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烈度友情》 第1章 高烈度友情 作者:猛猪出闸文案:从你的肾,到你的心,要走几步?外温内冷薄情高富帅导演 x 一身武功健气吊丝龙套(强强,年上,非典型娱乐圈,励志沙雕现实向)一次网络约架,龙套演员岳小川登门与烂片导演楚天长单挑,结果对方抖出一页含有激?情戏的剧本:小孩子才打架,大人凭实力说话,用你的演技征服我。误以为自己春风一度,岳小川怀着对其负责的心态,日渐倾心。正欲表白之时,楚导演却率先提出供吃供住还包分配的“包养”政策。不过,只开开心心做朋友,不腻腻歪歪谈恋爱。岳小川只得揣好情书,与其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纯洁的py关系。一千零一夜,梦想与爱情结伴消亡。岳小川卷铺盖潇洒走人,而楚导演那超长反射弧的效应器才刚刚接收到冲动……三年前:爱情只会消亡,友谊地久天长!三年后:川川,跟我谈恋爱……恋爱真香……岳小川:滚犊子。不是常规的光鲜亮丽娱乐圈,是底层龙套一路向上,成为影帝的故事。也许老而不俗。沙雕、爱与梦想,就是水和空气,皆不可割舍。戏份不多副cp:温柔体贴平凡助理x自私缺爱绝色影帝(算是……弱弱吧,年下)第1章 线下约架七月末,溽热的傍晚,知了叫得人心发慌。密树掩映的街边,一家小餐馆内。玻璃台面上有点冷清,一盘溜肥肠,一碟炝拌菜,两杯二锅头。屋角的立式空调苟延残喘地吐着冷气,依然热。岳小川对面的黄毛蓝眼帅哥,往嘴里丢块肥肠,又轻呷一口白酒,操着变奏版普通话开口了,儿化音还是有点说不明白:“川儿,我呢,跟你在一块,主要是为练中文、学功夫,深入了解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可你总在忙,不跟我练中文,唯一一次展露功夫,还是揍我。这就算了,也不让我深入了解,不让我博大精深,咱们还是做回朋友吧,啊?”岳小川笑笑,“我看你中文真的挺好,都会成语。”老外叫小马,大名马奋进,来自大英帝国,在j城读研。但自我介绍时,会强调自己是苏格兰人。他们于几个月前,拍摄饮料广告时结识。在片场,他们互瞥了一眼。这一眼,让某种全球共通的基情电波,跨越亚欧大陆的文化隔阂,无言交汇在一处。领盒饭时,眉来眼去几个回合,就互换了联系方式。那时,岳小川已经好久没谈过恋爱,小马热情又有趣,他也想练口语,就试着交往。说好试试看,小马非要来真刀真枪的,在一次你情我不愿的肢体接触中,这位国际友人挨揍了。分手这事,就算小马不提,岳小川也会委婉提出。文化差异和思想保守,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免费学高贵冷艳的伦敦腔,而不是威士忌喝多了似的苏格兰乡村苞米茬子口音。小马第一次教他英语,他还以为那是德语。真是孤陋寡闻了,原来不是所有英国人,张嘴都是bbc情调。“祝你前程似锦,早日成为大明星。”“祝你学业有成,早日……博大精深。”从小馆子出来天已微暗,暑气扑面,脖颈立刻糊了一层黏腻感。二人友好分手,做回互相学习语言和文化的朋友,约好下周末一起看电影。出地铁站是八点半,刚进门岳小川就冲进卫生间,洗个冷水澡后往床上一摔,打开空调,登录微博。主卧传来室友曲喆时断时续的吉他声。岳小川是演员,曲喆是独立音乐人,乍一看挺高端,简直就是艺术家之家。其实,一个是死跑龙套的,兼做平面模特;一个教小朋友弹吉他,偶尔帮人编曲、唱和声。他们曾属于同一间已经倒闭的小公司,又是老乡,故而关系很铁。一天不看微博,竟然涨了好几百粉丝。终于突破五千大关,过万指日可待。最近一条微博,是前两天给一家婚纱摄影工作室拍样片时发的自拍,新增不少评论:来看看。路过。说实话真的挺帅,就是演技太寒碜了。少拍照多看书。神仙颜值,魔鬼演技。“什么啊,神仙和魔鬼根本不搭调,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有时差。该说天使和魔鬼。”岳小川认真回复所有的评论和私信,对称赞淡然一笑,因为他知道自己帅且上镜;对批评也甘之如饴,因为这代表最起码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角色。小憩一觉,直到曲喆来敲门,他才得知这群天降粉丝的来源。“川儿,你看了吗?”曲喆便秘似的憋着笑。“嗯?”“来来来,过来。”好友脸上的笑意和迫不及待的神情,让岳小川觉得有惊喜。曲喆引他来到自己卧室,总是密布音频波形图的显示器上,此刻停着一个视频。“没有少儿不宜吧?”岳小川似懂非懂,和曲喆对视一眼,轻触鼠标左键,开启了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孽缘。“好久没更新,今天带大家围观一部负5毛特效的恐怖片……”去年,公司解散前,岳小川有幸参演一部低成本网络电影《恐怖巨轮》,听片名就知道是山寨的。他饰演患有人格分裂症的男配,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有头有尾的角色。不是无名龙套,或几集就被杖毙的太监、装完逼就歇菜的杀手、露个脸就被爆头的日本特务。而是有着大段台词、特写镜头,和巨大发挥空间的,真正的完整角色。这电影着实烂,但岳小川对自己很满意。他特意将全片和自己的故事线剪辑发给家里,让父母召集尽可能多的亲朋好友,共同观赏。二舅妈说,他能得奥斯卡。此刻,视频中的主播,正花式吐槽这部电影。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点评虽犀利毒辣,但有理有据,穿帮镜头也一一指出。但是!从视频的三分之二处开始,冰冷的声线话锋一转:“说完剧情,我想着重说一下,这位饰演反派之一的男配。”接下来,岳小川恍惚了一瞬,差点一拳砸在曲喆的宝贝idi键盘上。他从未见过,如此毒舌的老爷们儿。老家所有参与过巷战和骂街的中老年妇女加起来,都不及他。 第3章 不仅仅是帅,而是种十分“干净”的气质,带着点孩子气。他的笑,像一个刚刚还在调皮捣蛋的坏小子,有一点无伤大雅的邪气。他像是没有烦恼似的,笑得如此天真。楚天长也不禁跟着笑笑,“哦,你倒是挺实诚,坐地铁来的。”互相盯了几秒,电梯门缓缓合起。在楚天长伸手去按前,岳小川豪放地抬手挡了下,“哐当”一声。方才电梯门一开,高大的身影撞进眼里,岳小川也是心头一颤。“地久”正是他最心仪的类型——个子比自己高点,肩膀比自己宽点,颜值比自己低点。楚天长将他引进门,往地上扔了双拖鞋。岳小川尴尬地沉默着,空气中有种葡萄酒的甜香。房子很大,清冷的北欧风,目测120平以上。这个地段,如果是租的,那看来做视频能奔小康。如果是买的……那人人都当主播,没准能提前实现共产主义。来程中,他后悔了,满腹担忧。不忧打架会输,忧的是对方受伤后狠讹自己一笔。楚天长看他呆站着,便调侃:“怕了?没想到我比你高吧?”“怕?”岳小川嗤笑一声,先是摆出二字钳羊马,秀了段咏春。紧接着是一段刚柔相济,快慢相间的长拳。末了还不过瘾,示意楚天长后退,助跑两步后侧翻接前空翻,轻盈落地,手机“啪”地砸在脚边。楚天长“啧”了一声,笑着歪头。岳小川捡起手机,整理着翻上去的短裤,“没想到吧,我武行出身哈哈哈,希望你能知难而退。”楚天长瞧得出,这人还真有两下子。“巧了,我就喜欢迎难而上。”见岳小川摆出散打的基本动作,又说,“但是,成年人解决问题,不靠打架。既然你说你有演技,那就用它来征服我。”岳小川不服,“我演技如何,凭什么要你评判?”“我还真有这个资格,咱们一个圈子,我是个导演。”导演……岳小川登时就从心理上矮了一截,从1。他收了架势,口吻也不禁客气起来,“您怎么称呼?”“楚天长。”有一丝耳熟。“哪两个字?”“地久天长。”楚天长坐进沙发,示意岳小川也坐。“稍等,我确认一下。”后者拘谨地搭了个边,用手机查询。电影网站的资料库里,楚天长的信息极少,但足以令岳小川瞠目结舌。原来,他是《他》的导演。那是一部小众的独立电影,几年前,当红男星辛池刚刚毕业就凭该片斩获某国际b类电影节影帝,从此扶摇直上,成为一名商业片大导演的御用男主角。不过,作为该片导演的楚天长只是昙花一现,那之后仅有两部恐怖惊悚类型作品,评分比《恐怖巨轮》还低。不过,烂片导演也是导演啊。“楚老师,您好。”岳小川揣好手机,局促地垂着眼,像被校长叫住的学生,又从16,“您这几年韬光养晦,我没认出您来。您的《他》,我是看过的,拍得非常……好。”他语言匮乏,为掩饰词穷,便主动和楚天长握手,紧张得掌心发潮。岳小川的手指白皙修长,很漂亮,只是因为从小练武,掌心有几块薄茧。楚天长感觉到了,在他手垂下去时,用目光追随了一段。楚天长刚读完研,近几年的工作重心在写剧本,拍广告片,做副导演等。岳小川突然低眉顺眼的样子,让他觉得无趣,翻出两张百元大钞,“所以,我对你的评价不过分吧?没事就回吧,打车。”岳小川仔细想了想,坚持己见:“还是挺过分的。”“呵呵。”“我的演技没您说得那么惊悚,您随便出道题,如果我完成得不错,您还是得……删视频。”“好,等着。”岳小川客气而坚决,楚天长又提起兴趣来。心念一动,给他倒了杯水,随后闪进书房。捧着水杯,岳小川懊悔而庆幸,还好没和他打起来,不然没得混了。就算是昙花一现,人家也是知名院校科班出身的导演,搞死自己这种蝼蚁龙套,大概也就是在同学群里发一句话的事儿。正想着,突然一页纸横在眼前。岳小川目光对焦,是剧本。“不是想让我考你吗?给你十分钟理解人物背台词,然后演。”岳小川捏在指间匆匆扫过,“您这是对手戏,我自己没法演。”“我跟你搭戏。”字里行间可知,这是情侣酒后分手、最后一炮的片段,体量大约也就是2分钟的样子。“那,那我是演男性角色还是女性角色?”“你挑。”“我……”为了对导演表示尊重,岳小川咬咬牙,“我演女的吧。您能把前一页和后一页给我看看吗?有点连不上。”“就这段。”“这还有激情戏呢哈……”岳小川开始仔细研读剧本,揣摩人物。十分钟后,他朝楚天长借假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假发?我秃顶吗?”片段中有喝酒情节,楚天长正好来了酒瘾,问他要不要真的喝点,走到酒柜前,投来询问的目光。岳小川只觉满目琳琅,觉得喝点也好,能为后面的亲密戏壮胆,“听您的,我随意。”“那就vodka吧。”“行,烈了点,听说战斗民族都爱喝。”澄澈的伏特加和橘色的橙汁泻出瓶口,混在一起,冲得冰块在两只方底酒杯内碰撞。岳小川在背台词,不时局促地抬眼四处乱瞥。楚天长这时才注意到,在灯光下细看他的眼睛,瞳色有些浅,是琥珀色的。“考核”开始后,楚天长数次叫停。“你说台词时,为什么要大喘气?” 第5章 “那个,昨天晚上,就是……您觉得我演技怎么样?”“还行吧,你挺放得开。”最后几个字,楚天长若有似无地加重语气。岳小川急忙解释:“我在生活中不那样,只有表演时才全情投入。后来我,是不是……有没有……跟您……”“你觉得呢?”楚天长故意压低声音,暧昧反问。他们正用余光互相瞄着,掂量着对方,像士兵在各自战壕里保持对峙。蓦然间,全球共通的基情电波调准了频率。70是同道中人,没跑了。“您想去哪家医院?我看刚刚路过一家,阳光肛肠专科医院。”岳小川手指窗外,“在公交车做了很多广告,口碑似乎还可以。”“我骨头疼。”“啊,伤筋动骨了?”楚天长没再说话,拐进一家综合医院的停车场,路过减速带时又抽气,岳小川也跟着咧嘴抽气。排队挂号、取片等都是岳小川忙前忙后。把片子拿给医生,诊断结果出来,他登时觉得头有千斤沉。尾骨轻微骨裂,建议静养两周左右,少坐少步行。这,这得使多大劲,我t是变形金刚吧!楚天长看着他一张俊脸如交通灯般忽而通红忽而发青,暗觉这人像酒一样有意思。他要付诊费,楚天长划了医保卡。他又要买钙片和壮骨粉,眼睛都急红了,“楚老师,您放心,我会负责到底。”那眼神炙热得,就像村东的铁牛看村西的翠花。楚天长有些不适,“谁用你负责?我逗你玩的。我一个人无聊,才叫你陪我来。你还真以为,你把我干骨裂了?你奥特曼吗?”岳小川前后联想,还是认为自己有责任,楚天长大概是碍于面子才这样说。坐回车里,他支吾道:“那,您做的视频……”“你知道,我为什么单挑你吐槽吗?”岳小川汗颜,“因为我是最差的?”“因为那部片子里,只有你还算有几分灵气,其他人我看都不想看。”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岳小川不知所措,也不好意思继续要求人家删视频。半路,他看见水果超市,硬是买了个浮夸的果篮放在后座。他想问楚天长是否单身,但对方表情冷漠,只好把话吞回去。“楚老师您慢点开,有事随时联系。”岳小川殷勤地目送奥迪q5远去。他的心头有一丝潮痒,还想陪楚导演检查身体。可惜,源源不断的新消息中,对方的头像日渐沉没,没再浮起来过。看来,人家对他没想法,大概只是当成转瞬即逝的419对象罢了。楚天长经济条件不错,生活中的消遣一定不少。岳小川杀伤无数脑细胞,也回忆不起那春风一度的些许片段。举头望明月,低头问兄弟,兄弟摇摇头:在下也想不起来。第4章 酒吧再遇两周后,岳小川不死心,发消息表关心:“楚老师,您尾骨痊愈了吗?”对方回:“多谢挂念,不疼了。”“您哪天有空,想请您吃饭。”这算是明目张胆的表露好感。“谢谢,心领了。”这算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岳小川有几分失落,一下午便释然:人家真的看不上我,就当是露水之缘吧。说是众生平等,但演艺圈分为不同的生态圈,各中差距如云泥之别。一流和一流的交朋友,不入流和不入流的厮混。科班出身的,自有各级师哥师姐和老师提携。像岳小川这种来自“重工业小县城”,高中毕业出来追梦的,就和各路龙套、小网红、小模特、灯光摄影录音助理的助理等属于同个生态系统。也互相提携,但各人能力都有限,抬头就是天花板,再往上就挤不进去了。尤其是男演员,女演员有天然的性别优势,情况会好点。况且,岳小川骨子里又有种很拖累人的特质——少许清高。岳小川再遇楚天长时,风中已嗅得出秋的味道,树梢青黄相接。星期六夜里,他和小马从桌球室出来,想去健身,可这磨人老外非要带他到新发现的酒吧坐坐。“我请你,上次分手饭太寒酸,怪不好意思。我家羊卖了,最近手里富裕。”“对了,你家在苏格兰有多少亩草场?”“很大,等我有空换算成英亩再告诉你。”“你们那,分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吗?”“户口?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等放寒假,要不要到我家玩去?天高云淡,风吹草低现牛羊。我猜你都没见过那么蓝的天。”“你有寒假我没有啊,我可不敢去,怕你把我卖了。”小马勾搭着他的肩,见到认识的就问:“我朋友,帅不?演员儿!”人家便客气地点头,“哦哦哦,眼熟眼熟……你演过啥?”岳小川羞涩地笑,“不出名,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小角色。”他们在吧台一端坐定,岳小川要了款温和的鸡尾酒,带有一丝薄荷叶的青涩。他们观察附近的男人,猜测他们的尺寸、职业和恋爱史,小马说:“那个不错,看着挺深沉,是你的菜。”岳小川微微探出头,心漏跳了半拍。楚天长在圆形吧台的西半球,似乎独身一人,眉眼低垂,与杯中液体相面。他犹豫一瞬,还是边走近边打招呼:“楚老师!”楚天长抬起半醉微沉的眼皮,正对上那双小狐狸似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端着酒杯,和一个黄毛帅老外挪过来。其实,岳小川刚落座,楚天长就看见他了。碍于他身边有人,没去搭话。因为那对灵动的明眸,楚天长对他有一丝感觉,但这缥缈的好感远不足以撼动麻痹的恋爱神经,勾起谈恋爱的念头。岳小川曾释放出明确的信号,但楚天长选择冷淡屏蔽。他可不准备让这么个微波炉似的生命体闯进自己的生活。现在看来,岳小川的确玩得挺开。“楚老师,我朋友马奋进,英文名……”岳小川用胳膊肘怼小马,“对不起我忘了,你那名太烫嘴。” 第7章 重新整理资料完善t,最后一页,他用形状工具画了堆爱心,兀自羞涩一笑,而后全删掉了。第5章 南下拍戏咖啡温度刚好,但楚天长喝一口就倒掉了。从酒柜随手拎了瓶酒,点开岳小川发来的文件。25岁,来自东北的县城。8岁起在少年宫习武,18岁离家在影视城做武行,23岁来到j城签约一家公司,后来倒闭。这样的小公司,j城少说也有几百家。除文字资料,还有自我介绍视频,才艺展示,生活照等。此外,还有他自己剪的视频合辑:被杖毙的太监、装完逼就歇菜的杀手、露个脸就被爆头的日本特务……备注:擅长在短时间内丰富角色的观感,诠释角色的死亡过程。最后一页,“谢谢观看”四个字旁边,团团围着圈大小不一的红色爱心。整个画面,就和岳小川的名字一样,散发着大地的气息。土。楚天长脑中缓缓冒出个问号,随后嘴角上扬,将那些碍眼的装饰删掉了。岳小川的主动接近,显然带有很强的功利性。这个行业像金字塔,岳小川属于塔基,楚天长大概在半腰,对大部分人而言已属于高不可攀。无论在哪个剧组,往他身边蹭的漂亮塔基们前赴后继,楚天长从没给过好脸色。解决生理需求,也只靠左膀右臂。但对岳小川,他意外的不反感。这个人很努力,是吃过苦的,没想不劳而获。而且,他还从没见过哪个想傍自己的人,会在资料上画小心心。楚天长又点开岳小川的生活照,确实是素颜没s过,几颗俏皮的小痦子清晰可见。眼眸像嵌了两颗钻石,熠熠生辉。他把这双眼睛截下来,与之对视片刻,抄起酒瓶一饮而尽。11月末,天幕呈银灰色。像有人倏地吹散一万朵蒲公英,就这样悠悠地飘起雪来。楚天长坐在阳台看雪,握着一瓶应景的清酒。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他最近清闲,但从不主动找活干。晚上,正在剪一期烂片吐槽视频,老学长的电话打进来,说是正筹拍一部网络大电影,缺副导演。“你还别看不上网大,今年院线80都在亏钱,网大刚好相反,我认为前景很好。”半年前,老学长砸锅卖铁,凭借50万成本的恶俗喜剧片《三恋白骨精》,从视频平台收获300万分账,扬眉吐气后拉了个自己的班子,专拍情景喜剧、反转剧、短视频。“一个月杀青,后期你不用管,剪辑的时候帮着搂两眼就行。”楚天长在知会公司后答应下来,拿到剧本,《奥特曼大战潘金莲》。“你拿到奥特曼的版权了吗?”“你再仔细看看。”原来是《懊特慢大战潘金莲》,还是他妈的仙侠混搭科幻题材,最后潘金莲跟懊特慢回外星了。除了男女主角懊特慢和潘金莲,配角和跟组演员由楚天长定,群演则由执行导演到时候去影城挑。老学长特意叮嘱:角色中安排两个武行,一个185左右,一个175左右,可以兼男女主演的武替。演潘金莲的女演员是个模特,个高。那个在客厅里打咏春,翻跟头的家伙闪过脑海。接到试镜通知后,岳小川三天粒米未进,硬生生把本就巴掌大的脸又饿瘦一圈。前往酒店前,他才喝了碗糖水。楚天长在这开了间套房,用于演员试镜。岳小川摘下围巾、挂好大衣,阿谀地笑着:“楚老师您变帅了。”“你瘦了。”拿到试镜片段,岳小川恍惚了一瞬。他知道,自己试镜的角色是《懊特慢大战潘金莲》中的西门庆,不过没想到西门庆并非在狮子楼被武松斗杀,而是死于懊特慢的伽马射线。西门庆在影片三分之一处歇菜,同时,需要做潘金莲的武替。“你,你不是人……”岳小川斜卧在地,表情痛苦惊惧交织,指着空气表演。楚天长喊“卡”,“回去等通知吧。你多久没拍打戏了,还行吗?”“没问题,架子天天盘,功夫日日练。”岳小川爽快地答道。他左膝有旧疾,不过机会比半月板重要。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还是现场来了几段套路。“可以了。”楚天长见他鬓角微微被汗水濡湿,低头笑了。“那我等您电话。”岳小川胸口急促起伏着,穿戴好告辞。还没走到门口,就像醉酒了似的,行进路线变成弧形,直奔墙而去,随后缓缓蹲下。“岳小川?”楚天长扶起他,只见原本花瓣似的唇褪去血色,额上也覆着细密的冷汗。岳小川晃晃头,拼命驱散眼前的星星,“楚老师,实不相瞒,我……我三天没吃饭了。”楚天长的神情复杂起来。他知道,这个人想要机会。只是这样的重视程度,倒是出乎意料。有其他演员来试镜,楚天长便把他安顿到里间,给酒店餐厅打电话。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菜肉丝面,到了岳小川手中。演员走后,楚天长倚在门旁欣赏他吃东西。氤氲的热气蒸得他眉目含情,双颊染红。岳小川吃完面,又用塑料勺喝汤,每喝几口就美滋滋地哈气。察觉到楚天长的视线,岳小川有点不好意思,“谢谢您,楚老呃!师……呃!”偏又这时候打起嗝来。楚天长开怀一笑,“不晕了吧?”岳小川不敢再张嘴,匆匆告辞。12月下旬,《懊特慢大战潘金莲》剧组南下,到达岳小川曾浴血拼杀5年的影视城。入住宾馆时,他以为楚天长住单间,没想到……“你想睡哪张?”岳小川杵在标间门口,无措地用指甲抠着掌心,“您挑吧。”“那我想离窗近一点。”楚天长用脚尖把行李箱推到墙边,同时拉开窗帘。并不灿烂的阳光洒进来,勾勒着他高大的背影,毛绒绒一层金边。岳小川的心开始狂跳,顶得喉头发紧。趁着开机前的空暇,他逛到曾经的武行工作室,与几位旧友插科打诨。“看,辛池的签名,帮我妹搞的新年礼物。”一个武行用粗黑的兰花指拈着张明信片,朝岳小川抖动。“真的吗?本人签的?”“不是本人签的,那还能叫签名嘛!上周我在他们组里,瞄准个空隙,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搞到手。他很温和的没架子,倒是他助理,嚯那架势像联合国秘书长。”岳小川不算是辛池的粉丝,属于普通喜欢。平时不会过多关注,但他的电影热映时,会去贡献票房,因为都是大制作的佳片。货真价实的签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岳小川突然想到,自己也该练练字。不然将来有粉丝了,人家拿到签名没准会尖叫出声——还以为蜘蛛爬上来了。 第9章 岳小川叹息,直接来了个倒拔垂杨柳,大喝一声“走你”,将男人扛在肩头,像屠夫扛生猪。又怕他头朝下会边走边吐,便改成背着。回到房间,岳小川往床边一坐,身后的重物便自然滑落到床上。他帮楚天长脱掉外衣和鞋,还掖好被子。岳小川躺回自己的床铺,辗转反侧,心里仿佛有一把铁屑,而楚天长就是强力磁铁。他站起来,双膝微屈,“嗖”地跃到人家床上,跪在床头凝望那微蹙的眉心,随后伸出指尖熨平,又去描摹他的唇形。“楚老师,我想巴结你,也挺喜欢你。你尾骨都裂了,我想对你负责。我知道,你有点看不上我。”岳小川开始后悔,当初没读大学。他以为自己又帅又能打,很快就会遇见伯乐,结果无声无息地淹没在龙套演员的汪洋大海中。楚天长是硕士学历,他是……高中毕业是啥士呢?啥也不是,差了七年的高等教育呢。岳小川生平第一次,尝到浅淡的自卑感。他决定脸皮厚点,等回到j城,再试着约楚天长出来。风过无痕,只留枝叶在头顶沙沙作响。今天是室外戏,岳小川的发饰、服饰与潘金莲相同,还戴了文胸,正在武指的指点下,和懊特慢的武替套招。楚天长看他穿女装的样子笑了。“哥,到时候你往这边带我一下,这样我撞到树上之后能有点缓冲。”拍第一场武戏时,楚天长就见识到了岳小川迅捷矫健的身手。今天,他随女主角换了一套乱改得看不出朝代的沙质裙装,隐约透肉。“x场x镜3次。”场记板一声脆响,岳小川与那名高大的武替过起招来,长发飘逸,戏服猎猎有声。这回,半分钟的动作戏一气呵成,起初是拳脚切磋,随后岳小川用脚尖准确挑起地上的苗刀,抓握在手,仓啷出鞘。苗刀刀身修长,岳小川身材颀长,人刀很般配。劲瘦柔韧的腰肢,和露出衣领的纤细锁骨,让楚天长喉头一紧。不得不说,这具身体很诱人。12月末的天气,日间不到10度,阳光隐入云层时阴冷不堪。那边,在补拍主角的近景,岳小川坐在塑料凳上抖肩,把黑长直的假发当围巾,裹住肩颈处裸露的肌肤。马上,就被化妆师责备:“嘿,头发能当围脖儿嘛!都弄成大波浪了。”岳小川歉意地笑笑,如深闺少女般捋顺假发。忽然,一块带着温度的柔软物体从背后压过来,冷香扑鼻,是楚天长常用的男士香水。“怎么没穿外衣?”“早上忘拿了,”岳小川毫不客气地裹紧皮夹克,特别挡风,“谢谢楚老师。”楚天长抓起假发,好奇地把玩,“你穿女装还挺清纯的。”“我可是潘金莲呀,跟清纯不搭边吧。”岳小川笑吟吟地抬头望着他,发现那片西伯利亚荒原般冷漠的眼底带了分温度。看来有戏!“天长,天长来一下。”对讲机传来导演热切的呼唤。楚天长让场务冲杯热咖啡,转身忙去了。不是热水,而是热咖啡。岳小川满足了。下午吊威亚。明明懊特慢才是会飞的那个,谁知潘金莲飞得比他还猛。剧本解释,她和懊特慢和谐后,获得了外星球的特异功能,所以能飞天遁地。岳小川又换了一身彩色裙装,因为镜头效果好,衣袂飘飘,宛若谪仙。长时间吊威亚是件生不如死的事,他见过有演员晃悠悠地就吐了,天女散花似的。“入画晚啦!辛苦辛苦,再来一条。”岳小川白飞一遭,归位后见导演和威亚师沟通,似乎要改路径。这一改,威亚师算错了距离,导致岳小川触地时左腿狠狠杵在地面,还滚了两圈。剧痛从膝盖直刺心头,他呜咽一声咬紧后槽牙,湿了睫毛。导演吓出冷汗,确认岳小川没有生命危险后松了口气,“怎么样,能坚持吗?”“能。”“辛苦辛苦,来来各部门准备,再来一条。”面对岳小川,楚天长欲言又止,转过头凶狠地斥责威亚师,要向影城投诉他不负责任。收工时,楚天长在一众疲倦的身影中寻觅岳小川。那个忽高忽低有点瘸的,便是了。他走过去,又把夹克脱下来,甩向那略显单薄的肩。岳小川扭过头,笑容灿烂,“楚老师!”“我陪你去医院。”经过检查,只是软组织挫伤。冰敷后戴上加压绷带,岳小川便瘸得不那么明显了。医生建议做膝关节磁共振,他拒绝。“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受过很多伤。”岳小川坐在大厅的长椅上,为了自证,还反复测试膝跳反射。确实胀痛难忍,但他心里有数,不至于伤筋动骨。“你等着,我去取药。”第7章 第二个吻楚天长从药房取来喷剂,正看外包装的说明,几个值班小护士一窝蜂似的从他身畔涌过,正互相推举着什么。“你去。”“哎你去嘛!”“你不是说,辛辛回复过你的评论吗?也算是神交过。”“不,不行啊,你看我,我现在都开始结巴了。”三言两语中的信息,点明巨星辛池此刻也在这家医院就诊。面色潮红的护士们前脚迈进电梯,楚天长后脚也跟了进去。输液室人很少,靠窗的东南角被浅蓝色屏风隔起来,一名高壮的保镖坐在外围。楚天长偷眼旁观,见一个承载众人希望的小护士畏手畏脚地上前,没被保镖拦住,倒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助理厉声喝退,泼辣堪比男版王熙凤。“签名?没看手扎针呢吗?懂不懂规矩,等会我就找你领导去!”随之而来的,是一把清冷的嗓音:“别,年纪这么小,都不容易。小妹妹,今天我身体不舒服,下回再给你签。”小护士没有收获,却几乎感激涕零,捂着脸溜回姐妹之间,跳着脚压低声音嘶喊:“好帅!比电视上还帅!”楚天长注视着蓝色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形,许久后才如梦方醒,握紧手中的喷剂。辛池和他的助理,经常并肩上热搜。大概是助理实力护主,辛池实力宠粉之类。一看就知是包装和人设,但粉丝偏偏吃这套,而且还不讨厌助理,评论常有“替我们照顾好辛辛”,“助理哥哥也很帅呀,背那么多东西辛苦啦”,“给助理涨工资吧”。 第11章 第二天,楚天长回:你也很努力。岳小川秒回:应该的,接下来我会按照您的建议去演话剧磨炼自己。他想起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再试着约楚天长。这次不成功,便不再妄想这块天鹅肉,否则脸皮厚得能做鞋底了。他没急着邀约,而是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还请教曲喆:“非著名唱作人,麻烦您给我这情书改改,押个韵。”“我再帮你写首歌呗?”“那太够意思了。”“滚。”他又在网上输入“楚天长我喜欢你”来自动生成藏头诗,结果驴唇不对马嘴。“这啥啊,跟他妈数来宝似的。”曲喆鄙视岳小川的藏头诗,“他不是导演吗?你可以模仿电影情节来告白,这样多浪漫,你最喜欢的电影是啥来着?”“有很多。”“如果说,让你选一部在临死前看呢?”“谁他妈死前看电影?赶紧抢救啊!”“你看看,就你这点浪漫觉悟,还想追求艺术家。”岳小川想想,答:“《东成西就》,因为我想笑着歇菜。”“那就有点夸张了……楚导演喜欢什么?”岳小川陷入沉思,将自己关进房间,点开“地久”的视频专栏。佳片赏析类第一期,《卡萨布兰卡》。他凝眉沉思,尽力工整地在纸上划拉出一串不敢恭维的字迹: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烂片,烂片里有那么多的演员,你偏偏吐槽了我……告白演讲稿写到一半,翻涌的思绪被手机振动打断。岳小川足足盯了一分钟,确认发信人确实是楚天长。他指尖颤抖着,让完整的消息呈现在眼前:这几天在忙吗?想请你吃饭,方便赏光吗?对了,你规定自己每两个月可以吃一次垃圾食品,距离上一次有多久?我在想,该预约什么类型的餐厅。这么为我着想,t的大暖男啊!岳小川激动得跳上床原地后空翻,双掌合十,将手机夹在中间。脑海中,自动将文字转为语音。他几乎听得见楚天长醇厚的嗓音,感到轻轻喷在耳畔的鼻息。——————楚天长瞥了眼腕表,挑起两道浓眉,盯着餐厅正门。岳小川已经迟到4分钟了。在超过约定时间12分钟时,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外籍服务生上前招待,他红着脸问:“嚎啊呦?”楚天长抬手,他眼睛一亮,喊着“楚老师”颠颠地小跑过来,匆匆落座,带起一阵寒气。纤长的睫毛还挂着哈气凝成的白霜,令楚天长想起松花江畔的雾凇。“抱歉,我迟到了。