌生的羞涩紧张。 这么漂亮的妹妹在角宫,怪不得宫远徵空闲的时候,都没时间来找他吵架翻白眼。 “琳琅妹妹,我以后能找你玩吗?” 宫子羽红着脸蛋,惴惴不安地问,面对玉雪玲珑的女孩子,小小少年,很难淡定。 琳琅自由支配时间,除了日常跟宫门派来的先生读书,自行看书,和宫远徵捣鼓各种药材,调配各种药物,休息时间不算少。 “你都不用练功吗?” 琳琅满脸诧异地问,她学东西比寻常人快几十倍,时间可以大把地腾出来,但尚角哥哥和远徵弟弟都好卷,异常的忙碌,宫子羽看上去好闲啊,十二三岁还想着玩儿。 “子羽不跟其他人比,他身体不好,能学就学,不能学也就算了,反正有他哥。” 宫紫商替宫子羽解释,其实她也不喜欢练功,更多的时间是看话本和钻研兵器谱。 “哦,有时间一起玩吧,紫商姐姐,听说商宫兵器很厉害,有时间讨教一下。” 琳琅非常有礼貌,嘴巴甜,姐姐哥哥叫得宫紫商和宫子羽眉眼弯弯,心花怒放。 因为出来的时间有点长,宫紫商担心宫尚角提前回来,或者宫远徵那个小傲娇会跑过来找琳琅,寒暄了几句,准备提前离开。 他们前脚离开,宫尚角后脚回来,琳琅吩咐侍女煮了热茶,倒了一杯给宫尚角,笑着说,“表哥今日回来的早,喝杯茶吧。” “你闷不闷,若是无聊了,改天我带你出去逛逛,透透气。” 宫尚角接过热茶,关切地问。 他的日常行程排的太满,在角宫落脚的时间不算太多,总觉得亏待了表妹。 “好啊,时间由哥哥安排。” 琳琅微笑颔首,宫门的确无聊。 宫尚角伸手揉揉琳琅的头发,眼神温柔,他从前都是一人吃饭,一人办公。 除了关心远徵弟弟,和他有话说,一直都是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 但自从有了琳琅,他的笑容变多了,心情不再是从前那般压抑,他们一起会同桌用膳,日常聊天,关心彼此。 对于唯一的表妹,又是对宫门有所贡献的毒药天才,宫尚角对琳琅绝对算是百依百顺,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琳琅日子过得顺心顺意。 第607章 【云之羽】杨琳琅(6) 宫门的规矩严苛,凡是嫁进来的外姓女眷,只准进来,不准出去,宫尚角心疼妹妹,觉得把琳琅像只小鸟困在宫门,多少有些愧疚。 一月最起码有三次,宫尚角会带琳琅出门闲逛,逛集市,买东西,陪她尽情玩。 毕竟琳琅懂事得令他难受,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必须和他们一样,要努力适应充满瘴气的旧尘山谷,努力地学习本事,将来为父母报仇。 “尚角哥哥真好,一言为定。” 琳琅眉开眼笑地和宫尚角拉了拉钩,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状,一缕熟悉的幽香,飘飘然钻入鼻间,不是脂粉香,而是肌肤特有的馥郁。 宫尚角表情微怔,有一瞬间的心悸,近在咫尺的小表妹,模样得可真漂亮,已经有了少女的天然丽色,可倾城,亦可倾国。 压抑住怪异的心绪,宫尚角询问琳琅的学习进度,直到准备用晚膳的时辰到了。 宫尚角不喜欢吃肉,日常都是用素食清淡类,琳琅觉得这样挑食不好,对他不好。 长时间不补充充足的蛋白质,身体怎么吃得消,以后的个子如何长得高,宫尚角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身高比弟弟们矮吧。 琳琅摇了摇头,没有劝说宫尚角吃厨子做好的荤菜,而是去了一趟后厨,亲自指导厨子做这个世界没有的菜系。 比如非常下饭的鱼香肉丝,色泽鲜亮的荔枝腰子、黄焖鱼翅、翡翠丸子以及樱桃肉,还有一道清胃口的水晶笋汤。 色香味俱全,绝对好看又美味。 “表哥,你尝尝吧。” 琳琅吩咐侍女将新做好的菜和汤摆上了桌子,对宫尚角说,语气很骄傲,她这样挑嘴的人,都喜欢吃,哥哥应该不会挑剔。 “你怎么会这些?” 宫尚角吸了吸鼻子,味道的确很香,看菜品,都感觉胃口大开,但琳琅怎么会懂得烹饪之道?他心头满是疑惑,直接相问。 “哦,是家里以前藏书屋的食谱,我闲来翻看,记得七七八八,还曾经偷偷实践过,按照书里的方法做菜,非常好吃的。” 琳琅瞎扯了一个理由,反正宫尚角不会深究,宫尚角没有多想,欣慰琳琅的一片心意,果然养妹妹好,妹妹贴心。 他风云卷云般吃了一半,后来宫远徵来了,他看到桌上的菜系,忍不住疑问,有点嘴馋,“哥哥这里的饭菜感觉好香啊,是哪个厨子做的?” 琳琅吩咐侍女重新添了一双筷子,笑吟吟道,“徵弟弟坐吧,我指导厨子做的,你也用点吧。” 宫远徵一脸的不相信,撇撇嘴,“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琳琅白了他一眼,无所谓道,“信不信由你,若是不信,以后没你的份儿。” 宫远徵吃了一筷子菜,眼睛瞬时眯了起来,相比较从前吃的膳食,这次的口味鲜香可口,油而不腻,原本吃饱的肚子又饿了。 “真好吃!我以后来哥哥这边蹭饭。” 宫远徵大快朵颐起来,对于他而言,从前吃饭只是不让自己饥饿而已,并不觉得用膳是一种享受。 但现在不一样,好吃的菜摆在面前,还有哥哥在这里,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嘴里有滋有味,别提多开心了。 “好啊,我会的可多了,远徵弟弟,你和表哥以后有口福了。” 琳琅虽然不喜欢下厨,也不太擅长厨艺,但调教厨子做出不重样的美味佳肴,绰绰有余,脑里的储备过于丰富,嘴上的功夫而已,又不累人。 看着宫尚角和宫远徵吃的那么香,把饭菜全部吃完了,琳琅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一个人吃饭不香,两人吃饭刚好,三个人吃饭热闹。 何况远徵弟弟一心一意地搞毒药毒器的研究,希望能帮到宫尚角,给哥哥提供各种便利,看在这一点上,琳琅都会好好招待远徵弟弟。 他们相处久了,早已像一家人般熟稔,能给予彼此信任和关心。 第608章 【云之羽】杨琳琅(7) 宫尚角忙里偷闲之余,带着琳琅出外逛街,宫远徵也跟着一起偷溜出来,给他们买喜欢的东西,还有各种零嘴。 当然要避着执刃和长老们的耳目,即使被抓包,琳琅立即发挥哭包天赋,泪盈盈地看着想要呵责的长老们,表示是自己的过错,尚角哥哥和远徵弟弟都是被逼无奈的。 月长老的心肠最软,素日里最喜欢乖巧听话的琳琅,何况琳琅聪明伶俐,嘴巴又甜,从来不喊他长老,而是叫月爷爷,不免屡次替她说好话。 如果琳琅是宫紫商,宫鸿羽还能对总喜欢往外跑的小丫头严格教育。 但琳琅是杨家的遗孤,尚角唯一的表妹,他们打不得,骂不得,规矩方面只能放得宽泛,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犯大错都行。 宫紫商和宫子羽对琳琅的特殊待遇,羡慕的不行,但也嫉妒不起来。 因为琳琅每次出外游玩回来,都会给他们带小礼物,有时是新鲜的玩意儿,有时是香甜可口的糕点,讲述外面新奇的人或物。 宫子羽一心盼着长大,长大后就能出去见识见识,却被琳琅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宫子羽,你不能总想着玩,我表哥和远徵弟弟就不会这样,好好学本事,你可是羽宫的二公子,你哥看起来挺努力的,你难不成想一辈子当咸鱼不成,好没出息!” 宫子羽努了努嘴,想要反驳,但对着琳琅漂亮的脸蛋,还有水汪汪的大眼睛,语气觉弱下来,低声嗫嚅,“我不能和他们比。” 琳琅不理解,有啥不能比,瞅着往脸上擦胭脂的宫紫商,她破天荒的发出疑问。 “子羽不是宫门血脉吗?” 此话一出,好似惊雷霹雳,宫子羽的脸憋红到了极点,眼眶不自觉红了,宫紫商怜惜地揉了揉宫子羽的脑袋,张嘴反驳。 “琳琅,我们可是拿你当好朋友的,你不能道听途说,听信谣言,子羽当然是宫门的血脉,他是执刃的亲儿子!” 琳琅只是随口一说,有玩笑成分,没想到他俩反应这么大,不免诧异地侧耳聆听。 “琳琅妹妹,我知道你和宫远徵玩得好,但他向来讨厌我,和我不对付,总说我是野种,是不是他跟你说我的坏话,背后诋毁我的身世?” 宫子羽泪光点点,委屈地看着琳琅。 “哦,你们误会了吧,远徵弟弟虽然性子傲娇了点,但没和我说子羽的坏话啊。” 琳琅忙不迭摆手,这什么跟什么呀,原来宫子羽的血脉真的存疑啊。 宫紫商看着琳琅,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表情怀疑,“宫远徵真没说这话?那你听谁说…” 琳琅摇头,她和远徵弟弟平日聊的都是药草和毒药,还有毒器的设计和改进。 “爱信不信,我觉得远徵弟弟不会无中生有,是不是有人故意造谣传到徵宫,借我家远徵弟弟的嘴,扩大这种谣言?” 琳琅的脑洞大开,想得深远了一个层次,宫子羽过于单蠢,哪里会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 “除了宫远徵,谁会故意针对我?” “是啊,子羽除了和宫远徵有矛盾,和谁关系都不错。” 宫子羽迷茫,宫紫商附和,提出疑问。 “哎,你们想问题是不是太过简单了,远徵弟弟无缘无故针对宫子羽做什么,他比我们都小,再如何早熟,以前也是小孩子的思维,如果没有听到什么风声,绝对不可能无中生有,中伤别人,他非常重视宫门。” 正因为过于重视宫门血统,所以得到风声,对宫子羽这个“野种”十分排斥。 “你的意思,有人故意传出风声,想要离间子羽和远徵?谁那么无聊啊。” 宫紫商终于开了窍,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但觉得莫名其妙。 “紫商姐姐,你只说了一半,我觉得传出子羽哥哥不是宫门血脉,其目的不仅仅是破坏宫门兄弟的情谊,更重要的是毁了宫子羽的前程,让他自我怀疑,心里扎着刺,很多东西不敢争取,做某些人的踏脚石。” 琳琅综合丰富的人生经验,脑瓜转的很快,思来想去,判断出这样的阴谋论。 “啊?谁会这么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宫紫商皱着圆圆的红润脸蛋,两道描的精美的眉毛不自然地扭到一起。 “应该也是宫门的子弟吧,利益相关者,查查就知道了。” 琳琅忽然来了几丝兴趣,看着傻头傻脑、一脸不可置信的宫子羽,觉得幕后散播谣言的人多此一举,宫子羽一副傻白甜的模样,能碍着谁的眼?至于造谣他是野种吗? “这件事我们私下查查吧,你们该帮忙,该出力的都积极点,不要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琳琅一锤定音,一副大姐大的派头,宫紫商有点恍惚,产生一种莫名奇妙的错觉。 杨琳琅才是十六七岁的姐姐,她是十一岁的妹妹吧? “琳琅妹妹,你真的不会和宫远徵说吗?” 宫子羽声音闷闷的,有点羡慕琳琅对宫远徵的维护和信任,虽然琳琅和他们玩得也不错,有说有笑。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把宫尚角、宫远徵当成了亲人,那种亲密度,是他和紫商姐姐比不了的。 “远徵弟弟年纪还小,藏不住话。” 琳琅摇头,她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宫远徵,免得弟弟觉得她和宫子羽玩得好,又开始闹别扭,何况远徵弟弟忙着呢,哪里会像宫子羽和宫紫商那么闲! 宫子羽闻言,稍微松了口气,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宫紫商也来了兴趣,“那咱们怎么查啊?要不要把金繁也叫过来?” 宫紫商最近盯上了宫子羽的贴身侍卫金繁,原因很简单,对方在她生病期间,给她送了药,甚至亲自倒热茶,不似其他的侍卫,见了她避若虎狼一般,更重要的是,金繁长得又高又俊朗,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他可信吗?” 琳琅瞅了瞅宫子羽,把事情的利害关系摆在明面上,“这件事关乎你的血统和你母亲的名声,原本不关我的事,但我最近有点空闲,讨厌有人拿这件事,把远徵弟弟拉下水,不把幕后人揪出来,我心里不舒服。” 宫子羽认真地点头,好似打包票般,一字一句道,“金繁他为人很可信的,他从不打小报告。” 每次宫子羽逃课、犯错,金繁总会被牵连受罚,都是一声不吭的,从不记恨,宫子羽对此愧疚又感激,从不把他当作普通侍卫看待,而是信得过的朋友。 第609章 【云之羽】杨琳琅(8) 三人秘密商议了一番,后续把侍卫金繁也拉进探秘队伍之中。 依照琳琅的计划,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谣言起于宫门,最好的传播途径就是下人的嘴巴。 比如说,喜欢私下碎嘴的仆妇丫鬟和小厮,当然不乏别有用心的侍卫,幕后推手绝对不会那么傻,冒险亲自散播谣言。 金繁盯了眼漂亮的好似雪莲花似的琳琅,蓦地别开眼,不禁直接问道,“二小姐确定不是徵公子造的谣,而是另有其人?” 琳琅挑眉,语气有点不耐烦。 “信不信随你,如果你不相信,现在就把宫子羽带走,我家远徵弟弟小小年纪,心眼子都扑在炼制毒药方面,没心思搞这种花花肠子,故意诋毁宫子羽,对他半点好处都没有!” 她准备抬脚离开,反正这事又不伤害她的利益,吃亏的是宫子羽,他娘兰夫人死都死了,还要被人怀疑清白,真够憋屈的! 当丈夫的执刃不知真没听到谣言,还是故意装聋作哑,丝毫没有澄清谣言的意思。 “等等,琳琅妹妹,我相信你,你这样做是为了我好。” 宫子羽瞪了眼金繁,小跑两步拉住了琳琅的袖子,满眼的感激和讨好。 背负着野种的名声,宫子羽心里也很难受,虽然没人明面上给他难堪,除了宫远徵,但娘亲的名声有损,对方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宁,宫子羽不由捏紧了拳头,下定决定,要把这件事的幕后杀手揪出来。 “金繁,你快给琳琅道歉。” 宫紫商生怕琳琅直接撂挑子,她和宫子羽的脑子没对方好使,加上金繁组成三个小皮匠,也未必能够揪出幕后的造谣者。 她只能对金繁使眼色,希望他不要板着脸,也不要怀疑,兰夫人的名声最重要。 金繁其实也不想惹琳琅生气,多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谁看了不喜欢,他只是习惯性地提出疑问,没有指责对方包庇的意思。 “抱歉,琳琅小姐,是我不会说话,请小姐见谅。” 金繁对琳琅微微屈身,拱了拱手,话里满是歉意。 “琳琅妹妹,我们还是说说怎么查吧。” 宫子羽拉扯着琳琅的袖子,声音里满是恳求和挽留,琳琅扯回自己的袖子,重新坐好之前的位置,对他们招了招手。 每人都分派了任务,不要过于密集地询问,威逼利诱的手段都可以使上。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最先传的谣言?” 宫紫商嘟了嘟嘴,感觉这事有点棘手。 琳琅看了看徵宫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徵弟弟肯定知道。” 宫子羽他们没办法从宫远徵口中得到半点信息,但琳琅可以,她没有多待,约定了下次老地方见面的时间,直接离开。 一路行至徵宫,侍卫们无人阻拦,他们已经习惯了琳琅隔三岔五地来徵宫报到。 琳琅畅通无阻地进了宫远徵的内室,对方刚从密室里走出来,随意地脱去了金丝手套,瞟了眼意态闲闲、自顾自倒茶的琳琅。 宫远徵习惯性地撅着嘴巴,哼哼唧唧道,“还以为你不来我这地了,不是和宫子羽玩的很好吗?喜新厌旧!” 第610章 【云之羽】杨琳琅(9) 琳琅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这小子会不会用成语啊!喜新厌旧不是这么用的呀,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 “哼,你这样算背叛了我和哥哥,宫子羽是野种,血脉不纯,你不要和他玩!” 宫远徵傲娇轻哼,满脸嫌弃和鄙视,琳琅瞪了他一眼,上前直接捏住了宫远徵还有奶膘的脸,一本正经地纠正。 “你小子年纪不大,性格挺霸道,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嘛,是霸凌!” 宫远徵拍开琳琅的手,气呼呼的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红着眼,愤愤然道,“好啊,你为了宫子羽教训我,我再也不和你好了,你去找他吧,我的小蝴蝶也不会借给你玩,还有哥哥…哥哥知道也会很生气的!” 琳琅有点无语,她哪里是为了宫子羽啊,纯粹是觉得,张嘴骂人家野种,这种行为真心不好,还可能被人当刀使了,宫远徵居然说生气就生气了。 果然,再如何聪慧早熟的孩子,都只是半大孩子,不成熟啊。 “宫远徵,说什么胡话呢,我和你和尚角哥哥才是关系最好的,我偶尔无聊,才会找宫子羽和宫紫商聊天,毕竟你和哥哥都挺忙的,总不能让我一直看书做药吧,总得劳逸结合,你也学学我,学习之余放松点。” 琳琅把闹别扭的宫远徵拉过来,笑着解释,后者鼓着可爱的腮帮子,怀疑地问,“真的吗?” 琳琅无奈地摊手,表情无比认真,赌咒发誓般虔诚,“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宫远徵缓了一口气,原本不忿的心绪疏解开来,哥哥是他的哥哥,从来对宫子羽没有好脸色,琳琅是他的好朋友,不能和宫子羽玩太好,只能是无关紧要的普通朋友。 “远徵,到底是谁告诉你,宫子羽是野种的,你有真凭实据吗,说来听听?” 琳琅开始问正事,语气格外认真。 宫远徵微愣,随即坦言,“哦…是伺候雾姬夫人的婢女说漏了嘴,谁都知道雾姬夫人是兰夫人的陪嫁丫鬟,宫子羽出生的时候,雾姬夫人也在场,她估计说了什么,被那丫鬟听到了…宫子羽肯定是野种!” 啊,原因这么简单,人家说漏嘴,这么巧合地给你听到?琳琅看小傻子般看他。 “怎么,你不信?” 宫远徵语气不爽地瞪着琳琅,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远徵弟弟,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如果宫子羽真不是执刃的儿子,他能快活无忧地活到现在?执刃不像傻子啊,那个说漏嘴的婢女在哪儿?我猜,她死了吧?” 琳琅摇摇头,觉得猜测越来越准了,那个无故“说漏嘴”的婢女估计不在人世。 “婢女前几年病死了。” 宫远徵的脑瓜子经过琳琅的提醒,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婢女是病死的,还是被人杀了灭口? 琳琅问了婢女的名字和年龄,暗暗记在心里,又看向宫远徵,语重心长地说,“远徵,你以后不要骂宫子羽野种,他毕竟是执刃的儿子,就算不喜欢他,不来往也就罢了,免得被人传了出去,对你不好。” 小心被人穿小鞋! 毕竟宫鸿羽是偏心的执刃。 远徵弟弟和尚角哥哥都失去了至亲,表哥的年纪大些,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把握得住分寸。 但远徵弟弟年纪小,性子过于傲娇直白,说话很容易得罪人,得罪人还不知道。 “知道了,你好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 宫远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虽然一副很嫌弃的模样,但也算受教,他虽然脾气火爆了点,但也知道好赖。 琳琅是真心实意为他好,才会推心置腹地和他说这席腹诽之言。 琳琅轻笑,忍不住揉了揉宫远徵的脑袋,小孩子才会狡辩自己不是孩子! 第611章 【云之羽】杨琳琅(10) 安抚好宫远徵,琳琅做了更漂亮的小蝴蝶送给他,弟弟的嘴巴都咧到耳根后去了。 傲娇可爱的弟弟,是用来宠的,琳琅感觉很有成就感,给予永远比得到快乐。 另一边,琳琅没有忘记和宫紫商他们商议的事,从徵弟弟这里得到线索,即使人证死了,但宫门的侍女全都是旧尘山谷中挑选出来,琳琅真想调查,未必没有缝口。 何况还有宫紫商、宫子羽和金繁的帮助,尤其是金繁,他的执行力非常高,对旧尘埃山谷很熟悉,功夫也很不赖。 日常学习之余,琳琅只需发号施令,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经过排除筛选,深度思考,得出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念头。 琳琅直接对宫子羽他们直言不讳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散播谣言的应该是宫唤羽。” 宫子羽瞪大了眼睛,刚准备反驳,琳琅用眼神制止,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别插嘴,听我说,当年故意给宫远徵透露谣言的侍女,非常可疑,虽然死了,但死的很仓促,侍女死后,她的母亲于嬷嬷突然精神失常,意外坠足冰湖。” “而于嬷嬷曾经做过宫唤羽的乳母,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人,便是宫唤羽,所以你们用脑子想想,谁最有嫌疑呢!” 其实这件事很好推测,那个时候的宫唤羽也就十几岁,半大孩子做事不够谨慎,疑点很多,只有深究一下,便能查出来。 但没人关注侍女和嬷嬷的死因,也就不了了之,谣言越传越广,已经深入人心。 听的最为认真的是金繁,他其实已经信了大半,表情严肃,宫紫商完全懵了,她怀疑过宫尚角和宫远徵,不曾怀疑过宫唤羽。 毕竟宫唤羽性格温和,对子羽一直都是贴心好哥哥的形象,对谁都是彬彬有礼,怎么可能会是他,背后造谣宫子羽是野种呢? “绝对不可能,哥哥不会这样做!” 宫子羽憋了好久,忍不住大喊。 “你爱信不信,大傻子!” 琳琅无所谓宫子羽的态度,也没打算告诉其他人,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但宫唤羽此人,绝对不会如表面那般温良无害。 “我先走了,这件事到此结束。” 琳琅看不得宫子羽犯蠢的模样,就算不相信,但也不能毫无防范之心啊,逃避改变不了什么,宫唤羽对宫子羽绝对没有表面的毫无私心。 看着琳琅离开的背影,宫紫商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子羽满脸的抗拒,觉得琳琅的推测过于荒唐,哥哥怎么会是坏人? 金繁轻咳了一声,内心的复杂不言而喻,其实最开始他也不相信,但调查信息的工作是他做的,侍女和于嬷嬷的关系,以及和宫唤羽的关系非常隐蔽,却又很紧密。 而雾姬夫人是兰夫人的忠婢,不可能对丫鬟说主子的清白问题,这显然是另有其人的设计,以及背后有人故意操纵。 但这些不是他该考虑的,金繁无奈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宫子羽,轻叹了一口气。 羽公子是执刃的亲生儿子,绝对不会出错,不然他这个红玉侍卫,不会莫名其妙降级为绿玉侍卫,专门派过来保护宫子羽。 “这件事我们几个心里有数就行,毕竟只是琳琅小姐的推测,未必是真的。” 金繁看了眼异常缄默和脸色苍白的宫紫商、宫子羽,颇为镇定地下了结论。 这件事告诉执刃也没什么好处,他是侍卫,杨琳琅是表小姐,插手这种内部矛盾挺尴尬的,何况当事人的宫子羽根本不相信。 “金繁,你放心好啦,我嘴巴很严实的。” 宫紫商乌黑的眼睛眯了起来,笑着捂着嘴说,眼角余光,都是金繁修长有料的身板,不同于宫子羽的青涩,金繁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帅气逼人。 看着从惊愕沉默瞬间变得有活力的商宫大小姐,金繁心底没来由的一颤,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衣服,穿的很严实。 “多…谢大小姐,我带公子回去了。” 即便如此,金繁依旧被宫紫商看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遮住宫紫商笑眯眯的眼睛。 宫子羽垂头丧气,表情怏怏,想到哥哥,又想到琳琅,觉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 哥哥真的会伤害他吗? 哎,琳琅妹妹也生气了。 第612章 【云之羽】杨琳琅(11) 角宫,琳琅把之前的事甩到脑后,进了新建的花房,花花草草又丰茂了,生机勃勃似乎能感应到花仙子的亲近,花枝摇曳。 因为听说宫远徵准备培育出云重莲,琳琅来了兴趣,向他要了几粒种子,私下也开始做观察日记。 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如何使这种世间奇花生长速度变快,从一朵变为并蒂,乃至更多朵,好东西不嫌多嘛。 忙了一下午,琳琅出来准备吃晚膳,瞥见宫尚角坐在檀木椅子斜躺着,他似乎有点疲累,全身放松,双手交垂,闭着眼。 高束发已经放下,垂于两间,墨黑的好似一匹深色的绸缎,流泻着柔顺的光泽,映衬着过于苍白的皮肤,有几分触目惊心的美感。 在人前,宫尚角一直都有冷硬的锋利感,行事老练,和外江湖人打交道,游刃有余,霸气十足,令江湖人颇为敬畏。 但很多人都忽视了一点,宫尚角彼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冷漠的性格只是他应对险恶世界的坚硬假面,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令人不敢小觑他的能力。 琳琅脚步放得缓慢,徐徐走到宫尚角的身边,准备伸手抚摸他无法舒展的剑眉,手还没触摸,一双深邃如子夜般星辰的眸子突兀地睁开。 他眸底的刺骨寒意,在见到琳琅的一刹那,瞬间化作一片温润的春水,不禁柔声问,“琳琅,怎么是你,我睡了很久吗?” 宫尚角直起身子,语气温和,卸掉了外在的冰霜铠甲,披散开的头发,给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弧度。 “表哥,你看上去很累,要不去房里再睡会儿?” 琳琅满脸关切,近距离细看,宫尚角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估计在外又没好好休息。 “不必,我休息好了,正好可以陪你用晚膳。” 宫尚角准备把头发束起来,但见琳琅小碎步上前,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把惯用的檀木梳子,自告奋勇道,“哥哥不要动,我帮你梳头发,很快的。” 宫尚角抿唇,轻轻一笑,没有拒绝,重新懈怠了身体,任由琳琅给他梳头。 琳琅动作格外轻柔,颇有规律,头皮好似被按摩一般,舒服地他想要轻呼一声。 琳琅给宫尚角前前后后梳理了头皮脉络,然后从旁拿过固定发型的金冠,给他簪上,没了抹额的装饰,宫尚角额头饱满,更显英武气质,忍不住称赞,“哥哥长得真俊。” 宫尚角不是那种古典的美男子长相,长得却很有味道,剑眉星目,气势凌然。 初见时,一脸凶相,不容易亲近,但接触处,却能感受他冷硬外表之中的温柔,润物细无声的细心体贴。 “你胆子大了,连哥哥都敢打趣!” 宫尚角压下嘴角愉悦的弧度,故作生气的情态,掩饰住内心的不自然。 “我说的是实话呀。” 琳琅丝毫不害怕宫尚角的冷脸,哥哥表情的冷霜,千年不变,但笑起来很可爱,带着几分冬雪融化的晶莹,露出牙齿,更显反差萌。 “淘气。” 宫尚角拉起琳琅的手,往用膳的桌子走去,声音已经趋近柔和的自然常态,至少在琳琅面前,他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好哥哥。 侍女们按照要求摆了饭菜,宫远徵也来了,看到有他最喜欢吃的凤尾虾和香酥焖肉,不由咧着嘴,“哇~好香啊。” 三人围坐一起,开始用膳,宫尚角问起琳琅这些日子的学习用度,宫远徵熟稔地剥了虾肉,插嘴道,“哥哥,我告诉你吧,琳琅一直和宫子羽和宫紫商玩。” 琳琅没好气地瞪着宫远徵,这小子小心眼哦。 “琳琅,宫子羽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宫尚角的重点不在于琳琅的玩耍以及玩耍的对象,而是她有没有受委屈,以他的角度来看,宫子羽非常不讨喜,性格顽劣,不服从管教,根本不像宫门后裔。 “没有啊,谁能欺负到我,我表哥可是宫尚角啊。” 琳琅摇摇头,对表哥露出单纯无邪的笑容,宫尚角宠溺而笑,不再追问,开始给琳琅剥虾,但宫远徵却好奇地问,“你们最近鬼鬼祟祟,在嘀咕什么呀?” 琳琅如实相告,把宫唤羽有可能传播谣言,诬蔑宫子羽是野种的调查和推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宫尚角和宫远徵。 前者微微蹙眉,露出一副深思又了然的表情,后者半信半疑,但更厌恶羽宫兄弟。 第613章 【云之羽】杨琳琅(12) 宫尚角略微沉吟,手指轻扣桌面,若有所思道,“琳琅推测的不无可能,其实宫唤羽并不是执刃的亲生儿子,这个秘密唯有几位执刃、长老和我知晓。” 宫远徵目露惊愕,有点难以消化,脱口而出,“宫唤羽不是宫门血脉?” 宫尚角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他是宫门血脉,这点无可置疑,只是不是执刃的儿子,而是养在膝下的养子。” 宫远徵还想继续问,但听宫尚角继续道,“这件事不要再提,羽宫的兄弟看似和睦,实则有嫌隙,那是羽宫的事,不是我们该插手的。” 执刃未必不知道宫唤羽的小手段,但对方没有吭声,说明对宫唤羽的感情不一般。 他们贸然插手,一则容易被人指摘,多管闲事,二则也会被执刃怀疑,角宫和徵宫别有居心,故意挑拨人家兄弟感情。 “表哥,我知道了,吃饭吧!” 琳琅给了宫远徵一个闭嘴的唇语,乖巧地说,宫尚角露出欣慰的微笑,给琳琅和宫远徵夹了菜。 他们吃了饭,各自忙碌。 宫尚角这段时间很忙,用了膳食,侍卫一来通报,他便起身出去,宫远徵准备回徵宫。 他最近精心培育出云重莲,前期一直在小心伺养,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便能开花。 “徵弟弟,你的花培育的怎么样?” 琳琅随口问了句,宫远徵嘻嘻一笑,表情格外得意,“好着呢。” 想到琳琅也在培育出云重莲,宫远徵心头涌起了一阵好胜心,“咱们要不比试一番,看谁能最先培育出重莲,这花不仅可以医治百病,还能起死回生,种子也就两三粒,你可不能浪费了,不行给我弄。” 宫远徵这话不算夸大,出云重莲原本已经绝迹,他意外地在雪山的冻土层里搜集了几粒花种子,非常珍惜,要不是和琳琅关系好,根本不会分她花种。 根据宫门古籍的记载,这种花极其美丽,莹白的花瓣,姿态轻盈,还能散发出蓝盈盈的光泽,药效极佳,是救命的好东西。 “我的那盆出云重莲,半年时间足以开花,我赢定了。” 琳琅非常熟悉植物生长,自带花仙亲和力,即使不动用灵力,单纯是每日触摸,就能增加花叶的生长速度。 若是用灵力,两个时辰开花,速度太快,很容易被人怀疑,她是不是正常人,毕竟不是种大白菜,琳琅只能尽量延长时间。 “哼,吹牛吧你,我才不信。” 宫远徵撅着嘴,鼻子轻哼,投以怀疑的眼神,就算是草药天才的他,也只能保证最短五年时间有所成效。 琳琅只是淡笑,没有和他多说,回了自己的花房,和刚长出叶子的出云重莲亲近一下,花仙的灵气,对于植物的蕴养,不是一般的滋补。 余下的时间,琳琅没和宫子羽、宫紫商玩耍,倒不是生气闹别扭,而是没时间。 除了培育出云重莲,琳琅还要看很多书,练习武功,不然平日没看见下苦功,突然变得好厉害,宫尚角肯定会有所怀疑。 半年后的晨时,琳琅的第一株出云重莲开花,再次震惊了宫门人,就连守在后山的雪公子、雪重子、月公子和花公子都想出来瞅瞅奇花。 长老们再次对琳琅刮目相看,表示琳琅可以尽情提要求,如果想要出去玩耍,随时由宫尚角带着出去,多派点侍卫保护即可。 琳琅却提出想要去后山,原本执刃和长老不太同意,毕竟后山是禁地,里面的人不能出来,前山的人没人指引,也不知道如何进去。 但琳琅表示,后山也许还有出云重莲的种子,她可以培育更多奇花,配制纯度更高、疗效更好的百草萃。 甚至能种出净化山谷账瘴气的花草,这样的诱惑和好处,不论是执刃,还是长老们都无法拒绝。 琳琅是个惊世的草药天才,百年乃至千年万年都难以出现一个这样有本事的姑娘。 如果她真的能培育出净化瘴气的奇异花草,那么宫门乃至旧尘山谷的居民,都不再经受瘴气侵害,后辈繁衍生息也会更加容易。 第614章 【云之羽】杨琳琅(13) 有了执刃和三位长老的默认,琳琅作为外姓人,前往后山禁地不再被人阻拦。 毕竟琳琅给予的承诺太吸引人了,如果她有本事清除旧尘山谷的瘴气,无疑给宫门做了件天大的好事,足以被当作活菩萨供着。 宫尚角虽然知道琳琅有本事,但对于山谷中百年难除的瘴气,能够在表妹手中根除,一时之间难以相信。 不仅是他,宫远徵感觉在听天书。 “琳琅,你该不是想去后山玩,故意诓执刃他们吧?这可不是开玩笑,我和哥哥现在都没资格去后山呢,更别提你要去!” 宫远徵表情严肃了几分。 宫尚角不觉得琳琅开玩笑,而是觉得瘴气没有那么好除,而后山是禁地,不知是怎样的,他还要等两年才能前往后山,参加三域试炼,在此之前,后山的入口都摸不到。 “表哥,远徵弟弟,我真有办法清除山谷的瘴气,绝对不是开玩笑,后山那么神秘,我提前看看,到时也能和你们说说。” “我能在半年内培育云重莲开花,就有信心在五年内清除旧尘山谷所有的瘴气,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琳琅胸有成竹地说,不觉得旧尘山谷的瘴气有多可怕,她经历过更严重的瘴气区。 宫尚角知道琳琅去意已决,没有多废话什么,安排侍女给表妹收拾行李,带上她的日常衣物所需,另外多添置了糕点零食。 “尚角哥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出云重莲秘制药,出门在外,疗伤救命的药不能少,你仔细收下,不要给任何人,不然我会生气的。” 琳琅培育出的出云重莲招了很多人的眼,为了避免被人摘桃子,她做成了三颗药丸,全给了宫尚角,以备表哥的不时之需。 “你自己留着,后山未必太平。” 宫尚角摇头,拒绝接受。 “你收下,我又不出远门,能有什么危险,倒是哥哥你在外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用得上这些药,别废话,我本事大着呢。” 宫尚角无奈接下,好似喝了蜜一般,但脸上却露出沉重的表情,“就是觉得你本事太大,担心你被人盯上。” 宫尚角轻叹一声,以他的敏锐度,可以察觉到老执刃对出云重莲的兴趣。 若不是琳琅提前说,做了药丸送人了,估计对方会厚着脸皮讨要,给他的两个儿子备用,毕竟出云重莲这样的奇花,世间难寻。 “表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宫子羽,没那么废物。” 琳琅不以为意,她表面单纯无害,实则心眼子多着呢,这次去后山历练参观,除了好奇后山的几位神秘公子,更多的是找个由头,把空间里的丹砂草种子拿出来,这可是清除瘴气的百黎药草,就当作她培育的。 “琳琅可比宫子羽强得多!” 对于打压宫子羽,宫远徵立即精神抖擞,他忽然想到什么,将金丝囊袋里的一把精巧匕首递给琳琅,解释说,“这是我新炼制的毒器,锋刃很利,削铁如泥,毒素复杂,除了你我,无人能解,你留着防身。” 琳琅欣然接下,对远徵弟弟道了谢。 宫尚角则递给琳琅一本蓝皮册子,对她介绍,“这是我精修过适合女子修习的内功心法,你如今年岁刚好合适,好的武功,没有精纯的内力辅助,那也只是花架子,如果到了后山,多请教有能力的前辈。” “谢谢表哥。” 琳琅将册子小心收好,看了看庭院飘洒如柳絮的雪花,带着侍女,告别离去。 因为后山不能随便进出,琳琅打算在那里多待上一段时间,短则半年,长则三年。 主要看培育的丹砂草能否适应后山寒冷的气候,是否能够开满整个旧尘山谷,不论前山后山,都有一定的瘴气弥漫。 琳琅被黑布蒙上了眼睛,在月长老的引领下,来了雪山,皑皑白雪,落得整个后山,犹如一个冰冷的雪洞。 雪重子和雪公子前来迎接,他们早就对琳琅感兴趣,见了十来岁的冰雪玲珑小姑娘,愈加的赏心悦目、惊叹连连。 “你就是杨家的遗孤杨琳琅?模样生得好似观音坐下的玉女,听说你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培育出了出云重莲,还完善了百草萃的配方?真的假的,感觉是小仙女转世。” 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小的雪公子兴奋地问,眼里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真的呀,因为我是天才。” 琳琅微笑颔首,略略自夸。 “真厉害,你来后山是为了培育清理瘴气的花草,你真的有这种本事?不是我怀疑你,百年以来,最厉害的长老和执刃都对瘴气无可奈何。” 雪公子年纪还小,性格显得活泼,叽叽喳喳地问,衬得看起来有十七八岁的少年雪童子稳重缄默,面含微笑地看着他们说话。 (ps:彼时的雪童子不是小孩子,美少年一枚,参考没有刘海的曾舜曦。) 第615章 【云之羽】杨琳琅(14) 琳琅和雪聊了几句,又问了雪重子的名字,得知他是雪宫的主人,心里明白了几分,这位美少年应该就是后山的前辈吧。 雪重子行云流水地煮了一壶雪莲茶,氤氲的茶香四溢开来,蒸腾着寒气,用青玉瓷杯斟满,给琳琅递了一杯,笑意浅淡,恰似阳春白雪般美好。 “谢谢。” 琳琅接过,浅浅一抿,雪莲花的清冽馥郁,尽在茶汤之中,饮后余香留存齿间。 “听月长老说,你打算在雪山住段时间,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说。” 雪重子看似年轻,但实则返老还童了好几次,语气沉稳,看琳琅的眼神,纯粹是用长辈看晚辈的温和。 “多谢,我不会客气的。” 琳琅喜欢冰雪覆盖的氛围,尤其是这里幽雅的环境,虽然是冰天雪地的环境,但院门前栽种着一排排松柏。 松柏前有清澈的湖泊,湖中央有着朵朵含苞待放,或者亭亭玉立绽开的株株雪莲花,美不胜收。 更重要的是,雪重子和雪公子客气又亲和,看着清冷,实则有副热心肠,琳琅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自此,琳琅便在雪山住下,夜里听常年不停的雪花簌簌声,白日里除了练功,请教功法,便是培育丹砂草,以及出云重莲的新品种,红重莲。 因为天赋异禀,练功突飞猛进的的速度吸引了雪重子的注意,他担心琳琅欲速则不达,到时候如果走火入魔,容易危及性命。 雪重子颇为大方,亲自传了琳琅一套高深的心法,建议琳琅闭关一段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琳琅以为自己只能待一年或两年,但无人打扰的日子过得丰富又充实,闭关之后,更加不记得时间。 最终出关,已经是两年半,后山长满了红艳艳的丹砂草,有了琳琅的灵力注入,这些药草完全不惧风霜严寒,开得好似太阳花。 正逢宫尚角和宫唤羽来后山试炼,在雪宫歇脚,琳琅没理睬表里不一的宫唤羽,惊喜地看向宫尚角,“表哥,你怎么来了!” 宫尚角心情复杂地看着容貌又长开的琳琅,无法忽视宫唤羽惊艳的吸气声,仅仅两年多不见,表妹越长越漂亮,比雪宫的雪莲花还要美丽罕见。 “琳琅,你是不是该出后山了?” 宫尚角上前几步,挡住了宫唤羽的视线,温和地问,原本以为琳琅在雪宫最多待半年,没想到拖到两年多,心里惦记的紧。 “嗯,后山的丹砂草已经长好了,我要去前山种植一批,哥哥这是来后山参加地域试炼的嘛?那我等哥哥通关后,一起走。” 琳琅点了点头,亲昵地拉了拉宫尚角的袖子,无视了其他人。 “好,等我半个月。” 宫尚角在雪宫已经通关了第一层试炼,如今准备去月宫,以及花宫,相反的,宫唤羽还停留在第一关,估计还要耗上几天。 宫尚角为了接下来的试炼,不能和琳琅多说话,匆匆离开,宫唤羽想要搭话,琳琅根本不给机会,余下的时间,要么在屋里闭门不出,要么和雪公子、雪重子他们聊天。 直到宫尚角顺利通关,琳琅告别了比较熟的雪重子、雪公子,还有几面之缘、有点害羞的月公子,以及活泼爱唠嗑的花公子。 后山的公子给琳琅的印象很深,要么温柔老成,比如雪重子,看着美少年,实则面面俱到,非常贴心,雪公子单纯活泼,月公子气质优雅,花公子永远活力满满。 “再见,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琳琅捧着后山公子们送的各色礼物,对他们使劲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宫尚角对资历最深的雪重子拱了拱手,“有劳了,我带琳琅出山了。” 雪重子微笑颔首,算是应了,其实他也即将闭关练功,再次出来就是童子模样,他们以后相见,估计琳琅会喊他弟弟。 第616章 【云之羽】杨琳琅(15) 回到角宫,熟悉的建筑风格,她的幽兰院一草一木,依旧是曾经的模样,感觉昨日还在这里修剪花枝,和宫远徵日常斗嘴。 “琳琅,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得了风声,马不停蹄赶过来的宫远徵飞奔过来,正想抱怨琳琅去后山那么久,是不是早把他这个弟弟忘了。 但看到长大后,不同于往昔面容的琳琅,一时间有点不确定,这个仙女姐姐真的是曾经的琳琅姐姐? 他知道琳琅长得好看,十来岁就是小仙女的可爱模样,白皙精致,比古画里的凌波仙子还要清丽动人,但漂亮灵气的女娃和眼前楚楚动人的少女,还是有很大区别。 “远徵弟弟,我不是给你送礼物吗?你自己也很忙啊,这些年来,也不来后山看我,除了哥哥,一直都在给我寄东西。” 琳琅温柔的笑意逐渐化作几分愤愤不平,思来想去,还是尚角哥哥对她最好。 “我是想来看你的,但执刃和长老不允许我进后山,说什么我年纪还小,必须等到成年后参加三域试炼才能进后山,不然我早就找你了。” 宫远徵嘟了嘟嘴,忙不迭解释,他可没有忘记琳琅,是长辈们太不通情达理了。 “好吧,虽然我们这么些年没见,但我们的姐弟情谊不会改变的。”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不仅培育出了清除瘴气的丹砂草,还有出云重莲的新品种,待会就和你聊聊养花种地的宝贵经验。” 琳琅笑吟吟地说,清丽无暇的容颜尽显少女风华,好似天边的星辰,夜色浅浅的皎月,令人一阵心悸。 “好啊,我们又可以一起研究了。” 宫远徵兴奋地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哪里还有平日里稳如泰山的傲娇公子状。 宫尚角宠溺地看着他们,心里无比的温暖,他们一家人又能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在角宫用了一顿午膳,宫尚角带着琳琅去了执刃殿,对宫鸿羽说了自己三域试炼的情况,以及琳琅培育的丹砂草种植安排。 “好,尚角,你没有令我们失望!” “琳琅,你果然是我们宫门的福星,清理瘴气的丹砂草既然能在后山生长,那么前山也没有问题,我一会儿吩咐侍卫大面积种植,假以时日,应该能达到你说的效果。” 宫鸿羽笑容满面,对宫尚角一阵称赞,对于琳琅的贡献,除了震惊,就是欣喜。 怪不得这两年山谷的瘴气减轻了点,应该是后山丹砂草的缘故,琳琅种的药草真有用。 “执刃客气了。” 宫尚角不卑不亢,面色如常,琳琅却很直接,要了各种特权好处,每日都可以自行出入宫门,参加宫门各种家族会议,零花钱又涨了三倍。 半年后,宫唤羽通关成功,据说他回到前山后,受了重伤,躺了好长时间,把宫鸿羽心疼的厉害,心心念念惦记着琳琅的药,不是一般的疗伤药,而是出云重莲制的药。 琳琅根本不惯着,表示自己早已送人了,对方用完了,至于是谁,尚角哥哥还是远徵弟弟,他们没必要知道,如果再继续讨要,那就是真正的厚脸皮,没眼色了。 又两年过去,宫远徵的第一株出云重莲终于开花,这孩子倒霉催的,自己还没欣赏够,执刃替宫唤羽要走了他的出云重莲,因为宫唤羽练功到了瓶颈,差点走火入魔。 宫鸿羽毕竟是宫门执刃,宫远徵即使不愿意给,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理由推辞。 “真是气死我了,那是我给哥哥准备的,居然便宜了宫唤羽那家伙!” “羽宫的人没有一个好,琳琅,你是不知道,三域试炼明明是哥哥拔得头筹,少主之位理应是哥哥的,但长老们商议后,却劝哥哥把少主的位置让给宫唤羽,太偏心,太过分了!” 宫远徵咬牙切齿,怒意瞬间涌进整个胸膛,义愤填膺道,琳琅蹙了眉毛,对执刃的印象跌到谷底,宫鸿羽看着公正,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第617章 【云之羽】杨琳琅(16) 好啊,宫鸿羽,欺负我哥我弟! 琳琅捏了捏拳头,心下立即升起了坏主意,宫鸿羽偏心的行为实在膈应人,丝毫没有当大家长的德行,一碗水不端平,也就宫尚角和宫远徵不计较,没有变得阴暗扭曲。 “远徵弟弟,我给你出气!” 琳琅拍拍宫远徵的肩膀,见他依然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来,不由笑道,“不就是出云重莲没了吗?姐姐送你一株更好的。” 宫远徵惊呼出声,“真的?” 他眼馋琳琅新培育的出云重莲2号好长一段时间,但没好意思讨,没想到塞翁失马,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宫远徵忍不住雀跃,欢喜不已。 “真的,谁叫你是徵弟弟呢。” 琳琅亲手培育的出云重莲,除了有蓝色,还有红颜色的,比原本的品种还要名贵,药效也会更好。 除了和表哥、远徵弟弟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琳琅又新培育了三株奇花,免得厚脸皮的人成天觊觎别人的东西。 “琳琅,执刃到底是我们的长辈。” 宫尚角担心琳琅打击报复宫鸿羽,表妹的本事越来越大,对毒药的造诣十分高超。 他重视宫门团结,敬重长辈,即使宫鸿羽有些事做的不太好看,但只要没有伤害宫门利益,宫尚角并不会对他生出怨怼之心。 “哥哥,你就不想当少主吗?” 琳琅瞟了宫尚角一眼,撇了撇嘴,意味深长地问,若是可以,直接把宫鸿羽拉下马,表哥上位挺好的。 羽宫的人若是不服气,全部轰出去,长老们都是吉祥物,琳琅一点不惧。 “琳琅,少主的位置谁当都可以,只要他有继承资格,有能力,能为宫门着想,我并不在意,执刃和长老们即使有私心,但角宫一直都有我在外经营,宫唤羽扛不住。” 宫尚角这话说的十分真诚,也是他的心里话,宫门的兴衰,需要各个宫团结,而不是各种利益计较,他并不执着少主的名分。 琳琅看了宫尚角好几眼,觉得他的表情不似作假,也就释然,原来哥哥不在乎呀。 但宫远徵依然愤愤不平,琳琅悄咪咪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宫远徵方心情好转。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不要对执刃不敬,执刃没那么好捉弄,不然要挨罚的。” 宫尚角微微皱眉,总感觉琳琅和宫远徵要搞什么坏事,不免严肃了声音提醒。 “不告诉你!” 琳琅打定主意为远徵弟弟出这口气,表哥的提醒,虽然是好意,但动摇不了她的计划。 宫尚角无奈,一笑而过。 两日后,听说执刃和少主于大庭广众之下放了好几通臭屁,臭气熏天,差点把年纪大的长老熏晕,脸都快丢光了。 除此之外,宫鸿羽又拉了六七天的肚子,整个人萎靡不振,近段时间一直闭门不出,据说在休养身体,其实是臊得慌。 这当然都是琳琅设计的功劳,宫远徵暗自偷着乐,对琳琅竖起了大拇指,姐姐真绝啊! 宫尚角看了热闹,差点深受其害,那臭气实在太难闻了,还好他提前离开了。 过了段时间,宫尚角要出一趟远门,嘱咐宫远徵好好照顾琳琅,非常郑重地提醒了一下,不要让其他人打扰琳琅。 尤其是年轻的男子,比如后山喜欢偷偷溜出来的月公子和花公子,还有这些年总爱念叨琳琅的宫子羽,以及面上不显,暗地里爱献殷勤的宫唤羽。 宫远徵原本有点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登时咧开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哥,你放心吧!” 琳琅出落得美丽动人,别说后山的年轻公子,宫远徵看着她,偶尔出神,心脏总会咯噔地猛烈跳动,有种异样又兴奋的感觉。 宫尚角离开宫门后,琳琅打算配制另一种媲美百草萃的独门秘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徵宫的药房待着,偶尔到深夜。 因为这里的药材齐备,琳琅和宫远徵的关系足够铁,随时都可以进来取药材,甚至停留不出,绝对不会有侍卫干涉她的自由。 有次临了深夜,琳琅没有丝毫睡意,忙到月上中天,月光朦胧,拿着白瓷瓶子,准备抽动银屉子。 忽然耳朵一动,琳琅随即施展轻功,犹如灵燕般跃上高高的房顶,静默地看着下面的动静。 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轻手轻脚地翻窗而入,颇有目的地翻箱倒柜,将一瓶百草萃塞进了怀里。 她正欲离开,琳琅直接飞跃而下,动作敏捷而速度地以手做刃,敲晕了对方,撕开对方面上的黑布,原来是个小姑娘。 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挺可爱的,看对方行动之间的身手和气息,练功的年岁应该不短,前来偷药,目的性很强。 准备进药房取药的宫远徵,听到里头的微小动静,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他看到淡定自若的琳琅,以及地上不省人事的刺客,表情惊愕,脱口而出,“你知道今晚有刺客,一直在这儿守株待兔?” 琳琅摇头,这刺客的运气差了点。 宫远徵蹲下身,从黑衣少女身上摸索出百草萃,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露出阴骘而冷漠的光,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她肯定是无锋派来的刺客,不然我实在猜不出,谁那么大胆,敢来宫门撒野放肆,对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宫门有接应的细作?” 对于无锋,角宫和徵宫最为痛恨,他们失去了父母亲人,对无锋深恶痛绝。 琳琅也不例外,她努力学习,研制这么多毒药和灵药,就是为了将来铲除无锋,令宫门损失降到最低,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无锋老巢过于神秘,谁也不知道,如今来了个偷药的女刺客,琳琅不准备直接杀她,而是打算利用对方。 第618章 【云之羽】杨琳琅(17) 云雀苏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潮湿昏暗的地牢中,昨夜发生的事朦朦胧胧,记得不太清楚,自己貌似拿到了百草萃,还没兴奋两秒,就被人从背后轻而易举地敲晕了。 对方的身手太快,她来不及反应,云雀挣扎了一下,锁链咔咔作响,她的手被磨破了皮,又红又肿。 地牢的门缓缓洞开,透露出一丝不算温暖的微光,云雀冷着脸,浑身不得劲,勉强睁大了眼睛,望向大步流星走过来的少年。 对方面容清秀,一袭深蓝貂毛大衣,眉目冷漠的好似地狱阎罗,额上戴着精致的暗色系抹额,梳着异域风情的小辫,辫子上扎着小铃铛,行动处,有轻悦的铃铛撞击声。 “无锋真是堕落了,派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来偷东西!” 宫远徵面露轻蔑,不可一世的冷笑出声,云雀心口一堵,刚想反驳几句,却被后面缓步进来的女子吸引住了。 后面进来的少女二八年华,一袭轻绸玉衣,搭配碧色的绫裙,发髻轻挽,簪着清丽的雪莲,彷佛降临人间的花仙子。 脚步轻巧地踱步而来,扑面而来的香气,令云雀的呼吸情不自禁带着几分沉醉的飘飘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算是漂亮的姑娘,但在对方的光彩下,俨然成了不惹眼的小雏菊。 “琳琅,你怎么来了?这地方阴暗腌臜,血腥气重,审人这方面我有经验的。” 宫远徵劝道,他没想到琳琅的精神状态这么好,昨夜捣鼓草药那么晚,又费了功夫抓了女刺客,大清早的居然没有睡懒觉。 “我来看看,你审你的。” 琳琅淡淡瞥了眼被铁链子束缚住手脚的黑衣少女,眉目微凝,宫远徵无奈,只好依着琳琅,开始了他的大刑伺候。 宫远徵亲自研制的刑具和毒药最为折磨人,尤其是在用在刺客身上逼口供的各类毒药。 云雀被折腾的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说了她愿意说的,姓名年纪和进宫门的方式。 原来这个女刺客名唤云雀,奉无锋组织的命令,来宫门偷取百草萃。 她年纪虽然不大,但武功不低,练习了息肌之术,可以缩小骨骼,趁人不备,躲在运进宫门的药箱子里,偷偷潜藏在阴暗的角落,夜里出来窃取百草萃。 “无锋真够狡诈的,以后进入宫门药箱子都得好好检查!” 宫远徵冷哼一声,对此颇为气愤,无锋的手段层出不穷,看向云雀,态度愈加恶劣,“还有其他的嘛?全都吐出来!” 宫远徵取过一块烧的红彤彤的烙铁,逼近云雀追问,云雀白了脸,不知是不愿意说,还是不知道,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恐惧的的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琳琅不免说道,“你若知道无锋的老巢,或者其他机密,也许我们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如果执迷不悟,想死并不简单,自杀也非易事。” 宫远徵平时看起来小奶狗般,傲娇又可爱,但对付无锋的刺客,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手段阴狠残酷,好似阴间的阎罗王。 云雀嘶哑着虚弱的声音,喘着气说,“我只是低阶的魑,做任务只听从上面的交代,平日训练进进出出,都会被蒙着布巾,不熟悉那里的地形,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知道…” 宫远徵面罩寒霜,眸底毫无温度,不太相信云雀说的话,琳琅却信了大半,一个人有没有撒谎,看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大概可以判断七七八八。 为了避免云雀自杀,宫远徵已经提前卸掉了她的下巴,各种酷刑用了一遍,对方奄奄一息,脸色越来越难看,撑不起多久。 眼见云雀昏迷了过去,宫远徵愤然地丢下铁烙,横了眉毛,咬牙切齿道,“无锋欺人太甚,派个魑杀手来偷百草萃,看不起谁呀!” 琳琅却不这样想,宫门岗哨密集,生人难进,除非是宫门主动大开。 无锋派年纪小、可以缩骨的刺客来偷取,未必没有成算,百草萃偷到手,刺客可以钻进随时进出宫门的大箱子,悄无声息的,胜算很大,并不算下策。 第619章 【云之羽】杨琳琅(18) “远徵,你觉得谁需要百草萃?” 琳琅忽然想到关键性的问题。 宫远徵微微蹙眉,“难道是无锋内部的人中了毒,只有宫门的百草萃难解?” 琳琅微微眯了眼睛,声音蓦地沉了几分,“你猜的很有道理,无锋那边应该迫切需要百草萃解毒,应该是有地位高的无锋中了奇毒,唯有百草萃能解,所以出此下策。” 宫远徵若有所思,宫门在外一直有角宫的精干密探存在,并没有递进这样隐秘的消息,他也不曾从百草萃被偷联想到这么多。 “远徵,你派人打探一下江湖最近的新闻,看看有没有哪个人物中毒的消息,无锋想要偷百草萃,未必是自己用,也许是给别人用呢,就算不是,多留点心不是坏事。” 琳琅思维扩散,对宫远徵嘱咐。 “好,那这个女贼怎么处理?要不直接杀了!给我做药人也行,我正想试毒药。” 宫远徵觉得琳琅这番推辞颇有道理,应承下来,侧脸看向头发蓬乱、气息微弱的云雀,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她还有利用价值,交给我。” 琳琅摇头说道,心里另有安排。 她对无锋的刺客没有同情心,即使对方看起来年纪小,可怜兮兮,但若是放任对方成长,以后就会收割宫门之人的性命。 琳琅这辈子的父母亲人皆死于无锋,血债血偿,雪山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无锋之人不值得受害者的同情。 “好,那暂时把她的命吊着。” 宫远徵眼底的寒意瞬间收敛起来,面对琳琅,脸色变得和缓,是百分百的信赖和亲近,在这世上,他只会听哥哥和琳琅的话。 云雀从徵宫的地牢转移到角宫的地下密室,这系列操作没有惊动其他人,包括执刃和三位长老。 按照琳琅的意思,那就是不要节外生枝,她不信任宫门其他人,越多人知道云雀的存在,越容易生出事端。 宫远徵没有多问,给琳琅打配合。 暗地里,琳琅对云雀用了不常用的摄魂术,暂时掌控了对方的心智,替她办事。 三日后,看似“正常”的云雀携带琳琅特意准备的“百草萃”顺利地被运出宫门。 琳琅尾随在后,看到荒芜的破庙里,已经有两个新面孔的男女等待在那里。 女的二十来岁的年纪,紫衣墨发,艳丽无双,男的黑衣裹身,身材高大,面容好似雕塑一般,棱角分明,颇为英武壮硕。 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出乎琳琅意外的是,男人欣慰笑着,伸手接过药瓶时,紫衣女子露出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其不意地一掌劈开了云雀的天灵盖,勾唇冷笑,“小丫头片子,宫门那么好进好出吗?不说实话!” 寒鸦肆原本的笑脸僵在当场,震惊又满是怒意地瞪向紫衣,“你为何要杀云雀,她已经完成了任务!” 紫衣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无锋杀人不需要理由,何况小丫头一点儿不老实,一问三不知,我甚至怀疑,她带回来的百草萃,未必是真品,或者其中有诈。” 寒鸦肆愤怒之余,想要动手,紫衣嘲讽地瞟了他一眼,觉得他自不量力。 “好好检查百草萃!” 紫衣高傲地发号施令。 寒鸦肆咬紧牙关,他根本不是紫衣的对手,只能闷哼一声,抱着云雀的尸体愤然离去,紫衣朝相反的方向离开,悄悄回了万花楼休息。 琳琅把这一幕看到眼里,没有理会寒鸦肆的去向,百草萃如今在他的手里,应该是回去交差,或者去埋尸体。 她亲自炼制的百草萃,普通人再如何检查,都不会检查出丁点问题,只要中毒者吃了药,绝对会受她的蛊虫折磨,身陷地狱。 死亡其实不可怕,带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接近死亡,却畏惧死亡才最可怕,琳琅很想知道,还有哪个江湖门派和无锋暗下勾结。 琳琅身形一晃,尾随紫衣径自去了万花楼,以手为刃,砍晕了休息中的紫衣,将其带回了宫门地牢。 依照这女人狠辣的手段,以及居高临下的做派,在无锋的地位估计不低,手里想必沾了不少无辜者的鲜血。 “徵弟弟,这女人交给你,我猜她的身份不是魍就是魅,万花楼应该是无锋的据点,派人剿灭了,青楼楚馆最适合藏细作。” 宫远徵惊愕地看着紫衣,总觉得这女人有几分眼熟,听琳琅提到万花楼,不由恍然大悟,这不是万花楼的花魁娘子紫衣吗? 他曾暗下调查万花楼的底细,什么都没查到,但对那里的人有几分眼熟,尤其是老鸨和头牌,宫子羽可是经常留宿紫衣的闺阁。 第620章 【云之羽】杨琳琅(19) 紫衣在宫远徵的手上,绝对要脱好几层皮,在没有拷问出无锋机密之前,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显而易见的事。 远徵弟弟可不是宫子羽那种爱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动用刑法的时候就是小阎王。 这边厢,宫子羽日常带着金繁从密道偷偷出去,前往万花楼听曲,他习惯了紫衣的服侍,不是温香软玉的伺候,而是对方善解人意,能保持距离感,不会故意黏上来。 得知万花楼被宫远徵抄了,紫衣不仅踪影全无,楼里的老鸨和两个有嫌疑的窑姐儿被徵宫的侍卫捉走了。 留下其他的人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烂成一团散沙。 “宫远徵,他到底想干什么,万花楼之前不是搜查过了?紫衣是不是在他手里?” 宫子羽怒不可遏,怀疑宫远徵成心和他过不去,还有紫衣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柔弱不能自理的无辜女子,怎么会突然不见,肯定是宫远徵暗中捉走,押到他的地牢中,想到这点,宫子羽一阵咬牙切齿。 宫子羽不听金繁的劝阻,偷偷摸摸地出来,气呼呼地回去,径自去了徵宫,正准备找宫远徵兴师问罪,质问他为何要伤害无辜的姑娘,甚至抓了万花楼的人,意欲何为。 只是他的双脚还没迈进徵宫半步,前方已经有大批侍卫守住门口,声音肃然,“羽公子,请留步,我家公子今日不见外客。” 宫远徵的侍卫金呈一马当先地拦着,声音坚定,态度不卑不亢。 “哼,我看是你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执刃和少主都不知道吧?若他们知道宫远徵大动干戈抓走紫衣姑娘,扰乱民生,绝不会赞同,这有违宫门祖训!” 宫子羽脸色发沉,语气很不客气,金呈嘴角紧抿,想要回话反驳,维护徵公子的名誉。 一道清悦的女声由远及近,带着漫不经心的疏懒和一针见血的指责,“没干好事的人是你,宫子羽!” 琳琅疾步走近,无语地看着多年不见的宫子羽,这小子的个子长得倒是迅猛,宽肩窄腰,容貌清俊,有副不错的好皮囊,但脑子一如从前,全灌了水,不知好歹。 “琳琅,你…你怎么来了?” 宫子羽原本蹿升的怒气看到迎面而来的美丽少女,全都烟消云散,他之前还郁闷呢。 琳琅自从出了后山,不怎么出门,角宫的侍卫也让他进去,好似要划清界限般,宫子羽心里难受,所以出去多喝了两杯花酒。 没想到再次相见,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宫子羽已经顾不上琳琅说话的指责语气,立即迎上去,满腔见到心上人的欢喜。 琳琅从昔日的小姑娘,出落的好似芙蓉花般清丽绝俗,漂亮的宛若月上的嫦娥,即使冷若冰霜,依然美的惊心动魄。 宫子羽只听得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和小时候一样的感觉,刹那间,一阵脸红心跳。 “宫子羽,这么多年过去,你不长脑子吗?不分青红皂白,来找远徵兴师问罪!” 面对只知道对她傻笑不停的高大个,琳琅很想翻白眼,这家伙莫非是胎盘成了精? “琳琅,你干嘛这么生气啊,我知道你和宫远徵的关系好,但我们以前也是好朋友,他做错了事,坏了宫门的规矩,我有责任指出来。” 宫子羽委屈巴巴,声音郁闷的紧,他没做错什么事吧,琳琅是不是太偏心了。 “远徵弟弟只是在做宫门该做的事,面对无锋,严刑拷问,谈什么仁慈,也不算坏宫门的规矩,倒是你的所作所为,令人无语,宫子羽,你是来救你相好的姑娘紫衣吧?我真看错你了,原本以为你只是傻了点,现在看来,你善恶不分!” 琳琅不以为意地反驳,紫衣是她亲自盯梢抓的无锋高层女刺客,怎么可能会抓错人,倒是这个宫子羽,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同族兄弟,还敢跑这儿来胡闹。 “紫衣她不是我相好!琳琅你不要误会啊,我就是无聊去万花楼喝酒听曲儿,不干其他事,而且紫衣的身份底细有迹可循,身世非常的可怜,她绝对不会是无锋。” 宫子羽慌的一批,有点着急上火,他和紫衣姑娘清清白白的,毫无越雷池之举。 第621章 【云之羽】杨琳琅(20) “你眼瘸了!不要再和我废话!” 琳琅轻斥一声,不再理睬宫子羽,扫了一眼金繁,冷笑道,“宫子羽不用脑子思考问题,青天白日想硬闯徵宫,你作为贴身侍卫,这样冷眼旁观,是你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可以护全你主子平安无事地离开?” 金繁面色艰涩,想要解释,下一刻琳琅的刀锋已然出鞘,直逼他的方向而来。 院外的枯叶飒飒,凌空而去,伴随着犀利的刀法,好似最残酷的猛兽,下一刻就要撕咬住金繁的咽喉。 宫子羽想要阻拦,但没什么本事,直接被利刀之气,逼退到后,手脚无法施展。 金繁武功不低,惊骇之下,倒也面色如常,想要拔刀抵抗,速度完全比不上,肩膀上猝不及防地直接挨了一刀,渗出血来。 树叶犹如最锋利的武器,擦伤了他的面颊,头发也削铁如泥的锋刃砍断了半截,高顶的侍卫黑帽随着那截头发掉落在地,如果是击中他的要害,金繁此刻早已人头落地。 “多谢琳琅小姐,手下留情。” 金繁的面色已经寡白一片,心中震惊无以言喻,表面上他是武力值尚可的绿玉侍卫,实则他的等级是最高的红玉侍卫。 就算面对宫尚角,金繁都能轻松自如地接下十来招,但在琳琅的攻势下,他除了心惊,出手速度完全跟不上,一招都招架不了。 “没有下一次,带着你家公子立刻离开,若向执刃打报告,小心半夜没了腿。” 琳琅收刀入鞘,面色如常地警告。 金繁忍着肩膀部位的疼痛感,对她恭敬一拜,表示绝对不会,心下也甚是理亏。 羽公子贸然想要闯入徵宫地牢救无锋嫌疑者,实在做的不地道,什么紫衣,也没多亲厚的关系,公子真没必要闯到这里来。 “金繁,你没事吧?” 宫子羽一脸担忧地跑上前,检查金繁的伤势,满是愧疚。 “公子,我们回去吧,徵公子没有做错,审犯人的事,羽宫按例不能插手。” 金繁对自家公子颇是无奈,说他没心没肺吧,待他犹如亲手足,从来不把他当作外人,对待宫门的仆役非常亲和。 没有人不喜欢他,但有些事,公子又喜欢多管闲事,同情心泛滥,没有是非感,过于单蠢,令人一言难尽。 宫子羽目光复杂地看着琳琅,眼圈微微发红,他想要问琳琅,为何贸然对金繁出手,有本事冲他来啊,但如果琳琅真的冲自己出手,宫子羽估计心都要碎成八片了。 “公子,我们走吧。” 金繁能感受到琳琅的不悦,忍不住催促,发出疼痛的呻吟,宫子羽立即把注意力放在金繁身上,搀扶着金繁快步离开。 金呈佩服地看着琳琅,暗暗惊叹琳琅小姐的厉害,没想到在后山待了几年,琳琅小姐的武功进展的如此之快,一手刀法舞得出神入化,就算是角公子,也未必敌得过。 琳琅畅通无阻地进了徵宫,侍卫在前面带路,将他引进了地牢,宫远徵已经在紫衣身上用了十八种刑具。 每种刑具都掺和着活血的药粉,其中不乏灼烧的毒药,原本千娇百媚的紫衣,已经变得灰头土脸,狼狈得厉害。 她唇角渗出丝丝血迹,眼神怨毒地瞪着宫远徵,大骂对方卑鄙,身体剧烈。 紫衣不是简单的无锋杀手,而是四方之魍的司徒红,如果宫远徵真的和她单打独斗,绝对落于下风。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昏迷,再次醒来,全身都上了枷锁,枷锁的制作坚固沉重,全身软绵绵,深厚的内力无法施展。 琳琅进来时,宫远徵准备在紫衣身上用第十九种刑具,眼神冷漠,废话不多说。 “远徵,她什么都没招吗?” 琳琅扫了一眼瞪着眼睛,好似要撕咬她的紫衣,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没有,这臭婆娘嘴巴硬得很,问什么都不说,眼神够凶的!” 宫远徵撇撇嘴,语气满是嫌恶。 “我来问吧,正好试试花圃里新长出来的试言草。” 琳琅从怀里取出一根新绿草叶,嘱咐宫远徵塞进紫衣的嘴里,试试效果。 宫远徵不疑有他,按照琳琅的吩咐照办,即使紫衣白般不配合,但试言草的绿色汁液被强行灌入了她的口中,然后扣住她的下颌。 紫衣目眦欲裂,感觉辛辣之味蔓延五脏六腑。 第622章 【云之羽】杨琳琅(21) 接下来的审问无比顺利,紫衣好似没了灵魂的泥塑木偶,宫远徵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原来她的本名叫司徒红,乃无锋四魍的南方之王,一直潜伏在万花楼之中。 宫远徵大吃一惊,愕然看了眼琳琅,他以为紫衣是无锋的魑,高估的就是魅,没想到琳琅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把无锋的魍阶杀手司徒红捉住了,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司徒红的身份等级高,知道的秘密更多,身份也是最为神秘的,在宫门搜集的四方之魍的画像当中,唯有司徒红看不到脸。 宫远徵收敛住心神,继续审问。 关于无锋的老巢,以及具体的储备力量,但四魍之王行事不在一起,他们各司其职,独霸一方,碰面的时候比较少。 但司徒红吐露了关键的讯息,无锋通过半月之蝇控制低阶刺客,但虫卵其实是烈性的补药,不会要人命。 这是无锋控制手下的秘密手段,唯有无锋首领的亲信才知道。 司徒红是魍之王,自然不需要用半月之蝇,钻营多年,知道这个秘密也算正常。 除此之外,无锋首领和清风派有莫大关联,具体是谁,司徒红说不真切,但琳琅不需要她说下去了。 从角宫探子的密报之中,琳琅已经得知江湖上突然中毒,在半年间又突然好转的人,清风派的掌门点竹。 琳琅出地牢时,看着开始飘洒雪粒的天空,乌压压,风雨欲来,估算一下日子,宫尚角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再无价值的司徒红,被宫远徵囚禁在地牢,当作药人,手脚不得自由,对方毕竟是南方之王,即使受了重伤,若挣脱枷锁,宫远徵很难制服。 宫尚角回来的那日,琳琅和宫远徵亲自去宫门口接他,执岗的侍卫纷纷向角公子低头行礼。 黑色骏马上的公子披着锦织的斗篷,表情深沉冷峻,眼神犀利,好似睥睨世人的王者,气质高贵,拒人于千里之外。 “哥哥。” “表哥。” 两道熟悉亲切的叫唤声不约而同地响起,瞬间消释宫尚角眉梢眼底的层层冰霜。 他利索地下了马,大步流星地向琳琅和宫远徵走去,身形一如既往的矫健。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兄控的宫远徵忍不住给了宫尚角一个热情的拥抱,满脸的兴奋。 “表哥,一路辛苦了。” 琳琅拉过黏人的宫远徵,上前浅浅地拥抱了一下宫尚角。 宫尚角只觉满怀的馨香扑鼻,还没仔细感受那种亲昵的欢喜,琳琅已经拉开了距离,笑吟吟地扬起脸,脆声道,“知道哥哥这个时辰回来,我已经吩咐人备下了一桌菜肴,还有温好的糯米酒,咱们边吃边说。” 宫远徵拼命点头,他和琳琅可是做了一件大事,成功抓住司徒红,得到很多秘密。 “好,我们走吧。” 宫尚觉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手一边牵着一个,好似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 一路上都有侍卫行注目礼,对于宫尚角,他们心里除了畏惧,就是敬重,规矩礼仪方面,完全不会懈怠。 进了角宫,三人行至用饭的花厅,早有伶俐的侍女得了吩咐,鱼贯而入,把一碟碟精致的菜肴往外端,温醇可口的糯米酒和杯盏上了桌。 琳琅屏退一众侍女,吩咐闲杂人等不可入内,把司徒红和点竹的可疑身份告诉了宫尚角,前者在宫远徵的手里,再也翻不出浪花,唯有等死的份儿。 后者要么是无锋的高层,要么就是无锋首领本人,不然他们不会费尽心机,处心积虑地吩咐人来宫门偷百草萃。 至于点竹为何突然中毒,必须要百草萃解毒,不得而知了,估计是对方的仇人吧。 宫尚角的接受能力很强,虽然惊讶琳琅和宫远徵的大动作,但只会为他们感到自豪,徵弟弟和琳琅越来越厉害,无疑是宫门之幸。 “这件事告诉执刃和长老他们了吗?” 宫尚角饮了口酒,问了一个重点。 宫远徵立即回答,“哥哥放心,云雀和司徒红的事情,我对执刃汇报过了,无锋老巢也明了,但执刃和长老打算按兵不动。” 琳琅无比费解,既然知道无锋的大本营,为何不来个出其不意的剿灭?宫门和无峰有仇,她和无锋也有仇怨,早该做个了断。 第623章 【云之羽】杨琳琅(22) 这个世界的江湖很乱,乱的起因正是杀手组织无锋,如果提前把无锋一锅端,百姓的日子也会顺遂不少。 宫门实力不弱,完全有能力一搏。 “表哥,执刃他们有什么顾虑吗?” 琳琅不解地问,如今旧尘山谷的瘴气消减,再过五六年,就能彻底消失,铲除掉无锋,宫门可以得到更好的发展。 “是啊,哥哥,执刃到底怕什么?” 宫远徵撇了撇嘴,他一直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抄家伙去干掉无锋。 “你们还小,不知道内情,无锋上次血洗宫门,死伤无数,执刃是求稳的人,即使目前无锋损失了一个魍和几个魑,秘密基地也被暴露出来,但若真的要动手,必然会有更多的伤亡,宫门的元气还未真正恢复。” 宫尚角解释说,他虽然对无锋恨之入骨,但没太多把握,绝不把拿宫门基业来冒险,何况后山有异人存在,不得不顾虑。 “那要等多久?” 琳琅不是急性子,宫门的一草一木,也有她的精心培育,她不想毁了熟悉的新家园,但无锋必须灭亡,家族的仇必须要报。 “最多两到三年,有你和徵弟弟这些年培育的药草,还有调配的药物和毒器,宫门侍卫的实力得以见长,百草萃的数量得到了大幅度提高,可以减少一部分伤亡。” 宫尚角凝神片刻,徐徐说道,最多三年,他必要拿下寒衣客的项上人头,为死去的母亲和朗弟弟报仇。 琳琅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宫远徵给宫尚角敬酒,说起宫子羽的破事,“哥哥,你是不知道,宫子羽那个大白痴自不量力,都钻进了无锋的据点窝,还一头雾水地要给无锋讨公道,琳琅打伤他的侍卫,执刃听说后,直接禁足了宫子羽。” 讨厌的人被训斥,被禁足,宫远徵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最重要的是,宫子羽和琳琅说话黏黏腻腻的,一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做派,如果琳琅没有打发,他肯定会亲自出手,把宫子羽狠狠揍一顿。 “还有其他的吗?” 宫尚角不动声色地瞟了眼琳琅,看向宫远徵。 “有啊,执刃把琳琅当作宫门珍宝般对待,长老们的态度不要说了,提起琳琅,谁不称赞一句奇才,宫门的瘴气得以缓解消释,各种独门秘药的研制,都是琳琅的功劳,执刃恨不得把琳琅的住所移到羽宫。” 宫远徵滔滔不绝,与有荣焉般欢喜。 “你说的太夸张了。” 琳琅白了宫远徵一眼,有点不自在。 “不夸张,我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宫唤羽还想和你套近乎呢,那个臭不要脸的!” 宫远徵不觉得自己夸大其词,琳琅生得漂亮,讨人喜欢,本事又那么厉害,被人喜欢很正常,他敢打赌,宫唤羽和宫子羽都有挖他哥哥墙角的险恶心思。 “宫唤羽?” 宫尚角略一抿唇,眉心微蹙,看上去有几分不悦,但他的表情管理的很好,面上那份浅淡的不之色悦瞬间消弭不见。 “羽宫的人这么闲啊。” 宫尚角恢复常态,语气分外嘲讽,不甚在意的感觉。 “哥哥,我看宫唤羽别有居心。” 宫远徵对宫尚角挤了挤眼睛,要不是顾及琳琅在场,他很想直白地告诉哥哥,少主不是个好东西,十有八九是觊觎琳琅的美貌和能力。 宫尚角回了弟弟一个“我明白”的眼神,端起酒杯,开始喝酒,他们再次聚在一起,岔开了讨厌的人,聊起最近的见闻。 宫尚角给琳琅和远徵带了几份礼物,送给琳琅的是她想要的志怪话本子,以及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女孩子长大了,也该好好地打扮自己。 尤其是琳琅这样美丽可人的姑娘,别的千金小姐有,表妹也得有,送给宫远徵的是缂丝的手套,徵弟弟的手套更新速度最快。 “谢谢表哥,我先回房了。” 琳琅捧着自己的礼物,对宫尚角道了谢,脚步欢快地回了房。 第624章 【云之羽】杨琳琅(23) 司徒红在一年后中毒死了,万花楼彻底不复存在,楼里被逼良为娼的姑娘们得到一笔遣散费,愿意离开可以走,愿意留下也不会有人驱赶,但必须遵守旧尘山谷的规矩。 由于山谷的瘴气得到治理,空气一年比一年清新,漫山遍野的丹砂草,红艳艳的好似烂漫的花海,美不胜收,形成了风景线。 两年后,宫门要为少主宫唤羽娶亲,山谷里的姑娘虽然不少,但大多身体受到先前的瘴气侵害,正在治愈中。 为了年轻一辈繁衍生息、传宗接代,执刃还是按照旧例,挑选家世清白、与宫门交好的人家结亲,其中不乏浑元郑家、青城姜家,还有商贾宋家、家风甚好的云家等等。 宫唤羽对于娶亲之事,有点排斥,甚至私下对执刃说,“父亲,我不想娶那些姑娘,可不可以缓几年…” 宫唤羽很郁闷,宫门明明有更好的姑娘,为何非要从外面挑选新娘? 执刃眉毛微拧,面含肃意,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宫唤羽,“不可以,你如今二十有六,年纪不小了,婚事不能再耽误。” 看着宫唤羽一脸勉强的表情,执刃若有所思道,“你什么心思,我心知肚明,不就是看上了住在角宫的杨琳琅吗?但那丫头是尚角的表妹,对宫门做出重大贡献,长老都护着紧,谁能做主,谁能勉强她的婚事?” 宫唤羽神色一黯,低着头不再言语。 执刃看不得他这般颓丧的模样,娶妻娶贤,琳琅那丫头美貌过甚,又有主见,手段又厉害,若唤羽真娶了她,未必压得住。 “唤羽,听为父的,不要排斥这次的选亲,送进宫门的姑娘个个年轻漂亮,家世清白,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挑选最合眼缘的新娘,不要惦记其他人了。” 若是被尚角知道,唤羽现在还惦记着他的小表妹,那么角宫和羽宫的关系会更加僵化,宫鸿羽不是没为儿子争取过,但宫尚角直接翻了脸,搞得他很没面子。 “儿子知道,不再执迷不悟。” 宫唤羽咬牙,强行压制心底的不甘。 三日后,有外界的密探冒死来报,待选的新娘里混进了无锋刺客,原本下了游船准备进宫门的新娘全被钝箭射中,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她们已经被关进了水牢,环境恶劣,光线昏暗,带着任务混进新娘队伍中的三名无锋,郑南衣、云为杉和上官浅有相同的目标,不是人,而是物。 偷取真正的百草萃,半月后送出去。 两年前,琳琅通过云雀的手,把特殊秘制的“百草萃”送到了无锋的手中,早就等着药效发作。 服下琳琅的蛊,中毒者短时间内的确会恢复健康,好似没事人一般,但半年后药里的蛊虫会苏醒意识,隔三岔五地发作。 蛊虫是琳琅第一次豢养的小玩意,喂了不少毒草,毒液渗入人体,不仅会消磨对方内力,而且每次发作犹如千刀万剐一般折磨肉体和精神。 没有顽强的意志力,根本活不到三年。 如果意志力稍弱,中蛊者会忍不住自我伤害,甚至忍不住想自杀,想要活命,自然还得冒险来偷真正的百草萃,不然无解。 当琳琅听说新娘里混进了刺客,隐隐猜到中蛊者已经找不到其他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 因为多年前的疏忽,云雀通过缩骨功侥幸潜入宫门,后来宫门对进出的货物,即使箱子再小,也会仔细盘查两三遍。 所以,外面的人想要混进宫门,除非变成苍蝇,不然再无可能,除非这次选亲。 “表哥,你觉得这次有几个无锋?” 琳琅把玩着鬓边垂落的珍珠流苏,漫不经心地问。 “不管有几次,都只会变成尸体。” 宫尚角正擦拭着他的宝刀,看了眼琳琅,语气不带一丝犹疑。 “需要我帮忙吗?远徵弟弟说,今夜他要会会无锋细作,演一场戏。” 琳琅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猫捉老鼠般抓出无锋,其实挺有意思的。 “外面太冷,今夜的风很凉,你不要回去了,好好歇着,明日就会出结果。” 宫尚角看了看暗沉的天色,乌压压的一片,风声簌簌,冬日的凉意侵入骨髓。 “好,我听尚角哥哥的。” 琳琅娇俏一笑,托着腮,继续看她的话本子,她已经习惯这样和宫尚角相处,彼此做自己的事,偶尔闲聊几句,温馨而安宁。 炉上的茶煮沸了,泛着淡淡的茶香,浮着氤氲的雾气,琳琅托腮,宫商角回眸,动作自然,美的好似一副动静皆宜的画。 第625章 【云之羽】杨琳琅(24) 翌日,宫远徵兴冲冲地来告诉琳琅,无锋的刺客被抓了,出乎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是浑元郑家的二小姐郑南衣。 “执刃打算让哥哥去郑家查探一番,依我所见,郑家估计暗中投靠了无锋,郑南衣只是一枚废棋。” 琳琅对细作是郑南衣这件事不太感兴趣,她秀眉微蹙,语气颇为不悦,“这寒冬腊月的,外面那么冷,执刃就不能让哥哥休息吗?宫门其他人呢?让宫子羽去吧!” 宫远徵听到宫子羽的名字,轻嗤一声笑了,“你开玩笑吧,谁能指望那个傻子!” 宫尚角是宫门最得力、也是最有出息的子弟,在外行走的经验丰富。 执刃吩咐宫尚角前去探查,其实也正常,毕竟宫尚角做事靠谱,效率又高。 但琳琅却不以为然,她觉得,整个宫门都在压榨她表哥,一年到头没多少休假。 “郑南衣既然是无锋细作,那么郑家投靠无锋确凿无疑了,就算现在前往浑元郑家,估计对方已经卷铺盖走人,难道还等着表哥去抓吗?吩咐其他人探个虚实即可。” 这种探虚实的任务,交给绿玉侍卫去办最适合不过,何必要角宫的宫主亲自去。 “琳琅,你说的有道理,但执刃的命令,谁敢反驳?哥哥也不会拒绝啊。” 宫远徵对此深有同感,执刃就算看重哥哥,也没必要事事都要哥哥出马吧。 但宫鸿羽是宫门的执刃,除了长老有规劝之责,没谁敢违背执刃口令。 “我去对执刃说,哥哥这些年忙里忙外,可辛苦啦,这样的天气,还是少出去的为妙,在家里看书喝茶,放松一下。” “我怎么不见宫唤羽和宫子羽他们被差遣,那两位才是宫门的少爷吧,表哥快成跑腿的了!” 琳琅很不服气,表哥为人太实诚,凡事又不喜欢计较,把宫门利益看的太重,却不知旁的人未必放在心上,习以为常地差遣。 不待宫远徵附和,琳琅已经提起裙摆往外跑去,从角宫来到羽宫,距离有点远,但她的脚程快,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琳琅正准备让侍卫通报一下,她有要事见执刃,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素雅罗裙、容色温婉的中年妇人从内走出来,见了琳琅,不由微微一笑,“琳琅小姐。” 琳琅认识她,对方虽然深居简出,但也颇有存在感,宫子羽唤她为雾姬姨娘,听宫远徵说,雾姬是执刃的原配夫人兰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被扶正成了继弦,性情还算不错,对待自家小姐留下的孩子视若己出。 “雾姬夫人,执刃在吗?” 琳琅对她含蓄一点头,直白地问。 雾姬夫人心思玲珑,知道这位地位特殊的杨小姐应该有急事,不然不会亲自到羽宫到一趟,没有惹人嫌地多问,点了点头。 “执刃在里面。” 琳琅对雾姬夫人谢了一句,径自进了院子,在门外求见,执刃对琳琅的到来,有些意外,热情地招呼她进来。 “宫伯伯好,您现在忙吗?” 琳琅对执刃行了一礼,稍微客气地问。 “无事,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直说。” 执刃放下手中的书卷,语气很温和,杨家小姑娘有本事,他从不敢轻易怠慢,曾经还想撮合琳琅和唤羽或者子羽在一起。 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琳琅对子羽态度一般,对待唤羽的态度很排斥,连对方送的各种精巧礼物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拒绝的意思过于直接,执刃颇为遗憾。 琳琅不知道执刃暗忖着她和宫唤羽的有缘无份,快言快语地表示表哥最近身体欠佳,需要在角宫好好休息,调查浑元郑家的事,交给金复。 第626章 【云之羽】杨琳琅(25) 宫鸿羽以为宫尚角的身体真不舒服,似模似样地关切了几句,表示可以,又吩咐贴身的侍卫,送了好几样滋养补品给角宫。 “尚角这孩子太逞强了,既然身体不适,也该腾出时间调养,我又不是不批。” 宫鸿羽摇头轻叹了一声,一副长辈怜惜晚辈的慈爱无奈模样,看得琳琅有点翻白眼,这也太假惺惺了吧。 但凡叔叔关心侄子,也不该十年如一日压榨那对失怙兄弟,反而把好东西都给自己的儿子。 “琳琅告退。” 琳琅简单地行了礼,提着裙摆往外跑去,不想听宫鸿羽说些冠冕堂皇的言语。 宫尚角准备启程,被宫远徵绊住脚,得知琳琅给他告假,不免瞪了宫远徵一眼。 “胡闹!” 宫远徵委屈地揉着鼻子,这件事又不是他自作主动,是琳琅的主意啊。 “哥哥如果觉得我自作主张,大可现在找执刃说去,人家可不心疼你累不累。” 琳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宫尚角对宫远徵的冷斥,不免赌了气,脸色旋即板起来。 “哥,我们觉得你过于劳心劳力,有时候还吃力不讨好,根本没必要啊。” 宫远徵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在琳琅的提醒和带动下,不禁醍醐灌顶,他和哥哥一直为宫门苦苦奉献,操心操肺地忙碌,羽宫的人悠哉游哉,还有时间逛花楼。 如此对比,宫远徵觉得自己傻透了,他们都是宫门嫡系,差别为什么那么大呢? 琳琅自顾自地进了屋,也不看宫尚角的反应,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浅啜。 宫尚角一时语塞,他哪里舍得埋怨琳琅,何况表妹是心疼自己,心里暖着呢。 “琳琅,你不要误会…是哥哥的错,我是担心无锋过于狡诈,其他人办事不利。” 宫尚角挨着琳琅坐下,语气温和地解释,在这世上,除了故去的血亲,唯有琳琅和远徵弟弟真心实意地待他,他心里明白。 正因如此,有这样的亲情和眷恋,宫尚角想更好地守护宫门,守护他们的家园。 眼见琳琅依然不理睬他,宫尚角只好继续解释,“我没有怪你和远徵的意思,刚才是我失态了,你们为我好,担心我劳累受伤,我都明白,这一趟就让金复去吧。” 琳琅斜睨宫尚角一眼,撇嘴冷哼道,“算你还是个明白人,以后不许凶远徵弟弟!” 宫尚角的表情不由一怔,原来琳琅生气是因为他训斥了远徵,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酸溜溜,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想想也是,他忙的时间总比空闲多,琳琅和远徵相处玩耍的时间更多一些,即使在后山待了好多年,再次出来,琳琅和远徵依然没生疏半分。 他们年纪相仿,只差一岁,兴趣爱好又相似,日常喜欢捣鼓花草和毒药,有时候还能一起研究新东西,有聊不完的话题。 远徵年纪小,在男女情事上还没有开窍,但琳琅是不是对远徵不仅仅姐弟之情? 宫尚角越想越难受,眼神逐渐黯淡,看得琳琅莫名其妙,他到底在脑补什么呀! “哥,你怎么了?” 宫远徵感动琳琅对他的维护,但哥哥这副模样,好似受了了不得的打击,丧的很。 “表哥,你身体真不舒服啦?” 琳琅虽然有点不爽,但对于宫尚角是真心的关切,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凉丝丝的,没有发热的迹象。 宫尚角的脸微微泛红,表情逐渐不自然,有点像害羞的大男孩,往后退了退,敷衍着解释,“我没事,估计穿多了,热。” 事实上,宫尚角的肌肤接触到琳琅微凉的指尖,染了不自然的红晕,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忙不迭和琳琅拉开了距离。 他身上的大氅顺势解了下来,露出修身的黑色锦衣,身姿线条,完美流畅,堪称艺术,琳琅欣赏性地看了好久,啧啧几句,直接把宫尚角闹成大红脸,匆匆寻借口离开。 看着宫尚角落荒而逃,琳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表哥害羞了,宫远徵虽然有几分懵懂,但也能感觉到哥哥的局促,貌似是琳琅招惹的,他不由对琳琅嘻嘻一笑,意味深长道,“哥哥对你很不一样哦。” 琳琅瞥了宫远徵一眼,乳臭未干的少年,这是在八卦嘛。 宫尚角的异常举止,琳琅以前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很明了,内敛的表哥不再拿她当作小妹妹看待,而是漂亮有吸引力的异性。 “去去去,我是尚角哥哥的亲表妹,他待我自然不一样,你鬼笑什么,小心门牙掉地上了。” 琳琅没有挑破宫尚角对她的那份朦胧心思,直接白了眼想继续八卦的宫远徵。 “哥哥很好,你们真的很般配,我的意思是,琳琅,你给我当嫂子吧。” 宫远徵给哥哥助攻,把话挑明了说。 “再胡说,小心我揍你!” 琳娜佯装恼羞成怒,赶走了喋喋不休宫远徵,心想着单纯的徵弟弟都能看出来的事,看来从前是自己忽略了宫尚角,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往更深层次的地方想。 第627章 【云之羽】杨琳琅(26) 宫尚角身着黑色锦衣,练完了一套刀法,大汗淋漓地回了角宫浴池泡澡,想到琳琅有可能会喜欢别人,成为别人的妻子,即使对方是最亲爱的远徵弟弟,都难以接受。 他合上双眼,蹙着眉峰,任由氤氲蒸腾的如烟气雾,掩饰晦暗不明的表情。 宫唤羽表里不一,配不上琳琅; 宫子羽天真蠢钝,配不上琳琅; 徵弟弟不够成熟,不适合琳琅; 后山的月公子、雪公子和花公子身份特殊,不适合琳琅,那他适合吗,配得上吗? 宫尚角按压着鼓胀的太阳穴,深深地思考这个问题,他看着琳琅从昔年粉嫩可爱的小姑娘,渐渐长成风华绝代的年华。 那份守护和珍视的感情,绝不是他人能够理解的,宫尚角时刻担心琳琅被旁人觊觎,不断强大自己,希望能成为她的港湾。 但现在宫唤羽都即将选新娘,他的年纪也二十有余,长老们的言谈里有提醒,这次的选亲,他也可以挑一位新娘,早点成亲。 宫尚角不担心被逼亲,执刃不会这样做,长老们也逼不了,他一直在计划,对琳琅表白心意,忐忑对方会给予什么反应。 欣然接受,还是委婉拒绝? 一向杀伐果决的角公子思索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浴池里的水温渐渐变凉,他起身穿上浴袍,躺在熟悉的榻上,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辗转难眠到半夜,直到听到外面的风声,以及侍卫在外的匆匆敲门声。 “角公子,执刃出事了!” 宫尚角原本就没睡,听到脚步声立即穿好了衣服,侍卫的话令他不禁心下一惊。 他微敛神色,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往执刃所在的院所而去。 琳琅听了不少的动静,利索地穿了衣服,挽起了头发,准备跟着宫尚角的脚步而去,在半路上正好遇上匆匆赶来宫远徵,前面还有两个小厮提着灯笼。 “琳琅,你去哪里?” 宫远徵问了琳琅一句,面色忽然变得很复杂,高塔之上升起的红色灯笼格外耀眼。 琳琅知道宫门的规矩,意识到出了大事,催促宫远徵快去执刃的院落。 “表哥已经去了,我们去看看。” 一路疾行,来到执刃的院子,琳琅看到宫尚角和长老面色沉凝地从里屋出来,雾姬夫人好似受到惊吓一般,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压抑着悲痛的心情,低低啜泣起来。 “传命下去,立即搜查女院。” 宫尚角给侍卫下达了命令,他第一怀疑的便是女客院落的新娘。 “表哥,发生什么事了?” 琳琅提着裙摆走近,好奇地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十有八九死人了。 “执刃和少主不幸遇害,里面还有个无锋细作郑南衣,没有一个活口。” 宫尚角简明扼要地回答,声音压得很低,好似夜里淡淡的风。 琳琅蹙眉,抬脚往外走。 “你去哪里,现在很危险。” 宫尚角当即喊住了琳琅,语气沉重,透着浓浓的关切和不安,执刃和少主全死了。 “表哥,我不会有事的,我去女院看看,也许有新发现。” 琳琅第一怀疑的也是进宫门的新娘,除了郑南衣,无锋细作应该还有漏网之鱼,原本还算安宁的宫门内苑,可不能因为这些心怀不轨的细作,彻底被搅得不得安宁。 宫尚角还想再叮嘱琳琅两句,但长老们却面色严峻,催他进屋,有秘事相商。 宫远徵这个时候脑子特别清楚,长老们估计要定下新的执刃,按照宫门的规矩,以及继承制的筛选,宫尚角无疑是最佳人选。 “哥,你快和长老进屋吧,琳琅那么厉害,谁伤得了她?我会帮你盯着。” 宫远徵提醒道,虽然执刃和少主死的过于蹊跷,但哥哥能顺利继承执刃之位,无疑是最重要的事,他三步并作两步,将宫尚角往里推了推。 第628章 【云之羽】杨琳琅(27) 另一边的女客院落,新娘们都被吵醒,有惊慌失措,也有怨声载道,嘈杂的厉害。 侍卫们按照角公子的命令,将女院的灯笼全点了,院落亮如白昼,开始进行搜查。 即使有新娘各种抱怨和不忿,侍卫也是面无表情地执行命令,前往每一间屋舍,看看她们是否在屋,是否藏有奇怪的东西。 姜离离的住所在最前面,她的房门被敲了又敲,一直没人反应,侍卫长不禁皱起眉头,感觉不对劲,最后推门而进,看见榻上衣衫整齐的姜姑娘,人事不醒地昏躺着。 她面色苍白如纸,白皙姣好的脸冒出不合时宜的红色疹子,窥见的新娘不觉尖叫。 姜离离状况非常糟糕,琳琅摸了摸她的脉,中了两样毒,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她吩咐人用木板床把姜离离抬出去,送往医馆。 其他屋舍在继续搜查,上官浅站在外面好似在看热闹般,表情伪装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惊恐感,眼角余光却瞥着云为衫的屋子。 琳琅耳力惊人,房檐上施展轻功,正在火速飘逸的女子快要接近屋舍的窗子。 她脚尖点头,犹如仙子飞升一般,跃上屋檐,以鬼魅般的神速,追赶上了前面黑衣劲装的女子,脚下往前灵敏一踢,对方猝不及防,身形不稳,从屋檐下摔落下来。 巨大的动静顿时吸引了巡查的侍卫,凌冽的寒刀齐刷刷地对上黑衣女子,对方脸上的蒙面巾被撕下,露出清秀冷漠的面孔,眼尖的宋四姑娘不禁掩嘴惊呼,“云为衫!” 宋四姑娘之前酸云为衫和姜离离拿了金牌,自己拿了木牌,现在姜离离的脸满是红疹,不能细看,而且昏迷不醒,生死不明。 而云为衫鬼鬼祟祟地突然从房顶掉下来,被这么多人看到,宋四姑娘不知该幸灾乐祸,还是感慨人生无常。 “云姐姐,你…” 上官浅惊愕地瞅着被抓住的云为衫,面色无辜而惶恐,心里暗骂一声,真没用,想要夜行办坏事,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若是牵累到她,接下来的任务还如何完成。 琳琅几步上前,扫视着在场的待选新娘,冷声问云为衫,“还有同党吗?如果说了,本小姐也许会给你一个痛快,不说就有皮肉之苦。” 云为衫诧异地看着琳琅,她从未见到这样绝色又厉害的女人,分明十七八岁的模样,但出手的功夫诡秘莫测,一击必中,对方是什么人? 云为衫的面色沉凝,咬着唇瓣,没有说话,其他的新娘纷纷侧目,惊艳又眼含嫉妒和揣测地看着琳琅,不明白这样仙子般的人物是何身份?她难道是宫门的大小姐? 直到宫子羽带着金繁赶了过来,宫子羽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琳琅。 “琳琅,你也在这里啊。” 宫子羽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遇害,看到琳琅时眼前一亮,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温柔和欢喜。 “琳琅小姐好。” 金繁对琳琅很忌惮,对方的厉害,他早已领略,对琳琅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转移到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云为衫,眼神微眯。 “难道她就是谋害姜姑娘的刺客?” 金繁迟疑地问。 姜离离被抬走的路上,可是被不少人目睹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毁了半张芙蓉面。 宫子羽终于把目光落在云为衫身上,有些不确定,“会不会弄错了?云姑娘不像是…” 但他的话没有顺利说完,琳琅瞪了宫子羽一眼,轻哼,“宫子羽,你该去看眼科和脑科,好好的姑娘,深更半夜穿着夜行衣到处溜达?云姑娘不像刺客,那像什么?” 宫子羽脸上一红,有些窘迫,又被琳琅喷没脑子了。 “来人,把她押到徵宫的地牢。” 琳琅没有理睬宫子羽的尴尬,一声令下,上官浅不安地看了眼云为衫,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但现在她啥也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云为衫被带走,其他的姑娘七嘴八舌起来,宋四姑娘努努嘴,啐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惜了姜姑娘,脸成那样了!” 几位新娘议论纷纷,丝毫没发现上官浅微微泛白的脸色,她稳住心神,径自进了屋,小心翼翼地处理胭脂盒里的余留药粉。 如果说,云为衫给姜离离下的蔻丹毒粉,可以让对方脸上长疹子,如同毁容一般,那么上官浅下的毒,则可以令人神智失常,犹如疯子般,非常难解。 第629章 【云之羽】杨琳琅(28) 闹腾了一宿,宫尚角顺利继承了执刃之位,宫子羽得知父兄遇害,哭得撕心裂肺。 地牢里的云为衫的日子很难过,即使受了刑罚,依然死鸭子嘴硬,一声不吭,宫远徵彻底怒了,把近些年研制的刑具全都用上了,格外残酷。 云为衫不说,不代表宫远徵查不到,很快在对方的指甲蔻丹里搜集到毒粉末,经过姜离离那边的病症匹配,正是毁容的暗药。 至于疯症,则是另外一种毒。 要不是有琳亲自研制的独门解毒丹,姜离离的半张脸估计真毁了,甚至会成为彻底的疯婆子,那药拖得越久,对人体的伤害越大。 云为衫苍白着脸,自知情势不对,宫远徵若如果觉得她毫无挖掘价值,今夜肯定会加大刑罚,彻底下死手,她的命也不值钱了。 毕竟宫门和无锋势不两立。 痛苦难熬之际,云为衫咬了咬牙,直接把上官浅给供了出来,姜离离的疯病可不是她一个人搞的鬼。 她拖延这么长时间,上官浅那边毫无动静,压根没打算救她,估计指望着自己早点死。 想到之前自我牺牲、做了她们替死鬼的郑南衣,云为衫无法理解,甚至对此嗤之以鼻,无锋不值得她保护魅,除非是她妹妹。 上官浅心神不宁之际,迎来了宫远徵的捉拿,她大惊失色之下,不知是应该哭诉一番,而是拼尽全力逃脱。 但宫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从宫门内逃走的机率不高,甚至死的更快。 上官浅只能佯装害怕,吧嗒吧嗒流眼泪、装可怜,被侍卫拉去了地牢,嘴里一直嘟囔着,“我要见宫二先生,我有宫二先生的贴身玉佩,我也不是无锋,求求你们!” “你给爷闭嘴,你一个无锋细作,有什么资格见我哥,至于什么玉佩,我哥多得是,不小心掉在外面也是常事!” 宫远徵斜斜瞪了上官浅一眼,对于她的楚楚可怜,不屑一顾,语气恶劣。 从小经历琳琅盛世美颜的超级免疫,宫远徵看其他女人,就跟看萝卜白菜一般,看不到一点斑斓的色彩和魅力。 再漂亮的姑娘,在琳琅面前,要么太俗气,要么太寡淡,宫远徵看着上官浅,内心波澜不惊,非常稳。 上官浅现在就算对他脱衣服,上演美人诱惑,也只会迎来宫远徵的刀锋相见。 “金呈,堵上她的嘴,关进大牢,大刑伺候一遍,无锋细作就是不老实!” 宫远徵冷言吩咐,扫视了两眼其他新娘,目露冷光,宋四姑娘原来最为八卦,开了门偷瞟,被宫远徵这么一扫,吓得直接把脖子缩了回去,小心肝噗嗤噗嗤跳个不停。 上官浅被两名孔武有力的绿玉侍卫制衡住,一块不知是脏还是干净的纸巾子强塞进嘴里,一时间有点恶心,拼命挣脱,却不敢搞大动作,心里恨得要命。 事态发展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阴暗潮湿的地牢,上官浅恨恨地瞪着云为衫,用眼神进行交流,“云姐姐,你还没死啊,你居然把我供出来,愚蠢至极!” 云为衫的身体虚弱至极,宫远徵的十八般刑具加毒药,已经荼毒了她的经脉,能活多久,还得看运气,以及个人意志力。 看到上官浅也进了地牢,云为衫勾唇一笑,眼神清冷,透着几丝得逞的快意,“那又如何,我又不是郑南衣,保你作甚。” 对于云为衫来说,这世上唯有妹妹云雀,还有寒鸦肆值得她维护,上官浅算什么东西,她们很熟吗? 无锋的牺牲政策束缚不了她! 两个无锋细作的眼神,在空气的电流中劈里啪啦地激烈厮杀,直到云为衫因为忍受不了疼痛,短暂性地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上官浅浑身被固定好铁镣枷锁,有侍卫拿了刑具进来,准备施行一番最基本的拷打问题。 上官浅眼神微变,轻斥道,“你们宫门都这样乱用刑法吗?不需要询问吗?我要见宫尚角,听到了吗?我要见宫二先生!” 上官浅忍不住大喊大叫,怒意加深,她之所以束手就擒,一则是不想太快暴露身份,二则是借机想和宫尚角见上一面。 她的任务虽然是偷取百草萃,但实质上是要接近宫门的角公子,顺利嫁给对方,获取宫门最神秘的无量流火,报复无锋。 “混账东西,你居然敢用我动刑?我要见宫二先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 侍卫哪里把上官浅的话听进去,他只记得徵公子的交代,先给上官浅松松筋骨,嘴巴这么厉害,精气神儿这么好,肯定不愿说实话,还是尝尝苦头再说吧。 宫二先生,她想见就能见? 一套带着倒刺渗毒的鞭子,颇有节奏地鞭打在上官浅的身上,上官浅紧咬牙关,额头上渐渐沁出豆大的汗珠。 从无锋的活死人堆里训练出来,她没少吃苦,手里也沾了不少血,但宫门的刑罚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对待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点儿不怜香惜玉,太没人性了。 她强忍着皮开肉绽的痛苦,对于见到宫尚角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如果洗脱不了身上的怀疑,上官浅只能暴露出真正的身份。 第630章 【云之羽】杨琳琅(29) 执刃殿,长老们正对宫尚角商谈老执着刃的丧仪,宫子羽突然跑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宫子羽,谁允许你闯进来的?” 严肃的花长老板着脸训斥。 宫尚角不爽地斜睨宫子羽。 “花长老…我只想知道父兄的死因,姨娘告诉我,父亲是中毒而亡,怎么可能?父亲服用了百草萃,明明百毒不侵,怎么会中毒?百草萃是徵宫单独保管,何况父亲临死前和宫尚角单独见过,所以说…” 宫子羽双眼猩红,他心头的疑问越来越重,父亲骤然离世,哥哥也重伤而亡,宫尚角成了下一刃执刃,宫远徵毫无悲痛之心。 他很难不怀疑,其中的猫腻和阴谋,说出的话直接又暗藏机锋,满是不忿。 但宫子后面大逆不道的话被花长老打断,“住嘴,子羽你僭越了!” 宫子羽死死咬着嘴唇,目光死死盯着宫尚角,以及宫远徵,好似盯着杀父仇人。 “你有证据吗?怀疑我杀了执着刃!” 简直愚不可及。 宫尚角起身行至宫子羽身旁,微挑眉毛,睨着宫子羽,对着宫子羽那张脸,就是一大耳刮子,扇得宫子羽直接怀疑人生。 宫远徵看着这一幕,露出兴奋脸。 对于宫鸿羽和宫唤羽的突然遇害,宫尚角万分震惊,至于当夜要继承执刃之位,是因为宫门的规矩,长老们的催促。 宫门一日不无没有执刃,他最有资格担任,居然成了宫子羽的怀疑对象。 “你居然敢打我?我会查到证据的!” 宫子羽摸着发疼的半张脸,气冲冲地怒瞪宫尚角,咬牙切齿地说,那模样,恨不得用坚硬的牛角狠狠顶过去。 “我是宫门执刃,你不敬我,便是放肆,我有权利教训你!” 宫尚角气势汹汹,声音生冷如铁。 “你,肯定是你和宫远徵…” 宫子羽指着宫尚角兄弟,心里难受又委屈,张嘴想说他们就是凶手,但话说到一半,却被突然过来的琳琅截断了。 琳琅原本是来找宫尚角,刚走到大殿门口,听到宫子羽这句话,不由说道,“其实老执刃的死疑点重重,但找到幕后杀人很容易啊。” 琳琅这席话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本还心疼宫子羽的月长老顿时面露不解之色,疑问道,“琳琅,难道你知道什么?执刃之死的确是中毒,那百草萃…” 他后面的话不知如何表达,如果真要怀疑,琳琅这孩子也有份儿,因为后来宫门使用的百草萃,是琳琅调制的升级新配方,统一在徵宫的药房保存。 “我改良出来的百草萃,用了这么多年,没谁出现问题,使用者的功力能得以提升,所以百草萃绝对没有问题,宫门内应该有内贼,调换了配方或者真品,不然再凶狠霸道的毒素,都无法侵害老执刃的性命。” 琳琅慢条斯理地说,眼见大家陷入沉思,宫子羽一直瞪着宫远徵,貌似已经认定是宫远徵调换了配方。 她侧头对宫子羽说,“来的时候,我重新询问问了雾姬夫人,她说在院子听到打斗声,进屋后,发现老执刃和少主以及无锋的细作全都死了,老执刃是中毒,少主是受了刀伤,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施展不出内力的虚弱细作,怎么能重伤宫唤羽!” 一语惊醒梦中人,宫远徵不由定了定神,“的确如此,郑南衣的内力已经被我的毒药侵蚀干净,又受了其他的刑具伺候,只剩一口气吊着,身上也没带毒药,她到底是怎么反杀了武功不低的老执刃和宫唤羽?” 宫尚角皱眉,一个念头适时地钻入脑海,除非有人说谎,有内应掩护,不然无法解释,荒唐的内室杀人案,毫无逻辑可言。 “琳琅,你的意思是…我哥哥不是郑南衣杀的,那又会是谁?” 面对琳琅,宫子羽的声音平静许多,揉着被宫尚角扇的左脸,满脸的委屈和问号。 琳琅看了看紧关的门扉,以及外头呼啸的风声,一阵见血道,“我猜,雾姬夫人应该撒了谎,当然,我只是猜测而已。” 宫尚角赞赏地点点头,他和琳琅想到一处去了。 “不可能吧,雾姬姨娘没理由那样做啊。” 宫子羽摇头否认,他不相信雾姬姨娘有帮凶的嫌疑,那可是待他视若己出的姨娘。 “查查就知道了,但从现在开始,紧密监视雾姬夫人的一举一动,减少守在她住所的侍卫,增加暗处的人,应该会有收获。” 琳琅说完这席话,看向宫尚角,如今表哥是宫门执刃,发布施令是他的职责所在。 “琳琅说的非常有道理,而且我之前忽视了一个问题,老执刃和宫唤羽身死,理应需要停灵几天,但雾姬夫人却以死者需要尽早进棺安息为由,把他们提前安置了,这有点不符合常理。” “我当晚的确和老执刃见了一面,但宫唤羽还在,离开时,老执刃还在喝茶。” “我原本是得了老执刃的命令,出事当天会前往浑元郑氏进行暗访,如果那时候我走了,老执刃当夜出事,我回不来,那么按照缺席继承制的传统,执刃想必是宫子羽来当吧。” 事态的发展,过于巧合,过于突然,宫尚角细细思量,感觉被人设计好了一般。 第631章 【云之羽】杨琳琅(30) 宫子羽不明就里,脱口而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远徵实在看不到宫子羽这副单蠢的模样,轻嗤道,“不会吧,我哥说的这么明白,你居然听不懂,意思很简单啊,有人在酝酿一场阴谋,你长点脑子吧。” 宫子羽恼羞成怒,想要反驳,但碍于自己吃了好几次亏,一时不知如何拿大道理压宫远徵,只是用眼神求助地看向心肠最软的月长老。 月长老深入沉思之中,根本没有接收到宫子羽的眼神。 花长老和雪长老表情越来越严肃,觉得这场毒杀和刺杀在酝酿一场阴谋,那么目的是什么,宫门除了百草萃惹人觊觎,最为神秘的东西便是压制异人的无量流火,对方是为了无量流火吗? “长老,这件事非同小可,今日在场的人绝不能透露半点风声,不然很难顺利捉拿幕后的杀手,雾姬夫人既然有怀疑,就按琳琅说的办。” 宫尚角发表了最后的结论,颇有做执刃的沉稳风范,宫子羽不甘心地想要反驳,但毫无立场。 宫尚角是用执刃的身份吩咐这件事,他没有立场,即使心存怀疑,但大家的疑点不在宫远徵身上,反而开始怀疑雾姬姨娘,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会议结束之后,看着宫尚角带着琳琅离开,宫子羽痴痴看着,总觉得自己想要握住的东西,越来越少,一股难言的寂寞惆怅在心间蔓延开来。 宫尚角一直关注着雾姬夫人的动向,直到三日后,侍卫金复回禀 宫唤羽停棺的檀木棺材空了,雾姬姨娘偷偷往祠堂那里跑。 这都不用猜,宫唤羽要么是诈尸了,要么根本没死,宫尚角吩咐金复暗中盯梢,不要打草惊蛇。 在某日深夜,他和宫远徵以及三位面色沉重的长老,尾随雾姬夫人去了祠堂之中。 他们亲眼看到祠堂牌位后的密室被打开,雾姬夫人带着红木食盒走了进去。 宫门密道,他们最为清楚,根本不费什么功夫,悄悄然尾随而去,看到活生生的宫唤羽,以及他们的交谈,谈及无量流火。 “唤羽!你既然没死,为何装死?你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长老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呵斥质问。 宫唤羽表情巨变,搞不清楚是雾姬出卖了他,还是自己的计划有太多漏洞,被他们察觉了,嘴巴艰难地蠕动,一时之间竟然半句话都说不出。 “动手!” 从后面陆续涌进来的侍卫听到宫尚角的吩咐,出奇一致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宫唤羽想要起身,奈何身上故意刺的刀伤还没有彻底痊愈,为了做出假死症状,他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伤势还没好。 雾姬夫人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宫尚角兄弟和长老都在,她就算是魅阶杀手,颇有本事,但也只能束手就擒,嘴里不停的解释。 但没人听她多说,宫尚角觉得,宫唤羽假死这一行为,设计的过于天衣无缝。 除了可以把杀人嫌疑推到远徵弟弟和他的身上,还能造成他们和极有可能成为新执刃的宫子羽的内部分裂,兄弟反目,彼此猜疑,宫门一团散沙,很容易浑水摸鱼。 宫唤羽和雾姬双手被擒,被押到执刃殿中,因为是夜晚,宫尚角没有叫熟睡的琳琅过来听审,但吩咐人叫来了宫紫商和宫子羽,统统过来议事,半夜起不来,拖过来! 宫子羽原本憋着一肚子的怨气,睡得不安生,被催促起来议事,一直打着哈欠,和宫紫商一前一后地进了执刃殿。 看到熟悉的哥哥和姨娘,他忍不住欢喜地叫道,“哥哥…你没死啊!” 宫唤羽扭过头,没有搭理宫子羽的意思,雾姬夫人心虚地低了头。 “唤羽哥哥不是已经进了棺材吗?怎么会…” 宫紫商一脸惊慌地捂着胸口,感觉自己没睡醒,还在做梦,宫唤羽不是入棺了吗? 宫远徵白了废物二人组两眼,就他们那傻白甜的智商,估计也猜不透重点,双手环胸,冷哼说道,“有人处心积虑地假死,闹出宫门分裂,还有人做帮手,老执刃是怎么死的,问问宫唤羽,他心里明镜似的。” 要不是琳琅有先见之明留下哥哥,现在坐在执刃之位的人估计就是宫子羽了,想到宫子羽对他发号施令,宫远徵就觉得憋屈。 宫唤羽真是好算计啊,凭宫子羽进水的脑子,到时候只会死咬他和哥哥不放,误以为他们才是幕后黑手。 第632章 【云之羽】杨琳琅(31) 宫子羽再傻,此时也听出了宫远徵的言外之意,他表情木讷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哥哥宫唤羽,以及仰起盈盈泪脸、柔声唤他“子羽”的雾姬姨娘。 “父亲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宫子羽不相信父亲的死,与宫唤羽和雾姬姨娘有关,但面对长老都默认的态度,他不得不提着心问,心情压抑到无以复加。 “宫子羽,你个大傻逼,当年琳琅就推测出宫唤羽造谣你是野种的事,你心大,不愿意相信,被对方哄了几年,又成了宫唤羽的乖弟弟,真是要被你蠢死了!” 宫远徵撇了撇嘴,对宫子羽的脑回路无法理解,忍不住冷嘲热讽。 大家都是宫门嫡系的子弟,接受的教育差不多,宫子羽为何觉得身边都是好人,表面的的好人都是好人。 殊不知,口腹蜜剑者多如过江之鲫,宫子羽完全不识“人心险恶”这个成语。 若是以往,宫子羽被人这样臭骂,肯定会暴跳如雷,和宫远徵据理力争地争吵,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但现在,他精神颓然,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宫唤羽和雾姬。 月长老最心软,唏嘘地叹了口气,不赞成地轻咳一声,“远徵,你少说两句。” 宫远徵努努嘴,懒得继续怼宫子羽,看他那副失魂落魄,好丧啊。 “姨娘,你告诉我,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的死因…不要骗我好吗?” 宫子羽紧咬着牙关节,冲雾姬夫人叫嚷,眼睛都发红了,情绪接近崩溃边缘。 宫紫商亦是看向雾姬,沉声道,“夫人,事到如今,辩无可辩,你老实坦白吧。” 雾姬夫人瞟了眼脸色难看、一声不吭的宫唤羽,深吸了口气,缓缓说了起来。 “其实我也不清楚,那夜我准备给老执刃送安神汤,听到里面有打斗声,慌忙进去看,那时候执刃和郑南衣已经死了,少主身受重伤,唤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没怀疑,准备喊人过来,但唤羽却说假死,目的为了激化和无锋的矛盾,引出无量流火。” 其实那个时候,宫唤羽已经得知雾姬夫人是无锋细作,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以雾姬夫人的弟弟没死的由头,引诱对方进圈套。 听到无量流火,宫尚角和三位长老齐齐变色,无量流火是用来对付后山的异人,杀伤力太大,在没有涉及生死存亡之际,绝对不能拿出来。 “唤羽,你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你父亲的死,难道…也是你做的?” 雪长老的胡子微微一颤,难以置信地瞪着脸色颓然的宫唤羽,后者依旧不说话,好似沉默就是他最坚硬的铠甲。 宫远徵轻哼一声,看了眼宫尚角,后者对他颔首示意。 “来人,把贾管事带进来!” 宫远徵冲门外重重地喊了一嗓子,很快五花大绑的贾管事被侍卫粗鲁地丢了进来。 他遭受了酷刑,手脚被束缚,浑身血淋淋,下巴被卸,无法咬舌自杀。 “说说吧,为何老执刃的百草萃之中含有送仙尘的毒?你为何要换老执刃的药?” 宫尚角盯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贾管事,冷冷地问,这些天,他们在监视雾姬动静之余,宫远徵一直在调查老执刃中毒之事。 宫鸿羽服用的百草萃的确有异,里面加了一味送仙尘的毒,而负责药房看护的贾管事嫌疑最大。 宫尚角又暗中吩咐人调查了贾管事的家人,得知对方妻儿一个月前搬离了住所。 侍卫还从贾管家邻居大婶的碎言碎语之中,听到一则怪谈,贾管事原本得了怪病快要死的儿子,一夜之间病症全无,生龙活虎,力气大得吓人。 根据这些推断,宫尚角觉得贾管事应该就是换了老执刃百草萃配方的人,对方的儿子之所以死而复生,唯一的原因就是服用了出云重莲,这世上唯有出云宠莲能令人起死回生。 琳琅培育的出云重莲除了给宫尚角做了救命的药丸子,其他几株看护的极严,不曾听说有丢失。 而宫远徵培育的出云重莲,则被老执刃厚着脸皮讨去了,给了当时练功差点走火入魔的宫唤羽。 真相呼之欲出,宫唤羽无法抵赖。 “你最好老实点,把知道做过的事全部说了,不然我现在就去宰了你儿子,把他做成人彘,你信不信!” 宫远徵脾气有点小暴躁,看着犹豫不决的贾管事,恶狠狠地威胁。 贾管事脸色惨白,嗓子眼都喷血了,一个劲地叩拜求饶,他最宝贝的就是四十岁生的儿子,那可是他贾家唯一的香火啊。 要不是宫门少主用出云重莲对他威逼利诱,他根本没胆子调换老执刃服用的百草萃配方,成为帮凶。 “我说,我现在就坦白!” 贾管事瞟了眼双手被缚、面无表情的宫唤羽,再也不耽搁,将宫唤羽用出云重莲救儿子的命,暗中吩咐他做的事全盘托出,没半点隐瞒,听得宫子羽目龇牙欲裂。 哥哥好狠啊! 第633章 【云之羽】杨琳琅(32) 宫远徵非常生气,他辛辛苦苦培育的出云重莲,竟然成了宫唤羽收买人心的工具。 如果老执刃知道,他不要脸索要自己的宝贝,将会成为自己的索命绳,九泉之下会不会后悔?宫鸿羽的肠子都会悔青吧! “宫唤羽,你…你为何要杀了父亲,无量流火到底是什么东西!” 宫子羽红着眼,恨恨瞪着宫唤羽,原来父亲真是他谋杀的。 原本沉默的宫唤羽冷笑一声,不屑一顾,“是又如何,谁叫他不愿意启动无量流火,固步自封,甚至想要撤了我的少主之位,让宫尚角来替代我,我也没办法啊。” 他这话说的实在凉薄,老执刃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比如偏心自己的儿子,拼命压榨角宫和徵宫,对商宫也是忽视不扶持的政策。 但对宫唤羽也算不错了,没想到宫唤羽能恩将仇报到这种地步,简直是疯魔了。 “孽障!” 花长老怒不可遏,宫唤羽无疑是宫门之耻,月长老和雪公子目露痛心之色。 “来人,将宫唤羽杖刑八十,关进水牢反省,雾姬心思不纯,即刻关入地牢。” 宫尚角作为新执刃,肃了肃神色,做了最后的判决,宫子羽差点跳了起来,一改之前的颓唐,想要求情。 “雾姬姨娘为何也要下地牢?她是无辜的,是宫唤羽欺骗她,想要利用姨娘,请执刃赏罚分明!” 话未落音,被拉到门口往外走的宫唤羽忽然冷笑一声,阴恻恻地说,“忘了告诉你们,其实雾姬是无锋的魅,老执刃知道她的身份,甚至替她隐瞒,她之所以愿意帮我撒谎,其实是想得到无量流火,哪里无辜?” 宫子羽彻底蔫了,嘴巴蠕动,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样?雾姬夫人好似默认般垂下了脑袋,好似快要燃烧殆尽的半截蜡烛。 宫尚角还真不知道雾姬姨娘是无锋,表情讽刺地看着宫子羽,想到老执刃的所作所为,莫名排斥。 果然,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 当然无锋进犯宫门,除了羽宫没有折损,保存了一定实力,商宫、角宫和徵宫损失惨重,角宫徵宫只剩下两个遗孤。 宫流商成了废人,多年来瘫在床上,只知道怨天尤人的废物,宫尚角和宫远徵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儿,心灵饱受煎熬,还要提前成长。 二人对无锋的仇恨深入骨髓,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老执刃包庇无锋的魅阶细作二十多年,宫尚角只觉得讽刺,甚至反胃。 宫鸿羽不是他们值得尊敬的长辈。 宫子羽失魂落魄地看着宫唤羽和雾姬被拉了下去,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 宫紫商亦是神色恍惚,对宫尚角和长老告了退,勉强扶着宫子羽往外走去。 外面的夜色深沉,稀疏的星子早已不见,天空光秃秃的,那股由心底生出的失落和阴凉感,笼罩着他们。 高大伟岸的父亲形象彻底崩塌,姨娘的温柔表象也隐藏着波涛暗涌,哥哥还是个坏蛋哥哥。 宫远徵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他要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把事情的经过复述给琳琅听,宫尚角和长老面色沉凝,情绪复杂,却又得以释然。 宫门最后一个无锋也被揪出来了,宫唤羽的假死计划彻底泡汤,接下来就是覆灭无锋,整顿江湖。 宫尚角没有自己的计划告诉长老们,因为他们过于守旧,大概率不会同意,但他既然做了执刃,就必须为亲人报仇。 想到琳琅,宫尚角不觉抿唇微笑,心里带着几分憧憬,他必须把宫门建设得更好。 他们的美好家园,不仅仅是不受是瘴气侵害的地方,也不应是常年处于防备的状态,无锋要铲除,江湖的格局也该变了。 第634章 【云之羽】杨琳琅(33) 琳琅次日醒来,得知昨夜发生了一场变故,遗憾没有亲临现场。 不过好在远徵唾沫横飞地给她讲述了一遍,宫子羽是如何脑子进水、蠢钝发言,宫唤羽如何阴险狡诈,试图引起宫门内斗,雾姬又是如何心虚,默认了自己是无锋刺客。 他们兴致高昂地说着话,侍女们端来了精致的早膳,精致可口。 厨子都是按照琳琅的要求做好的,热腾腾的鱼面汤,新揭开笼子的蟹黄包,两屉水晶虾饺,足足两三人的份量,吃得宫远徵满嘴流油,舌头真正有了滋味。 宫远徵擦了擦嘴,看着不施粉黛,依然美得百花失色的琳琅,心神有一瞬间的荡漾。 他很早就意识到琳琅的美貌,甚至觉得她本该这么好看,和琳琅一起吃饭说话,格外开心,吃东西也格外有滋味。 如果不是看出哥哥对琳琅的心意,宫远徵觉得,他未必不能争上一争,美丽聪慧又懂得美食的仙女姐姐,谁会不喜欢呢? 但哥哥对他那么好,自从徵宫全军覆灭,失去掌事者,老执刃虽然也表态,竭尽全力地照拂他那样幼小的遗孤,但嘴上说说而已,暗地里觊觎徵宫各种秘籍秘药的人不要太多,只有哥哥愿意伸手拉他一把。 宫远徵永远不会忘记,七岁那年,哥哥擦着他的眼泪,对他伸了一只手,认真地对对他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不要害怕,我会照看你,帮助你稳住徵宫。” 记忆回溯,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他们兄弟俩已经长大成人,感情愈加亲厚,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有了独挡一面的本事。 宫远徵努力压抑住内心的不平静,他喜欢琳琅,但更敬重哥哥,绝不会和哥哥争。 从今以后,他只会当自己是哥哥和琳琅的远徵弟弟,他们会做亲密无间的家人。 “远徵,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呀?” 琳琅用手在宫远徵的眼前晃了两下,有些奇怪,刚才还很兴奋的模样,一会失落一会儿惆怅的,表情变得奇奇怪怪。 “没事,我只是想到地牢关着的两个无锋细作,云为衫和上官浅的真实身份,哥哥的人已经在外面仔细探查,身份有异,一个是云家失踪多年的长女,嫁入宫门的应该是次女,另一个是上官家深居简出的养女。” 宫远徵抽回思绪,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云为衫和上官浅的确有点韧性,扛住了徵宫所有的刑罚,目前还没死。 上官浅最后还把孤山派的遗孤身份抖了出来,口里喊着要见宫二先生,但宫远徵漠然以对,没有理会对方,但也没打算一下子弄死她。 即使上官浅是孤山派遗孤,那也是无锋的细作,目的不纯地进入宫门,准备窃取宫门机密,有什么无辜的。 姜离离差点得了失心疯,人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就是拜这女人所赐,心思狠辣,城府极深,张嘴闭嘴就是要见哥哥,谁知道是什么目的。 “她们两个好处理,无锋细作,不值得同情,既然做了杀手,还能脱颖而出,手里都是沾了血的,何况无辜的姜姑娘差点毁容疯癫,也是她们搞的鬼。” “但女客院落的那些姑娘后面该如何安排,宫唤羽没资格娶亲了,那其他适龄者应该要挑吧?不然这些新娘遭了罪,一人都没中选送回去,难免心生怨言,外界的人也觉得宫门在耍人。” 琳琅托着腮,不假思索道。 “琳琅,这些琐事,你就不要操心,哥哥会另外安排的,不是还有宫子羽吗,他都成年了,索性在那些新娘里挑一个家世清白姑娘,免得整日盯着不该盯的人。” 宫远徵意有所指,琳琅可是他认定的未来嫂嫂,宫子羽就不要自不量力地惦记了。 琳琅浅浅一笑,没有接话。 宫尚角过来的时候,宫远徵颇有眼色地离开,想给哥哥和琳琅多点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其实很想助攻,但又怕搞砸,哥哥的性子是在太内敛,要是他,早就喜孜孜地告白了。 “表哥,我吩咐厨子给你做了水晶包子和荠菜馄饨。” 琳琅笑吟吟地说,看了眼宫尚角眼下的乌青,猜想对方昨夜估计比宫远徵睡的还要晚,不免有些心疼。 表哥当了执刃,要处理一堆的事。 宫子羽也该锻炼了,迅速成长起来,最起码要给表哥分担一下,如今羽宫只剩下他能出点力。 “好,我正好肚子也饿了。” 宫尚角心里暖呼呼的,他有时候起晚了,总会忘记用早膳,但有了表妹在,只要在角宫,早膳从来没有落下,各种美味的早膳,吃得很香,对着琳琅吃,秀色可餐。 第635章 【云之羽】杨琳琅(34) 宫尚角非常享受地完一顿美味的早膳,又能近距离地欣赏表妹的盛世美颜,吃得开心,看得养眼,不由开口说,“琳琅,过几日是上元节,我带你出去看灯会,可好?” 琳琅抬眸浅笑,欢喜以对。 “好啊,好久没出门了。” 这段日子宫门的变故太多,忙碌的厉害,琳琅都快忘了上元节如期而至。 往昔这个节日,表哥都会带她和远徵弟弟一起出去玩大半宿。 “表哥,远徵弟弟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琳琅随口问了一句。 宫尚角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故作淡然地解释,“远徵他这几日有点忙,我们两个去就行,回来给他带点礼物,也是一样的。” 宫远徵不管有事没事,这次都得给他安排点事做,以前他们年纪比较小,宫尚角一视同仁,当作最疼爱的弟弟妹妹来对待。 但现在不一样,远徵弟弟已经是大小伙,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琳琅表妹出落的倾国倾城,是个大姑娘了,宫尚角暗自动了心,起了娶表妹为妻的念头,可不能再让其他年轻男子入表妹的眼,他们单独出去玩,才有机会培养感情。 “那好吧,外面应该很热闹。” 琳琅没有追问宫远徵有什么事,聪明如她,已经猜到宫尚角的心思,看他故作镇定的模样,挺有意思的。 “哦,对了,女客院落的那些姑娘还在,怎么安排啊。” 琳琅忽然想起还没有人选新娘子,目前唯有宫子羽和宫远徵,远徵弟弟的年纪还小,还未及冠,估计不会考虑。 但宫子羽二十有二,在古代绝对算得上大龄男青年,当然宫尚角的年纪足够成熟稳重,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琳琅胡思乱想着,不知道长老们那边有没有催促。 “除了想要离开宫门的姜离离,其他新娘晚上会到执刃殿,我和长老们的意思一致,让宫子羽在她们之中选择未来妻子,免得外界议论。” 宫尚角如实回答,宫门选亲,总不能忽悠那么多姑娘进来,一个都不选吧。 他是执刃,长老们最先催促的是执刃选亲,但宫尚角私下表示自己对表妹有意,几位长老乐见其成。 毕竟琳琅美貌能力都不缺,又是在宫门长大的姑娘,对宫门又有不一般的感情,完全有资格胜任执刃夫人,那就考虑宫子羽的婚事。 于是乎,宫子羽成功地就被宫尚角推了出来,还没办法拒绝,执刃都发话了,长老们都给予压力,宫子羽也没脸说,自己惦记执刃的表妹吧,只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今晚就知道他会选哪一个姑娘。 原本配给宫唤羽的新娘姜离离,虽然服用琳琅配制的秘药,如花似玉的脸被治好了,精神状态虽然得以好转,但她受了好大的惊恐,精神有点恍惚,一直想要回家。 宫尚角没有异议,已经吩咐侍卫给姜家去了信,说明了其中的内情原委,安排姜姑娘的回家事宜,伤害姜姑娘的两个细作已经受到惩罚。 “今晚选亲啊,那我要去看看热闹。” 琳琅忽然兴奋起来,语调都提高了好几度,宫尚角无奈地扶额,有点想劝阻,“琳琅,你非要去吗?” 琳琅若是去了,以她的绝美容颜和气质,估计要把那些新娘衬托地灰头土脸。 宫子羽本来对琳琅有明显的觊觎之心,到时候怕是更犹豫,琳琅后知后觉地想到宫子羽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明白了宫尚角的忧虑。 表哥这是担心宫子羽到时候搞叛逆,不愿娶妻,说出不好听的话吧。 但热闹还是想看看,琳琅眨了眨眼,嘻嘻笑道,“表哥,我跟着紫商姐姐晚点过去瞧瞧,尽量保持低调,看完宫子羽选了新娘就离开,绝对不会喧宾夺主,好不好?” 面对琳琅的恳求和撒娇,宫尚角只能笑着答应,眼里满是宠溺的柔光。 第636章 【云之羽】杨琳琅(35) 用过晚膳,琳琅去了商宫和紫商喝茶八卦,用着点心,待到侍女悄悄来报,女客院落的新娘们去了执刃殿,宫子羽出了羽宫。 想必晚间娶亲活动即将开始。 宫紫商最喜欢凑热闹,满脸兴奋地拉了琳琅的手,两人脚步轻快地前往执刃殿,到了殿门口,守门的侍卫原本想要大声通报。 琳琅对他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出声,她们是来看热闹,不是来喧宾夺主的。 侍卫心下明白,不禁低了头,对她们恭敬做了请的姿势,请她们进去。 里头的选亲已经开始,执刃和三位长老宫子羽、宫远徵都在里面,再无其他闲人。 她们轻手轻脚地进去,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因为新娘子站了好几排,遮住了视线。 琳琅和宫紫商选了不惹眼的角落看热闹,看着宫子羽挑挑选选,半盏茶的功夫过去,都没选出来。 “子羽,你好好选一个吧,如今羽宫要靠你撑着,先成家后试炼,你要懂事啊!” 月长老出言提醒,宫鸿羽中毒身亡,宫唤羽挨了八十大板,丢了半条命,如今押在地牢,不见天日,羽宫群龙无首。 宫子羽必须尽快把担子接过来,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所事事,游戏人生了。 宫尚角提前和长老们通了气,待宫子羽选了新娘,必须前往后山进行三域试炼,不然以他的本事,根本扛不住羽宫的宫主重任,生锈的钝剑必须好好地磨砺一番。 长老们都觉得有道理,何况宫尚角还表示,等远徵弟弟成了年,也必须去后山参加三域试炼,绝对不会厚此薄彼。 宫子羽暗自叹气,经历那么多变故,他没有以前那么有底气,他的父亲死了,生前做的事不厚道,估计是最不合格的执刃。 雾姬姨娘是无锋细作,已经在地牢自戕,哥哥意图挑起宫门内乱,启动非常危险的无量流火,宫子羽想要依赖别人,也没有人给他依赖,无法逃避,只能清醒地面对。 对于未来的妻子,必须要在眼前这些新娘里选,宫子羽非常排斥,他喜欢的一直是琳琅妹妹。 即使那个已经被打入地牢,生死不明的云为衫屡次吸引他的注意力,但宫子羽只是觉得她楚楚可怜,并没有产生心动感。 面对宫尚角犀利的眼神,长老们的催促,宫子羽蹙眉,他不能一直拖延时间。 宫子羽想到琳琅对自己的冷淡疏离,知道自己只是单相思,只好暗自叹气,认真地打量了一圈排列在前面的新娘,最后选择了宋四姑娘,忽视她手中褐色的木牌子。 他选择宋四姑娘的标准不是身体好不好,气质佳不佳,而是脸蛋的漂亮程度。 宫子羽觉得宋四姑娘长得还可以。 宋四姑娘喜出望外,努力压制住心头的兴奋,暗中对宫子羽抛了一个媚眼。 她心心念念想要嫁进宫门,没想到姜离离、云为衫和上官浅纷纷出事后,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自己了。 宋四姑娘简直要喜极而泣! 虽然宫子羽不是宫门执刃,但也是高大俊俏的美郎君,羽宫唯一的继承人,嫁给他一点儿不吃亏。 宋四姑娘之所以得了木牌,最重要原因是她的体质差,还有不好治的哮喘之症,每次发作,就会偷偷服用携带在身上的药粉。 虽然她是颇有家财的宋氏富商之女,从小养尊处优地娇养长大,但宋四姑娘有这个病根,加之父亲害怕无锋,所以处心积虑把女儿送进来,希望女儿有机会服用宫门灵药。 看到宫子羽选了宋四姑娘,琳琅还挺诧异的,这家伙眼光真好,宋四姑娘可是所有待选新娘里脾气最大、最有公主病的姑娘。 宫子羽选好了新娘,其他姑娘略带失望之色,又有几分期待,纷纷拿眼瞟高座之上最为英武的年轻执刃。 新上任的执刃似乎也没新娘吧,长得还特别好看,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奈何宫尚角压根没往她们身上瞧,只是快速扫了一眼新娘后面,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琳琅感觉到表哥别有深意的注视,当即低了眉眼,赶紧拉着宫紫商往外偷溜了,比兔子跑得都快。 第637章 【云之羽】杨琳琅(36) 宋四姑娘被宫子羽选中后,得意的不行,眼见着其他落选的新娘纷纷被送出了宫门,她觉得现在住的地方空落落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为此,宋四姑娘嚷嚷着要宫子羽接她住羽宫,这事经由掌事嬷嬷传到宫尚角的耳朵里,传令下去,让宋四姑娘卷好铺盖,择日不如撞日地搬进羽宫。 宫子羽的耳根子彻底不消停了。 好在,宋四姑娘最开始只是有点娇小姐的脾气,面对宫子羽也有几分少女娇羞,日常见面挺会装的。 只是宫子羽态度淡淡,宋四姑娘不免急了,开始耍各种花招,把宫子羽缠的透不过气来,最后直接进了后山提前试炼。 而地牢里的云为衫和上官浅已经成了血人,宫尚角原本想要杀了对方,但听宫远徵弟弟说,上官浅有可能是孤山派遗孤。 上官浅透露无锋首领是点竹,对方虽然中了毒,但还在挣扎中,他稍微犹豫一瞬。 孤山派之所以灭门,是无锋太狠毒,那个时候孤山派投靠了宫门,作为主动示好的盟友,宫门没有及时救助,的确有点愧疚。 宫尚角亲自去了一趟地牢,看着已经看不出昔日清丽容貌的上官浅,检查了一下她脖子后的红色胎记,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吩咐人把她带去医馆疗治。 宫远徵有些不解,“哥,上官浅可是无锋细作啊,你不能心软啊!” 孤山派灭门,是无锋的错,宫门没有及时营救,是宫鸿羽的错,不是他们的错! “你别紧,上官浅还有利用价值,如今无锋头领中了琳琅的蛊毒,没有解药,撑不了多久,可以当对方是死人了。” “而南方之魉的司徒红早就被中毒死了,但还有三个魍,为何设下天罗地网,一网打尽?那时候无锋才是真正的覆灭!” 面对无锋,宫尚角的心肠从来没有软过,他也不可怜上官浅,只是觉得对方现在死在地牢,可惜了点,何必利用起来,实现利益最大化。 宫远徵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顺便把云为衫也送进了医馆,云为衫这么命大,还没有被他的十八般刑具和毒药折腾死,看来是个命硬的。 既然上官浅和她是一伙的,那么看看这个细作有没有利用价值了。 忙完这些事,宫尚角便伏案处理公务。 两日后,宫尚角吩咐侍卫提前备好马车,他准备带琳琅出宫门,还和宫远徵打了招呼,宫门暂时交给他,不要出漏子。 琳琅在内室里换了件天蓝色的绸裙,任由侍女给她把垂下去的发髻梳了起来。 她不喜欢这个时代的披发,耳朵都遮住了,教了侍女不少的发髻款式。 今日是喜庆的上元节,侍女知道小姐要和执刃出去逛花会,便给琳琅梳了精致的百合发,簪了红宝石雕琢的蝴蝶发钗,别朵珍珠绢花,耳上缀着一对点翠的兰花状的耳珰,无需抹脂擦粉,就美得恍若天仙。 宫尚角过来接琳琅时,恍惚了一瞬,不仅仅是惊艳,更多的是欢喜。 女为悦己者容,琳琅精心打扮,可是因为他的缘故? 不待宫尚角发呆,琳琅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娇声道,“表哥,我们走吧。” 宫尚角反应过来,习惯性地牵起琳琅的手,一颗心砰砰乱跳。 宫门外,金复早已备好了马车。 宫尚角扶了琳琅上去,自己上了马车,没打算骑马,前面马夫得了吩咐,挥动鞭子往前行。 黑蓬马车外表看上去寻常,但内里的构造却独成一方天地,下棋的案桌,暖酒的紫桐壶和杯具,还有身下柔软的坐榻,长度足以令琳琅躺下来休息,随手可拿的零食蜜饯儿,以及有着药草气息的十香软枕。 琳琅一直都知道表哥是个细心周到的男人,但细心到这种程度,她还蛮感动的,而且有种自然而然的习惯,她看了眼沉默没说话宫尚角,唇角弯弯。 “怎么了?为何一直看着我?” 宫尚角被琳琅明目张胆地注视,有点局促,耳根微微发烫。 “表哥,我有点倦了,想睡一会儿。” 琳琅的声音软糯,不由自主地将脑袋依靠在宫尚角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月桂气息。 熟悉冷冽的香,温热的触感,漾起异样的感觉。 “好,到地方我再唤你。” 宫尚角的身体有片刻的微僵,旋即恢复了正常,肩膀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拿过薄薄的羊毛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琳琅身上,开始闭目养神。 第638章 【云之羽】杨琳琅(37) 车马减缓速度,一路上稳稳当当的,不见丝毫颠簸,琳琅睡得很舒服,再睁眼,耳里是市集热闹的喧哗。 不同于宫门井然有序和肃静的环境,旧尘山谷的热闹和外界没什么两样,做生意的吆喝,逛街的男女成双。 “醒了?我们下来走走。” 宫尚角温醇的声音低低地在耳畔响起,琳琅醒了神,应了声,“好,好久没吃糖葫芦。” 琳琅颔首,顺手理了理鬓发,一丝不乱,宫尚角挑起马车帘布先下去,站在马车外,对琳琅伸出了手,把她扶了出来。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已经是做惯了,不寻常的亲密点缀其间,琳琅习以为常,注意力早已被前面的花灯吸引了。 宫尚角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买了糖葫芦,猜了灯谜,赢了琳琅想要的月兔灯,他则提着老虎灯。 “哥哥,你的老虎很凶猛的样子,我先前就不该要兔子,狐狸刚刚好,不然总感觉咱们的灯挨在一起,老虎会吞了兔子。” 琳琅摇晃着手中的兔子灯,嘻嘻笑道,宫尚角扯了扯唇角,忍俊不禁。 有时他很难接下琳琅的俏皮话,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的嘴里会冒出什么样的话,脑子里的奇思妙想有多少。 “我不会让老虎吃了兔子的,何况这不是一般的兔子。” 宫尚角偷瞥了眼琳琅,她完美的侧颜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好似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不仅吸引了路过的行人,更撩拨着他的一颗心。 “那是什么兔子?” 琳琅转头看宫尚角,好奇地问。 “聪明又漂亮、令人舍不得对她张牙舞爪的玉兔仙子。” 宫尚角若有所思,眼里满是细腻温柔的流光,丝毫没有遮掩,光明正大地倾泻而出,带着往日不曾有的真诚和隐喻。 琳琅哪里听不出他的话,莞尔一笑,没有出声,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在嘴里。 “带你去一个地方。” 闲逛了一会儿,宫尚角不由拉了琳琅的手,往前面走去,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琳琅有点疑惑,但没有拒绝。 远离灯会集市热闹而熙攘的长街,琳琅被宫尚角牵着手,来到一片事先布置好的花海里。 红艳艳的丹砂草,夹杂着各种名贵花卉,香气四溢,她惊诧地看着宫尚角,不待说话,从四面八方的天空散开各色的烟花。 烟花是常见的,五颜六色,但彼时天空的天女散花彷佛是高级定制一般,只属于琳琅的浪漫美好,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只余她和宫尚角相视对望,掺合着朦胧的情愫。 “你喜欢吗?特意为你准备的,时间有点匆促,看上去不够完美。” 宫尚角有点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琳琅,不知道表妹是否会喜欢。 “喜欢的,但你今天很不正常。” 琳琅抬眸看着五彩斑斓的天空,烟花此起彼伏地绽放,好似永不凋谢的花朵,在暗沉的夜空里,上演着一出华丽的绝美舞蹈。 表哥这是准备告白吗?她暗自猜测,不然搞这个干嘛呀?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琳琅,我…我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你愿意嫁给我,结为连理吗?” 宫尚角压下内心的忐忑不安,咬了咬牙,脱口而出,这句话憋在心里很多年,彻底说出来后,感觉落下一块悬着的大石头。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忐忑和期待,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琳琅会一口答应嫁给自己。 “我知道,你一直拿我当哥哥看待,但我们都长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在剿灭无锋后,如果你愿意,我们就成亲吧,宫门的老规矩,你不喜欢,都可以改,我们一起建设新的宫门。” 宫尚角见琳琅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心下更紧张了,但面上不显,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和打算。 如今旧尘山谷不再是昔日的瘴气区,空气渐渐变好,新鲜怡人,宫门的侍卫用了琳琅特制的药,功力提升火速,更不用提暗室还藏有大批上等的救命良药,这方面,琳琅和徵弟弟功劳最大。 第639章 【云之羽】杨琳琅(38) 琳琅沉吟了一会儿,眼见宫尚角从最开始的意气风发,胸有成竹,到现在的心神不宁、吞吞吐吐。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的。” 喜欢一个人是占有,但真爱一个人,是尊重她的选择,只会希望她幸福,宫尚角即使心有不甘,但也不会强迫琳琅嫁给他。 “我自然愿意。” 琳琅承认自己有点恶趣味,但看到宫尚角着急上火,甚至面露颓丧之色,终于给予了回复。 话音将落未落,琳琅整个身体已经被拥入温暖的怀抱里,脸贴着宫尚角坚实温热的胸膛,静默听着他快而紊乱的呼吸声。 “我好高兴,我还以为…” 宫尚角紧紧抱住怀里的玉人,声音有几分哽咽,他还以为,这辈子不能如愿以偿,娶不到心爱的姑娘,注定遗憾终生。 年少时遇上太过惊艳的人,邂逅美好如画的女子,给出了一颗心,若是不能拥有她,与其长相厮守,余生只剩下遗憾叹息。 “尚角,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琳琅被抱着有点窒息了,小心推开了宫尚角,仰起头问道。 “当然可以。” 宫尚角刮了刮琳琅秀气小巧的鼻头,语气宠溺,带着满满的欢喜。 近在咫尺的少女,睁着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嫣红的唇角含着甜甜的笑意,一缕缕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面而来。 宫尚角的脑子有点晕了。 出于男人的本性,以及不可抵抗的诱惑,宫尚角咽了咽喉咙,忍不住用手扣住了琳琅的后脑,使其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在可以接吻的程度,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露出罕见的羞赧,“我可以亲你吗?” 琳琅俏皮地眨了眨眼,踮起脚尖,主动含住了宫尚角的唇,唇与唇亲密相贴,馨香的气息溢于鼻端。 宫尚角感觉在品尝最娇嫩的花瓣,他的眼神变得热切,被动变为主动,捧着琳琅的脸,好似捧着稀世的珍宝,缠绵的气息,夹杂着低低的喘息,一时间分寸大乱。 琳琅感觉嘴唇都快被亲肿了,不爽地将宫尚角推开,天呐,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 动作太青涩,也太着急了! “抱歉,我…是我心急了。” 宫尚角羞愤难当,面红耳赤,他刚才失控了,恨不得将琳琅吞入腹中。 琳琅无语地瞟他两眼,但也能理解几分,宫尚角如今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别说成亲生子,估计亲亲都是第一次。 换做其他古人,在宫尚角这个年纪,估计都有好几个孩子了,初尝情滋味,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亲密,没有分寸也正常,只要以后不要这样子就行,不然她很难再面对宫尚角。 琳琅揉了揉嫣红滴血的嘴唇,没有破皮,好似被揉捏成一汪水,宫尚角心虚地看了一眼,暗自心惊,怎么就亲成这样了? “你以后不许这样粗鲁。” 琳琅瞪了宫尚角一眼,一本正经地指责,宫尚角愧疚地点了点头,对着她的唇吹了吹,好似吹几下就不疼。 琳琅哭笑不得,小跑离开,跑到马车上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白色帷帽戴好,对宫尚角伸手说,“我们去买点东西回去吧,不然把远徵弟弟单独留在宫门,挺不好意思的。” 宫尚角如释重负,牵过琳琅的柔荑,颔首道,“你说得对,都听琳琅的。” 他们重新回到热闹的集市,又逛了一圈,买了各色精致的糕点零食,还给远徵弟弟准备的花灯,以及手工精致的小玩意儿。 坐回马车返程,琳琅和宫尚角相依相偎,说说笑笑,关系相较之前,多了男女间的亲密,一个眼神交汇,足以腻死旁观者。 “琳琅,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宫尚角揽着琳琅的肩膀,声音坚定地做出承诺,他保证,尽其所能呵护怀里的人。 “我相信你,只要你对我好,不辜负我,我也不会离开宫门。” 琳琅意有所指道,一旦有了牵挂,有了爱人,她的心就在那里,家也会在身边。 “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离开,即使离开宫门,我也会陪着你,大不了以后把执刃的位置传给远徵,他长大了,能力并不逊色于我,只要不是宫子羽!” 宫尚角低头吻了吻琳琅的脸颊,眼神深邃而迷离,说的话不似开玩笑。 琳琅暗笑,可怜的宫子羽,又一次被嫌弃了。 第640章 【云之羽】杨琳琅(39) 和琳琅确定关系后,宫尚角没藏着掖着,告诉了长老他们,经常带着琳琅一起晨起散步,隔三岔五地送礼物。 儿女私情外,宫尚角没有忘记正事,问了上官浅和云为衫图现在的情况,“她们怎么样,老不老实?” 宫远徵如实回答,声音不再闲散,非常认真,“哥,云为衫和上官浅该招的都招了,目前看来,还算老实,尤其是她们体内的半月之蝇发作时,腹内灼热难忍,用了琳琅炼制的药,大有缓解。” “上官浅的身份没有可疑的,对无锋深恶痛绝,从她的供词里,得到了不少关键信息,我派人在外仔细调查了,信息全部对的上,而点竹的死期也快到了。” 没了统领的无锋组织,只剩下三个魍阶杀手有点气候,其他的无锋不足为惧。 宫尚角深思过后,招了宫远徵上前,在他的耳边叮嘱了几句,后者不免担忧。 “哥,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宫远徵多少有些顾虑,上官浅和云为衫在宫门还算老实,出了宫门未必听话。 “琳琅新研制的两颗蛊丹,给那两个细作服下,应该不成问题。” 宫尚角递给弟弟一个青瓷瓶,唇角的笑意冷而清冽,无锋的虫卵,可没蛊丹厉害。 半月之蝇是什么玩意,琳琅早已辨别出来,不过是吓唬人的东西,虽然伤身,折磨人,实则是烈性的补药,不是致命毒药。 但琳琅研制的蛊丹那可是实打实的蛊虫之卵,发作的疼痛感是半月之蝇的百倍,但不会轻易发作,只需琳琅吹声哨子即可。 有这东西藏在身体里,云为衫和上官浅不老实,也得老实,宫远徵听闻后不由大喜过望,“好嘞,有了蛊丹,我也不担心。” 宫远徵欢喜地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收进腰间囊袋之中,对琳琅的本事愈加佩服。 人人都暗下称呼他为毒娃,但论起用蛊毒,谁比得过琳琅。 云为衫和上官浅被迫服下青黑色的蛊丹,脸色难看的要命,宫远徵冷哼,声色俱厉地警告,“别摆着臭脸,你们若是老实点,一辈子都不会感受蛊虫发作的痛苦。” “若是有二心,整出点花花肠子,算计宫门,不用小爷出手,你们也会肠穿肚烂而死,仔细掂量,要不要将功补过,将无锋一网打尽。” 上官浅对无锋有仇恨,即使不甘愿被蛊虫控制,也得按捺不适感,但云为衫表面臣服,但心里一直计较着两年前云雀的死因。 寒鸦肆说,云雀偷盗百草萃失败,被宫门人震碎天灵盖,后抛尸荒野,她一直想报仇,但现在,自己的小命都捏在别人的手心里,谈何为云雀报仇,不免面露黯然之色。 两女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都表现的很乖顺,诚惶诚恐地对宫远徵欠身应了是。 计划开展的还算顺利,她们假装体内的半月之蝇发作,寻了借口离开宫门,找了机会和寒鸦肆和寒鸦柒汇合。 因为北方之王司徒红提前“失踪”的缘故,消失的非常突然,无锋统领点竹也在两日前自杀身亡,无锋一时群龙无首。 三个魍见状提前现身,面色沉重,商议后续的阴谋,甚至争当无锋的新首领。 上官浅和云为衫按照宫远徵教导的那般,用三分真七分假的宫门布防图以及百草萃套路了三个魍,得到了部分的信任。 临走前,断了一只手臂的寒鸦肆叫住了云为衫,避开其他人耳目,单独和她说了悄悄话,满脸的愧疚和惨然,“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云雀,是司徒红杀的。” 如今点竹死了,司徒红生死未明,估计也死了,寒鸦肆头顶少了两座大山,胆子大了,心里的愧疚和不安油然而生。 他不希望云为衫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如果可以,这次任务后,寒鸦肆希望云为衫得到自由,再也不要为谁打打杀杀。 “寒鸦肆,你…” 云为衫瞪大眼睛,看着寒鸦肆空荡荡的左臂,不知是震惊多些,还是愤恨多些。 当年的事,她不清楚,但寒鸦肆被无锋首领惩罚,失去手臂的事,她略有所闻,因为他带回的百草萃有毒,差点被组织屠杀。 “寒鸦肆,听我一句,不要进宫门。” 云为衫压下激荡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委婉提醒,更多的她不能透露。 寒鸦肆沉默地看着她,塞了一张小纸条,心底的伤悲蔓延上来,这是他最后能为云为衫做的。 第641章 【云之羽】杨琳琅(40) 宫子羽从后山顺利通过三域试炼后,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宋四姑娘差点以为未来夫君死在后山了,早有卷铺盖走人的觉悟。 宫子羽虽然人不错,但她总不能荒废大好年华,给没感情基础的未婚夫守节吧。 但宋四姑娘又不知道如何离开宫门,担心宫门规矩多,不放人,心急得都开始上火了。 当看到瘦了一大圈的宫子羽回来,宋四姑娘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宫子羽揉了揉后脑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郁闷又无奈地看了眼赶过来的宫紫商,无语地问,“紫商姐姐,她一直都这样的吗?到底哭什么,难不成给我哭丧?” 宫紫商抓着金繁的手,嘘寒问暖地关怀了一番,侧首看了眼依然在哭鼻子的宋四姑娘,声音好似从嗓子眼里哼出来的,淡淡道,“人家准备离开,谁知你回来了,喜极而泣吧。” 话音未落,宋四姑娘立即小碎步跑了过来,扑到宫子羽的怀里,娇里娇气道,“没有的事!我没有打算离开,我等着…你娶我,当初你选了我当新娘,这可赖不掉。” 宫子羽有点不适应宋四姑娘的热情,一个劲地往后退,实在是退无可退,只好摆手说,“你…你别这样,我说话算数,如果你不后悔,我愿意娶你,我会信守承诺的。” 即使宫子羽不喜欢宋四姑娘,但也不会说不娶就不娶,反正娶谁都一样,都不会是自己喜欢的,他喜欢的姑娘,又不喜欢他。 宋四姑娘稍微松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于她而言,宫子羽算是理想中的夫婿,脾气好,也不爱计较,她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郎君。 宫紫商撇了撇嘴,不再多言,宋四姑娘虽然聒噪,性子又娇气,小算盘打得溜溜响,有点现实,但宫子羽当初挑中她做新娘,的确要对她负责任。 她没有理会宋四姑娘对宫子羽哭着“倾诉衷肠”,拉过金繁,来到另一处地方,详细问了他们在后山的情景。 当初宫尚角在后山待了不到三个月就顺利通关,宫唤羽用了半年时间,怎么他们耽误整整一年?宫子羽这么磨蹭的嘛! “大小姐,说来话长,公子能顺利通关,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不放心宫子羽,作为绿玉侍卫,金繁有资格陪同。 他看着宫子羽从最初在雪宫的第一关里,差点溺死湖底,到第二关经历灼心之月的痛苦,连续三夜不能安眠,到第三关必须拿身边人祭刀的坚定选择。 曾经不谙世事、不知困难艰险为何物的宫子羽已经不在了,从后山回来的宫子羽黑瘦了许多,但心志得到了锻炼,对宫尚角能在短时间内顺利通关三域试炼,感到由衷的佩服,对方的确最有资格做宫门执刃。 “哎哟,金繁,你还叫什么大小姐,你就不能喊我紫商吗?一直都这么见外,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你的安危!” 宫紫商忍不住原地跺脚,嘴巴撅了起来,有点心酸委屈,金繁真是不解风情。 她这些日子,除了和小黑在商宫研制各式兵器,其余的心思都在担心金繁。 宫子羽是宫门嫡系,三域试炼再难,再危险,后山的人绝对不会让他死在那里,大不了通关失败,回来被宫远徵狠狠嘲讽几句,没什么大不了。 但金繁不一样,他是侍卫,侍卫的命是用来保护主子的,宫子羽几斤几两,宫紫商心里门儿清儿,他真担心金繁为了护主,把自己折进去,那她真的要哭死了。 金繁躬身后退了几步,和宫紫商保持着比较安全的距离,大小姐对他的青眼和追逐,他心里很清楚,但他有自己的职责,不敢轻易回应,一直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 “大小姐,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金繁不想看宫紫商露出失落的表情,身形一闪,快步离开,只余宫紫色商徒增叹息,她摸了摸自己的圆脸,这些日子,吃啥啥不香,怎么脸没瘦? 另一头,宫子羽有点招架不住宋四姑娘的喋喋不休,他以面见执刃的由头,疾步离开羽宫,前往执刃殿。 脚步格外急促,生怕宋四姑娘追上来。 一路上,宫子羽发现站岗的侍卫精神抖擞,朝气蓬勃,有新面孔,也有熟面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觉空气也越来越新鲜。 宫尚角早已得到通知,正在执刃殿等着宫子羽,门外侍卫一通传,他便吩咐人,把宫子羽带进来。 与此同时,宫远徵后脚赶来,看着面目一新的宫子羽,以及他甚为谦恭的语气和态度,心里难免产生几分诧异。 “尚角哥哥,远徵弟弟,从前是子羽轻狂无知了,说话不知轻重,请你们原谅。” 经历了父兄之死,三试域炼的宫子羽成熟很多,以往看宫尚角和宫远徵哪里都不顺眼,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招人恨。 别人在努力的时候,他却在潇洒。 “你能明白就好,既然通过试炼,日后你就是羽宫的宫主,很多事情需要亲自操办,往日种种,嫌隙或偏见,都不要再提了,对付无锋要紧,宫门必须团结起来。” 宫尚角对宫子羽点了点头,冷漠的表情,开始松动,露出满意的笑容,宫子羽能想明白就好,宫门团结,才能走得长远。 眼见哥哥都发话了,明显有接纳宫子羽的意思,宫远徵努了努嘴,慢悠悠道,“宫子羽,既然是一脉连枝的兄弟,我们不要计较从前的不愉快,只要你以后不要犯蠢,说些不着边际、不过脑子的话。” 宫子羽脸上微烧,燥得慌,想起曾经的过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难免惭愧。 “好啦,一家子兄弟,不要见怪。” 宫尚角打了圆场,缓解了宫子羽的尴尬,他对宫子羽指了指案桌上堆成山的公务,郑重嘱咐。 “这里有一大半都是羽宫的,从前你不在,我和远徵弟弟可以为你分担,从今往后这些都是你的工作,不懂就问,不要推卸责任,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宫子羽扫了一眼那些公文,不禁咽了咽口水,头皮一阵发麻,但他没资格推拒,处理羽宫的各种事务,如今就是他的义务,从前有父亲,有哥哥,但现在只有他。 “哦,忘了告诉你,琳琅已经答应嫁给我哥了,以后琳琅就是我们的嫂子了。” 宫远徵意味深长地说,意在提醒,宫子羽表情微僵,勉强笑了笑,恭喜了两句,但心里的遗憾和失落好似腊冬腊月的冰棱,寒冷的沁人骨髓。 虽然他有了宋四姑娘做未婚妻,但心底的白月光和朱砂痣一直都是琳琅。 只可惜,琳琅对他无意,宫子羽心下黯然,他们有缘无份。 第642章 【云之羽】杨琳琅(41) 但宫尚角没有给宫子羽悲春伤秋的时间,将围剿无锋的计划给宫子羽毛说了。 “如今你是羽宫的宫主,这事事关重大,我不会瞒你,羽宫的布防图你仔细精读,半月之内,后续的布防准备,都要全部严谨实施,不可拖拉。” 宫子羽深知对付无锋不是简单的事,长老们未必会同意宫门冒险,不由提出自己的疑问,宫尚角却微冷了眉目,表情严肃。 “我如今是宫门的执刃,有权做主,长老的意见若是好的,可以采纳,若是过于腐朽,直接否决,他们畏手畏脚,只想守住方寸之地,但血仇未报,何以面对死去的亲人,现在无锋首领已死,四魍缺了一,还有两枚不错的棋子,为何不选择报仇血恨?” 长老和羽宫没有经历十年的血腥和损伤,但角宫和徵宫死伤惨重,十年前的惨痛记忆历历在目,没有一日能够忘记。 宫尚角等到现在,大权在握,兵力充沛,就是为了给黄泉之下的亲人一个交代,也为混乱不堪的江湖肃清一方清明公正。 宫子羽嘴唇蠕动了几下,不知该说什么,思来想去,他最终顺从地应道,“子羽都听执刃全权安排。” 人若将心比心,就不会劝别人放下仇恨,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何况,宫子羽知道琳琅的家人也死在无锋手里,那样的血海深仇,谁能忘记呢? 宫尚角就算不为了自己的家人,也会为了琳琅做出这样的决定,长老他们已经老了,他们不愿意,但阻挡不了执刃的决定。 半月后,寒衣客他们再次收到上官浅的密信,信里表示宫尚角作为执刃,挑选了良辰吉日,准备给弟弟宫远徵挑选未婚妻。 那日宫门的防守比往日松懈,江湖与宫门交好的家族,会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是进攻的大好时机,三个魍吩咐了十几个魑阶女刺客,从地图中的密道偷偷潜入。 选亲那日,满眼的红,仪式办得相当隆重,假消息放出去,瓮中捉鳖的时刻到了。 为首的寒衣客挥舞着大刀,却看不到老弱病残,齐刷刷围住他的是一层又一层的精练侍卫。 宫尚角一袭锦绣黑袍,踏步而出,好像看死人般看着寒衣客,森冷道,“既然来了,今日就把你的项上人头留下吧!” 寒衣客不屑轻笑,挑衅道,“当年你母亲和弟弟就是我杀的,你想报仇?也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至亲死在眼前,却又无能为力,一定很痛苦吧,小子,就算你长大了,未必是老子的对手,看招!” 宫尚角示意侍卫们退下,围杀进来的十几个魑,决心自己报仇,十年前的血腥记忆重现,他那个时候受了刺激,精神是崩溃的。 母亲和弟弟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宫尚角红了眼,忍不住失声痛哭,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哭的那般撕心裂肺。 自那以后,宫尚角再没有眼泪,唯把隐于心底的恨意藏好。 寒衣客使出的招数越发凌厉凶残,他知道自己中了计,打算激怒宫尚角,使其乱了分寸,自己才有机会逃出宫门,不然宫门的精锐高手围攻上来,他根本吃不消。 何况宫门近年的毒药越来越恐怖,无锋首领也死于此道,寒衣客很忌惮。 但事情不会像他想象的发展,宫尚角的脑子一直很清醒,也猜到了寒衣客的算盘。 有了琳琅的灵药辅助,宫尚角早些年便打通了七经八脉,刀法已经练到臻境界,对付寒衣客游刃有余,步步紧逼,最后将刀捅进了对方的心脏,彻底了结寒衣客。 第643章 【云之羽】杨琳琅(42) 与此同时,后山的雪重子、雪公子、月公子和花公子都出来助阵,最厉害的要数雪重子。 他这些年闭关很顺利,隔年收了琳琅不少的灵药礼物,修为大增,暗伤都修复的差不多,已经不是昔日那般,动不动就要进行一番返老还童。 另外两个魍也被他们灭了,但花公子和宫子羽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势,差点丧命,幸好琳琅昨日给每人都配制了保命的灵药。 只要没有当场断气,那就还有点救,云为衫和上官浅为了以后有好日子过,解决体内的蛊毒,帮着宫门人围剿魑魅阶杀手。 虽然她们因此受了伤,身上见了不少血痕,但勉强还活着,也算有了另外的出路。 上官浅亲眼看到寒鸦柒被琳琅一招毙命,她眼睁睁地看着,不敢上前帮忙。 她没办法,寒鸦柒是无锋啊,手里沾满了宫门侍卫的血液,若是她有一点点求情的意思,下场估计是下去陪他。 “对不起。” 待琳琅离开,上官浅上前合上寒鸦柒暴凸的眼睛,表情伤感,眼底涌起一层雾气。 她知道寒鸦柒对自己很好,甚至有几分情意,但无锋逃不了,宫门绝对不会留活口。 云为衫多少有几分庆幸,寒鸦肆因为手臂残废的缘故,一直不被无锋高层待见,这次听了她的话,根本没来,不然,宫门必然会杀了他,她和上官浅一样,也无能为力。 两个时辰后,所有进宫门的无锋乱贼全部击杀,剩下的就是清理现场,伤员包扎。 上官浅和云为衫包扎了伤口,可怜兮兮地看着琳琅,希望她能给解蛊毒的药。 琳琅吹了一声哨子,两只蛊虫受到召唤,从云为衫和上官浅的发顶爬了出来,变成了深棕色的小核桃,钻进了翡翠玉壶中。 “蛊虫不是应该在我们体内吗?” 上官浅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云为衫浑身冷嗖嗖的,纷纷惊愕地看着琳琅。 “是你们体内啊,难道希望虫子从你们嘴巴或鼻子里钻出来?” 琳琅似笑非笑地回答,云为衫和上官浅打了个寒颤,忙不迭摇头,那太恶心了。 “看在你们迷途知返,本性也不算太坏,也算给宫门出了一份力,就此离开宫门,以后若是为恶,蛊虫会自动找你们,虫子熟悉你们身上的气息,明白吗?” 琳琅半真半假地威胁,后者都快把头摇成拨浪鼓,异口同声道,“姑娘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作恶。” 上官浅打算重振孤山派,反正点竹那老贼也死了,无锋剩下的小鱼小虾都是靠半月之蝇控制,忠心都是被威胁出来的。 而半月之蝇的秘密,宫尚角表示会公布整个江湖,那时候,无锋便再也不是以前能制霸半个江湖的无锋,一盘散沙而已,不足为惧。 云为衫期盼已久的自由终于到手,她欢喜之余,想到了断了手臂的寒鸦肆,想到对方塞给她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她还有孪生的妹妹和母亲,就是梨溪真云家母女,云为衫决定回家寻找亲人,往后过安宁日子。 第644章 【云之羽】杨琳琅(43) 宫门重新整顿,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政策,对无锋余孽进行大规模抓捕,对顽固不化、试图反击报复的杀手,宫门采取秋风肃杀的手段,进行斩草除根,免得为祸江湖。 一年后,江湖的血腥味渐渐消弭。 宫门长老看着宫尚角带领着前山后山的精英们,进行大开大合的反杀和改革,纷纷惊叹自己真的老了,凡事也不啰嗦过问。 除了催婚生子这件事。 宫子羽在宋四姑娘的催促下,半年前匆促完婚,小两口打打闹闹,还在磨合期,宫远徵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交好的武林同门颇有联姻的打算和试探。 但身为执刃的宫尚角依然未婚。 爱操心的月长老,联合着高冷严肃的雪长老和花长老进言相劝,个个苦口婆心。 “尚角,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你和琳琅的婚事是不是该早点操办起来?你不成亲,远徵也闹着不娶妻,子羽媳妇身体单薄,弱柳扶风的,看上去不好生养,咱们宫门好久没有小孩的啼哭声。” 长老们忧心忡忡,暗忖着,就算不为宫门延绵子嗣这方面考虑,但尚角和远徵到了成婚的年纪,总不能一直拖着打光棍吧。 宫尚角无奈扶额,给最后一本册子盖上执刃的红色公章,方才抬眸应道,“长老们稍安勿躁,你们与其担心我的婚事,不如操持紫商姐姐的夫婿人选,她的年纪更大。” 宫尚角很无语,他不想早点成亲吗? 但琳琅又跑到后山玩去了,一连好几个月都没出来,若不是嘱咐了远徵弟弟帮他盯着点,宫尚角真担心琳琅被后山的几个年轻公子勾搭去了。 如今宫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刻,宫尚角身担重任,不仅要处理宫门内务,还要应酬外界的江湖门派,以及各种人情往来。 即使身边有宫远徵、宫子羽和宫紫商搭把手,但除了徵弟弟,另外两个处理复杂的事务,生疏的厉害,估计要历练好几年才能真正撑起羽宫和商宫,他只能忙碌点。 “紫商不是喜欢金繁吗?虽然商宫的大小姐下嫁给侍卫,有点不好听,但也没有其他好人选。” 月长老捋捋胡须,若有所思道。 他觉得宫紫商嫁给金繁是低嫁,但除了金繁,其他人都不敢娶宫门大小姐,甚至望而退步。 一则宫紫商不是赏心悦目的美女,二则年纪稍微大了点,二十有六,放在寻常人家都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典型的老姑娘。 “这没什么不好听,紫商姐姐自个儿喜欢就行,金繁不是和她走的很近吗?说不定两人情投意合,这无疑是良缘。” “依我所看,还是把他们的婚事先定下来,远徵弟弟刚及冠,婚事根本不着急,他得找个喜欢的妻子,不搞联姻那一套,以宫门目前的声望和实力,根本不需要拉帮结派。” 宫尚角一言既出,言语铿锵,长老面面相觑,但不敢有其他意见,执刃过于精明强势,他们说再多,也动摇不了执刃的态度。 “既然这样,就先操办紫商的婚事,毕竟她是宫门大小姐,这件事我会亲自和流商说说,免得他暴脾气上来了,还以为是我们联合起来排挤商宫,把他女儿嫁给侍卫。” 花长老颔首,发表着自己的想法,宫流商瘫痪在床这些年,脾气越来越大,有时候还会对长老都口出恶言,满腹的愤世嫉俗。 对待宫紫商,宫流商没有多少疼爱之情,重视的是面子,反而把小儿子宠的无法无天,想法多少有些偏激,越来越糊涂。 宫尚角对商宫的伯伯印象深刻。 当年宫流商被霹雳堂堂主反叛算计,伤了腰部,以至于十多年来病卧在床,手里紧紧握着商宫权利,只分了一小部分给宫紫商,似乎想要培养宠爱的小儿子,到时候给他争口气。 “有劳诸位长老,不过,我觉得紫商姐姐颇有几分才干,以前虽然瞎胡闹,但正经培养起来,也是宫门的骨干力量,待她成亲后,商宫的宫主之位就让她坐,她那个弟弟太顽劣了,天资不显,以后再观察一下。” 宫尚角沉吟半刻,接了话茬,决定适当地扶持宫紫商,培养两年,也是个人才。 关键是有人给他分担宫门事务。 “哦…执刃确定如此吗?” 雪长老脸色微凝,意有迟疑,实在是宫紫商的名声太差了点,提到她,只听说她爱犯花痴,倒追金繁多年,惹出不少笑话,毫无女子该有的矜持。 按照宫流商的性格,就算把宫紫商联姻嫁出去,也不甘心把商宫的权利全部下放给不喜欢的女儿。 “剿灭无锋,紫商姐姐也有功劳,她和花公子一起研制的兵器,改良试验,耗费了不少心血,这些都是别人没看到的,但确实把宫门放在心上,我觉得,宫紫商担得起商宫宫主的位置。” 宫尚角从来不会轻视女性,之前不喜欢宫紫商是一回事,但对方默默做的事也是实在事。 对方玩闹归玩闹,对宫门有责任感是真的,与其培养年纪小的顽童,还不如提拔成年的宫紫商。 至于宫流商,他的身体越发颓败,已经是强弩之末,能活几年都是未知数,宫尚角作为执刃,声望显赫,统领整个宫门,凡事说一不二。 他不在乎宫流商的态度,只在乎宫门的发展,没时间等商宫的小屁孩长大。 第645章 【云之羽】杨琳琅(44) 宫尚角打发走三位絮叨的长老,径自去了后山,虽那里然是冰天雪地的天气,他身体热量充沛,无需貂皮大氅。 周围四处可见的奇花异草,都是琳琅这些年的杰作,把原本萧索的冬,渲染成异样的春,异常的生机勃勃。 通往后山的路很复杂,需要通过重重弯曲的隧洞,一般只有执刃长老们和后山的人知晓,包括后来熟门熟路串门的琳琅,以及正在接受三域试炼的宫远徵。 宫尚角知道琳琅和雪重子的关系好,想必在雪宫喝茶,直接去了那里,看到从童子状态恢复美少年容貌的雪重子,有点扎眼。 雪童子长得太漂亮了点! 琳琅正从后山溜达了一圈回来,和雪重子喝着雪莲茶,聊着闲散话题,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侧身一看,原来是宫尚角来了。 “尚角,你怎么有空来后山?” 琳琅明知故问,笑得一脸狡黠。 宫尚角对雪重子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一屁股坐在琳琅身边的位置,叹了口气,无奈道,“今天又被长老们催婚了。” 雪重子抿唇轻笑,拿过茶壶,给宫尚角倒了一杯热茶,又瞥了眼淡定的琳琅,罕见地打趣一句,“何时才能喝你们的喜酒?” 宫尚角偷觑了眼琳琅,勾唇笑道,“我随时都可以,还得看新娘子准备好了没?” 话罢,宫尚角握了握琳琅的手,眼神带着几分期盼的情意,“你什么时候嫁我?” 原先说好了铲除无锋组织之后,他们正式成亲,但琳琅隔三差五地来后山晃悠,对嫁人之事缄口不提,宫尚角也就没有催她。 “紫商姐姐不是还没嫁吗?” 琳琅嗔了宫尚角一眼,她不是不乐意早点成亲,而是发现了后山异人的存在,准备把后山的隐患除了,免得招来恐怖丧尸。 “她快嫁了,你呢?” 宫尚角握紧琳琅的手,心情有点患得患失,琳琅一日没有成为执刃夫人,他心里一日不踏实,总感觉近在咫尺的幸福抓不住。 “傻瓜,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当然也想当新娘子,除了你,我谁也不想嫁。” 琳琅忍不住亲亲宫尚角的面颊,宣誓一般的承诺,搞得在旁吃瓜的雪重子被狗粮塞得快撑不住了,有点消化不良,赶紧撤了。 空气里氤氲着雪莲花的素雅茶香,宫尚角感觉吃了一颗定心丸,紧紧拥住琳琅。 “好,我的执刃夫人,我等好久了。” 琳琅贴着他温润微凉的脸,感受着熟悉而清冽的男子气息,一颗心很安定,正如初次见十五岁的宫尚角,他说会照顾自己。 十年过去,青涩的少年已经长成成熟稳重的宫门之主,他的温柔细腻,一如从前。 琳琅喜欢依偎在宫尚角的怀里,听他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着踏实而温暖的情话。 喜欢他的给予的安全感和责任心,喜欢他的坦诚和热烈。 “尚角,你相信我吗?” 琳琅低喃了一句,好似轻盈的鹅毛落入湖泊,柔柔的,带着几丝少女嗓音的软意。 宫尚角轻抚琳琅的如云青丝,低笑一声,“全心全意地信任你,永远不会变。” 这辈子,尽其所能呵护怀里的她。 第646章 【云之羽】杨琳琅(45) 琳琅扬起脸,目光澄澈又认真,一本正经地说,“好,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宫尚角做出侧耳聆听的姿势。 “你说”。 琳琅凑在宫尚角的耳畔,小声说,“其实这段时间我在探索后山,发现了异人。” 话音落地,琳琅感觉宫尚角的身体微颤,一脸震惊地瞅着自己。 “我已经找到了异人。” 琳琅气定神闲,面色如常地看着他。 “琳琅,你没受伤吧?你的胆子太大了,你知不知道异人有多恐怖,他们没有常人的理智,一旦暴动,后果不堪设想!” 宫尚角再也坐不住,拉着琳琅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琳琅一番,没有任何伤痕。 他知道琳琅本事大,胆子也大。 但从未想过她的好奇心到了这种程度,后山的异人是宫门最大的隐患和恐怖,藏于花宫地堡的无量流火,就是宫门先辈用来对付异人的。 后山镇守的雪、月、花宫的公子终生不得离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遵从了祖训。 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异人集体暴动想冲出枷锁,宫门的人准备启动无量流火和他们同归于尽,这无疑是宫门最大的秘密。 但对于琳琅来说,最大的秘密,她也有资格知道,宫尚角瞒着徵弟弟,不会瞒她。 “我没事。” 琳琅柔声说,用手抚了抚宫尚角额头暴跳的青筋,看把他吓的,脸都白了。 “异人没有攻击你?” 宫尚角震惊之后,便是好奇。 “尚角,你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琳琅不答反问,其实她看到异化之人大吃了一惊,好好的人,感觉像涂满绿漆、表情狰狞的僵尸一样。 他们好似活了几百岁却又死不掉的畸形人,被严重辐射,奇形怪状,无法言语,只会瞪着灰白无神的眼睛。 琳琅能看到他们眼神里的痛苦绝望,他们有一丝意识,想要解脱,但被异化,生命得以延长,身体的骨骼发生了严重的逆增长,不再像正常的人,而是丑陋的怪物。 琳琅当场给他们火化了。 思绪拉回,琳琅看着宫尚角。 宫尚角摇头,异人只是后山恐怖的传说,他没见过,只是谨遵祖辈们的口口相传,宫门要坚守底线,不能放异人出山。 他们很可怜,早就应该得到超脱。 琳琅心里暗想,嘴上却道,“其实异人早已不存在,应该都死了,我看见的是几具尸骨。” 宫尚角不禁挑眉,提出疑问,“你确定见到的是后山深处的异人?异人不可能那么容易死,不然宫家祖先不会严阵以待。” 若是恐怖的异人不复存在,宫门没有这层隐患,后山也没有世代坚守的意义。 “我正准备和雪重子说这件事呢,后山深处无缘无故出现好几堆骨架,如果不是异人的,那么会是谁的?你们好好查查呀。” 琳琅嘟囔了一声,没有咬定骨架就是后山异人,毕竟骷髅架子是她用石头变幻的。 事关后山异人,宫尚角变得很严肃,他不觉得琳琅是在开玩笑。 如果后山有莫名其妙的白骨骷髅,雪、月、花宫的公子不可能无知无觉,除非是最隐秘的山洞之内。 “走,我们去找雪重子!” 宫尚角越想越觉得蹊跷,牵起琳琅的手往前面的雪宫住宅里去,匆匆对雪重子说明了缘由,他们打算召集一些人手,去琳琅所说的山洞里探个虚实。 “琳琅,你确定是后山西南方的荒洞?” 雪重子难以消化这个信息量,蹙了眉头,提出质疑,他和宫尚角的想法一致,异化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死去。 琳琅不假思索地点头。 雪重子的表情非常复杂,侧头深深看了眼琳琅,不知该批评她好奇心过重,还是表扬她发现了一 个大秘密,如果异化之人不存在,对宫门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他们再也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使命,甚至时刻做出与异化之人同归于尽的决定,能好好活着,谁想做牺牲的英雄? 第647章 【云之羽】杨琳琅(46) 几番商议,琳琅建议这件事他们三人先去看看就行,她都能活蹦乱跳地回来,他们进去还能有危险吗?真正的危险早解决了。 宫尚角和雪公子不放心地把琳琅掩护在后面,带着趁手的武器,进了后山深处。 “真的没危险,你们太紧张了。” 琳琅取出手帕给宫尚角擦了擦额角沁出的冷汗,又对雪重子轻咳一声,笑着说,“小孩哥,你也别紧张了,异化之人真的变成白骨了,我亲眼看到的。” 雪重子回头瞪琳琅一眼,原本有点紧张的气氛得以疏解,“你怎么又这样喊我?” 琳琅盈盈一笑,促狭道:“好玩呗。” 雪公子翻了个白眼,感觉很无语,宫尚角轻笑,严肃的表情用掩饰不住的笑意代替。 先前还觉得雪童子那张脸风华绝代有些碍眼,担心琳琅会看上对方,现在看来,琳琅原来一直把雪重子当做小孩子。 他们畅通无阻过了一处狭隘的山洞,里面的天地好似另一个新世界,空旷而荒芜。 踏着枯叶吱吱嘎嘎的声音,宫尚角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正前方东倒西歪的四具骨架上,雪重子往前走了几步,惊骇不定。 “他们…真的是异人的尸骨?” 宫尚角环顾四周,仔细检查了一番,沉声说,“应该是,这里是异人所在地。” 琳琅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这世上哪有不死的人呢?除非神仙妖魔,异化之人既然死了,那就好好安葬他们,真是可怜。” 宫尚角警惕地看着裹着沉重腐朽气息的骷髅头,下意识地伸出手,刹那间,四具骷髅架化作四堆黄灰,覆盖在地面上。 宫尚角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看来他们已经不在了。” 雪重子稍显淡定,轻叹了一声。 宫尚角拉着琳琅往外走去,心里落下了大石头,出后山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长老们这个消息。 雪长老、月长老和花长老都不相信,后来亲眼进山洞察看,根本没有异人的一丝影子,只余骨灰,彻底安心,感叹天佑宫门。 异人的骨灰被四个锦盒装了起来,供奉在宫门祠堂之中,其实他们也是宫门嫡系子弟,只不过是自愿被牺牲、的那一批英雄。 这件事解决后,后山门禁彻底开了,雪重子带着雪公子出门游玩,他们向往外面精彩缤纷的世界,走走停停,游览大川风光。 月公子在外开了家医馆,诊金昂贵,但冲着他无双俊脸来的少妇少女们,犹如过江之鲫,纷纷感叹他少年白头,好生俊美。 月公子的桃花运不要太旺。 花公子继续在花宫埋首研究兵器,时不时给宫紫商帮忙,和宫紫商笑笑呵呵,和金繁大眼瞪小眼,日子过得非常热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宫紫商和金繁的婚礼提上了日程,成亲后直接夺了老父亲的权柄,这是宫尚角给予宫紫商的支持。 半年后,琳琅和宫尚角成亲的日子到了,这是几位长老翻黄历定的吉日,宫门的喜帖发散到江湖各大派,前来恭贺的人皆喜气洋洋,这代表了他们身份得到肯定。 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宫门执刃的喜帖,宫子羽的老丈人宋老爷沾了光,也有机会前来赴宴。 他对女婿非常满意,毕竟他闺女脾气娇蛮,身体也不算好,还患有喘疾。 当年若不是一心想攀附宫门,想给四丫头找个好归宿,用上宫门嫡系才能用的百草萃,宋老爷也舍不得把最疼爱的掌上明珠送出去,就算养女儿一辈子,他也有银子养。 看到宋四姑娘撇着嘴巴出来,宋老爷不由问,“你这是怎么了?子羽对你不好。” 宋四姑娘摇摇头,宫子羽性格很好,脾气非常温和,就算对她不算喜欢,但也不会出去沾花惹草,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我成亲的时候,简简单单,看到别人摆喜宴那么风光,心里多少不是个滋味。” 宋老爷对女儿好言相劝,语重心长地说,“这有什么好比的,执刃的婚礼自然要风光大办,你能顺利留在宫门,就是为爹最大的骄傲,千万不能因此和子羽闹脾气。” “四丫头,你要知道,这世间的男子三妻四妾,已然是新常态,但宫门的公子没纳妾的习惯。” “如今无锋被歼灭,宫门成了江湖英豪的领头羊,地位超然,多少江湖大派上赶着联姻都没有机会,你算是捡到大便宜了,好好和子羽过日子,不要计较这些。” 宋老爷之所以这么多感慨,苦口婆心地劝说,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做梦。 宋老爷梦到他疼爱的四丫头被宫门遣送了出来,说是掺合了对姜家女儿下毒毁容的恶劣事件里,四丫头在家哭得昏天黑地。 姜家因此和宋家彻底交恶,老死不相往来,四丫头的名声坏了,从此背负着“心如毒蝎”和“身患病疾”的恶名。 无论宋老爷给女儿多么丰厚的嫁妆,降低提亲的门槛,四丫头都会被鄙夷嫌弃,最后抑郁成疾,上吊自杀。 女儿留了封遗书,字字泣血,“爹,我冤枉,我没害姜离离!” 宋老爷吓得大汗淋漓,后背都沁湿一大片,醒来后,方觉虚惊一场,他的四丫头如今是羽宫的夫人。 “知道了,爹,我都听你的。” 宋四姑娘知道宋老爷说这些话是腹诽之言,其实她也就在亲人面前发牢骚,这辈子既然嫁给宫子羽,自然会好好和他过日子。 她如今是宫家女眷,有资格服用百草萃,一直在认真调养身体,哮喘之症好转许多,复发的次数越来越少。 后来听说新改进的百草萃出自执刃夫人之手,不仅能解百毒,而且能提升功力。 对于没武功底子的人,百草萃还有改善体质、治愈弱症的功效,宋四姑娘再没什么好委屈的,杨琳琅美貌有本事,嫉妒不起来啊! 第648章 【云之羽】杨琳琅(47) 新婚夜,有着颇合时宜的摆设。 鎏金烛台红烛高燃,五彩丝线编织的赤红纱帐用金钩拢起,龙凤呈祥石榴叠得整齐如豆腐块,榻上铺满了红枣花生和桂圆。 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宫尚角把宫子羽和宫远徵还有金繁,推出去给他挡酒。 自个儿回了角宫寝殿沐浴一番,换上清爽的衣服才敢到新房报到,免得酒味熏着他的美娇娘。 宫尚角看着喜榻规矩坐着的新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她的红盖头,露出熟悉却又绝美倾城的容颜。 今夜的琳琅格外不一样,面上抹了淡淡的胭脂,好似湖畔清丽的白芙蓉,有了冬日红梅妩媚的娇艳和风情,令他心神荡漾。 “琳琅,你用过膳食了吗?” 宫尚角按捺住过于激动的心情,往琳琅身边坐下,握了她的手,声音柔和地问。 琳琅微笑颔首,侍女早早提了食盒进来侍候,她吃得差不多,一点儿都不饿,就是等待的时间过于无聊,她都有几丝睡意了。 “尚角,是不是要喝合卺酒?” 琳琅瞟了眼前方的红木桌,问道。 宫尚角点头,牵着琳琅往桌边坐去,两个人规规矩矩地交缠着手臂,饮了杯中酒。 喝交杯酒的空隙,二人互看一眼,眼神交汇之中,不自觉地带着浓烈的暧昧缠绵。 “咳…夜深了。” 宫尚角生平第一次做新郎官,知道待会要做什么,既兴奋又紧张,不自觉地轻咳。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新婚夜,做新郎的迫不及待,又尽量保持着矜持淡定。 琳琅媚眼如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素日威严甚重的执刃大人,此时此刻耳根子都染了红晕,表情却一本正经起来。 “表哥…” 琳琅佯装娇羞,低低娇喃。 她的声音原本是轻柔如柳的婉约,于此时暧昧的气氛,莫名地带着媚意的颤音。 宫尚角感觉胸膛里有不可名状的野兽在猛烈地冲脱枷锁,想要奋力跳出来,将眼前美味的猎物吞入腹中,压抑多时的情绪立即爆发。 “夫人,你该唤我夫君。” 他打横抱起琳琅,呼吸喷洒在美丽新娘白皙细腻的脖颈间,情人低语般呼了口气。 “夫君。” 琳琅乖巧唤了一声,但感觉脖子的软肉凉飕飕,好痒,手不自觉地把宫尚角往外推了推,但对方的吻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花生红枣桂圆纷纷落在地上,琳琅置身在柔软的锦榻,不胜娇弱地接受着宫尚角热烈的吻势,好似在种草莓,触电一般酥麻。 鲜红的衣衫不知何时被褪下,琳琅只剩下贴身的鸳鸯肚兜,裹着玲珑有致的玉体。 宫尚角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吻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攻势一发不可收,嘴里低喘赞美,“你好美,美得让我觉得不真实。” 琳琅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嘤咛带着由衷的满足感,温热的胸膛,炽烈的吻,霸道又清冽的男子气息,充斥着琳琅整个脑意识。 夜很漫长,角宫的新婚夜分外旖旎。 翌日清晨,琳琅悠悠醒来时,发现宫尚角正支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柔和好似窗外和煦的阳光。 “你不用去办公吗?” 想起昨夜的荒唐,宫尚角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儿,变着花样地折腾她。 琳琅不由嗔了宫尚角一眼,嘴里嘟囔着,含着几分柔软的嗔意,现在身子软绵绵的,压根不想起床。 “我新婚休假,自然要陪夫人。” 宫尚角俯身吻了吻琳琅的额发。 “你怎么陪啊?” 琳琅咬着红唇,嬉笑着看他。 “你这样是暗示什么吗?” 宫尚角盯着琳琅嫣红如血的唇瓣,眼神蓦地变得深邃,唇角微微勾起,将手伸进被窝里摸索,不待琳琅瞪他,整个身体都仰躺下去,重新钻进了石榴被褥之中。 “讨厌,大清早的,你不要…” “我想给你满意的答案。” 琳琅又被压下去,嘴里未尽的话被宫尚角尽数吞进腹中,嘤咛喘息声此起彼伏,帷幔重新垂落,只剩无边的春意,渐渐蔓延。 第649章 【云之羽】杨琳琅(48) 婚后的日子缠缠绵绵,宫尚角在外是霸气侧漏的宫门执刃,对内是温柔体贴的如意郎君,不到半年,传出琳琅有喜的消息。 几位长老最为高兴,对此欣慰不已,不愧是执刃,果然有能耐,当爹也是遥遥领先,宫门终于盼来了新的生命。 宫尚角最激动,欢喜得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快要当父亲了,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琳琅,日常饮食一一过问,宫子羽和宫远徵却很苦逼。 宫子羽被催生,宫远徵被催婚。 宫紫商也不例外,她羡慕得不得了,天天做十全大补汤给金繁喝,夜里缠着他做羞羞事,恨不得自己早日怀上小宝宝,给商宫添新丁,金繁都快要被榨干了,苦不堪言。 宋四姑娘也是急得不行,以往宫子羽推脱忙碌学习,替执刃分担宫务,现在被媳妇儿盯得很紧,每晚都要交功课,再强壮的牛也要累虚脱了,感觉成了传宗接代的工具。 宫远徵被催婚的头疼,向宫尚角告了假,他要出远门一趟,顺便散散心。 宫尚角允了,远徵弟弟为宫门劳心劳力,的确该放长假,这次长老们催婚过于频繁,徵弟弟出去避避风头,放松一下。 一年后,琳琅顺利诞下双胞胎闺女,宫尚角如获重宝,翻阅古本名传,给小宝宝取了几十个备用的好名字,以供琳琅挑选。 “尚角,孩子的大名你取,我取小名。” 琳琅对取大名没什么经验,取小名拿手,宝宝的乳名,可爱好记就行。 宫尚角颔首,表示同意。 “大闺女叫糖糖,小闺女叫果果。” 琳琅略一思索,把闺女的小名定下了。 “好甜啊。” 宫尚角很喜欢,亲了亲襁褓里的俩女儿,心里软成了一滩春水。 糖果姐妹花的满月礼办的十分隆重,宫远徵得了嫂子生产的喜讯,从遥远的南疆回来,带回了不少稀罕的礼物。 还有一个明眸皓齿、喜欢戴铃铛的妙龄少女,两个人的关系非常不一般,整日打闹斗嘴,谁也不服谁,你用毒,我用蛊,闹闹哄哄,典型的欢喜冤家。 雪重子和雪公子,月公子他们从外面赶回宫门,都备上了丰厚的贺礼。 前山后山的人再次重聚,纷纷热络地打招呼,一起招呼来吃酒的江湖的门派,联络感情。 隔了三年,糖糖和果果能够背三字经的年纪,琳琅再次怀孕,后诞下儿子宫念朗。 念朗的名字是宫尚角取的,纪念他的弟弟宫朗角,如今有娇妻儿女在侧,宫尚角心底的阴霾渐渐消散,只余欢喜,感觉人生无比圆满。 宫念朗满月后,宫紫商和宋四姑娘终于传出喜讯,她们都激动哭了,还以为这辈子当不了母亲。 宫紫商的身体不算差,是由于十几年前的瘴气,需要慢慢调养,怀孕是迟早的事。 但宋四姑娘和宫子羽的身体不算好,宋四姑娘娇养过甚,还有喘疾的病例,这些年吃着百草萃,身体体质渐渐好转,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宫子羽都做好终生无子的准备。 没想到宋四姑娘怀上了,夫妻俩忍不住抱头痛哭,虽然嘴上说无所谓,但看着宫商角和琳琅聪明可爱的儿女,还是眼红羡慕。 眼见宫门的小孩子越来越多,长老们终于松了口气,只盼着每个宫都多生几个孩子,不论男女,人丁兴旺才是宫门之幸。 儿女们渐渐长大,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宫尚角彻底撒手,陪着琳琅离开宫门。 他们相伴江湖,一路上游山玩水,救死扶伤,日子过得潇洒又恣意,终老白首。 第650章 玉骨遥(1) 九嶷山,祭祀大典在即,空桑六部的王爷携带女儿启程参加,按照传统,每一届领舞的望星使都出自白之一族的郡主,这次也不例外,其他各部的贵女纷纷为其伴舞。 紫王带着两个女儿一路轻车简从,抵达九嶷山,安顿在提前安排好的住所,紫王妃病弱早逝,留下嫡长女紫琳琅,侧妃娄氏育有次女紫纤纤。 她们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嫡长女琳琅生得天姿国色,紫王格外重视,放眼整个云荒,估计再找不到比他女儿更绝色的人物。 紫王爷见识不浅,自诩就算是昔日以美貌闻名嘉兰皇宫、令北冕帝神魂颠倒的宠妃秋水歌姬,和琳琅相比,也会逊色一大截。 “琳琅,你和纤纤好今晚早点歇息,十日后的庆典好好表现,你们就算没资格当时雨世子的正妃,但成为宠妃绰绰有余。” 紫王颇为遗憾地看了眼琳琅,冰雪般晶莹剔透的美人儿,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 他只是懊恼空桑皇族有个铁规矩,皇后之位只会留给白之一族的郡主,那是空桑开国的星尊大帝琅玕为,为了表示对白嫣皇后的深情不渝,特意立下的铁规矩,不可更改。 琳琅皮笑肉不笑,尽量保持住淑女该有的矜持,“女儿知道,父亲早点安置吧。” 紫纤纤对老爹暗自翻了个大白眼,父王真讨厌,就知道啰嗦这些,整日念叨世子和宠妃,紫族的未来,压根不管她们乐不乐意。 紫纤纤想到嫁进嘉兰皇宫的小姑姑,也就是早年难产而亡,死的不明不白的紫妃。 心底难免抵触,姑姑死了无声无息,父王屁都不敢放一个,只会埋怨姑姑没有福气。 待到紫王离开后,琳琅对紫纤纤淡淡嘱咐,“父王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咱们是来九嶷山长见识,可不是来勾搭男人,处心积虑给旁人做小妾。” 琳琅其实很鄙夷紫王的做派,自个儿能力平庸没本事,城池最小,被其他五王碾压,生养的儿子不会教导,整日想女儿进宫攀附高枝,振兴家族,妥妥的白日梦想派。 但这个老爹待她很不错,各种待遇都是顶尖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正妃去世十多年,只纳了侧妃娄氏和几个侍妾,也没续弦想法,把嫡庶等级看得很重。 琳琅来到这个世界,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敬畏她,讨好她。 唯一的侧妃娄氏在她面前还得弯腰,说话恭敬又客气,从不敢挑唆比琳琅小一岁的紫纤纤争宠,以至于琳琅和紫纤纤的姐妹关系处得很不错,有时候还会一起吐槽紫王。 琳琅明面会给紫王绝对的尊敬,做知书达理的乖女儿,毕竟十几年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占了子女名分,生养之恩不能忘。 就算紫王心里总存着“卖女求荣”的小心思,琳琅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表面乖巧应着,不代表她会做,维持表面的父慈女孝。 “姐姐,我知道啦,不过紫王有句话说得很对,白族的郡主再美,也美不过姐姐你,若世子看到姐姐,肯定会被迷倒,姐姐成为宠妃易如反掌,听说时雨世子的母妃也非正宫皇后,而是来自青之一族的青妃。” 紫纤纤托着腮,痴痴看着琳琅的完美侧颜,喃喃低语道,姐姐模样生得好,估计只有“盈盈仙子,姝丽无双”来形容。 怪不得母妃时常感叹,琳琅姐姐美得不似人间绝色,更像飘然而去的神仙妃子,自己根本比不了,也无须心存嫉妒之心。 “休要胡说,小心隔墙有耳。” 琳琅斜睨紫纤纤一眼,低斥道。 小姑娘的性格过于天真,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如今嘉兰皇帝还健在,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年轻的世子能不能顺利继位,还是个未知数。 “这里不是咱们紫王府的后花园,而是九嶷山内,你以后说话谨言慎行,别和父王一样好高骛远,我想嫁谁是我自己的事。” 琳琅声音严肃了几分,着重提醒。 “哦…是姐姐,我记住了。” 紫纤纤忙不迭捂了嘴巴,弱弱应了一声,琳琅脸色稍缓,听话的妹妹还有的救。 她一向讨厌口无遮拦之人,也讨厌被利用,紫王就算站在父亲的身份,也左右不了她的婚事。 至于空桑的世子,都不知对方是圆是扁,是否合她的眼缘,琳琅怎么可能上赶着给人做侧妃,侧妃也是妾,堂堂紫族嫡出郡主,没道理给人上赶着做妾。 当年的紫妃也只是庶女出身,琳琅对早年进宫为妃的姑姑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进宫得宠了一段时间,紫王挺高兴的。 后被青妃后来居上,最终难产身亡,被叹红颜薄命,真难产还是被谋害,很难说,琳琅不排斥嫁人,但必须要自己喜欢。 第651章 玉骨遥(2) 琳琅初来这个世界,只是个七八岁的小郡主,母妃去世的早,教养她的则是府里的祖母老王妃,从小精心教养,备受宠爱。 许是怜惜琳琅幼年没了亲娘,老王妃待她好似眼珠子般珍贵,又或许是琳琅一日日地长大,小模样越长越漂亮。 有幸参加空桑皇室宴会的老王妃和紫王,都一致认为北冕帝宠爱并抬举的鲛人秋水仙姬不过如此。 琳琅十五岁及笄后,每次出门都得戴着帷帽,前后保护的伺候不下十人,又一年的光景过去,老王妃于病榻拉着她的手,浑浊的眼里满是期望,嘴唇翁动着临终的交代。 “琳琅,你…你父王眼皮子浅,没什么能力,你这孩子,聪明,学什么都快,又生得这般美貌,将来若是有出息了,能帮紫族一定要帮…若是不能帮衬,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记恨自己的父亲,他虽然不是十全十美的父亲,但这些年来,对你还算不错…” 老王妃是个睿智的老者,曾经请了高明的术师给琳琅算了命,大孙女的命格极其贵重,若是善待于她,必能荣耀整个紫族。 这么多年看来,老王妃心里越发有了成算,琳琅的容貌越长越好,没有攀龙附凤的心绝不可能,紫族式微,不及白族青族,男人都不成器,只能把心思放在后宫博宠上。 但老王妃深知琳琅性情,大孙女冰雪聪明,不喜欢被摆布,对紫王也是敷衍居多,临死之际,她只能宽宽孙女的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琳琅对老王妃承诺,“琳琅谨记祖母教诲,绝不敢忘。” 老王妃死后一年,琳琅有幸跟随父王离开紫王府,来到传闻中备受瞩目的九嶷山。 云荒世界很神奇,六合之间,四海之内,有仙洲名唤云荒。 自星尊大帝一统,空桑人彻底掌管整个云荒,空桑皇帝为尊,内有白、青、玄、蓝、赤、紫六王相互制衡。 除了空桑人,还有鲛人,冰族。 空桑自星尊帝琅玕一统至今,地位尊贵而超然,鲛人作为战败方,处于最底层的奴隶,一般用来买卖,而冰族被驱除云荒之后,占据了西海,一直对云荒虎视眈眈。 空桑人的体质可以学习各种术法,冰族也一样,他们学习更多的是巫术,九嶷山是学习仙术最正宗的地方。 琳琅希冀在九嶷山多待一段时间,她曾经借着由头,跟个半吊子的术师学了几年的术法,便能举一反三变幻鸟兽,紫王大为惊奇,感叹她天赋异禀。 九嶷山的灵气很充沛,令琳琅颇为意外,她简单地沐浴一番,开始盘腿打坐。 天地灵气开始浮动,缓缓往外凝聚,云山雾罩之中闭目养神的白袍神官,不由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还以为自己着凉。 他正给母亲白嫣皇后炼制清音露铃,治疗对方被大火熏伤的嗓子,已大功告成。 时影吩咐神鸟重明将清音凝露送回嘉兰皇宫,他心心念念母亲,重新聚集天地灵气修行,而在静室打坐的大神官夜观天象,猛地掐指一算,眼里立即迸射出奇异的光彩。 当年的世子时影被秋水歌姬陷害,白嫣皇后恳求故交大神官救自己儿子。 大司命用傀儡代替时影身死,不料脱身之际,有人祭拜时影,因缘际会成了时影的命中死劫。 阴阳际会,琉璃花现,时影必须杀了命劫之女,否则将来会命丧此女的手中。 但今夜观星象,斗转星移间,出现了一颗闪亮的凤凰星,渐渐靠近时影的命星,有救赎化解之兆,大神官不禁惊异,暗下思忖,难道影儿的命劫还要第二种化解之法? 第652章 玉骨遥(3) 凤凰星代表吉祥好运,能给人带来幸福,实乃气运大成者的星象,多为女子,拥有此命格者,一般都是命格极贵,主后位。 凤凰星现,是不是说明时影的命中吉星到了,甚至来到了九嶷山?大神官沉思凝神之际,继续掐算,算到六部贵女身上。 大司命心情放松,露出久违的笑容,他猜测凤凰星应该是白族郡主,白雪莺或者白雪鹭,白王似乎只有这两个女儿。 大神官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空桑帝王只会册封白之一族的郡主为后,只要白族贵女有资格当皇后,这个传统已延续千年。 天际的凤凰星越来越亮,璀璨清亮如钻石,常人无法看出任何端倪,但大神官越看越心惊。 好在时影命星被大司命掩盖住,旁人发现不了凤凰星对它的靠近,大神官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打坐,心里产生了新的想法。 时影是否会重返红尘? 这边厢,琳琅吐纳静坐之后,浑身舒坦,每个毛孔都透着香气,盖着被褥进入梦乡,没注意到命星赫然出现浩渺星空之上。 次日起来,耳聪目明的她听到外面有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伴随女子的银铃嬉笑,以及吵嘴声,想必是六部的贵女齐聚一堂。 侍女茉莉进来掀开了帘子,温声问了句,“郡主起了吗?要奴婢进来伺候吗?” 琳琅淡然地说了一声“进来”,坐起了身子,侍女茉莉和另一名端着温水帕巾的侍女香兰鱼贯而出,熟稔地伺候琳琅更衣梳洗。 按照琳琅的要求,打扮素简点,不要繁琐的首饰,但不能失紫族郡主的体面。 淡紫色的锦绣罗裙,月白软绸腰带,挂着精致绣着铃兰花纹的香囊,梳着空桑少女的寻常发髻,簪着一支绿雪含芳钗,盈盈然的钟灵毓秀,天生丽质不乏灵动感。 “郡主真美。” 香兰忍不住惊叹,伺候琳琅郡主少说也有五六年,但每次看到郡主这副容貌,她都会忍不住惊艳感慨,甚至引以为傲,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她家郡主更标致的美人。 “郡主装扮素了点,感觉气质也变了。” 茉莉附和了一声,在紫王府,尤其是老王妃在世的时候,琳琅知道老人家喜欢打扮自己,不会抗拒地穿金戴银,博个孝心,后来习惯了,装扮一直都是华丽风。 自从老王妃病故后,琳琅守孝期间一身素衣银器,却也不觉得很素,侍女给她戴的银饰是老王妃生前送琳琅的,造型精致华美。 但现在琳琅只插一只素雅的簪子,显得脸蛋越加的美丽显眼,茉莉和香兰不爱拍马屁的老实丫鬟,也总情不自禁地赞美感叹。 琳琅都习以为常了,茉莉和香兰是伺候她时间最长的婢女,模样清秀,为人忠心勤恳,她很满意,这次出远门也就全带上了。 习惯享受的琳琅,在有身份呼奴唤婢的情况之下,绝对不会自己亲自动手,穿衣打扮,日常饮食,都是两个丫鬟包办的活计。 琳琅简单地用了早膳,推门准备出去时,正巧妹妹紫纤纤来找她,眼里都是兴奋之色,一溜烟儿地钻进屋子后,对琳琅八卦,叽叽喳喳。 “姐姐,我刚看到白之一族的郡主,白雪莺和白雪鹭,妹妹看起来畏畏缩缩,姐姐清高孤傲,差点以为白雪莺才是庶女。” “她姐姐白雪鹭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孤芳自赏,好像谁都看不起,还有那个赤族的朱颜郡主,为了白雪莺,还和白雪鹭吵了起来,剑拔弩张,都快打起来了,大清早的可真热闹啊。” 琳琅优雅地浅啜一口茶水,慢悠悠地听着紫纤纤爆料,感觉在茶馆听书,颇有滋味,心里对白族郡主和赤族郡主有了初步印象。 白雪鹭高傲强势,白雪莺胆小包子,朱颜应该是个热情如火,爱打抱不平的性格。 琳琅心下暗忖,以后日子估计会很热闹,九嶷山这样的清修之地,显然和热闹的女孩子格格不入。 第653章 玉骨遥(4) 琳琅不是清心寡欲的性子,被紫纤纤这么一说,心里勾起了几分好奇心,吩咐性格机灵的香兰出去打听一下,其他部族郡主的生平底细,以及各自的性情。 紫纤纤嘟着嘴,喊着肚子饿了。 茉莉有眼色地重新备了份早食送来,琳琅不解地问,“你不是带了侍女,没人伺候膳食?” 琳琅有时搞不懂,紫纤纤为何总喜欢在她的房间里用膳,以前在紫王府如此,现在也是如此,纤纤是唯二的郡主,母妃又是管家的侧妃,她们吃的食物都是差不离的。 “姐姐难道不知秀色可餐这词?” 紫纤纤朝琳琅促狭一笑,捻了块糕点往嘴里塞,没往日在母妃跟前装的淑女风范。 “嘴贫!” 琳琅嗔了一句,吩咐茉莉煮点热茶,随着紫纤纤又吃了点东西,肚子彻底饱了。 一炷香的功夫,香兰回来了。 她是带着银子出去打听消息,因着生着讨喜的圆脸,嘴巴甜,好姐姐地叫唤,问的都是明面上不算秘密的事,别人也不会防着,套了不少实底儿的信息,言语伶俐地给两郡主汇报。 这届白王膝下有两个女儿,嫡女名叫白雪莺,是白王妃所出,性情温和绵软,压制不住下人,背后被人喊“软包子”。 庶女是白王的长女,名叫白雪鹭,母亲的身世不详,据说是七八岁记事的时候回到白王府,自恃容貌出众,有点手段,颇为傲慢,比嫡女还有派头。 白雪莺和赤王的独生女儿朱颜自小交好,和自家的姐姐的关系一般般,听说朱颜郡主脾气火爆,对白雪鹭总欺负白雪莺愤愤不平,经常为白雪莺打抱不平,屡次发生口角。 当然,还有其他部族郡主的消息,蓝族郡主和玄族郡主玩得不错,这次有备而来。 香兰一口气把打听的消息娓娓道来,不禁有点口干舌燥,琳琅示意她下去喝水。 “白雪鹭的确貌美,比她妹妹漂亮,但到底是庶出,居然敢骑到她妹妹头上,也不知她有什么好傲的,再漂亮也没姐姐美。” 紫纤纤撇了撇嘴,对此嗤之以鼻。 琳琅不赞成地提醒,“纤纤,你八卦就八卦,少在背后说人是非,如今白族和青族的势力最强,白族有后位巩固,青族地盘大,人才辈出,听说后立的时雨世子便是青妃所出,白嫣皇后不得出,一直被禁足。” 紫纤纤受教地点头,不免遗憾道,“听说,当年的世子时影乃天纵奇才,文治武功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却因秋水歌姬之死被北冕帝迁怒,关了禁闭,一场大火说没了就没了,真是可怜,亲生儿子竟比不上鲛人。” 琳琅也曾耳闻时影的事迹,人人都说他嫉妒未出世的弟弟备受北冕帝重视,一时冲动对秋水歌姬动了杀心,后来自焚谢罪,白嫣皇后也彻底失宠,宫权落到青妃之手。 但事实如何,未必如表面那般简单,后宫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来都是腥风血雨的场面,城府深,精于算计的女子多如牛毛。 当年的世子时影乃嫡长子,名声好,备受空桑百姓的喜爱和认可,根本没必要对身怀六甲的宠妃下手,那无疑是自毁长城。 阴谋,好明显的阴谋,她一个局外人都能看清,北冕帝一叶障目,不愧是无所作为的昏君。 第654章 玉骨遥(5) 姐妹闲话一番,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毕竟是空桑皇室的秘密,多说无益。 琳琅对九嶷山仙术的兴趣远远高于空桑皇室,据说这里法术最厉害的人是大司命时钰,曾经也是皇室子弟,北冕帝的亲弟弟。 坊间老早有传闻,大司命之所以斩断情念,遁出红尘,是因为暗恋白嫣皇后无果。 空桑的皇后虽然都出自白族,但每届皇后都很悲剧,北冕帝不喜冷落白嫣皇后,偏爱青妃,后钟情秋水歌姬,到了荒唐地步。 但这样的传闻多少有点大逆不道,极少数人有身份背景的人知晓这事,偶尔私下嘴碎几句。 琳琅是在幼年时,从老王妃的嘴里听到几句,说可惜了时钰殿下,见识才能高于曾经的太子,却因非嫡非长,与皇位无缘。 最后连心仪的白族郡主都娶不上,反而成了尴尬的小叔子,时钰这才去了九嶷山,成了后来的大司命,再也不过问红尘俗事。 琳琅不由暗想,如果能够留在九嶷山修行术法,她是不是能学到更多新奇的法术? 学海无涯,她不能保证自己掌握了所有仙家法术,有的是与生俱来的,有的则需要学习,学习高深术法,是需要良师指点的。 但九嶷山的神仆和神官都是男性,若不是举办祭典,这里根本不会允许这么多女眷逗留,她该如何设法留在就九嶷山修行? 紫纤纤挽着琳琅的手,不免感叹九嶷山的风景好,空气新鲜,花草郁郁葱葱,好似世外仙境一般,叽叽喳喳一堆,琳琅却没有丝毫反应,她不由问,“姐姐发什么呆?” 琳琅连忙拉回思绪,若有所思道,“我在想九嶷山的大司命这样仙风道骨一般的人物,不知会不会收女徒弟?” 紫纤纤笑了笑,思索后说,“这个嘛…不曾听说大司命收女徒弟,但他座下有个首席弟子,好像是个年轻的神官,既然能收徒弟,应该不会男女区分吧。” 琳琅想想也是,不禁莞尔一笑。 她们在九嶷山附近逛了一圈,走到后山时被仆人阻止,对方好心相劝,“两位郡主身份尊贵,还是莫要乱走,免得犯忌讳。” 琳琅疑问,“这是为何,有禁地?” 神仆见琳琅生得美若天仙,态度又温和有礼,不免心生好感,稍微多说了几句,语气非常友善。 “的确如此,九嶷山后是帝王谷,那里是历代帝后陵墓所在,有万古神兽重明把守,擅闯者凶多吉少,千万小心。” 仆人说罢,知道自己多舌了,躬了躬身子告退,琳琅情不自禁望向烟雾缭绕的帝王谷方向,对重明神鸟有了几分兴趣。 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万古神兽,不知它有没有主人?如果有机会,看看也无妨。 “姐姐,我去那边看看,你去吗?” 紫纤纤喜欢热闹,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凉亭,几个服饰各异的贵女坐在那里聊天。 琳琅对紫纤纤摇摇头,婉言说道,“你玩去吧,我走的有点累了,回房休息去。” 紫纤纤没有强行,独自往那边走去,琳琅顺着原路想要回歇脚的住所,忽然听到一道若隐若现的嘶鸣声,好似凤凰一般。 她抬头看去,但见白云深处有只五彩鸟往帝王谷那边飞去,转眼化作一道虹影。 那应该就是神鸟重明吧? 琳琅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山的方向而去,走到山谷边缘的草丛边,大鸟早已不见。 一名容貌清秀的白衣少年走了过来,警惕地打量着琳琅,眼里不自觉带了惊艳。 他多看了琳琅两眼,不自觉地嘀咕,颇为自恋,哪里来的绝色美人,容色竟然把老夫比了下去! “你…你是重明神鸟化形的?” 琳琅目光敏锐地盯着白衣少年,感受他身上的鸟兽气息,万年神兽早就能化形了。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白衣少年愣了一下,不禁脱口而出。 ,相比之前打发走的红衣姑娘,眼前的紫衣美女似乎很有眼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哦…眼睛看出来的。” 琳琅淡淡说道,非常敷衍的理由,噎得重明期待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这也算正经的回复吗?别人的眼睛就看不出来! “咳…你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帝王谷是禁地,不能参观。” 重明以为琳琅和之前缠着他、询问起死回生术的红衣小姑娘一样,想要寻找名师学艺,忙不迭摆摆手,想尽早打发琳琅离开。 他一直谨记大司命说的话,时影命中有劫,十八岁之前绝对不能见女子,不然会死于对方之手。 “抱歉,我这就离开。” 琳琅点头,没有多做纠缠,但对重明神鸟的秉性有了一定的了解,不凶残,识人性,还有几分呆萌的可爱。 看到紫衣美女离开,重明化作原形,往山谷内振翅飞去,落在山涧清泉边的时影身侧,不免叽叽喳喳的犯嘀咕,话越说越多。 “今儿个真是奇怪,山谷差点闯进两个小姑娘,一个古灵精怪,想要学术法,一个漂亮的不像话,一眼就能看破我的真身。” “说实在的,谷里的确闷得慌,九嶷山这次举办的祭典,时影你要不要出去看看热闹?听说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 “比如我今日看到紫衣美女,那真是美啊,皮肤保养的比我还好,也不知平时用了什么保养品?有机会讨教一下就好了。” 时影保持着笔直的端然坐姿,闭目养神,完全无视重明的碎碎念,心底一片清明宁静。 重明挤了挤眼睛,继续说,“你真不去看热闹啊?听说你弟弟也会来,这次的祭典主持仪式就是他,那小子肯定比不上你,我真想看他出洋相,到时候一定很好玩儿。” 想到时影的世子之位被青妃的儿子时雨顶替,重明不免为时影打抱不平,这世上没人能比得上时影,北冕帝那个昏君瞎了眼。 “重明,以后不要说这种话,时雨很好,你不要贬低他,他会是一个合格的世子,我如今所盼,只是希望母后能在皇宫安好,待时机成熟,我必然会接母后出来。” 时影缓缓睁眼,一字一句道。 他对父亲的确有几分怨愤,对方宠爱鲛人秋水歌姬,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他,甚至想要拿剑杀他,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 若不是母后和师傅合力相救,也许他难以存活至今,这世间的繁华名利,纷纷扰扰,他已经不在乎了,只希望母后安康。 世子时影已死,唯有九嶷山的神官。 第655章 玉骨遥(6) 眼见时影提起远在嘉兰皇宫的母后,眼底笼罩了着雾霾,重明立即岔开话题,拍着胸脯说,“放心吧,清音露铃我已经送到白嫣皇后手里,她的嗓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时影面露几分释然,继续闭目养神,重明觉得有些无聊,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容颜,之前被树枝划伤的痕迹渐渐黯淡下去,他还是那么帅气逼人。 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琳琅的那张面孔,不免气馁,自己好似不如人家美。 来九嶷山的第二日,从嘉兰皇宫奉命而来的老嬷嬷,大概三五人,全都是神情肃穆的姿态,空桑六部的郡主齐聚一堂,一起为十日的祭典仪式进行排练。 主舞的人选是白之一族的郡主,白雪莺和白雪鹭之间二选一,按道理说,应该是正妃所出的嫡女白雪莺,理该选她。 但白雪鹭很会表现,故意撩起锦绣裙摆秀了舞技,舞姿出众,赢得满堂彩,即使是宫里的老嬷嬷也是赞不绝口,给予青眼。 琳琅姗姗来迟时,正看到朱颜为好姐妹白雪莺加油,“雪莺,你也去跳一个吧!” 白雪莺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但在朱颜的鼓励和白雪鹭的白眼挑衅之下,白雪莺选择了表现自己,她的舞姿同样不俗。 “都没有我姐姐跳的好。” 紫纤纤小声嘀咕,奈何白雪鹭耳朵很尖,竟然听到了这句话,侧脸轻嗤,“紫纤纤,你这么自信吗?小心说话闪了舌头!” 紫纤纤瞪了她一眼,正好看到琳琅走了过来,惊喜地喊了声,“姐姐,你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但见一名紫衣少女盈步而来,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樱桃不点而朱,姿态娉娉袅袅,貌美得怡人心神。 自诩美貌过人,秒杀六部贵女的白雪鹭不免脸色微变,朱颜和白雪莺忍不住惊呼。 “好美,仙女啊!” 琳琅上前几步,对老嬷嬷微微欠身,柔声说道,“紫族琳琅,拜见几位嬷嬷。” 老嬷嬷缓了缓神,对琳琅颔首。 她们没有受宠若惊之色,虽然是奴婢,代表的却是嘉兰皇室的规矩,之前几位郡主都要对她们有所礼敬。 “紫琳琅,你是最后一个到。” 白雪鹭似笑非笑地提醒。 虽然知道紫族的实力不能与白族相抗衡,即使紫琳琅生得漂亮,将来也没有资格做皇后。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紫琳琅的存在,必定会掩盖她的光芒,比她那个蠢蠢笨笨的嫡出妹妹还要有威胁。 立志要做皇后、野心勃勃的白雪鹭,不免对琳琅起了几分针对之心。 “请问嬷嬷,我迟到了吗?” 琳琅瞟了眼白雪鹭,看向老嬷嬷,她虽然来的最晚,也是因为其他人来的太早,又没有误时辰,最后一个到有什么大不了,白雪鹭成心是看她不顺眼吧。 “没误时辰,不妨碍。” 老嬷嬷们异口同声道,笑容慈祥,都说美人对男人的杀伤力极强,但美到琳琅这种程度,也会给同性带来美的冲击力。 除了白雪鹭,她的面色不太自然,暗自轻哼,别开了脸,非常不服气。 白雪鹭目的性很强,打算在明日的祭典上大发光彩,原本只需碾压白雪莺,现在来了一个姿容绝世的紫琳琅,她的美貌都不值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紫琳琅身上。 她争强好胜惯了,颇不甘心。 第656章 玉骨遥(7) 白族和紫族郡主之间的锋芒,大家看在眼里,心思各异,但老嬷嬷们看更重白族的白雪莺,毕竟她是明日的领舞,站在最中间的望星使,“雪莺郡主,你准备好了吗?” 宫嬷嬷严肃着一张脸,例行公事地问。 白雪莺看了看美若天仙的紫琳琅,又瞅着面色不甘的白雪鹭,不自信道,“差不多吧。” 这话一出口,空气好似胶连了般,老嬷嬷严肃地板了脸,似乎有点不高兴,扬言提醒,“雪莺郡主,祭祀那日,世子殿下和嘉兰使者都会亲临,还有各族亲贵,你作为望星使,千万不要出岔子。” 白雪莺闻言更紧张了,她社恐啊。 “嬷嬷您就放心吧,雪莺没问题的,刚才雪莺跳的很好啊,可比白雪鹭跳的好。” 朱颜为好姐妹出头打气,顺便踩一脚白雪鹭,雪莺性子单纯,看不出白雪鹭的用心,她看的一清二楚。 白雪鹭故意跳舞,想在人前出风头,压雪莺一头,抢走雪莺望星使的位置。 白雪鹭轻哼,面上老大不高兴。 她承认白雪莺的舞步和出身比她好,但这个妹妹胆子小,行事唯唯诺诺,哪里是做皇后的料? 她忽然想到什么,计上心头,等到几位嬷嬷中场离开,随口问道,“雪莺,你的舞裙给我看看吧。” 朱颜感觉不对劲,拉拉白雪莺的手,示意对方不要拿出来,总感觉白雪鹭不怀好意,最好不要搭理她,免得对方使坏。 “听说妹妹的舞裙很美,整个云荒都难以寻到第二件,想必其他郡主也想看看。” 白雪鹭扫了一眼其他贵女,淡淡道。 紫纤纤瞅了眼白雪莺,一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眼巴巴地问,“真的很漂亮吗?” 白雪莺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其他人纷纷投射过来的目光,索性吩咐侍女将压在箱底的粉色舞裙拿出来,流光溢彩的华缎和水晶碎钻,在微暖阳光的映射下,荡漾起深深浅浅的粼光,若是穿在身上,定然极其美丽。 “果然是件漂亮裙子。” 琳琅不吝啬地赞美一句,白雪莺的舞裙的确很亮眼,美观不花哨,制作精良。 “谢谢。” 白雪莺抿着唇微笑,这件舞裙可是她母妃留给她的华裳,也是母亲珍贵的陪嫁品。 “雪莺,可以把裙子给我看看吗?” 白雪鹭瞟了琳琅一眼,重心重新落在那件美的炫目的粉色舞裙上,心里有点嫉妒。 就算白雪莺的容貌不及她,但若是拥有这样出彩的舞裙,想必也会成为祭典大会上最美的焦点,白雪鹭暗自吸气,对雪莺伸出了手,表示想要仔细欣赏她的舞裙。 白雪莺没想太多,笑着将舞裙递给了姐姐,面上带着带着浅浅的笑意,傻乎乎的。 白雪鹭随手接过裙子,装作很认真地欣赏,脚步前移,不自觉地走到最前边,忽然手一抖,舞裙不小心飘出去,被风一吹,直接吹到悬崖下边去。 “我的裙子!” 白雪莺瞪大眼睛,忍不住惊呼。 白雪鹭佯装惊慌失措,刚想说,“对不起妹妹,我是不小心…” 只是她的话还没出口,在朱颜震惊的尖叫之下,原本会跌落悬崖的舞裙被一股淡紫色的流光裹住,从山下飘忽忽地升上来。 “天呐,好厉害的法术!” 朱颜亲眼看到琳琅掐诀,将堕落之势的舞裙召了回来,轻轻地落在手中,其他人亦是目瞪口呆。 空桑的确存在世外高人,懂得术法的神官也很多,但对于没有接触术法的年轻郡主们来说,这无疑是开了眼界。 计划落空的白雪鹭怔怔地看着琳琅,嘴巴张张合合,都不知骂她多管闲事,还是惊叹对方的能力。 “雪莺郡主,舞裙收好了。” 琳琅将舞裙递给白雪莺。 “谢谢你。” 母亲的遗物失而复得,白雪莺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琳琅,原本觉得这位紫族郡主长得美,但又很高冷,不好惹的模样,没想到心肠这么好,本事还这么厉害。 “不客气。” 琳琅淡笑,对于傻白甜的白雪莺,她只是觉得对方可爱,至少比白雪鹭看着顺眼。 朱颜热情上前几步,笑吟吟地说,“紫琳琅,多谢你,这件裙子是雪莺母妃的遗物,要是掉下去,找不到,雪莺估计得伤心死。” 最重要的是,若是没了这件舞裙,雪莺会失去望星使的资格,白雪鹭果然好算计。 “琳琅,你的法术哪里学的?” 朱颜此时没心情教训白雪莺使坏,一颗心都扑到琳琅的法术上,只是简简单单的掐诀,就能自由召唤物体,可比西荒嘴皮子厉害实则本事一般的术师。 “术师教的。” 琳琅随口一说,并不欲在此话题上多说,转脸对白雪莺提醒,“既然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好好保管吧,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雪莺若有所思,失望地看着白雪鹭。 “紫琳琅,你不要挑拨离间!” 白雪鹭冷了脸,语气咄咄逼人。 琳琅无语地扫她一眼,做坏事都能这么明目张胆,还不允许她说吗?懒得搭理。 “白雪鹭,你就是故意的,你想要雪莺没了舞裙,你就能顺势当上望星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敢抵赖,脸皮真厚!” 朱颜气势汹汹地叉腰,直言不讳。 白雪鹭咬唇,死不承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并非有意为之。” 面对其他贵女异样的目光,白雪鹭只能稳住心神,抵赖到底,谁也别想给她泼脏水。 朱颜更生气了,眼睛瞪得老大,但白雪莺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一直扯她的袖子,朱颜的暴脾气上来了,和白雪鹭吵得不可开交,直到嬷嬷闻讯而来,这场闹剧才得以休止。 嬷嬷们都是老人精,虽然知道白族的郡主间有争斗,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根本不会深入插手,提醒白雪鹭“安分守己”,这事就不了了之。 即使朱颜不服气,但没有证据证明,白雪鹭故意使坏,其他郡主,包括琳琅也不再关注这件事,纷纷离开。 她只能忍了这口气,不由对白雪莺耳提面命,以后多长点心眼,多提防白雪鹭。 她们不是同胞姐妹,又有利益之争,白雪莺一点城府都没有,早晚要吃亏。 第657章 玉骨遥(8) 白雪莺不理会朱颜的瞪视,回了自己歇息的屋子,看着镜子里的花容月貌,想到白雪莺手中的漂亮舞裙,不免蹙了眉头。 她没想到紫琳琅这么多管闲事,倘若雪莺没了那件舞裙,就会失去向神明献舞的资格,自己就能取而代之。 毕竟望星使的位置只有白族的郡主才能资格担任,白雪莺一出局,自己就有机会。 但现在,雪莺再傻,也会提防自己。 何况朱颜一直盯着自己,白雪鹭知道自己下手的机会不多,甚至还不能搞大动作。 “郡主,就算您不能做望星使,但以您的容貌和才智,超出雪莺郡主甚多,若是世子殿下见了,也会知道怎么选择。” 侍女见白雪鹭脸色阴沉,温言相劝。 “若我是嫡出,何必谋算这些。” 白雪鹭叹了口气,罕有人知晓她的出身,但她一直很在意,白雪莺亲生母亲是青楼花魁,因和白王有一夕之欢,有幸怀了身孕,但白王根本不承认,也不要孩子。 白雪鹭在八岁之前一直跟着母亲,看着她花颜憔悴,甚至目睹母亲为了她的未来和前程,毅然决然地在白王面前自杀,只希望女儿能够认祖归宗,成为站在人前的贵女。 她的确成了白王府的郡主,但母亲死了,白雪鹭一直记得母亲临死前的样子,以及她最后的遗言,“雪鹭,你要争气。” 她一定要争气,争取成为世子妃,成为空桑的皇后,母仪天下,到那个时候,母亲的牌位就能名正言顺地摆放在祠堂,她也能扬眉吐气,让所有瞧不起她的人匍匐在地。 白雪鹭想到白雪莺的天真单蠢,轻嗤而笑,嫡女又如何,没脑子未必能成凤凰。 至于紫琳琅,白雪鹭觉得自己不该继续针对,美貌又如何,她的姓氏注定不能与自己相争,多一个敌人,对她非常不利。 白雪鹭不由懊恼先前的举动,在没有站稳脚跟之前,不能树敌太多,以后要更加谨慎。 她思索片刻,吩咐侍女给紫琳琅送去一份歉礼,为先前的龃龉道个歉。 “郡主,真的要送吗?” 侍女有点不解,小心翼翼地问。 紫族郡主就算是嫡出,但也不如白族郡主来的尊贵,空桑历代皇后可都是白族郡主,六王也是白之一族势力最大,也就青族可以抗衡。 自家郡主根本不用怕紫族郡主。 “别啰嗦,把歉礼送去,客气点。” 白雪鹭轻斥提醒,紫琳琅看起来不好惹,侍女不敢多问,应了声“是”,曲身退下。 琳琅正和紫纤纤闲话家常,得知白雪鹭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表示为之前的言语表示歉意,微微一愣,随后淡然收下。 侍女离开后,紫纤纤诧异地说,“白雪鹭看上去很高傲啊,这么快就认错了?” 琳琅若有所思,淡淡地说,“也许高傲只是她的保护色吧,庶女过于自尊,大多会把自己武装起来,这样就没人肆意轻视。” 白雪鹭应该是觉得,她颇有手段,不想轻易得罪自己,所以来此一出,倒也能伸能屈。 第658章 玉骨遥(9) 紫纤纤原本还想八卦白氏姐妹的事,奈何琳琅表示想要小憩,她只能悻悻离开。 夜里,琳琅照常打坐,忽然瞥见门外一道黑影晃过,她立即披衣下床,推门而去。 外头明月高照,四处静谧。 帝王谷的方向却隐隐有一股常人看不到的流光闪烁,周围充斥着浓烈的灵气,琳琅凝神吸气,感觉全身都轻盈许多。 九嶷山的地理位置尚佳,若这是修真世界,这样灵气充沛的山头,肯定会被人抢破头,在这里修行,妖精开智也更容易。 想到重明神鸟,琳琅不免想去探究一番,心动不如行动,琳琅环顾四周,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小巧的破云扇,施展灵力,将其变成硕大的扇形座垫,轻轻跃了上去,目标明确的往悬崖下方而去。 抵达目的地,琳琅收回破云扇,感受着山谷之中凝重的雾气,附近是黑压压的枯藤老树,前面有一片月光照耀的繁星湖,以及鬼鬼祟祟的娇小人影,看上去有几分熟悉。 “谁?” 琳琅突兀出声,吓的那人浑身一颤,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即转过身,做出了防御的措施,待看到出声的人,对方不由惊诧地叫道,“紫琳琅,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月光的映照下,琳琅看得很清晰,前面的人是赤族的郡主朱颜,白天和她说过话。 “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琳琅反问,缓步走了过去。 朱颜松懈了下来,语气讪讪道,“我就是好奇帝王谷是什么地方,听说是禁地,那肯定藏有世外高人,说不定我还能碰上。” 她心里一直有个执念,当年嘉兰皇宫中遇上的时影世子,年纪轻轻就死了,朱颜很难过,希望学会起死回生之术,救活对方。 “你呢?也是好奇心太重的缘故?” 朱颜看着琳琅,眼里带着几分探究,琳琅摇了摇头,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她不是好奇心太重,而是稀罕这里浓郁的灵气,与其在屋子里修行,还不如在这里打坐,待到快天亮的时候回去。 琳琅虽然是花仙,修为不低,但距离成神需要更多的修行和功德,这个世界灵气充裕,于她的修行非常有利。 “喂,你在做什么呀?” 朱颜不明所以地看着琳琅。 琳琅闭着眼睛,没有理会。 朱颜问了个没趣,想到此行的目的,也就没有耽搁,继续往前走,眼睛四处打量。 风声簌簌,伴随着树叶的沙沙作响,在寂静清凉的夜里格外悦耳,好似奏着乐曲。 一股幽幽的诡异之音突兀响起,朱颜好似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忍不住翩翩起舞,脚下忽然一滑,直接掉进湖里,忍不住尖叫。 “救命!” 朱颜神智顿时清明,拼命挣扎,西荒沙漠长大的朱颜,没什么水性,是个旱鸭子。 琳琅被吵得不行,微微蹙眉,无奈睁开眼睛,飞身过去把湿淋淋的朱颜拉上来,警惕地看了四周随风摇曳的紫藤枝桠,反手一挥,灵力压制间,诡异之音顷刻消散。 怪不得帝王谷是禁地,对于寻常的凡人来说,这里的确很危险,百年老藤俨然有了几丝神智,稍微作怪,就能置人于死地。 第659章 玉骨遥(10) 时影和重明觉察到帝王谷中的异常,赶来察看之时,正好看到琳琅和朱颜,紫裙少女背对着他们,正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红裙少女说着话,言语间满是无语。 “朱颜,你若是没点本事,就不要出来冒险,更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琳琅真的很无语朱颜的大胆和勇气,大半夜的偷偷潜入帝王谷,只是为了探奇和碰运气,丝毫不把自己的安危看在眼里。 她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吗?没有点女主光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颜瘪着嘴,有点不服气,很想出言反驳,你自己还不是半夜不睡出来冒险,但想到琳琅的厉害,自知理亏,只能闭口不言。 朱颜身上湿哒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帮你弄干,你快回去吧。” 琳琅看她落水鸡的狼狈模样,有点好笑,略微掐诀,将朱颜的衣服烘干,叫她回去,别再惹出动静打扰她,若是引来其他人,那就麻烦了。 “谢谢。” 朱颜干笑着,道了一声谢,眼睛变得亮晶晶,摸了摸裙子,觉得很神奇,衣服说干就干了,这法术真厉害,她越来越想学了。 朱颜正欲开口问琳琅拜的哪位师傅,能不能介绍给她,忽听背后一道惊叫声,透着隐隐的怒气,“原来是你们!” 琳琅和朱颜闻声纷纷转头,正好看到墨发白袍、面色严峻的九嶷山神官,以及气急败坏的重明,重明的脸色非常难看。 尤其是琳琅和朱颜的目光都注视在时影身上,那一刻,他的身上涌起了一阵杀气。 “不妙,命劫之女出现了。” 重明心急之下大喊,时影命中有一死劫,十八岁前遇见的第一个女子,便是他的命劫之女,只要杀了对方,此劫可破。 虽然一下子来了两个姑娘,但关乎时影的身家性命,重明觉得,宁可错杀一个,也不能放过,命劫之女绝对不能留。 时影紧抿着薄唇,神色肃穆地好似一座冰雕的神像,俊美高华,超脱于红尘之外。 琳琅多看了他两眼,不免惊艳。 朱颜亦是如此,眼睛睁得溜圆,一颗心砰砰乱跳,她抚摸着胸口,一颗心七上八下,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对方,陌生之中透着熟悉感。 但“命劫之女”是什么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朱颜反应,琳琅诧异地看着时影凌空飞来。 他手里握着一柄法器,似是要攻击他们,但琳琅没有感受到丝毫杀气,顺势拉着朱颜往右侧而去。 银白色的流光袭来,正好击中了琳琅背后隐藏的黑影,黑影痛呼一声,狼狈地跌落在地,灵敏跳起,往帝王谷内室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各奔来几名异域装束的男子,纷纷手持冰剑,朝时影攻击。 “重明,去喊大司命,有冰族刺客!” 时影眼见不好,对重明大声吩咐。 朱颜微愣之下,想过去帮忙,随手施展赤族的火术,不料情急之下,本事不到家,火焰反噬,直接把她的衣服燃起来。 琳琅真服了她,暗自翻了个白眼,出手一挥,替朱颜熄了火,趁机拉着她的手,一跃而上,速速逃遁而去。 夜闯帝王谷,本就是大忌,如今还撞上了神官和冰族奸细,事情变得过于复杂。 她们还是趁机脱身为好,免得被追究责任,牵连背后的家族,若是大司命来了,将冰族奸细和紫族扯在一起联想,那就大事不妙了,琳琅再没了欣赏美男子的心思。 出了帝王谷,二人在悬崖峭壁边沿稍稍站稳,琳琅松了一口气,准备回自己的住所,却见朱颜对她怒目而视,话里有责怪之意,“紫琳琅,你把我带上去干什么?” 琳琅冷了脸,她丫什么意思,救人还要被抱埋怨?朱颜的脑子被狗啃了,不知道感恩吗? “你既然有法术,为什么不帮忙!” 朱颜拧着眉毛质问,口气还挺冲。 “朱颜,你这个人有毛病吧,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人家需要你帮忙吗?你帮倒忙吧!何况,我为什么要帮陌生人,非要给自己惹麻烦吗?你是真没自知之明!” 琳琅斜睨她一眼,言语讥诮。 白袍神官看着不弱,还能命令重明神鸟,想必在九嶷山的地位不低,几个刺客还能杀了他不成?何况大司命也快来了。 与其留在那里被兴师问罪,为何不及早离开?琳琅无法理解朱颜的脑回路。 “紫琳琅,原以为你是个热心肠的,我真是看错眼了,他们明明有危险,咱们留在那里也是一份助力,难道不是吗?” 朱颜振振有词,紫琳琅太自私了。 “呵,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该把你拉上来,哦,对了,你身上的火也还给你吧。” 琳琅冷笑,手指点向朱颜的衣裙,刹那间,火苗燃起,一团团的火焰迅速蔓延。 “啊!紫琳琅你干什么!” 朱颜惊骇之下,忍不住尖叫,开始扑打着身上的火,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 “我不是热心肠,没必要救你啊。” 琳琅语气嘲讽,径自离开。 最讨厌这种脑子拎不清的人。 第660章 玉骨遥(11) 大司命解决了所有冰族刺客,敏锐嗅到陌生人的气息,尤其是空气里荡漾的一股淡淡兰香,清冽馥郁,久久没有消散。 他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时影,眼神微闪,随口问了句,“影儿,除了刺客,是否有其他人来过?” 时影淡定摇头,“不曾。” 重明暗自撇嘴,明明有两个小姑娘来过,但他不愿违背时影意思,没有向大司命泄露琳琅和朱颜来过的事,垂着脑袋装傻。 待大司命有事离开,重明焦躁地跳了起来,“时影,你先前为什么不动手?她们之中,肯定有个人是你的灾星啊!” 时影清俊的面庞瞬时罩满了寒霜,一字一句道,“身为神官,绝不能滥杀无辜。” 重明无语,暗骂时影死心眼儿。 他负气而去,但心里还是惦记着时影的命劫,想到昨日那两个姑娘的衣着装扮,还有先前的一面之缘,对方显然是空桑六部的贵女。 重明决定仔细查查,如果确定了时影的命劫之女,一定要提防着,必要时必须杀了,以绝后患。 重明偷偷来到贵女容易出没的地方蹲点,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和朱颜有缘分,重明看到昨晚的红裙少女鬼鬼祟祟的往帝王谷的方向而去,不由在背后叫道,“站住!” 朱颜吓了一大跳,回身看到是重明,不由喜出望外,惊呼道,“怎么是你…我昨晚不是故意跑的,你们没事吧…” 重明不悦地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着朱颜,对方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清秀,颇有灵气,圆溜溜的眼睛充满好奇,只是她的头发好像烧焦了点,毛蓬蓬的。 “你是哪部的贵女,昨晚为何擅闯帝王谷?还有,昨晚和你一起的紫衣姑娘是谁?” 重明声音严厉地问,眼里带着探究。 朱颜讪笑几下,忙不迭解释,“我就是不小心掉下去…没其他的想法,我是赤族的郡主朱颜,昨晚穿紫衣服的是紫族郡主紫琳琅,我们和刺客没关系,真的!” 重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警告道,“看在赤王的面子上,老夫不和你计较,但你不要再去帝王谷,那里是禁地,明白吗?” 朱颜担心重明把她夜半擅闯帝王谷的事告诉父王,若是父王知道,她肯定要挨板子关禁闭,不由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副可怜兮兮的认错态度,“嗯,朱颜再也不敢了。” 重明稍微松了口气,“知道就好。” 他转身准备离开,前往九嶷山的藏书阁查一查朱颜和紫琳琅的生辰八字,是否和时影的命劫之女对上,旋即化作神鸟的状态。 朱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扯住了重明的羽毛,欢喜喊道,“你难道是…重明神鸟,你真的是鸟,你的毛好漂亮!” 重明怒了,对朱颜侧目而视,这小丫头真烦,后者后知后觉松开了手,但脸上灿烂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喋喋不休地问,“重明大人,昨晚的神官哥哥是不是很厉害,他会很多法术吧?他愿不愿意收徒弟啊?” 重明不理会,振动翅膀,飞走了,朱颜不由在原地失望跺脚,心心念念昨晚看到的俊美大神官。 第661章 玉骨遥(12) 重明来到藏书阁,仔细查看了朱颜和紫琳琅的生辰八字,彻底松了口气,两个郡主的生辰,都不符合命劫难之女的出生日。 既然如此,他的杀心也放下了。 琳琅经历了昨晚的变故,除了对朱颜有点厌烦,对帝王谷更加感兴趣,谷内到底有什么惊世宝贝,居然引来冰族的觊觎,甚至还要惊动大司命。 重明神鸟和白袍神官是在帝王谷镇守宝贝吗?琳琅仔细深思这个问题,打算缓几天再去探探究竟。 紫纤纤和其他部的郡主混熟了,不再爱黏着琳琅,整天不见人影,琳琅乐的自在。 几日后,琳琅在凉亭喝茶时听到一则爆炸性的消息,远在嘉兰皇宫的白嫣皇后吞炭自杀了,甚至被抹去名字,不配祭祀供奉。 这事没有隐瞒,传得沸沸扬扬,六族的王爷纷纷对大司命发表了意见,青王表示白嫣皇后无德,实属为畏罪自杀,根本不配被祭奠,身为白嫣皇后的胞兄白王爷表示赞同,甚是凉薄,其他王爷只有附和的份儿。 大司命特意让时影看到这一幕,希望激发时影的斗志,这些人是何等的无情,是如何对待他可怜的母亲,如果想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就必须重返嘉兰,夺得世子之位。 时影失魂落魄地回到帝王谷,谁也不见,重明急的火烧眉毛,发现时影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脸都吓白了,“时影,你…” 他慌不择路地跑去找大司命。 时影红着眼睛,神情冰冷,整个人的状态浑浑噩噩,透着一股难言的黑色煞气。 他得知母亲的嗓子好了,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但从大司命的口中得知,母后因为嗓子好了被人怀疑,为了避免牵扯到他的身上,竟然硬生生地吞下炭火,毁了嗓子,最后还丢了性命。 时影捂着脑袋,在帝王谷之中横冲直撞,甚至想自残伤害自己,嘴里不断地呢喃,“是我害了母后,是我害了母后…” 时影朦胧之间看到一道人影在繁星湖那边,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眼神开始涣散。 “母后,是你吗?” 时影眼里只有自己想象的幻想,母后似乎和往常一样,温柔微笑,对他招手,“母后,你没死,对不对?你还好好的…” 时影声音悲怆,似乎失去神智,琳琅被他的模样吓到了,愣了愣,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神官,干净的白袍染了灰尘和脏污,头发凌乱,表情恍惚而凄苦。 “那个…你怎么了?” 琳琅上前两步,试探性地问。 时影使劲儿摇晃着头,定睛看去,母后的幻影破成碎片,眼前是美丽的紫衣少女。 他的心口忽然涌起一团无名之火,火焰的颜色充斥着瞳孔,时影不受控制地向琳琅攻击而去,灵气逼近,汹涌澎湃,附近的花木草叶纷纷被影响,忍不住瑟瑟发抖。 琳琅很快看出时影的不对劲,顺势躲开对方的攻击,手中涌起一股幽然温和的花灵之力,直袭时影的眉心,舒缓他的暴躁。 时影的神智得到几分缓解,他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迷茫地看着琳琅,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身体一软,就地晕厥倒下去。 琳琅上前仔细察看,对方身上除了一点皮外伤,灵脉没有受到损害,只是体内的黑煞之气还在弥漫,并未完全瓦解。 他受了什么刺激,琳琅蹙眉猜想,联想对方对自己喊“母后”,这副悲伤过度、走火入魔的状态,难不成是因为白嫣皇后的死,难道这个神官是曾经的世子时影? 琳琅伸手擦去时影嘴角的血渍,覆盖住他微凉的面庞,丝丝缕缕的灵气扩散开来。 时影身上的黑煞之气渐渐溃散,直至不见分毫,只余琳琅的本体铃兰气息。 琳琅凝视时影的脸,五官精致无瑕,清冷的好似高山之巅的雪莲,令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她托腮欣赏了片刻,不仅暗自称赞,果然是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如诗似画,但昔日的时影世子,为何会沦落为九嶷山神官,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辛酸吧。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琳琅旋即起身,巧妙施展术法,顷刻间消失在繁星湖的草地上,只余淡淡的铃兰花气息。 重明带着大司命急吼吼地来找时影,看他躺在地上,忍不住大惊失色。 大司命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把时影扶了起来,把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仔细诊断起来,眉心舒展,久久不语。 “大司命,时影到底怎么了?” 重明着急上火,生怕时影走火入魔,大司命沉吟片刻,淡淡道,“影儿没事。” 时影不仅没事,体内还多了一股异样的灵力,及时压制住时影的灵力暴动,以至灵脉完好无损,这无疑是万幸。 第662章 玉骨遥(13) 大司命嘱咐重明,先把时影带回内室休息,魔怔之兆已解,剩下唯有心结,他希望时影留下这份心结,永远记住白嫣的惨死。 他暗自掐指,看了看隐于天幕不显眼的星象幻影,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眸中乍现出惊诧亮光,怪哉,时影的命劫竟然没了! 凤凰星的亮光越来越明显,把时影命星附近的灰色阴霾驱散开来,绽放出形状花朵的形状,玲珑的小灯笼一般,煞是惹眼。 大司命喜不自禁,喘了口气,喃喃低语,“凤凰命格的女子已经到帝王谷,还和影儿的命运轨迹产生了初次交集,影儿再无性命之忧。” 事后大司命认真盘问重明,是不是有女子曾来过帝王谷,他的表情非常慎重,语气笃定,弄得重明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回答。 按照时影的意思,是不想让大司命知道之前有女子闯入,应了命劫之女的预兆。 但大司命却步步紧逼,严肃问道,“重明,这件事非常重要,影儿的命劫已经没了,但他的福星出现了,我必须知道对方是谁。” 重明闻言愣了愣,随即惊喜地开口,“时影的命劫没了?那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其实出现冰族刺客的那夜,帝王谷来了两个小郡主,赤族的朱颜,紫族的琳琅,时影担心您会…所以不愿意透露她们的踪迹。” 时影的心太善,就算知道命劫之女站在自己跟前,也不会动手,取之性命,甚至还会千方百计地阻止他和大司命动手。 大司命皱起眉头,嘴里默默念叨,“朱颜,紫琳琅,怎么会是她们?” 原来是赤族和紫族的郡主,他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原本还期盼着是白族的郡主。 时影若是想要重回嘉兰,争取空桑帝王的位置,必须脱下神袍,撇去道心,对红尘有所留恋,最好迎娶白族的某位郡主。 毕竟白族的郡主才有资格当皇后。 大司命静默片刻,想到白嫣的死,心里好似针扎一般的疼痛,阿嫣被逼到绝路,不得不选择死亡来隐藏时影的存在,都是因为青王和青妃的逼迫,那对兄妹真该死! 他心念一转,想到了对策,眼见祭典将近,典礼完毕后,时影的十八岁生辰也要到了,那时候,时影也该成为少司命,择一弟子。 重明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大司命的表情,见他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眼眸发亮,不免着急,担忧问道,“大司命,时影真的没有命劫,没有危险吗?” 大司命恢复常态,微笑颔首,“影儿吉人自有天相,已经度过了死劫,无碍。” 重明得到大司命的肯定回复,胸口悬着的大石头彻底落下,时影没事就好。 他告别了大司命,匆匆回了内室,照看时影,感受对方正常平稳的呼吸,松了口气。 时影朦胧间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紫衣仙子,对他盈盈浅笑,星辰般的眼睛,清澈的闪闪发亮,鼻端萦绕着熟悉的幽兰之香。 狂躁不安的身体好似被注入了温热的暖流,纵横交错般汇入四肢百骸,疏解着他的经脉丹田,紊乱流动的血液渐渐恢复正常。 时影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重明熟悉关切的笑容,他抿了抿唇,“我到底怎么了?” 重明的心情好似过山车一般,看到时影安然醒来,面色也有了红晕,余下的一点的忧虑烟消云散。 “你差点走火入魔,太危险了!” 时影若有所思,眼里却有着浓浓的疑惑,他昏迷前明明看到了一个少女,墨发紫衫,美得出奇,好像之前帝王谷惊鸿一瞥的姑娘。 “大司命说,你的命劫没了。” 重明兴冲冲地说,时影没有关注这个问题,满是希冀地问重明,“除了大司命,你看到其他人吗?” 重明摇头回答,“没有啊。” 他和大司命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时影一人倒在地上,再无其他人影和异常。 时影不免失望,微微走神,重明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捅了下他的胳膊,故意对他挤眼睛,调侃地问,“你想见谁啊?” 时影的心微微一颤,面色有几分不自然,随即淡然地闭上眼睛,不予回答,他是清心寡欲的神官,早已远离世外红尘,梦中的仙子再美再亲切,也不是他该想的。 第663章 玉骨遥(14) 深夜,时影安然入眠,梦里白嫣皇后姗姗而来,母后依稀是熟悉慈爱的面庞。 她怜惜地抚摸着时影的面庞,柔声说道,“影儿,不要心怀仇恨,不要卷入政治旋涡。” 时影忍不住拉住白嫣的手,眼里蓄满泪水,满是悲痛,“母后,你没死对不对?” 白嫣摇摇头,悲伤地看着时影。 她的命数已尽,即将去轮回。 这辈子的母子缘分到此为止。 “孩子,不要难过,你安好才是最重要的,母后会在天上看着你,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 白嫣对时影挥挥手,身影渐渐消散。 时影醒来时满头大汗,他默默念叨母后说的话,心思渐渐清明,先前是他魔障了。 祭祀大典正式举行的那日,时影得到大司命的吩咐,前往藏书阁,通过水镜观摩记录祭祀大典的内容。 大司命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时影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时雨,占据原本属于他的世子之位,备受风光,希望时影受点刺激。 奈何时影心里只有欣慰,看到水镜中时雨宣读祭言时的结巴,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好在整个流程有惊无险,时雨虽然年少稚嫩,但勉强过了关。 接下来是六部贵女的献舞环节。 舞乐缓缓奏起。 时影看着一群妙龄少女在高台翩翩起舞,青春韶华,姿态婀娜,围在最中央的显然是白族郡主,虽然有众星捧月之态,但最吸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伴舞的贵女。 美丽熟悉的面孔,优雅淡然的气质,时影不禁看得出神,他记得她。 最右边翩翩起舞的少女,皮肤白皙透亮,身姿纤细如柳,绝美容颜毫无瑕疵,清冷绝艳,于众贵女间鹤立鸡群。 即使是提前和白雪莺认识,对她有好感的时雨都怔怔地看呆了,哪里来的仙女啊? 一曲舞毕,在座的人都拍手叫好,其中紫王的掌声最为激动,一脸“与有荣焉”的笑意。 他的两个闺女都很出色,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嫡长女,比白王的两个女儿强多了。 时雨原本还在看着琳琅发呆,被身侧的内侍轻咳提醒了一下,方才缓过神来,不禁羞愧难当地看向白雪莺。 白雪莺也在偷偷看着时雨,眼底涌起的失落和心酸令人心碎。 时雨的嘴张张合合,不知说什么好,他很喜欢雪莺,对方能理解他。 他们一样的内敛羞涩,遇到事情容易紧张,还有很多话题聊,时雨感觉和雪莺在一起很自在,简单的聊天都会感到很开心。 时雨瞥了眼琳琅,再也不敢多看,那样高冷不可侵犯的仙女,他哪里配得上啊? 眼见时雨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发呆,瞅着贵女不知在思索什么,场中的气氛莫名的尴尬起来,青王变了脸色,轻咳一声,“世子殿下,你觉得哪位郡主跳的最好?” 这话简单说出口,其实也是潜台词,时雨成婚的年纪到了,青王要大外甥现在表个态,稍微对白族郡主客气赞美一下,如此也能令脸色不虞的白王安心,时雨只会娶白族郡主。 白王的心情很差,拉着脸,他的两个女儿全都成了旁人的陪衬,这让他脸上无光。 紫王得意洋洋地扫了眼白王,眼神里全都是志得意满的自信,看吧,世子殿下只要没瞎,就知道谁最出色,若能排除万难坚持选择他家琳琅做正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世上,哪有男子不爱绝色美人。 第664章 玉骨遥(15) 时雨稳了稳心神,想到母妃和舅舅对自己的嘱咐,心绪复杂,他看了眼白雪莺,又瞅了眼白雪鹭,心下有了计较。 “雪鹭郡主跳得最佳。” 虽然跳得最好的是那位紫族的仙女,其次是白雪莺,但时雨不得不这样说。 一则是为了全母妃的嘱咐,暂时稳住白族,不给出确切答案,二则是为了保护单纯的白雪莺。 此言一出,白王高兴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雪鹭虽然是庶女,但也是他的女儿。 对白王而言,嫡女庶女没什么区别,谁能坐上世子妃的位置,未来母仪天下,承袭白族的荣光,谁就是他最喜欢的女儿。 何况他也知道雪莺性子太软,撑不住大场面,一点心机都无,不如雪鹭聪明稳重。 紫王有几分失望,但也预料到了,白族是后族,时雨殿下这样说,也在情理之中。 朱颜暗自撇嘴,斜睨了一眼白雪鹭,暗自为好姐妹抱不平,雪莺输给紫琳琅也就罢了,毕竟紫琳琅容貌舞姿的确超然自逸,但白雪鹭跳得明显不如雪莺好,她又不是望星使,凭什么压雪莺一头。 这个时雨世子眼光真差。 琳琅最为淡定,面无表情的听着白雪鹭谦逊地对时雨躬身说,“殿下谬赞了。” 声音里的愉悦和得意非常明显。 白雪莺咬着唇,伤心地低了头。 在藏书阁通过水镜观看的重明不禁纳闷,直言不讳道,“你弟弟的眼睛是不是不好使,紫族的郡主分明跳得最好,这都看不出来,睁眼说瞎话。” 时影不悦地瞥了重明一眼,慢条斯理地为时雨解释,“他心里有想法,未必要说实话。” 重明扬着眉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猜测,“估计是想坐稳世子的位置吧,毕竟时雨非嫡非长,能力也不出众,比你差远了,唯有娶了白族郡主,屁股底的位子才会更稳固。” 时影对重明无奈叹气,实在不喜重明这样评论自己的弟弟,语重心长道,“你不要总对时雨抱有偏见,他心性纯良,是个好孩子。” 重明暗自撇了撇嘴,但也不想惹时影不高兴,只好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八卦道,“你说,时雨会不会看上紫琳琅?毕竟她模样生得那么美,是个男人都会心动吧。” 就算空桑皇后注定是白族的郡主当,但嘉兰皇室不同于开国帝王琅玕,后来的皇帝都是三妻四妾,比如说时影的父亲北冕帝。 北冕帝娶了白族的白嫣为后,后来陆续纳了青族、紫族和蓝族的贵女为妃,甚至还曾对鲛族的秋水歌姬情有独钟,屡次破例。 时雨若是当了未来的皇帝,后宫未必只有一个白族皇后,如果他看上紫琳琅,想要纳对方为妃,也是水到渠成的事,紫王攀龙附凤之心不要太明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时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涩的幽光,他静默着没有说话,只看着水镜里的琳琅,她美的好似是一幅静态的画卷,娴静而怡人。 记录到最后一帧唯美画面,时影关闭了水镜 ,重明不由诧异问,“怎么关了?” 时影面不改色,淡淡道,“结束了。” 红尘美景,从来不属于他。 时影没有多做停留,挥了挥素白的袍袖,不带一丝尘埃,飘然而去。 第665章 玉骨遥(16) 九以山祭典仪式过后,六部藩王纷纷打道回府,琳琅离开前夕,颇有几分遗憾。 如此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可比紫王府的环境好得多,如果能在这里修炼一两年,博览藏书阁不外传的术法典籍,想必会受益匪浅。 离开九以山的前夜,紫王吩咐琳琅和纤纤好好休息,他们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明早就要启程出发。 想到能早点回去见到母妃,睡自己熟悉的床铺,紫纤纤一脸高兴,着手吩咐侍女收拾东西,没注意到琳琅微微失落的表情。 夜深时分,月华流泻。 琳琅没有睡意,好似被某种感觉召唤一般,再次潜入帝王谷,这次她没在外围闲逛逗留,而是走进了谷内深处。 帝王谷静悄悄的,显得有几分诡异,顺着蜿蜒绵亘的小道,琳琅看到了一座座华丽的白色墓碑,都是空桑历代的帝后陵墓,历史悠久,巍峨而庄严,墓碑前摆放着精致的糕点和水果。 琳琅不由想起初次到帝王谷发生的那件事,疑似是冰族的刺客目标明确地往内室狂奔而去,彷佛在寻找什么东西,是这里的珍宝吗? 她目光谨慎地扫视四周,身姿稳健地往最里面走去,尽量使自己的脚步声轻而缓。 忽然一道白色的流光乍现,琳琅的眼睛猝不及防地被晃了一下,她眯了眯眼睛,定睛看去,惊讶地发现一枚古香古色的戒指悬浮在半空中,好似有意识般朝自己这边飞来,戒指周身的流光越来越耀眼。 光芒并不刺眼,仿佛自带一股温柔悲悯的守护之意,将谷内阴暗处照得犹如白昼。 琳琅隐隐有些心动,忍不住伸出手,任由那枚好似开了灵智的戒指落在掌心,暗自诧异,“这枚戒指是认了我做主人吗?” 琳琅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好合适,好似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戒指周身雕刻的雪薇花栩栩如生,散发着琉璃之光。 琳琅心下莫名的欢喜,没想到来到九嶷山还有这样的收获,抬头看着那一排排耸立的墓碑,搞不清楚戒指到底是从哪个墓碑的角落飞过来,或者从其他地方飞来? 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空桑历史典籍,琳琅的眼睛渐渐变得深邃,好似想到什么,抚摸着戒指打磨光滑的雕花边缘,若有所思。 “你是谁,为何深夜来此?”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琳琅一怔,但也不紧张,不动声色转过身,看着站在洞口,面孔熟悉的白袍男子。 琳琅不由惊讶道,“我们又见面了,神官大人,你大半夜怎么不睡觉啊。” 时影面色严峻,目光炯炯地盯着淡定自若的琳琅,子夜星辰般的眼眸闪着缕缕微光,好似站在塔顶审判世人的神明,给予她迫人的威压。 他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紫琳琅。 “琳琅郡主,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时影抿着薄唇,意味深长道,清冷俊美的面庞被一半阴影遮住,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只能感觉到他压抑住的萧索肃意。 “抱歉,那我现在离开。” 面对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大神官,琳琅只好收敛起表情,故作乖巧地应对。 时影板着脸,没有回答,目光渐渐下移,缓缓落在琳琅手指上的璀璨戒指,瞳孔禁不住猛烈一缩,带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嘴里缓缓挤出几个字,“后土神戒怎会在你手里?” 几千年来,后土神戒只属于历代的空桑皇后,之前是他母后白嫣皇后的,母后去世,据说被执掌后宫青妃拿走,按理说,后土神戒应该在嘉兰皇宫。 琳琅举起自己的手,看着在冷月下熠熠生辉的银白戒指,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 果然是后土神戒,这么漂亮有灵性。 面对时影震惊不解的表情,琳琅心知不妙,这样很容易被误会,这戒指可不是她偷的,不由无奈摆手,解释道,“如果说这枚戒指是刚刚飞到我手里,你会相信吗?” 时影眉头微微蹙起,面色沉凝如水,原本属于母后的后土戒指被夺走,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但想到后土神戒代表的意义,他不由重新审视琳琅,对方轻而易举地戴上了,没有发生任何异常,难道是后土神戒新的主人? 但后土神戒只会属于白族的皇后,为何会选择紫族的郡主?这点令时影百思不得其解,不由陷入沉思。 第666章 玉骨遥(17) 面对表情严肃的时影,琳琅多少有几分心虚,她不该鬼迷心窍地偷潜帝王谷,被抓了现成。 琳琅利索地摘下后土戒指,递到对方面前,重申一遍,“你不要误会,戒指真不是我偷的,现在还给你。” 如果琳琅没有猜错的话,这届戒指的主人应该是白嫣皇后,但白皇后已经香消玉殒,戒指没了主人,才会有意识地寻找新主人,机缘巧合之下找到她。 原本琳琅可以据为己有,毕竟后土神戒是云荒罕见的法器,但现在被时影看到,想到对方隐藏的真实身份,这枚戒指也算是时影母亲的遗物,应该还给他。 时影目光很复杂,深深注视着琳琅,没有伸手接戒指的打算,他犹豫良久,问了藏于心底的一个疑问,“那日是你救了我吗?我走火入魔的那次。” 琳琅微微愕然,原来时影还有印象,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如实相告。 “你记得啊,的确是我,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现在可以放我离开吗?偷进帝王谷是我不对,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时影微凉如寒霜的眸光缓和了许多,他敏锐地问,“你也是修行者?” 如果不是修行者,不会有灵力控制他的魔怔,反而会被他攻击受伤。 但那日他清醒之际的感觉很奇怪,体内沸腾的血液好似被一股暖光安抚,很舒服。 琳琅微笑颔首,她曾在朱颜白雪莺她们面前展现出法术,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幼年和游方术师学习过法术,并不是秘密。 当然这只是琳琅掩人耳目的障眼法,既然空桑有修习术法的人,她自然要为自己捏造一段经历,为何会法术,因为是有教授的师傅,天资出众,所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谢,你走吧。” 时影沉吟片刻,淡淡道。 琳琅不免诧异,指着手中精致小巧的后土神戒,疑问,“你母亲的遗物不要了?” 时影忽然一惊,惊愕地看着琳琅,似乎震惊她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九嶷山除了师父和重明,没人知道他是白嫣皇后的儿子。 “不要惊讶,那日你突然走火入魔,口中一直喊着母后,我猜测你是为了白嫣皇后伤心,戒指现在还给你,你的真实身份,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琳琅蛮同情时影的,明明是身份尊贵的空桑世子,却要隐姓埋名做神官,苦行僧一般修行,无法和母亲相见,白嫣皇后就算去世,他都没有资格正大光明地为她哭孝。 时影摇了摇头,后土神戒既然择主,是它的选择,自己无权干涉,他向前走了几步,手指之间有丝丝缕缕的光芒闪烁。 琳琅目光微闪,警惕地后退几步,看着他结印的动作,干笑一声,“你想干什么?” 时影无奈轻叹,低声道,“郡主,你知道的事太多了,你应该忘了你所知道的。” 琳琅反应过来,时影这是打算消除她的记忆,她后退好几步,有些不高兴,“我不想忘记。” 时影停住脚步,一脸冷意。 “记得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琳琅莞尔一笑,盯住时影黑亮漂亮的眸子,他眼神虽然冷,却没有半分戾气,意味深长道,“可是忘记你这样惊艳绝俗的美男子,我会很遗憾的,所以…我要逃走了!” 时影微愣,脸颊莫名地灼烧了起来,对方是在调戏自己吗? 他想要上前擒住琳琅,却见琳琅身姿灵敏,灵兔般从身旁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出奇,不过须臾之间,逃之夭夭。 不知为何,时影感觉心底空落落的。 第667章 玉骨遥(18) 翌日,琳琅坐着紫王府的车马离开,时影站在山顶,任由冷风拂动袍袖,眺望宽敞大道上标志着紫族徽章的马车,沉默不语。 他没要回后土神戒,戒指与其落在青妃手中,还不如留在紫琳琅手中,只要她不要随意亮出来,招人眼球,毕竟那是后土神戒的选择,正如当初后土神戒选择了母后。 历代空桑的皇后才有资格拥有后土神戒,皆出自白族之女,这次的异常选择,代表了什么,时影想不明白,懒得去想了。 只是紫琳琅的影子深深镌刻在他的心里,时影努力摆脱忘记,却难以忘怀。 恍惚之际,身后有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醇厚威严,“影儿,你在看什么?” 大司命不知何时走到时影的身后,语气疑惑,带着几分深究的意味。 时影的表情一如从前,对大司命恭敬地行了一礼,回答道,“看山下的风景。” 大司命狐疑地看着他,扫了眼先前时影眺望的方向,紫族的马车,若有所思。 他其实有点高兴,时影如果对紫琳琅感兴趣,说明他的红尘之心未泯,这对大司命接下来的安排十分有利。 漂亮的姑娘对男子有超常的吸引力,何况是仙子般的绝色美女,时影若是看到紫琳琅的容颜无动于衷,他才真正担心。 虽然白族郡主历来是空桑皇后的不二人人选,绝不能放弃,但紫族和赤族的郡主都有可能是凤凰星,牵扯着时影的命运轨迹。 大司命深思熟虑之下,私下暗示白王紫王和赤王,世子之位未必是时雨的,他们的女儿没必要急着嫁时雨,如果押错了宝,可是要后悔一辈子。 时影不知晓大司命的盘算,准备告退回去,大司命却拦住了他的脚步,和颜悦色地笑着说,“影儿,你的十八岁生辰即将到了,我准备为你准备成年仪式,届时任命你为九嶷山少司命,那时候,你要选徒了。” 大司命已经计划好了,这次选徒范围限定为六部的贵族子弟,年满十六岁的贵族男女都可以参加遴选。 通过考试择最优者,表现最出色的为少司命首徒,其他子弟可以为记名弟子,如此一来,可以给时影笼络六部势力。 时影郑重地对大司命道谢,少司命有资格选徒,但一般是在九嶷山神官里选择,他没想到大司命这次会改变规则,筹谋甚多。 “这件事为师会为你安排妥当。” 大司命的心思千回百转,他承认自己有私心,如今的时影只希望在九嶷山修行,做普通的神官,一生献祭给神明,远离尘世的纷杂和名利。 但大司命忘不了心上人的死,阿嫣死的太凄惨,逼死她的除了嘉兰皇宫里昏聩的北冕帝,还有苦心谋算、步步算计的青妃和青王,属于时影的东西,绝不能便宜了时雨那小子。 只要时影心甘情愿脱下神袍,重回嘉兰,坐上世子乃至更高的位置。 青族想要称霸空桑的计谋就会落空,青氏兄妹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是,弟子告退。” 时影重又施了一礼,御风而去。 大司命俯瞰山下的景物,再无留恋,转身离开了山顶。 半月后,大司命为时影举行了隆重的成人典礼,亲自为他戴冠授印,于九嶷山的神庙前,任命时影为少司命,让其入住清修殿,随即吩咐神仆将少司命收徒的帖子分派六部。 琳琅得知这个消息后蛮惊喜的,九嶷山可是个灵气充沛的好地方,若能以少司命首徒的身份留下来,绝对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姐姐这么厉害,还要当学生吗?” 紫纤纤不解地问,在她眼里,姐姐已经很厉害了,会好多术法,她这次会和琳琅同行前往九嶷山参加遴选,更多的是游山玩水,对少司命首徒的名头不感兴趣。 琳琅点了点紫纤纤的鼻子,认真地说,“做人要谦虚点,再厉害也要给自己找个师傅,这样才会有靠山,何况少司命得大司命的真传,肯定有真材实料,若是能够成为少司命的首徒,学到的本事会更多。” 能够有机会离开紫王府,前往新的环境修行,开阔视野,得名师指点,阅览藏书阁古籍,这样的好机会,琳琅绝对不会错过。 紫王府住着虽舒服,但紫王目光短浅,整日念叨时雨世子,心心念念想把琳琅送去嘉兰。 琳琅很无语,开始不耐烦应对紫王,便宜老爹整日待价而沽,着急卖女儿。 第668章 玉骨遥(19) 六部贵族子弟收了帖子,纷纷来到九嶷山,都是青春年少的适龄男女,年纪最大的不超过二十岁,其中最惹眼的无疑是紫琳琅和青罡。 前者的美貌惹来一大片的吸气声,尤其是男子的惊艳和倾慕眼神。 后者是青族最为出众的小辈,擅长青族术法,已在战场上经历生死,建立了不少功勋,胜出机会很大。 少司命时影暂时没有出面,由九嶷山的神仆转达吩咐,六部参选者要两两结对,参加第一层考核试验,于千月峰顶取得玉骨。 这次试验估计会淘汰一大半人。 不少想走捷径的贵女盯着青罡,想要送礼物给他,与之结为队友,感觉这样胜算比较大,如果队友比较厉害,胜算会更大。 胆子稍大的玄族郡主撩了撩额发,正准备和青罡搭讪,白雪鹭瞟了她一眼,不合时宜地开口讽刺,语气有看透一切的了然。 “如果有人打算靠旁人增加胜算,无疑是自取其辱,青罡可不容易被贿赂,不信你试试?” 玄族郡主被白雪鹭一针见血地戳破心思,面色有点难堪,但看到先她一步给青罡送礼的人纷纷吃了闭门羹,面色尴尬,也歇了这份心思,看来指望别人这招行不通。 白雪鹭警惕地瞥了一眼青罡,她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是在试探对方。 此行再次来到九嶷山,白雪鹭立志成为少司命的首徒,为了将来登上后位增加筹码,她暗地里没少做准备,下了苦功夫。 白雪鹭自恃聪慧,自认为除了有术法基础的青罡和紫琳琅,旁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青罡被不少人注视,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琳琅身上,从最开始的惊鸿一瞥,他就有点不在状态。 青罡不是肤浅好色之徒,但毕竟是年轻的小伙子,青春慕艾,人之常情,鲜少看到这样美丽出尘的姑娘,只是看一眼,一颗心就砰砰乱跳,难以自持。 他婉拒不少人组队,一直期待紫族的郡主向他走来,奈何琳琅面色淡淡,只低声和紫纤纤说着话,根本没注意到青罡的视线。 青罡鼓足了勇气,众目睽睽下向琳琅的方向走来,停在一步之外,红着脸,一本正经地邀请,“琳琅郡主,不知能和我一组?” 琳琅抬眸,诧异地看了青罡一眼,对方长得眉清目秀,身板结实,眉宇间颇具正气,像是英气勃发的少年将军。 紫纤纤不满撅了嘴,没好气地瞪了青罡一眼,不悦道,“我和姐姐组了队,青罡你来凑什么热闹?我姐姐可比你厉害多了。” 青罡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他还以为紫琳琅是个弱质女流,看来是他看错了。 正在此时,朱颜斜着眼,轻哼道,“青罡你不会是对人家一见钟情吧?上赶着献殷勤。” 这么多贵女,向他主动示好的不在少数,主动想和青罡组队都遭遇婉拒,青罡却主动邀请紫琳琅,这份心思过于明显,十有八九被紫琳琅的美貌迷住,想当护花使者。 青罡是个老实人,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只是觉得柔弱的仙女需要保护,并没有起不轨的心思,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朱颜郡主你不要开玩笑了,我…我没有。” 朱颜努努嘴,翻了个白眼,从紫琳琅出现至今,但凡是个男的都盯着她,青罡也不例外,果然人长得漂亮就是吃香,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一片焦点,她都有点小嫉妒了。 白雪鹭若有所思扫了眼朱颜,又看了看局促的青罡,计上心来,故意放开了声音说,侃侃而道。 “听说青罡将军在此之前打败了赤族的王爷,年轻有为,好生威风,怪不得朱颜看你不顺眼,只是没想到,你这般厉害,还会来九嶷山参加少司命首徒遴选,真是令人意外。” 朱颜的脸色不愉,她之所以看青罡不爽,的确有这个缘故,她父王的腰都闪了。 但白雪鹭当着她的面说这事,分明有挑拨他们内讧的打算,朱颜也不算太傻,忍下心头的怒意,冷冷哼道,“白雪鹭,劝你不要在这儿故意拱火,你不就是想激怒我,希望我和青罡在这儿闹矛盾,最好打起来,是不是?” “若是我和青罡大打出手,都会被取消参赛的资格,你就少了个强劲的对手。” 白雪鹭冷笑,没有吭声,她的确是这个打算,她其实没想到莽撞的朱颜有点脑子。 青罡不想参与她们的争斗中,又看了一眼琳琅,有点不甘心,或者说,非常失落。 “谢谢你的邀请,心领了。” 琳琅对青罡微微颔首,客气道。 她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青罡见状,只好悻悻走开。 第669章 玉骨遥(20) 一炷香的功夫,组队完成,白雪鹭原本想和妹妹组队,但白雪莺却被朱颜提前拉走,了她性子孤高,不会主动邀请旁人,最后看了眼青罡,对方似乎也没有队友。 大司命打算给白族的两位郡主放水,希望她们其中一个获得首徒资格。 但他没料到的是,白雪莺生性胆小,上山后一直畏畏缩缩,阴差阳错地拉着朱颜掉进了山洞里,暂时没有办法出去。 而白雪鹭机缘巧合地和青罡在山林里临时组了队,遭受了穷奇的凶猛追赶。 穷奇是大司命故意放出来坑青罡的,毕竟对方来自青之一族,此次来九嶷山,估计图谋不轨,白雪鹭纯粹被青罡间接连累了。 眼见紫族两位郡主遥遥领先,大司命只好吹了一声哨子,暂时放过青罡,毕竟青罡身边跟着白雪鹭,她绝对不能被淘汰。 琳琅感觉一路上格外顺利,但纤纤一直喊累,脚不小心崴了,靠在路边歇息,死活不愿往前走,对成为少司命首徒不在乎。 “姐姐,我好累,我不去了,这山路崎岖太难走了,我要在这里歇会儿。” 紫纤纤揉着小腿肚子,一脸哀怨。 琳琅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纤纤果然是娇生惯养,一点苦也吃不了,拿她没办法。 “好吧,你在这儿歇息,我先走了,一会应该有人来接你。” 琳琅放了手中的信号弹,这表示其中有人放弃,召唤司空接应,以防有其他危险。 紫纤纤乖巧地点头,颇有自知之明,她现在又累又饿,还是不拖姐姐的后腿为好。 琳琅认真交代了紫纤纤几句,自己则往前面的山峰继续走去,这次测试的前期主要考验他们的体力和预测危险的判断力,她带着纤纤避开了不少陷阱,甩了其他人在后。 通过水镜看到琳琅遥遥领选的时影和重明都很高兴,时影欣赏有耐心和脑子的人。 第一关的测试,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司空们布置的机关迷惑住,有的直接掉进陷阱,有的被耽误太多时辰,唯有紫族郡主轻而易举地避开,敏锐地令人想要称赞她几句。 重明对琳琅印象深刻,这姑娘长得漂亮,脑子也好使,极有可能是时影的福星。 紫琳琅如果能成为时影首徒,重明乐见其成,谁不喜欢漂亮聪明的小姑娘呢? 忽然,水镜的画面陡然出现变故,一股汹涌的黑气袭来,琳琅眼睛微微眯起,顺势往后踉跄几步,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渐渐逼近,带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不觉咋舌。 “什么东西,不是测试内容吧?” 下一刻,琳琅的身体被突如而来的黑气吞噬了,时影看到此处,瞳孔剧烈一缩,带着不可置信的颤音,惊诧喊道,“混沌现世!” 他来不及多加思索,念及琳琅可能有危险,瞬移身形,往参选者的试验山林而去。 混沌是天地间诸多怨气凝结而成的恐怖力量,不受术法控制,时影心下恻然,担心琳琅会遭遇不测,甚至香消玉殒,顺着混沌遗留的一股黑气,匆匆追赶而去。 一眨眼功夫,琳琅被混沌吞噬进极地之渊,她诧异地看着咫尺之遥的悬崖,不明所以。 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琳琅虽然有花仙之体护佑,但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如何走出去,不免蹙眉,开始犯愁。 时影赶到的时候,看到琳琅准备从悬崖边跳下去,以为她的神智受到蛊惑,飞奔过去将其拉回来,伸出手指,点在琳琅灵台。 “少司命…你在干什么?” 琳琅感受时影微凉的手指,轻轻落在自己的眉心位置,疑惑开口,眼里写满问号。 “悬崖很危险,你最好避开点。” 对上琳琅漂亮清明的眼眸,时影的指尖好似触电般酥麻,旋即不自然地缩回手,淡淡道。 语气云淡风轻,却饱含关切之意。 第670章 玉骨遥(21) 琳琅心下微暖,想到少司命出现在这里的契机,极有可能是担心自己,莞尔一笑。 “多谢少司命提醒,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出去啊?” 时影微微皱眉,将琳琅带到安全的地带,缓缓说道,“我们现在身处混沌,这里无法使用术法,可能会存在许多危险。” 话音未落,琳琅他们脚下踩着的平实木板似乎被虫子啃噬一般,迅速毁坏,一节节地断裂开来,危急之下,时影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亮出法器玉伞,将琳琅拉到自己的身边,二人勉强悬在半空。 其实琳琅空间也有法器,但有人愿意英雄救美,自己还是顺其自然,装柔弱点,她紧紧拉着时影的手,佯装很害怕的模样,怯怯道,“少司命,现在该怎么办?” 时影眉心微曲,沉吟片刻,很快想出解决的对策,“这里是极地之渊,是由各种消极的怨念生成,对付它的唯一办法,是人心底的欢喜和希望。” 琳琅意会,闭了闭眼睛,开始想各种开心的事情,她的人生经历非常丰富,开心的事也很多。 从花草修炼成人体的激动,从花妖晋升花仙的欢喜,做功德好事时的满足感,一桩桩一件件,心底的欢乐好似开了花,虚浮的脚底渐渐铺起花团锦绣的兰桥。 琳琅和时影顺着花香四溢的兰桥走到了彼岸,对面有一间小木屋,从里面走出来老态龙钟的婆婆。 她看起来慈眉善目,颇具人类模样,但琳琅和时影眼力好,都看出来对方非常怪异,相互对视一眼,交换眼神,彼此间有了几分默契。 老婆婆对他们非常热情,又是倒茶,又是端点心,絮絮叨叨地述说自己是如何被卷入混沌之地,并且表示这里很好。 “你们不要想着出去了,出不去的,这里很安宁,其实蛮好,与其做无用功,不如安下心在这里定居,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琳琅佯装天真无邪,笑吟吟地问,“老婆婆,你在这里生活,难道不觉得寂寞?” 老婆婆摇头,眉头紧锁,似乎很不赞成,“这里怎么会寂寞?只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荒漠都是仙境,只可惜,我家老头子不在了。” 琳琅正想继续问点有用的,老婆婆却露出古怪的幽然眼神,若有所思地瞅着她和时影,颇为暧昧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明显的试探问,“你们是一对新婚夫妻吧?” 这话题扯得有点偏,琳琅刚想解释,时影一反常态,亲密地握了她的手,用温柔如水的声音说道,“娘子,既然婆婆问了,我们不用隐瞒,我们的确是…夫妻。” 琳琅愣了愣,斜睨了眼故作镇定的时影,事出反常必有妖,随即反应了过来,时影显然是看出了老婆婆的古怪,有了对策。 表演可是她的拿手好戏,琳琅瞅了一眼时影面上的淡淡红晕,恶趣味上来,媚眼如丝横他一眼,娇滴滴地嗔道,“夫君,可我想出去。” 时影脸部肌肉跳了几下,有点不适应琳琅突然之间的柔媚,清冷俊美的面孔闪过羞窘之态,但既然要演戏,逼出老婆婆的真身,也不能半途而废。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亲自喂了琳琅一块,半哄半安慰,“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永远出不去,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老婆婆大笑起来,看着这对恩爱甜蜜的男女,瞬间变成一团黑色的雾气,准备攻击他们。 时影早有准备,随手将琳琅往身后一带,以伞做武器,快准狠地破了老婆婆的原型,黑雾渐散,小木屋化作了痴缠的藤。 “原来是痴灵,少司命真聪明,怪不得要叫我娘子。” 琳琅恍然大悟,忍不住打趣,捕捉到时影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他尴尬轻咳,“抱歉,刚才冒犯了。” 时影立即和琳琅拉开距离,面色恢复如常,但一颗心却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少司命长得真好看,我很喜欢。” 琳琅故意往前走,半真半假地说。 时影不知自己怎么了,心绪紊乱,但努力冷下脸来,“琳琅郡主这样太不矜持了,喜欢一个人,不能只看脸,何况先前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琳琅不以为意,故作委屈,“明明是少司命先喊我娘子,是你先撩我的!” 时影脸又红了,无奈解释,“我不是说了嘛,那是权宜之计,郡主不要当真。” 琳琅轻哼,少司命真不解风情。 第671章 玉骨遥(22) 时影深吸一口气,令自己静下心来,似乎想到什么,目光幽幽地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悬崖,那里是深不可测的黑洞,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却也是他们自救的唯一生机。 他不自觉地往前摸索着走了好几步,忽然转过身来,眼神变得极度冷漠,好似变了一个人,语气讥诮,饱含着极度的嫌恶和厌倦。 “紫琳琅,我劝你不要多想,我对你没有没有任何想法,我也不是为了救你来到这里,我已经猜到如何出去,只要把你推入黑洞,献祭给混沌,我就能安然离开。” 琳琅面色如常,目不转睛盯着时影的冷脸,故作疑问,“那你为何来这里寻我,闲得无聊吗?” 不是为了救她,难道来这里玩耍?虽然表情语气很到位,但这种谎话站不住脚啊! 时影尽量不与琳琅的眼神进行对视,冷冰冰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助自己修行,你不过是我想要利用的棋子,如此而已。” 琳琅很无奈,就算时影这样,演技超级棒,但她依旧无法相信,浑身带着圣洁光辉的大神官,不可能如此卑鄙自私,骗骗其他小女孩也就罢了,骗她实在有点难度啊。 “时影,抱歉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说,但我无法相信你是这种人。” 琳琅无奈摊摊手,时影估计想要她愤怒,生出怨气,但她的脑子太清醒了,根本生不出怨气啊,这也太难为人了。 “你,你就一点不怨我?” 时影有点着急,他想把琳琅骗出去,只要对方对他生怨,毅然跳下悬崖,她的死路才能转为生路,不然他们都要困在这里。 琳琅摇头,她都不相信,怎么生怨? 看了看那处黑洞,琳琅渐渐明白了过来,随即问时影,“是不是只要怨气才能打破桎梏?” 时影无奈颔首,这姑娘真不好骗。 “的确如此。” 琳琅得到确切的答案,屏息凝神,私下呼叫妖妖,她无法产生浓重的怨气,也许妖妖有办法,用脑意识进行联络。 “妖妖,我现在有困难,你能不能传递怨气给我,无论是谁的,怨气越重越好,最好要两份。” 妖妖在空间打了个哈欠,听到琳琅的话,略微思索了一番,主人经历了那么多世界,一直都顺风顺水,根本没有怨气,但那些世界的其他角色,尤其是下场惨淡的恶女,怨气冲天,不可直视,倒是可以借用一下。 妖妖打开自己的储存器,稍微筛选了一番,把魏璎珞和傅瑶临死前的黑色怨气抽取了出来。 这两个女人都是非常极端的角色,因为主人的出现,她们都没啥好结果,怨气非常重,经久不散,应该能帮主人脱离危机。 “主人,怨气已抽取,请接收。” 妖妖将黑色的雾团抛了出去。 琳琅接过一团黑雾,溶于自己的情绪中,将另一团砸向时影,不待对方反应,放空了理智,任由无边无际的怨恨充斥身心。 “不要挣扎,顺其自然。” 琳琅上前拉了时影的手,低声提醒,随即带着他一起跳下悬崖,再睁眼,他们已经安全抵达九嶷山的试验山林。 黑雾全部散去,时影方才拉回理智,惊疑不定地瞪着琳琅,“你,刚才那团雾气…” “不要生气,权宜之计。” 琳琅知道时影对她先前的举动产生了怀疑,忙不迭摆手,别人的怨气,借用一下。 “你…你竟然能召唤怨气?” 时影面色严肃,有点不相信琳琅只是普通的郡主,这姑娘到底学了什么邪门歪道? “咳…这个很难解释清楚。” 琳琅不愿再提这个话题,他们安全出来了,不就是好事吗?还是寻根究底了。 时影还想继续追问,琳琅扯了借口搪塞,“少司命,比赛还没有结束,我先走了,以后再聊。” 琳琅往前跑去,留下满腹疑惑的时影呆立原处,大司命找到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想到时影为了紫琳琅,竟然只身涉险进入混沌,不由压抑着怒气告诫,“你实在太冒失了,紫琳琅不值得你以命涉险。” 时影只是表示,他既然当了少司命,就不允许九嶷山发生无辜者惨死的事,何况对方是紫族的郡主,既然看到,就应施予援手。 大司命非常无语,还很头疼,这孩子的性格实在太纯良,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暗自起了疑心,时影是不是太关注紫琳琅了? 对方若是凤凰星还好,若是不是,时影最好不要在紫琳琅身上花功夫。 想到紫琳琅的绝色容颜,大司命脸色微沉,不免担心,时影会不会被美色迷惑?他最看重的是白雪鹭,希望对方顺利成为时影首徒。 第672章 玉骨遥(23) 琳琅加快脚步,一路赶到千月峰,玉骨在最中间的旋涡里正常流转,发出熠熠光辉。 与此同时,白雪鹭和青罡、朱颜白雪莺排除万难,陆续赶了过来,纷纷看向玉骨。 白雪莺对成为少司命首徒没有兴趣,只是站在旁边好奇地观看,朱颜心中感兴趣居多,睁圆了眼睛打量。 白雪鹭压抑不住兴奋,趁着青罡还没反应过来,飞身上前,就要去夺取玉骨,谁知被玉骨周身的强大灵力反噬,重重弹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姐姐,你没事吧?” 白雪莺上前扶白雪鹭,关切地问。 白雪鹭没有理睬她,艰难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玉骨悬浮的方向。 琳琅飞到玉骨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施展咒术,破除了玉骨周身的反噬之力,将其紧紧握住手心。 朱颜看到玉骨被琳琅拿到,莫名有种失落感,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有,这种奇怪的情绪,令她忍不住上前几步。 “可以把玉骨给我看看吗?” 朱颜渴盼地看着琳琅,满是好奇。 琳琅摇头拒绝,“不行。” 朱颜面色尴尬,咬着嘴唇不再吭声,白雪鹭心有不甘地看着琳琅手中的玉骨,轻嗤一声,“紫琳琅,看看又如何了,这东西又不属于你!” 琳琅斜睨她一眼,勾唇冷笑。 “但也不属于你啊。” 白雪鹭气急,但她不愿意放弃成为少司命首徒的资格,趁其不备上前,想要夺取玉骨,琳琅哪里会给她半点机会,眼神蓦地一冷,略一掐诀,疾风骤起,白雪鹭再次跌坐在地,胸口一阵闷疼,看样子受伤不轻。 朱颜没好气地瞪了琳琅一眼,好似为白雪鹭打抱不平,“你下手太狠了点吧!” 谁弱谁有理吗?相比于目的性强的白雪鹭,琳琅更讨厌多管闲事,没有自知之明的朱颜。 “朱颜,你这话不对,是雪鹭郡主先出手的,琳琅郡主只是反击而已,正常反击。” 青罡站出来说,不赞成地看着朱颜。 “切,你就是看她漂亮!” 朱颜轻哼,双手环胸,不以为意,青罡无语,他只是正常发言呀,这也能扯到脸。 “你长得丑,嫉妒我长得好,明说就是,别阴阳怪气的,劝你别逞嘴上功夫,我的耐心不多,若是惹毛了我,把你变成猪头,你信不信?” 琳琅冷冷扫了一眼朱颜,语气颇为凌厉,朱颜闻言,气得眉毛胡乱皱在一起,差点要跳起来,“你说谁长的丑?你不要威胁我,这里是九嶷山…你打伤白雪鹭,我说不得嘛!” 白雪鹭不合时宜插嘴,颇为不屑,“朱颜,我用得着你为我说话吗?你自己看不惯紫琳琅,不用拿我当幌子,我又不是傻子!” 朱颜更生气,暗恼白雪鹭不知好歹。 正在此时,前来勘察的大司命和少司命来了,时影看到琳琅手中的玉骨,眼神略带几分复杂,但也准备按照规则,宣布这次比试的结果,紫琳琅胜出。 但大司命却在他之前出口发言,“白雪鹭的表现也非常不错,一次测试,不足以选出最合格的首徒,所以我宣布,此次入选的有五人,紫琳琅,白雪鹭,青罡,白雪莺和朱颜。” “既然你们成功入选,接下来一个月里,你们在九嶷山听学,我会观察你们品行和综合水平,择出最优秀的学生为少司命的首徒。” 白雪鹭听到自己还有希望成为首徒,忙不迭拱手行礼,表示感谢,琳琅表情淡淡的,令人看不清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673章 玉骨遥(24) 听说琳琅要在九嶷山待上一个月,紫王吩咐仆人送了不少生活物品过来,紫纤纤依依不舍地告别姐姐,坐着马车回了紫王府。 上课的第一日,朱颜因为迟到被记了过,减了分数,她觉得是有人针对自己,非常不满,吵着见少司命。 琳琅皱眉,觉得这姑娘聒噪的厉害,不由出声,“朱颜,你可以安静点吗?法磐自动记载时间,你有没有迟到,不是少司命说的而是法器记载,不要吵闹影响别人。” 白雪鹭附和一声,“的确如此。” 白雪鹭虽然把琳琅视为心腹大敌,但对朱颜实在看不上眼,分明是自己迟到了,有什么可争辩的,吵得她耳朵疼。 白雪莺拉了拉朱颜,小声劝说,“阿颜,算了吧。” 朱颜忍不下这口气,感觉所有人都在针对自己,尤其是紫琳琅和白雪鹭,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对琳琅和白雪鹭故意刁难。 “抱歉啊,我真不知道法磐是什么东西,我们西荒偏僻,真没见到此物,不如紫族和白族捐几个法磐,给我开开眼界?” 白雪鹭无语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朱颜,琳琅轻笑,一本正经地接下话茬。 “朱颜郡主这是在哭穷?赤族真有这么落魄,还要白族和紫族送东西,说真的,我敢送,你真的敢接吗?脸皮不要了吗?” 朱颜语塞,瞪着琳琅想要出言反驳,但又不知说什么好,脸色青青白白,她没想到,这个紫琳琅如此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眼见授课的神官冷着脸进来,白雪莺担心好姐妹受罚,连忙把她扯到座位上坐下,苦口婆心地劝告,“阿颜,别吵了,若是犯规被赶下九嶷山,那就丢大发了。” 朱颜想想也是,勉强压下心底怒气,但看紫琳琅越来越不顺眼,这女人现在比白雪鹭更讨厌,长着一副好皮囊,却是个刻薄的人。 前几天的课程,时影并没有出面,而是由其他的神官授课,讲的都是基础的理论课程,朱颜听得一直打瞌睡,她有话完全憋不住,当堂问神官,“为什么要讲这些无聊东西,就不能直接教我们厉害的法术吗?” 朱颜是典型的学渣,不太爱学习,听这些枯燥乏味的理论,整日犯困、打瞌睡。 神官被问的脸色一僵,神情不悦,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顽劣大胆的学生,罚了对方抄写元虚经,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少司命。 次日时影来授课,郑重其事地告诉学生,学习是漫长的过程,不能好高骛远,如果基础没打扎实,何来更厉害的术法? 朱颜知道对方是在指责自己,想要反驳,却听琳琅先她一步问道,“如果学生的基础打牢了,可以学习实用性的术法吗?” 琳琅这几日听的认真,理论知识基本吃透了,很希望接触新鲜的法术,时影临机抽查了几个比较刁钻的问题,琳琅对答如流。 “不错。” 时影表情缓和,称赞了一句。 朱颜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时影,她没吃透理论知识,但想开小灶,少司命长得这么好看,声音又好听,如果能单独教她就好了。 “少司命,这个我不太懂。” 朱颜举了举手中课本,语气谦逊地提问,及时拉回时影的注意力,惹来白雪鹭的白眼,以及一针见血的讽刺,“你不会的太多了,毕竟上课大部分时间在睡觉,现在来占用少司命的时间,不觉得过分吗?” 朱颜气怒,暴脾气上来,“白雪鹭,你干嘛故意针对我?我问问题都不成吗?” 白雪鹭轻嗤,以前朱颜仗着是赤族唯一的郡主,和白雪莺关系好,不分场合地刁难自己,她现在针对朱颜,不是很正常吗? 时影表情一肃,轻咳了声,“肃静。” 他没有再理睬朱颜,按部就班讲课并布置今日的任务,下课后,琳琅准备离开,意外得到时影的秘密传音,“你随我来。” 琳琅跟着时影来到帝王谷,这次是时影亲自带她过来的,重明诧异地看着她,倒是没有生气。 “你很聪明,我会教你其他的。” 琳琅的学习进度太快,课堂学习完全满足不了她,时影略微考虑,还是决定教点其他的,想到那日的怨气,加重了语气提醒。 “既然你诚心向学,我也不会藏私,希望你能走正道,聪明都用在正途之上。” 琳琅态度诚恳,颔首应道,“谨遵少司命教诲。” 时影没有再多说,微敛眉目,从最基础的万音传书术开始教授,口诀和结印。 琳琅从前没接触过这类法术,学的很认真,暗自感慨,世间万物,术法万千,根本学不完啊。 第674章 玉骨遥(25) 虽然知道琳琅有不错的术法基础,但时影依然惊异她的学习天赋,莫名的欣慰。 但凡为人师,都喜欢聪明又努力的学生,时影也不例外,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和琳琅相处的感觉,他们看上去不似师徒,更像是朋友,于修行术法方面颇有几分共鸣。 大司命向司空询问他们的学习情况,得知遥遥领先的依然是紫琳琅。 他不免有些着急,亲自召见白雪鹭,对其试探了几番,颇为满意,赠与对方九嶷山初级术法的法门。 朱颜学习格外散漫,大部分时间在九嶷山闲逛,好几次都看到了重明神鸟,觊觎对方身上的羽毛,暗自潜入帝王谷,误打误撞看到紫琳琅和时影说话,莫名的气愤。 “紫琳琅,你怎么在这里?” 琳琅瞟了眼朱颜,似笑非笑。 “与你何干,你管的蛮宽的。” 琳琅看了看天色,对时影略一施礼,告辞离开,既然朱颜在这儿,她也心情再待。 朱颜深知琳琅的嘴皮子利索,不欲与之争执,待琳琅离开,委屈地看向时影,“少司命,我好多不会,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重明拉了拉朱颜,翻了个白眼。 “你不会不爱学习吗?” 朱颜嘟了嘟嘴,不搭话,她偷瞥了眼时影,担心自己之前的课堂无礼,给对方带来坏印象,声音怯怯地道歉,“少司命,我知道错了,但我也想学本事,少司命能否指点我,我一定会好好学。” 时影略微思索了几下,念及昔年在嘉兰皇宫和朱颜相识一场的份上,不由点了点头,“既然你真心向学,我不会拒绝,但在此期间,绝对不能顽劣,触犯学习纪律。” 朱颜喜出望外。 每日的课堂讲学继续,琳琅不再去帝王谷,而是前往藏书阁,偶尔请教时影,她不喜欢朱颜,不想听对方聒噪的声音。 有次琳琅遇上比较复杂的术法,前往帝王谷请教,正看到朱颜缠着要给时影梳头发,信誓旦旦地表示尽师道。 琳琅看着朱颜将梳子上的头发藏了起来,开口道,“你藏少司命头发做什么?” 朱颜吓了一跳,攥紧手心,有点心虚却死不承认,“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影被朱颜闹得心浮气躁,他念及昔年旧情,准备好好教导她,学习不能一蹴而就,这姑娘却浪费学习时间,非要给他梳头,现在还藏他头发,到底有什么目的? “朱颜,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颜死鸭子嘴硬,眼圈发红,摇头否决,“少司命,紫琳琅冤枉我,我没有。” 她答应青罡,只要弄一根少司命的头发,对方就给她想要的青族灵雀,那小雀儿唱歌可好听了,还能传信,这笔买卖不亏。 “朱颜,你知道头发的重要性吗?对于修行者,如果有人想要行恶咒,一根头发足矣,你如果想犯蠢事,就不要恩将仇报。” 琳琅难以理解朱颜的行为,你说她傻吧,有时挺机灵,说她坏吧,却喜欢见义勇为,保护弱小,但时影认真教授她术法,尽人师的责任,她却不珍惜时间,搞幺蛾子。 朱颜瞥了眼时影严肃的面孔,心下有几分动摇,但青罡应该不会害少司命吧? “头发给我。” 时影语气很重,眼神变得严峻。 朱颜无奈之下,只好把梳子上遗留的一根头发还给时影,咬着唇,怯怯解释,“少司命,我没有恶意,一根头发而已,怎么可能会要人命呢,青罡应该不会想害你。” 琳琅冷笑,一针见血道,“你真是天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难道写在脸上?无端端要别人的头发,这种行为就很奇怪。” 青罡,他出自青之一族,时影眉头紧锁,很快猜到了青罡的作为,估计是青妃青王怀疑他的身份,命令青罡取他头发测试。 “是你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你不就想要把我打发走,霸占少司命教给你一人。” 朱颜很生气,忍不住怒斥。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帝王谷。” 时影以前觉得朱颜莽撞了点,但只是年纪小,天真而已,但现在看来,这姑娘不仅容易被利用,还喜欢臆测他人,知错不改。 “少司命!” 朱颜瞪大眼睛,少司命要赶她走? “以后在课堂上认真学习即可。” 时影淡淡道,他的时间也不是平白拿来浪费的,不知为何,现在看到朱颜就头疼。 “紫琳琅为什么可以自由进出,只因为我没她漂亮吗?你们男人都这样肤浅吗?” 朱颜不服气,心里委屈的厉害。 “你…” 时影都快被朱颜气笑了,他难道是看脸教授法术吗? 琳琅摇摇头,一字一句地纠正,“这点我要声明一下,本郡主绝对不是靠脸,少司命也不是那种被美色迷惑的肤浅男人,我靠的脑子,课堂上学习的东西,我早会了,我是超纲学习,而不是像某人补习,更重要的是,我占用少司命的时间绝对没有你多。” 她更多情况下,是借助时影的少司命身份,借阅藏书阁的各种古籍,学习各种各样的术法结印,不懂的时候,才会过来请教。 朱颜愣了愣,实在没有话反驳,但这口气又咽不下去,瞪了眼琳琅,负气而去。 时影叹了一口气,略感失望,他之所以私下给朱颜补习,教的那么认真,其实是看在年少时和对方的一段缘分。 那时时影被秋水歌姬冤枉,北冕帝甚至想要拿剑杀他,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唯有朱颜相信他是清白的,甚至私下为他祭拜。 “少司命,你以前和朱颜认识吗?” 琳琅看着时影惆怅的神色,好奇问了句,其实以她的道行,隐约能看出时影和朱颜的命运纠葛线,线头太乱,有点理不清。 时影沉默了一瞬,看着琳琅,似乎有了倾诉的欲望,将他和朱颜小时偶然认识,发生的故事向琳琅娓娓道来。 时影不禁唏嘘,昔年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了好多,陌生又任性,还喜欢不讲道理。 第675章 玉骨遥(26) 琳琅听完时影的叙述,忍不住蹙眉,好似看外星人一般盯着时影,他怎么想的? “你…你这样看我作甚?” 时影面色微窘,很不自在,猜不透琳琅的反应,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 “少司命,你看上去挺聪明的,想法也太简单了,你似乎很感激朱颜祭拜你?” 时影面露疑惑,琳琅轻轻吁了口气,徐徐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命中应该有一劫,原本这劫根本不会存在,而朱颜在机缘巧合之下,用你碰过的雪寒薇来祭拜你,导致死劫因果,和你有了命运牵扯。” “你之所以被秋水歌姬陷害,是因为替朱颜出头,导致后来的悲剧发生,这无疑是导火线,作为赤之一族的郡主,来到嘉兰皇宫不好好地待着,四处乱窜,甚至攀高摘花,若不是你及时接住,她估计要摔个重伤,那些看顾她的宫人估计都要受罚,这安全是任性不顾后果的丫头,你觉得可爱?” “朱颜公然顶撞宠妃,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也不担心后果,若是好好待着,哪里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我真奇怪,你感激她什么,感激她到处闯祸,你有机会收拾烂摊子?感激她祭拜你,给你弄个死劫?” 赤王就算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不能娇惯成这样,四处闯祸。 小祸就算了,在北冕帝昭告天下不许祭拜时影的情况下,她还要去祭拜,只顾自己的想法,若是被人发现,赤王估计会被北冕帝迁怒。 时影脸色尴尬,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他以前真没想那么多,不曾想,朱颜无意间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灾难。 但琳琅为何能推算出自己的死劫,他满是疑惑,上次逃离混沌的怨气,这次的因果推算,令时影越来越觉得此女奇异。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一直默默倾听的重明忍不住问。 琳琅瞥了眼站在高树上的重明,他面色严肃而沉重,淡淡道,“天机不可泄露。” 重明从树上跳下来,气急败坏道,“这算什么回答,你真是紫族郡主吗?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本事,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 琳琅面色如常,表情好似天边不动的流云,令人看不出半点端倪,她只是浅笑。 “我没什么动机,至于为何会推算,自然是天赋异禀,以前师傅教的多,自己的领悟力也还不错,对于少司命,我没恶意。” 时影给重明投去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得无礼,再次看向琳琅,语气放松了许多。 “大司命说我的死劫解了,想必现在的朱颜已经影响不到我,只是这次我也该想明白,也许我不该和她有过多的纠缠。” 琳琅对时影颔首,“少司命想明白就行,你这个人心肠太好,也太软了,孰不知很多危险就在身边,即使不忍心除去,但也应该避免那些麻烦,免得影响气运。” 时影想到自己的母后,如果不是他执意替朱颜出头,得罪了秋水歌姬,令对方有了对付他的由头,母后也不会被幽禁,甚至最后为了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死亡。 “少司命,以后我也不来了,免得有任性的小姑娘到处嚷嚷,说什么少司命厚此薄彼,影响了你的声誉,那就不妙了。” 琳琅起身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时影开口挽留,“不必如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的天赋奇高,基础的术法已学的差不多,如果有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随时来帝王谷找我,如果看不到我,可以找重明。” 重明惊愕地看了眼时影,有点纳闷,时影这么好为人师吗,随时来帝王谷找他? 琳琅没有拒绝,对时影微微颔首,施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少司命。” 空桑术法博大精深,有千年的历史,而且非常实用,比如金木水火土的运用,还有读心术,琳琅对此很感兴趣,技多不压身。 接下来几天,时影照常上课,只是无视了朱颜可怜巴巴的眼神,对想要他头发的青罡多了警惕之心。 青罡此次来九嶷山,目的性很明显,除了要验证少司命是不是时影世子,还必须杀了对方,完成任务,不然他自己也活不了。 但青罡根本找不到机会,如今半个月时间已过,除了成为少司命首徒,那么他就必须离开九嶷山,再没了暗杀机会。 因此青罡愈加努力,看得白雪鹭越加心惊,现在不仅紫琳琅要和她争首徒之位,就连青罡也开始发力了,她只能更加努力。 朱颜自从被时影厉声赶走,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看着偶尔来讲课的时影,她总觉得,对方像小时候认识的故人,尤其是那熟悉的美人尖,越看越觉得亲切,想要亲近。 隔了两三日,朱颜实在耐不住焦躁的性子,再次偷偷潜入帝王谷,她不相信,少司命那么铁石心肠,真的不管她了,她上次真不是故意的,甚至为这事和青罡大吵一架。 朱颜仔细打扮了一番,穿着最喜欢的火红裙子,熟门熟路往帝王谷的方向溜去,心下暗忖着待会如何向时影求情,她以后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她后面只会专心学习。 彼时的琳琅在时影的提点下,练习中等级的防守术,金汤之盾,结印掌控的越来越好。 无论前方有千军万马之势,但凡施展金汤之盾,就能保护自己,乃至身后所有的人。 “重明,你过来攻击我,试试我的盾术如何?” 琳琅看了眼正揽镜自照,自恋地欣赏自己花容月貌的重明喊了一声,语气颇为期待,重明神鸟是万年神兽,力量非比寻常。 “重明拜托了,发挥你的最大威力,我给你带了两大袋牛肉干、猪肉脯。” 琳琅知道重明喜欢吃肉,尤其是有嚼劲儿的牛肉干,但跟着时影大多在吃素,嘴馋的厉害,一听到有肉吃,重明两眼放光,立即抛下小镜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第676章 玉骨遥(27) 重明惦记吃的,旋即恢复神鸟的巨大真身,一身五彩翎羽抖啊抖,气势汹汹地朝琳琅的方向攻击而去,飞沙走石,风起扬落。 时影身姿笔直,稳稳站在琳琅身侧,已经做好了随时保护的姿势,他知道琳琅厉害,但十六七岁的姑娘能厉害到哪里去? 琳琅嘴里默念咒术,全力以赴。 周身瞬间被一股金色的光圈笼罩住,重明的攻势凶险,巨翅震动之下,四周的花木草叶飒飒作响,却吹动不了琳琅的一根头发丝儿。 “重明,你早上没吃饭吗?” 琳琅出言激怒,重明神鸟的威力可不止于此,重明瞪圆了眼睛,嗷嗷叫了几声。 这次可不是三成的攻势,而是用了九成,重明彻底恼了,犹如巨兽一般扑向琳琅,黑亮的眼珠子隐隐带着几分赤红暗影。 琳琅屏息凝神,加固了盾术,脚步立定,全神贯注地抵抗,半炷香过后,重明恢复人身,对琳琅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时影看着琳琅,满意颔首,由衷称赞了一句,“你的金汤之盾比我想象的坚固。” 琳琅不骄不躁,笑吟吟对时影说,“师父过奖啦,这应该就是名师出高徒吧。” 师徒间的名分好似一道无形的枷锁,令时影欢喜的心情蒙上淡淡的阴影。 他没有多说其他,继续书写石案上的小札,小札内容是他多年修行的术法心得,还有各种改进部分。 时影知道琳琅求学心切,愿意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于她。 琳琅将带来的牛肉干猪肉脯交给了重明,重明喜滋滋接过,大快朵颐起来,忽然他鼻子一皱,感受到帝王谷闯进陌生气息。 琳琅耳聪目明,瞬间觉察到了不对,时影眉毛轻扬,直接冷了面孔,往陌生的气息而去,正好看到那抹刺眼的红,朱颜又来了。 “少司命,我向你道歉。” 朱颜眼神闪躲间,脚步又往前踏去。 “上次是我不对。” 时影神情不改,语气冷漠的好似千年寒冰,不假思索,“不需要,速速离开!” 想到眼前少女昔年给他带来的麻烦因果,时影一阵头疼,甚至心生分怨怼,如果不是她的莽撞无知,秋水歌姬哪里能寻到机会,设计他和母后,她为何要屡屡发现? “少司命,你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紫琳琅不是也在这儿?你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没什么区别,我不是和你道歉了嘛。” 朱颜看着时影的冷脸,忍不住撒娇,声音软糯糯,以前她在外闯祸,父王要发脾气打她板子时,她认错撒撒娇,一准没事儿。 “如果道歉有用,还需要律法作甚。” 琳琅无语地白了朱颜一眼。 “你…我是在和少司命说话!” 朱颜懊恼地瞪了眼琳琅,而后可怜兮兮地瞅着时影,后者直接垮了脸,脸色冷凝如冰。 他实在搞不懂朱颜的脑回路,他上次已经说了,不允许她再次踏入帝王谷,朱颜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屡教不改,不知所谓! “重明,将朱颜郡主轰出去!” 时影看朱颜心累,和她说话也累,重明得令,不客气地把朱颜往外赶,肃然威胁。 “朱颜,你识相点,最好自己走,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管你是那族的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九以山的规矩,老夫现在一口吞了你,也没人敢多说半句!” 朱颜不信,撅着嘴不肯走,盯着时影的方向,撒娇赌气,“少司命不原谅我,我不会离开的!” 给你脸,你不要脸! 重明彻底怒了,看来神鸟不发威,眼前的小丫头都不把他放眼里。 他化作神鸟,冲着朱颜厉声嘶鸣了一声,强大的灵力冲击之下,朱颜被击溃到数丈之外,胸口一阵隐隐作痛,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忍不住狂吐鲜血。 “老夫提醒你了,你自找的!” 话音落地,重明将重伤哀嚎的朱颜叼在嘴里,往帝王谷外飞去,大司命正好看到这一幕,呵斥了一声 “重明,你做什么!” 重明将朱颜的身体抛在地上,化作人形,对大司命告状,“这小丫头三番四次擅闯帝王谷,影响时影修行,顽劣不教。” 大司命盯着面无人色、昏迷不醒的朱颜,看到她灵台间一闪而过的琉璃花,眼神瞬间变得阴冷,原来是她,阴阳际会,琉璃花现,原来她就是时影的命劫之女。 虽然凤凰星的降世解了时影的死劫,但这灾星还想缠着他的宝贝徒弟,岂有此理! “重明,将朱颜扔回九嶷山!” 大司命恨不得掐死朱颜,强忍住怒气,但九嶷山不会再让朱颜待了。 “是,重明立即去办,赤王那边…” 重明乐见其成,拱手应了一声,但朱颜好歹是赤族的郡主,是不是该找个措辞? “哼!她擅闯帝王谷,就是死罪!” 大司命甩了袖子,冷言轻哼。 重明再没顾忌,不客气地提起朱颜的衣领子,往九嶷山下而去,引来一群人围观。 “阿颜,你这是怎么了?” 白雪莺从人群里冲出来,捂嘴惊叫,她看向重明,不明所以,满面惊慌不安,“阿颜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带她去哪里?” 朱颜胸口一阵难忍的剧痛,嘴角渗着血丝,她想要说话,但没有力气开口,只能死死瞪着重明,怨恨那个冷血无情的少司命。 “朱颜擅闯帝王谷,对少司命言语无状,犯了九嶷山的大忌,现在已经没有听学的资格,雪莺郡主,若你也想下山,可以一起走?” 重明被拦住了,有点不爽。 白雪莺咬了咬牙,她担心朱颜遭遇不测,对重明点点头,苦苦恳求。 “你能不能把阿颜放下来?她好像不舒服,我扶着她下山,我不能不管阿颜。” 重明斜睨白雪莺一眼,没有拒绝,手下索性一松,朱颜没力气,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因为是狗啃泥姿势趴在地上,磕掉了大门牙,满脸的鲜血,惨不忍睹。 围观的白雪鹭痛快地吐了一口气,朱颜,你也有今天,赤王独女又如何,活该! 第677章 玉骨遥(28) 白雪莺放弃了听学资格,扶着受伤的朱颜下了山,好在山下的驿站有六部藩王的随从,赤族总管止渊看到惨兮兮的朱颜,面色俱变。 “颜儿,到底是谁伤的你?” 朱颜嘴巴蠕动了几下,根本说不出话来,彻底晕死过去,白雪莺在旁只知道哭。 九嶷山上,青罡得知朱颜被驱逐,虽然暗自心惊,他没心情同情别人,想了各种办法,始终无法接近少司命,体内踏雀枝的毒素隐隐有发作之势,为此请了好几天的假。 白雪鹭觉察青罡不对劲,以为他暗下搞什么小动作,偷偷侵入青罡休息的屋子,恰好看到青罡毒发,满脸青紫的模样,忍不住尖叫起来。 “喂,你怎么啦!” 白雪鹭匆匆跑出去,想去找少司命,但又不敢去帝王谷,毕竟有朱颜的前车之鉴,现在谁敢擅闯帝王谷。 迎面碰上琳琅,白雪鹭忍不住拉住了她,声音惶恐,“青罡,他中毒快死了!” 琳琅微微蹙眉,想到青罡平日里的表现,性格还不错,憨厚老实也不爱较真,唯有利用朱颜偷时影头发那次,只是后面没什么动作。 “带我过去看看,我会解毒。” 琳琅对白雪鹭说,神色慎重几分。 白雪鹭稍微冷静下来,也没时间猜测琳琅话中真假,现在少司命也不知在哪里,青罡又一副要毒发的模样,只能指望紫琳琅。 她们一路匆匆来到青罡所在的屋子,琳琅一眼就看到跌至床下的青罡,他浑身发颤,嘴唇发黑,气息微弱,眼睛似睁非睁。 “你快救救他啊,他快死了!” 白雪鹭捂着胸口,语气满是惶恐,她虽然一肚子的算计,想设计青罡提前出局,自己少一个对手,但从未想过让对方死啊。 琳琅感受了一下青罡身上的黑气,略微施展灵力,破了塔雀枝的封印,将其转移到自己指间,凝聚成一滴墨珠,滴落在地,烟消云散。 这种无解甚至加封印的毒非常罕见,青罡除了把毒转移给其他人,只能等死,看他现在这副处境,显然没打算害其他人。 青罡惺忪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琳琅,声音虚弱地呢喃,“琳琅郡主,我死了吗?” 琳琅摇头,淡淡道,“你差点就死了,多亏白雪鹭发现你情况不对,晚一点,你早已毒发身亡,大罗神仙来了 也救不了你。” 白雪鹭没想到琳琅把功劳推到她的身上,面对青罡感激的眼神,撇了撇嘴,“我只是碰巧看到,救你的人是紫琳琅。” 青罡撑起虚弱的身体,对琳琅和白雪鹭郑重拱了拱手,“多谢两位郡主。” 白雪鹭见青罡没大碍,不愿多待,恢复了清冷的神色,直接离开。 琳琅看了看门口,挥了挥手,大门自动关闭,再次看向青罡,开门见山地问,“看在我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青罡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点点头,他知道琳琅想问什么,也做好了坦白的准备。 “青王青妃怀疑少司命的真实身份?” 琳琅一针见血地问。 “是,我是青族旁支庶子,做任何事都要听青王青妃的安排,青妃怀疑时影世子当年没有死,有可能是少司命,所以派我来查探,如果确定少司命是时影世子,勒令我对世子下杀手,但我没得到头发,也不会那样做。” 青罡深吸一口气,如实回答。 少司命是好人,教了他很多东西,既然有了师父的名头,做学生的怎能忘恩负义。 “所以,你选择毒发等死?” “…我没办法解毒。” 青罡无奈叹气,他的命被别人操控。 琳琅诧异地看着青罡,这个傻子,不会这么憨吧,除了等死,不会想其他的办法? “既然我救了你,就不允许你轻易放弃生命,做人圆滑点,你和青妃说,少司命不是时影就可以,青族人不拿你的命当命,你就没有一点想法?比如说干掉青王,自己上位,那样就不会有人继续威胁你了。” 琳琅循循善诱,奈何青罡死心眼儿,忙不迭摇头,摆着手说,“青王培养过我,我不能忘恩负义。” 培养你送命! 琳琅看了青罡一眼,此人心性纯良,不枉费她出手相助,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报答的。” 青罡不敢直视琳琅,低着头说。 “你如何报答?” 琳琅慵懒抬眸,慢悠悠地问。 “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只要郡主吩咐,青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罡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含半点水分,琳琅满意地点点头,微笑以待,“如此甚好,你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天赋不错,这段时间好好学,以后定然能出人头地。” 青罡被琳琅称赞得面红耳赤,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猴脑勺,“郡主高看我了。” 琳琅不再多言,嘱咐青罡多加休息,转身离开,前往九嶷山告诉了时影,时影脸色变了又变,他没想到,青妃疑心居然那么重,到现在还不想放过他。 “你没事吧?” 时影关切的眼神在琳琅身上流连,琳琅摇头,她能有什么事? 青族的踏雀枝,不过如此,只能对付一般的修行者,再毒也毒不死她这株毒花。 “你应该担心自己,既然有皇位要继承,为何坐以待毙,不去争一争吗?你不计较他们的恶,他们却要置你于死地,你不觉得愤怒吗?要是我,早把他们一锅端了。” 琳琅喜欢防范于未然,既然有潜在的敌人,为何不提前解决?但时影有一颗慈悲心,他不争不抢,不代表别人会善罢甘休。 “你是在关心我吗?” 时影深邃的眸子含着一缕复杂难测的幽光,他静默得看着琳琅,语气淡淡地问,像个不关心生死的男菩萨,却又闪烁着期待。 “是啊,我关心你,所以呢?” 琳琅无语地白了时影一眼,人家又不是来害她,也就是时影,喜怒不形于色,听到青族的阴谋,还能沉得住气,真是修炼到家了。 “谢谢,我很高兴。” 时影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异常愉快,他不在乎青族的刺杀,也不在乎空桑皇位,身外的繁华名利,于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 第678章 玉骨遥(29) 山中岁月过得飞快,大司命对琳琅的态度越来越好,排除掉灾星朱颜,那么紫琳琅无疑是真正的凤凰星,是时影的福星之女。 但他没有彻底放弃白雪鹭,意气用事的白雪莺自动放弃了竞选,甚至和朱颜交往甚密,大司命不喜甚至憎恶朱颜,对白雪莺也没有了好感。 白族的郡主唯有白雪鹭,能够匹配时影,虽然紫琳琅有气运,但到底不姓白。 按照空桑皇室传承千年的婚娶制度,时影将来若是要登顶皇位,必须要迎娶白氏女为后。 紫琳琅异常聪慧,每次考核都名列第一,大司命不希望白雪鹭输得太难看,给了对方本命的法器冰魄,希望她稍微争点气。 但人算不如天算,白雪鹭即使有冰魄在手,增加了三成胜算,但哪里斗得过术法精纯、灵力充沛的紫琳琅,最后输得彻彻底底。 大司命叹了口气,看来凤凰星乃天命。 大司命没反对琳琅成为时影的首徒,而是给她出了一道难题,想要测试一下琳琅的心性。 这姑娘到底有多能耐,就算以前学了点术法,有些基础,但能轻易打败资质不差的青罡和白雪鹭,赢得那么轻松。 这天赋也太高了吧?大司命怀疑时影是不是放水了,或者私下教了不该教的东西。 大司命出的考题非常刁钻,在规定的一个半时辰里,琳琅必须亲自找出九嶷山的戒律法则大全,甚至给每本书擦拭干净。 时影忍不住皱眉,想要阻止,“大司命,没有这样的规矩,太苛刻了。” 大司命悠然淡笑,“规矩是人定的,做不到可以放弃,不妨碍紫琳琅成为你的首徒。” 他只是想要测试,不是故意刁难。 “你可以做到吗?” 大司命意味深长地问,声音很威严。 “可以。” 琳琅回答的干净利索,她的万书传音可不是白学的,藏书阁里的书在哪里,有哪些内容,她的脑海里历历在目,至于擦拭每一本书,那更容易了,简单的除尘术法即可。 话音一落,琳琅静心结印,立即施展术法,莹白色的流光席卷整个藏书阁,给每一本书擦拭灰尘,一本戒律的蓝底册子轻飘飘地飞过来,稳稳落在琳琅的手心。 “大司命,这样可以吗?” 只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这样严苛的要求就办到了,大司命不得不承认,这位紫族郡主非常聪明,天赋甚至不输于时影。 “很好,你令我很意外,紫王有个好女儿,去吧,以后跟着少司命好好学。” 大司命声音放缓,露出久违的笑容。 “时影,记得和琳琅好好相处。” 大司命转眸对时影吩咐,语含深意。 时影应了一声“是”,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大司命的话似乎有些歧义,但又像他想多了。 琳琅的首徒名分已定,被安排住在清修殿的侧殿,重明给她采了很多野花插瓶,得了琳琅更多的美食投喂,心里美滋滋的。 另一侧,时影来到大司命的大殿。 “影儿,你怎么来了?” 大司命正给白嫣上香,眼底含悲。 “大司命,死者已矣,你不要太过伤悲,我会遵从母后遗愿,终生侍奉神明。” 时影自入魔清醒后,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母后对他的殷殷劝诫,不要卷入政治旋涡。 嘉兰回不去,九嶷山就是他的家,他不愿意再重返红尘,造成皇室的内政动荡。 “时影你错了,那些人不会放过你,你太像你母亲,不愿意争斗,但好人总被辜负,如果你不争,你母亲白死了不成!” 大司命冷着脸,声色俱厉地怒斥,时影对嘉兰不留恋,但他忘不了白嫣的死,午夜梦回,心痛不已,一心想要为阿嫣报仇。 时影不由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师父说的对吗,母后希望他报仇吗? 从大司命的住处离开,时影神情恍恍惚惚,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琳琅。 “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时影端正面色,摇摇头,不欲多说。 琳琅没有多问,随着时影回到清修殿用膳,这里的一日三餐有神仆照料,看到清一色的素食,青菜豆腐丝瓜汤,一点油水都没有。 琳琅疑问,“你一直都吃这些吗?” 时影饮了口清茶,“有什么问题吗?” 琳琅撇了撇嘴,这些清汤寡水看着没什么食欲,“咱们是修行,又不是当神仙,总该满足点口腹之欲吧,怪不得你这么瘦,要不是有灵力撑着,估计面黄肌瘦不成样子。” “你等着,我觅食去。” 话罢,琳琅御风而下,在九嶷山脚下的湖泊处站定,准备弄几条肥鱼上来。 忽然感觉水底下有不寻常的动静,隐隐响彻着轰鸣之声,但轰鸣声没一会儿就消失了,琳琅差点以为自己产生错觉。 她暗暗记下这件事,去另一边的浅溪抓了几条鱼,又逮了只突然窜回来的野兔,从空间里取了点现代调味品,御风而上回到时影吃饭的院子。 琳琅亲手用刚学不久的火术,烤了两只鱼和一只兔子,肉香味扑鼻,把重明都招来了。 “重明,烤肥兔给你,可怜见的,这些年你跟着时影,估计都没吃好,多补补。” 琳琅大方地将烤得油汪汪、撒了各种佐料的兔子扔给重明,感动得重明热泪盈眶。 “时影,咱们吃烤鱼吧,我的独门手艺,你以前绝对没吃过。” 时影微微蹙眉,摇头婉拒,“不用,你自己吃吧,你若不喜素食,以后给你重新安排,不要擅自出去找东西,知道吗?” 琳琅点了点头,将烤得金黄两面的鱼放在时影面前的盘子里,一脸期待道,“时影,你就试试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面对十八岁的时影,心性也不见得有多么成熟,琳琅不喜欢喊他叫师父,总会直唤其名,显得更亲切,时影显然也不在意,从不纠正,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烤鱼,有些犹豫。 那股冲鼻的味道很奇怪,但琳琅一脸期待,他尝试吃了一块,舌头都快被辣麻了。 琳琅看到时影那副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变态辣的感觉,是不是很特别呢。 一本正经吃饭实在无趣,琳琅很想看看时影多样化的表情,但结果有几分悲催,时影明显不会吃辣,眉毛都皱到一起了,连续喝了两杯水,表情方才恢复如常,目不转睛地瞪着琳琅,想要发作。 “看在我是初犯,饶过我这次吧。” 琳琅双手作揖,主动认错,少司命看似清冷,其实也有脾气,还是做小伏低吧。 “是啊,时影,看在琳琅烤的肉那么香,时影你就别生气了,琳琅都道歉了。” 重明吃得满嘴流油,从来没吃过这么麻辣鲜香的兔子肉,感觉从前的舌头都白长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为了以后能吃到琳琅的美食,他眼巴巴地求情。 但黑眼珠子不偏不倚落在时影盘里的麻辣烤鱼,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看上去很想替时影吃。 “下不为例。” 时影很想给琳琅一个教训,但看她可怜兮兮地瞅着自己,想要发作的心渐软了下来,总归是自己的徒弟,年纪又小,是真心想孝顺他,只是不晓得自己不吃辣。 “时影,你真好。” 琳琅笑吟吟道,眼神亮晶晶。 时影看得心跳加快,忍不住纠正。 “以后喊师父。” 琳琅若有所思,讨价还价,“没外人时,还是叫名字吧,你年纪也不大,我担心把你喊老了,在外的时候,我会喊师父,绝对规矩。” 第679章 玉骨遥(30) 琳琅声音太甜,令人无法反驳。 时影无奈,只能默认。 只是在后续的教学中,时影越来越严苛,但琳琅是谁,天赋好,学什么都快。 空桑法术学得差不多,甚至钻研起鲛人的凫水术,这并不在时影教授的课程中。 但藏书阁里的书包罗万象,其中不乏对鲛人的术法的各种研究,琳琅最感兴趣的是,如何像一条鱼般,自由无限度地潜水。 一年的时间匆匆过去,时影空闲之余编述的小札完成,他亲自交到琳琅的手上,郑重其事地交代。 “小扎的内容都是这些年我所掌握的精奥术法,你的学习速度很快,比我想象的还要早出师,想要达到无人臻境,还需要漫长的修行和领悟。” 琳琅翻过小扎最后一页,其中有读心术,千树和天诛,这是比较深奥的术法,往前又翻了几页,是对傀儡术、凌云术的经验总结,琳琅谢过时影,将小札塞进袖中。 不得不说,时影真是尽职无私的好师父,几乎是倾囊相授,能做他的徒弟,无疑是莫大的幸运。 琳琅原本挺无语时影的慈悲心肠,为何不愿报复害他的人,现在想想,时影品格太高洁,也许在他的眼里,没有太坏的人,更多的是需要帮助的人,心怀天下和仁爱。 “琳琅,接下来的时间里,你留在九嶷山好好修行,我有事要下山一趟。” 时影告诫道,神色带有几分凝重。 “你要去哪里,不能带上我吗?” 琳琅诧异,上前拉了拉时影的袖子。 时影想到山下的严峻境况,断然摇头。 “不行,外面比较危险。” 琳琅和时影相处一年有余,多少了解知道他的性格,那真是说一不二,想到他的脾气,琳琅没有继续纠缠,乖巧点头。 但私下里琳琅找到了重明,他们的关系处得特别好,一顿孜然烤肉撬开了他的嘴。 重明其实知道琳琅的本事,时影就是顾忌太多,总担心琳琅会有危险,索性一股儿告诉她,“看在咱们是好朋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九一郡发生了瘟疫,时影下山查探去了,不带上你,是担心你染了瘟疫。” 琳琅沉吟片刻,有点奇怪,九嶷山附近的郡县有灵气包裹,按道理说,不可能产生瘟疫,瘟疫来的如此突然。 她不由想起一年前在湖泊边听到的短暂轰鸣声,难道水底下有产生污染源的妖怪? 借着重明下山给时影送药的机会,琳琅用了隐身术跟着他下山,看到面色憔悴的时影,周旋在一大片身带恶疾的百姓之中,眼神悲悯,把脉施药,琳琅感觉他身上好似镀了一层金光,恍若真正的神明在世。 许是琳琅的注视过于炙热,时影反应过来,回眸看她,紫衣少女远远站着,正冲他微笑,笑容说不出的柔和动人。 时影看了眼重明,以为是他把琳琅带来的,目含瞪视,重明委屈扁嘴,“我没有带她,琳琅自己偷偷跟上的,她的隐身术早已青出于蓝,我根本没有察觉出来。” 琳琅跑着走近,赶紧替重明解释,“师父,不关重明的事,我听说这里有疫情,师父再厉害,也会累坏的,所以我想来帮你们的忙,不绝对会添乱的。” 时影无奈地看着琳琅,又环视四周得了疫病的百姓,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疮疤,这都是染了没及时处理好的症状,“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不担心脸上感染恶疾,脸上长疮吗?快点回去,这里我能应付。” 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涌,根本找不到源头,留在这里的人越少越好。 “有师父在,我就不怕,若是脸上长了疤嫁不出去,不是还有师父吗?我就跟着师父待在九嶷山过一辈子,感觉也挺好的。” 琳琅无所谓地笑笑,她又不是凡人,这点瘟疫算得了什么,不过时影的关切令她非常受用,师父面冷心热,大好人呀。 “既然想留下,那就不要叫苦。” 时影说不过琳琅,只能让她留下来,但看到四周注视琳琅的目光越来越多,他拿了面纱,亲自给琳琅罩上,“小心感染。” 琳琅点点头,对时影说,“我以前学过岐黄之术,应该可以帮你很多,他们恶疾来的突然,数量这么多,我们应查查水源。” 时影其实也想到此处,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抚人心,将病患的症状遏制住。 他们忙到晚间,重明已找了棵树,栖息而眠,琳琅和时影坐在火堆旁烤着村民送的红薯,丝丝香甜混着焦味,看着像黑疙瘩。 “你先吃。” 时影小心翼翼地剥去烤红薯难看的外皮,递给琳琅。 “你吃吧,重明说你两餐未进食了。” 琳琅摇摇头,她其实不饿。 “我没事,你吃吧。” 时影固执地将烤红薯递过来,好似男人照顾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琳琅无奈,只好吃了一小口,把烤红薯推了回去,“我来吃了自带的点心,肚子不饿,你多吃点!” 琳琅看着深沉如墨的夜色,想到水底下有可能潜伏的妖怪,趁着时影吃东西的功夫,一五一十地把之前的发现告诉了时影。 时影面色变得严峻,如果水里真的有作祟的妖怪,估计不仅仅是瘟疫那么简单,如果妖怪上岸,恐怕附近的百姓都要遭殃,必须尽早除去。 他面色严峻,谨慎地问,“琳琅,你还记得确切的方位吗?” 琳琅仔细回想一番,片刻后回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九嶷山东溪的方向,那里有片深不见底的湖泊,深得很。” 时影吃完烤红薯,擦了擦手,看了眼暗沉天色,语气沉重,“我明早去趟东溪。” 琳琅表示她也要去,跟着是影除掉作祟的妖怪,那可是做功德的好事。 翌日清晨,天还没有大亮,时影带着琳琅御剑去了东溪,时影本身识水性,又有高深的修为护身,短时间不存在水下缺氧的情况,琳琅正好学习了凫水术,他们小心翼翼地潜入湖底,发现水底之下别有一番洞天。 原以为越到底下,光线越暗,谁知水底深处有光芒大作,好像某种封印,隐约间有龙吟声传来。 琳琅心惊,难道是传说中的龙神? 空桑有历史记载,七千年前,星尊大帝琅玕灭了海国,封印龙神,从此鲛人沦为奴隶,留在云荒陆地,龙神被镇压在苍梧之渊,难道他们误入苍梧之渊? 琳琅能想到的,时影自然也猜到了,他的脑海里忽然一阵轰鸣,想到一个古老预言,龙神苏醒,归邪升起,海皇归来,空桑即将面临大乱。 思及此处,时影神情凝重,朝龙吟声处奋力游去,琳琅紧随其后。 第680章 玉骨遥(31) 深渊之下,好像有一座无形的水牢,体型巨大的蛟龙在愤怒咆哮,火苗簇簇。 蛟龙的四肢被金色发光的铁链牢牢锁住,囚牢般的结界笼罩在它的头顶,隐隐生威。 但不知为何,结界越来越弱了,蛟龙的愤怒声越来越大,琳琅意识到不对,把时影往回拉,意有所指,“咱们先上岸吧。” 时影眉峰紧锁,他能深刻感受到来自蛟龙的威慑,对方的力量似乎在慢慢复苏,狰狞的爪子不断地往前探,一双喷火的眼睛仇恨般瞪视着他们,龙出人声,声声泣血。 “虚伪的空桑人,你们真该死!” 时影施展术法,意欲加固上面的囚龙结界,蛟龙怒目一瞪,对时影吐出几团火焰。 火焰威压极重,来势汹汹,时影抵抗不住,感觉胸口一阵闷疼,随即晕厥过去,蛟龙还想发功,琳琅一道灵力反击过去,“再不住手,我可不管你是龙是蛇。” 琳琅将昏迷的时影收进灵玉空间里,对蛟龙不客气道,“你是谁?味道不对,你难道不是空桑人,好神秘强悍的力量!” 蛟龙感觉身体被定住了,目眦欲裂,忍不住咆哮,琳琅捂了捂被震的耳朵,“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被封印如今,还想兴风作浪!” 琳琅从蛟龙眼里看出浓烈的戾气和悲怆,有点奇怪,听到它的愤怒之音,“为恶者是空桑的开国皇帝,是琅玕,那个伪君子,他是大骗子,他欺骗了所有人。” 它的眼神过于痛苦煎熬,不似作假,而且它身上没有业障,不像是作恶多端的妖龙。 “既然你有冤屈,可以和我说说吗?也许我能帮你一把。” 琳琅静下心来,好奇地问。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目的!” 蛟龙承认琳琅的力量诡异又强大,未必不能解封它身上的枷锁,但它心生怀疑。 “你也别多想…因为我有利可图,其实我也看不惯空桑奴役鲛人的局面,那么温顺漂亮的生物,不该被肆意虐待,我希望你能把鲛人带回碧落海,放下对空桑的仇恨,这样我既做了好事,也不会背叛我的家国。” 琳琅一直都洞悉到这个世界的违和和残忍,云荒其实并不太平,除了冰族蠢蠢欲动,海国军也不消停,经常发生动乱。 苦的是无辜百姓,当今的北冕帝整日花天酒地,无所作为,琳琅很看不上眼。 “哈哈哈…荒唐!就算我愿意放下两族的仇恨,琅玕也不会放过鲛人一族,当年白薇那样抗议,甚至和琅玕恩断义绝,那个冷血的男人还是要奴役海国的子民,他若不死,海国永无宁日,除非彻底杀死琅玕!” 蛟龙怒吼,眼中的怒火不减而增。 “琅玕还活着?他早作古了呀。” 琳琅满是诧异,星尊大帝早死了,他和白薇皇后的陵墓还在帝王谷。 “琅玕没死,我能感受到,他还活着,那个卑鄙小人,他为什么还没死!” 蛟龙拼命挣扎,但它的结界在琳琅的加持下,又坚固了几分,“抱歉了,龙神,真相有点扑朔迷离,我暂时不能放你出来,等我查清楚了,我一定考虑帮你解开封印。” 琳琅施展本体术法,给蛟龙的外围加了几道结印,它的苏醒和喷火严重影响了这里的水源,暂时只能控制一下,免得祸害周围百姓,至于它说的每一句话,有待考察。 回到岸边,琳琅将时影放了出来,他依然闭着眼睛,琳琅用手抚在他的胸口,渡了几丝灵力。 片刻后,时影缓缓醒来,轻咳一声,紧张地看向四周,琳琅擦了擦时影额头上沁出的细汗,“没事,那条龙只会喷火,后续无力,现在都焉了。” 面对琳琅的亲近,面色不自然。 “你没事就好。” 他们心事重重地回了九嶷山郡县,安顿了那里的百姓,提醒他们暂时不要饮用来自东溪的水,留下充足的药草,回了九嶷山。 时影第一时间向大司命汇报了龙神之事,后者面色一白,不禁大惊失色,“什么,影儿你竟然闯入苍梧之源,你没有受伤吧?” 大司命惊骇之下,开始检查时影的身体,是否受伤,苏醒后的海神即使被封印镇压,那也有余威重创时影,那条龙不简单。 “师父,我无碍,只是龙神的事,该怎么处理,十几年前的预言要实现了吗?” 时影最担心的是几十年前传播整个云荒的预言,龙神一旦苏醒,海皇就会现世,空桑即将面临灭国的浩劫。 大司命看了看天幕下的星象,归邪渐渐升,目标不定,不由说,“时影,现在是你出山的最佳机会。” 既然龙神已经醒了,海皇必须及早捉拿,空桑已经没有厉害的能人,皇帝昏庸无能,世子年轻没本事,青族野心勃勃,但目光短视,白族只盯着后位,不复往日昌盛。 倘若时影能在这个时候出世,拯救空桑的未来,空桑储君的位置必定是他的,到那个时候,收拾青王和青妃绝对不是难事。 “师父的意思,要我现在下山?” 时影微愣,脱口而出。 大司命知道时影性格纯善,没有和时雨争储位的心思,但有些事由不得她,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是如此。” 时影想到空桑的国运,也没有拒绝,但是琳琅怎么安排,现在送她回紫王府吗? 大司命好似看出时影的心思,眉毛微敛,意有所指,“紫琳琅学艺一年,若你不放心,可以把她带在身边,继续教导。” 大司命看着这一年里时影和紫琳琅的相处,心下有了计较,时影恐怕已经动了凡心。 紫王那老头儿,可是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寄予厚望,这段时间没少催紫琳琅下山,十之八九是想送进嘉兰皇宫。 与其便宜时雨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不如放在自己徒弟的碗里,江山美人,时影都有资格得到。 时影沉默不语,他既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内心无比纠结。 第681章 玉骨遥(32) 得知时影要下山,琳琅没太多惊讶,龙神的苏醒,预兆空桑的危机,时影绝不会坐视不管,寻找新的海皇,成了最紧要的事。 时影目光复杂地琳琅,语重心长地交代,“琳琅,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一年来,已经学了我九成的本事,其余的我已经撰写在小札里,你日后认真钻研,必有大成,我会吩咐重明将你安全送回紫王府。” 话罢,时影从怀里取回玉骨,递给琳琅,“这是为师赠予你的出师法器。” 玲珑剔透的玉骨到了琳琅的手里,瞬间化作一枚碧绿色的玉簪,流动着灼灼光华。 时影在玉骨中加注自己的一半灵力,只要琳琅出现危险,他就会随时感受到。 “时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玉骨应该是白薇皇后的遗物?” 白薇皇后的东西,只会传承后自己的嫡系后人,一代代地到了白嫣皇后手里,然后落在时影的手中。 这是来自碧落海底深处,经过名师锻造的珍贵的法器,既可以作为华美的首饰装饰,也可以幻化为精锐刀剑,抵御或攻击。 琳琅在藏书阁里阅读万卷,对玉骨的记载颇为了解,不由心潮起伏。 “是,现在它是你的。” 时影没有否决,以琳琅的聪明博学,她能认出来实属正常,喜欢就好。 “时影,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琳琅不是懵懂少女,她知道很多东西的由来,包括玉骨,相传玉骨是星尊大帝送给白薇皇后的定情信物,时影这是在暗示? 琳琅喜欢打直球,对方既然喜欢她,为何不直说,还非要重明送她回家,她若是回家了,可是要被紫王送进嘉兰皇宫选秀的。 “我…” 时影一怔,他没想到琳琅说话这么直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玉骨是母亲传给他的,也是这世间最珍贵的法器,他自然是用来送给心仪的姑娘,希望时刻知道她的安危,希望玉骨保护她一生一世,平安无忧。 心底隐晦的爱意一朝被戳穿,时影有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面对琳琅期待的眼神。 他既然穿上神官白袍,就打算终生侍奉神明,但不知不觉的心动,使时影内心备受煎熬,他是不是不该贪恋这份隐秘的欢喜? “时影,我喜欢你。” 看着时影挣扎的神色,琳琅咬咬牙,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这么高洁俊美的男子,谁不喜欢?和尚出家都能还俗,时影没必要做一辈子的神官。 时影的脸瞬间红了,匆匆离去。 面对琳琅的告白,时影心彻底乱了,他觉察到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他爱上自己的徒弟,背叛了神明,他应该受到惩罚。 时影准备领受不净之法的惩戒,但大司命赶来阻止了他,“你糊涂,这是何苦?” 大司命恨铁不成钢,影儿太傻了。 “师父,我做错了事,我动凡心了,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时影跪在地上,一脸惭愧。 大司命心下大喜,这是好事啊,既然有了红尘牵绊,那就脱下神袍,回归俗世。 “你喜欢紫琳琅?” 时影咬着唇,点了点头。 “影儿,这也不怪你,世间能有几个男子能对那样的绝色美人心如止水,何况你们朝夕相处一年多,既然你喜欢紫琳琅,就更应该下山,争取世子的地位。” “有了权利,什么美人没有,若是什么都不争,你所喜欢的女子,只会成为别人的囊中物,影儿,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啊。” 当年他错失皇位,也失去迎娶白嫣的机会,那无疑是大司命终生的刺痛。 大司命对时影循循善诱,他准备将时影在世的消息散播出去,只是在此之前,他还要认真推算一番。 少司命若要脱神袍,须经历万劫地狱,时影最好登临真境,才能挺过去,否则一身灵力难保。 “师父,我…” 时影神色纠结,他答应母后,不再卷入嘉兰的政治漩涡,但师父说的也没错,倘若他不是空桑世子,他该以什么身份,把琳琅留在自己身边? “时影,不要犹豫,既然动了凡心,你就不适合做少司命。” 大司命眉目严肃,一针见血地说。 “时影愿意领罚。” 时影抿着唇,俊美的脸上全是沉凝的果决,但大司命怒斥驳回,“我不同意,你先回清修殿,为师为你好好推算一番。” 大司命下了驱逐令,时影无奈离开。 重明来找他的时候,一脸的茫然,“时影你怎么了,琳琅也是怪怪的,说什么,你不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复,她坚决不回去。” 时影脑子里不禁回想起琳琅火辣辣的表白,耳根子烧得发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他喜欢琳琅。 “她…她还说了什么?” 时影问重明,心里越发紧张。 “琳琅说,她若回家,她父王肯定要她嫁人,让我问你一句,玉骨是不是你送给她的出嫁礼物?如果是的话,她无话可说,你的缘分就此结束,日后不用再见了。” 重明略加思索,将琳琅后面气冲冲的话重述了一遍,时影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你们到底怎么了?” 重明疑惑地看着时影,暗自猜测,这俩人难道在闹别扭?既然互相有意,就别在一起好了,他们那么般配,不在一起可惜了。 时影脑子乱哄哄的,他来不及回答重明,抬脚往琳琅的住所奔去。 琳琅非常郁闷,古代女子大多矜持,她好不容易主动表白了一次,时影居然拔腿跑了,真是尴尬,琳琅有生以来第一次受挫。 琳琅正准备出去透透气,看见时影站在门口,静默地看着自己,他眼神太复杂,看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什么表情,苦大仇深的? 不愿意就算了,琳琅撇了撇嘴。 她把床上的包袱拿起,面无表情从他身边走过,手被时影拉住,“你要去哪里?” 时影语气艰涩,紧张地看着琳琅。 “你管得着吗?你不喜欢我算了,我不稀罕了,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琳琅抽回自己的手,冷言以对。 “我…我没有,我喜欢你。” 琳琅双手幻想,冷哼,“那你先前为何要跑?跑了就不要回来了。” 琳琅不依不饶,语气颇不客气。 “太突然…我没有心理准备。” “对不起,琳琅,都是我的错,如果让你伤心了,你随便惩罚我,不要走,不要嫁给别人好吗?” 他从未想过,如何去爱一个人。 爱情来的太快,时影措手不及。 第682章 玉骨遥(33) “我背叛了神明,我有罪。” 时影语气惆怅,但抓住琳琅的手不松。 “你有什么罪?你是人,不是神。” 琳琅哭笑不得,时影心底枷锁好重,真正的神仙都避免不了七情六欲,何况凡人。 “你…真的喜欢我吗?” 时影低语喃喃,患得患失。 “喜欢,我真心喜欢你。” 琳琅敞开心扉,诚挚以待。 时影闻言,心下安定,在这一刻,他彻底忘了自己的神官身份,情不自禁地将琳琅揽入怀中,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 重明在他们身后瞪大了眼睛注视,使劲儿捂住自己的鸟嘴,免得尖叫出声,他赶紧溜走,把这则消息告诉了大司命。 大司命早就猜到,时影性格太倔,一旦动心,九头牛都拉不回,他以毕生修为给徒弟推算,推算出七日后,九星连珠,天地阴阳和合,是时影闭关、登临真境的最佳时机。 只要时影登临真境,便可顺利度过万劫地狱,脱下神袍,他吩咐重明,让时影来这里一趟,重明应了一声,立即跑回去传话。 彼时时影松开琳琅,白玉无瑕的脸颊染了几丝红晕,还未散去,看着秀色可餐,琳琅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看他皮肤好不好。 时影及时抓住琳琅的手。 “我们现在还没成婚,要守规矩。” 时影面色微窘,一本正经道。 琳琅捂嘴轻笑,“哦…那你以后不要随便抱我,要守规矩,被人看到了不好。” 琳琅以牙还牙,故意嗔了时影一眼,语气认真又傲娇。 时影脸色微妙,僵了一瞬,想要解释什么,忽听门外重明大声喊,“时影,你们好了没有啊?大司命吩咐你过去一趟。” 时影来不及回应,琳琅往外走去,开门见山地问,“重明,大司命有什么事?” 重明见到琳琅出来,衣衫蛮整齐的,轻咳一声,正色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时影现在去一趟吧,应该很重要。” 时影随后走出来,他看了眼琳琅,似乎想到什么,柔声交代,“你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我很快就会回来,好吗?” 琳琅点头,目送时影和重明离开。 时影来到大司命休息的内殿,躬身作揖,喊道,“师父。” 大司命扫了一眼时影眉宇间散发的桃花愠色,若有所思地问,“你决定好了吗?” 时影微微颔首,言语铿锵,“时影愿意脱下神袍,接受万劫地狱的考验。” 大司命好看的眉毛高高挑起,眸底透着深沉之意,“为了紫琳琅?” 时影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大司命不知该高兴还是忧虑,他加重语气提醒,“我不反对你和紫琳琅的事,若你成为空桑储君,迎娶紫族郡主为妃,也是一份助力,但你要记住,想要成为空桑未来的皇帝,唯有迎娶白族郡主为后,这是祖制。” “师父,我只会娶琳琅一人,而且,后土神戒已经选择了琳琅。” 时影微微蹙眉,对大司命的话颇为抵触,师父为何非要强人所难,他无意储位。 “你是说,后土神戒在紫琳琅手里,这怎么可能?后土神戒绝不会选择除了白族女之外的女子。” 大司命没有过多关注时影的表情和态度,神情忽然变得很激动,他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天边的凤凰星一直亮着,后土神戒选择有凤凰命格的女子,实属正常。 想到紫琳琅的美丽聪慧,大司命微微释然,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方能匹配影儿。 大司命放下一桩心事,深沉面色稍微缓和,看向时影的眼神多了几分欣慰期待,他把自己推算告诉时影,七日后必须闭关。 “好,我听师父的。” 时影知道轻重缓急,点了点头,他行了一礼,告辞而去,脚步莫名轻松了许多。 当琳琅得知时影即将闭关,来应对万劫地狱,不由有些心焦,没想到九嶷山还有这样的破规矩,那不得要狠狠脱下一层皮。 “你…真的没事吗?” 琳琅关切地问,时影坦然微笑,“师父说过,只要突破真境,就不会那么难。” 为了琳琅,他会坚持从地狱中走出来。 “我会亲自给你护法!” 琳琅信誓旦旦道。 时影伸手抚了抚琳琅的头发,眸底都是笑意,“你不要为我担心,这里是九嶷山,有大司命坐镇,我闭关期间不会出事。” 琳琅凝视时影,看着他瞳孔里的窈窕倩影,泛着一抹柔和的微光,昔日高冷的神官,终于有了寻常男子的温柔,他的信仰不再是神明了。 第683章 玉骨遥(34) 九星连珠之日,时影在帝王谷的密室闭关,前几日风平浪静,一切如常,但琳琅丝毫没懈怠,越是平静,越显得波云诡谲。 最后一晚,夜色深沉时,重明被琳琅打发回屋休息,免得他在这儿唧唧呵欠连天的,她看了看天边圆满的银月,摩挲着指间璀璨的神戒,忽然来了一批猖狂的冰族人。 他们有着冰蓝色的瞳孔,典型的异域面孔,极好分辨,他们无声无息地靠近,手中所持的兵刃在冷月之下散发着危险的锋芒。 他们怎么知道时影今日闭关,机缘巧合还是之中有细作漏了风声?琳琅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朝内侧看了一眼,大司命已进去为时影守住真元,最后一夜绝对不能出岔子。 “冰族人,好大的胆子,你们不好好在西海待着,来帝王谷作甚!” 琳琅随手取下发髻上的玉骨化形簪,轻巧地握在手中,玉簪瞬间变幻成一把利剑。 “好生美貌的小丫头,我倒是第一次见,美人,你若不想,立即给老子让开!” 为首的冰族刺客几步上前,目光变得阴骘冰冷,冷冷斥责,琳琅扫了他身后的九人,略微思索,“你们是冰族十巫?” 冰族的精英元老全部出动? 显然不是巧合。 “眼力不错,但我不会留你了!” 巫咸咧开一排牙齿,一字一句道。 话音刚落,他的攻势随即上来,使用的是冰族的巫术,浓烈散不开的阴霾之气朝琳琅胸口袭来,俨然带了必死的招数。 冰族十巫擅长暗系法术,吸取别人的生命力和力量为己所用,非常的阴毒,琳琅浑身的灵气,巫咸看到眼里,不禁精神大振。 “凭你也配?不自量力!” 琳琅轻嗤一声,眼里满是冰冷漠视。 这些蝼蚁,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她持剑在手,汇聚天地间的花灵之气于剑尖,毫不畏惧地逼退了巫咸,将其手中的阴霾之气反噬给他,巫咸不敢置信地青白了脸,目龇欲裂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狰狞恐怖,即将没有呼吸,后面的九巫面色大变。 琳琅双手灵巧结印,施展法术,逐一击破其余九巫,这批不速来客,不过如此。 “撤,此女甚是古怪,远超我们的能力,咱们不是对手,快走。” 眼见十巫死了七个,气息虚弱的巫咸忍不住大喊,余下的两个同伴也被那诡异的剑法吓破了胆,忍不住齐齐后退,赶紧拉起巫咸,想要逃跑,只是他们的速度太慢。 琳琅两道剑气汹涌袭来,那两人生机已断,当场毙命,唯独重伤的巫咸侥幸逃走。 重明听到动静,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但见琳琅一派轻松,地上却多了九具尸体,仔细检查,不由惊愕,“他们都是冰族人!” 琳琅将擦干净的剑变回玉簪,簪回原处,语气深沉,“我怀疑,九嶷山有旁人的眼线,冰族人没办法安插,但嘉兰那边…” 重明脑子不笨,立即反应过来,青王和青妃一直视时影为眼中钉,上次的刺杀,和这次的刺杀,都是冰族,很难不联想到青族和冰族的暗中勾结,他们都想要时影的命。 毕竟除掉时影,时雨才能安枕无忧地坐上空桑帝位,而冰族乐见其成。 大司命带着时影走出来,目光清冷地扫视了地上的几具尸体,眉毛皱得老高。 “重明,你和琳琅一起杀解决的?” 大司命疑问,面上还有几分震惊之色。 重明刚想回答,琳琅抢先一步,“的确如此,我们怀疑冰族和青族暗下可能有勾结,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时影近日会闭关。” 大司命点头,暗松了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眼线的事我会吩咐人仔细查的。” 琳琅的目光缓缓落在时影身上,他看上去精神很好,走过来心有余悸地握住琳琅的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重明刚想说,紫琳琅怎么可能有事,她俨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厉害的很,杀伐果敢,以一杀九,气都不喘一下。 但琳琅别有深意地盯了他一眼,重明只好识趣地把嘴闭上,自顾自地看向别处。 第684章 玉骨遥(35) 这件事过后,大司命清查了九九嶷山所有的神官神仆,甚至用上了读心术,但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琳琅面露古怪,不免诧异,“真是奇怪,谁有本事推算出时影的闭关时间?” 闭关期间,别说真元需要守护,还面临着其他的生死危机,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来袭击,很难保全自身,到底是谁想要害时影? “如果…冰族有比大司命道行更深的人,的确能推算出。” 时影此言一出,琳琅的脑子里不由想起一个人,龙神口中所言的伪君子琅玕,如果琅玕没死,那么他差不多七千多岁,修为的确高于大司命。 不过这也是琳琅的猜测,再如何说,琅玕是时影和大司命的祖先,没有星尊王,也就没有后来的空桑帝国,也没有时影啊。 妖妖在空间里插了一嘴,“主人,既然你不确定,我就来告诉你吧,其实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boss,就是空桑的开国皇帝琅玕,他现在是冰族的智者大人,那个人已经疯了,一直想搞事,你日后小心点。” 琳琅恍然大悟,暗自心惊。 苍梧之渊的龙神没有说谎。 琅玕没死,甚至想要灭了有出息的子孙,灭了空桑,的确是个疯子。 “琳琅,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时影扶住琳琅的肩膀,以为她还在担心冰族刺客重返。 “时影,我想起龙神曾说过的话,那日在九嶷山的东溪,我们误闯入龙神所在的苍梧之渊,你昏迷过去,龙神一直对我喋喋不休,说星尊帝是伪君子,是他欺骗了所有人,他还没死,他应该是…冰族的智者。” 时影蹙起眉头,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琳琅知道时影一时之间不会相信,谁会相信自己的祖先是恶人,何况目的没证据。 “但你应该听说过冰族的智者吧,我怀疑是智者推算出你闭关的日子,想要谋害你,冰族原本是一团散沙,困守西海,但十几年前兵力大增,开始在云荒四周作乱,估计就是这个智者在帮忙。” 智者一日不除,云荒一日不太平。 “极有可能,冰族一直对云荒虎视眈眈,想到一举推翻空桑统治,卷土重来,如今的云荒不再是乐土,前有海皇,后有智者,但归邪已经升起,我不得不尽快找到海皇,不然空桑的国运会越来越差。” 时影面上的表情越来越严峻。 “我们一起吧,都说名师出高徒,我现在也算青出于蓝,如今空桑面临危机,作为空桑人,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海皇无辜,时影最好不要妄动,琳琅想要戳破琅玕的伪面,那才是真正的大毒瘤。 琳琅伸手抚了抚时影的眉头。 时影的手搭上了琳琅的手背,心底说不出的温暖和欢喜,深深拥抱住眼前的姑娘。 “母后曾在梦中对我说,要我好好活着,我现在想通了,我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庇护空桑百姓好好活着,保护所有我在乎的人惩罚邪祟,还云荒一片净土。” 时影抬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天幕,碧色如洗的颜色犹如翡翠琉璃般,美好而剔透,他一阵唏嘘感叹,满怀对未来的憧憬。 从前的时影,只想在九嶷山避世,不理世外纷杂,只做清心寡欲的神官,侍奉神明,但现在的时影,有了想要拥抱的人,想要守护的苍生百姓,必须出山,走近红尘。 “时影,我会保护你的。” 琳琅笑靥如花,语气笃定。 如时影这般灵魂剔透、心怀仁爱者,她会好好守着,一起同进退。 第685章 玉骨遥(36) 琳琅说要保护他?时影感觉怪怪的,但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他们视线相对,不由自主地笑了。 想到时影明日就要经受万劫地狱,琳琅忍不住叮嘱,“大司命对你说的,你都要记住,千万不要死扛,我希望你平安出来。” 时影颔首,他心里自有分寸。 大司命说过,他是历代神官天赋修为最高的一个,如今顺利登临真境,只要真元不破,以他现有灵力,足以应对明日的考验。 “你守了我那么久,快去休息吧。” 时影温言说道,心疼地握了握琳琅的手,这些日子,她固执守在外面,不曾有片刻懈怠,估计也累乏了。 “好,我现在就去休息,晚安。” 琳琅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在时影眉间落下柔柔一吻,瞬息间逃离现场。 时影全身都僵住了一般,后知后觉伸手摸了摸发烫的位置,唇角微微抿起 琳琅的吻,好似她给人的印象,花朵儿般温润柔软。 他的规矩早已抛之脑后。 次日午后,琳琅幽幽醒来,她似乎困倦的厉害,睡了很久,重明兴冲冲在门外大喊,“时影顺利出来了,受了点皮外伤。” 琳琅赶紧坐起身,利索地穿好衣服,推门而出,胸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大司命今早对外宣布,少司命就是世子时影,消息已经传遍云荒,时影听到后似乎有点不高兴,和大司命争执了几句。” 重明又道,其实他也搞不明白大司命的操作,为何这么急公布时影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青族那边肯定又要有各种动作。 “大司命希望时影争夺世子之位?” 琳琅一针见血地问,不然以大司命对时影的看重,绝对不会置他于危险之中,除非他想要时影抢那个位置,再也没办法逃避。 重明似懂非懂点点头,“估计是吧,大司命一直对白嫣皇后的死耿耿于怀。” 琳琅暗叹,不得不说,大司命私心蛮重的,他看重白嫣皇后甚于时影。 “我去看看。” 琳琅没有多耽搁,一路往清修殿而去。 时影沐浴后,换了新的素白长袍,虽然面色有几分苍白,但总体状态还可以,听到琳琅敲门喊他,不禁露出几分欢喜的笑意。 “你进来吧。” 琳琅进了内室,拉住时影的手,给他把了下脉,彻底放了心。 “我都听说了,大司命这事做的太过匆促,但他是你师父,你不高兴也得受着,既然恢复了身份,你要不要回嘉兰看看?” 琳琅开口问,时影在空桑百姓心中的地位很高,当年备受万民敬仰的时影世子若是没死,想必非嫡非长的时雨地位不稳。 时影想到这件事忍不住皱眉,师父的执念太深,非要逼他去争那个位置,但他不想回嘉兰。 凉薄的父亲,冷清的宫殿,昔年的记忆,早已在漫长时间里模糊,他只希望做点利国利民的好事,挽救空桑的命运。 “你想家吗?我带你回去看看。” 时影把目光投注在琳琅的面上,微笑问道,他其实很想看看,是怎样的水土,才能孕育出琳琅这样美丽灵气的姑娘。 “好,我带你去幽水城逛逛,虽然那里没有嘉兰城繁华,也不及九嶷山钟灵毓秀,但那里的美食特别多,想必你没吃过。” 带心上人回家逛逛,琳琅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至于紫王,以他爱钻营的性子,此时恐怕已经听到时影世子是少司命的消息,估计会仔细权衡,到底要不要把筹码压在时雨的身上。 时影不仅是空桑嫡出的大皇子,还是九嶷山的少司命,这样的双重身份,不仅会引来青族的忌惮,还会令其他藩王有所抉择。 这事既然说好,待时影休养了几日,他们正式启程前往幽水城,途中所见所闻,时影不禁蹙眉,因为随处可见的鲛人奴隶。 他们情况差不多,或是被买卖,被欺凌,毫无尊严,漂亮的鲛人,奇货可居。 琳琅身上带了不少金铢,只要看到受苦的鲛人,就会将其买下,吩咐随从将其带往幽水城安顿下来。 那里有紫王妃生前留下的嫁妆铺子,还有一间大酒楼,如今归琳琅所有,买回来的鲛人,大多留在铺子里干活。 因为有紫族郡主的庇护,倒没有人找他们的麻烦,但云荒受苦受难的鲛人太多,琳琅能做的杯水车薪,除非空桑皇帝改变政令,将鲛人放回碧落海,达成和平约定。 “鲛人都是这样的待遇吗?” 时影小时候待在嘉兰皇宫,看到的鲛人唯有秋水歌姬,对方是父皇的宠妃,趾高气扬,丝毫没有值得怜悯的地方。 后来出了事故,他一直在九嶷山清修,也不曾明白,鲛人的地位居然这么低。 空桑人根本没把鲛人当人看。 “是啊,自从七年前星尊大帝灭了海国,鲛人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乡,形同牲畜,任人鱼肉,空桑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现象,并不觉得自己在作孽。” “如今海国军频频作乱,外有冰族突袭,空桑的命运很难说,即使空桑灭国,我也不会意外,有奴役,就有反抗。” 琳琅无限感慨,即使她这辈子生为空桑人,是既得利益者,但看到海底美丽的生灵不断被买卖践踏,也会不忍,想要改变。 “时影,如果你是空桑的皇帝,你会放了他们吗?鲛人本性柔和,一直生存在海底,向来是与人为善的生物,如果不是战争,他们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龙神曾告诉我,星尊帝得到了海皇的帮助,和白薇皇后认主了黄天后土,打败了破坏神,最终统一了云荒,星尊帝却恩将仇报,如果它说的没错,那咱们的先辈是不是在作孽啊?” 时影沉默良久,他的信仰有些动摇,鲛人没有犯事,却要被空桑一代代奴役,“他们的确无辜,但先辈真会这么卑鄙吗?” 琳琅想到远在冰族的智者,“谁知道呢,历史的真相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也许以后会有答案吧,但我不会助纣为虐。” 琅玕那个祸头子,没必要继续活下去。 第686章 玉骨遥(37) 时影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琳琅将买来的几个鲛人安置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到时候都去她的店铺或酒楼做事,至少有口饭吃,不被空桑人欺凌,更甚者挖掉眼睛。 行至几日,他们顺利抵达幽水城,车马到了紫王府停下,出来迎接的是紫王府的管事,看到大郡主,忍不住躬身行礼。 “郡主终于回来了,王爷一直惦记着您,郡主安然无恙就好,老奴这就通报。” 琳琅摆摆手,吩咐管家先不要忙着通报,先把后面马车里的鲛人安顿一下,声音四平八稳,一如往日。 “秦管家,准备点吃食和水,待会把他们带到首饰铺子,那里应该需要人手,本郡主带回来的人,谁敢欺负,后果自负。” 秦管家瞥了眼从马车里陆续出来,衣衫褴褛、畏畏缩缩的鲛人,其中有年迈的老妇,有面黄肌瘦的孩童,也有成年鲛人,全都灰扑扑,一看就是下等的鲛人,没有被富贵人家买回去的那种。 他不敢迟疑,恭敬应答,“老奴这就去办,郡主放心。” 就算秦管家心有疑惑,郡主买这些老弱病残有何用,但出于琳琅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唯有听从吩咐,只当自家郡主心眼儿好。 秦管家带着感激涕零的鲛人离开,琳琅拉着时影的手往内走去,紫王应该听到动静。 许是有小厮通知,他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看到宝贝闺女和九以山的少司命,眼珠子微微一转,无比热情地欢迎,“时影世子来此,王府蓬荜生辉,还请世子请进。” 时影蹙眉,他知道身份已被大司命公诸天下,但没想到紫王的消息那么快,不由纠结道,“我已经不是世子,请紫王慎言。” 紫王还想多说几句,拍几个马屁,琳琅连忙抢白。 “父王,你还是时影喊少司命吧,空桑可没有两个世子,若是您的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青王还以为你要和他对着干,青王的心眼可小的很。” 紫王一怔,琳琅说的有道理啊,自己真是糊涂了,总不能想讨好时影,就把青族和时雨得罪了,不由尴尬一笑。 “是我失言了。” 琳琅悄声对时影解释,“我父王脑子不好使,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即可。” 时影点头微笑,他并不在意,只要紫王不要再乱叫。 他们进了正堂,喝了点茶水,琳琅左右四顾,感觉府里安静许多,不由疑问,“纤纤呢,怎么都不见她的身影,往日可闹腾了。” 紫王说,“你回来不巧,纤纤和她母妃今早出门探亲,估计五六天才会回来。” 琳琅嗯了一声,没有多问,打算带时影出去逛逛,紫王却暗下把她拉到书房里,一本正经地问,“你和少司命是怎么回事?” 琳琅眨眨眼,笑得诡秘,不答反问,“父王觉得呢?” 紫王捋了捋胡须,认真地说,“少司命出身高贵,修为高深,又有大司命做后盾,未来肯定会重回嘉兰,作一番大事业,比起时雨,少司命更有声望,生得一表人才,龙章凤姿,更配得上我女儿。” 琳琅松了一口气,看来父王权衡利弊,准备将宝压在时影身上。 “父王,你说得对,时影很好。” 紫王仔细打量琳琅,忽然想到什么,轻咳了一声,提醒说道,“虽然父王如今更看重时影,但局势瞬息万变,你不要把珍贵的东西交托出去,不然到时候竞争世子妃乃至皇后之位,肯定会被诟病。” 琳琅的脑子一薨,紫王这说的啥话啊?不想和他聊天。 “知道了,父王,不要乱说话了,我是那种人吗?” 就算她愿意,时影那种正经人,也不会对她做那种事,父女二人谈话就此结束,琳琅寻了个由头,带着时影出去逛街。 街头上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琳琅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和时影边走边吃。 城里的百姓大多认识琳琅,毕竟是紫王府的郡主,自打及笄便打着为老王妃祈福的名头,给贫苦的百姓施粥,赠送馒头干粮。 受过恩惠的百姓纷纷向琳琅行礼,琳琅笑着应着,早已习以为常。 她带着时影,来到城里最有名望的酒楼,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琳琅取出面纱戴上,免得被更多人认出来,故意拉着时影的手。 “咳咳…在外面还是不要太亲密。” 时影面色有点不自然,委婉提醒。 “拉手而已,没事的,大街上一大堆的拉手的男女。” 琳琅不以为意,拉着时影上了酒楼,进了单独的雅间,“不要拘束,其实这家酒楼是我的。” 琳琅对时影俏皮地眨眨眼,清风楼原本是幽水城经营不善的小酒楼。 后来被琳琅暗自盘了下来,修缮扩大了一番,从空间里拿了好几本精良的菜谱和酿酒法,雇了第一批收留的鲛人经营。 起先的确有人搞破坏,但后来琳琅以郡主的身份好好整顿,把几个地头蛇丢进了地牢里,背后有了依仗,酒楼正常运营,红火起来。 毕竟清风楼的老板厨师和小二,清一色的都是鲛人,鲛人容貌生的美,看着赏心悦目,楼里的菜肴新鲜美味,隔月推陈出新。 不到两年时间,清风楼成了幽水城最有名望的酒楼,慕名打卡者甚多。 漂亮的小鲛人捧着菜单进了雅间,询问琳琅时影的口味。 “我要酒楼里的三道招牌菜,四道甜点,一坛陈年女儿红。” 琳琅随意看了一下菜单,熟稔地说,又看向时影,“你想吃什么?” 时影不重口腹之欲,摇摇头,笑着让琳琅点,他随意,不挑食。 琳琅想到时影在九嶷山一直食素,口味清淡,点了杏仁豆腐、菱白鲜、翡翠鲜虾,除此外多添了一份雕花蜜煎和一道制作复杂、口感绝美的佛跳墙。 其中的鲍鱼海参和鱼翅,极其昂贵,不少于一百金铢,大多只有贵族才能吃得起。 “今日我是东道主,你可要吃得尽兴。” 琳琅兜里有钱,豪气的很,时影忍俊不禁,拿出金铢,他可不会让琳琅买单,这些年,他根本没有用钱的地方,积蓄很足。 第687章 玉骨遥(38) 琳琅拗不过时影,只能任由他买单。 清风楼的美食经过鲛人厨娘的进一步改良,味道更加可口,色香味俱全,即使是不贪口腹之欲的时影都赞道,“的确不错。” 琳琅打开陈年美酒,给自己倒了一大满杯,扬着脖子一饮而尽,时影无奈地看着她,温声叮嘱,“饮酒伤身,你少喝点。” 琳琅笑眯眯地给时影倒了一杯,“小酌怡情,不碍事的,你估计从来没喝过,尝尝吧,男人若一辈子没尝过酒味,还真说不过去,这里不是九嶷山,你也不再是神官,就不要在乎那些三规六禁了,陪我喝点吧。” 时影嗅着醉人酒香,想要出言拒绝,但琳琅已经将酒杯递到他的唇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娇声说,“你尝尝,若是不喜欢就算了。” 无奈之下,时影只能接过白玉杯,浅啜了一口,口感不赖,不是很辣,甚是甘醇。 琳琅有意灌醉时影,一杯又一杯,时影拒绝不了琳琅的好意,脸色渐渐酡红,恰似三月桃花,含着清冷的雨露,有种禁欲美感。 一个时辰后,时影醉倒了桌上。 琳琅喊了他好几声,都没人应答,应该醉得不轻,不由对外喊了声,“小星,小雨,进来。” 两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鲛人少年推门进来,对琳琅鞠了躬,恭敬喊了声“郡主。” “把他扶到我的专属客房去。” 俩鲛人少年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琳琅郡主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她的话自然要听。 二人走上前,将醉的不轻的时影小心扶了起来,跟着琳琅的脚步而去,心里却嘀咕起来,“郡主这是想干什么?” 时影被扶着躺在琳琅的软榻之上,鲛人少年纷纷退了出去,有眼色地关上了门,琳琅在外设置了一道结界禁制,无人能闯进来。 妖妖在空间里嗑着瓜子,八卦又兴奋地问琳琅,“主人,你该不会兽性大发?” 琳琅翻了个白眼,她有那么急色吗? “我是那种人吗?我想到一个办法。” 妖妖急切地问,“你想要干什么?” “造梦,很多事口说无凭,大司命虽然私心过重,但出发点是好的,空桑的国运将近,北冕帝那样的昏君根本不配居高位。” “鲛人活得生不如死,我能帮的太有限, 还不如先把琅玕揪出来,与其寻找海皇,将其扼杀于摇篮中,造成更深重的罪孽,不如用琅玕的命,和龙神做笔交易。” 这样做除了看不惯琅玕在背后兴风作浪,琳琅更想提前解救鲛人一族,放他们回归碧落海,赚取更多功德能量,造福自身。 琳琅想更早登临神位,增强修为,日后若进入真正的世界,也不会太过被动。 看了一眼时影的睡颜,琳琳轻轻叹息,他祖先犯下的罪孽,作为后人,即将被反噬。 “妖妖,造梦辅助。” 琳琅吩咐,缓缓上前,额间的花仙印记显现出来,她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时影的额头,施展造梦之术。 一股莹白柔和的光辉渐渐汇入时影的脑海,梦境一旦开启,以时影目前的修为,根本挣脱不出。 恍惚间,时影感觉自己置身于怪异的琉璃世界,他的脑子变得清醒,身体却成为幻影,看着星尊帝琅玕和白薇皇后如何结识海皇,在对方的帮助下,获得六合之力。 琅玕因小人之心,看到海皇纯煌为白薇化身,俊美温柔,担心妻子被抢去,也觊觎海皇得龙神庇佑,统一云荒后亲手斩下纯煌的头颅,并且囚禁了龙神,将海皇的子民鲛人一族变为奴隶。 白薇皇后为此与琅玕决裂,最后死于琅玕的辟天剑下,失去妻子的琅玕疯了,最后去了冰族,也就是如今的智者,他的目的很简单,颠覆灭了曾经创下的空桑帝国。 杀戮,数不清的尸体。 空桑灭亡,冰族登位。 时影感觉三观都要颠覆了,自己的祖先竟然是如此卑劣之人,他亲手杀了白薇皇后,杀死曾经的好友,造下数不清的罪孽。 真相太残酷了。 时影醒来时,面色惨白,满头大汗。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琳琅眼含关切,明知故问。 “琳琅,我梦见了七千年前的事,也许龙神说的没错…琅玕并非是英明睿智的帝王…我打算再去一次苍梧之渊。” 时影想起梦境所看到的一切,认为这是上天的警示,如果不做出改变,继续奴役鲛人,那么空桑覆灭,绝对不可改变。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吧,我和龙神之前说了几句,聊的还算和气,它若看到我,应该不会毫无目的地攻击你。” 龙神性子烈,如果看见时影,定然会咆哮攻击,毕竟时影是琅玕的后人,他身上的血液味道,足以刺激龙神发怒,琳琅只能跟着他一起去,免得时影有去无回。 时影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好,我们现在动身。” 琳琅没有异议,开了门,唤了口齿伶俐的小星过来,给了他一枚随身携带的紫玉玉佩,郑重吩咐,“你去趟紫王府,告诉我父王,我和少司命有事离开了,不要来寻。” 小星乖巧应了一声“是”,习惯性的没有多问,拿着紫玉玉佩下了楼。 琳琅回头看时影,意味深长道,“走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 时影心下动容,眼里有光芒闪现,即使为了琳琅,他也不能让琅玕搅动风云,毁灭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千年罪孽已造下,他只能想办法去弥补,绝不能错上加错。 第688章 玉骨遥(39) 他们没有坐马车,施展御剑之术,花了半天的时间赶到九嶷山东溪,湖泊清澈依旧,水底千万里,是囚禁龙神的苍梧之渊。 琳琅和时影有灵力护体,潜入水底,再次来到那座结界水牢,龙神嗅到讨厌的味道,立刻发怒咆哮起来,一双犹如深渊的眼睛死死盯着时影。 “空桑小儿,你还敢回来,找死吗?” 琳琅靠前几步,略微抬手,给情绪不稳定的龙神注入一道舒缓灵力,解释说,“你先别生气,我们不是来打扰你,而是来问事情,你也不想鲛人一族永世被奴役,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吧?你难道不想出来吗?” 龙神情绪稍稳,但一想到它生生世世守护的子民被空桑人压榨奴役,几欲要喷出血来,琅玕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真该死! “你们想问什么?不要废话!” 龙神的大眼死死瞪着琳琅,对她的能力颇为忌惮,时影看着被金链锁住四肢的龙神,问了自己想问的,关于七千年前发生的事,真相到底怎样,是否与他梦境一般。 龙神轻嗤,语气颇为鄙夷,“琅玕那厮欺骗了所有人,他的深情是假的,说什么爱白薇,却一再伤害白薇,背叛了海皇的友谊。” “小子,你也许不知道,你的祖辈琅玕是怎样无耻!当年若不是我和纯煌相助,琅玕和白薇根本对付不了破坏神,他也无法成为空桑王者,是我和纯煌都看错了他!” 龙神悲愤地说到最后,忍不住喷出一团火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龙神,如果我愿意把鲛人全部放回碧落海,你会放下你的仇恨吗?” 时影能感受到龙神滔天的怒意,思量后小心问道。 “不够,远远不够,琅玕必须死,罪魁祸首还活着,空桑必亡,我会报仇的!” 龙神想到琅玕对海国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琳琅清了清嗓子,她能够理解龙神的愤怒,换作是她,她也恨不得杀了罪魁祸首,毁了奴役他们的国家,因果报应,很难化解。 “龙神,如果我有办法放你出去,放你和鲛人回到碧落海,甚至灭了空桑,你能放下仇恨,从此待在碧落海,不来寻衅吗?” 龙神神情一顿,它知道这个女子有本事,但不相信她会放自己出去,上次的结界还是琳琅给加固的,它气得四处喷火。 时影震惊地看着琳琅,似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空桑是我们的国,怎么能亡?” 龙神轻哼,表情颇为讽刺,“这小子说的对,你是空桑人,怎会自取灭亡?” 琳琅狡黠笑笑,不答反问。 “龙神,你讨厌我吗?” 龙神狐疑看着她,略微考虑一下,如实说,“我讨厌空桑人,但你是个例外,不算很讨厌吧,如果你放了我,我会感激你。” 因为龙神在琳琅的身上嗅不到琅玕血液的味道,只能嗅到清灵的花香,这个姑娘显然不是琅玕的直系后代,甚至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空桑人。 它修为有限,更多的猜不出。 “时影,你在乎空桑的帝位吗?如果百姓能够平安无忧,更改空桑国号,改换其他族的人做皇帝,你愿意吗?这也算是亡了空桑,断了琅玕的皇族继承制,但不会产生太多的杀戮。” 时影微微一怔,随即颔首,他自然愿意,他从来不在意空桑帝位,只希望云荒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谁当皇帝都无所谓。 云荒人间太平,是最重要的。 第689章 玉骨遥(40) 龙神闻言努努嘴,似乎有点抱怨,“小姑娘,你这是不是在钻空子啊?” 琳琅挑眉,一字一句道,“你恨得是琅玕和他所建立的空桑帝国,但空桑不全是坏人,还有很多无辜可怜的百姓,他们又没招惹你,为何非要彼此仇视?” “话已说到这份上,没有其他选择,我不会任由你肆意泄愤,涂炭生灵,你愿意的话就立下诛心咒,不愿意就在这里活到天荒地老,我不喜欢口说无凭,咱们可以立下誓言,无论谁反悔,都会必死无疑。” 龙神看着罩于头顶的坚固结界,想到逍遥法外的琅玕大仇家,以及还在受苦受难的海国子民们,不禁咬了咬牙,点头答应。 琳琅舒了一口气,与龙神同时立誓,时影作为他们见证者,掐了诀,誓言一旦生成,金光四现,违者必死。 时影即使想阻止,但没有立场阻止,他是罪人的后代,龙神是无辜的,只要它出来不为害四方,有什么理由再禁锢它? “琳琅,囚禁龙神的结界是星尊帝所设,你如何解开?” 时影捏了一把冷汗,现在最担心的是琳琅能不能打开封印,不然违背了誓言,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时影,取一滴你的血,我有办法。” 琳琅早就想好了如何解龙神封印,星尊帝的封印可以困住龙神,但绝对不算复杂。 至少以琳琅千万年来的修为和见识,绝对能轻松解开,只需要寻了个噱头,总不能她说解就解,时影肯定会有所怀疑。 “时影,你是琅玕的直系后裔,所以必须要你的血。” 琳琅稍微解释了一下,转头看看龙神的反应,只有惊讶之色,显然也不知其中的门道,没人戳穿她,最好不过。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时影没有多问,他人太实诚,琳琅只需要他意思一下,弄个指尖血就可以,他直接取了自己的心头血,施展法术,抛向龙神的身体,琳琅手指微动,顺着那滴鲜红的心头血,加注了超强灵力,嘴里念念有词。 龙神开始挣扎锁链,仰头狂啸一声,顿时有天崩地裂之感,须臾间,奇迹出现,结界被破坏,水牢瞬间四分五裂,龙神腾身跃起,直上云霄,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陆地上的鲛人听到熟悉的龙吟声,仰头看天,巨大的蛟龙在天际无限盘桓,带来救世的光芒和希望。 “龙神,是龙神,龙神回来了!” 沉沦在凄苦炼狱中的鲛人声音哽咽,纷纷大喊起来,忍不住热泪盈眶。 龙神出现,海皇回归,他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碧落海,美丽的碧落海,他们想回去。 龙神的出现,对于鲛人来说,是重新看到回家的希望,但对于空桑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惊恐。 尤其是嘉兰皇宫的北冕帝,他多年来沉浸在失去爱妾秋水歌姬的痛苦之中,整日犬马声色,醉生梦死,听说龙神突然出现在天上,立即从醉醺醺的状态瞬间清醒过来。 这怎么可能,龙神不是被星尊大帝封印了吗? 龙神和琳琅立下誓言,绝不会祸乱云荒百姓,出来显示了一下存在感,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嗅着气息,往西海的方向飞去。 琳琅将时影交给重明照顾,御剑跟了上去,龙神想要报仇,但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琅玕活了七千多年,灵力非昔日能比拟,没有那么好对付,琳琅打算助龙神一臂之力,彻底灭了那个想要毁天灭地的疯子。 第690章 玉骨遥(41) 西海冰族建立的高塔,唯一生还的巫咸叩拜在智者的脚下,他脸色苍白如纸,即使没了生命危险,但想到九嶷山之行的损失惨重,一直无法抬眸直视智者威严的面孔。 “智者大人,请您出山!” 唯有智者出马,才能治住那个术法高超的奇怪小丫头,戴着风帽的老者没理会苟延残喘的巫咸,神色冰冷,不为所动。 要不是看在这人还有点利用价值,凭他反噬的恐怖程度,逃回冰族的当夜就会死亡,哪里有机会和他说话?甚至提出这种要求,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无用! 遥远的天边,西海的潮水之上,熟悉的龙吟之声由远及近,智者锐利的眼睛侧目看去,看到了龙神。 他微微轻叹,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龙神比他想象中还要早苏醒。 云荒要大乱了,正合他意。 “你来了。” 智者,确切说是琅玕,勾唇冷笑。 龙神盘旋于天,往下喷出一团团炙热的火焰,想要烧死智者,但火焰却包裹住了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巫咸,将其烧成灰烬。 琅玕精通空桑最高深的术法奥义,龙神被困的太久,威力早已不如昔年,他以精深的幻术随意变换了方向,火焰就烧了旁人。 龙神怒了,摇摆龙尾冲向神态悠闲的琅玕,尾随在后的琳琅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皱眉,琅玕显然不惧龙神的愤怒。 他在下一盘棋,云荒众生都是他的棋子,包括他扶持对抗空桑的冰族,这样的人,居然有帝王命格,还能活到七千多年。 琅玕气定神闲地逗弄着龙神,游刃有余地闪躲,眼角余光瞥见立于云端的琳琅,深邃的眼神微沉,掐指一算,表情微凝。 这位紫族郡主不应该存在啊。 他不喜欢超出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琅玕,游戏该结束了。” 琳琅诡秘一笑,双手结印,以空桑术法,加持本体灵力修为,向琅玕投去致命一击,天地间变得乌沉沉,龙吟声彻底消停。 琅玕眼睛微眯,反手凝聚自身灵力,想要反抗,他不觉对方能制裁他,谁也不能。 但当那股充斥着灵力的功德金光如千万弓箭扎入他的五脏六腑,琅玕只觉全身都要裂开,双手无法掐诀结印,眼睛瞪得老大。 “龙神,你有仇报仇,解决他吧!” 琳琅对观战的龙神示意,这终究是他们之间的恩怨,龙神重新聚拢起无边无际的怨气,他的龙眼死死瞪着琅玕,锋利的龙爪朝对方撕过来,一片两片三片,血肉模糊。 琅玕哀嚎一声,肢体被彻底分解,龙神将其吞噬腹中,令对方永世为一团血肉,不可超生。 时影坐着重明神鸟赶来,看到这种惨不忍睹的画面,高塔上的血腥气在四处弥漫。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龙神,朝琳琅的身边而去,“琅玕,死了?” “死了,被龙神撕碎吞入腹中。” 琳琅淡淡道,并不以为意,瞅了眼时影略显苍白的面色,瞪向重明神鸟,“你带时影过来干嘛?” 重明委屈摇了摇脑袋,这能怪他吗?时影非要过来,他根本拦得住。 时影摸了摸重明的脑袋,对琳琅微笑道,“我没大碍,只是不放心你。” 琳琅捂了捂鼻子,血腥气太重,他们还是离开为好,“走吧,龙神杀了琅玕,也算散了大半的怨气,这也是他的报应。” 时影颔首,没有什么惋惜之意。 “我们回嘉兰,父皇会有危险。” 龙神解决了琅玕,那么接下来肯定是要庇护自己的子民,他唯一能做的,是劝北冕帝下令,让六合之内所有的鲛人回归碧落海,不予阻扰,否则龙神不会善罢甘休。 “他都不在乎你这个儿子,你倒关心他的安危,时影,你应该记得,我和龙神立下的誓言,空桑帝国不会存在,会有新的皇帝降世,这个人绝对不能是琅玕的后代。” 琳琅语气严肃,她对北冕帝一点好感都无,身在其位,享受万民景仰,却花天酒地,无所作为,她恨不得立即拉对方下台。 时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又何尝不怨北冕帝,因为这个男人,他的母后终生不幸,惨死后宫,他也差点死在对方的剑下。 但到底是血脉亲情,想到龙神会伤害到北冕帝,时影还是很揪心,终究是他父亲。 “放心,龙神不会乱来。” 琳琅握了握时影的手,给予安慰。 他们一起回了嘉兰皇宫,彼时北冕帝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召集了空桑所有修为高深的术法,除非不愿意搭理这件事的大司命。 大司命恨死北冕帝了,根本不听对方诏令,继续在山上修行,恨不得天下大乱,时影早点继位。 空桑皇帝早已没有太多信服力,他没有权利呵斥大司命,六部藩王因为龙神出现的消息,寝食难安,纷纷来到嘉兰,上奏请示北冕帝做出决断,龙神的威力太大,必须尽早派人封印它。 当时影和琳琅来到嘉兰大殿上,所有人都惊了,北冕帝瞪大了眼睛,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时影,“影儿…你居然没死?” 他心中五味杂陈,当年的事,过了那么多年,该明白的都明白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时影不可能加害秋水歌姬,他也后悔当时的冲动。 时影紧紧抿着薄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日渐老迈、眼神浑浊的父亲,没有恨,但也没有其他感情,好似看一个陌生人。 青王袖中的双手握成拳头,他都已经派出几路杀手,没想到这小子毫发无损,竟然光明正大地闯入大殿,他都快要气疯了。 “既然时影没死,还是九嶷山的少司命,想必封印龙神不在话下。” 青王表面不敢发作,但却想拉时影下水,你不不是能耐吗?你去封印龙神吧,最好和龙神同归于尽,两败俱伤。 “青王真够无耻,你怎么不去封印!” 琳琅斜睨着不安好心的青王,这厮就是天生的坏种,欠收拾,青王神情一变,面色不善地瞪向紫王,“紫王真是好家教,这里哪有小丫头片子说话的地方!” 紫王没想到琳琅这么大胆,青王可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这丫头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还有时影,他现在回来干什么? 时影冷冷扫了眼青王,对注视他的北冕帝一字一句,“为了空桑百姓,请陛下退位,七千年前星尊帝造的罪孽也该还了。” 第691章 玉骨遥(42) 此言一出,满堂俱惊。 北冕帝原本对时影的愧疚之心,顿时烟消云散,这个逆子,是来逼宫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青王身上,后者立即意会,厉声大喝,“时影大逆不道,早有不臣之心,理应诛杀,请陛下不要心慈手软!” 紫王吓得面都白了,他女儿还和时影一块儿,不由低呼,“琳琅,你快过来!” 虽然他怕得要死,但总不能看着女儿被时影拖累成逆臣贼子,一起完蛋吧! 琳琅投给紫王一个安慰的眼神,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动静,龙吟声气,瞬间席卷整个宫殿,北冕帝在高位上晃荡了两下,脸色渐渐灰白下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时影。 “逆子,你当真想造反?” 时影眼里俱是失望之色,空桑的帝王昏聩,只顾自己享乐,毫无大局观,龙神出世,他们除了互相推诿,谁也无法担当大任,师父在九嶷山闭关,都懒得管了。 “这是空桑欠鲛人的,父皇退位吧,星尊帝造下深重罪孽,已经伏法,他的后人也不配做皇帝,我没谋反之心,只想弥补。” 时影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时影,你少在这儿信口雌黄,星尊大帝何等英明,怎能由你在此亵渎?你分明是想谋权篡位,故意混淆视听,龙神估计也是你放的!” 青王冷声连连,见状不对,开始指责时影,甚至说龙神是时影招惹来的,以此来谋权篡位,往外大喊“救驾!” 但龙吟声恐怖如斯,外面的守卫被震慑的头晕脑胀,武器都拿不稳了,只能自保。 青王嗓子就算喊哑了,也不会有人进来救驾,北冕帝目眦欲裂,在龙神的腾飞压境之际,感觉整个大殿都在摇摇欲坠,他终于害怕了,对着时影大喊。 “我退位给你就是!” 时影漠然摇头,重申道,“琅玕的后裔不配继位,空桑必亡,我也不配。” 北冕帝终于怒了,指着时影大怒,“混账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祖先不是你能污蔑的,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嘛!” 时影沉默不语,只是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北冕帝,目光缓缓移向琳琅。 琳琅和龙神商议过,空桑帝国可以覆灭,但百姓们不会受到伤害,只是改朝换代,换个不是琅玕后裔的人做统治者。 “你退位给我,我来当皇帝。” 琳琅笑吟吟上前,直视北冕帝。 目前的继承人时影和时雨都是琅玕的后裔,自然没资格继承大统,其他不用提。 但她不一样,她虽然是空桑人,却不是琅玕那一脉的,而且不算纯粹的空桑人,得到龙神的认可,琳琅上个世界做过女帝,已经有了经验。 “琳琅,你想做皇帝?” 时影始料未及,诧异地问。 “的确如此。” 时影仔细想想也是,龙神似乎不排除琳琅,琳琅是空桑人,即使她做皇帝,换了国号,依旧会善待百姓,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的闺女哟,你在说什么呀?” 紫王吓得面色惨白,中年发福的身体摇摇欲坠,这是什么情况,他没有耳鸣吧,琳琅居然要谋反,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琳琅没理会瞠目结舌的紫王,而是朝北冕帝一步步走近,气场二米八,她忍昏君很久了,这个位置让给她,至少云荒能太平。 为了令自己登临皇位更有说服力,琳琅已经提前知会妖妖,给她造势,霎那间,天际轰隆隆地巨响,不是要下雨的节奏,而是自遥远的天穹传来飘渺的声音。 神明出现了,他以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感叹着海国的灭亡,历数星尊帝七千年前的斑斑罪行,罄竹难书,整个云荒的族类都沉默了,鲛人在哭泣,空桑人在自省。 琅玕造孽太多,引来真正的神明谴责?所有人都这样想,包括坐不稳的北冕帝。 天穹的神明言之凿凿,语气肃穆。 “空桑即将覆灭,血流成河,唯一的转机是立紫琳琅为新皇,改换门庭,善待鲛人,惩处作恶者,否则,云荒终究陷入沼泽之地,空桑人永世不得超生。” 一道惊雷,伴随着龙吟,激荡在所有人的心头,神明说,空桑即将灭亡,唯有紫琳琅可以挽救,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祈祷,谁做皇帝无所谓,他们只想过安生的日子。 时影也听到了“神明”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对天边深深一鞠躬,转而对北冕帝义正言辞道“ 请父皇退位,为了空桑,也为了整个云荒的安定。” 北冕帝快吓傻了,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地,沉默良久,他面色颓然地看着美丽不可方物的琳琅,好似认命一般。 “我退位于你。” 青王脸色难看,忍不住变色大喊,“陛下,万万不可啊!” 这世上哪有女子做皇帝,何况紫族后裔根本没有继承权。 龙神悬在高空,冷眼看着这一幕,眼见青王又开始叫嚣,龙身一跃,直接将青王叼在嘴里,腾跃而去,往苍梧之渊的方向扔去,原本想张嘴的白王吓得腿肚子打颤,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步了青王的后尘。 紫王既惊又喜,心里乐开了花,早已没有先前的忧虑和烦恼,他女儿居然是命定的下任帝王,神明指定的云荒统治者,谁还敢有废话,如果不怕死,大可以效仿青王。 北冕帝最终当众退位,向天下宣布了退位诏书,得知消息的青妃目龇欲裂,她在后宫浸淫这么多年,指望着儿子继位,没想到半路上来了个程咬金。 青王压根不信所谓的神明指定,她只信人定胜天,好几波的刺客被派了出去,全都是要琳琅的性命,但无一生还。 琳琅不耐烦和青妃玩游戏,她准备着登基大典,一大堆整顿改革,念及时影的母亲白嫣皇后的死,也有这女人的一半功劳,大手一挥,下了旨意。 青妃作恶多端,直接赐死,当年白嫣皇后怎么死的,她也要怎么死,时影不愿对付女人,但琳琅不一样,锱铢必较的很。 从青妃心腹婢女口中得知,当年白嫣皇后死的那么决绝,是因为青妃一直盯着,各种慢待监视,见对方嗓子好了,向北冕帝打小报告,各种调查,不给白嫣给一丝活路。 除此之外,琳琅的姑姑紫妃当年难产身亡,也有青妃的手笔,青妃死有余辜。 北冕帝吓得彻底瘫了,苟延残喘之际死死拉着时影的手,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喃喃地问,“影儿,你愿意原谅父皇吗?” 时影没有回答,他不会原谅。 北冕帝惨然一窒,手缓缓落下。 死不瞑目。 第692章 玉骨遥(43) 琳琅将青妃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列举了出来,她是如何勾结秋水歌姬陷害时影,如何逼死白嫣皇后,如何吩咐刺客屡次时影和她,时雨登时哑口无言,亦无颜面对时影。 即使时影不会因青妃之故怪罪他,时雨却羞愧难当。 琳琅杀人可不是胡乱杀,她这个人非常讲究因果,你若是没做缺德事,没犯她的忌讳,她根本不会动手,青之一族的兄妹这些年的罪行累计,足以他们死上几十遍了。 青王死在苍梧之渊,青妃惨死于青云宫,这番杀鸡儆猴,令反对琳琅上位的声音终于小了,即使还有其他闲言碎语,也只是空桑贵族们暗下的腹诽。 如今星尊帝琅玕恶名昭着,云荒百姓都对他深恶痛绝,龙神对此非常满意,准备带领鲛族回归碧落海,休养生息。 新的海皇已回来,鱼姬的孩子苏摩,他如今是孩童模样,身上的海皇之血被觉醒。 琳琅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国号为大幽,空桑子民日后都是大幽子民,接下来便是改革,推行利国利民的政策,六部藩王日后以紫族为尊,青族藩王由青罡继位。 琳琅对青罡有恩,青罡是除了紫王,最先听从琳琅诏令,坚定不移地维护她的皇位,后来领兵去了冰族,将冰族余孽一网打尽,彻底占领西海领域,成了琳琅最为器重的藩王良将。 龙神召集陆地所有鲛人,即将回归碧落海那日,琳琅和时影携手而来,亲自来送了他们一程。 苏摩没经历失去母亲的痛苦,眼里少了戾气,多了几许童真,他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紧紧拉着鱼姬的手,看起来白嫩可爱。 “龙神,你们回碧落海,莫要重返。” 琳琅略有深意地提醒。 “我会遵守诺言。” 龙神昂首应对,它绝对不会食言。 目送龙神带领鲛人一族回归碧落海,海面波光粼粼,逐渐恢复平静,琳琅回头看时影,缓缓松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时影牵过琳琅的手,温柔而笑。 “好,我们回家。” 只是这温馨美好的氛围被一道撕心裂肺的嗓音打破,一身红裙衫的朱颜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眼含泪花,“师父,我回来了。” 朱颜含情脉脉地看着时影,那眼神欲语还休,充满沧桑感,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 时影一脸茫然,面色清冷如故。 “师父,我是颜儿啊…我全都想起来了,你教我法术,送我玉骨,你忘了吗?你为了我,甚至能放弃唾手而得的皇位…” 朱颜咬着唇说,声音哽咽,泪眼朦胧。 天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一觉醒来,她想起前世之事,她和时影相处的点滴。 她为了渊,屡次忤逆师父,甚至为了渊的死,害死师父,即使如此,师父依然不恨他,千方百计保护她。 但是为什么,她现在才想起前世发生的种种,这辈子的时影为何会爱上根本不存在的紫琳琅,朱颜的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朱颜郡主,你魔怔了?我和你交集不多,从来没说这种话,也没送东西给你。” 时影冷下脸,对朱颜退避三舍。 “师父,你不记得没关系,但你不要被紫琳琅骗了,她根本不存在,她肯定是妖孽变的,我才是你命中注定的伴侣!” 朱颜忍不住咆哮起来,那么好看深情的师父,突然之间不是她的,朱颜根本无法接受,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琳琅,声音微微发颤,“紫琳琅,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琳琅漠然扫了朱颜一眼,这姑娘突然重生回来了,这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不过重生女也没什么好怕,重生也没长脑子。 “鉴于你的出言不虚,孤会收回赤王的封地,卸了他的兵权,缴纳他的财库,这是惩罚,也是警告,你真是孝顺的好女儿。” 琳琅轻嗤而笑,好似在看小丑。 “琳琅,我们回家吧。” 时影觉得朱颜瞪着眼睛的模样面目可憎,她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紧紧握住琳琅的手,开始召唤重明神鸟。 重明振翅而来,冷冷扫了眼朱颜,这个鲁莽任性的蠢丫头,在这里哭嚎什么? “重明,你忘了吗?我是朱颜啊,师父不记得我,你也不记得我吗?” 朱颜看向重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当然记得你,你是时影的灾星,离时影远点,不然我啄花你的脸!” 重明怒目圆睁,旋即化作原形,示意琳琅和时影坐上来。 “朱颜,奉劝你,如果你不想给赤王继续惹祸,最好不要再挑衅我的耐心。” 琳琅回眸看了眼朱颜,言语威胁。 朱颜看着琳琅头上的玲珑玉簪,美丽的簪子,熟悉的玉骨,分明是属于她的东西。 时影竟然送给了紫琳琅。 她心口一阵疼痛,想说什么,但重明飞起带动的尘埃呛得不住的咳嗽,灰头土脸。 朱颜木然站着,面部失去所有表情,心头不住苦笑,老天爷是在惩罚她吗? 上辈子她伤害了师父,这辈子,师父再也不愿多看一眼,对她视若无睹。 师父不要她,阿渊也离开了。 朱颜丧着脸,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693章 玉骨遥(44) 琳琅和时影大婚那日,朱颜仗着有点术法,肆无忌惮闯进宫门,又来嚎啕哭闹。 即使重生,朱颜依然改不了莽撞的性格,不为身边的人着想,琳琅这次可不会饶她,她眼神冷得简直能冻死人。 盛怒之下,琳琅直接废了朱颜的灵脉法力,将其一家子全都流放寒境,下令永世不得回云荒。 朱颜再也不是养尊处优的郡主,甚至连普通平民都当不了,她的母妃愧疚不已,觉得是她没有教育好女儿,原本体弱多病,后来一病不起,于流放前夜病故,赤王的头发一夜全白了,感觉老了十岁,恨不得掐死孽女朱颜。 原本计划和赤族联姻的白王忍不住庆幸,他儿子白风麟虽然不受女皇器重,但好歹是白族的世子,若是娶了朱颜那样鲁莽的闯祸精,白族估计也要受牵连了。 想到和时雨私定终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嫡女白雪莺,白王无奈叹息,把女儿骂了个半死,时雨现在啥也不是,和他私奔有什么好处? 思及此处,白王只能把注意力放在白雪鹭身上,希望她能嫁给青罡,空桑没了,唯有大幽帝国,好在女皇仁慈,没有剥夺他们的王位。 但如今紫族和青族蒸蒸日上,赤族被除名,白族沦为末流,白王只盼长女稍微争一点气,能把青罡的心勾住。 但青罡心里只有大幽女皇,他的暗恋不可言说,只想尽心尽力替琳琅守护疆土,无心儿女情长,对白王提出的联姻不予理会。 白雪鹭也是倔强的性子,非常傲气,青罡不喜欢她,她不会去勾引。 如今她当不成皇后,好在琳琅推行的政策,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建功立业。 白雪鹭直截了当拒绝了白王,她要靠自己,给母亲争荣光,“父王,我不愿,青罡不会娶我的。” 白王面色大变,语气变得异常刻薄,直接给了白雪鹭一巴掌,厉声道,“你就不能学学你娘的手段,你娘当年如何迷惑父王的,你也学着点啊,下药也可,白族不能沉默下去,你若嫁给青罡,你哥哥也好有帮衬。” 这话说得无比扎心,白雪鹭的母亲是花魁,从不被白王放在心上,但白雪鹭是他的亲生女儿,也被这样作践。 不得不说,白王何等凉薄。 白雪鹭脸色惨白,咬着唇,一颗心好似被钝刀乱搅般,彻底看清了自己在父王心目中的地位,她不愿意,也不会作践自己。 白雪鹭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立誓,她一定要给母亲争气,而不是被所有人看不起。 当白雪鹭来给琳琅投诚时,琳琅没有意外,反而很高兴。 她非常欣赏有进取心的姑娘,白雪鹭的修为明显高于白风麟,甚至更有魄力,她得到了素月环,是白族术法最高者。 后来在琳琅的看重和安排下,凭借功劳力压平庸自私的白风麟,成为了新的白王。 白雪鹭母亲的牌位也正大光明地放在王府祠堂,当然,这是后话了。 属于她的辉煌,就在未来。 琳琅和时影成亲两年后,终于有了儿子,模样长得像时影,取名紫晖,晖儿十岁时被琳琅送去了九嶷山,大司命亲手教导。 没孩子夹在中间,琳琅和时影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好似新婚。 第694章 玉骨遥(45) 夜色清浅,帷幔刚刚落下。 琳琅嬉笑着扯下时影的银色腰带,清冷禁欲的夫君一如往日般俊美无俦,只是眉眼间的温柔好似能溺死她。 “琳琅,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时影捉住琳琅作乱的手,目光深邃,带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夫君,那也要你努力才行,十年都没怀上二胎,看来是你不够努力啊。” 琳琅勾着时影的脖子,就势啃了啃他的下巴,暧昧挑拨,老夫老妻,一点不臊。 “你要我怎么努力?这些年,除了你怀孕期间,咱们可是夜夜…努力啊!” 时影白玉般的俊颜不禁染上羞色,琳琅好似缠人的藤蔓妖精一般,几乎每晚都缠着他欲罢不能,再清冷正经的性子,在晚上也是火热十足。 时影伸手褪去琳琅的外衣,白皙如玉的脖颈,顺延而下是波浪起伏的部位。 他的喉结微动,眼里有迷离压抑的情欲,身下的绝色尤物对他眨了眨眼,扯下了他最后一件外衣,八爪鱼般妖娆地缠上来。 琳琅起先是主动的一方,她最喜欢在床上撩拨时影,看他一本正经的面孔,渐渐染上绯红,沉静自持的眼神,渐渐迷离火热。 但时影也不是吃素的,利用男人先天优势,轻而易举将琳琅压在身下,死死钉在软榻上,喘着粗气,毫无克制地陷入情欲中。 帷幔外,衣衫散落一地,帷幔内只余深深浅浅的呻吟喘息,琳琅只觉身心欢悦,连灵魂都开始激荡起来,时影又何尝不是呢。 一年后,时影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琳琅再次有孕,十月怀胎,顺利诞下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取名为紫凰。 她无疑是真正的凤凰之女。 很多年后,琳琅和时影的孩子纷纷长大,紫晖继承了大司命的衣钵,送走了老死的大司命,成了新的大司命,驻守九嶷山。 琳琅曾问他,“晖儿,你真心想当大司命,忍受几十年如一日的清修孤寂?” 紫晖不假思索,认真地点点头,他喜欢神职,更喜欢九嶷山,时影的保护神鸟重明一直陪伴着新主人紫晖,打算终生跟随。 琳琅没有说话,时影以为她不赞同,安慰道,“人各有志,其实我觉得,凰儿的性子更适合当下任继承人。” 紫晖的性格像时影,对皇位名利没什么眷恋,更注重自身修为,三千大道。 但紫凰模样像琳琅,性格不随父母,颇有主见,甚至从小就有招桃花的属性,及笄那年,裙下之臣不下二十。 时影对此颇为苦恼,他是个专一的男人,自然不希望女儿三心二意,处处留情。 琳琅对这方面无所谓,她喜欢从一而终,但尊重女儿的选择,反正大幽的皇位注定留给紫凰,女皇帝多纳几个皇夫,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要操心凰儿,她自己有主意,我们等着抱孙就行。” 琳琅笑吟吟安慰,时影若较真起来,凰儿估计又要对她诉苦。 有个讲规矩又古板的父王,紫凰苦不堪言,但又不敢顶嘴,不然母后肯定站在父王那边,直接罚她禁闭,偏心的理直气壮。 时影不知道怎么教育女儿,他想不明白,凰儿小时候乖巧可爱,一直令他很省心,怎么长大放浪不羁,招惹的男子一个又一个,还信誓旦旦,我会对他们负责的。 “你就不担心吗?” 时影哀怨地看着琳琅。 “担心什么?咱们的女儿漂亮聪明,爱慕者多也正常,随她高兴吧。” 琳琅抚平时影的眉头,哭笑不得。 “我们出去散心,把宫里的政事给凰儿处理,这样她没法子出去浪,拘拘性子。” 看到时影依然不放心的模样,琳琅只能想到这招,紫凰早熟聪慧,得名儒和时影教授,已立为皇太女,经常帮琳琅处理折子。 “你说的也对。” 时影舒展眉头,懊恼自己之前为何没想到这点,凰儿处理政事,绝对全心全意,既不会叫苦,也不会胡来,正好静静心性。 琳琅和时影交代了一番,开始云游天下,最开始准备在外面玩两年,但后来乐不思蜀,根本不想回去,直到迎来紫凰大婚继位。 余下几十年,琳琅和时影一直在外面游历,有时去九嶷山看儿子,有时回皇宫看女儿,但绝对不多待,外面更好玩一些。 直到紫凰接二连三地怀孕,诞下三儿两女,孙子孙女们太可爱了,他们也就不舍得出门,开始过起含饴弄孙的晚年生活。 看在可爱讨喜的孙辈儿面上,时影也就默认了紫凰的三宫六院,只是不喜女婿们前来请安,估计看着别扭不习惯吧。 琳琅不由打趣时影,借着这个话题故意说,“看看自己多幸运,我可没有三宫六院。” 时影握住她的手,无限感慨。 “遇上琳琅,影之大幸也。” 他们幸福地生活了一辈子,从没红过脸,寿终正寝之前,将所有的灵力溃散,反哺给碧落海的鲛人们,也算是最后的弥补。 琳琅和时影的儿孙们为其哭丧守灵,将他们合葬于帝王谷,永世受后人香火供奉。 ps:玉骨遥世界完结了,时影得到救赎,看剧时真不喜欢朱颜,总是闯祸,不论是烧姐妹裙子,当众抱止渊被发现,还是设计逃婚,都令人无语。 大神官俊逸高洁,真正的神仙郎君,令人倾心神往,他不应该只有责任和牺牲,也应该享有俗世幸福。 宝子们推荐的好剧蛮多,作者都记下了,逐一考虑安排,慢慢写,最近看了酷的为有暗香来,结局创死了,真是意难平,结局也太憋屈,下个世界打算写暗香。 第695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 回归灵玉空间,琳琅美美睡了一觉,充沛的功德能量犹如浩瀚暖流般融入体内,使她的修为再次升了一个台阶,妖妖得了两成,心满意足地笑咧了嘴,这次吃得好饱。 “妖妖,下个世界安排好了吗?” 琳琅睡得酣畅,慵懒抬眸问了一句。 “主人,这次安排的是任务世界。” 妖妖消化掉最后一点能量,乖巧回答。 为了使主人获得祈愿者的半余魂力,尽早登临神阶,妖妖会适当挑选任务世界,这次应召而来的祈愿者做了一场梦,怨念非常重。 琳琅倒也不排斥,偶尔做任务,获取俗世怨者的魂力,对她的综合实力颇有助益。 妖妖见琳琅没有异议,有条不紊消除她的情感记忆,片刻后,云雾间缓缓走出一名妙龄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窄袖白衣,貌美清冷,眸里满是灰色的黯淡。 “你有什么心愿?可以畅所欲言。” 琳琅稍微坐直身子,眼神直视着无精打采的白衣女子,柔婉地开口,声音飘渺。 她怔了怔,随即伸手拭去眼角清泪,悲伤地自述,“我叫华浅,一个幸运又不幸的女人,我曾经为了爱情不择手段,最后落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过着流放的凄苦日子。” “幸运的是,我竟然重生了,原以为这世可以做个好人,弥补上辈子的缺憾,我不再痴缠仲夜阑,努力撮合他和牧瑶,只希望父母哥哥都好好的,我也能顺利和离,过简单安宁的生活。” “但事与愿违,什么重生,原来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撕心裂肺的痛苦,我经历过两次,我不甘心啊,凭什么牧瑶能得到那么多男人的真心,我却成为恶毒配角?”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牧瑶?我是煌城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比牧瑶漂亮,仲夜阑是不是眼瞎了?还有牧溪午,我看不透他,他真心喜欢我吗?为何我的心空落落的,总是不踏实?戎舟为何是假的?” 华浅怅然又悲愤,甚至心力交瘁,浑身的戾气和不甘,最后全化作浓浓的哀怨,她的心好累,生命里全是倦怠的气息。 “华浅,你想要什么?” 琳琅伸手往华浅额间一点,温润的光芒乍现,瞬间安抚住了她悲怆而紊乱的情绪。 “我希望哥哥好好活着,他虽然很混账,但却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不指望他光宗耀祖,只希望他富贵无忧,还有我娘,不要再悲伤白头,爹爹能骄傲地挺直脊梁。” “孟依斐那个贱人,上辈子只是划破了她的脸,便宜她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尝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滋味儿!” “至于牧瑶,我终究是讨厌她,很讨厌她,她凭什么压过我?我希望仲夜阑对我爱而不得,希望得到一份圆满的爱情,有人爱我胜过他的生命,家人和乐,儿孙满堂。” 琳琅静默听完华浅的叙述和心愿,微笑颔首,“好,如你所愿。” 华浅对琳琅深深地鞠了一躬,纤瘦如纸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她的背影亦是寂寥。 “主人,是否接收原剧情?” 妖妖轻问,征询琳琅的意见。 琳琅点点头,既然是做任务,自然要了解世界背景和人物关系,不然容易抓瞎。 为有暗香来的剧情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一炷香过后,琳琅睁开眼睛,有点不理解其中的某些设定,长公主竟然嫁给商人? 仲氏再牛逼,充其量只是皇商。 “主人,这是魔改的剧情设定,华浅原本是丞相千金,晋王正妃,原着里她结局挺好,最后和痴情帅气的忠犬男三华戎舟过着山林生活,并无怨气,但剧里华浅比较苦逼,结局创死不少人,所以她怨气重。” 原来如此,琳琅心下了然。 “我休息够了,开始传送吧。” 天旋地转间,意识渐渐消失。 第696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 仲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伴随着“礼成,送入洞房”的声音,一身火红喜服的新娘被女使搀扶进了内宅新房,琳琅的意识开始苏醒,她现在成了华浅。 (后续称呼女主为华浅。) 红烛高照,暗香袭来,华浅扯下遮掩视线的红盖头,徐徐行至梳妆镜前,揽镜自照,貌美如仙的面孔,吹弹可破的肌肤。 她如今这副新鲜面孔,既有原主熟悉的五官轮廓,又有花仙灵气的三成加持,虽不如琳琅的颜值来得逆天,亦堪称国色天香。 “大娘子,大爷还没进屋,你怎么自行揭红盖头?这不合规矩啊。” 陪嫁的女使千芷有些不解,正准备把红盖头给华浅盖上,忽然听外头有一阵敲门声,仲夜阑贴身侍卫南风的声音响起。 “大娘子,大爷多喝了两杯,已经在书斋睡下,您早点歇息吧,不用等大爷了。” 话音落地,千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推门而出,忍不住和南风叫嚣,“哪有新婚夜冷落新娘的道理?大爷酒量竟然那么差!” 紧随而来的李妈妈,华浅的乳娘,不动声色地瞪了眼千芷,这丫头毛毛躁躁的,说话没个分寸,都被大娘子给宠坏了。 姑娘既然成了仲大娘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今晚不能来,还有明晚,何必和大爷的心腹闹矛盾。 “抱歉大娘子,大爷今晚喝多了,都来不及换洗便睡了,请大娘子多加体谅。” 南风不欲与千芷争,对屋内的华浅解释,语气夹杂着几分心虚,其实仲夜阑此时不在府里,听说牧瑶有难,急匆匆赶去救人了。 华浅缓缓走出来,扫视了南风两眼,面色淡淡,波澜不惊道,“知道了。” 南风暗自松了一口气,曾经听闻华家的二姑娘是娇性子,大爷不管不顾的打脸,若是大娘子哭嚎着闹起来,那今晚可热闹了。 他恭敬地鞠了一躬,抬头看去,不免看痴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彼时凤冠霞帔的大娘子,比往日还美丽夺目,撩人心魂。 眉淡如烟,唇若丹霞,肌肤白得好似冰晶雪魄,泛着一股梦幻的透明感,娇小玲珑的身姿尽显柔弱之态,但清冷绝俗的气质却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矜贵疏离感。 “你好大胆子,竟然敢直视大娘子!” 看着南风的呆样,千芷不由怒喝了一声,这厮有没有规矩啊,应该拖下去打几个板子。 南风自觉失态,脸色羞窘尴尬,直挺挺跪下去,“属下冒犯了,请大娘子责罚。” 他刚才魔怔了吗?大娘子再美貌,皎皎若天上月,也不是他能盯着看的人物。 “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华浅慢条斯理地吩咐,也不怪南风失态,她的颜值算是这个世界的巅峰值,就算是仲夜阑现在见了她,也会发一会儿呆。 人大多是视觉动物,始于颜值,终于人品,若没有最初的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何来的日久生情,灵魂相契? 南风匆忙告退,李妈妈见他走远,上前对华浅说,“大娘子放宽心,大爷估计是太高兴,喝多了怕醺着你,所以这样吩咐。” 千芷努努嘴,不置可否,心里为自家姑娘鸣不平,既然拜堂成了亲,就是正经夫妻,大爷就算喝醉,也该留宿大娘子屋里。 大爷第一晚没宿在婚屋,大娘子明早该如何应对府里人的异样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娘子不受大爷待见,新婚夜独守空房,当真是煌城独一份。 下人一贯跟红顶白,谁知道会如何怠慢,姑娘这么漂亮的美人,是个男人都不会冷落,也就大爷有眼无珠,瞎了眼。 明知道今晚要洞房,还喝那么多酒,新房不睡,歇书斋,这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吗? 在李妈妈面前,千芷只能暗自腹诽,可不敢乱说话,大娘子宠着她,但李妈妈对女使严厉,说罚就罚,她还是把嘴巴闭紧点。 华浅换了芯子,可不在乎仲夜阑来不来,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李妈妈和千芷见状,开始伺候主子卸妆沐浴。 李妈妈和千芷其实也发现了华浅的容貌变化,但她们都是忠仆,对自家姑娘带了十层厚滤镜,并没有大惊小怪。 大娘子生得美,嫁了人后更加楚楚动人,她们甚至觉得,大爷配不上自家姑娘。 华浅换了身轻软的月绸寝衣,打发李妈妈和千芷下去休息,舒服地往铺满红枣桂圆花生的床榻上躺去,顺便吃了颗枣子。 看着锦绣花团纹的帐顶,华浅眯了眯眼,心下暗忖,仲夜阑,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日后别想好过。 第697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 翌日清晨,华浅被千芷早早喊起来,洗漱更衣打扮,看着清一色的素白罗衣,她不禁微微蹙眉,新妇的服饰不该喜庆点吗? 估计原主素来喜欢白色,女使投其所好,李妈妈不悦瞥了眼千芷,暗叹这丫头年纪太小,虽然知道讨主子欢心,但到底没有经验,“给大娘子换套红色锦织裙衫。” 千芷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惭愧地低了头,姑娘已经是仲大娘子,衣着打扮都得符合身份,而不是单纯考虑个人的喜好。 “你还小,慢慢学。” 华浅柔声安抚,千芷看起来一团稚气,估摸十四五岁,在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但她足够忠心,以后好好调教,亦是助力。 “多谢大娘子。” 千芷感激笑笑,行了一礼,随即在李妈妈的示意下,利索地伺候华浅更衣梳头。 “我不喜欢这个发型,换其他的。” 华浅看着镜子里的少女,模样和气质没得挑,但这紧贴头发的发式也太难看了。 “那大娘子想要梳什么头?” 千芷问,她心灵手巧,梳头挺在行。 华浅想了想,指点千芷给自己梳朝云髻,这个发式不算繁琐复杂,将头发分股拧成盘状,交叠于顶,用金簪固定即可。 面颊两侧自然而然垂下秀美的碎发,打着曲儿,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娇柔之态。 “大娘子,好美啊。” 千芷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吸气,大娘子原本貌美惊人,换了新发型,感觉像仙女一般,她又在大娘子的髻侧簪了紫瑛珠花,越看越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的手更巧,一点就通。” 华浅毫不吝啬地称赞,随手将梳妆盒里的玛瑙簪子赏给千芷,“我很满意。” 千芷有点不敢收,这是她份内之事。 “拿着,你是我的陪嫁女使,这点赏值当什么,我的女使也该体面风光点。” 华浅将玛瑙簪子塞进千芷手里,她喜欢伶俐的丫鬟,也喜欢打赏,千芷以后该习惯一下,只要入了她的眼,赏赐少不了。 千芷无法拒绝,不由咧开嘴欠身。 “多谢大娘子赏赐。” 梳好头,千芷准备给华浅擦点胭脂,但总觉得下不了手,大娘子唇红齿白,肌肤白里透红,无一不完美,脂粉都成了多余。 正犹豫间,门外李妈妈声音响起,似有催促,“大娘子,大爷在外面等着,今日要去仲氏园拜见长公主,可不能耽误时辰。” 华浅微微挑眉,仲夜阑回来了。 “千芷,你去和大爷说,我梳妆还有一会儿,让他等着吧,若是等不及,他一个人去好了。” 千芷表情变了变,大娘子这是闹脾气啊。 “快去吧。” 华浅用梳子梳着刘海,语气漫不经心。 千芷想到大爷昨晚的怠慢,大娘子生气也是应该的,不再耽搁,快步往外去传话。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李妈妈耐不住性子进来,苦口婆心地劝说,“大娘子啊,大爷似乎有点生气了,你还是不要使性子了。” 华浅不以为意地抬眸,颇为不悦,“大爷没把我这个刚进门的新妇放在眼里,连我的屋都不愿进,难不成怕我是母老虎,吃了他不成?真是没意思,我都没生气,他生劳什子的气,若是看不惯,现在就和离!” 李妈妈更急了,大娘子说的什么胡话。 “大娘子,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这是仲府,不是华府,做姑娘和做人妇时不一样,有些委屈,只得往心里吞,熬过去就好了,老奴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这委屈现在千万不能发作,更别提什么和离,太荒唐了。” 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 “妈妈,别说了,我心里明白。” 华浅安抚般拍了拍李妈妈的手,她没使性子,只是在向仲夜阑表明态度:你若是怠慢我,我也是有脾气的,没台阶下,她就不下,看谁干着急。 那边厢,马车已备好,仲夜阑等得频频皱眉,听到千芷传话,眉毛拧到一起了,开始明白华浅的用意,这是让他亲自去请啊。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违和感,在仲夜阑的印象里,华浅一直是柔弱乖巧的姑娘,尤其在他面前,从没闹脾气,事事迁就迎合。 正因如此,仲夜阑觉得倔强的牧瑶与众不同,对方会生气,生气了不理睬他,甚至意见不合,敢于出言顶撞,有着不同于煌城姑娘的光彩,那是一股生生不息的野性。 如果说华浅是摇曳风中不堪风雨的娇弱小白花,那么牧瑶便是坚毅勇敢、充满生命力的仙人掌,浑身带刺,却充满勃勃生机。 第698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4) 仲夜阑有点无奈,华浅执意不出来,再耽搁下去,真的会误请安时辰。 他只好往里头的院子走去,准备亲自把华浅请出来,说两句软话,昨晚的确是他的不对,冷落了阿浅。 “阿浅,我来了。” 仲夜阑看了一眼在门外苦着脸的李妈妈,敲了敲门,柔声唤着,语气颇为和煦。 华浅嘴角微勾,千芷颇有眼色,上前开门,逆光之下,仲夜阑恍惚间看到一名红锦罗裙的绝美少女缓缓而出。 她有倾国倾城之貌,弱柳扶风之态,是阿浅没错,但感觉眼前的阿浅更美了,好似脱胎换骨一般,气质亦是雍容高雅。 “奴婢见过大爷。” 千芷行礼的声音打断了仲夜阑的沉思。 仲夜阑略不自然轻咳了一声,看着美得令他移不开视线的华浅,犹如在梦里云端。 “阿浅…” 他的声音不自觉变得低柔小心。 “妇人梳妆繁琐,让大爷久等了。” 华浅莞尔一笑,笑容浅淡而明媚。 仲夜阑打量她的同时,华浅也打量对方,怪不得原主对仲夜阑爱得要死要活,使尽手段,连给男人下药的法子都用上了,仲夜阑的确一表人材,身材高大,五官俊朗。 但见多识广的她却不以为意。 仲夜阑虽然长得不错,但容貌气质在她的评分标准里只能算中等以下,再俊美无伦的极品美男,她都见识过,这样的不稀罕。 “无妨,你今日很不一样,这发式第一次见,柔婉轻盈,衬得阿浅美貌无双。” 仲夜阑上前几步,动作亲昵地自然握了华浅的手,由衷赞叹,眼里有惊艳的痴迷。 华浅不着痕迹抽回自己的手,随意扶了扶蝴蝶金簪垂落下来的一缕璎珞流苏,抿唇看向千芷,婉言应道,“大爷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千芷心灵手巧,梳头有一手。” 仲夜阑眼里都是华浅的倾城绝色,她说千芷“心灵手巧”,自己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不由笑着接口,“你的陪嫁颇为能干,既然她让你满意,我看着欢喜,必须打赏,便赏千芷十两银子,日后好好伺候。” 千芷原先得了华浅赏的琉璃簪子,喜不自胜,没承想,大爷现在又要赏她,开口就是十两银子,都快顶上她整整一年的月钱。 “傻丫头,还不快谢大爷。” 李妈妈看着也眼馋,千芷真是好运气啊,梳头都能得这么多赏赐,忍不住出言提醒。 但这终归是大娘子的体面,大爷是看在大娘子的份上赏赐千芷,李妈妈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悬着心终于缓缓落下。 “多谢大爷。” 千芷双眸亮晶晶,忙不迭跪下谢恩。 仲夜阑示意南风带着千芷下去领赏。 因为时间耽搁了,仲夜阑和华浅只用了点糕点,便上了马车,这次由李妈妈陪着华浅前去。 仲夜阑好似换了一个人般,眼睛都快黏在华浅身上,亲自扶着她上马车,紧紧挨着她坐下,仿佛得了肌肤焦渴症。 他抓住机会握住华浅的手,鼻翼间嗅着陌生清冽的幽兰之香,一阵心旷神怡,不自觉地问,“阿浅熏的什么香料,真好闻。” 华浅撩起帘子看街景,懒洋洋道,“我没有熏香,想必是大爷在别处遗留的香气还没散吧。” 说者随意,听者有心。 仲夜阑面色有点尴尬,偷觑了华浅一眼,感觉她话里有话,心底隐隐不安,阿浅是不是知道自己昨夜将牧瑶带回仲府? 但他鼻子没嗅错,牧瑶身上没这样清新脱俗的香气,不像熏香,好似天生的体香。 “阿浅,你是不是在怨怪我?昨晚我太高兴了,难免贪杯,不是故意要冷落你。” 仲夜阑眼神飘忽不定,描补解释,这厮又在撒谎!如果现在坦白,华浅还能高看仲夜阑一眼,不就是对牧瑶有莫名的心动感嘛,把人偷偷带进府里,玩金屋藏娇的套路。 古代三妻四妾是常态,要是仲夜阑愿意跟她坦白,华浅不介意给牧瑶开脸,抬成他的小妾,这样就不用朝秦暮楚,左右为难。 但现在,华浅只是柔柔一笑,端的是娴雅恣意,“大爷说的是哪里话,我没怪你。” 只是不在乎罢了。 仲夜阑松了口气,感慨道,“阿浅善解人意,能有福气娶到你,实乃我的福气。” 华浅不再接话,卷开半截靛蓝车帘看了看外面,貌似是随意打量街景,不欲多说。 清晨细碎如金的和煦日光,恰到好处地落在华浅白皙胜雪的姣容,映得她的眉眼愈加精致如画,梳云掠月,红颜绿鬓,犹如九天仙子下凡尘,自带一种圣洁无瑕的光辉。 仲夜阑忍不住怔怔然,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禁看痴了去,早已把安顿在仲府的牧瑶忘到九霄云外,眼里心里都是他美若天仙的大娘子。 他何其有幸,能娶到这样的天仙绝色。 