堵得水泄不通,我半路下车开始跑,还是迟到了。”岳小川把帽子、围巾、手套整理好,裹在羽绒服里,往身后一塞。自认识楚天长以来,已经过去两个季节,但在上档次的餐厅优雅地用餐、交谈,还是头一次。岳小川万分重视,结果却不尽人意。“我给一家网店的春季新款拍片,老板是熟人,多拍了一套,我没好意思催。”楚天长看得出,他去拍平面了。脸匆匆洗过,但卧蚕处隐约发亮,原本清爽柔软的短发看起来有些僵硬。“没关系。”楚天长唤来服务生,“看看想吃什么?法餐,老板是法国的大厨。”“您推荐吧,热量别太高就行,我脸特容易胖。”岳小川羞赧而阳光地笑笑。“想尝尝焗蜗牛吗?”片刻后,岳小川谨慎而缓慢地,用后槽牙咬碎一只蜗牛,意外的鲜嫩。香料和黄油融合的滋味,在味蕾上炸裂,与细嫩的肉质相得益彰。他“嗯嗯”地点头,告诉楚天长很好吃。鹅肝表面微焦,内里却极致的柔软细腻,浓香留在舌尖久久不散;巴约纳火腿像是一场肉与盐的狂欢;生牛肉塔塔鲜甜丝滑;生蚝混合柠檬,在齿间迸出清甜的汁水,几乎能嗅到大西洋的海风。配合葡萄酒,每一口都像是在与温柔的法兰西情人热吻。岳小川数次把手伸向裤袋,不安地摩挲着里面的东西。正想开口表明心意,只见楚天长优雅地擦擦嘴角,问道:“我看你朋友圈,在找房子?为什么搬家?”“曲喆,我室友,想搬到他女朋友那去,正好那姑娘的同事辞职回老家了。我现在住的地方快到期了,但我不打算续租,一个人租不起。我也不打算当二房东,想换间一室的。”“找到了吗?”“还在看。”盘子和酒杯都空了,楚天长竟反手从大衣口袋摸出一个银色方形小酒壶,看得岳小川一愣。“你是不是挺喜欢甜食的?”他问。“都喜欢,我不挑食。”楚天长点了巧克力熔岩蛋糕,见岳小川每吃一口,都露出喜忧参半的复杂表情。“不好吃吗?”“好吃……”岳小川用唇舌感受着巧克力的丝滑,“只是,我今天卡路里超标了。”楚天长抿了口酒,垂下头笑笑。甜品带来了愉悦感和勇气,岳小川又悄然捏住裤袋里的东西,“楚老师,我——”“要不要考虑一下,搬到我那去。” 第13章 一道白色幻影闪过,仅着内裤的岳小川“哧溜”钻进被里,抬起雾气氤氲的琥珀色眸子,斜望着楚天长。他胸口皮肤搓得发红,确实是好好洗过了。楚天长在他眉目间流连忘返,放下酒杯,捏过他有些尖细的下巴,压低声音缓缓凑近,“你好慢。”眼看四唇相接,岳小川突然说:“楚老师,我也想喝点。”接过酒杯,他一饮而尽,被扑鼻的冲劲儿激得皱起鼻尖。空杯在床头柜滚动一周,伴随骨碌碌的响动,楚天长再次吻上来,同样的酒香弥漫在不同唇齿间。龙舌兰芬芳的热吻中,岳小川的手滑过对方腰间,在那曾受伤的尾骨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楚天长猛地拂开他乱动的手,厉声呵斥:“你干什么?”岳小川被吓了一跳,舌尖舔去唇角的液体,“您怎么了?”“你不是0吗?”“我,我不清楚,也许任何位置都能胜任吧,攻守兼备。”“我不行,我是1。”楚天长打量着他,两道好看的长眉慢慢拧起来。岳小川抿起嘴唇,困惑地笑着。他还以为,自己是来插秧的。“你该不会,还在觉得自己上了我?”楚天长被气笑了,“我尾骨裂了,是自己摔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十分钟的激辩后,岳小川败北,在失落中接受这一事实。亏他还一厢情愿要对人家负责。“楚老师,”他苦恼地捂额,“您让我整理一下思路好吗?”楚天长缓缓解开睡衣,“等我睡着了,你有整夜的时间可以慢慢想。”岳小川紧张地绷起背,随后目睹他将脱下的睡衣睡裤平整叠好,摆在床角的全过程。这也太他妈讲究了,岳小川正腹诽,只见他又把被子叠在一侧,而后扑将过来。【岳小川微微瑟缩一下,被楚天长死死压在身下,钳住下巴深吻。霸道的舌头狠狠扫过敏感的上颚和齿列,随后卷住岳小川的舌缠绵。后者不习惯这样的深吻,鼻息紧促,很快便“嗯嗯”地推动他的肩膀。楚天长擒住他的手腕按在头顶,岳小川挣了一下,竟没挣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并不占优势,他的骨架子小了一圈,肌肉纹理也较楚天长纤细得多。绵长的深吻告一段落,岳小川张嘴喘息,随后低吟出声:“嗯……”原来是楚天长一路舔吻,含住点缀在单薄胸肌上的淡色乳珠,又用指尖拈住另一颗按压扯动。那半杯龙舌兰的酒劲上来,让岳小川周身泛红如野火燎原,滚烫而敏感。楚天长轻轻啃咬他柔韧的腹肌,触感柔软干净,随后扯掉碍事的内裤。早已勃发的下体弹起来,颤巍巍立在空中,尺寸大概平均水准偏上,粉嘟嘟像根草莓味棒冰。楚天长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那根肉棒便吐出晶莹的前列腺液。“啊啊,别……”岳小川悲鸣一声,彻底败了。到底是童子鸡,经不起折腾。“你的兄弟在哭呢,好敏感,你多久没做过了?”楚天长笑着脱下内裤,叠了两下摆在睡衣上。“楚老师,您好像……”有少许强迫症。岳小川把下半截话吞回去,偷眼去看楚天长的家伙。楚天长就像他的名字,很长。这个傲视群雄的尺寸,叫楚日天也不为过。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让楚天长心头发慌,便出言命令:“转过去。”岳小川依言跪趴在床上,感到温暖的掌心沿着肩胛骨向下抚摸,仿佛在品鉴什么。“你皮肤很好,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像缎子。这么漂亮的身体,成天摔摔打打的,可惜了。”“谢啊啊……”臀瓣一凉,隐秘的小穴接触到某种冰冷的凝胶状物体,岳小川拧紧床单,微微弓起背。“放松。”楚天长左手缓缓揉捏圆润紧绷的臀肉,右手将沾满润滑剂的手指探入穴口,立刻便引发一阵哼唧。他又加进一根手指,耐着性子开拓。感觉这紧致生涩的甬道,和过于敏感的下体,不像是私生活混乱的样子。他微微曲起手指,在温暖的内部抽送搅动,寻觅着敏感点,刚一搔到,岳小川就浑身打颤,扭着腰呻吟起来。“舒服吗?”楚天长猛烈攻击那块要命的凸起,同时握住他的下体撸动。“嗯嗯……”岳小川爽到说不出话来,前后夹击的剧烈快感之下,很快便一泄如注。结果屁股上立刻挨了一巴掌。“不能忍忍吗?你弄脏了我的床单。”“非常sorry.”楚天长语带讥诮:“就你这两下子,还想打我的主意?”在高潮和酒精的作用下,岳小川眼前发飘,伏在枕头上喘息。塑料包装的摩擦声传来,他回头,见楚天长用牙齿撕开安全套,装备在怒张的分身上。楚天长捞起他柔软的腰肢,贴着穴口磨蹭两下,沉下腰用力顶入。刚进去一小部分,岳小川就惨叫起来:“啊啊不行不行太大了——”从小练功,再苦再累他也没喊过不行,但此刻真的不行,太疼了!难以忍受的胀痛像一把斧子,生生把屁股劈成四瓣。他觉得自己一身武功废于今夜。身体的命门,就这样暴露在敌人的致命肉刃下。“放松点。”楚天长品味着令人满意的紧致和热度,愉悦感从尾椎蹿上大脑,箍住纤秾合度的腰身,摆动腰部浅浅抽片刻。岳小川武行出身又会跳舞,柔韧度极佳,等下要好好利用一下……“还疼吗?”“还,还行。”在认为身下的人已经适应,他向更深处进发,直到尽根而入,才舒爽地喟叹。岳小川紧紧攥着床单,发出无声的惨叫,指节用力到发白。身体里的凶器开始深入浅出地抽插,他便跟随这个痛苦的节奏呜咽。“你好紧,有点太紧了。”内壁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越绞越紧,几近痉挛,连施暴者都有些疼了。楚天长突然想起,他说过不久前还是个童男。这小子该不会是第一次吧?】一声弱不可闻的抽泣传来,楚天长停下动作,伏在岳小川密布汗水的背上,摸向他的脸。 第15章 啊尼玛——脑垂体都疼飞了!通过团长介绍,岳小川得知所有演员都是兼职,分布在各行各业,聚集在一起是因为共同的爱好。话剧、舞台剧并不吃香,每次演出都门可罗雀,大多数时候是演员们倒贴钱来付场地费。“以演员为职业的,你还是头一个,真是不容易。等会我把你加进群里,下次排练时间是周日,方便的话就过来吧。”“嗯。”岳小川连忙站起来缓解不适感,把包甩在身后,准备告辞。“你不是会功夫吗?能比划两下吗?”“今天……不太方便,下回吧。”团长将他送出卷帘门,脸上带着探究的和善微笑:“我没别的意思,没有任何偏见,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残疾人吗?”“啊?我不是。”团长开始学他走路,忽高忽低,“你走路时,像是两条腿不一样长。”岳小川没法说是因为菊部地区遭遇雷暴,只好用半月板受伤搪塞过去。回去时,楚天长正在影音室剪视频、录音,边喝酒,边用最醇厚的嗓音,对着麦克娓娓道出最刻薄的吐槽。“按照本片的设定,此时此刻主角们正在火星。可这分明是一片刚割完的苞米地。等等,刚刚过去了什么?我们回放……再慢放,放大。一根电线杆。一根贴满了火星小广告的电线杆。想来,火星人民也深受不孕不育困扰。”“噗噗噗——”楚天长侧头,见岳小川站在门旁,像漏气轮胎似的,鼓着脸拼命憋笑。确认没有把笑声录进去后,他抬手招呼岳小川过来。后者夹着腿走近,他又忽而如鲠在喉,握着鼠标的右手掌心发烫,仿佛昨夜摸到的一把泪是腐蚀性液体。岳小川趴在电脑桌旁,称赞道:“楚老师,你很幽默。”“身体还不舒服吗?”“还好。”“昨天晚上,我可能有点奇怪,”楚天长懊悔于那份突如其来的怜惜,稍作停顿,“你别多想。”岳小川知道,他指的是中途熄火一事。连忙安慰:“没关系的,我不在意。人在疲倦的时候,很容易出现这种状况。”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浮在楚天长唇边,“那就好。同时,我想说,希望我没有伤害到你。”“我也有责任,没有配合好。”岳小川猛地拍上楚天长的肩,“你很棒的,楚老师。有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在我心里,你是纯爷们。”他们各说各话,意外的相谈甚欢。楚天长继续一本正经地录音,岳小川在旁捂着嘴笑,笑到屁股疼。第11章 回家过年晚餐前,趁楚天长在厨房忙碌,岳小川偷偷在电脑里,用关键词搜索文档。他想看看,二人初识之时,那令他醉卧沙发的剧本全貌。还真给搜出来了!他耳朵捕捉着书房外的动静,一目十行飞速浏览。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楚天长构思的这部文艺爱情片,大抵如此。“吃饭。”家政男神在客厅淡淡招呼。岳小川飞速关掉文档,又鬼使神差地去看创建日期。竟是六年前。不拍,也不卖,还真是有个性。晚餐很清淡,是为了照顾身体不适的岳小川。蔬菜粥,干锅菜花和少许酱菜。餐后,楚天长还递来一粒消炎药:“自己掐时间,45分钟之后吃。”岳小川又生出他是暖男的幻觉来。按照往年经验,春节前一周开始,岳小川基本上就接不到工作了。所以,他会提前踏上返乡路,加入浩浩荡荡的人类大规模迁徙活动——春运。“楚老师,你哪天回家?”“我除夕当天开车回去,吃完饭再回来。”楚天长正给盆栽浇水,随后用抹布细致地擦拭叶片。很明显,他偏爱那株高雅挺拔的鹤望兰,也叫天堂鸟。花色如火如焰,花形似振翅欲飞的鸟,伸颈远眺的鹤。“哦对,你家不远。”岳小川已经了解到,讲究人儿楚天长是富二代,家人在南方经营文创产品厂。不是电视剧里大富大贵的豪门,但也足够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追寻自我。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楚天长随便一个镜头,就够岳小川忙半年。他的房子,压根也不是当主播或做导演赚来的,并不励志。“我明天晚上的火车,初十回来。”岳小川踱到他身边,语含期待。楚天长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说:“好,我送你,我接你。”岳小川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这样算腻歪吗,楚先生?”微湿柔嫩的触感,令楚天长心头一颤。擦拭叶片的手慢了下来,最终停下。“你在勾引我吗?”“没有啊,跟小马学的,外国人的友情就是见面互相啃脸。”楚天长将抹布叠好,单手压上岳小川后脑,咬住他的唇。他们滚在地板上,楚天长喘着粗气问:“你不疼了?”“疼,我只是想,接下来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也许该做点什么。”通过那瞬间变僵的表情,岳小川知道自己越界了,濒临“腻歪”。楚天长直起身子,又去擦盆栽,“等我想的时候,自然会找你。”他好像真的不行,岳小川想。火车站附近,早已被春运的热烈氛围笼罩。街灯下站前广场亮如白昼,归家之人手提肩扛,从四面八方涌来。 第17章 “哦,原来是个饭盒。”他还以为是简易骨灰盒,宠物用的那种。平底锅铺油,熟饺子们整齐地排列、翻转,渐次被煎至焦香金黄。楚天长耐心地拨弄它们,队形必须一致,一个都不能掉队。“楚老师,你这属于强迫症吧?”岳小川洗完澡,擦着头发问,“还有一点点洁癖。”“不算严重吧,我喜欢让生活和眼前的东西,干净有秩序一些。”吃完煎饺,楚天长竟没有先收拾碗筷,而是把岳小川拽到卧室推在床上,俯身含住他圆润的耳垂。他洗了澡但没换衣服,薄毛衣上沾染着火车站鱼龙混杂的气味,和老家鞭炮的烟火气。这样的话,床上也会染到……但楚天长等不及了。太想收拾他了,已经磨枪霍霍半个月。“楚先生,你想我了吗?”岳小川笑吟吟地环上他的脖颈。从楚天长的表情来看,又越界了。“肾想。”“甚想,喔。”还挺文雅。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谈恋爱呢?岳小川只能想想,这种话问出口,他怕友情破裂,被撵出去。虽然封建社会一去不复返了,但阶级压迫,还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四唇相接,楚天长把岳小川的毛衣从头顶剥掉,还顺手帮他叠好。后者微微翻了个白眼。“楚老师,不,楚先生。如果是野战呢?你也这样叠衣服吗?”“野战?你是指在荒郊野外?不可能的,我不会。”楚天长把鼻尖埋在岳小川颈间,意外觉得,这股淡淡的烟火气还挺好闻。大概是,硝和磷等化学物品尽情燃烧过的气味。【楚天长用舌尖轻轻扫过他的耳根,不出意外激起一阵战栗。岳小川一条修长匀称的腿曲起来,带着恶意去顶楚天长胯间,感到那物硬挺如擀面杖。“楚先生,你好硬,这次会不会中途坠机?”“坠机?”正在胸口流连的楚天长抬眼,随后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我不行吗?”“要不,咱俩换换?啊——!”岳小川惊呼一声。楚天长将他外裤内裤一起扯掉,忍住去叠的冲动,随手扔在地上,然后也脱光。“今天我不会再半路放过你了。”楚天长挤进他双腿之间,握住挺立的分身揉搓,还用拇指沿着龟头打圈。岳小川条件反射夹紧双腿,难耐地哼出声,又被吻住双唇,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湿热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缠绕着互相吮吸,发出情色的水声,唾液从嘴角溢出。岳小川的脸和身体又烧红了,紧紧攀着楚天长的臂膀,柔韧的劲腰不由自主地挺动,将下体送进对方手中摩擦。楚天长抓过床头柜的纸抽,低声道:“要射的时候告诉我。”岳小川点点头,可惜脑神经已经被灼烧,很快便长吟一声,濡湿了楚天长的掌心。后者不满地皱眉,抽出纸巾擦手。“别他妈擦了,你真麻烦!”岳小川长腿一伸,勾住楚天长的腰,迫使他俯下身来,主动吻住他,在喉结与锁骨处啃吻,眼里充满了渴望。随后毅然向下,生疏张开嘴,裹住硕大的前端。楚天长仰起头深深吸气,抓住岳小川的头发用力按向胯间。想起他没经验,又在那柔软的短发上温柔抚摸。岳小川时不时会咬到他的宝贝,那感觉还挺恐怖的。“小川,你不用这样……反正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岳小川抬起水光四溢的眼眸,含糊道:“我知道,你爱干净。”他双手沿着楚天长的腹肌向上爬,也不知在摸什么。这种被顶礼膜拜的感觉让人心生罪恶又爽极了,楚天长握住他的手,感觉他已经开始干呕,轻声道:“好了……你可别吐我床上。”岳小川松口,红润的唇不满地抿起,随后立起身子要去亲吻楚天长。后者侧头避开,压住他肩膀,“不行,这样太不卫生了。”“你有没有情趣!你自己的鸡儿你也嫌弃?”“注意卫生好吗。”楚天长用刚刚还沾满精液的手指蹭了蹭岳小川的嘴唇,随后道,“躺好。”岳小川便躺好,任由楚天长屈起自己的腿,还拽过枕头垫在自己腰下。这次楚天长温柔得多,又不想被看出来,便揉捏着他的臀肉说:“你放松,受伤了我还得带你治病,麻烦死了。”“唔……嗯……”肠肉在手指挤进来时拼命收缩抗拒,但比上次要缓和得多。手指浅浅摩擦着柔嫩的内壁,逐渐向内顶弄,微微搅动着扩张。岳小川发出时断时续的呻吟,直到手指变为三根也没觉得疼,下身也立正了。楚天长望进那双逐渐被欲望熏染的眼睛,在岳小川彻底放松哼哼唧唧快要睡着时,才戴好套子欺身而上,将那两条没有一丝赘肉的漂亮长腿扛在肩上。紧致的穴道在闯入瞬间猛地绞紧,岳小川皱起眉,略显痛苦地闭起眼睛。还是疼,但比起上次的地狱模式已经好多了,而且姿势也舒服许多。“看着我。”岳小川只好睁眼,注视着身上的男人。粗壮的分身又硬了几分,冲撞到底部,开始小幅度动作。他轻喘一声,抠住楚天长的手臂,每一次摩擦都带来绵密不断的轻微快感,让他忍不住在楚天长离开时不舍地夹紧臀部。“舒服了?”楚天长知道他终于得了趣,放心大胆地顶弄起来,让龟头重重擦过他的敏感点,收获了一连串谄媚的吸裹和蠕动。“啊……楚先生……”岳小川扬起潮红的颈部,舒服得舌尖都伸出来了。下身就像张贪吃的嘴,吞吐着源源不断的如潮快感,还不由自主地握住下体打飞机。“松手,你这种淫荡的体质,大概只凭借后面也能射。”楚天长低声命令,见他还自娱自乐不亦乐乎,便捉住他的手腕按在两侧,将分身深埋进柔软的肠壁,每次都只留一个头部再狠狠顶入,同时摆动腰部在他体内画着圈研磨。“啊啊……不……”岳小川浑身发抖,淫靡的水声与支离破碎的呻吟交杂在一起,甚至还带了哭腔。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干哭。“看着我。”楚天长的喘息也粗重起来。岳小川只好泪眼朦胧地直视他,在一次次凶狠的撞击中大叫着射在自己腹部,像搁浅的鱼般弹动着背部抽搐起来,溃不成军。楚天长想到他认为自己不行,不禁怒火中烧,还不肯放过他。岳小川柔韧性极好,可以被揉捏成任何形状玩弄,楚天长几乎要把他折断似的,将他的大腿屈起按在胸口猛干。岳小川嘴上说不要,穴肉却热情而淫荡地迎合,沉浸在官能带来的绝顶愉悦中不可自拔,被干得熟烂的肠肉甚至能勾勒出楚天长分身的形状。他甚至希望楚天长不要戴套,无死角地和他结合。“楚先生,我不行了,我又要……唔……”岳小川弄脏了自己胸口,湿润的眼眸逐渐失焦,在高潮的余韵中轻声呜咽起来。终于,在一阵要把人顶飞的激烈冲撞中,楚天长也射了,嘴唇颤抖着。岳小川趁机吻住他,用舌尖与他厮磨。楚天长的呼吸又加重了几分,加深了这个吻,在想起岳小川刚刚给自己口交后又恼火地直起身子,缓缓退出湿热的甬道。】 第19章 “你的作品在国际上得过奖,不算知名吗?”“我很普通。”“王老师说,如果他能有你一半的才华,再加上他的社交能力,早就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了。”“切,吹牛b吧他。”卧谈片刻,楚天长突然沉默。在岳小川以为他睡着时,翻身的动静传来。“上来睡吧。”语气不冷不热。岳小川麻利地抱起枕头上床,安顿在楚天长为他腾出的空间,严格遵照床上床下的称呼:“谢了,楚先生。”“快睡吧。”楚天长背对着他咕哝道。腰间一沉,是条纤细的手臂搭过来。楚天长没动,片刻后补充道:“就这一次。”“哦,晚安。”岳小川的声线变得粘稠,很快便传来均匀沉稳的鼻息。黑暗中,楚天长直直瞪着眼,确定岳小川已经睡沉,才翻过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表情像获得新玩具的孩子。还是当朋友好。朋友间不会互相渴求,互相占有又失去。不会有太多欢喜和失望,也没有七年之痒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梦里,岳小川拍戏意外撞树,脸蹭在树皮上,粗粝的触感带来破相的恐惧。他睁眼,发现自己的面颊正与楚天长的下巴挨在一起,后者还不时蹭蹭,胡茬像砂纸似的磨人。男人的胳膊、腿全搭在身上,基本是半包围式睡姿。岳小川轻轻挣出来,下床收起铺盖。王三一趿拉着拖鞋,上完厕所时才注意到正在吃面包的他。“这么早?”“嗯,今天要给婚纱摄影拍外景样片。”王三一揉着蓬乱的短发坐在岳小川身边,眼皮还困倦地耷拉着。“吃东西吗,王老师?”“不,不吃,我还想睡一会。”王三一打个哈欠,“小川,我对你印象挺好的。你知道吗,老楚已经好久,没和别人走得这么近了。”岳小川诧异地抬头,他以为楚天长是不缺玩伴的。“你劝劝他,少喝点酒。他几年前酒精中毒过,差点没命。”“我说过几次,但不能往深了说,我们说好互不打扰生活。”说完,他不知所措地笑笑。王三一顿时清醒,整张脸扭曲起来,“啥叫互不打扰?你们没在一起吗?”“生理上有关系,心理上没关系,我们就是朋友。王老师,在个人定位上,我跟你没区别。”王三一显得困惑而恼火,用指节叩着餐台,让岳小川想起爱敲讲台的高中老师,“哎我说,你们这个圈子,都这么前卫吗?这不是开玩笑吗?”岳小川耸耸肩。“你跟他,就是为了蹭饭蹭戏?可我觉得你很喜欢他。”“能看出来?”“太明显了。”“那你别跟他说,说了我就啥都蹭不上了。”岳小川干嚼着面包,忘了喝牛奶,“他反感谈恋爱。”王三一无奈地搓搓脸,许久才道:“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他……他不是薄情的人,真的。你听没听过,顾城有首小诗叫《避免》。”“顾城是谁?”“是谁不重要。”王三一目露沧桑,左手微抬,娓娓朗诵起来,“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重点在最后一句,岳小川懂他的意思。为了避免结束,而避免了一切开始。“他不是薄情的人。他生于夏至,一年中最长的那天,太阳直射北回归线,从早照到晚。他本是个充满热情的人,没有细腻的感情,撑不起那么厚重的才华。”岳小川垂头笑笑,“我不在意。”却又忍不住问:“王老师,他前男友是什么样的人?你认识吗?”王三一望进他的眼睛,“认识,没什么特别的,已经不在这行了。”岳小川还想问,对方又回书房鸠占鹊巢去了。微烈的日头下,油菜花海娇嫩地随风招摇。拍摄婚纱样片间隙,岳小川以花海为背景,正在自拍时,接到家里电话。7月初,父母要参加一位老朋友女儿的婚礼,路过j城,想来逛两天。“你住在朋友那,不方便接待我们吧?我们住宾馆。”当然不方便了,岳小川想,我自己都蜗居沙发呢。“没有空地方,到时候我给你们订宾馆。”父母已经知道他寄人篱下,但不知他是被一个挺有才华却总拍烂片还酗酒的导演包养了。——————台上一片喧腾,台下门可罗雀。楚天长坐在首排正中,甚至能迎面感到岳小川翻跟头时带起的劲风。他们租的是人家相声社团的小剧场,演荒诞喜剧,每个人都很卖力。楚天长能看出来,有几个是学过表演的,至少也是播音主持专业,咬字吐息和表演方法都是典型的学院派。全国一百多所艺术院校,每年上万表演系毕业生,大浪淘沙后,大多数人都选择放弃。有时候,反倒是岳小川这种,从影视城跑龙套野路子出身的演员走得更远一点,因为他能放下心理负担,把自己摆得很低。 第21章 岳小川端坐在弧形沙发的一角,听楚天长跟朋友介绍道:“我朋友,演员岳小川,拍戏时认识的。”楚天长的朋友也都不俗,其中一位是影视配乐师。酒过三巡,气氛逐渐高涨,楚天长胳膊一热,有人紧挨着他坐过来。包房暧昧的光影熨帖在俊俏轮廓上,一个坏孩子般讨好而邪气的微笑随之而来。“楚老师,”岳小川递来一张名片,“你抽空把曲喆介绍给那位配乐老师,可以吗?”“哦,就是每周教你唱歌那个,独立音乐人。”“他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专业是音乐制作,有才华而且做事认真负责,甲方改八十遍他都心平气和。”奋斗在异乡都不容易,岳小川包里常年装着好几位朋友的名片。“可以,不过你怎么报答我?”楚天长突然想逗逗他,便把手搭上他膝头,感到牛仔裤下皮肉紧绷起来。“怎么都行,”岳小川把腿凑得更近,用眼神勾着楚天长,“反正我连皮带骨头120多斤,你随便拆剁吧。”“你去跟他们玩吧,我想一个人待着。”楚天长收回手端起酒杯,喝的是杰克丹尼兑可乐。作为生日会的主角,他反倒是最安静的,淡淡微笑着,与欢闹隔绝。因为他就是在生日时分手的,6年前同个日子,和辛池。之后,这个专属于个人的节日,就毁掉了。“我为楚老师唱首歌,祝他生日快乐。”野火般极具生命力的嗓音穿透耳膜,迫使楚天长的视线从酒杯上转移。岳小川站在电视边,大方地举着麦克唱起一首老歌,《当年情》。台风颇佳,大概也是曲喆教的。“轻轻笑声,在为我送温暖,你为我注入快乐强电;轻轻说声,漫长路快要走过,终于走过明媚晴天;声声欢呼跃起,像红日发放金箭,我伴你往日笑面重现……”声线清朗,像夏日里一杯浮着青柠的冰饮。岳小川的自我培养很有成效,有朝一日大鹏展翅,没准真能成为他自己口中的“影视歌舞武五维艺人”。第15章 突然发飙楚天长半醉时,岳小川为了活跃气氛,秀了一段街舞。燥热的音乐节奏中,他自信得几乎会发光。而后又表演起武术套路,声情并茂地讲述在影城做武行时的趣事。有人问:“你签经纪公司了没有?”他笑答:“那得看谁要我。”针对这点,岳小川倒是咨询过楚天长,后者跟他实话实说:“在遇到合适的公司前,我不建议你签约,签了和没签一样。现在所有公司的资源都在包装十几岁的孩子,你眼看26岁又是野路子出来的,太老了,签约之后可能终年接不到一部戏。”岳小川被打击得够呛,决定还是先自己经纪自己。——————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在岳小川的指挥下停进车位。代驾师傅将车钥匙递来,从后备箱取出折叠电动车,“如果有客服打电话,麻烦说几句好的啊!”岳小川满口答应,听出司机也不是本地人。他架着楚天长走出停车场,一路上,后者似乎故意把大半的重量压过来。开门时,汗滴沿着眉骨滑进眼里,蛰得他成了独眼龙。“嘶好疼,我去洗把脸。”楚天长不怀好意地抠住他的腰带,扯向自己怀里,“谁说一身骨肉任我拆剁的,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岳小川被搜身似的抵在门上,楚天长按住他后颈,带着酒气的唇压过来。他热切回应,同时揉眼睛,像只小水獭。“快去洗澡。”楚天长低声说,用拇指磨蹭水润的唇。“要一起吗?”岳小川盛情邀请。“洗澡是一个人的狂欢,我去客卫。”二人正要分道扬镳各自狂欢,岳小川忽然想起什么,转向书房。“我想先把礼物给你,等着。”楚天长跟进书房,只见他从书架一角抽出珍藏的某部《哈利?波特》,把夹在其中的卡片取出,还神秘兮兮地藏在身后。负手靠近时,那双灵动的小狐狸眼睛流光溢彩,嘴角也含着莫名的笑意。楚天长也不禁跟着笑,“什么啊,这么神秘?”岳小川口中“当当当当”地配着雄壮的bg,将礼物亮在楚天长眼前。贺卡展开,后者嘴角的笑却骤然收拢。他全然不觉,脸上飞红,“最近我拍了个广告,你猜我碰见谁了?没告诉你,就是为了给你个惊——”“嗖”一声,费心做好的贺卡瞬间被团成废纸,迎面砸了过来。从脸上弹到胸口,一路滚至脚边。“你他妈玩儿我呢?”楚天长阴着脸怒喝一声,转身快步走进卧室。岳小川捂住被硬纸扫过的下颌,惊惶无措。跟了几步,却被砰然摔来的房门隔绝在外。这是楚天长第一次跟他动怒。用家乡话说,急眼了。岳小川茫然踱步,用脚尖把那团心意当球踢,许久才噙着泪拾起。一片片裁剪,又一点点粘上去的小蛋糕和热气球,像经历了无差别轰炸。haybirthday和大明星的笔迹扭曲成蚯蚓。同一部电影,主演一飞冲天,导演泯然众人。他怎么会蠢到以为楚天长是辛池的粉丝。岳小川在客卫洗澡,在淋浴水声的掩盖中哭了一场。想去主卧取铺盖,却发现楚天长锁了门。第15章 突然发飙(2)同一部电影,主演一飞冲天,导演泯然众人。他怎么会蠢到以为楚天长是辛池的粉丝。岳小川在客卫洗澡,在淋浴水声的掩盖中哭了一场。想去主卧取铺盖,却发现楚天长锁了门。“楚老师,我睡觉的家伙还在里面。”岳小川轻轻敲门,没有回应。片刻后……“楚天长,你大爷的,我们不是朋友吗?”房门沉默如初,他轻念着“无所谓啦”,随便找个抱枕当枕头,没有开书房中央空调的冷气,盖着浴巾睡去。岳小川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再睁眼时,正对上楚天长近在咫尺的冷漠脸,悚得他瞬间清醒。 第23章 楚天长示意王三一别说话,坐直后透过绿植的缝隙观察岳小川的家人。他父亲四方大脸塌鼻梁,但眉眼极为漂亮有神。母亲单眼皮小眼睛,却有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鼻梁挺秀,嘴巴好看。岳小川算是集天地精华于一身,择优继承。“他们家那边,说话都像小品似的吗?真有意思。”王三一低声问。“可能吧。”“不跟岳父岳母打个招呼?”“等等,不急,”楚天长开始点菜,莫名的兴致高涨,“我还不知道他私下什么样呢。”岳小川全然不知有人暗中观察,贪恋地望着父母布满笑纹的眼角,想用耳朵留住他们的大嗓门儿。刚下火车,他们就喊饿,于是岳小川就在地铁沿线找了家铜锅涮肉,早午饭一并解决。“这两天我啥也不干了,就陪你们逛。”“没事,别耽误你工作。”食材消耗大半时,岳小川的手机贴着腿“嗡嗡”振动。曲喆:我到了。岳小川:on!曲喆:看我演技。母亲还在劝他也吃点:“一片肉,就吃一片,这么点肉就算直接贴脸上也胖不了多少。”岳小川把羊肉裹上香浓的麻将,刚入口就后悔,这欲望的闸门一开,没有一斤羊肉是收不住的。余光瞥见两个人影从橱窗外经过,又退回来。是曲喆和女友筱兰。很快,二人就闯进店中,直奔岳小川这桌而来,脸上泛着兴奋与不安夹杂的红光。“打扰一下,你是岳小川吧?”曲喆小心地开口,声音居然戏剧性地颤抖起来。岳小川扬起脸,微笑着点头。筱兰在一旁应景地发出压抑的尖叫声:“啊啊真的是他!是真人!”他的父母震惊极了,对视一眼,都不可思议地咧开嘴。“我和我女朋友都是你的粉丝,能给我们签个名吗?”“好。”岳小川伸手,等着曲喆递上纸笔。后者却怔了一下,大概以为他会自备纸笔。筱兰马上说:“我向服务员借一下。”这对情侣十分敬业,直到消失在岳小川视野之前,都在故作兴奋地交头接耳。曲喆还自己加戏,对岳小川的签名落下热吻。母亲缓过神来,涮菜的动作变得恣肆张扬,连法令纹都写着自豪,对父亲道:“你总叫川川回家,你看咱儿子都有粉丝了。”“我还是认为,该有个正经工作。”“怎么就不正经了,你还活在旧社会呢吧。”片刻后,岳小川再次接到消息。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变奏版普通话响起:宝贝儿我到了,等着我。岳小川笑望正在斗嘴的父母,回道:等十分钟。此刻,暗中观察的楚天长咂着白酒,频频露出苦笑。岳小川比他想象得更可爱,也更不容易。这个城市里,还有以百万计的灵魂,在这样苦中作乐地漂泊着,把自己最光鲜的一面展露给远方的家人。哪怕这光鲜,只是层薄如蝉翼的伪装。“你经常能遇见粉丝吗?”“也还好啦,我还没什么名气,只是偶尔会遇见。”隔壁传来岳小川淡淡的吹嘘。“他真的很有趣,像个孩子。”王三一忍俊不禁,将肚片夹在筷尖涮几秒后塞入口中。楚天长频频偷窥着,感慨道:“他心理年龄,要比实际年龄小几岁。还处在一个,坚信努力就会有回报的人生阶段,是幸还是不幸呢。”“不信才是不幸的。”几分钟后,一个略显诡异的口音响起。楚天长含着口酒坐直,动作急切而不自知。满头黄毛映入眼帘。“岳小川!我特别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来,签我肚子上。”“孩子你是哪儿的人啊?”岳母问。“苏格兰。”随后,她骄傲地感叹,这都有国际粉丝了,下一步就是外星粉丝。楚天长白了眼那颗金灿灿的脑袋,喝酒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如果他手头有面镜子,他会发现自己脸上挂着醋意。可惜,他面前只有并不可鉴人的铜锅,和忙于吃肉的王三一。第17章 受宠若惊“嚯,国际友人?交际圈够广的。”“那是他前男友。”王三一笑容僵了下,旋即又笑,带了点暧昧的意味,“我刚才还说他像孩子呢。” 第25章 楚天长起身,示意岳小川跟他来书房。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笔记本电脑等办公物品,同时说:“你订的宾馆,能退吧?”“怎么?”“退了吧,这两天让你爸妈住这,我去王三一家。”岳小川受宠若惊,连瞬间泛红的苹果肌都细细颤抖起来,单手按上他的电脑包,“不用不用,真的。”“已经决定了。”楚天长从书架抽出两本书,顿了顿,还是继续说,“衣柜可能有点失礼,但你也知道我的习惯。用完就直接带走吧。”岳小川的感动分毫未减,“谢谢,这些没什么可在意的,我就说,那是你本来就要送他们的床上用品。”“嗯,我这就走了。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要接着逛吗?”楚天长又返回影音室,对看得入迷的夫妇道:“叔叔阿姨,我有事去趟朋友家,你们玩。”“拜拜,楚老师。”岳小川紧跟其后,在他旋开防盗门时,一把拽过他的手紧紧扣住,略带几枚薄茧的掌心有些发潮。“楚老师,你……你对我真好。”感动令声音发涩。楚天长的目光淡漠地扫过去,嘴角浮起一丝温和的笑,在他手背拍了拍,随后轻轻挣开。“我对谁都挺好的。”阳台窗边,岳小川张望着。片刻后,奥迪q5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随后加速消失在楼宇间。它穿行在晴朗夏夜中,驶出小区正门,在昏黄的街面飞驰。它拐进一所酒店的停车场,却又很快离开。客房已满。第18章 深夜指导除了常见特产,岳父临走前,还单独送给楚天长一盒迷你薯片似的物品。“这是?”“鹿茸片,顶级的。叔叔看你挺爱喝酒,用它泡酒,温肾补阳。也可煲汤,单煎,或者磨成粉泡水随便怎么弄,总之就是好。川川不需要,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谢谢叔叔。”楚天长表情复杂地收下这份厚礼,差点就问:您是怎么判断我需要温肾补阳的?我看起来很虚吗?“真的很谢谢你照顾他,能遇见你这样的朋友,像大哥哥一样,是他的福气。有空多劝他回家发展,他18岁就出来了,到现在也没个大出息。总这么漂着,也不是个事。”气温持续攀升,不久后,楚天长接下那部院线恐怖烂片。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时装戏,王三一是执行导演,正和美术在j城附近选景。制片主任告诉楚天长,尽量将拍摄周期压缩在一个月内,20天完成后期,目标档期是明年情人节。“五女四男一行九人,在暑期租下一栋别墅度假。怪事接连发生,不断有人死于非命……每次驱车逃离,他们都会诡异地回到原点。此时他们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关系户”岳小川是最早读到剧本的演员,兴奋之余又忍不住吐槽:“这不就是加入了笔仙元素的《致命id》吗?为什么不挑个好剧本呢,最起码原创性强一些。”但楚天长似乎无所谓当烂片导演,“各行各业都遵循二八法则。80的烂片,撑起了整个电影工业,才能让20的好片尽情发挥。就连好莱坞也是这样。你以为好莱坞不产烂片吗?多如牛毛。”“我还是觉得——”楚天长一把揽住他的腰,将t恤衣领扯大,在锁骨处啃咬,“别挑刺了,被食人鱼啃死和触电死,这两个角色选一个。”“我不可以试镜其他角色吗?”岳小川缩着脖子,依旧在认真读剧本。“那些是投资方内定的。还是说,”楚天长恶意地挑眉微笑,“你想反串妹子?”他以为岳小川会选择下场好点的,谁知后者不假思索:“那我想被啃死。”“为什么?有几场戏会很辛苦。”“有戏剧张力和表演空间。”小演员琥珀色的眸子越来越亮,宛如天狼星。楚天长定定望着他,沉声道:“闭上眼睛。”岳小川依言阖上双目。有双温热柔软的唇覆过来,并不急于深入,而是在表面厮磨。以前,楚天长爱说“看着我”,最近则迷恋“闭上眼睛”。他的强迫症,大概按照某种周期规律循环吧。剧组筹建完成,围读剧本时,死得最惨的岳小川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参演院线电影的主要配角。顺利的话,明年情人节时,家人就能在大银幕看见他了。不用瞪着眼寻觅,而是瞬间就看得见。更让他欣喜的是,饰演别墅管家的,居然是一位老艺术家!就是那种出现在影视剧中时,他拍着脑壳也叫不上来名字,但特别面熟的老戏骨,父母那一辈很熟悉。主要拍摄场地,选在j城邻市郊外一处闲置的婚纱摄影基地。剧组则下榻在方圆几公里内唯一的快捷酒店,包了两层。作为导演,楚天长收敛许多,所以岳小川自己住一间大床房。开机第三天深夜,他收到导演信息:来我房间,我指导你。岳小川回:等我十分钟。他把自己洗得溜滑喷香,匆匆出门。想了想,又折回去把剧本拿好。万一是真的指导,其他演员也在,而自己洗了澡又不带剧本去敲导演门,那真是黄泥掉裤裆。在走廊,岳小川遇见那位老前辈,礼貌地微微鞠躬:“李老师,晚上好。”“你好你好。”老爷子朝他点头,继续踽踽而行,看起来有些不适。岳小川忙问:“这么晚了,您去哪啊?”原来,是午餐有些油腻,老人家肠胃不适,打算出去买药。 第27章 “夏天快过去了。”楚天长淡淡说。“好快。夏天过去,就觉得一年快要过完了。”“你去考个驾照吧。”他突然提议。“干嘛?”“两个人出去,或者自驾游,不能总是我开车吧。”岳小川轻轻“嗯”了一声,用手指掀起安全带,又弹回去。提起自驾游,他把脸转向车窗,嘴角偷偷弯起甜蜜的笑。同居大半年,倒是也出去玩过几次。岳小川喜欢用眼睛感受自然,把景色留在心里,楚天长则爱留在镜头里。他们在锡林九曲看落日和晚霞,前者躺在空旷的草原上,翘着腿凝望太阳落山的方向唱歌。后者则不屈不挠地举着沉甸甸的相机,一语不发。昂贵的镜头黑黢黢,一副向落日开炮的架势。聊了会驾照,岳小川话锋一转:“楚老师,我偶然看到,你有个写完很久的剧本。为什么不把它拍出来?”“没遇到理想的演员。”楚天长干脆地答。岳小川在车上睡着了。因此,他夜里罕见地失眠,在书房的沙发床上辗转。两墙黑沉的书似乎有了生命,向他胸口压来。没遇到理想的演员。蓦然间,岳小川有了清晰的人生目标。翌日天朗气清,微风不噪。楚天长把天亮才开始打盹的岳小川揪起来,早餐店两屉小笼包下肚,去公园爬山。昨夜一场小雨,令树木更显苍郁,叶隙间天色湛碧。到达最高点,楚天长举起相机。岳小川掀开帽子,拢了拢微微汗湿的前发,“楚老师,你也给我照相嘛。”“手机给我。”楚天长伸手。“不能用你的宝贝镜头吗?”楚天长俯身,把镜头对准搬家的蚂蚁:“你知道我不拍人的。”岳小川有几分不悦,但也没说什么。下山后,他见一位大爷在空地上玩空竹,树杈挂着一笼画眉,便上前闲聊,还学了几下。楚天长则问:“您的宝贝能拍吗?”“离远点行,可别开闪光灯啊。”岳小川远远地朝他翻白眼,心想:你宁可拍鸟儿也不拍我,也不想想谁天天陪你遛鸟儿。玩腻了空竹,岳小川又去和老年妇女跳舞,瞥见一个突出的黄脑袋,在阳光下灿灿然。“小马?”小马已完全掌握广场舞要领,融入其中不亦乐乎。他也注意到岳小川,便停下舞步靠近,口中喊着:“这不是川儿吗!”他们撤到树下阴凉处,小马抢过岳小川的帽子举高,后者跳了半天才夺回。“你今天没课啊?”“我放假呢你忘了!”“怎么不陪你的斯洛伐克小男友,跑来跟老太太跳舞?上周还看你发朋友圈秀恩爱呢。”“掰啦,聊不到一块去,我再也不找老外了。”岳小川一怔,随即笑得前仰后合:“你自己就是啊哈哈!”“也对哦。你跟谁来的?”岳小川望向不远处还在拍鸟的楚天长,“我室友,就是那位导演,你好像见过一次。”“你们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有也不告诉你。”朋友中,只有关系最亲近的老乡曲喆知道他被“包养”了。小马约他晚上打篮球,岳小川问:“你室友不去吧?”那位弹跳力堪比羚羊的黑人大兄弟,让他在篮下时刻处于被支配的恐惧中。“岳小川——!”拍完鸟的楚导演一声断喝,惊了画眉,惹得抖空竹的大爷要抽他。“晚上见。”岳小川匆匆告别小马。天气预报,晚间晴转多云,有雨。所以在小马的学校打球到十点,岳小川就坐地铁返回。他牛饮着手中的矿泉水走进单元门,觉得同等电梯的高个男生有些眼熟。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但透着刻薄。那人也侧头打量他。踏入电梯,岳小川按住开门键问道:“不上吗?”那人摇头。到达12层,钥匙转动,一把陌生的清冷嗓音从门缝刺出来,直直扎进心里。“天长,你一直无视我,就是逼着我来找你是吧?那种东西你留着干嘛呢?算我求你——”“你快走吧。”熟悉的淡漠男中音。岳小川步入玄关。“我不走!你知道我来一次要冒多大风险——” 第29章 走近学校的侧门,岳小川被大雨浇得睁不开眼,看啥都带着白内障滤镜。朦胧的视野中,一个大个子跑过来,随后头顶蒙上阴影,不再落雨。小马撑了一把沉甸甸的彩虹色巨伞,顺势揽住岳小川肩膀,“川儿,你倒是去便利店买把伞啊。”“反正都湿透了,打伞多此一举。”刚进留学生公寓,只听宿管大爷嚷:“马奋进!苏格兰的马奋进,不能带人啊!”小马跟大爷嬉皮笑脸:“您是全校宿管里最帅的,就一回,一回。”“少跟我这逗闷子。”磨了一会,还是放行。走廊里沸腾着,能听到各种味道的汉语:咖喱味,泡菜味,生鱼片味,披萨味……岳小川很遗憾没有读大学,所以每次来小马的学校,心里都唏嘘不已。一个擦肩而过的中东老外瞥着他,字正腔圆地对小马说:“牛b。”“去你妹的。”小马的室友正在旅行,得以独享房间。岳小川瑟瑟发抖,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宽大的t恤和短裤,和他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不许乱来,小心我揍你。”“被中国功夫揍我开心。”虽然贫嘴,但小马手上却很老实。去夏交往期间,小马曾试图强攻,结果被打得血洒胡同。从力量来讲,岳小川远不及魁梧的歪果仁,只是对方错失先机,没在一开始就制住他。他抄起一根废拖把杆,凭借灵活的走位,用儿时根据武侠小说琢磨出的打狗棒法,把小马削得通体舒坦、心服口服。“你什么时候想再跟我好呢,就吱一声。你腰那么软,皮肤又滑,嘿嘿……”岳小川猛地翻身,扑到小马身上。后者惊喜的微笑还未完全舒展,他又滚了下去。“没事,我就是突然忘了你什么样了。”“你忽悠我,白高兴一场。”刚才有一瞬间,他想跟小马发生点什么,狠狠报复楚天长。丫不是洁癖吗?他偏要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最好种一身不规则草莓,逼死t的强迫症。转念一想,人家楚公子把他当朋友,他作践自己又报复得了谁?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亏,便宜了这老外。他终是接受不了心肾分离。天晓得楚天长是如何游刃有余的。“你电脑借我用用。”岳小川爬起来。小马面朝墙壁,含糊地应了一声。岳小川坐在有些窄小的书桌旁,用他的电脑上网,细细读着曾一扫而过的资料。辛池和楚天长毕业于同一所学校,不过是表演系。凭借楚天长那部一鸣惊人的毕业作品《他》斩获某国际电影节影帝后,辛池加入著名导演温良的传媒公司,从此星途璀璨。岳小川又搜索《他》。这部电影他看过几次,但那时还不知楚天长和辛池的前尘旧事。视频网站只有一些片段,评论大多是辛池的粉丝:没头没尾的;太晦涩;只能看出辛辛演得真好。他一边下载整片资源,一边搜其他消息。旧新闻几乎没有,只找到一段辛池获奖后的发布会视频。场景很简单,像素也不高,杂音很大。他们学生的青涩还未褪去,辛池每说几句,都会局促地望向楚天长。楚天长看辛池的神情,让岳小川嫉妒。第21章 互相怄气电影下完了,岳小川蜷在椅子上抱膝欣赏,小马在一旁打着鼾。导演编剧摄影剪辑:楚天长。这是楚天长的电影,楚天长拍给辛池的电影。是他们两个人的电影。几乎是独角戏,辛池是绝对的主角。楚天长大量运用自然光,把他拍得宛如天人。电影的确晦涩,统共没几个演职人员,粗制但绝非滥造。频繁的倒叙插叙,让破碎的故事如拼图般呈现在眼前,镜头语言堪称前卫。正叙的故事该是这样。辛池饰演的主人公,在孤儿院长大,唯一的好友是一个女孩。少年时期,他目睹好友遭受校园霸凌,怯懦之下他选择逃避。第二天,女孩轻生。少年长大后,某天经过校园,再次目睹校园霸凌,从此觉得女孩的鬼魂频频现身,纠缠于他。渐渐,他分裂出另一人格。白天,他是他,夜里,他成了她。冥冥中,他认为自己有义务替她过完这一生。白天,他在公司与一名有夫之妇纠缠不清。夜里,她游荡在酒吧,与一名有妇之夫暧昧不明。他的情妇说,我们杀了我丈夫,带他的遗产远走高飞。他同意了。她的情夫说,我们杀了我妻子,这样就不再有人隔在我们中间。她也同意了。夫妻俩为了杀死对方,策划了一场纪念日约会。约会日期定下后,一次偶然,身体里的两个人格,知晓了对方的计划。谋杀日这天,他的两个人格拼命争夺这具躯体,都不想自己的爱人被杀。全片的高潮部分,是主人公在即将赶赴这场谋杀之约时,时而如男人般吸烟,时而如女人般嫌恶地按熄烟头……时而挑选西装搭配领带,时而媚眼如丝梳理假发。电影有个开放性的结尾。 第31章 “最近,我陪他去找他前任。回家后,他发脾气,摔了很多东西。去年也是这样。我像幼儿园阿姨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他安静下来后,我帮他放好水。他边走边脱衣服,光着走进浴室。衣服铺了一地,我便又帮他收拾。我去浴室找他,见他正在水底憋气玩。在我面前,他总是这样,外人根本想象不到他有多任性。我说,我回家了,早上想吃什么?他说吃小笼包,还把腿挂在浴缸边上,嫌水热。他的皮肤像缎子一样细腻,白得会发光,脚趾甲像贝壳,光洁漂亮。如果他知道我喜欢他,肯定不敢这样。”“我靠,好痴汉好狗血。”陪暗恋的人去找前任,岳小川觉得此人的惨烈程度和自己有的拼。点开对方头像,“小全子”的秘密们一览无遗,看来他没有启用隐藏过往动态的功能。《故事会》看完了,他便把这当成睡前读物。小全子的第一个秘密(时间两年前):“这里真冷清,正适合我。我叫小全子,因为我的新工作像个太监,没日没夜地伺候主子。文明社会人人平等?不存在的。我会英语、法语和西语,我主子,不,我老板见我第一面就挑着眉说:哦,这么厉害?那你赶紧去学韩语,我最近正要去韩国玩。老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也是缺点最多的人。随便一条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有可能注孤生。可他的脸会掩盖全部缺点,让他的一生繁花似锦,没有寒冬。现在是凌晨2点,我在等一碗兰州拉面。我陪他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工作,开车转了1个小时,才找到这家刀削面馆,求老板模仿出一碗兰州拉面给我。明天,不,今天,我还要比他早起1个小时,帮他收拾东西,准备早餐。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在凌晨2点吃面。”小全子的第二个秘密(时间两年前):“qtd,他就吃了一口,还吐了半口。”岳小川看笑了,起身用冷水将毛巾浸透,拧干后搭在额头上。——————第二天,岳小川的通告从早到晚。他烧得面如桃花、双目含春,化妆师还夸他气色好。拍文戏时他台词很少,基本只给主角做背景,所以有很多时间摸鱼休息。王三一大概就是考虑到他今天的工作强度不大,所以在拍摄计划里安排了一场夜间的泳池戏。该角色酷爱游泳,哪怕恐怖事件接连发生,已有两个同伴惨死,他还是心大到要深夜畅游。嗯,就是这么智障。所以,不久后在泳池被食人鱼吃掉,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岳小川披着浴巾,坐在泳池边,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入八卦炉。他盼望摄影和收音老师准备得慢一点,让他能多休息两分钟。副导演示意他就位,他扯开浴巾站在泳池边,灯光和月光一齐洒在细腻如锦的肌肤上。同组的男演员中,数他身材最好。常年极度自律和不懈练舞健身,让修长匀称的肢体上,紧紧裹着细致而充满弹性的肌理,比起靠单纯举铁而练就的肌霸,肌肉线条多了秀气灵逸。他的腿笔直纤细如林间精灵,又因习武而具有内敛的力量感。这两条腿柔韧得不像话,当它们缠过来时,具有“演员帐里度春宵,从此导演不早起”的杀伤力。楚天长的喉结不情愿地上下滚动,在监视器里盯了他一会,才喊出“action”。名曰确认演员状态,实则舔屏而不自知。岳小川纵身跃入泳池,自由泳。刚入水时一片清凉,脑袋和身体因发热带来的疼痛似乎有所缓解。但很快,他惊觉体力在急速流失,只游出十几米,无力感便山呼海啸般袭来。按照剧本,他会在潜泳时看到一个沉在水底的,墨发如瀑肤色赛雪的……人头。很快,他看见道具,一个绿色的球。突然,原谅色球球极速向他逼近。他表情扭曲,在水中发出无声的惊叫,泄出一串泡泡,而后浮出水面,拼命游向池边。“卡。”岳小川瘫在池边喘歇。“演员来。”岳小川披着浴巾,赶到楚天长身边。发丝上的水滴下来,砸在后者手臂皮肤。楚天长忍住把它舔净的冲动,令刚刚拍摄的素材回放,“发现问题了吗?”岳小川专注地盯着监视器,随即摇头,更多晶莹水珠甩在楚天长身上。“别甩头。”小狗吗,楚天长腹诽。“抱歉导演。”“看这,”楚天长指着画面,“从发现危险开始逃离,到上岸,怎么游着游着改狗刨儿了?太难看。”“我明白了导演。”岳小川也发现了问题,重重点头,头痛欲裂。天灵盖像即将喷发的火山,眼看就要迸出滚烫的脑浆来。他游到泳池正中,反复拍摄仓惶逃跑这一段,ng数次后终于通过。随后驼着背坐在岸边,头刚出水,就烫得会直接将水迹蒸干似的,眼前阵阵发黑。本以为今日工作迎来尾声,谁知楚天长又要将潜泳的部分重拍两次,因为要“多些素材以便剪辑时筛选”。再次下水时,他突然意识到,楚导演搞不好是……在给自己穿小鞋。他倒要看看,这鞋能有多夹脚。“x场x镜4次。”岳小川扎进水里,还没看到原谅色道具,就眼前一黑。监视器里,那具白皙修长的身躯,脸朝下浮在水面。楚天长呼吸一滞,立刻从监视器后杀出,冲向拍摄场地,紧随场工身后跃入泳池。“导演怎么也跳下去了!”有人喊。有急救经验的场工将岳小川身体放平,刚抬起他的下颌,他就咳出一口水来,却依旧双目紧闭。 第33章 “我保证再也不哭了。”岳小川松了口气,“前天夜里,突然得知这么重量级的八卦,我情绪有点激动。朋友间,也会闹别扭的嘛。我只是心里嫉妒,有点不服气而已。”“那就好。”岳小川端起塑料餐盒盛装的小米粥,手腕有些无力,左手的针眼四周又一片淤青,动就疼。他奢想楚天长会喂自己喝粥,可是,连伞都不肯同撑,怎么可能……“用我喂你吗?”见他手抖得帕金森似的,楚天长忍不住问。岳小川立刻把粥递过来,同时期待地张开嘴,“啊……”楚天长略显粗暴,像个虐待病人的护工,一勺接一勺,把粥倒进那对不点而朱的诱人唇瓣里。“你这是被谁点了快进吗,我又不是垃圾桶。”岳小川烫得直翻白眼,“你倒是吹吹,都要烫秃噜皮了。”“自己吹。”岳小川按住他的手,撅起嘴慢慢吹着,同时目光悄悄上移,直到与楚天长对视。明明主动提出要帮忙,反倒满脸不耐。“快点喝,全剧组都在等我。”他们发生过很多高难度、超规格、不堪入目的肢体接触,但牵手……几乎没有过。岳小川贪恋地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决定再也不做腻歪事,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愿以岁月换真心。总有一天,楚天长会想改变这份纯洁的肉体关系,升华他们的革命友谊。让时光就此暂停,或者慢速流逝吧。楚天长喂的粥真好喝,他能喝一吨。第24章 深夜练车自从岳小川留宿小马的马厩后,便没再接到过楚天长的单独“指导”邀请,一时颇有些落寞。我和那老外的关系,就像他的发色,是24k纯金友谊。岳小川想这样告诉楚天长,又觉得会暴露潜藏的爱意,惹人烦。还好,他收工后并非无事可做。自从帮助老前辈解决肠胃问题,他们就从点头之交变为普通朋友。在片场,他会特意留心对方的身体状况,送水递板凳,比场务还上心。有一天,老前辈轻拍着他的肩,说:“晚上来找我。”岳小川先是一愣,片刻后开窍:看来大师要传我武功。入夜后,他便揣好笔本,登门讨教表演技巧,乐此不疲。即使在葬身鱼腹杀青后,也自掏住宿费留在组里帮忙,白天给老前辈做助理,夜里当学生。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想待在楚天长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听对方喊声action。“您讲台词的时候,就像自带扩音效果,每个字都特别清楚。很多人都做不到这点,不配字幕或者不配音的话,都听不清台词。”这一夜,岳小川又在虚心请教。老前辈便讲,用胸腔发声方能声若洪钟,以及气息和吐字技巧。还当场朗诵苏东坡的《江城子》,震得岳小川耳膜发胀。“你挺好学的,哪个学校毕业的?我问过你没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岳小川羞愧一笑,“没读大学。”其实,他早就讲过,自己是武行出身,高中毕业就出来闯荡。“现在很多年轻演员,基本功不过关,背台词还没我快呢。”“明天全组杀青,”岳小川举起手机,“您用微信吗?加个好友吧。”老前辈熟练操作着软件,“你扫我还是我扫你。”刚互道晚安,尚未走回房间,岳小川收到一则消息。内容精炼,透着浓厚的哲学气息:来找我。来自于沉默多晚的男人。他回:导演,我早就杀青了,还需要指导吗?楚天长回:这部杀青了,不是还有下一部吗?岳小川那点揶揄他人的气焰,登时就熄灭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导演呢。他洗了个澡,心下微微忐忑而窃喜。敲开门后,入目尽是漆黑。空调没有运转,但冷气尚未消散。“楚老师?”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岳小川迈进去,借着走廊的灯光摸上开关,毫无反应。“楚老师,”他又轻声呼唤,“你把房卡拔了?”懵懂之际,房门在身后砰地关闭,一个散发着温度的生物陡然逼近,将岳小川抱了个满怀!他下意识运用反擒拿的基本常识,下蹲的同时双臂外撑,挣开对方臂膀后顺势一个肘击,直取最薄弱的肋骨。身后之人吃痛地冷嘶一声,没了动静。岳小川掏出手机一瞧,楚天长正垂头靠在墙边,表情痛苦地捂住左肋。“楚老师,你怎么样?”“不,太,好。”楚天长从紧咬的牙关间挤出三个字,被扶至床边,肋骨的剧痛令他额角渗出一层冷汗。他把房卡塞进岳小川手里,在光明重返人间,空调重新启动后,才缓过这口气来。“险些被你怼死,我都没用力抓你,你倒动真格的。”岳小川连声道歉,“这回想玩什么角色扮演?痴汉和被尾随的清纯小男生?你提前说,我就配合你了嘛,我还以为你是歹人。”在楚老师独家表演课上,除了风尘中人,他还扮过被马匪掳走的地主家少爷;深夜值班的清纯男护士;落入虫族之手的星舰指挥官……楚天长自然是马匪、病人和虫子。 第35章 深夜,寂寥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岳小川用楚天长的车练习倒车入库,只听得一阵“倒倒倒”的指令,随后是“咣”一声巨响。奥迪q5圆润饱满的后保险杠与墙激吻,凹了。“岳小川!”楚天长大步上前,头扎进驾驶室瞪着眼睛,“你想什么呢?不看倒车影像吗?”“考试的时候没有倒车影像。”岳小川心虚地摩挲着方向盘,低声嘀咕。“我不是一直在喊吗?”“对啊,你一直喊倒。”“我说的是到了到了到了!”“这种时候‘了’要读得和‘到’一样重才行,你把重音全放在‘到’上……”查验过奥迪的伤情,岳小川抱着楚天长的手臂不住道歉,后者则轻叹口气:“下月开始,我用家里人的身份证参加摇号,等中签了这车送你开,早就想把它换了。”岳小川受宠若惊,双颊火烫起来。停车场灯光惨白,令他如玉肌肤上的红晕更瞩目。“你挺够意思,但我不需要。坐地铁多方便啊,现在停车费太贵了。”“我给你车补油补,怎么样?”楚天长如恶魔般低语着,用物质诱惑他,“楚老师,”岳小川突然有点严肃,“你要是真把我当朋友,就别这样。哥们儿之间,是不会送车的。”“我说说而已,”楚天长笑了,又绕到车后去摸那个坑,“没准儿八百年之后才摇到号。”第25章 生日礼物也许是因为那会心一击,岳小川的驾照拿得很顺利,在楚天长的陪同下练过几次,就能平稳上路了。楚天长说,打算近两年规划一次西藏之旅,驱车走川藏线。他说得很认真:“你我加上老王,仨人换着开,路上顺便拍个纪录片当纪念。”看他把他们的友谊之路规划得这么明白,岳小川五味杂陈。但所有的滋味,都只能像牛一样,默默反刍,黯然咀嚼。他们就这样,保持着一种诡异而纯洁的“朋友”关系。同吃同睡不同住,喝酒健身瞎扯淡。时常在周末搞个电影之夜,只是,他们不会一起看辛池的电影。楚天长生于夏至,岳小川则生于冬至,12月22日。他觉得,自己念书时学习成绩差,可能和生日里有太多2有关。冬至这天,岳小川因工作晚归。刚拉开门,只觉一股暖融融的香气扑面而来。除了饺子,楚天长还做了东北菜,甚至有一道大拉皮。“这么丰盛?”“你不是过生日吗。”原来他记得,岳小川想着,搓搓手坐在餐台边。在楚天长端饺子过来时,越过氤氲升腾的热气亲了他一口。“冰箱里有哈根达斯的冰淇淋蛋糕,你要是怕卡路里超标呢,就每天只吃一口。”饺子素而鲜美,西葫芦鸡蛋虾仁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听楚天长这样问,岳小川抬眼想了想,“没有。”消灭几个饺子的功夫,他收到信息,是颇为吉利的8888元。“随便送自己个礼物吧。”楚天长淡淡道。同居近一载,岳小川从没开口要过东西。除了那个夏末的雨夜,请求楚天长把伞分给他一半。楚天长早就点明,每次外出逛街购物的开销,统统归自己。言下之意是,他可以随意血拼。甚至还给了他一张信用卡,唯一一次见他拿出来用,是刮奖券上的涂层。岳小川只是在逛超市时,买些麦片和零食,服饰类一律记下款式回头去网上搜。遇到心仪而价格高昂的,就选择山寨货。楚天长只好直言:我的意思是,和我逛街的时候,看中什么都可以买。什么都行,哪怕是奢侈品。岳小川轻描淡写地说,网上的东西划算。“谢了,楚老师。”对于已经到账的8888元现金,岳小川就算不想要也不便退回去,只好道谢。“真没什么想要的?要不要选块表?能衬男人的气质。”楚天长现在的腕表,是江诗丹顿的历史名作系列,20几万。他让岳小川也选一块江诗丹顿。“我还是更喜欢运动手环,实用。”岳小川释然地笑,“你说我一个吊丝,夏天穿30块两条的夏威夷裤衩,戴那么贵的表,没人会觉得是真的,浪费。名表,还是配你这种高富帅吧。”岳小川不会问,为什么你要花20多万去买一块手机上也会显示的时间,也不眼红。“好吧。”楚天长温吞地说,用筷子去夹拉皮。