第699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5) 忽然马车一个趔趄,华浅猝不及防被猛颠到仲夜阑怀里,男子坚实温热的胸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怀里温香软玉,清冽幽香,不自觉地钻入鼻翼,令人心醉神迷。 “阿浅…” 看着近在咫尺的温香美人,尤其是那鲜艳欲滴的樱桃朱唇,仲夜阑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声音颤巍巍喊了句,想要俯身吻去。 华浅对仲夜阑的印象差的很,哪里会让对方占她便宜,故作慌乱地挣扎起身,避开了仲夜阑的亲近,后者明显有点尴尬,以及失落,不由对外训斥,“怎么赶得车!” 车夫诚惶诚恐地应答,“大爷恕罪,先前有个小孩冲在马路上,奴才及时勒马,所以才…” 事出有因,仲夜阑不是爱乱发脾气的人,也不好继续指责,吩咐车夫注意点,马车缓缓前行,华浅故作假寐,不欲搭理。 仲夜阑也不好没话找话,暗自懊恼,觉得自己太心急了,直到马车行驶到仲氏园门口,外面响起李妈妈的喊声,“大爷,大娘子,仲氏园到了。” 华浅睁开眼睛,由仲夜阑扶着下车,李妈妈弓着身子,跟在他们身后随行。 仲氏园的主人长公主和家主仲溪午,是煌城最为显赫的人,即使是掌管煌城的汪县令都会给仲氏母子面子,丝毫不敢拿乔。 毕竟仲氏园的女主人是当朝长公主,皇太后嫡亲的女儿,皇帝的胞妹,而仲氏掌管皇室用香,是真正的皇家国戚,富甲天下。 “阿浅,待会面见师娘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仲夜阑恋恋不舍地松开华浅的柔荑,话里都是维护之意,他知道,长公主对阿浅有偏见,总觉得阿浅处心积虑嫁给自己。 但仲夜阑不相信,阿浅可是当年陪他守灵的善良小姑娘,他们的缘分早已注定。 “大爷此言差矣,长公主是长辈,我心里唯有敬重,怎么会害怕呢?你多虑了。” 华浅眼角余光扫视四周,仲氏园到处都是仆人,到处都是耳目,仲夜阑这话虽然是安她的心,虽然出自好意,但也是给她挖坑啊。 长公主是母老虎吗?她怕个毛线! “你这样想最好不过。” 仲夜阑微微颔首,觉得自己顾虑太多了,师娘为人温和慈善,就算对阿浅有所误解,看在他的面子,估计也不会故意刁难。 按照规矩,他们先去书斋见家主。 “师兄来了,请坐。” 仲溪午早就得了消息,吩咐人备下好茶,他对着仲夜阑热络招呼,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华浅的身上。 一身妍丽红裙的少女丝毫没有少妇的姿态,显然他的暗探禀告的消息无误,华浅和师兄根本没有顺利圆房。 “妾身见过家主。” 华浅微微抬眸,清澈明媚的眸光好似一片纯净月湖,荡漾着璀璨的熠熠星光,洗涤着仲溪午内心深处相思不得见的抑郁苦楚。 虽然知道华浅很美,美得灵动狡黠,好似山间的小鹿,令他心动,但仲溪午没想到,时隔两月不见,心心念念的佳人竟出落得犹如天仙般迷人,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想到华浅对师兄的痴情执着,仲溪午眉头微微一蹙,心里猫抓狗咬似的难受,爱而不得的滋味实在太难受。 放手有时不是解脱,而是另一种深渊。 仲溪午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 他不该放任阿浅嫁给师兄。 第700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6) 眼见仲溪午盯着华浅出神,仲夜阑心里格外不舒坦,阿浅就算是天仙,也是他的大娘子,家主这样貌似太失礼了。 仲夜阑不爽地咳嗽好几声,硬生生将仲溪午从梦境拉回现实,他瞥了一眼红了面颊,灿若烟霞的华浅,心好似漏跳了半拍。 “溪午,我和阿浅还要去拜见师娘,先行告退了。” 仲夜阑和仲溪午自幼时一起长大,师兄弟间的感情非同一般,他不愿揣测溪午对阿浅的另类心思,只当溪午还没有成亲,见到过于漂亮的女子没有分寸,但这儿不能再待了。 “好,你们去吧,母亲在正厅。” 仲溪午缓过神来,但也不觉尴尬,如沐春风的微笑,相较于高大俊朗的仲夜阑,家主的容貌气质更胜一筹,眼睛明亮有神,云锦圆领袍,一尘不染,好似翩翩书生。 正如他们的名字,仲夜阑对待不亲近的人,总有一股夜风袭来的冷意,但仲溪午如同晶莹剔透的上好暖玉,给人如沐春风的随和,确切的说,家主比较会装。 仲溪午恢复了常态,谈吐间毫无先前的失神窘态,令仲夜阑隐隐怀疑,刚才只是他的错觉,因为太在乎阿浅,所以怀疑师弟。 仲溪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偷看华浅,只是吩咐了小厮带仲夜阑他们去正厅。 前往正厅要经过一个环形的长廊,仲氏园环境优美,四处都栽种了花花草草,玉兰紫荆开得最茂盛,米白深紫,密密匝匝地开到一块儿去,远远看着,好似精美的绸缎。 华浅深呼吸,唇角漾起舒缓的笑容,她喜欢花草,甚至能随时随地吸取花之灵气。 没多一会儿,他们来到正厅,外头站着伶俐的女使,俏生生地往内通报,“大爷和大娘子到了。” 长公主最得力的女使苏五娘亲自出来迎,她看上去三十多岁,模样艳丽标致,却十分端庄,据说是长公主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心腹陪嫁,早年自梳,颇受家主仲溪午礼敬。 “大爷大娘子终于到了,长公主一直念叨呢,快请进吧,长公主准备了大爷最喜欢吃的羊肉汤饼和樱桃果子,正热乎着呢。” 苏五娘热情又客气,目光一直注视着仲夜阑,当视线落在华浅的脸上,不由地一愣,好个天仙美人,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师娘总是这样周到。” 仲夜阑心里暖乎乎,他自小失母,有幸被长公主抚养几年,两人的感情亲如母子。 他牵着华浅的手往里厅走去,恭恭敬敬地给长公主行了礼,礼毕,二人纷纷落座。 长公主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团纹常服,容色端然,唇角含笑,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她注视着华浅那张白皙绝美的面孔,暗自吸气。 她不是第一次见华浅,以前也知道华家二姑娘模样好,有灵气,整个煌城找不到比她更俏丽的美女,但也没现在这般耀眼。 华浅的五官模样没有大变,依稀是从前的脸盘子,盘靓条顺,身姿纤纤,但五官更加精致,一点瑕疵都无,犹如最玲珑的美玉。 一时之间,长公主不由有点恍惚,据她私下的调查结果,华浅是故意给仲夜阑下药,坐实了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阑儿不得不为了对方的清誉,被迫娶了对方。 但现在看来,仲夜阑眼神几乎一直落在他新鲜出炉的大娘子身上,眼里的情意做不了假,倒是华浅面色如常,显得雍容淡定。 这样清丽脱俗的姑娘,家世也不错,就算是给她做儿媳妇都绰绰有余,应该不会做那种下作的糊涂事吧? 长公主暗自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师娘,这是我给你亲手做的香囊,里头添加了合欢花、紫藤香,白芷、佩兰、香蕈等几色干花,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希望师娘不要嫌弃。” 华浅取出一枚精致的紫色绣藤萝花的香囊,亲自上前递给长公主,香囊是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刺品,里头重新添加了几味香料,上了年纪的妇人使用最适合不过。 长公主是仲氏园的权威,长得亦是慈眉善目,盈盈和气,华浅自然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浅丫头有心了,这味道我喜欢。” 长公主笑吟吟伸手接过,将香囊递于鼻间轻嗅,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调的一手好香,华家培养女儿真是用心了。 漂亮孝顺的孩子,长公主是越看越喜欢,拉起华浅的手,将一枚雕刻着鸾鸟和鸣的白玉镯戴在她的手腕。 她笑意盈盈,语重心长道,“这是先帝当年赏赐给我的,现在送给你,但愿你和阑儿琴瑟和鸣,恩爱白首。” 华浅欠身谢恩,“多谢师娘。” 陪坐在两侧的戚如馨和孟依斐手紧紧捏着绢子,嫉妒地心里都开始滴血,她们陪伴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小心奉承,卖乖讨巧,也没讨来这样的赏赐和体面。 华浅轻而易举得到,真是好命! 第701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7) 仲夜阑见师娘喜欢阿浅,心下放松,用了几口果子茶水,没坐一会儿,起身离开。 毕竟满屋子女眷,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姑娘,他一个大男人杵在这儿感觉不太自在。 “阿浅,你在这儿陪师娘说说话。” 仲夜阑临走前,温言细语地对华浅叮嘱,那副舍不得离开自己大娘子的情态表露无疑,长公主忍不住乐呵,出言打趣。 “阑儿你好久没和溪午聚了,快去书斋坐坐,浅丫头在我这儿受不了委屈,你放一万个心。” 仲夜阑有些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孟依斐最会接长公主的话,用绢子半掩着唇,盈盈一笑,“长公主最慈善不过,大爷哪里是怕大娘子受委屈,分明是看不够大娘子,天仙似的人物,谁会不喜欢呢?” 要说孟依斐不嫉妒华浅的美貌,那是不可能的,但相较于戚如馨,孟依斐的城府足够深,特别擅长在人前装模作样,典型的虚伪白莲花,一颦一笑,都掂量好了分寸。 看到长公主如何厚待华浅,孟依斐泛酸又庆幸,华浅再美,再讨人喜欢,如今嫁给仲夜阑,对她而言,没有威胁。 家主是看重兄弟情谊的人,华浅就算貌美如花,媲美天仙,也不会和师兄抢女人。 想通这一点,孟依斐微微心安。 “孟姑娘嘴真甜,怪不得师娘喜欢你。” 华浅不咸不淡回了一句,面上含笑,眸底毫无温度,对孟依斐没有任何好感。 这个伪善的白莲花可是杀害原主哥哥华深的罪魁祸首,她原本想要暗杀的对象是华浅,只因为洞察了仲溪午隐秘的心思,嫉妒之下,就能痛下杀手,手段甚是狠辣。 原主的心愿之一,想要孟依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这个贱人尝尝被刀捅的滋味。 那么,孟依斐注定不能善终了。 长公主示意华浅上前挨着她旁边坐,好奇看着她的新式发髻,“你这漂亮的瓜子脸,配上这样灵秀的发髻,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戚如馨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华浅发髻,精致秀美,但更多的是人美,想到对方事事如意,不仅嫁给大爷,还得了长公主青眼,心下不免嫉妒。 为什么华浅想要什么有什么,美貌家世和姻缘,都有了,现在还能越过她和孟依斐得到长公主的厚爱,自己却要在仲氏园里继续熬日子,未来迷茫,遥不可期。 这些年来,长公主越来越疏远自己,戚如馨心知肚明。 一则,是因为孟依斐嘴甜会讨好,八面玲珑,不遗余力地向家主献殷勤。 二则,是因为她自己的消极懈怠,对家主不太上心,大多时候不会说话,显得性格孤僻,不太活泼。 戚如馨暗自苦笑,她喜欢的,想嫁的男子是青梅竹马的竹雨哥哥,是金林啊。 她忘不了那个男人,自然提不起精神争取仲氏园未来主母的位置。 戚如馨神思恍惚的暗自心伤,孟依斐巧言打听起华浅的发式是谁梳的,华浅正和长公主叙说着一些家常话,对孟依斐的心思看得门儿清,冷淡应对,“左不是女使有几分巧思,随意弄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长公主不由赞道,“你是个灵秀人,你的女使自然是巧姐儿,有其主必有其仆。” 华浅谦逊而笑,声音又娇脆又甜,“师娘你再这样夸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长公主看着她那副娇憨之态,忍俊不禁,孟依斐很少被长公主这般忽视,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提议到后花园的池子里看金鱼。 长公主微笑颔首,坐久了腰似乎有点累,苏五娘见势扶起长公主,华浅站在她的右侧,一行人言笑晏晏往花园方向而去。 平日里孟依斐会占据长公主的右侧,陪着她说笑,这次被华浅占了位置,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她藏的住细微表情,面上微笑如昔,对戚如馨咬着耳朵,似有挑拨。 “仲大娘子真不简单啊。” 戚如馨原本就嫉妒华浅人生圆满,听了这话,不免愈加嫉妒,看了看陪着长公主说说笑笑,走在前面的华浅,忍不住低声轻嗤。 “哼,走着瞧,谁能得意一辈子?” 她就不信,华浅没有倒霉的时候。 “哎,戚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煌城里头,除了家主,也就大爷的身份最尊贵,不论是长相,还是能力,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郎君,华二姑娘的确是好运气,这样好福气的人,哪里会倒霉呢?反正比咱们得意。” 孟依斐似是感慨羡慕,眼睛的余光暗自瞟向戚如馨,如果戚如馨故意针对华浅,长公主只会不高兴,那么她的主母之位再无其他敌手。 戚如馨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往前走,孟依斐紧随其后,脸上时刻挂着一抹和煦的浅笑。 第702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8) 弧形的碧色池塘,盛开着一望无际的芙蕖,淡粉色的花底下,好几尾金鱼凑成堆儿争取着鱼食,长公主看着高兴,唇角含笑。 不远处的华曼盯着陪伴长公主身侧熟悉的窈窕身影,向低等女使玉竹使了一个微妙眼色,为今之计,只能让华浅吞几口水了。 玉竹渐渐靠近,但始终靠近不了里头的圈子,李妈妈甚至警惕地盯了她一眼,眼含猜疑和不悦,无奈之下,玉竹只好放弃。 华曼虽然承诺给她一两银子,但仲大娘子始终靠近长公主,里里外外有戚如馨和孟依斐两姑娘,以及供使唤的女使,她根本没胆子,也没机会下手啊,只能就此作罢。 看了一会儿金鱼游水,长公主估计有点累了,苏五娘扶她回屋休息,华浅她们也不用作陪了,戚如馨带着女使山栀最先离开。 孟依斐言笑晏晏,热情邀请华浅去自己院子小坐,一副相见恨晚的情景,“我见大娘子感觉面善,心生喜欢,不如去我那儿喝杯茶。” 华浅挂着同款的客套笑意,“孟姑娘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有点事情,改日再聚。” 孟依斐只是嘴上客气,闻言颔首,淡淡一笑,没继续邀请,面对一个把自己衬托成山鸡的大美人,她哪里有心情请对方喝茶。 “大娘子,就此别过。” 华浅点头,转身而去。 李妈妈跟着后面感慨道,“没想到孟姑娘这样热情有礼,怪不得长公主看重她。” 相较于温和含笑的孟依斐,除了长公主对谁都一张冷脸的戚如馨,就不太讨喜了。 “长公主的眼光自然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华浅意味深长道,李妈妈听不懂,准备问大娘子什么意思,一个从斜角匆匆冒出来的女使冲撞了出来。 手中的茶盏不自觉地外斜,溅出来的茶水正好沾湿华浅的衣摆。 “哪里来的冒失丫鬟!” 李妈妈怒斥那名低等女使,心疼地看着华浅被染了茶渍的一角刺绣裙摆,脸都快黑了。 “奴婢该死,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大娘子衣服既然脏了,不如去前面阁子换一身?” 李妈妈想想也是,大娘子出门在外,马车里正好备了两套衣服,用来以防万一。 “妈妈,你去取衣服吧。” 华浅瞅了眼故意闯过来的女使。 想到剧情里原主被华曼派的女使推下了湖里,这次她紧挨着长公主旁边,对方没有出手的机会,反而另辟蹊径,竟然搞了一出儿。 想到华曼那颗定时炸弹,华浅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亲自去一趟,提前解决了。 “大娘子…我不放心一个人。” 李妈妈狐疑地瞪着低眉顺眼的女使,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在后花园时,这个女使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就是故意的。 华浅不以为意,附在李妈妈耳边低语了两句,后者稍微松了口气,听从吩咐去马车里取衣服,最好半炷香的功夫赶回来。 “带路吧。” 华浅瞥了眼女使,不容置疑地吩咐,玉竹缓了口气,还以为自己被看穿了。 她不敢再耽搁时间,将华浅往华曼指定的阁子里带,寻了借口离开。 华浅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女客们用来休息或更衣的屋子,布置的格外雅致。 她往镜子前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头发,看到穿着绸缎料子的女使进来,关了门,对方应该是她名义上的表姐华曼。 “你耍这种手段请我过来,什么事啊?” 华浅漫不经心地问,语气淡漠至极。 华曼有点不乐意,看着华浅那副更胜从前的无双美貌,心里嫉妒的都快冒酸水了。 她们都是姓华,凭什么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大娘子,自己使尽手段,才能博得叔父的信任和提拔,勉强当上仲氏园一等女使。 虽然不愁吃喝,不缺绫罗,但华浅是被仰望的主子,她却是仰人鼻息的奴婢,身份天差地别,谁能服气? 华曼似乎忘了,如果不是华文昂把她从老家接到煌城,安排进了仲氏园,她现在就要被亲爹许给年过五旬的土财主做二房。 “浅妹妹,咱们许久不见,你不认识我这个堂姐?也是,你如今成了仲大娘子,得偿所愿了,自然翻脸不认人,但你要搞清楚,你的大娘子位置怎么来的?牧云…” 华曼看着华浅那张漂亮无瑕疵的脸蛋儿,果然是养尊处优,那身皮肤比冰雪还要白皙,容貌气质越发好了,把她比成了山间的杂草。 第703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9) 她的嫉妒心起来了,正想翻华浅的不堪老底,却被对方一声清冷的呵斥止住了。 “放肆,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知道你喜欢大爷,对大爷一片痴心,曾求我给你留个小娘的位置,但如今我刚大婚,跟脚都没有站稳,你提这茬是不是太心急了?” 华浅一阵混淆视听的打断,眼神变得冰冷,这个华曼不简单啊,居然知道华浅给仲夜阑下药的事,还要提及牧云平的案子,张口就来,丝毫不怕被人听到。 这是仲氏园,不是华府书斋! 原剧情的华曼可不是什么好鸟,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华家的覆灭,也有她的功劳,眼见华家快倒了,华曼立即投靠了牧瑶,背刺插刀,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你…” 华曼满脸错愕,华浅魔怔了吗?胡说八道什么,她什么时候痴心大爷,想嫁给仲夜阑?她一心想嫁的人分明是家主。 但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又被华浅打断了,“华曼,虽然你是我堂姐,你喜欢大爷这件事,我也能够理解,情之一字最难解,但你不能因为嫉妒,就想要烫伤我,华曼,你实在太寒我的心了!” 华曼此时此刻很想爆粗口,面色涨的赤红一片,华浅说的是什么东西啊,简直胡扯! 但不知为何,她的嘴巴好似被什么东西黏住了,眼睛瞬间惊恐起来,好像看妖孽一般,看向对她盈盈浅笑的华浅。 莫名的怒气在胸前涌起,华曼不知自己是害怕的成分多,还是惊恐的成分多,下意识地把华浅强行拉了过来,任由她惊呼,将其狠狠往门外推去,力道之大,自己都吓了一跳。 华浅被摔出阁门外的刹那间,原本在偷听墙角的仲溪午立即上前稳稳接过,将踉跄倒地的美人抱在怀里,对华曼怒目而视。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伤害大娘子!” 华曼反应过来,不由花容失色,登时惊恐地跪倒在地,咬着牙辩白,“不是的,我没有推她,是华浅故意的,她真的很邪门!” 华浅柔弱地依偎在仲溪午怀里,也不急着起来,梨花带雨地看向面目狰狞的华曼。 “我爹爹觉得你可怜,才把你从老家带回煌城,又给你安排了体面的差事,没想到你因为恋慕大爷,爱而不得,竟然对我心生怨恨,我真的没想到…我绝对不是善妒的人,这件事我原本打算和大爷商量,若是你执意想当大爷的小娘,我绝对会接纳你。” 华曼都快气疯了,双眼都气凸出来了,谁想做仲夜阑的小娘啊,华浅你真会编啊! “华浅,你胡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既然你这样冤枉我,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做的事…还有牧…” 华曼气急之下,想当着仲溪午的面,把华浅给仲夜阑下药,华文昂参与谋害牧云平的事揭发出来,但涉及到这两桩事,她的嘴巴再次被无形的东西胶住,根本说不出来。 “来人,把华曼押下去掌嘴五十,关进柴房,听候处置!” 仲溪午再也听不得从华曼口中对心上人的谩骂污蔑,他对护卫疾言厉色地吩咐,华曼的嘴巴立即被一条脏布条塞住,哼哼唧唧。 她被拖走时死死瞪着依偎在仲溪午怀里的华浅,好似明白了什么,眼珠子登时瞪得老大,想说什么,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愤怒。 仲溪午注意到这点变化,眼神微眯。 华浅适时起身,有意识地和仲溪午拉开了安全距离,用绢子拭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副被同族姐妹伤害到的柔弱无助。 第704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0) 仲溪午眼神复杂,怜惜地看着华浅,想要上前安慰,但投注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疑惑,“浅…大娘子,华曼真的喜欢师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华浅淡淡瞟了他一眼,家主的脑子还没有完全降智,看来她现在的魅力没有达到百分之百。 “家主日理万机,哪里会明白女人的小心思?若不是爱而不得,怎会憎恨我如此程度,甚至想要…她现在恨死我了。” 她就是要坑华曼,免得对方坑自己。 幸好上个世界的学习巩固,她的术法越发精进,噤声咒使得格外刁钻,华曼不会变成哑巴,但凡涉及原主掺合的两件事,关乎华浅和华文昂名誉利益,她绝对说不出来。 仲溪午闻言,微微一怔,似有所感,他的确不懂女人的心思,甚至不明白,华浅为何痴情师兄,非君不嫁,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他难道不好吗? 但情之一字,最是复杂难解。 “师兄惹出这般风流债,大娘子千万不要吃心,我会规劝师兄,日后收敛点。” 仲溪午心里难受,下意识地给仲夜阑上眼药,如果不是师兄沾花捻草,不知何时招惹到华曼,阿浅怎么会被华曼针对辱骂? 华浅诧异看了他一眼,心想着,仲溪午看着文质彬彬,一副谦谦君子般温润如玉模样,没想到挺茶的。 周围若有若无注视的目光越来越多,华浅觉得他们的交谈应该适可而止了。 华浅正想问仲夜阑去哪儿了,她遭遇这样的事,闹了不小的动静,他居然还没来安慰,实在是不称职的夫君! “阿浅,听说华曼对你无礼,你…你没事吧!” 正埋怨仲夜阑的空隙儿,忽听正前方传来仲夜阑焦急的呼声,他疾步奔来,紧紧握住华浅的手,面带愧疚。 “抱歉阿浅,我刚在在家主书斋小憩了一会儿,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没大碍吧?” 仲夜阑昨夜在闹市里找到牧瑶,将其偷偷带进府里安顿,又叮嘱南风,莫要让其他人知晓,忙到很晚,根本没怎么睡,早上又起了大早,原本准备休息一刻钟,没想到睡了一个多时辰,听到风声匆匆赶来。 “多亏了家主,不然我肯定要摔伤。” 华浅摇了摇头,眸光转向仲溪午。 仲溪午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莫名的刺眼,甚至觉得扎心,但面上滴水不漏。 “碰巧看见,也是我御下不严。” 仲夜阑感谢了仲溪午两句,看到拿着一套衣服姗姗来迟的李妈妈,不由出声呵斥。 “李妈妈,你也是有年纪的老人,怎么留大娘子单独一人,自己跑去了哪里?大娘子若是磕着碰着了,你担待的起嘛!” 面对仲夜阑的疾言厉色,李妈妈诚惶诚恐地想要跪下,华浅及时扶住了她,解释道,“大爷莫要怪罪李妈妈,她是听从我的吩咐取衣服,哪里想到之前往我身上泼水的女使是华曼安排的,哎,她也是爱惨了大爷,才会做出如此糊涂事啊。” 这下子,仲夜阑懵了,有点理不清头绪,华曼爱惨了他,安排女使往阿浅身上故意泼茶,又想推搡她,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大娘子没事吧,可有烫伤?” 仲溪午忙不迭关切地问,仲夜阑亦是心疼地察看,只看到华浅衣摆处的暗灰茶渍。 “家主,大爷,大娘子吉人自有天相,没有被烫伤,只是那女使居心叵测,实在太可恶了。” 李妈妈虽然不明白大娘子为何这样说,但也知道不能拆台,揣摩着主子心思,把玉竹做的事点了出来,那丫头就是故意的。 “师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绝对不会让大娘子平白受委屈。” 仲溪午一锤定音,眼底隐隐有愠怒,看来他往日处事太温和了,仲氏园里的女使都开始心怀鬼胎,不安分起来。 “多谢家主。” 华浅微微欠身,但凡敢算计她的人,她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就是这般锱铢必较。 苏五娘过来请华浅去后宅时,华浅已经换好了衣服,不同于早上穿的那套亮眼红锦罗裙,这次是嫩黄色的天香锦裙衫,明媚的气质变得温柔婉约,好似春日初绽的迎春花。 “长公主听说大娘子受了惊,遣奴婢来请大娘子过去,后面的事家主会处理好。” 华浅露出略微不安且感激的神色。 仲夜阑再也不放心阿浅独自一人,陪着她一起去了长公主休息的宅院,途中握着华浅的手不放。 那股亲密黏糊劲儿,看得苏五娘不禁暗自偷笑,大爷那样冷清的人,如此举止,看来是真心喜欢大娘子啊,李妈妈亦是老怀欣慰,大爷大娘子感情好,她彻底放心了。 唯有仲溪午心揪了起来,白般不是滋味。 第705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1) 长公主的人其实一直偷偷关注华浅,甚至早觉察到华曼的小动作,毕竟华都管特意把华曼安插在仲氏园做耳目,必有目的。 但发生的事出乎长公主的意料,华曼不是来给华浅传递消息,搞什么小阴谋,是为了想做阑儿的妾室,目的不成,不由心生怨恨,想中伤浅丫头。 “看来是我多心,浅丫头的确无辜。” 长公主松了口气,表情恢复和缓。 华浅来的时候,长公主比之前还要热情几分,示意华浅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怜惜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话罢,长公主将一枚碧玺如意金步摇别在华浅的髻侧,轻拍着她的手温声安抚。 “你年纪轻,又是新妇,平日打扮不必那么素净,这样漂亮的模样,再耀眼的首饰都压得住,往后有什么委屈都和我说,阑儿若欺负了你,不要瞒着,师娘一定为你做主。” 长者赐,不可辞,长公主出手的首饰估计都是皇室内造,华浅自然不会推辞。 “多谢师娘。” 华浅柔婉笑道,语气亲昵许多。 仲夜阑在旁凑趣,“师娘有了阿浅,就不疼我了,看来我是失宠了,不过我哪里欺负阿浅,这辈子都不可能。” 华浅暗自腹诽,仲夜阑,你的g立的未免太早,很快就要打脸,男人说话若是靠谱,母猪都能上树。 “阑儿,你既然真心喜欢浅丫头,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我老了,有时候听风就是雨,以前对浅丫头有所误会,但往日不会了,你们有空,时常来仲氏园走走,都是一家子人,不要太见外了。” 长公主语重心长道,年纪大了,只希望晚辈和和美美,日后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仲夜阑自然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夫妻二人陪着长公主说笑,用了晚膳,坐着马车原路返回,回到府中,天色渐渐暗了。 千芷殷勤地为华浅准备了洗澡水。 她今日得了得了大娘子和大爷的赏赐,别提多风光了,府里的女使们都羡慕她,姐姐长姐姐短地唤着,千芷脸都快笑歪了。 华浅看她这副可爱情态,只是淡笑,只要这丫头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她都会兜着。 朝气蓬勃的年纪,千芷显得格外灵气,看着就像是花园里的素馨花,娇小烂漫。 夜里,华浅准备早点休息,李妈妈做好了银耳红枣羹的夜宵,劝她给大爷送过去。 “我的好姑娘,你现在是大娘子,名分有了,但也不能太冷着大爷,大爷若事务太忙,你要主动关心,这才是夫妻之道。” 华浅摇头,揭开白玉汤盅的盖子,嗅了嗅鼻子,又香又甜,正好给她做宵夜。 在李妈妈错愕的眼神里,华浅已经吃了起来,不到片刻功夫,银耳莲子羹被她吃的一干二净,千芷给华浅递了绢子擦嘴。 “大娘子,你…你怎么吃了?” 李妈妈恨铁不成钢,大娘子太不听劝了,她正想继续相劝几句,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口,“阿浅,你休息了吗?” 仲夜阑例行问了管家铺子的情况,随后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便匆匆往华浅所在的春禧院来。 他昨晚脑子进水了,竟然放着阿浅这样的美娇娘独守空房,今晚定要和阿浅圆房。 第706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2) 屋里点着灯,还有三道人影,显然易见华浅现在没有休息,李妈妈和千芷都欢喜地看了眼华浅,大爷来了,但没有自作主张。 华浅秀眉微微一蹙,虽然心下不悦,但也不好毫无理由地将仲夜阑拒之门外,朝千芷扬了扬脸,示意她过去开门。 房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是仲夜阑含着笑意的俊朗面庞,华浅故作惊讶地问,“大爷怎么来了?这日忙了一天,理该好好休息,我都准备休息了。” 仲夜阑表情微愣,似乎没想到华浅是这个反应,不是生气,也不算高兴,令他心里七上八下,想到府里还藏着牧瑶,仲夜阑有些犹豫,不禁忐忑不安。 他对牧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听到对方有危险,想都没想都赶去找她,但现在,仲夜阑唯有对华浅的愧疚。 “大爷请进吧,大娘子刚准备给您送银耳红枣羹,没想到大爷就来了,真是巧了。” 李妈妈一张脸笑成了千瓣菊,打着圆场,仲夜阑扫了一眼桌子空空的汤盅,面色复杂莫名,猜测着这是不是属于他的宵夜? “大爷,你有事对我说吗?” 华浅缓缓上前,含笑相问,分明是再温柔不过的语气,但仲夜阑却感觉后背一凉。 “我…没有。” 仲夜阑想要坦白,但没有勇气。 如果阿浅知道昨晚自己抛下她独守空房,心急如焚地跑外面去寻找牧瑶,甚至将对方私藏在府里,想必会很生气吧?性情再柔婉的姑娘,都会介意丈夫公然打脸。 仲夜阑思索再三,打算暂且瞒下,明日给牧瑶换个地方安置,不能把人留府里了。 华浅略显失望,仲夜阑还是不老实。 华浅正准备找个理由搪塞拒绝仲夜阑的留宿,南风小旋风一般奔了过来,都来不及对他们行礼,颇为焦急地在仲夜阑耳边低语了一句,语不传六耳。 别人听不见,但华浅听到了。 南风对仲夜阑说,“大爷,牧瑶吵着要出去,竟然上吊自杀,被看守侍卫救下。” 华浅暗自轻哼,依照牧瑶坚毅倔强的性格,她惜命的很,没有彻底反击她,根本不会轻生,穷途末路的牧瑶竟然学会了这种手段。 仲夜阑的心猛地一跳,莫名的不爽,按道理说,他费尽心思把牧瑶救回来,听说她上吊未遂,应该去看看,不然肯定不放心。 但为何是这个时候,昨晚洞房时分,今晚是圆房时刻,牧瑶总是坏他的好事,仲夜阑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之意。 他当初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大爷若是有事,就先去处理吧,我实在困的厉害,先去休息了。” 华浅自顾自打了个哈欠,善解人意道。 仲夜阑刚想说点什么,略做解释,华浅已经吩咐千芷把门关上了,她真的不想和仲夜阑多做纠缠,既然割舍不下牧瑶,就不要来烦她。 大娘子的房门彻底关了,直接熄了灯。 南风感觉自己做错了事,不安地看向仲夜阑,面色小心翼翼,迟疑地问,“大爷要不要去看看牧姑娘?” 南风作为仲夜阑的贴身侍卫兼心腹,大爷昨晚为了牧瑶,连洞房花烛都舍了,显然牧瑶在他心里非比寻常,所以一听说牧瑶自寻短见,他便急匆匆地来向大爷禀告。 “既然没死,那就罢了。” 想到不知好歹的牧瑶,仲夜阑心头蕴起无名火,甩袖而去,他根本没心情去面对牧瑶那张看谁都欠他五百万的冷脸。 “是。” 南风把脑袋垂了下去,自知办错事,主动去领罚,对仲夜阑的心思愈加捉摸不定。 大爷这冷漠的反应,显然不太在乎牧瑶,反而像是吃了大娘子的闭门羹,心里郁闷不得劲。 南风认真思索着,忽然恍然大悟。 大娘子那样绝色的标致人物,万里挑一的人间尤物,不说是煌城,就算是盛京的贵女都比不上。 一百个牧瑶也比不上一个大娘子,大爷怎么会舍弃玫瑰,恋上南瓜呢? 除非大爷瞎了,根本辨不出美丑。 第707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3) 三朝回门,仲夜阑为了弥补,在原先的礼单里又添了好几样昂贵的礼品,打扮一新,精神奕奕,大步流星去了华浅的院子。 华浅提点千芷给她梳元宝髻,用璎珞珠花点缀,将长公主送她的碧玺如意金步摇斜插髻侧,顺势垂下的水晶流苏,玲珑别致。 回娘家没有面见长公主严谨,华浅选了套浅碧色的罗衫绫花裙,挽了条水红披帛。 仲夜阑见了清丽脱俗的华浅,不禁眼前一亮,露出惊艳的眼神,想起昨晚的圆房失败,殷勤了几分。 “阿浅真美,恰似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估计西施在世,也不及阿浅你半分。” 仲夜阑情不自禁地赞美,声音轻柔如水,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察觉阿浅的美貌和脱俗,放眼整个煌城,再也找不出能与阿浅相媲美的美人了。 华浅忍俊不禁,媚眼如丝斜睨了仲夜阑一眼,不以为意的嗔道,“大爷何时这般油腔滑调,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 仲夜被那一眼迷得骨头都快酥了。 “实话实说,谁敢笑我?” 仲夜阑忙不迭快步上前几步,自然而然地牵起华浅的手,言语格外亲昵,二人用了早膳,相携坐上备好的马车,往华府而去。 只是半道上,南风得了护卫那边传来的消息,在仲夜阑耳边低语了一声,随即退后,知情不报他不敢,但如何决定,得看大爷自己的选择。 据府中侍卫报告,牧瑶逃出去了,仲夜阑眉峰紧锁,心下烦躁生怒,他不明白牧瑶心里怎么想的,外面都是搜捕的官兵,她出去干什么,他的善心这么多余? “大爷若是有事,不要太勉强。” 华浅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原剧情里原主和仲夜阑回门,恰逢牧瑶逃逸,仲夜阑选择了寻牧瑶,再次抛下自己的大娘子。 洞房花烛被破坏,回门又被破坏,不得不说,牧瑶的确是华浅的命中克星,每次都那么凑巧,似乎每一次都在证明,仲夜阑在意的是她,可以随时随地抛下华浅。 她的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想到昨晚华浅的态度,仲夜阑不傻,不想自欺欺人,阿浅在怪他,对他有了隔阂。 甚至不愿意留他过夜。 “阿浅,我怎会勉强,今日是你出门的日子,再忙我也不会缺席,即使有棘手的事,南风也可以帮我去料理的。” 仲夜阑拉过华浅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信誓旦旦地保证,新婚之夜已经错过,回门绝对不能让阿浅面上无光。 他对南风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牧瑶偷溜了出去,但南风和其他侍卫追了过去,至于能不能逮到人,只看天意。 仲夜阑现在一颗心全都扑在华浅的身上,也懒得理会牧瑶能不能找回来,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算了,反正他仁至义尽了。 没多时,马车行至喧闹的长街上,突然急刹车般停下,静目养神的华浅差点又颠到仲夜阑的怀里,听到外面有打斗谩骂的声音,不由掀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一个脑满肠肥的锦衣男子正对着地上瘦弱脏污的乞丐踢打,边打边骂,恶言相向,“你个臭要饭的,竟然敢偷老子的钱,看我不打死你!” 看到这一幕,华浅微微蹙眉。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仲家的马车!” 千芷娇脆的声音趾高气扬的响起。 那男人看上去像暴发户,吃软怕硬,看了眼千芷跟前的气派马车以及车后的一行侍卫,知道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忙不迭道歉作揖,“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冒犯,是这个乞丐偷了我的银子!” 千芷嫌弃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的乞丐,语气不悦,大声呵斥道,“快让开,臭死了,小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仲夜阑皱眉,正欲起身出去看看,华浅却先他一步掀开车帘,出声喝止住了千芷。 “千芷,不得无礼!” 仲夜阑拉了华浅的手,表示自己出去处理即可,华浅摇头,她必须亲自出场,因为曾经陪伴原主度过一段美好时光的忠犬小侍卫,就在地上趴着,蓬头垢面,可怜兮兮。 这个如今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聪明俊秀又勇敢,有着悲苦忐忑的身世,却满怀赤子之心,知恩图报,在原主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对方一直陪伴着她,给予慰藉。 (ps:设定华戎舟不是虚假泡影,他一直存在华浅所在的世界里,原着里华戎舟是华浅的官配。) 第708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4) 华浅下了马车,顿时吸引了街上行人的目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实属罕见。 对面客栈二楼的窗户缓缓开启,在雅座喝茶的仲溪午看着这一幕,缓缓放下茶盏。 华浅的出现好似一束光,照亮了他的心,仲溪午目不转睛地看着华浅。 她三言两语帮年轻乞丐解了围,甚至为对方要到医药费,逻辑清晰,伶牙俐齿,令他刮目相看。 “阿浅变了好多啊。” 容貌变美了,性格也变好了。 戎舟此时没有姓,当华浅微微墩身,柔声问他的名字,他整个人都恍惚了,眼前的女子好似仙女姐姐,美丽善良又可亲。 “戎…舟。” 他口齿不清地回答,仙女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称赞道,“戎舟?是个好名字。” 仲夜阑捂了捂鼻子,那乞丐那么臭,浑身褴褛,阿浅挨着他那么近作甚,不由轻声提醒了一句,“阿浅,我们该走了。” 华浅回了声“好”,起身时将腰间的一枚玉佩给戎舟,柔声说,“今早出门匆促没有带银子,你把玉佩当了,买身体面的衣服,找份体面的工作,当乞丐没前途的。” 戎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傻愣愣地只知道点头,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声音婉转清柔,听在耳里,好似喝了蜜一般甜。 华浅吩咐两名护卫亲自带戎舟去医馆看伤,免得被人半路打劫,上了马车后,仲夜阑面露疑惑,不解地问,“阿浅,你认识那人?” 仲夜阑不是坏人,但对于乞丐向来敬而远之,毕竟他们又脏又臭,上不了台面。 “感觉似曾相识,算是故人吧。” 华浅淡淡道,华戎舟是个人才,聪明有天赋,对原主最为忠心,生得又俊俏,她自然不会冷眼相看,以后也会成为他的助力。 仲夜阑很奇怪,阿浅对乞丐似曾相识?但他不好多问,只是越发觉得,华浅是个无比心善的姑娘,他绝不能辜负阿浅。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二人来到华府,华文昂和夫人亲自迎接。 “爹爹,阿娘。” 华浅娇俏地喊了一声,向他们走去。 华文昂和华夫人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的女儿,这打扮太陌生了,而且这脸蛋越发精致了,比他们印象里漂亮十几倍啊。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仲夜阑的声音打断了华文昂的沉思,他觉得自己想多了,浅浅的确变美了。 但五官轮廓还是熟悉的模样,分明就是他闺女,声音都没变,只是更加清脆悦目。 “大爷,不要多礼,快请进。” 华文昂对仲夜阑客气地说。 华夫人缓过神来,热情招呼他们进府。 仲夜阑被华文昂拉去说话,估计是铺子香料方面的公事,华浅则是被华夫人叫到了她出嫁前的闺房。 “浅儿,你变了好多,为娘差点认不出你了,看你脸色如此红润,应该在仲府过得不错,大爷对你很好吧。” 华夫人颇为自豪地看着女儿,不愧是她生的,这模样越来越水灵,她一个女人看着都觉得养眼,移不开视线,更别提男人。 “还行吧。” 华浅语气淡淡,提不起精神。 她对仲夜阑无感,早晚会和离。 “看你这话说的,大爷被你爹拉去书斋石时,眼神都还落在你身上,定然是喜欢你的,哪个男人不爱美色?” “何况你生的这般绝色,听娘一句话,早点和大爷生个孩子,最好是能继承家业的儿子,那样你后半生就彻底妥了,我也不用操心你。” 华夫人语重心长道,她虽然更喜欢儿子华深,但对唯一的女儿也很看重。 第709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5) 古代后宅的女子,深受礼教迫害,要想后半生不受气,必须有儿子傍身,就算将来年老色衰,失了夫君的心,也不用害怕,这就是底气。 “娘啊,你是不是重男轻女?” 华浅微微蹙眉,有点不高兴。 “怎么会?我对你不好吗?娘掏心窝子对你说这些,你早晚会明白的,当年你外祖母,因为只生了娘这么一个女儿,被生了儿子的江小娘压了一辈子,憋屈了一辈子。” “娘是嫡女,因为没有亲兄弟帮衬,经常被庶出的弟弟欺负,你外祖父不曾苛待我,但重视庶子一直都高过我,你外祖母没少受气,这就是后宅的残酷现实,娘真的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好吧,这的确是古代的金玉良言,这个时代,女子大多是这样的思想和生存。 华浅略带歉意对华夫人说,“娘,是我错怪你了,我知道了,你不要为我操心。” 她既然成为华浅,自然要完成原主的所有心愿,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孩子肯定要生的,儿子闺女都要有,必须凑个好字。 “你明白就好,你有了好归宿,也别忘了你哥哥,他老大不小了,你帮衬着寻摸个模样好,脾气好,善于生养的姑娘,好生撮合,也不要什么高门大户,不然深儿也压不住,但家世也不能太寒酸,深儿是我和你爹唯一的独子,浅儿你多费点心。” 华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顿,华浅面带微笑地说“好”,她的便宜哥哥华深,的确该找个大娘子,哥哥不成器,性格早已定了型,不好改造,只能培养侄子了。 “哥哥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人影?” 华浅突然问,妹妹回门,做哥哥的不应该在家里待着迎接吗?他又没有正经公务。 “你哥哥知道你今日回门,出门给你买东西去了,你平日挑剔,喜欢吃的点心,看得上的绸缎,爱戴的首饰,深儿都要给你准备,估计还在外面挑选,一时半会回不来。” 华夫人提起独子,满脸抑制不住的笑意,华深虽然胖得像粽子,性格纨绔,吃喝嫖赌都沾了点,但在华夫人眼里,她儿子就是宝,心肝似的惹人疼,哪儿哪儿都好。 “娘,哥哥也该收敛一下大手大脚的习惯了,我听说哥哥经常在仲家库房支取银两,有借无回,家主都知道了,若不是看在爹爹为仲家操劳半辈子的份上,早就差人把哥哥抓起来了,这可是私用公银!” 华深对妹妹的确疼爱有加,甚至愿意为原主去死,但他的臭毛病一大堆,也该给华氏夫妇打个预防针。 正所谓,溺子如杀子。 “不可能吧?深儿他…” 华夫人脸色微白,第一反应就是想反驳,但念及华深的性格,他的确干的出这事。 “浅儿啊,深儿是你亲哥哥,你可要多向大爷说说情,让大爷和家主说说,深儿他应该是忘了还…绝对不是故意的!” 华夫人拉住华浅,着急上火道。 “这件事,家主睁只眼闭只眼,目前没有发作的迹象,但以后未必不会算账,毕竟仲家不姓华,你们若真为哥哥好,必须好好管管华深,不是自家的银子不能取,之前支取未还的银两,让爹爹尽快补上。” 华浅安抚说,语气不疾不徐。 华夫人稍微松了一口气,感觉女儿似乎变了好多,稳重成熟了,知道利害关系。 下午华深回来时,带回了各种礼物,绮罗坊的云锦,荣记的松子酥,金玉楼的琉璃发钗。 “妹妹,这些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华深小跑过来,指着小厮大黄抱着那些东西,喜孜孜对华浅说,一副讨好的模样。 他比华浅想象中的还要胖,一身墨绿袍子把他裹得好似发了霉的粽子,只是跑几步路,脚步甚是虚浮,额角沁出几滴汗珠。 “谢谢哥哥,这些东西我收下了,但你以后不要太奢侈了,仲家什么都有,我不缺这些身外物。” 东西既然都买了,也退不回去,华浅无奈之下,只好收下,但不允许华深再浪费钱。 华深不免露出委屈的神色,一本正经道,“这不一样,大爷给妹妹的东西,和我买给妹妹的是两码事,看看这匹白色的云锦缎子,是我挤破了头才抢到的,妹妹穿上身一定美若天仙。” 华深目光炯炯地盯着华浅看,暗自唏嘘,许是对妹妹有十级滤镜的缘故,他一直觉得妹妹天下第一美,但现在似乎更加美丽。 第710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6) 华深看痴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眼睛,睁得老大,嘴里呢喃,“妹妹,你似乎比以前更漂亮,难不成仲府的风水养人?” 粽子哥哥下意识地靠近几分,华浅没好气地瞪他两眼,语气冷淡了三分,“哥哥的眼神不好,怪不得纳的十几房小妾都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就算咱们华家不缺钱,也没必要养那么多闲人,哥哥觉得呢?” 华深愣了愣,似乎没理解华浅的言外之意,顺着她的话茬附和,“妹妹说得对,我后院的那堆庸脂俗粉,的确长得差不多。” 看来暗示行不通,华浅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道,“哥哥,既然你都瞧不上眼,不如把你院子里的小妾们都放出去,免得乌烟瘴气的,如此也好给你说门正经的亲事。” 华夫人盼着华深娶大娘子,最好模样好,性情都好,但华深这臭大街的名声,花天酒地,贪花好色,尤其是后院塞满了小妾,哪个好姑娘愿意往火坑里跳? 华深院子里的小妾,有从外面花钱买回的罪奴,比如牧瑶曾经的女使灵珑,是个老实巴交的可怜姑娘,但也有自愿为妾,故意勾引华深的,毕竟当女使没当小妾舒坦。 “妹妹,这…” 华深有些犹豫,虽然他喜新厌旧,也不太喜欢院子里的小妾,经常去万花楼喝酒。 那里的小娘子妩媚有风情,自然比院子里的小妾懂得逢迎讨好,但他不敢纳回家。 不然老爹非要打断他的腿,毕竟买窑姐当妾是不体面的事,华文昂绝对不会允许。 但院子里那么多小妾,直接都放了出去,华深想想都觉得肉疼,好多都是他花真金白银买的。 “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吗?看来哥哥说疼我只是一句空话,罢了,既然哥哥对我虚情假意,把小妾看得比妹妹还要重要,以后我就少回娘家,免得碍了哥哥的眼。” 华浅不悦地板起脸,意欲转身离开,华深立即拦在前面,低头讨好解释,“妹妹误会了,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那些小妾全部加起来都不如妹妹的一根小手指。” “既然妹妹看不惯她们,我现在放了即是,你千万不要生气啊。” 华深无奈,只好答应,生怕华浅恼了。 “我陪哥哥一起去吧,千芷带路。” 华浅准备好好清理华深乱糟糟的内宅,那么多小妾,也没见谁怀孕生子,可见华深的身子虚的有多厉害,女人太多,并不是好事。 千芷是华府的家生子,华深的后院方位最清楚不过,她扶着华浅的手往前走着。 华深和抱着东西的大黄在后跟着。 后院里的小妾听到动静纷纷迎出来,见了华深和华浅,纷纷躬身行礼,都挺规矩。 千芷搬了把红木椅子给华浅坐下,开始清点人数,环肥燕瘦,华深足足有十二个小妾,有的面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有的畏畏缩缩,表情甚是惶恐。 “谁是灵珑?” 华浅扫了一圈,提着嗓子问了句。 人群里有个模样清秀的女子犹豫了一下,颤巍巍地站出来,顺势跪在地上,唯唯诺诺道,“奴婢原先名唤灵珑,后来…大爷给奴改名叫秀娘。” 华深笑呵呵地对华浅说,“是啊,我给她改名了,秀娘多好听,妹妹认识她呀?” 华浅白了华深一眼,对此颇是无语,“哥哥多读点书吧,多好听的名字,改什么呀。” 华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头对灵珑说,“我妹妹说的对,你以后就叫原名。” 天大地大,妹妹最大,说啥都对。 “灵珑,你的契书还给你,还有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你从此离开华府吧。” 华浅淡淡吩咐,使了个眼色,千芷从大黄手里取过灵珑的卖身契,递给对方。 灵珑瞬时傻眼了,她不会是做梦吧?她即将恢复自由身,华家二姑娘还要给她足足五十两银子离开。 不止是灵珑,其他小妾瞪大眼睛,低头窃窃私语,华深不理解地撅嘴,颇不情愿,“妹妹这是何故?五十两不是小数目。” 华深当初买灵珑回来只花五两银子。 “你心疼什么,我自己出钱。” 华浅出嫁时不仅有丰厚的嫁妆撑脸面,华氏夫妇足足给了她一千两银票压箱,除此之外她的陪嫁铺子每月都有进项,根本不差钱。 “奴…多谢二姑娘。” 灵珑揉揉发红的眼睛,对华浅磕了头。 “起来吧,待会我吩咐人送你出府。” 华浅好人做到底,这也是华深欠灵珑的,原剧情里华深的狐朋狗友看上灵珑,华深估计也倦了她,准备把她转送朋友,灵珑性子太烈,受不了屈辱,直接撞墙自杀。 虽说古代社会等级森严,奴婢买卖转送算是常态,但灵珑的死着实把华深吓得不轻,后来因为灵玲的死,华深被牧瑶记恨算计,在牢房里待了不少日子。 第711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7) 灵珑被带了下去,华浅扫了其他人,意味深长道,“我给你们自由选择的机会,如果愿意离开华府,给你们卖身契和安家银子,如果有不愿意离开的,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日后必须安分守己,我哥若是娶了正经的大娘子,故意闹幺蛾子者,立即卖给牙婆。” 这话说得清楚明白,小妾面色复杂,有一大半站了出来,表示愿意离开,领了卖身契和银子纷纷退下,余下三个是华府低等女使出身,颇有几分姿色,不愿意走。 “二姑娘,奴婢绝对老实安分。” 三人异口同声地就地磕头。 她们觉得,现在日子过得很舒服,有吃有喝,还不用服侍人,每餐都有鱼有肉,华深虽然胖墩墩的,但脾气可以,哄哄就行。 “行吧,你们日后好好服侍。” 华浅没有强求,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有不甘为妾,也有愿意当妾,成半个主子。 “妹妹,这样你满意了吗?” 华深胖脸挤着酒窝,笑眯眯地说。 华浅微笑颔首,缓缓揭开青瓷茶盖,指甲里的粉末不着痕迹撒在里头,她将香茶递给华深,笑意盈盈,“哥哥最好了,喝茶吧。” 眼见妹妹消了气,说话语气软乎了,华深松了口气,捧起温热茶盏,喝了一大口。 华浅的笑意加深,暗自叹气,华深虽然傻不拉叽的,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女色方面也该忌段时间,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以后给他仔细调养即可,反正不影响生孩子。 仲夜阑带着南风来找华浅的时候,她已经安排人把那些愿意离开的姑娘送出去。 这是她们的选择,以后如何只看天命。 “阿浅,我刚听说你做主遣散了华深的后院,可是真的?” 仲夜阑诧异地问,外嫁女管亲哥哥的房里事,并不多见,何况今日是阿浅出门。 华浅微微颔首,语气浅淡,“哥哥行事实在荒唐,爹娘都不管,我只能插手,纳那么多妾室,将来如何说亲?何况离开的那些姑娘心里都是有念想的,心早不在华府。” 仲夜阑若有所思,越来越觉得他从前没看懂阿浅,原以为只是美丽温婉的姑娘,没想到,阿浅如此有远见,做事干净又利索。 他被华文昂拉着说话,头都大了,好不容易见了阿浅,自然想和她亲近一番,但还没说两句,华浅就被华夫人喊走了。 仲夜阑无奈,但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厅里喝茶,老狐狸般的岳父,大憨逼的舅哥,双管齐下,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腔。 华浅去了华夫人休息的屋子,被老娘絮絮叨叨了一番,有点责怪她自作主张放走那么多小妾,还倒贴不少银子,是不是傻! “娘,你糊涂了嘛,不是你让我给哥哥寻个大娘子吗?哥哥的后院自然要好好清理一下,不然谁敢冒然嫁进来?再者说了,女儿这也是为了咱们华府着想,为了哥哥营造好听的名声,名声好了,说亲也会顺利很多。” 华夫人微愣,随即反应过来,浅儿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深儿那些妾室大多不中用,连女儿都生不出来,留着白吃华府大米饭。 “浅儿,还是你目光长远。” 华夫人拍拍华浅的手,软语笑道,“既然如此,那深儿的亲事,你做妹妹的要多费心,我和你爹都盼着抱孙子,还有你,早点给大爷诞下嫡子,娘也想早点抱外孙呢。” 从抱孙子转移到抱外孙的话题,华夫人忽然语锋一转,开始对华浅口沫横飞地传授生育嫡子的窍门,华浅看得脑袋发晕。 晚膳时分,华浅和仲夜阑都不太精神,华深一个劲儿地给仲夜阑灌酒,看在华浅的面子上,他不好拒绝,一杯又一杯,最后喝得醉醺醺,被南风扶到厢房休息。 “逆子,你干的好事,大爷都没吃几口菜,就被你灌醉了,你是不是成心的!” 华文昂没好气地瞪着不成器的儿子。 华深委屈撅着嘴,他就是看仲夜阑不顺眼,他妹妹天仙似的人物,仲夜阑哪里配得上? “好啦老爷,别生气,这也不能怪深儿,谁知道大爷酒量竟然这样差,幸好厢房早已备好,女儿女婿在家歇一晚挺好的。” 华深心疼儿子,自然为华深打圆场。 华文昂吃得差不多,转身去了书斋,临走前招呼华浅,“浅儿,你随我来,我有话要说。” 华浅尾随其后,踱步来到华府书斋。 华文昂估计听说了仲氏园发生的事,华曼被家主惩罚关进柴房,这消息没有瞒着。 正好华浅有话对华文昂说,关于牧云平的冤案,既然她成了华浅,就要及时拨乱反正,爹爹不能一错再错。 第712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8) 书斋门口没有留守人,护卫站在三丈以外看着这边,以防有人偷听。 关了门,华文昂看着华浅,开门见山地问,“浅儿,华曼到底犯了什么错?你那日在仲氏园,应该知道事情的始末,你和爹说说。” 华浅和华文昂相对而坐,自顾自地给自己和老爹各斟了一杯茶,不忿道,“华曼觊觎女儿嫁给大爷,意欲对我下手,被家主意外看见了,没想到她心思那么深,心里一直惦记着大爷,对我心生怨恨。” 华文昂表情裂了,这怎么可能? 华曼是他安排进去的,在仲氏园充当他的耳目,华文昂曾经对华曼做过保证,将来帮她成为家主的妾室,华曼怎么可能会惦记仲夜阑? 论身份容貌,仲溪午更胜一筹。 当年华文昂也存了把女儿嫁给家主的心思,毕竟仲溪午人品出众,是仲氏的掌权人,奈何女儿一心爱慕大爷,华文昂便早早歇了这心思。 “浅儿,是不是你误会了?” 华文昂皱着眉头,平白无故损失一枚有价值的棋子,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坦。 “女儿没误会,华曼亲口对我说的,她派人想推我进湖,又是差人往我身上泼茶水,被我戳破了心思后,恼羞成怒,想要打我。” “她甚至想把父亲陷害牧云平的事直接抖出来,若不是我及时阻止,估计家主都要怀疑到爹爹的身上,好在家主觉得华曼疯了,再说出什么话,估计会半信半疑。” 华浅添油加醋道,华文昂的脸都黑了。 “爹爹,牧云平之事,你还是向家主求求情,撇清自己的怀疑,就算华曼一口咬死你做的手脚,但她没有证据,家主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他,但人言可畏,不相信不代表不怀疑,爹爹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华浅认真提醒,牧云平若是被判了无期徒刑,肯定会心灰意冷,选择自杀,若是有盼头,应该不会那样决绝赴死。 华文昂沉吟片刻,长长地吸了口气。 原以为华曼是宗族连着亲的侄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就算有什么麻烦,也不会坑自己家的人,毕竟华曼的父母如今能过上富裕的好日子,都是他出的银子帮的忙。 没想到啊,华曼为了男人,不仅要伤害浅儿,还要出卖自己,狼心狗肺的东西,果然不是亲生女儿,根本靠不住。 “爹爹,听说牧云平的案子快判了,你一定要早点对家主说,这件事女儿也有责任,若不是我急着想嫁给大爷,撺掇爹爹对付牧家,事情也不会闹得这么大。” 华浅满脸愧疚,华文昂虽然和牧云平是竞争对手,很多意见不合,但若是没有原主在华文昂面前抱怨,出谋划策,以华文昂做事谨慎小心的性子,万万不敢轻易出手。 最原版的华浅,的确称得上恶毒女配。 “浅儿,我知道了,这事也不怪你,我老早看牧云平不顺眼,谁叫他和我作对,一山不容二虎,我和他难以和平共处。” 华文昂心里一阵发紧,若是家主因为华曼的话怀疑他,的确棘手。 但他和牧云平的矛盾太深,把他搞下台,他一点儿不后悔,不过若是闹大,他也要遭殃,浅儿这话有道理。 他必须尽快把自己摘出来。 第713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19) 看着华文昂颇有成算的表情,华浅没有继续多说,牧家的祸事虽然因华家而起,但认罪是绝不可能的,原主希望父亲骄傲地活着,那么他就不能背负这份罪名。 至于为牧云平说情,纯粹是因为对方有自杀的动机,虽然两家是敌对,但到底是一条性命,能不死就活着吧。 流放回来,华浅有办法将其驱赶去煌城,至于牧瑶,原主忌惮她,但换了芯子的华浅根本不怕,她的到来,预示这个世界的女主光环已落在她身上,功德气运加身。 牧瑶想努力蹦跶,拿她当乐子看,跳的太高再收拾,既然是做任务,自然要令祈愿者满意。 华浅和华文昂结束谈话后,回了出嫁前的闺房,在千芷的侍候下沐浴更衣,休息。 因为仲夜阑的醉酒,还没有洗澡醉醺醺的缘故,虽然华夫人将他们安置在同一房间,但华浅嫌弃,执意要睡曾经的闺房。 美其名曰,不忍心打扰大爷休息。 一夜好眠,翌日清晨。 仲夜阑和华浅用了顿丰富的早膳,坐着马车返程回仲府,他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沉默的气氛,华浅突兀地问,“大爷,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坦白?” 仲夜阑心里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阿浅,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不擅长撒谎,语气讪讪,很不自然。 “大爷,你要把牧瑶藏什么时候?大爷若喜欢她,索性纳了她,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我非妒妇,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 华浅懒得和仲夜阑打哑谜,直白了断道,牧瑶也该出场了。 “阿浅,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何况牧瑶现在应该不在仲宅。” 仲夜阑急忙解释,想要拉华浅的手,后者迅速别开身子,面色清冷疏离。 他的心开始打鼓,其实仲夜阑也解释不清为何要把牧瑶带回府里,那时候,他心里就是惦记对方,担心牧瑶遭遇不测,但现在完全没这种感觉,鬼迷心窍一般。 仲夜阑心想,他为何要多管闲事! 他心慌意乱之下,完全没想过,华浅是怎么知道牧瑶的事,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眼见华浅面色不佳,仲夜阑语气愈加慌乱,继续解释道,“阿浅,我只是可怜牧瑶,对她没半分想法,我喜欢的是你,我一直都记得你当年陪我守陵,我不会忘记…” 华浅微微蹙眉,泠然出声打断了仲夜阑,“其实当年陪你守陵的不是我,我也没有什么玉佩,抱歉,是我骗了你。” 既然是谎言,那就早点揭开,她不稀罕仲夜阑的这份喜欢,玉佩在谁的手里,就喜欢谁,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简直太可笑了。 “阿浅…什么,不是你,那是谁?” 仲夜阑好似被雷劈了般,面色大变,说话都不开始连贯,只是震惊地看着华浅。 “我怎么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以前是我魔怔了,觉得撒谎,就能获得大爷的真心喜欢,现在我明白,你的心不在这儿。” 华浅垂下眼,故作落寞,不与仲夜阑的眼神对视,这辈子,别指望她撮合仲夜阑和牧瑶,牧瑶想要坦白身份,自己张嘴啊,那时候有没有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原主以为重生一世,好心撮合牧瑶和仲夜阑,依然没好结局,既然没啥用,何必做无用功,毕竟华浅和牧瑶天生是死对头。 “阿浅…没关系,即使你不是当初陪我守灵的小姑娘,但你既是我的大娘子,这就足够了。” 仲夜阑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实在不忍对华浅说重话,对方是骗了他,但也因为是在乎他,太爱慕他的缘故,情有可原。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次大爷醉了,我只是陪了你一晚。” 华浅继续说,承认自己下药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小仙女绝对不能会做卑鄙之事。 仲夜阑的嘴巴张张合合,他的心情太复杂了,当初迎娶华浅的重要原因,除了误以为对方是他年少时认识的小姑娘,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了夫妻之实,不得不负责任,那时候,他心里惦记着牧瑶。 “大爷,我现在想通了,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你若是怨我,想要和离,我现在便成全你。” 华浅的声音又柔又软,饱含歉意,说出来的话却清冷刺骨,仲夜阑很难受,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不愿和离,但阿浅的确骗了他。 第714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0) 回到仲府,华浅径自回了春禧院。 千芷见仲夜阑脸色难看,竟然也没喊住大娘子,一颗心忐忑不安,大爷和大娘子这是怎么了,吵架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大娘子,你和大爷拌嘴了?” 千芷给华浅奉上一盏茶,小心翼翼地问,华浅浅啜了口,淡淡道,“大爷已经知道我不是陪他守灵的人,估计在生气吧。” 千芷大惊,这下严重了,但看华浅面上云淡风轻,根本不在乎,她难免焦心不安。 “大娘子…” 她正准备安慰几句,就算大爷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反正大娘子的名分有了,以后用心哄哄大爷,未必没有转机,门外守着的女使翠竹喊道,“大娘子,大爷来了。” 仲夜阑大步流星地走来,还带来了面色不虞的牧瑶,南风不辱使命,昨晚和护卫们一起把牧瑶抓回来,一直关在西苑的屋里。 “华浅,你现在得意了吧!” 牧瑶赤着眼睛,怨恨地盯着华浅。 “牧瑶,记住你的身份。” 仲夜阑不悦地盯了牧瑶一眼,对华浅的维护溢于言表,牧瑶原本就遭了难,莫名的嫉妒起来,尤其是看到华浅一身光鲜,貌美如花地站在她的面前,全身好似镀了光。 “我是什么身份?” 牧瑶哀怨地看着仲夜阑,言语讥诮,牧瑶很想告诉仲夜阑,你喜欢的大娘子其实是一条毒蛇,当年陪你守灵的人是我,并不是华浅,但她忍住了,她要让仲夜阑后悔。 “放肆,你自然是罪奴的身份,想必大爷把你买回来了吧,藏在府里这么久,脾气一如从前,又臭又硬,和茅坑里的石头并无二致,一点规矩都没有!” 华浅轻嗤而笑,气场全开,居高临下地睨着牧瑶,颇为不屑,这就是原女主啊,果然是倔强傲气的仙人掌,满身是刺儿。 相较于原主的肤白貌美,风流袅娜,牧瑶俨然是另一种北方风格,估计是从小在边城长大的缘故,牧瑶有小麦色的皮肤,眉眼坚毅倔强,不算特别漂亮,但颇有活力。 有了女主光环,牧瑶全身上下似乎闪闪发光,像金色的麦穗,闪着异样的光彩。 但失去女主光环,牧瑶泯然众人矣,只算得上颇有几分姿色的健康姑娘,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至少在仲夜阑眼里,一百个牧瑶都比不上华浅。 云泥之别,太过明显。 “华浅你…你竟然侮辱我,如果不是你,我怎会沦落今日田地,你简直无耻!” 牧瑶眼珠子瞪的老大,火焰簇簇,恨不得上前撕了华浅的脸,凭什么她高高在上? “你好大的胆子,区区罪奴,竟然敢对大娘子出言不逊,不要以为有大爷护着,你就能为所欲为!” 千芷护在华浅面前,疾言厉色道。 “大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浅不爽地睨了眼仲夜阑,这厮想看她和牧瑶互撕吗?牧瑶现在斗鸡眼似的。 “牧瑶,你不得无理!” 仲夜阑重斥了牧瑶一句,转而上前轻轻握住华浅的柔荑,和声细气道,“我把牧瑶带过来,是为了向你证明,我对你绝对一心一意,你不要怀疑我的心意,既然你知道牧瑶的存在,就让她给你做个下等女使吧。” 牧瑶低下头,强忍住心头的屈辱,但她必须要留在仲府,她要找到华家所有罪证。 “我又不缺女使,不需要。” 华浅看着牧瑶不顺眼,对方的心思外露,根本瞒不住她,搁在面前实在碍眼。 “我院子里不缺人手,人既然是大爷救的,还是留在大爷身边做女使吧,想必念着恩情,牧瑶定然会对大爷尽心尽力。” 最好尽心尽力服侍到床上去! 仲夜阑想要开口拒绝,但见牧瑶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跪了下来,“多谢大娘子!” 与其待在华浅身边,有可能被对方羞辱磋磨,牧瑶更愿意留在仲夜阑的身侧,她能觉察大爷对自己的在意,不然不会救下她。 没有女主光环的牧瑶,变成了普信女。 这件事被华浅一锤定音,牧瑶换了身女使的装束,正式在仲夜阑的书斋伺候左右。 夜里,仲夜阑又来找华浅,本想着留宿,华浅却振振有词地说,“大爷,你的心不在我这儿,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我不想要勉强的感情,等你彻底想清楚了再说吧。” 仲夜阑面露无奈,他不勉强啊。 “阿浅,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 仲夜阑眼神颓然,发自内心深处的愧疚,不明白阿浅为何要误解他,他对牧瑶没有任何想法,牡丹花和狗尾草太好分辨了。 “既然你对牧瑶无意,那新婚夜为何要抛下我选择找牧瑶?我不是傻子,大爷却把我当傻子!” 华浅梨花般皎洁美丽的面孔冷清清,问的问题犀利十足,仲夜阑不由语塞,被问的哑口无言,他那个时候一直记挂着牧瑶。 但真话根本不能说,仲夜阑沉默了。 “看明白自己的心,这很重要。” 华浅吩咐千芷关了房门,歇了灯火,朝秦暮楚的男人根本要不得,何况原主要仲夜阑爱而不得,所以不会让他如愿。 第715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1) 仲府夫妻不和谐,传到仲氏园。 另一边的华府,出了两件怪事。 一则是华文昂苦苦为牧云平求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勉强说服家主,牧云平由最初的终生流放,减刑为流放一年,罪不及女眷。 二则是华深得了怪病,见了献殷勤的女人就犯恶心,平日喜欢的脂粉香全成了催吐物,别说万花楼不愿去,后院里的妾室也彻底坐了冷板凳,无聊的都凑在一起打牌了。 华夫人担心得不得了,暗自寻名医都没查出哪里有问题,其实本来就没问题,只是开始不近女色,但吃饭睡觉,嘛嘛儿香。 华浅收到信,带着千芷回了趟娘家,看着华深那样耷拉没精神的模样,轻笑一声。 “你哥哥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华夫人哀怨地瞪了华浅一眼,满脸愁容,忧心儿子的病,她清瘦了不少。 “浑身都是富贵肉,饭也没少吃啊。” 华浅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调侃。 “妹妹,我真的得了病,但请来的都是庸医,没有谁看得出来,这可怎么好?” 华深揉着胖脸,做出心痛的模样。 “娘在信里和我说了,依我看,你这不是病,而是纵欲过度的后遗症,凡事节制点,怎么会有这种病?这段时间最好清心寡欲,在家多锻炼身体,估摸三个月能好。” 华浅一脸高深莫测,说的句句在理。 “浅儿,你又不是大夫,这不是胡说吗?没听说这种病,男人谁不好个色啊。” 华夫人不赞成地说,颇有点双标。 儿子能好色,尽情纳妾,但丈夫却要从一而终,华文昂除了嫡妻,再无其他侍妾。 华浅懒得和她浪费口舌理论,招呼外面的白须老头进来,对华夫人语重心长解释。 “娘,我又不是乱说,我把哥哥的病症告诉了这位钱老大夫,人家分析出来的,又不是我胡绉的,钱大夫是女儿用重金请回来的,祖辈还曾做过御医,绝非泛泛之辈。” 老大夫看上去七旬高龄,白须白发,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看着就令人信服。 面对华浅的吹捧,他面不改色道,“仲大娘子过誉了,为医者,治百病,是本分,最好让老夫给大公子把把脉,确定一下。” 华夫人不敢耽误,吩咐女使给老大夫看座倒茶,把胖儿子往里推去,一脸的急切。 “钱大夫啊,既然你这么厉害,快给我儿瞅瞅,他到底什么毛病,能不能治啊。” 老大夫望闻问切,沉吟了一会儿,徐徐说起华深的病情,和华浅说的差不离,但更加有条理,话里掺合了各种药理讲究,令听者更加信服,华夫人一个劲儿地点头。 “若想除病根,不留后遗症,一年半载不得近女色,不可顿顿大鱼大肉,若想要早点好,最好请个武师傅回来,稍微练练筋骨,多晒太阳,补阳气,辅以药膳即可。” 华夫人千恩万谢,吩咐管家付了钱大夫诊金,亲自送对方出门,但华深彻底垮了脸,感觉以后没好日子过。 华浅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华文昂听说这件事之后,心存疑惑,特意派了心腹查了钱老大夫的底细,对方确是名医,祖上几代做过御医,但好几年不出诊,这次估计看在仲家的面子,方才出山。 虽说他表面云淡风轻,但也担心华深有毛病,毕竟是唯一的独子,以后还要传宗接代,幸好有的治,不然他都要准备小号了。 第716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2) 贪花好色的华深暂时不能出来浪,有了钱老大夫的慎重叮嘱,华夫人担心将来抱不上孙子,对此严阵以待,面对华深的泪眼汪汪,依然把他强行拘在家里头养身体。 第二日武师傅被请了回来,专门教华深打拳,平日饮食严格控制,那些小妾全都被勒令不许勾引华深,不然全部发卖出去。 仲府,牧瑶得知自己不用跟着流放,一颗心缓缓落下,总算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但父亲终究判了一年流放,这笔账她牢牢记住了,决定继续留在仲府,调查证据。 “牧瑶,你当真不走?” 仲夜阑越来越烦这个女人,都是因为她的存在,阿浅才会和自己置气到如今。 “大爷,是你当日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给你做女使报答了。” 牧瑶心有成算,计划赖在仲府。 仲夜阑仔细打量了牧瑶两眼,眼神变得异常犀利,质疑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牧瑶咬着唇,沉默以待。 “你若不说,我让南风将你丢出去!” 面对牧瑶,仲夜阑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语气又冷又硬,这让牧瑶很难接受,从前的大爷不是这样的。 他就算漠然地板着脸,语气却无比温和,不忍心对她发火,更别提冷言威胁。 难道是华浅又使了什么手段? 牧瑶第一念头是华浅背后使坏。 “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为牧家讨回公道而已,大爷,你那么相信华浅吗?她没有表面上那么美好干净,她是在伪装!” 牧瑶吸着气,嫉妒不甘的忧伤从眸底流过,话说到最后,声音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你对阿浅的恶意太深了,我不能继续留你了,你走,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女使。” 仲夜阑有点不耐烦,牧瑶满眼戾气,额角的青筋暴跳,令他看着很不舒服。 “大爷!” 牧瑶难以置信地看着仲夜阑。 他真的要赶自己走? 为了华浅,对她如此绝情! 心里的落差太大,牧瑶素来坚强,此刻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平添了几分柔弱。 “南风,带牧瑶离开仲府。” 南风一直守在外面待命,听到里头大爷的吩咐,登时快步走进来,对牧瑶道,“请姑娘自己主动走吧,不然会误伤到你。” 牧瑶冷睨南风一眼,站在原地未动。 “得罪了。” 南风面露不悦,牧瑶给脸不要脸,大爷都赶她离开了,居然还想赖着,不知所谓。 二人挣扎间,牧瑶死死盯着仲夜阑,怀里藏的玉佩一不小心跳了出来,清脆响亮的一声“叮铃”声,吸引了仲夜阑的注意力。 素白无瑕的玉佩被摔掉一个边角,熟悉的赠物令仲夜阑眼神一怔,墩身从地上拾起不完整的玉佩,细细打量,是他的东西。 “原来是你!当年陪我守陵的姑娘。” 仲夜阑注视着牧瑶,低声轻喃。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奇怪的失落,为何是牧瑶,当年可爱的小姑娘,就算出落不成阿浅那样的倾城美人,也该比牧瑶强啊。 “大爷原来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被华浅迷住了,早已忘了当年的事。” 牧瑶的语气略显伤感。 南风见状,识趣退了出去。 “大爷,求你…看在咱们幼时有段缘分的情份上,暂时让我留在仲府吧,我保证在没有查出罪证前,绝对不会伤害华浅的一根汗毛,何况,我也没有机会接近她啊,我只是想查清真相。” 牧瑶软了声音恳求,眼里蓄满了泪,楚楚可怜看着仲夜阑,为了有机会查证据,她不介意在仲夜阑面前演戏扮柔弱。 仲夜阑捏着那枚玉佩,沉吟许久,最后点了点头,少时的记忆依稀在目,他没有忘记。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不要后悔,三个月内没有查出任何东西,你必须离开。” 牧瑶抿着唇,对仲夜阑福了福身。 “多谢大爷收留。” 牧瑶尖尖的指甲攥着细腻的掌心肉,暗暗想着,华家的算计就算天衣无缝,也会有迹可循,她一定会揪出证据,等在真相大白的那天,华家和华浅都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第717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3) 仲夜阑一直尝试与华浅破冰,三五不时派南风送礼物,投其所好,好琴,名画,上好的砚台笔墨,还有珠宝首饰,甚至抽了大半的时间来陪她。 但华浅把礼物全退了回来,经常找借口回娘家,今日以探望师娘的由头,拒绝了仲夜阑陪她的逛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华浅不稀罕。 好在香药铺子的事情也忙,仲夜阑准备陪华浅去仲氏族园,却被几个管事绊住脚。 无奈之下,仲夜阑只能吩咐南风带足够的护卫陪华浅出府,华浅意外看到一个熟悉面孔,对年轻俊秀的小哥招手,“你是…” 南风见状,忙不迭替那人回答,“回禀大娘子,这是新进府的护卫华戎舟,别看他年纪小,其实身手非常不错。” 华浅颔首,原来华戎舟提前进了仲府。 “小的华戎舟见过大娘子。” 华戎舟对华浅敬敬行了一礼。 “戎舟…起来吧,看你眼熟,没想到你也姓华,说不定几百年前我们是一家。” 华浅微笑如昔,眉目如画,看得华戎舟耳根发热,渐次低下头去,青涩的声音颇不自然,“小的身份卑微,不敢与大娘子攀亲。” 华浅没再说话,缓缓放下帘布。 马车一路行到仲氏园,华浅被千芷扶着下来,轻车熟路地去正厅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是面慈爱笑的和气人,华浅和她说话恣意随性又有分寸,常引得她大笑。 一来二去,华浅成了仲氏园的常客。 每次华浅来仲氏园给长公主请安,仲溪午必然后脚就到,不着痕迹地观察华浅。 华浅陪着长公主说笑一会儿,苏五娘伺候着她进后屋休息,华浅带着千芷在偌大园子里闲逛,呼吸着新鲜空气。 华浅是爱花之人,随手撷了朵玉兰簪在发髻,她今日出门穿了素白的裙衫,正是华深送的云锦缎,没有复杂繁琐的花纹,精致的云纹错落有致地分别,纤腰完美束起,搭配着肩头的淡青色披帛,宛若云端仙子。 故意制造偶遇的仲溪午都看痴了,他迎面而来,对华浅温润而笑,眼神清澈明朗,风姿逸然,“师兄近日可好?” 华浅对仲溪午欠身行礼,拉开距离,“大爷一切都好,记挂师娘,但忙里难以抽身。” 场面话都说习惯了,她应答如流。 “大娘子,不知能否陪我到前面走一走,我想知道,师兄这些日子的近况?” 仲溪午似乎早已打好腹稿,语气熟稔亲切,你不会觉得他失礼,或者有其他目的。 高内侍何等精明有眼色,把千芷拦在后面,似乎想要创造家主和华浅独处的空间。 华浅瞥了一眼后头露出不安神色的千芷,若有所思,自顾自往前走着,仲溪午紧随其后,他知道哪里最僻静,比较好说话。 高内侍和千芷在后尾随,但隔了段距离,不会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声。 “家主,咱们走太近,不好。” 华浅看着离自己一袖之隔的仲溪午,意味深长地提醒,她现在是已婚妇人的身份。 “浅浅,你以前一直唤我溪午哥哥。” 仲溪午停住脚步,声音略带惆怅,眼眸染了墨色的黯然,那时他们很小,小时候的浅浅漂亮又娇气,性格霸道,对于喜欢的东西,一点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被人抢去了。 小时候他因为被当做下任家主培养,每天都要做功课,学礼仪,看账本,又累又孤独,有时候忍不住偷偷哭起来。 浅浅好像自带热源的小太阳,总会睁着明媚的大眼睛,声音甜甜地安慰他,“溪午哥哥,不要哭了,我们去找阑哥哥玩吧。” 她主动拉起自己的手,笑声如银铃,一直回荡在童年的记忆里,仲溪午从来没有忘记。 但后来,他没有时间出来玩耍,阿浅却越来喜欢缠着师兄,长大了甚至想做师兄的新娘。 第718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4) 阿浅忘了他,忘记曾经牵过他的手。 “溪午哥哥。” 熟悉的声音,清甜悦耳,像中秋时节最甜美的桂花蜜,仲溪午恍惚了一下,年少时的记忆戛然而止,他震惊地看着华浅,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家主,你怎么了?” 华浅诧异看着仲溪午,她没说话呀。 在原主幼时的记忆里,仲溪午的存在感很低,他性格比较老成,沉默寡言,出来玩的时间太少,感情含蓄细腻,原主根本没觉察仲溪午对她的暗恋,以为他喜欢牧瑶。 “没什么…” 仲溪午尴尬一笑,刚才脑补幻听了。 看来自己的相思病越来越重了。 仲溪午深吸了口气,想多看她一眼,所以每次得知华浅来仲氏园,他都会及时出现。 若是能近距离地和阿浅说说话,那么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变好,禁忌隐秘的爱意难以宣泄,他只能想出这样折中的法子。 仲溪午内心苦恼,虽然他和师兄关系好,称得上手足情深,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据眼线回禀,阿浅至今没和师兄圆房,甚至因为牧瑶的缘故,对师兄颇为冷淡,二人感情并不算太圆满。 仲溪午暗自窃喜。 “家主是如何处置华曼的?” 气氛有点尴尬,华浅岔开话题问道,虽然来了好几趟仲氏园,但华浅都没打听到华曼的消息,好似被人故意封锁了消息一般。 女使们估计被管事严厉警告,没往日那般随性说笑,一个个规矩的厉害,不敢露风声。 “我给她说了人家,离开了煌城,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你不用担心她胡说八道。” 仲溪午看似温柔和煦,但处事麻烦事的手段绝对雷厉风行,华曼和她的心腹女使被送给极北游牧之地的马夫,再没机会回煌城。 华浅想到原剧情里华曼的下场,猜测着结局估计差不多,倒也不同情对方,墙头草,白眼狼,与其日后反噬华家,早早处理的好。 “谢谢家主。” 华浅颇为客气,新月般的眼睛微微发亮,仲溪午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咙,沉思半晌问,“阿浅…你现在还喜欢师兄吗?” 前有华曼,后有牧瑶。 浅浅对师兄很失望吧? 华浅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感慨,“我以为自己喜欢大爷,喜欢到想要嫁给他,但现在发觉,感情难以强求。” “大爷的心太杂了,从没打算一心一意对我,牧瑶屡次对我出言不逊,大爷还是把她留在身边,新婚之夜,甚至为了她冷落我,我后悔了,不想喜欢他了。” 仲溪午心头欢喜,忍不住追问,“如果有一个男子愿意一心一意对你,娶了你,眼里只有你,绝不会纳二色,你愿意嫁给他吗?或者说,你愿意给他机会吗?” 华浅知道仲溪午喜欢她,没想到家主这么直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还没有和离,自然没想二嫁的事,避开仲溪午灼热的目光,加快脚步往前走。 仲溪午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但也不气馁,阿浅既然不喜欢师兄,那么他就有机会,这不算明抢。 “阿浅,你是否愿意…” 仲溪午在后柔声唤着,丝毫不避讳。 “家主慎言,你想坏我名声吗?” 华浅冷眼微扫,口气极其不悦,没有再理睬仲溪午,吩咐人向长公主那边打了招呼,准备打道回府。 不为别的,只因家主恋爱脑发作,越来越没分寸,收敛不住,早晚被有心人看出来,倒霉的可是她。 这辈子,谁也别想毁了华浅的名声,勾搭家主可不在她的计划内,为了避免瓜田李下,看来她以后还是少来仲氏园走动。 仲溪午讷讷地站在原地。 眼见华浅的马车渐行渐远,在树木掩映下藏身的孟依斐和心腹女使从阴影中走出来,孟依斐面色难看,唇角紧抿。 孟依斐为盯住家主,暗下花了不少银钱,收买女使给她递送消息,仲溪午刚一出书斋,她立刻得到了消息,打扮得花枝招展,原本打算亲自送一份甜羹给家主尝尝。 没想到,她竟然看到家主和华浅在僻静的廊口说话,家主素日冷清的神色,看着华浅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和殷勤,令人诧异。 孟依斐不是傻子,联想到华浅频繁来仲氏园,家主每次都会去长公主那边请安,和华浅搭两句话,看似无意,实则太刻意了。 “姑娘,也许家主是看在大爷面子,和大娘子客气两句,未必有其他意思。” 女使安抚道,姑娘的脸色太阴沉了。 “也许吧,家主不会…华浅最好不要对家主心存一丝妄念,她已经是大爷的大娘子,莫要做伤风败俗之事,太贪心,没有好下场。” 孟依斐目光变得阴翳,咬着红唇,手中的绢子都快被揉烂,泄露着她愤怒的心情。 她立志做仲氏园的家主夫人,煌城最风光的女人,仲溪午绝对不允许被其他女人抢走,谁如果威胁到她的地位,那就必须死。 孟依斐面容扭曲,暗自发狠。 华浅,不要逼我下狠手! 第719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5) 刚回到仲府,华浅得知牧瑶鬼鬼祟祟地在自己院子前逗留,甚至以大爷的名义支开了翠竹,准备端茶进来,但被李妈妈及时发现,怒斥出去。 “你个小贱蹄子,大娘子的院子是你轻易进的?迷惑了大爷,还想什么鬼主意!” 牧瑶不服气,想犟嘴反驳,被李妈妈扇了两耳光,“你什么东西,一颗老鼠屎,搅得大爷大娘子感情不和,还有脸犟嘴!” 后来是南风冷着脸,把牧瑶带走了。 华浅听李妈妈说完这事,心里明白了牧瑶的目的,对方查证据也太明目张胆了,她院子里可没证据,脑子也不怎么聪明啊。 “要不是南风侍卫来得早,老奴恨不得多扇她几个巴掌,区区女使还敢端架子!” 李妈妈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手。 “妈妈打得好。” 华浅不假思索地夸赞,打赏了李妈妈二两银子,既然有赏,也有罚。 耳根子软的翠竹见势不妙,立即跪下来,哭哭啼啼,“大娘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心软,不该放牧瑶进来。” 华浅淡淡扫了一眼翠竹,对这个圆脸秀气的女使没好印象,公私不分,脑子糊涂。 原剧情里的翠竹多次为了华戎舟,出言忤逆指责原主,甚至因爱生妒,吃里扒外地帮助牧瑶暗下算计华深,后来在刺杀案中死死抱住华戎舟的腿,不让对方营救原主。 “翠竹,你明知道牧瑶对大爷心怀不轨,大娘子不喜欢她,你心软什么?谁知道她藏着什么坏心思,直接把人轰走便是!” 千芷无语地瞪着翠竹,恨不得敲她两下,看见牧瑶扮可怜心软?这也太搞笑了! “奴婢知道,奴婢再也不犯糊涂。” 翠竹抹着眼泪说,她没有想那么多,她以为这次大娘子会轻拿轻放,毕竟华浅给人的印象温柔大方,不似那种杀鸡儆猴的角色。 但她错了,大错特错,如果是原主,的确不会和女使计较,但现在华浅知道她日后会主动叛主,怎么可能会留着这样的祸患? “千芷,把翠竹带下去,以后不用她服侍了,我院里用不着这般没眼色的女使。” 华浅一声令下,语气再无转圜。 李妈妈和千芷拉着翠竹下去,尽管对方不住恳求,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华浅没再看她第二眼,分不清主子的白眼狼,待她再好,将来也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行背叛之举。 仲夜阑得知华浅打发走了一名女使,匆匆赶了过来,开口没问是什么缘故,吩咐管家给春禧院又添置了四个女使。 “多谢大爷关心。” 华浅看着排成一溜儿的女使,露出微笑,新来的女使看上去都很老实,模样清秀看着顺眼,名字分别唤作春桃,银杏,秋梨和香苹。 华浅不嫌女使多,挑了春桃和秋梨在屋内伺候,可以帮着千芷打下手,李妈妈年纪大了,又是乳娘,她不愿对方操劳太多。 银杏有可能是仲溪午在仲府的眼线,华浅不喜欢被人盯着,便安排她和年纪最小的香苹做了二等女使,轻易不得入内,轮流管着传话和茶水间的活计。 “阿浅,若这些女使都不合心意,你可以随意换,毕竟你是仲府大娘子,府里的中匮你也该学着管,这是府里调令的腰牌。” 仲夜阑是真心想和华浅重归于好,即使牧瑶顶着一张猪头脸在他书斋里伺候,他也没有多问或关心,因为南风提前禀告了,扇牧瑶耳光的人是大娘子陪嫁的乳娘李妈妈。 华浅把腰牌收下,缓和了脸色。 仲夜阑这个态度还可以。 李妈妈见状,心下抑制不住的欢喜,估摸着时辰,着手吩咐春桃和秋梨下去准备膳食,大爷看样子要在春禧院用膳。 午膳按照仲夜阑和华浅两个人的口味做,麻辣鲜虾,红玉酥卷,竹笋牛肉,酱烧焖茄子,苦瓜炒蛋和梅花面饼,外加两碗冰丝丝的绿豆汤,正适合天气转热的时节。 菜色丰富可口,华浅吃了个八成饱,放下筷子,喝了半盏绿豆汤,肚子彻底饱了。 华浅虽然吃的快,动作却极其优雅,仲夜阑看着有了食欲,比往日多吃了不少。 用了膳食,仲夜阑要忙外面铺子的事,不得空陪华浅,吩咐南风又送来好几份礼物过来。 李妈妈和千芷看得高兴,轮流劝华浅。 “大娘子,你看大爷待你多好啊,若是大爷今晚再来,你稍微给个台阶下,不要再把大爷往外推,夫人还盼着你生下嫡子。” “大娘子,听南风说,这些礼物都是大爷亲自挑选的,可见是用了心,你若把大爷推走,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怎生是好?” 华浅耳朵闹得慌,对她们摆了摆手,不愿再听,道理她都懂,但原主的心愿是让仲夜阑爱而不得。 原主不爱仲夜阑了。 她对仲夜阑也不感兴趣。 第720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6) 翠竹丢了伺候大娘子的美差,肠子都快悔青了,从清闲有体面的一等女使,变成干粗活的下等女使,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 她真没想到大娘子这么狠心,说不要她就不要了,现在每天都好忙碌,翠竹都没多少时间偷看新来的俊俏护卫练功了。 牧瑶来看翠竹时,对方还在抹眼泪,看到是她,不禁愠怒道,“你怎么来了,要不是你,大娘子怎么会赶我走?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翠竹瞪着牧瑶,发泄着满腔怨气。 “翠竹,你误会了,我也没想到华浅这么不留情面,是我连累了你。” “你这样心肠善良的好姑娘,不用伺候华浅那样表里不一的毒蛇也是件好事,你尽心对她好,也越不好千芷的位置,倒不如考虑和我合作双赢?” 牧瑶上前柔声安慰,掏出绢子给翠竹擦去还未干涸的眼泪,言语挑拨兼诱惑。 “你…你什么意思?” 翠竹咬着嘴唇,警惕地看着牧瑶,对方面上还有淡红色的巴掌印,估计擦了药膏,原本被李妈妈打肿的面庞,渐渐消了淤肿。 “我们合作,只要我如愿成为大爷屋里人,我会提拔你做身边的女使,你不用继续。做下等人的粗活和脏活,你不是看上那个新来的侍卫吗?我还能撮合你和华戎舟在一起。” 牧瑶这些日子算是看透了,大爷早已把他们幼时在一起守灵的美好情谊淡忘,满心满眼都是恶毒虚伪的华浅,她实在不甘心啊。 父亲已被流放,就算回来也只是普通的平民,叔伯家虽然殷实,但伯娘婶娘们都有女儿,根本不会接受她,别提真心对她好。 牧瑶一心想要报仇,但按照目前的形势,她既不能自由出门,也没办法接近华浅院子,日后还会遭受今日这般的扇脸羞辱。 大爷肯定喜欢她,牧瑶对此深信不疑,但因为被华浅迷惑,一颗心扑在对方身上。 牧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思虑再三后,她决定为自己的后半生搏一搏,既然三个月后要被赶走,到时候不知道去哪儿,还不如选择留在仲府,继续调查华家的罪证。 “翠竹,你不想嫁给华戎舟吗?” 牧瑶继续诱惑,翠竹神情有些挣扎。 她对新来的俊俏护卫华戎舟一见钟情,天天找机会偷看对方,甚至还想撺掇大娘子,把华戎舟调在春禧院站岗,只是还没付诸行动。 但牧瑶真的能帮她吗?翠竹心生怀疑。 “翠竹,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华浅不待见你,如今仲府她管事,就算把你直接发卖了,是一句话的事,你很难翻身,不如和我赌一把,将来有好处,我不会忘记你。” 牧瑶巧言令色,继续诱哄翠竹。 翠竹想到离开春禧院时大娘子冷漠嫌弃的眼神,一颗心凉的彻底,牧瑶这话说的不错。 她是仲府的家奴,签了卖身契,女主子若真看她不顺眼,动辄打骂实属正常,寻个由头发卖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好,我答应你。” 翠竹犹豫了几下,想到会被发卖,最终选择妥协。 牧瑶暗松一口气,和翠竹达成合作,暗自计划了她们的阴谋。 说好听点,她们是为报仇,为了美好未来,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设计爬床,想要获取更多的利益。 第721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7) 夜幕降临,华浅正准备休息,李妈妈和千芷暗自懊恼,大爷为何没来看大娘子,忽然听到院外一道粗噶的喊声,好似故意捏了嗓子。 “不好了,大爷在书斋…” 话也没说完,留给听者无尽遐想。 华浅微微蹙眉,仲夜阑怎么了? 千芷是个急性子,忍不住胡思乱想。 “大娘子,咱们去书斋看看吧?” 李妈妈犹豫片刻,给华浅披了件衣服。 “大娘子,看看也无妨。” 华浅没有动身,那道喊声太明显了,分明是在做局,是谁要骗她去书斋走一趟? 银杏上前几步,面色不安地回禀,“大娘子,奴婢听说,今晚牧瑶在书斋伺候…” 牧瑶给仲夜阑茶里下药,南风被翠竹绊住了脚,银杏把这些悄悄看在心里,一声不吭,直到好戏上场,不动声色地添了一把猛火。 银杏是仲溪午安插在华浅身边的人,心自然向着自家主子,眼见大爷和大娘子至今未圆房,感情疏离,只差一个导火索,二人就有难以化解的矛盾,她自然要使把劲儿。 华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银杏,心下明了,原来是这丫头搞鬼,不过既然有出好戏看,不看就是损失。 她疾步往仲夜阑的书斋而去,身后的李妈妈和千芷面色严峻,尾随其后。 书斋前,南风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里面的动静不小,男人低吼,和女人喘息声交相呼应,傻子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看到华浅气势汹汹地赶来,南风心叫不好,上前阻止,“大娘子,请留步,大爷还在看账本。” 南风拦在前面,心虚不已。 他偷眼看着水灵的千芷,心跳加快,里头的干柴烈火,实在太影响心境了。 华浅冷笑,吩咐千芷推开南风,李妈妈当仁不让,一脚踹开了门,谁给她们的勇气?自然是大娘子。 大娘子的气势太足,她的命令好似圣旨一般响亮,南风暗恋千芷,被她一推就退开了,反正这情况也掩饰不住,声音越来越大,千芷起先不明白,后来也臊红了脸。 书斋里的场景活色生香,华浅在前看了个正着,牧瑶面色酡红,身上只挂着鸳鸯肚兜,被迫在书案上呻吟承欢。 仲夜阑衣衫褪去,赤着上半身,压着牧瑶,嘴里一直喊着“阿浅”,整个人完全沉浸在欲仙欲死的欢愉之中,似乎失去了大半神智。 华浅看了半眼,直接撇开脸,摔门而去,南风低着头,赶紧把门关紧了,他也没办法啊,大爷突然来了兴致,对牧瑶有了兴趣,他也不能往大爷身上泼盆冷水吧。 仲夜阑神志不清,牧瑶脑子还清醒,羞愤难当,恨不得往地缝里钻去,她被看光了,翠竹那个蠢货是怎么办事的,华浅她怎么知道,甚至命人踹门? 事情完全出乎牧瑶的意料之外。 华浅面色灰白,气冲冲回了春禧院,当然是做样子,给旁人看的,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原本以为还需等一段时间,等到牧瑶狗急跳墙,她顺势而为,没想到牧瑶这么快就受不住,没了仲夜阑的爱和另眼相看,她对华浅的怨恨,平添了强烈的嫉妒心,嫉妒容易使人大脑发昏,甚至做出没理智的蠢事。 李妈妈脸色铁青,嘴里一直咒骂着牧瑶不要脸,是狐狸精,华芷差不多也是如此。 那场景实在太辣眼睛,看到华浅一声不吭地睡觉,她们以为大娘子伤心透顶,想安慰又怕刺激她,眼见夜色深了,各自安歇。 翌日,仲夜阑气急败坏地推开浑身红印子的牧瑶,愤怒地快要说不出话来,牧瑶居然给他下药,喝了那杯茶,他整个人浑浑噩噩。 “大爷,我喜欢你,你就不能用正眼看看我吗?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若是不要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反正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 牧瑶用衣服挡住春光,声泪俱下。 “你在威胁我?” 仲夜阑怒不可遏,他真后悔,后悔不该因一时的心软,把牧瑶留在府里,没想到她金浩然生出这种龌龊的心思。 “没有,牧瑶不敢。” 牧瑶黯然垂泪,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想做这种事,平白作践了自己的名声,牧瑶觉得,大爷变了,华浅变了,她也变了,她成为自己以前最鄙视的人。 仲夜阑利索穿好自己的衣服,冷笑不已,再也不理会牧瑶说什么,兀自出了屋。 当南风战战兢兢地告诉他,昨晚大娘子看到他和牧瑶的苟且之事,仲夜阑的脑子都快炸开了。 那时候他的脑子不清醒,还以为在和阿浅圆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混账,你…” 仲夜阑狠狠给了南风一脚,想训斥他为何不拦着,看主子的笑话很有成就感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眼睛都红了。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属下该死,属下不知牧瑶给您下药!” 南风抱着疼痛的腹部,脸全白了,冷汗涔涔,跪地请罪。 他以为大爷召牧瑶过来侍墨,喝了点小酒,红袖添香,自然而然发生了男女关系,没猜到是牧瑶的算计。 第722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8) 仲夜阑心急如焚,来不及正冠洗漱,匆匆赶往春禧院,他有苦说不出,只希望阿浅不要误会他,他只是被动和牧瑶发生关系。 但春禧院的银杏和香苹禀告,大娘子大清早便坐马车回了娘家,昨晚的事情闹得有点大,加之银杏的煽风点火,府邸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大家不敢在明面上碎嘴主子,但暗地里窃窃私语,大爷睡了书斋的女使牧瑶,气走了大娘子。 虽说大户人家的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但大爷和大娘子成亲不到三个月,就闹出这种事,大娘子面上无光,牧瑶的行径也令人唾弃,爬床的女使,谁不戳她脊梁骨。 华浅这次回娘家,打算长坐一段时间,除了驾车的马夫,陪嫁的李妈妈和千芷,只带了华戎舟一个护卫。 马车刚停到华府门前,华深喜气洋洋的雀跃声由远及近响起来,好似过大年般喜庆,“妹妹,妹妹回来了。” 华浅被千芷小心搀扶下来,给了马夫赏银,吩咐对方回仲府,对华深露出和婉的笑意,婉言问道,“哥哥这些日子可好?” 华深看上去精神很多,面色红润,但嘴里埋怨嘟囔,看上去很烦恼。 “爹娘管我太严了,那个武师傅总是逼着我练拳,扎马步,把我累得够呛,娘也变了,现在猪蹄红烧肉都不允许我多吃,整天要吃那些苦兮兮的药膳。” 天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花酒喝,嗅到脂粉味就想吐,华深苦着脸,不停对华浅诉苦,“妹妹,你帮我劝劝娘吧!” 华文昂在外忙,不可能一直盯华深,但华夫人却死死盯着儿子,药膳健身不能停。 “哥哥,慢慢适应就好了,娘是为了你的身体好,你就稍微克服一下吧,大夫说了,你这病一年半载可以治好,很快的。” 华浅对他无奈一笑,华深不出门闯祸最好,他这种虚胖爱喘的体质,也该好好锻炼。 “戎舟,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华府,监督我哥练拳,你身手不错,让他见识一下。” 华浅对华戎舟吩咐,笑意盈盈。 华戎舟正琢磨如何留在大娘子身边,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仲府,他之所以应聘护卫进仲府,都是因为大娘子,自然乐意之至。 “属下必当尽心尽力。” 华浅满意颔首,随华深进了府。 “浅儿,你回娘家,怎么大爷不陪着你?既然嫁了人,总回娘家,这样不好。” 华夫人闻讯而来,拉着华浅坐下,诧异地问,满眼的不赞同,坐在上饮茶座的华文昂今日正好休息,亦是投来询问的目光,话里带着不赞成的埋怨,“你既然嫁了人,就是仲家妇,总是往娘家跑,成什么样子?” 华浅嘟了嘟嘴,有点委屈。 “爹,妹妹回娘家是好事啊,你前天不是也叨念着妹妹在仲府过得好不好?既然回来就多住几天,婆家哪有娘家住的舒服。” 华深看到妹妹回来别提多高兴了,把这些日子被拘在府里养身体的苦闷忘得差不多。 “你知道个屁,闭嘴!” 华文昂瞪了华神一眼,威严劲十足,华深委屈得嘟了嘴,不敢再插嘴。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浅儿回家住几天其实也没什么的,深儿和浅儿兄妹感情好,这可是好事,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华夫人溺爱孩子,忍不住出嘴反驳。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华文昂叹了一口气,他听说浅儿把马夫也遣走了,明显着短时间不准备回去,大爷也没跟着浅儿回来露个面,其中肯定有猫腻。 “浅儿,你回娘家,大爷知道吗?” 他目光灼灼看着华浅,直接问道。 华浅打算和他们摊牌,摇了摇头。 “我打算和仲夜阑和离。” 一语既出,满堂寂静。 华文昂皱起眉头,表情渐渐沉下去,忍不住拍案斥道,“胡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当初是你心心念念要嫁给大爷,甚至…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也太任性了!” 若是不喜欢仲夜阑,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嫁给他?婚姻又不是儿戏! 华文昂原本是想把浅儿嫁给家主,奈何死丫头性子倔的很,只能依她,现在搞这一出,提出和离,真是气死他了! 第723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29) 华深对此不以为然,妹妹若想和离,那就和离呗,这样他就能天天见到妹妹了。 华夫人不由变了脸色,慌乱问,“浅儿,到底发生什么事?和离不是光彩事。” 华浅早料到他们一致反对的态度,轻轻地吁了口气,将仲夜阑书斋与女使牧瑶昨晚在书斋淫乱之事告诉二老。 至于仲夜阑是否是受害者,就不用多加赘述,因为那不重要。 “原以为大爷是君子,没想到…” 华浅声音哽咽,装模作样抹眼泪。 李妈妈和千芷都站了出来,纷纷对仲夜阑的行为加之指责,为大娘子不忿抱屈。 “老爷夫人,大娘子真的受委屈了,大爷这事做的老奴也看不下去,就算想要纳妾,也该和大娘子商量,这样偷人,实在…” 李妈妈老脸一红,气愤的说不下去。 “李妈妈说的是,大爷明知牧瑶对大娘子有敌意,还把那个女人留在仲府,成心给大娘子添堵,大娘子真的很不容易啊。” 千芷满腔悲愤地附和,大娘子这样的天仙美人在前,大爷居然对牧瑶下得去嘴,真是不挑食啊,看来眼睛不是一般的瞎。 华深闻言彻底怒了,一蹦三尺高,“仲夜阑真不是个东西,我妹妹这么漂亮,他还敢偷腥,简直太过分了,就让妹妹和离吧!” 华文昂面色青白,没好气地瞪了眼华深,华夫人心疼女儿,忍不住说,“这件事的确怪仲夜阑,他也太不像话了,这不是给浅儿没脸吗?若是放任下去,那以后府里女使的心思都野了,一个个都想爬床。” 华文昂脸色微沉,沉吟片刻,方才对华浅说,“这件事的确是大爷的错,我的女儿自然不能吃这种哑巴亏,但和离之事绝不能提,我会和大爷说,把那个女使发卖了。” 华浅颇为不满,秀气的眉毛高高挑起,一字一句道,“我要和离,这日子不想过了!” 华夫人见华文昂即将发怒,正准备柔声相劝,外面的小厮跑来禀告,“姑爷来了!” 华浅闻言,对爹娘告退。 “女儿回房了。” 仲夜阑就算追来,她也不想回去。 千芷和李妈妈紧随其后。 仲夜阑进来时,先是规规矩矩地对华氏夫妇行了晚辈礼,左顾右盼,寻找阿浅的踪迹,神色之间颇为焦躁懊悔。 “深儿,把大爷带到你妹妹屋里去。” 华文昂看到仲夜阑这副不安神态,心里有了数,看来大爷对浅儿用了情,不然不会这般在意,急吼吼地追了过来。 华深有点不情愿,但老爹的眼神好似要吃人,他只能勉强做了引路人,暗地里给仲夜阑翻了好几个白眼儿,左看右看,仲夜阑这样的人,都配不上他的天仙妹妹。 仲夜阑毫无所觉,他正盘算如何把阿浅哄劝回去,这件事是牧瑶溪下了药,他只是被迫承受,做了错事,他不会给牧瑶名分。 隔着一道门,仲夜阑用手敲几下,“阿浅,你开开门,我有话对你说,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你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牧瑶…我会处置,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从未想过纳妾,如果你愿意,我把心都剖给你看,阿浅,我真的知道错了。” 华深暗自撇嘴,说的比唱的好听。 随即赶过来听到这席话的华夫人,感动得不得了,大爷真是爱惨了他家浅儿,男人哪有不犯错的?只要愿意低头认错,哪里用得着和离,她现在坚定站在华文昂这边。 仲夜阑是煌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除了家主,数他最为出色,若是和离,想嫁给他的姑娘依然不在少数,浅儿可不能犯傻。 “仲夜阑,我打算和你和离,你若愿意签下和离书,我现在就开门见你。” 华浅冷淡的声音从屋内缓缓传出,仲夜阑的脸色煞白,身形几欲不稳,毫不犹豫道,“阿浅,我不会和你和离!” 华夫人急了,帮忙相劝,“浅儿,你不要说负气的话,你心里有多喜欢大爷,娘还不知道吗?夫妻之间哪有不闹矛盾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啊。” 华浅不管谁劝,都不再理会。 仲夜阑无计可施,一脸丧气。 后来因为家主那边来人请仲夜阑,说是生意上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议,仲夜阑没办法,只能暂时驱车离开,前往仲氏园。 整个人离开时,丧气的不行。 第724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0) 临到晚膳时分,华浅出来吃饭。 对上华氏夫妇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他们暗自责怪她太任性,就算闹气,也该有个度,脸色都不好。 华浅知道他们理解不了自己的想法,在他们眼里,仲夜阑是出类拔萃的好女婿,对她也算低三下四,好话说尽都没得到原谅。 但他们不知道,仲夜阑曾帮着牧瑶调查案子,把华家查的底朝天,华文昂被午门斩首,华夫人和一双儿女被流放,最后都死了,千芷和其他的忠仆都没有得到善终。 当夜,华浅给华氏夫妇造了整晚的梦。 华文昂被砍了一晚上的头,华夫人在冰天雪地被流放,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冻死在途中,直到天未明,鸡鸣声起,他们瞬间弹坐起来,全身冷汗涔涔,寝衣全部都湿透了。 “老爷,我梦见你死了,我和深儿浅儿都被流放,我们好惨,我们最后都死了。” 华夫人忍不住扑到华文昂的怀里,浑身瑟瑟发抖,梦境实在太真实,她面色惨白如纸,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乱跳。 “夫人,你还梦到什么?” 华文昂擦了额头上的密汗,急切地问。 夫人居然也做了噩梦? “我…我梦到是牧云平的女儿翻案,她成了仲夜阑的大娘子,咱们的浅儿不被大爷待见,彻底被休,后来各种证据和证人都有了,我们一家子都没好下场,太恐怖了。” 华夫人被吓坏了,哭哭啼啼道。 华文昂不信这只是简单的梦,牧云平的女儿,不就是牧瑶吗?她如今爬了仲夜阑的床,是不是还在查证据,想要将他们一家子拉进地狱?果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已经放了牧云平一条生路,牧瑶却要他们全家没好下场,这臭丫头实在棘手。 华文昂到底沉稳,好言安抚了夫人一顿,方才下床换衣服,原先他还准备劝浅儿和仲夜阑和好,现在看来,仲夜阑也不是个好东西,上天都预警了,他早晚喜新厌旧。 浅儿与其到时候被休,还不如现在和离,天刚大亮,华文昂唤来心腹,按照梦里获取的信息,派人秘密寻找牙婆钱英和她的养女,找到后威逼利诱,将其手里捏着的证据全部毁了,人暂时安顿在华家老宅。 用早膳时,华浅故作惊诧问,“爹娘,你们的脸色好差,是不是做噩梦了?” 华文昂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心里有了几分猜测,饭后,华夫人精神不好,被李妈妈扶着内屋休息,华深带着华戎舟去练习拳脚,之前的武师傅直接被华深辞了。 书斋里,华文昂看着华浅,开门见山地问,“浅儿,你是不是做了噩梦,梦见咱们家不得好死?所以才非要和仲夜阑和离。” 不然很难理解,浅儿和离的坚决态度。 “爹,你也梦到了?其实我都不敢相信,但不得不相信,牧瑶一直在盯着我,大爷现在对我好,但他心思飘忽不定,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为了牧瑶休了我?我很害怕。” 华浅一脸的受惊害怕,看得华文昂的心也揪了起来,想到梦里的悲惨处境,他不得不提前预防,证据要销毁,牧瑶也要处理。 看到华文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杀戮,华浅不由温声提醒,“爹,这应该是因果,上天有好生之德,愿意在梦里点醒我们,所以绝对不能造杀戮,不然天上的神仙也会看不下去的,说不定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惩罚华家。” 华文昂一怔,心下恻然,浅儿说的有理,华浅趁热打铁,继续说,“爹爹,老天爷在看着众生,估计是祖先的庇护,所以才会有预警。” “我们家应该多积福德,往后不能做亏心事,还有哥哥,爹爹好好管教,不能允许他欺行霸市,钱氏母女绝对不能灭口,我新研制了一种特效失忆香,可以使人失忆二十年,正好可以给她们用上。” 华文昂惊愕地看着华浅,脑子似乎转不过弯来,不由脱口而出,“失忆神?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真的有效吗?” 华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支紫色的精致短香交给华文昂,语气笃定,“你给那二人试试就知道,这种香,世间唯有女儿能制。” 看着自信满满的华浅,华文昂欣慰不已,浅儿变了好多,娇滴滴的闺女长本事了,知道帮他分忧解难。 第725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1) 父女密谈之后,眉眼间皆是凝重,这件事必须立即办好,华文昂行事雷厉风行,他以回乡祭祖的名义,准备带夫人和儿子回老家,华浅则被长公主的女使请到了仲氏园。 华戎舟跟着一起去,对于忠心的小狼狗,华浅非常信赖,当做日常保镖带着。 在原剧情里,仲夜阑爱牧瑶,仲溪午重大局,唯有华戎舟把原主放在第一位,全心全意地信任,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马车迤逦行至仲氏园,苏五娘亲自来迎接华浅,笑意盈盈,不卑不亢,她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女使,如此亲至,华浅不敢怠慢,颇为礼敬地对她微微颔首。 “大娘子,好些日子不见您来走动,长公主一直念着你呢,快请进吧。” 苏五娘笑意不减,说话和气融融。 华浅心思不在这儿,随意敷衍两句,猜想长公主应该知道她和仲夜阑之间的龃龉。 一路来到正厅,长公主按照惯例坐在上首,戚如馨和孟依斐各坐在下首的左右位置,不知在说什么,笑语连连,气氛和谐。 “师娘。” 华浅乖巧唤了一声,欠身行礼。 “赐座看茶。” 长公主一如往昔的慈和,招呼道。 华浅坐在戚如馨的旁边,孟依斐颇有深意地瞅了她一眼,状若无意地开口,“听说大娘子回娘家小住,大爷立即跟了过去,若不是家主派人请大爷过来谈正事,估摸大爷要陪大娘子在娘家好生待几日,真是恩爱夫妻,羡煞旁人。” 戚如馨非常嫉妒旁人的圆满,自己被迫生活在仲氏园,不能与情郎相见,未来看不到一点希望,闻言暗自腹诽,华浅真是好命啊,越看越惹人讨厌了。 “哪有孟姑娘说的这样夸张,大爷最重视的是与家主的情谊,和对师娘的孝道。” 华浅云淡风轻的应对。 孟依斐言语被噎,不知如何反应,这话自然不能反驳,怎么能说大爷看重华浅,胜过家主和长公主吧,这不是平白得罪人嘛。 她讪讪一笑,不再多说,也就糊弄过去了,长公主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叹息,看来浅丫头和阑儿的确出现了感情问题。 正在此时,女使崖香进来禀告,太后娘娘派人千里迢迢送来了荔枝,长公主心里微暖。 她嫁入仲家几十载,皇宫里的亲人从来没有忘记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差人来送。 荔枝是这个时代的稀罕水果,这个时节除了皇宫里有份例的贡品,极少有人吃得上,长公主未出嫁前没少吃,并不稀为贵。 她准备吩咐人给仲溪午送去,女使崖香自告奋勇,请缨了这份差事,戚如馨最不看不惯她这种做派,明目张胆地接近家主。 戚如馨心直口快,直言嘲讽了几句,孟依斐按兵不动,微笑如仪,端的闺秀风范。 华浅把这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也就明白了,长公主为何更加倚重孟依斐。 孟依斐太会装模作样,心思藏得深,身边有心直口快,表情全都摆在明面上的戚如馨做对比,她简直是完美的仲园主母人选。 果不其然,长公主脸色有点不好看,戚如馨当堂和女使争高低,实在太没分寸了。 猜测阑儿应该在书斋和溪午谈事情,长公主不由把目光落在华浅身上,把送荔枝的差事交给她,笑吟吟道,“浅丫头,你走一趟吧。” 华浅起身颔首,柔婉应道,“是”。 孟依斐欲言又止,眼神晦暗不明,她不希望华浅和家主见面,但实在找不到好借口反驳长公主,只好作罢。 书斋,仲溪午的眼线提前来汇报,大娘子往这边来了,走的是后花园长廊的路径。 仲溪午立即精神了,看了一眼精神不在状况的仲夜阑,想到他这几日没睡好,不由关切地说,“师兄,你也累了,去我的屋子休息一会儿吧。” 仲夜阑这几日一直被仲溪午拘在书斋谈各种生意经,心不在焉,晚上也睡不好,此时打了个哈欠,对仲溪午点了点头,随小厮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完美地与华浅岔开了。 华浅端着荔枝过来时,门口没闲人,她直接走了进去,随口喊了一声“家主”。 仲溪午装模作样合上账本,扬起灿烂的笑脸,声音温柔如水,“阿浅,你来了。” 华浅面色如常,将自己的来意和仲溪午简单说了,冰镇泛着香甜的新鲜荔枝稳稳当当地放在他的檀木书案上,准备抬脚离开。 “大娘子留步。” 第726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2) 仲溪午在身后急声唤道,生怕华浅走了,后者淡然转身看他,“家主有何事?” 仲溪午将手中的蓝底账本递给她看,华浅随意地翻了几页,面色开始变得严峻。 华深经常以华文昂的名义,肆意支取香药铺子的银钱,之前她已经提醒过,华文昂也帮着还了,但没想到,还有几处窟窿没填,堵了两三处,还有其他的地方。 “抱歉,家主,是我哥哥的错,剩下的漏洞我会替他补上,以后严格警告,绝对不会有相同的事发生。” 华浅恨不得给华深套一个麻袋,狠狠揍他一顿,这个败家子太会花钱了,居然欠下这么多的债务,估计被狐朋狗友诓骗了。 仲溪午叹了口气,“你别太紧张,我不会兴师问罪,我只是担心你被家人连累。” 华浅若有所思,将账本还给仲溪午,随身取出五百两银票,放在书案上,郑重其事道,“家主,我哥哥智力有损,做妹妹的自然要担待,谈不上连累,他的债我还了。” 如果仲溪午想以华深的债务牵制她,那就大错特错了,纨绔哥哥的确欠揍,但目前欠的是银两,不涉及人命官司,她还的起。 仲溪午弄巧成拙,他只是希望阿浅能念着他的好,华深的债务,他直接抹平就是。 “阿浅,我…”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情意绵绵,华浅露齿轻笑,直言不讳道,“家主,你太没分寸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可我是有夫之妇,我们注定不会有结果,你稍微注意点行吗?” 原主的哥哥会被歹人捅死,是为了替妹妹挡灾,原主的灾,其实是仲溪午带来的。 如果不是仲溪午毫无分寸,泄露对华浅的爱意,被孟依斐看了出来,对方心生忌惮和妒恨,怎么可能会唆使人趁乱刺杀? 仲溪午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他不敢上前,担心吓跑了阿浅,但满眼的温柔好似要溢出来,“阿浅,我知道,师兄伤了你的心,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如果你愿意和离,其他的我都能处理,我会守护你的。” 他根本不喜欢戚如馨和孟依斐,母亲再如何催他成亲,仲溪午只会找理由推辞。 “家主,你想事情太简单了,即使我和大爷和离,在世上眼里,我依然是弃妇,凭着二嫁的身份,如何能再嫁给你?长公主现在再疼我,到时候也会赐给我一杯毒酒。” 华浅不是恋爱脑,清醒的很,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苛刻,贞洁观念很强,即使她依然是清白处女身,依然会被视为残花败柳。 除非仲溪午能够公然忤逆长公主,不顾一切后果迎娶她,但华浅知道,这不可能。 仲溪午肩膀上有仲氏一族的担子,有太多的责任,他痴情,但顾虑太多,不会豪取强夺,不然不会眼睁睁看原主嫁给仲夜阑。 “不会的,我会保护你…” 仲溪午想要过来拉华浅的手。 华浅后退两步,似笑非笑。 “仲溪午,你如何保护我,如果长公主以孝道相压以死相逼,你依然会娶我吗?” “如果有人伤害了我的亲人,令我痛不欲生,你会义无反顾地替我杀了对方吗?你不会,你的顾虑太多,必须顾全大局。” 原剧情里华深为了华浅挨了刀,丢了命,仲溪午知道幕后黑手是孟依斐后,顾忌着南方孟家势力,看着华浅伤心欲绝,瞒着真相,想要慢慢解决,理性地令人佩服。 这样的男人有点恋爱脑,但没失去理智,仲溪午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他受过传统的儒式教育,是个大孝子,绝对不会令母亲陷入生死之地。 如果母亲宁死不允许阿浅进门,那他会把她置在府外,终生不娶,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只有爱,没有名分,没有祝福,华浅根本不稀罕。 “阿浅,母亲她未必不会接受你…” 仲溪午这话说的有点气弱,说到底是心存侥幸,长公主心慈,但更在乎家门名声。 权衡利弊之下,她绝对不允许儿子迎娶二嫁女,不允许溪午和阑儿因此生了嫌隙。 这个回答令华浅露出清冷的笑容,她很失望,转身离去,一切如她所意料,仲溪午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脑子不清醒,她为何要为了仲溪午,走一条备受非议的人生路? 华浅重新回到长公主所在的正厅,和仲夜阑打了个正面,不由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仲夜阑原本在小憩,听南风禀告华浅来了仲氏园,洗了把冷水脸,匆匆到了正厅。 “阿浅,你瘦了。” 仲夜阑低声轻喃,满是温情和愧疚,华浅暗自腹诽,她本来就很瘦,小巧的瓜子脸,纤细的身姿,弱柳扶风一般娇怯。 长公主缓缓起身,和事佬一般将华浅带到仲夜阑身边,笑着把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你们回家吧,夫妻之间要多包容。” 仲夜阑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华浅,华浅自然不会公然违背长公主的意思,微微低头,应了一声“是”,正好回仲府看看牧瑶处境如何,仲夜阑对她是否真无所眷恋。 第727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3) 华浅随着仲夜阑坐马车回到仲府,看到的便是神情消瘦、精神萎靡的牧瑶,翠竹据说被仲夜阑提前发卖了,牧瑶毕竟身份特殊,有儿时的几分情分,依然留在仲府。 只是不再是书斋的一等女使,而是花房的粗使女使,府里的人见大爷没给她任何名分,既鄙夷又排挤,牧瑶的日子很不好过。 华浅表面没有任何表示,私下叮嘱千芷把牧瑶盯紧了,几日后,当收到仲溪午派人送来的盒子,里头是齐齐整整的五百两银票,还有一支精美的并蒂海棠缠丝金钗。 “银杏,把东西还给你主子。” 华浅把自己的五百银银票收了起来,既然对方不要,那就表示,他愿意抹平,但这支金钗寓意太重,她不会收。 银杏吓了一跳,忙不迭跪下来,佯装茫然无措,“大娘子,你在说什么,奴婢的主子只要大娘子啊,奴婢绝无二心。” 华浅面容微冷,好似寒霜结出的一朵冰花,语气淡的不着痕迹,“银杏,你到底是谁的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把东西拿走吧,告诉你主子,私相授受这种罪名,我可不愿担。” 她真不喜欢仲溪午以爱之名,故意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又不是犯人。 这世上男人没了名声不要紧,大不了被人说声风流,浪子回头金不换,但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要求太高,稍微有点逾矩,便是不守规矩,难听点便是水性杨花,淫娃荡妇。 银杏不知自己哪里露了马脚,苍白着脸接过锦盒,磕了一个头,规矩地退了出去。 千芷起初不明所以,反应过来,不由皱起脸,愤怒道,“银杏还有其他主子?大娘子,要不要奴婢把她轰走!” 华浅摇了摇头,现在打发走银杏,说不定还会来个金杏和铜杏,没意思,还不如就这样放在明面上晾着,反正不是近侍伺候。 “千芷,把华戎舟叫来。” 她想到一直默默守护的俊秀护卫,打算多加提拔,给予更多信任,千芷依言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华戎舟便进了正院花厅,他似乎刚锻炼过,额上沁着汗珠,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下,对华浅躬身行礼,“大娘子安。” 华浅抬了抬手,招呼华戎舟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头挺高,似乎比初见看到时又高了半截。 天生的冷白皮,五官精致,气质清雅似竹,眼神黑亮又坚毅,即使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护卫装束,依然难掩风采,比起仲夜阑要嫩要可爱,比起仲溪午,更加痴心忠诚。 怪不得原主最记挂的是他。 这样标致的少年郎,曾经吃了那么多苦,原生家庭的悲哀,遇人不淑的惊险,还有被虐待折磨的经历。 华浅不免叹息,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即使遇上再龌龊悲苦的事,也能保持最初良善的本心。 华戎舟的品质非常难得。 “咳咳,大娘子…” 许是华浅沉思时间过久,眼神一直在华戎舟身上溜溜打转,李妈妈不由轻咳,意在提醒,大娘子这样看其他男人,有点失态。 华戎舟俊秀的脸蛋渐渐爬上几许胭脂色的红晕,头垂得更低了,心开始怦怦乱跳,难以自持,仙女姐姐为何这样看他? 第728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4) 华浅抬了抬手,示意华戎舟起身,面不改色道,“戎舟,你愿意做我的私人护卫?” 仲府的护卫不似小厮女使,流动性很强,大多没有签卖身契,华戎舟正是如此。 “戎舟愿为大娘子肝脑涂地。” 华戎舟喜不自胜,他当然愿意啦,他准备行礼跪拜,被华浅打断了。 “你愿意就行,有件事交给你办。” 华浅扫了李妈妈和千芷两眼,各自吩咐了差事,千芷去给南风打招呼,告诉他,华戎舟以后是大娘子的专属护卫,不要安排对方做其他事情,李妈妈则被安排去给华浅做燕窝羹。 室内只余华浅和华戎舟,华浅几乎能听到华戎舟紧张的呼吸声,他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有几分拘谨,脸蛋红彤彤,好似苹果。 华浅拿出事先写好的名单,按照原剧情里的记忆搜罗信息,加之妖妖辅助,名单里是牧府被发卖的小厮奴婢名字和年龄,以及发卖的具体地方,她打算赎人。 “戎舟,这是五百两的银票,我需要你去外面跑腿,将牧府被发卖的人全都赎出来,没必要透露身份信息,也不要泄露我的行事,给他们每人留五两银子即可。” 按照这个世界买卖奴仆的基本价格,以及给予安家银子,五百银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剩余大半。 牧府一众家仆被连累发卖,却能因祸得福,彻底得到自由身,也算是对他们被殃及池鱼的补偿。 华戎舟看了眼信笺内容,若有所思,没有多问,心里只有被华浅信任的欢喜,接过一沓银票,对华浅说,“戎舟一定尽快办妥。” 华浅露出满意的微笑,令对方退下,免得时间长了,李妈妈又要唠叨。 余下的日子,华浅一直深居简出,后来仲溪午来了几次仲府,华浅称病未见,长公主那边派人来看望她,送来不少滋养补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祭祖典礼,华浅再也不能装病了,大清早的被李妈妈唠叨醒了,开始挑衣梳妆。 梳头发,绾髻,簪花,戴钗,略施粉黛,千芷做惯了这活,动作行云流水。 为了显示祭祖庄重的仪式感,华浅穿了身茜色菱锦上衫,搭配一条淡紫色暗花长裙,手臂松松挽着淡金云纹的锦绣披帛。 仲夜阑提前在外面等着她,看见华浅姗姗而出,略带几分疲倦失意的面上露出欢喜的笑意,他缓缓伸出手,“阿浅,我们走吧。” 华浅盯了一眼仲夜阑的大手,将自己的手随意搭在上面,没有正式和离前,表面的模范夫妻还得做,这段时间把要处理的事全都处理好,然后重提和离。 祭祖大典的主理人是家主仲溪午,华浅夫唱妇随一般跟着仲夜阑照做,有样学样。 净手,焚香,开始持香拜祭。 繁琐的仪式,肃穆的气氛,谁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从四面八方出现一行来者不善的黑衣人。 他们目标似乎很明确,带头的高举弓箭,直接射翻了祭台的香案,一时间,在场众人俱惊,争先恐后逃窜。 其中包括参加此次典礼,一直关注华浅的华氏夫妇和华深,华深嘴里还喊着妹妹。 趁着混乱,华浅挣脱了仲夜阑紧紧抓住她的手,往华深那边跑去,爹娘和哥哥可不能有事,虽然知道原剧情里这次混乱是伍朔漠冒充葛家人作乱,顺便抢走牧瑶。 但越乱越容易误伤,华浅不放心家人,“爹,娘,哥哥,往这里跑。” 华浅推开乱跑乱蹿的人,将华氏夫妇和华深拉往安全的地带,反观仲溪午和仲夜阑身边有七八个护卫保护,既安全又危险。 高立于屋顶的伍朔漠瞥了眼灵活穿梭的华浅,被对方的倩影吸引住了目光,但下一刻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差点忘了今日的目的,除了搞破坏,还要趁机带走牧瑶。 牧瑶在混乱之际看见华浅“抛弃”仲夜阑跑了,心头一阵狂喜,见证真情的时刻到了,她跌跌撞撞地往仲夜阑身边跑去。 黑衣人看似凶狠,持刀射箭,实则是故意制造混乱,伍朔漠目不转睛盯着牧瑶,看着她消瘦的清秀面庞,一时心头火起。 伍朔漠开始拉弓射箭,目标精准地对上仲夜阑的胸口,牧瑶一阵心惊胆战,脑门忍不住沁出了层层冷汗,但弓箭离弦,千钧一发之际,她挡在仲夜阑的身前,胸口渗出鲜血。 牧瑶中了箭,面色如纸,浑身无力软倒在地,感觉下身也在流血,渐渐湿透了底裤,腹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眼前开始发黑,不由得失去了意识。 当牧瑶再次醒来时,身边有了陌生的女使伺候,对方眼神闪躲,唯唯诺诺,对她称呼都变了,隐含几分同情,“牧小娘,你醒了,把药喝了吧。” 牧瑶浑身难受不适,胸口疼,腹部疼,整个人好似只剩下半条命,抿了抿嘴唇,勉强挤出几句话,“你喊我小娘,大爷人在哪里?” 牧瑶依稀记得,她为大爷挡箭,他不会不来看她,女使嗫嚅道,“大爷在主院。” 主院正是华浅所在的春禧院。 牧瑶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牧小娘,你舍身救了大爷,大爷不会薄待你的,你晕迷了一天一夜,大娘子亲自去了一趟仲氏园,为你说话,特意请示了长公主的意思,给了你小娘的名分,以后也是仲府半个主子,小娘也算因祸得福。” 女使勉强安慰,谁不知道大爷讨厌牧瑶,大娘子要给牧瑶名分,大爷可生气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感激华浅!” 华浅是想把她踩在脚下! 牧瑶冷然瞟了她一眼,扬手掀翻女使手中的药碗,表情格外阴郁,透着浓烈的戾气,女使吓得白了脸,立即跪在地上告饶。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娘如今小产伤了身子,还是不要动怒,免得留下病根。” 牧瑶闻言一惊,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位置,她怀孕又流产了?怪不得那日腹部那么疼,下面不停流血,怪不得大爷必须给她一个名分,她不仅为挡了箭,还痛失了孩子。 牧瑶恍然大悟,身子开始摇摇欲坠,不禁惨笑出声,泪珠子忍不住簌簌而下,湿透了整个面庞,她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第729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5) 另一头,华浅旧事重提,她要和离。 和离之事耽误太长,对华浅不利。 仲夜阑焦头烂额,神情颓丧,想到受伤卧床且小产的牧瑶,虽然有几分感激,但一颗心依然扑在华浅身上,难掩倦容地恳求。 “阿浅,我真的不知道牧瑶有身孕,也没想到她会给我挡箭,如果你不愿意看到她,我可以一辈子不见她。” 仲夜阑觉得自己在无奈妥协,但听在华浅耳里,只觉得这男人凉薄透顶。 她不喜牧瑶是一回事,那是两方磁性排斥,立场对立,但仲夜阑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凉薄无情了?牧瑶好歹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挡了一箭,甚至没了孩子。 果然,男人绝情起来,比谁都狠,对于不喜欢的人,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正如对曾经的华浅,丝毫不顾念夫妻之情。 “大爷,如果你不想被人议论无情无义,最好不要说这种话,我们的问题最初是牧瑶的缘故,但现在不是,我发现我不爱你了,以前种种,好似一场梦。” 华浅语气平静道,眼里没有了任何温度,仲夜阑眸中浮现痛苦的神色,一把拉住华浅的手,将其直接嵌入怀中,状若疯狂。 “阿浅,不论你怎么想我,我都不会和你和离,你永远是我的大娘子。” 华浅蹙眉,不悦道,“你弄疼我了。” 仲夜阑没有理会,将华浅越搂越紧。 他很害怕,阿浅彻底离开自己。 “仲夜阑,你放手!” 华浅彻底不耐烦了,略微用了点巧妙的劲道,将仲夜阑直接推倒在地,疾言厉色道,“仲夜阑,你能不能理智点,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和牧瑶有儿时的缘分,还曾喜欢她,她对你舍命相护,失去腹中孩子,咱们和离,你把牧瑶扶正为妻,也算弥补。” 仲夜阑眼睛猩红一片,泛着晶莹的泪光,他不舍地看着华浅,她美好的眉眼,她冷漠的表情,不由心如刀绞,阿浅不爱他了? 他们何以闹成今天的局面。 “我不同意!” 仲夜阑斩钉截铁道。 华浅耐心告罄,该说的她都说了,推开房门,但见李妈妈千芷还有南风在外面守着,面色都很紧张,看见华浅出来,千芷缓缓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仲氏园。” 既然仲夜阑不愿签下和离书,华浅只能找仲溪午,他有权利给和离书盖章。 仲氏园,家主书斋,华浅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她要正式和仲夜阑和离。 “阿浅,既然你已经不爱师兄,为何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 仲溪午取出檀木盒里的海棠钗,略带失意地看着华浅,阿浅与师兄和离之后,是不是代表他有了机会,可以重新追求阿浅。 “家主,你让我没安全感,如果你是真心爱我,想要娶我做大娘子,请先解决了仲氏园的戚、孟,她们不是你的备选新娘?” “除此之外,长公主得知真相后的怒意你能解决吗?你能保证,长公主不会迁怒于我?你能保证,你做好与仲夜阑反目交恶的准备,你能八抬大轿将我迎进仲氏园吗?” 华浅直言不讳,字字紧逼。 如果这些都能得到解决,她不会受到半分委屈,华浅才会相信仲溪午的爱意有多深,否则,她不会给予对方任何回应。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仲夜阑和仲溪午两个男人,原主没说非要嫁给他们其中之一。 仲溪午不免怔住了,话里有几分不确定,“阿浅,我可以保证给你幸福,给你名分,但我需要时间筹谋…师兄他会理解,母亲向来通情达理,她喜欢你,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变好,阿浅,你相信我。” 华浅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相不相信”,而是“有没有把握”,她不愿意赌。 毕竟她没有爱上仲溪午,对方如果不能给出满意的答复,华浅不会轻易相信他。 “家主,和离书的事拜托你了。” 华浅旋即岔开话题,面色冷淡,仲溪午想要上前,华浅下意识地退后,他们现在应该避嫌,“我还要去给长公主请安。” 丢下这句话,华浅匆匆离去。 室内的气氛瞬间沉凝,仲溪午眼神变得黯淡无光,阿浅不相信他,但他不会放弃。 目前最要紧的,是帮助阿浅和离。 正厅里,华浅欠身拜见了长公主,长公主微笑招招手,示意华浅挨着自己坐,颇为感慨地说起仲夜阑和牧瑶的事,叹息一声。 “浅丫头,你太大度了。” 虽说牧瑶为阑儿挡了箭,但她先前做出那种爬床,怀上孽种的事,着实令人不喜。 华浅摇了摇头,她才不大度呢! 和离的事情,她一次都没和长公主提起,说了也只是阻拦和劝慰,还不如让仲溪午替她雷厉风行地办了。 “大娘子真是贤惠。” 戚如馨不敢在长公主面前造次,但说话依然阴阳怪气,孟依斐笑意盈盈地附和,“大娘子对大爷果然情深义重。” 两人这话说的真讽刺。 华浅皮笑肉不笑,只顾不闻,只和长公主说起安神香之事,只当她们和空气说话,戚如馨和孟依斐面面相觑,颇为尴尬。 苏五娘八面玲珑,打了个圆场,对华浅真心赞道,“大娘子对长公主真孝顺,上次听说公主晚上有失眠之症,便送了自己调制的安神香,长公主用了果然不错。” 对比戚如馨和孟依斐只会嘴上讨好,苏五娘更欣赏心细如发、有实际行动的华浅。 “浅丫头心思真巧,的确有心。” 长公主从前只惊叹于华浅的美貌和孝顺,如今发现,这孩子对于香料颇有天赋。 “这不算什么,师娘在我眼里,和我亲娘没什么差别,那么疼我,孝顺您不是应该的吗?只要不嫌弃我聒噪,我常来陪你。” 华浅嘴上好似涂了花蜜一般,把长公主哄得笑语连连,心里舒坦又熨帖,如果有这样的漂亮又孝顺的女儿,她做梦都会笑醒。 孟依斐眼见长公主对华浅的青睐,话里话外都是“浅丫头”,对自己不如从前亲热。 她暗自不快,心生嫉恨,觉得华浅心思太重,已经看不上仲大娘子的位置,频繁来仲氏园溜达,家主看华浅的眼神愈发痴迷。 孟依斐彻底急了,对华浅恨得咬牙,原本准备继续观望,但现在没耐心,,谁威胁到她,谁就必须消失。 趁着南方来探望她的二婶到仲氏园,孟依斐和对方絮叨一会儿。 临末了,她嘱咐二婶给二叔托了封紧急密信,准备在即将到来的中秋宴会上,寻机会除去眼中钉。 第730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6) 华戎舟在外奔波了一月有余,再次见到华浅,她正指挥着女使收拾嫁妆箱笼。 “大娘子,你这是…” 华戎舟心里隐隐有种微妙的猜想。 “我和仲夜阑和离了,你是自由身,要和我一起离开吗?月银待遇翻两倍。” 华浅神清气爽,对华戎舟招了招手。 “戎舟愿意。” 华戎舟不觉疲累,心头欢喜不已。 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原本想禀告大娘子一声,事情全都办妥了,那些人都很感激,准备把剩余银票交于大娘子,听到这个消息,情不自禁咧开嘴,心底莫名升起隐秘的欢喜,大娘子现在终于是自由身了。 “看你满头大汗的,应该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我离开时会喊你的,你跟着我离开仲府,不必知会仲夜阑。” 华浅上前几步,随手掏出手绢给华戎舟擦了擦汗,后者受宠若惊红了脸,往后退几步,显得很紧张。 李妈妈瞥见这一幕,微微蹙眉,大娘子左了性子,如今执意要和大爷离,甚至把家主都搬出来了,如今仲溪午正在大爷书斋说话,貌似吵了起来。 但大娘子对家主和大爷似乎无意,却对眼前的小白脸护卫颇多关切,李妈妈很难不多加揣测,大娘子是不是有其他的打算。 “大娘子…二姑娘,这是剩余的银票。” 华戎舟低着脑袋,从怀里摸索出银票递过去,华浅没有接,语气清脆了几分,带着打趣的成分,“这是给你的报酬,自己收着吧,就当做你以后娶媳妇的本钱吧。” 说到娶媳妇儿,华戎舟脸登时红成了猴屁股,华浅没再理会,径自往府外走去。 “大娘子,你这是去哪儿?” 李妈妈在后面追着问。 “回家啊,嫁妆你们慢慢搬。” 华浅仰头看了看天色,回家正好赶晚膳,华戎舟上前请缨,表示亲自护卫华浅回去。 “随你,你不觉得累就行。” 瞅了眼华戎舟眼底下的明显乌青,这小子估计没日没夜地赶回来,现在精神头还这么好,果然是年轻啊,有资本。 刚出院子,南风以及一群护卫拦在门口,出言阻拦,“大娘子,请留步。” 大爷现在还和家主发脾气,但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娘子从眼皮底下离开,不然就是失职。 “你们全都让开!” 华浅扫视了一圈,气场全开。 “大娘子,冒犯了!” 南风板着脸,不依不饶地横在前面。 “看来你是不想娶我家千芷了?” 华浅斜了南风一眼,语含深意地威胁。 千芷在院子里头忙活着整理嫁妆,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某个男人看上,南风闹了个大红脸,语气逐渐弱了下来,“我…请大娘子不要为难属下,大爷心里是有大娘子的。” 华浅挑眉,轻嗤一声,吩咐李妈妈取出新鲜出炉的和离书,不以为意道,“既然我们和离了,就没有什么大娘子,记得要改口,你没拦住我,也许会挨一顿板子,吃点苦头,但你若继续拦我,我明天就会把千芷许配给其他人,你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吧。” 南风震惊地看着华浅,唇角紧抿,面色青青白白,似有痛苦挣扎。 他没想到,华浅能轻易看透自己的心思,他的确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泼辣可爱的千芷,但大爷的命令… “老话说得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华戎舟我也要带走了。” 华浅眼波横扫,继续往前走,南风一脸犹豫,但懈怠的动作,表明了态度,其他护卫见领头的南风没有坚持,他们也不敢动大娘子分毫,一行人面面相觑,一退再退。 直到华浅坐上马车,扬尘而去。 书斋,仲夜阑得到消息,气得火冒三丈,“来人,把南风拉下去,杖打五十。” 仲溪午叹了一口气,对仲夜阑好言相劝,“师兄,阿浅既然执意与你和离,你就不要再挽留了,留的住人,也留不住心,何况你们已经和离了,明日消息就会彻底放出去。” 届时长公主也会知道,即使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仲溪午,原来你一直在觊觎阿浅,亏我把你当作好兄弟对待,你对得起我嘛!” 仲夜阑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上前揪住仲溪午衣领,大声咆哮,甚至给了他一拳。 仲溪午往后踉跄了两步,摸了摸发疼的半边脸,声音逐渐变凉,“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阿浅,你没好好珍惜她,我后悔把她让给你了,新婚夜你抛下她,注定阿浅会对你失望,三心二意,非君子所为。” 仲夜阑死死地瞪着仲溪午,他表情痛苦,极力否认,“我爱阿浅,分明是你造成如今的和离局面,你为何要多管闲事,分明是不安好心,大家都是男人,不要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你若对阿浅没心龌龊思,何必管我们夫妻的事,这可不是家主的作风!” 仲溪午被戳破了心思,闭口不言。 既然阿浅已经驾车提前离开,仲溪午也不想继续和仲夜阑吵架,他之所以执意留在书斋和仲夜阑对峙,是担心阿浅走不了。 仲溪午临走之前,适当安慰一句,“师兄你好好冷静,天涯何处无芳草。” “哼,你未必能如愿以偿!” 仲夜阑表情颓然,但语气隐含锋芒,他不能拥有阿浅,仲溪午也不可能。 作为仲氏园的继承人,仲溪午的婚事绝对不会自由,师娘再疼阿浅,也不会允许她嫁给仲溪午。 第731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7) 是夜,长公主得到消息,气得倒仰,仲溪午被叫了过来,直挺挺跪在地上。 “母亲,我喜欢阿浅,我想娶她!” 他面色毫无惊惶之色,字字铿锵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双肩颤抖,显然是气恼了,苏五娘无奈地看了眼家主,轻抚着她的后背,对仲溪午温言相劝。 “家主,您还是不要说糊涂话,你是仲氏园的主人,未来的大娘子人选必须清白端庄,怎可是二嫁之身?你莫要气长公主。” 仲夜阑咬着牙关,眼神倔强地盯着长公主,“母亲,从小到大,我都听从你的安排,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从不忤逆,但这次你成全我吧,我是真心喜欢阿浅,除了她,我也看不上其他女子。” 长公主瞅着仲溪午,眼神复杂难辨,仲溪午有些不安,但既然走到这一步,再无可退,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为自己的婚姻争取自由,“母亲,你不是很喜欢阿浅吗?她给你做儿媳妇,不是更好?” 长公主沉默良久,仲溪午跪在地上的膝盖隐隐有些生疼,他低着头,揪着一颗心。 “浅丫头是很好,但不适合你。” 须臾,长公主下了最后结论,她的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倘若她未曾婚嫁,我是乐意她嫁进仲氏园,那么漂亮惹人疼的孩子,谁不喜欢呢?但她既然做过阑儿的大娘子,就不能再二嫁给你,你们师兄弟万万不能因一个女人反目,母亲绝不会允许的。” 仲溪午脸色不禁大变,急急喊道,“母亲,你难道希望我爱而不得,不幸福吗?” 长公主表情严肃,似是想到很久之前的往事,她当初嫁到仲氏园,也是没选择啊。 “溪午,你要记得,你有你的责任,你不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迎娶师嫂做大娘子,全煌城的百姓都会议论腹诽,这是实打实的丑闻啊,阑儿日后如何和你相处?你要明白,儿女私情从来不是生命的全部。” “如果你冥顽不灵,母亲只能动用家法或者使用非常手段,你希望母亲死,还是华浅死?或者你选择放弃,皆大欢喜。” 长公主再无昔日的慈祥面孔,声音冷硬,仲家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世家,绝不能没了名声,华浅再如何惹人怜,但曾经是阑儿的大娘子,她绝不允许师兄弟为女人反目。 仲溪午好似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她,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疲惫,吩咐人将仲溪午带去跪祠堂,自己则一夜无眠。 翌日,苏五娘亲自从华府接来华浅,谁也不知道,长公主在内室对华浅说了什么,华浅暂时住在仲府园,日常陪伴长公主,但绝不见外男。 不久后,得知长公主准备在中秋宴宣布收华浅做义女,不是随口的干女儿,而是要办一场大型认亲宴,仲溪午面色难看。 华浅若和长公主有了母女的名分,那么就是仲溪午名义上的妹子,他们之间隔着第二层伦理,以后再无可能。 这事除了长公主的心腹苏五娘,仲夜阑仲溪午知道内幕,其他人还没得到风声。 孟依斐都快嫉妒死了,华浅居然堂而皇之住进了仲氏园,和长公主情同母女一般相处,这不是变相地为她铺路吗? 戚如馨得知青梅竹马金林即将娶亲,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性子越发偏激,瞅见华浅越来越不顺眼,三五不时地刺她几句。 华浅可不是会受委屈的人,戚如馨公然讽刺她是弃妇时,当即动手给了她两个大耳光。 “戚如馨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当面讽刺我?本姑娘是和离,不是被男人休弃,你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心里有怨,也要掂量一下,如何和我正常说话,摆脸色给谁看!” 戚如馨原本一张苦相,自以为全天下她最可怜,遭受情郎“背叛”,性格愈加性格偏激。 她捂着发疼的脸,震惊看着华浅,眼珠子都会瞪出来了,“你…居然敢打我!你说谁是老姑娘,华浅,我不会放过你!” 戚如馨仗着个子高,心里怨气冲天,猛虎扑食般扑向华浅,怎知华浅身姿灵巧如飞燕,脚步轻挪,将方向引向在一旁看似担心实则看热闹的孟依斐,巧妙用了障眼术。 “啪啪啪”的巴掌声此起彼伏。 戚如馨愤怒地将孟依斐扑倒在地,以为制服住了华浅,直接坐在她的肚子上,使了劲大扇耳光,打得孟依斐一阵嗷嗷大叫。 第732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8) 她们的女使都看傻了眼,华浅都走远了,戚如馨还在猛抽孟依斐,好似魔怔了般,“你个贱人,看我狠狠抽你!” “姑娘,你疯了嘛!” 山栀反应过来,急忙将戚如馨强行拉起来,孟依斐快被打懵了,脑子都轰隆隆作响,她分明在看热闹,怎么戚如馨疯子似的来扑打她?她眼神有毛病嘛! “贱人!” 戚如馨骂骂咧咧,神智渐渐清醒。 看到鬓发凌乱、脸肿如猪的孟依斐,她诧异地看了看自己发疼的掌心,不明所以。 “是我打的?我…华浅人呢?” 孟依斐被女使扶起来,喉咙里好似有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即给了女使一耳光,目光阴冷地看向戚如馨,“戚如馨,没想到你心思藏的那么深,竟想毁了我的脸,你以为我毁容了,你就得到长公主的欢心?做梦!” 她极力按捺住反抽戚如馨的冲动,捂着红肿发疼的脸,往长公主的主院跑去告状。 “呜呜呜…长公主要为依斐做主啊,依斐素日敬重戚如馨,从没和她闹矛盾,今日她不分青红皂白打我,分明想毁我容貌。” 戚如馨的指甲留的纤长,扇耳光的时候,把孟依斐的脸划破了道浅口子,虽然不至于留疤,但生疼难忍,孟依斐恨毒了她。 长公主忍不住皱眉,吩咐女使给孟依斐请了丈夫,又叫来了戚如馨,仔细询问。 “回长公主的话,华浅先打了我,我原本是要打华浅的,谁知孟妹妹凑了过来!” 戚如馨也不是蠢货,委委屈屈地辩解。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凑过来给你打,分明是你朝我奔来,故意对我动手!” 孟依斐怒火中烧,对戚如馨低吼,往日的塑料姐妹情彻底崩裂,她的淡定彻底破防。 长公主闻言戚如馨准备打浅丫头,皱了皱眉,苏五娘适时地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她面色不由一沉,语气带着皇室公主的威严,冷声呵斥道,“胡闹!” 戚如馨竟然敢当众嘲讽浅丫头是弃妇! 长公主的眉毛蹙的老高,她原本就不太喜欢戚家女的性格,长相既不出挑,又没有大妇的端庄气度,公事公办地询问了目睹此事的女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景象。 戚如馨故意找茬,华浅公然打脸,戚如馨发疯似的扑打孟依斐,表情可狰狞了,吓得当时好多人都傻了,没有谁敢上前拉扯。 “既然你在仲氏园住的不舒坦,一肚子的怨气,那就回北方老家吧,我会对戚主管说的,明日便启程。” 长公主直截了当地表态,再也不多看戚如馨一眼,这些年她对戚如馨也算不错,吃喝用度都是头一份,没想到怨气这么大。 “长公主,您不要赶我走!” 戚如馨终于害怕了,她的确想要离开仲氏园,但不是被这样驱赶,一点脸都没有。 父亲肯定会恼怒她的作为,戚如馨含着泪在地上磕头,孟依斐看着无比快意。 “下去吧,长公主累了。” 苏五娘不悦地扫了戚如馨一眼,冷冷吩咐,下头的女使颇有眼色,从左右两边将戚如馨强行拉扯出去。 孟依斐还想讨几分同情,看见长公主面含倦色,缓缓闭了眼睛,想到自己经营过年的的名声,也不欲继续纠缠,弯身告退离开。 次日,戚如馨带着女使山栀,简单收拾了包袱,灰溜溜地坐车离开了仲氏园,彻底离开这座美丽的樊笼。 等待戚如馨的,也许是自由的幸福,也许是家人的怨怼和放弃,有情饮水饱,从来都是虚话。 第733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39) 时间过得飞快,中秋宴会如期而至,仲氏园张罗了丰盛的宴席和美味的月饼,邀请宾客亲至,使女们穿梭其间,井然有序。 华浅穿戴一新,惊艳出场,吸引了所有男性的目光,她全程跟随长公主身侧,谈笑自若,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和离后的憔悴之色,令想看她笑话碎嘴的娘子们纷纷侧目。 仲溪午这段时间想要找华浅叙话,全被无情打发了,他既然搞不定自己的老娘,就不要来招惹她,免得惹人诟病,坏她名声。 华浅想的很明白,与其面对满城舆论毅然决然嫁给仲溪午,惹恼长公主,日后和仲夜阑这个前夫尴尬会面,还不如得到实在的好处,给长公主做义女,将来招上门赘婿。 此次宴会,华文昂和夫人带着华深盛装出席,华浅还带上了忠犬保镖华戎舟,吩咐对方保护华深,至于自己,则另有主意。 “二姑娘,你更需要保护。” 华戎舟幽然凝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华浅,二姑娘这样美貌耀眼的小娘子,盯着她的人更多,他踌躇着跟在华浅身后,不太愿意离开。 “听话,不然我不要你了。” 华浅对华戎舟微一挑眉,说一不二,华戎舟的目光变得艰涩,但不敢违抗,只能照做。 华浅和华戎舟说话的这一幕,被仲溪午和仲夜阑不约而同看到这一幕,面色都不太好,看向华戎舟的眼神带着锋锐的戾气。 那个护卫竟然挨阿浅那么近,注视阿浅的眼神很不清白,小白脸护卫,看着真碍眼。 仲溪午捏着白玉酒杯,隐隐用了几分力道,好似在发泄胸腔里的郁气。 仲夜阑缓了缓脸色,眼神讽刺地看着仲溪午,唇角掀起,给他狠狠扎了一刀,“我说过,你不会如愿以偿,阿浅似乎也不喜欢你。” 仲溪午白玉般的面容深沉如水,瞥了眼人群里落座的牧瑶,她看上去精神不好,反唇相讥道,“你的牧小娘在那里,好歹是救命恩人,为你怀过孩子,你如此无情,怪不得阿浅和你和离。” 仲夜阑脸色剧变,拳头捏的咔嚓响,是啊,有牧瑶这么个大活人横亘在中间,阿浅就算不喜欢仲溪午,也不会和他和好复婚。 二人言语争锋间,华浅不见踪影,趁着宴席还没彻底开始,她去了一趟后花园,取了点新鲜桂花枝,编织了两顶精致的花环。 中秋宴席,桂花飘香,宾客满朋,华浅丝毫不显示自己的美丽,吸引全场的焦点。 她打算给长公主添点其他乐子。 殊不知被她的美貌吸引住的伍朔漠悄悄跟了上来,忍不住清嗓子,吊起书袋,“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华浅蓦地转身,侧目看去,对方是个长相俊雅的年轻公子,看她的眼神略有几分轻佻,令之不喜,冷冷瞟了一眼,转身离开。 “姑娘…华姑娘请留步。” 伍朔漠以为自己的才情能打动美人,最起码能搭讪几句,他如果没有看错的,这位绝色的美人就是在祭祖大典,逃的最快的仲大娘子,美人的侧颜背影,令他记忆犹新。 当时他还郁闷,仲夜阑真是好艳福,得了牧瑶的心,还有福气娶这样的绝色美人。 后来听说仲夜阑和大美人和离了,伍朔漠心里忍不住一阵暗喜,渐渐地把牧瑶忘到脑后,既然美人和离,代表他有机会追求。 “你别跟着我,小心我喊流氓了!” 华浅见对方紧跟不舍,有点无赖的感觉,不由停下脚步,对其怒目而视。 伍朔漠终于不敢动了,立在原处,不由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解释道,“我不是流氓,我想和姑娘交个朋友,没其他意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734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40) 微风徐徐,袍角飞扬,伍朔漠露出温润端正的神情,规矩地对华浅作揖,斯文问道,“在下伍朔漠,不知姑娘闺名?” 他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颇有几分书生气,但伍朔漠这个名字令华浅秀眉一蹙,伍家游历在外的少主,牧瑶的头号舔狗。 华浅对这人没有一点好印象,原主可是在伍朔漠手里栽了大跟头,曾是恶毒女配的华浅,因为和痴情于牧瑶的伍朔漠合作,最后翻车,被仲夜阑彻底厌弃,扫地出门。 伍朔漠言而无信默默成全牧瑶和仲夜阑,却坑了原主,原主对他颇为怨怼。 “原来是伍家少主啊,上次的祭祖大典你还没玩够,中秋宴又要轰轰烈烈一场?” 华浅皮笑肉不笑,冷睨着伍朔漠,一针见血地拆穿对方的老底,伍朔漠表情扭曲了几下,一脸震惊地看着华浅,嘴巴哆哆嗦嗦,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上次蒙了面啊? “不想暴露身份,就不要来招惹我!” 华浅言语犀利地警告,转身离开,这次伍朔漠没胆子跟上来,他心虚的厉害。 甩掉了伍朔漠,华浅准备原路返回宴席,仲溪午斜刺里大步走了出来,好似一堵墙般拦在她面前,似乎在这里等了好久,来个守株待兔。 “阿浅…我一直在等你。” 仲溪午含情脉脉地轻唤,眼里都是悲伤,华浅有点腻味他这副痴情样,冷言说道,“家主等我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长公主的打算,我们即将要兄妹相称,没有可能。” 仲溪午深吸一口气,语气惆怅失落,“阿浅,你当真要做我的妹妹?如果你想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可以想其他的办法…你当真对我无意,还是有其他的苦衷?” 华浅掩不住眼角的厌倦之意,干净利索地拒绝,“仲溪午,我对你无意,从前是,现在也是,家主对我只是喜欢,就算有过爱意,但也不够深沉,你无法为我放下家主的身份,更不会为了我去死,对吗?” 原主想要圆满的爱情,幸福的婚姻,能被世俗所接受,想要嫁的良人,必须爱她一生一世,能够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不惧死亡。 但这些仲溪午做不到,他理智还在。 “阿浅,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仲溪午苦着脸,声音渐弱。 华浅不禁轻嗤,妙目含了几分寒霜,声音亦是失去温度,一字一句地纠正,“明明是家主在逼我,何来我逼你?你既不够爱我,为何不愿选择放手,说到底,你爱的太过自私,你想要两全,但世间安得两全法?” 仲溪午真的爱华浅吗?他的确爱,但却以爱之名,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看不得别人对华浅好。 原剧情里设计将华戎舟送进监狱,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华浅正大光明的名分,给不了华浅想要的,又不愿放手。 华浅不想和对方纠缠,惹毛了她,就不是冷言冷语的待遇,仲溪午怔在原地,表情落寞而忧伤,心碎成一片,他真的错了吗? 回到宴席上,华浅将编的两顶花环给了长公主和华夫人,陪着她们巧言欢笑。 宴席开始,歌舞蹁跹,觥筹交错,华文昂看着女儿艳压全场,始终被长公主关照着说话,不免骄傲地挺直了脊梁。 浅儿就算与仲夜阑和离,但有长公主为她撑腰,也没有人议论她半句,比孟家女风光的多。 但斜眼一看,儿子华深最近没控制住饮食,大吃大喝,胖的不像样子,差点连过道都挤不过去。 华文昂皱着眉头,一阵吹胡子瞪眼,勉强压住心中的怒气,不断地告诉自己,深儿再胖也是他亲生的,嫌弃也没有用。 第735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41) 歌舞声中,华浅随意饮了一盏清酒,淡淡瞥了眼孟依斐的位置,她有点紧张,下意识地绞着绢子,状似无意扫了几眼的外头动静,貌似在期待什么事情发生。 舞曲结束,乐曲止息,长公主正准备宣布一件事,原本应该退场的舞姬却凌然一跃,眼神凛冽,雪亮锋利的飞刀目标精准地往仲溪午的位置射去,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仲溪午自小文武兼修,有几把刷子,侧身而过,躲过舞姬刺客的暗杀,身后的护卫纷纷拔刀,里一层外一层地保护家主和长公主。 骤然间,外面又冲进来一批蒙着黑布的刺客,手提尖刀,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锁定华浅,她模样最好认,耀眼的好似明珠。 仲夜阑暗叫不好,准备丢下牧瑶,想要上前保护华浅,但牧瑶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了仲夜阑的大腿,红着眼,哭得稀里哗啦,“大爷你不能去,太危险,你们已经和离了!” 华浅佯装慌乱往后退,她早已看出,舞女也许是葛家余孽,来找仲家报仇,外面冲进来的黑衣人应该是孟家派的杀手。 孟依斐,你找死啊! 她不慌不忙,四处乱蹿,实则极有章法,华戎舟想要奔过来保护华浅,但耳里却意外传来华浅的声音。 “戎舟,保护我哥哥,我不会有事,不要离开我爹娘哥哥半步!” 孟依斐原本躲到安全的角落,嘴角强忍着笑意,幸灾乐祸看着华浅惊慌失措的“逃命”,但奇怪的是,华浅一直往她这里跑。 障眼术再次派上了用场,华浅急吼吼跑到孟依斐的旁边,将一路追着她的黑衣人引了过来,对方收钱买命,手中尖刀毫不犹豫地往孟依斐的肚子捅去,不带一点犹豫。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动作干脆利索。 杀了人,黑衣刺客准备迅疾跑路,华浅眼睛微眯,一道无形的灵力闪电般射进他的丹田,黑衣人瞳孔一震,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袭来,倒在地上打滚,一时半刻跑不了。 场面渐渐稳定下来,刺杀华浅的一批人跑的无影无踪,舞姬刺客被杀或被俘虏,包括只剩半条命、还在地上打滚的黑衣刺客。 华浅冷眼看了一眼捂着自己的胸口,表情痛苦,一脸不可置信的孟依斐,迅速离开了命案现场,往华氏夫妇和华深那里跑去。 “浅儿,你跑哪儿去了,吓死娘了。” 华夫人似乎惊魂未定,颤抖着双肩,抱住了华浅,华文昂擦着额头的几滴冷汗,一颗心跳的厉害。 刚才有刺客往他们这里拔刀,他差点以为小命要完了,还好华戎舟三拳两脚地解决了对方,始终将他们安全地护在身后。 “妹妹,你没事就好,刚才好吓人。” 华深红着眼睛说,刚才看到黑衣人一直猛追华浅,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要跑过去保护妹妹,但华戎舟死死地拉住了他。 华戎舟亦是后怕不已,但华浅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的耳畔,好似紧箍咒一般,他不敢违背二姑娘的命令,若是华公子和华氏夫妇有个三长两短,二姑娘估计要恨死他。 “我没事。” 华浅摇了摇头,爹娘哥哥都无碍,先前的场面实在太混乱,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对华家其他人动手,误伤也有可能。 “戎舟,这次多谢你了。” 她拍拍华戎舟的肩膀,这人的确靠得住,不会忤逆她,不然她的计划难以实施。 “二姑娘,幸不辱命。” 华戎舟看到华浅完好无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不止华深吓得半死,华戎舟差点惊惧的无法呼吸,蒙面黑衣人明显冲着二姑娘去的,好在对方最后杀的是孟姑娘。 第736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42) 孟依斐失血过多,死不瞑目。 长公主不免为她叹惋,多么年轻的生命啊,怎么说没就没了,但仲溪午从黑衣刺客嘴里套了许多线索,顺藤摸瓜,得出是孟家人想混乱刺杀华浅,不知为何误杀孟依斐。 “果真如此?” 长公主惊愕地瞪大眼睛,声音肃然。 “汪县令那边已经有消息,除了葛家余孽,无故逗留在煌城,甚至派出人手的唯有孟家,黑衣人熬不过酷刑,全部都招了,孟家的二主管被抓了,关在监牢不到三日,把孟依斐招了出来,原本是要刺杀阿浅,估计杀错了人。” 仲溪午心有余悸,眸光暗沉,丝毫不可惜孟依斐的死,这女人简直自作孽不可活。 “哎,是母亲看走了眼,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最适合做你的大娘子,没想到…” 长公主叹了口气,人心不可测啊。 “母亲,如果你愿意接受阿浅,我很快就会有现成的大娘子,你不是还没正式宣布收阿浅为义女吗?母亲,可不可以…” 仲溪午旧事重提,眼巴巴地看着长公主,孟依斐是母亲亲自挑选的未来主母,表里不一,心思恶毒,不及阿浅万分之一。 “不可以,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因为你的无所顾忌,浅丫头差点难逃死劫,若不是你总盯着浅丫头,孟依斐怎会看出来,甚至想出这种法子排除异己?你该好好反省!” “襄王有情,神女无心,我看得出,浅丫头对你无意,为了她的安全和名誉,溪午你放下吧,母亲会重新为你择选大娘子。” 长公主言之凿凿,打破了仲溪午的幻想,她是真心喜欢华浅,也心疼她,这世间的女子活得都不容易,即使她贵为当朝长公主,同样有自己的无奈,阿浅是个好孩子。 溪午不能娶二嫁女,不能和澜儿公然撕破脸,唯一的办法,浅丫头成为她的义女。 “母亲…” 仲溪午目眦欲裂,准备继续恳求。 “我意已决,你下去吧。” 长公主心疼儿子,但也要顾全大局,何况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浅丫头的言行和她所说的完全一致。 她对溪午真的没有情意,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浅丫头也不适合做仲氏园的主母。 仲溪午被打发离开,开始处理孟家的事,孟家一直管理着仲氏的南方产业,显然心思野了,公然敢在仲氏园的宴会上浑水摸鱼,意欲杀人。 仲溪午一想到阿浅差点被黑衣刺客杀害,后背的冷汗不禁沁起丝丝凉意,好险。 他心情不好,径自来到仲府找仲夜阑喝闷酒,顺便提起南方产业的接管之事。 “你想让我离开煌城?” 仲夜阑表情不虞,语气森冷。 “师兄,我知道你怨我,怪我,但现在咱们的处境差不多,阿浅不喜欢你,也不愿意接受我,但对她不利的是孟家人,我必须给予惩罚。” “孟依斐的尸身已经送了回去,孟二主管判了终生流放,但南方产业不能再交给孟家打理,师兄,只要你去接管,治得住。” 仲溪午一本正经道,语气淡而寥落又饱含戾气,对阿浅有恶意的人,他不会放过。 仲夜阑沉默不语,离开了煌城,意味着他以后再也看不到阿浅,但留在煌城,他触景伤情,心头的痛楚和悔恨更加深沉。 “你会放弃阿浅吗?” 沉默的须臾,仲夜阑抬眸问仲溪午。 “很难,我忘不了她。” 仲溪午一仰脖子,狠狠灌了口闷酒,他心情抑郁,面露苦笑,从前阿浅嫁给师兄时,他没有如此痛苦,但现在陷进去了。 酒过穿肠,越喝越难受。 看着仲溪午悲伤惆怅的模样,仲夜阑心底稍微舒服了一点,对他的怨气也减少了几分,痛苦果然是可以分担的,但仲夜阑不愿意离开煌城。 离开这里,他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直言否决仲溪午的提议,“我不会离开煌城,这里的宅子有阿浅的点滴记忆,别的地方没有。” 仲溪午无奈,但也无可奈何,他醉醺醺地离开仲府,倒头就睡,长公主得知后,难免忧心。 苏五娘不免劝慰,“家主心里难受,这也是情有可原,放眼整个煌城,再也找不到比华二姑娘更出挑的姑娘,但如果时间久了,人不在跟前晃悠,家主会淡忘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长公主忽生一计。 第737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43) 七日之后,煌城的各大香药铺主管乃至汪县令齐聚仲氏园,参加了长公主认华浅义女的大型宴会,华氏夫妇与有荣焉地看着。 他们的女儿就算和离,那也是有靠山的人,仲溪午袖中的双手握成拳,死死盯着盛装打扮的华浅,颜若舜华,灼若芙蕖,美得令他无法呼吸,却也觉得他们远隔千里。 仲夜阑也不例外,眼里除了华浅,再无他人,牧瑶一次次被忽视,心态逐渐扭曲。 这些日子,牧瑶除了哀伤未出生的孩子,调养身体,一直搜索关于华府的罪证。 当初作为污蔑证人的牙婆钱英虽然找到了,牧瑶威逼利诱之下,对方好似真的不知道,失忆了一般,除了摇头,就是否认。 牧瑶即使用她的养女和外孙威胁,钱英依然一问三不知,别说这个关键的人证,物证一件都没有。 牧瑶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她想多了,难道真不是华家搞的鬼? 但父亲被流放,的确是华文昂本人告发,虽然后面又假惺惺的求情,一时间令人摸不清头绪。 没有证据,根本翻不了案,牧瑶不甘心,但没证据,只能将不甘转为怨恨,她瞟了眼痴望华浅的仲夜阑,忍不住阴阳怪气。 “大爷即使再不舍,华浅都不会接受你,妾身真是为大爷感到惋惜啊,说实在话,论勾三搭四的手段,华浅的确一流,家主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我自愧不如。” 仲夜阑闻言皱眉,语气不悦,“你闭嘴,若再敢污蔑阿浅,以后不用出门了!” 牧瑶轻嗤,“大爷要我当哑巴吗?” 仲夜阑表情不耐烦,示意女使将牧瑶直接带回仲府,牧瑶受了刺激,发了疯尖叫。 “你对华浅恋恋不忘,那就把人抢回来啊!你们全都被美色迷惑,一个个没了理智,男人啊,真是肤浅,肤浅至极!” 心头的嫉妒好似数条毒蛇盘桓于心,牧瑶彻底失去了理智,张嘴叫喊着,貌似疯颠,被孔武有力的女使及时堵住了嘴,两个女使一左一右架着牧瑶往外走。 仲夜阑觉得格外丢脸,神情尴尬,一阵面红耳赤,向长公主和仲溪午赔了礼,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华浅,提前离了席。 宴席后,长公主言语斟酌一番,郑重地宣布了一件事,正式撤了孟家在南方的主管职务,由华文昂前往南方担任新的主管。 孟氏女心生恶念,使计杀人,二管家雇凶匪徒,牵连孟家跌落南方掌事的位置。 “华都管,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也是仲氏的老资历,此次孟家女儿故意刺杀浅丫头,自食恶果,为了弥补,我和家主商量过了,以后南方产业交由你打理,你觉得如何?” 长公主侃侃而谈,仲溪午猝不及防,母亲居然有这种打算,他的确是打算收回孟家在南方的一切权利,但人选从未考虑华文昂,华都管若离开煌城,阿浅也会一起走。 不待仲溪午反驳长公主的意思,华文昂连忙跪倒在地,满脸的感激涕零,“多谢长公主和家主的信任和厚爱!” 虽说做仲家的都管十分风光,管着煌城大大小小的主管,但到底在家主的眼皮子底下做事,哪里比得上在南方独立门户,掌管一个南方的香药产业,这无疑是升职啊。 “多谢义母抬爱。” 华浅笑靥如花,欠身道谢,此举正合她意,南方那么大,远离煌城,远离仲氏师兄弟,她的选择会更多。 眼见木已成舟,仲溪午抿着嘴,黯然低了头,他以为自己是家主,但始终没明白一个道理,他母亲是出自皇室的长公主,权势更大,一言既出,很难改口。 目送着华浅陪着家人欢欢喜喜离开,仲溪午紧紧捏住拳头,心痛不止,阿浅一次都没回头看过他,她脸上都是欢喜之色,她想要离开煌城,想要去新的地方。 宾客渐渐散了,堂内只剩下长公主和仲溪午,气氛变得沉闷又凝重,仲溪午一脸悲伤地看着长公主,咬着牙问,“为什么?” 长公主抚着仲溪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溪午,如果爱她,就成全她的自由,浅丫头不爱你,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不如彻底放手,爱情没了不会死,以后的日子还长,你会遇上心悦你的好姑娘。” 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好。 半月后,华文昂整理行装,带着一家人连同奴仆护卫浩浩荡荡前往南方的青城。 在此之前,华浅确定了千芷对南方的心意,这丫头也喜欢南风,便把卖身契给了她,又送嫁妆铺子,全了主仆多年的情分。 “千芷,你要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后盾,若是南风对你不好,随时回来找我。” 华浅擦了擦千芷不舍的眼泪,认真嘱咐道,虽然不舍得,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既然她心仪南风,那就成全她吧。 “二姑娘,南风对天发誓,一辈子对千芷好,绝不辜负千芷,多谢二姑娘成全。” 南风信誓旦旦,满眼的赤诚和感激。 华浅淡笑不语,并不全信,但愿南风不要辜负这丫头,不然她必有后招。 “姑娘,一路顺风。” 千芷眼泪汪汪,不停地向华浅挥手。 “再见了,千芷,再见了,煌城。” 华浅坐在宽敞的马车上,默默念叨。 行至一段路程,华浅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开阔的路段和野外风景,如今秋意正浓,遍地的雏菊,黄灿灿的,看着令人心情舒畅。 华戎舟骑着马,靠近着马车慢行,看着二姑娘绝美欢悦的脸庞,心下欢喜。 “戎舟。” 华浅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华戎舟目光凝视着她,点了点头,目光清亮澄澈。 “你穿黑衣服很好看。” 华浅意味深长地称赞了一句,随即放下车帘,戎舟个头似乎又长高了,黑色的劲装平添了几分成熟,青涩的少年渐渐有了英挺的棱角,美男子啊,越看越有味道。 华戎舟脸倏地红了,心跳如擂。 第738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44) 青城,华宅。 安置在南方城镇的第两个月,华文昂以长公主给予的任职手令,加之他的雷霆手段,不遗余力地打压孟家旧部,安插自己的心腹亲信,笼络周边的豪族,出奇的顺利。 华文昂不知道的事,这其中有一半是华浅暗自出的力,孟家在南方经营十几载,势力盘根错节。 即使失去了仲氏家主的信任和长公主的撤职,一时半会不会全灭。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孟主管虽然没了亲女儿,亲弟弟也被官府判了终生流放,但老谋深算,如今退居二线,并没有放弃卷土重来,没少给华文昂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搞幺蛾子,但凡人那点手段,华浅根本不放在眼里。 既然老爹准备大干一场,整顿南方产业,彻底扎根青城,做女儿的自然要好好帮衬。 威慑周边的地头蛇,交好当地的徐县令,给香料铺子打广告,做优惠活动,塑造好名声。 孟家折腾不起来,也只能缩着脖子,做小伏低,给华文昂当下属,再没昔日气焰。 半年以后,华深迎娶当地徐县令之女徐慧娘为大娘子,婚事办得风风火火,华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终于了却一桩心事。 徐慧娘是徐县令原配的女儿,生得秀美怡人,人也老实,一直在继母手中夹缝求生,原本许了人家,是个年轻的童生,奈何未婚夫身子弱,考秀才时病死,婚事作废。 年满十八的徐慧娘日子成了望门寡,日子越发的难过,继母看她碍眼,又惦记她手里的丰厚嫁妆,想要撺掇着徐县令,将徐慧娘嫁给自己吃喝嫖赌没啥本事的娘家侄子。 徐县令没有太糊涂,一直在考虑,恰逢华夫人张罗着给华深娶大娘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姑娘,华浅吩咐华戎舟联络青城的乞丐,施舍点银钱,打听点实在消息。 媒婆只会天花乱坠地吹,嘴里没有真话,乞丐消息最灵通,东家长西家短,人心险恶,世态炎凉,都经历过。 听说有银子拿,只需要帮着调查青城家世清白、品行好的未婚适龄大姑娘,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县令家的徐慧娘。 徐慧娘心里善良,逢年过节,总会用自己刺绣的钱买点馒头和烧饼,周济小乞丐。 唯一不好听的就是望门寡的名声,虽说是县令千金,但名声差,低不成高不就,还要防着被继母继续算计,姻缘十分艰难。 华浅暗自查访了几次,磨着爹娘去徐县令家提亲,华深老大不小,也不是一表人才的俊才,但如今戒了花酒,打发了妾室,跟着华戎舟练了一段时间的拳脚,被妹妹耳提面命,性格好了许多,就缺一个漂亮媳妇。 “听说徐姑娘死了未婚夫,这似乎不太吉利啊。” 华夫人原本不情愿,华浅反驳道,“按照娘的意思,别人病死了,还要赖可怜的姑娘家,我这样和离的,是不是更要被人嫌弃?哥哥也不是什么人中龙凤,能娶到徐县令的女儿,很不错了,何况还能和徐县令成为亲家,对爹爹未来的发展多有裨益啊。” 华文昂嫌弃地看了眼依然胖乎乎的华深,这臭小子身板结实了,但爱吃肉,一身肥肉都没甩下几斤,之前媒婆介绍的姑娘一个都没看上,嫌人家姑娘长得不够漂亮。 “浅儿说的不错,徐县令的女儿是很好的人选,什么望门寡,那是旁人没福气,深儿自己就这副德性,还敢挑三拣四?我看这桩婚事可以,你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眼见老爷发话,华夫人再不敢吭声。 “那徐…徐姑娘长得好看吗?” 华深略带几分羞涩地问。 华浅忍俊不禁,掩嘴笑道,“我曾经看过那位徐姑娘,模样好,是个美人,关键是气质也不错,若不是没有了亲娘,又死了未婚夫,婚事绝不会耽误到现在,若婚事成了,哥哥算捡了大便宜,可要好好待她。” 要不是华深是她亲哥哥,性格掰正不少,华浅只觉得华深配不上徐慧娘,这样秀外慧中的姑娘,整个青城寻不到第二个了。 华文昂是实打实的行动派,既然打算给儿子提亲,便请了当地最有口才的媒婆,带了丰厚的礼物,前往徐县令家提亲。 徐县令听说是华总管的独子,想到他的本事和势力,兼之华主管的女儿和长公主的干亲关系,略一衡量,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比夫人娘家的破落户侄子强得多。 华家和徐家结亲当日,锣鼓喧天。 华浅陪着华夫人应酬吃宴的女眷,她鲜少露面,出门都会戴着厚实的帷帽,如今落落大方出现在喜宴上,顿时引起一阵轰动。 早闻华主管有一貌美如花的女儿,没想到模样竟然生得这般绝色倾城,如云的婵发绾着时新的灵巧发髻,簪着玉色珠花,一身鹅黄云锦裙衫,五官精致,幽清绝艳,恰似仙子初下凡尘,浑身上下带着轻灵之气。 女眷们看傻了眼,更别提惊鸿一瞥的年轻男子,痴痴看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华夫人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她闺女就是这般有行情。 喜宴之后,整个青城都在议论华主管家的天仙闺女,即使知道她曾经和离,也打消不了提亲人的如火热情,华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华氏夫妇想给女儿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忙得不亦乐乎,但华浅兴致缺缺,为了逃避催婚,她寻了个借口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实则带着华戎舟游山玩水。 南方的青山绿水,古庙名刹,北方的天然雪景,骆驼铜陵,别有一番趣味,华戎舟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扮成男装调戏姑娘,大街小巷吃喝玩乐,恣意而快活。 华戎舟有时候在想,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二姑娘,在他眼里,华浅是神女一般的存在,美丽而纯澈,带着令人仰望的圣洁光环,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暗恋,不可言说。 青青河塘边,两匹马儿在悠闲啃草喝水,华浅脱了鞋袜,恣意戏水,笑吟吟向华戎舟招呼,“你过来一起啊,有小鱼儿啄脚心,好痒啊。” 华戎舟瞥见她雪白娇嫩的脚丫,迅疾别开脸,寸寸红晕染上白皙的面颊,害羞的模样一如从前。 忽然听到娇滴滴的惊呼声,“有蛇!” 华戎舟心头一跳,转身奔了过去,快速把佯装虚弱的华浅抱起来,仔细打量她的小腿,是否有被蛇咬到。 “看花眼了,应该是水草。” 华浅抿嘴笑,眸底都是狡黠之色,她顺势环住华戎舟的脖子,凑近了他,华戎舟感觉血管都要炸开了,心下狂跳。 “我该回家了,最好带个夫君回去,免得爹娘唠唠叨叨,又想催我嫁人,好烦,戎舟,你说怎么办?” 华浅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在华戎舟脖颈喷洒,华戎舟浑身一热,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想到心中的女神要嫁给别的男人,五脏六腑都在撕裂的疼痛。 他深吸了口气,墨黑色的瞳仁倒映着华浅的娇靥,几乎是鼓足了毕生所有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吗?我可以入赘,你就不用嫁出去了。” 华浅深深地看着他,忽然闭上眼睛,华戎舟不明所以,近在咫尺的玉容水晶般玲珑剔透,美得令他窒息,怀里抱着的娇软身躯,散发勾人犯罪的气息,他快不能呼吸了。 救命,他真不是柳下惠啊。 华浅睁开眼睛,诧异地问,“你怎么不亲我啊?女孩子闭眼的暗示,你不懂吗?” 话罢,她故作生气,挣扎想要下去。 华戎舟再也不敢犯糊涂了,把华浅紧紧扣在胸膛,俯身亲了下去,吻的那么小心翼翼,充满虔诚。 华浅感觉唇角痒痒的,咯咯笑出声,好生纯情的少年郎。 第739章 【为有暗香来】华浅(45) 温情过后,华浅依偎在华戎舟肩膀上看风景,次日二人雇了马车回了青城华宅。 得知女儿和华戎舟互许终生,华文昂没有大发雷霆,其实他很欣赏戎舟,打算培养他,毕竟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材。 除了吃喝,就是和媳妇腻歪在一起,根本没有经商的脑子和本事。 “你真的愿意入赘?” 华文昂厉声问华戎舟。 “我愿意。” 华戎舟乐意之至。 华夫人虽然有点不满,但女儿喜欢,浅儿与其嫁到别人家,要孝敬公婆,处理日常杂事,还不如留在家里,过得潇洒自在。 二老商量了一番,择了良辰吉日为他们举办了婚事,煌城那边得了消息,长公非常高兴,派了人送来丰厚的贺礼。 新婚夜,华戎舟感觉人在云里雾端,他梦想成真了,小心翼翼揭开了红盖头,入目的是阿浅美丽动人的面孔,鼻翼间的馨香弥漫开来,令他一阵心猿意马。 他们喝了交杯酒,辗转到床侧,阿浅气定神闲看着华戎舟,按耐不住的想要偷笑。 华戎舟从华浅的笑眼中看出她的促狭之意,稳了稳心神,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的唇,好似略做惩罚般将其骤然抱起,稳稳当当地放在榻上,似是安抚,似是自语。 “阿浅,我会温柔点,你不要害怕。” 他的气息逐渐粗重,属于男人的荷尔蒙支配着他所有的行动,动作笨拙地解开阿浅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以及赤红色的鸳鸯肚兜,肚兜包裹着熬人的浑圆。 华戎舟深吸口气,在华浅酡红的娇颜亲了又亲,迫不及待地覆了下去,层层纱帐落下,掩下一室的旖旎春光,但掩不住女子如泣如诉的娇吟。 新婚之夜,情欲交织,靡靡之音迭起,折腾到大半夜,二人相拥而眠。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快,华浅不愿意当寻常的已婚妇人,华文昂便着力培养她和华戎舟,戎舟聪明有韧性,学东西很快。 华浅对香料有过人的天赋,在往后的年月里研制出不少新奇雅香,甚至以迷迭安神香治好当朝天子的头疾,得了封赏,自立门户,在青城修建了不逊色于仲氏园的宅邸。 当华深和徐慧娘生下儿子华小胖,到了能走路的年纪,华浅怀孕了,华戎舟喜极而泣,一直盼着生个萌萌的小闺女,最好和阿浅一样漂亮可爱,那么他此生无憾。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华浅诞下白嫩嫩的小闺女,华文昂和夫人高兴不已,都抢着抱,给外孙女取了乳名,名唤“珠珠”,掌上明珠,如珠如宝地宠爱她。 三年后,华浅诞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她和华戎舟恩爱如初,感情甚笃,看着孩子们渐渐长大,父母日渐衰老,退居养老,华浅最后成了赫赫有名的女皇商,戎舟心甘情愿成为她成功背后的男人,甘之如饴。 华文昂和夫人每日在家含饴弄孙,晚年生活过得悠哉悠哉,十五年后,得知长公主病逝,华浅带着夫君前往煌城奔丧,再次看到仲溪午,很多心结,一笑间烟消云散。 仲溪午早年按照长公主的安排,已经成婚生子,虽然对妻子不算喜欢,但也格外敬重,称得上相敬如宾。 唯有仲夜阑,心有执念放不开,听说华浅嫁给了华戎舟,心塞了好多年,一直无法释怀,和牧瑶的关系越来越差。 他这些年一直没有把牧瑶扶正,后来又娶了个和华浅眉眼有三分相似的大娘子,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我没想到,你会选择他。” 仲夜阑叹着气,语气惆怅不甘。 华浅和华戎舟十指相扣,秀着恩爱,意味深长道,“这是我做的最好选择,我不是谁的附庸品,活得自信而恣意。” 如果嫁给仲溪午或仲夜阑,华浅一辈子只能是深宅妇人,他们再爱她,也不会允许她大展拳脚,过于独立,大男子主义者,不会允许女强男弱,但戎舟只愿她开心幸福。 余生的华浅一直励志于香料事业,以香为药,造福百姓,大力扶持女子就业,看着爹娘含笑九泉,了无遗憾,儿女们各自婚嫁,与华戎舟携手与共,慢慢变老。 ps:为有暗香来的世界结束了,新的世界明日开启,宁安如梦或者一念关山,都比较喜欢,明日会选择一个写。 第740章 一念关山(1) 凤仪宫,传来新生婴孩嘹亮的哭啼声,御花园百花竞相绽放,姚黄魏紫,紫萱玉兰,美不胜收,好似在庆贺这一诸大喜事。 昭节皇后产后虚弱,额间束一条珍珠抹额,欢喜看着襁褓里红彤彤的孩子,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盼了多年的女儿终于出生了。 花香满皇城,此乃吉兆,安帝大喜过望,册封女婴为懿阳公主,小名琳琅。 十年时间匆匆而过,好似弹指间的功夫,琳琅从婴儿长成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昭节皇后从来不假人手,亲自教养琳琅,甚至还给她找了个玩伴,清宁长公主之子鹫儿。 鹫儿是乳名,他没有正式的名字,甚至没有姓氏,清远长公主逃离宿国时,得梧人乐工相助,二人朝夕相处间相恋,逃回安国后,乐工重伤不愈去世,长公主痛不欲生时得知自己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后诞下麟儿。 清宁长公主体弱不见人,对鹫儿格外冷漠,也许出于爱子之心,或是复杂的心绪。 母子俩常年不曾相见,下人们跟红顶白,看人下菜碟,眼见清宁长公主不在意这个孩子,对待鹫儿格外忽视,昭节皇后看着不忍,便多加照拂,将鹫儿接进宫内抚养。 “琳琅,快过来,这是你清宁姑姑的孩子,你表弟鹫儿,你们以后可以当玩伴。” 昭节皇后牵着琳琅的手,指着满脸抗拒的小男孩对女儿说,鹫儿性格敏感,浑身好似长了刺一般,摆脱宫人的手,想要跑开。 奈何他如今只有八岁,人小力气小,根本挣脱不开,他乌溜溜的眼睛瞪着浑身绫罗锦缎、精雕玉琢般的公主表姐,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酸涩和排斥感,鼻子好酸啊。 为什么他没有父亲,母亲不喜欢他,人人都看不起他,在暗地里骂他野种,但有的人却能拥有美好的一切,活在锦绣花团中。 “你瞪什么,小不点。” 琳琅对鹫儿努了努嘴,转头对昭节皇后点了点头,“母后,我会和表弟好好相处,毕竟他看着可怜兮兮的,应该没什么朋友。” 昭节皇后欣慰一笑,她的琳琅善良好似小仙女,但小男孩却愤怒的鼓起了腮帮子。 “你说谁可怜兮兮,我不要你可怜!” 鹫儿气势汹汹的大喊,浑身颤抖,好似受到莫大羞辱,他低头咬了宫人的手,一溜烟地往外跑,抹着眼泪,这里不是他的家。 昭节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孩子,脾气实在太犟了。 “母后,宫里那么多的内监宫女,鹫儿不会有事,既然是表弟,那我会罩着他的。” 琳琅小大人般安抚,她不会和小屁孩计较,昭节皇后抚了抚琳琅的额发,温柔慈爱道,“我的小琳琅真懂事,快去玩吧。” 琳琅咧开嘴,提着漂亮的小裙摆往外跑去,虽然作为公主要学各种礼仪,但昭节皇后疼女儿,总以她年纪太小,无需约束太多,规矩要学,但没必要时时遵守,开心就好。 御花园里,鹫儿生着闷气,一直横冲直闯,冲撞了正在斗蛐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 鹫儿没有理会,准备离开,却被大皇子身边的心腹内监不客气地拽住了衣领,“小崽子,冲撞了皇子,一声不吭就想离开?” 大皇子李守基吩咐内监放开鹫儿,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唇角微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哎哟,这不是面首之子吗?野种也敢在皇宫晃悠,谁给你的胆?” 二皇子李镇业挑眉看他,阴阳怪气地附和,“果然是那个野种,毫无礼数!” 李镇业是昭节皇后所出的嫡皇子,排行老二,皇后昨日还对他说什么鹫儿是表弟,他应该和对方好好相处。 李镇业嗤之以鼻,直接否决,甚至觉得母后喜欢多管闲事,分不清尊卑,面首之子也配做他表弟?和他玩耍可是要被人笑话。 鹫儿被二人侮辱,好似狼崽般目露凶光,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李守基和李镇业身上砸去,但来不及逃跑,就被内监们制住抓住,遭受一阵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浑身发疼,强忍着没流下眼泪。 李守基准备吩咐人把鹫儿吊起来,好好教训一番,琳琅出现了,她杏眼圆睁,轻斥一声,“你们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不要脸了吗?我现在去告诉母后,你们欺负人。” 李镇业仗着是琳琅的亲哥哥,不由摆起了兄长的派头,皱着眉说,“懿阳,不关你的事,你一边玩去,这臭小子不过是面首之子,打也打了,谁还会为他主持公道吗?清宁姑姑都不乐意管这个没长眼睛的野种…” 琳琅封号为懿阳,大多数人喊她的封号,正如清宁长公主,清宁也是她的封号。 除了昭节皇后喊她小名琳琅,其余人包括父兄都只会喊她懿阳。 琳琅眉毛微微一蹙,将越说越难听的李镇业往后推了一把,直接把他推翻在地,摔了个屁股蹲儿,力气大的出奇,声音清冷异常。 “李镇业,母后平日里是怎么教养你的,那些名师大儒是如何教你大道理的,教你的仁善礼节教到狗肚子去了,竟然欺负小孩,你多高,你多高,你都不害臊呀!” 高个子的李镇业被琳琅指着鼻子臭骂教训,在大皇子跟前出了这样的洋相,面子挂不住了,不由铁青着脸,狠声呵斥。 “懿阳,别仗着父皇母后疼你,你就眼里没人了,你充其量只是个公主,看看清宁长公主,她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公主只能和亲,你以为你是谁,不把你亲哥放眼里!”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一坨鸟屎恰到好处地滴在他的头顶,稀黄的液体顺着头顶而下,沾满了李镇业的额头和鼻尖,一股难闻的臭味充斥开来。 李镇业先前嚣张的气焰瞬间全无,惊恐地大叫起来,撒丫子往水池子那边跑去。 李守基看了个热闹,忍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忽然自天空又一坨鸟屎落下,精准地落在他的脸颊上,他随即尖叫,狼狈模样和李镇业差不多,身边的内监们匆匆离去。 琳琅暗自得意,还敢和她斗。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你能命令鸟雀拉屎?这是什么能力?” 鹫儿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琳琅,一脸的惊奇,脸上的疼痛直接忽略不计。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搞的鬼?分明是他们倒霉。” 琳琅双手环胸,不以为意,看了看鹫儿的伤势,不免摇头唏嘘,“看你伤的,脸上青青紫紫快变成油彩布,跟本公主走吧。” 鹫儿这次没有犟嘴,琳琅先把鹫儿带到安帝和昭节皇后跟晃悠了一圈,把李守基和李镇业的恶行展示了一番,狠狠地告状,两个便宜哥哥先后得到抄书禁足的惩罚。 回了自己昭阳宫,琳琅吩咐宫女给鹫儿上药,提点道,“在宫里要想不吃亏,一则自己有本事,二则给自己找靠山,我母后对你不错,你应该好好听话,努力学本事。” 鹫儿似懂非懂,闷不吭声。 第741章 一念关山(2) 昭节皇后看到鹫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考虑了一晚上,决定给他找个师父,叫来了她很欣赏照顾的朱衣卫紫衣使任辛。 皇后对任辛说了鹫儿的事情,她能力颇为有限,不可能一直照看鹫儿,希望他能向任辛学到真本事,尤其是做人的道理。 时年十六岁的任辛已经是朱衣卫出色拔萃的人物,她得昭节皇后的关怀庇护,一直记在心里。 每次冰泉受罚,皇后娘都会找理由把她宣进宫,表面是在殿内宫室罚跪,实则她会和皇后娘娘、懿阳长公主一起围坐喝酒吃烤肉,谈笑风生。 所以皇后娘娘有托,她绝不会拒绝。 “阿辛,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琳琅之前一直闹着学本事,她羡慕你功夫厉害,一直想拜你为师,但于皇室体统不符,圣上也不会答应的。” “但为人母者,本宫其实希望琳琅有能力自保独立,清宁长公主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倘若没有那个乐工相护,她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估计早成了一捧黄土。” 昭节皇后无奈道,她喜欢女儿,所以用了民间的偏方生了琳琅,好在这孩子除了年幼时生了场急症,被及时救了回来。 后来几年里一直健健康康,不令她操半分心,比起二皇子,琳琅无疑是小棉袄。 虽然贵为一国皇后,但昭节皇后不喜欢世俗对于女子的约束,她喜欢任辛,喜欢她的品行态度,几乎把她当作干女儿看待。 对于琳琅,她不想看女儿重蹈清宁长公主的覆辙,在她有生之年,琳琅绝不和亲。 “娘娘请放心,公主如果想学,我可以偷偷地教她。” 任辛很喜欢懿阳公主,她们年纪虽然相差六岁,但无话不谈,懿阳公主没有一点架子,像皇后娘娘一般亲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她。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任辛觉得,琳琅符合她对妹妹的一切幻想,漂亮可人,温柔可爱,如果她将来有机会嫁人,也只会生小棉袄般的女儿。 昭节皇后对任辛很放心,微笑颔首。 次日清晨,鹫儿被带到任辛的秘密练武场,琳琅换了身小宫女的衣服也一起来了。 鹫儿倔强看着任辛,不太愿意向她学功夫,确切的说,他不觉得这个一身紫衣劲装的年轻姐姐有何厉害之处,心里满是抗拒。 琳琅在旁提醒,意味深长,“鹫儿表弟,任姐姐很厉害,你乖点,不要惹恼她。” 不然,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琳琅从八岁时便知道任辛的存在,因为这个漂亮姐姐经常出入母后的宫殿,虽然表情冷清清,但功夫很厉害,对待母后忠心耿耿,对待下属非常严厉,从不说半句废话。 母后喜欢她,教她识字做人,给她新身份,在外安置雅致的住宅,想要将其从朱衣卫中脱离出来,做身边的女官。 奈何任辛心思简单,拒绝了,她喜欢做刺客,想替娘娘和圣上除掉天下恶贯。 鹫儿不以为意地轻嗤,但下一刻,他小小的脑袋直接被任辛按在水缸里,无法挣扎,吃了好几口水,面色变得惨白,就刚才那么一会儿,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溺毙当场。 “娘娘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办妥,娘娘说你要学本事,你必须跟我学,拜我为师父,不然整治你的法子很多,你一一体验。” 任辛面不改色道,在她眼里,长公主之子和面首之子没有什么区别。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昂着脑袋撅着嘴巴、不服管教的臭小子是皇后娘娘嘱咐她管教的,必须让他顺从听话。 至于一旁看热闹的懿阳公主,自然是春风细雨般的教导,男孩子哪有女孩子娇柔可爱。 第742章 一念关山(3) 鹫儿跟着任辛学武功,起初他脾气固执,遭了不少罪,又被琳琅看笑话,小小男子汉的心理有点承受不住,整天臭着脸。 琳琅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鹫儿,你若不想被任辛姐踩着脸教训,就用心学,不然到时候,你连我都打不过,可不就丢人丢大发了。” 这种安慰还不如不安慰,鹫儿被刺激了,胜负心彻底被激了起来,琳琅学习暗器,他学习搏斗,琳琅学习毒药,他学习剑法,琳琅学什么新东西,他也会学其他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辛苦又充实,任辛因成功刺杀宿国太后和节度使,年仅十九岁便当上了朱衣卫左使,她似乎更忙碌了,面色更冷,教习琳琅和鹫儿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又五年时光过去,彼时十八岁的琳琅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有了窈窕身姿和倾城美貌,偶尔一次出宫,被私服来安国游玩的褚国太子瞥见芳颜,一时间看呆,念念不忘。 那一年,褚国使者前来安国为太子提亲,意欲求娶琳琅为太子妃。 褚国是安、梧国之下颇有实力和远见的国家,褚国太子如今二十有六,乃正宫皇后所出,前太子妃难产而亡,宠妾颇多。 安帝李隼出了名的好战贪财,褚国对他示好,给予的聘礼非常丰厚,诚意足足。 李隼膝下唯有懿阳公主一个女儿,虽然宠爱有加,但他准备攻打宿国,褚国愿意示好给予万两黄金为聘,不由颇为意动。 但昭节皇后对此坚决反对,她性情向来温柔和善,这次和圣上吵的很凶,甚至扬言,除非她死了,不然琳琅绝对不和亲。 褚国那么远,气候和安国迥异。 琳琅从小被她娇养惯了,如何适应,如果两国突然交恶,最惨的就是和亲公主。 昭节皇后执意不松口,甚至把前来当说客的二皇子李镇业骂了个狗血淋头,“池儿,琳琅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说的出口!” 池儿是二皇子的小名。 昭节皇后眉毛扬起,怒不可遏,全然没往日的平和温柔,对二皇子的言行很失望。 “母后,和亲之事乃国事,是国之大事,姑姑是父皇的亲妹妹,都能和亲,懿阳为何不能?何况褚国太子一表人才,真心求娶她,妹妹也没有吃什么亏啊。” 李镇业觉得母后实在糊涂,而且偏心眼儿,不为大局着想,不为他着想,和父皇对着干,一点好处都没有。 昭节压抑着满腹的怒气,吩咐宫人将其轰了出去,这是亲哥哥应该说的话吗? 谁不知道褚国太子贪花好色,内宠颇多,孩子都有了,她家琳琅嫁过去当后娘吗?这样的女婿,她根本看不上眼。 昭节皇后知道儿子闺女关系不和,从小到大玩不到一块儿去,但他们好歹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啊,池儿再如何不喜琳琅,也不应该把年幼的妹妹推出去和亲。 要琳琅和亲褚国,这不是她的命吗? 当年的清宁长公主何等风光,后来又是何等悲惨,如今拖着病重的身体,来日无多,昭节皇后每次派人探望这个小姑子,都不免暗自叹息。 好在昭节皇后的家世显赫,是沙东部的贵女,崔国公的长女,背后有整个沙东部为她撑腰。 朝堂上虽有顺应圣意者,也要执意反对之流,这事暂且搁置下来,还有回旋之地。 ps:男主暂时没有定,女主随剧情发展择偶。 第743章 一念关山(4) 对于和亲,琳琅一点儿不担心。 老爹李隼的确靠不住,他整天想着侵略他国,抢夺更多的土地和矿产,天生的好战分子,心思深,懂得制衡之术,皇位坐得非常稳当。 不知是不是杀戮过重,安帝膝下的皇嗣不多,如今除了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她这个公主,据说御前有个俏丽的宫婢被宠幸一晚怀了身孕,长大的加上未出生的,也就四个。 后宫妃嫔争斗不是没有,但昭节皇后积威甚重,完全弹压得住,毕竟她和安帝是少年结发夫妻,家世显赫,赐下有子有女,后位稳固,下面的嫔妃们只敢小打小闹。 更重要的是,安帝并不重视女色,除了当太子时东宫的太子妃和侧妃妾氏,好多年不曾选秀,一心都用在招兵买马打仗上,对于周边的国家虎视眈眈。 最近安帝和昭节皇后为公主和亲之事闹了不小的矛盾,好些日子没去凤仪宫,但也没召见其他妃嫔,私下里一直盘算着褚国太子的提亲,其实他也在犹豫权衡。 懿阳是他唯一的嫡出女儿,生得国色天香,乃安都最为耀眼的举世明珠,别说旁人觊觎,三大部落的世子都想当他的乘龙快婿。 但安帝全都四两拨千斤地敷衍过去,不论沙东部、沙中部,还是沙西部,都握有一方势力,为安帝所忌惮。 懿阳嫁给哪一个部落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除非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利益,只可惜,皇后的脾气太犟了。 室内格外静默,御前掌事内监小心翼翼给安帝斟了杯茶,缓缓躬身退下,侍立在原位。 安帝抿了一口热茶,手指不自觉地在地图上摩梭了几下,缓缓听在宿国银矿的黑点标注上,心思飞得老远,他筹谋着攻打宿国,将其国三大银矿全部占为己有。 奈何这些年打仗频繁,兵马不足,若是此时要与宿国宣战,必须要大量的兵马。 安帝思索再三,心思微转,不由想到北磐,北磐兵马丰富,但在中原之外,自前朝皇帝倾尽国力将北磐驱赶苦寒之地,几百年的乱世,中原九国割据一方 安国和梧国实力最强,一直保持着表面的和平。 谁不想一统中原,做天下霸主,号令天下,当名留青史的霸主?梧国物产丰富,早晚是他囊中之物,安帝眼睛眯了眯,心里有了抉择。 忽而外面有内监踱步进来,对安帝小声通报道,“禀圣上,贤妃娘娘到,亲自熬了参汤过来。” 安帝颔首,示意内监将贤妃请进来。 李隼后宫的女人不算多,除了皇后崔氏,贤妃也是自他东宫潜邸出来的,来自沙中部的贵女。 当年的太子妃和侧妃分别诞下二皇子和大皇子,其余四五名姬妾要么隐形如透明人,要么死于宫斗之中。 如今最得宠的是从宫婢封为贵人的秦氏,怀有一月身孕,安顿在青棠宫居住。 贤妃比昭节皇后小五岁,虽然也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在。 她出门前画了娇媚的妆容,熏了安帝最喜欢的月麟香,袅袅娜娜上前,将白玉汤盅缓缓放在案桌上,言语关切藏着细细的绵针。 “圣上日理万机,也要小心龙体啊,听说皇后娘娘与您置气,臣妾过去请安也未曾得见,不然臣妾也会替圣上好好相劝,褚国太子如此有诚意求娶公主,将来又是铁板钉钉的褚国君主,未必不是懿阳的良配啊。” 贤妃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却是喜欢钻空子、颇有野心的女子,她先一步在昭节皇后前面诞下大皇子李守基,只可惜是妃妾,儿子虽然占了长子名分,奈何是庶皇子。 做宫妃者,谁不想未来当太后? 何况贤妃膝下有儿子,出自沙中部地位不低的世家,皇后的身份高贵,但她也不差啊,心里不免存了替儿子夺储之心。 从前昭节皇后占着正宫之位,和圣上间谍情深,她不敢轻易冒犯,但现在皇后公然忤逆圣上,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懿阳公主又不是她的女儿,和亲就和亲呗,倘若是她的女儿,贤妃巴不得女儿和亲他国,给儿子增加几成助力。 贤妃暗搓搓地想着,帝后若是因此不和,时间久了,稍微一挑拨,废后非易事。 安帝听了贤妃这一席话,眼神晦暗不明,微微抿唇,似笑非笑道,“既然皇后不见人,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们不要打扰了,至于褚国提亲,朕自有其他打算。”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说道,“贤妃,朕记得你有一侄女,乃沙中部的美女翘楚,年岁和懿阳年纪相仿,是也不是?” 贤妃心下一凛,暗叫不好,不由勉强笑道,“圣上好记性,臣妾兄长的确有一幼女,娇生惯养,容貌和懿阳公主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幸好今年三月份和吏部侍郎陶家公子定了亲事,明年便要嫁了。” 贤妃担心圣上起其他心思,比如说,册封其他世家女为公主联姻褚国,她侄女是兄长最宝贝的女儿,当作掌上明珠般养着,模样长得的确可以,但远远不及懿阳。 但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被圣上一诏旨意和亲,哥哥估计要恨死她。 “许了人家啊,甚好。” 安帝语气淡淡,说不出是喜是怒,贤妃心下忐忑,圣上的心思实在太深。 她完全猜不到对方在想什么,一时间尴尬站着,不知该说什么,担心多说,容易说错话。 “你退下吧。” 安帝挥了挥手,示意贤妃下去。 他曾经宠爱过贤妃,甚至允许他在皇后之前诞下皇长子,但论心胸气质,贤妃的确比不上皇后,心思太浅了。 他现在还没老糊涂,一个个惦记着他的皇位,贤妃福了福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安帝瞟了眼摆放在案桌上的参汤,面无表情,吩咐内监拿下去喝了,他没有半点胃口。 第744章 一念关山(5) 凤仪宫,昭节皇后正给琳琅簪花,宫女刚从御花园摘回的牡丹,她最喜欢给女儿打扮,精心给她打造华美的珠宝首饰,看她穿各式各样的漂亮裙子,每天都是小仙女。 “琳琅,你任姐姐不喜欢戴花,你倒是喜欢,多漂亮啊,青春年少最适合打扮。” 皇后笑意盈盈,左看右看,心中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和满足感。 “母后,这朵最大最漂亮的牡丹花最适合您了,我帮你戴。” 琳琅取过将水晶盘里的牡丹别在皇后的高髻上,拿镜子给她仔细照了照,甜甜地夸赞道,“母后真美,这花儿真有福气啊。” 昭节皇后忍俊不禁,埋于心底的阴霾渐渐消散了许多,琳琅就知道哄她。 “任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琳琅侧首问任辛,后者露出人淡如菊的微笑,“娘娘很美,比牡丹花还要美丽。” 在任辛眼里,昭节皇后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雍容华贵的光辉。 “你们两个,就知道哄我开心。” 昭节皇后无奈笑道,但笑容总是有一丝放不开的忧愁,任辛心疼娘娘,立即进言。 “娘娘,如果你担心公主被圣上下令和亲褚国,不如这事交给我,我替您杀了那个褚国太子,你就不用烦恼这些了,公主也不会和亲那么远的地方。” 昭节皇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落寞,“阿辛,杀人不能解决这件事,也许会造成更大的民生动乱,你不可胡来,很多事情不是杀人能解决的,琳琅和亲在乎圣上的态度,本宫是伤心圣上的态度,唯一的女儿,难道比不上那区区几万两的黄金?” 她和李隼是少年夫妻,曾经恩爱情深过,对于自己选的夫君,昭节皇后一向都是满意的,李隼文武双全,有勇有谋。 这么多过去,皇后觉得,圣上变了,确切的说,她从来没看清枕边人。 琳琅依偎在昭节皇后的怀里,柔声安慰,“母后不用烦恼,任姐姐也不用去杀人,父皇只是一时糊涂,不会让我和亲,不然早答应了,褚国不如梧国,父皇再目光短浅,也能分得清利弊。” 安帝想要利益最大化,褚国的条件开得未必能满足他的胃口,如果他真的财迷心窍,琳琅也有办法取消这桩婚事。 昭节皇后的眉眼稍微舒展了不少,她凝神看着琳琅,越看越复杂。 琳琅这模样,小时候长得像她,现在大了,越来越美,恍若天女,这样的美貌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思索间,殿外有宫女传禀。 “娘娘,公主,鹫公子来了。” 昭节皇后若有所思,鹫儿来这里估计是找琳琅,他们这对表姐弟小时候总是打闹不断,长大了反而感情越来越好。 “鹫儿怎么来了?” 琳琅朝外看了看,正看到身材挺拔的少年郎在宫女的引领下大步流星而来,他对着昭节皇后行礼请安,姿态不卑不亢。 “鹫儿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这是我给您带的糯米酸枣糕,沙东部才有的风味口感,入口不黏,娘娘可以尝尝。” 鹫儿扬了扬下巴,示意随从朱殷将带来的一盒点心递上,由皇后身边的宫女收下。 “鹫儿,你有心了,宫里的厨子总是做不好这点心,你这般孝顺本宫,本宫甚是欣慰,你有时间也去看看你的母亲。” 昭节皇后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温言说道,鹫儿眼神微闪,表情复杂难辨,他轻轻嗯了一声,并未直言答应。 “你们年轻人出去说话吧。” 昭节皇后对琳琅、任辛和鹫儿说了一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似有几分疲倦,任辛留下来,她喜欢和娘娘待在一起说话。 每次出外执行任务回来,任辛都会第一时间换好干净衣衫,来凤仪宫探望皇后娘娘。 第745章 一念关山(6) 琳琅和鹫儿对昭节皇后告了退,移步出了凤仪宫,来御花园一角散步,宫女内监尾随在身后跟着他们。 “琳琅,听说…圣上打算让你和亲褚国,如果你不愿意…” 自从知道这则消息,鹫儿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噩梦成真,很想告诉琳琅,如果你不愿意,我带你走,无论去哪里都行。 “我当然不愿意了,褚国还没安国大呢,要去也得去梧国,听说那里的风景不错,还有个声名赫赫的六道堂组织,甚是厉害,我早就想领教一下,看看有多厉害。” 琳琅太清楚鹫儿的性格,没等他张嘴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截断了他的话尾。 宫里人多口杂,各股势力盘旋其中,她想说什么,可以自由恣意,别人不敢打小报告。 毕竟她是嫡公主,安帝待她比两个儿子要好,她能畅所欲言,鹫儿却要小心言论。 毕竟他的生父是梧人面首,身份太尴尬,李守基和李镇业一直想抓鹫儿的小辫子,安帝对这个外甥很冷漠,没有优待。 “如果你想去梧国,那我陪你去!” 鹫儿微微松了一口气,琳琅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勉强她,她如果想去梧国,他们可以一起去结伴游历探险。 琳琅看着一脸天真的鹫儿,岔开了话题,“鹫儿,我听说清宁姑姑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些年虽然在温泉别院疗养,但整个人瘦的形销骨立,我问过诊脉的太医,姑姑她…估计没有多少时日,你还是听我母后的话,去看看你母亲,免得余生留下遗憾。” 琳琅看着俊眉星目的鹫儿,劝说了一通,他如今满了十六岁,个头都快比她高。 “琳琅…她根本不把我当儿子看,从来不关心我,她不愿见我,我也不稀罕了。” 鹫儿原本高涨的情绪松懈下来,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从来没有得到母亲的怜惜,但有琳琅和师傅,现在也不想要母爱。 “是吗?鹫儿你太偏激了,如果没有姑姑,也就没有你,我听母后说起姑姑的往事,当年姑姑得知怀孕,身体已不太好了。” “但为了生下你,姑姑几乎把自己半条命算了进去,父皇那时候也不赞同姑姑生下你,但姑姑还是把你安然生下,令父皇不满,不管她态度如何,但爱你的心肯定有的,只是藏起来了,表达方式比较隐晦。” 琳琅语重心长道,这天下的确有不爱子女的父母,但清宁长公主对孩子的爱并不假,只是太复杂,不敢挨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若不是长公主的苦苦恳求,昭节皇后又怎会用心照拂?还是看在长公主的情面上。 鹫儿沉默了,他对母亲有怨,这种怨不是一日两日,而是积年累月形成的,沉淀在心头,没一日能够忘记,但琳琅说的也没错,没有母亲,哪里有现在的他? 看着鹫儿松动的表情,琳琅知道,他心软了,到底是亲母子,哪里有刻骨的怨恨。 “你今天不是得空嘛,我陪你一起看姑姑。” 琳琅不由分说道,转身吩咐宫人现在备马车,回宫的事,只需和母后说一声即可。 作为安国最有地位的公主,也是最受百姓喜爱的公主,琳琅出行自由,不受宫规约束,即使有言官弹劾,但安帝并不放在心上,懿阳依然我行我素,逍遥自得。 鹫儿随着琳琅一路来到宫外,上了马车,前往宫外的温泉别院。 他们换了宫外常服,鹫儿一身宝蓝色的束腰着装,梳着高马尾,眉眼间有少年的青涩,以及早熟的坚毅感,唇红齿白,算得上养眼的美男子。 琳琅的容貌实在太扎眼,索性给自己戴了张人皮面具,非常清秀干净的脸。 鹫儿看得很陌生,还有几分不适应,唯有那熟悉的兰花香提醒他,眼前陌生面孔的少女,就是他的表姐琳琅。 “怎么样,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吧?我收藏好多人皮面具,你要不要?” 琳琅向鹫儿炫耀,嗓音清灵,好似冰泉叮当一般悦耳,看着这张清秀莞尔一笑的脸,鹫儿摇了摇头,心跳猛然加快。 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长大后渐渐都变了模样,琳琅女大十八变,若不是相处的时间多,他都以为眼前人是下凡的仙女。 琳琅也不像昭节皇后,比起一母同胞的二皇子李镇业,她的容色太盛,美的令人呼吸急促,生出半点妄念都觉得是亵渎她。 第746章 一念关山(7) 鹫儿怔怔然发呆,丝毫没发现自己的模样有多么傻气,琳琅早习惯他这副模样,小孩子没什么阅历,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也许再大几岁就会成熟点吧。 马车来到温泉别院缓缓停下,外面的朱殷提醒地方到了,请他们下来,鹫儿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前面出口被挡着,琳琅等着有点不耐烦,在后面推了鹫儿一把,“利索点,别院里不是旁人,是你血脉相连的亲生母亲。” 鹫儿凭借着这么多年被师父的魔鬼训练,身手和反应都无比敏捷,稳稳地跳站在地面,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莫名的近乡情怯,待会进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见琳琅自顾自地往另外的方向走,鹫儿快步上前拦住了她,一副急切不解的模样,问道,“琳琅,你去哪儿,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琳琅对他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我进去作甚?姑姑想看的是你,你们母子独处能说点贴心话,我还有其他事,两个时辰后回来,在这里汇合。” 鹫儿抿了抿唇,不太愿意一个人进去面对清宁长公主,琳琅可不惯着他,都出宫了,他愿不愿意看清宁长公主是他的事,自己还得去好玩的地方溜达几圈,宫外很热闹。 “先走一步。” 琳琅施展轻功,踏风而去,留下表情郁闷的鹫儿,朱殷偷觑鹫儿的脸色,试探性问,“公子,您现在要进去吗?” 鹫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似乎有好几个年头没看到母亲,因为心中有怨,也因为母亲也不爱见他,冷冷淡淡的,但想到对方时日无多,鹫儿眼神微黯。 别院门前的人看到鹫儿的身影,忙不迭进去通报,侧卧病榻的清宁长公主勉强撑起身子,期待儿子的到来。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在此之前清宁长公主决定做两件事,一则是近距离地看看鹫儿,二则是面见皇兄,希望皇兄看在鹫儿是她唯一骨血的份上,给予他姓氏以及体面的身份。 重重的锦绣帘幕之后,青涩的少年踏步而进,个子高高的,很瘦,清宁长公主捂着胸口,眼眶渐渐湿润。 这孩子的眉眼越来越像他了,也有三成像自己,只是表情冷漠,好似含了冰霜。 “鹫儿,你来了,到母亲身边坐。” 清宁长公主脸色有着病态的苍白,虚弱地对鹫儿招手,后者脚步微顿,随即上前。 “你长大了,我也放心了。” 清宁长公主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鹫儿,欣慰一笑,昔日啼哭的小婴儿长成挺拔的少年郎,虽然看着清瘦,但很结实。 鹫儿沉默,低垂眼帘。 “鹫儿,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狠心,我的确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你要牢牢记住,你是我的孩子,身上流着一半李氏皇族的血液,你是高贵的,母亲会为你安排后路的。” 清宁不胜唏嘘,曾经她把鹫儿托付给皇嫂,是因为她知道昭节皇后心肠好,对孩子有有多于常人包容心和责任心。 鹫儿交给皇嫂对方,她可以放心,但现在她的鹫儿长大了,身份那么尴尬,连个正式的姓名都没有。 清宁长公主最初不是不愿意给,而是担心皇兄对孩子下手,远着他,也是以另一种方式保护他。 但现在她都快要死了,生命的最后尽头,她唯一挂念的就是这个孩子,皇兄不喜她诞下梧人面首的孩子,觉得是皇室的丑闻。 但清宁长公主不在乎,鹫儿是她的情郎兼救命恩人的血脉,她必须保住他。 长公主当年和亲宿国,是为了李隼,为了他的皇位稳固,毅然决然地和亲宿国。 那时候安国正在休养生息,不适合打仗,唯有和亲这条路可以选,但也没和平几年,皇兄为了眼前的利益,攻打宿国。 清宁长公主的丈夫宿国皇太子为了泄愤,想要杀了她祭旗,她差一点就没了性命,都是因为皇兄,是皇兄对不住她,伤透了她的心。 “我不需要,你好好养病吧。” 鹫儿语气生硬地拒绝,无法理解清宁长公主的作为,如果想给他身份,想要他体面,以前为何不给他?现在他不在乎了。 他转身想要离开,清宁长公主流着眼泪,在身后唤道,声音带着丝丝入扣的痛苦,哽咽哀求道,“鹫儿,原谅我。” 鹫儿深吸了一口气,想到她的身体健康,压抑着胸前的各种情绪,转身对清宁长公主道,语气和缓,“我不恨你了,你好好养病吧,我下次再来看你。” 话罢,鹫儿转身离开。 清宁长公主潸然泪下,随侍在侧的老嬷嬷好言相劝,“公主,小公子是聪明人,以后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你好生歇下吧。” 清宁长公主看着荡漾起层层波纹的帘帐,眼神晦暗,她对心腹嬷嬷吩咐道,“你带着我的令牌进宫一趟面圣,本宫想要见皇兄一面,如果他不想见我,你说本宫的时间不多了,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他会来的。” 嬷嬷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忍住眼泪,躬身颔首,“老奴一定将您的话亲自带到。” 清宁长公主重新躺下,看着暗紫色的菱花帐顶,心下哀凉,这辈子她风光过,幸福过,也曾痛苦煎熬,唯一对不住的是鹫儿。 第747章 一念关山(8) 琳琅去了安都最有名的风月酒楼,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了一顿,包了雅间,边品尝珍馐美食,边看舞女翩跹起舞,比起宫廷千篇一律看腻的舞蹈,外头的无疑更有新意。 吃饱喝足,留下两锭银子,琳琅去了任辛在外的宅子,任辛除了朱衣卫左使的身份,还有母后给予的新身份,昭节皇后在沙东部的远房侄女儿,琳琅名义上的表姐。 她得知这件事,闹着在任辛隔壁另置了大宅子,不过她的宅子不用来住人,全用来养花,培育栽种了中原各地的奇花异草。 除了观赏美丽的花景,吸收花灵之气,琳琅还用这些精心培育的花草制作各种药材,其中有解各种奇毒的灵丹妙药,也有杀人于无形的罕见毒药。 总而言之,琳琅宫外的大宅,算是她的秘密基地,除了任辛知道她在秘密研制什么东西,其他人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任宅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任辛本人手中,另一把在琳琅手中,她大摇大摆地进去,因为无人清理的缘故,里头长了不少杂草。 琳琅随手一挥,杂草好似刹那间逢迎春意,郁郁葱葱,形成一处草坪,大厅内的傀儡木偶感受到主人的接近,随即幻化为丫鬟小厮,开始里外忙碌着,将整个大宅重新清理一遍,任辛基本不回来,这里都成摆设了。 琳琅给里屋设置了一道结界,开始盘膝打坐,隔壁院子的花香无比浓郁,好似受到召唤一般,气息渐渐往这边漂浮。 半个时辰后,琳琅感觉有一股异动,应该是她本宅窜了毛贼,机关启动了,琳琅解开结界,灵活往高墙跃起,跳到隔壁宅子。 银锁朱门内侧,一名白衣男子面带几分窘然,被困在密不透风的天罗网之下,他越挣扎想要钻出来,整个身体越捆的紧密,呼吸渐渐急促,额头不禁渗出一层层的汗珠。 听到脚步声,白衣男子耳朵微动,侧头去看,看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走过来,不免喜出望外,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好心的姑娘,快救救我这个无辜的路人吧。” 琳琅面无表情,信步上前,好整以暇看着他狼狈却强撑笑容的男子,冷声道,“你无辜吗?哪来的小贼,本姑娘的宅邸还敢妄闯。” 为了防梁上君子闯入,琳琅给宅子设了不少机关,没想到今日出来看看,竟然又逮住了人,看他当贼也当的不利索,谁青天白日地私闯他宅,竟然还穿着那么显眼飘逸的白衣服,黑色夜行衣都不知道置备一件吗? “小美人儿,你看看我这副长相,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哪里像小贼?我真的是误入啊。” 于十三哭丧着脸,暗叹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和宁远舟这次秘密前来安国出任务,不是杀人,而是刺探消息。 相传安国和褚国即将联姻,但不知真伪,安帝一直觊觎梧国的金矿,若是有了联盟,梧国必须提前做出应敌准备。 但目前安插在安国的六道堂分部得到的有效消息着实不多,对于闻名安国的第一美人懿阳公主,见都没亲眼见过,有人说公主容貌极美,有人说姿色一般,众说纷纭。 但褚国太子似乎执意迎娶懿阳公主,甚至清理了东宫内宠这一秘密举措,无疑令人明确一点。 要么懿阳公主倾国倾城,让好色的褚国太子迷了心智,要么这件事只是两国私下联姻的幌子,其实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听说要查安国懿阳公主,对方还可能是个倾城大美人,于十三自然不愿意错过。 根据六道堂分部的兄弟阐述,安都有座宅子十分奇怪,路过的人都只闻花香,不见其人出没,但也没有人敢贸然进去。 因为曾经有窃贼想要进去碰碰运气,被困在这座宅里两天两夜,差点饿死之际,官差突然出现了,没饿死,但至今关在牢房之中。 第748章 一念关山(9) 于十三好奇心爆棚,他对美人太感兴趣了,对满是花香无人住的宅子也感兴趣。 于十三自认为比毛贼要谨慎,他在六道堂什么机关没看过,还会栽在那儿?那绝对不可能,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于十三彻底栽了,更严重的是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和宁头儿找招呼,若是一直出不去,也没人发现,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或饿死,天哪,想到自己面黄肌瘦、形容狼狈的模样被人看到。 他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就算死,也得死的体面漂亮点啊,那才符合他的形象呀! 如今看到不知好不好忽悠的小姑娘,于十三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即美男计,他自负精通天下所有风流之计,最会哄女孩子。 于十三对琳琅眨了眨眼睛,用低沉好听的声音恳求,“美人儿,救救我,我愿意以身相许,陪你看湖光山色,品天下珍馐。” 他虽然是趴在地上的姿势,整个身体被天罗网缠成不太潇洒的白色大粽子,但脑袋还勉强露了一半在外面,一点灰尘都没沾到,白净俊雅,的确挺养眼。 琳琅凑近仔细看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有点像上上个世界里的鲛人,她不禁沉思了几许,渐渐明白过来,估计是撞脸了。 正如赵祯和赵启平,平行世界里的人物估计撞脸的可能性很多,这毛贼约莫二十来岁,有几分姿色,但美色还不至于能蛊惑她。 于十三以为小姑娘被自己精致绝伦的脸蛋吸引住了,再接再厉地露出更加蛊惑人心的笑容。 “美人儿,我看见了你,方才觉得,这辈子白活了,这满院的花都比不上你姿容半分,我决定了,我要当你的情郎!” 这厮真聒噪,都这般处境,嘴巴还这么贫,琳琅对他很无语,她看上去像花痴吗? “美人儿,我…” 眼见他啰里啰嗦,没完没了,琳琅一甩袖子,一股奇异的香风袭去。 于十三彻底闭嘴了,脑袋随即一歪,没有丝毫防备地重重磕在地上,估计要起了一个大肿包。 琳琅微微墩身,往他的身上掏了掏,掏出了属于六道堂的令牌,直接没收了。 想到六道堂分部隐藏在安国的各个角落,琳琅倒也没有多么警惕,安国的朱衣卫也遍布梧国的各个都城据点,各自为其眼线,传递国情,延续好多年了。 琳琅感受一下对方身上的气味,除了比较香,戾气和业力都没多少,看了看自己的宅子院落,一如从前,没有遭受任何破坏。 琳琅略略思索了片刻,微微抬手,拂过他的面门,消除了对方的记忆,将长得还算好看的白衣男子直接扔出了宅外。 “砰”的一声响,灰尘四起,也许会受点伤,但绝对不致死,这也是对他的惩罚。 如果这人落在任姐姐的手里,估计就是一个死字了,琳琅暗叹,遇上我,算你有点运气,毕竟她是修功德的,轻易不杀人。 离开之际,琳琅给自己的花宅设置了一道隐秘的结界,以防再有人闯入,惊扰她的花花草草就不好了,坐车来到与鹫儿的汇合点。 鹫儿看上去无精打采,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看见琳琅回来了,他的表情和缓许多,露出一丝笑容。 “姑姑怎么样,你们好好说话了吗?” 琳琅看了一眼别院内侧,转头问鹫儿。 鹫儿支支吾吾道,“我…已经宽慰她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干巴巴的几句话,他憋不出其他言语,在他最需要亲人的庇护和关爱时,母亲关上了自己的心门,冷漠地看着他哭泣,被旁人耻笑。 等他稍微记事,鹫儿就被打包送到了皇宫,昭节皇后对他不错,但对方不是他娘。 鹫儿唯一庆幸的是,他遇上了琳琅,总会在众人面前维护关心他的表姐,还有看上去冷冰冰,喜欢公然惩罚他,踩他脸面,但用心教他练功的师父,他们是他的亲人,足以抚慰他内心的脆弱和不甘。 “好吧,那我们回宫吧。” 琳琅没有继续多问,当先上了马车,撩开车帘招呼,“鹫儿,快上来吧。” 鹫儿看着琳琅,心下微暖,抬脚利索上了马车,往宫门方向驶去,一路上鹫儿问东问西,好似十万个为什么。 琳琅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渐渐的有了几分困意,估计清晨起早的缘故,不觉歪着脑袋睡着了,鹫儿眼尖手快托着琳琅,将他的肩膀给她靠。 第749章 一念关山(10) 马车抵达宫门,外面有了禀告声,琳琅缓缓醒了,鹫儿红着脸把肩膀往回缩了缩。 琳琅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舒服地伸展一下胳膊,兀自下了车,鹫儿随后跳了下来,宫门口的侍卫看见他们,执刀上前。 琳琅直接出示纯金打造的公主令牌,后者赶紧躬身行礼,姿态格外谦卑,不敢再抬头正视。 “鹫儿,走吧,这些日子你要好好练功,多吃饭,看你瘦的。” 琳琅不客气地捏了捏鹫儿的嫩脸,他可真瘦啊,脸小的厉害,鹫儿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几步,红着脸,无奈应道,“我知道了,其实每天吃的也不少,但练功消耗的快,想胖也胖不了啊。” 别说他了,琳琅吃的其实比他还多,每次餐后都有各种各样的瓜果甜点,嘴巴几乎没停过,也不见肉肉长在她的身上。 精致的瓜子脸一如往昔,但肉肉好似长在别的地方,他无意识地扫了眼琳琅发育比较快的部位,立即别开脸,暗骂自己龌龊。 天呐,他刚刚想到哪里去了,这种思想要不得,现在回去洗个冷水脸,冷静一下。 “琳琅,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鹫儿的脸灼烧的慌,根本不敢再看琳琅,转身就跑,跑的很麻溜,琳琅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他的情绪变化,青春期的男孩子比较敏感吧。 回了宫,琳琅第一时间前往凤仪宫给母后请安,昭节皇后知道她出宫的消息,无奈又好笑,吩咐宫女摆了精致的点心,“你呀,总爱往外面跑,母后就琢磨着,要不要现在给你挑个如意郎君,将来嫁到宫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琳琅上前拉住母后的手,摇啊摇,嬉笑撒娇道,“这不都是母后宠我的缘故嘛,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呢,这天下之大,好玩的地方,有趣的东西那么多,总得要见识一番,嫁人身边有人约束着,多不自在啊。” 昭节皇后嘴角蓄起更多笑意,轻柔刮了一下琳琅的小巧的鼻尖,温柔和煦,“少贫嘴,母后在你这样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是太子妃有了你哥哥,你的年纪其实不小了,若是不想被人束缚,母后给你找个听话的驸马爷。” 其实昭节皇后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琳琅的终身大事,和亲之事虽然暂且搁浅,陛下没有提起,不知是想通了,对她妥协,还是另有其他打算。 为了夜长梦多,她近日来看了不少家世和年龄合适的青年才俊名单,挑挑选选。 最嘱意的还是自己的娘家侄子,崔国公府的世子,那孩子刚及冠,虽然资质不算多么出色,但性格老实纯善,心心念念都是琳琅这个小表妹。 据说哥哥近日要给侄子议亲,貌似是沙西部的贵女,侄子不愿意,想要哥哥帮着他向陛下提亲,求娶琳琅,后来被哥哥狠狠打了一顿,如今在家卧床养伤呢。 昭节皇后不免一阵惆怅,哥哥这分明是打给陛下看,表示崔家没有逾越的心思,琳琅若嫁到娘家,她虽然安心,但未必能如愿。 陛下的心思太深,对于沙东部没有给予太多的信任,也不愿意给她的娘家增加助力,毕竟琳琅是地位只次于皇子的公主,有丰厚的嫁妆和偌大的封地,嫁给谁都会给夫家增加筹码,这绝对不是安帝想要看到。 看到母后这些日子为了她的事发了不少愁,琳琅难免心疼,拉着母后的袖子往软榻上坐去,给她捏着肩膀。 “母后,公主未必要嫁人啊,老实的驸马未必能一辈子老实,何况我现在没喜欢的人,若是真要嫁人,只会嫁给心仪之人,不然,当一辈子的公主,富贵无忧也很好。” 其实她早有离开安国,前往其他诸国游历的打算,但顾及到昭节皇后的心情和感受,一直没敢实行。 逃跑出宫的公主太任性了,也会令关心她的人寝食不安,昭节皇后无疑是慈母中的慈母,琳琅不愿让她担忧。 到时候任姐姐也会来抓她。 “你又说孩子话,女子哪有不成亲的道理,母后还一心盼着抱外孙呢。” 昭节皇后笑嗔,没把琳琅说的话当真。 在她的教育理念里,女子必须嫁人。 “母后,您无需操心那么多,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嘛,儿臣的婚事不着急,我不想嫁。” 琳琅将脑袋依赖性地靠在母后柔弱的肩头,笑语喃喃,现在她只想做母后的孝顺闺女,令她开心欢颜,其余的暂且可以放下。 是夜晚膳,凤仪宫的小厨房做了皇后公主素日爱吃的佳肴,琳琅陪着母后用膳聊天,说起宫外遇上的轶事,说到有趣的地方,表情生动,妙语连珠,引得她笑个不停,心情舒畅。 待昭节皇后安寝时,琳琅吩咐宫女在床侧点一只她亲自制作的芙蓉安神香,轻盈袅袅的乳白烟雾自金珐琅鸾凤香炉飘出,室内顷刻间弥漫着清香,催人入睡,唯有好梦。 昭节皇后的呼吸渐渐轻匀。 第750章 一念关山(11) 第二日,琳琅睡了个回笼觉,起得很晚,宫女向她禀告“清宁长公主快不行”的消息时,安帝已经坐着马车出宫,连带着鹫儿也魂不守舍地也叫走了,估计是要去见他娘的最后一面。 琳琅来到凤仪宫,昭节皇后派过去探消息的内监刚刚回来了,他对突然进殿的懿阳公主躬身请了安,对皇后汇报温泉别院的境况。 “回禀娘娘,长公主她病的太重,嘱咐奴才把话带到,希望您不要出宫看她,免得沾染病气,她很感激您对鹫公子的照顾,后来只单独和陛下鹫公子单独说了一会话。” 昭节皇后叹了口气,清宁长公主的病况,太医提前向她禀告过,俨然是油尽灯枯之状,再好的药也治不了,只能开些缓解疼痛的汤药,慢慢地熬着日子,没想到噩耗来得比她想象中的还早。 内监缓缓退下,琳琅安慰母后,“长公主昨日见过鹫儿,今日再离别虽然感伤,但也不算太遗憾,姑姑与其痛苦地熬着,还不如了却心事离开,这样对她对鹫儿都好,父皇看在姑姑的面儿,也会好好安顿鹫儿。” 人之将死,她的请求再苛刻,亲人都会尽量满足,即使是安帝这样冷漠的帝王,看到比自己小的妹子离世,一副眼泪婆娑的模样,提的要求不算过分,他没理由去拒绝。 “琳琅,你说的也对,这些年你和鹫儿相处的时间最多,那孩子性子虽然犟,但心性不错,你任姐姐说,鹫儿练武的天赋也好,将来出息了,对你也是份助力,你们要好好相处,你姑姑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昭节皇后虽然心疼外甥,但更多的是为女儿打算,二皇子虽然是她亲生的,但性格定型,无勇无谋,对琳琅也不好,靠不住。 琳琅的声音轻而柔,缓缓安抚着昭节皇后的心扉,“母后,我明白的,我们以后会互帮互助,鹫儿是我表弟啊。” 下午时分,琳琅在宫外的秘密练武功场热身,恍惚间看见一个身影闪过,鹫儿满脸泪水地小跑过来,看起来好似掉了魂儿。 琳琅对一旁伺候的琉璃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练武功只余他们两人,鹫儿毫无顾忌地扑进琳琅怀里。 声音哽咽,充满悲怆。 “琳琅,她死了,她闭眼了,我的心居然很疼,我以为不会伤心,绝对不会为她伤心,不掉半滴眼泪,但我高估了自己。” 琳琅将哭啼啼的鹫儿推开,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绢子,动作不算温柔地擦着他脸上的鼻涕眼泪,声音和缓,“哭出来心就舒服了,为母亲哭泣,这不是脆弱,而是情感宣泄,我明白的,也理解你,想哭就哭吧。” 鹫儿吸着鼻子,莫名的难为情,擦干眼泪,他拉着琳琅席地而坐,感受着缓缓西斜的日光,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的语调。 “母亲临终前求了圣上一件事,圣上点头答应了,我终于有名字,圣上赐了我国姓,叫李同光,还给我安排职务,两月后去沙中部的军队历练,有功绩了给我升官。” 琳琅静静听着,点了点头,替鹫儿感到高兴,“李同光,这是个好名字,和光同尘,与时舒卷,以后我就唤你同光吧,你能吃苦,又要武功底子,历练两年,肯定能够出人头地。” “但你小子要记住,犟脾气要改改,凡事多用脑子,多隐忍,不然你被欺负了,我的远水也救不了近火,知道吗?” 李同光低下头,神情晦涩,他有点舍不得离开琳琅身边,但如果不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东西,他始终会都被人踩在脚底看不起。 如果没有地位,没有足够的尊严挺直身板,他如何能站在琳琅的身边保护她呢? “嗯,我都听你的。” 李同光抬起明亮的眼眸,湿漉漉的好似小奶狗,琳琅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 “不要什么听我的,你要有自己的主见,要分得清善恶,懂得明哲保身,很多时候,不要在乎过程,要看结果,别人若是公然挑衅你,该忍则忍,不该忍,把对方揍得惧怕你,要别人记住,你是会龇牙的狼。” 李同光用力点头,他都明白了,隐忍可以,但尊严不能丢,他们在练武场待了很长时间,直到琉璃进来提醒。 “公主,您该回宫了。” 他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埃,互视一眼,步入备好的马车,迎着夕阳余晖回宫。 第751章 一念关山(12) 清宁长公主的后事是由昭节皇后一手操办的,办的很风光,李同光披麻戴孝,做足了孝子的流程。 琳琅给清宁姑姑上了一炷香,烧了元宝,暗叹一声红颜薄命,公主固然身份尊贵,但命运随波逐流,说不尽的心酸无奈。 一月后,任辛要离开安国出任务,琳琅和李同光亲自送行,两月后,李同光要去从军,琳琅送完师父,又要送表弟,准备的东西一包又一包,颇为不舍。 李同光临行前,怀里的包裹塞满了银票和金银,还有他最喜欢吃的云片糕点和耐放的干粮,用琳琅的话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身上有钱路好走,还能各种打点开小灶。 “好好照顾你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琳琅对李同光挥手告别,李同光眼里漾着不舍的泪光,点点头,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他早就不是小孩子,是琳琅总把他当作小孩看待。 任辛和李同光离开后,昭节皇后的心情一直很忐忑,既为任姐姐出任务会不会受伤感到忧心,又担心李同光到了沙中部的地盘能不能适应,毕竟不是沙东部,她就是想要传信吩咐人照应都没有办法。 “放心吧母后,任姐姐可是最顶尖的刺客,身上还带着我亲自制作的各种毒药和解药,只要别人倒霉的份儿,任姐姐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至于鹫儿,他到底是清宁姑姑的孩子,父皇嫡亲的外甥,别人会忌惮的。” 琳琅安慰道,看着昭节皇后这些憔悴清瘦不少的脸庞,不由心疼,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便宜哥哥李镇业似乎一次都没来凤仪宫给母后请安,似乎在赌气,这个哥哥哪哪儿都不出色,胆子还小,但心眼更小。 母后为了她的事训斥了李镇业,对方直接不来请安,彷佛在表明自己的态度,无知又愚蠢,但琳琅暗自教训了他几回。 宫里的时间过得飞快,琳琅看母后的状态不是很好,也没有出宫玩耍的心情,自顾自研究新型毒药,吩咐傀儡宫人监视后宫不安分的女人。 贤妃虽然蠢蠢欲动,但城府不深,浮于表面,被安帝冷落了几天,最终还是夹着尾巴不敢有大的动作。 贤妃胆子小,心思重,总觉得陛下恼了她,担心受怕之下,居然一病不起,琳琅都服了她,就这点本事,还敢心存夺储之心。 怪不得大皇子李守基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只知道以长子地位自居,笼络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物。 怀孕的秦贵人胆子更小,自从得幸怀了皇嗣,生怕有人害她,深居简出,把肚子护得好好的,安分老实,没闹什么幺蛾子。 但昭节皇后不知因为什么事和安帝大吵了一顿,琳琅以为母后又是为了她的婚事和父皇闹矛盾,只能不遗余力的劝解,好话都说了一箩筐。 但母后的脸色依然很难看,胸口起伏不定,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琳琅怎么问都问不出所以然,只能对母后用了读心术,得知安帝的狼子野心。 他虽然没答应让琳琅和亲褚国,但竟然和北磐暗自勾结,怪不得母后如此生气。 昭节皇后的外祖父死于北磐之手,当年多少百姓惨死于北磐的铁蹄之下,李隼为了抢夺宿国的银矿,想要勾结北磐买马,被她意外发现,拼命阻止也无济于事。 她真的很心寒,甚至失望。 北磐人屠戮百姓有多凶残,他们杀了多少中原人,祸害了多少无辜。 后辈都应该铭记先烈的壮烈牺牲,李隼竟然忘了先辈的热血,私下与虎谋皮,贪婪之心太重了。 琳琅把母后哄睡之后,给她用了安神香,亲自去了一趟安帝的书房,阐明来意。 “懿阳,这事你也知道了?那…你帮父皇劝劝你母后,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倘若你能劝服你母后,朕绝对不会让你和亲,日后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你觉得如何?” 李隼震惊之后,表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慈父模样,软了语气说,眼里满是期待,这席话听在琳琅的耳朵里,莫名的讽刺,这算是交易吧,他果然贼心不死! “父皇,我不会劝母后,只想劝你,不要太糊涂,勾结北磐的名声若是落在父皇的身上,您估计要青史留名,遗臭万年了。” 若李隼不是她名义上的父亲,琳琅的语气会更加恶劣,骂的更凶,有没有点家国情怀啊,这男人利欲熏心,身上业债太多。 “你在威胁我,威胁你的父皇?” 李隼面色大变,声音瞬间变得狠厉冰冷,谁也别想阻止他前进的脚步,结发妻子不能,女儿也不能,这事必须尽快处理好。 于他而言,江山社稷比什么都重要。 第752章 一念关山(13) 琳琅和李隼闹得不欢而散,不算多么亲厚的父女关系结了冰点,甚至被禁足,反倒是她的便宜哥哥李镇业得了太子之位的承诺,屁颠屁颠地跑去凤仪宫当说客,劝说昭节皇后不要执着“勾结北磐”这件事。 不然等待她的便是废后,二皇子仗着嫡子身份,于储位只有一步之遥,自然不希望昭节皇后和父皇敌对,把他大好前程丢了。 他若了成了铁板钉钉的太子,昭节皇后就是皇太后,这样的好处才是最实在的。 就算父皇私下和北磐合作,有点不道德,但你不说我不说,天下人也不会知道啊,何必闹得帝后关系恶劣,得不偿失。 昭节皇后难掩颓丧,冷着脸赶走了二皇子,对他彻底失望,一点家国大义,礼义廉耻都无,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说她喜欢琳琅,但对于儿子的教育从来没有放松过,三岁启蒙到十四岁的精心教导也花费了她的心血,外加名师大儒的言传身教,池儿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啊! 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们父子俩的嘴脸如出一辙,昭节皇后心灰意冷。 在安帝的示意下,太医院给昭节皇后开的安神汤加入了一味致人神经错乱的药,一时间意识不清,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甚至演变成指责安帝,疯癫哭太庙,被前朝言官弹劾,不贤不德,不配后位。 站在大皇子那派的大臣们公然请求安帝废后,这一切都来得突如其来,好似提前计划了一般,琳琅冷笑,果然如此。 琳琅一路来到凤仪宫,虽然阻拦她的人很多,甚至连便宜哥哥李镇业也气势汹汹站了出来,指责她违抗圣令,后果很惨烈,被琳琅一脚踢飞了。 琳琅来到昭节皇后身边,亲自给她诊了脉,虽然早有几分猜测,但现实摆在她的面前,不得不相信,母后体内有致人间断性发狂的药物。 后宫没有厉害到设计皇后的妃子,贤妃病入膏肓,自身难保,其他都是小透明,能够公然买通太医对当今皇后下手,除了安帝,再无第二人。 琳琅将随身携带的朱色小药丸喂给母后,又给她喂了点温水,片刻之后昭节皇后恢复了神智,紧紧握住了琳琅的手,“孩子,你快离宫吧。” 父不父,子不子,荒唐至极。 “母后,儿臣带你出宫吧。” 琳琅反握住昭节皇后的手,以她的心性,若是想不开,很容易走极端。 昭节皇后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不能走,我有家族责任,我身后还有沙东部。” 琳琅微微蹙眉,如果昭节皇后现在不离开,按照李隼多疑的性格,很可能捏造借口来废后,然后把母后软禁起来。 公然杀妻他没胆子,不然沙东部人心不稳,于他的皇位不稳,但他可能来阴的,这是人世间大多数薄情男人会做的狠事。 “琳琅,事到如今,皇后之位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昭节皇后惨然道,伸手摘下鬓边的和合如意金步摇,这是李隼做太子时赠予她的第一份首饰,她一直戴着,但现在没有意义。 “不管母后是不是母后,都是我的母亲,既然这皇宫容不下您,女儿就带你离开,海阔天空,天下哪里去不得,至于沙东部,女儿有办法让他们明哲保身,相信我好吗?我不是弱女子,不是还有任姐姐吗?” 琳琅很担心昭节皇后的心理状态,丈夫儿子都背叛了她,她除了痛心,就是灰心。 “琳琅,我考虑一下,你现在是禁足时期,快回去,这种时刻不要再惹你父皇生气,如今母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昭节皇后抚摸着琳琅的头发,语重心长道,露出浅浅安慰的笑,琳琅不放心,“那您要保证,不要胡思乱想,再难的事也有解决方案。” 昭节皇后微笑点头,恢复几许精神,为了不让母后担心,琳琅重新回到昭阳宫,安帝并没有对她多加斥责,只是派了更多侍卫看守昭阳宫。 琳琅暗地里吩咐傀儡宫人盯着母后的吃食用度,给昭节皇后下药的太医回家当天就中风了,瘫痪在床。 琳琅不会轻易杀人,但那名太医是李隼的心腹,即使给皇后下药,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但也违背了为人医者的道德,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下辈子只能瘫在床上了。 至于李隼,杀他很容易,但他毕竟是她这个世界名义上的父亲,昭节皇后的丈夫。 如果现在杀了他,容易引起安国的内乱,甚至因为国内太子未定,朝纲不稳,引来他国钻空子,发起战争,导致生灵涂炭。 到时候苦的是安国无辜百姓,会造下因她而起的罪孽因果,所以她没打算动手。 但两日之后,原本情绪有所好转的昭节皇后独自上了邀月楼,高楼竟然意外走火。 琳琅得到消息隐身而去,楼上火势渐猛,任辛苦苦哀求,想要救皇后离开,但被昭节皇后推开,她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熊熊火光之中,昭节皇后心灰意冷地看着远方,她以为事情没有那么坏了,但沙东部收了陛下的三千骑奴,公然默认废后,丈夫儿子和家族都舍弃了她,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琳琅。 昭节皇后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似乎产生了幻听,她听到琳琅在焦急地唤她母后,把她抱了起来,渐渐的意识消失,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寂寞,再次醒来,已不在邀月楼,但也不是地狱黄泉,窗边的阳光洒了进来。 琳琅一身白衣,翩跹走进来。 她凝视着昭节皇后的眼睛,语气略带几分指责,徐徐道,“母后从小教导儿臣坚强自立,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就算父皇不仁,皇兄不孝,舅舅他们装聋作哑,选择了利益,但你还有我啊,全天下都辜负了你,女儿不会,你为何非要寻死!” 昭节皇后潸然泪下,泪湿了衣襟,她不该那般极端地选择赴死,她还有女儿啊。 琳琅上前安抚她,像小时候一般依偎在昭节皇后的怀里,细语柔声道,“母后不要害怕,有女儿在身边,谁也伤害不了你,既然你厌倦皇宫,那么咱们换个地方生活。” 天下之大,四海山川,多美啊。 第753章 一念关山(14) 琳琅安抚昭节皇后重新安睡,在床侧点燃了一支安神香,缓缓步出门外,外面的阳光和煦,照在人的身上柔柔的,不似邀月楼上的烈火燃烧。 琳琅用了金蝉脱壳的妙计,避人耳目抱着昏迷的母后隐身离开邀月楼时,在火海里留下了一具傀儡尸体以及重要配件。 足以证明昭节皇后丧生于此,再亲近的人都辨别不出来,至于懿阳公主的离奇失踪,则会成为安国百年来最大的谜团。 天边的云雀自远方飞来,在琳琅的耳畔叽叽喳喳了几句,关于安国皇宫的境况。 邀月楼被烧毁了大半,安帝表现的悲痛欲绝,皇后遇火身亡,公主病逝,朱衣卫左使任辛以“刺杀昭节皇后”的罪名下了地牢,择日处斩。 琳琅不禁冷笑,李隼真是好算计啊。 他知道任姐姐对母后有多么的忠心,刺杀手段有多厉害,心虚地想要杀对方以绝后患。 如果任姐姐知道母后是被李隼逼杀,必然会倾尽全力报复于他。 她的失踪不能对外传,只能捏造病逝的由头,不知皇宫里有谁会真心为她伤心。 次日,琳琅变幻了容貌身形,以隐身术和障眼法,将任辛从地牢里救了出来,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留下一袋金子,“任左使,你尽快离开安国,这是给你的盘缠。”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救我?” 任辛声音虚弱,但盯着琳琅的眼神雪亮雪亮的,在对方的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我是懿阳公主的人,皇后娘娘她没有死,你离开安都,改名字,重新生活吧。” 琳琅说完最后一句话,留下一瓶疗伤药,不拖泥带水,飞身离开。 任辛的二十五年人生都是为了别人而活,遇上昭节皇后后,则是为了保护她而活,替安国立下那么多功劳,李隼说杀就杀,直接把她当成贱奴来使唤。 此后余生,琳琅希望任辛心无旁骛,为自己而活,她不欠谁的,应该做自由的鹰。 听到昭阳皇后未死的消息,任辛眼瞳猛然一震,表情显得很激动,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皇后境况如何,但琳琅早已没了身影。 她嗅着空气里的暗香,若有所思。 琳琅在安国逗留了几天,趁夜搬空了李隼的半个国库,全部存放在空间,不是想要招兵买马,看你拿什么买,做个穷皇帝吧! 临走前琳琅给李隼和李镇业施加了半个月的黑暗梦魇,估计能折磨他们夜不能寐。 琳琅带着昭节皇后离开安都,到处游山玩水,后来路过梧国的云清观,母后似乎想透了什么东西,执意剃度,自此在云清观出家修行,吃斋念佛,自称慈尘。 慈尘,辞尘,辞去原身束缚,远离红尘,这也许是她想要的余生吧。 琳琅劝不过,只能尊重她的选择,给云清观捐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另外留了两个傀儡侍女照顾母后,自己则天南地北的游历。 琳琅每隔半年回来一趟看看,看着母后渐渐心安,不再被往事回忆烦忧,满心都是佛祖和菩萨,倒也过得清静安生,便不担心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救赎,也许心中有佛祖是母后的救赎,只要她能好好活着,琳琅就无比心安。 转眼五年过去,安国和梧桐开战,年轻的梧帝贪功冒进,战事不利,听信胡太监的谗言,即使每日折损三千多人,依然不改政策,军队变得一盘散沙,节节败退。 战争的最后,护卫圣安的天道精英要么战死,要么护主而亡,留下一个活口回来传口信,英武的少年将军李同光亲手擒获了梧帝,将其带往安国,百姓们纷纷扔臭鸡蛋。 穷了好几年的安帝想钱快想疯了,这一战侥幸大捷,梧国若想赎人,必须由亲王来安国当迎帝使,外加十万两黄金作为赎金。 彼时的六道堂在新任堂主赵季的手中变得耳目闭塞,很多消息不能及时传出来。 梧国相国章菘颇为恼怒,厉声申斥赵季简直废物,把六道堂搞得一盘散沙,必须找到原先的六道堂副堂主宁远舟,不然后果自负。 命运的齿轮转动之下,宁远舟和改名为任如意的任辛意外相识,并且达成共识,组成队伍,一起护送礼王杨盈和十万两黄金前往安国赎人。 如意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情,但对于昭节皇后一直放不下,想要查清楚当年邀月楼的火灾。 也是为了义母欧阳氏的安危,将计就计,进入梧都分部内当了差不多一年的白雀,结识了热心肠的姐妹玲珑。 奈何玲珑惨死,梧都分部的所有人被组织背叛,惨遭灭口,任如意想要查出背后的真相,为玲珑报仇,想要追寻娘娘的下落。 近日来,如意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顺着有心人留下的线索,孤身来到驻扎地二十里外的寺庙,抬眸看去,冷月之下,屋顶有窈窕人影,下面栓着一匹品相不俗的汗血宝驹。 如意略微沉吟,飞身跃上,警惕地看着闲坐屋檐的白衣女子,看对方模样双十年华,清秀可人,但她从来没有见过。 “你是何人,你是朱衣卫?” 任如意开门见山地问,附近出现紫衣使的标记,真是件怪事,而且标志是她当紫衣使时惯用的左手做记号,没两个人知道。 “任姐姐,好久不见。” 琳琅缓缓揭开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说话的口吻似曾相识。 任如意松下心防,不禁脱口而出,“懿阳公主,真的是你!” 她早该猜到公主是假死脱身了。 十八岁的懿阳公主有多貌美,任如意再清楚不过,她不可能认错人,五年过去,公主一点没变,眉眼逍遥恣意,显然过得很好。 懿阳公主既然没死,那么皇后娘娘应该也在人世,任如意不免激动起来,“公主您是如何离开皇宫的,娘娘她还好吗?当年救下我的人是公主?那人身上的气息很像公主。” 琳琅点头,拉着如意坐下,有点感慨,“一言难尽,当年没有告诉你下落,其实是担心你老毛病犯了,总是把别人放在第一位,世上没了昭节皇后和懿阳公主,也就不应该有任左使,你该拥有新的人生,不用围着我母后转,你过得好吗?” 如意点头又摇摇头,不好不坏吧,在义母欧阳氏家里养伤,被人强行抓去当白雀。 如果不是为了义母,她不会重操老本行,但认识了很不错的姐妹玲珑,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娘娘她这些年好吗?” 如意问道,这些年她一直不敢回忆娘娘,生怕自己流泪。 “母后她在梧国的云清观出家了,日子过得还算清静,忘却红尘,自称慈尘,她心里也惦记你,嘱咐我,如果遇见你,告诉你,不要牵挂她,好好活下去,为自己而活。” 如意眉目舒展,心下微安,抬眸看向琳琅,一针见血地问,“公主有什么打算?” 任如意的思维很敏捷,当年懿阳公主选择带娘娘离开安国,多年来没留下任何痕迹,如今留下她熟悉的记号,引自己前来,必然有其深意。 琳琅看了看天边的一轮冷月,意味深长道,“我在外面玩的差不多了,想要为自己为母后讨个公道,为安国求个安宁,你也知道,我父皇真是太好战了,休息五年,又引来战争,虽然梧国败了,国主被俘虏,但安国百姓的日子没好到那里去,哀嚎一片。” 如意眉心微曲,疑惑问道,“当年邀月楼的火灾不是意外?” 琳琅颔首,将安帝李隼和二皇子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如意,表情变冷。 “也许不止他们两个罪魁祸首,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我打算将他们全部找出来,然后以正统的身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给安国百姓太平,任姐姐,你愿意帮我吗?” 如意愤怒地扬起眉毛,没想到安帝是这样狼心狗肺的男人,他怎么敢如此对待娘娘? 当年若不是皇后娘娘嫁给他,李隼只是排行老五的皇子,如何得到沙东部的全力支持,一步步坐上太子之位,乃至一国之君的位置,忘恩负义的老东西! “任姐姐,喊我琳琅吧。” 琳琅对如意笑了笑,如意点点头,“琳琅,我改名叫如意,安乐如意的如意,我当然会帮你,不止帮你,也是帮娘娘,更是为了我自己正名,我背了那么多年的罪名,也该水落石出,李隼逼杀娘娘,他应该遗臭万年!” 第754章 一念关山(15) 琳琅这段时间观察了如意一段时间,得知她进入护送礼王的使团队伍中,不免诧异,“任姐姐,你如今混在迎帝使团有何目的,宁远舟知道你曾经是朱衣卫吗?” 宁远舟此人,琳琅早有耳闻,前六道堂副堂主,颇有才干,后来被发配充军,梧国兵败生死不知,没想到他又回到六道堂了。 梧国的六道堂和安国的朱衣卫向来水火不容,毕竟两国摩擦非常严重,中原九国唯安国和梧国实力太强,争夺地盘在所难免。 任如意颔首道,“我希望借助六道堂的情报组织,查询出卖梧都分部同伴的罪魁祸首,宁远舟知道我的身份,他有求于我,我有求于他,秘密合作,如果能借此查出设计娘娘的其他人,到时候一网打尽。” 任如意一直牢记皇后娘娘在邀月楼上对她说的话,不要轻易爱上男人,但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对此奉为圭臬。 想到孩子,任如意不由看向琳琅,如果能生一个像懿阳公主这般漂亮孝顺的女儿就好了,皇后娘娘被二皇子伤透了心,还好有琳琅,不然娘娘肯定会自焚于邀月楼了。 讨厌的宁远舟,之前答应和她生任小船,后来竟然反悔了,任如意郁闷难消。 “任姐姐,你在想什么?” 琳琅被任如意盯得一头雾水。 “哦,没什么…我在想,既然你想要谋夺安国国主之位,要不要和宁远舟合作?咱们可以和他谈个条件,李隼不会轻易放了杨行远,如果咱们帮他,他们是否能投桃报李帮我们?当然,这只是我的设想。” 任如意移开目光,自顾自地说,琳琅略略思索,自觉有几分道理,她必须名正言顺得到安国国主的位置,助力越多越好,安国和梧国之乱也应该尽快解决。 “他可靠吗?” 琳琅只是听闻宁远舟的名气,但不曾接触他本人,不免有几分迟疑,如果是个好相与的人,合作互赢,未尝不可。 “可靠。” 任如意斩钉截铁道,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眼光,宁远舟是个君子,人品信得过,不然她也看不上。 琳琅疑惑地看了任如意几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掺合着几分打趣。 “任姐姐,你对宁远舟似乎很信任,这真不像从前的你,看来对方应该很出色,我蛮期待与他见面。” 任如意表情有几分不自然,无奈地点点琳琅的额头,“你啊,和从前一样淘气。” 任姐姐没有否认,应该是她想的那般。 看着天色渐沉,任如意仔细问了琳琅的落脚点,不由出言建议,“你以我表妹的身份跟我回去,和宁远舟开诚布公地谈谈。” 琳琅没有异议,拉着任如意的手,往屋顶轻松跃了下去,下面有两匹马,一匹是任如意骑来的,另一匹是琳琅的汗血小红驹。 梧桐使团的屋舍内,杨盈早早休息,三四个侍卫在门前巡逻,宁远舟站在门口张望了几下,直到听到熟悉的马蹄声。 如意回来了。 不对,不是一匹马,是两匹。 宁远舟微微蹙眉,不自觉地走出院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两匹马一前一后停在前方,除了红衣翩然的任如意,还有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不知是何人。 秉着对如意的信任和担心,宁远舟上前几步,对琳琅客气道,“姑娘来自哪里?” 琳琅目光清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宁远舟一番,对方不算什么绝世美男,但长相蛮清秀的,身高腿长,气质格外沉稳。 宁远舟被琳琅看得浑身不自在。 任如意轻咳了一声,适时介绍说道,“宁远舟,这是我表妹崔琳琅,有事要和宁堂主谈正事,关乎营救你们梧国的国主。” 宁远舟清秀的面庞满是疑惑,不解地看向任如意,压低声音,迟疑道,“她也是朱衣卫白雀?” 任如意摇头,似乎觉得朱雀的称呼有辱琳琅的身份,语气冷了几分,“不是,如果要谈话,进去说吧,你该不会担心我表妹有何不轨之心吧?所以如此提防。” 宁远舟登时摇头如拨浪鼓,摆摆手,生怕被误会,琳琅暗自偷笑,任姐姐挺会拿捏人。 第755章 一念关山(16) 琳琅腹诽之后,自顾自从袖中掏出一块小巧的铜牌,丢给了宁远舟,语气气定神闲,“宁堂主仔细瞅瞅,这是不是你们六道堂的令牌?” 宁远舟稳稳接过令牌,用手指摩挲着令牌上熟悉的刻字,阿修罗道于十三。 这是老于五年前在安国境内丢失的贴身令牌,他发现对方时,十三鼻青脸肿,昏迷不醒,好在只是些外伤,休息两三日也就痊愈,只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鼻端有股非常好闻的兰香,偷袭者应该是女子。 不待宁远舟各种猜疑不定,琳琅挑了挑淡如水墨的远山眉,语气平静又有几分感慨,“当年于十三栽在我手里,甚至暴露六道堂的身份,我都没杀他,你说这算不算不杀之恩?我对你们没恶意,只谋求合作。” 宁远舟眼神晦暗难辨,他盯着琳琅那张揭下面纱的脸孔,暗自惊艳了一番,脑子里搜刮了几十遍,依然猜不到对方是谁,“你是何身份,寻求什么合作?” 任如意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轻咳了一声提醒,“我觉得咱们进去说比较好。” 宁远舟看了看四周,巡逻的侍卫们开始把目光聚焦在崔琳琅身上,绝色的美貌暴击之下,没有谁不好奇的想多看两眼。 宁远舟将她们带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一番交谈之下,琳琅没有故意隐瞒身份,安国皇宫的懿阳公主已死,在外逍遥的是崔琳琅。 “你竟然是安国的懿阳公主?你说你想要和大皇子二皇子争皇位?” 宁远舟咽了咽口水,终于明白昔年的褚国太子,为何一心想聘娶懿阳公主。 此女的确倾国倾城,他看了第一眼就震惊不已,好在他道心稳固,心里对如意有了不寻常的情愫,没有被对方的美貌迷惑住。 “怎么,你瞧不起女人?” 任如意扬着眉毛,声音里满是不爽,在她眼里,琳琅天资聪颖,不惧苦累,虽然被皇后娘娘娇养,但学本事的时候从来不喊苦喊累,天赋卓绝。 对于资质平庸,没有可取之处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琳琅能碾压他们几十条街。 “我并无此意,只是有点惊讶懿阳公主的宏图伟志。” 宁远舟摇头,轻舒一口气,眼里满是赞赏,安国病逝多年的公主出现在眼前,他很难保持最初的平静和淡定。 “其实我对做皇帝没太多兴趣,但看不惯李隼的独断专行,穷兵黩武,我不喜欢战争,更不喜欢安国子民深陷战火,如果我能登上皇位,可以保证放了杨行远,与梧国签订百年和平协定,绝不会发动战争。” 琳琅一本正经道,想要止战,就得站在最高处,李隼不把百姓的安宁当回事,不把将士的命放在眼里,十足的暴君。 宁远舟听了一席话,不由心潮澎湃,如果安国能和梧国休战,再不激起硝烟,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无疑是天下幸事。 这无疑是他想要看到的。 “好,既然公主愿意作此承诺,宁某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既然相信我,公然坦白身份,我自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琳琅露出满意的微笑,原本还以为要费很多口舌呢。 夜色渐深,任如意带着琳琅来到她的房间休息,按照宁远舟的提议,琳琅可以跟随他们的队伍一起前往安国。 如意对外的身份是六道堂的女缇骑,对内亲信则说是褚国的不良人,那么琳琅的身份则安排为任如意的远房表妹,对外的身份则是皇后新派来的女使。 翌日天微微亮,于十三迫不及待地闯入宁远舟的房间,满脸都是八卦之色。 “宁头儿,听说昨夜美人儿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一名天仙,还在你屋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是不是真有此事?宁头儿,你好艳福啊!” 宁远舟皱眉,没好气地白了于十三一眼,就知道他过来没正经事说,外面巡逻的侍卫也真够嘴碎,看来他要严令管教一番。 “哎呀,老宁,你快说话呀,真是急死我了,真的有天仙来了?” 于十三凑到宁远舟的身边,厚着脸皮问,满眼期待。 “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宁远舟把令牌丢给于十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于十三定睛一看,不免咋舌,喜滋滋道,“我的令牌找到了,你哪里找到的?” 他心肝宝贝似的轻嘘着令牌,似乎嗅到了什么,好香啊,百分百不是宁远舟的味道,一定是个香香的大美人保存了它。 “地上捡的,东西收好了,再丢了,你的命估计也没了。” 宁远舟斜睨于十三一眼,对他的这副德性司空见惯,安国那位“病逝”的懿阳公主当年没有对十三下狠手,的确算的是手下留情,对于与她的合作,他满怀期待。 第756章 一念关山(17) 宁远舟对于十三交代了琳琅的事,“昨晚来的是如意的表妹崔琳琅,明面上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新女使,和如意一起教导礼王殿下,崔姑娘的确是天仙,但你绝不能出言冒犯,不然我很难保证,如意不会直接破了你的罩门,彻底灭了你,你好自为之。” 于十三无辜地摸摸鼻子,宁头儿吓他干嘛?肯定是吃醋了,他先前对美人儿公然表白,老宁看似不在意,实则很在意。 他收好失而复得的令牌,快步出了屋子,快马加鞭去附近买了热乎乎的烧饼,在任如意门前徘徊几圈,看见如意出来,不由摆了个潇洒姿势,嬉皮笑脸。 “美人儿,听说你表妹来了,我买了两份早点,你们要不要出来吃两口?” 美人儿这么漂亮,美人儿的表妹应该也很美吧,于十三的心思几乎摆在脸上。 任如意斜于十三一眼,声音冷漠。 “不需要。” 琳琅在屋内梳头发,简单梳了几下,用鹅黄色的软绸带系着,不施粉黛,丽色天成,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声,不由好奇踱步出来,喊了声“表姐,是谁啊?” 于十三目光落在琳琅的身上,好似看痴了一般,手中的油纸包掉在地上也没有发觉,暗自惊呼,这世间真有天仙美人,娉娉袅袅,我见犹怜,宛如巫山神女降世。 “你就是美人儿的表妹,崔姑娘啊,那就是天仙了,不知仙子芳名?幸会幸会。” 于十三缓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自来熟地招呼,满口赞美,琳琅扫了他一眼,记忆卷土重来,这个开屏孔雀不就是当年闯了自己私宅的毛贼吗?这么多年来,搭讪姑娘的口吻一如往常,还那么爱穿白衣服。 琳琅反应过来,她现在也是一袭白衣素裙,于十三上前几步,唏嘘道,“咱们果然有缘,连穿衣颜色的眼光都是独树一帜。” 任如意暗自翻了个白眼,将琳琅护在身后,冷言警告,“于十三,你收敛点。” 琳琅拉了拉如意的袖子。 “表姐,我饿了。” 于十三刚想说,我买了新鲜美味的烧饼,芝麻馅,猪肉馅,甜口,咸口都有,正好献给仙子品尝,但目光下移,手中空空如也,地上的烧饼沾了灰,不免张大了嘴。 他的美味烧饼啊! “琳琅,咱们去殿下那里用点吃的。” 任如意拉着琳琅的手,一路往杨盈的房间而去,路上频频有人回头,偷看任姑娘身边的绝色大美人,暗自咽了咽喉咙。 元禄只看到前面的一红一白的背影进了杨盈的房间,扫了一圈呆若木鸡的侍卫,以及失魂落魄的十三哥。 钱昭和孙郎亦是停了手中的动作,满眼的惊艳之色,元禄挠了挠后脑勺,诧异地问道,“你们都怎么了,宁头儿说皇后派了新女使过来,是如意姐的表妹,难道她真的像天仙不成?看你们这副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模样。” 十三哥就算了,他看见漂亮姑娘两眼冒光,不上前撩拨几句,心里不舒服,但钱大哥和朗哥性格那般沉稳自若,为什么也这副表情?他们见到如意姐也没咋样啊,难道这位新来的崔女使比如意姐还要漂亮夺目? 孙朗拍了拍天真无邪的元禄的肩膀,吸了一口气,“新来的女使确是天仙,太美了。” 钱昭沉默着没有说话,深邃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看向杨盈的房门,心悸不止,刚才的惊鸿一瞥,暗香浮动,好似幻觉一般奇妙。 他的心陡然跳动了三下,活了将近快三十年,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第757章 一念关山(18) 杨盈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意姐带进来的天仙姐姐,一时目瞪口呆,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先前杜长史来过,略略说了这件事,皇嫂又重新指派了一个新女史,和如意姐一起教导她礼仪。 杨盈起先惴惴不安,明女史虽然被如意姐赶走了,但对方肆意在她胳膊上扎针的阴影犹然在心,如果新的女史也是明女史那般看不起她的人该怎么办? 谁能想到啊,这位新来的崔女史是这般绝色的大美人,还是如意姐的远房表妹,杨盈不免心生欢喜,表情没有半点紧张,如意姐那么好,想必这个仙子姐姐也会很好。 “礼王殿下,你不要紧张,我不是什么正经的女史,日后喊我琳琅即可。” 琳琅被杨盈呆萌懵懂的表情逗乐了,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但面部表情格外丰富,似乎对任如意很依赖,从她们进门到现在一直拉着如意的袖子,一惊一乍看着她。 “琳琅姐,如果你不是正经女史,那皇嫂派来你做什么…之前为何从未见过你。” 杨盈不紧张了,好奇心爆棚,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若是出现在梧国后宫,早就被皇兄纳为后妃了,如何成为皇嫂身边的女史。 “我呢,是来陪表姐的,身份只是噱头而已。” 琳琅拉拉任如意的袖子,笑得狡黠,杨盈似懂非懂,轻轻“哦”了一声,任如意瞟了琳琅一眼,不禁轻咳了一声。 “现在我要教阿盈男子的规范行为,比如喝酒,比如说话,以及如何面对安国人的挑衅和试探,琳琅,你要不要客串一下?” 琳琅眼睛一亮,兴致来了,演戏可是她的爱好,点头道,“好,这样比较有趣。” 琳琅一改慵懒随意的姿态,风摆杨柳般扭到杨盈的身侧,将温软的身体歪在她的小身板上,微微抬眉,媚眼如丝地看着她,纤纤玉手缓缓摸上她的下巴,轻声曼语,“礼王殿下,你生的好生俊朗啊。” 杨盈心头如小鹿乱撞,巴掌大的青涩小脸涨得通红,鼻翼间全是诱人心魂的美人香,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男人,将投怀送抱的美人狠狠亲一口,琳琅姐好像妖精啊。 突然间,一股热热的液体自鼻孔顺流而下,琳琅无语道,“你…你不是女人吗?” 任如意也没料到这种突发情况,拿了干净的绢布给杨盈的鼻子擦了擦,上火了吧。 “琳琅姐又美又香,我受不了。” 杨盈捂着出血的鼻子,面红耳赤地解释,她也不想流鼻血啊,真是太丢人了。 “好吧,那让表姐来吧。” 琳琅看着杨盈小可怜,不知该自傲魅力无边,还是自省刚才的表现没有收敛一点。 男人流鼻血还能理解,你个没成亲的女娃至于这般激动嘛。 任如意亦是哭笑不得,但也能理解,接下来由她来考验杨盈,因材施教,哪里不妥,及时纠正,外加琳琅以旁观者清的视角挑刺,发现问题。 杨盈从最初的慌乱不安,到后来的有模有样,挺胸直背,应对得当,孺子可教。 第758章 一念关山(19) 宁远舟收到飞鸽传书,得知丹阳王手下的周建会在涂山镇设伏,他微微蹙眉,对十三和钱昭等人郑重交代,下一站不能再住驿馆,找客栈住比较安全,尽量把行迹隐没。 宁远舟吩咐于十三去周建那边探个虚实,他说的口干舌燥,于十三没有答应,显然在恍惚走神,不由皱眉,“于十三!” 于十三摇了摇脑袋,“收到!” 宁远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收到什么,复述一下我刚才说的话!” 于十三振振有词道,“刺探周建那边的情况,放心好了,我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耳朵很急,完全能够一心两用,一心惦记着天仙美人,一心听着老宁的交代。 “很好,我们的探子晚点会传回周建驻扎的具体位置,你明天清早就可以出发。” 宁远舟舒展眉头,拍了拍于十三的肩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短暂的会议结束,于十三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趁着还有半天功夫,他必须在崔姑娘跟前刷刷存在感,展现一下他的男性魅力。 琳琅从杨盈的房间出来透气,准备到附近走走,院门口有站岗的侍卫,他们虽然都是小厮的打扮,但腰板挺得笔直,一看就知道是受到正规的军营训练。 她慢慢走近时,那些人涨红了脸,纷纷低了头,但也不会阻止,宁头儿交代过,新来的天仙女史不容亵渎,绝不能再碎嘴。 琳琅刚踏出院门半步,一道潇洒的白影追了上来,独属于于十三贱兮兮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大的仙女啊,你去哪儿?需要我这样英俊潇洒的护花使者吗?咱们可以在这附近喝个茶,赏个景,一起探讨人生哲理。” 琳琅脚步不停,淡淡应对。 “没兴趣。” 于十三丝毫不气馁,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随手抖开了他的折扇,继续推荐自己。 “仙子,我叫于十三,乃六道堂最为出色的美男子是也,听说你姓崔,不知是哪家姑娘,是出生在梧国的本地人吗?不对不对,梧都内若是有仙女这般的绝色人物,我于十三不可能不知道没见过,听老宁说,你是美人儿的远房表妹,也是褚国不良人?” 琳琅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喋喋不休的于十三,对方没想到琳琅会为他停下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撞到她。 于十三立即后退几步,吸了吸鼻子,好香,他不由想起五年前的一次意外,那时他为了探消息,私进一处神秘的宅院,似乎被机关困住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脑子一片空白,依稀只记得清冽好闻的兰花香,以及丢失的修罗道令牌。 对了,他的令牌回来了,这位美貌的崔姑娘也到了,她身上的气息与令牌上的味道如出一辙,难不成…于十三不傻,脑子甚至很聪明,他的逻辑整合了一下,不由将灼热的目光定定地看向面前的琳琅,是她吗?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于十三难掩心头的激动,急切地问。 “应该没有吧。” 琳琅敷衍道,于十三的记忆都被她抹了,没什么好说的,那时候,她可是将此人看作毛贼和采花贼,狠狠摔了他。 “真的不认识?可我对姑娘似曾相识,好似上辈子就认识。” 于十三嬉皮笑脸凑了过来,不管这位崔姑娘是不是他猜想的那个人,但面对如此绝色佳人,他空旷多年的心扉再次火热起来。 他心动了。 “要贫嘴一边去。” 琳琅白了他一眼,转移方向往另一边走去,于十三不要追的太紧,虽然烈女怕缠郎,但他也知道,热情应该有个限度,不然把仙子惹恼了,估计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他远远跟随着,时不时有话找话,从路边采了红花黄花,编织成精致的花环,上前献殷勤,“宝剑赠英雄,鲜花送美人。” 看着花环上簇簇的雏菊紫兰,清新的味道随风飘进她的鼻尖,熟悉美好的感觉,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是山谷小野花的时候,也是这般可爱吧。 “谢谢。” 琳琅随手接过花环,没有往头上戴,而是拿在手上把玩,于十三见之欣喜,立即拉近了距离,捋了捋整齐如云的鬓角,露出格外温柔的笑容。 “崔仙子喜欢就好,只要崔姑娘看得上眼,就是我于十三的莫大荣幸,我屋里有百年桃花酿,仙子是否赏脸和我今晚赏月品酒。” 琳琅扬着秀美的眉毛,对于十三似笑非笑,“于十三,看来你很会把妹,经验果然老道。” 于十三身上的味道很复杂,脂粉香很足,显然喜欢和女子打交道,但也不算很难闻,整体的气息很正派,不像烂俗的花花浪子。 “哦…仙子,我对你绝对是真心实意的,我承认我从前是个浪子,但…” 但他决定洗心革面,好好追求一份永恒的爱情,奈何于十三后半句的解释没有机会说出口,琳琅直接打断了,“你承认自己是浪子就行,还算实诚,从现在开始,记得和我保持安全距离。” 她施展轻功,一溜烟飞跃而走,再也不见身影,于十三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暗叹道,“好厉害的轻功啊。” 但他还没解释,崔仙子这是不待见他了,于十三不禁抓耳挠腮,心里郁闷得不行,他虽然是浪子,曾招惹过不少姑娘,但都是浮于表面的风花雪月,根本没动真格。 第759章 一念关山(20) 回到驿馆,于十三迎面碰上宁远舟,不住的叹气,“老宁,我太羡慕你了,美人儿主动想和你生孩子,你不从,我难得心动一回,奈何崔仙子压根不理我,太难了。” “哎,美人儿不愿意理我也就算了,其实我早看出来你对她有意思,做样子激你的,但是崔姑娘,她如果误会我的品行怎么办?” 宁远舟嫌弃瞅了于十三一眼,郑重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任姑娘很清白。” 于十三勾了勾唇角,不依不饶道,“我哪里胡说,你对任如意没那意思?你看她的眼神就不清白,大伙儿这么多光棍,来了一个任如意,大美女耶,偏偏看上了你,现在又来了一个天仙,奈何天仙对我好冷淡啊。” 宁远舟恨不得捶于十三两拳,这厮是不是故意的,如意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练武之人耳力都绝,她似乎在关注自己的回答。 想到这里,宁远舟罕见的红了脸,声音有几分不自然,不免加重语气,“老于你别整这些,别招惹崔姑娘,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于十三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都没同意放弃,宁头儿怎么替他放弃了。 他白了宁远舟一眼,愤愤不平道,“宁头儿,你这就有点没意思了,你喜欢美人儿,我不跟你争,但现在我对美人儿的表妹崔姑娘一见钟情,你直言让我放弃,你什么意思啊,打击我,还是你也喜欢崔姑娘?” 宁远舟深呼吸,看他越说越没分寸,直接扭住了于十三的胳膊,怒道,“你快闭嘴吧你,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不要孔雀开屏,打崔姑娘的主意,你们根本不适合。” 崔琳琅可是安国的懿阳公主,一心想要做未来的安王,绝非寻常心思简单的姑娘。 于十三自诩风流,背了一身的情债,竟然好意思撩拨崔琳琅,若真的情根深种,到时候没有好结果,痛苦只有他,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真正的安国人,非他们的良配。 梧国和安国如今对立,互相仇视,他连如意是朱衣卫身份都不敢轻易透露,生怕钱昭和孙朗接受不了动武器,何况是崔琳琅的公主身份,若她身份暴露,估计又是另一番场景。 宁远舟强行将于十三拽进了自己的房间,好生教训了一顿,“作为好兄弟,我友善提醒你,真的不要对崔琳琅心动,你们真的不太适合。” 于十三抬眸看向宁远舟,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令他心思泛滥,暗生疑窦,忍不住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问道,“老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宁远舟果断摇头,“没有,不许问,不许乱想,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全护送礼王前往安国,将圣上亲自接回来,拿到雪冤诏,还天道兄弟一个英烈清明。” 于十三若有所思,收起先前的表情,的确如此,他被美色迷了心窍,似乎本末倒置了,目前国事最重要,儿女私情必须放后面。 “好啦,老宁,我不会冒犯崔仙子,就是猛然看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姑娘,老毛病犯了,男人嘛,谁见了那样的天仙,心里没有其他的想法呢,放心,我会稍微收敛的。” 于十三恢复常态,对宁远舟笑嘻嘻道。 他阅美无数,有生以来看到那么美丽的仙子妙人,想要浪子回头,也很正常,但宁远舟的态度令于十三心生疑惑。 现在问肯定问不出所以然,于十三不打算白费力气,来日方长,他看上的如玉佳人,那么的耀眼夺目,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第760章 一念关山(21) 翌日,使团队伍照常上路,于十三奉命伪装成乐师,去周建营里打探消息,有迷蝶留下气息,返回时不至于掉队。 使团天黑时到了涂山镇。 掌柜打扮的宁远舟带领着一行人找到客栈留宿,休息整顿,歇了一晚。 第二日,如意继续教导杨盈各种礼节话术,她无疑是个好师父,琳琅有时觉得,任如意如果不做杀手刺客,当个女先生也很不错,因材施教,绝对能够桃李满天下。 她倚靠在窗前,上空一团团的黑云往这个方向涌来,估计晚点要下雨,她在楼上看天边的浮云,楼下路过的钱昭抬眸看着琳琅。 不同于十三的跳脱,钱昭的性格很闷骚,沉默寡言,但心思极其细腻。 作为偷听宁远舟和任如意的八卦之一的小能手,钱昭昨日还意外听到宁头儿和老于关乎崔琳琅的争执闲话。 这位美貌过盛,身份神秘的崔姑娘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真的是褚国的不良人吗? 钱昭不是没和褚国不良人打过交道,任如意和崔琳琅都不太像,褚国不良人男子居多,但安国朱衣卫的女子居多,尤其是美貌姑娘,最底层的白雀便是以美色获取情报。 “我是不是想多了,如果崔琳琅和任如意是朱衣卫,那么宁头儿不会把她们带进队伍中,还给予信任?” 钱昭揉揉酸胀的太阳穴,暗自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想猜忌楼上佳人是敌人。 崔琳琅,钱昭心里念叨着她的名字,心头一阵火热,再抬眸,他猝不及防和琳琅视线相撞,对方唇角微扬,漾起一抹淡淡如涟漪的笑纹。 钱昭的脸好似烧着了般,心脏狂跳,立即别开脸,装作无意,拿着手里的药材往另一边匆匆走去,脚步略显几分仓促和狼狈。 琳琅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逃之夭夭的钱昭,莫名觉得有趣。 根据任姐姐昨夜给她的资料,对于六道堂的人,她略有了解,钱昭隶属于六道堂的天道,擅长医术和琴棋书画。 天道护卫皇族亲贵,钱昭虽然被赵季清理出六道堂,后来因为护卫有功,表现出色,进宫当了羽林军都尉,护卫梧国内宫安全,重点保护皇后萧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琳琅思绪翻飞,闲得无聊,自二楼下去,客栈被他们包下,几乎没有闲杂人等。 琳琅没必要戴着面纱,一路走来,带动阵阵宜人香风,正在嗑糖豆的元禄吸了吸鼻子,朝香风飘来的方向看去,窈窕佳人,白衣翩跹,步态优雅地朝他这边姗姗而来。 元禄一阵吸气呼气,他好紧张啊,怪不得那天十三哥,钱大哥和朗哥掉了魂似的,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完美无瑕的姑娘。 这位崔姑娘的容貌极其鼎盛,不是浓墨重彩般的艳丽,而是如星河湖畔般的飘逸清丽。 蛾眉婉转,樱唇点朱,冰雪肌肤凝了几分杏花粉,清亮明澈的眸子给人触不可及的深邃感,天然一股风流袅娜和灵动,令人心悸。 一颗还没彻底进嘴的糖豆掉落在地,滚了好几圈,很巧妙地滚到琳琅的脚边,元禄仓促间站起身,使劲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埃,红着一张脸,磕磕绊绊道,“崔…崔姑娘,你好…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元禄紧张搓着手,不知道该怎样正常地和崔姑娘搭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害羞偷瞥了琳琅一眼,发现对方低头打量着脚底下的糖豆,声音清脆玲珑,疑惑问道,“你好啊,你刚才在吃什么东西,甜甜的糖豆吗?” 元禄抿唇,随即露出羞赧的笑容,解释道,“不是…吃的糖豆,是钱大哥给我做的药丸,味道挺苦,你如果想吃糖豆,我可以现在出去给你买一些回来。” 面对如此单纯热情的小弟弟,琳琅有点不好拒绝,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微笑说道,“多谢你了,你叫…元禄对吧,表姐好像喊你元小禄,还没成年吧?麻烦你替我跑个腿。” 元禄没有接琳琅的银子,睁着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把头摆成了拨浪鼓,“崔姑娘,我有银子,你喊我元禄吧,我今年十八岁,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元禄这话间接地赞美琳琅年纪小,其实她比元禄大了足足五岁,如今二十有三,但模样看上去十七八岁,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流过岁月的痕迹。 十八岁的琳琅和二十八的琳琅不会有什么区别,除非到了四十八,五十八岁的年纪,琳琅的容貌才会有所改变,她可以使自己的体态变老,但衰老速度比常人缓慢几十倍。 “那谢谢你了。” 琳琅没有纠结年龄问题,对元禄点了点头,小伙子真热情。 元禄表示不客气,揣着心头快要跳出来的兔子往外跑去。 孙朗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暗自好笑,他们家的元小禄也开窍了。 他远远看着白衣美人逗弄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橘黄猫咪,给它喂着小鱼干,似乎在对猫咪自言自语,温柔的模样,好似定格的温馨画卷。 孙朗虽然是能扛重鼎的汉子,但生平最喜欢毛绒绒软乎乎的小动物。 比如小白兔小猫咪之类的,他觉得喜欢猫咪的姑娘,应该心地善良柔软。 琳琅对妖妖幻化的猫咪眨了眨眼,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低声喃喃道,“你是不是在空间待闷了,突然跳出来,幸好给你提前库存了香酥鱼干。” 妖妖竖起猫爪“喵喵”几声,懒洋洋道,“的确有点闷,吃多了功德能量,特别怀念曾经吃过的鱼干糖豆,还有其他美味的零食。” 琳琅摸了摸妖妖湿漉漉的小猫鼻,嗔道,“你可真馋啊。” 妖妖继续喵喵,钻进琳琅怀里拱了拱,傲娇哼唧。 看着主人吃香的喝辣的,身边那么人热热闹闹,一点儿也不无聊,它很羡慕的好不好,作为小石头精,它体内的魔气渐渐消弭,系统的智脑早已被它吸收殆尽,云野运用自如。 余后的时间都是在正经修炼,虽然比不上琳琅的修为和进步,但也脱离了小妖的境界,怎么说,也算得上长了智慧和阅历的灵石大妖。 第761章 一念关山(22) 琳琅抱着妖妖来到杨盈所在的房间,任如意刚说完一席话,闲坐着喝茶,时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 杨盈看到琳琅怀里抱着的橘黄小猫咪,忍不住眼前一亮,软萌的小姑娘大多无法抗拒软萌宠物的冲击力。 “琳琅姐,这是哪儿来的小可爱啊,可以给我抱抱吗?它长得好像我曾经在宫里喂养的豆豆,只不过豆豆的毛没它油亮,它叫什么名字,如果没有名字,可以也叫豆豆吗?” 杨盈望猫生情,情不自禁想起在冷宫里养的小猫崽豆豆,那时候她三餐吃得不太饱,但看到比她还要瘦小,像颗小黄豆的猫咪,总会分小碗给他吃。 只可惜,豆豆在两年前就消失了,也许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也许死在犄角旮旯吧。 “豆豆挺好听,那就叫豆豆吧。” 琳琅将猫咪递给了眼巴巴伸出手来的杨盈,对于妖妖的新名字无所谓,反正只是个代号。 杨盈喜不自禁,小心翼翼将猫咪抱在怀中,咧着嘴对琳琅道,“谢谢琳琅姐,它好软好香啊,不太像外头无家可归的野猫。” 琳琅找了张椅子坐下,语气随意道,“刚清洗干净的,喂了不少东西,应该没主人。” 被杨盈抱在怀里宠溺的妖妖对琳琅龇牙,喵喵几声,“你咋给我改名啦?不是叫妖妖吗?我可是妖石,豆豆的称谓,完全不符合我的形象。” 奈何它的抗议没有奏效,琳琅压根不理它,自顾自和任如意说着话。 “表姐,既然那个叫周建的梧国大将要在涂山镇设伏,为何不擒贼先擒王,搞定了领头的,何愁后面的埋伏,没有将军带领的士兵不敢妄来。” 如意放下杯盏,摇摇头,若有所思道,“这事我也和宁远舟提过,杀了周建不就完了,何必这么麻烦,但于十三却说,宁远舟把他们当亲兄弟,宁愿周旋想其他办法,也不愿兄弟受伤乃至损命,我反正无法理解,这世上哪有把部下当作真兄弟的。” 至少在任如意将近三十年的刺客生涯里,她不曾见过这种亲密的上下级关系。 朱衣卫的首领只会拿属下当好用的刀剑,人死了没关系,任务必须要完成,任务失败不仅要到冰泉罚跪受刑,还得挨上三十鞭,打得你长记性,产生一定的有奴性。 直到任如意成了紫衣使乃至左使,她属下的日子比其他朱衣卫好过点,因为那时的任辛绝不会轻视属下的性命,恩威并施。 但也没有宁远舟这般护着属下。 “如意姐,琳琅姐,宁远哥哥他不一样,他脾气好,真性情,对十三哥他们真的犹如亲兄弟,以前在冷宫,除了青云,只有宁远哥哥会经常来看我,给我带各种好吃的,远舟哥哥的母亲还是教我的女太傅。” 正是有宁远哥哥的保证,即使知道这次去安国凶多吉少,杨盈心里也没了先前的惊慌失措和抱怨,六道堂的缇骑兄弟会用身家性命保护他,何况还有如意姐和琳琅姐。 如意微微挑眉,似有所疑惑。 “宁远舟的母亲是女傅?” 杨盈点头,心里很想撮合如意姐和宁远哥哥,继续说道,“宁远哥哥非常出色,家世虽然显赫,但为人亲和,出生于江东宁家,是名门望族之后,远舟哥哥的母亲才情横溢,乃出自书香门第的顾家门庭,早年在宫里担任女傅,若不是被人推荐进了六道堂,以宁远哥哥的家世熏陶,应该会考科举。” 任如意抿着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表情未曾显露,语气幽幽,“怪不得他不愿意和我生孩子,难道是嫌弃我的出身?” 任如意不是安国人,从小被父亲卖给了朱衣卫,在暗杀练习中度过后来的岁月,即使没有被卖,她应该也只是平民之女。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一道急吼吼的声音,急需为宁远舟正名,“不是的,如意姐,我可以保证,宁头儿不会这样想!” 元禄怀里抱着一个包裹,面露偷听的尴尬,对上三个姑娘投来的诧异目光,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的解释。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在外偷听,就刚才你们提到宁头儿的家世,我担心如意姐误会宁头儿,所以…宁头儿喜欢谁,绝对不看家世,何况如意姐那么优秀,宁头儿估计觉得自卑,配不上你才是。” 任如意面色稍好,语气依然不爽,“那他为何不愿和我生孩子?” 琳琅和杨盈面露吃瓜之色,如意姐要和宁远舟生孩子?这是什么情况啊! “表姐,你为何要和宁远舟生孩子,你爱上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琳琅瞥了一眼任如意清冷如雪的侧颜,想着任姐姐这些年表现出来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那种对男人一见钟情的傻白甜,开口就是要生孩子。 这么奔放的任姐姐,真的很少见啊,宁远舟真有那么出色吗? “我为什么要爱上宁远舟?我只是想和他生孩子,不谈感情。” 任如意不明所以地看向琳琅,她只是看上宁远舟的身高体态以及满脑子的智谋,未来孩子要聪明,个子要高点,当然要好好选择未来孩子爹。 元禄为自家宁头儿默默哀伤了几秒,原来如意不喜欢头儿啊。 “如意姐,还…能这样吗?” 杨盈的嘴巴张张合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感觉三观都被任如意的话颠覆了,生孩子不用谈感情,只需为将来孩子挑选合适的父亲。 这真的可以吗?她闻所未闻。 琳琅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拍掌,无比崇拜地看着任如意,不愧是她英姿飒爽的任姐姐,这思想够前卫的呀,比现代女性还要有觉悟。 谁说生孩子必须要有感情,对象盘靓条顺,基因优良,看得顺眼即可,这多妙啊。 默默站在壁角,把任如意的话听个正着的宁远舟,表情呆滞,眼神黯淡,他自作多情了,如意只是看上他的硬件,不是喜欢他这个人。 如意觉得他各方面条件不错,所以想和他生孩子,如果出现比他更优秀的男子,她也会重新考虑未来孩子的父亲吧? 他的心里忽然很慌乱。 杨盈怀里的猫喵喵叫了几声,声音愉悦兴奋,吃瓜是一件开心事。 第762章 一念关山(23) 这个话题略显几分尴尬,杨盈抱着豆豆猫,瞅着元禄怀里的包裹,忍不住出声打破了沉静,“元禄,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元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不迭将包裹打开,对琳琅笑着说,“崔姑娘,这是我给你买的糖豆、糖兔,还有苏记的桂花糕。” 他先前就是准备进来送东西,因为听到她们提起宁头儿,差点把正事忘了。 一大包糖豆,红色的小丸子,散发着甜蜜气息,轻薄灵巧、栩栩如生的糖兔,还有一大包整齐叠好的软绵桂花糕,都是清一色的甜食。 “你买给琳琅姐,怎么不见你买给我和如意姐?” 杨盈嘟着嘴,淡淡瞟了元禄一眼,眼里满是探究的意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元禄这小子! “我…殿下也没提啊。” 元禄被噎了一下,心慌意乱地狡辩。 “好了,这么多好吃的,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吃,元禄实在太贴心了。” 琳琅接过元禄的包裹,打圆场道,没想到他买这么多。 “元禄,你有钱吗?” 任如意看着元禄局促的模样,脱口而出,如意记得,宁远舟曾对她说,六道堂的兄弟其实都很穷,富的流油是赵季那帮人。 “有钱,你们吃吧,我还有其他事。” 元禄草草说了一句,慌不择路跑了,生怕有人给他塞银子。 “元禄不正常啊。” 杨盈乐滋滋咬了一口糖兔,满脸疑惑,平日也不见元禄这么大方啊,任如意看了两眼磕着糖豆的琳琅,若有所思。 站在外头的宁远舟一把抓住没头没脑往前走的元禄,将其逮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色严峻地审视着他。 元禄心头惴惴不安,还以为自己犯什么事,支支吾吾,“宁…宁头儿,怎么了?” 宁远舟深吸气,接着呼气,把自己的烦心事暂且丢到一边,一本正经问元禄,“你小子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话音刚落,元禄整个人好似煮熟的虾子,露在外面的皮肤全红了,结结巴巴反驳,“宁…头儿,你别胡说,没…没有的事,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元禄说不清楚,他低着脑袋,不想对宁头儿说谎。 “元禄,你知道如意的真实身份,应该也能猜到崔琳琅不是梧国人,她虽然不是朱雀,但身份更加敏感,你和十三尽量收收心,知道吗?” 宁远舟心疼元禄,禄语重心长道,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本应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崔琳琅是安国公主啊,他已经提醒过了十三,元禄这边也该预警一下。 元禄面露苦涩,想到自己的心疾,他这种短命的人,被无数大夫判定活不过二十岁,哪里敢喜欢别人。 不过是莫名的心动,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根本没多余想法,崔姑娘那么漂亮,喜欢她的人太多了,哪里轮得到他。 “头儿,你多虑了,我没其他想法,就算崔姑娘是白雀,她也不是坏人,她和如意姐很好,我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她们。” 元禄一脸认真地说,他药不离身,能多活一日就是老天爷的眷顾,根本没想过以后。 看到情绪如此低沉的元禄,宁远舟心里也难受,他的病不少多少大夫看过,连宫中御医都无可奈何。 除了好生保养,不宜劳累,情绪不宜太激动,按时吃药,目前找不到可以治疗元禄心疾的办法。 “抱歉,你不要放在心里。” 宁远舟拍了拍元禄的肩膀,莫名觉得自己太残忍,他是不是管的太多,元禄就算身体差,崔琳琅就算是安国公主。 但他似乎没有资格管束元禄想对哪个姑娘好,这孩子命不好,应该顺应本心,余生不留遗憾。 … 于十三带着消息回来时,看到无精打采的元禄,不由上前捏捏他的脸,笑着打趣道,“元小禄,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点精神都没有?看你小脸皱的。” 元禄摆弄他的黑色机关匣,摇摇头,往嘴里塞了颗药丸,“十三哥,我没事,宁头儿正等你消息,我们现在过去,你没受伤吧?” 于十三抖了抖颀长的身板,自信满满道,“当然没受伤,我是谁啊,无往而不利的于十三,刺探消息这事对我来说太简单了,还喝了周健不少陈年佳酿。” 他拉着元禄一边往宁远舟议事的房间里走,一边侃侃而谈,末了,于十三压低声音问,“元小禄,美人儿她最近和谁说话比较多,有没有不知好歹的小子故意搭讪?” 元禄认真想了想,如实回答,“如意姐和殿下说话比较多,都是学习的事,有了宁头儿之前的警告,没谁敢搭讪了,倒是…” 于十三知道他会错了意,立即打断了元禄的话,“哎哟,我问的不是任如意,我现在称呼的是美人儿是崔琳琅,琳琅美人一切可好,有没有提起我,想起我?” 元禄心头一跳,瞅了瞅于十三期待的表情,声音闷闷的,“崔姑娘没提起你啊。” 于十三不免懊恼,暗自思忖,看来他的魅力直线下降了。 到了议事房间,于十三欢喜地看向琳琅,如意也在,他们正在商议后续的事。 于十三准备撩一下头发,被宁远舟的眼神盯得发毛,后者不待他找琳琅搭话,直截了当地问,“十三,说说你的探查结果。” 宁头儿都说话了,谈到正事方面,于十三也不含糊,将周建准备在他们队伍前方百里埋伏,以及他本人的性格习惯说了一遍。 作为武将,大梧的平远将军,丹阳王的亲信,周将有勇无谋,好大喜功,但行事十分多疑,手下带了不少人,并不容易对付。 大家认真商议了一番,准备智取,先由宁远舟以丹阳王心腹的身份前去见周建,以以假乱真的书信为证,将真迎帝使团混淆成假使团,来一个“偷梁换柱”,后由钱昭和琳琅给周建行进路程的河水下药。 毕竟钱昭和琳琅是队伍里唯二能使毒的人,使团在前面和周建一番周旋,暂时蒙骗过去,但使团队伍离开一个时辰后,后面的军队开始急追,但总体落下一段路程。 “钱昭,你和崔姑娘下的什么药?” 马车一路向前,宁远舟骑着马随行,侧头看了看身后的动静,不免有几分担忧。 钱昭瞟了一眼坐在马车内的琳琅,如实应道,“我和崔姑娘分开办事,我在上流河道下了寒凉的药,崔姑娘在下流河里下类似蒙汗药的药粉,估计能药倒一半的兵力。” 目前之计,只能拖延一段时间。 第763章 一念关山(24) 半个时辰之后,后面隐隐有马蹄声呼啸,越来越近,使团前方即将抵达天星峡。 宁远舟对于十三钱昭他们紧急吩咐,一马引走周建等人,一方带杨盈和杜长史离开,奈何杨盈不愿意离开,任如意表示愿意帮忙。 “为何?” 宁远舟问任如意,眼里有着不解,后者淡淡道,“因为我们是同伴,也有合作。” 琳琅正有此意,“表姐说的没错,我们都已经合作了,自然要帮忙。” 于十三挨着琳琅,凑上前担心道,“琳琅美人,你还是跟着殿下一起走吧,伤着你就不好了,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元禄点头,满眼关切,“十三哥说的没错,你和殿下还是在后方比较安全。” 钱昭欲言又止,目光所及都是前方的情景,琳琅摇头,“都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如果你们想减少人员伤亡,有惊无险带杨盈离开,听我一言,擒贼先擒王。” 任如意和宁远舟异口同声,“我去。” 琳琅不同意,直言反驳道,“表姐服了万毒解,内力没有恢复,绝不能去冒险,宁堂主和其他人抵抗周建一半的兵力,周健我亲自来解决。” 面对其他人投来的质疑目光,尤其是于十三,他似乎不觉得柔弱如柳的琳琅能打得过熊一般的周健。 琳琅轻嗤,“我看上去像弱女子?” 宁远舟听琳琅信誓旦旦,很有把握的样子,有些意动,但对琳琅的武功底细不清楚,迟疑地看向任如意。 “琳琅,你真的可以吗?” 任如意不太放心,虽说琳琅的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能从邀月楼救下昭节皇后,从地牢救下她,功夫神出鬼没,但她真能一人对抗身经百战的宁远将军吗?周健此人颇为勇猛,非泛泛之辈。 “可以的,周健的人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要追来了,我们速速做好准备。” 琳琅此举,除了让宁远舟欠她人情,也是为避免更多的人员损伤,她虽然是安国的公主,梧国使团的死伤多少,于她而言,并不重要,但她想积下功德,就要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好,那你小心。” 任如意知道琳琅的性格,说一不二,没有万全把握的事绝对不会做。 她对宁远舟使了眼色,若有所思道,“如果这次危机解除,记得你当初说的话,要出更多的力。” 宁远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眼见后头的追兵汹涌而至,除了留守保护杨盈的钱昭,其他人纷纷出去迎敌。 琳琅施展轻功,跃到天星峡最高顶,扫了一眼下面的打斗,因为她和钱昭的药物作用,周建的兵力缩减一大半。 琳琅目光所及,自上而下,精准找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周健,他的年纪和穿着有别于其他士兵,非常好辨认。 一条白绫飘然而下,好似一道白虹,琳琅于混乱的打斗中,一道飞镖射中周健肩膀,令他半边身子瞬间僵硬,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琳琅当机立断,飞身一脚,将其踢下马,用脚压在周健的肩膀上。 此时的战场不过发生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立即风头变了,主将被俘,不符合形象喊“停”,周健的神智完全被琳琅控制住。 琳琅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放下武器,不要进攻。” 原本声势浩大的场面差不多消停,并肩作战的任如意和宁远舟看到这里,心下一松。 “全部撤退,不许再打了。” 周健说完这句话,彻底晕了过去,宁远舟上前急问,“他没死吧?” 如果周健死了,那么永安侯府肯定要恨上六道堂,毕竟周健是宁安侯的表兄,丹阳王的心腹大将,他原本的计划是智取,将周健活擒。 “没死,但估计要晕睡一天。” 琳琅瞅了眼周健肩膀上的利镖,镖头有轻微的毒素,不会致命,但会使中毒者短时间身体虚弱,而且要昏死一天一夜。 宁远舟吩咐人将周健用担架抬走,忽然后面有声惊叫传来,“元禄,你没事吧?” 元禄虽然身体不好,但也参与了这场短暂的战事中,他机关匣里的雷火弹用了大半,临到最后一刻,不知是太累的缘故,还是太兴奋,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元禄被抱进马车里,一行人赶往前面的陵州,住进了客栈,钱昭摸了摸元禄的脉象,眉头微蹙。 琳琅看着面色苍白的元禄,从怀中掏出一枚百花凝露丸,对钱昭说,“把这个给他吃了吧,可以稳住心脉。” 钱昭半信半疑接过那枚白色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从随身带的水囊取了水,将药丸融化,小心翼翼喂进元禄的口中,方才问,“这什么药?我只嗅到浓郁的花香。” 不仅是钱昭,坐在对面的宁远舟也投来疑惑目光,杨盈抹着眼泪,一脸担心,问道,“琳琅姐,元禄他吃了你的药会好吗?” 琳琅没卖关子,一本正经道,“这是我亲手秘制的百花镇心丸,对于元禄这种天生心悸者,有延缓发作的效用,至于想要根治,那得需要服用雪莲人参养心丸,服用三颗,配合金针法,能生龙活虎。” 原本惊讶琳琅会医术的一伙人,听到元禄的心疾有办法根治,全都一脸兴奋,孙朗忍不住追问,“崔姑娘,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能治好元禄的病?” 宁远舟、钱昭和于十三纷纷期待看向琳琅,眼里都是震惊和欢喜,任如意双手抱胸,不由疑问,“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难道元禄的病,其他人治不好? “如意,你也许不知道,元禄的心疾之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宫里的御医看了都束手无策,说是不能活到二十岁。”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崔姑娘不仅一眼能看出元禄是天生的心悸,还说有办法根治,我们都快要高兴疯了,雪莲人参养心丸好弄吗?” 宁远舟压抑着兴奋的心情,解释道,目光灼灼看向琳琅,好似她是再世的活菩萨。 “千年的雪莲和紫参,上好的灵芝,还有四五样珍稀的药材,配合我的独家针灸法,其实也简单,但上述的药材,你们一时半刻也弄不来,想要治好元禄,只能先以针灸之法,配合我的镇心丸,使其不发作。” 琳琅徐徐说道,等到了安国,珍贵的药材也不是得不到,只是时间问题。 她准备给元禄做一味救命药,就当作是他给自己买点心糖豆的回礼吧,只是琳琅没有明说,安国公主的身份没必要提前暴露。 宁远舟面露喜色,有希望总比被判无解的好,想到琳琅的本事和身份,这世上除了她,估计没人能救得了元禄。 他暗自庆幸,暗下和崔琳琅已经达成合作,琳琅人也大方,元禄的心悸如果能治好,那他的人生应该会是另一番新景象。 第764章 一念关山(25) 当清晨第一缕明媚的阳光投射房间,洋洋洒洒落在元禄苍白清俊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琳琅精致如粉瓷的面孔,她的手指似乎轻按着自己的胸口处,微微沉吟什么,好像在说,“应该能醒了。” 元禄近距离看着心仪的女神,心脏狂跳不止,身边还有钱大哥,朗哥,十三哥和宁头儿担忧的神色,不觉嗫嚅开口,“我没事。” 钱昭发觉元禄醒了,清冷的表情顷刻消失,露出安心的微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凉一片,没有恶化发烧的痕迹,显然是琳琅的药丸起了关键作用,口吻极其温和,“你小子大难不死,必要后福啊。” 于十三笑吟吟的附和,“那是自然,元小禄的面相一看就是能活到七老八十的福相,如今有了琳琅美人这位神医的保证,只要做好了…什么雪莲人参养心丸,元小禄以后再也不用吃药,生龙活虎,不在话下。” 刚苏醒的元禄听得迷迷糊糊,一头雾水,眼神迷茫地看向宁头儿,后者缓了口气,立即开腔,“你们先出去吧,让元禄好好休息。” 宁远舟将于十三他们全轰了出去,杨盈也被他劝着离开,屋内只剩下他和元禄,如意和琳琅四个人。 “元禄,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心口有没有憋闷或窒息的不适感觉?实话实说。” 琳琅伸手,再次探了探元禄的脉象,一本正经的问,元禄摇摇头。 不知为何,他觉得丹田之处有一股暖流淌过,往日犯病时胸口的憋闷感全都消失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和正常。 “很好,半年内你都不会再发作。” 琳琅安抚道,看着元禄的眼神好似看自己的弟弟,元禄有些不理解,他的身体状态为何好转这么多,疑道,“我怎么了…” 宁远舟三言两语将琳琅如何大方送他百花镇心丸,还有办法根治他心疾的事情说了,言语里满是高兴,还有对琳琅的感激。 “崔姑娘,谢谢你,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的恩情了,我以后…定然要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就是…” 得知自己的心疾有救,元禄激动快要飞起来,满脸激动看向琳琅,眼眶都红了。 “不用谢了,你不是也给我买吃的,就算两清了。” 琳琅不以为意,她对元禄印象很好,救他只是顺手的事。 “可是…” 元禄忙不迭摆头,他买的东西值几个钱,根本还不清,宁远舟按住他的肩膀,温言嘱咐他好好睡觉。 “元小禄,不要担心你还不清崔姑娘的恩情,你如果担心还不起,我帮你还,还有你十三哥,朗哥和钱大哥,我们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你能好起来,我们替你分担。” 元禄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感动落泪。 “琳琅,我们出去吧。” 此时此刻是宁远舟和元禄的兄弟温情时刻,如意带着琳琅出去,走在外面的院子小道上。 不论是还没走远的于十三、钱昭和孙朗,还是其他的六道堂侍卫,都对琳琅投来感激敬畏的眼神。 “琳琅,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我如今怕也不是你的对手,没想到这些年你还学了医术,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任如意很感慨,眼里都是欣慰之色,琳琅亲昵地挽住如意的胳膊,往前走,“名师出高徒,任姐姐这么厉害,我自然要更厉害。” 如果不厉害点,只凭着着懿阳公主的身份,将来当安帝未必能够服众。 男尊女卑的时代,腐朽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她想改变,就从现在改变,女子可以救众人于危难之中,也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第765章 一念关山(26) 周建半途偷袭使团,昏迷一天后,醒来后整个人都颓了,被宁远舟转交给陵州刺客,将其遣送回京,治其伏击之罪。 使团为了庆祝这次大战没有太多损失的胜利,也为了庆祝元禄的身体好转,将来有机会痊愈,当夜举行一场热闹的篝火晚会。 美酒烤肉,欢声笑语,火光中大伙儿的脸都洋溢着喜悦,琳琅的位置挨着元禄坐着,瞅见他眼馋酒水,却被宁远舟提醒,注意身体,不禁一脸郁闷。 “喝点酒没事,你喝吧,我是你的主治大夫,我的话,你们宁头儿也该听着。” 琳琅随手倒了一大碗美酒递给元禄,以医师的口吻说话,扫了宁远舟一眼,气定神闲,“元禄的身体其实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差劲,以后喝酒吃肉都没问题,有事找我好了。” 宁远舟看向元禄红润的脸色,不再多话,但如意出于异样的心思,公然和于十三在场地跳舞,博得一大片喝彩。 宁远舟眼睁睁看着,心里酸溜溜的,看着面前的美酒,勾人的醇香,没有要喝的意思,继续咀嚼烤肉,食之无味,情绪不高。 元禄肆意喝着佳酿,时不时和琳琅搭讪几句,心里美滋滋,忽视了宁远舟的反应。 直到于十三一摆雪白的衣袍,步态潇洒地往琳琅这边走来,做了一个非常君子的手势,“琳琅美人,能否赏脸和我跳支舞?” 于十三今晚打扮的分外惹眼,白衫锦带,玉冠羽毛簪,垂下一缕银色的流苏,俊朗的眉眼含着温润的笑意,眼神好似带着钩子般,直勾勾看着琳琅,令人无法拒绝。 他先前配合如意跳舞,是为了激发宁远舟主动点儿,但现在邀请琳琅跳舞,是想展现自己的多才多艺,和美人有点亲密接触。 “好啊。” 琳琅吃饱喝足,正想活动一下。 于十三如愿以偿,笑容愈加灿烂,拉着琳琅来到空旷场地,篝火燃烧间,绝代佳人步履蹁跹,环佩叮当,随着于十三的的节拍跳起了一段春日踏歌舞,时而挽手,时而踏步。 “哇,十三哥和琳琅姐好般配啊。” 杨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她怀里的猫咪吃着撕好的烤肉块,对着跳舞的男女喵喵几声,暗叹,主人的桃花运好旺啊。 “哪里般配了?十三哥笑得好傻气。” 元禄喝了一口闷酒,不赞同道。 钱昭附和道,“的确如此,十三貌似乱跳,步子都跳乱了。” 孙朗往嘴里塞着烤肉,又给猫咪投喂了一口捏碎的烧饼,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意。 一舞终了,琳琅意犹未尽,撇开还想缠过来的于十三,上前拉杨盈跳舞,猫咪自然而然换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被孙朗独家宠爱。 暗夜篝火的光亮下,娇小的杨盈一身男子冠服,兴奋地咧着嘴巴,好似贴在琳琅身上一般,笑得比于十三还要傻气。 她们亲密地牵着手,绕着火堆转着圈圈,时而侧耳低语,言笑晏晏之间,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多了说不出的旖旎暧昧。 在场知道杨盈是女子之身的人不多,一双手可以数出来,其他的人几乎都被蒙在鼓里。 礼王看起来再孱弱,也是男人啊。 晚会结束后,杨盈乐呵呵笑个不停,拉着琳琅去了她的房间歇息,兴奋说了半宿的话。 日晒三竿,琳琅和杨盈睡饱了起来,却不知,大家纷纷猜测琳琅的身份,传言这位美貌女史估计是皇后派来给礼王殿下当美妾的吧? 面对如此尤物,礼王殿下昨夜折腾太晚,以至于清早起不来,现在一副被吸干精气的模样。 谣言流窜速度很快,不出半日,杨盈和琳琅昨夜于榻间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香艳一夜,被传的沸沸扬扬。 陵州刺史信以为真,特意送了两个美婢给杨盈暖床,六道堂知内情的人得知送婢的始末后,全都喷出茶水,一脸的复杂。 第766章 一念关山(27) 谣言这东西,三人成虎,假的也能说成真的,任如意不禁黑了脸,胸口隐隐有怒气上涌。 到底是哪个混蛋传出的香艳谣言,一通胡编乱造,实在有辱琳琅清誉。 “一派胡言,琳琅美人怎么可能…” 除了任如意格外不忿,第二激动的无疑是于十三,恨不得现在削了造谣者的嘴,简直胡说八道! 他看向身材好似豆芽菜似的杨盈,忍不住腹诽,有些人天生眼瞎,这也能造谣? 琳琅和杨盈看起来也不般配啊,想到琳琅美人的绯闻对象是杨盈,而不是自己,心里一阵郁闷加恼火。 “宁远舟,是不是你的人?!” 任如意当即站起身,斜睨宁远舟,语气颇为不快,如此有污公主的清白名誉,宁远舟必须给个交代,不然她可能要大开杀戒! “如意,你先别生气,绝对不是我们内部的人员,外头的侍卫就算揣测,估计也没有胆子造谣,依我看…应该是陵州刺史派来使唤的那些人,没有眼色,闲得无聊,我让他们闭嘴!” 宁远舟忙不迭澄清解释,眼瞅任如意护犊心切,怒意迭生,干脆起身就往外走了出去,“你们放心,我现在就去解决这事!” 他的求生欲不要太强,表情语气,温和的好似要滴水,任如意的脸色微霁,跟着宁远舟身后出去,必要时刻,她会给予震慑。 当事人之一的杨盈还没有回过神来,表情丰富变幻,虽然远舟哥哥已经替她将刺史送来的美婢退了回去,并给予严厉斥责,表示殿下绝非贪花之人。 但想到外头的传言,杨盈哭笑不得,她和琳琅姐的纯洁关系,竟然被臆想成活色生香的风月画面。 好笑之余,杨盈的耳根子不自觉红了起来,绞着指头,对此感到很抱歉,“琳琅姐,都是我不好,不该拉着你在我屋里睡觉,这下子,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的女儿身暂时不能暴露,但外面的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儿,多多少少会损伤琳琅姐的清誉。 “琳琅姐,我对不起你…” 杨盈内疚地看着琳琅,眼泪汪汪。 “好了,多大点事,子虚乌有的谣言而已,也值得你流眼泪,表姐平日怎么教你的?快改改你爱哭的毛病。” “何况我也不在乎,如果外头的人因此误会我们俩的关系,其实也能更好地掩饰你女子的身份,风流王爷,一夜宠姬,多么完美的剧本啊。” 琳琅不以为意饮了一口茶,所谓清誉名声,如果你在乎,那就无比重要,如果你根本不理会,谣言再汹涌,也无法动摇心智。 “琳琅,你真的不在乎吗?” 元禄想到不知内情者的胡侃,昨夜礼王与绝色美人一夜风流,心里燥热,俊脸不觉发红,这些言语光听着就令人想入非非。 “何必在乎,我们下午就要出发了,想这些做什么,流言蜚语过阵子就会被新的事物代替,若太计较,反而落了旁人口实。” 琳琅不以为然,这点芝麻小事在意什么,杨盈又不是男人,她又没有真吃亏。 钱昭不动声色瞅了一眼不拘小节,言语潇洒的琳琅,暗自佩服,这种谣言若是落在一般女子的身上,估计都要委屈地掉眼泪。 这世间的女子大多重视清誉,若是没有好名声,将来嫁人都十分困难,但崔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拥有高深的功夫和医术,将来似乎也不用考虑好不好嫁人的烦恼。 “虽然是这么说,到底对琳琅姐的清白有损,将来谈婚论嫁,如果有拎不清或碎嘴的人将此事拿出来混淆视听就不太好了。” 杨盈郁闷叹气,声音里满是忧虑,小小的年纪,小小的脑瓜,考虑的事情还蛮长远的。 “愁什么,我是绝对不会计较这些。” 于十三潇洒自若撩了撩头发,凹了造型,含情脉脉地瞥了眼琳琅,准备传达情意,奈何琳琅根本没有看他,造型白凹了。 他一甩袍袖,丝毫不觉尴尬,大摇大摆凑到琳琅身前,满脸真挚和承诺,一本正经道,“如果琳琅美人愿意,于某在此发誓,安国之行后愿以八台大轿迎娶你,你不用担心清誉受损的事了,美人意下如何?天地可鉴,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琳琅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不如何!” 她将来绝对不会是嫁,而是迎娶。 话音未落,琳琅掌风顿起,将开屏的花孔雀一阵风送到客栈之外,跌的毫无形象。 第767章 一见关山(28) 屋内人看着这一幕乐不可支,谁叫于十三嘴上总爱占便宜,之前招惹如意,现在示爱琳琅,屡战屡败,无疑是六道堂最大的显眼包。 琳琅对付周健,大多数人没有亲眼目睹,但这凌厉的掌风一出手,杨盈看得星星眼,哇塞,传闻中的武林高手,莫过如此。 元禄一脸崇拜,以前他最崇拜的人是宁头儿和如意姐,现在变成琳琅,一出手便令人大开眼界,和她美丽纤柔的外表大相径庭。 唯有钱昭表情变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任如意曾经一针见血的道出他们所有人的罩门,即使内力尽失,依然能以飞花落叶刹那间取人性命,令他们都刮目相看。 那么,崔琳琅这身本事如何来的,她到底是什么来历,褚国的不良人绝对没有这样厉害的角色,钱昭不想胡思猜测,但不愿自欺欺人。 联想到昨夜篝火晚会上的细节举动,大家在全神贯注地看崔琳琅和杨盈跳舞,他虽然也在看,但也注意到不少的细节。 任如意吃烤肉似乎一点茱萸都不加,钱昭甚至试探了一番,对方一点都不沾,只有安国人不喜食用茱萸。 午后休息时分,钱昭一直心事重重,对琳琅和如意的房间格外关注。 半个时辰之后,任如意的房间缓缓门开了,她变换了一副陌生女子的面孔,乔装出门,脚步匆匆,甚至有意避开其他人。 钱昭一眼瞥见,悄悄尾随在她身后,看见任如意和朱衣卫对接,话里的内容正是他心头猜疑的那般,面色渐渐变冷。 任如意果然是朱衣卫,钱昭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想到琳琅和如意的关系,眉心微微蹙起。 钱昭提前回来,来到孙朗的房间,对方正兴致勃勃地撸猫,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酥鱼,笑眯眯地喂它,轻声细语道,“豆豆乖,多吃点。” 孙朗侧头,看向面色严峻的钱昭,问他怎么了,天星峡之战胜利了,大伙儿的心里都很高兴,这兄弟为何还木着一张脸? 钱昭深吸一口气,简单说了自己的猜测以及试探的结果,最后一锤定音,“如果我没有猜错,任如意和崔姑娘应该是安国朱衣卫,宁头儿估计也被他们蒙在鼓里?” 孙朗瞳孔一震,表情渐次淡漠下去,撸猫的力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妖妖冲他不快地喵了一声,非常的不满,但没有及时跳下去。 它想听一听后续,这两人误以为主子和任如意是朱衣卫的细作,会采取何种措施?若是做出忘恩负义的行径,想必琳琅会很生气! “你确定吗?崔姑娘不像是…” 孙朗双眼微眯,语气格外复杂,崔姑娘不太像朱衣卫吧?倒是像哪家遇上世外高人的娇养千金,美貌有气质,比杨盈还要像公主。 “崔姑娘的身份,我现在不太确定,但任如意十有八九是朱衣卫无疑,她应该是细作,如今宁头儿对她有些不同,我担心…” 孙朗暗自思忖,钱昭说的不无道理,确定任如意是细作,他们肯定不会留她,但宁头儿的态度很奇怪,对崔姑娘恭敬有余,对任如意掺杂着七分欣赏三分暧昧。 钱昭上前对孙朗俯身说了几句话,妖妖竖着耳朵听,喵喵两声,往半掩的窗户口跳去,它去打小报告,有人要对任如意不利。 从妖妖口中得知消息后的琳琅非常生气,柳眉倒竖,按照钱昭的思维,两国交恶,朱衣卫都是坏蛋咯? 那么她和任姐姐为使团所做的事,他们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推开门往外走去,径自来到孙朗的门口,钱昭他们计划好事宜,推门而出,一张芙蓉美人脸映入眼帘。 他的脸微红,还有几分心虚,支支吾吾地问道,“崔…姑娘,你有事吗?” “钱昭,你想对我表姐做什么呢?听说你跟踪表姐出去了一趟,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想法啊?” 琳琅似笑非笑瞅着他,话里丝毫不拐弯抹角,钱昭微微错愕,但没有虚与委蛇,斟酌着词句,缓缓说,“我看到任如意出去和朱衣卫接头,自称琥珀,也许任如意不是她的真名。” 琳琅轻轻“哦”了一声,这的确很令人怀疑,宁远舟这事做的不周全,对于聪明人来说,见微知着,她和如意的身份根本瞒不住,引发误会也很正常,她的怒气渐消。 “也许宁远舟该告诉你们内情。” 琳琅略微沉吟,转身离开。 “崔姑娘,你现在去哪里?” 孙朗没有听明白,忍不住问。 琳琅不予理睬,头也不回地去找宁远舟,如果只是简单的误会,那就说清楚解开,如果钱昭孙朗他们介意任姐姐前朱衣卫左使的身份,那他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当然,如果他们得知自己是安国公主的身份,生起异样的坏心思,比如说拿她做要挟,换回梧帝杨行远。 那不好意思了,琳琅绝对让六道堂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第768章 一念关山(29) 宁远舟看到琳琅进屋,因为堂而皇之的派头,任如意携带着杨盈,钱昭孙朗,以及不知所云的于十三和元禄陆续到齐了。 房门随即紧闭,室内陷入不同寻常的寂静,琳琅暗自下了一道声音禁锢,不论是屋顶还是墙角,想要偷听的人只会做徒劳功。 “琳琅姐,发生了什么事?” 杨盈依旧一派天真无邪,直接相问,黑溜溜的眼睛扫了一圈,大家都好奇怪,钱昭和孙朗表情最为严肃,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宁远舟,异口同声道,“宁头儿,任如意真的是褚国不良人吗?你今天说实话吧!” 于十三疑惑地摸了摸脑袋,打着笑哈哈,“你们这么严肃作甚,如意姑娘不是褚国的不良人,难道真是宁头儿的远房表妹?” 钱昭淡淡瞥他一眼,语含深意,“你可以深思一回,也许她是朱衣卫潜入的细作呢?” 于十三的嘴巴张张合合,看向面无表情的任如意,又把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宁远舟,“宁头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宁远舟深吸一口气,无奈看着众人,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宁远舟,你相信自己的兄弟,但阻止不了他们猜疑,甚至暗下动手,若真的要动手,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最好想清楚。” 琳琅神情悠闲地拨弄着耳上的翡翠滴珠坠子,说出的话却冷的瘆人。 好似变了一个人般,不再是秋日海棠的婉约雅致,而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冰剑。 语气带着几分威胁,几分无情。 于十三表情变了变,意识到事情应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不由放松语气,调节瞬间沉凝的气氛,用惯常的口吻嬉笑。 “琳琅美人刀子嘴豆腐心,怎么会对我们动手?若真动手,想必是怒极的缘故,谁惹美人生气,我于十三第一个不同意,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琳琅轻嗤,没有再说话,希望他们脑子清醒点,钱昭表情淡淡,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但一出口便是浓重的国恨家仇。 “安国朱衣卫残害梧国六道堂道众,是为死敌,梧帝被擒,天道兄弟死于非命,这一笔笔的账,罄竹难书,我们势不两立。” 琳琅冷哼,“你们六道堂也杀了不少安国人,前不久梧都分部所有白雀都惨遭灭口,好多手里没沾血的姑娘全死于非命。” 孙朗忙不迭辩解,“那些白雀不是咱们杀的,是赵季的人。” 任如意轻笑一声,“说的有理啊,但我也没杀你们兄弟啊。” 孙朗哑口无言,任如意不仅没杀,而且还帮了他们解围。 “但她们是白雀啊,安国的细作,早晚会成长起来杀人。” 于十三插嘴道,对于朱衣卫的情报员白雀,即使没有杀人,但她们的身份注定与六道堂为敌,只是赵季的手段太过阴毒,不会给人一点活路。 “够了!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早点和你们交代。” 宁远舟出口镇住剑拔弩张的局面,他的确不该隐瞒,如果是有诚意的合作,就应该开诚布公。 他早该猜到钱昭他们会怀疑,毕竟六道堂的精英不傻,有眼睛,有思想,也有权利知道内情真相。 “远舟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如意姐…真的是朱衣卫?” 杨盈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么多信息,睁着疑惑的眼睛看向宁远舟。 “我的确是朱衣卫,前朱衣卫左使任辛。” 任如意没有继续隐瞒的意思,直接把真实身份捅破,屋内的绝大多人都目瞪口呆。 朱衣卫左使任辛,不是五年前死了吗?据说任辛刺杀昭节皇后,意图逃狱,被一场大火烧死,尸骨无存。 第769章 一念关山(30) 宁远舟接着如意的话,把他和如意的合作说出来,如意早已脱离朱衣卫的组织,之所以进入迎帝使团,不是有心为之,而是他亲自请来教杨盈。 因为如意曾经扮过男装,有经验,对安国内部的人很熟悉,于此次迎帝有助益。 “钱昭,孙朗,十三,你们难道都忘了吗?天星峡之战,如意琳琅和我们并肩作战。” 如意说的那句“因为我们是同伴”,至今令宁远舟动容,其实她不必冒险参与那次战役,是因为信任他们,把他们当自己人。 宁远舟随即指着琳琅的方向,意味深长道,“如果你们连脱离朱衣卫组织、帮助我们对抗周健的如意都包容不了,那么崔姑娘的真实身份,你们是不是更加接纳不了?” 于十三皱起眉头,不禁脱口而出,“琳琅美人不是朱卫衣吗?就算是朱衣卫,就凭她擒住周健,给元小禄治病,我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钱昭感觉于十三的后半句话是对他说的,语气里包含着警告,扪心自问,他根本没打算对琳琅动手,只是准备对任如意… 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崔姑娘不是朱衣卫,她其实是安国的懿阳公主…我们曾经暗下做了一笔交易,所以她会以女史的身份与我们随行,现在知道了真相,你们要不要对她喊打喊杀?” 宁远舟故意这样说,眼角余光扫过众人的表情,简直精彩绝伦,第一个开口的是呆若木鸡的杨盈。 “琳琅姐,原来你也是公主啊。” 杨盈一阵唏嘘,怪不得琳琅姐的气质那么好,公主与公主之间的区别这么大吗? “安国的…公主!” 于十三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去了,安国的公主不是五年前病逝了嘛?当年他听到这则消息,还挺惋惜,国色天香的懿阳公主,他都没机会看上一眼,鉴定一下对方到底有多美,安国皇室向外宣布,公主病逝。 钱昭孙朗和元禄的表情不遑多让,他们曾经还曾暗自腹诽,那位以美貌闻名安国的懿阳公主年过十八猝然病逝,估计是被她老子给连累的。 安帝李隼杀戮太多,最喜欢打仗,抢旁国的地盘,兜兜转转,报应到了自己女儿的头上。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如果你们觉得我和表姐碍眼,咱们现在一拍两散,如何?” 琳琅慢悠悠道,盟友有则有,没有可以再找,虽然这些日子大家相处还不错,但一旦涉及到国恨家仇,再好的感情都会因此反目,只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白眼狼。 “抱歉…我想知道,你和宁头儿的交易是什么?” 钱昭神色微怔,开口问道。 他设计与孙朗伏击任如意虽然没有实施,但存了这样的心思,的确很不厚道。 “放了你们的梧帝,帮我登上皇位,签下两国百年和平协议。” 琳琅简明扼要,语气云淡风轻。 “你…你要和自己的哥哥争皇位?” 于十三自诩见识广博,什么姑娘没有见过,但从没见过这样有野心的姑娘,皇位哪有那么容易能坐的,何况是一介女子之身。 琳琅不以为意地轻哼,“那又如何?” 李守基和李镇业都太废物,只会毁了安国。 “我为先前的行为向你们道歉。” 钱昭暗自庆幸,没有和孙朗那么快动手,能屈能伸地对琳琅和如意她们道歉,他是痛恨朱衣卫,但任如意帮过他们,这是铁打的事实。 如今懿阳公主的交易正中他们下怀,即使不清楚她为何假死,为何突然出现在梧国境内,但有一点,钱昭很确定,他们都不喜欢战争,都希望止战。 无休无止的战争太劳民伤财,百姓流离失所,将士疆场埋白骨,如果中原的两大强国能够和平百年,其他国更没胆子发起纷争,这无疑是中原百姓的幸事。 “抱歉,是我们魔障了,我父亲被朱衣卫逼死时,你才几岁而已,还没加入朱衣卫,我的确不该把仇恨转移在你的身上。” 孙朗不免汗颜地表态。 “对呀,都是误会,咱们可是同伴。” 于十三打着圆场,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安国的公主啊,看起来遥不可及。 第770章 一念关山(31) 杨盈走出房门时,脚步明显有几分虚浮,脑子里的信息量太多了,一颗心在嗓子眼狂烈跳动着,琳琅真不把他们当外人啊。 如意姐是朱衣卫前任左使已经不是爆炸性的消息,琳琅姐有心篡安帝的皇位这件事,着实给她留下不少的惊吓和震撼。 这世间的女子不应该柔婉恭顺的吗?皇宫里的老嬷嬷和女史教导她的,难道都是错的? 杨盈忍不住大胆猜测,也许正是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吧。 她心头思绪翻滚,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慨,紧紧拉着任如意的手,生怕她负气离开,小声道,“如意姐,我现在是你徒弟了,你不会走的吧?我舍不得你。” 任如意带着杨盈往她的房间走去,边走边说,“我曾经是朱衣卫左使,你不害怕我?” 杨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叠声的反驳,“怎么会…如意姐你那么好,推心置腹教我那么多东西,让我明白好多道理,我喜欢你、感激你都来不及,你千万别误会。” 任如意唇角漾起淡淡的笑纹,声音却一如往常的平淡,“放心,我不会走,我做事向来有始有终,你如果真的想感谢我,那就不要辜负我的教导,不要唯唯诺诺,也不要看不起自己,女子又如何,照样能比男子强。” 杨盈小鸡琢磨般点头,心里栽下一颗自立自强的种子,经历那么多事,她发现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很多事并不是墨守成规。 她们径自进了房间,继续扮演礼王殿下的课程教导,好似先前发生的事不复存在。 任如意不是小心眼的人,既然钱昭和孙朗道了歉,也没有对她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内容,那么她们和六道堂的合作就可以继续。 如意不在意,琳琅自然也不会斤斤计较,使团在此歇了一脚,继续往前行,没多久经过安国和梧国的交界处—许城。 许城原本是梧国的一座城池,大战失败后被安国占领,如今镇守许城的是安国西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申屠赤,昭节皇后的表侄儿。 琳琅年少在皇宫生活时,和申屠赤打过几次交道,那时的申屠赤是个熊孩子,被母后亲自教养了两年,屡教不改。 申屠赤一直暗搓搓欺负鹫儿,后来被琳琅狠狠打了一顿,整的哭爹喊娘,皇宫是琳琅的地盘,她罩的人,敢欺负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俩皇子都忌惮,何况是申屠赤。 申屠赤给使团安排的驿馆破烂不堪,还有一群老鼠出没,杨盈虽然是不受宠的公主,但没经历过这样恶劣的环境,很不满。 杨盈撅着嘴巴,心里很气愤,对申屠赤骂骂咧咧,“如意姐,咱们就要被他这样欺负吗?他好过分,这样的地方也叫驿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只是刚开始,你慢慢适应,申屠赤脾气暴躁,行事颇有几分章法,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这世上除了李隼,他估计也只怕琳琅一人。” 如意宽慰杨盈,她和申屠赤曾经接触过几次,此人看起来鲁莽,实则粗中有细。 你如果小看他,把他当成莽夫,估计要吃大亏,他除了敬畏安帝李隼,最怕的无疑是曾经把他打得四处乱窜、哭着出宫的琳琅。 谁能想得到,外表看起来仙女一般温柔可爱的琳琅,实则是护犊子的女魔王。 你若真得罪了她,绝对会一辈子被打压,除非她突然看你顺眼了。 犹记得当年琳琅及笄,及笄之礼空前盛况,懿阳公主的倾城美貌倾倒无数人。 沙东部、沙西部、沙中部的几乎有点家世的青年才俊都肖想过做驸马,一心惦记着抱得美人归,唯独申屠赤没有这个心思,他怕呀! “真的吗?琳琅姐太厉害了,好可惜啊,如果琳琅姐在这儿就好了。” 杨盈托着腮帮子,一脸的遗憾。 如意只是笑笑,没有继续多说。 因为宁远舟的建议,使团在前两日和随行的商队分开行走如意带着杨盈先一步前往驿馆。 宁远舟钱昭孙朗和杜长史在这一个队伍,于十三自告奋勇,带着琳琅和元禄以及其他乔装为药材商的侍卫随后。 逐渐恢复热闹的许城,长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着。 琳琅戴着白色的面纱,好似翩跹蝴蝶般穿梭在大街小巷,兴奋地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全都挂在于十三和元禄身上。 他们辗转到一个卖精巧物品的摊前,中年老板正在热情地推荐挂着的一排排香囊和吊坠,颜色鲜艳,手工精巧。 “这位姑娘,买一个吧,送给亲人朋友都很适合,平安喜乐,吉祥如意…” 老板指着卖的最好图案的香囊说道,战争过后,人们求的也是平安吉祥。 琳琅仔细挑几个瞧瞧,货摊上香囊的确不错,针脚细腻,触手柔软。 绣制的图案栩栩如生,坠子虽不算上品,但形状多样,小巧玲珑,琳琅开口,“老板,这些我全都要了。” 中年老板愣了一下,眼神瞬间发亮,全都要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包揽所有商品。 “打包起来吧,价格不是问题。” 琳琅随口说,看了一眼身后的元禄,招呼道,“元小禄,这个,香囊送给你,美意延年,很适合你,拿着。” 元禄满脸兴奋伸手接过,白皙的脸蛋红彤彤,琳琅送他的礼物,忙不迭感谢,“谢谢,我很喜欢。” “琳琅美人,我的呢?我是不是也该有一份你的心意?” 于十三可怜巴巴瞅着琳琅,羡慕地看了一眼元禄,琳琅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挑了一个绣着小白猪的香囊递给于十三,猪猪真的很可爱,白白嫩嫩,全身都是宝。 “你怎么知道我属猪的?琳琅美人,你是不是对我…” 于十三如获至宝般捧着猪猪香囊,眼神泛着欢喜的光泽,期待地看着琳琅,他的内心在狂喊,琳琅其实很在意他。 即使她是安国公主,也依然被他的魅力所打动,于十三暗自得意,下了决心,就算他们之间横亘着万千山河,琳琅美人也要继续追。 “呃…其实我随便挑的,你想多了。” 琳琅无奈地耸耸肩,这么巧啊。 于十三不要脑补好不好,她哪里知道对方属什么生肖。 “还有,打包的香囊挂坠,你帮忙拿着。” 琳琅付了银子,对于她来说,女人逛街,男人负责拿东西,很完美的搭配。 鉴于元禄的身体素质稍微差点,只能让于十三累点,身上又挂了一大包东西,沉甸甸的。 “好,这是我的荣幸啊。” 于十三虽然觉得挂了一身吃得喝的用的,有损他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形象,但既然是琳琅美人吩咐的,就是压千斤,也不会喊半声累。 琳琅对此很满意,没白送香囊给他。 “逛的差不多,咱们去和表姐汇合,正好给大伙儿分分礼物。” 琳琅转身,往不远处停靠的商队马车走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于十三和元禄,原来香囊不是他们独有的,而是大家都会有的。 琳琅独享一辆马车,先行坐了上去,马蹄声起,马车往前方驶去,她掀车帘看了看,随即放下帘子。 刹那间的功夫,马路对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同光不禁愣了愣,整个人瞬间呆住。 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刚才的惊鸿一瞥,是琳琅吧,他应该不会认错,思及此处,李同光一夹马腹,狂追而去。 第771章 一念关山(32) 熙来攘往的街道,川流不息,马车的样式都差不多,李同光追了两条街,截住好几辆马车,大失所望,根本没有他想找的人。 李同光懊恼地看着前方,绽放光彩的眼神重新晦暗,周围陌生的面孔在眼前穿梭不停,唯独没有他心心念念期待的人影出现。 李同光轻吁了口气,他看错了吗? “侯爷,您在找谁呀?” 骑马追上来的琉璃疑惑地问,语气小心翼翼,透着恭敬,小侯爷的表现太反常了。 “琳琅…” 李同光嗫嚅着,声音隐隐带着不可抑制的颤音,五年前得知昭华皇后、琳琅和师父没了,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对他好的人都不在了,老天爷是看不得他好吗?太残忍! 师父任如意背着刺杀昭华皇后的骂名,尸骨无存,李同光从废墟里找到她的一节尸骨,好生做了个衣冠冢,逢年祭拜。 师父那么敬重昭节皇后,绝对不会行刺杀之举,但李同光知道,安帝李隼肯定隐瞒了真相,但他羽翼未丰,没能力帮助师父正名,还之清白,只能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但琳琅的死,李同光绝对不相信,虽然李隼信誓旦旦昭告天下,懿阳公主是因为昭节皇后的遇火,受了刺激,悬梁自尽,对外称其病逝。 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自欺欺人者,李同光不信这种子虚乌有的话。 即使后来琳琅的“尸体”被宫人仔细装扮装了玉棺,李同光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深夜潜入查看,赫然发现棺材里的女尸早已面目人非,脸烂的都无法直视,对方的身形虽然和琳琅差不多,但整体的感觉相差甚远。 李同光内心狂喜,这根本不是琳琅。 单看手,琳琅的手指纤长漂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的艺术品,但玉棺里的女尸的手指粗带薄茧,显然是李代桃僵的杰作。 李同光无比庆幸,琳琅没死就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派出去寻找的人杳无音讯,他失望之余,不免患了极其严重的相思病,暗下在私人密室里布置了一番,对着无数幅画像,睹物思人,不然他很容易抑郁。 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画像是李同光亲手画的,全是熟悉的面容,唯有七分的美貌。 白衣美人清丽脱俗,红衣美人妩媚天成,紫衣美人高贵典雅,绿衣美人淡雅如菊,黑衣美人神秘明艳… 不论哪一幅画都寄托着李同光数千个夜晚的相思,静默凝视着琳琅的画像,他才能勉强支撑起精神,不使自己继续颓废下去。 李同光暗暗发誓,他必须变强大,变成安国最有权势的人,如此才有能力调查出当年的真相,昭节皇后为何会遇火而亡,琳琅为何会无故失踪?安帝李隼是否是幕后黑手? 如果真的是他,李同光深吸一口气,眼神沉了下去,拳头捏得咔咔响。 他绝对会亲手宰了对方,为君为夫为父,李隼实在不称职,既然是恶龙,那么必须有屠龙的勇士! 李同光陷入深深的沉思,琉璃看他这副精神状态,心下明了,侯爷估计又在思念懿阳公主,那个红颜薄命的女子,不免担忧。 “侯爷,咱们现在回去吧,朱殷传信说,初国公那边派人送了东西过来,其中有沙西部最为名贵的更始丹和上品金疮药,说是给金明县主赔礼道歉的,信里还说,请您择日去初国公赴宴。” 琉璃想到另外一件事,没有耽搁,及时对李同光禀告,半月前,安帝给小侯爷赐婚,对象是沙西部初国公最为疼爱的女儿初月,陛下亲封的金明县主,初贵妃的侄女。 李同光暗自轻嗤,想到安帝对他的重用和忌惮,不免嘲笑对方的心胸,给他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替他擒住梧帝杨行远,换来的是警告以及制衡,未婚妻也看不上他。 初国公是沙西部最为显赫的世家门楣,那个金明县主假小子似的,性子骄傲,根本看不起他这个面首之子。 李同光以羽林军都尉的身份,惩罚了沙西部的几名侍卫,金明县主目睹后,看他更不爽,在他归途制造不少麻烦,想教训他。 只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同光亲自去初国公府拜访了一趟,把意图教训他的五六个骑奴五花八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而是客客气气送人。 没想到,初国公此人还算通情达理,女儿任性行事,没有包庇,而是给他送用得上的实在东西。 更始丹,金疮药,正是他这样行军打仗之人最常用到的。 第772章 一念关山(33) 李同光对于这桩联姻不在意,在这世上,除了表姐琳琅,他看不上任何姑娘。 但初国公乃沙西部大族,势力很大,对他的筹谋颇有助益,安帝的赐婚既然无法推拒,那就好好利用。 李同光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会坑对方,初国公做人厚道,那么他将来和初国公做不成翁婿,大不了补偿对方一二。 三年前,初贵妃入住未央宫,主动给李同光抛出橄榄枝,李同光顺其自然接了,不是想和她搞暧昧,而是各取所需。 初贵妃乃初国公的胞妹,昭节皇后的表妹,皇后逝世一年后奉旨进宫为妃,她青春年少,却要为家族利益委身一个老头子,得到的不是母仪天下的后位,而是贵妃的位置,自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要隐忍着。 李同光见到初贵妃第一面就很清楚,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很有野心。 对方故意接近他,甚至曾以美色利益诱惑,是想要从他这里打听昭节皇后病逝的详细内情。 而李同光希望在后宫多长一双眼睛,能够恰如其分在安帝面前为他说话,吹吹枕边风,两人一拍两合,算是利益相通的盟友。 脑海里的利益关系一一梳理清楚,李同光恢复了原本的神态,对琉璃点了点头,用力勒了下马绳,侧转方向,往另一边而去。 琉璃舒了一口气,驾着马尾随其后,她原本是朱衣卫的一员,任如意的属下,在外伺候懿阳公主的侍女。 自从五年前皇后和公主相继出事,任左使也被抓了,打入地牢,后葬身火海,她被绯衣使珠玑挑断琵琶骨,扔进浣衣局做洗衣女,后来意外遇到李同光,便跟随他至今。 李同光和琉璃相继离开后,前面不远处的马车缓缓前行,琳琅若有所思看了两眼绝尘而去的两人,暗叹一声。 这个世界真小啊,鹫儿和琉璃竟然也出现在许城境内,如果不是她用了一道障眼法,估计他们要就此碰上。 但现在绝对不是故人相逢的好时机,琳琅心下成算,相认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通过元禄的迷蝶追踪,他们来到破旧的驿馆前,周围一大片荒芜野草,走进去灰尘扑面,好似年久未修。 巡逻在门口的侍卫纷纷躬身行礼,于十三和元禄是六道堂的内部人员,比他们身份高一层,何况其中有个身份神秘的崔女史。 杨盈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小跑了出来,看到琳琅,眼前一亮,好似看到大救星,“琳琅姐,你终于来了!” 她欢喜喊道,面上的欢跃遮掩不住。 杨盈拉住琳琅的手,喜孜孜地带到自己的屋子里,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琳琅没有喝,环视四周,微微蹙起眉头,这里好简陋啊,墙上还有几丝没有清理掉的蜘蛛网。 杨盈对琳琅指了指屋内的陈旧摆设和破洞,床铺的被子都是灰扑扑的,塞着不甚保暖的破烂棉絮,不要太寒碜,太羞辱人了。 她现在的身份好歹是一国的亲王,代表梧国皇室的体面,那个申屠赤显然是故意折辱,给他们安排在这样破旧不堪的住所。 “琳琅姐,你看看这里,没有一处不破,还有老鼠虫蚁出没,怎么住啊?申屠赤简直欺人太甚!” 杨盈的嘴巴都快扁成鸭子嘴,她担心睡觉有老鼠悉悉索索爬过来,想到这里,她不禁浑身发颤,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申屠赤?是沙东部的申屠氏?” 琳琅闻言思索起来,对申屠这个姓氏印象有几分印象,毕竟是母后那边的亲戚。 她记得,小时候为了替鹫儿出恶气,欺负过一个名叫申屠赤的大胖子,整了他好几次。 “琳琅,不用怀疑,正是你猜想的那位,沙东部的申屠氏,你名义上的表哥,申屠赤刚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下午请阿盈出去赛马,看来是有意试探,咱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任如意接口说道,表情变得有几分凝重,虽然在半途中她毫无保留教导阿盈骑马,有点成色,但阿盈到底是柔弱公主,未必能经受得住申屠赤的故意试探。 示弱,会被人轻视,当成窝囊废;逞强,会有意外风险,防不胜防。 “啊…我们怎么办?” 杨盈闻言有点害怕,她从未和人赛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们在,你怕什么?申屠赤以前是我的手下败将,我知道怎么对付他,顺便换个好点的地方落脚。” 琳琅不以为意地龇龇牙,月牙般的漂亮眼睛,好似小狐狸般微微上挑,眸光明而媚潋滟。 “你想到什么办法?” 任如意忍不住问,杨盈好奇凑上前,好奇地竖起耳朵,准备听琳琅说大招,琳琅嘻嘻一笑,在她们耳旁低语两句,胸有成竹。 第773章 一念关山(34) 午后,杨盈随着申屠赤于长街赛马,一路上横冲直撞,心头倒也不害怕,对方想要试探她的胆色,她丝毫不怯色,淡定自若。 申屠赤有意试探,想要落梧国礼王的面子,公然挑衅,抬首给楼上人打了眼色,霎那间,一筐筐的烂菜叶泼了下来,好在宁远舟、于十三、钱昭、孙朗和元禄他们早有准备,以袍袖衣衫卷住,将其抛至高楼之上。 赛马没有试探出什么,申屠赤有点失望,没想到弱鸡似的礼王,有几分气魄,不禁心生二计,阴阳怪气提起许城如今的繁华,杨盈早看他不顺眼了,隐晦指出他只看到表面的繁华,不知民生内在的疾苦。 “这也是你们杨家人作的孽啊!” 申屠赤不以为意,对此嗤之以鼻,战败的城池被敌国所拥有,许城百姓面临的是压着他们喘不过气的赋税,不得不艰难求生。 如果不努力,估计要饿死了。 这都是因为杨行远的缘故,年轻冒进的君王没有头脑,输了自己,也输了城池。 “昏君…都是你们造的孽,你是那个昏君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人!” 被怂恿的百姓怒气冲冲,怨声载道,有个小孩子瞪着眼,直接用臭鸡蛋砸向杨盈。 说时迟,那时快,从人群里飞快跃出的粉衣女子以剑柄挡住了那颗臭鸡蛋,轻巧地掷到一边,清脆的声音,四溅的蛋液。 女子盈然转身,看向群情激愤的一众百姓,语气不疾不徐,“不要在这儿闹事,前面五十里有人施粥送粮,家里没口粮的快去领点吧。” 那些人半信半疑,但这年头能吃饱的百姓太少,大部人离开了,有免费的口粮不领白不领,小部分的人看到六道堂严阵以待的架势,即使心里有怨气,也不敢继续发作。 申屠赤原本很生气,来者到底何人,竟然坏他的计策,但看到粉衣女子的面孔,一时间愣愣的,虎目圆睁,好似被勾了魂魄一般。 杨盈疑惑地看过去,张了张嘴巴,不知眼前妖娆的好似一朵粉色芍药花的美人是谁。 眉间一点朱砂痣,恰到好处的惹眼,不知眼前人是如意姐扮的,还是琳琅姐扮的。 琳琅变换了一副新容貌,长相属于艳丽妖娆的类型,是申屠赤鲜为人知的的梦中仙子,明艳的美,不俗的身手,绝对是他的菜。 “姑娘…不知这位姑娘芳名?” 申屠赤痴痴然看着眼前的妖娆美人,一时间看花了眼,还以为自己做梦,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但妙人近在咫尺,绝非梦境的虚影。 他暗自吸着气,由衷的感慨,这世上怎么会如此娇艳的芍药美人儿,身姿婀娜,艳若桃李,多一分太俗艳,少一分则清素,简直长到他的审美上了。 只比曾经的懿阳公主差了那么一丁点儿,但这位美人气质婉约,身手利索,明艳和飒爽的气质奇妙糅合在一起,简直完美。 他如今三十多岁了,还没正式娶妻,是因为找不到合心意的妻子,没想到今日能够遇上一见钟情的美人,申屠赤如何不激动。 第774章 一念关山(35) 面对申屠赤灼热的目光,琳琅淡定自若地擦了擦剑柄,声音轻柔婉转如夜莺,却带着几分冷意和质疑。 “原来许城的主事这般草莽无礼,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安国和梧国正在议和,你的待客之道未免太粗鲁。” 申屠赤微怔,忙不迭解释,“姑娘误会了,这是场误会,不知你是礼王什么人?” 琳琅不假思索道,“本姑娘乃梧国的安阳郡主,陪着礼王弟弟来迎国君,申屠大人好个待客之道,给咱们安排的住宿太随便了。” 申屠赤面色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驿馆是他吩咐人安排的最破烂的一处。 不为别的,只想给迎帝使团一个下马威,给礼王没脸,但面对心有好感的大美人,还是一国郡主,申屠赤强行挽尊。 “估计是手下人的失误,冒犯安阳郡主,是在下的过错,我会安排人重新布置你们的落榻之处,还请安阳郡主不要生气。” 琳琅眼皮未掀,语气淡淡,“如此,那就麻烦申屠大人了。” 话罢,琳琅拉着杨盈的手往前面的马车而去,腰间的一枚锦绣香囊不经意间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申屠赤眼尖,忙不迭上前捡起来,递于鼻尖用力嗅了嗅,好香啊,他陶陶然好似飘然入云端,不禁站在原地傻笑。 于十三嫌弃地瞥了眼申屠赤的傻眼,眼神不偏不倚落在对方手中的香囊上,这手工刺绣莫名的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直到回到驿馆,一袭粉色裙衫的琳琅从杨盈的屋内走出,于十三方才如梦初醒,申屠赤捡到的香囊,和他、元禄手中的香囊出自同一摊位上,都是琳琅给的,怪不得眼熟呢。 于十三暗自纳闷儿,这年头人皮面具的工艺都这般完美无瑕吗?先前他真没认出琳琅,甚至暗自惊艳了一番,好美的小娘子。 人间富贵花,不过如此。 “天呐,你到底怎么办到的?” 孙朗抱着猫咪,忍不住问道。 钱昭亦是佩服,先前明艳不可方物的芍药美人,如今的清冷天仙,真的是一个人? “天机不可泄露。” 琳琅微微一笑,不准备回答,其实不好回答,她是使用法术变幻容貌,不是人皮面具的效果,之所以能唬住申屠赤是太熟悉他的性格,小时候意外得知他的审美喜好,甚至顺走了他梦中情人的画像。 “真是便宜他了,琳琅买的香囊。” 元禄看了眼别在腰间的香囊,忍不住嘟囔。 “不会便宜他,申屠赤手中的香囊被我下了药,保准对方三日不能出门。” 痒痒粉和强效巴豆粉,钻进鼻子里就能生效,完全可以把申屠赤拉虚脱,浑身不舒坦,还找不到原因,想必他根本没办法出门。 “琳琅姐,厉害了,总算出口气了。” 杨盈一脸兴奋,笑嘻嘻挽住琳琅的胳膊,差点一蹦三尺高。 “没办法,谁叫我看他不顺眼。” 琳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接下来的时间,琳琅没有再提及申屠赤,将从街上买来的礼物全部发送下去。 任如意得到琳琅赠送“吉祥如意”的香囊,以及一枚雕刻着梅花的白玉坠子,杨盈得到的是“笑口常开”的香囊,以及一枚雕刻着兔子的翡翠坠子。 其他人则是清一色的香囊,虽然不贵重,但收到礼物的人,全都满脸笑容,与有荣焉。 尤其是钱昭,他以为因为上次的事,琳琅不会待见他,没想到自己也得到了一个精致的香囊,满鼻的清香萦绕。 队伍休整的间隙,申屠赤的人来请,说是安排了不远处的宅子给他们住,宁远舟表面客气了两下下,面露微笑。 看来今晚不用住破屋。 重新换了地方,虽然是旧宅,但地方面积大,里面干净整洁,好几间屋子,比之前的驿馆环境好了几十倍。 申屠赤没有食言,他原本想过来拜访,以拜访之名,调查安阳郡主更多的信息。 奈何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一直拉肚子,浑身发痒,只能派心腹来打听。 六道堂的人嘴巴严实,顾左右而言他,虚虚实实,探不清楚。 第775章 一念关山(36) 宁远舟担心琳琅的假身份被戳破,在许城没有多待两日,辞别申屠赤,赶赴安国。 但申屠赤有心无力,浑身虚弱地躺在榻上喝苦药,暗骂倒霉,只派心腹来回话,主要是敷衍宁远舟,另外赠送了不少东西给琳琅。 讨好之意不言而喻,宁远舟暗自翻白眼,替琳琅接了一大堆礼物,客气了几句。 梧国使团继续往前行,一路经过蔡城,抵达景城,暂时安顿在客栈,开始紧锣密鼓地部署进入安国后的计划,第一重要的无疑是情报,安国境内的最新资料。 他们想获取安国内政,必须得到金沙楼的帮助,金沙楼分布于中原各部,耳目众多。 “金沙楼,那可是天地第一号的销金窟啊,茶水佳酿乃是一绝,歌舞声乐亦是赏心悦目,只要手里有钱,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这次换我出马,绝对能够马到成功!” 于十三自告奋勇,侃侃而谈,想在琳琅面前表现自己的见多识广。 “你和老钱一起去,报我的名号。” 宁远舟略略思索,颔首说道。 “啊?报你名字做什么?” 于十三不解,疑惑看向宁远舟。 “咳…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担心你花名在外,金沙楼女子居多,最不喜贪花滥情之人,所以不要用你的名字吧,以防万一。” 宁远舟以拳抵在唇边,表情尴尬地轻咳一声,他绝对不是内涵于十三,而是以大局为重,希望兄弟不要见怪。 “老宁你…我名声好得很,你可不要乱说!” 于十三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兄弟,这么揭他老底,他心虚地偷觑了一眼琳琅,对方似笑非笑丢了一个眼神,好似在说,“别狡辩了,你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 不待于十三心急如焚想为自己正名,钱昭声线清冷地应道,“就这样办,十三的确花名在外。” 于十三胸口再次中箭,是不是兄弟啊! 因为时间紧迫,钱昭拉着一脸生无可恋的于十三出了房间,改了一身行头,好似黑白无常般,骑马往景城最近的一所金沙楼而去,琳琅和如意相视一眼,颇有默契,纷纷乔装打扮了一番,紧随其后。 宁远舟不放心如意进金沙楼,那是男人的温柔乡啊,她们去凑什么热闹?但又甩不开两个年纪小的跟屁虫,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眼巴巴瞅着他的杨盈和元禄带上了,孙朗和其他的兄弟守在住所等消息。 金沙楼,歌舞升平。 菱角纸糊的红色灯笼高高挂在卷翘的屋檐下,随风飘摇,使其灯光影影绰绰,增加了几许神秘感。 正厅内美女如云,宽敞而华丽,铺着猩红色的织锦毛毯,空气弥漫着一阵沁人心脾的甜香,茉莉香草、麝兰紫瑾,如梦如幻。 美丽窈窕的姑娘们身着五彩斑斓的罗衣锦裙,挽着水彩般的轻纱披帛,在婉转乐声中,身姿灵巧扬起长长的水袖,翩然起舞。 厅内除了赏心悦目的歌舞,还有新奇百出的杂耍,往上二看,二楼三楼是包厢。 琳琅和如意开了间包厢雅座,兴致颇足地喝着清冽的茶水,等待着老熟人的到来。 金沙楼的帮主如今是金媚娘,但金媚娘曾经是朱衣卫的一员,任如意亲自调教并予以重用的属下,绯衣使珍珠。 珍珠原本叫作琳琅,因为和懿阳公主的小名相同,任如意担心被有心人以重名犯忌讳为由针对,故此给属下改名为珍珠。 后来任如意下狱,内部进行清算,珍珠趁机逃了出去,辗转遇到金沙楼的老帮主。 “珍珠真的是金媚娘?” 任如意侧耳倾听门口的动静,怀疑地问,天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们要找的人是曾经的属下? “是啊,如假包换,我在两年前机缘巧合下看到珍珠,她的脸虽然换了另一副模样,但行事手段都是朱衣卫模式,还有你的贴身信物,我一眼看出,与她有了联系。” 当年的珍珠一心想要冒险救任如意,差点被人抓住毁容,后来在琳琅的暗箱操作下,逃过一劫,但没想到两年后,她依然换了脸。 据说是为了方便行事,也为了告别过去,珍珠改名为金媚娘,琳琅给了金沙楼副主事一枚玉牌,想必金媚娘见了会赶过来。 任如意点点头,暗松一口气,如果金媚娘是珍珠,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思及此处,房门被轻轻叩起,金媚娘的声音传了进来,“翡翠楼边悬玉镜。” 琳琅回应道,“珍珠帘外挂冰盘。” 这是两人见面时的口令,以诗会故人,金媚娘推门而入,随即关上房门,惊喜地看着室内的两人,恭恭敬敬对琳琅和如意拱手行礼,“珍珠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尊上。” 如意走上前将金媚娘扶起来,语气颇为感慨,带着旧人重逢的喜悦。 “你不必如此,我已经不是朱衣卫的左使,你也不是当年的绯衣使珍珠,日后唤我如意即可,免得走漏风声。” 金媚娘亲热喊道,“好,如意姐。” 琳琅仔细打量一番金媚娘,她似乎更加成熟,比起原来清秀可人、人畜无害的样貌,如今的金媚娘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娇媚可人,充满了诱惑力,一颦一笑尽带熟女风情,好似开得最丰冶妖娆的红蔷薇。 “公主殿下,咱们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没想到你来了景城,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媚娘也好迎接殿下,给您接风洗尘,还有如意姐,你和公主什么时候遇上的?” 金媚娘经历了这么多的磨练锻炼,早已不是当年的珍珠,姿态不卑不亢,但对于琳琅的敬意丝毫不减。 当年金沙楼的沙老帮主病逝,她临危受命,继承了帮主之位,位置并不算稳固,甚至遭遇帮中长老们的刁难。 要不是公主给他解决了隐患,她不后来的生意不会做的这般一帆风顺,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琳琅简单地和金媚娘说了一番她和如意的会面以及近况,包括此次去安国的重大筹谋,既然是自己人,没有隐瞒对方的必要。 金媚娘的眼睛蓦地发亮,好似夜空闪耀的点点繁星,她心里没有任何异样感,懿阳公主有多么能耐,她早就见识过,公主将来如果称帝,绝对造福安国,她举双手赞成。 金媚娘对琳琅恭敬拱拱手,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公主英明,媚娘愿以殿下马首为瞻,为安国的稳定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琳琅欣慰看了金媚娘一眼,对方果然是知恩图报、心怀大义的好姑娘,不改初心,不由正色说道,“很好,此次我们随梧国的使团前往安国,还需要金沙楼鼎力相助。” 金媚娘表示,她会尽快调取安国机密情报,事情办的很顺利,如意陪着她们絮絮说起其他的事,气氛恰到好处,格外融洽。 她们三人相谈甚欢之际,外头有人小心敲了三下门,金媚娘蹙眉问道,“何事?” “回禀帮主,之前来的几名男子,声明是六道堂的人,在二楼包厢,非要见您。” 金媚娘看向琳琅和如意,若有所思地问,“他们是梧国使团陪同的六道堂?” 任如意点头,“是,没想到他们先来也没见到你,茶喝的差不多,咱们出去吧。” 金媚娘请了琳琅先出去,自己尾随在如意身后,下了三楼,到了二楼包厢,副主管刚想敲门,她们正好听到熟悉的声音,好似是宁远舟,似乎在说,“姑娘请自重”。 如意微微挑眉,推开离得最近的包厢,映入眼帘的情景格外有意思。 被灌醉的元禄和杨盈趴在桌子上说胡话,宁远舟浑身不自在地避让三尺,以及想要喂水的美女。 第776章 一念关山(37) 宁远舟转头看到如意和琳琅,脸色微变,闪过几分尴尬的错愕,但很快恢复常态,走上前用关切的口吻地问,“你们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没找到,如意…你没事吧?” 任如意扫了一眼脸蛋红扑扑、醉的不省人事的元禄和杨盈,还有在侧端着酒壶的美女妖童,再看强装淡定的宁远舟,冷着脸轻嗤,“我们能有什么事?你倒是会享受。” 宁远舟苦着脸,感觉这下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美女妖童是于十三点的,说什么让元禄和钱昭他们见见世面。 他们先前还在这儿喝酒等人,刚才去如厕没回来,如意只看到他和喝醉的两人,这太倒霉了,他都没有让美女妖童近身半步。 “如意…你听我说,你真的误会了,他们不是我叫来的?我半滴酒都没沾啊。” 宁远舟忙不迭解释,他都答应和如意生孩子,甚至做好备孕准备,绝对不沾酒。 如意半信半疑,不予理睬,莫名的傲娇可爱,金媚娘不免诧异,在她的印象里,尊上一直是不苟言笑,冷冷清清的性子。 没想到尊上情窦初开,真是意外啊。 金媚娘不禁饶有兴趣地看着宁远舟,满脸的八卦和兴味,这人是谁? 看他的身高和体格,好像是领头的,难不成是六道堂的副堂主宁远舟。 如果是他,勉强和如意姐相匹配。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任如意心里对宁远舟虽然有好感,但她正处在别扭的阶段,看见他跑到这里来,心头不高兴。 “好,我不解释,也不掩饰,我光明正大,天地可鉴,对你绝对没有二心。” 宁远舟初尝情滋味,心里眼里全是如意,一本正经表达自己的心意,旁边的金媚娘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声音肃然。 “你若是敢对姐三心二意,我金媚娘第一个饶不了你。” 宁远舟抬眸看向其他人,对金媚娘抱了抱拳,若有所思,“原来你就是金帮主,久仰久仰,你和如意是旧相识?” 金媚娘颔首,正想继续敲打宁远舟一二,上了二楼包厢的于十三和钱昭如厕回来,和琳琅她们打了照面。 于十三眼前一亮,奔上前来,惊喜喊道,“琳琅美人,你怎么来了?” 琳琅没有答话,金媚娘看到于十三,柳眉倒竖,直接将琳琅挡在身后,遮住了于十三灼热的视线,冷睨着他,不悦道,“我家姑娘的闺名也是你个风流浪子轻易喊的!” 金媚娘瞪着于十三,如临大敌。 公主殿下金尊玉贵,有她在,这个风流浪子别想打殿下的主意,否则,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于十三懵了懵,不明白这位红衣娇艳的姑娘是谁,反正他没有一点印象。 但对方称呼他为风流浪子,还在琳琅面前下他的脸面,显然对他没有好感,甚至有莫大的误会,于十三不由露出无辜的表情。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于十三笑吟吟地问,十分客气。 金媚娘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了于十三一番,这厮还是这么爱打扮,不染纤尘的白衣,整齐如云的鬓发,以孔雀玉簪竖起。 于十三化成灰,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当年她奉命去安国分部的金沙楼,意外邂逅了于十三,对方甜言蜜语,恭维的妙语张嘴就来。 于十三夸她漂亮温柔,有女人味,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姑娘,带她吃美食,看烟火,好似世间最完美的情郎。 金媚娘何曾被这样的男子柔情以待,一颗心逐渐沦陷,即使对方口口声声表示,他只谈情说爱,绝不会允诺终生,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金媚娘鼓起勇气对于十三说,她想嫁给他,这下好了,于十三吓得连夜逃跑了,把她气的半死,这个臭男人,果真没打算和她相伴终生,彻底辜负了她的心意。 “看错人?切!看来你贵人多忘事,把当年的珍珠忘到九霄云外?你当年连夜逃走,是不是没想到今日的狭路相逢,招惹我就算了,招惹我家姑娘,于十三你不想活了吗?” 金媚娘沉下脸,声音冷冽如刀。 于十三瞪大眼睛,心虚地想要逃走,金媚娘是珍珠姑娘,天呐,这也太巧合了吧? 琳琅语气淡淡,开口调侃,“于十三,你的桃花债真多啊。” 于十三哭丧着脸,有口难言,从前的桃花运太旺了,现在全成了他的黑历史。 第777章 一念关山(38) 于十三被金媚娘轰出金沙楼,灰溜溜地回到驿馆,曾经的风流债,足够他喝一壶。 任如意和宁远舟被金媚娘安排到新的包厢说话,杨盈和元禄被灌了醒酒汤,没一会儿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向琳琅,以及她身边的金媚娘,迷茫问道,“琳琅姐你怎么也来了?十三哥见到…金帮主了吗?这里的酒好好喝啊。” 琳琅看着他们俩的迷糊样儿,无奈摇头说,“你们还真是没有心眼儿,喝醉了,被人搜身都估计没知觉,宁远舟也太不像话了,把你们带到这儿,也不好好照看着。” 好好的美酒,牛嚼牡丹一般。 元禄双手抱胸,后知后觉紧张起来,白皙的脸庞泛着一抹玫瑰色的红晕,他不好意思地看向琳琅,声音讪讪,“我…错了。” 他没有喝花酒,纯粹是被灌酒! 杨盈眯了眯眼睛,拍了一下元禄的肩膀,若有所思道,“喂,你什么时候开始直呼琳琅姐的名字?按照年纪和资历,你应该和我一样喊姐姐呀,没大没小的。” 元禄假装听不懂,糊弄道,“喊姐姐不合适,有个如意姐就够了,琳琅看起来和咱们差不多的年纪,喊姐姐把她都叫老了。” 杨盈懵懵懂懂,真是这样的吗?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女扮男装的琳琅身上,即使是一身简单的男装,依然难掩对方的绝世芳华。 琳琅只当没听到他们的低声絮语,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既然你们来到这里,那就不要浪费这次体验机会,我来好好教你们,喝酒不是你们这样喝的。” 话音刚落,金媚娘拍了拍手,三五成群的美女妖童鱼贯而入,一壶壶美酒佳酿重新端上来,琳琅身边多了两个美女姐姐,左边喂酒,右边剥葡萄,殷勤伺候,笑语盈盈。 琳琅给他们展示如何潇洒地饮酒,指导杨盈男子喝酒的姿势,最好不拘小节点。 杨盈和元禄齐齐看傻了眼,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琳琅对其他美女招呼道,“帮我看看谁不是男子的,到底哪里不太像男子。” 青衣和蓝衣美人嬉笑着绕到元禄和杨盈的跟前,亲自侍酒,弄得他们脸色更红了。 元禄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蓝衣美人适时拉住了手,柔声细语地劝说,“公子不要害羞,喝酒而已,不做其他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好似丢下一颗惊雷般,震得元禄浑身颤栗,他的手好似被火烫了一般,赶紧缩了回来,和美人把臂饮酒还不算,还想做什么?他太单纯,不太懂。 “我…我没想做什么?” 元禄反应过来,忙不迭解释。 “有些事做做也无妨,我给你买单。” 琳琅不以为意地轻笑,又吃了一颗水灵的大葡萄,元禄口中的酒水被喷的到处都是,羞涩难当,整个人好似被热水煮过一般,从头到脚估计都红了。 相较于元禄的羞窘和不知所措,杨盈羡慕地看着琳琅左拥右抱,游刃有余。 如果不知道她是女的,真以为琳琅是风流佳公子,神态太自然了,举止潇洒自若。 她想要学学,但实在放不开,娇怯地接过美女姐姐投喂过来的果子酒水,一张粉面好似要滴血,连连向对方道谢,憨态可掬的紧。 “如何?” 琳琅看向青衣和蓝衣美人,开门见山地问,美人们知道琳琅是帮主的座上宾,有言必答,指出元禄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虽然性格羞涩,也是年纪太轻的缘故,没有经验。 杨盈的男子扮相很不俗,一般人看不出来她是女孩子,但心思细腻者,尤其是姑娘都会一眼看透,因为杨盈红起脸来太娇了。 “阿盈,听到了没有,若是有美人敬酒,落落大方接过即可,不用羞羞答答地道谢,若是不喜欢,直接轰走,千万不要露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你明白的。” 琳琅婉言提醒,如意这段时间把杨盈调教的很好,但她假扮男子的细节之处,依然存在漏洞,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很容易穿帮,必须更加谨慎。 “知道了,琳琅姐。” 杨盈受教地点头,知道自己的不足,下次便要改正。 “他们蛮可爱,有点像两只兔子。” 金媚娘陪着琳琅喝酒,打量着元禄和杨盈,清秀干净,有不谙世事的纯真感,看起来都不到二十岁,年纪小,性子也憨憨的。 “白白嫩嫩,一脸好骗。” 琳琅颇为赞同,元禄虽然有宁远舟教导,但是六道堂的团宠,被保护的不错,没有见太多阴暗面,性格纯善热情,像一汪泉水,一眼便能看透。 杨盈不遑多让,冷宫里不受待见的公主,自小被驯化的好似温和的小白兔,没有设防心。 如果不是幸运地得到如意的教授,估计还是从前的傻女孩,没有主见,只想在将来寻个驸马,把自己嫁了,不知民生疾苦。 “琳琅姐,我不傻啊,我都懂的。” “我的头好晕了,好困啊。” 杨盈和元禄的酒量太浅,脑袋又晕乎乎的,嘴里胡乱嘟囔,一前一后晕在酒桌上。 第778章 一念关山(39) 杨盈和元禄被侍女扶到休息的房间,包厢内只余琳琅和金媚娘,她问了一些关于李同光的近况,金媚娘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殿下,您也许不知道,李同光已经被安帝亲封了长庆侯,有了自己的封地和势力,这些年来,长庆侯一直在暗寻殿下的行踪,甚至根据一丁点儿蛛丝马迹,查到我这里来了。” “好在殿下离开前把痕迹清理的很干净,见过您的人都是我的心腹,口风紧,做事也严谨,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殿下,如果您想要重返安都,以您和长庆侯昔日的关系,长庆侯十之八九会反戈,他对安帝也是表面上的忠心,而且…” 金媚娘说到后面抿嘴止住了,似乎不知该不该告诉琳琅不太好描述的隐秘内幕。 “你说吧,李同光还做了什么?” 琳琅眉毛微挑,意味深长地问。 金媚娘暗吸一口气,将她所知道的内部情报一五一十告诉琳琅,其中包括李同光暗自建立地下密室,偷偷画了琳琅的各色画像悬挂于墙,他和初贵妃的暧昧纠葛,以及和初国公之女初月近期订婚的诸多事宜。 “鹫儿长大了呀。” 琳琅面色如常,声音波澜不惊。 金媚娘不知殿下会不会生气,如果是她,肯定会生气,一方面是被亲近的人以这种私密的方式暗自觊觎,另一方面,对方还脚踏两只船。 琳琅没有因此生气,男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以及对外界的权衡和交际。 安帝李隼是何种性情的人,她再清楚不过,极度重视权力,多疑且薄情,根本没拿李同光当外甥,使唤的棋子罢了。 说难听点,李同光对于李隼而言,从来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可以肆意打压折辱,从来没有得到对方真正的信任和尊重。 如果李同光不私下发展自己的暗线,联络各方势力,估计会被人吞的只剩骨头渣。 “媚娘,我的两个哥哥如何,他们斗得厉害吗?” 琳琅语气自然地岔开话题,问起了李守基和李镇业,他们这些年是否有长进呢。 “回禀殿下,大皇子和二皇子表面和睦,实则暗斗,但没谁搞大动作,势均力敌,安帝也从未表态传位给哪位皇子。” 金媚娘如实禀告,二皇子是昭节皇后的亲子,懿阳公主的胞兄,但母亲和妹妹相继遭遇不测,对方闭门了半个月,便恢复了常态,日子过得悠哉游哉,一点儿没有受影响,甚至于不愿亲自祭拜,薄情至极。 琳琅心里有了数,看来大皇兄和二皇兄没什么长进,和金媚娘交代了一些事。 另一边任如意和宁远舟聊的差不多,宁远舟没再别扭,正式向如意表白,倾诉衷情,如意心满意足,愠怒全消,不再追究。 待元禄和杨盈清醒后,一行人告别金媚娘,回到驿馆,如意一副小女儿情态,换了一身偏艳色的衣裳,插了一根木雕的桃花簪,据说是宁远舟亲手雕刻,琳琅随口夸了句,“宁堂主真是好手艺。” 琳琅不排斥他们的感情发展,任如意的前半生过得太惨,被亲生父亲贱卖,经受朱衣卫的地狱考验,一点点温暖就能感动她。 她太缺爱,珍惜每一份温暖,宁远舟品行不错,用情专一,应该不会辜负如意。 秋风飒飒,落叶缤纷,任如意和宁远舟手牵着手,在枫树下相拥亲吻,浪漫的情景看得其他暗中偷窥的人,满脸姨妈笑。 琳琅暗自吹了一口气,微风拂过,枝头桂花纷纷坠落,盈满季节的馨香,天女散花般落在任如意和宁远舟身上,好似最美好的祝福。 第779章 一念关山(40) 休整一天,使团队伍从景城出发,前往合县,落脚于合县驿馆。 如意得知朱衣卫调查自己的身份,巧妙利用写给玉郎的信,带着元禄的雷火弹去和朱衣卫赴约见面。 宁远舟不放心如意独立前往,寻了个借口跟了上去,大家对此乐见其成。 看到宁远舟和任如意相继离开后的背影,杨盈蹙着眉,一脸忧心忡忡,“琳琅姐,我昨晚到今早,眼皮一直跳,好不安生,越临近安国,越紧张。” 琳琅看了看天色,晴空万里,海棠花开,对杨盈提议,“既然不放心,咱们出门走走,去前面的土地庙祈祈福,安安心。” 杨盈笑着答应,于十三见针插缝地跳了出来,自告奋勇道,“我正好可以给你们当护花使者,聊天解闷儿,我都很在行的。” 琳琅目光浅浅扫过于十三,一离开景城,这家伙重新恢复了精神,活蹦乱跳。 “琳琅美人,你不要误会我,我和金媚娘…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于十三心虚道,他憋了好多天不敢说话,简直难受死了。 “这不重要,不用跟我解释,重要的是,你不该随意撩拨姑娘,女子若是动了情,绝对比男子受伤的严重,你自个儿万花丛中不沾身,潇洒快活,但可知喜欢你的姑娘如何失落,也许是一辈子放不下。” 琳琅不太欣赏于十三的处事风格,风流浪子,看似讨人喜欢,但并不讨喜。 “抱歉,我再也不会招惹其他姑娘,遇见你之后,我不再是浪子,只想喜欢你。” 于十三语气变得格外认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琳琅看,浪子回头,绝对不是嘴上说说的。 对于过去的行径,他清醒地认识到错误,他不该处处招惹姑娘。 “你喜欢我什么,这张脸吗?” 琳琅淡然瞟了于十三一眼。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啊。” 于十三自诩平日舌灿莲花,但在琳琅面前表达情意,显得有点笨嘴拙舌,很多想要说的话,都不知如何表述,急得眼睛都快红了。 “是吗?你知道我的志向,你这么喜欢我,想做我的三宫六院?” 琳琅媚眼横斜,语气轻俏,说着这世间颇为离奇的事,女子为尊,男子为辅,她要当安国未来的女帝,想要三宫六院。 当然这是吓唬于十三,令他知难而退。 于十三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琳琅的虎狼之词,不止他震住,不知如何接话,被无视一旁,当成透明人的杨盈也睁大了眼睛。 天呐,琳琅姐想要三宫六院,像男人那般三妻四妾?这是不是太刺激了点,贴在壁角偷听的钱昭、元禄和孙朗表情各异。 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情有可原。 琳琅有当女帝的能力和魄力,就算未来三宫六院,佳丽无双,以她尊贵身份和倾城容颜,估计想倒贴当男宠的人如过江之鲫。 钱昭抿着唇,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什么,元禄小声嘀咕,嘀咕的内容唯有自己知道,唯有孙朗和怀中的猫一脸吃到大瓜的兴奋。 “阿盈,咱们走吧。” 琳琅没理会反应不过来的于十三,拉着表情愣愣的杨盈,往前面备好的马匹而去。 她们相继勒了缰绳,往正前方策马而去,留下一阵扬起的灰尘。 第780章 一念关山(41) 于十三看着绝尘而去的两人,懊恼不已,他都没有给予明确的回答呀,琳琅怎么提前走了? 孙朗从里头踱步出来,笑嘻嘻对十三挤眼睛,好心宽慰,“十三,还是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崔姑娘那样的女子,你根本驾驭不了,以后估计还有更多的情敌。” “与其现在陷的不太深,长痛不如短痛地忘记,对你是件好事,不然你能想象将来和一群男人争宠吗,你还如何潇洒自在?” 孙朗虽然对琳琅有好感,谁不喜欢温柔美丽的仙女?美色对男人来说,从来都是温柔刀,诱惑力极强。 但他有自知之明,无论是样貌还是能力,自己都无法和对方匹配。 人间清醒的孙朗将爱慕转换为欣赏,这样就不会陷入单相思的痛苦之中。 于十三苦着一张脸,他当然不愿意,真正爱上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和旁人分享心上人,如果能分享,就不是真正的爱情。 “钱昭,你怎么看?” 于十三早知道钱昭暗恋琳琅,直接把复杂难解的问题抛给了他,钱昭抿着薄唇,沉默着不说话,他心乱的厉害,不清楚啊。 元禄扬了扬脑袋,眼睛亮晶晶的,一派天真无邪,“其实我觉得…三宫六院也不是不能接受,琳琅姐如果喜欢我,接纳我,我愿做三宫六院的一员,至少有正经的名分。” 孙朗看着天真无邪的恋爱脑元禄,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元小禄,你的思想有问题啊,下一刻,元禄便被热情的孙朗逮住领子,拉进房里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孙朗暗搓搓地想,绝对不能让梧国的英俊小草,傻乎乎地进了安国的御花园,成为所谓的三夫四侍。 于十三和钱昭面面相觑,暗自唏嘘,没想到元小禄也惦记着琳琅,真是人不可貌相,还以为他是使团里最老实单纯的小子。 土地庙,格外清净。 杨盈跪在香团之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祈祷此次顺利迎回皇兄,早点见青云。 琳琅不止一次听到“青云”的名字,若有所思问,“那个青云,是你的情郎吗?” 杨盈缓缓站起身,脸色羞涩地点了点头,对琳琅说了她和郑青云的爱情故事。 其实有几分俗套,冷宫公主和痴情侍卫,按照杨盈表达,郑青云对她非常好,格外的照顾,二人早早互许心意,山盟海誓。 “是吗?郑青云既然那么好,为何不阻止你出使梧国,他不知其中的凶险?” 琳琅一针见血地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前往安国迎帝会受到极大的阻力,一则是丹阳王,二则是萧皇后。 他们未必想看到杨行远安全回来,安帝又是极其暴戾刁钻的性格,杨盈最初的性子,根本不是当迎帝使,送人头还差不多。 “青云他也不知道啊,他很好的。” 杨盈语气肯定,极力维护情郎。 “哦。” 琳琅敷衍“哦”了一下,暗自猜测,那个郑青云要么太蠢,看不清局势,要么居心叵测,对杨盈并非真心实意。 “青云他真的很好!” 杨盈重复了一句,声音里满是甜蜜,琳琅感觉很无聊,郑青云好不好,与她没有多大干系啊,这丫头没必要这样腔调。 日久见人心,表情的好是虚的。 二人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道阵饱含热切的唤声,“阿盈。” 杨盈转头看去,眼眶禁不住红了。 “青云!” 久别重逢的小情侣相互奔向对方,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杨盈后知后觉将郑青云推开,扶了扶自己的冠帽,不好意思地看向琳琅,“琳琅姐,这是青云。” 郑青云的目光转移到琳琅的身上,瞬间被惊艳了一番,相较于黄豆芽似的杨盈,小鼻子小眼小身板,对面的女子疑似画中仙一般貌美,惊鸿照影,姿态翩然,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雪白的皮肤好似在发光。 “青云!” 杨盈有点不高兴地拉了拉郑青云的袖子,心下有几分失望,她知道琳琅姐很漂亮,但是,如果真喜欢一个人,不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就像远舟哥哥对待如意姐,琳琅姐再美,远舟哥哥都不会用这种痴迷眼神看琳琅姐,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意姐。 原本对情郎的信任感有了一点坍塌,杨盈眼神怀疑,声音也不似最初的热情,而是简明扼要地问,“青云,你怎么来这儿,你不应该在宫里值班吗?” 郑青云艰难地将视线从琳琅身上转移过来,含情脉脉地看向杨盈,腹中早已打了草稿,一字一句道,诉说深切的思念。 “阿盈,我想你了,一直担心你的安危,吃不好睡不着,正好趁着假期,快马加鞭赶过来见你,一解相思之苦。” 这话说的多少有几分虚伪恶心。 郑青云之所以赶来,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丹阳王希望他将杨盈带走,阻止礼王进安都,郑青云着急立功,自以为是地来找杨盈,甚至暗中制定了计划,准备带着人和赎金离开。 杨盈原本的猜疑在郑青云的柔情蜜意的肉麻里渐渐消失殆尽,露出几分娇怯之态。 “阿盈,咱们该回去了。” 琳琅轻咳一声提醒,自顾自地往外走去,心里对郑青云此行的目的表示怀疑。 这理由欺骗怀春的小姑娘还可以,但根本站不住脚,不过她没心情管这档事,反正驿馆里的几个男人也不是傻子,自会处理。 回去两个人,回来却是三个人,立即引来钱昭的注意,宁远舟暂时离开,他就是使团里的临时主事人。 钱昭放心琳琅带着杨盈出去,但不放心跟过来的郑青云,眼神带着质疑,孙朗直接将郑青云拦在门外。 后面的事琳琅不管,进屋打坐休息。 杜长史得知郑青云到了杨盈的身边,黑着脸指责对方窥探殿下行踪,亦欲惩罚对方,杨盈自然护得紧,杜长史又问是谁陪殿下出门,理该受罚。 于十三瞥他一眼,老小子这是对琳琅表示不满。 “杜长史,不管其他人的事,谁也不用受罚!” 杨盈板着脸说,语调很重,她知道自己任性了,但想到青云千里迢迢来见她,情意深重,也不好现在赶对方离开,至于琳琅姐,谁敢罚她,那不是找死吗? 第781章 一念关山(42) 夜深人静,驿馆里的人都在休息,唯有门口巡逻的一班侍卫,忽然一股呛鼻子的烟雾升起,外面隐隐有火光闪现,琳琅微微睁眼,挥了挥眼前的烟,感觉有大事发生了。 她的房门被笃笃敲了两三下,琳琅披衣开门,定睛一看,眼前是钱昭略显不安的面孔,他神情焦急,喘着气问道,“琳琅…你没事吧,快点出屋子,火势快蔓延了。” 琳琅被钱昭不由分说地拉了出来,驿馆内的人都在捂着鼻子灭火。 虽然烧了几间房子,但好在发现的早,没有人员伤亡,只见杜长史头发微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急急道,“钱都尉,不好了,殿下不见了,赎金也没了!” 钱昭眼眸微凛,顾不上照看琳琅,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琳琅径自来到马圈,策身上了马,往外驶去,心想着,杨盈十有八九被郑青云拐走了,不知是逃逸,还是被劫走。 半路上,琳琅看到受伤倒在地上的元禄,他的肋骨处似乎被人用尖锐的利器捅了一刀,鲜血汩汩而流,脸色变得极度苍白。 琳琅看了看他的伤势,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要害处,立即把他扶到在自己的马上,往回赶去。 元禄浑身虚弱,无力地趴在琳琅的背上,断断续续道,“琳琅,我们…去救殿下吧,她…被郑青云带走了。” 琳琅没有掉头,淡淡道,“不急,她也该长长记性,如果杨盈和郑青云私奔,那么你们也别找她了,随便找个替身就行了。” 她不喜欢恋爱脑,更不喜欢给旁人带来麻烦的姑娘,如果杨盈与郑青云私奔,那没必要找了。 元禄咬着唇,没有说话,暗自希望杨盈是被劫走,不然所有人都会对她失望,彻底放弃她。 当时若不是杨盈求情,他原本可以制住郑青云,奈何殿下苦苦相求。 他心软了,却被郑青云那个小人反杀,差点丢了性命,刀尖位置若是再往右偏移一点,他真的会死。 驿馆,于十三、钱昭和孙朗外出寻找偷盗黄金的盗匪还没回来,其他侍卫兵分各路寻找杨盈,没剩几个人。 杜长史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看到琳琅扶着受伤的元禄回来,赶紧上前帮忙。 琳琅取出药膏药粉,杜长史为元禄简单地清理伤口、涂药,又吩咐人煎药。 两个时辰后,六道堂的人相继回来,宁远舟和任如意得到消息,及时找到杨盈将其带了回来,询问元禄的情况。 “死不了。” 琳琅淡淡道。 杨盈非常愧疚,追问,“元禄他…他真的没事吗?” 若不是因为她,元禄也不会被郑青云刺伤。 “因为你,元禄差点死了,刚从阎王爷那里讨了半条命,你好好反省。” 听到琳琅的话,杨盈眼泪汪汪,一副快哭的模样。 “琳琅,阿盈她是被郑青云骗走的,她杀了对方,也算为元禄出了气报了仇。” 如意忍不住为杨盈解释,宁远舟则进去看元禄,他似乎睡着了。 “甚好,你还没傻彻底,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找个替身替代你。” 琳琅从来不觉得杨盈是无可替代的迎帝使,她的傀儡人也许更听话。 “琳琅姐,我错了,我对不住元禄,对不住大家。” 杨盈强忍住眼泪,今天她彻底明白自己有多傻,郑青云根本不喜欢自己,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个摇尾乞怜,能给他带来利益的工具,甚至很不堪。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以后挑男人擦亮眼睛。” 琳琅看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眼睛都红成兔子,语气稍缓。 杨盈这一天过得伤心伤肺,回房间休息,没多久就发烧了,吃不进去饭,昏昏沉沉,状态看起来比元禄还差。 使团队伍暂时搁置,一方面照顾杨盈的身体,一方面分派人手寻找丢失的黄金,没两日,丢失的黄金找回来,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杨盈的状态却很差,身体上的病痛好治,但心病需要时间医治。 不凑巧的是,这头杨盈刚服汤药睡下去,那头有人禀告,安帝派来的引进使和鸿胪寺少卿前来探望,如今二人已经在外堂坐着,宁远舟与之周旋。 但对方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见梧国礼王,态度格外强硬,宁远舟有点犯愁。 屏风后的如意瞥了眼背对着她坐的两人,对宁远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再多说,既然要看,那就来看吧。 宁远舟会意,心想如意应该有对策,将二人请进了内室。 一道薄纱,一道花鸟屏风后,杨盈虚弱地躺在床上,鸿胪寺少卿范东明仔细看了看,床上的少年似乎没及冠的年纪,但五官容貌的确和杨行远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对方的兄弟,但心头疑窦未消。 他想要进去给杨盈亲自请脉,确定对方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真摸了脉,是男是女太好猜了,这当然不行啦。 宁远舟皱眉,刚想出言阻止,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一名风流袅娜的美人,月白色曳地云锦华裳,鹅黄披帛,梳着精致的凌虚髻,戴着玉璎珞首饰。 高雅美丽,好似降落凡间的天女,眼神清冷无波,气势凛然,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近视的神圣感。 范东明不禁看傻了眼,都没时间反应,但他身后的李同光忍不住惊呼,“琳琅!” 琳琅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安帝派出的迎帝使是他,但意外的神色一闪而逝,没人捕捉到。 琳琅面色如常,语气镇定而浅淡,“大梧安阳郡主奉诏陪同礼王一同入安,殿下舟车劳顿,身体不适,本郡主接见大人也是一样的,请二位体恤,不要冒然打扰殿下休息。” 李同光眼睛一直盯着琳琅看,脑子除了“琳琅回来了”,哪里还管什么礼王,侧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范东明,声音冷峻。 “既然安阳郡主代礼王出来面见,也不算失了礼数,你先退下吧,接下来的事由本侯处理。” 范东明有点怵李同光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喏喏点头,退了下去。 李同光上前两步,满脸的激动欢喜,好似日光划破层层乌云,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琳琅盼回来了。 “琳琅,是我啊,鹫儿!” 第782章 一念关山(43) 宁远舟显然没料到这种场面,表情怔了怔,倒是站在他身后的杜长史眼神微闪,目不转睛看着琳琅,似乎在猜测着什么,暗自思忖,崔女史难道和安国引进使是旧相识? “你认错了人。” 琳琅轻描淡写地应对,没打算现在与李同光相认,众目睽睽之下,很多话不好说。 “琳琅,我现在是长庆侯…” 李同光语气急切,想要说点什么,奈何宁远舟上前挡在琳琅的前面,语气严厉,提醒道,“小侯爷,你失态了,安阳郡主初次离开大梧,根本不认识你,请侯爷自重。” 李同光眼神忽然变冷,不善地瞥了宁远舟一眼,但看到琳琅冷淡,不想相认的态度,似乎想到什么,退后两步,拱了拱手。 “抱歉,先前是我失礼,本侯一时眼拙,贸贸然认错了人,冒犯了安阳郡主。” 琳琅没有多看他,矜持地退到屏风之后,李同光不甘地看着那道月白色的流光裙角,渐渐消失在屏风之后,想到里头的礼王,暗自猜测着琳琅和礼王的关系。 琳琅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不来寻自己,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梧国使团之中? “小侯爷请回吧。” 宁远舟挡住李同光灼热探究的视线,不卑不亢道,后者无奈之下,只能先行离开。 李同光出了门,坐上马车,心情依然激动万分,吩咐属下尽快查清安阳郡主的来历,他觉得琳琅之所以不认他,是为了隐藏身份。 是他鲁莽冲动了。 李同倚靠在马车靠垫上,缓缓合上眼睛,昔年的记忆好似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过,那时候,师父对他很严厉,经常出外做任务,宫里的人嘲笑他的身份,还有皇子和世家子欺负他,每次都是琳琅为他出头,她越来越美丽,光芒万丈,好似真正的仙女。 他睁开眼睛,想到琳琅回安国最会去的地方,吩咐马夫掉头,他打算守株待兔。 长庆侯的马车渐行渐远,驿馆内的杜长史忍不住多看了琳琅几眼,眼里除了感激和好奇,还有欲言又止的请求。 只是,不知该不该现在说。 宁远舟心思敏捷,一眼便看出了杜长史的想法,当即立断道,“一切看崔姑娘的意愿,有些事不能强人所难。” 杜长史微微蹙眉,甚是不解。 明明眼前有捷径,为何不走? 长庆侯分明对崔女史有好感,看对方眼神灼热,显然是一见钟情,如果崔女史代替他们和长庆侯进行谈判,达成合作,接回陛下的几率会增加好几成。 奈何宁远舟根本不给杜长史继续说话的机会,将其拉扯出去,免得如意看杜长史不顺眼。 其他人心思各异,表情复杂,纷纷被宁远舟喊了出去,室内只余两人,如意看向琳琅,想到刚才的一幕,不免有几分感慨。 原来这次的引进使是鹫儿,他如今还是长庆侯,在战场上亲自擒获杨行远的人。 “琳琅,你打算和鹫儿相认吗?” 任如意意味深长地问,依照目前这个局势,似乎不太好澄清真实的身份。 “任姐姐,相认是迟早的事。”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我打算去母后的陵墓看看,我那个好父皇自诩深情,这些年写了不少悼念亡妻爱女的诗词,旁人还以为他多么难受呢,几年过去,他还不是纳了贵妃,热衷于打仗。” 琳琅看着远处的天空,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大雁护着小雁,生物界的亲情尚且令人动容,但人间帝王的亲情却如此凉薄。 任如意点头,深有感触。 “你不要逗留太久。” 娘娘如今在世,她的陵墓即使建了,也是一块空棺,任如意知道琳琅心下惆怅,想要独自静静,没有表示跟着。 琳琅换了一身行头,戴上一顶厚实的帷帽,骑着马出去,于十三想跟过去,钱昭在身后拉住他,出言提醒道,“你最好不要跟过去,免得被更多人盯上,你没发现吗?长庆侯的人在暗中盯梢。” 他们知道琳琅是安国的懿阳公主,估计认识长庆侯,但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看长庆侯激动狂热的表情,估计也是琳琅的裙下之臣,这世间,估计没有几个男子,能够抗拒美若天仙的公主殿下。 于十三的剑眉微微上挑,语气颇为不悦,“那个长庆侯估计也觊觎琳琅,乳臭未干的小子,看起来那么瘦,很难想象他上过战场。” 钱昭清俊的面容不禁笼上一层寒霜,沉声道,“你忘了吗?咱们的陛下就是被长庆侯亲自擒获,人不可貌相,你别小看对方。” 当初若不是杨行远冒进轻敌,刚愎自用,如何会轻易陷入安国的包围圈,导致天道的兄弟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名声尽毁。 皇陵,昭节皇后的陵墓前,摆着一束新鲜的花和贡品,李同光蹲在那里看天,直到听到隐约的脚步声,起身一看,熟悉的窈窕身形,白色的帷帽遮住了容颜,却挡不住扑面而来的清冽幽香,是琳琅,她真的来了。 “琳琅,是你吗?” 李同光脱口而出,剧烈的心跳扑通扑通,占据他所有的注意力。 琳琅走近了,缓缓揭开帷帽,如画的眉目蕴着疏懒的笑意,缓缓道,“鹫儿,好久不见。” 李同光的眼眶发红,忍不住激动的心情飞奔过来,紧紧拥抱住琳琅,声音哽咽嘶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姐姐那么厉害,不会死的,但我找不到你,我真的很害怕,这辈子都找不到你,梦里做噩梦,梦见你再也不回来。” 他悲怆地说着,眼角的泪顺颊而下,瘦削的双肩瑟瑟颤抖。 “鹫儿,你变了好多啊,你以前从不哭鼻子。” 琳琅有点无奈地推开他,叹了一口气。 其实李同光猜到了一半,如果李隼不劳民伤财,野心勃勃地征战,搞得中原境内硝烟不断,她真不想回来。 外面的世界广阔有趣,她能在外头潇洒一辈子,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隼太折腾。 李同光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喜欢哭鼻子,只会在琳琅跟前展露他的真实情感。 以前他以为琳琅只是表姐,但听说她病逝的消息,李同光感觉五脏俱焚,不要命地往回赶,那一刻,他真正认识到,他喜欢琳琅,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是深爱。 第783章 一念关山(44) 李同光整理好情绪,拉了拉琳琅的袖子,一本正经道,“我从来没变,我还是从前的鹫儿,是姐姐的鹫儿!” “你为何会在梧国使团,当年邀月楼遇火,昭阳宫病逝的缘故,还有师父她真的死了吗?还是说,她和你一样,都是假死脱身,琳琅你告诉我好不好?” 琳琅暗自在周围设置一道隐形结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李同光,包括母后已经在云清寺出家,任如意也在梧国使团。 李同光一脸震惊,随即就是狂喜,舅母和师父都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鹫儿,我打算取代老头子。” 琳琅眸中幽然,语意深远道。 李同光微愣,随即肯定的表态,信誓旦旦道,“我会帮姐姐的。” 如果琳琅想要李隼的龙椅,那么他会拿出全部的身家和势力,帮她争取坐上去,必要时候,除掉李守基和李镇业,给琳琅扫清争储的障碍。 “很好,我和六道堂有合作,你对他们稍微客气点。” 琳琅知道李同光性子桀骜,不太想他和宁远舟他们有正面冲突,有意提醒。 “我都听姐姐的,只是…姐姐可不可以住我安排的宅子?” 李同光点头,偷觑一眼琳琅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 六道堂那么多男人,一想到琳琅从早到晚和他们打交道,李同光心里就不舒坦,甚至嫉妒 他已经很久没和琳琅单独相处。 “不可以,你想金屋藏娇啊?” 琳琅斜睨李同光一眼,干净利索地拒绝,表弟的心思都快摆到明面上了,她不得直接表态,“鹫儿,记住咱们的关系,我永远都是你表姐,你也是我最在乎的表弟,不要逾越了界限。” 李同光紧紧抿着唇,汹涌的情感压抑不住的外泄,“我…不想你当我表姐,我…喜欢姐姐,喜欢琳琅,想要和你在一起,不是亲情,而是男女间的爱情,琳琅,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咱们很合适。” 这席话一股脑地说出来,李同光既痛快又忐忑,惴惴不安地看着琳琅,声音带着几分恳求,“琳琅,你看看我,咱们一起长大,考虑一下我,不要直接拒绝我好吗?” 琳琅审视着他,一言不发,李同光被她的目光盯着头皮发麻,但也不后悔将自己的心声吐露出来,他真心喜欢琳琅,喜欢的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甚至为她死。 “我将来可是要当女帝的,你不介意做我的三宫六院?” 琳琅无奈之下,只好把对付于十三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李同光怔了几下,随即认真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愿意,但我要当姐姐的正夫,只要你心里有我,其的他条件我都愿意答应。” 他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暗自琢磨,其他野男人不配拥有琳琅,他和姐姐才是天生一对。 只要他是正夫,三宫六院他有办法搞没,刺杀毒杀都行,目前先缓住琳琅,等自己和她成婚,再暗自筹谋。 准备在未来搞宫斗的李同光,脸上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琳琅无语凝噎,这都能答应? “算了,这件事别说了,我现在没心思谈情说爱。” 琳琅别过眼,有点不知如何继续面对这个表弟。 “姐姐,我安排的宅子…” 李同光不死心地问。 “我不住,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有事烟火信号联系。” 琳琅摆摆手,对李同光郑重交代,她回去静静,这几天不准备出门。 李同光亲自把琳琅送回来,后续又送了各种美食华服,六道堂的人猜测,这位长庆侯是在向琳琅献殷勤,纷纷看他不爽。 于十三是富贵出身,手里有银钱,李同光送琳琅什么,他就送更好的东西,甚至能送出更符合女子审美的好玩意,连带着任如意和杨盈收到不少礼物,暗自感叹男人的攀比心。 歇了两日,梧国使团和安国引进使的队伍一起启程,赶赴安都。 路途中,李同光被一群黑衣人刺杀,使团的人前来帮忙,琳琅直接挥了一把药粉。 除了她,其他人全部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自己人给了解药,恢复了精神,黑衣人则被锁镣铐了起来,严刑逼供,找到北磐挖的秘密地道,上次隅县盗匪杀人放火,全都是这帮畜生所为。 “把他们都杀了。” 琳琅嫌恶地看了黑衣团伙,不想让他们多活一分钟。 “还是把他们交给官府吧,北磐出现在安国境内,安帝不可能不管吧。” 宁远舟思忖后建议,李同光正有此意。 “没必要,李隼不会在意的。” 琳琅摇头,五年前李隼和北磐私下勾结,视人命如草芥,他不会在乎这些。 这些手里沾满无辜百姓鲜血的北磐人,斩首有啥意思,应该把他们打残了,扔狼堆里,尝试一下,作为弱者的悲哀和无助。 李同光不会反驳琳琅,按照琳琅的意思,示意手下去办,宁远舟摸了摸鼻子,他虽然不赞成,但也不会反对。 “两位郡主,你们上车吧,再过三天就要进安都。” 李同光格外殷勤地将琳琅和如意迎进马车,于十三轻哼一声,“我大梧的郡主,不需要长庆侯来迎。” 李同光将车帘子放下,转身似笑非笑地看向于十三,暗自比较了一下。 对方很高,长得还算可以,似乎对琳琅有意,应该是他的情敌,面对情敌,他可一点儿不怂,甚至挺了挺胸膛走上前。 钱昭警惕地盯了李同光一眼,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于十三不甘示弱地迎向李同光鹰隼般的目光,“想打架吗?” 李同光瞥了一眼马车的方向,琳琅和师父在此,他自然不会给六道堂难堪。 但是,如果有人不自量力地想抢他的心上人,就要做好必死的准备。 第784章 一念关山(45) 李同光勾勾唇,扬起下巴,眼神很犀利,声音出奇的平稳无波,“看在姐姐的面子,本侯不和你们的无礼计较,但你们若是想挑衅,那么接下来的合作不谈也罢。” 于十三冷睨了李同光一眼,嘴皮子犀利如刀,嬉笑着脸,一阵阴阳怪气的输出。 “哦,原来你也知道琳琅是姐姐,你是弟弟,她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小屁孩,你还年轻,不知道姑娘家的心思,温柔成熟,善解人意的美男子更吃香,你呀,太嫩了,等几年吧。” 钱昭双手抱胸,附和道,“长庆侯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 据他的观察,琳琅对李同光献的殷勤并不动容,甚至婉拒对方的邀请,这两日一直待在驿馆,态度很明确,她对李同光无意。 长庆侯显然是一头热,单相思。 李同光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见招拆招,冷笑道,“是吗?好吃的瓜不尝尝,如何知道甜不甜,我虽然年轻,也有二十有二,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不似你们年近三十,远看近看,都是老男人,姐姐不会喜欢你们。” 于十三顿时黑了脸,他就算三十岁,也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这个小鬼头知道什么,三十到四十岁可是男人的黄金时期,吃香的很,鲁莽冲动的愣头青才没女人缘。 钱昭担心于十三不分场合的发怒,提前扯住了他,低声提醒,“十三,咱们不要和他计较,为大局考虑,我们的合作还要继续,暂且忍忍。” 如今抵达安都在即,很多事都需李同光帮忙,还是不要和对方逞口舌之快,免得被人看了笑话,三个男人争风吃醋,成何体统。 元禄见势不好,一路小跑过来,拉了拉于十三的衣袖,提醒道,“十三哥,咱们走吧,琳琅刚才说了,路上生了风波,后面的行程大家都收敛一点,有些事以后再说。” 于十三收敛不爽的情绪,整理了一下白色无尘的衣衫,不再理李同光,往前面的队伍策马追去,钱昭紧随其后。 元禄多看了李同光两眼,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人,但对方能以赫赫军功封侯,亲自擒获梧帝,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听说他也是如意姐的徒弟,怪不得身手如此厉害。 “你是琳琅的表弟吗?” 元禄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又如何,琳琅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 李同光语气不善,眼神锐利得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刃,带着慑人的寒芒,琳琅是小名,怎么这些人都能随便叫? “琳琅都不介意,你这么大火气作什么,好啦,我不跟你聊了。” 元禄撇了撇嘴,对此不以为意,他就是喊了琳琅的名字,你奈我何? 看着元禄匆匆离开的背影,李同光懊恼地握了握拳头,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围在琳琅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多,个个心怀不轨,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眼见前面的队伍要走远了,不远处的朱殷牵着马走了过来,“小侯爷,咱们也走吧,如果再次落单,估计会有危险。” 上次一群黑衣人突袭,就是因为侯爷身边没有带太多人手,意外落了单,北磐人虽然被处理,但泄露行踪的朱衣卫还没有解决,这一路上不可不小心谨慎点。 李同光抿着唇角,微微颔首,拉过缰绳,翻身上马追了上去,朱殷紧随其后,为自己主子捏了一把汗,身在高位,刺杀的人不计其数,他差点也没了性命。 途中使团在附近的驿馆休息,晚食时分,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和点心,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其中还有琳琅当公主时最爱吃的玫瑰酥和乳糕。 “琳琅,这些年不知你的口味有没有变化,我队伍里正好有两个厨子,手艺还不错,这些菜和点心都是你素日喜欢的,旅途劳顿,你多吃点,补补身体。” 李同光亲自给琳琅舀了一盏味道鲜美的红枣鸡汤,又将玫瑰酥和乳糕的碟子摆在她的面前,动作里满是做熟的常态和亲昵。 他知道琳琅的口味,她讨厌吃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满园盛放的鲜花,最喜欢兰花。 “嗯,你有心了。” 面对李同光的热情,她有点不自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大可不必啊。 弟弟的心眼子太了点,但面前摆的美食很香,是他的心意,琳琅不忍责备。 “师父,你最喜欢吃的珍珠圆子,尝尝吧,是不是往日的口味?” 李同光笑容渐盛,又给任如意夹菜,他记得师父在安国做朱衣卫时最爱吃这道菜。 “你…准备的真周到。” 任如意深深看了李同光一眼,鹫儿真的长大了。 “琳琅和师父吃得开心,我就开心。” 李同光笑得很灿烂,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就是琳琅和师父。 “如意,我记得你现在还喜欢吃张记的一口酥,这是我给你买的,你尝尝。” 宁远舟满脸警惕,将怀里的一口酥拿了出来,放在任如意面前。 他都不知道如意喜欢吃珍珠圆子,这小子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他必须向琳琅多多打听,不然未来孩子娘被人抢走,他哭都来不及。 不过宁远舟的担心很多余,李同光对任如意的感情,更多的是长辈的那种,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琳琅,心里再也塞不下其他的女子。 至于新鲜出炉的未婚妻初月,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如果没人提,他估计都想不起来。 奈何有人非常看不惯李同光这般举止,恨不得拿个麻袋套住他揍几顿,这厮故意表现,戳他们的眼吧! 想到金沙楼传递过来的情报信息,于十三轻嗤,毫不留情地戳李同光痛脚。 “长庆侯是不是忘了安国的未婚妻?安帝亲自给你指婚初国公的爱女金明县主,你都是有婚约的人,做事也该收敛点,小心金明县知道了,你有口难言。” 李同光给琳琅剥虾的手微微一顿,眉毛蹙起,不悦看向于十三,后者笑嘻嘻地挑起长眉,乐的想在原地转三圈。 第785章 一念关山(46) “琳琅,你听我说,金明县主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这桩婚事只是陛下口头赐婚,根本不算数,我绝对不会娶初月,也会给初国公一个满意的交代。” 李同光懒得和于十三钱、昭逞口舌之强,妈妈忙不迭向琳琅解释,语气诚恳。 初国公人挺不错,他女儿性格虽然刁蛮了点,但性子也不算坏,就算他将来要退婚,也会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做出一定的利益割舍。 “哦,我知道。” 琳琅淡淡应了一声,继续享用美食,这事金媚娘早就告诉过她,鹫儿和初月的婚事,其实也是老头子恶心人,故意为之。 李隼不希望沙西部的贵女嫁入皇室,又不想鹫儿的势力增长,所以给鹫儿赐婚性子骄傲的初月。 钱昭继续补刀,语气幽幽,“除了金明县主,长庆侯似乎和宫里的初贵妃关系密切,据说初贵妃年轻美貌,掌后宫之权,对你很看重,不得不说,长庆侯人脉真广。” 面对钱昭的含沙射影,李同光又惊又怒,咬着牙反驳,“你们…合作而已!” 虽然初贵妃对他起了异样的心思,甚至屡次袒露对他的好感和情意,但李同光没有接受,甚至在之后疏远了对方,他只谈合作,不和对方搞暧昧,免得惹来一身骚。 “只是合作吗?那可未必。” 孙朗阴阳怪气地添了一句,堵着李同光胸口憋得慌,他暗自握拳,心下断定,这些人都见不得他好,希望琳琅对他产生误会。 李同光越想越生气,但又不敢在琳琅面前掀桌子,双手重重按在桌子上,压抑住隐隐喷涌的怒气,浑身有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感。 “好了,吃饭!” 任如意听的耳朵嗡嗡嗡,不耐烦地轻斥一声,他们有完没完,她听的耳朵起茧了。 “师父,是他们故意针对我。” 李同光委屈巴巴,面对任如意好似被欺负的小狗,又拿眼偷觑琳琅的表情。 宁远舟轻咳一声,瞪了于十三他们好几眼,用眼神严厉警告,“你们是不是闲得慌,现在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嘛,适可而止吧,不要把人得罪彻底!” 现在他们有求于李同光,对方看在琳琅的面子不会计较,但是私下里给他们六道堂使绊子绰绰有余,得罪他,有百害无一利。 于十三努了努嘴,暗自腹诽,宁头儿已经抱得美人归,哪里理解他的危机感。 如果李同光盯上的是任如意,估计宁头儿的醋坛子早打翻了,所作所为会比他们离谱的多。 “我吃饱了。” 琳琅放下碗筷,闷头大吃大喝的杨盈摸了圆鼓鼓的肚皮,心满意足道,“我也吃饱了。” 她好久没有这么敞开肚皮吃东西,果然美食最吸引人,相较于几个男人的争锋相对,吸引杨盈的是满桌子的美食点心。 “我们先回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琳琅和杨盈手拉着手,进了后面的屋子,李同光死死盯着他们交握一起的手,心里很酸很嫉妒,琳琅从来没有这么自然主动地牵他的手。 