晶莹剔透颤巍巍,眼看就要夹起一整条……啊断了!气死强迫症。“楚老师,最近家里生意挺红火?怎么总想给我买东西。”楚天长瞥他一眼,“我现在花的,都是我自己赚的。”“sorry,我就随口一问。”岳小川成功夹起一条完整的拉皮,“咱们的消费观念,可能不太一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种不知算平凡或罕见的“品质”,让楚天长心下难安。假如岳小川像曾经的辛池一样,看重物质享受,他会觉得好受点。他怕,岳小川总是什么都不要,某天一开口,就要个他给不了的。在洗碗机的水流冲撞声中,楚天长拿出两支精致的小蜡烛点燃,分别是“2”和“6”。从岳小川的角度来看,自己62岁了。清淡的精油馨香中,他吃了一小块冰淇淋蛋糕,并把照片发给家里:楚老师在给我过生日。“团长是谁?”楚天长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嗯?”“你的微博评论里,经常出现的那几位网友,前缀是……小川应援团。” 第37章 “有多不友好?”在岳小川的想象中,他们在滂沱暴雨中互殴了一顿。雪下得大了,在车前无头苍蝇似的乱飞。“多不友好呢,”楚天长启动雨刷器,歪头朝岳小川笑笑,“堪称杀人诛心吧。让我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从日落喝到日出。”岳小川很想说一句大俗话:如果先遇见你的,是我该多好。车在雪夜中低速行驶,谁也没问对方前两天为何说谎。躺回沙发床时,已是凌晨3点多。岳小川听见酒柜开关的声音,一个小时后潜进卧室,果然看见楚天长因醉酒而深眠,周遭酒气弥漫。岳小川轻手轻脚地上床,背对着他躺下,将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腰间,仿佛正被爱人深情拥着。只有在他烂醉如泥时,岳小川才敢做出类似的腻歪之举。“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唉。楚老师,等你什么时候想跟我开始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非常非常,想跟你谈恋爱,歪瑞歪瑞歪瑞骂吃。”腰间的手紧了紧,仿佛在回应。“我这人,是很不爱读书的。但认识你之后,我背了好多古诗词。楚天长短黄昏雨,宋玉无愁亦自愁;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未觉霜风无赖,好在月华如水,心事楚天长;欲赏秋花色已凉,碧云散尽楚天长……”岳小川咕哝着,“后来才知道,你的名字,压根就不是从诗词里来的。你生在夏至,所以才叫天长,是我想复杂了。”在意淫出的深情拥抱中,他心情甚好,进入“秘密森林”,继续看卑微社畜小全子和傲娇老板的故事。他们似乎常出差,上个冬天,他们去了长白山。小全子的第三十个秘密(时间一年前):“我们下榻在长白山附近的度假酒店,大雪封山。这里的景色真美,也真冷。我几乎成了祥林嫂,在心里念叨: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要穿羽绒服,却忘了备羽绒裤。晚上,我钻进被窝,周身刚热乎起来,老板来敲门了。陪我出去看雪,他说。我看你大爷像雪!我只好尽量将自己裹成狗熊,陪他出门。陪我堆雪人,他又说。我看你大爷像雪人!我便和他一起,堆了个异形似的雪人。他摘下手套,用细细的手指,在雪人脑袋上戳出眼睛,勾勒出眉毛和嘴巴。因为有月光,这个雪夜很亮,清冷的雪光映在他很好看的脸上。一阵风来了,他在飘扬的雪沫里放声大笑,又唱起歌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说实话,有些时候,他疯疯癫癫的。因为一直在活动,渐渐不那么冷了。突然,他把我推倒在雪堆,还抓了一把雪塞进我脖子里!我再也忍不了了,爬起来把他撂倒,他轻飘飘的。他发出很尖锐的笑声,我用膝盖压住他的双手,团了把雪,塞进他衣服里,有一部分还洒在了脸上。他瞬间安静下来,眼角溢出泪水,沿着太阳穴奔涌。我想我大概要失业了,几乎是把他拎了起来,开始抖落那些雪。他真的很瘦,像只小鸡仔一样。结果,他却先跟我道了歉,说把我当成朋友。他朋友不多,希望我不要讨厌他。我们开始滚雪球,及腰高的大雪球。我忽然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他的任性,很多时候是孩子气的那种幼稚,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癫狂。老板是人中龙凤,但他也有自己的老板,也就是我们公司的一把手,就叫大boss吧。大boss年近半百,是个高大温和的居家好男人,算是行业内的顶级精英。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有点害怕大boss。有几次工作时,他们在说话,我给他递东西,都能感觉他在微微发抖。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有道理,”岳小川放下手机,“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楚老师。小时候,我成天上蹿下跳,家里人都说我像孙猴子。那你呢,就是五指山。”第27章 暴力小川车刚停稳,楚天长就从人潮的缝隙间瞄到了岳小川。他像难得回娘家一趟的小媳妇,手提肩扛,尽是家人的心意。挚友分别半个月,肾是想念。楚天长一路飞驰,回家后先吃了岳母包的饺子,又吃了人家的儿子,可谓两全其美,大饱口福。“吱——”取票机吐出两张电影票,岳小川将它们分开,回身看见楚天长已经买好爆米花,正等在检票口附近。正月十一是情人节,楚天长指导的恐怖烂片上映,开画评分53。四周情侣攒动,他们显得很突兀。岳小川又沉浸在单方面恋爱的幻象中,对发行方心怀感恩。感谢他们让电影顺利定档,让自己在情人节和好朋友楚导演并肩坐在电影院,共享一桶爆米花。差强人意的剧本、演技青涩的主演,外加紧张的制作周期和预算,楚天长已经利用仅有的条件交上一份可圈可点的答卷,甚至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镜头调度优秀,剪辑节奏紧凑,即使知道剧情,岳小川还是数次被吓得眯眼。换个导演,电影至少再降1分。“我听说,这种鬼片都是洗钱的。票房造假,然后把黑钱做成票房。”后排的男生对女友说。“不是吧,那都是谣言。”“清一色网红脸,我都分不清谁是谁。”很快,他又喋喋不休地骂起导演来。“这导演傻x吧,植入这么多广告,又毛巾又饮料的。”岳小川终于忍不住,回头轻声抗议:“哥们儿,能好好看电影吗?您说的这些跟导演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不能说,我花钱了。”他还欲争辩,楚天长用手掌按住他天灵盖,手动帮他转过头来。“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要么做梦要么精神病。导演叫啥……楚天长?拍的什么jb玩意儿,我都能当导演。”出现演职人员表时,后排的男生又在叨逼叨。 第39章 “你确定要这样吗?”“不是男女平等嘛,女生都牵手逛街……你之前这样过吗?”岳小川看似不经意地问。那纤细的指头在渐渐收紧,搞得楚天长像上了夹棍似的生疼。“没有过,他很爱惜羽毛。在学校里,他甚至不敢和我勾肩搭背。老王知道了我们的事,他就去哭着求人家,千万别说出去。而且,还逼着老王发了个誓,毒誓。”事后,王三一讲起来,表情是教科书式的哭笑不得。“他好像没什么绯闻。离开你之后,他一直单身吗?”楚天长哧地笑了:“离开我之后,他成了谁的御用男演员?”“可是!”岳小川震惊至极,低声凑近,“可是,温良有家室啊。我的天这个八卦真是,太劲爆了!我要是把消息卖给狗仔队,是不是就发了?”“你会因为诽谤而进去蹲几年。”楚天长耸耸肩,“是否背德,就是他们自己的私事了。也许,那的确是真爱吧。”“那次,他来朝你要什么?”也许因为去派出所逛了一圈,或是周遭的甜蜜氛围,或是紧扣在一起的手,他们不知不觉间畅聊起来,连尴尬的话题也能自如交流。“一件纪念品,这算是我的隐私吧。”岳小川便不再追问。他想起“秘密森林”的宣传语: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秘密种子。肯定已经超过一分钟了。但岳小川的手,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楚天长便也装作忘了时间,任他牵着,信马由缰地行走在不断投来的异样目光中。——————梢头绿了又黄,枯了又荣。“砰——!”梦幻的金银纸屑、彩带漫天飞舞,纸醉金迷。是王三一又拉了个礼花筒。很快,包房门开了道缝,探进个人头来:“再跟您们几位说一下,要额外付打扫费的。”岳小川的注意力被服务生吸引,回过神来时,脸上“啪”糊了把奶油,还被恶意揉搓。“卧槽,哪个孙子?”在甜蜜的黏腻中强睁开眼,只见楚天长举着沾满奶油的手弯腰大笑。“行啊,敢骂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岳小川抹着脸上的水走出卫生间,正好到了自己点的歌。他接过麦克,对楚天长暗送秋波。灯光炫丽醉人,在他沾着水珠的脸颊上流过。他像一颗刚剥了皮的荔枝,温润清透,在前奏中说:“这首歌送给楚老师,祝他生日快乐……”楚天长31岁了。这是和岳小川成为朋友后的,第三个夏至。楚天长正专注地听着送给他的歌,王三一凑过来:“恭喜你啊老楚,来到了一个,像我名字一样大的年纪。”“你小时候,一点都不怕被罚写名字吧?”“怕啊,我妈不是会计嘛,她让我写大写,叁壹。”楚天长笑笑,目光始终落在岳小川身上。王三一轻轻打着拍子,低声问:“你和小川,最近怎么样?”“还那样。”“朋友?”“你不觉得,朋友是种很稳定的关系吗?”他淡淡地反问。“你不觉得,小川很喜欢你吗?”已为人父,成功升了辈分的王三一,似乎总想把楚天长推进恋爱关系、铐入爱的枷锁。“我养着他,他当然喜欢我。”对于岳小川那点若有似无的心意,他多少能觉察得出,所以在生活上从不亏待。事业方面,大小角色,也都尽量在能力范围内帮他争取。唱罢一首,岳小川紧挨着他坐下,手伸向果盘,捏起一块西瓜。“我想听《粉红色的回忆》。”“行,我就舍命陪君子吧!可不许录像啊,等我成名了,这都是黑历史。”岳小川啃完一块西瓜,去点了歌,很快便在众人的哄笑中妩媚献唱:“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楚天长习惯性将酒瓶举到唇边,也跟着笑起来,不再与专属于个人的节日隔绝。他没有意识到,在这染着失恋色彩的日子里,他竟没有想起过辛池,也没有丝毫不开心。“小川,你动我的书了吗?”从《百年孤独》到《霍乱时期的爱情》,似乎乱了顺序。尽管在ktv喝的半醉,强迫症的敏锐观察力还在。在客厅做平板支撑的岳小川闻声赶到书房,顺着楚天长的手指看向书架,摇头道:“《百年孤独》?我只在去年翻过一次,说实话,连角色的名字都记不清。我体会到了,那种啥也看不懂的孤独。”“没事了,忙你的吧。”楚天长在书房和影音室踱步,确定家里有别人来过,电脑的浏览记录亦证实了这点。沉下心一想,就知道是辛池,他有钥匙。“这都找不到,真够笨的。”楚天长从满墙的蓝光碟片中,抽出《卡萨布兰卡》。打开碟盒,里面没有光碟,只有一块漆黑的硬盘。它就是那个纪念品。 第41章 偏偏还都是恐怖片,演技爆发的一刻,基本就是惨死之时。嗯,从没活到过最后。光是吐血,他就琢磨出十八种方式,喷薄而出、涓涓细流、边咳边吐……死不瞑目的状态,能保持两分钟。无论角色大小,他都认真对待,常把跟自己有对手戏的角色台词也背下来。虽然,他的片酬始终只比人均gd高一点。倒是有那么几位经纪人联系过他,给他规划的职业生涯是:做主播。你是很帅,但现在所有人都帅。做主播没什么不好,只是,那不是他的梦想。从5月的剧本初稿到9月的过审终稿,每一版岳小川都拜读过无数次。传统的三段式警匪片,少许黑色幽默和西部色彩。着手选角时,楚天长给岳小川泼了盆冷,不,算是温水:“这是个大剧组,我不好明目张胆照顾你,能做的只是邀你参加试镜,之后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岳小川表示非常理解,并想试镜男一号。楚天长直接驳回:“你现在醒着吗?别想了,男一会是二线,男二男三会选三四线,你奔着男四使劲吧。”写剧本时,男四号,一个反派身边的打手,几乎是为岳小川量身打造的。当然,楚天长才不会告诉他。该角色的选角要求是有武术功底,要够帅又带点邪邪的孩子气,不想用脸熟的演员。这类带有变态气质的反派角色很容易出彩,楚天长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岳小川能得到这个角色,在行业里差不多就能稳定下来,专业经纪人也会注意到他。要是能爆冷,得个最佳新人奖之类,让这张帅脸曝光度多些,也许就此成为一匹影坛黑马。准备试镜的那段时间,岳小川被现实的打击晃了一下神——来自于同乡好友曲喆。“我和筱兰分了。”他被曲喆约出来小聚,后者平静中带着惆怅,喝酒猛如饮马。“我知道,你好奇为什么。你知道吗,人这种生物吧,不一定是被大事击垮的。是那些日积月累的小碎片、小失望,把你磨得千疮百孔,四处漏风。呲呲……等你发现时,已经快要瘪了。”曲喆从人类降级为单身狗,是因为女友的咳嗽。筱兰向他抱怨嗓子痛,因为她是电子商务公司的客服,每天要戴着耳机,用甜美的嗓音说足至少7小时。他的解决方法是,用雪梨、陈皮、罗汉果等熬制成一种在音乐学院时常喝的护咽饮料,每日携带一小瓶,润喉清肺。筱兰在接过饮料时爆发了。不是因为饮料,而是失望,饮料只是那要命的稻草。“她快三十了,没办法继续等我。唉,早知道就该咬咬牙,前几年买房。”曲喆又握住一瓶啤酒,很快底朝天。岳小川无言以对。他和精致讲究的楚公子同吃同住,惯见阔少作风,几乎快忘了,自己和曲喆属于同个阶层。第30章 时来运转“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有导演照顾你,没有丈母娘逼着你。你加油,我撤了。”曲喆要回老家,这让岳小川遭遇暴击。少了共同奋斗的知心好友,仿佛连梦想都漏了个窟窿。“你不做音乐人了?”“屁的音乐人,跟叫花子差不多。人啊,最怕有那么点才华但又不足以出众,它让你窥见了梦想,又不让你实现……”曲喆大着舌头,文绉绉醉醺醺地用小拇指在岳小川面前比划什么是一点才华。岳小川浑身一震,耳边响起鼓动他做主播的经纪人的话:你是很帅,但现在所有人都帅。曲喆要回老家的公立艺术学校做音乐老师,重在稳定,贵在编制。业余时间,也能继续创作。“做老师也挺好,教书育人,没准儿贝多芬、莫扎特就在你的班。”“可是啊,我只想和筱兰一起育人。”曲喆又灌下一瓶啤酒。这是个晴朗的秋夜,繁星点缀着苍穹,美好而遥远。路旁,烂醉的曲喆抱住岳小川恸哭:“别离开我啊,求你了,离开你我怎么活啊……我真的努力了!无论是生活还是爱你……”路人纷纷侧目,投向岳小川的目光中,分明刻着两个字:渣男。深情告白后,曲喆又固定住他的头,眯眼噘嘴就要吻。“哎哎兄弟,请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岳小川用掌心堵住逼近的嘴,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曲喆清醒几分,抬起猩红的醉眼,“川儿,我没出息,你别学我……坚持,你他妈要坚持……贝多芬大爷说:通过苦难,走向欢乐……”岳小川将他送回家。一个放弃了梦想的人,房间是脏乱的。临走前,听他在猪窝似的床里即兴编曲,自带唱作人出口成章的技能:“少小离家老大回,骚话学了一大堆。没车没房没女友,个矮头秃还自卑……”人生之大不幸,都在短短数句之中。回程地铁上,岳小川用头抵着扶杆。轰隆轰隆的响声透过颅骨,震颤着根深蒂固的梦想。车窗外闪过炫丽的动态广告,随后暂时陷入漆黑,映出他年轻干净,偶尔现出迷茫的俊秀脸庞。从火车站为曲喆送行回来,岳小川接到首次试镜通知。楚天长同时捏着他的脸和屁股,警告:“别让人看出来你提前读过整个剧本,也别说住在我家,我可不想让人误会我搞潜规则。”岳小川用勾人的眼角瞟着他,笑吟吟道:“我又不傻。”在出品方公司的休息室坐了半小时,他被助理引进用于试镜的小会议室,见到导演、包括楚天长在内的两名选角副导演和助理,以及摄影师。房间的布局格调轻松、简约,几位前辈也坐得随意,稍微缓解了紧张感。“导演好,几位老师好,我是岳小川。”在一张方形小木桌后,面对镜头落座,他开始有条不紊地自我介绍,不时颤抖的尾音还是透着紧张。“动过脸吗?”另一副导演问。 第43章 岳小川只想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努力。“嗯……你不差。”“老师,您给我点意见吧。”“你和那位演员,导演都很看好。询问我的建议时,我推荐了你。但是,”电话那端尴尬地停顿,“导演采纳了编剧的想法。”霎时间,“愿赌服输”的良好心态荡然无存,秋日朗空瞬间阴沉如末日降临。岳小川几乎失声,许久无言。在对方“你还在吗”的催促中,他不可思议地发出确认:“是,是楚天长老师?”对方没有言明是哪位编剧,只是淡淡地用官方口吻安慰:“祝你未来有更好的发展,不打扰了。”天似乎越压越低。周围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面貌可憎,一副包藏祸心的模样。当岳小川失魂落魄迈进门时,精致的楚公子正在擦拭那株鹤望兰的叶片,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噗——”复古喷壶呲出水雾。岳小川忍住冲上去揍人的冲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说好提携他的男人怎会成为唯一的变量。“这么早?”楚天长的目光淡淡飘来。“本来有个聚餐,我推了。”岳小川径直靠近,继而大幅度逾越正常距离,似乎在寻求亲昵。逼得楚天长不得不起身,垂下双目,望着比他矮一截但气势满分的小演员。“怎么了?”“是你吗?你是主要编剧,是你在背后掣肘,对吗?”岳小川开门见山。“你知道了?小川,冷静。”楚天长慢慢叠起手里的抹布,“前些天,我接到一位老师的电话。和你拼到最后的那个演员,是他侄子,今年刚毕业。”“你为什么,为什么,”岳小川颤抖的双手爬上他领口,抓皱又抚平,神色似质问似哀诉,“为什么不早说?”“你是个很简单、纯粹的人,我不想让这些乱糟糟的人情世故和裙带关系干扰到你,”楚天长满面愧色,单手搭上他的肩,“和你的梦想。”梦想,不提还好。岳小川咬住下唇,泪水夺眶而出,一语不发来到书房,窝进沙发。他在此盘踞了三年,只睡过一次床。“小川,小川你听我说,”楚天长有些慌了,怔了片刻后快步跟上,半跪在沙发旁,“机会,还有很多。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尽量带着你。”在泪水折射下,楚天长的轮廓变得光怪陆离。“小川,我没办法,这个行业就是盘根错节。在两个人同样优秀的情况下,只能是谁关系硬一点谁上。老师开口,我没法拒绝,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楚天长伸出手,用指尖轻柔拭去那颗挂在眼角的泪,“我想让你的心思,都放在表演上。”“我懂你的难处,”岳小川咽下从心口涌到喉间的酸楚,“只是,多久?”“什么多久?”楚天长反问。“你说,会一直带着我,多久?”“多久都行。”“一生一世吗?”岳小川微微撑起身子,犹带的泪痕双眸目光如炬。这个诡异的用词,迫使楚天长站起来,微退半步。心在胸腔里瑟瑟发抖起来,预感到一种噩兆。“又嫌我腻歪了是吗?”岳小川弯起嘴角,露出一丝惨笑,“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楚天长如释重负,走向房门,却听身后响起一道惊雷。“楚天长,你爱过我吗?”他蓦然止步,僵如蜡像。岳小川在他背后盯着他。真想有一双x光似的眼睛,透过他的皮,看看他的心。房间里似乎响起防空警报,在这段名为友情的对峙中,有一方率先动用核武器。这是个毁天灭地的问题,不成功便成仁。一个爱字,会瞬间打破所有伪装的平衡。“刚才,我算了一下。从我搬到你家来,刚好一千零一夜。”岳小川不卑不亢,“故事到这里,似乎该告一段落了。”“我去超市买菜。”“你站住!”岳小川猛然腾起,一个箭步蹿到楚天长身前,张开双臂挡住去路。楚天长躲避着火烫灼人的视线,“我不想回答。”“我今天就是要个结果!”他沉默以对,大有打死我也不说的意思。“我求你了,哪怕你点个头。”岳小川细瘦而有力的指头,狠狠掐着他的手臂,“三年,真的不短,都快解放全国了,换不来一点真心吗?”“我是真心待你。”楚天长终于抓住关键词,嗫嚅道。“你知道,我指的是爱情。”又是沉默。漫长的,几乎使空气凝固的沉默。 第45章 衣柜,三八线一侧空荡荡。卫生间,成双成对的牙刷、浴巾全都落了单。岳小川从他的生活里,分裂出去了。“他竟然敢搬走?”他惶然,进而愤怒。他像陷入穷途末路的密室逃脱玩家,暴跳如雷地检查房间里每个角落,确定岳小川消失得干干净净。终于,在酒柜一角找到线索。两张纸,一新一旧。新的那张,用勉强算是工整的字迹写着:人山人海,人来人往。自尊自爱,自由自在。落款日期是前天。旧的那张,爬满了蟑螂似的难看字体:尊敬的楚老师,您好。借着这顿饭,我决定向您说出我最诚挚的告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烂片,烂片里有那么多的演员,您偏偏吐槽了我。不得不说,这是缘分,我也相信缘分。自从夏天认识您,我就神魂颠倒,经常梦见您深沉的双眼和不慎开裂的尾骨。您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女大三,抱金砖,您大我三岁,也不知男大三能抱什么。按照这个规律,也会是好事吧。落款日期是前年冬天。楚天长挖空了心思回忆,岳小川所指的“这顿饭”是哪顿。查询信用卡账单记录,发现那几日唯一的餐饮消费地点是本市著名的西餐厅。想起来了,是那天。他提出“包养”计划,大家开开心心做朋友。于是,岳小川就把它和心底的深爱一起揣进口袋,揣了三年。王三一也凑过来看,楚天长急忙收好。“发生什么事了?”起初,楚天长半个字也不肯说。在逼问下,才颓然一笑:“他说爱我,非要问我,爱不爱他。我最烦听见这个字,我说我们是朋友,他就走了。”王三一开始兜圈子,楚天长不耐地问:“你看什么?”“我在看混蛋,”他嘴里啧啧感叹,“老楚啊,我得重新认识你一下。跟你比起来,辛池都算有情有义的。如果这是某种渣男接力,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山更比一山高。”听到前任的名字,楚天长内心毫无波澜,只是从喉间流出一声轻哼。“我猜,连小区门卫都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你,你就这么回答他?”“不然呢?你少教训我!”楚天长也提高音量,“你知道我对他多好吗?”“好?那是你以为!你给他的,是你早就拥有的东西。如果你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还能待他如此,那才叫真的好!”他们几乎是在争吵了,王三一用手怼着他胸口,“现在,你这只能叫‘顺便’,你只是把优渥的生活顺便分给他一点儿!你付出什么了?你甚至连床都不肯分给他一块儿!”楚天长一愣,“你怎么知道?”“有一回,小川说漏嘴了。”楚天长在记忆里搜刮着,付出了什么额外的东西,他急需能够驳倒好友的论据。对了,他准备了幼稚的diy贺卡!有一次岳小川的父母来,他还慷慨地把房子借给他们两天……“他在沙发上睡了三年,三年!你居然狠心让一个爱你的人,委屈三年?宠物还能上床睡呢!”“你别揪住一个关键词不放,我他妈就是喜欢自己睡!当年我跟辛池也分床,怎么了?人就非要为了爱情,放弃生活习惯和睡眠质量?”“行,你自己生活去吧……”王三一垂首苦笑,“,我还告诉过他,你不是薄情的人。我他妈真想抽我自己!我就该劝他早点离开你。”“他这不是走了吗,看来也没多喜欢我。”楚天长中气不足地反唇相讥。王三一怒喝:“他又不是红十字会,凭什么不求回报地爱你?!”说罢,他气呼呼地瞪着眼。自大学毕业,他们几乎没发生过争执,很快便觉得难堪起来。冷静片刻,王三一说:“我就是来给你送点蓝莓汁,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楚天长一遍遍拨打岳小川的手机,忙音,看来是被拉黑了。想发微信,却已不是对方好友。他猜得到岳小川的去向,酒气未散,便打车到某大学侧门,根据校园指示图,找到留学生公寓。趁宿管大爷打哈欠,他猫腰闪身进了楼道,拦住一个留学生问:“马奋进住哪?”那人的普通话带着咖喱味,“你找哪个马奋进?有马耳他的马奋进,南非的马奋进和苏格兰的马奋进。”“苏格兰的马奋进。”咖喱味一指楼上,“搬5楼去了,忘了哪间,不知道他有没有课。”“全世界都在学中国话,全世界都t叫马奋进,又不是什么好听的名。”他嘟囔着,一步三阶地飞速上楼。5楼走廊几乎看不见人,房间较楼下宽敞,住的是博士留学生。他挨门挨户地敲,终于找到小马。后者一身白衣正练太极,回忆不起楚天长是谁,直到他环视一周后开口:“岳小川来找过你吗?” 第47章 岳小川淡淡瞥他一眼,抖开他的手,欲拖着行李重新排队。“你要去哪儿?”楚天长拉住那沉甸甸的背包,差点把他坠个跟头。“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岳小川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背带。“去多久?”“不回来了。”“你不演戏了?”楚天长急切地握住他的两个肩头,似乎想留住他的梦想。“楚天长,难道你没发现,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梦想和爱情绑在一块儿了吗?”岳小川闲适地歪歪头,“我无论是站是坐,是走是卧,时时刻刻,都想获得你的认可。现在,爱没了,梦也就散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去,咱们慢慢谈。”“回去之后呢,楚老师?大家还是好朋友?”当一个人见过另一个人最贱的样子,他们就再也不是平等的人类,差距比人和猴儿还大。楚天长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回去,我就继续窝在我的沙发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允许你睡床。”话一出口,楚天长就悔恨万分。若他手里有针线,他会把嘴缝成鞋垫。岳小川强压下眼泪和挥拳的冲动,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他妈谢谢你的施舍,心领了。”“我想继续照顾你,你要什么都行。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给我点时间……总之,先跟我回去。”楚天长迫切希望,把岳小川带离火车站。这是个生离的所在,就像在悬崖边跳舞。“我的提议?你指的是,我提出让你爱我这件事?”岳小川垂下眉眼苦笑,“你当我在拨市长热线,然后等答复吗?”广播里传出开始检票的语音,队列缓缓向前蠕动。“小川,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这样逼我?”楚天长不顾周遭的眼光,吼了一句,额角的青筋暴起。“逼着你爱我吗?”岳小川惨然一笑,摇摇头,“不,我不逼你了啊,我这都要全身而退了,是你在逼我留下来。直到现在,你还心存侥幸,既想往我身体里钻,又不想要恋爱的负担;既想有人陪你解闷,又不愿将心比心。”假如这是一道简答题,岳小川已经咬准了全部得分点。没错,楚天长还在侥幸着,指望不说一个爱字就能留住他。“楚天长,你是富家少爷,成天长枪短炮、舞文弄墨的,精致又体面。但在我这个吊丝面前,你唯一的优势和可以骄傲的资本,就是我对你的爱。”岳小川用诀别的眼神死盯着他,缓缓说,“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没了。你就继续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吧,反正我目中无你。”“你的梦想,真的不要了?”楚天长挺直的背慢慢颓下去,声音微弱而干涩。“我放弃了。我从没想过,这两个字会从我嘴里说出来。梦想和你,我都放弃了。”岳小川最后望他一眼,重新排队,跟随蠕动的队列缓缓移向检票口。楚天长看见他的右手举起来,纤细的五指微微张开,像是在告别。随后,他缓缓地屈起四指,仅留下一根中指。黑沉的人潮向前推移,渐次消失在检票口。岳小川的中指无声高举着,直到与铁路工作人员异样的视线相遇,才悻悻收回。这根中指,就是他的临别赠言,以此纪念他们伟大的友谊。终于,检票口吞噬了所有人。楚天长茫然呆立,工作人员提醒他检票。他摇摇头,恍然若失。不,不是若失,是真的。第34章 口腹之欲这个结果,似乎已酝酿了好久,却依旧太过突然。岳小川有些迷茫,坐动车到省城后,没有换乘普快回家,而是入住一间快捷酒店。安顿下来,已经临近午夜。胃里空虚无比,前所未有的饥饿感袭来。他下楼,找到最近的麦当劳,对营业员说:“十对麦辣鸡翅,两杯大可乐。”躲进不起眼的角落,他开始大快朵颐。每撕下一口喷香的高热量炸鸡,泪珠都大颗地砸在餐盘上。他就这样边吃边哭,直到分不清自己是在抽噎,还是打嗝。明天,他要去吃重庆火锅和自助烤肉。后天,吃铺满芝士的部队锅;大后天,冰淇淋火锅;然后是榴莲千层、抹茶毛巾卷、舒芙蕾、焦糖布丁、马卡龙,配珍珠奶茶;早餐要甜甜圈,夜宵要小郡肝……他把从前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卡美食,通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决定先吃上一周再说。这样狼狈地逃回家,未免太突兀了。父母没准会以为,他犯下了什么惊天大案。他想起,还没和剧团请假。那个总是由成员倒贴钱的小剧团,大家一起折腾三年,感情还是很深的。擦擦油腻的手指,编辑好信息发给团长和群里,他茫然地在好友列表里滑动。不久前,“楚老师”还是置顶好友。现在放弃,沉没成本实在是太高昂。但,也只能是及时止损,割掉这块烂肉。他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忍了三年就摊牌。再拖几年,恐怕现在正躺在精神病院,或接受剃度。回到宾馆,他撑得如翻了身的乌龟,懒洋洋倚在床头看电视。高热量食物和碳酸饮料,极大缓解了周身的焦躁。当血液一齐涌向胃部去负责消化,大脑便无暇去想楚天长。啊,那个薄情寡义的混蛋,要是能随着炸鸡和可乐,一齐消化掉就好了。 第49章 岳小川摩挲着手里的贺卡,先是东拉西扯地搪塞,说想离他们近一点、想稳定。“在家里,有什么不能说实话的?”“妈,我只是,”岳小川苦涩地咽了口唾沫,“我只是突然很累。”“……你没犯什么事儿吧?”“妈!”岳小川微微不悦,“我把蒙娜丽莎盗了,正被国际刑警通缉,行不?”“逗你玩儿呢,傻小子。”母亲吃吃地笑。岳小川也笑,瞥见她眼角蜿蜒如小扇子的纹路,笑意渐渐淡了。“妈,我放弃了。混了十年,也没多大出息。”“谁说你没出息?没混吃等死,就是有出息。”“去年,楚天长三十岁生日,他家人来看他。”他望着她,在略带瑕疵的皮肤上流连,“他妈妈,五十岁的人,看起来也就四十,真的。照相的时候美颜一开,咔,三十多岁似的,说他爸是她爷爷我都信。”“哪有那么夸张……”“我才知道,原来女人保养得好,真的会很精致。我也想凭自己的努力,让你们过上好生活。让你用神仙水洗脸,用海蓝之谜擦手,让你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得多……怪我,我没出息。”岳小川自嘲地笑笑。“我们又没要饭,这不是挺好的嘛!”母亲想了想,又说,“再说,这跟你有啥关系?该怪你爸才对。”岳小川怔了怔,与她相视而笑:“有道理。”“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告诉我,你在院线电影里跑了龙套。我拉着你爸去电影院,瞪着眼睛找啊,没看见。又在结尾的参演人员里找你,也没看见。出来之后,我越想越气,就跟你爸撒娇,重新买票又看了一场。可算是找到你了,被人揍得那个惨呦。”她将头发拢在耳后,又说:“就算你不是主演,就算你只是混在上百个人名里闪过去,你也是我们的骄傲。你爸嘴上不说,也在瞪着眼睛找你呢。累了就歇歇,不管你做什么,妈永远是小川应援团的团长。”母亲走后,岳小川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哭湿了枕芯。以为自己能成人物,结果物是人非。家人睡下,他继续收拾东西,意外从床下翻出从前练功时用的太极剑。轻轻一吹,台灯下浮起微尘。28鲁寸,纯实木鞘,黄铜装具。起脊的软钢剑身上,镌刻几朵祥云。他忽然有种奇异莫名的冲动,负剑下楼,来到家属楼间的小广场。这边降雪早,刚刚送走今冬第一场薄雪。月光的清辉下,地砖莹莹发亮。他缓缓拔出剑,看见自己灰暗的眉目映在寸许宽的剑身,不复神采。绝代高手隐退,会在人们的传颂中成为传奇。小喽啰也退出江湖,人们提起他,只会说:哦,他混不下去了。无所谓了,人与人之间,总要相忘于江湖。他回忆着曾经修习的剑术套路,在广场轻盈舞动。气温趋近零度,月华如水,冰冷地洒在剑上和肩上。还记得幼时刚被送去少年宫,撕腿下腰扎马步,每节课都鬼哭狼嚎含泪上完,那时以为天塌了大约就是如此。十八岁离家,他得以解放天性,在影城交了个跑龙套的杀马特男友,不久后因性格不合分手。他大哭一场,差点给自己身上纹一行火星文:莣孒彵,侢竾芣嬡孒。那些曾看上去惊天地泣鬼神、让人抓心挠肝的大事件,现在想想,就像一阵轻轻拂过面颊的屁风。就像他喜欢的那句电影台词: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失在时光中,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等过些年,再忆起爱而不得的楚导演,他没准儿会笑出声来,讲给那时的男友听:知道吗,那是个特讲究的公子哥儿,做之前叠衣服,做之后换床单。他舞了很久,直到汗滴随着身体的跃动甩在剑上,斩断了从远方牵来的情丝。很快,小川应援团全部获悉,他退出娱乐圈的事实。于是,开始忙另一件事:婚配。他们迅速掌握方圆几里内所有在省城工作的未婚女青年资料,同时催岳小川买房。他攒下不少钱,买套小户型没问题,但从没想过坑骗某个姑娘。在家歇了两周,岳小川返回省城,租下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按照所谓的s风修饰一番,开始找工作。凭借出色的外貌条件,很快找到两份时间上互不冲突的工作:婚庆公司司仪,和少儿舞蹈工作室街舞老师(只需在上发布兼职平面模特信息。他这个穿鞋不足180的身高,也就在二维混混,三维驾驭不了。楼盘,倒也看了几处,但并不积极购买,想以此拖延家人为他介绍对象的步伐。离开爱情和梦想,他终于静下心来,开始丰富内在。他还记得,有一次在楚天长的书房翻开《百年孤独》,结果连人名都记不清。重新拾起,他才发现……还是记不清。算了,换一部。从前,他努力但浮躁,以为海量观影,多揣摩别人的表演,就能提升演技。殊不知,他看到的,只是别人自己的积淀。那是别人走过的路、读过的书,所产生的外在结果。被人嚼碎的东西,好消化,但碰上囫囵个的食材,才发现自己啃不动。他在市图书馆办了借书卡,开始读那些枯燥的表演理论,读那些经典大部头。他要让自己充实起来,只有不断往脑海里填入东西,才能掩埋那个午夜梦回时,在记忆中浮沉的身影。第36章 楚大骗子岳小川的微博名,从“小川加油”,变成“小川没油了”。楚天长私信他,自然如石沉大海。 第51章 “小川,嗨。”“草……”岳小川怔在电梯里,不敢置信,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楚天长缓缓堆出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在电梯门合拢前抬手挡住。岳小川尽量错开身子经过,避免与他接触,瞥了眼那崭新羽绒服衣摆上的吊牌。“我来出差,顺便看看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工作?”岳小川一刻也不想停,把羽绒服裹在西装外,径自走向酒店大门。楚天长避而不答,亦步亦趋,“我请你吃饭吧。”“你好像吃过了吧,”岳小川皱皱鼻子,嗅到一丝酒气,“而且还喝了,真行啊。”第37章 科学追妻楚天长一路跟到公交车上。人不多,但没座,稀疏地站着几个人。他突兀地挤在岳小川身边,压低声音劝道:“我看,你还是接着做演员吧。”“不演了。”岳小川淡淡注视着窗外。演了那么多角色,还不如当好自己。他不懂,楚天长出差就出差,干嘛要找上自己?秀一下阿玛尼的新棉袄?这尼玛……“就这样放弃了?”楚天长的尾音轻轻上扬,似乎在讽刺什么。“我努力了十年,放弃或许可惜,但绝不可耻。”岳小川从车前挪到车后,岂料楚天长也跟上。还借着晃动和刹车,从人家身后覆过来,手也有意无意地触碰那握在横杆上的手指。“我几乎不在冬天来东北,真冷。”岳小川不理他,暗暗将手横移,很快又被骚扰。“你冷吗?”温热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耳后,一阵瘙痒。“大哥,你挤到我了。”“我住香格里拉,从房间里看封冻的松花江很美,可惜没带相机。”楚天长没话找话地尬聊,“你过来,咱们好好谈谈吧,喝杯下午茶。”咔嚓,公交车刮断一截枯枝。一瞬间,岳小川全明白了。这个男人来出差,空虚寂寞冷,想找“老朋友”打一炮,安全卫生、方便快捷。呵呵。岳小川猛然回头,目眦欲裂地厉声嘶吼:“滚犊子!”楚天长后退一步,全车乘客的视线齐刷刷投射过来,关注这场拉开帷幕的闹剧。“你耍什么流氓?”岳小川抬起颤抖的食指,戳向楚天长,同时举目四望。不出三秒,泪水就涌出眼眶。“他,他在我身后耍流氓!捏我屁股!”噫……车里立刻响起轻蔑不屑的嘘声。“小川你——”“大哥,你是喝了点酒,但也不能这样啊?自打上车,你就黏着我。我看你一表人才的,像个成功人士,怎么会……”他演技逼真,一个欲言又止,瞬间把楚天长逼入死胡同。“我作证!”有位阿姨挺身而出,“他撺掇这个小伙子去拍片儿,当演员啥的,还要去酒店拍。”有乘客附和:“哎妈,可不能去啊!搞不好就交待到那了!”公交车到站,司机回头喊道:“那男的,你给我滚蛋!不然下一站我可停派出所门口了啊!”楚天长目瞪口呆。他一个顺风顺水的富二代,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被当成公交色狼的一天。见他还呆呆地杵着,全车的老少爷们一齐将他撵了下去。公交车重新启动,岳小川得到个座位,双手掩面,肩膀不住颤抖。“小伙子,小伙子别哭了……”有人递上纸巾。“就该直接给他拉派出所去!”有人打抱不平。“没用,目前法律还不保护男的。”岳小川不敢抬头,拼命把狂笑捂进肚子里。下车后,他去小区正门旁的超市取快递,顺便买回几种食材。他厨艺不精,比不上家政男神楚老师,但也能勉强喂饱自己。走进单元门,光线黯淡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闪现至眼前,截住他的去路,赫然就是方才被赶下车的流氓!岳小川手一抖,快递砸在脚面。“楚天长你……变态吧?”不仅能找到工作地点,还能找到家来?福尔摩楚吗?“我倒是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干嘛说我流氓?”楚天长声线冰冷,颇为恼火。他步步紧逼,迫使岳小川退到墙边,随后霸气壁咚。抬手一看,全t是灰。楚天长眉心微蹙,掏出纸巾,擦墙后恢复壁咚。 第53章 ——听你的吧![可爱]小川应援团二营长,即岳小川的老婶,为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对方主动加他,他只好通过。二营长堪称“送佛送到西”,未经岳小川同意,提前单方面和那姑娘定下相亲时间。二营长说,你从来没交过女朋友,不懂情为何物,我怕你吭哧瘪肚一个月也见不上面。姑娘很主动,应该是看过岳小川的照片了。不然,他一个还没买房买车的吊丝,如何值得那么多可爱表情包。见面之后,该怎么婉拒呢……正忍受内心煎熬与姑娘尬聊,忽听防盗门传来一阵异响。咔哒,咔哒。有人在按那个坏掉的门铃。这略带神经质的举动,让他一瞬间就猜出来人身份。妈的,真是阴魂不散、步步紧逼啊!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柔情万种的呼唤:“小川,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我看见你的灯了。”岳小川沉默以对。很快,敲门声和招魂声都重了些,“小川……开门……小川……开门……”随后,竟唱起歌来:“小川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先开门的,是岳小川的邻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哥们儿,你唐僧啊!”楚天长淡然回眸,冷峻的表情令人很难把方才的儿歌和他联系在一起,“他不让我进去,我也没办法。”岳小川实在不想让他丢人现眼还扰民,只得推开门道:“我服了。”阶段性胜利使得楚天长昂首挺胸,如一只斗胜的大公鸡,迈进岳小川家里,身后还拖着个漂亮的真皮行李箱。“你这是……”岳小川指着他的箱子。“我把酒店退了。”楚天长神情自然,似乎是受邀而来。“你要住我家?”“不能收留我几天吗?我可是让你在我家住了好几年。”岳小川从鞋柜翻出拖鞋,愤懑地丢在地上,见楚天长站在玄关处发愣。“少爷,要我帮你换鞋吗?”楚天长将拖鞋摆正,随后才把脚伸进去,环顾岳小川租下的房子。清新的s风,在他看来有点乱(其实很整洁)。房间不大,但光棍住刚好。“你请自便。”岳小川躺回沙发,给那姑娘回信息。他想尽早结束对话,但对方似乎没有领悟到。楚天长将外衣挂好,换上家居服,将剃须刀等物摆进卫生间,如同回到自己家。而后,他坐在岳小川脚旁,找了部恐怖片来看,假装不经意问道:“跟谁聊呢?”“嗯……小马同学。”怎么又是他!“有那么多好聊的吗?”“当然有,他都读到博士了。以我的汉语水平,已经说不过他了。”岳小川终于成功和姑娘告别,长吁一口气。将视线从手机移开,正对上楚天长冷漠而充满探究意味的深眸。“你哪天回去?”岳小川明确表达自己的不欢迎。“周末。”临近岁末,公司的宣传片项目多起来,楚天长只请了一周假。好吧,忍几天,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谁信谁傻x。他只是不习惯独自生活,澎湃的荷尔蒙无处释放。岳小川歪头看着电视,在心中默念。楚天长则还没意识到,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不设防的巴黎,而是严防死守的斯大林格勒。若他带岳小川去医院照x光,将会看见一颗四分五裂的心。王三一发信息问:你见到小川没啊?他回:见?你太低估我了。我已成功打入他家,他正躺在我身边看电视。王三一赞叹:草,进展这么神速?情圣啊。楚天长放下手机,把大手搭在岳小川腿上。后者虽无回应,但也没抗拒。俊秀的侧脸虽毫无波澜,但喉结却轻轻滚动着,腿部肌肉也绷紧了。楚天长更加确信,成功近在眼前。来之前,他还准备了和好如初时会用到的装备——套套和润滑剂。几天时间下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定能顺利攻占早已属于自己的高地。忍耐……不要踢他,不要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岳小川对自己说。可那只贼手愈加放肆,极为轻浮,还一路向上……“啪!”楚天长背上挨了一记鞭腿,被踢得大幅前倾。“你踢我?”“对,是我踢你。”岳小川灵活地收回长腿,“到别人家做客,请你尊重东道主。”楚天长悻悻地坐远了些,无言看完整部电影。第39章 恬不知耻洗漱完毕,岳小川钻进被窝,舒服地侧躺着,看小全子和老板的故事。 第55章 老板是个为了前途而勾引有家室的好男人,却又爱答不理的渣男。直到几小时前,我都是这样定义他的。天黑前,我去给他送东西,他正在跑步机上慢跑。看见我,他立刻停止运动,做出一个极为浮夸的动作——用运动毛巾裹住自己的肩膀。好像我是个地痞流氓似的。他反应很快,但我还是看见了,他肩膀和上臂有青紫的淤痕。他很白,那些伤痕便更加触目惊心。我是他生活和工作的360°全方位全天候助理,下意识觉得,他要是受伤了,我也得担责任。我问:你胳膊怎么啦?他说:昨天摔了一跤,跟你没关系。他紧紧裹着运动毛巾,要去冲澡。我大概是脑神经短路,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那条毛巾给拽下来了,动作轻浮得像登徒子。那些淤痕印在雪色的肌肤上,一道道。我说:你该不会摔在盲道上了,怎么一条一条的?他抿着唇没说话。趁他冲澡,我下楼买来红花油。我们叫了外卖,吃过后他开始撵我,我不肯走,一定要给他涂药。他开始骂人,沾亲带故的,让我滚蛋。我也来了气,把他压在沙发上,扒了他的上衣。他打了我一耳光,啜泣起来,然后便任由我用沾满红花油的掌心揉搓那些淤痕。我问:是不是碰见抢劫的了?他不肯说,直到两臂都被我搓得发烫,才咕哝:是衣架抽的。我很弱智地问了句:谁啊?下一瞬间,我反应过来,除了大boss,还能有谁。“家暴”这两个字隐隐浮出脑海,但那是指夫妻或男女朋友之间的暴力行为,他这大概不算,算轻微的肢体摩擦。谁能想到,平日里温和而有涵养的人,会有暴力倾向。也许是他太任性,或者太无理取闹了。我不觉得这有多严重,因为我上学时,也和我哥们打过架。比这狠多了,头上缝了好几针。我说:你真是够熊的了。下回你也拿个衣架,跟他对打。他死死盯着我,睫毛一扑闪,簌簌落下泪。我又沾了些红花油,搓着他的两条细胳膊,想起大boss虎背熊腰,他肯定是打不过的。于是,我换了种说法:有事说事,讲道理,不要动手。他垂下头,看起来怂极了,片刻后喃喃说:我也想讲道理,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挨打。他的手机振个不停,我瞥了眼,是大boss。他示意我不要出声,终于接起电话。大boss很温柔地问他晚饭吃了什么,有没有挑食,随后不住道歉,说真的爱他。等出差回来,送他一件全球限量的风衣。他似乎对爱很缺乏抵抗力,口吻逐渐软化下来。待我走时,他们已经和好了。我他妈真是多嘴,居然让他跟大boss对打。”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很久以前):“老板又挨欺负了,大腿被掐得皮下出血。他手机里有个备忘录,记着很多类似这样的内容:不要在凌晨2点后起夜;不要给他吃带有木瓜碎的麦片;不要洗澡超过15分钟……起初,我还以为这是什么养生秘诀。他告诉我,这些是会惹大boss生气的事,只要不触及到就好了。可是他的备忘录上,不可触碰的红线越来越多。他是个守法公民,但大boss是个暴君。这时候,我才意识到问题没那么简单。总有一天,他连呼吸都会是错的。每次动手后,大boss都会道歉,找到合理的解释,然后温柔一段时间。包括但不限于给他送亲手做的早餐,送礼物,带他出国度假。这段温柔,短则几日,长则半月,却在花言巧语的包装下,给人以永恒的错觉。”小全子大概在编故事吧,岳小川想。以楚天长为例,假如他敢打自己,那他将废于绝世武功之下——撩阴腿。岳小川翻过身,手机屏幕的光线映出楚天长那死不瞑目般的深邃双眼。想到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后脑勺,还挺恐怖的。“早点睡吧,楚先生。”“我不会让你变直的。”说完,楚天长狠狠合上双目,好像和眼皮有仇似的。第40章 福尔摩楚一双精致的皮靴停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爽朗大方的问候声。“嗨,岳小川吗?”“你好你好,”岳小川打量眼前颇有御姐范儿的女白领,也不知该说什么,“饿了吧……吃饭!”他的原计划是,不洗脸不洗头,红棉袄紫裤子配双粉鞋,脑袋上再戴一绿色棉帽,硬生生吓退对方。回到老家以来,他已经用类似方法唬走两个相亲对象。任凭他有着一张顶配帅脸,也没有姑娘会忍受来自地狱的审美穿搭、无知的言谈举止以及吃饭吧唧嘴等陋习。谁知半路杀出个楚咬金,在他赴约前一直观察他。他只好哼着歌,装出雀跃的神情,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利索,还喷了香水。“你有28岁吗?长得显小,像大学生。”御姐与他并肩走在商场里,眼中流露出心仪。 第57章 走出川菜馆,女孩有意地轻声问:“最近有好看的电影吗?”岳小川不解风情,摇头道:“没啥。”女孩敛起笑意,“那……咱们干点啥呢?”“我给你买杯奶茶,然后送你回家吧!”岳小川自作主张,买来一大杯珍珠奶茶,硬塞进女孩手里。临近新年,街上节日氛围浓厚。霓虹映着冰雪,恋人们因寒冷而甜蜜依偎。一路无言,女孩下车前,将奶茶完璧归赵,说:“我不爱喝奶茶,留给你喝吧。”出租车继续行驶在路面,还未到家,岳小川就收到女孩的消息:看得出来,你没有想跟我进一步的意思,那就算啦!况且你太帅了,让人缺乏安全感。我觉得你是个好演员,加油啊。岳小川回:谢谢你的鼓励。一个红包随后而来,备注是:二分之一饭费和车费。他没收,只是说:拜托你跟介绍人说,你没看上我。给人家姑娘买的奶茶,最终进了楚天长的狗肚子。喝光就算了,还说不好喝。第41章 我追你啊周日晚上,岳小川温馨的小家终于回归宁静祥和——楚天长飞回j城去了。他真想敲锣打鼓,高歌一曲《好日子》,在机场扭段大秧歌欢送。人是走了,留下不少东西。酱牛肉、酱脊骨、红烧排骨、咖喱炖牛腩……用保鲜盒分装冷冻,加热即食。留言条上,飞舞着漂亮的行书字体:“亲爱的小川,你似乎只会做炒青菜和炒鸡蛋。冰箱里这些,是你接下来一周的加餐。周三是你的生日,我在哈根达斯订了冰淇淋蛋糕,会在你的舞蹈课结束时,送到前台(同时还有其他惊喜)。翻面。”岳小川翻面,看见一句话,险些心力衰竭。“我周末还会来的,毕竟这些东西只够你吃一周。”冬至那天,岳小川从更衣室出来,果然被前台叫住。他提了准时送达的蛋糕要走,对方却说“等一下还有”,随后弯下腰去。一个巨型花束在眼前冉冉升起。99支饱满的白玫瑰混搭紫色勿忘我,点缀以黄莺和绿色剑叶,天真纯洁,像是来自天堂的色彩。学生的妈妈、奶奶、姥姥们立刻围拢上来,惊叹着:“小川老师谈恋爱啦?”“现在倒追男生的女生几乎没有了呀!”“资本家小姐吧?”“啥呀,那叫白富美。”岳小川面红耳赤,怀抱巨大的花束和冰淇淋蛋糕,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没有大花瓶,只好将毫不实用的鲜花插在装满水的垃圾桶中,摆在电视旁。淡淡幽香,袅袅飘散。他忍不住发消息:“净整没用的,我不喜欢这些。”这是重新添加好友后,他给楚天长发的第一句话。不再是置顶,也不再是“楚老师”,而是“一千零一夜”。不久后,千夜哥避重就轻地回复道:“快递取了吗?我买的东西到了。”岳小川想起日间确实收到了信息。从小区超市取回快递,拆开一瞧,嚯!一对乳胶枕。“有质量问题吗?没有我确认收货了。”千夜哥发来语音。岳小川把枕头揉成各种形状检查一番,回道:“没问题。”“我买的拖鞋、须后水、漱口水、吹风机之类的,也快到了。你那吹风机扔了吧,动静像电钻似的。对了,还有两箱威士忌,搬的时候小心点,很贵的。”千夜哥嘚吧嘚。“您这是要在我家搞殖民吗?”这是要把他的小窝当度假别苑吧。许久之后,对方才发来一条简短的语音。磁性的嗓音,低沉地蛊惑着人心。“我在追你啊,傻瓜。”岳小川忍不住数十次点开,让迟来的告白在耳边响起,随后冷静地将它删除。——————从这一周起,楚天长开启飞行模式。每周五晚打飞的来岳小川家中,赖上两宿,做一冰箱硬菜。几周下来,他们的关系有所回温,但止步于友情。假如说,岳小川当前的烦恼度为一桶水,那么,其中只有一瓢是来自于楚天长。剩下那些压力,全部是家人施加的。相亲对象接二连三粉墨登场,他本身又是婚礼司仪,明里暗里焦虑重重。乐观如他,也日渐消沉起来。“你拖得越久,就越难开口,他们也就越难接受。”楚天长劝他早日坦白,争取从轻发落。“那你怎么不出柜?”“我家又没催我结婚,我干嘛往枪口上撞?” 第59章 岳小川则将他带入自己的小天地,给他展示从小到大的奖杯奖状,各种寄托着童年趣事的物件,还把那柄太极剑搁在他脖子上比划。“有那么几天,我真想跟你同归于尽……”楚天长忽然目露哀戚,戏精附体:“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男孩子说三个字……”岳小川怔怔地望着他。“当演员。”楚天长淡淡补充完毕。“我也要对你说三个字:滚犊子。”岳小川垂下双眼掩住失落,拉开抽屉,取出高中毕业照,“你猜,哪个是我暗恋过的男生?”楚天长的目光在那些青涩的少年面庞上一一停顿,最终落下指尖,戳着后排某个看起来挺深沉的男生,“这孙子吧?”“你怎么猜出来的?”岳小川惊讶地笑了。“我高中时,差不多就这样。”岳小川先是接着笑,很快咀嚼出这话意味深长,便收起嘴角的弧度,不屑道:“不用暗示我什么,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哦,慢慢来呗。”“我给你看看,我青春期的精神食粮。”岳小川从床下翻出一捆健身杂志,封面大部分是刚劲有力的雄性躯体,“只有它,可以让我光明正大地看男人。”楚天长邪笑道:“你就对着这些,那什么呗?”“哪什么?”岳小川怔了下,红潮沿着脖颈爬上白皙的脸颊,“武术队的教练告诉我们,要爱惜身体。我大多数时候,就是过过眼瘾。”楚天长悠然地望着书桌下的抽屉,“你答应过,要给我看看你的冯程程扮相。”“老带劲了,”岳小川翻出照片,“你上次来我家,没乱翻我东西吧?”“哪好意思,就在外面坐了坐,吃点东西。”岳小川暗自松了口气,怕底层抽屉里的贺卡曝光,那是他依旧卑微的证据。“这也太可爱了,看得我梆硬。”尽管早就看过,楚天长还是故作惊艳。“啥?”突如其来的粗鄙之语,配合温柔正经如天气预报的语气,显得十分诡异。“梆硬,”楚天长淡淡重复一遍,饶有趣味地指向最后一个抽屉,“那里藏什么宝贝了?”“没什么,废本子。”岳小川欲盖弥彰地拉开看看,又飞速推回去。“哦……那就算了,我还以为,有写真什么的。”楚天长的尾音透着王者归来的自信。如果岳小川心里没他,完全可以大方地把贺卡展示出来。鱼一直咬在钩上,只是挣得很凶,像《老人与海》里那条大马林鱼。“明天,我要把我的剑拿回去,”岳小川又抽出剑来,轻轻挽了个剑花,“它给了我力量。”“你的剑叫什么?”“没名。”“剑怎么会没有名字呢?”岳小川想了想,暗藏玄机地说:“也许会是忘情,断情,斩情一类的……”“看破红尘了?”楚天长在心里把这些中二名字嘲笑了一遍。“当然没有,我只是看破你了。我忘掉、断掉、斩掉的,是上一段情,而不是未来的。”岳小川目露神往,“等遇见合适的人,就继续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没那么合适的,咱俩凑合凑合吧。”岳小川没理会他的提议,走到窗边,抹去冰冷玻璃上的水雾。不知不觉,夜色已然压了下来。王三一讲过,楚天长是个极有毅力的人。上学时,他可以为了拍猩猩,在动物园从开园蹲到闭园。岳小川想,他的才华和财力让很多东西显得唾手可得,所以越是不受控的,就越感兴趣。比如猩猩,比如自己。“有个问题,纯属好奇。”岳小川依旧背对着他,不想被他看见表情,“你上学时,是怎么追到人家大明星的?就这样么,像狗皮膏药似的?”“没怎么追……他看起来,特别骄傲吧?其实,他从不拒绝别人对他的好。”楚天长回忆道,“过了这么多年,他有没有点长进,我就不知道了。”岳小川手肘撑在窗台,凝望对面逐渐被夜色染黑的楼宇,寻常百姓家的点点灯火渐次亮起。楚天长也趴过来,歪头望着他的侧颜,轻声道:“所以,其实我不太会追求别人。跟我回去吧?我不是要你接受我,而是你的梦想,在家里没法实现。”岳小川以手托腮,淡淡地瞥着肩旁的男人,眸中波光流转,一片璀璨。他没说话,而是在窗子重新蒙上雾气后,用指尖勾勒出一颗被箭穿过的心。“手给我,放松。”楚天长捉住他的手指,如同教孩子写字。寥寥数笔,一个肥嘟嘟手持弓箭的丘比特跃然于玻璃,极为传神。诧异而略带腼腆的笑悬在岳小川唇角,楚天长缓缓凑近,想去尝尝这个笑的味道。10厘米,8厘米,5厘米,要成功了!“川川啊,”是岳母在敲门,随后探进头,“你去超市买点东西,妈这做饭呢走不开。”岳小川猛然一震,如梦方醒,飞速用巴掌抹去玻璃上的图画。第43章 重磅出柜楚天长自然也随岳小川同去,他们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到红薯粉等食材,回来时家中和楼道皆是漆黑。“妈?停电了?”岳小川摸索着手机,“别人家还好好的,短路了吧。” 第61章 “那个……你们家里的事,你们娘俩慢慢聊吧。”没有参与追逐战的女性亲属,善解人意地散去了。低头,是满桌的丰盛佳肴;举目,是炫丽的装饰布置。岳小川和母亲呆坐在一片热闹里,相对无言,荒诞而怪异。不知过了多久,当妈的似乎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率先开口:“去年你回来之后,就不怎么笑了。我和你爸看电视里都流行生日派对,就想也给你搞一个,让你开心点。”“妈,其实楚天长不是我男朋友,勉强算是前任吧。”见母亲眼中希望重燃,岳小川又补充道,“但我的的确确,喜欢男人。”“前任是,什么意思……”她的嘴唇颤抖起来,“你,你不止变态过一次?”这种说法深深刺痛着岳小川的心,他苦笑道:“妈,我只是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怎么就变态了呢?我还是我啊。”“楚天长之前还有谁?他们都是干嘛的?”“你见过,”岳小川顿了顿,选择说实话,“前两年你们去看我,那个找我要签名的老外。”“呃——”母亲倒吸一口冷气,掐住自己的人中。“妈!”岳小川急忙扶住她的肩,缓缓拍打她的背部,“那是个好人,他热爱中国文化,正读博士呢。”“再往前的不用说了,我怕还有更奇怪的……让我缓缓,缓缓,等你爸回来吧……”岳小川这才想起,方才似乎有人喊了声“削他”,然后便一片混乱……不知楚少爷此刻怎么样了。第44章 不速之客菜几乎凉透时,父亲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家,狠狠摔上门。岳小川注意到,他的鞋丢了一只。“楚天长呢?你们没跟他动手吧?”“你不问问你爸咋样,倒是先问那男的。”父亲阴着脸说。