宁远舟心细如发,眼角余光注意到李同光盯着杨盈的阴沉目光,心下微觉不妙。 少年人的痴恋最为疯狂,对方不知道阿盈是女子之身,嫉妒之下很容易做出极端行为,不由提醒道,“长庆侯,琳琅把殿下看作亲弟弟,你不要想太多,如果你伤害阿盈,我们六道堂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李同光收回目光,轻哼一声。 “宁堂主多虑了。” 旋即,李同光离席而去。 这顿话吃得真难受,琳琅态度不明,情敌面目可憎,一个赛一个能说会道。 不过,李同光不会对梧国使团的人暗下做什么,琳琅的话,他全都记在心里,不会违背,不然,琳琅会生他的气,得不偿失。 队伍休整一晚上,次日再次启程,下午时分进入来到安国玣州。 李同光大清早骑着快马出门,给琳琅买了新鲜出炉的蟹黄包,摘了一袋青枣给如意,杨盈眼巴巴瞅着蟹黄包和青枣。 她嘴馋,都想尝一尝。 如意对李同光微微一笑,尝了几颗青枣,又甜又脆,是熟悉的味道。 她没有多想,随手将剩下的半袋给了杨盈,琳琅也招呼他们一起来吃烫嘴的蟹黄包,一口一个,绝对美味。 杨盈吃得满嘴流油,笑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好似钻进米袋里的小老鼠,看得李同光想揍他,青枣是孝敬师父的,包子买给琳琅的,这个礼王是饿死鬼投胎吗?他买的东西也敢吃。 “好好吃啊,玣州的美食真多。” 杨盈丝毫没觉察到李同光阴恻恻的眼神,掏出绢子擦了擦嘴巴,继续拿起一颗青枣吃,只是这次枣子还没进口,就被李同光一拳打飞了。 “喂!你干什么呀?” 好吃的青枣被打飞滚在地上,杨盈生气地瞪向李同光,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不是给你吃的!” 李同光恶狠狠瞪了杨盈一眼,直接抢走了杨盈手中的袋子,往外走去,杨盈气鼓鼓的,转向任如意,扁着嘴告状。 “如意姐,你看他,真小气,他是你的徒弟,我也是你的徒弟,也算他的小师妹,他怎么这样,一点同门情谊都没有!” 如意无奈一笑,鹫儿的脾气有点臭,当年她没少罚他,磨砺对方桀骜的性子。 “阿盈,别在意,你如果想吃枣子,让你远舟哥哥给你摘去。” 杨盈心满意足地笑笑,钻进任如意的怀里,拉着她的胳膊,“好,我们现在去。” 琳琅知道李同光生气了,他生气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还喜欢黑着一张脸,但从来不对她生气。 这次估计憋着气。 她跟上李同光的脚步,轻喊。 “鹫儿,我们出去逛逛吧。” 原本一肚子郁闷的李同转身,满脸的欣喜,小跑过来,拉起琳琅的手,“好,我就知道姐姐在意我。” 小狼狗给点阳光就灿烂,高兴地咧开嘴,眉间的阴霾消失无踪,清朗地好似天边的云,林间飒爽的风,满满的青春活力。 第786章 一念关山(47) 他们驾车出门逛了一大圈,李同光眉开眼笑,心情大好,他心情好了,看谁都顺眼。 看在琳琅的面子,李同光将保护梧帝的天道侍卫埋葬位置告诉了宁远舟,如果六道堂愿意重新收尸,现在就可以行动。 杨盈听到这句话,骤然变了脸色,更别提宁远舟等人,一行人脚步匆促地往指定的小河边跑去,开始徒手挖掘。 熟悉的配件和衣服,一一印证了沙土里尸体的身份,钱昭挖出柴明随身佩戴的平安扣,眼眶红了,咬着唇哽咽,“阿明,哥哥来了,哥哥来接你了。” 六道堂的兄弟都知道钱昭和柴昭的关系好,却不知二人实际上同父异母的兄弟,感情非常好,看到昔日总是跟随自己,想要得到认可的弟弟埋骨此地,年纪轻轻没了性命,钱昭呼吸沉重,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 “老钱,逝者已逝,我们让他安息吧。” 孙朗看钱昭的情绪不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虽然很难过,但早已知道他们死了,心中悲怆再多,也要坚定地往前走。 “如果不是杨行远一意孤行,柴明他们不会白白牺牲!” 钱昭面色沉沉,咬牙切齿道,杨行远害死那么多忠勇的将士,他值得他们营救吗? “老钱,你注意言辞啊,话虽如此,但心里话不能放在明面说,他是君,我们是臣,君尧臣死,臣不得不死,此次我们来安国迎帝,是为了那份雪冤诏,而不是为了那个人,你稍微克制一点。” 俗话说的好,宁可削骨,莫毁其名,柴明他们英勇牺牲了,但不能背着通敌卖国的名声,不然九泉之下都无法安宁。 一日不洗刷清誉,他们的家眷不仅得不到抚恤金,还会被人背后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 看到朝夕相处的兄弟的尸骨,孙朗如何不痛心疾首,但那又如何,他们的职责如此,求的是问心无愧,无愧于家国仁义。 最后宁远舟几人将天道兄弟的尸首重新火葬,火焰熊熊,烧的不仅仅是尸体,也是人心,两国交战,多少人没了父兄亲人。 使团再次启程,只是这次的气氛格外凝重,性格活泼的杨盈闷闷的不敢说话。 虽然那些烈士不是她害死的,却是她皇兄的错,是杨家人作的孽,杨盈心中很愧疚,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为死去的天道兄弟们正名,亲手拿到皇兄的雪冤诏。 使团入安都,二皇子李镇业派来的心腹有意为难他们,琳琅暗中驱使一群蜜蜂,把那些人叮咬的抱团鼠窜,没有精力再来捣乱。 “看看,蜜蜂都知道叮坏蛋!” 杨盈看着帘外的情景,翘起了唇角,十分解气,任如意若有所思,觉得这事蹊跷。 琳琅安之若素,闭目养神。 她回到安都了,空气都不一样了,不知她的返国,李隼的梦魇症会不会更加强烈? 李同光将梧国使团一行人安置在四夷馆,准备回去向安帝复命,琳琅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安帝身体可好?” 李同光如实回答,“陛下的身体不如从前,除了近侍和太医,没有几个人知道。” 即使如此,李隼都没立储的准备,可见他对皇位看得多重,对两个皇子有多忌惮。 琳琅眼底的深思犹如浓墨般倾泻,抬眸对李同光嘱咐,“鹫儿,替我向李隼问个好,就说,懿阳回来了,看看他的反应。” 李同光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不解的神色,“琳琅你…你确定要如此吗?” 天家的亲情太凉薄,李隼真的希望琳琅死而复生吗? “我给他一个延命的机会啊,看他能不能抓住。” 琳琅意味深长道,自古子不杀父,她也不想屠龙,继续皇位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李隼识趣,对她这个女儿还保留着几分亲情,也许她会对方多坐几天的龙椅。 如果他心太狠,不想暴露和北磐的交易,像逼杀昭节皇后一样对待她,那么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李同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他明白琳琅的言下之意。 安国皇宫,御书房。 李同光面见安帝,将梧国使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提到北磐人秘密潜入安国境内打家劫舍,李隼的表情纹丝不动,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语气颇为淡淡。 “这件事交给刑部的人去查吧。” 李同光没有失望,他早该猜到是这种情况,刑部的人查不到,就会把罪名安在山林匪盗身上,然后不了了之。 只要没有伤害到上层利益,死多少百姓都不重要,这就是阶级之上对人命的冷漠。 “陛下,除了这两件事,臣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知陛下。” 李同光深吸一口气,对李隼再次躬身。 李隼正襟危坐,老眼微眯,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一本正经的李同光,“哦?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 李同光抿着薄唇,一字一句道,“同光…看到表姐了,她没死,懿阳公主还在世。” 他的话音轻飘飘地落地,好似炸起惊雷,李隼瞳孔地震一般收缩,扶着扶椅的手微微颤了两下,懿阳还活着,她真回来了? 想到唯一的女儿,李隼心绪复杂,虽懿阳忤逆,帮着皇后斥责于他,被他下了禁足令,但没想要对方的命,女儿到底是李氏血脉,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啊。 五年前懿阳在昭阳宫内禁足,凭空消失,国库一半的银子都没了,李隼惊怒之下,苦寻无果,只能对外报了公主病逝。 接连大半个月夜里做噩梦,李隼精神萎靡不顿,外界的人都以为他有多么难过,其实是害怕因果,害怕不受控制的事发生。 好在半月后,李隼的梦魇之症得以缓解,渐渐把重心放在朝政上,甚至在次年纳了沙西部初国公之妹进宫为贵妃。 但皇后之位一直空悬,外道都言安帝深情,实则是娶不到别国的和亲公主为后。 没想到五年以后,凭空消失的懿阳回到安都,李隼扶着额头,他的病似乎又犯了。 第787章 一念关山(48) 李隼心中五味杂陈,将当年公主失踪和库银被窃两件事诡异地撞合在一起。 虽然解释不通,但他总觉得,是懿阳暗中做的手脚,因为他后来也知道,他的女儿似乎没表面那般柔弱,是朱衣卫任辛唯二的徒弟。 李隼深思熟虑之后,一双老眼紧紧盯着李同光,沉声问,“懿阳现在何处?” 李同光微微犹豫,低头拱手回答,“公主在四夷馆,梧国使团的手中。” 李隼脸色有点难看,不由往案上使劲拍了一掌,神色晦暗不明,缓缓问,“梧国人有什么要求?” 李同光等的就是这句话,李隼如果有点良心,就应拿杨行远交换琳琅,这才是慈父所为,如果冷眼漠视,别怪他将来无情。 “礼王想尽快面见陛下,迎回梧帝。” 李同光言语铿锵地回答,眼角余光不易察觉地盯着李隼的表情,后者沉默,在进行权衡思量,甚至揣度李同光话里的真实度。 “你退下吧。” 自头顶上方传来李隼的声音,李同光嘴唇蠕动,不知该不该说几句话,但想到琳琅试探李隼的深意,应了一声“是”,告退。 御前侍奉的田公公亲自送李同光出来。 “公公留步,陛下身边需要你侍候。” 李同光淡淡道,田公公压低声音说了句话,躬身离去,后宫里除了初贵妃,李同光通过接济田公公宫外的侄子,获得一些御前情报。 田公公对他泄露的是私密。 “陛下的旧疾复发了。” 所谓旧疾,应该是梦魇之症。 李同光不在乎安帝是否梦魇,如此循环,折损的是李隼的精神气,只要他坚持住没有立储的心思,那么琳琅就会有机会。 李同光思及此处,又开始想念琳琅,大步流星地往宫外而去,一个面孔熟悉的宫女擦身而过,声音轻而紧,“娘娘召侯爷。” 宫女是初贵妃的陪嫁侍婢,心腹中的心腹,初贵妃得知长庆侯进宫面圣的消息,便命令心腹宫女在李同光出宫必须经过的地点守株待兔,势必要将对方拦住。 眼见李同光面色如常,无动于衷,准备离开,宫女不由扯开嗓门。 “小侯爷,我家娘娘一直惦记金明县主,准备了一套宝石头面带给县主,奈何县主这些日子被国公拘在家里,所以请,小侯爷走一趟,替娘娘将首饰转交县主,侯爷,请随奴婢移步未央宫。” 初贵妃的人公然请李同光代交礼物,他没办法拒绝。 李同光心下暗忖,初贵妃最好有重要的事找他,如果又要对他表明心意,他再也不会理睬对方。 既然做了老头子的女人,享受了贵妃的尊容和富贵,想那么多做什么,他们最初的交际便是利益合作。 随着宫女带领,李同光往未央宫的方向而去,进了殿,来到初贵妃饮茶的暖阁,李同光对初贵妃客气地请了安,开门见山地问,“到底有什么事?” 初贵妃娇艳的脸上染上几分不甘的哀怨,从身后想要环住李同光的腰,却被对方躲闪开,不由恼羞成怒。 “李同光,你对本宫一点情意都没有嘛,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干净,嫌弃我年纪比你大?” 李同光肃然地板起面孔,“贵妃娘娘请自重,你难道忘了,我和你侄女有婚约,你做姑姑的说这种话,是不是不太好,何况我早对你言明,我们之间除了合作,不要谈其他,不然不合作也罢!” 初贵妃脸上发起凄艳的冷笑,声音带着几分诱惑,“你又不喜欢阿月,甚至想要退婚,现在何必拿阿月当挡箭牌,阿月的性格那么骄傲,她不会喜欢你,但我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本宫…” 李同光不待对方把话说完,忍不住呵斥打断,眼神冷冽的好似结了冰。 “你住嘴!说来说去,你也看不起我的身世,因为我是梧人面首之子,所以你侄女看不上我,但你愿意怜悯!” 深宫寂寞的女人的确很可怜,李隼老了,于女色方面不太在意,初贵妃如今年轻貌美,中宫皇后的位置得不到,想给李隼戴一顶亮闪闪的绿帽子。 但他不是排遣女人寂寞空窗的玩意,初贵妃未免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初贵妃脸色微变,正欲解释,李同光轻嗤一声,愤然离开,但出未央宫时表情调理得当,不会令任何人看出他隐藏的怒气。 李同光出宫回府,吩咐朱殷买了件首饰,驾车去了一趟初国公府,既然初贵妃用送首饰的由头找他,后面也要做做样子。 奈何初月不在家,李同光又去了一趟珍宝斋,准备亲自给琳琅挑一套配得上她的珠宝 很碰巧,遇上了熟人。 初月正和人争执,对方是孙御史的千金,为了一样新到货的紫玉钗吵了起来。 论理,初月占据上风,紫玉钗是她提前订的好货,送去精挑细选的玉石,请珍宝斋师傅精心打造,今日来收货,却被旁人看中。 自己的东西自然要抢回来,初月气势汹汹,御史千金争不过理,只好嘲讽初月是个男人婆,年过二十都没有嫁出去,即使被陛下赐婚,未婚夫对她不闻不问,显然是看不上她,初月气得火冒三丈,想要动用鞭子。 李同光及时阻止她,将朱殷代买的红宝石首饰当众送给了初月,解了她的难堪,将她带出珍宝斋,提醒道,“金明县主,如果你不担心明日被言官弹劾,尽可甩鞭子,国公府虽然显赫,但未必没有仇敌,陛下是怎样的人你也清楚,你希望初国公被弹劾?” 初月嘟着嘴,摇了摇头,她自然不想给父亲惹麻烦,对李同光说,“谢谢啊。” 她真心诚意地道谢,缓缓打开首饰盒子,看到珠光宝气的红宝石簪子,不免红了面颊,神情略带几分羞涩欢喜。 “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李同光不想再招惹桃花,澄清道,“不是,初贵妃送你的首饰,嘱咐我转送给县主。” 初月略显几分失望,刚才李同光为她出头的一幕很爷们的,她心里颇为感激,看他顺眼许多,甚至觉得他挺俊。 加之前些日子被拘在府里被父亲耳提面命地教导,既然是陛下赐婚,金口玉言,她再抗拒都无济于事,不如理性地接受。 初国公不遗余力地劝女儿不要任性,他的亲妹妹都能为了家族,年纪轻轻的,进宫为妃,何况阿月的未婚夫也不算太差。 至少不是酒囊饭袋。 初贵妃进宫前那么抗拒,哭得撕心裂肺,最后还不是毅然进宫,初国公府虽然显赫,但也不敢阳奉阴违,违抗皇命。 李同光就算是梧人面首之子,出身稍微差了点,但也是清宁长公主的亲生骨肉,身上流淌着一半的皇室血脉。 何况他年轻有为,上过战场,亲自擒获梧帝,立过赫赫军功,有真材实料,三十不到便加封侯爵,未必不是初月的良配。 初月很听劝,心里对李同光的排斥消除了大半,加之李同光对她的维护,心生好感也很正常,但现在对方毫不犹豫地否决,她看着漂亮的首饰,心情似乎没那么高兴。 第788章 一念关山(49) 李同光和初月没说两句话,在长街拐角分开,重新返回珍宝斋,掌柜见了他,忙不迭恭敬相迎,满脸的褶子堆成了菊花。 “侯爷,请问想要什么样首饰?” 虽然金明县主取走了紫玉钗,但姑娘家不嫌首饰多,长庆侯特意过来,想必是替未婚妻挑选更名贵的珠宝,这可是大买卖啊。 李同光抿着唇,目光逡巡着檀木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珠宝簪钗,没有一样能入眼,微微蹙眉,用挑剔的口吻询问,“你这里有没有更好点、上档次的首饰?” 琳琅那般超凡脱俗的气质,一般的珠宝根本配不上她,必须挑个漂亮别致又符合琳琅身份的首饰,黄金俗了点,宝石常见,还是晶莹剔透的玉饰,比较契合她的气质。 “侯爷里头请,还有更好的。” 掌柜笑吟吟将李同光请上了二楼,珍宝斋可是安都数一数二的珠宝铺子,达官显赫都会来此购置,只要你手里有银钱,不愁买不到好货,想要精品好货,其实很容易的。 李同光从前手里没银子,也没机会买首饰,这次花了大半个时辰精挑细选,给琳琅从头到尾选了配饰,又给师父挑一对儿翡翠手镯,吩咐掌柜打包,兴冲冲前往四夷馆。 来到四夷馆,李同光却扑了个空,琳琅和杨盈半刻钟前奉诏进宫。 宁远舟任如意亲自护送,于十三钱昭他们怀疑地看着李同光,不免出口相问,“你都不知道吗?” 李同光不禁皱眉,以他先前的推断,李隼估计会拖延几天,深思熟虑后做决定,没想到他来个措手不及的召见,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说辞,想要亲自一辨真假。 梧国使团的人其实也很惊讶,没想到进宫面见安帝的时间来得这么快,屁股底下的椅子都没坐热乎,安帝的圣旨立即传了过来,甚至指明了要两个人,其中一人即使没明说,他们也能猜到,是琳琅。 “你这大包小包,是来送礼物的?” 于十三瞥了一眼李同光带来的大小锦盒,眼尾轻挑,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和你无关。” 李同光冷笑,不太想和于十三斗嘴。 “元禄,这些东西暂时放在你这里,我进宫一趟,看看具体情况。” 李同光将珠宝首饰盒交给看起来最老实的元禄,马不停蹄往宫门方向赶去,如果琳琅那边有危险,他好及时帮衬,护好琳琅的安全。 一路疾驰,扬起阵阵灰尘,李同光抵达宫门,下马亮出腰牌,随意捏了一个借口进宫,如今羽林军是他在掌管,守门的士兵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对其大开方便之门。 殿外二十米外,宁远舟任如意以及杜长史焦急等待,看到李同光走来,纷纷看他。 李同光余光四扫,目光凝重地看问任如意,不敢直呼师父,保持一定距离,低声问道,“你们何时进的宫,礼王进去了?” 这样问话,营造出一种和他们不太熟但又很担心礼王面圣的情态,毕竟李同光是引进使,关心这件事也算正常。 “长庆侯,我们殿下和郡主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宁远舟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道。 其实他心里七上八下,颇为紧张,安帝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回国的懿阳公主到底关不关心。 按照琳琅的说法,如果一切顺利,她会作为安国公主交换梧国君主,为了保险起见,十万两赎金最好要给一半,不然李隼会立即翻脸。 谁不知道安帝喜好敛财,不止眼红梧国金矿,甚至侵占了其他国的银矿和铜矿。 李同光闻言,眸光微闪,心里也没有底,李隼不信任自己,更别提透露一丝想法,琳琅到底能不能恢复公主身份,顺利成为皇太女,还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君心难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去一刻钟,内殿缓缓走出杨盈,她一眼看见宁远舟和任如意,忍不住飞快奔过来,拍着胸口,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天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安帝召见她和琳琅姐,压根都没正眼瞧自己,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姐,一副看到鬼的震惊。 后来的事一言难尽,琳琅姐也是敢说敢做的性子,当着杨盈的面,指责安帝冷血无情,逼杀发妻,不顾百姓安定,不断强征暴敛,是个暴君昏君,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安帝当时被气得胡子乱颤,身子晃了好几下,杨盈都看呆了,嘴巴睁得大大的,足以吞下鸡蛋,琳琅姐不愧是准备当女帝的人,这脾气,这气势,她修炼一百年也学不到,实在太飒了,也太勇了! 后来安帝似乎想要喊人,但张开嘴,怎么喊都喊不出来,对着琳琅姐瞪眼睛,一副即将中风,但身体却好端端的姿态。 那怪异的情景看得杨盈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好转移到屏风后偷听,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琳琅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任如意颇为诧异,蹙眉问道。 “我…不知道,安帝把我轰出来了。” 杨盈依然一脸懵懂,脑子有点浆糊,其实她心里一点不平静,生怕安帝恼羞成怒,杀了她灭口,毕竟琳琅姐撕开的是对方最为丑陋的一面,好在她平安无事地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琳琅姐用了什么手段震慑住李隼,但对方的确安静了起来,但眼珠子瞪得溜圆,愤怒地充血,把杨盈吓得不轻。 “长庆侯,请带礼王出宫吧。” 踱步而来的黄公公对李同光躬身说,表情自然,李同光虽然有点不放心琳琅,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李隼应该被控制住,点了点头,对杨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位公公,陪着礼王殿下前来的安阳郡主怎么还没出来?” 任如意开口问,言语间有些急切。 “这个…陛下有事与安阳郡主谈,几位先请回去吧。” 黄公公笑眯眯地回答,他只是负责带话,其他也不太清楚,陛下的心思,他根本猜不到。 任如意心系琳琅的安危,还想再问,宁远舟拉了拉他的手,用眼神示意,“咱们回去再说。” 不明真相的杜长史暗自惋惜,还以为琳琅被安帝看上了,毕竟崔女史美貌惊人,是男子都会心动,安帝若起了心思实属正常。 李同光回望一眼殿门,深深锁眉,在殿前卫的催促下,带着杨盈一行人安全出了宫。 第789章 一念关山(50) 殿内,李隼好似个傀儡木偶般坐在椅子上,目眦欲裂地瞪着琳琅,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不该如此大意,以为懿阳还是从前的娇娇女,即使学了本事,有所依仗,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但凡他对外喊一声,谁也没想逃出去。 但他错了,这世间还有另一种本事,李隼将其视之为邪术,不然他怎么会言不由衷,无法反抗,好似懿阳手下的皮影戏木偶,被诡异地控制住,除了可以尽情表达愤怒恐惧的表情,其他的都身不由己。 李隼无力瘫坐在椅子上,用愤怒的眼神询问琳琅,“你到底想作甚什么,难道想要大逆不道弑父?你这个不孝女!” 琳琅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悠悠地浅啜了口,分外遗憾地看对方一眼。 老头子,原本看在咱们父女一场的份上,想让你舍权安生活几年,奈何读心术刚用上,就读到李隼的阴谋诡计。 李隼丝毫不念及血脉亲情,暗自谋算,如果她乖乖听话,便和亲褚国,给安国换一笔大额的军用物资,如果她不听话,那么懿阳公主没必要死而复生、恢复身份了。 琳琅心里不舒坦,自然也不想李隼好过,新账旧账一起算,将其当做傀儡控制。 忽然殿外隐隐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初贵妃娇脆如黄鹂鸟的声音自外传来,“陛下,臣妾给您炖了一盏燕窝羹,不知可否进来?” 初贵妃得知安帝打发走梧国礼王,偏偏留下安阳郡主,甚至不让内侍近身伺候,心里不太安定,想要过来探探风声。 她虽然对李隼假意逢迎,不甚在意,但非常关注对方身边是否出现新的女人,是否会威胁到她在后宫固若金汤的位置。 自从昭节皇后遇火而逝,贤妃病逝,诞下三皇子的秦贵人没有晋升位份,被后来进宫的初贵妃打压的好似鹌鹑般,沉默如隐形人,后宫无疑是初贵妃的天下。 唯一不足的是,她膝下没有子嗣,初贵妃想抱养三皇子,却一直被安帝推三阻四地敷衍。 眼见里头没有动静,初贵妃不免试探地唤了声,“陛下?” 她眼神变换,心里不断猜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李隼今日的态度令人摸不透,准备大着胆子进去看看,只是刚抬脚,从里殿传来李隼不耐的呵斥,“初贵妃,你退下!” 初贵妃吓了一跳,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委屈不安道,“臣妾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臣妾知错了。” 老头子的权威不能挑衅,初贵妃虽然心有不甘,但唯有离开,她不能失宠啊。 初贵妃离开后,里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黄公公被唤了进去,傀儡人“安帝”正式上线,他吩咐黄公公下去安排,将琳琅安置在昭阳宫,以公主之尊对待。 至于真正的安帝,被琳琅施了道昏迷咒和隐形术,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除了琳琅,谁也不会发现他的踪迹,好似活死人。 四夷馆里的人一夜未睡,夜探消息的人不在少数,长庆侯府的灯一夜未灭,点到天明,他们都担心琳琅在皇宫里的情况。 直到翌日清晨,李隼神色如常去上早朝,对文武百官宣布了懿阳公主死而复生的消息,甚至当众宣布,决定立琳琅为皇太女,即日举行皇太女登基大典,他退居二线,当太上皇。 此言一出,满堂俱惊,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父皇疯了! 懿阳死了五年有余,怎么会还活着?就算她活着,区区女子之身如何能胜任安国君主的位置,他们还没死,懿阳没资格。 安帝的心腹虽然也不太明白李隼的脑回路,但秉着忠心的态度,纷纷叩首高呼“陛下英明”。 但支持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派系纷纷站了出来,其中以汪国公的反对声最为强烈,毕竟他是大皇子的岳丈。 沙西部的初国公,沙东部的崔国公则是保持诡异的沉默,前者没有站队,唯一的妹妹没有生养,也没有成功抱养到三皇子,安帝把皇位传给谁,对他们沙西部没有多少妨碍,没必要逆着龙鳞反对。 懿阳公主也姓李,和二皇子一样,都是昭节皇后所出,占着嫡出的正统,初国公的夫人当年也是女巾帼,女儿初月手里有三千骑奴,一心想掌权,所以初国公不觉得懿阳公主当皇太女登基过于突兀。 毕竟大皇子和二皇子能力太平庸,半斤八两。 沙东部的崔老国公前些年已经去世,如今掌权的是昭节皇后的弟弟,新任的崔国公,二皇子是他亲外甥,但懿阳公主是他亲外甥女。 谁是储君都可以,只要不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就行,所以他保持缄默。 但二皇子其他的簇拥者都纷纷下场,附和着大皇子的派系官员,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傀儡安帝眉峰紧锁,一拍龙椅。 “肃静!” 他是主人的傀儡,所言所行都听从主人的意思,当即呵斥崔国公等人,贬官的贬官,降职的降职,甚至给他们安上了结党营私的罪名。 品行不端者如汪国公和前吏部侍郎陶渭,他们当年诬陷昭节皇后的证据全都以折子形式丢下来,直接定罪,即刻投入大牢。 安帝雷厉风行的手段,当即震住了所有人,唯有大皇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惊慌失措之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为岳父求情。 “父皇,汪国公绝不可能诬陷昭节皇后,儿臣可以证明,还请父皇明察啊。” 大皇子心里很害怕,汪国公可是他在朝中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最重要的支持者,如果他被安了罪名,失了公爵之位,那么他也会被影响,以后用人时也会寸步难行,失去号召力。 奈何傀儡安帝压根不理睬他,连个眼风都没给大皇子,声音严肃,一声令下,御前侍卫进来将吓白了脸的汪国公拖了下去,好似拖着一条耷拉着脑袋的老狗,萎靡不振。 人在家中坐,未料大祸临头的陶渭随后被殿前卫抓了起来,府邸闹得人仰马翻,没多久和地牢里的汪国公做了难兄难弟,等待他们的,则是琳琅的报复。 不论二人如何申辩忏悔,都不会有好结果,从他们算计昭节日皇后那刻起,就预示着二人最终的结局。 第790章 一念关山(51) 安国朝堂的一系列变故,通过李同光的密信,很快以最短的时间传到四夷馆。 六道堂的人全都懵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虽然宁远舟他们知道琳琅有称帝的野心。 但空有野心,未必能成事,还需一步步筹谋,毕竟安国还有两位皇子存在,懿阳公主想要如愿以偿地继承储位,阻力重重。 但如果有了安帝的传位圣旨和一意孤行,加之反对者全都被发落,轻则呵斥降职,重则下牢狱,生死未明。 就算朝中还有其他想反对的老腐朽,也该暗自掂量一下,是否有必要拿仕途谏言。 沙东部和沙东部的掌权者最后纷纷表态,支持懿阳公主为储君。 长庆侯看着龙椅上的李隼,虽然觉得对方很怪,不似本人作风,但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该防备的是大皇子二皇子的反扑,坚定不移维护琳琅。 三日后,琳琅盛装华服,一身明黄色的皇太女冠服来到安国祭祀祖宗,惊艳地出现于太和殿前,收获了一批颜粉死忠。 文武百官之前,琳琅正儿八经地接受李隼的忏悔和传位,对方一番痛哭流涕的罪己诏读完,众人都震惊了,陛下勾结北磐,逼杀昭节皇后,全都一五一十地坦白清楚了。 这操作,实在太炸裂了! 其中包括大皇子勾结汪国公、陶渭对昭节皇后的名声构陷,二皇子对亲生母亲和妹妹的漠视,二子德行有损,不配为帝。 而懿阳公主心怀天下,文武双全,足以堪当安国的新君主,今日擅位,诸位见证。 “朕有罪,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安国百姓。” 李隼长啸一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但没人同情他,即使是他的心腹朱衣卫指挥使邓恢都暗自捏紧了拳头。 他痛恨北磐人,一心想守在关山,奈何被调回,没想到陛下德行败坏到这种地步。 “父皇…来人,将太上皇扶到内殿休息,太上皇再如何无耻,罪行昭彰,也是朕的父亲,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罪己诏已下,他也知错了。” 琳琅一副大孝女的急切状,扶住摇摇欲坠的傀儡安帝,示意黄公公将其扶到寝殿休息,接下来的场面,还需要她单独来应对。 任如意和宁远舟等人戴了人皮面具,假扮成不起眼的侍卫站在后头。 看着琳琅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强调,差点忍不住笑了,安帝名声尽毁,还要被继承人堂而皇之地再插一刀,估计都要气崩溃了,好惨啊! 安帝该不是冒牌货吧?不止他们这样猜想,李同光也这样想,李隼是什么德行,要他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琳琅到底让谁假扮的李隼,不仅身形长相和真人相同,声音都一模一样! 禅位流程正在进行,好多官员还没从安帝的罪己诏中缓过神来,不时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正在此时,从东南方向涌来一阵持着武器的士兵,大皇子和二皇子联袂而来,恶狠狠瞪着准备加冕的琳琅。 “懿阳,你好大的野心,挟持父皇,谋权篡位,今日决不饶你,必要诛你于此!” 大皇子气势汹汹,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他才是父皇的长子啊。 二皇子愤怒不甘的表情不遑多让,众目睽睽之下,他曾经劝母后对父皇勾结北磐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对父皇逼死母后一事选择漠视,那是他最为心虚的记忆,但懿阳却将他心底的阴暗彻底袒露在阳光之下。 士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懿阳顺利登基为帝,那么父皇的罪己诏就会正式生效,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他会被天下人所唾弃,再无争储机会。 “乱臣贼子是你们,太上皇勒令二位殿下闭门思过,这是在逼宫?好大的胆子!” 李同光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带着隐秘的阴寒感,果然如琳琅所说,李守基和李镇业必然会气的狗急跳墙,颠倒黑白,不顾一切地造反,破坏她的加冕礼仪。 “来人,拿下李守基和李镇业!” 大皇子和二皇子用的是自己的私兵,而李同光叫的是御林军守卫,琳琅随即亮出虎符,震慑住蠢蠢欲动或者心有猜忌的群臣。 牛角号被侍卫吹响,属于李隼的心腹部队沙中部的士兵很快就会来增援。 琳琅冷眼看着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的李守基和李镇业,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讽笑,这两个酒囊饭袋,一点儿脑子都没有,还想和她一较高下,痴人说梦! 初国公看了眼未来女婿李同光,不再犹豫,开始加入保护陛下的队伍之中。 任如意一直都是琳琅这一派,厮杀起来毫不客气,宁远舟和琳琅有合作,只要他们六道堂帮助她顺利登上皇位,就会遵守承诺放了梧帝,相继参与搏杀队伍中,收割逆贼头颅无数。 战局持续不到一个时辰,李守基和李镇业惶恐地看着四周的血腥场面,颤巍巍地投降被俘,再不投降,估计就要迎面而来的刀剑被砍杀。 其他叛变的将士人头落地,琳琅扶了扶头顶上的帝王冠帽,撩开挡住视线的白玉珠十二旒,清嗓子吩咐李同光和初国公清理现场,坐着龙撵,带着一众护卫潇洒离开。 事后,琳琅遵守约定,接受宁远舟付的一半赎金,将关在永安塔的杨行远放了出来,甚至与梧帝签订了两国的百年和平协议,可以互通经贸,彼此来往,做友谊之邦,双双按红手印画花押,合同正式生效。 至于安国的丹阳王和萧皇后是否乐意看到梧帝回去,那就是他们的家事,杨行远只要出了安国的地境,生死再不与安国相关。 梧国使团临行前,杨行远亲自向琳琅拜别,面对风华绝代、美若天仙的女帝,杨行远有几分恍惚,想要多看,但没胆子偷看。 “你们一路顺风。” 琳琅没有理睬杨行远的小动作,对宁远舟他们微微一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此一别,估计很难再见面,于十三和钱昭他们心思昭然,紧抿着唇角,闷闷地点了点头。 琳琅顺利成了安国女帝,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唯有元禄和杨盈双双被留下。 元禄的身体不太好,会在安国待上半个月时间,琳琅答应给他治心疾之症,而杨盈不愿意回到梧国,见识多了,便再也不想回到禁锢她自由的皇宫,她想做琳琅的女官。 有了女帝,自然会有女官女将。 第791章 一念关山(52) 琳琅欣然答应。 杨盈不是朽木,经过如意这一路来的精心调教,眼界拓宽,再也不认为,这世间的女子只能三从四德,嫁人生子,她再也不愿意做困在笼中的鸟。 为此,杨盈愿意舍弃掉梧国公主的名分,假死脱身,除了真正关心她的人,没人会在乎礼王的死。 宁远舟临行前对如意依依不舍,握着她的手一脸认真地说,“如意,等我回来。” 安全护送杨行回梧都,宁远舟就会卸掉所有职权,远离朝堂,获得真正的自由身。 任如意微笑颔首,她当然会等他。 如今在琳琅的改革之下,朱衣卫重新调整,仿造六道堂的各种机构内要,进行部门建设,不需要女子做白雀,愿意离开,销毁籍册,给予解药和安家费离开。 如果想要继续效力,琳琅推行了一系列的晋升位置,重新进行选拔和任命,他们的功绩全部昭于明面。 朱衣卫不再做没有姓名的爪牙,而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相应的职称和待遇,功勋者,甚至可以封爵。 当然,朱衣卫中不乏罪孽深重者,比如右使迦陵,她害死玲珑和梧都分部的朱雀被如意直接杀了,朱衣卫现任左使陈暌投靠了大皇子,曾伺机暗杀李同光,被处理掉了。 对于任如意而言,看到了想要看到的局面,安国有琳琅坐镇,她没有什么牵挂。 她和宁远舟约好,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去过风一样的日子,银鞍照白马,踏飒如流星,肆意地活着欢笑,过他们想过的日子。 原本如意想跟随他们一起离开,琳琅身边有鹫儿帮衬,还有各大世家的投诚,她不用操心,但琳琅告诉她,母后快要回来了。 她很快就能见到娘娘。 琳琅既然做了安帝,不想母后离得她太远,即使对方想要远离红尘,出家礼佛,但安国也有寺庙道观,她可以更好地照顾。 至于大皇子和二皇子,琳琅直接将二人贬为庶民,流放千里,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到安都。 而躺在寝殿的李隼,得知有人冒充他当众宣布罪己诏,将懿阳扶上了皇位,朝堂大清理,长子和次子被流放。 李隼气得狂吐一口鲜血,不出意外地中风,嘴斜说不出话来,半边身子都瘫了,余下的人生只能痛苦地活着,活一天算一天。 这也是他应得的报应。 昭节皇后被接回安都的那日,拒绝进宫,被琳琅的人安排住进了紫尘居,居所环境清幽,远离喧哗,入目的都是花草,还有贴心宫女的侍候。 宫里的御厨派了两个过来,专门给她做一日三餐的素斋。 昭阳皇后换了身禅衣,动容地看着向她慢慢走近的如意,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傻孩子,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五年前她存了必死之心将任辛推下邀月楼,希望她没有固执地救自己,不要轻信男人,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一别多年,再次看到她,昭节皇后心口微酸,她这辈子养了两个孩子。 儿子不提也罢,女儿八面玲珑,孝顺能干,心下最为担心任辛过不好,这孩子性子太直了。 “娘娘,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现在叫如意,您说,希望我安乐如意地活着,我便取名任如意,虽然还没生属于自己的孩子,但孩子爹提前找到了,娘娘不要为我担心,我有了爱人朋友,不再孤独。” 任如意喜极而泣地拥抱住昭节皇后,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声音里满是欢喜感慨。 “好,如意有了归宿,我就放心了。” 昭节皇后不住地点头,用手擦拭着如意的眼泪,她们坐下絮絮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昭节皇后怜惜如意的遭遇,更加庆幸她遇上的好人多,转头看向琳琅,满眼的温柔慈爱。 她对如意建议,“以后生个女儿吧,女儿贴心贴肺。” 昭节皇后后来的几年里过得很自在,没有家族利益,没有后宫嫔妃,没有夫妻离隙的悲哀,不止一次后怕当初的绝望自焚,如果没有琳琅,也许她早就心灰意冷,死在邀月楼的那场大火。 “任姐姐何时成亲,到时候婚礼由我来操办可好?” 琳琅笑嘻嘻地看向任如意,瞥见她耳根子底下的一点玫瑰红,江湖儿女,没想到情动深处,谈婚论嫁,也会害羞。 这样看任如意,她似乎变了很多,清冷的面容渐渐融雪,有了更加的喜乐和欢笑。 昭节皇后轻轻拍了拍如意的手背,一脸赞同,“如意,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可不能再拖,等心上人回来,就让琳琅给你操办一下,我把你当女儿看待,你算是琳琅的干姐姐,你也是有娘家的人,可不要推拒。” “是啊任姐姐,我可以封你为安国的湖阳郡主,给你置办一座郡主府邸,宁远舟入赘再好不过,你们想要隐居山林,或者仗义天涯都可以,但要记得,常回来看看,不看看我,也要回来看看母后啊。” 任如意看着满眼真诚的琳琅和一脸期待的昭节皇后,点了点头,心里好温暖,唇角绽开灿烂的笑意,真正有了家的温暖感觉。 余下时间,琳琅除了大赦天下,免三年赋税,对朝臣进行论功行赏,开始给任如意备嫁妆,吩咐织造局提前制作嫁衣。 如意在此期间也没闲着,积极地培训杨盈上岗,元禄经受几次金针治疗,服用了琳琅给他制作的雪莲养心丸,身体在恢复期。 李隼中风瘫痪后,琳琅没有让后妃侍疾,初贵妃心下一直惴惴不安,如今当不成皇后,也没有机会当皇太后,前途无望。 初国公没有要琳琅给予的封赏,恳求琳琅善待初贵妃,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以前对不起她了,只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 琳琅看在对方忠心耿耿的份上,倒也没为难有小心思的初贵妃,直接给她报了个病逝,将其秘密遣送回娘家。 初贵妃还年轻,以后改个身份名字,可以再嫁,这无疑令初贵妃感激涕零,她还以为要困在后宫大半辈子,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枯燥,任岁月的痕迹爬上她的眼角眉梢。 李同光趁此机会和初月退了婚,反正李隼只是口头赐婚,没有真正下旨,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将自己的封地给了初月。 李同光知道,如果他执意要退婚,不仅会给初国公府没脸,也会令初月“嫁不出去”的名声加重,只能尽最大努力地补偿。 第792章 一念关山(53) 面对李同光颇有诚意的退婚,初国公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初月爽快应了,相比较一桩勉强的婚约,还不如利益来得丰厚实在。 如今安国公主继位称帝,初月的心思彻底活络起来,她可不是普通的姑娘,手下有私有的骑奴和部曲,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女子一点儿不比男子差。 既然懿阳公主能够称帝,那她干嘛要急着嫁人?初月想通了,乐呵的不行。 李同光轻吁一口气,有舍才有得,如今退了婚,浑身自由,就可以心无旁骛追求琳琅,六道堂那伙人离开,正是他的好机会。 在琳琅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之际,李同光三五不时进宫请安,送珠宝首饰,民间工艺,邀请她出宫赛马游玩,热情似火。 “李同光,你这目的性太明显了吧,是不是看陛下后宫空虚,想要当皇夫啊?不过陛下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想要匹配陛下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吧?不是我打击你,实在是陛下的心思压根没在情爱上。” 李同光请安的次数多了,被婉拒的次数也多,奈何丝毫没有灰心收敛的迹象。 身穿女官服饰的杨盈不禁摇着头说,又是调侃,话里也有几分提醒之意,不知该佩服他还是怜悯他,爱上一个太优秀的女子不容易。 李同光不以为意,他知道琳琅目前的心思不在男女之情方面,而是推行一系列民生措施,改善安国百姓的生活,拔除朝堂毒瘤,提拔不少新进的有才之人。 琳琅处理政务颇为娴熟,好似自带天赋一般,这样朝气蓬勃,满是干劲的女帝,李同光更加痴迷了,认真工作的陛下真迷人。 他如今被晋升为庆国公,身份地位大涨,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李同光经受的住考验,身边清一色的男子随从,原本侍候身边的琉璃也被打发了,重新进入朱衣卫博前程。 “我的事,不要你瞎猜,陛下的心思你也不要妄自揣度,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李同光淡淡瞥杨盈一眼,有意提醒,只要琳琅没有喜欢上其他人,他就有机会。 忽然,想到师父和宁远舟的婚事,李同光虽然酸,别人都要成亲了,自己连个名分都没捞到,但他提前准备了贺礼,只待宁远舟从梧国回来,那时候,他们应该会办喜事。 杨盈努努嘴,也不再说这茬,其实她心里明白,陛下的私事最好不要议论,只是和李同光有几分熟悉,想要看他笑话,又不太希望他的痴恋变成苦果。 “宁远舟来信了吗,他何时回来?” 李同光看了一眼内殿里小憩的琳琅,压低声音问杨盈,眉宇间有几分猜疑。 “远舟哥哥…似乎好久没来信了。” 杨盈挠了挠头,有点奇怪,远舟哥哥之前每隔三天给如意姐飞鸽传书,诉说相思。 这段时间怎么了?算算日子,梧国使团应该抵达梧都。 任如意最近得到的一封信,是宁远舟的平安信,信里说会在梧都耽搁一段时间,她没有多想,日常时间不是训练杨盈,便是陪伴昭节皇后,日子过得很充实。 直到两个月后,宁远舟带着于十三钱昭风尘仆仆地回到安都,如意才明白,宁远舟在那里耽搁这么久,不是处理六道堂交割之事,而是梧都皇城内发生了大事。 杨行远被暗杀重伤,萧皇后险些落了龙胎,丹阳王也受了轻伤,始作俑者正是患有腿疾,活得好似隐形人的英王。 杨盈听闻这则消息,忍不住惊慌出声,“怎么会,皇兄他…” 宁远舟面色严峻,沉声道,“陛下如今已死,临死前召集群臣,将皇位传给丹阳王,将英王圈禁,还说…对不起公主。” 杨盈眼圈微微红了,还以为皇兄早将她忘到九霄云外,没想到还惦记着她,对她的假死心生愧疚。 谁能想到,杨行远好不容易返国,却死在兄弟手中,这估计也是他的命数吧。 宁远舟安慰了杨盈几句,心里没有多少悲怆,杨行远害的大军死伤惨重,为了从安国赎回他,损失了五万两黄金,在百姓心中早没有声望,其实丹阳王比他更适合当梧国君主。 钱昭甚至还曾劫持杨行远,逼他跪在将士战死的地方忏悔,正因如此,钱昭死罪勉强可逃,但不能再做御林军都尉。 事后跟宁远舟来到安国,于十三显然是太惦记琳琅的缘故,也跟着来了,对于他而言,没有宁远舟的六道堂,也不值得留恋。 “喂,你们打算待在安国?” 李同光警惕地看着于十三和钱昭,相较于在宫里养身体的傻白甜元禄,眼前这两个才是滑头,一个表面滑,一个心思细,对琳琅都怀有爱慕心思,他不得不提防打压。 于十三潇洒地撩了撩头发,笑得唇角飞扬,“你这么紧张作甚,如今安梧两国交好,我日后就算定居在安国,也是可以的。” 钱昭一双明亮犀利的眼神扫过懊恼的李同光,暗自轻叹,这个庆国公虽然位高权重,但终究没有得到美人心,年纪轻轻,稚嫩沉不住气。 “我们打算进宫看望元禄,相信庆国公不会故意阻拦吧?” 钱昭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同光,一句话将对方的阻拦噎在嗓子眼。 “我才不会…这要看陛下的意思。” 李同光恨恨道,心里老大不痛快,希望元禄的身体尽快康复,到时候出宫和他的好兄弟汇合,别赖在皇宫里,对琳琅傻笑了。 看到李同光吃瘪的模样,于十三心下一阵舒坦,上前拍了拍宁远舟的肩膀,笑容灿烂地比肩太阳,打趣道,“老宁,听说你和如意要成亲了,可以啊你,最没女人缘的你,居然最先当新郎官,我都快要嫉妒死了。” 提到任如意和宁远舟的婚事,杨盈情绪稍微好点,不由笑着说,“远舟哥哥,走,我现在带你去见如意姐,她如今在道观里。” 宁远舟没有太意外,如意在信里对他说过这件事,对她有恩的昭节皇后没有死,如今被琳琅接到安都的道观修行,还想亲眼看看他呢。 一行人从李同光的府邸出发,坐着马车前往紫尘居,宁远舟心里越来越紧张。 按照如意的说法,昭节皇后待如意如女,也算宁远舟半个丈母娘,女婿第一次见丈母娘,紧张地好似初出茅庐的青涩小伙。 宁远舟不知道的是,他的紧张太多余。 俗话说的好,丈夫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何况他是如意亲自挑选的,昭节皇后只会喜欢他。 第793章 一念关山(54) 宁远舟和任如意重逢后的欢喜暂且不提,皇宫,太宸殿,午睡后的琳琅接到一则紧急情报,是朱衣卫指挥使邓恢发出来的。 自从她登基以来,将朱衣卫组织重新改革调整了一遍,邓恢在保皇战役中出了不少力,论功行赏时,自请离京镇守天门关,暗自派人监视李守基和李镇业的一举一动。 琳琅对邓恢的能力有一定的了解,虽然对方不及任姐姐厉害,但为人圆滑,最恨北磐人,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便允了他的请求,没想到堪堪两个月的时间,他那边就有了异常情况。 密封的信函里,除了邓恢对琳琅的问安,便是贬斥李守基和李镇业联合起来勾结北磐的右贤王的罪行,他们想要借助北磐的力量,以假消息打开关口,杀回安都报仇。 北磐野心勃勃,想要借助他们攻破天门关,铁蹄扫荡中原,但计划并未能完美实施,就被邓恢的密探得知,连夜送了回来。 李氏两兄弟很悲催地被五花大绑,关进小黑屋,得到琳琅的命令后,再进行处置。 琳琅暗赞一声邓恢的老谋深算,对李守基和李镇业的卖国行为深以为耻,都已经饶了他们一命,居然还想折腾着搞幺蛾子。 北磐大军若是破了天门关,死伤的绝不止安国的将领,还有附近几处县的无辜百姓,这可是罪孽深重的恶行啊! 琳琅手指轻扣在梨花木的桌面上,眼睛迸射出寒光,北磐也该出出血了! 半月后,琳琅暗自带了一批人来到天门关,略施小计,用两个傀儡表面迷惑住北磐的右贤王,秘密烧了他们过冬的粮草,假意开启天门关,实则在关内布下天罗地网,一场隐形的硝烟燃了起来。 琳琅身披黄金盔甲,英姿飒爽地执着红缨银枪,浑身杀气弥漫,乌黑亮丽的黑发竖起高冠,眉目绝美而清冷,好似从天而降的女战神,美而坚毅,令人见了心怯畏惧。 她率马直冲而上,所向披靡,一招取了右贤王的首级,瞬间溃散了北磐的军心。 北磐的主帅被杀,狼主无奈之下被迫亲征,但也被琳琅迅速收割首级,死不瞑目。 其他面露惶恐、好似看到地狱阎罗的北磐士兵唯有撤退逃走的份儿,但都在梧国大将的追逐下,一个个瘫倒在地,鲜血淋漓。 琳琅看着这一幕,唇角勾勒着冷笑,北磐,虎狼之地也,永远不要可怜杀戮者。 这次的战役以梧国全面胜利告终,军队回朝时,百姓们热烈相迎,其他诸国也被梧国的强悍震慑住了,新任的安帝太强了吧! 北磐被打得只剩下老弱妇孺,唯有一个身形孱弱的宝月公主站了出来,向琳琅颤颤巍巍递了投降书,愿意岁供,恳求梧主莫要赶尽杀绝,留个北磐无辜百姓一条生路。 李同光代琳琅接下了对方以双手相递的投降书,随即转交给琳琅。 “你如此识时务,以后北磐就由你统治吧,好好管理,朕丑话说在前头,给北磐一线生机,是为给无辜百姓一丝求存的光,如若你们日后还有侵略中原诸国之心,北磐就不会存在了,宝月公主,你听明白了吗?” 宝月公主郑重点头,跪在低头对琳琅拜了三拜,这一帷幕落下,自前朝到今朝,中原和北磐数百年的争斗不休就此止息。 琳琅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了北磐,不仅稳固了自己的皇位,朝内文武百官无不称赞感慨陛下之勇,而且奠定安国中原第一强国的地位。 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再也不担心家中的男丁被强征去打仗,几乎都对琳琅感恩戴德,称其是安国历史上最为睿智的明君。 通敌卖国的李守基和李镇业被赐了毒酒,不想死也得死,李隼也病死在寝殿。 处理了这些事,琳琅亲自挑选了良辰吉日,吩咐宫人布置好了新宅,任如意和宁远舟成亲了,鞭炮齐鸣,宾客满堂。 于十三他们闹洞房的时候,琳琅也掺和进去,场面热闹非凡,杨盈钻进床底下,被如意铁青着脸揪了出来,满脸绯红,支支吾吾地解释,“如意姐,我错了…是十三哥让我躲在床底下。” 她真不是故意的。 眼见宁远舟瞪着自己,于十三无辜地摸着鼻子,笑呵呵道,“老宁啊,我可是替你挡酒的恩人啊,要不是我,你醉醺醺的,今晚肯定要被新娘子嫌弃,现在闹下洞房,热闹一下,你别这样瞪着我呀。” 元禄最老实可爱,拉了拉十三哥的袖子,劝道,“十三哥,闹得差不多了,咱们和钱大哥、孙大哥去前堂喝酒吧,孙大哥好不容易抽时间来参加宁头儿的婚礼,咱们好好说说话,不要打扰新娘新郎。” 于十三懂得分寸,知道适可而止,如今有元禄给他台阶下,点头道,“有道理,咱们去喝酒吧,陛下,你也来喝酒好不好?” 琳琅不好意思再打扰宁远舟和任如意的洞房花烛,随口应了一声,“好。” 李同光和杨盈紧随其后,纷纷来到单独的内厅小酌谈天,美酒佳肴,美人如花,甚至比新娘子还要耀眼夺目。 于十三钱昭和元禄都喝多了,纷纷看着琳琅傻笑,李同光也不例外,醉意萌生,脸蛋红扑扑,对琳琅举杯,“陛下,干杯。” 琳琅干了一杯,脸色酡红如三月的桃花,但眼神清醒,经历了那么多世界,她早练就了千杯不醉之功,嗅着酒香,无奈看着醉醺醺,疯狂表白的男人,都不知道他们真疯假疯。 第794章 一念关山(55) 杨盈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咧开嘴巴,看着琳琅直笑,毫无在宫里守规矩的拘谨,扬起唇角乐呵,带着几分亲昵的打趣口吻。 “陛下,要不你把他们全都收了吧?反正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你也可以坐享齐人之福,于大哥风趣,钱大哥沉稳,元禄可爱,李同光病娇,各有特色,一点不亏。”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长得好看。 琳琅眉毛轻挑,缓动作放下酒杯,捏了捏杨盈红扑扑的脸蛋,摇头轻笑,“你也开始嘴贫,我可没有广开后宫的打算。” 女子难道非要配偶不成?她都已经当了皇帝,余下的人生该忙碌的事情太多。 国泰民安,海晏河清,才是她这辈子的终究理想,至于皇夫人选,暂时不考虑,以后再说吧,这辈子又没做任务的硬性要求。 琳琅话罢,朝外扬了扬手,一身绯衣的琉璃立即出现在视线里,她自从回到朱衣卫,经历一系列考核,如今是琳琅的随行女侍卫,随叫随到。 “陛下。” 琉璃对琳琅恭敬行礼,目不斜视。 “琉璃,你吩咐人将他们安置好,天色不早,朕也该回宫了。” 看着躺在酒桌上呓语的几个男人,琳琅无奈地耸耸肩吩咐,杨盈摸了摸热乎的脸蛋,她只喝了一杯,脑子还清醒,随在琳琅身后,往外面备好的马车走去,抬头看了看天幕上一轮圆月,明亮而圆满。 正如战争止息,民生安定的圆满,也如远舟哥哥和如意姐的花好月圆,洞房花烛的甜蜜,大家都好好的,这种感觉真好啊。 宁远舟和任如意成亲之后,在安都待了小半年,随后告别昭节皇后和琳琅以及同患难与共的兄弟朋友,驰骋而去,浪迹天涯。 三年匆匆而过,宁氏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儿子叫做任十三,女儿叫做任禄。 这把于十三和元禄得意坏了,他们和孩子认了亲,成了两个娃娃的干爹。 杨盈看着眼热,盯了一眼任如意的肚子,郁闷并期待,“如意姐,你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女儿,叫任盈,我也想当干娘。” 任如意无语地看了杨盈一眼,没好气道,“我可不会再生,你难道不打算嫁人?嫁了人也会有孩子,我还想当你孩子的干娘!” 杨盈笑吟吟看着任如意,兀自摇了摇头,“在没有遇上心仪的郎君前,我不会轻易嫁人,陛下比我大六岁,后宫还空悬,如意姐还是劝劝陛下吧,免得前朝的大臣总爱老生常谈,变着法子地推荐自家的后生。” 任如意苦笑不已,她何尝没有劝过,因为琳琅至今不立皇夫,不纳皇侍,孑然一身,昭节皇后很着急,想要给琳琅搞一个选男妃的典礼。 奈何琳琅直言推拒了,她忙着呢,于十三钱昭、李同光和元禄对她的心思那么明朗,她都没答应,何况是其他陌生的男子。 但琳琅应对母后大人的方法很简单,寻算命的大师给她卜了一卦,卦象上显示,她三十岁以后成亲最合适,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为了不耽误于十三他们的大好时光,琳琅告诉他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天下之大,既然有了自由身,何不去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也许能遇上另一番天地和姻缘。 人这一辈子,又不可能只会爱上一个人,除了儿女之情,还有理想和追求,于十和钱昭苦笑,这算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吗? 看来,琳琅的确对他们无意。 元禄若有所思,他深思之下,打算继续留在安都钻研机关之术,将墨家之学发扬光大,只是将对琳琅的爱慕埋藏在心底,既然做不成情人,那以后就做君臣或朋友吧。 日月如梭,很多年以后,离开安都的于十三在宿国的地境偶遇了金媚娘,他们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世界也太小了。 昔日的一段情断了,他们各自都有了意中人,然后都没得到最好的结果,兜兜转转,他们又意外碰在一起,再结旧日良缘。 钱昭回到梧国之后,被继任梧帝的丹阳王招募进宫,继续做他的羽林卫都尉。 孙朗看到好兄弟终于想通了,没有吊死在安国女帝那棵树上,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崔琳琅不是一般女子,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一心搞民生,老钱如果继续等待,也是徒劳,还不如迷途知返,回来搞事业呢。 这些年,兄弟们成家的成家,退隐的退隐,他能和老钱聚在一起,喝酒谈天,回忆往昔,也算有了伴,将来按部就班娶贤妻过日子,其实也很好,平淡也是幸福啊。 第795章 一念关山(56) 琳琅三十五岁时,宁远舟和任如意的孩子都在太学里进学了,昭节皇后的身体还非常硬朗,再次催促女儿考虑一下人生大事。 如果实在不愿意嫁人生孩子,那就考虑过继宗室子,提前选几个资历好的孩子,接进宫培养,免得前朝老臣各种花式进谏。 彼时的杨盈和元禄订了婚,杨盈劝元禄娶自己的理由很简单,她曾经过喜欢过郑青云,受了情伤,元禄喜欢陛下,但最后理智地选择放弃,他们都是情场失意的人。 但人这辈子,未必只能喜欢一个人,既然他们彼此相熟又不排斥,何不在一起试试看,兴许是一段良缘。 唯一还在等琳琅的李同光满了二十九岁,即将三十而立,岁月将他打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面部轮廓多了坚毅的英武感。 如今的李同光是声名显赫的庆国公简镇国大将军,比少年时期还要俊朗,单薄的身板结实了,是安国炙手可热的贵族单身汉。 只是琳琅不宣布成婚,他便不成亲,李同光坚信,只要熬到最后,他就能如愿以偿。 李同光很有心眼子,这些年除了洁身自好,协助琳琅处理各种朝中政务,其余时间都花在昭节皇后的身上,各种尽孝,从小外甥的身份渐渐变化为理想女婿的候选人。 昭节皇后看他的眼神热络了许多,鹫儿长大了,越来越出色,他和琳琅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从未吵过架,天生的良配啊。 当琳琅问昭节皇后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婿,她会抽时间挑选择,既然身后有皇位继承,还是生个继承比较好。 昭节皇后深深看了琳琅一眼,露出和蔼的微笑,脱口而出道,“鹫儿就不错。” 琳琅愣了愣,随即恍然一笑,鹫儿的确不错,性格够固执的,这些年坚持不成家。 “世间痴情的男子极少,鹫儿那孩子对你的深情厚谊,明眼人都看得见,你不如考虑一下他,亲上加亲,其实也很好,母后很喜欢鹫儿,也相信他不会辜负你。” 昭节皇后忍不住感慨,这世间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深情且洁身自好者凤毛麟角,鹫儿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脾气虽然犟了点,但现在很成熟,对琳琅又专一。 以前是因为鹫儿年纪小琳琅五六岁,昭节皇后从未往这方面想,但现在不一样,琳琅容貌依旧,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不留一点痕迹,鹫儿成长起来,不再青涩,与琳琅站在一起,格外的匹配。 琳琅略略思索,她似乎也不讨厌李同光,应了一声,“好啊。” 十年时光过去,她也没有遇上更好的皇夫人选,李同光的确合适,小狼狗长大了,越看越养眼,荷尔蒙爆棚。 “琳琅…你不要敷衍母后啊。” 昭节皇后微微一怔,没想到琳琅答应地这么爽快,她有点意外,忍不住追问。 “我认真的,我突然想成亲了。” 琳琅依偎在昭节皇后怀里,弯着眼睛笑着说,她不打算广开后宫,应付一堆男人的勾心斗角,都愿意娶皇夫啊,一个就行。 昭节皇后如愿以偿,轻吁了一口气。 当琳琅立皇夫的圣旨下达国公府,李同光差点喜极而泣,等了十多年,终于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他能娶到喜爱的姑娘。 安帝成婚,举国欢庆,其他诸国纷纷送来贺礼,连续半个月的盛宴,都城里的热闹气氛久久不散,有人欢喜,有人惆怅。 婚宴过后,太宸殿灯火通明。 浴室,琳琅褪去一身绣金缀玉的华服珠冠,披散了头发,在宫女的服侍下,浸泡在雾气缭绕的浴桶里,绯红的玫瑰花瓣,好似红色印记般沾染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之上,平添几分旖旎的春光潋滟,令人想入非非。 琳琅示意宫女退下,微微合上眼,须臾,熟悉的踱步声自后响起。 琳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李同光打发走守门宫女,看到雾气缭绕中的美人,勉强忍住没有喷鼻血,但心怦怦乱跳,耳根子倏地红了。 李同光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低垂,徐徐上前,来至琳琅身后,声音暗哑,透露着几分羞赧的不自然。 “琳琅…” 琳琅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唤了一声,“鹫儿来了。” 她的声音慵懒至极,却柔媚到了骨子里,令李同光的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两下,带着极强的克制。 琳琅微微回眸,笑吟吟瞥了李同光一眼,这个傻小子,关看着,有用吗? 不过,她喜欢这种克制的禁欲感,夫妻之间的情趣,也要提前培养起来。 她微微侧身,对李同光勾了勾手指,盈盈一笑道,“鹫儿要来个鸳鸯浴吗?” 李同光的俊脸红了个彻底,强作镇定地轻“嗯”一声,内心一片兵荒马乱的凌乱。 琳琅在邀请他共浴?想到即将发生的画面,李同光感觉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很期待,随手解了自己的腰带,衣衫尽落。 琳琅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李同光脱光光的样子,暗自称赞了一句,身材不错,从前看起来像个小鸡崽似的瘦弱,如今倒是结实完美,整整八块腹肌啊,看起来很好摸。 她神态自然,倒引得李同光内心羞涩,但再如何羞涩,也改变不了男儿本色。 宽大的浴桶里,水雾氤氲,二人囿于宽大浴桶里抵死缠绵,琳琅绝美无瑕的脸绯红如霞,红唇微启,低吟出一串串嘤咛的小夜曲,美丽诱人的好似勾魂摄魄的妖精。 “鹫儿…” 琳琅忍不住低吟出声,声音柔媚地好似要滴出水来,刺激得后者越加的卖力起来。 李同光从后面紧紧抱住琳琅,肆无忌惮吻着她白皙细腻的脖颈肌肤。 炙热的唇好似着了火一般,星火燎原般印记着成果,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片草莓。 他低喘着,快要失控了。 夜间的滴漏,滴答滴答,浴室的水换了一波又一波,水的凉意不动声色地刺激着敏感的肌肤,反馈着着感官上的丝丝余韵。 李同光不知魇足地爱抚着怀里人,夜很长,春色无边,二人从浴室缠绵到寝殿的软榻上,不知疲惫,最后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琳琅悠悠醒来,入目的是李同光亮若星辰的眸子,眸里含着温润的笑。 他似乎醒了许久,手里轻柔缠绕着琳琅乌黑馨香的秀发,俯身吻了吻,问醒来的琳琅,语气格外的认真。 “琳琅,你爱我吗?” 琳琅勾了勾他的脖子,吐气如兰,“这个答案,我会用一辈子来回答你。” 即使琳琅现在对李同光,只是喜欢的程度,不算世俗意义上的深爱。 但一辈子的时间那么漫长,琳琅会爱鹫儿,珍惜他们这辈子的夫妻情缘,直到他寿终正寝。 “好,我爱你,永远永远。” 李同光紧紧拥抱住琳琅,心满意足地笑了,心里的不踏实感最终尘埃落定,结出最甜蜜的果子。 琳琅心里有他,爱他,他此生无憾。 琳琅和李同光成婚两年后有了一子,取名李瑾,周岁生辰时立为皇太子,安国有了新的继承人,安国的文武百官纷纷松了一口气,昭节皇后开始过起含饴弄孙的日子。 太子李瑾天资灵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满十五岁时继任大统,成为安国的新帝,琳琅和李同光告别儿子,离开安国游山玩水,正式开启了恣意江湖的后半生剧本。 第796章 宁安如梦(1) 前世,繁华似锦的皇城。 宁安宫,富丽堂皇,幽香弥漫,这是姜雪宁的梦之所依,但宫殿的女主人不是她。 姜雪宁费尽心机抢了姐姐姜雪蕙的机缘,以眼熟的手帕与临淄王沈玠结识,靠燕临的关系接近对方,展示自己的美丽与芳华。 为了成为沈玠的皇后,姜雪宁对抱着满腔期待和情意的燕临说了狠话,令对方彻底死心,斩断了姜家和勇毅侯府的所有关系。 勇毅侯府涉及通敌平南王,被圣上猜忌判谋反,燕家因此覆灭,燕临也被流放千里,姜雪宁认定,燕临注定不是她的良缘。 姜雪宁心知,自己狠心无情了点,往燕临胸口狠戳血洞,做的太绝,但为了她的野心,这也不算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但千算万算,姜雪宁没想到自己视作囊中之物的皇后宝座,竟然被人截胡了,真是气死她了! 她压抑着胸口的不忿之气,对珠冠凤裳的谢皇后福身请安,“臣妾姜氏叩见皇后娘娘。” 这是封后大典过后的一个月,姜雪宁近距离靠近这位身份特殊的谢皇后,对方慵懒歪坐在软榻上,表情淡漠,但容色倾城,美而不妖,最耀眼的东珠都压不住她的贵气。 鼻翼间的奇异香气若隐若现,不似殿中缠枝牡丹鎏金香炉里飘出的檀香,而是一股清雅悠然的兰香,姜雪宁猜测,应该是谢皇后的体香,稍微靠近一点便能嗅到的味道。 谢氏皇后,闺名琳琅,雪肤花貌,貌美体香,有倾国倾城之姿,乃大乾帝师谢危族中堂妹,原本是先帝沈琅最宠爱的皇贵妃。 先帝沈琅驾崩后,没有留下子嗣,皇太弟沈玠奉旨登基为帝,不顾薛太后和朝臣极力反对,娶了自己皇嫂,册立为中宫皇后。 姜雪宁暗自吸气,强忍不甘,谁能想到啊,她和薛姝明争暗斗,都没有入住宁安宫,反而是先帝沈琅的皇贵妃,原本应该被薛太后下旨给沈琅殉葬的谢琳琅,轻而易举地成了皇后,住进她们梦寐以求的宁安宫。 “淑妃起来吧,赐座。” 琳琅淡淡瞟了姜雪宁一眼,对于淑妃姜氏的主动投诚并不惊讶,姜雪宁乃户部侍郎姜伯游的嫡次女,本身并没有多少背景,在沈玠未正式封后时,和薛姝斗得你死我活。 现在皇后之位花落谢家,薛姝有太后和定国公府背后撑腰,封了贵妃,居怡华宫。 原本薛太后希望薛姝成为皇贵妃,沈琅担心琳琅容易被压制,毕竟皇贵妃有副后之称,坚决不同意,温和的脾气变得死倔。 姜雪宁颇有心机,靠着姜雪蕙的一条手帕,以及沈玠醉酒后与她的肌肤之亲,得到淑妃的位份,如今居长秋宫,但日子没有她想象的好,一直过得如履薄冰。 虽说大乾后宫的妃嫔份位按照贵淑德贤来区分,贵妃和淑妃都是正一品宫妃,但薛姝的贵妃之位排在姜雪宁前面,家世又比她显赫富贵,天然能够压制她一头,先前的得罪和交恶,注定二人不能和平相处。 姜雪宁即使能屈能伸,愿意对薛姝示好,但依然在对方那里吃了好几回亏,行礼时对方故意不叫起,或者寻错处肆意呵斥。 姜雪宁很气闷,想要找沈玠告状,奈何沈玠对她太一般,如今整副心思都落在谢皇后身的上,根本不召其他妃嫔侍寝。 即使侥幸见到了沈玠,姜雪宁明里暗里表示薛姝欺负她,沈玠只会无奈一笑,口头教训薛姝,然后赏赐各种金银珠宝抚慰她。 口头教训对于薛姝来说,不痛不痒,欺负姜雪宁越发有恃无恐,她是陛下的亲表妹,除了皇后不能轻易冒犯,其他女人算什么。 姜雪宁有苦无处诉,想到燕临曾经对自己的柔情蜜意,百依百顺,对比沈玠的忽视,不觉苦笑,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如果是燕临,她就算不小心摔一跤,都会被他抱在怀里嘘寒问暖,心疼得好似摔跤的那人是他,把她宠的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抽回思绪,姜雪宁坐在宫女放置的椅子上,入座前不忘谢恩,“多谢娘娘赐座。” 这就是尊卑有别,皇后和妾妃的区别。 谢家是名门望族,教养出的大家闺秀极有气质,这位谢皇后虽然是庶出,却是族中姊妹中的翘楚,美貌有气质,好似天边皎皎明月,灿烂的星河,衬得其他女人自惭形秽。 姜雪宁不免心酸的想,她的前十五岁都是由婉娘教养,虽然识字,但不擅长文墨。 婉娘是扬州瘦马出身,漂亮泼辣,她教导自己,想要征服天下,站在最高处,那就去征服站在最高处的男人,征服了至高地位的男人,也就征服了天下。 姜雪宁信以为然,将她的话奉为圭臬。 回到盛京,姜雪宁不服气亲娘姜夫人的管教,看不惯姜雪蕙装模作样的端庄,鸠占鹊巢,装什么装,她一直女扮男装和燕临在外鬼混,酒楼茶馆青楼都去逛过。 她没有什么气质,唯有一腔野性,以及梦想站在万人之上,看众民俯瞰的野心。 面对美丽高贵的谢皇后,姜雪宁感觉自己矮了半截儿,她明明也是美人之姿,有过不少裙下之臣,但此时此刻,被谢皇后的仙姿佚貌映衬得寡淡无颜,徒留俗艳之色。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姜雪宁真的不想投靠谢皇后,每次来宁安宫给她请安,每次都要面对那张里面令人嫉妒的绝色容颜,每次都会受到不小的心理打击,还要毕恭毕敬。 但情势不容她嫉妒不甘,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姜雪宁再次表现自己的卑微无助和利用价值,擦了擦眼角,一副柔弱无助状。 她斟酌着早已打好的腹稿,神态委屈道,“臣妾实在受不了薛贵妃的磋磨,请娘娘为臣妾做主,臣妾愿意为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劳,娘娘不愿做的事,臣妾愿意效劳。” 姜雪宁记得婉娘说过,不论男人有几个女人,只要有后宅妻妾,必然有争斗。 再泰然自若的女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都会干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如果不愿亲自动手,就会培养自己的人,替她动手。 如今薛姝对她步步紧逼,姜雪宁只能选择投靠谢皇后这边,做她手中的刀,至少背后有个靠山,薛姝不会继续以势压人。 姜雪宁暗自猜度着谢皇后的心思,表面保持着无比恭敬的姿态。 谢琳琅虽然姓谢,但在名门望族的谢家,没有多少仪仗,家族一心只希望明哲保身,不愿卷进皇室斗争。 前朝唯有谢危替谢琳琅保驾护航,但上奏骂她妖妃祸国的官员犹如过江之鲫,甚至有了妖妃妖后的骂名。 谢危以各种名目将针对者搞下台,但太后和定国公不是吃素的,前朝后宫各种针对,总而言之,谢琳琅的皇后之位不算稳。 第797章 宁安如梦(2) 琳琅对姜雪宁随意摆了摆手,语气意味深长,“不必了,淑妃,你回去吧,本宫自会惩戒薛贵妃,以正宫纪,你以后没必要如履薄冰,安分守己才是你的本分。” 姜雪宁的态度还可以,恭敬有礼,看似一副推心置腹,把她当做救命稻草,愿意马首是瞻,但眼神闪烁,心思不止于此。 琳琅不需要以人做刀,也不喜欢拿她当做挡箭牌的心机女人,暗自琢磨了一番,薛姝这些日子的确嚣张了点。 “芳吟,传本宫的懿旨下去,薛贵妃无视宫规,肆意磋磨后宫姐妹,禁足半月,抄写二十遍女诫,不得有误。” 琳琅郑重吩咐,不带一点犹豫,既然做了沈玠的皇后,后宫也就她和薛姝姜雪宁三个有名分的妻妾,若这样,还闹得后宫乌烟瘴气,那她这个皇后岂不太无威严? 当沈玠的皇贵妃时,琳琅不太喜欢管事,皇后也不敢惹她 后宫女人的倾轧虽然厉害,但浮于表面,手段都使不到她的宫里来。 皇上身体不好,膝下无嗣,有什么可争的,还不如喝茶赏花看戏,乐得自在。 但现在不一样了,成为沈玠的皇后,琳琅发现,若真的不闻不问,安静如鸡,薛太后和薛姝估计要得寸进尺,彻底架空她。 那对姑侄天生的心眼儿多,喜欢使阴招,罢了,既然当了皇后,那玩宫斗好了,她似乎很久没有感受宫斗的刺激感。 侍立在琳琅身侧的尤芳吟谨遵皇后懿旨,微微弯腰行了一礼,随即踱步出了宁安宫,顺便将表情复杂的姜雪宁也请了出去。 尤芳吟原是清远伯府的庶女,排行三姑娘,在渣爹无视,嫡母嫡姐的作践下夹缝生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可怜,每天的日子都好像捡来的,后来实在被欺负的不行。 家里人准备把她卖给半只脚快踏进棺材板的老头子做继室,用来抵债,尤芳吟寻机跑了出来,当机立断报考宫中女官遴选。 说来她也有几分运气,被当时还是先帝皇贵妃的琳琅一眼挑中。 尤芳吟跳出了伯府火坑,因为性子单纯,脑子灵活,得到娘娘的倚重和提拔,如今成了宁安宫最有地位的掌事女官,负责管理娘娘的压箱银钱和昂贵珠宝。 每次娘娘给她放假,尤芳吟都能风风光光回家,母亲的牌位被正大光明地放在伯府祠堂里,供着香火和糕点。 父亲态度大变,嫡母嫡姐再也不敢欺负她,说话轻言细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落魄的清远伯府只是表面看着风光,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身边的心腹女官,穿戴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都能炫花他们的眼。 尤芳吟能够感受到嫡姐尤月对她的羡慕嫉妒,她再也不敢对自己颐指气使,肆意辱骂,只会羡慕地看她发髻上的金钗玉簪。 皇后娘娘非常大方,赏赐给她的首饰,从来都是上佳珠宝,美轮美奂,熠熠发光。 尤芳吟不在乎这些身外物,她觉得进宫最幸运的是得到了娘娘的善待,娘娘教了她很多东西,把她从无边的泥潭里拉出来。 姜雪宁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就被尤芳吟请出了宁安梦,一时间心情烦躁,谢琳琅这是什么意思,教训薛姝立威,可怜自己? “芳吟姑娘,皇后娘娘的意思…” 姜雪宁笑吟吟看向尤芳吟,将手腕上成色上好的翡翠手镯摘下,塞进尤芳吟手中。 据她所知,清远伯府尤家只是破落户,落魄的勋贵不如鸡,经常典当书画瓷器,日子过得还不如一般的官宦人家,尤芳吟作为不受待见的庶女,应该没有体己银子。 “这是给姑娘的见面礼,莫要推辞。” 姜雪宁言语亲和,准备笼络谢琳琅的身边笼络,尤芳吟的手心好似被烫了一般,条件反射地将对方的镯子推了出去,后退几步,微一行礼。 “淑妃娘娘,奴婢不能收您的东西,无功不受禄,皇后娘娘的意思其实很明了,娘娘不掺合您和贵妃娘娘之间的恩怨,但会按照宫规办事,对贵妃娘娘小惩小戒。” 姜雪宁表情微僵,她要的不是谢琳琅对薛姝小惩大诫,而是寻找保护伞,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谢琳琅的态度令她很失望。 若对方想坐稳皇后的位置,难道不需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她的美貌固然是后宫一绝,但红颜易逝,后宫往后会有其他新人进来,谢琳琅能保证沈玠对她一如既往?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面上不免带了几分猜测,奈何尤芳吟不想和姜雪宁过多纠缠。 “淑妃娘娘,奴婢还要前往怡华宫传达皇后娘娘的懿旨,就此别过。” 尤芳吟侧过身,往另一个过道而去,姜雪宁立在原处,表情晦暗不明。 “娘娘,外面风大,奴婢扶你回去吧。” 姜雪宁带进宫的心腹宫女棠儿上前扶住她的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棠儿心下思忖,不住叹气,二姑娘进宫前的性子争强好胜,进宫后百般筹谋,表面上看着风光,实则内心的苦涩,唯有她知道。 在姜府时,二姑娘如何任性都行,在家我行我素,在外嬉戏胡闹,反正有燕世子护着,谁也不敢欺负姑娘。 即使夫人不满,总会教训,但更多情况是被二姑娘的伶牙俐齿,气得想要跳脚,却舍不得狠心惩罚,老爷对二姑娘满满的愧疚,从来不多说。 但现在人在后宫,二姑娘成了正一品的淑妃娘娘,薛太后和薛贵妃肆意打压,谢皇后独占盛宠,姑娘的日子再无宫外潇洒。 人人都说宫内金玉辉煌,哪里知道里头的辛酸不易? “走吧,想必此时莲儿已经收到周寅之的密信,本宫也没打算真投靠皇后,她既然不接纳本宫,本宫自有其他的法子。” 姜雪宁敛了眉眼的温润,语气冷冽,谢琳琅既然不接下她的投诚,那么她只能笼络周胤之,与之合作,暗自筹谋。 周胤之发迹前是姜家的马夫,若不是父亲看他有几分本事,主动推荐他到兴武卫谋了差事,他如何有机会步步高升。 如今的周胤之,娶了吏部尚书之女姚惜为妻,得到岳丈提拔,仕途节节高升,暗下接下姜雪宁投来的橄榄枝,希望更进一步。 第798章 宁安如梦(3) 怡华宫,尤芳吟不卑不亢地宣读完皇后娘娘的懿旨,躬身离开,人还没走远,就听到殿内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声声入耳。 尤芳吟暗自猜测,薛贵妃十有八九是摔给她听,由她的嘴禀告给娘娘,表示不满。 尤芳吟脚步不停,面不改色地离开,心中无甚波澜,她待在皇后娘娘也有两个年头,多少有几分见识,知道娘娘的性子。 皇后性子惫懒,一般情况下不太喜欢管事,如果决定管事,必然不允许旁人忤逆她,谁也别想在皇后娘娘眼前搞幺蛾子,否则,后果很严重。 殿内,薛姝还在不解气地摔摔打打,明艳的面庞上罩满寒霜,全是散不去的怒气。 谢琳琅,原本就该给先帝陪葬的狐狸精,不仅骑在了她的头上,如今还敢端着正宫皇后的架子,想让她没脸禁足、抄女则! “娘娘请息怒啊,皇后如此羞辱您,也是轻视定国公府邸,轻视薛家,娘娘不如去泰安殿找太后,求太后做主,不然皇上那边…” 薛姝的陪嫁宫女春华为主子不忿,出言提醒,娘娘生气归生气,但动静闹大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就不好了。 现在谁不知道,谢皇后是皇上的心尖宠,还没真正得到手,就把人宠上天,为了保住对方的性命,不惜公然忤逆太后,贬斥大臣,将谢氏亲自捧到皇后的位置。 薛姝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虽然很难看,但手下的动作停止了,她可以不把谢琳琅放在眼里,但不能被圣上厌恶。 想到沈琅,她的心不自禁揪了起来,他们虽是血缘相近的表兄妹,但沈琅对她不亲近。 论家世,论关系,薛姝觉得,她都是沈琅的正妻人选,即使中间有个姜雪宁,她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但谢琳琅的存在,彻底毁了薛姝的美梦,谢琳琅竟然能轻松逃过殉葬的死劫,翻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因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令男人着迷,沈琅为她痴迷,曾有废后打算,沈玠直接娶了皇嫂,堂而皇之下旨册立她为皇后。 薛姝深吸气,再呼气,神色略显几分哀怨地歪坐在美人榻上,她进宫两月有余,但沈玠只进过怡华宫两次,两次都只是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匆匆离开,更别提宠幸她。 没有圣上的宠幸,她如何顺利怀孕? 父亲薛远层告诉过她,只要她顺利怀上龙嗣,那么日后谁也别想压她一头,谢琳琅的皇后之位也该让给自己。 薛姝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眼神微眯,变得犀利无比,如今之计,唯有姑母薛太后能够帮助自己。 “春华,帮本宫上妆。” 薛姝心思微转,扬脸吩咐,圣上不进怡华宫,但不会去泰安殿给太后请安,她正好告谢琳琅的状,想要压住她,这绝不可能! 春华应了一声,扶着薛姝坐在梳妆镜前,打开精致的首饰盒,给主子精心打扮。 薛姝的长相不差,远山眉,丹凤眼,虽然不是顶级的美女,但也算百里挑一的佳人,周身散发着世家娇养出来的矜贵之气。 她挽着繁复华美的高髻,簪上一对海棠赤金步摇,鬓角两侧缀上璎珞珠花,耳上戴了一对薛太后赏赐的红宝石蝶恋花耳环。 描眉抹粉,在额中间点了一抹绯红的花钿印记,搭配上一身蔷薇红的云锦曳地宫装,熏了格外好闻的上等雅香,行走动摇曳生姿,富贵不可方物。 薛姝打扮妥当,看着菱花镜中的端庄美艳少女,满意地抿了抿唇,起身扶着春华的手,坐上殿外备好的坐辇,往泰安殿而去。 她暗自估了时间,这个时候,圣人应该在太后宫里请安用点心,正好来个偶遇。 泰安殿,薛太后正想给琳琅立规矩,沈玠这个好大儿立即将微蹲的琳琅扶起来,赔着笑脸道,“母后,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薛太后这些日子一直闹头疼,一半说给沈玠听的,希望儿子心疼自己,不要处处忤逆,一半确有其事,看到谢琳琅就会发作。 这个女人太会蛊惑人心,迷惑琅儿也就罢了,看在琅儿身体不好,难得有喜欢的姑娘,给个皇贵妃的位置,她可以做出妥协。 但玠儿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名声被污,也要将名义上的皇嫂立为皇后,甚至以退位不当皇帝相要挟,宁要美人不要江山。 薛太后的肺都快气炸了,但膝下三个孩子只剩下一根独苗,无奈之下,只能行缓兵之计,暂时答应,等姝儿怀了龙子,再废了谢琳琅的皇后之位。 薛太后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太阳穴,故作虚弱的样子,对沈玠抱怨道,“你若多来泰安殿陪陪哀家,哀家的身体也会好些。” 沈玠忙不迭自省,表示日后会多来泰安殿陪太后用膳,依稀是从前的孝顺儿子。 薛太后胸口微微舒坦几分,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旧话重提道,“玠儿,你立后纳妃有一段时间了,也该为皇室开枝散叶做准备,皇后身体不适,让她养养身体,贵妃的怡华宫,淑妃的长秋宫,你不要冷落不去。” 沈琅没有子嗣,绝大不部分原因是他身体太差的缘故,但沈玠不一样,身体比他皇兄强得多,子嗣方面必须拿得出手。 未来的太乾太子最好由她嫡亲的侄女薛贵妃诞下,儿子和孙子身上都流淌薛氏一族的血液,薛氏一族才能延续荣光,在盛京世家圈子里的地位屹立不倒。 琳琅低垂着眉眼,自顾自打量着新涂好的凤仙花汁指甲,对太后母子的谈话置若罔闻。 薛太后不待见她,她根本不乐意来请安,都是沈玠非要拉着她过来,说什么“多来探望母后,母后肯定会喜欢你。” 不得不说,能说出这番话沈玠思想太单纯,薛太后能喜欢她才怪,就算琳琅现在给她割肉煲汤,对方也会觉得她碍眼,怨怪她占了薛姝的皇后名分,意欲除之而后快。 沈玠偷觑一眼琳琅的表情,担心她生气,对薛太后委婉推拒,“母后,子嗣之事急不得,儿臣觉得第一个孩子最好是嫡出。” 沈玠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他就算要生孩子,也要和身为皇后的琳琅生孩子,必须是嫡子。 这话可把薛太后气得不轻,原本稍缓的心情,变得糟糕透顶,谢琳琅就算能生孩子,和她薛家又不沾亲带故,她绝不同意外姓人诞下太子。 薛太后看到琳琅那张脸蛋堵得慌,都是女人,怎么她就能长成这副天仙模样,把旁人全都衬成草芥,身为女人的薛太后也很嫉妒,怎么看都不顺眼。 第799章 宁安如梦(4) 薛太后心塞之下,怒不可遏,不看沈玠,反而把炮头对准漠不关心的琳琅,扬起眉毛,声音凌厉。 “皇后也是这样想的?你身为中宫,贤良是第一要义,自己体弱多病,既不能为先帝诞育子嗣,估计现在也没得生,可不能坏了心思,挡着旁人诞下哀家的皇孙!” 谢琳琅做皇贵妃时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宫里太医请平安脉时委婉说过,要好生调养身体,私下报告太后,谢氏体寒很难有孕,所以薛太后笃定,谢琳琅生不了孩子。 薛太后稍微松了一口气,也就没打算对她做点什么,漂亮又如何,不能生,那就等着红颜褪去,任新人取代旧人。 奈何谢琳琅进宫的时间太晚,沈琅死的又太早,沈玠继位时,谢氏正值双十年华。 青春貌美招人眼,即使不可能怀孕,看着也扎眼,薛太后一脸的嫌弃和冷肃。 如今沈玠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薛太后如何不生气心急,谢琳琅若是一日不诞下嫡子,那么他就不宠幸其他妃嫔?那不也得步沈琅的后尘,膝下无嗣,令她揪心上火! 何况姝儿都进宫了,就是为了诞下未来的太子,薛太后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琳琅无语凝噎,这老婆子有毛病吧!非要寻她不痛快,她想生孩子,分分钟就能怀上,只是不想怀孕,以障眼法迷惑了诊脉的太医。 何况之前给沈琅做皇贵妃,对方压根没机会近她的身子,夜夜宠幸,只是幻术而已。 “母后,这不关琳琅的事,是儿臣的意思!” 在琳琅反驳之前,沈玠当仁不让地直面薛太后的怒火,心里很不舒服,母后的性子越来越偏执,琳琅那么好,她怎么就看不顺眼呢? 琳琅只是身体偏寒,需要好好调理,又不是真不能生,何况她也没有阻拦自己宠幸其他女人,只是沈玠不愿意。 心里有了琳琅,怎会看上其他人?沈玠觉得,勉强宠幸薛姝或姜雪宁,只会令他身体和心理双向难受。 “玠儿,你…” 薛太后双肩微微颤抖,这孩子又要为了谢氏忤逆她不成? “母后,儿媳没有那个意思,如果圣上不愿去怡华宫或长秋宫,大可下旨选宫,身为皇后,理应贤德,是圣上自己不愿意去。” 琳琅微微侧脸,轻描淡写的语气,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薛太后再次倒仰。 听听 这女人说的什么话,真不中听,难道全是她儿子的错?太不像话了! “母后,琳琅说的没错,都是儿臣的错,您别生气了。” 沈玠瞅着暴跳如雷的薛太后,一阵头疼,软了语气安慰她,但这样的安慰还不如不安慰,薛太后捂着胸口,狠狠瞪向琳琅。 谢氏有没有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有没有把玠儿放在心上?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琳琅最初的进宫其实很偶然,身为谢家三房的庶女,虽然有惊人的美貌,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偶然一次长街闲逛,微风拂面,琳琅露了半张脸,被微服出巡的沈琅看中了,记住了她出行马车的徽记。 当时陪同沈琅的是谢危,自然知道是谢家哪一房的徽记,秉着平常心调查,将她的身世来历查了底朝天。 不待谢三爷反应过来,女儿就被一旨封妃的旨意带往盛京,从谢妃到贵妃乃至皇贵妃,谢危对这个深居简出的小堂妹并不熟悉,后来看到她的那张脸,简直惊为天人,怪不得沈琅看了半边脸就魂牵梦绕。 说实在话,谢危有点后悔,虽然他不是真正的谢家人,身份名字都是假的,但好歹用了谢氏资源,明知道沈琅是什么人,身体又不好,能不能活到三年都很难说。 后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谢堂妹进宫无疑入了火坑,但后悔来不及,谢危只能以最大的努力,给予琳琅前朝的支持。 琳琅离开金陵来到盛京,倒是没什么感觉,金陵待腻了,换换地图也挺好。 但谢氏一族重视清誉,他们从未想过送谢家的姑娘进皇帝后宫,免得被人说靠裙带关系显赫,对琳琅进宫封妃的态度很冷淡。 在外人眼里,琳琅只是谢氏偏支的庶女,不受重视,有可能成为废子,若无所依仗,空有美貌,在后宫也活不了多久。 但万万没想到,琳琅不仅活得风生水起,从妃位升到位同副后的皇贵妃,最后又成了新帝的正宫皇后。 谢危很看重琳琅这个小堂妹,谁在前朝弹劾,他会暗中把对方查了底朝天,将其打压得再没有话语权。 沈琅因病驾崩,琳琅原本想要金蝉脱壳,谢危都提前给她安排出宫后的住所,奈何薛太后非要她殉葬,沈玠又要立她为皇后,甚至把她远在金陵的父母全都接到京城,封了承恩公,赏赐大宅子安顿。 虽然对沈玠不感冒,但琳琅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多少也要为这辈子的父母着想一下,虽然父母袖手旁观了两年,但那也是没能力帮衬,精心娇养她长到十七岁啊,多少要令他们享享福,不被牵累。 但这个薛太后实在是讨厌,喜欢在后宫搅弄风云,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皇帝是她亲儿子,薛太后更加独断专行,一心惦记着娘家。 “皇后!” 一道怒斥拉回了琳琅的神游沉思,琳琅缓缓对上薛太后快要冒火的眼神,状似愧疚地低垂眼睑,将目光转向沈玠,语气怯怯。 “陛下,臣妾身体有点不适,刚刚走了神。” 沈玠露出心疼的神色,刚想出言关切几句,将琳琅送回宁安宫,薛太后撇撇嘴,阴阳怪气地呵斥,“皇后身体真的不舒服?还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 薛太后感觉被藐视了,藐视的十分彻底,这个谢琳琅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在她的跟前走神? 她吸着郁气,咄咄逼人地瞪着琳琅,气势汹汹,一副要问对方罪责的架势。 “母后,息怒啊,琳琅不是故意的,她身体不适,有太医作证,儿臣现在送琳琅回宫休息,母后应该也累了吧,儿臣就此离开,就不继续打扰了。” 沈玠虽然是个脾气温和的孝顺孩子,但面对疾言厉色,恨不得当着他的面把琳琅撕掉的薛太后,再对比柔弱无辜的琳琅,心里的天平顿时倾斜到无法挽回的程度,母后的模样太狰狞了,琳琅还是别来泰安殿请安。 薛太后只感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直冲天灵盖,眸底暗含杀机,这个谢氏不能再留了,正想发作,殿外传来通报声。 “贵妃娘娘到!” 薛姝来了。 第800章 宁安如梦(5) 薛太后难看的脸色稍微好转了几分,颇带深意瞥一眼琳琅,侧首对黄内侍吩咐,“还不快将贵妃请进来,哀家正盼姝儿过来。” 沈玠见薛太后不再针对琳琅,稍微松了一口气,暗下握了握琳琅的手,似乎在给予安慰,笑吟吟附和薛太后。 “母后若喜欢贵妃,以后常召她过来陪坐,有她和母后解闷,朕也就放心了。” 对于薛姝,从前的沈玠一直是避之不及的态度,态度疏离,但如果对方能令母后开怀,也算是为他尽孝道,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琳琅一直被母后呵责。 他这辈子没什么理想抱负,皇帝的位置也是被迫继承,因为皇兄没有儿子,沈玠被赶鸭子上架。 沈玠唯一惦记的是一见钟情的琳琅,琳琅还是皇贵妃时,他只不过多看了对方一眼,皇兄对他一阵警告敲打,即便如此,但美人倩影依旧出现在梦里,难以忘怀。 皇兄在世时,沈玠一直不愿意成家,明知道母后千方百计想要撮合自己和薛姝,却以各种理由推托,幸好皇兄也不希望他娶薛姝为王妃,所以母后一直没有如愿。 奈何沈玠匆促登基后,薛太后催婚的力度越来越大,舅舅定国公甚至在朝堂谏言他立后,附庸者无数。 沈玠格外苦恼,但难以阻止,归根结底,他是个懦弱的皇帝,不想太过忤逆薛太后,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朝臣。 直到母后决意让晋级为贵太妃的琳琅择日为皇兄殉葬,沈玠彻底急了。 皇兄病逝前根本没有下这道遗诏,母后分明是故意的,为了得到魂牵梦绕的仙女皇嫂,沈玠破天荒地忤逆薛太后,甚至以不做皇帝相逼,为琳琅争取到皇后的位置,除了她,谁也不是他心中的理想皇后。 薛姝进殿后,看到沈玠眼前一亮,随后目光游移,看到琳琅,神情忽然有几分不自然。 但她没有多做迟疑,上前规规矩矩地向薛太后请安,然后是沈玠和琳琅,“臣妾叩见陛下皇后,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沈玠微微抬手,示意薛姝起身舒说话,薛太后笑眯了眼,将其叫到自己身旁,拉着她的手,挨旁边坐下,态度亲昵,宛若母女俩。 薛太后虽然有女儿,乐阳长公主沈芷衣,奈何唯一的女儿为了沈琅的江山,一年前被迫远嫁大月,后来难产而死,她为此很痛心。 好在侄女薛姝一直进宫探望安慰,薛太后的心情稍微好点,女儿虽然没了,但膝下好歹还有儿子,她依然是大乾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后宫说一不二的女人。 薛姝自小被薛太后亲自教养,频繁行走于后廷,比起天真纯善的沈芷衣,有心机城府,更懂得揣度薛太后的心思。 “姝儿,哀家看着…你这些日子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怡华宫住的不顺心,宫里有什么缺减的,宫人侍候不妥当,都要及早告诉姑母,莫要委屈了自己。” 薛太后亲热地问候薛姝,口吻关切,与对琳琅疾言厉色的态度,无疑是天壤之别。 薛姝暗自得意地斜睨了琳琅一眼,抿起唇角,柔声道,“多谢姑母关心,姝儿一切都好,没什么不妥当,只是皇后娘娘…” 薛姝话锋一转,表情随即变得委屈起来,“皇后娘娘不知何故,非要禁足姝儿,还要罚抄女则,姝儿不是不愿意,只是每日不来姑母这儿来请安,总觉得失了孝道,所以…” 话到最后,话语恰到好处地截住了,薛姝戏精一般,取出绢子按在湿润的眼角上。 琳琅看到这一幕,暗自冷笑,薛姝挺会演戏,在她面前装起柔弱白莲花,还恶人先告状,果然,后宫有靠山,胆子也肥的慌。 “既然琳琅下旨令你禁足抄书,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不好好在怡华宫待着,这时候出来作甚?琳琅是皇后,你是妃妾,公然违逆皇后的旨意,就算你是朕的亲表妹,也是不合情理,何故对母后说这些!” 沈玠原本平和的态度立即严厉起来,琳琅是他亲封的皇后,有统领后宫、奖罚后妃的权利,薛姝什么态度,还对母后抱怨,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母后估计又要挑剔琳琅。 沈玠眼风微斜,斜睨着薛姝,别以为他是男人,就听不出对方的茶言茶语! “陛下,臣妾不是…” 薛姝当即白了脸,没想到沈玠如此维护谢琳琅,对她没有一丁点的怜惜之心,心里瞬间凉嗖嗖的,不是个滋味,原本假意挤出的委屈眼泪,瞬间多了几分真实的晶莹感。 薛太后不满地瞪了沈玠一眼,这个儿子是不是魔障了,姝儿可是他嫡亲的表妹,不帮表妹,为那个狐狸精说话! 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甚至相处的还不错,就是长大后,沈玠开始避嫌,两人的关系再无曾经的亲密,甚至越来越疏远了。 沈玠如今是大乾皇帝,薛太后不想一而再再而三斥责他,免得失了慈母的模样,把儿子越推越远,不禁将矛盾对准了琳琅。 “皇后,姝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要如此惩戒于贵妃,公然给她没脸?” 薛太后凌厉的声音霍然响起。 琳琅淡淡扫了薛太后姑母俩一眼,语气淡淡,不疾不徐地应对。 “回禀母后,薛贵妃以势压人,故意磋磨淑妃,淑妃哭啼啼地来儿媳宫里讨公道,儿媳只是公事公办,如果哪里做的不对,还请母后指点一二。” 后宫内务本来就是皇后掌管,琳琅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答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怯色。 薛姝爱找事,但姜雪宁也不似表面可怜无辜 琳琅实话实说,压根没打算为掩饰姜雪宁,本来就是她来宁安宫对自己哭诉,甚至想要借刀杀人。 这点浅薄的小伎俩,不要太低级。 薛太后脸色微怔,挑起描得精细的长眉,满脸的愠色,不是责备薛姝在后宫兴风作浪,而是不满姜雪宁胆子大了,心思野了。 区区侍郎之女,被姝儿欺负几下,就按耐不住告状,看来日后要多多敲打。 第801章 宁安如梦(6) 薛姝担心姑母责怪于她,声音怯怯,故作委屈地解释,“姑母请明察,姝儿没有苛待淑妃,只是她出自乡野,一点规矩都没有,姝儿好心指点,没想到她因此误会,淑妃若是不满,直说便是,怎么还去告状?” 薛姝心下暗恨,这个姜雪宁果然不老实,看来她给的教训还不够! 薛太后最清楚薛姝的性子,但绝对不会让侄女吃这个亏,蹙眉不悦。 “姝儿什么性子,哀家最清楚,想必是姜氏不识好歹。” “果然是乡野出来的丫头,听话也听不懂,哀家会派个擅长宫廷规矩的老嬷嬷,好生教导姜氏一番,让她知道,什么叫作规矩,至于姝儿,哀家看,不必禁足抄书。” 沈玠有心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薛姝很得母后喜欢,琳琅很不爽,这个后宫是不是你们姑侄俩的天下,说什么是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她这个皇后当得多憋屈,她的懿旨早已下达了,现在不作数,那她的威严何在?以后谁会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还不如不当呢! “陛下,按照母后的意思,臣妾的话难道不作数?若真如此,臣妾日后也不敢下懿旨,免得贻笑大方,谁会真心敬重臣妾,把臣妾说的话真正听进心里去。” 琳琅看向沈玠,声音平静而悠长,略带自嘲,绝美的脸蛋布满了失意之态,看得沈玠一阵心疼,顿时觉得自己糊涂。 琳琅说的对,皇后说话不是儿戏啊。 “贵妃,你还是回宫自省吧,管教后妃乃皇后的职责,淑妃就算哪里做的不好,自有琳琅提点,你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 沈玠转身冷冷地对薛姝吩咐,语气不容拒绝,原本以为略胜一筹的薛姝差点没控制好表情管理,咬了咬下唇,“臣妾遵命。” 薛太后拉住正欲离去的薛姝,对沈玠沉声道,“玠儿,你这是要为皇后忤逆母后吗?” 她可是太后,皇帝的生母,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吗?薛太后承认,她就是要故意挫琳琅的威风,希望她的皇后之位有名无实,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如此好时机,怎能错过? “母后,贵妃这事的确做错了,还请您不要插手此事,您既然身体不好,请太医院的医正给您看看,多休养,后宫的事交给琳琅就行,你也多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沈玠这次态度很坚定,母后太喜欢插手后宫事务,如此这般,琳琅还如何管理宫妃和宫人,自己必须拿出该有的态度,给琳琅撑腰。 不待薛太后继续发话,沈玠微微躬了一礼,拉了琳琅的手,往殿外走去,薛太后气得脸色煞白,捏着薛姝的手力气很大,后者疼得差点尖叫出来,但依然强忍着,心里亦是怨恨不已,更多的是无休无止的嫉妒。 谢琳琅凭什么能得到陛下的宠爱?不就是长了一张脸,如果她的美貌毁了,陛下应该不会这般鬼迷心窍吧?薛姝这般思忖,内心深处无形生出一朵恶魔之花。 移驾坐辇回到宁安宫,琳琅随意歪在美人榻上,挥退殿内伺候的宫人,沈玠轻叹了一口气,满心歉意道,“琳琅,都是朕的错,你今日受委屈了,以后朕不会勉强你去泰安殿看母后。” 母后说话的确很过分,偏心太过。 琳琅微微直起身子,声音和顺,婉言道,“陛下一直护着臣妾,臣妾很感动,不觉得委屈。” 若不是沈玠对她不错,琳琅早就离开皇宫了,反正待腻了。 “那…琳琅你为何不愿意接受我,是因为皇兄的缘故吗?” 沈玠声音涩然,每次他打算到宁安宫留宿,琳琅总会以身体不适推辞,将他赶走。 这无疑令沈玠患得患失,甚至认为,琳琅此举是为给皇兄守节,对皇兄动了真心? “你想多了,臣妾只是不太适应。” 好歹她此前是沈琅的后妃。 琳琅无奈地摇头,沈琅现在长啥样,她忘得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因为他的缘故。 沈玠闻言,表情有点不自在,如果皇兄知道他不仅对琳琅有爱慕之心,将其纳入自己的后宫,甚至想要和她亲密,同床共枕。 皇兄一定会杀了他吧!沈玠抿唇,眼神忽明忽暗,但他不后悔,他愿意等待琳琅回头看自己,真正地接纳自己的情意。 “琳琅,忘记曾经的事情,我们重新来过,好吗?朕发誓,绝对比皇兄更爱你。” 沈玠凝视着琳琅,眼里全是恳求和渴望,琳琅看着他年轻的面庞,可怜兮兮的小狗眼神,不免心软。 到底是少年郎,青涩稚嫩,对爱情满是期待,不似曾经的沈琅,满腹的帝王权谋。 沈琅待她再好,在皇后没有犯错的前提下,没有坚持废后,但沈玠不在乎名声,誓死保住自己的命。 虽然琳琅死不了,但对方的行为的确很暖心,爱的没有掺和利益杂质,分外纯粹。 “好,陛下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琳琅决定给沈玠一个转正的机会,笑吟吟道,她本来就生得美貌无匹,表情淡淡时清冷如雪,犹如高山雪莲,绽开笑颜时,比画卷里的九天玄女还要撩人心神,沈玠不禁痴了一瞬,随即激动地点头应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吻琳琅的额头,蜻蜓点水般温柔。 看见琳琅没有抗拒,沈玠心下微安,忍不住想要继续偷香,琳琅倒也不排斥。 沈玠如果不做皇帝,也是锦衣少年郎,世间少有的痴情种,当对方将自己抱了怀里,琳琅顺势地窝在他的胸口。 鼻翼间嗅着熟悉的龙涎香,琳琅微微闭眼,任由沈玠的吻铺天盖地地倾袭而来,动作青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浅尝辄止。 宫人再次被传唤了进来,是在一刻钟后,掌事的尤芳吟看沈玠在,猜到陛下会留在宁安宫用膳,随即吩咐小厨房准备膳食。 除了要做皇后娘娘日常喜欢吃的精致菜肴汤羹,还要顾及到陛下的口味。 看沈玠满脸春风的模样,皇后娘娘亦是柔婉地陪他说话,情态分外亲昵,尤芳吟暗下思忖,今晚娘娘应该不会再拒绝陛下留宿吧? 如果如她猜想那般,那真是太好了。 第802章 宁安如梦(7) 是夜,沈玠如愿宿在宁安宫,虽然是一夜幻梦,但他本人犹如身在云端梦幻中,如痴如醉。 琳琅虽然感动沈玠的深情,但不会勉强自己,她从做妖精时就是颜控,沈氏兄弟都不是她的菜,表面亲亲可以,滚床单就算了。 翌日天微亮,沈玠起榻,在宫人小心不闹出动静下穿衣,神清气爽地上朝,琳琅没有醒,后来睡了个回笼觉,没觉有何不妥。 尤芳吟细心,知道琳琅的小习惯,即使没有陛下亲自嘱咐,也不会打扰娘娘休息。 禁足不得出的薛姝气得在怡华宫摔摔打打,眼睛都红了,陛下昨夜竟然留宿在宁安宫,显然有了周公之礼,她却在坐冷板凳。 长秋宫的姜雪宁没有时间吃味儿,其实她对沈玠没有什么感情,求的不过女子至高地位,何况有了薛太后派遣来的老嬷嬷,刁钻刻薄,每天都要学规矩,日子苦不堪言。 宫外的谢危得知沈玠留宿宁安宫,脸色阴沉,好似要滴出墨水来,大早上早饭都没心情吃,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冰块脸来上朝。 谁如果惹他,就会被谢危喷的体无完肤,连御座上的沈玠都觉到他的情绪不好。 早朝后,沈玠将谢危单独留下来,好生关切了一番,毕竟对方曾经是他的授业恩师,如今是朝中肱骨之臣,亦是琳琅堂兄。 谢危心中五味俱全,酸涩难当。 他压抑住暗沉汹涌的情绪,对沈玠缓缓作揖,语气温和而从容,“多谢陛下关心,臣只是不忿大月对边城百姓的骚扰。” 大月虽然和大乾有过联姻之举,但那只是缓兵之计,沈芷衣如何死的,其他人不知道,谢危心里一清二楚。 乐阳长公主死的很憋屈,大月王想要杀沈芷衣祭旗,即使对方怀孕三月有余,但沈琅得知消息后,直接给亲妹子传书,希望她主动自裁,免得大乾这边被动。 如今的大月虽然被大乾的军队逼退三百里,后续投降,但并没有打消进攻之举,屡次在大乾和大月的边境对百姓进行骚扰,双方摩擦很重。 谢危以此为借口,沈玠并未多疑,不免皱眉感叹,“大月实在欺人太甚!” 如果勇毅侯在世,燕临还在盛京,以燕家军的勇猛震慑,想必大月不会不把大乾放在眼里,如今的燕临还在璜州风吹日晒呢。 沈玠刚想说,不如把燕临调出京城,予以重用,下一刻想到燕临的心上人姜雪宁已经是他的淑妃,昔日孟不离焦的好兄弟再见面,中间还隔着其他嫌隙,应该很尴尬吧。 谢危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沈玠的神色,面露尴尬和犹疑,他暗下猜度了几分,沈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依他的性格,稍微言语一番,对方肯定会心软,毕竟当年燕家涉及谋逆,是定国公薛远暗中陷害的手笔。 还有周寅之,早晚一锅端! “陛下,若是想要大乾长治久安,边境必须有大将防守,还请陛下为百姓着想。” 谢危一针见血道,想逼沈玠现在做决定,燕临在璜州那边历练的差不多,该为以后的复仇做后续准备,燕家军该有新的掌权人。 “先生以为如何?” 沈玠抬眸,目光凝重地看向谢危,有点举棋不定。 “臣以为,陛下可以尝试起复燕临,他是怎样的人,陛下最清楚不过,大乾短时间内很难寻出与燕临相匹敌的将士,只能起复旧人,至于定国公那边如何想,陛下不要太过顾及,私仇比不过大局。” 谢危侃侃而道,薛远以为覆灭勇毅侯府就能安枕无忧,殊不知迎接他的灾难在后头,假薛定非在他的吩咐下,已经开始在薛府搞七搞八,誓要搅乱一摊浑水。 “那…就依先生所言,朕即刻拟一道起复的旨意。” 沈玠如今最信任的是谢危,对燕临心生愧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补偿,燕家的灭顶之灾,除了定国公府,还有皇兄的多疑。 “陛下英明!” 谢危对沈玠微微行了一礼,眸底却是藏不住隐秘暗波,后者将拟好的圣旨交给谢危,嘱咐他亲自办理。 其他人不可靠,随时会被薛远的人洞悉,谢危郑重接过,临行前表示思念堂妹琳琅,沈玠毫无芥蒂地允许谢危去宁安宫看望琳琅,希望他的皇后看到亲人能开心点。 宁安宫,东暖阁。 琳琅悠闲地修剪花房送来的栀子花,白而纯净的硕大花瓣,浓郁扑鼻的香气,萦绕在内殿的空气之中,花灵之气很盛。 尤芳吟陪琳琅一起修剪繁茂的花枝,忽听外头有内监的通传,谢危来了。 琳琅微诧,便宜堂兄怎么来了? “芳吟,你去迎谢大人进来。” 琳琅婉言吩咐,语气没有半点波澜,谢危如今是大乾帝师,身兼重任,能够和薛远分庭抗礼,势力极大,还有国舅爷的称呼。 尤芳吟躬身应了一声“是”,往殿外而去,谢危进暖阁时,尤芳吟颇有眼色将殿内侍候的宫人全打发出去,自己最后退了出去,站在殿门口望风。 虽然谢大人是娘娘的堂兄,但到底有男女大防的规矩在,为防止有人偷听墙角,她不得不小心一点。 “堂兄来了,有什么事吗?” 琳琅手里摆弄着栀子,侧身看向身长如玉的谢危,他的面色似乎比往日要严肃很多,唇角紧抿,眼神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谢危压抑心下的动荡不安,试探性地问,“你…真的愿意接纳沈玠?” 琳琅先前分明打算假死出宫,对皇宫毫无留恋,他做好各种应对措施,以及对琳琅未来的安排,只要有他在,琳琅不会有事。 后来琳琅因其他的缘故,暂时留在后宫,得了皇后的身份,对沈玠的态度不咸不淡,谢危深以为,琳琅早晚会离开这里。 但今早接到宫中眼线传递的消息,沈玠昨夜宿在宁安宫,清早才离开,离开时一脸春风得意,应该是如愿以偿。 谢危彻底黑了脸,千算万算,没有防到沈玠对琳琅的心思,对方不仅想将琳琅留在身边,还想将她据为己有,成为真正的皇后。 谢危一阵咬牙切齿,肠子都快悔青,他当初就应该当断则断,不去顾及其他的因素,将琳琅暗自接出宫去,免得自己的一颗心整日泡在黄连水里煎熬。 第803章 宁安如梦(8) 琳琅看不清谢危变幻莫测的表情,见他迟疑不说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事?” 暖阁里再无外人,琳琅提前布下了结界,外头还有尤芳吟望风,绝对安全隐秘。 谢危眸底晦暗,盯着琳琅清澈如水的眼睛,呼吸有几分急促,每次对上这双美丽干净的眼神,好似能把他心底的秘密全看穿。 谁能料得到,当初对琳琅的几分怜惜和愧疚,出乎意料地发展为暗恋。 谢危承认,他被对方的美貌晃了眼,起初不觉得有什么,但接触多了,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禁开始牵动他的心扉。 最初的暗恋发展到想要据为己有的疯狂程度,谢危原本以为,等琳琅假死出宫,他便有了追求的机会,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谢家人,与琳琅没有血缘关系,为得到心上人,他可以放弃谢危的名字,成为薛定非。 但世事难料,事情出乎他的掌控,更可恶的是,看似老实的沈玠对琳琅的觊觎之心不少于沈琅。 谢危暗自握拳,燕临回来后,他要调动京都所有的势力,先将薛氏一族解决了,再料理侵犯琳琅的沈玠。 “琳琅,你跟我离开好吗?” 谢危的心在嗓子眼跳动,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他早就想对琳琅说这句话,压抑在心头很久很久。 “堂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琳琅问道,表情淡淡,犹如一泓春水,静默而娴静,问话的声音带了几分犹疑。 谢危的状态不太对劲啊,深邃的眸底暗沉沉的,眼珠似乎还有没睡好的红血丝。 “琳琅,其实我不是谢家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以后叫我居安,我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样你不用受任何人刁难。” 谢危控制不住情感外露,目不转睛地看着琳琅,希望她能答应,只要她答应,他绝对能动员宫里的人手安排接下来的事。 琳琅微微一愣,随即垂首,“你这也太突然了。” 谢危的态度转变的过于急促,琳琅都不知该说什么,她就算要离开皇宫,也不会成为另一个男人的笼中鸟,自由自在地玩耍不香吗? “抱歉,吓到你了。” 谢危颇为抱歉,他知道琳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他对她的情意绝对不少于沈玠。 对方能给的,他也能给。 后位,富贵,乃至更多。 “我有点累了,你出去吧。” 琳琅揉了揉太阳穴,不想应对谢危灼热的目光,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她需要看情况决定。 谢危颔首,琳琅如今的态度不算太抗拒,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掀翻沈氏的江山。 谢危依依不舍地离开,随即坐着马车回到自己的府邸,刀琴和书墨仔细观察先生的表情,似乎比上朝前稍微好一点,不免松了口气。 谢危拿出带回来的起复圣旨,他吩咐心腹及早赶往璜州,燕临如今在那里锻炼的差不多,犹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唯有复仇之心。 “薛远那边如何了?” 谢危敛眉轻问,四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在京城扎根,布下各种暗桩,皇宫里有,定国公府也有,更不论其他的地方。 “先生,薛远那边开始有动作了,咱们正在收网。” 刀琴上前禀告,他家先生神机妙算,早就料到薛远下一步的计划,提前布局,打算将他一军。 假薛定非将薛府搅弄的一团乱麻,名声越来越差,连带着薛烨的性子也越发暴虐偏激,得罪了不少高门权贵。 “很好,我都快等不及了,希望燕临早点回来。” 檀香缭绕间,谢危的表情隐在烟雾之中看不真切,白皙清俊的面容不似往日的温润,反而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阴霾。 宫外的人各种筹谋,宫内的人也是机关算尽。 薛太后越来越容不下琳琅,尤其是沈玠独宠皇后,夜夜留宿在宁安宫,将她最为看重的姝儿冷落的越来越像个怨妇,甚至将手伸到宁安宫的内侧,差点被人察觉,抓到了把柄。 泰安殿内除了姑侄俩,别无第三人,空气好似胶连一般,带着说不出的沉闷和压抑感,薛姝禁足期间做的那点事,以为万无一失,但心腹差点被抓到,吓得胆战心惊。 谁能料到,宁安宫的宫女那么忠心狡诈,表面收了她的金银首饰,背地里来个瓮中捉鳖。 薛姝一脸后怕,如果不是薛太后将春华及时摘出来,拉了个无辜的宫女做替死鬼。 依沈玠对谢琳琅的宠爱和看重程度,若知道她打算让琳琅中毒毁容,肯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即使有姑母在,她也彻底遭了陛下的厌恶,这辈子都没法翻身了。 “姝儿,你可知错?” 薛太后沉着脸,语气冷的吓人,她亲自调教的侄女,没想到如此沉不住气,使出的手段也不高明,刚出手,就差点把自己拖进坑里。 “姝儿知错,姑母,姝儿不甘心,陛下瞧都不瞧我一眼。” 薛姝咬着唇,声音哽咽,甚至留下一行不甘的眼泪。 薛太后见她如此,怒气稍减,玠儿的确太冷落后宫了,既不临幸其他妃嫔,也不愿选秀增点新人,眼里除了宁安宫的那位,连她这个母后都快忘到九霄云外。 “好了,别哭,姑母生气,是因为你做事不顾前顾后,若是有点半点差池,哀家要如何面对你父亲,你是哀家最喜欢的孩子,未来还有为沈氏诞下太子,坐上皇后之位,身上绝不能沾上半点污点。” 薛太后安抚了几句,眼里迸射出几分冷凝之光,谢琳琅不除,那么后宫再无安宁,玠儿已被那女人迷了心智,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那姑母,该如何对付谢琳琅,陛下那边…” 薛姝用手抹了抹眼泪,欲言又止,希望姑母出招,薛太后好歹是前任宫斗赢家,比起略显稚嫩的薛姝,心眼子活泛都太多。 想当初她只是定国公府的庶女,与后位无缘,厮杀好多年才安稳坐上妃位,相继诞下长子次子,坐上了贵妃,斗倒了皇后。 沈琅被封为太子,她顺理成章地成了大乾的继后,以及后来呼风唤雨的薛太后。 那时薛远还不是定国公,庶子出身,凭借迎娶燕家嫡女燕敏成为世子,乃至后来的国公,但他们忘恩负义起来相当冷酷。 第804章 宁安如梦(9) 薛太后沉吟片刻,眼神犀利如刀,冷声道,“你这些日子不要动作,好好在宫里自省,检讨一二,哀家自有法子整治谢氏。” 她盘踞后宫几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阴谋诡计没使过,想不动声色弄死一个女人,并非难事。 只是需要冒一点风险,毕竟谢琳琅在玠儿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她必须谨慎行之。 薛姝乖巧点头,不再敢多言,柔顺应道,“姝儿受教,日后行事都听姑母的。” 只要能彻底扳倒谢琳琅,令其打入尘埃,她暂且蛰伏也有价值,憋屈点也算了。 薛太后打发走薛姝,扬手唤来自己的心腹总管黄任礼,低声叮嘱了几句,后者恭恭敬敬应了,心下波澜不惊,习以为常。 太后的耐心果然到了顶。 宁安宫,琳琅怡然吃着白玉碟里的桃片糕,晶莹剔透的外观,味道独到,比宫里御厨做的还要美味几分,熟悉的金陵风味。 随着桃片糕送进来的,还有爹娘的书信,送东西的宫女不是生面孔,隶属于宁安宫的宫女竹心,平日里在外殿传话递物,没想到是谢危的人,此次倒没遮掩真实身份。 “糕点的口感不错,你下去领赏吧。” 琳琅吃得心满意足,玉手轻扬,吩咐尤芳吟打赏,几抽屉的金瓜子银花生没用完。 没想到谢危如此细心,知道她有口腹之欲,送的东西也是恰到好处,金银首饰,琳琅珠宝,她都不缺,缺的是真正的心意。 她好久没吃到金陵的点心,怪想念,还有爹娘的近况,后宫虽然有金陵的御厨,但到底做惯盛京的饮食,做不出熟悉的味道。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 宫女竹心感恩戴德地接过尤芳吟递过来的一把金瓜子,叩首道谢,随即退了下去。 珠帘影动,宫女鱼贯而入,端来几碟子新鲜的瓜果和果露,用冰块镇过的口感,凉丝丝的,正适合初暑来临的季节,用过糕点的琳琅正想吃,毫无节制地吃了大半碟子。 尤芳吟吩咐宫女收拾碟子,笑道,“娘娘吃得太饱了,要不去御花园那边走走?正好赏赏景,消消食。” 琳琅正有此意,点了点头,扶着尤芳吟伸出来的素手,缓缓出了内殿。 外头的凤辇提前备好,四个小太监敛眉垂目袖首立在一旁,等候命令,尤芳吟对他们示意,后者弓着身子请安,随即抬轿。 琳琅稳稳当当地坐在铺了软垫的凤辇上,目光四移,随意欣赏着路上的风景。 初夏时节,有着春意盎然的绿,少了几分料峭寒意,宫墙角边蔷薇紫荆开得如花如荼,御花园的名花异草更加赏心悦目。 凤辇一路行来,路上忙碌或行走的宫女太监低首行礼,退让两侧,琳琅已习惯这种场面,静默地犹如一尊白璧无瑕的观音像。 忽然,从宫苑拐角斜刺钻出来一个锦服玉带的公子哥儿,看他的模样,一派年轻妖冶,桃花眼,高鼻梁,走路没个正形,姿态潇洒地摇着山水墨画折扇,目光变得痴迷。 “大胆,哪里来得无礼狂徒,见到皇后娘娘还不快行礼!” 尤芳吟怒视着目光灼灼盯着琳琅看的年轻男子,语气严肃,这公子到底是谁,好生无礼,皇后娘娘也是他能直视的? 更可恶的是,这厮看到现在还不移开目光,若是被陛下得知,有他的好果子吃。 薛定非吸着气,惊艳的眼神流连在凤辇的绝世美人身上,早就听闻先帝的皇贵妃有倾城倾国之美貌,他一直没机会看到。 后来听说大美人成了沈玠的皇后,惊诧对方的魅力之后,探究的好奇心更加旺盛。 如今一见,传闻诚不欺他,这哪是寻常的大美人,分明是天外飞仙啊,太美了! 薛定非的桃花眼亮了亮,好似一道道火焰,一身混不吝的气质稍微收敛了两分。 “臣定国公世子薛定非拜见娘娘,皇后娘娘玉体金安,福泽千秋。” 薛定非对琳琅的方向微微一躬,声音响亮带着恭敬。 薛定非?琳琅对此人只听闻其名,不曾真正见过,对方是薛姝同父异母的哥哥,典型的浪荡登徒子。 据说,这位定非世子日常除了忤逆继母,暴揍薛烨,讥嘲薛远,在衙门里应个职点个卯,其余时间都在青楼楚馆里花天酒地,风流的名声从宫外传到宫内。 “原来是薛世子,起身吧。” 琳琅微微抬手,声音平和无波。 她不喜薛太后和薛姝,对于薛远总是在前朝造谣她“妖妃祸国”的行为很不满,薛家人,果然没一个好的,除了这个薛定非。 据说薛定非在平南王那边做了十几年的卧底,一年前回到大乾,成了薛家的搅屎棍,人虽然满身的脂粉气,眼神也有几分轻浮,但身上没啥业力,没少让薛家人吃瘪。 “娘娘国色天香,实乃人间绝色,臣先前冒犯了。” 薛定非心神摇曳之间,电光火石间想到对方和谢危的亲密关系,眼神不敢再故意偷瞟,免得谢危得知不悦,暗下整他,好歹他们都姓谢,赞美谦逊之言从嘴里冒了出来。 “退下吧。” 琳琅没有在意,随即挥了挥手,对薛定非不再感兴趣,凤辇再次抬了起来,往御花园的方向迤逦而去。 薛定非立在原地发呆,鼻子吸了吸,有仙女存在的空气香了许多,果然是香美人。 他原本想去怡华宫寻薛姝,寻便宜妹妹晦气,薛家的夫人和公子已经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薛远家法没实施成功,现在躲着他。 看到仙女皇后的凤辇去了御花园,薛定非心思一转,不自觉悄悄跟了过去,他只是偷偷看看这人间难见的美色,一饱眼福,就算谢危知道,应该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地指责他不务正业吧。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没想到,他的运气那么好,御花园除了皇后的凤辇,薛姝也带着宫女来欣赏盛开的一圃红芍药,薛定非看到薛姝,登时大喇喇走过去,准备给对方找不痛快。 第805章 宁安如梦(10) 薛姝心情很糟糕,她难得出来散心,没想到谢琳琅会过来这边,她僵着一张貌似温顺的脸,颇为屈辱地给琳琅请安问好。 就算是贵妃,在皇后跟前也是妾。 薛姝想到姑母的背地里的计划,需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她只能忍耐,若落下一个不敬皇后的罪状,估计又得被禁足了。 薛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个话题,随意扶了扶鬓边簪好的红芍药,“皇后娘娘今日好兴致啊,也来赏花,娘娘也喜欢芍药吗?” “只要是漂亮的花朵,本宫都喜欢。” 琳琅没有在意薛姝的口不对心,深深吸了一口馥郁的花香,灵气充盈萦绕到四肢百骸,感觉真舒服,果然有花朵的地方,看到不喜欢的人,都不会影响她奇妙的好心情。 薛姝没想到琳琅的态度如此温和,有几分诧异,心下更加警惕,刚想请辞离开,忽然听到背后有熟悉的声音唤了她的名字。 “薛姝!” 薛定非笑嘻嘻小跑过来,对琳琅行了一礼,眼神不怀好意盯上薛姝,嘴里开口调侃,“妹妹如今成了贵妃,看上去怎么憔悴许多?” 对于薛姝,薛定非的讨厌程度不下于她那个不知廉耻的亲娘,如今的薛夫人表面温温柔柔,端庄慈祥,实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想当年薛远的原配夫人燕敏病逝不到半年,薛姝的娘就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堂而皇之地进了定国公府的门第,成为薛夫人。 外室公然登堂入门,恬不知耻地诞下私生女,后来以各种伪装,博取好名声,大多数人畏惧定国公,不敢多言,久而久之,这种颇为显眼的丑事,渐渐被人淡忘到脑后。 母亲如何品行,做女儿的有样学样,薛姝虚伪的厉害,被薛太后再一调教,心思彻底坏了,自私自利,只有那个薛烨一点就爆炸,没什么脑子,薛定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薛烨耍的团团转。 薛姝回头,看到吊儿郎当的薛定非,眼神瞬间变冷,这人把她家搅的天翻地覆,母亲的名声越来越差,好长时间没出门。 这且不算,薛定非还夺走她弟弟薛烨的世子之位,甚至企图将他们变成外室所生的私生子,其心可诛,真是可恼可恨,没想到她进宫为妃,这厮还要跑来宫里讽刺她!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薛定非,这里皇宫内苑,你一个外男随意走动,难不成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父亲若是知道了,兄长应该又要被罚了。” 薛姝挑着柳眉,对薛定非警告了一番。 薛定非无所谓地摆头,薛远算什么东西,又不是他亲老子,敢对他动用家法,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他除了吃喝玩乐,没学什么精深的武功,脑子也不如谢危好使,但逃命叫喊的功夫绝对一流。 “妹妹真是不知好歹,我既然能在皇宫行走,自然是请了陛下的旨意,来探望妹妹你,哥哥关心你,你倒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鼻子,如此恶劣态度,果然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十足十像你的亲娘啊!” 一样的不知好歹,令人生厌。 薛姝气得脸色铁青,身子摇摇欲坠被春华及时扶住,春华不忿地对薛定非道,“大公子,姑娘如今是贵妃之尊,你就算有了官身,是世子,也没资格对贵妃大呼小叫!” 薛定非眼睛一眯,对春华似笑非笑打量了两番,看得春华心惊肉跳,想到大公子在外的花名,每天不是喝花酒,就是楼美人。 她担心被薛定非看上,脸色羞窘害怕起来,如果薛定非听到春华的心声,估计要仰头长笑三声,他就算喜欢美色,但也不会看上薛姝身边的走狗。 何况春华只是有几分姿色,薛定非压根看不上,只是想惩罚这个没有规矩的宫婢。 “贱婢,小爷和薛姝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真没规矩,还不去一边掌嘴!” 薛定非冷眼一扫,轻嗤道。 春华吓得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求救般地看向薛姝。 薛姝不满瞪向薛定非,“你不要太过分,本宫的奴婢,你有什么资格惩罚,这里是皇宫,不是薛府,你根本管不着!” 她话音刚落,琳琅轻飘飘的声音飘了过来,带着不容置啄的命令,“来人,将这个失礼的宫女拖下下去掌嘴,掌完嘴送到浣衣局好生调教一番,没规没矩的,如何伺候贵妃啊。” 薛姝不禁脸色大变,春华可是她陪嫁的心腹宫女,若被人打了脸,就是代表她被打了脸。 如果进了浣衣局,什么时候出来还要看皇后的意思,她不是就被动了吗?谢琳琅简直欺人太甚,竟然钻这种空子。 “娘娘,臣妾的宫女只是护主心切,不是…” 薛姝压抑心头的怒气,扯出一丝笑容解释,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薛定非冷哼打断,侧身一脸仰慕地看向琳琅,言语间拱火。 “皇后娘娘果然明察秋毫,狗奴才不好好教训,如何伺候人?您别听薛姝狡辩,她就是眼瞎,不知好歹,娘娘是后宫之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敢违抗就是不敬。” 薛姝恨恨咬牙,气急败坏。 “薛定非,你有完没完!” 若不是顾及到自己的贵妃形象,薛姝简直要跳脚,这个薛定非怎么能这么讨人厌呢。 他自己也姓薛,如果她在后宫没了心腹,或是被谢琳琅斗倒了,对方就能好过吗?谢琳琅也不会给他好脸啊。 “哎呀,都成了贵妃,不要暴躁啊,一切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吧,妹妹不会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吧?” 薛定非表情依旧,嬉皮笑脸,露出一抹欠揍的笑容。 琳琅看了一场兄妹互斗的好戏,随即吩咐人将挣扎着的春华架了下去掌嘴,原本只是掌嘴,现在挨打后,还有去浣衣局,前途未明。 薛姝最后是被另一个宫女扶着回去,薛定非完成怼人指标,心满意足地出了宫,晚上又去青楼喝了一顿花酒,点了花魁伺候。 琳琅的宁安宫又迎来沈玠的光临。 第806章 宁安如梦(11) 沈玠是来给琳琅送花的,整个宁安宫前后殿都沉浸在五彩斑斓的花海之中。 琳琅对此哭笑不得,就算她对鲜花情有独钟,但沈玠也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吧。 面对一脸求表扬的沈玠,琳琅欢悦地福了福,脆声道,“多谢陛下赐花。” 新搬进殿里的花全是名花中的精品,得皇宫顶级花匠精心培育,除了宁安宫和泰安殿,其他的宫殿都没有份额。 但琳琅最喜欢的是置于廊庑下的景泰蓝水瓮里的朵朵睡莲,白如雪,坟如霞,还有两尾红鲤在莲花旁盼首游弋,格外活泼。 “琳琅喜欢就好。” 看到琳琅的笑脸,沈玠犹如喝了蜜一般甜,琳琅漂亮到极致的眸子轻俏地扫了她一眼,呼吸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不由问,“陛下用了药吗,可是身体不适?” 如果走近注意看,还能发现沈玠的脸色比往常苍白许多,有几分亚健康的感觉。 “无碍,最近政务有点多,估计累着了,御医开了点药膳,朕食用了一些。” 沈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自从坐上龙椅,他真正明白当王爷和当皇帝的真正差别,权力的确大了很多,但肩上的责任与日俱增般的沉重。 尤其在大月对大乾虎视眈眈的前提之下,需要烦忧的琐事很多,唯有和琳琅单独相处,沈玠的精神状态才会得以缓解,忘却身后的国事政务。 琳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吩咐尤芳吟准备补气的参汤,既然累了,那就补补,可别像沈琅那般英年早逝。 余下的日子沈玠似乎很忙碌,琳琅没有理会前朝发生的琐事,但从竹心的只言片语猜到一点信息,谢危给了沈玠很多压力,朝臣的折子犹如雪片似的飞进沈玠的御书房。 沈玠单单是批奏折,和朝臣议事都要占据一天的大半时间,整个身形渐渐单薄起来,偶尔还会轻咳,但也没把小病当回事。 琳琅身在后宫,怡然度日,对于沈玠的忙碌不奇怪,若想要做个好皇帝,其实不太容易。 早起上朝,伏案批折,各种权衡,除非国家真正太平,本身能力足够强,但沈玠能力平庸,不是当作储君培养,自然累点。 她奇怪的是薛太后和薛姝的态度,似乎太过安静了点,宁安宫岁月静好,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和危机,直到琳琅感受到殿内空气的异样感。 如果是寻常人很难发觉,但琳琅的鼻子太灵了,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花香好像变了质。 不是难闻了,而是越来越好闻,带了点其他催发的药粉,致使体弱多病,面黄肌瘦,不到一年就能命丧黄泉的秘药。 “娘娘,有何不妥吗?” 尤芳吟瞧见琳琅的神色不对劲,上前关切地问,皇后的娘娘饮食起居,她都亲自把关,应该不会有差错,娘娘这是怎么了? “芳吟,今早的花是哪个宫女送来的,这些日子是谁专门看护这些宁安宫的植株?” 琳琅语气严肃地问,眼神好似冰雪般清冷,带着一股凛然的寒意。 尤芳吟如实答道,“回禀娘娘,是侍花宫女秀云,她原本是花房的婢女,后因擅于照看花卉,人也老实本分,表现不错,被调到宁安宫当差,奴婢观察了她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说到最后,尤芳吟意识到什么,登时变了脸色,“奴婢现在就叫她过来回话。” 片刻后,一名绿衣宫女进了内殿,跪在琳琅的跟前,规矩地跪地请安,“奴婢秀云叩见娘娘,请娘娘问话。” 她面孔清秀老实,眼神无慌张之色。 然而皇后一双洞悉世事的妙目淡淡扫过,秀云的心微微发颤,但面色依然淡定。 琳琅轻启朱唇,疏懒轻问,“是谁指使你在花里动手脚的?” 她那双清澈美丽的眸子好似有一股非比寻常的魔力,令听者不受控制地迷乱了心神,再好的伪装和定力,在琳琅跟前全都失去了效力,只剩下惊惧和坦诚。 “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黄公公,他给了奴婢一包红药粉,药粉挥发很快,凝于花露之中,只会令每日送到的花更加香郁扑鼻。” 药粉是后宫顶级的秘药,份量不多,薛太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如今是恨极了琳琅,两个儿子都为这个女人忤逆过她。 琳琅蹙眉,原来大乾后宫还有这种秘药,薛太后深藏不露啊,也不知用这种腌臜东西害了多少性命,怪不得周身黑气缭绕。 尤芳吟大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都是奴婢失职!” 琳琅微微抬手,示意尤芳吟起身,淡淡道,“不关你的事,去把陛下请过来。” 薛太后的爪子无声无息伸到她的宁安宫,看来是非要弄死她不可,琳琅可不会放过薛老婆子安生度日,先看看沈玠的态度。 尤芳吟见琳琅没有责怪自己之意,狠狠瞪了脸色煞白、瘫倒在地的秀云一眼,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入了宁安宫,就是娘娘的人,竟然为其他人办事,暗自谋害娘娘! 她对琳琅躬了一礼,急忙忙地往沈玠的御书房而去,彼时的沈玠在和谢危议事,听到殿外有内室通报。 来的是琳琅宫里的掌事女官尤芳吟,立即宣她进来,心下猜测,对方为了何事而来,琳琅从来不会派人来御书房寻他,除非是很重要的事。 谢危凝眉,没打算退下避嫌,沈玠也没有吩咐,看到尤芳吟进来叩首问安,“陛下,娘娘那边出了事,请陛下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沈玠来不及询问,放下手中奏折,满脸焦急往外奔去,谢危亦是变了脸色,厉声问尤芳吟,“你家娘娘如何了!” 尤芳吟垂首应道,“谢大人,皇后娘娘暂时没事,但谋害娘娘的人抓到了,只是那人报出的幕后黑手,唯有陛下能够处置。” 谢危稍微松了一口气,眼神变冷,紧跟沈玠的脚步奔向宁安宫,心里已经猜到是谁对琳琅下手,除了薛太后,没人有胆子和能力出手。 第807章 宁安如梦(12) 宁安宫,当沈玠看到琳琅安然无恙,悬着胸口的一颗心缓缓落下,但听到宫女秀云说,她是奉薛太后心腹总管黄仁礼的命令来暗害琳琅,脸色一阵青白变幻,变得极其难看,最后轻斥责一声,将秀云拖出去杖毙。 后又传令将黄仁礼杖毙,奈何对方被太后死保之下,只挨了四十大棍,暂时保住了一条狗命,但始作俑者的薛太后毫发未伤。 琳琅不免失望地看着沈玠,果然在她和薛太后之间,沈玠选择了后者,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在泰安殿禁闭,好吃好喝,富贵荣养,这算哪门子的惩罚啊! “琳琅,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母后她…肯定是黄仁礼自作主张,那个狗奴才,朕日后会亲自料理了他,替你出气,母后那边…” 这话支支吾吾说到最后,沈玠有点扯不下去,他不擅长撒谎,尤其是颠倒黑白,但如今总不能将母后论罪处罚吧? “臣妾明白了,陛下走吧。” 琳琅抿唇冷笑,随即下了逐客令。 沈玠心下一急,想要继续说什么,尤芳吟在前一步挡着,忙不迭劝慰,“陛下请回,娘娘身子有点不舒坦,最好静养调养一番。” 沈玠无奈,只能颓丧地出了宁安宫,他离开时,倒也没注意到谢危在偏殿喝茶等待,等他走远了,竹心向琳琅通报了一声。 谢危如愿走进琳琅所在的东暖阁,仔细打量她美丽安然的面容,心下的不安又减去两分,室内没有其他人侍候,他的声音柔和而后怕,带着款款深情,“琳琅,看到你没事就好,后宫不是安乐地,你跟我离开吧。” 琳琅自顾自沉默着没有说话,表情淡漠如水,看不出太多情绪。 谢危深吸一口气,再接再厉地道,“琳琅,你受委屈了…如果你担心父母,这点你可以放心,你的父母也是我名义上的叔叔婶母,就算你离开皇宫,他们也不会被牵连受累,可以过上和如今一般的安乐日子。” 琳琅抬眸看了谢危一眼,语气颇为质疑,“你要怎么把我弄出宫去?” 皇宫也不是他家呀,谢危手眼通天到了这种程度了?她的确是有出宫的意愿,沈玠不愿动薛太后,但琳琅可不会放过对方。 但对谢危的能力有所怀疑。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离宫,其他的都交给我。” 谢危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他只想听到琳琅确切的回答,勉强她出宫,不是上上之策,这次薛太后出了昏招,也算间接地帮了他的忙,好在琳琅吉人自有天相。 沈玠什么性格,谢危再清楚不过,就算对方再爱琳琅,但也没本事压住薛太后,更别提惩罚,其中不仅仅是血缘亲情,还有能力上限。 薛太后背后有定国公府,有积累几十载的威压,沈玠一个刚登基的皇帝,说好听点仁厚善良,说难点毫无主见,傀儡好摆弄。 琳琅略略思考,随即点了点头,她忽然觉得宫里的空气也不新鲜,谢危得到满意的答案,不胜欢喜地离宫安排。 那边厢,薛太后召见沈玠,一阵疾言厉色地训斥,“玠儿,你当了皇帝忘了生母的养育之恩吗?为了一个狐媚女子,忤逆禁足哀家,你皇兄都没有这样,你太令哀家失望了,哀家生了两子一女,唯有你最不孝。” 其实薛太后有点恼羞成怒,认错绝不可能,按照她的盘算,谢琳琅就算中毒也应该在半年之后。 毕竟药粉的剂量掌握的很有分寸,用的多了,太医请脉能够察觉,唯有一点点中和在每日的花香里弥漫开来,搭配对方的饮食口味,病入膏肓之时才会警觉。 她不知道的是,琳琅嗅到不对劲儿,提前破了局。 沈玠低着头,抿着嘴唇,在薛太后骂的唾沫横飞之际,霍然抬起头来,目光清冷地看向薛太后。 “母后你够了,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在乎琳琅,你却要对她下狠手,你在意过儿臣的心情吗?” 薛太后翘起唇角,不以为然地轻嗤,“一个女人而已,也就那张脸能看,论家世亲缘,她哪里比得上姝儿,你简直被猪油蒙了心!” 沈玠苦笑,母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因为这件事的草率处理,琳琅生了气,不愿意见他,而母后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指责他不孝。 多说无益,沈玠暗叹,两面不讨好。 但想到琳琅日后的安危,沈玠一脸慎重地对薛太后说,“母后,不管您如何看待儿臣,如何喜欢薛姝,但儿臣只想告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儿臣这辈子只会有琳琅一位皇后,除了她,儿臣不会认同其他女人,如果您日后还想对琳琅不利,儿臣就出家当和尚去。” 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薛太后气得表情狰狞,颤抖着手,指着沈玠怒斥,“逆子,你竟然敢忤逆哀家,哀家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倘若你只宠幸谢氏,一味地冷落姝儿,你舅舅如何想你,你何年才能拥有子嗣,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江山社稷的传承啊!” 沈玠咬着牙没有说话,他只是想活得稍微像个人样,而不是傀儡。 “玠儿,如果你真的想保住谢氏,听哀家一声劝,不要独宠皇后,最起码要眷顾一下贵妃,她若是有孕,哀家发誓,再也不动她。” 薛太后看沈玠一脸倔强,担心这孩子一条路走到黑,布满寒霜的脸缓和了下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告。 只要玠儿肯临幸姝儿,她绝对会对谢琳琅手下留情,不然,这次下毒不成,还有下次。 “母后,您非要逼儿臣吗?” 沈玠眼神痛苦,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 “玠儿,哀家不是逼你,这是你的责任,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没有子嗣是为大忌,独宠一人也是大忌,你若一意孤行,如何对得起沈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你舅舅的扶持?” 薛太后态度重新强硬了几分,怼的沈玠一阵面红耳赤,身为大乾的天子,沈玠没办法任性,必须稳固前朝后宫。 第808章 宁安如梦(13) 宁安宫,宫门紧锁,琳琅以休养身体为由,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 尤芳吟日常除了整理沈玠和谢危相继送来的珠宝首饰,便是操心娘娘的处境。 如今薛太后虽禁足泰安殿,但安然无恙,娘娘直接无视陛下,短时间内不会如何,但恐怕时间长了,对自家娘娘不利啊。 她正琢磨着这件事,准备斟酌着语句开口劝娘娘,外殿探消息的宫女竹心却对内禀告了一个坏消息,昨晚陛下去了怡华宫,破天荒地临幸了薛贵妃。 琳琅面色淡淡,轻轻“哦”了一声,倒也不意外,早晚的事,沈玠斗不过薛太后,自会顺从对方的意思,给薛姝实在的体面。 竹心暗自偷觑琳琅一眼,飞快地低了头,看不懂娘娘的心思,反应太冷淡了,似乎有点无所谓的感觉。 但转念想到谢太师,竹心心安理得地想,有主子那样惊才绝艳的男子做对照,娘娘不喜陛下也正常。 琳琅打发殿内侍候的宫人,摆弄着鬓角垂落的一缕珍珠流苏,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掐指,算了算时间,薛太后的第一波反噬应该快应验了吧,她真的蛮期待。 琳琅如今满腹功德,敢对她出阴招,对方就等着倒霉吧,不知会是怎样的倒霉法? 泰安殿,薛太后浑身不舒坦,头疼欲裂,呼吸急促,大清早请了御医来诊脉,御医来了三五个,面面相觑,查不出所以然。 薛太后气急败坏将御医骂了个狗血淋头,将其全部轰走,愤愤地摔了手边的一套青花瓷杯具,怀疑自己被人暗算了,她坐着难受,躺着也难受,那群庸医竟然说没事。 无能,简直是一群吃闲饭的废物! 薛姝对殿内的宫女使了眼色,后者默默地收拾好地上的狼藉,缓身退了出去,她做小伏地,柔声劝慰。 “姑母请息怒,注意凤体,御医不行,还可以悬赏召募民间的杏林高手,姑母福泽深厚,绝不会有事的。” 薛太后蹙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有富贵荣华享受的高位者,都怕自己得病。 尤其是无缘无故地生病,查不出具体原因,薛太后心忧,但换谁不会感到恐慌呢。 恐慌的念头在脑海里刚刚生起来,薛太后不由联想到宁安宫的谢琳琅,对其既怀疑又不满,眉毛高挑,忍不住冷声斥责。 “哀家卧病,皇后竟然来都不来,是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吗?成何体统,来人,将谢氏召过来,哀家要她过来亲自侍疾!” 薛太后心火旺盛,声音冷的冻人,不好好磋磨一番,对方不知她的权威和厉害。 薛姝不由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这无疑刺激到薛太后,“怎么,那边通知了吗?” 薛太后心气不顺,对琳琅愈加不喜憎恨,这正中薛姝的下怀,故作无奈,“姑母,陛下有旨,谁也不许打扰皇后休养。” 薛姝何尝不希望谢琳琅来泰安殿给太后侍疾,那样她就轻松多了,依照薛太后对皇后的讨厌程度,肯定会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到对方的身上,好生折磨。 奈何陛下太护着皇后,宠幸自己之后还一副心虚模样,对待谢琳琅的那颗心好似低到尘埃里,谁敢打扰对方,就是一顿棍棒。 “玠儿也太放纵谢氏了!” 薛太后怒不可遏,就算对方真病了,也该拖着病体来泰安殿给她端茶倒水,以尽孝道,毕竟她是当今的太后,是天子之母。 但薛太后没有再说,沈玠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她有点担心儿子和自己彻底离心,那就得不偿失,只是胸口的憋闷越发的难受。 “姝儿,给哀家倒杯水。” 薛太后喘着气,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薛姝忙不迭去倒水,只是温水还没喂进薛太后的口中,一股恶臭伴随着呕吐物喷泻而出,吐得薛姝满身都是。 薛姝惊骇大叫一声,踉跄地后退好几步,惊魂不定看向突发异状的薛太后,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呆愣地瞪大了眼睛。 薛太后半边身子早已重心不稳地瘫在地上,眼巴歪斜,呕吐物伴随着口水沾在嘴角,看得薛姝一阵恶心,胃里翻腾起来。 闻声赶来的宫女们看到这副情景,全都怔住了,太后…貌似中风了! 薛姝此时哪里会关注惨不忍睹的薛太后,苦着脸,擦着身上的脏东西,匆匆去了偏殿换衣服。 回来时,殿内的狼藉已经被宫女们清理干净,熏了香炉,空气里的味道稍微好闻一点,但薛太后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中风后的薛太后被人用清水擦拭了嘴角,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眼珠子惊恐地暴凸出来,嘴巴里咿呀地闷哼,不知在说什么。 薛姝心悸地看着薛太后的惨状,觉得邪门,姑母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她看向诊脉后面露恻然表情的御医,急切问道,“傅医正,太后娘娘到底得了什么急病,之前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 傅医正满头冷汗,他行医几十载,真没见过如此怪症,之前为太后娘娘诊脉,并未发觉有何不对,不止是他,其他同僚们都给出了相同的结果。 他暗自猜测着,薛太后估计是脾气太躁,心火盛的缘故吧。 薛太后如今呕吐,眼歪嘴斜,无法言语,身体瘫痪,分明是中风之兆。 傅医正对薛姝恭敬行礼,如实说了自己的诊断结果,先前不准,但现在百分之百准确,薛太后气急攻心,确诊中风了。 薛姝的身形在原地仓惶晃悠了几下,嘴里不断重复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太奇怪了,姑母的身体一向很好。 她不是为薛太后难过,而是担心自己的后路,如今她还没怀上龙胎,正需要太后姑母在背后做依仗,姑母怎么突然就中风了。 薛姝暗自咬牙,白皙的额头不自觉沁上了丝丝冷汗,心思千回百转,如果没有姑母为她在后宫撑腰,她如何压得住一枝独秀的谢琳琅,如何顺利坐上母仪天下的宝座? 第809章 宁安如梦(14) 沈玠赶来泰安殿时,薛太后吃了御医开的安神汤,已经沉沉睡去。 薛姝见到沈玠,情绪不稳,抹着眼泪扑了过去,直接扑进沈玠的怀里,一阵伤感无助地哭诉。 “陛下,姑母她…她中风了,一定是有人背后搞鬼,还请陛下彻查啊。” 沈玠沉着脸拉开薛姝缠过来的身子,大踏步走前床榻,看着薛太后白里泛青的脸色,心头五味杂陈地翻滚。 母后怎么会突然中风啊? 但御医说的话掷地有声,太后的确中风了,情况还很严重,沈玠眉毛快拧到一起。 “依微臣所见,太后娘娘此状应该是气急攻心所致,臣无能,没有法子诊治。” 傅医正担心沈玠怪罪自己,诚惶诚恐地叩首,解释认错,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和谢皇后置气,被陛下禁足后,胸口的郁气更上一层楼,虽然不至于致使人中风,但目前除了这个缘故,傅医正也寻不到其他的理由。 沈玠抿着唇,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出言嘱咐御医开药缓解,叮嘱薛姝好生照顾。 薛姝面色微变,她要在泰安殿照顾? 但沈玠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抬脚前往宁安宫,但到了琳琅宫殿门口,他忽然停住了,该怎么说啊,难道说,母后已经遭受上天的报应,中风瘫痪,以后不会害你了? 这不是变相说明了自己的包庇之心,母后和爱人之间,他毅然决然地选择前者。 琳琅应该会更生气吧?沈玠不无痛苦地想,脚步止步不前,殿外守候的内侍躬身请安,想要朝殿内拍掌禀告一声,皇上来了。 沈玠立即用眼神示意对方噤声,在原地站了一刻钟,最后表情颓然地离开。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谢危那边得了消息,一阵暗爽,强势的不可一世的薛太后竟然会中风,果然是报应来了,挡也挡不住。 而定国公府内一片愁云惨淡,薛远一拳捶在桌面,吓得薛夫人和薛烨心下猛颤。 想到宫里的薛太后中风瘫痪在床,口不能言,彻底废了,女儿不得宠,还没怀上龙嗣,薛夫人暗自心焦,使眼色叫薛烨出去。 室内独留夫妻二人,薛夫人缓步上前安慰,柔声细语,“老爷,太后娘娘这病来得过于突然,保不准有其他人的手笔,老爷必须好好查查,咱们的姝儿如今也在后宫,如果没了太后,还藏了如此狡诈阴狠之人,陛下也不眷顾,以后的日子怎生是好啊?” 薛远何尝不担心,太后可是他薛家的一根定海神针,有她在后宫斡旋,制衡着沈玠的任性胡来,姝儿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但现在太后突然中风,他又急又气,如果是知道谁在搞鬼,一定要将人千刀万剐。 “今日得消息太晚了,我明天进宫一趟探探究竟。” 薛远对薛夫人说,对于后娶的妻子,他很满意,温柔和顺,什么都以他为中心,年轻时小鸟依人,年岁大了也以他为天,令他很有男子成就感。 不似原配的夫人燕敏,美则美矣,性格格外倔强,好似他能有今天,全都是她的功劳一般,生的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想当年,薛远能够默认儿子代替太子沈琅去死,甚至亲自往他的面门射去一箭,除了为了保住薛氏一族的富贵,也是心存试探之心,因为他听了谣言,有人暗下传言,燕敏所生的孩子,其实是平南王的骨肉。 就算谣言有假,他猜错了,儿子因此没了,薛远也不会懊悔,他觉得,只要保住太子外甥,薛氏才能延续百年荣耀。 儿子死了可以再生,何况他在外养的娇媚外室已经怀了身孕。 薛夫人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然暗沉如墨,夫妻俩满腹心事地睡了一宿。 第二日是休沐,薛远提早进了宫,先去了薛姝的怡华宫。 薛姝见到父亲来了,眼眶猛然一红,染上了朦胧的雾气,“爹,你来了,姑母她中风了,陛下要我伺候,但姑母的脾气变得好差…” 薛太后自从中风后,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脑子清醒着,但身体四肢僵硬无力,嘴巴歪斜不住地流口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尊贵的太后形象大跌,这无疑粉碎了薛太后所有的自尊,脾气越发的火爆,有时候火气上来,还会往近身的人身上砸东西。 薛姝差点被砸到,委屈极了,一点儿都不想待在泰安殿,她连自己的亲娘都没这般亲力亲为照顾,何况是隔了一层的姑母。 这样胆战心惊的委屈,令薛姝时时刻刻都想抱怨啼哭,她进宫是想来享富贵的,不是为了遭这种罪。 薛远瞪了女儿一眼,面色严峻,语气不悦,“住嘴,太后精心培养你那么多年,你这样就委屈上了?此时不尽孝,提升你的形象,如何令陛下心软,改变对你的态度?快别哭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薛姝揉揉眼睛,不敢再诉苦,将薛太后发病前后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薛远眉头越皱越高,满脸的疑惑,这件事太蹊跷了吧。 太后刚下手毒害谢皇后,对方就闭门谢客,太后后脚就不舒坦,甚至中风瘫痪?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薛远带着薛姝来到泰安殿,进来探望薛太后,正遇上对方睡醒,又开始发脾气,随手重重地砸了一个白瓷碗,有宫女捂着流血的额头,抽噎着从里头退出来。 薛太后见了薛远,嘴里又开始咿呀起来,但语不成调,薛远根本听不懂,薛姝小心翼翼道,“爹,姑母连简单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薛远挥退了殿内的其他宫人,坐在薛太后的榻前,用自己的方式问话,“阿姐,我知道你遭了迫害,告诉我,到底谁最有嫌疑,你觉得是谁害了你,我报一个名字,说对了,你就点下头,可好?” 薛太后目眦欲裂,疯狂点头。 当薛远直截了当报出“谢琳琅”的名字,薛太后的头点如捣蒜。 第六感告诉她,除了掌了后宫大权的谢琳琅,谁会记恨她,有能力对她出手?那个贱人,必须得死在她的前头,不然她夜不能寐。 第810章 宁安如梦(15) 薛远的猜想得到证实,也不管有没有证据,就此将谢琳琅这个名字划入了死亡名单。 谢氏如果不是妖孽,薛太后绝不会突然变成这样,沈玠也不会叛逆如此,搞什么痴心独宠,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地位。 薛太后瞪大眼睛,对薛远一阵咿咿呀呀,她真恨啊,之前没有斩草除根,酿成如何后患。 薛远眸光渐沉,温声安抚了对方几句,懂得了对方表达的意思,必须报仇。 出了泰安殿,薛远目光阴沉望着宁安宫所在的方向,想到沈氏两届皇帝都被此女迷惑,亲闺女坐了冷板凳,对方必定是祸害。 不快刀砍乱麻地除掉对方,日后会更加麻烦,薛远还指望着女儿诞下皇室麟儿呢! 薛姝目送父亲出了宫门,心下一阵忐忑,父亲临行前的话依稀在耳,时刻滚烫在心口。 她觉得父亲的行为过于偏激,如果稍有不慎,那么薛家的前程、她的未来岂不是要为此陪葬? 但念及姑母目前的现状,陛下冷淡的态度,父亲不得不出猛招,薛姝捂了捂怦怦乱跳的胸口,心事重重地回了怡华宫。 薛家在宫里埋下的所有暗线即将出动了,当然,其中不乏薛太后盘踞后宫多年积累的人脉,宁安宫彻底被人盯上了。 宫里的气氛渐渐沉凝,琳琅没有从竹心那里得到谢危的消息,有些坐不住,办事效率有点低啊,她都不想要对方帮忙离宫了。 七日后,午夜时分,榻上浅睡的琳琅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火焰的灼烧,似乎越来越近,她蹙眉,意识到什么,有人在纵火。 除了薛太后的报复,薛家人的暗谋,琳琅想不到其他人有这个本事,这个老妖婆中风了也不老实,非要找死啊。 这似乎是个离宫的好机会。 琳琅妙目微扫,环视四周,她休息时不喜人侍候,把宫女全都打发到外殿,寝殿唯有她一人。 手指微掐,略施法术,琳琅给自己做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傀儡人,摘下随身最爱佩戴的暖玉鸳鸯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殿。 宁安宫的火烧到一半儿,外殿莫名沉睡的宫人都惊醒了,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外殿没有起火,里殿却被封住,燃起一阵熊熊不灭的火焰,宫人们急得犹如火锅上的蚂蚁,着急地往里泼水,大喊“娘娘”。 尤芳吟和竹心急得都快哭出声来,到底是谁燃的火啊,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竹心想到谢危的交代,心下一凛,娘娘若是有事,她怎么向主子交代啊?她不管不顾地用湿毛巾捂住嘴鼻,往前冲去。 奈何内殿火势大的惊人,根本无法近身,看到这种情况,竹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麻木无神,彻底绝望。 娘娘这情况,根本活不了啊。 沈玠大半夜闻讯披衣赶过来时,火势灭的差不多,但宁安宫所有的宫人齐刷刷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人,除了呛晕的宫人。 “琳琅,琳琅…” 沈玠神情惶恐,疯了一般往里冲,看见烧毁大半的内殿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焦尸。 “陛下,皇后娘娘她…已经殁了。” 内侍声音颤抖,陛下的龙辇来宁安宫时,那冲天的火光太亮,宁安宫几乎被烧毁一半,不烧死也会被浓烈的烟呛死,何况如今尸体摆在跟前,身形和配饰都能证明。 沈玠推开上前扶住他的内侍,颤颤巍巍伸出手,揭开白布,触目惊心的一幕,把他吓得脸色惨白,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渍来。 “陛下,您要注意龙体啊!” 内侍吓得一叠声大叫,扶住沈玠摇摇欲坠的身子,后者掩面哭泣,直挺挺跪倒在琳琅的面前,声嘶力竭。 “都是朕害得你。” 如果不是他的懦弱和不作为,如果不是他没本事,琳琅如何会遭此厄运?他这个皇帝当得太失败了,是他,对不住琳琅。 眼前一黑,沈玠悲痛地晕厥过去。 琳琅离开宫的第一站去的便宜是爹娘所在的府邸,给他们留下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银票,然后在灵玉空间休息了一晚,次日变幻容貌,轻车简装地去了江南地带。 再见了,京城! 不做皇贵妃和谢皇后,琳琅又是从前潇洒自在的花仙子,但她万万没想到,有些人的反应那么大,出乎她的意料。 沈玠的身体原本有点小病,经受剧烈打击,身体愈加病弱,愈加不想当皇帝。 若不是朝臣极力阻拦,甚至死谏,沈玠恨不得剃度出家,远离红尘,奈何薛太后在琳琅“身陨”后暴毙,两重丧事撞到一起。 沈玠不得不拖着吐过血的身体操持国事家事,薛姝这个贵妃俨然成了最为得意的人,没了谢皇后在,她掌握了宫权,培植各种眼线。 姜雪宁对谢皇后的死叹息了一声“红颜薄命”,但明显轻松许多,没有谢琳琅珠玉在前,沈玠总会看到她的闪光点。 她也积极地拉拢朝臣,采取各种争宠的手段,希望成为继后,入住宁安宫。 周寅之暗自投靠姜雪宁,姜伯游升了尚书之职,也算姜雪宁的一大助力,除此之外,姜雪宁用了攻心之术,暗中笼络张遮。 反应最为激烈的唯有谢危,得知琳琅在宁安宫香消玉殒的消息后,都快要发疯了。 他赤红着眼睛,死死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竹心,对方的身体瑟瑟发抖,嘴唇咬的发白,但条理清晰说了火灾发生的前后事故。 宁安宫当夜发生火灾,宫人们全都中招昏晕,唯一庆幸的是娘娘不喜人在寝殿侍候,宫人们守在外殿昏睡,险险逃过一劫。 “先生,歹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在宁安宫纵火杀人,心思狠辣,也只有那两人了。” 书墨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谢危即将发狂的神态,沉声说出自己的判断。 试图转移先生的注意点,现在不是悲痛欲绝的时刻,而是稳住,日后再想办法为谢皇后报仇雪恨。 刀琴担心谢危的离魂症会发作,赶紧将竹心赶了出去,匆忙地拿出药瓶,上前给谢危服下,心情忽高忽低,总觉得不妥当。 但谢危的疯病最终没有遏制住,手握长剑,眼神冰冷得好似要毁天灭地,好在刀琴一个手刀砍下,将他打晕过去。 即使知道先生心里难受,但如今不是发狂的时候,什么仇什么怨日后一一清算。 第811章 宁安如梦(16) 大乾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对于姜雪宁来说,冷的彻骨心寒,她的手都生了红肿的冻疮,再如何捂热,都是一阵痒痛难耐。 谢皇后遇火身亡的三月后,沈玠吐血病死了,薛姝揣着个假肚子妄称太后,还联合临时倒戈的周寅之陷害她,将她打入冷宫。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姜雪宁愿意认输,唯一觉得愧疚,对不起的,唯有那个一身青衫,素有清正之名的张遮,张大人。 周寅之的临时背叛,害了张遮身临囹圄,困于地牢,污了清名,择日午门处斩。 姜雪宁心如冰棱般结了冻,伸手拭去眼角的点点清泪,不自觉地惨然一笑,她真是害人又害己,怀着一腔野心,原以为可以拼个锦绣前程,没想到把自己的后半生毁了。 在冷宫吃着冷馒头馊饭的一月后,姜雪宁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坚毅俊朗的面庞,挺拔如玉的身姿,熟悉地令她想要落泪,但下一刻,姜雪宁望进对方冰冷黑沉的眸子里,她的心好似被刀扎一般流血。 燕临回来了,带着对她的恨意回来了。 谢危联合燕临,公然造反,举兵进宫杀了很多很多人,他亲手杀光薛氏一族,抹了薛姝的脖子,凌厉无比,后铲除掉附庸薛太后的所有余孽,满脸鲜血,眼神凶狠至极。 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得刀琴和书墨一阵心惊,先生似乎疯了,好在尤芳吟和其他无辜的宫人全都被放出了宫,免于其难。 但谁也没料到,得到最终胜利的谢危,却在宁安宫毅然选择自刎,为琳琅殉情。 他杀了自己的仇人,也杀了琳琅的仇人,对人世间没了半分念想,直接死在琳琅曾经生活的宫殿,甚至在自刎前,放一把熊熊烈火,似要燃烧掉心头无尽的悲痛哀伤。 远在江南赏雪的琳琅的心头一跳,久不作声的妖妖好似被什么东西触动般,开始和她连线对话,“主人,谢危为你殉情了!” 琳琅微微挑眉,疑惑反问,“谢危他…他不至于吧?” 讲真,她和谢危也没多深的感情吧,从前所谓的堂兄妹,后来谢危挑开了身份,隐晦地暴露出真实情感。 但琳琅觉得,对方应该是为她的美貌所迷惑,和沈琅沈玠差不多的程度,绝对不会喜欢到为她殉情的程度。 “主人,也许你没见过真正的情痴病娇吧,谢危是个怪胎,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思考他,你是他报仇活下去的唯一的寄托。” 妖妖无奈道,它也很吃惊啊,从未见过如此偏激的男人,谋反做皇帝也很香啊,居然真的抹脖子,他至于这么想不开吗? “所以呢?” 琳琅感觉有点不妙,就算有男人为她殉情,也不是她杀的,妖妖没必要特地来告诉她一声,除非这个世界有其他的突发情况。 “主人,谢危为你自杀,且临死前对你的执念很深,深到触发了重生机制,还有这个世界的原女主姜雪宁,本身有气运,也会重生,两重相加的缘故,主人不得不在这个世界里再轮回,不然很难进入下个世界。” 妖妖刷新了一遍系统脑发布的信息,郑重其事地对琳琅解释。 “这样啊,我倒不排斥,还没遇上这种情况,挺稀奇的。” 琳琅无所谓道,这个世界其实蛮有意思的,好吃好玩的很多。 “好,主人,等你这世玩够了,我会重启该世界。” 妖妖松了一口气,主人没生气就行。 琳琅轻嗯了一声,不再理会妖妖,自顾自地在寒江钓鱼,欣赏着迎风而绽的一株株梅花,清雅幽然的香气,契合着冰雪的凉意,全都成了琳琅修行的营养品,旁边的精致竹屋是她目前的栖息之地。 余下的几十年,琳琅听闻前勇毅侯世子燕临改了朝代,做了皇帝,举兵大败了大月,将薛家人一次次地鞭尸,将沈氏的皇帝牌位踩了个稀巴烂,屠戮了所有的宗亲,甚至还逼疯了沈玠的淑妃姜雪宁。 但燕临对大乾百姓还算不错,杀了不少贪官污吏,收拾了平南王。 琳琅呼叫妖妖时,天地间好似变成一片雪色,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陷入黑甜。 再次醒来,琳琅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惊鸿宫,身旁是尤芳吟清秀熟悉的面孔,她笑吟吟撩开薄如蝉翼的鲛绡帷帐。 “娘娘您醒了。” 琳琅不动声色地问了对方如今的年号黄历,得出结论,妖妖的时间线似乎晚了点。 这次她不在金陵老家,而是直接进了皇宫,册封成了沈琅皇贵妃的第三日,彼时的皇帝沈琅健在,沈玠还是临淄王。 谢危依旧是她名义上的堂兄,唯一不同的是,谢危和姜雪宁应该都有前世的记忆,重生的触发点都是心不甘,执念过于深重。 姜雪宁后悔进宫,后悔伤了燕临的心,最后被凌辱疯掉,谢危则是悔恨没有保护好琳琅,恨不得重来守护心上人。 琳琅念及此处,婉言出声问尤芳吟,“谢太师还在宫里吗?” 尤芳吟颔首,应道,“回娘娘,谢太师在文华殿授课,此时未出宫,如果娘娘有什么话要捎,奴婢亲自去一趟。” 琳琅对她摆了摆手,穿了蜀绣珍珠软鞋,吩咐梳头宫女进来,绾了个简单的宫廷发髻,换了身淡绿色的如常装束,准备亲自去一趟。 外面的坐辇随时备着,琳琅刚出殿门口,被尤芳吟小心扶着手上去安坐,其他宫人低眉垂目,尾随其后,往文华殿的方向踱步而去。 沈琅得知皇贵妃去了文华殿,惊诧之余,又觉不妥,琳琅那样的倾城容色,他不太想让太多人看见。 文华殿除了皇弟沈玠,还有各个世家的王孙公子,以及授课的年轻太师谢危,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第812章 宁安如梦(17) 文华殿,谢危一袭天青色绉纱长袍,素薄唇微抿,素手抚琴,微微调弄,熟稔奏了一曲。 宛若清云出岫的曼妙琴声悠然响起,清润玉珠落玉盘的悦耳,幽然如林间溪流,潺潺动听,座下学子痴醉聆听,心无杂念。 但下一刻,琴音突兀地改换节奏,小桥流水般的静谧悠扬消失不见,好似千军万马汹涌而过,铮铮回旋,尽是无尽的肃杀和哀戚。 一曲终了,学子们怔愣地没有反应过来,心头全是被琴音震撼过的激荡不安。 尤其是燕临,他似乎感觉到一股别样的凛然杀气,戾气叠生,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先生奏的是十面埋伏,激荡之音,摄人心魂,唯有激荡余留心间,久久不散。 “啪啪啪”的清脆掌声自殿门口缓缓传来,谢危微怔,他弹琴时心思最为专注,并没有注意到门口何时有了人。 侧目看去,谢危的瞳孔猛地一凝,差点任由心头缠绵的情丝和思念呼喊出口,当着众人的面喊出琳琅的闺名,好在,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尚在。 自今早醒来,谢危发现自己重生了,惊喜交加之下,问了刀琴和书墨,不免遗憾。 重生的时间晚了点,琳琅三日前已进宫为皇贵妃,入住惊鸿宫,今早下朝沈琅还亲自召他进宫叙话,对他的信任加重了几分。 看沈琅那副春风得意的神态,令谢危心下一阵憋屈难受,他喜欢的姑娘,为何又成了别人的妃子?老天何其不公,为何待他如此残忍。 沈琅只顾着高兴,丝毫没有察觉谢危当时外露的复杂表情,上前亲昵拍了拍谢危的肩膀,欢喜道,“居安,多亏了你。” 若不是谢危一眼看出美人乘坐的马车徽记,他也不能这么快将人带回京城,日夜相伴,如此绝色佳人,除了皇宫,委身任何人都是暴殄天物。 沈琅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自己有豪取强夺的行为。 谢危表面谦逊地表示,为陛下分忧,乃臣子的职责所在,但心里却不住地滴血,寸寸血肉被割裂践踏,倘若他重生稍微早几天,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后悔终生的蠢事。 “琳琅进宫仓促了点,她父亲只是谢家旁支,没有官职,在前朝无所助力,谢爱卿,你是她堂兄,以后就是琳琅娘家人。” 沈琅眼珠子黑沉沉地盯着谢危的微表情,说出的话略带几分深意,其一是告诉谢危,以后咱们的关系更亲近了,朕可以把你当小舅子看待。 其二是间接警告谢危,琳琅再美貌无双,也是你堂妹,莫要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臣绝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谢危面不改色地微微一鞠,心里不以为意,他又不是谢家人,和琳琅没任何血缘关系,沈琅再如何挑明他们的关系都无济于事。 于谢危而言 上辈子得不到,这辈子必须得到,保护琳琅,给予她助力,不令心上人受任何人诋毁,不用沈琅说,他也会去做。 “谢太师琴艺真好,本宫大饱耳福了。” 一声温柔的称赞声拉回了谢危缥缈的的思绪,他的目光重新焦聚在琳琅那张绝美无暇的面容上,对方即使一身素装,不施加粉黛和珠钗,依然美得令人心悸神迷,尤其是那股幽然袭来的清雅香气,简直如梦如幻。 “娘娘过誉了,臣不敢当。” 谢危反应过来,对琳琅躬身谦逊道。 其他人亦是从满眼的惊艳中陆续恍惚过来,原来不是天仙下了凡,而是陛下新侧的皇贵妃谢氏亲临文华殿。 燕临第一次见琳琅,只感觉那股不俗的香气扑进心底最深处,撩拨他的心湖,痒酥酥的,眼睛完全挪不开,最后还是沈玠捅了一下他的胳膊肘,燕临才不好意思地行礼。 沈玠继谢危之后,对琳琅请安。 “皇贵妃安。” 他虽然是王爷,除了皇后,其实不用和其他的嫔妃请安行礼,但沈玠依然要给予琳琅该有的尊敬。 昨日在御花园的偶遇,令沈玠到现在还魂牵梦绕,奈何身份问题,不敢把视线投掷在对方身上太久,不然皇兄肯定会不高兴。 “临淄王有礼了。” 琳琅对他行了平礼,看着沈玠熟悉而年轻的面庞,前世的记忆还没彻底消除,心里多少有几分别扭。 其他人诸如定国公世子薛烨有模有样地行礼,表情出乎一致的惊艳痴迷,藏不住心绪。 听闻陛下违逆太后的意思,执意新封了一名皇贵妃,据说其女容貌极美,比肩西施,媲美貂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但真正看到本人,那种盛世美颜的冲击太过强烈,整个人好似躲在云朵上飘忽,有一种不真实感,从前欣赏的美人们顷刻间变成一众庸脂俗粉,简直没眼看。 什么是美人,眼前的皇贵妃才是! 琳琅扫了一眼殿内的男子,大多是生面孔,只有谢危和沈玠看着眼熟。 她感觉从谢危的方向传来一股灼热的注视,这种熟悉的注视上辈子也有过,应该是她成为沈玠的皇后之后。 谢危那个时候就喜欢她? 确定谢危的异常,琳琅不打算多待,正准备转身离开,从后面传来一阵内侍的尖嗓子叫声,浩浩荡荡的人来了。 “陛下驾到!” 沈琅自龙辇下来,直奔琳琅所在的位置,大步流星地上前,不顾其他人凝视过来的目光,紧紧握住琳琅的手,柔声道,“爱妃怎么到这儿了?” 谢危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凝视在沈琅的手上,恨不得把他的手剁掉! 沈玠眼神复杂,调整表情上前作揖。 “臣弟见过皇兄。” 谢危和其他人亦是躬身行礼,“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沈琅的目光一直落在琳琅清丽绝伦的面庞上,随意地朝他们摆摆手。 “都起来吧。” 琳琅想曲身行礼,沈琅笑着拉着她,摇头道,“朕说了,爱妃不必行礼,是不是闷了,竟然跑这儿来了,今日风有点大了,你穿的如此单薄,小心着了凉。” 第813章 宁安如梦(18) 如今虽然开了春,二月杏花朵朵开,星星点点的粉,渲染整个宫苑如披霞衣,但天气微微含着几分寒意,其实有几分冷意。 沈琅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琳琅的身上,责备的眼神看向尤芳吟等宫女,语气格外不悦,“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娘娘的?” 尤芳吟诚惶诚恐地想要下跪请罪,却被琳琅扯住,她不满地斜睨沈琅一眼,“陛下,您可不要错怪了芳吟,她们忠心周到,臣妾很满意。” 沈琅无奈之下,此事就此放过。 琳琅知道沈琅性格多疑,好奇自己来文华殿的动机 ,浅淡解释。 “臣妾闷得慌,出来散散心,途径此地,意外听到谢太师的琴音,慕名而来,没想到陛下也凑巧来了。” 琳琅百分百肯定,沈琅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不知是控制欲作祟的缘故,还是太过关心她的缘故,不过,这些也不是很重要。 沈琅微微一笑,转眼看向玉立一旁的谢危,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居安的琴艺的确一流。” 琳琅黛眉微扬,睁着那双清澈无垢的漂亮眸子,笑容浅浅,一脸恳切,“那陛下允许谢太师给臣妾教授琴艺吧,陛下都肯定的好琴音,臣妾也想学会,以后还能弹奏给陛下听呢,你说,好不好呢?” 绝色美人撒娇,闻者好似吃了一壶蜜,不止沈琅,其他人在吃了帝妃狗粮后,整个身子都快酥软下去,恨不得替沈琅答应美人的请求。 谢危心下微微意动,止不住的狂喜,但他知道沈琅的性格,故作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沈琅不忍拂琳琅的意,微微沉吟,方颔首应了,看见谢危一副想要“男女避险”的犹豫表情,心下更加放心。 居安虽然是外男,但却是他最为信任的臣子,又是琳琅的本家堂兄,应该不碍事。 “居安,皇贵妃既然欣赏你的琴艺,那你每隔三天抽出半个时辰来惊鸿宫教授,务必把琳琅教会,不然朕一定唯你是问。” 沈琅一声令下,端的是帝王的威严派头,眼底却是笑意,他信任谢危,如果是其他人包括沈玠,根本没机会近距离接触他想要藏起来的爱妃。 “多谢陛下恩准。” 琳琅如愿以偿,朝沈琅福了福身,声音婉转,好似林籁泉韵,怡然心神。 “臣遵旨,必不会有负陛下所托。” 谢危表面恭敬应承,心里乐开了花。 当沈琅带着琳琅乘坐辇离开,其他人缓缓舒了一口气,绝色美人在前,赏心悦目好似一幅画,谁不想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奈何陛下在场,他们必须强行回避,不然陛下若是误会,他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谢危抱着琴,目光清冷地看着前方,那里已经没有二人身影,但空气里余留的阵阵花香依然萦绕鼻端,属于琳琅特有的味道。 “先生,你真要给皇贵妃授琴吗?” 沈玠虽然是王爷,但对身为太子少师的谢危非常敬重,诧异地问了一句。 他性格单纯,这句话其实没有太多的含义,随口问的,但听到谢危的耳中显得意味深长。 沈玠啊,他记得上辈子,沈玠继位成了大乾皇帝,将琳琅纳入后宫,据为己有,彻底绝了他和琳琅长相厮守的机会。 “先生,你…怎么了?” 许是谢危的眼神有点阴沉可怖,眼底的凉意太渗入,沈玠感觉脊梁骨冷嗖嗖的,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温润如玉的先生,怎么会拥有恶魔一般的眼神呢,似乎想将他狠狠吞噬掉。 “抱歉,我估计累了,殿下,就此别过。” 谢危的表情瞬间恢复常态,谦谦君子般对沈玠礼敬地拱了拱手,随即抱琴离去。 “燕临,你刚才发现先生的眼神没?” 他真的看花眼了吗? 沈玠心有余悸地问旁边的燕临,却发现对方一直在神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免无语,忍不住打趣。 “燕临,喂…你该不会又在想你的宁宁吧,若真的那么喜欢姜家的二姑娘,索性让燕侯爷去姜家提亲便是,何必这般牵肠挂肚,魂不守舍啊。” 燕子被沈玠这般调侃,摇了摇脑袋,脸蛋莫名红了,还有几分羞愧。 他刚才哪里是在想姜雪宁,而是在回味皇贵妃弥留的股股暗香,他以为全天下唯有宁宁最为美丽可爱,犹如最灿烂的红玫瑰,令他一言难忘。 但现在目睹了皇贵妃的风采,燕临方知自己是个井底之蛙,宁宁虽然是京里最漂亮的姑娘,浑身散发着一股野性和恣意,但皇贵妃好似天女在世,绰约的姿态,天籁的嗓音,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分明是仙女啊。 “沈玠,你别胡说,宁宁可是待嫁的女子,你以后不要开玩笑。” 燕临神情不自然地搪塞,他的心见到皇贵妃跳的太快,现在还没恢复平静。 沈琅撇嘴,不明白燕临的心口不一。 “燕临,你这样就不坦诚了!明明是你自己整日张嘴宁宁,闭嘴宁宁,扬言要娶对方过门,现在说这种话,简直莫名其妙,是兄弟,就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沈玠有点生气,他把燕临当作最好的兄弟,对方却遮遮掩掩,真不够意思。 除非,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到非常重要的一点,难道燕临看到美若天仙的皇贵妃,方寸大乱,心思也彻底乱了?和他一样的情况,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啦,沈玠,现在都下课了,我也该早点出宫去,下次请你去醉风楼喝酒。” 燕临掩饰住所有的心事,扬唇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副坦坦荡荡的神情,令沈玠再次产生错觉,他估计想多了,燕临那么喜欢姜家的二姑娘,应该不会对皇贵妃有何想法吧? “行,我下次一定点最贵的酒,喝到你小子赔本!” 沈玠点了点头,压下心下所有猜想,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他和燕临的交情最好,几乎无话不谈,成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亲自送他出宫。 第814章 宁安如梦(19) 琳琅贸然前往文华殿,惊艳一众学子的事被泰安殿的眼线得知,忙不迭禀告给自己主子,薛太后气得不轻,手中精致的瓷杯被狠狠摔了粉碎,表情难看至极,郁气丛生。 “哀家没有看错,谢氏果然是个不安分于室的狐媚子,身为后妃,一点懿德都不懂,外男岂是她能轻易见的,毫无规矩,琅儿到底怎么想的,竟然纵容谢氏至此!” 薛太后愤怒地眉眼生愠,胸口阵阵起伏,被太后叫来训话的闵皇后抿着嘴,不知该不该接茬,低垂眉眼,做鹌鹑状。 她虽然是中宫,但没子嗣没宠爱,之所以能够坐稳皇后的位置,除了病逝的祖父是陛下幼时的授业太傅,性格安分不作妖,方能得陛下一点夫妻情分,得以统御六宫。 以前陛下宠爱秦贵妃,闵皇后不敢说半个“不”字,甚至期望对方能够顺利怀上皇嗣,自己占个圣母皇太后的名分。 现在秦贵妃骤然失宠,天降一个国色天香的皇贵妃,闵皇后虽然惊讶,依然不敢有所怠慢,惊鸿宫的谢氏吃穿用度几乎与她比肩,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博得沈琅的好感。 陛下既然喜欢谢琳琅,那她就爱屋及乌吧,反正无宠的日子照样要过,皇后自我安慰,面对气势汹汹的薛太后,选择性的眼盲不语,不然,她又能如何呢? 薛太后斜眼瞟了一眼闷不做声的闵皇后,火气越加旺盛,她当年真是瞎了眼,给琅儿相中这么个窝囊闷葫芦的皇后。 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人都快被妾室骑到头上,闵氏竟然悠哉游哉,置身事外。 “皇后,你也太无用了,教诲后妃可是你的职责!” 薛太后不客气地厉声训斥,脸色沉沉好似乌云罩顶,压得闵皇后心惊胆战,惶恐之下,起身扑通一声跪下去,诚惶诚恐地请罪,“母后,儿媳无能,还请母后息怒。” 除了这句话,闵皇后也没其他的话可说,心里忍不住埋怨,薛太后自己不愿意跟陛下对着干,担心影响母子感情,就逼迫她和谢琳琅斗,这不是成心害她吗? 陛下到时候肯定会生气维护天仙似的皇贵妃,那么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还会连累到家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做。 闵皇后满脸惊慌不安,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看得薛太后愈加不爽,索性轰她走。 “真是没长进!哀家头疼了,你快快离开吧,看着你这张脸,哀家的头更疼了!” 薛太后无语扶额,这个皇后完全就是混日子的,说了也无用,简直就是废物! 闵皇后欠身行礼,鬓角的金凤钗头微微发颤,她一脸歉然,“都是儿媳的不是,还请母后保重凤体,儿媳这就告退。” 不碍你老人家的眼! 薛太后眼皮子掀都没掀,压根不理睬闵皇后,任由宫女给她揉着太阳穴,闵皇后表情恭敬,再次告退,缓缓退出了泰安殿。 出了殿门口,闵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空气新鲜也新鲜的多,应对薛太后太痛苦了,时刻要紧绷着一条弦。 回去的路上,闵皇后看到迎面而来的乐阳长公主,对她微微一笑,小姑子来得正好。 乐阳长公主沈芷衣是薛太后亲女儿,大乾最受宠的公主,从小养尊处优,五官精致,明艳照人,是最为瞩目的国之明珠。 唯一的缺憾是,她的眼角下方有一道疤痕,虽然疤痕可以用脂粉遮掩,但靠近依旧可以看见,无疑是一张破相的美人脸。 “芷衣见过皇嫂,皇嫂刚刚是从母后那边回来的吗?” 沈芷衣虽然身份尊贵,但性格不骄纵,即使闵皇后不受皇兄待见,被母后看不上,依然待她恭敬有加,她说话间,有几分浅浅的笑意,不由露出一对可爱的小梨涡。 “是啊,本宫刚才泰安殿出来,公主若是有空去看看,母后心情不太好。” 闵皇后对沈芷衣点了点头,无奈地叹着气说,一副很忧愁的模样。 “母后怎么了,难道又是为了皇贵妃的事?” 沈芷衣微微错愕,恍然问道,母后似乎很讨厌入住惊鸿宫的谢琳琅,但小皇嫂好生美貌,看着那样的美人,能多吃一碗饭,她见了一面惊为天人,很难理解母后为何要生气。 “那我去看看母后。” 沈芷衣很无奈,随口叹了口气,和闵皇后在长廊角分开,往泰安殿的方向而去,身后跟着尚仪姑姑和两个伺候的宫女。 第815章 宁安如梦(20) 泰安殿,气氛异常压抑,宫女伺候起来愈加小心,唯恐太后发作,拿她们出气。 薛太后走进内殿的沈芷衣,脸色稍微缓了几分,对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 “母后,儿臣刚才看到皇嫂了,您是不是又训皇嫂了?脸色这样差,还是不喜皇兄对皇贵妃的盛宠吗?” 沈芷衣挨着薛太后身边坐下,揉着她的肩膀问,闵皇后的表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掩饰不住的心有余悸,肯定又被母后狠狠训斥了一番。 她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暗自思忖,母后似乎把后宫的妃子包括皇后都训斥过,之前总爱缠着皇兄的宠妃秦贵妃,就被母后直接骂哭过,后来爱娇缠的性子改了,母后才给了她好脸色。 但现在的皇贵妃,连来泰安殿来请安的的规矩都免了,可见对方在皇兄心中的重要地位,怪不得母后不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但心里那样想,嘴上还得安慰,沈芷衣撒娇地摇了摇薛太后的手臂,声音甜甜,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母后,别生气了,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皇嫂什么性格,你最清楚不过,你训斥完了,还是那样,您还是别管那么多了,皇兄宠谁,也没有影响您的地地位啊。” 薛太后心气不顺,女儿天真无邪,丝毫不理解她的愠怒由来,没好气道,“你这个傻丫头知道什么, 你皇兄被谢氏迷住,做事越发昏了头,没有一点分寸 哪有后妃往文华殿去的,见了一众外男,还不用受惩罚!” 沈芷衣听了这件事,风声似乎传的很快,没想到母后这边也知道,提起文华殿,她羡慕起那些可以接受名师大儒传道的学子们。 她努了努嘴,用力摇晃薛太后的胳膊,撒娇的语气愈盛,带着少有的请求语气,“母后,女儿也想要上课,王兄身边有伴读 随时可以聆夫子的教诲,就算没有谢太师那样博学的先生,翰林院里其他的夫子也可以啊。” 薛太后被沈芷衣摇的头晕脑胀,很想一口拒绝,芷衣小时候随着沈琅燕临他们一块儿学习。 但年纪大了,学堂里那么多的男子,明显不方便,公主名声显然更加重要。 她再宠爱女儿,也不会答应这个要求。 “母后,您给我找同龄的女孩子做伴读,不会碍我的名声,我在宫里好无聊。” 沈芷衣知道薛太后心头的顾忌,出口建议,又将表姐拉出来当大旗,“阿姝好些日子没进宫了。” 想起待字闺中的薛姝,薛太后眼前一亮,侄女薛姝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薛太后有意将侄女许配给次子沈玠,当临淄王妃。 如此亲上加亲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沈琅的身体越来越差,膝下无嗣,薛太后和薛远暗下讨论过立皇太弟的想法,沈玠是唯一且最合适的人选。 倘若薛姝顺利嫁给沈玠,成为下一任的皇后,可以继续延续薛氏的荣光。 第816章 宁安如梦(21) 薛太后略略思索,觉得给芷衣找几个伴读倒也合适,正好把薛姝接到宫里,增加她玠儿的相处时间。 玠儿现在不喜欢姝儿没关系,那是他还没真正长大,不理解她的用心良苦,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薛太后自忖,她亲自教养出的侄女,容貌心计都有,家世又是显赫勋贵,绝对能够胜任临淄王妃的位置,乃至未来国母,相信姝儿不辜负她的期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母后,您就答应女儿吧,我也想像王兄一样有伴读,母后求求你,女儿真的很想听学,请翰林院最清闲的夫子授课也行。” 沈芷衣一阵撒娇请求,眼巴巴地瞅着薛太后,她真的很羡慕沈玠在文华殿听学,能争取便争取,拉着薛太后的云锦袖子拉了又拉,一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架势。 “好,母后依了你,这事和你皇兄说一下就行,早点选好伴读,你也早点收心。” 薛太后佯装无奈的神情,笑着应了,伸手捋了捋女儿柔软细碎的额发,动作温柔。 沈芷衣如愿以偿,笑得盈盈可人,声音欢快地向母后告退,“母后最好了,芷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泰安殿陪母后。” 话音尚未彻底消散,沈芷衣旋即往沈琅批阅奏折的御书房跑去,惹得薛太后一阵摇头,意味不明地轻叹,“芷衣这孩子,怎么还是一副孩子心性,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侍立的大宫女赔着笑脸嘻嘻附和,“太后娘娘慈母心肠,宠溺公主,公主才会养成天真无邪的性子,这也是长公主的幸事。” 不得宠的公主才会战战兢兢,早熟又敏感,而乐阳长公主得太后和陛下的怜爱,千娇百宠,是大乾公认的明珠。 她是盛京除太后娘娘之外外最高贵的女子,谁见了不屈膝行礼,高呼一声“公主千岁”或“公主万安”。 薛太后微微抿唇,面上依旧是慈母的笑容,但心里怎么想的,无人可知,唯有伺候她时间最长的黄内侍能隐约猜到几分,事实未必如此。 如果薛太后真宠溺公主,就不会如此骄纵,把对方养成不谙世事的单纯性子,甚至在沈芷衣及笄后,依旧不为她的婚事考虑。 其实自从宫里大换血后,很多宫侍不知道,乐阳长公主其实是在稚龄时抱养到薛太后膝下,她的生母是先帝的宠妃贤皇贵妃。 当年的薛太后,那时候还是薛妃,她和贤皇贵妃也算姐妹情深,不得宠的薛妃,因为有贤皇贵妃的帮助,相继诞下沈琅和沈玠,升了贵妃,彻底在后宫站稳了跟脚。 而贤皇贵妃诞下长公主沈芷衣突然血崩,生产当日没了性命,惨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涉事的接生嬷嬷和宫女全都畏罪自尽。 先帝哀痛不已,薛妃为此流了不少眼泪,哀哭着为贤皇贵妃守灵,跪下请求先帝,将长公主交给她抚养,将其视如己出。 先帝当场允了,将其晋升为皇贵妃,半年后册立为皇后,毕竟薛妃和贤皇贵妃情同姐妹,伺候得当,还诞下了他唯二的男嗣。 薛妃彻底打了翻身仗,儿子沈琅被册立为太子,手上还有得宠的王牌沈芷衣,在后宫简直成了不可逾越的存在,没有妃嫔敢和她做对,直到后来平南王的起兵造反… 黄公公至今都记得,乐阳长公主被叛军抓住做人质,奶娘被砍死,鲜血四溢,小小的女婴啼哭不止,含着锋芒的匕首在她脸上划了一道,留下了一道不可挽回的疤痕。 薛氏最看重的是太子沈琅,其次是临淄王沈玠,最后才是乐阳长公主沈芷衣,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虽然精心养了那么多年,有几分骨肉情,看似亲如母女,但是涉及利益纠纷,沈芷衣只会是被牺牲的那个,不带半点犹豫。 黄内侍将繁杂的思绪拉了回来,表情一成不变,他是薛太后的人,从太后当妃子时便伺候在身侧,颇得器重,嘴很严实。 虽然心里腹诽主子的心机深沉,将人心玩得炉火纯青,但不至于犯蠢,对乐阳长公主说出隐晦的真相,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啊。 这边厢主仆心思各异,另一厢,沈芷衣借着给沈琅请安的名头,好一阵撒娇加恳求,“皇兄,你答应我吧,母后都应了。” 沈琅停下批折子的朱红御笔,微一沉吟,索性点头,“好,这件事交给皇兄。” 沈芷衣喜不自禁,依足了规矩对沈琅福身,笑得看不见眼睛,“皇兄真好,这小子我就放心了,王兄能在文华殿听学,我以后也有夫子教授课程,比他的伴读还要多。” 不过,如果能够得到谢太师的提点,那绝对会受益匪浅,沈芷衣拉了拉沈琅的龙袍衣角,欲言又止地问,眼里都是期盼。 “皇兄,谢先生…他忙不忙?” 如果谢危不忙,偶尔给她讲上两课,沈芷衣绝对更高兴,谁不知道谢少师才华横溢,君子六艺都很出彩,是当年轰动盛京的金科状元郎,尤其擅长弹琴对弈,能得他的教授和指点,绝对能受益匪浅,被人高看。 “这个…可能不行,谢危还要给皇贵妃授琴,朕会派翰林院的夫子给你当老师。” 沈琅摇头否决,谢危可不是闲官,御书房日常议事少不了他,有时还要外派,如今答应琳琅,由谢危亲自教授琴艺,最起码要授课半年,所以妹妹的请求,他只能婉拒。 “好吧,还是很感谢皇兄。” 沈芷衣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没有太懊丧,她只是试探性地问问,能不能成,没有把握,皇兄的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皇贵妃如今盛宠,皇兄宠着疼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驳对方的面子,将谢危的空闲时间调给她上课? 沈芷衣知足常乐,笑着离开。 次日,沈琅下朝时宣布了给乐阳长公主择选伴读之事,官阶在五品以及以上五品的人家,有适龄女儿可以进宫竞选公主伴读。 此事一经圣口宣读,举朝大员满心意动,吩咐下跪遵旨,盛京官家少女倘若能做长公主的伴读,无疑能给自己的身份镀上一层了金,以后不论出门赴宴,还是婚配找婆家,都会容易得多,甚至提高一个门槛儿。 这则消息瞬息间传到京城里的大街小巷,官家贵妇为此乐不可支,纷纷告诫女儿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金玉楼,云绮坊开始客满为患,生意好得不得了。 订制珠宝首饰、丝绸新衣的人成倍增加,当然还少不了售卖纸墨笔砚的店铺。 尤其是清远伯府,尤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喜得合不拢嘴,“月儿,凭你的嫡女身份和才气,还有咱们伯府的清誉,一定能够中选,再不济还有尤芳吟那个丫头,她如今是皇贵妃身边的红人,总该能说上几句话。” 尤月对此很有信心,她的年纪虚长乐阳长公主一岁,正是同龄的好年华,肃日传出去的名声也算不错,百分之八十能中选做伴读,但听到尤芳吟的名字,她的眉毛微微蹙起,带着浮于表面的不满情绪。 “娘,尤芳吟那个死丫头仗着皇贵妃的势,自己过得好,不顾家人好不好过,她压根不帮咱们家,咱们还指望她做什么,自从她那个贱娘死后,她压根忘了自己姓尤。” 想到爹娘如今对尤芳吟的讨好态度,尤月一脸不忿,不就是个六品宫廷女官嘛,充其量就是个奴才,有恩典,才能嫁个好人家,如果没恩典,估计要做一辈子的宫女。 要不是尤芳吟鸡贼,侥幸逃走了,现在还是她能肆意欺负的臭丫头,得瑟什么呀! “你小声点,别让你爹听见了,不然你又要受训了,咱们家什么光景,别人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一年不如一年,宫里有人也算一重保障,免得被人踩着欺负。” 尤夫人语重心长道,眼神深邃幽深,她何尝看不起宫里的小庶女,洗脚婢生的下贱坯子,若不是顾及着伯府的名声,她早就吩咐人将其溺尿桶了,哪里会让她活到成人。 尤月只好作罢,积极应对长公主伴读挑选的事宜,衣衫首饰都要重新备一套,不能太寒酸,被人看了笑话,纸墨笔砚也要备几套,免得到时候店铺提高价格,买的亏本。 宫里头的沈芷衣满心期待,精心准备着送未来伴读的礼物,几本不假人手,诚意满满,尚仪姑姑看她这么高兴,也就由着她摆弄,心里也为公主感到高兴。 “公主,歇歇吧,喝点樱桃露,老奴亲自给你做的。” 苏尚仪和气晏晏地劝道,她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关注公主的喜乐,长公主之前为眼下的伤疤伤感,后来又不在乎,似乎被名叫姜雪宁的姑娘用话开解的,她不免感激对方。 “姑姑,你别忙乎了,这些事让其他宫女做就好,一想到阿姝还有其他姑娘即将进宫,我心里就高兴得不行,礼物必须准备周全。” 沈芷若拉着苏尚仪的手坐下,美滋滋地饮了一盏樱桃露,声音轻快地犹如林间小鸟。 除了期待和阿姝见面,沈芷衣还期待和姜雪宁重逢,一颗心好似安了翅膀般,苏尚仪微笑颔首,帮着沈芷衣一起准备起来。 除了年轻姑娘喜欢的琉璃珠花,宫廷制作,外头根本买不了,还有一人一套文房四宝,都是不菲的好东西,公主还真是大方。 惊鸿宫,谢危选择沈琅批阅奏折的时间来到宫殿门口,说明来意,被尤芳吟亲自迎进了暖阁,书桌上早已准备了一具凤鸾琴。 “臣拜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谢危一派清风朗月的姿仪,身上的气息袭卷着一股浓烈的墨香气,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男子又何尝不是呢,他出门前好好打扮了一番,比平日里的素朴多了几重惊艳感。 谢危的五官轮廓很优越,无可挑剔的俊美无匹,眼神温润之余透着几分深不可测的冷峻不羁。 谢危进宫前把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熏了雅香,墨黑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特意用一支凸显气质的白玉簪竖起发冠,整个人看起来清雅如竹,斯文儒雅之气愈盛。 “堂兄请起,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琳琅微微颔首,语气亲和,水葱般的玉指随意调弄着书桌上的凤鸾琴,这是沈琅亲自给她选的古琴,据说价值连城,千金难买。 谢危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凤鸾琴的琴首,抱琴的手指收拢,紧攥了几分力度,因为他也挑选了心仪的古琴送给琳琅,没想到… “娘娘,你可以和陛下一样,喊我居安,既然是自家人,称呼也就随性点。” 深沉隐晦的心思一收再收,谢危微笑如仪,神色如常,将带来的焦尾琴放在凤鸾琴的前面,不自觉拉近与心仪美人的距离,扑鼻的香气再次袭来,沁人心脾的感觉充盈着整个身心。 谢危再次心悸,犹如梦中的熟悉馨香。 琳琅抬眸,瞥了一眼近侍伺候的尤芳吟,后者颇有眼色地退到帘外,示意其他宫人莫要打扰,娘娘学琴,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尤其是不喜有人盯着。 “居安,有劳了。” 琳琅心下明了,没有推拒,相比较沈琅和沈玠,谢危的确秀色可餐些,气质也好。 她清浅唤了对方一声,音色婉转轻柔,好似颗颗圆润饱满的玉珠落在心湖,漾起一阵绮丽的涟漪。 谢微心神有点不稳,差点以为琳琅在对他撒娇,感觉复杂而美妙,酥痒之余带着满满的期待感,这是琳琅第一次如何唤他。 谢危心底的欢喜好似开了朵花,努力压抑住真实情绪,深深地看了琳琅一眼,他很期待,将来有一日,琳琅能够以深沉的情意唤他“居安”。 那个时候,他不再是谢家的堂兄,而是一个暗恋到琳琅痴狂的男子,光明正大地站在琳琅身侧,拥抱住她,得到她的余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817章 宁安如梦(22) 没有外人在场,琳琅挑了谢危带来的焦尾琴,微挑琴瑟,声声回响,音色颇好。 虽然这个世界的父母培养的是书画,但琳琅以前拨弄过乐器,上手不见生疏之态。 谢危看到琳琅挑中自己焦尾琴,眸中乍亮,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开始给琳琅讲解琴面上的要义,也是他学琴的宝贵经验。 若想弹好琴,最好懂得聆听琴音的好坏,想成为好学生,那么从懂得品鉴的听者做起,弹琴是一门雅趣,亦能陶冶情操。 “既然先生这般说了,那么请居安奏上一曲吧。” 琳琅往美人榻歪斜一坐,一副洗手倾听的姿态,谢危也不矫情,他非常珍惜和琳琅单独相处的时间。 上辈子没有机会,这辈子绝对不会放过,只要放大他的闪光点,日久相处中彼此熟悉和交心,找个恰当的机会,再告知对方,自己的真正身份,想必琳琅不会排斥。 谢危心知,他这个假堂哥的身份,虽然是接近琳琅的绝妙护身符,但也是他袒露心扉、表达爱意的一道枷锁。 经历上世痛失所爱的谢危,足够有耐心俘获美人芳心,绝不会再给沈玠半分机会。 “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谢危收敛繁复的心神,施了行一礼,安坐琴前,信手拨弄琴弦,一曲高山流水的前奏缓缓响起,琴瑟和谐,乐音流淌心间。 白衣搭配古琴,原本是绝佳的视觉享受,何况琴音不凡,琳琅认真聆听,被高超的琴音撩拨心神,眼神渐渐明媚生光。 一曲终了,谢危侧首看向琳琅,微笑道,“娘娘要不要来试试?” 琳琅颇为意动,试试就试试,她学东西一向很快,何况身边有个好老师,养心悦目的紧,可比御花园看腻的百花有欣赏性。 “好。” 琳琅淡应一声,起身坐在谢危让出来的位置,姿态娴雅自若,素手挑弦,弹奏出前音,表情格外的认真,看起来有模有样。 谢危对琳琅一阵赞美称赞,搞得她以为自己是个绝顶天才,实则她还没有奏完一整首曲,琴音略青涩,这马屁拍得不尴不尬。 珠帘之外,尤芳吟安守本分地守着,用行为和眼神制止旁的宫女内侍走近,尤其是老实巴交的冬雪。 娘娘私下告诉她,冬雪是陛下安插的眼线,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不要让对方靠娘娘太近,即使陛下是一番好意,但娘娘做什么事,被人暗自盯着,总是不太美妙。 暖阁内的琴音忽高忽低地流泻出来,青涩的琴音转为娴熟,是谢危在教授琳琅在练琴,偶尔传来谢危几句指点。 冬雪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锦绣珠帘的纹路上,嘴角不自觉地抿着,心思不明。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谢危有点意犹未尽,但看到琳琅能够娴熟地弹出一首新的采莲曲,颇为自豪,甚至欣喜琳琅的冰雪伶俐,一点就通,是他生平见过的最有悟性的学生。 “冬雪,替本宫送客。” 琳琅撩开珠帘,扬声吩咐,蓝衣宫女谦恭地进来,将谢危迎了出去,谢危出去前再次向琳琅施礼,尊卑有别,礼不可废。 皇贵妃娘娘神情淡淡,谢太师一如既往的深沉如雪,冬雪没看出什么来,暗自松了一口气,陛下吩咐她好生保护娘娘,保护之余,其实也是隐晦的监视,保证娘娘不被欺负,也不允许任何异性对娘娘有觊觎之心。 倘若谢危稍微表现出一丝对皇贵妃的痴迷神色,就算他是谢氏子弟,和娘娘有堂兄妹的关系,沈琅也会怀疑对方居心叵测,觊觎他的女人。 谢危离开后,径自坐轿子回了宫外的府邸,刀琴和书墨看到先生的好脸色,暗自猜测,先生一脸春风,也不知遇上什么好事。 眼见谢危进了书房,紧闭门扉,八卦的书墨不由捅了捅刀琴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他,“先生今儿个去哪里了?气色真好。” 谢危出门前精心打扮,回来时满脸春风,瞎子都能看出有猫腻,书墨摸了摸下巴,暗自猜度,他家先生该不会恋爱了吧? 思及此处,书墨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了。 冷漠冰块脸的刀琴不为所动,自顾自擦拭着自己的凛冽宝刀,对书墨的提问嗤之以鼻,先生做什么都有目的,他们只管听从命令,猜测那么多作甚,书墨就是闲得慌! “和你说话,你给个反应呀!” 书墨没好气地轻哼,刀琴真的很不懂聊天,如果吕显在这儿,肯定比自己更八卦。 “陛下吩咐先生给皇贵妃授琴,先生出门自然是进宫当老师,你个榆木脑袋!” 刀琴将爱刀擦拭干净,放置旁侧,给书墨提了个醒,免得这家伙又是一阵瞎猜。 “哦哦…怪不得,谢家出了一个皇贵妃,生得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初封就是副后之位,隆宠优渥,先生因此有了个小国舅的别称,奈何…皇贵妃虽美,却是别人的。” 书墨作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啧啧说着自己的见闻,谢危虽然智谋超群,但也是个正常男人,如今二十有七,还没有妻室。 刀琴丢了个白眼过去,继续闭目养神。 书房之内,谢危从褐色暗格抽屉里取出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地铺展在洁净的桌面上,画卷里的景物不是青山绿水,也不是名花异草,而是一名宛若洛神般的天仙女子。 墨发披肩,明眸朱唇,身姿纤柔,婀娜袅娜,简单的笔墨传神地勾勒出琳琅七八分的身孕,毫无装饰的素色白衣不染尘埃,钟灵毓秀的气质令人心驰神往,不是俗世上的传统美人,而是处在云端之上的绝色仙子。 上辈子得知琳琅死于火灾,谢危简直快崩塌了,恨不能屠光整个皇族,他最后的光灭了,即使胜利就在眼前,但那又能怎样? 皇位权势都不是他所热衷的,想要的却彻底失去,谢危的心在一滴滴流血。 重来一世,他绝对不能让悲剧重蹈覆辙,平南王的掌控,与沈琅的虚以委蛇,都会尽早结束,有了前世的记忆和经验,他一定要提前覆灭沈氏,将琳琅纳入自己的羽翼。 第818章 宁安如梦(23) 沈琅忙完政事,习惯性前往惊鸿宫,彼时的琳琅尝试弹奏新曲子,在其他世界她曾学过琵琶,故此练习弹古琴时能触类旁通。 尤芳吟给琳琅添了一杯清新的玫瑰花茶,静默侍立身侧,眼里满是羡慕之色。 她从前在清远伯府当庶女,其实和府里丫鬟差不多,嫡母根本不会允许她学习琴棋书画,她小时候只能远远地看着尤月学琴。 “芳吟,你过来试试。” 琳琅朝尤芳吟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试试音色,尤芳吟谦卑地摇摇头,她只是羡慕,但不敢上手,“这是陛下赐给娘娘的琴,奴婢不敢碰。” “本宫只是想尝尝当老师的感觉,应该很有成就感吧,你过来试试看,陛下问起来,本宫替你兜着,陛下那么英明,才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琳琅不甚在意,这话既是在安抚尤芳吟,也是说给帘外的沈琅听的,做皇帝都这么爱听壁角,那她索性当不知道吧。 尤芳吟推拒不过,心下满是渴盼,不好意思地被琳琅扶着肩膀按下,手指笨拙按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铮铮的刺响,差点令外头偷听的沈琅心脏不适,暗自埋怨,好生笨拙的丫头,弹的什么? “娘娘,奴婢不行的。” 尤芳吟也被自己的瞎操作吓了一跳,面红耳赤想要起身,但重新被琳琅按着坐下。 温柔如水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旋,无处安放的手指被一双晶莹如玉的素手扶住挑弦,“别怕,不要急,先学弹琴的姿势。” 紊乱的心神好似被一股春日暖流和缓裹住,尤芳吟稍微静下心来,按照琳琅所说的方式去做,轻俏地拨弄琴弦,按照琴谱的节奏缓缓拨弄,逐渐进入佳境,直到外头有男子的轻咳声不自然地响起,沈琅吃醋了。 他的皇贵妃对身边的奴婢也太好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教导宫女弹琴,还不与他亲昵几分。 琳琅如果知道沈琅的心声,肯定会无语腹诽,真是矫情,谁叫你一直不做声,故意听墙角,那就等着呗。 尤芳吟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撩起帘子,对沈琅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琳琅微微福身,故作惊愕之态,“陛下何时来的,也不派人通传?” 沈琅对尤芳吟摆摆手,示意暖阁的人全都下去,这才上前揽过琳琅的腰肢,将其抱坐在腿上,声音亲密而缠绵,“刚来的,想来见见你,爱妃想朕了吗?” 琳琅推了推沈琅靠近的胸口,别开脸去,语气异常娇嗔,“不想!” 沈琅倒也不生气,弯了弯眼角弧度,意致愈浓,勾起琳琅的一缕秀发置于鼻间,享受般地深呼吸,随即想要来个偷香。 奈何琳琅的动作比他快,随手从旁边的檀木小圆桌上取过白色的绢扇挡住脸,挣脱了他的怀抱,和沈琅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沈琅的身体虽然没有普通男子健康,但好在每日都会让御医请平安脉,喝各种昂贵的保养药膳,不至于影响宠幸妃子。 面对如此倾城国色,他心痒难耐,恨不得与之日夜耳鬓厮磨,做永不早朝的皇帝。 正所谓:食色性也,沈琅喜欢美色,更喜欢这种情趣,后妃千篇一律,如今在琳琅的衬托下,全成了庸脂俗粉,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尤其是那些女人身上俗气的脂粉,哪有琳琅天然的幽然体香摄人心魂。 沈琅眼神变暗,充满捕获的欲望,瞅准一个空子,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往琳琅所在的方向扑去,想将绝色宠妃压在身下怜爱。 琳琅巧笑倩兮,略施法术,一个活灵活现傀儡木偶出现在沈琅眼前,刹那间,沈琅好似被蛊惑了一般,眼里除了木偶,再无其他人。 他的心神全部挂在心心念念的绝色尤物身上,但接下来的春光,与琳琅无关。 外头的内侍和宫女侧耳聆听,听到暖阁内隐约传出的声音,纷纷明了,都站远了一些,眼观鼻,鼻观心,小心谨慎地侍立。 他们只明白,陛下和娘娘正在恩爱,谁也不能打扰,不然陛下发怒,谁也免不了责罚,但伺候沈琅最久的老内侍有点担忧。 陛下的身体虽然可以行敦伦之事,但御医之前委婉提醒,最好适度,绝不能贪多,但陛下每次见了皇贵妃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如此天仙,根本把持不住! ps:作者身体欠佳的缘故,后续随缘更新,更多少,算多少,谢谢宝子们的支持。 第819章 宁安如梦(24) 暧昧的动静渐渐消停,暖阁内陷入沉静,琳琅收回傀儡人偶,随手弄乱了如云鬓发,作出往雪白香肩拢衣的微妙动作,冰肌玉骨将露未露,那场景简直活色生香。 沈琅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但看到这极其香艳的一幕,喉结又不自觉地滚动,下意识舔了舔唇角,有点意犹未尽。 和天仙般的尤物缠绵实在太销魂,好似神游天界般畅快淋漓,沈琅很遗憾,身体虚了点,不允许多来。 琳琅无视沈浪灼热的视线,往外喊了一嗓子,尤芳吟垂首踱步进来,手里端着金盆巾帕,扶着自家娘娘的手往屏风内收拾。 外侧的内侍宫人则进来伺候沈琅,摒除杂念,各司其职,屏风内外皆是静谧无声。 须臾,冬雪领着小宫女在厅摆膳,尽是沈琅和琳琅素日喜欢吃的,不同的是多添一道红枣乌鸡汤,想必是小厨房懂事新增的。 琳琅喝了半盅鸡汤,鲜美香醇,含着几分微甜,别有滋味,她多喝两口,随即吩咐宫女打赏,沈琅也跟着赏了东西,掌勺的李大厨受宠若惊,谢恩时都快激动哭了。 赏赐倒不要紧,重要的是脸面,讨好了皇贵妃,间接讨好了陛下,大厨心里门儿清,其他迟钝不清的人,这下子全明白了。 “爱妃,来块水晶肘子,肥而不腻,味道极佳。” 沈琅最喜欢看着琳琅用膳,陪她一起吃,只觉秀色可餐,亲自用公筷夹了一块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水晶肘子,自己也夹着吃了一口,唇齿留香,吃得津津有味。 “多谢陛下,这道龙井虾仁口感也不错,陛下尝尝。” 琳琅对美食来者不拒,对沈琅礼尚往来,后者笑眯眯地享用了,心里好似喝了蜜 ,在老内侍欢喜的目光中,多用了半碗饭。 这顿饭吃得舒坦,琳琅胃口极好,宫人撤去剩余的佳肴,端上一碟碟瓜果糕点,以及她如常最爱的消食果汁和清胃百花茶。 琳琅再次品尝起来,丝毫不在意沈琅惊诧的眼神,她的胃口一直都这么好,他就算想陪着一起吃,老内侍也会劝阻,吃多了积食,不利于养生,何况陛下还要服用药膳。 余下时间,沈琅什么都不想做,陪着琳琅下棋,白子黑子在楚河汉界中来回厮杀,颇有一种金戈铁马的汹涌气势。 琳琅在下棋方面没有太多天赋,但对付水平一般的沈琅绰绰有余,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几个回合下来,沈琅眼神灰暗地败下场来,不由无奈扶额,语气颇为宠溺。 “你呀,果然是谢家的女儿,这点儿和居安很像,下棋都不会让着朕,不过这样下棋的确够畅快,朕输得心服口服。” 琳琅不以为意,淡扫了沈琅一眼,“下棋让着陛下多没意思,还不如不下。” 沈琅失笑,伸手刮了刮琳琅挺翘的鼻尖,他喜欢的不仅是皇贵妃的仙姿佚貌,更喜欢她任性而娇气的性子,感觉特别可爱。 沈琅的午膳在惊鸿宫吃了,温情了一下午的时光,这件事很快传到薛太后耳里,她心里不舒坦,再次暗骂谢氏是个狐媚子。 皇帝也是,有了狐狸精忘了娘! 除了薛太后,最气愤的无异于云烟宫的秦贵妃,她上午明明吩咐宫女去御书房送了一盏参汤。 陛下若是顾念旧日恩爱情分,也该给她这个脸面,来她的云烟宫看看,就是不留宿,用顿膳食也是一种体面啊。 奈何希望破空,陛下压根就不愿来,如今这份体面都没有了,秦贵妃气急败坏之余,满满的心酸怨恨,还有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悲哀。 秦贵妃抚摸着保养得宜的细腻脸庞,虽然如今二十有五,在后宫嫔妃中不占年龄优势,但绝对比年轻的小姑娘有风情,更懂得揣摩陛下的心思,投其所好。 在谢琳琅没进宫之前,她才是后宫里独树一帜的宠妃,虽不是专宠,但却是头宠。 后宫里一年半载都见不到龙颜的贵人才人之流,谁不吹捧附庸她,想要抱大腿,偶尔分一杯羹,那时风光无限,即使是闵皇后都要避让几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但现在人走茶凉,陛下不来云烟宫,整颗心都扑在惊鸿宫的谢氏身上,好似丢了魂儿一般,巴结奉承的人也少了,更别说特殊待遇,秦贵妃如何不嫉妒怨愤,心酸无奈。 “如果没有谢琳琅,本宫何止如此!” 秦贵妃狠狠摔了一个花瓶,发泄着心头的郁气,想到谢琳琅初进宫就被陛下封皇贵妃,压她一头,她嫉妒的眼神近乎癫狂。 “娘娘,您消消气,陛下只是一时新鲜,娘娘陪伴陛下多年,自是有情分在,这岂是皇贵妃能够比的?任谢氏得意一时,把太后娘娘和其他的宫嫔得罪光了,日后失宠,有她痛苦后悔的那日,到时候娘娘想出气,大有机会,千万不要把身子气坏了。” 宫女桃儿好言相劝,她是秦贵妃的陪嫁,这些年靠着自家主子过得风生云起,谁不喊她一声“桃姐姐”,各种巴结奉承。 如今云烟宫门庭冷落,虽然内务府没胆子克扣,但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待遇落差那么大,不止娘娘受不了,她也很郁闷,每次见了尤芳吟,还得低着头喊姐姐。 没办法,谁叫尤芳吟代表的是皇贵妃的脸面,而她的主子是失宠的贵妃,昨日黄花,无人问津。 秦贵妃被桃儿扶着胸口安慰一阵儿,扶着手,歪在美人榻喘气,眼神直勾勾盯着金碧辉煌的雕梁,用来逗趣的绿毛鹦鹉不合时宜地叫囔起来,吵得秦贵妃心浮气躁,不禁轻斥道,“闭嘴,再叫一声本宫炖了你!” 绿毛鹦鹉瞪大了绿豆般的黑眼珠子,不惧反乐,机械般重复着,“闭嘴,闭嘴…” 秦贵妃彻底怒了,伺候鹦鹉的小宫女诚惶诚恐地告罪,颤巍巍地提走金丝鸟笼。 桃儿不断给自家娘娘开导,“娘娘,你如此高贵的身份,别和那无脑畜生计较,奴婢刚得了信儿,表姑娘明日就要进宫了。” 乐阳长公主挑选伴读有好几日了,她羡慕文华殿开日讲,求了薛太后和沈琅给自己找几个伴读,如今伴读的人选被尚仪女官筛选了一批,剩下六位出类拔萃的官家千金。 定国公府的薛大姑娘薛姝、定远侯府的三姑娘周宝樱,吏部尚书的爱女姚惜,清远伯府的二姑娘尤月,钦天监监正的独女方妙,以及户部侍郎府的二姑娘姜雪宁。 而姚惜和秦贵妃有一层表亲关系,从前秦贵妃自恃宠妃身份,不觉得自己要和并不熟稔的表妹拉关系,但现在她骤然失宠,想要东山再起,前朝必须有人给她撑腰。 官阶高、得沈浪信重的吏部尚书便是最好的人选,陛下生性多疑,秦贵妃不敢轻举妄动,打算通过表妹来联系姚尚书。 第820章 宁安如梦(25) 宫内的秦贵妃打着如意算盘,宫外的姜家却陷入无语的局面。 姜雪宁重世一世,自认为很低调,再也不跟燕临外出鬼混,在家即使膈应姜母的唠叨和偏心,看不惯姜雪蕙的乖巧,但也很少顶嘴,只是把手脚不安分的刁奴全都教训了。 姜雪宁很无语,这次乐阳长公主选伴读,她明明放弃了选择权,送上去的名字是姜雪蕙,为何伴读名单依然是她的名字? 老天爷,到底是谁在整她! 上辈子姜雪宁为了公主伴读的名额,雄赳赳地和姜母大闹一场,最后甚至绝食相逼 才如愿以偿,这次不想进宫在家咸鱼躺,却莫名其妙地被选上,真是事与愿违。 姜雪宁暗自猜测,该不会是… 唯一的变故就是沈芷衣,一场夜市,姜雪宁和外出游玩沈芷衣有了几分瓜葛,甚至得之青睐。 但姜雪宁没想到的是,其中还有燕临的手笔,燕临因为心虚,觉得对宁宁有精神出轨的嫌疑,想要弥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求谢危通融,一定要把姜雪宁的名字划进去。 谢危是燕临嫡亲的表哥,虽然二人目前没有相认,但平日里对燕临比较照顾,毕竟燕家是他母亲的出身之处,面对燕临的苦苦恳求。 他略略考虑几番,也就答应了,姜家的二姑娘虽然性子顽劣,但也可以调教。 诸余有两个人为姜雪宁保驾护航,姜雪蕙的名字被划掉,姜雪宁不出意外地被选上,明日就要进宫,为此姜母颇为诧异,暗自生忧。 姜雪宁是她亲女儿没错,但这孩子性子太倔强,不服管教,已经被婉娘那个贱人教坏了,举止动作都带着婉娘的影子,姜母看着一阵心塞,这也是她的心病。 想到当年婉娘对老爷的屡次勾引,对自己的无理挑衅,姜母忍不住绞着帕子,几乎要咬碎银牙。 一个被当成礼物送过来的扬州瘦马,仗着有几分姿色手段,妄想骑在正室头上。 野心勃勃还没半点规矩,姜母看她很不顺眼,幸好老爷不凉薄,没被那个狐媚贱人迷惑住,就算怀了孕,也要恪守妾室规矩,后来犯了错的婉娘和孩子都被赶到庄子上。 但谁能想到,婉娘那个贱人那么有心机,生产混乱之中,直接将自己的亲骨肉换走了,临死前才道出这个真相! 姜母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注在姜雪宁的脸上,眼神复杂隐晦,看得后者莫名其妙,甚至误会了。 姜雪宁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变得异常尖利,她咬着唇,不忿道,“母亲不会以为是女儿从中作梗,把姜雪蕙的名字换了吧,你若想让姜雪蕙进宫当公主伴读,我也不拦着,反正我没做,也没想过进宫做伴读!你爱咋地就咋地!” 姜母气得想要跳脚,这丫头一开口就能气到她,真是天生的冤家! 姜雪蕙见状,忙不迭上前抚着姜母的胸口顺气,侧脸对姜雪宁解释。 “雪宁,你应该误会了,娘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宫里都下了旨意,自然是你进宫做伴读,咱们是姐妹,谁做公主伴读都是一样的,都能给父母增光,我没想过和你争。” 姜雪宁听到姜雪蕙说话就烦躁,对方占了她的位置,得了父母的宠爱,现在假惺惺做什么,和她争?姜雪蕙有什么脸争! 姜雪宁撇撇嘴,她可不稀罕给父母争光,压根不想进宫做沈芷衣的伴读,天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把她的名字写上了。 “你如果进宫就要改改脾气,这样没有规矩,如何了得?你被婉娘那个贱人教坏了,一身的反骨歪思想,宫里不比府里,不能由着你胡来,你父亲的官职前程,还有姜家的门庭清誉,不能因为你的肆意妄为毁于一旦,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姜母的话好似火焰点燃了爆竹,激得姜雪宁瞳孔睁大,气势汹汹地反驳,“我不明白,只知道你偏心,还有…婉娘不是贱人!” 在她十五年的时光里,是婉娘在陪伴她,教她读书识字,被乡间小孩欺负时,是婉娘挽起袖子反击过去,甚至教她打架。 姜雪宁觉得,自己可以恨她,恨她对自己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恨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但其他人绝对不能轻贱婉娘分毫。 姜雪蕙听到“婉娘”两个字,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表情绷得很紧,很不自然,但也说不出话来,她该如何表达呢? 维护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对姜母多年精心教导疼爱的背叛,是为不孝,但默不作声,也令姜雪宁更瞧不起,觉得她没良心。 处在如此尴尬的境地,姜雪蕙只能保持沉默,其实她的心也在煎熬,坐立不安。 “逆女,婉娘就是贱人,你还敢维护…我真是白生了你一场!” 姜母面色铁青,声音里好似掺了冰渣子,怒不可遏地瞪着姜雪宁,母女俩互相针对着,眼神犀利,毫不退让。 最后针锋相对的母女俩被姜伯游苦着脸无奈地扯开,姜雪宁冷着脸,不愿认错,被打发到闺房闭门思过,姜母气哭在夫君怀里,“这孩子怎么这种性子…” 姜母又生气又无奈,更加怨怼婉娘,把她的女儿换走了,也不好好教导,但恨婉娘是一回事,对姜雪蕙却是真心疼爱。 姜雪蕙是姜母从襁褓里养育的孩子,自是舍不得她从嫡女变成庶女,占了嫡长女的名分,是她坚持的,但雪宁却记恨到现在。 “夫人,雪宁还是个孩子,咱们慢慢教,以后会懂事的。” 姜伯游温声安慰,对于妻子和此女之间的矛盾,他解决不了,只能努力地缓解,雪蕙和雪宁都是他的女儿。 手心手背都是肉,谁进宫当长公主伴读都一样,夫人没必要为这件事引起姜雪宁的不满。 姜雪蕙感觉自己不再被需要,默默地退了出去,看着外头明媚的春光,再无半分的欣赏之意,回到房间,默默地给一个无名牌位上了香。 婉娘是她的生母没错,但生恩不如养恩大,何况换孩子这事是婉娘做的不对,娘对她怀有怨怼情有可原,而自己能做的,只是默默上柱香。 第821章 宁安如梦(26) 姜雪宁生了半宿的闷气,重活一世,她依然和姜母合不来,话不投机半句多。 翌日,姜雪宁起得很早,被婢女莲儿棠儿一起伺候梳洗装扮,眼下有片乌青,擦了不少脂粉才掩住,坐着备好马车前往皇宫。 进宫的时辰不得耽误,姜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她勉强听着,想到那座熟悉的宫殿,她心情异常,前世种种,历历在目。 前世的回忆好似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后宫的日子太难,被打入冷宫后更苦,被沈玠冷落,被薛姝刁难,被谢琳琅漠视,最后被复仇归来的燕临羞辱,精神都变得不正常了。 燕临,勇毅侯世子,重生回来,他还没经历燕家覆灭的惨烈,没有被自己伤害,依旧是英气明朗的少年郎,鲜衣怒马,笑容灿烂。 但姜雪宁一闭眼脑海里就能浮现燕临黑化时,阴恻恻的脸,她心有阴影,无法面对他,给不了对方想要的爱,只能逃避,唯一想要补偿的人,便是前世亏欠的张遮。 各路马车陆续地停在宫门口,贵女们相互打了个照面,被候着的内侍们引进仰止斋,那里有一位苏尚仪,进行新一轮考核。 姜雪宁想要被淘汰,各种不着调地出错,奈何苏尚仪得了长公主的私下交代,看到姜二姑娘的各种不合规,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搞得尤月颇为不服气,但也不敢抗议。 薛姝若有所思地瞅了姜雪宁一眼,眼波潋滟流动,暗自思忖,苏尚仪是沈芷衣的人,对方如何装瞎,想必是芷衣的意思。 长公主伴读的择选在进行之中,琳琅听了两耳朵,倒也淡定,神态悠闲地给廊下的五彩鹦哥喂了一点口粮,暗忖着后宫估计要热闹起来了,重生的女主会是怎样的呢? 前世记忆里的姜雪宁,说聪明也不算聪明,说她笨吧,也有点聪明,挺会演戏算计。 正思忖间,突兀而恭敬的声音在琳琅耳畔响起,“奴婢彩云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太后召娘娘去泰安殿一趟。” 侧目看去,只见一名深蓝色宫装的体面宫女上前叩首,想必是薛太后近侍的宫女。 琳琅抬首,清洗了手,准备去一趟。 薛太后是个极其难缠的主儿,她心里门儿清,但对付这样人,琳琅感觉很爽。 你不喜欢我,想要搞死我,但偏偏急得跺脚瞪眼,无能无力,这种势还是她亲儿子给的,对方想想就憋屈。 琳琅前脚刚走,冬雪后脚就跑去给沈琅通风报信,生怕娘娘被薛太后责罚,自己被陛下责怪。 琳琅坐着一顶软轿晃悠悠地来到泰安殿,被尤芳吟扶着手进了内殿,薛太后歪在象牙床上,额头上勒着珍珠式样的暗色昭君套,一副病怏怏的孱弱模样。 琳琅淡淡扫了一眼,暗自轻嗤,老婆子装病真够敷衍,殿内一点药味都没有,除了神态有几分倦意,红光满面,骗傻子吗?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琳琅暗自腹诽一番,对薛太后微微福了一礼,淡定看向薛太后,等待她的后话,搞这种幺蛾子,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如果想要她侍疾,那大错特错了,她看上去像会伺候人?小心伺候对方到阎罗殿。 “皇贵妃果然是妙人,怪不得琅儿喜欢。” 薛太后背靠在紫藤花引枕上,语气意味不明,听着有几分阴阳怪气,不似称赞,这也符合薛太后的说话风格,喜欢讽刺。 “承蒙太后娘娘缪赞,臣妾不敢当。” 琳琅只当没听出来,面色如常,不疾不徐地应对,年轻美貌的面庞比御花园的百花都要娇艳,钟灵毓秀的灵气直逼而来,反衬薛太后精致的妆容好似石壁剥落的红漆,年老颓废的厉害。 是个人间尤物,但她还是看着讨厌! 薛太后微微眯了眼,越看越觉得琳琅是个狐媚子,虽然长相偏清纯那一卦,有几分出尘的气质,但这做派,这说话的腔调,还有勾引皇帝的本事,保不准是一介祸乱朝纲的妖妃。 她不得不对其忌惮敲打。 “哼!既然不敢当,你以后就要收敛着点,不要娇缠,琅儿是大乾的圣上,朝务繁重,日理万机,可不能因为你,耽误了正事,何况,后宫不止你一个女人,雨露均沾才对,谢氏,你若真聪明,就该好生规劝一二,贤德才是后妃拥有的品质。” 琳琅差点都要听笑了,薛太后这话应该对沈琅说才对,她压根没勾引对方过来,恨不得沈琅少来惊鸿宫,免得每次都要用幻术和傀儡木偶,那也很麻烦的好不好! 至于“贤德”二字更是可笑,她又不是中宫皇后,要贤作甚,当宠妃自然按照宠妃的标准做,薛太后真是闲得蛋疼。 “谢氏,你这是什么表情,哀家说的不对吗?!” 看着谢琳琅毫无掩饰、似笑非笑的表情,薛太后不免生怒,面色变得铁青。 闵皇后在她跟前都要诚惶诚恐,这个谢氏也太放肆了,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说的很对,但不应该对臣妾说,陛下要来惊鸿宫,臣妾也不能把门堵住,除非太后娘娘给道懿旨,封了臣妾的宫殿,还有贤德,不应该是皇后的处事标杆吗?臣妾不才,不明太后的意思!” 琳琅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扁着嘴回答,薛太后就爱为难人,那她适时装糊涂。 当然,琳琅的目的是气薛太后,对方看她不顺眼,她看薛太后也不顺眼。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对哀家说话!” 薛太后青筋暴跳,冷喝一声,随即对内侍总管黄仁礼厉声吩咐,“皇贵妃不敬哀家,立即掌嘴二十。” 她是后宫的绝对权威,对皇后都能指着鼻子骂,何况是新封的皇贵妃,不挫挫谢氏的气势,薛太后胸口的郁气始终排不出去。 黄仁礼向来谨遵太后娘娘的命令,但现在却面露为难,伸出来的手不自觉地袖回去。 他就是有吞日的胆子,也不敢掌掴风头正盛的皇贵妃,陛下若知道了,肯定会剁掉他的一双手,然后把他凌迟吧。 何况,那么美丽的脸蛋,也不适合挨巴掌,太不合时宜了。 第822章 宁安如梦(27) 薛太后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冷眼睨着琳琅,看黄仁礼迟迟不动作,不免怒气上升,拔高了嗓门,一声冷斥,“动手!哀家倒要看看,在泰安殿内谁能救得了你。” 薛太后特意寻了沈琅忙碌的时间召来琳琅,为的就是给对方颜色看看。 谢家即使是底蕴深厚的世家望族,那也远在金陵,重视清名,怎么可能会为了谢氏旁支的姑娘出头?至于谢琳琅的父母,连个官职都没有。 琳琅暗自轻嗤,薛太后果然想找死,这恶狠狠的老太婆是不是想提前中风啊? 都说打人不打脸,薛太后出口就是掌掴,还让一个老太监动手,成心想折辱她。 在薛太后疾言厉色的威逼之下,黄仁礼举步维艰地往前挪着步子,伸出的手微微发颤,那叫犹豫不安,真的掌掴皇贵妃吗? 如果陛下得知,是他动的手,太后能保住他的狗命吗?黄仁礼内心惴惴不安,心底不自觉地冒出一丝丝凉气。 琳琅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黄仁礼的老脸,后者身体忍不住哆嗦,原本的仙女忽然有种地狱魔女的即视感,他的手微垂下去。 正在此时,从殿外冒冲冲地闯进一名身着银色蟒服的男子,束发的金冠因为疾走的缘故歪斜了几分,正是临淄王沈玠。 此时的沈琅正在御书房和朝臣议事,议的是漕运翻船,薛家插手谋取私利,事情有点严重,吩咐不见任何人,冬雪暂时进不去,但陛下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幸好遇上了临淄王沈玠,沈玠眼尖认出对方是琳琅的随行宫女之一,冬雪每次站在尤芳吟旁侧,还算打眼,沈玠有几分印象。 他好奇地问了两句,惊鸿宫的宫女来此,难道是皇贵妃那里有什么情况?但得知琳琅被母后的人召走,沈玠暗叫不好。 母后一点儿都不喜新入宫的皇贵妃,召对方过去,十之八九没有什么好事。 他代替沈琅跑了一趟,正看到黄仁礼那个老阉奴想要对皇贵妃动手,沈玠又惊又怒,这狗奴才怎么敢…但用脑子想想,肯定是母后下了令。 沈玠进殿的动作太急促,动静闹得很大,后头阻拦的人惊慌地追上来,在地上对薛太后叩首请罪,诚惶诚恐地告罪,“奴才无能,临淄王非要进来,奴才根本挡不住。” 就算他们拦得住,也不能真拦,对方可是临淄王,踹他们两脚,他们也只能认栽,身份悬殊太大,怎么拦啊? 黄仁礼被这动静吓得脸色一白,还以为是陛下来了,自己的末日到了,软了腿脚。 “出去!” 薛太后瞪了沈玠一眼,声音有点气急败坏,将其他宫人轰了出去,琳琅也打算离开,却被厉声叫住,透着几分狠厉,“谢氏,哀家允许你离开了吗?简直放肆!” 琳琅无辜地仰着脸,声音淡淡,好似蜻蜓点水,“太后也没说臣妾不能离开啊?” 什么歪理!薛太后喘着粗气,鼻子都快气歪了,她看谢琳琅不顺眼果然是有原因的,对方分明克她,每次都要被谢氏气到心塞。 “母后,请您允许皇贵妃离开,您明明知道,皇兄有多在乎皇贵妃,何必吩咐人磋磨?皇贵妃不是宫女,怎可令阉人掌掴!” 沈玠对薛太后跪下恳求,眼里都是不赞成,说的话字字铿锵,每一句都堵得薛太后胸口发闷,儿子看到美人儿忘了娘! 但薛太后不会把闷气发作在沈玠的身上,而是加重了对琳琅的不满,果然是妖妃,有琅儿的宠爱还不够,还迷惑了玠儿! 薛太后原本没什么病,现在也快被气病了,眼里冒着一层层的火焰,恨不得把琳琅生吞活剥了。 “玠儿!你没看到母后身体虚弱在养病吗?哀家何时让人掌掴皇贵妃?不过是看她性子顽劣,担心以后做错了事,多加指点而已。” 薛太后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极力狡辩,她当然知道琅儿重视这个谢氏小妖精,先前吩咐黄仁礼掌掴,吓唬威慑的成分居多,但如果对方真的冥顽不灵,继续忤逆她,那么掌掴就要成真了。 就算琅儿心疼谢氏,但她“病重”性子暴躁,也是情有可原,儿子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宠妾责怪病重的母亲? 薛太后把前路后路都安排好了。 沈玠怀疑地看着薛太后,又瞅了瞅毫发无伤的琳琅,眼神闪烁不定,暂且相信了。 不等沈玠继续多话,薛太后揉了揉额头,一副很难受的模样,先发制人道,“哀家近日身体偶感不适,正需要个可心人伺候,皇贵妃就很好,既然琅儿宠她,也不能白宠,这些日子皇贵妃就为哀家尽孝吧。” 沈玠微动嘴唇,但不知该怎么反驳,母后真的不舒服,还是另找借口磋磨皇贵妃? 琳琅暗自翻了一个白眼,果然如此,薛太后真打算让她来侍疾,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寿数折腾,她佯装不适,面露为难之色。 “小皇嫂,你…你没事吧,脸色这样差,要不要请个太医瞧瞧?” 眼见琳琅美人楚楚之态,纤柔脆弱宛若春日柳枝,一折即断,如玉的面容惨白一片,好似被吓到了一般,沈玠的疼惜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声音温柔得令薛太后皱眉。 沈玠不知自己怎么了,每次看到皇贵妃,他总会心跳加快,对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似前世已经见过对方千百次的奇妙感觉。 薛太后瞧见小儿子这副难掩的痴态,怒气再也压抑不住,狠声斥道,“玠儿,你是不是对皇贵妃太热乎了,还不赶快出去!” 沈玠尴尬地收敛神色,差点忘了母后还在这里,看着但现在让他离开,他不放心。 如果母后无病,非要找理由责罚皇贵妃,泰安殿这么多的宫人,孔武有力的内侍一呼即应,皇贵妃如此柔弱,肯定要吃大亏,皇兄又一时半刻赶不过来,沈玠越想越忧心。 思来想去的片刻间,琳琅已经做出了判断,薛太后要她侍疾,理由的确立得住,太后病了,皇后都要来侍疾,何况是皇贵妃。 但装病谁不会,她也来装个病吧。 思及此处,琳琅的身体微微一倾斜,好似下一刻要往地上摔倒下去,沈玠适时地扶住她,对殿外大喊一声,“快去请太医!” 薛太后冷眼看着这一幕,唇角讽刺上扬,浸淫后宫数十载,这点门道她看得很清楚,谢琳琅竟然敢在她跟前装病,博取玠儿的同情心。 这手段的确妙,但也很容易被拆穿,太医院的人可没胆子对她说谎话。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卓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而来,原以为是太后不舒服,进了殿才知道是为忽然昏迷的皇贵妃诊断。 他先是对薛太后和临淄王行礼请安,而后小心翼翼地隔着一方帕子给皇贵妃诊了脉,眉头越皱越深,面色晦暗不明,急得沈玠不住催问,“皇贵妃到底怎么了,可有大碍?” 卓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拿不准,皇贵妃这脉象好生怪异,但的确又是过敏的状态,探了几次脉都是如此,薛太后不以为意地轻哼,“卓太医不必隐瞒,实话实说吧。” 卓太医对薛太后叩首回答,一本正经地回复,“回禀太后、王爷,皇贵妃应该是过敏,极有可能是花粉过敏,想必娘娘身子极弱,过敏之症加重,造成了昏厥。” 薛太后想要拿琳琅的把柄,得到的却是这样确切而以外的答案,她颇为失望,一脸怀疑地盯着卓太医,有点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 但卓太医是她的专属太医,不至于在这方面为谢琳琅撒谎开脱,但世上真有这么巧合之事?说晕就晕,说病就病。 沈玠情不自禁地将视线转移到殿内的花盆摆设,母后爱花,尤其喜欢明艳芳菲的芍药,随处可见的红艳。 如今正是春日,花粉香气弥漫,不过敏的人没什么反应,但若有过敏之症的人,很容易中招。 他也怀疑,真的只是巧合,难道不是母后故意为之? 第823章 宁安如梦(28) 惊鸿宫,琳琅已经被软轿接了回来,安置在锦缎软榻上安然睡着,沈玠又重新请了老太医来看诊,得出的结果依然是过敏过重晕厥,好在没有危及到性命,用点药即可。 她露出的半截儿雪白的手腕,隐约有淡粉的红点,应该是过敏所致的连锁反应。 “程太医,我家娘娘怎么还没醒,真的没有大碍吗?” 尤芳吟面露焦灼之色,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眼巴巴瞅着收拾着药箱的程太医。 娘娘之前好好的,从泰安殿出来便不省人事,圣上那边已经重新派人请了,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别想活了,宫侍人人自危,暗自祈祷着,皇贵妃吉人自有天相。 “无碍,我已经开了药,按时服用。” 程太医摆摆手,语气颇为客气。 尤芳吟自然是千恩万谢。 沈玠深深看了眼帷帐内的人影,为了避嫌,好生叮嘱了尤芳吟几句,心事重重地离开,他前脚刚离开,沈琅的龙辇后脚便到了殿门口前,急冲冲地下了辇,直奔惊鸿宫内殿。 殿外殿内跪了一大片的宫人,沈琅没心情理会,大阔步往前,径自来到寝殿。 掀开重重碧水色秋香软罗帷帐,沈琅看着那宛若春水映梨花的娇柔面容,因着几分病态,白皙如瓷的皮肤,愈加的苍白无力。 他的心猛然一疼,好似被无形的针扎了般,心心念念想保护的爱妃还是受了伤,母后为何非要针对,琳琅根本没有碍着她啊! 怨怼的情绪油然升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沈琅随即深吸一口气,怜惜地看着熟睡中的琳琅,转身看向留在内殿伺候的尤芳吟和冬雪。 前者是琳琅最倚重喜欢的掌事女官,出身也不算太低,他没将怒气发泄在尤芳吟身上,而是看向身子微微发颤、匍匐于地的冬雪,声音冷冽,“去外头跪一个时辰吧。” 冬雪是沈琅插在惊鸿宫里的女暗卫,颇有点身手功夫,是他特意留在这里保护琳琅的,既然她失了职,那就去领罚,再有下次,也就不必在这里继续当差了。 冬雪垂首领命出去,暗自舒了口气,陛下对她还算宽容,下次必须将功补过。 沈琅将红着眼眶自责的尤芳吟打发了出去,重新将目光凝视在琳琅的身上,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神变得极其深邃,重新燃起对母后的不满。 舅舅薛远已经是一等定国公,权势滔天,却暗下勾结漕运,谋取私利,母后对此到底知不知情?如今又趁机磋磨他心爱之人,越来越过分了。 琳琅适时醒来,佯装惊愕地看着坐于榻前的沈琅,勉强挣扎坐起身,咬着红唇,嘴上不客气地痛诉起来,“陛下骗人,说话不算数,我现在就要出宫,不当什么皇贵妃。” 沈琅无奈又好笑地握紧了琳琅的手,皱眉道,“别说胡话,朕什么时候骗你了?” 琳琅兀自轻哼,臣妾的称呼也不带了,挑着秀眉,颇为不爽,“陛下都忘了?是你说进了宫,谁也欺负不了我,会好好护着我,只喜欢我一个人。” 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好在她也没相信,但现在拿出来说倒也合时宜,本来是沈琅大夸其词,没有办到,是他的错。 沈琅脸色极其不自然,一阵青青红红,不知是羞愧还是恼怒,最后化作长长的叹息蔓延在空气中。 他的确对琳琅承诺过,现在母后公然打了自己的脸,沈琅只能对琳琅赔不是,“是朕的不是,让爱妃受了这样的委屈,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 “为了补偿爱妃,朕会封你的父亲为长春侯,母亲为二品诰命夫人,即日接近京里的宅子入住,那时候你召谢夫人进宫叙话谈心,也不必请皇后那边的旨意,你说好不好?千万不要生气了,不然朕也心疼。” 琳琅略略思索,觉得这个补偿还算实在,侯爵可不是轻易封的,薛太后的母家是定国公府,闵皇后的母家的承恩公府,她的爹娘能得侯爵也算极大的恩典,正常情况是没有的。 “好吧,臣妾这次就不生气了。” 琳琅没有咬住不放,好处给了就收,正好回馈给谢氏夫妇。 沈琅松了一口气,面色含笑,转念想到琳琅的过敏之症,不由蹙眉,“母后也真是的,殿里摆那么多芍药作甚,花粉气那么重,既然你过敏,朕会吩咐宫人把御花园的芍药收拾一下,宫苑过道也不能有此花。” 琳琅笑吟吟地依偎在沈琅的肩膀上,声音娇滴滴,包含无限依赖,“陛下真好。” 气死薛太后,她以后想要欣赏芍药,只能在自己的宫殿欣赏。 待到吃药的时辰,琳琅犯了难,她老远便嗅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不尝都觉得苦,尤芳吟按照太医开的方子煎好药端进来。 “良药苦口利于病,趁热喝点,不然身上的红点褪不下去。” 沈琅柔声相劝,接过尤芳吟手中的药碗,想要亲自喂。 琳琅捂着鼻子,撅着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看了眼自己弄的过敏红点子,扯开话题,撇嘴故作伤心的模样,“臣妾身体有瑕,陛下嫌弃了。” 沈琅无奈解释,“没有啊,爱妃想多了。” 但琳琅不听,拒绝喝药,沈琅一阵好劝才劝琳琅缓一会儿喝药。 好在沈琅的时间不算充裕,在惊鸿宫待了不短的时间,泰安殿那边的宫人催了好几次,沈琅这才起身,不情不愿前往薛太后的住所。 沈琅一走,琳琅便吩咐尤芳吟将苦药倒了。 “娘娘,您不喝药,身体怎么能好啊?” 尤芳吟真心关切,急得不行,端在手里的药不知该如何处理。 “傻姑娘,别急,本宫没事,你避着人将药倒了,以后每碗药都秘密处理掉,过敏而已,不妨碍的,过几天也就好了。” 琳琅淡淡吩咐一声,语气不容拒绝,尤芳吟无奈只能照办。 琳琅不吃药,但想要吃饭,美美地用了一顿美味的膳食,喝了盏美容养颜的红枣雪蛤汤,又躺在榻上眯了一小会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不知睡了多久,琳琅悠然醒来时,宫女在外小心传话,“谢少师抱着琴来了,在偏殿等候多时,娘娘是否要召见?” 按照授课的规定时间,今日好似不是练琴的日子,但人既然来了,那就见见他吧。 好歹谢危上辈子为自己殉过情,多少有几分动容,琳琅这辈子也想和对方有更多的接触,谈个实质的恋爱也行,免得这个世界没完没了地重启,那就不好玩了。 第824章 宁安如梦(29) 须臾,谢危被宫女请到内殿,里头除了家常打扮的琳琅,其他闲杂人等识趣退下。 殿内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禁锢笼罩住,空气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雅馥郁气息。 “谢大人怎么来了?” 琳琅侧身看去,云淡风轻地问,她现在的精神头很好,没有半点过敏的不适感。 谢危提着的一颗心缓缓放回腔子里,随即露出几分释然的笑意,不慌不乱地作了揖解释,“我是来看看娘娘的情况,你没事就好,我带了治过敏的药膏,特意来捎给娘娘。” 虽然知道自己的理由有几分牵强,行为有些刻意,皇宫什么好药没有,自己眼巴巴来送东西,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必须要来这一趟,不然他心里总不踏实。 “本宫没事,只是觉得某些人很讨厌。” 琳琅含笑摇头,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嫌恶,谢危深知她所言的“某些人”指的是薛太后,泰安殿的那个老妖婆。 薛氏何止令人讨厌,自私刻薄,当初为保住沈琅,甚至以母亲的命威胁自己替死。 “琳琅,需要我帮你除了她吗?” 谢危的脚步渐渐靠近,眼神定定看着琳琅,他等不及了,现在想要了薛太后的狗命,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琳琅,他心仪她。 步步筹谋虽然稳妥安全,但过程中难免会发生其他的变故,前世的骤然失去令谢危变得患得患失。 而这辈子似乎也有太多的变故,前世没有皇贵妃过敏晕厥事件,陛下也没下令册封琳琅的父母,他不能循序渐进地靠近琳琅。 谢危称呼上突然的亲昵,令琳琅觉察到微妙不对,眼尾微微一挑,勾起几抹妩媚的弧度,但也顺其自然,没有纠正他的叫唤。 “谢危,你想杀了薛太后?我举双手赞成,但是…这样也太便宜她了。” 琳琅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转,透着几分狡黠,委婉拒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还不至于上她的当,欺负过本宫的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谢危不清楚琳琅的恐怖实力,听她如此说来,以为琳琅是打算依靠沈琅的宠爱来报复薛太后,眼神微微暗淡下去,好似堕落的星辰,都是他没用,不能守在琳琅身边保护。 “你心情不好啊。” 看谢危一脸失落,琳琅饶有兴味地问。 “不好,一点都不好!因为…因为我担心你,担心你会受到伤害,嫉妒你被别的男人拥在怀里,又恐惧你会不喜欢我,不愿意接受我,我其实…一直都是不快乐的人。” 童年的阴影,失去母亲的悲痛,前世痛失所爱的悔恨,即使以及对亲生父亲乃至整个薛氏的怨怼,使谢危的心一直处在潮湿土壤里,甚少沾染阳光雨露,心思愈加沉翳。 谢危压抑得太久了,面对琳琅突如其来的关心,那种好似柔软的手触及心扉的感觉令他眼眶微红,忍不住把心头的话一股脑儿倾诉出来,情感过于丰富,他的情绪显得激动,甚至有几分失去理智的癫狂之感。 琳琅怔了一下,佯装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喃喃低问,“我们不是堂兄妹吗?” 谢危的情感不再受压制,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咽了咽喉咙,急不可待道,“不是,我们当然不是堂兄妹,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其实我不是谢家人,本姓薛…” 谢危是个偏执到骨子里的男人,他既然喜欢一个人,就绝对不会改变心意,既然想要琳琅真心接纳,也不会把真实身世藏着掖着,欺骗于她,他不怕毁灭,只害怕失去。 谢危将自己的身份娓娓道出,神情紧张地观察着琳琅的反应,薄唇紧抿,心跳猛然加速,惴惴不安地好似揣了只兔子,她会反感讨厌自己吗?沈琅就算宠爱她,但自己绝对会用命去爱她。 琳琅其实有几分惊讶,只是不流于表面,她惊讶谢危的坦诚,能要他命的秘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她,就不怕她下一刻告诉沈琅? “你不介意我已经是沈琅的女人?” 琳琅深深吸气,抬眸看他,一字一句地问,古代的男人不都很在意女子的贞节吗? “傻姑娘,怎么会?怎么可能!我只想知道,你愿意接受我吗?沈琅绝对不是良配,他是再自私不过的人,在涉及利益安危,他只会保全自己,而我可以向满天神佛保证,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人,用身家性命保护你周全,只要你…愿意接受我的爱意!” 谢危回答地无比诚挚,深邃的眸底有着深沉的情意潋滟流转,心下既欢喜又紧张,恨不得现在就把琳琅拥进怀里。 但他极力克制,担心行为太过孟浪,直接把心爱的姑娘吓跑了,他没有把握琳琅会接受他,毕竟这番表白来得太突然了,也过于匪夷所思,一般人还真难以承受。 奈何琳琅不是一般人。 面对谢危的灼灼凝视,琳琅羽睫微微一颤,缓缓启唇,表明态度,“我想出宫。” 非常委婉迂回的回答,但足以令谢危欣喜若狂,琳琅想要出宫,不就是代表她不愿意当沈琅的皇贵妃,她愿意接受自己的爱! “好,我会尽快布局安排,用不了多久,琳琅,你一定要等我。” 谢危的心头泛上无声的喜悦,缓缓将含羞带怯的琳琅揽入自己的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柔,好似在呵护这世间最无价的珍宝,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琳琅的排斥和推搡,好在琳琅没有,她很安静顺从,轻嗯。 静默美好了一会儿,谢危的理智立即回春,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似乎有几分隐忧和后怕,琳琅微微一笑,安了他的心。 “这里很安全,没人敢偷听。” 但谢危依然不太放心,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不能久留,俯身悄声告诉琳琅,惊鸿里有两个名唤青竹和青阑的宫女是他的人,如果琳琅想要给他递消息,可以吩咐二女传信。 琳琅乖巧点头,其实她早就知道宫里有不少谢危的暗桩,沈琅身边也有他的眼线。 “那…我走了。” 谢危依依不舍地对琳琅说,声音很落寞,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把琳琅带出宫去,但这不现实,惊鸿宫有太多的人盯着。 “谢危…” 琳琅轻声唤他,刚想说点什么,谢危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叫我居安,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好似带了无形的钩子,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蛊惑意味,琳琅感觉眼前的男人在故意勾引她,但是没有证据。 “居安。” 琳琅嗓音清甜地唤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踮起脚尖吻了吻谢危的脸颊,原本是想吻额头,但谢危长得实在太高了,估摸着快一米九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她又不是什么娇羞少女,贞洁烈妇,既然决定要和他处,自然不会拒绝与之亲近。 谢危不禁愣住了,没想到还能收获美人的香吻,错愕之后,俊脸微红,还想再亲近一下,却被琳琅往外推去,人已经到了殿外。 整颗心却飘飘然地升到云端,谢危不自觉露出赧然的傻笑,以至于忽略了重要一点,琳琅的力气为何能轻易把他推出去? 第825章 宁安如梦(30) 谢危匆匆进宫,离开时也是匆匆的脚步,只是表情显得更加深沉莫测,令人捉摸不清,但此举也让宫里人知道,这位谢少师很重视皇贵妃,金陵谢氏的地位不可小觑。 毕竟他们都姓谢,即使沈琅得知谢危在惊鸿宫待了不短时间,也没有多想猜疑,甚至很欣慰,谢危给琳琅撑了腰,皇贵妃背后有人,前朝后宫的人都得忌惮着点。 唯一感到胸闷气短,浑身不适的唯有薛太后,她没病也怄出头疼脑热,如今每日都要喝苦药汁子,晚上还时常梦魇,精神越来越差,脾气自然日渐暴躁,看谁都不顺眼。 薛太后暗恼,大儿子不听她的任何解释,埋怨她磋磨谢琳琅,不仅如此,还以薛远勾结漕运之事大做文章,狠狠发作了一番,责令他亲舅舅停职半月,落了个没脸。 “琅儿他…真是翅膀硬了,有了狐狸精,便忘了哀家当初是如何扶他上位的!” 薛太后气得口不择言,狠狠往地上摔了一个白玉碗,浓浓的药汁撒了满地,瓷片清脆刺耳,近前伺候的宫女满脸惶恐不安。 薛姝见状,吩咐宫女把狼藉收拾退下去,缓了声音,婉言宽慰薛太后,语重心长,“姑母莫气,陛下应该是一时糊涂。” 父亲突然被停职,外界猜测纷纷,各种揣度的流言暗自窜起,薛姝也很担心,但这是父亲的把柄,陛下的敲打,除此之外,陛下也没有其他的责罚,她只能如此安慰。 “姝儿,还是你有孝心,若是你和玠儿能够早日完婚,哀家心里也会舒坦很多,你得加把劲儿啊,陛下的身体一直不好,膝下无嗣,册立玠儿为皇太弟是早晚的事,为了沈氏的江山社稷,也为了咱们薛氏一族的荣耀延续,哀家和你父亲缓些时间提这事。” 沈琅身体不好,太医私下透了消息,药石无医,靠着珍贵的药膳补品好生调养,最多能活三到五年。 薛太后早就起了提议立沈玠为皇太弟的心思,如今沈琅为了谢琳琅如此忤逆她,越来越叛逆,令她心寒了一半,这事更早提。 大号不听话,只能培养小号,薛太后暗沉的眼神微微眯起,心思转的很快。 “姑母,姝儿会努力的。” 薛姝猝不及防地红了面颊,染了几许秀色的红晕,再如何有城府的女子,也只是二八年华,提及自己的终身大事,难免羞赧。 但想到沈玠对自己的冷淡疏离,薛姝不由想起姜雪宁无意露出的那块绣蕙兰绿叶锦帕,锦帕和沈玠袖中落出的帕子一模一样。 薛姝已把姜雪宁视为自己的情敌,暗搓搓准备算计她,只是心思瞒得很好,也没有告诉薛太后的准备,免得被姑母责备无能。 成为临淄王妃,乃至未来的大乾皇后是薛姝毕生的梦想,谁敢挡她的路,那么她就会除掉谁,不择手段地清除眼里的障碍物。 好生安抚了薛太后一会儿,泰安殿又来了一人,沈芷衣来给薛太后请安,又和薛姝打个招呼,声音隐含几分歉疚,“阿姝也在啊,你没有生气吧?宁宁对皇宫不熟,我就多带她到御花园逛了逛,耽误了点时间。” 薛姝对沈芷衣微微一笑,声音平和,毫无芥蒂之意,“我没生气啊,芷衣可别多想,你喜欢姜姑娘也正常,毕竟姜姑娘活泼善谈,进宫前便入了你的眼,你多照顾她一点,也很正常。” 沈芷衣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真的很喜欢姜雪宁,也喜欢听她说宫外的奇闻轶事,所以这段日子很少和薛姝相处。 薛太后微微蹙眉,这几日一直听芷衣提及姜家的二姑娘,各种称赞,反衬得姝儿不如对方似的,不由嗔怪,声音颇为不悦。 “芷衣,你不和亲表姐好好亲近,总和姜雪宁腻在一起作甚,哀家偶有听闻,姜家的二丫头性子顽劣不堪,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你乃金枝玉叶,可不要被她带野了。” 沈芷衣担心母后误会了宁宁,一阵解释,奈何越解释,薛太后的心里越不爽,现在琅儿不听话,连芷衣都被她不喜的人迷惑住了,一个个的,都不让她顺心如意。 “是吗?芷衣把她说的人间罕有,哀家倒要看看,姜雪宁又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薛太后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向下微微扬脸,黄仁礼领受其意,躬了一下身子往殿外走去,没多一会儿,姜雪宁便被人带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对薛太后行礼问安,膝盖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心情复杂难言。 这世又见到薛太后,这个刁钻刻薄的老妖婆,上辈子她当沈玠的淑妃时可没少被薛太后磋磨,对方派来的老嬷嬷,借着教导宫廷礼仪的名头,折磨了她大半年,害她苦不堪言,膝盖现在都有条件反射的酸疼记忆。 “你就是姜雪宁,哀家看也不过如此。” 沈芷衣口中“宁宁长得漂亮讨喜,聪明风趣”,在薛太后眼里不值一提,模样还算可以,比一般美女稍微亮眼一点儿,但见过谢琳琅的那种倾城美貌,对方也不算有多漂亮,顶多清秀几分吧。 薛太后用无比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姜雪宁,神色倨傲,也不叫她起来,薛姝看着这一幕,暗自得意,姜雪宁在长公主那里春风得意,在姑母这里只会遭殃。 “母后,宁宁很好的,您快叫宁宁起来吧。” 沈芷衣撒娇地拉了拉薛太后的袖子,请求道。 “起来吧。” 薛太后无奈地看了沈芷衣一眼,不明白芷衣为何如此看重姜雪宁。 姜雪宁缓缓站起,心里暗骂不已,面上规矩谢恩,“臣女多谢太后娘娘。” 姜雪宁原本很好奇,薛太后怎么会召自己来,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阿,但望了一眼对自己投来抱歉眼神的沈芷衣,心下瞬时明了,哎,成为长公主的朋友也不容易。 薛太后随意将姜雪宁打发了出去,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但薛姝却盘算起如何对付姜雪宁的计划,在宫里,她有父亲安插的暗桩,不愁没有人手,只是必须谨慎行事。 人心算计,在后宫不值一提,但隐隐有几分病态的薛太后似乎安静了下来。 沈琅心里有些后悔,毕竟是亲母子,当日因为琳琅晕厥之事和母后吵的很凶,但时间淡化后,他又开始当起孝子,各种问候补药流水似的进了泰安殿,还把西南进贡用以安神的暖玉如意枕送了过去。 琳琅冷眼旁观,对此不以为意,早已意料的结果罢了,好在谢危隔断时间来为她弹琴解闷,没时间来时,他会吩咐人送来各种情诗和精致小玩意,琳琅“养病”的小日子过得悠哉游哉,好不惬意。 但姜雪宁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给她们授课的赵夫子和周夫子成日捧着薛姝夸也就罢了,还总是挑她的毛病,似乎故意和她过不去。 这次姜雪宁没忍住脾气,当众顶嘴反驳,赵夫子气得胡子翘起,直接让她在外罚站,还要抄写十遍的女诫,成心想把姜雪宁逼走。 沈芷衣为姜雪宁求情也没用,两个夫子对她恭敬,却用大道理压她,还要薛姝在旁规劝,沈芷衣只能无奈地看着姜雪宁受罚。 这其实是薛姝的计策,如果能把姜雪宁逼出宫去,落下性格顽劣,不尊师长的名声,她就此作罢,如果对方扛着不走,那只能用狠招。 第826章 宁安如梦(31) 半个月的时间恍若流沙般漏指而过,姜雪宁咬着牙,坚挺地在宫里做着公主伴读。 赵夫子和周夫子有心增加刁难程度,奈何乐阳长公主一直阻拦,明显开始生气,他们思量再三,也不敢更加过分,但即使如此,姜雪宁也没少受罪。 薛姝端着公府贵女人设,不会当面刁难姜雪宁,但想要巴结她的尤月,没少对姜雪宁冷嘲热讽,两个人的矛盾渐深,每次说话都充满火药味,学习气氛分外不和谐。 深夜点灯,抄写女则的姜雪宁懊恼地托着腮,这个伴读当得越来越食之无味了。 好在做伴读有休沐出宫的日子,回到家总算能松一口气,姜雪宁想到前世发生的重要事件,准备提前购买生丝,投资发明卓筒井的盐商任为志,来个发家致富,攥点财富资本。 但出乎她的意料,漕运翻船之事提前爆发,生丝早被人尽数买走,任为志也不见踪影,姜雪宁忍不住懊恼和诧异,明明重生知道了先机,为何这么不顺利呢? 但姜雪宁不知道的是,这辈子重生的不止她,还有谢危。 谢危想谋大事,提前把先机告诉钱袋子吕显,赚的盆满钵满,暗下吩咐刀琴书墨培养更多的暗卫,提前投资怀才不遇的人才。 琳琅的养病生涯在一个月之后结束,沈琅又开始流连惊鸿宫,把稍微得了一点恩宠的秦贵妃气得不行,把新裁的料子绞得稀烂。 为了让姚尚书帮她说好话,秦贵妃为姚惜的婚事出谋划策,非常体面地推掉了她与张遮的婚事。 “谢琳琅,她是不是专门克本宫!” 秦贵妃秀眉紧蹙,忍不住发怒,但又无可奈何,太后碍于陛下的态度,都不敢对谢琳琅如何,她哪有胆子? 但既然做了皇家后妃,谁不盼着君恩长驻?秦贵妃不无心酸,她曾经做过宠妃,现在却守着“玉枕春寒郎知否”的孤冷长夜。 “娘娘若是怀上皇胎就好了。” 宫女桃儿心疼秦贵妃,忍不住唏嘘,倘若娘娘有了皇嗣,就算陛下宠爱皇贵妃,为了子嗣,也不会如此冷落自家主子。 若娘娘有幸诞下唯一的皇子,将来还能当太后,到时候什么闵皇后、谢贵妃,都会被自家娘娘踩在脚下。 秦贵妃闻言,下意识地捂了捂平坦的腹部,谢琳琅养病的这一月里,陛下统共召了她三次侍寝,说不定她能怀上呢?就算希望渺茫,但秦贵妃依然满心憧憬。 “桃儿你记不记得,本宫小时被游方道士测了凤命,就算当不上皇后,应该也有太后命,说不定只有本宫才能诞下皇子呢。” 秦贵妃回忆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亮,越想越激动,已打算从明天开始去宝明殿求神拜佛,在寝殿摆上送子观音像,说不定菩萨看到自己如此诚心,能送她一个健康的皇子。 “娘娘,你看着就有福气,奴婢也觉得那位道士说的准,您肯定是有后福的人。” 桃儿附和,就算主子有点异想天开,但娘娘有个念想也是好的,免得日夜怨怼皇贵妃,露了端倪,到时候被陛下知道就不好。 时间在秦贵妃的期盼下过得格外快,转眼两月一晃而过,春日过去,初夏来临,琳琅略有几分慵懒,在惊鸿宫惬意度日,沈琅来了就应付一下,不来弹弹琴喝喝茶,和谢危谈着不远不近,不咸不淡的地下恋爱。 但某个晴好下午,听殿外的竹叶匆匆来报,秦贵妃声嘶力竭哭晕过去,姜雪宁在泰安殿挨了三十杖刑,整个人被打晕过去,要不是沈芷衣死活护着,按照薛太后和薛姝的性子,直接把她打废,给她们当替罪羔羊。 “娘娘,秦贵妃她…她小产了,据说是被姜二姑娘冲撞的。” 这事闹得很大,消息传得也快,尤芳吟自然也听说了,不免惋惜几分,陛下自登基到现在,没有一个妃子怀过孕,朝臣上下都觉得陛下没有生育子嗣的能力,纷纷推举临淄王沈玠当皇太弟。 如今秦贵妃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自己居然没发现,被姜雪宁在御花园撞倒,下体流血,太医不知何缘故来得也晚,秦贵妃才知小产,哭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掐死姜雪宁。 “这么巧,陛下估计要消沉两天了。” 琳琅微微挑眉,总觉得这件事过于蹊跷,姜雪宁好歹是个重生女,行事不会如此的不谨慎,但这不关她的事,当消遣的新闻听听,左耳听,右耳出,不甚在意。 谢危来给琳琅授琴时,也说了这事,似乎也很惊讶秦贵妃怀孕之事,还以为沈琅那副身体素质,应该没什么生育能力了。 “居安,你很在意沈琅有子嗣?” 琳琅拨弄着琴弦,随口问了一句。 谢危薄唇微抿,眼里闪过几分隐忧,秦贵妃能怀孕,是不是说明琳琅也有可能… 一想到心爱的女子,有可能会怀上别人的孩子,谢危眼神猛然一暗,暗下捏了拳。 “你恨沈琅吗?” 琳琅继续问,谢危对她很坦白,关于他年幼时和沈琅的相处,那时候他们一起学习骑射,谢危稍微表现出色一点,沈琅就会不高兴。 谢危依稀记得十岁那年,那时他还是薛定非,他和沈琅在校场射箭,他射的准头好,沈琅不服气向薛远告状,抱怨谢危不让着他,他可是太子。 薛远二话不说,直接扇了薛定非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 恨意其实在小时候就滋生了,只是那时单纯,不会计较,但谢危一想到薛太后以母亲的命,威逼利诱他为沈琅赴死的记忆,表情渐渐变得阴翳,乌黑发亮的眼神渐渐有几分赤红之色。 “居安,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琳琅知道谢危有离魂症,还是对方后来告诉她的。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谢危的面颊,清雅的香气凝聚了几分灵气充斥着他的整副身心,好似在安抚他紊乱狂暴的情绪,他又想到不好的回忆。 “琳琅,我没事,我承认,我恨沈琅,也嫉妒他。” 谢危的手自然地握住琳琅的手,赤红瞳孔渐渐转黑,情绪平静下来,他如何不恨不嫉妒呢? “你这样真让人心疼,你想给他戴绿帽子吗?” 琳琅露出几分疼惜之色,谢危的身世叫人唏嘘,薛太后母子的作为也令人鄙夷。 琳琅想到沈琅的身体,以及秦贵妃的小产事件,不由计上心来,只看谢危有没有这个胆子。 谢危似懂非懂地看着琳琅,不是很明白,沈琅就算得到了琳琅的身体,却失去了她的芳心,但自己得到了琳琅的心,这不是给对方戴了一顶绿帽子吗? 琳琅弯起唇角,诡秘一笑,没有向谢危做过多解释,而是用实际行动表示。 琳琅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地吻上他的唇,唇齿间的柔软馥郁,令谢危浑身一颤,下意识揽住她纤细的腰。 第827章 宁安如梦(32) 谢危青涩地回应着,许是男性本性使然,动作渐次火热熟稔,骨节分明的手扣住琳琅的后颈,反客为主地占据上风。 他的眼神温柔而深邃,疯狂亲吻着,好似要把怀里的人融化到骨子里缠绵,情事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只想突破最后的底线。 二人辗转到床侧,衣衫尽褪,帷幔内尽是春光旖旎,不知过了多久,寝殿内的玉兰香燃烧殆尽,紫菱纱帷幔被缓缓拉开,琳琅披衣下榻,随意拢了拢微乱的蝉发青丝。 谢危感觉做了一场极限春梦,痴痴地看着她,嘴唇蠕动,琳琅慵懒转身,媚眼如丝地斜睨了谢危一眼,语气意味深长。 “你害怕吗?如果这副场景被沈琅看个正着,你现在也该人头落地了。” “不怕,只是觉得委屈了你。” 谢危眼含情意,只是轻叹摇头,穿好自己的衣衫,从身后环视着琳琅,温柔低喃。 “不怕就行,你现在也该走了。” 殿外有轻微的示警声音,应该是竹叶和青阑,想必是沈琅的御辇快到惊鸿宫,如今除了谢危两个暗桩,尤芳吟是琳琅的人,即使猜到什么,也只会当哑巴,适当地打掩护,而冬雪已经被琳琅贴了忠心符。 经历那么多的世界,琳琅这是第一次在皇宫与除皇帝之外的男人欢好,还挺刺激。 谢危眼里满是浓烈化不开的眷恋与不舍,但理智回笼,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在琳琅额间轻吻一下,大阔步绕道离开。 琳琅微微一笑,锦袖微扫,满室欢好的气息得以清除,空气里只余她的本体兰香。 沈琅来时有点不巧,得知琳琅在寝殿睡午觉,也没有打扰,但心情格外的压抑。 他刚从秦贵妃那里过来,被失了孩子的贵妃哭得心烦意乱,秦贵妃伤心欲绝,要死要活,他何尝不是,暗自埋怨秦贵妃粗心。 姜雪宁已被遣送出宫,姜伯游受了牵连,以教女无方的理由被贬官外放,半月内必须离京,什么时候回京赴职则是未知数。 琳琅小憩醒来时,得知沈琅还没有离开,不禁蹙眉,他现在不去安慰秦贵妃,待在她这里做什么?但来了,就要应付一下。 “陛下,你脸色好难看,可有按时吃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一阵熟悉的香风袭来,沈琅看到琳琅款款而来,对他温情关切,颓丧的心情微微舒缓几分,但思及未出世的孩子,不禁叹气。 “吃药有何用,秦贵妃没了孩子,朕心里难受,吃灵丹妙丹都缓解不了心痛,朕的子嗣为何如此艰难,倘若爱妃能够怀上就好了,朕的锦绣江山,为何要传给弟弟!” 就算膝下有个小公主,沈琅也不至于如此绝望懊丧,想到薛远恢复职务上朝提的第一件事,就是册立沈玠为皇太弟,沈琅的心好似被冰锥子扎了般,眼里冒着阴沉冷气。 一个个都盯着他的皇位,他还没死就要立皇太弟?这是何道理,谁能保证他日后生不出儿子,简直欺人太甚! “陛下,都是臣妾肚子不争气。” 琳琅垂下眼睑,语气略带自责,心里却想,等着吧,本宫会生孩子顺利继承你的皇位,绝对不会便宜沈玠。 沈琅只是跟琳琅感慨,并未有责备之意,他的身体他最清楚不过,秦贵妃能够怀上也是万分之一的侥幸,是对方没有抓住这个福气。 但后宫既然有妃子怀孕,就代表他有生育能力,沈琅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美丽的面容,每看一眼都觉得舒爽,心神荡漾。 果然美人秀色最能治愈心灵,沈琅温柔摇头,语气温和,“自然不是爱妃的错。” 琳琅对沈琅盈盈一笑,不再提这个话题,宫女们端来小厨房刚做的日常甜心,各种花色的美味香糕,小巧玲珑的形状,搭配着梨花清酿食用,看着赏心悦目,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沈琅对着爱妃的美人面,稍微有点胃口,吃了一些,又在内侍的伺候下用了药。 夜里,沈琅在琳琅这里留宿,幻术之下,他卯足了劲在傀儡木偶身上耕耘,春梦无痕,琳琅在空间里睡了一觉,分外香甜。 夜深,秦贵妃还未入眠,沈琅没有来陪自己的意思,她愈加颓废伤心,整个人清瘦憔悴,她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如何甘心呀! 那么期盼怀孕,日常格外小心谨慎,每半个月都会请太医问诊,秦贵妃不明白为何还是出了意外。 太医没有提前诊断出来,秦贵妃为此很愤怒,想要问责请脉的章太医,却被薛太后拦住,太后冷漠的脸庞,斥责的声音犹然在耳,字字诛心。 “你没有本事保全皇嗣,还有脸责问章太医,太医说了,半月前给你诊脉确无遇喜之症,你现在问责,也太胡搅蛮缠了,哀家还没问罪你的过失!” 薛太后明显在袒护章太医,欺负她娘家落魄了,没有胆子反驳,更有甚者,太后也不待见她怀孕。 秦贵妃揪着胸前的衣襟,深吸了一口凉气,对薛太后生起了怨怼的情绪。 但她不知的是,此次小产正是薛太后和薛姝暗自谋划的,章太医是薛太后的人,得知秦贵妃有喜脉,第一时间告诉了薛太后。 薛太后怎么可能允许秦贵妃的孩子抢了沈玠唾手可得的皇位,暗自筹谋好长时间。 倘若秦贵妃诞下皇子,皇子必定被立为储君,沈玠就没资格当皇太弟,薛家女成为皇后的计划彻底落空,薛太后绝不会允许。 这次贵妃小产的事件里,最大的受害者唯有秦贵妃和姜雪宁。 宫外的姜府,姜母咬唇看着趴在床上养伤的姜雪宁,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她就知道这丫头进宫会闯祸,但没想到闯的祸竟然这么大。 老爷好好的京官要被贬到凉州外放,蕙姐儿到了议婚年纪,还没找到好人家,雪宁惹了圣怒,得罪了秦贵妃,以后嫁人也难。 姜母的脑子轰然炸开,身形差点都站不稳了,事态怎么会变成这样! “娘,我们回房吧,雪宁还要养伤。” 姜雪蕙低声说,伸手想要拉姜母出去。 “她若是安分守己怎么会受伤!如果进宫做伴读的是你,咱们家也不会出这事,你爹熬了半辈子,就快升尚书了,现在却要外放!” 姜母忍不住低吼,看向姜雪宁背对着的身子,越想越气愤。 姜雪宁趴在床上正难受着,耳朵里不断灌入姜母的抱怨,心里也存了怨气,侧头怒道,“我都说了,是别人算计我,我也不想这样,当初不是我要进宫,是名单上写了我名字,我没办法才去的!” 姜雪宁被人抬出宫想了一路,十有八九是薛姝在算计她,但现在她说了,没有证据,谁会相信,谁知道秦贵妃会怀孕! 姜雪宁懊恼不已,上辈子她也没听说秦贵妃怀过孩子,姜母生气,她难道不难受吗?身心都受创。 想到父亲半月内就要外放梁州,姜雪宁心里不是个滋味,看了一眼还在安慰姜母的姜雪蕙,想到沈玠收藏的帕子,薛姝估计就是因为帕子的缘故怀疑她是沈玠心上人,出手算计的。 她真是冤死了。 第828章 宁安如梦(33) 燕临马不停蹄地来姜府探病,看到姜燕宁趴在床上,脸色憔悴,毫无血色,不觉懊悔,“对不起,宁宁,要不是我向先生求情,你的名字也不会被添加伴读名单。” 如果宁宁不进宫,何来如此祸事? 姜雪宁垮着脸,心里那叫一个无语,原来除了芷衣,还有燕临的手笔,怪不得姜雪蕙的名字被划掉,她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但事情变成这样,说再多也是无益,毕竟也不是燕临的初衷,姜雪宁只是叹了一口气,表情流露出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奈。 原本重生回来,姜雪宁立誓改变自己的人生,弥补上辈子对燕临的亏欠,没想到勇毅侯府还没出事,她就提前遭受了算计。 要不是芷衣苦苦求情,姜雪宁觉得自己会死在皇宫,如今想想,依然后怕流冷汗。 “不关你的事,都是薛姝!” 姜雪宁摇头,对始作俑者一阵咬牙切齿,看向满是愧疚的燕临,提醒道,“燕临,我快要离京了,你多提防薛家,他们不会放过诋毁陷害你父亲的机会,以后…” 燕家日后凶多吉少,但她无法宣之于口,因为解释不了,只能隐晦地提醒一下。 燕临郑重颔首,薛远和他父亲在朝堂上对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他心里有数,没想到宁宁都这样了,还关心他家的处境。 姜雪宁做伴读的这段时间,燕临其实有机会去见她,文华殿离仰止斋很近,他有机会在那里听学,如果是从前,燕临肯定会三五不时地去给宁宁送温暖。 但他心里自从对皇贵妃埋了异样的情愫,燕临觉得对不住宁宁,一直逃避对方。 燕临准备离开时,姜雪宁拜托了他一件事,能不能在三日后约沈玠在白果寺见面。 “这是何故?” 燕临不解,宁宁何时与沈玠有了交集。 “我有自己的理由,还请你帮个忙。” 姜雪宁声音虚弱,但眼神坚毅,她上辈子抢了姜雪蕙的机缘,这辈子也要还了,至于沈玠会不会喜欢姜雪蕙,就不是她的事。 燕临见她如此,没有追问,只是步出房间,看到姜伯游等他良久,似乎有话要说。 姜伯游特地把他留下说话,颇为语重心长,“燕世子,看到你这样关心宁宁,我也放心了,宁宁如今这样,唯有你不在意。” 如今京城谁不知雪宁冲撞秦贵妃,导致贵妃意外落胎,遭了太后和陛下的嫌恶,姜伯游对贬官不甚在意,只担心女儿的婚事。 蕙姐儿成熟稳重,就算在京城寻不到好良配,去了凉州也可以重新物色,但是雪宁性子过于顽劣,名声差成这样,想找个不嫌弃她、真心真意对她的人家,唯有燕临了。 燕临愣了一下,想说什么,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女声,语气格外抗拒决绝,“爹,我不会嫁给燕临的,你不要操这个心了!” 姜雪宁被婢女莲儿搀扶着起来,她猜到父亲会找燕临,没想到是托付她的婚事,慈父心,她能够理解,但她真不想嫁给燕临。 姜伯游温润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不悦瞪了姜雪宁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铁的意味。 “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姜雪宁咬了咬红唇,果断说道,燕临的确很好,但上辈子对方给她留下来的心理阴影很深,她最欣赏,暗自倾慕的人是张遮。 “你…” 姜伯游气得快要跳脚,这丫头怎么这样胡闹! “姜伯父,还是尊重雪宁的意思吧,我先走一步。” 燕临没有被拒绝的伤感,狠狠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对姜雪宁也没了从前炽烈的喜欢,心里有了人,再娶宁宁,他做不到。 燕临前脚刚刚离开,姜雪宁后脚被送到闺房,不止姜伯游,姜母也匆匆来了,得知了事情的前后始末,知道她口中喜欢的人是张遮,不免对姜雪宁冷了脸,怒其不争。 姜母的情绪最为激烈,指着姜雪宁的鼻子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哪个姑娘家的婚事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况张遮被姚家姑娘退了婚,谁不知道他有克妻之名,根本没人和他议亲!” “再者张家还有老母,家世清寒,连个仆人都没有,你是想嫁过去受苦吗?燕世子对你那么好,文武双全,哪里配不上你!” 姜雪宁不服气,犟着脖子和姜母争论起来,张遮很好,是姚惜没有眼光,不想嫁还抹黑别人的名声,她这辈子要么不嫁人,要么就嫁给张遮,谁也左右不了她的心意。 姜府吵吵闹闹,气氛沉闷,充斥着火药味,但影响不了琳琅在宫内的的悠闲日子。 谢危有重生的记忆和大批人手,暗自处理了公仪丞,紧密关注燕家的一举一动。 前世的勇毅侯府被薛家设计陷害,是因为有人找出燕家勾结平南王的罪证,不知是真是假,但小人的确有一个,正是周寅之。 如今的周寅之还是兴武卫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不显山露水,谢危提前整死他不要太容易,也算提前解决了隐患。 余下的时间,谢危除了在文华殿给沈玠他们授课,替沈琅出谋划策,便会去惊鸿宫给琳琅授琴,偶尔春风一度,浓情蜜意。 直到两个月后,琳琅与沈琅用膳时出现轻微呕吐情况,请了太医来诊断,得出皇贵妃有孕一月的喜讯,沈琅差点欢喜晕过去。 “朕终于后继有人了!” 沈琅欢喜地无以复加,整个人激动地想立即昭告天下,但想到秦贵妃意外小产的事,心下微紧。 做皇帝的谁不谨慎多疑,沈琅随即命令太医暂时保密,不要宣扬出去,近身伺候的尤芳吟和冬雪也被警告,必须谨言慎行。 琳琅轻抚腹部,唇角含笑,她没和沈琅同房,这孩子是谢危的,孕育的小生命不仅有谢危的精血,也有凝郁的花灵之气保护。 沈琅好生陪了琳琅半天时间,因为政务还没忙完,回了御书房继续批折子。 沈琅虽然瞒得很紧,但皇宫大内,薛太后的眼线众多,给琳琅看脉的太医惧于沈琅的威严不敢撒谎,但面对薛太后的厉声询问,也不敢有所隐瞒,好多把柄捏在太后手里,上次隐瞒秦贵妃有孕就是他干的。 得知谢琳琅有了身孕,薛太后随手摔碎了把玩的琉璃如意杯,眼神变得阴寒,原以为秦贵妃那胎只是侥幸,没想到谢氏也有这福气,想到谢琳琅的盛宠,她愈加冷了脸。 薛姝捏紧了绢子,蹙眉问,“姑母,这可如何是好?立皇太弟的事岂不是…” 沈玠如果成不了皇太弟,她未来也没法子当皇后,涉及到自身利益,薛姝也很急。 何况皇贵妃不比秦贵妃好忽悠,陛下把对方当作眼珠子般护着,如今怀孕还要瞒着,想必惊鸿宫此时已经如铁桶一般,她们很难插手。 “有哀家在,谢氏的孩子绝不能留!” 薛太后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转瞬即逝,声音决绝如寒铁,她能设计弄掉秦氏的孩子,也能搞掉谢氏的孩子。 薛姝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稍微安了心,她可是准备做皇后的人,薛家未来的荣耀全系在她身上,自然不乐意沈琅有子嗣。 如今姜伯游被贬官,他家女眷都会离开京城,薛姝也不担心,沈玠不喜欢她不要紧,她要的是王妃,乃至大乾皇后的荣光。 远在宫外的谢危收到密信,得知琳琅怀孕,孩子是他的,心情那叫一个激荡。 这次他对不住沈琅,给对方戴了实实在在的绿帽子,但也是沈琅对不住他在先,愧疚的心情一闪而过,余下的全是满满的欢喜和兴奋,若不是碍于身份,他都想放鞭炮。 想到前半生的悲凉心酸,谢危不禁喜极而泣,迫不及待想进宫见琳琅,他竟然也能有孩子,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满怀感恩之心,老天爷果然开了眼,将所有失去的东西一一补偿他。 第839章 宁安如梦(34) 谢危激动过后,开始盘算如何对付平南王,公仪丞不过消息两月,平南王那边又派了一批人来探查,甚至对他起了几分疑心。 想到还在花楼醉生梦死的假薛定非,谢危微微蹙眉,扬手吩咐刀琴将其带回来,有些事还需要那个混不吝的家伙去办。 谢危眼神微眯,唇角勾勒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心里有了计较,薛家也该乱一乱。 惊鸿宫,大瓮里供着夏冰,伴着时新的鲜花芬芳香气,散发一股清新宜人的气息。 琳琅看着被沈琅特意请进宫的谢母,对方亲昵地拉着自己的手,红光满面,絮絮叨叨说着孕妇的日常禁忌,话语格外的讨好。 “琳琅,为娘早就看出你是个有大造化的人,没想到造化这么大,不仅成了皇贵妃,进宫不到半年就怀了龙嗣,以后母凭子贵,前程无忧,咱们一家也算熬出来了。” 他们家在金陵不算高门,谢家是名门望族,那是说嫡系,他们这些只是占着姓氏的落魄旁支,只是普通的富庶之家。 家里的男人不争气,没有谋得一官半职,也没多少钱财打点,攀不上嫡系的叔伯亲戚,如今的富贵是女儿带来的,奈何女儿生性清冷,对他们夫妻不是特别的亲近。 谢氏夫妇进京有一些日子了,也不曾得到琳琅的召见,皇贵妃似乎把他们忘到脑后,直到如今陛下亲自下旨,以皇贵妃思念家人之由,将她接进宫小住,实则是看胎。 “母亲,这话你在这里说说就好,外头可要谨言慎行,薛太后不喜欢我,没少找茬,找不到我的错处,许会盯上母亲。” 琳琅吃着果盘里切好的西域蜜瓜,一本正经地提醒,宫里看着富丽堂皇、繁花锦簇,实则波云诡谲、凶机毕现。 薛太后可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看似平静,实则是蛰伏,逮到机会就会咬她一口。 这也是琳琅没召谢氏父母进宫的原因之一,其次也是没啥话好说,谢母最重视的是儿子,想要为她那个便宜哥哥谋个一官半职,但琳琅只想给自己愿意给的东西,比如一生无忧的富贵,从来没打算做伏兄魔。 谢母微愣,表情变得有些不安,怪不得进宫时去拜见太后时,太后那边的黄内侍直接将她打发了,态度那叫一个傲慢不客气。 “母亲也别过于担忧,如果想要出门逛逛,多派几个人,不要单独出去就行。” 琳琅略一安抚,免得吓到谢母,她可以做孝顺女儿,毕竟谢氏父母养了她一场,但如果要自己为她收拾烂摊子,总是不耐烦。 毕竟谢氏夫妇有点重男轻女,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依旧,令琳琅心里有几分不爽。 若不是沈琅搞这么一个“惊喜”,暗自将谢母接进宫,琳琅都快忘了他们进了京。 “是,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谢母忙不迭地应声,已经打算不随意出惊鸿宫,免得冒犯他人,被太后捉了把柄。 但想到还远在金陵的儿子,谢母眼神微转,偷觑了琳琅一眼,不免想求个恩典。 陛下虽然给他们夫妻加了封,赐了宅子,赏了金银仆从,但儿子不在其中,想住进来也得有恩准,奈何琳琅从来没提这茬。 她刚说了一句“你哥哥在金陵没个照应”,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琳琅便清冷截断,语气漫不经心,但令人不敢反驳。 “母亲也太溺爱兄长,哥哥有金陵的伯父照应着读书,怎能说没有照应,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他若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进了京,是要来和京城纨绔们比家世背景吗?” 这话说得过于直接,谢母呐呐地闭了嘴,感觉说话有些唐突,还慑于琳琅的如虹气势,果然是做了皇贵妃的人,威压深重。 琳琅不欲和谢母多说,吩咐冬雪将她带到偏殿去休息,惊鸿宫的人手又增加了不少,全都是沈琅安排的,估计以后谢危都很难来访了,当然,主要是防着后宫的女人。 谢危想见琳琅的确受到了阻碍,沈琅还以琳琅提前出师的理由,免了谢危授琴的课程,拉着他商议起朝堂的政事。 平南王那边又要小动作了,想到那个不安分的皇叔,沈琅眉头紧蹙,不免犯了难。 “陛下,平南王派来京城的人已经死在荒郊,想必那边应该会派几批人来探查,臣有一建议,希望陛下能够采纳。” 谢危想到筹谋多时的计划,对沈琅提出了建议,他准备假扮不曾露真面的度均山人,平南王头号谋士,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谁也不知道在金陵颇有盛名的度钧山人是何面目,也不会猜到谢危就是度钧山人。 但令谢危失策的是,此次御书房的议事大臣不止他一人,还有刑部尚书顾春芳以及他的学生张遮。 张遮因屡破刑案,官位得以提升,开始在朝堂崭露头角,还入了沈琅的眼,姚家人后悔不迭,想要和张遮修好却被惨拒,姚尚书为此悔青了肠子,气愤地禁了女儿的足。 顾春芳对沈琅忠心耿耿,看人颇有一套,他一直都觉得谢危为人心机深沉,喜欢逢迎圣意,如此积极地提起逆贼之事,甚至愿意以身犯险,事情有点反常,不由谨慎地开口,建议张遮假扮度均山人,引蛇出洞。 沈琅最后接受了顾春芳的建议,因为见过谢危真面目的人绝对比张遮多,以防万一,还是找生面孔的人去办,胜算比较大。 谢危计划意外落空,前往惊鸿宫也被人阻拦,阴着脸回宫。 谢家大宅,吕显已经等在那里,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禁皱眉,抬眸看谢危,试探性地问,“谢危,我们必要时刻是不是要杀了张遮灭口?” 好好的安排突然被打乱,谢危始料未及之下郁闷,吕显都快气炸了。 “自然。” 谢危冷声道,眉毛都不抬一下,涉及到身份暴露的风险,必须斩草除根,只看张遮有没有运气全身而退。 说实话,他其实对张遮没有杀心,好歹是人才,也无所仇怨,但他和顾春芳显然对自己有所怀疑,必要时必须除去。 第840章 宁安如梦(35) 庙堂上的明争暗斗再如何激烈,后宫却花团锦簇,一派祥和,至少在表面是如此。 琳琅的喜讯虽然没有露出风声,但惊鸿宫里一层外一层的铁桶保护,吃穿用度愈加精细谨慎,谢母都被沈琅接进宫来,稍微聪明点的人都能从中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闵皇后不傻,第一时间便猜到皇贵妃极有可能是怀了身孕,难怪陛下会如此慎重。 想到自己入主中宫多年,无宠无子,闵皇后心头一阵寥落黯然,但她倒没有生出多少嫉妒心思,后妃有孕是喜事,只要她没有做出有违后德之举,陛下轻易不会废她。 相较于沈玠成为皇太弟,日后继承陛下的皇位,闵皇后更希望当未来新帝的嫡母。 因存着这份心思,闵皇后对琳琅一直都是谦和热络的态度,私库里舍不得吃的灵芝血燕全都派心腹送到了惊鸿宫,以表心意。 琳琅的身孕满三个月时,太医表示胎像稳固,差不多坐稳了,沈琅稍微松了口气。 不消片刻,皇贵妃的喜讯好似长了翅膀一般传到东西六宫,乃至前朝民间,羡慕嫉妒者有之,心怀不轨者有之,准备观望,不附和定国公继续提议册立皇太弟的人更多。 薛太后屡次想安插人手进入惊鸿宫,均以失败告终,沈琅不仅疑心后宫其他人,连她也提防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惊鸿宫。 沈琅即将有龙裔诞生,最受刺激的无疑是定国公,眼见大外甥越发不待见自己,薛远已准备投资二外甥沈玠,将女儿嫁过去。 临淄王选王妃的流程开始在走,但皇贵妃怀孕令他头大如斗,心事重重下便毛躁许多,经常出入泰安殿和薛太后商议对策,甚至隐晦提出,要不要对沈琅采取特别手段。 “薛远,你疯了吧,琅儿就算身体不好,但也有好几年的寿命,哀家劝你,心思不要歪了,否则别怪哀家不念手足之情!” 薛远刚露出那份隐秘的心思,薛太后脸色大变,对其疾言厉色地怒斥,饱含警告。 沈琅再如何色令智昏,对谢琳琅万千宠爱于一身,令她心里倍感憋屈,那也是他们母子间的摩擦和矛盾,虎毒不食子,本是亲母子,感情再如何疏离,也容不得娘家人暗地里下儿子狠手,何况这是灭九族的重罪。 “臣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临淄王的前程,还有咱们薛家的未来,如果太后不提前做出决断来,容惊鸿宫的女人诞下皇子,咱们的计划便会彻底泡汤,太后应该也不想到谢氏得意啊。” 薛远敛去眼底的狠意,微垂脑袋,一字一句地对薛太后解释,语气甚是谦恭,但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沈玠做不了皇太弟,那么他的女儿也没必要当临淄王妃了,没前途。 姝儿与其当宗亲王妃,还不如进宫搏一搏,秦贵妃和皇贵妃接连有孕,足以说明沈琅有生育能力,倘若姝儿进宫为妃,幸运怀上龙子,他们薛家也能为外孙争一争储位。 薛太后后宫沉浮数十年,一双利眼精的很,如何不明白薛远心头的小九九,这也是她这些日子打的算盘,只是没有宣之于口。 但薛太后有些犹豫,姝儿似乎更中意做临淄王妃,这些日子没少进宫陪她说话,喜气洋洋,积极地为竞选临淄王妃做准备。 “太后,你觉得姝儿进宫如何?” 薛远若有所思地问,颇有试探性。 “你问过姝儿的意思了?” 薛太后轻扣着瓷盏外壁,清脆的叮铃声在静谧的内殿显得格外刺耳,薛远心下微紧,面色却淡定如常,“姝儿是薛家的女儿,她的婚事必须符合薛氏一族的利益。” 薛太后唇角含着一缕凉薄的笑,微微颔首,其实她也是这般想的,与其琅儿对玠儿的戒心越来越重,对她滋生不满,还不如将姝儿送进宫去,生下拥有薛氏血液的孩子。 薛远离开泰安殿,沈琅那边立即得了消息,神情变得讳莫如深,阴郁的表情恰如其分地显示了他的坏心情,他觉得母后又在和舅舅商议立沈玠为皇太弟之事,莫名生恼。 这就是他至亲,眼里全是利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黄内侍奉薛太后的命令请沈琅去一趟,言语里无比恭敬,“陛下,太后娘娘等着您呢。” 沈琅若有所思,没有多问其他,坐上外头备好的明黄御辇,往泰安殿的方向而去。 沈琅原以为薛太后要旧事重提,已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琳琅如今怀孕,不管将来生的男孩还是女孩,都会是他的继承人。 但听到薛太后明里暗里地表示,薛家表妹如今到了适婚年纪,出自高门,秀外慧中,很适合进宫侍君,希望他下旨,册封薛姝为贵妃。 “母后,你是在开玩笑吗?” 沈琅声音犹如金玉冷石般锐利,透着浓烈的无语嘲弄,薛家之心,实在太明显了。 “琅儿,你这些年为了民生社稷,没有举办选秀,母后没有多说,但如今谢氏有孕在身,不便侍奉,后宫也该添位伶俐的新人了,哀家看姝儿就不错,看着也好生养。” 薛太后语重心长,一副为沈琅好的模样,看在后者眼里,心下愈加的烦躁排斥。 “母后,儿臣没有记错的话,薛家表妹是您内定的临淄王妃,朕有皇贵妃足以,无需另行选用新秀,倒是王弟及冠多时,也该成家立业,既然母后无意薛家大姑娘为王妃,儿臣觉得钦天监正之女方妙就不错,与王弟的年纪亦是相当,实乃是一对璧人。” 沈琅想到薛家的权势纵横朝野后宫,心里越发的忌惮,如谢危所说,定国公野心太大,如果放任下去,未来沈氏的江山都有可能姓薛,一不做二不休,他也不管薛太后是否乐意,直接绝了薛姝嫁进皇室的阶梯。 他不欲纳薛姝为妃,沈玠也不能娶,至于册立皇太子的提议,想都不要想,沈琅眼神危险眯起,龙椅自然要留给他的孩子。 薛太后闻言大惊失色,错手打翻了手边的白玉茶杯,“哐啷”声突兀响起,气氛变得胶凝。 区区监正之女,哪里配得上她的玠儿?琅儿既不愿纳姝儿为妃,还要降低玠儿的娶亲门槛,这绝对不行! 第841章 宁安如梦(36) 纵然薛太后极力反对,但沈琅金口玉言,不肯松口,母子针锋相对,成剑拔弩张之势,殿内侍候的宫女内侍大气都不敢出。 薛太后捂着胸口,一颗心往下坠了几分,怒不可遏道,“你当真要这般独断专行,就不怕寒了母后和你舅舅的心吗?” “就算你有所顾忌,不愿接纳姝儿进宫为妃,为何非要给玠儿定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你就这般忌惮自己的亲弟弟嘛!” 方家的女儿虽然进宫做了公主伴读,但家世身份最为不起眼,属于垫底的那个,玠儿如果迎娶方妙做临淄王妃,将来的岳丈无权无势,能帮衬几分? 还不如周家和姚家,周宝樱年纪虽小,但出自定远府,姚惜虽和张遮退过亲,但她父亲乃吏部尚书,论身份地位,都比钦天监监正之女来得体面。 更别提她最为属意的亲侄女薛姝,定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显然更适合做临淄王妃。 “儿臣主意已定,望母后心平气和地接受,娶妻娶贤,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也有其道理,这桩婚事很好,朕会亲自赐婚。” 沈琅脸色淡淡,对薛太后的指责不为所动,语气里有着不容转圜的毅然决绝。 正因为方妙家世一般,给不了沈玠多少助力,沈琅才会敲定沈玠的婚事,薛家想将女儿嫁给沈玠,必然要扶持对方做皇太弟。 这是沈琅最不愿意看到的,但他也不愿意要薛姝进宫为妃,一则是看不上除了皇贵妃之外的庸脂俗粉,勉强自己的事没必要答应,二则薛家的吃相过于难看,野心太大。 沈琅丢下简短的一句话,转身离去,一点面子都不给太后,意在敲打对方不要插手后宫之事,江山的主人姓沈,而不是姓薛。 薛太后气得个倒仰,扶着额头皱眉,心里愈加不满沈琅的做派,大儿子显然是翅膀硬了,不再念及母舅家,不如小儿子贴心。 令薛太后始料未及的是,沈琅不仅嘴上做主了沈玠的婚事,离开泰安殿后当即拟了一封赐婚的圣旨,火速下达临淄王府和方家的府邸,那速度,似乎担心太后插手阻止。 沈玠接旨的时候,整个人快懵了。 皇兄这是什么操作,怎么都不问问他的意见,直接给他赐婚?难不成皇兄知道他隐秘的小心思,他暗恋皇贵妃久矣,早已患了相思病。 沈玠苦着脸接下了这道圣旨,嘴上谢了恩,心里却一阵惴惴不安,心虚又无奈,面对传旨道恭喜的内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方家则是另一番欢天喜地的场景,方妙茫然被母亲推了出去,叩首谢恩后,不确定地问,“这位公公,您没有走错地方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宗亲王爷选正妃很慎重,不论正妃还是侧妃,都有一个流程。 这突兀而意外的赐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点?方妙很纳闷,她和临淄王不太熟啊。 传旨内侍满脸褶子笑成了菊花,语气颇为恭敬,“方姑娘,您说笑了,陛下亲自赐的亲事,御笔亲写,金口玉言,奴才绝不会走错地方,这是方家满门的荣耀,还请姑娘接旨吧,万万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人恩典。” 方妙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依然想不通其中缘故,还想继续问对方两句,却被她娘暗中掐了腰间软肉,讪讪一笑,领旨谢恩。 方监正笑容满脸,随即吩咐管家将传旨内侍引进内厅喝茶,奉上了不菲的红封。 方母则将女儿拉进闺房,面上的喜意无法遮掩,语气颇为严肃,语重心长地提醒。 “妙儿,你这是什么表情,不高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依照咱们家的家世,你做临淄王侧妃都够呛,何况王爷人品端方,一表人才,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佳婿。” “如今陛下亲自赐婚,指定你做临淄王正妃,圣旨都接了,将来咱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为娘再也不用操心你的婚事,真是菩萨保佑,谢天谢地,你以后可别总沉迷看相卜卦,大家闺秀该会的,都得捡起来。” 耳边无奈听着娘亲的絮叨,满是兴奋的腔调,方妙眼神木然,一个头两个大,她都没做好嫁人的准备,怎么就有了个未婚夫? 这则婚事以最快的速度扩散开来,琳琅闻讯颇感意外,前世的沈玠一直坚持没有娶妻,没想到,这辈子未婚妻有了位现成的。 “谁能想到,临淄王妃的人选会花落方家,先前不少人在传,太后属意薛家大姑娘嫁给临淄王,没想到陛下竟选了方家姑娘。” 尤芳吟不禁唏嘘,对此颇感意外,不止是她感慨,京城里关注临淄王选妃之事的贵妇闺秀都震惊不已,尤其是清远伯府的尤家人,嫉妒的眼睛都快红了。 “月儿,你怎么这样不争气啊,你和方妙都是长公主的伴读,论容貌家世,差她哪一点?怎么方家的运气那么好,直接就和临淄王攀了亲事,倘若是你当了临淄王妃,咱们家也不必过这种变卖家产的落魄日子。” 尤母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对待从前捧在手心里宠溺的女儿,亦是有了几分怒其不争的怨怼,能进宫做伴读,就有了接近皇室宗亲的机会,说不准还有一飞冲天的大好事。 奈何好事落在别人的头上,尤母嫉妒的一颗心好似被猫抓狗咬,重重砸了下茶杯。 “娘,你就知道骂我,我进宫是做伴读,统共只见过王爷一次,有长公主和其他人在侧,也没机会和他说上话,哪里能给对方留下印象,方妙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尤月懊恼地嘟着嘴,心里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论长相,她自认为比方妙漂亮很很多,方妙的功课一般,沉迷卜卦,神神叨叨,爱说莫名其妙的预言,一点儿都不准。 临淄王的眼神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会看上方妙那个八卦女?尤月越想越不甘心,可怜巴巴地瞅着尤母,对未来莫名生忧,吸着气问,“娘,您说我将来能嫁进高门吗?” 尤母眼神微眯,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心思千回百转。 长女嫁的不甚如意,次女的婚事必须要好生筹谋,扳回一局,想到落在方家头上的泼天富贵,她忍不住渴盼起来。 第842章 宁安如梦(37) 尤母在女儿耳边低语两句,引后者一阵娇呼,脸色略显羞窘,“娘,这不好吧…” 尤月红着脸,虽然她想得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显赫的人上人,但从没有想过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毕竟尤父很好面子,重视伯府的名声。 若是知道娘亲的真实心思,父亲估计会大发雷霆。 “月儿,你听为娘的,如今咱们家日落西山,除了名声好听点,里子都快空了,你爹又欠了外债,尤芳吟那个死丫头既不愿意为你爹还债,也不愿为你的婚事请皇贵妃美言几句,为娘只能私下为你筹谋一二。” 尤母心思既定,浑浊的双眼里冒出贪婪的火焰,只要她的计划能成功,月儿也能攀上皇家的高枝,将来才能更好地拉扒伯府。 尤月是个目光短浅的人,想到将来面对方妙要屈膝请安,低人一等,她的虚荣心自然而然地占据上风,咬着唇瓣,低声应了。 “女儿都听娘亲的安排。” 如今乐阳长公主的学习课程已经接近尾声,几个伴读明日进宫要和沈芷衣告别,以后再没机会进宫了,只剩下这一次机会了。 尤月暗自咬牙,想要荣华富贵,只能暂时搁下脸皮了,清高自矜又当不了饭吃。 翌日清晨,方妙进宫去泰安殿给薛太后例行请安,既然占了临淄王妃的位置,就算不是她求来的,如今接了旨,名正言顺。 薛姝看着打扮清新淡雅的方妙,眼底蕴着阴郁的怒火,难以宣泄,她心心念念的位置被旁人抢了,还是从来没被她放在眼里的方妙,怎么想,都觉得意难平,心气不顺。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方妙心情忐忑地对薛太后叩首行礼,眉眼低垂,不敢东张西望失了礼数。 进宫前,方母没少教导方妙规矩,叮嘱她谨言慎行,切莫像往日那般跳脱,皇家儿媳不好当。她心里虽别扭,但也不敢造次。 薛太后冷眼睨她,表情里傲慢不满,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方妙只得垂着头,心里暗自抱怨,太后娘娘颇有气势,但也太凶了,似乎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但赐婚是陛下定的,又不是她能够选择的事。 跪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方妙觉膝盖疼的不行,估计正准备装晕,自头顶上方传来薛太后清冷的声音,“起来吧,既然是陛下亲自赐婚,望你日后学习好宫里规矩。” 方妙诺诺地应了,瞥了眼一直瞪着她看的薛姝,不免叹气无语,薛大姑娘平日看着温婉和气,知书达理,怎么这样不明事理? 苍天可鉴,她是被赐婚,又不是主动勾引沈玠,薛姝再如何生气,也不是她的错。 沉默难熬的须臾,薛姝给薛太后福了身,先方妙一步出了内殿,方妙也没多待。 行至御花园的拐角处,夏花灿烂,薛姝蓦然回头,温婉的眉目却多了几分凛冽之色,勾起唇角冷笑,“我倒是没发现,你才是心机最深沉的那个。” 原以为赶走了最有威胁力的姜雪宁,她便能安枕无忧地坐上临淄王妃的位置,没想到天不凑巧,半路上会杀出一个程咬金。 薛姝暗恨,方妙平日看着默不作声,只沉迷五行八卦的爱好,和胆小贪吃的周宝樱抱团吃瓜,没想到暗中也惦记上了临淄王。 “薛大姑娘慎言,这是陛下的旨意。” 方妙露出一丝苦笑,有意提醒,但也知道解释太多没什么用,大家都以为她能当临淄王妃,是因为沈玠的缘故,实则大错特错,分明是陛下的心思不可捉摸。 也许是看上她的家世不显吧。 方妙的心思稍微转了几圈,郁闷的心情渐渐得以平复,她从来不会精神内耗自己。 薛姝轻哼一声,随即甩袖而去,觉得方妙果然虚伪,装模作样的行径,惹人讨厌。 方妙不由撇了撇嘴,对此不以为意,随手取出爱不释手的小型八卦盘,小心摸了摸,然后轻巧转了几圈,不觉秀眉紧蹙,暗下思忖起来。 今日的运势不佳,极有可能出现令人心塞之事,方妙想到薛太后和薛姝对自己的态度,倒也释然,的确令人心塞无语。 第843章 宁安如梦(38) 仰止斋,气氛格外沉凝,沈玠脸色铁青地甩袖而去,余下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尤月,以及尴尬立在原处的沈芷衣和众伴读。 薛姝飞快扫了眼愤然离去的背影,心头若有所思,淡淡瞥了一眼姗姗来迟的方妙。 “方姐姐,那个…” 周宝樱与方妙的关系最好,进宫这段日子二人早处出了闺蜜感情,她迟疑看了一眼依然在故作姿态的尤月,不忍对方妙开口。 就算她还没出阁,也明白先前惹出了何种风波,实在是太过出格,周宝樱很担心方妙的处境,尤月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清远伯府培养的姑娘不过如此!” 姚惜冷眼旁观,表情说不出的鄙夷和嫌恶,她倒不是为方妙鸣不平,而是因自己的婚事不顺,心存一肚子的怨气,如今看着尤月这种娇柔作态的模样,实在是看不上眼。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临淄王再如何急色,也不会在仰止斋行孟浪之事,尤月又不是什么天仙尤物,临淄王怎么会看上她呢! 尤月没脸没皮地想攀高枝,毁了自己的名誉,就算能够心想事成,又有谁看得起。 “姚姑娘,请你慎言,我尤家虽然如今落魄了些,但祖上世代清明,也是立过功的勋贵,绝不会如此自贱声名,我没有…我还是黄花大闺女…” 哽咽的话断断续续没有说完,欲言又止,尤月忍不住掩面而泣,欲盖弥彰加深事件暧昧度,令方妙安然的脸色也黑了几分。 她们都是家世清白、深谙闺阁女训的官宦千金,哪里不明白女子清白有多重要,尤月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心思太毒,非要舍了脸皮,把临淄王拉下水,坏人家的名誉。 沈芷衣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咬着唇瓣想要训诫对方几句,但又不知如何去开口,到底脸皮薄,这件事超出她认识规格。 正在此时,仰止斋外忽然响起一阵内侍尖锐拔高的传呼声,“皇贵妃娘娘到!” 尤月拭泪的动作微微一顿,朦胧的泪眼不禁闪过几许期待和宽慰,皇贵妃既然来了,想必是尤芳吟看在她是自家姐姐的份上,不愿尤家名声坏到底,到时累及自己。 琳琅扶着尤芳吟的手下了轿辇,施施然地步入仰止斋内,众女除了沈芷衣,纷纷对琳琅叩首请安,眼角余光不乏惊艳之色。 都言皇贵妃国色天香,有倾倒君王独宠的绝世容颜,但见过对方的人少之又少,进宫做伴读的几个官家姑娘莫名的震撼,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周宝樱,她心思单纯,惊诧地小嘴成o形,暗自惊呼,天哪,仙女姐姐! “芷衣见过皇贵妃。” 沈芷衣乃大乾的乐阳长公主,备受皇帝太后的宠爱,只需对皇贵妃点头打招呼,以示其尊重,她虽然不讨厌皇贵妃,但碍于母后讨厌,甚至暗恨,所以她很少去惊鸿宫。 “公主有礼了,几位姑娘起来吧。” 琳琅淡淡应了一声,坐于主位,清凌凌的目光略一扫视,颇有威严,还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对上心虚的尤月,唇角微勾。 这个尤月应该就是从小欺负芳吟,甚至威胁芳吟的刁蛮大小姐,长得倒不错,但心思太差,又蠢又毒,是琳琅最讨厌的类型。 芳吟侍候她周全妥帖,前世今生都忠心耿耿,琳琅早把她当作自己人,已经打算好了,给她物色个好亲事,风风光光地把芳吟嫁出去,没想到尤家闹出来的破事,还要芳吟担心受怕,面上无光。 沈玠真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 第834章 宁安如梦(39) 琳琅煞有其事地询问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按照尤月所说,临淄王无意间进来,不小心看见她换衣服,尤月委屈又羞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希望皇贵妃能为她做主。 沈芷衣挑着秀眉,为沈玠辩解,语气急切,“这不可能,王兄行事绝不会如此冒失,平白无故他来仰止斋内休息间作甚。” 薛姝附和,眼里的怀疑愈盛,声音渐渐冷峻,“尤二姑娘,根本没说实话吧!” 尤月心慌地一批,但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咬死不放口,不然她要完了。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清誉!” 话音刚落,琳琅不屑地撇了撇嘴,冷声道,“尤二姑娘若真担心自己的清誉,就不应该把事闹得这么大,年纪轻轻的不走正道,专干些蠢事,你以为旁人都是傻子!” 尤月的嘴唇微微一颤,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事态发展得过于诡异,皇贵妃不是应该来帮她说话的吗?尤芳吟难道不担心她名声被毁,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 尤芳吟避开尤月投掷过来的求助眼神,心思一阵清明,自尤月给她传递小纸条,半是威胁半是恳求的态度,她彻底对尤家死心了。 好事从来不会想到她,坏事就要拉她一起,这样的亲人,还不如没有。 想到母亲生前被尤母欺凌,自己活得不如奴婢,差点被父亲卖给老头子做继室,以此来还赌债,尤芳吟柔软的心肠,渐渐冷硬下来。 “来人,将尤二姑娘押到暴室!” 琳琅不给尤月狡辩的机会,一声令下。 孔武有力的宫仆鱼贯而入,动作强硬地按住满脸惶恐、想要站起挣扎的尤月,将其堵了嘴,往外拉去,令旁观者看得冷汗涔涔。 “皇贵妃,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后宫执行宫权的,不应该是太后或皇后娘娘吗?” 薛姝忍不住提出质疑,描得细致的柳眉挑的很高,她的姑母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薛大姑娘是不是管的太宽了?这事既然被本宫撞见,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若有异议,尽可找皇后或太后挑本宫的错处。” 琳琅唇齿间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犀利,薛姝微微一愣,随即福身解释,言语间带了几分谦恭,“臣女不是那个意思,还请皇贵妃见谅,只是见娘娘身怀龙嗣,还要处理这种事,担心娘娘玉体。” 她的目光自上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琳琅还未显怀的小腹之上,皇贵妃的怀孕的事已经昭告六宫。 陛下把她当作眼珠子珍视着,没想到今日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对方,琳琅依然美的倾国倾城,但没有什么孕味。 乍一看去,腰肢纤细,体态轻盈,很难想象她是个孕妇,肤光如雪,令在场所有女子的容颜都黯然失色,沦为不起眼的陪衬。 “薛大姑娘真是心思细腻。” 琳琅的表情微敛,语气淡淡。 “公主,这件事交给本宫处理,你没意见吧?” 琳琅看向沈芷衣,意味深长,尤月再如何不要脸,也是对方的伴读之一。 伴读犯了错,公主亦是脸上无光。 “没意见。” 沈芷衣静默地吁了口气,释然地点点头,她正愁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既然皇贵妃愿意插手,那再好不过。 只要能够洗脱王兄身上的嫌疑即可,尤月品行不端,日后绝对不会允许对方进宫。 想到尤月被宫仆拉走的情景,沈芷衣不由多看了琳琅两眼,平日里柔弱如柳的女子,原来也有杀伐果断的时候,尤月进暴室估计要脱一层皮。 ps:作者患甲流了,病毒感染严重,头痛欲裂,只能躺床上打针吃药,暂时码不了字,等身体稍微好点,再继续更新。 第835章 宁安如梦(40) 尤母在家里忐忑不安地等待好消息,得到的却是女儿被皇贵妃关进暴室的恶讯,一时间惊惧交加,两眼翻白,当场晕厥过去。 尤伯爷得知这个消息为时已晚,沈琅获悉此事的前后因果, 又有琳琅的添油加醋。 沈琅盛怒,不觉得琳琅将尤月打入暴室的行为有何不妥,怒斥尤家家教败坏,竟敢公然碰瓷临淄王,惹恼皇贵妃,必须严惩不贷。 雨后偏逢屋漏雨,尤月在暴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形容憔悴清瘦,眼睛渐渐暗沉下去,没了昔日的明媚光彩。 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暴室,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腐朽难闻的气味充盈鼻间,每隔几天都会有人死去,被一卷破席抬出去扔掉。 更重要的是,尤月每天都要跟着犯了罪的宫人一起做苦力,柔嫩的双手不知不觉地起了硬硬的茧子,想抽噎几声都没了勇气。 因为等待她的是无情的鞭子。 再次出宫,重见天日,尤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得知自家的伯爵荣耀被陛下收回,眼前发黑,没了伯府二姑娘的身份,以后想要嫁高门,再也没有指望了。 这且不算,普通的官宦人家都未必看得上她这样进过暴室的姑娘,尤月懊悔终生。 看到尤家老小哭爹喊娘,一副痛不欲生的可怜像,尤芳吟的心里痛快多了,她知道,这是皇贵妃在为她讨公道。 多年如履薄冰的庶女生涯,她受了多少苦,多少次的死里逃生,尤芳吟数都数不清。 父亲凉薄无情,从不正眼看她,嫡母佛口蛇心, 一味的算计磋磨,嫡姐任性刻薄,将她当作奴仆使唤。 生她的姨娘因为缺药少衣,常年缠绵病榻,尤芳吟都记得,那时只能无奈哭泣。 “多谢娘娘,奴婢此生无以为报。” 心底积攥的郁气一扫而空,余下的全是释然欢喜,尤芳吟对琳琅郑重一拜,声音哽咽沙哑,眼眶微微泛红。 “芳吟你起来吧,你对本宫忠心,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尤家犯的错,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太担心。” 琳琅淡然地摆摆手,微微一笑。 其实她对清远伯府做了详细的调查,尤老爷和他夫人狼狈为奸,擅长营造着好名声,希望把女儿嫁进高门,但尤老爷好赌成瘾,尤夫人贪财敛财,手脚都不甚干净。 尤月更不用了,满脑子低劣的宅斗手段,好高骛远,完全被养歪了心思,掰都掰不回来的那种。 尤芳吟揉了揉眼睛,微微躬身,恭敬答了一声“是”,心里全是被在乎的暖意。 忽听一道清脆的湘妃竹帘声的幽然响起,圆面孔的竹心端着果盘进来,她笑吟吟地说,“娘娘,这是谢大人专门派人快马加急送来,说是娘娘小时候喜欢吃。” 琳琅的视线扫了精致的珐琅七彩果盘一眼,摆在上面的荔枝和樱桃颜色鲜亮,气味甘甜,洗干净后沾着晶莹的水珠,愈加的清新可人。 “他倒是有心。” 琳琅唇角微翘,暗自腹诽,谢危还真是会编谎,小时候他们似乎都没见过面。 不过看在谢危这么关心自己的口味,即使不能进宫看她,也有不少稍书信和精致的吃食玩意儿送来,琳琅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独自眯会儿。” 琳琅吃了少许,唇齿满是水果的清软香甜,任竹心给她浣手,随口吩咐了一声。 “是,奴婢告退。” 待二女离开,琳琅从珐琅果盘的暗色夹层里抽出一张纸条,往上泼了秘制墨汁,清晰的字体渐渐扩散。 属于谢危的字迹跃然纸上,依然是独具一格的情诗,有点肉麻,但不腻味,随后是说了他离京在外所经历的人或事。 事无巨细,全都给琳琅说了,谢丛知道琳琅在宫里头有点闷,信里还添加了不少奇闻异事,除了他想要暗杀张遮灭口的想法。 第836章 宁安如梦(41) 谢危的天罗地网早已铺好,前来盛京暗救深陷囹圄的公孙丞,得其死讯,与安排在地牢里假扮度钧山人的张遮打了照面,将其带了出去,路上百般试探。 因为有假定非的伪证,张遮的身份暂时没被揭穿,但因从凉州逃婚而来,看见客栈里的张遮忍不住痛哭的姜雪宁,计划有变。 好在姜雪宁没糊涂彻底,觉察失态擦干眼泪后谎称是张遮的远房表妹,认清了形势,借助燕临的势力,将张遮及时带走了。 当解决了平南王余孽,暗卫重创了前来捡漏的定国公父子一人一条腿,谢危倍感快意之时,想要解决了张遮,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应该被姜雪宁藏到了安全地带。 “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谢危怒不可遏地瞪着跪在地上请罪的刀琴、书墨,以及一脸没事人似的假薛定非。 “哎呀,谢危,别发脾气,我看那个张遮挺好,好歹是个能办实事的忠臣,还是算了吧,杀无辜的人,总觉得不太好。” “何况张遮也不知道你是度钧山人,就算他心有怀疑,也没有证据啊,没有证据就是扯淡,此次咱们收获不少,薛家的老贼和小贼现在还躺在担架上叫苦不迭,陛下事后还要问罪,咱们却毫发无伤,赚到了呀!” 薛定非笑眯眯,差点挨了谢危一拳。 谁知道那个姜雪宁会突然冒出来,还那么鸡贼地把燕家军请动了,看来和燕临有几分交情,他们若是赶尽杀绝,很容易暴露。 谢危的眉心微曲,其间隐隐有一股隐秘的暗火跳跃,声音生硬,冷漠如霜,“留着会随时攀咬我一口的敌患,未必是好事!” 张遮是什么性子,谢危最清楚不过,前世今生,一点儿都没变,好似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丝毫不懂得变通,有一点点怀疑,便会不遗余力追查,也不怕得罪谁。 薛定非不禁语塞,摸了摸鼻子,话虽如此说,但现在找不到人,只能等以后了,只希望张遮有点眼色,别总盯着谢危查来查去,不然这次逃过一劫,下次必死无疑。 刀琴出口建议,“先生,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如今燕家军也涉及其中,动作不宜太大,免得陛下对燕家的猜忌更重。” 书墨亦是点头,随即语峰一转,带了几许不悦和懊恼,“说来说去,还是姜家二姑娘不安分,她一个姑娘家,竟跑来掺合这事,运气好,不然早被平南王余孽杀了。” 谢危若有所思,心中一片清宁,这个姜雪宁应该和他一样,也是重生者,不然变化不过如此之大。 “行了,带着人手回京,我也该好好参薛远一本,想渔翁得利,却被自家蠢儿子搅局,我倒要看看,他这次如何如何面圣。” 因为薛家父子急于立功,没有按照军纪行事,场面一度混乱,差点搞出漏网之鱼。 飞鸽密信很快就会传到大乾皇宫,想必沈琅看了也会非常恼怒,精心布局这么久,最后还损伤那么多的兵士,甚至打草惊蛇。 谢危带着自己人先一步离开,薛远父子狼狈地尾随其后,看着薛烨完全不知悔改地骂骂咧咧,薛远沉着脸,恨铁不成钢地扇了他一巴掌,“闭嘴,你嫌丢脸丢的不够!” 薛烨被父亲给打懵了,脸上火辣辣地疼痛,自觉委屈难受,咬着后槽牙,“爹,你为什么要打我,我差点死了,还伤了一条腿,我就不能发泄一下怨气吗?” 薛烨揉着发疼的半张脸,歇斯底里。 “混账东西,如果你当初听老子的,不急着贪功冒进,何至于此,为了救你,我也受了伤,回到京城,还必须想法子向陛下请罪,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薛远老眼冒着浓烈的火气,恨不得将儿子塞他娘肚子里回炉重造,他如此精明干练的人,怎么生出如此单蠢无知的儿子啊! “哪有那么严重啊?宫里不是有姑母坐镇吗?应该没事吧,何况我和爹都受了重伤,陛下不至于对亲舅舅亲表弟太狠吧。” 薛烨不以为意,语气显得很散漫。 薛远被气得倒仰,儿子还是没开窍,军事犯错若是也能明目张胆地包庇,陛下估计要被文武百官口诛笔伐,指鼻子骂昏君,薛远只希望此次能将功补过,陛下轻拿轻放。 另一头,姜雪宁和张遮赶行程回京,但他们担心被两拨人马追杀,走的路线比较隐秘,脚程也慢上许多,二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 姜雪宁是从凉州逃婚回来的,姜母给她挑了一门中规中矩亲事,正准备议亲,姜雪宁不愿意,却被强势的姜母关在家里。 一不做二不休,姜雪宁气急了,收拾了包裹细软,留下书信,当夜翻窗逃了出来。 她的性子一直都很倔,对于不喜欢的人或事,谁勉强都没用,大不了舍弃身份。 只不过,这次会彻底伤了爹爹的心,姜雪宁暗自叹气,姜雪蕙已在一月前议亲,自从被临淄王告知心中另有其人,归还了锦帕,姜雪蕙虽然难过一阵子,但也看开了。 “姜二姑娘,这次多谢你。” 对于在危险面前挡在自己面前,丝毫不畏惧刀剑的姜二姑娘,张遮无疑是动容的。 姜雪宁羞涩一笑,不在意地摆摆手,想到平南王的人手,以及谢危“斩草除根”的狠辣秉性,不禁肃了脸色提醒,“张大人,如果你信我,你以后不要去招惹谢危了。” 谢危给姜雪宁的印象依旧很深刻,带着可怕的记忆,对方有着温润如玉的皮囊,魔鬼狠辣的手段,杀人不眨眼,浑身是鲜血。 “你也觉得谢危很可疑?” 张遮微微蹙眉,凝神反问姜雪宁。 “他不可疑,他…和你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如果张大人希望家母好好的,就不要针对谢危,薛家才是朝中毒瘤,一手遮天。” 姜雪宁语气稍滞,目光灼灼地看向张遮,眼里满是雪亮的真诚。 这么好的张大人,前世被她所连累,这辈子还是别得罪谢危那个魔鬼了,不然死的更早,姜雪宁难以想象那种惨烈的场面。 张遮的嘴唇不自觉地蠕动几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余下沉默。 想到家中还在等待的老母,再看着姜雪宁清澄无杂念的眼眸,莫名的情绪牵动之下,张遮颔首,“谢谢,我会避其锋芒。” 姜雪宁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格外明媚的笑容,她最担心张遮犯倔,就算自己撒了谎,也是善意的,谢危此人还是避着点。 “不知我娘在家如何了?” 看着天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张遮清俊的眉头微皱,心里头不自觉涌起一阵不安。 “你娘肯定没事的。” 姜雪宁语气肯定,上辈子她害得张遮深陷牢狱之灾,张母也因此病死在家中,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发僵了,不要太可怜。 所以她在离京之前,花钱买了两个老实的仆妇,就住在张家宅子的附近,时常关注张母的动静,若张母生病了,便请医买药。 “谢谢。” 张遮不知道姜雪宁的所作所为,只知道这姑娘热枕赤诚,说的每一句话带着安抚性的暖意,他原本不安的心,渐渐变得平和。 “张遮,叫我雪宁可好?” 姜雪宁咬了咬唇,抬眸凝视着他。 外面在下着雨,屋内的人在想心事,有少女情怀暗流涌动,张遮猝不及防地对上姜雪宁那双毫无遮掩情意的眼眸,面颊飞红。 “好,雪宁。” 张遮声音缓缓如清泉,颇带深意,在这人世间,能遇上心甘情愿与你共生死的女子,不要揣测太多,不然就是一种辜负,就是不懂得。 然而,张遮是懂得的。 第837章 宁安如梦(42) 大乾,皇宫。 御书房,沈琅一手掀翻青玉案上的朱红折子,脑门青筋暴跳,得知全盘计划被打乱,只因薛烨的贪功冒进,他气恼得想要杀人,筹谋这么久,甚至搭进去一个肱骨之臣,换来的只是对平南王的打草惊蛇。 盛怒之下,沈琅也不管什么亲舅舅亲表弟,拟了降罪的圣旨,直接将罪魁祸首薛烨狠狠发作了,将其流放到沧州三年,不得诏令,不允许归京。 定国公薛远教子不严,被当堂痛骂,停职回家,什么时候回来上朝,则是未知数。 腿伤还没有养好的薛烨还没来得及哭惨,便被沈琅惨兮兮地被发配了,惹得定国公府夫人心疼不已,跑来泰安殿哭诉,“太后,沧州那么偏远,烨儿怎么能去哪儿。” 薛夫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声泪俱下,负荆请罪来见沈琅却吃了个闭门羹的薛远沉着脸,精神萎靡,眼巴巴看着薛太后。 薛太后听得心烦,忍不住冷斥,“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溺爱烨儿如此,他何以那般莽撞冲动,做事没有脑子,如今陛下那边正在气头上,哀家就算替烨儿求情,也得寻个好时机啊,你们先回去,等哀家消息!” 打发走了薛氏夫妇,薛太后盘算起另一件事,有点犯难,沈芷衣过来请安时,她的眉头依然高高蹙起,看上去很苦恼的模样。 沈芷衣替薛太后轻柔地揉着太阳穴,声音温和地劝说,“母后,儿臣觉得,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薛家触了皇兄的霉头,流放薛烨三年也算小惩大戒,您如今身体不太好,还是好生休养,别和皇兄起争执了。” 不知为何,皇兄这段时间很少来泰安殿请安,沈芷衣不清楚其中原由,薛太后心里门儿清,她暗插在惊鸿宫的人手全部折了。 沈琅其实知道薛太后背地里搞的小动作,甚至拔除对方一部分势力,以示警告。 薛太后不赞同地摇头,“你不懂,娘家若是脸上无光,哀家这个太后做的有何意思,估计惊鸿宫那位要骑哀家头上去了。” 一想到谢琳琅的肚子越来越大,薛太后的心情更差了,她不是没使手段算计,但沈琅对惊鸿宫的保护越来越严实,折算进去的人手太多,只能等到谢氏生产那日再动手。 沈芷衣劝说无果,只得作罢,特意挑件喜庆的事说给薛太后听,希望她高兴点。 “母后,钦天监那边已经定了良辰吉日,王兄的婚事就在半月之后,皇兄嘱咐儿臣跟您说一声,既然赐了婚,婚事也要赶紧办起来,皇兄把筹办王兄婚礼的事交给皇嫂来办,不希望母后操劳,颐养天年即可。” 薛太后的眉毛一挑,嘴角抿的很紧,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儿子分明是要降她的权柄,给玠儿挑的王妃不合她的心意,婚事还要早点办,这是担心她有后手,哎,他们母子何以走到今日不信任的地步。 沈芷衣絮絮叨叨又说了其他的事,见薛太后的脸色不好,兴致总提不上去,便没有继续说,服侍母后喝了汤药出了泰安殿,漫无目地往前走,连随身的宫婢都懒得带了。 行至御花园一隅,凤竹森森,梧桐庇荫,夏日的凉风送来一阵怡人的清凉,沈芷衣看到前方有抹熟悉的锦服身影,是沈玠。 沈芷衣亲热喊一声“王兄”,却发现沈玠好似木头人一般,傻傻呆立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快步走近,顺着对方略带痴迷的目光看去,不觉愣了愣。 前面是皇贵妃的华丽辇轿,对方应该是赏完花准备回去,前前后后跟着宫人乌压压一群,沈芷衣感慨地看了一眼,又诧异地瞅了还没回神的沈玠一眼,王兄似乎看痴了。 “王兄,你看傻了呀!” 沈芷衣拍了一下沈玠的肩膀,脆生生地喊道,吓得沈玠脸色大变,浑身一颤,随即反应过来,略带尴尬地看向她,“芷衣。” 沈芷衣努了努嘴,灿烂的明眸里满是疑问,“王兄,你似乎有点不对劲儿啊。” 在她的印象里,王兄温润阳光,满脸笑容,好似没有什么忧愁事,但就在刚才,沈芷衣看得很清楚,王兄看皇贵妃的背影是那样痴迷眷恋,恋恋不舍,好似在看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沈芷衣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个哆嗦,皇贵妃是皇兄的妃子,她和王兄的小嫂子,就算对方再如何美若天仙,王兄也不应该对皇贵妃有任何超出叔嫂之外的绮念。 “我没事,我先走了。” 沈玠想到即将而来的婚礼,眼神微微一黯,和沈芷衣说话也提不起精神,语气落寞而充满苦涩,他的亲事只由皇兄一纸诏书便判定,自己毫无选择权,这就是天家兄弟。 好的时候是兄弟,不好的时候便是君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赐婚。 沈玠反抗不了,只能逆来顺受。 第838章 宁安如梦(43) 眼见沈玠和方妙婚事在即,各种筹备工作如火如荼地操办起来,因沈琅的意思,临淄王府需要重新修葺布置,以示浩荡天恩。 闵皇后忙得不亦乐乎,毕竟是沈琅亲自交代她办的事,不容有失,何况摸在手上的宫权是实实在在的,没了宠爱,只能抓权。 就在这喜庆忙碌的日子里,宫中意外收到一则边关急报,大月又开始挑衅,对边界居住的百姓进行骚扰,欲有侵略进攻之意。 面对空虚如也的国库,平南王一方的屡次试探,沈琅愁得好几宿没睡好觉,连惊鸿宫那边都去少了,前朝因此事的争端尖锐,众说纷纭。 薛远虽然被停职在家,但他的消息灵通,唆使他的党派向沈琅进言,愿自请领兵,将功补过,沈琅还在犹豫不决,谢危立即站了出来,力主勇毅侯出战北上。 如今在谢危的提前安排下,燕家避过了薛家的暗算,没有如前世那般抄家覆灭,虽然被沈琅忌惮兵权,但人好好地在京城。 沈琅沉吟了一番,没有明确表态。 朝后,沈琅心事重重地来到惊鸿宫,看到正在窗前悠闲侍弄花草的琳琅,表情稍微和缓了许多,空气里萦绕着一股幽然的兰香,沁人心脾,给烦躁的心绪平添安宁。 “陛下愁眉不展,可有什么大事?” 琳琅慵懒披散着如瀑长发,简单地挽了个花卷儿,一身鹅黄色的湘绣长裙,露出的手腕莹白如雪,戴着巧手宫女编织的桐花环。 宫女们适时奉上精致的茶点,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下,放下缀着水晶碎珠的竹帘子。 沈琅拉过琳琅的手坐下,嗅着咫尺之人身上清新美好的气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每次心烦气躁之际,唯有来到惊鸿宫,和琳琅说几句话才能有所缓解。 沈琅神情尽情放松,慢啜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地问,“琳琅,你觉得定国公和勇毅侯谁更适合出征北上?” 琳琅微微一愣,旋即显露出清浅如出水芙蓉般的笑意,“后宫女子不宜干政,陛下何不问朝里大臣,总能得出一些真知灼见。” 沈琅摇头,继而微笑,“琳琅,你是不一样的,你说的话不包含私心,不似那些大臣,满口江山社稷,其实各有各的目的。” 琳琅略一思索,直接推举了勇毅侯,理由很简单,燕家世代镇守边关,对付大月有行军经验,至于定国公,就算想要将功补过,也不该拿此事补过,适当地冷一冷。 “燕家…的确是大兵打仗的好手!” 沈琅唇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泠然,其实他也知道派燕牧出战比薛远要稳妥,但燕家军历代只听燕家的,他不得不忌惮。 “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解燃眉之急最重要,” 琳琅淡淡瞟了沈琅一眼,意有所指。 “好,朕就听爱妃的。” 沈琅抚掌笑道,不再犹豫太多,大月来势汹汹,必须拿出应有的强硬态度来,将其逼退,燕家还需得以重用,要回兵权急不来。 明黄圣旨下达到燕家时,燕牧父子都很高兴,他们正想大展拳脚,但薛家却愁云惨淡,薛远黑沉着脸,听着薛姝打小报告。 “爹,女儿打听了,这件事应该是皇贵妃搞的鬼,陛下原本是在考虑,去了一趟惊鸿宫,旨意便下来了,她是谢家的女儿,和谢危一个鼻孔出气再正常不过,只是他们何时和燕家通个气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说妃子的枕边风很厉害,但薛远没想到谢琳琅竟还能左右陛下的朝堂决策。 “燕家、谢危还有谢琳琅,都恨不得咱们薛家被打压,陛下也被女人迷了心窍!” 薛远神色不豫,语气愤然。 “爹,您要拿个主意啊,还有临淄王的婚事快到了,难不成女儿真要去委曲求全当侧妃,那岂不是把薛家的体面都丢了吗?” 薛姝这些日子很不好过,原本唾手可得的王妃之位直接飞了,她的婚事彻底没了着落。 随着父亲被停职,弟弟被流放三年,整个定国公府的热闹不如往昔,曾经喜欢来奉迎巴结的人家全都隐形了一般,只持观望态度。 “侧妃?这应该是太后说的吧。” 薛远轻嗤一声,眼神变得晦暗。 薛姝点了点头,一脸的不情愿,虽然姑母说,暂时的委屈不叫委屈,只要沈玠登上了皇位,方妙就算是正妃,也能将其搞没。 但这样好像她上赶着嫁人,太掉价了。 “老爷,姝儿可是咱们的掌上明珠,怎么能做临淄王的侧妃?这也太委屈她了,咱们的面上也无光啊,太后是不是老糊涂了!” 薛夫人蹙眉反驳,想到之前进宫为烨儿求情,太后嘴上是答应了,事实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可怜她的儿子去了那样偏僻荒凉的地方受苦,如今女儿还要被迫屈居人下,自然而然地,她对薛太后的执行能力感到怀疑。 “我心里有数,这事暂时放下。” 薛远皱着眉,不想和妻女解释太多,烦躁地摆了摆手,目前最要紧的是返朝,停职的时间如果太长了,好多风向都会摸不太准。 眼见父亲在她的婚事上不甚用心,薛姝心里很失望,咬着唇瓣,回了自己房间,思来想去,依然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招呼来心腹婢女,对其耳语一番,语不传六耳。 燕家军前往前线没多久,京城胡同里沸沸扬扬传起了一则谣言,是关于临淄王的准王妃方妙闺阁不检之说不胫而走,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传到宫里沈琅的耳朵里。 御史进言的折子都快堆上小山,进谏的内容千篇一律,左不过是方家女德行不堪为王妃,薛家女才是临淄王的良配云云。 这一出,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方家人肺都快被气炸了,方母递折子进宫对闵皇后哭诉,表示谣言纯属子乌虚有,是有人肆意污蔑,但一时之间又寻不到传播的源头。 薛姝算计得很大胆,动作又狠又快,为了把方妙拉下来,无中生有,也不管会不会逼死人家姑娘,不择手段地竞取,甚至暗暗地用上了兴武卫的势力,为此自鸣得意。 殊不知,皇帝都是要脸的,沈琅不在乎方妙名声是否有污,但在乎自己被打脸,方家女德行不佳,岂不是间接说明他眼瞎吗? 婚事是他亲赐,临淄王妃是他为沈玠选的,如果有谁想要搞破坏,沈琅不介意大力彻查,正好张遮近日回了京城,这桩案子便交给张遮,并严令对方七日之内必须破案。 第839章 宁安如梦(44) 以张遮的破案能力,不用七天,三天之后便给沈琅交了一份完美答卷。 刑部办案兴许会顾及定国公府,但张遮不会,抽丝剥茧之下,隐藏在背后的薛姝的影子跃然眼前。 兴武卫还为薛家大姑娘扫了尾巴,只是做过什么,再如何隐藏,也能够追查得到。 高座之上,满朝文武,沈琅面色铁青地将所有证据狠狠甩了下去,不偏不倚地甩在薛远所在的位置,冷着脸庞,气势汹汹地轻哼,“朕的兴武卫何时沦为薛家的走狗!” 刚复职上朝的薛远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谁背刺自己,拿起地上的折子一瞟,面色顿时白了,颤巍巍跪在地上请罪,嘴唇发白。 “陛下恕罪,臣不知啊。” 事情虽然是姝儿安排操作的,但他和夫人完全被女儿蒙在骨子里,那丫头也太耐不住性子,想要弄臭方家女的名声,何必把兴武卫牵扯进去,现在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薛远一阵冷汗涔涔,却不敢擦汗,心里暗忖,陛下会不会怀疑是他背后使的计策? 沈琅的眼神危险地眯起,迸射出一束冷冽的光芒,看着匍匐在地的薛远,下达了深思熟虑的命令,就算这件事是薛姝一人私下所为,但薛远也脱不了责任。 教女不严,滥用公权。 薛远脊背一阵冷嗖嗖,听到沈琅将兴武卫权柄收回去,额头上的冷汗滴答滴答,心瞬间凉了半截,陛下这是不愿意再信任他。 事后,薛太后将薛姝召进宫来,狠狠扇了对方两个耳光,脸色铁青,气急败坏。 “哀家真是白疼你这么些年了,教你那么多东西,你就是这样做事顾头不顾尾,连累的你父亲被陛下重斥怀疑,兴武卫大权都丢了,你说说你…不愿意做玠儿的侧妃,竟然想出这样无脑的昏招,现在连侧妃的名分都保不住,你看你,以后该如何自处!” 薛姝心头何尝不后悔,捂着发疼的半边面颊,羞愧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已经做的很小心翼翼,谁知道张遮办案那么厉害,根据叙述的信息画出画像,揪出了她的婢女。 “你回家面壁思过吧。” 薛太后蹙着眉头,现在看薛姝头疼,费心费力地教导,却是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姑母,姝儿真的知错了…” 薛姝泫然欲泣,不希望被放弃,想扯出薛太后的袖子,奈何手中抓住的只是空气。 黄守礼见状,弓腰上前,对薛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语气亦是失了往日的恭敬感,扯着脸皮说道,“薛大姑娘,请吧。” 薛姝无奈,不甘地出了宫。 虽然这次丫鬟替她顶了罪,但薛姝心知肚明,京城各家都知道谁才是幕后主使,只是碍于薛家和薛太后,她毛发无伤,方家也不敢再闹,但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别说临淄王妃的位置,轮不到她,就是侧妃也够不上边了,薛姝颓丧地蹲在地上。 解决了这件事,燕家传来了捷讯,但带来了不算好的消息,大月不再进犯大乾,却提出联姻的要求,否则就是两国全面开战。 沈琅思来想去,最后做了一个格外艰难的决定,正如绝大数朝臣所建议的那般,他决定让乐阳长公主沈芷衣和亲大月,换来短暂的和平,毕竟打仗,很耗国库军资。 继续打仗是不现实的,那样只会虚耗大乾的国力,国库越发的空虚,不利于民生。 沈琅也不太希望再起战争,免得被平南王抓住空子反扑,那时候更危险了。 沈芷衣不太情愿,大月乃虎狼之地,与大乾不和睦已久,和亲意味着背井离乡,一旦两国重新开战,那就是她被牺牲的那日。 沈琅不愿意见她,沈芷衣便哭着去找薛太后,哭得撕心裂肺,得到的也是拒绝,薛太后还打算对付琳琅以及她腹中胎儿,修复与沈琅的母子关系,哪会为了沈芷衣求情。 对于薛太后而言,公主和亲很必要,总比大乾打仗好,反正也不是她的亲生闺女。 沈芷衣心灰意冷之下,再无眼泪,对谁都不抱有期望,渐渐明白,作为公主,不仅仅有荣耀,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苏尚仪实在舍不得从小看顾的公主和亲大月氏,不由建议,“公主何不求求皇贵妃?陛下就算不见您,但每日都会去看皇贵妃,如果得她相劝,说不定有几分转机。” 沈芷衣面露踌躇之色,她和皇贵妃也没什么交情,何必去惊鸿宫走一趟,但苏尚仪苦口婆心地游说,十分坚持。 “公主就算决心和亲,也该去皇贵妃那边露个脸,说不定以后回国,皇贵妃能念在公主对她的恭敬,对陛下美言几句。” 薛太后靠不住,闵皇后是个泥菩萨,偌大的皇宫后苑,唯有皇贵妃谢氏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苏尚仪如此苦心相劝,其实是希望公主以后能有个好退路。 沈芷衣感念苏尚仪对她的关切,不愿拂她的意,挑选了礼物,亲自去了惊鸿宫。 惊鸿宫,琳琅刚打发走絮絮叨叨说金陵之事的谢母,说来说去,还是想把儿子也接过来享福,既然女儿成了皇贵妃,儿子也没必要刻苦考什么科举了,坐享其成就得了。 不得不说,这种思想令琳琅很无语,已经想好理由把谢母打发出宫,免得听她的轱辘话,外头有宫女传禀,乐阳长公主求见。 无事不登三宝殿,沈芷衣来她这里,十之八九应该是和亲大月之事。 琳琅厌恶薛太后,但对前世遭遇悲惨的沈芷衣倒有几分可惜,青春如花的少女,若真去了敌对的大月,就好似绵羊进了狼窝。 前世的沈芷衣似乎死在大月没回来。 “请长公主进来吧。” 琳琅收敛心神,对宫女吩咐了一声。 没多时,帘子被打起,一身华服绣裙的沈芷衣姗然而入,她的眼窝唯有几分乌青被脂粉遮掩,不仔细看,倒是不算太显眼。 “芷衣见过皇贵妃。” 沈芷衣神色淡然,语气不显山露水。 第840章 宁安如梦(45) 琳琅对沈芷衣抬抬手,招呼她过来入坐喝茶,谈起今年新制的蜜荷茶,话语里带着几分由衷的推荐。 “公主尝尝看,这是本宫闲时弄的小玩意,虽不成大雅,天热心烦时饮上半盏,倒可以静心凝神,陛下喝了几次也觉不错。” 沈芷衣不曾想到,皇贵妃毫不芥蒂她是薛太后的女儿,对她如此和颜悦色,心里稍微安定了几分,拂了拂袖子,浅尝了两口。 清新泛微甜,夹杂着新荷的露香,比起宫内珍贵的御用好茶,别有一番天然滋味。 半盏茶缓缓下肚,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茶水的功效,体表的燥热连带着心底的郁郁不安,仿佛都得以缓解,甘泉淋漓一般。 “皇贵妃巧思,果然是好茶。” 沈芷衣放下白玉瓷杯,真诚地赞叹。 琳琅笑而不语,侧耳听了听宫苑外的一声声蝉鸣,不由对近侍的宫女吩咐,“好生聒噪的声音,你们带着工具去粘知了吧。” 宫女们闻声退下,室内只余二人。 “公主有事就直说吧。” 琳琅索性开门见山,面色平静地看向沈芷衣,后者咬了咬唇,只是摇头,好似想通了一般,对琳琅坦诚道,“皇贵妃,你喊我芷衣吧,其实我没有什么说的,只是宫里没谁愿意听我说话…哎,一切只是徒劳。” 皇兄金口玉言,已经下了结论,就算皇贵妃愿意为她说话,但能改变多少呢,这可是涉及两国的邦交,一言不合便是战争,作为公主,她无法承受太多来自外界的责备。 “我知道,我尊为公主,既然享受了天下臣民的供奉,理应承担身为公主的责任,遇到国家有难时,逃避其实是一种自私。” 沈芷衣慢悠悠地叹气,她最难过的其实不是即将和亲大月的现实,而是亲人的态度,除了王兄舍不得她和亲,为了她与母后争执,但无功而返,皇兄和母后都不太愿意见她了,估计担心她哭诉,不愿意和亲吧。 皇兄是为了大乾的安定,但母后毫无挽留的态度,无疑令沈芷衣心寒,皇兄和王兄是母后的孩子,难道自己就不是吗? 沈芷衣想到这里,眼圈情不自禁红了。 “芷衣,既然你对我这般坦诚,这枚香囊本宫便赠予你,也许以后能护你一次周全,前路漫漫,也许是劫,但未必没有一线转机,你以后也不要喊本宫皇贵妃了,喊我琳琅即可,其实我也比你大不了两岁。” 琳琅倒很欣赏沈芷衣这种性格,遇事不会竭尽所能地逃避责任,愿意去面对,是个颇有担当的好姑娘,这点很合她的眼缘。 她随手将一枚绣有鸾凤于飞的香囊递给沈芷衣,郑重其事地嘱咐,和亲这一趟是必须要走的,除非有人愿意顶替,但大月氏狼子野心,此次和亲十之八九是个幌子,只希望沈芷衣能利用好这枚香囊,活着归国。 “多谢琳琅姐。” 沈芷衣接过道谢,心头微暖,虽然不知这位香囊有何妙用,但皇贵妃的心意令她颇为感动,后宫也不全都是明哲保身之人。 琳琅淡然一笑,暗中给沈芷衣施加一道保护符,这也对得起对方喊她一声“姐”。 至于其他的,她没有太多心情去管。 但出乎琳琅意料的是,沈芷衣准备和亲前三日,京城闹出了不小的风声,朝堂上薛远被张遮参了一本,参的是定国公私吞年前朝廷拨给禹州的赈灾款项,沈琅大怒。 而后坊间又传出百姓们对于长公主和亲的不赞成,人人都说定国公父女不干好事。 与其无辜的公主和亲,还不如让品德败坏的薛家女和亲,反正对方的身份足够高贵,再不济,陛下封薛姝为郡主或公主,代替乐阳长公主和亲大月氏,免得此女害人。 沈琅听了似乎有几分意动,但还没改变原先的抉择,倒是定国公为了挽回声誉,主动请缨嫁自己的女儿过去,以此将功补过。 困于闺房不得出的薛姝得知此事,心拔凉拔凉的,冲出房去找薛远理论,“爹,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你就这么容不下我!” 薛远面色不改,瞪住想要说话求情的薛夫人,意味深长道,“薛家的名声必须及时挽回,烨儿将来还要回来,难道要为了一个名声都毁了的女儿,非要把乐阳长公主推出去,到时候太后心里也会不舒服。” 姝儿这名声,与其烂在家里添堵,还不如发挥余热,和亲大月,给薛家增点荣光。 薛夫人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附和薛远的意思,转过头来好声劝薛姝,一番语重心长的模样,“姝儿,嫁去大月,你好歹能当皇子妃,但留在大乾,你有何前途。” 薛姝脚步踉跄,眼底的温度变冷,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觉得她没有价值,成了薛家的污点,这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想到大月人的残忍,薛姝忍不住浑身发颤,心底的排斥不可抑制地漫上来,无止无休。 她绝不会代替沈芷衣和亲,薛家不救她,她唯有自救,薛姝思及后路,不由狠了狠心。 既然家族要弃她,她便只顾自己了。 宫外,姜雪宁一直住在张遮家隔壁的小宅子,三五不时地来串门,日常看看书,或者陪张母聊天,俨然以未婚妻身份自居。 虽然在她给远在的凉州家人寄了几封书信,得来姜夫人气急败坏的指责,但姜父语气还算温和,没呵斥她贸然逃婚,只担心她的安危,开始给姜雪宁筹备新的嫁妆。 坊间的舆论其实是她为了沈芷衣炒作起来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姜雪宁心想,如此也算报了薛姝当初设计她的仇,以及沈芷衣当初极力护她安全出宫的恩情。 利用前世的记忆,姜雪宁给了张遮不少线索,不仅挖出定国公府的黑暗内幕,还和心上人的感情一日千里,蜜里调油。 张母正愁儿子娶不到佳妇,这位姜二姑娘虽然做事稍微出格点,性格活泼了点,但对儿子一心一意,张母乐见其成,没少撮合他们俩单独相处。 姜雪宁觉得这样的日子安宁而美好,张遮顾及老母亲,没有继续犯倔和谢危对着干,仕途渐入佳境,谢危似乎也觉察这点改变,也没有其他后手对付张遮。 二人关系算是不咸不淡,即使各有不同政见,但也不会涉及生死之争。 她只盼薛姝早点和亲大月,最好客死他乡,以慰当初自己被薛姝设计,差点被杖毙的憋屈,也愿芷衣不再重蹈前世悲剧,择一良人。 第841章 宁安如梦(46) 薛姝以进宫谢恩的名义面圣,沈琅有意屏退了殿内的宫人,眼神幽深地看着这个不甚亲厚的舅家表妹。 长相不算漂亮,比起他宠爱的的皇贵妃,毫无容貌优势,身材也显得臃肿,亏薛姝精心打扮的如此娇媚,衣衫轻薄,一双眼睛颇有深意地凝望过来。 “薛姝,你愿意代替芷衣和亲大月?” 沈琅随意把玩着指间的帝王绿扳指,不咸不淡地问,面部的笑意不达眼底。 “臣女不愿。” 薛姝跪在地上,咬着唇瓣,一字一句道,她想的很清楚,与其和亲大月成为牺牲品,不如断尾求生,成为当今陛下的女人。 薛姝知道,自荐枕席的之举肯定会令很多人看不起,但如今之计,她没有其他的后路,姑母和父母都已经放弃自己了。 陛下身边有了天仙妃子,估计看不上她的身段姿色,但薛姝觉得,帝王看重的绝不会是美色,而是各种权衡利弊的利益。 而自己有很大的价值。 “那你想对朕说什么?” 沈琅的眼睛变得狭长而幽深, 语气愈加的冷冽,阴影之中带有一定的压迫性。 “臣女…臣女可以帮助陛下,牵制我的父亲,倘若臣女和亲大月,陛下难道不怕父亲勾结大月吗?父亲对陛下的斥责感到不满,陛下应该知道,臣女不才,但想要为陛下分忧。” 薛姝心里分外紧张,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对视着沈琅投掷来的威压视线,将自己的利用价值全盘托出,甚至把爹卖了。 即使她不说,想必沈琅心中也能一清二楚,父亲力主册立毫无主见的沈玠为皇太弟,姑母也是如此,只因沈琅身子骨差,膝下无皇嗣。 就算皇贵妃有孕,但到时生男生女只看天意,何况年幼的婴儿是否立得住,还是两说,襁褓容易夭折的孩子,不足以立太子。 沈琅唇角微微勾起,这个薛家表妹也不算太蠢,他的确担心薛远将来勾结大月,所以迟迟没有改变让沈芷衣和亲的主意。 他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没想到薛姝比他想象的要孤注一掷,主动进宫向他投诚。 面对眼前神情紧张,却有意展示媚态的女子,沈琅虽然暗自鄙夷,但没打算拒绝。 他这辈子从来不缺女人,但自从有了美若天仙的皇贵妃,对其他女人兴趣缺缺,但缺一枚制衡薛家,给舅舅没脸的棋子。 母后和舅舅不是一直精心培养薛姝,想将她嫁给沈玠,将其培养成大乾的皇后吗? 他还没有死,屁股下的龙椅就被人盯上,这种感觉可不甚美妙,午夜梦回,沈琅偶尔会做几场噩梦,梦见自己被迫让贤,憋屈地看着自己躺在病榻上等死。 “陛下,臣女愿意侍奉陛下左右。” 薛姝偷觑了一眼沈琅的微表情,心下有了几分把握,脚步不自觉地上前移动,主动地褪去外衣,露出精致洁白的锁骨和一双玉臂。 沈琅只是静默地看着她的举动,不呵斥不拒绝,表情玩味地看着薛姝羞涩脱衣服。 没多久,殿内传来极其暧昧的声音,外头站着的内侍面面相觑,察觉到里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事,那样旖旎充满春意的声音,他们绝对不会听错,陛下在宠幸薛家大姑娘。 猜测到这种可能,最有威信的老内侍面露惊愕,随即淡定自若地吩咐其他的小黄门退后几步,准备着陛下盥洗的热水的衣物。 约莫一刻钟过后,殿内重新有了动静。 沈琅轻咳了一声,内侍们颇有眼色,鱼贯而入,伺候他梳洗穿衣,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用眼角余光去偷瞟帷幔之内的女子。 沈琅睡完人,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薛姝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不给自己一个恰当的名分吗?好歹她也是黄花大闺女呀。 眼见沈琅离开,后有宫女相继而来,全都面无表情,给她带来了换穿的新衣服,貌似是宫女穿的。 薛姝一口血差点当场吐出来,她不顾脸面地来献身,可不是来当卑贱的宫女,沈琅不打算给她位份? 薛姝咬了咬牙,索性将干净的宫女衣服穿在身上,询问宫女,沈琅去了哪里,得到了全是统一的沉默,她们的眼底有着掩藏的鄙夷。 如果沈琅不承认,那自己该怎么办? 薛姝急得有点火烧眉毛,想到想去,只能前往泰安殿求助,当她将自己和沈琅的事告诉薛太后,不出意外地挨了两个巴掌。 薛太后震惊地用手指指着薛姝,恨不得将薛姝当场打死,毫无廉耻,丢人现眼,她们薛家怎么出了这样不要脸的姑娘。 “姑母,姝儿实在没有活路了,求姑母帮帮我,您也不想我无名无份待在宫里,冠着薛家的姓氏,被所有人看不起,肆意践踏吧?” 薛姝的面庞几乎没了血色,苍白地好似一张纸,哀哀哭泣,紧紧抱着薛太后大腿。 薛太后冷哼,眼里冒着愤怒的火焰,但薛姝的话说的也没错,薛家的姑娘既然没了名节,要么死,要么博名分待在后宫里。 但她痛恨薛姝的自作主张,为了不代替芷衣和亲,竟然出此昏招。 “姑母,您听姝儿解释,皇贵妃既然能怀孕,姝儿说不定也能怀上,您先前不是也打算送姝儿进宫为妃吗?现在也是一样的呀,倘若姝儿能怀上龙嗣,姑母也不用忧愁未来的太子没有携带薛家的血脉。” 薛姝努力拉着薛太后宽大而华丽的裙摆,带着哭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姝儿保证,以后都听您的,绝对不自作主张。” 薛太后微微一顿,唇角紧紧抿了一个清冷的弧度,似乎把对方的话听了进去,肃然的眉目多了几分思忖之色。 她轻咳一声,缓缓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你真能顺利怀孕?你觉得你还能受到琅儿的眷顾?不是哀家瞧不起你,和谢琳琅相比,你的姿色实在称不上姿色,这次只是侥幸,下次未必留得住圣心。” 薛姝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用力地点点头,她的月信很准,进宫前就推算了最容易怀孕的日子,就是这几天,而且提前服下了比较烈性的生子秘药,最起码有七成机率。 虽然那药有点伤身体,但不博一博,薛姝担心自己会再次沦为弃子,被沈琅随意踢到堆灰的宫角落发霉,凄惨死去。 “你最好不要欺骗哀家!” 薛太后从上往下地审视着薛姝,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一句话。 “姝儿绝不敢欺骗姑母。” 薛姝果断说道,脚下早已绵软无力,即将瘫倒,她努力支撑着身形,轻吁一口气。 暂时算是安全过分,只要有姑母的支持和帮助,她应该能从沈琅那里得到名分。 第842章 宁安如梦(47) 薛太后果然找了沈琅来说这事,母子俩不知道密谈了什么内容,沈琅最后冷着脸封了薛姝为贤妃,令其入住庆阳宫。 至于什么赏赐和册封礼,全部免谈,薛姝没有办法,只能委曲求全地应了下来。 琳琅和其他宫妃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反应各异,闵皇后担心琳琅因为这事伤心,有碍珍贵的龙胎,像知心大姐姐一般,先沈琅一步来安慰她。 来时还带了不少补品过来,俨然把琳琅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视如己出。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没事,但臣妾母亲估计又要唠叨,觉得是臣妾不争气,还请皇后娘娘下道懿旨,将其母送出宫,臣妾耳根子也会清净一些。” 琳琅脸色如常,心如平镜,沈琅突然宠幸薛姝,虽然令她有几分意外,但绝不会心生难过,倒是眼前的皇后过于热情了,不得不给点事她做,免得又说一些有的没的。 闵皇后正担心没有办事出力的机会,她如今只想和皇贵妃深度交好,谢琳琅将来诞下的皇嗣,也是她能到的希望,就算孩子不是她亲生的,也会按照规矩喊她一声母后。 皇贵妃的身子看着纤弱如柳,补了那么多补品也不见多胖,她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抚养小皇子,就算没有那机会,和谢琳琅交好,总的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闵皇后觉得,皇贵妃的心情千万不能抑郁,保持顺心,这样对腹中的孩子好。 闵皇后立即接下话茬,语气分外温和。 “哎,谢妹妹,谢夫人也太不惜福了点,有你这样的女儿,她的富贵富贵这辈子享受不尽,还有什么可责备妹妹的。” “既然妹妹不愿谢夫人在宫陪伴着生产,又难以启齿,本宫这就回宫拟一道懿旨,派人亲自送谢夫人出宫,保准谢夫人不会联想到妹妹的身上。” 琳琅见闵皇后如此上道,微微一笑,倒也对她客气了几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原本在惊鸿宫偏殿睡午觉的谢母便接了闵皇后的懿旨,依依惜别琳琅,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宫。 女儿再如何得宠,毕竟不是中宫皇后,她现在也没胆子仗着未来外孙的势,抗旨不尊。 送走了谢母,琳琅吩咐芳吟取了琴,对着小轩窗郁郁葱葱的绿景弹了一曲望君叹。 思念的是时不时送情诗撩拨自己的谢危,据谢危信中所说,他正在秘密收割平南王那边的势力,培养人手,还要应付朝堂各种公事,一直都很忙碌,加之沈琅不再允许任何外男来惊鸿宫探望,其中便包括谢危。 他们见面的机会渐渐少了,唯有书信情诗的私下往来,不得不说,腹内有诗华的男子的确颇带魅力,琳琅无论说了什么,回了怎样的典故,谢危都能恰如其分地接上去。 琴声潺潺,肆意悠扬于殿中,音律忽高忽低,一缕缕隐秘的情思,饱含几分若有若无的依依不舍与眷恋,清澈而明净的音色盘旋于人的心底深处,掀起丝丝缕缕的绵思。 “娘娘,您这是在想谁呢?” 尤芳吟过来添茶水,若有所思地问,即使她不太懂音律,也能听出几分琴声意韵。 “不想谁,无聊弹奏一曲。” 琳琅含笑浅啜了口茶,心思已不在琴音上,殿内有脚步旁若无人响动,伴随着沈琅略带愧疚和不安的声音,“爱妃不想朕?” 琳琅头也不回,无语地撇撇嘴,心里暗自回了一句,鬼才想你,果然是普信男啊。 “陛下万福金安。” 尤芳吟猛然一惊,后知后觉发现陛下进了内殿门口,悄无声息的,她根本没有发觉,不由跪在地上恭敬行礼,回想之前有没有说错话。 沈琅对尤芳吟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眼见殿内没有闲杂人等,他轻声咳嗽了几声,奈何没有吸引琳琅的半点注意力,美人依然背对他抚弄琴弦,但琴音不甚和谐。 沈琅苦笑一声,上前几步,耐着性子解释,“爱妃是生气了吗?朕知道自己失约了,除了你,不该宠幸其他人,但朕也身不由己,被薛姝算计了,那个女人…到底薛家女,就算朕不喜欢,碍着太后的面子,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但朕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碰她!” 琳琅缓缓起身,似笑非笑地瞅着沈琅两眼,对他的解释感到可笑,甚至很想怼他一句,你若不愿意,难道薛姝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这种骗小孩的话也拿来敷衍她。 既然做不到,当初就不要承诺。 如此解释,便是掩饰,索性她从未将沈琅的甜言蜜语放心上,也不在意他宠幸谁。 但吃醋的样子还是要适当装一装,男人似乎都吃一套,琳琅语气淡淡的,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以及赌气的意味,“陛下想要纳妃,臣妾哪有什么意见?陛下多虑了。” 沈琅伸手抚过琳琅肩膀,语气饱含宠溺和浓浓的无奈感,“爱妃果然生气了,竟然说这种负气话,朕心里唯你一人,其他女人只是过眼云烟,你若不信,朕将心剖开给你看都行。” 琳琅眉毛微挑,懒得和他废话太多,略微掐诀,封了沈琅喋喋不休的嘴巴,另外将自己的傀儡木偶放出来,任其表现她所谓的小女人“醋意”。 半个时辰过后,一股青烟渐渐消散,美丽的虚影一闪而过,好似从未出现,沈琅缓了几分神思,看向表情恢复正常的琳琅,不免扬起轻薄的唇角,他果然很男人魅力,这么快就将琳琅哄好了。 在沈琅的记忆里,他已经将琳琅哄的服服帖帖,心仪的美人再次对他柔情蜜意,小鸟依人。 “陛下,臣妾最近睡的略有不安,很想听谢太师亲自弹一曲清风颂,不知可行?” 琳琅佯装有所不适,对沈琅提了小要求,沈琅有多看重琳琅腹中胎儿,看看他把惊鸿宫防备的犹如无缝铁通即知,听琳琅表示身体不适,立即紧张起来,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好,居安似乎好久没来看爱妃。” 反正他们是堂兄妹,适当地见几面,似乎没什么妨碍,谢危应该不会伤害琳琅的孩子,沈琅如此想,神情松缓许多。 “多谢陛下体谅。” 琳琅笑意浅浅,好似碧湖玉莲初绽,活色生香,比满园花色都要赏心悦目,看得沈琅一阵心神荡漾,很想做点什么,奈何又担心伤害胎儿,只得忍耐着体内喷薄的欲望。 窗外适时地送来一阵裹挟着荷香的凉风,充盈着殿内的兰麝气息,沈琅忽然有几分困意。 琳琅喊了宫人进来,将略感疲惫的沈琅扶到卧榻之中休息,自己则继续临窗拨弄着琴弦,和着徐徐拂来的风,奏一曲清风颂。 第843章 宁安如梦(48) 翌日,薛姝给太后请安完毕,按照规矩,前往宁安宫给闵皇后请安,除了琳琅这个养胎皇贵妃没有出席,秦贵妃和其他贵人美人才人之流纷纷来看薛姝的笑话。 薛姝说的好听是贤妃,但没有进行封妃仪式的妃位,谁会真正把她放在眼里,闵皇后自诩是名门闺秀出身,看着新鲜出炉的贤妃,自是不屑和怠慢,只是掩饰得好。 若不是碍于不敢得罪薛太后,闵皇后都想亲自下场嘲讽几句,这就是薛家的家风? 秦贵妃自从失子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整个人变得偏激不少,说话愈加的刻薄,对薛姝一阵冷嘲热讽,好似要把自己的不如意全部发泄出来,其他妃嫔以扇掩面,暗自偷笑。 薛姝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的处境,暂且忍耐住了,只是把秦贵妃和一些看她笑话的人全都记住了,待她地位腾飞之时,再收拾这些贱人。 “行了,贤妃你跪安吧,既然做了陛下的妃嫔,日后一定要谨记宫规,莫做出败坏皇家脸面的事,不然,本宫也要罚你了。” 闵皇后慢悠悠地抿了口茶,警告道。 “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薛姝暗觉受辱,但面上恭顺温和,跪安如仪,垂眸退了下去,背影略显几分狼狈。 “娘娘,您也太好性儿了,贤妃是怎么上位的,臣妾们都心知肚明,就算一人啐她一口,也不为过,免得日后有贱蹄子有样学样,败坏了风气,那可如何是好?” 秦贵妃不忿地对薛姝离开的背影轻哼了一声,转头对闵皇后抱怨,话里满是怂恿。 闵皇后虽然性子佛系,不怎么爱管妃嫔间的争风吃醋,但也不傻,不然也坐不稳中宫的位置,颇带深意地斜睨了秦贵妃一眼。 “秦妹妹若看不惯贤妃的做派,大可追上去继续嘲讽一番,何必拿本宫当幌子,妹妹不怕太后娘娘的威仪,本宫还要忌惮。” 区区一个薛姝算什么东西,陛下不把她放在眼里,谁都可以欺凌,但薛姝姓薛,有泰安殿的太后为之撑腰,谁敢真的打脸? 也就秦贵妃如今越发没有脑子,性子偏激的厉害,不曾想过薛太后的厉害手段。 秦贵妃被噎了一下,咬着嘴唇不吭声。 自从腹中孩子意外小产,陛下再没来她宫里小坐,更别提宠幸,秦贵妃眼见着谢琳琅一人独大,肚子里的龙胎稳稳当当,没有丝毫差池,心里那叫一个嫉妒和不甘。 但她是个庸人,没胆子冒犯皇贵妃,也没能力害对方的孩子,只得隐藏着一肚子的怨气,平日欺负一下低阶无宠的小嫔妃,如今薛姝骤然得幸,又把一股怨气倾泻到她身上,巴不得对方丢脸吃瘪。 “你们几个都跪安吧,想欺负人,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莫要把自个儿折了。” 闵皇后出言提醒,对她们摆了摆手。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秦贵妃和其他宫嫔心思各异,但异口同声地应了,欠身告退,不敢有太多的心思。 打发走这些女人,闵皇后拿来绣架上还未完工的精致绣品,继续穿针引线,后宫漫长辰光难以打发,平日她只能喝喝茶,做做女红。 闵皇后想给皇贵妃腹中孩子做两件小肚兜,亲力亲为,才更显得她的心意和诚意。 宁安宫陷入宁静的安详,唯有沙漏滴答,而惊鸿宫另置的雅致茶阁,弥漫着袅袅的茶香,以及一曲凤求凰的悠然琴音。 琳琅一边静默聆听,一边品尝着谢危亲手做的云片糕,唇角含着欣然的微笑。 “喜欢听吗?” 谢危抬眸看琳琅,笑意盎然地问。 他的所有情意和相思都在琴声里。 “孩子喜欢听。” 琳琅微微抿唇,意有所指。 谢危凝视在琳琅面颊上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莫名地,一股血脉牵连的感情油然而生,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但又有几分恐慌。 琳琅笑吟吟地对他招手,略带几分鼓励的意味,“居安你过来,孩子正在动,你感受一下,不要害怕。” 谢危起身向琳琅的美人榻而来,微微蹲下身,白皙修长的手轻柔地落在琳琅的腹部上面,感受着一下又一下强烈的动静。 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在踢踹,谢危的表情说不出的受宠若惊,又担心琳琅不舒服。 “琳琅,孩子经常闹你吗?” 谢危抬眸看向琳琅,略带担忧地问。 “不会,你来了,他才会有感觉。” 琳琅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清透的琉璃珠子,映着谢危那张清俊不安的面孔。 她的孩子自带灵性,知道谁是亲人。 谢危丝毫不怀疑琳琅所说,忍不住俯下身将耳边贴了过去,唇角弯弯,好似发现了新大陆,那种只能意会不能言说的喜悦漫上心头,他很快就要做父亲了。 “琳琅,你会不会怪我?” 想到自己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琳琅身旁,日后估计也不能好好照看孩子,愧疚的目光沉淀在谢危清澈的瞳孔中,眼眶泛红。 “来日方长,你不希望孩子能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做万民臣服的圣上吗?沈氏既然欠你的,那用万代千秋的江山来还。” 琳琅轻轻抚摸着谢危那双渐渐发红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劝道,她的声音轻柔似羽,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抚慰他那颗狂躁不甘的心。 忽闻外头有竹心青阑传来的警报音,琳琅微微凝神,推了推依然趴在她膝前聆听胎音的谢危,“你该走了,沈琅快到了。” 谢危忍不住上前擒住琳琅的唇,辗转细密的吻温柔而缠绵,带着比平日还要轻柔的小心翼翼,眷恋疯狂冲击着理智,理智克制着不舍,席卷着一阵阵嘤咛和喘息声。 “咳…你真的要赶紧走了。” 琳琅被他疯狂吻得差点晕了头,再次推了推谢危,嫣红的唇瓣,润泽如水,令谢危的眼睛再次变得幽深暗红,他差点没把控住。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谢危颇为无奈,微整了衣袍,稍微掩饰一下情态的不自然,熟稔地从角门疾步离去,免得露了端倪。 第844章 宁安如梦(49) 谢危离开没多久,沈琅便步履匆匆而来,他每日都要来惊鸿宫一趟,不管多忙。 以前是为了一睹皇贵妃的倾城美色,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如今则是来看琳琅的肚子,太医每日都会过来请平安脉,听到“胎像稳固”四字,沈琅方才安心处理其他事。 今日沈琅来后,脸色似乎不佳,琳琅随意问了两句,原来是大月那边的人过来催婚,言语间不甚客气,沈琅觉得被冒犯,乐阳长公主估计也就这两日要离国和亲。 倘若沈芷衣哭哭啼啼,沈琅可能便训斥她几句,但沈芷衣现在表现出一副安之若素的淡然模样,好似将生死置之事外,沈琅倒觉得理亏,总觉得沈芷衣暗暗怨他。 沈琅对琳琅大吐苦水,表示自己的无奈,琳琅暗自无语,表面却温言规劝。 “陛下放安心即是,长公主通情达理是好事,如果陛下担心公主被大月氏王子亏待,何不在和亲队伍上增加送行兵士,嘱咐随行的礼部官员好生观察大月人的行止,倘若大月和亲没有半分诚意,甚至有意折辱公主,陛下到时候把公主接回来方为上策。” 沈琅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此举可行。 虽然他打算牺牲芷衣,但不打算让妹妹无辜送死,大月始氏和亲最好是有诚意,止戈休战,否则大乾也不会一味的妥协让步。 想通这件事,沈琅又想起另一件事,谢危这次从江南那边回来,除了沟通江南地带的豪族,暗探平南王的老窝,还带回了一个名唤薛定非的年轻人,有证据证明对方是当年替他赴死的定国公世子薛定非。 “琳琅,你觉得人会死而复生吗?” 沈琅已经赐了薛定非一个闲差,命他回定国公府居住,但心里总有几分不踏实感。 “依臣妾所言,复生的人应该没有死吧,不然如何复生,陛下是不是一叶障目了?” 臣妾摇了摇玉骨扇,巧笑倩兮。 沈微微琅一愣,随即恍然,清清嗓子说道,“爱妃说的在理,朕应该想多了,薛世子此次回来带来重大的消息,又对朕推心置腹,朕似乎不该对他有所怀疑,免得寒了重臣之心。” “薛世子”三字一出?琳琅立即猜到沈琅口中说的是谁,先前的定国公世子薛烨还在沧州流放未归,这次随谢危回来的应该是花花公子假薛定非。 他似乎比前世回来的晚一点。 “臣妾拙见,对陛下的忠心的人,不仅要给予足够信任,还要厚赏,如此方显得皇恩浩荡。” 琳琅语气淡然而不容质疑,说的斩钉截铁,沈琅亲昵握了握她的手,笑意朗然。 “那就听爱妃的,定非世子身居虎穴多年,朕的确该厚赏一番,这不算出格。” 他随手召来内侍,说了两句,内侍应了一声“是”,即刻带着陛下口谕和库房里的赏赐驾车出了宫。 定国公府,当薛远还在和薛定非大眼瞪小眼,沈琅的赏赐来得格外及时,薛定非斜了老头子一眼,也不把看他虎视眈眈的薛夫人放在眼里,吊儿郎当地跑出去接旨,扯着嗓门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远脸色难看,对这个不速之客审视了个彻底,根本不相信对方是他的亲儿子。 薛定非早死在三百义童的血案之中,怎么可能有命回来?何况此子一脸的邪气,说话也句句带刺儿,看得他满肚子火气想打人。 “喂,老头子,你别想着揍我啊,小爷的身份可是陛下认可,如今还有了官身,是定国公名副其实的世子,你不承认都难。” 薛定非眼眸轻佻肆意,语气里满是得意,气死不偿命的那种,薛远的火气愈盛。 “你最好给老子安分点!” 薛远咬了一口银牙,怒不可遏道。 如今他的老脸因薛姝献身陛下烧得厉害,借故也没去上朝,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瘟神,现在赶都赶不走。 “老爷,世子之位难道不是烨儿的?” 薛夫人心急不已,薛定非成了世子,那她的儿子岂不是要让位?这可如何是好。 “闭嘴!” 薛远心烦的厉害,哪里有功夫和薛夫人絮叨这些,烨儿都没回来,世子之位也显得不太重要了,他忌惮的是薛定非这个人,对方是不是谢危故意安插他身边的眼线? 奈何他派出去的人还没带准信回来,只能暂时放任薛定非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不喜也要忍着,免得自己又被沈琅怪罪停职查看。 两日后,沈芷衣奉旨和亲出宫。 她告别了宫内的亲人,沈玠的表情最为悲怆真心不舍妹妹和亲大月,薛太后抹了眼泪,不知是真伤心,还是故作姿态。 坐在和亲的华丽马车上,沈芷衣看着渐行渐远的皇城,眼角微微湿润,长街上有不少百姓为她送行,姜雪宁不住地朝她挥手。 “芷衣,芷衣…” 沈芷衣听到声音,忙不迭往后看去,只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宁宁,她莫名的感慨,还有些伤感,难得宁宁来为她送行。 此次和亲的队伍无比壮大,礼部官员跟随沈芷衣一同前往边关和大月迎亲队汇合。 燕家父子也会暗中接应保护。 沈芷衣紧紧捏着琳琅赠予的那枚香囊,脸上显露的不安,渐渐变得坚毅凛然,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浊气,给自己打气。 既然做好了和亲的准备,她那就不能惧怕,不能堕了大乾公主的身份。 身后的人影渐渐成为黯淡的黑点,沈芷衣落下车帘,开始闭目养神。 前路漫漫,她必须要守住本心,不应该害怕没有发生的事,大月人再如何猖狂,但也要遵守和亲约定,不然她也不会惯着。 远在边关的燕临接到飞鸽传书,得知沈芷衣的和亲队伍已经出发了,不禁仰头看了看浩瀚无垠的天际,面色变得沉凝,按照谢危秘密告知的讯息,做好了全面的防守准备。 大月如果有一点不轨之心,那么和亲的公主就很危险,燕家军必须直捣黄龙,趁此灭灭大月氏的威风,大乾不是怕,而是忧心百姓,倘若非要战,那也不再退步。 第845章 宁安如梦(50) 随着琳琅的肚子渐大,被太医诊断出有八成把握为男嗣,沈琅不禁欣喜若狂,中秋宫宴亦是如期而至,沈玠和方妙的婚礼如约举行,宫内张灯结彩,极少有人想到远去边关的和亲公主沈芷衣,是否安然无恙。 临淄王的大婚搞得很盛大,最为春风得意的是方家人,薛太后就算不喜方妙这个儿媳,但沈琅赐的婚,谁不会给面子?她也要勉强微笑,赐下礼物,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玠儿,如今你也娶了正妃,再也不是孩子,也该入朝辅助你皇兄,担起职责,母后盼你们夫妻和顺,早日开枝散叶。” 薛太后表情感慨地看着沈玠,语气意味深长 ,沈琅的眉头急不可闻地微皱,表情含笑看向沈玠,后者勉强扯着唇角,对薛太后点点头,又对沈琅拜了一拜,方妙依葫芦画瓢。 琳琅坐在沈琅的左侧,看着这对略点几分别扭的新人,随着闵皇后的话头,简单说了几句恭喜祝福话,嘱咐宫女奉上新婚贺礼,一套紫玉吉祥如意枕。 “多谢皇贵妃。” 沈玠收下礼物,只能强颜欢笑,侧首看了眼化了精致妆容的、穿着大红喜服的方妙,心头唯有浓重的失落感。 迎娶不喜欢的王妃,余生只能做的唯有相敬如宾,挚爱之人无法拥有,此生到底多了无法释然的遗憾。 方妙随着沈玠的模样,说了谢恩的话语,只是她这边话音犹未落下,薛姝的位置忽然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她突然晕倒了。 沈琅锁紧眉头,有些不悦,似乎生气薛姝的喧宾夺主,但薛太后却眼前一亮,急忙吩咐宫女请来太医给薛姝诊脉。 琳琅看着这一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视线不自觉落在薛姝用手护住的小腹位置,真摔假摔,一目了然,但其中必有隐情。 章太医背着药箱赶来时,薛姝已经被人扶到一旁安坐,脸色略显几分诡异的苍白感,身子不太舒服地倚靠在宫女身上,看上去很疲惫,但一双眼睛却很亮。 当章太医笑着对沈琅躬身恭喜说了一声,“恭喜陛下,贤妃娘娘怀孕了。” 沈琅起先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瞪了眼睛,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贤妃她…” 章太医躬身又回答了一遍,沈琅还是极度茫然的表情,薛太后满脸的灿烂笑容,好似过大年一般,亲热地握了薛姝的手,对沈琅一字一句道,“琅儿,贤妃怀孕了,这是你的福气,也是沈氏的福祉啊。” 沈琅立即反应过来,唇角微勾,露出几分淡漠而欢喜的笑意,虽然皇贵妃有孕他甚是欢喜,但其他宫妃传出喜讯,他的子嗣也会增加,唯一令沈琅失望的是,怀孕的人竟是薛姝,宠幸一次便怀了,令他始料未及。 “既然贤妃怀了身孕,那就回庆阳宫休息吧。” 沈琅微吩咐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薛太后瞟了眼面露惊愕之色的闵皇后以及毫无表情的皇贵妃,笑吟吟地建议,“既然贤妃怀孕,圣上是不是该晋升下位份?” 贤妃晋升便是贤贵妃,位份上去了,将来生下的孩子也会高贵几分,薛太后这明显是在为薛姝腹中孩子做铺垫,想的真长远。 沈琅的笑容微微一滞,逐渐变得淡漠,语气淡淡道,“此事不急,待贤妃诞下皇嗣再晋升也是一样的,既然母后如此看重贤妃的孩子,贤妃的胎就交给您照看吧。” 薛太后闻言虽然有点失望,但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只要贤妃能顺利诞下皇子,晋升贵妃是自然而然的事,到时候将闵皇宫和皇贵妃也拉下去,薛家女也是可以顺理成章当皇后的。 薛太后暗自打着如意算盘,对沈琅应了声,“好吧,贤妃这胎就交给哀家。” 她本来就有这个意思,薛姝这一胎来得太及时,也很险,必须竭尽全力地保住,交给任何人看胎,她都不会放心。 很快,薛姝被两个宫女小心翼翼扶了下去,琳琅轻咳了一声,有意提醒沈琅,临淄王夫妇还在这儿,待会还有召开喜宴,别只顾着薛姝的肚子了,喧宾夺主也该有了尺度。 沈琅重新将注意力拉回,说了几句场面话,方妙旋即被宫嬷嬷们搀扶了下去,沈玠面色不是很好,随着沈琅往明华殿而去,那里正筹备着婚宴,沈琅为了表达对弟弟的重视,将沈玠的婚宴安排在皇宫。 琳琅寻了个理由,扶着尤芳吟的手,坐上辇轿回惊鸿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沈琅略饮两杯酒阔步,来到惊鸿宫,他是向琳琅解释的,免得她又生气了。 薛姝突然怀孕,真的很出乎沈琅的意料,但孩子到底是他的血脉,时间和月份都能对的上,他不可能不认,只是心情有几分复杂。 “琳琅,贤妃的身孕只是意外,朕真没想到…” 沈琅最在意的还是琳琅肚里的孩子,只要是男孩,他必然会第一时间册立琳琅的孩子为太子,薛姝生的孩子就算是男孩,他也不会考虑对方成为储君,不然又会成为薛家的傀儡。 想到自己从登基到现在,前几年几乎都被舅舅和母后当作傀儡制衡着,大事小事都要被管束,也就这两年稍微好点,有了自己的势力和话语权,当傀儡的感觉,他真的受够了。 “陛下,您不必解释,臣妾心里都明白的,贤妃有孕是好事,臣妾没生气,只会为陛下感到高兴,陛下子嗣越多,沈氏的江山愈加稳固。” 琳琅勾起一抹笑容,语气宽慰,薛姝的孩子来得太急,略看她气息不稳的胎像,估计后头要用艾强效保胎,不然很难顺利生下来。 对于沈琅来说,孩子自然越多越好,琳琅知道他的心思,当皇帝的都希望后继有人,便宜给别人,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会觉得憋屈遗憾。 “爱妃果然善解人意,朕心甚慰,你放心,你腹中孩子才是朕最期待的。” 沈琅稍微松了一口气,笑着握着琳琅的手轻轻一拍,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 琳琅对沈琅说的这句话无所谓,不管沈琅以后有几个继承人,她肚里的孩子最后都会成为储君,沈琅即使不同意,她也会让对方同意,她的宝贝当然值得最好的身份。 “臣妾相信陛下。” 琳琅小鸟依人般柔声道,稍微敷衍了一下,面上的笑容甜美动人,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眸荡漾着春水,好似到了百花齐放的季节,一言一行愈发像朵解语花,把沈琅迷得七荤八素,只觉此生圆满。 第846章 宁安如梦(51) 自从得知薛姝怀了龙胎,薛远一扫之前的颓废,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再也不关注沈玠是否能当皇太弟之事,亲外孙继顺利成为太子才是首要之事,外甥们总是不听话。 想到后宫里的另一个孕妇皇贵妃,太医判断是男嗣应该错不了,薛远眼睛微眯,心思开始打起了打胎的算盘,既然姝儿有幸怀孕,那么谢琳琅的孩子就不应该继续存在。 临淄王的婚宴过后,薛远便进宫找薛太后密谋,连带着对薛姝有了好脸色,觉得女儿随他,有城府,没有辜负太后多年教导。 薛远的动作全落在沈琅的眼里,更在谢危的计划和预料中,他派人将薛府盯得更紧,若对方有一点妄动,别怪他辣手无情。 琳琅依旧吃吃喝喝,过着悠闲日子,直到送上来的膳食出现凡人几不可闻的异味。 “娘娘,是不是这道汤不合口味?” 尤芳吟布膳完毕,疑惑地看着琳琅,娘娘盯着这些日子最喜欢喝的荷叶芙蓉汤微微发怔,雅若远黛的眉毛微微蹙起。 冬雪见状,立即拿起特制的银针在芙蓉汤里戳了一下,银针毫无变化,应该没毒。 “无碍。” 琳琅恢复表情,诡秘而笑,取起勺子舀着汤羹吃了口,味道分毫不差,但她的舌头可以品尝且化解这人间所有微含毒素之物。 简单用了膳食,琳琅歪在美人榻上看了一会儿话本子,在宫女的服侍下休息,悠然醒来时,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不出意外,殿外的竹心躬身进来,对她回禀宫内的动静。 “回禀娘娘,庆阳宫那边出了事,贤妃似乎见红,太医院的人全都被召了过去。” 竹心禀告道,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 琳琅颔首,心下明了,毕竟午膳那道芙蓉汤羹的毒素被她转移出去,谁想害她就要承受反噬,做人啊,还是善良一点好。 “本宫有点无聊了,宫里不是有专门的昆曲戏班子吗?把人召来唱几折子戏吧。” 琳琅捻一粒剥好的枇杷吃了,慢悠悠地吩咐,别人哭,她要乐,是不是更扎心呢?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尤芳吟盈然应答,挑帘子出去准备,不多时,宫女们鱼贯而入,将花房里新送来的各色名菊全部摆了进来,馨香满室,绿菊清雅、紫菊雍容、黄菊丰茂,姿态万千,鲜艳夺目地将整个秋日的氛围带进了惊鸿宫。 另一头,庆阳宫的太医们满头大汗,殿内的烧艾气息浓烈的几乎要呛死人,夹杂着血腥味,格外难闻,燃气的熏香根本掩盖不住,宫女们神情紧张地进进出出,表情紧绷,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那叫一个忐忑。 薛太后阴沉着脸,盘问了好几番服侍的宫人,又将近身伺候的宫女打了个半死,气急败坏地呵斥,“一个个都是废物,贤妃怎么会突然会见血,是不是你照料不周,或者心存异心,要是被哀家揪出来,全都要剥皮抽筋!” 愤怒尖利的声音激荡在殿内,地上跪着的人战战兢兢,摇头喊冤,贤妃为何突然不适,她们真的不知道啊。 薛太后最为信赖的卓太医伸手擦了脑门的冷汗,又擦了一把手,打了个千儿,恻然说道,“回禀太后娘娘,贤妃应该吃了冲撞胎儿的东西,无色无味,药性极其霸道。” 具体是什么药,卓太医暂时说不出个所以然,薛太后眼神微变,摔了一个茶杯,恨恨道,“查,给哀家彻查,哀家眼皮子底下谁敢造次!” 小厨房人人自危,但事情有没有做,心里有本账,调查时的场面倒也没过于紊乱。 他们给贤妃做的膳食格外小心,一道菜肴好几个人照看监视,全都是庆阳宫的宫人,他们哪能做什么手脚,也没那个胆子。 沈琅闻讯过来,鼻子被那股气味冲撞了一下,沉着脸没有进内殿,只是问太医贤妃目前的情况,孩子能不能保住,太后支支吾吾,话语十分委婉,跪地上请罪,诚惶诚恐,“臣无能,臣尽力。” “她果然没福。” 沈琅冷着脸叹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算太难过,反正琳琅那胎已经很稳,是个皇子。 感慨一句,沈琅重新坐着龙辇离开了。 内殿榻上,薛姝整个人好似被吸走了大半的精气神儿,眼眶泛红,用手捂着刚刚止血的腹部,好似被挖了肉,盯着宫女递来的黑色药汁,皱着眉头,一副想作呕的情态。 她想不通,孩子为何保不住,,下一刻她好似想到什么,拉着捧药的宫女问,“霜玲,皇贵妃的孩子是不是也没了?” 她知道,父亲和姑母谋划除掉谢琳琅的孩子,特意从大月氏那里弄来了点打胎秘药,只要一点点就能杀胎于无形,谢琳琅应该也出事了。 “娘娘…皇贵妃没事…在听戏。” 霜玲支支吾吾道,表情不忍,娘娘骤然没了孩子,身体元气大伤,皇贵妃却有兴致看戏派遣,显然心情很好,龙胎也没事。 “什么!她怎么可能没事!” 薛姝瞪大了眼珠子,声音震惊而可怖。 “皇贵妃的确没事。” 霜玲咬着唇轻声重复,此时陛下应该去了惊鸿宫和皇贵妃一起听戏吧。 “原来如此…她肯定是知道了,本宫的孩子突然没了,肯定是谢琳琅做的手脚!” 薛姝醍醐灌顶一般清醒,疯狂地叫嚣着,引得薛太后进来呵斥,“住嘴,这件事给哀家烂在肚子里!” 薛姝能想到的,薛太后如何猜不到,她暗自心惊,觉得自己小看了谢琳琅,对方是如何察觉膳食有异,还能把手伸进庆阳宫内,就算是琅儿,也未必有这份敏锐。 她正欲交代什么,忽然脑子好似被钢针狠狠扎中,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地。 庆阳宫再次闹得人仰马翻,请太医的宫女慌不择路,在路上摔了好几跤。 请沈琅的宫人面色煞白,冷汗涔涔,总觉得薛家姑侄好似被人下了降头一般,接连出事。 第847章 宁安如梦(52) 薛太后昏迷了一天一夜,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是她,是谢琳琅那个妖妃! ” 苍老疲惫的声音充斥着惊怒和恐惧,薛太后喘着气,眼睛逐渐浑浊。 她看到坐在床榻的沈琅,抓住他的手,声音断断续续,“琅儿,谢氏…有问题,她是妖孽!” 薛太后斩钉截铁道,虽然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浸淫后宫数十载的危机感和敏锐度,令她将整件事巧妙地串联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想到,原本应该落胎,如今却悠哉悠哉听戏的谢琳琅,这不对劲,还有点可怖。 她们姑侄前脚暗算谢琳琅,后脚相继中招,姝儿原本好好的,就算胎像不好,但有那么多太医坐镇,躺着养胎绝不会出事,但她意外小产,自己也遭受诡异的针扎,如今半边身子瘫了,稍微动弹一下,浑身发疼。 薛太后捂住胸口,感受着一颗心不安颤动,她死死拉着沈琅,眼珠子有点暴突,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是谢琳琅,是她!” 沈琅原本担忧薛太后病情的心陡然一凉,都到了这个时候,母后还这样针对琳琅,她到底怎么想的,就算不喜琳琅,也该顾念皇嗣,琳琅哪有能力算计母后。 “母后,您病糊涂了,儿臣以为,您该好好休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沈琅的表情变得严肃,虽然他对母后有诸多不满,但对方到底是生育他的母亲,千错万错,他也不曾希望薛太后有性命之忧。 但如果母后胡言乱语,他也不会纵容。 “是谢…” 薛太后又气又急,想要继续申辩,奈何嘴边的话说到一半,嘴巴张张合合,突然发不出声音来,她心中惊慌不安,喉咙好似被人狠狠扼住,再次晕厥过去,吓沈琅一跳。 “卓太医,太后这是怎么了?” 沈琅的脸色罩满寒霜,渐渐意识到薛太后的病情异样,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卓太医心下惶惶,赶紧过来请脉,瞳孔一寸寸地缩紧,请脉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两下,支支吾吾道,“太后娘娘…这病来得凶急,微臣一时也说不清,请陛下恕罪。” 薛太后的中风之症似乎加重了,原来他还有把握诊治,但现在真不好说,从医数十年,从来见过如此突然急促的中风之症啊。 沈琅心下发急,吩咐人请其他太医过来联合诊脉,得出的结论差不多一样,太后之症实在怪异,按道理说,太后的身体一向康健,不至于中风,体内也检查不出任何毒素,急火攻心也不至于如此凶猛啊。 太医们齐聚在偏殿,商议着薛太后的病情,该如何对症下药时,内殿躺着的薛太后闭着眼睛,嘴里大喊大叫,惊恐连连,“你别过来,哀家没有错…” 薛太后在做噩梦,噩梦之中当年的好姐妹贤皇贵妃浑身是血,质问她,为何要害她,为什么要眼睁睁看芷衣和亲?所谓的姐妹情深,母子之情,难道都是虚假的吗? 梦境真实的可怕,薛太后想睁开眼睛醒来却无法挣脱,脸色苍白看着贤皇贵妃一步步靠近自己,冷眼质问,血手抓向自己。 如此反复,薛太后的嗓子都快喊哑,整个人依然不得解脱,伺候的宫女害怕地瑟瑟发抖,太后的状态很不对劲,尖叫的声音似乎要把心肝肺嘶喊出来,直到太医闻讯过来扎针,太后不知是不是累了,彻底晕过去。 沈琅交代太医留在在这里照看,浑身疲惫地吸口气,还没把那口气彻底吐出来,庆阳宫的人跌跌撞撞地跑来禀告,贤妃她疯了,不知是承受不住失子之痛,还是中邪。 太后中风梦魇,贤妃落胎变疯,后宫的氛围变得极其敏感不安,但高兴的人也不少,其中以秦贵妃的表现最为明显。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泰安殿的方向,想起她小产时,薛太后对她的无情冷语,那股子发泄不出的怨气有所消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报应啊,这是她的报应。” 琳琅听说这则消息,表情淡淡,薛太后和薛姝应该被她的功德反噬了,想必那盏荷叶芙蓉汤的猫腻,就是对姑侄暗自谋划的。 这事虽被禁止谈论,但后宫之人谁不是人精,开始私下议论,猜测薛氏姑侄出事的根由,绝大多数认为她们沾了脏东西,不然怎么这么凑巧,一起倒霉。 沈琅有所耳闻,虽大为恼怒,但想到这事来得实在蹊跷,忍不住后背发凉,吩咐人在明华殿请法师做了好几场的法事驱邪。 沈玠携带方妙来泰安殿探望薛太后,不禁皱眉,母后肉眼可见地憔悴,眼睛瞪得大大,嘴巴蠕动着什么,似乎是惊恐的余音。 他侧首问沈琅,语气关切。 “皇兄,母后到底怎么了?” 沈琅叹着气,声音里满是倦意,“母后中风只会总在梦魇,现在话也说不清楚,太医对此也束手无策,想必是药石无医了。” 沈玠建议重金悬赏,召集民间的医者进宫诊断,太医没办法,说不定游医有办法。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沈琅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轻叹。 方妙虽然时常被薛太后刁难,但见到她这副模样,心生几分同情,上前想要好好对她说几句话,忽然薛太后惊叫一声,啊啊啊地叫喊着,声音过于凄厉,方妙吓得俏脸一白,忙不迭跑到沈玠的身后,心有余悸。 “你先回去吧。” 沈玠对方妙说道,语气颇为温和,他虽然不喜王妃,但绝对不是凉薄之人,给予方妙该有的体面,王府大权也交托对方手中。 “是,王爷。” 方妙瞟了一眼薛太后的方向,对方浑浊的眼睛正好凶狠地对上自己,她忙不迭低了头,心里有点害怕,对沈琅施了告退礼。 离开了泰安殿,方妙来到宁安宫给闵皇后请了安,又去了惊鸿宫,如今贤妃的孩子没了,后宫里最为珍贵的人无疑是皇贵妃。 她如今还是新妇,但依旧有着出阁少女的跳脱,只是在公共场合前规矩做的好,来到惊鸿宫,方妙见了皇贵妃,依礼请安,再次被对方的绝世美貌所倾倒,忍不住惊艳吸气,心中不禁无限感慨,真是人间尤物啊。 “娘娘,您怀孕了皮肤还这么好,不知平日如何护肤的?” 琳琅给人的感觉平易近人,方妙忍不住好奇地问,皇贵妃不仅五官绝美,皮肤细腻的好似最娇嫩的花瓣,看着吹弹可破,不似真人,丝毫没有孕期女子长斑变黄之状。 “本宫平日喜欢以鲜花萃取的玉容膏敷面,不是宫中御用,而是本宫闲时捣鼓的面霜,王妃若是喜欢,这瓶就送给你了。” 琳琅莞尔道,她一直喜欢捣鼓各种与花有关的小玩意,花茶和面霜是她最拿手的。 “多谢娘娘,娘娘真是心灵手巧。” 方妙喜滋滋地从尤芳吟手中接过玫红色的小瓶子,笑容止不住的外泄,她再次打量琳琅,只觉这副摄人的美貌之下,贵气逼人的紧。 方妙忽然有点遗憾,没有带她的八卦盘进来,不然可以推算一二。 不过能和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近距离说话,还得到对方赠送的小礼物,方妙觉得此行收获颇丰,渐渐把被太后瞪视的惊惧忘到脑后,喝着花茶,笑得眉开眼笑。 二人聊天之余,自然而然提到薛姝的疯癫以及薛太后的病症,方妙心有戚戚,不无感慨,“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变成那样?” 她对薛姝没什么好感,对方当初为了临淄王妃的位置,故意造谣生事,方妙吃了大亏,差点身败名裂,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现在听说薛姝的惨状,还是忍不住唏嘘,宫里真是不太平啊。 “这事未必是突然之兆,种下恶因,结下恶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吧。” 琳琅语气淡漠,不以为意,把玩着如意柄的团扇,眼皮子都不掀。 方妙若有所思,总觉得皇贵妃话里有话,好似知道什么内情,但她们不熟,不宜交浅言深,不由低头饮茶,想着其他心事。 第848章 宁安如梦(53) 一盏茶的功夫,方妙施施然起身,对琳琅行礼告别,冬雪亲自将其送出了殿门口。 沈玠和方妙出宫没多时,得到坏消息的薛远急匆匆进了宫,面见沈琅之后声泪俱下地说有人作祟,恳求沈琅请刑部之人调查。 最好让刑部的新秀张遮来查。 薛远虽然和张遮旧日有隙,两人也曾在朝堂上数次针锋相对,但薛远确定对方不是谢危的人,也明白对方的查案能力,太后和贤妃相继出事,必然有其他人的手笔。 “舅舅,朕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朕心里有数,但后宫事怎能令刑部涉入?朕会令内宫长史调查的。” 沈琅不悦地皱眉,委婉拒绝,涉及后宫隐私,就算是太后深受其害,也不该公然叫刑部来查,这岂不是将皇家秘事公之于众吗?他的脸面何存,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陛下,太后是您的亲生母亲啊,如果只是吩咐内宫人调查,真的很难查清!” 薛远忍不住大声咆哮,如今薛太后和薛姝相继倒下,薛家在内宫安插的暗桩也折损大半,后宫如今势力大减,还不如闵皇后和皇贵妃的耳目多,如果简单地查,只会以意外和恶疾定性,根本揪不出真正的凶手。 “定国公,你逾越了!” 被喷了一脸唾沫的沈琅不由黑了脸,声音阴恻恻地警告,下巴微扬,召来侍卫,肃声道,“定国公情绪不稳,将他带出宫。” 薛远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琅,还想继续说什么,就被进殿的御前侍卫左右开弓拉了出去,他心里暗恨,眸底的火焰飞升而起。 但令他心灰意冷的不止这件事,薛远回到府邸,薛定非一如从前不在,却听夫人呜呜咽咽地哭啼,他心里烦躁,怒斥道,“你哭什么哭,太后还和贤妃还没死呢!” 薛夫人伤心地抹着眼泪,将刚得的书信颤巍巍地交给薛远,声音里的哭腔满是悲怆,“老爷,是烨儿他…在沧州出事了。” 她唯一的儿子,那么宝贝,临走前花了不下几千两银子打点,生怕烨儿在沧州多受苦,但人算不如天算,烨儿还是出事了。 薛远立即拿过书信,一目十行,眼神渐渐变暗,嘴唇因为悲愤不住的颤抖,口中喃喃,“怎这么可能?烨儿竟然得了虫疫!” 书信里的内容很多,但薛远只看到薛烨因水土不服,患了当地的虫疫,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三日前便没了性命,烨儿死了! “老爷,肯定是有人害的烨儿!” 薛夫人眼睛变得通红,撕心裂肺地叫道,“说不定是…薛定非,为了定国公的世子之位,担心烨儿和他抢,暗自下毒手!” 她想不到其他人,唯有猜测薛定非。 薛远没有说话,一屁股瘫坐在红木椅子上,感觉天都要塌了,女儿失子疯了,儿子得病死了,自己被沈琅忌惮打压,昔日煊赫富贵的定国公府变得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但薛定非一直被他盯着,整日游手好闲,应该不是那个逆子。 一股早已滋生的怨恨汹涌而起,薛远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之色,对沈琅起了杀心。 如果不是沈琅非要将烨儿流放,自己怎么会骤然失去爱子,女儿怎么会变得疯癫? 这一切的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沈琅。 他要报复! 宫内的沈琅得知薛烨病死的消息后,不禁心生愧疚,到底是嫡亲表弟,怎么说死就死了?流放三年的惩罚也不至于要人命啊。 好在定国公府有个世子薛定非,舅舅膝下还有一子,沈琅不断地安慰自己,吩咐宫侍带着自己的口谕和礼物出宫慰问定国公。 想到还有一个疯表妹,沈琅略微沉吟了一番,命人传了一道口谕,晋封贤妃为贤贵妃,以慰对方失子之痛,吃穿用度都不要苛刻了,到底是给他怀过孩子的女人。 只是这恩典对于薛姝没了作用,她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渐失神智,起先宫嫔们还以为对方故作姿态,想要博取陛下的怜悯,后来秦贵妃亲自去庆宫一试,用没了的孩子故意刺激她,差点被愤怒的薛姝咬下一口肉。 琳琅全然没理会这件事,心中无悲无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薛姝的手从来都不干净,更别提她那高傲又自私的姑母。 泰安殿每日都上演一场噩梦惊魂,薛太后每晚都会梦见被她害死的人,除了败于她手的先帝宫妃,还有谢危的母亲燕敏,那个可怜的女人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要挟替死,对薛太后的恨意从来不少。 薛太后每夜梦见先帝的贤皇贵妃和燕敏凶神恶煞掐她脖子,惊魂哀嚎,日渐消瘦。 琳琅暗自掐指,唇角微勾,薛太后这状态不论是太医还是游医都束手无策,活不了多久了。 第849章 宁安如梦(54) 时间过得飞快,宛若弹指一挥间。 琳琅生产前夕,薛太后最终没有熬过去,油尽灯枯薨了,真正伤心的人其实没几个,沈琅掉了几颗眼泪,下了一道分外凉薄的口谕,令贤妃薛姝为之殉葬。 于沈琅而言,他悲痛的心情不是做假的,甚至认为,如果不是因薛姝没福气意外落胎,太后也不会受了大刺激,中风失常。 归根结底都是薛姝的错! 疯疯癫癫的薛姝被迫为太后殉葬,最受刺激的是薛远,他咬碎了满口银牙,眼睛渐渐变得赤红,儿子没了,女儿也被赐死了。 沈琅这是要对薛氏赶尽杀绝呀! 薛远原本掩藏下去的杀心再次火热起来,即使沈琅追封薛妃为恭顺皇贵妃,又追封薛烨为慎郡王,风光大葬,不输于亲王的规格,但身后荣耀有何用,讽刺的很。 薛远面上不动声色,谢了沈琅皇恩浩荡,私下开始筹谋造反,甚至通过某种渠道和大月氏勾结了,太后都没了,沈氏江山也该改朝换代了。 这些阴谋诡计在暗地里策划,开始酝酿着一场盛大的毒计,而在薛太后举办丧礼的两月之后,琳琅的肚子终于有了大动静。 惊鸿宫有条不紊地烧好热水,准备好几根的百年老参,准备不时之需,这次接生的老嬷嬷都是谢危亲自请命送进宫的,家底很清白,接生经验丰富,太医正也坐镇开方。 “本宫的肚子好疼啊…” 琳琅看着老嬷嬷动作熟稔地揉着自己的肚子,有模有样地喊了两嗓子,声音怯生生的感觉,令殿外的沈琅焦急不已,忍不住来回踱步,嘴上念念有词,请满天神佛保佑。 秦贵妃拿眼偷瞟了产房一眼,假模假样地攥着绢子,一副为其担忧的语气,“皇贵妃叫得这样气若游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生产?臣妾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话音未落地,沈琅锐利不满的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几分警告和凶狠。 秦贵妃被看得浑身发颤,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呐呐地描补了一句,“臣妾只是担心则乱,臣妾失言,皇贵妃她…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沈琅轻哼,唇角紧紧抿起抿,不再看秦贵妃半眼,一颗心依旧悬在胸口,不上不下。 闵皇后语气平和,信誓旦旦道,“皇贵妃有陛下的龙气庇佑,胎像稳固,自会平安诞下小皇子,臣妾已经在神佛前上了香,陛下请安心,谢妹妹不会有事的。” 她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祈祷、表情坚定的模样,莫名地给沈琅带来几分力量,他表情微缓,轻吁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产房的方向。 沈琅和方妙闻讯匆匆进了宫,给沈琅请安行礼后,齐齐关注产房内的动静,心里都在祈求老天爷,皇贵妃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唯有宫外的谢危得到消息,神情变得无比狂躁不安,叫好马车,准备进宫一探究竟,却被刀琴书墨还有刚赶来的吕显拦住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谢危此时不宜太失态,就算他是天子近臣,皇贵妃的同支堂兄,但这么关心皇贵妃生孩子,到底有几分突兀,很容易令沈琅胡思乱想。 毕竟沈琅此人很多疑。 “谢危,你稍微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担心堂妹是否能安全生产,毕竟皇宫后妃生孩子大多保小不保大,何况是沈琅那种膝下没孩子的皇帝,但宫里太医那么多,你挑选的产婆也是个个能干信得过的,应该不会…” 吕显絮絮叨叨地劝慰,好心给谢危分析,刀琴眼睛一斜,不自觉瞪了谢危好几眼,心下腹诽,这位吕先生会不会安慰人,前半句说的是啥话呀? 书墨无奈地暗叹一口气,吕先生不清楚真相,但他和刀琴随侍先生左右,心里门儿清,谢皇贵妃可不是先生的堂妹,而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心上人。 皇贵妃生的孩子极有可能是自家先生的骨血,吕先生现在说什么保小不保大,还挑明了沈琅盼子心切的心态,这不是戳心吗? 哎,书墨感慨万千,语言真是一门艺术啊,亏吕先生还是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一点安慰人的经验都没有。 果不其然,谢危听了吕显的絮叨,额角青筋暴跳,眼神愈加的幽深,直接推开还在絮叨的吕显,大阔步往外冲出去… 第850章 宁安如梦(55) 皇宫后苑,偌大的产房里,香汗淋漓的美人略微挣扎两下,随即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自内而外传出,好似惊破了破晓的黎明。 明媚的阳光自云层投射出来,照亮了皇城的琉璃绿瓦,好似了一层灿烂的光辉。 接生的老嬷嬷喜不自胜,牙花子都快笑露出来,她手脚麻利地将新生的小婴儿用撒金红软缎子的襁褓包裹起来,脚下生风往外殿报喜,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和心安。 “恭喜陛下,皇贵妃平安诞下了小皇子,小皇子哭声嘹亮,手脚可有劲儿了。” 沈琅看到那一抹红,激动地差点踉跄几步,稳住心神后才敢伸出手抱住停止啼哭的孩子,深呼吸,再吐气,有几分恍惚。 红红的襁褓,孩子圆圆的脸,娇嫩的肌肤,衬得似睁未睁的眼睛格外的清澈黑亮。 “小皇子是不是长得太白嫩了点?眼睛似乎也睁的太早了,臣妾记得娘家小侄子出生时红彤彤得像个猴子,眼睛根本睁不开。” 秦贵妃凑近多看两眼,不自禁地努了努嘴,有几分纳闷。 “不会说话就闭嘴,给朕滚回去!” 沈琅锁紧双眉,不悦轻斥,恨不得立即封了秦贵妃的嘴,有点怀疑自己当初的审美,怎么看上这么没有眼色、不会说话的女人! 沈琅绝对不会承认,当初看中秦贵妃的胸大无脑,体态丰腴,擅长给他开怀解闷。 秦贵妃忙不迭掩住自己的嘴,畏惧地缩了缩肩膀,面露无辜委屈之色,她没有恶意啊,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陛下好凶! 刚出生的小孩本来就一副红红的猴子样,一点儿都不好看,哪里像谢琳琅生的孩子,五官那么清晰精致,皮肤白得好似剥壳的鸡蛋似的,看上去很反常呀。 “来人,将秦贵妃带走!” 沈琅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看秦贵妃越来越不顺眼,直接命人将其带走,转头笑对着襁褓里睁开眼睛,露出无齿笑容的小宝贝,满脸的宠溺怜爱。 “皇贵妃生的国色天香,生的小皇子自然也漂亮得紧,像个福娃,这精致喜庆的小模样比观音座下的金童也不逊色,真是越看越可爱,不愧是天潢贵胄,自带贵气啊。” 闵皇后冷眼看秦贵妃被带走,暗骂一声活该,秦氏的嘴可真会败气氛,一点脑子都没有,拿陛下的孩子和她娘侄儿相提并论。 怪不得陛下一点体面都不愿给她。 得宠时说什么都能被谅解,失宠了还这般口无遮拦,只能说她的脑子只是个摆设。 “奴婢以为,皇贵妃那样的天仙,生的孩子比寻常孩子漂亮有灵性,也是理所应当的,奴才接生数十年,还没看到如此贵气横溢的孩子,果然是龙子龙孙,气派非常。” 老嬷嬷在旁奉承着,话说的夸张,但也是实话,小皇子这模样俊俏的很,长相应该随其母,长大后绝对是芝兰玉树的美郎君。 沈琅闻言展颜而笑,其他的低阶妃嫔总结了秦贵妃犯蠢的教训,虽然心里嫉妒,但也有样学样地说着讨喜话,气氛渐渐活跃。 “赏,全都有赏!” 沈琅亲了亲怀中的小宝贝,朗声说道。 接生嬷嬷和惊鸿宫的宫人们全都喜气洋洋地露了形色,对着沈琅叩首谢恩,直呼万岁。 沈玠羡慕地看了两眼小皇子,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殿内,嘴唇动了动。 他其实很想进去瞧瞧,皇贵妃情况如何,但理智告诉他,这不合时宜,好在方妙脆声道,“皇贵妃真有福气,小皇子看着好生可爱。” 沈琅想到刚生产的琳琅,立即回神,恋恋不舍地将孩子交给奶娘抱着,疾步进去看看他的大功臣。 略微擦拭一番的琳琅倚坐在软榻上,靠后靠着十香软枕,她看上去和往日没太多的区别,依旧美丽而出尘,给人惊艳感。 精致轻灵的眉眼,晶莹如玉的肌肤,略带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态,令沈琅见了眼前一亮。 “琳琅,你辛苦,你为朕诞下了皇子。” 沈琅上前轻柔握住琳琅的手,声音抑制不住的欢喜雀跃,他终于后继有人了。 “你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像你。” 沈琅抱过奶娘递上前的红绸小福娃,指着他的五官对琳琅说,普天之下,估计没有比琳琅生的小皇子更漂亮了。 “朕为咱们的孩儿取名为旭,沈旭,黎明曙光,旭旭东升之意,爱妃以为如何?” 琳琅轻点了点孩子挺翘的小鼻子,含笑颔首,“很好,陛下取的名字很有深意。” 旭儿的小模样的确非常出众,继承了她五分的颜值,还有谢危的一点影子,比如那高挺翘的鼻子,眼睛亮得惊人,懵懂又机灵的感觉,浑身的灵气夹着好闻的奶香。 “陛下,您看上去有点憔悴,您先去休息吧,别把身体熬坏了,旭儿需要你。” 琳琅扫了一眼沈琅眼下的乌青,劝慰道,沈琅的精气神似乎变差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略有无奈,身体的确有点吃不消,“好,那朕休息好再看看爱妃和旭儿。” 沈琅吻了吻琳琅的手背,柔声道。 琳琅佯装羞涩,柔顺地点了点头。 沈琅径自离开,琳琅抱过孩子,特意吩咐了芳吟,“本宫不见客,除了谢太师。” 尤芳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惊鸿宫殿外,带着贺仪问安的宫嫔络绎不绝,闵皇后也亲自来了,尤芳吟谨遵琳琅的命令,谁也没放进来,只婉言说皇贵妃累了,正在休息,闵皇后也没勉强,吩咐宫女交托礼物,便坐着轿辇离开。 其他宫嫔眼见皇后都进不去,纷纷敛了心思,送了礼物后,陆续打道回府。 一刻钟后,惊鸿宫迎进了谢危。 他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进宫时颇费周折,好在听到了琳琅顺利生产的好消息,和沈琅略微周旋解释了一番,便急匆匆来见她。 想到即将见到琳琅母子,谢危的一颗心欢喜好似要从胸腔里蹦跳出来,他微微整了衣衫,脚步急促地往内室而去。 尤芳吟和冬雪将其迎到寝殿,纷纷有眼色地退出去,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说话。 第851章 宁安如梦(56) 谢危畅通无阻地进了琳琅所在寝殿,殿内提前燃起素雅清新的木兰香,味道淡淡。 映入眼帘的是左右摇动的梨花木婴儿睡床,小小的婴孩似乎在咯咯发笑,声音清脆,好似甜梨。 琳琅听到动静,止住逗弄旭儿的手,抬眸看向谢危,唇角微勾,一点儿都不意外。 “琳琅,对不起…你没事就好。” 谢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而来,声音里满是愧疚,他以为,自己有了重生的先机,运筹帷幄,提前布下暗棋,很多事情都能改变。 但现实如是,琳琅依旧被困在皇宫内苑,应对沈琅,琳琅生产时,自己没有办法及时赶到。 太多太多的无力和愧疚涌上心头,沉甸甸地压得谢危的每一寸呼吸。 “居安,你别说这种话,我没事,生产其实很顺利,你做的很多事,我都知道的,你快过来看看孩子,他叫旭儿,看看他的鼻子,是不啊很像你?” 琳琅笑吟吟地摇头,对谢危招手。 “旭儿…好名字。” 谢危颔首,缓步上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红绸襁褓里提着脚,咧着嘴巴的小可爱。 不愧是琳琅和他的血脉,小小年纪便眉清目秀,玉雪可爱,懂事又乖巧,唯一值得遗憾的是,孩子名叫沈旭,而不是谢旭。 但遗憾的心情只在他的一瞬之间,转瞬即逝,谢危在琳琅鼓励的眼神之下,缓缓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不怕生的旭儿。 “旭儿,我是爹爹。” 谢危将额头抵在旭儿的鼻尖,声音温柔,好似能沁出水来。 旭儿睁大了眼睛,活泼地咧着小嘴,琉璃般剔透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带着几分超出普通婴孩的灵慧感,立即凑过去,甜甜地亲了谢危的左脸颊,然后又亲右脸颊。 小孩子的嘴唇有多柔软,谢危以前不知,但现在彻底感受到了,那种濡湿娇嫩的触感,绝对能融化一个人的坚硬心肠。 天然血脉相连的亲近,似乎能隔绝所有的身份枷锁,无需言语来表达。 旭儿咿咿呀呀地叫着,发的音酷似爹爹,乐得谢谢危的唇角越裂越开,几乎要裂到耳后根去了,那模样,哪里有素日在朝堂之上沉稳老成的气质。 谢危藏不住欢喜的笑意,眉眼弯弯,好似小了二十岁,满眼的柔和澄澈,像个大孩子般乐呵,经历两世,他第一次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幸福,琳琅将心交托,孩子也有了。 和旭儿亲昵了一会儿,眼见小宝贝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有几分困倦。 谢危才将其轻柔地放在婴儿床上面,颇有节奏地摇动,直到旭儿打了个可爱的哈欠,沉沉睡过去。 小孩子的瞌睡多,玩一会儿睡一会儿。 谢危挨着琳琅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深邃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的娇靥,似乎地老天荒都看不够,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我何其有幸,此生能有卿相托。” 琳琅抿着嘴,眼波流转,潋滟生姿,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那你用一辈子来回报吧。” 只要你这辈子圆满了,不要太多的怨念,不要再次开启重生机制,那就足够了。 琳琅心下思忖,面上婉约如昔。 “一定,一辈子还不够,如果有来生就好了,琳琅,你不知道,你有多么美好。” 谢危由衷感慨着,这世间的男子,有几个能抵扛得住这般的神仙妃子,她的魅力不仅仅在于绝世无双的美貌,还有那种温柔到极致的优雅气质,他前世今生都沦陷了,再也移不开目光,心里也装不下其他的女子。 沈玠和燕临对琳琅隐秘的小心思,他早已洞察,只不过他们碍于身份鸿沟,不敢有所逾越。 但谢危敢,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绝对不能重蹈覆辙,如果谁敢和他抢琳琅,他必倾尽全力诛之,天道不公,他必要逆天改命。 琳琅没有回答他的话,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谢危的宽阔的肩头,婉约一笑,淡若天边云影,飘渺而空灵。 谢危握住她的手不放,沉稳地呼吸,安然享受着静谧美好的独处时光,近在咫尺的是心爱之人,抬眼看去,是呼呼大睡、奶香又可爱的旭儿,真好。 谢危暗叹,神情随即放松,内心莫名感慨,如果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啊。 岁月静好,如意成双。 第852章 宁安如梦(57) 美好的私密时光毕竟短暂,谢危没有逗留太久,以免引发事端,临走前,他告诉琳琅关于宫外之事的走向和进展。 其一;平南王在江南地带的老巢逐一被突破,主力军被他暗地里消灭了,如今只是看似凶狠、没有爪牙的纸老虎,不足为惧。 其二;大月氏和亲果然早有预谋,根本没有诚意,好在他提前布防,和燕家父子通了气,将准备欺辱乐阳长公主的大月王子控制住了,并且找了个替身假冒对方。 正因如此,薛远暗中勾结大月,企图卖国求荣的行径早就暴露,谢危不打算现在弄死他,只待更好的歼灭时机。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定国公的自取灭亡是迟早的事。 琳琅若有所思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并没有发表其他意见,这辈子和上辈子的确有所不同,沈芷衣没有被大月人虐死,毅勇侯府的风头压过了定国公府,平南王也变弱了。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目送谢危依依不舍地离去,琳琅低首看着襁褓里的旭儿,暗下思忖,不论这个世道有多艰难,朝堂如何风云跌宕,属于旭儿的东西,最终都会是他的。 宫外依旧沉浸着腥风血雨,宫内看似一派风平浪静,闵皇后又来了几趟惊鸿宫,带来了她亲自缝制的精致小衣裳,格外殷勤。 琳琅并不排斥这种带有善意的殷勤,闵皇后的态度很早便摆了出来。 闵氏盼着沈琅有后,期待她的孩子,也没争抢的意图,只是不希望临临淄王成为皇太弟,继承皇位。 至于其他后妃,尤其是嫉妒的心理藏都藏不好的秦贵妃,琳琅一概不理会,来了送礼便收,没功夫应付。 谢氏夫妇再次进宫,是沈旭的满月宴之上,宴席摆的格外盛大,宗亲贵妇,重臣命妇纷纷来捧场,精心给小皇子准备了厚礼。 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小皇子,谢母很眼热,想要伸手抱抱,奈何旭儿要么在陛下的手中,要么在琳琅的怀里不出来,要么是被闵皇后和沈玠轮流抱几下,最后还是回到沈琅的怀中,身边伺候的奶娘宫人众多。 歌舞升平,鼓乐齐鸣,一片祝贺声此起彼伏,全都是称赞的妙语,沈琅不禁精神大振,嘴角微翘,有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 谢危浅啜了一杯酒水,目光逡巡在小皇子的身上,眼神深邃而复杂,一闪而过。 但绝大多数的目光全都聚集在皇贵妃的身上,初次目睹遗世而独立的美人,很多人都转不过神来,即使是有君子之风、不苟言笑的张遮,都微微愣几下,满眼惊艳。 他对皇贵妃的了解,只来源于旁人对其美貌和盛宠的称赞,没想到近距离看去,会有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美人如玉,倾国倾城,确有令人一见倾心的独特魅力。 宴席中的女眷有那么多,华服彩裳、珠翠环绕者,在这一刻,全部成了皇贵妃的陪衬,绚烂的颜色全成了花绿的背景板,显得庸俗不耐看。 唯有打扮略显几分淡雅的皇贵妃,宛若湖畔迎风而绽的一株青荷,顾盼生姿地立于美貌的最顶端,好似真正的神女。 张遮回过神,满脸的羞窘,再也不敢多看,不然他很难将视线抽离,甚至心生愧疚,他已经和雪宁订了亲,明年便正式成亲,怎么能被其他女子惊艳住呢? 这实在有伤君子之风。 除了张遮,沈玠也在偷偷看琳琅,虽然娶了王妃,但终究失去了高山白雪般的心上人,从此连暗恋都成了一种背德之事。 他略带几分惆怅地喝着闷酒,全然没有发现,方妙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欣赏,好似用对方的绝世美貌下菜,吃得津津有味。 沈琅起身对众人举杯,语气激动地说了几句话,引来一阵满堂彩,琳琅喝着御厨秘制的樱桃果酒,不时用布偶虎逗弄旭儿。 看到这一幕的薛远微微垂眸,眸底闪过一道冷光,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奉酒的绿衣宫女,隐晦地做了个暗示。 绿衣宫女心领神会,面色如常,缓缓转动酒壶,殷勤地给沈琅斟了一杯葡萄美酒。 沈琅正是高兴的时刻,端起琉璃盏一饮而尽,正欲说话,忽然感觉腹部一疼,不禁皱眉弯了腰,随即瞳孔地震,猝不及防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身体摇摇欲坠。 “陛下!” 陪坐在沈琅左侧的闵皇后惊骇大喊,吓得花容失色,琳琅亦是抱着孩子微微惊愕了两秒。 “狗皇帝,你死到临头了!”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道尖利凄厉的声音,四座俱惊,惊慌逃窜,乱成一团。 谢危提前有准备,使了眼色给站在琳琅身后的竹叶青澜,她们是女暗卫,一直以宫女身份留在惊鸿宫,如今正好保护琳琅。 秦贵妃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现场,被薛远拔刀捅了个透心凉,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所有的鼻子。 惊叫声,怒斥声,骚乱一片。 沈玠跑向摔倒在地吐血的沈琅,口中大喊着皇兄,奈何沈琅只是死不瞑目地瞪着薛远的方向,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皇兄!” 沈玠眼圈泛红,转头看向薛远和不知何时潜伏在外的黑衣人,气质陡然一变。 “王爷,你小心啊!” 方妙见证了秦贵妃的悲剧,根本不敢往外跑,只是死死拉住沈玠的袍袖往后拽。 “昏君死了,妖妃和孽障也得死!” 薛远赤红着眼,神情癫狂地往琳琅所在的方向扑去,只是他还没跑半步,忽然身子一僵,背后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刀刃插穿了整个身体,痛感瞬时间席卷全身。 “你…” 薛远不可置信地瞪着身后的谢危,目眦欲裂,后者缓缓将刀抽离出来,鲜血溅的满身满脸,他用一种低微而寒凉的声音徐徐道,“薛远,还记得三百义童中的薛定非吗?你当初射他一箭,也该还债了。” 谢危舔了舔唇角,眼神幽暗而冷冽,震得薛远心脏突跳,迟来的真相令他惊骇,血脉喷张之余,彻底死翘翘,和沈琅一样的下场,死不瞑目。 原来,谢危才是真正的薛定非。 第853章 宁安如梦(58) 谢危将死不瞑目的薛远踹到一边,提高声量大喊了一声,“薛远勾结大月氏,刺杀陛下,现已伏诛,其余人等,杀无赦!” 黑衣刺客被前来救援的燕家大军尽数剿灭干净,唯留下一个活口,画了血手押,燕临带着沈芷衣匆匆赶回时,沈琅的身体都开始发僵了,入了临时准备的金色大棺椁。 “皇兄!” 沈芷衣泪如雨下,脚步凌乱,哭喊着扑了过来,趴在金棺上不停地抽噎,她是怨沈琅将自己和亲,差点九死一生,但皇兄小时候对她的疼爱,沈芷衣也不曾忘记。 如今母后提前薨了,皇兄也没了,熟悉的地方变得物是人非,沈芷衣的心境也彻底变了,只余悲怆。 “芷衣,节哀。” 沈玠上前拉起妹妹,温声安慰,他的精神状态也不算太好,接连失去母亲和哥哥的心情太悲凉,眼下乌青一片,胡须也长了一茬。 沈芷衣眼圈微红,忍不住与沈玠相拥而泣,从此后,她唯有王兄这么一个亲人了。 闵皇后擦着眼泪,好言安慰了两句,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正在处理烂摊子的谢危和顾春芳,前者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后者是陛下曾经的老师,备受尊重,地位也不低。 沈氏宗亲早已被削弱,如今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唯有一个年迈的老王爷出面商议。 沈琅如今已死,为避免尸体腐烂,必须早点出殡,定国公伏诛后,薛家人乃至党羽全部被打入暗牢,听候处置,薛夫人闻讯之后,提前悬梁上吊了。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顾春芳嘱意成年已娶亲的临淄王继位,张遮附议,但谢危以皇位继承人制进行反驳,老王爷也支持谢危。 除此之外,闵皇后亦是坚定不移地表态,既然陛下登鹤仙去,皇位自然由嫡亲的皇子继承,如果陛下无子,才会考虑临淄王继承大统,不然不符合规矩。 顾春芳不禁皱眉,据理力争,“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月对大乾虎视眈眈,勾结薛远刺杀陛下,看此形势,两国开战迫在眉睫,这种情况如何让啼哭婴儿继承皇位,岂不儿戏?” 谢危俊眉微挑,不置可否,“陛下尸骨未寒,难道顾大人想要令陛下九泉下也不得安息吗?陛下早有遗诏,立了大皇子沈旭为储君,若是不信,有诏书为证。”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则明黄诏令,摊开在众人眼前,沈琅的御用老内侍定睛一看,立即惊呼,“的确是陛下的手笔,错不了。” 顾春芳近前一看,唇角微抿,似是有所怀疑,清了嗓子说,“谁都知道谢太师惊才绝艳,和陛下相处的时间最多,想要模仿陛下的笔法,再容易不过。” 他话音未落,琳琅不禁嗤笑,语气略带几分嘲讽,“按照顾尚书的意思,本宫勾结谢太师意图谋夺临淄王的位置了?真真是可笑,亏顾尚书是陛下的老师,大人扪心自问,你难道一点没洞察笔陛下的心思?” 顾春芳被琳琅的话一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何尝不知道陛下没有立临淄王为皇太弟的心思,但如今的情况太过复杂,倘若立襁褓孩童为新君,大乾的政权岂不是要落在皇贵妃和谢危的手中? 这太危险了,作为保皇派,顾春芳不想看到君权旁落,外戚干政的局面,这样更对不起陛下呀! 他正欲开口反驳,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玠缓缓开口,“顾尚书无需多言,本王愿辅助新君,做一贤王,皇兄的孩子,理所应当继承大乾的锦绣江山,何况本王的志向不在这里,请顾尚书不要再说了。” 顾春芳微微瞪眼,有点始料未及。 “既然临淄王都如此说了,这件事已成定局,大皇子沈旭乃是陛下唯一的血脉,众望所归的储君,如果有人再反对,本宫不得不怀疑,有人是否是私心作祟了。” 闵皇后声音冷了两度,斜睨顾春芳。 顾春芳无奈,只得诚惶诚恐低了头,躬身请罪,“微臣没私心,还请娘娘明察。” 张遮立即开口,声音铿锵有力,“顾大人绝无私心,微臣愿以性命作担保。” 琳琅淡扫了他一眼,打了个圆场,“你们都是大乾的肱骨之臣,如今大乾面临大月的侵袭,还请诸位大臣齐心协力,莫要起了内讧,本宫的皇儿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还要仰仗谢太师和顾尚书,张大人年轻有为,乃朝中新秀,以后要多多为朝廷效力。” 此话一出,谢危和顾春芳等人全都颔首应答,“谨遵皇贵妃娘娘的教诲。” “如今之计,把皇兄的丧礼操办好,然后准备旭儿的登基大典,请皇贵妃辅助。” 沈玠语意深长,对琳琅微微施礼,俨然把对方当成太后来对待,他从来没有奢望过皇位,只希望能多看看心上人,帮助她如愿以偿,帮她的孩子,也是帮助琳琅。 “本宫明白,闵姐姐也一起吧。” 琳琅点点头,微笑看向闵皇后。 按道理说,皇后既在,嫡母和生母并列东西宫太后,辅助年幼的小皇帝登基,再有心腹辅臣安排各种政事,内阁学士亲自教导,如此,才不会产生过多的摩擦。 闵皇后暗自松了一口气,对琳琅颔首,她娘家早已落魄,子孙不成器,朝内根本没有说得上话的人,小皇子也不是她腹中所出,所依仗的唯有正宫皇后这一身份。 幸好谢琳琅愿意投桃报李,闵皇后心里踏实几分,愈加做好了和琳琅和谐相处的准备。 她没有野心,只希望有太后的尊容,余生能够安享晚年,适当地帮衬娘家。 事情谈妥,闵皇后亲力亲为地操办了沈琅的后事,宫内人全都素缟银器,面露哀戚,不管伤不伤心,表面功夫做的非常到位,哭丧的时候震耳欲聋。 丧礼结束后,沈旭穿着小号的明黄龙袍进行登基仪式,晋升为为谢太后的琳琅和闵太后一起垂帘。 琳琅怀中抱着旭儿,对跪下首的朝臣抬手,群臣异口同声地叩谢。 沈旭虽小,但不哭不闹,摆着格外严肃又懵懂的表情,睁着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底下乌压压的群臣,目光最后落在身着红色官袍的谢危,咧着小嘴开心地笑起来。 第854章 宁安如梦(59) 小皇子沈旭登基为帝,虽然不服者犹如过江之鲫,甚至有脾气死倔的御史以死抗议,想要血淋朝堂,以此表明立场。 但琳琅不是弱女子,沈旭又有谢危沈玠乃至燕临的强势支持,这些硬茬子全被贬官,杀鸡儆猴,有他们保驾护航,沈旭后面的路相当平顺,无人敢言其他。 半月之后,闵太后请辞退居深宫,意在颐养天年,琳琅独自垂帘,颇有根据性地做出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措施。 第一件事便是减免赋税,百姓们过得够苦的,不该因为国家的贫弱而压迫底层,其次便是对野心勃勃的大月氏进行反击。 如今定国公府卷进谋逆,声名荡然无存,薛远死后不仅暴尸荒野,还要被百姓唾骂一句“骂国贼”,遗臭万年。 相对的,勇毅侯府却得到了重用,燕家父子暗中与谢危相认后,亲自领兵北上讨伐。 因为手中有俘虏大月王子作为王牌,洞悉其内斗不休的王室,引得父子相争,兄弟反目,大月国政混乱。 大乾的军队一举偷袭,省下不少兵力人马,燕临不得不感叹表哥的神机妙算,对人性琢磨得太过透彻,大月氏窝里反,根本没有精力对付大乾,自相残杀,损伤惨重。 不到半年,大月被迫签下投降书,燕临将捷报传回国内,得到暂时休战的旨意,大乾目前需要的休养生息,而不是穷兵黩武。 燕家军凯旋归来,百姓们夹道相迎,热烈的欢呼声不绝于耳,鲜花洒满了长街。 没有人愿意看到安宁的日子被打破,两国交战,到时候苦的都是最底层的普通人。 何况大乾并未有看起来的那般繁华,很多朝政弊端都没有解决,幼帝临朝,太后垂帘,国库空虚,最起码要好好休养十来年。 琳琅看着天际的紫气东来,汹涌澎湃地朝皇城方向聚集,暗自掐指一算,紫微星的确是她的旭儿,大乾将来的领土绝不止于此。 又两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沈旭已经开始牙牙学语,展现出超出常人的聪慧和天赋型。 另一厢,在燕牧的催促下,燕临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境,鼓足勇气向沈芷衣提亲。 他以前喜欢过姜雪宁,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年纪,总是喜欢鲜活灵动的小姑娘,后来对皇贵妃一见钟情,痴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燕临为此很惭愧,暗恋皇贵妃这件事令他有点挣扎,一则觉得对不住宁宁,二则是觉得对不住先帝,有觊觎皇宫后妃之嫌疑。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燕临逐渐变得成熟起来,渐渐地明白,宁宁只是他少年时期短暂的美好。 他其实没有想象中地那么喜欢对方,不然也不会轻易地移情于美若天仙的皇贵妃。 而对皇贵妃的痴迷,更多的是男人对于绝色美人的由衷倾慕,这不是爱情,而是被惊艳后的反应,谁能抗拒仙子般的绝色呢。 如今姜雪宁已经嫁作他人妇,成为张遮的夫人,过着相夫教子的幸福日子,与他兄妹相称,而皇贵妃膝下有子,已经晋升为谢太后,垂帘听政,威仪甚重,令人不敢轻易直视。 唯有沈芷衣和他有书信往来,谈起曾经在边关发生的旧事,纷纷感慨,他们很小的时候便认识,关系一直处得不错,但经历了生擒大月王子之事,彼此间颇有默契。 