岳小川语结,避开那几乎能将人凌迟的凶狠目光,心乱如麻。“那小子真是导演,不是记者吗?蹽得真他妈快,跟哈士奇似的。还挺聪明,直接冲进派出所里了。”他一脸疲态,仰靠在沙发上,冷冷盯着刚出柜的儿子,“我就知道,你混那个娱乐圈,迟早要被带坏。”“没人带坏我,我天生的。”“放屁!”岳小川低垂着的头挨了一巴掌,“天生的?你遗传的谁?咱家祖上谁喜欢男的?”“肯定也有,只不过骗婚了。”“等开春的,我非把你这病治好不可。”父亲狠狠戳着他的头。“这不是病,我真是天生的!我从小就这样!”岳小川倔强地梗起脖子,含着泪但目光如炬,“实话实说吧,我的初恋是黑猫警长。”“你他妈还喜欢动物!”不出所料,头上又挨了狠狠一掌。一家人在欢乐的haybirthday横幅下,僵持到深夜,时不时辩论几句。父母头挨着头,看着手机窃窃私语,岳小川终于得空,去看楚天长发来的信息。“我刚到机场,从你家那边一路打车来的,坐早晨的飞机回去。”“你怎么样?”“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被撵得像狗一样。现在嗓子全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好好跟父母谈谈吧,慢慢来,我可能帮不上忙了。等我练好长跑,再去你家。”“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家人这么激动。但你也不该说自己是我男朋友,太冲动了。”“我只是想借坡下驴,先把这事给坐实了再说,顺便给你打气。我要睡一会了,下周再去看你。”“岳小川!”父亲一声断喝,逼得他急忙收好手机,正襟危坐。“刚才,我和你妈在网上学习了一些资料,掌握了不少关于你们这个圈子的知识。我问你,”父亲似乎难以启齿,嘴唇开合数次,才终于说,“你他妈是不是吃亏的那个?”岳小川小幅度点头,不敢直视双亲。“果然啊,我就说嘛,那小子要是没占着便宜,怎么可能送我茅台呢。”“两厢情愿的事,没什么吃不吃亏的。”他低声嘟囔。“从小就武武扎扎的,白他妈练了,居然还能吃亏。”父亲环视满桌饭菜,轻声叹息,“你这个事,以后再说。挑几个菜热热,先吃饭。”母亲热好菜,随后将楚天长送的围巾甩过来,“我不稀罕他的东西,还给他。京城纨绔子弟,欺负我们工人阶级没见过世面是吗?上回那烤鸭和点心,我都想吐给他。”“他不会收回去的,你留着戴吧。”岳小川无奈而慢吞吞地道。平日里温柔包容的中年妇女也来了倔脾气,抓起围巾径自走向阳台,开窗丢向黑冷的夜空,回身道:“老岳,你把那酒也倒了,不许喝。”父亲沧桑坚毅的脸上写满犹豫,“这……茅台它是无辜的。”“你们就收着吧,回头我把钱给他,就当是我送的。”岳小川烦躁地揉揉脸,起身披上外套,“我去把围巾捡回来。”时间已是凌晨两点。一家三口夹菜和吞咽的动作,缓慢而沉重。父亲苦闷地小酌着自泡的白酒,咂咂嘴,望向杯中。忽然,他双目怒睁,虎躯一震,仰面栽倒在地,捂住胸口。“爸!”岳小川大惊失色,急扑过去,自责与愧疚涌上心头。此刻,他才开始真正后悔今日的冲动出柜。“我,我他妈,还送了那小子壮阳的鹿茸片……” 第63章 “同居?若是从关系的角度出发,”小马金色的眉毛得意地挑起,切中要点,“那我是如假包换的前男友,我们正式交往过。你只是室友,顶多算是预备役。”“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是前男友。而且无论是时间长短还是关系深浅,都是你比不了的。”“不对吧,”小马讶异地望向岳小川,“川儿,你跟他好过吗?我怎么不知道?”“没有,一直都是朋友。”“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小马看楚天长的神情带了丝畏惧,压低声音小心道,“这可能是,备胎妄想症。”岳小川抱着膝乐不可支,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像只撒欢的小动物。随即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的脑海,令他陷入沉默。楚天长无力再辩,回想起那封错过三年的情书。没错,他们从没在一起过。“好,你是前任,我是朋友,”他话锋一转,睿智地改变思路,“那你就更不能睡床了,不合情理。谁知道,你今天会不会骚扰小川?”“我敢吗?”曾领略过打狗棒法的小马夸张地挥舞双手,“他会功夫诶!他房里有剑,剑!”“行了,”岳小川嫌他们聒噪,安排道,“你们都是我的客人,让谁睡外面都不合适。这样吧,床归你们,沙发归我。”楚天长面色凝重。他千里迢迢飞过来,可不是为了跟一只香喷喷的大金毛双宿双飞。“马奋进,你自己睡床吧。”“沙发睡不下两个人。”岳小川说。楚天长无所谓地磨蹭着脚下的地板,“我可以睡地上。”“我服了,我睡沙发,ok?”小马向身旁这位预备役投去敬佩的目光,“我都快被感动了,怪不得中国发展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有很多像楚老师这种敢打敢拼、不怕吃苦的年轻人啊。”午夜,悠扬如苏格兰风笛的鼾声,在客厅立体声环绕,似乎还带着混响。音调时而哀婉如泣如诉,时而欢乐明快令人忍不住起舞。“你这两天是怎么睡着的?在这充满异域风情的鼾声之下……”“被吵醒后踢他一下,让他翻个身就好了。”楚天长注视着黑黢黢的天花板,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堆嫩绿的蔬菜。见他许久不言语,岳小川低笑着问:“你吃醋了吧?”“对。”“什么程度?”“就像有人把漏斗塞我嘴里,然后灌醋。”岳小川忍俊不禁,清泉般的天真笑声汩汩而出,但很快便弱了下去。楚天长觉察出他的情绪低落,问:“还在烦恼家里的事吗?”“马上过年了,一想到和亲戚们聚餐的场景,我就打怵。又不能不回家,唉。”在岳小川深深叹息的同时,楚天长伺机而动,顺势抱住他,“要不然,我陪你回去?可是,你爸认定我搞潜规则,不听我讲理。在你家,我唯一能发挥出的优势,就是跑得快。”“没事,我自己能行,又不是刀山火海。我爸妈挺好学,思维也很活泛,在查资料的过程中,那些偏见大多都被他们自己推翻了。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为了博美人一笑,楚天长跌宕起伏地讲述了他的脱险过程,“……眼看就要被你爸你舅舅他们逮住了,我一头扎进派出所大厅。值班警察吓了一跳,问我你报案啊?我躺在地上歇息,说我不报案,我就是想喝口水,暖和暖和。你猜他说什么?”“什么?”岳小川听得入迷,情不自禁往他怀里凑去,急切地仰头追问。“警察叔叔给了我一杯热水,说,下次别这样了啊,派出所不是小卖部。”趁岳小川笑得发软浑身打颤,楚天长发动突袭,猛地翻身将他按在床上,用力吻下去,舌尖撬开毫不设防的齿列。犹豫一瞬,岳小川还是奋力挣脱了。唇齿相撞,淡淡的锈味。“跟我回去吧,接着演戏,别放弃。”楚天长不再有出格动作,只是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肩窝。“我真的累了。”也真的心动了。一半因为身上的男人,一半因为梦想。“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你想有这样一个角色,让你在任何时刻回想起来,都觉得骄傲。让任何人在看过那部片子后,都难以忘怀,哪怕他们忘了演员叫什么。”岳小川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濡湿了脖颈,只听楚天长接着说:“你就像曾经的我。如果你认识十年前的我,一定会瞬间坠入爱河。现在,我早就没那份心气了。”“呸,大言不惭。”岳小川的那丝感动,被他的自吹自擂浇灭。“真的。不会醉生梦死,不会得过且过。我所有的快意,都源自取之不尽的灵感,而非酒精。”他们在小马的苏格兰鼾声中默然相拥,岳小川轻抚着他的背,许久后才喃喃地问:“我走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说实话,什么也没想。”拥抱更加紧密,几乎到了窒息的地步,“因为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走。”“压麻了,睡吧。”岳小川推开楚天长,淡淡地说。第46章 东西差异什么都没想……他正相反,是想了太多,才会毅然离开。他永远不会告诉楚天长,他曾放弃了触手可及的机会。因为,那是他自己的抉择,不需要其他人来背负。唉,他们你追我赶,互相折腾的意义在哪?不久前,社畜“小全子”曾这样写:“鲑鱼洄游,角马迁徙,北极燕鸥在南北两极之间年复一年地跋涉,要飞7万千米。座头鲸庞大的身躯反复跃出海面,没人知道它在做什么。生命本就是周而复始地折腾,你们人类会苦恼,在于万事都要寻求意义。” 第65章 “川儿,冰雪在哪呢?”小马调侃。“下午才去呢!想当年反法西斯,我们是盟友,所以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带你来这看看。等你回国之后,也可以跟家人讲讲。”“哎呦,你一个司仪和街舞老师,还惦记着搞文化输出。”从东北抗联博物馆和东北烈士纪念馆出来,正遇见有网红主播在录视频。她看见小马,似乎觉得是个绝好的视频素材,便热情采访。小马用流利的普通话进行了自我介绍,刚谈起观后感,对方却要他说英文。“拜托啦,我想国际化一些。”“ok,!+?……”小马讲起苏格兰方言,对方见他不是bbc韵味,又说还是换回普通话吧。“好吧,我感触很深啊。”小马无缝切换回中文,娓娓道来,“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欧洲战场从39年开始,打了6年。苏德战场和太平洋战场都于41年开战,打了4年。亚洲主战场也就是中国的抗战,东北人民打了14年,真是坚苦卓绝——”“哪有那么久啊,8年吧?小哥哥,你能不能再用标准的英语说一下刚才这段——”“孩子,回去念完九年义务教育,再出来当网红吧。”岳小川眉头一皱打断对方。网红又要合影,小马不肯:“得了吧,您不是瞧不起我这口音吗。”午餐要吃高热量食物,才能抗冻。他们坐在汉堡王里,楚天长看着岳小川把嘴张到下巴脱臼的程度,凶猛地咬上手里的三层皇堡。“这几个月,你胖了多少斤?”楚天长轻轻捏住那柔嫩q弹的苹果肌,奶油般的触感,“像发面馒头似的,这是真的不打算再上镜了?”“才几斤而已,哪有那么邪乎。”小马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也捏了一把。面对楚天长充满敌意的犀利目光,他轻松地笑笑:“川儿是公共资源。我是前男友,你是预备役,享受同等待遇。”“你为什么叫马奋进?按理说,你姓罗宾逊,应该叫骡奋进才对。”楚天长恶意地玩了个文字游戏。“我喜欢马这种动物。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骡那方面不行,马就不一样了。”小马一口咬掉半个汉堡,笑着瞥向岳小川,“对吧,川儿?”“我哪知道你行不行,”岳小川舔去嘴角的面包渣,“我去洗手间。”“川儿这个人特保守,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回到小学时代了。”楚天长目送他消失在转弯处,沉下脸低声道:“马奋进,麻烦你消停点好吗?你明知道我在追他,还总调戏他。”“我学习中国文化这些年,知道我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小马的神色忽而认真起来,“你们的感情,太含蓄、内敛了,藏着掖着的,还总发乎情止乎礼。恋爱也好分手也好,丝毫不干脆,爱留白。欲说还休、意犹未尽,所以你们特别忌讳前男友、前女友这类物种。”“全球哪个地区的人民特别欢迎前任?说来长长见识。”“你这就属于抬杠了。你们啊,爱把东西藏在心里,行止不由心,所以才有那么多凄美感人的爱情绝唱。”小马头头是道地剖析,“梁祝啊之类的……为什么就不能,把该说的话好好说。”楚天长拿起一根薯条,举在眼前,“你们率性而为,所以离婚率才那么高。”“不,是你们总想着凑合过。性格不合,凑合;家庭暴力,凑合……”“你研究得还挺深。”“略懂。”获得肯定的小马开怀一笑,“你说你都认识他好几年了,他一直单身,而你却还在预备役,很值得反思啊。”“这你就不懂了。”“别憋着,oen,憋着容易变成爱情悲剧。”小马开始做扩胸运动,楚天长淡漠地望着他。第47章 地久天长午后阳光下,万物晶莹剔透,宏伟中又有几分清冷。厚而白的雪地里,从松花江取得的巨冰砌成整个世界,城堡、遗迹、高塔在阳光下现出冷冷的淡蓝,仿佛一座水晶之城。排队玩了次极速大滑梯,小马觉得不过瘾,于是脱离他们单独行动。在园区再遇见他时,他已经和排队时搭讪到的俄罗斯帅哥出双入对了。“挺帅吧?刚才排队的时候,他站我前头,总回头看我,就像王八看绿豆……”小马挤出一个大灰狼般的微笑,“我晚上不回去了,给他补习中文,嘿嘿。”“你真行,”岳小川夸道,“一个英国人在中国给俄国人补中文。”楚天长暗暗握拳,在心里喊了声“耶”。“老子今天就要和他妈的战斗民族战斗一番,祝我凯旋。”小马挥挥手,后退至俄罗斯帅哥身边,“走吧,咱们玩冰车去。”岳小川看见冰滑梯就去玩,长的、短的、直的、弯的,不亦乐乎。楚天长不感兴趣,只是打量各类冰雪堆砌精雕的建筑。他们走进一间冰城堡下的冰廊,光线经过冰块的折射和过滤,变得清冷。映在人脸上,连肌肤也泛着冷光,剔透起来。岳小川摘下手套,掌心贴住冰壁,感受丝丝寒意。谁知楚天长也把手覆上来,慢慢包住他的。他浓睫微颤,侧目望向男人。“你看起来很帅,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团火。”楚天长打量着那仍残存着少年感的俊美轮廓,干净得不像话,让人想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拱手相送。“吃饭的时候,还说我像馒头。”“早告诉我,我就带相机了。”“就不告诉你,你又不肯拍人。”岳小川轻轻撤出手,却又被捉回来,紧紧捂在温热的掌心里。“你跟我回去,我拍你。”楚天长第n次试图诱拐良家青年,“其实,我很擅长人像摄影的。”“受不起。我用手机自拍就挺好,还能开美颜。”说这话时,岳小川心里还是发酸。去年,他需要证件照,想请楚天长帮忙好好拍一张,再个红蓝底,未果。“就像秀恩爱死得快,痕迹越多,越留不住。”楚天长对着掌中的指尖哈了一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忽然说起往事,“当年,辛池提分手前,悄悄把我们的一切都删了。” 第67章 “我要把你带走,跟我回去吧!”楚天长漫无目的地走在雪里,同时照着他屁股拍了一掌,像对待不听话的熊孩子。“不要!”岳小川的脸涨得通红。“等我再拍自己的电影,你就是我的男主角。”“我不稀罕!”“可我稀罕你。”岳小川忽然安静了许多,乖顺地伏在男人肩上,喃喃道:“你啊,飞来飞去,做好吃的,送花送礼。剑都架在你脖颈子上了,就是不肯说一句我想听的话。”楚天长在一处雪坡边站定。衣着厚重的游人们,拿着小雪板,一遍遍滑下坡去,又不厌其烦地爬上来。“放开我!”岳小川又猛地挣扎起来,楚天长身子一歪,二人抱在一处叽里咕噜滚下破去。身形稳住,弥散的雪雾中,后者轻轻说了句什么。“没听见!”“我爱你!”楚天长大喊道,拂去岳小川头上的雪,“我一直不好意思说。你逼问我爱不爱你的时候,我就该说的。后来,我没脸说。”终于,听见了最想听的话,但岳小川也没怎么激动。就像往水里丢了颗小石头,可那水不是脸盆,而是整座湖泊。“人总是在日落后怀念太阳,日出时哀悼月亮。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他醉意翻涌,仰躺在雪地上,水润红唇轻轻开合着,如冰雪中盛放的玫瑰,“我想把它挖出来给你看看,它像一个蜂窝煤……”等岳小川清醒过来,是在返程的出租车后排,头枕在男人的腿上。“你好容易醉。”“我很久没有喝酒了。”他躺得挺舒服,便就着这个姿势玩手机。今天下午,有一则重磅新闻,新闻a接连推送数条消息:辛池机场公然殴打助理,全程被拍。“新闻说,辛池殴打助理。”“殴打?不太像他会干的事。”岳小川瞥了眼楚天长性感的下巴,戳进去看。新闻内页有动图和视频,视频来自于经手机二次拍摄的机场监控,时长1分钟。只见某民航候机室内,辛池起初神情自然,在读杂志,助理小哥为他倒了杯咖啡。忽然,他似乎听见什么震惊的消息,又或是想起什么,怔怔地望着助理,随后伸手拧住对方耳朵,就这样拧到视频结尾。这算是他少有的黑料了。所有社交媒体都炸开锅,一时间,辛池表面谦和背地里欺凌助理的说法漫天飞。其公关团队极速响应,很快助理小哥就发布微博:刚落地,发现自己被迫害了?你们的辛辛在我手里,一个赞拧一下耳朵,算是报仇,怎么样?配图是他捏着辛池的耳朵,后者不情愿地做着鬼脸。讨伐声瞬间就被淹没,辛池的粉丝迅速占据上风,一场危机成功化解。还引发全网点赞,要助理小哥直播拧大明星的耳朵,成功带了一波热度。很快,助理小哥又称:我可能要食言了,我舍不得,散了吧散了吧,洗洗睡了。“好厉害……”岳小川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脸正对着人家拉链,又悻悻地翻回去。楚天长显然也注意到了,笑着揉乱他的头发。网络时代,到处是信息爆炸的碎片,大家是健忘的。到了半夜,岳小川窝在被里看故事时,已经没有几个人在讨论“明星是否经常欺压助理”这类问题了。不得不说,完美的公关是成功的重要一步。舆论方向和大众视线,已经被引导至要求机场及该民航公开道歉,严查泄露监控视频给媒体的员工。真是一次教科书般的危机公关啊。小马大概在和战斗民族激烈战斗吧,少了苏格兰鼾声,楚天长喝了点酒,很快入睡。这个终于说了爱他的男人。秘密森林里,小全子和老板居然也有重大进展!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今天):“前几天晚上,我干了件大事。当时,我正在他家,和他一起看电影、玩五子棋(他输了会不开心,所以我每次都让着他)。他早就把我当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唠唠叨叨地抱怨工作上的事。他又赢了一把,嘻嘻地笑。大事就是在这时发生的!我猛地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并在他咬我前及时撤退。他抓起一把棋子丢过来,清脆的响声中,我跟他告白了,说:我大概是爱上你了。他呆呆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答有好几年了。他非常生气,似乎觉得遭到了某种背叛。抡起小拳头,捶了我一顿。一点都不疼,甚至痒得想笑。 第69章 “他家里知道了吗?”“没敢说,他爸都七十多了,着急上火再有个好歹。而且,他家不知道他酗酒。”楚天长的几个好友目前都不在j城,而王三一明天起又要陪妻子回娘家,这才给岳小川打了电话。“你要是不方便过来,我就雇个人盯着他。总之,医生说了,再喝就成从动物变植物了。”“我尽量坐明早的飞机。”岳小川飞速收拾东西时,四周鸦雀无声,仿佛他在表演魔术。几个表兄弟举着牌欲言又止,父母的脸更是阴云密布。“非得你去?我看你改名叫约汉得了。”父亲冷冰冰地讥讽,“叫岳小汉。”“首先声明,目前我们只是朋友。”他扶起行李箱,开始穿衣服,“正因为是朋友,我才不能不管他。这几年他没少照顾我,做人得讲义气。等他朋友都过完年了,我就回来。”——————下了飞机,岳小川一路小炮。坐进车里,王三一朝他笑笑:“好久不见,你胖了点。”“王老师过年好,他醒了吗?”“醒了,我走的时候正给自己削苹果呢,削出一根完整的苹果皮……强迫症欢乐多啊。”持续了整个旅途的焦虑终于得以抒解,岳小川低声骂了一句,随后问:“他怎么中毒的?”“昨天下午,我去他家借相机,进门时正喝着呢,没一会儿就栽了。没给我吓死,还以为他中风了。”王三一惊魂未定地摇着头,“然后就叫了120嘛,又是洗胃又是抢救。”岳小川跟在王三一身后走进病房时,楚天长正半靠在床头小憩,腿上摊着本电影杂志,手背还贴着医用胶布。“啪——”一声脆响过后,他猛地惊醒,捂住又痛又麻的右颊,那感觉像是被马蜂蛰了。“什么东西?”他恍惚地左右顾盼,望见一只刚刚放下的手。视线上移,手的主人正凶狠地瞪着他。“我一点都不心疼你,相反,我特鄙视你。”岳小川握紧发烫的掌心,“你要是因为见义勇为躺这了,那我敬佩你。你他妈自己喝酒喝成这样,一点都不值得人心疼。这要不是医院,我绝对尅你一顿。”岳小川甚至想,这是不是刻意为之的苦肉计。如果是,那奏效了。“你怎么来了……”楚天长还没从那一巴掌里缓过神来。“假如你喝死了,你顶多会出现在娱乐新闻的一个小角落:某青年导演酗酒致死。没人会记得你的才华,页面刷新之后,你就沉下去了。”说完之后,岳小川还是觉得生气,卷起他腿上的电影杂志,对着那颗差点变成蔬菜的聪明脑袋一顿敲。“行了!给我留点面子!”楚天长微愠,夺过武器,把岳小川按在椅子上。王三一憋着笑意说:“我得回家了,小川你看着他。”过年期间,病患数量激增,与楚天长同病房的三人也全是酒精中毒。但人家都是沉浸于节日氛围,觥筹交错间不慎中毒,只有他最丢人,独酌中毒。“你误会我了。”楚天长拉上隔断帘,牵起岳小川的手。“哦,敢情是别人硬往你嘴里灌的。”后者没好气地嗔怪。“从家里回来,我想起你说戒酒,就想试试。忍了三天,没忍住。这一喝,反而更贪杯。”听说他在尝试戒酒,岳小川的脸色稍微缓和几分,“真的?”“骗你让我变太监。”对于1来说,这算是个毒誓了。观察一天后,楚天长于晚间出院回家。少了漂泊打拼的异乡人,春节期间的城市略显冷清,地铁也不复往日拥挤。他们并肩坐着,楚天长爱怜地抚摸着岳小川的箱子,笑道:“你终于回来了。”“暂时的,我都没带什么东西。”阔别数月,家居布置一如从前,不同的是心境。岳小川伫立在门口,回忆起离开的那天。楚天长逃走了,而他疯狂收拾东西。每多待一刻,他都觉得自己离人类大家庭更远了一步,更像狗,在那摇尾乞怜。他记得自己留下了十六字箴言,和一封旧情书。人山人海,人来人往。自尊自爱,自由自在。“进来啊。”楚天长把他的拖鞋摆好。第50章 一点就着岳小川走进客厅,在酒柜前驻足。洋酒漂亮的酒瓶成排成列地反射着灯光,熠熠生辉。“面对着一柜子的酒,怎么戒?没听说吗,戒色的人,都会丢掉自己的珍藏片片们。”“那你说呢?”回到自己家,楚天长大胆起来,从背后环住他。“都倒了,从今天起,实行禁酒令。”“……倒了?”那是极度惋惜的语气。 第71章 岳小川眉头紧皱,打开油烟机。硬盘如一块加热中的巧克力,变形、融化。最烈的酒,带走了最刻骨的记忆。“你在留给我的那张破纸……”楚天长顿了顿,“抱歉那纸真是太破了。你在情书里说,会努力向我靠拢。其实,咱们相识的时候,你是最好的你,我是最烂的我。是我在向你靠拢。”他把不成型的硬盘丢进酒中,任它自生自灭,然后对岳小川张开双臂。后者只是歪头微笑,没有动作。他慢慢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小川,你来到我身边,像活泉注入死水,阳光照进原始森林的腐植。”“……你可太他妈腻歪了。”岳小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想跟你睡觉。”浪漫情话突然变成粗鄙之语。“想干就干,别念唧唧歪歪的念诗。”楚天长迫不及待把人扛进浴室,将花洒水量开到最大,像个熟练的洗车工,飞速帮二人洗净身体后,进行了一会儿拼刺刀运动,将勃发的下体握在一起撸动。“啊!”岳小川惊呼一声,从头到脚都渐渐泛红,这种硬碰硬的触感相当刺激。楚天长用炙热的眼神舔舐着他的肌肤,醉人的磁性声音,喃喃低语奇怪可耻的情话:“你离开后,我琢磨出一千种打飞机的方法。每一种,都跟你有关,因为要想着你才能射出来。”“一千种?可以出本书了啊,国家需要你这种技术型人才。”也许是太久没有性生活,岳小川莫名觉得羞耻,“啊……轻点,我不像你,我不会花式打飞机,我很自律的……”“那你在偶尔不自律的时候,会想我吗?”楚天长闲出一只手,捏着岳小川的下巴端详他微红的脸,另一只手沾了些肉棒顶端的透明前液,在粉嫩诱人的龟头打转。“嗯……”含着雾气的双眸微微眯起,呻吟也颤抖起来,“我才不会想你,一般都是想着美国队长……”楚天长颇为恼火,加快手上的动作,把二人叠在一块的肉棒撸得快冒火星子,在岳小川肩头制造一个又一个吻痕,惹来阵阵急促的喘息。很快,白浊热液喷洒在彼此的下腹,被水流带走。楚天长自信一笑,“这回好了。”“什么好了?”“我太久没跟你运动过,你又这么诱人,不先射一次恐怕会早泄。”在一个比烈酒更让人上头的绵长的深吻中,岳小川忘了他是怎么来到床上的,也许是被抱过来的。黑暗中,有个湿热的柔软活物在舔舐他的乳头,还用牙齿叼起,轻轻扯动,又麻又爽。然后,那个东西在腹肌上舔吻着,一路向下,种下战栗的麻痒,逼近中心地带。小兄弟先是被吻住,随后被慢慢裹进湿热紧致的口腔。他不禁曲起腿,夹住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浓密的短发搔在大腿根,痒极了。“你不是……啊……有洁癖吗……”岳小川难耐地挺起腰,双手绞住床单,甜美的快感从尾椎窜上后脑,脑垂体源源不断分泌出多巴胺,将肉体推向感官的高潮。楚天长吐出那根频临爆发的敏感肉棒,用舌尖在顶端轻轻舔弄,“只要与你有关,所有的原则都是狗屁。”“嗯……别,别舔了……”楚天长慢条斯理地绕着铃口打转,又整根吞入,分开他修长紧实的双腿,手指探向阔别已久的小穴,在入口轻轻按摩。“好爽……不行了不行了!”岳小川尖叫起来,像要渴死的鱼乱扑腾,想从那个湿热的地方挣出来。可楚天长偏偏收紧了口腔,狠狠一吸。脑中有缤纷的烟火炸开,他竟然射在了一个有洁癖的人的嘴里……岳小川伸手打开床头灯,正瞧见楚天长抬起头,喉结一滚,把他的dna和染色体咽下去了,还色情地舔了舔嘴唇。“你好甜。”“那个东西不好吃……”他知道,因为他从前很喜欢这样。楚天长下床喝了点水,把那股咸涩冲下去,回来见岳小川还沉浸在高潮余韵中发呆,像是在思考人生。“想什么呢,把腿分开,自己抱着。”岳小川依言照做,把自己摆成等待实验的青蛙的姿势,盯着楚天长那根和他名字一样豪迈大气的巨物,“你又发育了吗?好像变大了。”“你让我第二次进入青春期了。”楚天长兴奋地拆开早就准备好的润滑剂,终于派上用场了。水蜜桃一样的两瓣臀肉,正微微颤抖着。小穴一如既往的温热紧致,他用手指向深处探索,轻车熟路地找到敏感点,轻轻戳刺。内壁在刺激下紧紧吸附着他的手指,刚刚发泄过的可爱肉棒再次高高竖起,渴望地垂着泪。几根手指慢慢挤进愈发湿软的后穴,开拓的动作也大胆而淫靡起来。楚天长撕开安全套,想了想,又随手丢了。“咱们好像从没真正亲密接触过,”他俯下身,望进那双被欲望熏得湿红的眼睛,在穴口轻轻磨蹭几下,缓慢顶入,“我要射进去,这是我的地盘。”“我想到了一种动物,汪汪汪的那种,只有它们才想这么划地盘……嘶……好疼……”短暂的胀痛让岳小川蹙眉,呼吸急促起来,但很快便半忍耐半欢愉地闷哼着。火热坚硬的肉刃擦过敏感点,撞进更深的地方,他长吟一声,环住楚天长后颈,柔韧的长腿也缠了上去。“你这个混蛋……啊……”他仰起头,不堪承受地高亢呻吟,长久无人造访的穴道终于被完全充满,屁股和蛋蛋激情碰撞。“你回来吧,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楚天长轻吻着艳丽的唇瓣,缓慢抽送着。湿滑高热的媚肉美妙无比,层层紧密地裹上来,吮吸着,天堂也不过如此。这具皮实耐操的肉体很快便适应,继而热情似火,发出甜腻的呜咽声,汗湿的鬓角和水光四溢的红唇看起来色情极了,但它们的主人却在胡乱摇头,“我再想想,让我想想……要干就干,别在我思维混乱的时候提这些……”楚天长双手抱起他,顺势变为坐姿,箍着盈盈一握的纤腰往身下狠送,同时狠命向上顶弄。岳小川的身体越来越软,最终瘫在男人肩头,在放荡的呻吟中,还轻声咕哝着“我不回来”。楚天长一侧头,便能吻到他,于是两条舌头你来我往地纠缠了许久,尝遍了对方的味道,搞得楚天长肩上全是亮晶晶的口水。 第73章 片刻后,他从便利店搬回一箱无糖气泡水,拉开一听递到楚天长唇边,“喝吧,想喝酒的时候,就喝这个,口感一样刺激。”丰富绵密的气泡和清新的口感,确实缓解了些许焦躁。等岳小川初十那天打道回府时,楚天长已经消灭了两箱气泡水。“下周末我还去看你。”停好车后,楚天长趴在方向盘上像只金毛一样微笑着。岳小川解开安全带,抬头道:“对了,你留在我家的酒,我已经让小马送给他的俄罗斯炮友了。”“一箱好几千呢!”“怪不得,小马说那帅哥贼开心,让他为所欲为。”“草,便宜马奋进了,好事儿全让他赶上了。”楚天长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在苏格兰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过。所以,他的分手之歌是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他所爱之人的前任是个苏格兰基佬……岳小川下车,又探进半个身子,直勾勾瞪着他,“亲爱的楚老师,你要是敢破戒,咱俩就一丁点可能都没有了。我已经制定好针对你的作战计划,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候车室人头攒动,空气污浊。春节过去了,南来北往的人脸上写满焦虑。岳小川在名为“岳来岳好”的三口之家微信群中,和父母不冷不热地聊天。“我今天就回了,明天上班。”“潜规则咋样了?”母亲问。“这几天都没喝酒,你们别总叫他潜规则,多难听。”