时间和经历也许是最好的调和器,能够冲散很多的无奈和悲怆,从前不觉得来电的两个人。 蓦然回首,灵光一现,忽然觉得良人不在远方,而是近在咫尺。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是缘分正如诗里所云的美妙。 燕临英武骁勇,沈芷衣娇柔坚毅,他们都曾经历过人生风雨,褪去了外表和心理青涩,对很多事情看得透彻而明了。 燕临的提亲,令很多人出乎意外,最为高兴的人,莫过于是姜雪宁,她对燕临最为愧疚,前世发生的种种,遗憾无数,如今看到燕临找到心仪的姑娘,她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何况芷衣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虽身份高贵但没小性子,这辈子没有背井离乡,死在大月境内,如果嫁给燕临,绝对是一件幸事。 姜雪宁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吩咐婢女准备笔墨纸砚,她准备给芷衣寄去一封信。 毛笔蘸墨,书于宣纸。 简单的一句话,全都是姜雪宁的心里话:珍惜眼前人。 莫要蹉跎时光,如果喜欢,便勇敢去追求,正如她对张遮一般。 姜雪宁从不在乎旁人对她的议论,嘲她主动倒贴也好,妒她慧眼识英雄也罢,只要真心喜欢,不留遗憾,这一生也算值了。 第855章 宁安如梦(60) 正如姜雪宁所盼望的那般,沈芷衣对待燕临没有矫情,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喜欢,没必要矜持地去逃避。 他们的婚事很快摊在明面上来操办,琳琅亦是乐见其成,将薛太后的私库全都给了沈芷衣做陪嫁,吩咐钦天监择定了黄道吉日,先定亲,后备嫁。 看着沈旭趴在自制的小型书桌上,有模有样地临摹着大字,全神贯注的模样好似大孩子,闵太后抿嘴微笑,侧身对品茶的琳琅聊起了沈芷衣待嫁的事,言语间满是感慨。 “兜兜转转,芷衣最后竟然选择了燕世子,这婚事如果放在以往,想都不敢想,看来他们的缘分是天注定,想必是桩良缘。” 如果薛太后在世,沈芷衣就算和燕临两情相悦,也是注定走不到一起,毕竟燕家和薛家是死敌,关系恶化到不可挽回的严重程度。 如果沈琅依然在世,依照他多疑制衡的性格,也不会答应燕临尚公主,毕竟大乾的驸马拥有实权,燕家一人独大,沈琅绝对不愿意看见这种局面,甚至会选择以非常手段打压。 琳琅绝美的面容氤氲在温热的雾气之中,清雅的茶香袅袅,云山雾罩般掩住了她的真实表情,唯有一抹清浅的笑意,“的确是良缘,咱们只需等着添妆。” 遥想前世,燕临和沈芷衣结局都不算好,前者活着好似死了,阳光的面容早已变得阴鸷,即使后来造反称帝,也没有活到寿终正寝,连个子嗣都没能留下。 后者更悲剧了,沈芷衣生前被亲人牺牲,被异族折辱践踏,死后也不能回归故土,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果两个不幸的人,能彼此珍惜走在一起,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吧。 琳琅略微一想,随即将其抛到脑后,转而笑吟吟地看向人小鬼大、开始拿着书朗朗读起来的旭儿,同龄的小孩儿在玩泥巴,这小子却喜欢啃书本,舞文弄墨,乐此不彼。 “旭儿累不累,要不要吃些点心,休息一会儿?” 闵太后有点心疼,语气和婉地问。 沈旭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将精致小巧的紫豪笔搁在书桌上,声音脆脆道,满脸的笑意,“回闵母后,儿臣一点儿不累,只是感到高兴。” 闵太后格外不解,目露疑惑,“旭儿高兴什么呢?” 她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坐的住,小小年纪便开始读书写字的孩子,聪明有天赋暂且不说,还十分的好学,令人看了既欣慰又心疼。 整天读书写字,有什么值得高兴,这般大的孩子不都爱腻在娘亲怀里撒娇吗? “儿臣高兴的是,今日又和谢先生学到新东西。” 沈旭眼睛变得亮晶晶,语气非常自豪。 他有很多的夫子,大多是内阁学士,翰林老夫子,但最喜欢的便是长得最好看,对他最为温和,几乎倾囊相授的谢太师。 不知为何,沈旭总觉得,谢先生看上去很亲切,好似父亲般高大巍峨,教他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甚至亲手给他做云片糕。 味道比宫里的点心强多了。 还有,谢先生每次都会让他亲自带一句话,每次都是一样的内容和口吻,“劳请陛下给微臣带个话,请太后娘娘金安。” ps:今年的2月3月真的好忙,只能更一点算一点,有点短小,如果作者突然断更了,应该是病倒了,头晕脑胀的程度。 第856章 宁安如梦(61) 谢危对沈旭的特殊,从不遮遮掩掩,对琳琅的关切亦是堂而皇之,正是这份敞开式的“光明磊落”,没人怀疑他们的亲密度。 就算有人觉得谢危对美貌的谢太后过分殷勤了,出入后宫有点过于频繁,但只会觉得他们兄妹情深,对沈旭的感情源于爱屋及乌。 如今的谢危位高权重,不仅担任着帝师要职,还是内阁首辅,巴结他的人,只会逢迎讨好,不会暗自腹诽,对此颇有微词的人也被警告,谢太后垂帘,不是普通的太后。 琳琅看着言语间对谢危满是推崇之词的旭儿,不禁莞尔一笑,暗自感慨,不愧是她的孩子,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闵太后就着这个话题夸了谢危几句,用格外羡慕的语气说道,“妹妹娘家得力,谢先生确实大才,老话都说,外甥像舅,仔细看看旭儿,这孩子还真和谢先生有两分相似。” 但五官精致的部分更多的像琳琅,小模样长得越来越好,长大后不知会迷死多少姑娘。 琳琅没有接话,取了一块糕点吃了,又请闵太后尝尝,既不疏离,也不会太亲近。 沈旭不被她们的闲话家常所打扰,继续描摹写字,身板端正的好似一棵小青松。 这样的午后时光静谧而美好,充满了岁月流淌的细腻无声,从春来到夏,由夏来到秋,到了燕临和沈芷衣的大婚之日。 沈芷衣着一袭锦绣红嫁衣,精致的妆容之下,娇嫩如玉的面孔有着成熟的气息,黛眉红唇,香脂飘香,比寻常妩媚有风情。 琳琅特意将苏尚仪给了沈芷衣做陪嫁姑姑,另外两个老成的宫廷老嬷嬷和陪嫁宫女内侍暂安置在公主府,替沈芷衣打理嫁妆。 沈芷衣有公主府,但无需按照传统入住,她被一顶华丽嵌金的红色宫轿从正宣门送出去,送去张灯结彩的勇毅侯府,从此皇宫便成了娘家,从此便是燕家妇。 宫外的世界很热闹,燕府门庭若市,宾客满座,鼓乐喧天,贺喜连连,鬓角生了白发的燕老侯爷精神抖擞,笑容都没停止过。 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前总追着姜家的二姑娘前后跑,人家姑娘后来另嫁他人。 燕牧还以为儿子要消沉,谁知他早就释怀,和乐阳长公主渐生情愫,令他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宾客席里,燕牧最看重的是谢危,这可是他嫡亲的大外甥,他姐姐燕敏唯一的血脉,奈何这孩子年近三十都不成亲。 燕牧为儿子成家感到欢喜,为外甥孤家寡人感到忧心,居安有才有貌有地位,恨嫁的闺秀们一大把,但谢危全都拒绝了。 眼见舅舅又要对他进行说教,谢危留下礼物提前退了,其实他不太喜欢人多热闹。 临走之前,谢危代沈旭宣了恭喜的旨意,小孩子的吉祥话,包含对姑姑沈芷衣的新婚祝福,全都溢于言表。 琳琅和沈旭的身份贵重,没有出宫凑这份婚庆热闹,但该传达的旨意,以及送的贺礼全都送到位,如此,也算给足燕家面子。 谢危离开勇毅侯府,坐着马车径自进了宫,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琳琅的宫殿,接待的宫女颇为干练,是竹心和青阑。 尤芳吟去岁出宫嫁人,是琳琅亲自给他物色的好郎君,同时也是谢危的人,吕显。 吕显是金科进士出身,后远离官场,当起了商人,腹有文墨,擅长经商,嘴皮子很利索,除了谢危,几乎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喜欢赚钱,更享受赚钱的乐趣,机缘巧合之下,吕显和出宫采买的尤芳吟邂逅相识,起先引起的误会,到后来的好感顿生。 他们的缘分估计是天注定吧。 琳琅得知内情,问了尤芳吟的意思,又从谢危那里了解到吕显的具体情况,人品尚可,家底丰厚,敛财有道,正缺一个爱算账的娘子。 尤芳吟风光出嫁后,冬雪也出宫了,竹心和青阑顺理成章地成了琳琅的一等宫女。 她们看见谢危来了,恭敬有礼地将其迎进来,竹心福了福身,俏声多添一句,“娘娘在茶阁,准备了先生爱喝的金陵春。” 茶阁饮酒,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857章 宁安如梦(62) 谢危心领神会,目不斜视地进了后殿有着重重帘幕的茶阁,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玉瓷面的茶几旁,长发披肩的琳琅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之上,面前清一色的铃兰花状的酒壶和琉璃盏,盛了半盏清澈的酒酿。 室内没有熏任何香,余有酒香和美人香。 “你来了。” 琳琅闭目养神许久,微睁眼,语气恬淡。 “我来了。” 谢危缓缓靠近,声音轻柔似水。 “琳琅,你要出宫吗?” 最想说的话,最终脱口而出,谢危一直想带琳琅离开皇宫,想要和她长相厮守,做世俗意义的夫妻,这一天他等了好久好久。 “那现在就出宫吧。” 琳琅侧头看他,唇角上扬,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在皇宫内院待腻了,整日都是那些风景,那些人,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你…你不担心旭儿?” 谢危得到这样确切的答案,微微一怔。 他的确有私心将琳琅带走,但转念一想,琳琅不管以何种方式离宫,旭儿都会伤心,他还没正式成年,正需要母亲的呵护。 闵太后虽然对旭儿视如己出,但到底不是亲生母亲,谢危越想越犹豫,有点埋怨自己太自私,只考虑自己,没有顾全到儿子。 人啊,总是这样清醒而矛盾。 看着谢危纠结的表情,琳琅忍不住盈盈而笑,她既想出宫,自由自在玩耍,有更多时间和谢危相处,但也不会放着旭儿不管。 毕竟旭儿年纪太小了,即使他身具花灵之气,还有她的保护符全方面保护,但也只是个孩子呀。 “居安,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不是正常人,皇宫困不住我,你害怕吗?” 琳琅眨了眨眼,看着谢危意味深长道。 谢危不禁勾唇,凑近几步,定睛细看琳琅,语气格外的认真,“不怕,不管你是仙女还是妖姬,我谢某都爱你至死,你若想采阳补阴,现在也可以,我自愿的。” 琳琅笑容逐渐扩散,眼睛清亮的好似一泓秋水,她支起身子,伸手将谢危拉了过来,纤细的玉臂勾住对方的脖子,吐气如兰道,“既然居安不怕,开始采阳补阳吧。” 柔软的嫣唇贴上去的刹那间,谢危浑身一振,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下一刻将其打横抱起,越过茶阁前侧的雕花珐琅屏风,往象牙床大步走过去,落下帷幔,衣衫散落。 床榻之上,二人缠绵交缠,炙热温柔的吻从娇嫩的红唇逐渐落在修长白皙的脖颈。 谢危全身似乎都燃起欲望之火,低沉喘息,在琳琅的肌肤上落下一串串粉红印记。 琳琅情难自禁,溢出舒适的呻吟声,惹得谢危愈加地激动,泛红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她美丽而酡红的面颊,一阵攻城掠地。 床帷内的春意蔓延,暧昧无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全被琳琅提前设置的结界阻隔住。 他们尽情地交欢,抵死缠绵。 半个时辰后,琳琅唤人进来更衣沐浴。 如今在内室侍候的宫女唯有竹心和青阑,她们早习惯谢先生来了,娘娘就要沐浴的常态,眼观鼻,鼻观心,只做分内之事。 … 琳琅换了一套出宫要穿的衣服,普通云纹的绿衫罗裙,挽着简单的垂云髻,簪了一朵白玉兰稍加点缀,不施脂粉,丽质天成。 她使用了障眼法,留下了一个傀儡木偶在宫殿里休息,随着谢危坐着马车出宫。 一路上,谢危只是盯着她看,好似看不够一般,丝毫不多问她到底是仙是妖。 “你真的不好奇吗?” 琳琅倚靠在谢危的肩头,淡淡地问。 谢危的反应也太镇定了点吧。 “不好奇,你是琳琅就足够。” 谢危将琳琅揽在怀里,满脸的幸福惬意,他这个人,无论何事,从来只会问结果,即使是苦果,那也是果,他甘之如饴。 琳琅没有多说,这样最好,她也不喜欢多解释,原以为谢危是个偏执的疯子,前世说自杀就自杀,没想到他如此的痴情通透。 琳琅觉得,她越来越喜欢居安了。 马车一路前行,没有回到谢宅,而是来到一家雅致的酒楼,谢危下车前亲自将帷帽将琳琅戴上,动作轻柔地扶着她的手下来。 他们在酒楼要了包厢,好好吃了一顿。 皇家御厨的手艺虽然精湛,但琳琅吃多了也觉得腻,尝尝这里的美酒佳肴,甚觉可心,尤其是楼里招牌菜清炖蟹粉狮子头,个头大,吃起来满口香,配上葡萄酿,绝美。 谢危吃的不多,看琳琅胃口这么好,只是乐呵呵地为她添菜,聊旭儿的日常琐事。 吃饱喝足后,谢危和琳琅准备下楼,好巧的是,正好看到吕显提着一包东西结账。 吕显听到细微动静,侧头一看,正好看到下楼的谢危,以及他身旁戴帷帽的窈窕女子,眼神猛然一亮,立即扯嗓门招呼起来。 “谢危,你怎么在这儿,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哪家的?我认识吗?你不厚道啊,有了意中人还要藏着掖着,我成亲的时候可是请你吃席的呀,方便的话,你介绍一下?” 吕显好奇心瞬间爆棚,谢危那样不喜欢出门的人,居然会带着年轻姑娘出来吃饭。 这真是个大新闻啊! 他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看谢危和姑娘的站位,亲密无拘,显然很熟稔,二人之间流淌的气流也预示着是对情人,他嘴巴快,噼里啪啦便是一大堆话。 谢危不悦地斜睨了吕显一眼,拉着琳琅的手准备径自离开,他是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无需付账,掌柜对他亦是恭敬态度。 “你话太多了,看来太闲!” 谢危张嘴,语气略带几分警告。 吕显撇了撇嘴,表情委屈的紧,他好歹是谢危认识多年的合作伙伴,经历了策反打压和将平南王毒杀的系列危险活动中,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啊,谢危对他真不客气。 “吕先生,你夫人还好吗?” 婉转动听的女声悠然响起,吕显的身子都快酥了一半,虽然他是有妻室的人,和芳吟的小日子过得特别幸福,但也扛不住这么柔的声音。 听起声,对方估计是个温柔到极致的大美人吧,谢危真是有福气呀。 吕显胡思乱想着,下意识地对琳琅点了点头,“芳吟她很好,她喜欢吃这里的龙井醉鸭,我特地来买两只,不知姑娘和芳吟是何关系,是否有空来鄙宅做客呢?” 琳琅微笑摇头,婉拒道,“不用了。” 吕显还想继续攀谈两句,谢危轻咳了两嗓子,瞟了他两眼,带着琳琅疾步离开。 “谢危也太小气了,藏什么啊。” 吕显扁着嘴,心里郁闷的紧,看着疾驰而去的黑蓬马车,不住地摇头,谢危都一大把年纪了,身边有女人很正常,不然肯定出了毛病,不知那位声音好听、身段窈窕的姑娘出自哪家? 如果燕老侯爷知道这事,估计要催婚。 第858章 宁安如梦(63) 谢危和琳琅重新乔装了一番,在盛京的大街小巷里肆意穿梭游玩,还雇了一艘游船看江畔的夜景,夜幕深沉之际,星光灿烂。 二人在舱头吃着自烤的海鲜肉串,喝着金陵春酒酿,鲜香飘得很远,偶尔有三五只花船划过,传来歌女如梦如幻的曲调。 琳琅仰首看璀璨的夜空,弦月渐圆,依稀只听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谢危兴致勃勃地剥着虾,给烤鱼添佐料,烟火气中依然有一股清雅不俗的气质。 琳琅任谢危投喂,愉快地喝着爽口小酒,耳中灌入夜风和婉转的曲调,忽然起了几分雅兴,“居安,你带琴了吗?” 谢危颔首,颇有些自得。 “琴不离身。” 他是爱琴之人,更爱琳琅抚过的琴。 谢危擦拭一下手,往内取出焦尾琴,自告奋勇地说道,“我给卿弹一曲可好?” 琳琅含笑看他,微微抿唇,“甚好。” 谢危盘腿而坐,信手拨弄琴弦,奏起凤求凰,他的视线一直落于琳琅的面上,嘴上朗朗轻吟,包含无限情思,令人陶陶然。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 琳琅凝神倾听,对谢危莞尔一笑。 谢危一曲奏罢,将古琴交给琳琅,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意思浅而易见,他期望琳琅为他弹一曲,敞开心扉地倾诉,如他一般。 琳琅素手挑弦,弹起了长相思,她的声音宛若天籁之音,将长相思的古琴曲弹唱出来,“红满枝,绿满枝…相逢知几时。” 相思之意,缠绵之情,临风倾诉。 “真好。” 最后一个音调尽,谢危意犹未尽地感叹,琳琅重新吃着美食,顺手往谢危嘴里投喂了一片烤苦瓜,苦涩的味道,引得谢危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但依然吞了下去。 琳琅的恶趣味,他欣然接下。 美好得无人打扰的独处时光,气氛正浓,忽然从后头划过来一艘大船,有清脆的女声分外不客气地叫喊,“喂,你们的烤鱼烤肉怎么卖?还有,我家公子愿意花重金聘用先前弹琴的姑娘,弹奏一曲!” 话音未落,谢危的眉毛不悦蹙起,站起了身来,往后面的船只看去,目光犀利。 琳琅擦了擦嘴,戴上帷帽,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她和谢危出来游玩很低调,没带仆婢,游船普通低调,不甚奢华壮大。 婢女看到谢危,微微一愣,俏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语调缓和许多,含笑道,“这位公子,请问你们的吃食卖吗?我家公子小姐闻着味道寻来的,价格不是问题…” 她话还没有说完,谢危冷言打断,语气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然,“不卖,勿要打扰!” 婢女吃了一个闭门羹,脸色有点不自然,但她也是在富贵人家里浸染的奴婢,谢危的长相气质,以及衣着,都不像普通人。 她诺诺地道歉两句,返回船舱回话。 没多久,一位鹅黄裙装的贵族小姐气势冲冲地走出来,身后还有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他们长相略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兄妹。 第859章 宁安如梦(64) 裙装少女的打扮的格外精致,金簪玉钗,尽显富贵气派,估计从小被娇惯的缘故,听说有人拒绝卖她东西,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对人喷一句,“你真不识好歹!” 但看到那张熟悉俊逸的面孔,少女哑然顿住了,她曾经在家隔着屏风偷看过对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不是当朝太师兼首辅的谢危吗?盛京闺秀圈的姐妹都心心念念想要嫁的青年权贵。 那时父亲有意将她许给谢危,言语交谈间一直暗示,但谢危拒绝了,根本不考虑。 尾随在少女身后的公子也认出谢危,在京城达官贵族的交际圈,谁不认识大乾最有权势的谢先生,盛京顶级的钻石王老五。 “抱歉啊,谢大人,我们不知是您的船,多有打扰,请大人见谅,刚才我家丫鬟无礼冒犯了。” 周少霖赔着笑脸,弯了腰,下意识地作揖赔礼,看到谢大人这张冷脸,他的腿肚子一直打哆嗦,那叫一个后悔啊。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谢危啊,若是这事父亲和祖父他们知道,肯定要对他动用家法。 周家乃大乾的中等勋贵,比清远伯府要风光许多,但比勇毅侯府低调逊色一点,家中的老祖父是清流,曾入过内阁,如今退休在家,父亲是户部尚书,一直与谢危交好。 谢危眉峰冷峻,唇角紧抿。 那个被指名的婢女吓得一个哆嗦,她哪里知道对方是这般权贵,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磕头,“请大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周少霖的妹妹,也就是鹅黄裙装的少女周兰惠一直盯着琳琅注视。 女人间的比较,在这一瞬间尽显无疑,谢危身边的女子,即使戴着帷帽遮面,依然可窥几分秀逸芳姿。 看这打扮气质,对方绝对不是乐伎。 周兰惠咬唇暗想,谢危婉拒那么多名门闺秀,包括她在内,原来是有了意中人啊。 哎,不遗憾自然是假的,谁不希望做首辅夫人,被其他小姐妹羡慕嫉妒,谁不希望嫁给丰神俊朗的如意郎君,与其百年好合? 谢危注意到周家兄妹的目光纷纷落在琳琅的身上,心里不爽,牵着琳琅的手进舱。 余下对面不停磕头的丫鬟,以及面面相觑的周家兄妹,他们也没傻愣着在原地,立即吩咐船夫调转方向离开,免得继续打扰。 只是经由这么一出风波,加上吕显根本没打算保密的大嘴巴,不出两日功夫,谢危携心上人上酒楼、游船共度美好时光的新闻便新鲜出炉了,引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燕老侯爷一得知消息,便想来亲自问个仔细,居安如果有了心上人,婚事是不是应该提前操办起来? 他作为大家长,也该给外甥张罗下,对方是哪家的姑娘?身家只要清白,贫富都不重要,居安喜欢就行。 新婚燕尔的燕临和沈芷衣也很好奇,谢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谁能入他的眼? 唯二重生的姜雪宁听了这则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亦是满心好奇,她记得上辈子谢危不知何缘故疯了,选择在惊鸿宫自焚。 他何时有了心上人,是谁啊? 第860章 宁安如梦(65) 谢危有点无奈,催婚好奇的人太多了。 但琳琅告诉他,“我可以变换容貌,如果你想要成亲仪式,那就办一场婚礼吧。” 至于她的身份,凭借谢危目前的手腕权利,很好捏造,可以是父母双亡的商贾孤女,也可以是某官宦人家的表姑娘,捡回来的姑娘也行,理由嘛,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谢危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成亲了,免得总有人明里暗里地让他做女婿,何况琳琅可以隐形,如今出入自由,既可以回宫陪伴旭儿,也可以在宫外和他做一对世俗夫妻。 心动不如行动。 谢危挑了个时间告诉舅舅燕牧,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打算尽快成亲,他的婚礼会提前操办,到时候请舅舅和表弟来吃席。 燕牧差点热泪盈眶,外甥终于要成家了,他打算替谢危操办,但被后者婉拒。 一则,谢危就是薛定非这个真相,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燕牧即使有心,也没有身份去替谢谢危张罗婚事。 假薛定非被谢危救下,免除了薛家谋逆牵连的罪名,如今成了燕牧的干儿子,整日干爹长,干爹短,继承了薛定非的名字。 二则,谢危想亲自安排婚礼,精心设计,新房的格调布置,颜色选择,还有宾客都得令琳琅满意,婚礼见证他们新的开始。 琳琅的真人在皇宫逗留了大半个月,陪伴旭儿,傀儡人偶虽然也能聊天说话,眉眼神态和她如出一辙,但灵慧如沈旭旭,如何看不出母后的变化,但他选择不说不问。 母后有秘密,他选择帮着保守。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重阳前夕。 谢危大婚,满京城的人都好奇新娘是谁,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 婚礼举办的异常恢宏,据说新娘子美若天仙,不逊色于艳冠群芳的谢太后,但亲眼看见谢夫人的人少之又少,也不太确定,唯有沈芷衣和尤芳吟有发言权。 姜雪宁没有机会参加谢危的婚礼,对此好奇的要命,后来问沈芷衣,新娘子是谁家的姑娘,容貌真的比肩宫里的谢太后吗? 沈芷衣唯有感慨万千,“很美很美。” 新娘姓花,唤琳琅,和谢太后重合。 姜雪宁微微蹙眉,嘴里念叨着“花琳琅”三个字,不禁茫然摇头,听都没听说过,上辈子也没这么一号美女。 上辈子不仅没有花琳琅,也可能没有谢琳琅,前世今生,很多事都有了变数。 姜雪宁后来生产,诞下一子,名唤张鸿,沈芷衣和燕临婚后一年有了女儿,取名燕昭,小名瑶瑶,小姑娘三岁时进宫,初见沈旭,彻底迷上沈旭,哥哥长,哥哥短。 琳琅和谢危成亲三年后,再次怀孕,后诞下一对龙凤胎,儿子唤作谢琛,女儿唤作谢珺,把谢危喜得差点晕过去。 这辈子竟能当两次父亲,旭儿已经令他很满足,那孩子聪明好学,十分灵慧,对他也信任依赖,就算不姓谢,也是他儿子。 谢危抱着孩子,一手一个宝,感激地看着戴着产后抹额的琳琅,他的妻子,此生挚爱,为他生儿育女,理应得到全天下最好的呵护。 余下人生,他们夫妻和谐,举案齐眉。 谢琛和张鸿后来当了沈旭的伴读,三个人的感情处得很不错,尤其是沈旭和谢琛。 大乾在沈旭成年后呈现最为鼎盛的时期,大月死性不改,再次来犯。 文武双全的沈旭带领老将少将,亲自出征讨伐,士气大增,最后大获全胜,打得大月哭爹喊娘。 大月氏最终举白旗投降,被迫舍弃了一座又一座城市,苟延残喘,成了一盘散沙。 琳琅和谢危寿终正寝之际,私下告诉了沈旭、谢琛和谢珺三兄妹,他们真正的血缘关系,告诫他们,此后一定要互相扶持。 三人若有所思,纷纷点头,看着白发苍苍的父母闭上眼睛,忍不住嚎啕大哭。 琳琅脱离世界,重新回到灵玉空间,高床软枕,满室的珠光,美美地睡了一觉。 ps:宁安如梦的世界完结,撒花 第861章 红楼梦(1) 荣国府,贾家后花园。 琳琅扑蝶累了,寻了一处幽静的小亭子歇脚看新淘来的话本子,入目皆是假山流水,游廊花草,偶有三五只蜂蝶循着香气飞来,灵巧展翅停在妙龄少女的鬓发和肩头。 此情此景,换做其他人看见,必定惊为天人,十二三岁的少女已经出落得宛若花仙一般美貌娉婷,体内暗香浮动,引蝶而来。 但侍候琳琅左右两侧的丫鬟临秋和映水面色如常,她们自表姑娘六年前进贾府便近身伺候着,早已习惯这种人间罕见的美景。 琳琅全名穆琳琅,乃贾代善庶出长女贾盈和寒门举人穆菘的独女,贾盈出嫁随夫君外放江陵做知县,日子过得也算平顺和美,虽膝下无子,但爱女玲珑标致,人见人爱。 奈何天不遂人愿,六年前突发一场疫病,琳琅的父母双双染疾,撒手人寰。 六七岁的小姑娘既没祖母家可去,穆家人丁单薄,老人家去世的早,且祖籍还是乡下,根本没有家世,隔得远的亲戚各自打着算盘,兜兜转转之下,琳琅被送到荣国府。 病逝的贾盈就算是不受重视的庶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也是贾家的姑娘,她的孩子体内也留着一半的贾家血液。 贾母起初没有留庶出外孙女的打算,大户人家的主母,表现再如何贤良淑德,其实都膈应姨娘,何况是庶女所出的孩子呢。 但面子上还得过去,贾母吩咐人将穆家家仆唤进来,问了点情况,见了琳琅一面。 初见年幼的小琳琅,贾母的眼睛瞬时间亮了起来,她生平最爱美好的人或物,尤其是精致漂亮的孩子,原以为她家的姑娘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花朵。 不论是大年初一出生带吉兆的元春,还是其他三春姐妹,小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天生的美人胚子,但和琳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贾母心里有几分别扭,但心思却不由自主地活络起来,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耀眼的风华,她阅历几十载,第一次见到。 贾母心下暗忖,养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姑娘根本不难,若是把她养熟了,彻底成为贾家的一分子,日后说不定能帮助贾家。 略一沉吟,贾母便拍了板,将略显青涩的琳琅留在贾府,一留便是六载的时光。 琳琅被安置在三春的院子中居住,几年的时光相处得还算不错,迎春木讷老实,探春爽朗俏丽,惜春略显稚嫩,性子傲娇。 在贾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下人们虽然是跟红顶白的货色,但他们见琳琅的容色出落得越发美丽,比画里的仙女都要美,心存了敬畏之心,除此之外,贾母的看重也使琳琅的规格待遇,不打一丁点儿折扣。 唯一令琳琅无语的是,府里有个精雕细琢般的二爷贾宝玉,她名义上的表哥,从小就爱吃女孩子嘴上的胭脂,喜欢往她身边凑热闹,问她熏了什么香,能否告诉他。 天真无邪,很傻很纯,偶尔爱在众人前摔玉发个疯,问这个姐姐有没有玉,那个妹妹有没有玉,精神状态有点异于常人。 第862章 红楼梦(2) 琳琅随手翻看了几页话本子,手边捧起临秋递过来的杏仁酥茶,浅啜了两口,没有继续喝的意思,跟前的映水颇有眼色地接过去,唤来身后的小丫鬟珍儿呈上几色果脯。 她们两人虽是贾府的家生子,但自从侍候琳琅的那一日,便有忠心符贴身,不会是贾母的眼线,事事以琳琅为先,做事周全。 就连她们临秋、映水的名字,也是琳琅亲自取的新名,原先玛瑙、翡翠之名弃了。 琳琅正欣赏着夏日过尽、秋意渐浓的明媚风景,前方忽有丫鬟匆促的脚步声响起。 临秋定睛一看,正是她们岚意阁中烧水传话的门外小丫鬟佩儿,她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对琳琅躬身行了礼,快言快语。 “姑娘,老太太那边喊你去呢,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在那儿陪老太太逗趣儿,可热闹了。” 老太太指的是贾母,二姑娘迎春,是大房老爷贾赦的庶女,三姑娘探春是二房赵姨娘所出,四姑娘惜春是宁国府贾珍之妹,贾家的大姑娘贾元春是二房嫡出,王夫人的女儿,多年前进宫做女史,还没混出名头。 “老太太喊我作甚?是不是有什么事?” 琳琅微微蹙眉,贾母的确是个一喜欢喜庆热闹、安于享受的老太太,最喜欢孙辈儿凑在身旁欢声笑语。 贾宝玉是她的命根子,宠得好似娇滴滴的女孩子,其他三春亦是养在身边热闹着。 至于教养,琳琅不曾见过贾家聘过教养嬷嬷,也不曾见其他的长辈有所重视女孩子的学习问题,只要识点字,不做睁眼瞎即可,外加女子必备的针线女红要学一点。 姑娘们随便教养,贾家的男嗣的教育问题也被忽视,一个两个的都不爱读书,家族设立的学堂乌烟瘴气。 琳琅曾经好奇,偷偷地去过一次,只看到有个白须老头儿在打瞌睡,席下学生挤眉弄眼,各种基情四射。 琳琅都不用掐指认真算,看贾氏一族的整体气运日渐衰薄,也能猜到,这是一个日落西山、渐渐走向末路的家族,只有贪图享乐的人,罕有肯做实事、愿意上进的子孙。 她的思维发散很广,敛神收回,侧眸看向佩儿,后者一直想在琳琅跟前露面,声音爽脆利索。 “回姑娘的话,姑苏表姑娘的船只今日到了,琏二爷带着人去接了,不到半时辰便要到了,老太太估计想让表姑娘熟悉一下府里的人。” 琳琅微微一怔,立即想起来,前段时间贾母为丧女之事哭得死去活来,消沉了好几日,连最爱吃的炸鹌鹑都没胃口。 但没多久贾母便缓了过来,重新振作了精神,据说要把嫡亲的外孙女接过来。 一则是为了慰藉丧女之痛,二则是心疼外孙女没了娘,想要好好安抚,好生照顾。 “哦,原来是林家表妹来了。” 琳琅恍然大悟,相较于自己这辈子的母亲贾盈,林表妹的母亲是贾母的亲生女,单看她的名字,贾敏,便知她是真正意义受宠的嫡女,名字随哥哥贾赦、贾政取的。 “走吧,老太太那边一定很热闹。” 琳琅意味深长道,脚步不耽搁地往贾母的院落而去,身后的临秋和映水亦步亦趋地跟着。 穿花拂柳,一路前行,琳琅步履轻快地来到正房大院前,入目的是雕梁画栋,美婢成群,廊下的巧嘴鹦鹉眼珠子溜溜转,习惯性地叫了起来。 “美人,美人来了!” 立于台阶的俏丽丫鬟见怪不怪,上前将琳琅迎了进去,每次这位穆姑娘过来,这只鹦鹉都会兴致勃勃地重复“美人”,好似它开了灵智,能欣赏一个人的美丑一般。 小丫鬟打了帘子,琳琅进了里屋,喊了在坐的长辈,比如贾母、刑夫人、王夫人以及李纨等人,三春见了她,皆点头示意。 “琳琅,你来得正好,你和玉儿都是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没了亲娘,待会儿她来了,你们要好好地认识,莫要生分了。” 贾母笑吟吟招呼琳琅上前,熟稔地握住她的手,不胜唏嘘,琳琅乖顺点头,但心里有几分纳闷,贾敏病逝也没过多久,按理说,贾母心里难受,也该穿素点的衣服。 但实际上,贾家上下,除了贾母先前不舒坦了几日,提起贾敏,语气颇有伤感,衣服依然是富贵繁华的鲜艳色彩,其他人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该笑笑,该乐乐。 就连贾赦贾政,亲妹子死讯传来,都只是唏嘘两句,然后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前者依然花天酒地,后者醉心书画,与养着的清客谈诗论赋。 贾母伤心是真伤心,但丝毫不颓废,每日将自己打理的富贵整洁,精神奕奕,琳琅心想,心宽体胖应该是贾母长寿的秘诀吧。 第863章 红楼梦(3) 贾母对琳琅唏嘘几句,语气变得伤感,开始哀泣她可怜的女儿,以及未成年的外孙女,琳琅挨着年纪最小的惜春坐下,对面是探春,四人低声谈起即将进贾府的林妹妹。 琳琅的年纪比迎春小,比探春和惜春都大,三个美得各有特色的小姑娘围绕一个小圆桌边,一边听刑夫人王夫人对贾母的温言劝慰,珠大嫂子李纨适时添补,一边喝茶。 三春对林姑娘的情况不甚清楚,曾经也没见过,只知晓对方是出嫁姑姑的女儿,父亲是巡盐御史,探花郎出身,曾经袭过列侯爵位,真正的书香门第,清流衿贵之女。 林贾祖上风光显赫过,父亲有文化有才气,是真正的读书人,和荣国府的爹爹叔伯们截然不同,林姑娘想必是个文雅女孩儿。 琳琅静默听着她们的所知所闻,对即将见面的林妹妹颇感兴趣,对方既然家世不错,父亲健在有官位,为何会投奔外祖家? 她是没地方去了,被贾家收留了,林表妹的父亲这么放心女儿离家? 时间过得似乎有点快,琳琅百无聊赖地吃着茶,思索着疑问,偶尔听两耳朵邢夫人毫无文辞地奉承贾母。 后者笑容浅淡,很少回应,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 王夫人看起来有点沉默寡言,偶尔搭讪两句,斜眼瞟了几眼略显木讷的李纨,似乎觉得大儿媳嘴拙,不如侄女儿凤姐嘴巧。 贾母的大丫鬟鸳鸯适时讲些小笑话,帮衬着俩夫人讨老太太欢喜,气氛还算和悦。 忽闻外头有丫鬟清脆的禀告声,字字清晰入耳,“林姑娘到了。” 室内的谈话声瞬间歇住,大家看向门外,暗自揣度贾母的心思,眼观鼻鼻观心。 贾母面容立即浮现出悲伤又激动的矛盾表情,眼角微微湿润起来,有点泛红,一副悲怆老人家的神情,看着被丫鬟打帘子迎进来的稚嫩少女,她忍不住站起,泪流满面。 林黛玉心思敏感,从进贾府以来一直都很小心,话不敢多言,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唯恐被外人看低了去。 贾家仆妇丫鬟的打扮行止,似乎与以往见过的不同,和她家区别很大,人数也繁多,位于高坐的富态老妇满头的银霜,看年纪和神态,朝她看了过来,应该是外祖母。 黛玉想到母亲的病逝,看到亲人,不禁悲从中来,眼泪说来就来,夺眶而出,涟涟如珠,挂满了芙蓉面,显得楚楚动人。 她刚想躬身拜见,就被贾母心肝肉似的搂进怀里唤着,好似看到女儿贾敏般激动。 刑夫人和王夫人帮忙劝着哄着,把哭成一团祖孙俩劝好,接下来就是各种认亲,先是舅母嫂子,而后是三春,最后便是琳琅。 黛玉初见琳琅吸了一口气,眼神好似被微风拂过一般,好生美丽的小姐姐。 对方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容颜渐开,眉眼精致无瑕,身形婀娜,好似画里的小仙女。 更奇怪的是,初次见面,她便对这个和自己境遇有点相似的表姐,有一种惺惺相惜的亲切感。 琳琅亦然,她敏感地嗅到,眼前名唤林黛玉的小姑娘身上有一股熟悉的灵气,独属花草土木间的清新雅意,很熟悉,很好闻。 她是铃兰花修炼成仙,对植物散发的气味很敏感,黛玉虽然是人类凡胎,但浑身上下散发着花灵之气,极有可能是花仙来到人间历劫,不知是何劫,是否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琳琅对此很好奇,她本有位列仙班的机会,但经历了仙魔世界,觉得天界不过如此,规章制度繁多,还不如当个散仙自由自在得好。 “林妹妹。” 琳琅心思婉转地收回来,笑眼看向微微发怔的黛玉,后者脸颊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对她柔柔地喊了声,“穆姐姐。” 想到穆姐姐的母亲和她母亲是姐妹,气质如此亲和,黛玉难得流露出小女孩的娇憨,没有一板一眼,小心谨慎的说话。 “穆姐姐生得真好看。” 黛玉由衷地称赞,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赏心悦目的小姐姐,莫名的心生欢喜。 “妹妹也好看啊。” 琳琅莞尔,黛玉看起来体态娇小,弱不禁风,似乎有不足之症,但肤色雪白,眉眼清丽,浓浓的书卷气,是个很标致秀气的小姑娘,她见了也很喜欢,更喜欢对方自内而发的草木气息,好似看到了同类。 三春看她们二人如何说话,忍不住捂起了嘴,探春眨眨眼,促狭插话,“你们不要互夸了,都是漂亮的小仙女。” 琳琅伸手戳了戳探春的额头,又看着迎春和惜春的视线,拉着黛玉的手,和她们玩笑说着话,一字一顿道,“你们也是啊,全是仙女下凡,可不要调侃我们,林妹妹脸薄,小心她羞了,到时候不理你们哦。” 惜春嘟着嘴,上前拉了拉黛玉的袖子,“林姐姐才不会,穆姐姐就爱开玩笑。” 迎春和探春忍俊不禁,开始对黛玉微笑,贾母看着如此和睦的场景,暗自放下心,忍不住开怀笑,“你们都是祖母的小仙女小宝贝儿,金贵着呢,以后要好好相处。” 琳琅、黛玉和三春齐齐应声,恭敬以待,“是,我们会的。” 她们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日常没什么娱乐,除了学点才艺,打发时间,也就是彼此间串门说话,感情也会日益增益。 王夫人仔细看了看黛玉的体态,委婉问了她是否有不足之症,心想着,这远道而来的外甥女看着也太清瘦羸弱,不太健康的模样,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黛玉没有隐瞒之意,如实回答,说了自己从小就吃药,如今在吃人参养荣丸,又讲了她三岁时,有癞头和尚渡她出家的事,引得人一阵唏嘘感慨,还有点惊诧。 贾母吩咐人给黛玉日常配药,正关切问着其他事宜,黛玉一一应着。 忽闻外头响起一道爽朗笑声,浓郁的香粉气随风荡漾进来。 第864章 红楼梦(4) 未见其人,先闻其人,说得就是王熙凤,她的出场太过张扬,瞬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琳琅对这位凤姐姐颇有好感,模样漂亮明艳,好似灼灼桃花,向阳而开,性子直爽泼辣,八面玲珑,管家好手,嘴巴甜,好似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最擅长奉承老太太。 王熙凤打扮得相当华丽,好似神仙妃子般,身后跟着仆妇丫鬟们,裹挟着一股香风来到内室,规矩地对贾母等人行晚辈礼,笑吟吟拉着黛玉仔细打量,忍不住大夸特夸。 “哎哟,我真是长见识了,原以为这世间唯有穆妹妹这个天仙,原来还漏了一个,瞧瞧这标致模样,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老太太外孙女,说是嫡亲的孙女也不为过。” 这么一番话,不仅直接夸赞了黛玉琳琅,还间接称赞了三春,个个都没得罪,王熙凤的巧嘴,令贾母心下满意,也令其他人舒坦,挑刺者唯有佩服。 琳琅见黛玉有些羞赧踌躇,不知如何称呼热情似火的王熙凤,不由指着王熙凤向黛玉介绍,“林妹妹,这是琏二嫂子,我们姐妹们都喊二嫂子凤姐姐,这样更亲昵些。” 黛玉虽然不认识她,但也知道大舅舅有个嫡子名唤贾琏,取了二舅母的内侄女,出自王家的姑娘,应该就是眼前艳丽的少妇。 她矜持地喊了一声,“凤姐姐。” 王熙凤有点自来熟,笑容好似开了花一般绚烂,欢喜握住黛玉的手,“好妹妹。” 贾母笑容满面,在旁打趣,“玉儿,你别喊凤姐姐,喊她凤辣子就是,这个皮猴来得这么晚,哪里是当嫂子、姐姐的样儿。” 琳琅微微抿嘴,黛玉亦然,她们都非常清楚,贾母这是对凤姐儿的调侃,越是亲近喜欢一个人,越喜欢肆无忌惮地开她玩笑。 “老祖宗哟,这事怪我怪我,因着知道林妹妹今日要来,我忙着整理住所铺盖,还有一应准备的物件,又刚放完月钱,忙得不可开交,这不就耽误了工夫,该打该打。” 王熙凤一脸的自责愧疚,正准备打自己的嘴,贾母不由怒笑道,“你这猴儿,肚里装着这么多话等着我啊,知道你能干,把妹妹放心上了,这次就免了吧,至于你林妹妹的住处,也别折腾,安置在我这里便是。” 王夫人闻言表情复杂,心思微转,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就把宝玉挪出来吧,老太太正好和外孙女儿好好亲乎一下。” 她的大儿子早早地没了,女儿进宫不能见面,心肝宝贝宝玉却养在老太太那里,挨着老太太住,日常管教也很难插手,那种感觉很不是滋味儿。 话音未落,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年,浑身精致的打扮,夺目的红装,好似一颗红色西红柿鲜艳而明亮。 “宝玉给祖母,太太们请安。” 贾宝玉猝不及防地闯进去,门口的丫鬟都来不及通报,他正好听了半耳朵的话,不由好奇地问道,“太太,为何要我让从祖母那里挪出来,今儿个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贾母见了最疼爱的孙子,嘴巴快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伸手招呼他过来,向他介绍黛玉,“宝玉,这是你林家表妹,黛玉。” 贾宝玉原本的心思全被先前听的话吸引了,目光不自觉看向美若天仙的穆表妹,听祖母这般说,视线不自觉地偏向娇怯怯的黛玉,莫名间,心神被她吸引住了。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似上辈子他们早已见过,如今再见面,似曾相识。 第865章 红楼梦(5) 琳琅看到这一幕,暗自摇头,宝玉和黛玉之间的虐恋情深线虽然埋得很深,却逃不过她的法眼,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黛玉此生应该会与宝玉有纠缠的情缘,注定没结果。 宝玉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新来的表妹,相较于早已熟悉的琳琅,眼前的黛玉更像需要他来保护的小妹妹,单薄瘦弱,弱不禁风。 一股陌生而熟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宝玉下意识地走近几步,亲和笑道,“这位妹妹好生面熟,我觉得似曾相识,估计上辈子就认识。” 贾母闻言乐不可支,将宝玉揉进怀里揉了又揉,声音无限慈爱,语气不乏赞同。 “我的儿,这应该就是你们的缘分,如此一来,我也不担心你们日后的相处了。” 此次黛玉前来贾府寄住,林如海和贾母提前通了气,前者自知身体不太好,政坛风云莫测,想为女儿寻后路,后者则是希望孙子和外孙女凑成一堆儿,收割女儿丰厚的陪嫁,以及林如海给黛玉留下的一应财产。 如今的荣国府早已不是当初显赫富贵的时候,老爷子走了那么长时间,长子贾赦不成器,花天酒地,只是担了个虚职,次子贾政是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没有晋位空间。 孙子辈儿也没个会读书的,寄予厚望的长孙女元春进宫多年,目前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官,前途渺茫,需要府里出钱为之打点,不然日子只会变得艰难难行。 贾母何其精明,贾家表面看去风光,实则在一步步走下坡路,即使不愿意承认,但也知道府里很缺钱,宫里头需要更多的打点。 只要手里有钱,荣国府还能继续保持几分荣耀,支撑到元春正在出息的那一日。 虽说贾母有丰厚的陪嫁,但用别人的钱肯定比用自己的钱舒服,何况亲上加亲的婚事,自己是黛玉嫡亲的外祖母,自然不会亏待她,林如海没有拒绝,她也想尽力撮合。 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这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味,但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沉默不言,静观其变。 宝玉倒是很高兴,愈加靠近黛玉,柔声问她有没有字,得知对方没有,忍不住开怀而笑,一番引经据典,亲字给黛玉取了“颦颦”,引得探春她们打趣反驳,笑语连连。 琳琅微微挑眉,唇角上扬了弧度,一针见血道,“宝二哥,这似乎不妥吧,素闻女儿家的字,要么是父母双亲取,要么是未来夫君取,可不是表哥取的,宝二哥也太好为人师了,看来是取名上了瘾,有点着魔。” 宝玉微愣,有点错愕茫然,他真没想到那么多,他平日虽然讨厌上学读书,对经学之论嗤之以鼻,但也极好风雅文墨,最喜欢做的事之一,便是给丫鬟们取好听的名字。 比如贾母派去伺候宝玉日常生活的大丫鬟珍珠,因为姓“花”,宝玉嫌弃珍珠过于普通俗气,以陆游的诗句“花气袭人知昼暖”,取名为花袭人。 宝玉屋里有名头的四个丫鬟,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她们的名字既文雅好听又有考究。 正因如此,贾政愈加恼怒,儿子不认真读书,成日和女孩子鬼混,不学无术,反而在这方面下功夫,心思全部用在歪道上了。 宝玉瞅了瞅表情不自然的黛玉,看向琳琅迟疑地问,“穆妹妹,你没骗我吧?有这样说法…我是因为喜欢林妹妹才如此…” 如此的不通人情世故,好似天真的大孩子,果然是被宠大的公子哥儿。 “我怎会骗你,除非…” 琳琅一脸坦然淡定,她不信其他人不清楚,只是没人愿直言指出。 毕竟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是荣国府的大宝贝,谁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他的毛病。 除了琳琅,她无所顾忌,不会看脸色说话,但也知分寸,荣国府能住就住,不能住便离开。 至于取字,其实也可以,除非宝玉对黛玉已经一见钟情,宝黛日后能够结为连理。 到了那个时候,宝玉给黛玉取字“颦颦”,闺房秘语,亲密称呼都可以,也是夫妻间的亲昵情趣,但现在的确不合时宜,如此出言还有点冒犯。 黛玉不开口反驳,是因为不好反驳,并不代表她乐意,初次见面的表哥,不仅热情过了头,还有点自作主张。 换作是谁,都会觉得被轻视了几分,性格稍微多愁善感点的姑娘,寄人篱下,估计要偷偷哭鼻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宝玉有点悻悻然,倒也没胡搅蛮缠,非要给黛玉扣上“颦颦”的表字,他摸了摸胸前佩戴的通灵宝玉,习惯性地问黛玉,满怀期待,“妹妹身上可有玉?” 黛玉微愣,琳琅无语。 宝玉的老毛病又犯了。 第866章 红楼梦(6) 琳琅初来荣国府,宝玉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他既稀罕脖子上挂的灵玉,又希望漂亮的姐姐妹妹都能和他一样,也是怀玉之人。 黛玉抬眸看了眼表哥佩戴的通灵玉,晶莹剔透的质地,上面似乎镌刻着精致小字,想必就是这位哥哥出生时携带而来的奇玉。 这样稀罕的东西,岂是人人都有? 黛玉摇了摇头,委婉谦逊地表示,表哥的玉是稀罕玩意,很遗憾,她身上并没有。 岂料黛玉这边话未落音,宝玉的痴狂病不分场合地要发作起来,他扯下玉,刚想狠狠往地上摔去,却被琳琅提前一步按住。 “好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呢,小心吓到林妹妹了,你的宝玉岂是人人都有的,那不成了寻常石头吗?可别钻牛角尖。” 探春她们起先被宝玉气怒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后意识到二哥哥老毛病犯了,忙不迭地附和,“是啊,那么好的东西,你可别轻易摔了。” 贾母颤巍巍亲自上前,将扯下来的通灵玉给宝玉戴上,语气里满是宠溺和后怕。 “真是孽障啊,你何苦要摔命根子,你是要吓死祖母吗?这可是保你平安的宝贝呀,快快戴上,不要闹脾气了。” 宝玉嘟着嘴,表情惆怅,左看琳琅,右看黛玉,满腔的失望和遗憾。 “既然是好东西,怎么穆妹妹和林妹妹都没有,想必我戴的玉也不是什么好的,我以后还戴着它作甚!” 这孩子话说得掷地有声,贾母只得尽力安抚,吩咐鸳鸯取了两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盒子被打开,呈现两块雕刻成花状的和田玉,莲花和兰花,色泽透亮,温润内敛。 贾母将两块玉分别给了琳琅和黛玉,看向宝玉缓缓安抚道,“小祖宗,你看看,你两个妹妹都有了玉,你可不要再说胡话。” 琳琅和黛玉依礼谢过贾母,再去看宝玉,他甚是欢喜,满脸的笑意掩不住,乐呵呵道,“兰花是香中幽客,最适合穆妹妹了,莲花有轻云出岫的诗意,很适合林妹妹。” 玉的形状很美,和田玉质的花形,雕刻的优雅自然,莹润生光,摸上去的质感更妙,应该是佳品,想必是贾母陪嫁的珠宝。 “老太太就是大方。” 邢夫人盯着那两块玉,心里那叫一个酸,她是贾赦的填房,小门小户的出身,陪嫁压箱底的首饰都没贾母随便一出手的好。 这么多年来,邢夫人努力讨好夫君,讨好婆婆,收效甚微,贾赦根本不喜欢她,老太太更不用说了,态度冷淡,更别提送首饰给她,儿媳妇王熙凤,只孝顺自家姑母。 王夫人出自四大家族的王家,陪嫁虽然比不上贾母,但也足够丰厚,自然不会如邢夫人眼皮子浅,羡慕这些东西。 她和气道,“既然是老太太的心意,琳琅黛玉,你们好好收下,免得宝玉那个孽障以后又闹腾。” 和贾母一样,王夫人也担心宝玉摔了玉,那可是证明儿子非比寻常的证物,如果丢了,好似要剜她的心。 “知道了,太太。” 琳琅和黛玉异口同声,她们是贾母的外孙女,长者赐,不可辞,落落大方地收下。 黛玉偷觑了一眼还在傻乐的宝玉,暗自纳闷儿,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哥好生奇怪啊。 第867章 红楼梦(7) 贾宝玉摔玉之闹就此揭过,贾母重新提起黛玉的歇脚之处,她直言表示,玉儿初次离家,年纪又小,自然要挨着她,暂时安置在碧纱橱,宝玉则跟着她在套间暖阁里睡。 王夫人蠕动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但贾母积威甚重,即使好多年不管府事了,依然是荣国府最有话语权的女主人,王夫人内心挣扎,还是没胆子当着众人面反驳婆婆。 琳琅若有所思地瞟了眼贾母,总觉得老太太的用意绝不止于此,黛玉和宝玉住的如此之近,以后见面机会也别旁人多,搁在一处玩耍,感情也会比其他人深厚几分。 但这是贾母的考量,琳琅只是暗自腹诽一下,根本无所谓这种安排。 宝玉和黛玉是贾母的亲孙子和亲外孙女儿,也是她最宠爱的小辈儿,可比自己这个庶出外孙女强。 贾母见黛玉带来的丫鬟婆子人数少,王嬷嬷太老,雪雁太幼,未必能妥善照顾黛玉,大手一挥,索性将屋里伺候得当的二等丫鬟鹦哥给黛玉使唤,又增添了其他仆婢。 规格待遇黛玉比照着三春,甚至更好。 王熙凤是心思伶俐之人,眼见老太太如此重视黛玉,不由盈满了笑容,凑趣道,“老太太可真疼外孙女儿,怪不得天天念叨,时时记挂,如今林妹妹歇在碧纱橱,置备的东西,我早准备好了,现在就吩咐人送来。” 贾母满意颔首,她最喜欢的便是凤丫头的这份眼力劲儿,办事周全又利索,不需要她多说,可比她那个闷嘴葫芦似的姑母强。 王熙凤吩咐人着手去办,提前准备只是漂亮话,但东西都是现成的,也不费工夫。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贾母年纪大了,略显疲劳,被丫鬟扶着早早地休息,黛玉那边的人手也足了,藕荷色的锦绣花帐,几床杏子红的锦缎被褥随后被送了进来,丫鬟们整理铺好。 琳琅没有就此离去,她对黛玉有好奇心,黛玉对琳琅有好感度,两人在小茶几前的绒垫相对而坐,喝着临秋特地送过来的花蜜水。 “临秋姑娘真是能干,这蜜水喝起来花香四溢,清甜不腻,颇有润喉的功效。” 黛玉将白玉盏里的花蜜水饮干净,还有几分意犹未尽,原本在家惜别父亲,呜呜咽咽哭泣产生的嗓子不适感,也被抚慰几分。 “妹妹若是喜欢,以后来岚意阁喝。” 琳琅声音婉约,开门见山地做出邀请。 “姐姐这样说了,妹妹自然会去。” 黛玉的小心拘谨渐渐淡去,她喜欢和琳琅相处的感觉。 一则,对方美得毫无攻击性,身上散发的幽香沁人心脾,二则,她们的处境格外相似,都是在外祖母家寄人篱下,比不得三春,她们是真正的贾家人。 她们正愉快地说着话,那头雪雁挑帘子进来禀告,脆生生道,“袭人姑娘来了。” 袭人是贾宝玉屋里最得脸的大丫鬟,她说来就来,黛玉也没端着表姑娘的架子,吩咐雪雁将人请进来,稚嫩的小脸颇为从容。 “奴婢见过林姑娘,穆姑娘也在啊,如此正好,穆姑娘最清楚我家二爷的性子,他一时风一时雨的,但没坏心,今日多亏了姑娘眼疾手快,不然那玉若真摔了,惊着了林姑娘就不好了。” 袭人落落大方道,被黛玉请到床沿上坐下,她虽然是个丫鬟,却是极其体面的。 “难为你来安慰,我没事的。” 黛玉对袭人的第一印象不错,长相清秀和善,说话也是一团和气,好似个大姐姐。 琳琅抿着嘴儿,若有所思道,“宝二哥很有个性,妹妹以后会习惯的。” 贾宝玉无疑是这个时代的为数不多的奇葩,但不是个坏男孩,他爱花惜花,却不强行折花,对待丫鬟乃至孤弱的女子非常有同情心,比许多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强得多。 琳琅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是啊,林姑娘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袭人含笑附和,宝玉有着孩子脾气,最喜欢和府里的姑娘丫鬟们玩耍,唯有穆家表姑娘是个例外,她似乎总有办法避开宝玉。 简单叙了一会儿,琳琅最先离开。 黛玉原本想要亲自送她一程,奈何她的身体太过孱弱,稍微吹点凉风,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只得吩咐改名为紫鹃的鹦哥送。 “姐姐慢走。” 黛玉的声音在后头悠悠响起,琳琅微微回首,对她挥了挥手,她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一见如故。 琳琅和黛玉交谈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草木气息,有丝丝缕缕的修炼成正果的灵气环绕,还有一息因果偿报的黑气。 令她诧异的是,既然是偿报因果,为何有神魂俱灭的隐藏凶机?这个世界的规则到底是怎样的? 第868章 红楼梦(8) 随着黛玉在贾府的入住,老太太对她的宠爱与日俱增,吃穿用度一应和宝玉齐平。 原本小心谨慎度日的林妹妹,开始放松天性,她原本就是年纪不大的娇养千金,父母恩爱和睦,家里也没妾室兄妹,性格鲜明傲娇,和姐妹们说话聊天也渐渐直率起来。 尤其是和琳琅的日常相处,愉快又自在,黛玉天性纯粹,喜欢一个人绝不藏着掖着,谁真心待她,心里很清楚。 穆姐姐招待自己的吃食,总是最适合她的口味,典型的江南风味,每次饮了那里的花茶蜜水,她的咳嗽喘息之症便会有所减缓,比吃人参养荣丸的效果还佳。 黛玉虽不知是何缘故,但也暗暗记在心里,对琳琅的细心和特殊对待,满是感激。 两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黛玉原本消瘦的小脸渐渐有了几分红润,再也不是初见之时的苍白之色,而琳琅的容色渐达巅峰时期,貌美倾城的程度,令人不敢轻易直视。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贾母,都差点惊掉下巴,她看得出琳琅是个绝色美人胚子,但没想到她的样貌越长越好,如今真成了天仙。 有次王熙凤在荣庆堂陪着贾母谈笑逗趣,不经意间提起府里的天仙美人儿,不胜唏嘘,“穆妹妹越长越标致,如此国色天香的尤物,真不知将来要便宜哪家的儿郎?” 她暗自惊叹老太太的眼力,这样的极品美人儿,留在贾府,就成了半个贾府姑娘。 日后若是被贵人看上,飞黄腾达了,她们贾家必然会沾光,老太太果然有远见。 想到进宫多年还没混出名堂的大表妹贾元春,王熙凤暗自摇头,元春虽说是她嫡亲的表妹,但如果论容貌和气质,输了琳琅好几个档次,两者根本没可比性,云泥之别。 谁看了如今的琳琅不发一会儿呆,男人见了总走不动路,女子看了也会自惭形秽。 “寻常人家可娶不起这样的天仙。” 贾母意味深长道,眼神渐次深邃,元春既然还没混出名堂,自要想其他门路,家族的男丁没有大用,只能送姑娘进宫搏一搏。 元春的出生日非常吉利,贾母原以为她是个有大造化,但现在很难说,贾母不愿意坐以待毙,为了贾家,也为了她的亲亲乖孙宝玉未来的前程,琳琅也该参与这届选秀了。 王熙凤心思敏捷,听贾母如此说,心下立即明白了几分,笑吟吟地奉承道,“老祖宗说的极是,穆妹妹这般的样貌和气质,经由老祖宗这些年的精心调养,将来的前程必定贵不可言。” 贾母微微一笑,对此没有否决。 王熙凤愈加肯定心中的猜测,老太太估计是看元春在宫里没搏出锦绣前程,准备送琳琅进宫,那样不似人间的天仙美人,老少通吃,是个男人见了都会把持不住吧。 陪着贾母说笑逗趣一会儿,王熙凤带着丫鬟适时地离开荣庆堂,路上略显沉默,心里不住地思索着什么。 平儿暗自奇怪,打发走其他丫鬟,直言问道,“二奶奶怎么了?” 王熙凤看着心腹兼陪嫁丫鬟平儿,微微一顿,环视了四周环境,没有闲杂人等。 “二奶奶,你平时可不会这样啊?” 平儿柳眉微蹙,愈加觉得困惑。 她家二奶奶是怎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了,一向嬉笑怒骂,敢说敢做,何曾有过这般吞吞吐吐,顾前顾后的姿态? 如此反常,必有根由。 “平儿,你觉得穆姑娘如何?” 王熙凤不答反问,平儿微愣,略加思索了两下,如实答道,“穆姑娘虽然随和,但也不是对谁都热情,也就和林姑娘处得亲密几分,要说她如何,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她的模样美得太过,身段也完美,有时连二爷看了一眼,都要发好几天的呆。” 王熙凤想到自己贪花好色的男人,脸色微微一变,贾琏是什么货色,她门儿清,没多大本事,但在外沾花惹草的本事一流。 好在琳琅是表姑娘的身份,被贾母看护得紧,除了宝玉,其他外男见她其实很难。 “平儿,咱们日后待穆姑娘要比往日更加客气点,她的吃穿用度也要再好一点。” 王熙凤深思熟虑后,一本正经地吩咐平儿,后者当即察觉出苗头,探寻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王熙凤,满是揣测。 王熙凤声音幽幽,“我寻思着,老太太应该打算送穆姑娘进宫选秀,估计也就半年左右的时间,倘若她将来真的出息了,也能记得咱们的好。” 平儿闻言,对此没有太吃惊,脑海里浮现起琳琅美绝人寰的面容,暗自惊艳,如此绝色,明珠暗投,绝对可惜,最美的女子理该在皇宫,不然也会成为夫家的祸害。 “是,二奶奶。” 平儿和王熙凤一条心,很清楚她主子的打算,二奶奶之所以这般吞吐谨慎,估计也是碍于二太太。 毕竟二太太的亲生女儿也在皇宫,倘若被她知道,老太太打算送更美貌的外孙女进宫,间接放弃亲孙女,估计会急得跳脚。 第869章 红楼梦(9) 贾母是何盘算,琳琅不太在乎。 无论身处何地,她都吃不了亏。 琳琅指挥着丫鬟收拾箱子行装,准备回江陵老家给父母上坟,每年清明前夕,她都会轻装简行,坐船返乡。 这次也不例外。 贾母这次多派了十几名精干的护卫,对陪同琳琅一起离开的丫鬟临秋映水吩咐,务必好好照顾主子,在老宅逗留四五日即可。 俩丫鬟一一应了,琳琅亦是妙语安贾母的心,“外祖母您就别操心了,我住惯了岚意阁,府里这么多的姐妹,哪里舍得一去不回?只怕外祖母烦我,想打发我走呢。” 贾母微笑轻拍琳琅的手,唇角的笑意和欣慰无法遮掩,慈爱道,“你这妮子,外祖母哪里会烦你,心疼喜爱你还来不及,你和玉儿都是外祖母的心头肉,女儿家在外,不要轻易抛头露面,出门要护卫丫鬟随行。” 如此丽质娇颜,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看了去,难免会生出乱子,贾母只得多吩咐随同的护院们多加小心,丫鬟们多加注意。 “琳琅都听外祖母的。” 琳琅盈盈颔首,一派乖巧可人样儿。 贾母对此很满意,最初收留这个庶出外孙女,只是出于利用,想要获取更多的利益。 但这么些年下来,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长成人间绝色,美丽不可方物,性子又怪乖巧,行事进退有度,怎能不心生怜爱? 府里的姑娘们得知琳琅明日要远行回乡,纷纷来岚意阁送别,黛玉来得最早,眼里全是不舍,好似琳琅明日去了,就不会回来般,清凌凌的眼睛微微泛红,含了晶莹。 “我的好妹妹,你别这样,我回去加耽搁的行程不会超过一个月,你何必为此哭鼻子?你身子弱,不适合哭泣,以后多笑笑,那样才好看呢。” 琳琅哭笑不得,上前亲昵地点了点黛玉的翘鼻子,这些年的相处,她越发喜欢黛玉的性子,虽然有点娇气小性儿,缺乏人情世故的圆滑练达,但才气逼人,待人赤诚。 “穆姐姐,我全听你的,以后尽量不哭,只是这次控制不住,舍不得你嘛。” 黛玉挨着琳琅坐下,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语气里一贯的娇柔和依赖。 她平日里虽然和宝玉相处时间最多,经常打打闹闹,肆意展现真性情,但最喜欢的人却是琳琅。 黛玉打心底把琳琅当做最真心的朋友和好姐姐,什么心里话都会说。 眼见穆姐姐父母都没了,还如此的乐观坚强,从不自怨自艾,黛玉自觉惭愧,暗暗下决心,她要向穆姐姐学习,不能太脆弱。 须臾,宝玉来的时候,黛玉已经恢复常态,拿眼瞧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宝玉,后者叫唤着,“穆妹妹,你怎么又要离开?家里那么好,那么多的姐妹,你可不可以不走?” 宝玉最伤感离别,即使是短暂的离别。 他舍不得琳琅离开,虽然穆妹妹平日里不爱搭理自己,偶尔还会调侃几句,但宝玉还是恋恋不舍,那么美好的穆妹妹,估计有一段时间看不见了,这好比花园里最美丽的花朵忽然被人移到隐秘的角落,无法欣赏。 “宝哥哥,你又在说混话了,穆姐姐是回乡祭拜父母,又不是和我们生死离别。” 黛玉对宝玉撇了撇嘴,语气不悦。 “是是是,林妹妹说的是,我就是有点舍不得穆妹妹,咱们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家里忽然少了个姐妹,我不太适应。” 宝玉对黛玉赔着笑脸,声音里满是失落,偷偷瞥了一眼黛玉清丽恬静的侧颜,宝玉似乎联想到什么,神情愈发的担忧,不由喃喃低语,“如果林妹妹也要突然离开,我估计要睡不着觉,吃不进饭,想发疯了。”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但黛玉依然听见了,十五岁的少女早已有了青春期的敏感。 黛玉心微乱,忍不住侧头瞪了宝玉一眼,想要狠狠啐他一口,胡说八道,但终究作罢,红着脸,别过头去,不想和宝玉多说其他话。 宝玉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少男情怀,懵懂而不自知,黛玉早熟而羞涩,含羞地隐藏着心事,二人的情谊不像往日的兄妹情,而是暗中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青春情愫。 琳琅把他们的情态尽收眼底,暗自感叹缘分的妙不可言,宝玉和黛玉这对表兄妹的确很登对。 男俊女美,一个不爱读书,喜欢风雅诗文,一个从不劝其上进,极富才情。 只是这几年过去,不论是林如海那边还是贾母这边,似乎都没有把宝玉和黛玉的亲事定下来的意思,但他们的感情却与日俱增,如果不能在一起,必定是悲剧无疑了。 没多久,探春她们也来了,琳琅吩咐丫鬟给她们倒茶添茶,奉上新鲜出炉的鲜花点心,黛玉吃的最香,惜春其次,宝玉却钻研起鲜花点心的制作方法。 “穆妹妹这里的点心真好吃,不知是哪个厨子做的,我真好奇,怎样的巧手做出如此精致好吃的糕点,改明儿我也试试。” 宝玉咬了一口芙蓉酥,脱口而出,语气很认真,他对所有美好的人或物都满怀好奇好的珍惜。 “二哥哥你又犯傻了,你若想吃,厨房那边可以做好多,竟然惦记穆姐姐的点心方子,我倒觉得穆姐姐的茶水别具一格。” 探春对甜软的点心不太热衷,却喜欢岚意阁独一份的花茶蜜水,据说是穆姐姐亲自调教丫鬟做的,比各种精品香露都好。 “这有什么,喜欢的话,我待会让丫鬟送一份方子过去,只不过,临秋映水天生适合烹制点心,调花茶,你们有方子,未必能喝到纯正独特的口感。” 琳琅不以为意道,岚意阁平日吃的点心茶水都是丫鬟临秋和映水单做,蕴含了天然的花灵之气,黛玉在她这里吃的最多,以前的哮喘咳嗽病也好了大半。 探春欢喜谢了琳琅,宝玉也要了一份点心方子,全然没了先前的落寞之态,阁子里笑语连连,一如往日。 第870章 红楼梦(10) 翌日,琳琅低调坐车离开了荣国府,乘坐备好的船前往江陵,随行的护院估摸得了贾母的吩咐,衣着行事都不张扬,待琳琅唯命是从,临秋和映水一如既往地尽心服侍。 船只越过一片浩淼的碧湖,周边的风景开始变幻不停,琳琅看惯贾府里的假山花园,亭台楼阁,用饭之后,偶尔会步行到船头吹风透气,欣赏着湖光山色,青山绿水。 路上起初还算风平浪静,直到船行驶到柳江一带,不巧遇上暴风雨的恶劣天气,稍微停顿了半天光景,耽误到天色渐黑,只能在官府管辖之外的下流滩角停靠,只待第二轮暴雨快点停歇,船只能够再度前行。 船夫和护卫们原本还有点忐忑不安,毕竟这处地方偶有水贼出没,格外猖獗,但被暴风雨逼着停靠的大小船只很多,纷纷聚拢在一起,夜里灯笼打起,照得两岸如同白昼。 琳琅被临秋服侍沐浴更衣,换了一件舒适的月白色寝衣,早已躺下休息了,外头的雨点子越发大了,声声入耳,不觉婉转,反而刺耳,给人以烦躁感,没什么好欣赏的。 映水见状,在琳琅的床头杖里点燃了一支安神香,轻动作地吹灭了窗前的灯,而后悄声退了出去,关好了门窗。 晚来风雨兴冲冲的节奏,噼里啪啦的雨点子拍打在塑料的篷布上,变得犹如冰雹。 琳琅没有受太多影响,安然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忽闻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伴随临秋映水慌乱的呼声,“姑娘,不好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两道人影不合规矩地快步蹿了进来,随即桌上的煤油灯灯被点亮了,琳琅坐起身,微微蹙眉,看向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的两婢女,意识到不对劲。 不待琳琅发问,平日里性格比较沉稳的临秋急急说道,“姑娘,你快穿好衣服,外头变得不太平了,不知哪里来的水寇,大半夜的来打劫闹事,咱们前头的船有护卫的打斗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想必情况很不妙!” 映水神情惶恐,咬着唇道,“姑娘,咱们这次带的护卫虽然有二十名,但他们慌得不成样子,只顾着催着船夫离开,看这样子,他们也没信心对付那帮子不怕死的!” 家养的护卫哪里干的过野生的水贼,何况是贾府豢养的护院,狐假虎威的本事一流,只是看上去高大,这种场面哪里见过! 琳琅随手添了一件软烟色的云纹外罩衫,如墨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两际,表情淡然,有条不紊地吩咐临秋和映水,“你们先躲起来,莫要露了声音,我出去看看。” 临秋稍微愣了一下,虽然心生感激,但还是觉得姑娘的处境比她们更加危险。 那帮子水贼都是些亡命之徒,哪里管你是哪家千金,杀男人,抢女人,何况是姑娘这般的绝色呢。 “姑娘,你还是先藏起来吧,我…我和映水出去顶顶,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临秋咬了咬牙,声音莫名的颤抖,心里很害怕,但也要护住,映水亦是坚毅地颔首,眼里没有半分挣扎,但浑身不住发抖。 琳琅看着她们,眼里忽然出现一种奇异的光芒,摄魂夺魄般道,“你们藏起来。” 忠心符很有用,摄魂术这个时候也该派上用场,丫鬟是忠心能干的好丫鬟,如果出了事,琳琅绝对会很难过。 临秋和映水不再多言,纷纷找地方隐藏自己的行迹,琳琅则捋了捋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唇角微勾,步履轻盈地往外走去。 彼时,外头的风雨已然停歇,冷月高悬,火光四起,打斗声和呼救声混合在一起,包括女子的尖叫声,嘈杂而凌乱。 血腥气充斥鼻尖,带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引得琳琅生理性地厌恶。 琳琅的眉毛越蹙越高,眉眼渐冷,她嗅到恶业的味道。 第871章 红楼梦(11) 舱头风声鹤唳,人人惊惶不安。 周围的船只不乏富贵的大户人家,随行护卫不少,但水贼人多势众,凶悍无比,激战之中明显占了优势。 刀口舔血的凶徒,杀人如杀瓜,丝毫不惧护卫的威胁,高门子弟,名门千金又如何,既然碰上了,要么死,要么留。 他们看到随行女眷中有年轻貌美者,眼睛好似冒着绿光,饿狼一般,满是淫秽。 琳琅突兀地走出来,好似月桂神女一般清冷素美,披肩长发海藻般丰茂,经过夜风吹拂,不显凌乱,反而平添几分神秘圣洁。 夜灯的清冷亮光,透着几分寒意,斜斜照在琳琅绝美无匹的脸庞上,将她一半的表情隐静默匿在阴影之中,唯有侧颜,看不出太多表情。 刚蹿到贾家船头的一帮水贼,挥刀咔咔杀了几个准备临阵逃逸的护卫,估计是鲜血的气味刺激了人的理智,他们已杀红了眼。 直到那一双双凶恶的贼眼,视线不偏不倚地钉在不远处的清冷少女的身上,齐刷刷吞咽了一口唾沫,月黑风高,他们看到…仙女了吗? 少女微微侧过身,露出全貌,素白衣袂飘飞如蝶,仿佛要迎风而去,姿容绝世,宛若朝霞映雪,美得令人呼吸都微微一滞。 她的表情淡淡,看着这群穷凶极恶,面部露出惊艳乃至渴盼觊觎的神态,丝毫不惊恐,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唇齿轻启,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声音轻而浅,透着几分诡异。 “你们想怎么死?” 水贼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视觉和听觉都出现问题,怔愣片刻,有个国字脸的彪悍大汉大喝一声,“美人,别故弄玄虚!” 漂亮的娘们,他见过不少,但这样清冷脱俗的仙女儿,还是平生第一次目睹。 国字脸的大汉确定了对方应该是这只船上的人,心下微动,眼神莫名的兴奋,动作猥琐地舔舐着唇角。 “好臭啊。” 恶业的腥臭越来越浓重,琳琅情不自禁地蹙了秀眉,伸手掩住了口鼻,清澈无垢的瞳仁变得黑沉沉,也不想和对面那群凶徒废话,抬头看了看乌压压的暗空,微一掐诀。 不待水贼们反应过来,天空轰隆隆作响,雷电交加,快得出奇,一道又一道笔直落下,噼里啪啦地滋滋声响起,刹那间的功夫,水贼们猝不及防,被劈得浑身焦黑。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舱头那群拿着利器的水贼全都被劈死在地,躺了一排又一排。 “真是晦气!” 琳琅嫌恶地瞥了一眼,迎风嗅着湖水清冽的水汽,略施小法术,排成排的尸体纷纷往船下坠落去,注定要喂寒江深湖的鱼虾。 她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后头情况,存活的护卫要么重伤在地,要么躲在其他地方。 忽然,劲风乍起,船尾摇摇欲坠地震动起来,琳琅的耳朵微动,早有感应,水下似乎又冒出人来,来势汹汹,杀机毕现。 一道犀利的黑镖又快又准地射了出来,却又被斜对面的利箭提前击中,毫无生气地落在地上,又是几道利箭飙射出来的声音,全是击中琳琅身后跃上的黑色身影,伴随着男人们粗噶的惨叫声,船头又多了五六具尸体。 琳琅幽幽然地看向射出利箭的方向,斜对面的大船上赫然站立着一名墨衣男子,清俊陌生的面孔,挺拔如松的身姿,龙气逼人。 男子看都没看那几具尸体,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琳琅,薄唇紧抿,表情微变,暗如子夜的黑眸深邃不见底,隐然迸射出愕然而惊艳的光芒。 第872章 红楼梦(12) 这世间,竟然有这般的倾城国色,水湚波澜不惊的心微微一悸,跳的好快,莫名地想起辛弃疾的青玉案名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惊鸿一瞥过后,水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佳人的袅娜倩影,直至佳人对他微微颔首以表谢意,转身进了船舱之内,只余轻盈的锦绣裙角一闪而逝,消失在视线之内。 “好有胆色的美人,面对如此险境,竟然面不改色,还没忘记回应四哥的救助。” 水湛收起弓箭,不胜唏嘘地感慨。 斜对面的船只虽然行事低调,但他们的人手因着谨慎行事,早已把周边停靠的船只人员调查清楚,那位姑娘应该是荣国府贾家的亲戚,而水贼来得突然,却又合乎情理。 左不过是几个不对付的兄弟搞的鬼,皇家兄弟的情谊果然廉价,立场不合,便起硝烟,说动手便动手,因着父皇连着派给四哥几桩重要的差事,他们便开始急躁起来了。 水湛原本没打算杀死斜对面的水贼,留几个活口,还能挖一些新鲜信息,奈何四哥只是看了那姑娘一眼,立即弯弓拉箭,速度那叫一个快准狠,水湛只能动手帮衬起来。 后知后觉,水湛正视那位姑娘的脸,不免恍然大悟,果然是万里挑一都未必挑出来的绝色美人,月宫嫦娥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四哥要急着英雄救美,生怕美人受到伤害。 水湛是大庆朝的襄王,此次奉皇命跟随四哥水湚前去江南调查贪污腐败案,虽然是秘密行事,但依然被他人透了风声,来了个借口杀人。 水湚是当朝的睿王,如今二十有四,颇为精明干练,现今在工部当差,颇得重用。 自从前太子被废囚禁病逝三年有余,睿王耿王和誉王在皇位争夺战脱颖而出,成了太子继承者的热门选手。 耿王水浩的呼声最高,附庸者也多,他有力拔山河之蛮力,英勇骁战,战功赫赫,乃皇贵妃柳氏所出,身份显贵只次于废太子。 其次是誉王水淙,他的生母虽然只居于昭仪之位,但八面玲珑,很擅长笼络人心。 唯有睿王水湚表面只做臣子工作,不争不抢,暗地里却豢养了门客谋士,通过联姻和示好,结交能够共谋利益的高门大族。 水湚听了水湛的话,表情恢复原先的冷冽无波,勾着轻薄的唇角,缓缓说,“我更好奇,那姑娘是如何令先前的水贼齐齐被雷劈死。” 水湛微愣,锁眉诧异,“四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那位姑娘除非是真正的仙女下凡,不然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召唤雷电,依我看,应该是巧合了,该死的败类早死了。” 虽说这种场面不多见,但也不是没出现,谁知道那些水贼身上有没有带吸雷的玩意儿,或者缺德事做多了,罪恶昭彰,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直接以雷电杀来示警。 水湚眼底涌起浓雾般的疑惑和思索,大拇指习惯性地摩擦着中指的绿宝石指戒,略略沉吟,也许真是他想多了吧。 这世间的奇女子很多,美貌无匹,勇敢无畏者不在少数,今日他幸运地见到如此美丽无畏的奇女子。 “四哥,那个美人儿据说是贾家的表姑娘,虽然不是荣国府的人,但也是近亲,你素来讨厌贾氏族人,对那个在工部干啥啥不行的贾政很看不上,如果真看上了贾家的表姑娘,估计要和贾家沾上一点亲戚关系。” 水湛意味深长地提醒,他四哥向来是疾恶如仇的性格,贾氏子孙仗着祖先的功勋不思进取,奢靡无度,是注定要沉的烂船。 “贾家啊…” 水湚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目光幽深而晦暗,父皇看在贾家先祖立下的赫赫功绩,给予贾氏后辈厚待,但不成器的子孙太多,只会将这份恩德挥霍殆尽,直至走向灭亡。 他虽然看不惯,但也不傻,父皇愿意睁只眼闭只眼,显示他的仁德,水湚也不会上赶着打压贾家,做不利于他的事。 四王八公,姻亲无数,牵一发而动全身,父皇心里有数,他心里有谱。 贾家诸多行径令水湚不爽,但佳人难求啊,水湚活了二十多年,平生第一次怦然心动,对想得到一个女子有那般强烈的渴求,倩影消失,心底余下无限的失落。 他不打算放弃,如此绝色,如此邂逅,如果没先下手为强,岂不是要便宜其他人? ps:红楼梦的皇族应该姓水,姓氏比较罕见,参考北静王水溶,影射了一点清朝背景,但不算多。 皇子数量和皇子年龄不要较真地对号入座,因为不会全部对上,其中有杜撰成分。 第873章 红楼梦(13) 次日天微微亮,官府的人来了一波,将水贼的尸体全部处理,还有惨死的护院。 琳琅吩咐仆从按照礼数,给水胤那里送了一份厚礼,权当昨夜的救助之恩。 虽说没有对方出手,琳琅也会安然无恙,但既然承了情,又知道了对方的真实底细,面子工程还是得做一做。 至于其他的,就没有了,大家闺秀本就不该抛头露面,琳琅没理由再亲自出面。 临秋和映水对昨日发生的事依然心有余悸,一颗心怦怦乱跳,好在姑娘没事。 护卫们虽然有失职逃逸者,但也有忠心护主者免于其难,稍微休整,用了早膳便可以出发。 船只临行前,琳琅收到一份意外的礼盒,她轻轻嗅着上面的气息,若有所思。 “姑娘,这是昨夜相助的公子派人送过来的东西,奴婢念着昨夜的凶险,以及对方的恩情和身份,也没敢直言相拒,还请姑娘斟酌示下,送东西的人还在外面候着呢。” 临秋躬身解释,表情有几分忐忑,她家姑娘刚刚露面,不出意外地惹了桃花,这不仅是贾母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她所担心的事。 未婚姑娘可不能接受陌生男子的礼物,私相授受,容易坏清誉,惹人诟病,于日后的婚嫁无益。 但她不敢擅作主张,今日官府来人,对待那位公子的态度,令人深思寻味,一看就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只能带东西进来请示。 琳琅纤细的手指轻抚紫檀木如意盒上的流云暗彩的精致花纹,皇家特质的暗记跃然眼前,不用打开,她也能知道里头是何物件,心下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盒中的玉钗,价值自然不菲,赠予的男子的一份示好和情意。 不得不说,对面的那位天皇贵胄,行事还挺直接的,不过,琳琅没打算接纳这份礼,她还真没把对方散发的龙气放在心上。 琳琅又不是初入红尘世界,需要龙气补丹的妖精,如果入了眼缘,有几分喜欢可成就一世姻缘,你情我愿的事,皆大欢喜。 但如果不喜欢,你就是稳坐皇位、叱咤风云的天子,那也是凡间蝼蚁,无足轻重。 昨夜的匆匆一瞥,琳琅早忘了那人的形貌,不是俊美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很难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至于对方心中如何浮想联翩,就不关琳琅的事,她既没开口呼救,也不需要谁来出手救赎,没必要感激涕零,以身相许。 “退回去吧。” 琳琅端着茶微抿一口,淡淡吩咐,临秋得了命令,暗嘘一口气,恭敬地应了声“是”,捧着礼盒退了出去。 侯在外头的年轻随从看到礼物原封不动地退到他的手中,不由苦了脸,忙不迭赔笑解释,“我家公子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昨夜见你家姑娘受了惊吓,又赠了礼,礼尚往来,以示安抚,并非有其他冒犯之意。” 临秋面上带着客气的笑意,心下不以为然,她家姑娘淡定的很,不需要谁安抚。 映水的性子较为活泼,撇嘴瞥了随从一眼,直言不讳道,“这位小哥,你还是把东西赶紧带回去吧,我家姑娘她向来说一不二,你家公子的好意心领了,只是咱们萍水相逢,感恩答礼,无需你家还礼的。” 借着由头送礼接近,这也太明显了。 年轻的随从还准备继续说道两句,很担心没办成事被主子责备,临秋微微侧头,给门边的护卫递了一个眼色。 后者立即会意,对着随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颇为客气地请他去另一头喝杯热茶。 对面的公子气质非凡,非富即贵,他们心中有杆秤,不会得罪,唯有以礼相待,拒绝委婉。 随从没留下喝口茶,匆匆回去禀告,一五一十地对自家主子说了这事,礼盒重新物归原主,在旁听了全部的水湛唇角微翘。 “按理说,官府的人都来了一趟,闹了不少动静,对四哥唯唯诺诺,但凡看见的人都会猜测到咱们的身份,偏生那位姑娘也不好奇,也不派人来探,对昨夜的英雄救美竟然没半点意动,四哥,看来你没给佳人留下太深的印象啊。” 水湛语气调侃,嘻嘻笑道。 他四哥是个工作狂,看着很禁欲,不好女色,好不容易碰上心仪的姑娘,偏生吃了颗软钉子,人家压根不愿搭理,没不好奇。 都说贾家不太重规矩,内里荒唐的厉害,没几个通透人,在教养姑娘方面不甚在意,虽说是朱门锦绣,公府门第,但他贾姑娘长大,连个教养嬷嬷都不曾请过。 那个千方百计被送进宫当女史的嫡出姑娘贾元春,因着大年初一出生,占了个好时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传的沸沸扬扬,据说命格极贵,有大造化。 但贾大姑娘进宫几年,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学得一板一眼,人也不够伶俐。 水湛见过那位女史几眼,贾元春的模样虽然生得漂亮,但不是顶级的漂亮,比起昨晚的那位天仙,简直云泥之别。 许是在府里精心教养,贾元春吃得太好,身姿颇为丰腴有料,但不是父皇喜欢的那类婀娜美人,一直没有出头之日。 “我早料到如此,倒也不失望。” 水胤没有失望,倘若礼盒没被带回,他还会多深思几分,甚至怀疑贾家有意安排这样的绝色接近,试探之后,倒也心安释然。 他此次出行,格外的小心谨慎,没有露太多的风声,但依然有水贼找上门,如果只是巧合,水胤绝对不信,所以对所有超出预期的人或物,水胤都会保持一定的警惕。 即使惊艳于美人的风华,水湚也不会失去所有神智,像个毛头小子般,一股脑儿地陷进去,不是蓄意而为,便是绝妙的天意。 水胤对于上了心的人,无比重视,比如早年失母,被他庇护在羽翼下长大的兄弟水湛,对他,比对待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好。 心里住着一位心心念念的”窈窕仙女”,水胤担心后面也会有类似的风险,启程离开前,亲自嘱咐部分心腹暗卫,悄悄跟在贾家的船只后保护,保护那位表姑娘。 水湛目睹四哥的一系列操作,既感慨哥哥的谨慎理智,又心惊那位姑娘的魅力。 他昨晚只远远看了一眼,美人便转身进了船舱,不如水胤看得真切仔细,只知道对方是个容貌气质极佳的妙人,世间难有的那种。 “四哥,你不是准备纳程威之妹为侧妃吗?程威文武双全,这些年发展的劲头很猛,他父亲是父皇得以重用的解甲老臣,得了他的助力,咱们后面的路也能好走一些。” 水湛颇为不解地问,四哥先前分明很重视和程家结亲,特地留了侧妃的位置,但现在,他有点怀疑,四哥是不是改变了想法? 虽说倾城佳人,千金难求,但比起锦绣江山,皇位大统,美人的吸引力肯定不如权力巅峰,四哥一直心怀青云之志,不可能会这般的糊涂,白白舍弃眼前的大好利益。 水胤抿着唇,神情忽然变得冷漠,似是在顷刻间染了一层寒霜,轻嗤道,“原以为程威是个识时务的俊杰,我的确欣赏他,但却不认同他的首尾两端的做法,前头和我相谈甚欢,后头却暗自和老八相约喝酒,两边都想下注,聪明反被聪明误。” 程威看上去是个大老粗,实则粗中有细,圆滑世故的很,只可惜水湚这些年不与兄弟争前朝的政权和人心,而是培养了大批精锐的耳目监听,消息比谁都灵通。 水胤冷笑不迭,程威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实则被水胤的人查的清清楚楚,程家想要两边讨好,也要看看他愿不愿意给机会。 “岂有此理,亏我先前还觉得他忠勇老实,可以深交,果然人不可貌相。” 水湛闻言大怒,气得咬牙切齿。 他真是看走了眼! 果然还是四哥厉害,与其暗自养兵,有被发现和被污蔑造反的风险,还不如培养精锐的耳目,分辨忠奸,拉拢能拉拢的关系。 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和程威在酒楼私下喝酒,那小子笑呵呵地说自家小妹因为眼光太高,年方十九还没说婆家,话里话外,都有和四哥结亲的暗示。 水湛当时还挺高兴的,觉得程威这人已经臣服四哥,亲妹妹都要送过来,没想到啊,说一套,做一套,说不定这话还和水淙说过。 眼见水湛气得不成样子,眼含担忧,如果四哥不娶程家女,按照程威唯利是图的性子,很容易被誉王那边笼络过去,水胤气定神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进行安抚分析。 “阿湛莫恼,如今的形势其实对我们很有利,父皇越来越忌惮咱们这些成年的儿子,谁跳的越高,被打压得越厉害,联姻只是一种手段,从来不是赢得胜利的根本,咱们只要稳得住,一切低调行事,不给他人钻空子,才能笑到最后。” 虽然程家女在盛京颇负美名,传言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姿容更是如诗如画,堪比洛神,吹得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却是待价而沽,一直拖到现在还待嫁闺中。 水胤从来没把这些虚夸传闻放心上,程氏女貌美如花也罢,虚名远扬也好,只是一个联姻的女人而已,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没有价值。 但现在,他的心彻底乱了,乱的有点厉害,从来不知心动为何物,却心悸于夜色之下,氤氲月光下的皎洁玉面,以及那双清冷无垢的眼眸。 即使那位天仙姑娘和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会带给他任何的政治利益,水胤也想抱得美人归,求父皇亲自给他赐婚,以最隆重的礼仪将其迎进府邸。 ps:古代的皇子大多娶亲早,水胤的年纪稍微改动了一下,设定为24岁,放在古代,也是当爹的年纪,肯定有妻妾,但没有爱情,他比女主大八岁,也不算太老,长相八十五分,气质九十五分,瘦高型。 接受不了的宝子,可以等下个世界再看,这本书的cp看世界背景,有合适讨喜的男主,自然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没有,要么独美无cp,要么像甄嬛传、如懿传、延禧攻略之类的背景,后期女主专宠,一枝独秀,不喜欢了,可以用幻术。 第874章 红楼梦(14) 琳琅不知水湚已经把自己彻底惦记上了,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她所在的船只一路朝南,顺风顺水,途经各处风景名胜,眺望古庙名刹的苍穹,她心情格外的愉悦。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临到那几日,天边不出意外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轻飘飘地落在水心,凉意带着几许温润和桃杏芬芳。 穆家老宅留守的老仆人没有懈怠,得知姑娘回来了,提前布置好屋子,前来迎接。 独具江陵风味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琳琅最爱的杏花酚,张记的桃酥,全都备好了,虽然不如荣国府的饮食精致奢靡,却独有风味。 琳琅吃住的很习惯,在祠堂祭拜了祖先双亲,吩咐仆人准备好酒好菜和香火,亲自去父母的坟前烧香扫墓,爹娘生前喜爱的小菜和酒水,各色新鲜的水果,以及两捧花。 她全程都穿着素服,不施粉黛,不戴任何钗环,出门前后戴着白色厚实的帷帽,不见其真容。 短暂地逗留了几日,琳琅在护卫和丫鬟的陪同下,重新坐船返回,路上依然有水湚暗调的人手秘密保护。 虽然察觉有不少人尾随,但没散发恶意的气味,琳琅也没去管,一如往常的清冷自若,这仿佛是她面对不熟的人的保护色。 半月之后,琳琅顺利地抵达京城,回到荣国府,贾母那边提前得了信儿,早早派了仆妇丫鬟来迎接她。 琳琅欢喜地发现,黛玉和宝玉提前来到厅前接她,全都是满脸的喜色。 “穆妹妹,你总算回来了!” 宝玉欢喜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扑过去。 黛玉的激动不遑多让,她是女孩子,思念琳琅的心情真真切切,踱着步子上来拉住琳琅的手,声音里满是雀跃。 “姐姐回来就好,这些日子你不在,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都没以前吃得香。” 宝玉见状,忍不住插嘴邀功道,“可不是嘛,林妹妹想妹妹都快哭了鼻子,还是我千方百计哄好的。” 黛玉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既无语又好笑,宝玉哄她的方式,要么是扮猴子吐舌头搞怪,要么把私藏不外传的书给她翻阅。 两个人总是私下嘀嘀咕咕,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即使宝玉待她比其他人亲密,两个人聊天说笑颇为自在。 但黛玉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因为贾府来了一个新面孔的薛宝钗,宝玉的表姐。 琳琅其实早就看到站在宝玉和黛玉旁边,表情和顺温柔的年轻姑娘。 对方年纪看上去十七八岁,生得颇为端庄标致,晶莹如玉的肌肤好似上好的丝绸缎子,丰腴的身段凹凸有致,透着几分青春轻熟的风韵。 “穆妹妹,这位是宝姐姐,说来也不巧,你前脚回江陵,宝姐姐薛姨母、蟠哥哥便到了,他们是咱们家从金陵来的亲戚,妹妹估计不认识。” 宝玉热情地介绍,对于新进荣国府的薛宝钗,他颇有好感,确切地说,他对府里每一个钟灵毓秀的姑娘抱有好感,那是一种对于美好的纯粹欣赏,以及多了朋友的欢喜。 薛宝钗静默观察了琳琅许久,依然没从浓烈的惊艳中反应过来,早听闻贾家住着一个来自江陵、父母双亡的表姑娘,姓穆,姓琳琅,颇得老太太的看重和姐妹们的喜欢。 不曾想,对方的美貌之盛,令她莫名生了几分羞惭之心,自小被人夸长得标致漂亮的薛宝钗,虽然表面谦和、从不以好看的皮囊为傲,但年轻姑娘谁不爱美呢? 女孩子之间彼此打量,看来看去,其实也是在比较容貌衣饰,薛宝钗见过迎春、探春和惜春,还有气质不俗的黛玉,从没生出自惭形愧之意。 贾家的姑娘和表姑娘的确出众,但她薛宝钗却也不差,论相貌谈吐,待人接物,宝钗一直都是长辈们称赞的对象,尤其是姨母王夫人,说话的语气格外的慈爱亲昵。 但如今穆琳琅一出现,薛宝钗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间真有世外仙姝般的绝色,皎皎如高山雪,神圣不可侵犯。 “穆妹妹好。” 宝钗收回心神,落落大方地对琳琅微笑。 “原来是金陵来的宝姐姐。” 琳琅回以得体的微笑,若有所思道。 这位宝姐姐想必是王夫人之妹薛姨母的女儿,琳琅早闻四大家族联姻甚密,几十年前,王家的两位姑娘分别嫁进了贾府和薛府,前者是高门勋贵,后者是富贵皇商。 黛玉不介意自己和穆姐姐比较,下人们口舌多,喜欢闲话,她心知肚明,但穆姐姐漂亮得像个真仙女,谁也比不了,待她跟亲姐姐没什么两样,就算旁人说穆姐姐比她好,黛玉心里也不会介怀。 但自从薛宝钗和家人来到贾府,入住梨香院,府里便有些言语传出来,大家都说宝姐姐容貌秀美,待人和气。 而她孤高自许,性格冷清不好相处,宝玉也喜欢宝姐姐,黛玉心里难免生出疙瘩。 眼见琳琅对宝钗也一副微笑模样,黛玉好似担心最珍贵的东西被抢走一般,轻轻拉了琳琅的袖角,小声说道,“姐姐这一趟遭奔波,想必也累了乏了,咱们还是先去见见外祖母,姐姐也好回去沐浴休息。” 琳琅颔首,亲密地携了黛玉的手,一行人踱步往贾母的荣庆堂而去,那里似乎很热闹,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声。 王熙凤爽利的声音格外清晰,似乎在说些有趣的故事,插科打诨,展颜露齿,风趣诙谐地讲着,逗老太太开心,王夫人和薛姨妈陪坐,言笑晏晏地附和着,气氛极佳。 直到门外站着有丫鬟禀告,“二爷,林姑娘、穆姐姐和宝姑娘来了。” 琳琅一行人进来,恭恭敬敬地给贾母做了礼数,喊了“外祖母”,又对其他长辈行晚辈礼,薛姨妈被王熙凤简单介绍一番。 “哎哟喂,没想到老太太还有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外孙女,我今儿算是开了眼界,原以为林丫头够出众了,没想到又有一个。” 薛姨妈一脸震惊和感慨,起身踱步来到琳琅身旁,抿着嘴笑,亲热地握住琳琅的手,笑容和蔼可亲,“你叫琳琅吧,真是个好模样的孩子,比画里的美人还要标致,只可惜…来,这是姨妈送你的见面礼。” 薛姨妈适时地止住了话头,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对翡翠镶金镯递了过去,颇为大方。 “姨妈,这太贵重了,琳琅不能收。” 琳琅摇头婉拒。 “好孩子,你收着吧,很适合你,你的皮肤比白玉还要晶莹剔透,戴着这上好的翡翠最衬,林丫头和另外三丫头都有,你莫要托辞了,这是姨妈的一片心意。” 薛姨妈越看琳琅越心惊,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琳琅是贾母庶出的外孙女而有所慢待。 这样的天仙绝色,世间罕见,老太太将这样的美人胚子养到这么大,日后不论是和高门联姻,还是进宫选秀博富贵,都有九成九的胜算,女人见了都心悸,何况是男子。 琳琅见她如此,只好依礼道谢收了,贾母看着琳琅,唇角的笑意愈浓。 “琳琅,你回来就好,这些日子你不在府里,你的这些姐妹兄弟全都念着你,尤其是玉儿,总是问我,穆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被问得头大,现在总算轻松了。” 黛玉被贾母叫到身边挨着坐,另一侧是宝玉,他们宛若金童玉女一般,这样陪坐在贾母的两侧,显示了他们被宠爱的程度。 “外祖母,玉儿哪有。” 黛玉有些羞赧,微微低了头。 “原来林妹妹这么念着我,以后可要多到我那处喝茶,姐姐得好好地招待你。” 琳琅掩唇而笑,侧头对宝钗说,“宝姐姐来的这些日子,估计没去我的岚意阁,改明儿也来坐坐吧,姐妹们凑在一起热闹。” 宝玉嘻嘻一笑,似乎想起岚意阁口味独到的茶点,见针插缝道,“我也要去,穆妹妹阁里做的糕点一绝,样子也精致漂亮。” 黛玉扑哧想笑,用素雅的绣花绢子掩住了嘴巴,心下腹诽,宝哥哥真是个吃货。 “宝姐姐,二哥哥这话说的不虚,穆姐姐调教的丫鬟那叫一个心灵手巧,泡的茶也清香别有滋味,改日你真得去尝尝。” 探春附和了一句,迎春和惜春非常认同地点头,宝钗保持着温婉表情,笑吟吟道,“那感情好,改日便去妹妹那儿叨扰。” 琳琅颔首,再不多说其他,场面上的客套话,说得差不多就得了,大家彼此都不熟,说多了反而尴尬,那叫尬聊。 贾母看着她们间说说笑笑的场景,心里高兴,她是最喜欢热闹的老太太。 没过多久,茶喝了两三盏,王夫人估摸着时间,带着薛姨妈宝钗起身离开。 黛玉聪颖,见外祖母一副有话要单独问穆姐姐的模样,心里有数,随着宝玉和三春一起离开。 鸳鸯得了贾母的命令,重新奉上新的瓜果茶点,将室内其他的丫鬟全都叫出去,自己也退下去,独留贾母和琳琅私下叙话。 贾母最想问的便是琳琅在途中遇水贼的事,幸存的护卫只剩一半,带回来的信息不够多,却足以令她心惊胆战。 没想到,琳琅这次返乡的路上会遭遇暴风雨,匪贼夜袭,烧杀抢虐,差点还遭了殃,只是稍微联想一下,都觉得无比后怕。 第875章 红楼梦(15) 贾母捡着重点询问琳琅,比如她有没有受到惊吓,有没有被相救之人看到真容,对方是何身份等等,琳琅半真半假地回答了。 真相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那般简单,至于有真龙之气的男子,他的身份,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得知,贾母问她这话也是白问。 琳琅心知肚明,也不会如实回答。 “琳琅,外祖母得知这个消息差点没吓得晕厥过去,好在你这孩子福大命大,安然无恙。” 贾母紧紧握着琳琅的手,眼圈微微泛红,好似要哭一般,那副心有余悸的疼爱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动容,俨然是最慈爱的外祖母无疑。 但琳琅心里很清楚,贾母最爱的,其实是她自己,还有最疼爱的孙子宝玉,她一个庶出的外孙女,除了有利用价值,投入的情感并不算太多,“晕厥”的说法过于夸张。 想当年,贾母的亲生女儿贾敏芳年病逝,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有悲痛欲绝到晕厥的地步,何况是她这个隔着血脉的外孙女,琳琅很有自知之明。 但表面上的感激和后怕还是要表现,琳琅顺势伏在贾母的怀里,声音弱弱道,“外祖母,琳琅不孝,让您受惊了,我没事。” 贾母抚摸着琳琅云雾般轻盈的秀发,鼻翼间全是幽兰芬芳的气息,暗叹这外孙女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想美人,也怜惜她这般乖巧懂事,“老天保佑,你没事就好啊。” 如此这般,祖孙二人相互安慰两句,贾母差谴鸳鸯进来,吩咐大丫鬟亲自送琳琅回岚意阁休息,又从自己的私库里取出不少好玩意和上等的燕窝补品,以此来安抚琳琅。 琳琅回到岚意阁,临秋已经吩咐小丫鬟们烧好了热水,在里间准备好了浴桶,撒了应季的新鲜桃花瓣,以及滋润肌肤的木兰花香露。 琳琅披散了长发,任由映水小心翼翼地伺候沐浴,温热清香的温水打湿了头发,滑落在香肩,水汽氤氲的朦胧间,色若流霞的面颊清透地好似白玉琉璃,泛着熠熠的光。 琳琅沐浴完毕,慵懒地舒展身体,四肢百骸都弥漫着充沛灵气,临秋撩开天青色纱幔,将准备好的寝衣用红木托盘端进来。 入目的是熟悉的娇躯玉体,柔美傲人的弧线,隐约之间萦绕着馥郁的仙气,令女人看了都忍不住面红耳赤,需要极力屏住呼吸。 临秋、映水伺候了这么多年,依然习惯不了这种美颜冲击,但也没因此毛手毛脚。 她们家姑娘真是天生丽质,造世主钟爱的水样儿美人,无一处不柔美流畅,无一处不摄人心魄,好在她们是女子,陪伴姑娘的时间够长,不然血脉喷张,鼻血直流。 琳琅被伺候得舒舒服服,沐浴过后,喝了一盏桃花清露,肚子不觉得饿,惬意地躺在铺了新被褥的软榻上,微微阖上双眼。 临秋轻手轻脚地将蔷薇粉的纱帐拉了起来,映水取了小丫鬟佩儿在院外新摘的一束桃花,插在形状奇特的美人斛中。 她们家姑娘素来不喜欢在卧室内熏香料,最喜应时应季的新鲜花束。 丫鬟们伶俐,将岚意阁装点的好似半个花房,春有桃花杏花粉,夏有莲叶碧荷装点,秋日有各色菊花搭配,冬日的白梅红梅点缀其间,每一天都充盈着花意芬芳。 琳琅休息之余,丫鬟在外轻手轻脚地做事,其他人都聪明识趣地没来岚意思阁叨扰,黛玉吩咐紫鹃,将自己新作的桃花图送去给琳琅,交给丫鬟,莫打扰穆姐姐休息。 黛玉精通诗文辞赋和绘画,琳琅非常喜欢她的真性情,也欣赏她的惊人才气,赞了黛玉的画技甚佳,奈何做的画极少,悲春伤秋之意居多,很少露在人前给她们欣赏。 琳琅虽精通琴棋书画,但生性慵懒,除非兴致来了,一般情况不爱动笔,好比她擅长跳舞,但好几个世界轮回,她很少在人前展示自己的舞姿,除非有跳舞表演的冲动。 黛玉将琳琅的话放在心上,很早就开始准备认真做一幅画送给穆姐姐,只是画来画去都不太满意,全都撕掉扔进废桶之中。 紫鹃和雪雁每次看见姑娘将费了时间精力作好的画扔了,都觉可惜。 明明画的很漂亮有意境,但姑娘总说欠缺意境,不配挂在穆姐姐阁里,非要画一幅最好的最有意境,那副倔犟、精益求精的劲儿,令人无奈。 春日桃花开,荣国府的桃花开得烂漫无比,云蒸霞蔚,好似一匹最为精美的锦缎。 黛玉很满意这副繁盛灿烂的景象,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它的美丽无法遮掩,正如琳琅的美光芒四射一般,令人恋恋不忘。 画完了这幅画,黛玉亲自将画轴小心翼翼地卷好,即使被宝玉无意瞥见了,不给他多碰一下,宝玉甚至有点吃醋,不由失落地叹气,“林妹妹似乎没给我作过画啊。” 黛玉眼皮子微挑,想起府里住了些日子的薛宝钗,伶牙俐齿地怼了一句,“我是你家请的画师不成,为何要给你作画,你若真想要好画,出去买就是,再不济,叫你的宝姐姐给你亲自作一幅,岂不更好!” 宝玉被黛玉呛得说不出话来,无辜地揉了揉鼻子,讪讪笑道,“妹妹说什么呢,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宝姐姐是宝姐姐,妹妹是妹妹,你们不一样。” 黛玉轻哼,别开脸去,语气带了几分情绪,“少油嘴滑舌,找你的宝姐姐去吧!” 宝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啥,林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和他生气了,难道是因为他夸了几句宝姐姐? 但他不是个较真儿的人,黛玉再如何使性子,宝玉也不见怪,反而觉得林妹妹更亲近真实,笑着拿起画笔,准备要给黛玉画一幅画,黛玉不肯,两人开始嬉笑厮闹起来。 另一院落,梨香院。 薛宝钗没有展颜欢笑的情绪,她静默看着外头春暖花开的景象,想到待选名单上的名字忽然被抹去,不免有些郁闷发愁。 她此次上京,除了陪着母亲来探亲访友,哥哥查看京里的铺子、销算旧账,更重要的是参选。 宝钗出生富贵的皇商之家,虽然家里不愁金银锦缎,但士农工商,商女终究不如官宦之女来得体面,尤其是婚嫁方面,太高的门槛够不上,太低的门槛又不愿意低嫁。 她虽然没有选秀的资格,不容易进入皇帝和皇子宗亲的选择名单,但朝廷去年颁布的一则口谕,今年除了选秀选妃,还有为公主君主选拔陪侍女官,她有幸参选。 奈何薛蟠途中闹了事,因为和人抢一个标致的丫头,性格使然,薛蟠大打出手,当众打死了人,尽管这事有姨父姨母的关系周旋,薛蟠免于刑罚,案子也早早结了。 但这件事瞒得了一般的人,瞒不了不了上层权贵,内务府的人各种筛选,思虑之下便把薛宝钗的名字划掉了,宝钗未经选拔便落选,这事不光彩,薛家也就瞒着了。 看见女儿露出惆怅的神色,薛姨妈不免上前劝慰,语气里不乏心疼无奈,她是个没啥主见的妇人,但清楚女儿有青云之志。 “宝钗,这事怪你哥哥,也怪咱们家没落被人瞧不上,塞了金银也无济于事,既然你进不了宫,为娘思忖着,也该为你寻门亲事,不然姑娘家的年龄一年拖一年,终究对你不好,也会惹人背后闲言碎语。” 薛姨妈住进荣国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亲眼目睹贾家的富贵和气派,府建筑富丽堂皇暂且不说,府邸那么多丫鬟,穿红着绿,稍微有体面的丫鬟,比小门户的嫡出姑娘都要光彩夺目,这就是世家的底蕴。 亲姐姐王夫人待她们一家都很亲热,尤其是对宝钗格外青睐,有好几次,王夫人当着不少人的面儿,称赞宝钗有大家之风。 薛姨妈不傻,隐隐听出姐姐的弦外之音,姐姐是不是看上她家的宝钗了? 但王夫人的儿子早年得病没了一个,留下守寡的儿媳李纨和孙子贾兰,唯二的儿子宝玉长得俊俏讨人喜欢,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年纪比宝钗小一岁,倒也合适。 “宝钗,你觉得宝玉如何?倘若你能嫁给宝玉,以后你姨母就是婆婆,她那么喜欢你,有我的关系在,你定然吃不了亏。” 薛姨妈试探性地问宝钗,想知道女儿心里是如何打算的,她的宝钗聪明能干,操持府事,待人接物,完全没有问题,是个做当家主母的料。 “母亲,依我这些日子的观察,府里有老太太在,宝兄弟的亲事,姨母一人无法做主,何况,我总觉得,老太太更希望宝兄弟娶林妹妹,对我虽然亲热,但不热情。” 宝钗看人看事喜欢观察,揣摩人的心思,贾母虽然待她很亲热,但只是主人对待亲戚的客气,相较于她,老太太自然更疼嫡亲的外孙女。 宝钗见证过宝玉和黛玉的亲密相处,他们的关系太过亲密无间,绝对不是一般的兄妹情,林妹妹时不时说些奇怪的话,其实也是在另类的试探,也在小心防着她。” 何况宝玉不爱读书,性格过于天真幼稚,如果有其他的选择,宝钗并不欣赏这种男子,夫君倘若不愿上进,一味的玩耍,妻子哪有诰命前程? “我的儿,你莫多想,倘若老太太真要撮合孙子和外孙女,为何不给他们订亲?” “自你父亲去后,你哥哥不争气,咱家落魄了,除了宝玉,那你又能嫁给谁?你的性子骄傲,总不能低嫁啊,荣国府就算没从前显赫,但也是高门公府,如若不是有亲戚关系在,你姨母又有那重意思,我也不会这样盘算,这桩婚事未必不能成。” 薛姨妈苦口婆心地劝说,宝钗表情微微松动,也知自己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宝玉脾气好,她管得住,贾府显赫,如果她成了贾家的宝二奶奶,比嫁到别处要风光。 第876章 红楼梦(16) 一段时间后,薛姨妈和王夫人秘密商议了许久,彼此达成默契,宝玉有灵玉,宝钗有金锁,荣国府流传出金玉良缘的议论声。 金玉良缘的传言,刚开始流传在下人嘴里,后来传到了府里主子耳里,王熙凤撇了撇嘴,对于这种说法并不赞同。 后来,黛玉也听到这种私下议论,琳琅也听了一耳朵,更别提贾母那边,但她的态度格外奇怪,既没敲打王夫人和薛姨妈,但也没有认同这种说法,对待宝钗一如往常。 隔了些日子,因着王夫人王熙凤陪着老太太去了宁国府赏花喝茶,宝玉也屁颠屁颠跟着去了,黛玉三春以及宝钗约好来岚意阁,姑娘们说说笑笑,携手一起来了。 岚意阁早已准备好了茶点,一壶温好的桃花甘露茶,旁边摆着瓷白的茶盅,梨花木圆桌上,铺着碧绿色描芝兰样儿的桌垫,一一摆放着精致的糕点。 除了临秋亲手做的核桃糕和鲜果酥,还有厨房柳大娘亲自送来的枣泥山药糕、杏仁雪花糕、芙蓉饼和玫瑰乳酪,并一壶口感清甜的米酒酿。 宝钗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阁子里的相应摆设,铺陈不甚华丽,摆设却精巧独特,茶厅雪色墙壁挂着一幅桃花图,簪花小楷提着赏春的小诗,虽不是名家巨作,却独有雅意。 “穆姐姐,这画是你作的吗?” 惜春指着墙上的画问,眼睛眨了眨,似乎很好奇,她以前来这儿,也没见这幅画。 琳琅将黛玉拉到跟前,笑吟吟道,“这可不是我画的,而是林妹妹的杰作,我很喜欢,便挂在这里,正好姐妹们一起欣赏。” 迎春探春仔细看了看那幅桃花图,前者微笑着点头,后者颇有见地评论几句,宝钗亦是附和,出言称赞,“林妹妹画得好。” 黛玉有点不好意思,白皙的脸蛋微微泛起桃花红,她虽擅长绘画,但最爱作诗,送给琳琅的这幅画的确是合心意的一幅。 “林姐姐也不早说,你画得这般好,以后咱们也能有个伴,一起探讨一番。” 惜春很喜欢绘画,如今见了黛玉的画作,不觉眼前一亮,激动地邀约,黛玉自是应了。 琳琅招呼她们坐下,一起品尝新鲜出炉的茶点,两个小丫鬟从外头剪了新鲜的桃花枝,换了清水插瓶,摆在檀木架的两侧。 春意盎然,茶点可口。 琳琅谈起此次返乡途中发生的事,水贼突袭,引起黛玉宝钗她们一阵唏嘘和后怕。 “我上京走的是陆地,没想到水路这般凶险,朝廷那边不该无所作为啊?” 宝钗虽然成熟,但也只是个早熟的年轻姑娘,除了忧愁哥哥不上进,婚嫁没个具体着落,其实也没遭遇太多的波折。 听闻琳琅跌落起伏的经历,不由暗自心惊,对琳琅有了新的认识,发生了那样的险事,稍微胆小点,估计都不敢回忆重提。 “谁知道呢,前些年好好的,说不定水贼这次冲着目标来的,我和其他人差点受了池鱼之殃,好在官府介入,想必以后的水路会安全些。” 琳琅意味深长应了一句,随即话锋忽转,“宝姐姐上京有些日子,可还习惯?” 宝钗微愣,唇角微抿,缓缓露出一抹优雅婉约的笑意,“这里的风土人情自是和金陵不一样,府里的热闹也是真真切切的,能认识你们这些姐妹,我心情也开阔许多。” 上京繁华,入目的是富贵,这里的达官显贵,上流圈子,如今落魄的薛家不能轻易融入进去,拥有再多金银,也无济于事。 “只可惜,咱们不能出门逛一逛,听说外头的风景更美,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上次托二哥哥给我买的柳条编织的篮子、竹子制作的香盒、胶泥垛的风炉,别提多有意思了,这些可比金啊玉啊古董类的新鲜。” 探春揭开茶盖,抿了口茶,颇为惆怅道,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孩,不用困居于闺房楼舍,荣国府虽然富丽,丫鬟成堆,但论自由度,姑娘绝地比不上哥儿。 黛玉突然听到“金”“玉”两个字,不禁敏感地蹙了蹙眉,联想到府里下人私下议论的金玉良缘,心里老大不痛快。 如果宝玉和宝姐姐是金玉良缘,她又算什么呢?黛玉暗自怅然,她可没有金锁啊。 “三妹妹,你若是喜欢这些东西,叫宝玉多买点,未出阁的姑娘在外行走,虽能看到罕见的风光,但也容易碰见登徒子哦。” 宝钗微微挑眉,故意打趣,探春不以为意,“我可不怕什么登徒子,若真遇上了,看我不给他厉害看,何况身边有人,也不用我出手。” “三妹妹豪爽。” 琳琅掩唇而笑,探春的性子不怕事,眉眼间显露着不寻常的英气,不似迎春,因性格软糯好欺,又呆呆愣愣,私下被人称呼“二木头”,即使大家劝她不要惯着奶妈婆子们,她也只是恬淡笑笑,很无所谓。 什么事都不计较,顺其自然,逆来顺受,怪不得迎春的姻缘线那么虐,看面相就觉得凄苦。 闲聊之后,大家陆续散了。 琳琅单独留下黛玉,先是感谢她赠予的桃花图,甚合心意,而后问她,“妹妹是不是有心事,笑起来也是丝丝缕缕的愁。” 黛玉摇了摇头,似是难以启齿。 “妹妹这是和我见外了?你不高兴,十之八九是宝玉招惹的,是不是他欺负你?” 琳琅牵着黛玉的手重新坐下,饶有兴味地问,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已经萌生了爱情的幼芽,欢喜之余夹杂着愁闷,很复杂吧。 “穆姐姐,我不是想瞒你,只是不知该如何说?也许是我自个儿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吧,说来也是好笑。” 面对琳琅,黛玉不想撒谎,但宝玉从未向她表白过心意,她只能凭借感觉来判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金玉良缘的传言吧,如果是这件事,你就别郁郁不乐了,既然是私下传,那就上不得台面,外祖母不认可的,你何必扰乱自己的心境。” 琳琅一针见血地说,宝玉和黛玉其实是互生情愫,但女孩子早熟,男孩子稍微懵懂点,黛玉又喜欢把所有事情藏在心底琢磨。 “林世家伯既然把你送到这里住,一住这么多年,想必对你的终身大事有规划,外祖母又让你和宝玉从小住在一起,玩在一块,你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就猜不透?” 琳琅点了点黛玉的额头,点拨道。 黛玉起初似懂非懂,随即释然。 “如果妹妹脸皮薄,不好问你父亲,我可以代劳,含蓄问一下,林世伯和外祖母是否有章程?这事可要问清楚,外祖母是疼你,但她年纪大了,很多事不能拖太久。” 随着自身修为的提高,琳琅如今不仅能看凡人的气运,而且能通过面相窥见对方大概的生命轨迹。 黛玉的命不算好,感觉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太多东西,母亲早逝,父亲病歪歪的,也不长寿 ,如果林如海突然病逝,没有留下话,就算他和贾母有约定,定下黛玉的婚事,但旁人不知,定好的婚事也易生变。 “穆姐姐,这事会不会麻烦你?” 黛玉似乎被琳琅说动了,她如今十四五岁,按照年纪,也该议亲,外祖母似乎想要撮合她和宝玉,但从来没有明说,黛玉心里没底,如今传出金玉良缘,她心里更没底。 “不会,举手之劳,要不你现在给林世伯写一封家书,我夹一封私信,这事宜早不宜迟,只有一样,你要想清楚,宝玉古怪的性子估计改不了,惜花怜花,对考取功名没有任何兴趣,说难听点,没什么出息,如果嫁给他,你要面对他一屋子的漂亮丫鬟。” 琳琅怜惜黛玉,她们身上都有草木气息的灵韵,是用类,自然想要帮她一把。 但前提是,黛玉心甘情愿嫁给宝玉,宝玉跟前的丫鬟不少,其中袭人是个有心机的,晴雯容貌漂亮,和黛玉有几分相似,是贾母特意拨到贾宝玉伺候,内定的俏姨娘。 “穆姐姐,我想清楚了,人生在世,能遇上几个心心相印之人呢?我懂他,他也懂我,这就够了,至于丫鬟,我不介意宝玉将来纳妾,我父亲和母亲那般恩爱,府里也有几房姨娘,这是很正常的,袭人也好,晴雯也罢,我觉得她们都挺好的。” 黛玉语气平和,抿着唇说。 人人都说她小性子,心眼小,不如宝钗豁达,待人接物无可挑剔,真正的有肚量。 但黛玉的心胸也没那么狭小,她从没想过独自霸占宝玉,宝玉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他怜惜女孩子,只是单纯怜惜,她一直都明白,从未因为宝玉对丫鬟好而生气。 “既然你认定宝玉,姐姐自然帮你。” 琳琅怜惜地抚了抚黛玉柔软的头发,眼神无比认真,宝玉虽然惜花,性格多情了点,但对黛玉确实是真心实意,就算没什么大出息,但当丈夫温柔呵护林妹妹,应该不难。 但令琳琅没想到的是,宝玉自宁国府那边回来,身边的袭人被王夫人打了板子,当即哄赶了出去,宝玉哭哭闹闹地求情。 佩儿有些心虚,她俯耳告诉琳琅,东府那边发生的小插曲。 原来琳琅派佩儿去东府那边寻宝玉,托她摘几枝杏花,意外地碰上袭人正宽衣解带,似乎想要和宝玉行云雨之事。 佩儿年纪小,哪里看到这种情景,猝不及防尖叫一声,引来了不远处的李嬷嬷和丫鬟,大家以为是宝玉出了啥事,担心不已,谁知看见正匆忙穿衣服的袭人,面面相觑。 李嬷嬷早就看袭人不顺眼,宝玉吃她的奶水长大,现在全听袭人的话,自己的地位不尴不尬,现在捉到袭人意欲爬床,心里那叫一个兴奋。 李嬷嬷气势汹汹,粗鲁地将袭人拉扯到一边,又吩咐小丫鬟立即请王夫人过来,见证这桩“丫鬟爬床”的丑事,这桩事虽然没有彻底闹大,把东府那边的人瞒住了。 但王夫人和贾母都知道了,婆媳俩怒不可遏,没有她们的允许,袭人就寻着机会爬床,太不老实了,她们当初看错了眼。 知道这事的婆子丫鬟都被禁止外传,佩儿心惊胆战,也只敢告诉自家姑娘。 “好了,不关你事。” 琳琅给了佩儿两吊钱买零嘴吃,嘱咐她谨言慎行,既然不让提,那就把嘴巴闭紧。 黛玉听闻袭人因为偷了古董被王夫人赶走,有些奇怪,但也打听不出什么,只好来安慰宝玉,宝钗和三春相继来了,聪明地没有多问。 再聪慧能干的丫鬟,也只是丫鬟,既然犯了错,被王夫人重罚甚至驱逐,想必犯了主人的忌讳,赶走也就不可惜。 贾府丫鬟那么多,走了一个袭人,贾母很快提上来一个名叫珊瑚的丫鬟,替代袭人的位置,没多久就把宝玉的情绪安抚住了。 第877章 红楼梦(17) 琳琅在荣国府的生活一直很平静,与宝钗相处久了,也不得不为她的谦和持重而感慨。 分明是年岁不大的姑娘,但为人处事格外世故周全,说话行事总能令人如沐春风。 因林如海收到黛玉的家书,以及琳琅提醒的私信,对方意识到这方面的疏忽,他和贾母早就说好了黛玉和宝玉的婚事,甚至把女儿的嫁妆都提前准备好了。 林如海思忖着,这件事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讲开了说,但贾母既然有意将玉儿留在身边照看,有意撮合黛玉和宝玉在一起,作为嫡亲的外祖母,想必不会有所变故。 但穆家的姑娘私信中着重提醒他,人心莫测,如果打算把女儿嫁到荣国府,最好把婚事提前定下来。 琳琅举了宝钗的例子,提及金玉良缘的传言,以黛玉的性子,心里没着落,很容易胡思乱想,抑郁成疾。 林如海觉得琳琅说的有道理,当即就给贾母去了一封信,提及他们当年的约定。 正因如此,金玉良缘的言论私下传了一阵儿,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宝钗好似没事人般,姿态自若,依旧和琳琅黛玉三春她们谈笑风生。 贾母不由高看了宝钗一眼,这姑娘荣辱不惊,是个好孩子,但私下狠狠地敲打了王夫人好几回,言语犀利而直白,直戳重点。 “老二家的,你真是糊涂啊,宝钗那丫头就算哪哪都好,合你的心意,但她的出身终究不及玉儿好,商贾之女,选正规的选秀资格都没有,咱们贾家世代簪缨,再如何走下坡路,也该娶个门当户对的!” 贾母疾言厉色,心想着格外不高兴,先前隐忍不发,是看在薛家到底是亲戚,不想在人前折儿媳的面子,免得她没脸。 但现在扬州的女婿正式发话了,宝玉和黛玉最好先定亲,走个流程,三年五载后成亲也可。 毕竟黛玉体弱,身体多调养几年嫁人为好,这点上贾母也考虑到了,亦是赞同。 眼见王夫人低着头,但看表情似乎不太服气,贾母冷着眼神,轻哼道,“亏你是大家族出来的姑娘,这点事都拎不清,林家曾袭过列侯,林女婿又是探花出身,当了那么多年巡盐御史,只玉儿一个独女,家底可比薛家丰厚的多,再者,宝玉分明不是读书的料,但黛玉聪慧,说不定他俩以后的孩子能像外祖般走仕途,考进士。” 贾母这话既点出了黛玉的嫁妆丰厚,绝对碾压宝钗,又说明了下一代的遗传,孙子如果有亲外公毫无私心地指点启蒙,比在外面请的名家大儒都强。 王夫人最为重视的便是自己的儿子,长子贾珠没了,宝玉可是她唯一的依靠,之前看黛玉不顺眼,主要是因为她病歪歪的,喜欢讨宝玉的强,不够柔顺,没有当贤妻良母的样子。 相对的,宝钗讨喜的多。 如今被贾母这么一分析提点,王夫人立即醒悟,宝钗似乎配不上她儿子,大儿媳李纨虽然不讨喜,但好歹是官家千金出身。 黛玉虽然有点小毛病,但这些年身体渐渐好起来,加之她父亲的官身和陪嫁,远远甩过宝钗好几条街。 虽说娶妻娶贤,但娶妻也是要看家世的,王夫人想到自己之前的鼠目寸光,不觉羞愧难当。 婆婆虽然年纪老迈,但在大事上一点儿不糊涂,宝玉理应娶个官家女,最好是陪嫁丰厚点的妻子。 “母亲,是儿媳想岔了。” 王夫人心结打开,不免惭愧地低头。 贾母满意颔首,王氏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算太蠢,她虽然喜欢外孙女,但最疼爱孙子,宝玉娶黛玉,绝对利大于弊。 因着贾母和王夫人的态度都拨开云雾般明朗,明面还说到宝黛二人的订亲,宝玉欣喜若狂,黛玉羞涩之余,情绪逐渐好转。 紫鹃和雪雁纷纷松了口气,为黛玉感到高兴,姑娘的婚事终于定了。 宝二爷人很好,待姑娘好,待她们也和气,姑娘与其嫁到外头的人家去,重新适应环境,面对不知慈爱或刁钻的婆母,以及人品未知的夫婿,直接嫁进生活多年的贾府多好。 王熙凤嘴巴伶俐,打趣得黛玉耳朵子都快滴血了,心里暗自高兴,与其宝钗嫁进贾府,未来有可能和她抢夺掌家权。 林妹妹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平日喜爱舞文弄墨、不喜俗务,这样的堂弟媳妇更为讨喜。 琳琅想着过几个月就要进宫选秀,估计以后很难帮到林妹妹,于是做了一件好事。 王夫人此人不像个好相处的婆婆,目光短浅了点,对黛玉的态度虽然和蔼亲切了许多,但终究是因为外物,而不是真心喜欢黛玉本身,她欣赏不了黛玉的脾性才情。 琳琅思及此处,私下给王夫人贴了一道符箓,功能性很简单,她以后看黛玉就像看亲生儿子那般带有滤镜,只会真心地疼爱。 都言红颜薄命,神仙下凡必要遭受苦难,但琳琅不觉得历劫要凄凄惨惨地度过余生,该还的东西还了也就够了。 何况黛玉的气运有被天道某处私自侵占,这也不像是正常的历劫。 作为植物精灵修行的琳琅,初见琳琅便觉得很亲切,她们的味道都有一股淡雅的草木气息,能帮的,琳琅绝对不会吝啬。 又一月过去,宝黛的订亲宴如期举行,荣国府举办了不小规模的宴席,邀请了有姻亲往来的亲戚们来吃席,薛家的人虽有些尴尬,但也被贾母的几句话安抚住了。 宝玉虽不会娶宝钗,但老太太可以帮宝钗寻一门好婚事,这也是亲戚间的互帮互助,未必非要亲上加亲,薛姨妈也释然了。 宴席大开,薛蟠吃了点酒,有点晕乎乎,脚步都有些虚浮,他不耐烦地遣开总跟在身边的小厮,大摇大摆地四处闲逛。 薛蟠是个好色之徒,男女通吃。 他总听说荣国府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尤其是位姓穆的表姑娘,但他耳闻多时,一次都没见过,薛蟠心里痒乎乎的。 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的缘故,薛蟠闲逛到一处花园凉亭,正想歇脚打个盹儿,忽见亭子里侧走出一名绝色美人。 那美人身段苗条婀娜,好似春日里最纤细的柳条一般,不盈一握,简单的云髻斜插一支镂空蝴蝶簪,缀着晶莹的碧色珠子,娉娉婷婷而来,好似九天玄女下凡尘。 美得摄人心魂,薛蟠整个人全酥软,嘴角不自觉地流出晶莹的哈喇子,头晕脑胀之际,色心大涨,忍不住往前扑去,嘴里兴奋地大喊,“仙女啊,漂亮仙女儿!” 服侍在琳琅两侧的临秋和映水纷纷吓得不轻,这是女眷内院里的花园凉亭,这五大三粗的男子如何闯进来的? 琳琅蹙眉看他,满脸的嫌恶之色,对方的身上有着恶业,沾了不止一桩人命官司。 “仙女,我来了!” 亭子前面分明隔着条荷花池,但薛蟠眼里只有惊为天人的仙女,红光满面,眼神迷离,还没从醉酒中清醒。 不待丫鬟目露惶恐,意欲出声制止,“扑通” 一声巨响,薛蟠直接掉了进去,旱鸭子般扑腾,大喊大叫起来。 第878章 红楼梦(18) 薛蟠被闻声赶来的小厮救起来时,肚子里已经灌了不少泥水,人事不省地软趴在地面上,浑身湿淋淋的,好似溺死了一般。 琳琅离开老远,隐约听到薛姨妈哭丧似的嚎叫声,“我的儿,你别吓娘啊,你可不能有事啊,快去请大夫呀!” 其中夹杂着宝钗慌乱的哭喊。 琳琅脚不停歇,带着丫鬟回到了岚意阁,临秋和映水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但见琳琅淡定自若,表情淡淡,临窗侍弄花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若有所思地闭嘴。 那男子行为孟浪的厉害,醉醺醺地失足落石,又不是她们导致,更不关姑娘的事。 她们派了伶俐的小丫鬟佩儿前面去打探了一番,得知对方是薛家的公子,宝姑娘的哥哥,薛家的公子薛蟠,不由得面面相觑。 宝姑娘看上去那样标致有礼的人,怎生有这样冒失粗鲁的兄长?听说薛蟠虽没醒过来,但没有性命之危,临秋和映水纷纷松了一口气,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 岚意阁一如往昔,琳琅早已把落水的薛蟠忘到九霄云外,饶有兴趣地研磨绿痕膏。 这个时代虽然有胭脂膏茉莉粉以及各式各样的水粉香露,但制作工艺远不算高明。 琳琅从来不用府中份例里供给的胭脂水粉,一则是用不上,二则看不上,这些东西要么送给临秋映水,要么赏给办事得利的小丫鬟,年轻的姑娘都爱这些香腻腻的膏子。 她制作的绿痕膏,除了有美容养颜之效,还能很大程度祛除面颊上的痘痘瑕疵。 虽然和现代的护肤品有异曲同工之效,但效果绝对是云泥之别,还没任何副作用。 琳琅闲暇之余,很喜欢捣鼓这些水粉脂膏,权当消遣,打发辰光,送了两盒新制的绿痕膏给黛玉,最后被宝玉得知,腆着脸向琳琅讨了盒,喜滋滋地试用了一番,还称赞绿痕膏的名字取得雅,取得妙。 黛玉除了抿嘴笑,打趣宝玉没正形,并未有任何排斥之色,宝玉再如何稀奇古怪的行为,她都能欣然接受,甚至觉得,这很正常,而且还挺有意思的。 另一厢,梨香院。 薛蟠迷迷糊糊地醒来,眼神有几分涣散,宝钗抿着唇,揣着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早开了脸做了薛蟠房中妾的香菱哭得梨花带雨,捏着绢子呜呜咽咽,眼圈都红了。 薛姨妈的心好似在烈火中煎熬一般,急切地问看诊的大夫,“章大夫,我儿这是怎么了?眼神有点不对啊,他怎么不言语?” 年老的章大夫伸手捋了捋下巴发白的胡须,表情严肃地摸了摸薛蟠的脉象,缓缓叹着气,“薛夫人,令公子这症状好像…有点奇怪,溺水的时间过长,估计是…影响到脑袋了。” 不然好好的人,怎么看上去像个二傻子?估计脑子灌了水。 “这怎么可能!” 薛姨妈一脸的不可置信,无法接受。 “蟠儿,你说句话呀!” 她稍微用力,摇晃了一下薛蟠的肩膀。 后者嘻嘻一笑,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咧着大白牙,乐呵呵地喊着,“仙女儿,好看,真漂亮,喜欢。” 宝钗眉头一蹙,心下微紧,即使不太相信老大夫的诊治,但哥哥傻乎乎的模样,实在令人心惊。 “大爷,你…你没事吧?” 香菱红肿着一双桃子眼,怯生生地问。 她虽然是被买到薛家的妾,薛蟠也不是什么如意良人,但古代姑娘骨子里似乎都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深刻概念,既然身子已经给了薛蟠,对方就是她一辈子的男人。 “仙女,漂亮仙女儿。” 薛蟠咧开嘴,紧紧拉着香菱的手不放,在他的眼里,水灵灵的香菱就是仙女,香菱没有挣脱,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薛姨妈心口宛若压住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她好似抓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神哀求地看向章大夫。 “我儿这病能治的吧?医药费不是问题,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啊!” 大夫只是不断叹气,这压根不是银钱的问题,他起身谦然道,“我能力有限,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宝钗拉住还想继续说话的薛姨妈,吩咐丫鬟莺儿将其送了出去,亲自去了一趟王夫人的住处,另外请了其他大夫来看诊。 一天两天,半个月过去,来贾府给薛蟠看病的大夫络绎不绝,只差皇宫里的御医。 薛姨妈从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死如死灰,儿子现在只有稚童的心智,虽然现在认识母亲妹妹还有香菱,但其他人都不认识。 傻愣愣,根本担不起其他的大事,对前来看望他的狐朋狗友理都不理,别提借钱。 宝钗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子,眼见哥哥都病状得不到缓解,从兄长变成长不大的小弟弟,徒生叹息,但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哥哥从前是个混账样子,炮仗脾气,喜欢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最爱逛青楼楚馆,花出去的银钱打水漂,根本不计数。 现在哥哥除了不认识其他人,脾气倒是温顺不少,整日要香菱在身侧陪着,嘴里不停喊“仙女”,好似真把香菱当作天仙。 宝钗思来想去,几次三番地和母亲薛姨妈商议,最后决定把名下不好管理的产业暂时交给堂弟薛蝌。 他们好歹是一家人,薛蝌的能力人品也有保证,不会轻易被底下的管事糊弄了去。 “宝钗,娘的命怎么那么苦,你看你哥哥如今这样,将来如何正常地娶妻生子?你哥哥若是无后,我百年后下了黄泉都没法闭眼,和你父亲没法交代啊!” 薛姨妈眉间的悲伤好似外头阴沉欲雨的天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女儿说。 这些日子王夫人虽然频繁来探望,好言好语地宽慰妹妹,但薛姨妈终究无法展颜。 膝下的独生子忽然变成傻子,换谁能够坦然接受?她这辈子就一儿一女,女儿早晚要嫁出去,儿子才是真正的依靠。 宝钗无奈地轻吁一口气,言语温和,安慰薛姨妈,“娘,你想开一点,哥哥这次意外溺水,捡回一条命也是大幸,虽然傻愣了点,但也不会像往日胡作非为。” “依女儿所见,您其实不必忧心哥哥娶妻之事,女儿觉得,香菱就不错,模样省得好,性格也好,哥哥如此这样,往日待她也一般,如今她精心照顾哥哥,没任何怨言,要不将香菱扶正?哥哥这样也算娶了妻。” 宝钗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来的,她观察香菱不少日子,其实很满意。 香菱模样有东府少奶奶秦可卿的几分品貌,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性子温厚,极容易相处,哥哥既然成了傻子,除了娶香菱,盼着将来有个孩子,也不能指望太多。 “香菱的确不错,但她是买来的呀。” 薛姨妈微微皱眉,有些犹豫,哪有买来的妾扶正成了正妻,薛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没彻底落魄成为破落户,也是要脸面的。 “这有何难,香菱既然是买来的,想必她是被拐子拐来的,咱们多花点银子,打听一下,若是找到了香菱的家人,也好明谋正娶,将香菱的出身说好听点,只要是清白人家,就算家里穷点,其实也不妨碍啊。” 宝钗颇有主见,语重心长地劝慰。 荣国府这样的高门府邸,大老爷贾赦的续弦邢夫人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听说穷酸的紧,还不照样成了贾家的夫人,只要是清白人家,家境差点,其实也不算什么。 薛姨妈自丈夫死后,再没有什么主心骨,往日最听女儿的话,如今听宝钗说的条条在理,也觉得妥当,点了点头,答应了。 她如今只盼着宝钗能嫁个如意郎君,薛蟠和香菱能生下孩子,其他的都不强求了。 第879章 红楼梦(19) 薛蟠的病状一直维持着痴傻状态,日常除了对香菱亲近,也就记得母亲和妹妹,其他来探望的人,诸如贾琏、贾宝玉之流,全都不待见,后来连请的大夫都拳打脚踢赶走。 京里颇有名望的杏林大夫全都请了个遍,好多都是托了荣国府的关系请的京城老杏林,薛蟠这般闹腾,见面就开打,谁能吃得消,薛姨妈无可奈何,彻底绝了为薛蟠诊治的念头。 薛宝钗私下派了不少人打听香菱的身世,那拐子走南闯北,诱拐的姑娘不在少数,行事其实很谨慎,但再谨慎眼底子浅。 上次卖香菱的拐子因想要赚取更多的银钱,一人两卖,被抓了个正着,后来打了个半死,如今还在牢狱里苟延残喘。 宝钗派去的管事颇有几分精明,向担任顺天府知府的贾雨村袒露了身份,隐晦地报了其与贾家的亲戚关系,贾雨村复职谋的官位就是贾政帮的忙,如何会不给薛家面子。 牢里奄奄一息的拐子浑身血淋淋,身上没一块好肉,被薛家管事一通威逼利诱,只能将他在何时拐香菱,如何拐来的经过,事无巨细交代清楚,只求牢里的日子好一点。 当薛宝钗从管事口中得知,香菱被拐时估摸只有四岁,身边还有家仆,极有可能是哪家的乡绅小姐,心里稍微安了心。 既然香菱的身世有了眉目,宝钗便吩咐人继续寻访,务必找到香菱的家人,将哥哥的婚事好生操办,以解母亲的一桩心事。 这一查就查了好几个月,时间到了琳琅选秀的日子,这期间,琳琅没闲着,贾母特地请了从宫里退休出来的秦嬷嬷教导规矩。 秦嬷嬷初见琳琅惊为天人,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暗自惊心此女容貌之盛,国色的牡丹、妖娆的芍药都不及她的五成美感。 贾母看到秦嬷嬷的反应,心里莫名欣慰,心里更踏实了,宫里出来的嬷嬷都是老人精,她们见惯了宫里的贵人妃嫔,宫里的美人一茬一茬地盛放,不以为奇,她们这些人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但秦嬷嬷见到琳琅嘴巴都快合不上,震惊不已,只能说明宫里那些娘娘贵人不过如此,容色气质不及琳琅甚多,贾母思及此处,心下得意,脸上的表情愈加和悦,看向琳琅的眼神慈爱地好似嫡亲的祖母。 “老夫人真有福气,您这外孙女长得天仙似的,世间罕见,老奴在宫里也没见过如此出众的美人儿,先前真是失礼了。” 秦嬷嬷端正了神色,恭恭敬敬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圆滑老成,还有由衷的惊艳。 她活了一大把岁数,别说教授外头的名门闺秀不计其数,且曾经在宫里当差,还有幸给当时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梳过头。 贵妃仪态万千,美貌乃后宫之最,都不及这位穆小姐的一半,何况眼前的绝色佳人也才十六,青春貌美,比枝头含露的桃花都娇艳,着实令人移不开眼去。 “秦嬷嬷说得哪里话,你见多识广,什么出众的贵女没见过,规矩出了名的好,有你亲自教导我这孙女儿,老身也就放心了。” 贾母笑吟吟道,格外客气,明明是外孙女儿,非要说成孙女儿,对此与有荣焉。 秦嬷嬷心领神会,瞬间明了贾母言语之中的意思,连连称是。 荣国府据说有不少的姑娘,除了前些年错过选秀时间,寻了其他门路进宫当女史的大姑娘贾元春,其他的姑娘也渐渐长成。 但贾母舍弃亲生的孙女儿,把宝压在庶出的外孙女身上,也有其道理,这般的美貌少女,可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这是天仙之姿,但凡是个正常男人,绝对会沦陷。 琳琅对贾母的打算心知肚明,但也没出言排斥,选秀就选秀,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男子,在荣国府待了这些年,早就腻了。 贾母养育她这么多年虽然藏着私心,但琳琅却受了嫡出小姐该有的待遇,估计是和元春同级别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 琳琅不喜欢欠人情,既然贾母养了她那么多年,如今想要将她送去选秀进宫,为将来的贾府留下一线生机,那么她就把恩报了,将来适当拉一把手,令其寿终正寝。 她跟着秦嬷嬷学规矩,各种千篇一律的宫廷礼仪,夹杂着秦嬷嬷的私货本领,比如插花泡茶,都是宫里熏陶出来的艺术感。 琳琅学这些不要太容易,毕竟好几个世界她都专程学过才艺,琴棋书画,大同小异,重新捡起来简单的很。 临到初选复选轻松过了,内务府的挑选虽然精细,但于琳琅而言,不算严苛。 琳琅轻松应对,各种才艺也令秦嬷嬷赞不绝口,叹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八月中秋前夕定下的宫廷殿选也快到了,据说是老皇帝和继后慕容氏坐镇,主要是给皇子宗亲们指人。 当今的皇帝庆铭帝不算年轻,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古代五十岁算是老年,能活过六十岁都能算高寿。 前些年被废病逝的前太子乃是皇帝的长子,三十有余,次子端王也有三十岁,能力比较平庸,一年到头都要喝汤药,一直活得很隐形,老三耿王如今二十有七,王妃相继娶了两任,是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老四睿王、老五誉王、老六襄王和老七康王,以及八名公主,有的早已出嫁,有的年纪尚小。 后宫前期是艳若桃李的甄贵妃最为得宠,统摄后宫数十载,后难产伤了身子,红颜渐渐褪去,逐渐失了宠爱,后期则是三年前入宫的周贵人独领风骚,可惜怀不上。 殿选进宫的那一日,天气格外晴好,万里无云,琳琅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地听着车轮轱辘声,隐约能听见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好似在唱着新编的歌谣。 马车抵达城门前,琳琅被临秋映水小心翼翼地扶着走下来,她的出现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引导秀女们进宫门的老嬷嬷,她们倒吸了一口气,似乎没料到,今年还有如此惊艳绝伦的秀女。 第880章 红楼梦(20) 琳琅早已习惯被人围观的灼热目光,仔细叮嘱了丫鬟两声,令其在外候着,莫要乱跑,随即被满脸堆笑的嬷嬷指引到宫门前。 主动上前的老嬷嬷姓娄,是睿王水湚的乳母之一,此次得了主子的指令,亲自来指引穆家姑娘进宫,为她安排后续一切,莫要令宫里头的明枪暗箭伤着这位玲珑美人儿。 后宫看似一团锦绣,实则腌臜事不少。 娄嬷嬷明白主子的意思,王爷想必早就喜欢上这位穆家姑娘,这段时间不仅派人收集关于穆家女的各种信息,而且没少去长宁宫走动,只希望贤妃娘娘在陛下跟前说道。 睿王水湚想要娶妃,而不是纳妃,续娶王妃不能随心所欲,他不得不多花点心思。 水湚十八岁娶妻牧氏,妻家不显,属于书香清流的派系,这是庆铭帝赐的婚,奈何牧王妃天生是个病秧子,一直没有怀过,不过三年便撒手人寰。 有人说牧氏没福气,天生的短命,也有人说是压不住妾氏,抑郁成疾或是为人所害,当然这些都是旁人私下里议论的闲话。 庆铭帝觉得对不住儿子,睿王妃的娘家没什么显赫的背景,身体也不好。 的确是他没有认真考察的缘故,所以后几年庆铭帝给水湚指了两个高门大户出身的侧妃,楚氏和孙氏。 外加贤妃亲自给儿子挑选三名妾室,其中有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有长相出色好生养的小官之女,睿王的妻妾也有四五个,皆是不俗的红颜美人。 奈何水湚似乎对这些侧妃侍妾不感兴趣,一门心思都奔在继承大统的事业上,除了孙侧妃艰难诞下一女,养到了两三岁。 水湚膝下至今没有一个男嗣,没少被人诟病,贤妃为此愁得不行,想要再挑几个美貌宫女赐下去,却被水湚一一婉拒。 如今水湚为了这届的秀女来求她,贤妃没有不应的道理,心中甚是期待。 长子虽然不在她身边长大,不如小儿子那般亲近,但到底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如今二十有四,还没个子嗣,能为了个女人,别扭地殷勤请安。 贤妃心里除了有几分无奈,其实也有几分舒坦,老四到底是亲儿子,没彻底把她当成外人。 涉及子嗣,贤妃火烧火燎,比谁都着急,下意识地对即将进宫殿选的穆琳琅产生了浓厚兴趣,对方到底是怎样的绝色,令向来对女色淡淡的大儿子念念不忘,亲自恳求她帮忙? 娄嬷嬷一则得了水湚的嘱咐交代,要好好地护着穆家女,二则得了贤妃的命令,好好观察穆家女的容色品相,到底有何特别。 如今亲眼见了,娄嬷嬷方才明白王爷为何那般急切,平日里冷淡的性子,也变得有几分暖气儿,偶尔还能哄贤妃展颜,果然是绝色美人,人间罕见,怪不得王爷惦记,生怕被旁人半路截去。 虽然对方没有盛装打扮,却依然在熙攘的人群中鹤立鸡群,原本喧闹的场面因为她的出现变得静默下来,大家都在欣赏或嫉妒琳琅的美。 琳琅今日的打扮格外小清新,没有秋日菊花宴的缤纷丽色,而是夏日淡雅款。 料子绝对是上好的绸缎,绝对不小家子气,但不花哨惹眼,一袭水绿云纹青稠缎衣,搭配藕荷色波纹的绫裙,纤纤细腰用一根银灰色的腰带束着,恰到好处的袅娜。 她不施粉黛,却是全场最佳,盈盈然好似抽芽的水仙,凝脂般的肌肤好似冰雪般晶莹剔透,鸦色秀发绾着简单的发髻,斜斜簪了朵淡紫含粉的蝴蝶兰,再无其他华贵的缀饰。 莲步轻移,醉香袭人,空气中隐约漂浮着一缕缕幽兰芬芳,沁人心脾,翠羽般的秀眉微微一扬,得天独厚的美丽之中,又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高贵凛然。 即使是浸染后宫多年、有所心理准备的娄嬷嬷,都差点被琳琅的气势震住,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甚至暗下产生疑问,这位穆姑娘当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儿吗? 第881章 红楼梦(21) 娄嬷嬷反应过来时,琳琅已经往她前头过去,吸引了更多惊艳的目光。 好在在场的除了表情复杂的秀女,也就是接引的嬷嬷和内侍,没有真正的男人。 娄嬷嬷面露尴尬之色,急急地往前走去,请琳琅往另一个通道走,引来不少秀女侧目,大家面色不太显露,心里腹诽不已。 这是哪里来的妖精,真的出自名门的闺秀?容貌极盛,令原本信心满满的秀女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少了几分争奇斗艳的心志。 秀女们有条不紊地排好队,依次进了宫门,被宫人指引来到待选的暖阁小坐。 如今正是秋意浓郁的季节,满地黄花暗紫,流光溢彩的颜色,红艳艳的枫叶、洒了流金一般的银杏叶搭配其间,映着暖意微醺的日光,美不胜收。 衣着鲜亮的秀女们纷纷凑成一团,暗自私语,有从前相熟,也有点头之交,当然不乏新旧面孔的初次结识,姐姐妹妹的亲密称呼,客套地交流。 琳琅不喜欢被人长时间注视,在娄嬷嬷含笑叮嘱几声离开后,她给周边施加了一道忽略咒,令人短时间想不起她,更不会突兀太过显眼的美貌,缩小存在感,降低美貌值。 等待殿选的时间不算漫长,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自前头金碧辉煌的如意殿之中出来一名红服拂尘太监。 他仰着一张脂粉白脸,虚张声势清了清尖尖的嗓子,熟稔地交代秀女的排列,忌混乱,忌喧哗,随后拿着名单高呼秀女名字。 最先进去一列秀女,大约有五六个,姹紫嫣红的打扮,格外靓丽。 琳琅是第二轮进去进殿面圣的秀女,她的忽略咒还没消失,行动间除了比旁人更加优雅,味道比较幽香,并无突兀处。 随着内侍高呼姓名和年纪,她们这一列的秀女赶紧整理裙衫钗环,依规矩随着前头的秀女进殿内,对高位上的圣上和继后跪拜如仪,不错一点儿规矩。 秀女们垂眉敛眸,端着大家闺秀的贞静之态,心里如何紧张并无外露,这一点无疑令庆铭帝和皇后满意,这届秀女的规矩极好。 琳琅随着其他秀女参拜高呼“陛下万岁”“娘娘千岁”之后,事不关己地侧立一边,忽然间有些无聊。 她不是第一次参与选秀,但每个世界的流程都差不多,没什么过于新奇的感觉,还不如在荣国府后花园和姐妹们扑蝴蝶有趣。 庆铭帝神情淡淡,似是昨夜批折子太晚休息的缘故,又被青春娇嫩的周贵人痴缠了一番,有些疲倦,提不起太多精神。 他这个岁数愈加看重权利,对于女色也淡薄点,毕竟不是年轻小伙儿,精力有限。 继后复姓慕容,出身于落魄的清宁伯府,膝下无嗣,不爱和嫔妃争风吃醋,性格知足常乐,比较佛系,唯一的缺点便是眼皮子有点浅,对金银珠宝比较热衷。 这也是和慕容氏的家庭出身有关系,清宁伯府其实在上一辈人的手里便已名存实亡,日子过得甚是拮据。 珍贵的家当都被没出息的子孙变卖的差不多,因此慕容氏没有接受太多的闺秀才艺,脑子也不算精明。 因着容貌寻常,没有过多陪嫁,高不就低不成,拖到二十四五都没嫁出去,但却阴差阳错入了庆铭帝的眼,许她继后之位。 归根究底,这是帝王的权衡之策,元后既薨,妃嫔无数,庆铭记大权在握,根本不需要一个拥有显赫背景、心眼子太多的皇后,慕容氏各方面的条件差了点,但却是最好的摆设,娘家人也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庆铭帝许其后位和荣华富贵,慕容氏只需占住皇后的位置,至于其他的妃嫔心有不甘,屡次挑衅,自然不会被惯着,该打发教训的,庆铭帝也没姑息,尽显铁碗手段。 想到前两日宁贤妃亲自送来的丰厚礼物,慕容氏想到对方托她留心的秀女,不由将目光落在站在最右侧的绿衣秀女身上。 慕容皇后虽然不是个绝顶聪明人,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涯,通透许多。 深深后宫之中,贤妃和她的关系算是最融洽的一个,这种稍微提醒陛下的话,她自然不会拒绝,反正贤妃和陛下打过招呼了。 慕容皇后唇角微翘,附耳在庆铭帝小声提醒,“陛下,睿王看上的穆家姑娘,你觉得如何?前些天贤妃妹妹还念叨着睿王的子嗣问题,操不完的心,睿王年纪不小了,牧氏既然没了,也该给睿王另娶一名王妃。” 庆铭帝闻言,歪斜的身体稍微坐正了几度,目光下移,仔细瞅了眼席下的六名标致秀女,朗声问道,“谁是穆琳琅?站出来给朕瞧瞧。” 琳琅往前挪了几步,缓缓蹲身行礼,声音清凌凌,好似水晶珠子落玉盘,婉言回禀道,“臣女穆琳琅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庆铭帝只见一个容色美丽、身形窈窕的女子盈然出列,姿态落落大方,满意地颔首,模样长得不错,举止得体,就是家世差了点。 贤妃和他提起老四继妃之事,庆铭帝心里其实很警惕,还以为贤妃要为老四联姻公府侯门的千金,寻个家世显赫的王妃,以此增长势力。 没想到睿王妃的人选竟然是穆家女,是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姑娘,因穆菘生前的官职,还有荣国府背后给内务府塞了些金银通融,穆家女方才有幸进宫参选。 “不错。” 无所倚仗的清白姑娘,就算与荣国府牵扯了些亲戚关系,也不足为惧,庆铭帝微微抬手,示意琳琅起身,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除了家世逊色了点,这个穆琳琅容貌气质算得上千里挑一,怪不得被老四看中。 庆铭帝彼时这般思忖,只是因为琳琅的美貌被忽略咒压住了一半,还未大放光芒。 “陛下,您看其他的秀女…” 慕容皇后仔细端详庆铭帝的态度,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成了,贤妃送给她的珠宝补品也算派上用场,不用退回去。 第882章 红楼梦(22) 她向来不爱多事,除非对方有足够的面子和东西,睿王这次选的王妃没有涉及陛下的利益重心,极有可能不会被陛下忌惮。 但其他的秀女也不错,陛下的后宫是不是要添个新人?免得那个周贵人目中无人。 慕容皇后暗自思忖,眼神不着痕迹地在其他秀女的面上停留,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穆琳琅出众太多,有这样的佳人做对比,其他的秀女似乎很难入眼。 庆铭帝摇头,身侧的内侍立即会意,将玉牌交给琳琅,其他人全部赐花。 一众谢恩声响过,琳琅重新垂下脸,随着其他人退出去。 琳琅刚出如意殿没多远,先前迎她进宫门的娄嬷嬷踱步过来,她的眼飞快扫了下琳琅手中的玉牌,笑容渐盛,似是菊花开,恭恭敬敬地对她说道,“姑娘这边请,贤妃娘娘召你去长宁宫一趟。” 琳琅微微颔首,面色如常地随着她离开,一路上穿花拂柳,假山流水,穿梭着忙碌的宫女内侍。 娄嬷嬷在前引领走着,途径一红枫树前,忽然从上突兀地跳下一道宝蓝色的身影,她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不由苦笑不得,语气变得关切起来,腰身习惯性弯下。 “哎哟,小王爷怎么蹿到树上去了?要是摔着了,可怎生是好,王爷去了娘娘那边了吗?以后可别这般冒失地吓唬老奴。”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篓筐,康王水澈却好似泥胎木偶般呆立不动,不言不语,眼神直勾勾地看向琳琅,似是在惊艳中无限疑惑。 “臣女给王爷请安。” 琳琅淡淡扫了他一眼,从对方的面部轮廓以及娄婆婆的称呼语气可以推断,对方十之八九是庆铭帝最小的儿子康王,贤妃的次子,看年纪十八九岁,比起水胤,明显要青春朝气,太嫩了,多了几分天真和傻愣愣。 “你…姑娘快快请起。” 水澈从惊愕状态里抽离出来,眼神闪亮无比,原本想上前搀扶美人起来,但娄嬷嬷插在中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水澈心头猛地“咯噔”一声,想到今日是秀女殿选的日子,这位天仙似的姑娘太过谣眼,绝对不可能落选,极有可能被父皇看中了,日后进宫要当宠妃娘娘的人。 思及此处,水澈闪亮的眸光黯淡了几分,心中那叫一个惆怅遗憾,惊为天人的佳人日后只能是庶母了。 “王爷,娘娘请穆姑娘过去。” 娄嬷嬷看水澈一副春心萌动的失落模样,心头暗觉不好,忙不迭出言提醒。 “是母妃的意思…” 水澈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喜。 娄嬷嬷一时间猜不到康王脑补了什么内容,对其鞠了一躬,带着琳琅往长宁宫的方向匆匆而去,留下站在原地、浮想联翩的水澈。 水澈想到母妃对自己的疼爱,心下不免猜想,这般绝色的美人,想必是母妃私下看到,求了父皇留给自己当侧妃。 虽说侧妃有点委屈那般倾城的天仙姑娘,但他三年前成亲,王妃乃高门贵女,嫡子都有了,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废除正妻,只能委屈天仙姑娘当侧室了。 想到母后对自己的“疼爱”,水澈心下感动万分,拔腿往自己的居住康宁殿跑去。 他不似其他年长的皇子兄长,成年封王后便出宫建府,作为年纪最小也是最得宠的儿子,水澈一家子至今为止还住在宫里,吃穿用度自然是宫里头给的,还有贤妃的贴补。 康宁殿,康王妃陶氏在正厅里吩咐宫女将内务府分发的新料子整理入库,看到自家王爷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候,不知何时得了风声从侧殿出来的董侧妃小碎步跑出来,一阵柔声曼语。 “王爷回来了,妾身刚准备了一桌菊花小宴,还请王爷赏脸。” 董侧妃娇滴滴道,媚眼如丝地看向水澈,尽显柔情,不在乎陶氏铁青难看的脸。 陶氏气得牙根痒痒,这个该死的小贱人,真是拿她当透明人不成?只知道做小伏地地争宠,亏董氏还是大家子出身,自从当了侧妃,便学了这般娇柔做作的手段。 若是往日,水澈肯定会给董侧妃这份体面,立即应声去她的屋里好好喝一杯,毕竟他对王妃陶氏无感,只有几分体面,最宠爱的妾室便是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的董侧妃。 最重要的是,陶氏生了他的长子,虽然是庶出,但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而陶氏生的嫡子相较之下,性格显得要木讷许多,开口说话的时间也晚,不太讨水澈喜欢,偏心习惯了,只会越加偏心。 但这次不一样,水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作多余解释,一头扎进自己的私室。 半盏茶的功夫,水澈取了两样东西,吩咐随身侍奉的太监用锦盒装好,急匆匆地往外奔去,似乎要忙活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待水澈走得老远,彻底不见踪影,陶氏翘起冷竣的唇角,斜睨着神情落寞的董侧妃,心里那叫一个畅快。 这些年被董氏这个贱人压在头上,和王爷吵了好几场,但除了令董氏母子愈加得宠,她半点好处都无,不仅被贤妃宣去责备善妒不容人,还连累儿子不如庶子得宠。 “贱人,你看到了吧,其实你也没有那么重要,王爷待你不过如此。” 陶氏冷哼,语气里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王妃这话过了,王爷有要事,自然比往日忙碌些。” 面对情敌的嘲讽,董侧妃不甘示弱地反击,心里再失落也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被陶氏看笑话,但王爷从没这样轻忽地对待她。 董侧妃心头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咬着红唇,愤然离开,私下里吩咐陪嫁侍女去查查,王爷到底忙乎什么事,风风火火,好似赶时间。 她自诩虽是侧室,但和水澈是真爱,比陶氏先进宫,不消半年便抓住王爷的心。 这些年来的情意和包容,令陶氏屡屡抓狂,却又无可奈何,董氏觉得,除了名分,她和王爷才是心心相印的一对儿。 第883章 红楼梦(23) 长宁宫,贤妃仔细端详琳琅,心下惊骇万分,这般天仙模样还能被陛下漏过去,难不成陛下今日老眼昏花,或者改了性子? 庆铭帝虽然不如年轻时风流无度,但绝不是不懂欣赏的呆子,也没说不近女色,看看他如今宠的周贵人便知,美色是首要。 贤妃心下纳闷,一时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没有钻牛角尖继续猜测其他,既然陛下点了头,穆琳琅拿了玉牌,接下来对方就要出宫待嫁,等着天家赐婚的旨意下达。 “琳琅,这是本宫册封贤妃时陛下钦赐的金镶玉海棠花步摇,适合你这个年纪佩戴,老四相中你,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贤妃亲自将海棠式样的金步摇戴在琳琅的髻上,越看琳琅越觉得喜欢,漂亮的女人很容易引起女人的嫉妒,但漂亮到没法媲美的非凡程度,唯有深切的赏心悦目和怜爱感。 老四的确有眼光,穆氏的容貌气质当睿王妃绰绰有余,若是这姑娘早出生十年,估计当年艳冠后宫的甄贵妃也没有出头之日。 琳琅心下明了,微微欠了一礼。 “多谢贤妃娘娘赏赐。” 贤妃颔首,眼角余光轻飘飘地瞥了一侧,身边得脸的张嬷嬷会意,蹲身扶起琳琅,“姑娘快快请起,娘娘喜欢你,无需这么多礼仪。” 琳琅弯了弯唇角,轻声柔婉地“嗯”了一声,端的是一副恬静规矩的模样,愈加令贤妃满意,比起早年病逝的大儿媳和喜欢争风吃醋的小儿媳,穆氏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都是无可挑剔的人间极品。 唯一的瑕疵,唯有和荣国府是亲戚。 想到贾家,贤妃不由自主想起进宫有些年月的贾元春,凤藻宫贵妃的一等女史,甄贵妃的母家和贾家有来往,关系很不错。 正因如此,贾元春初进宫便到了贵妃的凤藻宫当差,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挪位置。 但甄贵妃对于跟前伺候的贾女史可没有半分推荐提拔之心,女史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品阶高一点,能够管着其他小宫女的大宫女而已。 这么多年的岁月蹉跎,原本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也被熬成了稍显郁气的普通宫娥。 贤妃心知,贾家想要送女儿进来攀附天家富贵,试图复制甄贵妃的风光,贵妃再如何美貌绝伦,但年纪上来了,终究不如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惹人怜爱,讨男人喜欢,但贾家的算盘实在打得太妙,甄贵妃却不乐意。 这些年甄贵妃表面待贾元春很不错,好似记挂着甄家和贾家府的关系,元春的吃穿用度是一等大宫女的规格,还有小宫女伺候,但想在庆铭帝跟前出头,根本没机会。 庆铭帝即使在凤藻宫看见贾元春,也没什么惊艳感,在甄贵妃的精心喂养下,原本就有丰腴之姿的元春,身形愈加的丰满,她的五官虽然长得不错,但脸若银盘,脸盘子愈加的圆满端庄,不似婀娜袅娜的少女。 确切地说,元春的身段模样是传统婆婆挑儿媳妇喜欢的类型,不是帝王喜欢的款。 庆铭帝的审美向来都是纤细苗条的美人,后宫少有的丰满美人其实并不得宠,甄贵妃再清楚不过,却要元春吃的圆润点。 宫里的女人不傻,即使看出甄贵妃对贾元春的好是浮于表面,也不会多管闲事地戳破,意图勾引皇帝分宠的女人,都是敌人。 贤妃想到穆琳琅和贾元春的表姐妹关系,欲言又止,最后没有多说什么。 聪明的姑娘都应该知道,如何处理这段亲戚关系,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 琳琅离开时,贤妃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吩咐张嬷嬷亲自将她送出长宁宫。 好巧不巧,半路上正好看到贾元春迎面而来,张嬷嬷若有所思,偷觑琳琅一眼,没看出什么,提前告退离开,准备回去禀告贤妃。 贾元春眼见张嬷嬷识趣地离开,环视四周是否有人,随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儿。 她盘着团髻,穿一身圆领黛青色的宫女服饰,露不出曲线,脸上习惯性地含几许和煦笑意,但笑容之下却是麻木的无可奈何。 虽然二十来岁的年纪,但俨然突显暮气沉沉的气息,宫女即使是最体面的女官,也无法肆意打扮,穿得太鲜亮,极有可能被追责挨板子,情况严重点,主子娘娘看着碍眼,小命估计都难保住,这就是主仆尊卑。 “奴婢贾元春,见过穆姑娘。” 元春自报家门,对琳琅略施一礼,虽然陛下赐婚的旨意还没正式下来,但该知道的人全都知晓。 她花了点银钱,从小太监那里刚刚得知,寄住贾家的穆表妹进宫参加殿选,幸运地被被陛下赐了玉牌,即将指婚皇子。 元春心头一阵五味杂陈,进宫数载,为奴为婢,如履薄冰了那么多年,日子真的好苦,根本看不到未来的曙光。 看着如花似玉,媲美天仙的表妹,贾元春眼里除了惊艳,更多的是惆怅担忧,还有惺惺相惜的怜惜,族里的男人不争气,非要把女儿家往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送,皇宫看似富丽堂皇,但日子不是一般的难熬。 “表姐你别这样,外祖母和舅母一直挂念你,你这些年还好吗?” 琳琅上前扶住元春的手,暗自唏嘘,好好的大家千金,进了宫成了奴婢本就落差大,如今被家里人间接地放弃,心里估计更加心酸。 “没什么好不好,只是熬时间罢了。” 贾元春咬着红唇,语气复杂而悲伤,抬眼认真看着琳琅,目光停留在她瓷白绝美的面庞上,压低声音小心叮嘱,饱含善意。 “表妹,姐姐今日来此,想告诫你一声,出嫁前后务必低调,宫里头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甄贵妃。” 元春经历太多,早已不是当年初进宫时懵懂无知的少女,甄贵妃如何两面三刀,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她看得很清楚,但人在凤藻宫,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心里的委屈都没办法和宫外的人说去。 甄贵妃最看重美貌,其次是子嗣,虽然现在得宠的是年轻娇俏的周贵人,但甄贵妃也没失宠,掌控欲很强。 周贵人其实是她亲手推出来,想要借肚生子,但不知是陛下的年纪大了,还是周贵人的体质缘故,两三年的盛宠,肚子依然没消息。 琳琅这般美貌,即使没进宫当娘娘,但也会引起甄贵妃的警惕,那女人的手段厉害,又会伪装,一旦出手,就是永除后患。 元春正是摸清了甄贵妃的小心思,知道她的霸道强势,也就没刻意减肥、保持苗条的身材。 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总好过被悄无声息地弄死强,宫里头无缘无故死的女人不要太多,这种事贾家根本帮不到、也救不了她。 琳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个表姐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沉稳,只可惜命不好,被利欲熏心的家人送进宫里,被城府深的主子压着。 她凝视着元春,声音低不可闻。 “表姐想出宫吗?” 元春微愣,随即惊愕抬眸, 嘴巴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却又努力隐忍着。 但对视琳琅那双清澈黑亮的眸子,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想出宫,做梦都想!” 元春眼眶微微湿润,似乎释放了挤压多年的苦闷,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神里满是期望的微光。 琳琅伸手在她额间轻轻一点,后者心头的梗塞奇迹般消释大半,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似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表姐,你快回去吧,也许我能帮你。” 琳琅轻抚元春微微颤抖肩头,转身离去,大表姐的心情太过压抑了,时间久了很容易生出病来。 她暗自思忖疑惑着,这个世界的女子真奇怪,明明不坏,一个两个皆是红颜薄命的命格。 黛玉如此,宝钗如此,三春姐妹亦是如此,好似被人强制性地下了魔咒一般,气运渐渐流失,悲的很,一眼就看到人生尽头。 第884章 红楼梦(24) 琳琅被宫女引着从宫门而出,等候在外的临秋和映水小跑过来,将准备好的帷帽戴在自家姑娘头上,遮挡住无数探究的目光。 标记着荣国府徽记的马车重新启程,往来时的方向一路前行,琳琅小憩了会儿,待醒来时,马车已经稳妥停在贾府门前。 殷勤的仆妇们在马车前轻唤了一声“姑娘”,随着临秋映水,帮忙扶着琳琅下来。 进了朱红的正门,穿过抄手游廊,琳琅坐着备好的小轿,来到贾母所在的荣庆堂。 荣庆堂聚着一众熟悉的人,邢夫人王夫人李纨,黛玉宝钗和三春姐妹,当然少不了贾宝玉,以及端茶倒水的妙龄丫鬟们。 唯一面色复杂的唯有王夫人,她的唇角颇合时宜地含着一缕微笑,但眼底的忧虑愈加浓烈,似乎在沉吟着什么事情。 先前宫里头来了一道御赐的旨意,琳琅选秀被选中,指给睿王爷做王妃,倘若睿王有幸继承皇位,琳琅可是铁板钉钉的皇后。 那么她的元春该怎么办?王夫人唇角微抿起一道苦涩的弧度,老太太会像从前那般,给宫里面送银钱,为元春各种打点吗? 堂内贾母笑意吟吟看着琳琅,眼神格外的慈爱,态度比往常还要亲切,问着宫里头的事情,贤妃娘娘是否召见,以及是否看到元春,琳琅自然如实回答,提及元春表姐。 王夫人一脸的关切,忍不住出口多问了句,“琳琅,元春可有让你带个话?” 琳琅环视四周,欲言又止。 贾母微微抿唇,斜睨王夫人一眼,暗怪老二家的关心则乱,现在这种场合,这么多人在,自家人暂且不说,还有仆妇丫鬟,即使元春有所交代,琳琅也不好敞开了说啊。 王熙凤是个人精儿,以绢子掩着上翘的嘴角,一副与有荣焉,乐呵呵笑道,“老祖宗估摸着有话要对准王妃说,咱们还是回避一下,毕竟是婚嫁之事呢。” 话罢,王熙凤笑眯眯地瞅了黛玉合宝玉两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林妹妹,你说是也不是?宝兄弟你也要继续听听吗?” 黛玉闹了个大红脸,羞赧地瞪了王熙凤一眼,随即向长辈们告退,识趣地离开。 其他人等,包括不愿意离开以及住府的薛家母女,虽然好奇,但瞅了瞅贾母的表情,寻了由头离开,丫鬟们重新奉了茶水糕点,鱼贯而出,留下贾母、王夫人和琳琅。 “琳琅,元春她…她如何了?” 这些年过去,贾母对于很难见上一面的大孙女颇有愧疚之心,当年因为元春的生辰在正月初一,私下请先生来算,说是命格极贵,有当娘娘的命格。 贾母忍不住动了心思,儿孙大多是酒囊饭袋,只能希冀靠孙女重振家门荣光,只可惜啊,能不能当娘娘,都是命啊。 王夫人情绪最大,她用绢子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地问,“元春她可怨我?” 和贾母一样,王夫人当初也是极力主张元春进宫,即使过了选秀的时间,也希望女儿以其他方式进宫搏一场富贵。 后来老太太私下花钱疏通,将元春以女史的身份送进宫,但这么多年过去,塞了那么多银钱,对甄家也是客客气气,元春依旧是个女史,没有任何出人头地的迹象。 要是早知道如此,王夫人绝对不会让女儿进宫,比起庶出的探春,在家里还有丫鬟仆妇伺候着,她的女儿却要在宫里称奴唤婢,明白过来的王夫人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说来说去,是她们利欲熏心的缘故。 “外祖母,舅母,元春表姐的日子其实不太好过,甄贵妃似乎从来没打算让表姐出头,表姐看起来很憔悴,她很想出宫。” 琳琅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也该让贾家人知道,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元春一心想要出宫,根本不想继续在宫里蹉跎岁月。 贾母一怔,不知是因为琳琅说话直白的缘故,还是暗惊元春的想法,嘴上张张合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王夫人更不用说了,她的女儿她最清楚,那是个有什么事都不会轻易说难的孩子,很内敛,在家学琴时,即使磨破了指头也不吭声。 元春是在宫里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说想要出宫的话? 贾母心有疑惑,直言问道,“琳琅,你如何知道甄贵妃不想让元春出头?” 她心疼孙女的心情是真,但这么多年的投入也是真的,除了宫里头的打点,每次都是几百几千,还有每年送甄家的丰厚节礼。 “外祖母,是元春表姐告诉琳琅,表姐告诉我,要小心提防甄贵妃,对方这些年一直提防表姐,颇有城府和手腕。” 琳琅坦言说道,能坐上贵妃的位置,代理皇后掌管十多年的后宫事务,掌控新上任的宠妃,甄氏怎么可能任由别的女人借梯子上位。 该说的都说了,琳琅不再多言,端看贾母看待此事的态度,以及王夫人是否真心疼女儿。 如果她们真的心疼孙女或闺女,就应该及时止损,趁着元春还没有彻底变成老姑娘、在后宫香消玉殒,想法子将其接出来。 皇宫内院自有它的繁花似锦,但更多时候是明晃晃火坑,埋藏着数不清的尸骨。 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不要太激烈,如果把天家富贵想的过于简单,忽略其中的凶险,那只能认栽。 贾母深锁眉头,面上的表情难以言喻。 琳琅离开荣庆堂时,隐约能听到王夫人呜咽的抽泣声,到底是亲生骨肉,哪里会眼睁睁看她继续浮沉? 第885章 红楼梦(25) 回到梨香院的薛家母女沉默许了久,宫里头派人来传达圣旨时,她们亲眼所见。 宝钗心里一直不甚平静,她连选秀资格都没有,但琳琅却轻松自若地当上了睿王妃,据说是当今圣上亲自指婚,体面非常。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过大,宝钗连嫉妒的心理都没法生出来,唯有浓重的惆怅感。 贾母虽然说帮她寻个如意夫婿,但京城的好人家屈指可数,门第太高,看不上她这般丧父哥傻的商贾女,门第太差,她压根不愿意,没得日后受磋磨,还要被人惦记嫁妆。 “我的儿,你别多想了,时也命也,你终究和穆丫头比不了,她被老太太养了那么多年,容貌绝色,不进宫也会嫁入高门。” 薛姨妈看见女儿满眼的落寞,知道宝钗的心思,柔声安慰,声里满是对她的惋惜。 虽说在薛姨妈的眼里,她的宝钗样样出色,绝对不输于高门侯府的闺秀,比起贾家的小姐,也是拿得出手,甚至略胜一筹。 但终究比穆丫头差了一点,容貌是天生父母给的,气质是后天培养的,运气不可测。 穆琳琅的容貌气质和运气都属于上上乘,世间罕见的美人,宝钗再漂亮,再聪明能干,也比不上,还不如与其交好,以后谈婚论嫁,还能说是睿王府曾经相好的姐妹。 “娘,我只是略微感慨,人各有命,女儿心里明白,若处处跟人比较,岂不是要怄死,女儿可不是那样和自己过不去的人。” 宝钗浅淡一笑,继而安抚母亲的心,缓缓说道,“娘,女儿还没来得及告诉您,香菱的身世已经查清楚了,女儿提前派人给她母亲封氏送了信,估摸着过些日子上京,到那个时候,咱们也好操办哥哥和香菱的婚事。” 薛姨妈展颜问道,“她家是怎样的境况?香菱的亲人只有一个母亲吗?” 宝钗拉着母亲坐下,娓娓道来。 香菱原名甄英莲,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父亲名叫甄士隐,和江南大名鼎鼎的甄家也算同出一门的远亲。 英莲四岁时因为家仆的疏忽被拐子抱走,后来甄家遭了变故,转投岳家,甄士隐两年后不知何故出家,但香菱的母亲在娘家,得知女儿被找到,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这件事宝钗私下和香菱说了,香菱满脸泪痕,感动不已,差点激动地给宝钗跪下。 薛姨妈彻底安了心,为香菱惋惜了一番,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拐子真造孽啊。 “如此甚好,香菱也是苦命的孩子,既然她对你哥哥如此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咱们也要好好待她,你哥哥那样子…恐怕再也治不好了,我实在没办法了。” 薛姨妈无奈叹气,原本她看中的儿媳妇是门当户对的夏金桂,那位夏姑娘模样生得俊俏,性格据说颇为爽利厉害,想着娶回家做儿媳,好管着蟠儿,但蟠儿现在这副模样,呆呆傻傻,太厉害的媳妇只会欺负他。 “娘,人要知足常乐,不然会徒生烦恼,哥哥平安无事,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宝钗婉言劝慰,薛姨妈点了点头,心情稍微好点,母女俩私下聊着,却不知另一侧王夫人,为元春伤心难过,眼睛快哭红了。 王夫人现在一门心思想让元春早点出宫,挑选个好人家,将女儿的终身大事彻底解决一下,不然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女孩子的青春也就彻底拖没了,再也不好嫁了。 贾母思来想去,硬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甄贵妃若真的如琳琅所言那般虚伪,处处不让元春出头,再拖下去也无果。 但大庆朝历来有明令规定,不论是有品级的女史还是无品阶的普通宫女,都要年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嫁人,元春如今二十有三,按照规定的时间,还得熬两年才能离开皇宫。 除非有陛下的恩典,不然谁也没法子将元春带出来,贾母想到这里的难处,头都要大了。 进宫不容易,出宫更加艰难。 “母亲,元春这些年过得够苦了,还请母亲想想办法吧,我的女儿,她命好苦。” 王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满眼希冀地看向贾母,声音无比哀凉,肠子都悔青了。 “我何尝没有想办法,只是…这件事太棘手了,我也要想想,求谁比较有成算。” 贾母满脸愁容,忍不住叹气,随即吩咐鸳鸯进来,给王夫人净面,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不管元春。 待王夫人被鸳鸯和琥珀扶着离开后,贾母亲自写了一封信,寄往金陵甄家老太太。 贾母虽然怨甄贵妃两面三刀,但也知道,如今不能和甄家撕破脸,她还期望着甄贵妃帮个忙,能不能让陛下给一份恩典。 这夜,好几个人夜不能寐,翻来覆去想着心事,次日,琳琅醒来的时辰比较晚,被丫鬟们服侍着穿戴梳洗,一切得宜后前往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半路上琳琅遇上前去荣庆堂的宝钗,她依旧是亲亲热热的笑脸,举止格外婉约。 “昨儿个走得匆促,还没来得及给妹妹贺喜。” 宝钗笑吟吟地说,她就算心里羡慕嫉妒,也不会展露在脸上。 “宝姐姐,恭喜倒不必,我只可惜,以后再也不能和姐妹们一起玩耍说笑了。” 琳琅对于选秀被指婚给睿王水胤没有太多情绪,不排斥也不激动,尘世间的男子大多肤浅,逢场作戏,谈不上高兴与不高兴。 “妹妹说的是,咱们大了,一个个都要嫁人,不像男子,无论出身怎样,都能出外打拼,成与不成,都是一种选择和历练。” 宝钗不胜唏嘘,心想着,如果她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母亲也不会暗自忧愁。 “宝姐姐此言差矣,女子如果自立起来,未必比男子逊色,我看宝姐姐如此能干,乃皇商之家出身,家里的产业能自己打理最好自己打理,未必就比男子差了。” 琳琅意味深长道,这世道虽然对女性压迫得厉害,但也不乏精明能干的女强人。 只要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坚持自己的路,宝钗这种八面玲珑的性格,很适合风风火火地搞事业,而不是将未来全部依托在男子身上。 “妹妹说的有道理,但凡事开头难。” 宝钗微怔,略一思索,犹豫着回应。 琳琅不禁莞尔一笑,她对宝钗的印象还不错,对方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待人接物很难令人讨厌,但也很好奇她的悲苦命格。 思及此处,琳琅情不自禁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宝钗的眉心位置。 刹那间,好似有一股轻灵之气注入眉心,宝钗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敲了下,随即熟悉而陌生的画面接踵而来,真实而清晰。 洞房花烛夜,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无奈而忐忑地坐在床前,假扮旁人; 贾府大厦倾,新妇受到牵连被官府的人强制性押到牢房,惶恐不安; 被发卖被赎,妇人痛心疾首地看着丈夫毅然出家,抛弃自己。 宝钗的身子微微颤抖,不论是最初的新娘子、陷入牢狱之灾的新妇还是被丈夫抛弃的布衣妇人,都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神情惊恐而恍惚,好似做了一场诡异的噩梦,再次回神之际,身边哪有什么穆妹妹,她只身坐在五角亭前打瞌睡,早晨的露水湿了一身,好冷。 宝钗骇然,这是上天的警示吗? 早点离开贾府,寻找新的出路。 第886章 红楼梦(26) 宝钗被吓得不轻,素来沉静稳重的脸庞变得煞白,她凝望先前琳琅站立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唯有熟悉的一缕暗香浮动。 是她点拨了我吗?宝钗喃喃低语,表情复杂难言,她一时间无法断定心,但心头的猜想犹如草原野草般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宝钗原本准备荣庆堂给贾母请安,在亲戚家客居,她喜欢保持应有的礼数和殷勤。 但经历噩梦幻影一般的变故,宝钗再也没有奉承讨好贾母的小心思,她稳了稳步伐,往来时的方向径自返回,一路回到梨香院。 回去的路上,宝钗眉头紧蹙,胸口好似揣着一只兔子忐忑,庄周梦蝶,梦幻无常。 宝钗想到琳琅先前对她说的一席话,心里莫名地激动起来,对方话里似乎有暗示。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仙奇人,说明这是一个不平凡的世道,将来的变故太多太多,不可捉磨,与其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婚嫁这件事上,何必试着闯荡一番? 她真是怕极了梦境里所发生的情景。 母亲总觉得借助贾府,她们也会沾沾光,不论是婚嫁还是其他都能平安顺遂,殊不知,背后大树摇摇欲坠,根本靠不住。 宝钗凝望着窗外的叶落飘飞,微微出神 之际,忽听房外传来贴身丫鬟莺儿叫唤的声音,“姑娘,你在里面吗?” 宝钗舒了口气,语气平静地答应了一声,示意莺儿进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取了储存在小罐子里的冷香丸服,就着热水服用,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 “姑娘,你身子又不舒坦了?” 莺儿一脸担忧地问,宝钗的体格很健康,唯有出生时带的热症无法根除,虽有一奇人和尚说了药方子,但制作起来很艰难。 薛家主仆从金陵到京城,宝钗带了些治疗热症的冷香丸,用小罐装着埋在梨香院的大树下,身体不爽快的时候,她就会吃上一丸药,浑身舒坦了,还有一股清冽好闻的冷香气。 “无碍。” 宝钗淡然地摇头,缓缓放下杯盏,用绢子擦拭了下唇角的水渍,似乎想到什么,随即吩咐莺儿去喊薛姨妈,有些事必须和母亲商议,才能拿主意。 莺儿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离开。 薛姨妈原本在荣庆堂陪着贾母说话,她日常都会来贾母和王夫人处小住一会儿。 眼见宝钗迟迟不到,有点不符合女儿的性格,薛姨妈暗觉奇怪,又瞥见外头莺儿一闪而过的粉红裙衫,便寻了由头提前离开。 薛姨妈离开后,王熙凤继续说着俏皮话,她的性格爽利,言语诙谐幽默,奉承老太太着实有福气。 一个外孙女要嫁进自家来,能够日日亲乎着,不用受其思念之苦,另一个外孙女更不得了,不日就要成为皇家的儿媳妇,当朝的睿王妃。 “老太太这福气真令人羡慕,求也求不来,身边不仅会有林妹妹这样乖巧伶俐的孙媳妇,还会多个当王妃的外孙女,当朝的睿王爷不就是您的外孙女婿吗?真正的皇亲国戚啊。” 王熙凤唇齿伶俐地讨着巧儿,奉承得贾母喜得合不拢嘴,邢夫人转着眼珠子,不着痕迹地淡瞟王夫人一眼,不甘落后地附和。 “可不是吗?我初见琳琅这孩子就心生欢喜,人美气质佳,但重要的是一眼看去就是当人上人的模样,将来的好日子长着。” 对于弟妹王夫人,邢夫人自认比不上对方的显赫家世,但她将娘家的内侄女儿介绍给琏儿,姑侄俩一个鼻子通气,她这个婆婆简直成了个摆设,根本使唤不动媳妇,她心眼子本来就好,不怨怪王氏那绝对不可能。 王夫人被邢夫人故意说出来的话刺中红心,这个大嫂说话真是阴阳怪气,分明是故意的,什么叫作“当人上人的模样”? 这是在影射她的元春无用,根本就没有当贵人的命格,言下之意,她的元春不配? 胸口好似憋一口郁气,上不起也下不来,王夫人的脸色逐渐有点不太好看,黛玉见此情景,暗下拍了拍准婆婆的手背,对其柔柔地一笑,眼里的宽慰之意如水般流泻。 于黛玉而言,王夫人以前虽然待她客气疏离了点,不算亲热,而且喜欢宝钗胜过自己,甚至还曾允许那段“金玉良缘”的传闻在贾府内流传。 但自从她和宝玉订了亲,王夫人好似转了性子般,待她好得不得了。 上品的燕窝补品,四季的衣裳料子都往她的住处送,请了京里有名的擅长调理女子身体老大夫开方子,嘱咐她吃药膳养身体。 不仅如此,王夫人还对宝玉身边的丫鬟一阵耳提面命,格外严厉,不允许她们如往昔那般放肆胡闹,必须把规矩都记牢了。 原本喜欢争强好胜、对宝玉耍点小性子的晴雯,在袭人犯事被驱除出贾府之后,仗着宝玉的纵容和喜欢,好扇子随便撕,对着主子经常顶嘴,多少有几分轻狂之意,也不把当上大丫鬟的珊瑚放在眼里,我行我素。 但王夫人可看不得当副小姐的丫鬟,晴雯的脸蛋太过漂亮,绣工了得,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得脸丫鬟,准备将来给宝玉做姨娘。 漂亮本分、有自知之明的丫鬟当姨娘,王夫人乐见其成,只要不压过黛玉就行。 但晴雯的性子炮竹一般,一点即炸,以为王夫人怀疑她勾引宝玉,毕竟有袭人这个前车之鉴,立即赌天发誓,她绝没有做过。 王夫人当时便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她问责的可不是这件事,有袭人被杖责驱赶的例子,她不相信还有胆大妄为的丫鬟再犯。 她只是看不惯宝玉伺候丫鬟的荒唐行径,主子没有主子的威压,丫鬟没有丫鬟的恭敬,宝玉性子好,把屋里的丫鬟惯得无法无天,个个都成了傲娇的副小姐。 不把这些小蹄子驯服,将来黛玉如何过安生日子?王夫人疼爱宝玉,也心疼黛玉这个准儿媳,玉儿这孩子性子柔弱,不愿意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事,那么她就来当当恶人。 晴雯喜欢闹腾,上次和其他丫鬟斗嘴生气,将来探望宝玉的黛玉锁在门外,搞得这对儿生了误会,这可不是本分丫鬟该做的! 要不是因为宝玉求情的缘故,以及黛玉没有怪罪,跟着宝玉一起求情,晴雯也不是故意把表姑娘关在门外,王夫人早就大发脾气发作,当差时还敢斗气玩闹,反了她们! 王夫人压着没有发作,免得伤了宝玉黛玉的面子,但私下里没少扣她们的月钱,威慑晴雯麝月和秋纹她们,不要仗着服侍宝玉日子久就觉了不得,再没规矩,通通赶出去。 晴雯她们后怕不已,自是对王夫人连连保证,再不敢犯,以后安守本分,相比以前,她们后来更加规矩安分,做事也勤快。 在贾府做奴婢体面,月银高,何况是伺候宝玉这样没脾气的主子,谁愿意丢饭碗。 正因王夫人一改常态,真心诚意地维护黛玉,黛玉倍受感动,和王夫人走动变多。 一来二去,这对未来婆媳早已如母女般和谐相处,如今王夫人被邢夫人借着话头刺了一下,敏感的黛玉立即反应过来,看到王夫人的脸色便觉不妙,忙不迭接着话解围。 “穆姐姐当了王妃,姨母也多了个当王爷的外甥女婿,咱们姐妹们多了身份显贵的姐夫,这真是一件该开席庆祝的事啊。” 黛玉话罢,主意最多的王熙凤立即接口,“林妹妹这主意不错,今儿个睿王爷派了亲随送来了好几篓新鲜的大闸蟹,正好可以开场宴席吃起来,据说还有几匣子的珍宝,说是送给妹妹日常赏玩,王爷对穆妹妹真上心啊。” 王熙凤促狭地瞅了琳琅一眼。 琳琅不觉羞涩,淡然地莞尔一笑,随即吩咐临秋和映水取来一匣子珍宝,珍珠翡翠和玉石雕琢的钗环和镯子,皆是不俗的上上之品,看得出身小门户的邢夫人眼都红了。 “凤姐姐可不要打趣我,我哪里用得上这么多,还是姐妹们一起戴着才有意思。” 琳琅将漂亮的钗环送给黛玉和三春姐妹,因着宝钗今日没来,薛姨妈提前离开了,琳琅吩咐丫鬟送了串珍珠项链给宝钗。 珍珠不是寻常可见的小粒或中粒,而是圆润硕大的饱满珍珠,白皙有光泽,很适合宝钗有富贵之气的丰腴美人,适合她戴。 琳琅挑了一对和田暖玉所制的芙蓉花手镯给黛玉,林妹妹的身子娇弱些,天寒总是怕冷,戴着暖玉正好暖暖身子,调理气血。 三春姐妹分别是金镶玉的发钗,款式大同小异,金灿灿,亮闪闪,造型也很精致。 因着还有其他长辈,尤其是眼睛快看穿了的邢夫人,琳琅也没漏下,将一对成色颇好的翡翠镯子孝敬给她,惹得她一阵夸赞。 王夫人虽然不愁珠宝首饰,但也顺势接了琳琅孝敬的珊瑚手钏,感叹这孩子孝顺。 除此之外,贾母、王熙凤、李丸还有其他没资格到场的贾宝玉、熙凤之女,以及府里姨娘们和庶子们,琳琅全都来了个借花献佛,吩咐丫鬟送了礼物,没有厚此薄彼,皆大欢喜。 邢夫人戴着新得来的翡翠镯子,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它晶莹温润的质感,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隙,眼角的褶子此时都含着笑意。 她嫁进贾府这么多年,虽然好东西见过不少,长了些眼界,但触摸好东西的机会真不多,贾赦不喜欢她,自不会送珠宝首饰。 儿媳妇王熙凤虽然嫁妆丰厚,管着一家子的财务,手里头阔绰,但也没送这么好的首饰给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没想到一个外甥女儿有如此的大造化,行事又大方。 与此同时,周姨娘和赵姨娘那里分别收了一对赤金点翠流苏耳环,欣喜异常,这无疑是意外之财。 没想到她们平日里都没怎么和穆表姑娘接触说过话儿,也能得到这样的大便宜。 贾环喜滋滋地把玩着脖子上新戴的金麒麟项圈,咧开一口大白牙,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上嘴咬了一口,嘴巴都快咬酸了。 “你咬什么咬,你穆表姐可是要当王妃的贵人,皇家的儿媳妇,她送来的东西可是货真价实的!” 赵姨娘无语地拍了下贾环的后脑勺,都快看笑了,揽镜自照,风情摇曳地摆弄着耳上的流苏坠子,心情愉悦非常,有一种被人尊敬的感觉,这就是体面。 第887章 红楼梦(27) 因琳琅被指婚给睿王水胤,引起京内不明真相者一阵哗然,荣国府再次被达官权贵关注,尤其是打着如意算盘、准备将小妹嫁给水胤的程威,失望之余,不免生出怨怼。 得知水胤没有如他所愿纳他的亲妹妹做侧妃,反而出人意料地选了个父母双亡、寄养在贾家的穆氏女,程威感觉自己被对方耍了,心里老不痛快,恨不得找水湚质问。 程威懊恼地摔了手中的酒盏,方正的脸庞露出愠怒之色,心头不禁暗骂,水胤心思叵测、表里不一,不讲诚信! 穆氏女再如何美若天仙,能比得过他家容色无双、才艺双全的小妹馨月吗?能比得上他给的助力和支持吗? 如此鼠目寸光、不权衡利弊得失,将来能成什么大事?更别提夺储之争! 程威的心越加偏向温润如玉、有贤王美名的誉王水淙,想到对方抛出的橄榄枝,以及投其所好、送给小妹的洛神赋的举止。 程威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太高看自己了,水湚从来没有提起纳他妹妹的话,只是曾有过联姻的念头,只是被程威搞砸了。 程威咬了咬后槽牙,不打算听从父亲的建议,相较于更得人心的誉王,父亲不知何故,更加倾向投资低调行事、稳打稳扎的睿王。 他觉得睿王在几位皇子当中最能干,而且性格沉得住气,极有登临大位置的优势。 以前程威赞成父亲的说法,与睿王一派有些来往,但没放弃在暗地里投资誉王,谁知道父亲会不会看走眼,多层保障比较好。 但现在睿王不仅不打算给馨月侧妃之位,直接娶了个不如他们程家姑娘一百倍的穆氏女,程威觉得没脸。 更觉睿王没有眼光,以及运筹帷幄的能力,心里面已经起了敌对之心,打算撤离睿王一派的队伍,正好誉王那边频繁请他入府饮酒,程威与其相谈甚欢,感觉遇上了人生知己。 程威一番思忖 想清楚此事的利益得失之后,立即吩咐人将妹妹馨月叫了过来,与其简明扼要地说了她的婚事和打算。 程家的女儿虽然不是出自四王八公那般有背景底蕴的高门府邸,但也是京城冉冉崛起的新贵名淑,他的亲妹妹也该是人上人。 “馨月,你觉得睿王此人如何?” 程威笑吟吟看向妹妹,直言不讳道。 “哥哥的意思…馨月明白,只是听说誉王妃似乎十分善妒,家世又显赫,是甄贵妃的外甥女,未必会容得下妹妹啊。” “倒是睿王的王妃牧氏病故多年,没有留下嫡出子女,倘若妹妹以侧妃进府,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当成王府的女主人,父亲和哥哥之前不是也支持睿王爷的吗?” 馨月面露为难之色,很疑惑哥哥为何突然间改了主意,虽然誉王长了一副漂亮皮囊,芝兰玉树般的俊逸郎君,但家有母老虎,膝下至今无嗣,生母出身还有点上不了台面。 要不是有甄贵妃做脸,誉王其实是皇子里最弱势的那个。 “你呀,白读了那么多书,实在见识浅薄,誉王妃再如何彪悍,能压得住男人?” “不过是誉王爷脾气好,不和无知妇人一般计较罢了,你如果进了府,来年给誉王生个一儿半女,有哥哥在后头给你撑腰,不出三年五载,保准让无所出的王妃下堂,誉王爷亲口答应过哥哥,绝对会好好善待于你的,倘若成事…你最差也是贵妃。” 程威信誓旦旦地保证,眼里冒着火焰般的精光,誉王妃的凶悍之名闻名盛京,别说誉王早就厌弃,其实当今陛下也颇有微词。 这次选秀,陛下根本不给誉王妃反对的机会,亲自给誉王指了两个侍妾,即使誉王妃哭啼啼找甄贵妃这个姨母,也无济于事。 程威很明白,誉王之所以百般容忍王妃,从来不主动纳妾,其实就是看在甄贵妃的面子上。 毕竟他小时候被甄贵妃抚养了两年,借着养母的渠道,和江南甄家来往亲密,笼络住不少人替他办事,彻底站稳了跟脚。 但誉王一旦成事,绝对不会容许那样彪悍善妒的女人坐在皇后的位置上面。 他自己也是男人,能够将心比心,当了一朝天子,谁不希望三宫六院,宠爱青春貌美的女子,绵延子嗣,多子多福,除非对方是天仙,有可能独宠,不然绝无可能。 程威很自信,以妹妹的容色和才艺,碾压盛京绝大多数的名门闺秀,再加上程家未来的从龙之功,馨月将来册封贵妃乃至皇后都有可能。 这样的泼天富贵,谁不心之向往?程威如此想着,似乎看到了将来封侯拜相、叱咤风云的那一日,心头不觉一阵激荡难抑。 即使馨月有所顾虑,但程威和她分析了其中利弊,渐渐地把她说服。 女人嫁人和投胎差不多,更多情况看运气,他必须要给馨月找个潜力股托付终身。 如此,馨月才能成为在高处俯瞰的女子,他们程家也能跻身公府侯门。 “哥哥,妹妹都听你的。” 馨月略一思忖,微微颔首,想到睿王放弃她而选穆氏女,心里其实很不自在,如今被哥哥一番劝慰加分析,也觉得誉王更好。 论相貌和性格,誉王水淙其实更符合大众女子的审美,俊美温柔,风度翩翩。 最更重要的是,程馨月颇有野心,目标明确,她不止想当侧妃乃至王妃,而是以甄贵妃为人生榜样 ,甚至想要比对方更加成功、更风光,成为大庆朝最尊贵的女人。 至于誉王府的母老虎高氏,馨月暗自冷笑,表面厉害,没啥真本事,好似只会狂吠耍狠的狗,不足为惧。 她从小被母亲教导着学习琴棋书画,各种礼仪规矩,就是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所有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典范。 除此之外,馨月接受的内宅阴私也不少,看着母亲从侧室的身份一路被抬举到正妻,收获一众好名声。 母亲如今在程府俨然是第一夫人的派头,直接碾压了父亲病死的原配。 馨月感慨颇多。 一则是因为母亲有城府手腕,足够优秀厉害,二则也是因为她和哥哥足够给母亲长脸,直接盖过父亲原配所出的嫡出儿女。 起点不是关键,重要的是结果。 第888章 红楼梦(28) 随着程威的妹妹馨月被誉王求娶为侧妃,程家正式从暗到明投靠誉王那一派。 甄贵妃即使对外甥女高氏有几分疼惜之心,这些年也随着对方任性闹腾,睁只眼闭只眼,从来没插手水淙的纳妾之事。 但如今陛下身体每况愈下,新太子未立,甄贵妃早年坏了身子,扶持的周贵人也没怀孕的迹象,既然膝下无子,只能投资成年皇子,挑来选去,誉王水淙最合适。 甄贵妃和娘家早年通了气,水淙到底占着甄贵妃的养子之名,平日里也是颇为尊敬,行事八面玲珑,对甄家十分庇护。 前段时间睿王和襄王奉皇命私下查江南贪污腐败案,还是水淙得了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甄家从泥潭之中摘了出来。 水淙有能力,有感恩之心,这两点令甄贵妃乃至甄氏一族都非常满意,不似其他的皇子,要么母家有实力,要么与甄家有敌对,根本笼络不了。 程馨月因是誉王侧妃,嫁妆排场都不如正妃来得隆重,但侧妃也是要上皇家玉碟。 誉王吩咐人风光大办,在府里摆了十几桌的宴席,宾客如云,好似迎娶正妃一般热闹体面,给足了程家的面子,即使程父心下有所忧虑,但木已成舟,也只能叹气。 又一月,良辰吉日。 琳琅以正妃身份嫁进睿王府,因着是睿王府的女主人,水胤担心琳琅的嫁妆不够丰厚,日后容易被人议论,私下给琳琅填补大半,加上穆夫人生前的陪嫁,加之贾母王熙凤她们的添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台。 睿王府前锣鼓喧天,大红染金的轿子齐齐摆在门口,琳琅一身王妃吉服的盛装,被两个中年宫廷喜娘左右搀扶着上了花轿。 因是皇家儿媳,琳琅没有在王府前停留,径自被人扶着上了轿子,宫外府邸摆了盛大的宴席,招待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由心腹管家招待,宫内亦是张灯结彩,喜意盈盈,庆铭帝他们到时候会受到新人的拜见。 琳琅上轿前依稀能有男子握了握她的手,声音低沉有磁性,“别紧张,一切有我。” 水胤虽然不是第一次成亲,但心中狂喜,但他天生一张冰脸,喜怒不形于色,表面看着波澜不惊,低声安抚了一下盖着红盖头,看不清面容的新娘,一颗心跳得飞快。 琳琅自然不害怕什么,这种事好似谷家家一般寻常好应付,但水胤这般体贴,她挺受用的,柔柔地轻嗯了一声,那声音柔得好似撩拨心神的轻薄羽毛,令水胤心神一荡。 水湚很庆幸,琳琅没看到他的失态。 琳琅坐着宫廷花轿,水胤骑着缠红骏马,一路往皇城而去。 皇宫,庆和殿。 自前头有内侍喊了一嗓子“睿王到,睿王妃到”,殿内的绝大数人都将散漫的心思全都聚拢起来,好奇或探究地看向被水胤亲自牵进来的新娘子。 在坐的除了皇帝皇后和妃嫔,还有诸位王爷王妃以及宗亲皇孙们。 先一个月娶了程馨月,将程威笼络到自己阵营的水淙,彼时美滋滋地喝着甘醇的佳酿,他温润的表情带着几分春风得意。 新纳的侧妃温润美貌,善解人意,面对高氏的醋意和刁难,只会以理服人,从来不哭哭啼啼或者大吵大闹,水淙很满意。 他斜睨一眼满脸春风的水湚,对方脸上的笑意似乎发自真心,隐隐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期待和激动。 水淙有些疑惑,一个无所依仗的孤女罢了,生得再美丽,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老四当真糊涂了。 水淙有心探究,含着几缕笑意轻拍了一下身侧的水澈,若有所思地问道,“七弟,你可看到未来嫂子了?听说是荣国府收养的孤女,老四怎么就看上了?真是出人意料。” 荣国府表面风光,内里腐朽,稍微聪明的人都只会远离,老四看上去也不像个没有脑子的人,续娶的王妃不选择能帮衬自己的世家千金,反而找了个破落户,就算娶贾府的嫡小姐,也比无父无母的表小姐强。 如果他的王妃没了,续娶王妃,水淙觉得,他肯定会从最有权势的高门里挑妻子。 水澈一反常态,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闷酒,表情郁然苦涩,带着深深的憾然和不甘 ,他心底的悲伤逆流成河,心口梗着难受。 水淙眉毛微挑起个弧度,略有沉吟,温和的声音响起,压低声音关切地问,“七弟,有什么事不能和五哥说?难不成你将哥哥当成外人,有什么难处,哥哥能帮一定帮。” 水澈心里很感激,五哥不愧是他最喜欢的兄长,但唇角的涩然依然压制不住,他缓缓放下酒盏,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遮掩住面孔的新娘身上,侧首看向水淙,摇头道,“这件事五哥,你帮不了我,命运弄人罢了。” 谁能明白他的失落啊!一见钟情的天仙美人成不了自己的女人,反而变成了亲嫂子,水澈心中的苦闷难以抑制,但又无法宣泄出来,甚至埋怨母妃。 为什么那么漂亮的姑娘要指给冰坨子般的四哥,而不是为自己求过来,水澈越想越难受,他已经对穆琳琅动了心,陷了进去。 水淙心下狐疑,愈加好奇,刚想继续追问,水淙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忽听陪坐在庆铭帝右侧的甄贵妃盈盈一笑。 她年纪虽然不年轻,但声音格外的娇媚悦耳,透着几丝诧异,“睿王妃怎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到底是怎样的美人,令贤妃妹妹都求着许给睿王,本宫还没见过模样呢。” 慕容皇后最看不上甄贵妃装嫩刁钻的性格,见她不顾身份,先陛下和自己一步开口询问,不由勾唇替琳琅说话,语含讥讽。 “贵妃妹妹真是见识广博,难道不知新妇未进洞房时不能揭开红盖头吗?睿王妃倒是个讲规矩的孩子。” 慕容皇后不太喜欢和后妃争锋相对,一直是后宫的佛系人,反正无宠无子,宫里头的吉祥物,还不如吃好喝好,看看热闹。 但她进宫前些年没少吃甄贵妃给的暗亏,这女人就像是一朵艳丽的毒芍药,看着漂亮,内在幽黑狠毒,但聪明狡猾,懂得奉迎和猜度君心,这些年一直把控六宫权柄。 每次听到甄贵妃说话,皇后就觉得对方矫情,不怀好意,听着心里别扭又难受,习惯性使然,她忍不住怼了两句,口气不佳。 甄贵妃面色如常,似乎没听懂皇后的讽刺,保养得宜的美丽脸庞微微扬起,温柔如水地看向庆铭帝,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期盼,好似曾经天真娇俏的小姑娘。 “陛下,皇后这话虽然有理,但皇家娶亲岂能是民间娶亲能够相比拟的,听说睿王妃容色倾城,臣妾好奇的很。” 话音未落,周贵人亦是附和,瞥了眼表情复杂的贤妃,掩唇而笑,脆生生道,“陛下,贵妃娘娘所说在理,嫔妾也好奇想看看呢,以前皇子娶亲也没说儿媳妇要戴着红盖头,睿王妃果然与众不同啊。” 庆铭帝微笑颔首,朗声道,“既然是皇家娶亲,就按照皇家规矩,无需遮掩。” 这话一出,琳琅身侧的喜娘领命,恭恭敬敬地取了秤杆,水胤将新娘的红头纱揭开,露出堪比洛神绝色的面容。 睿王妃在华丽的王妃吉服映衬之下,身姿如许,白皙盈润的秀靥愈加香娇莹润,口若含朱丹,指若削葱根,美得不可方物。 形状美好的眸犹如星河月湖里洗濯一般清澈,眼尾被胭脂淡淡勾了一点红,显得清纯而妩媚。 琼鼻之下,饱满红润的樱唇噙着得体的微笑,似有似无的幽香阵阵袭来,如兰似桂,飘渺梦幻,给人一阵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和嗅觉享受。 在座的男性,不论是和王妃相敬如宾的耿王、优雅饮酒的誉王、微微发怔惆怅的康王,还是曾对琳琅惊鸿一瞥的襄王水湛,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气,露出同款的惊艳之色,更别提眼睛瞪圆差点失态的庆铭记帝。 眼前的佳人冰肌玉骨,绝色倾城,莫不是九天之上的瑶台仙子?一阵暗香袭来,只觉得身临幻境、犹坐云端。 庆铭帝的震惊最为激烈,他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神有问题,选秀那日他亲眼见了穆琳琅,的确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 但那时的穆氏也没美成这副天仙模样啊,难道他那日精神不振,一时看花了眼? 庆铭帝心里一阵懊悔,夹杂着太多复杂不甘的情绪,如果选秀那日看到的是这样绝色的佳人,他绝对不会给儿子赐婚,留给自己不香吗? 人间佳丽千千万,但天仙难求啊。 第889章 红楼梦(29) 虽然早已见识过穆琳琅的无双美貌,但此时此刻此地,陛下和众皇子们纷纷失态。 即使以绝代美人着称甄贵妃,眼底亦是蕴含着不合时宜的浓烈嫉妒。 拿甄贵妃芳年时的巅峰姿容来对比,琳琅亦是稳稳碾压,通俗点说,甩她十几条街,降维打压的那种程度。 作为准婆婆的贤妃心里复杂难言,按道理说,她应该是自得而骄傲的,这天下估计再也寻不到比穆氏更赏心悦目的儿媳,老四肯对新王妃用心思,将来的嫡孙还会远吗? 但看到陛下看穆琳琅赤裸裸的侵略眼神,以及小儿子水澈失落渴盼的目光,贤妃的一颗心不自觉地往下坠落,带着隐隐的不安和悔意。 天仙似的儿媳的确令她有面子,但美貌过甚,一旦引起陛下的觊觎,招来的可是皇家丑闻。 更重要的是,贤妃很心疼小儿子,水澈这些日子的沉默和形容消瘦,无一例外不是和穆琳琅有关,连最宠爱的侧妃也不待见。 贤妃咬着下唇,心里难受得紧。 她悔啊,恨不得吞下一颗后悔药,把穆琳琅退回去,如果早知道今日这种场面,就算老四再如何痴心穆琳琅,她都不会同意红颜祸水当儿媳妇。 遥想唐时玄宗皇帝和杨贵妃的例子,公公和儿媳妇的故事,贤妃看琳琅越来越不顺眼,总觉穆琳琅和前朝的杨妃估计是一路货色。 但庆铭帝越看琳琅越喜欢,心中一阵唏嘘,如此仙姿佚貌的美人,真是养眼啊。 许是他凝视的眼神过于突兀,耽搁的时间有点长,慕容皇后微微清了一下嗓子,提醒庆铭帝,话里既有称赞,也有缓解尴尬之意。 “陛下,睿王妃果然惊为天人啊,臣妾看着都快看痴了,心中直觉欢喜,怪不得睿王要藏着掖着,如果是臣妾家里有这样的美人儿,也不敢带出来招摇,免得看花了旁人的眼,恐怕要上演女版掷果盈车的场景。” 皇后这话一出,庆铭帝略微缓神,琳琅对其盈盈一拜,没有女子被人称赞时该有的羞赧,落落大方地应道,“皇后娘娘缪赞了。” “好孩子,快起来,本宫看着你就欢喜的紧,好似看自家的小辈儿,倍感亲切。” 睿王面色如常,但眼角余光颇为忌惮地瞟了一眼庆铭帝,上前将琳琅的半边身子挡住,行了一礼,对皇后恭敬道,“母后喜欢琳琅,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说来也是伤感,琳琅自幼失去双亲,除了寄居的亲戚,再无其他亲眷,若是得皇后娘娘眷顾,以后也不会被人轻看。” 庆铭帝不由失笑,抚了抚宽大的掌,信誓旦旦道,“谁敢欺负皇家的媳妇,朕第一个不同意。” 这话说的十分理直气壮,还有几分威慑性,原本想要欺负琳琅的甄贵妃和周贵人微微变色,心里暗叫不好,焦躁了起来,陛下如今都一大把年纪了,难不成要枯木逢春? 好在慕容皇后性子耿直,接下来说的一席话,给在场所有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睿王都这般说了,本宫和琳琅有缘分,本宫也觉得,越看琳琅越亲切,本宫正好膝下无子,最缺漂亮贴心的闺女 ,不如琳琅认本宫做干娘如何?” 琳琅还没来得及回复,水胤立即附和答应,郑重一拜,“多谢母后。” 琳琅心知水胤所想,对皇后的印象不差,也不排斥,依着规矩对其喊了声,“母后。” 这一声亲密的“母后”,不仅仅是庶出儿媳对嫡母的统一称呼,还有干女儿对干娘的热情。 但却不如庆铭帝的心意,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他也要脸面,不至于公然搞强取豪夺,落人话柄,也没有理由反驳皇后认干女儿,唇角微微僵硬地扯了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水胤和琳琅按照皇家规矩对庆铭帝和慕容皇后行了礼,收获了一大车的丰厚礼物,被御前太监亲自送着出宫。 至于贤妃,即使是亲婆婆,但因是妃妾身份,只能等明日迎接儿子儿媳的请安。 原本嘲讽水胤错失结识权贵的皇子,全都改了观,对水胤的好运气羡慕嫉妒恨,这厮怎么发现那样的天仙美人,还娶到了手? 水淙原本还得意新纳的程侧妃如何温柔美貌,床底风流,但对比老四的新王妃,真正的天仙人物啊,两者完全是云泥之别,没有什么可比性。 他酸了,一颗心彻底沦陷。 水淙这样更重权势的人都满心遗憾和羡慕,更别提其他好美色的皇子。 尤其是对亲嫂子一见钟情的水澈,心情愈加低落,即使回到康宁殿,依然回不过神来,醉醺醺地被侍候完毕,躺在榻上,脑海挥之不去仙子的绝色容颜,嘴里念叨着“穆琳琅”。 他和四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哥哥能够娶到绝顶美貌的天仙王妃,他只配庸脂俗粉?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第890章 红楼梦(30) 睿王府,热闹的喜宴,酒过三巡,宾客们陆续离开,水湚迎来属于他的洞房花烛,心情激动之下,走进新房的步子也格外凌乱。 琳琅的美举世无双,水湚心里早有准备,但今日在宫内依然被红妆的王妃惊艳到,怪道父皇和那些兄弟们纷纷看直了眼。 夜色刚起,红烛摇曳。 琳琅微微抬起眸,目光盈然地看着水湚,对方气质模样不俗,尤其是那股子清冷禁欲的气质,独具一格。 相梗王的粗犷,誉王的阴柔,襄王的英朗,康王的稚气,相比较之下,睿王水湚的长相更符合琳琅的审美,身材颀长,面容清俊,没有涂熏香的习惯,气息格外清冽好闻。 他唇角含着一缕春日破冰的笑容,声音温柔之余满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琳琅,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我都不会是寿王李瑁。” 琳琅听懂了他的话里玄音,微微颔首,庆铭地的眼神有点猥琐,她很不喜欢,即使对方想厚着脸皮当效仿唐玄宗,她也不是杨玉环,只能被命运的推手往前推进,无可奈何。 “琳琅…我们安置吧。” 水湚得到回应,心中男儿之气更盛。 绝色美人近在咫尺,还是自己的合法妻子,哪个男人抗拒的住?如此良辰美景,洞房值千金的时刻,水湚不想继续辜负了。 帷幔垂落,衣衫褪尽,只余春意,这夜注定会很漫长,充满旖旎风光,水湚感觉置身于神仙幻境,如痴如醉,只觉此生无憾。 但王府来了新主母,王爷正在与洞房之欢好,其他妻妾心头一阵酸溜溜,尤其是唯一为水胤禛诞下子嗣的孙侧妃。 朦胧的烛光之下,有幼小小女孩熟睡的粉红面孔,也有美貌妇人罩满阴云的脸庞。 那股呼之欲出的郁气,好似一团黑雾般要覆盖住孙侧妃的整体好气质,毁了她清雅柔和的眉眼,多了几许不甘心的狰狞之态。 虽然早就明白侧妃被扶正的可能性极小,王爷以后会迎娶新王妃,但不曾想,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新王妃还这么受重视。 宫里头的赏赐一波接着一波,金银玉器,古玩绸缎,还有各种进贡珍品,盛耀着天家的看重和厚爱,令无数人揣度其中深意。 据可靠信息称,慕容皇后当众认了穆琳琅为干女儿,似乎有意给出身不高、略显尴尬的穆琳琅撑腰,孙侧妃思及此处,心有嫉妒,更多的是深深的懊恼。 前王妃牧氏一直病病歪歪,药汤不离身,性子软弱可欺,只是个摆设,王爷只给对方表面的体面,府里的女人不怎么忌惮。 但现在的王妃穆氏,肯定不会如此窝囊,能令一向节俭的王爷大手笔地掏私库给对方补贴嫁妆,想必很有手腕吧。 对方如果有王爷的宠爱和重视,想必很快就会有身孕,倘若诞下嫡长子,意味着她在王府彻底地站稳住跟脚,其他人只能勉强恭喜。 对于妾室来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孙侧妃这般不甘心做侧妃的女子,她等了那么多年,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孙侧妃静默许久,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儿,不无遗憾,霜儿为何不是个男孩? 王爷这些年来就算忙于公务,不重女色,很少进后宅女子的屋子过夜,但极其重视子嗣。 因为霜儿在王府的独一无二,刚出生就被王爷请命了安乐县主的封号(太子的女儿是可以封为郡主),孙侧妃母凭女贵,一时间,风光无两隐隐有府内第一人的势头。 除了性格傲娇的楚侧妃,其他不得宠的侍妾全都以她马首是瞻,平日里讨好奉承。 “主子,夜也深了,您该休息了,明日还要给王爷王妃请安呢。” 孙侧妃的陪嫁侍女半夏悄声进来,拔下银簪子挑了挑黯淡的灯芯子,温声提醒道。 主子想什么心事,半夏大概能猜出七八分,估计是新王妃进府之事。 王爷这些时日为迎娶穆氏忙前忙后,不愿假于人手,亲自挑选首饰,给穆氏送礼物、补贴嫁妆,还特意她找了皇后当靠山。 王爷如此用心地待穆氏,丝毫不在意对方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处境,这哪里王爷素日里的做派,分明是陷入情爱中的毛头小子,为心爱姑娘所做的贴心安排啊。 一个男子倘若把女子真正地放在心尖上,才会在意她的处境,给她更多更好的。 相对的,王爷何曾这般用心对待其府里其他女人?就算是她主子诞下王爷唯一的血脉安乐县主,也只是得到一些表面上的丰厚赏赐,但平日依然疏离冷淡,不太好接近。 “是啊,明早还要请安,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我的确该早点休息了。” 孙侧妃忍不住苦笑一声,语气略显惆怅,她出自高门,虽然是家中嫡次女,但身份完全能当得上王妃。 奈何当今陛下一旨赐婚,给她的只是区区侧妃之位,她压根没有抗议的机会。 前有先王妃牧氏挡着路,后有新王妃穆氏跳出来,一个个的家世不怎样,却有当王妃的好命。 孙侧妃面上不显露半分,心里嫉恨的厉害,好似渗出血来,留长的指甲深深的攥进掌心肉里去,不觉疼痛。 睿王府的两任王妃,她们的姓氏都同音“木”,理应是,遇水则烂,不得长久。 牧氏如此,穆氏亦是如此。 孙侧妃低头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白皙柔嫩,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是在娘家娇养出来的矜贵,进了王府亦是精心保养,奈何王爷没有欣赏的眼神,从来没注意到她的双手。 羊脂白般的莹润色泽,好似赏心悦目的艺术品,但其间隐隐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雅药香,不易察觉,不熟悉药性的人,还以为是普通花香,赞其高雅 。 孙侧妃忽而沉下眼眸,露出一丝隐晦的冷笑,哀愁不甘的表情渐渐被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烈火熊熊的野心,她从来不信命,只信人定胜天。 第891章 红楼梦(31) 翌日,新婚燕尔的水胤还来不及来娇妻温存几许,就被一道圣旨外派出门办事。 虽然前来传旨的内侍说的煞有其事,陛下如何重视他云云,但水胤的心情依然不好,觉得是父皇有意为之,用心不良。 但他一直是冰块脸,别人也看不出他高不高兴,简单应对了声,吩咐人将其送走。 水胤和琳琅交代了几句,唤来得以重用的张管事和孟嬷嬷,这两人是他的心腹,指明了要二人要听王妃的所有命令,府里的中匮明细,交接程序,一一给王妃说明清楚。 “老奴必定好好辅助王妃。” 张管事最先答应,孟嬷嬷其后附和。 孟嬷嬷其实是水胤最为亲近的奶娘之一,比起还在宫里头当差的娄嬷嬷,孟嬷嬷更加能干忠诚。 自先王妃牧氏病逝后,她就被委任为睿王府的二把管事,和张管事一起管理王府琐事,心里眼里自己的小主子,贤妃和两位侧妃再如何重金笼络,都收买不了她。 “如此甚好。” 面对张管事和孟嬷嬷的允诺,水胤心头微缓,依依不舍地握了握琳琅的手。 “王爷,你去忙吧。” 琳琅盈盈一笑,不觉新婚丈夫出门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男子最好忙一点 ,不要太腻歪了。 水胤身上的龙气非常浓郁,得这个世界的天道眷顾,即使在外遇上什么危险,也会逢凶化吉,断然不会是个短命的。 就是水湚短命,琳琅对他没有付出多少感情,走肾不走心的床上伴侣罢了,失去了也不会有多难过,和男人谈感情很没意思。 水胤暗自叹气,他的王妃如花似玉,太过善解人意了,他更加舍不得走,但他身为人子和臣子,面对君命,不可违,为了更好地保护琳琅,他必须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眼见外头的马车备好,水胤不得不立即离开,张管家亲自去送,孟嬷嬷慈爱看着琳琅,好似看自己的小主子那般温和而恭敬。 “王妃请移步,孙侧妃和楚侧妃她们在厅里等候多时。” 琳琅微微一愣,疑问道,“今日不用进宫给,贤妃娘娘请安吗?” 昨日大婚,贤妃作为亲婆婆,也只是个陪衬,主场是庆铭帝和慕容皇后,连甄贵妃这样掌管后宫多年的实权者,都没资格受新人礼,何况是早就失宠、靠儿子撑体面的贤妃。 “王爷不在,王妃晚些时日去也可以的,不然一人前往不成体统,老奴吩咐人进宫捎话了。” 孟嬷嬷微微弓着身子,按照水胤交代的话阐述,琳琅领会其意,微微颔首。 既然水胤是这个意思,那么就不怕贤妃怪罪,亦或是贤妃也明白其中的弯弯道。 “王爷看重王妃,莫要担心。” 面对如此美貌文雅的王妃,孟嬷嬷看着赏心悦目,也为王爷高兴,家有美娇娘,做什么事都有动力。 “孟嬷嬷,王爷身边有哪些人伺候?” 陪嫁丫鬟临秋、映水暂时退射一线,孟嬷嬷代替她们的位置上前虚扶琳琅,琳琅看着前头敞亮的花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水胤府里到底有几个女人,琳琅还没进府前,贾母就替她查得清清楚楚,生怕她没有心眼子,到时候吃了闷亏。 琳琅此时询问,只是在走流程。 除了故去的先王妃牧氏,水胤的侧妃有两名,皆是出自高门,孙侧妃乃东阳伯嫡次女,据说秀外慧中,性情娴良,育有安乐县主,楚侧妃乃礼部尚书幺女,和孙侧妃是上届秀女佼佼者,同时被庆铭帝赐婚给水胤。 其他两个则是没啥存在感的侍妾,都是贤妃赐下好生养的宫女,模样看上去老实。 孟嬷嬷详细地给琳琅说了府里的妾室脾性,尤其是性格迥异的侧妃。 孙侧妃脾气和善,是最温柔不过的好性子,楚侧妃的性格稍微娇蛮了一些,比较喜欢和人争风吃醋,但也有分寸,不会胡来。 琳琅静默听着,心里有了大概轮廓。 滴水不漏的孙侧妃,喜形于色的楚侧妃,前者显然更加有城府,口碑不错,不然王府里也不会只有她膝下有孩子。 来至花厅,原本还在喝茶窃窃私语的几个女人立即停了话茬,按照规矩对进来的琳琅盈盈一拜,异口同声道,“妾身见过王妃。” 琳琅被孟嬷嬷扶着坐上主座,微微抬手,“妹妹们起来吧。” 其他女眷再次施礼,“多谢王妃。” 再抬眼,没有几个人能淡定,漂亮成这模样的王妃,不是仙女就是妖精。 原本斗志昂扬、想要和新王妃比美貌的楚侧妃立即蔫了,好似打霜的茄子,眼底的震惊和失落之色,好似要在下一刻溢出眼眶。 她容貌生的极其娇艳,好似火红的石榴花,又喜欢打扮,今日花半个时辰梳妆,挑了件比正红色稍浅的绯红裙衫穿,戴了红宝石头面,没想到打扮了个寂寞。 孙侧妃袖中的手不可抑制地紧了紧,早料到新进府的王妃是个大美人,但没想到美成这般妖孽程度。 她的清丽之姿在对方的美艳暴击下,好似大白墙底下下黯淡的灰,寡然无色。 “妹妹坐吧,王爷今日有事出门了。” 琳琅姿态闲适地接过临秋递上前的玫瑰茶,浅啜一口,缓缓说道。 楚侧妃面上的失落表情不加掩饰,应了一声“是”,往身后椅子上坐去。 孙侧妃嘴角勉强扯了些笑容,谢过之后再入坐,习惯性地捏了捏绢子,心里给自己打气,淡定,皮囊而已,再美也会老。 余下两名侍妾身份卑微,好似半个丫鬟一般伴在侧妃两侧侍立。 “映水,东西取来了吗?” 琳琅提前吩咐丫鬟准备好见面礼,这会给了东西,也该散场。 “王妃,奴婢取来了。” 映水应声之后,随即招手令外头站着的小丫鬟托着锦盒进来,孙侧妃和楚侧妃得了对莲花翡翠如意镯,两个侍妾得了金簪子。 即使孙氏和楚氏不稀罕首饰,也要感恩戴德地接下,睿王府的规矩极严,王爷不喜欢张狂的女子。 何况此时正厅里还有孟嬷嬷坐镇,她们一举一动全被看在眼里,王爷都会知道。 “你们都散了吧。” 琳琅缓缓放下茶盏,有些意兴阑珊。 待她们走得差不多,孟嬷嬷取来王府里的账本,请琳琅过目。 琳琅性子一向懒怠,不太喜欢管理俗事,冠冕堂皇地推脱,“放在嬷嬷那里,我要看的时候再取,嬷嬷是王爷最信任的乳母,主事内宅那么多年,我信得过你。” 有能干的嬷嬷帮着管理,她只需了解大概,就足够了,至于孟嬷嬷的忠诚度,一张忠心符足以解决隐患。 “多谢王妃的信任,老奴一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孟嬷嬷感动地热泪盈眶,差点给琳琅跪了下来。 “嬷嬷替本王妃分担,自有你的好处。” 琳琅意味深长道,替她办事的人,从来都会得善终,结善果,她待自己人,一向大方。 “是,老奴明白。” 孟嬷嬷的身子越躬越低,语气比之前还要恭敬虔诚,主仆之间说着闲话,琳琅好奇,问孙侧妃之女安乐县主,小名霜儿。 “孙侧妃生小县主那日正值霜降,王爷便给取了霜儿的小名。” “今日没过来,想必是贪睡了,王爷喜欢小县主,所以孙侧妃格外宠了点。” 三岁多的年纪,天真无邪,但也娇纵许多,毕竟是王府唯一的小主子,这也正常。 琳琅不在乎小县主是否来给她请安之事,孙侧妃疼爱孩子也罢,忘记也罢,都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她只不过随口一问。 没想到孟嬷嬷透露的信息蛮多的,她听得津津有味,临秋见状,又奉上一杯茶水,添了几碟子精致的点心。 正在此时,外头的张管家脚步匆匆地跑来,身后跟着个面孔略显熟悉的老成内侍。 “奉贤妃娘娘口谕,请睿王妃立即进宫一趟。” 琳琅闻言蹙眉,心下有几分疑惑。 但老内侍催得有些紧,恭敬而赶时间般地重复,“有请睿王妃坐轿子,娘娘等着呢。” 琳琅微勾唇角,觉得有几分意思,内侍很奇怪,表情有些怪异,虽然不见是件好事,但于琳琅而言,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第892章 红楼梦(32) 孟嬷嬷觉察不对劲,准备出言阻止,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被内侍略显凌厉的眼神制住,她欲言又止,心中大感不妙。 琳琅把二人间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若有所思,脚步往前微移,好似想到什么,侧身对孟嬷嬷交代,“嬷嬷忙去吧,既然母妃召见,岂有不见之礼,临秋陪着我即可。” 老内侍闻言立即堆出谄媚的笑脸,语气恭敬有礼,“睿王妃说的极是,这边请。” 琳琅颔首,表情微不可见有些诡异漠然,坐上备好的马车,她略微小憩了一会。 待到朱红宫门前,琳琅扶着丫鬟的手,缓缓下了马车,随即上了一顶绯色镶翠的辇轿,一路上不见宫女内侍踪影,环境越发的幽静。 临秋微微蹙眉,左顾右盼了一番,眼神怀疑地问老内侍,语气颇为不悦,“这位公公,贤妃娘娘的长宁宫不在这儿吧,公公想把我家王妃带去哪?假传娘娘懿旨的罪名可不小。” 琳琅面无表情地托腮看他,唇角的玩味愈加明显,临秋的问话,代表她在说话。 “睿王妃,杂家没那个胆子,的确是贤妃娘娘召您,只是娘娘有重要的事对您交代,所以挑宫里比较安静的云秀轩小坐。” 老内侍面色不见半点慌张,语重心长地解释,那模样,要多纯良就有多纯良。 但琳琅的读心术已经练就登峰造极的境界,只要她想听人的心声,根本不需要触碰对方,老内侍分明在撒谎,撒的还是弥天大谎。 他能面不改色撒谎,毫不心虚地假传贤妃的旨意,背后的依仗唯有一人,地位非常高,可以碾压后宫所有人,那就是庆铭帝。 想到她那位只见一面,便对她露出觊觎之色的老公公,琳琅有些犯恶心。 老头子的眼神浑浊不堪,没有一丝清明睿智,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板,满脸老人斑,还没有令她欣赏的人格魅力,敢对她动这种心思,怕是活腻了吧。 “王妃,云秀轩到了,您请进吧,贤妃特意娘娘吩咐奴才,除了王妃,不见闲杂人等。” 须臾的功夫,辇轿稳稳停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老内侍一板一眼道,若有所指地瞟向想跟着进去的临秋,眼角含着复杂的笑意。 他当阉人几十年的光阴,什么风浪,什么腌臜事没见过,甚至于,好多见不得人的脏事,他还曾积极参与过,得到的好处很多。 他表面是庆铭帝宫里伺候的二等老内侍,不算熟脸,实则是甄贵妃深埋的线人。 甄贵妃想要讨庆铭帝的欢心,思来想去,依然觉得穆琳琅是个很大的隐患,那般天下无双的美貌,着实刺伤了她的眼睛。 甄贵妃沉吟几番,立即起了算计的心思,对庆铭帝委婉进言,吩咐人以贤妃的名义,召睿王妃穆氏进宫。 在此之前,庆铭帝还花了心思,以明面可施的公事提前调走睿王水湚,为的就是如愿以偿,不被任何人干涉打扰。 临秋不是傻子,先前不明白,但现在心里莫名发慌,唇角紧抿。 这个老内侍古古怪怪,行事仓促没有条理,贤妃要召见儿媳妇,不在自己的宫殿正儿八经地会面,跑这儿来也太奇怪了吧,但区区一个阉人,真的有假传懿旨的胆子吗? “姑娘请吧,咱们做下人的,理应听主子的吩咐,不要主次不分才对。” 老内侍腔调油滑,含沙射影,随即对临秋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 琳琅心下了然,表情淡漠而清冷,维持着最初的人设,转首给了临秋一个安慰的眼神,希望这丫鬟不要乱了分寸。 宫里头的确危险,人人都是人精,差池之间,就能殒命,但那是对凡人而言,琳琅暗自轻笑,不胜唏嘘,她好久没碰上这么奇葩的事,想要设计她,没那么容易啊。 甄贵妃,庆铭帝,你们好得很。 临秋无奈退了下去,心下惴惴不安,但王妃的命令,她不会违背,也相信主子能应对。 琳琅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表情清冷,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但懵懂单纯的神态,没有多问的举止,令老内侍彻底放心。 眼见睿王妃无所知觉地进了云秀轩,候在外头的宫婢,手脚利索地关了门,表情刻板,令人看不清是何情绪,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不费功夫。 但内里会如何,已不是他们关注的。 老内侍轻轻咳嗽了一声,朝新认的两个干儿子使了个眼色,站在临秋两侧略显肥胖的太监立即会意,唇角微动,那表情很有默默契,无言地对干爹保证,他们不会让丫鬟进去打扰,保证完成任务。 老内侍心满意足地笑了,抖抖脸上的横肉,慈和的面孔转瞬即逝,透着一股狡诈。 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抄着另一条幽静小道,往甄贵妃所在的凤藻宫奔去。 按照娘娘的计划,只要睿王妃顺利进了云秀轩,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会如了陛下的心意,天子的宠幸,没有那么好拒绝。 之后老内侍会配合甄贵妃开启第二个计划,必然要使睿王妃身败名裂,威胁不到贵妃的地位,环环相扣,令人防不胜防。 云秀轩内,入目是珠帘锦幕,重重叠叠,小轩窗虚掩,一阵微风袭过,帘幕的珠子相撞出金玉的丁伶脆响声,给整体的布局罩着一股神秘的基调。 庆铭帝出现之时虽然突兀,但没有吓到琳琅,比起殿选和请安的那两次,这次会面的庆铭帝好好打扮了一下,身上的龙涎香气息格外的浓郁。 他脸部的皱纹一丝不少,不说话的时候颇有威严,还有丝阴鸷之感。 但他唇角含着笑时,也不太好看,显得有种不怀好意的猥琐,不得不说,老男人的心思不干净,很难以生出和蔼可亲的慈态。 庆铭帝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使自己显得君子端方,初见佳人,他的一颗心早已沉沦到九霄天外,不知今夕是何夕,只想得到。 即使是有悖伦常,史后遭人诟病,庆铭帝也不想考虑那么多,只想圆了自己的心愿,这辈子什么都有了,绝不能留下遗憾。 相较于大婚那日的新婚王妃的装扮,端庄明丽,气质飘渺地好似天外仙子,神圣不可侵犯,却又令人想要接近拥有。 今日佳人姗姗来访,褪去了庄重的红妆,一张脸清丽脱俗,好似玉石雕琢。 素雅的鹅黄色裙装,配着白玉兰的簪子,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美的惊人,银白色的腰带勾勒纤细如素的腰身,愈显身姿婀娜曼妙。 原本庆铭帝还想寻个好时机,和佳人好好培养下感情,强取豪夺到底不太光彩。 但甄贵妃看出了他的心意,她的的话依稀在耳,充斥着致命的吸引力,好似句句说在他的心坎里,温柔而仰慕,坚定有力量。 “陛下是天子,受命于天的天子,不管是怎样的女子都会仰慕陛下,不然就不识好歹了,何况陛下已经对穆氏动了情,何必忍受相思之苦,臣妾愿意为陛下分担一二。” 贵妃总是那般善解人意,庆铭帝颇为感慨,对方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和宠爱。 至于儿子那边…庆铭帝微微皱眉,心里到底不舒坦,就算老四那边不高兴,想要闹腾,也得给他憋着忍着,大不了日后好好弥补一二,挑个高门千金给老四做王妃便是。 “父皇召儿媳来有何事?” 面对庆铭帝痴迷忘我的眼神,琳琅微微挑眉,冷声问道,既没有惶恐,也无半丝激动。 “琳琅,朕喜欢这样唤你,给老四当王妃太委屈你了,如果你…你愿意接纳朕,朕会册封你为皇贵妃乃至母仪天下的皇后。” 庆铭帝一本正经道,神情格外认真。 琳琅唇角微勾,按捺不住心头涌起的鄙夷,直接笑出声来,轻嗤一声。 “陛下老糊涂了不成?既为人君,可知廉耻二字如何写?你似乎忘了,我不仅仅是睿王妃,还是皇后娘娘的干女儿,你的礼义廉耻都被喂了狗肚子?” “真是不知所谓!你自己都不照镜子的吗?这么老,一脸褶子,都有老人味,当皇帝这么久,也没甚值得称赞的功绩,不算昏君,但绝对不是明君,我会看上你吗?” 这席话说得直接明了,饱含嫌弃和讽刺,庆铭帝愣了愣,随即有些不可置信,愤怒地瞪大了眼睛,额角的几条青筋暴跳。 身为天子,主宰整个王朝的权力巅峰者,庆铭帝从来都是被奉承歌颂的对象,平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当面羞辱,还是他看中的女子,庆铭帝恼怒得恨不得想拔剑杀人! “穆氏,你难道不怕死吗?” 庆铭帝浑浊的双眼逐渐失去温度,厉声斥道,丝毫不为自己的贪欲感到羞耻,而以生命安全来威胁琳琅就范。 既然你不识时务,乖乖就范,那别怪他来硬的,庆铭帝羞恼之余,眼中充斥着浓郁的情欲之色。 琳琅再一次鄙视他,真没风度! “你真是活腻了!” 琳琅的耐心告罄,纤指对着愤怒成猪肝脸的庆铭帝轻轻一挥,对方来不及说话,瞬息间变成一只满身疙瘩的癞蛤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轩窗外跳去,“扑通”一声,跳进了外头枯叶丛生的池塘里,吃了满嘴泥巴。 第893章 红楼梦(33) 琳琅前脚被内侍接进宫去,睿王后脚就得了信,孟嬷嬷不糊涂,人也精明敏感,料想事态的严重性,立即谴府里最机灵的小厮快马送信,务必让王爷第一时间知晓。 水湚得信之后,心下一沉,再也顾不上差事,及时调转方向,往熟悉的宫门疾驰而去,心里的怒意恼火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恨不得长了翅膀急飞过去。 水湚深深吸了一口气,料想到最坏的后果,只恨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理所当然,以为有了慕容皇后这个干娘,父皇会有所顾忌 看来他幼稚了,在天子、没有底线的最高权利者眼中,所有廉耻和父子情皆可抛。 父皇,你最好不要太无耻,不然… 水湚咬了咬后槽牙,深邃眼神变得漆黑无比,迸射出熊熊烈焰,深吸呼,缓缓吐出,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再冷静一点儿。 他此次贸然返京,事后极有可能被敌对的兄弟背刺,或者被朝中他派的御史弹劾或被父皇重重惩罚,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一路疾驰,水湚匆匆进宫,直奔父皇所在的宫殿,被御前副总管告知,陛下不在。 水湚眉目微沉,而后赶往长宁宫。 他还没来得及问琳琅的下落,贤妃直接站起身,冷了脸色,看向满头大汗跑进来的水湚,又怒其不争地瞪着早来一步,求她帮忙的水澈。 “你们真的要为个妖女忤逆君父!” 贤妃脸色铁青,语气因为愤怒发颤,琳琅被骗进皇宫,虽然是甄贵妃设计的手笔,但其中也有她的默不作声。 贤妃浸淫后宫数十载,如何不知道甄贵妃的厉害手段,但也明白,对方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借她的名义将穆琳琅骗进宫,召去云秀轩那种类似于偏远禁地的幽静之所。 甄贵妃的背后有庆铭帝的影子。 联想到陛下当日看穆琳琅惊艳而痴迷的眼神,贤妃便猜到早晚有今日的事端,陛下是怎样的人,她心里有数,对此非常忌惮。 就算事态发展下去,大儿子有可能戴绿帽子,被其余皇子乃至天下人暗自嘲笑,彻底失去皇位竞争权,但贤妃也无可奈何。 为了小儿子的前程,也为了避免日后的兄弟阋墙之祸,贤妃只能睁着眼选择沉默。 何况,穆琳琅害得她心爱的澈儿茶饭不思,得了相思病,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女。 贤妃很懊悔,甚至百思不得其解,她当初是怎么想的,穆氏长得那么妖孽,她居然觉得对方哪哪都出众,老四喜欢就好。 当初她就稍微挑剔一下,穆氏无父无母,这么晦气,哪里有资格当湚儿的王妃? 现在回想一下,贤妃恨不得捶死她自己,凡间女子哪能生得那么美貌,毫无瑕疵?妖女,穆氏定然是为祸一方的妖孽! “母妃,你知道琳琅在哪里吗?儿臣求你了,快告诉我吧,她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亲儿媳,你真的忍心…她被…糟蹋嘛!” 水湚从贤妃的话里得出重要讯息,忍不住上前跪倒恳求,一颗心好似在油锅煎熬。 水澈亦是心急火燎,他住在宫里,这次来给母妃请安时意外听到了两耳朵,得知琳琅被召进宫来,但没来长宁宫,立即意识到不对劲,没来长宁宫,没去凤仪宫,但也没出宫,只可能是… 虽然心仪的仙子已经是嫡亲嫂子,但水澈一想到对方有可能被父皇强迫,水澈心里吞刀子般的难受,忍不住埋怨上父皇的无耻。 “你们糊涂啊…全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哈!本宫都说了,穆氏是妖女,你们一个个都魔障了不成,是要气死本宫吗?眼里只有那女人!” “本宫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忤逆陛下是怎样的后果,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还想不想争那个位置了,陛下的怒气,谁能承受的住,你们两个好生思量吧!” 贤妃大怒,口不择言道。 水湚忤逆她,贤妃心里还好想一点,毕竟大儿子从出生到长大都在太后慈颐宫,是章太后带大的,和她的母子情分淡漠了些。 当初为了早点晋位份,讨皇太后的喜欢和庇护,只是贵人位份的贤妃狠了狠心,主动将还没满月的小包子水湚送了出去,亲自交给章太后抚养,以慰章太后的丧女之痛。 章太后除了生了庆铭帝,后又诞寿阳长公主,奈何长公主红颜薄命,因为帮兄长争夺皇位,无奈和亲,不到三年时间便病逝他乡,丧事传来,章太后难受地差点晕过去。 那时候,章太后又是伤心又是自责,贤妃起了心思,将白嫩的孩子送到太后的跟前,言语之间又是宽慰又是恳求,希望太后看在亲孙子的面上,莫要伤悲伤身,不然长公主也会伤心难过。 凑巧的是,寿阳长公主病逝的日子和四皇子水湚出生那日相差一天。 水湚的眉眼和姑姑有几分相似,章太后满腔的悲伤,看到睁着黑溜溜眼睛、吐着泡泡的可爱孙子,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得以抚慰。 章太后觉得,女儿回来了,这是上天给予她的安慰,对抱在怀里的水湚爱不释手。 正因如此,章太后对贤妃另眼相看,那时庆铭帝虽然宠爱新进宫的甄氏,但也没有彻底冷落善解人意、柔美贴心的贤贵人。 贤贵人靠着“送孩子”晋封为贤嫔,后在章太后的庇护之下,加之体格又好,适合生育,顺利诞下幼子七皇子水澈,也就是长大后封王的康王,庆铭帝最小的儿子,最后当了四妃之一的贤妃,彻底挺直了腰板子。 但看到小儿子明目张胆地暗恋嫂子、还想去救人,丝毫不为他们母子的处境和前程考虑,贤妃心里好似怄了血一般恨,恨琳琅勾走他儿子的魂,变得没有理智,不孝顺。 “澈儿,母妃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 贤妃能够忍受长子的疏离和不理解,但不能忍受幼子的叛变,澈儿可是她从小宠到大、舍不得看他难过的孩子啊。 何况,贤妃对水澈寄予厚望。 “母妃,你不要再说了,这都是你坐视不理的理由,你就是自私,只想到自己,你的行为太令儿子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为了所谓的前程,就需要卖嫂子吗?” 水澈失望之余,眼里满是鄙夷之色,他心目中的母妃从来都是温柔慈善,菩萨般的高洁人物。 母妃素日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对亲儿媳的遭遇熟视无睹,甚至助纣为虐,她简直太可怕了! 水湚表情比水澈稳得住,但却沉到谷底,他知道母妃不会说,没有必要在这里耗费时间,既然没人愿意帮他,他只能想其他办法,现在要去皇后的凤仪宫一趟。 水湚不欲多说,拔腿就走,丝毫没注意到贤妃被水澈之言气得浑身颤抖的模样。 不过,水湚不在乎,是水湚的口不择言,那么幼稚长不大的孩子,都是母妃宠出来的,他可没胆子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至于母妃说什么“前程”,为他好,水湚暗自冷笑,前程自然筹谋已久,但从来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另一个儿子罢了。 他的澈弟弟啊,自小享受着最完整的母爱和偏爱,得到了母妃背后所有的人脉关系,亲生的舅舅也之为水澈奔走钻营,他这个大儿子、大外甥似乎只能当块踏脚石。 母妃每每对他略感愧疚之时,只会送几个稍有姿色的宫女进王府,嘴上忧虑着他的子嗣问题,但行动上从未有过多实际表示。 即使娶琳琅为继妃是他坚定不移、绝不后悔的一件事,但母妃的态度着实令水湚心寒,她不挑剔琳琅的家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态度,也是不在乎啊。 最初母妃无所谓睿琳琅的落魄家世,是否能帮到自己,只要能得他欢心、绵延子嗣就行,后来排斥琳琅,是因为水澈也喜欢琳琅,因为琳琅的存在,水澈变得不孝顺。 母妃现在怒骂琳琅是“妖女”是否太过荒唐?当初她也看见琳琅长什么模样,毫无意见地同意,现在不维护亲儿媳,反而说这种话,未必太厚此薄彼。 水湚暗自冷笑,如果水澈的王妃被如此对待,估计母妃早就坐不住了,王妃没了体面,做丈夫的就能体面了? 说来说去,母妃更爱幼子,而他的名誉可以牺牲,他的王妃就算毁了,也不打紧。 第894章 红楼梦(34) 水湚匆匆出了长宁宫,往慕容皇后所在的凤仪宫奔去,神情焦急异常,疾步如飞。 他面上看似很平静,没有露出半分端倪,但内心煎熬好似一锅沸水,眼神变得赤红,父皇何其强势,如果他真霸王硬上弓… 一想到心爱的王妃即将被逼迫,水湚的脚步愈加凌乱而匆促,直接无视且摆脱了贤妃后知后觉派出来阻止他的一众内侍们。 正在此时,好似发生什么大事一般,东南角的方向传来一阵极其凄厉惊恐的尖叫声,声音之锐,好似魔音贯耳,又似老乌鸦惨鸣,欲将听者的耳膜刺破,心下发麻。 水湚微微一怔,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拔腿往声音传播的宫殿方向疾步跑去。 东南角坐落着一座偌大的华丽宫殿,乃贵妃凤藻宫,除了最为富丽堂皇的正殿凤藻殿,其他的东西配殿乃至后殿的低阶嫔妃都被近在尺咫的魔音吓得浑身哆嗦。 宫里来刺客了吗?甄贵妃被刺杀了? 凤藻宫其他殿宇的小嫔妃瑟瑟发抖,但耐不住好奇无聊的心思,暗自腹诽着来自正殿的惊恐之音,刚才应是甄贵妃的声音吧。 凄厉的女声没有就此停止,断断续续地传出,其中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庆铭帝恨极的暴怒声,“甄氏贱人,你怎敢…” 慕容皇后跟着庆铭帝来的,她手疾眼快地将准备看热闹的琳琅往后一拉,然而冷眼瞥着被陛下扇了好几下,有红色巴掌印的猪头脸,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甄氏也有今天! 今日出宫遛弯果没看黄历,也能遇见好事,皇后颇为愉悦,不仅碰见了新认的仙女干女儿,和她聊得越发投机,还意外地跟着陛下一起逮到甄贵妃通奸。 皇后其实也很意外,甄贵妃这个老狐狸精,平日装的二五八万似的高贵优雅,没想到背地里这么不挑食,这么耐不住寂寞。 老内侍一脸的褶子,她也下得了口? 虽然陛下的老态龙钟好不到哪里去,但内侍都不是男人了,甄贵妃就这么饥渴吗? 慕容皇后暗自鄙夷,偷觑了一眼面色铁青、逐渐转黑的庆铭帝,脚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陛下还是这样的爆脾气,刚才那脚貌似踢到了甄贵妃的心窝子处,力度可不轻啊。 “陛下,臣妾没有…是这贱奴…” 甄贵妃抹了抹唇角的血渍,强捂着胸口申辩,一字一句,带着莫大的悲愤与恐惧。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太过诡异!她分明才是幕后的布局者,设计了一环又一环,只等着穆琳琅进入圈套,失去所有美好光环,这世上,最有魅力的女人只能是她! 甄贵妃惊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愤怒成青蛙鼓眼状眼的庆铭帝,转移到皇后身后不动声色的穆琳琅身上,身体忍不住发抖。 不可能啊!这个时辰,陛下和穆琳琅应该在云秀轩,怎会出现在凤藻宫“捉奸”? 甄贵妃百思不得其解,依照陛下的性子,绝对不会放弃快到嘴里的肉。 穆琳琅必然会… 还有,她分明在寝殿午睡,怎么会和这个又老又丑的太监半拖衣服地搅和一起,她的心腹全都睡得死沉。 唯有贾元春不见了人影。 甄贵妃不禁瞳孔地震,面色煞白地好似最苍白的纸,俨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算计者的手段已经超出常人反胃,思及此处,她的身体忍不住佝偻起来,背后沁出冷汗。 “甄氏,你简直令朕恶心!” 琳琅的得意之作,庆铭帝牌傀儡君厌恶的表情生动极了,连原主抖眉毛的动作都完美复制了过来,他嫌恶地剜了甄贵妃一眼。 “来福,即刻传朕的旨意,废除甄氏贵妃之位,打入冷宫,凤藻宫今日在场的奴才,全都棍棒处置,不留活口!” 此令一出,甄贵妃的眼珠子爆凸,彻底瘫软在地,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倒下去的。 前一刻,她还在自鸣得意,这世上又会少了一个比她美的女人,穆琳琅不仅会被庆铭帝霸王硬上弓,被新婚丈夫嫌弃排斥,还会遭遇内侍的亵渎,以及身败名裂的下场。 下一刻,她却承受了恶果的反噬。 甄贵妃震惊又惊惧地瞪着琳琅,忍不住挥舞双手,脱口大骂,“是你,是你…” 琳琅好似受惊的小兽,身形微颤,湿漉漉的大眼睛直视于她,好似茫然到了极点。 “甄氏,这应该就是你的报应,莫要牵扯他人!” 看着甄贵妃被人直接堵了嘴巴,强行拉了出去,慕容皇后皇后忍不住大快人心道。 甄氏手里沾了多少人命,心里没点数吗?还有这些匍匐在地,痛哭流涕求饶的奴才们,留在甄贵妃身边近身服侍的,全都是对方心腹,手上或轻或重沾了主子的余孽。 “是朕识人不清啊!” 还不等皇后收敛好畅快的表情,便听庆铭帝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之声,随即不堪重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去,重重地摔倒地,扑起一阵灰尘,引来更骇然的尖叫。 水湚赶到的时候,正看到这副场景,他的目光落在安然无恙的琳琅身上,大大地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威严十足地大喝一声,“陛下被气晕,快请御医!” 琳琅没事,甄贵妃倒台,父皇也晕了,这一切来得太过迅捷,有点出乎水湚的意料,但他胸口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第895章 红楼梦(35) 皇宫发生这么大的事,诸王闻讯纷纷赶来,表情担忧,个个宛如大孝子,但心思各异,暗含几分隐秘的期待和兴奋。 除康王水澈暂时未出宫建府,其他王爷皆在宫外,但宫内也有接听消息的耳目,只是探听消息的渠道、传递消息的速度不一。 不消半个时辰,甄贵妃不知犯了何事骤然失宠,被打入冷宫、庆铭帝气急败坏之下晕厥之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播开来,当然,只限于有耳目、消息灵通者。 后宫倒下去一个甄贵妃,并没乱套,还有慕容皇后坐镇,不至于封不了嘴,但发生在凤藻宫的大事,凤藻宫其他侧殿居住的低阶嫔妃都知道了,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忐忑不安,比如说,甄贵妃的附庸者,周贵人。 周贵人都快吓傻了,虽然她不是甄贵妃的重要心腹,也没有实际参与这次事件之中,但隐约猜到了贵妃所谋之事。 以甄贵妃狠辣的性子,逢迎陛下绝对是一把好手,而且掌控欲很强。 陛下现在最渴望什么,周贵人也猜到了,自然是美若天仙的睿王妃,那位美得令甄贵妃生厌的穆氏。 果然如她所料,睿王妃次日便被召进宫,甄贵妃也没搭理她的殷勤请安,表情显得格外神秘而激动,似是在策划什么大动作,周贵人不是真正的蠢人,能猜到几分。 但如今,甄贵妃突然倒台了,成了冷宫里的废妃,周贵人因此惴惴不安,闭室不出,烦躁地来回踱步,心虚猜测,只觉度日如年。 变故暴雨骤来,惊掉无数人的下巴,同样度日如年的还有长宁宫的贤妃,她焦急地好似热锅里的蚂蚁,坐立不安。 自陛下晕厥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时辰了,虽然太医院的太医一直守口如瓶。 但据探口风的宫人说,他们面色还算正常,似乎没有忧心掉脑袋的惶恐,由此推测,陛下显然醒了,暂无性命之忧。 但庆铭帝病后变得格外古怪,除了面见吉祥物一般的慕容皇后,便是召几位皇子公主进前侍疾,以及心腹大臣叙话。 除此之外,陛下根本不见后宫妃妾,御前大总管李福嘴风紧的很,一句实话都撬不出。 最为突兀的是,甄贵妃跟前侍候的宫人全部被杖毙处理,素日服侍左右的女史贾元春不仅逃过一劫,还被调往太极宫当御前宫女,变相地升了职,跌掉不少人的眼镜。 事态走向反常,贤妃心头余留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对叛逆离开的俩儿子愈加不满。 一张冷脸冰到底的大儿子水湚眼里只有新王妃,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儿子水澈还在为嫂子别扭地生气,这两个孽子啊! 贤妃一阵捶胸顿足,眼眶红彤彤,想到澈儿对她说的那些话,好似一只只羽箭射穿她的胸口,扎心的难受和流血感。 “娘娘,您保重身体啊。” 贤妃的心腹嬷嬷婉言安抚,轻拍着贤妃的胸口,又给她倒了一杯温蜜水伺候服下。 “您是睿王和康王的生母,母子间血脉相连,哪里真生的出嫌隙?两位王爷只是一时糊涂,以后会明白娘娘的苦心积虑。” 贤妃脸色依然难看,丝毫没被安慰到。 她轻叹一声,不以为意道,“本宫也没打算指望老四,他那个性子…冷冰冰的,怎么都捂不热,和小时候一样,估计还在怨怼本宫,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只是澈儿…” 说的每一句话都似在诛她的心。 贤妃对此痛心疾首,愈加痛恨搅乱她们亲密母子关系的琳琅,暗自恨然,红颜祸水。 因怪罪琳琅,也有些埋怨水湚。 贤妃觉得,如果不是老四看上穆氏,一门心思想要迎娶对方,求到她头上,她怎么会脑子发热地答应,酿成今日的局面? 水湚带着琳琅坐着马车出宫,一路上都在沉思,父皇这病来得迅猛,毫无预兆。 忽然间,他打了个喷嚏,不知所然。 水湚没有放在心上,俯首看向琳琅,语气带着几分探寻,还有无法言说的复杂感。 “琳琅,你…你如何脱身的?” 甄贵妃突然被父皇降罪,琳琅安然无恙,这些都是慕容皇后的功劳? 不应该啊,皇后娘娘就算不是蠢人,但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甚至很佛系,若她真的如此厉害,早就掌了宫权、踩压甄贵妃。 水湚的思绪一阵起伏,心中将各种可能性都推演了一遍,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琳琅皎若秋月的面庞上,很美很清澈,恍惚之中有种神明的圣洁,不似凡间的真实和美好。 “全托皇后娘娘相助。” 琳琅语气慵然,简短意赅。 水湚一怔,嘴唇蠕动着,眼底随即溢满黯然之色,琳琅在说谎,确切地说,琳琅正在理直气壮地敷衍自己,带着不可言说的随性恣意,她是在怨自己吧? 想到自己的弱小和无能,水湚忍不住扯唇苦笑,他有什么资格询问? 这无疑是在揭琳琅不愿言说的伤疤,琳琅如今对他产生埋怨和不信任,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不够强大,没有保护好她。 第896章 红楼梦(36) 水湚如何想她,自责或者怀疑,琳琅倒不在乎,她挑起帘子看风景的空隙,思忖着贾元春的出宫之事,总得找个由头,把这个表姐弄出宫,否则对方还要继续熬日子了。 贾府的气运已到末路,没有及时止损以及力挽狂澜的后辈,早晚落得个抄家下场。 贾母指望琳琅帮衬,那是大错特错,她没有义务,也没有心思拯救谁的家族。 一个腐朽的家族,内里藏着各种污秽不堪,直接或间接都有恶业存在,里子都快烂透,还欠国库那么多银子,早晚会被新皇铁血清算。 琳琅就算有能力改变,也不会给贾家承担这些,顶多力所能及地帮衬,贾家倾覆之时不至于让老弱妇孺深陷牢狱,无处可依。 而罪孽深重者死有无辜! 想到被家人送进皇宫做女史,蹉跎多年的贾元春,琳琅略一沉吟,心下有了计策。 这个世界认识的女子皆是薄命命格,奇哉怪哉,琳琅早就意识到不对劲,更奇怪的是,她们的气运被剥夺的太过明显,和林妹妹同出一辙。 琳琅很想搞清楚原因,暗自推算,情不自禁地仰头凝视,她感觉有双隐秘眼睛在窥测,有些不悦,不觉弹指一挥,略施小小惩罚,唇角边勾勒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弧。 天际霹雳而过,晴转阴云,云端另一侧的警幻仙子只觉胸口被震,脸色大变,身形微颤地往后扬去,元神都差点被激荡,好强烈的反噬之力。 她倒抽一口凉气,莫名的忧惧,再也不敢窥测那名来历不明、功德无双的女子。 此女的道行远远超过她! 何来变数? 警幻仙子紧蹙秀眉,百思不得其解,除了诸天神佛,如今天界仙人自行闭关,修行自己的境界法术,根本不会贸然下凡。 倘若真有道行高深的神仙下凡,都要经过她这边的手续,清楚明白地登记在册,她掌管的命簿里不会没有丁点的记录啊? 正疑惑思索间,管辖着春感司、秋悲司、夜怨司等部门的女仙飘然而来,面上惶恐不安,朱唇微启,便是惊异凝重的语调。 “仙姑不好了,降珠、瑛女等人命数有了变动,尔等如何怎样施法都恢复不了?” 引愁金女最先嚷道,声音有些着急,雪白的脸含着清泪,那副模样,好似受惊不小,惴惴不安。 她是众司里资历最浅、胆子最小的仙子,性格最是多愁善感,一向以修为高深的警幻马首是瞻。 如今众仙在警幻仙姑处登记入册,齐齐下凡,历红尘,去因果,她们这些属下按照警幻仙姑的吩咐做事,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但不知何缘故,人间变数越来越多,尤其是仙姑重点关注的降珠妹妹,她似乎改了性子般,眼泪掉的越来越少,和神瑛侍者的感情平顺,甜甜蜜蜜,还开启谈婚论嫁。 警幻不由眉头紧锁,泛着愠怒之色,快速翻看了几页册子,眉头越皱越深,体内凝聚的气运开始不稳,似有溃散流泻之情态。 她咬着唇,眼神不经意间变得阴沉,有点气急败坏,费尽心机骗了降珠草和那些单纯的得道者下凡历劫,准备利用职责之便获取他们身上的气运,增强自身修为。 仙途虽然漫长,但她终究没有成神。 警幻仙姑早就不安于现状,奈何修炼屡遭瓶颈,不得晋阶,听说喜爱花花草草的神瑛侍者,浇灌出一颗颇有灵性的降珠仙草。 降珠仙草久经岁月,终化得女体,身上仙灵之气浓郁非常,非常适合仙途,奈何这棵仙草性子单纯的很,一直惦记着报恩。 警幻仙姑看着绛珠眼热,倘若她食用了这颗仙草,极有可能冲破瓶颈,晋升神阶。 但天道规则在,警幻也没胆子对降珠草下手,免得毁了自己的好名声。 思来想去,警幻仙姑便利用喜欢下凡历劫游玩的神瑛侍者,巧言令色地讲述着最近凡间的热闹和繁华,引得对方上了钩。 神瑛侍者兴高采烈地下凡,警幻仙姑派人把消息不动声色地透了出去,果然引来了降珠草。 袅娜娉婷的女子看起来很美,草木之体的清新气味,充斥着令人心动的灵气,好似最美味的大餐,令人垂涎三尺。 警幻三言两语地诱哄,便将其哄下凡尘还泪,为了不引人注目,惹人怀疑,她又如法炮制地哄骗了其他不谙世事的小仙,都是些新修炼得道,不太懂人情险恶。 警幻暗想着,降珠仙草一旦流完人间的泪,被她吸取所有的气运,再临仙界时,便是即将枯萎的时刻,趁着对方灵气即将消散之际,将其炼成仙草药丸子最适合不过。 除了有点小靠山的神瑛侍者,那些被牵连进这场历劫中的小仙,只能自认倒霉,虽不至于被吞噬全部的运道,沦为警幻仙姑的补品,但仙途只能止于此了。 如今半路上杀出个如此厉害的角色,偏要与她作对,警幻仙姑心下如何不怨恨,不准备坐以待毙,吩咐道,“将空、缈二人唤来。” 空空道人和缈缈真人乃是警幻之从,这些年一直在人间行走,完成着警幻仙姑交给他们的使命,已经成功度化了甄士隐。 警幻没胆子再窥测琳琅,也不方便下凡查询,只能退而求其次,吩咐修为半吊子的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替她查清楚,顺便做点事。 第897章 红楼梦(37) 甄贵妃被打进冷宫的消息没被遮掩,很快传得风风雨雨,誉王心头一个咯噔,想要为其求情,但心中思虑过多,担心被气病卧床的庆铭帝怪罪,影响夺嫡,一直没吭声。 但远在江南的甄家炸成了一锅粥,人心惶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贵妃娘娘那般有能耐,根植后宫的势力无比强盛,深知陛下的秉性,不至于落到被人算计的地步啊。 相较于甄家的坐立不安,贾家不遑多让,贾母一直惦记着大孙女出宫的事情,没少走姻亲的路子,但始终走不通。 刚准备给甄家送点银子过去,走甄贵妃的路子,哪里料到,对方竟然被废,如今哪里是什么贵妃娘娘,只是个冷宫庶人罢了。 幸灾乐祸的心思有点,但更多的是后怕,她家元春差点被殃及、没了小命。 “老太太,咱家的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据穆妹妹那边的传信,大姑娘如今调到陛下宫里当差,能在御前当差,想必这件事牵扯不到元春身上。” 虽然她们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足以令甄贵妃翻不了身,还死了那么多宫人,想必是触怒龙威、罪无可赦的大事吧。 看着老太太不复往日喜乐,王熙凤忍住了嘴边要禀告的话,不禁温言宽慰起来。 “琳琅也算有心了。” 王夫人捏着绢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一阵唏嘘感叹,自得知甄贵妃骤然被废,凤藻宫中侍候的宫人死了大半,她顿时哭得死去活来,还以为女儿也被连累死了。 好在琳琅派人及时送的信来,知道元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王夫人这才擦了眼泪。 “琳琅很好,到底养在膝下那么多年,咱们贾家也没亏待她,知道知恩图报。” 贾母微微颔首,由衷说道,面色和缓许多,笼罩在心里的阴云渐渐散去,心情好了,不由自主地想到最疼爱的孙子宝玉。 宝玉这些日子情绪貌似很低落。 “凤丫头,宝玉呢?” 以往这个时间点,宝玉都会提前来荣庆堂陪着她用膳,今日怎么不见对方人影? “老祖宗,我刚想说宝兄弟的事呢,宝兄弟他正在闹情绪,说什么…林妹妹如果不回来了,他也不想活了,尽说些孩子话。” 王熙凤颇为无奈地说,半月前林妹妹接到家书后便急急返回姑苏,宝玉的情绪就有些消沉,即使二人早已订了亲,但宝玉还是患得患失,担心林妹妹离开,一去不复返。 “这个孽障…我去看看!” 贾母嘴上骂着,心里却疼着,生怕宝玉闹脾气不思饮食,饿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想到姑苏的女婿给她的一封书信,那是托孤的悲凉口吻,林如海的身体每况愈下,估计熬不了多久,希望她好好看顾玉儿。 这也是林如海愿意将黛玉嫁给宝玉的原因之一,闺女什么性情,父亲最清楚不过。 才情能力皆有,但不够圆滑世故。 黛玉孱弱多病的身体虽然渐渐好转,但心思一如既往的敏感,还有点爱钻牛角尖儿。 没有父母双亲在世庇护,谁会真正怜惜玉儿,真正地疼爱她?林如海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恰逢贾母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撮合之意,把玉儿嫁进贾府,由她看顾。 林如海思来想去,便同意了。 如今病体沉疴,命不久矣,林如海别无他愿,只盼着女儿能嫁的顺心如意点,嫁给喜欢的人,幸福地过一辈子,那么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黛玉虽然不舍得和宝玉分开,但得知父亲病重,又忍不住哭了一场。 聪明如她,隐隐猜到父亲的病英国好不了,正如母亲当年那般,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接她回去。 黛玉离开贾府这些日子,宝玉的相思病犯了,原先还能劝说,现在却发起了疯病。 “林妹妹,妹妹怎么还没回来?” 宝玉披头散发,急红了眼,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管见了谁,都会重复问这句话。 珊瑚晴雯好言相劝,皆说林姑娘很快就会回来,但宝玉一脸不信,闹着要去姑苏。 “二爷,林姑娘家里有事,没那么快回来的,你莫要着急,吃点东西吧,莫要饿着了,若被林姑娘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晴雯不厌其烦的劝着,随即端起一碗熬得黏稠香软的碧梗粥,准备伺候宝玉服用。 宝玉好似没听到她说话一般,眼神变得空洞木然,摇头晃脑,不停地重复着,“我要去找林妹妹,林妹妹…她肯定很伤心!” 珊瑚瞥了眼身后的麝月,打了眼色,后者立即会意,二爷相思病的程度有点严重了,必须要去禀告老太太和二太太,还要请大夫来看看。 麝月前脚刚走,珊瑚还没松一口气,忽然见宝玉好似被针扎一般,突兀地痛嚎一声,随即怪异地捂着脑袋,好似疯了般要往墙上冲撞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在场的丫鬟们吓得尖叫连连,都反应不过来,唯有离宝玉最近的晴雯大叫一声。 “二爷,你怎么了?” 她身姿灵活,快步上前阻挡,但女子的力气终究不敌男子,宝玉好似没了神智,推开挡在前面的晴雯,脑袋狠狠地撞在墙上。 鲜血淋漓,宝玉面色煞白地摔倒在地,丫鬟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满是惶恐,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另一头,侧院后门口偷摸摸走出来一个瘦脸老婆子,和美艳有风情的中年妇人嘀嘀咕咕了几句,揣着沉甸甸的荷包快步离开。 赵姨娘四处张望,确定没人会看到,这才蹑手蹑脚回了屋。 都说做了亏心事的人,容易心虚,这话完美地适配赵姨娘,她几乎掏光了大半的体己银子,才求到马道婆帮忙做法。 她这辈子最恨两个人,一是老爷的嫡次子贾宝玉,二房有个凤凰蛋宝二爷,她的环儿变成了隐形人,连丫鬟都嫌弃,二是瞧不起人的王熙凤。 赵姨娘原本想害王熙凤和贾宝玉两个人,奈何马道婆太过贪心,嫌弃她的银子给了少了,只肯帮她对付一个人。 侧院屋子的门被紧紧关上。 一道拂尘闪过。 第898章 红楼梦(38) 拂尘过,朗笑起。 跛脚道士看透一切大笑,在贾府的墙脚处高声唱起歌来,调子忽高忽低,随性而起,若放在往常,早被贾府的守门人驱赶。 但今日不一样,里头因宝二爷中邪似的发疯昏迷,闹得人乱乱哄哄。 奴仆请医来回奔走,弄得满头大汗,丫鬟们各种熬夜伺候,哪里有心思理会外头的邋遢老道士。 熙凤知道宝玉在贾母心里的重要性,担心宝玉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太太估计也要撑不住,若是没了… 熙凤一阵心惊,随即派了平儿亲自去睿王府一趟,外头的大夫要请,但如果琳琅能请个宫里御医给宝玉看看,也是一重保险。 除此之外,王熙凤吩咐小红将最近名头颇响的马道婆,请过来给宝玉看看。 王熙凤掌家多年,遇到事还算临危不乱,当即做了三手准备,随即又开始安慰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姑母王夫人,以及搂着昏迷不醒的宝玉不放的贾母,宝玉额头已经被包扎,但额头布帛渗出的血渍触目惊心。 赵姨娘斜着眼睛,瞥了眼奄奄一息的宝玉,心头暗喜,忍不住多说了句,看似安慰的好话, 实则扎心十足,“老太太您看开点吧,宝玉看样子…估计不行了,还是准备一下后事,让孩子好生闭眼,免得再遭罪。” 话音未落,王夫人立即怒目相对,恨不得将眼前口不择言的贱人撕了嘴。 贾母的情绪更为激烈,直接往赵姨娘的脸上啐了一口痰,怒不可遏道,“你个无知蠢妇,说的什么混账话,宝玉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这种见不得他好、口出诅咒的贱人,也给他陪葬去吧!” 若不是顾及赵姨娘给贾政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虽然不咋样,但探春丫头是个好的,贾母早就把对方给绑了打板子。 这蠢妇竟然想着给宝玉准备后事,没了宝玉,贾环那个小冻猫子就上得了台面,不知所谓的玩意儿,贾母越想越气,凌厉如刀的眼神好似要将赵姨娘凌迟处死! 赵姨娘吓得浑身发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跪在地上告罪,差点把额头磕破。 贾母懒得理会,看都不看她一眼,鸳鸯冷了腔调,亲自将赵姨娘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撵出了屋去,免得老太太看了,又要生气。 屋里的大夫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纷纷束手无策,马道婆装模作样地瞧了宝玉两眼,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最后表示她也没有办法。 她做的腌臜事,自然有法子解开,但有时间限制,解开时又不能避人耳目,还容易露馅,毕竟王熙凤不是个好糊弄的。 王熙凤不明所以,对此很无语,但没功夫和她计较。 马道婆没打算管宝玉的死活,反正两边都得了银钱,也不会有人查到她身上,她打算看会儿热闹再走,顺便提点下赵姨娘。 这娘们也太蠢了点,别把喜色露出来啊,免得露了馅,最后连累到她。 薛宝钗随着母亲来看宝玉,表情复杂。 她今日原本打算来向老太太和姨母辞行,哥哥和香菱的婚事办妥,京城里的账目一一清理完毕,宝钗不打算再继续住在贾府的梨香院。 但如今这种情形,宝玉半死不活的,她们辞行的话不好说,起码等宝玉好点再提。 看着昏迷中还在呓语喊着“林妹妹”的贾宝玉,宝钗心里无比庆幸。 好在她提前放弃了宝玉,没有执迷做什么宝二奶奶,不然像梦里那般嫁给宝玉,丈夫心里没自己,日子苦的似黄连,那有什么意思呢。 但看到宝兄弟惨成这样,还不知能不能治好,宝钗不免叹息,但也帮不上什么忙。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外头响起通报声,“睿王妃来了。” 王熙凤赶忙扶了扶头面,微整仪容,往外踱步而去,“贾王氏见过睿王妃。” 王熙凤平日里喜欢嘻嘻哈哈,很爱和琳琅她们开玩笑,但在正式的场合一本正经。 因着贾琏在府里管庶务,没有什么官身,王熙凤只能如此称呼,至于另一个年长的贾王氏则陪着贾母出来,跟着屈身请安。 “都起来吧。” 琳琅随意地摆了摆手,今日她虽然来得匆促,但府里有御医来给她们女眷请平安脉,索性将闵御医带了过来,给宝玉看看。 “府里的二爷生了何病?” 闵御医面对琳琅颇为恭敬,但看向贾府的一众女眷,腰身微微挺了起来,一脸严肃地问。 按照规矩,他这样有品级的宫廷御用的医师,只会给皇家宗室看病,除非有旨意恩典,他才会破格出宫给臣子家眷看诊。 但睿王喜爱王妃,王妃都开了口,闵御医自然没什么异议,如今陛下病重在榻,几位王爷联合监国,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 闵御医可没有胆子得罪冷面睿王,对睿王妃的吩咐亦是唯命是从。 “御医快请进,您来看看,我这兄弟也不知是何病?一会说痴话,一会撞墙的。” 王熙凤满脸恭敬,吩咐人将闵太医往里请,面上满是期待之色,如果这位宫廷御医都没有办法,只能给宝兄弟死马当成活马医,按照治疗中邪的老法子,给他强行喂烧开的符水。 闵御医对琳琅拱了拱手礼,疾步往里而去,琳琅则上前安慰了贾母和王夫人好几句,转身疑惑地问王熙凤,“凤姐姐,宝玉他是何时发的病,之前没有什么征兆吗?” 王熙凤叹着气,没有随性地称呼,郑重道,“王妃有所不知,自林妹妹去姑苏这些日子,宝兄弟的心情变得格外消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估摸着是犯了相思病。” “原先还只是念念叨叨,发发呆,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发狂,也不知中邪还是犯了其他的疯病,非要撞墙,搞得满头是血,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 琳琅微微蹙眉,总觉得不对劲儿,相思病可没这么严重,她没有多问,正准备往宝玉的屋里去看看。 王熙凤生怕睿王妃沾染了一丁点的邪气,到时没办法给睿王交代,连忙拦住,嘴上好言好语地劝着。 “哎哟喂,王妃,我的好妹妹呀,你可是顶顶金贵的人,进去若是被冲撞了,可怎生是好?还是我去里头看看宝兄弟的情况。” 琳琅摇头,越是邪祟的东西,她越是想要见识一下,贾宝玉虽然有点世家公子的臭毛病,但本性不坏,身上也有功德傍身,佩戴的通灵宝玉极具灵性。 不知是这辈子攥的的,还是前世遗留下来,不会轻易中邪,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无妨,我去看看,宝玉到底也是本王妃的表哥。” 王熙凤见琳琅态度如此坚决,有些迟疑不定,原本还想继续劝说,但见旁侧沉默许久的宝钗缓缓上前,对她婉言说,“凤姐姐,既然睿王妃想要进去看看宝兄弟,想必有她的道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宝钗说完这句话,施施然地给琳琅行了一个礼,自从琳琅嫁入睿王府,宝钗已经感觉到她们之间的距离,尊卑有别。 但琳琅既然看重宝兄弟,想必是念旧情的人,宝钗心下想着,说起话也不是特别拘束,落落大方、沉稳有礼的姿态,也令琳琅很欣赏。 “好吧,王妃这边请。” 宝钗这话说得有理,王熙凤只好作罢。 她们刚抬脚进去,便见闵御医面色沉凝地走出来,对琳琅拱手,“回禀王妃,宝二爷这病来得蹊跷,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一个人如果掐人中、刺银针都毫无反应,嘴里依然呓语其他,那就不是用简单的疯病来下定论,十之八九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闵御医自认为医术不错,诊断过无数疑难杂症,但实在没法治中邪啊。 琳琅若有所思地颔首,吩咐他可以离开了。 “我的儿,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夫人眼睁睁看着闵太医备着药箱子离开,再也忍不住心头积聚的恐惧伤悲,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隐藏在仆人堆里看热闹的马道婆暗自得意,宫廷御医又如何,她的独门秘法可不是轻易解的。 贾母虽然悲痛万分,但好歹知道宝玉还需要人来救,急急吩咐丫鬟煮符水过来,命令刚发出去,就被琳琅阻止了。 “外祖母且慢,我看宝玉这模样怪异的很,想必是被人取了毛发做了恶咒之术,既然宝玉今日出的事,想必今日有人做了手脚。” 话说到这里,琳琅微微侧首,清凌凌的目光往四处一扫,吓得不少人低下头颅。 其中包括做贼心虚还敢来看热闹的赵姨娘和马道婆。 “琳琅,你可有办法?” 贾母从前也听说过这种腌臜的害人之术,但没敢这方面想,如今想想,宝玉的状态的确有点像,她不禁暗怒,面色变得铁青冷冽,到底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坏事,真是该死! 琳琅淡淡一笑,表示有办法诊治,她不仅有办法,还看出谁是幕后黑手,没办法,那两人心虚的模样实在太明显了,而且身上有深深浅浅的恶业。 旧的发黑,新的发紫,很难忽视。 “传本王妃的命令,府里上下的房间全部搜罗一遍,看见有疑物品拿到这里来,除此之外,今日在场的人,全都不能离开,就站在原地,集体搜身,否则本王妃就会怀疑,有人是不是想毁灭证据。”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闹出不小的动静 ,王熙凤描得细细的眉毛一扬,眼睛微微眯起,威压甚重地扫了那些人两眼。 她厉声呵斥道,“睿王妃的话没听见吗?安静,不许乱动!” 话罢,王熙凤吩咐平儿、鸳鸯、珊瑚、琥珀和几个小厮,分别给在场的男女搜身。 仆人们虽然紧张不安,但心里也不害怕,没做亏心事的人不用担心被揪出来,但赵姨娘和马道婆脸都快吓白了,一颗心狂跳不止。 赵姨娘担心屋里有招眼的东西没藏好,除了背地里的小算计,明面上应该没什么,就算有,她放的隐秘,也没人搜的出来。 她自我安慰,死死攥着手中的绢子。 马道婆心慌的一批,脸色变得煞白,立即引起眼尖的王熙凤的注意。 马道婆贪财,胆子大,有几分自知之明,这位琏二奶奶可不是寻常角色,简单敷衍,根本解释不清楚,她无奈之下,只得想办法脱身,装作不适摔倒在地,叫了起来。 “哎哟喂,我吃坏了东西,王妃行行好,让我去茅厕蹲一下吧。” 琳琅没有搭理,王熙凤踱步上前,怀疑的眼神在她身上刮来刮去。 “二奶奶,我真的吃坏了肚子啊!” 马道婆继续装可怜,干瘪的脸满是无辜,她现在真怕了,肠子都快悔青了,倘若被发现了端倪,被贾家定罪,是不是要被琏二奶奶送官?送官前还有一顿皮肉之苦。 现在是非常时刻,王熙凤哪有心情怜惜老婆子,眼皮子一掀,玉手一挥,吩咐人把马道婆搜个身再去茅厕,免得有味道,熏着王妃就不好了。 哪知马道婆一直嚎着嗓子,死活不愿意被搜身,王熙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冷笑连连,吩咐人强行搜身,一搜一个准。 最后,马道婆身上藏匿的布帛里有几根头发和针,全部抖了出来,赵姨娘见状,眼珠子都快凸出来,腿肚子直打哆嗦。 她心头暗骂,这个杀千刀的老货,真是作死啊,竟然带着这些玩意来看热闹! 完了,全都完了! 第899章 红楼梦(39) 琳琅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王熙凤,她的脸色不可谓不难看,眼里冒着熊熊火焰,好像要吃人一般。 马道婆是王熙凤请人找来帮忙的,没成想对方却是背后搞鬼的人。 被人耍弄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尤其是如王熙凤这般颇为骄傲、擅长耍手段之人,向来只有她耍得旁人团团转。 “给我押下去狠狠地打!” 王熙凤一声令下,立即有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扣住马道婆的手,不使其挣扎作乱。 “琏二奶奶,不是我啊…这些东西做不得数儿的,不是什么证据,你无凭无据,可不能冤枉好人呀,苍天啊,你睁睁眼!” 马道婆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大喊,眼泪鼻涕混合在一团,模样滑稽,又令人恶心。 临秋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以扇挡住琳琅微微蹙眉的脸,免得主子看了吃不下饭,映水随搬了一把红木椅子,琳琅泰然坐着看戏。 马道婆应该庆幸,贾母和王夫人提前被丫鬟们扶着回屋内休息,暂时不在这儿,不然非要当场剥了这老婆子的皮,亲儿子和亲孙子都快在这人折了,那股恨意绝对能毁天灭地。 “你这老货,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生了这坏心思,想必府里有黑心肝的里应外合吧?给姑奶奶早点招出来,否则姑奶奶现在拆了你的骨头,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王熙凤描得细细的眉毛挑的老高,没有戎柔美的弧度,尽显阴冷煞气,她看着马道婆的眼神已然生了杀人的寒意,完全能冻死人。 谁能想得到,这样谄媚贪财的下九流之辈,竟然有胆子对荣国府的公子哥下毒手。 如果说没有人收买,王熙凤一百个不信,她说完这席话,凌厉的眼风好似寒刀子般环视四周,“嗖嗖嗖”地狂刮个没完,吓得周围仆从纷纷跪下,七嘴八舌,自证清白。 赵姨娘低着脑袋,紧张得咬着牙关,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深处升起,她暗自祈祷着马道婆最好放聪明点,别把她供出来。 不然,她们得一起完蛋! “好啊,看来我往日行事慈悲了,一个个胆子肥了,都要踩在姑奶奶头上作恶,今儿个,姑奶奶便要杀鸡儆猴,好好给那些不忠不义、烂了心肝的人瞧瞧,害主子到底是什么下场!” 碍于琳琅在场,王熙凤强忍着大杀四方的性子,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意,心里恨不得把周围的人全绑起来,一一盘问清楚。 毕竟,场面绝对不能太乱。 王熙凤管家多年,哪里不知道府里好多下人没有规矩,如果真的严苛盘查,想必场面会一片混乱,扰了王妃的心情就不好了。 “来人,狠狠地打,先打嘴巴子!” 王熙凤重新将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马道婆身上,声音阴恻恻的,好似阴曹阎王。 话音尤未落,便有身强体壮的小厮拿着带刺的棍棒走了出来,眼神凶狠地看向都快吓尿的马道婆,用这种刑具打嘴巴,光看一眼,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腿肚子发软。 “二奶奶,你…你这是私用私刑啊,我可不是你家签了契的家仆,你…你不能这样做啊,我可是自由身啊,是你请我来的呀!” 马道婆只看一眼,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她嚎着嘶哑的嗓门喊,眼里满是抗拒。 眼见王熙凤无动于衷,冷面阎罗般睨着她,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马道婆立即侧转身子,朝琳琅所在的方向大声求饶。 “王妃,睿王妃,救命啊,琏二奶奶对无辜良民滥用私刑,这是犯法的呀,王妃你不能袖手旁观啊!” 琳琅透过轻薄的团扇,斜睨模样狼狈的马道婆一眼,声音轻飘飘的。 “你是无辜良民?本王妃怎么觉得,你罪恶昭彰、罄竹难书!” 这满身的恶业,红得发紫且泛黑,这个马道婆手中也不知沾了多少冤孽官司,真脏! “打!” 琳琅翘起红唇,冷冷道。 王熙凤暗自松口气,看来琳琅是绝对性地站在她这一边,没觉得她手段太过狠辣。 小厮再也不犹豫,刑具不由分说地往马道婆嘴上就是狠狠两下子,伴随着一阵惨烈的哀嚎,嘴唇撕裂翻飞,血沫扑腾而出。 马道婆疼痛难耐,整个身子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卷着受伤的干瘪嘴唇,痛苦嗫嚅道,“别打了,我招,是…赵姨娘吩咐我做的。” 赵姨娘早被这副场景吓得肝胆俱裂,闻言立即跳脚起来,对着马道婆一阵怒骂。 “好你个腌臜老货,简直空口白牙,胡说八道,我…我哪里的钱吩咐你做事啊!” 就算是她吩咐的,现在也不能承认,赵姨娘已经被那满是钉子的刑具吓破了胆。 “是…是你,赵…姨娘,我…有证据!” 马道婆怒睁死鱼眼,断断续续道。 王熙凤示意行刑的人暂时停手。 马道婆吐出一颗血牙齿,眼神变得犀利非常,颤抖指着色厉内荏的赵姨娘,冷冷道,“就…是你,要不是你…给我那么多钱,我也不敢起这害人的心思啊,我有你给的银子,还有…” 她话说到一半,从里院匆匆跑出来个伶俐丫鬟,她脸色苍白,颤巍巍揣着一团类似绣品的东西,交给王熙凤,“二奶奶,这是从赵姨娘屋里搜到的。” 王熙凤定睛一看,不由目眦欲裂。 好家伙,竟然是两个诅咒她和宝玉的布偶娃娃,布帛上的生辰八字用红字标记,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看着格外恐怖。 王熙凤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此刻想杀人的心都要了,心想她这些日子总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原来是赵姨娘在背后扎针。 “那…不是我的!” 赵姨娘吓得一跳,面色白得吓人,她藏在体己盒子的东西咋就被人发现了? “再狡辩也是徒然!” 王熙凤的眼神好似一把凌迟的利刃,一寸寸地剐着赵姨娘,声音里满是愠怒凶狠。 “来人,将马道婆重打三十大板,送官府去,至于赵姨娘,直接押到老太太的跟前去,把二老爷请过来看看,我倒瞧看看,这两个蛇蝎妇人,该如何脱身!” 正在此时,有飘渺的男声由远及近,带着几分悲天悯人之意,“施主,且慢,得饶人处且饶人!” 有衣衫褴褛的癞头和尚赤着脚跃墙而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笑呵呵的跛足道士,执着乌木拂尘,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装得好似半个神仙一般。 第900章 红楼梦(40) 王熙凤眉毛一斜,颇为恼怒地看向公然闯入后宅的和尚道士,第一反应就是震怒。 “哪里来的小贼,竟敢私闯民宅!” 话音刚落,随即有执着棍棒的家仆涌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往和尚道士的方向扑去。 和尚和道士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正准备略施法术缴械了这些人手中的棍棒,显示神威,他们可不是什么贼,而是得道高人。 拂尘微起,纹丝不动。 跛足道士诧异地愣了一下,倒也不慌乱,随即摆了摆宽大漏风的灰袖子,准备刮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风,令这些凡夫俗子瞧瞧,什么是神仙显灵、俯瞰众生。 奈何一切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跛足道士震惊之下,面色瞬间龟裂,不知法术失灵是何缘故,所有的术法好似被禁锢般。 下一刻,他被一体型彪悍的小厮扬脚踢翻在地,背后当即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棍,跛足道士不禁疼得撕心裂肺。 跛足道士遭了殃,癞头和尚的情况不遑多让,端着手上的钵念着咒术之际,被奔上前来的小厮利索地给了一拳,束缚住手臂。 “这…怎么回事!” 二人突逢如此大的变故,挨了一阵拳打脚踢,浑身疼痛,面色变得灰白难看,到底是谁暗中搞鬼?好恐怖。 琳琅目光淡淡,斜睨两个装模作样的小角色,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一佛一道,看似真人不露相的神秘,实则是修炼百年余的蛤蟆精和蜈蚣精,得了背后之人的点拨,染了丝虚无缥缈的灵气。 “装神弄鬼,还以为有什么厉害!” 王熙凤娇斥一声,眼里满是憎恶。 “光天白日、私闯民宅,姑奶奶看你们纯粹是吃了熊心豹胆,一个个的成日溜奸耍滑,连个大门都看不住,贾家留你们何用!” 王熙凤胸口窝着的火气忍不住爆发,骂完和尚道士,再骂府里的下人,情绪发泄得畅快淋漓,这可是她管家期间,发生这种荒唐之事,还让琳琅看了去,脸面都丢没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王熙凤管家不力,是个沽名钓誉的无能之辈呢! 从门外听到动静赶进来抓人的仆从面面相觑,大管家赖大涨着老脸不住告饶,“二奶奶消消气,都是小的没有看顾好门房,令这些胆大妄为的肖小闯了进来,小的这就把他们绑到官府里去,狠狠地打板子论罪!” 王熙凤冷眉一挑,语气分外不悦,“你也知道是你们的疏忽,平日里尽知道在老太太跟前卖好,关键时刻掉链子,若是因此冲撞了王妃,你担待地起吗?就算你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有体面,大管家也做不了啦!” 赖大的老子娘是贾母的陪嫁心腹,逢年过节时会荣国府给老太太请安,府里的大小主子看在老太太的面儿,对她颇为礼敬。 正是因为赖嬷嬷有体面,深得贾母的信任和看重,她的两个儿子全都领了大管家的职位,日子过得富足有派头。 赖大在荣国府当差,赖二在宁国府当差,王熙凤虽然不愿得罪赖嬷嬷,但这次门防是失守,令两个怪模怪样的贼子窜进来。 这无疑是赖大的不作为,估计是平日里闲散惯了,看门的人自然有样学样,夜里赌牌,白日喝酒,一不留神便变得“耳聋眼瞎”起来! 赖大面上告饶,心里老大不高兴,觉得琏二奶奶当众落他面子,不依不饶起来,当真蛮横,没看见这么多人在嘛,把他当成狗来训斥,那他以后如何管其他下人啊! 王熙凤眯着眼睛,骂痛快了也不再看赖大那老小子,扬了扬带着玉扳指的手,厉声吩咐,“这俩贼子送官府前,先打五十大板!” 最起码令她先消消气,至于马道婆和赵姨娘,已被人押了出去。 “别…我们是来救贾宝玉的!” 形势比人强,跛足道士早也顾不上凹造型搞神秘,忙不迭狼狈地大喊出声。 他与和尚此次前来,除了奉警幻仙姑的命令来调查降珠仙草等人的命格变故,还有薄命司薄里的发展推进。 贾宝玉和王熙凤必有一劫难,乃小人所为,若是不及时出手,恐有性命之危,但如今王熙凤生龙活虎,到底是何缘故啊? 癞头和尚惊疑不定地瞅着盛气凌人的王熙凤,这女人现在不应该是一副披头散发拿着菜刀到处砍人切瓜的疯癫之态吗? “放你娘的狗屁!” 王熙凤扯着唇角,爆了一句粗口。 琳琅闻此言,暗自失笑,好久没看到如此生猛的王熙凤,这才是真正的凤辣子嘛。 “堵了他们的嘴吧,真是聒噪。” 琳琅意味深长道,对两个突兀出现的精怪不甚感兴趣,但也听着烦躁。 “我们真的能救府里的小公子!” 癞头和尚手脚被捆,胸口火辣辣地生疼,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向仙姿佚貌的妙龄丽人。 对方衣着华贵不俗,眉眼精致如玉,气质典雅脱俗,比之熠然生晕的明珠、白璧无瑕的美玉还要引人注目,恍若神女。 就算曾经见识过警幻仙姑和其他貌美女仙,这样令人眼前一亮的绝色,也绝对是仙界之上、云端之巅的美貌统治者。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不禁看傻了眼,被人堵住了嘴巴呜呜呜,眼睛亦是一眨不眨地盯了好几瞬,直至被仆从扭送到后院打板子。 王熙凤收拾了一番,看见琳琅神态自若,不免佩服,如此弱不禁风的美人,颇有胜于常人的胆色淡定。 琳琅没有再耽误时间,起身往里屋而去,里头已经发生了一次动荡。 赵姨娘被气急败坏的王夫人连扇了几十个耳刮子,风韵犹存的脸蛋早就肿成了猪头,贾政看了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念及对方的蛇蝎行径,更是气愤懊悔。 他自诩清朗书生,雅致文人,喜欢的女子除了要漂亮,最起码要有情韵和善心。 谁曾想,一向对自己温柔小意的俏姨娘竟然要杀自己的嫡次子,嫡长子贾珠已经没了,剩下的嫡出苗儿虽然顽劣不成器,但到底是亲骨肉,自己打和别人害,区别不是一般的大。 原本念着探春和贾环年纪尚小,还未嫁娶,贾政想要将赵姨娘送去姑子庙,奈何贾母和王夫人恨极了害宝玉的毒妇,贾政无奈之下,只能给了赵姨娘一杯毒酒。 赵姨娘不愿意喝,王夫人阴恻恻地在她耳边威胁,犹如毒蛇吐信。 “贱人,你欲害我的命根子,你就得死,你主动死,探春和贾环还能正常地嫁人娶妻,你若真惹恼了我,你的一双儿女日后也不得好死!” 这样恐吓之下,赵姨娘肿着脸哭啼啼地饮了那盏毒酒,命丧九泉,在外宣称病逝。 再如何愤怒,王夫人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府里乱成这样,传出一丝半点,都足以惹旁人笑话,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马道婆则被打成半个残废,身体血淋淋地被送去官府,进了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凶多吉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挨上两日。 琳琅进来时,宝玉依然昏迷不醒,脸色苍白,满口梦呓之语,脑子撞糊涂了,还念着返回姑苏的林妹妹,这无疑是真爱了。 “马道婆人都快打废了,解咒的法子也没有说清楚,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宝玉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叫娘如何活啊!” 王夫人的眼睛哭成了臃肿的桃子状,声音嘶哑,抱着宝玉的手忍不住的发颤,一颗心都快沉进谷底。 她已没了一个儿子,进宫的女儿也没法子出来,如今这个命根子被人害成这样,这不是在挖她的心肝吗? “二舅母,我看看宝玉表哥吧。” 琳琅扫了一眼宝玉蔫哒哒的状态,若有所思地瞟向他怀里略微失去几分晶莹之色的通灵宝玉。 王夫人原本想要拒绝,她不舍得松开儿子的手,担心一松开彻底失去宝玉。 但念及琳琅如今的王妃身份,显贵非常,只得低着头往后退了退,用绢子不住地拭着眼泪,黯然神伤,祈祷满天神佛开开眼,救救她的宝玉。 琳琅往靠床侧软凳上一坐,伸手取过宝玉露在外头的通灵宝玉,玉佩黯然失色,好似要失去生命力,随时随刻要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好生通灵的宝玉,用灵气吊着主人的命,恐怕大有来历,颇为忠心啊。 琳琅心下了然,不觉用指尖在灵玉正面上轻轻一触,原本黯淡的玉刹那间有了莹润之光,贾宝玉的睫毛微微一颤,似有苏醒之兆。 第901章 红楼梦(41) 一道不易察觉的幽光暗芒倏然闪过,宝玉的睫毛颤了又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他不是琳琅欣赏的美男类型,性格也着实奇葩罕见,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愚蠢。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小子的模样生得格外俊俏,五官精致绝伦,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很多情况下,琳琅都把他当小妹妹看待。 “你醒了?” 琳琅轻声问道,好似姐姐关心弟弟的口吻,立即吸引了其他还在忧伤焦虑的人。 “穆妹妹,你…回来了。” 宝玉看到琳琅,苍白的面色瞬间染起欢悦的喜色,他一直觉得,女儿是水做的,出嫁前是价值连城的明珠,漂亮又稀罕,出了嫁或多或少会有各种小毛病,珠子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变成黯淡无光的死珠,最后成了无人问津的鱼眼睛。 但看到出嫁归来的穆妹妹,宝玉又觉得自己以往的想法大概错了,倘若嫁得好,明珠依旧是熠熠生辉的明珠,绝不会变成鱼眼睛。 看到宝玉有了说话的力气,精神气渐渐恢复,琳琅起身,将位置让给神情激动的王夫人,鸳鸯扶着颤巍巍的贾母踱步过来。 婆媳俩抱着宝玉一阵痛哭流涕。 王熙凤彻底松了一口气,眉毛得以舒展开来,起初她还以为宝玉活不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马道婆和赵姨娘两个罪魁首刚处理了,他就奇迹般地好了,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啊。 谁也没注意到,琳琅对那块通灵宝玉做了什么动作,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琳琅救贾宝玉,只是出自本心,又不是图谁的感激。 他们是相处多年的表兄妹,虽然感情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深厚,但也不算太差,宝玉的性子不算讨喜,但也不讨人嫌。 趁着大家此时都把注意力集聚在宝玉的身上,琳琅静默离开,出了里屋,后头的王熙凤立即跟了过来,语气恭敬不失恭敬之意。 “穆妹妹,您难得回来一趟,又是为了宝兄弟的病,今儿个发生这么多事,真是招待不周,姐姐在这儿给您配个不是了,若是得空,在府里歇几晚,您的岚意阁每日都有人打扫。” 琳琅无所谓地摇头,“凤姐姐这样说也太客气了,你也知道妹妹的性子,不喜拘束,也不在乎繁文缛节,自在就好,留宿就算了,王府还有不少事要处理,改日吧。” 王熙凤见状可惜,但没有勉强琳琅,声音愈加柔和,带着几分善意的提醒。 “既然如此,姐姐就不再留你了,老太太那边自有我来照料,莫要太过牵挂,有什么难事,别的帮不了,出出主意也行,荣国府会是妹妹的靠山,可不能被旁的人欺负了去。” 于王熙凤而言,琳琅如此美貌倾城,嫁进王府,百分百能得睿王的喜爱,绝对不会受太多委屈,又是正妃的身份,别提多风光。 但在深宅大院的熙凤却明白,女人间的小心思不要太多,各种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琳琅虽然聪明,但年纪尚轻,未必有睿王那两个侧妃有城府和人脉,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暗算了去。 如今荣国府虽然不如曾经风光煊赫,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父母双亡的琳琅,明面如果有慕容皇后这个干娘,背后有贾家人撑腰,绝对能震下家世显赫的侧妃。 琳琅虽然明白,荣国府绝对不可能成为她的靠山,但王熙凤到底出自好意,她没有反驳,一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辞别。 府外王府马车还在等着。 琳琅被王熙凤亲自送了出来,临秋映水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上去,驶进川流不息的街道。 连接着宁荣二府的街道长而宽阔,似乎显示着贾家的显赫,但内里如何,唯有清醒之人明白。 马车内小憩之余,琳琅冥思静想,想到在贾府里跃墙而入,故显高深的一僧一道,蛤蟆精和蜈蚣精能在百年间修得人形,来去自如,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得到他助。 他们的术法虽然被琳琅的灵力压制,但半日后应该能解开,想到这个世界的古怪之处,琳琅的好奇心不免被勾起,想要一探究竟。 “妖妖,这里的神仙很强吗?” 这个世界既然有修炼成人的妖祟,有身怀灵气的渡劫者,理应有地位更高点的仙人。 琳琅很好奇,此界的神仙比起折颜、东华是逊色还是更厉害,她也好有心理准备。 “主人,你放心好了,这个世界的神仙大多都在闭关修行,绝对不会轻易下凡,扰乱人间秩序,除了掌管七情六欲和各司命薄的警幻和众女仙们,也只有如和尚道士这般的小喽啰,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妖妖在灵玉空间里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精力充沛地解释,琳琅在经历红尘,它也托了主人的福吸收能量,强大自己。 “因为主人的功德早已圆满超纲,如今的天道规则也压不住你,就算玉皇大帝大罗神仙来了,你也是接近上神般的存在。” 换言之,琳琅只要寻得合适的契机,在灵气磅礴的仙魔世界里突破瓶颈,绝对能从仙阶晋升为神阶,实力吊打同等级上神。 “哦,原来如此。” 琳琅若有所思,隐然猜到上次暗自偷窥于她的眼睛,能够隐于云层之后,实力不算太弱,估计就是妖妖口中的“警幻”吧。 她微微敛神,出窍一抹神魂。 顺天府尹的暗牢,和尚和道士盘腿而坐,看着牢中墙壁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出神。 他们想到在荣国府见到的绝代佳人,那样美的容颜,那样馥郁的灵气,百分百不是凡尘尤物。 “咱们栽在那仙子手中,也不算太冤。” 癞头和尚做着佛倻,不胜唏嘘地感慨。 “那个仙子什么来头?如果与警幻相识,应该不会坏仙姑的事,难道她们是死对头?如果真是如此,咱们会不会成炮灰?” 跛足道士满脸焦虑,语气疑惑。 他们对外称空空真人,缈缈道人,是飞升得道的神仙,但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不过是修炼百余年的妖怪,想借一把梯子,找个靠山,得一些灵草仙草,提升修为。 这些年帮警幻做了不少事,混了个脸熟,得了不少好处,身上妖性得以隐藏,不会轻易变回原形,但折损的功德也不少。 倘若按照正常流程历劫升仙,他们心有戚戚,很担心被雷公电母活活劈成焦炭,为此,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别管那么多,警幻仙姑不是对我们承诺,只要咱们替她在凡间办事,好处少不了咱们,以后成仙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跛足道士眼睛微眯,露出几分贪婪之色,想到掌管各司命薄的女仙们,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角,那些冰肌玉骨的仙子,现在不正眼瞧他们,往后定要好好收拾。 “和尚,你就不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道士斜睨着和尚,对他的胆小怕事颇为无语,做都做了,现在下船肯定来不及。 和尚的原形就是蛤蟆,对美丽纯洁的仙子自然心向往之,尤其是今日惊鸿一现的华服美人,那么出尘绝艳的女子,当真是赏心悦目,只是想想,便生出无限遐思。 二人正想入非非,琳琅的身形突兀地现身地牢,不同于之前的华服锦裙,有凡间王妃的高雅贵气,染了几分红尘感。 如今美人一袭白衣飘飘,玉带蹁跹,美得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好像是月宫里的嫦娥,霞映白云,皎洁如月,怀里只差揣只兔子。 “你…你是何人!” 道士吓得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去。 和尚倒是如痴如醉,口水都快流出来。 琳琅娉婷立于牢门之外,目光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手指掐诀,术法迭出。 蛤蟆精和蜈蚣精的嘴巴噼里啪啦,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琳琅沉默的须臾,暗自惊心警幻的胆大妄为,果然凡人和神仙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有无穷无尽的欲望和野心。 有高尚无私的仙,亦有自私卑鄙的仙。 “仙子,我们是被迫的!” 跛足道士也就是蜈蚣精,感受着这股强大的术法灵力倾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跪地轻饶,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蛤蟆精因为贪色的眼神有点猥琐,琳琅冷眼一扫,对方胸口猛然震起,忍不住吐了口鲜血,神情颓然地半跪于地,吓得白着脸告饶,再也没半分旖旎心思。 “仙子饶命!” 琳琅意味深长地瞅着他们的狼狈样,纤指微点,带着一股晴光潋滟的白芒。 “看在你们修行不易,恶业未黑的份上,本仙不会动杀手,你们自求多福,往后往正途修炼,勿要一心求快、好高骛远!” 不待蛤蟆精和蜈蚣精反应过来挣扎,和尚道士在万分的震惊之下,纷纷化作了原形,满身疙瘩的癞蛤蟆和无数只脚的蜈蚣。 蛤蟆蜈蚣保留神智,但没两三百年的正规修炼,难以化形,他们惊恐地四处乱窜。 所谓因果,本该如此。 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怪不了谁。 第902章 红楼梦(42) 睿亲王府,棠院,孙侧妃陪着女儿玩七巧板,时不时看向窗外,颇有些心不在焉。 须臾时分,探听消息的丫鬟连翘甫一走进来,孙侧妃立即吩咐奶娘将女儿抱到里屋去玩儿,迫不及待地问连翘,语气显得凝重几分,“王妃回了,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事?” 连翘对着孙侧妃福了一礼,上前缓缓应道,“回主子,王妃刚回的府,面上没见有何异样,奴婢使钱暗中打听了一番,据说是荣国府府那位含玉出生的贾公子出了状况,具体情况不太清楚,闵御医那边也没套出话。” 孙侧妃微微蹙眉,显然不太满意,穆琳琅反应越淡然,越令她忌惮,思及此处,她又问了一句,“穆氏…她现在做什么?” 连翘略想了想,如实应道,“王妃这个时辰,应该是在沐浴。” 她离开前隐约听到王妃院里当差的几个小丫鬟在忙碌,似乎要去园子里摘花儿,还要去取沐浴用的香露。 不管王爷在不在家,新进府的王妃似乎很喜欢沐浴,每次出门都是香气扑鼻,令人心神恍惚,每次沐浴用的花瓣都必须是新鲜采摘,最喜欢的是芷兰茉莉之类的花瓣。 正因如此,府里人暗自效仿,私下里没少泡花瓣澡,希望有王妃身上一半的馥郁。 “哼,她倒是有沐浴的闲情逸致,也不知道多关心一下王爷,如今陛下病危,哪家王妃没想法子扮贤惠、博名声,给自己爷拉扯势力,也就穆氏无父无母,出身不显!” 孙侧妃心里不平衡,不由轻哼一声,没好气地抱怨,很不理解王爷娶穆氏为继妃的用意,对方除了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根本没有能力去进行贵妇社交,给王爷增添助力。 最重要的是,女人心思敏感,第六感强,最为了解女人,孙侧妃从琳琅闲适日常的观察中,敏感觉察到对方对于王爷的淡漠随意,不是冷漠,而是可有可无的感觉,绝对没女人深爱男子的真情。 这无疑令一颗芳心全都扑在水湚身上的孙侧妃感到愤怒,嫉妒之下,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平常心,她对王爷一片痴心,奈何王爷看不见,对她始终淡漠如水。 而穆琳琅对王爷没有感情,也没看出有何能干之处,却能得到独一无二的宠爱,她的出现,令王府里所有的女子都黯然失色。 王爷眼里如今除了穆氏,哪有其他女人,以前还能留宿她们的院子,现在却… “主子,小心隔墙有耳。” 连翘赶紧关了门,小心翼翼地说。 如今王妃掌管王府大小事宜,虽然性子咸鱼了点,不是很喜欢揽事儿,但有孟嬷嬷这个老人精协助办事,根本不需亲力亲为。 孙侧妃心神一凛,眼睛微眯,看着窗外被风拂过的枯黄落叶,天气渐渐变凉,但没她的心一寸寸生凉,王爷的心思全都系在穆氏身上,对她愈加视若无睹,如同虚无。 她的霜儿以前是王府里的宝贝疙瘩,只要王爷在家,每日都能和王爷一起用膳,现在穆氏进了府,几乎分走了王爷大半心神。 想到远房表姐董嫣然前些日子给她递的一封书信,孙侧妃的心思有了几丝动摇。 倘若没有穆琳琅,王爷是否多看她两眼?孙侧妃掐了掐指头,陷入沉思。 董嫣然是水澈的侧妃,比孙侧妃稍微幸运的是,对方非常得宠,地位碾压康王的正妃高氏,甚至先正妃一步诞下长子。 但不幸的是,自从穆琳琅的出现,康王好似戒了女色一般,对爱妾提不起兴趣。 春风得意的董侧妃一朝没了从前的独宠地位,王妃高氏后来居上,仗着嫡妃的身份压着她,日子过得再没从前那般肆意。 董嫣然暗中花了不少精力银钱打听,打听到自家王爷一直搜集穆琳琅的消息,甚至于,他还偷偷画了对方的一幅人物肖像摆在书房里,妥妥的移情别恋,这是对亲嫂子有了异样的心思啊! 董嫣然怒极,心里既难受又嫉恨,没怪水澈见异思迁,反而觉得是穆琳琅不守妇道,暗中勾引,心里恨极了她,奈何手伸不到太远,便来挑拨表妹。 孙侧妃又不傻,何尝没有猜到对方心思,正因如此,她一直都是按兵不动的状态,在没十足把握前,她绝对不做冒险事。 “半夏,你和连翘代本侧妃去前院问候一下王妃,带上把两盒灵芝和血燕,算是一份心意。” 孙侧妃郑重吩咐,半夏若有所思,连翘显然不够聪明沉稳,一时没忍住,嘟着嘴劝慰,“主子,这可是贤妃娘娘赏给您补身子的,您自个儿都没吃,何苦给旁人?” 连翘话音未落,被半夏瞪眼制止,“主子的吩咐,你也敢多嘴多舌?” 连翘委屈地咬着唇,小声嘟囔道,“奴婢也是心疼主子,寻常人哪里吃得到血燕,用得上那么好的灵芝?主子吃了也能补补,将来也好给王爷添丁啊,何必便宜别人。” 孙侧妃不禁皱眉,虽然觉得连翘终究跟她时日不长,没有多少见识,眼皮子也太浅了点,但到底忠心耿耿,也没呵斥她。 “王妃欢喜,王爷亦会跟着欢喜,你只要知道这个道理即可,凡事少说多做。” 孙侧妃意味深长地提醒,灵芝和血燕算什么,不过是试探和接近穆琳琅的引砖。 倘若与其交好,得了王爷的喜欢,有幸诞下未来世子,她的好日子才真正长着呢。 想到当初的先王妃牧氏,孙侧妃情不自禁回忆起多年前的事,体弱多病的牧氏虽然贵为睿王妃,但出身没她好,脑子也不够用,只稍微哄一哄,便把她视作亲姐妹。 关系融洽,情同姐妹,才会不设防。 孙侧妃憎恶牧氏的愚蠢,嘲笑她的短命,如今新来了个穆氏,真心希望对方是个没脑子、好糊弄的花瓶。 孙侧妃神思飘渺,沉浸在昔年的回忆里,表情晦明晦暗,令人捉摸不透,看起来怪吓人,连翘还以为是她的缘故,吓得浑身发颤,好在半夏及时将她扯了出去。 那边厢,主院。 琳琅惬意地沐浴一番,换了身贴身的软绸寝衣,里穿嫩芽色的抹胸,外罩乳白色半透明的纱衫,乌黑亮丽的长发带着些微的湿意,自然而柔美地垂于两肩,好似一匹黑色锦缎,泛着一股莹润的墨玉光泽。 隔着珠帘,外头有小丫鬟脆声禀告,孙侧妃的两个贴身婢女亲自来送东西问候,不觉讶异,只是摆手,淡淡吩咐。 “心意本王妃心领了,东西让人拿回去。” 过了半晌,映水亲自进屋来给琳琅奉茶水,截了小丫鬟的话,对琳琅禀告,语气颇有些无语,“那两人说什么都不走,说是她们主子真心实意送东西过来,是份心意。” 临秋闻言忍不住蹙眉,觉得孙侧妃有点强买强卖,王妃什么都不缺,需要她施舍? 琳琅懒洋洋歪在美人榻上,吃着剥好的鲜甜多汁的石榴籽,不以为意道,“既然对方执意要送礼,那就收下,一会儿谴人将东西送去贾府,便说是孙侧妃的一份心意。” 临秋闻此言,不禁傻了眼,还能这样操作?孙侧妃这是要借王妃的手送东西给宝二爷?王妃是不是会错意了呀? 映水亦是满脸茫然,和临秋面面相觑。 但王妃既然发了话,她们不好多问,立即躬身答应了下去,心里那叫一个狐疑,对孙侧妃七拐八拐的送礼方式颇为纳闷儿。 第903章 红楼梦(43) 琳琅吩咐完毕,随手取过案桌旁放着的一卷书,漫不经心的翻阅,打发闲散时光。 她没把孙侧妃送礼之事当作值得细究的事,后宅女子的心思比针细,比海深,琳琅见识不少,不耐烦应对。 孙侧妃得知琳琅转赠之事,不禁沉默许久,脸色微不可见的难看,暗自思忖,穆琳琅是狂妄无知还是心思缜密?既没有给她回礼,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令人无法琢磨。 思来想去,孙侧妃心情愈加沉闷。 桐院,楚侧妃揽镜自照,看着菱花镜中的如花美貌,装点着精致的妆容,这是她的爱好,翡翠流苏耳坠摇摇晃晃,荡漾着一股流光溢彩的光泽,衬得她年轻的面容愈加娇俏生动好似春日指头最美的桃花。 得知隔壁院里的死对头给新王妃献殷勤,甚至把贤妃赏赐的东西也掏出来了,不觉嗤笑,嘴上一阵刻薄挖苦。 “哼,孙雨盈还是这般虚伪,惯会装模作样,以前巴结牧氏那个短命鬼,如今又来这一套,全然没有名门闺秀的清傲和矜贵。” 大丫鬟丹霞给楚侧妃额间贴着花钿,瞥见主子眼中的嘲笑与不忿,暗自叹气。 主子的性子一如往昔,不屑于低头,论城府手段,完全不及孙侧妃世故圆滑。 新进府的王妃家世再如何差,那也是当今陛下赐的婚,是王爷欢欢喜喜娶回家的女主子。 如今王妃认了皇后娘娘做干娘,即使是名义上的称呼,那也有常人没有的体面,可不是曾经的药罐子牧氏能够相提并论的。 最要紧的是,先王妃牧氏相貌一般,身体孱弱,家世头脑亦是拿不出手,王爷不喜,也是正常,主子没必要上赶着交好。 但如今的新王妃倾国倾城,谁见了不叹一声“仙女下凡”,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 思及此处,丹霞停下手上的动作,温言劝道,“主子,要么咱们也备一份礼物送到主院那边去,免得王妃觉得您不懂礼数。” 楚侧妃撅了嘴,娇蛮的小性子顿时发作起来,“我才不要,没那个必要!” 一直顺风顺水、被家里人团宠的楚珑玉对此不屑一顾,她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征服王爷的心,可不要巴结不如自己的人。 穆琳琅除了脸,哪里都不如自己。 丹霞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叹气。 主子正是因为这种不会迂回的性格,才会被相貌稍逊一筹孙侧妃碾压。 对方有了好名声,膝下还有个女儿,不像主子虽然喜欢王爷,但喜欢的太过直接,没有其他拿捏的手段,不屑于笼络下人,得了娇蛮的名声。 相较于家世不低的两个侧妃,王府里另外两个不显山露水的侍妾还在观望中,像她们这种没家世没地位没宠爱的低等妾侍,只有背靠大树,方能活得好。 晚膳前夕,厨房正在准备府里主子的吃食,水胤从宫内侍疾回来,衣服都未换,便径自去了主院,眼角眉梢间藏不住的笑意。 琳琅看了会书,正在窗前修剪花枝。 “王妃,王爷来了。” 映水快手快脚挑帘子进来,喜气洋洋地说,她话音未落,后头脚步声稳稳传进琳琅的耳际,水湚三步并作两步而来。 “王爷,用过晚膳了吗?” 琳琅缓缓起身,含笑相问,屋子里的伺候的临秋和映水对王爷行了礼,躬身而出。 水湚素日以严谨治家,表现在外的形象如冷面阎罗,轻易不会笑,在府里仆从跟前威严甚重,搭配冷色系的青衫,更显冷峻。 然而,待内室只剩他和琳琅二人,水湚清冷的表情渐渐消融,露出极其温柔欢喜的神色,他往前踱两步,拉着琳琅往软椅上双双坐下。 “王爷遇上什么事,如此欢悦?” 琳琅微挑黛眉,笑睨着水胤。 很少见水湚这般喜怒形于色。 看着琳琅如水含情般的眉目,扑面而来的幽然气息,水胤深深吸了一口气,上手捏了捏她粉瓷般无瑕的面庞,触感清凉如玉。 “是桩好事。” 水胤动作轻柔,面上流露出极其释然的笑意,好似压在心底的郁气得以疏散。 这些日子在宫里为父皇侍疾,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激烈,但水胤应付得如鱼得水。 老大坟头长草了,老二老实病弱,老三有勇无谋,只会逞兄长派头,不足为惧,老五绵里藏针,但没什么胆气,老七天真愚蠢,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很好收拾。 水胤欢喜的是,父皇对他的态度隐晦却又特殊,尤其是今日离宫之前,父皇特地留下他,破天荒地露出罕见的慈爱笑容,握着他的手感慨,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很有福气。 出身皇家,一身富贵,自然有福气,但被父皇说有福气,水胤的思维扩散,父皇的意思是…他有当储君、继承大统的福气? 不待他谦逊应对,傀儡牌的庆铭帝立即推心置腹,拍了拍水湚的肩膀,口吻亲昵。 “胤儿,朕时日无多,接下来会把该交代的事情全交代妥当…你的王妃很好,钦天监给她算过命格,乃仙姑转世,命格极贵,朕欲追封穆菘为江陵侯,给她抬抬身份,贾家你早晚要清算,万不能拖累穆氏。” 水胤微愣,有一瞬间的讶然,父皇的意思是…他对琳琅无觊觎之心,而是看重她的命格,所以关注较多? 所以,是他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原本对父皇觊觎琳琅的怨愤得以消释。 还有,他看不惯贾府作风、准备清算的心思,父皇竟然也能一眼看透,实在犀利。 水胤不免诚惶诚恐,忙不迭掀衣摆下跪,以额抵地,“父皇,儿臣…” 他想要做出合理解释,他绝对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但这样说,实在虚伪。 “你下去吧。” 庆铭帝没有再看他,摆了摆手。 水胤话没有说出去,但也不觉难听,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不好应对,说假话显得虚伪,说真话,又显得野心勃勃。 水湚微微躬身一拜,退了出去。 回府的路上,水湚的一颗心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父皇的那席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句句没有说传位给他,但句句暗示他会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想到父皇对琳琅的评价,钦天监批了王妃乃“仙姑”命格,既然是现仙子下凡,普通的尘世身份如何匹配到她的琳琅,唯有母仪天下的显贵勉强适配。 水湚暗吸一口气,激动不已,他早该猜到,琳琅如此风华,气质脱俗,说是神女都合情合理,他毫不不怀疑钦天监的说辞。 他的运气真好,果然是真龙转世,能够抢先一步遇上琳琅,顺利地娶琳琅为妻。 “王爷想什么,到底是什么喜事?” 琳琅看着水胤丰富的表情,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腰间软肉,丝毫不惧他的清冷面孔。 水胤好笑地捉住琳琅调皮的手,恍惚之间回了神,注视着她天仙般姣好的面孔,如痴如醉地凝视。 眉似青黛,颜如舜华,有倾城之貌,看得人心魂俱荡,他朗声而笑,“琳琅,父皇他…选定了下任储君,不出意外,应该是我。” 琳琅闻此言,轻轻地“哦”了一声,面色如常,并不奇怪,初见水胤时,对方身上的龙气格外浓郁,命定的天子命格。 如今有了她的傀儡助力,想必离登基之日要提前三到五年,至于真正的庆铭帝,估计还在泥沼里当癞蛤蟆继续沉沦吧。 “你难道不惊讶?” 水胤还以为琳琅会很震惊,如果他成了下任皇帝,琳琅就是一朝皇后,任谁听了都会欢喜激动。 但随即想到琳琅的贵重命格,极有可能是仙女下凡,与他结下一段尘世良缘,是他高攀了,水湚觉得,琳琅的反应相当正常。 “王爷龙章凤姿,韬光养晦多年,是注定要继承皇位的潜龙,有何好惊讶的。” 琳琅笑吟吟道,适时地夸赞。 水胤好似吃了神丹妙药一般,瞬间陷入了飘飘然的陶醉状态,忍不住伸手将琳琅搂入怀中,感受熟悉的馨香满怀,暗自唏嘘。 因为有你,所以我必须站在最顶端的位置,这样才不会失去你; 因为有你,所以多疑的父皇才会在慎重而坚定地选择我继承大统。 第904章 红楼梦(44) 水胤在主院用膳过夜加留宿,又是一夜缠绵,没办法,有美相伴,很难做柳下惠。 孟嬷嬷瞧着王爷对王妃的热乎劲儿,心里那叫一个高兴,王爷总算开了窍,知道为子嗣之事努力,就算争那个位置,也要后继有人。 睿王府暂且还算岁月静好,即使内里有一股暗涌动,那也是不敢有大动作的。 反倒是康王的妻妾之争开始进入到了白热化,康王妃对娇柔做作的董侧妃忍无可忍,眼见对方失宠,立即挺起腰杆子打压。 谁让董侧妃没有自知之明,对她没有尊卑,不仅恃宠而骄,喜欢言语挑衅,生养的儿子还喜欢暗戳戳欺负她嫡出的心肝。 康王妃对水澈早就死了心,宠妾灭妻的男子靠不住,把唯一的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庶子不老实,就别怪她手段狠辣了。 康王妃的儿子前脚落了水,生了一场病,后脚董氏的儿子颇为意外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摔得头破血流,差点丢了小命,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彻底开撕起来。 水澈对此烦不胜烦,越发对董侧妃失望,原以为是个朵善良娇弱的解语花,原来是寻常的庸脂俗粉,表面全是伪装,一点儿也不温柔。 好在他最近忙得厉害,不仅要去太极宫给父皇侍疾,还要去长宁宫听训,根本没时间理会正妃侧妃间的明争暗斗,也懒得管。 贤妃因为庆铭帝突然病重着急起来,有些懊恼计划被打乱,原本以为陛下精神不错,状态尚佳,她完全有时间好好筹谋,好好给小儿子铺路。 陛下年纪越大,对年长的皇子越越忌惮,对幼子更宽容,贤妃早已揣摩好了庆铭帝的心思,深以为小儿子的成上位率很高。 只要前面几个年长的皇子争得头破血流,澈儿避其锋芒,适当表现,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贤妃想的美滋滋,奈何庆铭帝一朝受了刺激,也不知是什么刺激,在后宫不可一世的甄贵妃倒了,成了冷宫庶人。 她这般有地位体面的妃子也坐了冷板凳,想探望病情,竟被堂而皇之挡在外面。 更别提因为和甄贵妃走得近,以其马首是瞻的周贵人,如今不仅被陛下贬成了宝林,还迁居偏僻的云秀轩禁闭反省,叫苦不迭,那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也没有往日的小人得志、骄横自得。 今日,贤妃又叫来水澈,见他依旧一副颓废模样,不禁变了脸色,对其怒其不争。 “澈儿,你当真糊涂啊!你真觉得母妃不好?母妃若不心疼你,怎会处处为你打算,你该清醒了,如今你父皇病重,也不知能熬多久,你的机会要来了,你明白吗?只要能登上那个至高位置,想要什么没有!” 贤妃之前被小儿子的指责气得心肝儿生疼,但也舍不得放任澈儿错失良机。 水澈黯然的眸子忽然一亮,贤妃前面的话他全部过滤掉,直接将最后两句听进去。 “登上那个至高位置,想要什么没有”,倘若他当了皇帝,是不是就可以得到心头所爱?琳琅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他一阵激动,眸底不自觉涌起一股名为野心的火焰,贤妃没有猜中水澈的心思,看见儿子的表情有了变化,不再死气沉沉。 娴贤妃以为水澈把她当的话是听进去了,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之前那般急躁。 澈儿心有志向,愿意争取九五至尊之位,她彻底放心了,生在皇家的孩子,谁不想那个的位置奋斗,她也想当皇太后啊。 “母妃,你真的能帮儿臣?如今声势最大的是三哥和五哥,父皇未必会选儿臣。” 水澈激动不到一瞬,随即清醒地耸了耸肩,满是怀疑地看向贤妃,他没那么优秀。 论军事实力,最厉害的是三哥,他背后有柳家和武将支持; 论起名声才干,最得人心的是五哥,清流文人都推崇的贤王。 贤妃不以为意地轻笑,褪却黄金琉璃护甲的手轻轻抚过水澈的面颊。 她的澈儿虽然年轻稚嫩了些,但文武双全,天资卓绝,是备受宠爱的皇幼子,绝对值得最高的位置。 “澈儿,你不用担心,耿王和誉王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必定会两败俱伤。” 至于野心掩藏得极好,但也有问鼎天下的大儿子水湚,贤妃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变得冷漠不忿,自那日穆琳琅之事,老四就没来她宫里请安,实在是不孝。 想到陛下对穆琳琅生出的花花心思,贤妃唇角微勾,勾起一抹嘲弄了然的冷笑,有些幸灾乐祸意味。 老四再如何努力扑腾,到底是色令智昏,没有远见,一念之差,娶错了王妃,对陛下生了怨怼之心,就此断了前程。 陛下何等英明睿智之人,怎会察觉不到老四的心思?他怎会将皇位传给心怀怨怼的儿子?这完全不符合陛下锱铢必较的心思。 贤妃断定,几个成年的皇子之中,老四绝对与皇位无缘,这是毋庸置疑的,反正长子和他不亲,能不能当皇帝,不是很重要。 安抚好水澈,贤妃又说起水他的后宅之事,提到康王妃和董侧妃一脸的不喜,觉得她的澈儿当真委屈的紧,整日为妇人所累。 前者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没有半点容人之量暂且不说,也没有多少本事,连侧室都压不住,实在无能。 要不是看在她父亲乃贤臣官居二品,且有问鼎内阁首辅的潜质,贤妃绝对看不上这种泼辣性子的儿媳妇。 后者出身虽然不错,以前看着还算柔顺乖巧,生得儿子颇为聪明伶俐,格外讨人喜欢,但到底心思太浅,使的手段多少很上不了台面,一旦没了宠爱,就开始犯蠢作妖。 “澈儿,不是母妃唠叨你,你看看你后宅的女人,一个个都成斗鸡眼了!你也要拿出爷们的气势来,后院乌烟瘴气,到底难看了点,容易被人诟病治家不严,你若是不喜欢,暂且忍着,以后有机会寻喜欢的。” 贤妃动作亲昵地捋正水澈的衣领子,一脸严肃地说,心里不住盘算着如何整顿儿子的后院,澈儿年纪还小,少不得要她这个母妃的提点帮衬,她也乐此不疲。 “多谢母妃,儿子明白。” 水澈颔首,再次被贤妃的慈爱打动,不由为前些日子的口不择言感到后悔。 绝色美的确人难得,令他心驰神往,念念不忘,但母妃待他一片真心诚意,无法作假,他当初那番话似乎有些过分了。 即使母妃的形象再也不是曾经的菩萨样,但瑕不掩瑜,水澈如此想着,心里舒坦了点。 送走水澈,贤妃立即召来心腹嬷嬷,在其耳旁低语几句,殊不知,她们母子在殿内具体说的什么话,贤妃吩咐心腹去办什么事,全都被监听地一清二楚。 傀儡牌庆铭帝可不是当宫里当摆设。 不出两日,贤妃被庆铭帝亲自召见,还没高兴两分钟,就被剥夺了贤妃的位份,贬为宝林,迁居云秀轩和周贵人作伴。 贤妃兄长以结党营私的罪名下了大牢,虽没被判刑流放,但革除官位,永不录用。 水澈得知这则消息后,急匆匆跑去找庆铭帝,意欲为母妃求情,得到的是二十大板以及一顿呵斥。 “孽子,心思不洁,不敬君父,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被无知愚妇养歪了!” 窥测亲嫂,不知廉耻; 觊觎皇位,不知所谓; 结党营私,故作聪明! 第905章 红楼梦(45) 皇宫,庆铭帝命人下达追封江陵县令穆菘为江陵侯,册封睿王妃为姝慧县主的旨意,大张旗鼓地抬升琳琅的身份。 倘若谁日后还敢狗眼看人低,认为睿王妃出身寒微,高攀了睿王,那就是赤裸裸地藐视君王,看不起死去有哀荣的江陵侯。 琳琅一朝从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贾家表姑娘,一跃而起,成为陛下亲封、有身份地位的姝慧县主,还有实打实的县主俸禄。 县主虽没有公主和郡主尊贵,但也是尊贵凌驾于世家女之上,秒杀不少高官贵女。 关注局势的京官世家们大跌眼镜,陛下为何如此青睐睿王妃,难道是属意睿王? 正所谓,夫荣妻贵,睿王倘若真成了陛下选定的储君,那么他的王妃就必须拿得出手,相貌人品其次,更重要的是家世。 对此震惊、想要暗中转投睿王的墙头草蠢蠢欲动,还没有所动作,另一道圣旨随即而下,关于睿王的生母贤妃被贬和禁足。 有两子有体面、风光了大半辈子的贤妃宁氏居然重蹈了甄贵妃的覆辙,虽然没有进冷宫,但在其他人眼里,估计也难以翻身。 原本想要投奔睿王的官员立即歇了心思,纷纷踌躇观望起来,贤妃可是睿王的生母,生母被贬,失了脸面,儿子难道还能成为储君不成?没看到康王为母求情之后直接被斥,如今变得惶恐不安,病卧在床。 水湚看到水澈被呵斥,还是硬着头皮前去太极宫向贤妃求情,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名声不能丢,倘若一顶不孝冷血的帽子砸在头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肯定会咬死他。 天家无父子,天家亦无兄弟情,在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他们无时无刻不小心谨慎行事,希望抓住对方的把柄,希争取上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父皇没有像斥骂水澈一般吼自己,而是格外宽容,“你是个孝顺的,但你母妃着实不慈,你退下去吧。” 水湚戏精一般抹了把感激而伤悲的眼泪,对庆铭帝拜了又拜,退了出去,心情莫名的舒畅,母妃的确不慈,也不甚在乎他。 宫外的水淙得到消息,愣了很久,老四居然没有被父皇怒骂,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晦暗难看,大指姆习惯性摩挲着食指上的白玉戒,沉吟许久,最后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危机感。 父皇似乎对老四格外的特别。 这种特别,令水淙深陷迷茫。 按道理说,贤妃被贬,老四也应该会被其母连累,看看老七的下场就一目了然,但父皇为何对老四轻拿轻放?难道… 他的手指青筋暴起,眸底闪过一丝暗光,但水淙相信自己的能力。 论名气,他才高八斗,精通诗词翰墨,处事周全,不仅和兄弟间的关系处得和睦,而且深受江南文人雅士的拥戴,私下还有个贤王的名头。 论人脉,文臣武官他都有簇拥。 倘若朝臣真要推荐谁为储君,老三那个莽夫必然被踢出局,水淙很自信,他的票数绝对最高。 唯一的不足,被废的甄氏还在冷宫,甄家也没有被父皇呵斥清算,甄氏倘若熬不住死在冷宫还好,免得要做后续的面子工作。 水淙想到甄贵妃素日的高傲,以及王妃的骄横,心里老大不爽,这对姑侄,给他的心理阴影很深,深到他每次都要压抑演戏。 他的生母是早逝的凌昭仪,他喜欢的是如穆琳琅那般仙姿佚貌的美人,性子如程馨月那般温婉柔情的类型,既能给他面子,也能令他得到心理满足,而不是彪悍母老虎。 因着思绪凌乱,水淙晚间召来心腹兼大舅哥在雅间喝酒,提起自己心头的苦闷,程威不由拍案而起,朗声建议。 “王爷何必愁闷,甄庶人已是被陛下厌弃之人,活着和死了差不多,倘若真为甄家的未来着想,她应该想明白一个道理,死了或许还有哀荣可追,不会直接连累家族。” 水淙闻此言,面色微微一变,若有所思地捏着酒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程威说的话,他听得很明白,其实也打算这么干,但直接附和对方的话,又显得他无情无义,有点不地道。 程威以为水淙不忍,不由好言好语地相劝起来,“王爷莫要心慈手软啊,成大事者,总要牺牲一些东西,何况甄庶人对待王爷未必真心,到底不是王爷的生母。” 他之所以这般劝谏,除了是为了水淙能够当断则断,甩去甄氏那个拖累,人死了也干净利索,免得日后还要为她求情。 当然,程威还有自己的私心。 他的妹妹馨月如今是誉王最得宠的侧妃,小日子虽然过得风光体面,但因是侧妃,没少被誉王妃拿捏。 大委屈虽然没有,但抄书和含沙射影之类的讽刺几乎天天都有,憋了一肚子的气。 程馨月为表现自己的柔顺和识大体,从来不对水淙抱怨,但对亲哥哥无话不谈。 想到誉王妃背后的甄氏,程威一双虎目暗暗泛着寒光,对甄贵妃的倒台幸灾乐祸。 水淙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不能再延迟了。 想到渴望的至尊之位,惊鸿一现的芙蓉面,水淙的野心和欲望愈加强烈。 成大事者,谁不狠心? 水淙暗自安慰自己。 即使甄贵妃曾经给予过他不小帮助,但也不是真心诚意,而是建立在双方共赢的利益之上。 甄氏那样一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女人,就算死了,也死在阴谋诡计上,死的不冤。 夜深,月凉。 水淙吩咐心腹秘密送走程威,对属下秘密交代了一件事,安插在冷宫里的暗线也该发挥作用了。 冷宫里的甄氏苦苦熬着,她艰难吃着残羹冷饭,忍受着曾经打压过的妃嫔作贱,紧紧裹住身上避寒的衣物,面色憔悴不堪。 她在坚持,等着水淙出手相救,等着家族来援,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心中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但甄氏依然不肯这样认命。 心中的疑团太多太多,对琳琅的恨意抵达顶峰,恨得沁血。 如果不是穆琳琅做了手脚,她怎会设计失败,被阉人占了便宜,被陛下厌恶发作,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这个仇不报,她死不瞑目! 第906章 红楼梦(46) 甄庶人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救赎,相反的,憎恨她的人不计其数。 有曾经被她害的落胎失宠的妃子,也有其被虐待的宫人,都变着法子来冷宫“探望”,无所不用其极。 冷宫看守的侍卫压根不在乎甄庶人的死活,因为根本没人为她打点。 而来探望之人却有银子打点,正因如此,甄庶人吃的乎伙食更差,经常吃隔夜的馊馍馍,喝的是施舍来的冷水,养尊处优的娇弱身体再也撑不住。 没过多久,甄庶人饿病了,整个人瘦脱了相,一副皮包骨头,却还在苟延残喘。 有曾经受其“恩惠”的面生小宫女带着半只烧鸡来看望她,不知对甄庶人嘀咕了什么,后者苍白的脸罕见出现兴奋的红晕,饥饿辘辘之下将烧鸡狼吞虎咽,又喝了小宫女掏银子讨来的一碗热茶,恍若回光返照。 当夜,甄庶人死了,死前嘴角含着诡异的微笑,没有人怀疑,也无人在意她。 宫里头就是如此,死了个人不是件稀罕事,何况是沦落为庶人、无人问津的废妃。 看守的侍卫只觉晦气,将事情往上禀告一番,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陛下估计早就忘了冷宫犄角旮旯里的女人,没有任何表示。 负责处理尸体的侍卫没油水可捞,连连叹气,不耐烦地将其卷了破席往乱葬岗一扔,终结了甄氏富贵荣宠却又凄惨的一生。 甄氏一死,哭得最厉害的要数誉王水淙,他痛哭流涕地来往庆铭帝哭,哭诉的内容极有分寸,言语间表示甄庶人死有余辜。 毕竟她触怒了父皇,必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但希望父皇看在多年情分以及甄家的面子,其中涉及到甄老夫人,那是庆铭帝看重的乳母,恳求给甄庶人一个死后哀荣。 庆铭看傻子一般看着水淙,这个便宜儿子的确够心机,颇有表演天赋,懂得揣度人心,见缝插针地拉拢势力。 倘若他真答应,甄氏估计会觉得水淙重情重义,后续会不遗余力地帮他争取皇位。 奈何真正的庆铭帝还在泥坑里蹦跶,渐渐地失去理智,他又不是本尊,怎么可能会顾及多年情分,还有劳什子的乳母老太太。 甄家女在宫里兴风作浪多年,残害不少人命,甄氏一族在江南是最豪横的世家,联合当地富绅,没少欺民霸市、贪污勾结。 他的使命即将结束,自然不会如水淙所愿,令他的野心势力继续膨胀,松垮的老脸微皱,眼皮一掀,带着威慑人心的冷漠。 站在近侧伺候的贾元春低眉敛目,默默地为誉王点蜡,陛下应该快要发作了吧。 元春依稀记得,上次见到陛下如此神态,还是发作贤妃康王之时,眼里没任何温度,贤妃那样的体面,康王那般得宠的幼子,说贬就贬,说骂就骂,毫无转圜余地。 果不其然,庆铭帝扯了扯唇角,习惯性地冷哼一声,直接将手中的杯盏狠狠砸向水淙的头顶,砸得水淙条件反地往后退去,却依然砸中了一点额角,刹那间鲜血直流。 他惊恐万状,跪趴在地,都不敢擦拭伤口血渍,哆哆嗦嗦,“父皇,父皇息怒…” 庆铭帝好整以暇地歪在榻上,呼吸变得浊重,虽然看着病弱,但声量着实不小。 “孽子,你百般算计,竟然算计到朕头上,真当朕老了,不中用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知道吗?甄氏如何突然没了性命,你心里当真没数,现在还假惺惺地来朕面前哭慈悲,想吞下甄氏一族的势力吧!” 野心够大,胆量也足,奈何走的不是正道,过于凉薄了,庆铭帝无语地哼哼。 水淙吓得不轻,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一般,后背生出凉意,细密的汗黏在背部肌肤上,瞬间变得凉透的寒冰, 附在身上,宛若无数条蜿蜒小蛇,伺机啃咬般难受恐怖。 他自认为,私下做的事很隐秘。 甄庶人死后,掩藏的暗线也及时处理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父皇怎么会得知,这也太诡异了,难道…父皇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 恐惧和惊惶犹如决堤的潮水一般奔涌而来,水淙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即使跪着也避免不了身体的摇摇欲坠。 他很想就此晕厥过去,避免这尴尬无解的凝视,奈何脑子太清醒,清醒感受着来自庆铭帝的死亡凝视,魔鬼一般的冷冽眼神。 水淙想要解释的话来不及吐出,重新吞咽下去,唇角紧紧抿住,心虚地低下头去。 如今的父皇虽然年迈虚弱,却犀利如铁,眼线密布,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塌了。 “回去闭门思过吧,朕不喜逆子。” 庆铭帝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飘飘的,好似羽毛一般,却犹如千斤般落在水淙的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脑子轰隆隆地无法正常思考。 水淙一脸菜色,失魂落魄地出了宫,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昔日的精气神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父皇看透了他。 谁也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素来温润如玉、遇事淡定从容的誉王进宫一趟,出宫便意外病了,待在府里开始闭门谢客。 耿王看到平日里装模作样、虚伪至极的弟弟彻底安静下来,心里乐得厉害,高兴之下,又纳一个美妾。 据说是这名美妾来历不简单,是甄家献上来的女子,貌美如花,虽然比睿王妃那样的仙女差的太多,但也是千里挑一佳丽。 跟随耿王的一众谋士很不赞同,如今甄贵妃被废身死,陛下态度颇为冷淡,甄氏一族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事。 康王誉王都被陛下骂病,闭门谢客,甄家又开始重新下注,将待价而沽的甄家姑娘以礼物的形式献上来,伴随着好几箱子的金银珠宝,投诚之意显而易见。 谋士们觉得,王爷的心也太大了,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低调,王爷也太胆大了。 甄家的姑娘和重金接下了就是烫手山芋,没看见睿王低调的都准备种田开荒,除了日常侍疾和公事,从来不和官员热络交往,反而带着王妃农庄小住,公然秀恩爱。 谋士们简直操碎了心,各种谏言其中利弊,奈何耿王沉浸温柔乡,根本听不进去。 甄家送来的姑娘乃嫡出姑娘,甄家千娇百宠的千金,真正的明珠,按照父母的期待,以及她的高要求,将来谈婚论嫁,该是门户相对的高门子弟,而不是给人当侍妾。 不是所谓的侧妃,而是主动献上来的美妾,毫无体面可言。 她死活不愿意,甚至以死相逼,耿王比她大十来岁,府里妻妾那么多,根本不是她期待的如意郎君。 就算要嫁给王爷,最低也该是侧妃之位,从偏门悄无声息抬进去的妾侍,到底算什么玩意啊! 甄夫人虽然心疼女儿,却哭啼啼地解释,说什么都是为了家族,宫里的贵妃已经没了,皇上丝毫不顾及老祖母对他的喂养之恩,一点死后哀荣都不给贵妃娘娘,对甄家亦是冷漠以待的态度,清算是迟早的。 局势所迫,甄二姑娘无可奈何之下进了耿王府,使出母亲教给她的手段,以美色为诱,以温柔为饵,娇缠得耿王独宠她一人。 甄氏一族如今把宝转押在耿王身上,不仅献上嫡出的漂亮女儿,还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诚意满满,姿态也极低。 只要耿王能顺利登基,甄二姑娘便能成为第二个甄贵妃,乃至更加显赫的位置。 至于渐露峥嵘、和耿王旗鼓相当的睿王,甄家人压根没考虑过。 上次水胤带人来江南巡调查贪污案,差点把甄家的大半生意都摧毁干净,那张冷血无情、不会周转的冰山脸,甄老爷记忆深刻,恨得牙根痒痒。 第907章 红楼梦(47)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云溪农庄,小河畔,琳琅有模有样地摆弄着鱼竿,看着肥美的鱼儿傻乎乎地上钩。 水胤亲自挽了袍袖,弯着腰在田间摘瓜果,一身简朴利索的打扮,表情分外平和。 花了一番功夫,感受着亲力亲为的乐趣,不到晌午,烤鱼架子滋滋泛着浓郁的香气,琳琅往上撒了点调料,味道愈加浓烈。 婢女们心灵手巧,在檀木小圆桌摆好时令水果,以及洗净切好的甜瓜,味道甚好。 “林妹妹和宝玉来了吗?” 琳琅侧首问捧着银盆锦帕的临秋,听说林妹妹的父亲林如海前段时间病逝,好全乎的宝玉立即以准女婿的身份奔丧,见了最后一面,做了保证,也算安了老丈人的心。 他们前些天回盛京,心情都很压抑,想到黛玉多愁善感的性格,骤然失去父亲,想必愈加觉得无所依靠吧。 琳琅能够理解林妹妹的心情,眼睛估计要哭肿了,她的泪腺似乎比较发达,即使身体经过这些年调养,渐渐好转,但性格使然,依旧伤春悲秋,花落凋零之际去葬花。 京中局势风云变幻,很快就要变天,琳琅心里有数,毕竟她的傀儡已经准备金蝉脱壳,甄府贾府,以及其他老派的世家都会被陆续清算。 一则是,一朝皇帝一朝臣; 二则是,勋贵蛀虫实在太多。 琳琅喜欢林妹妹,对宝玉的印象还算不错,这小子虽然天真,但对林妹妹从一而终,始终如一,虽有点怜香惜玉,但不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花花公子,性格还算可以。 “回禀王妃,林姑娘和宝二爷的马车刚到,映水已经带着人去迎了。” 临秋动作熟稔地伺候琳琅浣手擦手,笑着应答,王妃和林姑娘感情不错,表姐妹胜似亲姐妹,王妃邀请林姑娘出外赏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宝二爷来了,似乎有点多余,王爷未必喜欢看王妃接见外男,即使是表兄。 “嗯,你也去吧,宝玉估计胆子小。” 琳琅瞅了眼正在吃瓜的水胤,若有所思,临秋应了一声“是”,躬身去了。 水胤将切好的一片甜瓜片喂给琳琅,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笑一声,“贾宝玉不是你表哥吗,你不喊哥哥,反而直呼其名,好似姐姐喊弟弟,这是什么缘故,还有,他胆子真的很小吗?” 琳琅早已习惯了水胤的亲昵投喂,不以为意地张嘴咬了,咀嚼着口中鲜甜多汁的甜瓜,对水胤莞尔一笑,解释了一番。 “这个…王爷有所不知了,我这个表哥性子天真的很,和贾府其他人格格不入,像个小孩似的,没少被他父亲责骂捶打,以前喊他哥哥也就罢了,但现在喊不出来。” “他虽然长了个子,但太幼稚了,有时候还很扭捏,像个小姑娘,王爷待会见了不要板着脸,和颜悦色点,当作小辈看吧。” 水胤微微挑眉,有点哭笑不得,他对贾家没什么好印象,对含玉而生的贾宝玉却如雷贯耳,毕竟那是从出生便有了名声的人。 父皇当时还以为贾家要搞事,出了一个有如此吉兆的孩童,大张旗鼓地招摇,似乎担心旁人不知道,要么太蠢,要么在造势。 但现在看来,贾宝玉没啥大出息,和他老子差不多,读书不成,各种荒唐,不过是一个混在胭脂堆里的锦衣纨绔而已。 原本他还挺郁闷,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带着琳琅出门散心,你侬我侬。 避开那些千方百计上门作客的人,感受着京郊的新鲜空气和田园景致。 哪里想的到,琳琅竟然要邀请表哥表妹来农庄小住,还要求他和颜悦色一点。 “听说你那表哥长相极俊,不知是否有此事?你觉得,本王与他相比如何?” 水胤想到琳琅在贾府住的那些年,应该没少和贾宝玉相处,有着漂亮皮囊的公子哥,最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力。 琳琅不知是否情窦初开? 这么重的醋味,还是无缘无故打翻了的,琳琅颇为无语,男人之间也要比脸吗? 水湚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啊。 “王爷一看便知,何必说幼稚话。” 琳琅无语凝噎,眼神轻飘飘地白了水胤一眼,有点嗔怒,低头吃东西,不再理睬。 水胤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只是在意琳琅,哪里幼稚?但琳琅傲娇的模样真可爱。 翻白眼似乎也别具风情。 周围侍候的人看着王妃公然怼王爷,毫不客气,王爷貌似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纷纷低首不语,早已见怪不怪。 王爷似乎挺享受,根本不会生气。 临秋映水亲自去外头迎接刚下马车的宝黛,热情招呼,“林姑娘,宝二爷,你们可来了,王妃正等着呢。” 临秋笑吟吟道,亲自上前搀扶黛玉。 紫鹃有眼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临秋和映水如今可是贾府婢女最羡慕的对象,跟着表姑娘陪嫁睿王府,身份等级更上一层 ,愈加风光体面,月银都翻了两倍。 “是啊,王爷也在,王妃的意思是,引荐一下二爷和王爷见面,二爷可别紧张。” 映水附和道,好心提醒,却令宝玉心里一个咯噔,原本不紧张的,现在紧张的很。 黛玉提前收到琳琅写给她的邀请信,信里面安慰了她一番,生老病死,很难改变。 倘若想要九泉之下的双亲彻底安心,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因知道她这些日子伤感,穆姐姐还要接她出来散散心。 “姐姐有心了。” 她心中熨帖,十分温暖,穆姐姐就算出嫁,也没和她生疏,还是曾经的知心姐姐。 宝玉本来是很高兴出来游玩,贾家虽然有不少庄子,但没有如云溪农庄这般依山傍水、满眼绿意的好地段,这里是皇家御田。 他和黛玉的心情差不多,被人挂念格外开心,尤其是这些日子,看到林妹妹不开心,心也揪着,对出嫁后的妹妹也很牵挂。 但听映水说,王爷也在,待会还要和他打交道,宝玉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了。 他虽然喜欢交朋友,但也知道皇族不同于其他人,规矩甚多,一时间有些拘谨。 “林姑娘,宝二爷,快进去吧,莫要让王爷王妃等急了。” 临秋扬起笑脸,有意提醒,林姑娘性格愈显稳重,但二爷脸色微僵,踌躇不前,似乎在犹豫。 “宝哥哥,我们进去吧。” 黛玉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宝玉的袖子,清澈温润的眼神安慰着宝玉,好似在说,宝哥哥别怕,王爷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穆姐姐在,她们不会有事,权当见姐夫,散心。 宝玉最听林妹妹的话,颔首“嗯”了一声,调整好表情,内心忐忑地往前走,好似要去见他老爹贾政一般紧张,黛玉没有那么多忧虑,踱着优雅步子,带着恬静的笑容。 远远地,还没走近,宝黛二人便看到一青一白两道人影,稍微走近后才看到熟悉的面孔。 琳琅美貌依旧,气质越发高雅不俗。 一袭简约的银白裙装,束着浅黄色的腰带,看似普通,实则用的是时下最名贵的雪光锦,衣襟袖口的刺绣独具一格。 底下一双镶嵌着珍珠翡翠的软底芙蓉绣鞋,挽着成婚妇人的高髻,斜插一支鸾凤和鸣的和田玉钗。 睿王着一袭素淡青袍,低调而不引人注目,身材高挑,眉目如刃,清俊之气逼人。 相貌虽非精致绝伦,却别有一番清雅高华之韵,浑身散发的贵气和威严感如泰山般凝重,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这种非凡的气场,仿佛是环境精心雕琢而成的稀世珍宝,璀璨夺目。 他不苟言笑的面容,恰似一座完美无缺的冰雕,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魅力。 黛玉和宝玉不敢有丝毫懈怠,疾步上前,对水胤和琳琅毕恭毕敬地行礼,心中则不由自主地将二人做了一番比较。 论容貌,睿王固然与琳琅不甚相称,但也不算太差,而且身为天潢贵胄,自有一番威严气势。 “不必拘谨,你们既是琳琅的表哥表妹,亦是本王的手足同胞。听闻你二人已定亲,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妙哉!” 水胤轻咳一声,好似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脑海中闪过琳琅的嘱咐,他努力让自己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一些。 他将目光投向近侍公公,伸手取过两个黄梨木的锦盒相赠,表示对二人的重视。 第一次见面,自然要给见面礼,免得显得他小气,对琳琅亲近之人的不看重。 宝玉稍微松了一口气,伸手接了,又是道谢,黛玉亦是如此,随即目光转移,看向美得晃人眼睛的琳琅,露出甜甜的微笑。 二人目光焦聚在一起,缓缓而笑,有许久不见的默契和温情。 “王爷,我这表哥平日里最好诗词歌赋,你们应该可以随便聊聊,熟悉一下。” 琳琅意味深长地轻笑,忽视了宝玉对她的疯狂挤眼,心里暗想着,水湚到底是皇家人,多疑的性子一时半刻改不了,只有近距离地接触交谈,他才会明白贾宝玉的单纯。 琳琅缓缓上前拉过黛玉的手,语气和婉,话里话外,透着不一样的欢喜亲热。 “好久没见妹妹,妹妹又见标致了,正好王爷有话要对宝玉说,我和妹妹去前面的小院用点茶点,小叙家常吧。” 水胤微愣,他有什么话对贾宝玉说?他只是对含玉而生的贾宝玉有几分好奇而已。 但也知琳琅和林家姑娘感情甚笃,她们之间应该有悄悄话要说,也就没有微词,只朗声吩咐丫婢女们好生伺候着,不得有误。 第708章 红楼梦(48) 琳琅领着黛玉来到一座幽静雅致的小院子,这里收拾得整洁干净,花草繁盛,香气袭人,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紫藤繁茂,爬满了架子,垂下一串串紫色玲珑的花朵,犹如珠帘一般摇曳生姿。 旁边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长藤椅,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她们携着手走进院子里,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张红檀小桌和几把精致的雅座。 桌上早已摆好了各种茶具和点心,显然是婢女们精心准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恬静、美好而又别具一格,充满乡野雅趣。 “妹妹快请坐吧,瞧你眼下青黑,脂粉都掩饰不住,估计好几晚没睡好。” 琳琅这话说完,映水赶忙拉过一把椅子,用袖子轻轻拂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扶着黛玉坐下。 看着黛玉那略显憔悴的面容,琳琅不由一阵心疼,先前好不容易长的肉肉又掉了。 琳琅面带微笑,轻声细语地对黛玉说着话,声音婉转悠扬,宛如黄莺出谷。 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亲切和熟悉,亲昵的态度让黛玉感到温馨舒适,心里暖和,仿佛时间从未在她们之间留下痕迹,情谊犹在,自然而妥帖。 黛玉颔首,心里既欢喜又伤感。 脑海里的记忆浮现,病重的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眼神中仍透着对女儿的关切和安慰。 父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玉儿,生死有命,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命运,不要悲伤过度,我不希望看到你如此痛苦,父亲想你母亲了…你要往前看,莫要把自己哭成病来。” 黛玉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不舍,但她也明白,父亲闭上眼时很安详,他得到了宝玉的保证,也看到她渐渐红润的面容,她在一点点地变好。 黛玉暗下决心,她决心改变自己,不再沉浸于悲伤之中,努力学习穆姐姐的豁达和乐观,勇敢地迎接未来的挑战。 但看到父亲闭眼,入葬,黛玉还是无法释怀,好在宝玉一直陪伴着她,各种逗她开心,外祖母和舅母都理解包容,府里没有人敢说半句闲话,没受什么委屈。 “谢谢姐姐关心,其实我过得很好,心情缓缓就好了,父亲说的的对,人要往前看,我不会一味悲伤。” 黛玉展开笑颜,郁结渐消。 她的目光仔细地扫过周围的每一个角落,一切都是那么精致入微,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眼前。 微风轻轻吹来,柔和而舒缓,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风中隐约弥漫着阵阵花香和草香,清新宜人,让人感到一种宁静与舒适。 “这里环境真好,空气也好。” 不知为何,林黛玉那本来十分忧郁苦闷的心情,在闻到这股异常熟悉的麝兰幽香之后,就好像突然之间被一种神秘莫测、无法形容的神奇力量给拯救了一样。 她心中的阴霾逐渐消散开来,情绪也慢慢地变得愉悦而开朗起来,之前那种烦闷愁苦的感觉终于得到了缓解和释放。 “我猜妹妹定然喜欢。” 琳琅端起杯盏,优雅抿了一小口那散发着迷人香气的花茶,嘴角微扬,声音恬淡。 那些对她身上气息非常熟悉之人,往往会受到周身散发出的灵气影响,这种影响不仅毫无害处可言,反而大有裨益。 林黛玉自然也不例外,她同样能够感受到这股奇妙的力量,并从中受益匪浅。 “妹妹和宝玉的婚期定了吗?” 琳琅似无意地提起,心下有了盘算。 黛玉清丽白净的面庞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宛如一朵盛开在夕阳下的梨花,娇羞动人且圣洁无瑕。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流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羞涩与温柔。 “还没有,这事不用着急的。” 她和宝玉两情相悦,关系过了明路,心中便再无顾忌,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患得患失。 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意,知道这份感情坚如磐石,不会轻易被外界所动摇。 至于婚事,晚一点举行也无妨。 毕竟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宝玉的姐姐元春仍然被困在宫中,前途未卜,想要脱身回宫,更是困难重重。 “婚事的确不必急于一时,毕竟这可是人生大事,但是你们两个未婚男女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一直这样住在一起的话,恐怕会引起旁人的非议和指指点点 “何况这样似乎也不太符合世俗的礼法规范,我听说林伯伯在临终之前,特意为妹妹在京城留下了一处宅院,那里还有一些从林府带过来的忠实仆人,可以照顾妹妹的生活起居,妹妹你何不如搬到那里去居住呢?这样既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又可以让自己过得更自在些。” 琳琅语重心长道。 庆铭帝即将下线,水湚很快登基,新帝登基的第一把火,便是要整顿朝堂勋贵。 没办法,还不是因为庆铭帝平日里生活奢靡至极、挥霍无度,对于自己所亲近的人更是无比纵容宠溺,丝毫不加节制和约束。 长此以往,国家财政状况愈发吃紧,原本充盈丰裕的国库如今也变得囊中羞涩起来。而那些曾经被借出的库银至今仍杳无音讯,迟迟未能归还给朝廷。 水湚的性子宛如烈焰,嫉恶如仇。倘若他上位,必然不会对蛀虫有丝毫纵容,大刀阔斧地进行整顿改革亦在所难免。 贾府子孙如扶不起的阿斗,恰似宝玉一般天真烂漫,不知世间险恶,终日困于内宅与女孩嬉笑打闹,不思进取,玩物丧志。 亦有贾珍贾赦之流,生活奢靡无度,视人命如草芥,惹上官司亦泰然处之,甚至纵容恶仆为非作歹,习以为常。 黛玉聆听得仔细,觉得穆姐姐所言极是,犹如晨钟暮鼓,发人深省。 外祖母有所疏漏处,穆姐姐都考虑得面面俱到,无一遗漏。 只是这件事不好和外祖母说。 “妹妹在我这儿住两日,回去就说是姐姐建议的,外祖母必然会同意,林家是书香门第,妹妹遵循礼法为父守孝,还是独门独户的方便,倘若想念外祖母和舅母们,前去探望就罢了,坐马车也方便,没必要非要住在那里,除非…妹妹舍不得离宝玉太远?” 琳琅一本正经道,说到最后一句,有些不正经的腔调,惹的黛玉双颊如熟透的苹果一般,泛着羞涩的酡红,异常的可爱。 她才没有舍不得宝玉那傻子。 黛玉心中暗自思忖:宝哥哥总是如糖似蜜般黏着她,虽甜蜜如诗,让她不觉得孤单、被重视,但有时也真烦他、喜欢怼他。 距离产生美。 第709章 红楼梦(49) 黛玉羞赧之余,欣然接纳了琳琅的建议,品尝着婢女奉上来的新鲜茶点,熟悉的味道,馥郁的花香,甜而不腻的口感。 琳琅饶有兴致地谈论着京城时髦的话题,对各种金玉阁的家珍如数家珍。 她钟爱那些绚丽的衣料首饰,每天装扮得如仙女们般光彩照人,令人心旷神怡。 这般精心打扮,并非为了取悦他人,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情美好如初,反正琳琅荷包里不差钱,也不差消遣的时间。 “姐姐的日子竟然如此闲逸?想来这王府中的诸多事宜皆由姐姐掌管罢,就说凤姐姐,她可是老练能干之人,尚且要整日忙碌于府内各种琐碎事务之中,连稍稍歇息喘口气儿的时间都难得有呢,而这睿王府比之其他府邸怕是更为繁复庞杂吧?” 黛玉闻之,惊诧不已,按捺不住好奇心,将心头的疑问脱口而出。 穆姐姐的心思全然被这些外在的事物所占据,其悠然自得、闲适惬意的程度,较出嫁之前,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怎会像一个掌管着王府中馈事务的当家主母呢? 黛玉单手托着香腮,清澈如水的眼眸充满了疑惑,如同晨曦中闪烁的晨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琳琅,似乎想要透过她那美丽如诗、平静如画的外表,窥探到对方内心深处真实的思绪。 她虽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平素里与诗书雅物为伴,不谙世事,且母亲早逝,也无缘习得管家之术。 但她见多识广,又常耳闻目染,许多事情无需刻意学习,便能心领神会,领略其中的奥妙。 凤姐姐操持着偌大家业尚且忙得脚不沾地,穆姐姐岂可如此悠闲自得,终日不过是闲逛于金玉楼和绸缎店之间? “你这丫头,怪机灵的。” 琳琅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那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娇艳动人,看得黛玉微微晃了心神,感叹着该用什么词句来描述。 琳琅轻启朱唇,俏皮轻点黛玉秀气的鼻尖,语重心长道:“女子嫁人,岂是为给男子操劳,做那管家婆的?心变一变,善用身边人,自然能清闲度日。我可不像凤姐姐,那般贪恋掌权,凡事都要亲力亲为,那样容易累坏自己,得不偿失啊。” 王熙凤可是出了名的能干人,整日为贾府里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碌着,就算身体不适也强撑着指挥,没想到却意外流产,而且据说小产的还是个男胎,真是太可惜了。 “姐姐说的有理。” 黛玉若有所思,领悟地点了点头。 姐妹俩闲聊甚欢,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用膳之时。 这个时候,琳琅最近刚提拔上来的那位二等丫鬟锦儿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微微躬身,轻声向二人禀报。 “启禀王妃、林姑娘,饭食已经准备妥当,王爷与宝二爷先行一步前往膳厅了,请您二位也移步过去用膳吧。” 她性子活泼,声音清脆,犹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琳琅听着很惬意,微微颔首。 琳琅黛玉没有耽搁,相携去了膳厅,人未至膳厅,便有婢女的通传声,好似在王府一般无二,规矩都学得极佳。 虽然这里是一处农庄,但到底是皇家御用,有大批宫人清扫照看,是仙逝皇太后留给水湚私产。 因是太后生前的宫外住所,前后修缮了两三遍,颇为雅致,住房多而宽敞,厨房膳厅齐全,很适合度假小住,欣赏着郊外风景,领略一番田野小食。 宝玉坐立不安地张望着,恨不得插对翅膀飞出去,天知道他面对重新冷漠脸的睿王有多么紧张,皇子王孙果然不好相处啊。 莫名地,宝玉很怀念北静王水溶,对方是皇室宗亲,论身份,虽然比不上睿王尊贵,但平易近人,聊起天来完全没有隔阂。 不像睿王,没说两句话,天都聊死了。 宝玉原本想要缓和气氛,谈起琳琅小时候玉雪可爱,那个时候的穆妹妹,就像一个冰雪团子,虽没看出倾国倾城,但足以秒杀所有有审美眼光的人,他当时就喜欢穆妹妹。 宝玉没有太多迂回的心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料睿王却变了脸色,表情阴沉好似要下雨,冷着脸问,“你是有多喜欢?” 水湚仔细端详着贾宝玉,情绪复杂难言,眼前之人相貌俊美,颇为不俗,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他的脖颈间悬挂着一块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通灵宝玉,那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灵气,使得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一身显眼红装,乍一看去,水湚险些误认对方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雌雄莫辨。 “啊?王爷您真是会开玩笑,其实我就是单纯觉得,穆妹妹生得极为貌美动人,惹人怜爱,像穆妹妹这样温婉可人又善解人意的女子,自然会有许多人倾心,她又是我的表妹,做哥哥的当然更加喜欢,嘿嘿……” 宝玉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睿王应该在不爽,有点心虚着急,一边挠着头,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他的脸上不由自主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愈加的女相。 他实在是不愿被睿王密切注视并细细打量,更别提那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问询。 每一次睿王如鹰隼般深邃且锐利的眼眸凝视着自己的时候,宝玉都会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和拘束,仿佛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般。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睿王的表情变化,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或者做错一个动作,惹得这位面无表情、高冷如冰的王爷大发雷霆。 宝玉心头惴惴,暗自思忖,如果真的惹怒了睿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不仅自己可能会遭受严厉的惩罚,还可能牵连到家人。 一想到这里,宝玉心中愈加的惶恐不安,万一这件事情传到了父亲那里,自己肯定免不了要挨一顿狠狠的板子。 好在门口婢女那一声“王妃和林姑娘到了”,睿王的注意力立即被引开,宝玉局促地拉开了点距离,朝外头走来的两人看去。 “王爷,宝玉,你们聊得如何?” 琳琅带着黛玉坐下,口吻随意地问。 水湚倒没见怪,瞥了一眼无所适从的贾宝玉,以拳抵唇,顾左右而言他。 “还行吧。” 事实上 ,水湚对宝玉很不客气。 他最初对贾宝玉确实有些好奇之心,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家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不学无术,根本不配琳琅的看重! 仅仅只是随口询问了一些平常之事,比如说,平时都爱看些什么书籍之类的问题而已,可贾宝玉却是满脸的愁苦哀怨之色,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之后,水湚终于了解到实际情况,原来贾宝玉平日最为喜欢的事是与家中姐妹一同玩耍嬉戏。 要么调制胭粉,吟诗作赋,又或者摆弄一下九连环等玩意儿,一味地虚度光阴,简直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稚嫩无比之人,全然没有丝毫的进取心可言。 真不知贾政怎么教儿子的! 不仅如此,水湚心中还不禁泛起一丝酸楚与妒忌之情,毕竟,贾宝玉可是比他更早地结识了琳琅这位佳人啊! 而且对方亲眼见证过小时候的琳琅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过程,一想到此处,水湚便觉得自己错失了许多珍贵的时光和机会…… 宝玉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瞥了水湚一下,心中暗暗嘀咕着,觉得睿王这个人实在不太老实可靠。 明明就在眼前,居然还敢当面对穆妹妹说谎,可宝玉自己又没那个胆量揭穿他,只能忍气吞声,心里别提有多委屈和憋闷了。 “那就好,王爷可不要嫌宝玉傻气,其实傻人有傻福,不然哪里能聘到林妹妹这般出众的姑娘。” 琳琅掩唇轻笑,言语之间尽是袒护之意,水湚如何不明白琳琅的意思,贾宝玉虽然单蠢了点,但是她看上眼的表哥,又有福气娶到林家的姑娘,将来定然有他的福气。 黛玉聆听着二人含蓄隐晦的话语,宛如雕塑般沉默着,她心思灵秀,是绝顶聪明人,又怎会不理解琳琅是在极力维护他们呢,想要给睿王留下良好的印象。 宝玉的性格略显傻气呆萌,然其赤诚之心,宛如朗朗明月,皎皎无瑕,毫无心机城府,纵使他含玉而生,天赋异禀,也难成大器,皇室实无需多虑,对他过多忌惮。 贾宝玉听了这话无比郁闷,水湚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好半天,现在穆妹妹公然说他傻气,这夫妻俩这么不待见他吗?好气哟。 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 第710章 红楼梦(50) 宝玉如坐针毡般在椅子上扭动身体,仿佛屁股下面有千根钢针一般让他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熬到用完这顿如同嚼蜡般无味的饭菜后,一股莫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使得他整个人梗得慌,根本不敢随意地说话。 膳毕,琳琅向黛玉发出邀请,表示希望她能多停留两日再走,水湚夫唱妇随,态度温和地邀请黛玉,后者没有不应的道理。 琳琅转头望向宝玉,姿态自然,笑着说道:“表哥与王爷交谈得如此愉快融洽,如果表哥不介意的话,不如也和林妹妹一同在此小住几天吧,反正表哥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要忙,富贵闲人一个,就当作是来探望亲戚好了。” 话音未落,宝玉急忙开口推辞道:“穆妹妹如此盛情,小弟我实在感激不尽,但一想到前些日子父亲所交代下来需要完成的课业,我就不敢有丝毫耽搁啊!如果因此惹得父亲动怒生气,那可就不好了。” 水胤淡淡扫了眼宝玉,微扯唇角,贾宝玉说谎破绽百出,连个表情都掩藏不住。 “若如此,我吩咐人送表哥回去吧。” 琳琅并无挽留之意,仿佛对宝玉的离去毫不在意,其实她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住宝玉。 哎,纯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宝哥哥,一到水胤面前便变得傻乎乎,口不择言地说出一些毫无头绪的话语来。 看着宝玉因紧张而涨得通红的脸,以及他那憨厚可爱的模样,琳琅觉得有些好笑。 显然,这个心思单纯的表哥非常害怕自己会出言挽留他,将内心的想法完全展现在了脸上,让人一览无余,令人哭笑不得。 “多谢妹妹,我过两日来接林妹妹。” 宝玉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般。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黛玉的身上,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恋人间的缱绻不舍,温柔缠绵。 琳琅淡淡道,“不必,表哥好好应对舅舅吧,林妹妹在我这儿,表哥无需操心。” 宝玉心虚地嘿嘿一笑,没继续接话茬,随后道,“王爷,表妹,我先告辞了。” “林妹妹,我先回去了。” 宝玉缓缓地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对着水胤拱了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 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琳琅和黛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之情。 黛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美眸凝视着宝玉,嘴角轻轻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 水胤唇角扬起,微微一笑,对他拱了拱手,表示出自己的善意和礼貌,微微转过身去,叫来几个护卫,低声嘱咐他们务必小心护送宝玉安全回到贾府。 护卫们点头应是,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坐在马车上,宝玉的一颗心有隐隐的失落,还有得以离开的放松。 直面气场强大、威风凛凛的睿王时,他突然变得笨嘴拙舌起来,往昔的机敏本事仿佛瞬间消失无踪。 宝玉联想到在家中的情形,在自家府邸之中,周围的人总是对他百般奉承、阿谀谄媚,赞美之词源源不断于耳,有点飘飘然。 正是通过这样一番鲜明对比,贾宝玉不禁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远非想象那般受欢迎,下人们平日里之所以对他言听计从,并不是出于真心实意,只是在刻意讨好罢了。 这一现实让宝玉倍感失落,但同时也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我以及身边之人。 宝玉虽不舍和林妹妹分开,但想到穆妹妹应该在农舍待不了几日,林妹妹几天后也就会回到贾府,心里又是一阵高兴。 他斜倚在马车上柔软的垫上,双眼微闭,享受着宁静与安逸,略作小憩。 不知过去了多久,马车缓缓驶过一条喧闹繁华、人来人往的街道,眼看着就要拐进巷子里时,一阵嘈杂声突然打破了车内的静谧氛围。 宝玉悠悠转醒,睡眼惺忪间听到车窗外传来一个熟悉而又带着几分凄厉声调,对方大喊,\"宝玉!宝玉……二爷……\" 那声音仿佛穿透层层迷雾,直直撞入宝玉耳中,他猛地睁开双眼,满心疑惑。 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但此刻却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哀伤。 究竟发生了何事? 宝玉坐直身子,伸手挑开窗帘一角向外张望,街道两旁挤满了形形色色的路人,他们或行色匆匆,或驻足观望,脸上都洋溢着各种各样的表情。 宝玉微微皱眉,开口问随侍在外的茗烟,“是谁在外头喊我,听声音好熟悉。” 茗烟苦着脸,叹了一口气。 “二爷,你别管了,回去吧。” 宝玉心中愈发好奇,脸上故作严肃,沉下脸来,不悦道,:“好啊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替我拿主意?快快如实交代,究竟是何人在那里啼哭不止?听着那声音似乎还颇为熟悉……”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琢磨,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个个可能的人选,到底是谁啊? 茗烟一脸的无奈,心中暗自叹息,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开口。 “二爷,是…是袭人,她看见奴才在马车旁边侍候着,应该猜出二爷您就在车里面,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儿,她突然像发疯一样朝这边冲过来。” 茗烟非常郁闷,袭人也太不成稳了。 “睿王府的护卫们赶紧把她拦住,不让她靠近,可袭人姑娘却不肯罢休,拼命地挣扎着,又是哭喊又是大叫……”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贾宝玉的反应,心里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宝玉愣了一下,表情渐渐复杂。 他好久没听到袭人的名字,在府里,由于王夫人对袭人的深恶痛绝,谁敢再在宝玉跟前提起袭人的名字,后果很严重,估计要被赶出贾府,因此,“袭人”这个名字成为了禁忌。 “二爷,依我看啊,这事儿咱还是别掺和了,您也知道,花家大哥是个有主意的人,他既然给袭人找好了婆家,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虽说家境不算大富大贵,但只要勤劳肯干,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可眼下袭人却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二爷,您说她这到底是图个啥呢?难不成还指望回到您身边伺候?依我看呐,她就是被府里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心气儿太高,才会这般不知足!” 茗烟不屑地撇了撇嘴,鼓着腮帮子嘟囔,心里腹诽着,袭人被赶出贾府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对二爷念念不忘,不知念着二爷的好,还是府里的富贵? 毕竟袭人作为二爷最看重的大丫鬟,领着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吃喝用度堪比普通人家的小姐,王夫人还打算让她顶替晴雯做内定的姨娘,哪里想得到,姨娘的名分还没拿到,袭人就因犯事被赶走。 至于犯了什么错事,旁人不清楚,茗烟作为贾宝玉的贴身小厮,心里门儿清,当日李嬷嬷的那一尖嗓子叫的响亮,喊来晴雯麝月等人,他也没落下,看了个全部。 袭人爬床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根本没有丝毫抵赖的余地。 王夫人对长相狐媚的丫鬟深恶痛绝,往昔她对娇媚可人的晴雯弃如敝履,很看不上眼,对老实稳重的袭人青睐有加,却万万没料到,自己所器重的丫鬟,竟在背地里勾搭她的儿子,这怎能不让她怒火中烧呢! 茗烟心里暗自思忖着,二爷向来心肠最软,对丫鬟非常好,千万不要因此对其心生怜悯,不然很难办。 宝玉微微沉吟,面色虽然几分为袭人即将出嫁的惋惜,但也没有出言吩咐茗烟将袭人带过来说话的意思。 历经诸多事端,宝玉饱尝魇咒之劫,捡回一条命,又陪伴着林妹妹送走林姑父,目睹身边丫鬟们从昔日的嬉笑打闹,变得越发循规蹈矩,宝玉的心思也如拨开迷雾般渐渐清明。 “我和林妹妹已经订亲了,不该伤妹妹的心。” 宝玉脑海里浮现出黛玉含泪的模样,虽然她哭是因为父亲去世的缘故,但如果误会了他三心二意而流泪,那就是他的不是。 太太曾告诫过他,既然决心娶黛玉,那不许惹林妹妹流泪 婚前不可做出格之事。 婚后若是有喜欢的丫鬟,打算给对方一个体面,开个脸纳了便是,前提是,必须要和黛玉商量,不可宠妾灭妻。 宝玉闻言失笑,他只喜欢林妹妹啊,怎会有其他喜欢的姑娘,他又不是大伯父亲,娶了还要纳妾,他心里只装得下林妹妹。 纵然穆妹妹国色天香,人间罕见,他心中最喜欢的还是林妹妹。 “茗烟,你给袭人送点银钱过去,就当是我赠的添箱钱,全了主仆情谊,代我告诉袭人,好好嫁人过日子,我以后不会见她。” 宝玉掏出荷包里的银子,递给茗烟,一本正经地说。 “好勒,二爷,小的这就去办。” 茗烟如释重负,语气变得轻松欢快,喜笑颜开道,“二爷您没犯糊涂就好,被赶出去的丫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需再有任何牵连,否则,太太那边恐怕不好交代,若是让林姑娘知晓,更是难以解释啊!袭人即便无法享受荣国府的荣华富贵,也能觅得良人,过上平凡的生活。” 宝玉没有朝远处张望,放下了帘子,马车重新启程,进入前头的巷口。 外围提着一颗心的袭人难以上前,颇感委屈,泪珠涟涟,见宝玉连一眼都没有望向她,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愈发汹涌。 她痛心疾首,真的错了,她不该妄存那份心思,以为只要提前成为二爷的女人,二爷会对她更加依赖,而她大丫鬟的地位也会如磐石般牢固,可谁能料到…… 然而,这世上岂有后悔之药可售? 袭人泪眼朦胧,凝视着逐渐走近的茗烟,失望的心宛如死灰复燃,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她有些激动,捂着胸口,莫非是宝玉特意吩咐茗烟前来?宝玉定然没有忘记自己! “茗烟,二爷他…” 面对小跑过来,手里揣着东西的小厮茗烟,袭人表情激动地问,满脸的希冀。 “袭人姐姐,你快回去吧,二爷说…你们主仆缘分已尽。” 茗烟将银子塞给袭人,“这是二爷给你添的嫁妆,有五两。” 这话刚说完,茗烟不待袭人再问,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袭人好似泥胎木偶一般呆立原处,看着手里的银子,心酸难耐。 五两银子,对于普通小老百姓而言,无疑是一笔令人咋舌的巨资,但对于曾经尽享风光、见识广博的袭人来说,这点钱财或许并不算多。 然而,如今的她却将这五两银子视若珍宝,急忙揣入怀中,仿佛生怕它会飞走了一般。 陈家送来的聘礼,都未能超过这区区五两银子的价值,贾府的富贵,迷人眼啊。 二爷终究变了,若是以往,他肯定会下马车来安慰自己,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啊。 她打心眼儿里喜欢宝玉,二爷俊美温柔,性情柔和,待她那般好,生气了会给她赔礼道歉,好得不似主子。 有什么都想着她,好吃的好玩的,袭人都享用过,只差一点,她就能永远陪在宝玉身边,日夜侍候,比起即将嫁的男人,宝玉千好万好,云泥之别,她哪里甘心啊! 袭人不禁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感伤和万般的无奈。 她落寞的身影,宛如一片被秋风遗忘的枯叶,在萧瑟的风中显得微不足道,黯淡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渐渐地被人流冲散。 第911章 红楼梦(51) 宝玉回到贾府后,果不其然遭到了一众长辈们连珠炮似的发问,其中最严厉的当属其父贾政。 贾政在户部担任员外郎已逾十年之久的官员,事业上停滞不前、毫无建树。 说他在户部点卯混日子,领着那份微薄薪水倒也并不冤枉,毕竟没做多大贡献。 毕竟贾政才能有限,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同僚们对他只能用“呵呵”来表达。 贾政生平最爱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之事,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乃文雅之人。 他府上花了重金供养着一众所谓的“清雅之士”作为门客,终日里品茶论道、舞文弄墨,以彰显自身品味高雅脱俗。 而水胤自成年以来一直户部任职,每日埋头处理纷繁复杂的户籍、货币等事务,对待工作尽心尽力,非常排斥浑水摸鱼之人。 如此一来,像贾政这般只知应卯敷衍了事之人,自然难以入得了水胤的法眼。 然而,贾政如今所居高位乃是其父皇念及贾家祖辈功勋所赐下的殊荣,即便他尸位素餐、毫无作为也无人敢轻易动他分毫。 贾政对宝玉可谓是百般挑剔,横眉冷目不说,连珠炮般向宝玉发问有关水湚之事。 “宝玉,睿爷可曾提到过我?有无考校你的功课?你可有给为父丢人现眼?” 宝玉深知父亲威严深重且素喜呵责鞭笞于己,故不敢流露出丝毫不耐之色,更不敢如往常般一走了之,只得支支吾吾、含混其辞作答,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 这副怯懦模样让贾政愈发生气恼火,正欲按惯例怒斥宝玉一番时,忽闻屋外传来小厮的禀报之声,原来是老太太遣人前来传唤宝玉前去相见。 好吧!老太太将她的宝贝孙子疼到心坎里去了,整日里就怕自家乖孙受到一丁点委屈或责骂。 瞧瞧眼前这情形便知一二,贾母知道儿子的脾气,眼见着贾宝玉去了书房迟迟不归,估计又要挨他老子的训,老太太自然心疼,忙不迭派了丫鬟过来喊人。 贾政见状,只得无奈地深叹一口气,朝着贾宝玉挥挥手,示意其退下。 自己身为孝顺儿子,不好忤逆母亲的意思,只是这般纵容下去,将来可如何了得? 贾宝玉暗自松了口气,此刻也是心有余悸,深知父亲这次是看在祖母面子上饶过了自己一劫。 他赶紧向贾政规矩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如释重负迈着轻快的步伐飞奔而出。 贾政心中烦闷无比,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他捋了捋胡须,暗自思忖了一番。 “睿王为何丝毫没有提及我?难道说以前他从未留意过我这位小小的员外郎吗?但如今我们毕竟成了亲家,琳琅也算是我的外甥女啊,按常理而言,睿王怎会连提都不提一句呢?” 一连串的疑问不断涌上心头,令贾政感到既困惑又气恼,随着思绪越发纷乱,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那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于是,贾政决定不再苦思冥想下去,而是立刻唤来家中负责宴请宾客的相公,与之探讨起近来流行的新诗来。 贾政暗想,或许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稍稍缓解一下内心的不快和郁闷吧。 云溪农舍坐落在一片青山绿水之间,环境清幽宁静,宝玉坐车离开不久,水胤因要避嫌,以及处理其他公事的缘故,不得不提前离开这里。 琳琅心中暗自高兴,她早就盼着水胤快点离开,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林妹妹尽情地玩耍,而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们的兴致了。 农舍周围是一片片金黄色的田野,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装,岸边盛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野花,色彩斑斓、肆意生长,比起皇家花苑里精心培育的臻品,更有生命力。 红的像火、黄的似金,相互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一群娇俏的婢女正在清澈的溪边忙碌着。 她们仔细清洗着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瓜果,熟练地将其切成均匀的块状装盘,搭配上娇艳欲滴的鲜花作为装饰。 琳琅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了马车,她准备带林妹妹去附近的集市看看,当然,她们都会戴上遮面的帷帽,身边有护的侍卫婢女。 黛玉兴奋得双颊绯红,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在姑苏的时候,她只能终日待在家中潜心修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才艺。 后来寄居在外祖母家,虽说府里姐妹众多,相聚一堂也不致冷清孤寂,但毕竟都是深居简出的闺阁女子,没机会出去看看。 即便喜欢些小巧玲珑的精致玩意儿,也往往是托人代购而已,又哪有机会亲身外出闲逛呢?偶尔有那么几次出门,也不过是陪同外祖母前往寺庙进香祈福罢了。 如此一来,今日这难得的出门机会,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呢?黛玉表情愈加生动。 “林妹妹,要么咱们女扮男装吧。” 琳琅对黛玉眨了眨眼,兴致勃勃道。 黛玉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涟漪,她目光闪烁,似乎对这个想法产生了些许兴趣,但紧接着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毕竟,穆姐姐如今已是尊贵的王妃身份,如果让别人察觉到此事,是否会给她带来麻烦呢? 黛玉暗自琢磨,心中充满了矛盾和顾虑,一方面,她对于与穆姐姐之间的特殊关系感到珍惜,希望能有更多亲密的接触;另一方面,她也明白身为王妃的穆姐姐需要维护形象地位,不能轻易冒险行事。 在内心深处,黛玉深知这种举动可能超出常规,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轩然大波。她担心这样做不仅会影响到穆姐姐的声誉,还可能给她们两人都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别担心,一切有我。” 琳琅胸有成竹地打了个响指,对临秋示意,快去取来两套她提前备好的男装。 黛玉看着眼前的琳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信任感,她知道穆姐姐一向聪明伶俐,见识广博,或许真的值得一试。 思及此处,黛玉不禁有些心动向往,一直以来,她都被禁锢在深闺之中,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 如今有机会穿上男装出去走走见识,体验一下外面的世界,这让她感到既兴奋又紧张。 “既然姐姐都如此说,那就试试吧。” 黛玉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想象着自己身着男装,在大街小巷自由穿梭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是,王妃,婢子就去取来。” 临秋毫不迟疑,因为她深知王妃对换装外出游玩情有独钟,而王爷对此也是默许的态度。 更为关键的是,王妃传授给映水的化妆技艺堪称神来之笔、登峰造极,令人叹为观止,这无疑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在里间匆匆换好衣服后,映水开始亲自动手给琳琅和黛玉梳妆打扮。 她的手格外的灵巧,先是将两人的头发竖起,用精致的玉簪固定成冠冕形状,然后巧妙地运用画笔勾勒出一个逼真的假喉结。 当她们对着镜子审视时,不禁被眼前的形象所惊艳:宛如芝兰玉树般高洁雅致,气质超凡脱俗。 特别是琳琅,身穿一身黑金相间的锦袍,显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腰间系着一条云纹藏青色的腰带,上面悬挂着一枚精美的麒麟玉佩,既增添了几分高雅气息,又透露出男子特有的英气。 如此风采,正应了那四句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黛玉凝视着与平日女装截然不同的自己,心中充满了惊讶,原本细细弯弯的黛眉经过稍加描绘变得稍微加粗一些,但没有显得粗糙豪放,反而恰到好处地掩盖住了女性的娇羞柔弱之态。 乍眼望去,仿佛是从豪门府邸走出来的娇贵小少爷,似乎与宝玉有几分相似之处。 琳琅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颇为满意,但还是谨慎地施展出一层障眼术,确保自己和黛玉不会被不必要的人注意到。 做完这些后,她才放心地牵着黛玉走出门去,门外早站立着六名精神抖擞、身姿挺拔的随从侍卫,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神情严肃而专注。 另外有四名面容姣好、举止优雅的贴身婢女,紧跟在两人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停在一旁的华丽马车。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启动,向着繁华喧嚣的街市驶去,车轮滚动的声音与街道上嘈杂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城市交响曲。 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人声鼎沸的街市入口处,琳琅和黛玉依次下了马车,她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周围人们的目光。 然而,由于那层若有似无的障眼术的存在,众人只能模糊地看到两个气质不俗的身影,并不能看清她们的真实容貌。 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人们摩肩接踵、熙来攘往,格外的热闹。 宽阔的道路两旁挤满了五花八门的摊贩,他们或高声呼喊,或敲锣打鼓,使出了浑身解数招揽顾客。 有的摊位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令人眼花缭乱,有的则现场制作美食,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琳琅引着黛玉学着男子姿态,阔步而行,潇洒而恣意,最先光顾了一家酒楼,点了楼里的招牌鸳鸯炙和玫瑰酿,两者搭配起来,味道堪称一绝。 第912章 红楼梦(52) 琳琅与黛玉登上二楼,进了一间雅致的包间,房内窗户敞开,窗外美景尽收眼底。 临秋映水和紫鹃雪雁等贴身侍女近身侍奉着自家主子,奉命保护的侍卫则静静地守候在门外。 他们身着朴素低调,却不失气度的服饰,看似平凡,然而其周身散发出的不凡气势却难以掩饰。 这些侍卫们时刻保持着应有的警觉,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们的目光锐利犹如鹰隼,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酒楼的掌柜和小二见到这番情景,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谄媚、讨好起来,他们快步向前迎接,将菜单恭敬地递到两人面前。 临秋伸手接过菜单,目光扫过上面罗列的菜品,点了王妃每回必点的那些招牌菜肴。 接着她又转头询问起林姑娘喜欢什么口味,根据她的喜好精心挑选出几道姑苏风味的特色小菜,最后还不忘额外加上四五碟味道甜咸适中且造型精致的花酥。 楼下正堂主厅里在用餐的众多食客,仅仅隐约瞥见有两道身影往楼上而去,若有似无的幽香飘散开来,萦绕在空气之中。 众人暗自揣测:究竟是哪户人家的贵公子大驾光临这家酒楼?带来的随从和婢女数量虽说不上太多,但其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让人不敢小觑,甚至心生敬畏之情。 黛玉生平第一次穿上男装,假扮成男子模样,心中难免有些紧张不安。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之色,仿佛被人识破自己真实身份似的,整个人显得拘谨,身体略微紧绷,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但当她们从进楼上楼的时候,正在用餐的客人们仅仅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了跟随其后的侍卫和婢女身上。 这无疑黛玉暗自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脸上浮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暗赞映水的化妆术果然了得。 琳琅向映水低声嘱咐了几句,没过多久,卖唱的小蝶姑娘怀抱一把月琴走进来。 这位小蝶姑娘的年纪约摸十六七岁上下,一身洗白了的绿衫,生得一副娟秀恬静的面容,白皙的肌肤透着尚未退去的青涩韵味,看着很舒服。 据说她父亲是拉二胡的,平日是随着父亲卖艺,今日却独自一人,多少有些紧张。 小蝶姑娘年纪尚轻,生性腼腆羞涩,但当她轻抚琴弦,弯着眼睛,唱起歌来,嗓音却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令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小蝶擅长弹奏各种曲调,每一首曲子都被她演绎得清亮婉转、余音袅袅。 琳琅很喜欢听,每逢光顾此酒楼时,总会特意多付些银子,随心所欲地点选自己喜爱的曲目。 面对眼前身着华服的公子,小蝶不不敢直视,低垂双眸,微微施了一礼,柔声问道:“敢问两位公子,想听何曲子呢?” 琳琅转头望向身旁的黛玉,只见她初次来到这酒楼听曲,眼中满是新奇与兴奋。 黛玉笑着对小蝶说:“姑娘不必拘泥于曲目,随性而弹即可,只要动听便好。” 小蝶听着黛玉软绵绵的声音,心中虽略感诧异,但并未过多思索。 她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旋律随即流淌而出,宛如天籁之音,伴随美妙的琴声,她轻声吟唱,歌声婉转悠扬,与周围氛围相得益彰,听得人如痴如醉。 琳琅黛玉敞开肚子,放下所有的用餐礼仪,尽情品尝美食,喝着温好的玫瑰酿,耳边民间小调,情不自禁地随着曲调轻哼着。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琳琅心中畅快无比,面带微笑,示意映水打赏。 映水听命行事,踱步来到小蝶面前,轻轻放下两枚碎银,小蝶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银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心中激动万分。 她知道眼前的公子有钱,出手阔绰,但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如此丰厚的赏赐,她连忙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嘴里不停地道谢:“多谢公子赏赐!多谢公子赏赐!” 小蝶家中不富裕,屋漏偏逢连夜雨,父亲近日又染上风寒,卧床不起,每日光买药就花费不少银钱,此时得到的这两块碎银无疑是雪中送炭,可以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 小蝶紧紧握住手中的碎银,感觉沉甸甸的,她暗自估摸了一下,这至少得有一两重吧,比起她每个月在酒楼辛苦工作所得的工钱还要多得多。 这份意外的打赏,无疑让小蝶激动万分,同时也对琳琅充满了感激之情,她小心翼翼地将碎银塞进衣袖里面,然后重新坐好,继续拨弄起起那把半旧的月琴。 口中吟唱着一首节奏明快的小曲儿。歌声婉转悠扬,犹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 琳琅听到这美妙的旋律,心情愈发愉悦,于是又叫映水换了一壶热气腾腾的酒酿,并特意选用了香甜芬芳的桃花酿。 她又接连打赏了小蝶两三次,对于真正能让她感到快乐的人,琳琅从不吝啬钱财。 正听采莲曲,忽然门外传来喧哗声,有侍卫在呵斥,“大胆,这里已经有人,休得乱闯!” 准备擅闯者的声音更大,气焰无比嚣张,“哼,敢拦我,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琳琅听到声音微微蹙眉,对面小蝶的肩膀急不可闻地颤了颤。 训练有素、见过大场面的侍卫哪里会被对方吓到,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声音非常严肃,带着几分冷意。 “你是谁不重要,若惊扰我家公子,就是你不对,最后说一遍,速速离开!” 柳彰第一次被随从怒怼,很没面子,他父亲可是堂堂的理国公,姑母乃当朝皇贵妃,表兄耿王乃储君人选的第一人,真正的皇亲国戚,除了皇家子弟,他根本不怕谁。 “喂,狗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小爷都不认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爷今儿个把话撂在这儿,我也不想惹事,但你家公子是不是太霸道了,小蝶姑娘唱曲就只给他一个唱?小爷也要听!” 柳彰大声囔囔,大摇大摆地叉着腰站在那里,脸上尽是不可一世之色,仿佛料定侍卫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惊慌失措一般。 毕竟在京城之中,又有几个人胆敢招惹四王八公这样的权贵之家?他们柳家可是盛京里一等一的勋贵,谁敢轻易去触这个霉头,对他作对? 就在不久之前,柳彰曾经来到这家酒楼喝酒作乐,当时,他一眼便相中了那位模样俊俏、嗓音清甜动人的小蝶姑娘,并打算将其带回府中纳为小妾。 然而,该死的丫头不识好歹,竟然拒绝了他,由于当时还有其他世家子弟在场,柳彰不便强行逼迫,以免有损自家的风度。 可自从回到家中之后,柳彰心中愈发瘙痒难耐,对小蝶念念不忘,于是乎,今日他特意挑选了一个空闲的时间,带着足够买下小蝶的银钱再次来到这里。 没想到的是,当询问过掌柜之后才得知,小蝶已经被别人包场唱曲儿,而且对方似乎来历不凡,身边跟随的侍卫和婢女不算少,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打扰。 向来肆意妄为的柳彰怎能甘心等待?他怒气冲冲地冲上楼梯,准备大闹一场。 他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傲慢至极的笑容,满心期待着有人能够恭恭敬敬地将自己请进房间里去。 奈何门缓缓打开,一股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这时,一不知名的东西犹如闪电般疾驰而至,仿佛拥有自主意识一般径直飞向柳彰,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重物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柳彰的眼睛上。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柳彰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后仰去,脚步踉跄不稳,他痛苦地捂住双眼,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琳琅秀眉微微挑起,眼里透露出一丝冷漠和不屑,她冷冷道:“没眼色的纨绔,天子脚下,如此跋扈!” 话音未落,琳琅果断地下达命令:\"把这个无礼之人给我扔出去!” 接到指令后,训练有素的侍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迅速制服了柳彰带来的几个草包小厮,而后,毫不费力地将他们拖到一边。 紧接着,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走上前来,如同拎起一只小鸡仔似的抓住柳彰的衣领,手法娴熟,动作干净而利落,显然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就这样,柳彰被侍卫们像丢垃圾一样从酒楼大厅门口狠狠地扔了出去,伴随着哎哟痛呼声,现场气氛异常紧张。 凄惨的痛呼声几乎响彻整个街道,让在场的食客们都不禁为之侧目,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惹上麻烦,面面相觑之后,低下头来喝自己的酒。 这场闹剧以柳彰的狼狈退场告终,然而围观者们仍然心有余悸,谁能想到,一时的张狂,竟会换来如此惨痛的代价呢? 二楼雅间的公子背景很硬啊。 第913章 红楼梦(53) 京城乃天子脚下,达官显贵多如牛毛,出门在外,一不小心就可能冲撞了哪位大人,雅间里竟敢当面教训连国公之子的公子哥,其背景之深厚可想而知。 掌柜站在一旁,目睹整个经过后怕不已,暗自庆幸自己招待他们时十分殷勤。 他连忙叫来店小二,让其上楼向那位公子赔礼道歉,并额外赠送了几道精美的菜品和一壶上等美酒。 一直在旁围观的林黛玉此时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她心中气恼柳彰的粗鲁无礼,但同时也对穆姐姐的凌厉手段深感钦佩。 穆姐姐行事果断干脆,面对嚣张跋扈之人毫不留情,直接打脸,让对方下不来台。 小蝶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心知自己今日侥幸逃过一劫,是遇到的贵人相助。 她感激涕零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谢:“多谢公子!” 琳琅其实早注意到小蝶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之色,心想这个小姑娘长得颇为清秀,清纯娇嫩,身姿婀娜,尤其擅长唱曲儿,颇有天赋,难怪引来像柳彰这样的纨绔觊觎。 “小蝶姑娘,其实在下并非日日都有闲暇时光前来听曲儿,如果姑娘害怕此后会被他人骚扰纠缠,不如同我一同归家吧,届时姑娘只需于府上为我一人献艺即可,而工钱方面嘛,则比这酒楼所付多出三倍有余,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需姑娘随传随到。” 琳琅轻声细语地说出这番话之后,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将眼前这位楚楚可怜的小蝶姑娘挖到自家府上来。 毕竟日常能听到如此悦耳动听的小曲儿,也是一桩不错的乐事呢。 当然,这不是最为重要之事,琳琅相信遇见即缘分,对小蝶心生怜悯之情,像这样家境贫寒、颇有姿色的姑娘之人,若是无人保护周全,迟早都会遭受无耻之徒的轻薄。 琳琅思忖:今日自己既然撞见此事,不妨就当做一件善事来做罢。 此时此刻的小蝶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浑圆,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给砸晕了一般。 她甚至尚未回过神来做出任何回应,上楼送美味佳肴的店小二迫不及待地代替她答应:“这位公子可真是一副慈悲心肠啊,小蝶姑娘身世坎坷,实在不易,她父亲卧病在床急需用钱购买药物救治,偏偏又不幸被那凶神恶煞般的恶霸相中,倘若不是承蒙公子仗义援手相助,她怕是再无生路可言呐!” 听完店小二所言,小蝶泪流满面,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对着琳琅连连叩头谢恩,“多谢公子大恩大德,请公子收留小蝶吧,小蝶甘愿卖身伺候公子左右。” 她爹的病时坏时坏,医药费好似无底洞,欠了掌柜不少钱,已经不能继续拖累人家,出了这事,掌柜估计也不愿招惹麻烦。 眼前的公子非富即贵,连理国公的公子都不惧,心肠又那般好,出手也大方,她真的愿意卖身为婢,而不是被人肆意地糟蹋。 琳琅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示意临秋,临秋心领神会,急忙上前扶起小蝶,后续由她着手安排相关事宜,无需王妃操心。 对于小蝶来说,卖身契自然是无需签署的,毕竟王府并不缺少使唤的丫鬟,然而签订一份为期三年的活契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小蝶不仅能跟临秋学习王府的规矩,还能领取一笔现成的活契银子。 回去的路上,黛玉不觉叹气,蹙眉又展眉,心绪很复杂,沉默了许久,心中感慨万千。 刚才在酒楼上所经历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不断浮现着,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于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常常为春花秋月而感伤哀叹,然而今天,她却看到了这个世界更为真实残酷的一面。 原来,在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多的人正艰难地挣扎在生存边缘线上,为了能够活下去而苦苦拼搏奋斗着。 年纪轻轻的女孩为了生计抛头露面,根本无暇顾及花开花落和忧愁哀怨之事。 想到这里,黛玉不禁心生怜悯与同情之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忧伤显得多么微不足道,相比之下这些贫苦百姓所承受的苦难才是真正令人痛心疾首的啊。 此刻的她开始反思起自己以往过于狭隘的想法,暗自下决心要珍惜现在拥有的幸福生活,尽可能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之人。 “妹妹以后如果心情不好,别顾着流眼泪,到姐姐府里听听曲。” 面对拥有哭包属性、纤弱敏感的林妹妹,琳琅却出人意料地不排斥,毕竟有些人哭泣时让人心烦意乱,只想捂住他们的嘴巴。 然而有些人则哭得楚楚可怜、泪眼朦胧,别有一番美感,令人心生怜爱之情,只不过,流泪这种行为对黛玉并无益处可言。 因为黛玉每次落泪,都会导致她自身的气运减少一分。 “好的,我会听从姐姐您的话。” 黛玉乖巧应道。 “你能理解就好,频繁流泪,泪水就会变得不再珍贵,对于那些并非真心疼惜你的人而言,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你的眼泪,反而可能认为你软弱无能,背地里笑话你。” 琳琅语重心长地说道,轻声细语,宛如天籁之音,她慢慢地向黛玉靠近,伸出纤纤玉手,轻柔地抚摸着黛玉的眉心位置,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淌。 琳琅的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似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透过这双美丽而神秘的眼睛,关于林黛玉前世今生的画卷徐徐展开。 画面中的林黛玉年幼时便离开家乡,孤身一人来到贾府寄居,在这里,她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尝尽了人间冷暖。 她与贾宝玉陷入甜蜜的爱恋之中,但那份感情却充满了变数和不安,她时而欣喜若狂,时而忧心忡忡,既害怕失去爱情,又担心未来的命运。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捉弄人,先是母亲去世,紧接父亲也离她而去。 孤独无依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后认薛姨妈做干妈,渐渐对宝钗改观,二人成了好姐妹。 在她生命的尽头,得知贾宝玉将要迎娶薛宝钗时,所有的坚强和忍耐都瞬间崩溃。 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仿佛要把一生的悲伤和痛苦都宣泄出来。 最终,黛玉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无限哀凉和遗憾,永远离开了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世界。 宝玉得知新娘不是林妹妹的崩溃,改变不了他娶了旁人的事实,有情人终究散了。 黛玉恍恍惚惚,一股强烈的困倦顷刻间感席卷而来,身体不由自主靠在琳琅肩膀上。 马车继续前进,车轮滚动的声音低沉缓慢,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宁静而哀伤的氛围。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黛玉清浅的呼吸声和琳琅拍抚她后背的动作。 第914章 红楼梦(54) 黛玉只记得自己有些困倦,便小憩了一会儿,但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一段记忆一般。 黛玉在云溪农舍停留了两天之后,琳琅特意派人给贾母送去了一封书信。 没过多久,琳琅收到了贾母的回复,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于是,黛玉的行李衣箱被一众丫鬟婆子们仔细清点,搬运到了新宅。 得知这个消息后,宝玉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和抗议,他认为林妹妹在家中一直居住得很好,根本没有必要搬出去。 然而,这一次贾母并没有依着他,琳琅在写给贾母的信中毫不客气地指出,宝玉一个尚未成婚的男子,与黛玉还有着婚约,理应当在婚前避嫌守礼。 这种连小门小户都明白的道理,难道作为高门大族的贾家反而不遵守,这岂不是意味着贾家没规矩,抑或说,贾家并不重视林妹妹吗? 虽这话听起来有些让人脸面挂不住,特别是晚辈对长辈说出口的话。 但贾母不仅不敢动怒,觉得琳琅有些言辞过激,反而还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毕竟她年事已高,只顾享受着儿孙满堂、环绕膝下的天伦之乐,却没将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这确实是她做得不妥当之处。 现在看琳琅愿意站出来替黛玉撑腰,贾母心中只有欢喜 玉儿即便失去了双亲,但能得到身为王妃的表姐如此重视,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于是乎,贾母派人过去帮忙,并额外赠送了许多物品,表示了她对外孙女的爱怜。 不到一日的时间,黛玉所有衣物行李便都被搬到了林家新宅之中,随后她亲自前来向外祖母以及舅舅、舅妈等人辞别,贾母搂着她一阵儿心肝儿肉,嘱咐她多回来小住。 临行前,她与众姐妹们难舍难分,紧紧拉住彼此的手,感慨万千。 宝钗则早已先行一步离开了贾府,听闻她是随母亲和兄长一同返回了金陵老家,并将亲家母封氏也一并接走了。 “宝姐姐走了,林妹妹也要离开,家里越发冷清了。” 探春不舍地握住黛玉的手,不禁叹气起来,府里又少了一个可以一起吟诗作画的姐妹。 “瞧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过些日子,我再邀请大家去我的新宅子做客,到时候让你们尝尝穆姐姐送我的茶方泡出来的茶水,三妹妹最喜欢那味道,还有四妹妹喜欢吃的糕点呢。” 黛玉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这次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感伤落泪,反而对未来的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她想象着能够成为一家之主,将来还能邀请姐妹到家中欢聚一堂,一定非常热闹。 “二姐姐喜欢下棋,到时候咱们姐妹几个就可以好好地切磋一番了。” 黛玉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一直默默无语、比起平日显得更加沉默的迎春身上。 她上前几步,轻轻挽起迎春的手臂,语气中透露出亲昵:“二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迎春微微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对于迎春,黛玉多少有些怒其不争。 她觉得迎春太过懦弱,总是任由那些下人欺负,姐妹们替给她教训刁奴,她也无所谓。 然而,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黛玉还是十分珍视迎春性格里的那份淳朴善良。 迎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而她眼眸深处的忧虑却愈发浓郁起来。 探春无奈地叹息一声,“林姐姐,您有所不知,昨天大伯提起了二姐姐的婚姻大事,竟然打算将她嫁给孙家的公子。” “虽说那户人家还算富裕,可是其中的缘由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大伯欠下了人家两千两银子尚未归还,又耍赖不肯给钱,于是便随随便便地把二姐姐许配给了孙家。” 因为这件事情,二姐姐整日里心情沉重,闷闷不乐。 “而且我还听说呢,那个孙绍祖家中的小妾多得像一个大院子,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好归宿呢?大伯也太草率了!” 惜春撅起小嘴,把自己私下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别看惜春年龄尚小,一团孩子气,但她心里清楚,遇人不淑的后果。 二姐姐天生一副木讷寡言的性情,无论怎样欺凌打压她,都不见丝毫反抗之意。 若真让她这般出嫁,恐怕到了夫家也只会备受冷眼相待,甚至会遭受那帮小妾们的肆意欺辱。 如此一来,倒不如给她寻觅一个本分忠厚之人,或许往后的日子还能过得安稳些。 “怎会如此?” 黛玉紧蹙着眉头,满脸忧虑地看着迎春,实在无法理解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迎春摇了摇头,一脸淡然道:“没关系的,父亲他…根本不在乎我,反正都是要嫁人的,不管嫁给谁又有何妨呢?我只是不太想这么早嫁人离家,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心中难免会有些惶恐不安。” 众人听闻此言,一时间皆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对于女子而言,长大成人后嫁人乃是必经之路。 然而,有人能觅得称心如意的郎君,而有人则前途渺茫、命运难测。 至于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到怎样,实难预料,要看各人的命数。 “罢了,咱们还是别谈论此事了吧,说些令人开心愉悦之事,过两日,我会给你们送去请柬,到时穆姐姐也会前来赴宴,你们可一定要准时出席,顺便也可以帮二姐姐出谋划策,商讨一下关于她出嫁之事。” 黛玉言辞恳切地发出邀请,探春她们纷纷爽快答应下来,脸上都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神色,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艳羡之情。 曾经与她们朝夕相处的好姐妹竟然成为了当朝王妃,大家想见面就不再像以往那么容易了,更别提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地聊天。 探春不禁联想到自己尚未有着落的婚姻大事,心情愈发焦急起来。 由于赵姨娘作死的原因,太太对待她虽然算不上多么严厉苛刻,但态度明显变得冷淡疏离许多。 如今太太一门心思操心身在宫中的大姐姐,又得顾着二哥哥和林姐姐的婚事,压根儿无暇替她这个庶女物色人家。 “太好了,到时候我肯定准时赴约。” 探春满心欢喜地回应,眼里充满期待。 她暗自思忖着,如果能够趁此机会跟穆姐姐多聊上几句,进一步加深彼此之间的姐妹情谊,那么将来自己需要相看人家时,或许可以另辟蹊径,总好过一直苦等下去,最终变成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要好得多。 随后,黛玉与众姐妹一一挥手道别,登上了林府派来接她的马车,渐行渐远。 第915章 红楼梦(55)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向大地,然而林黛玉却无暇顾及这美好的景致。 她原本计划下几张帖子,邀请贾家的姐妹们前来新宅相聚,一起赏诗作画。 但此时此刻,一阵低沉而庄重的丧钟声从皇城方向传来,彻底打破了京城的宁静。 原来庆铭帝久病缠身,最终在病榻上去世,临终前,他召集了心腹大臣和诸位皇子,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宣布将皇位传予第四子——睿王水胤。 这个决定让在场心怀野心的皇子们都黯然失色,尽管心中不甘,但也只能强打精神,跟随众臣一起向新君水胤叩头行礼。 从此以后,他们间不再是兄弟情谊,取而代之的是严格分明的君臣关系。 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京城,各个世家大族听闻后一片哗然。 有人欣喜若狂,认为自家即将飞黄腾达,也有人忧心忡忡,担心未来的命运会受到影响,其中最为震惊的莫过于程威。 他一直期待为皇帝大舅哥,如今美梦破灭,不禁陷入茫然,难道自己押错了宝? 与此同时,正在后院与誉王妃明争暗斗的程馨月也险些无法维持镇定自若的面容。 她一心向往皇宫内院,渴望登上皇妃宝座,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然而,她记得小时候,那位曾经为她卜算过命运的道士,曾断言她有贵妃之相…… 原本在云秀轩禁足的宁氏,此时内心激动不已,难以平复。 曾经被贬为宁宝林的贤妃心中暗自思忖:原以为形同牢狱般的生活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未曾料到皇帝陛下竟然如此体弱多病,连半年都未能撑过去便驾崩归西。 这对宁宝林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虽然有点遗憾小儿子没能成事,坐上哪个位置,反而是不讨喜的长子…但新帝也是她生的,她终于可以登上太后之位了! 然而世事难料,水胤即位后迅速着手处理先帝的丧葬事宜,尊称皇后慕容氏为皇太后,安排其入住慈颐宫。 同时,册封王妃穆氏为正宫皇后,让她入主凤仪宫,此后再无下文,完全没有将释放她这位亲生母亲一事提上日程。 宁宝林得知此事后怒火中烧,气愤至极,同样心情差的还有睿王府的两个侧妃。 王妃的名分排面有了,高高在上,她们还要等着,陛下如此厚此薄彼,也太明显了吧! 水澈在水胤登基的首日便自作主张,毫不顾忌地向皇兄提出请求,希望能尽快将母妃从云秀轩接出, 因为母妃理应获得太后的尊贵地位,毕竟慕容太后虽为嫡母,但宁氏却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母,怎能不让母亲晋升并享受应有的尊崇呢? 若不如此行事,陛下便是大逆不道,忤逆不孝之极,水澈说得慷慨激昂,听众心惊肉跳,尤其是在场的官员,觉得康王疯了。 “康王御前言语无礼,顶撞新帝,实在是大不敬之罪!” 殿内传出襄王水湛的呵斥声,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响彻整个宫殿。 他深知,康王的言辞真的触犯了四哥的底线,作为四哥最亲近的小弟,水湛自然与四哥站在同一阵线。 水湛转头看向水澈,眼中满是愤怒责备,一字一句道:“水澈,你怎能如此无礼?在御前竟敢这般顶撞陛下,你的礼仪教养呢,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之罪吗?” 面对水湛的质问,水澈一时间语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不妥。 然而他心中依然不服气,狠狠地瞪着水湛,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亦或是面子抹不开。 誉王原本想开口替水澈说几句好话,毕竟水澈也是他这一方的人,他不想让水澈因为一时冲动而得罪了新帝。 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高坐在龙椅上的水胤打断,只见水胤冷眉一挑,猛地一拍案板,表情愤怒至极,眸中喷涌火焰。 “父王尸骨未寒,七弟就敢违背父皇的旨意,莫非当真是个孝顺之子不成?朕真是自愧不如!” 水胤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朝堂之上炸响,使得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是啊,先帝下的旨意降贤妃的位份,也是先帝下令禁足反省,先帝薨了,这件事就算了不成? 水澈听了这话,面如土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缓缓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不仅冒犯了新帝,更是给新帝扣上了一顶不孝的大帽子,这仇恨值拉大了。 此刻水澈后悔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挽回局面,他脸色青红交加,唯有跪地。 “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水湚其实一直以来对弟弟心存不满,因为母妃过于偏袒水澈,而且这个与他同出一母的弟弟也实在令人心烦意乱。 更令水湚愤怒的是,水澈还打过他王妃的主意,对心爱之人的觊觎之心,令他忍无可忍,现在竟然敢在满朝文武面前公然挑衅,难道真的就一点都不惧怕自己吗? 又或者说,水澈完全没有把他这个皇兄放在眼里,实在是嚣张跋扈、妄自尊大! “康王水澈不敬尊上,不守礼法,在朝堂之上大声咆哮,实属重罪,今日起,剥去其亲王之位,发配至皇陵,为先皇守孝三年。考虑到他尚且年幼无知,可以携带家眷一同前往。” 水胤说得义正言辞,毫无转圜余地,瞬间就让水澈从高高在上的王爷沦为了远走他乡的守陵者,连带着他的家人也失去了留在京城的资格,统统被驱逐出境。 “陛下啊,请您再三斟酌!毕竟七弟可是您的亲弟弟呀,还请您思量啊!” 水淙垂着拱手,故作姿态地替水澈求情,但实际上却是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七弟只是遵旨为先皇守陵而已,难道说,五弟认为朕的旨意太过苛刻、不近人情吗?” 水胤微微眯起双眸,似笑非笑地斜睨下方站得笔直的水淙,眸里全是阴凉的冷意。 水淙不禁浑身一颤,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此刻的他只顾得上如何明哲保身,哪还有闲工夫去顾及其他兄弟呢? 刚刚那番话说的好听,不过想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显示自己对弟弟关爱有加,好让七弟感激涕零,日后能记着这份情谊。 然而未曾料到,皇帝竟如此敏感,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着脸的模样真恐怖。 “微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鉴!” 感受来自上方的强大威压,水淙额头上冷汗涔涔,连忙躬身施礼,表示臣服之意。 尽管内心仍有些许不情愿,但在这种情况下,水淙也不得不暂时低头妥协。 毕竟,惹怒了当朝圣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搞不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性子虎的的耿王心中十分不爽快,暗自思忖:“父皇为何偏偏要将皇位传给老四那个冷冰冰、毫无人情味可言的家伙?难道说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 然而此时此刻,老四已经顺利继承皇位,且众多大臣均在场见证,亲耳听到父皇传位之语,清晰明了,做不了假。 耿王即便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只能将这口气闷在肚子里,感到无比憋屈烦闷。 不久之前,外祖家的表哥前来向他哭诉,声称睿王府的侍卫竟然殴打了他家的小厮,并将他直接从酒楼内扔出窗外,令表哥丢尽脸面,颜面扫地。 听闻此事后,耿王原本颇为恼怒,心想着老四手下之人怎会如此猖狂无礼,莫非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不成? 可形势比人强,莫说替表哥出气,这件事件恐怕都得低调处理,以免节外生枝。 最终,康王还是被御前侍卫强行拉出殿外,身上只剩下象征亲王身份地位的玉冠与锦带而已。 消息一经传出,康王的众多妻妾们便哭声一片,泣不成声,无论如何也不肯前去守护皇陵。 其中,康王妃的娘家乃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他们一直都在默默支持水胤。 看在这份情面上,水胤最终同意让康王妃携带其子返回娘家居住,以免受到牵连。 然而,对于其他的侧妃和小妾而言,情况则截然不同,尤其是那位备受宠爱的董侧妃,更是陷入了绝境之中,毫无转机可言。 与此同时,宁宝林听闻自己的小儿子因为替她求情,竟然遭到水胤的严厉斥责,并被仓促驱逐出京城。 不仅如此,他还失去了亲王的尊贵身份,必须前往先帝陵寝守陵长达三年之久。 至于未来的前途命运,则变得扑朔迷离、难以预料,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宁宝林悲愤交加。 情绪激动之下,宁宝林只觉得眼前一黑,翻起了白眼,当场晕厥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宁宝林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狭窄的云秀轩,其实,这也是因为水胤碍于名声,迫不得已才将她释放出来。 然而,尽管如此,他也仅仅只是给予了宁宝林一个寻常太妃的头衔而已,其地位远低于太后与贵太妃,容不得她嚣张作妖。 琳琅被册封皇后的半个月后,她赐予了贾元春一份恩赐,准许对方提前出宫归家。 这个消息让王夫人欣喜若狂,她马不停蹄地为年纪不小的女儿寻觅合适的夫婿。 贾赦和邢夫人看着自家外甥女登上了皇后宝座,却苦恼于她至今未能诞下子嗣。 于是乎,这对夫妇动起了歪脑筋,盘算着要将自己的庶女贾迎春送入宫中。 他们美其名曰这样做,既可以替皇后娘娘稳住恩宠,又能借机替娘娘怀上龙裔。 在他们眼中,迎春虽说有些木讷,但身材容貌颇为出众,与其让她嫁入孙绍祖,倒不如送进皇宫为贾家争取荣华富贵更划算。 毕竟,当今皇后姓穆而非姓贾。 当贾母获悉这对老夫妻的打算时,气得差点就要动用家法惩治二人。 她怒斥道:“你们两个蠢货,简直贪得无厌,自掘坟墓,这么做岂不是故意给琳琅添堵,皇后娘娘心中怎会好受!” 倘若他们真把迎春送进宫,琳琅估计不会再念着亲戚的情分了,而迎春进了宫,一旦没人护着,估计会被人啃的骨头不剩。 正因如此,贾母岂会将迎春的婚事交给那俩糊涂人? 她打算亲自出马,精挑细选,为迎春寻觅良人,不求多少显赫,至少人品要过得去,能善待妻子,探春和迎春年龄相仿,她的婚事贾母自然也重视起来。 第916章 红楼梦(56) 水胤自登基以来,一直忙于处理朝堂之上堆积如山的各类事务,对官员封赏或撤职,行事作风果雷厉风行,让人心生畏惧。 在这个时候,茜香国屡次侵犯我国边境地区,南安王率军抵御,但却屡战屡败,甚至不久前还传来了他战败被俘的消息。 水胤得知后十分恼怒,当即将耿王召进宫来,做出了承诺:“倘若你能击败茜香国,攻占领土,这块土地便属于你所有。” 起初,耿王对要去给南安郡王擦屁股这件事颇有微词,显得极不情愿,然而,当他听闻水胤许下如此丰厚的奖赏时,瞬间士气大振,跪地叩谢皇恩,表示愿意领兵出征。 南安郡王兵败西海沿子的噩耗传来,伴随另一要求,敌国提出要用南安太妃的亲生女儿作为和亲筹码,换取南安王爷的自由。 这一消息,令南安太妃焦急万分,她一方面忧心着儿子的安危,另一方面不忍心让自己从小娇惯养大的宝贝女儿远嫁异国他乡。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南安太妃决定开始寻找相貌和年龄相符的女子代替闺女出嫁。 经过一番精挑细选之后,南安太妃相中了荣国府二房的庶女贾探春。 听闻此庶女容颜姣好、气质高雅,与嫡出之女相比毫不逊色,现今正值寻觅如意郎君的美好年华,但庶出身份终究矮人一头,又怎能比得上成为他国王妃那般的荣耀显赫? 南安太妃完全无视了茜香国国君已至花甲之年的事实,反而认为以贾探春这样卑微的庶女身份,能够当上一国之王妃简直就是天大的福分,选中她,是抬举她的身份。 主意既定,南安太妃也不耽搁时间,立刻差遣仆从筹备车驾马匹,风风火火地赶往荣国府,并委婉地表示希望收探春为义女。 此时此刻跑来认干女儿,贾母心中岂能不明南安太妃的那点小九九? 无非就是自私使然,心疼自家闺女,不愿让宝贝女儿去和亲受苦受累,于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孙辈头上罢了。 至于贾政和王夫人内心作何感想,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眼下南安王战败失利,陛下为此龙颜大怒,正在气头上,他们贾家可万万不敢在此刻蹚这浑水,以免遭受牵连啊! 前些日子,宫里的皇后娘娘派人传话给凤姐儿,据说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却吓得凤姐儿脸色惨白如纸,闭门两日,也不知是何缘故,差点把她当胆子给吓破了。 王夫人听闻后心中暗自忧虑,连忙命周瑞家的将凤姐儿唤来,仔细盘问究竟发生何事。 但任凭怎样询问,凤姐儿始终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只是说,“娘娘要求我们必须安守本分,否则…否则将会招来弥天大祸。” 这无疑是实打实的警告啊。 鉴于此种情况,王夫人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重大,索性保持沉默不再对此事发表任何言论,以免说错话而承担不必要的责任。 近来一段时间,王夫人全心全意操办着元春的婚事,东平郡王的嫡次子虽已年过而立之年,且发妻病故尚未再娶,但他与贾家祖上有一些渊源,年节时时有往来,关系还算可以。 按常理来说,身为郡王的嫡次子即便是续弦,也能够寻觅到年方二八的名门闺秀。 由于当今圣上对皇后穆氏宠爱有加,即使暂时没有喜讯传来,那也是迟早的事。 而贾元春恰好是皇后名义上的表姐,得以提前出宫归家,亦是承蒙穆皇后恩赐。 东平郡王经过深思熟虑后,特意安排其老妻设宴,借机进一步观察了解元春一番。 贾元春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经历那么多风波,性子沉稳,面如银盘般饱满莹润,体态丰盈,气质端庄,举手投足颇有进退,是长辈喜欢的那种讨喜的儿媳妇人选。 王夫人对于这位未来女婿可谓是相当满意,毕竟元春已经虚度了不少青春年华,如果再拖延下去,谈婚论嫁会愈加艰难。 而东平郡王的次子虽然说是续弦,但他膝下仅有一名嫡女,并无嫡子。 尽管还有其他儿子,但皆为庶出,如此一来,元春嫁进门去,只需拉拢好继女,待来年顺利产下嫡子后,往后的生活必定会比嫁入寻常官宦家庭更为显赫舒适。 双方互换了庚帖之后,便开始忙碌于三媒六聘等一系列繁琐的仪式流程之中。 贾府大姑娘的婚事终于有了定论,王夫人也稍稍松了口气,更为荣耀之事在于,宫中的皇后娘娘特意赐予元春一套精美的白玉如意枕作为贺礼,其中蕴含美好吉祥之意。 东平郡王夫妇对此深感欣喜,认为这门亲事不仅觅得了端庄持重的儿媳妇,更获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与赏识,一点儿都不亏。 元春深知此次能毫发无损地从宫中安然返回,最应感恩戴德之人便是其表妹琳琅——当今的皇后娘娘。 若非有皇后娘娘护佑,恐怕她早被视为甄贵妃一党而遭皇帝严惩,更别提有归家与亲人重逢、嫁入皇室宗亲这些美事可言。 数不清的夜晚,贾元春常会陷入一场迷蒙飘忽的梦境之中,梦中的她虽然当上了贵妃,却并未得到先帝太多垂青。 先帝赐予她高位,不过是掩人耳目之计罢了,元春的身体不错,有些运气,承蒙恩宠仅两回便有了身孕,怎奈宫廷内的孩子大多难以顺遂降生,未过多久胎儿夭折离去。 自此之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满心尽是无望,最终抱病于凄清孤寂的宫殿离世。 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贾元春额头上已满是涔涔汗珠,心有余悸,浑身一颤。 她揉了揉太阳穴,暗自思忖,定是自己多虑了,梦境里的先帝,在世的时间分明比梦中长寿许多年,而新帝也算得上是她名义上的妹夫呢。 元春的婚事终于敲定下来,两家都非常满意,与此同时,迎春的夫婿也有了眉目。 第917章 红楼梦(57) 宝玉与柳湘莲相识已久,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一日闲聊时,宝玉随口提及家中那位温柔敦厚的二姐姐,表示庆幸,她不必嫁给妻妾成群的男子。 然而,他又不禁感叹二姐姐性格过于软弱温顺,太过老实本分,担心她遇人不淑。 柳湘莲出生不凡,但因年少丧母,家中的继母心机深沉、手段颇多,一直对他明捧暗踩,处处压制。 无法忍受这种家庭氛围的柳湘莲与父亲大吵一架之后,毅然决然离开家,踏上了江湖之路,期望凭借自身努力闯出一番名堂。 如今的柳湘莲年方二十,正是谈婚论嫁的好年纪,他固然喜爱容貌姣好的女子,却对狡黠深沉、心机重重之人颇为反感。 此前,尤家三姐曾对他倾心不已,颇为主动,尤氏风姿绰约、妩媚动人,但想到她身处宁国府那般混乱不堪的环境之中,柳湘莲心中便烦闷异常,认定此女必然行为不检,绝无可能将其迎娶入门,断然拒绝了。 即使尤三姐性子烈,觉得受了莫大侮辱,要死要活,差点自刎轻生,柳湘莲也没有心软半分,他又没有承诺对方什么,何必这般姿态,贾琏那厮就知说好话,还是宝玉实诚。 听到宝玉提到贾家二姑娘,柳湘莲不由心中一动,有些好奇,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于是,他拿出些银子,向贾府中的下人帮忙打听一番后得知,宝玉所言非虚,贾迎春果真是一个性情温顺、心地善良之人。 而且正值适婚年龄的她,因贾母心疼这个有些木讷迟钝的孙女,生怕她日后遇人不淑,遭罪受苦,所以特意降低择婿标准,只给她寻找家底殷实,且品行端正的夫家。 虽然柳湘莲对于男女之情并不十分了解,但他也渴望能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陪伴左右,可以给他温暖舒适的家庭生活。 像贾迎春这样老实本分的女子恰好符合他心中的期望,既不会无事生非,又乖巧听话。 柳湘莲性格坦诚,没有花花肠子,暗自决定会尽己所能去呵护照顾好未来的妻子。 当他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知宝玉时,宝玉自然是欣喜万分,要知道,柳湘莲不仅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其武艺更是非同凡响。 此外,他家世背景相当不错。 宝玉迫不及待地将柳湘莲的提亲告诉了祖母,贾母对此事也颇为上心。 不久之后,柳湘莲应贾母之邀来到荣国府,贾母见到他本人后,不禁暗自惊叹: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他那眉宇间流露出的飒爽英姿,使得整个人显得越发与众不同,绝非等闲之辈可比。 听说他是世家之子,奈何少年意气离家多年,靠着在外闯荡,攥下不少银钱,也有独居的宅子,虽然不够大,但绝对不寒酸。 贾母越看越满意,屏风后静默偷看的迎春俊脸羞红,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她何曾想过自己能嫁给这样气宇不凡的郎君,身上一点胭脂气都无,可见洁身自好,只看一眼,就觉得整颗心都沉陷下去。 柳湘莲离开后,迎春红着脸回答了贾母的话,表示婚姻之事,全听祖母的安排。 眼见着迎春的婚事都快定下来了,探春心里愈发地焦急起来,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身份尊贵的南安太妃竟然亲自来到府里,表示想要收她当义女。 探春又岂是愚笨之人?自然能够洞悉这背后隐藏的深意,无缘无故的,自己怎会有这般好运能成为郡主呢? 若放在走投无路之时,或许探春还有可能会同意远嫁和亲之事。 可如今贾府虽已衰败,但新皇尚未表明对各大家族的态度,况且宫中还有一个身为皇后的表妹,在这种情况下,探春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跑去给一个异国老头子当继室呢? 探春心想,如果非要嫁人做续弦,那对方也应当是年轻才俊才行。 就像大姐元春那样,哪怕是嫁给别人做继妻,但好歹夫家是宗室之后,也是相貌堂堂之人,并长期居住于京城之中,而不是异国他乡,语言不通。 贾母对于南安太妃此次前来拜访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表面仍然客气相待,毕竟对方身份高贵,不能轻易怠慢。 然而当谈到认亲一事时,贾母却委婉表示:“这门亲事实在是我们高攀不起,我家三丫头可没有那个福分。” 言语之间,贾母既保持了礼貌,又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南安太妃万万没有料到贾母会如此直白地拒绝,甚至连丝毫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她不禁脸色一沉,原本和蔼可亲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一脸严肃和冷漠。 她挺直了背脊,端着太妃的架子,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老太太您真是过谦了!若不是三姑娘足够出色,本王妃又怎会想要收她做义女呢?此事还是应该听听三姑娘本人的意见才是。” 贾母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抬起头向鸳鸯投去一个眼色,鸳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躬身退出房间前去传唤三姑娘过来。 一路上,鸳鸯暗自嘀咕:这位南安太妃还真是霸道得很呐,语气也太强硬了! 探春在得知荣庆堂里所发生事情后,内心深处的想法愈发坚定,她明白,自己必须要做出正确的选择,绝不能被他人左右。 待探春对祖母和南安太妃行礼时,即使南安太妃面含慈爱之色地亲自扶起她,她也没有丝毫动摇,语气和婉谦逊,含蓄拒绝。 “太妃的好意,探春心领了,只是探春乃庶出,实在福薄,不敢和身份显贵的郡主姐妹相称,何况祖母为探春寻了人家,即将下聘,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沾太妃您的光。” 南安太妃听闻探春即将下聘,估摸着夫家都相好了,自己竟毫无所觉,根本没打听出消息,不由暗自生气,觉得贾家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南安太妃再没有好脸色,拂袖而去,贾母被甩了脸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里气的不行,她外甥女好歹是当朝皇后,南安太妃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傲什么傲! 翌日,水胤坐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面色凝重地颁布了一道圣旨。 “由于南王郡王所下达的错误指令导致损兵折将之事发生,现剥夺其郡王位,同时安宁郡主需立即动身前往茜香国和亲。” 耿王则被任命为此次和亲使者负责护送事宜,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是表象罢了,真正的目的,乃是要借此机会,出其不意地给敌人一个沉重打击,从而实现逆袭翻盘。 得知这个消息后南安太妃如遭雷击一般瘫倒在地,她搂着疼爱的女儿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 她无法接受这样残酷无情的现实,一心只想进宫去找太后求情希望能挽回局面。 可惜慕容太后并非愚笨之人,她早料到会有如此状况,于是便在慈颐宫中谎称生病闭门谢客,任何人前来求见,一律不见。 面对眼前这般绝境,南安太妃脸色苍白,感到万念俱灰、欲哭无泪,心中满是懊悔自责,怎么没能提前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她可怜的儿子,爵位怎么说没就没,她可怜的女儿,哪能和亲糟老头子?陛下太冷血无情了! 南安太妃心头那叫一个悲愤,在家哭天抹泪的,她舒坦风光了一辈子,先帝都待她和顺,到老了竟要承担这样的苦难 。 睿王登基,还不如誉王登基! 奈何圣旨已下,木已成舟,再如何挣扎,也是徒劳无功,南安太妃悲痛之下,脚下一个踉跄,不禁歪着身子,晕厥过去。 南安郡王府一阵兵荒马乱。 第918章 红楼梦(58) 前朝局势风起云涌,变化莫测。 每个人都感到惶恐不安,生怕被新帝怒剑所指,毕竟新即位后,雷厉风行烧起了三把火,其手段冷酷无情,不讲任何情面。 就连亲兄弟一家子也毫不留情地驱赶出京,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对于损兵折将、战败被俘的南安郡王更是严惩不贷,安宁郡主被强制和亲,耿王直接顶替了主帅的职位。 而耿王和南安郡王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所以南安郡王能否顺利回京难以预料。 一直以来表现得颇为低调隐忍的誉王心中暗自惊骇,难道老四这是在借机报复吗? 要知道,南安郡王曾暗中上过一道奏折,指责老四的心性太硬,处世不够圆滑。 言下之意,暗示水湚不是当储君的料。 誉王暗自思忖,难道老四已经得知此事?还是说他察觉到幕后黑手正是自己呢? 想到这里,原本心机深沉、善于谋略的誉王不禁浑身一颤,后背冷汗涔涔,刹那间感到通体发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暗处紧盯着自己一般,随时准备抓住他的错处。 然而,越是害怕有事发生,往往就越容易应验,只可惜此时的誉王,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反而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用膳完毕,水湚换了常服,一脸凝重地伏桌看奏折,浓密乌黑的眉毛紧紧皱起,仿佛要拧成一团,脸色阴沉得如同一片乌云飘过,昭示着暴风雨即将降临。 总管太监李培喜心中暗暗捏了把汗,默默为下一个即将受到惩罚的人哀悼。 皇上如此愤怒,眼神恨不得杀人,想必是发生了一件非同小可的事,触犯了龙颜。 不出所料,水湚一阵咬牙切齿后,怒不可遏地将折子狠狠扔在地上,不是因为对呈折子的人生气,而是折中的内容激怒了他。 这些国家的蛀虫们吃得脑满肠肥,但却让皇室的国库变得越发空虚。 这些年用于赈灾的的银子被层层盘剥,最终不仅没有到达老百姓手中,反而让那些贪官们越发富有起来。 身在其位,不谋其政。 简直是一群败类! \"传朕旨意,宣誉王立刻进宫!” 水湚紧抿双唇,随即下达命令。 他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 李培喜向水湚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弯着身子回应一声,退下前去传达圣旨,心里琢磨着,这次誉王恐怕要遭殃,准没好果子吃。 誉王接到圣旨,表情微僵,心中不禁猛地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懊悔不已,为何没有提前装病躲过此劫,这次进宫,准没好事,誉王到底端的住,心里再慌,面上也滴水不漏,言辞恳切地向李培喜询问水湚传召自己入宫的缘由。 李培喜表现得异常冷静沉着,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对于金钱财富与美女佳人,他毫无兴趣可言。 他唯一的追求便是稳坐御前大总管的位置,不被人挤了去,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度过余生,因此,他只会对皇上绝对忠诚。 \"誉王殿下,请恕奴才无法告知其中缘由,我等做下人的怎敢随意揣测圣上旨意呢?还望王爷不要为难奴才才好,既然是陛下亲自下诏宣见,殿下就切莫耽搁时间了。\" 李培喜脸上挂着看似谄媚的笑容,但其话语之间却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催促之意以及弦外之音。 水淙见状,心情愈发的沉重,对小人得志的李培喜格外厌恶,老四讨厌,身旁的这条走狗也令人讨厌的紧,简直面目可憎! 水淙无奈地叹息一声,深知此次行程已无法避免,尽管心中充满疑虑和不安,但也只得咬紧牙关答应下来。 在前往皇宫的路上,水淙不停地思索水湚此番举动背后的真正意图——难道说,老四已经准备举起屠刀,将目标对准自己了吗?他越多想,越是心惊胆战,额角冒汗。 只是进宫一趟,水淙本以为会遭遇各种刁难和阻碍,极有可能被水湚折辱,却万万没有想到,命运竟然如此戏剧性地转折。 他摇身一变,成为了钦差大臣。 而且,更让人震惊的是,水湚吩咐他即日远赴江南,重新彻查那起被掩盖得严严实实的江南贪污腐败案,涉及江南整个官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水淙简直懵了,后槽牙都快咬碎,深知老水湚的阴险之处,对方这是打算把他架在火架子上炙烤。 他暗自怒骂:“老四啊老四,你可真是够狠的,你这是给我寻另外一种死法吧!” 显然,这一切都是老四精心策划的布局,而自己则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用来对付江南那些不可一世的豪强们。 说起江南地区,最大的豪强非甄家莫属,尽管甄贵妃已经被贬黜并惨死在冷宫中,甄家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风光无限。 但甄家没被问罪,而且姻亲众多,根基非常深,现在一直保持着低调谨慎的作风。 然而,这不意味着他们会心甘情愿地向新帝投诚,愿意交付不属于他们的财富,绝对不可能主动将自家的底细全盘托出。 毕竟,谁愿意轻易放弃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和势力呢? 先帝对这些事情往往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但水湚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他眼中容不下一点沙子。 自从登上皇位以来,水湚便开始精心策划,一心想铲除以甄家为首的世家大族中的腐败分子。 这些人有的贪污了朝廷用于救济灾民的款项,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还有些人欠下国家库银巨款,却久久不肯归还,严重影响了国家财政的正常运转。 特别是最近看到的一份奏章,更是令水湚怒火中烧,整顿之心愈加强烈。 这份奏章中提到了一首与四大家族有关的歌谣,据说官场之人称之为\"护官符\"。 这首歌谣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但其流传甚广,读起来亦令人振聋发聩。 歌谣中每一句话都揭示了世家大族的罪恶行径以及他们与官场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贾不假, 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 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官官相护,无穷尽也。 第919章 红楼梦(59) 水淙突然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并迅速赶往江南处理事务,这一举动引起了朝廷上下的种种猜测和议论纷纷。 水湛心里清楚四哥这样做的目的,但仍然感到有些担忧,水淙和甄家的关系匪浅。 由于得到了水湚的信任,水湛得了令牌,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刚刚结束早朝,他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御书房寻找水胤。 然而,让水湛意想不到的是,皇后娘娘竟然也在里面,面对这种情况,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是应该悄然离去呢? 还是直接进去呢? 正当水湛犹豫不决之际,一个尖细嗓音传来,“湛王殿下,陛下请您进去说话。” 李培喜躬着腰,满脸笑容地向水湛行了礼,表示出格外的客气与恭敬之态,毕竟襄王爷深得圣心,是陛下器重的左膀右臂。 水湛点了点头,原本打算转身离去,但既然皇兄传召他进去,他也就不再迟疑了。 水湛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他来到门口,一眼看到姿容绝世、风华绝代的皇后。 皇后娘娘的美貌果然人间罕有。 琳琅准备出去,男人之间谈政事,她没兴趣旁听,她一身典雅的锦绣常服,出自司衣局绣工的手笔,进贡的天丝雪缎,触感莹润,颜色素净,却难以掩饰她的天姿国色。 水湛只看一眼,不自觉地脸红心跳,拼命稳住心神,面颊变得通红,不敢多看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稍微定了定神后,方才迈步向前对着琳琅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礼节。 “臣弟拜见皇嫂,若是早知皇嫂在此处,臣弟绝不敢如此冒失,打扰你和皇兄的相处,望皇嫂见谅……” 说到最后一句时,水湛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羞涩与复杂。 琳琅微微颔首,嘴角轻扬,优雅地挥了挥手,对水湛轻声说道:“不必在意,快进去吧,陛下正有事交代你。” 她的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又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颇有国母泰然处之的气度。 水胤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刚刚登上高位,事务上繁忙异常,但内心充满激情与抱负。 他非常渴望大显身手,施展才华,为国家、百姓谋福祉,并借此树立威信,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不敢轻易造次。 同时,水湚深知国库空虚,财政屡见赤字,也希望通过自己的缜密谋算,清理一批贪赃枉法的蛀虫,为国家财政带来更多收益。 要知道,世家大族之间盘根错节,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他们常常暗中勾结,这种行为不仅有损朝廷纲纪,更会威胁到天子的尊严权威。 因此,对于这些潜在的隐患和阻碍,水湚不会坐视不理,一一处理,以保江山稳固。 琳琅似乎并无与水湛深入交谈之意,只是出于礼数稍加应酬,寥寥数语后,她便轻移莲步,由身旁宫女搀扶着走出宫门。 琳琅婀娜多姿的身影渐行渐远,而遗留在空气中的幽香却经久不散,沁人心脾。 水湛只觉脑袋一阵晕眩,思维有些混乱,险些控制不住心神,陷入危险的胡思乱想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诫地自己,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可是皇后娘娘,她乃皇兄的妻子,自己万万不可有非分之想。 于是,水湛在心中默默念叨,将杂念驱散,恢复清明神智,这才抬步进了御书房。 她端坐在装饰华丽的凤辇上,随着车轮缓缓滚动,向着凤仪宫的方向迤逦而行。 一路上,琳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跪地行礼的宫女和内侍们,他们低眉顺眼,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怠慢。 琳琅欣赏着此时的风景,秋意渐去,初冬将至,树叶已开始凋零,但霜降时节的木芙蓉却开得正艳,粉色、白色的花朵挂满枝头,宛如仙女舞动的裙摆,给这萧瑟的季节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错落有致的宫殿楼阁,飞檐斗拱,富丽堂皇,无不彰显出皇家的威严与气派。 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琳琅心中暗叹:这世间的美景无数,却都抵不过权力的诱惑啊! 琳琅回到凤仪宫,甫一踏入宫殿,便看到映水正忙碌地准备着各种美味佳肴。 映水深知琳琅对于吃食有着极高的要求和品味,尤其热衷点心和茶水,因此她特意精心准备鲜花点心和香气四溢的芙蓉花茶。 尽管如今宫廷中的小厨房提供的膳食已经极为精致,但映水心里清楚,自家主子的口味十分刁钻,一旦吃惯了某种味道,稍有差异便会食欲不振。 所以,映水从不将制作糕点的任务交托他人之手,毕竟凤仪宫内的宫女众多,经过孟嬷嬷严厉而有效的训导之后,她们都变得聪明伶俐、乖巧能干,还能给她打下手。 映水自知自己并不是特别聪慧之人,但却拥有一双巧手以及烹饪美食的天赋。 于是乎,她充分地发挥自身优势,专注于烹饪之道,不仅如此,凤仪宫小厨房里的师傅们也都非常乐意与这位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交流分享厨艺心得。 他们对映水毕恭毕敬、殷勤备至,通过与映水的互动,逐渐了解到皇后娘娘对于饮食的喜好和偏好,在烹制膳食时越发用心尽力。 与一心扑在美食上面的映水不同,临秋受到了孟嬷嬷的悉心栽培,逐渐学会查看各类繁杂的账本,希望能够替主子分担。 毕竟皇后娘娘性情懒散,但执掌着庞大的宫廷事务,如果身边的人不够能干,那岂不是让主子的日子过得不舒心? 面对这两个贴心侍女各自发挥所长、积极进取的表现,琳琅感到十分满意。 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地舍弃自由自在的生活,选择成为皇家儿媳,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奢华舒适的生活方式,对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山珍海味从来都不会感到厌烦。 此刻,琳琅正懒洋洋地斜靠在美人榻上,尽情享受着小宫女们轻柔舒缓的揉捏敲打服务,嘴里还品尝着映水精心制作的玫瑰酥和牛乳糕,再配上一杯清甜可口的百花蜜,惬意无比。 不多时,外面缓缓传来宫女禀报的声音:“孙侧妃、楚侧妃以及两位女侍从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琳琅微微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她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水胤王府潜邸中的那些妾室们至今尚未被正式册封名号。 因此在称呼上显得有些尴尬不已,琳琅暗想,她们此次前来拜见自己,想必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吧。 慈颐宫中的太后十分佛系,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她根本不会去提醒那位整日忙碌于前朝事务的皇帝,告诉他自己府邸里的那些侧室们至今仍无名无分。 至于皇帝的生母,贤太后,她仍然沉浸在小儿子被贬守陵的巨大打击中,这些天来一直躺在床上吃药抹泪,暗中责备着水胤的无情与不孝。 其实,作为皇后的琳琅并不是有意疏忽此事,她向来懒散成性,连皇帝都没能想起的事情,其他妾室们又未曾到她这里请安走过流程,她自然更是懒得多费口舌了。 然而事已至此,那些女人既然已经到了门前,琳琅自然也不好将她们拒之门外。 这深宅大院之中的女人,尤其是在王府里并无过多往来、看似安守本分之人,难保其此刻心中未起任何异样的念头。 毕竟王爷与皇帝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概念,成为后妃之后,又有谁会不想朝着更为高远的目标去努力奋斗呢? “传她们进来吧。” 琳琅轻声吩咐。 随即,琳琅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盯着那殿外不断摇晃着的珠帘,若有所思。 随着珠帘被挑起,三四位装扮得颇为精美的女子鱼贯而入,她们站立之时所处位置井然有序,颇有章法。 孙侧妃育有一女,身份地位自然尊崇无比,当仁不让地立于侧妃首位。 楚侧妃则稍稍靠后了一些,喜怒形于色,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悦神色,似乎对这样的安排心存不满。 至于另外两名侍妾,则宛如两只温顺的鹌鹑一般,低垂着眉眼紧跟侧妃的身后,仿佛只是毫不起眼的小跟班,存在感非常低。 平心而论,水湚潜邸中的女子数量确实称得上稀少。 第920章 红楼梦(60) 孙侧妃等人轻移莲步,缓缓走进凤仪宫正殿之时,琳琅早已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盏热茶,动作优雅地轻抿了一口。 她那双美目微微抬起,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走进来的几个人后,随即吩咐身边的宫女给她们赐座,并奉上点心香茗。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眼前这位慵懒随意却又美得倾国倾城、仪态万千的穆皇后,孙侧妃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楚侧妃显得有些不甘心,其他两个人不敢与之对视,显然都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尽管这并不是她们第一次觐见主母,但这样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 想当初,琳琅还只是睿王妃的时候,就已经免去了众人向她请安行礼的规矩。 平时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去找王妃,因为有孟嬷嬷那样精明强干之人在,足以料理王府中的一切大小事务。 只有当发生一些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时,才会惊动到女主子琳琅。 “都起来吧。” 琳琅抬了抬手,立即有宫女指引着侧妃侍妾们往座位上坐,精致的茶点相继摆在跟前,周全又妥帖。 “娘娘位主中宫,实乃大喜。” 孙侧妃压住心底的酸气,再有不服,也只能微笑讨好,开口便是笑吟吟地恭喜。 其实她快憋死了,王爷以前虽说不好女色,但也没把她们当作透明人看待,一个月里好歹有两三天的侍奉,毕竟王爷不是和尚。 但自从穆琳琅成了王府的新主母,不费吹灰之力地艳压所有人,王爷好似被勾了魂似的,除了忙差事,其余的时间都在正院消磨时光,和王妃如胶似漆,她们全成了摆设。 王爷顺利登上了皇位,但碍于先帝薨逝,王府女眷虽然素缟银器,不敢张扬,但心底的欣喜雀跃,难以压制,心跳得飞快。 孙侧妃都开始憧憬起未来当上贵妃之后的美好生活来,她暗自估摸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地位和身份。 毕竟自己可是为王爷生下了唯一子嗣的侧妃啊,而且娘家背景也相当不俗,这样看来……贵妃之位岂不是非她莫属啦?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王爷即位之后,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那样大肆封赏后宫众人。 相反的,他在前朝雷厉风行地举动震撼了不少人,于后宫,妥善安置好先皇留下的皇后及其他嫔妃们,赐予其尊贵封号让她们得以安享晚年。 潜邸真正得到册封并且能够风光无限地步入凤仪宫居住的女人,只有穆琳琅。 一时间整个王府仿佛陷入了死寂般沉默之中,那些曾经满心期待着能获得荣华富贵与无上权力女人们,此刻全都如同被遗弃在角落里微尘一般,默默无闻甚至没个名分。 孙侧妃心中愤恨交加,几乎要气得吐血,但这股恨意并非针对新登基的皇帝水胤,统统指向那个夺走本该属于自己一切荣耀与地位的穆琳琅。 在她看来,一定是穆琳琅暗中捣鬼故意独霸皇上心思,让她们这些旧人无所适从。 不仅孙侧妃这般猜想,其余那三位同样未受册封女子亦抱有相同看法。 她们认定是穆琳琅居心叵测,才会使出如此卑劣手段将她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尊严,心里憋屈得厉害。 如果琳琅洞悉了她们内心深处那愤慨激昂、难以抑制的心声,想必只会感到无语。 毕竟,她仅仅选择了视而不见,没有刻意去刁难或使坏,若真要归咎责任,恐怕只能责怪那位沉迷于工作无法自拔的水湚了。 事实上,如果一个男人根本不在意某个女人,那么他几乎不可能真正把对方的荣耀与尊严视为重要之事,从而漠视或遗忘。 “皇后娘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怪不得能得陛下眷顾,妾等见之羞惭。” 突然间,有人压低声音附和,语气充满了谨慎小心,以及对恩宠的热切期盼。 琳琅心中明了,缓缓放下手中杯盏,清了清喉咙,和婉微笑,“诸位妹妹的好福气也即将到来了,陛下也没有忘记你们。” 尽管后妃的册封仪式不如皇后那般隆重盛大,但也绝不能拖延太久。 琳琅心中暗自盘算着,待会儿便拟定一份名册呈交给太后过目,毕竟太后曾被琳琅认作义母,也应该给予对方足够的敬重。 只要慕容氏不无事生非、兴风作浪,继续佛系过富贵日子,那么,她们完全可以成为一对相敬如宾、和谐共处的模范好婆媳。 然而对于贤太妃亲婆婆,琳琅则干脆利落地将其抛诸脑后,她从未认可过贤太妃的地位。 因为这个女人头脑糊涂,对琳琅心怀怨恨且充满恶意,面对这样的人,琳琅不会主动理睬。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孙侧妃微微一愣,随即带领着众女一同躬身谢恩,心中却不禁涌起一丝失望之情。 她满肚子的话还来不及说出,穆琳琅怎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下来?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好似只是忘了而已,这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孙侧妃原本打算,如果穆琳琅故意装傻充愣,那她势必要狠狠地告发一番。 当然,她不会傻乎乎地直接向水湚告状,而是准备通过暗中传递消息给自己的父亲,再借助朝廷中的御史大臣上奏折子来揭发此事。 皇后若不贤不德,足以下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后竟然如此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表明了态度。 她们这群人被邀请进殿内喝了杯茶,然后又很快被打发离开了凤仪宫。 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身份低微、没有家世倚仗的侍妾,她们是潜邸的老人,最低也是个贵人。 楚侧妃也很高兴,琢磨着自己会得什么位份和封号,往后住在哪个宫殿,她受够了和其他人挤在怡春殿里,还不是主位。 她是仅次于王妃的侧妃,父亲乃当朝能臣,最低也能封个妃位。 孙侧妃面色如常,但心下着实不快,紧咬牙关,很厌恶这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感觉。 同时,她越发坚信:穆琳琅这个女人的心机和城府绝对深不可测,甚至可能不亚于自己。 孙侧妃提醒自己,从今往后与之打交道时,必须要倍加谨慎才行。 第921章 红楼梦(61) 琳琅稍作休憩,便换上了一袭华丽无比、尽显皇后威仪的锦袍,她精心妆点,戴上精美的步摇与璎珞,额间贴上一朵用牡丹金箔制成的花钿。 如此装扮之后,她那飘然若仙般的高雅气质,无形中凸显出尊贵不凡,好似人间富贵花。 随后,琳琅乘坐着轿辇,悠然自得地前往慈颐宫,太后性格好,待她不错,她自然愿意投桃报李,给对方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抵达慈颐宫后,有宫女通传,琳琅很快被请进了内殿,与佛系养生的慕容太后闲聊了一阵儿,好似真正的模范婆媳。 待气氛融洽时,琳琅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提及了诸妃册封一事。 映水将东西摊开,只见明黄色丝绸制成的名册上,诸嫔妃的位分及封号清晰可见。 慕容太后满脸慈爱地握着琳琅的手,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心里感觉十分的妥帖。 毕竟慕容氏不是原配,乃先帝继后,其家族背景并不显赫,且并非新帝生母。 按常理来说,对于后妃册封这样的大事,慕容太后并无太多的话语权。 然而,如今皇后主动表态,给予了慕容太后足够的尊重,让她倍感欣喜。 于是,慕容太后连连笑道:“皇后蕙质兰心,处理周全,有心了,你身为中宫,有统摄后宫之职,哀家已经了解,最终的方案只需告知皇帝就行了。” 言下之意,这件事情哀家不会插手。 且不说琳琅拿出的名单里的位份丝毫没有打压之意,孙氏的贵妃,楚氏的丽妃,另外两个侍妾均是从四品顺仪,位份都不低。 “自是要请陛下看一眼,才好定夺。” 琳琅盈盈一笑,随即岔开这个话题,和慕容太后聊起花茶的美颜养生之法,闲话一盏茶的功夫,太后吩咐心腹嬷嬷亲自送琳琅出了殿,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 离开慈颐和宫,琳琅便去了水湚的御书房,映水亲自提着温好的参茶,代表了娘娘的心意。 “皇后娘娘,请里面请。” 不待通传,御前大总管李培喜堆着一脸的谄媚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儿请安,恭恭敬敬地将琳琅请进去。 陛下提前说过,但凡是皇后娘娘过来了,无需任何通传,琳琅和其他人不一样。 李培喜心中赞同,皇后娘娘自然和旁人这可真是大不相同! 如此貌若天仙般的女子,也难怪陛下会对她宠爱有加、呵护备至了。 毕竟在宫廷之中,礼制规矩可是头等大事,但面对绝色佳人时能如此宽容放纵,皇后娘娘的确拥有旁人无法比拟的资本。 只可惜,潜邸出来的娘娘和皇后娘娘一比较,云泥之别,实在拿不出手,怪不得陛下偏爱的如此明显。 他一个没根的公公,近距离地和皇后娘娘说话,都心跳得厉害,更别提其他人。 即将被册封的娘娘们,模样娇艳或清丽,都是当世不俗的美女,但与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相比较,依然黯然失色。 李培喜暗叹,六宫粉黛无颜色呐! 他心中念头纷转如潮水汹涌,但表面却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嘴角挂着挂牌式的得体笑容,将皇后客客气气地迎进屋内后,又默默低下头缓缓退出房间。 水湚早听到外头些微的动静,意识到是琳琅来了,安静地等待着她慢慢走来。 当琳琅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水湚仿佛看到了从云端飘落而下的仙女一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感动。 熟悉而绝美的脸庞、婀娜多姿的身形以及高雅气质,无一不让他为之倾倒。 此时此刻,水湚原本因为处理政务而产生的大半日疲劳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精神焕发与活力四射。 他深邃的眼眸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柔情蜜意,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线条变得格外柔和,带着难以抑制的满足感。 水湚轻轻抬手,对琳琅招了招手,用充满宠溺的语气说道:“琳琅,来,到朕身边来坐吧。” 琳琅毫不拘束,盈走到水湚身旁,优雅坐下,她目光微抬,扫了后面跟随自己进来的映水,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动作轻柔地将盛有参茶的白玉盅放在青玉案桌上,然后依照礼节向水湚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房间。 “陛下日理万机,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琳琅轻声说道,同时伸手轻轻揭开白玉盅的盖子,一缕缕热气升腾而起,伴随着参茶特有的浓郁甘甜香气,顷刻间弥漫开来。 水湚闻着诱人的香味,心情愉悦,毫不犹豫地将杯中的参茶一饮而尽,然后满意地笑着说:“还是琳琅你最懂得关心我。” 他凝视着琳琅宛若仙女般美丽动人的容貌,陶醉在她的柔情似水之中,心中暗自感叹,即使拥有整个天下,也比不上得到她。 “陛下过奖了,妾身只是尽分内之事罢了,后宫中还有众多姐妹们时刻挂念着陛下,前段时间妾身一时疏忽,竟然忘记了此事,如今她们名分尚未确定,妾身今日特意拟定了一份名单,请陛下过目。” 琳琅微笑着回答,声音不疾不徐,温婉和婉,将早已准备好的后妃位份名单册从怀中拿出,放于青玉案桌之上,缓缓展开。 水湚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名单册上的文字,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慨。 他暗自叹息着,琳琅真是宽容大度,在位份的安排上,竟然如此慷慨,给予她们如此之高位,甚至大多数人都被赐予了尊贵的封号。 然而,水湚却觉得这样做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必要,他摆了摆手,说了自己的想法。 “位分高了,她们反而会变得不安分起来,孙氏和楚氏不似表面那般无害。” 一想到孙氏和楚氏背后错综复杂的娘家势力,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悦涌上心头。 就在自己深陷舆论漩涡、备受众人非议之时,正当自己迫切需要各方力量支持的时候,孙家和楚家却选择了置身事外,对一切视若无睹,保持着令人费解的中立态度。 这种行为让水湚倍感失望与愤怒。 然而如今时过境迁,他已成功登上皇位,局势已然明朗,而此时此刻,这两家人却又开始得意洋洋、沾沾自喜起来。 他们似乎忘记了曾经的所作所为,以为可以凭借过去的亲缘关系重新获得优待。 面对这样的现实,水湚心中愈发不爽厌恶,对于赐予二女高位一事也失去了兴趣。 他决定不再轻易让步,要让这些人明白,权力与地位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游戏。 琳琅微微扬起了那如同柳叶一般的眉毛,眼神好似带着一丝疑惑和询问之意,但语气依旧轻柔婉转:“陛下的意思是……” 水湚显然已经有了别的打算,琳琅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毕竟这些女子都是皇帝的后妃,与她并无太多关联。 而且,她们的地位高低、册封与否,完全取决于皇帝的一念之间。 对于这一切,琳琅心中十分清楚,所以她选择保持沉默,静待皇帝做出最后决定。 反正无论是谁得到更高位份,都与她毫无关系,她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至于那些后宫中的争斗权谋,她并不当回事,权当日常调剂品吧。 在这深似海的皇宫里,总该有点热闹有趣的事发生才正常,琳琅喜欢围观看戏。 水湚对琳琅微微一笑,随即唤内侍进来,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威严,内侍躬着身子,应声而入,听从水湚吩咐取了东西,小心翼翼展开了一张御用宣纸,供陛下书写。 水湚手握毛笔,笔锋如游龙般灵动自如,他在宣纸上肆意挥洒,龙凤凤舞凤有气势,每一笔都带着一种独特的气韵。 很快,一份崭新的关于后妃名分的圣旨便呈现在眼前,琳琅看了两眼,抿唇淡笑。 孙氏因为膝下育有一女,水湚念及天真可爱的小公主,赐予她慎妃的位份。 然而,这个封号别有深意,其中蕴含着对孙氏的警示与提醒,不算好听的封号。 楚氏也被册封为妃,但没得到特别封号,这意味着她在宫廷中的地位还有待观察,或者是水湚想要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其他两位侍妾则仅仅被封为没有封号的贵人,她们的未来,似乎充满了不确定性,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更高的地位。 琳琅若有所思地欣赏着水湚的字体,颇有书法的欣赏性,暗自感慨着这些女子的命运,她们从此将与宫廷紧密相连,或荣耀加身,或黯然失色。 但只要不招惹她、心存恶意,身份荣耀都会有,但看个人的选择。 第922章 红楼梦(62) 诸妃名分已定,各宫殿也已经安排妥当,圣旨迅速传至各位嫔妃暂时居所,没有丝毫拖延或迟疑之意。 然而,心中有所落差的当属孙氏与楚氏二人,她们在接旨时,听闻自己的位份,脸色微微僵硬,流露出明显的不自在情绪。 但即便如此,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内心再不甘不愿,她们仍需要领旨谢恩,一时间,满殿皆是跪地之声,此起彼伏。 既然诸宫妃的位分已定,按照礼制,其中获封妃位者自当享有特定规格的册封典礼,这涉及到册封正使及副使等相关事宜。 礼部尚书与内阁学士均亲自莅临册封仪式现场,以正使和副使的身份,共同见证了慎妃和楚妃的受封时刻,收下丰厚的红包。 次日清晨,慎妃、楚妃、何贵人以及刘贵人身着华丽而庄重的宫廷服饰,一同前往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行礼谢恩。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宫殿,琳琅早早地起了床,由着宫女精心装扮了一番,端坐在凤椅之上,仪态万千、高贵典雅。 待到慎妃等人被引进来,行礼问安完毕后,琳琅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她们退下。 然而,离开凤仪宫后的慎妃一行人却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尤其是楚妃,心中愤愤不平,一路上腮帮子气鼓鼓的。 而慎妃则强装镇定,但内心同样憋着一股闷气,手中攥着的绢子泄露着她的心情。 “哼!皇后娘娘看着端庄大方,实际上也是个心胸狭隘之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楚妃忍不住抱怨,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慎妃,继续嘟囔,似有打抱不平之意,“孙姐姐可是堂堂公主之母,竟然只封了一个‘慎’字做封号,还住在离御书房那么偏远的怡春宫里……皇后娘娘这是何意啊?” 听到这话,慎妃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瞥了楚妃一眼,心里暗想,还以为这个楚氏天真娇蛮,没想到也有几分心机。 但这心机过于浅薄,慎妃觉得可笑。 虽然对于自己得到的位份和封号有些不满,但慎妃清楚地知道,在这深宫内苑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即便心中不快,她也绝不会轻易表露出来,更何况,如今穆皇后正得盛宠,风头无两,何必去做那只率先出头的鸟儿呢? 想到这里,慎妃暗自冷笑一声,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而楚妃,看到慎妃不受任何影响地离开,心情愈加郁闷,不禁自顾自地嘟囔着,对皇后的安排甚是不满,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唯有自己能听得清楚。 琳琅对其他女人的抱怨毫不在意,心想这些人就算有怨言又怎样?谅她们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撒野。 此刻的琳琅悠然自得地看着临秋整理好的账簿,嘴里还嚼着映水精心剥开的柚子。 当听到孟嬷嬷提及贾元春即将与东平郡王之子成婚在即,琳琅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 毕竟,她已经尽力给予帮助了,而元春未来的道路只能由她自己去走。 最近一段时间,水湚派遣了大量的耳目去打探各个世家的情况,收集相关证据,其中贾家也被列入调查范围之内。 实际上,世家内部本来就存在许多不堪之事,如贾家这种逐渐衰落的家族,更是隐藏着诸多龌龊行径。 例如,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病故的秦可卿,以及王熙凤私下放利,都让人侧目。 水湚想要清除各大世家的想法异常坚决,琳琅心里也很清楚,她没有干预或保护任何一个家族免受牵连的想法。 她愿意做的,只是想办法让贾家的女孩子们能够找到好的归宿,贾家落难后,贾家的女眷不受太多的折辱,宝玉和黛玉未来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一些,如此而已。 琳琅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她很想知道,这个世界本应短命的红颜能够改变自己原有的命运轨迹,那么天空之上那只窥视着一切的神秘“眼睛”是否会因此焦急不安? 她不禁想象着,这将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与影响。 琳琅对未知的变数充满了向往,她渴望看到这些女子摆脱宿命的束缚,走向新生。 她相信每个人都应该拥有掌握自身命运的权利,而不应该被所谓的命格所限制。 这种期待让琳琅兴奋不已,她迫不及待想见证这一切的发生,想要和神秘的警幻仙姑见了面,印证一下,她到底是不是邪仙? 第923章 红楼梦(63) 时光荏苒,转眼间过去三月有余,琳琅的宫中日常岁月静好,但敏锐觉察到,看似平静如水的京都局势实则暗潮涌动。 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正悄然酝酿中,整个京都的格局都将面临巨大的挑战与变数。 襄王水淙如鬼魅般秘密地返回京城,并带来了一份至关重要的账册——这份账册足以确保他心爱的王位安然无恙。 在远赴江南的这段日子里,水淙历经磨难,吃尽苦头,甚至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甄家对他的极度不信任以及江南豪族接二连三的试探,让他心力憔悴、疲惫不堪。 不仅如此,在此期间,水淙还遭受了数不清的危险夜袭,但幸运的是,最终都化险为夷,成功逃脱。 “臣不负陛下所托,幸不辱命!” 面容憔悴、脸颊明显瘦削了一圈的水淙,身躯微微一顿,毅然决然地卸下所有骄傲和自尊,恭敬地向端坐的水湚跪拜行礼。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水淙作为众多皇子中的翘楚,自然深谙此理,面对当前木已成舟的局势,他深知与其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试图保留实力,等待日后伺机而动;倒不如当机立断,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凭借眼前立下的功勋来抵消之前犯下的过错。 曾经,他与水湚之间确实存在着不小的矛盾,为了追求自己的野心以及前程似锦之路,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各种阴险狡诈的手段他都曾施展过,可以说其所作所为并不光彩。 老四心中想必也是心知肚明。 既然老四愿意给自己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为何不信他这一回?水淙分析利弊,还是觉得,老四未必是要逼死他,或许给他选择权。 水淙经过深思熟虑后认为,如果选择与甄家以及江南地区的豪门望族联手共同对抗老四,那么最终可能会导致声名狼藉、臭名远扬甚至遗臭万年的结局。 如此一来,倒不如递给老四一份投名状,表明自己的立场,对于与甄家之间的关系,他绝对可以斩断,没有任何不臣之心。 归根结底,水淙过于看重个人名誉,缺乏主动起兵反叛的勇气和决心。 因为一旦造反,便是出师无名,就容易被视为反贼,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从而留下千古骂名,实在是得不偿失! 水湚紧锁着眉头,眼神如鹰隼一般犀利,死死盯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账册,其翻阅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几乎达到了一目十行的程度。 随着时间推移,他原本就严肃的面庞愈发显得凝重起来,甚至隐隐透出一抹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阴沉气息,令人不敢直视。 终于,水湚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下方跪着的水淙,嘴唇轻启,沉吟片刻后开口,“五弟请起,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由你去处理。” 听到这句话,水淙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深知皇兄话语背后隐藏的深意,毫不犹豫俯下身,恭敬地叩头谢恩道:“臣领旨!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这些账册的信息实在太过庞大繁杂,牵涉到的家族更是数量众多且关系错综复杂。 其中不仅有甄家,还有贾、王、史、薛这四大世家。 他们之间通过联姻等方式紧密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而繁复的利益网。 特别是贾家,与当今皇后娘娘有着千丝万缕的亲缘关系。 水淙轻轻松了口气后,心中却依然无法完全放下担忧。 他明白,老四对他的考验不仅仅是简单地检验办事能力那么简单,更可能意味着一次重要的机会——得到重用并展现自身价值的契机。 然而,如果不能通过这场考验,哪怕只是出现一丝疏漏或不周全之处,等待他的恐怕只有严厉的惩罚和发配边疆的命运。 尽管如此,但高风险往往与高回报相伴相生,水淙深知这一点,并且坚信,只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展示出真正的价值,以老四务实求真的性格,必定不会轻易放弃这样一个可用之人。 然而,一想到皇后娘娘那边……水淙在踏出御书房时,脑海里仍在思索这个问题。 那位天仙般美丽的皇后,令人眼前一亮、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她的存在让水淙心动不已,至今难忘。 每次回忆起她的容颜,都令他心悸难平,这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使得水淙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一方面,他渴望通过考验,获得老四的认可;另一方面,又担心因为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个复杂的宫廷环境中,每一步都需要谨慎小心,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穆皇后到底是出自贾府的表姑娘,老四到底会不会处置贾家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询问。 因为他知道,那样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者让水湚感到不悦,所以,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去猜测、琢磨其中的深意,并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毕竟,在这种复杂多变的情境下,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因此必须要谨慎小心才行。 水淙怀揣着满肚心事,带着账册和任务出了宫,看着外头湛蓝如洗的天空,白云飘飘,格外闲逸。 最后一批枫叶染红了巍峨壮观的皇城宫墙,带给阳光明媚、碧空如洗,这样的好天气和如画般的美景给人带来了一种极致的视觉冲击。 然而,面对如此美景,他却并没有太多欣赏的兴致,对于他来说,坐不上皇位,永远都是打工人,生活便是日复一日地工作着,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此刻的水淙,微微抿唇,面露淡淡苦涩,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困在牢笼中的鸟儿,无法展翅高飞,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囚牢还是他费尽心思谋求的,最安全的囚笼,至少保住了尊荣和身份,保住了性命。 毕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水淙在皇位争夺战中彻底输了,能够活命,已是万幸。 第924章 红楼梦(64) 时已近冬,寒气渐浓,冷风瑟瑟,落叶飘零,甄家突逢大难,惨遭查抄。 一时间,江南地区牵涉其中的大小官员纷纷落马,入狱待审,百姓们拍手叫好。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地方豪强们,此刻也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面对朝廷的厉法,他们惊恐万分,有的甚至吓得屁滚尿流,再无往日嚣张气焰。 随着甄家的衰败,甄家人根据罪责轻重受到不同程度惩罚:重者判处死刑,押赴刑场问斩;轻者遭流放边疆,家产尽数充公。 而甄家的女眷们自是无法避免,难逃厄运,全部身陷囹圄,痛哭流涕之声响彻耳畔,曾经的荣华富贵与风光无限早已荡然无存。 侥幸逃过一劫的甄家二姑娘不禁胆战心惊,她不敢对当今天子的冷酷手段心生愤恨,却将一腔怨气撒向了水淙。 要知道,当年若非甄家和贵妃姑姑全力相助,水淙岂能在众多皇子之中崭露头角? 如今,甄家落得如此下场,全都败水淙那个白眼狼所赐,甄二姑娘恨得咬牙切齿。 自认为委身耿王的甄二姑娘,虽只是一名地位低微的姬妾,但受宠有加,于是渐渐变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她时常在耿王面前啼哭撒娇,明里暗里恳求他出手相助,解救自家的亲人脱离苦海。 然而她未曾料到,在权贵势力面前,令人沉醉其中的温柔乡并非无往不利。 耿王虽说性格鲁莽直率,但也绝非愚笨迟钝之辈,更何况他身旁还有那帮对其忠心耿耿的智囊团们时常在耳畔谆谆告诫,切不可与新登基的皇帝背道而驰,应当多多回想一下被贬至皇家陵园受苦受难的前康王。 同时也要向懂得审时度势、最终获得实实在在利益的襄王水淙学习,效仿他的做法才是最明智之举。 毕竟当今圣上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他可是个铁面无私、冷酷无情之人,绝不会因亲情纽带或手足之情就对谁网开一面。 面对如此刚正不阿的陛下,任何想要凭借私人关系来获得特殊待遇者,恐怕都是徒劳无益。 然而,甄二姑娘却似乎并未领悟到这一点,她总是泪眼婆娑地央求着耿王,试图让他利用自己的势力去为甄家打点脱困。 起初,美人流泪,唯美动人,令人心怜,耿王还能耐着性子倾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甄二姑娘哭闹撒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终于令耿王心生厌烦。 在他眼中,这个曾经让他心生怜爱的女子,如今已变得面目可非,满心满眼只有甄家利益,甚至不惜将自己当作工具利用。 这样自私自利行为实在令人生厌,渐渐地,耿王对甄二姑娘彻底地失去兴趣和耐心,再不愿宠她半分。 甄二姑娘失去了耿王的宠爱,其他人欢天喜地,尤其是耿王妃,仿佛瞬间焕发了生机,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她不禁感慨上天终于开了眼。 王爷终于厌了甄氏这小贱人。 甄氏那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实在是手段高明,以前自己都来不及说些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她便已经摆出那副娇柔可怜、泪眼朦胧的样子,然后说出一些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话语,使得王爷总是误以为是她在故意刁难甄氏,硬生生成了妒妇。 耿王妃气量再好,也要憋成内伤。 “来人啊!立刻把甄氏带来!本王妃今天要好好教导一下她身为妾室应该遵守的规矩,她整天只知道想办法让王爷去捞甄家那些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连累整个王府吗?” 耿王妃怒声呵斥,发号施令,语气中充满了愤恨,对于其他几位王爷的妻妾,她其实并无太多意见,只要她们安守本分,王府自然不会亏待她们。 然而,令她痛恨至极的正是甄氏平日里的行为举止——明明只是一个小妾,却自视身份,摆出一副正房夫人的架势,自以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如此虚伪矫情且诡计多端之人,实在让她感到厌恶,恨不得狠狠打她一顿。 甄氏如今已如蝼蚁般卑微,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且先不论。 甄家被满门查抄已然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些与甄家有姻亲关系或交情深厚之人此刻却都选择袖手旁观、冷眼相待,甚至连半句求情之词都不敢说出口,生怕自己会遭受牵连而遭受无端灾祸。 当得知甄家被查抄的消息后,贾家内部也是一片哗然,众人不禁暗自叹息。 毕竟两家算得上是多年的老亲戚了,以往每逢佳节都会互赠礼物并往来拜访。 尽管之前因为甄贵妃待元春之事让贾母和王夫人心中有些不快,颇为膈应,但没有撕破脸,表面上还是维系着基本的体面。 在外人眼中,贾家与甄家之间的关系依旧颇为融洽。 贾琏坐在屋内,一边悠闲地品茶水,一边感慨甄家衰败之迅速。 想当年,甄家真可谓是风光无限,先帝每次微服出访时都要在甄家歇榻,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能享有的。 然而,世事无常,如今的甄家已是支离破碎,那些曾经嚣张跋扈之人,要么被砍头示众,要么被流放边疆;就连甄老太太也因受惊过度而一命呜呼。 现在,甄家只剩下一群妇孺幼小在大牢里痛哭流涕,自怨自艾,却又无能为力。 贾琏自顾自地唠叨了一阵后,觉得有些无聊,便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王熙凤。 平日里,王熙凤总是伶牙俐齿地接上他的话茬儿,两人有说有笑,好生议论一番。 可今日的王熙凤却一反常态,仿佛心中藏着无尽的烦恼,对贾琏的话语置若罔闻。 更让贾琏感到诧异的是,王熙凤的面色变得异常苍白,脚步也有些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幸亏平儿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二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平儿自然清楚王熙凤为何忧心忡忡,但她深知其中缘由复杂,绝不能轻易吐露出来。 此刻,她只能默默在心底祈祷,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度过,那件事不要被第三人知晓。 王熙凤斜靠在软椅上,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让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绪。 然后,她将目光小心翼翼投向贾琏,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二爷,你……你可有法子能给宫里递个…消息?” 贾琏不禁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王熙凤,眼中闪烁着疑虑的光芒,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何要与宫里通信?” 声音中带着一丝警觉。 贾琏无奈地笑了笑,心中暗自叹息:自己不过是个闲散之人,哪来的门路与宫中传递消息呢? 想当年,元春在宫中担任女官时,他倒是耗费了大量钱财探听事情,但如今夏太监已一命呜呼,他根本无处可寻其他途径了。 要知道,皇宫里头住的是皇后娘娘,绝非普通的女官可比。 贾琏苦笑着摇头,心想自己实在无力贿赂到皇后身旁的人。 就说曾经从贾家走出的丫鬟临秋和映水吧,当初随着琳琅一同陪嫁到睿王府时,便将自身契约取回,连同她们的父母家人也一并成了陪嫁管事。 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的她们一行人早已不属于贾家,与贾府再无任何瓜葛,更别提,宫里的人出不来。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着唇说,“二爷,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半月前,甄家悄悄派人送来了两大箱子东西,当时老太太和太太的身体不适,家里又正忙着给几位姑娘相看,实在抽不出身来处理,我想这不过是暂时寄存而已,并无大碍…便自作主张收下了。” 说到这里,王熙凤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贾琏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有些轻率,但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解决了。 “你……你真糊涂啊!要是被旁人知晓这件事,岂不是会被误会…遭他人诬陷,说我们与甄家暗中勾结?那箱子里面究竟装着何物,你可曾看过一眼!” 贾琏气得脸色发青,声音也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 王熙凤连忙摇头,解释道:“这箱子封得严严实实,乃是甄家所寄放之物,我怎敢轻易开启?不过,我掂量了一下重量,猜测应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罢了。” 她心中暗自思忖,这甄家向来富庶,能寄存在此处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 “你……罢了!再多言,亦是徒劳无益,我这便前去告知老太太,她老人家整日里对你夸赞有加,言道你聪明伶俐又干练利落,如今做出此等事情来,倘若给家中招惹祸端……” 话音未落地,贾琏已是怒不可遏,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径直朝着荣庆堂而去。 留下王熙凤一人在屋内,微微喘息,面色愈发苍白难看,她心中懊悔不迭,怎会料到甄家如此的不堪一击,说垮台便垮台了? 想到宫里的皇后娘娘,王熙凤的心中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一般,几乎无法呼吸。 脚步变得踉踉跄跄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跌倒在地,一颗心七上八下,无处安放。 其实,穆妹妹早就已经在信中提醒过她,千万不要去招事、揽事……然而,此时此刻回想起来,那些话语却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刺痛着王熙凤的心。 “莫要招事”,这四个字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荡着,尤其是她曾经私底下放过印子钱的事情,让王熙凤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莫要揽事”,王熙凤不禁开始浮想联翩,难道穆妹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犯了不得了的事? 王熙凤根本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下去,她害怕自己会陷入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之中。同时,她也没有勇气向老太太坦白这些事情。 毕竟,一旦让老太太知道,恐怕不仅会责怪她,甚至还可能会影响她在贾家的地位,贾琏那厮成日在外鬼混,根本靠不住! 此刻,王熙凤只觉得自己的右眼一直在不停地跳动着,仿佛是一种不祥的预兆,这种感觉让她越发地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乃至整个贾家。 事实上,王熙凤暗中接受甄家财物这一举动成功地瞒过了其他所有人,但却未能逃过一直监听着权贵世家动静的水湚的耳目。 考虑到琳琅的情面,他并不急于对贾家动手,而是选择暂时忍耐,允许贾家的姑娘们陆续订婚出嫁。 同时,他也有意让史老太君以及那些与此事无关的贾家年轻后辈得到一个相对较好的结局。 然而,对于那些个品性败坏、触碰底线、令他碍眼的家伙,他决不会轻易放过! 第925章 红楼梦(65) 贾琏心急如焚地赶往荣庆堂,但却未能如愿见到贾母,从二等丫鬟琥珀处得知,原来老太太今日贪嘴,炸鹌鹑吃多了,如今带着宝玉去后园子散步消食,此刻尚未归来。 贾琏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朝着后园奔去,一路气喘吁吁,终于抵达目的地。 远远望去,只见老太太与父亲、二叔等人围聚一堂,似乎正在聚众谈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贾琏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向众人请安问好,然而话未出口,便听到父亲贾赦突然伸手指向园中那株盛开得格外艳丽的海棠花,不合时宜地开口,发表自己的言论。 “海棠枯木逢春,本应是好事一桩,可如今花开得这般不合时令,事出反常必有妖,依我看啊,此花必定是妖孽所化,还是尽早将它砍掉为妙,以免给家里惹祸端。” 话音刚落,贾琏心中暗叫不好。 他深知父亲说话口无遮拦,尤其在这个多事之秋,更不该在老太太面前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语,这岂不是触了老人家的忌讳? 果然不出所料,贾母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原本轻松愉悦的神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和不悦。 贾琏稍稍沉吟了片刻,轻抚着蓄留的胡须说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依我所见,无需将其砍掉,任由它去吧,不见得就一定是不祥之兆。” 他的话语听起来并无太多实际意义,贾母心中依旧难以释怀,心情烦闷不堪。 她的目光不自觉转向满脸汗水、似乎有话要说的贾琏身上,毫不犹豫地转换了话题:“琏儿啊,你如此匆忙,所为何事,可是…宫中的娘娘遣人传信来啦?” 自从甄家遭遇不幸,满门遭查抄,男子被处斩或流放边疆,女子则入狱候审。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凝重,众多联姻的老亲戚间私下议论,认为新皇有意打压世家,立自己的威压,也不知下一个遭殃的是哪一家,搞得人心惶惶的。 贾母虽然养尊处优、不理世事多年,但绝不是个没有心计谋略之人。 看到甄家的衰败灭亡,她不禁感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并由此联想到自己家族未来可能面临的危机,心中难免有些不安稳。 尽管宫中的皇后娘娘乃是她的外孙女儿,但终究还是隔着一些关系,比不上林黛玉那般与自己有着真正的血缘之亲。 何况,自从琳琅嫁入皇家成为襄王妃后,又入宫登上后座,几乎不再回贾家来。 除了贾宝玉遭人魇咒以及接林黛玉前去暂住那两次之外,几乎再无其他往来之事。 归根究底,她终是托大了。 如今的琳琅已经不是那个初次踏入荣国府时懵懂的小姑娘,自然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摆布,什么都会听她的。 但琳琅对贾家的回报也不少,就拿元春来说吧,如果没有她背后的运作,元春又怎能如此顺利地离开宫廷,并成功跻身于宗室贵妇人之列?这其中少不了琳琅的功劳啊! 还有探春,后来避开远嫁他乡和亲的命运,还许给了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其实也是因为琳琅这位皇后表姐的关系。 别人看在琳琅的面子上,根本不在乎探春只是个庶出的女儿,反而主动上门提亲。 正因如此,贾母心头越加忐忑。 面对贾母满含期待的询问眼神,贾琏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要知道,琳琅表妹如今已经贵为一国之后,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室威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呢! “祖母,孙儿还有另一件事情想要跟您禀报。” 贾琏紧紧咬住牙关,暗下决心要将王熙凤自作主张接纳甄家箱子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老祖宗。 然而,此时此刻周围人不少,人多口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于是乎,他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琏儿,你吞吞吐吐作甚,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讲出来,别婆婆妈妈的,难道是想惹我生气不成!” 贾赦满脸不快地瞪着贾琏,语气颇为严厉,丝毫不给儿子留半点情面。 “父亲息怒,请听孩儿慢慢道来……” 贾琏刚想开腔解释,却被贾母毫不留情地打断,怒气对准了贾赦。 “住口!你整日只知道在琏儿面前耀武扬威,哪里还像个当长辈的样子!我听闻前段时间你仅仅因为几把破扇子,就将琏儿狠狠揍了一顿,可有此事?你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终日游手好闲,一事无成,又怎能成为孩子们的表率!” 贾母越说越气愤,对长子贾赦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丝毫不顾及周围人在场,当众斥责起贾赦来,言辞犀利毫不留情,把这个老儿骂得狗血喷头、无地自容。 贾赦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但心中却是愤愤不平:哼!还不是因为琏儿太无能,连买几把扇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办砸,气死他了! 贾琏自己回想起这件事也是一肚子委屈,那石呆子死活不肯卖掉他家祖传的扇子,难道还要他强行逼迫人家不成? 也就只有贾雨村那种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之徒才会想出这种下作手段,为了几把扇子就把人弄进监狱里去,然后再拿着人家的扇子去父亲那里谄媚奉承,显得很厉害。 贾母一脸冷漠地斥责完贾赦后,紧接着把贾琏叫到了荣庆堂里。 她挥手让所有的丫鬟和仆人们全部退下,只留下贾琏一个人站在那里,然后紧紧地盯着他。 “琏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母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 贾琏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之后,把整个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贾母。 这一次确实是王熙凤犯了糊涂,不应该收留甄家的东西,如果被皇上追查下来…… 贾母听完贾琏的话,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几乎站立不稳,“当真如此?凤丫头真是太糊涂了!” 贾母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焦虑。 她深知此事一旦被外界知道,很可能会有人大做文章,贾家岂不是要步甄家后尘? 贾母一阵心慌意乱,她无法想象如果贾家真的遭遇不幸,后果将会如何不堪设想。 她不禁想起了曾经辉煌一时的甄家,如今却已没落凋零,而贾家是否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呢?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而急切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发生一般。 紧接着,只见鸳鸯匆忙快步走进来,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似乎想要说话,但又有些犹豫不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贾母见状,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连忙催促道,“鸳鸯,到底发生了何事?” 贾琏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何会闹出这么大动静,甚至惊动了老太太。 他看鸳鸯为难的样子,心里更是好奇。 鸳鸯实在无法推脱,只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史家……史家被抄家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贾琏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史家怎么会被抄家呢? 鸳鸯搀扶着身体摇晃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贾母,一边用手抹去不断滚落的泪水,一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下去。 “听说……是史二老爷犯了大罪,惹得龙颜大怒,被陛下判处刑罚,关进了大牢里,没过多久,誉王就领着圣上的旨意气势汹汹地赶到史家去查抄家产了,这件事还是咱们府里送礼节回来的小厮从后门听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看着贾母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毫无血色,鸳鸯惊恐万分,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起来,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后怕。 “老太太,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敢瞒着您,请您责罚奴婢…您一定要挺住啊,史家那边可全指望着您去救命,可是如今……” 如今恐怕也就只有穆姑娘才有能耐解救史家于危难之中了吧,但面见皇后,谈何容易。 鸳鸯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贾母突然双眼一翻,身子软绵绵地向后倒去,直接晕厥了过去,吓得贾琏够呛,连忙哆嗦着嘴,吩咐丫鬟快去请大夫。 这种关键时刻,老太太可不能有事。 王熙凤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双眼哭得像两颗核桃一般红肿,史家被抄家的事情让她忧心忡忡,然而紧接着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却让她更加惶恐不安。 她的亲伯父王子腾竟然在回京途中不幸病逝,这对王熙凤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因为一直以来,伯父都是她在贾府的支柱和依靠,如今连这个大靠山都倒下了,王熙凤感到自己瞬间失去了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不知如何是好,和王夫人抱头痛哭。 第926章 红楼梦(66) 贾母悠悠转醒,只觉得头昏脑涨,胸口发闷,好似有千斤重担压于身一般的沉重。 一屋子的人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看,床前站满了儿孙后辈们,皆面带担忧之色。 贾母试图坐起身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鸳鸯见状,快步上前搀扶住贾母,细心地在其背后垫上了柔软舒适的十香软枕,然后默默地退至一旁垂首而立。 “母亲,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呀!” 贾政语气关切,一脸忧虑。 贾赦此刻没了往日的威风模样,满心满眼只有对老母亲病情的担忧之情,生怕贾母有个三长两短,贾家便会失去主心骨。 “祖母……” 宝玉与元春、探春、迎春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与焦急之意。 “我没事儿......” 贾母勉强抿了一口王夫人亲手奉上的温水,稍稍滋润了一下干渴冒烟的喉咙后,这才有气无力地环顾四周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群朝气蓬勃的孙辈们身上。 她的语气缓慢而坚定,“现今局势扑朔迷离,状况未明,尽快给玉儿那边送个消息,叫她暂且不要回贾家,免得......另外就是元春她们几个姑娘家的亲事,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早日完婚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这话刚说完,在场众人皆大惊失色,面如土色,心中暗自思忖:老太太这番言语究竟何意?难道贾家竟也难逃陛下清算不成? 贾赦心急如焚,正欲开口:“咱们家可是有个皇后娘娘坐镇,陛下应该不会……” 岂料话未说完,便被深知其子性情的贾母狠狠地狠狠瞪了一眼,凌厉的目光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他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贾母冷哼一声,厉声斥道:“休要多言,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即可!” 贾母心里清楚得很,琳琅虽说是自己的外孙女,但毕竟不姓贾,且膝下无皇子傍身,又如何能够左右得了陛下的想法呢? 他们切不可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琳琅身上,必须另作打算才行。 “儿子遵命。” 贾赦与贾政对视一眼,齐声应道,表示愿意听从母亲的旨意,但表情都很沉重。 按照贾母的吩咐,贾家姑娘们的婚事没有拖延太久,最先成婚的是迎春与柳湘莲。 迎春性格温顺老实,尽管心中对于祖母为何要如此匆忙地将自己出嫁一事存有疑惑,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以及自身的乖巧懂事,并没有过多追问缘由。 毕竟所嫁郎君英武俊美、风度翩翩,堪称文武双全,着实让她心动。 柳湘莲满心欢喜地迎娶了贾迎春,盛大热闹的婚礼场景,令一旁观礼的贾宝玉不禁心生艳羡之情。 眼见着二姐姐已经嫁作人妇,大姐姐元春和三姐姐探春也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他不由得开始想念起离开贾府的林妹妹。 回想起他俩之间的点点滴滴,尤其是早已定下的亲事,宝玉心中愈发急切地盼望着能够早日与黛玉完婚。 然而,关于成亲之事,双方虽已有婚约在身,长辈们却未曾提及具体的婚期,这使得宝玉不免有些惆怅烦闷。 迎春出嫁的那日,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整个贾家都弥漫着非常喜庆的气氛。 宫里专门派了一行人前来道贺,琳琅的贴身侍女映水,还有一群身着红衣、手捧各式礼盒的执事太监。 他们尖着嗓子,一板一眼地传达了皇后娘娘对这场婚礼的祝福,并表明这些礼物都是皇后特意准备给贾二姑娘的添妆之物。 贾家众人见到映水熟悉的面庞,又看到琳琅命人送来的丰厚贺礼,心中踏实许多。 除了卧床的贾母,贾赦、贾政带领着全家老小纷纷出来跪地谢恩,就连新郎官柳湘莲和新娘迎春也一同行礼,表示感激之情。 映水身穿着一袭鲜艳的鹅黄色云罗宫服,头发梳理成精美的黄罗髻,头上簪着精致华丽的璎珞珠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高雅脱俗的气质,比起普通人家的小姐更显尊贵气度,完全没有昔日贾府丫鬟时的模样。 只见她轻盈走上前去,柔声说道:“娘娘得知老太太身体不适,特遣奴婢带来了一些御用的滋补佳品,期望老太太能够尽快恢复健康。此外,娘娘还提及,如今二姑娘已觅得如意佳婿,大姑娘和三姑娘的婚事也应尽早筹备妥当,这样一来,老太太定会倍感欣慰,心情愉悦,也有助于身体康复呢。” 这番话虽然说得并不含蓄,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让人回味无穷,只要稍有头脑的人,就能听出言外之意。 “娘娘所言甚是。” 贾家众人异口同声,随后再次跪地叩拜行礼,不敢有半分怠慢。 映水谨遵娘娘旨意,传话送礼后,身姿优雅地转过身去,坐上了来时的马车离去。 毕竟身为宫廷中人,岂能在外久留? 自然要严守规矩才行。 眼看着那支原本声势浩大、引人注目的宫廷车队,如今也如来时一般气宇轩昂地离开,贾家人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王熙凤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她心中暗自思忖,曾经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小丫鬟,如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后身边的亲信宫人,这着实让人始料未及。 此刻的映水,衣袂飘飘,身姿婀娜,步伐轻盈而自信,她代表着皇后的体面,有女官的品级,无需向王熙凤等人施礼问安,反倒是王熙凤和其他人要跪地参拜。 此情此景,令王熙凤不禁心生感慨:果真是世事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熙凤叹息一声,原本她还指望能借着映水之口,给琳琅捎句话儿。 可眼下这般状况,怕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渺茫了,她暗自懊恼,感觉错失了良机。 唯一庆幸的是,琳琅心里还是惦记着老太太,对家里的姐妹也看重。 第927章 红楼梦(67) 穆皇后派人为贾迎春添妆,场面盛大壮观,震惊京城内外众人,甚至连正在御书房审批奏折的水湚也有所耳闻,若有所思。 他略加思索,提前前往凤仪宫用膳。 “启禀娘娘,陛下驾到!” 临秋掀起珠帘,快步进屋禀报。 听到这个消息,琳琅稍稍停下手中修剪花枝的银剪,映水见状,立刻端来一个装满了滋润肌肤的花瓣和精油的银盆过来,伺候琳琅浣手,并用洁净的手绢轻轻擦拭干净。 动作行云流水,俨然是做惯了。 当水湚大步踏进宫殿时,琳琅正优雅地扶住鬓角处插着的那支白玉镶珠金步摇,侧身转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展现出一抹淡雅飘逸的笑容。 清丽脱俗,宛若含露白荷。 她的侧面轮廓堪称完美无缺,就在这一刹那间,仿佛摄取了水湚的魂魄一般。 尽管他们成亲已将近半年,但琳琅的美丽不断焕发出崭新的高度,令人惊艳。 此刻的琳琅并未身着重大场合所穿的凤袍和珠冠,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绣有牡丹花图案、如烟似雾般紫色的拖地长裙,外披着一件苏绣月华云罗的轻薄披帛,显得雍容华贵,端庄大方,其美丽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尽管外界已逐渐透出丝丝凉意,但凤仪宫内却宛如春天般温暖宜人。 热气腾腾的氛围弥漫着整个宫殿,仿佛将时间定格在了繁花盛开的季节。 殿内摆放的花盆中的花儿在温暖环境下生长,越发的娇艳欲滴、妩媚动人。 一如宫殿内的主人,美丽夺目。 琳琅嘴角轻扬,眼波流转间满是欣喜之色,声音也带着一丝罕见的娇嗔。 “陛下日理万机,竟然还有闲暇思念臣妾,真是让妾身受宠若惊,不过……用膳时间未到,陛下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妾身商议?” 说罢,琳琅美眸轻轻抬起,凝视着眼前英俊挺拔的男子。 水湚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着琳琅如丝绸般柔顺的秀发,柔声说道:“爱妃不必担忧,并无要事相商,自从朕登基以来,便一心致力于国家大事,日夜操劳,以求能将这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然而,每日繁忙的政事却占据了太多时间,使得朕陪伴爱妃的时光变得如此短暂,但无论如何,每日期待与爱妃一同用膳、共度良宵之事从未改变。” 水湚边说边拉起琳琅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仿佛生怕失去她似的。 他深知自己并非一个贪图享乐之人,甚至对于先皇在世时喜爱微服私巡颇为反感。 可当水湚注意到琳琅透露出些许寂寞的小眼神时,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许下诺言:“待朝中诸事安定之后,朕定会抽出时间陪爱妃外出游历一番,领略外面的美景风光。” 琳琅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她轻盈地蹲下身子行了礼,娇声谢恩。 “谢陛下龙恩,妾身感激不尽。” 皇宫虽好,美轮美奂、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精美的雕刻和华丽的装饰令人目不暇接,即便初入冬,百花凋谢,新梅初绽,花房中有不少稀有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然而,对于已经历过数个世界且一直身处宫廷之中的琳琅来说,这些皇室的荣华富贵早已让她司空见惯,审美疲劳,偶尔能出宫走走,散散心,倒是更符合她的心意。 “爱妃快快请起,此处没有外人,何必如此多礼?” 水湚伸手将琳琅扶了起来,他的语气温柔至极,哪里像是前朝掀起腥风血雨的冷酷帝王。 如今的后宫形如虚设,仿若一个空壳子般,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 水湚除了偶尔去慎妃的宫里看望年幼的小公主,大部分的时间,要么在上朝处理政务,要么在御书房里埋头批阅奏折。 其余时光,水湚则几乎都是在凤仪宫与琳琅共度,两人犹如寻常夫妻,无话不谈。 两人柔情蜜意地相处了一会儿后,已快到用膳时刻,宫女内侍有条不紊地布膳。 小厨房那里早早就得到了通知,陛下今天比平时更早来到凤仪宫,所以他们必须得提前准备好饭菜才行。 正值季节更替之际,天气渐渐转凉,他们需需要给陛下和娘娘做一些能够滋补身体、祛除寒气的美味汤羹来调养身子。 帝后二人端坐于餐桌前准备用膳,孟嬷嬷与临秋、映水三人侍奉站立在琳琅皇后身侧,李培喜则领着一众红衣制服小太监恭敬地侍候在皇帝水湚身旁,规矩做得很足。 一切显得井然有序,依照宫廷礼仪,首先由试吃太监上前用特制的银针仔细检验每一道菜肴是否安全无毒。 这些太监们动作轻柔而谨慎,小心翼翼地用银针夹住食物,确保不破坏完整性,然后迅速将食物送入口中咀嚼品尝。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之后,他们便默默退下,低首垂目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过程安静无声,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偶尔响起,彰显出皇宫内严谨肃穆的氛围。 待到所有菜品都经过试吃确认无虞后之,帝后才开始动筷享用这丰盛的一餐。 吃到一半时,水湚看似漫不经心地提及琳琅替贾迎春添妆一事,语调平淡如水,仿佛像在随口询问:“你今天是否换上了新衣?”一般稀松平常。 水湚的神情并未流露出丝毫异样,但琳琅却反客为主道:“的确有这事,臣妾给二表姐送了点礼物过去,陛下为何突然过问此事,莫非心中有所不满?” 琳琅对前朝风起云涌不甚在意,与贾家的关系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既不显得过分亲昵,亦不过于冷淡。 他生怕琳琅心生误解,连忙辩解:“朕并无不满之意,只是顺口一问,但是…琳琅,你应当知晓,朕身为一国之君,既是你的夫君,更肩负着统治天下、管理国家的重任。理所当然要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铲除那些损害国家利益的害虫。” 那些老牌世家根基深厚,盘根错节,联姻关系复杂,尽管他们曾经辉煌一时,但如今已日薄西山,内部腐败堕落至极。 这些人安享着祖先遗留的荣光,却毫无进取之心,反而凭借职权徇私舞弊,犯下诸多罪孽。 而他们的后辈们往往效仿先辈,行为放纵不羁,实须从严惩处。 “臣妾明白,陛下欲行何事,不必因臣妾而有顾虑,尽管放手一搏即可,然无辜年少者不应受罚,祈愿陛下念及臣妾薄面,赐予宽恕。” 琳琅轻移玉手,抚摸着腕间那温润的白玉暖镯,宛如解语之花般轻声细语道。 水湚想要对四大家族动手,并非毫无缘由地贸然行事,实则手握种种罪状铁证,贾家人亦非全然清白无辜,琳琅心知肚明。 “一切皆如琳琅所言。” 水湚深感欣慰,因琳琅对他的理解并非仅仅局限于一味求饶之上,其面庞上的笑意愈发轻松愉悦,深以为,琳琅是他的知己。 “谢陛下龙恩,试试这道老鸭汤味道如何,看合不合陛下的胃口?” 琳琅娇柔一笑,巧妙地转移话题,亲手为水湚盛上一碗老鸭汤,青玉瓷的盅,晶莹如玉的质感,盛着颜色鲜亮的汤汁,鲜美的滋味,醇厚甘甜,令人回味无穷,仿佛连舌头都想一并吞下。 “味道甚佳。” 水湚露出欢喜的神色。 二人继续享受着美食盛宴。 当晚,水湚再度留宿于凤仪宫中,沐浴更衣过后,共度春宵良辰美景。 二人颠鸾倒凤之间,尽享鱼水之欢,沉醉于温柔乡中,极尽缠绵,乐此不疲。 “琳琅,给朕生个孩子吧。” 沉醉于情欲旋涡无法自抑的水湚,额头微微冒汗,使得那张原本就英俊迷人的面庞更显性感魅惑。 他的喉咙不自觉上下滚动,发出低沉而又诱人的喘息与呢喃细语,其中饱含着深刻的渴望。 此时此刻的水湚,内心无比渴望能够拥有一个与琳琅共同孕育的嫡子。 琳琅全身瘫软无力,沉浸在欲海的云巅一般,身体内散发出愈发浓郁的幽兰气息。 她声音柔柔,好似低吟般轻嗯,声调妩媚,撩人心魂,水湚好似得到鼓励,愈加卖力耕耘。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快哉。 第928章 红楼梦(68) 天气愈发寒冷刺骨,转眼间冬季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覆盖了整条悠长的巷子。 凤仪宫内早已开启地暖,殿内温暖如春,琳琅日常依然穿一身轻薄舒适的衣裳。 依照宫中的规矩,嫔妃们每天都需要到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请安问好。 然而,琳琅并不喜欢这些繁琐陈旧的礼节,干脆免去了这项规定,只要求她们初一、十五前来请安即可。 接连下了三天大雪之后,到了第四天,琳琅望着外面的雪花逐渐变小,有了停歇的迹象,心中不禁涌起外出赏梅的念头。 想必此时,梅园的景色必定美不胜收,腊梅香气馥郁,白梅颜色洁净,绿梅姿态清雅。 临秋亲自伺候琳琅换上了一件杏黄色夹绒刺绣百鸟朝凤图案的暗纹氅衣,又帮她围上用白狐貂毛制成的玲珑兜帽,只露出琳琅精致玲珑、细腻白嫩的脸蛋,手中还捧着一个暖融融的手炉,添了份量很足的云屑炭。 临秋原本提议准备一顶轿子供琳琅出行乘坐,但她却摇了摇头,表示拒绝,觉得出门坐轿子会失去很多乐趣。 “娘娘,这天寒地冻、路面湿滑,您要不要乘轿子去呢?” 出了殿门,映水望着打扫得很干净,但仍结了一层薄冰的地面,忍不住向主子提议。 “不必如此费事,慢行即可。” 琳琅轻声回答,她心想,这梅园距离凤仪宫的位置并不算遥远,正好早膳吃的有点小饱,权当作一次日常散步来帮助消化吧。 于是,临秋和映水不再多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琳琅,一人站在左侧,一人立于右侧,以确保她的安全。而在她们身后,则紧跟着一群宫女和太监,队伍井然有序。 此时,雪后初晴,稀薄的阳光洒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映照出一片片鲜艳的色彩。 翘起的屋檐上覆盖着洁白的积雪,宛如银装素裹的仙子,琉璃瓦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犹如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美不胜收。 这样美丽怡人的景致让人陶醉其中,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琳琅不禁心情愉悦起来,脚步也变得轻盈许多。 一路上,琳琅欣赏着周围的美景,感受着冬日里独特的宁静与祥和,表情愈加愉悦。 琳琅轻轻抬手,随意地将风毛细腻的兜帽摘下,动作优雅自然。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寒冷空气中弥漫的缕缕冷香,轻盈馥郁的气息仿佛穿透肌肤,充盈整个身躯,让她越发灵动动人。 此刻,站在梅园远远一侧的慎妃恰好目睹这一切,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眼中不禁流露出复杂难言的神情。 面对穆皇后倾国倾城之貌,任何言语都难以贴切描述,唯有洛神赋的辞藻能比拟。 难怪性情冷漠、不近女色的陛下会唯独对穆氏青睐有加,甚至到了专宠的地步。 慎妃紧紧咬着嘴唇,心中的不甘愈发强烈,原本紧握着安乐小公主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年仅几岁的安乐公主尚不明事理,被母亲这般用力一握,顿时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随行看顾的乳娘宫婢吓得脸色煞白。 “霜儿…” 听到女儿猝不及防的哭声,慎妃心头不由一惊,急忙伸手想捂住她的嘴巴,但为时已晚,琳琅一行人早已顺着声音望了过来。 “臣妾孙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霜儿年幼顽皮,肆意哭闹,但并非有意打扰娘娘的雅兴,还请娘娘包容恕罪。” 慎妃俯身行礼,惶恐不安地道歉。 瞧瞧这话说的,怎么听着不入耳呢,琳琅微微抿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慎妃。 孙氏看似温婉有礼,实则爱挖坑,分明是她不欲对自己行礼,不料被小公主惊到。 琳琅自诩不是什么嚣张性格,端的是宽容大度、和气致祥的主母,自嫁入睿王府到入住中宫,对待水胤的侧妃侍妾虽态度淡淡,但吃穿用度方面俱全,甚至更为宽松。 尤其膝下有闺女的孙氏,她的待遇升了不止一点点,月银得了双倍,日常无需请安给她立规矩,日子自在潇洒的很,何必装的诚惶诚恐,小心惧怕之态。 琳琅暗笑,她像是那种行事严苛、容不下小孩哭闹的人么? 她没有理会慎妃的蹲身请罪,拉了拉临秋适才给她披的云锦披风,踱步上前,从怀里随意“变”出一只形状新奇的拨浪鼓,鼓面和铃铛是喜庆的大红色,左右摇晃,不住地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安乐,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琳琅笑吟吟地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女孩。 安乐公主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咧嘴点了点头,随即忘了手中的痛感,伸手接过琳琅送的玩具,有样学样地摇晃起来,随着拨浪鼓脆响的声音,发出孩童该有的欢乐嬉笑声。 “霜儿谢谢母后。” 安乐公主虚岁有六,实则刚满四岁,小小年纪,但认人本领不差,有模有样地想要行礼,却被琳琅含笑扶住了,免着她站不稳摔了,“不用了,去玩吧,可别哭了。” 慎妃被晾了一会儿,既紧张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蹲身行礼的腰身微微酸胀,勉强道,“多谢娘娘赐予,臣妾感激不尽。” 琳琅淡淡瞟慎妃一眼,含蓄敲打,“好好带孩子吧,莫要自作聪明,本宫不喜憨中藏奸之人,既然没有诚意请安,那就待在宫里休息半个月吧,好好照顾公主,才是正事,瞧瞧霜儿可怜的小手。” 原以为慎妃多慈爱,原来不过如此。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慎妃垂着头,一颗心惴惴不安地狂跳不止,好似被琳琅看穿了所有灰暗的心思。 她并不愚钝,皇后所言休息半个月,其实就是禁足半个月啊。 琳琅没有继续理睬慎妃,她不习惯表里不一的人,转身离开,往前头继续赏梅。 散步赏梅一会儿,宫女按照吩咐,采摘了几束花姿优雅的梅,回去插在琉璃清水瓶中,格外应景,香气萦绕。 第929章 红楼梦(69) 慎妃被禁足一事引起了宫中众人的关注好奇,但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 水胤无意间听到此事,李培喜深知皇帝对穆皇后宠爱有加,绝不会让皇后受到半点委屈,深思熟虑之后向水胤如实道出那天所发生之事。 宫廷之中,人人皆精明剔透、心思缜密,言行举止间皆蕴含着深意及猜度。 慎妃自恃家族背景显赫高于皇后,又育有唯一的皇嗣,自视甚高,偶遇皇后时,见其未曾留意自身存在,便心生离去念头想要悄然溜走。 岂料传来小公主啼哭之声扰乱计划,而更令人玩味之处在于,慎妃当时流露出的惶恐不安神色实在难以解释。 不知情者,或许会误以为是皇后对她施加惩罚所致,不得不说,这位慎妃太装了。 “孙氏的心机愈发深沉了,朕的霜儿正值纯真烂漫之时,切不可被其带坏,既然她对孩子毫无怜爱之心,那便让旁人代为教养一段时间吧。” 水胤意味深长道,他钟情琳琅,又怎会容忍其他嫔妃欺辱于她?谁都不可以! 若非顾虑到年幼的女儿,水胤绝不会给予慎妃应有的礼遇。 毕竟当年原配王妃牧氏之死,颇有可疑之处,水胤的属下办事得力,耳目众多,所查得的证据呈至水湚跟前,孙氏手不干净。 至此,水胤对孙氏再无半点好感,不愿亲近,此女表面纯良无害,实则心思不善。 若不是顾虑到女儿可能会因为失去亲生母亲而变得敏感可怜,水胤简直恨不得立刻就让孙氏“因病去世”! 她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呢?即便没有了王妃牧氏,他也绝对不可能将侧妃册封为正妃啊,这实在是太不符合礼数和规矩了! 水胤略微沉思片刻后,转头对着李培喜下达命令,声音里渗透着丝丝冷意和肃然。 “传达朕的旨意,慎妃孙氏胆敢对皇后不敬,又不擅教养公主,现剥夺其封号,幽禁宫中半年,不得有出,至于安乐公主,年纪尚小,暂时交由楚妃代为照看照料。” 听到这个消息,李培喜心中不由得一惊,但随即便转为喜悦。 他终于找到了巩固自己地位的诀窍,只要坚定地站在皇后娘娘那一方,坚定不移地维护好皇后的利益,那么陛下必定会看重信任他,而皇后娘娘自然也会对他高看一眼。 抱歉了,孙慎妃! 李培喜对水湚毕恭毕敬地弯腰领旨谢恩,转身匆匆赶往慎妃所居住的怡春宫。 慎妃风光不再,一夜之间被贬为孙妃不说,就连她最为得意、视为王牌的小公主也被强行抱到了楚妃宫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令满宫宫嫔侧目,也让孙妃彻底乱了阵脚,昔日里那副沉稳睿智、工于心计的模样荡然无存! 只见她满脸惊恐与绝望,紧紧握住安乐公主的小手不肯松开,声音尖锐刺耳,“安乐,别走!母妃不是有意弄疼你的……” 然而年幼的安乐公主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害怕极了,顿时哭得撕心裂肺起来,原本被紧握得生疼的小手此刻更是剧痛难忍。 一旁的李培喜见状,不动声色地向乳娘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心领神会,上前蹲下,连忙加了把劲,终于成功地将孙妃的手从安乐公主的手上扯开。 随后,她苦口婆心地劝慰:“娘娘,请您接旨吧,公主此番不过是暂交由楚妃照管罢了,待过些时日定会送回您身边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您千万不可违抗圣旨呀!” 孙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乳娘抱走,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她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李培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作为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府嫡女,孙妃一向瞧不起那些地位低下的阉人。 曾经,她试图拉拢李培喜,希望能够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然而,无论她送去多少金银财宝,都无法打动这个冷漠宦官。 现在看来,李培喜如此做派,显然已经投靠了穆琳琅,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孙妃心中暗骂:“这个卑鄙无耻的小太监!”但面对眼前的局面,她却无可奈何。 李培喜对孙妃厌恶的眼神视若无睹,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奴才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娘娘您自己做了些什么,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陛下有句话让奴才转达给娘娘,希望您能老老实实待在宫里,闭门思过,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否则,恐怕公主殿下就再也回不来了。” 水胤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如果孙氏依旧不知悔改,那么他的女儿霜儿也就没有必要再交给她抚养了。 琳琅不愿意养育庶出的孩子,但是宫中还有其他的嫔妃们渴望成为公主的养母,从中挑选一个老实本分的妃子来悉心教导他的霜儿,并非什么难事。 孙妃只觉得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干了一般,身体软绵绵的,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显得无比的狼狈不堪。 她紧紧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但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愤恨。 孙妃万万没有料到,陛下竟然会对她如此冷酷无情,仅仅因为未能及时向皇后请安行礼,不小心弄疼了霜儿,便遭受这般严厉的惩罚——禁足半年之久,孩子也要抱走。 这意味着接下来漫长的六个月里,她将如同身陷牢笼般被困于怡春宫中,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后宫那些不对付的嫔妃们,必定会在背后偷偷耻笑她、讥讽于她。 李培喜完成宣旨任务,如释重负一般迈着轻步伐迅速离去,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留。 那边厢,琳琅得知孙氏从禁足半月变成禁足半年,孩子也被送到楚妃那里后,心中毫无波澜,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 她气定神闲地坐在案几前,手持着画笔,在那张洁白如雪的画纸上精心描绘,笔下所画,乃是琉璃瓶中那些姿态各异、清丽绝俗的梅花,画功有所生疏,但也不算差。 自从迎春嫁与柳湘莲成婚之后,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幸福美满,而贾元春和贾探春也相继出阁。 她们的夫婿并非像柳湘莲那样无拘的江湖侠客,因此成婚的各种礼节仪式都需要逐一走完,这自然也就耗费了更多的时间。 不过好在最终一切顺利,姐妹二人的婚事都办得合乎规矩,得到琳琅的祝福和添妆,非常体面,婆家对她们亦是和颜悦色。 此刻,殿外似乎又开始飘起雪花,鹅毛柳絮般,越来越厚重,没多久,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寒意愈发浓烈,但殿内温暖如春。 琳琅隐隐觉得,水胤的忍耐力似乎已到了极限,趁着旧的一年,清理冥顽不灵的世家,迎接新的一年,辞旧迎新,开创盛世。 第930章 红楼梦(70)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苍茫,贾府内张灯结彩,正筹备着一场盛大的家宴。 然而,这场家宴的气氛却异常沉重。 史家被抄,王家倒台,薛家财产被封大半,各门派系的姻亲也纷纷受到牵连,或被抄家,或遭流放。 贾母为此忧心忡忡,心情一直十分抑郁,其他人也都战战兢兢,不敢轻易言语。 就在家宴前夕,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得嘈杂不堪。 此时此刻,正在房里尽情享受新买小妾柔情似水般伺候的贾赦,听到这阵吵闹声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怒不可遏地斥骂。 “放肆!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如此没有规矩,竟敢在外喧哗闹事,简直不成体统,待明日定要将这些人统统发卖出去!” 他一边怒骂着,一边气冲冲地穿上衣服,似乎准备出门查看情况,而那位新买进府的娇俏小妾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生怕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牵连。 娇俏小妾心中猛地一惊,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眼神闪烁着不安和恐惧,她小心翼翼地瞥了贾赦一眼后,迅速低下头去,手上按摩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反而加快了速度,姿态显得愈发恭顺谦卑。 恰在此刻,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惊慌失措的呼喊,“不好了,官府来人了!” 这是管家赖大的嗓音,由远及近,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惶恐与紧张。 紧接着,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仿佛有一大群人毫无征兆地闯入屋内。 嘈杂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让人不禁心生忐忑。 贾赦原本愤怒的情绪瞬间被惊恐所取代,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不断告诉自己,事情绝不可能像他内心想象的那样糟糕,绝对不可能! 即使史家、王家和薛家接连垮台,贾家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毕竟自己的外甥女穆琳琅可是当今的皇后! 然而,贾赦从未考虑过,琳琅是否真的愿意去保护这样一个已经腐朽不堪的家族。 此时此刻,誉王水淙正手持圣旨,一脸严肃地走进了荣国府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在此之前,与荣国府相邻的宁国府早已被查抄,整个过程之迅速,令人瞠目结舌。 贾母在一群丫鬟和儿孙们的搀扶下,步履蹒跚、战战兢兢地来到这里跪地叩拜。 誉王居高临下地瞟了他们一眼,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系列的前缀加上荣国府的罪状,听得人汗流浃背。 听到水淙严厉斥责荣国府借入朝廷库银十余万却久久未还之事后,贾母心中忐忑不安,头也不敢抬一下,原本尚存一丝侥幸心理此刻也烟消云散。 毕竟这是铁打的事实,不仅自家欠着债款,其他世家贵族或多或少也曾承蒙皇恩借贷过国家银两。 但先帝未曾提及此事,大家便渐渐淡忘了,没能力或不愿意归还款项。 除此之外,贾赦直接或间接地处死无辜之人,简直就是助纣为虐;而贾政则利用职权营私舞弊,替贾雨村求取官职,制造出数不胜数的冤假错案…… 还有王熙凤昔日放高利贷以及收受甄家箱子等行径皆被详细记录下来。这一连串罪状让在场所有人惊得额头冒汗、双腿发软。 最后只听见水淙一声怒喝,不留半分情面,“来人,将主犯与从犯统统拿下!” 水淙眼神冰冷如霜,透露出令人胆寒的气息,他发出一道威严而冷峻的命令声。 贾赦心中充满不甘与愤恨,但又不敢直接顶撞水淙,只能叫嚷:“皇后娘娘难道不清楚……”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水淙打断。 水淙猛地瞪向贾赦,眼中寒光四射,杀意骤起,他怒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口出狂言,妄议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可是如同天上仙子般高贵圣洁之人,岂能让这等污浊之物沾染? 水淙当机立断,下令让手下之人迅速上前将贾赦嘴巴堵住,并用沉重的镣铐牢牢锁住其手脚,毫不留情地将他强行押了出去。 眼见贾赦如此惨状,其他人皆心生恐惧,再也不敢轻易开口,脸上纷纷流露出悲伤与绝望之色,毕竟有了贾赦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谁还敢去触怒水淙呢? 大厦已倾,何处为家? 好在水淙接下来说的话令不少人安下心来:“宣皇后娘娘的懿旨,贾家无罪之老幼妇孺及忠良仆从者尽皆赦免。” 这道旨意犹如春风拂面,让在场不少人如释重负,李纨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她紧紧握住儿子贾兰的手,眼中满含感激之情。 贾家遭逢此劫,她们能逃过一劫已是万幸,而这一切都多亏了皇后娘娘从中斡旋。 然而,那些因职务之便犯错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王夫人和王熙凤终究还是被带走了,毕竟她们犯了罪,难辞其咎。 与此同时,两个姓赖的管事也未能幸免,赖大、赖二平日里非老实本分之人。 他们借助贾府权势,在贾府大肆贪污敛财,更有甚者,知法犯法,如今东窗事发,自然难逃律法制裁,赖家也被查抄了。 无辜老幼妇孺,不包括犯过罪的人。 浩浩荡荡的查抄行动终于落下帷幕,荣国府内一片狼藉,与隔壁的宁国府如出一辙,被查抄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早在查抄开始之前,林黛玉便已得到消息,并预先准备好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前来接应贾母等人。 待到外祖母踏进林宅府门时,黛玉急忙迎上前去,关切说道:“外祖母,您可受惊了,切莫责怪穆姐姐,她已竭尽全力了,若非穆姐姐从中说清,恐怕宝玉他们都会被抓走入狱呢,请您安心,二舅母凤姐那边,我自会派遣可靠之人前往牢房疏通关系,确保不让她们遭受过多苦楚。” 说罢,黛玉紧紧握住贾母那因受惊而略显颤抖的双手,眼里满是关切。 贾母望着眼前懂事贴心的外孙女,心中满是欣慰,但脸上仍难掩憔悴与惶恐之色。 黛玉见状,连忙吩咐下人备好温热的姜汤以及软榻,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玉儿,我都明白,快些进去吧。” 贾母心中又何尝不知晓,如果不是琳琅下了懿旨,关照她们这群老弱妇孺,仅凭誉王抄家时的严苛做派,又怎会如此善待她们?不仅允许她们稍作整理衣物行李,甚至还能允许她们轻松不受辱地踏出贾府大门。 此时此刻的贾母早已身心俱疲,仿佛全身力气都已耗尽一般,她睿智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贾母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昏迷不醒。 一旁的黛玉等人见状不禁大惊失色,急忙高声呼喊,吩咐林管家速速去请来大夫救治,一时间,府里众人手忙脚乱,好不慌乱,生怕老太太出了意外。 府外的大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猛烈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如鹅毛般飘落,很快便将整条长街覆盖得严严实实。 曾经热闹非凡的宁荣二府如今变得空空荡荡,死气沉沉,府门之上张贴着官家的双重封条,显得格外醒目。 就连门口那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此刻也几乎快要被厚重的积雪所掩埋,不见了往日的雄风。 第931章 红楼梦(71) 宁荣两府突逢巨变,惨遭被查抄,万贯家财尽数充公,贾赦贾珍更是罪责难逃,双双被判问斩之刑。 贾政贾蓉等一干人则被流放出京,发配边疆服苦役整整五年,贾琏未能幸免,稍微好点,但也领了三年监禁之刑。 至于王夫人与王熙凤,则各领半年刑期,昔日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般消散殆尽。 贾家值此家道中落、子孙获罪之际,整个家族都沉浸在一片悲痛哀伤之中,但贾母却以惊人的毅力强撑病体,满含欣慰地注视着眼前那对已然长大成人的宝黛二人,心中默默祈祷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证他俩喜结连理。 注意到外祖母充满期盼的目光时,黛玉不禁面泛红晕,羞涩地点头应下。 即便如今的宝玉已非昔日荣国府那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但她依然钟情不改,绝无半分嫌弃之心。 然而,黛玉所想并非出嫁,而是要宝玉入赘林家。 毕竟,林家作为名门望族,其嫡系一脉仅余黛玉一人,其余那些同姓族人尽皆属于旁系或庶出,平日里对黛玉的丰厚嫁妆垂涎三尺,全然不顾及所谓亲情血缘。 时至今日,贾家已然彻底衰败没落,昔日荣华富贵尽皆消散,甚至连一分钱财都未能留存下来,更不用说娶妻成家之事了。 然而林黛玉却不一样,她不仅拥有一座宽敞豪华的大宅邸,还继承了父母遗留下来的丰厚财产和嫁妆。 此外,她身后还有当今皇后穆姐姐派遣而来的宫廷嬷嬷亲自教导,如此一来,有了靠山林黛玉便再无往日的惶恐不安之态。 如今的她可谓背景强大、钱财在手,实乃招婿上门的绝佳人选,根本不愁嫁。 林管家起初对贾宝玉这位毫无作为的落魄贵族公子并不满意,觉得贾宝玉配不上他家姑娘。 但当听闻自家小姐坚定地表示要招婿入门时,他那颗悬着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原来自家姑娘并非糊涂之人,心中自有成算,懂得如何为自身谋算前程。 毕竟,当家做主远比成为外姓媳妇更为自在舒坦。 对于这一安排,贾宝玉并无异议,于他而言,只要能与心爱的林妹妹喜结良缘,哪怕是入赘林家亦无妨。 况且,贾家男丁众多,如贾兰贾棕等兄弟年龄渐长,聪明好学,日后应该能撑起贾家门户,独当一面。 眼见贾母的病情愈发沉重,每日虽然有那琳琅接连送来百余年药龄的人参滋补调养,但却收效甚微、难以见到明显起色。 众人皆知贾母年事已高,如今年迈体衰、油尽灯枯,怕也是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继续支撑下去。 于是乎,黛玉与宝玉二人的婚事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操办起来,李纨等人亦都纷纷前来帮忙协助,一时间林府内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喜庆。 终于迎来了宝黛大喜之日,琳琅磨着水湚妥协、带着侍卫高手私自出宫来,到了位于城内的林家祖宅之中。 她一身简装,快步走进贾母房间,待见着病榻上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的贾母时,不禁疾步上前,坐在鸳鸯搬过的一方绣墩上。 “外祖母,您的身子可好些了么?” 琳琅缓缓摘下头上的帷帽,然后从一旁的鸳鸯手中接过仍冒着热气的汤药,坐在床边准备亲自侍奉贾母喝下。 “娘娘,您乃堂堂一国之后,身份何等尊崇显贵,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您来做呢?实在是万万不可呀!” 贾母原本浑浊无神的双眼,微微泛起一丝光亮,她挣扎想要从病榻上坐起来阻止。 “外祖母别乱动,快躺下歇息。” 琳琅见状,急忙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动作轻柔地将贾母缓缓按压回去。 她的手掌宛如春日暖阳般散发着无尽的温暖和宽慰之力,令贾母毫无招架之力,只得乖乖听从安排,重新躺下。 然而,尽管身体被迫服从,但贾母的内心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欣慰。 显然,琳琅始终将她这个外祖母放在心里头,这就足够了。 “外祖母,您别忧心过度,一切都会变好,我现在不是皇后,而是您的外孙女。” 琳琅轻声细语,言辞之间流露出对贾母深厚而真挚的关怀之意。 “外祖母,您要按时服药,保重身体啊,舅舅那边已经有人妥善安排照料,相信不出三五年他便能平安归来,舅母和凤姐姐也会尽快回来。” “眼下宝玉和黛玉喜结良缘,欢庆之时,您应该放宽心才是,琳琅向您保证,有本宫的庇佑,绝无人胆敢欺凌贾家子孙,即使是贾家嫁出去的姑娘们,也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拖累,所以,请您安心养病,其他事务皆无需忧心。” 琳琅一番苦口婆心地劝慰后,贾母原本紧绷的神色才逐渐松弛下来,紧紧握住琳琅的双手,现在也唯有仰仗皇后娘娘能够护佑贾宝玉等人周全无虞了。 贾母放下心头一块巨石,乖巧顺从地喝下汤药,宛如一个听话懂事的孩。 紧接着,贾宝玉和林黛玉身着崭新的喜服前来向贾母叩头行礼,这一幕更是让老太太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愈发深邃生动。 待到琳琅准备离开之时,贾母因身体疲乏已沉沉睡去,林黛玉被送入了洞房之中。 临行前,琳琅神情严肃且郑重其事地对贾宝玉嘱咐道:“表哥,而今你已成家立业,便是名副其实的大丈夫了,理应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我知晓你向来对读书兴致缺缺,那不妨尝试经营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买卖,切不可终日游手好闲、虚度光阴。” “至于你身边用惯了的婢女,品行端正者可继续留用,不安分守己之人就打发出去嫁人,你需谨记,如今你是林家的赘婿。” 宝玉微微颔首,对此满口应承下来,接着对着琳琅如谦谦君子般施礼作揖。 “还有李纨嫂子、贾兰和贾环他们,你就不必多虑了,就让他们回金陵老家吧,要知道,金陵的田地尚且完好,足以供他们耕读,能读书的,就继续读书,求取功名;读不了书的,就学习一门手艺,将来也能养家糊口,贾家如今已不比往昔,再也容不下无用的少爷公子,你要明白其中的道理。” 琳琅事无巨细地逐一交代,郑重吩咐临秋留下银钱,那些当初贾家女眷给她添妆的首饰盒子,承载着满满的情谊,而她的补贴,更为李纨回金陵的生活送去保障,即便李纨等人回到故乡,也不会遭受多少困苦。 回宫路上,琳琅坐在轿子上,撩起了帘子,抬眼望了望天色,嘴角微微抿起,如释重负,仿佛了却了一桩久悬心头的心事。 宝玉和黛玉的命运得以扭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也算对警幻的一个反噬吧,不管对方心怀什么鬼胎,琳琅都有信心应付。 此时,琳琅微微抬眸,一轮清冷的弦月缓缓升起,洒下清冷光辉,宛如银霜般洒落在大地上,使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月光皎洁,映着雪夜,莹然生辉,恰似琳琅此刻的心境,清明如镜,一片宁静。 第932章 红楼梦(72) 贾母在宝黛大婚的三日后,或许是因为心中所愿已经达成,再无牵挂之事,最终还是阖眼,撒手离开了人世。 李纨接替了凤姐的位置,双眼通红,尽心尽力地操办起贾母的丧事。 李纨是一个聪慧明理之人,她深知老太太已然寿终正寝,他们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宿在林府。 宝玉作为赘婿,与林妹妹成为夫妻,住在这里自是理所当然,但他们这些旁人又算是什么呢?一直寄居在此实非明智之举。 幸而皇后娘娘心怀怜悯,指明道路,并赐予旅费银钱,于是,李纨便与宝玉等人一同护送着棺椁返回金陵老家。 抵达后,他们开始整修那座陈旧的宅第,并仔细清查田地数量。 鸳鸯本因贾母离世,已经失去生的欲望,但幸得黛玉心思细腻,特意嘱咐紫鹃前去宽慰劝解,经过一番劝说,终于将这位忠心耿耿、性格刚烈的丫鬟留在了林府做事。 晴雯、麝月等人看到这种情况之后,心中不禁感到悲伤和忧虑,现在二爷已经成为了赘婿,而林府的主人变成了林姑娘,她们在做事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连给宝玉做姨娘的心思都没有了。 曾经辉煌一时的宁荣二府相继衰败倒下,新兴权贵逐渐崛起崭露头角。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也开始掀起阵阵波澜。琳琅敏锐地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那似乎并非凡人所能散发出来的味道。 而在怡春宫中,孙妃这位妃子前些日子刚刚被剥夺了封号,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 她原本温柔婉约的性格发生了巨大变化,不停地吵闹着要见安乐公主,然而,最近这两天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不再闹事,反而静下心来做起了针线活,还练习书法,并抄写了整整十卷经书送给了寿宁宫的贤太妃。 “娘娘,您说,孙妃是不是想要依仗贤太妃的权势?” 映水一边轻轻地给琳琅揉捏着肩膀,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 自从陛下对孙妃心生厌倦后,孙妃便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了。 按常理来说,此时的孙妃应该已经处于一种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的状态才对。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这让映水感到十分困惑。 临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走了过来,轻轻放置在琳琅身旁桌几上。 她顺手接过了映水的话语,轻声细语地说道:“启禀娘娘,依奴婢之见,此事着实有些怪异,巴结贤太妃究竟能带来何种好处呢?要知道,如今的贤太妃自身也正身陷窘境,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施以援手呢?如此煞费苦心,倒不如静下心来,深刻自省,竭力博取陛下的宽宏大量与疼惜怜爱,或许更为务实可行。” 琳琅耳闻临秋与映水所言后,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优雅轻啜了一口芳香四溢的茶水,微笑中仿佛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意蕴。 “无非是些装模作样、虚张声势的伎俩罢了,旨在扰乱众人视听,不可否认,这场闹剧表演得还真是像模像样 然而无需忧虑,本宫对此心有成算。” 琳琅语气平淡地回应道,显然对当前的形势了然于胸。 听到自家娘娘这么说,根本不在意,临秋和映水也就不再多言,明白自家主子定然已有应对之策,于是便将话题转移开来。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怡春宫殿内一片漆黑,唯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 熄灭了灯盏的殿内显得格外阴森,然而此时此刻,孙妃的双眼却闪烁着炽热的光芒,紧紧盯着那位悬浮在半空五瓣莲台、手掐莲花诀的白衣仙姑。 孙妃双膝跪地,满脸虔诚,声音颤抖地哀求道:“仙姑啊,请您一定要帮帮我!您说过,穆琳琅乃是天降的花妖,是会给江山带来灾难的妖孽,求您施展神威,将她除掉吧!” 说完,她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警幻仙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孙妃,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怜悯之意,缓缓开口,语气深沉而神秘。 “唉,真是可悲可叹,那花妖历经磨难,如今修炼成人形,如今已有了一定的气候,要想将其铲除,绝非易事啊。” 孙妃紧咬嘴唇,心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尽管她目前只是处于被禁足的境地,但失去皇帝的宠爱就意味着她将被遗忘在宫廷的角落里,渐渐腐朽。 不仅无法晋升位份,连自己的孩子也可能要不回来,更不用说以后生育皇子,争夺后宫至高之高——皇后甚至皇太后之位了。 想到这里,孙妃的眼眶开开始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如果不能借助白衣仙姑的力量除掉穆琳琅,那么她的一生都将毁于一旦。 于是,她对警幻再次叩头拜谢,苦苦哀求:“仙姑,信女求求您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请您一定要除掉花妖!” “求仙姑指点迷津,唯有那花妖命丧黄泉,我方可重获新生啊!” 孙妃泪眼婆娑地凝视着警幻,心中犹如被千万只蝼蚁啃噬般痛苦难耐。 尽管孙妃心机深沉、智谋过人,但面对花妖的强大压制以及皇帝的厌恶嫌弃,她亦束手无策,苦苦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困境。 孙妃认为,如今唯有仰仗仙姑铲除花妖,方能让陛下拨开迷雾,看清真相。 “哎,此花妖作恶多端,残害苍生,实乃罪大恶极,本仙姑着实不忍其继续为祸世间,见你诚心诚意,便赐你一计,只需想方设法取得花妖的一根毛发……” 警幻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悲悯世人之意,缓缓说道。 孙妃闻言,嘴唇微微颤动,面露难色。 这看似简单的条件,实则困难重重 然而,此时此刻别无他法,为了自己的命运和未来,哪怕前路艰险,她也必须勇敢前行。 正当她准备婉转地回绝时,突然间,殿内响起一阵仿佛来自天外、虚无缥缈的声音:“想拿我的头发,何须向他人求助?直接过来取便是!” 这声音犹如就在耳旁,却又似远在天边,但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根锋利无比的钢针,狠狠地刺向警幻的头顶天门穴,剧痛难忍之下,她十分狼狈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 警幻心头大惊,满脸惊愕愤恨之色,死死地盯着某个空荡荡的地方。 而一旁的孙妃则早已经被那震撼心灵的灵异之声吓得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琳琅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瞬移至另一个地方,她轻启朱唇,微微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嘴角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目光戏谑地盯着眼前狼狈至极的警幻。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哦,原来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看你如此渴望得到我的头发,那我便慷慨一回,送你一片叶子可好?” 此时的警幻,身体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住,丝毫无法动弹。 她满脸惊恐,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睁睁地看着琳琅全身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功德金光,还有那片对她来说梦寐以求的灵叶。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她深知,眼前这个人的修为境界远非自己所能比拟,甚至已经达到了即将登上神境的后期阶段。 就算是再来十个像她这样的仙人,恐怕也绝非其敌手,警幻惊慌失措,悔之晚矣。 “弥漫着恶业的气味啊,没想到仙人之中也是良莠不齐,有的修炼成仙后能够普度众生,而有的则利欲熏心,不惜加害于同道中人,今天,就让我来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祸害吧。” 琳琅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警幻目眦欲裂,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和惊恐之色。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施展出最厉害的法术来逃脱这场厄运,但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已经远远不够用了。 眼看着那柄灵叶幻化而出的利剑朝自己疾驰而来,警幻心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她试图利用仅剩的一点法力遁入地下逃走,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利剑轻易地刺穿了她身上最为重要的仙灵穴! 随着仙灵穴遭受重创,警幻体内原本充盈旺盛的灵气也开始迅速消散开来。 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源泉,整个人变得越来越虚弱无力。 与此同时,她辛苦修炼多年才凝聚成的本体青莲也逐渐失去生机活力,原本翠绿欲滴的叶片开始枯黄凋落…… 琳琅眼神复杂地望着已经失去生机、处于垂死边缘的青莲,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挥动衣袖。 琳琅将剩余的根茎抛向了那片曾被癞蛤蟆翻腾的池塘泥潭之中,半死的青莲是否还能焕发生机,重新生长并继续修行,完全取决于上天是否愿意赐予它成仙的机缘。 次日清晨,孙妃悠悠转醒,但令人惊讶的是,她变得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 起初的时候,侍候在一旁的心腹宫女还试图拼命地掩盖真相,她们提心吊胆,生怕娘娘会说出一些惊天动地、让人无法收拾的胡言乱语来。 然而,事情却逐渐失控起来,孙妃的疯狂程度愈发严重,口无遮拦,最终竟然发展到在宫殿门口公开宣称她渴望成为皇后!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一过程中,孙妃毫无顾忌地将自己曾经用毒药谋害先王妃牧氏的罪行全盘托出。 这个惊人的秘密就这样被无情地揭露开来,原本想要隐瞒下去已然绝无可能。 如此一来,整个宫廷都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消息迅速传播开来,甚至连水胤那边也被惊动了。 “疯妇!如此不顾及皇家颜面!” 水湚气得浑身发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砰\" 的一声脆响,精致的瓷杯在地上摔得粉碎,水花四溅,仿佛在宣泄主人心中的怒火,水湚皱着眉头,觉得自己心慈手软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安排孙氏病逝。 霜儿摊上如此恶毒的生母,实在可怜。 李培喜站在一旁,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忍不住发软,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水湚,眼见陛下仍余怒未消,连忙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心领神会,躬身小跑上前,动作迅速而又谨慎地将满地碎片清扫干净,退到一边,垂下头去。 李培喜端来一杯新泡好的清火降压的清茶,轻轻放在水湚面前,温声宽慰道:“陛下息怒,喝口茶消消火。” 水湚冷哼一声,并未应声,但还是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入喉,带来一丝清凉与舒适,让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然而,李培喜心中依旧忐忑不安,他知道,这位皇帝陛下虽然平日里温和可亲,但一旦发起脾气来,却是谁也招惹不起的。 刚才那一幕着实把他吓得不轻,生怕自己会因为此事受到牵连,孙妃真的疯了! 不出琳琅所料,疯癫的孙妃旋即被贬为庶人,被打入冷宫,从此与荣华富贵无缘。 年幼的安乐公主,则交由楚妃照料,水湚特别赐予楚妃一个封号,慎妃。 这个封号与孙氏曾经的一模一样,但如今的慎妃已经不再有任何小心思,她只想老老实实地专心养育孩子,过着平静的生活。 另一边,贤太后企图凭借皇帝生母的地位来压制琳琅。 然而,慕容太后偏爱琳琅,毫不示弱地用自己的尊贵身份回击,贤太后颜面尽失。 水湚不愿琳琅受委屈,直接拿水澈的性命要挟贤太后,如果她继续闹事,那么她的小儿子不仅会失去守陵人的工作,甚至可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面对威胁,贤太妃终于屈服,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精神状态大不如前,没多久就病倒了。 第933章 红楼梦(73) 贤太妃不再闹腾,水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称不上好。 前朝事务繁杂如同一摊烂泥,后宫也不太平静,种种风波不断,让人烦躁不堪。 然而没过多久,凤仪宫中便传出了一则天大的喜讯——皇后娘娘突然晕厥过去,经太医诊断后发现,原来皇后竟是有喜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水胤欣喜若狂,甚至高兴得将堆积如山的奏折统统抛下,连轿子都不愿坐,一路狂奔至凤仪宫。 他盼望这个孩子已经快一年,如今琳琅腹中终于有了动静,怎能不让他兴奋? 此刻身在凤仪宫内的琳琅本欲外出走走,却被侍女临秋和映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下,并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回软榻歇息,还端来一碗滋补汤药让她喝下。 面对两人殷勤周到的伺候,琳琅有些无可奈何,只得笑着说道:“本宫真的没事儿,你们不必这般忙碌,紧张兮兮的。” 临秋将一个柔软舒适的枕头放在琳琅的背后,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轻声说道:“娘娘,您这是头一胎,许太医临行前特意嘱咐过,前三个月务必要格外小心谨慎才行。” 映水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她温柔地劝解:“是啊,娘娘,您还是先好生歇息一会儿吧,如今天气寒冷,道路湿滑难行,实在不宜外出,等您腹中胎儿安稳一些,到了开春时节,那时候鸟语花香、气候宜人,再出宫殿去散步赏景方才妥当适宜。” 自从得知琳琅怀有身孕之后,众人都深知这个孩子对于皇室的重要意义——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作为嫡出子嗣,其身份地位无比显贵,更是皇帝日夜期盼的孩子。 因此,包括临秋和映水在内的一众宫人侍奉起来愈发战战兢兢、不敢有所怠慢,生怕琳琅会有任何闪失。 琳琅虽然心中有些无奈,但也理解她们的良苦用心,便不再坚持己见,任由她们细心照料侍候着自己。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卷,悠然自得地翻阅起来,刚翻过一页,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阵齐刷刷的跪地叩头之声,“参见陛下!” 水胤风风火火地奔来凤仪宫,完全失去了往日身为帝王的威严和庄重。 “陛下来了,怎么连大氅都没披?” 琳琅惊讶地问,话语刚落,便准备起身相迎,然而水湚先她一步,迅速跨步向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起身。 水湚的动作轻柔无比,脸上洋溢着宠溺的微笑:“无妨,一点也不冷,一听闻你遇喜了,朕心里暖和的很,现在你只需安心调养身体,平平安安地为朕诞下龙子即可。” 他登上帝位已有一段时日,但前朝大臣们呈上的选妃奏折却如堆积如山,纷纷劝谏他广纳后宫佳丽,毕竟水湚至今膝下仅有一名年幼的小公主,并无子嗣继承皇位。 面对这些奏折,水湚皆以守孝期间不宜选秀纳妃之由强行按压下去。 自从拥有了琳琅之后,那些庸俗脂粉对他来说已黯然失色,毫无吸引力可言。 “也许会是位公主呢。” 琳琅轻皱眉头,撅起小嘴,显得有些不悦,她的小花和小叶都很可爱啊。 “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朕都会喜欢的,毕竟这可是朕与琳琅的孩子啊,定然会像你一般美丽可爱。” 水胤满含深情地说,一脸诚挚。 对水湚而言,只要是琳琅生的孩子,那便是上天赐予他最珍贵的宝贝。 听到这话,琳琅脸色稍霁,顺势依偎进了水胤温暖的怀抱之中,她轻轻嗅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龙涎香,突然间感到一阵强烈的困倦袭来,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催眠似的。 或许是因为身怀六甲的缘故,近来她总是容易犯困,水湚的怀抱很温暖。 “臣妾有些困倦了……” 琳琅轻声呢喃。 “既是如此,朕也有些倦了,不如我们一同歇息片刻吧。” 水胤温柔地回应着琳琅,并向周围的宫人们示意让他们全部退下。 随后,他小心翼翼抱起琳琅,朝着内殿的床榻走去,待到两人安坐于床榻之上后,水胤缓缓拉下床幔,一时间,整个房间变得静谧而温馨。 此时此刻,屋外的雪花逐渐停歇,宫人们依旧尽心尽力地清扫着宫中的通道。 华丽的宫殿之内,琳琅则不自觉地将头靠在水胤的臂弯上,安然入睡。 在睡梦中,她嘴角含笑,似乎正沉浸在一个美好甜美的梦境之中,水湚俯身吻了吻琳琅的额头,满足而笑。 织衣局,一群心灵手巧的绣娘们正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她们要赶制一批特别的衣物,专门为即将临盆的皇后和未来的小皇子、小公主准备的衣裳。 每一件衣服都融入无数心血与祝福,无论是精美的刺绣图案,还是昂贵稀有的布料选择,无一不彰显着皇室的尊贵与华丽。 时光如梭,琳琅的孕期生活平静而充实,尽管无法外出,但凤仪宫内热闹非凡。 每天都会有精彩纷呈的节目上演:戏班子的表演、才女先生们的讲学……此外,宫中还请来了养娃的楚慎妃以及两位老实本分的贵人,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品茶磕瓜,气氛十分融洽和谐。 转眼间,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随着春天脚步的临近,琳琅的腹部也日益隆起,到了三月中旬,桃花盛开如晚霞般绚烂夺目,令人眼花缭乱。 听闻贾宝玉已提前从金陵赶回京城,林黛玉慷慨解囊资助他开设了一家胭脂作坊。 即便可能盈利微薄甚至亏本也无妨,重要的是能让宝玉发挥自己的所长,不要无所事事。 虽然宝玉在学业上并无出众之处,但对于调制胭脂这门技艺却有惊人的天赋和热爱。 早年琳琅所制作的绿痕膏,经过宝玉别出心裁地改良后,衍生出了各式各样的新品种。 这些新品一经推出,立刻吸引了众多顾客纷至沓来。 宝玉生得一副好皮囊,无论见到谁都是笑容满面、热情洋溢,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嘴巴甜的很,对谁都是“姐姐长,姐姐短”,大娘、小媳妇和小姑娘们无不对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心生好感,很乐意来捧场。 然而,对于这一切,黛玉并未表现出生气或吃醋的情绪,反倒是刚刚与王熙凤一同出狱的王夫人,尽管身体虚弱不堪,只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但心中抑郁,嘴里不停地嘟囔。 “宝玉啊,我的儿啊,他怎能去从事那等商人之事,还整日抛头露面的,实在不成体统,黛玉啊,你可得好好规劝一下他督促他读书上进,只有读书应举才是正道啊!” 此时此刻,寄居于他人屋檐之下、怀中抱着巧姐的王熙凤看了一眼满脸无奈的黛玉,忍不住开口帮腔。 “姑妈,您又不是不清楚宝玉对读书毫无兴致,他读不进去,林妹妹劝了也没用呀,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宝兄弟去做做生意,这样一来,至少能够自给自足,只要宝玉开心便足矣。” 平儿亦是附和,“二奶奶说得对,太太也要安安心,如今不比以往,听说二爷铺子生意极好,绿痕膏是当初皇后娘娘研制的方子,别提多高雅了,说不定还能引起达官贵人的追捧呢。” 王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苦闷和无奈,想当年,她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却硬生生在牢里熬了整整半年,不仅失去了往日的尊严和风光,身体状况更是一落千丈。 现在她不得不依靠儿媳妇来维持生计,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否则周围的人便会纷纷站出来帮腔,这让她感到憋屈。 但憋屈也得忍着。 “娘,您不必担忧过多,宝玉去做生意这件事,其实最早是穆姐姐提出的建议,而且宝玉对此也很感兴趣,每天看到他开开心心的样子,我自然也觉得欣喜,毕竟,一家人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快乐嘛。” 黛玉对待王夫人可谓尽心,尽管并非亲身侍奉左右,但仍特意指派了婆子和丫鬟悉心照料,确保王夫人的日常饮食起居毫无疏漏之处。 而在用度方面毫不吝啬,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刚说完这番话,黛玉突然间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仿佛随时会呕吐一般。 王熙凤见状,急忙问道,“林妹妹,你怎么了,身子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黛玉满脸娇羞,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旁的紫鹃终于按捺不住,插嘴说道:“姑娘她其实有喜啦,今儿个早上才请了大夫过来诊脉,原本正打算告知太太和二奶奶呢。” 王夫人闻言,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之前因为宝玉被当成胭脂商人而产生的不快瞬间被她抛诸脑后。 原本有些黯淡无光的脸庞此刻也泛起了欣喜的红晕,她开始对黛玉关怀备至、问长问短。 王熙凤和平儿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地向黛玉道贺,对于她们来说,林黛玉能够细心周到地照料好巧姐儿已经让她们感激不尽,现在竟然愿意收留她们主仆二人住进林府,这样重情重义之人实在难得。 当宝玉关好店铺回到家中,听闻自己即将要为人父时,他兴奋得像发了狂一样手舞足蹈、欢呼雀跃。 琳琅得知这个喜讯之后,更是不断地送上一份又一份的厚礼,其中不仅有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精美衣物。 还有各种各样新奇有趣的玩具,这些礼物无一不是由宫廷特制而成,做工精细、质质优良,实属罕见珍贵。 当水胤又处理了一批贪官酷吏,贾雨村也人头落地,琳琅顺利地生下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 水胤龙颜大悦,当即下令大赦天下,整个国家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 此时,从金陵赶赴京城的薛宝钗与她的丈夫一同来到了林府拜访。 林黛玉见到怀抱襁褓婴儿的薛宝钗,心中满是欢喜之情,贾宝玉则热情地款待着他们,回忆起曾经的往事,不禁感慨万分。 如今的薛宝钗已经成为了薛家真正的当家主母,她的丈夫和贾宝玉一样,都是入赘到女方家中。 尽管家境贫寒、文质彬彬,但为人诚实厚道,通过科举考取了秀才功名后,屡试不第,便担任起薛宝钗的首席账房先生一职。 昔日的姐妹各自散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如今她们重新团聚一堂,昔日少年时的青涩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成熟与稳重。 大家拥有了自己的家庭,脚踏实地为生活奋斗,过着平淡却又幸福美满的日子。 等到林黛玉顺利产下一子,取名林璟之后,贾宝玉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珍贵无比的通灵宝玉作为传家之宝传承给了林璟。 这块玉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期望,也象征着父爱如山般深沉厚重。 王熙凤和平儿来到宝玉的胭脂铺子后便迅速投入工作状态之中。 她们充分发挥聪明才智和商业头脑,不仅精心挑选每一款胭脂产品,还巧妙地制定营销策略吸引顾客。 经过一番努力,胭脂铺子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甚至有望成为城中首屈一指的美妆店。 与此同时,王熙凤和平儿心中也怀揣着一个美好的愿望,通过这份事业赚取更多财富,为即将相看人家的巧姐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为此,她们的干劲很足,一想到巧姐儿未来能够幸福美满,所有付出都变得值得起来,至于还在坐牢的贾琏,凤姐儿都快忘了他的存在,偶尔去牢里探望一下就不错了。 随着时间推移,红楼世界逐渐恢复正常秩序,曾经被警幻仙姑束缚的天界女仙们终于重获自由,可以按照各自神职各尽所能。 如今的她们不再受任何约束,生活得十分惬意,比起往昔更增添几分欢乐气息。 在人间宫苑某个偏僻荷塘角落处,一株半死青莲挣扎许久,不知何时已经枯萎凋零失去生机,只剩下几根残破光秃枝条无力低垂于水面之上,仿佛诉说昔日辉煌与今日落寞形成鲜明对比,令人唏嘘不已。 在这枯枝败叶、满池颓废的环境,旁边有一只面容狰狞丑陋,浑身沾满泥泞,显得异常狼狈不堪的癞蛤蟆,咽下最后一口气。 ps:红楼篇正式完结,明天开启新的世界,好多宝子喜欢孟宴臣这个角色,提议写我的人间烟火,作者也准备写这个世界。 但这个电视剧只看几个精彩片段,因槽口太多,实在看不下去,可能会写个小短篇,简单地过渡一下。 第934章 我的人间烟火(1) 孟家,宽敞明亮的客厅。 许沁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中的筷子,耳朵虽然听着付闻樱的谆谆教诲,但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宋焰冷漠的眼神和无情的话语。 瞿淼把她赶出来时,气势汹汹和她说过的话也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她,宋焰不会遭受那样的苦? “沁沁,你怎么啦?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呀?” 付闻樱一脸关切地望向养女,顺手夹起一块色香味俱佳的糖醋排骨放进许沁碗中。 “来,多吃点儿,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当医生就是辛苦,总要加班。” 付闻樱一脸的疼惜。 许沁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摇了摇头对付闻樱说:“谢谢妈妈,我没事儿。” 成为一名医生是许沁自己坚定选择的道路,无论多么艰难困苦,她都从未后悔过。 相比之下,她实在不喜欢付闻樱为她安排的工作,尽管工作薪资丰厚、体面且轻松自在,但她更渴望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而非任由他人摆布,她讨厌被束缚翅膀。 “宴臣,沁沁今天魂不守舍,你自己怎么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你们兄妹俩是怎么回事啊,之前让你去跟周阿姨家的闺女倩倩见一面聊聊,是否还算满意?你现在年纪也不小啦,眼光不要太高,挑来挑去最后反而耽误了自己。” “其实只要双方家庭条件相当,女孩子品行端正良好,那你们俩就可以试着接触了解看看嘛,可千万别再像以前那样敷衍应付我,每次都拖着不愿意找女朋友。” 说着话,付闻樱往儿子碗里夹了一些菜,香辣的大虾,散发的诱人的香气,但食用者没有食欲,随意地吃着碗里的米饭。 面对妈妈的唠叨,孟宴臣像往常一样应了一句:“知道了妈,我心里有数的。” 然而,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回应,并不能让付闻樱完全放下心来,因为从儿子的语气当中她听出,宴臣似乎没有要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想到这里,付闻樱不禁叹了口气。 “付姨,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宴臣和沁沁这么优秀出色,哪里需要通过相亲这种方式去找对象啊,现在流行自由恋爱。” 照常来孟家蹭饭的肖亦骁嬉皮笑脸道。 看着兄弟被催婚,一脸的生无可恋,肖亦骁对此也很无奈,付姨的性格太强势,宴臣除了顺从地敷衍几句,别无他法。 “不相亲的话,难道还能自己遇到门当户对的人不成?尤其是女孩子,太过天真单纯了,特别容易轻信外面那些心怀叵测不怀好意的坏男人,到时候万一被骗了可怎么办,亦骁,你不是交过好几个女朋友嘛,应该有经验,认识的人也多,交际圈又广,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可以介绍给宴臣认识一下呀?对你,阿姨还是比较放心信任的。” 付闻樱对亦骁说话的口吻很亲昵,因为这孩子打小跟宴臣还有沁沁一同玩耍长大。 肖亦骁小时候虽然性格淘气一些,长大后变得处世老练圆滑起来,不过说到底还是知根知底,付闻樱是看着他长大成人的。 “付姨,您可千万别太信得过我,万一给宴臣介绍个不合你心意的女朋友,那岂不是连去您家蹭饭都没戏啦?而且吧,宴臣眼光可高着呢,普通的美女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呐……毕竟……” 肖亦骁正想开个玩笑调节气氛,顺便再调侃一下孟宴臣几句,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迎上了来自孟宴臣冷若冰霜般的死亡凝视。 肖亦骁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心里暗暗叫苦:哎呀妈呀,差点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付闻樱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她立刻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先是打量了一番肖亦骁,又瞅瞅一言不发、只会应付了事的自家儿子,心中暗自思忖,这两个臭小子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付闻樱脸色一沉,不再理会那个像闷葫芦一样只会装傻充愣的儿子,转而对着肖亦骁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亦骁啊,阿姨待你怎么样?” 肖亦骁毫不犹豫道,“付姨,瞧您这话说的,你把我当第二个儿子,还在家里给我留了单独房间,我把你当第二个妈看待。” 付闻樱抿嘴笑了,对肖亦骁的甜嘴早已免疫,直接进入主题,一本正经地问,“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瞒着付姨,宴臣是不是瞒着我谈恋爱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长得很漂亮吗?他们交往多长时间了?” 正慢悠悠吃着饭的许沁,突然间好奇心作祟般抬起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孟宴臣显得有些不自然的面庞,心中暗自嘀咕。 孟宴臣什么时候谈恋爱的? 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没来由地,许沁的心底涌起了一丝叛逆的念头,她衷心期望孟宴臣喜欢的人也同样出身贫苦家庭,最好能让付闻樱瞧不上眼。 如此一来,她和孟宴臣便能够结成同盟阵线,共同发起抗议行动。 毕竟,对于相亲这种事情,许沁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那些照片中的优秀男士,即便拥有良好的家世背景又如何,她压根对他们不感兴趣,而妈妈总是一味追求所谓的门当户对,完全忽视了感情这个重要因素。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情感基础,将来又该如何共同生活下去呢?想到这里,许沁不禁咬咬唇,心里感到一阵无奈和烦闷。 许沁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付闻樱对她的施压,她不得不忍痛对宋焰提出分手,甚至说出,“我不喜欢破烂的五芳街,也觉得你会是个没出息的人”这样伤透宋焰的话语,遥想当年,悔恨的情绪开始蔓延心头。 肖亦骁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不决。 他实在不想欺骗付姨,可同时也不愿出卖自己的好兄弟,然而,面对付闻樱愈发严厉的目光,肖亦骁终于还是选择了屈服。 毕竟,以付姨的个性,即使他不说,恐怕对方也会追根究底地去查,要知道,任何事情一旦发生,就必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妈,我已经分手了。” 孟宴臣紧咬薄唇,声音低沉而压抑。 “什么时候的事,你和谁分手?” 付闻樱追问,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她暗自纳闷,难道宴臣被人甩了不成?否则,他怎么会如此消沉颓废呢? “四年前。” 孟宴臣面无表情地回答。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仿佛昨日种种还历历在目,说短也不短,足够让许多事情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毕业即失恋的孟宴臣,青涩又脆弱,因为分手这件事消沉了好长时间。 陆琳琅,她提分手也太突然了! 说什么要出国,不喜欢异地恋。 孟宴臣当时被爸爸勒令,要进国坤集团历练,根本抽不出身,不能陪着琳琅一同去,但这不能成为琳琅甩他的理由啊! 时间过去那么久,孟宴臣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毕竟不是多么愉快的事,但无意间刷校友群,一条置顶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神留学归来了! 当年的a大能被校友统一称之为女神的唯有一人,那就是外语系、蝉联四年校花的陆琳琅,美得不似人间客的前女友。 那个曾经让他心动不已的女孩,如今终于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看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孟宴臣的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平静的内心泛起了阵阵涟漪。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与她共度的美好时光、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变得如此清晰而深刻。 尽管他们早已各奔东西,但那份感情却一直深埋在心底,从未褪色。 如今琳琅回来了,孟宴臣既激动又懊恼,更多的是深深的期盼,再一次的会面。 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重新去追寻这份感情,亦或是将其永远埋藏在记忆深处…… 第935章 我的人间烟火(2) 孟宴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感,琳琅已经回到国内,但却没有与自己取得任何联系,难道她真的将自己彻底遗忘?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失落和沮丧,她那么美丽动人、才华出众,想必一定会受到很多人的追捧和喜爱吧? 孟宴臣越想越是心烦意乱,脑海中的画面愈发清晰起来,仿佛看到琳琅被众多追求者簇拥着的场景,而自己则被冷落在一旁。 这种感觉让孟宴臣心如刀绞般难受,就好像吞下了整整一筐酸溜溜的青柠檬。 还没等付闻樱继续追问下去,孟宴臣彻底失去了食欲,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妈,我吃好了,公司那边还有些紧急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话音刚落,许沁担心被付闻樱逼着相亲,紧跟着放下站起身,学着孟宴臣的样子说,“妈妈,我也吃饱了,先上楼去啦。”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餐厅,留下付闻樱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整个房间的氛围顿时变得尴尬而凝重,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肖亦骁观察着付闻樱脸上复杂难明的表情,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付姨,您也知道宴臣这个人啊,一旦工作起来就像拼命三郎一样,这不,我得赶紧跟着去劝劝他,让他注意休息,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至于前女友,真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是过去式了,宴臣可能不想再提起,希望付姨能够理解哦。” 付闻樱听了肖亦骁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对着肖亦骁微笑着,表示自己明白了,还不忘叮嘱几句要好好照顾宴臣之类的话。 接着,她转头吩咐王妈将两份新鲜出炉、香气扑鼻的大虾和鸡汤打包好,递给肖亦骁,让他带去当作夜宵,补充营养。 看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肴几乎没有被动过几口,付闻樱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肖亦骁手里拿着东西,如获大赦般迅速逃离现场,深怕被付闻樱拖住问个不停。 到那时,他实在难以编造出完美的谎言来应对付闻樱的追问。 宴臣的前女友陆琳琅,那可是 a 大当之无愧的校花,不仅容貌绝美动人,而且气质高雅脱俗。 想当年,他自己也曾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对这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痴迷不已,甚至只要看到她,便会迈不开脚步。 即便是像孟宴臣这样一心专注于学业、对各种八卦传闻毫不在意之人,也难以抵挡那位天仙般的校花魅力。 犹记得,当年校内举办的那场文艺舞会上,那位身着一袭华丽长袖裙的校花如同仙子下凡一般,令人眼前一亮。 伴随着悠扬婉转且极具古典韵味的舞曲旋律,她翩翩起舞,身姿轻盈优美,仿佛从画卷之中走出的仙女一般,让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倾倒。 而这一幕,至今仍停留在许多人的记忆深处,成为他们心中难以磨灭的美好回忆。 陆琳琅,这个名字在新生入学时曾被人提及过,据说她是一个百年难遇的美女,白富美气质,容貌美到极致。 如果进电影学院肯定会引起轰动,就算没有演技,也会以美貌爆火的未来之星。 据说来了好几波星探,都是有名气的大公司,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最后无功而返。 然而,陆美女行事极为低调,日常出行时,她总是习惯戴着口罩,似乎有意避开他人的关注,同时对各类社团活动毫无兴趣。 传闻当年在外语系中,女生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女多男少,如同稀世珍宝一般美丽动人的陆琳琅,则被众多男生视作心头肉。 他们小心翼翼守护着这个宝藏美女,绝口不向外透露半句,生恐其他系会觊觎。 至于女生,态度各异:有些人是嫉妒羡慕 的心情,有些人则对陆琳琅倾国倾城的美貌怦然心动,差点把自己弄弯了。 那场难得一见的文艺舞会,更是令无数大学生心驰神往,男同学大多只能站在远处默默欣赏,毕竟要与这般清丽脱俗的佳人搭讪交谈,着实需要鼓足莫大的勇气。 后来得知,孟宴臣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和陆校花秘密交往,肖亦骁恨不得以身替之,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别提多酸了。 他心想着,宴臣这家伙平日里闷不作声,对女孩子也是敬而远之,闷骚的很。 真不知道孟宴臣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有幸与女神邂逅牵手,那可是陆校花,他们a大的美神呐。 虽然宴臣被分手很惨,但肖亦骁还是意难平啊,陆琳琅这个名字,只是单纯地念出口,都觉得唇齿留香,令人心魂荡漾。 肖亦骁不禁浮想联翩,嘴角微微上翘,陆校花既然已经回国了,如果她依然单身,不知他有没有机会? 至于孟宴臣会不会因此和他绝交,肖亦骁暂时没考虑这个问题,就算绝交,此生能得到女神的青眼,那也值了。 第936章 我的人间烟火(3) 琳琅独自回国了,因为她这个世界的老爸陆先生毫无征兆地宣告破产,更令人咋舌的是,这位不负责任的父亲在破产之后,毫不犹豫地卷走余下款项,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她的老妈秦女士早已习惯了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奢华生活,名牌手提包和通宵达旦的夜光舞会对她来说如同家常便饭。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愤怒至极的秦女士毅然决然地选择改嫁,对象则是一直苦苦追求她的那位外国老头儿。 对于这一切,琳琅表现得异常淡定,毕竟,在她眼中,这个世界的父母一直不太靠谱。 陆先生在外头包养情妇,生私生子,秦女士故意吊着洋老头儿,暗地里撩拨小白脸,玩得不亦乐乎,夫妻俩的德行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她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 但琳琅万万没想到,秦女士甚至想把她介绍给老头儿的儿子约翰,某个晚上还想给她下点药,美其名曰为“成全”痴情人。 这可把让琳琅恶心坏了,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成全了秦女士和年轻的约翰先生,还非常好心地让那个外国老头儿亲眼目睹了他们二人上演的“抵死缠绵”的香艳场景。 临走前,琳琅似乎听到了秦女士的惊叫声,这不关她的事了,母女之情不提也罢。 琳琅仅仅带走了自己的护照和日常背包,然后预订了最早的一班航班,毫无牵挂地回到了国内。 一落地,她就立刻给曾经的校友兼好闺蜜发了一条消息:“薇薇,我要回来了。” 薇薇,全名丁雪薇,这个名字如诗如画,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 然而,她本人的外表和性格却与柔美女性化的名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丁雪薇是个典型的假小子,留着一头耀眼的染金短发,穿着风格也偏向中性化,她有着洪亮的大嗓门,对朋友非常仗义,尤其喜欢对着琳琅发花痴。 更重要的是,丁雪薇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颜值和声线双重控,对于美丽的事物和悦耳的声音,她总是无法抗拒。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在机缘巧合下与琳琅成为同桌兼舍友时,楚楚动人的天仙室友几乎令她动摇了自己的性取向,差一点就被掰弯了,但琳琅只愿意和她做好友。 而琳琅回国的消息,也是由丁雪薇发布在校友圈中的,这条消息一经发出,立刻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潜水的同学开始冒泡儿。 毕竟,作为曾经的顶级校花,完美女神,琳琅的回归无疑勾起了他们心中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大家都急切地想要知道,陆校花在异国他乡过得是否安好。 但校友圈也有嫉妒琳琅的大有人在,国外经常能听到某大学出现了媲美维纳斯的女神,姓陆的华人女孩。 有个女同学盯着各种讨论女神回国的消息,尤其是暗恋的男神发言过于热烈,一直问东问西,忍不住开启了冷嘲热讽的腔调。 “呵,你们这些人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吧?陆校花这次回国,可不是衣锦还乡,听说她老爸投资的项目赔得血本无归,最后竟然卷着钱跑路了。” “我表哥好心好意想要资助一下陆校花,结果呢,人家根本看不上我表哥,连吃一顿饭都不愿意赏脸,看她以后靠谁!” 这条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聊天群,然而,众人并没有附和那位冷嘲热讽的女同学,反而纷纷调转枪口,向她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丁雪薇更是言辞尖锐,毫不留情地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以至于那个女同学再也不敢吭声了。 “拜托,你表哥到底是谁呀,还想和我们a大的女神吃饭,有点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啦?居然想着趁人之危,你表哥的脸皮也太厚了吧,无耻!” “陆校花才不是清高,她之所以选择拒绝,是因为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破产又怎样?用得着你这么落井下石吗?你以为自己家里有点小钱,就能随意嘲笑别人吗?告诉你,你们家不就是个海外开超市的暴发户嘛,连英语都说不好,还好意思说别人清高,真正清高的人是有实力、有魅力的,而陆校花恰好具备这些条件,她长得漂亮,身材好,气质佳,还有内涵,这样的女生谁不喜欢?” …… 第937章 我的人间烟火(4) 孟宴臣没有选择发言,加入这场议论口舌战,他沉默不语,双眼紧盯着屏幕中的消息,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 他担忧琳琅此刻所面临的困境,倘若陆父真的破产并席卷巨款潜逃,那么他们在国内的房产极有可能会被法院查封。 如此一来,琳琅就算回国又能住在哪里呢?想到这里,孟宴臣不禁感到一阵焦虑。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迅速拨通了丁雪薇的号码,然而,电话铃声持续响了十几遍却始终无人接听,最终自动挂断。 面对这样的情况,孟宴臣并未气馁,而是展现出极大的耐性。 他挂断电话后,立刻重新拨打过去,一次又一次……仿佛只要坚持不懈,就能打通这通关键的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可能是因为被频繁来电搞得不耐烦了,丁雪薇接起电话便破口大骂起来,语气之中充满了无语与愤怒。 “孟宴臣,你特么是来催命的吧?难道就不能稍微等一会儿再打过来吗?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我们俩之间好像也没有那么熟吧!” 面对丁雪薇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孟宴臣却表现得异常淡定。 毕竟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经历,早在当年他与琳琅谈恋爱的时候,丁雪薇就经常故意找他麻烦,完全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情敌看待。 孟宴臣可谓是见怪不怪了。 “抱歉……琳琅在你那里吧?” 孟宴臣的嗓音低沉而恳切,他毫不掩饰地直接发问,语气里透着不掺假的担忧。 琳琅与丁雪薇在大学时代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两人无话不谈,这次琳琅回国,自然也会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知丁雪薇。 孟宴臣心绪不宁,想了很多,以琳琅目前的状况,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栖身之所,很可能会选择暂住在丁雪薇家。 毕竟,丁家从事房地产业,拥有众多房产资源,丁雪薇为人仗义,行事不拘小节。 丁雪薇收起原本凶狠的气焰,语气变得懒散起来,“是又怎么样,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心中一直认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孟宴臣都远远配不上美丽动人、宛如仙子般的好友琳琅,就算他爸是国坤集团的老总孟怀瑾,相貌家世皆不俗,人也够痴情。 虽然孟宴臣被莫名其妙地甩,琳琅的分手理由相当敷衍,把孟宴臣弄得既难堪又难过,但他从来没发火,不会说琳琅的坏话。 琳琅的微博不怎么使用,但也没有注销,每年过生日,孟宴臣都是第一时间送祝福,四年如一日。 “虽然我和琳琅已经分手,但毕竟是老同学,情谊仍在,关心一下她也无可厚非吧,不知她近来状况如何,是否有什么困难需要我援手相助?我随时都有空闲时间。” 孟宴臣对着手机那端言辞恳切、态度非常真诚,还有点担心丁雪薇会不耐烦地挂电话,毕竟他们真的不太熟,也就父辈有生意往来,礼节性地互留了电话。 “孟总,您可是大忙人啊,连同学聚会都无暇顾及,这会儿又突然说自己有时间了,谁会相信呀?” 丁雪薇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戏谑与调侃,心下暗想,孟宴臣还没对琳琅死心啊。 “对琳琅,我一直都有时间,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成分,麻烦你代为询问一下琳琅是否方便,找个合适的日子,大家一起出来聚聚餐聊聊天如何?请放心,我绝对没有死缠烂打的意图,纯粹就是出于对老同学的关怀,想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孟宴臣再次表明心迹,希望能够打消对方的疑虑,他的嗓音依旧像往日那样沉着而低沉,每一个字都说得实实在在。 既没有因为前女友如今的落魄而幸灾乐祸,也没有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去怜悯施舍,姿态放得非常低,丁雪薇都不好拒绝。 电话另一端的丁雪薇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好吧,就冲着咱们是老同学的情分,再加上你挺有品的,那我帮你问一下吧。” 听到丁雪薇这句话,孟宴臣如释重负,像是肩上卸下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多谢了,这份人情我记住了。” 孟宴臣真心实意地感谢。 “谁稀罕啊,我是觉得你还不错。” 丁雪薇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挂断了电话,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盥洗室,里面淋浴喷头喷洒的哗哗水花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声量不小的音乐声。 琳琅在里头洗澡。 落魄大小姐其实一点儿也不落魄,她刚回国的时候轻装简从,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而且这套房子并非丁雪薇借予琳琅暂住,而是琳琅喜欢这里的环境,直接全款买下的。 谁能料得到,落魄大小姐的运气太绝了,回国随手买了一张彩票,居然都能中个五百万大奖,这样的好运简直堪称逆天啊! 丁雪薇倒是毫无用武之地,只能陪琳琅唠唠嗑,说说这些年的八卦轶事,老同学们的变化和诸多趣事儿。 特别是孟宴臣,国坤集团独当一面的小孟总,截至目前竟然还是孑然一身。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冷峻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对待那些娇艳欲滴的美女们更是毫不留情、冷眼相待。 尽管如此,仍有众多女子对其趋之若鹜、投怀送抱,但却无一人得偿所愿。 正因如此,不知内情之人不禁开始猜测孟宴臣的性取向,更有甚者私下议论纷纷,质疑他是否存在某种难以启齿的生理问题。 然而,面对扑面而来的流言蜚语和无端揣测,孟宴臣本人却始终视若无睹,依旧我行我素,一点儿都不在乎。 丁雪薇虽对孟宴臣恶声恶气,但还是愿意帮他带句话,也是因为他的洁身自好。 第938章 我的人间烟火(5) 琳琅沐室走出来,目光恰好落在丁雪薇的身上,只见短发女孩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她崭新的大床上,刷着手机傻乐。 琳琅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微微湿润的头发,嘴里毫不客气地下达了逐客令:“亲爱的薇,你什么时候离开?” 用最温柔的语调,说最无情的话,丁雪薇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懊恼地瞪了琳琅一眼,然后像条鲤鱼似的,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迅速打开了手机录音。 很快,孟宴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便在房间里响起,丁雪薇注视着琳琅,嬉笑说道,“孟宴臣似乎想要和你重归于好……” “哦…” 琳琅语气淡淡“哦”了一声,嘴角随即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美眸中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就这么直直盯着丁雪薇,透着几分狡黠,“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孟宴臣吗?” 丁雪薇撅起嘴巴,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哎呀,那是以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单身,而他也是如此,我原本认为,你们其实都对对方难以忘怀呢。” “其实老实说,孟宴臣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长得虽然不是顶级帅,但身段好,脑子聪明,而且这些年来洁身自好,比起那些放荡不羁的外国帅哥,简直要好太多了。” 毕业四年以来,丁雪薇一直和琳琅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她清楚地知道琳琅身边从来不乏众多的追求者,但琳琅从未真正接纳过其中任何一个人。 不知是因为琳琅没有看对眼的人,亦或是,她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之中呢? 想当年,琳琅可是众人眼中标准的白富美女神,不仅容貌姣好、气质出众,学习成绩更是出类拔萃,家中又颇为富有,可以说是要啥有啥。 一直以来,她都抱着一种游戏人间的生活态度,虽然身边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但真正入得了她法眼的寥寥无几。 而在这些追求者当中,唯有孟宴臣成功赢得了琳琅的芳心,两人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也能证明,孟宴臣有其可取之处。 丁雪薇不知道的是,琳琅没有继续恋爱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没有遇上心动的。 有的面庞英俊,但举止轻浮,没有内涵;有的风趣幽默,但过于殷勤,表里不一;有的自以为是,肌肉比脑子发达,太过无趣。 琳琅大学时代的男友孟宴臣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最初倾心于他那双执笔画画的手,双手白皙洁净、骨节修长优美,充满了无以言喻的艺术气息。 他戴着眼镜时流露出的那种斯文败类般的独特气质,更让人着迷不已,然而实际上孟宴臣内心深处,却是极其传统和内敛。 这段恋情始于大二那年,那时候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仅限于牵手和拥抱而已,最出格的行为也不过是如蜻蜓点水般轻触彼此的额头一吻罢了。 不得不说,孟宴臣在情感方面的自制力真是超乎常人,明明很想,却害怕冒犯她。 丁雪薇播放完通话录音,关了手机,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迫不及待地问,“琳琅,你真的没想过再给孟宴臣一次机会?” 琳琅淡淡道,“顺其自然吧。” 她虽然对孟宴臣有些好感,但这种感情还远远不足以让她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 丁雪薇一边摆弄着镶钻耳钉,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那么吃饭的事情呢?” 琳琅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意味深长地斜了她一眼。 “丁雪薇,你今天很奇怪啊,你…是不是有求于孟宴臣?” 丁雪薇的心思瞬间被识破,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吧,什么都瞒不住你,我的确有事拜托孟宴臣,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弟还小,作为长女,虽然家业不用我继承,但也要扛起相应责任,我爸妈整天逼着我相亲,搞商业联姻,我烦都烦死了。” “所以我找了一个男朋友,爸妈觉得不靠谱,我就说,那人孟宴臣也认识,绝对不是骗子,你不知道,孟宴臣在我父母圈子里颇有口碑,看着稳重厚道,人也精明有眼色,我父母真信了几分。” 琳琅抿嘴微笑,一针见血,“所以,你是需要孟宴臣帮你圆谎?” 丁雪薇点头,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我来真的,这次交的男朋友长得虽然不如你漂亮,但也养眼,声音超级好听,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交往一段时间,到分手时候我爸妈再问,我重新是单身贵族了。” 琳琅忍俊不禁,从上到下打量了丁雪薇一番,狐疑地问,“你不是女同吗,还能交男朋友吗?” 丁雪薇气得随手将枕头扔了过来,懊恼道,“谁是女同啊?我倒是想喜欢女生,奈何女神不愿意,所以我还是直的,人生苦短,谈恋爱而已,你情我愿的事,反正结婚对我来说,太遥远,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琳琅顺手接过软绵绵的枕头,颇为赞同,“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一辈子谈恋爱,都比进入婚姻殿堂来得自由肆意,我支持你。” 丁雪薇不由露出灿烂的微笑,继续先前的话题,“那要和孟宴臣吃饭吗?你不乐意就算了,我还有其他办法。” 琳琅不假思索地点头,“这有什么,吃顿饭而已,他都不觉尴尬,我怕什么,如果分个手,从此都要畏手畏脚,那以后不用谈恋爱了。” 毕竟在现代社会,恋爱婚姻自由,不再受到传统规则的约束。 琳琅向来秉持着一种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快乐时相聚,随性时分离,一切以自我愉悦为主导,从不对他人轻易许下诺言。 “哦耶,我过几天答复孟宴臣。” 丁雪薇心里很清楚,自己远不如琳琅那样潇洒不羁,相比之下,她需要更多地考虑家人的想法和感受,所以,她决定趁现在还年轻,尽情享受人生,不留任何遗憾。 第939章 我的人间烟火(6) 等待的时光漫长而煎熬,大约过了将近一周左右,孟宴臣才如获至宝般地收到了丁雪薇传来的消息:琳琅已经点头答应与他会面,大家以老同学的身份,三人聚一聚。 “真不容易啊。” 孟宴臣发出感慨,心中五味杂陈,原本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脸上的神情随之变得轻松不少。 他一直渴望琳琅能在遇到困境时,首先向自己寻求帮助,但转念一想,以琳琅高傲的个性,当初分手时那般毅然决然、毫不留恋,即便身处逆境,恐怕也不会回头吧。 深知这一点的孟宴臣明白,如果想要重新赢回琳琅的爱情,就必须采取积极主动的态度,否则便会永远错失良机。 孟宴臣虽然表面看起来谦逊温和,但实际上内心骄傲又自尊,然而,无论多骄傲都难以抵挡那如潮水般源源不断的思念。 曾经,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就如同沁沁一般,许沁自从与那个犹如街头小混混般的宋焰分道扬镳后,她仿佛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况之中,性格愈加孤僻。 相思,真是一种蚀骨的毒。 孟宴臣迅速回复了丁雪薇的消息,详细说明了见面的具体地点和时间,并主动表示届时会亲自驾车前往迎接,拐弯抹角询问琳琅现在的居住地址。 “得了,孟宴臣!姑奶奶难道没有车子吗?到时候我会和琳琅一起过来的。” 丁雪薇有些不耐烦,心中暗自思忖:孟宴臣看上去一副忠厚老实、值得信赖的模样,但商场沉浮多年,也是精明人啊。 孟宴臣只能闭嘴,听到直截了当的电话挂断声,无奈一笑,丁雪薇的不客气,真是不改当年。 孟宴臣结束一天繁忙的工作,驾车驶向家的方向,平日里总是忙碌深夜的他,今天却破例没有加班,而是选择早早回家休息。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孟宴臣悠悠转醒,由于今天是周末,他起得比平时要晚一些。 洗漱过后,他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衬衫和黑色长裤,显得格外休闲居家,气质也变得清爽温和,少了职场的犀利和干练。 随后,他走到书架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珍藏已久的相册。 翻开相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与校友老师的合影,然而,最吸引目光的是属于他和琳琅的合照。 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宛如一朵盛开在骄阳下的玫瑰,散发着清新脱俗的气质。 她简单地披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脸上洋溢着如春日暖阳般温暖的笑容,那时的孟宴臣,笑容带着一丝青涩和纯真,仿佛没有沾染过丝毫忧虑。 他们紧紧相依,并肩而立,如同其他热恋中的情侣一般亲密无间,这些美好的瞬间都被定格在了镜头之中,成为永恒的纪念。 正当孟宴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外忽然传来许沁略显拘谨的声音:“哥,你起床了吗?”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有些不自然。 孟宴臣颇有几分诧异,回过神来,应声道:“嗯,起来了,有什么事吗?” 说罢,他放下相册,小心翼翼合上,放在带锁的抽屉里层,随后起身走向门口。 开了房门,许沁一脸求助地看着孟宴臣,“哥,帮我个忙吧?那个蒋裕突然来家里了,应该是妈妈请人家来的,我不想…” 蒋裕是许沁的相亲对象,这个人选是付闻樱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仅对他家世、人品等方面进行了全面考察和精心筛选,而且还特意让许沁看了照片。 然而,那个时候的许沁正被宋焰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她既担心会露出破绽,又习惯性地听从付闻樱的安排,于是便点头答应去见面试试,可此刻,她却感到一丝懊悔。 在孟家,许沁最不敢违背的就是付闻樱的意愿,妈妈太强势、太严厉了,孟爸爸性格随和,待人温和宽厚,而孟宴臣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兄长,待她也很好。 许沁心中挂念着宋焰,心烦意乱,压根儿就没有与蒋裕交往甚至深入发展的念头。 “沁沁,我觉得蒋裕这人挺不错,你不妨先跟他谈一谈,要是实在不合适,那再做普通朋友,妈又不是强迫你接受。” 孟宴臣的脸色变得凝重,一脸认真地说道,他其实洞悉到许沁的抵触情绪,知道她大概率还惦记着宋焰。 他实在想不通,那个小混混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许沁如此念念不忘 “哥,你到底帮不帮我?” 许沁紧紧咬着嘴唇,美眸之中尽是掩不住的失落,孟宴臣根本不明白她的心情。 “沁沁,听哥一句劝,人家都已经到家里来了,你好歹上去跟人打声招呼,这不仅仅是一种最基本的待客之道,更代表咱们家的教养礼数,至于喜不喜欢那是后话,妈妈绝对不会勉强你接受你不喜欢的人,无非给自己多一个选择,你何必这么抵触?” 孟宴臣苦口婆心地规劝许沁,然后转身朝着楼梯走去,许沁对此倍感无奈。 这时,楼下传来了付闻樱的声音:“沁沁,你换好衣服没呀?快来吃点儿水果。” 听到呼唤声,许沁只好迈步紧随孟宴臣身后,乖巧应道:“来啦。” 待二人先后下楼,蒋裕率先向孟宴臣微微颔首示意,紧接着将目光投向了许沁,嘴角挂着一抹礼貌而温和的笑容。 说实在的,此次前来相亲之事并非出蒋裕的意愿,而是家中长辈反复催促所致。 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孟家养女许沁确实很漂亮,身材高挑,长发飘飘,气质也很独特,百里挑一的美女类别。 然而美则美矣,蒋裕心里毫无波澜,感觉对方欠缺了一丝独特韵味儿,远不如前些时日在机场时无意间瞥见的神秘女子那般令人惊艳,记忆犹新啊。 可惜当时行色匆匆,仅来得及窥见佳人的侧颜,甚至连其身份姓名都无从知晓…… 第940章 我的人间烟火(7) 付闻樱看了眼许沁,不免有些失望,沁沁没有换她买的衣服,一件家常朴素的t 恤,素面朝天,甚至连口红都没涂抹,整个人显得寡淡没精神,仿佛藏着难言的苦衷。 付闻樱的嘴唇微微蠕动,想要说点什么,但极力按耐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沁沁显然不太重视这次相亲。 俗话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但既然是和蒋裕的第一次见面,其中有相亲性质,也不必如此素面朝天的出场,先前明明说好了要换一身她买的新衣服… 想着想着,付闻樱想起自己曾经为沁沁购买的名牌服装和包包,沁沁似乎并不喜欢穿,往往只穿过一两次便被闲置在衣橱里。 “沁沁啊,快过来跟蒋裕聊聊天,你们年轻人之间肯定有不少共同话题。” 付闻樱强压下心头的不满,脸上挂着笑容向许沁招手示意,她知道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至少要等到家中的客人离去之后再好好教导一番。 “宴臣啊,你也过来坐吧,刚好陪着蒋裕一起吃点东西。” 付闻樱一脸无奈地看着儿子,眼神中满是慈爱之情,孟宴臣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犹豫了一下,他没打算在家吃饭。 蒋裕适时地站起身来,他对闻樱谦逊说道,“付阿姨,不用这么客气,我早上已经吃过了。” 蒋裕对付闻樱十分谦逊有礼,这让付闻樱非常满意,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今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心浮气躁,缺乏基本的礼貌和教养,而蒋裕却表现得如此温文尔雅,言谈举止都很不俗,难得可贵。 付闻樱开始仔细打量起蒋裕,越看就越发欣赏这个年轻人,他不仅性格温和、气质也出众,而且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蒋裕的家庭背景优渥,如果沁沁将来嫁给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吃亏。 在付闻樱眼里,门当户对的婚姻才最稳定,女孩子既然能高嫁,为何要选择低嫁? 她最不想看到的是,养大宠大的的沁沁将来低嫁,把她培养得那么优秀,工作体面,不是为了送别人家洗碗洗衣服和擦地。 孟宴臣看到对面尴尬二人组,不由开口说:“妈,您今天不是还有事要处理吗?不如就让沁沁和蒋裕单独聊聊天吧。” 其实,孟宴臣对蒋裕的印象不错,考虑到沁沁对宋焰的执着,他微微蹙眉,有些隐忧,如果沁沁能够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或许就能更快地忘掉那个小混混了吧。 这样一来,家里也能少一些纷争和不愉快,孟宴臣实在不愿意看到母亲和沁沁因为宋焰而频繁发生争吵。 付闻樱犹如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煞有介事地点头。 许沁不想留在家里,家里还有帮佣的吴妈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蒋裕轻声说道:“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蒋裕并无异议,毕竟身处他人家中,难免会感到些许拘束,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姑娘似乎对自己没有兴趣。 正好,他对许沁不感兴趣。 付闻樱看着沁沁这般积极主动,心中既感欣慰又颇为放心,她认为年轻人之间的交往应当具备一定的自主性,她只需扮演好牵线搭桥的角色即可,至于后续的发展,则完全取决于他们二人自身。 “付阿姨,那我们就先出去转转了,您继续忙您的事情吧。” 蒋裕对付闻樱说,脸上依旧挂着礼貌而又温和的笑容。 付闻樱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此表示同意:“好啊,你们两个年轻人好好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蒋裕得到答复之后,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汽车,并打开车门邀请许沁上车,待许沁坐稳之后,他熟练地启动车辆,缓缓驶出了付闻樱家所在的小区。 目送着蒋裕的车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付闻樱重新将视线移回到了孟宴臣身上,忍不住开口问道:“宴臣啊,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倩倩…” 然而,她的问题还没有说完,就被孟宴臣迅速打断了,孟宴臣有些无奈,“妈,我和周阿姨的女儿只不过见了一次面而已,一起喝了杯咖啡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而且她其实有男朋友,所以您别再多想了。” 付闻樱听完孟宴臣的回答,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就是惊讶和不忿,表情变得严肃。 她渐渐皱起眉头,语气不悦,“倩倩怎么这样…看着还挺好的一姑娘,没想到…明明自己有了男朋友,却不早点告诉别人,这不就是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你周阿姨也真是的,这件事做的太不厚道了,还把她女儿说得仙女儿一样,这人品就有问题!” 这算怎么回事,把宴臣当备胎吗? 付闻樱越想越觉得不快,面对母亲的抱怨,孟宴臣没有回应,他心里暗自琢磨,要不是你们总是过多干涉儿女的感情生活,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手,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事,这不是自寻烦恼嘛。 想到这里,孟宴臣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与妈妈讨论这个话题。 毕竟,他们之间的观念差异太大了,很难在短时间内达成一致,妈妈强势惯了,总喜欢替他做安排。 孟宴臣不愿意与妈妈争执,与其陷入无意义的争吵,不如保持沉默,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慢慢沟通。 毕竟他们是母子。 “妈,我下午有事去忙,晚上还有饭局,不用给我打电话了。” 孟宴臣上了楼,迅速换了一身衣服,非常正式的西装,喷了高奢香水,头发打理得分外清爽,抬腕看了看表,对付闻樱说了这句话,径自往外走去,开动了私家车,驶出了小区。 付闻樱已经习惯了孟宴臣的忙碌,加班不回家也是家常便饭,她只是无奈地摇头,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孟怀瑾。 好好的周末,天气又这么好,总不能一个人过吧,那就太没意思了。 第941章 我的人间烟火(8) 孟宴臣驾车驰出小区,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和不安,深吸一口气,转动方向盘,将车头调转方向,朝着肖亦骁新开的酒吧驶去。 一路上,孟宴臣的心情异常复杂,起初,对于和琳琅的见面,他充满了期待,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情绪逐渐被紧张和忐忑所取代。 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而这些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琳琅亦然。 酒吧开在繁华的地带,孟宴臣乘坐电梯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是许沁。 他们的视线一对视,许沁有些心虚地喊了声:“哥……” 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能吹散似的。 孟宴臣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蒋裕的身影,不禁疑惑开口问道:“沁沁,你一个人?” 许沁微微颔首,她和蒋裕没有多待,随便找了个借口与她分开走,无比庆幸,对方没有纠缠,不然她也找不到好的办法应对。 许沁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心事,此刻的她不想回到冷冰冰的家,被妈妈问东问西,就在这时,肖亦骁打来了电话,及时雨一般。 “沁沁,帮我一个忙。” 肖亦骁来找许沁是因为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助——他的前女友詹小娆找上门来了。 许沁从小受到肖亦骁的照顾,并把他当作哥哥一样对待,与孟宴臣冷漠如冰的性格相反,肖亦骁热情似火,擅长人际交往。 小时候,肖亦骁第一次见到长得可爱乖巧的小许沁时,就特别喜欢她,可以说,他和孟宴臣、许沁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面对许沁的沉默寡语,孟宴臣没有多问,他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感情世界,自然也能将心比心,不会过多地追问沁沁的私事,除非是宋焰又回来纠缠,碍了他的眼。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电梯、出电梯,没有语言交谈,各自想着心事,许沁瞥见电梯间红色的消防栓,眼神微黯,想起了宋焰。 肖亦骁亲自来接他们,看到他们一起到了,面上不显惊诧,而是对着许沁打了眼色,他身后站着一个打扮时尚的漂亮女子。 许沁看着对方耳朵上戴着的硕大珍珠金链耳环,耳坠闪烁着明亮的光泽,虽然略显夸张,但她却觉得这样张扬的打扮与那女孩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不禁又将目光投向肖亦骁,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还没等肖亦骁开口说话,詹小娆已经快步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肖亦骁的肩膀,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这就是你所说的女朋友啊,果然很漂亮,听说她还是一名医生,不过这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重温旧梦的,而是来谈正经事,谈投资项目的。” 许沁板起脸,有些不高兴地否决,“我不是他女朋友,你弄错了。” 詹小娆点了点头,嬉笑着脸看向肖亦骁,“我早知道你敷衍我,放心,我不是来纠缠你的。” 肖亦骁无奈摊手,一脸生无可恋。 “哎,我们进包厢聊吧。” 包厢里三人各自聊着天,有一搭没一搭,詹小娆对生人勿近的许沁很感兴趣,压低声音,悄悄问她,“许医生,你真的不是肖亦骁的女朋友?那你知道,他最近在惦记谁吗?” 许沁摇摇头,她不知道。 詹小娆似乎有着极强的倾诉欲望,在肖亦骁拉着孟宴臣交谈的间隙,她压低声音问道:“许医生,那你应该晓得你哥哥心里头挂念着谁吧?依我看呐,肖亦骁也在牵挂着同一个人,哎,这些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难不成那个校花当真如此貌美天仙?” 许沁微微一怔,随即便回过神来,轻声回应:“什么校花?我并不知晓。” 詹小娆嘻嘻一笑,语气颇为懊恼,“其实我也是刚知道的,有点儿不爽,肖亦骁之前还好好的,就算分手了,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现在倒好,他女神回国了,生怕人家误会他不是单身,就开始跟我划清界限啦!” 许沁心底微微一震,鬼使神差地朝孟宴臣瞥了一眼,他今日似乎帅气逼人,衣着打扮都比平日要精致。 脸色虽然不苟言笑,但能稳定输出,不会让人觉得被冷落,不知为何,以前从来不觉得孟宴臣哪里特别,现在看着,倒也有几分异于常人的独特魅力。 孟宴臣有喜欢的人,那个人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许沁忍不住一阵心惊胆跳,脸色也变得赤红发烫。 她简直疯了,为什么会…她怎么会这样猜度孟宴臣,他们可是名义上的兄妹啊,就算孟宴臣对她一直很好,但未必是隐秘地喜欢她呀。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恋的人,许沁觉得,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非常可怕。 第942章 我的人间烟火(9) 许沁面红耳赤,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她再也不敢多看孟宴臣一眼,生怕自己的荒唐念头一不小心暴露了出来,整个人心虚得厉害。 此刻,许沁的心中仿佛有一头野兽在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可能跳跃出来,让她陷入无尽的羞恼和恐慌中,想要逃之夭夭。 一旁的詹小娆依然在不停地抱怨,她抱怨肖亦骁的无情无义,毕竟他们曾经好过一段时间,也曾经卿卿我我,在外人眼中更是一对无比般配的甜蜜情侣。 然而,美好的时光无比短暂,由于种种外部因素以及两人性格上的差异,最终导致了他们的分手。 尽管如此,他们并没有因此撕破脸皮,而是选择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方式结束这段感情。 如今的詹小娆,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事业上,她迫切地希望能拉到肖亦骁的投资。 然而,肖亦骁这个家伙却总是推诿,连见面都不再像往日那样干脆利落,詹小娆左思右想,觉得这一切是因为陆琳琅的存在。 陆琳琅这个名字,是圈子里一个跟她要好的姐妹偷偷告诉她的,原来,陆琳琅不仅是肖亦骁和孟宴臣的校友,更是 a 大名噪一时的校花。 据说,只要有陆琳琅在,a 大的女生就不敢再自称为美女,有人对她心生喜爱、欣赏有加,但也有很多人因嫉妒而心怀不甘。 “许医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看着许沁心不在焉的样子,詹小娆稍微提高声调,眼里满是疑惑。 许沁被她这么一叫,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随即白着脸,小声说:“我,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想其他事了......” 许沁缓缓站起身来,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似乎并不打算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 “等一下,我们还没互相留下联系方式 ,我真的很喜欢和你聊天,我叫詹小娆,我的联系方式。” 詹小娆连忙伸手拉住许沁的胳膊,递给对方自己的名片,脸上的笑容格外热情。 许沁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微微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接着,她迅速从包包里翻出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数字后递给了詹小娆。 许沁几个快步走向肖亦骁,轻声说道:“亦骁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话音刚落,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仿佛害怕有人会在喊住她,让她停下脚步。 肖亦骁望着许沁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觉得许沁的离开有些仓促和慌张,仿佛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许沁只是向他打了个招呼,甚至没有多看孟宴臣一眼,与她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 肖亦骁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试图猜测许沁此刻的心境,然而,在他思考之际,孟宴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亦骁,我也要走了。” 孟宴臣的语气平静,看了看时间。 “宴臣,你和沁沁怎么了?” 肖亦骁好奇地问。 孟宴臣喝了一口威士忌,不甚在意地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没怎么。” 他没有注意到许沁的异样,心思早飘到九霄云外,他在想和琳琅见面的事情。 “孟总,有没有时间和我喝一杯?” 詹小娆收好许沁的纸条,端起一杯酒缓缓走来,她身姿妖娆,打扮时尚,长得也不差,是个很养眼的美女,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美女搭讪。 “抱歉,没时间。” 孟宴臣面色淡淡,礼貌疏离的婉拒,缓缓站起身来,随意地瞥了一眼手腕上表盘所显示的时间,然转头对肖亦骁轻声说道:“亦骁,我要离开了,下次有机会再聚吧。” 肖亦骁并未挽留他,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孟宴臣的忙碌状态,毕竟,孟宴臣向来都是事务缠身、分秒必争之人。 詹小娆感到些许尴尬,但她见惯了大场面,随即恢复镇定,撅起嘴唇向肖亦骁抱怨,“你这位兄弟真是太不给面子,明明长得那么帅气,偏偏那么不解风情,我就只是让他喝一杯酒而已嘛,这也要拒绝啊。” 詹小娆自恃有脸蛋、有身材,凭借她自身的美貌条件,好多富二代都曾在她的面前极力讨好献殷勤,可她根本不屑一顾。 这个孟宴臣,真是高傲至极。 肖亦骁不以为然,对此见怪不怪,只是耸了耸肩,淡淡回应:“宴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倘若你想拉他投资,趁早歇了这份心思。” 詹小娆闻言后,心里暗自“切”了一声,面色不改,又开始纠缠起肖亦骁,希望他为自己的项目提供资金支持。 出了酒吧,孟宴臣直接驾车辆朝着一家餐厅行驶而去,提前抵达那里,静静等待。 餐厅内的服务生摆放好了精致的果盘,非常有礼貌地向孟宴臣问候了几句。 孟宴臣表示自己正在等人,这个座位也是提前预定好的,服务员识趣地没再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小时、一个时辰、一个半小时……就在孟宴臣几乎要望眼欲穿之际,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当然,他很自然地忽略掉身边那个穿着打扮极具嘻哈风格的短发假小子的丁雪薇。 孟宴臣屏气凝神,一颗心不甚平静,他的目光始终无法从留着长卷发的亮眼美女身上移开。 她的身段婀娜,身着一袭简约款的杏色长裙,搭配一件米色坎肩,如此简单的装扮,却依旧能够衬托出她如霜似雪般洁白细腻的肌肤 ,以及不可攀折的高贵气质。 五官精致绝伦,毫无攻击性,美丽的黑色眼眸中,隐隐闪烁着宛如月光般淡雅柔和的光芒,即使没有掺着笑意,却温润明媚。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了他的心上。 终于,她走到了他的身旁。 “孟宴臣,好久不见。” 第943章 我的人间烟火(10) 琳琅轻轻抚了一下裙子,动作优雅而从容,缓缓坐在孟宴臣对面的椅子上,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分明是很寻常的动作,却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琳琅礼貌地向孟宴臣打了个招呼,就像两个普通的老同学重逢一样,没有流露出丝毫与分手有关的尴尬气氛。 丁雪薇紧挨着琳琅坐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小孟总,你怎么盯着琳琅看傻了眼?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么失态可不像你!” 这句略带调侃戏谑的话将孟宴臣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到现实中来,他的脸色微微一红,显得有些不自然。 孟宴臣暗自懊恼刚才的失态,同时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已经不再属于他,尽管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但最终还是化作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尽管这并非两人初次相遇,但时光荏苒,已过四载春秋,曾经美似皎月般的亭亭少女好似脱胎换骨般,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曾经青涩的眉眼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轻熟女的妩媚风情,恰似维多利亚庄园中悉心珍藏的盛世玫瑰,娇艳欲滴,引人夺目。 孟宴臣心中没来由一阵紧张,目光闪烁不定,想要努力压制自己的紊乱心神。 然而,熟悉且令人惊艳的姑娘就坐在他的对面,如同磁石一般紧紧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欲罢不能。 孟宴臣的心跳愈发急促,如鼓鸣般在胸腔中回荡,原本紧绷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琳琅。” 他抿着唇,缓缓喊出了她的名字,好似在咀嚼最美味的珍馐,声音轻柔得异常。 “你还是老样子,傻傻呆呆的。” 琳琅忍俊不禁,当初她和孟宴臣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明明长着一张聪明相,但却老是透露出一股傻乎乎的气质。 有时候,他还会做出同手同脚的滑稽动作,惹出了许多令人捧腹大笑的趣事。 丁雪薇好奇地瞄了一眼一脸淡定的琳琅,又瞧了瞧神情越发羞涩的孟宴臣,心里不禁犯起嘀咕。 这两人的性别是不是颠倒了?一向精明沉稳的小孟总,怎么可能用“傻傻呆呆”这样的词来形容呢?想必琳琅一定没有见识过孟宴臣雷厉风行的那一面吧。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笼罩,丁雪薇怪不自在的,张了张口,急切地想要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 恰好在此时,服务员端着三本菜单册子走了过来,丁雪薇伸手接过菜单,随意地翻了翻,挑了几个最昂贵点,当然还少不了名贵的好酒 ,“这还是孟总第一次请我吃饭,我得好好点菜。” 孟宴臣的双眸始终停留在琳琅身上,仿佛她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他微微点头,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琳琅半刻。紧接着,他热情地对琳琅说道:“我记得,你出国前很喜欢这家餐厅的菜,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口味有没有变?” 琳琅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微微颔首。 这些年来,她在国外品尝了无数的西餐,早已厌倦了那种口味 相比之下,大中华的美食才真正符合她的味蕾需求,不仅色香味俱全,更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琳琅未曾料到,孟宴臣如此细心,这么多年还记得她的喜好和口味。 孟宴臣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放松和愉悦,仿佛他正在重新经历一场甜蜜的恋爱。 他亲自为琳琅挑选了她喜欢的菜肴,又额外点了几道他特意为她准备的新颖菜品。 这顿饭吃得非常愉快,气氛融洽。 丁雪薇抓住这个机会向孟宴臣提出了自己的事情,并请求他给予帮助。 孟宴臣怎么可能会拒绝呢?毕竟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而且,在琳琅面前,他总是渴望展现出自己强大的一面,让她感受到安全和依靠。 孟宴臣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让琳琅更加依赖他、信任他。 他想要成为琳琅生活中的支柱,为她排忧解难,守护她的幸福。 所以,当丁雪薇提出请求时,孟宴臣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不带一点儿犹豫。 “谢了,孟总。” 丁雪薇解决掉一件心头事后,心中轻松不少,看着孟宴臣那含情脉脉、目不转睛地盯着琳琅看的样子,而琳琅也没有流露出厌烦抗拒之意。 丁雪薇眼睛眨了眨,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超级大电灯泡一样,浑身不自在,匆匆随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这里。 餐厅包厢里,余下琳琅和孟宴臣在饭后消食茶,孟宴臣盯着近在咫尺的玉颜,怎么看都看不够。 “琳琅,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孟宴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轻声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温柔关切。 孟宴臣尽量使自己显得情绪平静,波澜不惊,没话找话地问。 “还行,你呢,有没有恨我?” 琳琅抬眸看他,一针见血地问。 讲真,在恋爱期间,孟宴臣算是个模范男朋友,对她真心实意地好,所以每次想起分手时的决绝,琳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似乎伤害了一个单纯少年的心,孟宴臣恨她也正常。 “我舍不得。” 孟宴臣目光痴缠地注视着琳琅,眸中泛着温柔的光,他如实回答,不带一点夸张。 任何有自尊心的男人被女朋友甩了,都会痛苦一阵子,有的自暴自弃,变得自卑敏感,有的恨意丛生,想要报复。 那时他除了伤心,压根恨不起来,孟宴臣舍不得,琳琅在他心中是最美好的一方净土。 第944章 我的人间烟火(11) 琳琅佯装没有听懂孟宴臣话中的绵绵情意,微垂眼睑,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水。 甘醇的口感一如从前。 琳琅在想,孟宴臣接下来要说什么?应该是她猜到的那般吧。 孟宴臣的目光温柔而痴缠,压抑着心头的激动,颇为克制地对琳琅说道:“其实这些年以来,我一直都在等你,以前你要出国,不喜欢异地恋,我能够理解,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我还在原地等你,一直都在等你……” 孟宴臣准备重新表白,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因为爱到深处,所以愿意卑微地低头,祈求琳琅的爱。 然而,琳琅利索地打断了孟宴臣的后续之言:“抱歉,我现在没谈恋爱的打算,你没必要等我,你这么优秀,不愁女朋友。” 琳琅的回答让孟宴臣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 尽管他早已有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句话时,内心还是无法避免地涌起一阵失落和沮丧。 不过,孟宴臣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态,而是努力保持着自然的表情,试图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没关系,我们还年轻。” 孟宴臣语调轻缓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不甘,他知道,这次的表白可能失败了,但他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 他们还有时间,也许未来会有转机? 琳琅目光清浅,淡淡地看着孟宴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对孟宴臣并不反感,但也没有做好接受他的准备。 琳琅微微抬眸,目光落在孟宴臣的脸上,仔细端详起来,天生的痴情种,财运亨通。 “随你便,我现在要回去了。” 琳琅语气淡淡,站起身来。 听到这话,孟宴臣立刻站起身。 “好,那我送你回去吧。” 琳琅并未拒绝,因为她既没有购置车辆,也没有叫车前来,此刻正缺少一名司机,于是她轻声回应:“如此,那麻烦你了。” 孟宴臣听闻此言,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才还一直担忧琳琅会直接回绝自己。 他驾驶的汽车外观奢华,却又不失内敛,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对于内行来说,一眼就能瞧出这是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琳琅只是粗略地扫视了几眼,心里猜测大概是辆林肯飞行家,这种车型的确很符合成功企业家的身份和品味。 琳琅坐在副驾驶座上,聆听着车内播放的轻音乐,发现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 孟宴臣全神贯注地开车,同时询问琳琅的家庭住址,准备将她安全送达目的地。 琳琅闭着双眼,轻声说出了一个让孟宴臣有些意外的答案:“我要去附近的 4s 店,打算购买一辆车。” 自从彩票中奖后,琳琅除了将一半奖金捐赠给慈善机构外,手中仍留有大量余款。 用余款买一部好车,绰绰有余。 孟宴臣听闻后,心中一动,刚准备告诉对方自己刚好有一辆车非常适合琳琅使用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口。 他不禁开始思考,琳琅是否会接受他的好意,如果他冒然提出,会不会适得其反? 正当孟宴臣陷入内心挣扎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肖亦骁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一件事情,最后语气犹豫不决。 “宴臣,沁沁向我借十万块钱,我追问之下才知道,沁沁和宋焰又扯上了关系,你觉得,这笔钱我到底该不该借?” 十万块钱对于肖亦骁这样的富二代来说不算多,何况他也创业成功,是个小老板了,但对于经济拮据、没有太多积蓄的许沁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更不用提宋焰和他的妹妹瞿淼了。 瞿淼因为课余做兼职时被骗,贩卖假货而被警察逮捕,目前正在派出所里哭得一塌糊涂,肠子都快悔青了,宋焰脸黑如锅底。 如果因此留下案底,她将无法顺利毕业,未来找工作也会面临重重困难。 孟宴臣心头不悦,沁沁当年是怎么和他说的,想要上大学,不要小混混,前程和不匹配的爱情,沁沁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程。 如今留学归来且,开始独立工作了,但沁沁曾经说过的所有话语全部抛诸脑后。 这些年来,想必她内心深处一直都充斥着懊悔之情吧,这个妹妹的性格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执拗和倔强,一旦认定了某些事情,便会一条路走到黑。 简言之,有些死心眼儿。 孟宴臣无奈叹息,心头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疲惫感,面对这样的沁沁,他越来越陌生,如果妈妈知道这事,家里想必不安生。 第945章 我的人间烟火(12) 电话那头的肖亦骁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担忧:“宴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肖亦骁心里非常矛盾,他确实想要帮助许沁,然而一想到那个叫宋焰的人,以及付姨和宴臣对宋焰嫌恶的态度,他便开始犹豫起来,并没有爽快地答应许沁的借钱请求。 “你不必理会这事,不用借钱。” 孟宴臣的语调突然间变得冷淡严肃,眼神中更是透露出一股决然之意。 肖亦骁无奈地叹气,试图缓和气氛并为许沁辩解:“唉,好吧……不过我觉得沁沁这次或许只是一时冲动、犯迷糊罢了。” 肖亦骁心中暗自忧虑着,他担心宴臣会因为这件事情跟许沁发生争执。 毕竟他们并非亲生兄妹,如果关系闹得太僵只会让彼此的感情受到更大的伤害。 何必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导致亲人之间产生如此大的隔阂?真没必要。 孟宴臣并未多言,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根本不想去插手这件事情,更别提借钱给许沁了,就算他有钱,也不会帮讨厌的人。 尤其是帮宋焰,小混混的形象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整天都是一副桀骜不驯、自以为是的样子,实在令他心生反感。 孟宴臣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沁沁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难道女人都偏爱有点坏坏的男人?琳琅不愿再接受他,审美也变了? 想到这里,孟宴臣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琳琅,后者也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她敏锐的听力让她能够清晰地听到孟宴臣与肖亦骁之间的每一句对话,就好像她亲自参与了这场谈话一样。 琳琅微微侧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孟宴臣,缓缓开口,“去趟派出所吧,你妹妹不是遇上麻烦了吗?” 关于孟宴臣的妹妹,琳琅曾经略有耳闻,据说那是一个被领养的女孩,但她本人从未见过。 此刻琳琅没有太多心思去探究这些,只是有些好奇,想要看看热闹。 听到琳琅的话,孟宴臣微微一愣,他原本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 他暗自琢磨,如果自己直接了当的回绝,会不会让琳琅觉得他太过冷酷无情,太抠了,区区十万块钱都舍不得借给妹妹? 短暂的思考后,孟宴臣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我妹妹有点不懂事。 他的声音带着微妙的无奈感,如果懂事,沁沁就不该与宋焰有所瓜葛。 “吃了亏就会懂事。” 琳琅嘴角微扬,淡淡而言,侧脸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再也不开口了。 孟宴臣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熟练地转动方向盘,驾驶着车辆朝着肖亦骁所指示的的派出所驶去。 半个小时之后,孟宴臣缓缓停下了车子,而琳琅也跟随着他一起下了车。 当他们站在派出所门前时,周围的人们都不禁被眼前这位美丽得如同仙女般的女子所吸引。 绝美的容颜、高雅的气质以及独特的魅力,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之倾倒。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琳琅身上,仿佛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 然而,琳琅对于这些关注毫不在意,她的神情依旧淡定自若,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孟宴臣快步走上前去,身体近乎本能般地挡在琳琅面前,对着从里面小跑出来的许沁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你怎么还在这里?” 许沁看到来人是孟宴臣,脸色瞬间变得极为不自然,甚至流露出些许心虚之色。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略微有些不自然,“哥,你怎么来了,亦骁哥他人呢?” 许沁快速瞟了一眼琳琅,心中暗自惊叹对方的美貌,同时提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他有事,来不了。” 孟宴臣言简意赅道。 说完,他的目光越过许沁,冰冷而锐利地凝视着宋焰,语气变得不客气。 “宋焰,你为什么还要纠缠沁沁,你还有脸吗?” 孟宴臣的话语如同寒风一般刺骨,让周围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宋焰的注意力始终落在琳琅的身上,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呼吸也因为紧张而稍稍急促了几下。 漂亮的姑娘他见过不少,但像这般貌美动人、气质脱俗的美人实属凤毛麟角。 宋焰看着孟宴臣动作隐晦地遮挡着琳琅,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疑惑和嫉妒,然而当他听到孟宴臣居然恶人先告状般先发制人地质问时,顿时火冒三丈,眉头皱起一道褶子,那沟壑之深,仿佛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姓孟的,你哪只眼看到我纠缠你妹妹了?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要不要本少来教教你怎么做人啊!” 痞里痞气的语调,一如当年。 孟宴臣的脸色愈加冷冽。 许沁看着宋焰和孟宴臣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生怕他们会突然动手打起来。 她连忙站出来,语气焦急地向孟宴臣解释:“哥,你误会了,宋焰没有纠缠我,是我主动去找他的,而且,这件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想要帮助他的妹妹度过眼前这个难关,你知道吗?瞿淼她被人骗了,如果不能及时交上十万的保证金,恐怕就要被学校通报批评,甚至还可能会留下不良记录!” 说到这里,许沁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去,眼中满是忧虑和担心。 “许沁,你少在这里装好人,猫哭耗子假慈悲!叫你哥过来干什么?难道是专程来看我的笑话吗?明明就是你一直缠着我哥不放,现在却反咬一口!” 瞿淼终于从对琳琅绝美容颜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恶狠狠地瞪着许沁,眼中燃烧着怒火,甚至竖起了手指,气势汹汹的斥责。 要不是因为这个可恶的女人,她哥当年怎么会遭受那样的屈辱和痛苦,他们分手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居然还有脸出现,装的跟白莲花似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 “瞿淼,你误会了。” 许沁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无奈,因为她从未向孟宴臣透露过这件事,她只是出于好心想要帮助瞿淼,并间接援助宋焰而已。 场面变得异常喧闹嘈杂,琳琅不禁皱起眉头,目光转向那位年纪尚轻却显得有些凶猛的瞿淼,疑惑地询问:“小妹妹,你被骗了吗?还需要十万的保证金?” 瞿淼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一想到那笔巨额钱财,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她原本只是想通过兼职赚取一些收入来减轻家庭的负担,却未曾料到遭遇骗局。 “仙女姐姐,我真的是无辜的!” 瞿淼凝视着琳琅,拼命地点头 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将她视为拯救苦难的仙女一般,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去撞墙。 十万块对于瞿淼家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他们根本无法承担得起。 许沁注意到宋焰阴沉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望向孟宴臣,用可怜而恳切的语气哀求道:“哥,你借我十万吧,帮帮瞿淼吧,就当作是我向你借的,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孟宴臣抿唇,他不想借给宋焰。 “不需要!” 宋焰斩钉截铁地拒绝,自尊心不允许他低头,但他却忘了,瞿淼卖假货被抓的事被学校知道,她估计没书读了,后果很严重。 瞿淼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别吵了,吵得我脑壳疼。” 琳琅蹙眉出声,对准备发言制止这场闹剧的警察说道,“这笔保证金,我替小姑娘交了,暂时不要通报了,免得毁人前程。” 警察大哥也是公事公办,他其实也挺同情的小姑娘的遭遇,听琳琅这般说,越发觉得眼前这美女人美心善,是仙女本尊了。 瞿淼感动得泪流满面,拍着胸脯赌咒发誓,“仙女姐姐,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了你,我给你写借条,一定努力赚钱还你。” 孟宴臣蠕动了嘴唇,没有说什么。 宋焰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借不到那么多钱,也不愿意承许沁的这份人情,被孟宴臣羞辱看低。 看到琳琅如此善良慷慨,他的眼神越发晶亮,仿佛看到一颗璀璨的明珠。 果然是仙女般的颜值,金子般的心,人间自有真情在。 这一刻,宋焰眼里除了散发着熠熠光芒的女神,一颗心怦然跳动,有些不受控制。 但琳琅真的是纯粹的善心大发吗?那可未必,琳琅微微勾唇,笑容浅而淡,心里却有另一番的计较。 第946章 我的人间烟火(13) 宋焰恍惚迷离一阵儿,回过神来,略显尴尬,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表示感谢,理所当然地向琳琅要她的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还钱。 一旁的瞿淼很兴奋,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借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下了一份借条,为了增加这份承诺的可信度,最后,她还在借条上按下了自己鲜红的手印。 琳琅对宋焰的请求完全不以为意,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是顺手接过了瞿淼递过来的借条,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孟宴臣如释重负地暗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沁沁眼盲心盲,将宋焰视为珍宝,竟然主动倒贴,但琳琅显然不把宋焰放在眼里。 “走吧。” 琳琅看完一场热闹,心里惦记着买车的事情,于是便自顾自地向外走去,孟宴臣见此情形,急忙跟了上去。 许沁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目光凝视着孟宴臣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儿,因为孟宴臣没有和她打一声招呼走了。 她转头看到宋焰时,发现他正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前面,好似很受伤的模样,这让许沁愈加的心疼。 “哇塞,是真仙女,太漂亮了。” 瞿淼捂着胸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一想到还有机会与宛如仙女般美丽姐姐接触,脸上的激动和期待无法掩饰。 另一边,琳琅迅速离开了派出所,她脚步匆匆,目标明确——一家 4s 店。 她走进店里,目光如炬,仔细挑选着一辆辆展示在眼前的汽车,选了一款完全符合自己审美的车型。 她正准备付款时,手被轻轻轻按了一下,孟宴臣取出自己的卡,一脸诚挚,“琳琅,我帮你付吧,我们可是老同学啊。” “谢了,但我炒股有点零花钱。” 琳琅委婉地回绝了孟宴臣的好意,尽管她已经将大半中奖所得款项捐了出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其他的挣钱门路。 毕竟,在国外有着形形色色的机遇和挑战,各种金融投资以及热门炒股等领域,她也都有所涉足,玩得风生水起。 凭借着气运的加持,琳琅在国外炒股所赚取的财富,远比中彩票要多得多。 不待孟宴臣继续说,琳琅干脆利落地刷了卡,“宴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有合适的司机,麻烦给我介绍一个吧?” 琳琅注视着孟宴臣那张略显失落的面庞,微微挑起眉毛,神情认真道。 她虽然擅长开车,自身也有驾照,但却并不热衷于此,如果能有一位专业且值得信赖的司机,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的,我会帮你留意的。” 听到琳琅的话,孟宴臣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最为担忧的就是,琳琅不肯给他提供帮忙的机会。 “谢谢,再见。” 琳琅办好一系列的手续,对孟宴臣挥了挥手,开着车径自离开。 回到公寓,琳琅洗了个澡,五星级酒店送来了美味可口的饭菜,要了两份还有甜点,其中一份留给正往她住所赶的丁雪薇。 丁雪薇最近很喜欢往琳琅这里跑,一则是好朋友回来了,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二则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憋不到第二天。 吃饱喝足,丁雪薇追根究底问了琳琅今天发生的事情,琳琅简单说了,包括在派出所发生的新鲜事儿。 “琳琅,你这么好心肠吗?十万说借就借,那也不是小数目啊,你怎么想的?” 丁雪薇好奇地问,虽然她知道琳琅热衷于做慈善,但捐赠的大多是残疾无所栖身的弱小儿童,要么是贫困山区无法上学的孩子,但从未见过她给街上乞丐捐一分钱,更别提脑子不清楚被人骗的女大学生。 琳琅不动声色地淡笑,摊开一份职业策划书,给丁雪薇瞄了一眼,后者的眼睛蓦然瞪大,有些惊讶,随即便是释然的神色。 “你准备创业,涉足影视娱乐?” 丁雪薇盯着琳琅美的无懈可击的脸,嗅着近在咫尺的幽然芬芳,由衷感慨,“其实你是最好的招牌,何必捧别人,那个大学生长得很漂亮?你最看中她什么?” 琳琅拢了拢散落耳边的碎发,不以为然道,“做老板可比做艺人舒坦得多,我不喜欢聚光在没有隐私的视野里,第一眼看瞿淼,就觉得她有红的资本,包装起来会很漂亮,虽谈不上有多惊艳,但能压过如今娱乐圈的不少小花,最重要的是她不聪明,花花肠子少,应该会比较听话,借出去的十万块,翻个十倍还回来才算划算,你觉得呢?” 商人重利,不是嘴上说说的。 曾经做过风光大明星的琳琅,已经厌倦了拍戏被曝光的生活,各种行程安排,其实也有点累,对于不缺钱花的琳琅,实在没必要再重复这样的人生。 丁雪薇看琳琅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不免有些心动,“你这么有成算?既然你打算开个工作室,那么我也做个股东,提前投资你,如何?” 琳琅等的就是丁雪薇的这句话,不禁赞赏,“好,你会永远庆幸做出这个决定。” 丁雪薇此时还不知道以后会有巨额分红,躺着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但现在想着好姐妹有奋斗创业的心思,她不仅不能泼冷水,还要鼎力支持,这才是真正的好闺蜜。 第947章 我的人间烟火(14) 琳琅要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是丁雪薇,而第二个知道的,则是孟宴臣。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现成的人脉和资源却不去利用,那真是一个十足的大傻瓜。 毕竟,在事业上互相合作、实现互利共赢,绝对是一件非常明智的选择。 当丁雪薇得知孟宴臣也打算对这个工作室进行投资时,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她心里非常清楚,孟总对于琳琅的痴情,不仅愿意出资支持,还会帮助琳琅拓展各种人脉关系。 这样一来,大不了就是让他在股份占比上多一些罢了,说不定对于孟宴臣来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更看重的可能是琳琅能够为他出力、帮忙的表现机会呢。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得益于天时、地利、人和等各种有利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工作室顺利创立,各种手续都下来了。 琳琅挑了一个日子,给瞿淼打了一通电话,将这个还在寻求出路找兼职的妹子约了出来,吃了顿饭。 她简而言之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瞿淼没有琳琅想象中的一丁点犹豫,甚至很兴奋,语无伦次地问,“琳琅姐,我真的可以当明星吗?你真的愿意签下我?” 琳琅微微扬起脸,站在一旁的助理黄莉心领神会,立即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合同,对着瞿淼露出友善的笑容。 “瞿小姐,请您过目一下这份合同,如果您已经做好决定,现在就可以签约,当然 了,如果您还有其他考虑,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需要在一年后归还欠款就行了。” 瞿淼接过合同,仔细地翻阅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眼睛逐渐瞪大,心中暗自惊叹:这待遇简直太好了吧! 然而,当看到合同时长竟然长达十年时,她不禁皱起眉,多少有点担心,尤其是违约条款中的高额违约金,不免让她心生忧虑。 “瞿小姐觉得怎么样?” 黄莉笑得和气,瞿淼看了一眼云淡风轻喝着茶的琳琅。 “琳琅姐…” 话未落音,黄莉一脸认真地纠正:“瞿小姐,还是喊陆总比较合适一些。” 瞿淼听后略微显得有些不太习惯,但还是喊出了声:“陆总……” 琳琅抬眸看她,正待下文。 瞿淼犹豫片刻之后,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陆总,您为什么要帮我呢?” 直到这一刻,瞿淼才恍然大悟过来,这位如同仙女般美丽动人的姐姐帮助自己,恐怕并不单单只是出于善良和好心。 琳琅神色自若,语气平淡,“自然是因为你有价值。” 她可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圣母娘娘,光芒普照大地,无论是做慈善还是捐款,也不过是为了能够积攒更多的功德,以便早日晋升神阶罢了。 何况像瞿淼这样的女孩子,被别人欺骗也只能说是太过单蠢,明明有着父母和兄长的庇护,又有什么值得去帮忙的地方呢? 琳琅一眼就瞧出了她身上蕴藏着不一般的星运,而自己恰好准备进军这个领域,于是顺水推舟地想要拉拢她成为自己的员工。 毕竟要想走红,除了自身具备足够的气运外,还必须有为公司盈利的觉悟和能力。 当然,如果瞿淼拒绝了这份邀请,琳琅也不会勉强,大不了再寻找下一个合适人选。 瞿淼思考了一会儿,眼看着黄莉就要把合同收起来,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害怕就此错失这次宝贵的机遇。 于是她急忙开口说道:“我愿意!每个月的基本工资是一万块哈。” 琳琅微微颔首,对此没有多说。 瞿淼心头一阵狂喜,除去日常开销,估摸不到两年就可以还清陆总的钱,日后如果能给工资创造更多的利润,工资还有上升的空间。 她越想越美,果断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盖了章子,哈哈,毕业不愁找工作了,工资比预想的要高。 琳琅看着笑得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只能感叹,年轻是把双刃剑。 瞿淼坐着琳琅的豪车回到五芳街,虚荣心瞬间爆棚,眼见豪车渐渐驶去,她昂首挺胸地往回走。 叶子恰巧目睹了这一幕场景。原来,她此次来要与瞿淼一起找份新兼职,但未曾料到会被那辆引人注目的银白色豪华轿车所吸引,耀眼的光芒使得她感到一阵眩晕。 真正的有钱人,才买得起那样的豪车。 一见到自己的好姐妹,叶子便毫不犹豫地飞奔而来,“瞿淼,这车是谁的,你发达了?” 叶子对此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她家境不好,读书之余,一直在外打工。 瞿淼努力压制住上翘的嘴角,左右看了看,将叶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兴奋地说了自己的经历。 这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型例子啊,她不仅不用愁到处打零工还那十万,还有成为大明星的机会。 叶子对瞿淼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觉得她有何特别,一脸的狐疑,“你该不会被人骗了吧,哪有那么好的事?” “绝对不会,工作室是正规注册的。” 瞿淼否决,她不仅查了相关信息,仔细看了合同,而且那天在派出所她亲眼看到陆总和孟宴臣在一起,孟宴臣似乎在追陆总。 虽然瞿淼非常讨厌许沁和她的家人,但不得不承认,孟家绝对称得上货真价实的豪门。 瞿淼曾经记得,国坤集团的大小孟总甚至登上过财经新闻报道,当时她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关注,从各方面综合考量,陆总应该是顶尖级别的白富美那类吧。 “叶子,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一定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啊,特别是不能跟我哥哥说!” 瞿淼紧紧拉住叶子的胳膊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十分可爱。 叶子连忙点头答应,表示自己绝对会守口如瓶,然而,此刻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实际上,叶子一直认为自己也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孩子,丝毫不比瞿淼逊色。 只不过,叶子始终不明白,漂亮的女孩千篇一律,真正能够脱颖而出的关键在于特色和运气。 第948章 我的人间烟火(15) 琳琅风风火火地投身于事业之中,除了瞿淼,还相继签下了几个新人。 孟宴臣也没闲着,心心念念的前女友回来了,自然不能颓废,人家搞事业,自己也要更加努力,将精力和心思都放在其他方面,也就没有心思管其他事情。 许沁和宋焰继续他们的虐恋情深,一个想要挽回,道歉流泪加主动出击,犹如扑火的飞蛾; 另一个左右摇摆,既不想接受,又放不下,心里总惦记着遥不可及的星星,时间久了,莫名其妙地又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付闻樱那边意外听到风声,得知许沁根本没有和蒋裕交往,而是背着她又和宋焰纠缠在一起,气得差点心梗。 这丫头真会阳奉阴违啊。 孟宴臣不出意外地接到付闻樱的紧急电话,“宴臣,沁沁的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妈妈,宋焰不适合沁沁,他肯定是为了报复咱们,才会故意接近沁沁的,沁沁这孩子怎么不明白…” 一想到宋焰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神,付闻樱的心像坠了块铅一样,直直地沉了下去。 “妈,您就听我一句劝吧,沁沁已经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她选择什么样的路,我们根本就管不了,也没必要去负责。” “您自己好好养生,可别把自己气出病来,说句不好听的,沁沁不是您亲生的女儿,也不是我亲妹妹,您再横加干涉,估计她要怨恨您,觉得妈妈是不讲理的恶人。” 孟宴臣忙着自己的爱情攻略,脑子渐渐清明,早就不想管许沁和宋焰的破事,也不希望妈妈因为这事操心,整天心情不好。 付闻樱心里“咯噔”一下,满脸疑惑地问,“宴臣你怎么了?和沁沁闹矛盾了?” 宴臣这话说得也太犀利了,似乎很不愿意管沁沁的事,付闻樱越想越觉得奇怪。 “妈,我只是觉得,我们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沁沁觉得外人好,那是咱们对她太好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她却鸡蛋里挑骨头,妈妈觉得这算什么,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就是脑子突然清醒,感觉荒唐。” 孟宴臣扶了扶眼镜,越发觉得以前的自己傻得冒泡,为沁沁出头,和宋焰打架,到现在,沁沁连声“哥哥”都懒得喊,和他的越发疏离,果然不是亲生的,根本捂不热。 “宴臣,我们先不说沁沁了,你怎么样?就算不喜欢相亲,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啊,妈妈悬着两颗心,总得落下一颗。” 付闻樱不想继续许沁的话题,免得儿子心里不痛快,但孟宴臣逃避相亲这事,令她更加着急,有点怀疑儿子是不是有毛病。 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不喜欢女孩子,这不太正常啊,付闻樱很想带儿子去看医生,但又觉得这样太伤宴臣的自尊心。 “妈,我不会相亲,我有喜欢的人,等我追到了,再告诉你,好吧,就这样。” 孟宴臣说完这句话,索性挂了电话,他最近很忙,除了本职工作,还要追求琳琅。 琳琅倒是不慌不忙,股东有了,代理副总有了,经纪人和助理也都有了。 这新鲜出炉的工作室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新人目前有六个,按照个人的特长纷纷登台亮相。 瞿淼青春有活力,颜值不错,但琳琅稍微测试了一下,发现她根本没有唱歌跳舞的天赋,索性不在她身上浪费钱,直接送到广选的选秀场去了。 至于另外五人,则依据自身的特点和才艺进行培养。 琳琅非常看好一个名叫詹月的姑娘,虽然并非毕业于音乐学院,但其嗓音空灵轻盈,高音部分更是唱出了她心中所想,模样也是秀气讨喜,让人一看就感觉很有观众缘,可谓是一颗值得多加培养的潜力新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顾萧的男生,据说之前是刚解散的男团成员,五官长相英俊帅气,身高出众,令人过目难忘,唱歌水平一般,但气质出众,完全可以朝演艺圈发展,只是缺乏伯乐的赏识,没有机会,至今仍是个默默无闻的十八线小透明。 琳琅特别关注了这两个人,前者被送到天籁话音的平台竞唱,后者拍短剧担任男主男配,最起码混个脸熟,把演技磨练一下。 当孟宴臣像往常一样给琳琅打电话,她正在观看几个新人的表演,詹月和顾萧犹如两颗耀眼的新星,开始进入大众的视野。 当然,还得感谢各大选秀节目,犹如浪里淘沙一般,淘出了出众的金子。 除此之外,瞿淼那里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她进入的节目异常火爆,但吐槽声却如潮水般汹涌。 面对那些能歌善舞的小姐姐们,瞿淼的笨拙和直白引起了不少人的抗议,因为瞿淼很喜欢划水,却稳稳当当地进入了十强,这不得不令观众怀疑,她背后是不是有金主。 不仅如此,得知瞿淼签了合同参加选秀的宋焰简直气炸了,坚决要她回家,别在电视上扭来扭去,附近邻居看了都指指点点。 瞿淼本想找琳琅哭诉,却根本见不到陆总的人影,陆总的助理黄莉告诉她,如果不想参加,不接受公司的安排也行,赔偿毁约金就可以了。 万般无奈之下,瞿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虽然唱得不好跳得也不好,但她的脸蛋对比其他的小姐姐,确实很有优势,话题度又高,渐渐地有了自发的后援队,平台举办方自然是乐开了花,根本不会淘汰她。 “琳琅,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有啊,孟总。” 琳琅嘴角含笑,语气温柔,对待自家的股东,她可是礼数有加。 孟宴臣将车开到公司楼下,一身干练职业装打扮的琳琅款款上车,自信而形容。 “琳琅,你公司最近如何?” 孟宴臣一边开车,一边寻找话题。 “还不错,旗下的艺人各有发展,完全不用我多操心。” 琳琅语调轻松明快,如果宋焰之前没有堵在她楼下长篇大论,那就更加完美了。 “宋焰还来纠缠你吗?” 孟宴臣语气严肃地问,听说琳琅签下了宋焰的妹妹,起初还有些困惑,他其实并未觉得那姑娘有何过人之处。 但当得知选秀平台递出的橄榄枝,以及其他公司挖瞿淼的小动作。 他不禁释然一笑,琳琅的眼光果然独到,有价值的人才值得签下,琳琅不会让自己吃亏。 “没有,他也不是蠢人。” 琳琅轻描淡写道,合同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宋焰若是再敢来堵她,保安可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地驱赶,而是要直接报警了。 但宋焰这种老古板的性子,让琳琅对即将出头的瞿淼有些不耐烦了。 钱嘛,谁会嫌它多,琳琅自然也想大赚一笔,可她实在不喜欢麻烦,宋焰对瞿淼的插手如果太频繁,琳琅不介意脱手。 等瞿淼的人气再高点,某平台愿意花大价钱挖人,她再考虑和瞿淼解约也不迟。 相比较瞿淼,琳琅更重视詹月顾萧和另三名艺人,精心培养一番,必定大放光彩。 孟宴臣思索片刻,试探性地问,“你后续有什么安排?方便来我家吃个饭嘛?” 琳琅若有所思,笑睨着孟宴臣,“怎么,你妈妈又逼着你去相亲?” 孟宴臣耸了耸肩,无奈叹气。 “你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琳琅看孟宴臣这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住调侃他的兴味,很好心地说,“需要我帮你吗?比如说假冒你的女朋友,安慰一下你妈妈,或许你的日子会好过点。” 孟宴微愣,面上抑制不住的喜色,随即接口,“需要,很需要你的帮忙。” 哪怕是假的也行,孟宴臣坚信,从合作伙伴到准女友,只是时间问题。 第949章 我的人间烟火(16) 择日不如撞日! 孟宴臣担心琳琅临时改变主意,有些患得患失,于是他当即拨通了付闻樱的电话。 “妈,我今天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你让吴妈准备一下。” 孟宴臣的声音里透着欢悦。 电话那头的付闻樱似乎正在忙其他事情,听到儿子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语气变得尤为激动,有种难以置信的讶然。 “宴臣,这么突然…你不会是在跟妈妈开玩笑吧?是哪家的姑娘啊?” 孟宴臣侧首看身旁一脸淡定、毫无排斥之意的琳琅,用无比肯定的口吻回答:“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糊弄您?今晚我带琳琅回家吃饭,到时候您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 琳琅适时地说了一句,声音清脆。 “付阿姨好,我叫陆琳琅。” 付闻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心中着实一惊,她尽力控制住自己惊讶的情绪,和蔼且客气的语气回应:“哦,原来是陆小姐,宴臣这孩子,交了女朋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瞒着掖着,实在不像话。” 琳琅淡笑不语,没有作解释。 孟宴臣没给付闻樱继续追问的机会,他语速极快地说:“妈,我正在开车,先不多说了哈,等回家了再聊。” 话音未落,孟宴臣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有些心虚地看琳琅 ,解释道,“我妈看着严肃,其实人很好,你不要紧张。” 琳琅不以为意,笑着摇头。 “我不紧张,也不在意这个。” 孟宴臣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之一,没少给她普及影视行业的规则,帮了她不少忙,就算孟母是个难缠的角色,她也不会生气。 假装女朋友这件事和演戏差不多,算是琳琅的老本行,孟宴臣闻言心情复杂,隐隐有一丝失落,琳琅只是在假扮他的女朋友。 但孟宴臣丝毫不气馁,虽然琳琅现在没有接受他,只以朋友和合伙人自居,但也没有接受其他追求者,一副单身自由的松弛状态,孟宴臣思及此处,斗志重新燃烧。 初次登门拜访,琳琅深知礼仪之道,亲自精心挑选了三份礼物,耽误了不少时间。 孟家,付闻樱特意重新换上了一套得体的衣服,并且提前让老孟从公司赶回家。 吴妈则在厨房里大显身手,烧得一手好菜,忙碌得热火朝天。 付闻樱还不忘致电许沁和肖亦骁,喊他们过来吃饭,许沁由于在市医院工作,为了女儿上下班方便以及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孟怀瑾特地在医院隔壁街区的棕榈花园为她购置了一套住房。 因此,除了节假日、周末或者家庭聚会等特殊情况外,许沁多数时候都会待在自己的独立房子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沁沁,晚上回家吃饭,你哥带女朋友回来了。” 付闻樱到底心疼精心培养的女儿,虽然她和宋焰纠缠不清,但还是希望能把沁沁掰回来,就算不喜欢蒋裕,那就重新选择啊。 许沁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后,不禁在电话那头微微发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孟宴臣竟然谈恋爱了,还带女朋友正式回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然而,许沁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近期她与宋焰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属于蜜里调油的阶段。 宋焰答应,许沁今晚还会过来为她煮一碗爱心白粥,这让她满心的欢喜和期待。 “妈,我今晚得加班到很晚,明天才能回家。” 许沁随口撒了个谎,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对宋焰的期待和挂念,尽管对孟宴臣的恋情感到好奇,尤其想知道他的女友是否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美丽女孩,但此时此刻,她的整颗心都被宋焰占据着,无法分心。 “你呀,当初就该听我的话,找个时间自由轻松点的工作,非要去当医生,看看现在,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唉,既然已经选择,我也不多唠叨,你下班后一定要早点休息才行,对了,妈妈给你买的燕窝别忘了吃啊,那可是专门买来给你养颜美容的。” 面对付闻樱的关心和唠叨,许沁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愧疚无奈,但她也只能心虚地点头应是:“嗯……谢谢妈妈,我记住了。” 待到付闻樱挂断了与许沁的通话,她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肖亦骁的手机号。 然而,当电话被拨通的瞬间,从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阵嘈杂之声,“喂?付姨,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找宴臣啊?他现在可不在我这里。” 肖亦骁的声音伴随着周围环境的喧闹一同传入了付闻樱的耳中。 付闻樱心情大好,笑着说:“亦骁,阿姨问的可不是这个事,今晚家里有客人到访,宴臣要带女朋友回家,你是他的好哥们儿,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可别瞒着阿姨,知道什么就提前跟阿姨透露一下。” 肖亦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惊疑不定地问道:“付姨,您说宴臣今晚要带女朋友回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真不知道这事儿啊。” 付闻樱见他的语气不像是在撒谎,不禁有些失望:“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那姑娘叫陆琳琅,声音好听得很,你就没从宴臣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肖亦骁听到“陆琳琅”三个字,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女神吗? 脑子里好似响起了一阵惊雷,好似放烟花一般,轰隆隆地炸开了,宴臣竟然重新把女神追到手了?居然还瞒着他? 羡慕嫉妒的心情,简直酸炸了。 “付姨,我现在就过来。” 肖亦骁挂了电话,随即向酒吧经理吩咐了几声,便驾车如离弦之箭般往孟家赶去。 他心里腹诽不已,孟宴臣,你不厚道! 第950章 我的人间烟火(17) 来到孟家,肖亦骁嗅到一阵诱人的香气自厨房的方向飘来,他没时间嘴馋,急忙问付闻樱,“付姨,宴臣他回来了吗?” 付闻樱熟稔地招呼肖亦骁坐下,摇了摇头说,“路上堵车了,估计要等十分钟。” 她说完这句话,依然不死心地问,“那位陆小姐,你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 肖亦骁心里酸的厉害,面上却丝毫不露,对付闻樱没有隐瞒,将琳琅是他们大学的顶级校花兼宴臣前女友的事告诉了她,心里那个遗憾,又被宴臣这小子捷足先登了。 付闻樱突然间明白过来,不禁叹息,她意识到自己以前做了很多徒劳无益的事。 “难怪宴臣如此反感相亲,原来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位陆小姐,她的家世如何?” 肖亦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不决,他知道陆小姐曾经是个白富美,可现在她家已经破产了,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考虑到付姨一直秉持着“门当户对”的观念,肖亦骁没打算说出实情。 他故作糊涂地摇头,敷衍道,“我也不是很了解,付姨您还是去问问宴臣吧。” 付闻樱见此情形,也不再多问,只是一边踱着步,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看。 孟怀瑾从楼上走下来,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无奈摇头,说道:“闻樱,你安心坐着吧,他们估计很快就到。” 肖亦骁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他一边吃着摆在桌子上的精美拼盘水果,一边随声附和:“孟叔说的没错,付姨您也别着急,坐下来等等,宴臣应该快要到家了。” 付闻樱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于急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轻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孟宴臣带着琳琅回到了家,当他走到门口按下门铃时,只按了一下,门就立刻打开了,仿佛有人一直在等待着他们的回来…… 付闻樱站在门口,眼神随意地瞥了孟宴臣一眼,视线聚光灯似的落在琳琅身上,即使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仍然被对方惊人的美貌所震撼,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姑娘,看上去二十岁出头,五官精致得宛如雕刻大师手下最完美的作品,毫无瑕疵可言,肌肤白皙如玉,晶莹剔透,细腻得几乎看不见一丝毛孔,看上去并未化妆,素面朝天,散发着一种清新自然的天生丽质之感,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愉悦。 一套小香风的鹅黄色套裙,穿在她身上,仿佛量身定制般合适,衬得身材婀娜。 清新淡雅的颜色,与她的肤色相得益彰,使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靓丽、温柔明媚。 她的长卷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轻轻拂过白皙的肌肤,透出一丝年轻而又妩媚的气息,那对隐隐露出的猫眼石耳坠,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格外引人注目。 付闻樱看着眼前这个颜霸美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感觉,暗自思忖,论长相和气质,她家宴臣根本配不上人家啊。 “咳咳…闻樱。” 孟怀瑾轻咳了一声,意在提醒,毕竟眼前站着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子,如果一直就这么干巴巴地盯着人家看而不说话,甚至还把人家挡在门外头,实在不太妥当。 “叔叔阿姨好。” 琳琅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声音清脆悦耳,向孟怀瑾和付闻樱打了个招呼。 听到这声问候,付闻樱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不禁有些窘迫。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孟宴臣,仿佛在责怪儿子为什么不早点提醒自己,孟宴臣一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对此一笑而过。 “琳琅快进来,来了带什么礼物,都怪宴臣不像话,谈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不让我和他爸知道,今天总算把你盼来了。” 付闻樱热情招呼着,顺势接了琳琅递来的礼物,脸上的笑意灿烂无比。 站在后面的肖亦骁好似石雕一般,眼神都快黏在琳琅的身上,孟宴臣察觉到这一点,有点不爽,看了眼付闻樱,明白了过来,这小子不可能得到风声,估计是他妈叫肖亦骁来吃饭的。 真正原因可能是打听琳琅的消息。 “好久不见,肖师兄。” 琳琅看到肖亦骁有些意外,但礼貌地打招呼,对方比她大一届,和孟宴臣一样都是金融系的风云人物,一个如火,一个似冰。 “没想到…女神还记得我啊。” 肖亦骁心里那个激动啊,看来他当年也不是纯粹的背景板。 虽然宴臣长得比他帅,成绩比他好,受欢迎程度比他高,但他也不是无名之辈。 当年肖亦骁在学校谈恋爱谈得风生水起,直到看到舞台上翩翩起舞的陆学妹,才知道美女也是有等级的,人间也有仙女啊。 付闻樱看到肖亦骁这副花痴样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免心生悔意,不该喊他,看来宴臣的情敌不少,眼前就有一个。 第951章 我的人间烟火(18) 付闻樱越看琳琅越喜欢,欢喜劲儿简直藏也藏不住,活脱脱就是婆婆看完美儿媳妇时才有的慈爱面容,声音都温柔好几度。 吃饭的时候,她更是不停地往琳琅碗里夹菜,还不着痕迹地给孟宴臣递眼色。 孟宴臣看着琳琅碗里堆积成小山般的精致菜肴,终于还是没忍住,提醒着开口说道:“妈,你夹的菜是不是有点多了啊?” 他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现在的女孩大多都很注重身材管理,平时吃东西也比较克制,就跟有个小鸟胃一样。 琳琅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万一她因此感到反感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孟宴臣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频频向付闻樱投去“适可而止”的眼神忠告。 出乎意料的是,琳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排斥这种热情,反而兴致勃勃地品尝起碗中的美食来。 她的胃口极好,对减肥和节食之类的事情毫无概念,喜欢就吃呗,反正又长不胖。 更何况,孟家准备的菜肴汤羹不仅色香味俱佳,而且口感丝毫不逊于五星级酒店的水平,更增添了一份家常的烟火气息。 “真的很好吃,阿姨费心了。” 琳琅发自内心地表示感激,尽管她家雇有全职保姆,还有专门负责做一日三餐的阿姨,但挑剔的琳琅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然而,在孟家的这顿饭,让她找到了那种缺失的感觉, 菜色丰富,好吃不腻。 “你喜欢就好,都是吴妈做的。” 付闻樱笑眯眯地看着琳琅,温柔的表情好似要沁出水来,看得陪坐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真喜欢啊,而不是礼节上的客套。 付闻樱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暗自思忖着,到底是怎样的家庭,能生出甚至培养出如此美丽优秀的姑娘? 她这样挑剔的人,都挑不到半分的瑕疵,付闻樱不禁想起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许沁。 她从小便被付闻樱当做大家闺秀来教养,无论是教育还是礼仪方面,都被倾注了大量心血,甚至在穿搭上也是煞费苦心。 付闻樱只为让沁沁更具名门淑女风范。 然而,事与愿违,沁沁并不欣赏的付闻樱的审美品味,那些买来的名牌衣物和鞋子往往只穿过一两次,便被搁置在衣橱里蒙尘。 平日里,许沁的穿着虽说简约大方,但却难以称得典雅有品味,这令付闻樱挫败。 看着用餐时食欲极佳且姿态优雅怡然的琳琅,付闻樱不禁心生感慨:她心目中理想的闺女就应该像琳琅这般模样。 美丽知性、优雅大方,浑身散发出一种高贵气质,让人越看越喜欢。 宴臣果然是她的儿子,真是好眼光! 餐桌上,几乎全是付闻樱与琳琅之间的对话,她们聊得十分投机,话题广泛涵盖了诸多领域。 从对当下时尚潮流的独特见解,到对未来事业的宏伟畅想与精心规划,优雅自如的谈吐,到涉及中外文化的渊博知识面,再到言谈间所提及的精妙经济理论......这一切,令身为商场老总的孟怀瑾也深感惊讶和赞赏。 肖亦骁好几次想要开口跟琳琅说点什么,表现一下自己,但每次都被孟家母子默契十足地打断了话题,就像演双簧一样。 他心里郁闷,只能低着头默默吃饭。 当得知琳琅原是陆氏集团的大小姐,后来跟着父母去了国外定居,然而,不幸的是她的父亲破产逃跑,母亲很快改嫁他人。 最终,琳琅独自回到国内开始创业,并逐渐取得一些成绩,付闻樱脸上流露出满满的心疼和赞赏之情。 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内心实则坚韧无比,有着坚定的主见和不服输的个性。 付闻樱此时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甚至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述。 她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琳琅能够嫁给宴臣,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到时候,她就可以带着完美的儿媳妇出门,向所有人炫耀,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付闻樱感到无比兴奋和自豪。 一顿饭吃得宾客皆欢。 琳琅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付闻樱眼飞快瞥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的肖亦骁,迅速抢在他前面开口,“宴臣,你送琳琅回家吧。” 孟宴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原本也正打算这么说。 “宴臣啊,路上开车小心点儿。” 孟怀瑾夫唱妇随,温柔地嘱咐着孟宴臣,随后转过头来看着肖亦骁说道:“亦骁,你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你爸可一直都惦记你,我刚刚给他发了条信息,老肖让你回家,别老在外面瞎晃悠。” 肖亦骁的表情差点当场裂开,孟叔,你咋也变成这个样子,我还没向女神献殷勤,你和付姨就把路堵死了,这么不待见他! 孟怀瑾&付闻樱:谁叫你没眼力劲儿! 送琳琅回家的路上,孟宴臣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几次都想开口说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可他的内心却早已乱成一团麻。 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克制自己对琳琅的感情,没有再次向她表白,也是因为害怕会被拒绝。 一旦被拒绝,他们或许就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这种纠结和担忧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而此刻,孟宴臣眼神灼灼地看着身旁的琳琅,欲言又止。 “宴臣,你妈妈没你说的那么严肃。” 琳琅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打破了车内的沉静氛围,孟宴臣的面色微微发热,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也许是因为琳琅刚才亲近地称呼他为“宴臣”,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又或许是因为听到琳琅对妈妈的印象很好,让他心中暗自欢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一直担心琳琅会因为妈妈的问东问西而烦躁不喜,而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此刻看来,这种担忧似乎有些多余了。 “我妈妈很喜欢你,对我可没那么温柔。” 孟宴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轻快的笑容,目光落在琳琅那柔美无瑕的侧脸上,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但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孟宴臣深吸气,最终鼓起勇气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琳琅,我喜欢你,不,确切地说,我已经爱上你很久很久了,这份感情从未改变过,你不必着急回答我,可以慢慢考虑,我愿意等,无论多久都可以,直到你愿意给我一个答案。” 说完这些话,孟宴臣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同时,他紧张地看向琳琅的反应,希望她不会因为自己的突然表白而感到反感。 琳琅静默地看着表情紧张的孟宴臣,沉吟好一会儿,方缓缓说道,“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么完美,我喜欢享受,讨厌麻烦,肆意任性惯了,受不了一丁点委屈,还是个不婚主义者,恋爱可以,结婚还是算了,你爱我一百分,我可能只会回馈你五十,所以说,你喜欢我,不值得。” 现代社会虽然提倡婚恋自由,生育自由,但哪个父母不希望儿子正常地结婚生子? 孟宴臣看上去虽然叛逆,但真的会坚持自己的心意,不结婚、不生子,忤逆父母?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就算你爱我一分,我也愿意用整颗心去爱你。” 孟宴臣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琳琅不用百分百去爱他,只要心里有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心满意足了。 他从来都不认为结婚生子是为了所谓的传承、让父母开心或者其他任何原因。 对他来说,结婚生子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当真正深爱一个人时,那种爱深入骨髓,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身影,只想与她相守一生一世,厮守白首。 人们常说专注于工作的男人最帅气,但此刻,真心表白示爱的男人同样充满魅力。 灯光下的阴影遮住了孟宴臣的半边脸庞,却无法掩盖住他清澈而深情的眼眸。 这一瞬间,琳琅怔怔地凝视着他,看得很认真,明媚的眼眸含着一缕柔光。 “琳琅,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孟宴臣被琳琅看着,浑身火热,俊脸染上一抹浅粉,透着几分羞涩的可爱。 他强行镇定心神,咽了咽喉咙,眼神犹如星辰般璀璨,诚挚地看着她。 也许是孟宴臣的表白太过真诚,也许是他高冷禁欲却期待的眼神太过吸引人,恰似磁石一般,琳琅莫名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爱,反差感极强。 琳琅柔声“嗯”了一声。 “看你的表现。” 得到肯定回复的孟宴臣喜不自禁,激动得难以言表,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面上挂着傻笑的孟宴臣,将琳琅送了回去,心情依旧是飘飘然,如在云端漫步,直到琳琅微微踮起脚尖,形状美好的唇在他的左面颊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般。 “宴臣,回去早点休息”。 亲密的举动,温柔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发生,令孟宴臣的心彻彻底底地落在实处。 这真的不是梦,琳琅竟然答应了他的表白,还主动地亲了他一下,唇瓣轻触在面颊上的柔软,令孟宴臣心跳犹如脱兔,整个人好似喝醉了酒一般,露出与形象极不符合的傻笑。 目送琳琅离开,孟宴臣仍如雕塑般伫立在原地,目光凝视着已经消失不见的纤细倩影。 他的心依旧跳得好快,回味着脸上的柔软触感,以及那芬芳未散的幽然气息,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露出心神荡漾的表情。 今天一定是他的幸运日。 第952章 我的人间烟火(19) 琳琅与孟宴臣之间的关系愈发亲密无间,二人时常一同闲逛于街头巷尾,欣赏着精彩绝伦的电影,享受浪漫温馨的晚餐时光,生活如同沉浸在甜蜜的糖浆之中。 与此同时,琳琅的工作室也逐渐步入正轨,其麾下艺人纷纷开始崭露头角。 然而,其中最为引人瞩目当属瞿淼,她凭借出众的颜值以及率真的个性,在微博上热搜频繁刷屏,吸引了大量粉丝的关注。 相较之下,其他艺人显得更为低调务实,他们深知老板更看重个人的真正实力。 虽然表面上看似吃亏,但实际上这些艺人都明白,短暂的辉煌并不足道,只有通过不断努力学习,提升自身实力,才能实现长久稳定的发展,这才是成功的关键所在。 由于宋焰的识时务,他不再找琳琅啰嗦,琳琅原本计划着重点培养首先崭露头角的瞿淼,这姑娘确实具备锦鲤运气,不仅长相精致甜美,而且深受观众喜爱。 在选秀节目尚未完全结束之前,各种代言和广告就纷纷向她涌来,为公司带来了可观的经济利益。 这种收益远远超出了最初的十万元,而瞿淼仍将继续为公司效力,赚取更多利润。 然而,年轻人往往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们有时过于天真,甚至有些自以为是。 瞿淼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 黄莉私下告诉琳琅,“陆总,前两天瞿淼介绍了一个朋友叫叶子的来咱们公司面试,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了。” “那个叶子,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但是没什么特点,就是普通的美女,让人记不住,而且也没什么才艺天赋,挺普通的。” 琳琅不甚在意,淘汰就淘汰呗。 她心里明白,自己挑选艺人的标准可是很高,要么这个艺人本身就有过人的才华和天赋,具备成为大明星的潜质; 要么就是长得出众,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星运,像叶子这样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实在难以入得了她的眼,所以,叶子被淘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本来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想当大明星、想要被捧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但能站在舞台熠熠生辉的人都是大浪淘沙的极少数。 然而,瞿淼的嘴巴太快,情商太低,为了抚慰自己的好姐妹,她不顾及场合,没有压低声音安慰。 “叶子,你别难过啦!我认为你非常出色啊,那么漂亮,比起詹月和贝优来,你简直漂亮太多了好不好,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是别人没有眼光。” 不巧的是,这句话恰好被当事人听到了,而且后来还传入了面试官刘姐的耳中。 如此一来,瞿淼在刘姐心中的形象瞬间一落千丈,一下子就把三个人都给得罪了。 詹月与贝优长相清秀,虽说什么大美女,但人家也不是靠颜值吃这碗饭。 她们之所以能够被琳琅看中,脱颖而出,是凭借自身的实力。 詹月拥有卓越的歌唱天赋,成为琳琅重点培养的唱跳型天才选手,贝优则与顾萧相似,皆具备非凡的表演才能,颇有潜力。 演戏不仅需要颜值支撑,更关键的是精湛的演技以及良好的观众缘,正因如此,琳琅对于长相甜美的瞿淼产生了全新的看法。 毕竟瞿淼已经开始为琳琅赚钱,而且还是一名大学生,接受过高等教育,为何思维如此愚钝?几句话都把人得罪了。 除此之外,黄莉告诉琳琳:“陆总,瞿淼爆火实在是太突然了,虽然确实给咱们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但这小姑娘实在是心浮气躁,完全不肯在唱歌跳舞这些方面下功夫,而且,她居然还私下里说陆总您……坑了她,这可真是太过分了吧……” 琳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漠的笑容,她不以为意地翻动着桌上的文件,随意地开口问:“哦?还有这样的事情?既然她不想学,那就罢了,这样反倒省了学费呢,不过,她到底说我坑了她什么呢?” 黄莉偷偷地瞥了一眼老板的脸色,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任何情绪变化。 不过,一想到自己拿着不菲的薪水,肩负着维护陆总和公司形象的责任,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如实地向老板汇报实情。 “这……那丫头口无遮拦,竟然说您坑她签了不平等合同。” 黄莉小心翼翼地说,她可没有半点虚言,这事已经被好几个员工听到了,并且第一时间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由此可见,瞿淼的人缘差到了何种地步。 琳琅不禁感到几分讶异,瞿淼看起来单纯无害,难道是有人在她背后指点迷津,为她分析了其中的利益差距? 正如琳琅所料,瞿淼起初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被琳琅看中签约成为艺人,还能参加选秀节目,收获了大量粉丝。 然而,叶子很精明,对瞿淼的好运气和爆火速度羡慕不已,了解到瞿淼签约的始末时,第一反应就是瞿淼亏大了,不住叹气。 十年的合约啊!如果瞿淼因此爆火,完全可以签约大公司,给自己争取更多利益,享受各种资源的投喂,何必待在小作坊? 在叶子的影响下,瞿淼也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当初不该那么相信琳琅。 “既然如此,那你就看着安排,多给她接点活,橙子娱乐不是有挖人的意向吗,你吩咐人接洽,如果价格合适,那就给她解约,可不要让小姑娘觉得更亏了。” 琳琅收敛住浅淡的笑意,意有所指。 黄莉闻弦音知雅意,听出了老板的不喜和脱手之意,最重要的是利益最大化,人留不留无所谓。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关好了办公室的房门,挂上了“勿扰”的提醒牌。 琳琅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歪在布艺沙发上刷某音,玩得很是开心,这就是当老板和艺人的区别,时间完全可以自行支配。 刷视频的时间过得飞快,琳琅感觉肚子饿的时候,孟宴臣的电话犹如及时雨一般打来,询问她有没有吃饭,如果没有,就开车带她去附近的西餐厅。 “好啊。” 琳琅爽快地应了一声。 “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那头,孟宴臣的声音轻快极了。 琳琅会心一笑,挂了电话。 孟宴臣来公司楼下接她的时候,琳琅破天荒地没有戴口罩,在周围灼灼目光中,如一只高贵的白天鹅,轻盈地登上了孟宴臣的车,很快引起一阵轰动。 “天呐,你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小姐姐好漂亮,绝世大美女啊,是不是明星啊?” “我也看到了,小姐姐颜值好高,长得太养眼了,男的长得也帅,高冷禁欲,宽肩窄腰大长腿。” “没想到啊,现实世界也有这种偶像剧的桥段,我差点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 热烈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夹杂着惊艳和新奇,渐渐地被更多的人流冲散。 第953章 我的人间烟火(20) 琳琅和孟宴臣一同踏入一家环境雅致的西餐厅,心情愉悦地坐在桌前,谈笑风生。 琳琅翻看着菜单,点了店里的招牌牛排牛扒,选择了一份蔬菜沙拉和一碗蘑菇汤。 孟宴他点了一瓶红葡萄酒。 用餐时,孟宴臣吃得很少,似乎只是为了陪琳琅一起分享这个美好的时刻。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琳琅,仿佛只要看着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琳琅则优雅地享用着美食,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而迷人,秀色可餐。 琳琅轻抿了一口红酒,手中的高脚杯映衬出她纤细的手指,玉白娇嫩,修长漂亮。 指甲圆润,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但却呈现出一种自然的粉润色泽,晶莹透亮,宛如经过精心呵护的艺术品,令人赏心悦目。 “哥,你怎么在这儿,这位是…” 忽然,一道惊诧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孟宴臣的眉头急不可闻地皱了皱,他看到了许沁和宋焰,前者似乎很震惊,后者的目光灼热地落在琳琅的身上,一眨不眨。 “哥,这是你女朋友吗?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真是意外。” 许沁看到琳琅,好似意料之中,但也有出乎意料的矛盾感。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孩,许沁不禁心生自卑之感。 她的美丽和高雅气质让人惊叹不已,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来一般。 许沁暗自思忖,这样的女子究竟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之中呢? 而自己与她相比,显得黯然失色许多。 就在这时,许沁注意到宋焰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那位姑娘身上,心中有些不安。 她主动握紧宋焰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宋焰,我们的座位在那边呢。” 宋焰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美丽动人的陆琳琅,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波涛,那是一种深深隐匿于内心深处的惊艳与渴望,但同时也伴随着一股强烈的不忿之情。 宋焰不禁思考起她与孟宴臣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走到了一起呢? 难道是因为孟宴臣身为国坤集团的继承人,有钱有车有房?这个念头在宋焰的脑海中盘旋不去,令他感到一阵恼怒和不甘。 对于陆琳琅将淼淼推向选秀舞台,并让那个天真无邪的傻丫头签下如此漫长的合约一事,他更是心生疑虑。 她真的如表面所展现的那样高尚善良吗?还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动机和目的呢? 这些问题不断涌上心头,使得宋焰对陆琳琅的看法变得愈发复杂起来,他开始重新审视这段关系,试图揭开其中隐藏的真相。 “宋焰,你怎么了,你认识我哥的女朋友?” 对于孟宴臣的淡漠,许沁早已有所预料,毕竟,她深知哥哥孟宴臣一直以来都对宋焰心存厌恶之情。 所以,当看到他这种冷漠的态度时,许沁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或者失望。 然而,让许沁困惑不已的是,宋焰为何那样看着哥哥的女朋友,他们是旧相识吗? “宋先生,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如果是瞿淼的事,你不必要太耿耿于怀,如果瞿淼觉得我坑她,和和气气地解约便是。” 琳琅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的目光轻轻斜睨着宋焰。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容貌还算有些吸引力,但他脸上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却让人实在难以喜欢起来。 他看每个人的时候,那种表情,仿佛都带着一种“你欠我五百万”的怨气和不满。 这种表情让琳琅感到不悦,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有人会总是摆出这样一副苦瓜脸。 “陆小姐,我对你没意见,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感激不尽。” 宋焰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对面正用冷眼看着自己的孟宴臣,心中不禁冷哼一声。 他自然清楚孟宴臣为何会这般态度对待自己,但一想到陆琳琅与此人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宋焰的眼神就变得愈发冰冷起来,原本就冷漠的神情此刻更是如寒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琳琅不甚在意,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宋焰,只是继续品尝着手中的红酒。 孟宴臣看着许沁,怒其不争,眼中充满了失望,“这段时间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许沁心中一紧,有些害怕孟宴臣会向家人告状,连忙点头承认,但同时也带着几分担忧地说道:“哥,你不要……”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对孟宴臣的反应感到紧张。 “不要告诉妈妈”,这句话还没完整说出来,就被孟宴臣冷淡地打断,“我没时间管你的私事。” 许沁没想到孟宴臣会是这种态度,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但又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失了一般,空落落的的惆怅。 哥哥以前不是很排斥她和宋焰交往的吗?难道交了女朋友,妹妹变得无足轻重? 一身白裙的许沁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般,不自觉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她和心不在焉的宋焰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味同嚼蜡地吃着饭。 琳琅和孟宴臣吃得差不多,径自离开。 “宋焰,你是不是喜欢她?她那么漂亮,任何美女在她跟前都会黯然失色,不过她现在是我哥女朋友,你…多想也没用。” 许沁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焰的面部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宋焰的心猛地一跳,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带着无法抑制的情潮。 但对上许沁含着晶莹泪珠的美目,想到他们曾经的分分合合,沁沁对他一往情深,为了他,甚至做好与家里闹翻的准备。 宋焰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柔软,紧紧握住许沁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沁沁,你别多想,我心里只有你,绝对不会爱上旁的人,我只是担心淼淼,有些心神不定,你可不要误会。” 宋焰真诚地解释,眼里的爱意格外炙热,令许沁脸上一烫,有些责怪自己多心了,她和宋焰经历了那么多,爱的那么轰轰烈烈,绝不是其他女人能够插足的。 因为对宋焰的爱意,爱屋及乌,许沁不免多问了一句,“淼淼怎么了?” 宋焰叹了一口气,把瞿淼签下了琳琅公司的前后始末告诉了许沁。 “陆琳琅,原来是她啊,我哥的前女友,没想到她还吃回头草。” 许沁把人和名字对了号,终于想起了新交的朋友詹小娆告诉她的事,陆琳琅曾经是她哥和亦骁哥大学里的校花,非常出名。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上次不是真心帮淼淼,要不要请律师?” 看着宋焰紧锁的眉头,许沁撇撇嘴,关切地说。 宋焰摇头,目前还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合同是正儿八经的,白纸黑字,瞿淼也是成年人了,真要打官司,败诉且支付赔偿金是极有可能的事,到那时舅舅舅妈估计要愁的焦头烂额。 想到琳琅说的话,她既然愿意解约,那么事情就好办些。 但宋焰没有料到的是,成为明星的风光诱惑就像潘多拉魔盒,不是谁都能抵御得住,瞿淼也不例外。 从无人问津的素人,到舞台上绽放华光溢彩、受万人追捧的新星,还有成团做爱豆的机会,瞿淼又怎么会放弃呢? 琳琅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后来得知瞿淼暗下和橙子娱乐的人接触,根本没有告诉她的意思,便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她,接受了橙子娱乐支付的赔偿金。 一百万的赔偿金,橙子娱乐不是白白给瞿淼支付,而是把她看作摇钱树,打算进一步包装培养,支付金从瞿淼的薪酬里扣除。 橙子娱乐能够说服瞿淼进他们公司,除了签合同缩短了五年,还愿意签下她的好朋友叶子,瞿淼如愿以偿,开心得像个孩子,身边终于有伴了。 第954章 我的人间烟火(21) 虽然瞿淼已经跳槽到其他公司,但这对琳琅的星梦工作室来说,没有带来什么影响和损失,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相反的,旗下的艺人们都在暗中窃喜和吐槽,他们觉得瞿淼目光短浅、太过年轻。 毕竟,他们的老板可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从来不会要求旗下艺人参加那些令人头疼的复杂酒局,而是会用心地为他们安排各种才艺训练,提前规划好每个人未来的发展方向,有目标有计划,看得见前景。 尽管目前公司所拥有的资源可能并不是特别引人注目或者极其丰富,但相比较于其他普通的娱乐公司而言,琳琅在艺人们培养方面的投入绝对是相当大方的。 前提是,你足够听话且有潜力。 当艺人们了解到陆总和国坤集团继承人小孟总之间的关系,他们心里愈发踏实。 陆总不仅能力出众、深谋远虑,而且还有一个如此背景强大且出色的男友,说不定将来,陆总会成为国坤集团的总裁夫人呢! 这样一来,如果双方实现强强联手,那公司又怎么可能不蓬勃发展、日益壮大?想到这里,大家都充满了期待和信心。 孟宴臣对琳琅的爱和追求不加掩饰,两人时常一同享用美食、尽情游乐。 此外,他们携手出席慈善拍卖晚宴,容貌出众、气质高雅的星梦陆总陆女士,以其惊艳之姿成功闯入公众的视线。 这场慈善拍卖活动吸引了来自社会各界的精英名流以及娱乐圈的众多影视明星。 现场内外遍布着摄像头和聚光灯,记者们为了捕捉新闻热点而忙碌不停; 粉丝们为了能够近距离拍摄偶像照片并与之打招呼,纷纷前来蹲守。 整个场面热闹非凡,与其说是一场慈善拍卖会,倒不如说是一场星光熠熠的盛宴。 琳琅身着一袭高定礼服,简约而不失优雅地挽着孟宴臣的手臂缓缓入场。 她的出现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瞬间引起了全场的轰动,聚光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下意识地调整角度,将焦点集中在琳琅身上。 她精致而美丽,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无懈可击的魅力,无论是正面、侧面还是背面,都堪称完美,毫无死角可言。 原本还在暗自较劲争夺 c 位的众多明星们,此刻也不禁微微一愣 ,他们的目光纷纷被琳琅所吸引,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些明星们脸上原本精心修饰的妆容开始逐渐失去光彩,或许是因为妆化得过于浓重,又或许是因为现场人数众多导致气温上升,使得她们的皮肤开始泛出油光。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她们原本亮丽的面庞变得黯然失色。 那么多大牌明星,拿出一个就是能上热搜的当红花旦,在这样鲜明的颜值对比下,惨淡的令人心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许多商业精英和企业老总则是看得目瞪口呆,眼神之中充满羡慕嫉妒恨,死死盯着大美女挽着孟宴臣胳膊的那只纤纤玉手,心中感叹:太美了,奈何名花有主啊! 孟宴臣与有荣焉,高冷俊逸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步伐沉稳优雅,带着琳琅穿梭于华丽的宴会大厅,向她介绍起此次出席的各位大佬们。 这些人当中既有着名的导演和编剧,也有实力雄厚的投资人和出品方,谈笑风生间,孟宴臣充分展现出了一个精英少总的风度翩翩和自信魅力。 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拍卖环节。 孟宴臣高举手中的号码牌,以惊人的高价拍下了那条名为“东方明珠”的月光宝石镶珠项链,亲自将它戴在琳琅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这一举动无疑向在场所有人宣告着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引来不少女星的觊觎。 琳琅对周围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视若无睹,她同样不甘示弱地举起号码牌,以高价竞得了一件高奢古典的胸针作为回礼,送给了孟宴臣。 毕竟礼尚往来嘛,而且她也很喜欢把自己的男朋友打扮得帅气非凡呢! 这场慈善晚会结束后,当晚便有三条热搜迅速登顶,成为网友们热议的话题焦点。 #仙女本仙陆琳琅# #星梦最美陆总# #东方明珠# 这下子,不仅琳琅出名了,惊人的美貌秒杀全场,她创建的星梦也正式被大家熟悉。 原本想买热搜,给自己增加热度的明星们气得够呛,好好的机会这样没了,花枝招展出现在拍卖现场,竟然成了被衬的绿叶。 有心胸狭隘之辈,嫉妒琳琅的美貌,不甘心自己的容貌被比下去,于是暗中展开了一场反击。 该女星不惜花费巨资,雇佣大量的营销团队和水军,毫不掩饰地对陆琳琅发起攻击,借助各种社交媒体平台,散布谣言,公然讽刺陆琳琅依靠男人上位。 陆琳琅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自强自立的女精英。 然而,营销水军刚冒头之际,国坤集团迅速采取行动,展现出强大的公关实力。 他们迅速打压这些负面言论,不仅让那些言辞激烈、恶意诋毁的营销号接收到的律师函警告,更是吓得这些人双腿发软,不得不公开道歉,承认自己捏造谣言仅仅是为了金钱利益。 紧接着,当天这些人便被警察局的人员带走,接受进一步的调查处理,再也没法作妖。 女星起初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她身后有金主撑腰呢,而且买水军这种事情又不用她亲自出面操作,无论怎么调查都不可能查到她头上。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琳琅公司的公关团队可不是吃素的,妄图毁掉星梦和陆总的大好前程,实在是太可恶了! 次日,数条关于某女星是“小三”、被人包养以及多次抹黑同行艺人的热搜突然登顶并迅速引爆全网。 一时间,网络上骂声四起,网友们纷纷对这位女星展开激烈的抨击与指责,她的粉丝们也开始大量脱粉,其脱粉速度之快简直如同火箭发射一般令人咋舌不已。 随着这些黑料不断被曝光,女星曾经深埋于地下的黑历史也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而这个口子只会越来越大,难以愈合。 背景干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自然无所畏惧,但对于依靠潜规则上位且黑料缠身的女明星而言,这无疑是前途尽毁、即将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的先兆。 曾经,粉丝们对她无比喜爱,各种宣传夸赞,将她捧上神坛,然而,当她的人设崩塌之后,粉丝们的恨意比黑粉还要强烈。 此时此刻,这位女明星懊悔不已,不仅要面对巨额的赔偿款项,还整日提心吊胆。 她再次拨打金主的电话,希望对方能帮忙,却只听到一声声的嘟嘟嘟,显然,她已经被拉黑了。 第955章 我的人间烟火(22) 琳琅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新闻,以及黑她的女星痛哭流涕的道歉发布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蔑然的笑容。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琳琅很快就将它抛诸脑后,她和孟宴臣的相处越发融洽,去孟家的次数也日益增多。 付闻樱每次看到琳琅,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慈爱温柔,让孟家两个男人感到很不适应,就连许沁都不禁诧异。 妈妈一向是那么严肃的人,如今竟然对陆琳琅如此体贴入微,好似换了个人。 由于陆琳琅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付闻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如何帮助自己的儿子尽快赢得佳人的芳心,将琳琅迎娶进门。 她几乎无暇顾及不听话且执意要与宋焰在一起的许沁,正因如此,许沁现今已和宋焰同居住在一起,孤男寡女,偷吃了禁果。 今日,琳琅如往常一样来到孟家共进晚餐,饭桌上的众人皆已到齐。 琳琅与付闻樱交谈着星梦最近的发展情况,涉及到管理层面的问题时,付闻樱时不时还能提供一些宝贵的建议。 孟怀瑾和孟宴臣则讨论起商业事务以及投资理财的理念,只有许沁静默吃饭,觉得自己被排斥了,似乎难以融入这个家庭。 不知从何时起,陆琳琅仿佛已经取代了许沁在孟家的地位,成为了孟家父母眼中的掌上明珠。 他们对陆琳琅关怀备至,嘘寒问暖,与其说她是未来的儿媳妇,倒不如说他们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态度亲昵而自然,几乎无话不谈,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方面,都照顾得面面俱到。 曾经的许沁不喜欢妈妈对自己过分干涉,总是问这问那,还会说些她不想听、也不愿去做的事情。 然而如今,这种无人问津的感觉却让她倍感难受,内心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此刻的她,面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却毫无食欲,味同嚼蜡。 许沁心中藏着许多事情,却不知该向谁诉说,也不知道是否应该说出口。 这种纠结压抑的情绪,让她的心情愈发沉重,仿佛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孟怀瑾看着许沁一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还以为是她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心里不禁一心疼。 他亲自夹了一块秘制红烧肉放到许沁碗里,关切地说,“沁沁,你得多吃点儿,工作固然重要,对待病人需要责任心,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或者烦心事,千万别一个人硬扛着,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讲,我们会全力支持你的,明白吗?” 听到父亲这番关心的话语,许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微微一笑,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付闻樱稍微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开口问道:“沁沁,来喝些鱼汤,你瞧瞧琳琅,面色红润有光泽,多漂亮啊,你就算再怎么忙碌于事业,也不能忽视自己的身体健康 当医生是一项非常严谨且不容有误的工作,如果精神状态不佳,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以后记得常回家吃饭,好好调养一下身子。” 付闻樱将一勺勺纯白鲜美的鱼汤分别盛到琳琅和许沁面前的碗里,对许沁叮嘱。 “谢谢妈妈。” 许沁客气地道谢,对于她来说,付闻樱的关怀虽然真挚,可那些话如细针一般,轻轻地刺痛着她的耳朵,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一种指责和批评的意味,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许沁不禁轻声应了一句,表示自己听到了,同时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往心里去。 这种微妙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之中,使得整个场面显得有些尴尬和紧张。 付闻樱暗自希望事后能够找个机会与许沁好好谈谈,如果她还是固执己见,要和宋焰混在一起,那她真的要生气了。 她吃了块红烧肉,浅啜了口鱼汤,忽然胃里一阵恶心翻腾,当即有想吐的感觉,许沁赶紧捂住了嘴,眉毛不自觉地蹙在一起。 “怎么了,沁沁,是不是生病?那现在去医院看看?”付闻樱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起许沁,言语间满是焦急。 许沁面色苍白,如纸一般,她摇了摇头,身子一动不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这事瞒不了多久。 “你是不是怀孕了?” 琳琅看向许沁,慢悠悠地开口。 她一眼就能看出许沁的孕事,显然是孕早期,有轻微呕吐的症状。 “什么?沁沁你真的…” 反应最激烈的无疑是付闻樱,她的嗓门都提高了几分,表情变得极其严肃。 “妈妈,我……” 许沁心虚又害怕,虽然不清楚陆琳琅为何能猜到她怀孕,但事实如此,她根本没有底气反驳。 自从和宋焰在一起后,日子过得甜甜蜜蜜,虽然偶尔有几次猜测和争吵,但也无伤大雅。 两人同居住在一起,自然而然地睡在一起,水到渠成的事情。 然而,许沁缺乏经验,宋焰也未曾意识到做那事不采取保护措施,其实不太妥当。 许沁得知自己怀孕,也是这几天的事情,她感觉到身体上的异样,不敢去医院查,但还是买了测孕棒,看着上面清晰的两个杠杠,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真的中招了。 看到许沁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付闻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沁沁真的怀孕了,而且是未婚先孕,孩子十有八九是宋焰的! 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一起,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付闻樱的心上,她身形微微踉跄,倒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付姨。” 琳琅适时地扶住她。 “妈妈,对不起,我已经怀上了宋焰的孩子,求您和爸爸成全我们吧,我要嫁给宋焰,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如果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孩子出生也不好上户口啊。” 许沁泪如泉涌,抽抽搭搭地仰头看着付闻樱,她真的走投无路了,这个孩子是她和宋焰的爱情结晶,她又怎么舍得打掉呢。 相比付闻樱的震惊,孟怀瑾稍微镇定一些,但他眼底的失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孟宴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家里如此境况,他没有多言,还是冷静下来的付闻樱交代了一句,“宴臣,送琳琅回家,沁沁的事我和你爸会处理。” 琳琅对孟家的私事不感兴趣,向孟怀瑾和付闻樱道了声“叔叔阿姨再见”,跟着孟宴臣出了门。 回家的路上,孟宴臣没并有表达关于这件事的意见,他其实早有预料,许沁对宋焰死心塌地,旁人说再多,又能改变什么呢? 琳琅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听着耳畔婉转悠扬的音乐,心情没受到任何影响。 对于许沁这样的恋爱脑,琳琅不欣赏不喜欢,自己选择的路,自己承担后果罢了。 但许沁的白眼狼属性让人很无语,琳琅从孟宴臣口中了解到这个姑娘,只能说,这姑娘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有点忘恩负义。 世上男人那么多,不乏优秀者,她非要挑一个厌恶孟家、与孟宴臣交恶、养母讨厌的人的老公,这不是让家人心梗难受吗? 畅想一下,如果许沁真的和宋焰结婚了,那以后回娘家可就难了,还很尴尬。 第956章 我的人间烟火(23) 接连好长一段日子里,琳琅都全身心地投入于公司事务之中,这些工作并不算特别繁琐,反而充满了挑战和机遇。 自从上次琳琅登上热搜之后,星梦工作室也逐渐崭露头角,引起了广泛关注。 网友们纷纷挖掘各种线索并展开考古行动,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原来,被誉为“最美陆总”的陆琳琅是白富美出身,而且留学归国选择自主创业。 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就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瞿淼这个名字在网络上迅速蹿红,成为了爱豆选秀节目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话题性选手之一。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备受关注的新星最初出自星梦工作室,走红之后突然跳槽到了橙子娱乐,得到了公司的正式官宣,接了不少火热的综艺节目,话题度越来越高。 原本对瞿淼在节目中表现不佳、态度懒散持批评态度的黑粉们,趁机大肆叫嚣。 他们认为瞿淼红了就飘了,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她的职业道德。 然而,橙子娱乐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好惹的,他们迅速采取行动,通过各种渠道发布声明,表示双方是和平解约,艺人本身就有选择自己发展道路的权利。 爱豆选秀活动最近拉上帷幕,天籁华音的节目后来居上,詹月以清灵好似天籁的嗓音震惊了所有评委,为她转身的导师都会抢起来,得知她是半路学音乐,更觉其难能可贵,天赋这种能力,很多人渴望而不可及。 顾萧则在某影视剧里表现出色,尽管并非男主角,其造型和服饰略显不足,但他那张纯天然的面庞英俊,毫无一丝塑料感,身材更是绝佳,宽肩窄腰大长腿。 虽然演技尚显稚嫩,但仍轻松击败了同剧组的男女主角,成为颜值最亮眼的存在。 演技确实需要比较才能突显出来。 虽然顾萧现阶段的演技还欠缺一些火候,但相较于奶油小生来说要好得多。 观众的眼光敏锐而犀利,他们才不会在意谁的名气更大、谁是主角,在弹幕上,大家争论不休,各种吐槽男女主的颜值演技。 总的来说,这部剧火了起来,收视率迅速攀升,热度连续占据平台首位。 然而,该剧的口碑却呈现出两极化的趋势,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引发最多讨论的竟然是顾萧所饰演的深情男配角。 古偶剧若是演员颜值演技双双在线,且热度极高的话,那么想不火爆都很难。 琳琅曾经做过演员,审美水平也是相当高,起初她将顾萧送入该剧组去参加面试时,并没有让他去争取男主角这一角色,反倒是选择了人设更为饱满、丰富的男二号。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部原本投资经费并不多的网剧竟然一下子就火了起来,而且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甚至还有不少平台前来购买版权。 日后若能上星播出,男主和女主固然会从中获益,资源方面也会有所加持,然而最为火爆的却是男配角顾萧。 他的粉丝数量从最初的不足一百万,短短一周时间便增长到了五百万之多。 各种各样的剧本纷纷主动找上了门,而顾萧本人在私下里也收到了来自各大公司及平台抛出的签约橄榄枝。 与此同时,贝优和其他三位艺人也踏上了演艺之路,开始参与电视剧的拍摄。 尽管他们只是初出茅庐的配角,但其演技却令人眼前一亮。 虽然无法像瞿淼顾萧那般迅速走红,但他们正逐渐积累起一批原始粉丝。 当这些粉丝们了解到他们与顾萧来自同一公司时,便纷纷崭露头角,在他们的微博评论区里,粉丝们积极留言。 “你们太出色了,各有千秋,真不愧是陆总旗下的艺人、顾萧的同事,既有演技又不炒作,为你们打call,未来可期!” 在天籁华音的舞台上尽情展现自己歌喉的詹月,也不忘在社交媒体上艾特顾萧贝优以及其他同事们。 他们之间展开了热烈的留言互动,最后一同向老板表达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如果没有陆总这样独具慧眼的伯乐,他们恐怕永远都无法意识到自身的闪光点,更别提有机会能够在广阔的舞台上一展风采。 于是乎,陆琳琅的名字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人们称赞她是最美丽的伯乐、最具远见卓识的老板。 尽管她的微博账号只是一个摆设,很少发布动态,但粉丝们却愈发狂热起来。 有些人是被她那绝世罕见的美貌所吸引,而更多的人则是折服于她的能力与独到的眼光。 相反的,瞿淼微博下面却是一片吐槽之声,很多人都嘲笑她捡了芝麻却丢了西瓜。 事实上,橙子娱乐确实要比星梦成立得更早一些,也算是颇具资历和名气的公司。 曾经,这家公司也捧红过一些明星,比如说因为和公司发生争执而闹上法庭的奶油小生,再比如说那个不久前因为爆出各种黑料而遭到封杀的小三女明星。 虽然橙子娱乐的确有些知名度,但它的口碑却非常差,喜欢压榨艺人,对潜规则的艺人开放晋升渠道,有分配不均的问题。 正因为如此,橙子娱乐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那些有潜力的新人来进行培养,并愿意替瞿淼支付赔偿金,以取代那位已经跌落神坛且如今深陷债务危机的小三女明星。 瞿淼看到网上各种嘲笑她目光短浅的评论,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好几天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非常不理解,撅着嘴问叶子,“明明是陆总不厚道,他们怎么都骂我?” 叶子如今正准备入组拍戏,只捞到一个丫鬟的角色,心里有些落差,对瞿淼被网友骂这件事并不在意,毕竟当明星,谁不会被骂?越骂越火,她甚至还有些羡慕呢。 但看瞿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只能安慰:“淼淼,你别太在意,公司会给你解决的,那些人嫉妒你爆火,红了眼呗,可不是谁都有本事爆火,王姐不是安排你上最近的一档很热的综艺吗?还有一部戏也在和王姐接洽,听说是很火的 ip,能争取个女配也好,你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我啊。” 叶子虽然感激瞿淼为她争取到了进入橙子娱乐当艺人的机会,两个人还共用一个经纪人王姐。 但王姐明显更看重瞿淼,好综艺,有名气的剧组都会优先为瞿淼争取,就算瞿淼资历浅,现在演不了女主,也会演女二女三。 不像她,目前只能在其他网剧里打打酱油,虽然赚的钱比以前的兼职要多很多,但和瞿淼一对比,差距那么大,她就像是真正的叶子一样,只能作为陪衬。 瞿淼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打开手机,看了看银行卡的钱,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想到如果有戏拍,粉丝还会给她应援送各种小礼物,她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许多。 叶子看着瞿淼随意的点头和笑脸,莫名觉得有些刺眼,从前的好姐妹,如果有了利益之争,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了。 何况,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瞿淼差,赚钱的决心比对方要强烈得多。 第957章 我的人间烟火(24) 在瞬息万变的娱乐圈里,新人层出不穷,当红小花小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们越来越重视资源的争夺,因为这关系到他们能否继续保持原有地位和影响力。 瞿淼暂时有强势的经纪人作为后盾,公司资源倾斜的厉害,即使有人不满,但压根影响不到她的利益。 叶子深深沉迷于名利带来的可观收入和被粉丝追捧的优越之中,这种感觉让她愈发坚定了成名并超越瞿淼的决心。 相琳琅并未继续关注网络上的种种风波,她将注意力集中在挑选剧本上,仔细阅读由助理精心挑选后递交给她的网络小说。 她的时间很充裕,工作恋爱两不误,准备尝试全新的身份,例如投资商和出品方。 琳琅打算出品一部网剧,除了挑选优质的剧本,也在和留有联系的导演编剧沟通。 自家拍的戏,自然是自家的孩子充当男主女主,趁着顾萧的热度居高不下,琳琅准备综合他的形貌气质,量身定制一部戏。 要忙的事情越来越多,但琳琅却做得非常开心,渐渐忘记了孟家那边的事情。 琳琅每次和孟宴臣一起吃饭散步时,他也不会提及这些烦心事来打扰琳琅。 但纸包不住火,许沁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事还是当事人自己爆出来的。 付闻樱考虑到许沁的前程和未来,宋焰也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劝说她趁着月份小去打胎,但宋焰得知此事,公然闯入了孟宅,引起不小的骚动,小区邻居看了热闹。 原本,付闻樱为了维持体面,同时也是为了许沁的工作和未来考虑,特意给她请了假,希望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 然而谁能想到,许沁如此执着,丝毫不愿意妥协,因为未婚先孕这件事,她不希望被医院的同事知道碎嘴,于是一意孤行地辞去了工作,并拨通了宋焰的电话,请求他前来孟家解救自己。 这一下闹得不可开交,孟怀瑾一向以好脾气着称,但此刻也被气到了。 付闻樱更不必多言,她气愤至极,仿佛自己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恶人。 “沁沁,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为了宋焰,把爸妈气出病来,不要工作,坚持己见地要和宋焰走?你们结婚了吗,他有房有车吗,能给孩子安定幸福的生活吗?你应该冷静成熟地思考这个问题。” 孟宴臣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请来了家庭医生,将爸妈劝上楼,仔细检查了一下血压,不然依妈妈的脾气,估计要气出病来。 面对铁了心要和宋焰离开、视孟家为狼窝虎穴的许沁,孟宴臣再也没有好脸色,觉得爸妈这么多年的精心养育全都喂了狗。 他冷着脸孔,一连番地发问令许沁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宋焰一脸不屑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用充满鄙夷与愤怒的眼神瞪着孟宴臣,冷笑不已。 “沁沁被你们逼迫到如此地步,你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沁沁即使没有了工作又怎样,我依然会养活她和我们的孩子!而你们孟家人,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体体面面,可实际上却是一群冷酷无情、铁石心肠之人!你们竟然残忍地要求沁沁离开我,去打掉自己的亲骨肉!”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每个字都充满了对孟家的谴责和愤恨,面部渐露狰狞。 孟宴臣都快气笑了,许沁在孟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都没有为漂亮衣服和任何生计发愁,吃得喝的用的都是他妈精挑细选出来的,物质方面根本不是寻常家庭能负担的。 就连市区医院的工作,许沁真的以为她仅仅只是依靠自身的实力才获得的吗?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要知道,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市中心医院,这样的好单位,多少人挤破头都未必能够进去,但许沁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份工作,付闻樱在背后没少疏通出力。 孟宴臣懒得理睬咆哮的宋焰,目光落在垂首不语的许沁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沁沁,你真的要和宋焰走,不惜令爸妈伤心难过,不惜割舍这么多年的亲情?” 许沁咬着嘴唇,眼睫泛着泪珠,她其实很想离开孟家,付闻樱对她的阴影就像一片乌云,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 妈妈的洁癖太严重,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她不能养宠物,心爱的木雕也被没收,说什么宠物掉毛,木雕掉屑,她真的受够了,受够了这种说法,不想再被约束了。 但实话实说,养母虽然严苛,禁止她的爱好,但物质方面的确是有求必应,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好都会给她买,给她买的车子也是价格不菲的。 养父孟怀瑾更不用说,一直对她很宽厚,棕榈花园地段的房子那么贵,直接给她买了一套,从来没有觉得养女是外人。 然而,她对宋焰的爱太深沉,无法割舍,她很珍惜肚子里的孩子,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是她和宋焰爱的见证。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愿意成全她,孟宴臣为什么非要逼她做选择,他们为什么对宋焰那么大的偏见,宋焰明明是个很好的人啊! “哥,不要逼我,我真的不想打掉孩子,他也是条命啊,我……对不起。” 许沁的声音沉闷低哑,仿佛带着悲凉的哭腔,但孟宴臣丝毫没有被感染,他的脸色愈加冷冽,已经明白了许沁的选择。 她放弃了家人,选择了宋焰。 “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孟宴臣的耐心已经耗尽,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下达了逐客令,这样的白眼狼妹妹不要也罢。 在一旁听完了全场的吴妈面无表情地看了许沁一眼,毫不客气地催促宋焰。 “你们快走吧,不然我要报警了,私闯民宅这一条也够你进警察局了。” 许沁心里虽然很难过,但她更担心宋焰,深深看了一眼上楼的孟宴臣,随即拉着宋焰的手离开,离开带给她无限阴影的家。 由于回家时,车停在小区车库里,许沁手里虽然有钥匙,但也不好意思把车开出来,只能叫了一辆计程车。 孟家夫妇被许沁此举伤透了心,在孟宴臣的劝说下,决定和许沁解除收养关系,当机立断地在民政部门登记解除,一刀两断。 以后再次见面,只是陌生人。 许沁因为这事受了不少刺激,哭了好几次,肚子还有点疼,差点见红,宋焰不放心,拜托舅母照顾许沁,他还要继续上班。 舅舅自然没话说,舅母心里不爽,她都快老妈子了,伺候许沁吃喝,还要照顾她心情,还没有工资拿,这事搁谁身上都觉得憋屈。 舅母每天绷着脸,不复以往的温和慈爱,心里骂骂咧咧,宋焰就知道拖累他们家,许沁也太白眼狼了,主动倒贴,一点儿女孩子的自尊自爱都没有。 她年轻的时候如果这样,估计要被父母打死,养这样的女儿,真是倒霉八辈子。 自己要断亲,哭什么哭。 简直莫名其妙! 舅妈心里的吐槽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宋焰又不是她亲儿子,白养了他这么多年,各种操心,如今长大了,有工作了,汇报养育之恩暂且不提,凭什么还要给她添麻烦。 还有女儿瞿淼,越发管不住,令她很不省心,如今大学毕业证还没拿到手,总是请假上综艺,学校里的老师总是给她打电话。 第958章 我的人间烟火(25) 眼见着许沁整日里情绪低落,总是郁郁寡欢,宋焰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他担心这样下去会对腹中胎儿不利,于是决定提前举行婚礼,希望借此能让许沁心情愉悦一些。 毕竟,他们历经那么多的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未来一定会非常幸福美满。 既然决定要结婚,那么购置婚房便成了当务之急,然而,宋焰不愿住进孟怀瑾买给许沁的那套房子,可自己手头的积蓄又十分有限,有舅舅的帮衬,只能勉强凑够首付。 瞿淼自觉已经成了明星,手头上也有了些闲钱,她原本打算豪爽地表示要给哥哥买一套房子,可话到嘴边尚未出口,就被母亲投掷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眼给吓了回去。 事后,宋焰舅母担心女儿没脑子,在老公面前乱说话,误会自己过于吝啬、不愿意帮衬唯一的外甥,语重心长地向女儿解释。 “淼淼啊,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哥买房子的事,我和你爸会帮忙的,你哥哥自尊心很强,连许沁现有的房子他都不愿意住,又怎么可能会接受你给他的?这样做岂不是让他难堪嘛!” 瞿淼听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妈妈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他哥的确不喜欢欠人人情,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再插手此事了。 宋焰忙着筹备结婚买房的事宜,经过一番努力,他最终找到了一套比较合适的房子,交付了首付款。 然而,这套房子有点 小,面积仅有六十平,空间十分狭窄,而且房内只是简单装修过。 此外,住所周围的环境思有点差,交通和购物条件相当不便,许沁走进屋看了一眼后,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有些排斥,这简直就是蜗居。 相比起她曾经住过的地方,这个房子太简陋太狭窄,不过,既然这是宋焰亲自挑选的房子,许沁也不好多说什么,自我安慰。 虽然新房子简陋又狭窄,但比起令人感到窒息压抑的孟家来说,许沁觉得,她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在独属于自己的家里,她可以自己动手做饭,想吃什么,就能做什么,养猫养狗都非常自由。 许沁无限畅想着,等将来她和宋焰的孩子出生,这个小家庭里肯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充满着人间烟火的幸福气息。 由于买房几乎耗尽宋焰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向舅舅借了钱,所以他和许沁的婚礼不得不一切从简,不搞什么形式排场。 两人的婚纱照只选择最便宜的几百块套餐,婚纱礼服也是租借的廉价款式,总共只有两三套而已。 至于酒宴,请了亲戚们来,摆了寥寥几桌,根本没办法去大酒店举办,更没有钱聘请专业的司仪。 不过,许沁不在乎这些外在的形式,只要嫁给宋焰就够了,对她来说,真正重要的是能够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每一天,对于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孟怀瑾曾经为许沁购置过一套房产,正是她已经去医院上班临时落脚的,尽管它无法用作新婚的住所,但留下来仍然能够派上用场,许沁宋焰商量了一下,没打算归还。 毕竟这套房子是孟怀瑾送给她的,房本登记是她的名字,养父也没追回的意思,许沁心想,孟家家大业大,也不会在乎这套房子,估计早就忘了吧。 (ps:白粥姐既然没有主动归还棕榈花园的那套房子,依照孟家人的性格,也不会要回房子,但这套房子后面会以另外一种方式,从许沁的手中失去,提前说一下。) 许沁尽量不去想和孟家已经断亲的现实,手中虽然握着的车钥匙,但车却在孟家小区的车库,如今已经开不回来了,于是乎她通过邮寄的方式,把钥匙寄给了孟宴臣。 孟宴臣对许沁寄来的东西显然毫无兴趣,他已经把令爸妈伤心失望的妹妹抛到脑后,就当孟家从来没有这个女儿。 孟宴臣心想,随着时光流逝,所有的痕迹都会逐渐消失殆尽,虽然爸妈心中难免悲伤,但他们都是理智的人,不会内耗太久。 在孟宴臣与琳琅的一同劝说下,他们决定放下手头的事务,前几天便已启程外出旅游,期望借此让心境完全平复后再返家。 有孟宴臣主持大局的国坤集团,一切如旧,然而,当助理递过许沁寄来的钥匙并说明情况时,孟宴臣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指示助理将车钥匙转交司机。 许沁既然不想要妈妈送给她的车,却对爸爸买的房子只字未提,孟宴臣暗讽,房子到底舍不得归还啊,毕竟那可是好几百万的房子,看来许沁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孟宴臣对此无所谓,既然爸爸买给许沁的,他不打算追究,他也不会多此一举。 只是以后,许沁和宋焰最好不要出现他的面前,不然孟宴臣肯定会狠狠地怼死他们:车子还了,房子留着做什么,要不要脸! 后来听说许沁和宋焰火速结婚,孟宴臣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心头平静如水。 从今往后,许沁和孟家人再无任何牵连,人生是否幸福平顺,自行承担。 第959章 我的人间烟火(26) 两年之后,孟怀瑾与付闻樱在外游玩得十分愉快,两人沉浸其中,都不愿意回家。 他们早已将那个忘恩负义的养女之事抛诸脑后,只是偶尔会提醒孟宴臣要更加努力,以免被他人有机可乘。 毕竟,理想的儿媳陆琳琅实在太过完美,备受众人喜爱,他们在外也能从热搜中了解到琳琅的名字,不是明星,胜似明星。 星梦的发展速度空前绝后,令人瞠目结舌,它最初只是一个规模甚小的作坊,仅有区区五位艺人。 但如今星梦逐步崛起,成为了娱乐圈内名气俱增的大公司,顾萧更是凭借自家公司推出的剧集一举成名,接连斩获了年度最优秀新人奖、年度最具潜力偶像奖以及年度最具影响力男主角奖等等数不胜数的奖项。 各种提名和奖杯如潮水般涌来,令他应接不暇,更为值得一提的是,此刻正有一部精心打造的大制作电影正在与他的经纪人商讨合作计划。 如今的顾萧已然成功跻身为一线明星之列,坐拥海量的顶级流量粉丝群体。 这仅仅只是个开端而已,如果顾萧能够保持现状,按时缴纳税款、保持良好的品德声誉,确保自己的人设不崩塌,那么他的人气必将持续攀升,未来的日子里,他定会迎来更加辉煌灿烂的成就。 当然,星梦余下的艺人相继走红,其中,詹月早已夺得了天籁华音的总冠军头衔,推出了销量惊人的专辑。 无论是各大影视剧的主题曲,还是脍炙人口的插曲,都能够听到她那动人的歌声。 她的热度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爆红的瞿淼,更为关键的是,詹月不仅拥有热度,还具备极高的天赋,清醒努力,这无疑是让其他公司羡慕嫉妒愤恨不已的根本原因所在。 通常情况下,一家公司只要能够拥有一两位当红艺人便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了。 因为这样可以提升公司的知名度,赚取丰厚的利润,然而,陆琳琅旗下的星梦娱乐完全不同,其旗下的所有艺人竟然全都成为了当红明星,这种运气辉煌成令人惊叹。 虽然不少人暗中觊觎,试图通过高薪挖角,但结果却事与愿违。 但凡稍有头脑之人皆深知,他们的伯乐乃是陆总,陆总不仅美得令人窒息,能力超群、经营有方,而且目光如炬、独具慧眼。 更值得一提的是,陆总的男友正是国坤集团的继承人孟总,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愚蠢至极地选择跳槽呢?这不等于自毁前程,还要背负沉重的违约罚金吗? 琳琅很满意自己取得的成就,在庆功会上开怀畅饮,喝了不少酒,脸颊绯红,美丽动人,令人惊艳不已。 她的容貌本就极盛,清丽脱俗,好似天仙临凡,让人只能在云端仰望。 此时此刻她有些醉意,妩媚迷人的风情仿佛美酒的香气正在发酵,眼神清澈而迷离,透露出一种引人犯罪的诱人美感。 孟宴臣敏锐地察觉到,在庆功宴上身材修长、英俊帅气的顾萧不断地偷瞄琳琅。 不仅男艺人如此,各种倒吸气,女艺人们捂着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声尖叫。 “你们继续,我带你们陆总回去。” 孟宴臣高冷的俊脸,好似一座冰山一样,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任何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会心生敬畏之情,更不用说是直接面对他的人了。 琳琅和他是公开透明的情侣关系,所以没有人敢轻易对他们的事情发表意见。 助理黄莉站在一旁,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家老板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她心中暗自感叹,如此绝世佳人,明里暗里献殷勤的人那么多,唯有孟总幸运地抱得美人归。 孟家的司机将孟宴臣和琳琅安全地送回到了孟宅,琳琅的状态还是醉醺醺的,味道却是兰花的幽香之气,感觉好像是喝进去的不是酒,而是最纯粹的琼汁花酿。 孟宴臣即使没喝两杯酒,脑子非常的清醒,但也觉得自己快醉了,一颗心砰砰乱跳。 除了琳琅,他再没有交过女朋友,没有抱过谁,亲过谁,但他是正常男人,生理反应非常明显,也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反应。 家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般,空荡荡的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吴妈今天休息了。 孟宴臣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琳琅,此刻的她像个小女孩般撒娇地搂着他的脖子,娇嗔可爱让人心软,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看着近在咫尺、好似小女孩撒娇搂着他脖子的琳琅,孟宴臣的呼吸一窒,喉头滚动,似在克制,又希望无所顾忌地沉沦。 第960章 我的人间烟火(27) “孟宴臣,你是孟宴臣……” 琳琅似醉非醉,漂亮迷离的眼眸注视着孟宴臣,朱唇微启,声音娇娇柔柔,好似挠人心窝的软萌猫咪。 “是我,一直都是我……” 孟宴臣声音沙哑,认真回复,心头的欢喜如绚烂的烟火一般绽放,琳琅心里有他… 琳琅满意地轻哼,玉颜渐渐染上绯红,有意无意地凑近孟宴臣,纤细的手指轻挑起他的下巴,逐步下移,定格在他的领带上,似乎扯了一扯,没有扯动,不觉嘟了嘟嘴,粉嫩鲜艳的唇瓣如盛开的桃花般诱人。 孟宴臣真的快压制不住了,他的喘息急促得好似狂风中的海浪,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琳琅的唇,猝不及防间,他如饿虎扑食般俯身吻住她,好似用了全身的力气。 耳鬓厮磨间,暧昧的气息撩起灼人的热气,琳琅好似无骨美人般软倒在孟宴臣的怀里,任他欺负,裙摆被撩起,身子被压下… 欲望一旦被触发,一发不可收拾,客厅的沙发,散落着凌乱的衣物,领带被随意扔在茶几上,娇柔的低吟,伴随着畅快的喘息。 沙发、卧室、盥洗室,花洒的水肆无忌惮地往下流,孟宴臣好似食不知随的狼,不知疲惫。 琳琅好久没有干这种春事,缠人的好似山林的小妖精。 一夜过后,琳琅醒时,正对上孟宴臣温柔的眼眸,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透着的魇足的好心情,温言道,“醒了,要不要多睡一会儿,我叫吴妈给你做了红枣乌鸡汤。” 琳琅摇了摇头,伸手调皮地捏了捏他没带眼镜的脸,莫名有点不适应,以前看孟宴臣,总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现在看来,这人长得挺纯良的,一看就是忠厚老实人。 “宴臣,你今天不上班吗?” 琳琅脸上挂着盈盈笑意,轻声问道。 自从孟怀瑾放下国坤集团的事务后,孟宴臣不再是昔日稍显稚嫩的小孟总,如今已经成为独挑大梁、让人无法轻视的孟总啦!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既然身居高位,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一般不是休息日时,孟宴臣通常会非常忙碌,但琳琅却很享受这种忙碌的状态,两人各自有事可忙,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孟宴臣俯首轻啄了一下琳琅的唇角,然后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敞开的胸膛上。 孟宴臣的心脏正剧烈而有力地跳动,带着不正常的悸动,琳琅故意挠了挠他坦露在外的胸口,流露出一丝恶趣味的挑逗意味。 “你再闹下去,今天恐怕下不了床。” 孟宴臣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吞咽了一下喉咙,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昨夜的纵情,原本白皙的面庞瞬间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那也只会是你下不了床哦。” 琳琅对此毫不在意,轻轻一笑,随即翻身将孟宴臣压在身下,做出要咬人的姿势。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一片静谧祥和,暗藏着别样的躁动与情欲。 此时此刻,任何一点不经意的摩擦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火花四溅,更何况此刻的琳琅身着一袭轻薄如蝉翼的真丝睡衣,牛奶般光滑细腻、闪烁着迷人光泽的肌肤若隐若现地展现在眼前。 她轻轻翻起身,银白色的真丝吊带随之微微滑落,春光乍泄之间,雪白泛粉的肌肤,如同初绽的花朵娇嫩欲滴,这一幕好似一幅活色生香的画卷,令人看了呼吸急促。 面对如此诱人的景象,哪个男人还能保持镇定自若,恐怕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了,孟宴臣自然也无法抵挡这般诱惑。 孟宴臣不自觉地舔舐了一下唇角,迅速伸出手臂将琳琅紧紧揽入怀中,感受着满怀的馨香。 紧接着,他的唇犹如火焰一般热烈地覆上去,压住了琳琅娇吟,汹涌澎湃的渴望袭来,带着几分克制,亲吻温柔而缠绵。 美好的早晨,旖旎的春光,新的一轮爱欲开启,无人打扰。 琳琅再一次领略到,开荤的男人有多么凶猛,孟宴臣抵死缠绵的架势,恨不得把她拆卸入腹,吞进肚中。 第961章 我的人间烟火(28) 他们的情侣生活一直过得和谐甜蜜,孟宴臣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看琳琅的眼神好似要溺死人,爱情事业双丰收,生活一如既往的美好。 星梦的艺人各有发展,无需琳琅来操心,公司效益肉眼可见的可观,坐着分红的丁雪薇无不感叹自己的有先见之明,提早投资琳琅,收获居然这么大。 她的男朋友也对星梦的发展势头心动不已,不止一次说想要进星梦。 面对鲜肉男友的明示暗示,丁雪薇不似往常那般有应必答,一直没有松口。 但丁雪薇脑子不糊涂,琳琅公司艺人全都是她自己挑选的,眼光贼厉害了,一般优秀根本不会签约,按照琳琅的话说,她要的是能红的人,数量少无所谓,宁缺毋滥。 丁雪薇心知琳琅的脾气,绝对说一不二,如今越加有气势,自己的男友长相虽然可以,嗓子也好听,但唱歌真比不上詹月。 鲜肉男友一直以来怀揣着演员梦,自认为丁雪薇那么爱他,应该全力支持他的梦想。 丁雪薇倒也没有吝啬,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不遗余力为他牵线搭桥、疏通关系,让他得到了一些出演网剧男主的机会。 然而事与愿违,尽管鲜肉男友获得了很多机会,大多都是演男主,但他的演技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油腻的表演风格,不适合古装的头套扮相,不仅未能引起观众的共鸣,反而招来很多黑粉的批评和吐槽,被调侃为古装丑男。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鲜肉男友没有轻易放弃,他依然坚信自己能够在演艺道路上取得成功。 于是乎,他满怀期待地向丁雪薇恳求道:“薇薇,亲爱的,你一定要帮我跟陆总说说话啊,我觉得星梦公司肯定能让我火起来的,如果我火了,你面上也有光啊!” 此时此刻,鲜肉男友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和恳切,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丁雪薇身上,然而,丁雪薇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这件事情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虽然在公司里她也算是有一定地位的人,但实际上她没有星梦高层的决策权,只是一个享受分红的股东罢了。 而且,琳琅对艺人的挑选非常严格,眼光极高,之前丁雪薇拿着鲜肉男友的照片给琳琅看过,借此试探一下琳琅的态度,结果琳琅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便再没有多看第二眼。 显而易见,这是没看上,以鲜肉男友目前的实力和条件,想要签约星梦娱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丁雪薇不得不劝说:“如果你真的还想继续拍戏,或许可以考虑签约其他公司,毕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薇薇,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分手!” 鲜肉男友这几年日子过得太滋润,显然飘了,没意识到这话的威胁之意和不妥。 以前他生气,丁雪薇都会哄着他,两人打情骂俏,感情愈加的亲密黏腻。 丁雪薇原本还想劝劝男朋友,除了星梦,还有其他公司可以进,大不了她用零花钱给他开路,带资进组继续演网剧男主。 但鲜肉男友竟然恃宠而骄,居然用“分手”来威胁她,这就过分了吧。 “呵呵,那就分手吧!” 丁雪薇冷笑一声,转身上了自己的劳斯莱斯,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帅哥多的是,这个分手了,下个更加年轻帅气,她可不缺追求者。 鲜肉前任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看着丁雪薇的豪车真的扬长而去,彻底白了脸。 相对于琳琅的事业有成,丁雪薇的恣意分手,许沁渐渐尝到了生活带给她的琐碎和苦楚。 自从她和宋焰婚后迎来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儿子宋小杰,两人有过一段温馨且甜蜜的时光。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的现实逐渐浮现,由于宋焰需要工作赚钱,养家糊口,家庭的琐碎事务全部涌压在许沁身上。 她不仅要忙碌于做饭、洗衣等各种繁琐的家务活,还要悉心照料年幼的孩子。 小孩子体质较弱,经常生病,许沁操心不已,她虽然是医生,擅长的并非儿科领域,家庭的经济状况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许沁的生活品质急剧下降,长时间的家务劳作让她腰酸背痛,疲惫不堪。 有时,心中的委屈涌上心头,许沁渴望向宋焰倾诉,但宋焰在繁忙的工作后早已筋疲力尽,倒头便陷入梦乡,发出阵阵鼾声。 时光荏苒,孩子慢慢长大,即将步入幼儿园的阶段,然而,许沁在为孩子选择幼儿园时却遇到了难题。 她仔细考察了多家幼儿园,但要么费用过高,超出了家庭的承受能力。 要么距离太远,接送孩子成了一件麻烦事,一直以来都不曾为金钱烦恼的许沁,此刻深刻地感受到了生活的无奈,金钱的可贵。 她想找一份工作,虽然拥有高学历,但已经与社会脱节数年之久,孩子无人照顾也是一大难题,这使得许沁的求职之路变得异常艰难,无奈之下,她厚着脸皮,只能求助于宋焰的舅妈,希望她能够帮忙照看孩子。 “沁沁啊,不是舅妈不想帮你带孩子,我如今岁数大了,浑身都是老毛病,今天这儿疼明天儿不舒服,记性还特别差,实在没有精力和体力去带小孩子,你还是请个保姆吧。” 舅妈一脸为难,各种推脱,她心里另有盘算,许沁名下还有一套孟家给的房产,如果将这套房子卖掉,用所得款项聘请一个保姆,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她真的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任劳任怨、当牛做马了,想到这里,舅妈表情装的愈加无奈。 许沁的嘴唇微微蠕动,面对舅妈的拒绝,心中充满了不满和愤然。 她心里很清楚,舅妈所谓的身体不舒服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她每天泡在麻将馆里打牌,精神好得很,显然是不愿意帮助自己。 “这房子,我绝对不会卖掉!” 许沁语气坚定地说道,连头也没回一下,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她已经受够了舅妈的敷衍与推脱,不想再浪费时间与口舌。 舅妈看着许沁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房子不卖就不卖呗,没必要理直气壮告诉她,反正她没惦记,不要占她便宜就行。 宋焰也是的,不好好管老婆。 宋焰下班回到家后,许沁向他抱怨这事,言语中流露出许多的怨言与不满。 然而,宋焰没有太多耐心去倾听这些琐事,他下班回到家只想好好休息一番,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只想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刷刷视频。 最近让他最为关注的则是星梦和陆琳琅的动态,陆琳琅虽然不是明星,但经常上热搜,如今愈发声名鹊起,频繁出现在各大时尚晚会上。 网络上充斥着她各式各样的美照,礼服昂贵漂亮,人更加美丽夺目,令人炫目。 “宋焰,我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许沁的怒火像火山喷发一样噌噌地往上蹿升,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伸手抢夺宋焰手中的手机。 在这一瞬间,许沁的目光不小心扫过了手机屏幕,正好看到了相册里正在保存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陆琳琅站在聚光灯之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她身穿一袭华丽的高级定制礼服,佩戴着奢华的珠宝,宛如一位高贵典雅的公主,对着镜头轻轻回眸一笑,很美。 许沁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痛苦,她的心情瞬间沉入了谷底,仿佛整个世界都彻底失去了色彩。 难道说……宋焰他……他一直都在惦记陆琳琅?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许沁的脑海,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把手机还给我!” 宋焰皱起眉头,声音高亢又冷冽,“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许沁好似受了刺激一般,歇斯底里地哭道:“宋焰,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曾经信誓旦旦对我说,会让我一辈子都幸福快乐,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 “可如今 你兑现了诺言了吗?你整日在外忙碌,对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理,哪怕油壶倒了,你也绝对不会伸手去扶一下,孩子生病时,哪一次是你亲自带他去医院的?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忙前忙后,我受了委屈,你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关心体贴我了,原来你已经变心了,你不爱我了,你怎么能这样!” 听到许沁尖利的哭声,孩子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宋焰心中一阵烦躁,他用力夺回自己的手机,心情极差,却不得不安抚。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根本没变心,我只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刚刚那个照片也是我不小心刷到的,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就立刻删掉,我每天辛苦工作赚钱养家,已经累得够呛了,你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了?你反正又不用出去工作,每天只需要在家带带孩子就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牢骚,有什么麻烦事尽量自己解决,不要老去麻烦舅妈。” 许沁丝毫没被宋焰安抚到位,心里更加难过,内心深处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 照顾孩子这件事,已经让她感到筋疲力尽,独自一人承担起这个责任,实在是太累太辛苦了。 许沁无奈地抱起仍在哭泣的儿子,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恨之情。 宋焰似乎对孩子的哭声有些厌烦,他选择直接走进卧室去睡觉,完全不顾及许沁此时此刻的感受和需要。 许沁默默流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嘀嗒嘀嗒地落下,身体因坐月子时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留下后遗症,浑身不适。 然而,这些痛苦又能向谁诉说? 谁又能够真心实意地心疼她、理解她呢? 如果那时她没有那么执拗地迷恋上宋焰,没有离开孟家,继续在医院工作,恐怕早就能在医院升职当上主任了吧?爸爸妈妈也不会对她完全死心,选择和她断绝关系。 如果没有当初的愚昧冲动,以为有情饮水饱,她又怎会过这种为生计发愁、没有工作、遭遇老公变心的怨妇生活。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第962章 我的人间烟火(29) 宋焰和许沁的婚后生活一地鸡毛,三天两头吵个不停,周围的邻居对此很不满。 舅舅和舅妈刚开始还能劝劝,后来见怪不怪,根本劝不动夫妻俩,索性放任自流了。 由于女儿瞿淼这些年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名气大增,他们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舅舅开始吞云吐雾,烟酒不离手,舅妈沉迷于打麻将,手上的大金镯子闪闪发光。 许沁每次看到舅妈穿银戴银,浑身珠光宝气,却对他们家的困境视而不见,心中的怒火就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颇为不忿。 但宋焰非常好面子,即使瞿淼混得不错,经常上电视,他正缺钱还房贷,可自尊心让他开不了口,每当许沁抱怨没钱,想要找瞿淼借钱,他还会恼羞成怒地训斥对方。 “许沁,你是不是掉钱眼里了,连淼淼的钱都惦记!” 宋焰习惯性皱起眉头,咆哮怒斥,其间有没有自尊心作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许沁已经习惯和宋焰为生活琐碎事争吵,也习惯宋焰不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 但为了儿子的未来,她要让小杰上最好最贵的幼儿园,为了小杰获得将来更好的教育资源,买更多更精致的玩具,她必须要拥有更多的钱。 没有工作的许沁,两手空空,每月只能盯着宋焰给的那点儿的钱,这远远不够。 许沁小时候虽然有一段艰难的经历,但很短暂,父母出事前,她是市长的千金,爸爸有权有势,妈妈时尚漂亮。 她学画画,练钢琴,每次上学,谁不羡慕她的新裙子、新发式,还有各种限量版的洋娃娃。 爸妈出事后,一切都变了,许沁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周围人都在说,她爸爸贪污腐败,她妈妈性格傲慢,是自作自受,就连她也不是个好的。 那段时间,许沁感觉天空都是灰暗无光的,许沁也因此变得敏感寡言。 后来,孟家父母收养了她,物质生活肉眼可见地改变,她重新有了漂亮裙子穿,有满满一衣橱的衣服以及熟悉的洋娃娃。 但是养母太严厉了,她似乎总是不苟言笑,像一个严厉的教官,管东管西,许沁觉得,养母对她的掌控欲太强,完全把她当作傀儡娃娃看待, 高中时喜欢一个男孩子,也要逼着分手,不然很难上理想的大学。 毕竟没钱,那时候的许沁需要养父母的帮助,她需要上学,就像鱼儿需要水一样。 但现在,为何一切变成这样?相较养母,面前的宋焰似乎更加面目可憎。 许沁很哀伤,看着哭闹要新玩具的儿子,忍不住掩面而泣,瞿淼明明有钱,为什么不帮帮他们?小杰不也是要叫她姑姑吗? “整天哭,咱们的日子过得还可以啊!”宋焰眉毛紧皱,觉得心累无比,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许沁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在他眼中,现在的许沁面容扭曲、面目可憎,整日里除了嫌弃他给的钱太少外,似乎再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每天都是发牢骚。 宋焰搞不懂许沁究竟有何不满,更不理解她为何总是哀叹连连。 甚至,他开始认为许沁对孩子过于溺爱,导致孩子变得挑食且不听话,还养成了爱吃零食和不断购买玩具的坏习惯。 每次带孩子出门,若不满足买玩具的要求,孩子便会撒泼打滚,让人十分无奈。 面对宋焰的指责,许沁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她很清楚,尽管生活仍在继续,但生活品质已经大幅下降。 往昔那些美好的憧憬如梦幻泡影般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倦和怨恨。 她几乎忘记已经有多久没有购买化妆品、护肤品以及燕窝滋补品了,过去,这些物品皆由养母付闻樱精心为她准备。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这些东西变得异常昂贵,她自身无经济来源,实在难以割舍。 甚至于,如今连看电影和逛街这样简单的娱乐活动,也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宋焰,我要搬回棕榈花园里住。” 一想到家里剥落着灰尘的墙壁和四处都是乱糟糟垃圾桶的环境,她忍不住皱眉。 不仅如此,日常买菜购物还要走很远的路,如果没有私家车,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所有的一切都让许沁感到不便。 相比之下,她开始怀念起曾经居住过的那个地方,那里环境清幽宜人,交通也十分顺畅便捷。 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片洁白芬芳的栀子花,它们散发着阵阵幽香,令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 每一次望向窗外,微风拂面,许沁总能忘记所有的烦恼,心情变得愉悦非常。 “许沁,你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住在那里不用交物业费了吗?物业费很贵的啊!” 宋焰有些恼火地说道,在他看来,现在他们住的房子已经足够好了,完全没有必要去更换住所。 更为重要的是,棕榈花园的那套房子属于孟家所有,又不是许沁和他买的,真正搬进去居住,宋焰总感觉不自在,别扭的很。 不待许沁反驳,宋焰没好气地丢下一句,“你要去,一个人去住,我和小杰留在这里,等以后我们条件好了,再换更好的房子,许沁就不要再闹了!” 说完这些话后,宋焰推门而出,只留下脸色木然的许沁,背影那样决然而冷漠。 许沁再一次委屈地哭了起来,她开始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 曾经以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即使生活艰苦一些也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她明白了,所谓的“有情饮水饱”不过是一种虚幻的美好想象而已。 贫贱夫妻百事哀,才是现实的写照。 许沁和宋焰的婚姻生活鸡零狗碎,每日都充满了争执和埋怨,为了钱,为了琐事。 舅舅舅妈没有多管,继续过得享福的日子,他们的女儿可是大明星,但好日子也不长,娱乐圈的水太深,瞿淼很快就出了事。 第963章 我的人间烟火(30) 情人节前夕,孟演臣和琳琅在国外度假,享受着甜蜜而宁静的时光,星梦的艺人们则各自忙碌。 有的进入剧组拍戏,有的开始举办演唱会,还有的录制综艺节目,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忙碌异常。 然而,就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时刻,橙子娱乐却突然炸开了一则大新闻。 他们旗下的当红小花瞿淼公然在微博上控诉橙子娱乐的老板试图潜规则她,并对她动手动脚。 她不愿意接的综艺节目,不愿意扮演的蠢萌人设,老板也逼迫她参加,批评她不敬业,更糟糕的是,老板哄骗她签署新合同。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指控,橙子娱乐的老总展现出了老江湖的手段,他迅速采取行动,出示了一封严厉的律师函,控告瞿淼无中生有,严重侵犯了他的名誉权。 他坚称所谓的潜规则是公司年会上的推杯换盏和几句玩笑话而已,瞿淼听不懂,歪曲事实,完全辜负了公司对她的培养之恩。 这起事件引发了轩然大波,公众们纷纷对此表示关注和质疑。 一方面,有人对瞿淼的勇敢发声表示支持,认为她敢于揭露娱乐圈中的不良现象。 另一方面,也有人对橙子娱乐老板的回应持怀疑态度,觉得其中隐藏更多的内情。 随着这件事的发酵,舆论的压力逐渐增大 ,瞿淼是否能够提供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指控? 橙子娱乐老板又将如何应对这场公关危机?整个娱乐圈都在注视着这一事件的发展,期待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然而,瞿淼的好姐妹叶子出人意料地在背后捅了她一刀,声称瞿淼因为走红而耍大牌,不愿意听从公司的安排。 同时,叶子表示老总人很好,没有潜规则瞿淼,这一切都是瞿淼的误解罢了。 原本舆论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态势,如同天平的两端摇摆不定,但现在却全都将矛头指向了瞿淼,紧接着,橙子娱乐公司对瞿淼提起诉讼,赔偿金也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瞿淼感觉自己的世界几乎要崩溃了,明明是叶子鼓励她去告发老总的,信誓旦旦地说公道自在人心。 而且叶子曾经承诺过,她拍摄了相关视频,可以替自己作证,可如今,为什么叶子反而改口了呢? 此时此刻,瞿淼泪如泉涌,拼尽全力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和诬陷,心中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痛苦和困惑。 她打电话质问,却发现自己被拉黑,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了一般,而叶子正和老总打情骂俏,心满意足地接收瞿淼的资源。 叶子不屑,娱乐圈的好姐妹如同塑料空心一般,虚假无比,认真了,你就要倒霉。 这事闹大发了,橙子娱乐的老总显然恼羞成怒,准备整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营销水军如饿狼一般在网络上呼啸而来,斥骂瞿淼忘恩负义,没演技,没有代表作,只知道划水,现在还敢碰瓷立人设。 得知女儿被起诉,宋焰的舅舅舅妈慌了神,如今女儿被全网黑,被骂得狗血淋头,“滚出娱乐圈”的呼声此起彼伏,瞿淼大受打击,只知道哭,不敢上网,也不敢出门。 舅妈匆忙来找宋焰,让他好歹想个法子,请律师来为瞿淼打官司,许沁刚想撇嘴冷嘲热讽几句,但宋焰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宋焰温言安抚了一番惶恐不安的舅舅舅妈,开始忙活着给瞿淼打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网络上的舆论如潮水般汹涌,都是阴阳嘲讽谩骂瞿淼,但也有不少粉丝为瞿淼申辩,橙子娱乐的老总本来就很花心,换女朋友好似换衣服般,都是二十出头的美女,大多是嫩模小明星。 瞿淼在综艺节目中的表现,非常低情商,制造了许多笑料,但也冒犯了很多人。 观众们通过她的表现,人够实诚,有点傻气,不太像有心机、搏上位的人。 他们之间的官司异常激烈,双方都全力以赴。请律师打官司既耗费时间又需要花费大量金钱。 特别是请来经验丰富、优秀的律师费用更是不菲,由于这场官司,宋焰甚至不得不将棕榈花园的那套房子抵押出售。 这一举动让许沁非常愤怒,她情绪激动,挠破了宋焰的脸,与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两人的关系变得异常紧张,矛盾升级。 许沁哭闹不已,那套房子是她要留给儿子小杰的,不是给瞿淼请律师打官司。 瞿淼败诉后,又上诉,来回折腾,竟长达一年之久,幸运的是,橙子娱乐的老总黑料缠身,他不仅有潜规则的前科,还有不少死对头。 瞿淼几近绝望之时,又有两位女艺人爆出被老总骚扰的消息,当然,这些没有确凿证据,议论的热度不算高。 然而,当橙子娱乐老总偷税漏税的消息被曝光,税务局的人迅速采取行动,展开了全面调查,将其违法行为查了个水落石出。 此时,橙子娱乐的老总因偷税数额高达数十亿,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曾被他潜规则的女艺人见状,也不再畏惧,纷纷站出来提供证据举报。 最终,橙子娱乐老总被送进监狱,身败名裂,公司声誉一落千丈,臭名远扬,最终注销。 瞿淼虽然洗白了自己的名声,但也彻底与娱乐圈无缘,她打官司时过于凶猛,导致粉丝大量流失,剩下的也只是些看热闹的人,无人敢捧她。 经此一劫,瞿淼父母仿佛老了十岁,坚决反对她再进入娱乐圈。 他们深知娱乐圈水太深,以他们家的家底,若无靠山,根本无法与人抗衡。 此时,瞿淼忽然想起陆琳琅,想起曾经的詹月贝优等人,如今的他们,已经是娱乐圈的超人气明星,有的是实力唱将,有的力争影帝,有的荣获白玉兰奖,可谓星光熠熠,前程似锦。 而这一切,皆因他们背后有靠山,自身又实力超群。 星梦再也不是小作坊,陆琳琅把小公司做大了,已经碾压橙子娱乐。 瞿淼想到曾经的年少轻狂,想到背刺自己、现在也被反噬爆出当小三、人人喊打的叶子,不觉苦笑,她不应该离开星梦啊。 悔不当初,无可奈何,唯有辛酸泪。 第964章 我的人间烟火(31) 许沁失去了房子,顿时没了安全感,这让她与宋焰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坚决地要求与宋焰离婚。 宋焰头大如斗,脸色黑如锅底,认为许沁简直是无理取闹,他觉得房子没了还可以再挣回来。 如果淼淼输掉官司,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这辈子都要被毁了,在他看来,事情的轻重缓急非常明显。 “宋焰,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太自私了,那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你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你赔我的房子,你赔!” 许沁哭得撕心裂肺,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恨恨瞪着宋焰,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许沁真的后悔了,不该和爸妈断亲,不该辞去工作,不该傻乎乎地要生下孩子,毁了自己的前程和人生。 到头来,宋焰如此待她! “许沁,你无理取闹了,房子不是我的,但也不是你的,那是孟怀瑾买的,你都和孟家断亲了,按道理来说,房子也不算你的,是不是这个理!” 宋焰被许沁哭得脑壳疼,语气不悦,很不耐烦,这话说的突兀犀利,却是他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本来就不是许沁的房子。 宋焰冷着脸,心底毫不波澜,那套房子虽然好,但地段太好了,物业费太高,还沾了孟家的铜臭味,他绝对不会住,倒不如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卖了就卖了呗。 然而,许沁被他这番冷漠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她一边抽泣着,一边颤抖着手指着宋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太过激动而语不成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许沁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哀伤,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晕倒在地。 然而,宋焰对此毫不介意,婚姻生活的不如意,逐渐侵蚀了他内心的柔情蜜意。 他的眉头愈发紧皱,对许沁的目光也日益冷淡,记忆中的美丽知性的白衣天使,在岁月的冲刷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甚至面目可憎,没有一点美好的痕迹,只余吵闹。 宋焰心中所念所想,始终是那高挂天边、遥不可及的皎月星辰。 每当听闻陆琳琅与孟演臣情感融洽、远赴海外度假的消息,他便心生不悦,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孟宴臣,一身的铜臭味儿,怎配拥有那样天仙一般的女子,这令宋焰难以释怀。 但他似乎也配不上,他结婚了。 被惦记的琳琅已经和孟宴臣度假归来,在外玩得开心,回来也要好好享受生活。 孟宴臣出其不意地制造浪漫,呈上鸽子蛋戒指求情,这已经是他向琳琅求情的第十次了。 只因为琳琅某次酒后的一句醉言,“宴臣,你如果能求情 101 次,每次求婚都别出心裁,或许我会愿意嫁给你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孟宴臣欢喜得无以复加,隔天便开始求婚,每次求婚都带着一枚崭新的戒指,款式各异,如繁星般璀璨闪耀,浪漫的场景如电影般不断上演。 为了助攻儿子抱得美人归,孟怀瑾旅游归来后坐镇国坤集团,大手笔的批假,给了孟宴臣充裕的求婚时间。 琳琅可不是那么好追的,求婚屡次失败,但孟宴臣毫不气馁。 正所谓“烈女怕缠郎”,付闻樱深以为然,对琳琅愈发的温柔慈爱,笑意盎然。 一年之后,海边沙滩。 灿阳之下,浪花朵朵,琳琅轻轻拨弄着新戴的红宝石玛瑙戒指,嘴角微微翘起。 这枚戒指璀璨夺目,仿佛在诉说着一段美好的故事,此刻的琳琅,心情如同这枚戒指一般闪耀,她欣然接受了孟宴臣的求婚。 这些年以来,孟宴臣对她的心意一直未变,守护在她身边做骑士,温柔又浪漫,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伴侣。 没多久,互联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国坤和星梦联姻的新闻报道,陆琳琅和孟宴臣的婚纱照更是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这些照片美轮美奂,仿佛将人们带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据说,参加他们婚礼的宾客们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商场巨鳄、大腕名流齐聚一堂,甚至还有一些政界大佬前来祝贺。 新娘的婚纱更是成为了焦点,十几套量身定制的高奢款婚纱,每一件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所有女孩子都为之羡慕尖叫。 它们就像是一件件艺术品,完美地展现出了新娘的美丽与高贵。 这场盛大的婚礼无疑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琳琅和孟宴臣的爱情故事也成为了无数人心中的典范。 在这个繁华喧嚣的世界里,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演绎着属于他们的幸福与美好。 许沁看到网络上的信息,心下一阵恍惚哀伤,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心里的悔意蔓延开来,她不禁捂着脸,醒悟,她舍弃的不仅仅是浪漫的婚礼,也是美好的人生。 “妈,饭怎么还没熟,我肚子饿了!” 前头传来宋小杰不耐烦的喊叫,他兴高采烈地打游戏,嘴里嘟囔着要吃红烧肉、炸鸡腿可乐,每日无肉不欢,不然吃不下饭。 许沁擦了眼泪,往房间走去,看着儿子胖得不止一百二十斤的身躯,微微蹙眉,苦口婆心地劝道:“小杰,你该减肥了。” 儿子习惯性地哇哇大叫起来,活像一只被惹毛的公鸡,表示他不减肥,没有鸡腿可乐,他就绝食。 恰逢宋焰下班回来,听到这话,不以为意道:“儿子要吃就买,多大点事啊。” 许沁面色木然,看着面容相似、对她同样冷漠不客气的父子,浑身颤了颤,觉得自己更加悲哀了。 嫁的老公冷漠无情、不会疼老婆,养的儿子不好好读书,只知道吃喝打游戏,肥的像只小猪,不听劝告,这辈子还有盼头吗? 许沁又哭了,哭她无望的人生,想要离婚,却没有勇气,毕竟这是她选择的婚姻。 琳琅和孟宴臣结婚仅仅半年时间,就传来了怀孕的喜讯,这让孟怀瑾和付闻樱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们一直担心儿子会一辈子不结婚,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含饴弄孙了,这样的幸福多亏了儿媳妇琳琅。 自从琳琅怀孕后,她就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付闻樱和吴妈对她关怀备至,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公公孟怀瑾更是大方地将一部分集团股份划入了琳琅的名下,虽然琳琅并不缺这些股份,但也没有拒绝孟怀瑾的赠予。 孟宴臣变得越发温柔贴心,化身为彻头彻尾的老婆奴,他不仅在生活中对琳琅百般呵护,还在事业上加倍努力拼搏。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没有令人担心的生产困难,不到五分钟,一对龙凤胎就相继呱呱坠地。 当时的医生护士都有些发懵,孟夫人生产竟然如此顺利,而且还是双胎,这身体素质也未免太好了些吧! 陪产的付闻樱和孟宴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两人一人抱一个孩子,喜不自禁。 孟宴臣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儿来到琳琅的窗前,轻轻抚摸着孩子的眉毛,眼中满是激动与欢喜。 “琳琅,你看,咱们的小囡囡长得多像你啊……” 他仿佛看到了琳琅小时候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怜。 琳琅瞅了一眼,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像你啊。” 这话刚刚说完,小闺女在孟宴臣怀里哭得昏天黑地,怀抱着孙子的付闻樱心疼得如刀绞一般,小孙女肯定要像儿媳妇呀,将来肯定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女。 最好不要像儿子,真的不美。 孟宴臣柔声细语地轻哄,看着粉红娇嫩的小闺女,心都快化了。 “乖,囡囡乖,妈妈没看清楚,你不像爸爸,你是漂亮的小公主。” 小女娃好似能听懂一般,停止哭泣,咧开粉红小嘴,琳琅看着这一幕,含笑不语。 公婆慈爱明理,老公温柔多金。 儿女双全,人间幸福不过如此。 陆琳琅,俨然是公认的人生赢家。 第965章 虎啸龙吟(1) 黄初七年,曹丕长子曹叡在洛阳即位,在曹丕临终之前,他精心挑选了四位辅政大臣,以辅佐新帝治理天下。 这四人分别是:宗亲曹休、曹真,尚书令陈群,以及突然被召回并赐予侍中之职的司马懿,他们皆是曹魏政权之中的重要人物,但背景不同,立场各异,互为制衡。 四大辅臣之间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分成了明显的两派,其中,曹休和曹真作为宗亲,血缘关系紧密,自然而然地站在同一阵营,另一派则是陈群和司马懿。 尚书令陈群乃文臣代表,一直和侍中司马懿交好,平日里斯文儒雅,喜欢和稀泥。 司空府,陈宅,西厢院。 琳琅正被她母亲陈夫人派遣来的苏嬷嬷紧盯着做女红绣花,一旁的婢女灵儿负责给自家小姐斟茶,心中满是对小姐的疼惜。 因为小姐又一次被迫困守家中,之前制定好的春游踏青计划,也不得不暂时搁置。 “嬷嬷,我绣好了。” 琳琅虽然不热衷于闷在屋子里刺绣,但她对于这门技艺并不陌生,只见她手中的绣品春日海棠,花色鲜艳,形状优雅,简直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会吸引蝴蝶前来驻足。 苏嬷嬷仔细端详着这块绣帕,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满心欢喜和宽慰的神情,由衷称赞,“小姐,您的女红做得越发出色,相信夫人看到后一定会感到满意和安心的。” 琳琅眨了眨清亮明媚的大眼睛,以撒娇的口吻说,“嬷嬷,您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忙?替我向母亲大人求求情吧,我不想闷在家里了,整个人快要闷坏了,外面的景色多么好,我真的好想出去走一走、逛一逛。” 看着眼前这位美得如同画中仙子一般精致可爱的小姐,流露出如此可怜巴巴的表情,苏嬷嬷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她怎么会舍得让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心情不好?然而,她忽然想到夫人交代过的话。 “琳琅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容貌太盛,性子又太过活泼野性了些,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婆家,她就敢跟那群少年一起骑马比赛,一点都不在乎女儿家的身份,还跟他们以兄弟相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必须得把她拘在家里,让她的性子变温顺点,以后到了婆家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苏嬷嬷其实很理解夫人的心情,大小姐姐可是老爷和夫人唯一的女儿,真正的掌上明珠。 夫人之前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但不幸的是其中好几个孩子早早就夭折了,只剩下一个儿子陈朗,等到夫人三十岁的时候又怀上了,最后生下了大小姐,取名陈琳琅。 儿女双全凑了个好,丈夫也没有宠妾灭妻,陈夫人昔年接连丧子丧女的痛楚有所缓解,对长得更漂亮的闺女比儿子还要宠溺。 陈群夫妇俩对小闺女可以说是极尽宠爱,简直捧在手心里的珍珠眼珠一样呵护宠着,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小姐幼时玉雪可爱,漂亮地好似观音座下的玉女,渐渐长大,容貌张开了,令人既惊艳欢喜,又令老爷夫人不住叹气。 模样太漂亮了,招了不少皮小子打架,性格又太顽劣了点,男孩子能学的东西,她也要学,拉弓射箭,骑马打猎,一样也不落下。 以至于外界的人不曾听闻陈家爱女多少消息,不曾见其出来走动,反而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哥,被陈司空夫妇宠得娇里娇气气,玉面倾城,一点男子汉的棱角都没有。 正所谓,少女皆爱美郎君,但少年却不是如此,陈家小公子每次出现,珠玉在前的耀眼,吸引了大片惊艳吸气声,把长得不错的少年们都衬得五大三粗,变成了糙汉子。 陈小公子精致小白脸的模样,也不知勾走洛阳城少女的心,当然不乏断袖少年们。 “嬷嬷,家里好闷啊,实在无趣,我和朋友约好了见面赏春,再不去就失约了。” 琳琅继续朝苏嬷嬷撒娇,声音软绵绵的,好像含着,让人听了心都化了。 苏嬷嬷差一点就答应了,还好跟着她来的婢女春华轻咳了一声,意在提醒苏嬷嬷。 今日夫人外出赴宴,估计下午回来,不能亲自盯着小姐绣花,只能留下她们看顾。 “小姐,夫人都是为了你好,你可是名门千金,如今正是相看婆家的年纪,怎能和男孩子混玩在一起,若是被人发现了女儿身,岂不是要坏了名声,万万不可啊!” 苏嬷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她家小姐玉人儿般的绝色,挑选的夫婿自然不能差,家世人品相貌都必须是人中之龙。 如今小姐刚满十六岁,正是待嫁的好年纪,可老爷夫人挑花了眼,在这洛阳的诸多公子之中,竟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小姐妙龄之年,也只能继续待嫁闺中了。 琳琅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知道苏嬷嬷不会松口,索性不再言语,不做无用功。 “罢了,我要休息了。” 琳琅掩嘴打了个哈欠,似乎倦了。 灵儿笑眯眯看向苏嬷嬷和春华,意思很明了,小姐要歇息,她们不必在里头盯着。 苏嬷嬷和春华对视一眼,恭敬地退了出去,灵儿熟稔地替琳琅褪去鞋袜和外衣,垂下浅碧色绣芙蓉花的纱幔,侍候小姐午睡。 琳琅毫无睡意,想到外面还有人在苦苦等待自己,不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于是当机立断,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傀儡木偶,静静留在房间榻内安睡,掐起隐身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庭外杨柳依依,春色尚好,琳琅身着一袭俊俏少年郎的锦衣行装,翩翩而来,来到约定好的江岸柳堤前。 那里站了一个人,身形颀长,百无聊赖地往湖里扔石子,听到后面动静,不由惊喜转身,“你来了,就知道你会来。” 弱冠之年的少年郎剑眉星目,神采飞扬,满脸欢喜地迎了上来。 第966章 虎啸龙吟(2) 少年没有袭锦袍,蹬锦靴,青色的袍子略有几分旧痕,看上去浆洗了许多次,看得出来家境不是特别的富裕,但他生了一副俊俏好容貌,天生的眉眼含情,气质斐然。 琳琅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人,司马懿的两个儿子都挺不俗,她时常在家听到父亲对司马懿时来运转的感慨。 明明这个人之前是要在温县老家默默无闻地当个普通老农,谁能想到先帝驾崩前竟然又重新起用了司马懿,并委以重任呢? 新帝曹叡感念司马懿当年的舍命相救之恩,所以赐予了他一座位于洛阳的大宅。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俸禄不够高,还是司马懿一家在乡下节俭习惯了,他们的穿着十分朴素,不太像官宦之家。 琳琅不禁回想起父亲经常念叨的话,对家中老实巴交的哥哥真是恨铁不成钢。 哥哥陈霖云很老实,也很平庸,既不像文人那样精通诗书,也不如武者勇猛善战。 “要是霖云能有司马师一半出息,我也就不会这么发愁了。”父亲总是这般叹息。 好在哥哥的长子长女相继出世,爹爹着重培养孙子读书,倒是没像往常责备哥哥。 司马师是司马懿的长子,早已迎娶了征南大将军夏侯尚与德阳乡主之女夏侯徽为妻,目前育有一女。 而站在琳琅跟前的俊俏少年,则是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 他与琳琅的结交的原因无外乎是,性情相投,相谈甚欢,再加上父辈关系还算不错,使得他们能够私下里毫无顾忌地畅谈时事,畅所欲言,聊得很开心。 “子上,让你久等了。” 琳琅略表歉意,欣然接过司马昭递来的小物件,那是一只用柳条编织而成的精致小篮子,篮中盛放着几枝娇艳欲滴的春花。 未曾料到,司马昭这般心灵手巧。 “阿元,别这么说,我也刚到不久。” 司马昭目光凝视着琳琅,眼中闪烁着光芒,似有一丝羞涩,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急切地解释道。 每当见到这位新结识的好友,他的心如鹿撞,心跳不止,有时,司马昭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是否有断袖之癖,心中思绪纷扰。 琳琅小名元娘,在外的假名是陈元。 不知为何,司马昭觉得今日的阿元格外亮眼,也许是因为他今天身着一袭锦白色的袍子,质地轻柔,仿佛天边的云一般飘逸。 或许是他头上的玉簪冠在煦阳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辉,司马昭痴痴想着,好几日未见,阿元似乎变得更加有吸引力,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陶醉的气息,似兰非兰。 司马昭的表情略带几分不自然,但还是展现出了极大的善解人意,微笑道:“阿元,你如果有其他事,捎来一封书信告知即是,我们可以另寻他日再聚。” 此时的司马昭,身为次子,尚未担任任何官职,时间上相对较为宽裕。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琳琅身上,眼中满是欣赏,以及隐晦的倾慕。 琳琅轻轻摇了摇头,向前迈了几步,姿态闲适地坐在草地上,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郁闷。 “实际上并无特别之事,只是家中对我的管束越发严格,已不如往昔那般自由自在,如今想要外出,想听些新奇有趣的故事,也变得不再那么容易了。” 司马昭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随着琳琅款款坐下,随手揪了一根嫩绿草,声音轻飘飘,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市井最近没什么新奇有趣的事,但皇城内的天子却做了不少事。” 琳琅来了兴趣,侧身转头看他,“天子做了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司马昭似笑非笑,眼角眉梢是看不清的情绪。 “是荒唐事,新天子登基的日子不长,但闹出的动静不小,近日连斩数名画师,只因为为其生母甄太后描容,但这世上能有几人看过甄太后的真容,自然难以令天子满意,只因画的不像,人头便落地,当然,如果画的令天子满意,则可得万金,封万户侯,也怪不得有不怕死的人来尝试。” 琳琅听得津津有味,怪不得她爹这段时间愁眉苦脸,估计暗自思忖着,要不要劝诫新天子几句,但曹叡的性格喜怒无常,阴沉的厉害,她爹也没那个胆子去触这个霉头。 “天子荒唐,你在我跟前这般畅所欲言,就不怕给司马侍中招祸吗?” 琳琅笑睨了司马昭一眼,语气有些微妙,如今正值两党相争之时,曹氏宗亲对司马懿的厌恶已经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 她爹陈群虽然与司马懿交好,但实际上却是个善于明哲保身、和稀泥的高手,并没有明确地站在哪一边。 “不会,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司马昭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他心里暗暗想着,阿元这吓唬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自己之前还曾吐槽过曹家以及新天子,怎么这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吓唬人的时候,也这般可爱。 “你说得对,我们都没说什么,纯粹聊天而已。”琳琅嘴角微扬,眉眼间尽是笑意,仿佛盛开春日晨光里的娇花。 他直爽表达想法,毫不掩饰,也毫无畏惧,享受着这种坦诚相对的交流氛围。 司马昭暗自松了口气,微显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然而,琳琅突然托着下巴问道,那语气既像是在询问司马昭,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甄太后是否真如《洛神赋》中所描述的那般美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姣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如此美妙的词句,只可惜我晚生十几载,无缘得见。” 司马昭从未亲眼目睹甄太后的风采,对于世人对她的赞美之词,并无太多感触。 但当他读到《洛神赋》中对神女的精彩描绘时,那些华丽的辞藻如同一场视觉盛宴,让人仿佛置身其中,亲眼目睹了那惊鸿一瞥的惊艳瞬间。 这场景正如他初次见到陈元小郎君时的感受一般,惊鸿瞬间,美得令人心醉神迷。 可惜,阿元是个男子,但也不可惜,如果阿元是女子,他们也没机会相见,更别提席地而坐,畅所欲言,没有太多拘束。 他情不自禁,“其实更美的在眼前。” 琳琅微微一愣,有些自得地抬起了下巴,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骄矜的世家公子。 她微微扬眉,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徐徐道,“有如此美人在侧,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子上当真是秀色可餐。” 司马昭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还是那种越看越觉得漂亮精致的类型。 尤其是当他畅谈政事的时候,言谈之间所隐含的见识和野心,谈论不喜之人的狼崽眼神,使他俊美的面庞多了几分鲜活,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摆设而已,不是有皮囊而已。 “阿元,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司马昭没有不高兴的感觉,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非也非也,我只是感慨罢了,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嘛!” 琳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清浅如风,不带任何亵渎。 她美而自知,不以为意,而欣赏旁人的美,与自己很美,也不冲突啊。 司马昭从未因为琳琅的放纵不羁而感到被冒犯,他理解她的个性和言语自由,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默契,彼此都能够包容对方的特点,相互欣赏,引为知己。 司马昭怔怔地看着琳琅,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很想告诉阿元,其实在他眼中,论及美貌,阿元可谓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司马昭早已猜测到自己有毛病,因为他面对其他女子毫无感觉,跟看石头一般,独看到阿元时目不转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吸引,一颗心悸动不止。 如果爹娘得知他是个断袖,他们会作何反应?应该会气得抄起擀面杖狠狠地揍他一顿吧! 第967章 虎啸龙吟(3) 眼见司马昭看她的眼神越发炙热,不加掩饰的那种程度,来自于男人的掠夺感。 琳琅有些不高兴,她现在可是扮作一个小公子,除了长相过分漂亮点,连喉结都是伪造得天衣无缝。 按理说不应该会被人识破身份才对,除非……难道说这司马昭本身就弯的,他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 想到此处,琳琅站起身,下意识间与司马昭拉开一些距离,以此表示她的不悦,心里哼哼唧唧,“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搞基!” 司马昭敛住不太平静的心神,转头看向正准备转身离去的琳琅,脸上露出了些许无措又焦急的神情,立即跟上。 他暗自琢磨,阿元似乎是在生气,可自己究竟又是哪里说错或者做错了呢? 想到自己有可能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阿元,司马昭不由紧张起来,语气自责地对琳琅一个揖,“阿元,是为兄错了。” 琳琅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哦,你错在哪里?” 司马昭被琳琅问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阿元突然不不高兴,肯定是他哪方面有所冒失吧。 “罢了,我也要回家了,以后也没多少时间出来了。” 琳琅一脸无所谓地耸肩,心中暗自想着:司马昭这家伙确实挺有趣的,不过同时也是个极具攻击性的男人,他那张漂亮而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如狼一般的野心。 曾经生活在现代社会的琳琅,对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个典故耳熟能详。 司马家族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凶狠。 历史上的司马师甚至亲手杀了发妻夏侯徽,那个时候,夏侯徽已经诞下司马师的五个女儿,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该杀妻啊。 当然,历史是历史,这里是以历史为背景虚构的平行世界,魏氏窃国,司马杀曹。 司马昭回答不出来,只能讪讪地换话题,“阿元……你饿吗?我给你带来了我娘亲手做的蒸饼,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司马昭心下是失落,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想到带来还没吃的食物,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张裹好几层的油纸,递给了琳琅。 圆圆的蒸饼贴着人的体温,散发着阵阵热气,浓郁的芝麻和糖的香气往鼻中钻去。 琳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她伸手接过饼,轻轻咬下一口,虽然这饼卖相不算太精致,但味道却相当不错。 她满意地咀嚼着,对司马昭道了一声谢:“谢谢,很好吃,你娘手艺真好。” 