“难听?他倒是好意思干出来。”父亲说,同时发了个充满鄙夷的表情。身旁,戴口罩的白发老者频频侧目,岳小川以为碰到人家,便往反方向挪了挪。“岳小川吧?”老者开口,声音洪亮。“是我是我。”他忙收起手机,礼貌微笑。心想自己的粉丝年龄跨度真够大,还有这么大岁数的。老者摘下口罩,笑脸沧桑,“不记得我了?前几天,你还给我家年夜饭留言点赞了呢。”“啊!”岳小川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李老师您好,过年好呀。”原来,是前两年拍摄恐怖烂片时,结识的老前辈。“您这是去哪?”“东北啊,过完年啦,开工了。”岳小川得知,对方正在参演一部抗战题材网剧,已接近杀青。“你最近在忙什么?”老前辈问。岳小川羞愧地笑笑,“我……我回家了,暂时不演戏了。”他们乘同一列动车,站台上,分头前往各自的车厢前,老前辈叹道:“你是个踏实孩子,这个时代,踏实容易吃亏。但不管怎样,都别学那些成天破马张飞的人,没用。他们是河床上淌过去的水,你是砂砾里的金子。”岳小川的喉咙像塞进一团棉花,哽咽点头,忍不住扑进老大爷怀里,差点嘤嘤嘤。第52章 重操旧业两天后,楚天长发来一张照片,是个大号bb机似的东西,附言:你买的?岳小川回:对,从现在开始,你每隔几小时,都要对着它吹气,然后给我发一个小视频。楚导,希望你别投机取巧,我也懂蒙太奇。那个仪器,是他花了一百来块大洋,在某宝购买的酒精检测仪。楚天长很配合,天天对着它吹气、自拍。视频里还经常出现以王三一为首的几个朋友,据说是成立了“协助楚天长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禁酒小分队”。每日不定时突击检查,其声势和严厉程度堪比大学里查违规电器。冷锋过境,寒风如霜。从节气上看,已经立春。但北方的春天似乎半身不遂,迟迟不见身影。岳小川回归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没想到几天后意外接到老前辈的电话。“有配角受伤了?”“对啊,我想你离得近,又有武术功底,就跟导演提起你。怎么样,过来试试吧?”周身的血液,在一点点回温、沸腾。无论如何,他爱表演。这份热爱和楚天长无关,和世间万物无关,只和他自己的梦想有关。“我,那个……”“来试试吧,角色是游击队员,正面人物哦。戏不多,但很出彩,一周左右拍完。”挂断电话,岳小川毫不犹豫跟婚庆公司、舞蹈工作室请假。简单收拾行李后,动身前往火车站。三个小时后,他已到达摄制组所在的镇子,走进下榻的林业局招待所。试镜后,导演如释重负,非常满意,当天便开始补拍该角色先前的镜头。因为是后期登场的人物,所以补拍过程很顺利。夜里,岳小川独自在白桦林边闲逛。白桦树傲然而立,笔挺的白色躯干点缀着黑色的眼睛,一身正气。万物凋敝,但枯枝上却偶然可见一蓬生机勃勃的植物——冬青。 第75章 “你有这资源,还来我这当配角。”导演平易近人地调侃,飞速往嘴里扒饭,急着开工。第53章 白桦林里太阳落山时,岳小川壮烈牺牲了。他为掩护战友撤退,吸引了一小股伪军的火力。弹尽粮绝后,他英勇地用砍刀砍翻了几个敌人,身手利落。啪——他的腿中枪了。弹着点炸开血包,鲜血淋漓。啪啪——胸口和后背的四个血包同时爆裂,他被两颗子弹穿透了!他单膝跪地,握紧砍刀,用它支撑着身体。肺部受伤,热血上涌,他咬破嘴里的血包,让黏稠的猩红液体,从唇角落下。地面的残雪中绽出红花,十分刺目。一小股伪军将他团团围住。他低头咳出一口鲜血,抬眼望向敌人。圆亮的眸中没有畏惧,只燃烧着无尽的愤怒和恨意。“你们,你们这群走狗……”他知道,剪辑时此处应有大特写,所以憋红了眼。望向战友撤退的方向,他忽而释然,露出淡淡的微笑。或早或晚,胜利属于自己这边。敌人在劝降,他摇晃着站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唱起《露营之歌》,随后仰面倒下。半睁着的双眼,渐渐褪去光彩,失去焦点。一滴热泪悬在眼角,映出如血残阳,将落未落。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苍茫的白桦林中。伪军将尸体随意拖到路旁,继续追踪游击队其余成员。手持摄影机的镜头移开了,岳小川眨眨眼,缓和一下眼球的干涩,继续保持现有的姿势,因为马上会有大队的伪军经过。雪很冰,透心凉。他的右臂横在路上,被经过的伪军踢来踩去。鞋底碾过肉的滋味儿不好受,像小时候被妈妈狠掐,但他一动不动,咬牙等这几十人过去。楚天长在一旁看着,心狠狠地揪起来,生疼。这个傻子,死心眼,榆木疙瘩,像牛犊子一样倔强……导演都看不下去了,紧急叫停:“看着点胳膊!岳……岳小川,你咋不动动呢,你不疼啊?”岳小川喊道:“导演,我已经牺牲了,不能动!我一动就穿帮了。”副导演召回群演,对这几十号人马说:“来,重走一遍。大家注意脚下啊,不要踩到其他人的手。岳小川,你现在把胳膊往里收一点。”岳小川比个ok后归位。“卡!这条过。岳小川,你杀青啦。”导演招手,将他叫到身边,关掉对讲机后低声说,“你真不错,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个白白净净的小鲜肉,是我低估你了。既然你认识楚导,那一定要搞好关系。导演系上三届下三届,他是公认的头号才子,也是起点最高的。这几年不知道憋什么大招呢,有朝一日必定大鹏展翅。”他忙着包养男演员、伺候盆栽、做家政、喝酒戒酒呢,岳小川腹诽。莲藕般白嫩的手臂,像是被容嬷嬷掐过,片片淤青。将热毛巾敷在上面,楚天长冷冷瞥着他,“还好啊,这队伪军没有骑兵。要是被马蹄子踏一下,你这胳膊就变四截了。”“有马我肯定就动了啊,被踩几脚没事的。”岳小川隔着毛巾,在右臂上轻揉,热腾腾的蒸汽缓解了肿痛感。楚天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细细打量他,“你让我想到一种动物。”“什么动物?”“耳朵长长的,大门牙……”“小兔兔!”岳小川笑着抢答。“是驴。”有这么追别人的吗?若是有男生对正在追求的女生说,你像驴,估计要注孤生了。岳小川心下不悦,表现在脸上,只听楚天长又说:“一头很可爱的小毛驴,又倔又犟。”“那也不给你骑。”楚天长失笑,仰面躺在床上,朝岳小川要剧本,“我想看看,你杀青这场戏,剧本里怎么写的。”读着剧本,他的神情变得镇静而专注,目光中含着某种热忱。再抬眼时,唇边已不再是戏谑的笑,“将寥寥数行语焉不详的文本,完全外化为情绪和表演,并不容易。更何况,只有一句台词。几个月不演戏,演技反而精进了。”“谢谢楚老师。表演的本质,就是理解吧。我以前太浮躁,最近才静下心来读了很多书,理解能力好了一些。”岳小川淡淡回应。从前,他最渴望楚天长的表扬,动不动就受宠若惊。“那你在向体验派靠拢。我刚认识你时,你明显是表现派,后来是方法派。”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了半宿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随后,楚天长成功征服了这头可爱的小毛驴。天如水彩画,蓝得清透。远处的山峦,据说属于兴安岭的余脉,偶露峥嵘。枯老的枝杈脱离树干后,会留下白桦树的眼睛,注视着斗转星移、日出日落、四季变化,注视着两个在林间漫步的男人。时光在这里变慢,有麻雀在觅食,为静美添了一丝生趣。岳小川去追赶它们,忽听身后的男人喊:“站住别动。”他回眸,只听快门轻响。“谁允许你拍我了,”他不满又兴奋地凑过去,“我看看,人生头一次走进楚老师高贵的相机。” 第77章 重返楚家,发现原来的拖鞋不见踪影,只好穿上新的。“情侣的,不错吧。”正在做饭的楚天长从餐台后绕出来,得意洋洋地把脚伸在他脚边。“嗯。”除了新拖鞋,这间公寓还多出了一个抽象派装饰品,矗立在卧室角落。那是一棵玻璃树,近一人高。每个枝丫,都是深色空酒瓶,里面乱糟糟地塞了什么东西。岳小川望着它,在楚天长从身后抱过来时问:“这是什么?”“我亲自设计、亲手制作的艺术品,送给我们。”“有什么用?”“督促我戒酒,还能照明。”楚天长熄灭卧室顶灯,弯腰按动“树根”的开关。整棵树瞬间被点亮,星星点点的黄色光芒透过深色玻璃瓶身,火树银花,仿佛流淌着熔岩的上古神树。原来,瓶子里的东西是led灯串。“还能闪烁,不过看起来有点中二。”楚天长再次按动开关,整棵树都忽闪起来,又土又二,像上世纪的迪厅。——————夜色撩人,岳小川侧卧在楚天长怀里,望着布满流光的玻璃树,犹疑着开口:“我最近一直想问,如果你不便回答也没事。你妈妈是怎么……”“上位的?”楚天长在黑暗中牵起嘴角,靠近他耳根处,轻轻呼出一口热气,“你猜。”“那我就冒昧地猜测一下,她挺着肚子找上你爸爸。”“的确有这一步。但是我爸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所犯的错误,不吃这套。就给她钱,让她打掉。”岳小川喉间流出不解的沉吟。“我妈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初中文化,但她是个天生的演员、编剧、导演。而且,她胆子很大,坚信爱拼才会赢。”“然后,她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岳小川已经把这当成故事,忘了主人公就在自己身旁。“……不然我现在怎么抱着你,”楚天长收紧双臂,箍得怀中人几乎窒息,“她把我养到三岁,在那年除夕,带着我敲开了我爸的门。那时我已经懂事了,我记得,她给我穿上新衣服,打扮得很可爱。我小时候虎头虎脑的,特别萌。”“噗……好吧,你萌。”岳小川笑了。“开门的是保姆,喊来我爸。我妈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说起早就背好的台词:爸爸过年好,我叫楚天长。我爸的脸就像彩虹一样,变着颜色。他的原配夫人,和两个读高中的女儿,都围过来。我妈很小声地说,她得了肺炎,得住院治病。家里不许她回去,所以想让孩子留在这过年,等正月十五之后,就接回去。”“真的得病了吗?”“当然没有。她一分钟都没多留,也没哭没闹没要钱,转身就走。我爸叹着气,让保姆把我带进去,安排了一间屋子。他的原配是个很有涵养的知识女性,还给我洗澡、带我买衣服和零食,然后倔强地带着女儿回娘家了。”“她不该走。”“对,她不该走的。第二天,我爸就把我抱到医院,找了认识的医生,抽我的血,特别疼。过两天,他对我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他做了亲子鉴定?”“嗯。一个上世纪四十年代出生的传统男人,是抵挡不了血缘和儿子的。他开始陪我玩,跟我看动画片。我一直记着我妈的叮嘱,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叫爸爸。我还自己铺床叠被,叠衣服,洗袜子……乖极了。我妈训练了我好久,她告诉我,千万千万不能让爸爸讨厌你。我的强迫症,大概就是在那时奠定了基础。”“你妈妈好聪明。”岳小川轻轻感叹,这个女人已经把男人研究透了。“等原配从娘家回来时,我爸已经让我骑在他脖子上逛街了。出了年,我妈来接我,他舍不得,就给她一笔钱。我妈没要钱,而是留下联系方式,还把下一步安排告诉我,然后就走了。”“……这还带分阶段的。”“原配接受了我,但我总是哭,想妈妈。我爸心疼我,就允许她每周末看我一回,地点安排在公园。每次,她都会打扮得很清纯,说只要我过得好就行。她不要钱,总是对我说:去求求爸爸,和我们一起玩一会。那时她二十出头,非常漂亮,大概几个月吧,彻底把我爸拿下。离婚后,原配分了一小半家产,带女儿出国,我妈就此上位。她很聪明,可是家里不让她读高中,只让我舅读。如果她能继续上学,也许人生会完全不同。”“是啊。”岳小川想,如果楚天长的母亲穿越到古代,一定能叱咤后宫。“青春期的时候,我明白了他俩是怎么回事,就特讨厌他们。”想接受父母是一对“狗男女”,真的需要勇气。“你那时是不是,不太相信爱情?”“对,我不信。也不喜欢同学来家里玩,因为他们第一次来做客,管我爸叫爷爷,无形中给我抬了一辈。我大学前只谈过一次恋爱,主要是为了给那女生拍照,练习摄影技术……都是正常照片。”楚天长特意强调,怕被误会,“好不容易相信爱情了,结果被踹了。”岳小川感觉,有手指探进睡衣。那一树的星星之火,随着温柔而霸道的指尖,一路烧到身上来了。“人,真的很复杂。我妈心机又绿茶,但她的初恋就是我爸,也尽心跟了他一辈子。我能感觉到,她一直都爱他,哪怕我爸已经个老头子了。生我时,她见识少,怕别人因为她未婚生子而把我抢走,所以不敢去大医院。她躺在一间诊所,从天亮疼到天黑。生下我之后,她问护士,今天怎么这么长啊。护士说,夏至。”热度在蔓延,如涟漪在肌肤漾开。后来,楚天长又说了什么,岳小川没记住。第55章 还挺招风冰箱门上,用磁贴固定着一张幼儿园风格的手绘日历。由其画工之拙劣可见,是出自岳小川之手。上方,几个字母冰箱贴,拼成一句加油的话语:ucandoit日历分为6个月。每过一天,上面就多涂一朵小红花。现在是5月初,已有近百朵小红花了。“楚老师,你已经三个月没有喝酒了。”岳小川盖好水彩笔的笔帽,满意微笑。不知不觉间,下颌早已尖了回来,拍平面时没人再说他婴儿肥。望着乱七八糟的冰箱门,楚天长对眼前人的喜爱,压倒了强迫症,“嗯,快了。盛夏之际,就是我升级为老公之时。”最近,楚天长偷偷摸摸地在电脑上鼓捣着什么。岳小川问起,他只说是在制作惊喜,马上竣工。“楚老师,我先睡啦,明天要早起拍广告。” 第79章 “戴维?塞达里斯,《与猫头鹰一起检查糖尿病》。”有人接话,是一个黑长直的森女系漂亮女生。她睫毛一垂,微不可察地将楚天长从头到脚扫描一遍。任何懂得时尚的人,都能分辨出这是个纯种高富帅。burberry纯色衬衫,arney布洛克短靴,再配上江诗丹顿的腕表以及摄影这种烧钱爱好。“哦。”楚天长淡淡回应。岳小川思考着“与猫头鹰一起检查糖尿病”这句话的意思,发现那女生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两秒,目光下滑至他的真维斯衬衫、牛仔裤和国产运动手环上,随后继续向楚天长搭讪。第56章 超级惊喜楚天长冷淡拒绝了交换微信的请求,带岳小川去其他展区闲逛,陆续又受到几个女文青的垂青。“兄弟,你真的很招风,都没人跟我要微信……”岳小川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说道。“不奇怪,大家都喜欢会拍照的男人,实用。”“有道理。”“你说你,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楚天长率先走出美术馆,嘴角上扬,在包里摸索着车钥匙,“面对我这么招风的男人,还不肯接受,成天去涂丑爆了的小红花。”“楚老师,猫头鹰也会得糖尿病吗?”“我有这本书,回去你读读看就知道了。没什么高深莫测的,是幽默故事。”这天晚上,楚天长的惊喜竣工了,他让岳小川去看他的视频专栏。后者点开刚刚更新的视频,标题叫做“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记一个无名演员的奋斗史”。“不知大家是否记得,很久以前,我吐槽过一个名叫岳小川的演员……”是楚天长磁性的嗓音。如掠过田野的春风般温暖,如尘封多年的红酒般醉人。“当我沿着他的足迹追溯,我发现,他也许是我们这个时代所有人中,那最努力的1。今天这期视频,就来盘点一下他的奋斗史。”画面切换为分辨率不高的视频素材,18岁的小武行在主角身后一闪而过。“他的脸第一次出现在镜头中,时长为08秒。这是部十多年前的武侠剧,找不到高清资源,凑合看吧。他这时刚做武行,身手利落,不过有点娃娃脸……”岳小川整个脸都烧红了,像火窑里的砖。他暂停视频,飞速瞥了楚天长一眼,抱着电脑躲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继续看,“……这是一部清宫剧,他剃了秃瓢儿,脑型还挺正。大家看这,”视频中,楚天长在岳小川饰演的太监身上画了个圈,并放大,“女主角在受责罚,背景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只有他在认真做表情,流露出不忍的情绪。他在同主角一起表演,他不认为自己只是跑龙套的,他是演员。”没错,哪怕是做背景,哪怕导演在拍全景,岳小川都会揣摩角色当时的情绪,然后尽量表演出来。“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有角色,演配角……《恐怖巨轮》之后,他陆续参演了几部低成本影片,演技可圈可点。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这位名叫楚天长的导演很爱给他大特写。而这张一刀未动的脸,微表情十分丰富,经得起大特写的考验。”“他最近的主要角色,是一名抗联战士。我找到了这部网剧的预告片,还通过其他渠道弄到了拍摄花絮。”视频中出现岳小川年后参演的抗战剧,是他壮烈牺牲的场面,和当时的花絮,“看着点胳膊!岳……岳小川,你咋不动动呢,你不疼啊?导演,我已经牺牲了,不能动!我一动就穿帮了。”一个无名演员的十年职业生涯盘点完毕,楚天长将他的所有角色混剪,配合音乐。他看着,那张脸时而青涩,时而成熟;台词时而含糊不清,时而字正腔圆……一朵温暖的花,在胸口悄然绽放。视频的最后,“地久”说:“我开始追星了,一颗璀璨夺目却尚未命名的新星。他,就是我唯一的爱豆。”岳小川猛地合上电脑,双手掩面,无声痛哭。“看完了吗,我技术不错吧?你啊,这些年还真没少演,找素材找得我都掉头发了,”楚天长志得意满的声音穿透玻璃拉门,“别害羞嘛小川川,快出来,给我加朵小红花。”“你真有闲心。”岳小川揉揉眼睛,噙着泪咕哝。“还记不记得,那个跟你相亲的女孩?”“哪个?我相亲好多次……”“我跟着你那次,”门被拉开道缝隙,出现一只弯着的笑眼,“她说,如果她也懂剪视频,会专门做个视频表扬你。从那时起,我就有这个想法了。网上的女孩们,都在为了偶像自学s和剪辑,我可是专业的,我要秒杀她们。”第二天,岳小川登录微博,被新增粉丝数吓懵了,以为自己没睡醒。3万?导演系才子撸胳膊挽袖子,为自己的爱豆剪视频,效果非同凡响。视频做得观赏性、娱乐性十足,在微博收获了几位大v点赞,甚至还短暂地出现在热搜榜尾端,被网友亲切地称为“敬业哥”。那段令他胳膊淤青一周的拍摄花絮,竟然获得病毒式传播。他曾待过的剧组也跟着蹭热度,放出含有他的剧照:和一群龙套蹲在树下吃盒饭;刚拍完战争场面,满脸黑灰;刚从河里爬出来,落汤鸡似的……短短几天,岳小川收获了10万粉丝,知名度达到一个小网红的水平。他赶紧把自己的负能量网名“小川没油了”,改回“小川加油”,同时把自己过去的所有微博和评论检查一遍。这也大大出乎楚天长的预料。他做视频的本意,是让岳小川开心,在重返演艺圈后给他打气,没想到会小火一把。早知道传播度如此之广,就不该说那些中二的话。什么“我开始追星了,一颗璀璨夺目却尚未命名的新星。他,就是我唯一的爱豆”,唉我去……太油腻了。视频和微博下的评论,除了夸岳小川敬业,就是说“地久”肉麻。——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您还是讲电影和摄影知识吧,追星这片热土留给少女们。——这才是今年最走心的告白,冲这年薪百万的剪辑技术,这演员也该跟人家主播面基一回。——不要神交,要面基!面基!热心网友们,还在“小川加油”和“地久”的微博评论里帮他们对方。——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小川加油 第81章 “好累,困死了……”岳小川故作无力,洗漱一番后趴窝了,挺翘的小屁股勾勒出一道完美弧线。“好好睡吧,和谐的嘿嘿嘿是最好的安眠药。”楚天长在他鬓角落下轻轻一吻。“是啊,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半夜基本不会醒,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我去看会儿书,很快就来找你。”合起双眼前,岳小川关注了一下小全子和老板的进展。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一周前):“自从我对他冷淡一些后,他明显慌了神。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突然不那么任性了。我敲门,他会一路飞奔来开,我听得见那蹬蹬蹬的脚步声;我们在外面吃饭,他会顾及我的口味和喜好;类似半夜吃面这种奇葩要求,更是消失无踪。就在今天,我对他说,我想辞职回老家,干自己的事业(当然是骗人的),家人还要给我介绍对象(这个是真的)。他整个人都僵在那,望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每忽闪一下,都更红更湿润,最终流出大颗大颗的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动不动就哭,真受不了。他说,可以给我涨工资,翻倍,年终奖也翻倍。各项福利都跟上,大病小病100报销还送20的补助。我说:怎么像商场搞活动似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提的,你知道我不是冲动的人。他说:那你得帮我找到新助理再走,身高180以上,五官端正,生活作风好,没有不良嗜好,有厨师证、会擒拿格斗、精通多门外语……其他要求我再想想……最好还会开直升飞机,我未来会有的。看他那带着一丝惶然的脸,我知道,我赢了。每年365天,每天24小时,每小时60分钟。他大概有40分钟,是被我围着转。”干得漂亮,岳小川想,对付傲娇就得用雷霆手段。也就是小全子,日久生情心思又温柔,才会钟情于他老板,自己做1的话,是万万接受不了梨花带雨型的,肌肉猛男多带劲……第58章 无耻之徒继续在秘密森林漫步,不得不说,小全子的“辞职”计策出奇制胜,起到了引蛇出洞的奇效。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今天):“他家钥匙又回到了我手里。他说:我有一瓶很好的红酒,想不想尝尝?晚上来吧。我咽着口水,严肃拒绝了他的盛情邀请。他说:我邀你小酌一番,你还想干什么?我说:我没想干什么,你想让我干什么?他沉默了很久,才喃喃自语似的,问:你不喜欢我了吗?我说:就算我痴情隐忍如沙漠里的仙人掌,也要偶尔沾几滴水才活得下去的。我挖墙脚挖不动,就不挖了。他骂我没毅力,半途而废,一墙不挖何以挖天下。我指责他贪心。他撩起裤脚,小腿上添了新伤,是皮带抽的,有金属扣的那一边。他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喜欢他了。我对他的好感和崇拜,全磨灭在他施加的暴力里了。我知道,他改不了,他八十岁还会这样,也许会吸着氧打我。我建议他还是尽早分手,辞职,另谋高就。且不说道德层面的元素,大boss的暴力倾向,就像一颗隐藏了倒计时的炸弹,总有一天,会升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他点头,却又舍不得纸醉金迷的好日子。他的钱,很大一部分都投在公司,不好跳槽。其实,他对事业不太感兴趣,尽管他干得很好。他工作,完全是为了优越的物质生活,和日后的不劳而获。他说:等过两年,我就跟他分手。我想去云南开间客栈,楼下餐厅、清吧,楼上住宿,再养几只猫。前提是要有好多好多钱,我真的穷怕了,宁可死也不想吃苦……你也来吧?我问:我去干嘛?他说:作为店长,我还是需要助理的啊。咱们白天一起经营客栈,晚上一起玩游戏。他给我发了几张图片,是遍布绿植与实木家具的温馨建筑,说幻想中的客栈就是这样。刚才,我们断断续续发着信息,他忽然好久没回复。我的心沉浮不定,猜是那个男人去了。按习惯,应该是道歉。我终于等到了回复。他说: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如果哦!你会不会也性格突变,开始打我?真是个让人心碎的问题,疼碎的。我说:你所有的缺点我都看在眼里,要打早就打了。你还能有多烦人?尽管招呼在我身上吧。他发来一个气呼呼的可爱表情。”凌晨两点半,夜色浓得化不开,正是万众沉睡时分。一阵来自身体深处的躁动、原始的渴望,像远古的呼唤,逼得楚天长睁开双眼。他凑近枕边人,听得沉稳均匀的呼吸,随后蹑手蹑脚地下床。防盗门轻轻关闭,一对晶亮的明眸在黑暗中乍现,警惕地转动着。初夏的夜一片寂然,聒噪虫鸣尚未降临。 第83章 第59章 签个名吧“咱们的半年之约,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吗?和我比起来,酒更重要,是吗?”岳小川鼻翼翕动,钻进鼻孔的酒气让怒气更甚,不禁怒吼,“喝喝喝,喝死吧!我他妈再也不管你了!”说罢转身就走。“不是说好坦白从宽吗,宽在哪呢?”楚天长紧跟其后,数次挽过其手臂,都被狠狠甩开,“小川,给我次机会,就一次。”“我要搬走!”岳小川扭头恐吓道,言不由衷。“不行!”楚天长高喊一声,引得小区内某底层住户家的狗狂吠,“我从头开始,好不好?半年,再给我半年时间,还你一个奇迹。”岳小川一语不发,进门后打开厨房灯,将那张涂满小红花的手绘日历揭下,撕个粉碎。楚天长望着干净整洁的冰箱门,竟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只见岳小川随手一扬,碎纸纷纷如雪,这口气又狠狠提了起来。“楚老师,你还想当楚老公?你就是楚老狗!”说完,岳小川作势要收拾行李。“哎哎小川,”楚天长拦腰将人抱住,任凭有力的拳头捶在手臂和肋骨,誓死不撒手,“咱们两个,线下基友线上c,你忍心离开我?”“我不想跟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在一起。”“川川宝贝儿,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再喝酒就直播剁吊。”楚天长换了一种全新称呼,发了一项全新毒誓。岳小川心里暖、胃里酸,有那么点触动,却又差点被恶心死,感觉复杂极了。“呕……楚天长你真他妈腻歪!”“我真的,真的错了。”楚天长把脸紧紧贴在怀中人背上,“戒酒太难了,我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可你睡得太死了……”岳小川一怔,挣扎幅度减弱,“怪我睡觉太香?”“如果你睡觉轻一点,早就能发现并制止我的堕落。可你,每天都睡得像一头小猪羔子……还哼哼着,那么的单纯、可爱,容易欺骗。”“滚犊子,什么奇葩逻辑,你错你有理了?”岳小川差点真的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没有!我没理,也没想狡辩。”楚天长俯在他耳边,继续腻歪之词,“你再画一张日历,好不好?画得好看点、对称点。你用水彩笔涂的小红花,每一朵都盛放在我心上。那是我生命之花……”哎我去,什么玩意儿。下辈子,说啥也不跟编剧、导演谈恋爱了,戏太多,岳小川腹诽。“先放开我。”“那你得保证不走。”“保证不了。”“我快过生日了,别这么残忍。”岳小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那你发个誓,再离开我就直播剁吊。”“再离开,你就直播剁吊。”“断句有误。”“再离开你,就直播剁吊……我是个自律守信的人,不需要这么放荡的誓言来约束!”岳小川终于挣开男人的双臂,回身与他对视,“你的小红花清零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就一次。”几日后。吃饭时,楚天长呆望着冰箱门上,那极度丑陋幼稚的最新手绘日历,和寥寥数朵小红花。不对称就算了,还大小不一。“我们剧团要演新剧了,我想炒作一下,让观众多点,该怎么弄呢?”岳小川充满困惑的清朗声音,令强迫症的注意力成功转移。“我教你啊,”他郑重其事,娓娓道来如舌尖上的中国,“热锅冷油,用葱姜蒜小米椒爆香,再把切成薄片的小川川,放入锅中翻炒至焦黄……”岳小川轻轻丢个白眼过去,却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已经很久没有饱餐一顿了。“其实很简单,你赤膊跳个舞,往身上洒点水珠、亮片。”楚天长色眯眯地盯着他,目光刺透布料,“虽说清瘦了点,但好歹也有六块腹肌人鱼线。”“我不太想出卖色相……怕第二次就没有新鲜感了。”最终,还是楚天长祭出妙招。他们在街边自拍了一张合影,岳小川把楚天长的脸用狗头遮住,编辑微博:“和地久老师成功面基,兑现了请客吃饭的诺言!地久真是超帅一男的,技术型气质男神!送了他一张演出票~后天晚上,我所在的剧团有新作上演哦,欢迎本市的朋友赏光。我的微博粉丝到现场出示手机,票价8折!”发出前,岳小川想了想,又改成7折。——————“哎,来了多少人?”“首次突破一百!”“啊,那场地费快够啦!”团员在幕后做最后的道具安排和妆容检查,不时偷眼观察小剧场内的情况。 第85章 “那你是个好朋友,”她淡淡感慨,“你没陪他上酒桌,而是陪他戒酒。”互诫协会采取全匿名制,活动经费靠会员捐赠。大家只知彼此是酒鬼,社会关系、个人资料等一概模糊化。互诫会的固定流程,是从自我介绍与感悟开始。主持人是那位戒酒1030天的矮胖男人,“大家好,我是酒鬼潇洒走一回,今天是我保持清醒的第 1030天。我酗酒,是因为生意失败,妻离子散,还曾因酒驾被拘。