司马昭看琳琅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咬了一口手中的饼,露出满足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自豪,“我娘做什么都好吃。” 琳琅暗自思量,如今的司马懿虽贵为辅政大臣之一,但从家中的情况来看,物质条件显然比不上其他三位辅政大臣。 家中的饭菜仍由自家人亲手烹制,想来人手或许有些不足吧。 “饼子如果配上滚滚的羊肉汤会更加美味,阿元,如果你有空,不如来我家坐坐,咱们也算认识好久了,我娘会很高兴招待你的。” 司马昭几口便吃完了蒸饼,目光灼灼地看向琳琅,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热情。 琳琅吃饼的动作稍微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轻声说道:“哎,我可比不上你出门自由,我娘对我管教很严格,后面一段时间恐怕都不能出门了,以后有机会再去登门拜访吧。” 司马昭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望之情,他实在想不明白,阿元又不是女孩子,陈夫人为何要如此严厉地管束他呢? 男儿家本就应该多出来与人交往,这样才能增长见识、结交朋友,这才是正常的成长方式。 然而,看到琳琅面上那意兴阑珊的神色时,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司马昭不想让琳琅感到不舒服或者为难,于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和接受,“好的。” 司马昭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琳琅骑着马渐行渐远。他心中暗暗叹息,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和琳琅相聚,一起品尝美食,畅谈天下事。 陈府后宅。 灵儿打了一会盹,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着纱幔里的动静,灵儿估摸了一下时辰,轻声问,“小姐,你醒了,可要起来?” 里头的人伸展了腰身,发出一声懒洋洋的轻嗯声,好似一只慵懒的猫咪。 灵儿伺候穿戴,给琳琅重新梳头发,一边梳一边巧言:“小姐长得美,头发也漂亮,黑亮稠密又顺滑,摸上去好像缎子,梳什么发型都好看,将来也不知会嫁给怎样的姑爷。” 小姐这般绝色,嫁给谁都亏了。 “小姐嫁给怎样的姑爷是个未知数,但灵儿嫁给怎样的小子也就是眼前的事,听说大管家为了儿子,向你娘提亲了,你可有答应?” 琳琅轻巧拨弄着白玉耳垂上的碧珠耳环,扬眉轻笑,宛如一朵盛开的玉莲花。 “小姐,奴婢…不舍得离开小姐。” 灵儿咬了咬红唇,声音低如蚊蝇,面色微红,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羞涩之中又压抑着难以压抑的情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侍候我这么多年,也该考虑自己的婚事,程管家的儿子,你如果觉得喜欢,愿意嫁,那就是一桩美事,我给你准备了一副嫁妆,若是不喜欢,那更容易了,我替你回绝这门亲事。” 琳琅从来不会对身边的人苛刻相待,尤其是灵儿,灵儿比她还要年长一岁,如果再拖延下去,即使身为她的贴身大丫鬟,也难免会遭到旁人的非议。 倘若灵儿心中已有意中人,琳琅并不吝于成人之美,即便嫁人之后,灵儿依然可以留在她身旁侍奉左右。 第968章 虎啸龙吟(4) 灵儿有些犹豫不决,但想到程大哥朴实真诚的脸庞,还有他送给自己的精美簪子和珠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甜蜜的喜悦之情。 再加上父母对这门亲事的满意态度,更让灵儿感到心满意足。 尤其是想到小姐平日里的善良与和蔼可亲,如果自己撒了谎,不仅会破坏自己在小姐心目中的形象,还可能会失去这段难得的良缘。 灵儿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奴婢……愿意,多谢小姐成全。” 说完,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梳子,然后跪下来向小姐行礼道谢。 “起来吧,这是件好事。” 琳琅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婉转。 灵儿站起身来,开始为琳琅换衣。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灵儿打开房门,门外不见苏嬷嬷的身影,只有春华依然静静地守候在那里,好似一座木雕。 “小姐,夫人回来了。” 春华轻声禀报,声调沉稳。 春华对琳琅施了一礼,回禀了夫人回府的消息,琳琅微微颔首,提着有些过长的裙裾,往陈夫人所在的住所而去。 “娘,你回了,我今天很乖的。” 琳琅看到陈夫人,乳燕投林一般奔去。 “琳琅,你都是大姑娘了,慢点,娘知道你乖,苏嬷嬷都说了,你的女红做的越来越好,将来找婆家,也不会被挑剔,我也彻底放心了。” 陈夫人看着美丽动人的闺女,脸上流露出宠溺和慈爱,想到琳琅的婚姻大事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紧迫感。 她深知如此出众的姑娘自然不愁嫁,但是如果年龄过大,难免会遭到旁人的非议和指责。 陈夫人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遭受任何闲言碎语的攻击。 琳琅刚满十五岁举行及笄礼的时候,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妾室口出狂言,私下里说琳琅长得像个真妖精,美得不寻常,不祥。 这句话传到陈夫人耳中,顿时让她怒火中烧,她严惩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妾,并将此事闹得陈群那里去,使得陈群头痛不已。 在陈夫人心中,她的女儿宛如仙女下凡,是观音座下的玉女转世成人,怎能与妖邪相提并论? 小妾不仅遭受了主母的跪地责罚和禁足惩罚,还被老爷冷落对待,生活待遇更是一落千丈。 由于心怀愤恨和不满,她小妾次说出一些冒犯之言,结果直接被陈群下令终身禁足,半年前,她郁郁寡欢,最终因病去世。 “娘,我做女红可不是为了嫁人。” 绣花说得高尚点,是一门艺术;但要是说得简单点,只是一种来打发时间的消遣。 “娘的傻丫头,女孩子要做到贤惠、善良和品德高尚,同时还要心灵手巧才行,我的琳琅将来是要嫁到富贵人家,自然不需要亲自做这些刺绣活儿,不过,偶尔给自己的夫君绣个手绢或者香囊什么的,也是增进夫妻感情的一种好方法,当年,你外祖母也是这么教给娘的,娘不会害你的。” 陈夫人一边拉着琳琅让她坐在自己身旁,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传授世俗经验。 女子长得貌若天仙,固然能够得到丈夫的疼爱,但是如果过于美貌,恐怕就会引起婆婆的忌惮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懂得欣赏其他女人的美丽,更多是羡慕嫉妒和攻击。 “知道了,娘。” 琳琅不欲跟陈夫人争论什么,毕竟母亲的思维方式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在这个时代,女性确实处于这样一种地位:哪怕出身名门贵族的妇女,也必须恪守孝道,向长辈请安问好;站立侍奉用餐,主动为丈夫纳妾,追求贤妇的名誉和赞赏。 “琳琅,你觉得大将军的二公子曹彦如何?” 陈夫人笑吟吟的看着琳琅,问道。 今日陈夫人参加的宴席,正是曹家设下的,大司马曹真膝下有二子,长子曹爽已然成家,而次子曹彦则正值谈婚论嫁之时。 此番宴请,邀请到的皆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她们的社会地位都相当显赫,家中又恰好有适婚年龄的女儿。 陈夫人想到先前听到的风声,再结合今日的见闻,心思愈发清明了。 “女儿不知,他长得好看吗?” 琳琅摇了摇头,她都没见到曹彦,历史学得实在一般,那些不怎么出名的历史人物,她根本就记不清楚。 她真正在乎的是,曹彦究竟长得俊不俊,毕竟,她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啊! “男人要什么好看?端正不丑、有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陈夫人并不赞同琳琅的观点,在她心里,琳琅生得如此貌美,将来要嫁入的人家必须比陈家更加显赫尊贵才行。 经过一番仔细筛选,最终只剩下了曹家,毕竟,曹家可是一等一的宗亲啊! 至于如今的新天子曹叡,陈夫人压根儿没考虑过,曹叡在还是平原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王妃虞氏和侧妃毛氏。 他即位之后,不仅没有立原配虞氏为皇后,反而让出身更为低微的毛氏当皇后。 除此之外,此外,曹叡身边还有男宠陪伴,整日形影不离,行事也是诸多荒唐。 她的女儿仙姿佚貌,冰清玉洁,可不能被有断袖之癖的皇帝看去了,早点嫁人比较安全,嫁的人嫁最好是重权在握的曹氏。 在陈群忙着朝政、无暇顾及之际,陈夫人急着为女儿寻佳婿,将画像暗自给了曹大将军的夫人,其他人家也是如此。 陈夫人不觉得有何不妥。 曹彦见了堪比洛神的绝色美人后口干舌燥,辗转难眠,急着要父亲去陈家提亲,被盛怒之下的曹真打了板子,如今正躺在床上眼泪汪汪、哎哟叫疼。 曹真回府后得知次子竟然看中了陈群的闺女,一脸的不爽和猜忌,在他的眼中,陈群和司马懿关系不错,分明是一丘之貉。 何况娶妻娶贤,娶天仙没用! 第969章 虎啸龙吟(5) 曹彦挨了打、受了训,依然对画中神女的风姿恋恋不舍,同时也产生了几分疑虑。 他知道陈群确实有一个深藏闺阁的女儿,但陈氏女真的像画像中那样美丽动人吗?还是陈家为了巴结他们家而刻意美化? 曹彦越想越是纠结,思绪愈发飘忽不定,最后竟然患上了相思病。 他整日病恹恹,曹真一开始还以为次子是故意装模作样,气得火冒三丈,甚至想将这个不孝子从床上拖下来再杖责五十大板。 然而,曹彦却已经陷入迷糊状态,竟然发起了高烧,口中不停念叨着仙女神女,仿佛要捧着那张画像飘然离去一般。 这件事情最初在将军府引起了一些骚动,曹二公子因为画中的女子变成了痴迷之人,连宫里的太医都来了好几拨。 经过诊断,太医发现曹彦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能吃能喝,只是相思过度,形成了执念,精神状态有些不佳。 如果时间久了,恐怕会变得疯疯癫癫。 曹真听了半信半疑,但对陈家女越发不喜,在朝会上,破天荒地没有针对司马懿阴阳怪气,反而把矛头尖锐地对准陈群,讽刺他教妻不严,教女不善,居心叵测,故意用一张美化过度的画像要蛊惑他的儿子! 画像里的女子宛如神女临凡,令人惊艳无比,绝非凡间佳丽所能比拟。 新帝的生母甄氏乃绝世佳人,但洛阳城中众多画师竟无人能够描绘出她的神韵。 曹真心中暗自轻蔑,猜测陈家请来的这位画师应该花了不少银子,竟然画出如此美丽的仙女图来骗人,想必急于将女儿出嫁。 真是痴心妄想,他曹家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子成为儿媳,陈群别做白日梦了。 “你……你满口胡言!” 陈群无缘无故遭受这般无端指责,气得胡须直抖,面对咄咄逼人、眼神中充满敌意的曹真,他怒火中烧,常年握笔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甚至想要与对方动手打一架。 司马懿眼见形势不妙,急忙拉住了陈群,向高堂上正悠然自得地看热闹的曹叡投去一瞥,轻声咳嗽一声示意,“子文兄,镇定点,陛下正在上头看着,注意分寸。” 陈群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由愤怒转为悲伤,毫不犹豫地向曹叡所在方向跪下行礼。 “陛下,微臣妻女被曹大将军如此诟病,臣身为人夫人父,实在无颜见人啊,臣不如…不如死了算了!” 陈群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眶的泪水在打转,却又强忍着不落下来,看着像被欺负惨的老实人。 他看到曹叡依然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一动,决定将计就计,直接朝着司马懿那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他相信,以司马懿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明白他的用意,及时拉住自己的。 果不其然,司马懿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一把将陈群拉了回来,他看着陈群,对曹叡一拜呈词,“陛下,曹大将军无缘无故攻击陈群大人的妻女,实在缺乏君子风度,此举甚是不妥啊!” 曹真冷哼一声,心中憋着一股气,他儿子此刻还躺在床上,生命垂危,这让他如何能不愤怒? “你们两个别再一唱一和了,陛下自然有自己的判断力!” 他瞪着司马懿和陈群,眼中闪烁着不满的光芒,而此时,曹叡端坐在龙椅上,神情闲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好似在看戏。 曹真不甘示弱地反击,这件事本来就是陈家不厚道,想要高攀他儿子,用这种荒唐的法子,这天下的确有绝色美人,河北有甄宓,吴都有二乔,但也没有陈家送来画像里那样的惊世容貌,陈家这不是骗婚是什么! 曹叡坐在龙椅之上,微微眯起双眼,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画像在何处?是否真如传闻所言,其容貌可与洛神媲美?” 他的声音轻飘而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太多情绪波动。 然而这句话传入陈群耳中,却犹如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心头,他不禁有些慌乱。 陈群深知女儿确实美貌非凡,但若要说能与甄太后相提并论,比太子之母比美,实在不妥,这位神经质般的天子喜怒无常,谁也无法预测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曹真他慷慨激昂陈述一番,将怀中揣着的画像取出,交由一旁的内侍呈递给曹叡。 那幅画像被小心翼翼地捧到了天子面前,曹叡伸手接过,目光落在画卷之上。 曹叡第一眼看到画中人时,仿佛看到了画中仙一般,整个人都怔住了,眼神也逐渐变得深邃而惆怅,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疯狂与激动。 他凝视着画中的女子,脑海中一片空白,任何用来形容神女的词语似乎都可以用在这位女子身上。 她有着秋水般清澈的神韵和美玉般温润的肌肤,宛如芙蓉般娇艳欲滴,她的美丽并非普通闺秀那种端庄柔弱之美,而是一种超凡脱俗、不容亵渎的高雅之美,令人心醉。 “陛下,还是把这幅画像烧掉吧。” 曹真注意到曹叡的神情变化,心中不禁一紧,感觉情况有些不妙。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陈群愤怒得几乎无法自控,尽管面对曹真这样的武夫,讲道理往往行不通,自己在气势上已经处于下风,但曹真说的话实在太过分了。 他女儿不是妖魔鬼怪,即便是一幅画像,也是令人赏心悦目、极具美感的存在。 烧掉画像,不是默认了琳琅不祥吗? 曹真用心险恶至极,这分明就是要逼死他的女儿,陈群越想越气,心下越来越急。 陈群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司马懿代替他的位置,当起了和事佬,“曹大将军,只是画像而已,你何必要毁了陈家姑娘。” 司马懿早就听闻陈群对其女儿珍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平日里甚至舍不得让她出门抛头露面。 曹真之子竟然会被一幅画像所迷倒,着实可笑。然而,曹真因此事迁怒于陈群,实在欺人太甚,这并非普通的矛盾,而是实实在在地结下了仇恨。 “司马懿,休要多管闲事!” 曹真警告地瞪了司马懿一眼,眼中的怒火显而易见,不过就是烧毁了一幅画像罢了,他还没痛揍陈群呢! 由于这张画像,朝堂之下的群臣们争论不休,文臣们自然偏向陈群一方,而武将们则与曹真相一致对外。 突兀间,高堂上的曹叡轻轻一笑,声音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神女倾城,世间罕有,传孤旨意,宣陈氏女入宫觐见!” 曹叡的这道旨意来得突然,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皆惊,面露错愕。 曹真一脸的怒意,表情仿佛要吃人一般,他不是针对曹叡而生气,而是觉得自己被陈群给戏弄了。 曹真眼神如狼般凶狠,心中暗骂不已:“好你个陈群,原来存的是这种心思!” 陈群完全被吓蒙了,差点当场晕厥过去,他心中懊悔不已,实在想不通曹叡究竟想要干什么。 召见琳琅,陛下这是何意啊? 第970章 虎啸龙吟(6) 朝会结束,圣旨赐下,陈群如木偶般出了宫,木然地坐上自家马车。 他表情复杂难言,就连擅长揣度人心的司马懿,一时间也猜不出,陈群是高兴过甚,还是惊惧过甚? 陈群回到自家府宅,脚程还是落后了一步,天子圣旨早已到了陈家。 他那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已经被召进宫去,徒留府里人的迷茫和不解,尤其是陈夫人,陛下无缘无故召见她女儿干嘛? “老爷……” 陈夫人急切地喊了一声,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陈群气急败坏的话打断。 “糊涂啊,夫人糊涂,咱们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夫人你为何把画像送到曹家?曹真眼高于顶,以此羞辱,实在可恨!” 陈群气得七窍生烟,他女儿可是犹如天仙下凡一般的人物,曹真的儿子哪里配得上琳琅?长相才能都平淡无奇,还敢挑三拣四,对他的掌上明珠挑肥拣瘦,气煞他也! 陈夫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虚地不敢出声,好在下人们都有眼色,在陈群发怒之前,纷纷退了出去,独留老爷夫人在内叙话。 陈群坐在椅上,简明扼要地说了曹真攻讦他的来龙去脉,陈夫人懊悔不已,肠子都悔青了,火气不比陈群小。 鉴于是自己的过错,陈夫人亲自为他斟了一杯清火茶,小心翼翼地问,“老爷,琳琅进宫没事吧?” 天子荒唐,喜怒无常。 她的琳琅会不会有事? 陈群轻哼一声,心中的火气却渐渐消散。他想到发妻这些年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此次也是为了女儿的婚事而操之过急,便拉着妻子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 “琳琅应该不会有事,但她的婚事就身不由己了啊。” 陈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刚登基不久,如今年方二十有三,如果不是真正的断袖,见到琳琅这样的美人,怎能不心动? 即使陈群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理智告诉他,陛下对琳琅的画像感兴趣,见面之后只会更感兴趣。 这可如何是好。 他从来没有父以女贵的心思。 老夫妻们为此忧愁不已,儿子陈霖云和儿媳范氏匆匆赶来。 “爹,娘,妹妹她怎么突然进宫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陈霖云虽然性格憨厚老实,但也并不愚笨,他深知父母一直限制妹妹外出的原因是妹妹生得过于貌美。 小时候的琳琅就漂亮得很,引发一群小子争斗打闹,尚且可以不在意,但如今妹妹已到适婚年龄,如果传出“红颜祸水”之类的风言风语,那可就不妙了。 “元娘聪慧,想必不会有事。” 范氏敏锐察觉到公婆眼里的忧色,不着痕迹地瞥了直肠子的相公一眼,婉言安抚。 此时最重要的是宽慰二老。 陈夫人看着儿媳妇,心中稍感宽慰,表情变得和缓几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尚未隆起的腹部上,仍旧有些不放心地嘱咐。 “惠娘你如今有孕,还是回房歇息,琳琅是有主见的孩子,应当不会有事,女子怀孕产子,务必要小心谨慎才行啊。” 范氏是陈夫人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儿媳妇,圆润红润的脸庞,一对眯成月牙状的眼睛,整个人长得秀美且温柔。 她的肚子十分的争气,前些年相继生下了孙子和孙女之后,仅仅只过了三年,肚子里竟然又怀上了一个。 陈夫人生了好多孩子,但最后真正能够站稳脚跟的却只有两个,所以她对儿媳妇这来之不易的身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自从儿媳妇怀孕以后,陈夫人就直接免去了范氏每天向自己请安的规矩,甚至不允许儿子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纳妾。 “霖云,你现在赶快带着你媳妇先回屋去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情需要操心的。” 陈群对着眼前的陈霖云夫妇摆摆手,他不是只会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性格。 既然问题已经出现,那就要立刻想办法解决,如果问题实在无法解决,那也要尽可能地减少其他方面的损失。 如今琳琅已经进宫觐见陛下,想必这会儿应该已经和陛下碰面了吧。 至于最终的结果会如何发展…… 曹叡只要不是个睁眼瞎,肯定会被琳琅迷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的。 夫妻俩的想法差不多,但他们没有料到第二道圣旨来得如此之快,不带喘口气。 陈氏女被封为贵嫔的旨意不仅惊了陈家人,也打了曹真的脸。 (ps:曹叡后妃等级说明:皇后、贵嫔、夫人、淑妃、淑媛昭仪、昭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美人、良人) 消息如一阵旋风,传遍整个洛阳城,自然也传进了洛阳城里的司马府。 张春华好奇地问道,“陈群的女儿真如外界传闻那样,有着神女一般的容貌吗?” 司马懿回忆起之前偶然间瞥见的那幅画像,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此女堪称洛神转世。” 张春华闻此言,越发好奇,不由追问道:“这倒是稀奇事,陈群有几个女儿?” 她一边想着,一边暗自琢磨。 眼看着自己的次子司马昭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却迟迟未能找到合适的妻子。 如今听到陈群的女儿生得貌若天仙,张春华不禁动起了心思,毕竟陈群与自家也算熟识,如果两家能联姻,日后定能相互扶持。 司马懿自然明白夫人的想法,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暗自感慨,“陈群也就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罢了,子嗣不丰。” 说来也怪,陈群据说惧内,但也娶了好几房小妾,但所生子嗣要么在襁褓夭折,要么长至两三岁不幸离世,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无一幸免,这也是陈群的伤心事。 忽然听到门外“砰”的一声,司马昭手里的东西应声落下,整个人怔怔地发呆。 他听到了什么?陈家除了大公子陈霖云,根本没有另外的小公子,只剩下一个小姐。 陈元他不是男子,难不成是女子? 想到自己数次在阿元跟前心悸无措,想到她那般的光彩夺目,美得令人窒息,比太阳璀璨,比月光还要皎洁,这世间哪会有这般钟灵毓秀的男子?分明是神女临凡。 如果说是女子,那就能解释得清了,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她进宫成了天子贵嫔,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再无未来可言。 司马昭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第971章 虎啸龙吟(7) 太极殿内,曹叡正颐指气使地吩咐画师给琳琅作画,画得不好,便要人头落地。 画师们战战兢兢,又不敢直视贵嫔容颜过久,小心翼翼地画着,时间变得漫长。 琳琅慵懒地歪在雕花软椅上,百无聊赖地瞟了一眼曹叡,眼里充满无语,仿佛在看一个正在发病的神经病。 这位天子初见她时,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娘,你回来了,儿子想你了。” 然而,第二句话却又变了,他摇头晃脑,好似嗑了丸药一般,“你不是我娘。” 这不是废话吗?亏他眼花,连自己亲娘都认不出了。 “爱妃,这张如何?” 曹叡取过一张美人画像,完全无视了画师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如同献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到了琳琅的面前。 琳琅淡瞥了一眼画像,点了点头,“尚可。” 曹叡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就舒展开来,活脱脱一个吃到糖果的小孩子模样。 他大手一挥,豪爽开口,“赏!” 画师听到这个字后,赶忙擦去了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并欢天喜地地跪下来叩头谢恩。 “谢陛下,谢贵嫔娘娘。” 要知道,贵嫔娘娘可是有着倾国倾城之貌,其千娇百媚、万种风情更是难以用画笔描绘出来,他只能描其五六分。 “爱妃开心吗?” 曹叡又向前凑近了几步,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让他从小就孤独寂寞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恍惚之间,曹叡仿佛觉得娘陪伴在身旁,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馨香好闻极了。 “不开心。” 琳琅直言不讳,封贵嫔之事太突兀。 “爱妃想要什么?孤都给你!” 曹叡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琳琅,说话间,情不自禁蹲下身去,将整个大脑袋都枕在琳琅的腿上,喃喃自语。 “我娘以前也不开心,因为父皇不爱她,猜忌她,明明娘那么美,那么温柔,比郭照好一千倍一万倍,为什么父皇不对她好…他逼死了她,口含米糠,以发覆面!” 琳琅微微抬手,挥退了殿内战战兢兢的画师和内侍宫女,曹叡这是想念甄太后,真是一个令人怜惜的小家伙啊。 曹叡忽地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琳琅,我会对你好的,你留在宫里陪我吧。” 自他下旨封妃、赐宫殿珠宝,琳琅都没有过于欢喜的表情,淡漠地好似置身于室外,彷佛下一刻就要羽化升仙,飘然而去。 “你要如何待我好?” 琳琅微微挑眉,唇角微翘。 曹叡略略沉吟,唤来内侍,郑重吩咐了一番,新鲜出炉的圣旨再次下达,陈群受封万户侯,陈夫人赐诰命,陈霖云也得封三品文官,即日上朝参政,外加金银珠宝无数。 “爱妃开心吗?” 曹叡再次询问琳琅,语含期待。 “多谢陛下。” 琳琅莞尔一笑。 曹叡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将脑袋枕在琳琅的腿上,低低私语。 郭太后不顾内侍们的劝阻,强行闯入了宫殿之中,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不禁皱起了秀丽的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陛下,您现在是否已经清醒过来了?” 自从先帝驾崩后,郭太后便整日整夜地忧心忡忡、难以入眠 每到夜深人静之际,她都会紧紧握着那块先帝留下的玉佩,默默凝视着它,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此时此刻,曹叡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如此冷漠,甚至透露出一种想要杀人的寒意,这让郭太后感到彻骨的心寒。 如今新帝刚刚即位,本应全力以赴、励精图治才对,但曹叡不仅耗费巨资为其生母描绘容貌,甚至肆意杀戮无辜之人。 这不是有道明君,这是暴君啊! 更过分的是,如今正是与蜀军交战之际,曹叡却忙着为生母大规模修建陵园。 “太后放肆了,这是孤的太极殿。” 曹叡缓缓站起身,慵懒如乖顺猫咪般的神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直直地扫视着郭太后的面门。 “叡儿,姐姐若是看到你如今这副醉生梦死、浑浑噩噩的模样,一定会心痛啊!” 郭太后痛心疾首,言语哀伤,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失望和忧虑。 曹叡对郭太后的话置若罔闻。 郭太后的视线落在琳琅倾国倾城、毫无瑕疵的面孔,深深地惊艳了一番,此女果然美貌无匹,比起甄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闭嘴,不要提我娘!” 曹叡怒不可遏地呵斥。 “来人,将太后请回去!” 郭太后还想继续说什么,但外头的侍卫不由分说地进来,气势汹汹,先前他们不敢挡,现在不得不挡,不然不是吃板子的后果。 郭太后被毫无体面地“请”了出去,曹叡怒气未消,以太后身体不好,给郭太后禁足一月,太后宫内侍重新换了一批新面孔。 这消息刚刚传出来的时候,毛皇后吓得不轻,嘴唇微微发白,瘫坐在软榻上发怔。 她原本打算去劝说陛下,不要劳民伤财,现在可好,太后都没了脸面,她也完全慌了神,坐立难安,心中充满了焦虑和困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毛皇后身边的宫女看到她这般模样,都很气愤,“陈贵嫔为何不来给娘娘请安?” 这完全不合规矩啊! 自从陈贵嫔入宫以来,皇帝就再也没有来探望过毛皇后,似乎忘了这么一号人,而陈贵嫔自己也从未前来拜见。 毛皇后虽然表面上没有抱怨什么,显得宽容大度,但内心深处难免有些失落不满。 毛皇后的出身低微,原本只是一个小妾而已,远远比不上皇帝的原配虞氏出身高贵。 虞氏来自于河内的世家大族,身份高贵,而毛氏的父兄之所以能够得到权势,入朝为官,都是因为她深得皇帝的宠爱,福及满门。 然而,如今皇帝有了新欢,似乎已经忘记了毛皇后的存在,这让她感到无奈迷茫。 她应该怎么做才能赢得陛下的欢心?父兄没能力,帮不到她。 想到被贬到邺城、自生自灭的虞氏,毛皇后心有戚戚然。 第972章 虎啸龙吟(8) 毛皇后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她应该以贤良淑德的贤后处世。 她差遣宫女给琳琅送去珠宝绫罗,又想到禁足的郭太后,稍作思忖,便亲自走了一趟,婆媳俩共处一室半炷香的时间,也不知谈了些什么,面色皆有些凝重。 郭太后忧心忡忡,生怕陈贵嫔是妖妃惑主,毛皇后则担心自己的皇后之位不保。 琳琅对于新环境还算满意,富丽堂皇的宫殿,鲜花满室,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珠宝首饰,对伺候得面面俱到、百般讨好的宫女内侍们出手阔绰,赏赐大方,那些在旁人眼里金灿灿的东西,她早已不稀罕了。 曹叡看似荒唐,实则控制欲极强,郭太后宫里可谓是布满了他的眼线,当他得知毛皇后和郭照在内叙话,格外亲近时,心中不由生起一丝愠意,对毛皇后也愈加的冷落。 曹真求见数次,曹叡打发了他,最后实在无法推脱,曹叡只能硬着头皮让他进来。 曹真一进来便直接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道:“陛下,莫要沉沦女色啊!” 曹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在家时也将次子打得半死,要不是那孽障,他怎么可能怒极攻心,将画像带到朝堂上让陛下看见? “叔叔,起来吧。” 曹叡抬了抬手,语气温和。 “陛下!” 曹真红着眼睛,想要继续劝谏。 “叔叔,曹彦年纪不小,孤正欲给他赐婚,河东侯的幺女不错,你意下如何?” 曹叡面色不变,不待曹真说话,直接下了口谕,赐婚是恩典,必须要感恩戴德。 “臣替犬子多谢陛下。” 曹真心头一阵翻江倒海,陛下以赐婚堵他的嘴,可见把陈氏女放在心上,想到此处,他又是一阵懊恼,但暂时只能作罢,免得伤了天子脸面,以及他们的叔侄情分。 从进宫面圣,到领旨出宫,曹真来去匆忙,心绪难平,如今宫内的陈贵嫔一枝独秀,连毛皇后都要小心讨好。 然而,宫外的局势愈发严峻,前有魏国与东吴一战,中了算计,输得一败涂地,曹叡因此大发雷霆,曹真损失了不少亲信。 曹叡后任命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应对此次与蜀国的战役,魏蜀的战争一触即发。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唯有硝烟不曾消失,曹叡并非一直都在洛阳,魏国和蜀国打仗期间,曹叡亲自去了一趟,在军营里一待就是大半年,回来后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比起五十多岁、染了白发却精神矍铄的司马懿,曹叡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曹魏压制了东吴的进犯,成功抵御蜀国的进攻,然而这胜利的背后是巨大的代价。 英勇善战的曹真中了诸葛亮的计谋,如一颗璀璨的流星般陨落,死在半月前,临终前将兵权无奈交给司马懿,他心有不甘,但除了司马懿,已无人能与诸葛亮抗衡。 曹叡饮食五石散的份量与日俱增,脸色如桃花般红润,精神却萎靡不振,性格也越发暴躁起来,经常对琳琅喃喃自语。 “叔叔说,司马懿野心勃勃,如今叔叔不在了,兵权就算不给他,他也会来抢!” 琳琅若有所思,浅啜了一口花茶,直言不讳道,“陛下是担心司马懿父子造反?” 曹叡目光犀利,似要穿透天际,冷笑一声,“孤尚在,司马懿还没这个胆子!” 琳琅温婉轻笑,对此不以为意,“既然陛下忌惮司马懿,待战事结束,陛下收回兵符便是,你能给他权利,也能收回权利。” 曹叡阴郁的表情渐有和缓之态,看向琳琅的目光愈加温柔,“爱妃所言在理。” 半年后,诸葛亮病逝,蜀国的气运如残阳一般,即将消散,司马懿得胜而归,聪明如他,回到洛阳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交虎符。 司马懿深知曹叡的忌惮,主动上交虎符,表示自己年事已高,准备带着家人解甲归田,还把次子司马昭留在洛阳为质。 好一招“以退为进”,如此曹叡也没什么好发作的,甚至朝中上下,不少为司马懿惋惜者,立了军功,什么都不要,反而要回家种田,留下的次子只是年轻气盛的小子。 曹叡虽然忌惮司马懿,但表面上也得做的略显体面点,随手给了司马昭一个驸马都尉的职位,好歹挂上了官职,有俸禄可领。 司马昭前来谢恩时,看到的是脸色蜡黄、好似三十四岁的魏天子曹叡,以及他身边端坐的绝色美人,确实是记忆里的阿元。 女装的阿元可真美啊,广袖华裙,云鬓花颜,摇曳的金步摇流苏,荡漾着她春花般的清丽眉眼,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微微倾覆的羽睫好似一把扇子,忽闪忽闪。 “草民多谢陛下。” 司马昭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晦暗幽光,想到父亲的叮咛,恭敬地对曹叡叩拜谢恩。 曹叡没有反应,也没叫起,司马昭腰板挺直地跪着,琳琅搞不清,曹叡是故意为之,还是脑子没清醒,不由轻咳提醒,“陛下,司马都尉还没起来。” 曹叡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有些困倦,不甚在意地轻“噢”了一声,依然没反应,估计食用五石散过多所产生的后遗症,晚上精神过度,白天则萎靡不振、无精打采。 琳琅看了一眼旁侧的内官辟邪,对其吩咐道,“陛下累了,扶陛下去后殿休息。” 辟邪有些犹豫,但想到陛下对陈贵嫔的喜爱和看重,不敢得罪她,唤了近前的内侍一起扶着曹叡往后殿而去,只是临走前,辟邪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陈琳琅和司马昭。 殿内除了低眉垂眼、好似泥胎木偶没有存在感的内侍宫女,只剩下琳琅和司马昭。 “司马都尉起来吧。” 琳琅轻唤,口吻熟稔,司马昭心情复杂,抬眼看她,声音晦涩地应道,“多谢贵嫔娘娘。” 他没有急着要走,但不知如何开口。 “你嫂子还好吗,有几个孩子了?” 突兀间,司马昭听到头顶上方传来这样的问话,有些诧异,阿元和嫂嫂认识,怎么关心这个? “…” “嫂嫂很好,我有三个侄女了。” 司马昭略一迟疑,如实回复。 兄长和嫂子感情甚笃,如今大侄女柔儿都十岁了,最小的侄女也能爬地,牙牙学语,唯一的遗憾是,兄嫂暂时还没有儿子。 琳琅闻言,轻“哦”了一声,夏侯徽都生了三个女儿了,估计还要生两个,如此频繁地生孩子,夫妻的感情应该不算差,历史上的“司马师杀妻”会在这个世界重演吗? “留起短须了?” 琳琅思绪被拉回,她看着司马昭,就像看着多年不见的老友,司马昭的五官依旧精致,脸还是那么嫩,但是那两撇小胡子,却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娘娘,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也不是当年的青涩小儿,胡子是这两年才留的,不知道贵嫔娘娘觉得如何?” 司马昭不喜欢别人说他脸嫩,好似担不起什么大事一般,特意留了胡子装成熟。 他的双眸犹如子夜星辰,亮的出奇,一瞬不瞬盯着琳琅的表情,心下一阵狂喜,阿元还记得他原来的模样。 “留胡子丑。” 琳琅嘴角轻撇,言语直接,犹如一把利剑,直插司马昭的胸口,好似让他中了一箭,面露委屈,“很丑吗?” 殿内的人仿若聋哑一般,依旧沉默。 琳琅不禁“扑哧”一笑,郑重其事地说道,“一点点丑,你不留胡子好看。” 司马昭如释重负,重新展颜欢笑,“微臣回去将胡子刮了。” 琳琅狡黠地斜睨了司马昭一眼,似笑非笑,嗔道,“司马都尉,你好大的胆子呀,竟敢如此取悦本宫,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司马昭微微一笑,拱手作揖,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斩钉截铁道,“微臣不怕,娘娘有恃无恐,司马昭又有何惧,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何况,阿元未必舍得他死。 司马昭虽然向父亲发誓,有生之年不造反,做大魏臣子,但心里依然不服气。 曹叡忌惮司马家多年,全然不顾及父亲为大魏所做的功绩,狡兔死,走狗烹,恨不得把他们父子的脊梁骨全部压弯。 他做不到父亲那般隐忍,只求内心的痛快,至少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直率大胆点。 “子上,你还是如此,甚好。” 琳琅莫名的感叹,少年意气犹在,“你出宫吧,有事我会召你。” “微臣告退。” 司马昭躬身告退离开,眼角眉梢都是喜悦,阿元亲昵地喊他“子上”,表示还会召见自己,他们不是熟悉的陌生人。 司马昭刚一离宫,辟邪那边招来了内侍询问,贵嫔娘娘和司马都尉聊了什么。 内侍一脸茫然地摇头,“没聊什么。” 辟邪皱了皱眉,不太相信,陈贵嫔青春美貌,手腕高超,如今陛下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太极殿和昭阳殿的宫侍似乎也被拉拢了,每次想盘问点消息,却一问三不知。 第973章 虎啸龙吟(9) 后殿,辟邪侍奉着曹叡起身。 他俯身到曹叡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话,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意味深长。 “陛下,贵嫔娘娘似乎对司马都尉颇有好感,刚才内殿传来阵阵笑声,想必是娘娘被司马都尉逗得很开心,这真是稀罕事。” 曹叡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亮了一些,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随意摆了摆手,语气淡淡,“哦?这倒也不足为奇,司马昭有点儿本事,能让琳琅如此开心,也算是他的本事,吩咐人赏点东西下去。” 辟邪对此有些不忿,陈贵嫔在宫里很少笑,尤其在陛下跟前,为何会对司马昭笑? 想到陈贵嫔进宫的始末,辟邪后知后觉,陛下纳她进宫是强制性的,所以陈贵嫔不喜陛下?辟邪越想越觉得不妙。 “陛下…” 辟邪嘴唇嗫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 突然,传来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发生了何事?” 曹叡皱起眉头,声音不悦。 前来禀报的内侍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启奏陛下……小公主薨逝了。” 内侍的声音充满了悲痛和惶恐,仿佛害怕触怒皇帝。 曹叡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沉,眉头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内侍,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内侍低着头,不敢与皇帝对视,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皇帝的旨意。 小公主曹淑,是曹叡现今为止唯一的血脉,毛皇后代为抚养,生得玉雪可爱。 “淑儿,没了?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孤而去,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曹叡如今膝下无子,早年出生的儿子全都夭折,如今精心养育的小公主也没了,确切地说,曹叡亲生的孩子,一个也无了。 “毛氏无能!” 曹叡暴跳如雷,表情阴沉的仿若要滴出水来,颤抖的手高高举起,颓废放下。 听闻曹叡幼女曹淑夭折的消息,昭阳殿的琳琅为幼小的生命默哀几秒,这个时代的孩子太脆弱了,生下来容易,活下来艰难。 “娘娘,毛皇后被废了!” 正准备换身素衣的琳琅,又听到内官莫七的尖嗓子,微微一愣,毛皇后犯了何事? “回禀娘娘,因为小公主之丧,陛下迁怒皇后娘娘照顾不周,不顾群臣劝谏,执意废除了毛皇后的后位,太后也来相劝,也被陛下顶撞,如今胸口发疼,请太医去看。” 莫七是昭阳殿最懂得逢迎讨好主子的宫侍,后被琳琅提拔为内官,管理着昭阳大大小小的宫人,魏宫内苑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及时汇报给琳琅。 琳琅命人备了轿辇,往太极殿而去,到了那里,人未至,里头有摔砸东西的声音传出,辟邪忧心忡忡地劝慰声响起,“陛下节哀,保重身体啊。” “有人在咒孤,是郭照,是她害死了孤的小公主,孤要她死,我娘都死了,她怎么还不去死!” 曹叡癫狂的声音若隐若现,迁怒废除毛氏远远不够,扎在他心里的那根刺一直都是永安宫的郭照。 琳琅蹙眉,曹叡这状态有点疯啊。 第974章 虎啸龙吟(10) 琳琅屏退随侍左右的一众宫侍,踱步进入后殿,曹叡的情绪还没有被安抚,辟邪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仿佛他的心已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曹叡难过,他更伤悲。 “出去吧。” 琳琅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辟邪垂着眼睑,应声退下。 “陛下,孩子还会再有的。” 琳琅娇声安慰,给曹叡奉上一杯热茶。 曹叡听到温柔熟悉的声音,嗅到沁人心脾的幽香,狂躁的神经得以疏解,接过热茶一饮而尽,声音依旧带着哑意,似在苦笑。 “孤是不是…不会有孩子了。” 琳琅轻抚曹叡的额角,用足以慰藉心灵的柔音低语,“陛下,你已经有孩子了。” 曹叡微怔,不解地看向琳琅,那眼神犹如一头迷茫的孤狼。 “陛下还有臣妾的孩子,莫要伤怀过甚,损了身体。” 曹叡是不折不扣的病秧子,脸色不是寡白就是蜡黄,加之服用五石散上了瘾,虽然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好精神,但这东西的副作用也大,寿命危矣。 为了自己的将来,琳琅自然要筹谋。 曹魏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与其落入司马家之手,引发后世的南北朝之乱,还不如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曹叡恍惚过后,便是狂喜。 “爱妃有喜了?” 他身体虽然羸弱,但每晚都会吞服五石散振作精神,以此宠幸貌美如仙的贵嫔,夜里精神焕发,犹如登仙境一般,即使是琳琅施展的幻术春景,亦是如痴如醉、欲仙欲死。 琳琅含羞点头,一副即将为人母的欢喜,曹叡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起起落落,先是为幺女之殇而悲泣,如今为即将为人父感到狂喜,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下一刻便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曹叡苏醒过来,榻旁是白胡子老太医,以及一脸忧心忡忡的辟邪。 曹叡开口便问,神色仓皇。 “贵嫔如何,腹中胎儿可有恙?” 太医躬身行礼,一字一句地回答,“陛下放心,贵嫔娘娘身体康健,一切安好。” 辟邪心绪些许复杂,但也附和点头回应,“陛下,贵嫔娘娘在昭阳殿歇息,可要传召?\" 曹叡闻听言,轻轻摇头,摆手道:“这倒不必,传孤的旨意,册封陈贵嫔为后,册封流程切莫让贵嫔劳累,此事就交由陈霖云去办吧,定要办得妥当。” 废后不到一日,便要重新册立新后,旨意下达后,朝中百官无不恻然,最坐立难安的是陈群,他非喜反忧,满心惶恐。 接到差事的陈霖云喜不自禁,妹妹如今要当皇后了,腹中还有了陛下的孩子,这可是陈家天大的喜事啊。 看到满面愁容的父亲, 陈霖云不禁建议:“爹,你若觉得被人在背后指点,不如请假在家休养,你年事已高,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 陈群面露不悦之色,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他可是先帝亲封的尚书令,堂堂四大辅臣之一,身负劝谏天子之责。 如今陛下行事荒唐,执意废后,公然顶撞太后,身为臣子,他理应誓死进言,可自己的女儿还在宫里,而且还是即将册立的新皇后,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微妙得很。 “老爷,霖云所言极是,您难道要为废后和太后去大骂自己的女儿是妖妃吗?先帝钦定的辅臣可不止您一个,您还是在家里歇着吧,也该为霖云的前程铺路了。” 陈夫人亦是相劝,相较于思想顽固的丈夫,她的想法更加务实,毛皇后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荣耀或落魄,与她又有何干。 琳琅在宫里过得好,那才是真的好,儿子偏向亲妹子,比老爷的脑子清醒多了。 陈群自然不会同意,但他的身体确实每况愈下,年纪大了,操心的事越来越多,女儿被人非议不是贤德的妃嫔,未来也不是贤后,这让他越想越觉得堵心。 思虑过度的陈群最终病倒了,曹叡对此甚是关切,嘘寒问暖,赏赐了不少东西。 当然,琳琅也吩咐人送了珍稀补品以及安抚,父亲既然身体不好,那就好好休息。 因着琳琅得宠,陈霖云的官职又升了一阶,春风得意地操办起立后大典。 陈家先后来了两拨人,第一波是天子慰问,由辟邪亲自宣旨,第二波是皇后派人捎话,由内官莫七亲宣旨,把意思传达的很详细,意有敲打之意。 娘娘不希望老大人继续为国事操劳,更不希望老大人为了旁人、人云亦云来批判她,不然,父女的关系难以修复了。 陈群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眸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而陈夫人完全不同,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的女儿和即将出生的外孙的身上,得知琳琅一切安好,心里也放松许多,笑眯眯地交代了一篓筐的话。 司马府,司马昭面无表情地擦拭着银白刀柄,仿佛那刀柄是他心中无法触及的伤痛,他已经僵坐了半个时辰,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 想到阿元,哦不,应该是琳琅。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无法呼吸,琳琅怀孕了,怀了曹叡的孩子? 新后有孕,昭告天下,百官同庆,只有他,独自在这黑暗的角落里,默默承受着痛苦的折磨。 “昭儿,太后有信。” 和司马昭一起留在洛阳的管家侯吉,递给司马昭一张纸封,小心翼翼地观察二公子的脸色,莫名发怵,看着司马昭长大的侯吉,觉得二公子变了很多。 司马昭接过信,拆开一看,眉头微皱。 司马懿曾经嘱咐过次子,在洛阳不仅是为了当质子,令曹叡放心,也是为了近距离地保护郭太后,陛下一直对太后有嫌隙,未必会善待于她。 如今太后主动给他传信,不是性命攸关,而是为了琳琅腹中之子。 郭太后在信中所述,怀疑陈皇后怀的孩子不是曹叡的,司马昭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郭太后是亲近父亲的人,小时候还抱过他和哥哥,但现在她怀疑琳琅给曹叡戴绿帽,这也是置对方于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曹叡那副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以及全部夭折的子嗣,后来几年也没见皇子公主出生,的确不容易令女子怀孕。 司马昭满心疑惑,一时间无法抉择,如果是其他人,他会听郭太后,但现在涉及琳琅,他不想深入探究,没什么意义。 他乐见其成曹叡戴绿帽,但不希望琳琅有情夫,他曾幻想,琳琅怀了他的孩子。 虽然大逆不道,但令他精神亢奋。 第975章 虎啸龙吟(11) 郭照前脚吩咐人给司马昭去了密信,后脚就有内侍去了太极殿给曹叡通风报信。 当内侍将信中的内容一五一十地阐述给曹叡之后,脑袋低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辟邪不安地看着在暴怒边缘徘徊的曹叡,虽然他觉得陈琳琅未必待陛下真心实意,但子嗣之事应该不可能出错,旁人不知道,但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陈琳琅身边其实一直有陛下的眼线,陛下自从有了陈氏,其他粉黛皆成了庸脂俗粉,只宠幸她一人,陈氏身边都是清一色宦官宫女,除了前些日子进宫谢恩的司马昭。 至于假孕之事,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几位太医都诊断过了,这种事可是做不了假。 但郭太后的这份怀疑并非空穴来风,陛下的身体状态的确很差,女色方面不曾节制,这么多年都没子嗣,陈氏怎么突然有了身孕? “郭照,她就是不想看到孤过得好,她和司马懿是一伙的,她活一天,孤如鲠在喉!” 曹叡紧紧咬着牙关,双眼瞪得浑圆,满脸的狰狞,嘴里不断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孤的小公主已经不在了,她居然还不知足,竟然敢用如此恶毒的话语来诅咒朕!” 曹叡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仿佛要喷出血来,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沙哑低沉。 此时此刻,曹叡心中的怒火燃烧到了极致,他对郭照的憎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不满和愤恨,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曹叡面色阴沉至极,微微侧过头去,目光锐利地凝视着辟邪,意味深长道,“小公主夭折,肯定是有人暗中施展了巫蛊之术,你立刻去彻查这件事,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娘也该是有个伴儿了。” 辟邪跟随曹叡多年,对于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自然再清楚不过,郭太后一天不死,陛下就一天不会快乐。 辟邪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句\"遵命\",便率领着一大群人声势浩大地朝着永安宫走去。 永安宫被辟邪带来的人团团围住,郭太后惊惧非常,但也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呵斥辟邪放肆,奈何色厉内荏,根本没震慑到对方。 “太后,你滥用巫蛊,诅咒小公主,如今暗指陈皇后与他人暗度陈仓,所怀之子非陛下血脉,这两桩事令陛下十分震怒,陛下有旨,请太后升天,即刻追随先帝而去!” 郭太后面露愠色,反而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似乎觉得这一天终于来了,来得始料未及,却又在意料之中,叡儿终究想杀了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的脸上起初还挂着震惊与愠怒,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她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失望和空洞,毫无光彩,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离她远去。 直到此时此刻,郭照才不得不面对现实,承认曹叡对她的恨意究竟有多深。 甄宓的死,的确很冤,即便并非出自她手,但因为她曾得到先帝的宠爱,这份罪责便被硬生生地加诸到了她的身上。 “太后,上路吧,请您选一样吧。” 辟邪的声音冷冰冰,没有丝毫感情,同时示意身边的人将三样东西呈上来,三尺白绫、一把锋利的匕首以及一杯致命的毒酒。 每一样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郭照静默看着,心中一片悲凉。 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无论选择哪一种方式,都意味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郭照缓缓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目光之中透露出一股决然之意。 她轻轻地抚摸着曹丕送给她的定情玉佩,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力量一般,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举起酒杯,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瘫软在地上。 贴身伺候宫女目睹着这一幕,惊恐地瞪大眼睛,却因受到威胁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们只能默默地流着泪,眼睁睁地看着太后走向死亡,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怜悯,同时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深深的绝望。 郭太后死于永安宫的消息没有被隐瞒起来,曹叡对外宣称,郭太后是因为过于思念先帝,所以选择了追随先帝而去。 为了表达对郭太后的敬意,他为其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国丧,有模有样地哭了两声。 陈群被夫人和儿子困在家中,不许他参与此事,尽管他心中充满了疑虑,不太相信郭太后是自杀殉情,但一想到太后不喜欢琳琅当皇后,他为其申诉的念头逐渐淡化了。 留守长安的司马懿彻底坐不住了,得知郭照的死讯,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以运送贡品的名义,带着家人重返洛阳,拜见天子,眼神里的浑浊深意,令曹叡的背后微微一凉,这个老匹夫,有些怒了。 但天子之威犹在,曹叡不惧怕他。 “仲达公,既然你回都了,孤就派你去北征辽东,带上你的两个儿子,替孤解忧吧。” 曹叡轻咳一声,发号施令。 司马懿佝偻着腰,应了一声“是”。 他心里很清楚,曹叡给他台阶下。 没有诏令就擅自返回洛阳,这可是触犯了天子的大忌,但是现在的大魏已经没有多少有才能的大臣了,曹真曹休先后离世,陈群也被故意安排去安享晚年,没了发言权。 朝堂之上,只剩下司马懿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了,门生故吏众多,曹叡其实没有足够的底气来处理他,毕竟他手握十万大军。 如果把他逼得太紧,恐怕他会起兵反叛,所以,只能慢慢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司马懿又怎么会不明白曹叡的顾虑,也还是把腰弯得更低了一些,恭恭敬敬地对曹叡说道:“微臣谨遵圣谕!” 司马懿带领着儿子和麾下的将士奔赴辽东,曹叡满心期望着他会死在那个地方,同时还一心盼望着琳琅能为他生下一个太子。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一般飞速流逝,魏宫依旧如往昔般热闹繁华,皇后娘娘快生产了。 从昭阳殿内传出一阵清脆响亮的啼哭声,众人期待已久的太子终于降生人世。 与此同时,辽东地区也传来了捷报,司马懿打了一场大胜仗,甚至屠了公孙渊满门及将士一万余人,不知是立威还是挑衅,曹叡惊怒交加,禁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太医来得匆忙,既要照顾刚生产的皇后,又要治疗晕厥的陛下,满脑门的汗珠。 琳琅吩咐辟邪好生看顾陛下,屏退了其他闲杂人等,抱着刚取名为曹晟的儿子,美美地亲了一口,表情没有其他人那般凝重。 司马懿即使凯旋而归,也不会公然造反,他不想被万民唾骂为乱臣贼子,遗臭万年,想造反的一直是他的儿子,司马昭。 想到司马昭,琳琅唇边笑意微凝,子上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这都不重要,曹氏的江山注定她们母子的,谁也夺不走。 第976章 虎啸龙吟(12) 司马懿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凯旋归来,在城门口接受众人的欢呼。 此时此刻,皇宫中的曹叡却卧病在床多日,面色苍白如纸,双眼深陷,说话时声音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在空气中。 他每天都必须喝浓稠如浆糊的药汁,才能勉强维持稍好的精神,脸色愈加蜡黄。 琳琅自从坐完月子,就将曹晟交托给了可靠的奶娘精心照顾,四位奶娘、五位内侍,再加上内官莫七,他们全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小皇子,确保他每天按时吃奶、安稳入睡。 日子一天天过去,曹晟变得越来越白皙圆润,惹人喜爱,小胳膊小腿儿很有劲儿。 “陛下,请用药。” 琳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到曹叡床边,柔声劝说,曹叡近来心情郁闷,脾气越发的暴躁易怒,辟邪多次劝解安慰也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抑郁愤懑,只能请皇后娘娘。 只有皇后娘娘亲自喂陛下吃药时,药碗才不至于被摔得粉碎,不用重新再熬制。 琳琅倒也愿意当贤妻,毕竟曹叡的大限将至,她轻轻吹着碗里的汤药,柔声劝哄。 “朕是不是要死了?” 曹叡盯着琳琅青春貌美、白净无瑕的面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凹陷下去的面颊,悲从中来,声音晦涩干哑,好似风中残烛。 “陛下要看着晟儿长大成人。” 琳琅的声音犹如蜜糖,温声哄着,跟哄小孩子一般无二,曹叡苦涩的面容渐渐和缓,似是回忆起美好的往事,喃喃道,“孤小时候娘也这样说,她会看着我长大,娘说,她希望我好好的…” 琳琅没有接话,认真聆听。 曹叡有着极强的表达欲望,他如痴如醉地讲述起母亲的美丽和温柔。 母亲给他唱儿歌的往事,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此时却仿佛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然而,当提及甄宓的离世,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亢奋,对郭照充满了极度的诅咒。 尽管太后已过世,他内心深处仍然无法释怀,始终认定自己的母亲只有甄宓一人。 谈罢母亲,曹叡的语调转而变得欢喜与惆怅交织,“晟儿,他生得真好,像你。” 曹叡深感欣慰,毕竟琳琅容貌姣好,身体康健,孩子像她自然再好不过。 如今太子之位已定,即便将来自己不在人世,也无需担忧后继无人之事。 “陛下,喝药,药凉了会更苦。” 琳琅望向手里的药汤,轻声提醒。 曹叡轻声应了,微微皱眉,就着琳琅的素手,将那股带着苦味的药汁一饮而尽。 “陛下真乖,来,吃颗蜜饯吧。” 琳琅从宫女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颗色泽鲜亮的蜜饯,微笑地送到曹叡的嘴边。 曹叡微微张开嘴,含住了蜜饯。 他慢慢咀嚼着,原本苦涩的味道被甜蜜所取代,让他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一旁的辟邪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他为皇帝的身体状况操碎了心,此刻见到皇帝露出满足的笑容,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来。 琳琅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目光落在曹叡身上,眼中满是关切。 皇后对陛下关怀备至,辟邪全都看在眼里,尽管皇后可能并非真心喜爱陛下,但她也是真心期盼着陛下能够恢复健康。 正因如此,辟邪对琳琅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向琳琅的眼神少了几分猜疑。 然而,曹叡的病情不见好转,已经上不了朝,百官们对此忧心忡忡。 司马懿战功赫赫,年事虽高却精神矍铄,反观皇帝,年轻却孱弱,如同风中残烛般脆弱,更令人担忧的是,太子太小了,尚在襁褓之中,未来的局势充满了变数。 曹叡并未召见司马懿,但琳琅私下会见了他,她代表天子对能臣表示嘉许,慷慨地赐予司马家美人舞姬以及金银珠宝。 这一举动维护了君臣间的和谐关系,也算是给足了司马懿面子。 在家待不住的陈群重新上朝,这次琳琅没有阻止,曹叡也没吭声,甚至召了老丈夫详谈大半个时辰,将其当作最信任的辅臣。 陛下托孤,未来储君是他的亲外孙,陈群自然义不容辞,他是士群文臣领袖,世家颍川陈氏,门生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如今曹叡病重,太子年幼,司马懿倒是没有动静,如缩头乌龟般,规规矩矩,也不过问朝政,但燕王曹宇一党蠢蠢欲动。 曹叡早年从宗室领养的两个养子齐王曹芳和秦王曹荀,虽然还算老实,但他们身边的人却未必如此。 因此,曹叡亲自召见,敲打赏赐了一番,将曹芳、曹荀纷纷送出了魏宫。 又三日,寝殿的药气越发的浓重,如浓雾般弥漫,曹叡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些。 琳琅亲自伺候笔墨,看着曹叡艰难地写好诏书,辟邪奉命出宫,将曹姓宗室和肱骨大臣们全部召进宫来。 用过早膳,曹叡慢腾腾地坐起身来,宣宗室大臣进殿,辟邪腰身站得笔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看向伏地跪拜的群臣,大声宣读诏书。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陛下自知大限将至,传位于太子曹晟,念及太子年幼,特选定陈群、曹宇、曹爽和司马懿为辅政大臣。 “臣等接旨,必不辱使命!” 陈群、曹宇、曹爽、司马懿叩拜谢恩。 陈群是曹晟的外祖,曹叡对他自然放心,但曹宇、曹爽皆是宗室,年富力强,难保没取而代之的心思,把司马懿加进去,实则是为了抗衡曹宇、曹爽,这些人相互制衡,新天子的地位才会稳固。 琳琅看了一眼老泪纵横、真心为曹叡哀伤的父亲,没有出言安慰,而是将目光移向曹宇和曹爽。 她倾听着他们的心声,两人都兴奋异常,高兴的是终于能够掌握实权,一展拳脚。 反倒是司马懿,心情复杂,既不感到悲伤,也不喜悦,心中所想,只是如何明哲保身,为儿子谋划。 曹叡眼神空洞地扫了一眼殿内四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到琳琅和刚刚被抱进宫殿里来的曹晟身上。 他的眼神眷恋不舍,仿佛要将眼前这两个人深深地刻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一般。 年纪轻轻的曹叡就要步入黄泉之路,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悲愤,但天命如此。 第977章 虎啸龙吟(13) 看着睁着圆溜溜大眼睛、不哭不闹的儿子,曹叡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想要去摸摸他的小脸蛋,但又极力克制,他身上带着病气,还是罢了。 小太子很快被奶娘抱了出去。 “孤要死了,琳琅替晟儿守住江山!” 曹叡目光幽然,仿佛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就像那沉甸甸的责任,一字一句地叮嘱。 “臣妾一定会的,陛下放心。” 琳琅果断地应了,必须的。 曹叡笑了,用嘶哑的嗓子下了最后一道口谕,任命皇后陈氏为摄政太后,权力在四大辅政大臣之上,替襁褓天子做最后决策。 曹宇和曹爽听闻此言,不禁一愣,他们本欲规劝曹叡收回成命,毕竟已有辅政大臣足矣,何必再增设辅政太后,且凌驾于他们之上,这显然违背了祖制。 然而,未等他们开口,曹叡挥手示意他们悉数退场,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琳琅见状,挥手遣散了宫女内官,静静地凝视着曹叡,轻声道,“陛下如此忌惮司马懿,臣妾以为,陛下不会传召他入宫。” 曹叡依旧闭着双眸,语气平静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司马懿,朕恨不得他即刻死了,只可惜,他太长寿,既然他还活着,就决不能将他放置在洛阳城外,把他留在眼皮底下,安排人加以制衡,方能确保无虞。” 这段时间以来,曹叡思考了许多,尽管司马懿存在如王莽般篡位夺权的隐患,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具备卓越的军事才能。 现今魏国尚未实现真正的国泰民安,吴、蜀两国虎视眈眈,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陛下英明。” 琳琅替曹叡掖了掖被角,称赞了一句。 “琳琅,我走了,好好照顾晟儿。” 曹叡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人没了动静,双手不自觉地垂下,琳琅深深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一点血色都无,形如纸人。 曹叡去了。 琳琅沉默了一瞬,对外唤了辟邪进来。 “陛下!” 相较沉默不语、面含戚色的琳琅,辟邪跪在曹叡的病榻前,红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似是生无可恋,他哀嚎一声,往床柱子上狠狠撞去。 琳琅身边的宫女惊骇地大叫一声,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陛下是安静地离世,辟邪却死的壮烈,是为主殉死。 “辟邪乃忠仆,吩咐下去,厚葬。” 琳琅看着已经软倒在地、头破血流的辟邪,轻叹了一口气。 外头等候的宗室大臣闻天子丧钟,知天子驾崩,纷纷嚎啕大哭,有内官进殿为曹叡清理敛容,琳琅一改温婉作风,对四大辅臣嘱咐了一句。 “陛下日后仰仗几位大人了。” 此陛下,非彼陛下,乃新天子曹晟,还在吃奶的小娃娃。 琳琅亲自操持了曹叡的国丧,先帝被追封为魏明帝,晋升太后的她隆重出席,不施粉黛,一身缟素,头簪白花,依然美得犹如天外仙姝,为其可惜者甚多,不住叹息。 如此年轻美貌的太后,以后就要守寡,真是太可惜,太暴殄天物了。 曹晟未满周岁便登上皇位,而琳琅则掌控着朝政大权。 琳琅以摄政太后之职罢免了一大批官员,同时又任命了另一批人。 在这个过程中,她与曹宇、曹爽等人频繁交锋,因为所有的反对几乎都来自于这两人,陈群始终坚定地支持自己的女儿,而司马懿则保持沉默,一声不吭,好似背景墙。 起初,曹宇和曹爽认为陈太后只是一个外表精美的花瓶,看起来柔弱可欺,让她出现在朝堂上,不失为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陈太后不仅言辞犀利,手段更是高明,她果断地罢黜了许多他们原本打算重用的亲信,反而提拔了一些陌生的新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曹宇猝不及防,愤怒得简直想掀翻桌子。 曹宇自认为身为宗室之首,拥有崇高的威望和广泛的人脉,不将琳琅放在眼中。 他与琳琅据理力争,甚至以辞去辅政大臣的职务相要挟,但琳琅丝毫不受他的威胁,颇为不屑,曹宇既然不想干,正好可以腾出位置,让想干的人顶上去。 在曹宇连续旷朝三日,琳琅雷厉风行地下了一道旨意,念在曹宇辛苦,给她批了半年假, 暂时不用上朝议事。 不待曹宇有所动作,琳琅吩咐亲信提前制造舆论,曹宇如何狼子野心,先帝没过世就想夺权,先帝过世没多久便藐视幼帝、欺凌太后,任人唯亲,不忠不义,居心叵测。 曹宇在家等着陈太后派人请他上朝,却等到如此污名,气得火冒三丈,在家里摔摔打打,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吐出血。 曹宇很愤怒,但如果兴冲冲进宫找太后理论,反而落实狼子野心,不敬幼帝、欺凌太后的名声,只能暂且忍着这份委屈。 “王爷,太后不知天高地厚,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是啊,王爷,天子年幼,大魏少不了您撑着呀。” “曹爽谨小慎微、怯懦胆小,远不如其父,不足以畏惧,司马懿现在像个锯掉嘴巴的葫芦一样,装聋作哑,不参与其中,陈群不过是个倚仗自己年老而自负的文臣!” 幕僚们七言八语,有的阿谀奉承,有的认真分析,竭尽全力地为曹宇出谋划策。 曹宇思考明白后,尽管心中愤愤不平,但还是决定忍耐。 但听闻太后任命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为左中郎将,居宫禁中,以保护太后天子安危为己任,曹宇怒了,太后糊涂了不成,司马懿的儿子也敢重用? 曹爽亦是如此,据理力争,坚持反对,但反对无效。 曹叡驾崩前给了陈太后太大的摄政的权柄,凌驾于曹宇曹爽之上,可以做最后决策。 陈群对此乐见其成,他和司马懿关系还不错,更忌惮曹氏宗室欺负琳琅孤儿寡母。 升职加薪、可以近距离保护心上人的司马昭,喜不自胜。 司马懿沉着脸,扫了一眼掩不住喜色的次子,皱了眉头,私下和老妻商议着给昭儿娶亲的事。 如今家里也算安定,昭儿不能再扯理由拖着不成亲,娶了妻,生了孩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不切实际了。 第978章 虎啸龙吟(14) 张春华这些年来一直都为司马昭的婚事着急,早些年,家里一直不得安宁,司马懿被先帝猜忌,不是在外征战,就是在家务农,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来给次子娶媳妇。 时过境迁,如今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司马懿作为历经四朝的重臣,他的两个儿子都已担任正式官职。 尤其是司马昭,最近升职左中郎将,在宫内当差,威风凛凛、风光无限,这样一来,司马昭议亲的条件变得非常优越。 张春华寻寻摸了一段时间,加上不少有意与司马家联姻的人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挑选了一个理想的人选。 司马懿看过画像之后,满意颔首,捋着胡须,笑着说,“中领军王肃的女儿确实不错,年龄也正好合适,王氏女在外颇有贤名,秀外慧中,的确是昭儿的良配。” 张春华喜笑颜开地应和,“我瞧着也挺喜欢,这姑娘和昭儿很匹配,王氏女长得俊巧,昭儿如果见了画像,应该不会反对。” 司马懿眸光暗闪,没有接茬。 张春华继续说,“如今徽儿又有了身孕,不知是男是女,家里又要添丁了,总归是件喜事,我心里头高兴得紧,就算以后都是闺女也罢了,徽儿贤良淑德,与师儿夫妻情深,就不必弄那些纳妾的名堂了,将来等昭儿娶妻有了儿子,就过继一个给他哥。” 提及大儿媳夏侯徽,司马懿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这并非因为夏侯徽未能为司马家诞下孙儿,而是她是曹真外甥女、曹爽表妹。 现今曹爽虽没有与曹宇沆瀣一气,但对司马懿毫不客气,想来是受了曹真影响,曹真在世时,没少灌输儿子提防司马懿的话。 “徽儿这些年未曾回过娘家,明儿个就让师儿带她回趟夏侯府,小住几日也好。” 司马懿略作思忖,向张春华嘱咐。 张春华闻此言,以为司马懿此举出于对儿媳的关心与体贴,徽儿自嫁入司马家以来,一直任劳任怨,即使在老家温县,也尽心尽力地操持着家务,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如今司马懿主动提出让徽儿回娘家小住,想必也是想让她能够稍稍放松一下。 “那行,正好师儿有空。” 张春华欣然应允,她的心思没停留在这事上,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司马昭的身上。 想到司马昭的婚姻大事,她不禁轻轻叹息:“昭儿的年纪拖得太大了,这次如果能娶到王家的小姐,也算遇上了一桩良缘,待咱们问他一声,就去王家提亲,婚事越早越好,莫要再耽误了。” 张春华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与担忧,她深知时光不等人,司马昭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会错过许多好姻缘。 王家姑娘家世品貌都好,可遇而不可求,司马懿深以为然,他觉得昭儿早点成亲,早点收心比较好。 一想到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司马懿的脸色越发深沉如渊,陈群一生忠诚耿直,谁能料到会生出一个擅弄权的女儿? 陈琳琅在贵嫔皇后时期还算低调,不显山露水,传闻只说她美得不似真人,然而成为摄政太后后,彻底露出了真实面目。 她的确美得令人心醉神迷,但手腕也极其厉害,已经处理第三波的旧臣,全是抗议她以女子身摄政、不服她插手朝政过多者。 曹宇自诩能耐,如今也卧病在床。 曹宇渴望奠定首席辅臣的地位,以此来打压陈太后的嚣张气焰,为此,他在私底下费尽心思地耍弄各种花招手段,可惜却是屡战屡败,自身声誉也每况愈下。 更糟糕的是,因他在天子孝期,于青楼楚馆纵情声色、宫廷内调戏宫女等荒诞不羁的行为,被太后狠狠痛斥一顿,原本半年的免职期限竟然延长至三年之久。 而曹宇能否官复原职,如今已成了一个无人能解的谜团,太后总能理由打压。 司马懿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他很怀疑,曹宇怎会如此荒唐不堪,尤其是在这关键时刻。 但偏偏有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曹宇四处申冤也无济于事,为此,他气得病倒在床,旁人或许会认为他只是气急败坏,唯有琳琅暗自嘲笑他不自量力,自作作受。 每次上朝时蹦跶得最为厉害的人,非曹宇莫属,他不仅喜欢跟琳琅唱反调,甚至还私下里想要耍阴招来败坏她的名声。 面对如此挑衅,琳琅又怎能容忍?既然老小子不安分守己,干脆让他躺在榻上好好休养吧。 至于曹宇被人发现的那些事情,在先帝孝期去青楼饮酒作乐、调戏宫女其实全都是琳琅吩咐司马昭去做的。 对于像曹宇这样不太聪明的人,司马昭有的是办法应对,做事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退一万步说,即便留下了什么痕迹,琳琅也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尾巴给擦掉。 如今,在内有莫七对琳琅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在外有司马昭为她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琳琅的摄政太后生涯过得风生水起。 她提拔有才能的大臣,同时还挖掘出不少优秀的将领,并在悄无声息间分散权力。 新任的大司马曹爽提拔的心腹小将,其实就是琳琅安插提拔的新秀,不得不说,曹爽远不如司马懿那样城府深、老谋深算。 曹爽春风得意,志得意满,觉得太后重视她,向太后推荐了自己的弟弟曹彦。 琳琅当然记得曹彦,曾经因为对她的画像得了相思病而遭受多次责打的二公子。 如今的曹彦已经变成成熟的糙汉,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琳琅思索片刻后决定提拔他担任右中郎将。 当司马昭听闻这个消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危机感,毕竟曹彦与他一样,至今尚未娶妻,鬼都猜得到,这小子心中一直挂念着某个人,司马昭深知必须对此加以防范。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件事情恰好拖住了司马昭的脚步,原本他打算下等差遣去购置些物品,但却被侯吉急匆匆地拦住了。 侯吉兴奋地告诉他,老爷和夫人有件好事急于告知他,司马昭稍微猜测了一番,脑海中浮现出嫂子夏侯徽那隆起的大肚子。 司马昭猜想,难道嫂子提前生产了,如果生下一个健康的大胖小子,父母自然会欣喜若狂,所以着急喊他回家一同庆贺? “昭儿,你别磨蹭了,快回家!” 侯吉见司马昭原地不动,也没回应,心急火燎地上前,试图用力将他拽回去。 司马昭对付曹彦的如意算盘,也只能暂时束之高阁,他拨开侯吉的手,无可奈何地说:“侯吉叔,我知道了,我这就跟你回去,您你就别拽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主仆二人风风火火赶回家,当张春华将王家姑娘的画像铺展在司马昭面前,表示司马家准备和王家结亲时,司马昭的脸如遭雷击般瞬间僵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娘,我不喜欢王家姑娘。” 张春华的脸色立刻晴转多云,板着脸说:“昭儿,你少给我找借口,你看都没看一眼,就说不喜欢,这次娘给你相看的不是一般的姑娘,而是东海,郡王家的女儿。” 王家姑娘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可是司徒王朗的孙女,出身于书香门第。 恰逢夏侯徽来给婆婆请安,听到这句话,不禁抿嘴一笑,若有所思,对张春华说道:“娘,二弟估计是心里有了意中人,所以才不愿意娶王家的姑娘。” 司马师看了一眼妻子那圆滚滚的大肚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着坐在椅子上,随声附和道:“徽儿说得有道理,结亲不仅是要结两姓之好,也得两情相悦才行。” 夏侯徽和司马师相视一笑,他们夫妻俩虽然是奉命成婚,但彼此都情投意合,这些年相处下来,情深意浓,从来没有红过脸。 张春华先是责怪大儿子不好好劝儿媳妇,以后不用请安,夫妻俩收拾东西,明早儿去夏侯府,又拿眼瞅了闷不作声的司马昭,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有些无奈。 昭儿,你到底喜欢哪家的姑娘,跟娘说说,哪怕那户人家的门第比天还高,娘也会让你爹拉下这张老脸去提亲,尽力为你争取,如果门第低也没关系,你喜欢就好,总之,你不能再这样拖拖拉拉地不成亲了。” 司马昭依然沉默,他喜欢的姑娘太美好了,宛如那九天之上的神女,高不可攀,胜过皓月星辰,只能仰望。 他暗自叹气,心下甜蜜又惆怅,爹如果知道他惦记琳琅,别说提亲了,估计要打死他,但就算打死他,他也不要娶其他女人。 第979章 虎啸龙吟(15) 张春华旁敲侧击,始终没从司马昭的嘴里撬出一句实话,气得她很想抄起擀面杖狠狠地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都这么大的人了,犟嘴不成亲,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吗?昭儿也不怕别人笑话。 侯吉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司马昭却咬着牙,态度坚决,死活就是不答应。 “昭儿啊,王家姑娘可是大家闺秀,生得漂亮苗条,人又贤淑,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媳妇,你若是这次任性错过了,以后再想娶到这样的媳妇,可就难如登天了!” 侯吉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情分可不一般,这世上好姑娘都是可遇不可求,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昭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太死心眼了! “哼,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 司马懿铁青着脸,怒斥一声。 “爹,我…就是不想这么早成亲。” 看到爹父亲也过来了,脸色阴沉得如乌云密布,司马昭心虚又发怵,低头狡辩。 “哼,你到书房来!” 司马懿轻哼吩咐,先一步抬脚离开。 司马昭心下忐忑,不安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但也只能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一关,司马懿盯着司马昭的眼睛,犹如鹰隼一般,冷喝一声,“跪下!” 司马昭乖巧地跪下,甚至不敢给膝盖垫一个软团子,感受来自头顶上方的凌冽威压,司马昭自觉把头低得更厉害,仿佛要低到地缝里去。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看穿了,事实上,司马懿确实看清他的心思。 不仅如此,司马懿更是一针见血,“你死了那份心思,你们不可能的,我也不会答应,她是当朝太后,你只是臣子,身份天壤之别,就算陈氏是天仙,那也给老子绝了这份心思,娶了王家女,过你的正常生活。” 司马昭起初一惊,肩膀如泄气的皮球般耷拉了一个弧度,但依然坚持,“爹,我知道,但我不娶亲。” 司马懿忍不住冷笑,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嘲讽,“荒唐,你既然知道,你们不可能,还不赶快及时止损,既然没结果,就不要生执念,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司马昭不为所动,正因为他还年轻,琳琅正值风华正茂,为何要提前认命? 他喜欢阿元,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只是那个时候错过了,既然不幸错过,那就要珍惜现在的缘分,曹叡都死了,他的机会来了,琳琅身边群狼环伺,非常危险。 司马昭觉得,每个人都像饿狼,想要咬他的心上人一口,琳琅需要他的守护。 “爹,我不娶王家姑娘,如果你逼我成亲,我也不会是个好丈夫,后果自负!” 司马昭梗着脖子,斩钉截铁道,他心里已经有人了,根本忘不了,也不会喜欢其他女子,也不想耽误无辜的好姑娘。 “你…冥顽不灵,面壁思过吧,今晚的晚食免了,明天也不用去上朝。” 司马懿怒其不争,想要发火,极力按耐住,最后深深叹息一声,决定把儿子困在家里好生教导。 司马昭没有异议,但没答应娶亲。 司马懿事后对张春华说了这事,当然不是说昭儿思慕陈太后,而是说昭儿喜欢上了有夫之妇,张春华不住地叹气,这可不行。 司马懿略微沉吟片刻,对张春华郑重交代,“夫人,我们家和王家联姻之事,暂且搁置,不可操之过急,昭儿如果没想通,心思不定,不愿娶亲,恐会做出荒唐之举,届时非但无法结亲,反倒会令两家结仇。” 张春华颔首,知道司马懿的顾虑,昭儿性格太犟,他的婚事确实不能太仓促,强扭的瓜不甜,唯有等这孩子彻底想通了,免得适得其反。 第980章 虎啸龙吟(16) 清晨时分,朝堂之上,琳琅不似往常一样隐于垂帘后,而是堂而皇之端坐天子宝座上,与诸位大臣一同商议政事。 天子尚且年幼,如今依偎在奶娘怀中贪婪地吮吸着乳汁,待小家伙吃饱喝足,香甜地进入了梦乡,琳琅没有把曹晟抱至跟前。 升职为丞相的陈群略感尴尬地望向琳琅,虽觉此举有悖祖制,但若公然反驳琳琅,岂不是让众人目睹他们父女间的纷争? 陈霖云静静地伫立在父亲身侧,如今他已晋升接替了父亲的职位,成为尚书令。 他始终坚定地站在妹妹这一边,无论妹妹所言何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 曹爽紧抿双唇,欲言又止,如今的太后,已然不再是弱质女流。 她心安理得地坐在天子宝座上,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心生敬畏,她虽然是摄政,气势却堪比执政天子。 尽管心中不满,但曹爽也只敢在想想而已,绝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毕竟,当初抨击太后霸权、轻视朝臣的曹宇便是前车之鉴,众人皆已亲眼目睹。 曹宇不仅晚节难保,连辅政大臣的地位也难以保全,如今卧病在床,终日与苦药为伴,很明显,曹宇根本不是陈太后的对手。 而今,陈太后已然羽翼丰满,成了气候,虎符紧握她手,先帝在临终前赐予她摄政大权,她已然是魏国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每次想到弟弟曹彦对陈太后的一片痴情,曹爽便感到头痛欲裂,心情更不好了。 另一边的司马懿则目不斜视,始终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姿态,不到迫不得已时,他绝对不会轻易发表意见。 此刻,他默默地坐着,脑海中的念头却如闪电般飞速运转。 昭儿依旧跪在书房,面壁思过,昨晚他没有吃晚食,今早也是硬着头皮拒绝进食,似乎想通过绝食来展示自己的坚毅和不屈。 然而,司马懿不想过多理睬这个犟种儿子,在他看来,只要昭儿饿不死,饿病躺在家里,正好顺理成章地辞去左中郎将的职务,和陈太后保持安全距离,对他们都好。 这时,琳琅提到了东吴的势力以及魏国的兵马粮草等情况,询问如果两国开战,胜算会有多少。 曹爽听闻后,立刻主动请战,表示愿意率领军队出征,以安定魏国江山社稷,哪怕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曹彦随即附和,“微臣愿随大司马一同出征,为太后排忧解难。” 他的语气坚定,充满忠诚与勇气。 琳琅将目光着重落在曹氏兄弟身上,眼神淡然,语气轻飘飘传来,却又带着几分犀利:“如此自信,固然是件好事,那么大司马大人打算调用多少兵马,有几成胜算?” 曹爽听后不禁一愣,这句话实在难以回答,战争中的胜算难以预估,而兵马数量虽然多多益善,但并非随心所欲就能拥有的。 琳琅不喜欢战争,但也不排斥打仗,如今三国鼎立,东吴实力强劲,蜀国渐趋衰落,魏国虽不占据明显优势,但也并未处于下风。 战争如影随形,一触即发,小至边境冲突,大至两国宣战交兵,大统之势迫在眉睫,各方势力皆不甘示弱。 “有勇无谋,不是一件好事。” 琳琅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意味深长道,曹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一时竟无言以对,勉强应道:“太后…所言极是。” “你们勇气可嘉,哀家甚慰。” 琳琅补充了一句,与此同时,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司马懿。 “你说呢,司马侍中?” 司马懿一直没有升职,并非琳琅蓄意打压他,实在是这位老翁心机深沉、狡黠圆滑,占着职位却毫不作为。 每日上朝商议政事,他充作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冷眼旁观他人唇枪舌战,吃瓜看戏,自己心安理得地领取朝廷丰厚的俸禄。 正因如此,琳琅才对司马师和司马昭青睐有加,特别是司马昭更受器重。 琳琅轻轻吹拂着刚涂好凤仙花汁的指甲,看似随意地问道,“听闻左中郎将抱恙在身,不知病情是否严重?” 司马昭的病假是司马懿请的,内官早已提前将此事告知琳琅,并不是一件大事。 “犬子此次患病颇为严重,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不能继续为太后效力,臣深感愧疚不安。” 司马懿一脸惶恐,毕恭毕敬地回答,其态度谦逊卑微,让人找不出半点儿破绽。 “实在太遗憾了,令郎正值年轻有为的年纪,本应大展宏图、建立功业,奈何却被病痛所困,仲达公您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也要多加保重身体啊。” 琳琅一本正经地遗憾安抚,司马懿似乎很感动,二人都是戏精,谁也不显虚伪。 琳琅微笑如仪,又将话题转回到对抗东吴的事上,敌军虎视眈眈,大有随时进攻之意。 各种防范措施都要做到位,还要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除了曹爽曹彦,还有其他英勇无畏的武将也都纷纷主动请缨出征。 司马懿最后请求出战,琳琅没有应下任何一方,兵权好不容易分散开,如今又要集中一人手里,琳琅不太乐意,静观其变吧。 朝会进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琳琅感到饥肠辘辘,于是宣布散会,临末了,琳琅又关切了一番司马昭的身体状态,赏赐了大批补品。 要想马儿跑,就要马儿饱。 琳琅深谙这个道理。 “臣替犬子谢过太后赏赐。” 司马懿面上无比动容,心下微沉。 陈太后此举,颇有深意啊。 “莫七,你亲自带着这些东西去一趟司马府,替哀家探望中郎将。” 琳琅音如天籁,让人如沐春风,素手一挥,对内官吩咐,心下有更多的思量。 司马懿百般推辞,怎奈太后太好心,实在难以回绝。 在宫门口得到消息的侯吉匆匆跑到府中,看到饿得面色惨白、跪倒在地的司马昭,心疼得如刀绞一般。 他把人半搀半抱到榻上,亲自喂水喂粥,嘴里不停嘟囔,“昭儿,你怎么这么傻,何必和老爷置气,饿出好歹怎么办。” 司马师夫妇已经乘车去了夏侯府,张春华心疼儿子,心里又存着一股郁气,打发走了侯吉,对次子恨铁不成钢,满是无奈。 “昭儿,你就算饿死了,娘也不允许你娶有夫之妇,若是个寻常寡妇也就罢了,你爹说了,那妇人新寡,还有个孩子,非你良配,你究竟图个什么呀?王家姑娘家世显赫,容貌出众,你就一点儿也不喜欢吗?” 司马昭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膝青肿发疼,只是固执地摇着头。 王家姑娘纵然千般好万般好,可他喜欢的人不是她啊。 第981章 虎啸龙吟(17) 内官莫七奉太后之命探望左中郎将,只见他形容憔悴,面色略白,但精神气十足,眼神很亮,不像病体缠身,上不了朝的模样。 莫七心中了然,遂代太后说了几句宽慰之言,“中郎将请安心养病,太后说了,世间万物皆为空,唯有身体健康最为紧要,先养好身子骨,日后方能为国为民效犬马之劳,为陛下尽忠职守!” 司马昭听闻此言,面上无比动容,还有几分受宠若惊,几欲起身谢恩,但被莫七连忙言语拦下,好心劝道,“中郎将切莫乱动,快快躺下歇息罢,若是因此而让病情加重,太后怪罪下来,小人可承担不起!” 张春华赶紧扶住自己的儿子,让其重新躺下,心中暗自感叹陈太后的善解人意。 她深感陈太后的宽厚,相较于那位冷漠无情的先帝而言,实在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莫七深知自己此行任务已完成,便不再过多停留,向众人辞别后转身离去,司马懿为表示尊重,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回到内屋,司马懿看着安心吃粥、嘴角抑制不住上翘的司马昭,心中一阵烦闷。 这小子毫无悔改之心,如今陈太后已经注意到了昭儿,言语之间尽是试探,显然是怀疑昭儿的病是伪装的。 今天只是派遣一个内官前来查看,明天说不定就要派太医来问诊了,想到这里,司马懿忍不住感到头疼。 看起来,装病这一招已经行不通了,除非将昭儿的腿打断,然而,要让他亲手伤害自己的儿子,司马懿实在是于心不忍。 毕竟,司马懿再怎么心狠手辣,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他还是下不了手啊! 这时,张春华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对于儿子喜欢有夫之妇这件事倍感无奈,明明有那么多好人家的姑娘可以选择,却偏偏要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 但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但对派人来关心昭儿身体的陈太后心生好感,不由由衷地感叹,“太后娘娘真是有心人啊。” 司马懿闻此言,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皮笑肉不笑,“太后确实有心。” 他心中暗自思忖,太后实在是太有心计了,把昭儿迷惑得神魂颠倒,都快魔怔了。 莫七匆匆回宫复命,来到琳琅跟前,低头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琳琅若有所思,伸出玉指轻轻弹了弹桌面上的奏折,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旁的宫女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轻手轻脚地为她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琳琅抬抬手,内侍转身而去,将陈霖云迎了进来,“微臣拜见太后。” 陈霖云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施礼。 “哥哥起来吧,没有外人,无需见外。” 琳琅一改在朝堂商议政事时的语调,声音亲切婉转,好像是深闺之中的小妹一般。 陈霖云稍微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平缓了些,站起身开门见山地道出烦恼:如何应对东吴的进攻。 前方有紧报传来,两国已有开战之势,形势紧迫万分,然而,此刻大军的统帅尚未确定,士气不稳,这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妹妹可有什么人选?” 琳琅微微向后靠在椅上,全身都放松下来,语气平淡地问道。 陈霖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军事并不是很了解,但却十分关心国家政务。 “哥哥认为,曹爽和司马懿,谁更适合担任主帅?” 琳琅转头看向陈霖云,若有所思。 目前被众人推举为主帅的热门人选便是这两个人,曹爽是前任大司马曹真之子,他勇猛善战,附拥众多,但在智谋方面稍显不足。 司马懿战功卓着,作战经验丰富,但年事已高,威望过甚,不宜给他过多的兵权。 陈霖云曾耳闻众人私下对司马懿的谈论,先帝猜忌他有王莽之叛,曹爽向来和他针锋相对,他们家和司马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也仅仅是不错罢了,算不上莫逆之交。 父亲为了妹妹,也不会和司马懿深交了,毕竟人心难测,司马氏有篡朝的实力。 “为兄觉得,他们都不合适。” 陈霖云无奈叹息。 琳琅扑哧一笑,笑意中略带冷冽,“他们的确不合适,一个武夫,一个老狐狸,全都不是合适的主帅人选,与其这般,还不如哀家亲自出马,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他们阳奉阴违的太后,是不是巾帼不让须眉!” 陈霖云一愣,随即一惊,惊得眉毛都皱成一团,不确定地问,“妹妹,哥哥是不是听错了?您千金之躯,又怎能以身犯险?” 琳琅目光变得幽深,不以为意道,“这有何惧,我也曾学过弓弩骑射,精读兵书阵图,男人能打仗,女子未必逊色。” “太后,万万不可啊!” 陈霖云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坚决反对,琳琅可不能冒险出征啊! “哀家只是告知哥哥一声,你多去劝慰父亲和母亲,其他的,哀家自会安排。” 琳琅一手扶着额头,露出一副心累的模样,莫七心领神会,劝陈霖云不要多言,太后已经很累了,万不可再给娘娘增添烦恼。 言罢,有两个内侍半请半扶,将面带忧色的陈霖云带下去,琳琅继续品茶看折子,分析战局情势,东吴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当两派争论不休,争论谁挂帅,谁为副帅之际,一道经由太后授意、陛下亲章的旨意传达下来,陈太后巾帼不让须眉,决定替代天子挂帅出征,顿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第982章 虎啸龙吟(18) 太后挂帅亲征,史无前例。 以曹爽为首的宗室们众口一词地表示反对,卧病在床的曹宇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太后这是把打仗当成小孩子过家家吗?魏国的将士们可不是供她表演的舞姬,荒唐,女人也能挂帅!”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司马懿暗自吃惊,心里暗暗思忖着:陈琳琅究竟想要做什么? 朝堂之上,琳琅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反对声浪始终一言不发。 她的父亲陈群表现得最为激动,大声嚷嚷:“千金之体,坐不垂堂,太后怎能上前线?这岂不是将自身安全置于危险之中!” 待殿下的众人都已经说得口干舌燥、精疲力竭之时,琳琅这才挺直身躯,用一种颇为平静但又坚定的口吻说了一席话。 “天子都能亲自出征,哀家就不行?你们说,到天子重要呢,还是哀家更为重要?亦或是你们认为,哀家所说的话,纯属玩笑不成!” 曹彦倒无歧视太后是女子之意,他担心是太后安危,上前一拜,作揖解释,“太后息怒,前线刀剑无眼、恐太后受惊。” 琳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动人心弦的笑容,曹彦看得如痴如醉,心跳加速,他连忙垂下目光,不敢多看一眼,以免失态。 “此次出征,乃是代表天子亲征,旨在鼓舞士气,身为女子,哀家尚且不惧东吴强敌压境之势,我大魏的将士们岂会有退缩之理?此行定要重挫孙氏锐气!” 琳琅的声音清亮坚定,充满豪情壮志。 朝堂之下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虽知太后琅所言不无道理,但心中仍觉不妥。 “太后娘娘,请您三思啊!” 一位年事已高的大臣颤抖着声音说,语气颇为恳切和委婉。 他深知,战场凶险异常,太后身份尊贵,实在不宜前去冒险。 琳琅刚想适当安抚一二,忽听沉默多时的司马懿出列出言,“微臣赞成太后此去亲征,还望太后保重己身,顾念陛下年幼。” 陈群原本等司马懿出口劝解,谁知这家伙竟然赞成,陈群不禁吹胡子瞪眼。 他心中暗骂,“好你个司马懿,我还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原来在这里等着!” 陈群越想越气,觉得这老小子一定是心怀叵测,毕竟自己的外孙年纪尚小,如果女儿真有个三长两短,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琳琅露出满意的微笑,司马懿的用心如何,她并不在意,但在这关键时刻能够站出来支持自己,倒是让她感到十分顺眼。 于是她微微颔首,轻声称赞道,“仲达公不愧是历经四朝的肱股忠臣,看事情果然豁达,能够顾全大局,哀家深感欣慰。” 曹爽刚刚张开的嘴巴,不自觉地又闭上了,太后都已经开口夸赞司马懿顾全大局了,如果此时他再跳出来反对,岂不是显得自己不顾全大局、目光狭隘? 这样一来,不仅会得罪太后,更可能给别人留下话柄,不行,他绝对不能这么做! “哀家此次亲自出征,是想借此机会鼓舞士气,代替陛下,尽一份心力,诸位不必担忧,至于本次挂帅出征一事,实在不能再耽搁了,曹爽、曹彦,你们二人听令!” 琳琅见众人不再言语,不自觉放缓了语气,阐述一二,随即提高声音,喊出了曹氏兄弟的名字。 曹爽、爽彦齐齐出列,异口同声。 “臣在!” 琳琅用上位者的目光审视着他们,朗朗开口,任命他们为副将。 当然,司马懿也难以置身事外,琳琅没不打算让老狐狸重新掌权,带兵打仗,但将他的两个儿子全部编入了队伍,其中还包括她近期提拔的一些小将。 司马懿刚想婉言推辞几句,师儿性格沉稳,他还算放心,但昭儿就算了,与其在太后面前鞠躬尽瘁、鞍前马后,还不如在家继续“养病”。 可琳琅刚看他的嘴型,就猜到司马懿的心思,直接退朝散会,司马懿后来前来求见,琳琅表示不见,吩咐太医去了司马府。 太医匆匆去了一趟司马府,回来复命禀告,司马昭身体无恙,只需多吃点营养品。 至此,司马懿的推辞之路被彻底堵死了,除非司马昭突然摔断腿,无法从军。 出征之日迫在眉睫,司马懿莫名浮躁起来,左思右想,反复叮嘱儿子,尤其是对司马昭的警告,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安分守己。 “知道了,爹。” 司马昭不住点头,他的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司马师虽然不知内情,但他了解父亲对昭儿的担忧,于是也连忙表态,表示自己会帮忙盯着弟弟,绝不会让他肆意妄为。 司马懿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轻轻拍了拍司马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看好你弟弟,还要提防曹氏兄弟,至于军功,倒在其次,你们俩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和你娘会在家里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实际上,司马懿很想随行出征,尽管儿子们都很出色,但毕竟年轻气盛,缺乏经验,但陈太后愿意任用师儿和昭儿,却未必愿意让他出马,各中原由,他心知肚明。 司马师沉稳回应,“爹,你请放心吧,我一定会盯着昭儿,小心防备曹氏兄弟。” 司马师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不担心自己,又不是一次打仗,他挂念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夏侯徽。 好在,娘在家中可以代替他好生安抚徽儿,从夏侯府带来的懂得生育之道的老嬷嬷也能照顾,想到此处,他的心情略微宽慰。 司马昭在大军临行前进宫去见琳琅,因陈太后召见,内官莫七亲自来请,司马懿根本拦不住。 第983章 虎啸龙吟(19) 金碧辉煌的昭阳殿,无一宫侍。 琳琅端坐案前,织锦绣凤的玄色衣裳垂落于地,华美灿烂,仿佛在地面上铺就了一层锦毯。 她奋笔疾书,似乎在书写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桌旁的鎏金仙鹤衔珠香炉中,有丝丝缕缕的白烟缓缓飘浮,宛若轻烟般袅袅上升,幽然清雅、如兰似桂。 她的面容在袅袅香烟之中若隐若现,宛如雾中仙子,纤细的眉毛,清亮的眼眸,琼秀的鼻子,殷红的嘴唇,无一不展现出浑然天成的美丽,加之高雅天成的气质,令人想要靠近,却因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而生敬畏。 她婉转抬眸的瞬间,眉梢微微一动,仿佛风中摇曳的花朵,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妩媚风情,令司马昭怦然心动,心跳加快。 “你来了。” 熟稔自然的口吻,裹挟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袅袅娜娜地钻进司马昭的耳朵里。 “臣拜见太后娘娘。” 司马昭心中欢喜,面上一如既往的恭敬,躬身施礼。 “子上,你我之间,无需多礼,坐吧。” 琳琅将手中的毫笔随意搁置,盈盈看向他吩咐,司马昭自然是听从。 因为几分紧张和激动,他的俊脸上染上几分红晕,没有胡须的一张玉面小白脸,越加俊美非常、赏心悦目。 琳琅不由感慨,司马昭比他爹看着顺眼太多,在她跟前,心思纯澈得犹如一泓清泉,当然,最重要的是又乖又好看。 琳琅姿态闲适,闲聊家常一般问司马昭,“子上,此次出征行军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娘娘放心,微臣誓死保护娘娘。” 琳琅闻言轻笑,她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误会了也没关系。 “子上,你看上去清瘦了许多,哀家送的补品你都吃了吗?” 琳琅仔细打量着司马昭,语气和煦,颇为关心他的身体。 “臣很好,多谢太后娘娘的补品,已经吃了大半。” 司马昭心里激动,精致漂亮的眼睛,犹如星辰般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他早该知道,他不是一厢情愿。 然而,下一刻,琳琅说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司马昭的身上,让他的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你爹似乎很担心你,听说准备给你议亲,也是,你岁数也不小了,这次打仗回都,哀家替你赐婚吧,你喜欢谁都可以,郡主县主都能挑选,你意下如何。” 琳琅说得轻描淡写,施予恩威,但司马昭的心却不断下沉,一颗心好似被眼前人揉碎了般,即使重组完整,亦是满心裂痕。 “太后娘娘,我喜欢谁都可以吗?我喜欢你也可以吗?” 司马昭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压制住那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脱口而出的话,他的爱如火山喷发般炙热,阿元当真一点儿都没感受得到?他不要其他女人,他只有她。 琳琅面色如旧,没有被惊到,也没有被冒犯的愠怒,她微微一笑,伸手轻扶鬓边的凤凰金步摇,声音温柔缱绻,“可以啊。” 这下子搞得司马昭愣住了,他没听错吧,阿元说,可以? “阿元,你真的…” 琳琅轻轻摇头,似乎有些不满。 “不要喊我阿元。” “琳琅,我喜欢你,你可心悦我?” 司马昭纠正了一下称呼,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向琳琅,语气认真。 “喜欢啊。” 琳琅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喜欢司马昭的脸,喜欢他对自己的喜欢。 得到确定的回应,司马昭的眉眼更加鲜活俊逸了,看上去更加的秀色可餐。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紧紧握住琳琅的手,仿佛要将其融入自己滚烫的胸口。 “我对你倾慕已久,犹如星辰眷恋着明月。” 这一刻的告白,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喷发,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圆满的结局,司马昭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 若不是尚存几分理智,若不是身处魏宫,他真想抱起心爱的姑娘转几圈,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好生怜爱。 … 司马昭满面春风地进宫,心满意足地出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赐予他高官厚禄、无上荣耀。 刚准备踏入家门,司马昭便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换上了一副深沉的表情。 迎接他的是侯吉叔,依旧是那絮絮叨叨、关切的询问,司马昭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几句,然后问道,“我爹他在家吗?” 侯吉摇摇头,如实回答,“小公子嚷着要去集市,老爷带他去了,还有柏夫人……夫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估计因为……” 估计因为二公子拒绝娶亲,侯吉不敢把话说完,免得昭儿恼了,拿眼瞪他。 提到柏夫人,司马昭的眉毛不自觉地皱起,侯吉口中的小公子,是柏灵筠给父亲生的幼子司马伦,生的似母,白嫩可爱,很会讨父亲欢心。 虽然娘经过这些年,已经接纳柏夫人的存在,也接纳了对方的儿子,但丈夫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张春华心里到底有些失落。 司马昭对柏灵筠可谓是厌恶至极,她本是曹丕硬塞给父亲的小妾,更是曹丕安插在司马家的眼线。 即便她表现得温婉优雅,对父亲也真心喜欢,还为其诞下一子,司马昭也绝不信任她。 他憎恶这个女人影响了爹娘的感情,很多次都冲动得想要为娘出气,直接将柏夫人杀了,免得看着碍眼。 一想到风韵犹存的柏灵筠,再对比为家操持大半生、年老色衰的娘,司马昭对柏氏的嫌恶又多了几分。 他沉着脸,冷着声音问侯吉。 “柏夫人可安分?” 侯吉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柏夫人甚好,对老爷真心实意,对夫人也是毕恭毕敬,将小公子教导得乖巧伶俐,二公子,你莫要胡思乱想。” 司马昭暗自冷笑,柏灵筠果真长袖善舞,不仅将他爹哄得服服帖帖,在府中的名声也是与日俱增,他懒得继续多问,自顾自地朝张春华的住所大步流星而去。 张春华并未如司马昭所想那般委屈,她如今已然过了争风吃醋的年纪,司马懿是何秉性她再清楚不过,绝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她所操心的是次子的婚事。 长子稳重,娶了贤妻,孙女们皆乖巧听话,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可次子至今仍孑然一身,偏偏喜欢上个有夫之妇,日后该如何是好。 她一边织布,一边念着王家姑娘,多好的儿媳人选,昭儿怎就看不上? 虽然家中已然富裕,下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但张春华闲暇时依旧喜欢织布用来打发时间。 夏侯徽尚未怀孕之前,张春华还会带着儿媳一同织布闲聊。 司马昭赶来时,看到的是她娘如那勤劳的纺织娘一般辛劳织布、寂寞孤单冷的情景,心下越发的难受。 他刚张开嘴,刚喊了一声,“娘…” 声音里带着关切和安慰之意。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张春华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打断了他的话语,“昭儿啊,你可算来了!怎么,是不是想明白了,觉得王家姑娘挺不错的吧?” 她的语气透着期待和兴奋。 司马昭一下子愣住了,原本想要安慰母亲的话语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叹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无奈。 紧接着,司马昭转身拔腿就跑,仿佛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般,身后传来了张春华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臭小子,你跑什么跑,给我站住!” 张春华叉腰无语,气得不行。 第984章 虎啸龙吟(20) 魏国大军从洛阳城出发,浩浩荡荡地向着远方行进,琳琅没有乘坐提前准备好的华丽马车,而是身穿一身飒爽的戎装,骑着一匹高头骏马,神采奕奕地走在队伍最前列。 她的头发高高竖起,以白玉簪冠固定,随着马匹的走动而摇摆,面容白净,没有丝毫的脂粉气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少年风采。 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骑马的俊美少年身上,不知不觉看得出神,眼露惊艳,美好的人或物总能不由自主地吸引人的目光。 琳琅目不斜视,没有任何不自然,她的腰间佩戴着一把由能工巧匠铸造的宝剑,这把宝剑闪烁着寒光,恍若是一件稀世珍宝。 她环顾四周,看着热情洋溢的百姓,那些眼冒红星的大娘大婶、小媳妇和小姑娘们,她们激动得不能自已,拼命地向琳琅投掷着鲜花和水果,表达着对她的喜爱之情。 这些投掷物引来了护卫的士兵们的一阵骚动,他们急忙上前维护秩序,保持警戒。 司马昭驱马狂奔而来,一阵旋风般挡住迎面而来的两颗鲜艳果子,他眉头紧蹙,压低声音问,“娘娘,是否要驱赶这些人?” 琳琅目光流转,凝视司马昭,嘴角微微上扬,“不必如此,他们很可爱。” 她望向道路两旁夹道相送的热情淳朴百姓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百姓们真热情。 司马昭错愕,他瞅了眼不断涌向前但被护卫们拦住的百姓,没有感受到任何可爱之处,自己可比那些大叔大妈们要养眼得多。 琳琅狡黠地向他投去一瞥,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饶有兴致地问道,“子上,你爹近来可好?” 司马昭不禁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临行前父亲阴沉的黑脸,还有对他充满失的眼神。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想到能够建功立业,保护心爱之人,司马昭又振奋起来,他答道,“我爹饮食起居正常,一切安好。” 琳琅闻言,轻轻“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勒了勒手中的缰绳,继续往前赶路。 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洛阳城,司马昭担心琳琅骑马太累,多次劝说她回到马车里休息一下,但琳琅坚定地拒绝了。 她觉得坐马车里无论是躺还是靠着,都非常无聊,她已经厌倦了这种出行方式。 起初,两人的马匹是一前一后地骑行着,但由于偶尔会交谈几句,他们逐渐开始并肩而行。 后面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面色各异,曹彦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上前把司马昭挤开。 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太后好好聊聊天,司马昭这小子如此狡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凑到了太后身边。 然而,曹爽紧紧盯着曹彦,眼神刀子般锋利,语气严厉地低斥,不留余地,“你要敢凑过去丢人现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曹彦有些怂,垂了脑袋不吭声。 曹爽漠然看着司马昭对太后献殷勤的样子,若有所思,他警告了曹彦一番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面无表情的司马师,对他说了一些话,语含机锋,“你弟弟可真会巴结。” 司马师稳如泰山,眉毛都没挑一下,对曹爽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视线一直落在前方凑在太后跟前,也不知在说什么,面露微笑的司马昭身上。 弟弟这副模样,活脱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正在讨好……他紧抿着双唇,眼神深邃,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继续深思。 待军队休整之际,琳琅在随行宫女侍奉下小憩,司马师好不容易逮住司马昭,将弟弟拽到僻静无人之处说话,一开口便是炸雷般的一句。 “你…心仪太后?” 这句话憋了一路,声音压得极低。 司马昭没想到哥哥说话如此直白,一点委婉迂回的语言艺术都没有,脸上顿时一阵发烧,嘴里含含糊糊,有点不好意思回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爹是不是也知道?” 司马家没有蠢人,想到父亲对太后的忌惮,对昭儿的怒其不争,司马师不由后知后觉,总算回过味来。 昭儿坚持不娶亲,哪里是看上什么有夫之妇,分明是看上了当朝陈太后,怪不得看不上品貌双全的王家姑娘。 想到宜男宜女、举世无双的陈太后,司马师心头一窒,若不是他早已娶妻生女,和妻子琴瑟和谐,心志足够坚定,估计也要被太后那绝世风姿而倾倒,那不是一般的美人啊,而是天仙般的绝色人物。 司马昭被亲哥拽着领子逼问,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他奋力挣脱开来,喘了口气,然后字字铿锵道,“是又怎样,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喜欢谁,是我的事!” 司马师一颗心落下,又悬了起来,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原地捶弟弟一顿,“司马昭,你这是想找死吗?那可是太后啊,是先帝遗孀,是天子之母,是你能觊觎的?” 家里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司马师实在不想自家被扯进这是非旋涡之中。 “什么觊觎?我和琳琅可是两情相悦!” 司马昭有些不满,愤愤然地反驳,脸上飞红如桃花,看得司马师不忍直视,这小子怕不是魔怔了,除了一张脸,他还有什么? “你给我安分点,曹爽盯上你了。” 司马师深吸一口气,用力狠狠地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力度不轻,司马昭疼得龇牙咧嘴,倒没有抱怨,只是觉得曹爽这人真是无聊透顶,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盯上他作甚,有本事上了战场多杀几个敌军啊! “知道了哥,我也没做什么啊。” 面对亲哥如寒刀般的死亡凝视,司马昭无奈地耸耸肩,言语中带着些许的妥协。 兄弟俩私下说完话,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司马师想的自然是家中待产的妻子夏侯徽,虽然他不重男轻女,但膝下已经有了三个粉嫩可爱的闺女,还是期盼着能有个儿子,将来可以亲自教授他骑马射箭。 司马昭想的是琳琅,一想到琳琅对他的亲近,嘴角微微上翘,好似一弯月牙,溢出心满意足的笑纹,只要多看看她,近距离地说几句话,他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吃糠咽菜都觉得幸福,此生无憾了。 第985章 虎啸龙吟(21) 东吴此次由孙权亲自带兵出征,当他得知曹魏挂帅的竟是当朝陈太后,不禁微微一怔,流露出些许讶然之色。 毕竟,这位陈太后传闻中只有无双美貌,孙权对此颇感意外,但没有掉以轻心。 琳琅身为此次亲征的主帅,没有打算只做一个华而不实的吉祥物。 她拒绝了副将提出的留守大本营、悠闲品茶读书的建议,反而亲自披上战甲,亲临前线,以身作则地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 琳琅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激烈的战斗之中,冲锋陷阵,身先士卒,毫无面具掩饰的她,绝美的脸庞如同仙子一般,令人倾倒。 墨发红唇,骄阳似火的耀眼,一身熠熠银光的盔甲,成为了战场上最特殊的存在。 这一切深深吸引了绝大部分敌军的注意力,使得吴军士兵们兴奋异常,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在前方招手。 他们前赴后继,勇往直前,纷纷朝着这个焦点发起猛烈的攻击,只要能够成功擒获陈太后,便可以借此要挟魏军,让他们不得不乖乖退缩三里之外。 到那时,他们不仅可以肆无忌惮地向魏军提出各种要求,更能沉重打击对方的士气,让他们威风扫地,想到这里,吴军上下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尚未靠近琳琅身侧的敌军纷纷人头落地,宝剑出鞘,势不可挡,她用的是武侠世界的逍遥剑术,剑气凌厉,锐不可当。 司马昭原本护在她周身,以枪挑着人头,感受着琳琅剑气所传递而来的威压和死亡之气,心中暗自惊骇,但同时也略感放松,琳琅并非弱女子,没有逞一时之勇。 吴魏两军交战,主帅貌美如花,却杀气腾腾,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原以为她是柔弱的天仙,殊不知她是残忍的修罗,收割性命,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吴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死伤惨重,不得已只得连连后退,以守为攻,这是一场持久战,而东吴出师不利,险些导致军心不稳。 琳琅收剑回营,将士们热烈地呐喊,也不知是太后千岁,还是太后万岁, 喊的很嗨,每个人的眼睛都冒着光。 此时此刻,琳琅不再是普通的太后,普通的主帅,而是天将战神一般的存在。 太后化身杀神,震惊得一众杀伐猛将目瞪口呆,他们先前还觉得太后就该躲在后方,不要闯祸就行,现在却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如此的自以为是,竟然敢藐视太后。 曹爽最为震惊,嘴巴哆哆嗦嗦,都不知该说什么,从前也不知道太后如此英勇无敌,杀伐决断,这还是陈家传闻中养在深闺的娇娇女吗?实在太吓人了。 曹爽回想阵前太后杀伐果断、收割人头的冷面修罗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开始自我检讨,他以前有没有做过冒犯太后的事?应该没有! 琳琅目不斜视,进了自己独有的玄色营帐,自有宫女准备了花瓣热水,伺候她沐浴更衣,出门在外,日子也不能过得太粗糙。 沉浸在温度适宜的花瓣水中,犹如徜徉在花的海洋里,琳琅舒服地伸展双臂,洗去身上的血腥之气,重新染上了鲜花的芬芳。 沐浴过后,宫女用柔软的毯子将琳琅的身体轻轻卷起,犹如呵护稀世珍宝一般,熟稔地擦拭她的头发,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无一处不妥帖周到。 琳琅换上一身鹅黄软衫罗裙,任由长发如瀑布般披肩,任其自然干,看着摆好的办公案桌,闲逸地看着宫女陆续递呈过来的竹简,一时片刻,倒是没有人来打扰。 直到用饭的时候,琳琅忽然想到司马昭,便吩咐宫女前去相请,留守摆饭的宫女欲言又止,但也不敢多嘴相问。 琳琅用膳,一向是极为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即使行军打仗,她吃得不算多,但绝对是最精细的食物,宫里的厨子也带了,还有两名随身宫女侍奉。 司马昭来时,琳琅已经挥退了宫女,招呼他过来坐用饭。 “琳琅?” 司马昭见没有外人,欢喜地直呼其名。 “坐吧,当年你请我吃蒸饼,今日我请你吃炉饼。” 琳琅抬眸颔首,笑意盈盈。 司马昭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琳琅的对面,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香。 炉饼,顾名思义,是用烤炉炙烤而成的饼,其上撒满了白芝麻,咸香鲜脆,令人垂涎欲滴。 除了炉饼,还有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与香脆的炉饼搭配食用,堪称绝配。此外,还有一盘精致的扁煎丸子,一盘泥鳅豆腐,一盘烤鱼,以及一盒酥的甜软点心。 司马昭吃得肚子滚圆,若非顾及在琳琅面前的形象,他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大快朵颐,以前和父亲兄长在外征战,也不过就是馒头烧饼配一壶热水而已,吃得很糙。 偶尔能有烤肉吃,还常常吃不饱,毕竟曹叡给的粮草实在有限,必须省着点用。 “下次请你喝酒。” 琳琅擦了擦嘴,露出些许遗憾之色,她有点懊恼,怎么忘了带些好酒过来。 司马昭受宠若惊地笑了笑,舔了舔嘴角,其实,他对酒并无太多渴望,他真正欢喜的,是琳琅对他的好。 “昭儿,可以这样叫你吗?” 琳琅托着下巴,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挽在一侧,为她增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感。 司马昭正沉醉于她的秀色中,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顿时脸上一阵发热,耳朵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心中还有几分不自在。 虽然他的爹娘和哥哥会这样称呼他,但琳琅……她这是在暗示什么? “咳…只是觉得好听亲切,你不是也叫我琳琅吗?” 琳琅瞅着扭捏状的司马昭,轻咳一声,理直气壮地解释,她只是觉得昭儿比子上好听,绝无调戏和暗示。 “…好,琳琅怎么叫都好。” 司马昭强忍着心跳如鼓的欢喜羞涩,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甜滋滋的,他喜欢被琳琅特殊的对待和称呼,琳琅和昭儿,这是他们的名字,而非取的字,亦非小名。 “昭儿,你今日好生勇猛。” 琳琅毫不吝啬地夸赞,司马昭待她着实有些真心,今日几乎以身相护于她的前方。 “琳琅也厉害,我真没想到…” 司马昭暗自惊叹,虽说他们往昔也曾一同骑马射箭,狩猎比赛,可他却从未见识过琳琅如此精湛的武艺,太震撼人心了。 惊艳绝伦的剑术,美轮美奂又凌厉无比,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太飒了! 琳琅的眉梢微微扬起,弧度美好地弯着唇角,似有几分得意,曾经的世界里,女帝都当过好几次,又怎会惧怕这样的小场面。 第986章 虎啸龙吟(22) 陈太后与司马昭同桌共饮、谈笑风生,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他们行事堂而皇之,毫不避讳,无任何掩饰之意,听闻消息的曹爽脸色阴沉得如锅底一般,在营帐中焦躁地踱来踱去,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太后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对于司马家,本就需要小心提防,如今太后这般抬高司马昭,无疑引发了众人诸多猜测。孤男寡女不设防,实在是不成体统! 曹彦心中的嫉妒如野草般疯长,酸味直冒,他对太后的倾慕之情早已化为深深的仰慕,他摸着自己的脸,暗自思忖,自己除了没有司马昭那般俊俏,又有哪点不如他? 司马师同样坐立难安,心中暗骂,“昭儿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又去凑近陈太后?与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方为上策啊!” 司马师又来给司马昭打预防针,还拿出父亲刚寄过来的书信给弟弟看,一阵苦口婆心,“昭儿,娘已经见过王家姑娘,待战事结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必须要成亲,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司马昭一天的好心情顿时被泼了一盆三九天的冰水,全没了,他扫了一眼书信内容,紧抿唇角,脸色难看,心里那个气啊。 “我不会答应的。” 司马昭脸色阴沉,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抵触情绪,奈何司马师坚决说道,\"婚姻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是听从父亲的安排吧。” 司马师此次没对弟弟被逼婚表示任何怜悯,他的语调坚定而果断。 若是昭儿有心仪之人,作为兄长的他能帮就帮,然而此刻知晓昭儿竟与陈太后纠缠不清,全然不顾自身名誉,犹如飞蛾扑火般执着,最终结局如何实难预料。 长痛不如短痛,司马师皱起眉头,怒其不争道,“话已至此,你仔细斟酌吧!\" 话罢,司马师板着脸,大步流星走出营帐,司马昭懊恼不已,狠狠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心中烦闷无处诉说。 至于其他人怎样,琳琅并不清楚,也不关注,她此番前来只为打赢这场仗。 一来可以稳固自己的实际权力地位,二来能够将军权紧握在手。 这场仗打得不算漫长,军中有英勇善战的猛将,也有出谋划策的军师,加之士气大增,琳琅带的兵力充足,粮草充沛,各种增援都是由陈群父子全权支配,没人搞幺蛾子,将士们吃得好,穿的暖。 琳琅以身陷于前阵,丝毫不惧吴军,杀的皮甲不留,震慑江东。 孙权第一次见打仗这么不要命这么猛的主帅,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眼见连连吃败仗,军资匮乏,粮草昨夜不知被哪个肖小细作烧了个干净,再无好胜之心,一退再退,彻底败下阵来。 琳琅没打算就这么一次将东吴搞没,来日方长,三个月后,魏军再次整顿,气势浩大地返回洛阳。 这次有功之臣颇多,该提拔嘉奖者都没落下,该罚的人也没落下,比如燕王曹宇。 这厮病好后又开始心怀不轨,不好好享受着家中的燕窝珍馐、做富贵闲人,竟然挑唆曹芳和曹荀,妄图谋害她的小叶子。 美名其曰清君侧,太后不洁,又暗指天子身世不详,琳琅冷笑不迭,呵,这老小子是对她恨之入骨了,定要将她置于死地啊! 琳琅冷眼看着殿下那一群颤颤巍巍请罪的宫人,嘴角扬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起来吧,去莫七那里领罚。” 失职之人领罚,不能再继续任用了,必须要重新换上一批才行,但也罪不至死。 至于伸出过罪恶之手,与曹宇等奸佞之徒相互勾结者,则早已经被尽数诛杀殆尽。 曹晟并非普通的孩童,何况琳琅出征前留下了许多应对之策,倒也没有太多损失。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解决,知晓内情的人暗自心惊。 最终,曹宇企图谋逆犯上,最终被赐予毒酒自尽身亡,其家眷也被贬为平民百姓。 除此之外,曹芳和曹荀居心叵测,同样被剥夺身份,贬为平民,一同流放到邺城。 此时此刻,曹爽不禁缩了缩脖子,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替曹宇求情。 这位太后可绝非他记忆中美丽仁慈的太后形象,而是能够让吴军尸体堆积如山的杀伐果断之人。 也只有像曹宇这样不知死活的家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招惹她,落得如此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琳琅处理了宫里的琐事,逗弄了一会儿曹晟,回到自己的宫殿,莫名的不开心。 不开心了,自然要有逗她开心的人,司马昭很快接到旨意,即刻进宫觐见。 司马懿想要拦着,内官莫七皮笑肉不笑,略有警告,“侍中大人是要抗旨吗?” 司马懿不卑不亢,语气犹如寒霜般冷淡,“莫七公公,太后娘娘这是何意啊?” 天都快黑了,宫门即将落锁,陈太后把他儿子召进宫作甚,难道要留宿过夜吗? 张春华也认为此举甚是不妥,太后娘娘纵然器重昭儿,也不该在此时召见。 “小的只是奉旨传召,太后娘娘的心思,谁敢妄自揣测?还望侍中大人不要阻拦,若是耽误了太后娘娘的要事,惹得娘娘生怒,这可不是你我能够担当得起的。” 莫七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说得义正言辞,一字一句皆有道理,司马懿只觉得胸中憋闷,仿佛有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但又不好轻易发作。 “爹,娘,也许宫里真有紧急要事,儿子先去了。” 司马昭打破了尴尬,准备上马车,司马懿立即咳嗽一声,眼神晦暗地盯了他一眼。 “爹,我不会有事的。” 司马昭嘴角轻扬,宽慰地笑了笑,转瞬身姿矫健地跃上了马车,司马懿凝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重重地吸了几口气。 司马懿心思不宁,被无尽的不安和憋屈所淹没,陈琳琅意欲何为?这个问题如同一团迷雾,萦绕在他的心头,百思不得其解。 第987章 虎啸龙吟(23) 琳琅意欲何为?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无非是心中烦闷,有些无趣罢了。 她只想找个相熟之人聊聊天解解闷,当然啦,如果这个人与她谈得来,言辞恳切不虚伪,生得一副漂亮皮囊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逢此时,司马昭入宫觐见,琳琅吩咐御厨,特意备下了一顿丰盛无比的晚膳。 御厨们精心烹制出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还特意增添了不少新颖别致的菜品。 当司马昭被宫女引入殿内,不自觉地嗅到了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和浓郁的酒气。 侍候的宫女布好菜肴,鱼贯而出。 “臣拜见太后娘娘。” 司马昭偷觑了琳琅一眼,躬身施礼。 “过来坐吧。” 琳琅颔首,招呼司马昭入座。 他们上次吃饭吃得很开心,遗憾没有美酒,这次琳琅吩咐备下了。 宫里用的最多的是葡萄酒,曾经曹丕爱喝,曹叡也喜欢,琳琅偶尔喝,最喜欢的是鲜花果子酿制的酒酿,桌上便摆了两种酒。 “葡萄酒喜欢喝吗?” 琳琅轻声向司马昭询问了一句话后,司马昭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不挑食,无论琳琅准备什么食物,他都会喜欢。 琳琅轻轻抿了一口桃花酿,粉嫩如霞的脸颊瞬间变得如同盛开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令人心弦荡漾、目眩神迷。 司马昭一边喝酒品尝着精致的小菜,心中却早已思绪万千、神游天外。 “你是否觉得我太过残忍无情?刚回来便杀了那么多人......”琳琅突然站起身来,用一种清幽而冰冷的语调问道。 今天的琳琅并未身着以往繁琐奢华的宫廷华服,而是换上一身淡绿色的束腰云纹长裙,简洁大方又不失清新雅致。 裙摆亦无拖拽于地形成的重重叠叠之势,反而更显其身姿婀娜、柔美婉约,宛如柳枝摇曳生姿般轻盈灵动。 “娘娘杀伐果断,不曾做错,那些人本就是罪有应得之人,娘娘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若是换作我来处置,恐怕会杀掉更多的恶徒!” 司马昭放下酒杯,一字一句道,语气非常的肯定,曹宇混账,早该死了,赐他一杯毒酒,算是一份体面。 如果要他来清算,曹宇该上断头台,家眷子孙全部斩杀,不应该留下一点余孽。 “你很恨曹氏吧?” 琳琅款步姗姗,娉娉袅袅地走向他,语气平静无波,司马昭心头一震,收敛起眼底的锋芒。 “没有。” 他矢口否认,当然不能承认。 然而,恨意不容置疑,他痛恨曹丕给父亲安排了一个间谍小妾,让母亲耿耿于怀多年,他对曹叡更是恨之入骨,正是他横刀夺爱,还对他们家百般猜忌和打压。 “你不诚实。” 琳琅语气淡淡,却一针见血。 “抱歉,我只是…毕竟晟儿也姓曹,我担心你不高兴。” 司马昭不安地偷觑了琳琅一眼,语气有些忐忑,琳琅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 “你讨厌晟儿吗?” 琳琅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司马昭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地说:“我喜欢他,晟儿是你的孩子啊。” 琳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们继续喝酒,谈论着其他的话题,回忆着那段青葱年少的美好时光。 那时,她是陈家那位风度翩翩的小公子,他是司马家的二公子,喝到面色微红之时,司马昭目光炽热地凝视着琳琅,问出了那个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问题,“倘若当年你没有进宫,你愿意嫁给我吗?” 琳琅托腮看他,不假思索。 “我愿意。” “若我是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待司马昭情动凑近,琳琅随意用手抵着他的脸,同样问了一句。 “喜欢,当断袖也无所谓。” 司马昭咧嘴微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的手不自觉覆住琳琅的手,触感温凉,心在微微颤动,眼神迷离,睫毛忽闪。 不知是酒后壮人胆,还是今晚的琳琅对他的亲近,他们的距离再次拉近,近的可闻彼此细密绵长的呼吸,夹杂着悠悠酒香。 司马昭一瞬不瞬地盯着琳琅看,有不似喝醉的清醒,伸出手臂将其揽住,附耳低喃,“怎么办,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琳琅失笑,将脸贴在他的脸上,热热的温度得以传递,心跳声那么响亮,好似擂鼓一般,她低低回应,“不要控制好了…” 话未落音,司马昭已经快动作地抱起她,快活地转着圈圈,有点幼稚的可爱。 琳琅的手环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看着他,轻声唤了一声,“昭儿。” 她的嗓音好似含了蜜,情意绵绵。 司马昭听得整颗心都快酥了,满足地轻嗯一声,琳琅很想说,昭儿,你长得好像我哪个世界的夫君,但她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个世界,情感记忆已经被妖妖格式化清除了。 相似的面庞,如孪生子般难以区分,却散发着各异的气质,一个俊美可爱,一个温润如玉,皆令人心生欢喜。 琳琅暗自思忖,她为何如此迅速地接受了司马昭?或许正是因为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吧,看着司马昭,犹如故人归来,带着亲切熟悉的感觉,如春风拂面,美好而惬意。 “琳琅,春宵苦短。” 司马昭眼神变得深邃,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心中澎湃的情潮如决堤洪水般汹涌。 怀中搂着的可是心心念念多年的心上人,他竭力克制着冲动,然而,此刻的司马昭已是按捺不住,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琳琅轻柔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意在鼓励,司马昭喉咙滚动,不再犹豫,将琳琅抱起,放置在榻上,颤手解开她的罗衫腰带。 莲青色的帷幔如层层薄纱缓缓落下,衣物似纷飞的花瓣般散落出来,琳琅的墨发如瀑布般披散在锦缎长榻上,仿佛无根的浮萍,柔弱无依地攀附在司马昭赤裸的肩头。 娇柔的呻吟声婉转低回,任由彼此纵情沉沦,一同坠入那无边无际的欲望之海。 第988章 虎啸龙吟(24) 司马昭留宿昭阳殿,与太后共宿一夜的消息虽然没有被刻意隐瞒,但也无人敢于大肆宣扬。 内官莫七一脸冷峻地告诫宫中侍者们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丢掉性命事小,牵连家人事大。 即便宫人不敢乱说,但司马昭昨夜入宫后便未曾踏出宫门一步,这是不争的事实。 陈太后并无隐瞒之意,我行我素,毫不避讳,至于她召见司马昭做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其中内情,但足以引人遐思。 世间众人皆爱凑热闹、猜测八卦,起初,仅有司马懿一人为此事愁容满面、忧心忡忡。 后来陈群也听到了些许关于宫廷的风言风语,心境变得颇为复杂,他让儿子前去询问一番,想知道太后召见司马昭所为何事? 陈霖云马不停蹄地赶来,一路顺畅无比,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进入了昭阳殿。 他满腹疑惑见到琳琅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心中不由得暗暗懊恼。 这种事情,让他一个当哥哥的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真应该把内子范氏带进宫来,或许姑嫂之间会更容易交流。 他静默凝视着妹妹,发现琳琅今天的脸色似乎比以往更好看,眉眼间透露出一种慵懒的风情,含着若隐若现的春意。 琳琅穿着朴素的家常衣裳,用一根云彩般的腰带系住腰身,乌黑的秀发随意地盘成一个松散的髻子,斜插着一支镂空白玉玲珑簪,点缀着圆润的珍珠,使得倾国倾城之貌的她,更增添了一份高贵典雅的气质。 因身居高位,琳琅身上流露出的威严气势仿佛与生俱来,完全不逊色真正的天子。 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陈霖云一下子愣住了,竟然沉默不语。 这还是他的妹妹吗?他来到这里到底要说些什么?陈霖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想要退缩的念头。 他面前的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是当朝摄政的太后,重权在握,威名赫赫,他实在没有办法以兄长的身份去教导妹妹。 许久的沉默,最后是琳琅出言打破了尴尬,她抬眸看陈霖云,对他微微含笑,亲切地喊了一声,自然而妥帖。 “哥哥来了,可用过早膳?” 陈霖云的表情略加缓和,想起父亲的叮咛,他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四周垂首而立的宫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琳琅见状,抬起手微微一挥,示意殿内侍奉的宫人全部退下。 “哥哥,快请坐吧,你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呢?” 琳琅单刀直入地发问。 陈霖云不敢落座,向琳琅行了个礼,仔细斟酌一下词句,小心翼翼道,“妹妹,爹听到了一些有关你和司马昭的闲言碎语,特地让我来问一问,你昨晚召见司马昭是为了什么事情,为何还要留他在宫中留宿啊?” 琳琅脸色如常,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原来是这事,这么快就传到爹耳里,哎,看来有些人真的很介意。” 陈霖云的嘴角飞快地抽了抽,暗自腹诽,妹妹这话说的,谁不在意啊。 作为先帝的遗孀,打了胜仗的太后,如今谁不盯着她的一言一行,各种揣测思量。 妹妹公然和司马昭暧昧不清,别说爹的脸上挂不住,曹氏宗室脸都快黑了,这不是给先帝戴绿帽子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琳琅,你和司马昭…” 陈霖云语气艰涩,欲言又止。 “ “我和他……就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琳琅直言不讳,面色坦然,她如今正值风华正茂,难不成要她清心寡欲地守寡么? 先帝驾崩之后,没有留下让她守节的遗言,如果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她去找一个男朋友又有何不可呢? 曹叡应该感谢她才对,如果不是因为她还留在魏宫,他绝对无后,恐怕曹魏的天下用不了多久就会改朝换代,变成司马家的。 “太后…您这样做会有损清誉!” 陈霖云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妹妹太出格了! “哥哥,难道你希望我一直这么孤孤单单地守寡下去吗?” 琳琅不答反问,眼神微凝。 陈霖云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之色,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妹妹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 琳琅当年根本没有入宫侍奉君王的心思,父母也毫无此念,但世事难料… 这一切都要归咎曹真那个莽父,他儿子犯了相思病,关他妹妹什么事! 一想到正值青春年华的妹妹早早成为了寡妇,这些年来一直被困在皇宫之中,他们作为家人却无能为力,也不知道妹妹到底受了多少苦楚,陈霖云的心头一阵刺痛。 原本想说什么,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 “哥哥,人生苦短须尽欢,先帝又没说我不能改嫁,何况我也没改嫁啊,我也不觉得,适当地愉悦自己,对不起谁了。” 男人三妻四妾,习以为常,越是位高者,越是会享受,她都是位高权重的太后了,怎么就不能任性一下? 陈霖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忖,琳琅所言甚是,是他的思想迂腐了! 如今琳琅身份尊贵,地位显赫,即便纳几名男宠侍奉左右也无伤大雅,更何况司马昭并无名分,也没有对不起先帝。 陈霖云想通此关节,心情豁然开朗,甚至还想亲自为琳琅挑选几位称心如意的男宠,最好是能歌善舞之人,然而,琳琅不花心,她委婉拒绝了陈霖云的一片好意。 临行前,陈霖云信誓旦旦地向琳琅保证,“妹妹,你就放心吧,爹那边无需担忧,我定会说服他,爹一向疼爱你,必定能够理解。” 琳琅微微颔首,面露满意之色,随后吩咐莫七送陈霖云出宫,紧接着,她下了一道旨意,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擢升司马懿的官职,封他为太尉,并赏赐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毕竟,她刚刚睡了他的儿子。 好歹要给点司马懿好处吧。 琳琅觉得,她真是深明大义。 第989章 虎啸龙吟(25) 司马府。 司马昭刚踏进门,就被司马懿急召到书房,语气严厉质问他昨晚入宫所为何事。 “爹,你别问了,真的是公事!” 司马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仿佛觉得父亲的问题有些多余。 “放屁!” 司马懿忍无可忍,忍不住爆粗口,恨不能将次子五花大绑起来,狠狠抽打一顿。 他双眼布满血丝,眼下一片青黑,一夜未眠,这一切都是拜这个臭小子所赐。 若是昭儿和太后真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怎么就不能做得隐蔽一些?如此招摇过市,岂不是引人侧目? 即使旁人不敢当面明说,但私下里又岂能不议论纷纷?司马家的脸面都要被这个不肖子给丢尽了! “你给我说清楚,你和陈琳琅到底是何时开始的?” 司马懿努力压抑着满腔怒气,但额角的青筋突突,他冷眼瞪着司马昭,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亲生的,亲生的,不能打死。 司马昭忸怩了一下,眼神躲闪,瞟了眼处于暴怒边缘的老爹,他鬓间的白发似乎更多了,脸上的皱纹也如沟壑般明显。 司马昭的声音不由软了下来,耐心哄着,“爹,你别生气,我和琳琅是两情相悦,先帝都已经龙御归天,他也没说要太后守节,既然没说,那就是可以,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又不是蝇营狗苟。” 司马懿暗自冷笑,心中暗想:这有什么区别嘛,你们就是有奸情! 司马昭怕老爹误会琳琅,忙不迭又添了一句,“是我先喜欢琳琅,她能接受我,我都快乐疯了,你可以把她当儿媳妇看待。” 司马懿嘴角不住地抽搐着,像看陌生人一样,漠然地斜睨着天真无邪的儿子。 他这个黑心包子般的儿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恋爱脑、傻白甜?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司马懿一阵头疼,扶着额头叹气,昭儿算是彻底陷进去了。 陈琳琅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无聊时玩弄他儿子,都令司马懿怒不可遏。 他只觉头疼欲裂,眼前一阵晕眩,身体颤颤巍巍,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爹,你消消气,我扶你回房休息。” 司马昭赶紧扶住了他,张春华和柏灵筠听到动静赶来,皆是面露惊讶,迎上前来。 司马昭仿若未见,直接忽略了满脸担忧的柏夫人,将父亲轻轻交到张春华手中,做了一番解释。 “娘,您先扶爹回房歇息,想来爹昨晚未曾睡好,多少有些精神不济,如今爹年事渐高,火气也愈发旺盛,我让侯吉叔去抓些清热泻火的药材回来。” 安排妥当后,司马昭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柏夫人,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姨娘不介意替爹爹煎熬汤药吧?” 柏灵筠微微摇头,唇边挂着一抹温婉优雅的笑容,应道,“自是无妨。” 此时此刻,张春华满心挂念着丈夫的身体状况,自是没有关注这些小事。 私下里,柏灵筠的婢女小沅不由小声抱怨,“夫人您这些年多不容易啊,待老爷如何,待夫人如何,府里的人看得清楚,对得起司马家了,大公子还好,但二公子总是用看细作的眼神看夫人,煎药是下人做的,何故要夫人动手,明摆着不尊敬夫人。” 此时药已经购置妥当,柏灵筠遣走了厨房众人,卷起衣袖,亲自熬药。 听到小沅如此碎碎念,她不禁摇头,“小沅,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倘若凡事都这般斤斤计较,胡思乱想,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二公子不喜欢我,是在为夫人打抱不平,是不喜我的出处,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即便对我和伦儿的存在有所不满,也未在背后耍什么手段。” 柏灵筠语气平和,继续说道,“我坚信,日久见人心,他迟早会明白,我们是一家人,都希望司马家好。” 柏灵筠不觉得委屈,她虽是曹丕派来监视司马懿的细作,但多年来,早已被司马懿的才智和胸襟深深折服。 她是真心实意想成为司马家一分子,如今孩子都有了,心也安定下来了,自不会和小辈儿计较。 遥想曹丕已逝,曹叡英年早逝,现今是年轻貌美的陈太后摄政,威望渐重。 柏灵筠不禁暗自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曹家的男子似乎皆短命啊。 想起不久前陈太后寄来的那封密信,柏灵筠毫不犹豫地将其烧成灰烬,但心中却始终难以平静。 信中的话语仍萦绕耳畔,太后警告她切勿忘记进入司马家的初衷。 原先曹丕在世,一直对司马懿心存忌惮,担忧他会因功勋卓着而心生傲慢,甚至产生谋逆之念。 陈太后则隐晦表示,若司马懿果真如此,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柏灵筠明白,太后这番话应该是希望她密切关注司马懿的一举一动,时常规劝,以免他误入歧途,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对于这位以铁腕着称的陈太后,柏灵筠深感钦佩,她驰骋沙场,屡建奇功,还敢于铲除宗室势力,声名远扬于整个天下。 更为重要的是,她的所作所为极大地提升了女性的社会地位,如今市井百姓谈论起陈太后时,无不将其奉为神女降临凡间。 也许正是因为陈太后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神性光辉,所以即便她与司马昭之间那毫无掩饰的桃色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却依然没有人胆敢公开指责这位太后。 然而,私下里的闲言碎语却是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对司马昭艳遇的艳羡和嫉妒之词。 同时还暗暗讥讽司马懿为了荣华富贵竟然不惜出卖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没有底线、毫无节操可言。 这无疑让司马懿气愤,血压飙升,身体大不如前,这段时间都没脸出门,一边喝着降火苦药,一边叫苦不迭,每日都要把司马昭叫来,臭骂一顿。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生兢兢业业,隐忍克制,到头来却要遭受这样的屈辱诽谤,真是苦不堪言! 第990章 虎啸龙吟(26) 陈群闭门谢客,司马懿卧榻养病,宫中的赏赐如潮水般源源不断,一波又一波。 女儿孝顺父亲乃人之常情,但太后对司马懿频繁赏赐,其中深意颇耐人寻味。 但无人敢妄加议论,经此痛击东吴的一战,孙权遭受重创,元气大伤。 魏军对陈太后的景仰如痴如狂,已臻神化之境,更遑论普通百姓,这点子桃色新闻算得上什么。 但凡有人胆敢诋毁太后的清誉,根本无需琳琅亲自出马,其手下之人便会怒发冲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心怀不轨者暴打一顿,再扔进大牢让其吞食泔水。 有人闲来无事议论太后的是非长短,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非得脱掉一层皮不可! 如果嚼舌根者不知悔改、一意孤行,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要是造成恶劣影响,恐怕要吃上断头饭了,不管你是出身名门的子弟,还是普通百姓,只要犯了太后霉头,一律严惩不贷! 对于绝大多数百姓来说,他们更关心自己日常的柴米油盐和吃穿用度,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理会太后的私人情感? 陈太后正值青春年华,容貌姣好,自然会有无数人心甘情愿地向她投怀送抱! 至于居心叵测之人,则统统尝到了苦头,此后种种风言风语也渐渐销声匿迹了。 琳琅在后宫中的日子过得十分忙碌且充实,眼看着近年来战火连连、纷争不断,老百姓们节衣缩食,贡献青壮年参军。 琳琅考虑到这点,推行了一系列造福于民的政策措施,减轻赋税负担,重视商业发展,适度提高税收标准,给穷苦人家提供补助津贴,提高富人们的社会地位,多缴纳一些税款,适当调节贫富差距。 哪里有叛乱,琳琅便派遣曹爽、司马师等人去平叛,哪里有大灾出现,她就遣曹彦、司马昭等人去处理。 为了肃清吏治,琳琅钦定钦差明察暗访,对些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这些贪官多出自士族,偶尔还有和宗室沾亲带故,可琳琅绝不会姑息养奸,她按照魏国刑法严格执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毫无情面可讲。 一时间,断头台上血流成河,大量的珠宝金库被查抄,国库变得再次充盈。 然而,随着一批贪官的倒下,琳琅也动了贵族们的蛋糕,遭到他们更强烈的反抗。 毕竟,他们的利益已经被触动,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陈群在层层压力下,称病不出,索性撒手不管,琳琅杀的人太多了,其中甚至包括一些百年世家。 当然,她杀人的理由也很多,有的是因为贪污腐败,有的是因为欺压良民,其中还有两家被发现私藏死士,这可是大忌。 琳琅正好抓住他们的小辫子,既然你们不听话,也不愿改正,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正所谓,慈不掌兵,琳琅不喜欢乱杀无辜,但也不会任由国之蛀虫侵蚀,对于早有谋反之心的世家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罪名清晰罗列,琳琅一声令下,来人抄家抓人,动作干脆利落。 首犯自然是人头落地,从犯则被发配流放,家产也再次归入国库,数量越来越多。 琳琅财富雄厚,任性妄为,大举兴办学堂、慈善院,允许女子入学,提供补贴。 如此这般,三四年过去,洛阳焕然一新,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魏宫,天子曹晟长到四岁有余,模样与母亲极为相似,宛如玉雕一般精致可爱。 年幼的天子,已有了伴读,陈霖云的次子陈照,与曹爽的幼子曹麟,与他相处甚欢,一同上学读书,一同淘气顽皮。 宫里头请了名工巧匠,专门建造了由太后设计的游乐园,以供天子娱乐,引得一众王孙贵子羡慕不已,感叹陛下真是幸福啊。 昭阳殿内,琳琅翻阅着竹简,东吴那边的密探传来消息,孙权似乎身患重病,病情严重,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司马昭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裹挟着几分外头的寒意,他为琳琅披上一件紫貂披风。 琳琅抬头,含笑看着他,语气悠然自得,“我在高兴,有人快要死了。” 司马昭对此不以为意,这些年死的人很多,他都见怪不怪了。 “你又不请自来了。” 琳琅轻俏地看他,娇嗔嗔一声,瞅了一眼司马昭身上的轻裘袍子,白色的皮毛纯净如雪,是她亲自挑选的上等皮子,经宫中最心灵手巧的绣娘缝制,穿在他身上无比合身,更衬得他丰神俊朗,风姿卓然。 “因为你想我了,所以我就来了。” 司马昭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两撇小胡子调皮地一翘一翘,煞是可爱。 他毫不拘束地坐在琳琅身边,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前,又放在嘴边轻轻呵着热气,心疼地说,“手怎么又这么凉了?天冷了,记得多备几个暖手炉。” 殿内明明温暖如春,他进来后都脱去了大氅,琳琅的手却总是不暖和。 “我不冷,过会儿就暖和了。” 琳琅没把手抽回,手渐渐有了暖意,不由自主地捧住司马昭的脸,轻轻揪了揪他新长出的小胡子,心中暗自感叹,昭儿的荷尔蒙分泌太旺盛了。 “你若不喜欢,我回去就刮了。” 司马昭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任凭琳琅把玩他的胡子,眼中尽是温柔宠溺。 “不用了,这样更成熟,好看。” 琳琅摇了摇头,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现在看着很养眼,如果昭儿总是刮胡子,永远都摘不掉小白脸的帽子。 “琳琅,晟儿越来越像你了,虽只有五分相似,但看着着实讨人喜欢。” 司马昭每次进宫,都会给曹晟带一些宫外新奇的小玩意,还有各种美味的零嘴,如糖葫芦、面人儿等,曹晟总是百吃不厌。 每次见到曹晟,他都心生羡慕,晟儿模样生得真好,愈发的俊俏讨喜。 琳琅深深地看了司马昭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喜欢孩子?你不是有五个侄女儿吗?” 司马师和夏侯徽夫妻恩爱,已经育有五个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司马昭撇了撇嘴,轻叹,“你也说了是侄女儿,又不是我的孩子。” 家里有五朵金花,她们叫他小叔,而非喊爹爹,司马昭的母亲倒还好,对孙女们疼爱有加,也未曾让长子纳妾。 倒是司马懿,这些年没少叹气,心里颇有怨念,至今没有一个孙子,有些遗憾啊。 第991章 虎啸龙吟(27) 琳琅捧起司马昭的脸,亲吻着他的脸颊,仿佛要用无尽的柔情来抚慰这个男人内心深处的失落。 她轻声道,“你还年轻。” 年轻就有无限可能。 司马昭紧紧拥抱着琳琅娇柔的身躯,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问,“我和曹叡相比,你更喜欢谁?” 司马昭的语气带着迟疑和不自信,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听到他的问题,琳琅微微一愣,很快恢复了平静她,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心想这两个人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 但司马昭希冀地看着琳琅,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蜷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渴望得到温暖和安慰。 琳琅无奈,勾住司马昭的手指,一字一句道,“当然是你啊。” 她的目光坚定诚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敷衍,司马昭心下一松,心满意足地笑了。 … 冬日悄然离去,天气渐渐转暖,桃花潋滟,杏花似霞,相继绽放 ,美不胜收。 琳琅与司马昭一同用膳,桌上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鲈鱼和鲫鱼,清蒸鲈鱼味道鲜美,鲫鱼豆腐汤鲜香可口,十分下饭,还有酿鸭掌和绿油油的炒春笋。 吃到一半,琳琅似乎有些不适,司马昭急忙让人去请太医,心下莫名的忐忑。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时,琳琅已经被司马昭小心翼翼地抱在榻上,盖上了杏子红的锦缎软被,仿佛琳琅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我真的没事。” 琳琅无奈地扶着额头。 “没事怎么会想吐。” 司马昭一脸紧张,看了一眼太医,出言催促道,“快给太后诊断一下。” 太医将绢子轻轻搭在琳琅的手腕上,仔细摸了摸脉,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表情古怪地瞅了司马昭一眼,嘴巴张张合合,难以开口。 “你这是什么表情,太后到底如何了!” 司马昭攥着掌心肉,心里七上八下,眼见太医古古怪怪,却迟迟不说诊断结果,心下微沉,忍不住起了怒意。 太医抖了抖身子,似乎有些害怕,又不安地看向琳琅,他到底是说啊,还是不说。 “说吧。” 琳琅歪靠在软枕上,语气淡淡。 “太后娘娘是…是…有喜了,两月有余。” 太医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不安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脑子嗡嗡嗡。 “下去吧。” 琳琅声音毫无波澜,示意太医退下。 太医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施礼告退。 殿内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纷纷识趣地退下,司马昭有些傻了,他听到了什么,琳琅有喜了。 “琳琅,我们……有孩子了?” 司马昭心潮澎湃,声音颤抖,幸福如潮水汹涌而来,他仿佛置于云端,如梦如幻。 “如果你怀疑,我可以给孩子找个新爹。” 琳琅轻嗔地瞪了司马昭一眼,自顾自地准备起身下榻。 司马昭伸手按住她,脸上堆满了笑容,柔声道,“什么新爹,孩子只有我这个亲爹,千万别生气,赶快躺下吧,怀孕了要多多休息,切不可过于劳累。” “我真的不累。” 琳琅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司马昭趴在床前,将琳琅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低沉而激动,仿佛要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琳琅,我真的太高兴了,我即将成为你孩子的父亲,我要当父亲了!” 琳琅轻柔地抚摸司马昭的头,她的声音柔和清婉,仿佛有着抚慰心灵的魔力,“昭儿要当爹了,莫要患得患失,好不好?我只喜欢你,这辈子只会喜欢你。” 琳琅的语气无比认真,言辞直接而恳切,她对曹叡没有感情。 曹叡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精神状态异常,她怜悯他童年的孤独与痛苦,绝非男女之情。 对于司马昭,虽称不上深爱至极,但喜欢是真心的,此生只喜欢他一人,亦是诚然,她不花心,更不会为了权势而纳男宠。 “我也只喜欢你。” 司马昭抬起头,紧紧握住琳琅的手,声音呢喃,饱含痴情,黑亮的眼神蒙着水雾。 琳琅嫣然一笑,如蝶翼轻颤,美若春晓之花绽放,他们相依相偎,轻言细语,讨论着将来孩子的名字。 司马昭绞尽脑汁,起了许多名字,男孩女孩皆有,而琳琅只取了女孩的名字,毕竟她对腹中胎儿的情况了如指掌,是花非叶。 太后有喜之事,虽然未刻意隐瞒,但也未大肆宣扬,如今的魏宫,尽是琳琅的心腹,主子的私事,自然是守口如瓶。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随着天气逐渐变暖,衣衫愈发单薄,琳琅的腹部也日益隆起,愈发显眼。 每逢临朝议事,朝臣们看着太后的腹部,面面相觑,眼里满是疑惑,欲言又止。 太后是有孕在身,还是身患怪疾? “太后,你身体不适吗?” 曹爽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疑问,出列开口询问,语气还算委婉。 虽然慑于太后淫威,曹爽不敢有所冒犯,但现在什么情况啊,太后这是怀孕了吧,想到经常留宿昭阳殿、和太后同床共枕的司马昭,他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虽然他对曹叡也没什么感情,但大家都是姓曹,是一个祖宗。 陈太后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他以为自己见怪不怪,但太后有孕,十有八九就是司马昭的种,他…他真的接受无能啊! “哀家安好。” 琳琅面色如水,波澜不惊,言语间透着一股清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曹爽憋气良久,眼神闪烁,贼溜溜地用眼角余光四处打量,同僚们一个个仿若眼瞎了一般,随即紧紧闭上了嘴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敢说舌尖的那句,“太后您是不是有身孕了,还是老实承认了吧!” 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早朝,这样平淡无奇地结束了,大家如往常一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陈家的人提前获知琳琅怀孕的消息,一直将此事秘而不宣。 陈夫人自然满心欢喜,她又要有外孙了,最好是外孙女,和女儿一样漂亮可爱。 陈群却恨不得撞墙,他觉着自己对不住先帝,可又不能去责骂女儿不守妇道。 司马懿得知此事后,脸色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般复杂,难以言喻,但憋屈的心脏多少得到了些许安慰。 陈琳琅虽然没给昭儿名分,却愿意为昭儿生个孩子,留下后代,也算是聊胜于无。 司马懿一心盼望着琳琅能生个儿子,如此,他也能有个孙子,暗自为未来的孙子取好名字,司马炎。 但生男生女,可不是他说的算。 第992章 虎啸龙吟(28) 曹晟对于琳琅怀孕这事,毫无抵触,显得无比坦然,甚至可以说是满怀期待。 他天生早慧,软根子不软,对于是非对错,一直有着自己独特的判断标准。 曹晟清楚地知道未来的弟弟或妹妹的生父是谁,对此也没有太多的不悦情绪,只要母后高兴,他就高兴,期待着自己能够尽快当上哥哥,特意准备了许多精美的小玩具。 司马昭原本悬着的心缓缓放下,他和琳琅的关系,人尽皆知,但又有谁敢多嘴? 无人置喙,宗室的人早被琳琅的铁血手腕吓破了胆,这些年死的人不止曹宇一个,还妄图兴风作浪、挑衅太后权威的王爷。 太后才不在乎后世的史书会如何评价她,依旧我行我素,坚持废除旧制,扶持寒门,推行新科,擢选人才,虽然没找男宠,但有个声名远扬、战功卓着的情人司马昭。 琳琅怀孕初期,司马昭紧张地好似是他怀孕一般,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了。 为了满足琳琅的口腹之欲,他从宫外带来了不少腌制的酸菜,这些酸菜都是他的母亲张春华亲手腌制的。 不仅如此,当琳琅表示想吃酸菜鱼的时候,司马昭更是让人去寻找或制作臭豆腐。 随着时间的推移,琳琅进入了怀孕后期,她的口味逐渐恢复正常,但肚子却越来越大,大得超出月份的圆润。 太医仔细诊断之后,确定太后怀的是双胞胎,这让司马昭激动不已。 然而,欣喜之余,他不禁心生隐忧,担心琳琅分娩的过程会不顺利,毕竟是双胎。 陈夫人和她的儿媳妇范氏经常进宫探望琳琅,她们带来了各种适合孕妇口味的食物,以及亲手缝制的精致肚兜和小衣服。 终于到了琳琅生产的那一天,整个昭阳殿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铁城。 司马昭亲自守候在半卷珠帘之外,来回踱步,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司马昭急切想听从殿内传出的声音,但却始终没有听到动静,在这种等待的煎熬中,他开始胡思乱想,各种担忧涌上心头。 好在,备受煎熬的时间不算漫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殿内传来了一声声清脆而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这声音如同天籁般悦耳动听,让司马昭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紧接着,一位满脸笑容的接生嬷嬷走出来,向司马昭报喜讯,娘娘诞下一双女姝,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司马昭进了内殿,直奔琳琅的榻边,目光温柔地看向琳琅,以及一双襁褓闺女。 初为人父,他紧张地都不知道如何抱孩子,生怕自己的姿势不到位,力气大了,把粉嫩嫩的娃娃硌疼了。 好在奶娘在旁示范了好几次,司马昭这才有了信心,欢欢喜喜抱起女儿,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脸上的慈爱如水般溢出来。 司马昭曾有遗憾,不能正大光明地娶琳琅,但现在他们有了孩子,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全是为人夫、为人父的欢喜和幸福感。 琳琅被伺候着擦了脸,净了手,拢了头发歪靠在秋香软枕上,宫女奶娘都出去了,余下她和司马昭,以及缓缓睁开眼的女儿。 一般出生的孩子眼睛是睁不开的,但他们的孩子凝聚着花灵之气,感受着父母的亲近,睁开眼,咧着小嘴,露出粉红的牙床。 “琳琅,孩子们冲我笑呢。” 司马昭激动地看向琳琅,声音里满是自豪,好伶俐的小娃娃,好可爱的小模样。 司马昭忍不住亲亲这个,亲亲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琳琅,我们的孩子叫什么?” 司马昭将孩子抱在床边的摇床上,用布偶小老虎逗弄他们。 琳琅弯了弯眉毛,不假思索。 “你取一个,我取一个。” 司马昭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因为名字都是提前取好的,除去男孩名不太适合,其他的女孩名重新挑选,选寓意好、又好听的名字。 司马昭给长女取名司马婧。 琳琅则给次女取名陈知意,取自“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写这句诗的唐朝诗人还没有出生,琳琅也就没有过多解释其意。 司马昭琢磨了一番,却有另外一番理解,他反复念叨着“知意”二字,仔细品味,眼睛越来越亮。 她痴痴看着琳琅,颇为动容,“知意,真是个好名字,你知我的心意,我亦知你的心意,咱们两情相悦。” 琳琅莞尔,没有纠正解释,其实也可以这样理解,随即问了一句,“昭儿,孩子养在宫里,你没意见吧?” 她没打算将女儿送回司马家。 “没意见,孩子不能和母亲分开。” 司马昭摸了摸婧儿和知意的小脸,越看越爱,以他的身份,不宜在魏宫居住,但可以随时进宫留宿,有了女儿,以后来得更加频繁。 司马家得了信儿,太后平安生产,顺利诞下一对双姝,其中有一个女儿跟司马昭姓,取名司马婧,字可以留着司马懿来取。 张春华很是欢喜,昭儿终于当爹了,虽然孩子娘身份特殊,司马懿略有失望,满心怅然,怎么又是孙女啊?他不缺孙女的! 长子的五个女儿渐渐长大,最小的如今四岁了,如今又多了两个孙女,凑了七朵花,就是没有带把儿的男孙降生。 “老爷,既然是昭儿的孩子,要不要…” 张春华刚想说,“要不要接一个回来”,到底是昭儿的孩子,她也想抱抱。 司马懿直接摇头,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不用,太后娘娘自有安排。” 这些年,他算是看清了陈琳琅是怎样的女子,说一不二,狠起来他都自愧不如。 杀宗室暂且不说,那么多豪门世族,底蕴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竟然也敢去动?杀了那么多世族,启用了大批寒族。 怨恨她的人大有人在,刺杀者层出不穷,但陈琳琅毫发无伤,反杀得彻底。 这些年国库越来越充盈,陈太后的声名越来越响,不论是将士还是百姓,都把陈氏当作神明来敬仰,容不得旁人半点亵渎。 司马懿苦笑不迭,昭儿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不冤。 第993章 虎啸龙吟(29) 琳琅和司马昭的一双女儿呱呱坠地,满月宴上,分别被曹晟册封为长乐郡主和安乐郡主,还有八百食邑可享。 私下里有宗室私下嘀咕,天子尚且年幼,这道册封旨意十之八九是陈太后之意。 但话又说回来,天子的妹妹岂能是平民?必须有尊崇的身份和地位。 又一年,孙权病逝江东,琳琅自觉休整完毕,决定先把蜀国打得屁滚尿流,然后收复江东,太后再次出征,无朝臣阻拦,将士们斗志昂扬。 蜀国没了诸葛亮坐镇,还有个扶不起的阿斗,犹如没有爪牙的病猫,琳琅没用太多时间,就大举进攻蜀地,成功攻占了成都。 刘禅是个白白胖胖的青年,见了琳琅眼睛发亮,大呼仙女,进行跪拜,愿意投降。 琳琅本就没有赶尽杀绝之意,索性给了刘禅一个闲散侯爷的身份,将其囚居。 对于能劝降的蜀将,琳琅自然是愿意留用的,而破口大骂她的顽固者,琳琅则直接杀鸡儆猴。 战争的残酷在于不论胜或败,都避免不了流血千里,好在,琳琅提前训诫三军,不可扰民杀民,否则军法处置。 蜀地的百姓,如今也是她的子民,安抚工作自然是不能少的。 善后工作交给了其他人,琳琅休整了几日,看了一会奏报。 如今蜀国覆灭,琳琅得了城池和满仓的粮草,意得志满,派了心腹固守此地。 打下了城池就要好好守住,各种资源需要整顿,顺便还遣人送了礼物给儿子和女儿,当然,司马昭的礼物也不能少。 她这次留司马昭和陈家人留守洛阳,一则是为了儿女的安危,二则是对司马昭的考验,司马懿一直没有动作,但人心难测啊。 琳琅整顿半月后,出师江东,途中收到了司马昭的信件,这次的信不同于之前的情意绵绵和无限思念,也不是几个孩子的画像,而是一封告急信。 信里的内容虽然写的轻描淡写,但司马懿意欲管束曹晟,这触动了琳琅的神经。 她不禁暗自发笑,心想,司马懿这个老家伙终于有动作了! 司马懿常年修习五禽戏,五六十岁的人,依然精神抖擞,不见太多龙钟之态,即便这些年他时常抱病在床,琳琅也猜测,这不过是他使的障眼法。 琳琅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从司马昭的回信里,她能感觉到他与自己是一条心,已经提前做好防备,将晟儿保护得很好。 两个女儿虽然去了司马家,但有张春华和夏侯徽的照料,琳琅倒不担心两个女儿。 曹爽闻讯洛阳之事,怒火中烧,满脸涨得通红,像猪肝一般,向琳琅请示,“太后娘娘,是否要返回都城,捉拿司马懿?” 如今天子在洛阳,太后在外,司马懿若有不臣之心,召集旧部,便能轻易起事。 “不必,等他公然造反再说,那时我们出师才有名。” 琳琅不紧不慢地说,表情淡然无波,晟儿和女儿身上都有她的保命符,陈家人也有她派的暗卫随时保护,以司马懿的性格,不会轻举妄动。 “那咱们的大军如今,是否还是按照原计划出发前往江东?” 曹爽抿着嘴,有些拿不准主意,虽然攻打东吴刻不容缓,但天子的安危显然更为重要,太后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一切照旧。” 在前往江东的途中,琳琅不断收到司马昭的书信,几乎每三天就有一封,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宽慰之词,说曹晟一切安好,吃得香睡得好,婧儿和知意也被他的母亲和嫂子照顾得很好,甚至还长胖了几斤,漂亮得宛如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当然,琳琅最关心的还是司马懿的近况,他那老胳膊老腿儿是否还硬朗,造反的心思有没有愈发强烈,若是他贼心不死,她不介意回来给他一刀。 她自诩是个尊老爱幼之人,但司马懿如果老糊涂了,不介意大开杀戒。 到时候司马昭求情,都没什么用,大不了情断,一拍两散。 她的回信长了翅膀似的飞回洛阳,司马昭看了皱眉,越发不安,他竭尽全力劝阻父亲莫要打晟儿的主意,不然琳琅不会心软。 司马懿冷笑反问司马昭,“你愿意一直做陈琳琅的情夫?” 司马昭颔首,他无所谓名分,反正女儿都有了,琳琅只喜欢他。 “没出息!” 司马懿冷斥,苍老浑浊的眼睛眯了眯。 “爹,咱们家的日子过得不好吗?琳琅厚待你和哥哥,隔三岔五给娘和嫂子送赏赐,虽然没以儿媳的身份送,但心意已经到了,你如果真的犯糊涂,孤注一掷造反,司马家的结局,你真心想过吗?” 司马昭红着眼睛,声嘶力竭。 如今的魏国,掌权者不是孱弱无力的曹叡,而是琳琅,民心所向。 眼见爹没有吭声,表情漠然,看不出喜怒,司马昭更急了,直接将琳琅信里的警告说了,“爹,如果你敢轻举妄动,起了不臣之心,琳琅说,她会直接砍了哥哥的项上人头,挂在城门示众!” 这可不是玩笑话,哥哥还在蜀地,琳琅想杀他,直接下令。 司马懿狠狠瞪了司马昭一眼,伸出手戳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账,谁让你提前和陈琳琅报信,你爹到底做什么了!” 司马昭后退几步,免得被父亲的唾沫星子喷到,表情无奈,“这也不能怪我,爹心里想干什么,儿子一猜一个准,谁叫咱们是亲父子。” 司马懿被气得倒仰,忍不住咳嗽起来,年纪大了,精神到底不济。 “爹,琳琅对我很好,她也不是曹叡那般薄情寡性之人,只要你安分,咱们家就会过得好,你不为我和哥哥想,也得为孙女着想。” 司马昭上前轻拍司马懿的后背,苦口婆心相劝,司马懿缓了缓心神,长长地吐了一浊气。 他没有再搭理司马昭,自顾自地走了,六旬老人白发苍苍,身板越发的佝偻。 琳琅再次收到信件时,得知司马懿病了,洛阳的局势从紧绷的弦,逐渐恢复正常,司马昭足以独当一面,守好琳琅的后方大本营。 第994章 虎啸龙吟(30) 琳琅的纸鸽幻化成一只灵鸽,飞回到琳琅身边,带来了一则重要的消息。 这个消息与司马昭信中所写的内容相差无几,司马懿确实病了,如今卧榻不起,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看这情形,司马昭似乎已经开始着手为司马懿筹备后事。 琳琅不禁心生感慨,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司马懿命中注定的劫数已至,还是说他运气尚佳,至少能够在生命的尽头得到一个善终。 时年,曹魏出兵征讨东吴,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成功灭掉了东吴,从而结束了长达多年的三国鼎立之乱局,实现了天下大一统。 不知道是谁最先带头提议,众人纷纷拥簇陈太后称帝,毕竟,这天下是太后打下来的,自然应当由太后来稳坐这片盛世江山。 琳琅凯旋回都,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彼时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虽然聪明,但实在顽皮,小小年纪,不是和伴读一起胡闹,就是捉弄妹妹,嘻嘻哈哈,在她的庇护,晟儿的童年一直都很快乐。 夜半,月色朦胧,激情过后,琳琅像一只慵懒的贵妇猫,枕在司马昭的胳膊上,意有所指道,“昭儿,你想当皇夫吗?” 司马昭微怔,随即明白过来,轻啄琳琅的唇角,声音温柔,透着餍足的惬意,“想啊,那琳琅就当皇帝吧,反正晟儿还小。” 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琳琅要他当皇夫,是准备给他名分了。 琳琅嬉笑着捧着司马昭的脸,如星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老实和我说,给我当情夫,你怨不怨我,你爹死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想法?如果没有我,也许你们司马家真的能改朝换代了。” 司马昭眼眸里含着清浅的笑,将琳琅重新搂入怀中,盖上被子,他似乎思索了一下,徐徐道,“没有,我很庆幸能有你。” 诚然,他也曾生出野心,当曹叡欲对司马家赶尽杀绝时,司马昭满心愤恨,琳琅已被曹叡抢走,为何还要如此忌惮父亲,各种打压折辱,就算是忠臣良将,也是有尊严和逆反之心的,你若不仁,我便不义。 既然曹家的江山是从刘家窃取,那么司马家也可以抢过来,但曹叡突然离世,死得猝不及防,琳琅成为了临朝称制的皇太后。 那时他已不再那么愤恨,更多的是期待,期待他们能够再续前缘。 老天没有亏待他,他喜欢琳琅多年,并非一厢情愿,他们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即便饱受非议,父亲也极力反对,但内心满足,是甜的。 如今他们的女儿逐渐长大,生得玉雪玲珑,他真的很满足,再无其他野望。 “我也很庆幸,这辈子能认识你。” 琳琅往司马昭怀里钻了钻,柔声呢喃。 权力的巅峰总是孤独寂寞,身边有个知心人真好。 琳琅主动献上香吻,玉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挑起层层热浪。 司马昭难以自持地低喘,主动将琳琅压在身下,原本的温馨和温情叙话,此刻变成了一场情欲的狂潮。 次日,琳琅上朝,昭告天下称帝,改曹为宸,史称宸帝,附和声如潮水般淹没了少数的抗议声。 称帝之后,琳琅亲自拟旨,册封司马昭为皇夫,司马婧和陈知意从郡主晋升为公主,食邑从百户变为千户。 昭阳殿暂时空置了,毕竟那是曾经贵嫔皇后和太后的住所,不适合当作她和司马昭的寝宫,另寻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 司马昭兴高采烈地穿着琳琅亲自给他做的明黄内衫,也不怕春寒料峭,像只花蝴蝶似的在琳琅跟前晃悠。 “你不冷吗?小心着凉了。” 琳琅啼笑皆非,亲自给他披了件衣服。 “不冷,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似的。” 司马昭扬起灿烂的笑脸,得意洋洋。 琳琅亲手给他做的内衫啊。 “去,少贫嘴!” 琳琅白了他一眼,继续审阅曹晟交上来的功课,这小子顽皮是顽皮了些,但对待功课的态度还算端正。 “琳琅,今年的踏春,你要出宫玩吗?” 司马昭往她身边坐下,跃跃欲试。 琳琅放下手中的竹简,嘴角微翘,含笑颔首,春日踏青,赏心悦目之景,醇厚美酒入喉,人生一大乐事,她自然不会错过。 只盼将孩子们都妥善安排好了,不然他们又要缠着一起出宫玩耍,嬉戏玩闹,琳琅私以为,若带着孩子,定是无法尽情尽兴。 司马昭心满意足地轻笑出声。 三日后,琳琅和司马昭身着男装,风度翩翩,旧日湖畔,杨柳依依,如诗如画,美景依旧。 司马昭在潮湿的草地边采下红红黄黄的野花,又折下柳条,开始编织花环,琳琅静静凝视着,待到花环编织完成,便任由他将花环戴在自己头上,笑容灿烂而愉悦。 “多年前,我便想这么做了。” 司马昭暗自感叹,感慨往昔的少年情怀,那时的琳琅,还是人面桃花的阿元,而他自己,还曾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心中为此纠结烦恼不已。 “那时,你是如何看我的?” 司马昭牵着琳琅的手,笑着问道。 “那时,我便想,司马家的二公子生得可真俊俏。” 琳琅对着司马昭俏皮地眨眨眼,嗓音清脆,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昔年的少年郎,俊逸的风姿,绝对养心悦目,哪怕一身素衣,亦有倾国倾城之貌。 “你那时如何想的?” 琳琅抬眸看他,眼神温柔。 “那时,我便想,陈家小公子长得可真美,若为女子该有多好。” 司马昭眉眼弯弯,好似被初晨阳光浸染的远山,有似曾相识的清朗,琳琅眉目舒展,盈然一笑,此后余生或许会有其他变数,但至少此刻岁月静好,二人并肩而行。 很多年过去,曹晟成年,女帝还政,携皇夫云游四方,后世对于女帝的点评,一直为史学家所争论。 虽然毁誉参半,但倾佩拥戴宸女帝的人居多,赞其巾帼不让须眉,乃传奇绝色,波澜壮阔的一生,令人称颂,各种影视改编,对她进行了多方位解读。 第994章 替换章 ps:解释一下,这章是替换章,下卷的新章不小心写到这卷里,无法修改,只能写点东西替换,不然内容无法连贯,也无法重复发表,宝子们可以不用看。 宸女帝潇洒还政,云游在外的第三年,携带皇夫回都,参加曹晟的封后大典。 天子迎娶的是司马师和夏侯徽的幼女司马婳,长乐公主、安乐公主也要相看驸马。 琳琅和司马昭挺忙碌的。 他们夫妇居住的宫殿提前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增添了新的奢侈摆设,宫女内侍都是熟悉的面孔,皆是昔年伺候琳琅的那批老人。 看到主子回来,他们笑容满面,伺候得愈加周全恭敬。 司马昭白日里被一双女儿缠着不得脱身,给姐妹俩说着外面的新奇轶事,还要挑选洛都的青年才俊。 但挑来挑去,没有一个能入眼的。他的闺女天仙似的人物,必须要如意仙郎来匹配。 夜如泼墨,司马昭沐浴之后换上了寝衣,与琳琅缱绻温存了一番,便沉沉睡去,进入了梦乡。 梦中光怪陆离,仿佛梦回前世,前世的记忆无比清晰,却独独没有琳琅,没有曹晟,也没有那一双可爱的女儿。 他对曹叡的恨意如怒海狂潮,汹涌澎湃,直抵顶峰。 这恨意并非源于曹叡横刀夺爱,而是因为曹叡对司马家的刻薄寡恩、无情打压。 想当年,若不是父亲将他抱到太后宫里,曹叡岂能活到今日?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司马昭质问父亲,为何不能造反? 曹氏的江山是从刘家窃取而来,他们司马家为何不能?谁又比谁高贵? 司马昭依稀记得,父亲沉着脸,连连叹气,哀叹时运不济。 如今并非乱世,天子也并非绝对的昏庸,朝中拥皇派众多,若要造反,必定会背上千古骂名,付出惨痛代价,不值当。 父亲一直隐忍克制,渐渐地,双鬓白发如霜,后来母亲离世。 父亲仿若遭受重创,开始装疯卖傻,私下里却悄悄圈养了大批死士,是为了自保,也是随时做好谋逆的准备。 司马昭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但荒诞不经的是,他竟然鬼鬼祟祟地思慕亲嫂子夏侯徽,为了爱而不得的怅惘,他迟迟不愿成亲。 后来虽然娶了东海郡的王家女,亦是郁郁寡欢,嫂子知道他的情意,一直刻意保持距离,他很是落寞。 夏侯徽意外发现了家中的死士,他惊慌失措,第一反应是,带她远走高飞。 爹已经半疯了,司马昭心知肚明,嫂子现在处境危险。 他身不由己地拉着夏侯徽,动作带着几分蛮横,诉说自己的相思之苦,表示要带她私奔。 如若不然留在司马家,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他于心不忍动手,父亲也不会善罢甘休,夏侯徽毕竟是皇亲国戚之女。 夏侯徽拼命挣扎,她自然不情愿私奔,最后,被小叔子给活活掐死了。 司马昭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看到怀里的琳琅,搂紧几分,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一场噩梦。 第995章 【玉骨遥】白嫣(1) 结束了上个世界,琳琅在灵玉空间休眠半月,当她再次醒来时,云雾中袅袅娜娜地走来一名宫装妇人。 这妇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容貌秀美,气韵高雅,端庄的眉眼间含着丝丝缕缕的愁绪,以及难以言表的悲愤。 琳琅坐直身子,看着不期而至的祈愿者,妇人礼数周全,对琳琅恭敬施礼,喊了一声“仙人”,娓娓道来自己的身份心声。 白嫣心有执念,无法走过奈何桥,只能在阴阳两界的交汇处徘徊。 她的嗓子因为生前吞炭,早已毁坏,如今虽然能够开口说话,但声音宛若风烛残年的老妇一般沙哑晦涩,每说一句话,都能让她回忆起濒死时的煎熬痛苦。 白嫣回忆着自己辉煌而短暂的人生,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寥落哀愁。 “妾身不怕死,能够用我的死换来影儿的生机,死又何妨?只是我死了,一了百了,我的孩子却要承受那般苦楚,影儿被教导得太过正直善良,我既欣慰又后悔,可好人不长命,重情重义却得不到上天善待?” 想到北冕帝的冷酷无情,青妃兄妹的阴险算计,想到影儿小小年纪屡遭刺杀,因救赤族郡主朱颜,给了秋水歌姬可乘之机。 好在有旧相识时钰的帮助,影儿才得以脱身,可那个叫朱颜的少女像灾星一样,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阴差阳错地与影儿结缘,结下了孽缘和灾祸。 回顾影儿的一生,快活的日子犹如流星般短暂,爱上了徒弟朱颜,赠予玉骨,却被朱颜用玉骨刺死,印证了逃不开宿命。 白嫣只要一想起,自己用命换回来的孩子被辜负、被伤害,一颗心仿佛被万箭穿心般刺痛,疼得不能自已,只余下汹涌恨意。 “妾身恳求仙人,改变影儿的命运,莫要他重蹈厄运!” 白嫣对琳琅郑重一拜,眼泪簌簌,声音苦涩,想到深爱自己,最后为救影儿殒命的大司马时钰,她满是愧疚,更多的是感动。 她年少时遇上时钰,那时不知情爱为何物,只觉小哥哥对她真好,看她的眼神明亮如星辰,偶有几分羞涩,犹如桃花般绚烂。 后来,她以白氏女的身份嫁进嘉兰皇宫,成为北冕帝的皇后,时钰来找过她,眼神黯淡如死灰,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白嫣依稀记得,时钰当时痛苦无奈的神色,他对自己说,字字真切,“阿嫣,如果你不愿意嫁给皇兄,我可以带你离开,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你愿意和我走。” 但白嫣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不仅仅是白嫣,还是白之一族的郡主,是父亲唯一的嫡女。 按照空桑皇族的规矩,世代空桑帝王必须迎娶白氏贵女为后,这是开国星尊帝琅玕定下的铁律,空桑皇后必须是白氏贵女。 父亲说,她是家族的希望,她必须诞下流着白族血脉的皇子,兄长说,她不能任性妄为,她必须要承担起兴旺家族的责任。 时钰满怀期待而来,失魂落魄而去。 白嫣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太过伤心,毕竟,她还未真正情窦初开,无法理解爱而不得的滋味。 她一身盛装,如盛开的牡丹,嫁给了北冕帝,成为了坤元宫的皇后。 起初,她和北冕帝琴瑟和谐,温婉貌美的白氏贵女自然不会招人厌。 但男人大多薄情寡性,随着影儿的出生,后宫渐渐多了其他妾妃,青妃蓝妃、紫妃……六部纷纷送来了贵女,全都封妃。 年轻貌美的青妃因家世仅次于白家,加之容貌妩媚,身姿如同一朵盛开的芍药,受到了北冕帝的青睐,不到两年,她便怀孕生子,诞下了二皇子时雨。 白嫣虽有些怅然若失,但也能理解,她的夫君是空桑帝王,不可能专情于一人。 然而,鲛人秋水歌姬的到来,却如同一颗巨石,彻底打破了嘉兰后宫的平静。 北冕帝夜夜留宿秋水宫,万千宠爱集于秋水歌姬一身,彻底忘了皇后妃妾。 她的眼里只看得见貌美倾城、能歌善舞的秋水歌姬,不顾朝臣反对,执意册封秋水歌姬为贵姬,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赏赐不停,甚至于,玩乐到不顾朝政。 白嫣苦心劝说,却遭受北冕帝无情呵斥,冷漠的眼神如寒风般刺骨,狠厉的话语犹如利剑出鞘,让她的心凉透了。 曾经,他们也是恩爱夫妻,白嫣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北冕帝,然而如今,她的心已经失落,北冕帝见却异思迁,对她横眉冷目,只剩下深深的厌倦和不耐烦。 白嫣满心悲哀,不无黯然,红颜未老恩先断,便是如此吧。 父亲离世,兄长庸庸碌碌,只知寻欢作乐,毫无作为,责怪她这个妹妹没有手腕,不得帝宠,唯有时钰真心怜惜她,愿意帮她和影儿。 “仙人,妾身这一生肆意快乐过,也痛苦挣扎过,肩负着家族使命,当了空桑皇后,最后丢了自己的心,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连儿子都保护不好,死得惨烈煎熬,死后连牌位都无法进入帝王谷,实在可悲。” “妾身愿意舍弃全部魂力,只求影儿一生平安,时钰好好活着,莫要为我伤悲。” 白嫣擦去眼角的泪痕,对琳琅又是深深一拜 眸底尽是决然和希冀。 “如你所愿。” 琳琅轻挥霓裳云袖,顷刻间,五彩斑斓的虹光好似轻纱般笼罩着白嫣,渐渐隐匿。 她并没有索取白嫣全部的魂力,只取一半,慈悲地送白嫣踏上奈何桥,愿她饮下孟婆汤,忘却红尘,余生做一无忧无虑的富贵小姐,嫁一有情有义的好郎君,不再哀愁。 待虹光消失,妖妖适时发言,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兴奋,“主人,是否要剧情传递?” 琳琅微微颔首,既然是做祈愿任务,了解一下世界背景,人物关系,很有必要。 她缓缓阖上眼睛,全身心地放松,彻底进入冥想状态,潮水一般的记忆纷至沓来。 尤其是白嫣死去的记忆,吞炭自杀,被炭烧了七天七夜才死,凄凄惨惨戚戚,这境遇,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996章 【玉骨遥】白嫣(2) 琳琅悠悠转醒过来,径自坐起身子,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帐顶,帐顶之上雪寒薇花纹精致细密,银线缠绕,素雅简约,毫不张扬。 宫女杏月、桐月听到些许动静,轻移莲步,上前询问,“娘娘,是否要起榻?” 琳琅轻声应了一句,任由两个宫女轻车熟路地勾起帐幔,伺候她穿衣穿鞋。 杏月和桐月是一对姐妹花,是白嫣从白王府带来的陪嫁,勤勉干练,忠心耿耿。 “影儿呢?” 琳琅整合了脑海里的零碎记忆,迅速进入任务状态,开口便问了白嫣最关心的人。 (后文为了叙述,不混淆身份,琳琅以白嫣自称。) 杏月见娘娘脸色尚佳,没有如往常那般不自觉蹙眉叹气,一开口便是询问陛下,心中略松,扬起甜美的笑脸,回答说,“回禀娘娘,世子这个时辰应该是在练剑。” 桐月心灵手巧,一边给主子梳着浓密的头发,一边想着,今日天气晴好,待会定要劝娘娘出去走走,看看花草,逗逗红鲤,以缓解心中的烦闷。 桐月略微思忖,开口说道,“娘娘,外头的花开得正好,不妨精心打扮一番,出去欣赏一下美景,正好与世子殿下一同赏花。” 皇后娘娘如今三十出头,是真正的美人,仪态万千,气质高雅,宛如一株富贵牡丹,比起妩媚妖艳的青妃、娇俏可爱的蓝妃,更显风韵,奈何心如死灰,不喜打扮。 自从陛下有了秋水歌姬,整日沉浸于美酒美色,不理政事,将国家大事抛诸脑后。 皇后娘娘看到这种情况,好心劝谏陛下,却遭到陛下的严厉斥责,认为娘娘善妒,容不下秋水歌姬,对她产生怨怼之心。 更糟糕的是,陛下竟然还将一部分宫权分给了青妃,自那以后,皇后娘娘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注重打扮自己,神情日渐委顿。 娘娘平日里总是素颜淡妆,穿着朴素的衣裳,脸色显得十分淡漠,笑容渐渐罕见。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陛下已经厌弃了娘娘,她的眼中自然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不过,面对世子殿下时,娘娘永远会展现出最温柔和煦的一面,但在私下里,她的生活像是一潭死水、一尊雕塑,平淡寂寞。 桐月希望娘娘能够重新振作起来,毕竟,即使陛下的心被秋水歌姬所占据,宫权也绝不能轻易落入他人手中。 自从青妃得到了一半的宫权后,表面老实,实际上不断地收买人心,积极地在各处安插眼线。 然而,娘娘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应对,桐月担心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宫里的人可能会纷纷见风使舵,彻底投靠青妃一方。 琳琅看着菱花镜里的原身容颜,精致大气,年轻时估计也是艳冠群芳的大美人。 她微微颔首,吩咐桐月,“梳个不一样的发髻,稍微妆点一下。” 桐月不由一喜,俏生生地应话。 “奴婢遵命。” 桐月亦是满心欢喜,给娘娘重新挑了一件好颜色的新款宫装。 桐月月有一双巧手,熟稔地给白嫣梳发妆点,看着镜子里越发耀眼的娘娘,她微微一怔,娘娘的眉眼似乎更精致好看了。 白嫣如今仿若脱胎换骨,花仙之体的她,犹如百花灵气滋养的娇花一般,肌肤愈发白皙细腻,宛如二八少女。 梳好的凌云髻,玉钗璎珞点缀其上,眉眼间褪去原身的憔悴,取而代之的是如鲜花般清灵秀致的气息,以及雍容华贵的气质。 她的身段如春日柳枝般纤巧,换上一身凤羽锦缎长裙,金丝银线交织,尽显奢华。 “娘娘,真美啊!” 杏月暗叹,给了妹妹一记赞赏眼色,手艺进步了,娘娘的脸色变得真好,状态回春,胜过刚进宫的那年,美得好似一株清露牡丹。 桐月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感叹皇后娘娘的天生丽质,她转头吩咐了前头的内侍,皇后娘娘要去花园,凤辇很快就备好了。 琳琅已经记不清当过多少回皇后、太后和女帝了,她身上的风华气度,令人不敢直视,一阵暗香袭来,犹如仙女下凡,挟裹着香风飘散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畅通无阻,琳琅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动作优雅地下了凤辇。 前方有一棵高大茂盛的花树,细小如玉的花苞点缀其上,据说这是白薇皇后最爱的雪薇花。 当年星尊帝亲自为白薇皇后栽种,几千年以来,这棵花树越发繁茂,花朵越开越发的纯净美丽,已经成为嘉兰的圣花。 花树下的一片空地里,白衣小少年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时影今年刚满十二岁,生得一副俊逸玉面,宛如仙人之姿,世人都言其是神灵转世,如日月之辉、春华之茂,深受空桑百姓的爱戴,是正统的空桑继承人。 正因如此,秋水歌姬才会用腹中胎儿来陷害时影,空桑乱了,鲛人才有可乘之机。 若时影顺利继位,空桑气数必会增长,对于鲛人反叛军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舞完一套剑术的时影侧目看来,见到白嫣,脸上溢满了笑容,“母后,你来了。” 时影将剑收好,整理了一下衣衫,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般,往白嫣的方向跑去,乳燕投林般的欣喜,满眼的濡慕之情。 白嫣取出腰间的绢子,像春风一般轻柔地给时影擦拭额间的细汗,声音温柔关切。 “影儿,看你满头大汗的,练剑不急于一时,可不要把自己累坏了,不然母后会心疼的。” 时影微微红脸,乖巧地应下,“影儿都听母后的。” 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从前的母后温柔慈爱,但很少出殿来前头看他,眼里的笑掺和着太多的晦涩,有怜惜,有哀伤,以及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表达关爱,也不会如此直白。 时影一直都明白,父皇不喜母后,因此也不喜他,自他记事,父皇都没有抱过他。 偶尔看到弟弟时雨对着父皇撒娇,时影都会远远地走开。 时影害怕母后会自责伤心,从来不敢在她的跟前提起父皇。 如今秋水歌姬怀孕,父皇如枯木逢春般,眼里唯有宠姬,对待母后更加冷淡,暗中还派了不少护卫保护秋水歌姬,似乎担心母后会对秋水歌姬不利。 这让时影对母后越发心疼,自觉做个乖孩子,不惹事,对待秋水歌姬,亦是恭敬。 第997章 【玉骨遥】白嫣(3) 秋水歌姬收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地铲除时影,但一直苦无良机。 白嫣已经大半年没见到北冕帝,对方对她冷眼相待,情愿去青妃的青云宫坐坐,逗弄时雨,也不愿来瞧白嫣母子一眼,夫妻情分早已荡然无存。 这倒是遂了琳琅的心愿,暂时不用应对北冕帝,免得她按捺不住出手。 “来,这边坐,吃点糕点。” 白嫣牵着时影的手,缓缓走向前方的八角亭,亭子里摆了案桌,杏月放上一壶热茶,倒了两杯,又吩咐人添了几色精致的糕点,其中白净无瑕、口感绵密的雪薇糕,是母子俩的心头好。 母子俩边吃糕点边喝茶,聊着母子家常,时影兴奋地提起九一山的大司命,他手中的紫麟剑是大司命时钰所赠。 其中还有还有一本精妙的剑谱,时钰是北冕帝的弟弟,情伤后奔赴神庙,如今已经是大司命。 叔叔赠予侄子礼物,倒也不突兀。 “叔叔说,等我及冠,还会赠予我高深的剑法。” 时影擦了擦嘴角的糕点沫子,一脸的期待,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及冠之时,叔叔传授给他高深剑法的场景。 作为皇后嫡子,又是北冕帝的长子,既嫡又长,时影所接受的教育都是最好的,武学师傅都是空桑的名将。 但时影最喜欢的是时钰传授的剑术,精妙优雅,而且能完美运用空桑灵力,设置各大阵法。 听到时钰这个名字,白嫣缓缓放下杯盏,唇角勾出一抹笑,“你叔叔很好,母后会替你回份厚礼。” 白嫣对如今的北冕帝没有任何好感,一个见异思迁、沉迷酒色的无情男子,哪里比得过深处神庙、修身养性却又痴心不改的大司命呢? “多谢皇后。” 时影起身施礼,规矩做的很足。 “你我母子,不用这么多礼数,太生疏了。” 白嫣摇头,将时影拉着,重新坐下。 “可是太傅说,礼不可废。” 时影纯澈清亮的眼睛看向白嫣,有几分茫然。 “虽说礼不可废,但人要学会变通,我们是母子,不该如此见外,母后也不会介意你的礼数不周全,影儿,你要明白,规矩是死的,以后对人对事,也不要墨守成规,更不能一味地相信,人心至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嫣摸了摸时影的头,语重心长地教导。 时影似懂非懂,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与往昔有些不同的母后,越看越觉得新奇。 时影一直都觉得,母后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温柔的女子,即使皇宫有个倾城倾国、把父皇迷得神魂颠倒的秋水歌姬。 人人都说,再也寻不到比秋水歌姬更美的女子,但时影的眼里心里,母后一直都是最美的。 从前的母后美则美艾,但神色略显疲惫,虽然在笑,但笑里有几分苍凉,但现在的母后,好似花园盛放的姚黄牡丹,华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母后…您和以前不太一样。” 时影睁着没有浸染凡世尘埃的眼眸,坦诚道。 白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反问道:“那影儿喜欢母后现在的样子吗?” 残花般憔悴苍白,骄阳般盛放灿烂? 时影不假思索道,“我喜欢母后高兴的样子,就像现在。” 灿烂的阳光映照在白嫣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洒落在她如墨般漆黑的青丝上,羊脂玉般白皙的面颊,点缀着微翘的樱红唇角,恍若仙子般圣洁美好。 白嫣微微一笑,对着恍惚状态的时影轻声说道,“母后以后都会高高兴兴的,因为有影儿这样孝顺出色的孩子,谁会不高兴呢?你可是母后最大的骄傲啊。” 时影一怔,随即眼睛发亮,带着羞涩的欢喜,紧紧拉着白嫣的衣袖,他心里暗下决心,这么温柔美好的母后,他一定要守护好。 青云宫,青妃从宫女的口中得知了白嫣的动静,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 如果白嫣这个时候去找秋水歌姬的麻烦,把那个贱人处理了,她兴许还能给点表情。 白嫣既不敢往北冕帝眼前凑,也没胆子克扣秋水歌姬的吃食,只知道陪儿子,这个皇后当的,已经只剩下一个漂亮名头了。 “娘娘,坤元宫那边还要继续盯着吗?” 宫女丹桂给主子揉着肩膀,小心翼翼地问,自从秋水歌姬有喜,陛下已经大半年没来看娘娘和时雨殿下,娘娘心里一直不痛快。 青妃微掀眼皮,吃着宫女丹榴剥好的金橘,犹如一只慵懒贵气的猫,稍稍沉吟,声音略带冷冽之感,“留意一下皇后那边的风声,着重注意秋水歌姬和蓝妃两个贱人。” 秋水歌姬自从入宫以来,春风得意的青妃便如那过了季的花,渐渐失了宠。 她既恨秋水歌姬抢了陛下的心,又恼恨白嫣太没用,身为空桑皇后,处置鲛人的本事和勇气都没有。 好在秋水歌姬进宫前,青妃已经顺利怀孕,如愿以偿地诞下皇子时雨。 第998章 【玉骨遥】白嫣(4) 六部朝贺乃是大事,白嫣暗自掐诀,不禁眉头紧蹙,时影命中的灾星即将到来。 想起赤族郡主朱颜,白嫣的厌恶难以掩饰,时影的悲惨命运,有一大半因她而起。 幸运的是,距离朱颜到来尚有半月时光,白嫣免去了其他妃嫔的请安之礼,对安插在坤元宫内的奸细施加了忠心符咒,全心全意地开始教导时影,顺便调整自身状态。 而今,北冕帝全心全意扑在秋水歌姬身上,对白嫣母子毫不理睬,正中白嫣下怀。 时影平日里在嘉兰皇宫内读书习剑,所见之人与物颇为单调乏味,别说是俏皮活泼的小姑娘,知心的大姐姐都未曾有过。 他的身边尽是些墨守成规的宫女和内侍,极少有机会出门见识外面的世界。 于是乎,白嫣特意安排了人手,带时影外出,还精心策划了几场精彩纷呈的戏码。 街头卖身葬父的白莲花小姑娘,被救后苦苦哀求,以身相许; 天真烂漫策马奔腾的富家大小姐,冲撞百姓妇孺,一走了之; 摘花天降绿茶小妹妹,眨巴大眼睛,想要给时影做贴身侍女。 时影这些日子频繁出宫,每一次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奇妙邂逅。 从一开始的惊讶和怜悯,到后来逐渐变得麻木,他的内心经历了一番曲折的心路历程,直到在大街上,看到了被贩卖的鲛人。 鲛人被当作普通的货物一样出售,价格高低不一,那些尚未化身为人类的小鲛人以及已经化身成为美丽女鲛人尤其受到欢迎。 他们拥有着迷人的外表和哀伤的眼神。 回到宫中后,时影来到坤元宫向白嫣请安,提及了自己在宫外的所见所闻,他不禁感到惆怅和困惑,“母后,鲛人难道不应该在深邃的海洋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吗?为什么会被当成奴隶对待呢?” 过去的时影一直认为鲛人是心怀恶意的,这主要是因为秋水歌姬就是一名鲛人。 她独霸占父皇的宠爱,对母后不敬,尽管她容貌绝美,但时影对她却毫无好感。 当目睹男女老少的鲛人被绑住双手,如同家畜一样被驱赶着前行、被挑选、被买卖的时候,尤其是有些买家钟情于鲛人的眼睛,甚至当场就要挖出它们的眼珠,时影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寒和悲愤。 他难以理解,空桑对待鲛人的方式竟然如此冷酷无情、残忍至极。 “影儿,如果你真想了解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那就去亲眼看真正的空桑历史。” 白嫣早已料到时影最终会提出这样的疑问,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希望时影能够正视这段历史,认识到空桑政权已经腐朽到了何种地步。 鲛人海军的叛乱越来越频繁,而冰族则在一旁虎视眈眈,似乎企图坐收渔利,隔岸观火,整个云荒的局势变得十分危急。 白嫣微微抬起手,杏月随即恭敬地递上一本卷册,这本卷册是白嫣亲自从白塔内取出的,里面记载着空桑真正的历史。 事实上,空桑的真实历史并非存在于宫廷之内,而是深藏在白塔的藏书阁之中。 时影伸出手,接过卷册。 卷册看上去神秘而古老,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秘密和力量,他仔细观察着卷册,发现上头似乎有一层微弱的灵光闪烁,显然是被某种强大的灵力所封印。 时影略一思索,施展法诀试图解开这层封印。然而,尽管他的指法娴熟而准确,但卷册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一旁的白嫣见状,微微一笑,轻轻弹动手指,只见一道浓郁而馥郁的灵力如箭般射向卷册,瞬间穿透了那层封印。 随着灵力的注入,卷册像是被赋予生命一般,缓缓展开,散发一道道耀眼的精光。 时影瞪大眼睛,紧盯着眼前的奇景。 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从卷册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而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文字和图案也渐渐变得清晰可见。 这些历史的记录如同洪流一般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卷册重新合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但时影的神情却变得异常凝重,他的眼神深沉如渊,仿佛承载着千年的沧桑。 “母后,上面的记载都是真实的吗?\"” 时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如果卷册中的描述属实,那么他们的先祖所犯下的罪行简直令人发指。 鲛人原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碧落海之中,与空桑人本应是和睦相处的盟友,可最终却遭受了如此悲惨的命运。 星尊帝以无与伦比的武力统一六合,平定云荒,驱赶冰族,建立辉煌的空桑帝国。 然而,正是这位伟大的帝王,将鲛人一族推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七千年来,鲛人被迫沦为奴隶,受尽残酷的折磨和迫害,这段漫长的历史无疑是一部血泪的苦难史。 虽然卷册之上那慷慨激昂的笔触,详细地记载着先祖们的丰功伟绩,甚至对于鲛人被奴役一事,也只是用一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口吻轻描淡写地带过,但时影却依然感到难以接受。 他生来拥有一颗慈悲之心,善良包容,从不自视甚高,更不会藐视任何一个生灵。 然而,纯粹的慈善和善良并不足以成就大事,因为世上卑劣残忍之人比比皆是。 白嫣希望时影能够成长起来,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既不要过于单纯,也不要太过仁慈,但同时也要坚守自己的善心。 白嫣给了时影足够的时间深思,然后将自己的心腹打发走,一脸凝重地开口,“影儿,关于多年前的预言,你应该有所耳闻吧,空桑将会亡国,这不是无稽之谈。” 看看如今的北冕帝,整日里沉醉于声色犬马之中,空桑权贵们只顾着疯狂敛财,完全不顾百姓死活。 他们变本加厉地打压着和残害鲛人,导致海国军的反叛情绪越来越激烈,如此下去,空桑的灭亡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然而,空桑的子民又何其无辜! 他们当中或许有十恶不赦之人,但更多的却是渴望安安稳稳度过平凡生活的普通人,上面那些作威作福的帝王权贵们不仁不义,但受苦受累的却是这些平民百姓。 “母后,影儿明白了。” 时影的眼神变得越发坚毅,他深知空桑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奴役虐待鲛人,否则必将自食恶果。 可如今的他尚年幼,父皇执掌朝政,他没有说话的资格,唯有不断强大自身才行。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白嫣微微一笑,温柔地抚摸着时影的脑袋,心中满是欣慰,不过一想到影儿命中注定的劫数,她眸光微闪,变得深邃。 这段时间以来,白嫣除了重整自己宫中的人手、重拾宫务之外,私下以密信和身处九嶷山的大司命时钰取得了联系。 时钰法术造诣颇高,能够自由出入皇宫,但白嫣此刻没有与时钰见面叙旧的打算,而是代为时影送上一份丰厚的回礼。 其中不仅有价值连城的珍宝,还有时钰爱吃的雪薇糕,为表诚意,白嫣亲自下厨。 时钰接受了嘉兰内侍送来的礼物,品尝香甜的雪微糕,读着白嫣写给他的书信,心里一阵欢喜,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未曾忘记阿嫣,只要她过得好,他也安心了。 奈何皇兄这些年越发的荒唐,有了个鲛人美姬,就把结发妻子忘到九霄云外,这无疑令时钰愤怒。 他心心念念想要呵护的女子,被旁人冷待,视若草芥,在后宫夹缝求生,连带身为嫡子的影儿被忽视,至今也没册封为太子。 时钰不止一次懊恼后悔,后悔将阿嫣让给皇兄,当年,他应该带阿嫣远走高飞。 第999章 【玉骨遥】白嫣(5) 因白嫣麻烦他一些事,时钰自然有应必求,精心挑选了四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以采买宫女的身份,秘密送进了嘉兰皇宫。 白嫣亲自给四个小姑娘取名,分别叫红菱、绿樱、银珠、葛巾。 四婢被杏月、桐月仔细登记了身份贯籍,好生调教一番,教了宫廷礼仪规矩,送到了时影身边伺候。 笔墨、茶水、衣物、传讯,面面俱到。 时影起初有些不太适应,他不太喜欢有人近身侍候,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 但白嫣笑着坚持,劝道,“影儿,你是空桑世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体面,身边有人周全伺候,母后也放心许多,很多事不用自己去办,培养人手,照样事半功倍,这几个小宫女,老实本分,日后只对你尽忠。” 时影略加思索,觉得母后说的有些道理,也就没有抗拒。 日常生活,有四个小宫婢忙碌学习,有的活泼俏皮,有的沉静憨厚,有的内秀勤勉,有的心灵手巧,小小年纪,各有千秋。 白嫣考察了四婢一番,相继给她们贴了忠心符,旁人想收买,想设计都绝无可能。 为了保障时影的安全,她打算好生培养这四个小丫头,空桑剑术也要学一学。 时间一晃到了六部朝贺之日,北冕帝设宴招待,白嫣作为皇后自然不能缺席。 她盛装打扮,隆重出席,不仅惊艳了一众王爷,也令和秋水歌姬谈笑的北冕帝微微失神,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真的是白嫣吗? “臣妾见过陛下。” 白嫣按照惯例对北冕帝盈盈一拜,面色温雅,雍容冷艳,她今日穿的很正式,一袭丹红祥瑞凤袍逶迤在地,精致如云的高髻簪着玲珑玉冠,乃玉骨幻化而成,碾压了其他妃妾佩戴的珠翠首饰。 北冕帝恍惚的神思被拉回,正视着白嫣熟悉美丽的面孔,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知道白皇后生得很美,美的端庄雍容,一举一动好似用尺子丈量过。 起初他们还能琴瑟和鸣,但终究敌不过岁月如许,皇后的颜色黯淡了,行为举止愈发的规矩无趣。 不如青妃妩媚风情,也不如蓝妃娇憨灵动,比之秋水,更是鱼目对珍珠,看着就烦,更别提听她的各种劝谏。 但眼前的白嫣比之韶华之年的新妇还要惊艳,精致的眉眼,胜雪的肤色,纤细的身段,高雅的气质,丝毫没有老珠黄之态。 北冕帝如今不到四十,保养得甚好,看起来三十出头,而皇后比他小两岁,分明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眼下看去,却是双十年华的绝色美人。 五官轮廓没有大变,但变得年轻,容色越发精致出尘,北冕帝有些不可置信。 其他的妃子亦是目瞪口呆,皇后这是吃了什么回春妙药,这状态这颜色也太好了吧?比之容貌倾城、一枝独秀的秋水歌姬也不遑多让。 北冕帝的声音有些异样,强装镇定地应了一声,“皇后坐吧。” 白嫣颔首,微敛裙摆,往北冕帝的左边的位置坐下,坐于北冕帝右方位置的秋水歌姬深深看了她一眼,樱唇微抿,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腹部微凸,不知在思索什么。 宴会继续进行,六部王爷和高官权贵相互敬酒,心思各异,时不时偷看皇后。 白嫣只是来走个过场,没心思作陪,不喜挨着浑身酒气的北冕帝。 觥筹交错中,白嫣意外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记忆里的面孔,清朗俊逸,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三十多岁的男子,像醇美的酒,端着清茶,目光温柔,深深凝视着她,转而移开。 白嫣微诧,原来是时钰,没想到大司命也来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没有多做耽搁,寻了个理由,提前退席,北冕帝轻“嗯”了一声,眼里没有不耐烦,只余复杂难言的情绪。 青妃嫉恨地盯了白嫣一眼,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白玉盏,还以为皇后又要黯然离场,被陛下不喜,没想到她脱胎换骨了。 白嫣回到坤元宫,去了微醺的酒气,换了一身舒适的玉色软衫常服,想到赤王这次来嘉兰朝贺,身边没有带王妃或侧妃,反而把唯一的女儿朱颜郡主带上了。 朱颜郡主并非正妃所出,而是侧妃之女,因为赤王膝下无子,唯有这么一个女儿。 那是千般宠爱,万般包容,当成眼珠子来对待,以至于小郡主的性子非常跳脱,在风极城有小霸王花之称,无人敢惹的角色。 桐月这几天得了命令,一直跟随时影左右,明面上说是帮着调教四个小宫女,免得她们初来乍到,笨手笨脚,做不好差事。 实际上桐月担心有人接近世子殿下。 时影原本打算在花树下练剑,桐月瞥了一下头顶的一处绯红裙角,想到娘娘的嘱咐,赶紧提起白嫣,表示皇后娘娘这几日的身子不适,因不胜酒力,似乎提前退席,希望世子殿下亲自去看看。 时影不疑有他,心里也惦记母后,也就没了心思练剑,带着人去了坤元宫。 繁茂的花树之上,花朵簇簇,偷偷摸摸趴在树干上的朱颜有些失小落。 刚才的漂亮小哥哥先前是准备舞剑吗?怎么突然跑了,真是没意思,她还想站在树上偷看一会呢。 朱颜嘟嘴叹气,稍微懊丧一会儿,重新振作精神,她好不容易把身后的小尾巴甩掉,那些宫女内侍别想跟着她,把她劝回去,她要好好玩一会儿,玩痛快了。 站在开满白鸽子般硕大花瓣的花树上,朱颜满足地吸了吸鼻子,心想着,这花好漂亮,味道真香,西荒根本看不到这种花,她要摘一些给传闻中的时影世子。 听说时影世子风姿仪态,高不可攀,传闻中的形象好似被神化,仙人一般的存在。 朱颜道听途说,越来越好奇,如今终于有机会随父王来嘉兰皇宫,必要见一见。 第1000章 【玉骨遥】白嫣(6) 朱颜美滋滋地想着,开始攀着树干摘花,她高估了自己的身手。 脚下一滑,惊恐地大叫一声“哎哟”,像一只笨拙的树袋熊一样往地面上摔去。 幸好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身子灵活地一侧,打了个滚,才没有摔到脸。 但屁股却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仿佛要碎成八瓣。 “大胆,你是何人!” 朱颜揉着屁股,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呵斥,茫然地转头看去。 原来她跌落下来的位置,正好在轿子前,轿子里端坐着一名美艳无双的女子,肚子微微凸起来,应该是怀了孕的缘故。 朱颜想起父王和母妃私下的谈话,似乎提到过嘉兰皇宫有个宠冠后宫的贵姬,人称秋水歌姬,生得是倾国倾城,如今有孕在身,更是成了北帝的心头宝,就连皇后娘娘都避其锋芒。 “她长得真美,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秋水歌姬吧。” 朱颜暗自猜测,然后学着宫里的人,有模有样地给秋水歌姬请安。 “竟敢冒犯贵姬,还不拖下去打板子!” 内侍偷觑了一眼秋水歌姬阴云密布的脸色,不由地提高声调,对朱颜厉声呵斥。 秋水娘娘肚子里怀的可是龙胎,这个不长眼的小丫头,差点吓到了娘娘。 朱颜原本还有几分恭敬,眼见对方要杖责她,当即怒了,理直气壮地站起来,脆生生地大喝。 “我又不是故意的,凭什么要打我板子,我可不是什么宫女,我乃赤王的独女朱颜,你们胆敢碰我一下试试,我父王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朱颜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却带着一丝威严和霸气,内侍们听到朱颜的话,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小丫头竟然是赤王的女儿。 赤王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如果真的得罪了他的女儿,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内侍们有些犹豫不决。 他们确实曾听闻赤王携爱女入宫,但照常理来说,朱颜郡主应当在宫人们的侍奉下,于前苑尽情嬉戏玩耍。 毕竟,那处乃是专为六部小郡主提供娱乐与休憩之所。 然而,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小丫头身旁没有宫侍跟随,丝毫不见应有的礼数。 她言语之间毫无顾忌,一口一个“你”、“我”的称呼,甚至爬上花树,全然没有半点贵族女子该有的端庄仪态。 尽管如此,内侍们也不敢轻易断言,于是仔细端详起朱颜的衣着来。 经过一番审视,他们发现,这位小姑娘身上所穿的绯红色衣衫,皆采用上等的名贵布料制成。 一言一行的气势,确实颇具赤族郡主的豪迈与霸气。只是,无礼的行径实在欠妥。 秋水挑了挑秀眉,丝毫没有被赤王的名号所震慑,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般,居高临下地睨着朱颜,心下不快,嘴上亦是刁钻。 “就算你是朱颜郡主,但适才冲撞了本宫,就该受罚,赤王真是养了个好女儿,礼仪全无,故意爬树惊吓本宫,若是惊吓到本宫肚子里的皇子,你们担待的起吗?依照本宫看,你们赤族居心叵测,根本是意图谋害本宫母子!” 秋水歌姬对空桑人全无好感,对待六部王爷也没有多少畏惧,看着朱颜倔强的眉眼,想到这些贵女们平日里对鲛人呼奴唤婢,心下就不痛快,正好这丫头撞到她的枪口,这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结。 “你这人怎么这样,长得这么美,心肠这么坏,我父王究竟是哪里招惹到你了,竟然让你这般污蔑他!” 朱颜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愤怒而凸起。 她心中委屈至极,自己又不是故意摔下来的,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指责和惩罚! “大胆!你竟敢对娘娘如此无礼!” 内侍见状,惊骇万分,再次出声呵斥。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最是清楚秋水娘娘的脾气,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秋水歌姬显然被朱颜的态度激怒,她恶狠狠盯着朱颜,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不屑。 “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本宫绑起来,先打二十个板子再说!” 秋水歌姬脸色阴沉地冷喝,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身后的那些护卫们虽然心中有些忌惮朱颜郡主的身份,但却也不敢违背秋水娘娘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匆匆上前抓人。 然而,朱颜又怎会是那种甘愿坐以待毙之人? 眼看着情况不妙,她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包围圈子外冲了出去。 但护卫汹涌而来,逃无可逃,朱颜瞥见秋水歌姬所乘坐的轿子,心中顿时灵光一闪,身手敏捷地朝着轿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动作之快,宛如一只灵巧的猴子一般。 内侍们见此情形,急忙想要阻拦,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秋水歌姬自进宫以来,一直备受皇帝宠爱,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她气得银牙紧咬,柳眉倒竖,起身猛地踹开了朱颜,将她掉落在地的一捧雪薇花狠狠踩踏干净,怒不可遏地斥道,“粗鲁无礼,果然是来自荒凉之地的野丫头!” 朱颜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即使调皮捣蛋,到处闯祸,赤王也舍不得打她一下。 如今被秋水歌姬这么用力一踹,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虽不至于严重到吐血,但那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无疑令朱颜勃然大怒,理智全失,想要冲过去殴打对方。 然而,内侍和护卫们又怎会让朱颜靠近秋水歌姬?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紧紧拉住朱颜,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生怕这个小郡主伤了秋水娘娘一根毫毛,不然他们难辞其咎。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告诉我父王!你是个坏鲛人,还有你肚子里的小鲛人也不是好的!” 朱颜情绪激动,拼命挣扎,破口大骂,完全不顾及自己言辞无状。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辱骂秋水娘娘已经是大罪,更何况她还敢诅咒皇子。 第1001章 【玉骨遥】白嫣(7) 坤元宫,白嫣和时影闲坐品茗,叙着家常,杏月前来禀报外头发生的事,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娘娘,秋水歌姬被赤族的小郡主冲撞了,本想给她个教训,谁承想,那赤族郡主竟然如此胆大厉害,把秋水歌姬都快骂晕过去了,也不知肚子里的胎儿是否会受到影响,连陛下都被惊动了。” 时影放下茶盏,面露好奇之色,“赤族的郡主,竟然这般厉害?” 杏月看了白嫣一眼,见娘娘没有阻止的意思,笑着解释。 “那位朱颜郡主来自西荒的太极城,那里民风彪悍,赤王膝下唯有一女,自然是千娇百宠,将她的性子宠得天不怕地不怕。” 桐月在一旁附和,语气颇是慨叹,“世子殿下怕是不知道,其他郡主都规规矩矩地在前苑休息,这个赤族小郡主却不知怎的,把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打发走了,自己偷偷地爬树摘花,结果正好摔在秋水歌姬的轿子前,说话行礼也毫无规矩可言,秋水歌姬生气也是在所难免,若是真撞到胎儿,恐怕就更难以收拾了,这次可要牵累不少人啊。” 不得不说,这位朱颜郡主实在是太过任性妄为、莽撞冲动了,给别人制造麻烦和混乱。 如今赤王诚惶诚恐、跪地请罪,那些负责照顾朱颜的宫廷侍从们也要遭受杖责惩罚。 如果杖责得太重,没有伤药治疗,那么他们是否能够保住性命都将成为一个未知之数。 时影微微蹙眉,最初的好奇,渐渐转变为不赞同,赤族郡主如此没有规矩,将来也不知闯出什么乱子。 虽然他不喜秋水歌姬,但也会同情其他被牵连的无辜侍从。 他心中思忖,“这郡主实在太不像话了!如此肆意妄为,将来恐怕会给赤族带来麻烦。” “影儿,你日后遇上这样爱闯祸的小丫头,最好远远避开,免得惹得一身尘埃,天真烂漫的可爱小姑娘固然讨人喜欢,但没有规矩、不懂得入乡随俗,给旁人带来麻烦的人,还是莫要深交为妙。” 白嫣语重心长地告诫着时影,她对朱颜的排斥之情溢于言表,看着眼前芝兰玉树一般的时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惋惜之情。 想到这样优秀的孩子,竟然爱上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灾星,一直替对方收拾烂摊子,最后遭受背叛和伤害,心中便觉得难受无比。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种出的一颗好瓜,却被一头来路不明的野猪给糟蹋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时影郑重颔首,“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白嫣见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她在,朱颜休想再来祸害时影。 另一侧,大殿之内,可怜兮兮的朱颜被侍卫五花大绑着,满脸都是委屈和不甘的泪水与鼻涕,好不狼狈。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就是秋水歌姬故意小题大做,非得要打她的板子,她才不得不奋起反抗而已。 朱颜认为陛下就是在偏袒秋水歌姬,她很想大声地呐喊出来。 目光接触到父王那充满警告意味且心神不宁的眼神时,朱颜还是硬生生地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眼眶依旧红彤彤的,宛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般可怜。 她有点害怕了。 另一边,秋水歌姬柔柔弱弱地趴在北冕帝的怀中,嘤嘤啜泣着。 那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只听她抽抽搭搭地向皇帝哭诉。 “陛下,臣妾虽然身为鲛人,但腹中的胎儿也是您的亲骨肉呀,朱颜郡主她咒骂臣妾倒也罢了,可为何连尚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呢?这孩子尚未降临人世,又有何罪过可言呢?” 说罢,秋水歌姬又是一阵伤心欲绝的哭泣,那哭声如泣如诉、凄婉动人,仿佛要把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哭出来一般。 北冕帝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赤王父女,眼神中充满了威严和愤怒,动作轻柔地抚了抚秋水歌姬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宠姬。 秋水歌姬则像一只受伤的小鸟一样,依偎在北冕帝的怀中,泪水不停地流淌。 沉默许久之后,北冕帝终于开口了,他吩咐身边的宫人们将秋水歌姬带回宫殿休息,并请太医前来为她诊脉。 面对依旧跪在地上的赤王,还有抽抽嗒嗒哭鼻子的朱颜,北冕帝始终保持着沉默。 赤王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性格倔强,虽然平日里行事任性顽皮,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 更何况,被打的对象还是陛下最宠爱的秋水歌姬,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可他却不敢让朱颜开口。 因为赤王深知女儿的暴脾气,如果让女儿来作解释,肯定会把事情越描越黑。 无奈之下,赤王只能硬着头皮说,“陛下,臣有罪,臣教女无方,请陛下降罪。”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北冕帝没有立刻回应赤王的话,继续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赤王高大的身姿佝偻起来,心下愈加忐忑不安,谁不知道秋水歌姬是陛下的心头宠,因为这个美艳鲛人的存在,白嫣皇后都被陛下冷落多年,女儿冒犯了秋水歌姬,这可如何是好啊。 北冕帝眯起双眼,打量起朱颜,考虑到赤王多年来的恭顺表现,不宜过度严惩朱颜,以免伤害到赤王唯一的爱女,然而,秋水所承受的惊吓,全拜这丫头所赐,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北冕帝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款款而入,轻盈婀娜,带着一股熟悉的幽香,沁人心脾。 白嫣袅袅娜娜走进殿内,向北冕帝行了一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哭得红肿的朱颜身上。 小姑娘模样颇为可爱,一双大眼睛圆溜溜,自从她踏入殿内,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第1003章 【玉骨遥】白嫣(8) 朱颜自幼喜欢看漂亮的人或物,往昔她一直以为王府的管家渊最为俊美,最喜欢与渊待在一处。 每每凝视渊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庞恍惚发呆,心中暗叹,渊生得可真美啊。 但踏入嘉兰皇宫,她亲眼看到了秋水歌姬的风采,尽管对其观感不佳,甚至咬牙切齿地憎恶,但无法否认,秋水歌姬确实有倾国倾城之貌,实乃当之无愧的第一宠姬。 然而,此刻站在眼前的大美人是谁?长眉连娟,丰姿冶丽,自从她步入殿堂,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丝丝清幽的幽兰香气,其美丽端庄、高雅秀丽之处,令人心驰神往。 不仅朱颜看得痴痴然,就连赤王也惊愕不已,他虽然认得白嫣皇后,但此时此刻见到,亦是心悸。 不得不叹,皇后娘娘风姿卓然,比酒宴上的惊鸿一瞥,还要摄人心魂。 更不用说喜好女色、审美正常的北冕帝,他的目光微微怔愣,充满了惊艳之色。 “陛下,赤族郡主所犯何事?” 白嫣佯装不知情的模样,疑惑问道。 北冕帝闻言回过神来,习惯性地猜测白嫣的意图,自从他有了秋水这个新欢,就把白嫣冷落了,而且这些年没少给她脸色看。 如今秋水被一个小丫头冲撞了,好不可怜,难道白嫣是来替那个小丫头求情的? 想到这里,北冕帝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悦之情,觉得皇后此举,实在不够大气。 “臣女不是故意冒犯秋水娘娘的!” 朱颜可怜巴巴地瞅着白嫣,眼里充满期待,仿佛认为白嫣是拯救她于苦难的仙女。 “陛下、娘娘,我家小女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不小心冒犯秋水娘娘,那也是无心之失啊,请陛下和娘娘看能够宽恕她吧!” 赤王又是一拜,赶紧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了一些,向北冕帝和白嫣皇后恳求。 陛下那边暂时还没有表态,必须抓住机会向皇后卖惨,谁不知道白嫣皇后心性柔和,宽容善良,说不定她会帮着劝诫陛下。 白嫣没有理睬赤王父女,她又不是为他们求情而来的,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北冕帝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坦然解释。 “臣妾原不该打扰陛下,也不该插手这件事,毕竟陛下已经把管理宫侍、调度宫宴这些事全权交给了青妃去负责,现在秋水歌姬被冲撞,按道理说,青妃身为负责人,应该出来调解一下,可是到现在为止,一直都看不到她的人影,陛下日理万机,怎么能让这种小事来烦心?这都是臣妾的不是啊!” 青妃听说秋水歌姬被赤族郡主给冲撞了之后,正在青云宫里幸灾乐祸。 她才不会出来帮秋水歌姬主持公道,甚至很遗憾,赤族郡主怎么没有把对方肚里的小崽子弄没了。 但青妃忘了,她得到了一半的宫权,是这次宴会的负责人,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会算到她的头上去。 北冕帝这个人心思不够缜密,自然想不到这么多细节问题,其他人也不敢轻易提起来,可白嫣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压青妃的机会。 作为皇后,统领六宫是她职责所在,如果这份权力被别人分走了一部分,那就会滋生出很多麻烦隐患,这是白嫣不想看到的。 青妃看着老实,实则野心勃勃、居心叵测。 白嫣这一番话说得格外清晰明了,不仅明确表达出自己并无包庇朱颜、打压秋水之意,更非刻意前来露脸打扰他。 她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出于对陛下身体状况的担忧,生怕陛下因这件事而疲惫不堪,被琐事羁绊住脚步,相比之下,青妃的不作为就逊色许多。 北冕帝不禁对青妃心生不满,转头看向白嫣时,目光变得异常温柔和煦,同时还流露出几丝赞赏之情 他心中暗想,皇后这些年修身养性,不仅容貌越发的年轻美丽,心思也愈发细腻体贴,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契合他的心意。 “既然青妃这般无能,那日后宫中事务便全交由皇后打理吧。” 北冕帝不假思索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此前,他分散白嫣手中的权力,无非是因为对皇后有气,觉得对方对宫内事插手过多。 现在,他对白嫣有了全新认识,惊艳她的美,毫无排斥之感。 然而如今来看,皇后确实要比青妃能干有凤仪,也更加懂得体察他的心意。 白嫣面色从容恬静,并无太多喜色,语气平缓,不疾不徐道,“臣妾定当竭尽全力替陛下打理好这后宫之事,绝不负陛下所托之重望。” 她的言辞间透露出一种母仪天下的气度和自信。 白嫣似乎想到什么,眉眼含笑看向北冕帝,轻声劝道,“陛下还是移步前往探望一下秋水歌姬吧,想必她吓坏了,此处一切事宜皆可交由臣妾来处理,请陛下放心。” 这番话正中北冕帝下怀,尽显白嫣的大度体贴,让他暗自欣慰,皇后果然是他的贤妻。 北冕帝君本就不喜处理繁杂琐碎纠纷之事,近年来对于朝政更是不上心,沉迷玩乐。 平日里最爱的便是与那秋水歌姬厮混在一起,听着美人儿高歌曼舞,肆意地饮酒作乐。 如今皇后主动提出要为他分担这些事务,他自然是欣然应允了下来。 他忙着赶往秋水宫去安慰佳人,想到秋水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北冕帝王的心都快要碎了,脚步都仓促了几分。 赤王原本还以为事情会出现转机,心中略感轻松,想要说一些卖惨求饶的话语,期望白皇后能够宽厚仁慈,放过他的颜儿一马,然而,白嫣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善举来。 倘若她就此轻易放过此事,且不论北冕帝君和秋水歌姬是否心生不满,单就她而言,都会觉得太便宜朱颜了。 既然朱颜到了嘉兰皇宫,那么就必须遵守宫廷的规矩,不然就公事公办,皇宫可不是赤王府的后花园,朱颜也并非是人见人爱的哈基米。 第1004章 【玉骨遥】白嫣(9) 白嫣并未让人责打朱颜,此乃下下之策,只会落下话柄。 面对赤王的苦苦恳求,白嫣只是轻叹一声,面露难色。 “王爷还是起身吧,郡主冲撞的可是秋水歌姬,即便本宫有心偏袒,秋水歌姬也断断不会应允。” “陛下如今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倘若秋水要严惩郡主,本宫也是无能为力啊,如今,只能先将郡主关上一段时间,让她好生学习规矩,抄写经文,以平心静气。” 至少要关上一个月,派宫内最刻薄严厉的老嬷嬷教导,抄写的经书要足百遍,且不许旁人代笔,否则休要再想踏出宫门,别妄想与家人团聚。 如此绵里藏针的惩罚,最折磨人的心智。 白嫣微微抬颌,交代了几句话,不再理会试图讨价还价的赤王,转身信步离去。 朱颜紧咬着嘴唇,满脸委屈,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对秋水歌姬的愤恨愈发强烈,这一切都是那个可恶的坏女人造成的! \"颜儿,皇后娘娘这次已是格外开恩,你就听爹爹一句劝,好好学规矩,抄抄经书吧。\" 赤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心疼得不得了,他深知自家女儿最厌恶读书写字,也极不喜欢受约束。 但如今形势所迫,实在别无他法,秋水歌姬如今怀有皇子,不能太过得罪了。 白嫣处理了此事,派桐月携带北冕帝的口谕去青云宫传达旨意,取回执事玉牌。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桐月兴高采烈地返回,眼角和眉梢间都洋溢着喜悦。 白嫣慵懒斜靠在贵妃榻上翻阅卷册,她吩咐桐月将东西妥善收好,以便日后认真学习如何管理事务。 毕竟,她生来就是懒散的性格,只要有机会休息,绝不愿忙碌起来。 “娘娘,您是不知道,青妃的脸色可难看了,脸都快气歪了,却要硬生生忍住,刚一开始,她还不肯相信这是陛下的旨意,还特意派人去询问,结果反倒遭到了一顿责骂,真真是颜面扫地,奴婢在旁边看着,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可不是妃妾能压的!” 桐月一边说着,一边凑到白嫣身边,动作轻柔地为她揉捏着肩膀,她把在青云宫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直言不讳。 以前娘娘不怎么理会宫中琐事,对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让青妃那边的人得意洋洋,以为娘娘好欺负。 他们常常仗着陛下对娘娘的冷落,在背地里各种使绊子、泼脏水。 青妃平日里总是装作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成功地骗过了心地善良的娘娘,但她和姐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们早就看透了青妃的真面目,一直提防着青妃。 白嫣听了桐月的话,微微一笑,她能想象得到青妃此刻的愤怒,也许正在宫殿里摔东西泄愤吧。 青妃的确有些城府,但还算不上太深沉,无非就是倚仗着青之一族日益壮大的势力,再加上有个精明强干的哥哥撑腰,所以心态比较沉稳。 然而,如今这种局势已经发生变化,青妃想必也坐不住了。 白嫣所猜果然没错,青妃在殿内大发雷霆,怒不可遏。 她费尽心思捏在手心里的的宫权,就这样轻易地失去了,许多精心策划的布局都还来不及实施,这怎能不让她恼怒至极。 “白嫣,本宫真是太小瞧她了!” 青妃将手中的最后一个瓷瓶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但心中的郁闷却丝毫未减。 入宫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算计,连陛下也对她产生了不满,说收走宫权就收走,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娘娘,您消消气,您背后还有青之一族,王爷不会让您受委屈。\" 丹桂上前劝慰,娘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些年娘娘来一直一帆风顺,看着白嫣皇后被压制得无法翻身,可如今却被对方反戈一击。 看来白皇后已经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了,自家娘娘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与皇后的对抗上。 “说的也是,哥哥在,本宫怕什么。” 青妃敛去失控的怒意,挑了挑眉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白嫣不过是占据了后位而已,白王是个窝囊废,她有什么资格与自己相比呢? 丹桂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娘娘冷静下来了,否则她还得费尽口舌去劝解。 然而,她刚刚缓了口气,就看见丹橘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宫殿,并向青妃行了个礼。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青妃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悦,她微微斜睨着进来的丹橘,不太想听坏消息,毕竟她现在的心情已经非常糟糕了。 丹橘环顾四周,见殿内并无其他闲杂人等,开口禀告道,“娘娘,蓝妃那边似乎有了一些动静……” 青妃闻言,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哦?是什么动静?难不成那个贱人又在暗中打什么算盘吗?”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早已将蓝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蓝妃仗着自己年轻貌美,虽然比不过秋水歌姬那般得宠,但也能够分到几杯羹汤。 丹橘一边仔细琢磨着用词,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娘娘,据我们安插在那边的人传出的消息,蓝妃这个月的月信已经迟了半个月,而且她最近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恐怕是有身孕,蓝妃现在对饮食越来越小心谨慎,估计也是心里有所猜测吧。” 青妃柳眉蹙起,妩媚的面庞也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许狰狞,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她暗自咒骂,蓝妃这个小贱人,竟然偷偷怀上龙种,难怪最近不见她露面,连六部朝贺这样重要的场合都借口生病推脱未出席,原来是躲起来安心养胎。 青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无法遏制的嫉妒之火在她心头熊熊燃烧。 第1005章 【玉骨遥】白嫣(10) 朱颜犹如笼中鸟一般,被拘在静心殿内抄写经书,耳畔是刻薄老嬷嬷喋喋不休的唠叨声,犹如唐僧念经,令她不胜其烦。 此外,她还要学习繁杂的宫廷礼仪,不断重复,心中的烦闷无处发泄,偶尔想发脾气、摔东西,却遭到更严厉的惩罚——重抄,甚至于手心都老嬷嬷被打得红肿不堪。 殿外被提前设下了一道阵法,让朱颜插翅难逃,更别提出去偶遇时影世子了。 此时的朱颜,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一个月后。 赤王再次陈情,舍去了一些利益,才将瘦了一大圈、犹如霜打茄子般的朱颜领走,根本没有半分耽搁,急匆匆人坐上马车,飞一般赶回西荒天极城。 白嫣暗自思忖,赤王以后几年进都,估计都不敢带女儿来嘉兰了。 斩断了朱颜和时影的初见之缘,白嫣心中稍感轻松,然而,看着时影的面相,她暗自蹙眉,有麻烦正在逼近。 不是青妃那边有阴谋,就是秋水歌姬坐不住了,要开始作祟,正中白嫣下怀。 由于白嫣性格的转变,她时常和时影谈心,母子俩一起用膳,渐渐地,成了习惯。 这日,白嫣和时影用完晚膳,正吃着饭后甜点时,珠帘之外传来脆生生的女声。 杏月踱步去看,来者并非坤元宫的宫人,而是侍候时影殿下的四婢之一,红菱。 “杏月姑姑,奴婢有事要回禀世子。” 红菱对杏月福了福身,一本正经道。 杏月颔首,红菱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内殿,依次对白嫣、时影行礼,口齿伶俐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秋水宫的连翘姐姐哭着来找世子,说是贵姬不知何故发怒,请世子救救她的妹妹。” 时影闻听此语,眉头微微皱起,前些时日,秋水歌姬惩罚了一名小宫女,让其跪在花园中央淋雨。 他心生怜悯,便派人为那宫女送去一把雨伞。 事后,他方才知晓那宫女乃是侍奉秋水歌姬的婢女,名为连翘。 “娘娘,世子,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红菱心中着实不愿传递此事,但又不敢自作主张、私自隐瞒,她心中有种直觉,如果世子对连翘姐妹心生怜悯,势必会与秋水歌姬产生更大的冲突。 毕竟,秋水宫的宫女们如何,实在不值得世子殿下亲自出面维护。 白嫣饶有兴味地看着红菱,这是专门为时影传讯的小宫女,性格机灵,口齿伶俐。 其形貌比起赤族的朱颜郡主,红菱的小模样更加灵动俏丽。 这也是在给时影提高审美,世间活泼漂亮的小姑娘比比皆是,可不要太没见识。 “你说说看。” 白嫣吃着剥好的柚子,眉眼含笑。 红菱鞠了一躬,吐露自己的看法,“娘娘,世子,秋水宫伺候的人不是第一天被秋水娘娘责罚,世子上次的解围,只是一时之举,并未有和秋水娘娘作对的意思,但秋水娘娘后来也知道了,听说很生气。” “但连翘却不吸取教训,如今她妹妹受责罚,若是恳求世子殿下帮助,明显是火上浇油。何况,她不是初进宫,明白世子的处境不算好,如此陷世子两难之地,世子也不应该帮她。” 时影很想教导红菱几句,让她不要以恶意揣度他人,秋水宫的宫女处境实在不易。 但白嫣赞赏地笑了,“不错,这事颇有猫腻,你小小年纪能看出来,实属不易。” 话罢,白嫣将桌子上没有动口的一盘梨花酥,以及两个黄灿灿的柑橘赏给了红菱。 红菱得了皇后娘娘的称赞,又得了吃食,高兴得宛如一只吃了蜜糖的小蝴蝶,对白嫣行礼谢恩,稍微谦虚了一句,“多谢娘娘的称赞,都是两位姑姑教导的好。” “下去吧。” 白嫣挥手,示意红菱退下,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时影,语重心长地道,“影儿,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其中存在的问题吗?” 时影满脸愧疚之色,他确实未曾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宫女们处境可怜,如果有能力伸援手,他不会袖手旁观。 白嫣无奈叹口气,摇头道,“哎,你呀,还是太单纯了,既然如此,母后就让你亲身体验一番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吧。” 她深知,时影所经历的事情尚少,如此傻白甜的天真好心,并非是一件好事。 白嫣缓缓从发间取下玲珑剔透的法器玉骨,轻轻刺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在时影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她施展术法,转眼间变出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 紧接着,她将指尖精准对准时影,眨眼间,时影变成了一块玉佩,被她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 随后,白嫣施展幻术,自己幻化成时影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内殿,杏月和桐月二人相继迎上前,恭敬地送别世子。 伪装成时影的白嫣微微颔首,神情自若地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真正的时影化作玉佩,陷入了惊愕之中,心下一阵惊涛骇浪。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也能听到所有声音,但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宸安殿外,一个身着绿衫的宫女正哭得稀里哗啦,一见到时影,她便俯身跪下,声泪俱下地哀求。 “世子殿下,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秋水娘娘要打杀她,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殿下,请殿下慈悲。” “你是连翘?” 白嫣模仿时影惯常的温润口吻问,连翘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又是一阵恳求。 “带路吧,我去看看。” 连翘喜出望外,连忙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心中却又有些忐忑愧疚。 但想到秋水娘娘的威胁,她咬了咬嘴唇,只能狠下心,硬着头皮,将时影世子往秋水宫的方向带去。 白嫣感觉一路畅通无阻,秋水宫唯有一处偏殿佛堂点了灯,宛如黑暗中的一颗明珠,连翘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下。 四周安静得有几分诡异,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白嫣弯下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大踏步地往内殿走去。 殿内有一名身形单薄纤柔的大美人,正背对着她,缓缓转头,正是秋水歌姬无疑。 第1006章 【玉骨遥】白嫣(11) 秋水看向“时影”的眼神,不像往日那般犀利,莫名透出一股沁凉背脊的阴冷,宛如深潭静水,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这是算计,亦是得逞之前的快意,如同一头饿狼,在捕获猎物前的志得意满。 秋水歌姬微微转身,莲步轻移,朝着“时影”的所在款款而去。 她唇角微勾,面上似笑非笑,美而温柔,恰似一条滑腻的美女蛇,让人欣赏其美丽,又不禁心生警惕。 不管她作为鲛人,有多么无奈可怜,也不管她对腹中孩子曾有多少希冀,此时此刻,秋水歌姬心中所想,唯有海国军大业。 秋水歌姬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涧长老的交代的话,字字珠玑,如同重锤一般,不断敲击着她的心灵。 “毁了时影,让其万劫不复,令北冕帝父子反目、空桑政局动荡”。 这是秋水歌姬进入嘉兰皇宫的最终使命,从来都没有忘却过,她是鲛族的勇者。 “世子来了,果然心善啊。” 夜风微凉,拂面而过,秋水歌姬裙裾翩跹,如同夜空中的一颗流星,璀璨而耀眼。 她生得很美,不愧是鲛族的佼佼者,清丽柔婉的五官,山茶朝露的气质。 是那种摇曳风中极品小白花的长相,男人见了,必生怜惜之心,恨不得为其掏心窝的楚楚可怜。 尤其是天籁般的嗓音,如珠落玉盘,怪不得把阅美无数的北冕帝迷得神魂颠倒。 奈何,不论是化作玉佩的真时影,还是白嫣幻化的假时影,都没有惜美之心,心下唯有警惕和敌意,秋水歌姬再美,于他们而言,是敌人。 “世子,过来啊。” 秋水歌姬上前两步,巧笑倩兮,似有几分魅惑之意,她声音温柔婉转,蛊惑人心。 玉佩形体的时影他再傻,也能猜到,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今日的秋水歌姬有些邪气,柔媚的声音里似乎扰乱心智之迷障。 时影都能够感受到这其中的异样,道行高深的白嫣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鲛人一族向来拥有着天籁般的嗓音,音色高超甚至能惑人心魂。 如果不是秋水歌姬此刻的恶意太过明显,白嫣或许还真舍不得就这么把她这么快给除掉。 “贵姬,有何指教?” 白嫣佯装出一副已经中招、拼命挣扎却又无法抵抗秋水歌姬召唤的模样,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剑,艰难而又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脚步,脸上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来。 秋水歌姬见状,心中愈发得意起来,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柔婉甜美,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一般娇艳欲滴,美得动人心魄。 她先对着时影招了招手,而后轻轻抚摸起自己的肚子来,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与温柔:“世子快过来,摸摸我的肚子,你来猜猜……我腹中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白嫣渐渐靠近,秋水歌姬唇角勾起的弧度愈来愈深,她的眼角余光瞥向殿后灯火明灭的一方角落,似在等待谁的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秋水歌姬如同鬼魅一般靠近,温柔的眼眸瞬间收敛,变得如寒刀般凛冽,夹带着丝丝嘲弄。 只见她迅速抽出“时影”腰间的那把佩剑,朝着自己微凸的腹部狠狠刺去,巴掌大美丽的脸瞬间惨白如纸,露出惊慌失措、害怕至极的表情,尖叫起来,痛苦异常。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的孩子!” 秋水歌姬绝望愤懑的脸映入眼帘,好一场惊心动魄的栽赃陷害的戏码! 虽然熟知剧情,但白嫣依然为秋水歌姬的狠厉决绝而心惊,她竟然用自己和未出生骨血的性命来设计时影,实在是疯狂至极! 白嫣的神识早已出窍,在外设置了一道迷魂阵法,挡住了北冕帝和青妃的脚步。 看着做戏全套而逼真、捂着破腹、一脸痛苦的秋水歌姬,白嫣幻化为原形,冷笑着说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秋水歌姬你算计本宫的儿子,恐怕没有想过,到头来,会是一场空吧,虽然本宫怜悯鲛人的苦难,但你的所作所为,超出了底线,留不得了!” 秋水歌姬的唇微微颤抖,苍白的脸再无最后一丝血色,不甘地看向殿外的动静,北冕帝怎么还没来?她分明和青妃约定好的! 难道青妃临阵倒戈了? 更令秋水歌姬震惊的是,一直被她小瞧的白嫣皇后竟然能随意变幻长相,还洞悉且破了她的局。 一股不甘的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秋水歌姬痛苦地捂着肚子的手渐渐变冷,孩子没了,她也要死了。 秋水歌姬怨恨的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缓缓向地面坠去,摔在白嫣的脚边,清丽脱俗的面庞沾满鲜血与尘埃,渐渐地,没了最后一丝气息。 白嫣给自己施展了一道除尘术,又给秋水歌姬的伤口做了一些假象处理,略微掐动法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北冕帝和青妃匆匆赶来时,看到的是死状恐怖的秋水歌姬,提着灯笼的宫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打颤,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半分声音。 “秋水,秋水……” 北冕帝一把甩开受了惊吓、扯着他袖子的青妃,眼含热泪地奔了过去,跪在地上抱着秋水歌姬的尸体痛哭流涕,嘴里不停呼唤宠姬的名字。 青妃花容失色,正想趁机污蔑时影,表示今夜只有时影来过,秋水歌姬身死,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突然从旁边踉踉跄跄跑来一个绿衫宫女,鬓发凌乱,仿佛见了鬼一般,惊恐万分,说话也语无伦次。 “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做,是秋水娘娘和青妃娘娘……秋水娘娘死了,是青妃娘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北冕帝听到这席话,如鹰般犀利的目光落在绿衫宫女身上,随即冷漠地看向惊恐万分的青妃。 青妃大惊失色,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骇然,这个宫女简直失心疯,竟敢污蔑她! 第1007章 【玉骨遥】白嫣(12) 白嫣回到宸安殿,银珠和葛巾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奉上了茶水和点心。 玉泉清露烹制的养心茶,散发着淡雅的清香,鲜花嫩蕊所制的芙蓉酥,精致得让人不忍下口。 此时的白嫣依然保持着时影的模样,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 宫婢见状,有眼色地鱼贯而出,世子喜静,她们都知晓,不以为异。 白嫣取下腰间的玉佩,略施法术,忽然一道光芒闪过,时影由玉佩变回了人形。 他瞪大眼睛,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母后,回想在秋水宫的种种见闻,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清楚。 然而,时影内心深处的震惊和失望,远远不止于此,连翘的居心叵测、秋水歌姬的阴险算计,让他感到震惊凛然。 而最令他震撼的,还是母后高超无双的术法,他从未想过,母后竟然如此厉害,深藏不露啊,难道这就是空桑的至高境界吗?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时影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白嫣身上光芒一闪而过,眨眼间便恢复成原本模样,神态自若地往软椅上一躺,随手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享受般的咀嚼,又端起茶水啜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影儿,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坐,你肯定很好奇吧,母妃为什么会懂得那么多你从来没见过的术法,怎么会提前知道秋水歌姬的阴谋设计。” 时影眨着一双清亮有神的大眼睛,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求知欲, 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完全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范围。 原来人的心思可以如此复杂多变、阴险狡诈,神奇莫测的术法更让他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他紧紧挨着白嫣坐下,摆出一副认真听故事的乖宝宝模样。 白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的声音柔和悦耳,宛如天籁一般动听。 “影儿,母后这些年一直低调行事,对于秋水歌姬的种种挑衅和刁难选择忍耐和退让,并不是因为害怕这个鲛人,而是不愿意与你的父皇产生冲突,尽管他对待我们母子俩冷漠无情,但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母后出身于白之一族,在出嫁之前就学习了许多高深的法术,这些年以来,我不再参与宫廷事务,全心全意地潜心修炼,如今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本来,母后是想等你长大一些后,亲自传授你这些本领,好让你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谁知道秋水歌姬和青妃越来越不安分守己,背地里的小动作层出不穷,所以,母后要开始反击了。” 时影听得十分认真,仔细回味着白嫣说的每一个字,心里不禁感慨万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回想秋水宫的那幕,差一点被发生人算计,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心有余悸。 按照父皇对秋水歌姬的偏爱,以及对他这个不受宠的儿子的冷漠态度来看,如果让父皇亲眼目睹当时的场景,自己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父皇不会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毕竟,谁会拿自己的生命以及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去陷害别人?这件事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既可悲又疯狂。 时影不明白,秋水歌姬为何要害他,以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一想到秋水当时的惨状,他的眉毛不自觉皱起,他紧张地转头看向白嫣,压低声音问道,“母后,您觉得父皇会怀疑我吗?” 今晚母后变成他的模样前往秋水宫,虽然没有遇到其他的宫人,但引路宫女连翘却知道,连翘估计是受秋水指使才会这么做。 如果她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父皇,那么自己必然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到时候恐怕难以逃脱父皇的质问和责罚,甚至于会牵累到母后。 世子之位,他可以不要,但母后不能受委屈。 白嫣淡然地摇了摇头,露出安抚的慈爱笑容,轻拍时影的肩膀,“不会的,影儿别怕,母后都安排好了,你现在去好好睡一觉,想想以后的事,日后莫要轻信他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的身份决定了你的敌人不会少,阴谋阳谋都会有,如果没有母后在,你是否能够独当一面…你要学着保护自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知道吗?” 时影郑重点头,莫名的羞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是他轻信他人,差点着了道。 时影紧绷着的心缓缓落下,莫名的,一阵倦意如狂潮般席卷而来。 白嫣催促时影休息,接下来的事,她安排得天衣无缝。 宫女连翘既然是这件事的导火索,那么就该承受住设计时影的后果。 白嫣怜悯宫女的不易,但绝对不会原谅不怀好意之人。 离开秋水宫前,白嫣给躲起来的连翘贴了摄魂符咒,她如今只是个傀儡,还是个受到惊吓,什么都往外吐的傀儡。 白嫣微微上扬嘴角,扯出一抹冰冷而嘲讽的笑容,此刻的青妃恐怕颤抖不止,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吧! 即便她出身于青之一族,身份高贵,即使她为北冕帝诞下皇子,那又怎样?一旦触犯到北冕帝的底线和龙鳞,谁也救不了她。 青族势大,但也大不过皇权。 当初,原身被困于宫殿之中失去自由的时候,青妃全权接管宫廷大权,得意忘形之际,不断地对原身落井下石,故意吩咐人克扣原身的日常饮食用度,让原身生活艰难。 更过分的是,青妃还指使手下之人四处散布谣言,传播关于白嫣皇后不肯认错、对陛下心怀怨恨等不实言论,这些行为,无疑使得北冕帝对白嫣的怒火愈发旺盛。 白嫣最后之所以吞炭惨死,也是青妃的推波助澜,原剧情里时影一片孝心,苦心炼制清露铃音,想要治好白嫣被火熏坏的嗓子。 但青妃意外察觉到原身的嗓子变好,怀疑时影未死,为了保护儿子,也是为了断了证据,原身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赴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青妃也该尝尝苦果了! 第1008章 【玉骨遥】白嫣(13) 青妃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如临深渊,十分危险,连翘如同惊弓之鸟,死死咬住她不肯松口,嘴里念念有词,“有刺客,有刺客啊,青妃娘娘害了秋水娘娘……还要害皇后娘娘和世子殿下……” 连翘断断续续说完这番话,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瞪了一眼青妃,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坚硬的石柱子上狠狠撞去,顿时头破血流、脑浆四溅,死状惨不忍睹。 青妃的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仅没有按照她的预期进行,反而急转直下,不断恶化。 她跌跌撞撞地小跑几步,因为惊恐过度,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随即膝行到北冕帝的脚边,声音哀婉至极,极力为自己的清白辩解。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与秋水妹妹无冤无仇,怎会下此毒手?陛下明鉴!” 北冕帝的脸色阴沉,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他不耐烦地将青妃踢开,失去千娇百媚的宠姬,他心如刀割,脑子里全是痛楚和愤怒,根本听不进去青妃苍白无力的解释。 人证摆在眼前,秋水的尸体边上还余下标记青族印记的匕首,他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巧言令色的青妃呢? 青妃往日的温柔妩媚,这一刻全都化为了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嫉妒恶毒的罪行。 “陛下,臣妾真的冤枉啊!臣妾与秋水情同姐妹,一直交好,心心念念盼着她平安生产,绝不会有伤害她之心…肯定是有人设计臣妾,是白嫣,是时影,在设计臣妾!” 青妃面色苍白,捂着发疼的肚子,唇角挂着鲜血,楚楚可怜地哀嚎着,那声音,犹如杜鹃啼血,令人听着心碎。 她思前想后,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自己的计划怕是被人洞悉,除了白嫣母子,还能有谁? “贱妇,居然敢污蔑皇后!” 北冕帝怒发冲冠,因为愤怒至极,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蹦出来了,青妃何时见过陛下如此维护白嫣,一时有些心惊。 自从她进宫以来,白嫣就已经处于失宠的边缘,帝后之间的感情也是若即若离。 直到秋水歌姬的出现,才彻底破裂,这些年白嫣的皇后当得可谓是名存实亡,十分窝囊。 想到朝贺宴会上白嫣那焕然一新的风姿,青妃的眸底全是嫉妒和不甘,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就这样被设计,正准备继续对白嫣继续攀咬,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皇后娘娘到,蓝妃娘娘到。” 白嫣走在最前面,凤袍加身,珠冠璀璨,玉颜如春花般绽放,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气度,却拥有一副堪比倾城牡丹的容颜。 北冕帝不禁愣了愣,看着如此美丽陌生的皇后,胸腔的怒意竟不自觉地消释几分。 青妃死死地盯着白嫣越加年轻貌美的脸孔,忍不住失声大喊,语气是藏不住的怨毒悲愤,“白嫣,是你,这都是你设计的!” 白嫣却仿若未闻,眼角连道余光都没有给青妃留下,她轻移莲步,上前给北冕帝行礼,面露几分悲伤,“臣妾适才听说秋水宫发生变故,秋水歌姬遇难,担心陛下忧伤过度,损了龙体……还请陛下节哀。” 北冕帝心头微暖,因秋水歌姬的死,他大受刺激,老了十岁不止,鬓角都生出几缕白发,宛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可能熄灭。 青妃生怕北冕帝被白嫣的诡异美貌所蛊惑,一时间急得双目赤红,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声嘶力竭地喊道,“陛下,白嫣才是杀害秋水歌姬的凶手!陛下千万不要被这个奸人所蒙蔽!秋水妹妹死得好冤枉,陛下!” 北冕帝听着刺耳的声音,心中不禁有些烦躁,但还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白嫣。 此时,随着白嫣一同前来的蓝妃撑着那略显衰弱的身躯,脚步踉跄地走到北冕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夹杂着对青妃恶毒行径的愤恨和悲痛。 她哽咽着控诉,字字悲愤。 “陛下,青妃心肠狠毒无比,不仅害死了秋水歌姬,还妄图攀诬皇后娘娘,连臣妾腹中尚未满两个月的胎儿都不肯放过,还想杀了臣妾,请陛下一定要明察秋毫,为臣妾那可怜的、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啊!” 北冕帝震惊地看向泪流满面的蓝妃,这些年,除了秋水歌姬,他对蓝妃也有几分宠爱,一则是她年轻乖顺,二则也是因为她姿容不俗。 如今蓝妃面色蜡黄,眼神悲怆,好似老了好多岁,“陛下,青妃买通了嬷嬷和太医,害了臣妾的孩子,还想害臣妾,多亏了皇后娘娘,不然臣妾,也要重蹈秋水歌姬的覆辙,早早见了阎王,臣妾死不足惜,但孩子是陛下的骨肉啊!” 蓝妃哭得肝肠寸断,喘不过气来,她千防万防,想要保住腹中孩子,终究还是被人害了,饮食还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若不是皇后及时提醒,她恐怕也要命丧黄泉了。 害她的人竟然是精挑细选的近身老嬷嬷,还有最信任的太医,不得不说,青妃的眼线无处不在,根本不给她留条活路。 蓝之一族就算比不上青族,但也绝不能被人坑害如此,青妃实在是歹毒。 “你这贱人,胡说八道!” 青妃心虚不已,一阵咬牙切齿地反驳。 没有证据,她绝对不会承认的,与其说是她有害蓝妃和秋水歌姬的意图,不如说白嫣更有报复的动机。 毕竟白嫣的儿子才是空桑皇室的继承人,她更不愿意看到北冕帝有其他孩子。 “人证物证俱在,青妃,你还是别狡辩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狡辩也是徒然。” 白嫣冷眼看着恼羞成怒的青妃,随即朝外拍手,犯事的太医和老嬷嬷被侍卫像捆粽子一样捆绑着强压着进殿。 他们目露恐慌,纷纷将求救目光落在青妃的身上,除去口中的塞布,便大声地叫喊起来,“青妃娘娘救命啊!” 青妃如遭雷击,在北冕帝足以杀人的死亡凝视中,颓然地跌坐在地。 第1009章 【玉骨遥】白嫣(14) 青妃被北冕帝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闻讯而来的青王如遭雷击,直挺挺地跪在宫外。 北冕帝早就怀疑,青妃和青王暗中勾结,害死了他的宠姬,不管青王如何哭诉,都视若无睹,甚至变本加厉地责罚。 青妃在冷宫挨了三十鞭子,气息奄奄,不断有其他妃嫔落井下石。 尤其是痛失孩子、身体受创,再也无法怀孕的蓝妃,对青妃简直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青妃的儿子时雨年幼,突逢变故,只知道啼哭不止,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身边侍候的人闪烁其词,唯恐说错了话被严惩,只能安慰小主子,一切有陛下,有皇后娘娘。 时雨哭红了眼来宸安殿找时影,被红菱、绿樱不动声色地打发了,半点风声没进时影的耳朵。 虽然时雨殿下可怜,但他母妃着实可恶,世子殿下不迁怒时雨殿下,胸襟已经很宽广了。 白嫣决定不再关注青妃冷宫的事情。 她已经掌握了宫廷大权,宫中青之一族的奸细几乎被清除干净。 即使青王手段高明、心急救妹,他也不敢公然闯入宫殿,将青族置于谋反之罪的危险境地,青王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北冕帝生了一场大病,一直需要喝药调理身体,精神萎靡了不少,身体每况愈下。 不知道他是因为心痛秋水歌姬的惨死,还是因为痛惜那两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白嫣下令让年轻貌美的宫妃们贴身侍奉,名正言顺地挑选长得像秋水歌姬的美女入宫。 实际上,白嫣没打算让北冕帝再糟蹋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制作了一个傀儡人藕,它的相貌和秋水歌姬极为相似,有九成相似度,能歌善舞,虽然不是鲛人,但也足以倾国倾城。 当“菀菀类卿”的伊月进宫拜见北冕帝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北冕帝也不例外。 他怔怔地望着这位酷似秋水歌姬的绝世佳人,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侧过头去,目光落在仪态万千、神色自若的白嫣身上,心绪复杂。 “陛下,秋水歌姬已逝,您切莫过度悲伤,臣妾实在不忍看到陛下终日哀愁,龙体渐损,因此从民间寻得了一位酷似秋水歌姬的美人进宫,以此慰藉陛下的哀思,臣妾自作主张,还望陛下降罪。” 白嫣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语气充满了真挚的关怀和担忧。 北冕帝靠在软枕上,目光落在眼前这位端庄秀丽的皇后身上,白嫣姣若秋月的面容让他心下微悸吗,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声音略微颤抖,“阿嫣,你……有心了。” 这三个字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满是宽慰和动容。 曾经,他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秋水歌姬身上,对白嫣视而不见。 然而,今天当他真正注视到白嫣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身边如此美丽、善良且深爱着他的女子,此刻,北冕帝对白嫣充满了愧疚和懊悔。 白嫣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声音婉约动听,“陛下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妾心足慰。只要陛下能快乐安康,便是臣妾最大的心愿。” 白嫣面色坦然地说着场面话,要不是用得上这个渣男,她才懒得做这些。 如今时影还未成年,空桑政局不稳,北冕帝这时候死了,六部容易乱起来。 尤其是青之一族,青王对白嫣母子可谓是深恨于心。 “伊月,好好侍候陛下。”白嫣对身姿婀娜的美人交代一声,后者躬身应“诺”。 “陛下,臣妾还有宫务要处理,臣妾告退。” 白嫣实在不喜欢北冕帝看她的眼神,黏腻腻的,令人恶心。 自以为有多么温柔深情,实则自私自利,冷心冷肺,贪花好色,故作深情,实则最爱的只有自己。 多年以来,沉迷声色犬马,冷落结发妻子,对亲生儿子放任不管,屡次打压。 北冕帝很想挽留白嫣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然而白嫣却已经转身离去。 他心头略感失落,眸底尽是黯然之色。 此时,名叫伊月的美人缓缓走上前来,亲自侍候他吃药,只见她眉眼如画,风姿绰约。 分明是不逊色于秋水歌姬的绝世佳人,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可是,尽管如此,北冕帝的心依然被白嫣所吸引,他不禁暗自思忖:自己的皇后,其实才是最为美丽动人的女子啊。 \"陛下,您该喝药了。\" 伊月柔声轻唤,眼波流转间尽是情意。 北冕帝望着她那张熟悉的面庞,又想起皇后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厚意,便不再继续发呆。 他顺着美人的纤纤玉手,将药一饮而尽。当即便下达了一道口谕,册封伊月为贵姬,并赐予她居住在秋水宫中。 所谓秋水伊人,月华皎洁,这封号与宫殿名称倒是相得益彰。 白嫣听闻此事后,赏赐了伊月一波礼物,这些礼物既不过分奢华,也不失礼数。 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完全符合皇后的身份和气度,赏赐皆由杏月精心挑选,吩咐二等宫女送至伊月处。 不仅如此,其他宫妃们也都得到了皇后的丰厚赏赐,这些赏赐不仅有珍贵无比的珠宝首饰、华丽的绫罗绸缎,还有一些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 白嫣这样做是要安抚她们的情绪,让她们知道自己虽地位尊贵,抬举伊月贵姬,但不会忽视其他人的感受。 这些赏赐大都是皇室贡品,看着奢华罕见,平日里只是摆在那里供人观赏。 \"桐月,将这些书送到世子那里,多看看,对他有好处。\" 白嫣婉声吩咐,桐月应了一声\"是\",领命而去。 白嫣心里明白,世子时影虽然天资聪颖,但性子过于纯善,历练也不算丰富。 她希望通过这些书籍,让时影能够汲取前人的智慧和经验,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白嫣亲自去了几次白塔,在白塔的最深处寻找那些厚重的书册,这些书册大多数都是关于权谋策略、处世之道的。 其中不乏一些类似于厚黑学之类的经典着作,白嫣觉得,时影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如何在复杂环境中生存和发展。 世上不止有善,也有无穷无尽的恶意,除了青之一族,时影的老祖宗星尊大帝也在虎视眈眈,扰乱风云。 第1010章 【玉骨遥】白嫣(15) 次日清晨,白嫣刚刚用完早膳,闲适地倚在小轩窗旁,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案桌上摆放着一尊美人斛,里面插满了从花园里新摘的茉莉和玉兰,清新的花香取代了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 忽然,外头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桐月在外禀报,“娘娘,白王在外求见。” 白嫣的眉毛微微蹙起,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白王这个时候来干什么?难道是因为秋水姬已死,青妃被打入冷宫,她重新执掌宫权,恢复了空桑皇后应有的辉煌,这个见风使舵的哥哥想要来修补关系了? 白王和白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然而,这个亲哥哥却靠不住。 原剧情中,白嫣被北冕帝冷落多年,被囚禁冷宫,甚至死后还遭受污蔑,牌位不得进入帝王谷,白王却始终保持沉默,懦弱又自私。 他的眼中只有白族的荣耀和他自己的荣光,一心只想撮合两个女儿巴结上时雨。 只要其中女儿能顺利成为下一任的空桑皇后,继承人是谁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即使亲妹妹和亲外甥遭受迫害,他也无动于衷,作壁上观,实在是薄情寡义到了极点。 杏月给白嫣的白玉杯添了茶水,轻声问道,“娘娘,如果您不想见,不如让姐姐打发了?” 她和桐月二人皆出自白王府,自小受到已故白王妃的悉心调教,深知事理,明辨是非。 这些年来,琳琅在后宫的生活并不容易,陛下的冷落或许会让娘娘感到伤心,但王爷的不闻不问,甚至责备,才是最让娘娘心寒。 娘家指望不上,娘娘也早已与王爷断了联系,如今不愿意见他,也在情理之中。 白嫣轻轻抿了一口花茶,喉咙间顿时感到一阵清爽,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还是叫他进来吧。” 杏月若有所思,出了内殿,往外而去,给了桐月一个眼色。 姐妹俩暗自低语,得知白王带了两个郡主进宫,用意昭然若揭。 如今世子殿下已然十二岁,虽然尚未成年,但也不再是稚子,各方面皆是出类拔萃,再过几年,也该定下世子妃的人选。 空桑皇室的后宫之主,历来皆出自白王府的贵女,而如今的白族贵女唯有两位。 九岁的庶女雪鹭郡主,八岁的嫡女雪莺郡主,据说皆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惹人怜爱。 当白王带着两个女儿进殿时,顷刻间嗅到一股幽然的花香,白嫣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看书,听到动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随侍左右的宫女依次退下,白王心下莫名地忐忑起来。 白雪鹭的大眼睛眨了眨,咬了咬唇瓣,她八岁时被接回王府,最擅长察言观色,小小年纪,颇为早熟。 皇后姑姑没有正眼看父王和她们,心下猜到几分,姑姑应该是和父王有嫌隙。 “雪鹭见过姑姑,姑姑安好。” 白雪鹭依着嬷嬷教导的规矩,微拎着裙角,对白嫣盈盈一拜,紧张略显几分怯场的白雪莺依样画葫芦,跟在白雪鹭身后行礼,脆生生的声音格外好听。 白王老脸一红,后知后觉地躬身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近日可好?为兄多有挂念,今日带着您的两个侄女进宫,若是唐突了,还请娘娘见谅,都是为兄的不是。” 这是在低头,也是在心虚。 白王这多年来都不理睬失宠的妹妹,白嫣寄回去的家信,也不曾回复,原身虽然被亲哥哥寒了心,但也没有怨憎之心。 “坐吧,雪莺、雪鹭都这么大了。” 白嫣微微正了身子,她的声音很轻,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她究竟是喜还是怒,也没有回应白王的话语,淡漠的语调,令白王心惊。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阿嫣有些不一样,容色更美了,暂且不提,言语间轻描淡写,极具威严,好似真正的上位者。 白雪鹭的胆子要稍微大一些,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白嫣身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惊艳之色。 她的母亲是盛都曾经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容貌绝美,风姿绰约,令白王倾心不已,频繁垂怜,以至于后来有了她的存在。 尽管白雪鹭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是最美的女子,但当她看到传说中的皇后姑姑时,心下也不禁感叹,“皇后姑姑真可谓是倾国倾城的牡丹花神啊!” 与白雪鹭的沉稳和暗自感慨不同,白雪莺生性单纯无邪,当她看到如此美丽动人、宛如仙女下凡般的姑姑时,之前的紧张和不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如痴如醉的眼神,嘴巴也像没了把门似的脱口而出,“姑姑好美啊,跟父王一点儿都不像呢。” 白王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他和阿嫣长得确实不像,阿嫣像母亲,而他更像父亲。 “雪莺、雪鹭,你们喜欢吃什么?” 白嫣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尤其是白雪莺这种还有着婴儿肥、脸蛋圆圆的小萝莉。 白雪鹭深知父王带她们姐妹进宫见姑姑的意图,她想要给白嫣留下好印象,像淑女一样含笑不语,只是乖巧地摇了摇头,说道,“姑姑这里什么都是好的,雪鹭都喜欢,但雪鹭不贪嘴。” 雪莺撅了撅嘴,她还想吃点喜欢的东西,比如在家里被嬷嬷们禁止多吃的白玉糯米糕,以及其他甜甜的点心和果酿。 但是姐姐都这样说了,她可不能变成一个贪嘴而没有礼貌的人,否则父王会生气的。 白嫣含笑,拍了拍手,随即有宫女奉上了小姑娘们爱吃的点心蜜水。 雪莺高兴极了,眼睛笑得像一弯月牙,随着雪鹭再次道谢,举止十分有规矩。 被当成空气的白王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陪着笑脸问,“妹妹,影儿怎么不在?” 舅舅来了,做外甥的也该出来见礼吧? 当然,白王的目的,是为了把两个漂亮闺女引见给时影看,他的表妹们一个赛一个漂亮。 第1011章 【玉骨遥】白嫣(16) 白嫣漫不经心轻抿一口茶,语气平静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丝毫的波澜情绪,“影儿正在读书,无暇分身过来,白王有何事?” 白王被白嫣一堵,心中为之一凛,阿嫣这是在埋怨上他了,连哥哥都不愿意喊了。 他从前因明哲保身的缘故,对失宠的妹妹恨铁不成钢,好歹是白之一族的贵女,出落得如同花儿一般娇艳动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怎么比不上出身卑贱的鲛人女奴? 阿嫣自己不争气,连带着他这个白王也被青王压了一头。 “阿嫣,看在已故的父王母妃面上,你就消消气吧,别再跟哥哥怄气了,以前都是哥哥的不是,现在秋水歌姬已死,青妃也被打入了冷宫,你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妹妹这般倾国倾城之姿,稍微使些手段,就能抓住陛下的心,他日影儿顺利册立太子,咱们白之一族也能扬眉吐气。” 白王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脸上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一脸的无奈懊悔,但后面说出来的话却越来越离谱。 听得白嫣秀眉紧蹙,恨不得立刻将其直接赶出去,真不会说话,一点儿涵养都没有,眼里心里全是利益,嘴脸太难看。 “父王……” 白雪鹭暗自拉了拉白王的袖子,低声唤道,心中有些焦急。 父王这说话的口吻,越听越觉得熟悉,怎么和吩咐她和雪莺时的口吻差不多。 进宫前,父王就说过,她们要讨姑姑的欢心,要在时影表哥的面前好好表现,只要讨得了皇后姑姑的欢心,给表哥留下好印象,她们姐妹将来必定不凡。 到底如何不凡,白雪莺迷迷糊糊的,不太明白其中的深意,但白雪鹭瞬间听明白了,心底涌现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雄心壮志。 她想要站在更高处,只要得到姑姑的认可,顺利成为时影表哥的世子妃,将来必定能够登上后位。 白王夸夸其谈,自以为是,却也愚不可及,对长女拉他袖子的提醒置若罔闻,反而不悦地瞪了白雪鹭一眼,对白嫣继续进言。 “妹妹,如今青妃倒台,留下的时雨小崽子不足为惧,陛下既然身体不适,你应该亲自侍奉,何必又找了个碍眼的美人?说不定是个隐患啊。” 话说到这里,白王不免长吁短叹,有些怒其不争,阿嫣实在是太没心机和成算,这么好的表现机会竟然这么错过了。 表现贤良淑德,可不是这么大方的,找其他美人侍候陛下,哪里有自己亲自上场,衣不解带的关怀,更令陛下感动? “来人,将白王请出去吧。” 白轻嗤一笑,随即下达了逐客令。 白王到现在都不觉得羞耻,还对她指手画脚,打着如意算盘,真当她是那个逆来顺受、善良大度的原身吗? 果真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妹妹,你这是……” 白王茫然失措,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说错什么吧?他这般推心置腹,都是为了阿嫣母子好,讨了陛下的欢喜,阿嫣的皇后之位更加稳固,影儿也能尽快当上太子,成为名副其实的空桑储君。 但白嫣并不想理会,吩咐人毫不客气地将白王请了回去,当然,他的两个女儿也相继被送了出来。 白雪鹭原本想为父王说几句好话,但目光触及白嫣冰冷的表情,心中有些骇然,嘴巴张张合合,终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皇后姑姑的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白雪鹭暗暗心惊,心中不由得埋怨起父王来,好好的,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她还没有看到时影表哥的长相,又该如何在他面前赢得好感?白雪莺很懵,仙女姑姑生气了,她为什么生气啊? 白王父女被皇后公然赶出宫殿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很快传进了时影的耳朵里,他不禁担心起母后的心情。 舅舅虽不是什么坏人,但不会说话,与青王的精明能干、骁勇善战相比,白王只是一味地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时影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向殿内的人交代了一声,然后迈步朝着坤元宫走去,进入宫殿后,他见到了白嫣,先是行了一礼,紧接着关切地问道,“舅舅是否惹得母后不高兴了?” 白嫣热情地招呼时影上前坐下,毫不掩饰地说道,“还不是白王那个混账东西,咱们母子失势时,他躲在府里花天酒地,装聋作哑,如今却带着两个女儿进宫,说些不着边际的混账话,本宫可是空桑皇后,又岂是他能教训操纵的白氏郡主,他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白王这些年的荒唐事,谁人不知晓,自从白王妃芳年早逝,府里就没有一个正经的女主人。 白王常年流连于歌舞坊,是星海云庭的常客,他不仅不关心妹妹和外甥的艰难处境,对膝下的儿女也不花心思认真教导。 唯一的嫡子白风麟被养成纨绔子弟,两个女儿更是一言难尽。 身为嫡女的白雪莺胆小怯弱,毫无主见,庶长女白雪鹭年纪虽小,却一肚子的心眼儿,满心都是滔天权势,为了爬得更高,不择手段。 讲真,白嫣觉得时影千好万好,是真正的人中龙凤,白家的两个郡主虽然貌美,但都配不上时影,还不如放开眼界,以后让时影自己挑选良配。 当然,朱颜除外,白嫣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灾星和闯祸精。 “母后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如果白王惹您不高兴,以后别让他进宫。” 对于没见过几次面的舅舅,时影更在乎母后的心情。 “好孩子,别提那个混账了,咱们吃点鲜花饼吧,这次是玫瑰芝麻馅,配上桐月自酿的杏花酒,那味道真是绝了。” 白嫣眉眼含笑地看着时影,吩咐杏月下去准备。 时影以前不重视口腹之欲,但是自从母后开始喜欢研究美食,日常的吃食越来越精致。 他的舌头也被养刁,好在绿樱被调教得很好,他也不用担心没有美食吃。 第1012章 【玉骨遥】白嫣(17) 白王携女进宫碰了一鼻子的灰,心情郁闷至极,再次去了星海云庭寻欢作乐,不惜花重金指名花魁如意作陪。 怎料听闻如意已被人定下,本就心气不顺的白王顿时怒发冲冠,不顾自身颜面地吵闹起来,最后竟然看到儿子白风麟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 白风麟原本想出来镇镇场子,毕竟他身为白王之子,又是叶城总督,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 谁敢如此不给他面子,竟敢公然与他争抢女人,不料出来却看到一脸铁青的父王。 父子在这种场合见面,尴尬之情溢于言表,白王怒不可遏,抬起一脚狠狠踹向白风麟,大声呵斥。 “好你个小兔崽子,整日不学无术,将钱财尽数挥霍于此,时影殿下品行高洁,世人皆赞,你却成了风流浪子,简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给老子丢脸!” 白风麟不敢还手,更不敢还嘴,唯恐父王变本加厉地指责,让旁人看了笑话。 他心中暗想,父王定是在哪里受了气,恰巧看到他,便将气全都撒在了他身上。 想到时影,白风麟心中百感交集,对方是他嫡亲的表哥,才华横溢,令人惊艳。 只可惜姑姑不得北冕帝的欢心,佛系可欺,时影一直未能被册封为太子,但对方的名声甚好。 如今宫里最具威胁的两个女人纷纷倒下,姑姑重掌大权,本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但白风麟心中有些许不快。 父王总是将他与时影相提并论,即便时影是蒙尘的明珠,似乎也要比他更加耀眼夺目。 “父王,咱们回府吧。” 白风麟耐着性子,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声下气地说着,虽然父王有些蛮不讲理,但他没胆子顶嘴。 “哼!”如此一闹,白王哪里还有心思待在这里,吹胡子瞪眼地走了。 白风麟无奈跟在后头,有些不舍得刚刚抱在怀里的鲛人如意。 珠帘之内,珊瑚树灯盏旁,一双明媚犀利的眼睛,犹如鹰隼一般扫过白王父子,迸射出丝丝凉意。 如意一身轻薄杏粉衣衫,胜似三月桃花的娇艳,持着团扇盈盈走出,唇角微勾,举止投足皆是风情。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她眸底微凉的寒意渐渐消散,只余一抹玩味的浅笑。 她是星海云庭的头牌美人,堪比秋水歌姬的绝色鲛人。 事实上,她和秋水歌姬是旧识,秋水奉命进宫做任务,而她受命在星海云庭收集情报,赚取金珠钱财,以供复国军所需。 不论是谁,要见花魁如意,除了进场费,必须要交一千金铢给如意,私下付她,不走账面的那种。 星海云庭最值钱的是如意这个花魁,但赚钱的也是她,提成非常丰厚。 老鸨几乎把如意当玻璃娃娃般供着,衣食住行,精致上等,不比贵族小姐差,谁叫如意的裙下之臣非富即贵。 眼见贵客走的没影儿,老鸨不禁跺脚叹气,那可是白王府的贵人啊! 不过白王和白风麟的进场费该交的都交了,老鸨想到这儿,心里倒也舒服了。 如意面色平静如水,转身回到雅居,伺候的丫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这些天来,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应对那些只知道贪图美色的臭男人,她已经习以为常。 然而,当听到秋水歌姬的死讯时,如意为姐妹的离世悲痛欲绝,悲伤抽泣了许久。 秋水死了,但时影却安然无恙,这意味着她的任务失败了。 原本涧长老打算安排秋水的妹妹碧水进宫,碧水和秋水容貌极其相似。 没想到白皇后横插一脚,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绝色美人,据说与秋水有九成相似,如今被封为贵嫔,取代了秋水。 “如意姐……”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如意回过神来,挥挥手,让给她扇扇子的婢女退下。 一位身穿碧色青罗衫的美人款款走了进来,递给如意一张纸条。 如意展开一看,不禁皱起眉头,这是她哥哥止渊的回信。 哥哥仍然不愿意离开西荒,至少现在不愿意离开,还是为了赤珠翡丽。 他们鲛人一生只会爱一个人,哥哥爱上了赤族的女子,对方死后,他坚守约定,守护赤王府,已经两百年了。 “哥哥真是……我早该猜到了,在他的心里,复国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如意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对止渊的所作所为充满了不屑。 当年哥哥在西荒,她身处险境,差点被空桑人害死,是涧长老救了她。 可她的哥哥却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哪想过她这个妹妹的生死?如意越想越心寒,对止渊的怨怼越来越深。 “涧长老请他回来,我这个妹妹好说歹说,他依然要留在赤王府,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如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去压制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火焰,毫不犹豫地将回信撕成了无数碎片。 看着那些碎纸片如同雪花般飘落,如意的心一寸寸地凉下去。 “如意姐,或许止渊哥哥真的有别的打算,他是信守承诺的人,再等十年,他一定会离开赤王府的,回到咱们这里,为复国大业筹谋的。” 碧水轻声安慰,对于止渊,她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以及隐秘的思慕。 相比起涧长老的激进和总是让姐妹们去执行危险任务的做法,止渊更倾向于制定周详的计划,始终把她们的生死安全放在首位,温柔俊美,睿智强大,是真正的领袖。 如意摇了摇头,并没有被碧水的话所说服,“你不用帮他说话了,十年又十年,我已经等得够久了,耐心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如意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失望和疲惫,她早打听到,赤王府里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特别喜欢缠着止渊哥哥。 只要有哥哥在,就总会有人替那位赤族小郡主收拾烂摊子,在这种情况下,如意很难相信止渊十年后会安心地离开赤王府。 第1013章 【玉骨遥】白嫣(18) 嘉兰皇宫,转眼间两个月悄然流逝,花开花谢,景象更新。 北冕帝的身体状况看似逐渐好转,但实际上只是表面现象罢了。 自从有了伊月日夜陪伴,他变得愈发放纵不羁,沉湎于酒色之中,对政务渐渐疏于打理。 北冕帝对白嫣的温柔深情颇为受用,于是决定在本月中旬册封时影为皇太子。 这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伊月在皇帝耳边吹风所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觑。 北冕帝与历史上的许多帝王相似,他们热爱权力、生性多疑。 之所以一直没有册立出类拔萃的嫡长子为太子,除了对皇后心怀不满之外,还因担心太子过于卓越,得到众多支持者,从而让自己产生危机感。 然而,如今北冕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甚至连日常阅读奏章都显得力不从心,有时候仅仅是在花园闲逛一段时间,他就已经气喘吁吁,必须乘坐轿辇才能前行。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尽管身体如此虚弱,北冕帝在床笫之事上依旧勇猛异常,这种矛盾的现象实在有些难以解释,可他本人似乎并未深入思考过其中缘由。 时影即将被册立为太子的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宫廷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这一消息传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蓝妃得知此消息后,亲自前往冷宫,告诉了面容憔悴、形如枯槁的青妃。 此时的青妃早已失去往日的风采,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在冷宫的这段日子里,她受尽磨难,昔日的仇敌更是变本加厉地折磨着她 她渴望见到陛下,寻求兄长的帮助,甚至想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然而却都被无情地阻挡在外,没有人愿意理会她的哀求。 蓝妃来到青妃面前,隔着一道铁门,毫不掩饰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冷笑着说道:“如今世子即将成为太子,你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落空了,你那个平庸无奇的儿子,注定无法登上高位。” “青之一族也休想成为六部之主,而且,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陛下已经决定将时雨交由我来照料,我定会好好教导他如何为人处世,可别变成你这种心如蛇蝎之人!” 蓝妃话语中充满了畅快与得意,她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青妃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得到。 面对蓝妃的嘲讽,青妃歇斯底里地喊道:“不!不会的!本宫的雨儿才是空桑的太子!蓝秀,你这个贱人,不准碰我的儿子,否则我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青妃眸底尽是疯狂的不甘,她伸出枯槁脏污的手,想要抓挠蓝妃,却扑了个空,不禁歇斯底里叫喊起来,眼里满是疯狂,”贱人,你这个贱人,早该把你弄死的!” 蓝妃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轻蔑至极的笑容,非常享受看到青妃抓狂的样子。 曾经,她一直被这个女人压制着,但为了家族的荣誉和利益,她只能选择忍耐, 她对北冕帝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进宫也是家族安排,只希望能够为家族争气,生下一个流淌着蓝族血脉的空桑皇子。 然而,连这小小的愿望,也被青妃这个恶毒的女人毁掉了,所以她准备逼死青云。 “青云,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陛下斥责了你的兄长,如今将青族兵权一分为二,你哥哥都自身难保,你们青家很快就要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所以,你还是别苦苦挣扎,早点去死吧,这样也能少受些罪,而且,恨你入骨的人可远不止我一个人呢!” 蓝妃眉眼弯弯,笑得分外妖娆,得意洋洋地注视着青云,此时的青云正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难以置信地咆哮着,蓝妃看到这一幕,心中感到无比舒畅。 在冷宫这里出了气,蓝妃轻轻捋了捋裙摆,在侍女小心翼翼地搀扶之下,动作优雅地坐上了前方备好的轿辇,只留身后一片哀哭之声不绝于耳。 青妃这副模样,不死也要彻底疯了。 “娘娘,您真的要养时雨殿下吗?他可是青妃之子啊!” 蓝妃的心腹婢女巧云端详自家主子,面露担忧之色,轻声问道,毕竟娘娘无端痛失爱子,身体也被毁了大半,而这一切都是拜青妃所赐啊,娘娘真的要抚养仇人之子嘛。 蓝妃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叹了一口气,权衡利弊之后,颇为无奈。 “但时雨也是唯二的空桑皇子啊,本宫这辈子怕是再无生育的可能,如今有个现成的便宜儿子,还是天真无邪的傻小子,稍微用心哄哄,便会把你当作亲娘一般看待,何乐而不养?总好过膝下无子空虚,到老无所依靠,陛下指望不了的。” 提起青妃,蓝妃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她恨不得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方能平息自己丧失幼子的痛苦。 然而,对胖乎乎、天真可爱的时雨,蓝妃并无太多恶感,孩子终究纯洁无辜,尚未被成人世界的邪恶所沾染。 蓝妃有时想,若是她的孩子能够顺利降生人世,想必也能如时雨这般白白胖胖、天真无邪吧。 青妃最终没能撑到时影册封太子的那一天,在前夜,月黑风高之时,她选择了悬梁自尽这条绝路。 当侍卫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面容扭曲,充满了痛苦和不甘,眼睛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舌头也伸得老长,仿佛在向这个世界诉说着她心中的冤屈与愤恨。 这恐怖的一幕让看守冷宫的侍卫们吓得魂飞魄散,甚至有人差点当场尿湿了裤子。 然而,青妃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她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人世,既没得到追封,也没有举行哪怕最简简单单的丧仪。 与此同时,时影受封太子的典礼如往常一样如期举行,万众瞩目之下,他身姿挺拔,风姿雅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白嫣在这场盛典上再次见到了时钰,他穿着一袭寻常的青衫,头戴玉冠,目光炽热而专注,紧紧地锁定在白嫣身上,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眸看穿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那眼神中蕴含着无尽的思念和深情,似乎将这些年来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其中。 相比起沉迷女色、日渐衰老的北冕帝,时钰的精神状态显得格外年轻。 他给人一种清爽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白嫣远远地与他对视,举起琉璃酒盏,一饮而尽。 在这一刻,他们的目光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空气中流转,但又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第1014章 【玉骨遥】白嫣(19) 白王上次被白嫣轰出坤元宫,可谓灰头土脸、丢尽颜面。 但当亲眼目睹大外甥受封太子的整个过程后,白王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 此次六部王爷获许携带家眷前来嘉兰参加典礼,白王仍然带着两个女儿,并为此深感得意。 他环顾四周,发现六部之中有不少与时影年龄相仿的郡主,但其中最为出众的,无疑还是自己的女儿。 赤王此番来到嘉兰,本来不打算带女儿一同前来,毕竟,上次的惨痛教训仍历历在目。 朱颜返回天极城后便病倒了,病得异常严重 她持续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师傅,我错了”之类的胡话。 赤王夫妇心急如焚,四处重金求医问药,却始终未能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大夫们纷纷束手无策。 眼看着颜儿的病情越来越危急,两人几乎悲痛欲绝,以为这次他们可能会失去这个宝贝女儿,要知道,朱颜向来身体健壮,能吃能喝,蹦蹦跳跳,从小很少生病。 可这次的病情来得如此凶猛,让人猝不及防,最后,还是管家渊用一种鲛族秘制的药物,勉强将朱颜从鬼门关拉回来。 朱颜自从苏醒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静了许多,赤王见此情景,心中感到十分欣慰,女孩子嘛,还是文雅一些比较好。 当他得知北冕帝即将册封时影为皇太子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 在赤王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毕竟,时影乃白嫣皇后所生的嫡长子。 自小就受到名师的悉心教导,聪明过人,才华横溢,然而,时影却一直未能被册封为太子,实在不合常理。 如今,秋水歌姬的死讯传来,据说她是被青妃所害,青妃也因此被陛下贬入冷宫。 自此以后,陛下开始越发看重皇后,白嫣皇后的地位得以稳固。 再加上陛下身边已无奸妃从中挑拨离间,时影殿下能够成为太子,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朱颜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异常丰富且复杂,仿佛听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消息。 她的嘴唇微微动着,口中喃喃自语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仿佛在低声念叨着某件重要的事情,然而,没有人能够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也根本不太关注她。 赤王本不愿意带着她前往嘉兰参加册封大典,生怕女儿再次惹出麻烦事来。 但朱颜却异常坚定地表示一定要去,她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和方法,苦苦哀求着自己的父王,务必让他带着自己一同前往这个盛大的典礼。 如今的朱颜 已经不再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眼里有了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她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在梦中,她结识了风度翩翩、温柔俊美的时影世子。 之后,她又偶然遇见了成为九一山神官的时影,命运的安排让他们成为了师徒,从此展开了一段特殊的缘分。 朱颜默默地暗恋着自己的师傅,而令人欣慰的是,师傅竟然也对她心生爱意,然而,命运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各种误会和纠葛交织在一起,最终导致他们生死相隔。 “真是奇怪,这一辈子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同?秋水歌姬被青妃害死了,而不是师傅?” 朱颜静静地站在赤王身旁,目光炯炯地盯着高台上戴着玉冠、身着太子冕服的清隽少年,和记忆里的一样好看。 不知不觉间,她痴痴然地看出了神,眼里有炙热的爱意,以及深深的悔恨和遗憾。 “父王,那是皇后娘娘吗?” 朱颜的目光紧紧盯着时影,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被北冕帝身旁端坐着的美人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双十年华的大美人,容貌姣好,气质高雅华贵,美到了极致,令人难以忘怀,能够坐在皇帝身边的女人,必定是白嫣皇后了。 然而朱颜对于皇后的记忆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不禁心生疑惑,白嫣真的如此年轻貌美吗? 不过,当她转过头去,看到师傅英俊潇洒、眉梢眼角间透着迷人魅力的面容,尤其是漂亮的美人尖,朱颜又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毕竟,只有像皇后这样的大美人,才能生出师傅这般漂亮的人。 “咳咳……少说话,注意场合。” 赤王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明显放低了一些,同时用眼神示意女儿。 颜儿好奇心太重了点,平时说话口无遮拦、毫无顾忌,这次出门在外,千万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万一再闯出什么祸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虽然嚣张跋扈的秋水歌姬已经不在人世,如但今又多出一个伊月贵姬来,嘉兰皇宫不是他管辖的天极城,颜儿必须守点规矩。 朱颜明白父王的意思,她有些郁闷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乖乖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很担心,生怕父王一生气,直接把她送回天极城。 相较于朱颜的复杂思绪,白王的两个女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时影看,白雪莺只是单纯觉得小哥哥长得很好看,皇后姑姑长得好美,看得赏心悦目。 至于其他方面嘛,她暂时没有想那么多,嘴里不停地塞点心。 白雪鹭想的比较长远,以前不曾见过传闻中的世子表哥,如今见了,当真是惊为天人,表哥如今是空桑太子,不出意外,必然是未来的空桑帝王。 她的一颗心犹如鹿撞,跳个不停,不是少女怀春,而是另有渴望。 白雪鹭羡慕地望着白嫣所坐的位置,犹如众星捧月般,挨着北冕帝,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身华丽的衣着,镶嵌的全是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如同仙子下凡,美丽得让人窒息。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成为姑姑那样的人,成为后宫之主,那么娘亲的牌位就能光明正大地摆进白王府的祠里,再也无人敢对她的出身指指点点吧。 第1015章 【玉骨遥】白嫣(20) 这次盛典,各怀心思的人比比皆是。 传闻中的时影世子正式成为太子,他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宛如谪仙一般引人注目。 在场的六部王爷们看到如此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潮,纷纷思忖,怎样才能让女儿在众多郡主中脱颖而出。 虽然按照传统,空桑国的皇后必须出自白之一族的贵族女子,但其他族群的郡主也有机会成为帝君的嫔妃。 七千年以来,除了星尊大帝与白薇皇后之间传出恩爱夫妻的声名,后续的几代皇帝对白族皇后似乎并不特别钟爱。 就像现今的白嫣皇后,近些年一直被秋水歌姬的光芒所掩盖,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 白王的心思最为活络,他紧紧盯着浑身发光的大外甥,眼中闪烁着与有荣焉的光芒,活脱脱是一副欣赏乘龙快婿的模样,然而,白嫣对这一切不甚在意。 北冕帝对继承人的婚姻大事不上心,白嫣皇后也没有提前为时影选定太子妃的打算。 她觉得,还是等过几年再说吧,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彻底掌控皇宫,从北冕帝手中夺取权柄。 白嫣不甘于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她喜欢拥有自主权。 待时影羽翼丰满,北冕帝也就可以和秋水歌姬做真正的黄泉鸳鸯,那时候,谁也拆不散他们。 典礼结束后,紧接着是一场招待贵客的盛宴,云鬓高挽的宫女们像蝴蝶一般轻盈地穿梭于宴席之间,为宾客们送上香醇的美酒和精致的佳肴。 如花歌姬身姿婀娜,于高台之上翩跹起舞,丝竹声声,不绝于耳。 白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时钰身上,他犹如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然而,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北冕帝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头微微感到晕眩,幸好伊月贵姬在在侧留心,善解人意地搀扶着他前往寝宫休息。 坤元宫内,另设了一间雅致的茶室,里面弥漫着袅袅茶香,瓶中各色鲜花绽放,散发出馥郁迷人的芬芳。 白嫣遣散了身边侍奉的一行宫女,独自一人优雅自如地品尝着茉莉清露茶,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在这时,身后缓缓传来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阿嫣。” 白嫣无需回头,心中已然明了来者何人,事实上,时钰已经到来了一段时间。 自从宫女开始煮茶,直到她们相继离开,时钰始终默默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白嫣,眼神温柔炙热,白嫣很难忽视这种感觉。 时钰身为修行之人,法术高超,隐身追踪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在嘉兰皇宫内自由出入,亦非难事。 “阿钰,你来了。” 白嫣缓缓起身,看向现形走向她的高大男子,口吻一如前身那般熟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眼前的男子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而是一个英俊挺拔、气质非凡的成熟男人。 然而,无论时间如何流转,时钰对白嫣的感情却始终未曾改变。 时钰和白嫣是年少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那时候的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学习,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时光。 奈何命运弄人,白嫣肩负着家族的责任,对感情之事还没彻底开窍,不懂得时钰心中的遗憾,他爱的很深沉。 后来白嫣以白氏郡主,即将嫁入皇宫,成为北冕帝的皇后,时钰的嫂子。 “看到你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时钰贪恋地看着白嫣,眼中流露出的惊艳和柔情毫不掩饰。 这些年来,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白嫣的生活,得知她在宫中的处境并不容易,心中充满了担忧和心疼。 然而,由于身份所限,他无法直接给予帮助,只能通过其他方式默默守护着她。 时钰知道白嫣的个性,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即使面对困难也总是选择独自承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关心一下白嫣的孩子,影儿心性善良单纯,酷似其母。 每次看到时影,时钰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和欣慰,仿佛透过他能够看到当年的青春年少的白嫣。 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时钰和白嫣的故事或许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但对于时钰来说,这份感情十分珍贵,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对着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又怎会快乐?” 白嫣的语气惆怅无比,还带着几分自嘲,原身真心爱慕北冕帝,可后来却被他狠狠伤害和冷落。 白嫣对他嫌弃得很,觉得他长得也不英俊,不仅眼瞎心瞎,宠妾灭妻,而且自私自利。 对于妻子,北冕帝不但不爱,也不给原身尊重和体面,尤其是信任,半分都无。 对于孩子,他对时影的疏忽,还不如时钰这个叔叔,至少时钰知道时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是真心疼爱他。 “阿嫣,你对皇兄……” 时钰走近几步,声音有些迟疑,心下莫名的欢喜,阿嫣不爱皇兄是好事。 皇兄对白嫣的冷落,几乎是人尽皆知。 时钰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好几次,他都想来找白嫣,对她说:“阿嫣,跟我走吧,我们带着影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但他也知道,阿嫣不喜欢他,对他一直是妹妹对兄长的感情,反而对白嫣皇兄,有了男女之情。 正因为掏心掏肺地爱上了,所以受到的伤害才更深,此后几年,阿嫣一直郁郁寡欢。 “我不喜欢你皇兄,或许曾经爱过,但现在不想爱了,太不值得。” 白嫣露出一抹苦笑,背对着时钰,声音淡漠之中夹杂着无尽的苦涩和悲哀。 怪不得,阿嫣会给皇兄挑选美人,因为不爱了,所以不在乎。 时钰看着白嫣略显单薄和孤独的身影,抿了抿嘴唇,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几步。 伸出双臂,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又担心冒犯到她,惹得阿嫣生气,到时候直接赶他走。 第1016章 【玉骨遥】白嫣(21) 白嫣虽看不到时钰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如波涛般汹涌的情绪,不禁自顾自地哀叹。 “也许我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陛下说我古板,不解风情,渐渐地不喜欢我这个被迫迎娶的皇后。” 时钰咬着唇,实在听不下去了,阿嫣的声音如泣如诉,苍凉得令他的心揪成一团。 那么美丽鲜活的姑娘,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失望,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她的哀伤,如潮水般彻彻底底地感染了他。 “不,阿嫣,你很好,你是世上最好最可爱的姑娘,这不是你的错,是皇兄没眼光,错把珍珠当鱼目,我原以为你深深爱着皇兄,听到你放下了,我也宽心了,不要爱伤害你的人。” 时钰情不自禁地从身后拥住白嫣,动作轻柔得好似生怕碰坏了最珍视的珠宝。 这么多年以来,他苦心修行,一步步从普通神官走到大司命的位置,人人都以为他清心寡欲,是因为断了红尘俗世,心无杂念,所以术法造诣奇高,德高望重。 但他从未忘记过阿嫣,怀里的身躯轻轻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花朵,脆弱而惹人怜爱。 耳旁传来低沉的抽泣声,如泣如诉,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时钰拥抱着怀中的人,轻声安慰:\"阿嫣,不要伤心难过,你还有我,还有影儿,还有未来的漫长岁月,我在此立誓,从今往后,绝不会让任何人胆敢欺凌于你,哪怕是皇兄,若他再敢欺辱你,我也决不轻饶。\" 白嫣似乎愣了一下,动作迟缓地转过身来,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犹如电闪雷鸣,火花四溅。 时钰毕竟还是个纯情青年,当他凝视着白嫣如同梨花带雨般娇艳欲滴的面容。 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宛如深邃的湖泊,充满神秘感,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摄魂夺魄。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 他一直都知晓白嫣的美丽,初见面也是被她的灵动娇俏所吸引,但却从未如此深刻地领略到她的美丽竟然如此动人心魄,令人无法抵挡 “阿钰,谢谢你。” 白嫣没有挣脱时钰的怀抱,这个男人不算霸道,怀抱也很温柔。 她微咬朱唇,泪珠簌簌,含着几分悔意,“也许当初我做错了。” 时钰心下一震,颇为复杂,轻轻地替白嫣擦拭眼角的泪花,心酸又欢喜。 阿嫣终于明白他的好,她后悔当初没有跟自己离开这里吗? 当然,时钰是个体贴入微的人,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语气越发的温和。 “阿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们仍然可以在一起,我发誓,此生绝不相负。” 白嫣凝视着时钰清俊而深情的眼眸,弯了弯唇角,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时钰心中十分担忧,害怕阿嫣会拒绝自己。 毕竟,他已经等待了十几年,如果继续等下去,恐怕真的要变老了。 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止,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阿嫣,我不会勉强你,只愿你此生安好,更会将影儿视作亲生骨肉般疼爱呵护。” 白嫣娇美的面庞上不禁流露出动容之色,如蝶翅般纤长细密的睫毛微微低垂,轻轻煽动间,美不胜收。 时钰的喉咙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几番,眼眸愈发幽深,似是要将眼前之人深深吸入眼底。 “阿嫣,倘若你心中仍牵挂影儿,我们不妨等到影儿登上皇位后再离去,我定当竭尽所能,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予影儿,你可信我?” 白嫣仰头凝视着他,神色认真而复杂,“阿钰,难道你不当九嶷山的大司命?” 时钰温柔地抚摸着怀中人儿的秀发,轻声笑道,“为了你,我愿意辞去神职,重入红尘。” 痴心儿郎,尤其长得好看的痴情郎,总能令她欢喜动容。 “阿钰。” 白嫣娇柔轻唤,主动环住了时钰的腰身,似是回应着他。 时钰深呼吸一口,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激动起来,阿嫣答应他了! 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 片刻后,时钰依依不舍地松开白嫣,但目光始终停留在她霜雪晶莹的的脸庞上,用温暖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着白嫣眼角处的晶莹泪花,语气温柔而又庄重。 “阿嫣,答应我,日后切莫再哭泣了,我并非皇兄,绝不会做出任何令你伤心之事,只会给予你无尽的幸福。” 白嫣听后,双颊瞬间泛起一抹诱人的红晕,羞涩地抬眸看了时钰一眼。 而后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趁时钰尚未回过神来之际,如蜻蜓点水般在他那绯红的薄唇上迅速亲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使得时钰整个人从头到脚像是被电击过一般,浑身酥麻难耐,心跳加快,耳根子都快要羞红得渗出血来。 \"阿嫣……我……可以吻你么?\" 时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低沉的嗓音里蕴含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之意。 他的目光犹如磁石一般紧紧锁定在白嫣娇艳欲滴的朱唇上,心跳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 白嫣快速地瞥了时钰一眼,只见对方白皙的面庞上早已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禁轻声答应道:\"嗯......\" 然而,她的话音尚未落下,头顶上方的人影便已经欺压下来,紧接着,一股温柔而细腻的触感落在她的唇间。 起初,这个吻轻柔得宛如春风拂面,渐渐地变得热烈,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唇齿相互交缠,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情动来得太快,让他们猝不及防。 幸运的是,阵法早已设下,不必担忧有无关之人闯入打搅这美妙的时刻。 时钰不放心,再次施展法术布置了一道更为坚固的阵法。 随后,他怀抱着满脸娇羞、轻轻勾住自己脖颈的白嫣走向床边,欺身而上,褪去碍事的衣物,坦诚相对,沉浸于爱欲的海洋。 第1017章 【玉骨遥】白嫣(22) 白嫣与时钰尽有了鱼水之欢,在离别之之际,彼此间充满了依依不舍之情。 “阿嫣,我舍不得你。” 时钰恨不得现在带白嫣远走高飞,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免受相思煎熬。 白嫣温柔地轻吻着他的唇角,柔声说道:“阿钰,你以后可以常来找我。” 反正时钰本领高强,出入皇宫禁地犹如探囊取物,只是道德准则束缚了他的行为。 时钰听了这番话,微微一怔,犹如醍醐灌顶般弯起唇角,心中自然十分喜悦。 他再次将白嫣紧紧拥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又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才准备离去。 临走之前,时钰送给白嫣一件传讯玉贝,虽然不能朝夕相伴,但他们可以借此互诉衷肠,以解相思之苦。 “阿嫣,答应我,不要再爱上皇兄,他并非你的良人。” 时钰的眼神无比认真,紧紧拉着白嫣的手,郑重地说,他真的很怕,阿嫣会重新爱上皇兄,一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会疯。 白嫣颔首,她根本不会喜欢北冕帝,对方对她毫无吸引力。 送走了时钰,白嫣轻挥衣袖,茶室的凌乱如潮水般褪去,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空气中的气息也如被春风拂过,重新弥漫着花草的芬芳,淡雅怡人。 当杏月和桐月得令进来伺候时,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娘娘今天的小憩似乎比以往都要漫长。 但是,作为忠心体贴的好奴婢,她们深知自己的本分,不会轻易猜测,更不会多嘴询问。 自太子受封典礼后,宸安宫的时影备受瞩目,大司命时钰主动请命,愿留宫一年亲授太子术法。 北冕帝没有多想,吃着伊月喂的紫葡萄,随口应下来,在空桑术法的造诣上,时钰可谓是其中的佼佼者。 白嫣原本以为时钰会在九嶷山耽搁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会直接留在嘉兰皇宫如此之久,不过这样也好,时影也该正式学习真正的空桑术法了。 她的术法虽然变幻莫测,但毕竟不是一位有耐心的师父。 然而让白嫣感到诧异的是,跟她没有多少交情的赤王突然求见,实在令人费解。 “启禀娘娘,此刻赤王正跪在殿外,执意要求拜见娘娘一面,但却不肯透露具体缘由。” 杏月如实地向白嫣禀报着情况,心中对赤王的行径颇为不悦,娘娘身份高贵,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既然赤王不说,那就别管他了,让他跪吧。” 白嫣懒洋洋地抚着修剪得圆润如珠的指甲,慢悠悠道。 这世上,真没谁能道德绑架她,既然想跪,那就跪个够。 如今的太阳愈发毒辣,早晨还好,到了中午,很容易中暑。 虽然不知赤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到他养的女儿给时影带来灾祸,不免恨乌及屋,实在提不起好感。 赤王既然喜欢跪在外头,那就好好晒着,何况久经沙场的人也不怕变黑。 “是,娘娘,奴婢下去吩咐。” 杏月欢喜地应了一声,随后往外而去。 若是以往的娘娘,肯定会心软,估计会念着赤王的功勋,给他薄面。 但现在的娘娘可不一样,经历了后宫倾轧,人情冷暖,没有那么好拿捏了,赤王这般鲁莽,完全是打错了算盘。 不管赤王出于什么目的,娘娘不愿搭理,他只能失望而归。 赤王也是个倔强性子,眼见宫女出来禀告,皇后娘娘正在休息,不宜见客。 也没有见好就收,就此离开,反而跪得更加认真,坚持要等白嫣醒了召见,直肠子根本听不懂话里有话。 杏月淡淡瞥了赤王一眼,索性由他去了,只是冷着脸吩咐宫女内侍,莫要多嘴多舌。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 饶是赤王的身子骨健壮如牛,膝盖也有点发肿泛青,额头上的汗珠如泉涌般汩汩而下,后背都沁湿了一大片。 当他再次询问,“皇后娘娘可醒了?” 杏月敷衍性地回答,“娘娘还在休息,王爷还是请回吧。” 赤王虽没有七窍玲珑心,但也不至于蠢傻,渐渐地,回过味来,皇后娘娘这是不愿意见他?这是为何啊! 赤王记忆里的白嫣,美丽宽和,最是慈悲,但现在他拿不准了。 可是一想到宅邸里神志不清、说着胡话的宝贝女儿朱颜,他也不得不坚持跪着。 请来的医者无数,但都看不出究竟,还是后来请来的一个巫医振振有词地说,“郡主中了中州邪术,若是要解,需要玉骨化解。” 玉骨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出自碧落海的万丈深渊,一百年才得一寸,玉质晶莹剔透,是白薇皇后的上古遗物,既可以作为女子的精美饰品,也可以幻化为厉害的武器防身,是世间法器中最罕见的。 玉骨只会传给出自白之一族的皇后,如今在白嫣皇后的手中。 为了女儿的安危,赤王虽然觉得有些难办,但也还是硬着头皮来求。 原本等见到皇后娘娘再道出缘由,皇后宅心仁厚,心地善良,肯定不会拒绝。 但没想到跪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连白嫣皇后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赤王心下一沉,顾不得是否失礼,声如洪钟地大喊了一声,保证内殿之人能听到。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请娘娘救救臣的女儿吧,臣戎马一生,只得这么一个闺女,还望娘娘垂怜。” 杏月蛾眉紧蹙,不悦地轻瞥了赤王一眼,加重语气提醒。 “王爷,郡主既然病了,理应请大夫来看,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宫里的御医,您又何必如此高声,搅扰娘娘清梦,实在是失礼至极!” 赤王面露苦色,微微一笑,若是普通医者能够治疗,他又何必拉下这张老脸来求皇后娘娘。 然而,他并不知晓,朱颜根本就没有生病,之所以闹这么一出,只是为了见见白嫣。 赤族郡主的身份固然尊贵,但还尊贵不到能随时面见皇后的程度,没有召见,是很难进宫拜见的。 朱颜满脑子都是时影的身影,觉得这辈子的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禁怀疑,白嫣皇后是否和她一样,也有重生的机缘,改变了这一切。 朱颜迫切地想确定这一点,才会提前安排巫医、故意装病。 第1018章 【玉骨遥】白嫣(23) 赤王无奈之下,只得跟杏月坦诚此次的来意,言语间也没了王爷的傲气。 “本王之所以求见皇后娘娘,确实是有要事相求,实际上,本王是希望借用皇后娘娘的玉骨。” 闻此言,杏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心想着,皇后娘娘的玉骨可是世间罕见的珍宝,并非任何人都能轻易借走的。 赤王未免太托大了,如果不小心弄坏或者弄丢,谁又能够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呢? 正当杏月准备打发赤王离开的时候,桐月却缓缓地走来,她轻声在杏月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恭敬地向赤王行了一个礼。 对方毕竟是赤族的王爷,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 桐月缓缓道,“王爷,如果朱颜郡主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应该尽快将她抬进后宫内苑,宫里的御医到底比宫外的大夫高明,也会更可靠一些,娘娘已经说了,既然王爷如此相求,她自然也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赤王焦急的面色得以和缓,暗自琢磨了一番这席话,皇后娘娘这意思应该是愿意帮忙,他对内殿的方向拜了一下,急急而去。 待赤王走得没影儿,杏月不觉蹙眉问桐月:“娘娘当真这般吩咐?娘娘不是……” 她记得,上次娘娘刻意交代过,让她们多留心朱颜郡主在宫中的状况,还要避免对方和太子殿下碰上。 言语之间,娘娘对赤族的这位小郡主似乎颇为不喜,如今为何要将对方接进宫来? “少说多做,娘娘心里自有成算。” 桐月拉着杏月进宫殿避暑纳凉,温言提醒,看娘娘云淡风轻的模样,估计是猜到什么,杏月若有所思地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标刻着赤族印记的华丽马车缓缓停在了宫门城前,车帘被轻轻掀开,只见“虚弱”的朱颜在两个仆婢的小心搀扶下,慢慢地下了马车。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一般,两名仆婢看上去也是十分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自家主子受了伤。 赤王府的管家福来悄悄地往内侍手里塞了好几锭沉甸甸的银子,毕恭毕敬地向对方说明了皇后的应允。 言下之意,他们想找个坐辇,好把自家郡主抬进宫去,这样不用背着她走那么远。 “您可别为难小人了,小的哪有那么大能耐能给郡主弄到坐辇?还是赶紧把郡主背进去吧,皇后娘娘慈悲仁善,已经提前派了几位医术高明、德高望重的御医到夕颜殿候着,专门给郡主看病。” 内侍一边满脸堆笑地摆着手,一边做出个请的手势,暗自嘀咕。 杏月姑姑确实提过皇后答应让赤族郡主在内宫接受治疗,可没说要给她准备坐辇,他可不敢自作主张。 福来无可奈何,只得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 赤王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这里是嘉兰王宫,并非他所统治的天极城。 有时候就算出再多的钱,也未必能指使得了这些内侍们做事。 “父王,我可以走过去。” 朱颜一脸坚毅,心中却有几分心虚,她看似虚弱,其实是伪装的。 她已经从管家那里听说了,父王为了她,在坤元宫前跪了好几个小时,膝盖都跪破了,浑身热得犹如被水泼过的人,好不容易才得到白嫣皇后的回应。 她万万没有想到,父王会遭受如此大的罪,记忆中的白嫣明明是最善良不过的好人,听到她病重,理应出手相助,而非如此不近人情地刁难。 正因如此,朱颜心里犹如打翻五味瓶一般,不是个滋味,对白嫣皇后的印象变差。 期待感如同高耸入云的山峰,但收到的反馈却如深陷无底的深渊,师父那么善良无私的人,为何母亲这般性情? “颜儿,父王背你去吧,既然只要皇后娘娘的玉骨能救你,那就直接去坤元宫。” 赤王爱女心切,不由分说地将女儿背了起来,大阔步如离弦之箭一般往坤元宫的方向而去,引来不少人侧目相视,纷纷猜测起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您等等,先去夕颜殿……” 内侍在后面小跑着,焦急地提醒,心下更加无语,赤王到底有没有听清他的话。 皇后娘娘吩咐的,是请宫里御医为朱颜诊断一番,而不是冒冒失失地直奔坤元宫啊。 那里是后宫内苑,是皇后的居所,赤王一个莽夫也不知道避嫌,实在是没有礼数。 白嫣颇有几分闲情逸致,在内殿修剪花枝,听到桐月进来禀告,面色如常地轻嗯。 桐月也没了好脾气,对赤王的鲁莽行径颇为懊恼,撅着嘴说,“娘娘,赤王好没规矩,您是千金之躯,若是赤族郡主染了恶疾,岂不是会危害您?奴婢去打发他吧。” 白嫣没什么情绪,语气淡淡地问,“朱颜郡主也来了,病的很重?” 原剧情里的朱颜很健康,活蹦乱跳,是天命之女,自有女主光环笼罩,别说没生过什么病,每次遇难都能逢凶化吉。 分明是不太讨喜的姑娘,不够貌美,不够灵动,却有优质的爱慕者,比如说天之骄子时影,比如说漂亮的鲛人止渊。 “回娘娘,赤族郡主也在外头,看上去病歪歪的,奴婢还是请御医过来瞧瞧吧?” 桐月如实回答,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白嫣摇摇头,心中暗自思忖,朱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是有所图谋,而且这图谋还非要进宫、非要见她才能达成。 这个小丫头如今也就八九岁,按道理说,绝不会如此胆大妄为,但如果…白嫣略一掐指,不觉轻笑,原来如此。 不愧是天命之女,自带灾星属性,也有常人无法拥有的重生机遇,怪不得要见她。 白嫣皇后没有如原剧情般吞炭自杀,时影也没假死去九嶷山,顺利地成为空桑太子,还多了一个伊月贵姬。 难怪朱颜想方设法要见她,这是怀疑白嫣也有了重生机缘? 第1019章 【玉骨遥】白嫣(24) 白嫣略一思忖,吩咐宫人将赤王父女带到偏殿。 “王爷,郡主,娘娘有请。” 殿外的宫女得了命令,交代一声,将他们往偏殿引去。 赤王心中稍安,急忙带着朱颜进了内殿,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皇后娘娘了。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小女中了邪术,须玉骨才能解,请皇后娘娘相助一二。” 看到端坐在高位、怡然饮茶的白嫣,赤王毕恭毕敬地请安叙述。 朱颜偷觑白嫣一眼,对方一身素色鲛绡宫装,容貌绝美,气质高雅,如同雪薇花一般圣洁美好。 鬓发上没有过多的珠翠点缀,唯有玉骨幻化的牡丹簪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失落感。 她依稀记得,师父将玉骨赠予她时的情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此物的珍贵和意义。 年少无知,天真烂漫,还以为玉骨只是寻常的宝物,也没有太过重视。 在逃婚的时候,朱颜用玉骨做了个傀儡代替,将玉骨遗弃了,怪不得当时师父会那么生气,原来是白皇后留给儿子的遗物。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朱颜随即行礼,心中对于白嫣皇后是否重生的猜测愈发强烈。 “起来吧。” 白嫣语气平缓,看着朱颜伪装苍白的面容,以及赤王焦急担忧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不觉叹息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孩子若是任性妄为过头了,其实也是父母纵容不管的缘故,赤王如此被女儿糊弄,也不算太可怜。 “朱颜,你可知罪?” 白嫣单刀直入地问,原本温柔如水的眼神此刻多了几分锐利和审视,看穿一切。 朱颜心中猛地一震,虽然她的脑海里有着前世的种种记忆,但终究不够沉稳。 毕竟,人的大脑不可能因为重生就变得聪明,她所拥有的不过是多出几分经验、谨慎,还有那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而已。 朱颜紧紧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天真无邪、惶恐不安的模样,颤声说道:“娘娘,臣女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赤王一脸迷茫,他完全摸不着头脑,皇后这番话何意? 颜儿做错了什么,从进殿到现在,颜儿不曾冒犯啊。 白嫣纤细的玉手轻轻地敲击着青玉桌面,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声说道:“这般看来,倒是你有些不懂事了,本宫可不喜欢爱撒谎、故作聪明的人。” 她给朱颜一个坦白的机会,可对方却并不领情,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她要为难这个小姑娘了。 赤王心急如焚,暗自思忖着,难道颜儿又惹出什么乱子来了吗?以至于给皇后娘娘留下了不佳的印象。 他连忙开口道:“娘娘,请您息怒,小女平日里性子有些顽皮,如果她在无意间得罪了娘娘,还望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切莫与她一般见识,臣愿代她受过,接受任何惩罚。” 白嫣没有回应,轻轻抬手,将鬓角处那支晶莹剔透的玉骨取了下来,刹那间,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令人目眩神迷。 只见原本面色苍白如纸的朱颜,抖落下好几层的白灰颜料,脸色竟然渐渐恢复了血色,原本憔悴的面容也变得红润而健康起来。 朱颜的心神仿佛被摄住,失去了自我意识般,泪流满面,不断忏悔。 “娘娘,父王,我错了……我根本没有生病,一切都是我编造出来的谎言,我想见皇后娘娘,所以才会提前收买那个巫医,让他配合我演一场中邪的戏码……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罪,不该欺骗皇后娘娘!” 赤王听了这话,不禁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尽管知道颜儿任性顽劣,但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肆意妄为。 这一刻,他既感到惊讶,又有几分心寒,这些日子以来,赤王因为担心女儿的病情,整夜整夜无法入眠。 他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尊严和面子,亲自来到后宫向皇后下跪求情。 然而,如今所得到的真相竟是这般残酷,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女儿精心策划的骗局罢了。 如果白嫣皇后真的怪罪下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啪”地一声,当着白嫣的面,赤王怒不可遏地扬起手掌,狠狠地扇在了朱颜的脸上。 朱颜像一片落叶般被打倒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不知是愤怒过度,还是故意做给白嫣看。 这一巴掌力度极大,朱颜的右脸立刻印上了鲜红的五指印,肿得像个馒头。 “父王,你打我,你竟然打女儿!” 朱颜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脑子里不再是一团浆糊,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伤心难过,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父王怎么舍得打她呢? “混账东西,皇后娘娘面前也敢放肆,你装病到底是为了什么?” 赤王气得喘不过气来,声音又冷又硬,肠子都快悔青了,暗自埋怨起王妃黎氏。 现在的王妃原本是赤王纳的侧妃,后来原配因为无子无宠,抑郁去世,黎氏才被扶正成了正妃。 黎氏出身不高,但深得赤王喜爱,又诞下赤王唯一的子嗣,她说的话很有份量。 原本赤王不想带朱颜进都庆贺太子受封典礼,毕竟女儿就像个惹祸精,上次得罪秋水歌姬被囚禁罚抄学规矩,回去后大病一场,身子好不容易好了,也该留在王府跟着嬷嬷们学规矩。 奈何王妃在他跟前哭哭啼啼,极力为女儿说话,希望他把颜儿带在身边,出去见见世面。 如今世面倒是见了,又得罪了人,还是白嫣皇后,他真的心累啊! 赤王的耐心已经耗尽,恨不得立刻把顽劣的朱颜拎回去,锁在王府调教几年。 “快说,快向皇后娘娘请罪!” 赤王脸色铁青,再没了往日的温和慈祥,瞪着眼睛对朱颜咆哮。 朱颜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委屈到了极点,父王好凶啊,她好怕! 第1020章 【玉骨遥】白嫣(25) 白嫣轻瞥朱颜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侧目看向颓废的赤王,言语意味深长。 “赤王,你礼数有亏,教女无方,颇有骗取玉骨之嫌,本宫向来秉公处理,不得不略施惩戒,来人,将赤王拉下去杖责五十。” 赤王自知理亏,不敢为自己求情,恭恭敬敬地谢恩领罚,五十棍虽然不轻,有可能打得他皮开肉绽,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倒也不会致命残废,回去躺个大半月,以补品调养,也能渐渐好转起来。 不料,他没有提前堵住朱颜的嘴巴,只见女儿愤怒地瞪着白嫣,一副气极失望的模样,言之凿凿。 “皇后娘娘,没想到你是如此蛮不讲理之人,我父王一生忠直,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打他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若是觉得我有心骗你的宝物,冲着我来好了!” “时影殿下那般光风霁月、心地善良之人,怎会有你这样不讲理的的母亲,你们根本不像,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 朱颜口不择言,理智完全被愤怒的火焰冲垮,她很想脱口而出。 你根本就不是白嫣皇后,奈何话还没说出口,传来赤王一声厉呵:“孽障,你怎敢这般对皇后说话!” 你难道是想把白嫣皇后彻底得罪吗?那可是皇后,太子生母,未来的空桑太后啊! “啪”地一声再次响起,这下朱颜的另一边脸也被赤王打得肿了起来,嘴角沁出了鲜血,一颗牙齿被打得出血,蹦跶出来,足见赤王用了多大力气,丝毫没有收敛。 他的脸色青青白白,眼里充斥血丝,对这个女儿彻底失望了,这孩子怕是得了失心疯,难道是想把整个赤王府都拖下水吗? “父王!” 朱颜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面容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着,双手紧紧捂住脸庞。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向皇后娘娘告罪,否则......你也别当我的女儿了!” 赤王的声音冷酷得如同三九寒天的冰凌,他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朱颜既感到委屈又心生恐惧,因为在她的记忆中,父王从未如此动怒,甚至发狠话说出这般绝情之语,更未曾动手打过她。 她偷瞄了一眼白嫣毫无表情的面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放纵言辞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温柔亲切的母妃,也不是一直以来对她宽容怜爱的师父。 “臣女知错了,言语有失,请娘娘恕罪,切勿怪罪父王。” 朱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白嫣连连叩头,每一下充满诚意与悔过之心,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铁锈味道。 “依本宫所见,郡主怕是魔怔了,不过本宫恰好有治疗之法。” 白嫣意有所指,转头对身旁的贴身宫女杏月低声吩咐了几句,杏月缓缓退下。 朱颜心下没来由的忐忑,她不知道白嫣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责罚自己,心中一时间只觉七上八下、慌乱无比。 白嫣没有理睬朱颜,将目光缓缓转向赤王,缓缓说,“郡主虽然有辱骂本宫之言语,但念其年幼无知,本宫不与她计较 不过赤王对女儿的疼爱之心,本宫也是明白,那就由你代替朱颜郡主承受这一切吧,原本的五十廷杖改为八十廷杖,即刻执行!” 赤王高大的身躯不禁佝偻了几分,他暗自思忖着,这下可真是要吃苦头了。 毕竟,宫廷中的杖刑可不同于一般情况,每一下都让人吃不消。 此时的朱颜再也不敢轻易开口了,她满脸愧疚地望着赤王,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若不是因为自己的鲁莽冲动,又怎会连累父王遭受这样的惩罚? 护卫们则看似恭敬实则强制地将赤王请了出去,紧接着,杖刑正式开始了,每一棍结结实实落在赤王身上,发出 沉闷的声响。 朱颜也没落下,她瞧着原本离开的宫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海口大瓷碗走过来,脸上挂着可亲的笑容,将碗递了过来。 “郡主请用,既然魔怔了,也该醒醒神,这汤颇有驱邪醒脑之效,快请用吧。” 朱颜一脸嫌恶地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抿着唇,谨慎地往后退了半步。 “郡主是想抗旨吗?娘娘好心好意,给予恩典,郡主理应感恩戴德才是。” 杏月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仿佛容嬷嬷再世一般,阴恻恻道。 朱颜听着外头一下又一下的闷棍声,心中为赤王的安危担忧,又想着自己好歹是赤族的郡主,皇后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会在自己的宫殿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只能强忍着近在咫尺的恶心反胃的气味,闷着头去喝,艰难咀嚼着,全程都皱着眉头,一脸想吐又不敢吐的痛苦表情。 白嫣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这副表情,暗自觉得好笑,这没有煮熟的糙米薏仁汤,味道的确不怎么样,整治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颇为合适。 看着朱颜将大海碗的糙米薏仁汤喝得干干净净,吃得一点不剩,白嫣适才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 好戏看完,也该散场。 朱颜胸口一阵翻涌,强忍着不适行了个礼,往殿外奔去,跑出坤元宫的范围,便再也忍不住,一阵狂吐。 赤王被打完板子,昏迷过去,一身是血地被抬出了皇宫,朱颜紧跟着也匆匆离宫。 此事毫无遮掩,很快便传入北冕帝的耳中,他有些讶然,阿嫣何时与赤王有隙。 伊月贵姬巧笑嫣然地解释:“陛下,您有所不知,赤王父女实在是太不像话啦!他们竟敢公然藐视皇后娘娘,还用欺骗手段意图骗取玉骨,赤族郡主更是口出狂言,一点都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不过,皇后娘娘心地善良,宽容大度,念及赤王往日的功勋,也没有重重惩罚他们,只是让人打了几下板子略作惩戒而已。” “不仅如此,皇后娘娘为安抚他们,还在赤王离京的时候,特意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送给赤王,希望赤王能够多添几个子嗣呢,皇后娘娘对朱颜郡主也是关爱有加,专门派了个懂规矩的礼仪嬷嬷去教导她。” 北冕帝听完伊月贵姬的话,眉头紧紧皱起,心里很是不悦,当然是生气赤王。 这段时间,他对白嫣的印象非常好,认为她既美丽又贤惠,而且十分聪明能干,从来不和其他嫔妃们争风吃醋。 阿嫣教养出来的影儿也是孝顺知礼、懂得分寸的好孩子,赤王这样的无礼行为,简直就是在挑战皇权的威严。 北方冕帝暗叹,阿嫣实在是太善良仁慈了,既然已经惩罚过,又何必再给他们赏赐,这不是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吗? 北冕帝自觉帝君权威受到藐视,随即下了一道口谕,斥责了赤王一番,割了半城,十年内不得入京。 第1021章 【玉骨遥】白嫣(26) 时影得知赤王父女的荒唐行径后,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冒犯他,时影可以一笑而过,但涉及白嫣,他绝对不容忍。 得知前因后果的时影对言语无状的朱颜颇为嫌恶,小姑娘家家,心思太复杂了。 这些都是杏月私下告诉时影的,陛下和娘娘虽然已经惩罚了赤王,但太子殿下也应该知道这对父女对白嫣娘娘的冒犯程度有多深。 尤其是赤族的郡主,口不择言,毫无规矩可言,那副野蛮无知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郡主应有的风范,也不知赤王夫妇如何教导的! “母后现在怎么样了?” 时影心急如焚地问道,他打算去坤元宫看望白嫣,给予母后安慰,毕竟,母后遭受了这样的委屈,令他心疼不已。 “娘娘如今正在茶室里歇息,殿下不必过于担心,等到晚膳的时候再过来陪伴娘娘一同用餐吧,相信娘娘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杏月暗自思忖,含笑回应,大司命此刻正在茶室与娘娘一起品茶聊天,如果殿下现在过去,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娘娘也吩咐了,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时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一堆如山般高的作业上,无奈之下,他只好静下心来背诵那些复杂的术法口诀。 而此时的白嫣正依偎在时钰的怀中,身上布满了欢愉过后留下的红色痕迹,不得不说,开了荤男人的百无禁忌,精力实在是太过旺盛了。 “阿嫣,赤王那边,我自会替你出气。” 时钰轻拢着白嫣微湿的如云鬓发,想到赤王对阿嫣的冒犯,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怒气,眼神里闪过一丝戾气。 “不必了,该罚的也罚了,反正以后怕是难再见到。” 白嫣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 赤王已经挨了八十大板,伤势不轻,而且她还派了宫女和嬷嬷去警告他们父女俩。 只要他们能老老实实待在天极城,好好教育顽劣不堪的朱颜,否则日后言语无状,就不是皮外伤了。 白嫣缓缓站起身来,披上衣裳,微笑着看向时钰,她的目光中充满柔和的神韵,音色婉约。 “影儿最近学习怎么样?你累不累?” 她关心着自己的儿子,同时也不忘询问时钰的感受,白嫣希望时钰能够感受到她的关爱,知道她在乎他的付出和努力。 “我不累,影儿天资卓绝,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孩子,学东西很快。” 时钰心下一暖,说话的声音愈发变得雀跃起来,看着白嫣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蜜意。 白嫣淡笑瞅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阿钰,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想到前身曾经许下的愿望,一个是时影,一个是时钰。 有白嫣在,时影这一辈子不会与灾星朱颜产生任何关联,更不会遭受秋水歌姬以及青妃的阴谋算计,而时钰深情如许,实在不应该被白白辜负。 他生得俊美清雅,性格温柔多情,很难令人讨厌,这辈子也该体会一下被爱的感觉,体会一下当父亲的幸福。 北冕帝那样的人都能有两个孩子,时钰比他强多了,不该没有后代。 时钰的眼睛变得很亮,下意识地看向白嫣的小腹,”阿嫣,你...” 白嫣嗔他一眼,一本正经道,“你我的身体都很好,这些日子你都没消停,怀上孩子也是迟早的事啊,你如果不想要,那我吃点药吧。” 时钰赶紧上前捂住白嫣的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阿嫣,别说胡说,是药三分毒,可不要乱吃,何况...我很期待有个孩子,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原主的身体的确不算好,生孩子吃不消是正常的,但她是花仙之体,自有灵气滋养。 “御医说了,我的身体渐渐好了,没什么大碍。” 白嫣柔声安慰时钰,其实她想给时钰生个孩子,不仅仅是为了时钰,也是为了时影。 时影的性子过于冷清了些,即使没去九一山修行,也渐渐养成生人勿近的性格,宛如那高山上的雪莲,遗世而独立,以后有个弟弟或妹妹绕着他转转,也能热闹一点儿。 “问你话呢,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白嫣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勾着时钰的脖子,娇嗔问道。 时钰一脸认真地回答:“只要是咱们的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说罢,时钰笑着抱起白嫣,往床榻走去,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炙热的温度在彼此之间流连。 她轻轻掐了一下时钰,不是已经做了,怎么又有了精力?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时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坤元宫,他刚刚离开没多久,白嫣便沐浴完毕,正准备看会儿书。 忽然间,外头传来一道禀告声,“陛下驾到!” 白嫣翻书的手微微一顿,诧异得扬起秀眉,北冕帝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突然到来,究竟所为何事? 杏月立马吩咐小宫女:“快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桐月将首饰盒子和脂粉拿来,准备给娘娘添妆。 “罢了,如此甚好。” 白嫣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女为悦己者容,她又何须刻意装扮去讨好北冕帝? 片刻之后,北冕帝在宫人的引领下步入殿内,白嫣瞅了北冕帝一眼,脸上流露出一丝虚伪装的欣喜,随即俯身施礼,娇声说道:“妾身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北冕帝那双略显混浊的眼眸,在望见白嫣的瞬间,微微闪烁出摄人的光芒。 不知怎的,他感觉经过这一段时日未见,阿嫣的容貌愈发娇艳动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更好了,美得令他的心跳不住地加快,好似小年轻一般。 “阿嫣,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北冕帝情深意切地说道,眼中满是自以为是的深情,听在白嫣耳中,莫名腻味。 “陛下言重了,陛下日理万机,实乃空桑之福。” 白嫣轻声回应,语气没有丝毫的怨怼,北冕帝心头稍宽,对皇后的识大体越发赞赏起来。 第1022章 【玉骨遥】白嫣(27) 北冕帝陪着白嫣回忆起他们初成婚的那段岁月,絮絮叨叨地说着,有些没完没了。 他们虽然是政治联姻,但最初的时候,也有过美好缠绵的回忆。 北冕帝年轻时意气风发,没有如今这般色令智昏,对待如花似玉的新婚皇后也曾有过几分真心,二人如胶似漆,甜蜜异常,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原身彻底丢了自己的心,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北冕帝。 奈何自古帝王多薄幸,后来六部纷纷送来年轻貌美的贵女,北冕帝的心思便如那飘飞的柳絮,开始飘忽不定。 白嫣漫不经心地聆听着,偶尔应付几句,心中暗自思量,伊月和秋水歌姬的容貌不相上下,能歌善舞,善解人意,北冕帝为何会绕过她们,来到坤元宫找自己? 狗皇帝难道对她起了心思? 果不其然,如白嫣猜想的那般,北冕帝和她唠完嗑后,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陪她下棋,直到晚膳时间,时影也来了,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 北冕帝看着如花美妻,再瞧瞧年少俊逸的儿子,心中满是欣慰。 对儿子的夸赞也是不加遮掩,把时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觉得十分高兴。 对于儿子来说,无论多大年纪,父亲的夸赞永远能激励他们。 夜间,北冕帝意图留宿的心思昭然若揭,白嫣也并未拒绝。 一道幻术如轻烟般设下,北冕帝如痴如狂地抱着人偶傀儡耳鬓厮磨,共赴巫山云雨。 坤元宫的人皆是喜不自禁,皇后娘娘重新得幸,自是天大的好事。 时影心下欢喜,父皇母后恩爱有加,重修旧好,他自然乐见其成。 最难受的莫过于时钰,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时钰不断地告诫自己,阿嫣是皇兄的妻子,她无法拒绝,都怪皇兄无耻! 翌日,北冕帝容光焕发地离开坤元宫,好似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白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得意,小叶子也能光明正大地出生了。 两个月后,当太医诊断白嫣有喜一月,北冕帝喜不自禁,还以为是自己的。 虽然那次以后,他很想继续留宿坤元宫,但伊月贵姬哭得梨花带雨,缠得他脱不开身。 北冕帝不忍心看美人落泪,也没有再去坤元宫过夜,只是偶尔去用膳。 没想到那一夜,阿嫣竟然就怀上了!北冕帝不禁暗自感叹,自己果然是老当益壮。 白嫣正式过起了养胎的悠闲日子,虽然看着时钰总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有点恶趣味的好笑,但最终还是告诉他。 “阿钰,那夜陛下喝醉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之所以留他过夜,只想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出生的机会,孩子是你的,不要胡思乱想。” 时钰紧紧握住白嫣的手,长长舒了一口气,将其温柔地禁锢在怀中。 “我就知道...阿嫣不会再喜欢他,他不是一个好丈夫。” 白嫣窝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道,“放心,我现在喜欢的是阿钰。” 时钰如释重负,心中的苦涩与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如今,他只期待着阿嫣能平平安安地诞下孩子。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时钰白日里不会来坤元宫看白嫣,一心一意将生平所学教给时影。 夜里巧用术法,如鬼魅一般潜进白嫣的寝殿,和她说话畅聊,提起未出世孩子的名字。 时钰不担心北冕帝不同意他取名,作为九一山的大司命,他的话语权很重。 大司命给皇室皇子或公主取名也有先例,并不突兀。 “阿嫣,如果你生的是男孩,就叫时泽,女孩就叫时玥,可好?“ 时钰这些日子苦思冥想,翻了不少古书典籍,才选了这两个名字。 “不错,甚好。” 白嫣对此很是满意,如水一般润泽万物,君子之品;玥,宝珠也,掌上明珠之意。 “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晚再来看你。” 时钰俯身轻轻吻了吻白嫣的额头,清浅而温柔。 白嫣含笑看他一眼,乖巧地闭着眼睛,任由时钰给她掖着被角。 北冕帝白日来得很勤,白嫣以疲倦嗜睡打发了。 怀胎六七月,眼见肚子越来越大,御医已然可以判断是个男胎。 这期间白王很想进宫来看望,奈何白嫣不愿见他,他颇为郁闷。 待到白嫣生产,天际星象大变,霞光普照,瑞气千条,时钰见状,暗自掐指一算,面色却有几分诧异。 他当机立断,以大司命的身份,借着天象异变之说,向皇帝提议为即将诞生的三皇子取名,以祈求皇子能够平安顺遂、茁壮成长。 北冕帝听了大司命的话,心中也不禁一动,毕竟,天象之说在古代一直备受尊崇,更何况此刻星象异常,或许真有什么玄机。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刚出生的小皇子取名为“时泽”,寓意着时光恩泽、福泽绵长。 随着小皇子的降生,白嫣皇后的地位愈发稳固,此前流传甚广的帝后不和之说,不攻自破。 与此同时,远在西荒的天极城,被拘在王府里学规矩的朱颜听闻皇后诞下麟儿的消息,整个人如同遭受雷击一般,呆立当场。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朱颜怎么也想不到,记忆里早死的的白嫣皇后,不仅重新获得了北冕帝的宠幸,而且还顺利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一切都与她记忆中的前世截然不同,那她的重生有什么意义啊。 赤王虽然无法亲自前往帝都庆贺,但他对这个消息同样重视无比。 他精心准备了一份厚礼,派遣大管家亲自送往皇宫,以表达自己对小皇子的祝福和对皇室的敬意。 如今他失了君心,得罪了皇后,只能如缩头乌龟般老老实实地缩在王府,兵权也上交了。 除此之外,白嫣皇后送来的两个宫女姚黄和魏紫花容月貌,善解人意,赤王不敢违背皇后的意思,只能将其纳为侧妃,好吃好喝地供着。 一次醉酒之后,他将名唤姚黄的宫女睡了,感觉有些对不住王妃,看到王妃伤心落泪,赤王多少有点羞愧。 朱颜看到母妃受委屈,气急败坏地跳脚,既恼贱婢狐媚勾引父王,又对送宫女过来的白嫣心生不满,父王母后恩爱多年,何须这些莺莺燕燕横插一脚! 她重新拿起鞭子,试图将姚黄赶出王府,却被礼仪嬷嬷呵斥一声。 “郡主这是又忘了规矩?姚黄姑娘如今是王爷侧妃,有名有分,是你的庶母,也是皇后娘娘给予王爷的恩赐。” 一语惊醒梦中人,赤王狠狠瞪了朱颜两眼,这丫头真是皮痒了! 老嬷嬷恭敬地对赤王福了一礼,简明扼要地分析利弊。 “王爷,恕老奴多嘴,郡主这个样子实在堪忧,若是传出去,还以为王妃心胸狭隘不容人,王妃日后如何自处?郡主如何嫁人?” 黎王妃不是以温柔贤良着称吗?如今连个侧室都容不下,又生不出儿子,女儿也教不好,若是这种名声传出去,可是遭人诟病,朱颜郡主将来恐怕很难找到如意佳婿。 更何况,黎王妃也是侧妃出身,朱颜郡主瞧不起另外两个侧妃,其实也是打心眼瞧不起自己的母妃,公然责打驱赶皇后娘娘赐下的人,谁担待的起,赤王心下一凛,对女儿越发失望。 第1023章 【玉骨遥】白嫣(28) 赤王听得面红耳赤,连连点头,心中暗自思忖:“以前他未曾觉得颜儿骄纵些有何不妥之处,毕竟她是自己唯一的子嗣,只要有他在,无人敢欺凌她。” 但是近来颜儿惹事的频率愈发频繁,在天极城中,并无大碍,反正以他的地位,无需亲自出手,底下自有人妥善处理。 但如今,这丫头顽劣任性,胆敢蔑视皇权,到了坑爹的地步。 “爹,您休要听信这个老妖婆的胡言乱语,她分明是蓄意刁难我,欺辱母妃!” 朱颜瞪大双眼,好似一只愤怒暴躁的青蛙,咬牙切齿的咆哮。 她实在气不过,父王耳根子这么软,难道没瞧见她和母妃正受委屈吗? 那两个侧妃看似楚楚可怜,菟丝子般柔软弱,实则心怀叵测,倘若她不挺身而出为母妃撑腰,恐怕以母妃的性子,定然会吃亏! “老奴岂敢,只是得皇后娘娘所托,请郡主故意点言辞,女子理应温婉恭顺点。” 荣嬷嬷低头垂目,满脸惶恐之色,语气却不卑不亢,精准点出了朱颜的不妥之处。 堂堂赤族的郡主,动辄当众咆哮,表情狰狞扭曲,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即便是寻常的官家小姐,也断不会如此失礼、缺乏教养啊。 哎,赤王夫妇真是教导无方。 “颜儿,快向荣嬷嬷道歉,回房闭门思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话啊!” 赤王的脸色铁青,声音冷得仿佛能掉下冰渣来,听得黎王妃一阵胆战心惊,夫妻多年,她深知王爷此时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 如果颜儿再继续忤逆王爷,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估计会动用家法。 “颜儿,不得胡闹,你父王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听话,快些回房反思去吧。” 黎王妃急忙走上前去拉住朱颜,轻声细语地劝说,不住地对女儿使眼色。 朱颜紧咬嘴唇,心中充满不甘,她恶狠狠瞪了荣嬷嬷一眼,心下恨到了极点。 这个老妖婆,就知道搬弄口舌,平时里没少端架子,扯规矩,她才不想跟讨厌人的老妖婆道歉! “颜儿,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乖乖听话好不好?不然你少不了吃鞭子…” 黎王妃轻轻捏了捏朱颜的掌心,示意她稍安勿躁,她了解女儿的脾气,颜儿吃软不吃硬,只能耐着性子好生哄着。 朱颜暗自叹气,她再生气,也不能对母妃生气,也不想挨打,正准备低头道歉。 突兀间,一道柔弱娇媚的声音响起,仿佛黄莺出谷,又似清泉潺潺,带着善解人意的劝慰。 “王爷,郡主年纪还小,一时做错了事情,也是情有可原,慢慢教导,总会变好的,荣嬷嬷的初衷也是为郡主好,希望郡主有个好将来,名声对女子来说,十分重要啊。” 姚黄怜悯地看了朱颜一眼,恭敬对黎王妃道,“王妃,您身体不好,莫要操心了,郡主是乖孩子,定然不会行忤逆之事。” 魏紫适时地附和,“姐姐说得对,王妃要管着偌大的王府后宅,若是还要为郡主的事操心劳累,若是累坏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郡主乖巧聪慧,肯定能够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 赤王是个大老粗,不太懂女人间的弯弯绕绕,听到两个侧妃纷纷替朱颜和王妃说话,言语间都是赤诚的关切,实乃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心下颇为宽慰。 但这席话听到黎王妃和朱颜的耳里却分外刺耳,纷纷蹙起眉。 黎王妃自诩有涵养,此时胸口亦是憋闷,总觉得姚黄魏紫在阴阳怪气地嘲讽她。 朱颜火气更盛,原本想要道歉的心歇下了,火力转移到姚黄魏紫身上,恨不得甩两人几十鞭子,看着讨厌,说话更讨厌。 如果不是顾忌到白嫣皇后,朱颜直接命人将她们发卖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住嘴,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和母妃指手画脚!” 姚黄好似受到莫大的惊吓,肩膀微微一颤,害怕地躲在赤王身后。 魏紫有样学样,也往赤王身后躲去,擦着眼角沁出的如玉泪珠,抽泣说:“郡主,你不要生气,咱们姐妹俩只是关心你。” “贱婢,用不着你们假惺惺的,你还敢多嘴,别以为本郡主不敢打你了!” 朱颜心情烦躁,用力甩了甩鞭子,眼神变得格外凶狠,犹如饿虎扑食。 “颜儿,莫要……” 黎王妃心知不好,这俩贱婢一唱一和的,成心激怒她的颜儿啊。 但朱颜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见黎王妃的声音,恨不得立即扑过来,哪里还有什么表情管理,满脸的戾气。 “来人,将郡主绑起来,本王亲自来教!” 赤王磨着后槽牙,看着不知悔改、变本加厉的朱颜,一阵吸气呼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里余下浓重的失望。 “父王!” 朱颜委屈地看向赤王,戒备地往后退去,准备往外面跑,她有点害怕了。 奈何外面来了一群彪悍的护卫,把门堵得水泄不通。 “王爷,颜儿还小,好好教便是,莫要伤着她。” 黎王妃担心不已,哀求的眼神投向暴怒中的赤王,希望王爷手下留情。 “慈母多败儿,颜儿变成这般,王妃也该好好反省了!” 赤王毫不客气地呵斥,没有像往日那般称呼黎王妃的闺名,语气中充满了怨怼。 黎王妃心中一紧,莫名的疼,眼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王爷还是第一次这么吼她。 “来人,把王妃带回房间,好好看管!” 赤王一声令下,没看黎王妃一眼,女儿如此顽劣不堪,他必须好好管教。 黎王妃被人强行带离现场,姚黄魏紫和荣嬷嬷对视一眼,纷纷寻了理由离去。 朱颜哭天抢地,被赤王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屁股挨了三十大鞭,然后被彻底关了禁闭。 从外头采买回来的管家渊得知府里发生的事情,不免有些着急,向赤王恳求。 “王爷,郡主年纪还小,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以好好教导,还请王爷不要再用鞭子,万一真伤着了,可怎么办才好?” 赤王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还要被一个鲛人当面说教,脸色青白,顿时挂不住了。 他斜睨止渊,厉声斥道:“你管得太多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记住你的身份!” 要不是看在止渊当了赤王府几百年的管家,一直尽职尽责的份上,赤王多少给对方几分面子。 否则,以赤王现在的心情,肯定会赏渊几十个板子,一个下人,哪里来的胆子,敢对主子说这种话,真是太放肆了! 第1024章 【玉骨遥】白嫣(29) 止渊颔首躬身,垂首请罪,非常谦卑。 赤王的神色略有松动,面色稍霁,对他交代了几句,便挥手让渊退下,脚步不停地往姚黄所在的院落踱步,他想要得到解语花的温柔慰藉,而不是王妃的哭哭啼啼。 朱颜的屁股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好在只是皮外伤,敷点药,休息几天,依然能够生龙活虎。 她心里太委屈,一直伏在榻上号啕大哭,身旁的侍女们皆胆战心惊,唯恐郡主大发雷霆,迁怒于她们,幸而渊管家及时赶到,吩咐她们速速退下。 “渊,我好痛啊……那个可恶的老太婆好坏,还有那两个贱婢,都欺负我…” 朱颜哭得昏天黑地,眼睛红肿,言语间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狠戾与怨愤。 止渊默默倾听着,微微一怔,剑眉挑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郡主似乎变化颇大,性情愈发急躁易怒,言辞也变得直白粗鲁。 然而,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止渊暂且压下心头的异样,轻声宽慰起来,取出赤王命他带来的膏药,好言好语。 “郡主,王爷其实还是心疼你的,只是你的脾气确实需要收敛一些,否则日后恐怕会吃亏,那些人...毕竟是白嫣皇后送的,若是在赤王府出了事,王爷很难交代。\" 朱颜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乖巧地没有回嘴,她总觉得,渊的声音仿佛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能够让她的心绪平静下来。 回想起前世渊对她的深情厚意,朱颜不禁心头一震,虽然她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师父,但对于渊,她同样有着深厚的情感。 否则,当她得知师父杀害了渊之后,也不会如此愤怒得失理智,一心想要杀死师父,替渊报仇,差点酿成大祸。 想到这里,朱颜不由心生懊悔之情,如今白嫣皇后尚且在世,师父顺利地成为了太子殿下,自然不会像前世那样前往九一山担任神官,那么,他们此生是否还有相识相知的机会? 不出意外,师父日后挑选太子妃,恐怕也会选择白氏贵女,这是空桑皇室的传统。 提及白氏女,朱颜不由自主联想到白雪莺和白雪鹭姐妹俩。 白雪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心地善良,性格绵软,前世与时雨殿下倾心,两人可谓情投意合,只可惜时雨命薄,死于战场。 而白雪鹭,虽然她很讨厌对方,但白雪鹭最后迷途知返,选择和青罡在一起。 “颜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朱颜恍惚之中,感觉有只温柔的大手抚摸自己的额头,鼻尖萦绕的是渊熟悉的气息。 她不禁面红心跳,不住摇头,支支吾吾道,“我...我没事,只是想事情。” 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姑娘,没有天真的懵懂,如今的朱颜,已经知道情为何物。 “好,你好生休息,我明天来看你。” 止渊收回手,温柔笑道,他生得沉静俊美,嗓音清雅,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赏心悦目。 朱颜觉得,她已经不能以正常的心态面对渊了,渊的美太有杀伤力了。 寥寥几句话,朱颜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变好,目送止渊的背影离开。 她怀念起前世和师父在一起的情景,九嶷山短暂的三年,诸多美好的回忆,师父面冷心热,几乎将自己的术法倾囊相授。 想到自己如今只会三脚猫的功夫,父王请来的术法大师都是徒有其名,不免懊恼。 这辈子如果还能去九嶷山学艺多好,如果能重新得到师父的教导,她绝对会好好学。 养伤这几日,止渊频繁地探望朱颜,给她带来外面新奇的小玩意和吃食,讲述一些奇闻轶事逗她开心。 荣嬷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嘀咕,男女七岁不同席,朱颜郡主和一个鲛人如此亲近,似乎有些不妥,作为尽职尽责的好嬷嬷,她必须敢于发言,勇于教导。 听闻他们每次交谈,都要把近身伺候的两个婢女打发出去,孤男寡女…… 荣嬷嬷按捺不住,如往常一般,向赤王进言,将自己的担忧全盘托出。 赤王略加思索,觉得荣嬷嬷的话不无道理,他和荣嬷嬷一同前去探望朱颜,只见两个婢女守在门外,刚要请安问好,却被赤王抬手止住 推开门,震撼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只见止渊将朱颜抱到了床上,动作过于亲昵,惹人遐思。 “郡主刚才不小心摔了下来。” 止渊一脸认真地解释,事实也的确如此,郡主太活泼了。 “父王,您怎么来了?” 朱颜眼神不善地扫了一眼刻薄相的荣嬷嬷,转而看向赤王,瓮声瓮气地问。 “你怎么样了?渊是王府的管家,可不是陪你玩耍的。” 赤王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却在他心里泛起了涟漪。 “噢……女儿无聊嘛,我想要渊陪着我,好不好嘛?” 朱颜嘟起小嘴,柔着嗓音,试图撒娇让赤王心软。 荣嬷嬷轻咳一声,苦口婆心地劝说,“郡主,男女有别,您可得重视自己的名声啊!如果和鲛人过于亲密,产生了超乎寻常的感情,以后谈婚论嫁,恐怕不妥,老奴是真心实意为您着想,还请郡主明白!” 此话一出,止渊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朱颜更是勃然大怒,恨不得将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荣嬷嬷千刀万剐。 这个老妖婆能不能闭上臭嘴啊,气得她心肝儿疼,赤王的脸都要黑了。 止渊刚想开口解释,他是看着郡主长大的,对郡主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然而,朱颜的嘴巴更快,不知是在气头上,还是故意怼荣嬷嬷,她冷笑连连。 “老妖婆,你别在这儿放屁了,我就是喜欢渊,怎么了?渊千好万好,我就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你管不着!” 荣嬷嬷的嘴巴张张合合,好似被惊到了一般,这让朱颜心里一阵愉悦,但她却忽略了赤王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渊管家,你出来一下!” 赤王没有看正在逞口舌之快的朱颜,而是冷着声音将止渊喊了出去。 “父王,不管渊的事,都是女儿让他每天过来说话的。” 朱颜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她急得哇哇大叫,大喊起来。 赤王吩咐婢女好生照顾朱颜,然后径自往外走去。 看着渊那张似乎永远不老、俊美如仙的面容,赤王暗自心惊。 他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鲛人的寿命远远长于空桑人,相貌亦是出尘,颜儿越来越大,也有了自己的审美,如果真的爱上了渊,可如何是好? 第1025章 【玉骨遥】白嫣(30) 在朱颜不知情的情况下,止渊被迫离开了赤王府,离开了西荒。 赤王对止渊产生了嫌隙,担心美貌的男鲛人会勾引自家大闺女,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让他继续担任王府的管家。 若是日后闹出丑闻,颜儿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于是,赤王给了止渊丰厚的钱财当作路费,命令王府的护卫将他送出了天极城。 朱颜被禁足半年才得知止渊被驱赶出西荒,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气得几乎要发疯。 然而,赤王没有哄着她,一阵训斥威胁,朱颜不想再关禁闭,无奈接受了现实。 屋漏偏逢连夜雨,朱颜的心情糟糕透了,又得知母妃生病了,而且得的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一种无法解开的心病。 原来,姚黄被诊断出怀有身孕。 赤王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现在得知侧妃怀孕,他欣喜若狂地进了祠堂,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痛哭流涕了好几个时辰。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果不能生出儿子,就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那么在百年之后,他将无法面对自己的祖先,这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原本,赤王打算把自己的王位传给独女朱颜,但是朱颜太不争气了,让他感到十分失望,索性改了念头,以后给女儿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也就罢了。 朱颜伏在母妃床头,嘟着嘴埋怨,“父王怎么这样,母妃您都病了,他也不来瞧瞧,就知道去牡丹院看那两个狐媚子,不就是怀孕吗,至于这样吗?这跟话本子的薄情郎有什么区别,太让我失望了!” 黎王妃面色憔悴,神情有着难以言喻的沮丧,抿着唇,没有说话,异常的沉默。 自从刁蛮跋扈的先王妃猝然离世,她一直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王爷待她温柔如水,他们夫妻俩一直和和气气,从没有吵架红脸。 外头的人谁不羡慕她的好福气,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胜在王爷待她好,数年如一日的恩爱和睦,王爷膝下也没有其他的子嗣和女儿争宠,她的日子过得顺心如意。 但自从王爷和颜儿去了一趟嘉兰皇宫,带回白嫣皇后赏赐的人,荣嬷嬷也就罢了,一个老妪,养在王府里,平日里教教颜儿礼仪规矩,不甚打紧。 但白嫣皇后指名送给王爷的两个暖床宫女姚黄魏紫,实在年轻貌美,伶牙俐齿,犹如两朵盛开的鲜花,碍眼的很,皇后指名了二女是送给王爷,为了王爷的子嗣着想。 就算黎王妃有心想要将二女要来当婢女使唤,也没有名头和胆子,那不是抗旨吗? “父王不是不能生吗?” 朱颜心疼母妃受到父王的冷落,忍不住嘀咕,她当惯了独生女,根本不稀罕有弟弟妹妹。 除非是母妃生的,勉强还能接受,如果是旁人,尤其是讨厌的人,心下唯有排斥。 “颜儿,不要乱说,隔墙有耳,小心你父王听到。” 黎王妃轻斥,面色少见的严厉,恨不得堵住女儿的嘴,颜儿说话不知轻重,若是王爷把话听了去,肯定会大发雷霆,还会疑心是她善妒,容不下庶出。 王爷有多么渴望生个儿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之所以这些年不再纳妾,主要原因是以为自己不能生。 毕竟先王后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她也只生了一个女儿,肚子多年不见动静,听说老王妃在世的时候,也给王爷抬了两房妾室,但都无所出,后来因病去世。 外头的人都说,是王爷身体有问题,估计打仗时留下的病根,没有太好的子女缘,正因如此,赤王渐渐地没有执着要生儿子。 如今姚侧妃传出有喜,震惊不少人,但推算日子和换洗时间,有大夫作证,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王爷的,错不了。 也许有些女人是易孕体质,有些女人则比较困难吧,不止黎王妃这样想,赤王也是如此猜测。 为了多子多福,在姚黄怀孕期间,赤王一直留宿在魏紫屋里,希望再添一个孩子,努力几把,最好能生个儿子,继承衣钵。 朱颜心里再如何难受,都无可奈何,如今她没了前世的高超术法,也没有得到时影赠送的玉骨法器,如何闹腾都翻不出花来。 前有荣嬷嬷每日喋喋不休,犹如唐僧念经一般,后有两个婢女近身跟着,如影随形,就算想做点什么,她也找不到机会。 朱颜每日想着嘉兰皇宫的时影,思念着离开赤王府的止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圆圆的脸蛋消瘦了不少,吃着鸡鸭鱼肉,也如同嚼蜡一般,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出王府去。 好消息没听见,坏消息又来了,待姚黄满了六个月的身孕,大夫私下告诉赤王,十之八九是个男胎。 黎王妃和朱颜的心情犹如雪上加霜,吃什么都不香了,怎么偏偏是个儿子呢? 随后不到半月,王府又传出魏紫侧妃也怀上,如今已有一个月身孕,胎象稳固,把赤王喜得合不拢嘴,对白嫣感激不已。 若不是白嫣皇后赏赐了两个好生养的侧妃,他这辈子都没儿子了,皇后娘娘真是独具慧眼。 赤王有子万事足,满心都是欢喜,俨然忘记了白嫣对他的棍棒惩罚,心里只剩下感激之情。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姚黄和魏紫相继生下了儿子,分别取名为朱昊、朱轩。 赤王整天喜笑颜开地带着儿子,对待两个侧妃也越发的好,吃喝用度都与黎王妃不相上下。 照顾两个孩子的乳娘嬷嬷更是精挑细选,反复筛选,生怕有底细不干净的人,会伤害到他的孩子。 朱颜的日子过得越来越不如意,父王的眼里似乎只有两个庶出的弟弟,对她的态度也大不如前。 总是板着冷脸,只知道催促她读书写字、学习规矩,根本不允许她出远门玩耍。 嘉兰皇宫,白嫣一直关注着赤王府的情况,得知朱颜被赤王拘束在府,心中稍微满意。 随着时影年龄的增长,时影想要外出游历,时钰建议时影去九一山待一段时间,一来那里灵气很充沛,适合时影修行,也方便他指点,二来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自从青妃在冷宫绝望到上吊自杀,被草草埋葬之后,受到贬斥、分散了权力的青王就对白嫣和北冕帝恨之入骨。 如今他潜伏暗处,与冰族暗中勾结,寻找机会进行报复,第一个要铲除的,自然是成为空桑储君的时影,其次是三皇子时泽。 只要这两个人死了,青王的大外甥时雨才有机会登上皇位,彻底改变青族的格局。 在白嫣和伊月的劝说之下,北冕帝虽然犹豫不决,觉得有些不妥,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时影外出游历的事,只是要求他离宫不能超过三年,不许耽误学业。 时影满口答应,满心欢喜。 离别之时,白嫣再三叮嘱,暗自给时影施加了一道护身符,就算星尊大帝琅玕现身出手,也会被她的护身符反噬重伤。 第1026章 【玉骨遥】白嫣(31) 时影离宫的第三个年头,鲛人复国军的攻击愈发猛烈,冰族时不时地横插一脚,扰乱局势,混淆视听,使得空桑的政局变得越来越动荡不安。 北冕帝发愁,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身体状况日益恶化,面色如蜡黄一般。 白嫣觉得自己与北冕帝坐在一起的时候,越发有一种父女般的即视感。 “阿嫣,影儿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宫?” 北冕帝已经有半个月没有上朝了,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透露出几分颓废之感。 “陛下,臣妾已经给他去信了,相信影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白嫣不紧不慢地回答,这些年以来,时影除了在九以山修行,还前往中州游历,生活非常充实。 听闻守护九嶷山神殿的重明神鸟已经认时影为主,这些年来一直跟随他飞来飞去。 “影儿身为太子,也该肩负起作为储君的责任了。” 北冕帝的声音暮气沉沉,缓缓飘荡在空气之中,白嫣对此不以为然,暗自不屑地撇了撇嘴。 要不是知道北冕帝的尿性,恐怕会真的以为他有意提前退位,不过是如今的局势不好,空桑军力在与海国军的对抗中消耗良多。 而冰族势力又悄然潜入,各种紧急奏折如雪片般纷至沓来,北冕帝感到心力交瘁,想要把烂摊子转移给时影罢了。 “陛下说的是,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白嫣的笑容婉约温柔,如同平静的湖水一般,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她关切地问候北冕帝几句,随即向伊月贵姬使了个眼色。 “臣妾先行告退,否则泽儿又要哭闹着找母后了。” 白嫣和北冕帝没有什么情感交流,与其在此浪费口舌,倒不如陪可爱的小儿子。 “嗯......阿嫣,孤老了啊......” 北冕帝深深地看着眼前美丽如初的白嫣,深邃的眼眸之中,似有千万般思绪在翻涌。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岁月的沉重已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带着几分苍凉。 白嫣轻声回应,徐徐如风:“陛下不老,只是近来太过劳累了,歇息一番,便会好的。” 说完,白嫣福了福身,告退离去,只余下一阵幽幽然的香风。 伊月善解人意地拿起一颗剥好的大葡萄,轻轻送入北冕帝的口中,温柔地笑了,轻声说道:“陛下,臣妾许久未曾起舞了,不知陛下是否想看臣妾一展舞姿呢?” 北冕帝歪侧着身子,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伊月贵姬的眉眼之间满是含情脉脉,成功地转移了北冕帝的注意力,让他心中的失落渐渐消散。 阿嫣对他的态度不够热情,但伊月的柔情似水却让他感到欣慰。 看到如今美绝人寰的伊月贵姬,北冕帝情不自禁地想起昔日宠爱的秋水歌姬。 他的心没有初时的难受,暗自唏嘘,世间美人无穷尽,只要他还是空桑的帝王,什么得不到,权利,是他唯一能紧紧抓住的东西了。 在时影回宫期间,白嫣变幻一番,留下个皇后傀儡照顾时泽,独自一人前往苍梧之巅寻找被封印千年之久的龙神。 龙神的怨气和戾气犹如火山喷发一般,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既然想得到自由,那就要好好谈判。 白嫣开的条件极具诱惑性:其一,替龙神解除凤印;其二,将始作俑者琅玕交给龙神自行处置;其三,放陆地上的鲛人自由,让他们重回碧落海,双方签下千年互不侵扰的和平条约。 龙神咆哮着,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它冷笑着说道:“你值得我信任吗?你们空桑人都很狡猾,背信弃义,自私自利,琅玕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杀了海皇,囚禁了我,践踏鲛族千年之久!” 白嫣面容肃然,索性亮出了玉骨,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欺骗你,对我有什么意义?你如今只是一个囚徒,值得我图谋什么?我之所以想帮你,是因为先祖白薇皇后,我也是白家人,看不惯空桑人对待鲛人的残忍行径,看不惯琅玕对白薇皇后的所作所为,想改变一下云荒格局。” 龙神闻此言,微微一怔,深邃晶亮的龙眼犹如火炬一般缓缓落在白嫣手中的玉骨上。 玉骨出自碧落海深渊,是白薇的宝物,它再仔细打量白嫣的长相。 此女眉眼如画,貌美动人,虽然不是十足十与白薇相似,但那一双清亮的凤眼却像极了白薇,心下信了七八分。 “龙神,我知道,琅玕杀了白薇皇后,订下了空桑帝王必须娶白氏的破规矩,他自以为是的款款深情,不知牵累多少白族女子,自白薇皇后起,多少白氏女在嘉兰皇宫郁郁而终,我也是受害者,这个死规矩也该改改了,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对你和鲛族没有恶意。” 白嫣将玉骨簪进发间,一脸的认真,她之所以和龙神说这些话,是为了提前亮出自己的立场。 她讨厌空桑的腐政,肆意残害鲛人,造下孽债,更讨厌始作俑者的先祖琅玕。 空桑和鲛人不能再继续杀戮了,坐收渔翁之利的唯有冰族,既然有办法和平解决,那就避免更多的流血和牺牲。 第1027章 【玉骨遥】白嫣(32) 白嫣费了一番唇舌,成功说服龙神,与对方签下契约,在天地契约的束缚下,龙神虽然愤怒,但不会妄自大开杀戒。 白嫣施展灵力解除了苍梧之巅的金色封印,霎那间,龙神冲天腾云,发出一阵阵苍凉的啸声,犹如在哭诉这千年的无情禁锢。 陆地上的鲛人听到这阵阵响彻天地的龙啸,泪流满面,不断地仰天大叫,“龙神回来了,龙神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龙神在天际盘旋半个时辰,悄然隐没了身形,往碧落海的方向飞去。 白嫣遥遥看了一眼西海的方向,原地一闪,金光乍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为冰族智者的琅玕原本在盘腿冥思打坐,忽然眉心一跳,略微掐指,不禁皱眉。 为何这次预测不到即将发生的事?但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琅玕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他拢了拢罩在全身的黑袍,起身自高台往下看去,耳畔隐约传来一道熟悉的龙吟,转瞬即逝。 他暗自思忖,难道龙神提前现世了?这是他的错觉吗? “琅玕!” 背后突兀地响起一道天籁般的轻柔嗓音,分明是极其悦目,却让琅玕心神微凛。 既然要逮人,那就直接干,少说废话。 待琅玕戒备地转身反击,琳琅纤指微掐,一道束缚咒好似捆仙绳般禁锢住琅玕的双手,对方想要出声呵斥质问,下一刻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得虚弱而渺小。 “大反派,带你去见龙神,恩怨也该了解。” 白嫣挥了挥袖子,将琅玕卷了起来,乘风而去。 碧落海边缘,龙神看着自天际翩然而来的白衣女子,龙眼瞪大,再次长啸。 “龙神,琅玕给你带来,封印给你解封了,仇人给了,最后一条自由,我会尽快兑现。” 白嫣将琅玕抛在地上,将其千年的修为化为灵力雨滴散落在碧落海,这也是琅玕欠鲛人的。 “多谢。” 龙神看着瘫在地上,面色变得苍白枯槁的琅玕,对乘风而去的白嫣道谢。 “琅玕,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 龙神冷眼怨恨地看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琅玕,满心的恨意,忘恩负义的小人,直接解决了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琅玕气若游丝,表情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比我更强的人?” 龙神嘲讽一笑,好似在看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虽然它也不清楚白嫣的底细,但这么厉害的女人做朋友,肯定比当敌人强。 何况她是白薇的后人,是白氏女,玉骨的新主人,这就足够了。 “你如今只是蝼蚁,你会接受判决的!” 龙神一个猛烈呼啸,将体力不支的琅玕吹进碧落海里,它会好好招待这个仇人,以其人之道,让琅玕的余生都活在鲛人的唾沫折磨中,折断他的傲骨和荣耀,直到痛苦地死去。 另一头,白嫣赶回嘉兰皇宫。 一进内殿,她迫不及待地抱起肉嘟嘟、粉嫩嫩的时泽,揉捏着他那柔软可爱的小脸。 白嫣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时影应该快回来了,她唤来杏月,嘱咐她精心准备好时影平日里最爱吃的美味佳肴,以便迎接大儿子归来,为其接风洗尘。 正当一切安排妥当之际,忽然有一名神色慌张的宫女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娘娘,陛下那边出事了,还请娘娘去看看!” 白嫣闻言不由微微蹙眉,心中暗自叹息:北冕帝太不争气了! 原以为他至少还能勉强支撑个半年左右,不过事已至此,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宫女交代了几句,匆匆赶往紫宸殿。 尚未踏进殿内,白嫣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女子们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仿佛在哭丧。 实际上,北冕帝并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不幸提前中风,导致身体瘫痪、嘴角歪斜,开口支支吾吾,咿呀咿呀,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白嫣从容地走进大殿,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何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伊月一边擦拭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一边哽咽地向白嫣解释原委:“回娘娘的话,陛下听闻青王勾结冰族意图谋逆的消息,怒火攻心,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呜呜呜……” 白嫣听闻此事,脸上完美地露出惊讶之色,忍不住怒声痛斥:“好一个乱臣贼子!” 紧接着她转头询问起一旁的御医,了解更多关于皇帝病情的具体细节。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说到底,还是因为伊月贵姬对陛下痴缠,如果皇后娘娘当年没有挑选其他美女入宫侍奉皇上,好好规劝陛下注意身体保养,那么陛下也不会病得如此严重!” 白嫣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妃子,柳眉如黛,杏眼含情,妩媚耐看,尽管此人容貌比不上白嫣与伊月,但也算得上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 白嫣通过原身的记忆,认出这位女子是玄妃,而她的堂妹则是青王妃。 白嫣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眼神凌厉地盯着玄妃,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威严与呵斥,“玄妃,好生放肆!难道玄妃对于青王谋反一事已经有恃无恐了吗?” 玄妃虽然不够聪明伶俐,但也能听出白嫣这句话中的深意。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却依然试图反驳:“臣妾与青王府并无任何牵连!皇后切莫信口胡言、妄加罪名!” 蓝妃早已投靠了白嫣,想当年,正是白嫣揭穿了青妃的真实面目,才救了蓝妃一命,此刻见到玄妃竟敢当众挑衅皇后的威严,蓝妃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 蓝妃站了出来,充当白嫣的嘴替,高声厉喝:“玄妃,你嫡亲堂妹嫁给了青王,以前也和青妃走得近,岂能说毫无关系?” “如今青王勾结冰族,谋逆造反,陛下因此震怒,不幸中风病倒,你不先去追究青王的滔天罪责,反而莫名其妙地指责皇后娘娘,简直是目无尊卑!” “莫非你认为,这皇宫的女主人日后将会变成你的堂妹不成?真是荒唐至极!” 玄妃被蓝妃一通冷嘲热讽,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指着蓝妃的鼻子骂道:“蓝秀,你这个贱人,竟敢如此污蔑我!青王谋逆与我何干,你休要血口喷人!” 蓝妃不甚优雅地翻着白眼,翘着唇,冷笑一声:“哼,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话罢,她对白嫣躬身行礼,恭敬道:“娘娘,玄妃此等行为,实在有失体统,没有把娘娘放在眼里,依臣妾看,应当对其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白嫣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蓝妃所言,她眼神犀利地看着玄妃,语气严厉。 “来人!将玄妃带下去关禁闭,好好反省反省,派人彻查此事,如果发现她真的与青王暗中勾结,妄图叛国通敌,定当从严处置,绝不姑息!” 玄妃听到白嫣的话,顿时慌了神,腿都软了,身体摇摇欲坠,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柔善良的皇后如此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估了形势,以为皇后软弱可欺,却不想对方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任凭玄妃如何做低俯小,哭喊求饶,都无济于事。 两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嬷嬷走上前来,毫不费力将玄妃拖拽了下去。 玄妃的心沉入谷底,她知道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第1028章 【玉骨遥】白嫣(33) 白嫣眼神淡漠地看向躺在病榻上的北冕帝,见他“啊啊啊”的叫了半天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快感。 她想起原主曾经遭受的冷遇和惨死,越发的嫌恶对方。 如果不是北冕帝纵容秋水歌姬和青妃,原身作为空桑的正宫皇后,怎会过得如此憋屈?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大猪蹄子的错,现在北冕帝中风瘫痪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既然御医已经束手无策,表示无力回天,那他就只能躺在病床上,暂且充当一个吉祥物罢了。 白嫣意味深长地对蓝妃和紫妃吩咐:“蓝妃,紫妃,从今天起,由你们来侍奉陛下。” 蓝妃失子伤身,紫妃早年怀孕时,因得罪秋水歌姬而被北冕帝罚跪,不幸流产。 她们两人对北冕帝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心中充满怨恨,既痛恨始作俑者,又怨恨自私无情的北冕帝。 “臣妾遵旨。” 蓝妃与紫妃互相对视一眼,毕恭毕敬地向对方福身行礼,异口同声。 此时此刻,北冕帝正瘫痪在榻上,无论是呼天抢地还是大喊大叫都无济于事,也该让他尝尝被人冷落和践踏的滋味了。 再看皇后娘娘的脸色,似乎没有太多悲伤之情,她们回想白嫣皇后曾经遭受过的种种待遇,皇后恐怕才是那个最为痛恨皇帝陛下的人吧! 毕竟,当年那位秋水歌姬是何等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而皇后却只能忍气吞声、步步退让。 出自白之一族的贵女要在鲛人女奴面前低头,这是何等的屈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毫无疑问就是北冕帝本人。 交代完这些事,白嫣轻轻扬起手来,对着周围的人挥了几下,示意太医等人都退下去。 她不再理睬北冕帝,带着伊月贵姬,离开了紫宸殿,殿内只剩下蓝妃和紫妃,以及隐匿的眼线。 北冕帝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死死盯着白嫣无情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说两句话就走了,她不应该留下来亲自侍疾吗? “陛下,您该吃药了。” 一旁身穿深色宫装的紫妃面无表情,冷声说道,她入宫的时间比较早,年龄也比蓝妃要大一些。 由于早年年轻气盛,失宠又失子,被秋水歌姬打压的喘不过气,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容貌逐渐衰老,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曾经,她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但现在却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她脸色苍白憔悴,冷冰冰地盯着北冕帝,将一碗刚煎好的药汤递到了北冕帝的嘴边,阴阳怪气地道:“陛下,您仔细看看,这碗药啊,黑乎乎的,红彤彤的,多么像臣妾当初流掉的那个孩子,你说像不像啊!” 说话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怨毒的笑容,触目惊心,北冕帝原本还在懊恼白嫣的冷漠无情,更气白嫣把他的爱妾伊月也带走了。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伊月的侍奉,至于蓝妃和青妃,早就是昨日黄花,看着都不赏心悦目。 尤其是眼前的紫妃,年纪看上去比他还要大,死气沉沉的像个女鬼,还把陈年烂芝麻的事翻出来说,精神估计不正常吧。 他虽然下半身和右臂无法动弹,但左臂还有知觉,怒视着大逆不道的紫妃,直接将汤碗打翻。 嘴里咿咿呀呀,实则是在呵斥,“贱人,你哪里的胆子敢怨怼孤,信不信孤将你打入冷宫!” 紫妃没有受到半分惊吓,面上浮现清浅的笑意,平心静气地对心腹的宫女吩咐。 “春儿,去,给陛下再熬一碗汤药,最好苦点,良药苦口利于病,黄连是味好药材,说不定多喝几副苦药,陛下就能好起来呢。” 宫女春儿应声而去,她明白主子的意思,心下也没有发怵,如今皇帝也不可怕。 “蓝妹妹,你觉得呢,我说的对不对?” 紫妃歪着头看蓝妃,眼里都是和煦的笑意。 蓝妃第一感觉是,紫妃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问题,但虐待北冕帝,她举双手赞成。 “紫姐姐所言极是,良药苦口,多喝点更好,这方面妹妹都听姐姐的。” 蓝妃含笑附和,恨不得给北冕帝下一包砒霜,但目前肯定不行,如果真这样做,肯定会连累到母族父兄。 何况她如今膝下养着时雨,把对方养的虎头虎脑,天真无邪,以后也有些盼头。 紫妃闻言,抿嘴微笑,显然很满意蓝妃的回答,继续阴恻恻盯着北冕帝,活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令对方心下一阵惶恐,背后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第1029章 【玉骨遥】白嫣(34) 时影坐着重明神鸟返回嘉兰皇宫,恰好被白嫣看到。 殿外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桃花树下,摆放着檀木圆桌和精美的点心,三岁萌娃时泽看到哥哥回来后,眼睛变得亮晶晶。 他扬起笑脸,口齿伶俐地喊道:“哥哥回来了……哥哥骑大鸟。” 白嫣听到声音,抬头望去,但见一只拥有五彩斑斓羽毛的大鸟从空中稳健飞下。 它的身姿矫健而威猛,仿佛是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一般,似乎对“大鸟”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重明嘶鸣了一声,仿佛在抗议这个不够威风的名字,紧接着,庞大的神鸟转瞬间变成了一个十六七岁、如玉般温润的少年郎。 时影身姿翩然地落下头,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他快步走向白嫣和时泽,开心道:“母后,泽儿,我回来了。” 白嫣走上前去,紧紧握住时影的手,仔细端详着他,儿子长高了不少,眉眼也更加开阔,风姿更胜从前。 “回来就好,看着长结实了。” 白嫣笑吟吟地拍了拍时影的肩膀,时泽毫不见外,扒着哥哥的裤腿,眨巴着如宝石般的大眼睛,奶呼呼地喊着要抱抱。 时影捏了捏弟弟肥嘟嘟的小脸,犹如拎起一只小兔子般将他轻松地抱了起来。 “哥哥,泽儿想坐大鸟。” 时泽的嗓音听起来萌萌的,一双紫葡萄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人形的重明,有些失望,大鸟怎么变成了人,他还想去坐坐呢。 “小娃娃,你可别乱说,我才不是什么大鸟,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神鸟哦!” 重明一脸孩子气地反驳,说起话来也如同孩童一般纯真稚嫩,随后他恭恭敬敬地向着白嫣点头行礼,展现出上古神鸟的高傲姿态,活脱脱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那般华丽而又自信满满。 白嫣嘴角含笑,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们开始设宴。 宴席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不仅有时影和时泽最爱吃的菜系,更有为重明精心准备的美食。 香气四溢的鸡鸭鱼肉、新鲜可口的绿蔬瓜果,还有香醇醉人的花雕美酒、清新甜美的桃花酿以及杏子汁等等。 久居帝王谷中的重明看到这满桌丰盛的食物,不禁眼前一亮,差一点就没忍住流下了馋涎欲滴的口水。 它平时哪里有机会品尝到如此精致烹调的宫廷菜肴? 后来跟时影四处闯荡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通常都是靠自己去寻找食物,比如野畜山果之类的东西。 重明原本还保持着些许矜持与客气,毕竟在白嫣皇后跟前用膳。 身为优雅知礼的神鸟,它自然不能在餐桌上出丑露怯、宛如未曾见识过世面一般。 然而,面对白嫣皇后的热情款待,对方又让御厨专门为他烤制了一条羊腿,重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渴望。 烤好的羊腿外皮金黄酥脆、内部鲜嫩多汁,香气四溢,令重明垂涎欲滴,他大快朵颐,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顿饭吃得满足,重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时泽不知何时来到了重明的身前,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伸出稚嫩的小手,紧紧抓住重明的裤子,用力拉扯,险些将对方的裤子扯落下来。 重明满脸羞红,急忙把裤子往上提了提,对眼前的玉人小娃娃无可奈何,吃人嘴软,重明只得同意带着这个小娃娃飞几圈。 “重明,带着泽儿小心点,还是我抱着他吧?” 时影看着弟弟小小的、胖嘟嘟的身体,心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让三殿下抱着我的脖子,我飞的稳稳的。” 重明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打着包票,白嫣点了点头,倒也不担心。 时泽有护身符,就算从高空掉下去,也会平安无事,何况重明也不是个没分寸的神鸟,正好她还有事和时影要说。 “重明,泽儿,你们去玩一会儿吧。” 白嫣给时泽裹了一件暖和的披风,对他们温柔地挥挥手。 “母后,哥哥,我们去飞飞啦。” 时泽笑得很开心,脸上的小酒窝仿佛能盛下整个春天,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 重明旋即变回原形,低下头来,任时泽动作灵活地爬上身,一声呼啸声,眨眼间的功夫,重明带着时泽凌空而去,渐渐看不见踪影。 白嫣将时影叫到内室,先说了青王谋反、北冕帝意外中风的事,眼见时影愤怒过后又是担忧,表示要去紫宸殿看望父皇。 白嫣适时地将其拦住,语重心长地说道,“影儿,你父皇那边自有紫妃蓝妃和一众宫侍照顾,没什么可担心的,母后现在要跟你说件事,你得好好听一下。” 时影很少见到母后如此严肃,稳了稳心神,颔首应道,“母后请说。” 白嫣便长话短说,将星尊帝琅玕如何背信弃义、杀害盟友海皇、囚禁龙神,使碧落海的鲛人成为空桑的奴隶,有家不可回,造下诸多孽债,她如何意外发现龙神,将其解封、并且许下承诺。 末了,白嫣感慨地叹道,“影儿,冰族之所以蠢蠢欲动,想要夺下云荒也是琅玕的推波助澜,如今龙神将其抓走,也算报了仇,但是那么多的鲛人,我们也该让他们尽快回碧落海,回到他们朝思暮想的家。” 时影皱起眉头,暗自思忖着父皇这些年来的无所作为,不禁深深叹息:“母后,儿臣会尽力规劝父皇的。” 白嫣睨了时影一眼,暗自感慨,这孩子怎么一点野心都没有?好言规劝有何用,直接取而代之才是正解啊。 “傻孩子,你父皇是个怎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更何况他如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光靠规劝和进谏怎能真正解放所有鲛人?倒不如你早日登上皇位,亲自颁布政令,即便六部权贵心生不满,咱们也能以强硬手段镇压,杀一儆百。” “否则,空桑的军力只会在与鲛人复国军的持续争斗中不断损耗,这样实在不值得,也毫无意义,龙神那边,也可能发怒啊,到时候生灵涂炭,苦的还是百姓。” 时影凝视着白嫣,问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母后,父皇是否心甘情愿地退位于我?” 尽管北冕帝早些年对他颇为冷淡,但后来待他也还算慈爱有加,时影敬爱父亲,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不愿通过夺权来登上皇位,何况,他对权势不热衷。 “你是嫡长子,你父皇如今出事,你继位乃是天经地义,不要胡思乱想,以大局为重。” 白嫣的语气坚如磐石,北冕帝就算不愿意放权,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好,儿臣明白了。” 母后说的对,如今确实要以大局为重,想到先祖琅玕做的事,时影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莫名地羞惭起来。 星尊帝是空桑的开国大帝,是万人敬仰的先祖,他的香火一直很旺盛。 没想到星尊帝背地里竟做了这样违背天理的恶事,错事已然铸下,只能去解决,去补偿了。 第1030章 【玉骨遥】白嫣(35) 由于北冕帝卧榻在侧,经由御医诊断下达了判决书康复之机甚微,朝堂哗然一片。 群臣们议论纷纷,拥立太子时影继位,稳定局势,捉拿叛贼,平定海国军乱,确保空桑社稷安宁。 时影顺利登上皇位,立即召集六部商讨对策,下令反击勾结冰族叛乱的青王。 与此同时,时影私下里与现任复国军统领止渊进行了首次会晤,为确保会谈安全无虞,他们特意选定了白嫣宫外一处僻静的私宅作为会面地点,如此一来便可避免闲杂人等前来干扰。 自离开赤王府以来,止渊一直致力于鲛人复国运动,他身上流淌着最接近龙族的血脉,在鲛族拥有相当高的威望和影响力。 较于涧长老的阴险狡诈、不择手段,止渊更善于运用阳谋策略,看重族人的生命安全。 自从龙神重现于世,却又突然销声匿迹,止渊始终未曾放弃追寻下落,经过一番努力,他在碧落海最北端寻得龙神,从龙神口中得知,是白嫣皇后救了龙神,而令整个海国陷入苦难深渊的罪人琅玕,如今也像蝼蚁一般被囚禁起来。 龙神将事情告诉了止渊,也见到了其他分散各地的鲛人,分别作了交代。 止渊来见时影时,虽然有所防备,但没有敌视之心,毕竟对方是白嫣皇后的儿子。 此次约访谈的是鲛人回归碧落海之事,只要双方达成协议,一切都会往好的方面发展。 “你就是海皇?” 看到相貌不凡的止渊,时影开门见山地问。 止渊摇头,若是搁在从前的敌对关系,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自称海皇,保护真正的海皇—,也就是被族人找回来的小苏摩,以及他的母亲鱼姬,但今时不同往日,最起码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不是,我叫止渊,是复国军的左使。” 止渊上前几步,对时影微微抱拳。 “哦,原来是你。” 时影若有所思,原本七零八碎的复国军,短短几年间变得秩序井然,正是这个左使。 “我此次前来,是以空桑帝君的身份与你签订和平条约。” 时影没有多问,直切主题,心中暗自思忖,以止渊如今的身份和威望,确实有资格坐在这里与他谈论此事,他也算是龙神的代言人。 止渊闻此言,心下稍安,看来如今的帝君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并未出尔反尔。 “好,我需要陛下的承诺。” 时影与止渊相对而坐,桌面上泛起一片银光,带有印章的玉帛文书跃入眼帘。 两人交谈许久,对彼此都很满意。 止渊并非极端之人,他深知空桑人中亦有善恶之分,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憎恨。 尤其当他面对温文尔雅、人品正直的时影时,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庆幸之情,如果能够避免战争,他的族人便无需再用生命去换取自由。 如今,始作俑者已被困在碧落海,且将处理权完全交给了他们,时影也表示愿意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如此一来,他们不愿继续挑起战争,毕竟,鲛人的天性大多温和柔顺,不喜杀戮硝烟。 时影辞别止渊,回到皇宫,立刻下达了一道新的政令:放行鲛人返回碧落海。 向天下公布星尊帝琅玕的罪行,尽管琅玕是空桑的先祖,但时影以其为耻。 这道政令犹如巨石投入湖中,在朝堂之上乃至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支持时影的决定,认为这是正义之举;也有人对释放鲛人感到不满,担心会引发更多问题。 反应最激烈的无疑是养尊处优的高官权贵,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习惯了压榨奴役鲛人,从鲛人身上获取巨额利润,鲛人的眼泪可以化作珍珠,眼珠子可以变成凝碧珠。 作为新帝君的舅舅和表哥,也就是白王和白风麟对此很是不解,时影莫不是疯了? 白王这些年虽然不怎么管事,但也暗中参与了谋取暴利的生意,而白风麟则从骨子里认为,鲛人是空桑人的奴隶,星尊帝奴役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就是所谓的成王败寇。 “表弟是不是疯了?他这才刚刚登位,龙椅都还没坐热乎,就搞出这一出,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真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愚蠢!” 白风麟撇了撇嘴,言语间颇有几分嘲弄和幸灾乐祸。 白王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反而忧心忡忡,虽然这些年妹妹外甥对他们不冷不热。 但他一直没有打消做新皇岳父的念头,女儿出落得如同花朵儿一般,大外甥总要从两个表妹里,选一个当皇后。 “我现在就进宫去,问问你姑姑,影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王思前想后,也没个头绪,最终决定进宫探个究竟,白风麟眼神微转,自告奋勇地表示,他也要一同前往。 父子二人坐着马车,风驰电掣般地进了宫,直驱坤元宫。 此时,重明领着时泽在御花园里玩耍,白嫣正和时影在棋盘上厮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谈论着近来朝堂上的公事,听闻宫女在外传禀,白王父子进宫求见。 白嫣和时影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吩咐宫女将二人传了进来。 “瞧瞧, 这不是来了两只出头鸟吗?想必是新政令惹来的。“ 白嫣嘴角轻扬,若有所思道。 时影眉头紧蹙,怎么会是舅舅他们? 按照母后的意思,谁当这出头鸟,那么就先拿谁开刀,以儆效尤。 第1031章 【玉骨遥】白嫣(36) 白王白风麟大步流星进了内殿,看到白嫣和时影都在,稍微诧异几秒,随即行礼请安。 “起来吧,白王和都督有何事?” 时影正襟危坐,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气势威严,白王原本酝酿好的话不知如何开口。 白风麟思忖着利弊关系,开门见山地道,“陛下,臣以为解放鲛人不妥。” 时影面色不变,淡淡问道,“如何不妥?” 白风麟一针见血地说,“陛下,你这样可是要引起众怒啊,江山得来容易守住难。” 这话说的,多少有几分威胁之意,他维护的是上层贵族的利益,潜台词不言而喻。 白风麟只差没直接说,“时影你小子皇位还没坐稳,如此冒然改革,就不怕下一刻跌下去?” 时影面沉似水,淡漠地扫了白王父子两眼,薄唇紧抿,原本,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他不想拿白王父子开刀,但现在...... 白嫣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白风麟,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人都震惊不已的话语:“看来风麟对青王很有信心啊。” 白风麟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震,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但他还是强行保持着镇定,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姑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侄儿听着实在不明白。” 一旁的白王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白嫣所言何意,急忙解释道:“妹妹,风麟和青王可没有什么交情啊!他怎么会对青王有信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白嫣轻轻挥了挥手,将一封密封的信件扔到了白王父子面前,信封上印着特殊的印记,显然是重要的情报或者机密文件。 白嫣冷笑着说:“你不明白没关系,本宫心里可是清楚得很,你与反贼暗中勾结,企图获取更多的军功和利益。” “虽然影儿登基没有晋升你的职位,但也没有亏待白氏一族,如今你竟然生出这样的心思,实在是让本宫感到痛心和失望,哎,本宫应该如何惩罚你才好呢?” 白风麟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秘密行动竟然被白嫣知晓得如此清楚。 白王颤抖着手,拾取信件后一目十行,手不停地颤抖,嘴唇渐渐发白。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白嫣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和决然,白风麟的嘴唇动了动,眼底有冷芒闪过。 白王一脸惊愕看着白风麟,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信件的上头有白族特有的蔷薇花印记,字迹也是白风麟的手笔。 白风麟惊骇的是,他分明告诉青王,看完信即烧,怎么可能会落在姑姑的手中? 他的确不是立场坚定的人,继承了白王的自私自利和愚蠢,甚至更加的大胆。 白风麟对时影心怀不满,对时影任命青罡为大将军,自己仅为副将一事,一直都耿耿于怀。 青罡虽然是青族庶出,但也算是青王的侄子,而自己可是时影的嫡亲表哥。 时影不信任他,反而重用青罡,白风麟因此心生怨恨,想要两面下注。 “妹妹,这肯定是诬陷啊,风麟不可能做这种事,他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白王震惊得脸色惨白,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这可是通敌的大罪。 “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本宫等你这好侄儿迷途知返,已等了许久,只可惜,白风麟似乎早已忘却,他是空桑人,也是白家人,如此狼心狗肺之徒,理应逐出家族,不配姓白。” 原剧情里的白风麟也是如此混账,眼中没有家国和亲情,唯有野心和利益。 白风麟眼神微凛,手势已起,准备发起攻势,擒住白嫣皇后,谁能奈何了他? 白色的莹光刚刚亮起,便被无形的力量所压制。 “看来你想对本宫动手啊。” 白嫣温润的眉眼倏地变冷,玉手一抬,广袖轻挥,白风麟犹如风中落叶般被刮翻在地。 “来人,将犯贼白风麟押下去!” 时影眼见白风麟竟敢起了对母后动手的心思,心下大惊,随后怒气上涌,看向白王的眼神变得不善。 想到这个舅舅的品性,莫名的生厌,他和母后处境艰难时作壁上观,他们得势后便上赶着喊“妹妹和外甥”,趋炎附势,实在不值得他尊敬。 “陛下,娘娘,我真的不知道啊!” 白王额头沁出一层层的冷汗,再也不敢狡辩,扑通跪在地上,以头抵地。 “教子不严,不尊皇命,白王你可知罪?” 时影一脸严峻,再也看不出昔日的温和好说话,白王支支吾吾,诚惶诚恐。 “臣……臣知罪!” 白嫣对时影使了个眼色,暗中传语。 “不可心软,必须杀鸡儆猴!” 时影颔首,将不服皇命、企图抗旨的白王贬为庶人,收回王府。 至于白风麟,剥夺姓氏,鞭笞五十,即刻发配蛮境流放,永不得回云荒。 如此这般发作,其他权贵皆懵了,白王可是陛下的外祖家,说发落就发落,着实恐怖。 原本梦想着和嫡妹竞争当空桑皇后的白雪鹭,此时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什么,王府被表哥抄了,她们必须在三日内离开王府,住在太后姑姑恩赐的普通民屋,这还是姑姑怜惜她们姐妹,特意赏赐的房子。 白嫣虽讨厌白王和白风麟,但也并未迁怒于小姑娘,随即下了一道懿旨,为白雪鹭和白雪莺赐婚。 白雪鹭赐婚给现任的青王青罡,青罡乃是时影提拔的重臣,前程似锦,不可限量,白雪莺则赐婚给二皇子时雨。 这两对也算是天作之合,原剧情中,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王哭天抢地,哀叹儿子造孽,还要牵连他,妹子外甥心太狠。 但白嫣的懿旨一下,得知两个闺女都被赐婚了,夫婿非富即贵。 一个是未来的青王妃,一个是未来的皇子妃,白王顿时喜笑颜开。 “雪莺、雪鹭,我的好女儿,以后嫁了人,可不能忘了爹,爹这就去给你们炖燕窝吃。” 自从被贬为庶人,白王可不舍得将燕窝给别人吃,吃一点少一点。 他抹了一把泪,重新振作精神,心里美滋滋想着,女儿有了好归宿,他以后也能尽享荣华富贵。 白雪莺和白雪鹭面面相觑,对白王的话一阵无语,没感受到父爱,心中唯有庆幸。 白雪莺这辈子还没见过时雨,不禁有些羞涩,暗自思忖着,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 白雪鹭则略感失望,她的梦想是当空桑皇后,不过青罡也还不错,知足者常乐吧。 第1032章 【玉骨遥】白嫣(37) 自从对白王父子杀鸡儆猴,阻碍减轻了大半,鲛人顺利地回归碧落海。 平叛青王历经三载,收复西海耗费五年,云荒终于再度迎来盛况空前的时代,在此期间,北冕帝的坟头草新长了几茬。 时影作为第一人,公然废除空桑千年陈腐制度,成为百姓们最为拥戴的皇帝,随着他的及冠,婚事顺理成章地提上日程,就算没有白氏女,还有其他的贵女可供挑选。 白嫣对此很是开明,将来的皇后无需出身高贵,只要时影喜欢、人品得以保证,她都会举双手赞成。 奈何时影是个工作狂魔,不是埋头于公务,就是喜欢和重明神鸟待在一起修行,对男女之事不太热衷。 身边的四个婢女红菱、绿樱、银珠、葛巾出落得亭亭玉立,他都不感冒。 白雪鹭、白雪莺奉旨成婚,已经嫁作人妇,远在西荒的朱颜成了大龄剩女。 不是赤王有了儿子忘了女儿,而是朱颜太挑剔,这个不喜欢,那个不愿意。 不是嫌弃人家长得不好看,就是痴心妄想接近时影,想和前世的师父喜结良缘,丝毫没有正视自己的条件。 如此这般,拖来拖去,最后变得无人问津,赤王也很无奈,准备打算养闺女一辈子。 朱颜不喜欢赤王对她的束缚,在二十岁那年终于找到机会离开了西荒,想要寻找时影,丝毫没顾及,强迫逼着婢女扮作她的模样待在房间里,赤王气怒之下,婢女的下场会如何。 她自以为是地认为,时影至今没有册立皇后,后宫无妃,肯定是因为在等着她。 在离开西荒的途中,朱颜巧遇了来自中州的商队,她一路上没有保持警惕心,毫不掩饰自己的财富,出手阔绰,结果不小心被小人盯上了,只是喝了一杯水,整个人彻底昏迷了过去。 当朱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拐卖到了中州一处偏僻的小城。 她身上的绫罗绸缎和金银全部被搜刮一空,面对的是手持棍棒的打手和笑得阴恻恻、露着满口大黄牙的老妈妈。 朱颜没有法器在身,这辈子也没有好好修炼功法,那些三角猫功夫完全没有用。 为了避免挨打,她只能被迫做奴役,端茶倒水、洗盘子,吃不饱穿不暖。 啃着干硬窝窝头,朱颜想起了在赤王府的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生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眼泪夺眶而出。 以前她总是抱怨父王,现在想想,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在福窝里的生活。 十年间,朱颜在挣扎中认命,她一次次逃走,又一次次被抓回来,再次逃走,经过跋山涉水,她终于回到了家。 此时的赤王府锣鼓喧天,据说赤王的长子朱昊成婚,迎娶的是蓝之一族的蓝柔郡主。 朱颜灰头土脸地想冲进赤王府认亲,却被门口的护卫用乱棍打了出来。 “哪里来的臭乞丐,想要吃的去那边领,别进来打扰贵宾!” 护卫骂骂咧咧地说道,没有正眼看她一眼,今天赤王府办喜事。 赤王给乞丐施粥赠饼,但绝不会让他们进府捣乱,否则就是他们的失职,到时候肯定要挨板子的。 “我乃朱颜,赤族的郡主,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朱颜怒发冲冠,愤恨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多年的煎熬和困苦,早已折磨了她的心性。 “休要在此浪费口舌,这么多年来,冒充郡主的人多如牛毛,王爷都厌烦了。” 护卫有些不耐烦,轻蔑地瞥了朱颜一眼,只见她衣衫褴褛,声音沙哑,满脸的风霜和戾气。 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模样,与离家出走、杳无音讯的朱颜郡主相差甚远,想必又是一个前来混吃混喝的女骗子。 朱颜还想据理力争,护卫们却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恶狠狠地说道:“再不离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看着那粗壮的棍棒,朱颜下意识地心头一颤,身体本能地朝远处大步跑去。 长街上人潮涌动,将她挤来挤去,各种鄙夷和嫌弃的目光如刀剑般刺痛着她的心。 朱颜眼神麻木地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一次次被驱赶,想见赤王一面谈何容易。 尽管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父王,我是颜儿”,但由于嗓子过于沙哑,赤王难以听清。 渐渐地,天极城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整日胡言乱语,坚称自己是朱颜郡主。 时影执政十五年后,因痴迷修行,毅然决然地将皇位让给了三皇子时泽,准备带重明神鸟周游四海。 白嫣和时钰对此无可奈何,时影对权力毫无眷恋之心,如今他的修为已臻至化境。 时泽登基第二日,时影乘坐着重明神鸟离开,一家人依依不舍。 “影儿,你这次要去哪里,真的不打算成婚吗?” 白嫣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这辈子的时影如此清心寡欲。 “影儿,如果累了,一定要回宫看望你母妃,九嶷山也有你的住所。” 时钰其实早就猜测到时影会如此,当年时泽出生,天呈祥瑞之兆,他掐指一算,竟然算到泽儿有君临天下之象。 再推测了一下时影,这孩子无心当皇帝,这辈子于修行有更高的造化。 时影摸了摸重明的羽毛,云淡风轻道:“母后,师父,不要担心我,我一直都很开心,当皇帝是为大局着想,如今四海升平,泽儿也长大成人,我也想顺遂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生于皇室,却向往自由,专于修行,就如那展翅翱翔的雄鹰,必有他的一片天空。 “有重明相伴,有母后师父和弟弟记挂,我不孤单。” 时影的笑意淡然豁达,眼睛清亮无垢,彷佛要参透什么,登临梵境。 白嫣知道勉强不得,只好作罢,将亲手缝制的衣衫外套、肉干蜜饯打包好,又装了不少的银票,好几个包袱挂在重明神鸟身上,温柔嘱咐,“影儿,记得自己有家,常回来看看。” “哥哥,你要经常回来啊,泽儿会想你的。” 时泽拼命挥手。 时影颔首,面含微笑,坐在重明神鸟身上,凌风而去。 时钰握了握白嫣的手,安慰道,“不要担心影儿,以他的修为和睿智,吃不了亏。” 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家,有的是继承家业,有的则想展翅高飞,做父母的,唯有成全。 这卷就此完结,比较开放式,不多赘述了。 时影就像真正的神仙,随风而去,高洁不染,这辈子他做自己,可以阅尽云荒美景,潇洒走天涯,身边有重明神鸟陪伴,身后有家人殷殷挂念。 第1033章 花间令(1) 在潘府花园的假山旁,一个模样俊秀的小男孩眼圈红红,正在偷偷地抹着眼泪。 他娘上吊自杀,草草入葬,父亲对他也不闻不问、不冷不热,嫡母表面和善,内心险恶,身为庶长子,潘樾的生活异常艰难。 突然间,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潘樾的后脑勺上,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潘樾转过身来,看到他的嫡出弟弟,被父亲和嫡母百般疼爱的潘桧,正领一群小伙伴嬉皮笑脸、大摇大摆地向他这边走来。 “潘樾,原来你躲这里哭鼻子啊!” 潘桧虽然年纪尚小,但说话的语气却与嫡母一样阴阳怪气,言语里透着深深的恶意。 潘樾紧紧地咬着下唇,警惕地扫视四周,眼神中充满戒备,“你们想干什么?” “切,这里是我家,本少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潘桧轻嗤,他是个如假包换的霸王,对庶出的哥哥嗤之以鼻,甚至因为亲娘对潘樾的厌恶,潜移默化之下,潘桧没少对潘樾搞恶作剧,带着自己的小伙伴进行群体霸凌。 “潘桧说得对,潘樾你真是个没眼色的东西,听说你娘上吊死了,肯定是因为生了你这么个小杂种才上吊的吧?身份低贱,不知所谓,也难怪没脸活下去,你也应该学学你那个奴婢娘亲,早点死了早点投胎吧!” 司马亮昂首挺胸,大放厥词,他向来和潘樾不对付,读书时夫子总夸赞潘樾如何聪慧用功,大人们也赞叹潘樾年纪虽小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将来必定是个不俗的美男子。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爱看脸。 “你这个混蛋,不许侮辱我娘!” 潘樾怒目圆睁,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牛犊猛地冲向司马亮,和对方激烈扭打在一起。 秦桧和其他人立即反应了过来,自然是帮司马亮狠揍潘越,边打边骂:“小杂种!” 忽然,一阵嗡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成群结队的蜜蜂飞到这群小孩当中,对着那些欺负潘樾的小霸王们猛叮过去,叮得他们满头包,抱头鼠窜,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只剩下惊愕发怔的潘樾。 “哥哥,你没事吧?” 茂密的蔷薇花丛中,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缓缓走出来,她眉眼如画,气质如仙,尽管年纪尚小,但已展现出美人胚子的潜质,不难想象她长大后将会倾国倾城。 女孩是潘父的义女,郑琳琅。 琳琅实际是潘父同窗故交的遗腹女,家道中落,因那位故交曾救过潘父的性命,所以临终之前便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潘父。 从此,琳琅成了潘府的小姐。 “琳琅,原来是你啊,这些蜜蜂难道都是被你召过来的吗?” 潘樾在看到琳琅后,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好奇。 “对啊,我很厉害吧,它们非常听从我的指令,如果往后那帮坏家伙们又想以多欺少,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教训他们一番的。” 琳琅微微颔首,神色得意,表示这不过只是一些用来对付小霸王们的小伎俩罢了。 “琳琅,你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但以后别这样,若是母亲知道...她肯定会生气。” 潘樾心中既欣喜于琳琅对他的维护,又担忧嫡母知道事情原委后,会不待见琳琅。 毕竟,琳琅只是父亲的义女,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如果为了他,因为教训潘桧而得罪了嫡母,那她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 “哎呀,哥哥真傻,又没人知道。” 琳琅淡笑,对此浑不在意,虽然这辈子当的不是真千金,但也是有千金之名的。 潘父为了名声,也不会让潘母亏待她半分,反正只是个女孩子,又不会争家产,将来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也算是尽了心。 潘樾自觉说了傻话,面色羞赧,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上前将自己编好的竹蜻蜓送给琳琅:“送给你,就当是感谢的礼物。” “谢谢哥哥,哥哥功课好,手也巧。” 琳琅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笑得如春花绽放,仿佛真正的小仙女降临人间,潘樾怔怔然地看着她,压抑的坏心情有所好转。 二人说话间,从假山另一边跑来一个小姑娘,明眸皓齿,笑眼灿烂,正是杨廷尉的独女杨采薇,琳琅这两年交的小闺蜜之一。 平日里的京城里有什么茶会,或者出门逛街,各家小姐都会相约一起出门玩耍。 杨采薇提着裙摆,冲他们挥手,“琳琅,潘樾,你们在这做什么?害我好找。” 琳琅指了指潘樾脸上非常明显的两处乌青,语气很无奈:“哥哥又被人欺负了。” 杨采薇走近看了看潘樾,不禁气恼,咬牙切齿:“那帮混账,就知道仗势欺人!” 潘樾早已习惯,无所谓道:“算了。” 如今他没娘了,心里再难受,也要装得若无其事,娘想不开自杀,也有他的缘故。 因为外头的人都沸沸扬扬,议论潘越的长相不似父母,估计不是潘父亲生的。 潘樾的娘生下孩子便不得宠,听到这种谣言,东想西想,想不开抑郁自杀了,就像那风中残烛,一吹就灭,毫无自救之心。 “潘樾,你很好,比潘桧好太多。” 杨采薇笑颜安慰,暗叹小伙伴不容易,潘樾扯唇一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哥哥,等你长大有出息,自立门户之时,也就不用待在家里受这种委屈了。” 琳琅笑眼盈盈,意味深长地说。 潘樾闻之微愣,随即恍然而笑。 “正是如此,潘樾你不要灰心啊,待到我们长大成人,依旧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杨采薇拍了拍潘樾的肩膀,她随父母上京住了几年,最为要好的朋友,便是琳琅和潘越,与他们相处的时候,轻松又惬意。 潘樾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比琳琅和杨采薇年长一些,又因身世的缘故,较同龄人更为敏感早熟。 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相夫教子,他们又该如何继续做好朋友呢? 想到琳琅将来也会成为人妇,潘樾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没来由地心生排斥。 如此好看的妹妹,谁配得上? 第1034章 花间令(2) 杨采薇生性活泼,不似京中传统的世家贵女,这不,她正准备叫上琳琅和潘樾一起出去玩耍,可是不巧,侍奉琳琅的侍女珠儿却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珠儿先向三个人都行了一个礼,紧接着对着琳琅回禀:“小姐,你该回房了,婧娘子刚来啦,此刻正在阁楼里等您呢。” 婧娘子是潘母给琳琅找来的琴艺老师,在京城颇有几分名气,专门给官家小姐授艺。 “既如此,你们去吧,我得去练琴了。” 琳琅倒也没有多余的抵触情绪,虽然经历过不少世界,古代居多,对于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早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但如今来到一个全新世界,如果不经过学习就能精通这些技艺,难免奇怪,何况,婧娘子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教起学生来非常用心尽责,不刻板,也不唠叨。 至于潘母为何愿意花重金聘请婧娘子教导琳琅,其实是潘父的意思。 眼见琳琅带侍女匆匆离开,杨采薇不免失落,忍不住嘟囔。 “琳琅整天学这学那,可真辛苦啊,还是我爹娘好,从来不会拘束我做不喜欢的事,琴棋书画,懂一样也就够了,又不是进宫选妃,要那么多才多艺做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潘樾听了这话,心绪复杂,眉头越来越高, “潘越,咱们去小树林抓兔子吧,烤兔子很好吃呢!” 杨采薇见潘越心不在焉,没有搭话,不由岔开了话题。 潘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还有功课要做,下次吧。” 话罢,他自顾自离开了,脚步显得有几分匆促。 杨采薇见潘越离开,暗自失落,她跺了跺脚,嘴里嘀咕着,“哎,真是个书呆子!” 杨采薇觉得有点无聊,索性小跑离开这,与此同时,躲在假山附近草垛旁边的上官芷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咬了咬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甘和失落,她喃喃自语。 “杨采薇为什么要拉樾哥哥的手呢?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了吗?如果我不是这么胖乎乎、如果我能像杨采薇那样苗条漂亮,樾哥哥是否会对我更关注......” 一直侍奉在上官芷身旁的仆妇急忙安慰:“小姐想多了,您明明长得很漂亮,否则潘公子又怎会暗下关心小姐您呢?” 实际上,上官芷的五官很精致,只是从小爱吃各种美食,导致身材圆滚滚,相比起同龄女孩来说,确实不符时下的萝莉审美。 “是么?那为什么樾哥哥总和杨采薇玩,和她有话说,还那么亲近!” 上官芷胖乎乎的脸蛋充满疑虑之色,眼神里带着不符合实际年龄的凌厉感,仆妇有些惧怕,脑袋越发低垂,有些战战兢兢。 毕竟,身为上官家唯一的掌上千金,自小养尊处优,上官芷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长期以来的娇宠使得她养成了一些坏脾气,最为厌恶的便是旁人对她撒谎欺骗。 仆妇此刻心急如焚,她深知大小姐的脾气绝非轻易能够安抚下来的,否则,府上更换仆妇和侍女的频率也不至于如此之高。 在这紧要关头,仆妇灵机一动,忙不迭说道:“依奴婢之愚见,恐怕是因为杨家小姐与郑小姐关系甚好的缘由,您也知道,潘大公子一向疼爱他妹妹,所谓爱屋及乌,自然而然地对杨小姐也会多加关照一些吧。” 上官芷本来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杨采薇身上,但当她听到仆妇提到郑琳琅时,内心的自卑感愈发强烈起来,眉毛蹙得老高。 郑琳琅的模样太漂亮了,分明是同龄的女孩子,但长得却宛若云泥之别,窈窕俏丽,光彩照人,每次见到对方,上官芷都会觉得自己丑陋不堪,完全没有存在感可言。 “本小姐好看,还是郑琳琅好看?” 上官芷微微抬眸,眯起乌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仆妇,仿佛要透过她恭谦的外表,看穿对方内心真实的想法。 仆妇被上官芷这么一盯,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她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这可真是一道送命题啊。 若是回答说郑琳琅好看,肯定会惹得这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不高兴,可若说上官芷好看,万一传到郑家小姐耳中,自己岂不是要得罪人? 仆妇犹豫再三,不知说真话好,还是说假话适合,最终昧着良心回答:“这个……奴婢以为,自然是小姐生得更好看。” 她心里七上八下,陪着笑脸,试图让上官芷相信自己的话,虽然大小姐的脾气有些暴躁古怪,但出手阔绰,打赏的银子丰厚。 仆妇自然不想丢了这份肥差。 上官芷却没有因为仆妇的回答而感到满意,神情不悦,冷笑一声,“哼,你倒是会说话,本小姐可是最讨厌撒谎卖乖的人!” 仆妇听了这话,心下一个“咯噔”。 “大小姐,奴婢不敢啊。” “闭嘴!” 上官芷冷斥,更加不高兴。 仆妇心下忐忑,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说真话吧,肯定会惹怒大小姐,稍微奉承一下,其实无伤大雅,反正没其他人。 这京城,哪家小姐能比得上郑琳琅?小小年纪便初露倾城倾国之色,不知晃花了多少小公子的眼。 潘家愿意精心培养,也是因为她的长相太过出众,将来必定要当凤凰。 仆妇继续腹诽,大小姐太难伺候了,好好的,和郑小姐比脸作甚?根本没可比性。 就连自家公子上官兰,也对郑琳琅的美貌惊艳不已,没少找机会登上潘家的大门。 每次去拜访时,公子总是口头上说着是去找潘大公子,但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他也是想借此机会向郑小姐示好。 而且,每次上门,公子都会特意带上一些精致可爱的小玩意,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投其所好,希望能讨得郑小姐的欢心。 上官芷瞅了眼仆妇战战兢兢的神态,略觉无趣,想到哥哥对郑琳琅的态度,转身便走了,仆妇松了一口气,紧紧地跟了过去。 第1035章 花间令(3) 琳琅的日常生活虽说不像杨采薇那样自由无拘,但也不枯燥乏味、令人烦闷。 她学习琴棋书画之余,看看珠儿从外面淘回来各种有趣的话本子,参加与名门千金的聚会,偶尔外出闲逛,欣赏繁华街景。 作为潘父捧着的一颗明珠,琳琅没有受到过分严苛的约束,也不必秉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规矩。 只不过,女孩子之间的聚会往往充斥着攀比家世父兄以及炫耀珠宝首饰等内容。 作为京城内被公认为最美的萝莉,琳琅每次出门都会吸引众多目光。 除了那些与她关系亲密的好闺蜜外,其他一些人总喜欢多嘴多舌,试图通过贬低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她们在容貌和才艺方面无法与琳琅相媲美,但却可以凭借其家族的正统地位对琳琅进行压制。 毕竟,琳琅并非潘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而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养女罢了。 面对天真幼稚的小姑娘们,各种明争暗斗,琳琅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再去凑热闹。 时光匆匆而过,眨眼间两年已过,琳琅的容貌又长开了点,身为一个伪萝莉,她没有刻意取悦潘父潘母之心,但从不缺少美丽的衣裳与璀璨的珠花。 潘樾对待她可谓呵护备至,潘桧尽管个性不讨喜,在她面前却表现得乖巧又憨厚。 潘樾十二岁这年,定下一门亲事。 这桩亲事并非由潘家安排,而是一次偶然的机缘,新帝赐婚,成其潘杨两之好,实乃一段佳话。 琳琅再次见到杨采薇时,已是二人赐婚后的两个月后,当着潘樾的面,琳琅不禁俏皮地打趣。 “采薇,真没料到你和哥哥的婚事提前定下,我是不是要改口喊嫂嫂?” 实际上,琳琅一直觉得潘樾与杨采薇十分般配,潘樾内敛,杨采薇活泼,两人性格互补,相处融洽,聊天玩耍都甚是投缘,如此看来,将来他们成为夫妻定能和谐美满。 潘樾刚看到杨采薇,脸色颇有些不自在,本想说点什么稍微缓解一下气氛,却没想到听到琳琅这般打趣的话语,不禁让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恼怒。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先帝赐婚确实是一段佳话,潘樾与杨采薇之间的关系也不错,但好朋友并不一定要成为夫妻呀,潘樾心中感到十分的别扭。 当时圣上笑言说要为他们赐婚时,潘樾惊了,就很想反驳,觉得这太儿戏了,但父亲却提前将他拉到一旁,从善如流地谢恩。 “哎,琳琅,你别再提这件事了,我和潘樾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又不是情哥哥情妹妹,赐什么婚啊,都怪我爹当时一直瞪着我,不许我开口说话。” “事后我爹又说,这是圣上的一番美意,如果拒绝了,圣上恐怕会不高兴,何况潘樾人也不错,但我和潘樾都没有答应,赐婚又没问我们的意思,这也太无语了吧!” 杨采薇向来心直口快,对此事愤愤不平,这些个大人,也忒不把小孩当回事了! “你们……竟是这般想的?” 琳琅闻言,满脸诧异,疑惑地问。 潘越和杨采薇之间,分明有一条似有若无的姻缘线,不对……他们间的姻缘线,似乎愈发地淡了。 “不然呢,难不成还要欢天喜地地谢恩不成?” 杨采薇翻了个白眼,她这可说的是大实话,虽说和潘越关系不错,但也还没到要定娃娃亲的程度吧。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聊吧。” 相较于杨采薇的直肠子,潘越的心绪复杂得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球。 面对赐婚这件事,他虽然深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难以作主。 如今又有圣人亲自催婚,更是如同铁板钉钉般无法更改,潘樾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感。 潘樾默默抬脚,脚步匆匆地离开,杨采薇看着潘越离去的背影,对身旁的琳琅耸了耸肩,直言不讳道:“你看看你哥哥,那副样子,显然也是不情愿的嘛。” 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杨采薇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她尚小,还处于情窦未开的青涩年龄,对于感情之事并没有太多的敏感度。 “真是稀奇。” 琳琅淡淡一笑,随口发出一声感叹,倒也不在意,而后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以免陷入尴尬的氛围中。 “琳琅,我听说你已经不再去司马家参加那个什么座谈会了?” 杨采薇好奇地问道,她是半路才来到京城的,还没有完全融入京城的名媛圈子。 “没意思,不去了,一群小姑娘整日里攀比外物,还不如在家练琴看书。” 琳琅摆了摆手,兴致缺缺。 “还好我没去,不然肯定要被嘲笑。” 杨采薇庆幸地拍了拍小胸脯。 “那就别去了,没什么好玩的,正好我淘了一些志异话本,我们一起看吧。” 琳琅笑语盈盈发出邀请,随即吩咐珠儿准备糕点茶水,其中有杨采薇爱吃的口味。 杨采薇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地拉着琳琅的手向前走去,早就把赐婚之事抛诸脑后。 待二人带着丫鬟离开后,不远处的凉亭中突然冒出了两个脑袋。 “潘桧,你妹妹怎么不来我家玩了?我妹妹是不是得罪郑妹妹了?” 司马亮满脸遗憾,侧头询问潘桧。 他妹妹司马瑄最喜欢举办闺秀花会,年纪虽小,却已结交了不少名门千金作为手帕交,之前郑妹妹还会来参加,偶尔还能与她搭讪几句,可这段时间为何都不来了呢? 潘桧不待见司马瑄,语气不悦,“谁叫你妹妹牙尖嘴利,讽刺琳琅不是真正的世家女,就算她不是我亲妹妹,好歹是我爹认下的女儿,既然不被待见,那就不去好了。” 司马亮闻此言,也不生气,但同时只是埋怨起司马瑄不懂事,他暗自懊恼着,妹妹平日里看着聪明伶俐,关键时刻就犯蠢,难道她不知道我喜欢郑妹妹吗? 司马亮初见郑琳琅,还以为看见了观音座下的小玉女,那小模样生得也太漂亮了。 他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子,最被看重,平日里要什么有什么,还打算央求父亲去找潘桧的父亲,商量一下与郑妹妹定下娃娃亲。 第1036章 花间令(4) 琳琅渐渐淡出京城名媛圈,每天沉浸于弹琴、赏花、阅读书籍以及逛街活动中,生活过得惬意自在。 随着年龄增长,她逐渐与身为兄长的潘樾和潘桧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和有婚约在身的潘樾,再也没了小时的亲近。 时光荏苒,两年时间转瞬即逝,琳琅被潘家培养成合格的大家闺秀,杨采薇觉得她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也不再找她玩耍了。 琳琅不太在意,小姑娘不成熟,心思说变就变,直至听闻杨济安遭受官场打压,被贬京城,杨家人在途中遭遇刺杀而销声匿迹,莫名地叹息一声。 果然是女主的标配之一,杨采薇家世不可能一帆风顺,没想到这么快。 琳琅掐指一算,杨采薇作为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并未遇难,只是人生迈上坎途。 没了杨采薇,琳琅的生活节奏一如往昔,潘越虽然难受,未婚妻说没就没了,但更多的是对好朋友遭遇不测的同情,他的身边多了个花痴小妞,上官兰的妹妹上官芷。 然而,琳琅总感觉上官芷有些奇怪,她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自己,但却又喜欢在暗地里偷偷观察,实在是个性格别扭的小姑娘。 不过既然上官芷对自己的生活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琳琅也就选择了顺其自然,不去过多干涉,随她去吧。 因为潘父对琳琅的重视,多次带她进宫参加宴会,琳琅逐渐入了皇后的眼,与长乐郡主刘菁慢慢地熟悉起来,成为了好朋友。 长乐郡主刘菁是皇后认的养女,出身将门之后,自从父母离世后,便受到了皇家的庇护,从此成为了金枝玉叶。 她温文尔雅、豁达开朗,见识非凡,与琳琅很投缘,两人常常通过书信保持联系。 在琳琅及笄后的第三年,潘樾凭借自身卓越的才华,被提拔为最为年轻的御史。 时下对美的追求很高,而潘樾恰好生得一副绝佳的皮囊,因此备受京城贵族女子们的爱慕和追捧。 最为狂热的当属上官芷,这姑娘性子执拗的很,甚至放言此生非潘郎不嫁,引来不少人侧目和非议。 上官家若不是有个叔伯在朝为官,即使是京城首富,上官芷也很难挤入上流名媛的圈子。 刘菁正值谈婚论嫁之际,琳琅入宫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潘廷尉心中不禁涌起几分喜悦之情。 这些年,琳琅除了被皇后召见进宫,很少踏出家门 世人都知道潘家有个美郎君,却没几人见过已成年的潘家养女郑琳琅。 谁也不知道当年那个漂亮有绝世之姿的小女孩,如今长成了怎样的天姿国色之貌。 潘父早已计划妥当,一旦嫡子潘樾与长乐郡主的亲事敲定,就该让养女正式亮相于众人面前。 潘父暗自思忖,目前,皇室的态度尚不明朗,但也并不反感,其他世家若有意联姻,倒也可以稍加推动。 太子虽说醇厚老实,并非出类拔萃之人,但深得圣上欢心,尚未册封太子妃。 潘父觉得,凭琳琅的容貌和气质,完全有实力去竞争一番,即便最终未能成为太子妃,当个侧妃也是极好,对潘家颇有好处。 中秋佳节即将到来,琳琅又一次被传召入宫,她看着潘父精神焕发满脸期待,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老头儿该不是又想好事? 此时此刻,潘父并不知晓大儿子潘樾已经破坏小儿子潘桧与长乐郡主的联姻之事。 刚进皇宫,自有宫女周到体贴地招待着,另有宫女前去通报,侍奉长乐郡主的宫女悄悄将一封密笺递给了琳琅。 琳琅不动声色地接过,淡淡地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有几分暖意。 阿菁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尚未有着落,却已经开始为琳琅操心,果然是好姐妹啊。 这封密笺虽然篇幅短小,但表达方式十分简洁隐晦,琳琅只扫了一眼,轻易地理解好友的提醒之意,果然,皇后娘娘相中她了。 刘菁在皇后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自然见过如今的太子。 太子殿下已然成年,举行过加冠礼已有两年之久,但仍然没有确定下太子妃的人选,并不是因为他过于挑剔,而是皇后实在难以做出选择。 出身名门、品貌绝佳的世家贵女并不愿意嫁给太子,她们的父兄们不傻,心中有着诸多顾虑,不愿意轻易下注。 尽管太子深得圣上的喜爱,但他的性格过于憨厚老实,说得好听些是温和宽厚,可实际上,稍微难听一点是有些愚笨迟钝,远不如皇后的嫡次子平阳王那样聪慧讨喜。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的皇位继承必将引发激烈的争斗和动荡,在这种情况下,又有哪个世家愿意将家族中嫡出的女儿送进宫? 庶出的女儿倒是舍得,但皇后压根看不上,家世稍微差点的,皇后也不满意。 不是挑出身,就是挑长相,再就是没有眼缘,至今没有找到符合她心意的儿媳人选。 平阳王虽好,但长子无疑是皇后最怜惜的孩子,自然要挑合心眼、合眼缘的儿媳。 “郑小姐,请这边请。” 绿衫宫女毕恭毕敬地引着琳琅往宣和殿走去,这次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皇后所在的宫殿,琳琅识趣地没有多问,面色如常。 琳琅端的是落落大方,从善如流地跟着宫女前往宣和殿,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对于那位传闻中憨厚傻傻的太子殿下,她没有太多的兴趣。 相比之下,琳琅更关心如何能为自己谋取一些实质性的好处,比如说身份和地位。 于琳琅而言,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自己,正好京待腻了,也该换换地图了。 至于潘父不能如愿以偿,心下如何失望,那就不关琳琅的事了。 琳琅这个世界的爹对潘父有过救命之恩,潘父替恩人金尊玉贵地养大女儿,也算尽心尽力,原本两方也算平了。 奈何潘廷尉不满足现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竟然想拿琳琅的婚事当作登梯的筹谋,那么这个养父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琳琅心思已定,莲步姗姗地来到宣和殿前,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圣上皇后,以及身量微胖、长得喜气洋洋、扬唇微笑的年轻男子,微裣衣衫,入乡随俗地施礼请安。 (ps:因为作者开这卷故事,没有看完花间令的全剧,不知道后情发展,所以剧情设定有些改动,不似原剧里是当朝皇后摄政、有年幼小太子,而是加了圣上和青年太子,但也不太重要,纯属工具人的作用、没有太多戏份。) 第1037章 花间令(5) 长乐郡主得了一幅满意的画作,驾车回宫后,还没来得及问宫女,琳琅进宫的情况,但听心腹宫女画眉徐徐说来。 “郡主,圣上下旨,册封郑小姐为宣宁郡主,需要备一份贺礼送过去吗?” 刘菁愣了愣,这件事来得太突然,皇后娘娘难道不是给太子挑选太子妃和侧妃吗? 琳琅的模样生得美,说话也讨喜,能够得到长辈们喜欢,实属正常,但圣上和皇后同时召见,应该是相看太子妃的节奏吧。 “你打探消息没?琳琅为何会被册封为宣宁郡主?” 刘菁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哪里怪怪的。 “奴婢打探过了,据说是因为郑小姐酷似早逝的河阳公主,圣上见之怜之,观其举止,颇为赞赏,龙颜大悦下,册封了郑小姐为宣宁郡主,还赐了京城的宅子和仆婢。” 画眉恭恭敬敬地回复,刘菁听得云里雾里,琳琅长得像已故的河阳公主? 河阳公主乃圣上最宠爱的长女,据说是所有公主中最美的,奈何红颜薄命,芳年早逝,真正见过这位公主的人没几个。 “郡主...” 画眉偷觑了郡主的神色,唤了一声,刘菁方如梦初醒,随即吩咐下去,“备礼。” 潘府。 潘父被潘樾气了一个倒仰,他有意让潘桧和长乐郡主联姻,谁知被这孽子搅了局。 胸口的闷气还没尽消,潘父正准备派人探探皇宫的消息,谁知却迎来了一道圣旨。 潘父携妻带着一干府众跪地接旨,听到圣上册封琳琅为宣宁郡主,而不是太子妃。 夫妻俩懵了,心情复杂地接了旨。 反倒是潘桧露出喜色,眸色亮晶晶一片,待宣旨的人离开,他立即对潘父请求。 “爹,你听到了吗?琳琅妹妹成了宣宁郡主,既然是郡主,那就可以不当你的养女了,与其让儿子娶长乐郡主,还不如撮合我和琳琅…我是真心喜欢琳琅的,爹,求求你成全我的一片痴心吧!” 潘桧之前一直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是因为潘父想要让他迎娶高门贵女。 如今既然和长乐郡主联姻这事已经被潘樾搅黄了,那不如换一个新的联姻对象。 潘桧美滋滋地想着,心中还有些感激潘樾,毕竟他对长乐郡主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混账东西,你何时对你妹妹起了龌龊心思,你的礼义廉耻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道怒喝声如同一道惊雷般响起,潘父面色阴沉至极,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潘桧,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反手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潘桧的脸上。 “老爷,你打桧儿作甚,桧儿说的也没错啊,你难道不想桧儿娶个郡主回来?” 潘母心疼地扶起儿子,不解且抱怨。 “爹,琳琅又不是我亲妹妹,有何不可。”潘桧犟着脖子,肿着一张脸反驳。 “荒唐,你照照镜子瞅瞅自己!” 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潘父简直无语至极,心中窝火,恨不得再给这个蠢的儿子一巴掌,读书不成,只会想美事儿。 “滚,好好读你的书去!” 潘父没好气地说道,气冲冲地回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愤愤不平地拍了几下桌子,这才让心情平复下来。 不多时,琳琅坐着精美的宫轿回府,受到前所未有的热情,仆婢小厮对她的称呼也变了,从“见过小姐”变为“参见郡主。” “母亲,父亲呢?” 琳琅一如往昔般对潘母请安,婉言问道,并没有因为身份的不同有所倨傲。 “哎,琳琅啊,老爷在书房。” 潘母原本还因为儿子被打骂,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但面对美丽乖巧的养女,心里熨帖不少。 虽然老爷不同意桧儿娶琳琅,但多了一个郡主养女也不错,至少面上有光啊。 琳琅微笑颔首,朝潘父的专属书房走去,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感慨,在潘家,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好,吃喝用度,和真千金差不多。 虽然潘父心里有些小盘算,但也没有太过分,所以,她愿意当乖巧孝顺的女儿,保持父慈女孝,一派和谐。 “父亲。” 琳琅在书房前轻轻一敲,声音柔和。 “进来吧。” 琳琅推门而进,房门半敞。 “臣拜见宣宁郡主。” 潘父刚想俯身跪下去,琳琅急忙上前扶着,眼里有着不赞同。 “父亲别这样,圣上虽封了我为郡主,但我依旧是您的女儿。” 琳琅真心实意道,对待亲情,只要不过分,她都会心怀感激,潘氏夫妻不是坏人。 “琳琅,我做错了,我不该....” 潘父有些羞愧,他不该存那样的心思。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必再说。” 琳琅不甚在意,随后说了自己准备离开京城的事,理由是现成的,圣上不仅赐了宅邸和仆婢,还有封地禾阳,正好她想见见旧友。 “禾阳?” 潘父微怔,想到可能在禾阳的杨采薇,准备出发去禾阳的潘樾,眉头微皱。 “既如此,让潘樾护送你去吧,有样东西,交给你。” 想到让不省心的大儿子,以及故交之女,潘父长叹一声,杨采薇当初来信,寄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潘樾,一封则是给琳琅。 只是那时候朝堂风声鹤唳,杨济安死得不明不白的,潘父趋利避害,不想招惹麻烦,也不希望儿子养女和杨采薇有所瓜葛。 琳琅接过两封信,打开其中一封,一目十行,眉毛微微蹙起,原来杨采薇落难时还曾联系过她和潘樾。 想想也是,在京城,她唯有两个朋友。 杨采薇在信里告知了她的遭遇,以及比较含蓄的求助,自然不是找琳琅和潘樾求助。 而是寄希望于潘父,毕竟杨家夫妻死的不明不白,想调查,必须有官场之人帮忙。 潘父心里其实有些愧疚,他当时只觉得杨家惹上大麻烦,而自己又帮不上忙,便隐瞒书信,如今想来,却是对不住故人啊。 “父亲,采薇是兄长的未婚妻。” 琳琅瞅了潘父一眼,意有所指,就算怕惹祸上身,但别太无情。 潘父苦笑叹气,“随缘吧。” 琳琅若有所思,潘父这意思是松口了? 想到潘樾和杨采薇之间那根若有若无的姻缘线,最近似乎又开始清晰明朗,她越来越好奇,这两人到底能不能在一起? 第1038章 花间令(6) 琳琅吩咐侍女将杨采薇写给潘樾的信送过去,小憩了片刻,没多时,收到了长乐郡主派人送来的贺礼。 刘菁和她关系不错,虽然琳琅宣宁郡主的名分来得太突然,对方好奇也没有多问。 琳琅计划着启程去禾阳,度假之余做点好人好事,多赚点功德积分,离开之际,自然要和朋友小聚一次。 潘樾看了信,就像屁股着火了一样,急吼吼地来找她,说了句令琳琅听不懂的话。 “我和采薇是朋友。” 琳琅颔首,她当然明白潘樾和杨采薇间的友谊,二人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杨采薇在京城待的这些年,隔三差五来找潘樾,来去自如,就像自己家里一样。 这种是不仅因为潘杨两家是世交,也有长辈们默许他们之间的亲密往来的缘故,毕竟圣上都亲自给潘樾和杨采薇赐婚,让他们成为了未婚夫妻,将来必然会结为连理的。 “兄长,我知道,你们不仅仅是好朋友,采薇还是你未来的夫人,你不用解释。” 琳琅回答地一本正经,随着年龄的增长,潘樾变得越来越沉稳内敛,喜怒哀乐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琳琅却能一眼看穿对方。 因为他们有兄妹这层关系,加上潘樾有了未婚妻,琳琅始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些年来,潘樾发生了许多变化,而琳琅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无话不谈,渐渐产生了一种疏远感。 对于琳琅来说,潘樾除了长得英俊一些,有才华一些,实际上和潘桧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她的兄长而已,待她不错的哥哥。 潘樾的一颗心微微下沉,仿佛坠了一块铅,薄唇紧抿,耳畔始终盘旋着那句“你未过门的夫人”,犹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潘樾再看琳琅,她的表情坦然真诚,倒显得他的心思不单纯,时刻被道德感谴责。 明明知道不能多想,但潘樾压抑不住胡思乱想,如决堤的洪水,在心中奔腾咆哮。 越长大,越明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绵长情意不是他愿意剪断就能剪断的。 午夜梦回,潘樾总能梦到琳琅皎洁的面孔,娇美动人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触摸,乃至侵占拥有。 “琳琅,我记得,你以前都唤我哥哥的。” 潘樾的声音带着一丝晦涩,仿佛是从幽深的山谷中传来,小时候琳琅总是如此亲昵地唤他。 可长大后,她不但不喜欢和他单独相处,甚至还改了称呼,唤起了疏离的“兄长”,仿佛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从亲密的爱人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只是称呼而已,兄长不要计较这个了,父亲说,让兄长护送我去禾阳,你方便吗?” 琳琅浑不在意,神色如常道。 “方便,其实我正准备出发去禾阳。” 潘樾忙不迭接口,其实他早一步得知杨采薇在禾阳,儿时的好友落难,他做不到视若不见,不予理睬。 “好。” 琳琅淡笑应了一声,随口道,“兄长还有事吗?” 这话说得极有分寸,但用意明显,如果潘樾没有其他事,他们的话题可以结束了。 他们之间虽然有兄妹之名分,但到底不是亲兄妹,独处一室太久了,其实不太好。 潘樾的嘴巴张张合合,很想说点其他的事,说什么都行,只要能和琳琅说说话。 奈何琳琅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只能顺其心意,“没有,我先走了。” 潘樾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空间里妖妖不合时宜地和琳琅咬着耳朵,“主人,潘樾看你的眼神不清白啊。” 琳琅不以为意,她早看出来了,潘樾自十三岁以后,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儿,这也是她为何要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 一则是,琳琅只当潘樾是兄长; 二则是,潘樾和杨采薇有婚约。 “主人,你真的打算去禾阳吗?我都没透露剧情,你就知道那里不太平了?” 妖妖见琳琅对潘樾的事情不上心,随即转换了话题。 琳琅手中掐了一朵素白的兰花,气定神闲道,“等你的修为达到我这种程度,也能办到。” 没有任务的世界,其实就是千篇一律的度假,琳琅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既然洞察到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恶业,作为即将跨越神阶的花仙来说,该有的慈悲仁心必不可少,顺便还能赚些功德。 妖妖看着琳琅,眼睛里满是敬佩和羡慕,仿佛在看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琳琅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骄傲,像春风般温柔,“你不用羡慕我,只要你努力修炼,将来也会有这一天的。” 妖妖轻轻“唔”一声,乖巧又听话,主人的修为越来越高,身上的功德金光越来愈盛,只差一点契机就能突破神阶。 到时候它也能“鸡犬升天”,靠着主人增长修为。 翌日,琳琅告知潘父潘母,带着箱笼禾仆从搬进了隔了两条街的郡主府。 府里的女管事精明干练,已经提前打理过,带着培训好的婢前来恭候请安。 琳琅吩咐珠儿给他们打赏银钱,开门见山地交代了几句,继而往待客的花厅款款而去。 茶点都是现成的,精致的杯具一应俱全,摆设都重新布置,簇簇鲜花沁人心脾。 刘菁坐着马车来赴约时,看到如此气派的大宅子,暗自惊叹的圣上对琳琅的喜爱。 按照府邸的建设规模,公主都住得,更别提圣上皇后又派人送了好几箱金银珠宝。 不知道的,还以为琳琅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竟然得到圣上和皇后如此的青睐厚赏。 琳琅亲自出来迎客,看到刘菁震惊恍惚的模样,不由俏皮地笑道,“阿菁,你若喜欢这里,不如搬来和我做伴如何?” 刘菁闻声回神,嗔了琳琅一眼,语气亲昵,“你呀,还是老样子,说话太恣意,这是陛下赐给你的,我住进去成什么样子,何况皇后待我如亲女,宫里住的也舒服,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琳琅上前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言语轻快,带着几分打趣。 “好吧,等你搬出宫来住,估计也是嫁人的时候,真希望阿菁嫁的离我近点,以后咱们还能继续一起吃茶赏花。” 刘菁到底是接受古代传统思想的未婚少女,闻此言,秀靥不禁染上一抹羞涩的薄红,仿佛天边的云霞,刹是美丽。 “你净胡说,你…你就不嫁人了?” 刘菁不甘示弱,也想闹琳琅一个大红脸,女孩子被人提起婚嫁之事,大多害羞。 “我不嫁人,单身多快活啊。” 琳琅说的一本正经,其实也是真实想法,反正她现在没任务,没喜欢的人,做一世的单身贵族也很好。 刘菁自然不信,眯着眼睛,促狭地瞅了琳琅一眼,“如果你遇上了一个才貌双全又心动的男子呢,你难道不嫁?” 琳琅对她眨了眨眼,不答反问,“姐姐这脸上的羞意还没散去,红红的真好看,难道已经遇上才貌双全又心动的男子了?” 刘菁面色愈加嫣红,连忙用帕子遮住脸,“好啊琳琅,现在学会打趣我了!” 琳琅笑而不语,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得意非常,活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刘菁似乎被说中了隐秘的心事,面色红得宛若三月桃花,耳根子都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她的确看中一个人,对方面若冠玉,才气逼人,符合她对未来夫君的全部幻想。 第1039章 花间令(7) 琳琅看着刘菁那副欲语还羞的表情,心中不禁一惊,她知道好友鲜少出宫,这次亲自出席画会,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由。 百分百是古代相亲节目。 她不由惊愕开口,言语间带着几分笃定,“阿菁,难道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该不会……该不会是我兄长吧?” 听到这话,刘菁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连带着脖子都开始泛红,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起来。 她似乎想要否定琳琅的猜测,但又有些犹豫不决,羞涩反驳:“不是潘桧!” 琳琅暗自偷笑,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可能认为阿菁会看上潘桧呢? 毕竟和丰神俊朗、文武双全的潘樾相比,潘桧简直是一个路人甲,配角都不算。 想到这里,琳琅不禁轻声笑了出来,调侃地对刘菁说:“原来你看上潘樾了啊。” 潘樾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男子,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当上本朝最年轻有为的御史,他自然受到了无数人的追捧和爱慕。 “琳琅…你觉得潘樾如何?” 刘菁到底是将门之女,眼见被好友戳破心事,微咬红唇,直白地问。 她的确被潘樾的相貌和才气倾倒,潘樾给她画的画最妙,用最短的时间,描绘出最佳的肖像,“眼中盛山水,鬓边生晚霞。” 多么浪漫而炽烈的赞美啊。 琳琅仔细瞅了眼刘菁,微微正色,实话实说道,“潘樾容貌人品没得挑,但他似乎不是你的良配,你应该也知道,潘樾从小便有了未婚妻。” 刘菁微诧,随即莞尔一笑,“哦,我知道,潘樾的未婚妻杨采薇不是已经失踪多年,想必早已香消玉殒,未婚妻都没了,他可以另择妻室,这没什么妨碍的。” 琳琅深知刘菁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坚毅而豁达,也就没有多加隐瞒。 “阿菁,我最近得了消息,其实杨采薇没死,潘樾一直在找她,已经知道她所在的位置,如今正要去寻她,潘樾什么都好,然性格执拗,恐怕你很难如愿,这件事你不要和其他人说。” 每个世界的男主都深爱着女主,女配再优秀,也很难转正。 依琳琅所见,杨采薇薇和刘菁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容貌秀雅,性格善良随和。 尤其是刘菁,身份更是高贵,作为忠烈之后,受封郡主,有皇后作为坚实后盾。 如此条件,足以与潘樾相匹配。 然而,男女感情之事并非简单的匹配与否,更多在于彼此之间的喜欢以及缘分。 “那潘樾对她是真心喜欢吗?” 听到这里,刘菁的神色略微黯淡了下来,似乎带着几分不甘。 琳琅眸光微闪,若有所思,“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潘樾为人重情重义,应该不会背弃婚约,他的心思太难以琢磨了。” 那些年,琳琅并未关注潘樾和杨采薇的感情发展状况,虽然她知道两人已定亲,关系越来越好,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不过,从她对潘樾的印象来看,他似乎对自己有点意思,并不是那种会攀附权贵之人 至于刘菁能否接受这样的事实,那就只能看她个人的抉择了,感情之事,终究还是要由当事人自己去面对和解决。 这件事琳琅不打算多说,随即转换了话题,说起自己即将离开京城前往禾阳之事。 刘菁略感不解,“琳琅,这是何故,有什么事吗?” 京城如此繁华,绝非小小禾阳能够比拟,琳琅何必去那等小地方。 “的确有事,有个朋友要见见。” 琳琅没有多加解释,言简意赅道。 “哎,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刘菁有些感慨,她没有琳琅那般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京城有皇后,她有所依仗,有姐姐,一直都是她的牵挂。 但知心的好朋友唯有琳琅,听闻她即将离开,刘菁莫名地有几分伤感。 “我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这又不是生死离别,不必如此伤感,琳琅捏了捏刘菁的脸,笑吟吟地说。 “那你出门一定要带好护卫,注意安全。” 刘菁不放心地叮嘱,天高皇帝远,谁知道有没有肖小。 “知道啦。” 琳琅微笑颔首,随即吃起了点心,和刘菁聊起了京都轶事,两人聚了一会儿,刘菁起身离开。 琳琅自得其乐地弹了一会琴,吩咐侍女整理陆续送来的贺礼,这些人送礼,有的是真心祝福,有的是想攀附关系,还有的是随大流,做给圣上和皇后看的。 礼物最丰厚最多的无疑是上官兰,吃的,穿的,玩的,品类繁多,都是上品。 琳琅吩咐侍女将其一一登记入册,以后还得回礼,待她离开京城那日,送行的人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她没有多看,随手放下车帘,开始闭目养神,马车里布置的极佳,花茶糕点和香薰,还有质地极佳的坐垫靠枕。 嗅着淡淡而雅致的兰香,琳琅的心情变得更好,随行的珠儿特地告诉琳琅,“都是大公子给小姐安排的。” 潘越的确有心了。 原本的舟车劳顿,变得不紧不慢的游山玩水,吃喝用度方面,琳琅感觉和在府里没什么区别。 大半个月,一行人来到禾阳潘樾带着琳琅住进斓园,是他提前安排人买下的别院。 潘家在禾阳地带没有产业,与其住在客栈,不如买下一处私人住所更为方便。 毕竟,琳琅模样长得太过招眼,又是新封的宣宁郡主,若住在客栈,人多眼杂,难免会有诸多不便。 潘樾如此安排,更多的是出于对琳琅生活习惯的考虑,尽管近年来两人关系有些疏远,但他依然了解这琳琅喜欢享受、吃不了半点苦头。 由于琳琅仅带了一名侍女珠儿前来,其余仆婢皆留在京城留守新宅。 潘樾便特意雇佣了三四个仆婢供其差遣,以免琳琅心下有落差,生活中感到不便不适应。 阿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感叹,公子真是个体贴入微的模范好哥哥。 第1040章 花间令(8) 来到禾阳初期,潘樾精心安排好琳琅的住处,随即着手调查杨采薇的下落。 好巧不巧,遇上一桩命案以及一个无所作为的昏庸县令,杨采薇正好涉及其中。 为了尽快结案,糊涂县令直接下令,胡乱给杨采薇扣罪名、打板子,差点把她活活打死,幸好潘樾来得及时,制止了惨剧。 即使杨采薇的脸多了条长长的疤痕,容貌毁了大半,但潘樾依然认出了她,至于为何如此笃定,除了这些日子调查的消息,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直觉。 潘樾是来自京城的世家公子哥,朝廷命官,糊涂县令除了唯唯诺诺,一个劲儿地作揖,潘樾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将人带走了。 “这位大人,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半路上,杨采薇准备装糊涂走人,她记得当年给潘樾和琳琅寄了书信,前来寻人被门房打走的事,她以为,曾经的朋友都变了。 她微微低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出于自卑的心理,并不与潘樾对视。 “杨采薇,我知道是你,很抱歉,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给我写过信,现在才来找你。” 潘樾无奈地叹息一声,语含歉意,看着杨采薇的模样,暗自惋惜。 当年那个活泼俏丽、衣着光鲜的小姑娘,如今成了遮头遮面的收尸人,脸不知什么缘故,竟然被毁了大半,看得触目惊心,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 “不仅是我,琳琅之前也不知道你流落到禾阳,她也来了,想要见你。” 潘樾开门见山道,他觉得,琳琅之所以来禾阳,其中有一一半原因是因为杨采薇。 当年琳琅和杨采薇玩得非常好,绝不差于琳琅和长乐郡主刘菁的交情,得知朋友有难,依照琳琅的性子,应该想要搭一把手。 “琳琅她...她也来了?” 杨采薇咬着嘴唇,对此微感诧异,其实她没有抱太多希望,只是对潘樾有些失望。 她和琳琅以前玩得好,后来渐渐疏离了,但潘樾不同,他们交情那么深,还有婚约在身,潘樾竟然不理睬她,人心难测啊。 “是啊,你要见她吗?” 潘樾声音稍微软和几分,看杨采薇这样子,这些年估计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 杨采薇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瞅了潘樾好几眼,随后苦笑。 “不用了。” 潘樾不解追问,“采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伯父他们…你怎会变成这样?” 杨采薇的眸色变得黯淡,想到当年之事,心下一疼,哀凄地扯了扯唇角,强颜欢笑。 “路途遇上了强盗,爹娘全都遇害,我的脸被划了一刀,好在命大没死,后来遇上师父,学了验尸收尸的本事,现在挺好。” 看着潘樾芝兰玉树的俊美模样,锦袍玉带,典型的世家贵公子,杨采薇觉得,他们已成为两个世界的人,没必要继续打交道。 “可是...琳琅想要见你。” 潘樾迟疑地几下,还是脱口而出,他不太想勉强杨采薇,但也不想让琳琅失望。 杨采薇没好气地瞪了潘樾一眼,咬牙道,“拜托,你就不能当作没看到我嘛!” 潘樾轻咳一声,颇有点理直气壮。 “不行,我不想骗琳琅。” 杨采薇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恨不得喷他一嘴,潘樾这德性,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明明就是个擅长说谎话的人,面对琳琅,永远都是一派纯良的好哥哥模样。 要不是因为他俩有兄妹身份,杨采薇怀疑,潘樾喜欢琳琅,还是那种苦逼的暗恋。 “呵,那是你的事,你自己应付,我可不管,我很忙,别看到我身上还有伤嘛!” 杨采薇揉了揉臀部,那里渗出的血渍不算太多,但也受了不小的伤,现在还疼呢。 “抱歉,我找大夫给你包扎。” 潘樾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还有事。” 杨采薇拒绝得很直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还要回去给师父报平安。 潘樾知道杨采薇的性子倔,但没想到这么倔,只好快步上前一步,给了她脖子一记手刀,“抱歉,你必须跟我回去见琳琅。” 看着杨采薇猝不及防地中招晕倒,潘樾忙不迭扶住了她,心有几分愧疚,随即朝后喊了一声,吩咐阿泽过来背人。 第1041章 花间令(9) 斓园。 潘樾吩咐阿泽将杨采薇背到客房安顿休息,请了大夫看诊后,便迫不及待地大步流星向琳琅所在的兰苑走去。 路过花丛一隅时,潘樾意外瞥见了一道美丽窈窕的倩影,熟悉得令他心跳加快。 “兄长,你回来了。” 轻柔的嗓音悠然响起,如同一阵春风拂过耳边,令人心旷神怡。 潘樾定睛一看,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站在玉兰花丛旁,一袭素雅轻稠的玉色长裙,绣着小灯笼般的花朵,宛如仙子下凡般娇美。 少女的肌肤白皙如雪,细腻得如同瓷器一般,散发出淡淡的光泽,身姿纤秀,却有着曼妙的感觉曲线,五官精致完美,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而成,找不到一丝瑕疵。 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犹如清澈的湖水,潘樾不禁有些失神。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抚,一阵面红心跳,吸着气,久久不能平息。 “哦……是,我找到杨采薇了,她遇到了点情况,已经解决了。” 潘樾努力稳住自己紊乱的心神,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依然淡定从容。 “那就好,杨姐姐如今的境况应该不太好,兄长也该好生安慰。” 琳琅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对杨采薇的关心和担忧,潘樾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 “嗯……好,我知道了。” 潘樾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失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琳琅,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这话说得不算突兀,在琳琅眼里,杨采薇是他的未婚妻,作为未婚夫,他似乎应该尽其所能地安慰帮助。 但心里那就是莫名的难受,琳琅每次说话,似乎都在强调,他是个有妇之夫。 “我记得采薇的口味,待会她醒了,可以吃点京城小菜,正好珠儿的手艺不错。” 如今的杨采薇,在琳琅的眼里就是准嫂子,对待未来嫂子,自然要更加周到。 潘樾沉默半晌,勉强地笑了笑,他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无奈,他深知自己与琳琅之间的感情,但却无法表达出来。 他明白,在婚约未解除前,他不能轻易向琳琅表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误会。 他想起杨采薇的脸,她苦涩的笑容,以及这些年所遭受的苦难,心中有几分怜悯。 尽管他并不喜欢杨采薇,但此时提出解除婚约无疑会让杨采薇陷入绝望之中,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纠结。 他默默地看着琳琅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痛苦和无奈,他多么希望能够坦诚地告诉琳琅自己的心意,但现实却让他无法做到。 琳琅善解人意地说完这句话,款款离开,只余下一股熟悉的幽香徘徊在空气中。 潘樾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怏怏地回了屋,开始蘸墨作画。 这些年来,他的绘画技有了明显进步,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人物画像。 画笔下的美人倾国倾城,清丽脱俗,每一个表情和姿态都被描绘得栩栩如生,温柔而熟悉,仿佛要从画卷中走出来般鲜活。 潘樾的动作温柔而细腻,轻轻地用手指尖摩挲着画中的美人的眉毛眼睛,眸底的柔情抑制不住的流泻,仿佛轻抚意中人的脸。 第1042章 花间令(10) 杨采薇悠然醒来时,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有面孔生的丫鬟轻手轻脚地端来汤药,“杨姑娘,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潘樾人呢?” 杨采薇摸了摸微微发麻的后脖颈,蹙眉问丫鬟,潘樾竟然会偷袭她,她有些恼火。 “公子在书房,公子和郡主吩咐,让杨姑娘好生休息,这药杨姑娘趁热喝了吧。” 丫鬟恭顺地回答,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敷衍隐瞒。 杨采薇脸色稍缓,没有接药喝,抬头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家郡主和我认识?” 她仔细想了想,确实不曾和某位郡主有交情,这位郡主怎么会和潘樾在一起?心中的疑窦渐渐生起,杨采薇打算下床离开。 “杨姑娘,郡主待会就来看你。” 丫鬟没想到杨采薇反应这么奇怪,忙不迭解释安抚,郡主吩咐了,要她好生伺候。 杨采薇抿唇不语,下榻开始找鞋子,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原先穿的灰布荆裙已经被换下,身上穿的是水蓝色的绫罗长裙,摸上去柔软妥帖。 她不禁怅然,好多年没穿这么好的缎子,但这些东西不属于她。 杨采薇很有自知之明,她已不是当初的官家小姐,这些绫罗绸缎,像她逝去的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 杨采薇正准备越过丫鬟的阻拦,离开房间,门前却缓缓踱来一位曼妙美人。 对方的眉眼有记忆中的熟悉感,精致漂亮,扑面而来的气息如兰似桂,馥郁馨香。 “是你,琳琅。” 杨采薇都不带犹豫的,脱口而出,迎面而来的美人,有着一副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面孔,还有那股与生俱有的熟悉芬芳。 这世上除了郑琳琅,杨采薇猜不到有第二人,唯一的变化,当初的小仙女,变得更加美丽夺目。 杨采薇深深地吸气,莫名觉得,出众如潘樾,似乎也很难配得上这样的绝色美人。 “是我,多年不见,姐姐就不想和我聊聊。” 琳琅对房里房外的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房门重新被关上,杨采薇随琳琅坐下,微微垂着头,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咬唇道,“我都这样了,说是你的朋友,谁会相信。” 琳琅凑近几步,素手轻抬,微微挑起杨采薇的下颌,她的整张脸清晰地映入眼帘。 疤痕好似一条蜈蚣,蜿蜒在整张脸的中间,毁了杨采薇原有的美丽和活力。 目测是刀伤,化的还挺深,疤痕有些年头,下手之力想必穷凶极恶,下了死手。 杨采薇被琳琅看得有些扭捏不自在,想要挣扎开,意外地发现自己像是被钉在原地,根本挣扎不开。 她做背尸人有好多年了,相比一般女子,杨采薇力气大得吓人,怎会推不开看起来纤纤弱质的琳琅。 杨采薇心下疑惑,却听对方清雅的嗓音缓缓响起,“你的疤痕其实也不难祛除。” 杨采薇一愣,随即有些难受,哪个女孩不爱美,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很在乎。 “琳琅,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脸上疤痕太深,大夫说,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杨采薇扒拉开琳琅的手,神色变得无比颓丧,当年师父收留她,怜惜她,花了不少钱,为她寻了不少大夫,但都无济于事。 这么多年过去,即使以琳琅的身份,可以为她聘请名医,但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她不是很脆弱的人,不想纠结在毁容的事上,岔开话题道,“琳琅,那个丫鬟口中的郡主是你吗?你什么时候成了郡主啊?” 琳琅简单地把自己成为宣宁郡主的经过告诉杨采薇,随即又找回原先的话题,“我没有骗你,你的脸我能治。” 青春靓丽的姑娘,大好的年华,顶着一张刀疤脸,看得琳琅有些不适,她更喜欢美好的人或物。 就算不为了昔日的几分情谊,为了自己的眼睛,琳琅也不介意帮这个忙,去个刀疤而已,反正不是多难的事儿。 琳琅还想借着杨采薇的脸,给自创的郑氏绿痕膏打一波广告。 “你说...你能治我的脸,你什么时候会医术?” 杨采薇依然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语气略有几分松动。 “我祖上的秘方,你要不要试试?” 琳琅随意拢了拢鬓间细碎的发丝,恬淡自得地说,她手里的确有不少财富,大多是皇帝皇后给的金银珠宝。 但琳琅是个享受性子,吃喝用度都要最好的,饶是潘樾不算太穷,对她大方又周到,未必能满足琳琅的物质要求。 除了皇家的恩典,琳琅也不指望靠旁人养,自己赚钱花,不是更香吗?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也不勉强。” 看着杨采薇还在犹豫,琳琅索性摊开了说。 “不...不是,我只是惊讶,我愿意!” 杨采薇生怕琳琅反悔,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她如今都这般模样了,就算琳琅的秘方对她无用,也没有多大损失。 如果有用,那么她也不用继续当丑八怪,每次出门都要戴幕篱,被人背后闲言碎语,被小屁孩们嬉笑戏弄丑八怪。 “好,这药做起来要费点时间,长则三两月,短则十余天。” 琳琅含着一缕笑,柔声说,制作绿痕膏不难,但要收集不少材料。 “这药..需要多少银子?” 杨采薇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性子,掏了掏口袋,囊中羞涩啊,语气艰涩地问。 她兜里只有几个铜板,肯定不够药费。 “采薇,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其实我也有事要你帮忙,两相抵消即可, 等你的脸彻底好了,咱们再谈这件事,现在啊,你饿不饿,我记得,你曾经很喜欢吃琼月楼的珍珠圆子。” 琳琅眉眼含笑,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杨采薇心下微暖,没想到,琳琅还记得她从前喜欢吃的东西,她十多年没有吃到记忆里的珍珠圆子了,梦中也没有。 “正好我的侍女学了这道菜,已经做好了,咱们一起吃点吧。” 琳琅朝外拍拍手,珠儿在外应道,“郡主,吃食都准备好了,是在房间里吃,还是去厅里和公子一起用食?” 不怪乎珠儿多问,以往郡主用食,公子都会过来一起吃。 “在房间里吃就行,快去安排吧。” 琳琅一字一句地吩咐,潘樾想吃,自有人单独安排他的那份。 第1043章 花间令(11) 琳琅和杨采薇吃了一顿饭,后者放心不下师父,先行离开。 潘樾状若无意地问此事,琳琅淡淡道,“我准备给采薇治脸,兄长不必忧心。” 潘樾表情微黯,语气保持着克制的淡然,“那…有劳妹妹了。” 话虽如此说,但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儿,他忧心什么,他没有关注杨采薇的脸。 潘樾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了,但现在解释似乎无用。 “听说兰哥哥要来禾阳,可是真的?” 琳琅忽然想到什么,随口一问,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确有此事,琳琅…如此知晓?” 潘樾心头一震,脸色有些不自然,故作自然随意的口吻,佯装好奇,心中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掀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上官兰是潘樾最好的朋友,但也是他最提防的人,无他,上官兰对琳琅的心思,虽然隐秘,却很执着。 听着琳琅喊上官兰为“兰哥哥”,潘樾的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嫉妒得一阵冒泡。 “哦…兰哥哥前些天给我写了信,又送了不少小玩意过来,若是他要来禾阳,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琳琅微翘嘴角,坦然回答,上官兰是个性格温柔、做事妥当的人,即使喜欢她,也是极有分寸地追求。 既不会太热烈,也不会太疏远,因为他和潘樾关系好,像邻家哥哥一般对待琳琅。 这次上官兰写信给他,表示已经启程到禾阳谈一桩很重要的生意,上官家是京城首富,朝中有人,商号遍布天下,倒也寻常。 “那个...琳琅,你到底是待嫁姑娘,为了清誉着想,还是不要与上官兰通信频繁。” 潘樾犹豫了几许,缓和着语气建议,好似哥哥真心实意关心妹妹,要不是因为和上官兰关系好,他恨不得背后给对方套个麻袋。 这些年的柔情套路,哄得琳琅唤他兰哥哥,手段不简单啊! 琳琅不着痕迹地白了潘樾一眼,故作茫然,抬眸好奇地问,“兰哥哥不是兄长的好友吗?想必人品超然,我和兰哥哥也没有频繁通信,聊得内容也只是风土人情。” 话说到如此,琳琅话锋一转,“兄长管得未免太多,这些年上官芷对兄长的痴迷情意,京中谁人不知。” “一个姑娘连名声都不在乎,那得多喜欢兄长啊,兄长还是先把自己的事解决好吧,其实采薇和上官芷,都是挺不错的姑娘,兄长难不成想要坐享齐人之美?” 潘樾看着琳琅,心里像被猫抓一样,有点刺痛感,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了一丝愁容,好像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琳琅不悦,潘樾想要以兄长身份管教她,那也要看看她乐不乐意,又不是亲哥。 “我没有,我喜欢的人其实是....\" 潘樾听琳琅如此说,知道她不高兴,听到她提及杨采薇和上官芷,心里烦若乱麻。 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哪里有心思喜欢其他女子,坐享齐人之美?差一点,差一点就把心里话吐露了干净。 潘越止住脱口而出的话,脸色有点难看,斩钉截铁道,“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不是杨采薇,也不是上官芷!” “我会找时间和杨采薇说清楚,至于上官芷,我老早和上官兰说了,上官芷这样执拗,并非我所愿见到的,如果琳琅你不相信,回京时,我亲自和上官芷说个明白。” 如果不是碍于好友上官兰的面子,潘樾觉得,他绝不会容忍上官芷经常来潘府拜访。 “哦,大可不必,那是兄长的私事。” 琳琅声音淡淡,面色毫无波澜,潘樾欲言又止,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挫败,原来被人毫不在乎的感觉这般心酸。 第1044章 花间令(12) 潘樾喜欢谁,琳琅不在乎,喜欢她,也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 她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寻个理由出门散步了,来到禾阳有些日子,琳琅还是第一次出门。 珠儿瞥了一眼郡主那张美绝人寰的面孔,深深吸气,而后吐了一口气,不放心地给琳琅戴上一顶帷帽,添上合适的理由。 郡主的身份贵重,自是不能如寻常女子抛头露面,二则白日外头灰尘重,戴上帷帽,可以适当地防尘。 琳琅对此没有异议,吩咐马夫,往热闹的长街而去,她沉浸式地逛街吃美食,顺便买了几家的胭脂水粉,都不算满意。 嘱咐珠儿调教好的几个伶俐丫鬟,收集制作绿痕膏的材料,打算尽快做一瓶试试。 与此同时,杨采薇这次没有避嫌,反正潘樾琳琅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朋友有身份有地位,她也能借势,她找了潘樾,说了对于李宅死人案的怀疑。 “潘樾,这件事我必须弄清楚,你愿意帮我吗?” 杨采薇虽然没被糊涂县令屈打成招,但不明真相的百姓似乎认定了她就是凶手,连带着她师父出门也被人扔了臭鸡蛋。 想到银雨楼的势力,杨采薇依然心有余悸,她知道,如果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那么她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太平。 “怎么帮?” 潘樾这两天心情仿佛被阴霾笼罩,表情有几分抑郁,声音里有着不甚明显的涩然。 “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杨采薇直截了当地说,这次算是她欠了潘樾的人情。 “…好。” 潘樾深深地看杨采薇一眼,稍有几分迟疑,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心想着,等杨采薇的杀人嫌疑被彻底洗清,他也可以说退婚的事,免得这件事一直拖着,让上官兰那边有了可乘之机。 杨采薇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喜欢麻烦人,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是在悬崖边跳舞,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潘杨二人开始各种调查,有着男女主光环的加持,虽然遇到了危险,但也逢凶化吉,不仅揪出了害死李家人的凶手,还去了一趟鬼市。 潘樾替杨采薇冒着危险从湖里抓到仙斑灵蛇,原本杨采薇还挺感动的,潘樾对她真心不错。 她暗自思忖,潘樾来禾阳,想必是因为来寻她,想到他们的婚事,杨采薇忽然有几分期待和娇羞。 “那个采薇...我有件事想单独和你说。” 潘樾环视四周,瞥了眼一直盯着他们仔细瞧的清瘦小子,看模样,应该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那满脸火热的八卦,令他微微皱眉。 杨采薇以为潘樾想和她说婚事,脸颊微红,仿佛熟透的红苹果,将白小笙拉到一边,低下声音叮嘱几声,“小笙,我还有事,下次再来找你。” 白小笙一脸“我懂得”的戏谑微笑,又瞅了瞅潘樾,原本伪装成大胡子糙汉,经此落水冲洗,胡子掉了差不多,露出一张白净俊美的脸,她暗自惊艳,觉得姐妹真是走远。 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为你舍命取物,那绝对是真心了,何况是这么英俊养眼的男人。 “好,你们好好谈。” 白小笙以为姐妹好事将近,苦尽甘来,非常义气地拍了拍杨采薇的肩膀,笑吟吟往另一头走去,临走前还对杨采薇眨了眨眼。 潘樾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不远处的两个大汉正朝这边来,他立即想到鬼市里的规矩,“一禁贵人,二禁官人。” 潘樾的神色带着几分肃然,不由分说地拉着杨采薇,往另一边大阔步而去,暗下决心,这次必须和杨采薇说退婚,这件事不能继续拖了,免得旁人误会。 第1045章 花间令(13) 潘樾扯着杨采薇匆匆离开鬼市,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彻底甩掉了后面的小尾巴。 杨采薇想入非非,瞟了潘樾一眼,好奇地问:“潘樾,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杨采薇小心翼翼地揣着装着仙斑灵蛇的袋子,声音中带着三分娇羞,七分期待。 潘樾看着杨采薇的脸,突然感到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缓缓地说道:“采薇,我…有件事,对不住。” 杨采薇有些不明所以,目光缓缓落在潘樾的脸上,咬唇瞅着他,仔细咀嚼着他的语中深意,潘樾这是什么意思,不是示爱? “抱歉,刚见面时,我也不好说,但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好多年了,其实…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与你的婚事…不能履行,绝对不是因为你的脸和你的身份…我会补偿的!” 潘樾迟疑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和无奈,杨采薇脸色有点难看,倒不是有多么地伤心欲绝,而是羞窘和尴尬。 刚才她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态,胡思乱想的,潘樾看在眼里,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这样啊…其实我也没把咱们的婚事放在心上,毕竟是圣上戏言,我没有当真!” 如果唯一的希冀没有了,还剩下什么的值得杨采薇挽回,那就是自尊和体面。 她的确想过嫁给潘樾,毕竟他们自幼相识,性情相投,知根知底,成婚也能相敬如宾。 但绝对不是要死要活,非君不嫁! “采薇真的吗?谢谢你能理解,那…那你以后就是我妹妹,我们日后兄妹相称!” 潘樾彻底松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欢喜开口,私心里,他真的不想伤害杨采薇,但又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如果杨采薇也不想嫁给他,那么,这件事也不用那么棘手,如此,也算皆大欢喜。 “谁要做你妹妹,你不是有琳琅妹妹吗!” 杨采薇无语嗔道,虽然,潘樾说心里有个意中人,她很失落,心里空落落的。 但这些年经历那么多难事,拿得起放得下,绝对不会因为这事郁郁寡欢,对潘樾心生怨怼。 “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杨采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复杂的心绪,转身准备离去。 但身后传来潘樾幽幽的声音:“琳琅不是我妹妹!” 杨采薇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狐疑地凝视着潘樾。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毕竟她知道潘樾是妹控,琳琅一直都是他最珍视的妹妹。 杨采薇还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琳琅不知为何逐渐疏远了潘樾,而潘樾却为此暗自抹眼泪,以为妹妹被潘桧抢走了。 当他听说司马亮口出狂言说长大后要娶琳琅时,更是气得和对方打了好几架。 潘樾不喜欢旁人接近觊觎他妹妹。 就在这时,仿佛灵光一闪,杨采薇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瞪大眼睛,满脸惊愕地指着潘樾,磕磕绊绊,带着几丝颤音在扩散,“潘樾……你……不会吧,你是不是喜欢琳琅?!” 潘樾只是平静地看着杨采薇,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轻声回答,字字珠玑,“那又如何?难道我不能喜欢琳琅吗?” 杨采薇给了潘樾一个颇为复杂玩味的眼神,撇了撇嘴,直言不讳道,“你真是有胆啊,你们是兄妹,当了那么多年的哥哥,琳琅也将你视作兄长,你喜欢她,很变态!” 潘樾眉心微抽,挑眉恼怒地瞪了杨采薇一眼,“我姓潘,她姓郑,她是我爹认的养女,又不是我的亲妹妹,你不要浑说!” 说罢,潘樾心里有些无奈和气愤,觉得自己被误解成一个喜欢乱伦的变态,郁闷! 杨采薇尴尬地笑笑,随即有些释然。 原本她还想问潘樾,他的意中人到底是谁,如果对方是琳琅,杨采薇完全能理解。 虽然潘樾是冠绝盛都的美男子,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但真论起容色,郑琳琅绝对世间罕见的绝色尤物,属于男女通吃的那种,只是琳琅养在深闺,看见的人是少数。 只是没想到,潘樾喜欢吃窝边草,杨采薇不由耸了耸肩,忽然有些同情潘樾。 “好吧,我不乱想,只是你们到底当了十多年兄妹,别说旁人会非议,琳琅也未必会接受你,你……好好努力、好自为之。” “采薇,你能帮我吗?” 潘樾心里没底,求助性地看向杨采薇。 杨采薇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但还是冷漠地回应:“帮你?你也太高看我了。” 然而,潘樾不肯轻易放弃,他继续说道:“采薇妹妹,听说你师父姜仵作的身体不好,神志不清,如果不及时根治,估计后半辈子一直疯疯癫癫,如果你愿帮我,只是一些小忙,我把你师父接过来,请名医诊治,吃喝玩乐,全都是我包揽,可行?” 杨采薇听了这番话,心头一震,原本坚定的目光开始动摇起来。 潘樾无疑是拿住她的七寸,姜老头儿对杨采薇来说,是师父,也是第二个父亲。 潘樾看到杨采薇的反应,知道她动摇了,“采薇,你想想,你师父年纪大了,你难道不想让他后半辈子的日子过得好点,吃喝不愁,精神抖擞?” 杨采薇确实动摇了,师父待她如再造父母,如今因为没钱买药,有病不能及时医治,变得疯癫邋遢,像个可怜的疯老头儿。 “好,但我不能保证能帮到你。” 杨采薇暗叹潘樾变狡猾了,但不得不应下,虽然买下了仙斑灵蛇,但能不能根治师父的疯病,她心里也没有太多把握。 “没事,你住进斓园,好好陪着琳琅散心解闷儿,适时地帮我说两句话即可。” 潘樾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杨采薇答应帮她就好办了,琳琅是重情念旧的姑娘,对杨采薇说的话也会听进去两句。 潘樾眉目舒展,心里稍微有点底气,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有助攻。 第1046章 花间令(14) 杨采薇是在七日后的清晨,低调地搬进斓园西苑。 潘樾信守承诺,姜老头儿虽疯疯癫癫,吵吵嚷嚷,不愿意离家,也被好言好语地哄了过来,请了大夫诊治,开药休养。 杨采薇安抚师父吃药睡觉,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方才往琳琅所在的兰苑而去。 此时,琳琅正在房间里捣鼓着绿痕膏,茉莉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珠儿认真地帮着碾碎薄荷叶,依稀听到门外杨采薇的声音。 “琳琅,你在里面吗?” 珠儿缓缓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琳琅。 “去开门吧。” 琳琅嗅了嗅香膏的味道,还挺满意。 杨采薇搬进斓园,潘樾提前告诉过琳琅,理由说的合情合理,兄长担心她初来禾阳,没有女伴,日子过得闷得慌,所以叫杨采薇过来住陪她说话解闷,真真是贴心啊。 琳琅心知肚明,眉眼弯弯地淡瞥了潘樾了一眼,倒也不拆穿,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软话:“哥哥有心了,我也想和采薇聚聚。” 潘樾莫名地心虚。 如今杨采薇主动来了,琳琅吩咐珠儿将人请了进来,看到对方重新换上原先的粗布衣裳,倒也没说什么,对她和婉地招手。 “采薇,你来闻闻,是茉莉香草的味道好些,还是玉兰薄荷的气息更清新呢?” 琳琅点了点两个晶莹剔透的小瓷瓶,言笑晏晏间的语气颇为亲昵,杨采薇原本的拘谨之态渐渐地舒缓开来,唇角含着欢喜。 那两个小瓷瓶在琳琅的手上,仿佛是两颗璀璨的宝石,光泽透亮,精致又漂亮。 她上前接过琳琅递来的小瓷瓶,轻嗅几瞬后斟酌地说,“味道都好,清新馥郁,我最欣赏茉莉香草,味道有一丝丝的清甜。” 杨采薇想到琳琅先前说的绿痕膏能完美祛疤,不禁问,“这就是给我治脸的药?” 琳琅微笑颔首,徐徐道,“是啊,这些日子捣鼓了两瓶,茉莉香草型送给你用,祛疤无痕,美容养颜,千金无价哦。” 另外一瓶玉兰薄荷香型,琳琅打算送给上官兰的妹妹上官芷,也算是礼尚往来。 “琳琅,谢谢你。” 杨采薇满心欢喜,如获至宝。 她很感谢琳琅,不管这个绿痕膏是否有效,她都被琳琅的这片心意深深打动。 想到潘樾拜托她的事,杨采薇难免犹豫,不断地说服自己,她不用那么紧张。 “别这么客气,你以前还送了我一窝小兔子,只可惜没养大,有些可惜了。” 琳琅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当年杨采薇得知,送了一窝小兔子给她当生辰礼物。 “你还记得兔子啊,我还以为…” 杨采薇微微惊讶地张嘴,欲言又止,她还以为琳琅早忘了,毕竟,都过去十多年的事了,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琳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想到潘樾交代的事,杨采薇稳了稳心神,故作随意地问,但注意力隐秘地倾注在琳琅表情上,仔细观察着琳琅的表情变化。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没喜欢的人。” 琳琅诧异地瞅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 杨采薇若有所思,想到潘樾的担忧,据说上官兰对琳琅十分的殷勤,对方生得一表人才,温润如玉,琳琅对他亦是赞不绝口。 一边是至交好友,一边是心上人,杨采薇暗忖,潘樾估计也很难吧,总不能为了爱情和好友彻底绝交吧。 “没有就好…那个,我的意思是说,琳琅这么出众,应该好好挑选一下,莫要辜负了自己。” 琳琅轻轻嗯了一声,对此不甚在意,继续捣鼓手中的鲜花膏子。 杨采薇撒谎的技术不算高明,还很心虚,见琳琅没继续接茬这个话题的意思,也没有强扯套话,替代珠儿帮忙。 接连几天,杨采薇除了照顾师父,几乎每日都会来琳琅这儿帮忙,因为每日坚持涂绿痕膏,她的脸也一日日发生变化。 除了肤色变得白皙清亮,杨采薇脸上的疤痕也逐渐变得浅淡,没有之前那么吓人。 杨采薇对琳琅愈加的感激。 第1047章 花间令(15) 上官兰原本十天前就可以抵达禾阳,奈何妹妹实在不省心,听说潘樾在禾阳置了宅子,还把曾经的未婚妻杨采薇接到宅里。 盼着潘樾尽早回京的上官芷意外得知这个消息,简直气坏了,当即摔了好几个红窑瓷瓶,吓得侍女凌儿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上官芷置备了快马,连夜往禾阳那边赶,上官兰闻讯,只能停了脚程,无奈地把气急败坏的上官兰拦了下来。 兄妹俩面对面坐下交谈,上官兰看着妹妹,就像看着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 “哥,你还想瞒我什么时候?我喜欢樾哥哥,我等他这么多年,他就不能稍微喜欢一下我吗?杨采薇都失踪了那么多年,婚事早该作废了,樾哥哥为什么还忘不了她!” 上官芷哭得撕心裂肺,清泪不断地往外涌,眸底冒着簇簇火星,像极了在烈火中燃烧的干柴,平添了几分疯狂和执拗。 面对这样死心眼的妹妹,上官兰真的很头疼,潘樾的确才貌俱全,人品周正,他也希望妹妹能嫁给好友,一辈子过得美满幸福,奈何好友不喜欢芷儿,强求不了啊。 “芷儿,你别哭了,世上好男儿多的是,哥哥答应你,一定会给你寻个比潘樾还好看的夫婿,好不好?忘了潘樾吧!” 上官兰动作温柔地给妹妹擦了眼泪,温柔地哄劝,像小时候一样,上官芷抽抽搭搭,眼睛都红了,拼命地摇头。 “我不要,我就要樾哥哥,我就要嫁给他,就算不能做他的正房妻子,做妾我也愿意,我不在乎名分,我只喜欢他!” 如果说,上官兰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地位财富,而是兼顾亲情和爱情。 他希望妹妹幸福快乐,得偿所愿,他渴望迎娶心仪的姑娘,白首到老,只是这两样,似乎颇为艰难。 “哥哥,带我一起去禾阳吧,不然我也要偷偷地跑去,我倒是要看看,杨采薇到底有什么魅力,把樾哥哥迷得神魂颠倒。” 上官芷一阵咬牙切齿,满眼都是自信和斗志,这些年以来,为了能完美地匹配潘樾,她一直在减肥,追求纤瘦之美,配合巫医吃各种恶心的东西。 不见阳光,不吃发胖之物,身体备受非人折磨,将曾经自卑的小胖妞变成了体态婀娜的大美人,虽然比不上郑琳琅,但肯定比杨采薇要好看,樾哥哥为何看不见她呢? 上官兰对此颇为无奈,他清楚妹妹的性子,如果不顺着她的心意,肯定会闹出大乱子,万一途中真出了什么事,他后悔莫及。 “好吧,咱们离禾阳也不远了,你听话,不要乱跑,随哥哥一起去吧,正好也有个正当名头,好好地拜访一下,要记住,琳琅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宣宁郡主,你一定要知道礼数。” 上官兰郑重其事地交代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如同一颗老父亲的心,百般无奈。 “知道了,哥哥,我不讨厌郑琳琅。” 谁会讨厌香喷喷的仙女姐姐呢? 上官芷的情绪得以缓和,声音变得如平常般乖巧娇俏,抱着上官兰的胳膊摇啊摇。 除了在潘樾的事上容易发疯暴躁,上官芷在上官兰跟前一直都是可爱的妹妹,兄妹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上官芷虽然爱美,一直在追求极致美貌的道路上,每次出门聚会时,她都会和同龄姑娘暗自比较,比较相貌身段、衣着打扮。 最讨厌嘴巴讨人嫌、和她不对付的司马瑄,最喜欢的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郑琳琅,对方美得过于脱俗,令她生不起嫉妒心。 更重要的是,上官芷知道哥哥喜欢郑琳琅,一心希望哥哥抱得美人归,对待未来嫂子,她自然不会持敌视态度。 第1048章 花间令(16) 这一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上官兰兄妹驾车来到了禾阳。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亲自到斓园去拜访潘樾和琳琅。 当他们抵达斓园时,远远就看到潘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上官芷顿时兴奋起来,宛若着魔一般激动,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她面带甜蜜的微笑,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忍不住大声地惊呼:“樾哥哥!” 然而,面对上官芷如此热情的举动,潘樾却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目光冷淡地扫过上官兰,心中有些不悦。 但身为一个有教养、懂礼貌的人,潘樾也不好直接拒绝上官芷前来拜访,但上官兰为何不提前告诉他一声! “抱歉,潘樾,芷儿她……想给你一个惊喜。” 上官兰的脸色有些发红,心头很是惭愧,潘樾之前已明确表示对芷儿没有兴趣,他也多次劝过芷儿,但芷儿就是听不进去。 对喜欢潘樾这件事,上官芷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偏执,上官兰实在不忍说太重的话。 “樾哥哥,你不欢迎我吗?” 上官芷咬着嘴唇,眼中泪光闪烁,看上去楚楚可怜,如果换作别的男人,一定会心生怜惜之情,但潘樾却感到一阵头痛。 潘樾叹气,好不容易把与杨采薇的婚事处理好了,正打算对琳琅展开温柔攻势,从送一窝可爱的小白兔开始。 结果半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上官芷来,要是琳琅误会了,那该怎么办,潘樾头皮发麻。 潘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芷儿妹妹既然来了,那就快点进来坐下吧。” 上官芷心满意足地笑了,柔柔道了一声,“樾哥哥真好。” 上官兰无奈地摇了摇头,潘樾什么都没有做,他好在哪里? 他太了解潘樾了,越是对人客气,越表示他的疏离。 “叨扰了。” 上官兰对潘樾投去歉意的眼神,带着上官芷往里头走去,花厅里的侍女训练有素,躬身问候,端茶奉糕点。 上官芷眼神四顾,试图找出杨采薇存在的痕迹,她已经做好了留在禾阳扞卫爱情的决定。 樾哥哥是她的,如果杨采薇想要与她争抢,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上官兰看着潘樾,很想问一句,琳琅怎么不在?但听潘樾先发制人地开口,“你来禾阳谈什么生意,需要我帮忙吗?你那么忙,想必又是来去匆匆吧。” 上官兰心下一个咯噔,潘樾这是不希望他在禾阳久待,是因为芷儿出现的缘故,潘樾对他有几分怨气,还是因为琳琅? 潘樾似乎有点排斥他亲近琳琅。 正斟酌着如何回答,上官芷笑吟吟地对潘樾说,“樾哥哥,我哥最近不忙,听说郡主也在,今天出门了吗?” 潘樾淡淡道,“真是不巧,琳琅逛街去了,估计要晚点回来。” 这还是因为提前得知上官兰的商队抵达禾阳,潘樾安排杨采薇陪着琳琅出门逛街散步,阿泽和其他护卫近身保护。 上官兰有些失落,瞅了眼眼神几乎要黏在潘樾身上的上官芷,再次叹息,只觉更加烦恼,潘樾的脸色似乎越来越冷漠了。 “樾哥哥…” 上官芷刚想说点什么,她好不容易见到潘樾,满腔的热烈和柔情,可不想话没说几句,就被哥哥径自带回去。 不料潘樾完全不给她机会,当机立断地截住上官芷呼之欲出的话,“抱歉,我还有点事,改日再去拜访!” 上官芷不觉嘟着樱桃水润的嘴,有些懊恼,樾哥哥每次都是这样,太不解风情了! 每次她想要倾诉一下衷情,樾哥哥就要冷脸送客。 上官兰表情讪讪的,既为了妹妹,也为了他自己,他还不想走,最起码要等琳琅回来吧。 正准备说点重聚叙旧的话,忽听厅外传来侍女清脆的禀告声。 “公子,郡主和杨姑娘回来了。” 潘樾脸色微僵,上官兰兄妹还没走啊! 上官芷只听到一个“杨姑娘”,对情敌很敏感,上官兰眉毛轻扬,失落的情绪为之昂扬,也不和潘樾寒暄什么,转身往外走,上官芷紧跟其后。 潘樾不悦地瞅了侍女一眼,后者怯怯地低头,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按规矩禀告事实啊。 那边厢,琳琅和杨采薇自下了马车便往花厅过去,听说家里来了客人,看门口马车专属上官家的徽记,应该是迟到的上官兰。 琳琅还以为上官兰中途遇上什么事不来禾阳,如今来拜访,她也该过去招呼兰哥哥一下,毕竟上官兰对她很不错。 不过,要不要换一身装扮? 琳琅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玉色锦袍,手中摇着流苏折扇,再看看一旁小厮装扮的珠儿抱着一摞各式香囊礼物,心里别提多美了。 今天女扮男装出了门,真是收获满满啊,那场面简直太震撼了,差点把整条街都给弄瘫了。 大姑娘小媳妇儿们,无不为之惊叹,纷纷夸赞禾阳又多了一个绝世美男子,甚至比潘樾还要惊艳几分呢! 这时,杨采薇走过来,目光落在琳琅身上,微笑着提议道:“琳琅,既然有客人来了,你还是快去换一身衣裳吧。” 她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崭新衣裙,梳了时下最流行的发髻,脸上伤疤逐渐变淡,被馨白色的茉莉粉巧妙地遮盖住。 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张曾经遭受过毁容的面容,饶是熟人见了,都不敢上前相认。 “算了,太麻烦,反正兰哥哥也是熟人。” 琳琅穿多了华丽繁复的裙子,如今更喜欢男子的装扮,学着男子的阔步,笑容疏朗,尽显浊世贵公子的优雅泰然。 看得杨采薇一愣一愣的,若不知真相,真以为琳琅是个漂亮的公子哥,全无姑娘家的姗姗之态。 正巧上官芷跟着哥哥出来找“情敌”杨采薇,目光一扫,不偏不倚地落在走到最前面的玉袍公子的身上。 原来形容女子的“秋水为神玉为骨”用在男子身上,也如此贴切。 上官芷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一般,怦怦乱跳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对面俊雅男子的身上,完全忽略了对方漂亮皮囊所带来的熟悉感。 什么哥哥、潘樾,全都抛之脑后。 第1049章 花间令(17) 上官芷被玉面公子的美色所惑,内心颇受震撼,只觉得十个潘樾也不及眼前人,天呐,她为何要为油盐不进的潘樾要死要活? “叮—潘樾盛世美颜男主光环消失!” 妖妖咬着一口机械音,字正腔圆,尽职尽责地进行通报,除了琳琅,谁也听不见。 “你什么时候还有这功能?” 妖妖无奈耸肩,恢复正常音色,“主人,我升级了呀,刚解锁的新功能。” 琳琅若有所思,认真注视着满面桃花红晕、娇羞状的上官芷,这妹子是不是被降智了?看着聪明相,却长着恋爱脑。 不过,上官芷本是天真烂漫的女子,容易被美好的事物吸引,此刻见到如此俊美的男子,自然难以自拔。 而潘樾的盛世美颜男主光环消失后,上官芷对他的好感度瞬间下降,对玉面公子的喜爱之情愈发浓厚起来。 不似上官芷的脸红心跳,错把娇娘认玉郎,上官兰却一眼就看出是琳琅,赶在潘樾的前头,欢喜地迎了上来,克制着心头的激动,拉着上官芷,给琳琅规矩地行礼。 “草民见过郡主,郡主安好。” 上官兰作为富甲天下的京城首富,尽管商人的地位不高,但上官家族有长辈担任官职,拥有世家的底蕴,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但是,对琳琅这位半途册封的郡主,上官兰并不想失礼,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兰哥哥,像往常一样称呼即可。” 琳琅微笑着摆手,随即将目光转向呆若木鸡、仿佛遭受巨大打击的上官芷,莞尔微笑:“这是芷妹妹吧,模样越发标致了。” 上官芷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并非因为受到夸奖而害羞,而是因为自己刚刚的“眼瞎”感到无比尴尬。 如此神仙般的郎君,眉眼弯弯地含笑说话,简直与记忆中的郑琳琅一模一样。 上官芷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中邪了,怎么会对一个女子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 “咳…芷儿,还不见礼?” 上官兰见妹妹发愣,不由轻咳提醒,上官芷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面色瞬间变得殷红如血,神情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微微弯腰施礼,轻声说道:“见过宣宁郡主。” 琳琅点头,出声吩咐珠儿将准备好的礼物拿过来,递给上官芷,语气亲切而温和地说:“这是我亲手做的绿痕膏,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就当见面礼,希望芷妹妹喜欢。” 上官芷有些害羞地点点头,双手接过礼物,触手的晶莹温润感颇为舒适,眼中闪过感动和喜悦,轻声回答道:“多谢郡主。” 潘樾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交谈,但始终插不上话,他注意到上官兰凝视琳琅时充满情意的目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自然地接口,提议道:“我们不要光站在这里说话,还是先进屋坐下,喝杯茶聊聊天吧,琳琅应该也逛累了,珠儿,快扶郡主进屋歇息吧。” 上官芷听了这话,心里虽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而这时,她突然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开口问:“樾哥哥,我听说你最近接了一个姑娘进府,可现在怎么都没看到人影?如果那姑娘真是樾哥哥特别看重的人,不如给我引荐一下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潘樾只觉胸口被扎了一下,不安地看向琳琅,一本正经地辩白。 “芷妹妹听谁说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其实是琳琅以前的朋友,禾阳人生地不熟,琳琅有个朋友说话解闷儿,我也能放心点。” 上官芷狐疑“哦”了一声,俏皮地眨眨眼,顺着话头继续说:“我也初来禾阳,人生地不熟,看到郡主只觉亲切,樾哥哥,我想在这里多待待。” 不待潘樾说话,上官芷一脸期待地看向琳琅,眼中满是恳切之意。 琳琅微微颔首,对此乐见其成,笑着回应:“好啊,正好这几日要出门,有芷妹妹作伴,想必会很热闹。” 潘樾张张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看向上官芷和琳琅,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上官芷听了琳琅的回答,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越发觉得琳琅温柔可亲,她拉着琳琅的手,满眼星星,撒娇道:“那就这么说定啦,郡主姐姐可不许反悔哦!” 潘樾看着如此怪异的上官芷,暗自诧异,上官兰暗生疑窦,觉得潘樾有些奇怪。 第1050章 花间令(18) 正如女人最擅长鉴定绿茶白莲,男人也擅长察觉男人的小心思。 上官兰觉得,潘樾似乎很排斥他接近琳琅,不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而是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 这种感觉让上官兰有些震惊和意外,但更多的还是好奇,他从前从未想过,潘樾看琳琅的眼神如此的炙热,那眼神太熟悉了。 然而,潘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上官兰看穿,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琳琅身上,看着她与上官芷一同走向兰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焦虑。 上官芷太过胆大妄为,没有闺阁淑秀的矜持含蓄,而且对他的感情毫不掩饰,甚至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潘樾担心,如果她在琳琅面前乱说一通,那么琳琅很可能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而这恰恰是潘樾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默默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远去,心中暗自祈祷着,希望上官芷不要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 上官兰抿着唇,眼神微微沉下去,上前拍了拍潘樾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潘樾,咱们出去喝茶,有件事…我想问你。” 潘樾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别处,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句话的异样,只是随意回答:“也好,我正想和你谈谈上官芷的事情。” 这一次,他下定决心要警告上官兰,让她好好管束一下自己的妹妹。 他对上官芷毫无兴趣,无论她怎样痴痴地等待,都不会改变他的心意。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走出房门,登上马车,朝着附近的茶楼疾驰而去。 兰苑。 上官芷兴致勃勃地摆弄檀木桌上的各种花草药粉,摸一摸、嗅一嗅,格外新奇,她迫不及待地试了试琳琅赠予她的绿痕膏。 膏体白净细腻,花香扑鼻,带着馥郁清冽感,仿佛是大自然的精灵,在她的脸颊上跳跃,带来清新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错觉,敷脸后,上官芷脸上那颗用脂粉掩盖的痘痘都不太显眼了。 “琳琅姐姐,这真的你亲手做的?” 上官芷惊讶地问,目光落在琳琅纤细柔白的手上,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捣鼓药膏的姿态优雅似画,做出来的成品还那么神奇。 她也算见多识广的富家千金,日常使用的胭脂水粉都是顶级品质,但比不上绿痕膏的十分之一,不仅外观精美,还特别好用。 “闲着没事做出来玩玩的。” 琳琅轻声回应,小心翼翼地把玫瑰汁装进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里。 这时,珠儿拿着花瓣水走过来让她洗手,上官芷看了看琳琅的双手,再和自己精心护理过的手比较,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她觉得自己的皮肤太苍白了,缺乏美感和吸引力,完全比不上琳琅的手纤细漂亮。 “我听人说,芷妹妹最近一直在服用巫医开的药呢?” 琳琅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上官芷的,随口问了一句。 上官芷的肌肤虽然洁白如玉,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毫无瑕疵,但却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隐约可见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血丝。 上官芷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哥哥真是的,什么事情都要告诉郡主,巫医的确不是什么入流的医术,药也非常难喝,但效果的确很好,郡主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比小时候漂亮一千倍?” 为了变美,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毕竟如郑琳琅这般天生丽质的美人,世间罕有。 琳琅只是扫了上官芷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病症所在,缓缓脱口。 “你最近是否时常感到胸闷?是不是觉得没食欲,晚上睡眠质量不太好?午夜梦回会心悸,经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对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克制?” 琳琅所言不差分毫,上官芷蓦地心中一惊,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没想到琳琅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判断出她的身体状况。 “你怎么会…哥哥都不知道。” 上官芷喃喃细语,心潮澎湃,巫医的确有几分非凡手段,但变美的代价是惨烈的。 只是上官芷觉得变美更重要。 “郡主…如何得知?” 上官芷捂着胸口,瞪圆了眼睛问。 “哎,你这样会短命的,折损寿命也要变美,你就这么喜欢潘樾?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琳琅的声音依旧轻柔得如同天籁,但其中蕴含着一种能够敲击人心的震撼力。 上官芷面对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脑海中既清晰又模糊,嘴唇开合之间,一边摇头一边思考,同时有着醍醐灌顶和不知所措的矛盾感。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上官芷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错觉,喜欢潘樾这件事,似乎成为了她存在这个世界的使命。 第1051章 花间令(19) 琳琅眉眼含笑,眼眸犹如深邃的星空一般,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上官芷与她对视一眼后,便觉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强烈的睡意如潮水一般袭来,让她难以抵抗。 此刻,上官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 而原本萦绕在周身的一道若有若无的束缚,也在此刻像被流光消融褪去,令她顿感轻松舒坦。 “你现在很困,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去睡吧……睡一个好觉。” 琳琅的声音婉转动听,犹如天籁,在上官芷的耳畔不断回响,这声音仿佛带有某种魔力,让上官芷感到无比舒适和安心。 上官芷不自觉地听从了琳琅的话,乖乖地朝着床边走去。 自觉脱去衣物,缓缓爬上床榻,将柔软的被子拉到胸口处,最后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整个过程流畅自然。 垂挂在床边的雪色缠枝莲纱幔自动落下,宛如一层薄纱覆盖在上官芷的身上,透过纱幔,上官芷的睡姿,显得安静而祥和。 妖妖十分纳闷地问:“主人,上官芷这是什么情况?感觉奇奇怪怪的。” 琳琅慵懒地倚在窗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玫瑰茶,一边品尝着茶水,一边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个不得偏爱的可怜人罢了。” 上官芷只因是配角,天道不爱,便只能沦为恶毒短命的炮灰,她就像是被控制的傀儡一般,激进无脑地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琳琅其实并不喜欢管闲事,但既然事情已经落到了她的眼前,她也不介意顺手帮一把这个可怜的姑娘。 她刚泻了一缕流光,上官芷便有了自主意识,她日后能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能力。 上官芷沉沉睡去,梦境中的她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飘飘渺渺,好不惬意,当她悠悠转醒的时候,窗外的太阳早已西斜。 侍女凌儿守在榻前,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不知该不该喊小姐起榻吃点东西。 她蛮诧异的,小姐睡觉一向不安生,翻来覆去,这次白天竟然能睡上好几个时辰。 也许是宣宁郡主的房间比较香,床榻比较柔软?凌儿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纱幔里有些许的动静。 她紧张地绷着神经,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小姐?” 不怪乎凌儿如此紧张,以前上官芷的脾气喜怒无常,睡不好最爱发脾气。 虽不至于对她动辄打骂,但喜欢尖叫摔东西,谁见了不胆战心惊啊。 作为伺候时间最长、一直没有被替换的侍女,凌儿无疑是提着心伺候上官芷。 “什么时辰了?” 上官芷揉了揉额角,舒适地伸展着手臂,懒洋洋地问,萦绕鼻翼间都是熟悉的幽兰气息,淡雅怡然,通体舒畅。 “申时三刻,小姐可要起来?” 凌儿透过轻薄如鲛纱的纱幔轻声问。 “郡主呢?” 上官芷想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明明和琳琅闲话,莫名其妙地想睡觉,她一时有些羞赧,真是太失礼了。 “郡主在前厅。” 凌儿小心翼翼地回答。 上官芷缓缓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榻,凌儿赶忙上前搀扶,准备伺候。 上官芷自行拉开帐幔,任由凌儿给她穿衣梳发,簪上红玉玳瑁蝴蝶式样的珠钗。 “哥哥还在吗?” 上官芷扶了扶鬓角的钗环,想到上官兰,心想着,不知哥哥回去了没有。 “公子他还在,只是……” 凌儿神色古怪地回答,话说到关键处停顿了一下,刚想接着说,上官芷已经穿了鞋袜,小碎步往房外跑去,步伐有些雀跃。 凌儿只能紧跟着去了,她的未尽之语是,“公子发火了,好像把潘公子打了。” 公子和潘公子从外面回来,面色都很难看,潘公子的眼睛有一处乌青,瞪着公子。 究竟什么缘故,她一个做奴婢的自然不清楚内情,但公子似乎很生气,气得发抖。 公子眼神似乎愤怒异常,不甘示弱地冷哼,随即二人打发了人,似乎又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阿泽急吼吼请了宣宁郡主过去,二人堪堪止了争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但心里各种愤懑,尤其是上官兰。 第1052章 花间令(20) 前厅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上官芷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她敏锐地察觉到哥哥的怒意,那是一种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怒火,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琳琅姐姐,我刚刚在你房间睡着,现在才起榻,真的很抱歉。” 上官芷的声音带着歉意和紧张,“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上官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哥哥这么反常,但她还是先向琳琅道歉,生怕琳琅对她的印象不好。 她的眼神充满了诚恳,仿佛在说:“请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教养很好。” 自始至终,上官芷都没有给潘樾一个眼神,仿佛他是一个透明的人。 当然,潘樾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琳琅身上,仿佛在期待她看过来。 潘樾偷觑了面色淡淡的琳琅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依然有些隐隐作疼。 当上官兰开门见山地说起对琳琅的倾慕之心,希望潘樾能够帮忙,潘樾当时怒了,琳琅已经是宣宁郡主,不再是潘家养女。 他也不想继续压抑感情,直白地对上官兰说,“我喜欢琳琅,你还是放手吧。” 论相貌才情和地位,潘樾自觉都比上官兰要优秀,说得理直气壮,上官兰原本只是想要试探,听到这话,动作比脑子快,当即给了潘樾一拳,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潘樾硬生生地挨了这么一下,因着不想在外节外生枝,以防隔墙有耳,相继回到斓园,他们又吵了一顿,甚至大打出手。 直到琳琅闻讯姗姗而来,这才装模作样地收了手,敷衍着做和气状。 琳琅没受半点影响,对上官芷摇头,和婉道,“无碍,你舟车劳顿,想必是累的缘故,睡一觉,你的精神也好上不少。” 上官芷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天仙郡主不仅生的美貌,还如此的善解人意,一点儿都不似潘樾冷心冷肺、软硬不吃。 想到潘樾,上官芷下意识地去看,但见对方眼角青了一块,一下子破坏了整体的英俊,还不如自己哥哥赏心悦目,温润如玉。 上官芷暗自纳闷,以前看上潘樾什么了,只是因为他的一点安慰和一张俊脸吗? 论起美貌,潘樾的确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美男子,但也没漂亮到令她痴狂的地步啊! 除非是他长着琳琅那副模样,那才是叫她痴狂尖叫、至死不悔的盛世美颜! “多谢郡主。” 上官芷赶紧把目光移开,再次看向琳琅,语气亲昵可爱,好似热情的粉丝看偶像。 “你喊我琳琅吧,日后我叫阿芷,左右我们年纪相仿。” 琳琅注意到上官芷的转变,心下多少有几分欣慰,好好的女孩子,要家世有家世,要身份有身份,要长相有长相。 原可以锦衣玉食、潇洒恣意地活着,何必为个不爱她的男人要死要活,这太不值得了。 “好啊,琳琅。” 上官芷激动地应下,迫不及待上前,然后优雅地坐在琳琅身旁,仿佛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她这般举动,倒把潘樾给隔开了。 潘樾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挨在他身边的上官芷,心里不禁犯嘀咕:难道这丫头还对我念念不忘? 上官兰顺着上官芷的目光看去时,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盯着琳琅,完全没有理会他。 上官兰见状,心中暗暗惊讶,心想自己妹妹竟然对琳琅如此热情,实在让人费解。 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琳琅并非男子,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时,上官芷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人,一心沉醉于眼前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身上,她仔细端详着琳琅的面容,越看越是喜欢。 当然,上官芷注意到潘樾的异样 ,心里不觉奇怪,反而有几分乐呵,郑重其事地瞥了一眼,好奇问,“潘樾,谁打了你啊。” 潘樾微微一怔,错愕看向上官芷,再如何不注意上官芷,也能从称呼上听到疏离。 上官芷喊琳琅和上官兰的时候,口吻显然要亲切,但这次喊他的名字,莫名有种冷淡,仿佛在她的口中,他的名字成了一个生冷的符号,不带丝毫感情。 何况,上官芷一直都是甜甜蜜蜜地称呼他“樾哥哥”,这是第一次直呼他全名。 第1053章 花间令(21) 潘樾看着上官芷一脸迷茫,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警觉,想不通上官芷究竟想干什么。 上官芷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好奇之心爆棚,转头向上官兰追问,言语间尽是愕然。 “哥哥,难道…是你打了潘樾?” 上官兰嘴唇蠕动,不动声色地瞥向了一旁的琳琅,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和不自然。 他一向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君子形象在世人面前示人,但此刻面对上官芷直白的疑问,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咳…芷儿,这件事你别问了。” 上官兰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心里对潘樾的怒意未消,他与潘樾相识多年,一直认为潘樾人品端方,是位真正的君子。 即便潘樾对芷儿不近人情,但也觉得自家理亏,但潘樾觊觎琳琅,败坏伦理纲常。 就算琳琅现在已经脱离了潘府,但是毕竟曾是潘家的养女,而且琳琅一直以来都称呼潘樾为哥哥或兄长。 这样的关系,潘樾如何能对琳琅起心思?上官兰对此非常愤怒。 他实在无法理解,作为兄长怎么能喜欢上自己的妹妹呢?更令上官兰难以接受的是,潘樾居然还阻止他去追求琳琅! 上官兰越想越气愤,觉得刚才那几拳打得太轻了! 上官芷瞅瞅哥哥,瞧瞧潘樾,再看看一脸淡然、正在优雅着茶的琳琅,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难道说,这两个人是因为琳琅而产生了矛盾?是争风吃醋,为爱出手?否则,有什么事能让这对好朋友不惜撕破脸皮呢? 上官芷深深地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相了,不自觉瞪了潘樾一眼,心头怒骂。 “这个潘樾也太……这心思藏得太深了,不过琳琅长得天仙似的,他喜欢琳琅也正常。” 上官芷暗忖,换作是她,别说没有血缘的妹妹,就算是亲妹妹,那也很难放下啊。 琳琅不仅容貌美,姿态更美,闲适如玉兰,胜似牡丹,画中仙一般的绝色人物。 上官芷觉得,她闺房里的那幅画也该换换,潘樾看着碍眼,还是看琳琅秀色可餐。 “阿芷,你不是想见杨姑娘吗?待会用晚食时,我为你引见。” 琳琅只做没看见潘樾和上官兰之间诡异对峙,温柔和煦地对上官芷说。 上官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琳琅口中的“杨姑娘“应该就是潘樾的未婚妻杨采薇。 想到杨采薇和潘樾的关系,上官芷忍不住怒了,比她哥哥还生气,潘樾这厮……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太贪心了吧。 他都有未婚妻,还惦记琳琅作甚,上官芷不住咆哮,她还想琳琅给自己做嫂子呢! “潘樾,杨姑娘就是杨采薇吧,你还真是长情的人啊,这么多年都没忘记对方,既然都把未婚妻接回来了,也该有所行动,什么时候办喜事,我和哥哥提前准备贺礼,吃吃你的喜酒啊。” 上官芷说得悠哉悠哉,满脸的祝福,听得上官兰和潘樾一愣一愣的,按照上官芷原来的性子,肯定哭闹一番,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 “哥哥,你别那么看着我啊,我就不能祝福别人吗?我不就以前喜欢潘樾,但他那么嫌弃我,我还要继续对他死缠烂打吗?我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什么郎君嫁不得,才不要折磨自己呢。” 上官芷嘟了嘟嘴,脑子清醒了,看潘樾也就是寻常好看的男人,容貌的确出色,但有更出色的,犯不着作贱自己乞求他的爱。 有琳琅这样的绝色在眼前,其他的美女美男全都要靠边站,被映衬得黯淡无光。 “琳琅,我也想见见杨采薇,正好看看她如今什么样了,犹记得,小时候我也见过几次。” 只是那时候,上官芷非常自卑,对潘樾极度的喜欢,嫉妒杨采薇和潘樾有婚约。 现在想想,上官芷觉得自己傻透了,她和杨采薇也没过节,干什么非要讨厌对方。 琳琅吩咐珠儿去请人,杨采薇是个聪明人,不是自己的地盘不乱跑,眼见上官兄妹来拜访,悄悄地隐退。 除了照顾师父,做日常的伤疤祛痕,她最喜欢的是摆弄自己的验尸工具。 当珠儿来请她去前厅时,杨采薇心底猜到几分,她对上官芷不算陌生。 小时候胖嘟嘟的不爱说话,最喜欢躲在花丛里偷看潘樾,算是潘樾的小迷妹,想必是潘樾的爱慕者之一吧。 “杨姑娘,你别紧张,我家郡主说,给你引见一下上官小姐。” 珠儿善解人意地说,担心杨采薇拘谨。 “噢...我不紧张。” 杨采薇笑笑,临走前照了照镜子,她的脸好得很快,如今只余淡淡的印子,擦了茉莉粉之后已经不太显眼。 琳琅说,绿痕膏再用上一段时间,淡淡的印子也会彻底消失,她心里是感激和庆幸的,女孩子谁不爱惜自己的脸呢。 来至前厅,杨采薇颇为知礼地对琳琅微微躬身,对潘樾、上官兄妹点头示意。 “采薇坐吧,这位是上官姑娘,这位上官公子,你以前应该见过。” 琳琅从善如流地介绍,上官芷目光灼灼地盯着杨采薇看,没有嫉恨,唯有好奇。 杨采薇容貌秀美,气质温和沉静,上官芷对她没有排斥之心。 只是介意琳琅那么亲切地喊对方“采薇”,莫名有些吃味,琳琅是喜欢她多一点,还是喜欢杨采薇多一点? “上官姑娘,上官公子。” 杨采薇落落大方地唤道, 双方客套一番,她坐在琳琅身侧空出的椅上。 “原来你就是杨采薇啊,杨姑娘真是个美人,怪不得潘樾一直惦记你。” 上官芷意味深长地称赞, 话里话外都剑指潘樾,给自己哥哥增加机会 。 “我哥哥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别说什么思念的未婚妻,连个近身伺候的通房丫鬟都没有,对婚姻大事非常的谨慎,喜欢一个人就绝不会变,难得的痴情专情的好夫婿人选。” 上官兰被妹子夸得面红耳赤,心下却是欢喜的,芷儿话里话外,似乎要把潘樾和杨采薇绑在一起。 潘樾冷眼扫了眼上官芷,暗叹这个女人变脸之快,口齿之犀利,迅速给了个眼色杨采薇。 杨采薇心领神会,虽然不明白上官芷对潘樾奇怪的态度,但言语巧妙地替潘樾做了一番解释。 “上官姑娘想必是误会了,其实我和潘樾一直都是朋友间的情谊,至于小时的婚事,当初只是圣上笑言,两家也没交换更帖,谈不上未婚关系,如今我已经是潘越的义妹,有的是兄妹关系。” 上官芷错愕地看了潘樾一眼,心下越加肯定,潘樾百分百惦记上了琳琅。 这是要和她哥哥抢媳妇的节奏,上官芷懊恼不已,如今看潘樾的俊脸,她再无爱意,只觉得此人面目可憎。 第1054章 花间令(22) 上官芷看潘樾不顺眼,说话越发的夹枪带棒,弄得上官樾面色像被泼了一层灰,不是很好看。 饭桌上,对着美味珍馐,杨采薇暗自摇头感慨,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因爱生恨吧。 上官兰只顾着和琳琅搭话,虽然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但他丝毫不受影响,仿佛餐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眼里唯有佳人。 餐毕,上官兰终于要打道回府了,上官芷执意要留下来,即使潘樾的面色冷淡,不甚欢迎,她也没有改口,心下暗爽。 “呵呵,摆什么脸色,我又不是为了你留下来,我是舍不得琳琅。” 这一夜,有的人酣然入睡,有的人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气候宜人,琳琅、杨采薇和上官芷收拾一番,一同乘坐马车前往繁华热闹的大街游玩购物。 潘樾顶着一双乌黑的熊猫眼,毫无食欲地咀嚼着侍女送来的早餐,提不起精神。 看到潘樾如此模样,一旁的阿泽不禁出言安慰:“公子,如今上官姑娘不再纠缠于您,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潘樾闻此言,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确实,上官芷的性格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他冷漠至极,言语含着机锋。 然而,更令潘樾烦恼的是,上官芷现在痴缠琳琅,每当他试图与琳琅交谈几句,总会被上官芷横插进来打断,让他很无奈。 潘樾懊恼不已,心想着,上官兰究竟何时才能将他妹妹接回府去,好好教导呢? 潘樾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问阿泽,颇为不安,“你觉得,琳琅对上官兰如何?” 阿泽思考片刻后回答:“哦……这个问题很难说,郡主性格好,对待每个人都很友善,很难从表面看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阿泽摸摸后脑勺,冥思苦想后如实回答,他只看出这些表面东西,虽觉得公子喜欢郡主太突兀,但还是希望公子得偿所愿。 但郡主若是不喜欢公子,喜欢上官公子,公子也没办法,总不能来个强制爱吧! 潘樾长叹一声,暗自筹划如何对琳琅倾诉肝肠,他不相信琳琅没有洞察自己的心意,只是不在乎罢了。 这一点让向来神采飞扬、自信非常的潘樾如坠冰窖。 “阿泽,备马车。” 潘樾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心里想着念着,何苦再折磨自己。 “是公子,我马上去安排。” 阿泽立即应下,拔腿往外跑去。 熙熙攘攘的长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琳琅依旧是一副锦衣公子哥的行头,上官芷和杨采薇则是娇俏的女儿装,一红一缕,纷纷戴起了遮颜的帷帽。 丫鬟侍卫寸步不离地尾随,时刻保持着警惕,主子外出,他们必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敢有丝毫懈怠。 琳琅她们相继逛了金玉楼、绫罗坊,购物恣意,买了不少珠宝首饰和衣裳,护卫们负责拎着,大包小包,颇为壮观。 上官芷不甘示弱,她有京城首富的哥哥,还是宠妹狂魔,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了。 杨采薇稍微克制些,一则她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二则也是因为囊中羞涩。 琳琅想要给杨采薇置办一些漂亮的衣饰行头,被对方直言拒绝,“琳琅,不用,我不习惯穿这些。” 这么多年来,杨采薇已经习惯朴素,穿的衣服无须华丽昂贵,舒适寻常就好,何况她不喜欢接受别人太多的物质东西。 虽然潘樾成了自己的义兄,给了她不少零花钱,但杨采薇花得很仔细,基本都是花在师父身上。 琳琅何尝不知她的自尊,想到自己的赚钱计划,摇扇轻笑,“我们去趟百花宫。” 上官芷什么也没听清,眼里唯有琳琅的如花笑颜,灿烂夺目,一颗心在怦怦乱跳。 “琳琅,百花宫…不是女子该去的。” 杨采薇以为琳琅不知百花宫是做什么生意的,连忙出言提醒,女子也进不去那里。 “我现在又不是女子,怕什么?” 百花宫在禾阳颇负盛名,是作为高雅的青楼楚馆,乃禾阳最有势力的巨头之一。 禾阳有四大家族,银雨楼居首,百花宫排尾,还有生死坊和济善堂,都是藏污纳垢之所,琳琅很感兴趣,已经打算一一前往。 “琳琅,采薇,百花宫到底是什么地方,女子为何去不得?” 上官芷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拉了拉琳琅的袖子,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男人最爱去的地方,美人甚多的欢场,你想不想去瞧瞧?” 琳琅云淡风轻地说,对于青楼,其实她很好奇,也没真正去过,上官芷一听,顿时来了浓厚的兴趣,眼睛放光。 “真的吗?那我还真想看看。” 琳琅看着上官芷的反应,心中不禁感叹,这丫头还真是天真可爱,居然对青楼这种地方感兴趣。 上官芷莫名的期待,做了十多年的大家闺秀,虽然行为举止颇为出格,为了潘樾把名声毁了大半,但她还真没去过这种地方。 “采薇你呢?” 琳琅侧首看向思考中的杨采薇,轻声问了一声,杨采薇点点头,她的脸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美丽,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靓丽。 珠儿凌儿对视一眼,相继欲言又止,主子什么性子,作为贴身伺候的奴婢,她们再清楚不过,多说无益,还是不要开口扫兴。 她们来到了一家成衣坊,杨采薇和上官芷都换上了一身合身的男装,梳了男子发髻,摇身一变成为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随后一行人驾马前往百花宫,当车停稳后,只见有三位年轻公子从里走了出来,被一群侍从们簇拥着,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三位公子哥都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尤其是那位站在中间的公子,更是如同仙人下凡一般,鹤立鸡群,气质高雅不凡。 他的出现让周围的人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门口的老鸨子看着这位俊美的公子,心脏忍不住怦怦直跳,脸上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 她赶忙迎上前去,想要讨好最为出众的贵客,而那些正准备进去喝花酒的男人们也纷纷停下脚步,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来,眼中充满了惊艳之色。 这样的美男子,比起欣赏花魁抚琴跳舞,更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真是秀色可餐。 “哎哟喂,这位公子,好生的面孔,快请进来,楼上有专门为贵人提供的美酒。” 老鸨笑容满脸,言语间极尽谄媚:“哎哟,两位爷真是一表人才啊!” 她的声音又娇又媚,眼珠子都快黏在琳琅身上,雌雄莫辨的美人,当真举世无双。 杨采薇和上官芷略感不自在,但还是努力模仿琳琅的样子,挺起胸脯,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 毕竟只是进来喝个花酒,看看歌舞表演而已,没必要那么紧张吧?淡定,淡定! 楼下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原本正在饮酒作乐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杯盏,好奇地看向这两位新来的客人,嘴巴张张合合。 尽管歌舞仍在继续,丝竹之声依然悦耳动听,但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的人们,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新客的身上。 这时,二楼雅间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姿修长、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出。 他顺着楼下的喧闹声望去,目光一下子就被对方吸引住了,眸底的惊艳之色无法掩饰,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在碧纱灯笼柔和的光晕映照下,衣着华丽的舞姬们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众人眼中只剩下那位锦衣公子的绝世风采,只觉痴然。 雪衣胜雪,玉颊生霞,翩翩姿仪的公子,如花树怼雪,似皎皎月华,不知玉郎还是娇娘,只觉一眼万年。 第1055章 花间令(23) 百花宫的掌事人青姑娘循着男子的视线,往楼下看去,不禁称赞。 “好一个白衣无尘的美人,这公子哥的扮相的确无懈可击,但仔细瞧,还是能看出是女子,容色太美了点,生平未见的绝色尤物啊。” 青帝嘴上这般轻松自若,但不易察觉地蹙眉,心里暗自琢磨,美人的来历和目的。 年轻男子一脸疑惑,“青姑娘,你当真确定她是女子,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青姑娘以扇掩唇,嘴角轻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觉得这话问得可笑,竟然怀疑她辨认男女的眼光。 她入行十几载,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她收起几丝笑容,一本正经道:“卓少主,你在怀疑我的眼力?我调教的姑娘不说上千也有八百,阅美无数,姑娘家再如何扮成男子,也有其娇柔之态。” “当然,我也不是仅从对方的姿态来判断的,而是其轮廓太柔,绝非男子能有。” 卓少主闻此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看着楼下的白衣贵公子,若有所思地抿唇。 青姑娘凝视着卓澜江的神色,不觉抿唇一笑。 “卓少主,这是心动了?也是,我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美,何况是男人,没点定力的,如楼下那些人,神魂都被勾走了。” “哎,都说我这百花宫里汇聚绝色佳丽,但跟楼下那位小姐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啊,也不知对方来者何意。” 卓澜江按捺心中悸动,对着青帝的打量调侃不甚在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这辈子只遇上两个特别的姑娘,第一个是曾经救过他的杨采薇,第二个便是一见倾心的白衣姑娘,前者有恩,后者是心动。 青帝见卓澜江如此坦然,微微讶然,但面色半点不显露,只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卓澜江微敛心思,抬步离去,青帝连忙开口提醒,“卓少主,今晚的事别忘了!” 卓澜江没有回头,脚步不停。 青帝无奈摇头,暗叹一声,果然是年轻人啊,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她没有继续喊,毕竟,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点听力还是有的。。 在禾阳,有四个家族最为显赫,其中银雨楼一直居于首位,拥有最大的话语权。 尽管老家主卓巨山已经死了,但卓澜江作为银雨楼少主,年轻有为,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为父亲报了仇,一举血洗了整个金水帮,成功地震慑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除此之外,四大家族还有济世堂、生死坊和百花宫,各有背景和势力。 四大家族每年都有两到三次的会议,这次约在百花宫的密室,时间便是定在今晚。 卓澜江心里有数,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紧紧往琳琅所去的雅间追去,莫名的激动。 因不知如何称呼琳琅,但觉得那假公子越看越像杨采薇,卓澜江忍不住脱口而出。 “杨采薇!”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唤,杨采薇猛然回头,正对上卓澜江,不由面色一喜,如春风拂面,笑容如春花绽放,令卓澜江微愣。 “阿江...原来是你啊。” 杨采薇忍不住唤道,三年时间匆匆而过,阿江还是曾经的模样。 只是更加的成熟稳重,早已不是当时相识的街头小混混模样,看其衣着,貌似家里很富贵。 卓澜江盯着她的脸,心中不禁暗自欢喜,他没想到采薇的脸治好了,的确比曾经漂亮了,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杨采薇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跑向卓澜江,满脸的喜色,转头对琳琅和上官芷介绍,“这是阿江,我以前认识的好朋友。” 卓澜江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卓澜江。” 上官芷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礼节性地点头,随即把视线转移, 这个叫”阿江“的公子长得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不值得她多看,就像一颗普通的石头,在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琳琅以男子相交的礼仪对待卓澜江,格外客气,就当给杨采薇一个面子,“原来是卓公子,久仰久仰。” 上官芷对琳琅悄悄地咬着耳朵,低声问,“他是谁啊,琳琅认识?” 琳琅摇头,她不认识啊,这不是再寻常不过的客气话嘛,卓澜江耳力甚好,闻言莫名尴尬。 “咳咳...阿江,你有什么事吗?” 杨采薇轻咳一声,缓解稍显尴尬的气氛,卓澜江很想认识一见倾心的姑娘,一直等着这句话,如此,他更容易搭讪啊。 “采薇,咱们好不容易见到,不如和你以及你的朋友一起喝个茶吧?” 他虽然是对着杨采薇说这话,但视线一直都落在琳琅身上。 上官芷何其敏锐啊,立即换了个走位,直接挡住卓澜江的视线。 卓澜江的视线被上官芷挡住,就像被一座山挡住了一样,无法再看到琳琅。 上官芷撇了撇嘴,心头暗恼,对卓澜江的初始印象大打折扣。 这些男人也真是肤浅,看见大美人就起心思,俗不可耐! 小白脸看什么看,琳琅可不是他能惦记的! 不待琳琅回答,上官芷撒娇地扯着琳琅的袖子,嘟囔道,“琳琅,我们快进雅间吧,哥哥以前对我说过,出门在外,咱们最好不要和陌生人说太多话,毕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又不熟。” 卓澜江睨了上官芷一眼,莫名有了反差感,这姑娘看似乖巧美貌,说话却犀利如剑,直直地刺向了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的确是初次见面,但日后多见几次,好生结交一番,不就能渐渐熟络吗? 杨采薇的脑子还是很理智的,瞥了眼卓澜江,看他一直盯着琳琅看,虽然不是特别放肆的那种注视,但注视次数也比较频繁。 她心中顿时明了,没好气地瞪眼,阿江哪里要和她叙旧,不过是想认识琳琅。 “阿江,我们还有事啊,以后有时间再聚,再跟你解释我的脸,你不必跟着了!” 杨采薇心里不爽,不客气地推了卓澜江一把,上前几步,拉着琳琅欲走。 上官芷努了努嘴,和杨采薇一起拉着琳琅,往她们的雅间而去,快活地像只小鸟。 卓澜江猝不及防,被杨采薇用力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摔了,暗叹,杨采薇的力气还是这么大,和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多少有些遗憾,这么好的机会,还没有问那位心仪美人的名字呢。 如此惊艳绝俗的美人,对方究竟是何身份,堂而皇之地来百花宫,宛若像一只蝴蝶,轻盈地飞进了花丛,飞进了他的心湖。 第1056章 花间令(24) 琳琅等人相继进了贵宾级雅间包厢,因容貌超然、出手阔绰,美酒佳肴很快奉了上来。 弹小曲的娘子羞涩地瞟了琳琅一眼,沉浸式拨弄琴弦,婉约的江南小调声声入耳。 老鸨原本打算亲自上阵陪客人,被头牌姑娘挤眉弄眼地调侃了一句,“我的好妈妈哟,你还是去楼下忙活去吧,这里有我们姐妹伺候。” 老鸨不悦地白了一眼风华正茂的红牌姑娘,心里哪里不知她们的心思,姐儿虽然爱银子,但更爱风流俊俏的公子哥。 何况是生平未必能见一次的绝世美男子,她们与其说陪客,还不如说大饱眼福。 “花容,月红,你们下去吧。” 红牌姑娘相视一眼,颇有默契准备进雅间伺候,却听身后熟悉的唤声,但见百花宫的掌事人青姑娘踱步而来,对她俩随意地摆了摆手。 花容和月红虽然有胆子肆意地和老鸨说笑,但却不敢直视威严深重的青姑娘。 她们乖巧地应了一声,捏着绢子,莲步姗姗,随着老鸨渐次离去,多少有些遗憾。 青姑娘名唤青帝,名字颇威严大气,虽然三十好许,但风韵犹在,眉眼精致,身材高挑,举止优雅自若,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她是十二前接手百花宫的掌事,容色是姐妹中的佼佼者,做人做事,颇为精明圆滑,对琳琅等三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格外好奇,暗想着对方出自哪家的千金,面孔又生,不似禾阳本地人。 兼之卓家少主对最漂亮的白衣假公子一见钟情,还弄了个闭门羹,青帝越加的感兴趣,于是示意其他人离开,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来。” 有清脆的女声传来,俏生生的音色,像个小丫鬟,正是琳琅的侍女珠儿,她是唯一跟进来、随身伺候的奴婢。 青帝的步伐不紧不慢,进来时便嗅到一股异样的馨香,不是雅间里惯有熟悉的茉莉香,而是一种气味清雅的幽兰之气。 也不知是哪个姑娘身上的熏香,比她生平所用的熏香都要清冽奇特,令人回味无穷。 青帝瞥了一眼正沉醉弹曲的女伶,落落大方地落座于琳琅的对面,面含笑意,徐徐说道:“几位姑娘来百花宫,只是饮酒听曲儿?” 琳琅正品尝桃花醉禾梨花白前者,香甜醇厚,后者冷冽辛辣,各有一番风味。 看到青帝,琳琅低垂的眼尾微扫,看对方的衣饰气度,不似陪酒的姑娘,更像掌事人。 “你是哪位?看你的年纪,应该不是花魁吧,你们楼里的花魁娘子怎么还没来?” 上官芷嫌弃梨花白的味道过于辛辣,往嘴里塞了一块绵软的玫瑰酥,不满地看向青帝。 青帝生得的确美貌,但上年纪的岁数也掩饰不住,肯定不是十七八岁的花魁娘子。 杨采薇盯着青帝的脸看了好几眼,若有所思,这位该不是百花宫的青姑娘? “这位姑娘说笑,我自然不是花魁,但花魁来了,也不及几位姑娘的芳姿,还是不让她来扫兴,若是喜欢这里的歌舞,待会倒是可以安排一场,让姑娘看个尽兴,如何呢?” 青帝脸色如常,声音温和从容,不疾不徐,令人如沐春风。 上官芷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多少有些心虚,哎,这么快就被人看出底细了。 “你是百花宫的掌事青姑娘吧。” 琳琅缓缓放下酒盏,直截了当道。 “姑娘好眼力,正是,不知姑娘来百花宫有何事?不妨坦诚相见。” 青帝妩媚轻笑,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琳琅,其中有赞赏,亦有探寻之意。 “给你做生意,也给自己做生意。” 琳琅坦然以待,眉眼弯弯地看着青帝。 她原本就想见百花宫的主事者,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倒是省了口舌。 第1057章 花间令(25) 青帝微微挑眉,这个说法倒是新鲜的很,给她做生意,青帝能够理解,但这位姑娘给自己做生意到底是何意?她顿感诧异。 青帝不露痕迹地打量了琳琅一番,越看越离不开视线,不觉得这位姑娘想进百花宫做生意,这也太奇怪了吧! 这容色身段、高雅气质,未必是寻常的官家小姐,青帝不敢往里头深想。 正因如此,青帝言语之间不敢有半分冒犯之意,只是温柔含笑看着琳琅。 “青姑娘,你们这里可有毁容的姑娘?” 琳琅开门见山地问,略略偏头,向珠儿扬了扬下巴,后者立即会意,将随身携带的画轴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琳琅。 青帝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琳琅话中的用意,但还是如实回答,“哎,上届的花魁如月突然生痘,没有及时医治好,留下了一片红色痘印,脸已经不能看了,也是她命苦。” 提起这事,青帝不免遗憾,如月是她精心培养的花魁,准备今年往京城送去的人。 奈何如月时运不济,那痘症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她的脸娇嫩,又是容易留疤的体质,大夫匆匆赶来时,已经不受控制地抓破感染,如今半张脸几乎毁了个干净。 百花宫的确出了不少绝色美人,十年前的云裳,十年后的如月都是最出众的魁者。 百花宫不同于寻常的青楼楚馆,培养的皆是雅妓,卖艺不卖身,送去京城的人除外。 那些富贵公子哥都差不多的德性,越是得不到姑娘们的清白身子,越是痴迷追捧。 琳琅将画卷缓缓铺开展示,画上一位妙龄女子跃然纸上,身段窈窕,眉眼清丽,奈何脸上疤痕可怖,像狰狞的蜈蚣一样趴在脸上。 杨采薇微微一愣,这不是她的脸?眉眼栩栩如生,几乎抓住了她的神韵精髓,琳琅给她画的吗?这也未必太像了吧。 “敢问青姑娘,如月姑娘的疤痕有这位姑娘严重吗?” 琳琅语气慢悠悠地问。 青帝摇头应道,“倒也没这么严重,只是女子半张脸的痘印,这辈子也算毁了。” 这两年,她给如月花重金请了不少名医,但都无济于事,如月还闹自杀了几回。 “你看看这位姑娘,是不是宛若画中人呢,她的脸以前就是如此,如今也好了。” 琳琅唇角噙着一丝微妙的笑意,指着怔愣中的杨采薇说。 青帝目不转睛盯着杨采薇,又看看画中容颜被毁的女子,满眼的震惊,这怎么可能,那样严重的疤痕,怎能恢复如初? 杨采薇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琳琅的用意,琳琅为她治脸不用任何回报,只是需要宣传,琳琅应该是想推广绿痕膏。 “青姑娘不用怀疑,画中女子的确是我,想必你也能看出来,我的脸之所以好了,是因用了绿痕膏的缘故,若如月姑娘想治脸,其他法子行不通,倒是可以试试。” 青帝盯了杨采薇的脸许久,目光仿佛要将她洞穿,良久,觉得她的话不似作伪,又想到琳琅说“做生意”,不觉恍然大悟。 但看琳琅通身高贵的气派,怎么也不像商贾家的小姐,怎会自降身份和她做生意? “这位姑娘,你莫不是与我开玩笑, 你真要和百花宫做生意?” 青帝语气不确定地试探,但满心期待,如果绿痕膏如此神奇,如月的脸就有救了。 她已经记不清如月是第几次自杀了,毁了半张脸,如月心气都快没了,生无可恋。 如月命不好被父母卖到百花宫,原本有副好皮相,奈何命运多舛,如今无人问津。 “青姑娘,信不信由你,做生意嘛,讲究的是诚意和利益,你若感兴趣,不妨一试。” 琳琅笑容浅淡,但说话的语气掷地有声,不似开玩笑,百花宫可是日入斗金的地方,爱俏的姑娘多,美容养颜于她们是天大的事。 赚钱又何必在乎身份呢?琳琅才不在乎这个,何况又是以女扮男装的假身份出面。 第1058章 花间令(26) 青帝斟酌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原因无他,琳琅的诚意很足,直接拿出了一瓶试用装送给了青帝,正好可以给如月试试。 好不好用,试过才知道,半月为期。 这件事谈的八九不离十,青帝素手轻拍,美人鱼贯而入,大家开始欣赏歌舞表演,这届的花魁云儿跳起花间舞,美人绿腰妖娆,舞姿曼妙,丝毫不逊色当年的云裳。 其实花间舞一直以来都没人能跳出其精髓,自从云裳在十年前离奇失踪,生死未卜,青帝就不再愿意跳这支舞,甚至连教别人跳的心情都没有。 即便是最看重如月,当初也没心思教授对方花间舞。 云儿之所以会跳,是因为她的容貌和云裳有几分相似,是出于对姐妹云裳的缅怀,青帝才将这支舞传授给了云儿。 看完歌舞,琳琅粉面染了几分红晕,但没醉意,眼睛清亮,带着一行人打道回府。 只是刚出百花宫,琳琅一行人就对上了潘樾堪比锅底的黑脸,上官兰亦是如此。 上官芷看到哥哥,不自觉地缩了缩脑袋,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虽然哥哥平时对她百依百顺,但来到这种地方,哥哥恐怕会非常生气吧? 上官兰越想越心虚,不由自主地往琳琅的身后躲去,相比之下,杨采薇倒是显得比较淡定,毕竟只是纯粹地看歌舞表演罢了。 琳琅若无其事地拉起上官芷的手,径直登上了马车,此时此刻,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显然不太妥当。 潘樾和上官兰虽然感到震惊和愤怒,但他们深知事情的轻重缓急,琳琅一行人乘坐的马车前行,他们也上了马车,紧跟其后。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斓园的方向驶去,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不甚显眼,但高楼之上,却有不少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幕。 到达斓园,琳琅她们返回房间更换衣物,而在前厅,潘樾和上官兰面无表情地看着着坐立难安的珠儿和凌儿。 “公子,这是小姐的命令,做奴婢的实在不敢违抗,还请公子宽恕!” 凌儿战战兢兢地做出解释,声音颤抖不已,公子平日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现在黑着脸真是让人害怕极了。 然而小姐的命令,她又怎能违背?凌儿也不敢向上官兰禀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芷最讨厌那些阳奉阴违的奴婢,以前就曾因这个缘故换过一大批的奴婢。 凌儿能够伺候上官芷这么长的时间,成为对方贴身的大丫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乖巧听话、嘴巴严实。 “回禀公子,郡主只是有些无聊,想要出去看看歌舞。” 相较于凌儿的瑟缩忧虑,珠儿的胆子要大上许多,语气坦然,带着几分无惧。 她自小就是伺候琳琅的贴身丫鬟,因为有所依仗,所以体面,卖身契也在琳琅手中,就算潘樾生气,其实也拿捏不住珠儿。 珠儿暗自腹诽,如今小姐贵为宣宁郡主,大公子其实并没有资格去过问太多事。 “百花宫又不是豺狼虎穴,里头也有不错的好姑娘,她们靠本事赚钱,不可耻。” 琳琅新换了一身鹅黄缀碎珠的裙衫,款款走进来,她简单地挽着垂云髻,簪了一朵花园里新开的玉兰花,馨白素雅,挟裹着一股雅致香风,清丽如仙,令人眼前一亮。 上官芷紧步跟在琳琅的身后,听到琳琅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底气更足了些。 她瞟了一眼上官兰的脸色,理直气壮道:“哥哥,只是看歌舞而已,别大惊小怪了,你能看得,我就看不得,这不公平!” 上官兰看着鼓着腮帮子的妹妹,一时竟有些语塞,他本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很难反驳,自己从未去过歌舞坊。 做生意的人,见多识广,偶尔去脂粉香处逢场作戏、与人交涉也是常事。 潘樾看着琳琅一脸无所谓,没有丝毫后怕之意,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他承认百花宫的女子靠本事吃饭,也不乏孤傲高洁的女子,但那里到底是青楼楚馆、烟花之地,不是清白之所。 雅妓也需要卖艺卖笑、与形形色色的男子周旋应酬,否则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而以琳琅的容貌和性格,一旦进入其中,必定会成为众多男人追逐的焦点,对她的声誉极为不利。 想到这里,潘樾的脸色愈发难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琳琅似乎不在乎名声啊。 “琳琅,那里到底不适合你去。” 潘樾语重心长地说,声音温和 琳琅也不是分不出好坏的人,潘樾关心她出自长远考虑,能够理解。 但这个时代的女子并不是传统的循规蹈矩,她也不愿做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活得开心才最重要。 “哥哥,我明白,我没有对百花宫好奇,只是想做生意,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琳琅的语气稍微变得柔和,对着潘樾微微一笑,好似最乖巧听话的妹妹。 做生意?潘樾听闻此言,眉头微皱,越发不理解,琳琅什么时候对做生意感兴趣? 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上官兰,后者无辜地摇头,上官兰虽然有本生意经,但他并没有唆使琳琅做生意啊。 在上官兰的想法里,琳琅应该像他的妹妹一样,每天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舒舒服服地过小日子,根本没必要抛头露面。 琳琅现在并不缺钱,但她也不会嫌弃银子烫手,最主要的是,古代女子的娱乐活动太单调,不是赏花品茶,就是绣花弹琴。 “你们不要想那么多,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不是有哥哥和兰哥哥兜底吗?谁敢对我不利?莫要多想!” 琳琅说得漫不经心,上官芷附和帮腔。 “琳琅说得对,我一百个支持,无聊了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做生意嘛,也不是很复杂,琳琅当然不用沾手,我可以做琳琅的代言人,你们两个就不要再磨叽了!” 上官兰嘴巴抽了抽,好似第一次认识妹妹,芷儿长到这么大,何时会做生意,她不是只会美容养颜、穿衣打扮,追逐潘郎? “琳琅,你放心吧,我哥哥可是京城首富,生意场上的常胜将军,作为他的亲妹妹,我也是耳濡目染,既然你要做生意,不用亲自出马,我做掌柜,你当东家,如何?” 上官芷信誓旦旦地保证,潘樾看她越来越奇怪,满头的黑线。 若不是上官芷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他肯定会怀疑对方的用心。 这还是曾经为爱偏执的上官芷吗? “好啊,阿芷。” 琳琅握了握上官芷的手,欢喜地笑,看得上官芷心头乱跳,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 上官芷反握住琳琅的手,声音里满是雀跃和激动,“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潘樾和上官兰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琳琅和上官芷亲密交握一起的手上,觉得怪异。 第1059章 花间令(27) 有了上官芷的毛遂自荐,这件事也就揭过不提,只是烦恼的是潘樾和上官芷,姑娘们倒是玩得很开心,花间舞的确人间一绝。 既然已经和青帝定下了半月之期,琳琅也没有继续往百花宫那里跑,毕竟禾阳好吃好玩的地方不少,美食更是一家赛一家。 卓澜江对白衣美人一见钟情,自然便留个心,吩咐银雨楼的秘探调查她的身份,不出三日,他便拿到了关于琳琅的全部资料。 郑琳琅,乃潘家养女,圣上亲封的宣宁郡主,禾阳还成了这位郡主娘娘的封地。 这无疑令卓澜江震惊,没想到窈窕淑女竟然是来自京城的郡主。 这位郡主虽然美貌超然,更行事低调,一点儿都不张扬。 毕竟,直到现在,禾阳的人乃至他们四大家族的人,都不曾得知宣宁郡主的到来。 “这件事暂且瞒着,莫要走漏风声。” 卓澜江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美人,随手烧了信笺,对属下认真地嘱咐。 “是少主,属下遵命。” 黑衣劲装的男子郑重叩首应下,声音颇为沉稳,低下头去,他眸底有道暗光闪过。 他奉命调查白衣公子的身份,自然没有落下另外两个假公子。 除了震惊禾阳来了位身份显贵的宣宁郡主,还有杨采薇的身份。 当年杨济安夫妇被刺杀时,有一幼女侥幸落湖,生死不明,没想到人还没死,如今竟然和潘家、上官家和宣宁郡主有了一层联系,这个消息自然要告诉假死的老家主。 三年前“火场葬身”的卓巨山得知杨家的漏网之鱼,不禁沉了脸,皱了眉头。 当年之事,记忆犹新,因为上头的吩咐,卓巨山受命派杀手刺杀杨济安一家。 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杨家孤女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还和郡主关系匪浅,这让卓巨山心中愈发焦虑,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沙哑着嗓音冷斥:“此女不能留!” 若被上头的人知晓,自己办事不力,未能斩草除根,他这条命恐怕也难以保住了。 卓巨山不吝惜自己的命,他担心的是儿子卓澜江会被连累。 他手上沾了鲜血罪孽,自知活不了多久,但把儿子保护得好,银雨楼阴私,卓澜江半点不知,还以为父亲已死。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玄铁的大门重新关闭,谁又知道原本死去的人,其实在做阴阳的“鬼”,煎熬地活着,继续为虎作伥。 半月之后,百花宫的如月姑娘重新现世,一时间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昔日宾客纷纷涌来,想要一睹这位曾经被认为已经毁容的女子焕然一新的风采。 如月的出现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她的面容据说曾无人能够治愈,但现在却完美无瑕地好起来了,而且容色更胜从前。 她的肌肤白皙无瑕,宛如冰玉雪魄一般,散发着一种令人陶醉的光泽。 自从恢复容貌后,如月的美貌更上一层楼,她重新焕发精神,跳起一支舞蹈,让台下捧场的公子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事后,百花宫其他的姑娘们对如月更是羡慕不已,各种打探,她们知道,如月以前长得很美,但肤色绝对没有现在这般白皙。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 倘若拥有一张白里透红、毫无瑕疵的脸蛋,即使是寻常姿色的姑娘,如果能变得更白一些,也会显得更加出众。 如此能去陈年疤痕、细腻白皙肌肤的药,谁不好奇呢?如月心里清楚是谁治好了她的脸,也明白对方想要的宣传效果。 于是,如月主动向众人提及绿痕膏,这个消息迅速传开,姑娘们听闻后纷纷求购。 尤其是当红且有体己的头牌姑娘们,即使比不上如月重登花魁之位,但也都是有着花容月貌之姿的美人儿,谁不想让自己变得更美更夺目呢? 对于她们来说,购买胭脂水粉的银子从来就不是问题,反而越贵越好,这样才能体现出这些东西的稀罕和珍贵,用得更放心。 琳琅对绿痕膏的价格早就有了定位,绝对不会便宜,一小瓶就要一百两白银,而且还会限额出售,每个月只有十瓶,谁出价高谁就能得到。 绿痕膏的气味不是单一,而是分为玫瑰、茉莉、玉兰、芍药、丁香、素梅、芙蓉等多种不同的香味。 不过,它的效果却是极好,所以尽管一瓶需要一百两,还是非常受欢迎。 毕竟,对于爱美不缺钱的女人来说,容颜美丽才是最重要的,区区一百两又算得了什么?因此,绿痕膏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 消息慢慢传出去,不少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听说了绿痕膏这个新奇美容膏,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 上官芷不愿琳琅抛头露面,引起其他好色之徒的注意,于是亲自担任了掌柜一职。 时光荏,转眼间,便来到了禾阳桃花会,这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季节,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姑娘们纷纷换上崭新的鲜艳裙衫,精心打扮,头戴鲜花,轻盈地走出家门玩耍。 上官芷拉着琳琅的手,满心欢喜地笑着说:“坐马车真是无趣极了,而且还难以摆脱哥哥他们的纠缠,还是琳琅你最机灵!” 上官芷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挽住琳琅的手臂,脸上满是骄傲之色,不乏几分得逞。 杨采薇见状,不禁微微一笑,顺手理了理鬓角簪着的娇艳欲滴的桃花,语气满是调侃。 “依我所见,其实并不是琳琅不想坐马车,而是阿芷你想独霸琳琅一起去云水涧踏青,哎呀呀,我看我这个电灯泡可真是多余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听到这话,上官芷的俏脸瞬间泛起一抹红晕,狠狠地瞪了杨采薇一眼,然而,杨采薇却毫不畏惧,反而调皮地笑了起来。 上官芷觉得潘樾这个人很烦,哥哥也有点烦,两个大男人为了争夺一个女人,那就应该像个男子汉一样,直接去决斗,何必这样婆婆妈妈、拖拖拉拉的? 喜欢就要说出来,磨叽什么呀! 杨采薇看出来了,上官芷已经不喜欢潘樾,而是黏上了琳琅,真是个看脸的姑娘。 “好了,别开玩笑,阿芷,采薇,你们今天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算我的。” 琳琅莞尔一笑,无比豪气地说。 自从绿痕膏开始售卖后,生意越来越好,已经成为了达官贵人圈子里最受欢迎的护肤品之一。 如今的绿痕膏更是有价无市,不知道多少人在哄抢呢! 原本一瓶只需要一百两银子,但由于市场需求旺盛,现在已经涨到一百五十两。 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这让琳琅赚得盆满钵满,上官芷也得了不少的分成。 上官芷的确有做生意的天赋,她专门举办了一场绿痕膏的拍卖会,邀请了当地的氏族夫人小姐们参加。 拍卖会上,价高者得,公平公正。 琳琅最近的性子越发惫懒起来,绿痕膏的产量也减少了不少,从每月出售十瓶降到了每三个月才出售六瓶。 这样一来,绿痕膏显得更加珍贵,名声也逐渐大噪,价格自然也就变得水涨船高。 琳琅的手头越发宽裕,已经计划好,再过半年购置一处房产,目下则是带着好姐妹吃好喝好玩好,银子纯粹不是问题。 “好啊,好啊,前些日子咱们仨去的月白楼,那家的蜜炙鸽子的味道简直一绝。” 上官芷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应和,如今她再也不吃巫医开的那些怪东西了,比如说难吃无比的炖煮山羊胎盘 那东西味道恶心的令人作呕,真不知道她从前到底中了什么邪,日日喝那种汤品。 杨采薇摇摇头,委婉道,“我师父最近有些闹腾,闹着要回旧宅看看,我已经答应师父了,待会去给他买最爱吃的白玉马蹄糕,带他回旧宅看看,正好收拾一下,免得一直在斓园麻烦潘樾。” 这段时日,杨采薇没少为潘樾说话,奈何有个上官芷,她说得话收效甚微。 杨采薇是心细如发之人,她已经看出来了,潘樾完全是单相思啊,剃头担子一头热,琳琅根本无意,只把他当兄长而已。 上官公子也是如此,琳琅的心思根本不在男女情爱之上,也不在绿痕膏的生意上。 她猜不到琳琅的心思,也觉得帮不上潘樾更多,所以不愿意继续待在斓园。 “采薇,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琳琅微微停顿,一本认真地问。 杨采薇的长处是验尸,跟他师父学的仵作,技艺不俗,奈何是女子之身。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现在很满足。” 杨采薇摸了摸白皙无瑕的脸,想到师父的病渐渐有了些好转,看诊的大夫也说。 再过两个月,师父的神智就能恢复正常,只要不受刺激,日后也不会疯疯癫癫。 一切都好的地方发展,新生启程,杨采薇感谢潘樾,亦是感激琳琅。 第1060章 花间令(28) 琳琅、上官芷和杨采薇在葫芦巷就此分手,因着上官芷担心潘樾和哥哥在云水涧守株待兔。 所以她撒娇着要去月白楼,琳琅没有异议,马车载着她们往另一条道而去。 月白楼是禾阳的名楼,有的不是独树一帜的蜜炙鸽子,还有远近闻名的杏花醉,据说能醉倒三五大汉,琳琅她们偏不信邪。 琳琅和上官芷要了处雅间,点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两坛杏花醉,肆意地饮酒作乐,还叫了名琵琶女弹曲助兴。 那曲子弹得极好,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令人如痴如醉。 杏花醉好喝是好喝,奈何后劲太足,上官芷喝了两杯,醉得直接趴在桌上。 琳琅喝了大半坛子,她的酒品不错,面颊酡红,眼神却清亮澄澈,一杯又一杯地自饮,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 珠儿和凌儿以及一干护卫全都在外面守着,随时听候差遣。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珠儿仔细听里头的动静,除了靡靡之音,也没听见郡主和上官小姐说话的声音。 她瞅了眼凌儿,小声嘀咕,“凌儿,你说郡主和你们小姐是不是醉了,咱们...” 凌儿踌躇不前,虽然小姐这段时间脾气变好,不再喜怒无常,但她胆子小,不敢贸然进去。 “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凌儿往里头瞅了一眼,低声嗫嚅。 珠儿虽然有些担心,但心想着,郡主一向有成算,只是在外面多玩一会儿罢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醉了,也有她们在。 然而,她等啊等,等来的却是潘樾,只见他带着阿泽,步伐匆忙地朝这边走过来。 “琳琅在里面?” 潘樾停住脚步,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房门,声音低沉,他在云水涧等了个寂寞。 “是,公子。郡主和上官姑娘正在里面喝酒。” 珠儿恭敬地回答,明显注意到公子衣裳上的几分风尘,脚步亦是显得十分急促。 “公子,郡主嘱咐过……” 珠儿话还没说完,想要阻止潘樾进入房间,郡主说了不允许其他人进内,尤其是男的。 话到嘴边,脚步一顿,却被阿泽拦住。 潘樾大步流星地推开房门,琵琶女惊讶地叫了一声,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里头重归寂静,珠儿和凌儿想要进去瞧瞧,阿泽再次挡住,“珠儿,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郡主的人没错,但也是从潘府出来的,我家公子又不会害郡主!” 阿泽的声音比往日要严肃的多,又看了一眼凌儿,语气较为柔和,“我家公子不会对你家小姐做什么。” 凌儿自是明白潘公子是君子,对她家小姐犹如躲避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她对阿泽轻轻点头,脸颊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犹如熟透的苹果。 珠儿没好气瞪了阿泽一眼,说得好像她吃里爬外,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阿泽,你这话到底是何意,我的主子唯有郡主!” 公子的确对郡主很好,好的太不一般了,她又不是瞎子傻子,以前看不出来,也不敢瞎想其中的不妥之处。 但现在可是看锝清清楚楚,大公子和二公子一样,都在明里暗里地觊觎郡主。 阿泽被珠儿洞悉一切的眼神一刺,莫名的心虚,公子就是喜欢郡主,但绝对君子! 好在,珠儿没有担心多久,因为琳琅已经醉醺醺地被潘樾抱了出来。 美人醉酒,粉面含春,堪比倾城名花,明明有了几分醉态,但却说自己还能喝。 凌儿偷觑了琳琅一眼,心想着宣宁郡主这副模样,想必真醉了,她没心思多看,赶紧往雅间内跑去,上官家的护卫紧跟而去。 毕竟,宣宁郡主都醉成这样,她家小姐酒量那么差,估计早趴下了。 …… 琳琅这次真的喝大了,她怎么都想不到禾阳的杏花醉竟然如此浓烈,甚至比起京城的桑落酒更甚,不仅烈而且后劲十足。 此刻的她晕乎乎的,仿佛坠入了云端之中,这种醉酒的感觉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和独特,她已经很久没有彻底喝醉了。 潘樾轻轻将琳琅抱进了马车里,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软垫上 微微俯身,温柔地拢了拢她凌乱额前的碎发。 望着眼前放肆自我、无拘洒脱,却又让他感到头疼的琳琅,潘樾只能无奈叹气。 曾经的琳琅乖巧又可爱,但自从离开了京城后,她似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吧。 然而,正是这样真实而充满活力的琳琅,让潘樾深深地为之着迷,他无法放下对她的感情,却又无法得到她的心。 “你睡觉的样子,真可爱。” 潘樾柔情凝视,低声呢喃,眸里流露出一丝宠溺,轻轻抚摸着琳琅柔软的发丝,感受着丝滑的触感,心中不自觉地变软。 他的嘴角轻轻弯起,俯下身去,亲吻手中的一缕青丝丝,琳琅就连发丝都好美啊。 马车帘子微微一掀,有一阵清爽的风拂过,浓郁的酒香褪去,只余下幽宁的花香。 潘樾不禁纳闷,因为他记得,琳琅从小到大一直都不喜欢佩戴香囊,也从来没有熏香的习惯。 那么,这股清幽的香气究竟从何而来呢?潘樾心中暗自疑惑,却又深深被吸引。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琳琅。 香气仿佛具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驱使着潘樾俯身向前,轻薄的唇轻拂过琳琅细腻微凉的玉颊,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触感。 琳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嘴里嘟囔了一声,然后侧过身去。 她的娇柔姿态令潘樾心生怜爱之情,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将靛青披风盖在琳琅身上,仿佛要为她遮挡一切风雨。 马车继续前行,经过一段不算短暂的路程后,终于抵达了斓园。 潘樾打发走了马夫,轻轻抱起琳琅下了车,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怀中的美人儿。 潘樾抱着琳琅进了兰苑绣楼,小心翼翼将她放在榻上,盖了被褥,正欲转身离开。 因着珠儿还没有回来,无人阻拦,潘樾抱着琳琅畅通无阻地进了兰苑厢房。 琳琅被轻轻放置在锦绣软榻上,纱帐换成簇新的铃兰花纹,小巧精致,朵朵灯笼般可爱,仿佛此刻的琳琅。 潘樾正欲离开,忽闻琳琅咕哝一声,神智还没彻底清醒,撒娇一般的语气:“珠儿,我口渴了。” 潘樾赶紧去倒茶水,将琳琅扶着坐起身,动作轻柔地喂了半盏,手触及微凉的肌肤,心下猛然一跳。 手中的杯子都差点抖落出去,哎,温香软玉再坏,他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 琳琅朦胧之间,只觉温柔的呼吸喷洒在面上,不同珠儿的气息,而是淡淡的墨香。 “好清新的味道。” 琳琅往他怀里凑了凑,将整个脑袋埋在潘樾的胸口,呼吸着熟悉又清晰的气息。 潘樾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心中却有些无奈。 琳琅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丝,让她感到十分的安心,下意识地钻进了潘樾的胸口。 潘樾本来就气息不稳,胸口被小猫似的蹭来蹭去,只觉得心痒难耐。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几乎要把琳琅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潘樾将琳琅的身子抽离出来,捧着她的脸,对视着迷离的眼神,低声喃喃,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琳琅嬉笑着挑起潘樾的下巴,不甚在意地说:“喜欢我的人太多了,不稀罕。” 她的语气轻松而戏谑,仿佛对这种表白已经习以为常。 然而,潘樾却并没有因为琳琅的不在意而气馁,他的目光愈发深沉,像是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是啊,你不稀罕我的爱,但我稀罕你,我想要你,想要娶你,想要你的爱。” 潘樾眼神迷离地盯着眼前的琳琅,仿佛被她身上的花香所迷醉,那香气让他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之中。 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血液在体内沸腾,缓缓伸出手,抱住琳琅娇软的身体,感受她的馨香和柔软。 他的目光变得炽热而狂野,像是要将琳琅吞噬掉般,低下头,嘴唇轻轻触碰着琳琅娇艳欲滴的樱唇,感受着她的香甜和温柔。 潘樾的吻变得更深、更热烈,让琳琅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好久没有体验一场极致的欢事,陌生而炙热,却也不排斥。 潘樾再也没有了理智,眼里只余鲜花面孔般的琳琅。 高大的身躯覆下,将琳琅压在身下亲吻,从狂风骤雨般的热烈,转变为温柔的缠绵轻抚,室内只余下春意的气息。 琳琅含笑看他,看他失控不自知的模样,略感新鲜,潘樾啊,潘樾,洁身自好的绝世潘郎,心里也住着一头情欲的猛兽。 第1061章 花间令(29) 云雨之后,潘樾吻了吻琳琅的柔荑,郑重道:“琳琅,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许下了一个永恒的承诺。 然而,琳琅好像世间最无情的渣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轻描淡写说:“你快走吧,最好忘了这件事,我要继续补眠。” 一夜情的事,你情我愿,谁也不吃亏。 她的语气平静如水,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潘樾愣住了,他没想到琳琅会如此冷淡,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啊! 琳琅这辈子根本没嫁人的打算,这个时代对女子没有太多的贞操束缚。 女子和离改嫁,公主公然养面首其实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潘樾薄唇微微蠕动,俊逸的面孔染上一抹薄红,想到琳琅醉后发生的这事,自己多少有点趁人之危之嫌,不免理亏。 “琳琅……” 他可怜兮兮地瞅着榻上背对着自己的琳琅,柔声轻唤,其实有些心虚,他真没想到,自己的自制力会那么差。 “潘樾,你快出去,非要人看见不成?” 琳琅依旧咸鱼侧躺着,语气有点不耐烦,极致的欢好之后,身体微微发软。 话音落地,有一道脚步声往房间这边踱来,伴随着珠儿的声音,俏生生的亲切。 “郡主,你休息了吗?” 琳琅懒洋洋应了一声。 “不用进来伺候了。” 珠儿在外恭顺应了一声,脚步渐退。 潘樾紧张的心缓缓落了地,松了一口气,在琳琅的催促下,他只得迅速穿好外套,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衣饰准备离开。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琳琅,潘樾走到窗边,利索地打开窗户,轻松地一跃而下。 室内重新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琳琅静静地躺在床上,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室内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起来,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清新的气息。 不消片刻,琳琅皮肤上的点点暧昧的红痕逐渐消失,肌肤洁白如玉,晶莹剔透,宛如初雪一般纯净,没有半点欢好的迹象。 晚膳时间到了,琳琅选择留在房间里休息,珠儿亲自将精心准备的饭菜端进房间。 潘樾又吩咐厨娘做了红枣乌鸡汤,亲自送过去,奈何琳琅没见他,由珠儿送进去。 上官芷也没出席晚宴,她这次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上官兰无奈叹息,将其接回了曦园照顾。 杨采薇也没有回来,据说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姜师父,回到他们的老房子。 潘樾独自一人坐在檀木桌前,默默地享用着晚餐,心情有些低落,晚饭变得索然无味。 他吩咐阿泽去打听琳琅的情况,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阿泽虽然尽职尽责,但对潘樾的行为感到十分纳闷。 他认为郡主只是喝醉了而已,估计现在正在头疼睡觉。 珠儿煮了醒酒汤,亲自做了京城小菜,相信明天早上郡主就会恢复精神。 公子实在不必如此担忧啊。 “阿泽,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潘樾微微皱眉,目光凝视着远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不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忧虑。 想到琳琅冷漠疏离的态度,他一阵叹气,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应该负责啊! 阿泽听到潘樾的话,微微一愣,他表情无辜,一脸茫然地看着潘樾,完全不明白公子在说些什么,公子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罢了,你也听不懂。” 潘樾和兀自轻声自语,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知道阿泽无法理解他内心的纠结和痛苦,于是决定不再多说。 翌日,天刚刚泛鱼肚白。 琳琅睁开双眼,伸着懒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简单洗漱,如同往常一样出门。 潘樾心里像有只小兔子上蹿下跳,骑在马上,紧跟琳琅的马车,不远不近的距离。 “郡主,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珠儿好奇地问。 琳琅简单说了。 马车飞速前进,车轮滚动时扬起了一片片尘土,潘樾毫不顾忌他人的目光,催马赶上,与琳琅的马车一同前行。 不多时,马车来到一条幽静而破旧的小巷子口,琳琅率先下车,迈着轻盈步伐,迅速走进巷子深处。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屋顶传来,琳琅眼角微扬,不着痕迹地踢了一颗石子过去。 但听一声痛呼,有黑衣蒙面人自屋顶上摔了下来,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潘樾警觉地跃下马,慌忙往琳琅那边奔去,琳琅顿感不妙,杨采薇昨日刚搬回老屋,今日就有黑衣人拜访。 “潘樾,你留下制住那人!” 她快步如飞,虽然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但熟悉了杨采薇的气味,还是不难找到她所在的老屋。 刚进门,有股陈年的灰尘扑面而来,琳琅定了定神,眼前是低矮的房舍,静悄悄的一片。 姜老头儿晕倒在门前,里头的杨采薇摔倒在灰色的灶台前,身上没任何伤痕,但一丝血腥味自头顶上方传来。 琳琅从杨采薇的头顶发丝间取下一针细小的金针,淬了毒毒,但也是天命的缘故。 杨采薇到底有几分气运,黑衣人估计是刚下手成功,她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琳琅往杨采薇嘴里塞了半滴汁液,微微沉思,鼻翼间嗅着恶业余留的味道。 掐指一算,原本替杨采薇死的上官芷意识觉醒,逃过了死劫。 如今杨采薇气数未尽,捡了一条命,天道似乎也允许了,至少没有晴天霹雳一般打雷提醒。 果然,女主的命比较重要。 潘樾将黑衣人交给了阿泽带回去,急吼吼地赶来找琳琅,“琳琅,你没事吧?” 琳琅摇头,指着气息奄奄的杨采薇,”采薇她被人暗杀了,捡回一条命,咱们把她带回去吧,还有姜老头儿,命还在,一并带回去,禾阳不太平呀,你说,谁要杀杨采薇?” 潘越脸色微变,杨采薇如今只是一介孤女,无权无势,谨小慎微,除非...... 他不禁联想到十年前死的不明不白的杨济安夫妇,除非幕后凶手想要斩草除根。 “采薇她......” 潘樾蹲下身,下意识探了探杨采薇的鼻息,虽然微弱不可闻,但总算有一点。 他松了一口气,看向琳琅,有些踌躇。 “怎么,你看我干嘛?难道要我抱采薇回去?你个大男人,现在顾忌这些作甚!” 琳琅见潘樾犹豫抱不抱,不免无语。 “咳咳...琳琅,你不会在意吧?” 潘樾脸色微红,神情带着几分羞涩,轻声咳嗽一声后,眼神有些犹豫地看着琳琅。 自从和琳琅有了欢好之后,他就已经把自己当成琳琅的人,自然不能轻易地去拥抱其他女子。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洁身自好不仅仅是一句空话,更应该付诸于行动之中。 “不在意,快点吧。” 琳琅一脸无奈地看着潘樾,心中暗自纳闷,潘樾这么讲男德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吧? 得到了琳琅的许可,潘樾毫不犹豫走到杨采薇面前,伸出双手将她轻轻地抱起来。 紧接着,他快步走到马车旁边,将杨采薇放在车里,然后才转身回到琳琅身边。 “我来驾车吧!” 潘樾低声说,声音里透着一丝温柔。 “好。”琳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潘樾跳上马车,动作敏捷而熟练,挥起马鞭,赶着马车快速前进。 很快,他们抵达斓园。 斓园内有现成的府医,不需要再额外请大夫过来,府医仔细检查杨采薇的伤势,只是针孔的小伤,脸色苍白,开了几副补药。 “采薇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有没有报官?” 上官芷得知此事,惊诧不已,还有几分心悸,好似冥冥之中,自己逃过一劫一般。 “禾阳的糊涂县令有什么用,先不要打草惊蛇。” 琳琅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她对珠儿吩咐一声,让珠儿去义庄找一具刚刚死去、身形酷似杨采薇的女尸,然后将其装扮一番,假装成杨采薇已死的现状。 这样一来,对于杨采薇来说相对安全一些,毕竟,这件事情背后牵涉到的势力绝非他们所能想象的那样简单。 潘樾非常赞同琳琅的做法,亲自审讯了那名黑衣人,本来,黑衣人想要咬破毒囊自尽,但还是慢了一步,经过严刑拷打,黑衣人最终还是松了口风。 原来杨济安的死因与一个名为水波纹的神秘组织有关,随着这个线索的浮现,银雨楼暗地里的勾当也暴露出来。 杀人的命令是卓巨山发的,此人未死。 清醒的杨采薇得知自己死里逃生,知道是琳琅和潘樾救了她,还有师父,有人要杀她,是当年那批人。 她的眼睛发红,隐含泪光。 原来父母之死,不是意外。 接下来的事全由潘樾负责暗中调查,杨采薇积极参与其中,他们一个嫉恶如仇,一个为调查杀父之仇,忙的不亦乐乎。 琳琅和上官芷自然不掺合,依旧吃喝玩乐,潇洒人生,偶尔以宣宁郡主的身份帮点小忙,大开方便之门,听一听调查的进度。 第1062章 花间令(30) 因禾阳有四大家族,历任县令都要受其掣肘,现任的糊涂县令不好混日子,又被潘樾下了面子,便托了关系,早早卸任。 潘樾得了消息,随即写了一封信递往京城潘府,附上琳琅给长乐郡主的私信。 不到多久,禾阳新县令的人选就敲定下来,花落潘樾的头上,如此一来,也方便他查案子。 杨采薇明面上已死,如今乔装打扮成男子,换了新的名姓,成了县衙的新仵作。 从金针追根溯源查到被吞银自杀的金六郎,到偷潜生死坊、暗渡济善堂,琳琅如入无人之境,不仅发现了不少线索,还把隐匿在幕后的假死之人卓巨山的位置巧妙地泄露给潘樾和杨采薇。 卓澜江得知父亲假死真相,父亲竟是害死杨采薇父母的凶手,整个人生观都崩塌了,以前的潇洒肆意,如今承担着罪孽,父亲把自己烧死了,但他依旧负罪感爆棚。 琳琅看他也可怜,索性给卓澜江指了一条明路,卓巨山虽然恶贯满盈,但只是为求生存帮凶 ,真正的恶人还在逍遥法外。 与其自暴自弃,不如发挥余热,帮忙查案子,杨采薇也这般想,她并不怪卓澜江。 经历灯会杀人案、鬼火勾魂案、天师复活案,百花宫的青姑娘为了寻找当年好姐妹云裳的下落,也选择和潘樾合作。 青帝对潘樾透露了不小的信息,关于云裳当年意外看到的通敌手书,此次京城那边按照约定时间来了人,要接六名雅妓进京。 百花宫自从十几年之前就开始秘密送才貌双全的姑娘进京,具体是去伺候哪位高官无人知晓,更不用提掌控百花宫的黑手。 “此次原本要送的是如月和云儿等六名姑娘,然而云儿因脸上有颗痣被刷下。” “如月的年纪恰好不太符合要求,现在缺少两名姑娘,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奴家想问一下潘大人,您有何章程?” 室内除了青帝、潘樾外,还有琳琅杨采薇和卓澜江,四人皆沉默不语,陷入沉思。 潘樾凝视着青帝,面露疑惑之色,不解地问:“百花宫人才济济,其中不乏才艺出众之人,难道就没有替补的姑娘?” 他认为既然百花宫有如此多的女子,应该能够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替代云儿。 青帝没有反驳,她语气平静地解释:“替补的姑娘自然是有的,但她们并非我的亲信,我无法信任她们,此事事关重大,如果稍有风声泄露,不仅潘大人你们会麻烦缠身,恐怕我也难逃一死。” 她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必须确保绝对的保密性,若不是想要为好姐妹云裳以及其他惨死的姑娘报仇,青帝也下不了决心。 杨采薇若有所思,不禁脱口而出。 “那就让我替补吧。” 青帝仔细打量杨采薇一番,对方的容貌姣好,身段婀娜,和云儿不相上下。 “姑娘,你会跳舞吗?” 青帝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杨采薇嘻嘻一笑,“自然会跳,年幼时学过,倒也不生疏。” 琳琅想到还缺一个名额,不假思索,“那也算我一个,跳舞我倒也擅长。” 青帝将目光落在琳琅身上,这段时间她也打听了对方的底细,对方是宣宁郡主。 “这会不会太委屈郡主了?” “如此不妥!” 青帝有些担心琳琅出意外,她担待不起,潘樾则直接反对,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郡主,请你思量。” 卓澜江皱着眉,委婉反对这个提议。 “不必多说,我觉得妥当,倘若被人发现,凭借郡主的身份,也能令人忌惮一二。” 琳琅浑不在意,幕后黑手在盛京,通敌卖国、包藏祸心的人身居高位,宛如一颗毒瘤,扎根于朝堂,威胁着国家百姓的安危。 “琳琅,你真的愿意陪我冒险吗?” 杨采薇面露动容之色,眼眶发红。 “谈不上冒险,我只是比较无聊。” 琳琅这话说得很实在,她真的不是为了谁冒险,而是禾阳的日子过得太安逸,阿芷接手了生意,她乐得自在,倒不如乘此机会回京看看阿菁,好久不见,有点想她了。 “可是真的很危险...” 潘樾还是不放心,试图反对,仿佛琳琅是易碎的瓷器,需要他小心翼翼地保护。 “既然危险,你为何要这么冒险,采薇是你的朋友没错,但也是我的朋友啊。” 琳琅给了潘樾一个“闭嘴”的眼神,她不喜欢旁人插手她的决定。 “好吧...” 潘樾无奈妥协,琳琅若是真生气了,估计再也不理他,卓澜江暗叹一口气,也不敢多加阻拦。 “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接下来的七天里,请两位小姐插空来百花宫学习花间舞。” 青帝一锤定音,心下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青帝每天都安排了大量的舞蹈训练课程,说是要让这些姑娘们能够更好地展示自己的才艺。 实际上,青帝利用这段时间偷偷教琳琅和杨采薇学习“花间舞”。 这种舞蹈需要舞者具备极高的灵活性和协调性,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也有很高的要求,好在两个徒弟都是内行,教授得不费力,一点即透。 七日后,莳萝院的左苑主亲自来到了百花宫,准备将这些姑娘接到莳萝院去,几辆低调的马车驶出禾阳,向着未知方向前进。 在琳琅一路留下的标记指引下,潘樾等人成功地跟踪到了京城某处。 当她们的马车抵达一所客栈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姑娘们蒙上了面纱,由一位体态丰腴的老妈妈带领着走进客栈的密室。 这间密室里藏着一个暗阁,通过这个暗阁可以连通到一间规模相当大的花楼。 她们一进花楼,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阵阵莺声燕语和美酒的芬芳,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纸醉金迷的世界。 杨采薇心思缜密,从踏入这里,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楼内的达官贵人们身上。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逡巡,试图观察到更多的细节和线索,这一举动却引来了老鸨万妈妈的斥责。 “采莲姑娘,该看的,不该看的,你的眼珠子可别到处乱打量哟!” 万妈妈语气严肃,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意味。 杨采薇心中一紧,生怕自己的行为引起对方怀疑,赶紧低头,诚惶诚恐地告罪:“是采莲没见过世面,还请妈妈不要责怪。” 万妈妈见她如此识趣,态度缓和些,但精明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琳琅仔细端详。 仅凭着那双摄魂夺魄的美眸,万妈妈能断定,这位花魁娘子必定生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其独特的气质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她不禁赞叹,青帝这些年有些长进,调教出来的美人儿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灵犀,采莲,今日有贵客前来,点名了要看花间舞。” 万妈妈郑重地交代一声,花间舞最为惊艳难度也最高,她手底下的姑娘没有一个擅长,好在青帝调教了两个。 琳琅微微颔首,端的一派娴静乖巧状,杨采薇再也不敢东张西望,随着琳琅点头。 万妈妈满意微笑,拍拍手,示意她们去后间换衣服,前头,隔着若隐若现的一道烟纱蝉翼帘,美人如花,翩跹登场。 左苑主心思不在歌舞之上,而是和今日来观舞的客人交谈,谈的是官场之事,声音很低,但落在琳琅耳里,清晰无比。 婉转的丝竹,曼妙的舞蹈,早已吸引贵客的眼球。 何大人一双眼直勾勾地落在琳琅纤细如柳的腰肢上,根本没注意听左苑主说什么,只是不在意的轻嗯两声,算是默认。 如此美酒佳肴,美人隔云端的曼舞,诚意满满,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不愧是花间舞,妙,真妙啊。” 赞叹声不绝于耳,左苑主低笑,给何大人敬了一杯酒,这桩事便成了。 舞毕,散场。 琳琅被万妈妈拉了过来,言语间满是恭喜,“灵犀,你的福气来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拍着琳琅的手,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何大人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能得到他的青睐,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杨采薇闻此言,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挡在琳琅身前,不解地问,“妈妈,这话是何意啊?” 万妈妈的脸色有些不好,但也没有拐弯抹角,“贵客看上灵犀,今晚由灵犀作陪。” 什么!杨采薇脸色大变,这可比叫她去陪客还要慌张啊,不禁扯着嘴角,“妈妈,灵犀累着了,今夜…不如我替她去吧。” 万妈妈眼睛一瞪,语气格外不客气,开口训斥,“莲姑娘,这话没规矩了,贵客指名要谁,那就是谁的福气,你也不用羡慕灵犀,只要你守好规矩,安分守己,以后有你的福气,快散了吧!” 杨采薇还想继续争取,琳琅拉了拉她的袖口,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多说无益。 待万妈妈扭着屁股出了后间,杨采薇不禁反握住琳琅的手安慰。 “你不要害怕啊。” 琳琅淡然摇头,她不害怕,倒是杨采薇手心里满是汗,估计是担心她。 第1063章 花间令(31) 夜间,灯火阑珊。 琳琅被万妈妈一阵催促,换好裙衫到雅阁内陪客人喝酒,临走前,杨采薇紧紧拉住她的手,眼中的忧色都快溢出来了。 她压低声音安慰,仔细叮嘱,“采薇,潘樾他们应该马上赶到,你小心为上。” 琳琅颔首,捏了捏杨采薇的手心,她的处境不算危险,危险的是趁乱找线索的杨采薇,“你也是,注意安全,莫要露了行迹。” 琳琅对杨采薇使了眼色,两人颇有默契地互视一眼,就此分开。 琳琅新换的裙衫是金丝锦绣百花裙,如同最美丽的花朵,在灯火阑珊中绽放出迷人的芳姿。 身影在夜晚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婀娜多姿,仿佛是一位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雅阁内,何大人一脸急不可耐之态,盼望能够快点抱到美人,已经有些急躁。 “大人,灵犀来了。” 就在这时,万妈妈谄媚的声音传来,然后她轻轻推开了门,一位窈窕美人被缓缓推了进来。 随着她的出现,一股幽兰般的香气弥漫开来,与微凉的夜风交织在一起,让人闻之陶醉。 房门被万妈妈小心翼翼地关上后,何大人盯着这位美人,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自认为见识过不少世面,更是风月场所的常客。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美人时,她依然戴着素白的面纱,犹抱琵琶半遮面,美丽的眼眸仍让他心跳加速,心中涌起一阵瘙痒。 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恐怕他早已迫不及待如饿狼一般扑向美人,意欲一亲芳泽。 “灵犀……心有灵犀一点通,真是个好名字啊!” 何大人色眯眯地瞅着,试图表现出自己的文雅和风度,同时卖弄起了自己的才学。 琳琅缓缓揭开面纱,露出如梦似幻的面孔,肤如凝脂、灼若芙蕖,一双美眸清清冷冷地望过来,何大人有一瞬间地呆愣。 随即,何大人神魂好似被人控制了一般,眼神变得空洞木然,犹如泥胎木偶。 琳琅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坐下,重新倒了一杯酒,轻抿了小口,不是很喜欢。 她淡淡地瞟了一眼木偶傀儡般的何大人,神识稍作控制,外头的人被遣散离开。 室内一片静谧,唯有烛火摇曳,人影成双般的动作,琳琅却翩然转身,早已离开。 那边厢,杨采薇偷偷去了左苑主的所在,搜索了一番,发现了对方的令牌上雕刻的不是他们追查的水波纹,而是羊角图腾。 她暗暗惊心,心头疑窦丛生。 她记得小笙以前做生意,接触过这种图案,不属于中原,而是姜族特有的标志,不由锁了眉头。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束缚住了一般,怎么也舒展不开。 因为害怕左苑主提前回来,杨采薇一直提心吊胆的,不敢过多停留。 但她非常担心琳琅会受别人的欺负,于是赶紧朝着何大人所在的雅阁走去。 然而,当她走到回廊的时候,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杨采薇悄然躲到暗处偷听。 原来左苑主突然来找姓何的有事情,却意外地发现里面的奇怪情况,何大人好像傻了一样,抱着一个大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灵犀姑娘不见了! 左苑主愤怒不已,立刻亲自带人四处搜索,杨采薇松了一口气,又开始紧张起来。 在躲藏的过程中,杨采薇不小心钻进了一个供奉着香案的隐蔽地方。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缓缓走来,慢慢走了进来,随即跪在蒲团上用怪异的口音念起她听不懂的经文。 杨采薇屏住呼吸,眼睛忍不住朝那个人的方向窥视过去,就在那人回头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突然把她拉了回来,让她避免了和对方四目相对。 她的心顿时砰砰直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那人大步离去,她稍微松了口气。 “你……原来是你啊,琳琅!” 杨采薇倒抽一口凉气,心有余悸。 “不然呢,你的胆子还真大。” 琳琅收回手,目光往香案下的蒲团扫了两眼,刚才那人口音很奇怪,不似中原人。 “刚才那人是谁,都没看见对方面貌。” 杨采薇唉声叹气,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不怪琳琅拉她一把,差点被发现了。 “我看到了,我知道是谁。” 琳琅淡淡道,神色略带几分肃然。 “啊?是谁!” 杨采薇的眼睛如同闪烁的星辰,激动地轻轻拉了拉琳琅的衣袖。 “出去再说。” 琳琅言简意赅,环顾四周,紧紧拉着杨采薇的手,提着裙角往安全地带飞奔而去。 今日,除了好色之徒何大人,还有潘廷尉,琳琅正好看到了,就在前面门口处。 潘廷尉看到养女的眼神,震惊万分,还没来得及去问,琳琅又飞一般地消失。 他正犹豫着要往哪个方向去找人,突然看到琳琅拉着一个年轻姑娘小跑而来。 潘廷尉二话没说,直接将她们藏在自己的马车里,然后悄悄地驾车离开了莳萝院。 坐上了马车,杨采薇喘了好几口气,她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潘廷尉,复又低下头。 琳琅直截了当地对潘廷尉介绍道:“父亲,这是杨采薇,杨济安的女儿。” 潘廷尉还想追问琳琅怎么会到这种腌臜地,听到这句话,不禁转头,惊讶地看向杨采薇,面色微显尴尬,嘴中喃喃。 “原来是采薇,你怎么也…你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琳琅云淡风轻,不答反问,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乌黑透亮,直击人心,“父亲为何出现在这种地方?” 潘廷尉不觉老脸微红,但想到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只是为了合群,不是风花雪月,随即理直气壮道,“自然是为了应付一些事。” 如今的朝堂很复杂,独善其身太难。 “琳琅,潘樾他们…” 杨采薇忽然想到一件事,潘樾和卓澜江一行人应该循着踪迹来寻,不免担心他们扑空,却听琳琅轻飘飘道,“等他们来了,咱们早被逮住了,既然我们留了一路标记,他们还没有及时赶到,要么是效率太低,要么被人挡住了,无法硬闯。” 潘廷尉若有所思,叹了一口气,接了话茬。 “樾儿的确被人拦住了,真是鲁莽,得罪了人全然不惧,还拉着长乐郡主一起胡闹,想必此时进了莳萝院,将这处查封了吧。” 原来如此。 琳琅倒不担心潘樾和卓澜江被抓,有长乐郡主在,就有一定的保障。 依照阿菁和她这么多年交情,知道她深陷险境,配合一下潘樾,给予一定帮助,绝对会很爽快。 第1064章 花间令(32) 长乐郡主刘菁得知琳琅有难,不遗余力地配合潘樾。 因皇后娘娘对刘菁的宠爱,当她得知义女遭遇刺杀时,羽林军迅速行动起来,将隐蔽的莳萝院彻底地搜查了一遍。 “人呢?被你带回来的两个姑娘在哪里?” 潘樾扫视被带出的人,但没有看到琳琅和杨采薇的身影,他目光狠厉地锁定浑身颤抖的万妈妈身上,眸底寒意让人毛骨悚然。 卓澜江眼神冷冽,沉默不语,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接指向万妈妈的咽喉。 冰冷的剑身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刺穿她的喉咙,万妈妈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苍白如纸。 万妈妈肥胖的身子抖地好似筛糠,惊恐万状之下,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艳红的嘴唇,哆哆嗦嗦。 “好汉饶…命啊,灵犀和采莲她们…是自己不见了的,奴家…其实也不清楚啊!” 万妈妈欲哭无泪,看好的苗子,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头,来了莳萝院到处乱跑,如今招惹到一群凶神恶煞羽林军,莳萝院也快没了,她估计也有一场牢狱之灾。 潘樾对琳琅无故失踪心焦,正准备拿万妈妈严刑拷问,阿泽满头大汗从外头奔了进来。 他来不及行礼,凑在潘樾耳边低语两声,语不传六耳,“公子,老爷将郡主杨姑娘带回了潘府。” 潘樾紧皱的眉头微缓,将莳萝院的事交给羽林军头领,交托了这件事,脚步匆匆回潘府,迎来了潘廷尉劈头盖脸的斥骂。 “孽子,你竟然还敢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闹得个天翻地覆不成!” 潘廷尉面对琳琅时不敢露声色,但对一直和他唱反调的长子,脸色立即晴转阴云。 “父亲,你不是已经将我逐出家门了?” 潘樾似笑非笑地反问,无所谓的语气令潘廷尉气得火冒三丈,这个儿子就是来讨债的,从来都是任性妄为、我行我素。 潘桧搬着凳子,偷偷在门口看热闹,满脸幸灾乐祸,对长兄,他从来持敌对态度。 看了一会儿热闹,潘桧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路小跑着去了绣阁。 此时的潘家因为琳琅的归来变得喜气洋洋,仿佛春天提前到来一般。 院子里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花朵,此刻开始伸展开花瓣,迎风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当潘桧快步来到绣阁前时,珠儿恭敬地行礼,告诉他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二公子,郡主正在休息,不方便接见客人。” 潘桧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感到有些扫兴,他兴高采烈地带着礼物来见琳琅,希望能给她一个惊喜。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似乎要落空,不过,潘桧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失落,毕竟还有机会见到琳琅。 “行吧,那我不打扰郡主休息,这套宝石头面是特意为郡主准备,你转交给郡主。” 话罢,他示意身旁的小厮把礼盒递给珠儿,后者低头,恭谨往后一退,并不收下。 “二公子,您还是亲自交给郡主吧,奴婢不敢妄收,若郡主不高兴,奴婢担当不起。” 二公子的心思太明显,上赶着讨好,珠儿哪里敢收下对方的东西,这不是给郡主添堵吗?郡主对二公子从来都是避之不及啊! “你…” 潘桧被气得倒仰,他的脸色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又红又肿,这一巴掌,像是打在了他的脸上,又像是打在了他的心上。 珠儿虽然是个下人,但毕竟是琳琅最得力的侍女,卖身契都不在他娘手中攥着。 潘桧虽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拂袖而去。 绣阁内,鲜花盛放,香气怡人,琳琅正与杨采薇促膝长谈。 “姜族奸细怎么会出现在盛京?” 杨采薇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毋庸置疑,姜族奸细想必位极人臣,背景不小,所图颇多,不然也无法令那么多京官忌惮,为其贿赂驱使,据我所知,异族之人升官阻力很大,除非对方的户籍有异。” 琳琅微微沉吟,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杨采薇想到在莳萝院看见的半边身子,忍不住开口问琳琅。 “那日在莳萝院口出异语之人想必就是姜族奸细,他是谁啊?” 琳琅略一回想,那日的记忆很清晰,她记得对方的脸,其实还有些熟悉,因为与阿菁交好缘故,她与贾太尉夫人有几分交情。 贾夫人因为妹妹的缘故,对阿菁十分喜爱,爱屋及乌,对琳琅也颇为照顾,时常邀请琳琅去贾府做客赏花。 有那么一到两次,琳琅就在贾府里看到了贾太尉,他看起来彬彬有礼,没架子,总是一脸温和的笑容,一副好丈夫的形象。 但与莳萝院里那个跪在蒲团前用奇怪语句念经文的男人长得完全一样,一个人的长相气质或许可以伪装。 气息却很难改变,琳琅当时就认出了,对方百分百是太尉贾荃。 “是…当朝贾太尉,长乐郡主的姐夫,据说此人深受圣上皇后的看重,即将官拜大司马,前途无量,簇拥者众多。” 琳琅不紧不慢地说,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波澜,然而,这句话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得杨采薇目瞪口呆。 “贾太尉?如果真是他……” 杨采薇秀眉微微一蹙,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忧虑,贾太尉是朝中高官重臣,深得圣上信任,威望甚重。 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他,那他们又该如何举证?毕竟,要想撼动这样一个位高权重之人,谈何容易? “怕什么,有了证据,自然能拉他下马。” 琳琅浑不在意,意味深长地挑眉,国之奸臣,自然要除,贾荃还没有成为大司马。 杨采薇还想再问,隐约听到那头的声音,珠儿隔着一卷帘子,禀告道,“郡主,大公子带着卓公子来了。” 不同于应付潘桧的有恃无恐和敷衍,面对潘樾,珠儿心里多少有点怵。 大公子到底是当了官的人,身上的摄人气势,也不是二公子那样无所事事的草包纨绔所能比拟的。 “让他们进来。” 珠儿听到琳琅的声音,稍感轻松,随即让开了几步,将潘樾和卓澜江请了进来。 “琳琅,你们没事吧?” 潘樾大阔步地走进来,面对琳琅,多少有点惭愧。 “等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 杨采薇直接借用琳琅先前说的话,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那帮人也不知什么底细,护卫不太寻常。” 卓澜江面色也不太好看,想到那日闹到硬闯的地步,他们都没有成功进去,差点让琳琅和采薇身陷囹圄,不由暗暗皱起眉头。 虽然最后潘樾游说了长乐郡主,带着羽林军搜查,但为时已晚,重要的人全跑了。 “好了,不说这个,刚才我和杨采薇说起一些事。” 琳琅随意地歪在软椅上,折了一支花在手中把玩,轻描淡写地中断了这个话题。 随即将她看到的人以及所猜测的事对潘樾他们说了,大家听得很认真。 潘樾神色变得沉重起来,如果是贾太尉…那么事情就有点难办。 因为刘菁姐姐的缘故,圣上皇后对此人颇为信重,对方还掌握着一定的兵力,即将官拜大司马之位。 “如今之计,只能先查查户籍,户籍如果能造假,那只能追溯到十二年前,那时户部管理制度还不够完善,登记没现在严谨,比较有空子可钻,这件事,我会尽快查清楚。” 思量过后,潘樾下了决断。 “好,我负责帮忙。” 卓澜江附和一声。 “既然如此,那你们快去忙吧,我下午要搬回郡主府,采薇暂时没地方可住,就跟着我住郡主府,有什么新进展,来那里说话。” 琳琅将花随意地簪进鬓角,一本正经道,同时也在下逐客令,正事谈完了,也没什么私事可聊。 珠儿一直侯在帘子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听到郡主雷厉风行地结束这次谈话,很有眼色地进来行礼。 她委婉道,“大公子,卓公子,请你们前厅坐坐喝茶,毕竟这里是郡主的闺房,您二位实在不方便在这里多呆。” 潘樾心头情意缠绵,还有许多肝肠话儿想要和琳琅倾诉,但无奈在场的人太多,卓澜江对琳琅的心思又不单纯。 而琳琅对他总是保持着淡漠平常的态度,让他很无奈,一时之间难以找到与佳人独处的机会。 想到贾太尉这个棘手的问题,潘樾只好压下心中的情意,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 他向卓澜江递去一个眼神,两人对琳琅杨采薇说了一声,便一同离开了。 刚刚带着小厮逛街回来的潘桧,得知潘樾竟然带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进入了琳琅的绣阁,脸色变得青白交加,怒火中烧。 他把新买的云锦丢给小厮,大阔步往绣阁而去,结果却被正在打扫绣阁的丫鬟告知,琳琅回了宣宁郡主府。 而潘樾和卓澜江也出了府,不知所踪,潘桧愈加生气。 第1065章 花间令(33) 潘桧心情郁闷,便找狐朋狗友司马亮喝酒解闷,两人相约来到一家酒楼,点了酒菜,开始吃喝起来。 几杯烈酒下肚,潘桧开始口不择言,借着酒意,他向司马亮抱怨起自己的遭遇。 “兄弟……你是不知道,我心里苦啊,我爹也不知怎的,开始偏向他了!” “潘樾现在越来越得意了,区区低贱的庶子,如今比我这个嫡子还要风光,还要觊觎我喜欢的女人!” 司马亮深知潘桧对潘樾的憎恶,毕竟嫡子处处不如庶子,潘桧心中不快也很正常。 如今的京城,谁人不知貌若潘安、掷果盈车的潘樾? 许多名门贵女都对他追捧有加,又有谁知道潘廷尉还有一个嫡子潘桧? 就连司马亮一母同胞的妹妹司马瑄,向来心高气傲,亦是对潘樾痴迷不已。 她常常夸赞潘樾的容貌,称其为绝世美郎君,虽然是庶出,但那张脸确实生得好。 听到“宣宁郡主”这四个字,司马亮倒酒的手微微一顿,眼睛发亮,亮得摄人,摇了摇潘桧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追问。 “宣宁郡主…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禾阳那种小地方,的确不适合郡主久待,郡主…还住在潘府吗?你快说呀!” 潘桧喝得有些头晕脑胀,脸色发红,好似猴屁股,自然没觉察司马亮激动的表情。 他喷着浓重的酒气,嘟囔着,“琳琅自然是住郡主府了…天仙般的人物,潘樾那张脸都比不了,也不知最后会嫁给谁…便宜谁?” 司马亮眸光微转,没有接话。 其实他老早想去潘府提亲,奈何父亲不太同意,觉得司马家门楣高于潘家,琳琅只是潘家养女。 如今琳琅贵为宣宁郡主,得圣上皇后的喜爱,多少人想要攀扯关系,都没有机会。 “潘桧……” 司马亮叫着潘桧的名字,试图让对方清醒一些,然而,潘桧毫无反应,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死猪一般,显然是醉得不省人事。 司马亮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真是个酒囊饭袋,这么快就喝醉了。” 他本想从潘桧口中套取更多关于琳琅的消息,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泡汤了。 司马亮叹了一口气,叫来了小厮,吩咐他将潘桧送回家,想到自己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脑海不觉浮现出琳琅倾城倾国的面孔。 “备车,回府!” 司马亮一声令下,回家催父亲提亲。 与此同时,被司马亮惦记着的琳琅正在房间里小憩,藕荷色的如意纹纱帐轻轻地遮挡住了她的身影,只留下一片撩人的遐想。 珠儿吩咐婢女撤走了室内的香炉,采摘了园子里盛放的新鲜花朵,轻手轻脚地插在清水瓶里,让室内充满了清新怡人的花香。 杨采薇也在隔间房里休息,虽然她心急如焚,想要得知潘樾对案件调查的最新进展,但也明白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打草惊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能默默地等待着消息。 郡主府这边岁月静好,潘樾那边调查景昌十二年前的户籍名册。 费了好大周折,只查出当朝卢将军户籍有异,曾经改过,却根本查不到贾荃,思量过后,不觉恍然大悟。 太尉府应该藏有更详细的户籍名册,卢将军应该是贾荃搬出来的替罪羊。 好在这件事还没有彻底闹大,圣上皇后如今的心思是给长乐郡主挑选如意佳婿,郡马已经定下了。 因琳琅突然归京,次日进京给圣上皇后请安,她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仿佛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原本前往潘府给儿子提亲的司马尚书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心头不快,得知圣上皇后对宣宁郡主婚事的关注,不觉打了退堂鼓。 刘菁在宫里和琳琅见了面,请她来自己宫外放置嫁妆的宅子喝茶,不由拿这事取笑琳琅,语气轻快而狡黠。 “怎么了,琳琅竟然这般苦恼,先前还打趣我选夫婿呢,现在也轮到你了,不过放眼整个京城,似乎也没合适的人选。” 琳琅浅饮一盏樱桃酿,慢条斯理道,“苦恼倒是没有,只是遗憾阿菁竟然要远嫁,不过听说卢小将军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倒也勉强能配得上姐姐,只是贾夫人要伤心了…” 刘菁原本对潘樾颇有好感,然而,尽管她心生好感,却未能得到回应。 在潘樾离开京城之前,刘菁亲自问了他是否愿意当郡马,对方婉拒了,态度坚定。 面对这样的结果,刘菁虽然有些遗憾和落寞,但也理解,有些事的确无法强求。 由于皇后娘娘对刘菁的喜爱以及贾夫人对妹妹的关心,她们决定扩大刘菁的婚姻选择范围,不再局限于文臣。 只要男方长相出众、品德良好,刘菁都会与他们接触了一番,最终,她相中了卢小将军卢玉临。 这位少将军外貌儒雅,风度翩翩,给刘菁留下深刻的印象,彼此算得上一见钟情。 两人的婚事在琳琅回京之前刚刚确定下来,如今,刘菁正在积极筹备嫁妆。 “姐姐起初不太高兴,觉得我嫁的太远了点,日后容易被人欺负,但我喜欢,姐姐疼我,也就同意了,不再哀伤叹气。” 刘菁托腮说着,想到今早未婚夫托人送来的礼物,眼里发光,心里甜蜜非常,她不在意东西有多贵重,而是心意够不够诚挚。 “阿菁,你欢喜就好,我也要送你一份大礼,也许会比较特殊,也许有几分沉重,但你应该会高兴的,至少不会…再做噩梦。” 琳琅意味深长道,想到阿菁的身世,不免暗自唏嘘,眸底流露出一丝怜惜。 刘菁姐妹原本出将门之家,奈何在十二年前,双亲被诛杀于洛西,死于姜族人之手,二人成了无所依仗的孤女。 刘菁的姐姐还为此残了一条腿,她时常会做噩梦,梦见爹娘双双惨死、鲜血淋漓。 唯一庆幸的,皇后收她们为义女,将其在宫中抚养,予以郡主之尊,刘菁的姐姐虽然有腿疾,但有皇后做主,后嫁来给贾荃。 “琳琅,这是什么礼物,好奇怪?” 刘菁面露疑惑,心下莫名不安。 “算是礼物,不久你就知道了。” 琳琅意味深长,轻抚了她的手。 二人说话间,有小丫鬟过来添茶,脆声对刘菁禀告了一声,“郡主,大人和夫人来了,又抬了好几个嫁妆箱子过来。” 刘菁扬起笑脸,不免无奈,“姐姐和姐夫也真是的,嫁妆已经够多了,无需再添了。” 琳琅起身拉过刘菁,嘴角含笑,眉眼弯弯地道:“你姐姐就你这么一个妹子,自然是希望你能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呀,走吧,咱们出去看看,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贾夫人了,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呢?” 刘菁拉着琳琅的手,一边走一边轻声说:“姐姐她挺好的,就是常常会念叨起你来,还说要给你做媒,不过都被我拦下了。” 琳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这做媒之事可不太适合贾夫人来操办。 两人走出房间后,琳琅跟着刘菁一同见了贾荃和贾夫人,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之后琳琅找了个借口,坐上轿子打道回府。 贾荃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琳琅的背影,眸光若隐若现,他马上就要登上大司马之位,心情非常好。 坐在轿子里的琳琅微微掀开轿帘,眼神斜睨向停靠在最显眼位置的豪华马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贾荃又沾染上不少恶业啊。 她轻轻放下轿帘,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微微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用神识驱使最近安插在贾府的傀儡木偶行事。 夜深了,寒风凛冽。 卢将军这段时间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屡遭刺杀,还有传闻称他乃姜族奸细。 尽管这些消息尚未传到圣上和皇后的耳中,但他知道,快了。 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之中,卢将军猜不到谁在害他。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际,突然,卢将军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音,类似于风声。 这个声音让他警觉起来,立刻坐起身来,点亮了烛火,目光炯炯有神,手持刀刃,四处张望,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锐利的目光缓缓落在案桌上时,卢将军看到摆在桌上的两份证物。 一份是关于贾荃更改户籍的记录,另一份是对方通敌卖国的手书。 这两份证据让他震惊不已,同时也感到一股强烈的庆幸涌上心头。 “这是天在佑我啊!” 卢将军激动得几乎要喜极而泣,他终于有了证明清白的证据,找到了幕后黑手。 他暗自心惊,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屡遭暗算,浑身是伤。 估计就是贾荃这小人在背地里算计他,毕竟大司马这个位置,唯有他有资格与之竞争。 第1066章 花间令(34) 潘樾他们查询户籍失利,但也有一定的运气,意外获取到青帝的好姐妹云裳的些许踪迹,顺藤摸瓜地逮到了左苑主。 左苑主是贾荃最信重的心腹,却过不了美人关,深深地爱上了美丽的云裳。 得知云裳被列入刺杀名单,他私自保下了她的性命,而选择杀了与云裳身形相似的女子和另外几名百花宫歌姬,以制造假象。 青帝得到消息,悄然进京,见到了满脸泪痕、心虚愧疚的云裳。 她看着曾经的好姐妹,心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忍不住质问:“云裳,你怎么能这样自私?你眼睁睁看着其他姐妹被杀害!” 青帝原以为云裳早已离世,为此悲痛欲绝,甚至立下誓言要竭尽全力为她复仇,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这实在太过讽刺。 “姐姐,我别无他法……我不想死!” 云裳泪流满面,哭声如泣如诉,时光荏苒,十载已逝,但岁月似乎并未在她美丽的容颜上留下丝毫痕迹。 她后来嫁给了左苑主,过着隐秘却能安逸弹琴的生活,但每当夜深人静,云裳仍会在梦中见到那些惨遭杀害的姐妹们的面庞。 “贾太尉太狠了……我只能自救。” 云裳双眼通红,泪水不断滑落,她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柔弱女子,在生死抉择面前,她选择了让别人去死,而保全自己。 虽然饱受良心的谴责,但如果再来一次,云裳觉得,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青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凉意,眼神变得冷漠,仿佛能冻结一切。 她讽刺地笑着:“所以…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姐妹们惨死,委身杀害她们的凶手?云裳,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云裳不自觉垂下头,沉默不语。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背离了曾经的善良和正义,她让青姐姐失望了,但她实在是太害怕死亡了,以至于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青帝对云裳感到彻底的失望,她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姐姐,我……” 云裳踉跄着小步跑上前去,试图拉住青帝的衣袖,但却未能抓住一片衣角。 青帝淡淡地回眸看了云裳一眼,眼中充满了决绝和失望,“你我姐妹…缘分已尽。” 说完这句话,青帝呼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径直走出了房间。 阿泽警告的眼神瞟了云裳一眼,房门重新被关上,云裳再次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伏在地上,满脸的怅然失意。 青帝告别潘樾,神色黯然地离京,至于云裳如何,她已经不再关心了,太失望了。 潘樾也不挽留对方,云裳早已不是当初的云裳,她既然怕死,那么,想要成为绊倒贾太尉的证人,唯有以性命之忧能威胁她。 贾荃那边得知心腹失踪,自然是派属下到处查找,离登上大司马之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官拜大司马。 三日后,贾荃接任大司马,朝臣齐贺。 贾荃春风得意,贾夫人亦与有荣焉,盛装出席,非常体面地被安排在皇后的下首。 她摩挲着腕上的羊脂玉手镯,这是琳琅昨日派心腹送给贾夫人的礼物,外加一句话,“若遇危机,开扣夺命,希望用得上。” 贾夫人其实蛮疑惑的,琢磨不清宣宁郡主的好意,但想到最近的确不甚太平,也就没有多问,吩咐侍女送了丰厚的回礼过去。 忽然,外头有内侍传唤。 “卢将军到!” 贾荃面上的笑容不自觉凝固,扯着笑脸看向来者不善的卢将军。 心中一凛,暗骂属下无能,这家伙如何逃脱他布下的重重围杀、如何来京,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臣参见皇后娘娘,臣此次冒犯来京,事出从权,关乎圣上江山社稷…臣是要揭开贾荃真面目!” “此乃贾荃通敌卖国之罪证,贾荃乃姜族奸细,十二年前刘将军夫妇之死,亦是他所为,除此之外,当年杨济安一家半路被劫杀,也是贾荃所为,余下杨氏孤女在禾阳再次遭遇毒手,差点没了命。” 卢将军表情沉凝,字字铿锵,双手奉上一份手书和一份名册。 潘樾带着杨采薇相继到场,一起指证贾荃,口供自然是被绑缚的左苑主和云裳。 贾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卢将军。 站在一旁的贾荃,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冷漠得让人不寒而栗。 贾夫人身体微微颤抖,卢将军所言,是在说她的夫君乃是杀父杀母的仇人吗? 这怎么可能?贾夫人心中一阵剧痛,嘴巴哆哆嗦嗦,不敢去看夫君的脸,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一般。 只是令贾夫人寒心的是,下一刻,她的脖子便被人扼住,贾荃面色铁青,冷笑连连,表情诡谲,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说时迟,那时快,卢将军之子卢玉临早已埋伏在隐秘处,见此情景,往贾荃的方向狠狠地射了一剑。 后者猝不及防,但惯性反应,闪得非常快,即使如此,贾荃仍然被射穿了肩膀,不免吃疼,脚步往后踉跄了一步。 人潮开始沸腾,有人大喊“护驾”! 皇后面沉如水,抬首看了一眼贾荃,眼神冰冷,大喝一声,“乱臣贼子!” 贾荃笑得毫不畏惧,捂着受伤的胳膊冷嗤,卢将军脸色微变,但见一众玄甲士兵自外包围冲进,纷纷将兵器利刃对向他们。 “你以为老夫没有准备吗?” 贾荃挑眉冷笑,自心腹意外失踪,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提前做了二手准备。 若是无法成功官拜大司马,那也要拉这里的人陪葬,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真的是你,你这个畜生!” 贾夫人满眼的惊恐与愤怒,原本抱有的几分侥幸早已烟消云散,只余绝望,唯一庆幸的是,她的妹妹不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她意欲上前抓挠贾荃,被对方一手攥住,恶狠狠露出森冷的真面目。 “夫人为何生气?你应该心存感激,感谢我没嫌弃你,娶了你,当年在栖霞岭,我杀了你父母,独独留下你和刘菁,也该有点用处,是也不是?” 当年留下这双孤女,贾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后来证明他做对了。 利用她们加官进爵,利用他们取信了皇后,一步步走到现在,得了不少便宜,夫妻之情自然是假的。 他得意地狂笑起来,对着墙头埋伏的卢玉临挑衅道,“你若敢射我,那就先杀死这个女人,然后有皇后为我陪葬,想必你们卢家也要面临灭顶之灾了,哈哈哈…快哉快哉!” 贾荃笑得越发张狂放肆,却没看到贾夫人眸底视死如归的冰寒。 她想到琳琅吩咐人传的话,趁着贾荃不关注她,暗自将镯子的暗扣掰开,将尖锐处用劲全力地刺向贾荃。 “你…” 贾荃只觉浑身血液瞬间被麻痹,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倒下去,目眦欲裂,心脏好似被什么利器狠狠地刺进去,鲜血汹涌,从嘴里喷了出来,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可怖。 他竟然中毒了! 皇后眉目冷凝,拂了拂凤袍,缓缓站起身,环视四周,气势十足,一字一句道,“首犯已死,余者降犹可救,反者杀无赦,诛九族!” 潘樾听到兵器落地之声,彻底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今日要折在这里了,好险。 第1067章 花间令(35) 贾荃死了,接下来的事便容易处理。 潘樾、杨采薇和卓澜江都有些意外,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 就算没有他们出现,依靠卢将军提供的户籍名册和通敌手书,贾荃再狡辩也难逃一死,怪不得他想鱼死网破。 朝中出了这样一个祸害,牵连甚多,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琳琅主打一个不掺合,参加完刘菁和卢玉临的婚礼,径自坐车回禾阳,免得皇后又要给她挑选青年才俊,各种乱点鸳鸯。 杨采薇和卓澜江自然跟着琳琅一起离开,潘樾原本也想一起走。 奈何圣上皇后看中他的胆色和才干,直接升了他的官,他不得不兢兢业业地担起肃清贾荃党羽之责。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一年之后。 潘樾自请调任禾阳,他离开京城,前往禾阳,杨采薇毛遂自荐成了一名女仵作,学以致用,验尸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琳琅与上官芷合作的玉颜坊更是如日中天,不仅开设了三家分店,生意还蒸蒸日上,财源滚滚而来。 此外,卓澜江终于大仇得报,父亲之死得到了应有的公道,他放下仇恨,一心陪伴在琳琅身边,甘愿成为她的贴身护卫。 对于卓澜江来说,只要每天都能见到心爱的人,此生便再无憾事。 上官芷原本有意撮合琳琅做自己的嫂子,奈何琳琅对她哥哥不感兴趣,甚至连潘樾的表白都婉言谢绝,上官芷也只能顺其自然,不再强求。 女孩子不嫁人,其实日子过得蛮开心的,无需生儿育女,无需处理婆媳关系,无需担心人老色衰、枕边人见异思迁,也不担心嫁人生不出儿子被低看、还要为夫纳妾。 衣食无忧,金银不缺,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上官芷恍然大悟,为何琳琅不愿意嫁人了,因为未婚自由快活,她也不愿嫁人了。 琳琅经常与姐妹们一起聚会,品尝美食,生活充满了欢乐和温馨。 禾阳百花宫的青姑娘算是琳琅的老熟人,心情好时,她还能蒙着面纱,在高高的舞台上纵情跳舞,引来追捧者的豪掷千金。 又三年,琳琅在禾阳待腻了,她吩咐侍女们收拾行装回京,这次离开不再回来。 上官芷一直与琳琅形影不离,如今琳琅返京,上官芷自然也会跟随她一同离开。 卓澜江依然担任着上官琳琅的侍卫,负责保护她的安全,杨采薇选择留在禾阳,担任仵作一职,照料年迈的师父。 新任的县令知道她与琳琅、潘樾的关系,对她十分敬重,没有轻视怠慢之意。 潘樾之所以愿意留在禾阳当县令,是因为琳琅在这儿,佳人要走,他自然也不想继续待,正好他的三年任命到期,可以回京。 琳琅的余生活得肆意,虽然也有养面首的心思,奈何她的眼光太高了,一般俊俏的男子都看不上,索性接受潘樾做情夫,不成亲,不公开,赏花吃酒,静待年华逝去。 第1068章 墨雨云间(1) 姜宅,晚凤堂。 姜老夫人眼眶发红,搂着琳琅心肝儿肉似的哭,既怜惜她年幼丧母,又怨颜坤不当慈父,意欲拿她的外孙女当上位的筹码。 颜坤娶了新夫人就变成了糊涂蛋,一心想要巴结李仲南,全然忘了姜家和李家在朝堂势如水火的不对付,真真是个势力眼。 张婆婆担心老夫人哭岔了气,忙不迭安抚,“娘子有老夫人撑腰,任他是谁,日后也不会受委屈,老夫人莫要伤怀了。” 琳琅用手轻拭姜老夫人眼角的湿意,善解人意道,“外祖母,我很好,父亲想和李家结亲,继母巴不得把我嫁出去讨巧。” “但我不乐意,偷偷离家也算是给他们没脸,我没受什么委屈,只是伤感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姜老夫人口中的高氏,是琳琅这个世界的继母,高氏容貌美艳动人,性格争强好胜,加上又是李相夫人的内侄女,向来都有一种孤芳自赏、非俊才不嫁的高姿态。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高氏更是挑三拣四,眼光颇高,直到十八岁那年,好不容易议定了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夫。 但没想到那未婚夫竟然英年早逝,高氏从此落下了“克夫”的恶名,简直得不偿失。 高氏的青春被耽搁了,“克夫”的名头也让她在择偶市场上的地位一再下降,无奈之下,她不得不降低自己挑选夫婿的标准。 最后,高氏机缘巧合之下相中颜坤,选择他,不仅因他是进士出身乃云州太守,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一副俊美的皮囊。 高氏一向喜爱美男子,颜坤则是个善于左右逢源的人,他在大舅子姜元柏那里碰了壁之后,便一心想要攀附李相的关系。 两人各怀心思,一拍即合,很快就成婚了,婚后两年,高氏接连生下两个儿子。 有了儿子,高氏便有了底气,对待琳琅也不再用心,甚至起了不少心思。 琳琅十五及笄,颜坤给她办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意在展示姿容绝世的闺女,挑选高门府第的女婿,增加他加官进爵的筹码。 因李仲南的夫人很疼爱自己的侄女,特意嘱咐自己的嫡次子李廉,带上厚礼前往云州观礼,以此来表示对颜坤和高氏的尊重。 然而,姜元柏却对颜坤迎娶政敌的亲戚感到懊恼不忿,心中对这位妹夫很不满。 两人的关系变得异常紧张,甚至到了除了年节送礼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来往的地步。 当时姜老夫人身体状况不佳,但又不能错过这次观礼的机会,于是,姜家主母季淑然只好带着女儿姜若瑶一同前往。 她们看到的是已经长大成人、容貌出众的颜琳琅,一个清丽如仙的美人,墨发披肩,容色倾城,惊艳了在座的所有人。 李廉原本不太好奇,走走过场离开,云州哪里比得上京城繁华。 但看到琳琅,霎那间被她的美貌吸引,眼睛都看得发呆,神魂颠倒,匆匆回京,吵着要娶颜家娘子为妻。 李仲南夫妇其实不太乐意,他们膝下唯有两子,李廉虽然不是他们寄予厚望的嫡长子,但也是唯二的嫡子。 将来的夫人必定是京城的名门贵女,颜家女虽不错,但家世远没达到他们的要求。 奈何次子回京疯魔似的闹着要娶颜家女,兼之高氏也想为夫君谋个京官,步步高升,夫荣妻贵,因此没少在姑母跟前各种奉承、说好话。 高氏暗想,倘若继女能够顺利地嫁进李家,就算是彻底和姜家撕破了脸,彻底站在李家这边,以后也能为颜氏谋得更大利益。 李仲南夫妇的口风略有松动,颜坤心花怒放之际,琳琅一个不高兴,带着心腹侍女柳儿悄悄地离开云州,快马加鞭地投奔姜家,将前因后果告诉姜老夫人,执意不嫁。 姜老夫人爱怜地看着外孙女,想到红颜薄命的女儿姜元姝,心下一阵揪疼。 她的姝儿当年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貌美倾城,要不是因不被选进宫,看颜坤家世清白、颇有才干,姝儿也愿意,她真心不想把女儿下嫁给对方。 颜坤后来外放云州,姝儿跟了过去,这一去便是整整十二年。 当年粉雕玉琢的三岁女童,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容貌比当年的姝儿更出众,精致得如同画中人一般。 琳琅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和美女子,这样的父母生出如此貌美的女儿,容色惊为天人,倒也不足为奇。 “琳琅,你跟外祖母说说,高氏可有亏待过你?” 姜老夫人满脸关切地看着琳琅,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她一生育有三孩,其中两个儿子分别是姜元柏和姜元平,还有一个女儿。 姜元柏是朝中的中书令,享有相国之位,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他先后娶了叶氏和季氏为妻,而姜元平相对平凡,为人忠厚老实,娶了卢氏为妻。 嫡长女姜元姝,容色倾城,性情甚是娴淑,奈何身体孱弱,早早地撒手去了,令姜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为此心痛不已,鬓发添霜,比实际年龄要苍老的多。 除此之外,姜家还有一个庶子名唤姜元兴,娶了差不多门第的庶女杨氏。 姜老夫人最疼爱的便是闺女。 奈何女儿命薄,先她一步离世,姜老夫人非常心疼琳琅。 听说外孙女不愿嫁去李家,既欣慰她的懂事,也暗恼颜坤的行径。 就算他是琳琅的父亲,但姜家也是琳琅的外祖家,姜家还没有落魄,颜坤想要私自嫁女,那就是打算和他们姜家撕破脸了。 “高氏虽然心眼多,但也不蠢,我的舅舅乃当朝中书令,就算父亲偏心弟弟,也不会允许继母虐待我,吃喝用度并不敢苛待,只是不关心,想拿我的婚事谋取好处罢了。” 琳琅摇了摇头,言语柔和,安抚着姜老夫人,这些年来,高氏表面上对她还算温和,内里冷漠些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这天下间又有几个继母会真心疼爱继女呢? 只要双方能保持面子上的和睦,彼此互不干扰,这样的相处模式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琳琅是个容色出挑的娘子,不会威胁到高氏和她儿子的地位。 但凡高氏有点头脑,也会好好地将继女养大,将来还可以通过联姻来结交高门大户,这对高家来说,也是一种利益最大化。 所以,尽管高氏对琳琅并无多少关爱之心,但至少也没有刻意为难她。 “那就好,如今你父亲起了糊涂心思,非要去攀李家的高枝,全然不把我们姜家放在眼里,真真是忘恩负义!” 姜老夫人冷着脸说。 “我的儿,你就不要回云州了,好好在姜宅住着,你娘出阁前的幽兰院已经收拾好了,丫鬟仆妇也安排妥当,以后啊,就把自己当成姜家的娘子,有外祖母给你撑腰。” 姜老夫人握着琳琅的手,非常慈爱。 “琳琅都听外祖母的。” 琳琅乖巧地将脑袋伏在姜老夫人的膝头,墨发铺洒开来,好似一匹漂亮的绸缎。 云州的便宜父亲利欲熏心,一心想往高处爬,虽然待琳琅还不错,终究利益大过亲情,她不怎么稀罕了。 虽说女子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琳琅偏偏生了反骨,高氏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但终究不会如意。 反倒是外祖姜家,姜老夫人对她很不错,看她的眼神满满的慈爱,好似透过琳琅注视早逝的女儿姜元姝。 第1069章 墨雨云间(2) 琳琅被侍女扶着回了幽兰院休息,以解风尘奔波之累。 姜元柏下朝后,听说远在云州的外甥女带着侍女私自来京,第一念头便是,这孩子真是胡闹,若是中途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他大步流星往晚凤堂而去,姜老夫人正等着长子回来说话,见了姜元柏过来,打发了闲杂人等,如此这般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母子俩对此都很气愤。 姜元柏铁青着脸,声音里满是愠怒,“颜坤这是不打算和咱们姜家做姻亲了!” “这些年来咱们和颜家虽有走动,但也是为了琳琅那可怜孩子,颜坤自娶了高氏,我就明白了这人是真的唯利是图。” “当年是瞎了眼,竟然被他的好皮囊迷惑了,将姝儿下嫁了他。” “姝儿不在,他忌惮咱们姜家,守了一年,第二年却娶了李家姻亲之女,全然不顾姜氏与李氏政见不合。” 姜老夫人叹气连连,言语间对颜坤的厌恶溢于言表,姝儿离世,颜坤续弦,姜家没有二话,但他也真是会挑继室啊。 卢家的大娘子、柳家的二娘子全都看不上,偏偏要娶没了未婚夫、和李仲南那家沾亲带故的高氏结亲,令姜元柏如鲠在喉。 李仲南和姜元柏政见不合,朝堂之上各成两派,官场上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颜坤外表出众,但才能平庸却自视甚高,明显埋怨姜元柏不提拔而转投李仲南。 如今颜坤被高氏哄得越发糊涂,竟还想把琳琅嫁给李仲南的次子,别说姜老夫人心里不满意,姜元柏也不会同意。 姜元柏微微沉吟,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母亲的意思……是打算将琳琅留在姜家吗?” 姜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自然要这般,琳琅可是你妹妹唯一的骨血,她身上流着一半的姜家血脉,你妹妹不在了,颜坤眼里除了那继室和后来的儿子,就只有高官厚禄,哪里会在乎琳琅嫁的好不好?” 姜元柏微微皱起眉头,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心中一阵酸楚。 他知道妹妹的离世对母亲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琳琅作为妹妹的遗孤,自然让姜老夫人倍加珍视。 “倘若只看门第,天家难道不比李家更显赫?当年我和你父亲舍不得姝儿进宫,如今也不舍得琳琅嫁进李家受委屈。” “你和李仲南针锋相对,势若水火,你觉得以李家人的心性,他们将来能善待琳琅吗?” 姜老夫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但更多的是对琳琅未来的担忧。 姜元柏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有理,琳琅毕竟是元姝的孩子,做舅舅的,自然不能让她受到委屈。” 姜老夫人满意地点头,母子俩坐下,又认真商议了一番,写了一封书信寄往云州颜家,颜坤亲启,劈头盖脸骂对方卖女求荣。 颜坤收到这封言辞犀利的书信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尤其是信中的字字句句,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他的心窝。 说到底,还是颜坤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人给识破了,让他丢尽了脸面。 无奈的是,姜元柏是当朝的中书令,颜坤哪来的胆量去反驳? 心中纵然有千般委屈万般不甘,却也只能硬生生憋着。 书信的内容自然不只是对颜坤的一顿数落,还提及了琳琅未来的打算。 原来,姜老夫人借口自己身体抱恙,对外孙女甚是想念,便将她接到姜府中小住一段时间,如此一来,倒也巧妙地掩盖了琳琅对这门亲事不满意而私自离家出走的事实。 对于这个决定,颜坤心有不满,高氏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但谁叫姜元柏贵为相国,位高权重,琳琅是姜老夫人的心头肉。 不得不说,只要姜元柏一天不倒台,琳琅一天还是姜老夫人疼爱的外孙女。 颜坤心有顾忌,就不敢贸然行事,更没有合理的理由,将任性妄为的女儿琳琅强行地带回家。 姜家多了一位容色姝丽的颜娘子,最好奇的莫过于姜家二房的郎君姜景睿,最不满的自然是长房主母季淑然。 姜老夫人很重视外孙女,当夜摆了接风宴,几房人全都围坐在一起,亲自给琳琅介绍。 大舅舅姜元柏,大舅母季淑然,琳琅还算眼熟。 二舅舅姜元平和二舅母卢氏的面孔生,慈眉善目,为人热情,送了不菲的见面礼,三房的姜元兴夫妇,态度颇为友好。 长辈们见了礼,接下来是小辈们的认识,长房嫡女姜若瑶被安排与琳琅坐在一处,看着被长辈们称赞长得好、气质好的表姐,心高气傲的她格外不适。 论年纪,琳琅比姜若瑶要大三个月,身量相差不多,但论容貌气质,就算是季淑然都无法昧着良心说她的女儿略胜一筹。 再如何用挑剔的眼光看,颜琳琅依然是仙姿佚貌,倾城之姿,而她精心栽培的瑶儿被衬得黯淡无光,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也是季淑然不满琳琅留在姜宅的原因,她的女儿应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只有旁人给瑶儿做陪衬。 如姜玉娥那般,为瑶儿鞍前马后,而不是被外姓之人轻松地碾压风采,不知不觉中沦落为一株寻常的路边花。 “这是你瑶儿妹妹,这是丙吉。” “这是你景睿哥哥,玉娥妹妹。” 季淑然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就算心里不高兴,面上笑容可掬,慈爱地看着琳琅,为其介绍姜家的小辈儿,脸上的笑容犹如盛开的花朵一般,让琳琅感到一阵温暖。 “这个姐姐好漂亮,像仙女一样。” 尚是孩童的小丙吉两眼亮晶晶。 姜老夫人宠溺地笑笑,她的外孙女自然是仙女之姿,论美貌,谁也比不上琳琅。 “丙吉弟弟很可爱。” 琳琅有点想捏丙吉的婴儿肥脸,只是伸手的动作刚起。 季淑然不动声色的一个眼风,孙妈妈会意,立即挡在琳琅跟前,将小公子抱起,笑眯眯道,“小公子有些困了。” 丙吉有些不满,他还想跟仙女姐姐贴贴呢,刚想张口否决,但见他娘笑意加深地看向他,“丙吉困了,孙妈妈快带他下去吧。” 季淑然向来笑里藏刀、不怒自威,小孩子最敏感,尤其是丙吉,对他娘又爱又怕。 “既然丙吉困了,那就抱下去吧。” 姜老夫人扫了一眼季淑然,淡淡道。 季淑然察觉到了老夫人不高兴,心里一个咯噔,但也不后悔。 丙吉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这辈子的依仗,可不能被颜琳琅那张脸蛊惑了,该亲近的人是瑶儿才对。 小插曲悄然过去,琳琅逐一认识了平辈的表哥姐妹,吩咐柳儿将精致的礼物送上。 姜若瑶心里想着其他心事,对礼物毫不在意,她吩咐侍女金花代替她收下和田发钗。 对于珠宝首饰,她每天都会变换新式样,珍珠翡翠、玉石璎珞,都不太稀罕。 姜玉娥对琳琅婉言谢过,偷瞥一眼姜若瑶,见对方没注意自己,露出喜色,小心翼翼地将得到的莹莹翠色的碧玉玲珑簪收下。 她不似姜若瑶,身为相国千金,姜家最耀眼的明珠,她要什么便有什么,自然对昂贵的漂亮首饰司空见惯。 姜玉娥是三房庶出的独女,父亲姜元兴没什么前程,只是教书先生。 母亲杨氏庶女出身,嫁妆不丰厚,父母在姜府一直都是唯唯诺诺、不争不抢,比较隐形无感的存在。 她为了自己的前程,只能讨好姜着若瑶,以对方马首是瞻。 与其说是血缘亲近的堂姐妹,还不如说姜玉娥是姜玉娥的马前卒小跟班,也就比大丫鬟的地位高点罢了。 姜景睿满眼惊艳地接过棋谱,如获至宝地揣进怀里,心里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仙女表妹,颜家妹妹可真美啊! 姜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孙辈,欣慰地点头,“如此你们也算相识了,日后好好相处。” 琳琅扫了一圈,状若无意地问,“外祖母,梨儿姐姐怎的不在,琳琅给表姐备了一份礼物,也不知她是否喜欢?” 话一落音,和谐的气氛就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微微沉凝,众人面色皆变。 姜元柏想到送进贞女堂的孽女,心头复杂万千,当年淑然怀孕,极有可能是个男胎。 万万没想到,姜梨竟然推了季淑然一把,众目睽睽之下,落得个弑母杀弟的名声,怎么劝,梨儿都不向淑然道歉,不得已,为了姜家门风,他将女儿送去贞女堂。 第1070章 墨雨云间(3) 季淑然的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露出了一副温柔而亲切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向琳琅解释。 “琳琅,梨儿犯了错误,如今在一处清净的地方思过,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老夫人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其实也是出于对你的关爱,毕竟对于女孩子来说,名声可是最为重要的。”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温和、清晰,但实际上却蕴含着一些微妙的暗示和玄机。 琳琅静静听着,眼里露出深思熟虑的神情,轻轻地看了季淑然一眼,微微颔首。 “这样啊…是琳琅言语冒失了。” 琳琅若有所思,乖顺地应了一声,季淑然温和地笑笑,八面玲珑地扯了新的话题。 但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季淑然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姜元柏和姜老夫人面前提起姜梨,巴不得家里所有人都忘记背负着“弑母杀弟”恶名的姜家嫡长女。 姜梨被她养成张扬跋扈的性格,去了贞女堂,再没有任何人依靠,只有死路一条。 琳琅重新坐下来,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姜元柏,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在内心挣扎着什么,心事重重,食不下咽。 姜老夫人一脸镇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然而,琳琅了解人的情绪变化,她注意到姜老夫人的喉咙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将话语吞了回去。 姜家的环境显然十分复杂,琳琅暗自轻笑一声,对于季淑然的慌乱产生了兴趣。 尽管季淑然的情绪稳定,表情自然,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却难以掩饰,这个女人很有故事。 琳琅记忆里的舅母是叶珍珍,这个世界的母亲芳华早逝,但留下的乳母来自姜家。 乳母每次提起叶珍珍,都是一脸的唏嘘:“哎,姜夫人可是个和善的主母呢,也是最贴心的嫂子。” “大娘子出嫁的时候,姜夫人添妆无比丰厚,非常舍不得大娘子,可惜姜夫人病逝,大娘子回去吊丧,痛哭了一场。” 然而,对于即将接替姜家主母之位的季淑然,姜元姝并不怎么喜欢。 一来,她对自己的兄长感到失望,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兄长在妻子去世后如此迅速地想要续弦,毕竟当年他和珍珍那么恩爱,一直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二来,姜元姝觉得季淑然太过完美,温柔美丽,举止大方,连梨儿都喜欢她,这让姜元姝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姜元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能解释她和季淑然没眼缘。 宴毕,姜老夫人上了年纪,满脸的疲色,好生叮嘱一番仆婢们好生伺候琳琅,各种敲打,也是在敲打季淑然,莫要亏待她的外孙女,对于这个大儿媳,她观感很复杂。 毋庸置疑,季淑然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管理中匮、打点人情往来,是一把好手,谁人不赞姜相国有个贤内助。 更重要的是,季淑然的妹妹丽妃还是当今圣上的宠妃,非常有体面,姜老夫人一般情况下不会下对方面子,家事一概不插手。 但季淑然拦着丙吉亲近琳琅,旁人看不出来,姜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快。 “母亲放心,儿媳会安排好的。” 季淑然端的心知肚明的通透,笑盈盈地描补,老夫人不管事,不代表她能不孝敬。 “如此甚好。” 姜老夫人颔首,终究精神不济,被琳琅哄了几句,精神矍铄的张婆婆扶着她回屋。 “春花、秋月,你们两个过来,以后你们就在幽兰院伺候,日后好生服侍颜娘子。” 季淑然保持着最温和得体的姿态,对着孙妈妈引进来的两个侍女婉言吩咐。 “是,夫人。” 两名伶俐的侍女应了一声,随即恭敬地对琳琅行礼,“奴婢春花\/秋水见过颜娘子。” “琳琅多谢舅母。” 长者赐,不可辞,琳琅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微笑着接受了。 虽然姜老夫人指派不少仆婢给她用,屋内伺候,院外粗使,端茶的传话的,林林总总,不外乎七八个。 加上季淑然给的这两个,以及琳琅从云州带来心腹侍女柳儿,已有十一个。 琳琅最是惫懒爱享受的性子,使唤的仆婢自然越来越好,反正都会成为她的心腹。 季淑然其实是在试试琳琅的态度,心中还在怀疑她当众提起姜梨的用意,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眼见她如此的乖顺,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好似一把精致的小扇子,肤色如玉,气息若兰,无可挑剔的完美的五官。 仿若天上的仙女,看一眼都是视觉享受,单单用“美丽”一词来形容,太过肤浅。 季淑然看着眼前的琳琅,心中不禁感叹,这孩子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虽然她之前也见过容色倾城的姜元姝,但与琳琅相比,姜元姝似乎少了几分灵气和韵味。 “好孩子,天色不晚了,去休息吧。” 季淑然缓了缓神色,温柔嘱咐,好似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和煦的声音如沐春风。 琳琅微微颔首,被侍女一左一右地迎着,往幽兰园而去,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夜色渐深,弦月高挂,优雅如诗。 季淑然梳洗过后,散了头发,换上一件象牙白绣芙蓉的中衣,已经有侍女提前禀告,姜元柏今夜宿在书房。 她的脸色早已撤去温柔的假面,淡漠冰冷,眼神深邃地看着窗外的月影,仿佛能穿透黑夜,直达天际。 孙妈妈熟稔地按捏季淑然的肩膀,温声安慰,“老爷最近挺忙的,夫人莫要多心。” 话虽然这样说,但姜元柏向来不会这般,这些年与夫人相敬如宾,不再纳二色。 除非是因为颜娘子宴席上无意间提起了送去贞女堂的姜梨,姜元柏估计想起姜梨。 毕竟姜梨是因为夫人的缘故,才被送去贞女堂,差不多十年了吧。 季淑然一看到琳琅,总觉得这个漂亮到极致的外甥女,有些不好控制,“锦黛,你说颜琳琅突然来颜家是巧合吗?” 在颜琳琅还未到姜宅时,姜若瑶可是府中的天之骄女,如同一颗最璀璨的明珠般耀眼夺目,而其他人不过只是她的陪衬罢了。 然而如今,府中迎来了一位仙子般的少女还是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这无疑会让姜若瑶心中很不是滋味。 季淑然太了解女儿了,以她的性子,自然难以忍受有人比自己更耀眼,更受关注。 “应该只是个巧合吧……不过像她这样的年纪,拥有如此出众的容貌,竟敢只带一名丫鬟就独自入京,且一路上毫无阻碍,也未曾遭遇任何危险,实在让人意外,除非颜家那边知晓此事,并有意将女儿送来京城。” 孙妈妈揉肩膀的动作微微停顿,思索一番回答,以她的脑容量,也想不到更深了。 “也许吧,只是我心里有些不安。” 季淑然心思细腻,城府深,手段更是狠辣至极,十几年前她设计烧死自己的情人柳文才,又狠心毒死了闺蜜叶珍珍。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能够顺利地嫁给姜元柏为正妻,季淑然时刻保持警惕,绝不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或事发生。 “没事的,夫人,春花秋月都很机灵,会盯着颜娘子,不过是一表小姐,翻不了天。” 孙妈妈一脸严肃,语气坚定无比,仿佛对这件事有着十足的把握。 在她看来,颜娘子虽然长得美,但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何况颜娘子如今已到了适婚年龄,迟早会嫁人,应该不会碍她家夫人的眼。 第1071章 墨雨云间(4) 翌日,姜元柏早早上朝,季淑然一改昨夜的心烦意乱,重新焕发当家主母的精明干练,暗自叮嘱姜若瑶,与琳琅友好相处。 就算不喜欢颜琳琅,也不能被人轻易看出来,免得老爷老夫人不高兴,误以为是她的问题,不待见贵客临门的外甥女似的。 姜若瑶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高兴,嘴里嘟囔道:“娘,颜琳琅什么时候回云州?我实在不想看到她……” 每次看到颜琳琅,她就觉得自己像一只丑小鸭,往日的自信荡然无存。 尤其是当她们俩站在一起时,不知情的人甚至会误以为她姜若瑶是颜琳琅的侍女。 这样的对比让姜若瑶感到心浮气躁,她一向自视甚高,最讨厌被人比下去的感觉。 季淑然皱起眉头,语气严厉:“不许说这种混账话!琳琅是你的表姐,更是你祖母嫡亲的外孙女,这话若是被人传出去,你父亲肯定会不高兴的,你就这么一点儿心胸嘛!” 看着女儿不情愿的样子,季淑然有些头疼,若瑶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做事总是沉不住气,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十分担忧。 “若瑶,你要记住,你是相国之女,姜家最尊贵的二娘子,盛京美名远扬的才女。” “你的家世和才名,是颜琳琅无法比拟的,美人的确吸引人,但高门娶妻还得看家世。” 季淑然不希望女儿这边出了岔子,一本正经地提点,颜琳琅的确美貌无尘,但家世不如姜家,以后婚嫁,还得看外家张罗。 姜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好些年没有在外走动,再如何疼爱外孙女,也欠缺几分精力。 颜琳琅倘若不想任继母算计,一心想嫁京城,那就要靠她出去张罗,外甥女将来嫁的夫家,绝对不会高于宁远侯府。 “知道了,娘。” 姜若瑶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周彦邦,心下一阵欢喜甜蜜,颜琳琅只是太守之女,自然比不上她的家世,将来可以当宁远侯夫人。 安抚了女儿,季淑然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日常关心姜老夫人的吃食,了解颜琳琅的作息,给她的院子里添置雅致物件,面子工作做得很足,几乎挑不出一点慢待来。 待到姜元柏下朝的时辰到了,季淑然吩咐侍女准备了精致的点心和一壶好茶。 姜元柏刚进屋,官服都来不及换下,季淑然还没来得及日常关怀一句,便听姜元柏说道,“夫人,我们也该把梨儿接回来了。” 季淑然一怔,面色有点不自然,想到昨晚琳琅开口提起姜梨,不免往这头思考。 “老爷,梨儿她…” 姜梨犯了那么大的错,死不悔改,十年都过去了,姜元柏为何突兀地说出这番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季淑然微微蹙眉。 “今日朝堂之上,柳元丰上奏贞女堂堂女与人私通,窝藏嫌犯,梨儿竟然也被牵扯其中,还被肃国公给扣下了,如此藏污纳垢之地,梨儿她…当初就不该把她送去那里!” 姜元柏脸色铁青,他一向爱惜羽毛,女儿犯错,坚决不容忍,连唯一的妹夫都不愿提拔,生怕被污了声名,今日上朝被李仲南一顿挤怼,陛下略有不满,弄了个没脸。 作为天子之师,洪孝帝顺利登基的保皇派兼辅臣,姜元柏一向被陛下尊敬看重。 但今日陛下看他的眼神很不对,似乎觉得他太过苛待女儿,竟然将嫡长女送去了贞女堂。 洪孝帝之所以这般想,实则是将心比心,他乃夏贵妃所生,登基之前,夏贵妃还只是贵人,被先帝遗落在角落的小可怜,宫殿最偏僻幽冷,一直活在皇后的强压之下。 夏氏芳年病逝,赵邺还是孩子,被养在皇后名下,皇后膝下有亲生儿子,自然不太喜欢庶子,百般刁难打压,堪称恶毒嫡母。 想到柳元丰提及年幼便被送到贞女堂的姜梨,赵邺自然而然地想到曾经的自己,心里对姜元柏的继室季淑然,便没半点好感。 话里话外敲打姜元柏,管好家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仲南从来不放过打压政敌的机会,一阵冷嘲热讽,笑得阴险得意,好不肆意。 姜元柏无法反驳,灰头土脸地回府,第一件事便要季淑然派人姜嫡长女接回来,但想到夫人腹中小产的孩子,不免心生怜惜。 “哎,梨儿早年太顽劣,这些年应该改了,到底是我的女儿,如今牵连案子里,陛下知晓后对此颇为不悦,只能委屈夫人了。” 季淑然心头不悦,但面上半分不露,善解人意道,“那是自然,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释然了,屡屡想向夫君提起接梨儿回家这件事,又担心夫君不高兴,如今陛下发话,姜家的女儿,也该体体面面地回来。” 体体面面?梨儿沾染那种腌臜事,如何体面,姜元柏一阵心烦,对姜梨感情非常复杂,心里犹如被打翻了的五味瓶。 季淑然飞快瞟了姜元柏的脸色,唇角微微上翘,温柔大度地接下迎姜梨回府事宜。 晚凤堂,姜老夫人正和琳琅吃茶,得知大孙女即将回府的事,不禁黯然轻叹。 “梨儿也该回来了。” 琳琅放下茶杯,一脸好奇地问,“外祖母,表姐当真犯了那样的错,表姐不是很亲近舅母吗?把她当做亲生母亲对待,听说是姜府里的仆妇目睹,为何会传遍整个京都?” 姜梨弑母杀弟这件事闹得满京城的人皆知,昨儿个春花秋月特意给琳琅主仆科普。 在姜家最好不要提及二娘子姜梨,不然会惹出夫人的伤心事儿,老爷心里也不会舒服。 但弑母杀弟这种事也太蹊跷了,就算是真的,家丑不可外扬。 没有外人,那就好遮掩,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毁了姜梨,其实对姜家也有一定的影响,除非…是个局。 姜老夫人神色怔忡,微微抿唇,她其实也曾这样思考过,目睹的姜家仆妇太多。 其中还有照顾梨儿的乳母,事情来得猝不及防,传出去时姜老夫人反应过来也晚了。 当时她亦是痛心疾首,季淑然怀的孩子极可能是男胎,是元柏期盼已久的儿子。 说没了就没了,姜老夫人哪里会责怪季淑然没有管好下人的嘴,只是痛惜梨儿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做出这般失德之事。 姜老夫人当时的脑子好似转不过来,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听琳琅这般说,也觉这事哪里不对,但又不敢往深处思考。 “哎,都怪我身子不争气,当年应该亲自教养梨儿,养在自己身边,也不容易出事。” 姜老夫人不住叹息,不知是心疼没出生的孙子,还是疼惜犯错被送贞女堂的孙女。 “外祖母,宽宽心,表姐回来了,您就好好补偿,我也会好好和梨儿姐姐相处的。” 琳琅柔声安慰,姜梨回来太突然,但未必不是好事,她很想见见离家十年的姜梨。 “那就好。” 姜老夫人颓丧的情绪稍缓,想到声名狼藉的二孙女,暗自心疼,梨儿回来之后估计也要被人背后说小话。 若瑶是季淑然的女儿,性子养得太过娇气了,想必和梨儿不合,玉娥整日和若瑶玩在一起,估计也差不多。 琳琅若愿意和梨儿好好相处,姜老夫人自是欣慰,她对二孙女其实一直心存愧疚。 十年的光阴啊,为了姜家的和睦,她也选择遗忘远在贞女堂的梨儿,即使派人往那边送东西,到底没接回来,她也自私啊。 第1072章 墨雨云间(5) 姜梨即将回府的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姜宅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有人惊怒隐忍,有人欢喜交加。 二房的姜景睿捧着自己的小乌龟,亲了又亲,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嘴里不住嘟囔着:“府里刚来了个天仙似的颜妹妹,如今姜梨也要回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得好好庆祝一下。” 他眉飞色舞地逗弄小乌龟,吩咐心腹小厮往幽兰院送回礼,虽然爹娘已经给颜妹妹送了丰厚的首饰做见面礼,但那是父母的心意,他也想表达自己对颜妹妹的喜爱之情。 姜景睿觉得他是表兄,不能显得太过失礼,精心挑选礼物,但这也不满意,那也不合眼,最后选了一件雅致的玉石芙蓉摆件。 如今姜梨就要回来,姜景睿也想送东西给她,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但自从姜梨犯错被大伯送去贞女堂,姜景睿一直很想念姜梨,想起小时候,他们玩得最好,得知对方离开姜家,他非常伤心。 那时年纪还小,没有什么话语权,爹娘虽然有些不忍,但也不会过多干涉大伯的家务事,以免得罪了刚刚失去儿子的大伯母。 但现在长大了,姜景睿越来越怀念那段纯真的时光,觉得姜梨不会做那种恶事。 尤其是在面对心高气傲的姜若瑶和鹦鹉学舌的姜玉娥,姜景睿越发觉得,姜梨才是真性情的人,是他真正的好朋友。 姜景睿略略思索,自言自语,“外头的东西肯定没家里好吃,就给姜梨准备一份梨花酥吧,她小时候最爱吃这道小点心。” 他这里乐呵着,心心念念盼着姜梨回来,姜家亦有人不高兴地发脾气。 姜若瑶自从得知姜梨要回来的消息,心头莫名地生出一股危机感,尤其想到周彦邦原先是姜梨的未婚夫,心里就老大不舒坦。 她已经对周彦邦情根深种,见不得他与其他女子有半点瓜葛,对象尤其是姜梨,她为什么要回来? 姜若瑶不愿对姜玉娥抱怨这种事,心里又憋得慌,只得来找季淑然,语气非常不满,姜梨心眼子那么坏,当年对娘和未出生的弟弟下手,根本就没有资格回来。 “娘,姜梨为何要回来,你和爹都原谅她了?” 季淑然见姜若瑶如此沉不住气,不由板着脸教训她:“你慌什么,太沉不住气了,你爹之所以让姜梨回来,是陛下的意思,圣意难违,娘也阻拦不了。” 姜若瑶咬着嘴唇,闷闷不乐。 季淑然拍了拍姜若瑶的手,安慰她:“姜梨就算回来,也影响不了你的地位,她背着那样的名声,宁远侯府夫妇根本不会要她做儿媳,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娘自有法子收拾她!”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眸底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姜若瑶一向听从母亲的安排,听到这话,心下稍松。 孙妈妈适时打趣:“周家人对三娘子满意得不得了,周公子恨不得现在就娶了娘子回家去,您是天上云,那位就是地上的泥,有夫人在,烂泥终究是扶不上墙的。” 这话虽有点奉承,但说到了姜若瑶的心坎里,她最得意的是她的未婚夫周彦邦。 周彦邦不仅家世不俗,一表人才,而且对她柔情蜜意,体贴入微,宁远侯府夫妇对她亦是赞不绝口。 “瑶儿,快去回房收拾一下。” 季淑然看着姜若瑶微乱的鬓发,语气很不悦,来时估计太过匆匆,形象仪态都没有顾上。 只是一个姜梨而已,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想当初,她能轻而易举地捧杀姜梨,将她送入贞女堂整整十年。 如今,姜梨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第1073章 墨雨云间(6) 自从女贞堂出事,薛芳菲巧施妙计,得了桐儿的帮助,顺利顶替了姜梨的身份。 她们坐着马车回姜府,刚打了一个照面,差点就被笑面虎的季淑然给设计了。 好在桐儿告诉了薛芳菲不少内情,比如季淑然吩咐孙妈妈送来的绫罗衣裳不妥。 流光溢彩的蜀中锦的确昂贵不菲,颇受盛京娘子的热烈追捧,但姜老夫人不喜欢。 据说因姜老爷生前有个恃宠而骄的爱妾,得宠且奢侈,最喜爱穿蜀中锦,姜老夫人非常厌恶。 季淑然的心思深沉,想要姜梨讨姜老夫人的嫌,这一招,真可谓是杀人诛心。 薛芳菲回来前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小心谨慎,三言两语将了季淑然一军,赢得漂亮。 季淑然面色半点不露,笑意盈盈,一派慈爱可亲,带着薛芳菲意去了晚凤堂。 薛芳菲深深吸气,这次回姜家,除了她自己的仇,还要替死去的姜梨报仇,洗脱“弑母杀弟”的恶名。 她必须给姜老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如今在姜家,想必是季节淑这个主母一手遮天,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姜元柏这个渣爹,只能打打愧疚牌,不能指望太多。 据桐儿透露,姜梨曾经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姜元柏当初准备将姜梨送去贞女堂,她也曾阻拦过,苦口婆心地劝姜元柏。 奈何那个时候季淑然小产,哭得撕心裂肺,姜老夫人左右为难,最后为了姜家的和睦,也为了未出世的孙子,只能选择妥协。 “夫人,二娘子来了。” 有伶俐丫鬟挑了帘子,笑吟吟禀告。 薛芳菲脚步轻盈,随着季淑然被丫鬟恭敬地引着往里头走去,暗下捏了捏手掌心。 原本是微热的初夏,室内早已摆了冰鉴,还有时下的鲜花,空气裹挟着一股股气息清冽的花香,外加新鲜瓜果的清甜之气。 堂内坐着不少人,鬓发如霜、气质高雅的姜老夫人最好认,她眼神慈爱地看来,眼底有几分湿润,不自觉起身。 “梨儿…” 姜老夫人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姜元柏扶着母亲的手,感慨道,“梨儿回来了,母亲别伤感。” 季淑然笑脸如昔,声音柔和亲昵,附和着姜元柏,“老爷说的极是,梨儿如今大了,我都差点认不出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想必也很懂事了。” 薛芳菲喊了一声父亲,如今也看清姜家老夫人的模样,心生几分亲切,的确如桐儿所说,面相慈和,待姜梨有几分与众不同。 但姜老夫人十年不曾探望姜梨,不提把孙女接回,心里疼爱又能有几分? 薛芳菲心下如此思量,面上酝酿出了一副饱满的情绪,亲亲热热称呼姜老夫人“祖母”。 忽然,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被挨着姜老夫人旁边静默微笑的绝色少女吸引。 对方身着一袭浅淡的玉白色绣折枝的云锦绣裙,不施粉黛,素面清丽,艳色绝伦,正应了那句“淡极始知花更艳”,美得令人心悸。 薛芳菲暗自惊叹于这位少女的绝世容颜,心中不禁猜测她的身份,如此年华,莫非她便是姜家的二娘子姜若瑶? 薛芳菲的目光在琳琅身上停留,有些怔愣,姜老夫人和蔼地笑了笑,亲自给她做了介绍,“梨儿,这是琳琅,你颜家的表妹。” 琳琅对薛芳菲投以和善的微笑。 “梨表姐好。” 薛芳菲如梦初醒,心下微松,差点以为她是姜若瑶,对方幸好不是季淑然的女儿。 这样的场合,除了姜老夫人和姜元柏夫妇,只留了一个晚辈在这里,可见对方多受老夫人的宠爱和看重,简直是特殊的存在。 “原来是琳琅表妹,都说姑母乃京城第一美人,只可惜我不曾见识过,如今见了表妹,才知何为真正的绝色佳人。” 薛芳菲和婉笑道,语气里透着由衷的亲近,她记得桐儿提过,姜家十几年前有一个外嫁出京的大娘子,名唤姜元姝,是姜老夫人的爱女。 据说姜元姝生得极其美貌,甚至有盛京第一美人之称,当年差一点便进宫当皇妃。 只可惜红颜薄命,嫁人后诞下一女,身子太孱弱,没几年便病逝,令人唏嘘。 听说姜元姝生前与姜梨的母亲叶珍珍感情颇好,姑嫂和谐,薛芳菲想到这里,看琳琅的眼神愈加温润,称赞的话格外真诚。 经历过生死、见识过人心险恶的薛芳菲很敏感,这位颜娘子对她没恶意,笑容清澈干净,是示好的信号。 第1074章 墨雨云间(7) 琳琅矜持一笑,端的姿态落落大方,“表姐缪赞了。” 姜老夫人怜惜地拍了拍琳琅的手,思及早早离世的女儿,难免心疼外孙女,再看亦是幼年失母的姜梨,疼惜之色溢于言表。 这两个孩子都乖乖巧巧,怪令人心疼的,姜老夫人招呼姜梨上前坐,如琳琅一般挨着她坐着说话。 季淑然看着这和谐融洽的一幕格外堵心,姜老夫人看姜梨似乎一点芥蒂都无,显然是原谅了这个弑母杀弟的丫头。 姜老夫人当年对姜梨的失望渐渐地转变为愧疚,这无疑不是季淑然想要看到的。 姜老夫人对姜梨一阵嘘寒问暖,问到她派人送去的东西可有收到。 虽然当年对孙女失望透顶,但到底也担心她在外过得不好,不少好东西送过去贴补,梨儿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薛芳菲微怔,瞥到季淑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脸,随即乖巧应了。 “梨儿收到了。” 她隐隐猜到姜老夫人送给姜梨的东西应该是被女贞堂的堂主中饱私囊了,这其中十之八九有季淑然的手笔。 但薛芳菲知道,她现在绝不能坦诚,免得中了季淑然的圈套,显得她心有怨怼。 忽闻外头有清脆的孩童声。 “祖母,祖母!” 姜丙吉被孙妈妈及时带了过来,锦缎蓝袍小衣,戴着项圈,小短腿一跑进厅堂,他扭股糖似的黏在姜老夫人怀里,侧头对琳琅眨眨眼,模样憨实可爱。 他看向微笑着季淑然,想到孙妈妈教的话,对拥有最陌生面孔的年轻姐姐怒目以待,愤然叫喊。 “你就是姜梨?你是坏人!” 都说童言无忌,但小孩子如果没人故意教,不会这般明有目的地叫嚣。 薛芳菲嘴唇微微蠕动,心里难免为姜梨叹息,明明无辜可怜,将继母视若生母,最后被设计背上如此恶名。 气氛尴尬之际,琳琅巧笑嫣然地看向他,声音清婉和悦,“小丙吉,这样说话不礼貌,不是好孩子哦,对你二姐姐道歉吧。” 丙吉霎那间红了脸蛋,满脸的羞窘,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仙女姐姐批评他了,他说错了?他不要做没礼貌的孩子! 面对琳琅清澈如水的眼眸,姜丙吉只觉羞愧难当,红着脸对薛芳菲低声道,“对不起,二姐姐,是我说错了。” 姜丙吉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那么乖巧,生怕被讨厌,令琳琅忍俊不禁。 薛芳菲摸摸他的头,不在意道,“没事儿,姐姐明白,这不是丙吉要说的话。” 姜老夫人暗叹一口气,心有不满,淡瞟了季淑然所在的方向,好好的孩子,偏教些不中听的话,这是不欢迎梨儿回来! “老夫人,都是老奴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公子,因为二娘子要回来,府里的人暗自嚼舌根子,不巧被小公子听去,不巧冒犯了二娘子,都是老奴的错!” 孙妈妈见姜老夫人面露不悦,担心老夫人迁怒夫人头上,忙不迭上前揽罪解释。 季淑然怅然一叹,“都是儿媳的不是,一心忙着张罗梨儿的住所,倒是疏忽了。” 姜元柏怜惜妻子不易,丙吉的确年幼无知,口无遮拦,但也不是淑然的过错,他肃了脸色说,“的确该管管,下人太不像话。” 这件事不咸不淡地翻了篇,像风过无痕的湖面,没掀起一点波澜。 第1075章 墨雨云间(8) 薛芳菲在晚宴上相继见到了姜家的其他,叔伯婶娘以及堂兄和姐妹,暗记于心。 感官最好的无疑是替她解了围、美得赏心悦目的表妹颜琳琅。 以及笑容灿烂、对她暗暗挤眼睛,又派人送来梨花酥的姜景睿。 季淑然不是个吃素的,以关心之名,送来了两个看上去老实本分、实则好吃懒做不服管教的侍女香巧和芸双。 显然是希望继女沉不住气,告状或者发威,以此落下苛待下人的名声。 真是好算计啊! 薛芳菲按兵不动,对香巧、芸双和和气气,频繁往幽兰院那边走动,琳琅和薛芳菲经常在晚凤堂被姜老夫人留膳,其乐融融。 得知消息的季淑然挑眉,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亲自嘱咐姜若瑶也去尽孝。 “娘,我不去,自从来了个颜琳琅,祖母眼里哪有我?祖母偏心眼,我不喜欢她!” 姜若瑶咬着唇推脱,她其实和姜老夫人不太亲近,尤其是颜琳琅来姜家后,愈加觉得祖母待她不如外姓人,心里老大不平衡。 “若瑶!那是因为你不够用心,你看看姜梨,才回来多久就哄得老夫人天天夸,还有颜琳琅,你们一般大的年纪,就不能玩到一处吗?别天天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放不开!” 季淑然这些日子每次施计都落了空,对薛芳菲愈加的忌惮。 如今家里还有一个表小姐,人美嘴甜,胜似天仙,把老夫人的心占了大半,现在谁不赞一句,颜家娘子孝顺。 外孙女孝顺有加,亲孙女的态度却冷冷淡淡,季淑然难免担心外人诟病。 姜元柏会因此有意见,觉得她教的女儿不懂孝仪,倘若传出了一星半点的风声,对若瑶也不好。 “明明是娘说…我比颜琳琅高贵!” 姜若瑶莫名委屈,她可是相国千金,家世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她怎么可能主动去结交颜琳琅? 季淑然被气了个倒仰,她何曾这般说过,若瑶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毛病啊! “好吧,你去练琴吧。” 眼见女儿油盐不进,一脸委屈模样,季淑然揉揉突突跳的太阳穴,一阵头晕眼花。 若瑶被养得目下无尘,高门贵女的才艺和气势有了,但脑子却不是很聪明的模样。 如果不是若瑶的模样有七八分像她,季淑然很怀疑,这真的是她生的孩子吗?太蠢了点。 反倒是姜梨,容貌心计都不缺,看着温温柔柔、好说话,实则内里藏着一把刀。 孙妈妈好声好气地将姜若瑶送回房,好生安慰了一番,但姜若瑶依然很气闷,为了排遣心情,随即带着侍女金花出门散心。 马车在路上疾驰,车厢内的空气有些沉闷,姜若瑶轻轻地掀开窗帘,透透气。 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没有吸引姜若瑶太多注意力,然而,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却突然闯入她的眼帘。 姜若瑶微微一愣,随即面露喜色,急忙让马夫停车,她提着裙摆,匆匆下车,目光一瞬不瞬锁定那道熟悉身影。 周彦邦站在一家书画店前,神情有几分恍惚痴然,心怦怦乱跳,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不远处,在姜若瑶看来,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喂,你看什么呢,傻了?” 姜若瑶嘟着嘴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嗔和不满。 周彦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到姜若瑶的呼喊,他的心跳不断加快,血液沸腾起来,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有美人兮,就在前方。 他想要奔向对面的书局,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突兀响起,如同一枚炸雷。 “周彦邦,你发什么呆,你在看谁!” 姜若瑶怒气冲冲地质问,脸上的表情十分暴躁,她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周彦邦,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内心的想法。 周彦邦被吓得神魂归位,定睛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他跟前的姜若瑶,习惯性地哄她。 “若瑶,你怎么出门了?也不提前告诉我,我先前看到同窗,正准备去打个招呼!” 姜若瑶循着周彦邦的视线定睛看去,熙熙攘攘的路人,还有一抹绯色的倩影渐渐走远,不由眯着眼睛,半信半疑。 “是么?我还以为你在看美人。” 周彦邦心头一跳,心中暗暗叫苦,他这个未婚妻可是个出了名的醋坛子,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刚刚看别的女人发呆,那还得了! 他忙不迭地解释:“怎么可能?若瑶,你太多心了,偌大盛京可没比若瑶更美的娘子,我心里眼里只有你,容不下其他美人。” 一番甜言蜜语,把姜若瑶哄得心花怒放,也就不再追究了。 第1076章 墨雨云间(9) 周彦邦好不容易将姜若瑶哄得眉开眼笑,生怕未婚妻日后追究,殷勤地给她买了一份精巧礼物,尽职尽责地将其送回姜宅。 两人离别时依依不舍,柔情蜜意,意外看到这一幕的姜景睿颇感腻味,暗自腹诽。 呕~周彦邦说话真够肉麻的! 他撇撇嘴,准备找仙女表妹洗洗眼。 遗憾的是,姜睿睿扑了个空,看守幽兰院的侍女回禀,颜娘子清早带丫鬟出了门。 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琳琅身着一袭绯红色的裙衫,轻盈飘逸,如同春日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她出行很低调,戴着一顶雪白色的帷帽,薄如蝉翼的面纱轻轻垂下,半遮半掩着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庞,仿佛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令人不禁心生好奇和向往。 丫鬟柳儿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奴婢见惯了娘子平日里穿着素雅的衣裳,没想到今日穿上这鲜艳的颜色竟如此合适,京城的布料真是柔软细腻,香雪缎的质地更是比一般的云锦还要好上几分,老夫人真疼娘子。” 自从搬入姜府,琳琅虽然感受到了来自季淑然的敌意,但其他家人对她都很友好。 尤其是姜老夫人,对琳琅宠爱有加,简直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各种珍贵首饰、华丽的绸缎布匹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幽兰院。 对于琳琅来说,她不缺银钱,母亲姜元姝留下的丰厚嫁妆,都由乳母妥善保管。 只要姜家还在,颜坤不敢轻易触动,高氏虽然心中有所觊觎,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争抢,毕竟她也要顾及自己的颜面。 前年乳母因身体不佳,琳琅安排荣养时,秘密接过了娘亲临终前的嫁妆。 这次带着柳儿来京,琳琅除了带了两箱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其他的陪嫁铺子和田产全部折合成银票,存在京城的钱庄里。 日常吃喝用在小厨房的银钱,琳琅坚持自己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打赏下人亦是大方,抽屉里都是银棵子金瓜子。 “既然外祖母送的好缎子,放着堆灰不太好,今日出门,正好换换衣色,换种心情。” 作为一株纯白的铃兰花,琳琅喜欢素色的装扮,但也不讨厌鲜艳讨喜的颜色,万紫千红着于身,也不显俗艳。 这次出门,琳琅带着柳儿先去了一趟书局,她仔细挑选着书架上的书,淘了几本游记和话本,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一路上,柳儿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陪着娘子品尝京城的小吃。 回府的路上,柳儿沉浸在喜悦之中,嘴里不停地说着京城的繁华景象,京城果然比想象中繁华,地大物博,远非云州可比拟。 喧哗的人流逐渐离他们远去,突然,一声尖锐的马啸声传来,紧接着,车身猛地晃动了一下,随后平稳地停了下来。 柳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连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朝车夫挑眉,“你怎么回事啊,在这儿停下了?还没回到姜府呢!” 车夫用手往前面一指,唯唯诺诺地解释,“抱歉,柳儿姑娘,是前头有高头大马故意拦着,你自己瞅瞅?” 柳儿抬眸看去,但见一位锦衣男子踏着马鞍,利索地从高大威猛的骏马上跳下来。 他衣着华丽,气势非凡,就连他骑的骏马也显得格外神骏,车夫见状,头颅立即卑微下去,也没勇气拉着缰绳冲过去。 那男子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公子。 李廉直接无视车夫和柳儿,自顾自地往前踱了两步,客气地作揖,彬彬有礼,“是颜家娘子吗?在下李廉,恳请一见。” 虽然客气,但也有些失礼,毕竟,官宦之家的未婚娘子,岂是外男轻易得见的? 第1077章 墨雨云间(10) 与此同时,柳儿也看清对方的眉眼,不觉嘟着小嘴,暗自腹诽。 原来是曾有意向娘子提亲的李家二公子李廉,长得高挑俊逸,但着实不礼貌。 “不方便,李二公子请回吧。” 马车内传出回复,琳琅语气淡淡,清冷的声音也莫名的婉转动人,李廉的心酥麻了一瞬,有些按捺不住性子。 他原本欢天喜地在家等着好消息,对颜坤答应这门亲事十拿九稳,毕竟他父亲是李仲南,他是李家唯二的嫡子。 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心仪已久的小娘子跑了,颜琳琅竟然不愿意嫁给他。 李廉平生第一次直面“被拒”,心下五味杂陈,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李瑾曾不甚在意劝弟弟,不咸不淡,“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颜琳琅只是云州太守之女,与咱们家的门第差太多了,你想娶京城的高门贵女,也是唾手可得的事。” 李廉完全听不进去,神色沮丧,很不甘心,他对颜琳琅一见钟情,他就是想要娶她,八抬大轿地把绝色美人娶回家来。 后来得知颜琳琅来到盛京,李廉亦是千方百计地在姜府附近徘徊,希望有机会见一面,亲口问一问。 “你…为何要拒绝?我是真心诚意想求娶你。” 李廉声音略带几分苦涩,神情分外执拗,平日那么多投怀送抱的美人,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私下也没暖床丫鬟,只觉得她们太俗、太谄媚,没意思。 生平第一次动心,第一次被打击到,李廉不怨琳琅拒绝,只是不明白。 琳琅挑开马车帘子,神情平淡地看向李廉,“李二公子…我暂无嫁人之心,也因我舅舅和你父亲不合,你不明白?” 她以为李廉能明白,她母亲姓姜,舅舅姜元柏和李仲南是政敌,不死不休的那种。 李廉一时哑然,他真没思虑那么多。 “我…如果我能劝我父亲…” 李廉试图想挽回一点儿希望。 “我不喜欢你,李二公子。” 琳琅斩钉截铁地打断,说实话有点伤人,但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李廉脸色黯然下去,眼睛依然盯着琳琅,眸光里透着一股执拗的暗芒,想到自己会错过如此绝代佳人,脚步不自觉往前,柳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差点尖叫起来。 他想干什么呀? 正在此时,一道似笑非笑的男声轻飘飘地传来,“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难道李二公子是要强迫这位颜娘子?” 李廉微恼,他是真心求娶,自然不会对颜家娘子行止轻薄,闻此言,心生不悦,双眉拧起,抬眸看不知看向不速之客。 来者也不知看了多长热闹,面上满是戏谑之色。 一袭赤衣翩然,手中洒金折扇轻轻摇晃,阴柔俊美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容,微微上挑的剑眉下有一双狭长妩媚的桃花眼,轻描淡写的语气,不是肃国公萧衡又是谁? “肃国公,这不关你的事!” 李廉恼羞成怒,狠狠瞪萧衡一眼。 萧衡微微一笑,手中折扇潇洒自若地一合,放在手心轻轻敲打,绯红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的确不关我事,但遇上也不能当没看到吧…你拦截颜家娘子太不君子,李仲南知道吗?姜相国如果知道,想必也不会高兴吧。” 萧衡只是偶然路过,看个热闹,没想到看到李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目光。 李廉到底害怕父亲的威严,担心萧衡会胡说八道,瞅了眼已经放下帘子的琳琅,心下一阵惆怅失落,只得歉声道,“冒犯了。” 话罢,他利索地骑上马,像离弦的箭一般,策马而去。 柳儿拍了拍胸口,感激地对肃国公福身,“多谢肃国公出手相助。” 马车里传来天籁般的轻柔嗓音:“劳烦肃国公了。” 萧衡只是恰好看到,有心给李廉找不痛快,给自己找点乐子,举手之劳而已。 “不妨事,颜娘子日后出门,最好带上护卫。” “多谢。” 帘内婉转的女声波澜不惊,听不清其他情绪。 马夫对萧衡一阵点头哈腰,重新拉起缰绳,一阵微风拂过,帘子半开,萧衡看到一张柔美到极致的侧颜,好似被皎洁朦胧的月光笼罩,带给人惊艳感。 萧衡只觉心头一悸,再去看时,马车渐行渐远。 他不由暗叹,莫名地理解了李廉的冲动,果然是世间罕见的尤物,侧颜都如此动人,想必正脸美得倾国倾城。 第1078章 墨雨云间(11) 萧衡自那日惊鸿一瞥,念念不忘,静坐常思,不自觉地唇角上扬,随即吩咐陆玑和文纪去调查关于暂住姜府颜家娘子的信息。 陆玑和文纪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主君咋了?但尽职尽责地调查回禀。 “云州太守颜坤之女,颜琳琅。” 萧衡唇角噙着一缕笑,若有所思。 主君不是很关注姜二娘子吗?文纪不明所以地摸摸后脑勺,前些日子主君还派人盯着姜梨的一举一动,觉得对方非真正的姜家二娘子,大有无聊吃瓜看热闹的嫌疑。 如今怎么开始关注颜家娘子,难不成初来京城的颜娘子身上也有瓜? 陆玑对文纪挤眼睛,二人一番眼神交流,各种猜测臆想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他们没胆子宣之于口,免得落个军棍伺候。 萧衡慵懒如猫般歪在软椅上,忽然想到什么,眸光微闪,意味深长地吩咐,“听说姜家三娘子要举办及笄礼?备一份礼物。” 文纪忍不住开口,“主君,您这么给姜元柏面子吗?而且…姜家也没给您下帖子啊。” 萧衡在盛京是个绝对特殊的存在,有着妖孽般妖冶的容貌,玩世不恭的桀骜性情。 除了洪孝帝,他谁的面子都不爱给,虽然地位显赫,能力超群,在朝堂却不讨喜。 京都贵女为萧衡的容貌所吸引,趋之若鹜,却也忌惮他的名声,“桀骜不羁,手段狠辣”是他最鲜明的标签。 萧衡是皇帝的刀,监察百官的职责令其他官员战战兢兢,既不敢得罪也不会靠近。 姜元柏的女儿及笄,没有给萧衡下帖子,亦是在情理之中,并不算突兀。 “既然姜家没请,那就不请自来。” 萧衡微合牡丹金丝折扇,说得理所当然,陆玑和文纪熟知主君性子,遵命下去准备,出自肃国公的贺礼,自然不能太寒碜。 二人脚步微动,正准备离开。 忽然萧衡又喊住他们,语气有点捉摸不定,“漂亮的小娘子,一般都喜欢什么?” 陆玑毫不犹豫地回答:“胭脂水粉。” 文纪不甘落后地补充:“珠宝绸缎。” 萧衡摇摇头,眉峰微微蹙起。 “太俗!” 他回想那日见到的颜家娘子,虽然隔着一道厚实的车帘子,只瞥见对方的侧颜,听见清雅悦耳的嗓音,足以令萧衡记忆犹新。 “我亲自去如意楼看看。” 萧衡没有再理睬满脸茫然的陆玑和文纪,施施然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他心情颇好,脸上带笑,至于姜家三娘子的及笄贺礼,还不值得萧衡本尊费心。 他忽然很想认识一下颜家娘子,据陆玑他们调查的消息,颜娘子的及笄礼在云州举办了,已经过去几个月,真是遗憾啊。 颜琳琅给萧衡的第一印象,宛若清丽飘逸的仙子,高雅灵秀,不沾半点儿俗世尘埃。 如此绝色,唯有美玉能装饰一二。 他回忆着当时的心悸,心跳比往常都快好几个节拍,还以为看到梦中神女:“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人间盛世颜”。 看着萧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陆玑捅了捅文纪胳膊,“你看到了没有?” 文纪白了陆玑一眼,“我又没瞎!” 他们的主君好似开屏孔雀,一脸的春心萌动,笑意醉人,真是稀罕! 第1079章 墨雨云间(12) 姜若瑶的及笄礼在即。 看着女儿满心欢喜,不厌其烦试着新做的衣裳首饰,季淑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她心中始终放不下对芳菲院和幽兰院的警惕,派人紧紧盯着,生怕继女和外甥女会抢走若瑶的风头。 特别是姜梨,那丫头嘴巴厉害得很,心机深沉,如今还说动了姜元柏,明天就要出来参加若瑶的及笄礼。 季淑然绝不允许姜梨以姜家嫡长女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此早早让香巧和芸双暗中动手脚,加了料的养颜汤和迷烟,确保姜梨第二天无法醒来,错过及笄礼的时间。 姜梨这边安排妥当,季淑然又吩咐春花秋月如法炮制给琳琅也用上。 虽然外甥女是姜老夫人的心尖尖,但容貌太盛,一出场必定惊艳全场,她不愿对方抢了若瑶的风头。 但幽兰院一片祥和,原本该作妖的春花秋月早已成了琳琅的心腹,将孙妈妈私下的吩咐全都告诉了新主子,一脸的义愤填膺。 “娘子,姜夫人太过分了,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她凭什么给您下昏睡的药!” 作为琳琅心腹中的心腹,柳儿气得咬牙切齿,眸底的火苗簇簇上升,满是怒意。 原以为姜夫人端庄温柔,待自家娘子和蔼可亲,没想到口腹蜜剑,私下如此行事。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有安排。” 琳琅不疾不徐地轻摇一柄碧玉织锦团扇,语气淡淡,眼里闪烁几缕狡黠之色,仿佛一只狡黠的狐狸,正盘算着如何捉弄人。 既然季淑然如此不希望她参加姜若瑶的及笄礼,连下药这种下作手段都用上了,那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岂不快哉。 柳儿乖巧应了,娘子既然这般说,自是有反击之法,反正她从没有看过娘子吃亏。 春花秋月得了赏赐退下,表面上按照孙妈妈的吩咐认真办事,实际早就心不在焉。 当夜,琳琅睡得很好。 季淑然睡得也相当不错,睡到该起的时辰却怎么也叫不醒,急得孙妈妈满头大汗。 姜元柏等着季淑然一同去前厅,听说夫人还在睡觉,抬头看看天色,皱起眉头,“现在什么时辰,若瑶的及笄礼都快要开始了!” 孙妈妈抹了抹额角沁出的密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因季淑然没有按照时辰起床,孙妈妈已经叫了几次,后来觉得奇怪又摇晃几下,依然没有反应,把她吓得不轻。 好在季淑然还有正常的呼吸声。 孙妈妈火急火燎之下,赶紧派人请了府医过来看诊,对方只说夫人太疲劳了,多睡半个时辰就会自然醒,并非她猜测的中毒。 如今看见姜元柏恼火,孙妈妈腿肚子不停打颤,只能支支吾吾。 “回…老爷的话,夫人她…她这些日子太累了,起来了又晕了,大夫说要多睡半个时辰,自然…会如常醒来。” 姜元柏理解季淑然的辛劳,但想到她在这个节骨眼累晕,心里多少有些埋怨。 若瑶的及笄礼,姜家的主母如果不按时出场,满堂宾客必然议论纷纷,各种猜测。 “可用过扎针法?” 姜元柏锁着眉头,冷声问孙妈妈,关键时刻,也不能考虑太多。 孙妈妈一脸无奈,感觉都快哭出来,恭敬地对姜元柏点头,“老奴试过了,没用。” 大声叫喊、摇晃身体、泼冷水、扎针,这些叫醒夫人的手段几乎都用上了,奈何没有一个奏效的。 孙妈妈欲哭无泪,眼巴巴地瞅着姜元柏,夫人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啊? 姜元柏深吸一口气,胸口闷得慌,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去外头悄悄请个大夫。” 孙妈妈应声退下,脚步匆匆。 如今只能这般了。 姜元柏心烦意乱,脸色很不好看,眼见前院的宾客来得越来越多,主母迟迟不现身很不正常,他只能调整好心情去应酬,又吩咐人请二房三房的弟妹帮忙。 薛芳菲原本也是昏睡不醒的状态,好在琳琅临时派了小丫鬟去了芳菲院问候。 小丫鬟看到香巧和芸双鬼鬼祟祟守在院门口,暗觉奇怪,不由冲里面叫喊了一嗓子,“姜二娘子起了吗?” 这一嗓子,声音有点大,如同晴空霹雳,好巧不巧将迷糊的薛芳菲和桐儿惊醒。 醒来的薛芳菲很快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再看到迎面想要阻拦的香巧和芸双,皮笑肉不笑,“快让开,没看见院外有人吗?” 幽兰院的三等小丫鬟翠儿有点懵,不由探着脑袋东张西望,活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她正等里头的姜二娘子回话呢。 香巧和芸双情不自禁想到幽兰院的颜娘子,心下慌乱,颜娘子可是老夫人的宝贝外孙女啊,就算是夫人,待她亦是和颜悦色。 桐儿用力推开心不在焉的香巧芸双,小跑着出去和翠儿嘀咕两声,笑意盈盈,按照薛芳菲的示意,热情地塞了对方一样东西。 翠儿得了薛芳菲赏的鎏金镯子,赶紧往袖子里塞去,心下欢喜,脚步轻快得像只小燕子,开心地跑回去传话。 薛芳菲更换好衣服,梳理发髻,簪了钗环,便带着桐儿去幽兰院找琳琅。 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盯了心虚的香巧芸双两眼,那清冽的目光,看得后者心虚。 幽兰院,琳琅换上了一套素淡裙衫,梳着低调的垂云髻,簪一朵新采的玉兰花,斜插一支蝶恋花式样的玉簪,面上着珍珠妆。 今日是姜若瑶的及笄礼,作为表姐,乃至其他观礼的女客都不好喧宾夺主,就算低调不了,但是该有的低调穿着也该做到位。 薛芳菲踱步进来,看到一身素雅打扮却难掩倾城丽色的琳琅,不禁暗自惊叹,果然是钟灵毓秀的美人。 眉目如诗如画,自有一番超然脱俗的神采,看得她都忍不住被吸引住了。 “表姐早食用了吗?” 琳琅熟络地招呼。 薛芳菲摇头,她今早差点睡死过去。 琳琅吩咐柳儿准备吃食,包子和糕点都是她专属小厨房新鲜出炉的,别有风味。 薛芳菲满怀心事,但不忍拂琳琅的好意,坐下来陪着她用了些点。 眼见时辰差不多,琳琅与薛芳菲一起去前院,正听见女客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小声议论姜家主母季淑然为何没出现。 第1080章 墨雨云间(13) 今日来姜家观礼的女客诸多,大多与季淑然交好,但也有少数与其不对付的夫人。 比如叶珍珍的昔日好友柳夫人。 柳夫人心直口快,讨论得最起劲儿,明里暗里都在嘲讽季淑然的失礼。 “姜三娘子的及笄礼都快开始了,做娘的还没到场,真是稀奇啊,应酬女眷的不是府里的主母,反而是二房三房的妯娌,你们说怪不怪,也不知其间有何缘故。” 有附和不满的,也有默不作声者。 姜若瑶在侍女的簇拥下出来时,耳朵里没少钻进这些风言风语,心底老大不舒坦。 她今日特意打扮一番,敷面描眉,点了胭脂,饰以珍珠妆,玉色宽袖绸衣搭配杏黄流光裙。 披着乌黑长发,以便待会簪发,佩戴着一对金镶玉红宝石耳铛,行动间摇曳生姿,荡漾着明媚耀眼的珠光,格外的娇艳。 姜若瑶能够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稍减几分烦躁,略显自得。 她立于最中央的及笄台,刚想清嗓说几句话,忽然感觉到人群里有一阵躁动,众人的视线莫名其妙地褪去,转而看向另一边。 穿花拂柳、缓缓而来的两个年轻娘子携手出现,不动声色地立于不太显眼的位置。 柳夫人无心观看季淑然的女儿大放光彩,视线微偏,正巧捕捉到了薛芳菲,以及她身边貌美倾城的娘子,不由倒吸一口气。 不知是谁家的小娘子,面孔极陌生,鲜花般的赏心悦目,漂亮得令她不知用何种词汇描绘,对比盛装的姜若瑶,美得太出尘。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啊!” 柳夫人满眼惊艳,脱口而出。 女客们循着她的声音看去,不觉眼前一亮,暗自惊奇,姜家何时有这么美貌的小娘子,这些年也不见季淑然带出来走动啊。 相较于姜若瑶的明艳,薛芳菲的长相是清丽的寡淡,漂亮是漂亮,打扮也不俗,但绝对不会令人看花了眼。 但她身旁的窈窕娘子太过出挑,犹如一颗盛世明珠,耀眼夺目,令人无法忽视。 迎着满院人灼热的视线,琳琅落落大方地予以庆贺,嗓音温柔。 “恭喜表妹及笄。” 话罢,琳琅身后跟随的柳儿奉上一份及笄礼,姜若瑶微微咬着唇,表情很僵硬。 薛芳菲看着眉头蹙起的姜若瑶,心中好笑又荒凉,再次为死去的姜梨感到惋惜。 姜若瑶只是被琳琅抢了风头,就这般沉不住气,果然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受不得丁点委屈,喜怒形于色,心思太浅显了点。 但姜梨呢,她没什么及笄礼。 姜梨死在青春烂漫的年华里。 代替季淑然主理及笄礼的卢氏,以及负责帮忙的杨氏怔了怔,纷纷看向了姜元柏。 “梨儿,琳琅,你们到了。” 姜元柏上前对她们微笑唤道。 顶着很多不明所以的茫然目光,姜元柏心中有数,从善如流地向宾客介绍:“这是我的女儿姜梨,这是我的外甥女颜琳琅。” 柳夫人闻此言,有心为姜梨撑腰,眉眼眯成一条缝,声音洪亮,不乏几分机锋。 “姜大人真是好福气,女儿和外甥女比鲜花还漂亮…我记得,梨儿应该及笄了吧,真是可惜啊,这孩子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及笄礼,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可怜见的哟!” 话说到最后,柳夫人语气莫名伤感,想到好姐妹叶珍珍,暗自唏嘘,当年最令人羡慕的珍珍,红颜薄命,留下的女儿也可怜。 姜元柏脸上强撑着笑脸,一时哑然,就算他不是心有弯弯绕的深宅夫人,但也能听出柳夫人话里有话,这是在埋汰他不疼梨儿,暗自指责淑然不是个称职的好继母。 若瑶有这般盛大的及笄礼,梨儿却没有,这不是典型的厚此薄彼吗? 薛芳菲瞟了一眼姜元柏,适时流露出伤感的神色,引来女客们更深的议论猜测。 姜家的嫡长女竟然连及笄礼都没办,这也太…可见季淑然有多么慢待继女,估计都没去女贞堂探望过,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在巨大的压力下,兼之柳夫人提议,姜元柏只能顺坡下驴,表示今日既是姜若瑶及笄礼,也是姜梨的及笄礼,二人一起簪发。 薛芳菲终于得偿所愿,姜若瑶脸色涨红,气得一个倒仰,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但这一切都不关琳琅的事,她走了流程送了及笄礼,在柳夫人朝姜元柏开腔之际,略施一道忽略咒,悄悄地离开了及笄现场。 琳琅在前,柳儿在后,从前院往后院而去,准备去往晚凤堂,姜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这些日子睡不好,这儿疼,那么不适。 琳琅打算给姜老夫人做个安神枕,经过抄手游廊,前头有一处花园,精致小巧,花朵开得灿烂,颇有灵性地冲她盈盈招手。 她吩咐柳儿去花园采点花瓣。 柳儿前脚刚走,隐约有脚步声向她靠近,琳琅微微侧头。 “颜娘子好。” 但见一名衣着宝蓝色绫罗长衫,腰悬玉佩,玉簪绾发的男子走近,对琳琅作了揖。 他的长相周正,衣饰不凡,端的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却不自觉流露出一股油腻刻意的渣男气质,令琳琅微微蹙眉。 “在下周彦邦。” 年轻男子毫无边界感,自以为潇洒自若,进退有度,对琳琅微笑着,自报家门。 周彦邦?琳琅对这个名字不陌生,自从来到京城,姜老夫人告诉了她与姜家交好的人家,以及未来的姻亲。 其中便有宁远侯府周家,周彦邦是姜若瑶的未婚夫。 “原来是周公子,何事?” 琳琅淡扫了周彦邦半眼,兴趣缺缺,语气冷淡,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寒疏离。 她太熟悉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这个周彦邦就算有爱美之心,也该明白他有婚约,不该毫无分寸地来找自己搭讪,心思太明显。 “颜娘子…我之前见过你。” 周彦邦心下莫名失落,但眼神和语气依旧热切,紧紧盯着琳琅。 前些日子在外的惊鸿一瞥正是这位颜家娘子,当时心悸不已。 要不是那时若瑶突然出来打岔,他肯定要追过去询问佳人芳名,真是遗憾啊。 周彦邦满脸激动,要不是顾忌颜家娘子冷淡的态度,他恨不得再靠近几步,自以为这是天赐的缘分。 第1081章 墨雨云间(14) 周彦邦看着琳琅,痴痴出神。 他的目光牢牢黏在了琳琅的身上,怎么也挪不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俨然进入神魂颠倒的状态,把未婚妻姜若瑶忘到了九霄云外。 琳琅冷诮地挑眉,似笑非笑。 她的笑容不含一点温度,冷若冰雪,却也不折损半分美感,清丽精致的眉眼有了冷凝的弧度,愈加高冷出尘,宛若天山雪莲。 周彦邦眼神迷离,神情愈加的痴然,如痴如醉,仿佛沉浸在无尽的梦幻之中。 “滚吧。” 琳琅被周彦邦盯得浑身不舒坦,心下一片腻烦,比吃了冷却的猪脚还要恶心,声音清凌凌地命令对方。 后者茫然听话地应了一声“好”,缓缓后退,但脸上依然挂着痴痴的笑,像个神经病。 “若为君子,就别藏头藏尾。” 眼见宝蓝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琳琅眸中冷意渐渐消弭,瞥向左边墙角一侧,漫不经心的语气,夹杂着不悦。 藏身的萧衡稍微迟疑一下,随即身形利索的跳跃下来。 身披红袍,头戴金冠,七分艳丽,三分英气,目光灼灼看向琳琅,深邃的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以及浓厚的兴趣。 “抱歉。” 萧衡神情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而是震惊颜琳琅的敏锐,以及周彦邦对她突然的言听计从,他先前都准备出手英雄救美了。 琳琅直视眼前的不速之客,虽然这个男人长得赏心悦目,好似一朵艳丽的牡丹,但不足以令她舒缓语气,语气格外清冷。 “肃国公,你不在前院待着,跟踪我是何意?” 萧衡多少有些理亏,神情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这也被发现了,不觉扬起笑脸,略作解释,“颜娘子,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琳琅挑眉看他,唇角微抿,静默不语地看着萧衡,等待对方的解释。 她和这位肃国公又不熟,对方找她何事,难不成和肤浅好色的周彦邦一样,准备对她倾诉衷情? 对于萧衡,琳琅虽然不熟,但也了解过京城的风云人物,名声最大的便是肃国公萧衡,华丽的外表,狠辣的手段,当今圣上的宠臣,百官疏离避讳的杀神。 据说此人不近女色,国公府没有一个女婢,全是男仆,也不是世人猜测的断袖,给他送美貌娈童讨好的官员下场几乎都很惨。 萧衡的脚步渐渐靠近,又猝然停下,与琳琅保持一个比较君子的安全距离,耳朵微动,确定周围没偷窥偷听的人,这才开腔。 “颜娘子,我此次姜家来找你,不为其他,只为告诉你一件事,小心身边的人,莫要被人利用了去,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萧衡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他的确想见见心仪的颜娘子,免得夜里又做梦,魂牵梦绕间的煎熬,令萧衡感到陌生又甜蜜,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惦记一个女子。 除此之外,萧衡不希望颜娘被人糊弄利用了去,关于从贞女堂回归姜家的二娘子姜梨,萧衡已经确定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此姜梨非真的姜梨,而是淮乡才女、新科状元沈玉容的亡妻薛芳菲。 “肃国公知道的真多。” 琳琅既不惊讶又不懊恼,语气淡淡,好似在陈述一件事,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无。 “颜娘子…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萧衡试探性地走近一步,笑容里带着哄骗小姑娘的蛊惑。 他的美张扬而肆意,如罂粟花般令人难以忽视,倘若是其他的小姑娘,面对如此美男攻势,早已粉面含春、小鹿乱跳,含羞带怯地低下了螓首。 “哦?肃国公说说看。” 琳琅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直视着萧衡,好整以暇地问。 萧衡莫名地有一种挫败感,但脸上的笑意很深,小心地又上前几步,以折扇遮住半张脸,凑近琳琅的耳畔,语带特别的提醒。 “小心你的表姐,薛芳菲。” 话音落地,萧衡很识趣地退后。 琳琅垂下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盈,思量着这句满是深意的话,心下瞬间明了,她的表姐姜梨也许不是姜梨,而是一个名叫薛芳菲的娘子。 “她是坏人吗?” 琳琅抬眸看萧衡,波光粼粼的水眸带着几分疑惑,明媚天真,却又含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诡秘。 萧衡的心再次跳了一下,仿佛一只小鹿在乱撞,沉吟片刻,如实回答。 “应该…不算。” 确切地说,对于萧衡来说,不论是姜梨还是薛芳菲,她们都是可怜人。 可怜的女子,自然不是坏人。 “哦,多谢。” 琳琅对萧衡微微颔首,转身即走。 “颜娘子…” 萧衡表情惊诧,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失望。 颜娘子的反应也太冷淡了。 她就这样…离开了? 倘若陆玑和文纪看到这幕,肯定会目瞪口呆、捧腹大笑,主君竟然也有今天,这世上还有小娘子不为主君着迷的,开了眼了。 第1082章 墨雨云间(15) 琳琅走得干脆利落,如一阵风般,柳儿采好了花,正往这边走来,萧衡无奈,只能暂时离开,以待其他说话的时机。 淑秀园,季淑然醒来时身子依旧软绵绵,像被抽走了筋骨,有些精神不济。 孙妈妈担忧不已,殷勤地上前伺候,想着大夫临走前说的那番熟悉的话,依旧不太相信,夫人昏睡,真的只是太累的缘故? 孙妈妈暗自斟酌着言语,正准备对季淑然说起今日的及笄礼,三娘子硬生生地被颜琳琅和姜梨抢了风头。 忽然门外响起侍女猝不及防的声音:“三娘子,夫人正在休息。” 姜若瑶不予理会,红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差点被裙摆绊住脚,对着略显几分茫然的季淑然委屈地哭起来。 “娘,你为什么不出席我的及笄礼,外头那些个长舌妇说三道四,好多话不入耳,女儿被人看了一场笑话,还被姜梨压一头!” 明明是她期待已久的及笄礼,为何变成了姜梨的及笄礼? 还有颜琳琅,只是寄人篱下,却压住了她的所有风采,如今大家都在议论姜家的表小姐如何的美貌,如何的惊为天人。 在颜琳琅和姜梨没出现前,她才是最瞩目的焦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季淑然揉了揉酸麻发胀的太阳穴,觉得这一觉睡得头晕脑胀,“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对于失态的女儿,季淑然颇为不满,她亲手教导出来的名门闺秀,可不是若瑶这般沉不住气,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类型! 孙妈妈见状,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只得将事情的始末对季淑然详细说了。 “什么!我睡到现在,姜梨出席了及笄礼?” 季淑然只觉得脑门的青筋突突乱跳,眼里的惊诧和愤懑一闪而过,沉着脸看向孙妈妈。 “看诊的大夫靠谱吗?我是太累才昏睡不醒?姜梨和颜琳琅她们怎么会…” 孙妈妈哭丧着一张脸,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夫人,府医不可能说谎,外面请的大夫也是熟人,不可能胡说,他们都说您是…劳累过度的缘故,但是…老奴都提前安排好了,怎的她们没事,反而是夫人您中了招?” 季淑然抿着唇,垂眼冷笑一声,“左不过是你安排的人临时反戈,生出了二心,倒是我小瞧了她们,原以为一个是美人灯,一个软柿子,没想到敢联手算计我!” 姜若瑶听了个大概,倒也听明白她们的话,不由撅着嘴发脾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该怎么办!” 季淑然心高气傲,自以为把控全局,没想到被两个小辈反将了一军,气得火冒三丈,铁青着一张脸,恨得一阵咬牙切齿。 “够了,回你的房去!” 季淑然心气不顺,对着姜若瑶也没好语气。 “娘,还有一件事,你要为我做主!” 姜若瑶眸中隐隐有晶莹的泪光闪烁,她心里是真的委屈,除了被姜梨抢了风头,及笄礼分了一半给她,还有一件事令她心生不安。 “什么事?” 季淑然眉心微蹙,语气不耐。 “三娘子,等夫人休息好再说吧。” 孙妈妈察言观色,好言好语相劝,三娘子有点不懂事啊,没看到夫人脸色不好吗? “不行,这件事很重要,是关乎女儿的终身大事,颜琳琅她…她不要脸,故意勾引彦邦!” 及笄礼结束后,姜若瑶心里堵得慌,后被姜玉娥告知,周彦邦期间悄悄去了后花园,与颜琳琅谈笑风生,举止亲昵暧昧。 按照姜玉娥偷看的视角,她只是看到周彦邦近乎痴迷地盯着颜琳琅,嘴巴蠕动,也不知在说什么。 但她能自行脑补啊,心里虽然有点嫉妒,酸溜溜的,但更想令姜若瑶生气难受。 姜玉娥偷看了一会儿,又不敢走近,便急吼吼地去找生闷气的姜若瑶,添油加醋地将所见所闻告知对方。 看到对方立即变了脸色,好似吞了苍蝇,姜玉娥心下有一种隐秘得逞的快意。 果不其然,涉及到周彦邦,姜若瑶全然没了脑子,姜玉娥暗自得意,很想看姜若瑶的笑话。 只要一想到颜琳琅顶着那张勾魂摄魄的脸,言语撩拨她的未婚夫,姜若瑶的怒气直线上升,危机感顿生,恨不得立即撕了颜琳琅。 “娘,颜琳琅她这样无耻,根本没把我当做表妹,她肯定是嫉妒我家世好,未婚夫优秀,所以才这样,她怎么能这样啊!” 姜若瑶咬着嘴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情绪越来越亢奋,听得季淑然眉毛越蹙越紧,忍不住反问道:“你有证据吗?” 姜若瑶一愣,随即变得懊恼,嘟着樱桃小嘴说:“玉娥看到了,她不敢对我撒谎!” 季淑然脸色微沉,淡瞟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玉娥听到了什么?” 毋庸置疑,颜琳琅是个绝色美人,那张脸美得几乎无可挑剔,男人看了很难不心动。 季淑然不觉得未来的女婿是个例外,与其说颜琳琅意欲勾引周彦邦,她更相信自己的猜测,周彦邦应该是主动过去找颜琳琅搭讪,被姜玉娥无意间看见了这一幕。 花园里光明正大地说句话,但这能代表什么?季淑然无语,若瑶实在太冲动了,捉奸要拿双,姜玉娥她能证明个什么! 姜若瑶咬着嘴唇,表情略带沮丧,默不作声,她其实问了姜玉娥,想知道详情,但姜玉娥距离他们太远,看得见,却听不见。 “好啦,下去!” 季淑然神色不悦,对姜若瑶摆了摆手。 “三娘子,您也累了,还是回房休息一会吧,件这事夫人自有成算,一定会替您好好出气的。” 孙妈妈声音温和地劝慰,姜若瑶心头天人交战,闷声闷气地轻“嗯”了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淑秀园。 眼见女儿离开,季淑然一脸无奈地轻叹:“若瑶这般浮躁的性子,斗不过姜梨,那丫头邪乎的很,一点儿都不像曾经好糊弄的蠢货,如今还有个颜琳琅,更是比不了。” 孙妈妈替她揉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动作熟稔而轻柔,有意宽慰。 “夫人别忧心,咱们三娘子年纪尚小,日后好好教导着,总会懂事厉害起来,倒是姜梨和颜琳琅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和夫人都有了嫌隙,似乎不好对付。” 尤其是颜琳琅,有老夫人的疼爱和庇护,背后还有一个颜家,季淑然可以不择手段地对付姜梨,但对颜琳琅到底忌惮几分。 季淑然以手抵住额头,眸底浮现阴鸷之色,语气阴森,“自以为是的臭丫头,今日轻敌失策,他日便不会了,莫要高看她们。” 这次她栽了大跟头,必然在来日算总账。 第1083章 墨雨云间(16) 及笄礼的风波过去,季淑然虽然哄好了姜元柏,但被姜老夫人罚跪,狠狠训斥了。 颜琳琅可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儿,虽然不动声色地报复了季淑然,但也将自己差点被药昏、季淑然安插指派奴婢下手的事告诉老夫人。 既道了委屈,也想看看外祖母的态度。 姜老夫人心疼不已,对爱女留下来的外孙女,她真心疼爱,对季淑然行事肆无忌惮、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格外的愤怒。 作为浸淫姜家后宅争斗多年的前任女主人,姜老夫人如今慈眉善目,不爱管理府事,但不代表她眼盲耳聋、喜欢被人糊弄。 季淑然设计姜梨,老夫人虽然不喜,但也能够理解,毕竟梨儿不是季氏所出,又害了她的一个孩子,表面的和气大多是假的。 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梨儿也吃了这么多苦,季淑然再次出手暗算,触了姜老夫人的雷区,而且,琳琅也被季淑然下了药。 季淑然仇视暗算梨儿有迹可循,但琳琅温柔乖顺,怎么碍着她的眼? 说下手就下手,姜老夫人心下气急,总不能因为琳琅的模样比若瑶出众,季淑然就故意针对她吧? 季淑然涨红着脸,百口莫辩。 其实她很想替自己辩解,明明是她被人算计了,及笄礼上未能出席,引来别人的议论纷纷,还给了姜梨欺负若瑶的机会,婆婆怎么都怪她? 但姜老夫人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冷着一张脸,吩咐张婆婆将春花秋月、香巧芸双带了进来。 两相一对峙,香巧芸双支支吾吾、各种忌惮,胆小如鼠,不敢说是夫人指使她们私下办事,但春花秋月却老实地全盘托出。 “看在你为元柏生儿育女的份上,我也不撕破你的脸皮,这件事你做错了,好好思过一段日子,府里的小大事宜先交给卢氏吧。” 姜老夫人打发了四个侍女出去,沉着脸色警告,季淑然如今有儿有女,得长子信任爱重。 宫里还有一个当皇帝宠妃的妹妹撑腰,惩罚自然不能太重,但也要敲打到位。 撤去季淑然的管家权,刚刚好。 季淑然垂眸应了一声“是”,看似恭顺,实则心有怨怼,眸底的幽暗一闪而过。 季淑然离开晚凤堂时,是孙妈妈扶着她回到了淑秀园,因为她的膝盖跪青了一片。 春花秋月、香巧芸双被打发出了庄子做粗活,姜老夫人吩咐张婆婆重新给琳琅和薛芳菲安排新的侍女,都是老实本分的类型。 卢氏揽了后院主事之权,不骄不躁地应对着,她出自名门,自有几分远见。 既能驭夫,与姜元平夫妻琴瑟和谐,亦能四平八稳地暂代职权,丝毫不张狂,不轻待任何人。 对待漂亮乖巧的外甥女,卢氏说不出的喜欢,她和姜元兴膝下唯有一子姜景睿。 儿子如今虽然在国子监读书,但性格太过跳脱,一点儿不上进,夫妻俩也不强求了。 如今景睿到了适婚的年纪,他明里暗里频繁往幽兰院送礼物,希望能够引起琳琅的注意和好感。 然而,除了最初的回礼外,姜景睿吩咐人送的其的礼物基本都被退回,这让景睿失落,这段时间愁眉不展,乌龟都不玩了。 这一切被卢氏看在眼里,她既高兴自己的儿子终于开窍了,又担心婆婆不松口。 因此,卢氏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对琳琅好一点,努力给自己的儿子拉拉印象分。 自从卢氏掌管家中事务以来,幽兰院的待遇可谓是更上一层楼。 衣食住行都是比肩大房的嫡女,虽然琳琅不在乎这些,但卢氏的心意她领受到了,彼此见了面,更亲热些。 柳儿不止一次对琳琅感慨,姜二夫人真是个周全人,比绵里藏针的姜大夫人好太多,姜大公子也是好哥哥,琳琅笑而不语。 卢氏正准备寻个时机对姜老夫人说儿子的婚事,虽然景睿如今还没出息,但到底是琳琅的表哥。 相貌不差,人品周正,亲上加亲岂不更好?她绝对是无可挑剔的好婆婆。 只是她迟了一步,沉浸多时的季淑然已经给姜元柏吹了耳边风。 她故作贤良体贴的好母亲、好舅母,张罗给姜梨和琳琅说亲。 “夫君,梨儿这些年在贞女堂受了不少苦,我也怜惜她不易,按理说以她姜家嫡女的身份,理应风风光光地高嫁。” “但是…你也知道梨儿性子太执拗,这些年也没读什么书,若嫁到高门大户,难免要吃亏受罪。” 季淑然语重心长道,不动声色地偷觑姜元柏的脸色,见他略有几分松动,随即缓缓道:“吏部尚书的小儿子赵齐才名在外,品貌甚佳,我和赵夫人聊过梨儿,赵夫人有意带赵齐过来相看,若是成了,也是一桩美事。” 姜元柏欣慰地拍了拍季淑然的手,表情颇为动容:“难得你这般费心为梨儿物色。” 季淑然唇角凝起一抹温柔的笑,声音和婉道:“梨儿既然喊我一声母亲,做母亲的自然要为女儿做长远打算,理应如此,除了梨儿,琳琅那孩子也可怜见的,元姝早早去了,地下有知,肯定希望琳琅有个好归宿。” 姜元柏微微颔首,想到芳年早逝的妹妹元姝,目露哀伤,他对远在云州的颜坤愈加不满,想要把琳琅嫁去李家,门儿都没有! “夫君,琳琅这孩子才貌双全,比梨儿和瑶儿还要出众,按理说,我们应该给她寻个高门府第嫁过去。” “但如今适龄的好儿郎不多,家里还得没有腌臜事,各种筛选下,寿安伯嫡子董寅条件最适合。” “据说生得丰神俊朗,洁身自好,连通房丫鬟都没有,还考了功名,如今进了工部历练,将来还会继承爵位。” 季淑然能把赵齐和董寅精挑细选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既要长得不寒碜,还要家世上得了台面。 最重要的是,季淑然处心积虑地给姜梨和琳琅挖坑,希望她们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赵家其实有把柄在季淑然父亲手里,只要姜梨如她所愿,嫁给了赵齐。 不用季淑然亲自出手,赵夫人都能替她好好磋磨看管住姜梨,最好将姜梨折磨得死去活来。 而董寅这个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季淑然有次和妹妹丽妃聊天,意外得知寿安伯的嫡长子是个断袖,洁身自好只是幌子。 第1084章 墨雨云间(17) 姜元柏斟酌了一番,晚间用膳时对老夫人说了这件事,言语间满是对姜梨和琳琅的怜惜。 “母亲,梨儿和琳琅如今都已及笄,也该给她们寻好婆家,淑然这些日子没少在外走动,精心挑选了两个俊才,您觉得如何?” 姜老夫人略微思忖,看着姜元柏递过来的册子,里头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年俊才,家世才貌颇为出众。 要么有爵位,要么有才名,赵齐和董寅的确算其中的佼佼者。 至少在明面上,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瑶儿如今已经及笄,周家那边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府里下聘,我自是不急,梨儿和琳琅比瑶儿年长些,也不该继续耽搁婚事了。” 姜元柏语重心长道,眼见母亲有所犹豫,以后她心里对季淑然存着芥蒂,和缓了声音劝说。 “上次的事都是刁奴惹的祸,淑然也中了招,休息了不少日子,她嫁进姜家这么多年,府中管事,在外交际,一直都是被人交口称赞的贤内助,又为儿子生育了一双儿女,淑然就算不是儿子的原配,也是贤妻。” 相较于原配夫人叶珍珍,姜元柏其实更喜欢季淑然,继妻美貌多才,善解人意。 珍珍是秋日淡然素雅的菊,淑然宛若枝头盛放的海棠,姜元柏心中天平偏向后者。 姜老夫人嘴唇微微蠕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长子向来以方正着称,对于朝堂之事有着清醒而理智的认知。 然而,他对女人缺乏足够的了解,这么多年过去,季淑然已经成功抓住长子的心。 姜老夫人深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想到季淑然所生的一双儿女,还有宫中的丽妃。 她暂时放下对季淑然的不满和偏见,微微颔首:“如果琳琅和梨儿都能相中,婚姻美满,我又能有什么意见?淑然的确有心了。” 听到母亲如此说,姜元柏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神情愉悦地与姜老夫人聊起了其他的,最后,他神色自若地离开了晚凤堂。 翌日,季淑然梳洗完毕,重新往晚凤堂给姜老夫人请安,面上笑容可掬,挑些外头的趣事说给老夫人听,引来满堂欢声笑语。 卢氏看在眼里,心中明了,老夫人这是消了气,思量半刻,她颇为识趣提出交换管家之权,说得条条是理,毫不勉强。 季淑然假意推脱,最后还是姜老夫人发了话,一锤定音。 “府里的事还得是长房的媳妇来主持,老二家的这段时间辛苦了,以后多管束着景睿进学之事,免得累着了,元平也要心疼了。” 卢氏微微羞赧,轻嗯了一声“是”。 季淑然心里很舒坦,赞赏地看了一眼弟媳,心想卢氏倒还识相。 没有捏着管家权不放,倘若要与她对着干,她定然会铁腕出击,让卢氏吃不了兜着走。 杨氏作为庶出的儿媳妇,请了安后一直当背景墙,根本插不进去半句话。 她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季淑然和卢氏,重新垂下眼睑,继续装老实。 姜老夫人提到孙女和外甥女的婚事,以及季淑然物色的人选,卢氏闻言当即一惊。 季淑然这么好心给琳琅张罗婚事?寿安伯家的公子的确有几分名气。 传闻其相貌在京都也能名列前茅,貌似能排第三名,肃国公萧衡,翰林院学士沈玉容,工部郎中董寅。 卢氏的脸色变得黯淡,与将来能继任伯爵的董寅相比,她家的景睿似乎哪哪都拿不出手,既没有功名,也没有爵位可以继承。 如此一来,卢氏不好意思开口,哪里敢厚着脸皮跟姜老夫人提姜家和颜家亲上加亲的事,根本说不出口啊! 杨氏嫉妒得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心里流血,指尖攥紧着掌心肉,暗恨季淑然厚此薄彼。 她的玉娥也是姜家的娘子,为何这么好的亲事没有她家玉娥的份儿呢? 直到请安完毕,杨氏的怨气还没消,就像一颗毒瘤,在她的心里越长越大。 姜玉娥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件事,亦是不甘地偷哭了一场。 她这么殷勤地巴结姜若瑶,为她鞍前马后,做小伏低,为的是季淑然的人脉,希望大伯母能给她找个好婆家。 “娘,凭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 姜玉娥红着眼问杨氏,语含不甘。 “因为你爹是庶子,没有前途!” 杨氏满腔的怒气,越发言语刻薄,埋怨丈夫没用,三房的院子闹闹哄哄,姜元兴被杨氏母女哭闹得脑壳发疼,愈加的自卑。 幽兰院,琳琅得知自己即将要相亲,对此有几分兴趣。 古代娱乐活动少得可怜,她喜欢用新鲜事调剂百无聊赖的辰光,即使知道前面是陷阱,也不害怕。 季淑然如此积极地给她找婆家,十之八九是火坑。 琳琅对深宅夫人的手段了解颇深,也挺佩服季淑然的超强忍耐力,明明怄要死,却要装的温柔可亲,人前人后地忙碌张罗。 薛芳菲匆匆来找琳琅,也是为了这件事,她不担心嫁人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担忧琳琅会被她连累。 “琳琅,季淑然绝对不会那么好心,那个叫董寅的伯爵子,我吩咐人出去调查,听说是个洁身自好的美男子,连个通房都没有。” “但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有些男人表面装的光风霁月、正人君子,但背地里总爱干些风花雪月之事,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薛芳菲想到昔日故友代云,便是吃了这种渣男的亏,明明有红颜知己,却要娶无辜女子回家传宗接代,而后不管不顾地丢弃。 “表姐,我知道,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不急,你应对你那边即可,舅舅爱惜舅母,若有什么事,找外祖母,婚事大事不可轻忽。” 琳琅眼眸中闪烁明亮的碎光,仿佛看穿一切,目光深深落在姜梨身上,若有所思。 她想起萧衡先前说过的话,但无论是真姜梨还是假姜梨,对于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关键在于,站在面前的这位表姐是否心怀恶意,显然,薛芳菲并不是那种人。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正义凛然的气息,清新而纯粹,更重要的是,薛芳菲身上还带着善果的气息。 “表妹通透,不被季淑然欺骗就好,放心,我自己的事能够应对,不用麻烦祖母。” 薛芳菲回应一个温柔和善的微笑,心中愈发喜爱这个美丽聪慧的表妹,看着赏心悦目,说话也是推心置腹。 第1085章 墨雨云间(18) 不到三日,在季淑然的张罗下,赵家一行人来姜家做客,结果却如过街老鼠般灰头土脸地离开。 季淑然的如意算盘彻底落了空,原因无他,俊秀斯文、彬彬有礼的赵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吞吞吐吐地表示,没看上姜二娘子。 姜元柏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不仅对赵齐的印象一落千丈,而且对季淑然心生埋怨。 梨儿就算不通文墨、名声差了点,以她姜家女的身份,也轮不到赵家子嫌弃拒绝。 赵家夫妇面色发白,恨不得将儿子打个半死,以此向姜元柏告罪,走得格外匆促。 琳琅听说这件事后,心里暗自偷笑,薛芳菲果然有些手段,季淑然这次不仅没讨好,修补的夫妻关系还裂了点。 据说姜元柏好几日没去淑秀园。 因为这件事,姜元柏对于季淑然给琳琅挑选的对象董寅也保持怀疑态度,生怕是第二个赵齐。 姜老夫人亦是如此,看见季淑然再次没了好脸色,暂时没松口让董寅和琳琅见面。 季淑然虽然生气,但也按捺住性子,事后描补,维持自己端庄得体的形象。 姜家后宅尔虞我诈,不见硝烟,朝堂上党派纷争,波澜丛生。 洪孝帝意欲推行新政,授命翰林院学士沈玉容主持这次的岁试,选拔新秀人才。 但这件事被婉宁公主掺和一脚,建议国子监的郎君和明义堂的娘子一起参加岁试。 洪孝帝紧锁眉头,觉得男女混考不太妥当,想要拒绝,奈何长公主以当年自己出使代国为质,强硬地表示,女子未必不如男。 洪孝帝辩无可辩,最后妥协了。 圣意火速下达,国子监和明义堂的学生都惊呆了,有兴奋的,也有疑惑的,更多的是跃跃欲试,都想在这次岁试中夺得魁首。 岁试魁首能够进宫面圣,得到洪孝帝的嘉奖,甚至可以不走科举流程,直接封官。 得知这次岁试的支持者是沈玉容,薛芳菲对前夫暗恨不已,下定决心进明义堂参加岁试,到时候进宫面圣,实行自己的计划。 姜元柏无意间看到薛芳菲写的一手好字,暗自惊讶,得知女儿即使在贞女堂也没忘记学习,不禁动容。 得知梨儿想进明义堂,满眼期盼,想到这些年的亏欠,姜元柏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虽然季淑然从中作梗,但琳琅也要进明义堂,还是姜老夫人主动提出来的,态度非常的坚决,直言反驳。 姜若瑶和姜玉娥都在明义堂进学,怎的琳琅和梨儿就不能进去? 季淑然想请沈玉容来姜府考核下,姜老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声音冷冷,不容置喙。 “这就不用了,梨儿既然在贞女堂也认真读了书,写的一手好字,元柏都觉得好,进明义堂经由夫子点拨,只会有更大的进益。” “琳琅更不用说了,自小有西席教导读书习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比若瑶差,如果也要考核,难不成有人存心不让琳琅去?” 姜老夫人这番话说得一针见血,直刺人心,只差点名道姓地指责季淑然故意阻拦。 季淑然面上温柔的笑容渐渐转淡,淡薄地好似一缕炊烟,差一点就熄灭了。 她暗自吸气,抿抿唇,看了眼沉默许久的姜元柏。 “母亲这话言重了,儿媳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儿媳只是妇道人家,一切都为姜家名声考虑,关心过甚,这件事还得夫君拿主意。” 季淑然调整好情绪,一本正经地解释。 姜老夫人重新将目光缓缓落在姜元柏身上,目光仿佛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沉凝具象化,压得姜元柏有些喘不过气来。 “既然若瑶和玉娥都在明义堂,梨儿和琳琅自然不能不去,琳琅的才情自不必说,至于梨儿,若是跟不上,另外请个夫子也行。” 姜元柏沉吟片刻,终究抵不过老母亲沉凝的目光,缴械投降,虽然他爱名声,但更重孝道。 季淑然心下微沉,彻底把姜老夫人恨上了,以前婆媳俩能够和睦相处,那是老夫人不管事,现在为了颜琳琅,处处给她没脸。 “夫君说的是,我就吩咐下去,梨儿和琳琅的笔墨纸砚也要提前备上。” 季淑然心里再不情愿,但面上不显露半分,重新扬起笑吟吟的脸,端的温柔识大体,令姜元柏略感欣慰。 这件事就此有了定局。 得知姜梨和颜琳琅几日后也要前往明义堂,姜若瑶气恼不已,在房间摔破了不少珍贵花瓶,惹得心情不顺的季淑然各种指责。 “你就知道发脾气,以你高贵的出身,出众的琴艺,难道害怕姜梨和颜琳琅压过你?” “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遇事不要心浮气躁,既然她们要去明义堂,那就等着闹笑话。” “颜琳琅就算了,你不要惹她,至于姜梨,一个自学的野丫头,谁会真正高看她!” “从现在开始,好好练琴!” 季淑然教训完女儿,冷着脸离开,姜若瑶咬着唇,眼眶发红欲哭。 但这事姜元柏和老夫人都答应了,无可转圜,姜若瑶心里再难受也得面对现实。 第1086章 墨雨云间(19) 姜景睿得知琳琅和姜梨都要进明义堂上学,高兴得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手舞足蹈。 他正愁找不到岁试组队的小伙伴,堂妹和表妹刚好合适。 入学第一日,天气晴好。 姜若瑶和姜玉娥赌气似的坐着马车提前离开,季淑然非常凑巧地出门赴宴,薛芳菲不觉蹙眉,对此有些无语,果然是母女俩! “姜梨,琳琅,坐我的马车!” 姜景睿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朝着她们招手,笑容灿烂,激动地露出一口大白牙。 “谢了,小睿睿。” 薛芳菲这段时间与姜景睿熟稔了,格外俏皮地称呼他的昵称,言语间有几分促狭。 若是往日,姜景睿听到姜梨这般称呼唯有高兴,小时候姜梨就这样称呼,他都听习惯了,一旦喊他大名,就感觉他俩生疏了,怪不高兴。 但现在不一样啊,心上人在眼前。 被人当众喊“小睿睿”,好羞耻啊! 姜景睿的笑脸微微一僵,感觉高大威猛的形象瞬间崩塌。 耳根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看向琳琅,清了清嗓子,扯着嗓门故意转移注意力。 “时辰不早了,你们快上车吧。” 琳琅对他微微颔首,笑意恬淡,心里却暗自偷笑,这个表哥挺搞笑的,像个活宝。 车内因为姜景睿的局促,薛芳菲心里想着进入明义堂的应对之策,也没有多说话。 马车一路安静地来到明义堂门前,缓缓停下,耳畔依稀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言语间不乏提到姜梨。 以及颜琳琅三个字。 姜梨十年前背负了“弑母杀弟”的名声,十年后从藏污纳垢的贞女堂回姜家,及笄礼以格外优雅的姿态稳压姜若瑶,引人猜测。 琳琅被人议论则是因为她过于耀眼的无双美貌,以及极少数几个人知道李廉曾与她议亲未果的缘故,暗地里臆想,无意间被人听了去,渐渐地在国子监和明义堂传开。 当然,传闻涉及到李家二公子,大家也都是私下里谨慎地议论,虽然很好奇,满满的八卦之心,但不敢当着人的面儿嚼舌根。 “这不是姜家的马车吗?里头坐的该不会是姜梨和颜琳琅吧,听说那位颜娘子的容貌极盛,不然心高气傲的李廉也不会看上。” 有年少慕艾的公子和交好的同伴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靛蓝色的车帘子,仿佛马车帘子后面藏着稀世珍宝。 “能有多漂亮?姜若瑶可是明义堂一枝独秀的美人,难道长得比姜家三娘子还要美?” 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其中有质疑的声音,但不乏好奇心,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表姐表妹估计都是美人吧。” “谁知道啊,说不定是夸大其词!” “听说姜二娘子也很漂亮。” “反正我觉得,姜家三娘子模样最美,才艺又出众,家世又好 ,只可惜名花有主!” “切,男人就是如此肤浅!” 正好听了一耳朵的孟红锦冷着脸,不屑冷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被人呛声的公子略感不满,刚想出言反驳,看到对方是谁,暗自噤声。 孟娘子乃宣威将军的独女,家世比他好,脾气也不小,他压根得罪不起。 姜景睿最先从马车里跳了出来,随即是薛芳菲,二人纷纷被人注视,孟红锦扫了眼薛芳菲,不以为然地扬起唇角,略带讥讽。 “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连李二公子都能攀扯一二,原来也就这样吧!” “这位颜娘子长得的确不错,但到底寡淡几分,论美貌,还不如孟娘子和姜三娘子!” 有人亦有同感的附和,言之凿凿,就像一只哈巴狗,适当地讨好巴结家世显赫、地位高的官宦千金。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马车里又缓缓走出一位妙龄丽人,素雅月白的衣裙,精致不俗的玉簪,青丝如瀑,肤白如雪,美貌婉约。 整个人仿佛如云端走来的仙子,翩然欲飞,似乎还裹挟着一股馥郁清幽的芬芳。 在场人要么自身是长相不俗的秀美闺秀,要么是见惯佳人的锦衣公子。 看到这样超乎想象的美人,全都目瞪口呆,如痴如醉,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李廉早就站在一旁盯着马车看,目光灼灼,李瑾也很好奇,弟弟一向眼高于顶,对女色不甚上心,为何栽在一个小娘子的身上。 今日一见,他也痴了,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一下,眼睛都不舍得从美人身上移开,原来颜家娘子是这样的天仙绝色,人间罕见。 第1087章 墨雨云间(20) 明义堂不远处的黑蓬马车,一只骨节修长的手随意地掀起一节车帘,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副场景,俊逸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主君,颜娘子好受欢迎啊!” 文纪盯着那边琳琅几乎被迎着进去,不禁咧着嘴脱口而出,漂亮仙女谁不喜欢呢? 陆玑不易察觉地瞟了萧衡一眼,暗自为文纪捏了把汗,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看到主君的脸色不太好看嘛! 萧衡的脸色很不好看啊。 颜娘子那么美,那么受欢迎,国子监的郎君们挨得那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们主君却没有正经的明目去探望佳人,这不是明晃晃的扎心吗? “回府!” 萧衡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飘忽不定的心思转移到正事上来,他没有国子监那些学生闲逸,有时间近距离围观美女,他太忙了。 “陆玑,送份礼物到姜家。” 萧衡最后吩咐了一声。 文纪没眼色地问:“送谁的?” “回去操练!” 萧衡眼皮不掀,肃然吩咐。 文纪蔫了,好似打了霜的茄子,陆玑强忍住笑意,无语地踩他一脚,这还用开口问吗?当然是送给颜家娘子,主君的心上人! 黑蓬马车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明义堂挨着国子监,国子监的郎君们好似打了鸡血般议论纷纷,李廉心下不适,感觉属于自己的绝世珍宝被旁人觊觎了,看谁都不顺眼,尤其看到他哥也露出惊艳之色。 “哥,我喜欢颜娘子!” 李廉眼神复杂地盯了李瑾一眼,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心里暗自纳闷。 哥哥不是不喜欢女人吗?颜娘子再漂亮,那也是个性别鲜明的小娘子啊! 殊不知,李瑾心里不这样想,虽然他是个隐藏很深的断袖,对小娘子不感兴趣,尤其是府里那些投怀送抱的艳婢们,更青睐清秀的小郎君,但这不包括仙姿佚貌的娘子。 但面对李廉的提醒,李瑾故作坦然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知道你喜欢颜娘子,但你们的婚事不是没成吗?颜家娘子是姜元柏的嫡亲外甥女,如今住在姜家,你也没办法接近美人,还是稍安勿躁。” 李廉一想到议亲未果这件事,心下懊丧的厉害,对姜元柏越发的讨厌,猜测是这老家伙横插一脚,手长得管起外甥女的婚事。 “我们进去吧。” 门前的喧嚣热闹悄然褪去,李瑾定了定心思,拉着李廉回了国子监的休息室,耳畔间依然能听到颜琳琅的名字,亦是皱了眉。 尤其是姜景睿逢人都要介绍他有堂妹和表妹,尤其是仙女表妹,一脸的与有荣焉。 另一边的明义堂,亦不平静。 明义堂的女学生大多是官家千金,如姜若瑶、孟红锦这类属于地位较高的一层,容貌才学都不差,最受人欢迎,颇有优越感。 有沈如云这种靠关系进来的,因其兄长沈玉容乃金科状元出身,又是翰林院大学士,明义堂的女学生多少会给她几分面子。 但琳琅的家世在盛京只算一般,完全是靠美貌和气质出圈,吸引着没有恶意嫉妒心的人,姜若瑶姜玉娥、孟红锦沈如云除外。 沈如云自从看见了薛芳菲,一副魂不守舍的心虚模样,这种情况和上次在姜家及笄礼时看到姜二娘子出现时,简直一模一样。 她嫉妒地瞥了一眼琳琅,又不安地瞟了眼薛芳菲,感觉大白天见了鬼,惴惴不安。 薛芳菲压根没理睬沈如云,而是淡定自若地应对着来自姜若瑶和孟红锦的言语攻击,免得对她满是恶意的人中伤了琳琅。 “你就是那个弑母杀弟的姜梨,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瑶,你表姐怎么和姜梨这种人那么好啊,马车都要同她一起坐?” 孟红锦抬起下巴,好似高傲开屏的孔雀,嘴里讽刺姜梨,眼角却斜睨着琳琅,一阵指桑骂槐,让人一看就知她这是故意的。 姜若瑶素日和孟红锦有几分交情,眼见她帮着自己奚落姜梨和琳琅,心里痛快,但不好主动附和,暗自给了姜玉娥一个眼色。 姜玉娥心领神会,摇头开口:“孟娘子有所不知,二姐姐忙着挑衣服,所以晚了些。” 她心里非常明白,得罪姜梨没事,但得罪颜琳琅颇有风险,老祖母最疼这个表姐。 姜玉娥是三房庶出的孙女,心里门儿清,祖母向来不喜欢庶出的爹和娘,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态度,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挑衣服?姜二娘子是要进宫选秀吗?只可惜啊,当今陛下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姜二娘子恐怕没那个机会啊,真真是白打扮了!” 意欲讨好姜若瑶和孟红锦的女学生嗤笑了一声,言语间满是揶揄,极其的不尊重。 “这位娘子,陛下守孝和选秀也是你用来嘲笑他人的谈资吗?不知你父从何职啊?” 琳琅轻描淡写地反问。 “想必这位娘子的父亲身居高位吧,不然也不会如此有胆色,连陛下选秀和守孝之事也要拿来说笑?我回去定要问问我父亲。” 薛芳菲附和着琳琅,毫不客气,她的话语像一根尖锐的刺,直戳女学生的心窝子。 女学生只是想讨好同窗,可不想摊上事儿,若是得罪了姜相国,言语冒犯连累了父亲,她估计还要被退学、低嫁,得不偿失。 “没有的事…我没有这个意思!” 女学生脸色大变,脸色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手不安地搓着衣角,畏缩地往后退去。 “姜梨,你欺负她作甚,拿父亲的名头来压人,你觉得很得意吗?” 姜若瑶神色不虞,话里带着尖刺。 “若瑶表妹,这话说得有欠公道,这位娘子确实言语不得当,理该予以警示劝告,免得日后说错了话,连累父兄,你说是不是?” 琳琅语气轻飘飘犹如云烟,目光缓缓落在已经慌了神的女学生身上,意味深长。 “是是是…颜娘子说的对,都是我言辞不当,我不清楚情况,以后再也不会了,真是抱歉,对不住姜二娘子,这都是我的错!” 女学生忙不迭地道歉,语气弱得差点要哭出来了,她的肠子都快悔青了,真不该掺和进来,奚落了姜梨,对她有什么好处呀!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薛芳菲唇角上翘,一语带过。 女学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再也不多嘴,悄然退了出去。 姜若瑶心气不顺,冷着一张俏脸,又不好当场和琳琅吵闹,免得回去被数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远道而来的表姐,不由跺了脚,懊恼走开,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孟红锦见势就收,轻哼一声离开。 “明义堂挺好玩的。” 琳琅眉眼弯弯,笑得宛若一泓新月,由衷感叹,明义堂真有意思啊。 这里的小娘子格外活泼,仗势欺人有之,冷嘲热讽有之,冷眼旁观有之,个个青春如花,好似身处一个争奇斗艳的大花园。 “你觉得好玩?” 薛芳菲不禁失笑,也就琳琅觉得好玩吧,她似乎对所有的恶意都很免疫,明明是仙女之姿,斗嘴也能轻松驾驭,好似很熟。 第1088章 墨雨云间(21) 先前的小插曲悄然过去,琳琅和薛芳菲找了相邻的位置坐下看书,不多时有梳着高髻、身着素洁青衫的女先生缓步进来,手里拿着教本和尺子,不苟言笑的姿态。 她约莫四十来岁,五官看上去格外精致,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影子,但面孔格外严肃,略带几分思索地扫了一眼新进学的两个女学生,目光缓缓落在容貌绝美的琳琅身上,略带几分复杂和柔和。 “这是沐夫子,规矩很严,谁的面子也不会给,如果不好好听讲,会打我们手心的。” 挨得近的女学生声低声提醒。 琳琅和薛芳菲相视一眼,微笑地看向善意提醒的女学生,后者眼神清亮,对她们微微颔首,抿了抿唇,自报家门:“我叫柳絮。” 沐夫子轻咳一声,柳絮仿佛被人掐住了后脖颈,立即噤声坐端正,全场安静地落针可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沐夫子授课主讲各种礼仪,尤其是繁琐的宫廷礼仪,大家闺秀如何走路行礼,有规范地谢恩,讲得细致,比较实用的那种。 女学生们听得非常认真,有的还做了笔记,纷纷暗记于心。 一节课结束,女学生们听得意犹未尽,不得不说,沐夫子除了严肃,不给这些贵女面子,赏罚分明,讲课质量非常好,从来不说莫须有的废话,声线也非常的好听。 沐夫子面色如常,神情冷峻,正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她脚步微顿,不由侧首看向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琳琅一眼,饱含深意。 琳琅觉得,这位女夫子不像在看她,那种眼神,更像在怀念故人,叹惋之意甚浓。 待沐夫子走远了不见身影,柳絮脚步踌躇几番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向琳琅,好似要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颜娘子,你是不是对沐夫子很好奇?相较于姜梨,沐夫子更关注你。” 琳琅颔首,反问一声:“这是何故?” 柳絮心情原本有几分忐忑,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讨喜的仙女,就像看到了一颗璀璨的明珠,光彩照人,令人惊艳,而后便是有好感,毕竟,爱美之心不仅限于男子。 在明义堂这个地方,柳絮并不是那么受大家欢迎。 这里的女学生个个自视清高,优越感十足,比拼家世才学、衣料首饰,大多数人都会排挤她。 在国子监里的郎君眼中,她不够精致漂亮,不够温婉婉约,而且对琴棋书画毫无兴趣,反而热衷于骑射,活脱脱像个男人婆。 然而,柳絮对此并不以为意。 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些肤浅无聊的男学生,对于女学生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更是不屑一顾。 要是谁敢当着她的面说坏话,阴阳怪气,那可就要尝尝她拳头的厉害了。 可是当柳絮看到美若天仙的颜娘子,她多少有点自卑,情不自禁地想靠近对方。 月光般温柔皎洁的美人,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人觉得是种视觉享受,更何况与她交谈呢? “因为……其实我也是听我娘说的,沐夫人年轻的时候曾经与颜娘子的母亲颜夫人是手帕之交,两人都是京都有名的美人,感情非同一般。” “后来颜夫人因病芳年病逝,沐夫人的未婚夫意外身亡,立誓不嫁,绾发当了夫子,我娘唏嘘很久……” 柳絮微微脸红,语气略显激动,口齿伶俐地说了其中的缘故。 沐夫子见了故交之女,多少有点感慨,颜夫人去世的太早了。 “原来如此,多谢柳娘子。” 琳琅恍然,怪不得沐夫人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再瞧柳絮,这姑娘生得明艳英气,一看就是那种飒爽好相处的性格,不觉莞尔。 美人原本就是赏心悦目的艺术,莞尔一笑更美,柳絮看得陶陶然,感觉自己太幸福了。 颜娘子那么温柔地和她说话,还对她笑,这是要和她交朋友的节奏吗?好紧张! “柳娘子,岁试组队你有伴吗?” 薛芳菲对主动搭讪的柳絮颇有好感,不由问了一声。 后者摇头,暂时没人邀请她组队,柳絮满眼期待地看着她们。 “不如我们组队吧,我和琳琅还有堂哥姜景睿,加上柳娘子,正好四个,岁试组队四人或五人都不违规,为了更有胜算,还需要再寻一个。” 薛芳菲深思熟虑后表示,第五个人选最好是个才学精湛之人,如此赢面更大一些。 “姜二娘子,我推荐你找叶世杰,他还是你表哥呢,你们有这层亲戚关系更好拉拢组队,叶郎君在国子监每次考核都名列前茅,博学多识,非常非常的厉害!” 柳絮闻此言,欢喜之余,第一念头就是找叶世杰组队,如果说颜娘子是令她眼前一亮的女神,那么叶郎君就是她仰慕已久的男神,高冷俊逸,才学出众。 第1089章 墨雨云间(22) 薛芳菲眼神微亮,心下开始筹计策。 尽管从桐儿口中得知,姜梨小时候被季淑然捧杀,受到各种糊弄和洗脑。 对自己的外家没有好感,甚至当众推搡了叶老夫人一把,让叶家人彻底心寒。 自那时起,姜家和禄阳叶家便形同陌路,不再有任何的姻亲来往,但薛芳菲希望能够代表姜梨与叶家进行一番和解。 她觉得,至少要让叶家人明白,当年姜梨并非有意为之。 当年的姜梨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不懂得人情世故,被季淑然蓄意欺骗,以为外祖家要欺负继母,所以犯下了错误。 但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急不得。 下学的时候,明义堂门口聚集了一大群翘首以盼的年轻郎君,他们都在焦急等待着一睹绝世美人的风采。 姜若瑶快步走在前面,故意把琳琅和薛芳菲甩在了后面,好似在漳县自己的地位。 “周彦邦,你在看谁?!” 姜若瑶本来心情不好,这一整天,由于琳琅姜梨的出现,大家都在谈论她们,尤其是颜琳琅,她的脸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此刻,她看到温柔体贴的未婚夫提着糕点朝这边张望,但目光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如其他郎君那般痴迷地盯着颜琳琅,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她毫不顾忌礼仪教养,上前瞪着周彦邦,冷冷地质问他:“你也在看颜琳琅!” “我……没有啊,我在看你啊若瑶,我是来给你送点心的,你最爱吃兰萍斋的玫瑰酥,你闻一闻,香不香?” 周彦邦慌乱了一瞬,心中有些紧张,但他迅速调整好了情绪,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深情与爱意。 姜若瑶没回应他的目光,静静地站在原地,板着脸,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周彦邦见状,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玫瑰酥递到她的面前,轻声劝哄:“若瑶,别生气了,这个时辰你肚子肯定饿了,快点趁热吃点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宠溺和关怀,仿佛生怕姜若瑶会拒绝一样,姜玉娥看到这一幕,不禁害羞地偷看了周彦邦一眼,眼中满是羡慕和嫉妒。 她忍不住开口附和:“三姐姐,周公子对你真体贴,兰萍斋的糕点都要排队才能买到,周公子这般的心意,妹妹看了也动容。” 姜若瑶听了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嘴角微微上扬,不忿的心情得以好转。 她眼角微挑,示意身边的姜玉娥接过她手中的杏仁酥,得意地瞟了一眼琳琅和姜梨,似乎在向她们展示自己的主权。 倾国倾城又如何?曾经与彦邦有婚约又如何?周彦邦是她的未婚夫,谁也抢不走! 琳琅压根没注意这边,柳儿早就欢喜地迎了上来,准备扶着自家娘子上马车回府。 柳儿暗自腹诽,围观的郎君们目光灼灼,虎视眈眈,一点世面没见过的书呆样! “颜娘子,这是我家公子买给您的,兰萍斋的水晶糕玫瑰酥和枣仁糖乃兰萍三绝,您尝尝鲜,不值当什么,请颜娘子莫要拒绝。” 有小厮模样的少年疾步上前,将新鲜出炉的糕点不由分说地塞到柳儿手里,口齿利落地说完这句话。 脚下生风地跑了,生怕被拒绝,完成不了任务挨自家公子的责骂。 “你这人…” 柳儿瞅着手里冒着热气甜香的糕点,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家娘子,心中暗暗叫苦。 这可如何是好?既不能骂人,又不能直接扔掉,真是左右为难。 琳琅顺着小厮离去的背影望去,正好对上李廉那带着笑意的眼神,无奈别过脸去。 明明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自己对他并无好感,更无嫁给他的意愿,何必如此。 有了李廉这个带头者,其他一些有着讨好、献殷勤之心的公子也开始蠢蠢欲动,纷纷派出小厮送上各种小礼物。 他们嘴上都说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颜娘子若是不喜欢,可以随意扔掉,只是单纯地想借此机会认识一下。 但实际上,他们送来的礼物要么是来自名店的精美糕点,要么是精致的摆件,都是些能吃或能玩的好东西,绝对上得了台面。 姜若瑶看着琳琅手中不断增加的吃食玩意,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再看看周彦邦给自己买的那份玫瑰酥,突然觉得它一点香味都没有,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她轻哼一声,直接上了马车。 姜玉娥羡慕眼红地看了琳琅一眼,嫉妒地心里冒酸泡泡,国子监的这些郎君何时如此热情! 薛芳菲捂着嘴笑了笑,拉着琳琅上了姜景睿的马车。 至于那些礼物,琳琅吩咐了柳儿一声,吃食送给街头的乞儿,小摆件儿给她们小丫鬟分着把玩,反正也不值当什么。 回到姜家,琳琅和薛芳菲换了一身衣服,携手去晚凤堂看姜老夫人,用了晚食。 离开之际,姜老夫人单独留下琳琅,打发了室内伺候的大小丫鬟,唯独只有心腹老人张婆婆,满眼复杂,重新打量了外孙女。 “外祖母,你有什么话要和琳琅说吗?” 琳琅的声音乖巧,又含着几分娇态。 “琳琅啊,你老实和外祖母说,你什么时候和肃国公结识的,你们…是什么交情?” 姜老夫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琳琅,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的语气略带严肃,一想到肃国公派人堂而皇之地来姜家送礼,指名送给琳琅,心里一个咯噔,萧衡这是什么意思? 姜元柏得知这件事,脸色变幻无常,他能够理解外甥女模样太招人。 他也打算给琳琅寻个门当户对、品貌绝佳的郎君,将来就嫁到京城,做舅舅的也好给她撑腰,增加底气。 但他从没想过和肃国公扯上关系,萧衡此人风评不太好,玩世不恭,桀骜不驯。 除了当今圣上,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行事手段也狠辣至极,从来不给自己留退路。 姜元柏推崇中庸之道,不喜欢也不欣赏萧衡这种激进派,但又无比忌惮他,不敢得罪,人家的礼物送到府,他都不敢退回去。 “外祖母…我和肃国公只有一面之缘,他帮过我一次,但不太熟悉,也谈不上交情。” 琳琅神色茫然,如实回答,自动地隐匿萧衡不请自来、偷偷潜入姜家后宅这件事。 “哦…原来如此。” 姜老夫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琳琅没有和肃国公牵扯太多,没有私相授受,那就好。 充其量是英雄救美,肃国公对琳琅一见倾心,送礼以示好感,就是礼物太贵重了。 如果是这样,还有转圜之地。 姜老夫人和姜元柏的想法差不多,姜家是书香门第,清流门户,不会用琳琅攀附肃国公府,更不愿意攀扯这种关系。 “琳琅,这是肃国公送给你的礼物,你既对他无意,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东西返还回去,千万不要让对方产生误会,但是呢,也不能轻易得罪肃国公,明白了吗?” 姜老夫人将手中的紫檀木礼盒轻轻放在琳琅面前,语气凝重而又充满关怀。 这个礼盒装着的是来自南国的美玉,乃是宫廷朝贡的珍品,非公侯显贵,不能得。 琳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接过礼盒后,好生宽慰姜老夫人几句,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幽兰院。 回到院子,进了房间,琳琅仔细端详着这块美玉,感受着它温润的触感和毫无瑕疵的色泽,吩咐柳儿将这块美玉妥善装好。 “柳儿,将压箱底的那方紫砚取出来,用梨花木如意吉祥纹盒好生装好,连同肃国公府送来的紫檀木盒子和美玉,一块儿送回去,如果送礼,也该是我送萧衡谢礼。”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琳琅也不缺无瑕美玉。 第1090章 墨雨云间(23) 肃国公府。 萧衡闲逸地披着墨黑长发,褪去艳丽的锦缎红袍,一身月白色素纹常衫,慵懒地斜靠在扶椅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陆玑递上的梨木盒子以及送出去的赠礼,表情异乎寻常。 梨木盒子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方品质上佳的紫砚,是文人墨客衷爱的极品好砚。 “颜娘子怎么知道我爱文墨?” 萧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唇角微扬,心情说不出的欢喜雀跃,虽然他平日里打打杀杀,被人称作杀神或阎王,但私下里颇喜爱书法。 “哦,想必颜娘子是觉得,这样送礼不会出错,用不上也能当个雅致的摆设吧…当然,也不排除颜娘子蕙质兰心,看出主君有文艺细胞,投其所好。” 陆玑挠挠后脑勺,随口说了一句,但敏感觉察到主君不善的眼神,快速描补了一句,嬉笑说道:“颜娘子对主君印象很不错啊。” 萧衡心情甚好,嘴角的笑意加深,如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文玑比较耿直,瞅了瞅另一侧主君送给颜娘子的礼物,直言不讳:“不对啊,如果颜娘子对主君有意思,怎么把礼物送回来了?” 室内的气氛微微沉凝,文纪也不算太傻,觉察自己直肠子说错了话,忙不迭添了后一句。 “兴许是颜娘子不爱美玉,喜欢其他的东西,主君要不还是再选选其他的送去?” 萧衡略略沉吟,心中颇为赞同文玑的话,虽然那日在明义堂不远处所见,颜娘子簪了玉饰,柔美惊艳,不可方物。 但未必真心喜欢玉,或者见多了不以为然,寻常的俗物根本配不上她的绝世芳华。 “文玑,这次你去送,美玉不稀奇,那就送夜明珠,挑我私库里最大最漂亮的那颗!” 萧衡对文玑挥手吩咐,非常期待琳琅的反应,世间的珍宝那么多,总有佳人青睐的一款。 文玑得了这桩差事,兴奋不已,这次总算将功补过了。 当姜老夫人和姜元柏得知肃国公那边又送来了礼物,指名送给琳琅,礼物一次比一次稀奇珍贵。 饶是沉稳的姜老夫人都皱眉思索,萧衡这是对琳琅上了心,非送不可了。 “母亲,您看…还是让琳琅收着吧。” 姜元柏思前想后,想到萧衡监管百官的权利,实在不愿得罪对方,与之产生嫌隙。 前朝已经有个李仲南不好对付,姜元柏虽然身为天子之师,位列相国,不畏惧宵小。 但倘若得罪了位高权重的肃国公,对方若是锱铢必较的性格,那么姜家很难太平。 “若是肃国公来提亲,怎么办?” 姜老夫人将烫手山芋般的夜明珠礼盒放在博古架上,不自觉叹息一声,心事重重地问起长子。 琳琅的模样的确太漂亮了,宛若琼楼仙子,肃国公如今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一见倾心不奇怪,若是非卿不娶,那就难办。 “母亲觉得,琳琅高嫁好还是低嫁好?” 姜元柏眉头紧锁,不答反问。 “自然是高嫁,若是低嫁,琳琅将来的夫君如何保护她?但凡权力滔天的人看见,动了心思,真要强取豪夺,咱们能帮多少忙?” 恐怕那个时候,姜家也陷进风波。 姜老夫人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到琳琅的婚事,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爱女元姝,女儿低嫁,没能留在京城,她遗憾后悔那么多年。 琳琅绝对不能重蹈元姝的路。 “正如母亲所说,琳琅必须高嫁,后半辈子也能得到保障,如此也能对得住妹妹。” “但放眼整个京都,除了天子,以及妻妾成群的宗室,唯有肃国公位高权重,简在帝心,尚未婚配,年纪又是和琳琅相当,似乎只有他不惧旁人的觊觎,甚至能铁腕镇压。” 姜元柏语气平静地阐述着事实,虽然他不想和肃国公扯上关系,但就事论事,萧衡确有资本,年轻英俊,手握重权,不惧权贵。 “你的意思是…将琳琅嫁给肃国公?” 姜老夫人目光幽深地盯着姜元柏,心情复杂,她的本意是将琳琅嫁个安分守己的郎君,平淡安定过日子,萧衡绝对不是良配。 “嫁娶之事尚早,儿子没有下结论,只是觉得,肃国公勉强配得上琳琅,倘若他也不合适,那么寿安伯府,也无法护琳琅一世周全,还不如等着选秀进宫,争争那个位置。” 姜元柏能当上当朝相国,与李仲南平分秋色,抗衡那么多年,自然有头脑和远见。 倘若琳琅不嫁萧衡,那就进宫。 洪孝帝赵邺虽然后妃佳丽无数,亦有内宠,但至今没有册立皇后。 赵邺当皇子时,虽然有皇子妃,但家世一般,早已过世,也没留一子半女。 倘若琳琅选秀进宫,以她的家世和美貌绝对能够中选,男子重美色,姜元柏稍加运作,未必不能将琳琅捧上大燕皇后的凤位。 “进宫就算了吧,当年我和你父亲舍不得你妹妹进宫,虽然也有不涉及皇权站位的考虑,但疼惜之意更多,如今姝儿不在,琳琅也没必要进皇宫与一群后妃们勾心斗角。” 姜老夫人面色微沉,直接否决了。 后宫的争斗犹如血腥的战场,女人们勾心斗角,危机四伏,越美貌,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无数正值青春妙龄少女被送入宫中,最终站在高位有几个,大多数变成一堆白骨。 姜老夫人曾有一个交情甚好的手帕交,容貌出众,才情横溢,是京都有名的绝色。 进宫不到半年,好友便无声无息地没了,埋葬在最美的青春岁月,令人扼腕。 姜老夫人觉得,如果真心关爱自己的女儿、孙女和外孙女,就不应该将她们送往那个吃人的宫廷之地,这简直是造孽! “一切听从母亲的安排。” 姜元柏注视着母亲的神情,心里有了数,温和回应,孝顺恭谨,安抚了姜老夫人的心。 他其实只是口头提议,并未深想,琳琅的婚事最终由母亲做主。 姜老夫人的脸色稍有缓和,嘱咐张婆婆亲自将礼盒送去了幽兰院,这件事让琳琅自行抉择。 第1091章 墨雨云间(24) 萧衡送的夜明珠格外醒目,尤其是夜晚,无须燃灯,将夜明珠置于床畔,映照得帐幔好似盈满了璀璨的萤火虫,格外漂亮。 “娘子,您是打算收下肃国公的礼?” 柳儿不是见识浅薄的侍女,她是琳琅乳母的独女,自幼陪伴在琳琅身边长大,曾经也见过颜夫人陪嫁箱子里的夜明珠,但着实没有这颗夜明珠硕大晶莹,闪亮如星辰。 “送来送去怪麻烦,以后再回礼吧。”琳琅云淡风轻道,她其实很喜欢这颗夜明珠。 质地上乘,触感温润,散发的光芒不是单调的白色,而是渐变的浅白幽蓝碧绿,单看外形就是比较罕见的珍宝。 眼见夜深,月上枝头,柳儿伺候琳琅换了软缎的寝衣,拉好纱幔,有眼色地退出去。 按道理来说,侍女都是要守夜的,尤其是贴身伺候的心腹侍女。 她们一般都会睡在主子床脚的位置,还不能睡得太沉,免得主子夜里口渴或要如厕听不见。 但琳琅从来没这规矩,就算曾经嬷嬷唠叨这事,琳琅也不以为然地废除了,侍女晚上睡得都不踏实,长此以来,精神也不好。 但门外守夜的侍女不能少,一般都是轮流守夜,换班制,但柳儿除外,这是琳琅嘱咐的,陪伴她多年的心腹侍女,必须特殊对待。 翌日清晨,琳琅按着时辰起榻,梳洗打扮后,随着薛芳菲去外祖母的院子请安,除了姜若瑶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其他安然如常。 姜老夫人一视同仁,对孙女和外孙女关切嘱咐了两句,吩咐张婆婆送她们出院子。 这次季淑然没有故意忽视琳琅和薛芳菲的马车,姜若瑶和姜玉娥共乘一辆。 琳琅她们也有了新马车,里头软垫茶点一应俱全,安排得格外妥帖,除了姜景睿略显失望,也没人多嘴,暂无风波。 明义堂今日的授课先生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向底下的女学生们郑重宣布。 “这次岁试,明义堂和国子监同考,考核将在七天后举行,请诸位娘子尽快组成队伍,做好考核准备,此次岁试的魁首将有机会进宫面圣,陛下亲自嘉奖。” 课后,女学生们纷纷议论起来,对于即将到来的岁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和期待。 她们开始积极寻找队友,希望能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不少人向琳琅发出邀请。 琳琅逐一婉拒。 柳絮拉着琳琅的手,得意洋洋地朝着那些邀请过琳琅的女学生努了努嘴,说道:“你们看,琳琅才不会丢下我们呢!” 她的语气充满了自豪和得意。 课间休息时,琳琅和柳絮一同前往对面楼上去喝茶、聊天。 与此同时,薛芳菲决定出去透透气,顺便看看周围的情况。 一阵喧嚷声吸引了薛芳菲的注意力,原来是孟红锦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喊叫,声称叶世杰撞坏了她的画作,直接拦住叶世杰的路,气势汹汹地要求对方高额赔偿。 “你就赔我五百金吧!” 孟红锦趾高气扬地看向叶世杰,姿态高傲得令后者眉头紧皱,面若冰霜。 叶世杰的脸色很难看,孟红锦分明是讹诈他,虽然他出自渌阳首富叶家,家里有钱,区区五百金,不在话下。 但他分明是好好地在走路,是孟红锦撞上他,故意索取巨款,他自然不会给。 两相对峙之下,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指责叶世杰的居多,毕竟男女若是发生争执,男子一般都比较吃亏,倘若吵醒了对方,那是没风度,太过斤斤计较,如果吵输了,又太丢脸。 薛芳菲看到这一幕,快步走上前来,她是淮乡出了名的才女,对真名画假名画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只需一眼,她便能分辨出画作的真伪。 她单单看了眼画作落款的印章,便知画作只是赝品,轻松自若地替叶世杰解了围。 楼上的琳琅看到这一幕,不觉侧脸看柳絮,发现这妮子正痴痴看着叶世杰的方向发呆,不觉轻笑一声:“那位公子就是叶世杰吧?” 柳絮点头应了,随即疑惑。 “琳琅,你怎么知道的?” 琳琅失笑,自然是听到孟红锦的叫嚣声,虽然楼上距离楼下的人很远,柳絮虽然能看得见发生了什么,但声音听得不甚清晰,也不知为何争吵,但琳琅听得很清楚。 琳琅刚想回答,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同时伴随着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颜娘子,好巧,你也在这儿啊。” 柳絮听到声音,立刻转头看向来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肃国公!” 京都谁家娘子不认识这位容貌上了美男榜榜首的肃国公。 萧衡此人,其实很受娘子们的追捧,只是他为人过于桀骜,又传出不近女色的名声,没有娘子敢轻易接近冒犯。 柳絮略带几分疑惑,看着逐渐走近的萧衡,又瞅瞅面色淡然的琳琅,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上不觉露出一抹八卦的笑容。 她迅速站起身来,热情地对萧衡说:“肃国公请坐吧,我正好有点事离开。” 柳絮临走前还不忘对琳琅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表示:“琳琅,我现在去看看阿梨,待会儿再来找你哈,你们好好聊。” 话毕,柳絮便转过身去,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玑和文玑见状,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眼,开始清场,将空间单独留给萧衡和琳琅。 “那份礼物…颜娘子喜欢吗?” 萧衡潇洒自若地坐在琳琅的对面,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佳人,目光温柔而专注,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微微前倾身体,仿佛想更接近她一些,心跳加快,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鼻翼之间萦绕的都是熟悉清冽的幽兰香。 “多谢肃国公,但你的礼物毫无名目,以后莫要如此了,不然外祖母会担心误会的。” 琳琅黑白分明的清眸毫无闪避的看向萧衡,感谢之余,也在提醒他行为格外不羁。 “我以为…颜娘子能明白,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胆子大了点,不会隐藏自己的情感,若是唐突了颜娘子,还请见谅。” 萧衡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他今日依旧是一袭耀眼如火的锦缎红袍,整个人好似人间富贵花般夺目,薄唇轻启,言语既大胆坦诚,亦不失君子礼仪。 琳琅妙目流转,倒不惊讶,人世间形形色色的人,有温雅虚伪,表里不一,亦有他这般自信张扬,将青睐示好说得直白可见。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琳琅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这倒叫萧衡微微一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颜娘子讨厌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颜娘子不讨厌他,只是矜持之言。 但这两者都不太像啊。 萧衡一直很自信,但现在没那么自信了,一颗心忽上忽下,他仔细看了眼优雅品茶、云淡风轻的琳琅,心又开始一阵狂跳。 他看到的是一张清丽绝美的脸庞,胜雪的白衣都无法掩盖颜娘子瓷白晶莹的肤色,举止娴雅如诗,静坐好似一幅绝美的神女图。 “咳……肃国公,你流鼻血了,多喝点清热降火的茶吧。” 萧衡怔怔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琳琅好心提醒之后,缓缓起身,轻抚袖摆,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付了茶钱,施施然离开了。 萧衡下意识地摸鼻子,满手的血,不觉面红耳赤,颜娘子说的对,他最近上火了,确实要喝点降火的茶。 更重要的是,萧衡觉得,今天出门没有挑选黄道吉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羞窘。 第1092章 墨雨云间(25) 薛芳菲替叶世杰解了围,对于对方冷淡避嫌的态度丝毫不在意,反而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分析得条条入理。 按照她的推测,孟红锦之所以讹诈叶世杰,并不是为了那区区五百金,而是李家兄弟精心设计的圈套,引君入瓮罢了。 他们目的是及时出面替叶世杰解围,出口成章地邀请他一同组队进行岁试考核。 毕竟叶世杰确实有才气,但最终目的估计冲着渌阳叶家的家财而来。 叶世杰听后,虽然半信半疑,但更多的还是对薛芳菲的抵触情绪。 毕竟,当年姜梨对叶老夫人的所作所为让叶家人心寒不已,而叶世杰也不例外。 然而,薛芳菲并没有退缩,她面露愧疚之色,坦诚地表示。 “表哥,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的过错,但那时我受到了季淑然的蒙蔽和欺骗。” “经过贞女堂十年的磋磨,曾经的姜梨早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已经变得清醒,知道谁好谁坏。” “此次帮助你是为整个渌阳叶家着想,难道表哥真的甘愿被李家利用?” “李仲南何等阴险狡诈 ,如今私盐生财的那条路被肃国公阻断,他已经开始打叶家家财的主意。” “表哥信不信,李瑾他们很快就会找上你,明为交好,实则故意接近…不出意料,孟红锦应该就是他们一手安排的。” 薛芳菲推心置腹说完这席话,不待叶世杰有所反应,径自离开。 这事她后来跟琳琅和柳絮详细说了,一本正经。 “叶世杰如果不是个蠢才,绝对不会和李瑾他们组队,我明日再去探探口风,差不多有六成把握可以把叶世杰拉拢过来。” 琳琅颔首,看着薛芳菲若有所思,她能感觉得到,芳菲渴望在此次岁试中夺魁。 叶世杰学识好,足以和李瑾平分秋色,第一考核的政经论必须要这样的人才出场。 “表姐,需要我帮忙吗?” 琳琅托腮看向薛芳菲,笑眼弯弯,婉转灵动,柳絮跃跃欲试,兴奋地附和。 “我也要帮忙。” 薛芳菲眨了眨眼,故意打趣。 “那么你们施展一下美人计?” 柳絮闻此言,羞得满脸通红。 想到男神叶世杰,一颗心怦怦乱跳,别说美人计,估计到时候和叶公子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 “他没那么肤浅吧?” 琳琅略一挑眉,先前在茶楼上她眺窗看了两眼,叶世杰看起来很高冷,应该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一派清冷自持。 “要不试试?可以增加拉拢成功率。” 薛芳菲原本只是开玩笑,但对着琳琅那张令女子都惊艳沉沦的绝美面孔,忍不住脱口而出,也许行得通呢。 “…”琳琅注视着薛芳菲认真的眼神,淡笑不语。 “表妹别这样看我…我只是说说而已。” 薛芳菲尴尬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这件事就这样揭过,谁也没多想。 快到放学的时辰,琳琅去了一趟茶水间,明义堂的茶水虽然不如对面茶楼的清香怡人,回味无穷,但口感也不会太差。 临返回的过道上,琳琅忽然看到一道宝蓝色身影匆匆走来,有几分熟悉。 “颜娘子,岁试你可组队了?” 周彦邦好不容易避开姜若瑶的耳目,特地来邀请琳琅来组队,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已经组队了。” 琳琅淡淡扫了周彦邦一眼,冷淡应了声,客气地保持安全距离,正欲抬脚侧开。 “颜娘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是诚心诚意地邀请你组队,姜梨她那边只有姜景睿和柳絮,全都是凑数的,根本没有夺魁的能力和胜算,倘若你愿意,我可以…” 琳琅顿感无语,周彦邦听不懂人话吗? 周彦邦的身体渐渐靠近,嗅着近在咫尺的幽香一脸的陶醉,哪里听得进去琳琅的拒绝,死皮赖脸地热情邀请。 琳琅耐心告罄,正准备给周彦邦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忽然耳侧响起一声轻斥。 “周公子,你不要拦着这位娘子的路,小心被姜三娘子看到,你有嘴也解释不清。” 叶世杰性格孤僻,与谁都不热络,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到如此柔弱娇美的娘子一退再退,周彦邦好似听不懂人话一般纠缠,一时不忍,没有忍住对周彦邦开腔。 周彦邦听到姜若瑶,明显微怔,转过身来,警惕地环视四周,没看到未婚妻的身影,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满脸不悦地瞪着叶世杰,眸底皆是鄙夷不屑,“关你何事!” 叶世杰虽然学问好,在国子监颇有几分名气,但真正的世家权贵是不屑于与他相交,一介商贾出身,有何清傲可言? “这位娘子已经组队,你何必纠缠。” 叶世杰眉眼冷峻,不甘示弱道。 虽然他不喜欢惹事,但也不畏惧权贵。 “叶世杰,你自己掂量一下几斤几两。” 周彦邦被叶世杰一再指责,脸色霎时间生了几分难言的怒意,语气满是威胁。 叶世杰不为所动,语气铿锵有力:“我只看到,周公子在为难明义堂的女学生。” 声音清朗,无所畏惧。 琳琅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两相比较,叶世杰颇有君子之风,周彦邦则显得格外猥琐不入流。 “周公子,请回吧,不然表妹知道也会不高兴。 ” 琳琅适时地开口,声音冷淡,掺合着警告之意,若不是叶世杰在这儿,琳琅早就给渣男几脚,绝对会让他在家躺半个月。 周彦邦青白交加,感觉自己的面子里子全都没了,但佳人在前,风度不能失,临走前他狠狠地剜了叶世杰一眼,灰溜溜离开。 “多谢叶公子。” 琳琅微微施了一礼,诚意满满地向叶世杰道了谢,虽然她并不需要他人帮忙,但有人帮自己解决麻烦,感觉还挺不错。 叶世杰早就听闻同窗对明义堂新来的女学生,他们各种称赞遐想。 据说对方是姜相国的外甥女,云州太守的千金颜琳琅。 他原以为他们口中的“天仙”只是夸张的赞美之词,没想到看到琳琅本人,只觉得呼吸微滞,白皙清俊的脸不自觉染了点微红。 叶世杰心中暗想:原来这世间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子,好似世外仙姝般灵动,只有这般自带仙气的美人,才能担得起同窗们所说的“仙女”之称吧。 “举手之劳而已。” 叶世杰定了定神,微微低垂着眼睛说道,琳琅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听说叶公子还没找到队友?正好我们这边差一个才子,不知叶公子是否愿意加入?” 琳琅一本正经地说,美人计没必要,诚意相邀足矣。 “我愿意。” 叶世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话一说完,叶世杰突然意识到自己答应得太快了点,还来不及好好思考一下。 毕竟颜娘子和哪些人组队,他还没问清楚,不过既然已答应,后悔不是他的风格。 琳琅听到叶世杰的回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声音和婉如春风:“叶公子真是个爽快人,我现在就去告诉表姐这个好消息。” 话罢,琳琅转过身 脚步轻俏地离开,留下的一股清新馥郁的幽香,萦绕在空气中。 等琳琅走后,叶世杰才恍然大悟——颜娘子的表姐……那不就是姜梨吗?! 叶世杰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别扭感,然而,当他回忆起颜娘子如释重负、绽放出如花般笑颜时,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与姜梨她们组队,总比跟李瑾兄弟那种处心积虑设计陷害自己的人组队要好太多。 想到前一刻钟,李瑾和李廉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邀请自己组队,叶世杰越发的反感。 想起孟红锦讹诈他的事情,叶世杰对薛芳菲的劝诫更加深信不疑,李家兄弟居心叵测,不能相交。 第1093章 墨雨云间(26) 李廉得知叶世杰选择和姜梨组队,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个倒仰,破口大骂。 “叶世杰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李瑾亦是皱了眉头,一想到琳琅也在姜梨的队伍里,李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孟红锦没把事情办好,被李家兄弟狠狠埋怨了一顿,他们觉得孟红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这件事彻底搞砸了,是个猪队友。 面对他们的指责,孟红锦底气不足,根本不敢出言反驳,只能默默承受,然而,她心里却对多管闲事的姜梨充满了怨恨和。 翌日一大早,孟红锦当众挑衅姜梨,言辞十分尖锐,姜梨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姜景睿柳絮见状,挺身而出,加入了这场争吵,双方争执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将李廉也牵扯进来,形成了一场岁试赌约。 倘若姜梨这方输了,姜梨重新回到贞女堂,李廉这方如果输了,他下跪认错出家。 这件事闹得很大,没有隐瞒之意,燕京掀起了轩然大波,更有甚者,大大小小的赌坊开始设赌下注,琳琅吩咐柳儿买了赌注。 她们回到姜家,姜若瑶联合姜玉娥一阵煽风点火地告状,期待姜梨被训斥,姜元柏气得脸色铁青,立即叫薛芳菲去书房训话。 琳琅则被姜老夫人唤去了晚凤堂。 姜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外孙女,语气却格外的严肃:“琳琅,这件事你也参与了?” 琳琅还没来得及回答,姜若瑶便急不可耐地接茬,“祖母,您是不知道,三姐姐和表姐没少和明义堂的同窗闹矛盾,前些日子还和孟家娘子争吵,如今也没人和她们相交。” 姜玉娥适时附和:“祖母,三姐姐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堂哥也参与了,如今二姐姐和琳琅表姐组队,非要和李公子和孟娘子他们争个高下,全没了大家闺秀的矜持教养。” 姜若瑶和姜玉娥把话说完了,季淑然偷觑了一眼姜老夫人的脸色,适当地打圆场。 “梨儿和琳琅年纪尚小,不懂事,也是情理之中,但这次赌注的确闹大了一点,待嫁闺中的娘子理该以贞静柔顺为要,岂可与男子争强好胜,何况对方还是李家公子,不论输赢都不好看,这岂不是给夫君添麻烦?” 这番话绵里藏针,指责的意味更深。 琳琅微微挑眉,斜睨着段数颇高的季淑然,唇角微扬,不疾不徐道:“按照舅母和两位表妹的意思,被人欺负也该忍气吞声,乖乖做个缩头乌龟,这样才能保住女子的贞静和姜家名声,不给舅舅添麻烦?”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 季淑然脸色一阵青红。 “若是这样,当日表姐被孟娘子当众奚落嘲笑,甚至挑衅的时候,我就应该劝表姐息事宁人,毕竟孟娘子可是宣威将军之女,身份显贵而李二公子又是李相国之子,他们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以免让舅舅为难。” 听到这里,季淑然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锋芒,正欲开口。 姜老夫人愠怒的声音突然响起,矛头直接指向了季淑然和姜若瑶、姜玉娥三人。 “琳琅这般年纪就明白事理,你们就不明白了?我们姜家就那么卑微得怕事,旁人欺负到头上,自然不能退让,孟家和李家简直欺人太甚,养的孩子嚣张跋扈,毫无教养!” “还有你们,若瑶,玉娥,你们就袖手旁观看着笑话?你们也是姜家的孩子,且不说不护着自家姐妹,一点儿家族荣誉感都无!” 姜老夫人语气严肃,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两个孙女,凌厉的目光让两人不敢直视,纷纷垂下头去。 姜若瑶和姜玉娥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是不以为意,觉得祖母偏袒颜琳琅,舍不得训斥她一句,反而把气撒在她们身上。 “母亲息怒,都是儿媳教导无方。” 季淑然站出来,低垂着头认错,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实际心中暗恼,好似几个巴掌像是直接扇在了自己脸,火辣辣的难受。 老夫人表面上是在教训姜若瑶和姜玉娥,实则也是在责怪她没有教育好女儿们。 “你们下去反省吧,姜家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别总是畏首畏尾,丢了姜氏风骨。” 姜老夫人一脸不悦,摆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季淑然赶紧带着女儿侄女告退离开。 室内只余姜老夫人和琳琅。 “外祖母,你生气了?” 琳琅笑吟吟的地上前问。 “我哪里生气,是为你担心。” 姜老夫人轻叹一口气,她算是看出来了,如今府里除了二房,大房和三房待琳琅都不算热络,尤其是季淑然,惯事会上眼药的主,倘若她真老糊涂了,也会被她糊弄。 若瑶和玉娥平日里看着懂事,如今看来,也是个没有大局观的,梨儿和琳琅被人欺负,落下不好的名声,她们脸上有光彩? “外祖母,有您撑腰,琳琅才不会委屈吃亏呢,这次的事,的确是孟红锦和李廉挑起来的,就是想给姜家和舅舅难堪。” “但只要这次岁试考核我们赢了,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舅舅也能狠狠嘲笑李仲南一番了,想想就觉得痛快。” 琳琅冲着姜老夫人撒娇。 姜老夫人看着琳琅,眼中满是宠溺:“你呀,也太自信了,李家人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没能力的草包,不过,李廉确实不是良配,幸好你当初没答应这门亲事。” “等这次岁试结束之后,外祖母一定会亲自为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她拍了拍琳琅的手背,语气坚定温和。 虽然肃国公对琳琅有意思,但他也不能强行逼迫琳琅嫁给他,燕京的世家权贵众多,姜老夫人觉得,她需要好好挑选一下。 琳琅亲昵地抱住姜老夫人的胳膊,乖巧柔顺地说:“琳琅都听外祖母的。” 琳琅对婚事大事,唯有一点要求,未来夫君看要着顺眼,必须赏心悦目,长相排在第一位,谁叫她是个万年不变的颜控呢。 萧衡虽然长得俊美非凡,但给琳琅的第一印象,有点过于自负了。 叶世杰容貌清俊,但有点傻乎乎的呆气,姜景睿浓眉大眼,但不太符合她的审美,李廉、周彦邦则是直接pass。 第1094章 墨雨云间(27) 时光荏苒,七日转瞬即逝。 这期间,国子监与明义堂皆全力以赴筹备岁试考核,以期一飞冲天,令人瞩目。 各大赌坊人声鼎沸,喧闹异常,众人早已下注,期望能借此机会大发横财。 而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将赌注押在了李廉孟红锦一方,坚信他们能够夺得头筹。 岁试考核六艺,第一轮的政经论是重中之重,涉及到政治、民生等诸多方面,竞争异常激烈。 最终,叶世杰和李瑾凭借其卓越的学识成功入围最后一轮辩论抢答环节。 主考官沈玉容亲自监考,以贪官和灾情应对策略展开探讨,要求两位考生给出合理可行的解决方案,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人群中议论纷纷,嗡嗡作响。 “这还用说?李瑾是李相国嫡长子,文武双全,擅长辩论,叶世杰根本比不了,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了,李公子胜!” “是啊,李瑾肯定能赢啊,他的家族背景那么显赫,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无论是学识还是辩论技巧都非常出色,相比之下,叶世杰虽然有些才华,怎么可能比得上李瑾?” “李瑾这么厉害,叶世杰肯定不是对手!” “你们没看到刚才那幕吗?李瑾一手后发制人的策略甚是精彩,让叶世杰完全陷入了被动,而且他的政论也很有深度,回答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是啊,叶世杰的观点虽然新颖,但显得有些幼稚和理想化,太不切实际,相比之下,李瑾的观点更符合现实,更具可行性。” “我觉得叶世杰的想法太激进了,不太符合实际情况,李瑾的观点更注重平衡和稳定,比较有实施性。” 柳絮拉着琳琅的手,紧张地看着场的两人对峙,暗自祈祷叶世杰能赢得这场比赛。 “叶公子……他真的会赢吗?” 薛芳菲听完李瑾和叶世杰的论点,缓缓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胸有成竹道:“这一局,表哥不会输。” 因为主考官是沈玉容,他是真正的底层出身,沈父因贪官污吏而身亡,因此对于李瑾安抚贪官、徐徐图之的政论,沈玉容心下是非常排斥的,这道辩题,叶世杰稳胜。 叶世杰这一轮考核即使就算不会赢,也能完美地与李瑾打个平局,令人不敢小觑。 要知道,李瑾可是李仲南花费了大量精力和心思培养出来的,如今叶世杰能够跟他打成平手,已经足够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了。 “叶郎君虽然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如今还是稳稳当当、游刃有余的,只要这一局不输,就是狠狠地打了李瑾的脸啊,等会儿咱们可得好好为他庆祝一番,给他鼓鼓劲加加油!” 柳絮激动地看着叶世杰,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心里拼命地为叶世杰打气。 琳琅好整以暇地看着场上二人对峙,心里已然有了结论,李瑾不弱,但叶世杰押对考官的心思,这道题,他绝对能胜过李瑾。 “叶世杰肯定能行!” 姜景睿亦是信誓旦旦地附和着:“就是就是,叶世杰那么厉害,肯定能赢的,我看好他!”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将柳絮挤过去,挨着琳琅说话,然而,柳絮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她毫不客气地用胳膊肘将姜景睿推开。 “你干嘛往这里挤?想吃琳琅豆腐啊!” 柳絮挑眉,一脸怀疑地瞪着姜景睿,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她可是琳琅的护花使者,绝对不会让这些国子监的臭男人有机会靠近琳琅,尤其是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你胡说什么,我是琳琅表哥!” 姜景睿急忙解释,心中暗自嘀咕:“柳絮真是没眼色,我也有追求表妹的权利嘛。”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柳絮的面说出来,否则肯定会被柳絮骂得狗血淋头。 姜景睿对柳絮很无语,他想靠近琳琅一点,根本没吃表妹豆腐的龌龊心思,柳絮才喜欢吃豆腐,整天拉琳琅的手,亲亲热热。 “好啦,别吵。” 琳琅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一下。 沈玉容要公布结果了。 柳絮和姜景睿不再说话,互相瞪视,好似欢喜冤家般不对头,眼里的嫌弃太明显。 沈玉容公布的结论出乎绝大多人的意料,这道辩题叶世杰胜出。 综合评估,这一轮李瑾和叶世杰分数持平,不分胜负。 李廉眼神如刀一般射向沈玉容,李瑾的脸色也不好看,心里很是不满。 事后,兄弟俩谈起这事,李廉气呼呼的表示:“沈玉容根本不配当主考官。” “罢了,沈玉容暂时不可以动,他毫无背景,能风光地走到现在,得到圣上倚重,前程似锦,估计背后有人撑腰,我们不能莽撞。” 李瑾深思熟虑之后,提醒道。 相较于李廉的鲁莽冲动,李瑾心机城府更深,思考问题也更有深度。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后面还有几轮考核,你多用点心,务必不能输了,不然……你真要剃度出家了。” 李廉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但他很快恢复自信,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凭姜梨、柳絮和姜景睿,他们也配?” 李廉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信心,认为这三人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叶世杰确实有真才实学,不容小觑,对于颜琳琅,她是他的心上人,但在云州也没传出什么才名,只是以惊人美貌着称,但李廉并没有把她的能力放在心上。 李瑾见弟弟如此轻敌,心中不禁暗暗叹息,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微笑道:“好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尽管李瑾此时的心情并不佳,但他依然保持着沉稳的面容,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另一边,柳絮主动请客吃饭,姜景睿也嚷嚷着请客,于是点了一桌的美味佳肴,大家说说笑笑,谈论着下一轮的考核。 叶世杰在琳琅面前有点少男的羞涩,他原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因为紧张,话更少了,饭桌上几乎都是姜景睿和柳絮的笑声,偶尔琳琅和薛芳菲闲谈两句。 第二轮棋试开始,抽签选对手。 姜景睿与沈如云对弈,得了薛芳菲的指点,赢得格外痛快,沈如云几乎满盘皆输。 琳琅抽中了李廉,围观的学子最多,如潮水般,把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高楼上萧衡早已落座,手持茶盏,眼神深邃地看着楼下的棋局,若有所思。 自上次在茶楼出现流鼻血事件,萧衡羞窘了一段时间,思前想后琳琅待他的真实态度,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冷淡”。 萧衡进行各种剖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他轻狂不自知的行为惹恼了颜娘子。 他不应该冒然赠送过于昂贵的美玉和夜明珠过去,这不仅给颜娘子造成了困扰,也让姜家人感到头疼不已。 “哎,怪不得颜娘子对我那么冷淡,原来都是我自己找的啊!” 萧衡叹息着,懊悔不已:“看来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她道歉才行。” 萧衡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不然被颜娘子彻底讨厌,他也就彻底出局,再也没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 他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楼下的棋局,只见纤柔的颜娘子与胸有成竹的李廉对峙,竟丝毫不显怯懦之意。 反倒因她周身所散发出的凌厉肃杀之气,让这场棋局犹如战场一般惊心动魄。 白子如疾风骤雨般步步紧逼,每一步都精妙绝伦,将李廉的黑子逐渐逼入绝境。 黑子则被白子死死压制,退无可退,宛如被困于笼中的猛兽,苦苦挣扎却始终无法突破白子的包围。 李廉额头上开始冒出细汗,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而颜娘子则神色平静如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盏茶的功夫,颜娘子的白子如排山倒海般,杀得李廉的黑子毫无回手之力,赢得轻松自若,面色淡然如昔,引来旁观者一阵阵沸腾的呐喊声,颜娘子是棋艺高手啊! 李廉脸色灰败,眼神黯然,一时间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输了,输的那么惨烈。 但面对美如天仙的琳琅,他的心又软了,根本说不出狠话,只觉得,颜娘子理该如此优秀。 第1095章 墨雨云间(28) 第二轮的棋试,琳琅不负众望地得了第一,李廉止步第二,姜景睿也得了个第五的好名次,柳絮高兴得合不拢嘴,与有荣焉。 休息半个时辰,第三轮的考核正式拉开帷幕,原本的射箭项目因为场地局限性的改动,改为了天弓术。 这意味着考生们需要被吊起在空中进行射箭,孟红锦是柳絮的对手,她乃将门之女,少了几分娇弱,射箭来了一个开门红。 轮到柳絮上场,她深深地呼吸,然后缓慢地吐气,心中多少有些紧张。 毕竟这种悬空射击对她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挑战,琳琅、薛芳菲等人纷纷为她打气加油:“柳絮,放轻松点,尽你所能便好。” 柳絮学习骑射是兴趣使然,颇具几分天赋,对于射中高空的目标,不算难事。 但她有点生理性恐高,被绳子拉至高处,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一片人,喉咙发紧。 “柳絮,你若害怕就不要比了。” 孟红锦似乎看出柳絮的紧张,出言嘲笑,仿佛自己已经胜了。 对方高傲不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柳絮,不禁涌起一股好胜之心。 柳絮挑眉横睨她,暗自发誓:“既然你看不起我,那我偏要赢给你看!” 叶世杰、琳琅和姜景睿等人已经取得了好成绩,这让柳絮对自己夺冠充满了信心。 柳絮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使劲拉弓射箭,箭矢如流星般飞向空中的靶心。 “太厉害了!” “柳絮加油!” 期间虽然有小人暗中作祟,想要背后算计柳絮,但琳琅岂会允许任何人捣乱。 刚想动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摔倒,嘴巴磕在另一块石头上,嘴巴血肉模糊,一条腿也不幸骨折,疼得撕心裂肺、不忍直视。 孟红锦虽然不弱,但柳絮更胜一筹,她一鼓作气,射满红心,脚尖落地时,搞小动作的人早被人抬走,孟红锦气得咬牙切齿。 薛芳菲这边的队伍如今一平局、两胜局,只需赢下明日考核的琴试,无须考核余下的礼和数,便能成功夺下岁试魁首。 李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彻底有了危机感,他绝对不能输,他根本不想剃度出家当和尚,他还要为李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如今他只能指望姜若瑶和周彦邦的队伍能赢得魁首,姜若瑶的琴艺乃望仙楼的惊鸿仙子所授,想必名师出高徒。 惊鸿仙子原本是望仙楼的清倌,一曲雁落平沙弹得如临仙境,出神入化,被燕京权贵吹捧成仙子般的人物,后从良嫁了人。 因为惊鸿仙子的琴艺是燕京一绝,难有超越,此次被任命为岁试考核的考官之一。 所有人都认为,最后的琴试姜梨必输无疑,姜若瑶是燕京出了名的才女,琴技一流。 待在贞女堂十年的姜梨,即使天资聪颖,有人指点,也不会有赢过姜若瑶的侥幸。 下学回到姜府,娘子们出马车时,姜若瑶一脸挑衅地看向薛芳菲,语含讥讽:“二姐姐若是不想输的太难看,可以提前认输。” 姜玉娥亦是轻蔑地扫了薛芳菲一眼,若是比试琴试,她自觉比不上姜若瑶,但碾压姜梨绰绰有余。 她捂着嘴笑,奚落道:“二姐姐想赢三姐姐,梦里有啊,多做做梦就好。” 明日的琴试,她们这方绝对稳赢。 “你们就知道说大话,政经论,周彦邦输给了叶世杰,棋试名次,姜玉娥连我都不如,明日的琴试,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姜景睿非常护犊子,拦在琳琅和薛芳菲的面前,气势汹汹地对阵姜若瑶和姜玉娥。 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两个堂妹,一个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另一个虚伪谄媚,令人无语。 “你们...等着瞧!” 姜若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她还要回屋练琴,心里下定决心,明日一定要名扬燕京,把姜梨彻底踩在脚底下。 姜玉娥对着姜景睿撇了撇嘴,提起了裙摆,跟屁虫一样追了上去。 虽然她们这边可能无法成为魁首,但绝对不能让姜梨和颜琳琅胜出、占尽风头。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琳琅早早用过晚食后上床歇息。 芳菲院内,主仆二人点着烛火,低声交谈着,桐儿心疼地看着薛芳菲,满脸忧色。 “娘子,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薛芳菲略显红肿的手指即使冰敷,依然有些异样。 明天就是琴试考核的日子,娘子的手却突然开隐隐作痛,虽然暗中请来了大夫,但也只是暂时缓解了症状,无法根治。 薛芳菲紧紧咬着牙关,心中涌起一丝寒意,她清楚地知道,手疼并非无缘无故,而是因为曾经遭受过的伤害所留下的后遗症。 那一夜,清呈山上的寒风刺骨,冰冷的土壤泼洒在身上和头顶,带来无尽的寒意。 她凭借强烈的求生欲望,拼命用双手扒开泥土,呼喊求救,然而没得到任何回应。 意识消散最后的记忆里,薛芳菲只记得沈玉容那张哀凄的脸庞。 沈玉容啊,沈玉容,杀她的时候那副无可奈何的痛苦表情,那般哀伤决绝,那般深情无奈,薛芳菲只觉胃里一阵恶心作呕,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脏。 明日的琴试,她必须要赢! 薛芳菲将发疼的手指浸泡在冰水里镇痛,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想着对策之法。 因为手痛的缘故,一时寻不到名医诊治,明日是否能完整地弹奏一曲,心里莫名的没谱,仿佛一团乱麻在脑海中肆意缠绕。 (ps:原剧情里薛芳菲的手是被司徒九月治好的,吃了不少苦头,但这次她和萧衡没多少交际,也不认识司徒九月,一般的大夫很难在短时间内抑制住这种疼痛。) “娘子,你真的没事吗?” 桐儿继续追问,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看着薛芳菲苍白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 “桐儿,颜娘子擅长琴艺吗?” 薛芳菲皱着眉头,心中不断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经过深思熟虑,她终于想出了一个相对合适的办法。 由她弹奏前奏部分,待到后续力不从心时,再交由同组的伙伴完成后半段演奏。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乐曲的连贯性,又能避免因个人精力不足导致整首曲子失败。 然而,柳絮并不擅长琴艺,叶世杰和姜景睿身为男子,也未曾涉猎过此领域。 薛芳菲想到了琳琅,心中暗自期盼着表妹擅长弹琴,明日的琴试考核,她们能默契地合奏一曲。 第1096章 墨雨云间(29) 薛芳菲从桐儿口中得知,琳琅不仅擅长弹琴,而且琴艺颇为不俗。 前些日子,桐儿得她吩咐前往幽兰院送东西,意外听了会儿,据说是颜娘子随意试琴音,吸引了蝴蝶驻足。 馥郁的花香能招蜂引蝶,精妙的琴音也能吸引蝴蝶驻足?薛芳菲心下纳罕,半信半疑,但颜家表妹擅琴,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翌日清晨,在马车上薛芳菲对琳琅提起这个建议,如此,也是为了万无一失,如果因她的临时失利,失去夺魁的机会,也对不住其他人的努力。 “表姐,你的手还发疼吗?” 琳琅的目光慢慢向下移动,最终停留在薛芳那纤细且带有几分薄茧的手指上。 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善于弹奏乐器的手,然而,如果手指感到疼痛,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技艺的正常发挥。 “目前来看并无大碍,但骨节的灵活性已大不如前,我有些担忧,恐怕无法支撑整首曲子而出现失误。” 薛芳菲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忧虑,她对自己的琴艺充满自信,毕竟她可是淮乡公认的第一才女。 这个称号并非虚名,而是在她刻意隐藏实力、保持谦逊态度的情况下,仍然能够脱颖而出获得的美誉,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如今手指留下了隐患,虽然可以勉强弹琴,但对于琴音的高光部分,她不能保证能发挥出来,绝对不能容忍中途有丝毫差错。 “琳琅,昨晚我苦思冥想了许久,当得知你同样精通琴艺时,我惊喜极了,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场琴试考核,只要顺利通过,就能成功夺魁……所以,只能劳烦表妹帮忙了。” 岁试考核定下的规则不算严苛死板,组员如果进行了棋试,亦可参加下一轮琴试。 参加每一轮考核不限定人数,名次以最优者的成绩计算,棋试如此,琴试亦然。 琳琅和姜景睿都参加了抽签考核,成绩以琳琅的最优名次计算。 “琳琅,我是这样想的,你我可各弹一曲,只需两者琴音的意境能够完美过渡,转而进行契合结尾,你意下如何?” 薛芳菲沉吟片刻,询问琳琅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表姐弹什么曲子,弹给我听听,我自有新曲衔接,自不会拖后腿。” 琳琅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从集体荣誉的角度来看,她也不希望输掉这场比赛。 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每个人都渴望赢得最后的胜利,否则不仅会丢了姜家的面子,还可能会遭受他人的嘲笑和讥讽。 而且,如果输掉这场比赛,薛芳菲将会回到贞女堂,陷入绝境。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到达明义堂,我浅弹一曲,表妹自会理解其中意境。” 薛芳菲感到如释重负,琳琅说话时显得非常轻松,胸有成竹,从她淡定从容的语气中,可以看出她对自己的琴艺充满了信心。 琳琅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今天参加琴试的人很多,有独奏的,也有合奏的,她和薛芳菲一起演奏不奇怪,甚至可能会给姜若瑶带来一些压力。 毕竟,姜若瑶最擅长的就是独奏,而她想要展现的也是独美。 到了明义堂,琳琅和薛芳菲目不斜视地进了院子,无视周围打量的目光,来到她们临时的琴室,这也多亏了沐夫子开的后门。 沐夫子是琳琅母亲的故交,对于她有一定的照顾,明面上冷冷淡淡,私下里却愿意行方便。 比如说,给他们安排琴室演练一下,比如说抽签环节稍微关照,排在最后。 不止琳琅有这个照顾,姜若瑶也是如此,她得到的是萧德音的关照,凭借的是丽妃的关系,丽妃可是姜若瑶嫡亲的姨母。 丽妃和季淑然姐妹情深,对外甥女自然也是爱屋及乌,昨日便召了萧德音进宫说话,话里话外都是疼惜姜若瑶之意,意在提醒萧德音适当地关照,莫要委屈她外甥女。 萧德音性情清高,平日最不屑与权贵们走动,颇有几分傲骨。 想当年太后曾欣赏她的琴艺,授命她为宫廷琴师,但萧德音却婉言拒绝了。 然而,清高也得有个度,丽妃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在后宫权势滔天,手段不凡。 萧德音深知不能轻易得罪这位娘娘,所以当听到丽妃的要求时,毕恭毕敬答应下来,第二天就让姜若瑶使用自己的琴室。 姜若瑶得知姜梨和颜琳琅合奏,心中有些不悦,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决定要和周彦邦一起演奏,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周彦邦对于此事没有太多意见,他对雅致的技艺有着特殊的钟爱,弹奏古琴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欣然同意了姜若瑶的提议。 一整个上午,萧衡都无精打采地看着学生们比拼琴技,仿佛是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稀疏平常,难有惊艳之音。 作为临时增加的主考官,萧衡一袭红袍,慵懒地倚靠在软椅上,兴致缺缺。 萧德音、惊鸿仙子和绵居听得格外用心,但脸上都是淡淡的神色。 他们作为琴艺界有所名望的翘楚,自然听得出来,台下这些学生弹奏的曲目,不论独奏,还是合奏,水平都只算一般。 萧衡听得瞌睡虫都跑出来了,无视一些女学生含蓄投来的爱慕眼神,只想睡个觉。 昨晚查案很晚,萧衡带人在青楼捉住了寂寞公子,严打拷问了一番,得到不少线索,回府没睡几个时辰,但次日起得老早。 今日的岁试考核至关重要,萧衡有心为琳琅撑腰,免得被有心人欺负,如果琳琅不亲自下场比试,主持一下公道,也有必要。 上午的考核结束,萧衡在对面的茶楼包了一个包厢,好生休息了半个时辰,待到下午的考核,前头没几个有水平,匆匆过去。 直到姜若瑶和周彦联袂而出。 琳琅和薛芳菲在对面静候。 这也是萧德音特意安排的排列,姜若瑶的琴音不俗,周彦邦亦有才子之名。 如果他们出场惊艳表演,引得满堂喝彩,势必能打压对方士气。 姜梨她们很容易露怯,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不利于反击,这就是所谓的心理战。 姜若瑶和周彦邦相视一眼,颇有默契地相对而坐,开曲之音婉转飘渺,音感极好,琳琅和薛芳菲都听出来,是《雁落平沙》。 绵居一脸享受地倾听,如临仙境般畅然,忍不住称赞。 “姜二娘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曲雁落平沙,意境独特,弹得比惊鸿仙子还要妙,今日真是大饱耳福啊!” 惊鸿仙子面带微笑,姜若瑶的技艺比她好,只能说明她教的好,丝毫不藏私。 她暗下收了季淑然给的一千两银子,也不会觉得难为情,心中暗想:“若瑶弹得这般出色,理应得头名,待会投票给她,也不算是出自私心。” 萧德音颔首,一本正经道:“上佳!” 萧衡慵懒地撑起身子,目光淡淡地扫过姜若瑶以及衔接新曲的周彦邦,不为所动地翘起唇角,目光再次落在波澜不惊的琳琅身上。 他暗自庆幸,今日没有因公事缺席,不然就听不到颜娘子一展琴艺,真的好期待啊。 第1097章 墨雨云间(30) 姜若瑶和周彦邦完美合奏,引得全场热烈的掌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琳琅即使不太喜欢姜若瑶,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琴艺的确不俗,周彦邦也没有在合奏中拖后腿,表现的还算中规中矩。 但美中不足,他们郎情妾意,过于腻味,炫的始终是高超琴技,情感不够真挚。 但绝大多数人不这样想,以姜若瑶这般年纪,远超当年惊鸿仙子的琴艺水平,实属难得,萧德音深以为,此次琴试第一名必然是姜若瑶这组,如此,丽妃那边也好交代。 她满意地颔首,宣布了下一组表演。 琳琅和薛芳菲算是压轴的一组,但其他人却不这样想,毕竟有姜若瑶和周彦邦合奏的珠玉在前,她们的琴音合奏想要超越前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主考官位置上的萧衡,表情变得非常认真,他端正身子,目光幽深,唇角微微扬起,对琳琅和薛芳菲这组抱有很大信心。 他知道,眼前这位“姜梨”并不是真正的姜家二娘子,而是淮乡第一才女薛芳菲,绝非是临时抱福脚的水平。 但萧衡的目光被琳琅吸引住了,她那双漂亮充满艺术感的手,让他移不开眼睛。 纤细如玉,白皙晶莹,仿佛天生就适合弹琴,每根手指都透着一种灵动的气息,让人不禁想象它们在琴弦上舞动时该有多美。 萧衡心中暗叹:如此灵秀的小娘子,怎么可能不擅长弹琴呢?如果不会弹,又怎会来参加这次琴试?颜娘子绝非逞强之人。 琳琅和薛芳菲缓缓出列,依次坐下,对视一眼后,嘴角含笑,眼中满是默契。 两人排练了整整一个上午,不仅选定了曲目,还将曲目的衔接安排得十分完美。 薛芳菲轻轻撩起袖摆,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一段优美的前奏响起,她弹得是《芳菲落尽梨花白》。 曲调清幽,仿若在山林间婉转流淌的溪水,旋律缥缈,如同云端漫步的仙人。 随着曲调的推进,薛芳菲的思绪逐渐飘远,她想起悲惨的境遇,心中满是悲愤。 指尖微疼时,薛芳菲依然弹得肝肠寸断,仿佛将所有哀伤和愤怒倾注这一曲中。 起初,众人没有太过在意这首曲子,毕竟,相较于惊鸿仙子的成名作《雁落平沙》,这首曲子实在有些默默无闻。 绵居游历四方之时,曾经听过这首曲子,一开始,他觉得此曲落了下乘,但听到中段,他的神色开始动容。 萧德音和惊鸿仙子神色复杂地望着薛芳菲,心中若有所思,辨不出真实情绪。 主考官们神色各异,唯有沈玉容差点当众失态,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浑身颤抖。 对于今天的琴试,他兴趣缺缺,既不参与讨论,也不进行批判,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惶恐和哀恸,死死盯着薛芳菲,如果之前有很深刻的怀疑,那么现在,他百分百确定,姜梨就是薛芳菲。 薛芳菲擅琴,新婚燕尔之际,温柔美丽的娇妻弹奏一曲,沈玉容以悠扬的笛声与之相和,琴瑟和鸣,艳羡他人。 然而,此时熟悉的旋律却如同一股冲击波般撞击着他的脑壳,带来隐隐的疼痛。 琳琅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新鲜血腥味,她深深地看了薛芳菲一眼。 薛芳菲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显然受了伤,琴音高亢激昂的节奏逐渐减弱,仿佛带有一丝哀怨,这一曲尚未结束,中途断弦显得过于突兀。 薛芳菲察觉到琳琅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心神渐渐收回,曲音自然而然地过渡,缓缓停歇,后半段的演奏完美地衔接在一起。 与前奏不同,清幽婉转,继而激昂,犹如凤凰涅盘重生一般,后接的一曲《四面埋伏》铿锵有力,气势磅礴,给人心灵震撼。 衔接悲愤之音,宛若凤凰鸣去,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音色清越,却肃杀凌厉。 琴音如刀,一刀又一刀。 在座的无论是考官,还是学生都惊住了,宛若置身于沙场埋骨的萧瑟战场。 兵器铮铮,狂沙蔓延,将军士兵不畏生死,拼力厮杀,只为家国,守护身后的人。 他们仿佛看到边疆的烽火,闻到战争的硝烟,战士们的呐喊,感受到热血的沸腾。 一曲终了,不少学生眼眶都红了,情绪感染地无法从“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悲怆之中抽离出来,绵居动容地抹了眼泪。 绵居擦拭着眼角的泪光,激动得像个孩子:“此曲太震撼了,我此生无憾了。” 萧衡恍惚地看着琳琅,这样纤细娇柔的小娘子,如何能弹奏出如此惊人之曲。 他先前沉浸在激昂的曲音里,好似看到了战死沙场的父亲,一身红衣殉情的娘亲。 鼻子酸酸的,差点落下泪。 “绵居先生谬赞了。” 琳琅起身微施一礼,谦逊应答。 “颜娘子莫要谦虚,你这般年纪和领悟力,将来定是燕京乃整个天下的琴艺大师。” 绵居发自肺腑地感慨,他自诩有才,年少成名,如今年纪都能给颜娘子当爹,却没自信弹出那么恢宏大气,激昂悲怆的曲子。 萧德音嘴角微扯,淡然地看向绵居,意味深长道:“绵居先生,你太妄自菲薄了。” 惊鸿仙子从震惊的余韵抽离出神智,看了一眼撇着嘴不服气的姜若瑶,想到季淑然私下给她的一千两银子,内心难免纠结。 论琴艺,薛芳菲和颜琳琅都要比姜若瑶出色,这不是技艺,而是比触动人的心扉的真情实感,姜二娘子的确弹得好,但流于技艺,没有领悟到琴心的内涵,稍逊一筹。 但她的票依然要投给姜若瑶。 惊鸿仙子暗叹一声,人都要为五斗米折腰,即使不为了一千银子,也担心得罪了季淑然,对方不仅是相国夫人,也是当朝丽妃的亲姐姐,背后有三房势力,得罪不起啊。 萧德音亦是如此,即使清高,也不敢不应丽妃交代的事,她的票也要投给姜若瑶。 当绵居将自己的票投给琳琅和薛芳菲的合奏,萧德音和惊鸿仙子不约而同地投给了姜若瑶,还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令绵居非常恼火:“你们…你们真的有好好听吗?” 萧德音和惊鸿仙子勉强笑着敷衍。 围观的男女学生格外无语,他们就算不懂音律,也能听出颜娘子琴艺高超,引人入胜,姜若瑶分明不及。 主考官睁着眼睛作弊,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谬和可笑,就像是一场闹剧。 萧衡弯着唇角,将自己的票投给了琳琅和薛芳菲的合奏。 如今,两组皆得了两票,只余下沉默不语的沈玉容,没有做抉择。 沈玉容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薛芳菲,心头一团乱麻,暗自念叨着:阿狸没有死,阿狸没有死,她还活着。 惊喜、惶恐、愧疚等好几种情绪缠绕心头,沈玉容遵从本心,将自己的票投给了最后一组的合奏。 如此,三票对两票,后者胜出。 姜景睿和柳絮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他们忍不住喜极而泣,开心地抱在一起。 然而,他们反应过来,震惊地互瞪对方,迅速推开,表情莫名的尴尬。 姜若瑶紧紧咬着嘴唇,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愤怒,看了眼周围叫好的人,愤而离去。 李廉和孟红锦脸色颓然,不禁跌坐在地上,李廉即将面临被强迫出家当和尚的命运,孟红锦也清楚自己将受到李家的迁怒。 第1098章 墨雨云间(31) 岁试考核的结果一经传出,燕京大大小小的赌坊哀鸿一片,输家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琳琅提前押宝,赢了好几千银银票。 柳儿得了琳琅的吩咐,带着五大三粗的姜家家仆来领钱,赌坊老板虽目光凶狠,但也没胆子半路打劫,对方一看就不好惹。 姜老夫人得知孙女和外孙女夺魁,即日进宫面圣,既欣慰又担忧,欣慰姜家没输给李家和孟家,担忧琳琅进宫被洪孝帝看上。 姜元柏人逢喜事精神爽,上朝时被洪孝帝当众称赞,女儿和外甥女都给他赢了脸面,李仲南面色阴沉,好似生吞了只苍蝇。 下朝后姜元柏一反常态地朝李仲南侃侃而笑:“李大人,虽说你的次子打赌输了要出家,但孩子说的都是玩笑话,不必当真。” 李仲南胸口一堵,冷冷睨了春风得意的姜元柏一眼,皮笑肉不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犬子虽不成器,但也不会出尔反尔!” 话毕,李仲南甩袖而去。 姜元柏不以为意,周围的同僚相继凑了过来,纷纷恭贺姜元柏教导有方,称赞姜梨如何优秀,颜琳琅如此出众,委婉地提亲。 颜琳琅虽是云州太守千金,家世在京城高官跟前不出彩,但模样生得绝美,才貌双绝,还是姜相国嫡亲的外甥女,有背景啊。 姜梨的名声差了点,求亲者不多,但向琳琅提亲的官员越来越多,大多是自家儿子死乞白赖恳求,生怕落于人后,失了先机。 姜元柏虽然没有答应下来,但也没直言拒绝,表示考虑,毕竟好女百家求,不急。 面对姜老夫人的焦虑,姜元柏亦是温声安抚。 “母亲不必为此忧虑,圣上是明君,如今守孝之期还没结束,宫里不会选秀,倘若琳琅无意,儿子自会替琳琅婉拒。” 至于称病不进宫,到底是欺君之举,姜元柏不赞成。 何况,他觉得,外甥女越是美名在外,将来高嫁的几率越高,不必藏着。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姜老夫人对长子的话颇为信服,当今圣上可是元柏亲自教出来的学生,这几年推行的都是利国惠民的明政,人品应该有保证。 母子絮絮一会家常,夜里办了庆祝的宴席,季淑然虽心情不佳,但面上笑吟吟地称赞,姜若瑶也不敢当着父亲祖母的面板着脸。 宴席还算和谐热闹。 宴毕,琳琅和薛芳菲都收到了二房派人送的厚礼,卢氏非常感谢。 若不是她们有本事,景睿哪有机会出彩,进宫面圣受嘉奖。 琳琅吩咐侍女将礼物收好,带着柳儿前往晚凤堂,将亲手做的安神枕送过去 ,对于真心疼爱自己的人,琳琅从来不吝啬回报。 外祖母不缺好东西,但睡觉不踏实是个大问题,琳琅亲手缝制的安神枕。 不仅采用最名贵柔软的绸缎,里面放了安神助眠的干花药草,还输了一丝花灵之气,滋养身体。 “你这孩子,这些日子忙着岁试,想必疲累得紧,何必给我做枕头,太辛苦了。” 姜老夫人嘴上不赞同,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琳琅太窝心了,比亲孙女还贴心。 “外祖母睡得舒心,琳琅才放心。” 琳琅脑袋挨着姜老夫人的胳膊撒娇。 她精力充沛,一点儿都不累。 “好孩子,我没白疼你。” 姜老夫人慈爱地将琳琅揽入怀中,心里无比熨帖,声音越发的柔和亲昵。 张婆婆捧着秋香色绣着祥云仙鹤的安神枕,仔细打量着针线,忍不住赞叹。 “娘子女红学的真不错,绣的仙鹤栩栩如生,好似活了一般,祥云瑞气,真真儿是好寓意啊。” 琳琅谦虚几句,她的女红的确不差,是第一世向安陵容讨教学习的,安陵容教的极其认真,她学的仔细,绣法早已熟稔于心。 “琳琅有心了。” 姜老夫人笑得满脸褶子,琳琅心灵手巧,比她娘强太多了,枕头的味道清新怡人,她闻着舒服,比室内熏的安神香都好。 “三日后宫廷设宴,琳琅进宫时切记要好生注意,皇宫后苑多是非,切莫着了道。” 姜老夫人对琳琅仔细叮嘱。 “外祖母放心,琳琅会注意的。” 琳琅微微颔首,乖巧应答。 说话间,晚凤堂的大丫鬟彩凤端来热气腾腾的燕窝桃胶汤,姜老夫人心疼地摸着琳琅纤细的手腕。 “你晚上没吃多少,在外祖母这儿再添点,赴宫宴的穿戴,外祖母替你准备。” 姜老夫人其实是防着季淑然,琳琅越发的出众,容貌才情碾压若瑶,如今提亲的人家不乏高门显贵,直接将若瑶比了下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姜老夫人承认自己偏心,但谁不喜欢乖巧孝顺又漂亮的孩子。 何况琳琅还是元姝的骨血,对外孙女加倍的疼爱,对她的终生大事负责,也能令她的元姝九泉之下瞑目。 琳琅用了燕窝桃胶汤,带着柳儿回去,路上正好碰见姜若瑶从淑秀园出来。 “哼,你得意了,把我一脚踩下去,你以为你就是姜家的娘子,是相国掌珠?” 姜若瑶心气不顺地瞪着颜琳琅,从前她最讨厌的人是姜梨,但现在,对于颜琳琅的厌恶直接超过姜梨,她讨厌给旁人当陪衬。 琳琅对姜若瑶很无语,这个表妹长得漂亮讨喜,奈何脑子没有发育完全,还是个恋爱脑,心胸不够开阔,说话也是没头没脑的。 她对姜家的表姐妹都心怀善意,刚见面就送礼,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 奈何姜若瑶和姜玉娥视她如无物,进府一段时间见面都不打招呼,趾高气扬,如今更是无中生有,恶语相向。 “你技不如人,应该从自身找原因,而不该朝我撒泼,知道的,以为你是恼羞成怒,不知道,还以为姜家三娘子毫无教养。” 琳琅挑了挑秀眉,斜睨面色铁青的姜若瑶,不甘示弱地反击,语含讥嘲,径自从她身前越过去,窝里横的大小姐,真讨厌。 第1099章 墨雨云间(32) 宫廷设宴,邀请的是达官显贵。 岁试魁首前三名都有幸被邀请入宫赴宴,洪孝帝还会格外嘉奖夺魁的几个人。 姜若瑶姜玉娥和周彦邦等人岁试综合考核排名为第三名,亦在邀请的名单之中。 终于到了进宫的日子,姜若瑶为了能把琳琅比下去,从头到脚都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穿着一袭绯色描金绣大朵繁复紫鸯花的苏绣长裙,裙子上的花朵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外套一件素色云纹烟影纱,脚下着一双刺绣海棠花嵌珍珠的锦靴,美不胜收。 绾着未出阁娘子的精致发髻,斜插一支丽妃亲赐的镶宝鎏金碧玉钗,饰以璎珞琉璃珠花点缀,垂下的珍珠流苏耳铛摇曳生姿。 侍女金花精心替姜若瑶描了细长的黛眉,轻点如意斋的胭脂,妆容秾艳,一张娇美的俏脸越发显得秀色可餐,富贵袭人。 金花看着姜若瑶的盛装打扮,由衷地称赞道:“娘子今日真是好美啊,好像天上的仙子!” 继而笑着追捧道:“待下周郎君见了您这般倾城美貌,定然会被迷得移不开眼呢。” 金花是侍候姜若瑶的贴身侍女,自然清楚自家娘子对未婚夫周郎君最为上心。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娘子此番盛装打扮得如此明艳照人,除去要出席今晚的宫宴之外,恐怕也是为了吸引周郎君的注意吧。 听到金花的夸赞,姜若瑶微微勾唇一笑,一双明亮的眼眸含着笑意,继续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容貌,颇为满意。 然而,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颜琳琅的面容,姜若瑶心中的喜悦顿时消散了大半,忍不住开口问:“我美,还是颜琳琅美?” 上次被颜琳琅冷嘲热讽,姜若瑶气得暴跳如雷,而当季淑然得知此事后,不仅没有帮女儿出气,反而冷声呵斥姜若瑶沉不住气,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季淑然指责姜若瑶脾气太暴躁,不如颜琳琅和姜梨有城府,甚至责怪她在岁试考核输给了她们二人,竟然连最擅长的琴艺都输了。 姜若瑶委屈地都快哭了,几乎将所有对姜梨的敌意都尽数转移到了颜琳琅的身上。 “自然是……娘子您艳冠群芳。” 金花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真诚地吹捧,听到这句话,姜若瑶心中顿时舒坦不少。 季节淑然走进屋来,此时姜若瑶已经梳妆妥当,大燕娘子们流行的珍珠妆让她看起来格外明艳动人,再加上那晶莹圆润的珍珠耳坠,更是相得益彰。 “娘,你怎么来了?” 姜若瑶听到门口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季淑然踱步进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她的声音有些怯弱,似乎担心母亲会再次指责她无用,就像过去一样严厉训斥。 季淑然打发走金花,待房门关好,她走上前几步,整理了一下姜若瑶的衣角,郑重其事道:“此次进宫,娘要交代你一件事,记住,暂时都不要和颜琳琅争高低,姜梨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姜若瑶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其实,无论是颜琳琅还是姜梨,她都非常讨厌。 季淑然仿佛看出了女儿的隐秘心思,继续说道:“瑶儿,你别闹小脾气,颜琳琅毕竟姓颜,不是我们姜家的人,你和她别苗头有什么用呢?等我给她找桩亲事,把她嫁出府去,以后有苦日子给她磨,你放心吧!” 季淑然心里很清楚,姜老夫人因爱屋及乌的缘故,疼爱外孙女胜过亲孙女 如果彻底得罪姜老夫人,对自己也没好处,姜元柏是孝子,肯定会因此与她离心,得不偿失。 因此,她特意提醒女儿,不要搞错针对对象,姜梨才是她们母女目前的眼中刺。 姜若瑶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季淑然凑近了几步,附在姜若瑶的耳畔,如此这般,轻言细语地叮嘱了几番。 “记住,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这次有你姨母的人手帮衬,绝对不会让姜梨好过的。” 季淑然心中冷笑,姜梨啊姜梨,就算你有再多的能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的目光阴冷而决绝,仿佛已经看到了姜梨身败名裂、被人厌恶的场面。 季淑然前日进宫见了丽妃,姐妹俩精心策划了一番,决定趁着宫廷设宴的这次难得机会,好好设计一下姜梨,将她的名声彻底毁掉,把她彻底踩进泥沼,再无翻身之地。 “女儿明白。” 姜若瑶微微颔首,她不喜欢姜梨,巴不得她名声扫地,以免继续在姜家碍眼,抢走父亲对自己的关注和疼爱。 … 马车即将从姜家门前出发,姜若瑶依旧与姜玉娥同一辆马车,琳琅和薛芳菲坐一辆,姜景睿单独坐一辆。 姜若瑶随意地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琳琅和姜梨,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嫉妒。 颜琳琅似乎怎么看都是绝美姿态,有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惊鸿之态,高雅的气质浑然天成,是她所不及的。 据说是偏心祖母给颜琳琅置办的,不同于她的珠光宝气,对方穿戴打扮矜贵素雅。 一袭碧青色的如意纹束腰长裙,映衬得纤腰如素,婀娜多姿,云鬓簪了一支极品雕花羊脂玉簪,眉眼不见任何脂粉痕迹,却愈加显得天资国色,飘逸如仙。 这样的容貌和气质,让姜若瑶心中涌起一股自卑感,当然她绝不承认,自己嫉妒。 今日的薛芳菲似乎和琳琅商量好了一般,同样是清丽素雅的装扮,眉眼分明,气质出尘,反衬姜若瑶打扮的痕迹太繁重,略显几分刻意。 “哼!”姜若瑶对着姜梨轻哼一声,心里很不爽快,这次不仅颜琳琅把她比下去,就连姜梨也成心和她过不去。 有意那样打扮,真是……太寒酸了! 不过,这话听起来有些酸溜溜,实际上,琳琅和薛芳菲的衣裳虽然看起来简单朴素,但衣料和首饰都是用的最上等名贵的。 所谓的精致并不在于数量的多少,而是在于品质的高低,这一点,只要稍有眼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绝对不会觉得寒酸。 薛芳菲对姜若瑶的轻哼不予理会,面色如常,她早已习惯对方的态度。 随后,她们在侍女的搀扶下,依次登上了马车,马夫熟练地拉起缰绳,几辆马车缓缓驶向皇城的方向。 第1100章 墨雨云间(33) 琼华殿,洪孝帝赵邺一身明黄龙袍,端坐于 主位,暂理六宫之权、亲自操持宫宴的丽妃坐于身侧,温柔小意地陪着赵邺说话。 席间众人起身齐声请安,缓缓落座,丝竹管弦声悠然响起,绯色薄纱舞姬翩翩起舞,犹如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妖娆多姿。 金丝楠木桌椅上摆满了精致的美味佳肴和糕点,一坛坛名酒佳酿飘着诱人醇香,令人垂涎欲滴。 琳琅自进宫便格外的低调,如今挨着薛芳菲、柳絮、叶世杰和姜景睿坐在一桌,明显感觉有灼热的视线不住地打量着她,好在宫规严谨,不至于太明目张胆,有所收敛。 他们的位置距离洪孝帝和丽妃比较远,又有一道锦绣珠帘遮拦住,依稀看得到里头的金碧辉煌,帝妃举杯言笑晏晏,恩爱和谐。 柳絮压低声音,小声八卦:“圣上自登基以来,做的最出格的事便是纳了先帝的妃子季氏为丽妃,如今后宫最得宠的便是丽妃娘娘,没有皇后坐镇,如今执掌了后宫权柄。” 叶世杰眉毛微皱,他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不免提醒柳絮,“柳娘子,你这般私下评论丽妃,若被人听见,不怕给家人招罪吗?” 柳絮挑了挑眉,莫名觉得叶世杰过于迂腐了点,扫了她八卦的兴致,也不看看这周围的环境,竖起耳朵,其他娘子也在窃窃私语,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八卦,真是的。 薛芳菲很感兴趣,低声问柳絮:“当今圣上当真如此痴情?丽妃的年龄不小了啊。” 丽妃是季淑然的妹妹,如今估摸也有三十多岁了,就算再精通保养,养尊处优,比起十七八岁的妙龄娘子,也只算风韵犹存。 当今圣上二十出头,风华正好。 赵邺和丽妃,妥妥的姐弟恋啊。 “我听我娘私下说,圣上当年还是不受宠的皇子时,一直受丽妃的照拂,所以圣上才会不顾名声,执意纳先帝的妃嫔为宠妃。” 柳絮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薛芳菲一脸若有所思,不再谈论,毕竟涉及皇家的私事。 姜景睿没有参与八卦话题,他托着下巴,咧着嘴,眼神痴痴地看着琳琅,一脸的心旷神怡,美味佳肴和皇家八卦,哪有表妹吸引人? 叶世杰自然注意到姜景睿的痴态,心里有点不舒服,喜欢的娘子太耀眼,不经意间就会吸引异性乃至同性的视线,心下难免涩然。 他的暗恋如野草般蔓延生长,没有自信宣之于口,颜娘子太美,太优秀,家世又好,叶世杰有自知之明,他无法与卿匹配。 宴席间,洪孝帝放下了琉璃酒杯,交代一声,御前内侍立即宣岁试魁首者上前觐见。 由叶世杰走在最前头,其后薛芳菲琳琅柳絮和姜景睿依次近前拜见请安,按照沐夫子教导的宫规,他们全都低垂眉眼的姿态。 直视圣颜,乃不敬之罪。 “你就是叶世杰,政经论第一名?” 洪孝帝重视人才,对叶世杰这般的青年俊才颇有好感,面带和煦微笑,开口问道。 “回陛下,草民正是。” 叶世杰应答不卑不亢,气度沉稳。 洪孝帝对他的从容举止愈加满意,亲封叶世杰为户部员外郎,宫宴结束就可以上任了,叶世杰喜出望外,随即跪拜谢恩。 “臣谢主隆恩!” 从一介白身的商贾书生,成为天子认可的俊杰,御口亲封的朝廷官员,甚至是从五品京官,多少权贵之子挤破头都不易进去 。 由此可见,洪孝帝求贤若渴,欣赏与自己理念一致的年轻人,愿意大力提拔,有意培养忠于自己的人手。 毕竟,手握重兵、威名赫赫的成王在旁虎视眈眈,还有个婉宁公主各种作妖,李仲南也是成王一派,洪孝帝颇有危机感。 洪孝帝又对姜景睿和柳絮逐一嘉奖,清了嗓子:“谁是颜琳琅和姜梨,抬起头来?” 名震燕京的琴试,令无数人称颂动容的琴曲合奏,洪孝帝有所耳闻,连久负盛名的绵居先生都表示,他也无法企及那个高度。 赵邺对音律有几分兴趣,不免对合奏名曲的两个娘子很好奇,到底是怎样钟灵毓秀的女子,才能弹奏出令人潸然泪下的神曲。 “臣女颜琳琅\/姜梨拜见陛下。” 琳琅和薛芳菲缓缓抬首,异口同声道。 洪孝帝原本是淡然端坐的姿态,对于琴艺非凡的娘子持欣赏态度,意欲好生嘉奖。 但当那张姿容绝世的芙蓉面映入眼帘时,洪孝帝的神情微微一怔,眼神亮的出奇,情不自禁地吟出一句诗:“倾国倾城,非花非雾,春风十里不如。” 陪伴在侧的丽妃听到这句话,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颤,神色大变。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琳琅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此惊世绝色,难怪陛下会…如此失态。 萧衡面露焦虑之色,他能够预料到圣上会被颜娘子的绝世美貌所惊艳。 但圣上如此当众赞美,究竟是无意之举,还是故意为之,他一时之间难以猜出其中深意。 “陛下谬赞了。” 琳琅落落大方地接了一句,音色清越。 洪孝帝渐渐地缓过神来,发现宫宴诸人都目不转睛看向自己,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由轻咳一声,转移注意力一般看向薛芳菲。 “臣女姜梨,参见陛下。” 薛芳菲盈盈下拜,再次请安,姿态优雅自若,一派相国千金的雍容气派。 “原来是姜家娘子,果然不俗,姜相国养了一个好女儿,朕要好好地嘉奖于你。” 洪孝帝准备赏赐她金银珠宝,但薛芳菲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她的目的一直是引蛇出洞,在对方出言前,再次跪拜。 “臣女久仰沈学士的无双才名,恳求陛下能恩准臣女求教沈大人,给予提点。”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洪孝帝的表情意味深长,喊了沈玉容出列,语意不明道:“沈学士,你意下如何?” 沈玉容谦逊婉拒:“臣不敢当。”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道笑语声:“谁家小娘子钦慕沈学士啊,本宫也想见识一下。” 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身着流光溢彩的镂金挑线蜀锦纱裙、头戴红石榴鎏金镶宝头面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大摇大摆走进来,脸上挂着肆意的笑容,眼神锐利而妩媚,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正是大燕的婉宁长公主。 她一进来便看向琳琅,目光灼热而直接,误以为是琳琅有意请教沈玉容,眼中闪烁着一丝惊艳,以及警惕之色。 毕竟沈玉容乃绝世玉郎,才华横溢,即使刚丧妻,但倾慕她的娘子亦是不胜枚数。 “好一个倾城国色啊,燕京何时有了这般美貌的娘子,若是郎君,本宫也要失态了。” 婉宁长公主以绣扇半遮掩下半张脸,笑得恣意非凡,目光幽深地打量琳琅,难免惋惜,沈玉容长得好,但真不如这位娘子啊。 婉宁摇着绣扇,意味深长道:“哎,若是娘子生为郎君,想必也是芝兰玉树,神仙之姿,沈学士的玉郎之名也要拱手相让了。” “长公主莫要拿微臣开玩笑了。” 沈玉容神色不显,但心下格外不悦,他很不喜欢婉宁公主拿他的容貌做噱头说笑。 “婉宁,注意言辞,这位是颜娘子,你既然来了,便快入座吧,已经开宴了。” 洪孝帝看着婉宁长公主,对皇姐行事放荡不羁、言语无拘的做派颇为无奈。 婉宁随意地坐在专属于她的位置,动作轻慢而优雅,眼角瞥了一眼面色冷淡的沈玉容,有些不高兴,沈玉容这是什么意思? 薛芳菲没有继续说什么,心中渐渐明了,原来沈玉容背后的靠山是婉宁长公主。 怪不得沈玉容昔日活埋她时,满脸的无奈痛苦,颇为悲愤,那个人踩死他们和踩死蚂蚁差不多,他没有办法,他也是被迫的。 婉宁长公主要她死,她必须死。 薛芳菲暗暗攥紧拳头,想到父亲和弟弟,心如刀绞,她不甘心,即使对方是婉宁公主,她也要报仇,她要洗清身上的污水。 琳琅拉着神思恍惚的薛芳菲入座,注意到薛芳菲神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似乎经历了一场噩梦。 “表姐,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薛芳菲听到琳琅的声音,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头表示:“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不用担心我。” 柳絮误以为姜梨暗恋沈玉容,轻叹一声安慰道:“阿梨,沈学士虽好,但到底是成了亲的男人,既然他对你无意,你就别想了。” 阿梨好歹是姜相国的嫡长女,家世那么好,如今名声也渐渐好转起来,如果上赶着当沈玉容续弦,到底不体面,也太委屈了。 薛芳菲暗自苦笑,心下满是悲凉,那样一个狼心狗肺、杀妻求荣的薄情负心汉,她这辈子只想狠狠报复对方,怎么会喜欢? 经过婉宁长公主的这出插曲,沈玉容表示婉拒,薛芳菲目的达成,自然不会再提什么请教学识的话题,洪孝帝也没心思询问。 洪孝帝如今的心思都落在琳琅身上,暗自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天仙佳人,丽妃亲自给他斟酒他也毫无反应,这无疑令丽妃如临大敌,心中警铃大作。 丽妃原本只想设计姜梨,好为姐姐除掉这个心头大患,但她没想到,宫宴上竟然会出现一个威胁足以到自己地位的貌美娘子。 洪孝帝看向颜琳琅时痴迷的眼神,丽妃心里堵得慌,心下忍不住升起一股危机感。 丽妃从来不是个良善可欺的善茬,不然也不会在后宫沉浮至今,身居高位,代皇后执掌六宫,她无法容忍赵邺爱上其他女人。 丽妃打算出手,防范于未然。 第1101章 墨雨云间(34) 宴席间,觥筹交错,酒香扑鼻。 娘子们不胜酒力,只能饮用宫廷果子酿,这种酒清甜润喉,并不醉人。 薛芳菲没有饮酒的兴致,她昔日的不幸遭遇,便是因为婆母递来的一杯酒,沈家母女、沈玉容和婉宁长公主,都是害她的人。 姜若瑶紧张地注意着薛芳菲的一举一动,心中有几分焦虑,坐立不安。 她咬了咬牙,在姜玉娥耳边浅言几句,后者立即上前找薛芳菲敬酒,满脸的愧疚。 “二姐姐,妹妹之前对你多有不敬,还请二姐姐原谅,今日你被陛下如此嘉奖,妹妹对你也是刮目相看,还请二姐姐接纳妹妹。” 薛芳菲若有所思姜玉娥一眼,心中冷笑不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微微勾唇,佯装饮酒,语气淡淡:“四妹妹见外了,自家姐妹,理该和睦相处。” 姜玉娥脸上堆砌着谄媚的笑容,继续劝酒,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心中不断盘算。 直到薛芳菲佯装出一副醉酒微醺的模样,姜玉娥生怕旁人开口帮忙,抢先道:“二姐姐应该喝多了,我送二姐姐去休息吧。” 柳絮和姜景睿喝了不少酒,正在猜拳玩酒令,没有注意到这边,叶世杰刚出去透气,唯有琳琅看着这一幕,暗觉有趣。 姜玉娥这蹩脚的演技也太滑稽了,薛芳菲也是没醉装醉的状态,似乎故意为之。 她正欲起身出去瞧瞧,忽然一个端着酒水的黄衫宫女脚滑跌倒,酒水溅了几滴在琳琅裙摆上,“娘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宫女吓得面色惨白,如受惊的小兔子般,立即跪下请罪。 朱衣内侍瞪着眼睛,低声呵斥:“笨手笨脚的,还不带颜娘子出殿换衣服。” 这一唱一和的,好熟悉的套路啊,琳琅神色淡然,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恍然大悟,今日有人设计薛芳菲,也有人要设计自己。 “颜娘子,奴婢带您去换衣吧。” 宫女怯生生地恳求,好不可怜。 “走吧。” 琳琅没有拒绝,优雅起身出了殿,但走到殿门口,前头宫女带路,迎面而来的一个绿衫宫女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悄然进去。 这又是什么情况?琳琅低头扫了一眼纸条的内容,东偏殿毓秀阁见,落款周彦邦。 周彦邦哪里的自信,她会赴他的约? 琳琅将纸条揉了揉,随意一扔,任由一阵风将其飘远,若是被人捡到,看到这行字也该直接撕了扔掉,除非成心想攀扯上去。 前头引路的宫女原先的怯弱之态渐渐散去,仗着琳琅不适宫廷格局,将其有意带到偏僻的宫苑,琳琅佯装不知,也不戳破她。 宫女一副低眉垂眼,对琳琅说道:“颜娘子,您进去换衣吧,奴婢在外守着。” 琳琅心中一阵冷笑,但面上依旧神色淡然,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抬步进去。 这处宫苑格外幽静,与其他宫殿相比显得有些偏僻和冷清。 里头只点了一盏六角宫灯,散发着微弱而昏黄的光线,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董寅早已在等候多时,听到脚步声渐近,不禁心跳加速,眼神充满了期待。 董寅深知自己的家族已经逐渐衰落,如今虽有伯爵之名,却已无实权,爵位不是世袭制,到他这一代也就彻底结束了。 母亲之前为他暗自议亲,正是这位颜家娘子,意欲攀附姜家,与季家搭上关系。 董寅也有心娶个大家闺秀充当门面,最好是家世好,对他有所助力的高官之女。 他是个断袖,自是不喜女色,只爱清秀漂亮的同性,表面光风霁月,实则道貌岸然,糟蹋不少无辜少年。 但在宫宴上看到颜家娘子,他亦是被对方惊艳了一番,好一个仙姿佚貌的娘子啊。 丽妃娘娘派人给他说了,只要和颜娘子有了夫妻之实,咬死是两情相悦,暗下幽会,便会劝陛下亲自赐婚。 还会另外给他一些好处,这让董寅心动不已,既然颜娘子没看中他,议亲中断,董寅也不想保持君子风度。 毁了对方的清白,不想嫁也得嫁。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条沾染迷药的手帕,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期待着颜娘子的到来。 董寅预备着颜娘子走进来,先趁机捂住她的口鼻,将其迷晕,要了她的身子,好好享受一番,免得对方挣扎,大声呼叫…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终于,门扉缓缓打开,董寅暗自雀跃着,正准备动手实施计划时,却被映入眼帘的一张糊纸大白脸吓得跌倒在地。 那张脸面呈惨白状,毫无表情,眼珠子却灵活转动,犹如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董寅惊恐万分,想要大声呼叫,但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黄衫宫女紧张地伸着脖子,瞅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听着那悉悉索索的声响,心里暗想着董大人应该得手,这才放下心来,转了方向,往原路返回禀报… 只是宫女没有注意到,暗处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偷看,脚步匆匆,往偏苑而去。 丽妃得了消息,这次没有先关注姜梨那边的最新动态,反正人手都安排好了,算无遗漏,由若瑶鼓动引着一群人前去捉奸。 姜梨和叶世杰苟合便能公之于众,彻底身败名裂,姜梨势必要被送进祠堂清修,日后是死是活,都得由季淑然来决定,叶世杰也别想当户部员外郎,此生再也无缘朝堂。 丽妃得了消息,畅快地笑了笑,撒娇道:“陛下,臣妾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洪孝帝对丽妃一直予以体面和爱重,宠溺地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走出琼华殿,两人携手漫步在月湖边,享受着宁静的氛围。 突然,一个生面孔的宫女匆匆跑来,神色慌张,故作支支吾吾:“颜娘子她……奴婢……看见……太难以启齿了!” 洪孝帝一听“颜娘子”三个字,立刻警觉起来,脸色阴沉,不悦地瞪向小宫女,呵斥道:“颜娘子如何?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小宫女被吓破了胆,浑身颤抖得像个筛子,说话也开始结巴。 丽妃见势不妙,连忙关切地开口:“颜娘子想必是醉酒的缘故吧,她在宫里人生地不熟,可别出了事才好……快带陛下和本宫去看看,若颜娘子被人冲撞了,本宫拿你是问!” 小宫女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向前带路,洪孝帝则冷着脸跟在后面,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丽妃不易察觉地翘起绯红的唇角,心情甚妙,董寅是什么货色,她太清楚了。 她就是要陛下亲眼看看颜琳琅如何与男子颠鸾倒凤,名声尽失,令陛下死心。 一个行为不检点的娘子,再如何美貌多才,也没有资格进宫伴驾,荣获皇恩。 正好嫁给董寅那个表里不一的断袖,被寿安伯夫人磋磨,既解了她的威胁,也算帮了姐姐。 第1102章 墨雨云间(35) 偏苑的门没有关严实,洪孝帝一行人进去畅通无阻,依稀能听到暧昧的呻吟声由屋内传出,撩人心弦。 丽妃掩饰住自得的神色,故作不安地劝道:“陛下,里头应该是偷欢的宫人,好没规矩,您还是...别进去了,免得污了您的眼。” 洪孝帝没有理睬,心情莫名的愤怒,大步流星地踏步进去,丽妃勾着唇角,急忙跟了上去,心道:颜琳琅,对不住了。 想到在后宫宠爱不衰,屹立不倒,倚靠的从来不是美貌,而是城府手段。 洪孝帝从前也有宠爱一时的妃嫔,比如惠妃、李昭仪之流,但那些女人很愚蠢,以为凭着美貌就能让皇帝宠爱她们一辈子。 这些女人,就算再青春貌美又如何,终究敌不过她的算计,以及陛下对她的信任。 丽妃很自信,没有真凭实据,赵邺绝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当房门被洪孝帝愤怒地一脚踢开后,映入眼帘的是董寅惊恐苍白的脸,以及衣衫不整的年轻娘子。 丽妃心中暗喜,故作了一番震惊失措的姿态,正准备喊出那句早已想好的台词,“颜娘子,怎么是你”,坐实对方的污名。 然而,丽妃的目光触及到女子的面孔时,一时愣住了,眼前的娘子并不是颜琳琅,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她不认识。 丽妃嘴巴张张合合,表情错愕,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安排好的一切,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丽妃失态了一瞬,心中暗惊,但到底老谋深算,很快恢复了镇定,冷厉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场景,大声斥责。 “大胆狂徒,竟敢在宫廷后苑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实在是大逆不道!” 丽妃的怒喝声让董寅瞬间清醒过来,他的脑子轰隆一声,急忙转身奔向丽妃,脸上露出一副哀怨的神情,口中念念有词。 “嫣然,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们明明约好在这儿幽会的,我对你思念至极,可你为什么迟迟不来?反而引着这么个没眼力见的丫头来敷衍我,难道…你不想和我继续保持亲密关系了吗?嫣然,你真是太狠心了!” 洪孝帝听后勃然大怒,飞起一脚将奔过来的董寅踹倒在地,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脸色苍白、惊恐万分的丽妃。 “陛下,臣妾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请您相信臣妾啊!” 丽妃惊恐地解释。 面对如此局面,她的心跳愈发急促,董寅竟然胡乱攀咬她,毁她清誉,真是该死!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泪珠簌簌而下,虽已不再年轻,但风韵犹存,满脸的惶恐无辜,心里恨不得捅死此刻大放厥词的董寅。 董寅是不是疯了,他怎么敢? 眼见自家主子被董寅诬蔑,跟随丽妃身边的宫女红铃赶紧辩驳:“陛下明鉴,与董大人私会的分明是颜娘子,有宫女做证!” “翠儿,你看到谁进了这里?” 红铃看向带路的黄衫小宫女,急切追问,后者很懵,忙不迭跪下,哆哆嗦嗦地应道:“奴婢…奴婢看见颜娘子进去了。” 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看着里头裹紧衣服犹在哭泣的年轻小娘子,对方虽然模样颇为俏丽,但只是个小家碧玉,与绝色容颜的颜娘子相差太多,那颜娘子去哪儿了? “我家表妹何时进去了?” 不知何时,闻声而来的两人相继走了进来,薛芳菲冷眼犀利,睨了一眼宫女,对洪孝帝规矩地请安,予以解释。 “回禀陛下,臣女表妹正是颜娘子,表妹不胜酒力,醉酒后一直在前面的玲珑阁休息,有肃国公作证,还请陛下明察秋察。” 萧衡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一眼丽妃和宫女,心中了然,附和着薛芳菲的话。 “姜二娘子所言不虚,颜娘子被宫女弄湿了衣服,兼之不胜酒力,换好衣服便来回席,路上差点醉晕过去,臣正好遇上,吩咐人将颜娘子扶着进了玲珑阁休息,也不知这宫女为何颠倒黑白,是何居心?” 丽妃的身形摇摇晃晃,自知有肃国公作证,这盆脏水泼不到颜琳琅身上,忍不住对宫女啐道:“你眼花了不成,想清楚再说!” 翠儿吓得浑身颤抖,立即改口:“奴婢看错了,不是颜娘子,是…是这位娘子。” 红铃心知自己心急之下说错了话,面色不免灰白了几分,赶紧补救道:“奴婢也被这宫女弄糊涂了,还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薛芳菲看向床上抽泣的锦衣女子,忍不住脱口而出:“这…这不是沈学士的妹妹,沈家娘子吗?” 榻上与董寅一度的娘子正是沈如云,她在宴席上一直偷偷留意家世好长相好没有婚配的年轻郎君。 按照沈母的意思,女儿能够嫁到高门府邸,她面上就有了光彩,儿子出息,女儿高嫁,甚是美满。 但沈母不讲究女婿的年纪,四五十岁也可以,一直对沈如云洗脑。 “男人年纪大更会疼人,选夫婿啊,不能光看年龄和相貌,家世才最是重要的,如此才能享荣华富贵。” 然而,沈如云并不满足于此。 她一心想要嫁给一个既有才华、相貌出众,又有显赫家世的如意郎君,而她最为心仪的人选,便是宁远侯府的周彦邦。 但可惜的是,周彦邦早已与姜若瑶定亲,且周家与姜家约好明年秋末举行婚宴。 沈如云无奈之下,将目光转向了寿安伯的嫡长子董寅,董寅的容貌丝毫不逊于周彦邦,并且年轻有为,未来能继承爵位。 沈如云的心思开始活跃起来。 当董寅离开宴席时,沈如云偷偷地跟随着他,观察一会儿,她鼓起勇气进入房间。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董寅突然兽性大发,动手撕扯她的衣物,行为粗鲁。 沈如云意识到自己的清白和声誉都已毁于一旦,尽管心中对董寅有些埋怨,但想到这也许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趁机嫁给他。 她勉强忍住不适,可怜兮兮:“我只是进来歇一会儿脚,没想到董大人,呜呜呜……” 洪孝帝的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墨水来,这也在琳琅的意料之中。 她早就准备好了,本来设计的是丽妃季氏,以其人之道还彼其人之身,没想到沈如云如此不安分,阴差阳错地撞了上来。 但琳琅向来以牙还牙,并不会因此放过丽妃,于是董寅好似傀儡般开始精彩表演。 “嫣然,嫣然,你为何如此狠心, 你不是说皇帝不行,无法令你有孕,你要我……” 丽妃的闺名便是嫣然,季嫣然。 丽妃听到这里,尖叫一声,差点晕厥过去,董寅他真的疯了,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等萧衡出手,董寅白眼一翻,适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丽妃吓得肝胆俱裂,声嘶力竭地跪下喊冤:“陛下,臣妾冤枉啊,有人故意陷害臣妾,臣妾根本不认识这个无耻狂徒,陛下!” “闭嘴,来人,将丽妃拖下去!” 洪孝帝满脸肃杀,看丽妃的眼神再无温情,刀子一般冷冽,季嫣然,她辜负了天子的真心,赵邺恨不得将在场之人全部灭口。 第1103章 墨雨云间(36) 皇帝不行?后妃意欲混淆皇嗣?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丽妃不管有没有说这种话,有没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但做皇帝的人,向来多疑,尤其在子嗣这块,赵邺膝下至今无子 。 洪孝帝的心情糟糕透顶,对丽妃一阵膈应厌恶,甚至心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恨,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一叶障目,宠错了女人。 薛芳菲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心惊不已,还好她的身份不低,有肃国公作伴,陛下狂怒之下,也不至于灭会她的口。 洪孝帝最终没有丧心病狂地将所有人灭口,但两个宫女遭了殃,她们被拖出去直接杖毙了,扔进了乱葬岗,暴尸荒野。 董寅也没能逃脱惩罚,他虽然好似受了某种惊吓,得了癔症般神经,但洪孝帝没放过他,将其丢进了大牢,估计也要废了。 至于丽妃,则被打入冷宫。 洪孝帝不傻,他是深宫里步履维艰的寻常皇子出身,经历太多险恶,怎会看不出丽妃的设计?没想到她的性格如此卑劣。 薛芳菲心有余悸地回到了玲珑阁,她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琳琅,脸上依旧带着惊恐未定的神色,好险,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多谢表姐,你没事就好。” 琳琅自然不会令帮她的人深陷险境,不然也不会拜托萧衡帮她一个忙,照应薛芳菲,免得皇帝迁怒,后者答应得非常痛快。 “琳琅,还好你躲过了一劫,丽妃用心险恶,董寅表里不一,真是罪有应得。” 还有那个被董寅糟蹋的沈如云,她昔日尖酸刻薄的小姑子,以后别想嫁如意郎君。 “表姐,你醉酒后…没事吧?” 琳琅关切地问,薛芳菲也被人设计,估计也经历了一番折腾,宫里真是不太平。 “放心,我没什么事儿,但水榭那边却很热闹,季淑然母女想着算计我和叶世杰,没想到…姜玉娥竟然存了抢姐夫的心思,和周彦邦滚成一团,正好被姜若瑶带着一群人前来捉奸,只可惜脸被毁了,只能做妾了。” 薛芳菲也很意外,姜玉娥怎么和周彦邦有染,但对此乐见其成。 她们正好狗咬狗。 琳琅暗自无语,那张纸条竟然会被姜玉娥捡到?姜玉娥不避嫌,上赶着凑热闹啊! 琳琅早看出姜玉娥和姜若瑶的姐妹情过于虚假,前者高高在上,后者做低附小,分明是主子和奴婢的行事做派,哪里像姐妹。 “这次多亏了肃国公给你作证,否则表妹也要被扯进那腌臜之事里头去了,丽妃和季淑然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心思竟都是如此的狠毒,真可谓是报应不爽!” 薛芳菲暗自庆幸,丽妃如今倒台了,再难翻身,季淑然怕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一想到仇人会如何难受,她心里就觉得畅快。 “这次也要多谢萧衡。” 琳琅若有所思,萧衡前些日子派人送来了一封道歉信,字里行间皆是自省和歉意。 这次送信倒也妥帖,既没有惊动姜元柏和姜老夫人,也没有说些轻狂言语,令人讨厌,倒是令琳琅颇有些刮目相看。 “琳琅,肃国公对你很特别…萧衡这次主动帮忙,想必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想也是,这世上哪个男人不会为表妹心动呢?” 薛芳菲自己便是难得的美人,也曾见识过不少丽人,但看到仙姿玉颜的表妹,亦是要感叹一番:此女天上来,人间何曾有? “表姐莫要打趣我。” 琳琅冲薛芳菲莞尔一笑,晃得对方一时没有调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琳琅历经了千万年,境界得以提升,早已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她见识过太多风姿卓然的男子,心动者凤毛麟角,于情爱之事,顺其自然。 对于尘世夫婿的要求,唯有高颜值,性格讨喜这两条,心动并不易,不排斥即可。 “琳琅,我感觉,陛下似乎对你有意,你如何想的,有考虑进宫吗?” 薛芳菲如今将琳琅当自己人,对她的事也很关心。 “暂时没想法。” 琳琅摇了摇头,没有任务的世界里,嫁人并不重要,她都是以享受生活为主,并非谁位高权重,谁就是她这辈子的良人。 “琳琅,如果你将来要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莫要嫁伪君子。” 不要像她一样,遇人不淑,结局惨淡,沈玉容那个渣男,他会有报应的! 薛芳菲想到自己的不幸遭遇,想到父亲和弟弟,黯然神伤之际,婉转地道出心声。 琳琅握住薛芳菲的手,贴心说道:“姐姐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个世界的伪君子的确很多,悲剧总会如期上演。 沈玉容如此,董寅亦如此,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痴心女子总会遇上薄幸负心汉,令人不胜唏嘘,命运无常。 但女子未必要嫁人,尤其是有才华者。 第1104章 墨雨云间(37) 到了出宫的时辰,洪孝帝再也没有露面,丽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暂且未传出,表面上看一派风平浪静。 琳琅和薛芳菲同坐马车回府,至于姜若瑶,铁青着一张脸,恨不得掐死姜玉娥。 周彦邦的名声也一落千丈,仿佛从云端坠入深渊。 姜家正堂,灯火通明,姜玉娥捂着受伤的脸,嘶哑着嗓子,哭得要死要活。 姜元平和杨氏抱着女儿,请求姜老夫人给个公道,姜元柏的脸色很难看,侄女和未来女婿闹出这种丑事,他都不知该说什么。 季淑然冷眼看着闹得最欢的杨氏,眼神充满不屑和鄙夷。 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嗤道:“玉娥小小年纪,如此不知耻,竟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她不仅损害了姜家的名誉,更对不起若瑶,如何有脸哭!” 杨氏原本想把矛头转向姜梨,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然而,听到季淑然的话,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仿佛被人狠狠扇一巴掌。 想到玉娥被姜若瑶推翻磕到桌毁容,现在不仅失去清白,声名狼藉,恐怕连嫁给寒门子弟都会遭人唾弃,杨氏心中一阵绝望。 她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心下一横,决定豁出去:“大嫂,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周彦邦分明就是故意勾引我家玉娥,妄图迎娶姜家的两位小姐。” “可是,若瑶为何不去责怪周家公子,反而对自己的妹妹狠下毒手,狠心毁掉了她的容颜?我的玉娥啊,今后该如何生存下去啊,不如就在这里一头撞死算了。” 杨氏声泪俱下,眼中满是悲愤无奈。 季淑然气得咬牙切齿,若是姜玉娥和周彦邦有奸情也就罢了。 偏若瑶沉不住气,将姜玉娥的脸给弄伤了,看那程度,脸上估计要留点疤痕了,姜元柏不可能不去管侄女。 姜老夫人扶着隐隐作疼的额头,怒其不争地训斥:“住口,哭有什么用,自家姐妹为了一个男人,闹成这般,也不怕笑话!” “祖母,是姜玉娥故意勾引彦邦,彦邦怎么可能看上她,她也配?” 姜若瑶咬着嘴唇,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恨不得上前给抽泣的姜玉娥几巴掌。 “闭嘴,你闹够了没有!” 姜元柏终于发话了,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动,前段时间他还在看李仲南的笑话,如今轮到旁人看他的笑话,真是风水轮流转。 姜若瑶委屈地红了眼,不敢开口。 季淑然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心中渐渐明了,这次宫宴,姜梨和叶世杰好好的,没有中计,周彦邦和姜玉娥却有了丑事,略一思量,便能猜到,是那丫头暗中搞的鬼。 是她大意了,小瞧了姜梨的手段。 姜元柏作为一家之主,不可能不给侄女一个交代,将姜若瑶禁足绣阁不得出,写了一封退婚书令人送去宁远侯府,表示换嫁。 既然姜玉娥和周彦邦有了夫妻之实,姜元柏自然不会将姜若瑶嫁过去,只能多为了侄女考虑,争取一些实际的东西,免得庶弟夫妇觉得被欺负了,扰了老夫人的清净。 但周家哪里愿意要姜玉娥这个庶房娘子做儿媳妇,周彦邦死活不娶,娶不到颜琳琅,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娶到姜若瑶。 但姜元柏耐心告罄,没有理睬,宁远侯夫妇担心惹怒姜相国,挣扎一番,稍微退了一步,只给了姜玉娥一个贵妾的位置。 没两日,宫里传出一则消息,丽妃不知何故,犯了忌讳,触怒龙颜,被打入冷宫。 季淑然心惊不已,匆匆回娘家一趟,从父亲的口中得知,妹妹被颜琳琅算计了。 季父自身没什么本事,但擅长钻营取巧,靠着丽妃步步高升,坐上了副都御史的位置如今丽妃进了冷宫,他忍不住慌了。 “淑然,丽妃的心腹差不多死光了,唯有一个临死前露了口风,将消息传递出来。” “娘娘担心颜琳琅被陛下看中,设计她与董寅…没想到那小娘子不仅没事,娘娘反倒被董寅反咬一口,说是与娘娘私通…” 季父气急败坏,担心自己的前程有所影响,季淑然颓然地倒在椅子上,想到颜琳琅,想到姜梨,悔恨不已。 如果知道这俩妮子如此棘手,还会引来如今这般祸事,在姜家时她就会下狠手除了她们,丽妃…她怎么可能与姓董的私通?! 颜琳琅,好深的心机啊。 季淑然恨得咬牙切齿。 “淑然,娘娘算是没救了。” 季父一阵唉声叹气。 季淑然冷眼看向父亲,暗自心寒,他还是这般冷心冷肺。 没有价值的女儿可以随手一抛,救都不愿救,也不想想,他这些年的富贵好日子,到底是谁给的。 “只要董寅反口,嫣然就有救。” 季淑然咬着唇,一字一句道。 季彦霖没有吭声,他是没办法了。 季淑然不知以何种心情回到姜家,看到姜元柏下朝回来,赶紧迎了上去,含着眼泪,面露恳求之色:“老爷,你应该也听说了丽妃的事吧,娘娘她不会…” 姜元柏没有等季淑然把话说完,沉着声音道:“不要妄议皇家事!” 季倏然不死心,表情哀戚,语气痛苦道:“丽妃是妾身的亲妹妹,老爷就没有法子替丽妃求求情吗?你是陛下的授业恩师,陛下肯定会给您几分薄面啊,老爷,求求你了,帮帮丽妃娘娘吧,她肯定是无辜的。” 姜元柏无奈地叹一口气,颇是心累,最近麻烦事频发,想到今日上朝时圣上的冷脸,因为一件小事发作了不少人。 想必对丽妃犯的事格外痛恨。 他是有几分薄面,但不是糊涂人,这种时候如何能往陛下的枪口上撞? “丽妃是否无辜,要讲究证据,陛下气头上,我说话也不好使。” 姜元柏心平气和地看向季淑然,对于她的心情能够理解,但爱莫能助。 今日早朝,圣上不仅撤了寿安伯的爵位,而且剥夺董寅的功名职位,将其打入地牢,由刑部审讯。 表面是训斥寿安伯教子无方,轻薄沈学士的妹妹,但这样也不至于剥夺爵位、革职功名,还有牢狱之灾,除非此事涉及丽妃娘娘。 聪明人都能猜到几分,姜元柏也不例外,后宫的水太深,他根本不想去沾染。 第1105章 墨雨云间(38) 薛芳菲提前猜到,以姜元柏谨小慎微的性格,绝对不会插手丽妃之事,暂且放下心来,经历岁试和宫宴风波,她和叶世杰的关系彻底破冰,这段时间预备去渌阳一趟。 姜家的外家乃禄阳叶氏,薛芳菲打算代替姜梨与叶家的亲戚和解,顺便办一件事。 叶世杰正有此意,告知了来盛京办事的父亲叶明轩,由叶明轩亲自拜访姜元柏和姜老夫人,提出带表妹回渌阳看望祖母,以解心结。 如此,姜元柏也没有理由拒绝。 薛芳菲与琳琅、柳絮和姜景睿依依惜别,带着桐儿,坐上马车离开。 翌日,萧衡大大方方地约琳琅去临仙楼喝茶,琳琅想到宫宴之事。 萧衡帮了她一次,寻了个由头,轻装出行,按时赴约。 “见过肃国公,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包厢内,琳琅揭开帷帽,对萧衡致谢。 萧衡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颜娘子多礼了,举手之劳。” 即使颜娘子没请他帮忙,他也不允许旁人诬蔑琳琅,不允许有人玷污天上的明月。 如今圣上表现出对颜娘子的好感,萧衡其实心里很急,不是担心赵邺先斩后奏,赐旨封妃,而是忧虑颜娘子对他的印象。 先帝的孝期还没结束,宫里有嫡太后压着,赵邺不会那般草率。 萧衡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喜欢琳琅,就会主动出击,不给旁人机会,宫宴结束时,他对赵邺隐晦透露,他倾慕颜家娘子。 赵邺当时虽然没有表态,但也会仔细思虑,到底是左膀右臂重要,还是神仙妃子重要? 皇位都没有彻底坐稳,不至于为了美人,不要锦绣江山。 “上次肃国公送了一份重礼,这次又得大人帮忙,这份回礼还请收下。” 琳琅取出一份小礼物,由鹅黄色的寻常香囊装着的白玉小瓷瓶。 “这是何物?” 萧衡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清冽的药香味。 “紫云玉露膏,有止血化淤的疗效。” 这是她最近研制的新品,效果比宫廷贡品的止血膏好上十倍,有价无市。 萧衡美滋滋地接过,塞进了怀里,心里暖烘烘的,对琳琅也有了新的认识。 颜娘子看起来清冷,不好接近,但喜欢真诚的人,不爱欠人情。 “颜娘子,丽妃虽然进了冷宫,但季家估计会报复你。” 萧衡略一沉吟,对琳琅提醒道。 丽妃猝不及防地被打入冷宫,但她在后宫经营多年,眼线不少。 估计将消息传了出去,季家人如今按兵不动,但实则是等待时机,不得不防。 尤其是季淑然,作为姜家的主母,对颜娘子下手有很多机会。 “多谢肃国公提醒,我心有成算。” 琳琅不会怕报复,季淑然如果敢对她下手,那便是自寻死路。 不怕反噬,尽管来暗害她。 “颜娘子…以后叫我萧衡即可。” 萧衡神色认真地看着琳琅,将一枚金色的哨子递过去,继续说道:“我有两个身手不错的暗卫,如果娘子有需要,可以随时吹哨,寻求帮助。” 琳琅若有所思地看着萧衡,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金哨。 萧衡担心琳琅误会,他在姜家安排人手,不是监视颜娘子,而是几年前就有的布置。 他有监察百官之责,姜元柏自然也是他的监察对象。 “职责所在,在下绝对没有窥视娘子的行径。” 当然,自从心仪琳琅,暗卫也会根据萧衡的要求,传递一些信息。 比如颜娘子日常喜欢吃什么菜系,喜欢什么颜色,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好意心领了,但我用不上。” 琳琅倒没想那么多,委婉地拒绝。 萧衡无奈,只好将金哨收了起来。 既然颜娘子不需要,那么他只能叮嘱暗卫好生保护,势必不能令颜娘子身处险境。 喝了茶,琳琅戴上帷幔,向萧衡告辞,外头的柳儿和车夫还在候着。 “娘子慢走。” 萧衡反思了先前犯的错误,站在原地目送琳琅,在颜娘子没有接受自己之前,绝对不会给她带去困扰,心仪的姑娘是需要用心守护的,不能自作主张,令对方讨厌。 回到姜家,琳琅得知周家已经挑选好了日子,准备在三天后用一顶轿子悄悄地把姜玉娥接到宁远侯府。 尽管是贵妾,但毕竟还是妾室,更何况,周家显然也是不情愿的态度。 禁足的姜若瑶虽然被关在屋里,但没被限制打听消息,从侍女那里得知周家的态度时,又是一阵摔摔打打、哭闹不休。 一双眼睛哭成了核桃状,嗓子都哑了几分。 姜若瑶心心念念地盼望着能够成为周彦邦的新娘,却没想到被跟前的狗捷足先登。 这段时间以来,季淑然一直在为妹妹丽妃的事情伤心难过,看到女儿如此固执己见,心情变得愈发烦闷。 她没好气地呵斥着姜若瑶,冷冷地警告:“你给我消停一点,等过些时候,娘会帮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否则,你别想出门!” 姜若瑶心里早就对季淑然不满,此时更是直接爆发出来,满脸怒气。 “我才不要,我只想嫁给彦邦,要不是您非要设计陷害姜梨,姜玉娥怎么可能有机可乘!” 季淑然听到这话,怒火中烧,抬手就给了姜若瑶一巴掌,声音尖锐:“闭嘴!你的教养被狗吃了,敢这么跟我说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在这里推卸责任!” 姜若瑶捂着脸,泪水夺眶而出,心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放声大哭起来。 季淑然没有时间理会她,转身匆匆离开了,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孙妈妈刚打听到消息,董寅被释放了。 董寅虽然死罪逃过了,但活罪难免,十八般酷刑都施加在了他身上。 董寅坚决声称与丽妃有私情,对于其他事情则表现得浑浑噩噩、记不清楚。 洪孝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对董寅施行了宫刑,令他做不成男人。 董寅侥幸出狱,成了拖着一条断腿的太监。 第1106章 墨雨云间(39) 董家没了爵位,全家都如丧考妣,愁云惨淡。 董寅有苦说不出,他如今脑子清醒了,满心都是对丽妃的恨意。 如果不是季嫣然有意唆使,他怎么会牵扯进这种可怕的事件之中? 那日的情景俨然成了董寅一辈子的梦魇,那种被肆意操控、濒临死亡线的惊悚感,让他如坠冰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 他快吓尿了,对琳琅生了敬畏之心。 董寅不敢继续猜想,如今成了残废太监,身心俱伤,家里没有爵位可以继承, 也无功名职位,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更别提娶官宦千金。 当季淑然派心腹孙妈妈来找董寅,表示他如果愿意改口供,洗清丽妃的污名,将颜琳琅拖下水,季家自然不会薄待他。 董寅恨意迭生,冷不丁来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将姜若瑶嫁给我吧,我便考虑!” 孙嬷嬷气得一个倒仰,愤怒离开。 虽然董寅成了太监,但除了少数知情者,目前只有董家夫妇知道。 但他被革职了功名官职,断了一条腿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别说妄想相国千金,小官庶女都难娶。 一个被皇帝厌弃的残疾,家世前程都无,谁会下嫁?但董寅却不甘心,将他和沈如云的事告诉了父母。 董氏夫妇立刻请了媒婆,前往沈家提亲,甚至将沈如云失身于董寅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大有逼嫁之意。 从前对没有根基的沈娘子不屑一顾,如今她却成了董家的救命稻草,毕竟,沈如云是翰林院大学士沈玉容的嫡亲妹妹啊。 沈家。 沈如云悔不当初,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嫁,我不要嫁董寅,他什么都没有,他还断了一条腿!” 当初她多么期待嫁进寿安伯府,梦想着当未来的伯爵娘子,现在就多么痛恨自己的鲁莽,不该存着那般心思接近。 沈母对女儿骂骂咧咧,恨铁不成钢,但也不乐意和董家做亲家,看向沈玉容,“玉容,你要帮帮你妹妹啊,她不能进火坑啊!” 沈玉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沈母,目光缓缓落在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沈如云身上,语气淡淡。 “路是你自己选的,我如何帮?你和董寅的事人尽皆知,要么嫁过去,要么出家做姑子,你自己选一条吧。” 话音落尽,沈玉容转身即走,再不去看母亲和妹妹是何表情。 怨怼也罢,无奈也罢,都无法动摇他的心境,他心里想的是薛芳菲。 芳菲没死,她来复仇了。 沈玉容忽然有几分解脱。 婉宁夜里召他时,沈玉容依旧一副死鱼脸,婉宁慵懒地歪坐于榻,柔光流转,斜睨着沈玉容:“摆脸色给谁看,本宫还以为,你有事要求本宫呢?” “臣不敢。” 沈玉容好似行尸走肉般弯腰低头。 “真没意思,是不是念着薛芳菲?” 婉宁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似笑非笑地盯着沈玉容看个不停,一双美眸微微弯起,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意。 那一天,尽管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颜家娘子身上,但她还是留意到了那个与薛芳菲长得如出一辙的女子。 不过,婉宁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暗中调查线索,顺便试探一下沈玉容的反应。 沈玉容心中暗自一惊,但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依旧平静如水:“薛氏已死,臣并无其他想法。” 婉宁仔细观察着沈玉容的表情,试图从他的眼神、语气等细微之处找出破绽,但最终一无所获,只觉得无趣极了。 “玉郎,颜家娘子很美吧?” 婉宁托着腮,若有所指,眼神充满了暗示和深意。 沈玉容生无可恋地皱了皱眉,解释自己根本没有注意颜娘子,随即用华丽的词汇将婉宁公主盛赞了一番 如此,婉宁的表情稍微和缓几分,她的纤指轻轻移动,挑逗地点了点他的胸口。 “跪下,玉郎 你下跪的姿势最令本宫满意 ,好看的男人跪着也比旁人赏心悦目。” 这是惩罚,因为沈玉容撒谎。 姜梨的长相与薛芳菲如出一辙,颜琳琅的美貌更是无人能忽视,婉宁如何不明白。 沈玉容不是第一次跪了,他的心中充满了屈辱,再次下跪,但似乎已经习惯了。 婉宁满意地弯起唇角,她喜欢听话的沈玉容,就像喜欢一只温顺的宠物。 … 董家逼婚,手段可谓是恶劣至极,但是沈如云还是嫁了,原因无他,董家没被抄家,送的聘礼着实不菲。 沈母摸着礼箱里的珠玉金元宝,眼睛都看直了。 “云儿,与其在姑子庙里度日,不如嫁了吧,看看这些珠宝首饰,董家就算没了爵位,那也是有底蕴的人家,出手真是阔气,董寅虽然断了腿,但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要你哥哥在,董家人都得看你过活。” 沈母眼皮子浅,重视利益,对待典当嫁妆供儿子读书的贤惠儿媳妇刻薄,说陷害就陷害,对亲生女儿也挺一般,毕竟有能干的儿子给她养老,后半辈子无所忧愁。 “可是娘…女儿会被人笑话的。” 沈如云依旧哭哭啼啼。 “笑话什么?你如今也不是金贵的黄花大闺女,你看看董家送来的聘礼,多厚重,你若是不嫁也行,反正名声也没了,清白也毁了,将来也没人娶,未免影响到你哥的仕途官运,势必要去姑子庙清修的!” 沈母语气变得冷凝,威逼利诱道。 沈如云满脸无奈,兄长态度冷淡,也不搭理她,想必依旧为薛芳菲的死,有怨恨她的缘故。 哥哥不帮忙,母亲太势利,沈如云自己又不想当庙里当清修的姑子,只得应了。 继姜玉娥被一顶粉红小轿悄悄抬进周家,沈如云也低调地嫁到董家。 琳琅听到这些消息,当作茶余饭后的八卦听,她最近很少出府,但对季淑然的关注很多。 季淑然有次外出,仓惶地回府。 琳琅随即便得了一张信笺,专门给她的,信笺里写了季淑然见了什么人,对方的身份信息,以及二人相见后的地方和对话。 最后添了一句,“愿颜娘子一切安好。” 琳琅想到了萧衡,应该是他,毕竟姜家有对方的暗卫,萧衡在替自己监视季淑然的一举一动。 隔了两三日,季淑然再次出府,面色如常,但眼睛莹莹发亮,琳琅再次收到私密的信笺,信息量很大。 季淑然和她的昔日老情人柳文才旧情复燃,柳文才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太卜署的太卜令,决定利用职权帮季淑然除去琳琅。 第1107章 墨雨云间(40) 果不其然,禁足的姜若瑶突然病了,昏迷不醒,嘴里念念有词,好似中了邪一般。 季淑然红着眼不断抽泣,孙妈妈作为嘴替,若有所指府里估计有邪祟闯入,所以三娘子才如此。 侍女金花也跟着附和,表示夜里无意间看到一抹鬼影,进了娘子的屋子。 “老爷,我的瑶儿…瑶儿可怎么办啊,还是请太卜署的人来做法吧。” 季淑然看向苍白憔悴、昏迷状态的女儿,心有几分不忍。 原本她不打算利用女儿算计琳琅,反正家里还有老夫人,奈何这段时间琳琅去晚凤堂太频繁,季淑然不敢贸然给老夫人下药。 经历了丽妃进冷宫这桩事,季淑然深知,琳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姜元柏有些许犹豫,但请了不少杏林大夫,皆是束手无策,他也开始着急了。 “元柏,瑶儿的身体不能耽误,那就请吧。” 姜老夫人看着病榻上的姜若瑶,幽幽一叹,虽然她偏爱琳琅,但若瑶也是她的亲孙女,看到孙女病成这样,心里也很焦急。 姜元柏眼见夫人和母亲都如此表态,随即令人拿着他的腰牌去太卜署请太卜令。 太卜令便是柳文才,看着一派仙风道骨,高深莫测,实则包藏祸心。 他带着童子进了姜府,摆了高高的祭台,祭台摆满了丰盛的祭品,挥舞着一把桃木剑,嘴里叽里咕噜念着咒文。 忽然,柳文才目光微扫,仿佛在姜家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忽然,他的剑锋一转,剑尖对准琳琅,剑尖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妖孽在此!” 洪亮的一嗓子吓得众人俱惊。 季淑然佯装惊恐,不可置信:“琳琅怎么可能是妖孽!” 孙妈妈拍着胸脯,似乎想到什么,“颜娘子长得也和常人不一般,难道真的…” 琳琅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淑然主仆一唱一和,姿态自若,没有任何辩驳之言。 “胡说八道什么,琳琅表妹怎么可能是妖孽,她分明是仙子转世!” 姜景睿怒不可遏地站了出来,目光不喜地瞪向柳文才,好像一只护犊的小老虎。 “是啊,琳琅长得跟仙女似的,孝顺懂事,哪里是妖孽?肯定是弄错了啊!” 卢氏紧跟儿子的脚步,坚定不移地维护琳琅,语气不容置疑,怀疑地看向柳文才。 二老爷姜元平看向姜元柏,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哥,这道士满嘴胡言,你还是将人打发走吧,琳琅是个好孩子,她没问题。” 姜元柏神色不明,表情有几分挣扎。 因着是除邪祟,琳琅贴心地劝姜老夫人不要出来,毕竟老太太年龄大了,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可不好。 “老爷,瑶儿快不行了,你拿主意啊!” 季淑然哭哭啼啼,端的一副慈母姿态。 “是啊,大哥,府里最近的确不安生,谁知道有没有进邪祟,你千万不能心软啊。” 三房的姜元兴拉着杨氏,惊恐地往后退,扯着嗓子说,生怕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柳文才目光灼灼地盯着琳琅,但不知为何,触及对方清澈的眼眸,心里有些发虚。 他的眼神渐渐弱了几分,气势也不如先前恢弘,柳文才莫名得生出几分胆寒之意。 琳琅缓缓踱步上前,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地看向季淑然,然后转头对着姜元柏说道:“舅舅,府里的确有邪祟入侵,但并非是我,而是舅母,您看她印堂发黑……” 姜元柏毫无防备,急忙顺着琳琅的视线望去,这一看让他不禁吓了一大跳。 但见季淑然的额头不知何时竟然染上了一团浓郁的黑气,仿佛被一层黑雾笼罩,让人感到诡异和阴森。 “哎呀呀,大嫂被邪祟附身了!” 一旁的杨氏见状,顿时惊恐万分,吓得失声尖叫起来然,季淑然原本想要怒声驳斥,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 恍惚之际,一帧一帧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季淑然看到了多年前发生的场景。 她将年幼的姜月推倒在地,小小的姜月满脸鲜血,没了气息,最后被孙妈妈丢进了冰冷的池塘之中,化为了一只可怕的水鬼。 “啊!不要过来,月儿,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你死就死了,不要来找我,去找胡姨娘啊,是她没用,保护不了你,我真的是不小心杀了你,我不是有意的。” 画面忽而翻转,季淑然看到了昔年的好友叶珍珍。 她温柔和善的脸庞忽然变得狰狞,声音泣血般嘶哑:“你为何要害我,害我的梨儿!” 季淑然抱着脑袋连连后退,表情悔恨而惊惧,无以言表。 “珍珍,我也没有办法,其实我不想害你,是我爹逼我的,如果你不死,我怎么能顺当地嫁给姜元柏当正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 “梨儿,我原本也不想害她,是这丫头不懂事,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我没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姜元柏不信他女儿!” 季淑然疯疯癫癫地说出这些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姜元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他的长女月儿,发妻珍珍,都是季淑然这个女人害死的,还有当年,年幼便背上弑母杀弟名声的梨儿。 “妖女害人!” 柳文才见季淑然丧失神智,什么都往外倒,看向琳琅,大喝一声,只是看一眼,他的脑子轰隆,忍不住对季淑然咆哮起来。 “淑然,你当年为了嫁姜元柏,竟然活活烧死我,你好狠心,你不得咱们那时情投意合,郎情妾意,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吗?” 季淑然看向柳文才,咯咯地大笑起来:“我怀了你的孩子,亲手杀了他,陷害给姜梨,是不是很难相信,都是老天薄待于我,我没办法!” 柳文才目眦欲裂,执着桃木剑向季淑然刺去,刺进她的心窝位置。 孙妈妈来不及阻拦,尖叫一声,翻着白眼晕厥过去。 姜家的护院来时,琳琅已经被萧衡的暗卫护在安全地带。 柳文才杀了季淑然,发了疯般嚎叫,差点伤到姜元柏,直到他被护院联手拿下,伤了心肺,奄奄一息 瘫倒在地。 姜家这一夜,当真是惊心动魄。 唯有姜老夫人早早喝了安神汤睡了,没有被吓到,第二日,姜元柏一脸沧桑,白了半边头。 姜老夫人从卢氏口中得知昨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啊!” 看向被打击得萎靡不振的长子,想到叶珍珍、月儿和梨儿的遭遇,姜老夫人一阵痛心疾首。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看温柔大方、面面俱到的季家娘子,是这般的蛇蝎心肠,竟然害了那么多的人,造了那么多孽。 “哎,瑶儿那丫头也醒了,金花说,她偷看到是孙妈妈将药强塞进瑶儿口中的,季氏对待亲生女儿都这样狠,是老身当年看走了眼啊!“ 姜老夫人不住叹气。 娶妻不贤,家无宁日。 “是儿子的错,儿子糊涂,识人不清。” 姜元柏满脸的悔意,他当年就不该被季淑然的伪装迷惑,令季氏有机可乘,下毒手害死发妻和长女。 害的梨儿蒙受冤屈,在贞女堂挨了十年的悲苦光阴,一切都是他的错。 孙妈妈被杖毙,季淑然的尸体抬去了季家,她的牌位不配进姜家的祠堂。 第1108章 墨雨云间(41) 姜家没了季淑然搅风搅雨,彻底平静下来,姜老夫人上了年纪,精力不济,掌家权暂且卢氏接管。 但柳文才的以公谋私,弄虚作假,令洪孝帝有了由头,下旨封了太卜署,打压了婉宁公主的气焰。 曾经的太卜令听从婉宁的指令搞事,没少令赵邺头疼。 太极殿,赵邺例行与萧衡谈公事,提到太卜令的死,自然想到琳琅:“颜娘子没事吧,这次多亏了她,不然朕也没法子处置。” 作为初登基、被各方势力掣肘的年轻皇帝,赵邺有很多烦恼,他担心成王兵强马壮,起兵造反,也忌惮婉宁和李仲南勾结。 能够打压敌对势力,于赵邺而言,无疑是一件身心畅快的事。 萧衡没有赵邺的放松心态,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他思考的问题更多,“颜娘子暂且无事,但婉宁公主未必会轻拿轻放。” 柳文才和季淑然勾结之事,他目前没有查到婉宁的手笔,但不管是否是婉宁的怂恿,还是与她无关。 颜琳琅算是动了婉宁的利益,按照婉宁锱铢必较的性格,她未必不会找颜娘子的麻烦。 “你说的有理,是朕疏忽了,那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颜娘子。” 赵邺闻此言,神色微肃,他太清楚婉宁的疯性,自皇姐从代国受罪回来,性格大变,他也知大燕对不住皇姐,但当年是父皇做主命皇姐前往代国为质,他也无能为力。 质女生涯有多么的屈辱痛苦,赵邺从太医那里了解几分,正因如此,他对皇姐一直都是恭敬宽容的态度,任她肆意胡闹。 但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婉宁暗中勾结朝廷命官,意欲为北疆的成王招兵买马,谋夺大燕江山,赵邺对她的宽容转变为忌惮。 “臣遵命。” 萧衡对赵邺拱手应了一声,他的意中人,自然会好好保护。 这件事过后,萧衡奉命去了一趟外地出差,主要是调查成王贩卖私盐的一众余孽。 萧衡机缘巧合正巧遇上了薛芳菲,帮了个忙,不求别的,只希冀颜娘子对他改观。 萧衡办完公事回京的途中,听到了不少关于薛芳菲的事,这个女人的确会搞事,还有几分运气。 不仅破坏了李瑾吞没叶家的计划,而且还把薛怀远救了回来,如今正在返京的途中,估计要告御状,勇气可嘉。 虽然途中经历了不少波折,好在都化险为夷,薛芳菲顺利返京,将父亲交给叶世杰安置,亲自敲鼓鸣冤。 因着她是姜相国千金,洪孝帝给了她几分颜面,薛芳菲将淮乡冯县令的赃款和父亲的冤枉禀告洪孝帝,揭露官官相护的丑恶。 李仲南不遗余力地打压,婉宁公主甚至亲自下场,带来了贞女堂的堂主,质疑薛芳菲的身份,势必将薛芳菲弄死。 风波不断升级,但薛芳菲咬死自己是姜梨,堂主带罪在身,找不真正的姜梨,还有另外一人作证,气锝婉宁公主咬牙切齿。 因着姜元柏对姜梨的愧疚,以及萧衡的帮忙,薛芳菲被洪孝帝网开一面,没有进大理寺牢房,顺顺当当地回到姜家。 琳琅满脸欢喜地替她接风洗尘。 薛芳菲得知季淑然死了,大为震惊,得知始末,不免心惊:“好险啊,幸好琳琅你没事,季淑然太毒了,如今姜家也算平静了。” 她没有追问琳琅细节,比如季淑然和柳文才为何会突然发疯,吐露所犯的罪行。 冥冥之中有股声音告诉她,琳琅不是一般人,后宫沉浮的丽妃都无法设计到她,何况是季淑然,表妹的确有非同一般的神通。 “表姐,你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琳琅目光幽深地看向薛芳菲。 “早知道瞒不过你,其实我不是姜梨。” 薛芳菲目露哀伤,叹息一声。 真正的姜梨,早已香消玉殒。 “琳琅,暂时帮我保密好吗?待我报了仇,我自会告诉姜家人。” 薛芳菲恳切地看向琳琅,她暂时还需要姜家二娘子的身份,琳琅点点头,问了她的仇人是谁,得知黑手是婉宁长公主。 “我真的好恨,我与婉宁长公主素不相识,只因她看上沈玉容,就要我消失吗?我爹我弟弟都惨遭横祸,只因没有向权贵低头,没有作叛君的臣子,所以便要死?世道不公,我只能替自己替家人讨公道!” 薛芳菲谈起往事,眼圈渐渐红了,她恨婉宁,更恨前夫沈玉容。 如果不爱,为何不与她和离,为何非要毁她名声,活埋她? 琳琅用欣赏的眼神看向薛芳菲,颇为喜欢她的不屈和韧劲。 “如果你想,便去做,你这样的女子很难得。” 其实她对婉宁公主的遭遇也有几分耳闻,对方也是个悲剧,大燕那么多男儿,非要一个娇弱公主去受屈辱,真是贻笑大方。 婉宁公主变得疯狂残忍,情有可原,但用权力残害无辜,草菅人命,也是她的罪孽。 旁人对不起你,就应该报复对不起自己的人,那才是正理。 “琳琅,谢谢你。” 薛芳菲揉了揉眼睛,她以为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疯了,她自不量力。 毕竟婉宁公主高高在上,踩死她犹如踩死蚂蚁,她却选择报复。 二人正在叙话,忽然院子里响起一阵嘈杂:“颜琳琅,你给我出来,你这个害人精!” 姜若瑶休养好了身子,得知母亲设计颜琳琅,爆了丑事,最后死了,孙妈妈被杖毙,伺候的侍女金花也被打发到庄子里,身边全是陌生人。 她埋怨季淑然独断专行是真,伤心母亲对她下药也是真,但从来没想过母亲会死。 作为女儿,姜若瑶对琳琅的怨念逐渐加深,尤其是姜玉娥回娘家,假惺惺地去看她,告诉她,周彦邦那日私会的是颜琳琅。 颜琳琅,她害死了母亲,夺走周彦邦的心,姜若瑶满腔的怒火,恨不得将琳琅烧死殆尽。 薛芳菲先一步走出来,蹙眉看向姜若瑶瑶:“你娘自作孽不可活,你难道没听说吗?季淑然害死了姜月,害死了我母亲,害的我背上弑母杀弟的名声,她死有余辜,你应该觉得羞愧!” 她无法理解姜若瑶的脑回路,她不应该羞愧地不敢出房吗? 姜若瑶面色惨白,心下羞恼不已,但母亲死了,她恨不起来,只能怨旁人。 第1109章 墨雨云间(42) 琳琅好整以暇地看着姜若瑶发疯,语气淡淡。 “我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好心提醒你一下,看在你没那么坏,还有点蠢的份上,及时止损,不要妄图给我使绊子,不然吃亏的你,我从来不会以德报怨。” 姜若瑶如果想要替母报仇,倒霉的只会是她。 姜若瑶气得浑身颤抖,“你…为何要勾结彦邦?” 琳琅嘴角微抽,恋爱脑果然令人无语,她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姜若瑶。 薛芳菲真心替琳琅委屈,她都看不上周彦邦,何况是琳琅。 姜若瑶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她的脑子简直是被浆糊填满了,这一点与季淑然截然不同。 “我对周彦邦无感,不要侮辱我的审美。” 琳琅丢下一句话,施施然地回了屋。 “姜若瑶,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周彦邦根本不是好东西,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委屈,认清一个渣男,总比嫁给他后悔一生的好,琳琅看不上你的周郎,现在的周彦邦是你的妹夫,你自己清醒一点吧!” 薛芳菲觉得姜若瑶太糊涂,轻信渣男的甜言蜜语,一味地埋怨不相干的人。 如果不及时止损,一条道坚持走到黑,日后也难得善果。 “三娘子,请回吧,不然奴婢请示老夫人和二夫人。” 柳儿立在姜若瑶跟前,阻拦道,其他的侍女纷纷做好警戒工作,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姜若瑶想到如今当家的是二婶,祖母偏宠颜琳琅,一时心酸不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下来。 “娘子,我们回去吧。” 侍女云儿小心翼翼地劝道。 姜若瑶气势汹汹地奔来幽兰院,却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红着眼睛回去。 姜玉娥听到消息,暗骂姜若瑶没用,她在周家的日子过得艰难。 周彦邦压根不碰她,对她非打即骂,回门带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嫁妆。 她过得不好,自然不喜欢旁人过得好。 在娘家不能多待,姜玉娥心里苦得好似吞黄连,告别爹娘回周家的时候,没有发现,随行的小丫鬟偷偷地往姜若瑶的院子里递了一封信。 姜若瑶收到周彦邦的情信,一时间有点犹豫,按照她的道德观,周彦邦已经是妹夫,与其藕断丝连,实在不妥,但她心里却惦记着情郎。 周彦邦的信里表明了他对她的思念,希望能与她相见。 “若瑶,我对你的感情如往昔一般,希望你不要辜负我。” 信里的最后一行触动姜若瑶的心弦,她开始动摇了。 为了能见到她的情郎,姜若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变得格外乖巧,不再找琳琅的麻烦,也没有哭天抹泪。 姜老夫人看到她的改变,感到非常欣慰,嘱咐卢氏好好照顾她。 卢氏是厚道人,自然不会亏待长房的侄女,给姜若瑶的吃穿用度比以前还要好。 姜若瑶表面上看起来很乖巧,实际上却频繁地与周彦邦私会。 琳琅察觉到一些异样,却懒得理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很好。 但是姜元柏的气色却越来越差,看来季淑然的所作所为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萧衡那边得到了线报,大昭王子平定了内乱,如今登上了国君的宝座,有意来寻找他的妹妹司徒九月。 恰好萧衡曾经救过司徒九月的命,与她有几分交情,洪孝帝觉得,正好能以此交好大昭国君。 成王在大战代国后凯旋而归,他的名声再次大噪,李仲南鼓动着他的党羽上书,请求给成王加官晋爵,洪孝帝对此感到不满。 大燕与大昭国君结盟,势在必行。 因琳琅和薛芳菲在岁试琴曲合奏中表现出色,被宣进宫排练。 这次迎接大昭国君使团的任务由沈玉容全权负责,他将琳琅她们直接安排进了乐工部,尽量避免与她们见面,以免引起婉宁公主的怀疑。 要么怀疑他对薛芳菲的旧情不忘,要么怀疑他对颜琳琅有了微妙心思。 琳琅对于沈玉容的安排并不在意,她心无旁骛,专心练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薛芳菲却频繁地找沈玉容,试图接近他,以此来激怒婉宁公主,婉宁的确被激怒了,很生气,很疯狂。 琳琅和薛芳菲回宫时,她们的马车突然受惊,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猝不及防,马车内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薛芳菲一个没坐稳,第一个被甩了出去,幸好,一直暗中盯着她们的文纪反应迅速,一把接住了薛芳菲。 而此时,琳琅也被甩出了马车外。 琳琅本可以凭借自己的身手灵活地立定身形,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这么做就太显眼了。 就在她即将落地之时,萧衡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及时地将她稳稳抱住。 他的动作潇洒流畅,抱着琳琅轻盈地转了几个圈后才停下来,一脸关切地望着琳琅,心有余悸地问:“颜娘子,你没事吧?” 在看到琳琅被甩出去的那一瞬间,萧衡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从未如此紧张过,仿佛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一阵阵的后怕。 “多谢,我无事。” 琳琅微微颔首,适时地展现出几分柔弱之态,更显楚楚动人。 萧衡看着琳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压低声音道:“刚才真是惊险万分,这次意外可能与婉宁公主有关,她不仅想杀薛芳菲,还想对付你。” 婉宁公主因为太卜署被封一事而迁怒于琳琅,早在萧衡的意料之中。 琳琅微微蹙眉,疯批的婉宁长公主,行事的确不计后果。 萧衡不舍地将琳琅放下,安排自己的车马靠近,琳琅和薛芳菲依次坐了上去。 这次萧衡不放心,亲自护送她们安全回到姜家,薛芳菲心事重重地回到姜家,她也猜到是谁动手。 面对差点遭难的琳琅,心有愧疚:“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琳琅摆摆手,“婉宁公主也不待见我。” 薛芳菲咬了咬牙,她如今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都可能丢命,但真的要放弃吗? 想到痴傻的父亲,失踪的弟弟,薛芳菲不甘心,就算豁出去这条命,她也要沈玉容和婉宁公主付出应有的代价。 琳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是功德加身的花仙,害她的人绝讨不着好。 没过两日,萧衡私信给她,婉宁长公主出门骑马摔折了一条腿。 脸意外出了些红疹子,如今闭门养伤,忧心毁容,御医们愁的焦头烂额,一时没有良策。 如今的婉宁公主,估计没精心对付她们,但暗卫随时都在,萧衡信里着重安慰琳琅,不要害怕,有他在,没人动得了她。 琳琅微微动容。 薛芳菲从琳琅口中得知这事,暗自惊奇,不乏畅快:“真是报应,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没有婉宁公主盯着,薛芳菲心里有了对策,打算设计沈玉容革职坐牢,琳琅微微一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1110章 墨雨云间(43) 大昭使团来京前夕,沈玉容被人目睹轻薄薛芳菲,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洪孝帝都惊动了。 姜元柏气得怒不可遏,当即上书沈玉容德不配位,恳求赵邺严惩,给予公道。 沈玉容知道薛芳菲算计他,保持着异常的缄默,没有任何辩驳。 名声毁于一旦,不仅被革功名罢官,而且被投进大理寺关押。 因着此事不光彩,薛芳菲担心婉宁在宫里报复她,主动请辞,提前离开了乐工部。 临走前,琳琅看着薛芳菲摇头,幽幽叹息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啊。” 薛芳菲潇洒淡然地笑笑:“我不在意,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嫁人,到时候报仇雪恨,便将身份还给姜梨,世人只说议论薛芳菲如何如何,姜梨还是纯白无辜的娘子。” 琳琅审视地看着薛芳菲,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叹气道:“只是遗憾,这次不能和你一起合奏,但做这件事,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后悔,沈玉容他罪有应得,他必须身败名裂。” 只是婉宁公主不好对付,薛芳菲没有太多把握,只能在日后筹谋对策。 “琳琅,在宫里一切小心。” 薛芳菲握了握琳琅的手,随即坐着姜家马车离开。 没多久,大昭国君及其使团抵达燕京当日,乐工部的演奏格外出彩。 毕竟彩排了好长一段时间,即使没了沈玉容,还有其他的官员顶替操持,大燕不乏出彩的人才。 琳琅作为最后压轴的表演者,惊艳出场时,顿时吸引正与洪孝帝谈笑风生的大昭国君司徒宏。 碧波湖畔中央,窈窕美貌的娘子垂首抚琴,弹奏的是一曲高山流水,流水般的琴音从纤细玉指间潺潺而出,扣人心弦。 “好美的琴音,好出尘的仙子。” 原本在喝酒的司徒九月忍不住瞪大眼睛,痴痴看着湖畔中央的女子,喃喃自语。 她在大燕游历那么多年,见到最惊艳的人莫过于肃国公萧衡。 但今日却知,人间不仅有萧衡那般的绝世妖孽,也有这般的世外仙姝,真真是赏心悦目啊。 “不知这位娘子是哪位千金?” 相比于妹妹司徒九月的直率,司徒宏说话则稍微委婉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这位貌美惊人、琴艺脱俗的娘子,心里不禁暗自感叹,如此惊艳脱俗的佳人,气质绝佳,绝不可能是普通的乐工。 洪孝帝闻言,爽朗笑道:“这位可是云州太守的千金,今年岁试的魁首——颜娘子!” 对于洪孝帝来说,大燕能有这样一位才华横溢且容貌出众的女子,实在是国家之幸,洪孝帝也为此感到自豪和荣光。 “颜娘子。” 司徒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心中对美人越发的赞赏起来,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问道:“不知颜娘子是否婚配?” 这次他不再含蓄,流露出些许期待之意,洪孝帝一时没言语,心里腹诽不已。 颜娘子没有婚配,但绝不会和亲大昭。 萧衡原本在认真听琴,听到司徒宏的问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危机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字一句道:“颜娘子举世无双,爱慕者无数,在下不才,正是其中的追求者。” 司徒宏闻言,瞥了眼自己的妹妹,目光犀利地看向萧衡:“肃国公难道不喜欢本君妹妹?九月一直称赞你英勇不凡,睿智无双。” 司徒九月喜欢萧衡,没有藏着掖着,但萧衡已经明确拒绝了,表示自己有意中人。 “哥哥,我喜欢萧衡,难道非要对方喜欢我吗?你说这话,真没意思!” 司徒九月面上有些羞恼,她的确心仪萧衡,但出于欣赏的眼光,不会强求,更不会死缠烂打,哥哥这是在干什么? 难不成对弹琴的颜娘子一见钟情,看不惯旁人和他争?如果真是这样,她肯定要找哥哥算账! 司徒宏自知理亏,惹恼了妹妹,缓和语气:“罢了,是哥哥会错了意。” 司徒九月轻哼,脸色稍缓。 萧衡赶紧澄清,不卑不亢:“在下已有意中人,不敢耽误九月公主。” 司徒宏深深看了萧衡一眼,理解性地颔首,别开了话题,心里多少有几分可惜,九月喜欢萧衡,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洪孝帝王也有点可惜,若是萧衡娶了九月公主,对大燕绝对是有利无害。 更重要的是,赵邺其实一直没有放弃迎琳琅进宫,皇后之位也给得,但不愿与萧衡为了女人割袍断义。 几人谈话间,琴一曲终了,琳琅微微施礼,退了下去,作为压轴表演的门面,琳琅这次的奏曲没有降低水平。 因晚宴洪孝帝要给司徒宏接风洗尘,宫宴早早安排了,琳琅原本也是宴席的一员。 但琳琅自觉皇宫也没什么意思,自称身体不适,提前出宫,萧衡得知消息,亲自来送她,关切地问:“颜娘子可请了御医?” 琳琅冲他摇头,坦然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想回家了。” 萧衡心下微松,表示要亲自送琳琅回去,不然他不放心,琳琅挑帘看他,语气淡淡道:“你不用陪大昭公主吗?” 萧衡微微一愣,随即弯了唇角。 “不用,送颜娘子更重要。” 他隐隐觉得,颜娘子比从前稍微在乎他一点,这令萧衡暗自欢喜,唇角不住上扬。 “多谢。” 琳琅被萧衡灼热含着深意的眼神看得脸色微烫,道了一声谢,随即放下车帘。 一路上萧衡骑马挨在马车旁边,对琳琅说起燕京从前的奇闻轶事,即使琳琅的回应很少,但萧衡觉得,这样的相处也很愉悦。 心仪的姑娘近在咫尺,安静地听他说话,没有嫌他唠叨,这种感觉真好。 直到马车到了姜家大门前缓缓停下,萧衡依旧意犹未尽,这一路不算太短,但对于萧衡来说,车马似乎太快了。 琳琅被柳儿扶着下了马车,缓缓看向萧衡:“萧衡,没想到你是个话痨。” 话音未落,琳琅冲他莞尔一笑,进了大门,萧衡被琳琅的笑容荡漾了心神,呆了一瞬。 颜琳琅这是嫌弃他话多,还是喜欢他说话? 但琳琅的那一声“萧衡”,还有猝不及防的笑颜,令萧衡心头如擂鼓。 这是颜娘子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第一次对他笑,一阵阵心悸。 心乱了。 第1111章 墨雨云间(44) 琳琅心情愉悦,一路回了幽兰院,换了一身鹅黄色的月华裙,外罩了一件素纹披风,带着柳儿,准备去晚凤堂看外祖母。 行至走廊拐角,琳琅看到薛芳菲带着桐儿走了过来,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异常。 “表姐,你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薛芳菲勉强笑了笑,声音依旧如往常般平和,但却透着一丝疲惫:“没什么,只是祖母病了,刚喝了药汤,现在正在休息呢。” 琳琅闻此言,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自从她送了安神枕给外祖母,她的睡眠质量明显好了很多,精神也一直不错啊,怎么突然病了。 琳琅忍不住问薛芳菲:“好端端的,外祖母怎么会突然生病,府里一切可安好?” “哎,是因为姜若瑶 她…真是糊涂,表面上乖巧懂事,暗地里却与周彦邦暗通款曲,估计好长时间了。” “如今被诊断出…有孕一个多月,祖母得知后,当即气病了,二婶也自责不已,觉得是她的过失,没看顾好。” 薛芳菲叹了口气,一脸的无语,实在想不出,周彦邦到底给姜若瑶灌了什么迷魂汤。 “如今姜玉娥回来哭诉,三叔三婶也跟着闹起来了,宁远侯府那边重新来提亲,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一个巴掌拍不响,要聘姜若瑶做儿媳妇,不愿周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周家夫妇这回的腰杆子挺得笔直,自觉是姜若瑶舍不得他儿子。 不然怎么会抛却名门嫡女的矜持体面,私下与彦邦暗通款曲? 姐妹共侍一夫,韶华娘子未婚先孕,这都能被外人诟病,拿来当茶余饭后的笑料。 如今府里不仅姜老夫人被气病了,自觉家门不幸,姜元柏的精神更加颓丧,颜面扫地,好似老了十来岁,好几日都没去上朝。 “既然他们郎情妾意,那就成全呗。” 琳琅语气冷淡,漠不关心,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事实上,这事也的确与她不相关,这是姜若瑶自己选择的路。 “说的也是,左右不关我们的事。” 薛芳菲微微颔首,姜若瑶自作孽,不要名声,她随着琳琅一起去晚凤堂看老夫人。 从张婆婆得知姜老夫人吃了药休息,睡得很踏实,没有什么大碍,琳琅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姜若瑶和周彦邦的事也需要解决,姜元柏已经上书辞官。 他自觉当丈夫失败,当父亲也失败,心灰意冷,不如回老家永州精心教书。 连续上了好几道辞官折子,洪孝帝起初没有批准,但姜元柏退意已决,以身体不适为由,决定告老还乡。 洪孝帝无奈之下,只得批了。 姜老夫人对长子辞官没有异议,姜家最近出的一桩桩事,没少令人背后议论。 当然姜元柏辞官不是一时冲动,京城局势不稳,他没有精力掺和了,激流勇退才是上策。 二房的姜元平和卢氏也打算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但三房姜元兴夫妇却很不乐意,京城如此的富贵繁华,永州哪里能比得上的? 因着宁远侯府那边的态度很殷勤,周彦邦亲自上门负荆请罪,姜若瑶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地闹绝食,一副非卿不嫁的态度,姜元柏无可奈何,只得冷着脸将她嫁了。 姜若瑶不知道的是,嫁进周家的日子远远没有在姜家舒坦,姜玉娥心里恨透了她。 周彦邦后来纳的好几房妾室,环肥燕瘦,也令姜若瑶糟心不已,日子过得一地鸡毛,令人唏嘘。 当然,这是后话了。 因姜老夫人上了年纪,姜元柏最近也在吃药,琳琅建议他们不要太着急离京,最起码等身体好点再启程,薛芳菲也跟着劝说。 姜元柏答应了,如今秋末,天气逐渐变凉,过了寒冬,在京城过完年,明天开春暖和离开正好,这段时间,他不打算出门了。 薛芳菲这段时间没闲着,搜集了关于沈玉容的大量罪证,她从前的婢女海棠找了回来,也可以作为人证。 沈母急得焦头烂额,不停地找婉宁公主帮忙,沈如云没了哥哥撑腰,在婆家过得不甚如意,天天哭天抹泪的。 董寅原本就是个变态断袖,如今身有残疾,又不能人道,变本加厉地折磨沈如云。 婉宁公主的腿伤养好了,脸上的红疹子好得差不多,打算把情郎从大理寺捞出来。 但沈玉容因为各种罪证,从最初的革职罢官坐牢判为了斩立决。 毕竟杀妻是大罪,洪孝帝也得知沈玉容和婉宁的奸情,彻底地放弃了他,婉宁不得不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用薛昭换沈玉容。 得知弟弟薛昭还没有死,薛芳菲欣喜若狂,虽然心有不甘,但顺着婉宁的意思,给监狱里的沈玉容翻供,这下,姜元柏懵了。 如果梨儿为了替薛怀远洗脱罪名,是因为还故人的一份人情,那救薛昭是什么意思,沈玉容意欲侵犯她,梨儿就这样算了? 姜元柏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联想到阿梨的书法和琴技,婉宁长公主对阿梨的针对,贞女堂堂主的指认,他不禁恍然大悟。 也许,如今的梨儿不是梨儿。 姜元柏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命人唤来了薛芳菲,让她进入了书房。 姜元柏看着薛芳菲,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眼前的女子虽然年轻貌美,但却与他和他的发妻珍珍都没有相似之处。 姜元柏苦笑不已,心想着,他以前为何没有察觉到这些差异呢? 如今想来,真是被一叶障目,糊涂至极,他竟然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认不出。 “父亲。” 薛芳菲意识到什么,神色略显紧张,拘谨地喊了一声,声音淡淡,一如从前。 “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我的梨儿?不要再对老夫说谎!” 姜元柏的目光锐利而坚定,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薛芳菲咬了咬嘴唇,沉默了片刻,她早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姜元柏此人并不愚蠢,只是一直以来不愿深思考罢了。 但此刻,他似乎不再愿意装傻充愣,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我叫薛芳菲,姜梨…死在了贞女堂,临死前,阿梨希望我替她报仇,她说,她没有推季淑然,没有杀弟弟,她没有做错什么。” 薛芳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视着姜元柏苍老的眼神,坦白说出了一切,阿梨死的很冤,满心的悲伤,可以说,死不瞑目! 姜元柏感觉一颗心被铁钳紧紧揪住,疼得一时无法呼吸,不禁泪流满面,他的梨儿,原来梨儿已经不在尘世了。 “她是不是很恨我?” 姜元柏抬眸看向薛芳菲,内心忐忑,梨儿临死前一定很绝望吧? “恨啊,阿梨是带着满腔恨意离世的。 ” 薛芳菲一针见血,阿梨恨伪善狠毒的继母,恨识人不清、将她丢进贞女堂十年过问的狠心父亲,她的一生太短暂、太凄凉。 第1112章 墨雨云间(45) 姜元柏病倒了。 薛芳菲依然留在姜家,以姜二娘子的身份,因为姜元柏担忧老夫人得知真相受刺激,老迈的身体受不住,也怕李仲南以此为由攻击他知情不报、欺君罔上。 毕竟薛芳菲曾经以姜梨的身份面圣、击鼓鸣冤,在众人眼中,她就是姜梨。 洪孝帝体恤姜元柏,非常关心他的身体,亲派御医来诊治,赐下珍稀的宫廷药材补品,以示皇恩浩荡,萧衡也来探望对方。 当然,后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待客的花厅,茶香袅袅,姜元平起身向萧衡委婉地说,语气格外的恭敬。 “肃国公,我大哥身体需要静养,暂时不宜见客,免得过了病气给肃国公。” 自姜元柏上书辞官以来,姜家的门庭便没有昔日的热闹。 好在皇恩昭昭,赏赐不断,无人敢挑衅,如今肃国公带着补品,纡尊降贵来探望大哥,姜元平心里非常感激。 “无妨。” 萧衡淡笑,他又不是真的来看姜元柏。 “景睿,带肃国公四处逛逛。” 姜元柏叫来儿子,笑呵呵地吩咐。 肃国公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姜元平都不知继续说点什么,气氛有几分尴尬,赶紧给姜景睿打了个眼色,带萧衡逛一圈也好。 到了时辰,萧衡估计也会自行请辞。 姜景睿心里有点不情愿,但肃国公淡定自若地杵在这儿,他爹拘谨得不成样子,只能由他来帮忙了。 “肃国公,这里请。” 姜景睿扯着唇角,笑吟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心里暗自腹诽:萧衡估计是来见琳琅表妹,真是个大尾巴狼! 这段时间,燕京一直盛传肃国公婉拒了大昭国君嫁妹的美意,加上萧衡在宫外长街英雄救美,频繁护送颜娘子的行径,神经再大条的人都能看明白,萧衡心仪颜家娘子。 萧景睿暗自叹气,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对比萧衡的条件,身份地位,长相能力,甩自己好几条街,不甘心也没办法啊。 “颜娘子最近可好?” 萧衡边走边问,丝毫不掩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喜欢琳琅,已经是满京皆知的事。 “表妹很好。” 姜景睿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实际上他也不是经常看到琳琅,毕竟琳琅除了待在晚凤堂陪祖母,就是出门逛街,行动很自由。 “颜娘子今日在家吗?” 萧衡环视四周,语气有些失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连着好些日子。 姜景睿刚想敷衍萧衡一句“表妹出门了”,正好把对方打发出府,却听到前头的小花园里隐约有侍女的说话声。 “柳儿姐姐,听人说颜太守即将上京赴任,打算将娘子从府里接出去,这是不是真的?娘子到底是颜家的娘子。” “这也要看娘子的意思,你们不要碎嘴啊。” “哎,我们不知能不能继续跟着伺候娘子?” “是啊,我也想继续跟着姐姐伺候娘子呢。” 花园里几个采花的小丫鬟围着柳儿窃窃私语,姜景睿闻言,脚步微顿,脸色有些不好看,颜太守即将进京接走琳琅表妹? 萧衡面色如常,他早就得知颜坤的任命,对方从云州突然被调任到燕京,其中有赵邺的意思,也有李仲南的手笔,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李家似乎又起了心思。 李廉如今还在寺庙当和尚,据他的眼线来报,人还算老实,但是李瑾却起了花花肠子,竟然开始觊觎他的心上人! 听闻李瑾有娶琳琅的心思,颜坤对此乐见其成,李仲南也没反对。 萧衡眸光微凛,颜坤这是在用亲闺女换官途啊,他无心再听,对心不在焉的姜景睿说了声“告辞”,大步流星地离开姜家。 萧衡离开姜家,没有径自回国公府,而是选择进宫。 据婉宁的眼线私下禀告,当日下午,肃国公匆匆进宫拜见陛下,却在御书房吵得不可开交。 声音大到连外面的人都能听到,这场争吵的内容涉及到颜家娘子。 公主府。 婉宁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听宫女梅香说起这事,微微蹙眉,怀疑其中有诈,萧衡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个女人与赵邺闹翻脸? “赵邺和萧衡是不是在演戏啊?” 她轻摇折扇,眼神睨着端坐一侧的沈玉容。 “半真半假。” 沈玉容语气淡淡,没有表达太多意见。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萧衡的确是个人物,但颜琳琅却也是个倾城尤物,为绝色倾倒,倒也不算太突兀。” “我那个弟弟,估计也看上了颜琳琅,只是碍于手下无人可用,不敢和萧衡争女人。” 婉宁挑了挑眉,有理有据地分析。 婉宁很清楚,颜琳琅这样的美人,对于男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萧衡如果是个正常男人,自然也难以抵挡这种诱惑。 她真心希望,萧衡这次能为红颜怒发冲冠,彻底失去分寸,不然李仲南的那步棋就要废了。 李瑾的确看上了琳琅,觊觎已久,谁不为倾城美人痴狂,谁不想占为己有,但故意透露出娶妻之意,关键在于刺激萧衡。 “公主说得有理。” 沈玉容附和,有点提不起精神,自从大理寺的地牢里出来,沈玉容一直都是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 虽然捡回一条命,名声清白了,但功名和官职依旧没了,因为洪孝帝知道了他与婉宁的私情,不打算重用他。 “你若是总是这副死样子,就别想本宫为你妹妹出头,如今你吃我喝我的,命也是我的,该笑要笑,摆死人脸给谁看啊,若不是本宫喜欢你,你如今早身首异处了!” 婉宁挥退走梅香,对沈玉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客气地呵斥道。 现在沈玉容虽然不再是光风霁月的翰林院大学士,但做她的公主客卿也不算委屈啊。 若没有她震慑,沈如云估计早被董寅磋磨死了,沈母也没有现下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过,沈玉容应该感激她,奉承她才对! “草民多谢公主。” 沈玉容心下再怨恨,但面上不敢显露半分,舒展了一下表情,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跪地叩谢,心却在滴血。 “如此甚好,莫要忘了你的本分。” 婉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玉容,挑起对方下颌,唇角微扬,心满意足地笑了,如今的沈玉容,更令她称心。 第1113章 墨雨云间(46) 婉宁将沈玉容驯得服服帖帖的,就连床笫之事也能反客为主地压制他,心中颇为得意,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翌日清晨,婉宁换上一身明黄色的锦绣宫装,乘坐着华丽的马车前往皇宫。 赵邺是否真的与萧衡彻底决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婉宁决定进宫一探究竟。 但没想到进宫没多久,婉宁便见萧衡身穿一袭红袍,满脸怒色地从御书房走出来。 婉宁惊讶地“咦”了一声,昨天萧衡才进宫与赵邺大吵一架,今天竟然又来,看来这家伙还没有死心啊,美人的魅力果然大。 婉宁暗自思忖,脑海里浮现出颜琳琅那张颜如舜华的绝美面孔。 婉宁不觉奇怪,英雄为美人折腰,自古以来便有这等祸水。 萧衡脸色很差,看到婉宁,语气淡漠地拱手行礼请安:“见过长公主。” 他在和赵邺演戏,但不能让婉宁察觉到他在演戏。 “肃国公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婉宁佯装不知情,轻摇几下团扇,勾唇问,萧衡深吸一口气,一副不欲与其交谈的模样,正欲抬步离开。 婉宁轻笑一声,眸底带着一丝狡黠,意味深长道:“若是为了红颜,本宫倒是愿意成全肃国公。” 萧衡的脚步明显一顿,似乎在犹豫。 “不如去本宫的明华殿坐坐。” 婉宁添补一句,这里人多耳杂。 萧衡没有应声,径自离开了。 婉宁转身,她的眼神像是一汪幽深的湖水,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衡大步离开的背影。 “公主,肃国公应该不会去吧。” 梅香猜测,肃国公向来不给公主面子。 “这要看颜琳琅在萧衡心里的地位了。” 婉宁眯了眯眼,心下的质疑消逝了几分,倘若萧衡立刻随她去明华殿,她会怀疑,萧衡如今这个态度,则是意料之中。 萧衡也没有那么蠢,虽然婉宁的明华殿都是亲信,但毕竟是皇宫内苑。 谁知道有没有混进几个眼线盯梢,如果不去明华殿,那只能拜访她公主府。 但看萧衡会不会来。 婉宁不急,她有耐心钓鱼。 隔了两日,婉宁等到萧衡的暗自拜访。 婉宁这才明白,萧衡为何与赵邺闹得那么凶,不是李仲南与颜坤达成交易,意欲为李瑾聘娶颜琳琅做儿媳。 也不是因为赵邺想要纳颜琳琅为妃,而是赵邺意欲将颜琳琅以公主的身份和亲大昭,毕竟和司徒宏的友谊,需要用心维护。 婉宁最后的一丝疑窦渐渐消散了,原来如此,但也合情合理,怪不得赵邺一反常态,公开与萧衡争执。 赵邺想要和司徒宏结为坚如磐石的盟友,但萧衡却不愿心仪的娘子去和亲,一个为了大局,一个为了私情,意见发生分歧。 萧衡开诚布公地与婉宁做交易,只要长公主愿意琳琅和亲大昭,帮助他抱得美人归,他愿意交托龙武军的鱼符。 “此言当真?” 婉宁眸中猛然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衡,倘若赵邺知道萧衡背叛,肯定会诛他九族,这可是一个大把柄啊。 “自然当真,前提是长公主信守诺言。” 萧衡眼神坚定,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本宫从不食言。” 婉宁从萧衡手中取过鱼符,笑意盎然。 …… 赵邺和萧衡经过长时间的谋划,想要成王回到京城,然后将其一举擒获。 然而,成王天生多疑,对于圣旨的传召并不会轻易相信,甚至可能起到反作用,除非赵邺的底牌——龙武军不再忠诚于他。 婉宁通过飞鸽传书向成王详细说明了当前的局势。 这段时间里,萧衡不再进宫,而是频繁地前往姜府拜访。 琳琅对萧衡好感,没有婉拒他的邀约。 这日天气晴好,他们约在临仙楼品茶。 “琳琅,后面一段时间京城不会太平,安全起见,你最好不要出门,你父亲那边也无需理会,婉宁长公主暂时不会找你麻烦,更不会让人打扰你的清静生活,我的暗卫随时都在,他们会在暗中保护你的周全。” 萧衡开门见山,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他不希望琳琅被打扰,不希望琳琅被伤害到一根头发丝。 颜坤是李仲南门下的狗,李仲南夫子则是婉宁和成王的狗,依照婉宁的性格,大事在前暂时不会找琳琅和薛芳菲的麻烦。 当然,后面估计会算总账。 “你和婉宁公主交易了什么?” 琳琅没有反驳,盯着萧衡的眼睛问。 萧衡没有隐瞒,将他和婉宁的交易简略地说了一遍。 “是假鱼符吧?” 琳琅一针见血道。 萧衡一脸欣赏地看着琳琅,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他喜欢的颜娘子冰雪聪明,非常通透。 “如果不出所料,成王会寻由头回京。” 萧衡语气严肃,后面一仗风险很高。 琳琅慢啜了一口茶水,不疾不徐道:“你们有把握吗?倘若失败,京城必定大乱,皇位换主,你估计也难逃一死。” 萧衡目光深深地看着琳琅,其中有留恋不舍,更有执着的坚毅。 这次冒险,不仅仅是为了稳固赵邺的江山,也是为了报父仇,成王是杀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必须血偿! “所以…我希望我心爱的姑娘好好的。” 萧衡眼含柔情,一本正经地告白。 “琳琅,我喜欢你,想要娶你,但大业未成,娶你就是害了你,我也会害怕…但如果胜了,你愿意接受我吗?” 他不是神,也曾设想过失败。 一着不慎,命丧黄泉。 萧衡目前只能给予琳琅最好的守护,但奢求得到心上人的回应。 琳琅静默看着萧衡,他深邃的眼,波光粼粼,如深夜中的繁星,璀璨夺目。 “愿意。” 她喜欢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人,何况,萧衡长得很好看。 萧衡不禁欢喜握住琳琅的手,深深吸气:“我现在更有信心。” 如果起初是试探琳琅的忐忑,现在便是满腔的兴奋,萧衡升平第一次尝试情爱滋味,整颗心都被幸福填满了。 “你会平安的。” 琳琅对他温柔一笑,萧衡不是短命相。 “为了你,我一定会平安。” 萧衡情动之下,下意识揽住琳琅,白皙的指尖温柔地抚过她柔软的头发。 他不舍得琳琅,不舍得旁人拥有他心爱的姑娘,即使是赵邺,他也不会退让半步。 第1114章 墨雨云间(47) 不出萧衡的预料,成王从北疆发来奏疏,表示想回京城祭祖。 祭祖可是一件大事,就算是洪孝帝也不能随便找个理由就拒绝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拒绝。 可没想到,成王这次居然是以献俘虏为由,带着大批军队回到了京城浩浩荡荡的架势,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成王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密谋篡位。 沈玉容积极地献上计策,建议让婉宁假死来陷害赵邺,这样一来,成王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赵邺,而不是被人指责为谋逆、被唾骂成乱臣贼子。 宫廷的暗潮涌动,琳琅并没太在意,但姜元柏拖着病体,好似风烛残年的老人,却想要在这个时间段进宫面圣。 “舅舅,你还是回房休息吧。” “父亲,你的病还没有大好。” 琳琅和薛芳菲拦着,好言相劝。 姜元柏喘着粗气,好似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一脸的严肃和担忧:“成王回京,必然有狼子野心,我必须进宫进谏陛下!” “舅舅能帮上什么忙,您有兵权吗?” 何况是拖着病体,进宫当被灭的炮灰么?琳琅一反常态,冷声制止,要不是为了外祖母,她才懒得理睬姜元柏。 薛芳菲心里觉得琳琅说话确实有些太过于直接了些,但仔细想想,她说得也没错。 姜元柏如今身体状况不佳,又是一个已经辞官的文臣,能做什么呢? 成王野心勃勃,大家心知肚明,陛下难道不知,难道需要姜元柏专门去告诉他们? 薛芳菲心中暗自腹诽,但语气比琳琅温和,认真地分析道:“父亲,琳琅说得对,宫中还有肃国公和萧老将军在,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 姜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长子,眼中满是关切。 “孩子们说得对啊,现在皇宫里的局势不稳定,情况十分危险,陛下身边自然会有人保护他。” “你要是去了,谁来照顾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这个老人家怎么接受,你就安心养病吧,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姜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说,她吩咐下人将长子扶进房休息,进去陪他说话。 估计是心灵开导之类。 琳琅和薛芳菲相视一眼,默契地回了各自的院落,柳儿端来花茶和精致的点心。 忽然听到杨氏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琳琅,出事了!” 琳琅眉心微蹙,起身出了屋。 杨氏看到琳琅,满脸的惶恐,看上去不似伪装:“琳琅,你爹和你三舅舅出事了,你想想办法啊!” 琳琅语气淡淡,浑不在意。 “三舅母找错人了吧,我父亲好好的,能出什么事,至于三舅舅的事,我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又能帮什么忙,三舅母应该去找二舅和二舅母商量。” 杨氏抹了一把眼泪,扑通一声对着琳琅跪了下来,把柳儿吓了一大跳。 “三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柳儿惊讶地喊道,急忙去拉杨氏起来,奈何杨氏成心要跪,眼泪哗啦地看着琳琅,那凄惨模样,就跟已经死了男人似的。 “琳琅,这次只要你能帮忙了,你三舅舅在赌坊被人扣住了,手指都被剁了一根,颜大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就算不在乎你舅舅,颜大人你也不管了吗?我没办法呀!” “赌坊背后的人说了,谁的面子都不会卖,除非琳琅你亲自去,才能把颜大人和你舅舅带回来,你不是有肃国公给的亲卫吗?出门一趟不会有事的,三舅母求求你了!” 杨氏收到一根带血的小手指以及一封信,吓得魂飞天外。 姜元兴原本只是小赌怡情,如今却被有心人套住了,背了一身债不说,如今小命也捏在对方手里。 当然,倒霉的不止姜元兴,还有进京被繁华迷住的颜坤,这一局,明显人都能看明白,是针对琳琅的。 琳琅暗自思忖,赌坊背后的人是李家人还是婉宁的人? “娘子,出门危险,这分明是引娘子出门。” 柳儿不安地劝说,娘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但如果置颜坤和姜元兴的死活不顾,琳琅估计要被人骂成无情不孝之人,设局的人来这么一出,还真是阴险啊。 “备车吧,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想见我!” 琳琅的语气坚定,不以为惧,无视杨氏感激涕零的脸,径自出了院子。 倘若她真是柔弱的闺中小娘子,谁死都比不上她活。 但琳琅不是弱女子,有人竟然把主意打在她头上。 “娘子…” 柳儿咬着唇,脸上满是担忧和不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琳琅,心里暗自祈祷娘子不要出去。 她知道娘子一向主意大,但如今这局势,出门实在太不安全了! 就算有肃国公的亲卫护送,可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呢?万一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柳儿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心全是冷汗。 “好丫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在院子里好好待着,莫要惊动老夫人,等我回来。” 琳琅清亮无波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柳儿,温柔安慰她,眼中却透着十分的果断。 柳儿被琳琅的眼神所感染,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下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琳琅悄然出门,坐在马车前交代陆玑一声:“待会有情况,你们先撤,我有对策。” 陆玑为难地看着琳琅,这怎么可以,倘若颜娘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怎么向主君交代? “你们放心,我自有对策,既然对方兴师动众地找我,必然要拿我当人质,我自有对策去应付,绝不会受伤,也不会拖萧衡的后悔,说不定…我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陆玑很怀疑,颜娘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能有什么对策? 但对视琳琅的眼神,他好似被什么力量蛊惑了一般,无比信服,不由拱手道:“属下但听颜娘子吩咐!” 搞定了陆玑,其他人自然都会听命。 琳琅垂下车帘,漫不经心地听着外头的动静,行到长街一处拐角,忽然有一群黑衣人围攻突袭。 陆玑等人抵抗一阵,故作疏忽,令黑衣人有机可乘,带走了马车里的琳琅,直到来到一处偏僻的低矮院落。 琳琅被关在房间里,静坐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迎面走来的是李仲南。 “王爷,这是颜娘子,萧衡的意中人!” 李仲南毕恭毕敬地将成王迎上前,指着琳琅说。 成王见惯了美色,南方的柔情似水,北方的风情似火。 但初见琳琅,亦是被惊艳到没有缓过神来,眼里只看得见对方的神采。 但见俘虏来的颜娘子白衫碧裙,不吵不闹,神色沉静淡然,好似壁上的白玉观音。 少女不施粉黛的容颜,宛若芙蓉清露、朝霞映雪,美得令人心悸,恨不得沉沦其中。 “果然是无双国色,人间尤物啊。” 成王不禁拍手惊叹,怪不得能迷倒萧衡那样的人,赵邺和司徒宏也有意立她为后。 李仲南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 “我父亲还有姜家三舅可安好?” 琳琅抬眸睨了成王一眼,淡问。 “自然无碍,他们是本王的人。” 成王笑吟吟地道,听着美人宛若天籁的声音,身体都快酥了,仿佛被春风拂过。 琳琅轻嗤,果然如此。 “美人莫怕,本王绝对不会伤你半分,以你的倾城之姿,仙子之貌,若本王登基为帝,必定要迎你做贵妃,给你荣华尊荣。” 成王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信誓旦旦地承诺着,仿佛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燕皇帝了。 那为何不是封琳琅做皇后,是因为成王和代国国君提前做了一笔交易,若他当了大燕皇帝,必定迎娶代国的青凤公主为后。 琳琅冷着脸,不屑一顾。 谁稀罕啊! 第1115章 墨雨云间(48) 美色当前,成王看得心神荡漾,好色的本性展露无遗。 成王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他觉得眼前貌若天仙的小娘子迟早会成为他的女人。 既然如此,他现在就享用她又何妨?颜坤主动献上女儿,想必也会为此感到荣幸。 “颜娘子,你还没有跟萧衡……” 成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脚步轻移向前,语气里充满了轻浮试探之意,估计是担心萧衡先他一步,得了绝色美人的身心。 “龌龊!” 琳琅冷斥,扫了一眼门,静悄悄。 “美人挺有脾气的,本王喜欢!” 成王未尽之言被断,脸色如常,透着几分征服欲,一点儿都不生气。 “我看你是找死。” 琳琅的声音冷冰冰,透着寒冬腊月的寒意,仿佛能将人冻成冰雕一般。 说实在话,琳琅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狂妄的登徒子,这人还如此的猥琐自大,辣了她的眼睛。 成王靠近的瞬间,琳琅微微眯眼,后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好像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所束缚,如同隐形的绳索一般紧紧地勒住了他。 成王呼吸一窒,脸色泛起青紫之色,嘴巴不断蠕动,却艰难地吐不出一个字出来。 “恶业那么重,死有余辜!” 琳琅的声音轻飘飘,满是嫌恶,随着这话落下,成王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断了最后一口气。 成王死不瞑目,他怎么死的? 琳琅不再看摔倒在地的那具死尸,随意地拍了拍身上不似存在的尘埃,素袖微动,如白云出岫,青烟一般消失在屋内。 半刻钟后,李仲南小心翼翼地敲门,喊了声“王爷”,屋内保持静默,没有人回应。 李仲南心知成王的脾气不太好,若是打扰王爷的雅兴,他估计没有好果子吃。 但左等右等,又半个刻钟过去。 成王的心腹大将着急通报,李仲南只能再次敲门,语气带着焦虑和急促:“王爷,我们的人已经提前攻城了,还请王爷明示。” 下一步该如何安排,成王向来知主次轻重,也不该在此时沉浸于温柔乡,李仲南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撞门。 内屋依然悄无声息,李仲南觉察到不对劲,他使了个眼色给旁侧的猛将,后者用脚猛力一踹,将门踹开,发出哐当一声震响。 门开了,里头不是活色生香的春景,没有颜琳琅的身影,只有成王青紫泛黑的脸。 李仲南惊得连连后退,耳畔只听到粗噶惊叫的大嗓门,猛将不可思议的哭嚎:“王爷…死了!” 成王死了,谋反篡位有何用? 李仲南的脸色瞬时一片惨白。 不待他的脑子冷静下来,外头有急匆匆报传来,带着不好的预兆:“不好了,外头散布主帅已死的谣言,军心涣散!” 李仲南踉踉跄跄地走出去,脑子一片空白,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成王都凉透了,这场攻城战还没正式开始,就提前结束了,他的结局,一目了然。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另一头的陆矶终于在约定地点接应到琳琅,吐了一大口气,面部肌肉都缓和了。 他的心一直高高悬着,担心颜娘子中途出意外,担心她被人轻薄囚禁了,主君若是知晓此事,他百口莫辩,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们回去吧。” 琳琅给了陆矶一个安慰的眼神,成王已死的消息,她提前散播,做了好事不留名。 如今宫内有萧衡和萧老将军坐镇,边界线外的代国想要趁机打劫,也要看司徒宏答不答应,只要暂时拦得住,问题都不算大。 如今成王被她轻松干掉,想必宫乱也会提前结束。 陆矶没有问太多,吩咐人启程,琳琅坐着马车安全回到姜家。 此时门口还有薛芳菲和姜元平夫妇翘首以盼,看到琳琅下了马车,纷纷安了心。 他们走上前关切地问:“琳琅,你没事吧,到底是什么人?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琳琅出府半个时辰,薛芳菲来找琳琅说事,发现屋内只有柳儿着急地踱步。 虽然柳儿不想对薛芳菲说真话,免得闹出太大动静出来,但薛芳菲不是好敷衍的人,也是真真切切关心琳琅的安危。 柳儿无奈之下,心里又太着急,六神无主之际,被薛芳菲一番游说,只得咬牙说了杨氏来找自家娘子的事。 这事自然要瞒着姜老夫人和姜元柏,前者年纪大了,不能操心。 后者是病号,知道了也没办法,但必须告诉二房的姜元平夫妇。 杨氏自然也被逼问,道出了更多的细节,姜元平不禁拍桌子怒道:“真是糊涂!” 好在琳琅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琳琅被他们迎进了花厅,喝了口茶,这才缓缓说话:“没事了。” 没事自然是指她没事,有事的是姜元兴和颜坤那两个老小子。 “琳琅, 你三舅怎么样了,他们答应放人了吗?” 杨氏见姜元兴没跟着回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哭哭啼啼地凑了上来,可怜兮兮地瞅着琳琅,看着可怜又讨嫌。 杨氏以前看不起自己夫君,觉得姜元兴是庶子,没本事,又窝囊,连带着她和女儿在姜家没地位,但若姜元兴真的出事了,她的处境也会更加糟糕。 女儿已经出嫁,但只是宁远侯府的贵妾,膝下无子,倘若夫君没了,杨氏能想到她凄惨的晚年生活,恨不得哭个三天三夜。 姜元兴对庶出弟弟没有太多感情,但也做不到无视他的生死,问琳琅,“是啊,琳琅,你三舅人呢,还有你爹,都没事吧?” 琳琅嘴角扯出一个冷漠的弧度,淡淡说道:“他们投靠了成王,暂时没事吧。” 话音刚落,众人俱惊。 尤其是薛芳菲,她其实也觉得这事太蹊跷,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局。 姜元兴也就罢了,他和杨氏差不多,懦弱自私,不会为旁人考虑。 但颜老爷不是琳琅的亲爹吗?虎毒不食子,这般设计亲闺女,到底图什么呀! 薛芳菲有个好父亲,即使薛怀远如今精神状态还没恢复,但也是一心为儿女着想的慈父,但琳琅的父亲太差劲了,令人心寒。 “这怎么可能,我家老爷不会的!” 杨氏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扯着嗓子囔囔,成王如今是乱臣贼子,都闯进宫去,姜元兴若与他扯上关系,岂不是也成了贼子? “爱信不信,三舅回来你问问就是。” 琳琅没心情与她争辩,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但她不关心,依照姜元兴胆小怕事的性格,不见得是主动投敌,但也不太清白。 琳琅微微蹙眉,表现出一脸疲惫,即使薛芳菲想多问点什么,也不好意思继续问。 “琳琅累了,回屋休息,今天也算有惊无险,其他事以后再说。” 卢氏善解人意道,贴心地唤来柳儿,吩咐她扶着琳琅回幽兰院休息。 琳琅回了幽兰院,进了屋,柳儿伺候她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常衣裳,备了壶热茶,一股清新馥郁的玉兰香扑面而来。 卧室铺了新换上的杏子红锦被,炉香袅袅,温暖如春,耳畔是柳儿关切的话语。 琳琅倚在窗口,缓缓伸出手,外头纷纷扬扬飘起今年的第一场雪。 第1116章 墨雨云间(49)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晚,但恰到好处,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越来越大,仿佛要将那些血腥和脏污的脚印用白茫茫一片掩盖掉。 成王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实在是有些滑稽可笑,在他刚刚离开之后,婉宁公主的死讯也随之传来。 李瑾抱着婉宁已经僵硬的尸体走了出来,正想大声呵斥赵邺杀害同胞时,却突然发现,如今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父亲不见了踪影,成王的死讯更是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李瑾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脚跟,心里不断地想着对策。 “陛下,沈玉容勾结成王,杀害婉宁公主,企图嫁祸于您!” 李瑾深知自己处境危险,于是当机立断,在文武百官面前立刻改变了说法。 因为,如果成王真的死了,那么他的父亲也难以自保,自己也无法逃脱这场劫难。 “来人,抓沈玉容归案,就地正法!” 赵邺脸色清冷,一声令下,目光缓缓下移,鹰隼般锐利,不急不慢落在李瑾的身上,暗道:果然是父子,老狐狸生了小狐狸! 看在李瑾有几分识时务的份上,赵邺没有让李瑾陪着沈玉容立即人头落地,而是将人暂时关押,到时清算起来,李家父子一个也跑不了。 因着成王没了,军心涣散,攻城到了一半被萧衡全面压制,萧老将军宝刀未老,一身玄黑铠甲加身,杀得那叫一个片甲不留。 成王一半死忠被斩杀,一半降者被劝降,比想象中要顺利,至少没损多少兵将。 朝堂中李仲南的堂羽也尽数清理,不是人头落地,便是抄家流放,哀嚎声一片。 七日后,洪孝帝颁布圣旨,宣布成王勾结代国、意欲谋反被反杀的消息。 以及成王当年弃百余龙武军的安危不顾,弃城而逃,故意害死萧溟寒的罪行。 婉宁公主不幸被同胞兄弟利用杀害,下手的沈玉容已被斩头,成王的京中余孽尽数清楚,逃亡代国的部分人全被视作叛国者。 因为琳琅给萧衡托了话,既然婉宁已死,沈玉容也被绳之以法。 那么薛芳菲的冤屈就应该昭示天下,必须让杀人者遗臭万年,那些作恶的帮凶也绝对不能放过。 对于琳琅的要求,萧衡自然是言听计从,更何况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于是,萧衡对赵邺谏言,沈玉容杀妻的罪名便被公诸于众。 人们知道他是怎样与婉宁公主勾结在一起,如何对自己的结发妻子狠下毒手,甚至毁掉她的名声,沈母和沈如云作为帮凶的种种恶行,让人不齿唾弃。 沈母和沈如云被判处流放三千里。 董寅提前将沈如云休掉后,又一次陷入了疯狂之中,他成了太监的事情,也被惊惧中的沈如云揭露了出来,如今,人人皆知。 一切都尘埃落定。 过了新年,开春之际,薛芳菲告别琳琅和柳絮等人,对姜家人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带着父亲和弟弟离开了。 他们回老家定居,那里有亲朋故旧。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姜老夫人黯然叹息,身体倒也撑得住。 只是姜元柏的身子骨越来越差,精气神一天不如一天,这次回到老家永州,估计有生之年再也没机会返京。 姜元兴虽然侥幸地没有被定罪,但被姜老夫人驱逐家族,夫妻俩只能投靠女儿。 宁远侯夫妇肠子悔青了,姜家算是落寞了,对周家一点助益都无。 不是相国千金的姜若瑶,再也没有撑腰的娘家,除了膝下有个儿子傍身,渐渐地与周彦邦成了相见两厌的怨偶。 看周彦邦花天酒地、不思进取,美妾一个接着一个地纳,姜若瑶气得天天和他吵。 姜玉娥设计周彦邦生了个女儿,但也算是为周家添了香火,虽然经常接济打秋风的夫妇令周家夫妇嫌弃,但也勉强能过下去。 只是其中的心酸,无人知。 琳琅的糟心父亲颜坤被廷杖三十,罢官,没收所有家当财产,如今彻底是白身。 看在琳琅的面子上,颜坤没有被流放。 颜坤彻底焉了,他的继妻和两个儿子都快变成街头要饭的叫花子了,可怜兮兮。 琳琅根本没打算养便宜父亲,对方设计她、卖女求荣的事,她记得很清楚,颜坤想赖上他,那就去流放吧,反正她也不心疼。 当然,颜坤虽然无官职无产业,但不是罪犯,可以当寻常百姓,靠双手赚钱养家。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颜坤自觉理亏,赖不上闺女养老,也巴结不了肃国公府,甚至被威胁,只得灰溜溜地回了云州,带着妻儿寻了陋室定居。 他靠街头卖字为生,高氏则告别了贵妇生涯,靠给人家浆洗衣服为生,每日操持着繁琐的家务,一眼望到头。 四月桃花开,洪孝帝下旨册封琳琅为庆阳郡主,赐婚肃国公萧衡。 成亲前,琳琅原本住在姜家大宅,表哥姜景睿也被授官。 但自从与萧衡有了婚约,萧老将军生怕天仙孙媳妇儿被旁人抢了,亲自出马,接琳琅去肃国公府入住。 反正名分有了,正好培养下感情。 姜景睿有心阻拦,萧衡不至于这么着急吧,还没成亲呢,作为娘家人,姜景睿已经以大表舅子的眼光挑剔萧衡。 “喂,你拦什么,我告诉你,你都和我订亲了,要是揣着什么花花心思,小心姑奶奶的拳头,琳琅与萧衡天作之合,你别捣乱!” 柳絮拉住姜景睿不高兴地警告,亮出了自己粉嫩的拳头,别看她是小娘子,但打起架来,姜景睿根本不是她对手。 姜景睿哭笑不得,但真的怕柳絮没个轻重揍他,只得作罢。 他以前的确对琳琅生了心思,但现在看开了,真放下了,不然也不会与柳絮定亲。 如今升职户部侍郎的叶世杰听闻这则消息,暗自惆怅,心仪的姑娘终于有了美满的姻缘,他只能暗自祝福,愿她一世安好。 琳琅提前进了肃国公府,安排进了主院的鸣月阁,隔壁便是萧衡住的清风轩,一墙之隔,情谊缠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萧老将军亲自安排的,恨不得他们现在就可以成亲圆房,自己能早点抱上曾孙子。 萧衡其实也想早点娶琳琅,美人在侧,他又不是柳下惠,每次都要够隐忍自持,生怕冒犯了琳琅。 但成王的余孽犹在,代国虎视眈眈,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领兵上战场,生死未知。 他希望,凯旋归来之日迎娶琳琅,希望明年的桃花也如今年般绚丽,心爱的姑娘在家等着他。 第1117章 墨雨云间(50) 半月后,狼子野心的代国再次挑起兵戈,北境余孽亦是蠢蠢欲动,意图为成王报仇。 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萧衡主动请缨出征,希望能够保卫国家、守护百姓安宁,萧老将军老怀欣慰。 军队即将出发之际,琳琅缓步萧衡的跟前,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平安玉扣,亲自将玉扣戴在萧衡的脖领里,眼神温柔而坚定。 “记得,平安归来。” 琳琅又取出两枚平安符,以及几瓶秘制的止血药丸,递给了陆矶和文纪,“这是给你们的,希望你们也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多谢主母。” 陆矶和文纪万万没有想到,颜娘子竟然会亲自为他们准备了东西,一时间受宠若惊,感动不已。 “咳咳…” 萧衡摸了摸挂在脖领里的莹润生温的平安玉扣,下意识轻咳,陆矶和文纪相视一眼,瞬间了然,颇有默契地恭声告退。 眼见四下无人,佳人在侧,萧衡心中油然升起不舍之情。 这次出征他必须亲自镇压,清理北疆余孽,不然助长代国的气焰,大燕岌岌可危。 “琳琅,你真好。” 萧衡忍不住上前几步,温柔地拥住未婚妻,声音莫名地带着几分情绪。 这么好的姑娘,如果他回不来,想必其他人也会争相迎娶吧。 尤其是叶世杰,赵邺如今器重他,原本想要赐婚,将待字闺中的清宁县主嫁给他。 但叶世杰却婉拒了,琳琅与他订婚,叶世杰特意送来了丰厚的贺礼,礼物贵重的超乎寻常朋友的规格。 都是男人,萧衡如何看不出叶世杰隐秘的心思,但琳琅喜欢的是他,谁也别想抢。 “你也很好啊。” 琳琅笑着拉开萧衡,莫名觉得他像个小孩哥,看着成熟稳重,其实有几分稚气。 喜欢是相互的,萧衡对她那么好,她自然也要尽己所能地对萧衡好,为他着想。 陆矶和文纪是萧衡的左膀右臂,他们如果在战场接连出事,想必萧衡也会很难过。 因看出陆矶和文纪印堂呈现几分濒临的死气,琳琅才会送平安符给他们。 年纪轻轻,还未娶妻生子,如果这次战死沙场,太可惜了。 “傻姑娘,相公对妻子好不是应该的吗?何况琳琅值得最好的,谁也没你好!” 看着琳琅的如花笑靥,萧衡唇角微微上扬,沉郁的心情稍有和缓。 琳琅伸手抚摸萧衡坚毅的眉眼,微微踮脚,温柔地印下一吻。 “萧郎,我等你回来。” 一声亲昵的萧郎,一记蜻蜓点水的吻,荡漾着萧衡的心扉,他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情意,俯身吻向琳琅,真心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许久,二人喘息着分开,面颊均染了红晕,尤其是萧衡,原本艳丽绝伦的脸,平添了几分如愿以偿的满足,眼睛亮得惊人。 “琳琅,我会平安回来娶你的。” 萧衡信誓旦旦地给予承诺,不舍地转身离开,琳琅颔首,静默看着他策马而去,挥了挥手。 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儿保家卫国,是责任,是担当,琳琅喜欢眼里都是她的影子的萧衡,更喜欢他无所畏惧奔向战场的英武。 她会等他回来,待到明年桃花盛开的季节,他们可以一起赏景吃花糕,饮桃花酒。 萧衡在外征战的期间,琳琅依然住在肃国公府,闲暇时与萧老将军下棋博弈,棋局汹涌凌厉,把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 没办法,琳琅棋术不俗,压根没打算让萧老将军,后者每次满盘皆输,想悔棋都不成,气的不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姜景睿和柳絮成亲前夕,姜元平和卢氏提前回京操办他们的婚礼事宜。 这次姜老夫人和姜元柏并没有回来,姜老夫人年事已高,不适合长途跋涉的奔波,免得身体吃不消。 而姜元柏身体欠佳,现在教书都是勉强为之,日常不断喝药,但他的心境却变得豁达了许多,至少没有患上严重的抑郁症。 琳琅想起了薛芳菲临走时的嘱咐,原来姜梨的坟墓已经迁移到了新的地方。 每年都需要有人前去清扫一下墓碑,这次,琳琅和姜元平夫妇一同前往。 卢氏是性情中人,看到崭新的墓碑,想起了侄女阿梨悲惨的一生,眼圈微微泛红,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姜元平心中也不是滋味,赶忙安慰起妻子来:“咱们阿梨是个好孩子,下辈子肯定会投生到一个好人家,顺风顺水地活一辈子。” 琳琅烧了纸钱,吩咐柳儿将带来的鲜花瓜果摆在中间。 虽然她与真正的姜梨不曾相识,但也觉得这姑娘实在命苦。 “阿梨下辈子一定会幸福的。” 琳琅附和着姜元柏的话,信誓旦旦,仿佛在向已经离去的灵魂许下一个美好承诺。 没多久,琳琅便喝上了姜景睿和柳絮的喜酒,这对欢喜冤家,平日里吵吵闹闹,互相看不顺眼,斗嘴个没完没了。 婚后却格外的恩爱和谐,夫唱妇随,确实是天赐的佳缘。 薛芳菲得知他们的喜讯,寄了一份贺礼过来,遗憾自己脱不开身,不能来参加。 因为薛怀远的身体正在调养期间,薛芳菲不放心老父亲,一直陪伴在侧,好在薛怀远病情恢复的很好,薛昭也养好了伤,渐渐地振作了精神。 薛芳菲的人生有了新篇章,在怀乡办起了学堂,教书育,怀乡的百姓感念县令薛怀远,亦是尊敬薛芳菲这个女先生。 琳琅在信里曾说,以薛芳菲的学识,进燕京的明义堂都绰绰有余,如果芳菲愿意的话,她愿意为其引荐。 薛芳菲遗憾地说,父母在,不远游,她放心不下淮乡的父亲,其实,她也很惦记燕京的朋友,琳琅,柳絮,姜景睿和叶世杰。 除了与薛芳菲偶尔通信,琳琅和萧衡的书信往来也没断,只是越来后来,因战事吃紧,萧衡精力不足,回信变少了。 他是人间的将军,不是天上的战神,也会流血受伤,好在,萧衡有一定的气运在身,以及琳琅的平安玉扣,性命无虞。 白驹过隙,一晃新年过。 开春了,春寒料峭。 琳琅收到萧衡的来信,北疆的余孽已经尽数清理,代国如今陷入内乱,大昭作为大燕的盟友,全力攻陷。 不出两个月,代国便会彻底覆灭,捷报如雪花般不断传回京都,赵邺激动坏了,大赞萧衡带兵有方。 京城百姓为之雀跃,他们都盼望龙武军早日归朝,国家安定,百姓们也能安心。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到了三月末,桃花烂漫,梨花清丽,以各自的姿态装点着季节。 琳琅给姜梨的墓前插了一束雪白的梨花,坐着马车回府时,依稀能听到马蹄哒哒,百姓的欢呼沸腾声,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喜意。 萧衡回来了。 琳琅从马车下来,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着殷红铠甲的青年伫立在桃花树下,凝望着她的方向,灼灼的目光仿佛要将她融化一般。 熟悉英俊的面孔,散尽寒霜的灿烂笑容,萧衡目不转睛地看着琳琅,眼含无限柔情。 萧衡先一步跑过来,轻柔捧起琳琅的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更多的是心脏热烈跳动的亢奋,他回来了,回来迎娶他心爱的姑娘。 这种感觉,真好。 两人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温暖与爱意,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矶和文纪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悄然走开,以免打扰到这对久别重逢的璧人。 琅笑吟吟地抬眸,眼神清亮温柔,摸了摸萧衡带青茬的下巴。 “你比以前成熟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辉,萧衡的脸庞带着和煦的暖意。 他轻笑一声,忍不住凑近她的脸,想要一枚爱的亲亲,琳琅嬉笑躲开,笑语清脆如廊下的风铃叮当。 战争结束,岁月静好。 萧衡和琳琅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赵邺亲自做了主婚人。 亲朋好友不管身在何方,闻讯纷纷赶到燕京来庆贺,祝福这对新人喜结连理,永结同心。 第1118章 墨雨云间(51) 新婚夜,萧衡摆脱了宴席间故意给他灌酒的一众人,脚步不见紊乱地进了喜房。 萧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郑重地取过一枚红色称杆,揭开了琳琅的红盖头。 看着红妆之下、美艳不可方物的新娘子,萧衡不可抑制地心悸。 他暗自吞咽了一下喉咙,眼神迷离,却不断地提醒自己,必须稳住,不能猴急! “琳琅,饿不饿?” 萧衡平稳呼吸,体贴地问。 琳琅螓首低垂,似是羞涩,摇了摇头,她提前吃了点东西,现在肚子一点儿不饿。 萧衡将撑杆和红盖头丢在一边,目光所及都是琳琅娇美白皙的面容,红艳的唇,以及性感完美的锁骨,冰肌玉骨,引人遐思。 他的新娘,好美! 二人含羞带怯地互视一眼,触电般移开了目光,规规矩矩地挽手喝了杯合卺酒。 分明是认识好久的人,但此时此刻,紧张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 萧衡感觉,他的呼吸过于灼热,一颗心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琳琅觉得,她的夫君眼神似狼,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拆吃入腹。 “天色不早了,我们安置吧。” 萧衡目光火热地盯着琳琅,稳住心神说了一句,他现在浑身都是劲儿,好想洞房花烛。 琳琅媚眼如丝瞟他一眼,低笑嗯了声。 萧衡得到娘子的回应,起身将琳琅打横抱起,温柔地置于床榻,鼻尖幽香萦绕,是琳琅馥郁诱人的体香,随即覆盖住温香软玉。 红罗帐,美人香,烛光摇曳间,帐内鸳鸯叠影成双,被翻红浪,缠绵到天明。 琳琅和萧衡的婚后生活蜜里调油,没有继续待在燕京,夫妻携手去了大昭游玩。 司徒九月遗憾琳琅没有给她当嫂子,但却要和她结拜做金兰姐妹。 两人相处起来,话题越来越多,她们都喜欢美食,喜欢玩,志趣相投,感情越来越好,如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萧衡对此颇为警惕,看司徒九月的眼神越来越锐利,不到半年就把琳琅带离了大昭,必须远离司徒九月。 司徒家的兄妹都是清一色的颜控,司徒宏也就罢了,娶了皇后便出了局,自然没有资格惦记他的爱妻。 但司徒九月不一样,她这些年依然玩心不减,不乐意嫁人,见了琳琅,两眼便开始发光,眼珠子恨不得黏在琳琅的身上。 萧衡压力山大,不得不提防,琳琅的美,男女通吃,一不小心就招惹到了桃花。 三年间,他们游历了大江南北,直到琳琅怀了身孕,返回燕京。 萧衡一心盼着生女儿,他希冀有个与琳琅一样漂亮可爱的小闺女,萧老将军心心念念着抱曾孙子,盼得眼睛都发直了。 没办法,萧衡叛逆,从前不和祖父亲近,也就成王身死,真相大白,这些年来祖孙俩的心结渐渐解开,但多少有些怅然。 怀孕八九个月,琳琅提前诞下一对龙凤胎,这可把萧衡高兴坏了,儿女双全啊。 儿子取名萧朗,闺女取名萧宓。 洪孝帝一直遗憾自己未能娶到琳琅,看到对方嫁给萧衡,过得幸福美满,心下也渐渐释然。 然而,当他看到萧衡儿女双全,尤其是小闺女萧宓生得玉雪玲珑,模样像极了琳琅,将来定然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心中不免起了一点小心思。 这些年,赵邺重心都在朝政上,励志做个好皇帝,一直不曾立后,尽管朝臣们纷纷进言,以“无嗣江山不稳”为由,给他施加了诸多压力,便进行了一次相对低调的选秀。 选进宫的秀女仅有七八个,册封的身份也不过是贵人之流,洪孝帝他对这些秀女并没有特别的喜爱,但也谈不上多讨厌。 几年时间过去,洪孝帝宠幸后宫的次数不少,但只有一个妃子有幸怀孕,诞下小皇子赵彦。 排行大皇子的赵彦算是洪孝帝目前膝下唯一的子嗣,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将来的太子。 因着母凭子贵,赵彦的生母徐贵人被册封为贤妃,暂理六宫。 洪孝帝私下想与萧衡结儿女亲家,把将来的太子妃之位留给萧宓。 萧衡没有一口答应,斟酌着语句,只委婉笑道:“陛下美意,臣不胜感激,但孩子们的亲事,还是等大点再商议,比较妥当。” 谁知道赵彦长大后后相貌如何,会不会是歪瓜劣枣,抑或是人品不纯怎么办?萧衡思虑甚多,一点儿不想让小闺女受半点委屈。 更何况,洪孝帝如今正当壮年,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皇子,也是未知数。 萧衡深知自己贵为国公,掌握着龙武军,位高权重,若是女儿与赵彦这么早就订下了亲事,那不就是与赵彦绑在了一条船上,风险太高,他自然不乐意。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的宓儿不喜欢赵彦,正如琳琅眼光独到,不喜欢赵邺,只喜欢他,那岂不是撮合成了一对怨偶,委屈他的小闺女? 思前想后,萧衡做了婉拒的决定,赵邺想想觉得有道理,也就作罢。 琳琅得知这件事,只是一笑而过,她的女儿如果要嫁,自然要嫁世上最出众的郎君,比如弱水三千只饮一瓢的痴情帝王。 如果赵彦日后没有能力坐上皇位,做不到余生独宠一人,她的宓儿肯定不会嫁。 天下好郎君那么多,不限于姓赵。 倘若赵家人打算玩强取豪夺的把戏,琳琅不介意大燕改朝换代。 萧衡的确是忠臣良将,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愚忠,眼下孩子太小,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大燕国泰民安,圣上英明勤政,琳琅和萧衡过着琴瑟和谐的日子,陪伴着儿女,做最恩爱的夫妻,最称职的父母。 送走了白发耄耋、心满意足合了眼的老祖父,看着孩子们一天天地长大,却又调皮捣蛋,令萧衡又疼爱又无奈。 琳琅还见到来京的薛芳菲。 自薛怀远过世,薛昭娶亲,薛芳菲便告知昔年旧友,来京谋职。 如今受聘明义堂当女夫子,颇为尊敬,琳琅柳絮都很高兴,如今朋友们相聚一起,喝茶聊天更热闹了。 萧衡和琳琅感情依旧,恩爱和谐,羡煞旁人,看庭外云卷云舒,携手白首。 ps:这卷正式完结,新的篇章即将开启,作者优先写看过的剧,没看过的剧需要补剧,后续安排。 第1119章 长相思第二季(1) 玉山,桃花林下。 琳琅静静坐在树下,双眼微闭,聚精会神地吸纳着玉山灵气。 她正在修炼王母传授的心法,周身上下不自觉泛起一层淡淡的灵光。 琳琅这个世界的身份是系统衍生出来的,皓翎王少昊和西陵衡的女儿,名为皓翎琳琅,皓翎的二王姬(ps:这个世界阿念是三王姬)。 据说皓翎王和王后西陵氏的夫妻感情很一般,两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寝宫,日常互不干涉,琳琅其实是他们一次醉酒之后意外有的。 五年前私自逃出玉山、至今下落不明的皓翎玖瑶是琳琅这个世界的同胞姐姐,不过每个人都习惯性喊她的小名:小夭。 或许是浩翎玖瑶额间桃花印记太过醒目的缘故,桃花夭夭,灼灼其华,寓意美好。 实际上,琳琅和小夭并不算太熟悉,琳琅出从生时便没生活在皇宫,由于身体虚弱,甚至存在灵气爆体的风险,所以刚一出生便被人抱到玉山,请王母娘娘出手救治。 一待就是七八十年,但琳琅依然是个七八岁女童的形态,神族的年纪,一年两三百岁才能长大,她如今只是一个稚龄小姑娘。 这个世界属于洪荒,灵气充沛,因为有神族人族和妖族的共生,琳琅这次的衍生身份做了特殊处理。 原本的花灵之气从琳琅刚出生时便会自动收敛,却没完美地压制住,差点爆体夭折。 虽然差点夭折的只是一个衍生身份,但也是夭夭的失职。 夭夭自知理亏,为了反省,这段时间也不敢偷懒八卦,一直在潜心修炼,争取再次进行系统升级。 保证主人以后穿越高阶的世界不出半点差子,不然它没脸吃功德,无颜见琳琅。 自从琳琅来到这个世界,她见到的人除了不苟言笑、一脸忧郁的王母,便是从繁忙的政务中脱身出来探望她几次的皓翎王。 而琳琅的贴身侍女紫苏,以及玉山里喜欢叽叽喳喳、讨论外界八卦的侍女小童,则成为了她了解这个世界的重要窗口。 一年前,琳琅这辈子的父母突然和离了,半年前,西炎的王姬大将军西陵珩,与辰荣的大将军赤宸决一死战,最终两人一同陨落,壮烈牺牲。 外界消息一波又一波,紫苏没敢对琳琅说,但琳琅却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这些事。 西炎和辰戎间的战火渐渐平息下来,战争似乎即将走向终结,辰荣负隅顽抗的残军退居一隅,暂无没有消息 而皓翎王态度不明,始终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并未参与这场纷争,着眼处理国内的五王之乱,在这场内乱中屠杀了不少兄弟。 大荒分分合合,从最初的三大王族四大家族,如今王族却只剩下西炎国和皓翎国。 四大世家明哲保身,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但中原小世家败落了好多姓氏,大多是赤宸屠戮的。 琳琅日常修炼一会儿,侍女紫苏捧着银盆锦帕过来替主子擦脸擦手。 即使琳琅没有流多少汗珠子,这道程序并没有减少,就像每天吃饭喝水一样,不可或缺。 紫苏是皓翎王专门送到琳琅身边的暗卫,灵力不低,既可以随身精心伺候,又能保护主人的安全。 她的年纪看上去不大,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其实已经有一两百岁了,修炼天赋也不弱。 “王姬,奴婢今天做了你最爱的芙蓉玉兰糕和玫瑰花茶。” 紫苏变出一套青玉桌椅,将做好的茶点端上来,看着眉眼渐渐张开、融合了皓翎王和王姬大将军五官的精华、但还要漂亮出众的二王姬,越看越觉得养心悦目。 她不禁心中暗叹,伺候这样的漂亮、脾气又好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王姬小小年纪便这般美貌,长大势必要成为大荒第一美人,为了王姬能够吃好,紫苏经常给琳琅开小灶,这点王母并不在意。 琳琅吃着精致的糕点,喝着爽口的花茶,对紫苏甜甜一笑,毫不吝啬地称赞:“紫苏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怎么也吃不腻。” 紫苏满脸欢喜,如果王姬喜欢,她做一辈子都心甘情愿,玉山的鲜花水泽颇具浓郁灵气,做出来的吃食也更加的美味可口。 “紫苏,姐姐那边有消息吗?” 琳琅吃完茶点,随身取了绢子擦嘴,问道,虽然与皓翎玖瑶不是很熟,目前没什么感情可言。 但小夭好歹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妹,琳琅觉得,适当的问候关心是必须的。 其实玉山的生活一直很好,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伙食也很不错,这里的玉髓蟠桃,想用多少有多少,想吃也没限制。 王母虽然严肃,教授功课要求也高,严师出高徒,这很正常,反正受益的是自己。 她如今修炼的心法与本体的仙魄非常契合,不懂之处便会请教王母指点,每次都醍醐灌顶,修为更进一层楼,境界越加牢固。 琳琅的天赋和好学,王母看在眼里,表面虽然淡淡的,但心里格外的惊讶和欣慰。 只是小夭突然下山,如今生死不知,王母多少有些愧疚,觉得对不住昔日的故人。 但这些都是她们的烦恼,如今琳琅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心,吃吃喝喝,努力修炼,稳固修为。 面对王姬的询问,紫苏不觉叹了一口气,大王姬失踪,派了那么多人找,依然杳无音信,大王姬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要么是大王姬自己故意躲起来了,要么是被歹人藏了起来,往更深一点想,大王姬说不定已经被哪个饥不择食的妖怪吞食了。 “王姬,大王姬暂时没有消息,不过,没有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啊,您莫要忧心。” 紫苏言语委婉地应道,相较大王姬,她颇为心疼自己的主子。 自出生起,二王姬就没住在金碧辉煌的皓翎皇宫,也没机会去西炎皇室走亲戚,先王后与陛下和离,也只带走大王姬回西炎。 皓翎王虽然每半年都会来玉山一趟看望王姬,但到底是一国之君,政务繁忙。 尤是是平定五王之乱期间,一次也没来,后来到玉山探望,只能逗留半天,就得赶回皓翎忙碌,王母不允许皓翎王留宿,毕竟玉山有不允许男人入住的万年铁规矩。 琳琅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感受到紫苏的心疼,有点哭笑不得,其实她不觉得自己可怜,这辈子的开局很好。 有身份,有地位,有人脉,还有暗卫。 至于声名在外、但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母亲,以及依稀有几分印象、温文尔雅的父亲,琳琅并不是很关注,毕竟不太熟悉,她更关注的是这辈子的灵力和修为。 先前提起大王姬,紫苏脑海不觉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桩事,忙不迭禀告。 “王姬,去年王母带你闭关那段时间,西炎的玱玹殿下曾来玉山探望过您,他是您母家的表哥。” 只不过对方现在身份有点尴尬,玱玹的父亲已经战死,母亲殉情,姑姑也没了,被西炎那边当作质子送到皓翎,皓翎的世家子弟都不太接纳他。 “表哥?西炎玱玹。”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似乎是久远记忆里的一个角色,琳琅淡淡地咀嚼他的名字,心中莫名地产生了几分排斥。 也许曾经是她不喜欢的人吧,琳琅暗自想着,不然她不会有这种排斥的感觉。 “如果王姬不喜打扰,下次玱玹殿下来访,奴婢便替殿下打发他离开。” 紫苏敏感地感觉到琳琅淡漠的情绪,若有所思地说。 琳琅看了看不远处开得正旺盛的一株玉兰,灵气馥郁,清香扑鼻,令她的心情莫名地愉悦几分。 “算算日子,我估计又要进密室闭关一段时间,父王来了都未必能见到我,至于表哥,随缘吧。” 她的灵力易乱窜,每隔一年便要闭关两三个月,直到修为稳固,灵息正常,才能出关。 紫苏恭顺应了一声“是”,心中有了数,王姬自出生便养在王母膝下,性情淡漠,对表亲不熟,不关注,对西炎玱玹这个表哥不感兴趣。 第1120章 长相思第二季(2) 玱玹的确很想见一见素未谋面的小表妹,尤其是小夭失踪,他沦为皓翎质子的情况下,心中的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 小夭一直找不到,玱玹在皓翎的处境尴尬,备受白眼,似离群的孤雁,孤独迷茫。 虽然皓翎王对玱玹不错,甚至亲自教导他,不仅仅是曾经的姑父,也是授业恩师。 但玱玹依然没有安全感,希望快点长大,渴望掌握住主动权,重返西炎王室。 听说姑姑的小女儿琳琅,皓翎王的二王姬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自出生起便待在玉山,由王母亲自教导。 玱玹很好奇小表妹是怎样的姑娘,是不是与他的小夭一般活泼,像凤凰花一般灿烂,还是像姑姑坚毅勇敢,巾帼不让须眉。 但每次找机会前往玉山,玱玹都扑了个空,接待他的不是王母,而是侍女紫苏。 他的心情,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紫苏的回答冷冷淡淡,却也无可挑剔:“回殿下,二王姬闭关了,不知何时出关。” 言下之意,玱玹殿下您来得不巧了,暂时没机会见王姬,什么时候能见也不确定。 玱玹暗自猜测所谓的“闭关”之意,估计是因为琳琅身体的缘故,还没有完全康复。 大多数时间都很正常,偶尔也会突发状况,这也是琳琅表妹一直待在玉山的原因。 皓翎王也不放心女儿的身体,轻易不敢接她回来,正因如此,玱玹满怀期望地去玉山,却又一脸失望地回来。 玱玹原本还想去看几次,总归能碰到琳琅表妹,但皓翎王不允许他整日晃荡,荒废学业,布置了不少功课,以及各种考核。 作为姑父,皓翎王对玱玹慈爱又温和,作为师父,皓翎王盼望着严师出高徒。 又一年过去,琳琅闭关出来,感觉修为精进不少,王母难得露出笑脸,由衷感慨:“不假时日,你便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琳琅是王母看着长大的,从小小的襁褓婴儿,到如今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这些年以来,她几乎对琳琅视若己出,倾囊相授。 如果不是担心皓翎不同意,王母真的很想现在向大荒宣布,玉山后继有人了。 她真的很想把衣钵传给琳琅,这孩子性子沉静,天赋高,耐得住修行漫长的寂寞。 对红尘之外虽然好奇,但不会为此哭闹下山逃逸,出类拔萃得令王母很意外。 “都是师父教导的好。” 琳琅拉着王母的衣袖,精致玲珑的小女孩,声音清脆悦耳,好似贴心的小甜果。 王母其实很庆幸少昊和阿珩把琳琅送到了玉山,她其实也是一个寂寞的人啊。 “琳琅,你父亲刚传讯出来,半个时辰后就会过来看你。” 王母慈爱地摸摸琳琅的头发,声音平和无波,宛如那平静的湖水,不起一丝涟漪。 “琳琅知道了,我现在去换衣服。” 琳琅弯了弯唇角,乖巧地点头应声,对于皓翎王的到来,心里也很高兴,毕竟皓翎王是她这个世界的亲爹,是她最大的靠山。 “去吧。” 王母再次恢复清冷淡漠的无瑕面容,挥了挥素色的衣袖,一阵风似的,飘然离去。 玉山沐浴的地方很多,琳琅最爱的是玉泉,紫苏得知皓翎王即将来玉山看王姬,为主子准备一件月白色云纹的月华流珠裙衫。 皓翎向来崇尚白色,君主亦是佩戴白玉冠、着身白锦袍,送来玉山的绫罗裙衫,也是白色的居多,琳琅一般穿戴白色和紫色。 琳琅沐浴完毕,换上崭新的裙衫,倒映在碧波里的影子娇俏明媚,姣花待放。 皓翎王乘坐云辇来到玉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小闺女,心下暗忖,琳琅不知个子长高了没有,有没有哭鼻子想回家? 皓翎王知礼数,先去拜见了王母,道谢,与其寒暄了几句。 随后被玉山的侍女引着去了一处云中阁楼,那是琳琅和紫苏这些年居住的地方。 “奴婢拜见陛下。” 紫苏恭恭敬敬上前,叩首行礼,头也不敢抬,皓翎王在女儿面前永远是一派温文尔雅的姿态,慈爱地好似人间最普通的父亲。 但紫苏是暗卫营出身的暗卫,皓翎王的铁血手腕,她亦曾耳闻,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何在众多兄弟间厮杀,登上了王位。 皓翎王是他那个时代的传奇,是从刀山火海、兵戈铁马中走出来的一代霸王,即使是西炎王都不敢小觑这个女婿。 “父王…” 琳琅微微扬头,看向迎面而来、笑容可掬的俊朗男子,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而立之年的模样,温润,英俊,极富男子魅力。 她的声音怯生生,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着好奇,以及看到生人的茫然无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惹人怜爱。 这是琳琅表现给皓翎王看到的表象,他们父女不算特殊的熟悉,这种反应也正常。 “琳琅,我是父王,不要害怕。” 皓翎看到琳琅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的模样长得真好,听到她娇娇糯糯、怯生生的声音,心下猛然酸楚。 他心爱的小王姬理应在皓翎王宫悠然生活,理应享受父母的疼爱和呵护,却小小年纪离开父母,刻苦修炼。 即使是小夭的童年,过得也比琳琅恣意快活,被他和阿珩宠得天真明媚。 皓翎王鼻子一酸,忍不住踱步上前,将娇小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分外柔和。 “琳琅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父王保证,等你的身体好了,父王第一时间接你回皓翎,给你应有的尊荣和地位。” 皓翎王莫名的伤感,琳琅是他的亲闺女啊,血浓如水,做父亲的怎会不心疼她? 皓翎王对小夭也是真心实意的疼爱,最初是爱屋及乌,他喜欢阿珩,看着小夭出生,又增添了说不出道不明的慈父心理。 但皓翎王清楚,小夭不是他的骨血,她是阿珩和赤宸的孩子。 但他也不太在乎这点,一直将小夭视若己出,养女也是女儿啊,也会产生深厚的感情。 直到小夭出生五年后,西陵珩和皓翎王醉酒发生了男女关系,意外有了一个孩子。 起初西陵珩非常抗拒,她不爱少昊,一直与丈夫分居,表面夫妻而已,根本不想背叛心爱的人,也不想为其他的男人生孩子。 但她也明白,神族的子嗣是极其珍贵的,孩子来了是缘分,倘若她一意孤行不要腹中孩子,亲手扼杀,少昊估计也要翻脸。 更重要的是,少昊需要一个继承人。 阿珩怀着艰涩复杂的心情,生下了一个红彤彤的女小婴,少昊为其取名皓翎琳琅。 皓翎王欢喜异常,他虽然宠爱小夭,但更重视自己的亲生骨肉,琳琅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还是那么可爱的宝贝。 即使是后来出生的阿念,也比不上琳琅在皓翎王心中特殊的地位,琳琅是独一无二的明珠。 第1121章 长相思第二季(3) 父女相聚,皓翎王是满心的欢悦,看着眉眼一点点长开的女儿,莫名的感慨,琳琅长得不像阿珩,却有两分他年轻时的风姿。 小小年纪,风华初现。 皓翎王爱怜地看着琳琅,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眉心的花形印记吸引,初看是淡粉的兰花,再看好似银白色的小灯笼,迟疑片刻,方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印记?” 他记得,琳琅出生时没有这个印记。 皓翎王颇为疑惑,脸上不免露出极为担忧的神情,他知道小夭眉间的桃花印记并非天生,是因为有驻颜花封印在体内所导致。 小夭的真实容貌与她的生父赤宸极其相似,封印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小夭的安全。 尽管赤宸已经离世,但他曾经树敌众多,如果小夭的真实身份被揭露。 按照赤宸所积累的仇恨,他的女儿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面临无尽的暗杀威胁。 琳琅面色如常,不甚在意,一脸认真地解释:“父王莫要忧心,王母说,女儿体内的灵气四处乱窜,虽然不会损伤灵脉,但会对修为产生影响。” “因此,王母用神力将女儿体内乱窜的灵气封印起来,形成这个印记,没什么坏处。” 琳琅眉间有朵铃兰的形状,这正是她的本体,有妖妖的系统掩饰功能,王母以为是寻常的印记,确定没有隐患,并没有在意。 皓翎王听了琳琅的解释,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他相信王母的判断,既然王母都说没事,那么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挥退其他人,拉着琳琅的手坐下谈心,聊的都是琳琅这些年修行的状况,日常修炼辛不辛苦,累不累,有没有想吃什么东西,想要什么玩意,还有各种绫罗法宝。 自琳琅被抱到玉山,西陵珩再也没有来探望次女,隐隐之中有几分排斥,其中有对赤宸的愧疚,也有对少昊的嫌隙。 少昊有能力却选择冷眼旁观,不愿出兵救自己的哥哥,导致兄长不幸身陨。 西陵珩与少昊和离时,带走了小夭,问都不问琳琅以后的归宿。 在西陵珩的心里,小夭是她和赤宸爱情的结晶,而琳琅只是错误的意外。 更何况次女是少昊的亲生骨肉,日后的前途也不需要她来操心,也就不关注琳琅在玉山的生活。 西陵珩以断指恳求少昊援助,少昊考量太多,没有答应,以至于悲剧重演,因此他对阿珩有愧,对小夭、对玱玹非常怜爱。 但皓翎王最疼惜的无疑是琳琅,他的女儿不曾得到母亲的怜惜。 这些年皓翎王因各种原因,来玉山次数虽然不算多,但对琳琅的愧疚却是与日俱增,每次送过来的珍稀宝贝,不知凡几。 琳琅目前重心在于修炼,对物质方面没有过高的要求,玉山的环境虽然冷清了一点,却是大荒灵气最为充盈的圣地。 蟠桃玉髓,玉泉灵液,琳琅都是日常当水果零嘴吃,更别提紫苏三五不时地开小灶,做些符合她口味的精致吃食。 她如今灵力超凡,一身灵血更是外界妖怪觊觎的全能大补药,比唐僧肉还要稀罕。 眼见父女座谈进行了大半个时辰,皓翎王的表情忽然有点奇怪。 他清清嗓子,一脸认真地看向琳琅,似乎是征求她的意见。 “咳…琳琅,父王有件事想告诉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如果你不想,父王也不会坚持,你要明白,你是父王最珍视的宝贝,父王不希望你因为任何事难过。” 琳琅睁着乌黑漂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瞅着欲言又止的少昊,萌哒哒的可爱模样,令少昊这颗老父亲的心软了又软。 “…父王准备纳妃,你能接受吗?” 皓翎王微微沉吟,神情紧张地看着琳琅,若女儿有半点不乐意,他便不会坚持。 琳琅早已从紫苏口中得知,她这位父王虽然称得上一代霸主,但一直洁身自好,只有西陵珩这么一位王后,再无其他的妃妾。 自从与王后和离,小夭也随着母亲去了西炎的朝云峰居住,但皓翎王依旧没有纳其他妃子,因此惹来其他部族的诸多不满。 皓翎王身为一国之主,再立王后都是理所应当之事,何况是寻常的纳妃。 琳琅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父王是个很特别的君主,虽然有权势,却对女色不太热衷,性格温柔细腻,是个极难得的好父亲。 皓翎王即使是打算纳妃,都要担心女儿能不能接纳,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 莫名的反差萌,很可爱。 “如果父王喜欢,女儿没什么意见,以后多一个人照顾父王,很好啊。” 琳琅不太在意这点,乖巧体贴地说,令皓翎王眼圈微红,他闺女真是一个小棉袄。 其实他没爱上其他女人,只是惦记阿珩,人生总有许多遗憾,要用后半生治愈。 皓翎王初见阿珩时,没有喜欢上她,只当成小妹妹对待,待他发现爱上了阿珩,阿珩已有了心上人,眼里再无其他人的影子。 这应该就是有缘无份吧。 皓翎王想要纳入后宫的女子,是一个毫无背景的聋哑女子,原本在小山村做苦役。 但是她的面容与阿珩神似,皓翎王将此女带回宫,打算给对方一个名分。 皓翎王叹息,他寂寞了那么多年,身边多一个背景干净、不会聒噪的女人,其实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看到她,皓翎王觉得阿珩还在身边,不曾离开,温柔静默地陪伴他。 皓翎王欣慰地摸摸琳琅的脑袋,想起失踪多年的小夭,眼神变得黯淡,不禁叹息:“如果小夭…有你这么懂事,该有多好。” 将小夭安置玉山,由王母照料,是当时最好的安排,西陵珩要打仗,分不开身照顾孩子,皓翎王要处理内乱,暂时也无精力。 皓翎王原以为,等到皓翎的内乱处理好,自己便来接她,小夭却不见了。 皓翎王深深的叹息,想到小夭这孩子依旧不见踪迹,眉峰紧锁,觉得对不住阿珩。 “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琳琅柔声安慰,将自己闲暇时做的一串玉髓铃铛送给皓翎王,声音甜甜的,带着满满的关切:“送给父王,您要戴在身上哦。” 虽然他们之间有血脉亲情,但琳琅却觉得,温情馈赠是相互的。 皓翎王对她真心不错,好吃好喝的不间断地送,送的侍女还是全能型选手。 紫苏非常出色,伺候梳洗,做各种美食,武力值亦是不俗,最重要的是很忠心。 “好,父王随身戴着,这可是琳琅的心意,这也是我这辈子收到最珍贵的礼物。” 皓翎王元原本惆怅的心情渐渐和缓,豁然开朗起来,露出温和欣慰的笑容。 他将琳琅赠送的玉髓铃铛挂在腰间的玉佩上,用手轻轻一拨,便有清脆的风铃声。 琳琅不经意间注意到他手指间佩戴的白玉骨戒,微微一怔,随即目光转移到别处。 谈论起玉山绮丽的风光,丰盈的灵气,鲜美的蟠桃,甘醇的灵液,美丽的花草… “你喜欢玉山?” 皓翎王心下微紧,定定地看向琳琅。 王母每次与他提起琳琅,便是满口的称赞,隐晦表示,琳琅很适合做下一届王母。 皓翎王每次淡笑没有应声,私心里,他不希望女儿过得太冷清。 大荒何其大,玉山固然好,但禁锢了自由,琳琅不该困于此。 “女儿很喜欢玉山,也喜欢有父王的地方,这不冲突啊。” 琳琅眉眼弯弯,坦率地说。 皓翎王欣慰地笑了,心情放松,趁着今日有机会,传授琳琅不少的修炼心得。 琳琅天赋高,灵力比同龄神族要丰盈强大,但如果没控制好,很容易反噬。 王母这些年没少为琳琅巩固,皓翎王把这份人情记在心上。 第1122章 长相思第二季(4) 皓翎王陪琳琅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眼见天色愈黑,这才依依不舍地返回五神山。 皓翎王不禁老怀欣慰,他的小棉袄长大了,知道体贴父王,还精心准备了礼物,回到五神山就寝,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因无后顾之忧,皓翎王没多久纳了酷似西陵珩的民女为妃,赐了“静安”的封号,希望对方性子静默之余,日后也要安分守己。 皓翎王突然纳妃,群臣纷纷阻扰,尤其是献女失败、恼羞成怒的白虎部和常曦部。 静安妃出身卑微,又聋又哑,皓翎王能看得上,他们家族的女儿如何不能进宫,占据后宫一席之位? 反正西陵珩早已和离身死,皓翎的王后之位一直空悬着,贵女进宫还能竞争后位。 但皓翎王没有纳第二个妃子,他如今君临天下,靠着自己的本事挣得王位,无需通过联姻讨好臣子,更不乐意世家贵女进宫。 除了不感兴趣,皓翎王也不希望有第二个王后占据阿珩曾经的位置,更不希望世家贵女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委屈了他的女儿。 帝王铁血手腕一出,再不服也得憋着。 皓翎王从来不是一个软弱肯退让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发生惨烈的的五王内乱。 当年,皓翎王登基后地位不稳,原本可以通过选妃拉拢部族势力,缓和矛盾,奈何他坚决不选妃,以至于造成一场内政动乱。 紫苏一直没有和皓翎那边断消息,得知陛下纳妃,便将皓翎王纳妃之事告诉琳琅,似乎担心主子胡思乱想,软着声音安抚。 “王姬请放心,静安妃之所以这么有福气,也是因为她长得像先王后,陛下对她并没多少感情,您才是陛下真正的心头宝,您看,陛下又派人送了好多的礼物给王姬。” 琳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她不太在乎皓翎王纳妃,当了君王自然能随心所欲。 她在乎的是父王对她的重视,得宠的王姬才是宝,不得宠的王姬大多是和亲工具。 “静安王妃既然有了名分,备一份礼物送去。” 琳琅吩咐紫苏,反正她多的是珠宝,也许没有必要,但还是要做做样子。 紫苏刚想劝说自家王姬,以静安妃卑微拿不出手的出身,鄙夷者甚多,根本没几个人真正把她放在眼里。 二王姬乃正室嫡出,不仅是身份尊贵的皓翎王姬,还是西炎王的嫡亲外孙女,王母的嫡传弟子。 两人倘若见了面,静安妃还得给王姬恭恭敬敬地行礼,没必要给她做脸。 但看到琳琅眼神里不容置疑的认真,紫苏随即反应了过来,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紫苏暗自感叹,王姬真是善良懂事,这不是给静安妃体面,而是给陛下面子。 她作为一个奴婢,只需要听从命令,可不能犯了自作主张的错误,免得犯了忌讳。 紫苏听命,挑了一套中规中矩的珠宝首饰,吩咐外头跑腿的皓翎侍卫送回去。 指名是二王姬赠送给静安妃的贺礼,紫苏特意嘱咐,礼仪上务必不要怠慢静安妃。 五神山,秋霜殿,静安妃收到琳琅派人送的一套珠宝首饰,受宠若惊地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被皓翎王接进宫,得了名分,她被不少人羡慕嫉妒恨,也被人暗自排斥无视。 静安妃诚惶诚恐,谨小慎微,只觉身在做梦,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不真实。 梦里有金碧辉煌的宫殿,锦绣罗衣的宫女,还有天神一般高大俊美的陛下。 “娘娘,二王姬乃先王后的次女,如今在玉山修养,王姬既然派人送礼物给您,想必接纳您的身份,娘娘无须忧虑,接着便是。” 伺候静安妃的宫女云湫是温厚之人,见到娘娘慌张,不免缓和着声音,安抚解释。 静安妃无法言语,只能对着云球焦急地打着手势,她要不要回礼,该如何回礼? 虽然她出自农门,没见识过世面,但也知道礼尚往来,得了别人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不回礼,那也太失礼了。 宫女云湫略略一想,扶着神态不安的静安妃坐下,温言建议。 “二王姬如此给娘娘体面,娘娘理应要回礼,只是二王姬身份显贵,最得陛下宠爱,不缺金玉首饰,零罗绸缎,龙晶玉髓陛下几乎是一箱子一箱子地往玉山送,不如…娘娘亲手做点小姑娘喜欢的东西,聊表一下心意,想必陛下也会满意。” 礼轻情意重,重在心意的诚挚。 静安妃闻言觉得有理,感激地看向云湫,她初进宫廷,什么都不懂,都是眼前的宫女教导安抚她,心里稍微有一点踏实感。 宫女暗自摇头,她只是受陛下的吩咐照顾静安妃,绝不允许其他人肆意欺凌糊弄。 静安妃没脸,陛下亦是颜面无光。 何况静安妃的容貌酷似先皇后,也就是战死的西炎王姬,宫女曾有幸伺候西陵珩。 看到静安妃的这张脸震惊不已,也就理解了陛下执意纳妃的决心。 静安妃只要保持静默的姿态,活脱脱就是第二个王后啊。 静安妃按照云湫的建议,亲手做了小兔布偶送给琳琅,她虽然聋哑,却心灵手巧,用的是最好的云锦雪缎,一针一线地缝制。 皓翎王得知琳琅给静安妃赠礼,欣慰不已,更觉得琳琅被迫早熟。 理应无忧无虑、被宠溺着长大可以任性的年纪,却如此乖巧懂事,惹人怜爱。 心疼之余,皓翎王自然是加倍宠爱,恨不得将天上的明月星辰都摘下来给琳琅。 如今琳琅不在身边,皓翎王只能先用物质方面的东西来补偿她,聊表父亲的慈爱。 皓翎王吩咐人打开他的私库,又送了几箱归墟水晶、万年玉髓给宝贝闺女,这些都是珍稀的好东西,非王族大世家不可得。 年纪尚小的玱玹和蓐收正好来书房交功课,看着皓翎王恨不得将皇宫的宝贝搬空送给二王姬,心里暗自唏嘘,若有所思。 蓐收的想法比较单纯,心中暗叹,舅舅可真是大方啊,二王姬比想象中还要受宠。 玱玹却想着小夭,虽然皓翎王一直派人寻找小夭,但总是没收到好消息,一年又一年,皓翎王似乎提起小夭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儿,莫名觉得,皓翎王有点厚此薄彼,当然,玱玹不傻,绝不会将心思展露在脸上。 他如今在皓翎做质子,夹缝生存。 如果没有皓翎王的照顾和保护,别说远在西炎的五叔七叔各种刺杀,要置他于死地。 皓翎世家的权贵子弟也会往死里欺负他、羞辱他。 第1123章 长相思第二季(5) 山中无甲子,修炼的时光仿佛弹指一挥,不经意间流逝而去。 神族的寿命漫长,琳琅看着自己的豆丁身材,有些无奈,继续静心吸纳灵气,增长修为。 又三年眨眼过去,皓翎皇宫传来一则喜讯,静安妃诞下了三王姬,皓翎王颇为欢喜,给她取名为皓翎忆,小名阿念。 琳琅随意吩咐紫苏,给新生的阿念妹妹送了一份大礼包,感动得静安妃差点流泪。 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据说小阿念起初不会说话,人人都说,她估计如生母般聋哑。 皓翎王为此雷霆震怒,发作了不少乱嚼舌根子的人,后来是玱玹主动教导阿念牙牙学语,懵懂的小妮子对他也生了依恋之情。 皓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好的坏的,琳琅都能通过紫苏的口得知,权当八卦闲听。 这些年琳琅的灵力控制得很好,再也没有出现乱窜的现象,皓翎王每次来玉山探望,都表示要接琳琅回去。 王母每次都会挥挥衣袖,淡漠地否决皓翎王:“少昊急不得,琳琅还要待两百年。” 皓翎王询问理由,王母告诉他,琳琅现在看着正常无事,但灵力过于磅礴强大,非寻常神族所能及,必须将她的灵脉修炼的更加坚实,才无后顾之忧。 皓翎王无奈,念及琳琅的安全,只能依王母所言继续等待,一切都是为了琳琅好。 但皓翎王万万没想到,这一等便是琳琅的密室闭关,整整三百年的时光。 皓翎王在此期间再也没见到琳琅,每次去玉山都失望而归,好在膝下还有个小女儿阿念,虽然被他宠得有些任性,却也天真可爱。 三百年的时光对于凡人来说,好几个轮回流转,子孙都老了,但对于神族来说,却不算太漫长。 而琳琅却从七八岁的女童出落成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经过三百年的时光,终于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出关那日,王母看着琳琅仙姿玉颜的面孔,若有所思道:“孩子,你可以出山了。” 虽然不舍得琳琅离开,但王母知道,只要经历外界红尘,磨砺了心性,修为才能增长。 琳琅修炼的天赋奇高,王母深以为,她该教的东西都教了,一心只盼望着她成材。 “琳琅多谢王母师父悉心教导。” 琳琅真心实意地对王母一拜。 “记住,出门戴好帷帽。” 王母扶琳琅起来,意味深长地提醒。 琳琅小的时候便生得标致玲珑,如今眉眼彻底长开,貌美风华远超她当年的风采。 即使是当年号称西陵第一美女的缬祖西陵氏,也就是过世的西炎王后,亦是比不上琳琅,但美貌过盛,太容易招惹狂蜂浪蝶。 虽然以琳琅如今的修为,不用惧怕什么,但王母依旧不放心,琳琅能力是有,但到底年纪不谙世事,没有什么世俗经验。 琳琅乖巧恭顺:“徒儿都听师父的。” 王母琳琅宠溺一笑,心情愉悦。 二人正说着话,王母的侍女来报,皓翎王得了消息,已经派人来接琳琅。 紫苏亦是上前请安,眉眼化不开的喜意:“回王母,王姬,陛下派了蓐收将军一行人来接王姬回去,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琳琅的行李都是一箱箱的珠宝绸缎,珍稀的水晶玉髓,琳琅满目,璀璨夺目。 王母的表情不禁染了几分离别的伤感和黯然,一瞬而过,她轻轻拍了拍琳琅白嫩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回去吧,你也该回家了,如果想回玉山,随时可以回来。” 王母希望琳琅以后回玉山做她的继承人,但也不强求。 琳琅恭敬应了一声,拜别王母等人,带着紫苏往前殿而去。 彼时,一袭白袍、神采奕奕的蓐收带着接送二王姬的人手在外殿等待,殿外有备好的云辇华帐和天马,一切显得庄重而有序。 一阵香风飘过,紫衫流珠的美貌少女带着侍女翩然而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蓐收虽然是皓翎王的嫡亲外甥,但他自小被父母教导的很好,平日里莫要以亲戚自居,称呼舅舅为陛下,称呼表妹为王姬。 他一直都尽一个纯良臣子的本分,而不是以裙带关系的亲近而沾沾自喜。 事实上,这些年皓翎王亲自教导蓐收和玱玹,两个小辈能力不分上下,甚至于,蓐收的行军作战能力还要略胜玱玹一筹。 得了紫苏提前汇报,琳琅对号入座,扫了一眼俊秀的白袍小将,徐徐踱步至蓐收的面前,声音清脆,不乏亲近:“见过表哥。” 蓐收看到琳琅,只觉眼前一亮,妙龄少女身段婀娜,容颜似玉,衣袂翩然飘飞,声音宛若天籁,裹挟着仙气,仿佛天女临世。 蓐收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也惊艳二王姬的风华,见对方如此知礼,莫名的局促:“微臣…见过二王姬,二王姬喊我蓐收即可。” 琳琅微微颔首,喊了一声蓐收。 “起来吧。” 好温柔的声音啊,心酥麻麻的痒,蓐收心怦怦乱跳,不敢随意乱瞟。 作为皓翎世家出身的子弟,皓翎王嫡亲的外甥,有实权的少年将军。 蓐收的性格一直都是谦逊中带点自矜,见识的世家女不知凡几,但她们的美丽千篇一律,无甚特色。 蓐收见到最多的贵女无疑是三王姬阿念,阿念长得也很美,但美得不够耀眼。 如果阿念性子乖巧点,还是蛮讨人喜欢的,奈何,阿念每次对他都没好脸色,好脾气的乖巧只会在皓翎王和玱玹的跟前展现。 但眼前的二王姬,且不说气质高华,容貌举世无双。 冰肌玉骨,色若流霞,娉娉婷婷地立着,好似一幅旷世美人图。 让人忍不住惊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绝美的女子,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紫苏将一顶帷帽戴在琳琅头上,素色的薄纱轻轻垂下,遮住了琳琅清丽绝伦的面容,只留下面纱外朦朦胧胧的温婉眉眼。 蓐收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懊悔不已,恨不得狠狠拍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意识到刚才直勾勾地盯着二王姬看实在是太过失礼,不仅是蓐收,周围的人也都是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宛若在梦中临仙。 不待蓐收再次行礼,道歉,琳琅的声音轻飘飘地扬起:“启程吧。” 蓐收定了定心神,答应一声,亲自将琳琅迎了出去,殷勤备至。 外头的云辇华丽无比,琳琅坐上去,觉得坐垫都是软乎乎的锦缎。 其他的人则是骑着天马形成一个无形实则有形的包围圈,随侍左右,众星捧月的二王姬,即将回宫。 第1124章 长相思第二季(6) 五神山,小夭已经和皓翎王提前相认了,期间她犹豫狡辩,故意激怒看她不顺眼的阿念。 意外引来与西陵珩容貌相似的静安妃,一时间拉扯着静安妃,嚎啕大哭起来。 各种悲苦委屈涌上心头。 不装了,她就是小夭。 后来得知对方是静安妃,小夭心绪复杂,但面对皓翎王和表情震惊的玱玹,她没有继续狡辩,继续说谎,就没什么意义了。 听说一母同胞的妹妹琳琅即将回来,小夭的心情更加复杂微妙,无法用言语形容。 小夭依稀记得,琳琅刚出生时,雪团似的小巧可爱,被父王欢喜地抱在怀里逗弄。 那时她很高兴,自己当姐姐了,但阿娘冷淡的态度很奇怪,但还没培养起对妹妹的感情,琳琅就被皓翎王匆匆地送去了玉山。 后来小夭跟着阿娘去了西炎的朝云峰陪伴外祖母,认识了表哥玱玹,渐渐地把送到玉山的妹妹忘得七七八八。 直到传来父母和离的消息,小夭震惊万分,阿娘还把妹妹的抚养权交给了父王,相当于,她们一个跟着娘,一个跟着爹。 后来发生的事太多,小夭被送到玉山王母的身边,看到了安静不爱说话的琳琅,心里没多少喜悦。 那时候她更想念玱玹,盼望着父王和阿娘尽早来接自己回家。 她不喜欢清冷的玉山,她想念朝云峰的凤凰花,想念与玱玹荡秋千的快乐时光。 待在玉山的七十多年,不论是皓翎王还是西陵珩都没有出现,小夭觉得自己被父母抛弃了。 殊不知,那个时候,西陵珩在打仗,皓翎王在处理内乱,两个女儿留在玉山是最好的安排,有王母在,没人敢打她们的主意。 小夭一直没等到亲人来接自己,哥哥也没有消息,面对陌生的人心生排斥。 尤其是有些人私下里窃窃私语,说自己不是父王的女儿,而是娘和赤宸的野种。 小夭再也等不下去,钻了一个空子,偷偷下了玉山,因此吃了苦头,与琳琅分别了三百多年,再相见,估计是熟悉的陌生人。 小夭咬了咬唇,惴惴不安地看向皓翎王,声音嗫嚅。 “父王,琳琅这些年在玉山过得好吗?我这个做姐姐的,从来没有好好照顾她,也不知她怪不怪我?” 皓翎王慈爱地注视着小夭,即使她现在还是玟小六的模样,却也觉得这孩子可亲。 毕竟小夭是阿珩的第一个孩子啊,在琳琅出生之前,小夭也是皓翎王最怜惜疼爱的孩子,小时候的小夭,最喜欢对他撒娇了。 “不会的。” 皓翎王摸了摸小夭的头,声音温和,小夭略微安了心,看向玱玹。 玱玹看着失而复得的小夭妹妹,心里欢喜不已,极力安慰。 “小夭,你不要患得患失,琳琅是你的亲妹妹,你这些年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她只会心疼你,怎么会怪你?” 其实玱玹很想说,二王姬这些年虽在玉山,但吃喝用度都是王姬的份例,甚至更高的规格,身边还有王母悉心教导,师父什么好东西都会派人送给琳琅,宠爱胜于阿念。 琳琅日子过得那么好,为何要怪小夭? 听到父王和哥哥这般说辞,小夭不自觉地露出久违的笑容,期待着妹妹快点回家。 虽然阿念也是父王的女儿,也得喊她一声姐姐,但小夭心里明白,阿念和她不是一母同胞,因为玱玹的关系,对她很排斥。 思绪缤纷间,忽见万里晴空传来一声天马清啸,华丽的云辇缓缓降落。 一身白袍的蓐收打头阵,在一群干练的兵将护送下,锦缎紫衫的美丽少女,被侍女扶着缓步而来。 小夭目不转睛地看着缓步走近的紫衫少女,看清对方的眉目,不禁惊愕地瞪大眼睛,心下暗道:好生美貌的仙子啊! 这样的绝色人物,令小夭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一身无尘白衣、俊美到妖异的相柳。 他们的气质有一丝相似,清冷高华,美到极致,身上有令人远观不可亵渎的凛然。 “父王。” 琳琅一眼便看到皓翎王,欢喜地朝他碎步而去,环佩叮当响,打断了小夭的沉思。 “琳琅,你总算回来了。” 皓翎王眉眼含笑,欣喜不已,不顾在场有其他人,快步上前,亲昵地抱了抱琳琅。 玱玹原本的注意力都在小夭身上,但看到琳琅,不自觉地微怔。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位小表妹,一时间也被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玱玹自觉对美色有一定的免疫力,但琳琅的美实在太撩人心弦了,是真正的天仙。 “琳琅,这是你姐姐小夭,他现在还是男儿身,以后会变回女儿身,这件事有些复杂,待会父王给你解释的。” “这是你表哥玱玹,一直惦记见你。” 皓翎王抱了琳琅一会儿,拉着女儿的手,笑吟吟地介绍,语气里格外的亲昵。 琳琅的目光好奇又茫然地落在小夭的身上,确切的说,是玟小六,对方一副清秀机灵的小子模样,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小夭姐姐,我是琳琅。” 琳琅落落大方地对小夭打招呼。 “你真的是琳琅,是我的妹妹?模样长得也太漂亮了点,比父王阿娘还要漂亮!” 小夭目光灼灼盯着琳琅看,越看越觉得惊为天人,这副清丽绝美的面孔,就算是妖孽相柳和她站在一起,都要稍逊几分。 哎,老天真不公平,都是一个娘生的,娘怎么把琳琅生成天仙,把她生得一般漂亮? 小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暗自腹诽。 “表哥好。” 琳琅侧头对恍惚中的玱玹微笑问候。 虽然对表哥和姐姐的感觉一般,没有家人久别重逢的激动,但琳琅也不会表现的冷淡,温柔乖巧,礼仪周全,令人无可挑剔。 玱玹眼角微垂,压下心头忽然升起的怪异感觉,扬起唇角,对琳琅笑着点了点头。 皓翎王欣慰地看着三个孩子,重新牵起琳琅的手,笑容可掬。 “琳琅回来了,接风宴也要准备好,孤必要宴请群臣,大赦三年。” 琳琅仰着头对皓翎王甜甜一笑,父慈女孝的场面格外温馨,落在小夭眼里,心里莫名失落,暗自猜测,父王似乎更喜欢琳琅? 小夭面色如常地笑着,心里却酸溜溜的,父王明显更重视琳琅。 第1125章 长相思第二季(7) 阿念这次被留在静安妃的宫里,俏丽的脸蛋气呼呼,像一只被惹恼的小奶猫。 她咬着唇,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红着眼圈嘟囔。 “父王说我任性,不要我教训玟小六那个混蛋,那家伙冒犯了母妃,本来就该教训,父王和哥哥都拦着我是为什么啊?!” 静安妃不停地给阿念做着手势,安抚女儿暴躁的情绪,阿念不要生气,她没关系。 虽然昨日玟小六拉扯着她哭嚎,把静安妃吓得魂儿都快散了。 但陛下没有将其关押,静安妃觉得,陛下是有自己的道理。 静安妃没有多想,只是看着女儿愤愤不平、委屈巴拉的模样,心疼得如刀绞一般。 她生阿念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御医委婉表示,静安妃估计再也难以孕育。 静安妃虽有遗憾,但也没放在心上 ,阿念是上天给予她的恩赐,没遗传她的聋哑。 阿念拉着静安妃的袖子撒娇。 这些日子玱玹哥哥也没像往日那般来看她,她心里失落得紧,心下暗骂:玟小六阴险狡诈,竟把父王和哥哥骗得团团转。 她更担心的是,父王会将自己许配给玟小六那个混账,正烦恼不知如何是好,侍女海棠匆匆忙忙地小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回娘娘,王姬,二王姬回宫了,陛下和玱玹殿下亲自在殿外迎,召你们过去。” 静安妃有些惊诧,之前没听到消息,阿念眼珠子都瞪圆了,传说中的二姐回来了? 她心里像被猫抓了似的,无比好奇,这位神秘的二姐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阿念一直记得自己有两个姐姐,都是先王后所出,相对于皓翎玖瑶,皓翎琳琅给阿念的印象最为深刻。 阿念懂事时便知,母妃进宫初始不受待见,玉山的二姐给了母妃体面,送了一份厚礼,她出生的时候,还得了丰厚的大礼包。 静安妃虽然无法说话,但做手势利索流畅,阿念自然看得懂,母妃在说:“阿念,对你二姐一定要恭敬有礼,知道吗?” 皓翎王对女儿宠爱有加,小夭和琳琅不在宫里,阿念在皓翎几乎要横着走了。 静安妃知道阿念的脾气,生怕女儿不知道轻重,不小心冒犯了琳琅。 “知道了,母妃。” 阿念声音郁闷,但态度乖巧。 但当惯了皓翎唯一的王姬,阿念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父王还有其他女儿,心里酸溜溜的,就像吃了一颗青涩的柠檬。 但该有的礼节,她不会丢。 “娘娘,王姬,该收拾一下了。” 陪伴静安妃几百年自梳未嫁的宫女云湫有意提醒,时辰耽误久了,不太好。 静安妃莫名的有些紧张,但还是催着阿念快去换身衣服,母女俩换了身衣服,由着宫女整理了发髻和妆容,方才匆匆出殿。 海棠已经在殿外候着,引着主子前往皓翎王所在的承恩宫清晖殿。 静安妃母女匆匆来时,已有宫人在外高声禀告:“静安妃到,三王姬到。” 阿念对清晖殿不陌生,入眼便看到熟悉的玱玹哥哥,对他俏皮地甜甜一笑,随即对玱玹身边的玟小六吐了吐舌头,很是不屑。 阿念心下暗自腹诽,父王真是的,玟小六这样的身份,暂住偏殿已经抬举他了,还让他来清晖殿堂而皇之地当座上宾。 “父王,哥哥。” 阿念对皓翎王颔首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自若,尽显一国王姬的风范。 “阿念来了,这是你二姐,琳琅。” 皓翎王对阿念点头,朗声介绍。 阿念其实早就发现殿内有个陌生面孔的少女,虽然方向是侧着,勉强看见侧颜,但也瞧得出是个姿容隽秀的女子。 琳琅微微侧首,看向阿念。 二人目光不自觉触及一起。 阿念原以为自己打扮得相当华丽,长得也不差,但看到琳琅,不禁产生几分自卑。 分明是一个爹,皓翎琳琅这张脸怎么长的,好美啊,她一个女孩子都忍不住吸气! “阿念见过二姐。” 阿念对琳琅微微一笑,乖巧得令小夭咂舌,这丫头在她跟前高傲得像个孔雀,别提多讨人嫌了,没想到乖起来,挺可爱的嘛。 琳琅回之温婉和善的微笑,吩咐紫苏送上精致的小礼物,柔声说:“你就是阿念妹妹吧,这么多年不见,长这么大,出落的真漂亮,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不要嫌弃。” 阿念接过礼物,心里甜滋滋的,倒不是因为礼物有多么稀罕,而是觉得,被这般绝色的美人姐姐称赞漂亮,莫名的得意。 其实很少人称赞她漂亮。 静安妃稍显几分拘谨,以她的方式对皓翎王和琳琅行礼,后被宫女云湫扶了回去。 皓翎王看着琳琅和阿念,暗松了一口气,姐妹俩能够和睦相处,他能少操点心。 皓翎王看向坐在玱玹身边默不作声的大女儿,觉得她顶着一张男人脸,终究不好。 他已经计划着让玱玹尽快送小夭去玉山一趟,尽快恢复女儿身,到时候三个女儿便能一起快乐地玩耍了。 “琳琅, 父王给你布置了宫殿,现在去看看。” 皓翎王起身笑道,阿念住在含章殿,小夭暂时住在玱玹的华音殿,他给琳琅安排的是宽敞华丽的昭华殿,距离清晖殿最近。 “好。” 琳琅微微颔首,笑吟吟地邀请阿念和小夭一起去,小夭却摆摆手,不好意思道:“我早上吃多了,肚子有点不舒服,下次吧。” 实际上小夭确实吃的很多,但肚子一点儿不疼,只觉得耽误这么长时间,与琳琅阿念没话说,又担心留守华音殿的璟会担心。 “玱玹,你带小夭回去休息,请御医来看看。” 皓翎王关切道,还以为小夭真的不舒服,琳琅倒也没有勉强,吩咐紫苏将礼物送去华音殿,随着皓翎王和阿念一起往外走。 玱玹陪小夭回华音殿,看到涂山璟猝不及防小跑出来,不觉眉头一皱,尤其是小夭对涂山璟露出灿烂的笑容,莫名的心塞。 第1126章 长相思第二季(8) 琳琅正式入住昭华殿,紫苏依旧侍奉左右,除此之外,殿内还多了七八位年轻貌美的宫娥,她们准备了精致的茶点和鲜花。 皓翎王知晓琳琅爱花,提前吩咐宫人将昭华殿摆放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香气馥郁,令人陶醉,好似盈满春天清新的气息。 皓翎王陪着琳琅坐下说了一会话,方才离开,他要忙着处理前朝政务,阿念则留殿中对着琳琅叽叽喳喳个不停,都是抱怨。 阿念没有闺中密友,与她最为亲近的玱玹哥哥最近总是陪着令她讨厌的玟小六。 尽管阿念不理解玱玹为何会这样,也没人告诉她真相,但她舍不得埋怨玱玹,哥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 父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阿念即使被宠爱着长大,也明白不能拿自己的琐事烦恼耽误父王的时间,这很不懂事。 母妃虽然日常闲逸,但无法言语,只能频繁做手势安慰,阿念也不希望静安妃为她太操心。 如今玉山的琳琅回来,阿念虽然心里有几分酸意,父王不再独独宠爱她一人。 但心里也明白,琳琅乃先王后所出,对母妃也有几分旧情,作为妹妹,理应要亲近二姐姐。 何况二姐生得那么美貌,气质那么高雅,比她出众,令人不敢直视亵渎。 阿念再如何骄傲,终究没什么底气,在琳琅跟前趾高气扬,只能适应妹妹的身份。 相较于回到五神山、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的二姐琳琅,阿念酸归酸,但不敢造次,只是更加排斥抢走玱玹哥哥注意力的玟小六。 “玟小六那么坏,对我动手动脚的,我都跟父王说了,父王却说他没有恶意,哥哥也是这种奇怪的态度,竟然不把那个坏家伙打死!” 阿念当了好几百年的得宠王姬,自诩身份高贵,除了在亲近的人面前温顺可爱。 对于其他人,尤其是名不经传的平民,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与不屑,这点毫不掩饰。 琳琅面色淡淡,动作优雅地放下了白玉茶盏,若有所思地瞅了抱怨的阿念一眼,有意提醒。 “阿念,父王和玱玹表哥不是不疼你,而是…因为其他人也很重要啊。” 阿念不解地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愤怒:“玟小六难道比我重要?” 琳琅轻描淡写:“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阿念想要继续追问,她真的好烦恼,琳琅却扶了扶额头,端茶送客道:“我累了。” 琳琅的言下之意,我累了,不想听你各种抱怨和愤懑,阿念,你可以离开了。 归根究底,她们的交情没那么深,阿念不用什么都跟她说,她帮不了,也没义务帮谁,多麻烦,还不如打坐修炼,提升修为。 阿念一直都是心高气傲的性格,自以为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一肚子的话憋在胸口不去下不来,气得要死,脸都青了。 但阿念没胆子对琳琅大发脾气,对方不是无名小卒玟小六,她也是父王的女儿,还是玉山王母的首席弟子! 阿念按耐住心中的怒意,瞟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琳琅,不由轻哼一声,应有的告辞礼仪也不顾,提着华丽的裙摆,直接跑了。 紫苏见状,微微蹙起眉头,语气颇为不忿:“三王姬太失礼了!” 琳琅见状不怪,被宠坏的小姑娘,心气高,脾气大,何况皓翎后宫如今只有静安妃一人,阿念受宠好几百年,性格难免骄纵。 这么一点小事,琳琅没有放在心上,没时间和小姑娘置气,却有人将此事禀告给了皓翎王。 皓翎王的脸色微沉,他一直觉得对琳琅有很大亏欠,无法忍受闺女受任何委屈。 在他的心中,琳琅是他与阿珩唯一的孩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同一般。 即使是从小宠到大的阿念,皓翎王也不允许她对琳琅放肆,太没大没小了! 阿念原本还在自己宫殿碎碎念,一边骂玟小六阴险狡诈,一边不满琳琅的派头,她还没说几句话就赶人,亏她把对方当姐姐。 “王姬消消气,二王姬估计是累了,不是有意怠慢您的。” 海棠婉言安慰,作为婢子,她看事情比较明白,王姬就算再不满生气,也不该在昭华殿那般失礼。 毕竟二王姬是先王后所出的嫡王姬,身份显贵,稳压自家王姬一头。 “哼,我看她是嫌我烦!” 阿念扁嘴嘟囔,怒气不消。 主仆说话间,皓翎王派人传了一道口谕过来,训斥阿念任性不懂事,罚抄书二十遍。 阿念愣了愣,怀疑有人假传圣旨,父王那么疼爱她,怎么可能会罚她抄书? 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阿念想要找父王问清楚,但含章殿的宫门随即有侍卫把守,形如一座小山,稳稳挡住了阿念的去路。 海棠听着明明白白,心下微惊,陛下这是为二王姬出头? 她苦着脸劝:“王姬,这段时间您就好好在殿内静心抄书吧,抄完了便能出去玩了。” 阿念不傻,她前脚刚从昭华殿回来,后脚就被父王罚抄书,气得一阵咬牙切齿。 “皓翎琳琅,亏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没想到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和玟小六一样,你们都是坏人,父王偏心,父王不疼我了!” 阿念在含章殿里各种闹腾,但抄书没完成,皓翎王绝不允许她出门半步,这是君命。 生平第一次,阿念委屈地哭了。 琳琅得知这件事后,不太在意,阿念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不代表她就要让着对方。 她在玉山都没受委屈,总不能回到自己家还得受气,那五神山也不值得琳琅留恋。 阿念被禁足抄书的日子,玱玹则带着小夭去了玉山寻找王母帮忙,解封神器。 他们再次回到五神山时,阿念刚刚被放了出来,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瞅着玱玹,好奇警惕地看向玱玹身边的绿衫少女。 在王母的帮助下,小夭顺利地恢复了女儿身,是一个清丽可爱的少女,亭亭玉立的年纪,好似一朵盛放的灼灼桃花。 皓翎王语重心长地关切了小夭几句,玱玹亦是寻回了童年记忆里的妹妹小夭。 女装的小夭很漂亮,虽然相较于艳逸瑰姿的琳琅,只算中上之姿,但比玟小六顺眼得多。 第1127章 长相思第二季(9) 经由皓翎王的说辞,对绿衫少女的称呼与关切,玱玹哥哥对少女的亲昵,阿念还有什么不明白,对方便是皓翎玖瑶,小夭。 更荒唐的是,屡次捉弄自己的玟小六也是小夭变的,怪不得父王和哥哥之前不允许她教训玟小六。 阿念咬着唇,模样委屈极了。 阿念真切地注意到,玱玹哥哥不是注视小夭,就是偷看琳琅,她被彻底忽视了。 “阿念,你又怎么了?” 皓翎王皱眉看向阿念,有些头疼,女儿的性子被他养的太娇,也不是一件好事。 “父王如今眼里只有琳琅小夭,我就是多余的,我也不站在这里碍眼了!” 阿念擦着眼泪,懊恼地哭了起来,她能够接受琳琅,是因为母妃早就对她说,有个二姐在玉山,早晚会回五神山。 但皓翎玖瑶不是早失踪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如今还霸着最疼爱她的玱玹哥哥! 阿念越想越伤心,掩面跑开了,皓翎王叹气,目光落在玱玹身上。 玱玹心领神会,对皓翎王拱手道:“师父,我去劝劝阿念,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皓翎王点点头,心下稍微妥帖,阿念从小到大都喜欢玱玹,像个小尾巴一般跟在玱玹身后。 如今生气,对两个姐姐充满了敌视,皓翎王只能盼着玱玹多劝劝,手心手背都是肉,皓翎王也不会委屈了哪个闺女。 小夭莫名的有些愧疚,阿念估计是气愤自己之前的捉弄,下意识地对皓翎王说:“父王,我也去看看阿念吧,也许能帮得上忙。” 皓翎王颔首,小夭跟着玱玹离开。 “父王,没什么事,女儿也告退了。” 琳琅百无聊赖,准备就此离开。 “琳琅,阿念的性子被父王宠坏了,如果冒犯你,不要忍着不说,虽然你是姐姐,但也是父王心目中最为珍爱的女儿,明白吗?” 皓翎王担心琳琅受委屈,郑重地说。 琳琅微笑颔首,阿念脾气确实不好,但她还不至于和一个毛头丫头置气。 皓翎王对她的关爱很真切,琳琅能够感受得到,福身乖巧道:“女儿知道了。” 皓翎王心情不错,亲自带着琳琅去漪清园游玩,园子里不仅栽种着奇花异草,还有各种飞禽走兽。 中间还有一条宽阔可以划船的湖泊,湖里时不时跳跃里红色的锦鲤。 二人起先坐着肩舆,后来信步闲逛,皓翎王和琳琅边赏景边聊天,提起小夭的事不免感慨,还有昨日刚离开五神山的涂山璟。 皓翎王的态度很和善,对于小夭和涂山璟的关系若有所思,但没有深究,琳琅权当八卦闲听,了解到更多的世家内幕。 比如说涂山氏,如今虽然是涂山老夫人掌权,但由于涂山璟之前的失踪,涂山大公子和住在涂山家的防风意映分了部分权柄。 按道理不该如此,但涂山璟作为涂山氏下任族长,失踪的有些玄乎,涂山老夫人的身体也没有表面那般硬朗,勉强维持精神。 皓翎王甚至还告诉琳琅,涂山老夫人得了什么病,还有多长的寿命,这不得不令琳琅万分惊诧,父王的掌控力也太强了吧! “也许你觉得这些消息无足轻重,但知道总比不知的好,也许以后能派的上用场。” 皓翎王对琳琅意味深长地教导。 琳琅深以为然,表示自己受教。 皓翎王带着琳琅逛了大半时辰,这才回清晖殿休息,琳琅不觉得累,继续观赏,紫苏吩咐宫女备好小船,扶着琳琅的手上去。 船上有专门划船的宫人,紫苏拿着一小碟精致的鱼食,琳琅随意抓了一把往湖里撒去,顿时吸引了一群小巧的红色锦鲤冒出头来,咕噜咕噜,水面上起了一层层涟漪。 琳琅玩了大半天回昭华殿,换了身衣服,开始用膳,膳食都符合口味,吃得很香。 膳毕,有三五个彩衣宫娥举着玉色托盘缓缓而进,托盘上装着的是流光溢彩的华裙披帛,珠宝首饰。 尺寸都是提前量好的,织女们这段时间精心制作出来的锦缎华裳。 紫苏扬起笑脸,对琳琅解释道:“这些都是陛下吩咐,为殿下出席盛典准备的衣物。” 陛下自宴请群臣,大赦天下,宣告王姬回归,大荒的名望世家均有耳闻。 但半月后的祭祖庆典才是重头戏,大王姬和二王姬一起参加,紫苏心中难免欢喜。 话音落地,外头响起传禀,蓐收来了。 琳琅吩咐紫苏请人进来,蓐收负责半月后的庆典仪式,两位王姬出席盛典的穿戴。 如果不满意,后续还能重新做。 “表哥怎么来了,赐坐奉茶。” 琳琅对蓐收一直很客气,不仅是他们有表亲关系,更重要的是蓐收性格不错,举止有度,她一向欣赏不骄不躁、有能力的人。 “多谢殿下,王姬客气了。” 蓐收受宠若惊地拱手道谢,相比较阿念对他的咋咋呼呼,呼来喝去,还是这位二表妹温柔有礼。 人美声甜,每次来昭华殿,蓐收都觉得如沐春风,每次都精心打扮一番。 这次也不例外,辱收着身的锦缎玉袍是新做的,头发的簪冠也换了白玉琉璃款式。 但琳琅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 “王姬,因你常年在玉山,这次回宫,陛下非常高兴,兼之大王姬也回来了,陛下决定给你们姬举办回归盛典,邀请大荒各大世家来参加,礼服您好生挑一挑,如果不满意,我还能吩咐织女按照您的要求重新做。” 蓐收稍微解释了一下,因为大王姬和二王姬之前只存在传闻中。 这些年一个在玉山修炼,一个流落清水镇,世家的宴会一次都没参加,也没人认识。 陛下举行盛典,浩浩荡荡的阵势,便是为了两位王姬日后的前程,以正身份。 琳琅踱步走在宫女跟前,看了看玉色托盘里的礼服及搭配的珠宝首饰,无不华美。 皓翎推崇白色,其中便有一套雪白色的曳地长裙,其他四件,分别是红色绿色蓝色和紫色。 每件华美异常,日光微照,散落着碎金色的璀璨光泽。 琳琅选了最为中意的雪色束腰凤凰衔珠的长裙,衣袖裙摆处绣着精致而繁复的花卉,外罩紫色绣玉兰花的鲛绡纱袍,披着淡金色绘制玄鸟的披帛,看上去华美而庄重。 第1128章 长相思第二季(10) 与此同时,入住明瑟殿的小夭也选好了庆典当日要穿的礼服首饰。 阿念心里不爽,她没胆子挑衅琳琅,但不想让小夭好过,心里的计划频繁冒出。 庆典前夕,明瑟殿状况频出。 要么床铺被褥被刀划破了大口子,便是饭食里撒了沙子,小夭有次沐浴,看见澡盆里竟然藏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小黑蛇。 小夭浑不在意,越发觉得阿念幼稚,但明瑟殿的宫女异常心累,暗自叹息,三王姬太闹腾了,这是与大王姬有仇吗? 阿念暗自轻哼,她自然与小夭有仇,如今小夭是皓翎大王姬,是玱玹哥哥最疼爱的妹妹,成天霸着玱玹哥哥,令她忍无可忍。 小夭全然不将阿念的恶作剧放心上,饭有沙子照吃不误,浴桶里的小蛇被她当作药材没收 被褥破了,重新换了一条新的,小夭吃吃喝喝,悠然自在,气得阿念越发的暴躁。 看在玱玹眼里,莫名心疼小夭,觉得阿念做的太过分了,但皓翎王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责备阿念,免得有越俎代庖之嫌。 涂山璟提前回涂山有一段时间,小夭掰手指算了算日子,心想着,璟那边应该收到了请柬,过些日子便会来皓翎参加庆典吧。 请柬半月之前已经发往大荒所有有名望的家族,不外乎西炎王族,玉山王母,四大世家,以及各中小世家。 想来见世面的人趋之若鹜,如过江之鲫,但也得有身份和地位,否则免谈。 小夭蛮期待的那一天,她挑选的裙子与琳琅同款,雪白色的束腰长裙,唯美非凡。 皓翎王很高兴,不禁暗自欣慰,琳琅和小夭不愧是同胞的亲姐妹,审美都如此相似。 奈何意外发生了,庆典的前夜,宫女例行检查,意外发现大王姬的礼服被蓬莱的灵草汁液染了污渍。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洗不掉污渍,一时慌得六神无主,禀告了上去。 参照前些日子的恶作剧,想也知道,谁会有胆子做这种事,谁会有这种珍稀灵草。 “阿念,是不是你做的?” 素来好脾气的皓翎王脸色沉了下去,脑壳隐隐作疼,看向咬着嘴唇不说话的阿念。 “父王不疼我了!” 阿念自知理亏,心里还有点害怕,但事情做都做了,她也出气了,暗爽的很。 她恨恨地瞪了小夭一眼,故作委屈,提着裙摆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了,这次还是由玱玹追过去,进行哄劝。 小夭颇为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另外选了一件红色的礼服,款式也很华丽。 皓翎王看着那袭鲜艳醒目的红色,眼神微闪,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人,那人张扬霸气,总是一袭艳丽红袍,但他终究没说话。 翌日清晨,晴空万里。 琳琅早早被紫苏唤了起来,例行梳洗绾发,用了顿丰盛的早膳,开始更换礼服。 礼服过于华丽繁琐,好几个宫女帮忙琳琅穿戴,紫苏亲自给琳琅梳了漂亮的凌云髻,簪了白玉琉璃碎金流苏钗,柔顺垂于侧。 紫苏原想给主子描眉敷粉,但琳琅的肤色晶莹剔透,弯弯的眉毛如远山青黛,形状婉约而美好,无需描画。 琼鼻挺翘完美,樱红的唇水润润的,几乎无需妆点,只需要将簪钗耳环搭配好。 梳妆完毕,琳琅听着宫廷嬷嬷重复讲解着祭祖的礼仪规矩,不厌其烦地演示着今日即将要表现的各种环节,令老嬷嬷彻底放了心。 蓐收负责琳琅这边的一切事宜,起初他担心二王姬生活在玉山那么多年,性子无拘无束,恐怕不耐烦繁琐的宫廷礼仪,学起来会比较吃力。 但出乎蓐收意料,琳琅领悟力高,学一遍就会了,没有让他操半点心,还有空余时间逗弄笼里的鹦鹉,闲情逸致地给它喂食。 “王姬适应地真快。” 蓐收不禁感慨出声,眼里从惊艳之色转变为欣赏,小夭那边由玱玹负责,具体什么情形,他目前也不太清楚。 “都是表哥指点得当。” 琳琅盈盈一笑,语气矜持。 对于琳琅来说,礼仪规矩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这些规矩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的骨髓里,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当不需要使用它们时,琳琅可以将它们抛诸脑后,不拘小节地生活,但当需要用到时,她能迅速上手,运用自如,优雅自然。 蓐收心神微荡,垂眉谦逊:“微臣没有帮到什么,是王姬聪慧好学,令人省心。” 话音刚落,忽然从殿外传来鼓声,蓐收起身对琳琅说:“吉辰到了。” 琳琅微微颔首,宫女们有条不紊地扶着琳琅往殿外缓缓走去,上了备好的云辇。 云辇不知在天上飞了多长时间,琳琅扫了一眼外头的天马,迷迷糊糊差点睡着。 恍惚间,紫苏的手缓缓伸过来,轻唤一声:“王姬,请下,祭台到了,请殿下稍微慢点。” 礼服的裙摆实在太华丽太长了点,王姬的动作必然缓慢优雅 ,免得绊脚出岔子。 琳琅轻轻“嗯”了一声,扶着紫苏的手走下去,缓缓进了云帐,隔绝了周围的喧嚣声。 这次不在天上,而是平稳地由人力抬着,华美的金色帷帐遮住了琳琅的周身,令围满长街的百姓一边欢呼呐喊,一边伸长脖子,却看不到传说中从玉山回来的二王姬。 蓐收一直陪在琳琅的身边,他紧紧盯着周围的一切,生怕有一丁点的纰漏出现,这是陛下交给他的任务,不能出一点差错。 待琳琅下云帐时,紫苏退后一步,由蓐收亲自扶着琳琅,缓缓向祭台走去。 另一边的小夭也是如此,玱玹代替了宫娥,静默陪在她身边,面色镇定如常。 白玉堆砌而成的高台之上,摆好了进行祭拜仪式的丰富贡品,皓翎的精锐兵将在台下肃穆地站立。 大荒的宾客们则坐在台下静坐,兴致盎然地看向迎面而来的皓翎王姬。 皓翎王身着一袭洁白的锦缎长袍,头戴金色王冠,面带微笑看着走来的两个女儿。 当她们走近时,皓翎王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女儿们的手,开始进行庄重而神圣的典礼仪式,他们一同虔诚地叩拜天地和祖宗。 这是一场具有深远意义的认祖归宗仪式,并非所有的王姬都有资格参与祭拜。 台下的阿念默默祈祷,她希望琳琅和小夭会踩到裙摆,狼狈地摔个大马趴。 然而,阿念的愿望未能实现。 小夭心下虽紧张,但面无表情,表现得淡定从容。 琳琅貌美出众、仪态万千,犹如天女临凡,浑身散发着熠熠光辉,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灼灼目光。 第1129章 长相思第二季(11) 应邀出席的宾客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仙姿玉貌、如神女般美丽的雪衣王姬。 琳琅浑身散发着皎皎如月的光华,仿佛星辰坠落般在她身上流转,一袭华丽的长裙,裙裾上点缀着耀眼的宝石,流光溢彩。 若说一袭红色披帛长裙的大王姬如同盛开的桃花般灼灼娇艳,白色凤凰衔珠长裙的二王姬宛如一只真正的凤凰,展翅欲飞。 她的容颜美得无瑕,令人惊叹不已,简直无可挑剔,气质典雅高贵,散发着一种艳压群芳的独特魅力,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只要拥有一双懂得欣赏美的眼睛,便会被她深深吸引,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视线。 “这就是皓翎的二王姬,天女之姿。” 原本漫不经心饮茶的赤水丰隆痴痴感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住,似乎忘了放下,差点将茶水倾斜泼到挨着他坐的馨悦。 “哎…哥哥,你放下茶盏吧!” 馨悦的目光一直搜寻着玱玹,看到哥哥露出如此痴态,差点打湿她的漂亮裙子,不免抱怨。 赤水丰隆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看其他人,挨着他们左右安坐的是涂山兄弟和防风兄妹,他们的位置视野绝佳。 涂山璟面色还算正常,他的目光虽然被琳琅吸引了,后知后觉看向露出真容的小夭,心中暗叹,小夭的真实模样是这般。 虽然没有二王姬那般美绝人寰,但也清丽可爱,宛如一朵盛开的青莲,亭亭玉立。 涂山篌目光如炬,一瞬不瞬地盯着高台上的琳琅,心头思绪万千,如潮水般翻涌。 他的神态一直被关注他的防风意映尽收眼底,意映脸色微变,不高兴地咬了咬唇瓣,心中好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原本依照防风氏的小世家地位,没资格与四大世家之一的涂山氏和赤水氏坐在一起,但因为防风意映与涂山璟有婚约关系。 防风兄妹的位置自然也不错。 防风邶原本在看小夭,眸底莫名地涌起一股怒意,但情不自禁被琳琅吸引。 不知何故,他对皓翎琳琅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想往深处思索,体内的情蛊一阵躁动,令防风邶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 他只好抛开了念头,将目光移开。 防风邶,也就是清水镇的相柳,西炎通缉榜上的第一人,已经与小夭种了百黎情蛊,他一副风流旖旎的贵公子姿态,仰脖子喝了一杯酒,目光变得有几分迷离。 祭台之上,繁冗的祝祷词中叩拜仪式完毕,琳琅被人扶着进了云帐休息,虽然过程有点折腾,但还是在琳琅的承受范围之中。 庆典的宴席还没结束,但两位王姬提前一步,自行回五神山休息,蓐收和玱玹作为皓翎王的左膀右臂,在此招呼诸位贵客。 赤水丰隆目视华丽的云辇离开,眼睛都直了,心也跟着佳人飞走了,直到玱玹走过来才缓缓回过神,对玱玹说:“玱玹,你不厚道,你有这么美貌的表妹,也不提前说下。” 馨悦暗自翻了个白眼,哥哥平日里连美貌侍女抛的媚眼都没有注意到。 原以为哥哥是个专注搞事业,不懂情爱、不近女色的大直男,没想到…这么快便原形毕露了。 馨悦暗自腹诽:男人啊,真是肤浅! 丰隆如果知道妹妹如此吐槽自己,肯定要大喊冤枉,他以前真的对美女没什么兴趣,反正长得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即使是皓翎的大王姬,丰隆虽然觉得小夭不错,但也只是高看对方的王姬身份。 直到看到皓翎的二王姬,赤水丰隆的一颗少男心如小鹿乱撞,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玱玹往他们跟前座位坐下,扬起一抹歉意的微笑,四两拨千斤地应对。 “丰隆,这可不能怪我,眼前这么多美貌的姑娘,谁知道你好奇我那位二表妹啊?” 这话说得有水平,原本自觉不如人的馨悦和意映心里酸溜溜,她们也没有那么差,比不上皓翎琳琅,但也是极为出挑的美人。 玱玹此言一出,不仅是心怀情意的馨悦心情大好,目光愈加的温柔似水。 防风意映的脸色也和缓不少,端起酒杯,落落大方地自饮一杯。 赤水丰隆暗自嘀咕:“玱玹这家伙,还真是会哄女人开心,把馨悦哄得笑开了花。” 丰隆无奈摊手,继续说:“好吧,这不怪你,但你得告诉我,二王姬的闺名。” 玱玹如实以告,说了琳琅为何待在玉山的原因,他有心维系与赤水丰隆的友谊,毕竟对方是小炎灷的儿子,未来的赤水族长。 丰隆背后有四大世家之一的赤水氏,与之交好,对玱玹有利无害。 “皓翎琳琅,这位二王姬真的是大王姬的妹妹?姐妹俩长得一点不像啊,难道一个似父,一个似母,这应该能说的通。” 赤水丰隆直言不讳,依他所见,大王姬虽然长得漂亮,但也只是个小美女。 即使一袭华服,妆容精致,但终究不如二王姬的绝色和气质。 涂山璟闻言,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忿,他庆幸的是,小夭没有吸引到丰隆,没有多个情敌,不忿的是,小夭那么好,也很美,丰隆这话说得不妥。 “丰隆,此言差矣,就算是亲生姐妹,未必要长得相似,风兰有风兰的美,栀子有栀子的美,无需比较什么,各花入各眼罢了。” 玱玹不喜欢琳琅和小夭被人谈论,琳琅的确貌美如仙,见之忘俗,但小夭长得也不差,丰隆此言,小夭好像差琳琅十万八千里。 “就是就是,哥哥说话总是这般大大咧咧,其实没其他意思,我觉得小夭很好,都是玱玹殿下的表妹,自然不俗,都很美。” 馨悦越看玱玹越觉得自己的眼光好,原本她看重的是对方西炎王孙的身份。 现在听到玱玹这番言论,更觉得他不肤浅 不看重女子的容貌,应该不会被那位美貌的二王姬吸引,胸口悬着的大石缓缓落下。 “抱歉,是我言语不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皓翎的两位王姬都好,高贵美丽。” 赤水丰隆笑着描补,言语坦诚对馨悦的话没放在心上,妹妹有了心上人,损他都没关系,何况是替他解释。 他暗自垂眸,依然想着惊鸿一瞥的二王姬。 第1130章 长相思第二季(12) 五神山,昭华殿。 琳琅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静静地泡在花瓣缤纷的浴桶里,惬意地舒展着四肢。 沐浴完毕,琳琅饮了一盏蟠桃琼露,好生叮嘱紫苏,不要让旁人进来打扰她。 皓翎王前来昭华殿看琳琅的时候,紫苏遵照主子的意思,声音委婉,姿态毕恭毕敬:“陛下,王姬累了,正在休息。” 皓翎王若有所思地点头,疼惜的眼神宛若春日暖阳,嘱咐紫苏:“好生照顾王姬。” 紫苏微微躬身,恭顺称是。 另一边厢,阿念的心情糟糕透顶,独自在五神山下的海边郁闷地扔石子,意外看到相柳冒出头,神情冷峻,淡淡地盯着自己。 阿念自然是认识相柳,清水镇之事记忆犹新,当初她还被这张雌雄莫辨的俊脸惊艳到,来不及害怕,却被相柳的话蛊惑住了。 “你不想报仇吗?快去吧,好姑娘。” 阿念的脑子轰隆隆一片,好似被无形的力量蛊惑,鬼使神差地按着相柳的吩咐,气呼呼地叫来小夭,最后狠狠心,将其推进了海里。 相柳此次来是打算杀皓翎玖瑶的,就算留她活口,也要给对方一个教训,谁叫这女人满嘴谎言,胆大包天地扯谎,欺骗于他。 但小夭嘴巴伶俐,能屈能伸,各种解释告饶,差点将相柳供着,只求对方饶了她。 相柳冷笑,绝美的眉眼微微挑起,突兀地问:“你妹妹皓翎琳琅,也和你一般吧?” 小夭身子不自觉地一弹,警觉地瞪向相柳,脱口而出:“你最好不要打琳琅主意!” 小夭自然听出相柳话中的潜台词,琳琅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有一身稀有的灵血?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小夭无比肯定,琳琅的血液也许比她的还要稀罕纯正。 小夭在玉山待了七十年,血液之中的灵气便令妖怪垂涎,前有被她反杀的断尾狐妖,后有相柳这个剥削她的九头大妖怪。 那么在玉山待了三百多年的琳琅,她的灵血估计是堪比万年玉髓、玉山汤泉、扶桑叶的珍稀药,相柳这厮不惦记才怪! 小夭暗想,阿念蠢就罢了,估计一转眼都忘了,依照她的性子,做错了事心虚,也不敢和父王说。 但琳琅不一样啊,相柳若觊觎琳琅的灵血,想必后果会很严重。 私心里,小夭不希望相柳得罪父王,不然父王震怒,西炎和皓翎会联手通缉他。 相柳淡淡瞟了小夭一眼,不知是笑她愚蠢,还是那份莫名其妙的好心,他兀自轻嗤一声,转身离开,彻底消失在茫茫海面。 “什么,就这样走了?我要怎么回去!” 小夭气急败坏地想跳脚,但相柳真的走了,他也太冷血无情了吧,她没有骗人啊! 离开玉山,灵力尽失,混迹清水镇,她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又不是故意博同情。 如今的小夭身上的灵力有跟没有差不多,从海的这一边游到海的另一边。 且不说游水的过程有多累,中途若是倒霉遇上高级水怪,她岂不是要葬身海底? 小夭简直欲哭无泪,但事到如今,她只能往回游,累得够呛,若不是被涂山璟及时发现,估计会精神疲倦,沉到海底之中。 阿念忐忑不安地在含章殿踱步,希望小夭得到该有的教训,又担心她真的出事,一颗心七上八下,水火之中煎熬,忽然想到琳琅,一个箭步往昭华殿奔去。 来至昭华殿前,阿念稍微克制自己的脾气,对紫苏命令:“你去通报一下,就说本王姬来了,想要见二姐。” 对待琳琅,阿念底气不足,无法像面对小夭那般直接硬闯,昭华殿她也闯不进去。 紫苏好似一座门神般拦在前面,姿态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道:“回禀三王姬,我家殿下在内室休息,暂不会客。” 她心中暗忖,自家王姬这个时候连陛下都不见,何况是不太熟的三王姬。 “休息什么呀,我有正事啊!” 阿念不高兴地嘟嘴,想要小跑进去,奈何紫苏木着脸,拦着很紧,丝毫不惧怕她。 “王姬,还是算了吧,二王姬在休息。” 侍女海棠小声劝着阿念,不动声色地偷觑了紫苏一眼,心中暗自思忖。 紫苏与她不同,乃是天赋异禀的一等暗卫出身,修炼的时间更是比自己长得多,海棠深知自己的斤两,她根本打不过紫苏。 阿念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瞪了紫苏一眼,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狮子,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琳琅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晚间陪皓翎王用晚膳的时候,方才知晓小夭和阿念竟然大打出手。 动静闹得很大,她们关在屋子里打得很凶,听紫苏禀告,两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挂了彩,鼻青脸肿的,却诡异地达成最终的和解。 皓翎王对此视而不见,权当不知道,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呵斥小夭,还是责备阿念,他都于心不忍。 皓翎王难得和琳琅独处,索性打发走伺候用膳的宫人,慈爱地给女儿夹菜。 “琳琅,多吃点,好好补补,看你瘦的,这道生菜出自海底,鲜脆爽口,清凉解热,最适合这个季节品尝,还有这道海参鸡补身子,这道炙羊肉配芝麻卷饼吃,甚是美味,你尝尝…” 热情的皓翎王,几乎把琳琅的饭碗堆成了小山堆,琳琅喝了口鸡汤,无奈地看向皓翎王,摇头摊手:“父王,我真的吃不了那么多啊。” 虽然她喜好美食,但也没想把自己的胃撑着,何况她根本不瘦,父王的眼神似乎不太好。 皓翎王面上泛起一丝赧然之色,微微一笑,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不再夹菜,转而关切起琳琅的日常起居。 询问她睡得可安稳,吃得是否香甜,会不会感到无聊烦闷,提及此次庆典,皓翎王更是满脸自豪地慨叹:“如今不知有多少世家子弟对我的宝贝女儿魂牵梦绕。” 琳琅直视着皓翎王,心中若有所思,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想一直留在父王的身旁。” 皓翎王欣慰的笑容愈发灿烂,心里暖烘烘的,说句实在话,在他眼中,放眼整个大荒,没有任何人能够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 然而,女子的前程,大多与婚姻紧密相连,除非,琳琅能够继承他的王位。 其实皓翎王在琳琅尚未出生之际,便思忖着要精心培育自己的骨血,待到日后将皓翎至高无上的王位传予爱女。 然而,当琳琅呱呱坠地,看到她粉雕玉琢、娇俏可爱的模样,瞬间令皓翎王心软如棉,各种爱怜。 如此惹人怜爱的小棉袄,真的要将整个皓翎的千斤重担压在她那柔弱的肩头?皓翎不禁自问,犹豫不决,这样做是否太自私? 琳琅后来被抱往玉山,历经漫长的三百年重返五神山,皓翎王愈加心疼这个女儿。 他如今膝下有三个女儿,小夭流落在大荒,饱尝世间疾苦,皓翎王一心想为她觅得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婿。 三女儿阿念,自幼便被他宠溺娇惯,日后只需寻一位脾气温和的世家子弟出嫁,有他作靠山,想必日子也不会遭遇太多坎坷。 但琳琅,这孩子早熟聪慧,天赋好,灵力高,其实是最好的王位继承者,但她真的愿意接下自己的担子吗? 皓翎王很犹豫,看向琳琅的眼神带着温柔怜惜,思忖之下,不禁脱口而出。 “琳琅,父王问你,你想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快活王姬,还是想当执掌皓翎,身负重责的君主?” 琳琅毫不退缩地回视着皓翎王,一字一句道:“我只想成为父王的骄傲。” 皓翎王认真地审视着琳琅,品出深意,目光变得深邃悠长,随后缓缓笑道:“好孩子。” 他就知道,琳琅生来注定不平凡。 第1131章 长相思第二季(13) 皓翎王从琳琅的眼神和言语中,洞悉了女儿直冲云霄的凌云之志。 身为父王,他对琳琅自然是百分百的支持,往昔的犹豫不决,皆因担忧琳琅辛苦。 如今琳琅表明心迹,王位非她莫属。 皓翎王反复思量,琳琅的修为虽高于常人,但作为未来的皓翎王,这尚且不足。 往昔苦于没机会悉心培养,而今琳琅重归五神山,他势必会倾尽全力、精心教导。 与娇养阿念的态度截然不同,皓翎王以培养继承人的方式精心培养起琳琅。 后续的一些日子,无论是小夭玱玹还是阿念邀请琳琅一同出去游玩,皓翎王都会征询琳琅的意见。 然后替女儿逐一婉拒,私下将自己的暗卫营郑重地交予琳琅。 “父王,这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琳琅深知,父王的暗卫营皆是最忠君的精英强将,宛如皓翎王背后的坚盾,而她才刚刚回宫,父王就对她如此信任? “不快,你先熟悉一下,也让他们熟悉你,毕竟,你将是下一任的皓翎王。” 皓翎王的笑容温暖而恬淡,温声安抚解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决定过于仓促。 暗卫营与明面上的皓翎军队不同,他们隐匿暗处,非常神秘。 他们的忠诚度犹如钢铁般坚不可摧,无条件听从皓翎王的命令。 琳琅是皓翎王认定的下任继承人,将暗卫营提前交予她,不仅能培养暗卫精英对琳琅的忠诚度,更能让琳琅在日后遇到事情时,能够有人手办事,这是在间接放权。 “女儿定当不负父王的厚望。” 琳琅若有所思,犹如醍醐灌顶,坦然地应承下来,手中有人,底气也愈发充足。 暗卫营的首领墨武如虔诚的信徒般,带领其他暗卫,对琳琅进行了郑重叩拜。 他们心悦诚服地进行了仪式最为隆重的叩拜,献上自己的敬意和忠诚。 皓翎王目光和煦,洒落在琳琅身上,他微微颔首,向她表示了认可。 “诸位请起。” 琳琅声音悦耳,抬了抬手。 “多谢殿下。” 浩浩荡荡的声音,整齐划一,如同一阵阵汹涌的波涛,充斥在琳琅的耳中。 事后,皓翎王对琳琅的学问进行了一番考较,惊诧万分。 琳琅在玉山很好学,看了很多书,博文通古,于政见的见识深刻而独到。 皓翎王原本做好了从头教起的心理准备,但如今却如获至宝般与琳琅侃侃而谈。 他们谈论着国民生计,分析着大荒格局,如同两位智者在交流着智慧的火花。 待到夜幕如墨,皓翎王意犹未尽,但担忧琳琅肚子饿了,吩咐一声:“摆膳!” 自有宫人如蜂蝶般殷勤安排,于清晖殿的膳食厅布置了满桌的珍馐美食以及佳酿。 琳琅与皓翎王边吃边谈,不似父女,更似知己,一顿饭下来,父女感情越发好了。 那边厢,小夭和玱玹从皓翎的瀛洲归来,今日他们邀了赤水丰隆兄妹,涂山兄弟还有防风兄妹一同乘坐龙舟,把酒言欢。 只可惜琳琅未能前往。 小夭回到明瑟殿,派人打听了一番,听闻这些日子,琳琅一直与父王形影不离,也不知在谈论何事,神神秘秘的,她顿感自己被排除在外,仿若那局外人一般。 小夭暗自腹诽,父王究竟有什么话要单独对琳琅说,还要避开她和玱玹? 玱玹陪着小夭坐下,脑海中浮现出琳琅对他疏离冷淡的绝美面孔,简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心中不禁涌起些许失落。 今日虽与赤水丰隆的关系更进一层,馨悦也对他主动示好,但玱玹依旧失落扭,尤其是看到小夭和涂山璟眉来眼去的情况下。 琳琅和小夭明明与他关系最为亲密,然而此刻一个难以接近,一个心有所属。 玱玹只觉得内心的孤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要喷涌而出,自己仿佛依旧是那个孤独落寞的人。 “哥哥,今日丰隆在你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小夭不愿想琳琅的事,随口找了个话题。 玱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道:“丰隆对琳琅念念不忘,一直念叨想见她一面,好好认识一番。” “只可惜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依然未能如愿,自然很失望,丰隆是赤水的继承人,身上流淌着辰荣氏的血脉,比起涂山璟,更值得结交。” “倘若琳琅与丰隆联姻,将来成为赤水的族长夫人,对我们而言,绝对有利无害。” 玱玹明白,丰隆其实很现实,要想让赤水丰隆方全心全意地帮自己,要么给出巨大的利益,要么帮他如愿以偿地抱得美人归。 小夭蛾眉微蹙,觉得玱玹有些急功近利,但一想到哥哥如今的艰难处境,便也理解释然了。 如今的西炎,朝堂内外皆为五王七王的爪牙。 旧部虽忠心耿耿,但玱玹不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尽快返回西炎,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又怎能与五王七王抗衡,一较高下? 不得不说,玱玹亟需诸多助力,赤水氏、涂山氏,还有整个皓翎,倘若都能站在哥哥的身后。 小夭心想,想必那个时候的外爷也会着重考虑,将西炎的王位传予玱玹。 “哥哥,我会帮你,我们回西炎吧。” 小夭心思既定,眼眸坚毅,紧紧握住玱玹的手,信誓旦旦,玱玹不会孤立无援,她会陪着哥哥走下去,助他登临西炎王座。 想到涂山璟,小夭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既甜蜜又苦涩。 璟千好万好,又有能力襄助哥哥,只可惜有个未婚妻横在中间,令她如鲠在喉。 只要防风意映一日不解除婚约,璟便是有妇之夫,无法完整地属于她,他们的未来便不会明朗。 “小夭,谢谢你。” 玱玹感动不已,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小夭能够懂他、体谅他。 至于琳琅表妹,美则美矣,却如冰山般冷淡,也从未将他当作表哥看待。 虽然琳琅的美貌令他心驰神往,但玱玹更看重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有了王权,何愁得不到想要的? 琳琅不与他亲近,自然也不会帮他,玱玹强压下对琳琅别样的旖旎心思,看向小夭的眼神愈发炽热。 玱玹反握小夭的手,神色郑重,一字一句:“哥哥也会护你周全,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第1132章 长相思第二季(14) 未及三日,小夭与玱玹辞别皓翎王,踏上回归西炎之路,临行之际,小夭仍不忘提醒琳琅:“你当真不去西炎探望外爷吗?” 琳琅的笑容宛如轻云般淡然,言语却如利箭一般直截:“我从未见过外爷,亦未曾听闻他对我的思念,不请自去,又有何意义?” 她自出生于玉山至今,已历经百年光阴,除却皓翎王的牵肠与宠爱,西陵珩与西炎王皆未曾遣人前来探望。 既然那边的亲人皆对她漠不关心,她又何苦眼巴巴去尽孝讨好,这些都毫无意义。 小夭被琳琅的这番话呛得无言以对,心中泛起一丝不快,只觉琳琅过于凉薄无情。 即便外爷未曾遣人邀她去西炎做客,那也是长辈,于情于理,都该前去问候探望。 但小夭没有勉强,她与琳琅已百年未见,关系甚是疏离,若是仗着姐姐的身份去教训,只怕会适得其反,弄巧成拙,况且此处乃是皓翎,父王想必会偏袒琳琅吧。 “既是如此,琳琅表妹改日再去吧。” 玱玹见状,出来打了个圆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再次向皓翎王和琳琅辞别。 无论心中作何想法,喜怒哀乐都不可溢于言表,表面上绝不能让主人家心生不快。 玱玹算是瞧明白了,琳琅才是师父的心头宠,小夭和阿念皆是难以望其项背。 “好,你们一路多加小心。” 皓翎王颔首,琳琅仰头望向他,眼眸如繁星般明亮,:“父王觉得女儿做错了吗?” 西炎虽是她的外祖家,可琳琅对其却生疏得如同陌生人,也毫无亲近之意。 “琳琅做什么都是对的。” 皓翎王握住琳琅的手,浑不在意。 西炎不去也罢!阿珩为了西炎浴血奋战,马革裹尸,可获利的是那五王和七王。 这些年来,西炎王虽说在寻找小夭之事上略尽绵薄之力,但对琳琅的冷漠态度,着实令皓翎王心生不悦。 阿珩不喜欢琳琅,西炎王竟然也毫不放在心上,既然不放在心上,为何要去看他? 皓翎王暗自冷笑,西炎王其实比想象中要凉薄,他死了那么多儿女,唯一的女儿都没了,王后也郁郁病逝,他依然把持权柄。 也许在曾经的岳父心目中,权力地位才是第一位,子孙辈儿太多,根本无需上心。 皓翎王悉心看顾了玱玹三百多年,对其倾囊相授,可谓是尽心尽力,问心无愧。 这些年,正是有他的庇护和教导,玱玹这个质子才能无灾无难,学有所成。 皓翎王心想,自己也算是对得起阿珩和玱玹的父母了,当年的悲剧并非他所愿。 阿珩那时苦苦哀求他出兵,他并非冷血无情,实在是皓翎时局动荡不安。 皓翎王不只是一位丈夫,更是皓翎的国君,他要为百姓的安危着想,不能出兵。 看着琳琅春花绽放般释然的微笑,皓翎王感觉,心中那沉甸甸的负担正逐渐减轻。 “走,我们父女回去对弈一局。” 皓翎王熟稔地牵起琳琅的手,笑容满面。 “好啊,这次父王可要小心,别输给我。” 琳琅扬起唇角,一副得意又骄矜的姿态,皓翎王朗然一笑,他肯定会小心,输了珍宝不要紧,输了父亲的脸面,太尴尬了。 但女儿的优秀,无疑令皓翎王自豪,父女俩携手回去,遇上了红着眼眶的阿念。 “父王,哥哥走了,我也要去西炎!” 阿念似乎是奔跑过来的,脸蛋红红,含着汗珠,皓翎王无奈地看着她,叹道:“你真要去西炎?” 阿念理直气壮道:“小夭能去,我为何不能去?” 她真的舍不得玱玹哥哥,担心哥哥被小夭彻底抢走,“二姐,我们一起去吧。” 阿念转头看琳琅,眼里满是希冀,她一个人去的确有点突兀,西炎王不是她外爷。 如果琳琅陪她一起去,那就合情合理。 “你去吧,我还有好多事。” 琳琅直截了当地拒绝。 如今她仍需学习一些本领,培育出更多贤才,为自己营造声势。 阿念被琳琅回绝,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望向皓翎王。 “阿念,你长大了,要知晓事理。” 皓翎王对阿念的宠爱毋庸置疑,但绝不会为了她,浪费琳琅的宝贵时间。 阿念哪敢在父王面前放肆,瓮声瓮气道:“好吧。” 尽管琳琅明确表示不会去西炎,阿念却并未死心,缠了皓翎王好久,次日,皓翎王给玱玹传了一封信。 阿念吩咐海棠收拾好了行李,如一只欢快的鸟儿般,带着礼物,坐着云辇向西炎飞去,海棠和护卫们尽忠职守地在旁随侍。 琳琅微服出巡考察皓翎国内的境况,又开了几次赏花会,与世家氏族的小姐们展开了初期阶段的交流,赏花品茶,相互接触。 其中青龙部的贵女们对她颇为拥护,毕竟青龙部是皓翎王的母族,如今蓐收的父亲掌权,自然与陛下最宠爱的二王姬最亲近。 来自白虎部和常曦部的贵女表面不敢怠慢,但也在试探琳琅的态度,进一步试探皓翎王对待家族的态度。 她们受了先辈观念的影响,对阿念这个三王姬一直很抵触,毕竟静安妃的身份太卑贱了,对突然回皓翎的二王姬虽然恭敬,但也没有多么殷勤,保持着温和疏离的态度。 直至琳琅向皓翎王谏言,欲从数个部落中挑选伴读,无论是青龙部,亦或是白虎部、常曦部,皆蠢蠢欲动。 世家向来注重利益,利益当前,嫌隙皆可如敝屣般抛弃。 皓翎王私下询问琳琅心中有何盘算,对女儿的心思宛如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父王,女儿认为,皓翎若想变得更为强大,必须根除内患,听闻昔日白虎部与常曦部和父王产生龃龉,两部族遭逢打压,一直心怀怨怼,女儿是想试探一番他们的态度。” 大荒局势一直不稳定,始终难以风平浪静,辰荣虽已覆灭,但其残军余孽尚存,宛如燎原之火,渐成气候。 西炎与皓翎虽为姻亲,但在利益的诱惑之下,未来权力更迭之时,谁又能断言不会爆发冲突,引发战争? 琳琅不愿看到白虎部和常曦部将来沦为攻击皓翎的利刃,更不希望父王对这两部赶尽杀绝,背负千古骂名。 如此看来,和解无疑是上上之选。 倘若和解无果,那必须设法分化削弱两族的权势,让他们如笼中困兽,动弹不得。 皓翎王闻此言,心中暗惊,感叹琳琅的远见,同意她的做法,公开选拔王姬伴读。 伴读不限男女,德才兼备者中选。 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一阵轰动,皓翎王姬从未选伴读,此举深意,令不少人深思。 第1133章 长相思第二季(15) 出乎皓翎王的意料,此次竞选,皓翎各大氏族犹如过江之鲫,异常踊跃,几乎将家族的精英后辈都送入了宫。 尤其是与琳琅同龄的出色儿郎,更是如繁星般璀璨,其数量之多,明显多于贵女。 琳琅心如明镜,倘若她是个男身,估计世家送进来的适龄贵女占比例更多。 皓翎王倒是欣然接受,他的女儿如此出类拔萃,选伴读不过是个漂亮的幌子,实则是在寻觅日后的得力助手,而此时顺带挑选一下未来的女婿,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然而,皓翎王万万没有料到,外甥蓐收竟然偷偷摸摸地报了名,也在伴读名单中。 书房中,皓翎王目光冷峻,意味深长地凝视蓐收,沉默不语,空气有种凝固之感。 蓐收被皓翎王盯得如坐针毡,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仍强作镇定,挺胸昂头。 二王姬挑选伴读,并未设置诸多繁文缛节的条框,青龙部、白虎部、常曦部和羲和部的公子贵女纷至沓来,纷纷参与竞选。 蓐收不想错失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毕竟二王姬平日里深居简出,她是高不可攀的皓月仙子,难得一见,此次无疑是天赐良机。 “陛下,臣做错了什么?” 蓐收顶着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威压,面色却如往常一般,微微躬身,平静地问。 皓翎王不答反问:“蓐收,你很闲?” 蓐收自然不闲,他身负宫禁防护之重任,还负责皓翎王临时安排的诸多任务,堪称是能者多劳的全能型人才,但他心中也着实渴望能多与二王姬见面啊。 而这点小小的心思,又怎能逃过皓翎王如同鹰隼般锐利的法眼呢? “你喜欢琳琅?” 皓翎王单刀直入地发问,带着严苛的审视,蓐收万没料到陛下如此直截了当,不禁面若红桃,声若蚊蝇般嗫嚅道:“臣不敢。” 蓐收是真心不敢,在他心中,二王姬宛如九天玄女般的人物,冰清玉洁,美貌不可方物,世间又有何人能与之匹配? 他对二王姬有仰慕之情不假,但绝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你怕什么,孤不过随口一问。” 皓翎王闲庭信步上前,拍了拍蓐收的肩膀,蓐收喜欢琳琅,倒也正常,少年慕艾。 皓翎王对此早有预料,但他如今尚无嫁女的心思,虽然在他眼中,蓐收可谓是样样都好,性格脾气,能力忠诚度,无可挑剔。 但徒弟和女婿的身份不一样,看后者眼光更挑剔,蓐收配阿念绰绰有余,但配琳琅… “好好表现。” 皓翎并未多言,挥了挥手,示意蓐收退下,后者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晕乎乎地离开了书房,揣测不透陛下的态度。 这究竟是同意他参加伴读竞选,还是觉得他喜欢琳琅也并无不可,陛下并不反对? 半月之后,五神山迎来了一群贵女公子,又淘汰了一大批,场面可谓声势浩大。 消息传到西炎,小夭和阿念都有所耳闻,阿念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以前她怎么就没有伴读,二姐回来不久就安排上了? 小夭心情也很复杂,愈发难以捉摸琳琅究竟是怎样的人,她娴静美丽,乍一看,是一个极易相处的妹妹。 然而待人温和却透着淡漠疏离,性格并非安分守己,否则怎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可小夭无暇顾及太多,只因玱玹又醉醺醺地回来,酒气熏天,满脸红晕。 这次还带回了两位美艳动人的姬妾,红衣娇媚,绿衣柔美,这可把阿念气坏了。 小夭深知,玱玹这是佯装,乃是计划中的一环,但阿念并不知晓,她实在不明白玱玹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整日里酒气冲天。 阿念醋意大发,发了脾气,与小夭大吵一架,最后被玱玹气得双眼通红,都快哭了。 海棠看了亦是不忿,劝说自家王姬回皓翎,没必要在这里受气,但阿念却不舍得。 最后还是玱玹说了不太好听的话,两个美姬矫揉造作,直接将阿念直接气走了。 彼时琳琅犹在殿内与皓翎王对弈,如今白虎和常曦诚心归附,皓翎王宽宏大量,给他们的子弟委以重任。 贵女虽无缘入宫,却也成为二王姬的伴读,有了体面,日后还可与青龙部和羲和部的杰出子弟进行联姻。 皓翎国陆续推行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举措,无论神族、人族,还是妖族,皆有相应的招揽和晋升之机。 绝不搞种族歧视那一套,能者上,庸者下,这皆是琳琅向皓翎王进谏的良策,她一直觉得,为君王者,当有海纳百川的胸怀。 皓翎王对女儿愈发刮目相看,琳琅胸襟似海,有卓识远见,能力超群,这可比生庸碌无为的儿子强出百倍不止。 于是,皓翎索性将权柄渐渐下移,许多决策皆由琳琅定夺,锻炼女儿的决策能力。 朝中虽有诸多抗议不满之声,但得到好处的人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皓翎四部的人得了琳琅给予的利益,不遗余力地支持她,纷纷谏言皓翎王,册立王太女。 “琳琅,你可准备好了?” 皓翎王见女儿如此出色,无需他再费心操劳,不禁萌生了提前退休之意。 他的权利欲向来淡薄,只一心想着当个普通的打铁匠,悠然自得地度过余生。 “父王,你可别想这么早偷懒。” 琳琅将黑子掷于一处,忍不住娇嗔,毕竟她如今的年岁真心不大。 朝中的老顽固未必全都服她,皓翎王最起码还要辛苦一阵子,给她镇镇场子,打压一下倚老卖老者。 “好好好,父王都听琳琅的。” 皓翎王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如蜜般甜润,被女儿如此依赖,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父王,阿念在西炎逗留了些许时日,估摸快要回来了。” 琳琅对西炎那边的风吹草动很上心,自然洞悉玱玹和小夭的处境。 她并不认为玱玹被人设计,自甘堕落,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想必这些是做给五王七王他们看的。 “阿念那孩子……” 皓翎王对阿念向来是宠溺有加,却未曾料到她对玱玹的情意如此深厚,莫名苦恼。 玱玹刚一回西炎,这丫头便眼巴巴地跟了过去,多少有点上赶着,太不矜持了。 “父王是打算将阿念许配给玱玹?” 琳琅意味深长地问,阿念性子娇蛮,但性格单纯,对玱玹算是一心一意。 “阿念如果喜欢,未尝不可。” 玱玹也是皓翎王看着长大的,手把手教导,算是颇为欣赏的小辈。 虽然他更中意蓐收,蓐收的脾性好,能力强,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事,就算阿念任性胡为,蓐收也不敢给阿念甩脸子。 不论如何,他都能替阿念撑腰。 但蓐收似乎对阿念没什么想法,反而暗自喜欢琳琅,而阿念的一颗心,全都挂在玱玹的身上。 皓翎王无奈,但不会乱点鸳鸯谱。 第1134章 长相思第二季(16) 阿念领着海棠回了五神山,双眼通红地前往清晖殿向皓翎王请安。 也不知父女俩私底下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阿念最后哭哭啼啼回了含章殿,消停安静了好长一段日子。 玱玹在西炎城遭遇了羲和部的隅疆刺杀,精心策划许久,为报兄长的血海深仇。 玱有意策反隅疆,好让对方为自己所用,毕竟隅疆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人中龙凤,灵力超凡,正好玱玹缺人手。 然而,琳琅时刻紧盯着皓翎的人才,隅疆在西炎刚闹出了事,玱玹意欲将她的精英骨干纳入麾下,琳琅自然不乐意。 于是琳琅遣蓐收前往西炎,蓐收对玱玹进行一番解释安抚,表示王姬定会严惩隅疆,绝不给玱玹笼络隅疆的可乘之机。 玱玹本不怪隅疆,对方不是恶徒,而是被人蒙蔽,念在皓翎王对自己的多年的看护和培养,玱玹自然会给琳琅这个面子。 但他也格外好奇,琳琅何时收服了隅疆这样的人才,难不成是上次的伴读选拔? 玱玹和小夭直至现在都不知,琳琅已经接了皓翎王下移的权柄,代行储君之责。 隅疆被蓐收带回五神山,满脸愧疚地对琳琅叩首请罪,他不该为一己之私,陷羲和部于不利,陷皓翎于不利,差点酿成大错。 琳琅倒也不怪他,隅疆有情有义,但缺点心眼,索性玉手一挥,声音清冷地吩咐。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隅疆,念在你是初犯,便也不重罚,留在瀛洲给本王姬练兵吧,倘若没有练出什么成绩,那便一起罚。” 隅疆不傻,二王姬是在给他机会,心头无比动容,忙不迭叩首谢恩,感激万分:“属下多谢王姬!” 隅疆离开后,紫苏端来新烧制的玉瓷茶具,熟稔地泡了一壶茶,琳琅静默品茶,看着外头飘然落下的春雨,侧首道:“蓐收,你也坐下吧,你辛苦了。” 紫苏又给蓐收添一杯花茶。 蓐收一脸谦逊 毕恭毕敬道:“属下分内之事,正如王姬所言,隅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玱玹礼贤下士,确实有拉拢之意。” 蓐收很钦佩琳琅的远见,他认识玱玹几百年,对方温和的外表下有一颗孤傲的心。 玱玹即使在西炎的处境很尴尬,除了大王姬,明面上再无助力,但孤傲之心不变。 他不会对刺客和颜悦色,除非有所图。 赤水丰隆和涂山璟两人与玱玹走得很近,但他们都未明确表态支持,尤其是赤水丰隆,他目前还不是族长,暗中给予的帮助极其有限。 “蓐收,你觉得辰荣残军如何?” 琳琅慢饮一口茶,若有所思地问。 蓐收微微沉吟,仔细斟酌着词句,徐徐说道:“辰荣军虽然苟延残喘,但洪江是个硬骨头,以皓翎的兵力,想要拿下辰荣军,并非难事,但那个九命相柳似乎不太好对付。” 西炎榜上通缉相柳那么多年,赏金那么高,依然一无所获,可见对方多么难对付。 琳琅兀自轻笑一声,任由温柔甘醇的茶香在舌尖蔓延,摇头道:“你想多了,皓翎对付辰荣残军作甚?辰荣灭国乃西炎所为,与皓翎无关,本宫的意思是…洪江如果肯合作,皓翎倒是可以给他们提供一点便利。” 她掐指一算,已然洞悉未来大荒的走向,皓翎必将面临一场惊心动魄的硬仗,而对手正是野心勃勃、妄图称霸的下任西炎王,因此提前壮大军力,已成当务之急。 琳琅深知,成为皓翎王,统一大荒是不二之选,她渴望改变大荒的格局,渴望成为屹立云巅之上的皇者,而非仅仅满足王位。 从妖精修炼成仙仙,这点野心算什么? 蓐收剑眉微挑,犹如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反应过来,洞悉到王姬话语中的深意,心下不禁为之一震。 他是何等聪慧机敏之人,犹如醍醐灌顶般霍然起身,应道:“属下亲自去联系。” 这件事很重大,蓐收打算亲自办。 辰荣残军犹如狡兔三窟般驻扎在清水镇的深山之中,又岂会与外界完全断绝联系? 这些年西炎王悬赏重金,大力打压清除辰荣余孽,洪江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精明强干的义子,但倘若没有其他势力的暗中通融,底下的军队又怎能苟延残喘至今呢? 西炎妄图将辰荣残军赶尽杀绝,可其他的势力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西炎日益坐大? 琳琅微笑颔首,摆了摆手。 蓐收心领神会,恭敬退下。 第1135章 长相思第二季(17) 皓翎王获悉琳琅的计划,毫无异议,他早将琳琅的野心瞧得通透,对此乐观其成。 皓翎王如今最为忧心的是幼女,阿念由于玱玹变了性情的缘故,回到五神山的这些日子里日渐消沉,圆圆的小脸瘦了一大圈。 皓翎王私下与琳琅商议,要为阿念选一位如意郎君,以免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 “父王,你真是旁观者迷,阿念现在满脑子的玱玹,哪里看的上其他人,与其给她招劳什子的驸马,还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 “我这些日子正筹办慈善堂,交给阿念去办吧,身为王姬,纠结于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还不如为老百姓做点实事,缘分到了,自然有她的姻缘,父王何必这般忧心忡忡?” 琳琅无语,觉得阿念闲得慌,为了心里没她的男人如此折腾自己,真是个恋爱脑。 她直接推翻了皓翎王的计划,父王虽是个睿智的君主,但不太理解女儿家的心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送上门的谁会稀罕? “好吧,是父王糊涂了,这件事你来安排吧,阿念也不是小孩子。” 皓翎王被琳琅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顿时有了幡然醒悟之感,是他一直将阿念视为不谙世事的孩童,把她养得娇纵天真。 虽说阿念无需继承王位,但也不能将其养成一个废物吧,培养一下,日后给琳琅当个助手也不错。 姐妹齐心,定能其利断金。 翌日,原本还在含章殿自怨自艾的阿念,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般被请到了昭华殿。 琳琅将父王的想法和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念,目光如炬地看向她,面色严肃,语气郑重其事,令阿念不敢直视。 “皓翎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是想当一个终日浑浑噩噩,只知惦念男人、风花雪月的废物王姬,还是想成为有所建树,父王母妃骄傲的王姬殿下,你自行选择一个吧。” 阿念嘟着嘴巴,想要发火却不知该如何发作,开口同意吧,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王姬?如果不同意,又等于承认自己庸碌无能,没有担当的本事。 “好了,你不吭声就当你同意了,这是慈善堂的名单册子,你可得仔细瞧好了,务必把这桩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莫要出差错。” “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蓐收,需要人手帮忙,也找蓐收,熟悉了也简单。” 琳琅懒洋洋地斜倚在美人榻上,啜了口茶,云淡风轻地交代,阿念接过名单册,默默地瞟一眼,有些无奈,怎么什么事都要找蓐收! 琳琅才不会在意阿念的完成进度,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蓐收盯着,千万不要来烦她。 阿念要是行,那就上,要是不行,就继续学习,等忙完慈善堂的事,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琐事等着她,保证没时间伤春悲秋。 总而言之,琳琅不会让阿念闲着,阿念也要当她的打工人。 第1136章 长相思第二季(18) 皓翎王认为时机差不多,很快颁布圣旨,册封琳琅为皓翎王太女。 册封大典的良辰吉日已然选定,这一消息如疾风般迅速传遍了大荒的每一个角落。 彼时小夭正在为玱玹精心筹谋,使出苦肉计,让玱玹佯装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所办差事屡屡出错,遭到群臣的猛烈攻讦。 即便是曾经对玱玹抱有期待的军队旧部,也不禁暗自叹息,认为玱玹殿下如同烂泥一般,难以扶上墙,远不及他的父亲。 玱玹在屋内吞下了一粒小夭调配的药丸,听到琳琅被册封皓翎王太女的消息,不禁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此事有些不真实。 师父怎会将王位传给琳琅? 小夭才是师父的嫡长女啊! “师父…是不是糊涂了?” 皓翎王年富力壮,春秋鼎盛,为何要这么早立下王太女?储君还选了次女琳琅。 玱玹不太喜欢这种事态脱离掌控的感觉,诚然,他对琳琅怀有一股奇妙的征服欲,绝色美人恰似娇艳欲滴的花朵,总是令人心驰神往,尤其是美人对他不屑一顾。 然而,皓翎的王座落入琳琅之手,终究不如落入小夭或阿念之手令玱玹放心。 倘若小夭或阿念成为王太女,玱玹定会欣喜若狂,因为她们将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不遗余力地辅佐自己、努力登上西炎的王座。但琳琅……玱玹实在难以预测。 从血缘关系来看,琳琅也是姑姑的女儿,是他嫡亲表妹,然而,姑姑对琳琅的态度冷若冰霜,生前死后都未留只言片语。 这些年以来,琳琅一直深居简出于玉山,玱玹也没有机会与之接触,更别提建立深厚的感情了,她未必会帮自己争夺王位。 “父王偏爱琳琅,这是他做的决定。” 小夭的声音淡淡,表面云淡风轻,但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虽说她从未对父王的王位有过觊觎之心,但就这样被直接无视,被妹妹取而代之,这种感觉着实令她略感惆怅,失落之感如潮水般在心中汹涌澎湃,带着几分酸楚。 小夭看似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心思细腻,格外敏感。 她早就察觉到,父王对待琳琅的态度如珍如宝,极为特殊,与他对待自己和阿念的态度截然不同。 “小夭,你才是师父的长女!” 玱玹的语气略显急躁,愤愤不平,好似觉得小夭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地夺走了一般。 实际上,玱玹是在为自己忧心忡忡,顺带着为小夭打抱不平。 “哥哥,日后莫要再提此事了,反正我也不是当王太女的料,就算父王执意立我为皓翎的王太女,我也定会断然推辞,毕竟…我除了擅长制药毒人,其他的一窍不通。” 小夭的语气充满了苦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暗地里却连连叹气,莫名的自卑。 她如今的灵力微弱,比寻常凡人强不了多少,出门都需侍卫保护,打架对阵不堪一击的战五渣,又如何能与琳琅相提并论? 玱玹沉默不语,宛如一座雕塑,他深知小夭低落的心情,看似不在意,实则失落。 自古王室立嫡立长,师父膝下无子,小夭若未曾失踪数百年,她的灵力亦未遭受重创,想必会成为皓翎的王太女。 然而,如今的小夭… 玱玹暗自叹息一声,莫名的遗憾,如今皓翎王太女的册封圣旨已下,大荒皆知,君无戏言,册封典礼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但玱玹心里清楚,以他目前状况,不宜出席册封典礼,以免被五叔七叔瞧出端倪。 前期的虚与委蛇绝不能前功尽弃,精心谋划如此之多,只为等待最后的关键一环。 小夭作为顶级兄控,自然考虑到这一点,她主动说道:“哥哥,琳琅的王太女册封典礼你无法参加,我也要陪伴在你身旁,免得你毒瘾发作难以忍受。” “派人送两份贺礼,再寄一封书信给父王,想必父王和琳琅应当能够理解的。” 玱玹感动不已,频频点头,对于小夭将自己置于首位,心中满是温暖感动。 与此同时,其他世家知晓皓翎王册封王太女的消息,西炎王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外孙女,颇为感慨:“没想到少昊,愿意放权。” 五王和七叔互视一眼,迎合着西炎王说着话,皓翎王这么快立下王太女,有将权力下移的意思。 听说皓翎二王姬开始接触军权,连青龙部的天之骄子都任意指挥,权力只大不小。 事后七王对兄长五王抱怨起来:“父王这么大年纪,还不立继承人,难不成还指望玱玹那个废物?还是皓翎王大气,就算是女儿,立储君也不拖泥带水。” 五王心情复杂,重重叹了一口气,父王年岁渐长,心思愈发深沉,令他难以捉摸。 想到父王威严的面庞,五王强压下急迫上位的心,轻轻拍了拍五王的肩膀,宽慰道:“五弟,切莫急躁,如今咱们务必要稳住,玱玹如今也不中用,只要他废掉,失去人心,不再受父王重视,咱们便无需忧心。” 七王微微颔首,也明白这个道理,除了玱玹这个心腹大患,他们再无其他顾虑。 原本在西炎城盘桓的相柳,一直以防风邶的身份掩人耳目,他非纵情享乐,也非因小夭的缘故,而是计划窃取西炎军事机密。 然而,正当相柳欲动手之际,却收到义父洪江的密信,洪江急召相柳返回清水镇。 相柳火急火燎地赶回清水镇,从义父口中得知,皓翎二王姬竟然派人前来与义父商谈,有意谈合作。 相柳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觉得其中有诈,然而,回想起那位仙姿佚貌的二王姬,又觉得她不似狡诈之徒,难道真的是有意示好,她究竟图什么呢? “相柳,你见过皓翎二王姬,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洪江其实有些心动,但心中的疑虑却如杂草般丛生,皓翎琳琅,皓翎下任君主。 她为何要与辰荣残军合作,甚至提前给予他们那些梦寐以求却难以得到的利益,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譬如灵草药材,皆是他们翘首以盼、急需之物,深山瘴气重,兵士们苦良药久矣。 “皓翎琳琅…是个很特别的王姬。 ” 相柳若有所思,他除了觉得皓翎琳琅生得美貌,实则也是云里雾里,不甚了解啊。 洪江一脸无奈,只得准备亲自出马,打算刨根问底,一探究竟,不然总不放心。 皓翎二王姬出手甚是阔绰,不仅深知他们的匮乏之处,更晓得如何直击他的心房。 琳琅直言不讳地表示,辰荣想报仇,她不会横加阻拦,皓翎是皓翎,西炎是西炎。 遥想当年,辰荣与西炎打仗,皓翎都不曾涉足其中,今后亦是如此。 相柳主动请缨,他打算亲口问问皓翎琳琅,有何意图。 第1137章 长相思第二季(19) 距离皓翎王太女册封大典仅剩寥寥数日,筹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小夭和玱玹寄了贺礼书信回来,信里字字恳切,表明他们不回来参加典礼的苦衷。 皓翎王和琳琅并无异议。 五神山,昭华殿。 琳琅正端详皓翎王平素批阅的折子,草草瞧了几眼,未见有何要紧之事,索性提起朱笔,笔走龙蛇般圈圈画画。 写下想好的举措,琳琅吩咐人叫蓐收进来叙话,将 旨意颁布下去,将皓翎无人问津的几处荒地收拾一番,她自有妙用。 “殿下,请用茶。” 紫苏奉上一杯清香袅袅的莲茶,琳琅悠悠揭开茶盖,任由朦胧的茶香轻烟般氤氲着她的眉眼,耳畔传来紫苏的娓娓介绍。 “泡茶的水乃是上次王母娘娘送来的灵水,此水烹茶,口感绝佳,再配上御厨精心制作的点心,简直绝配。” 宫女们将小厨房新鲜出炉的糕点端到白玉桌上,随鱼贯而出。 琳琅恰感几分饥饿,惬意地品尝着香甜可口的糕点,轻抿着清醇爽口的茶水,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正欲召唤新进宫的歌姬乐工一展才艺,阿念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阿念虽对琳琅恭敬地行了一礼,但哭丧着一张脸,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阿念自从接了慈善堂的差事,为了向琳琅证明,她绝非那种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王姬,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桩差事当中。 刚开始满满的鸡血,用不完的精力,阿念对旁人的感激奉承,十分受用,渐渐地把在西炎发生的伤心事忘得差不多。 但后来蓐收有其他事要忙,脱手不再管慈善堂,阿念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什么麻烦都要找她去处理,海棠也累得够呛。 不是一个慈善堂的杂事,而是十几个慈善堂,还有增多的趋势,阿念眼前一片黑。 阿念惊愕发现,皓翎国内居然有那么多的鳏寡孤独,尤其是被遗弃的女婴。 有的是因重男轻女的观念惨遭抛弃,有的则是因父母双亡而流落街头,如无根浮萍般漂泊。 阿念内心的震撼如惊涛骇浪汹涌,然而诸多事情亟待决断,她的脑袋仿佛要炸裂。 以前有蓐收在身旁,阿念还不至于如此繁忙,蓐收总能像定海神针般给出妙策,有条不紊地调动人手。 如今,阿念根本寻不到蓐收的踪迹,主仆俩累得不轻,连睡觉都成了一种奢望。 “蓐收不是教导你一段时间吗?他有其他事,你也别指望他了,很多事未必要亲力亲为,你酌情安排即可…除非你想撂挑子。” 琳琅眼皮都没掀一下,语气轻描淡写,阿念就是好日子过顺了,这也算累吗? “二姐,我真的好累,这段时间都没睡好,你瞧瞧我这黑眼圈,睡着了都还想着慈善堂的琐事,想着堂里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忧心他们的吃喝,担心事做不到位。” 阿念委屈地扁扁嘴,她可没想着撂挑子,那多丢人,她真的在努力学习,努力做事,每日累得像条狗似的,却效果不佳。 阿念觉得自己的小圆脸都快瘦成瓜子脸了,都说二姐身兼重任,作为王太女,开始替父王批阅奏折,处理政务。 但阿念每次看到的都是舒适享受的琳琅,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一点儿都不累? 平素里品味美味珍馐,观赏歌舞,听曲看话本子,简直是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对于琳琅升任王太女,皓翎的储君,阿念倒没有什么复杂想法,反而她也做不来。 父王的那些折子,复杂繁琐,她看天书一般,想想就觉得错综复杂,麻烦至极。 “你…过来,你也真是够笨的,寻常的琐事由管事做主即可,你只要稳住整体的局面,发号施令,查缺补漏,不然你根本撑不过两个月,便要像一滩烂泥累瘫在那儿了。” 琳琅无奈失笑,莫名觉得阿念笨的可爱,却也认可她的努力,用手戳戳她的脸。 “二姐,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什么都要管,简直要把我累坏了!” 阿念满脸怨念,但语气软了不少。 “我以为你知道,蓐收没和你说吗?” 琳琅一脸无辜,有些诧异。 原以为蓐收会教阿念的。 “蓐收,他肯定是故意的!” 阿念此时头脑一片清明,犹如醍醐灌顶,想到蓐收这段时间对她的和颜悦色。 阿念原本还挺感激的,减少对他发脾气的次数,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公报私仇,可恶啊! “自找的。” 琳琅心中暗叹,面色不显,吩咐紫苏给阿念泡了一杯灵茶。 姐妹俩相对而坐,饮茶吃点心,气氛倒也和睦。 “二姐,你这里的茶水好香啊。” 阿念喝了半盏茶,不禁眼睛发亮。 “玉山的花瓣和灵水烹煮,自然香。” 琳琅轻拈一块白玉芙蓉糕,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尝,嘴角含笑。 虽说五神山是个钟灵毓秀的仙境,灵气终究不如玉山那般充盈,自然而然皓翎的花草灵水也稍逊一筹,比不上玉山的味道。 但也还算不错,琳琅倒也不挑剔。 “怪不得。” 阿念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瞬间烟消云散,她差一点就误会父王了,还以为父王把好东西都藏着给二姐了。 若是玉山王母所赠,她的确是无福消受,阿念虽然骄傲,但有这个自知之明。 “既然妹妹喜欢,送你一些又何妨。” 琳琅朱唇轻启,随即吩咐紫苏给阿念准备一些灵水灵花,专门给她用来日常烹茶。 “谢谢二姐,二姐最好啦。” 阿念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不觉扬起灿烂的笑脸,自来熟地拉着琳琅的手。 撒娇一般摇了摇,声音甜甜的,蜜糖似的,听得琳琅格外悦耳,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包容。 琳琅不喜欢张牙舞爪,以自我为中心的,满脑子玱玹的阿念,根本欣赏不来。 但乖巧懂事会撒娇,愿意做实事的阿念,令琳琅刮目相看,阿念也不是那么讨人厌,有改造的潜质。 第1138章 长相思第二季(20) 琳琅的册封典礼盛大无比,此次西炎派来的使者并非寻常的王子殿下,而是备受西炎王器重、有望登上王座的五王,贺仪之丰厚令人咋舌,以此可以看出对琳琅的重视。 玉山的王母依旧如上次的祭祖庆典那般,虽未亲自下山,但珍稀的宝贝如流水般送来好几箱,玉山玉髓、蟠桃琼液,还有烹茶的花卉和灵水,都是琳琅喜欢需要之物。 五王担心琳琅念旧,若当了王太女,有了不小的发言权,会成为玱玹那小子的助力,眼见玱和小夭这次没有赴席,如跳梁小丑一般跳蹿,在皓翎王跟前上玱玹的眼药。 诸如玱玹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气走阿念,忘恩负义,简直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皓翎王表情淡漠,面上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只是随意地应付了几句。 五王说得口干舌燥,言语讪讪,自讨没趣,便也不再多言,转而将琳琅夸赞得天花乱坠,一口一个外甥女,亲热得好似琳琅亲舅舅。 琳琅对此不以为然,毕竟她如今是皓翎的储君,提前掌权,地位非比寻常,五王心急与她交好,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西炎王族,各大世家皆献上了厚礼,琳琅最为钟爱的,当属赤水氏所赠的一艘华丽大船,犹如一座移动的宫殿,专供琳琅游玩。 船不仅面积广,内部的布置更是一应俱全,精巧奢华到了极致,这艘大船乃是赤水丰隆亲自送来,其中部分设计他也有参与。 册封典礼过后,琳琅兴致盎然地坐船赏景,邀请了妹妹阿念,以及此次前来参加册封礼的同龄世家子弟同行。 赤水丰隆、辰荣馨月、涂山兄弟、防风意映以及防风邶,俊男美女,齐聚一堂。 忙碌好几个月的阿念终于有了闲暇时光,悠然自得地与馨悦闲谈,言笑晏晏。 她们曾经如针尖对麦芒,如今却如好姐妹般亲密无间,相谈甚欢,谈论着最新的时尚潮流,穿衣打扮,胭脂水粉到绫罗绸缎。 不得不说,阿念和馨悦在这方面犹如知音,话题不断,越聊越投机。 聊完了这些感兴趣的事,馨悦喝着灵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立在船头迎风而立的琳琅,看着自家哥哥的傻样子,暗自偷乐,摇头叹气,哥哥估计要犯单相思了。 丰隆在向琳琅大献殷勤,热络地搭讪交谈,防风邶和涂山篌似乎也靠了过来,二人变成了四人,谈笑风生,声音被风吹走,不知具体在聊些什么。 唯有涂山璟似乎心事重重,独自坐在一旁的酒桌前,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仿佛酒杯是他倾诉的对象,酒水能解他的忧愁。 防风意映的心情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 她的眼角不时地偷瞄涂山篌那边,生怕心上人见到皓翎王太女的绝世绰约,便会被其吸引,从而忘却了与她之间的海誓山盟。 虽然涂山篌早已提前宽慰防风意映,说他会提前交好皓翎王太女。 但意映的心中依旧七上八下,没有什么安全感,看着对面借酒消愁、把自己当透明人忽视的涂山璟,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璟,你可莫要贪杯,酒虽香醇,却也伤身呐。” 防风意映如今仍是涂山璟的未婚妻,自然要表现出应有的关怀和温柔小意。 她端起一杯暖胃的姜茶,递到涂山璟面前,柔声细语:“璟,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涂山璟淡淡地瞥了防风意映一眼,倒也没有拂了她的好意,接过杯子浅酌了半盏。 “多谢。” 涂山璟的语气礼貌又疏远,心中纠结万分,如今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一直催促他早日与防风意映完婚,可他心里只有小夭啊。 涂山璟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防风意映,压低声音:“意映,我上次同你说的,你是否要再斟酌一番?” 涂山璟已经与防风意映挑明,他心有所属,意欲与意映解除婚约。 日后定会好好补偿,与意映结拜为兄妹,也绝不亏待她多年来对奶奶的孝顺。 防风意映断然拒绝了,温婉大度地表示:“璟,你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我也不会有半分怨言,择个良日,好生将她迎娶进门便是,我不会心生嫉妒、影响你们的感情。” 涂山璟一时无言以对,小夭又怎会甘愿为妾呢?这次他旧事重提,防风意映表面不显,心中不忿,觉得涂山璟简直欺人太甚。 她好歹是涂山璟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是仙逝的涂山夫人钦点、涂山老夫人认可的儿媳妇和孙媳妇,这些年生活在涂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防风映意嫌弃涂山璟,但不允许对方嫌弃她,璟想解除婚约,摆脱她,门都没有! 防风意映的情郎是涂山篌,倘若此时此刻与涂山璟解除了婚约,她哪里有那么多的机会与涂山篌见面,将来如何助情郎一臂之力? “璟,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我可以改的呀。” 防风意映故作娇弱状,轻咬朱唇,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是个男人都得心软几分。 “不是……我心有所属,意映,你也并非喜欢我。” 涂山璟声音低沉,但却清晰传入了防风意映的耳中,他怎能感受不到意映对自己的鄙夷。 上次意映看到他满身的疤痕,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涂山璟想不明白,她为何不愿解除婚约。 “璟,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看待我,若我不喜欢你,又怎会身着嫁衣来这涂山?” 防风意映的语气逐渐冰冷,带着些许不耐烦,虽说她误将涂山篌认作涂山璟,得知其死讯后,便不顾一切地赶来涂山守节。 但在明面上,谁不夸赞她忠贞不渝,有情有义,就连涂山老夫人对她也是感激有加、怜爱非常。 防风心下不虞,她愿意容忍涂山璟将外头的野女人带回涂山,他还啰里啰嗦什么。 涂山璟沉默不语,这话题已经被聊死了,没必要再说,心中幽幽叹气,惆怅万千。 他转头看向丰隆,忽然很羡慕表弟。 此时的丰隆心中满是欢喜,能如此近距离地与心仪的女神交谈,这种感觉就如同置身梦境一般美好。 唯有一点,让他心生不满,那便是防风邶和涂山篌一点眼力也无,妄图和他抢风头。 “王姬回皓翎的时日尚短,却最得皓翎王的青睐倚重,如今身为皓翎储君,日后定将成为皓翎王,大展拳脚,邶敬殿下一杯。” 防风邶全然忽视赤水丰隆充满敌意,宛若飞刀一般的凌厉眼神,桃花眼潋滟如波,嘴角微微上扬,勾勒一抹潇洒不羁的笑容,豪爽地饮下了一杯酒。 涂山篌不甘落后,言语赞美,彬彬有礼地向琳琅微笑敬酒,充满征服欲。 琳琅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虽然雪腮染了三分嫣红,状若桃花,煞是好看,眼神却清明澄澈,毫无醉意,越发风姿灼灼。 “王姬果然好酒量,不如邶带殿下去前面兜兜风吧。” 防风邶眼神幽深,心念转动,不待赤水丰隆反应过来阻止,他微施灵力,衣角翩然,携带琳琅一起飞跃出船头,往五神山脚下的一处海域飞去。 第1139章 长相思第二季(21) 琳琅与防风邶凌风而去,身后的呼喊逐渐消散在凛冽风中,仿佛被风吹散的云雾。 海域岩石,浪花拍岸。 琳琅淡淡地瞟了一眼防风邶,他面色如常,宛若高山青松,淡定如风,潇洒自若。 “防风邶,你最好有事。” 琳琅的声音不咸不淡,却饱含威严,防风邶并不似表面示人的花花浪荡子,行事这般冒失,绝非风花雪月,应该有其他目的。 防风邶瞬间收起吊儿郎当的风流公子模样,眉目肃静地凝视着琳琅,犹如一把锋利的剑,直刺要害地说道:“殿下莫要生气,此举非我本意,只是有件事想要确定一下。” 琳琅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眸光微微闪动,若有所思,强大的灵压侵袭着防风邶。 “哦,原来是辰荣军的人。” 琳琅微扬蛾眉,语气云淡风轻。 相柳心下猛然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神色变得沉凝,心中暗自思忖,此女果然非同一般,他何时露出的破绽? 但揣着明白装糊涂,向来不是相柳的作风,毫不迟疑道:“殿下,你有心与辰荣参军合作,皓翎王可曾知晓?” 相柳毫不掩饰,他之所以用防风邶的身份,只因相柳的身份,根本见不到琳琅。 纵使相柳灵力磅礴,面对千军万马也能面不改色、沉稳应对,但五神山的禁制却如铜墙铁壁一般,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好在这次皓翎王为爱女举行册封王太女典礼,他才有可乘之机,有了询问的机会。 原本他认为皓翎王只是偏爱嫡次女,可如今却觉得,皓翎琳琅简直就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手。 先前那股灵压,已经让相柳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撼动的压力,若是真的动起手来…… 生死输赢,相柳唯有两成的把握,辰荣军绝对不能与皓翎琳琅为敌。 相柳不禁暗自庆幸,对方对辰荣军是交好之意,而不是敌对。 “本宫做的决定,父王都会同意。” 琳琅似笑非笑凝视着相柳,话语犹如断金切玉般利索:“不知称呼你防风邶,还是相柳?” 琳琅微用灵目便洞彻了相柳的庐山真面目,雪山灵草染成的黑发,并非能瞒住所有人,毕竟她的修为早已凌驾于相柳之上。 白发胜雪,容颜倾国,九头蛇身,对辰荣军如此关切,除了相柳本人,还能有谁? “殿下酒量过人,眼力也不俗。” 相柳轻叹一声,也懒得再继续伪装,恢复了原本白发胜雪、衣袂飘飘的清冷模样。 “如果你是问我意欲与辰荣旧部合作的目的,那本宫直言不讳地告诉你,因为他们有可利用的价值,你也有价值,现在也许用不上,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各取所需罢了。” 琳琅郑重其事地回答,其实还有一个缘由,她打算以曲线策略招降相柳,打工人嘛,她从来不会嫌多。 但相柳这等硬骨头,西炎起初那般招安,各种利诱,高官厚禄,美人珠宝,似繁星璀璨,他却视若无睹,只能说,物质层面的东西,于他而言如过眼云烟,不屑一顾。 如此一来,琳琅便提前与洪江达成交易,日后将其收为己用,将来使唤相柳也有由头,这么厉害的猛将,怎能错过? 琳琅深知,有恩在前,且不伤害辰荣军的前提下,相柳自然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相柳松了一口气,对琳琅微微施礼,诚恳道:“多谢皓翎殿下仗义援手,相柳没齿难忘,既然殿下诚心合作,那么日后若有难事,在下定当全力以助,绝不袖手旁观。” 琳琅微微颔首,唇角微弯。 但她的暗卫们即将赶过来了。 “你快走吧,否则难以脱身。” 相柳能带琳琅离开,实乃意料之外的举动,但若是她的精锐暗卫追上来,相柳想离开,至少要脱一层皮,还会暴露这层身份。 这想必不是相柳想看到的局面。 “多谢殿下。” 相柳对琳琅轻点了下头,转身如飞鸟般消失在苍茫的海面。 暗卫们如疾风般到来,紫苏亦步亦趋地跟了来,当她看到琳琅安然无恙地在海边嬉戏玩耍时,一颗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地。 先前防风邶鬼魅般突然带走殿下,她简直惊得目瞪口呆,生怕殿下被浪荡子轻薄。 紫苏压根忘了她家殿下不是弱女子。 防风邶究竟是风流成性、无礼之徒,还是别有企图,都已无关紧要,至关重要的是,他竟敢堂而皇之地掳走王太女殿下? 倘若殿下在途中遭遇不测,或者名声有损,就算防风邶死上千百次也难辞其咎。 “殿下,防风邶……” 紫苏踱步上前,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过是一个浪荡子,已被我逐赶。” 琳琅语气淡漠,毫不在意,起身尽情享受着略带凉意的海风,如轻纱般拂面清爽。 琳琅和防风邶的事,把防风意映吓得够呛,一颗心七上八下,快从胸腔子跳出来。 防风意映回到临时落脚的偏殿阁内,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喋喋不休地抱怨。 “二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皓翎二王姬可不是普通的贵族女子,他暗中倾慕也就罢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人家带走,还因此得罪了赤水丰隆,难道是想让防风氏万劫不复吗?他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么严重啊!” “先前看二哥和皓翎大王姬走得近,还觉得他有些能耐,倘若真能得皓翎玖瑶的青睐,成为皓翎王的东床快婿,对防风氏来说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如今他怎么就去招惹皓翎王太女,还做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若是皓翎王追查起来……二哥肯定要被家族除名。” 防风意映忧心忡忡,眉头拧成一团,皓翎琳琅如今可是大荒最为尊贵的女子,日后可是皓翎的君主。 防风氏作为中小世家,哪里敢得罪?即使是心高气傲的辰荣馨悦,面对皓翎琳琅也是恭敬有加、笑意盈盈。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二哥若是控制不住色心,冒犯轻薄了皓翎琳琅,那防风家估计要顶着皓翎王的怒火,陪防风邶一起玩完! 正当防风意映提着一颗心,无限猜测担忧之际,防风邶仿佛从云端飘来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小妹,听说你找我?” 防风意映猛地回头,目光如炬,狠狠瞪向来人,却见防风邶依旧是往昔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倚门而立,笑嘻嘻地看着她。 防风邶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表情无辜惬意,气得意映差点一口老血狂喷他脸上。 “二哥,你糊涂啊,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你把皓翎二王姬带哪里去了?” 防风意映脸色铁青,单刀直入地问防风邶,语气又气又急,恨不得对方立刻交代。 “哦……王姬殿下自然是回宫了。” 防风邶一脸无辜地摸摸鼻子,懒洋洋地的语气,仿佛外头刚晒完太阳的慵懒大猫。 “你没什么事?殿下没有怪你冒犯?” 防风意映脸色稍缓,但满心狐疑,盯着防风邶看,心里奇怪,二哥确实毫发无损。 “不曾,王姬殿下乃当世奇女子,怎会因这点事大惊小怪,怪罪于我?” 防风邶不以为意地回答了意映,打了个哈欠,似是困倦,一阵风般回房睡觉去了。 防风意映一脸的惊愕,但不知如何说二哥了,他还是老样子,随意地像一阵风,心中暗叹,自己这一惊一乍的,差点吓出了心梗,还成了大惊小怪之人,真够无语的! 第1140章 长相思第二季(22) 皓翎王太女册封典礼结束之后,防风邶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彻底失去了踪迹。 青楼楚馆再无这个风流常客,不少花魁娘子们都有些遗憾。 对于二哥的突然失踪,防风意映没有太多的感觉,不会惊讶或者担忧。 因为这是防风邶的常态,二哥平日里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常常一失踪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父亲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号庶子。 防风家族的人对防风邶向来不重视,资源倾注的都是嫡出优秀子弟,自然不会特别关注他的行踪,也许死在外头也很难发现。 他们觉得,防风邶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即使没了,也不会对家族造成什么影响,氏族的冷漠,从来都是这般利益至上。 与此同时,相柳并未返回西炎城。 他接到了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与皓翎琳琅派的心腹进行秘密合作,谈得很融洽。 辰荣军想要报灭国之仇不假,可一大批士兵们却意外染了病疾,急需灵草救命。 琳琅虽然替他们解了燃眉之急,但仅仅不够,相柳得知琳琅安排人手开辟了几处荒地,准备种植灵草药材,心中暗自惊诧。 旁人原以为王太女是痴人说梦,灵草哪有那么容易种植?何况是那种连种菜都艰难无比的荒芜之地,那里连妖族都极少落脚。 但琳琅自有妙计,她乃是花仙之体,最受草木生灵的喜爱,哪怕是一丝微薄的花灵之气,都能让寸草不生的荒地泛起盎然绿意,一颗小小灵草种子便能迅速蔓延丛生。 琳琅率先开辟了三处试用地,分别交由人族、妖族和神族来种植,如此一来,可谓公平公正,一视同仁。 相柳的任务是负责监督守卫,防止有宵小搞破坏,届时灵草会分一部分辰荣残军。 相柳目睹着皓翎逐渐变化的格局,看到妖族也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国内更是明令禁止了斗兽场的存在,对琳琅的感觉变得复杂难言,更多的是一种由衷的钦佩之情。 此后,琳琅全心全意担着储君之责,闲暇之余,旁听着西炎国内的大小纷争。 玱玹不知以何种诱人的利益打动了赤水丰隆,又有小夭苦苦恳求涂山璟,在这两方势力的暗中协助之下,玱玹成功地瞒过了五王七王,奉旨前往辰荣山修缮破败的宫殿。 五万七王原本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却不知自己是放虎归山,等到反应过来时,已是追悔莫及,玱玹已有了小气候。 玱玹已经开始积极地联系中原各大世家,甚至妄图通过联姻来扩充自己的势力。 年关将至,琳琅意外收到了一封请帖。 这封信是辰荣馨悦所写,信里言辞恳切,诚邀她共赴梅林小宴,希望她赏脸。 琳琅自然没有拒绝,忙碌了数年,皓翎国内已然是一片繁荣昌盛之景,灵草也收获了好几批。 她的确应该出门游历一番,只是,临到出发时却多了小尾巴一般的阿念。 第1141章 长相思第二季(23) 阿念没有收到请帖,辰荣馨悦对玱玹愈发上心,自是不愿见阿念纠缠玱玹,把阿念气炸了,咬牙切齿。 “辰荣馨悦太过分了!” 想当初她们言笑晏晏,相谈甚欢,怎料馨悦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如此排挤提防她! 阿念越想越气恼,铁了心随琳琅赴宴,正好她许久未见玱玹哥哥,心中甚是挂念。 阿念自从知晓玱玹的近况,方才慢慢明白过来,当时醉生梦死的苍玄不过是伪装罢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惭愧,她怎么就没能瞧出端倪,一气之下便跑了回来! “百草堂的事务都处理妥当了吗?” 琳琅的声音悠悠扬起,带着几分提醒。 自慈善堂安排妥当后,琳琅又相继创办了好几所百草堂,聘请天下名医坐诊,兼营灵草的买卖,为百姓们增添了谋生的途径。 “阿姐,我把事情都忙完了,眼瞅着都快过年了,我也该松快松快了吧,阿姐~” 阿念深知琳琅吃软不吃硬,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撒着娇,声音软甜像能掐出蜜汁。 她自从在慈善堂吃了一堑,长了一智后,管理百草堂那叫一个游刃有余,成就感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地涌上心头。 父王也对她赞不绝口,夸她懂事,能帮阿姐排忧解难,母妃更是以她为荣,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往多了几分。 “那好吧,准备启程。” 琳琅微微颔首,姐妹俩向皓翎王道别依依道别,带着宫人准备的礼物踏上了旅程。 此次梅林小宴乃是中原世家的瞫小姐举办的,受邀的皆是世家的大家闺秀。 此次宴会的特别之处,不仅有皓翎大王姬出席,皓翎的王太女皓翎琳琅也会亲临。 为此,辰荣馨悦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小夭和琳琅可都是因为她的面子来赴宴啊。 可谁能想到,阿念竟然也跟着一起来了,她见了辰荣馨悦,冷着一张脸,嘴里的话阴阳怪气的,把馨悦气得七窍生烟。 但阿念是皓翎王姬,琳琅又在旁边站着,馨悦不好当场发作,暂且忍气吞声,同时也坚定了要成为世间最尊贵女子的决心。 “阿念,你不要刁难馨悦了,此地乃是瞫家的府邸,切莫耍小性子,令他人难堪。” 小夭有些看不下去,这几年她与馨悦的关系颇为融洽,馨悦对玱玹的亲近示好,玱玹从未拒绝,小夭已将馨悦视作未来嫂嫂。 “哼,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让谁难堪了?我二姐都还没发话呢!” 阿念气鼓鼓地怼了小夭一通,愈发觉得小夭面目可憎,想当初,玱玹那般左拥右抱,小夭明知内情,却对她缄口不言。 “阿念。” 琳琅轻描淡写地瞥了阿念一眼,后者瞬间安静得如同一只鹌鹑,乖乖闭上了嘴巴。 琳琅倒不觉得馨悦有多无辜,她私心颇重,也难怪阿念会生气,明明之前还相谈甚欢,相处和睦,馨悦宁可邀请她这个不算熟识的王姬,也不邀请阿念,这心思不难猜。 无怪乎阿念会如此气恼,你将对方视作朋友,对方却只把你当作碍眼的情敌,翻脸比翻书还快。 然而,此处毕竟是瞫家,辰荣馨悦乃是瞫小姐的嫡亲表妹,二人关系自是更亲密。 况且,在不明就里之人眼中,众人会认为馨悦很无辜,阿念则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抱歉,皆是我的不是,招待不周,怠慢了殿下,馨悦,你与小夭前往后苑歇息片刻吧,两位王姬请随我来前园赏梅,那里的梅花格外漂亮,枝条清奇,花色各异,还望王姬赏光。” 瞫淑慧是个长相秀美的姑娘,声音清婉和气,作为今日的东道主,一脸的笑意盈盈,态度甚是恭敬,琳琅自然会给她面子。 馨悦按捺住心中的憋屈不服,对表姐勉强地轻“嗯”一声,主动表示妥协。 小夭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却也未发一言,亲自陪着馨悦一同离开。 阿念宛如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昂首挺胸,紧紧拉着琳琅的手,向前园赏梅而去。 一路上梅香四溢,莺声燕语,不仅有瞫淑慧相陪,还有其他的氏族小姐,皆是极力捧场,气氛好不热闹。 第1142章 长相思第二季(24) 回到后苑的馨悦发了好一顿脾气,她心里清楚,淑慧表姐是为了保全她的颜面,倘若任由阿念闹腾下去,吃亏的只会是她。 阿念再如何过分,依照皓翎王太女先前的态度,她定然会偏袒自己的妹妹。 小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温言安抚:“馨悦,算了吧,阿念一直都是这个脾气。” 馨悦看向小夭,紧紧咬着嘴唇,心中愤愤不平,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小夭,你也太好脾气了,你是皓翎大王姬啊,阿念对你大呼小叫,简直目无尊长!” “你可是皓翎王的嫡长女,理应是你继承皓翎王位,怎么储君成了皓翎琳琅?小夭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小夭神情变得黯淡,垂眸不语,心下一片酸涩,暗叹:父王根本没有考虑过她,她终究是比不上琳琅灵力非凡,讨人喜欢。 馨悦看到小夭情绪低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笑着转换了话题,“算了,不说这个,我也懒得和阿念计较,前园的梅花的确开得烂漫,但西苑的红梅也开得别有一番风韵,小夭,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小夭推脱了一番,终究还是耐不住馨悦的热情邀请,裹了件厚实的雪色大氅,陪着她出屋。 中途馨悦被其他氏族小姐拉着说话,小夭不愿去凑那份热闹,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心事重重,在一旁的小亭子喝了点酒,迷迷糊糊间闯进提前设置的阵法之中。 琳琅和阿念游完梅园,听闻小夭突然出事,微微一愣,阿念的反应最大,瞪圆了眼睛,追问:“小夭被刺杀,她现在怎么样?” 侍女不知道太多的详情,恭敬回禀:“大王姬被送到辰荣山的宫殿,正在救治。” 阿念还想再问,琳琅不由分说地打断她:“莫要多言,你且速速回皓翎,召集良医,携灵草药材前来,好生安抚父王,让他切莫太过忧心,我现在去辰荣山一探究竟。” 琳琅仪态端庄,尽显储君风范,神色严肃地吩咐,阿念岂敢有半分异议,赶忙应了一声,便带人匆匆离去。 辰荣山,清宁殿。 玱玹望着榻上伤痕累累、面色惨白的小夭,心痛如刀绞,脸色沉沉,一言不发。 馨悦送来了大批的珍稀灵药,满脸自责与忐忑,“都怪我,若不是我邀请小夭去梅林敷宴,又怎会发生这等事,玱玹对不起……” 玱玹对着馨悦摆了摆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轻叹一声:“此事与你无关。” 馨悦如释重负,她也未曾料到会发生这般变故,究竟是谁竟敢对小夭痛下杀手? 小夭不仅是皓翎大王姬,更是西炎王的外孙女,究竟是何人如此的胆大包天? 馨悦离开不久,琳琅赶到辰荣山,因见她到来,提前有人通报。 盘旋上空的禁制瞬间消散,待进了内殿,琳琅便看到面色阴沉似水的玱玹,以及一众束手无策的医者。 “玱玹,小夭如何了?” 琳琅踱步上前,看了看小夭的情况,微微蹙眉,小夭身上的血骷髅太多了,惨不忍睹,即使清理干净,依旧泛着浓烈的腥气。 玱玹红着眼摇头,表情痛苦而无奈:“小夭她目前靠灵力维持生机…” 倘若不是涂山璟及时找到小夭,拼尽全力,不断给她输送灵力,最后力竭晕迷。 撑到了玱玹的人来救,小夭恐怕早就如凋零的花朵般失去了生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看看。” 琳琅坐在小夭的榻侧,摸了摸她的脉搏,脉搏虚弱,几不可闻,仿佛风中一盏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琳琅,求你救救小夭,王母应该有办法吧?小夭不能死,她不能死啊!” 玱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猛然一亮,声嘶力竭地恳求,好似在黑暗中抓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如今只能求助于玉山的王母了。 “你好吵,出去!” 琳琅秀眉微蹙,对玱玹没有丝毫好脸色,仿佛他是只恼人的苍蝇,一直嗡嗡嗡。 小夭这种情况,即便王母亲临,也无力回天,玱玹难道看不清现实吗?自欺欺人! “琳琅,你…你是小夭的亲妹妹啊!” 玱玹脸色微黯,继续恳求。 琳琅不客气道:“出去!” 再啰里啰嗦,她就算有办法救,也懒得管了,琳琅最讨厌旁人道德绑架,对玱玹的观感越发差了,这个男人简直令人无语! 玱玹被琳琅的气势震慑住,一时间呐呐不语,担心把表妹彻底惹恼,得不偿失。 “那小夭…拜托你了。” 玱玹的脸色难掩疲惫之态,声音沙哑无力,带着祈求,说完最后一句,便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他暗自祈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琳琅,能带给小夭一线生机。 榻上的小夭好似破败的棉絮娃娃,静静地躺着,气息微弱,脸色如纸,青黑之中泛着一股隐隐的死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她身体上的伤痕犹如狰狞的蛛网,惨不忍睹,即使上了灵药,依稀能看出当时的惨烈,想必是遭受极致的虐杀。 琳琅静默凝视着小夭,素白的手放在她的手心,微微闭眼,空气里有缕兰香浮现。 琳琅和小夭之间的因果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将她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而这绳索的源头,正是那割舍不断的血缘亲情。 琳琅不太喜欢这种因果,决定将其斩断,一股莹白馥郁的花灵之气,漂浮在琳琅的手心,缓缓地汇入小夭的身体。 突然,小夭体内钻出一个核桃大小的虫子,它好奇地瞅着琳琅,有几分诧异。 然而,它还来不及逃跑,琳琅嘴角微微上扬,将其禁锢住,装进了一个小瓶子里。 琳琅认识这种东西,应该是来自百黎的蛊虫,她正好要炼一味药,蛊虫可做药引。 半刻钟后,琳琅收回手,开门出去。 玱玹赶紧上前问,言语期待,“琳琅,小夭如何了?”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垂死的小夭,如何活?除非有人给她续命,但谁会给她续命? “暂时性命无忧,只是往后的寿命不会漫长,只有一甲子。” 琳琅轻描淡写地说道,相较于此刻就命丧黄泉,能多苟活六十年,已然是赚到了。 “仅仅只有六十年?” 玱玹满脸惊诧,疑惑不解,那小夭岂不是与凡人毫无二致? 即便体内植入了驻颜花,小夭的容颜不会衰老,可六十年后也照样会命丧黄泉。 这实在是太过短暂,玱玹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完全可以选择见死不救,那样的话,她连半年都熬不过去。” 琳琅简直被玱玹气笑了,她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不是……抱歉琳琅,是我口不择言,是你救了小夭,你们总归是亲姐妹,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 玱玹脸色微微一僵,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向琳琅道歉,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啊,他只是略感遗憾,小夭是神族,却沦为凡人命格。 琳琅仿若未闻玱玹所言,该做之事,她已然做完,因果已然了结,小夭以后会如何,与她无关。 半个月后,回到清水镇的相柳突然感到心口一窒,随即一阵轻松。 仿佛体内的某个东西消失,是体内的蛊虫,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相柳稍微运了一下灵力,没有什么异样,不由心生诧异。 蛊虫死的太蹊跷,却又觉得全身无比舒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第1143章 长相思第二季(25) 皓翎王闻知琳琅救了小夭,心情复杂难言,赶忙召集太医为琳琅看诊,生怕女儿的身体有什么闪失。 毕竟要救活一个将死之人,其中的代价可想而知。 “父王,我无妨,只是有些乏累。” 琳琅轻摇臻首,婉拒太医的诊治,毕竟以这些医者的医术,又岂能瞧出什么端倪。 “你这孩子,也忒莽撞了,世间万物,皆不如你的身体紧要啊!” 皓翎王表情严峻,后怕不已,心湖始终难以平静,他固然怜爱小夭,视若己出,不愿见她有丝毫闪失。 但如果为救小夭而令琳琅遭受哪怕半丝半毫的损伤,他无法承受。 “二姐,你真傻,小夭哪里值得你以身涉险,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阿念围在琳琅的床畔,眼眶泛红,言语关切,相较小夭,她更期望二姐安然无恙。 琳琅其实并无大碍,她的修为高深,渡点灵气不至于亏损自身。 但也不愿暴露真实能耐,稍微伪装了点,脸色略显几分苍白。 “小夭是我亲姐姐,既然有办法救她,自然不能作壁上观,不然也对不住母亲。” 琳琅声音轻若浮云,透着丝丝倦意。 “即使如此,那也需权衡自身,不可用自己的寿元去折损,你这次太感情用事了!” 皓翎王的语气严肃不乏关爱,一脸的不认可,他误以为琳琅替小夭折了寿元。 琳琅稍作缄默,未作回应,皓翎王和阿念便默认琳琅是舍了寿元和灵力,救了小夭,愈加的感慨和心疼,纷纷红了眼睛。 琳琅无奈一笑,好说歹说,皓翎王和阿念方不舍地离开昭华殿,又送来了各种灵丹妙药,都是给她补身体的。 玉山的王母听闻此事,也派了侍女送了灵药和玉髓水晶。 后半个月,琳琅终日待在殿内,以修养之名,精心制作丸药,而意外得来的情蛊便是这丸药的重要药引。 丸药制成之际,紫苏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幽幽香气,不觉惊诧道:“好浓烈的香啊!” 琳琅小心翼翼地将琥珀色的丸药装进晶莹剔透的水晶小瓶子里。 轻轻摇晃一下,馥郁的香气便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愈加浓烈地散发开来,让人产生一种昏昏欲睡之感。 紫苏好奇地问:“殿下,这是何物?” 琳琅莞尔一笑,将水晶瓶递给紫苏,轻声吩咐:“此乃如梦丹,你亲自去玉山走一趟,将此物交给王母,师父为情思所困,千年忧愁,这如梦丹能驱散她心头的阴霾,让她老人家开心一点,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其实,她很早便想给师父制一丸药,奈何总是寻不到合适的药引子。 没想到,在小夭的身上意外地看到了此物,如今终于制成,自然要给师父使用。 关于王母的故事,是一段爱而不得的悲情故事,她深深爱上了一个英武的男子。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方对王母无意,娶了处处不如王母的种花女为妻,自此,王母的心如破碎的琉璃,生了情殇,无法愈合。 “是,奴婢这就去送。” 紫苏领命,躬身对琳琅告退离开。 辰荣山那边也传来消息,苏醒的小夭本欲返回皓翎,亲自向琳琅致谢,怎奈她的身体实在虚弱,只能卧榻静养。 玱玹自然不会让她前来,代小夭送了琳琅不少珍稀礼物,感激之情借由书信传递。 此次西炎王亦是慷慨解囊,所赠之礼皆为稀世珍宝,琳琅却只是云淡风轻地收下。 据说设计虐杀小夭的人,皆被玱玹严惩不贷,秘密击杀,其他人不明就里,不知为何有人如此胆大妄为,虐杀皓翎大王姬? 琳琅探得消息,是赤宸造下的孽障。 正所谓父债子偿,小夭被虐杀又岂能完全无辜?她的生父当年屠戮了太多氏族,可谓是血债累累。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就如夜空中的明月,阴晴圆缺,自有其定数。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七年已逝,听闻辰荣山的玱玹欲与瞫氏嫡女瞫淑慧联姻,此乃正式与中原世家交好之举。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五王七王心生忌惮和不满,没少在西炎王面前搬弄是非。 西炎王态度讳莫如深,深不可测,即便是五王七王都猜不透,父王到底什么想法。 原本玱玹想娶的是辰荣馨悦,馨悦的身份比瞫淑慧更为高贵。 她乃被灭的辰荣王族后裔,其父王是中原氏族的领军人物小炎灷,母亲则是赤水族长的爱女。 更为重要的是,馨悦是赤水丰隆的同胞妹妹,未来族长的妹妹,对玱玹更有助力。 怎奈馨悦仍在踌躇,至今也未见玱玹的身影,毕竟玱玹的王孙之位尚不稳固。 倘若玱玹未能顺利继承王位,那她亦将遭受牵连,馨悦早已厌倦了身为质子的囚徒生活。 渴望的乃是绝对的高高在上,至于那儿女情长,暂且也只能搁置一旁。 这个时候的馨悦理智而现实。 赤水丰隆亦认为妹妹的抉择很明智,他亦是在暗中助力,并未代表赤水氏明确表态支持玱玹,除非玱玹的储君之位尘埃落定。 心存死志、昏迷不醒的涂山璟自从被小夭唤醒,欣喜若狂,对涂山老夫人彻底袒露心声。 他要迎娶的唯有小夭,他再也无法等待下去,小夭如今的寿命仅剩短短六十年。 怎奈防风意映不是省油的灯,因与涂山篌暗结珠胎,便处心积虑地设计了一番,将孩子硬生生赖在涂山璟的身上。 小夭知晓意映怀孕,难以接受,心痛欲绝,几近崩溃。 玱玹对涂山璟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愤。 然而,他仍需仰仗涂山璟的资金链,故而暂且按兵不动。 琳琅一直作壁上观,既感慨玱玹的隐忍,又无语他的虚伪利用,暗中与涂山老夫人做了一笔交易,断了玱玹的资金链。 琳琅救活了小夭,大荒皆知,一个将死的神族,回天无力,那么多的神医都没有对策,唯有她能办到,足以能证明她的能力。 琳琅以皓翎储君的身份与涂山老夫人交易,她可以给赠与对方缓解痛楚、延续寿命的丸药,最起码能令对方多活三百年。 涂山一族必须在三百年内支持她,倘若有战争发生,涂山要不遗余力地帮助皓翎。 涂山老夫人起初很犹豫,摇摆不定,涂山一族向来信奉“明哲保身”的处世原则,绝不掺和王族纷争。 眼见大孙子和小孙子间暗潮涌动,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倘若她真的在百年内溘然长逝,孙子内斗不止,涂山想必会如一盘散沙混乱不堪。 涂山老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饱含煎熬,无法用亲情缓和孙子间的矛盾,只能继续活着,暂时把权利集中起来。 这笔交易在私下悄然达成,立下铁律般的灵契,违约者必遭反噬。 第1144章 长相思第二季(26) 往后几年,西炎王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夜里常常梦到发妻西陵氏苍老的面孔,心情复杂隐晦,脑壳一阵阵发疼,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他的神经。 小夭一直陪伴在西炎王的身旁,尽心尽力为外爷诊治头疾,调制药丸,孝顺得像毫无隔阂的亲孙女,祖孙间的感情越来越好。 西炎王不知是愧疚使然,还是考虑到未来的皓翎王是阿珩的小女儿,出其不意地拟旨,将西炎的王位传给了孙子西炎玱玹。 这无疑如一道晴天霹雳,令五王七和王猝不及防,恨不得将西炎玱玹生吞活剥了。 虽然五王七王不服气,小动作频繁,但西炎王没有改变心意,稍微震慑了一番,玱玹最终登上了西炎的王座,举行了册封礼。 琳琅有样学样,没有亲自前来观礼,吩咐蓐收前去辰荣山,给玱玹送了一份丰厚的贺礼,表达了自己的祝贺之意。 这件事中最后悔的无疑是辰荣馨悦,她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仿佛能拧出一缸子苦水来。 赤水丰隆也一直被赤水海天催婚,他索性吐露真实心声,表示想娶皓翎琳琅,却被爷爷打得抱头鼠窜,哀呼不已,难免觉得无辜。 “爷爷,你打我干什么,是您问我想娶什么姑娘?孙子只是实话实说啊!” 丰隆一脸的委屈,他想娶的自然是美貌不可方物的皓翎殿下,放眼整个大荒,谁能比得上皓翎琳琅,他的确是惦记着娶女神。 “你这个混账小子,惦记皓翎储君,你想当赘婿啊!” 赤水海天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他原本还以为孙子对皓翎大王姬情有独钟呢。 既然丰隆支持西炎玱玹,那么迎娶对方的表妹,那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可皓翎琳琅不一样,对方是皓翎的王太女,未来的皓翎王啊,丰隆能高攀得上吗? 除非丰隆倒插门,放弃赤水族长的位置,一门心思入赘皓翎,否则想都别想。 “爷爷,你别揪我的耳朵啊!” 赤水丰隆惨兮兮地叫唤着,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当赘婿,他可是要当威武大将军的! “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去向皓翎大王姬提亲。”赤水海天松开了手,气鼓鼓道,为了这个孙子,他一把岁数,真是操碎了心。 “不要,我才不喜欢小夭,她之前还和璟纠缠不清,模样也不是绝色,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乐意。” 丰隆撇撇嘴,嘴上抗拒,心里想着,没有喜欢的姑娘也就罢了。 娶了就娶了,相敬如宾一辈子也能做到,但有了意中人,眼光变得挑剔,绝对不将就,单身也比将就好。 爷爷真是会乱点鸳鸯谱! 赤水海天眉头紧皱,但强扭的瓜不甜啊,何况是勉强最疼爱的孙子,根本不舍得,这门婚事也只好作罢。 “爷爷,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赤水丰隆趁着爷爷恍惚的一刹那,如泥鳅一般,趁机溜走了,免得继续被唠叨。 玱玹此时的日子不算太乐观,五王和七王倚仗着是长辈的身份,没少给他使绊子。 彼时的赤水族如同墙头草一般,立场不明,丰隆支持他,赤水海天却是犹豫不决。 为何犹豫?自然是因为皓翎那边有意向赤水示好,赤水海天不想过早地表明立场。 玱玹心中不悦,但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主动迎娶馨悦,册封她为西炎王后。 赤水氏这才终于有了明确的态度。 琳琅对此并不在意,这些年皓翎在暗中厉兵秣马,加强军队训练,辰荣军得到了她的帮助,洪江和相柳一直与她保持着友好合作的关系,关键时刻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琳琅站在五神山的最高处仰望天际,紫气如汹涌的潮水般自东而来,裹挟着一股青黑之气,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玱玹自迎娶馨悦为后,在后面的几年里相继纳了方雷氏、商羊氏、姬氏、姜氏、樊氏、小月氏…… 这是要将众多势力紧紧捆绑在自己的船上,这么多女人,真不知道他该如何招架? 阿念的心越来越凉,因为玱玹这些年以来对她的冷淡,以及后宫的无数姬妾,但心里还有一丝眷念,直到西炎玱玹向皓翎公开宣战。 她的心都快凉透了,一股怒气油然而生,第一个大骂玱玹忘恩负义,是白眼狼! “西炎玱玹,他怎么敢?父王对他那么好,那么照顾,他在皓翎待了好几百年,他为什么要发兵征伐皓翎,他简直混账,我真是看错了他,看错了,玱玹是个王八蛋!” 阿念气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琳琅没有劝她,待她哭得差不多,递了一方软帕给阿念擦拭眼泪,声音凉凉,透着几分了然。 “有些人的野心无法估量,再大的恩情都是过眼云烟,西炎玱玹既然开战,皓翎自然要迎战,阿念,记住你的身份,彻底忘了他吧!” “知道了,二姐,我恨死他了,他做的太过分了!” 阿念一阵咬牙切齿,心底最后的一丝眷恋也烟消云散,自己看上西炎玱玹什么了? “如此甚好,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女孩子的眼泪很珍贵,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流眼泪,我接下来会很忙,你下去好好调整一下情绪。” 琳琅微微颔首,对此颇为满意。 阿念抽噎了一下鼻子,知道自己不能给二姐拖后腿,轻嗯了一声,乖顺退下,但心里依然很难受,更多的是失望和愤懑。 皓翎王泰然自若,悠然自得地品茗,他其实心知肚明,玱玹此人,野心勃勃,又善于隐匿,历经诸多磨难,心硬如铁。 曾经,他是玱玹的师父,可若是他间接导致玱玹父母双双离世,玱玹心中定然会对他心存怨念吧? 琳琅前来探望皓翎王时,只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仿佛饮酒般酣畅淋漓。 “父王,我已部署妥当,即将迎战。” 琳琅字正腔圆地说道,她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预感,大荒必将迎来新的战火纷飞。 赤水氏因为辰荣馨悦当王后的缘故,诚然站在玱玹的身后,但涂山氏只会襄助皓翎。 如今涂山老夫人健在,即便小夭舍下身段,央求涂山璟帮忙,也无济于事,当家作主的并非涂山璟,而是强势的涂山老夫人。 “琳琅,军队之事全权交由你安排,对待玱玹,切莫心慈手软,要记住,慈不掌兵。” 皓翎王深深凝视着自己最为引以为傲的女儿,意味深长地叮嘱。 他的确对玱玹心怀几分愧疚,然而多年来的悉心教导与庇护,也已仁至义尽。 倘若他没有琳琅这个女儿,未曾立下储君,或许也不会对玱玹怎样,甚至可能会因宠溺阿念的缘故,将江山当作陪嫁给玱玹。 但现在不一样了,皓翎王有继承人,琳琅是个优秀的孩子,心智能力都远超玱玹。 大荒格局风云变幻,注定要发生巨大改变,但要消失的王族应是西炎,而非皓翎。 琳琅颔首,洞悉了皓翎王的心思,他提醒自己,对玱玹这个表哥不能心慈手软。 至于小夭,这些年一直于朝云峰陪伴着老西炎王,当听闻玱玹意欲攻打皓翎时,震惊之余,她也发了脾气,气愤不已。 然而,这又能怎样呢?小夭根本无法改变玱玹一统大荒的野心,心情莫名的纠结。 由于涂山老夫人坐镇,涂山璟这些年就如同陷入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被防风意映和她的孩子牢牢套住。 即便他心中有小夭,也没脸来见她,完全失去了立场,两人之间的缘分,如同林间渐渐消散的云雾,越来越淡。 西炎与皓翎的战争一触即发,赤水氏西陵氏选择帮助西炎,涂山氏和鬼方氏像精明的商人,为了利益站在了皓翎这边。 四大家族身后的小家族们,也纷纷如墙头草般开始站队。 第一场战役,蓐收对战丰隆,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丰隆缺乏战场经验,还有点心虚,他虽然选择了玱玹,又心系琳琅,立场不够坚定,自然比不上常胜将军蓐收,输的彻彻底底。 第1145章 长相思第二季(27) 玱玹起初不太在意,胜负乃兵家常事。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赤水丰隆竟然连输五场,甚至将西炎的三座城池输给皓翎,其战况之惨烈,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玱玹差点都以为丰隆是皓翎的奸细。 城池失守并非赤水丰隆无能所致,而是皓翎的兵力过于强盛,相柳如鬼魅般赶来襄助皓翎,其箭术之精湛,差点射杀了丰隆。 赤水丰隆在此次战役中身负重伤,被人匆匆送回,历经九死一生才勉强保住性命。 但失去的三座城池,犹如三把利刃,深深刺痛了玱玹的心,令他如鲠在喉,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心情如坠冰窖,糟糕透顶。 “玱玹,你收手吧,我去向父王解释,你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不要继续打仗了。” 这些日子,小夭坐立难安,备受煎熬,她身为皓翎的大王姬,却也是玱玹的表妹,无论哪一方遭遇不利,都如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令小夭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如今西炎痛失三座城池,赤水丰隆昏迷不醒,军心更是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无法收手。” 玱玹摇头,他之所以要攻打皓翎,除了意在一统大荒,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实力,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要将琳琅纳入后宫。 那般举世无双的大美人,深深刻在他心里,得不到,摸不着,得不到亲近,玱玹自尊自傲,心里很不舒服,有强烈的征服欲。 至于背刺皓翎,玱玹有自己的借口,通过祖父老西炎王的口,他已经知道父母当年相继死去的内幕,是皓翎王不愿施以援手。 师父欠他的! 但玱玹万万没料到,相柳这个时候会选择襄助皓翎,那个难缠的大魔头,实在棘手,赤水丰隆差点死在相柳手中也不奇怪。 “相柳不好对付,蓐收的实力如何,哥哥你应该心知肚明,西炎如今处于弱势啊!” 小夭眼泪簌簌,继续劝诫玱玹收手,整个人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虚弱又无助。 她实在不愿看到亲人们自相残杀,那场景宛如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痛她的心。 “小夭,你会帮我的对吧?因为……你并非皓翎王的女儿,你应该有所猜测吧。” 玱玹的目光犹如深潭,直直地看向小夭,说出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小夭耳边炸响,令她震惊得呆立当场,却也彻底清醒。 小夭怔住,木然地愣在原地,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沐斐等人虐杀她的场景,那一幕幕如同恶魔的利爪,狠狠地撕扯着她的灵魂。 “你是赤宸的女儿,你的这双眼睛与他如出一辙,噩梦一般的阴影,我绝不会认错的,那个刽子手,他杀了我全族,杀了那么多氏族,你也罪该万死,受死吧!” 脑海里依稀是沐斐癫狂的模样,他猩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撕开了小夭的身世。 小夭其实隐隐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不愿承认,无法接受,没想到哥哥也要撕开真相,她缄默不语,茫然无措地看着玱玹。 “我知道了。” 须臾,小夭僵硬起身,抬脚离开。 玱玹莫名地有些后悔,想开口喊住小夭,但想到做出的决定,不禁狠了狠心。 “小夭,她那么懂我,她会明白的。” 没多久,小夭的身份被无情地揭开,她并非皓翎王姬,而是赤宸之女。 不知西炎王祖孙究竟作何用意,突然间恢复小夭的真实身份,将其易为西陵氏。 小夭以后便是西陵玖瑶,与皓翎没关系,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大荒众人惊愕不已。 琳琅闻此消息,被玱玹的愚蠢行径逗得忍俊不禁,皓翎王姬的身份是小夭的护身盾牌,至少能保她此刻无虞。 然而如今顶着赤宸之女的名号,冠以西陵珩的姓氏,难道就比皓翎氏更为高贵吗? 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西炎玱玹私心太重,无非是期望小夭坚定地站在他这一方。 但这又有何意义?琳琅的军队只会义无反顾地向前冲锋,将西炎打得落花流水。 五神山。 阿念如遭雷击,彻底懵了。 “小夭竟然不是父王的女儿?” 她的心情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般复杂,须臾,又释然了。 “也是,小夭对玱玹,对西炎王,远比对父王,对我们更上心,她胳膊肘总是往外拐,以前我还为此气恼,现今看来,倒也正常,毕竟她并非我的亲姐姐啊。” 皓翎王始终沉默不语,他对玱玹已然彻底失望,小夭不是他的女儿,岂不是意味着他被戴了多年的绿帽子? 虽说他是心甘情愿的,只因对阿珩心怀愧疚,真心实意地对小夭好,可真相往往是残酷的,皓翎王的心情也不太好。 皓翎和西炎的战场如疾风骤雨,皓翎越战越勇,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席卷大荒,琳琅的灵草园和百草堂派上作用。 西炎接连失去重要城池,原本已退休的老西炎王终于按捺不住,着急上火,五王和七王则拼命地煽风点火,指责玱玹昏了头。 不论是西炎的老牌氏族,还是投靠他的中原氏族,都如惊弓之鸟般不安,纷纷指责玱玹过于急功近利,才酿成如此巨大的损失,如今更是引来天谴。 在他们眼中,这场空前绝后、难以诊治的疫病是上天降下的警示,令人惶恐不安。 西炎的兵力被大幅削弱,皓翎则如常胜将军,屡战屡胜,琳琅深知当务之急是研制出治疗疫病的灵药,慷慨分发给兵士百姓。 皓翎君民一心,未受太多影响。 玱玹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即使小夭殚精竭虑为其制药,但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身体尚未痊愈的赤水丰隆意外染上疫病,生命垂危,小夭配制的药也无济于事。 赤水老族长为了孙子的性命,再也无暇顾及辰荣宫殿里的馨悦,意欲投靠皓翎,只求皓翎王太女能赐灵药救丰隆一命,赤水一族愿为她效犬马之劳。 琳琅自然欣然接纳,派隅疆带人暗中接应赤水丰隆,将其带到五神山的宫殿治疗。 赤水氏的突然反水,背后的小世家纷纷效仿,他们深知,继续陪着玱玹耗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与其最终被皓翎那边清算打压,还不如临阵换主,虽说名声难听,但与家族的前途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谁都懂这个道理。 玱玹终究承受不住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只得亲自挂帅出征。 琳琅任命洪江为此战的主帅,相柳为大将军,钦点隅疆和赤水献协助,辰荣残军此番亦是倾巢而出,妄图将西炎王生擒活捉。 这无疑是琳琅的蓄意成全。 白发如雪、冷峻如霜的相柳将军,面对玱玹的千军万马时,嘴角微勾,毫无惧色。 他的身后,不仅有熟悉的辰荣军,更有琳琅新编的龙虎军,声势之浩大,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沙场之上,杀伐声震耳欲聋,鲜血四溅,犹如点点红梅,绽放在黄沙旱土上。 相柳的白衣,被敌军的鲜血浸染,也被玱玹的鲜血沾染。 若论灵力和武力值,玱玹与他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不堪一击。 玱玹死得如此之快,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死不瞑目,天命之子,若无光环加身,亦不过是沧海一粟。 小夭闻听闻哥哥战死的噩耗,外爷不堪打击病逝,五王七王趁机夺权,整个脑袋仿佛要炸裂开来,脚下一个踉跄,昏倒在地。 待她再次醒来,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仿佛置身于云雾中,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玱玹怎么会战死沙场?他可是西炎王,是统领大荒的帝王。 相柳不是已被万箭穿心了吗?丰隆不也被相柳毒害身死了吗?如今的状况过于陌生,小夭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突然间,一个惊人的念头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心头,小夭霍然坐起,她怎会多了一个妹妹,皓翎琳琅究竟是谁啊? 小夭仿若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梦境中,一切都变得陌生虚幻,令她怀疑记忆出了问题。 她记得,她已然与璟归隐山林,过着岁月静好、悠然自得的小日子。 偶尔,她会怀念被万箭穿心、战死沙场的相柳,心隐隐作疼,默默流泪。 每每想起相柳,小夭便会摆弄对方赠予的大肚娃娃,心中涌起莫名的伤感与无奈。 许多年过去,小夭发现大肚娃娃里头竟暗藏玄机,越发的忧伤,人生若只如初见。 但是现在,脑子里充斥的新记忆好陌生,小夭莫名惶恐,相柳没有救她,甚至都没怎么找她…梅林虐杀,竟是琳琅救的她。 她漫长的寿命,如今只与寻常凡人一般,唯有短短六十年的光阴。 六十年后她会死,最终成为坟里的枯骨,化作一捧黄土。 小夭无法承受残酷的现实,如遭雷击,再次晕了过去。 第1146章 长相思第二季(28) 长达三年的战火,宛如一场漫长的噩梦,以西炎玱玹的死画上了句号。 皓翎军队如汹涌的洪流般长驱直入,生擒了五王和七王,坚守的西炎老氏族和中原氏族犹如风中落叶,损失惨重。 为了子孙后代,他们最终缴械投降。 小夭最终成了俘虏,脸色颓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身银白铠甲、英姿飒爽的琳琅,如同月光女王般,占据了偌大的王宫。 如今西炎山和辰荣山也属于皓翎。 记忆中俊美无俦、熟悉亲切的相柳,此刻宛如陌生人一般,不曾看过她一眼。 蓐收亦是如此,不曾给她一个眼神,他们笔直侍立在琳琅两侧,恰似两个守护神。 小夭心中五味杂陈,想到哥哥和外爷的死,心情如决堤的洪水般悲怆,仅存的理智瞬间被淹没,拼命咆哮:“琳琅,你疯了,你害死玱玹,逼死了外爷,你为什么要这样!” 然而小夭还没挨近琳琅,相柳随意地一甩袖,小夭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地上。 灵力尽失的小夭,只觉得喉头腥甜,胸口仿佛被重锤猛击,一口鲜血如喷泉般喷涌出来,疼痛的感觉蔓延全身,但心更痛。 “相柳,你…你竟然对我动手?” 小夭看渣男一般瞪着相柳,他为何舍得伤害自己,上辈子的相柳以命给她续命,屡次救她,教她箭术自保,这难道不是爱吗? “你冒犯了殿下!” 相柳声音凛冽,面色如霜,对小夭的反应很无语,不明白小夭口中所言,他为何不能动手?对方的唾沫都差喷到殿下身上了! 相柳甚至觉得,西陵玖瑶的眼神怪异的很,眼神悲悲切切,好似被情人伤害了。 相柳思及此处,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地离小夭远了一点。 面对相柳的冷漠无情,避之不及的态度,小夭的脸色越加惨白,心如刀绞,眼神怨恨地瞪向琳琅,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言语犀利如刀。 “皓翎琳琅,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你不该存在的,是你,是你害死了外爷和哥哥,如果没有你,他们会活得好好的!” 小夭目眦尽裂,再次咆哮起来,清秀的面容因失去理智和满心的怨恨变得扭曲,令人不忍直视。 蓐收眉头紧皱,大步上前阻拦,声音变得冰冷:“小夭,不得对殿下无礼!” 不然,他也不会对女人客气的。 琳琅对小夭的咆哮视若无睹,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优美弧度,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俯瞰着小夭,笑容渐渐变得冷淡如冰,消散在小夭朦胧的视线中。 “西陵玖瑶,你似乎忘却了一件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似乎也忘了,是西炎玱玹主动挑起了战争,他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更忘了,你如今是个俘虏,倘若不是看在父王的面上,你此刻应该被被关押进龙骨狱了。” 琳琅怜悯地看着小夭,眼神嘲弄。 小夭的神情一僵,不愿相信地摇头,父王舍不得她受苦,琳琅不该对她如此无情。 但小夭的理智的那根弦却告诉她,皓翎王不是她的父亲,她一直站在哥哥和外爷这边,这个时候自欺欺人,一定很可笑吧。 所以,父王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一颗晶莹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微红的眼眶中缓缓滚落。 小夭微微垂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跌坐在地上,沉默地品尝着悲伤苦涩。 “蓐收,小夭交由你去处理。” 琳琅一本正经地对蓐收下达命令,对于如何安置小夭,她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皓翎王也不会多加干涉。 虽说小夭是她的亲姐姐,但她们间的因果已了,琳琅对她并未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蓐收理解了琳琅的意思,来之前,殿下就提前告诉过他,该如何处置西陵玖瑶。 琳琅不会带小夭回五神山,金尊玉贵地供养着她,告知蓐收,将小夭送往清水镇。 小夭如今只有六十年不到的岁月,灵力尽失,宛若普通凡人,但她的医术没丢,往后余生,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自食其力。 小夭仿若一具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被蓐收直接带离,再度踏上了清水镇这片土地,一切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岁月交替,曾经熟悉的故人皆已化为一抔黄土,映入眼帘的尽是陌生的面容。 清水镇依旧是昔日热闹非凡的模样,在纳入皓翎的管辖之后,愈发繁荣昌盛。 人、妖、神族和谐共处,当年她为兔子精接生的孩子,如今都已子孙满堂。 忽然,一阵唢呐声从回春堂的方向传来,穿着白色孝衣的人们如潮水般从她面前缓缓走过。 小夭茫然地凝视着,倾听着人们的哀叹和议论,以及对死者的缅怀与感慨。 “这位桑老太太不愧是学医的,真是长寿啊,活了一百多岁,如今也算是喜丧。” “是啊,她的儿孙都极为孝顺,年轻时历经艰辛,孩子长大后尽享天伦之乐。” “这一家子老一辈的人都早早离世,就数这桑老太太的福气最为深厚了。” 不知不觉间,小夭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布满了她苍白如纸的面庞。 故人皆已过世,桑甜儿也过世了。 “小夭,这是陛下给你的私房钱,日后好好生活。” 蓐收将皓翎王给小夭的银钱递到她的手中,语重心长地叮嘱。 小夭神情麻木地接过,缄默不语,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表。 蓐收转身离开,转瞬消失在人群,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其他的,不会多做。 清水镇热闹如昔,但小夭心境异常悲凉,前世虽过得不易,但终究算得上圆满。 然而现今,她形单影只,虽然不缺银钱,不缺吃喝,亦能凭借自身本事赚取钱财,但终究是迥然不同了。 亲人要么已逝,要么弃她而去,就连温柔贴心的璟也不在她的身旁,给予依偎。 更别提前世那个爱她至深、为她舍生忘死、为她精心筹谋的相柳,相柳如今眼中只有所谓的殿下,为了皓翎琳琅,对她出手。 小夭的泪水无法遏制地奔涌而出,在围观群众好奇的目光中,她全然不顾,蹲下身去,紧紧抱住膝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第1147章 长相思第二季(29) 收复西炎,一统大荒,皓翎王太女声名大噪,皓翎王退位,宣告天下,将王位传给储君皓翎琳琅。 又一年,百花盛开之日,琳琅一袭盛装,出席女帝登基大典,接受百官俯首叩拜,波澜不惊,美绝人寰,再次惊艳世人。 规模宏大,场面壮观,大荒所有的氏族皆云集于此,虔诚地跪地参拜皓翎女帝。 琳琅登上女帝宝座,所颁布的第一条政令,便是取消所有斗兽场,禁止妖兽买卖。 神族不得以任何借口捕杀妖族,更不得将其豢养为奴以谋取私利。 如果有危害大荒者,无论是神族、人族还是妖族,皆会被打入龙骨狱,接受最严酷的刑罚,乃至死刑。 因数年的战火纷飞,土地荒芜,加之刚刚结束的疫病肆虐,大荒百业待兴,琳琅大赦天下。 阿念管理的慈善堂和百草堂忙得热火朝天,她也无暇顾及惆怅西炎玱玹的离世。 玱玹咎由自取,怨得了谁? 洪江目睹了西炎亡国,心中巨石终于落地,心愿既了,如释重负,遣散辰荣残军。 这些士兵们可以加入皓翎军队,也可回归平凡,娶妻生子,过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此次战役,论功行赏,蓐收被女帝册封为白衣侯,相柳被加封为柱国大将军,皆为琳琅的肱骨之臣,左膀右臂。 其中不乏作战英勇的隅疆、赤水献,以及诸多鼎力相助的各大世家,全都有所恩赏。 西陵一族因坚持站在西炎玱玹背后,事后被琳琅清算了一番,念在外祖母西陵氏的面子,没有做太绝,但西陵氏如今掉落出四大家族之列,不复昔日老牌世家的辉煌。 防风氏坚定不移地站在皓翎这边,提供了很多帮助,尤其是防风意映,自从得知了涂山篌的真面目,心里再也没有儿女情长。 她如今一心养儿子,战争期间给皓翎提供了大量的财力物资,娘家也踊跃表现,所以防风氏替代西陵氏,成了四大世家之一。 涂山篌妄图将涂山璟置于死地,涂山璟绝地反击,最终两败俱伤,皆身负重伤。 他们内斗到元气大伤,修为锐减,重伤到无法动弹,日后也难以掀起什么风浪。 涂山老夫人心中悲痛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如今两个孙子都已不堪大用,幸而还有个精明能干的孙媳妇和乖巧伶俐的曾孙子。 涂山老夫人对孙媳妇越发的信任,余下岁月精心培养曾孙子,指望下一辈有出息。 时光荏苒,又过了三年,阿念风光出阁,她所嫁之人是白虎部的一位世家子弟。 阿念的夫婿是她在百草堂时相识的,虽说能力平平,但相貌英俊,与她颇为投缘。 白虎部自然喜不自禁,原本他们就觉得青龙羲和部落的蓐收、隅疆都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不是侯爷就是将军,自家部落相较之下黯然失色,如今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 阿念是太上皇的嫡亲血脉,当今陛下格外珍视的妹妹,陪嫁之物简直丰厚得令人咋舌,十里红妆,霞光满天,风光无限。 阿念嫁人之后,少昊便开始为琳琅寻觅如意郎君,可千挑万选之下,始终一无所获。 少昊心中烦闷至极,偌大的大荒,钟灵毓秀者比比皆是,少年英才多如过江之鲫。 怎奈就是寻不到能与他闺女相配的如意郎君,要么金玉其外,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无真才实学。 要么是才能卓着,却长得其貌不扬,毫无俊逸可言。 少昊费尽千辛万苦挑选出来的人,认真审视后,觉得连蓐收和相柳都不如,且不说琳琅是否能相中,反正少昊横竖看不上眼。 “父皇,您真闲啊,今日不去打铁了?” 琳琅对此哭笑不得,忍不住打趣。 自从她一统大大荒,成了皓翎女帝,父王摇身一变为太上皇。 少昊在宫外置办了一个打铁铺子,闲极无聊时,便出宫开张做生意,和街坊闲谈唠嗑。 只是阿念一出嫁,少昊开始对琳琅的婚事上心,比朝中大臣还要热衷于为琳琅挑选夫婿,正主倒也懒得理会,任由他去折腾。 “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担心,皇夫该册立了。” 少昊一本正经地看着琳琅,神色认真,打铁哪有给闺女寻觅如意郎君重要。 眼看着阿念怀了孩子,即将为人母,琳琅的夫君却连个影儿都没瞧见,少昊难免着急上火,闺女是一门心思都扑在朝政上了。 即便身旁有才貌双全的男子辅佐,还有不少献殷勤的世家子弟们,也不见琳琅有丝毫的春心萌动,更别提对谁有意思了。 少昊无奈,他只能多费些心思。 “我不想要皇夫,如果父皇想要抱孙,也不是什么难事。” 琳琅无奈耸了耸肩,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说句实在话,她的身边从不缺乏优秀的倾慕者。 蓐收和相柳都曾或明或暗地向她表露过爱意,然而琳琅全都委婉地回绝了。 第1148章 长相思第二季(30) 世间好姑娘千千万,他们那么优秀,没必要吊死在她这棵树上。 琳琅这辈子无心情爱,当个英明睿智的女帝,积攒功德便好。 “琳琅,你不册立皇夫,怎么生孩子?” 打下来的偌大江山,总得有人继承。 少昊诧异的看向琳琅,暗自猜测,难道琳琅打算过继阿念的孩子? 琳琅看出父王心中所想,微笑摇头,她怎会做出抢别人孩子这种事。 锦绣江山的确需要人继承,但阿念的孩子只会是她的外甥,琳琅从来没有惦记过。 “父皇,我已经有继承人,在肚子里。” 琳琅一脸认真地指了指自己还没显怀的小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表示。 皇位继承人已经在她肚里。 “什么!” 少昊惊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琳琅的小腹,霍然站起身来,心头一阵天人交战,怒道:“是谁的孩子,蓐收还是相柳?” 这些年一直跟随琳琅,和她关系最为亲密的两个男人,瞬间被少昊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孩子到底是蓐收的,还是相柳的? 少昊震惊之后,忽然觉得,这两个小子都不错啊,有颜有能力,对琳琅忠心耿耿。 然而,琳琅神色自若地说道:“父皇息怒,并非是他们的孩子,而是有神灵降世,意欲造福大荒,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神迹啊!” 少昊眉头紧皱,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说辞,琳琅神色淡然,踱步上前,不慌不忙伸出一根纤细手指,轻轻点在少昊的眉心上。 少昊的双眼猛地一亮,一幅奇异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而过,只见琳琅正在华美的寝殿内歇息,睡容安静恬淡。 忽然间,一个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小童,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琳琅的腹中,并化为了一棵嫩绿的幼芽。 紧接着,画面中浮现出一行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大字:“神灵入胎,福泽大荒。” 少昊不禁感到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撼之情。 少昊觉得琳琅不会欺骗自己,刚才脑海浮现的情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除非神迹。 少昊的阅历丰富,面对如此奇异的神迹,最初的惊愕过后,很快坦然接受现实。 毕竟琳琅无心情爱,如今身怀神胎,未来孩子有大造化,他也就不必再忧心未来女婿是否称心如意了,日后为琳琅挑选几位男宠便是。 两个月后,琳琅在朝堂上当众宣布,自己已怀孕月余,乃神仙入胎,无需再行选立皇夫之事。 此言一出,炸雷一般,朝堂皆惊,震惊者甚至比失望者还要多出许多,然而,女帝功勋卓着,威严甚重,无人敢多言半句。 太上皇都深信不疑地相信这番说辞,其他人又岂敢再有二话? 只是,不少人纷纷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同样震惊不已的蓐收与相柳,暗自揣测会不会是他们其中之一。 无端遭受怀疑的两人,心情复杂,他们倒是想成为孩子的父亲,奈何没有机会啊。 又过九月,琳琅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孩啼声起的刹那间,紫霄殿乃至整个大荒都沐浴在了金色的灵光之中,熠熠生辉。 至此,哪怕那些原本心存疑虑之人,也不得不承认,女帝所怀此胎确实非同凡响。 琳琅将为孩子取名之事拜托给了自己的父皇,因为她着实懒得费脑筋去想名字。 若不是因为父皇渴盼抱孙,皓翎帝国的江山需要一个继承人,琳琅都懒得生孩子。 少昊笑得合不拢嘴,抱着金光闪闪的白胖孙子,为孩子取名:皓翎泽珩。 君子如珩,福泽万世。 寓意甚好,琳琅也喜欢。 阿念的女儿晚了几天出生,也是少昊取的名字,名唤嘉月,寓意美好吉祥。 阿念其实有点郁闷,二姐什么都比自己厉害,她原以为自己一定会比二姐早生宝宝,结果呢,大外甥比小嘉月还大了几天。 不过,当她收到琳琅送给嘉月的好几箱礼物时,心中的郁闷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看着这些礼物,阿念不禁感叹:“嘉月有姨母疼她,以后还有表哥疼她,太幸福啦!” 她亲了亲怀中的女儿,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整个人越发显得温和宁静。 “你这丫头,我和你母妃难道不疼嘉月?” 少昊敲了敲阿念的脑袋,哭笑不得。 “哎呀,女儿说漏了嘛,嘉月还有外爷疼,外母疼。” 阿念摸了摸脑袋,忙不迭笑着描补。 琳琅看到这一幕,一家人其乐融融,忍不住笑了,阿念没嫁错人,这些年过得很好,性格活泼率真,依旧像个小姑娘。 此后经年,少昊没有出宫打铁,专心在宫里带孙子,琳琅依旧是大荒里最为耀眼夺目的女帝。 她美丽夺目、能力超群,心怀慈悲,却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大荒白月光,高高在上,令人唯有仰望倾慕之心,不敢肖想。 爱慕琳琅的人很多,但从来不会打扰她,蓐收和相柳便是如此。 他们依旧是琳琅的左膀右臂,忠诚的至交好友。 待皓翎泽珩成年,能够独当一面时,琳琅功成身退,去了玉山。 见了王母最后一面,王母的寿元已尽,择选了继承人,心头倒也没太多遗憾。 看到熟悉面孔的琳琅,王母没有掩饰衰老的面容,对她招手。 “孩子,你来了。” 琳琅紧紧握住王母微凉的手,眼眶不禁泛红,点头道:“师父,琳琅来了。” 虽然这些年她经常来玉山探望王母,但终究是聚少离多。 如今王母即将离世,琳琅心中微涩,看着王母的眼神满是不舍。 “生死定数,我也算活够了,多谢你的如梦丹,情爱实苦,但后来的日子却很安然。” 王母笑容恬淡,宛若春花般温柔和煦,没有对生死的惧怕,反而是一种解脱和向往。 她为情自苦,后来渐渐豁达,余下的日子过得不错,算得上圆满。 王母握了握琳琅的手,眼睛渐渐阖了上去,嘴角保持着微笑的弧度,走得很安详,琳琅帮忙操持了王母的身后事,飘然离去。 自从新帝登基,四海升平,少昊再次出宫当起了悠闲的打铁匠,琳琅则云游四海。 一百年回来一趟,直到五百年后,琳琅于五神山薨逝,安然地躺在水晶棺椁之中。 少昊以为琳琅突然早逝,是因为昔年替小夭续命的缘故,哀伤悲痛之余没有多想。 哭得最伤心,差点岔气晕过去的是阿念,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如今趴在琳琅的灵前,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阿姐,阿姐,你怎么去得这么早!” 阿念撕心裂肺地嘶喊,泪流不止,蓐收红着眼,默默掩住眼眶欲落的泪,他心底皎洁美好的月光彻底离开了。 但他会替琳琅守护好皓翎氏的江山。 相柳神情黯然地看着这一幕,总觉得他的心随琳琅去了,空空荡荡,却揪心的疼。 大荒臣民为一代英主离世悲痛万分,尽诉哀思和缅怀,琳琅的丧仪结束后,相柳辞去柱国将军一职,回到了海底。 他静静地躺在贝壳房子里,闭上了眼睛,海底静谧间,做了一个奇异美好的梦。 梦里他和琳琅有一段情缘,他们两心相许,心心相印,最后终老在贝壳房子里。 梦里有琳琅相伴,真好。 相柳阖上眼睛,莫名圆满。 —本卷完— 第1149章 少年白马醉春风(1) 天启城,乃皇都之所在。 在这繁华喧嚣之地,一骑雪色白马,一袭无尘白衣,刚进城的少年郎芝兰玉树,清若朗月,仿若九天之上降临的神仙公子,瞬间吸引了长街所有人的灼灼目光。 包括萧若风、雷梦杀和百里东君一行人,他们皆是见多识广之人。 其中两位更是北离八公子之中的风华公子和灼墨公子,却皆被此人绝世的风采所震撼,一时间心神荡漾,几乎忘了言语。 “那……那是神女?哦不,是神仙!” 百里东君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伸着脖子瞅着围观的焦点人物,忍不住脱口而出。 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说错性别,莫名的羞窘,忙不迭地改口。 如此俊逸无尘的公子,记忆里惊鸿一瞥的仙子姐姐都在他的面前亦是黯然失色 倘若对方是女子,定然是神女下凡,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仙气,艳逸绝伦。 “看看人家的喉结,兄弟!” 雷梦杀惊艳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毕竟是成家有妻女的人,听到百里东君这个傻小子对着风华绝代的公子叫“神女”,差点笑喷,仿佛看到了一只呆头鹅。 “风风,你风华公子名号也该拱手让人了,柳月的容颜绝代,也只算容颜第二了。” 雷梦杀瞥了一眼依旧目不转睛注视神仙公子的萧若风,来了几分兴趣,开口调侃。 稷下学堂李先生的二弟子,儒雅端方的小先生,萧若风声是城府极深的风华公子。 萧若风对雷梦杀最为熟稔,那可是他最亲爱的七师弟,即便对方贵为天启的九皇子殿下,却毫无皇子的傲慢架子,性格温润如玉,脾性更是如同春风般和煦。 萧若风无奈地瞥了一眼雷梦杀,他并非在意风华公子的名号,只是觉得那位万众瞩目的神仙公子,引起街道堵塞的程度简直令人咋舌,莫名的,有几分眼熟和亲切感。 然而,他一时之间又想不起这种熟悉亲切感究竟源自何处,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们要不要去结识一番?” 百里东君已然从马车中纵身跃出,如飞鸟般轻盈地骑在了一匹缓缓行走的马匹上。 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前方,心中满是懊恼,前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姑娘小媳妇乃至男女老少,几乎将他的去路完全堵住,当然,也挡住了他欣赏神仙公子的绝佳视野。 百里东君一脸期待地望着萧若风,又瞅了瞅雷梦杀,提议道。 “那是自然,如此绝世人物,不结识一番,岂不可惜?” 萧若风颔首,毫不犹豫地应道,心中也同样有着一个亟待解开的疑惑。 他自诩记忆力超群,为何看着那个比洛轩还要精致清雅的公子,只觉面熟,却又偏偏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自然是要结识的,还得恭请他登上马车,否则这路怕是要一直拥堵下去了。” 雷梦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向来最喜欢结交朋友,尤其是在这般情境之下。 世人皆有一双善于欣赏美的眼睛,如此惊为天人的惊鸿公子,谁不想多看上几眼。 “我去,我去!” 百里东君最为兴奋,自告奋勇地喊。 他紧拉缰绳,马儿如离弦之箭一般,快步向前边疾驰而去,百里东君大喊:“前面的老少爷们,大婶大嫂姐姐们,请让开一下。” 百里东君稳稳地控制着马匹速度,对着前方的人群扯开嗓子高呼一声。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犹如少年清朗的提醒声,人群仿佛被惊扰的蜂群,下意识地往左右两侧散开。 百里东君这才看到令他惊艳的公子,对方略带狐疑地看过来,似乎正欲转身离去。 “兄台留步!” 百里东君忙不迭地喊道。 “何事?” 琳琅眉毛微挑,语气淡然。 她不认识这个少年郎。 “兄台,在下对你一见如故,很想结交一番,兄台是孤身一人吧,是第一次来天启吗?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我家在乾东城,兄台曾去过吗?应该没有,不然我定会请你去最好的酒楼喝杯酒,当然,我酿的酒更好。” 百里东君笑容灿烂,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尚存,恐怕就要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姓甚名谁,为何来天启城等信息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了。 琳琅将百里东君上下打量了一番,但见他身着锦衣华服,相貌俊朗非凡,还有着几分涉世未深的天真稚气。 言辞恳切,热情似火,眼神清澈,宛如一泓清泉,热情爽朗,让琳琅排斥不起来。 “在下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向琳琅自报家门。 “洛兰霖。” 琳琅报出了在外行走时的假名,毕竟此刻的她乃是男装打扮,喉结那叫一个逼真。 “久仰,原来是洛公子,在下雷梦杀。” 雷梦杀如疾风般快步近前,对琳琅彬彬有礼地拱手,自报家门。 “原来是灼墨公子,失敬失敬。” 琳琅别有深意地瞥了雷梦杀一眼,对他轻点颔首,客气道,一口三舌的灼墨公子。 雷梦杀喜不自禁,颇为自得,暗自慨叹,看来自己的名声还真是响亮啊。 “洛兄,不如与我们一同乘坐这马车,我师弟也想与你结识一番。” 雷梦杀对琳琅亦是一见如故,热情相邀,百里东君随声附和:“是啊,洛兄,一起吧,不然那么百姓围堵看你,你也走不了。” “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琳琅面带微笑,没有推辞,爽快应下。 雷梦杀随即吩咐随行的侍从,牵过琳琅的白马,领着百里东君和琳琅登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外表看似朴实无华,毫不起眼,实则内部装潢精美,应有尽有,更为难得的是空间宽敞,足以容纳五六人,可坐可卧,熏了梅香,摆了棋盘,可以品茶对弈。 “这位便是洛兰霖洛公子吧,在下萧若风,公子应该是第一次来天启,此次是来参加学堂大考的吗?” 萧若风乃习武之人,耳力超凡,他们的对话早就被他听得真真切切。 他目光温润,声音和煦,宛如潺潺流水,凝视着琳琅白皙如玉的面庞,只觉得熟悉,仿若故人重逢,不由自主地开口询问。 “我并非第一次天启,亦非专程为参加学堂大考而来,此次是来见一见李长生。” 琳琅直言不讳,她本就生于天启,此番不过是重归故里,见识一番,并非来拜师。 “啊?洛兄弟,你来天启找李先生,竟然不是为了参加学堂大考拜师?” 琳琅直呼“李长生”名讳,没尊称其为“李先生”,这令萧若风和雷梦杀皆微微一惊。 如此这般,未免有些狂妄了! 若不是拜师,何事来找先生? 萧若风和雷梦杀相视一眼,面色复杂。 难道,另有隐情? 百里东君满是好奇,索性将问了出来,他并未察觉到太多细节,只是单纯地感到好奇。 “我已有师父,无需再次拜师,找他自然是有要事说。” 琳琅云淡风轻地表示,诚然,李长生乃天下第一,连太安帝都对他畏惧忌惮三分。 但她毫无惧色,不以为意,小时候的琳琅还曾揪过李长生那骚包老头子的白发呢! 第1150章 少年白马醉春风(2) 琳琅对待李先生的态度颇为随意,却也没想象中那般无礼,雷梦杀和萧若风面露疑惑之色。 但见洛公子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身为君子的他们,自然也不好继续刨根问底。 白里东君是个机灵鬼,见状赶忙寻了其他话题攀谈起来,马车内的气氛倒也融洽。 “兰霖,既然彼此都已熟识,你唤我东君吧,咱们一同去碉楼小筑小酌一番,听闻秋露白乃天启一绝,我倒要好好尝尝,究竟是秋露白更好,还是我所酿之酒更略胜一筹?” 百里东君性情热情,颇为自来熟地靠近琳琅,鼻翼间嗅着如兰似麝的馨香,令他如痴如醉,莫名间,涌起几分陶醉与恍惚。 然而,百里东君向来大大咧咧,没有深想其他,开始热情邀请新认识的朋友喝酒。 “好啊,喝酒那也要算我一个,正好肚子也饿了,碉楼小筑的烧鹅也是一绝的美味!” 雷梦杀踊跃地插了进去,免费喝酒这种美食不能少了他,既然要去碉楼小筑,自己当然要跟去,好让百里请客,顺便保护他。 一想到镇西侯世子妃温络玉给自己下的毒,雷梦杀越加关心起百里东君的安危。 正好他这个月的零花钱花光了,蹭多了萧若风,也该换换人。 雷梦杀想的很美。 百里东君满脸无语和不乐意,没好气地瞪了雷梦杀一眼。 但雷梦杀是谁?那可是个话痨中的战斗机,脸皮比城墙还厚,噼里啪啦,铁了心要跟他们一同去碉楼小筑喝酒。 百里东君无奈应下,和雷梦杀斗嘴,琳琅失笑,忽然觉得,这趟天启之行挺有趣。 萧若风始终保持静默,闭目养神。 他率先下了马车,准备返回学堂向师父禀报事情,临走前深深地望了一眼琳琅,嗅了嗅那股幽若兰桂的气息,心中疑窦丛生。 萧若风离开后,雷梦杀带着百里东君和琳琅去了碉楼小筑,叫了一大桌好吃的。 也是赶巧,秋露白并非每日都有,此酒一月只出一日,一日只出两时辰,今日正好剩下一坛,三人分着喝了,吃着烤鹅小菜。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百里东君掏银子买单时,依旧被天启的物价所震撼,仿佛那不是在花钱,而是在往外扔金子。 这顿饭贵得离谱,但也确实值。 作为镇西侯府的小公子,镇西侯最宠爱的独孙,百里东君从不缺钱。 温络玉私下给了儿子好几张银票,不算镇西侯给的,也有足足二千两巨款。 原本雷梦杀是要带百里东君回他家安顿的,毕竟百里东君的身份特殊。 这小子虽然有金刚凡境的实力,却使不出来,目前就是个一碰就碎的“脆皮”,绝对是重点保护对象。 但百里东君哪里肯,如今与新朋友一见如故,一肚子的话,非要跟着琳琅住客栈。 雷梦杀拿他没辙,只好去问萧若风,后者也没有反对,只是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就像给百里东君加上了一层无形的保护罩。 此次学堂大考,参考者众多。 李长生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委派最不喜出头露面的弟子柳月担任初试考官。 柳月别出心裁,将考场设置在千金台,命人将消息张贴在学堂门口和大街小巷。 百里东君原以为琳琅不会参加学堂初考,毕竟琳琅不拜师,对天下闻名的李先生也不崇拜,但琳琅却准备去见一见世面。 “闲着也闲着,就当历练一下,未必是冲着当李长生徒弟去的。” 琳琅不咸不淡地解释,此次学堂大考的名额中有她,是李长生特意加上去的,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以为自己会拜师? 既然有了名额,与其让它白白浪费,倒不如去凑个热闹。 琳琅对此不排斥,新交的朋友百里东君性格甚是可爱,为人赤诚且好客。 “所言极是,去见识一番也好。” 百里东君是个不折不扣的顶级颜控,不仅对琳琅一见如故。 甚至已经将她列入好朋友的名单前列,成为目前除司空长风外,最为重视且谈得来的挚友。 “那走吧,出去吃个早食,我请客。” 琳琅向百里东君发出邀请,后者欣然接受,二人一同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聊天,大多数是百里东君在说。 讲述乾东城的人情风貌,他酿酒的手艺如何如何精湛。 长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各种吃食摊铺,叫卖热烈,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息。 琳琅找了家一家生意不错的馄饨店,要了两份鲜肉馄饨,五笼包子,少了再添。 吃馄饨有各色小料,浓郁的香醋,赤红的辣酱,翠绿的葱花,纷纷摆了上来。 由于琳琅没有遮容颜,围观者甚多,顿时引来吃客注视,馄饨店的生意愈发红火。 更多的人满心好奇,两位容貌不俗、气质高雅的公子,如此接地气,在这吃东西。 “这味道当真不错,难怪生意好。” 百里东君风卷残云般吃光一碗鲜肉馄饨,只觉胃里暖意融融,由衷地觉得美味爽口。 他又拿起肉包蘸上赤红色的辣酱,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丝毫不觉得有被怠慢。 琳琅不紧不慢地品尝着馄饨,一碗热腾腾地下肚,刚刚饱腹,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恰在此时,有清朗声音在头顶上方突兀地响起:“两位兄台,可否拼个桌?” 百里东君停下咀嚼包子的动作,微微抬眸,朝说话之人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竟然是你!上次在剑池,我本欲与你畅谈结交一番,怎奈被我舅舅强行带走了。” 来者正是百里东君在剑池邂逅的叶鼎之,他对叶鼎之印象极佳。 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颇感亲切眼熟。 “百里兄,好久不见。” 叶鼎之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百里东君,故而前来相识。 虽然此时他不便表明真实身份,与东君相认,但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 “兰霖,这是叶鼎之,很不错的人。” 百里东君笑着对琳琅介绍,琳琅轻抬螓首,望向一身蓝衣劲装、眉目清秀的叶鼎之,微微颔首,含笑道:“叶少侠,请坐。” 叶鼎之原本身心系于百里东君,虽觉东君身旁的公子气质高雅,却未多加端详。 此刻定睛一瞧,神情倏地一怔,惊艳之色难以自抑。 对方神仪明秀,朗目疏眉,一袭如雪白衣,恰似那九天之上的谪仙下凡。 “在下叶鼎之,有幸见到公子。” 如果说百里东君是个顶级颜控,那么叶鼎之不遑多让,他们对美仿佛毫无抵抗力。 “洛兰霖。” 琳琅一本正经地回答,对叶鼎之投来的惊诧炙热的目光,并不反感,习惯了。 叶鼎之和百里东君有个共通之处,他们的灵魂很干净,眼神澄澈无垢,身上散发的气息宛如晨露般清新淡然,琳琅很喜欢。 谁不欣赏清爽帅气的少年郎? 第1151章 少年白马醉春风(3) 三人结伴而行,来到稷下学堂外,雷梦杀早已等候在那儿,简直望眼欲穿。 一见到眼熟的人,雷梦杀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过来,嬉皮笑脸地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 他意味深长道:“好小子,让你来我家暂住你不住,非要跟着新朋友,如今又带来一个,看来你是来天启城是来广交好友。” 百里东君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意气风发道,“有何不可,交到知己好友可比当李先生的弟子要高兴得多,这才是真正的不虚此行,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叶鼎之。” 雷梦杀见叶鼎之长得清俊朗目,一表人才,倒也不排斥,赶忙自我介绍起来。 “在下雷梦杀。” 叶鼎之对着雷梦杀微微一笑,颔首示意,彬彬有礼地拱手。 “原来是北离八公子之中的灼墨公子,真是久仰大名!” 雷梦杀露出一抹灿烂得意的笑容,目光投向美貌绝伦、令人见之倾心的玉雕小公子,不觉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问:“洛公子,你也是来参加学堂大考的?” 琳琅轻点颔首,应道:“是也。” 既然来了,自然要见识一番。 “那真是太好了,也该让柳月好好见识一下,到底谁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公子!” 雷梦杀一想到柳月那张总是半遮半掩的脸,心中就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的恶趣味。 “既然你们都来了,我也就直说了,稷下学堂的初试定在七日之后的千金台,届时将由我师弟柳月公子亲自监考,这几日,你们可以在天启城逛逛,好好地增长一下见识。” 雷梦杀已然嘱咐外院弟子将布告张贴于外头,大街小巷依也张贴完毕,一副煞有介事的姿态,告诫琳琅他们,特意补充道:“切记,万不可在城内纵马,否则便会被擒拿。” 他的目光仿若钉子一般,钉在百里东君身上,这话是特意说给这位侯府公子听的。 百里东君心中略有几分惋惜,从前在乾东城,他向来最是喜爱在长街之上纵马奔腾,走马观花地欣赏沿途街边美景。 然而,一想到此次结识的两位好友,这点小小的遗憾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既是如此,那我先行一步。” 琳琅对于学堂内部究竟如何,着实提不起兴致,索性向雷梦杀告辞,转身离开。 “兰霖,等等我啊。” 百里东君见琳琅径自离开,也不留恋学堂内有何奇妙,忙不迭奔了出去,叶鼎之对雷梦杀微微拱手,也追着前面的两人离开。 雷梦杀看着远去的三道身影,对鼻翼间嗅到的一缕幽香分外奇怪。 三个大男人,也不知哪个身上熏香,清幽袭人,味道怪好闻的。 雷梦杀神经比较大条,没有多想,想到孤芳自赏的师弟柳月,屁颠屁颠地去找人。 他势必要与柳月好好说道说道,这天下并非他的面容最为俊美,而是另有其人。 短短七日,琳琅与百里东君、叶鼎之混得很熟,彼此称兄道弟,熟稔热络。 百里东君的性格带着几分天真无邪,却又聪慧过人,他生平最爱的莫过于美酒,酿酒之术堪称一绝,琳琅最爱般若与茱萸酒。 叶鼎之性格沉稳,处事温和有礼,全然不似江湖浪客,有几分世家贵公子的儒雅。 雷梦杀常常前来找他们,一则是心系百里东君的安危,二则是彼此颇为投缘。 他知晓百里东君的内力被古尘老前辈封存,便传授了一套内功吐纳的功法给他。 奈何这套功法犹如空中楼阁,百里东君虽然苦练多日,也未能参透其中奥妙。 “倒也不必如此心急火燎。” 琳琅手里把玩着一柄玉雕小刀,望着百里东君郁闷抓狂的模样,不禁莞尔。 “我懊恼啊,昨日连人家扔过来的馒头都接不住。” 百里东君原本对此不在意,然昨日出糗,令他觉得自己在朋友的面前颜面尽失。 “东君,切莫着急,或许雷家的心法与你无缘。” 叶鼎之宽慰,为百里东君感到惋惜。 东君明明有金刚体魄,浑厚内力,奈何轻易使不出来,总不能每次都要把自己喝醉,才能发挥出天楚剑歌的威力吧。 “所以,你要成为李长生的弟子。” 璞玉雕刻,方能成为无瑕美玉。 琳琅不疾不徐道,目光流转在百里东君身上,意味深长,这个小公子颇有气运,将来必然有非凡成就。 “兰霖,你不会嫌弃我吧?” 百里东君可怜兮兮地瞅着琳琅,好似求摸摸的小奶狗,琳琅一时无言,这个时候卖萌合乎时宜吗? 叶鼎之轻咳一声,目光如炬,凝视着百里东君,若有所思地问道:“东君,你就如此在意兰霖的看法,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嫌弃?” 作为挚友知己,怎会嫌弃朋友实力不济?那绝非真正的朋友。 百里东君被叶鼎之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他也有些茫然,为何会生出这样奇怪的念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镇西侯小公子,何时开始在乎起旁人的目光? “哦…我也不知道。” 百里东君摇头,耸了耸肩。 “百里东君,你的脑子在想什么,嫌弃什么,嫌弃你财大气粗,嫌弃你长得好看?” 琳琅再次忍俊不禁,她的笑容虽然清浅,却鲜活了清冷如霜月的精致面孔。 雪肤生辉,眉眼姝丽,若不是有那么明显的喉结特征,百里东君和叶鼎之都会觉得,这样的美,合该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琳琅说了句无伤大雅的俏皮话,收敛住笑容,继续淡然地饮茶,她最爱的花茶。 “兰霖,你家中可有姊妹啊?” 鬼使神差之间,百里东君如同着了魔一般,痴痴地想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叶鼎之心神荡漾,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瞬不瞬地看着琳琅,总是移不开。 “没有。” 琳琅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犹如一把无情重锤,瞬间击碎了百里东君的一颗少男心。 此时此刻,百里东君眼里只有琳琅恍若绝世姝女的莞尔浅笑,早已将昔年念念不忘的仙子姐姐抛诸脑后,有点意乱神迷。 昔日惊鸿一瞥的白衣倩影,蒙面的窈窕仙子,恰似他记忆中一抹绚烂的虹影,但终究无法与眼前之人惊心动魄的美感相媲美。 怎奈,绝世美人是同性别的公子,真是造化弄人,令人扼腕叹息! 百里东君暗自惋惜,心里空落落的怅然,殊不知,他的好兄弟叶鼎之也有同感。 他与百里东君一见如故,是因认出了对方是幼时的好兄弟东君。 但看到洛兰霖的第一眼,第一感觉便是心跳加快,相逢恨晚,好美的人,莫不是九天神女下凡? 后知后觉,叶鼎之方意识到自己把公子误认为佳人,莫名的心虚,努力稳住心神。 虽然绝代佳人难寻觅,但这样一见如故的朋友,足以令他欢喜,恨不得桃园结义。 第1152章 少年白马醉春风(4) 学堂大考前夕,琳琅慷慨做东,请了百里东君、叶鼎之和雷梦杀在醉风楼吃饭。 这些都是她初进天启结识的人,性格迥异,但古道热肠,合琳琅眼缘,值得结交。 好酒好菜甫一上桌,香气扑鼻而来,雷梦杀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漂亮话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不愧是号称一口三舌、灼墨多言的公子,真是个话痨,不过琳琅倒也不排斥。 “既然兰霖兄如此盛情,老雷我也就不藏着掖着,学堂大考,我给你们透透口风。” 雷梦杀动作优雅吃完一只烤鸭腿,又潇洒地饮下一杯酒,随后笑盈盈地看着琳琅。 “哦,难不成雷兄知晓考题?” 琳琅云淡风轻地问。 “雷梦杀,你真知道考题?” 百里东君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犹如被猫爪挠心般追问,脸上写满了浓浓的期待。 叶鼎之一如既往地沉稳,他参加学堂大考,并非为了拜李先生为师,而是想一探天下第一的李长生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师父一直难超越的传奇人物李长生,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当然,这并非主要原因,天启有叶鼎之的仇人,他想报仇雪恨。 雷梦杀嘻嘻一笑,露出招牌式的灿烂笑容,牙齿雪白闪亮,表情得意至极。 “差不多吧,柳月是我师弟,他这个人啊,最不遵循常理,这也是师父为何要他安排监考的原因。” “此次大考,不考文武,而是文武之外的本事,文武双全不算什么,你还得有趣。” 雷梦杀侃侃而谈,意味深长地睨着跟前的三人,暗自思忖,师父是个玩世不恭的老顽童,向来对有趣的人青睐有加,对方不仅要有一副漂亮的皮囊,更要有纯良的心性。 眼前三个小公子,青春稚嫩,赏心悦目,皆符合要求,无论是谁能成为师父最后的一名弟子,雷梦杀都乐见其成。 “有趣?这次考核着实有趣得紧。” 琳琅的黑眸微微闪烁,声音中带着几分兴致盎然的意味。 “我倒是想见识一番。” 叶鼎之听完不一笑,很感兴趣。 “正好我们三个作伴。” 百里东君饮尽一杯酒,畅快道,他从来不怕对手有多强,在乎的是过程有多精彩。 “好了,今日酒已饮,话已言,尔等好生筹备。” 雷梦杀霍然起身,轻拭嘴角,旋即作势离开,他可是有家室之人,家有贤妻爱女。 “慢走不送。 琳琅三人异口同声,毫无挽留之意,他们继续把酒言欢,直至月上柳梢。 百里东君当真是名副其实的酒痴,喝得满脸绯红,眼神迷离,却也秀色可餐,但废话很多,胆子也变大了点,对着琳琅傻笑。 “兰霖,你怎么是个男人,若为女子,我定让我爷爷即刻登门提亲。” 酒过三巡、醉醺醺失去理智的后果便是,心中不敢言的话语,竹筒倒豆子般,毫倾泻而出,醉酒后的百里东君,实乃勇者。 “咳…东君,你醉了。” 叶鼎之无奈地搀扶住摇摇欲坠的百里东君,试图将他带往客栈房间里头。 百里东君却像一根木桩子似的梗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琳琅,咧着嘴继续表白。 “我可没说假话,仙子姐姐都比不上你好看,你怎就偏偏是个男儿身啊,人生最大的憾事,莫过于此。” 琳琅面色如常,只把百里东君当作一个酒鬼,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自古英雄爱美人,可百里东君还未成为真正的英雄,名震天下,就快要被掰弯了。 “抱歉,东君并无他意,他只是纯粹地……欣赏你。 叶鼎之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勉强为百里东君找补,却搜肠刮肚,不知该如何措辞。 欣赏一个男人的美,遗憾对方不是大姑娘,怎么听都有些轻薄冒犯。 “无妨,早点休息吧。” 琳琅语气淡淡,不以为意,她不会和毛头小子计较这种事,醉酒之言而已。 叶鼎之有些忐忑,看不出琳琅到底有没有生气,但百里东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琳琅看,嘴巴张张合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叶鼎之只能强行捂住他的嘴,将其拖进房间。 世界终于安静了点。 琳琅进房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服,却毫无睡意,今夜月色如水,美不胜收,她索性飞身跃上高高的屋顶,凝视着浩瀚天穹。 天启城的月亮,清冷美好,明珠生辉般的美,给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临行前,师父问她:“你想好了?” 琳琅毫不犹豫地答道:“想好了。” 倘若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便做个快意恩仇的侠女,自由自在地游历四海。 这辈子行侠仗义,积德行善,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寻找最契合心意的人生伴侣。 如此潇潇洒洒地度过一生,也算没有辜负这一世的好时光,没有任务的世界里,琳琅想怎样生活便怎样生活,开心恣意就好。 然而,琳琅这辈子的父母死得很冤,外祖父一家为了避免被灭口,不得不四处躲藏,隐居世外,从此不问世事。 凭什么罪魁祸首依旧高高在上,享受着富贵尊荣? 既然做了这世父母的女儿,琳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恩仇了却,也算全了这世父母的生恩。 琳琅正凝视沉思,忽然耳畔传来一道轻问:“兰霖。” 琳琅侧目看去,对视上叶鼎之温和关切的黑眸,他目光温润,问道:“你没事吧?” 叶鼎之将百里东君安置睡好,心头各种思绪,也无睡意,觉察对面房间的琳琅出去,貌似上了屋顶,踌躇几番,跟了上来。 “没事。” 琳琅微微摇头,面色淡漠如水,恰似清冷皎洁的孤月,奇妙地吸引着叶鼎之的心神。 “给你尝尝,赏月时吃点东西,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叶鼎之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自己也是满怀心事。 他给琳琅掷过去一个酒囊以及一包东西,是他亲手制作的香辣牛肉干,下酒菜。 琳琅虽然不饿,但也不愿拂了叶鼎之的好意,浅尝了一口牛肉干,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琳琅不禁接连吃了起来,好似在现代世界中追剧时吃零食般惬意,简直停不下来。 不饿,却挡不住美食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