开始戒酒后,我的人生迈上新台阶,目前在二次创业。”“我是酒鬼醉红尘,今天是我保持清醒的第 77天……”“我是酒鬼人生初见……”酒鬼们顺时针进行自我介绍。十多个中年男人中,新加入的楚天长最年轻,发量也最茂盛。同样,酗酒原因也最苍白。在妻子病逝、孩子夭折、公司破产等惨痛的人间悲剧中,他的原由轻飘飘而矫情。“今天是我保持清醒的第……”楚天长回忆着冰箱门上的小红花数量,“第 8天。我最初酗酒是因为,失恋。”“说一下你的昵称。”负责人温和提醒。“哦,大家好,我是……小狗。”言毕,楚天长深深地垂下狗头,突然厌世。这是岳小川为他取的艺名,以此纪念他言而无信。短暂的静默后,负责人率先鼓掌道:“今天是小苟第一次参加聚会,他还这么年轻,就下定决心要戒酒。让我们为小苟鼓掌,掌声热烈、持久一点!”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有人赞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岳小川猛地鼓起脸,硬是把笑意吞了回去。负责人鼓励他多说点,楚天长想了想,抬头道:“我会酗酒,是因为上一段感情的结果不好。我开始戒酒,是想让现在这一段感情更好。”闻言,岳小川的心被轻轻捏了一把。他偏头,越过一个汉堡包似的三层后脑勺,望向楚天长。目光相遇,后者的深眸之中似有花火。“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挚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互诫会持续了一个半钟头,最后的活动内容是唱歌,中年人喜欢的歌。散会后,负责人叫住楚天长,将一枚圆形的绿色徽章递给他。“小苟,绿色,代表你处在戒酒的第一个月。互诫会是全球公认的是最有效的戒酒方式,希望下次还能看见你。这里没有人监督,全靠互相鼓励和支持。如果谁破了戒,就会自动换回绿色勋章。”“谢谢,是我朋友最先了解到你们的。”楚天长摩挲着徽章,回忆起方才在座的男人,确实每人胸前都佩戴了不同颜色的徽章。不过,为什么是绿色呢……楚天长不喜欢这个颜色。男人望向岳小川,目露赞许,用力点头道:“你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楚天长猛地攥紧拳头,一辈子的好朋友?您能不能别咒我。第61章 巨大挑战书房门悄然开启,钻进一个脑袋,刚刚吹干的发丝轻软蓬松。俏皮的双眼含着兴奋,盯着书桌后的男人,跃跃欲试。楚天长余光瞥见他,不动声色,继续敲击键盘。在他扑过来时,猛地合上电脑。“哎呀你这手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单身多少年了。”岳小川不甘地吐槽。“我可不一直单身么,你又不肯承认我是你男朋友。”而且,是凭借一身本领实力单身。“给我看看嘛,楚老师……”楚天长腿上一沉,温香软玉满怀,脖子也被细瘦有力的手臂勾住。这个十八线演员、初级网红难得撒娇一回。“不要,还没改好。”“给我看看!”撒娇被驳回,岳小川加重了语气。“一旦给你看了,我的创作状态就会坍缩,量子力学懂不懂?”楚天长开始信口胡诌,用科幻元素把人唬得一愣一愣。“我不懂,但我有时间会读的。”岳小川的眼中滑过认真,从男人腿上撤离。坐在广阔书桌的另一侧,手握钢笔,打开字帖。《小学生硬笔书法:2500个常用字》。调笑声沿桌面传来,“就这么半途而废了?”岳小川正一笔一划从楷书练起,淡然抬眸,“我从不半途而废。”“你不是,正准备勾引我吗?”楚天长颇具侵略性地挑起眉,修长的手指搭在桌沿轻轻叩击,敲摩斯码似的,传递出暧昧的讯息。“有用吗?”“不试试怎么知道。”“随着身体的一阵颤抖,创作状态可就坍缩了。”岳小川用男人自己的语录反唇相讥。但他还是想知道,尘封多年的剧本被改成什么样了。听说是完全拆开、重构一番,也不知激情戏还在不在。他的银幕初吻可还珍藏着呢,大概要献给楚导的新作了吧。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岳小川只好又凑进人家怀里,主动要求接受“潜规则”。 第87章 岳小川满头烟霞烈火,趴在桌上整理了一下错乱的思路,不忘初心:“导演,睡也睡了,剧本给我看看。”“在这个过程中,我决定了,”楚天长裤子一提神清气爽,翻脸不认人,“还是先不给你看。”“你t……我要到演员工会去告你。”岳小川歪头瞪着他,在脑海里编辑了一条微博,控诉自己的遭遇。“乖啊别生气,给你个参与奖。”楚天长拍拍他屁股,示意他挪位置,随后拉开抽屉,取出一沓a4纸,霸气地甩在他手边。“这给你装的,白纸都能摔出百元大钞的风范。”岳小川撑起身体,飞速翻看。浑身的血液先是瞬间达到沸点,继而冷却。是《他》的剧本,那部为辛池带来唯一国际影帝殊荣的电影。“好久之前,你提过,你们剧团想演。”“我记得,当时你说我不行。”带着薄茧的掌心,轻轻抚过白纸黑字。横平竖直,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演员的天堂和地狱。近乎于独角戏,太好了,也太难了。“删繁就简,改成舞台剧了。不长,一个小时的体量。版权无偿送给你……不,不能无偿,”楚天长想了想,附上他泛红的耳廓,轻声说,“你得给我加5朵小红花。”“我可能,还是不行。”当一个男人承认自己不行时,声音是苦涩而沉闷的,“你也知道,舞台上是没有ng的。”“反正送给你了。”“要是演砸了,非被辛池的粉丝喷死不可。”岳小川不怕口诛笔伐,大不了线下茬架。他怕的是,楚天长会把自己和前任作比较,在心里打出一个他看不到的分数。他到底,还是会介意男人的看法。怎么可能不在意……毕竟那么爱。楚天长卷起剧本,插进岳小川裤腰,“怕什么,你演好了也会挨喷。”“高低被喷,那、那我还演它干啥?”“因为你想。不是为了给谁看,或为了谁的赞扬,只是因为你想。”岳小川心头一跳,垂眸躲避着灼人的目光。“不想演就搁在一边,这是你的自由。”楚天长左手搭在他肩上,右手轻轻挑起小巧玲珑的下巴,“想演的话,只在演出时通知我一下就好。期间,我不会去看你的排练,也不会给你提任何建议。因为我想知道,这个角色脱离我的规则之后,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岳小川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咕哝道:“你把电影版的剧本发给我看看。”——————“舞台剧就是骑自行车,一旦掉链子,就完了。”“好像失眠了,唉。有只小狗说我睡觉像猪崽,我极少失眠的。”岳小川在“秘密森林”中疯狂发泄,身后传来朦胧的梦呓。“过来,到我这来。川,川川……”他梦见我了,嘻嘻嘻。岳小川嘴角偷偷牵起甜笑,纤细的肩头一阵乱抖。“川,川菜……”笑容凝固,岳小川尥蹶子似的,一个后抬腿,轻轻踢在楚天长腰侧。后者没有醒来,只是翻了个身,习惯性将他揽入怀中,温热鼻息喷洒在颈后。“楚天长,谢谢你,带我去冒险,让我做只敢想一想的事。”他轻声说。社畜“小全子”的感情生活也日渐丰富。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一周前):“最近,我和他,我们,多了一项业余活动:规划客栈。我们都不懂室内设计,也不通绘画,只是挤在一起随便规划着,就很开心。遇到喜欢的设计元素,就保存起来。门廊该装什么样的壁灯,配什么花卉和植物……还有菜单和酒水单。光是为这些吃吃喝喝取名,就消磨了许多时光。他喜欢‘醉生梦死’这类写意的,我喜欢‘蓝色风暴’这种写实的。当然了,他是店长,要听他的。看来,以后我只好经常提醒客人,‘醉生梦死’是老白干,‘缠缠绵绵到天涯’是宜宾燃面。他在沙发趴着,在iad上画吧台,两条小腿叠在一起晃悠,洁白的脚趾也跟着翘起来。我心猿意马,低头在他腿肚子上亲了一口。他回过头望着我,脸在慢慢变红。几秒后,我扳住他下巴,完成第二次亲密接触,这次他没咬我。甜蜜、滑软的感觉,就像印象中吃到的第一枚果冻。我们吻了很久,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吻的间隙里挤出来:我觉得我们不会有好结果。我说:我不求结果,只要过程。人生就是,重在参与,反正所有的结果都是翘辫子。他笑了:你就静悄悄地喜欢我就好了,别被他看出来,也千万别跟他发生争执,不然你真的会失业。我说:失业就失业,反正你过两年就不干了。他说了句让我很感动的话:可是,这两年我离不开你。”看来,小全子的老板真的要急流勇退,开始田园牧歌,岳小川想。人家才30多岁,就实现财务自由了。楚天长也是,从小就财务自由。自己得到啥时候呢…… 第89章 又贴心提醒:“您是做食品的。”客户看过这些科幻元素,摇头,说不是这样,是那种华丽丽的,东西花里胡哨,但又不乡土的科幻。最后,终于搞清楚对方想要的是:洛可可风格。倒入车位,熄火,楚天长搓搓脸。要不是王三一谈业务时,跟对方拍胸脯保证,会找到拿过国际奖项的导演来拍这些零食,他根本不想碰这种项目。事实上,他已准备从公司离职,专心做电影。可王三一需要业绩养家糊口还房贷,牛b都吹出去了,预付款也忽悠到账。结果,还遭到甲方嫌弃,说:“拿奖的也不是他啊,是人家男主角,他的最佳导演只是提名,跟没有一样。”楚天长差点撂挑子,王三一暗地里叫了好几声爷爷,才把他稳住。满心疲惫走向停车场出口时,一道倩影从侧面飘然而出,在他身前数米处婀娜而行。女孩身材极为高挑,浓密的栗色卷发摇曳在线条轻盈的纤腰间。这条裙子有些暴露,一截骨感的精致美背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四周幽香浮动。出了停车场,她依然与楚天长同路。忽然,她娇呼一声,斜斜蹲下,像是崴了脚。楚天长从她身侧经过,错开几步后很绅士地问道:“小姐,没事吧?”“疼死了……”小区路灯昏暗,女孩的发丝垂在脸旁,再加上刘海,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出她很白,唇色很艳,音色偏低但悦耳。“需要叫救护车吗?”崴脚叫救护车,似乎太夸张了,但不排除骨折的可能。“不用,扶我一把呗。”女孩施施然抬起手臂。楚天长没去牵她的手,犹豫一瞬后,将手臂横在她眼前,“你住哪栋?”女孩搭上这条绅士至极的手臂,缓缓起身,“前面那栋。”第63章 破茧成蝶这女孩搭着楚天长的手臂,踮着脚走出十来步,又低低呻吟起来,“哎呦,不行,好疼……”“给你家里打电话吧。”他淡淡地建议,瞥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回家还要搞卫生呢。“我自己住。”幽香渐浓,对方低喃细语,慢慢依了过来,手也由搭着改为挽着。楚天长恍然,声音客气而冰冷:“小姐,请你松手。”“大哥,你挺帅的。”女孩越凑越近,那对在暗夜中格外瞩目的姣好红唇,悬在楚天长肩膀的位置。“我去叫保安送你回——”“大哥,想跟我一起看片儿吗?我家里,有全球海量资源,”她彻底挂在楚天长身上,附在他耳边气若幽兰,胳膊也缠上他的腰,“我还有,玩具……”短时间内,楚天长脑海中滑过几种猜测。遇上妖精了?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就只能是,非正当行业人员,以及……仙人跳小分队。一旦上钩,就会被狠宰。“大哥,来吗?”女孩的两截玉臂越缠越紧,还有向下的趋势。楚天长只好不再对她客气,欲掰开环绕在腰间的手,谁料她力气还不小!“小姐,你再这样——”忽然,他摸到了对方掌心的几块薄茧。不禁讶异地侧头,目测着此人的身高,又仔细分辨那精致优美的下颌线。妈的,不是岳小川还能是谁!所有导演都会表演,楚天长玩性大起,减弱挣动的力道,“你再这样,我就忍不住了。”岳小川一怔,故作娇软的身体也僵硬起来。“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楚天长立起指尖,轻轻沿着他手臂细腻的肌肤抚弄,语气带了三分轻佻,“你真的一个人住?”“刚才,你好像急着回家的样子,现在不急了?”“没什么可急的,等会儿打个电话,就说临时加班。”腰间的力道瞬间松了下去,楚天长却反客为主,揽住他纤柔的腰身,“走吧,去你那看片儿,玩玩具。”岳小川如遭雷击,垂头不语,红唇细细颤抖着。“脚还疼吗?”楚天长强忍着笑场的冲动,动作愈加放肆,蹲下去握住他的脚腕摩挲,“要不,我抱你?”“楚天长你他妈不是人!”岳小川放开喉咙怒吼一声,发足狂奔,不过他也不懂为何要跑。“我逗你玩儿的!”30元劣质凉鞋开胶了。在剧烈奔跑中,左脚的鞋底留在路上,只剩个鞋面挂在脚面。岳小川一个趔趄,被楚天长追上,跌进滚烫的怀抱。“我知道是你。”灼热的气息靠近耳根。岳小川扬起脸瞪着他。“我一摸你的手,就认出你来了。你还真是体验派啊,差点把我唬住。”楚天长帮他理顺假发,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女版岳小川少了丝纯真,多了分魅惑。看得出来,他特意为这场相遇而化了冷艳的宴会妆。在眼妆的衬托下,那双微微上挑的小狐狸眼睛,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回去好好洗把脸,我都快被你掰直了。” 第91章 起初,岳小川和小川应援团们还能勉强申辩几句,可马上就被喷子的唾沫星子淹没。战斗力最强、打字速度最快的是“小川应援团二营一连炊事班班长”,也渐渐无力招架。也有辛池的理智粉赶来,提醒他们:艺术是开放、包容、多元的,经典都会被翻拍翻唱,请别给辛辛丢人现眼。不同的表演方法而已,没什么不好。结果被脑残粉单方面开除粉籍。岳小川先前的乐观,来源于对网络暴力的无知,和对人性的高估。他保留着一丝纯真,看这个世界时,便也带着纯真的滤镜。他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劈头盖脸的密集火力下,仅仅一天就陷入自我怀疑。主观判断力降低,陷入了“他人即地狱”的困境。也许,他真的演得不好?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骂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又不能茬架,那么多人,干不过……楚天长忙到半夜回家时,他正蜷缩在床角,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单薄。“怎么了?”关切的询问传来。“其实我很烂吧,楚老师。”他喃喃地说,“你夸我的那些,都是骗我的,为了让我开心对不对?”“谁说的?”岳小川把手机塞过去,楚天长这才得知,他的川川宝贝儿已经在网上被人轮流侮辱了一整天。“网友们让我滚回家去演二人转。”“那又怎么了?没点本事还演不了呢。二人转有三百多年历史,比京剧还久。你把评论和私信关了不就行了。”“我不想逃避。”可直面这种暴力,又出乎意料地痛苦。楚天长眉头紧锁,设置一番后,世界顿时清净了。“我是导演,我说好就是好,他们懂个屁。”随后,他特意登录两年都更新不了一条动态的微博大号:楚天长。认证为青年导演、编剧。——舞台剧的剧本是我亲笔修改,也是我授权给该剧团。作为《他》的导演(编剧摄影和剪辑也是鄙人),我想我还是有资格发声。辛池的优秀毋庸置疑,不过岳小川小川加油也是我近年来合作过的最优秀的演员之一,我认为他演得很好。电影与舞台本就是不同的载体,没必要做比较。如有异议,欢迎用专业的表演与戏剧理论和我探讨。楚天长又登录账号“地久”,语气骤变,措辞激烈。——我在视频里说过,小川加油是我唯一的爱豆,他的名气不是一流的,但演技绝对一流!来吧,把炮口对准我,请携带充足的论据与我辩论,一个一个来。你要是不客气,那我也不必键盘积德,我会做个视频骂死你们,还加特效。看到这些动态,岳小川心情好了点,却依旧彻夜未眠。楚天长抱着他,低语着自编的童话故事,直到天际泛出淡淡的橙黄色。“这个角色真的好难,每演一次,我都觉得自己被撕裂了一回。”岳小川困极了,眼皮沉甸甸的,可就是睡不着,“那些负面的东西,就从裂痕里趁虚而入了。你为什么要创作这么猎奇的玩意儿,我讨厌你,我要把你的小红花涂黑。”“别啊。”“我好像变脆弱了,从前我什么都不怕的。”“不,你只是来到了更高的地方。”楚天长轻吻他的鬓角,终于切身领悟到辛池的那份焦虑。也许是因为还未开学,这一小波粉丝格外有空。转天,他们跑去小川应援团的团长、政委、二营长等人的账号下大放厥词。“川川,为什么有好多人来我这里骂你啊?”听到母亲这样说,岳小川的情绪彻底跌落低谷,就连垃圾食品吃起来也不香了,味同嚼蜡。偏偏楚天长又因食品公司的微电影忙得焦头烂额,只好把神情恍惚的他带到摄影棚,分配些杂务,让他忙起来。不过短短三天,那对灵动的明眸就蒙上阴霾。眼窝陷了下去,眼圈青黑,整个人如皮包骨的大熊猫。王三一无暇关注这些,还偷偷问他:“小川,你怎么蔫儿了?老楚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跟我说说,我帮你踢他。”——————卧室的顶灯熄了,岳小川却没睡,化为黑暗中一片单薄的影子,茕茕孑立。那副倚在床头发呆的模样,让楚天长想起了受尽“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他打开角落那个由酒瓶构成的抽象派灯具,温馨暖光便朦朦地溢满空间。“里面加了蜂蜜,喝了就能睡着了。”又将一杯牛奶送到苍白的唇边,看岳小川喝光。“呃。”后者打了个可爱的嗝,一丝腼腆的笑转瞬即逝,摸向身侧的手机。“别自寻烦恼,没收了。”楚天长抢先夺过,塞进家居裤的口袋。“我没事,是我妈在自寻烦恼。她很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成天茶不思饭不想。”岳小川扑上来,手伸进他裤袋里乱抓,“哪去了?这么快就转移了?”“你再好好摸摸,往中间伸。”楚天长按住那只手,嗓音暧昧地压低了。“你是不是把我手机揣裤裆里啦?那可是人家贴在脸上打电话的东西!”闹了一会儿,岳小川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大脑渐渐松弛、沉重起来。“我想让你抱着我睡。”他抓着楚天长的手,懒懒磨蹭着枕头。“我还要忙一会儿,你先睡。”第65章 大事化小 第93章 他说:随你怎么想吧。躺下后,我们天马行空地聊了很多东西。从中东局势谈到冰川消融,从旅行者号谈到时间机器。我说:等未来可以时空旅行了,我要主动当试验品,回到过去当你的初恋。他说:那你大概会讨厌我的,连我自己都讨厌那时的我。然后,我开始讲都市秘闻恐怖传说,他也很配合地靠过来,一切都水到渠成。起初,他很紧张,身体绷得像一张弓,花了好久才放松下来。我们几乎一宿没睡,天快亮时,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这是第二次了。我说:是第三次。他摇头,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这是我第二次出轨了。换个时代,换个性别,我都被浸猪笼两回了。我爱我自己,我总是会做出最有利于自身的决定,我也瞧不起我自己。他说的没毛病。如果我不爱他,也会瞧不起他。可我爱他。我说:谁还没犯过错呢,都过去了。活在当下,着眼未来。然后,我们这对狗男男又聊起客栈和装修,聊起猫的品种,长毛的短毛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再次感谢生化危机系列的开发商ca公司!”歌终于唱完了,散会。岳小川起身,帮忙收椅子,同时想:楚天长就玩不了恐怖游戏,因为他无法长时间直视脏乱差又阴暗的游戏画面。要么会忍不住退出,要么会想冲进去搞卫生。第66章 参演大片“小苟,等一下。”临走前,互诫会负责人叫住他们,递来一枚橙色徽章,“第四个月了,加油啊小苟!”“谢谢。”楚天长攥紧徽章,早已习惯于这个昵称。岳小川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下着楼,开心道:“楚老师,你得记住,行百里者半九十。”虽然刚刚进入戒酒计划的后半程,但楚天长的小红花数量明显超前。做了视频,要表彰,加1朵;工作辛苦,要表彰,加1朵;在床上超常发挥,加倍表彰,要加2朵……连“我觉得自己变帅了”这种无厘头的理由,也要求表彰,不出意外被驳回。王三一不久前才知道,原来他们还不算正式和好,对岳小川五体投地,称赞他:“我本来觉得,老楚都定型了,没救了。小川,你能让三十多岁的男人二次发育,可以称得上是当代非著名教育家。你出本书吧,书名就叫《我是如何管理男人的》。”下楼后,他们趁着夜色,偷偷接了个短达05秒的吻后分道扬镳。十月初温热的风,带着一丝秋意拂过脸颊。岳小川去和朋友们k歌,楚天长则去参加一位退休老教授的生日宴。对大多数学生,老爷子都已叫不上来名字,却能一眼认出楚天长。“小楚!你个小楚,是最有才的,后来那几届学生的作业,总是抄你的。”楚天长笑道:“老师,我戒酒呢,就敬您杯茶吧。”“你这是打算要孩子了?”“我还没结婚呢。”“哦哦,没事,现在的人放得开,有了再结也来得及。”祝过寿后,一桌桌宴席,就成了联络感情、置换资源的生意场。影视行业的关系网上,总是浸满了浓醇的美酒。谁要是滴酒不沾,不是惺惺作态就是傻x。有瓶口在靠近还残留着雪碧的玻璃杯,酒香扑鼻,楚天长连忙捂住,抬眼推拒道:“不了,戒酒呢。”“这么惧内,你结婚了?”说话的,是一位大他十几届的学长,在业内颇有建树。“没有,过年的时候酒精中毒,差点没缓过来。”老学长便不敢再劝,只是独饮,“哦,那是得注意点。”“总听各位老师提起您,听说您这两年在好莱坞发展。”酒杯空了大半,楚天长抢先握住酒瓶,为对方斟满。“不适应,回来了。”老学长爽朗大笑,“说实话,就是没混好。”交谈得知,对方不久前接下古装武侠巨制《雪落孤城》的导筒,投资近亿(对外宣称2亿),下月开机。言谈中,老学长表露出对楚天长的欣赏,“最近忙吗?导演组五个副导演,有一个老婆生小孩了,你要来帮忙吗?”语句有点毛病,听上去像是找他帮忙接生似的。楚天长本想婉拒,因为他目前不缺给人打下手的工作。况且,听说该片的一半投资来自于温良的公司。不久前,他正式辞职,成了“无业游民”,正专心改剧本,筹划自己的第二部 电影。找他做副导演、剪辑指导等工作的人络绎不绝,因为他一个顶俩,性价比高。 “就等开机了?选景在哪儿?”“主要在银川。”“演员呢?”楚天长旁敲侧击。他或许不需要这样的机会,但岳小川需要。网络暴徒喷人就像鬼子进村,烧杀掳掠后扬长而去,只留下积郁的村民。岳小川需要机会,也需要跟着剧组忙起来,改善心境。老学长端详着酒杯,扑哧一笑,“早都定了。哎?好像还差两个角色。”楚天长只犹豫一瞬,便点了头。“那这两天,咱们导演组一起吃个饭。你看你,还不喝酒,多没意思。”与导演组其他人接触后,楚天长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走后门”,厚着脸皮跟选角导演提到岳小川。后者竟说:“哦,我知道他,敬业哥么!我看过他的舞台剧。今天刚邀他试镜呢,正好将来宣发的时候多个宣传点。”果然,楚天长参加聚餐回来,刚进门,一道兴奋的身影就闯进怀里,还蹦起来用双腿夹住他的腰,一串啄木鸟似的热吻落在脸侧。 第95章 “有啊,一灯大师,虚竹……”早餐,岳小川只吃了素馅包子和小米粥,看着楚天长的牛肉烧麦,直吞口水。银川美食极为丰富,兼具中原传统和回族风味,糖醋黄河鲤鱼、鸽子鱼、羊肉臊子面……最绝的还是各色羊肉,撑起半边天。盐池滩羊,肉质细嫩又无膻味,用它烹饪而成的手抓羊肉、羊杂碎、蒸羊羔肉等,让人口水横流,食指大动。以上这些,都跟岳小川没什么关系。他不得不含泪挥别,因为一吃就胖脸,而该角色的设定是有着一张“坚毅果敢的刀子脸”。他们租了辆车,走银川绕城高速,直奔贺兰山岩画景区。山势高峻,奇峰叠障。在贺兰山层叠的山脉间,藏着上千幅史前岩画,镌刻在未加修饰的古老画布上。一场轻薄的初雪,点缀着山麓,为贺兰山的英气中添了几分柔美妩媚。“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岳小川轻念道,摘下帽子,抚摸着自己扎手的寸头,“挺遗憾的,我家祖上和岳飞一点关系都没有。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攀上亲戚。”他们向核心区域步行,因为楚天长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拍到岩羊。一路上山,全上坡路。山体西侧有条溪流,源头隐匿于峡谷深处,在零度左右的温度下缓慢流淌。极目远眺,入目皆是青灰色的山岩,偶有几丛灌木蜗居在山石缝隙间。眼下淡季,楚天长见四下并无游人,便停下脚步,朝岳小川伸出手。后者在他掌心捶了一拳。“我要跟你牵手。”楚天长用成熟的男中音说了句极为幼稚的话。“像小学生一样。”岳小川轻轻吐槽,顺势把手送进他掌心,马上被紧紧握住。山里很静,偶尔飞掠几声渡鸦鸣叫。楚天长像导游一样博学,娓娓道来:“20亿年前,这里是一片海洋。后来,在板块挤压的作用下隆出水面。”“那么久以前的事,地质学家是如何研究出来的?”“万事万物的变化都有迹可循,何况沧海桑田。”楚天长忽然想起什么,狡黠地笑笑,“今天,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说。”“你该不会……跟家里出柜了?”“比出柜还重要。”第68章 终成眷属他们走了许久,见到一块醒目的提示牌:岩羊胆小,切勿惊扰。“这里肯定常有岩羊出没了,在这歇一会儿吧。”他们坐在山路旁的石头上,只见身前的山势愈发险峻陡峭。不知那些悦动在山间的灰褐色精灵,会不会赏光?哪怕是留下一根羊毛,也不枉走了半天山路。“冷不冷?”楚天长取出保温杯,倒了一杯热饮递到岳小川唇边。“这算啥,才零度。”后者轻轻抿了一口,是姜茶,在高档保温杯的呵护下依旧滚烫。“饿不饿?”生活精致的楚导,又取出昨晚购买的金枪鱼三明治、芝士酸奶、榛仁巧克力、士力架。接过杯盖后,还故意在杯沿水渍未干处下嘴喝水。“我只要全麦面包。”楚天长心痛地叹息,见岳小川接过“干粮”后没滋没味地干嚼,遂取出一根粗壮的德式大香肠,“来,宝贝儿,吃口香肠。”“不。”岳小川羞赧地瞥了它一眼,声音因汹涌的食欲而干涩。“一口,就一口,”楚天长把颤巍巍的大香肠举在人家唇边晃悠,低声蛊惑,“张嘴。”岳小川嗅着熏制熟食浓郁的香气,起初梗着脖子宁死不屈,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贝齿轻启,在香肠顶端啃了一小口。“好吃吗?”楚天长呼吸急促,嗓音也嘶哑起来。“好吃。”岳小川贪婪地用牙齿磨碎那一点点肉,舍不得咽下去。“多吃点,没关系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缺了一块的香肠又凑近,轻轻磨蹭着有些干燥的唇瓣,“要不要我教你?多吞进去点,然后狠狠一咬。”难以名状的冲动,在灵魂深处冲撞。岳小川在诱惑下张开红唇,狠狠撕咬下一大口香肠,含泪咀嚼起来。太好吃了!浓郁的肉香在后槽牙炸开,击中味蕾。肥瘦相间,肉汁丰沛而不腻。“原来,原来这种事这么美好……”清澈的目光逐渐迷离,这,就是堕落的美妙滋味。“还要吗?”硕大的香肠再度逼近。“不,不行了,不可以这样。”岳小川抓紧手中的全麦面包,压抑着那食髓知味的渴望,油花在诱人的嘴角隐约闪烁。“好吧,那我就全吃了。”“你说,岩羊是什么味道?”岳小川望着满目的嶙峋山石、陡峭立壁,目露神往。“那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哦,我想肉想疯了。”他将吃剩的面包递给楚天长,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几点灰褐色的灵动身影,连忙压低声音,“楚老师,快看!”楚天长也注意到,立即端起相机,用镜头将悠闲漫步的岩羊定格,还给岳小川拍了几张。配合生猛的寸头,有种狂野的美感。岩羊三五成群,不知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开始奋蹄飞奔,顺着峥嵘的山势直上山峰,履险如平地。下午,他们原路返回。天干气燥,岳小川从外套口袋掏出一支唇膏,涂匀后还俏皮地嘟起嘴“啵啵”两声。“我也要涂。”楚天长厚颜凑过来。 第97章 邻桌两个女生也点了手抓羊肉,享用完毕后,开始对着手机说话:“包的车要到了,大家都能准时到吧?条幅在谁手里?别忘了拿哦。”发完语音后,她们举起灯牌似的东西,兴奋地交头接耳。岳小川好奇心旺盛,几番调整角度后,终于看清灯牌上的字:辛辛,爱你到老。岳小川猛然想起,辛池会来客串,看来是今晚飞抵进组。“我才想起来,你前男友要来啦。”他悄声道。“嗯,预计待一周。”他们从容地聊了几句,仿佛在谈论新闻和天气。岳小川问:“你现在看见他,还会觉得生气吗?”“不会了吧,也没什么好气的,人各有志。”出了餐馆,正遇见准备去机场接机的粉丝在路口集合,竟然包了辆大巴车。绝大部分是女生,也有一脸淡漠来陪女友的男生。他们路过,又好奇地退回来,只见组织者清点了一下灯牌、海报、横幅和鲜花,随后对这几十人训话:“我们去接机,是为了让辛辛开心,不是给他丢人现眼,所以一定要注意素质!素质!不要和机场工作人员,发生任何冲突!不要阻挡其他旅客!不要留下任何垃圾!不要乱摸辛辛,给辛辛造成困扰!谁要是表现得像个脑残,我就给他踢出群!”岳小川扑哧一下乐了出来,不禁心生羡慕,又自我安慰:我也有小川应援团,以后会壮大到每去一个地方拍戏,都有粉丝接机。组织者仿佛乐团指挥,飒爽地比了个手势,“我们再排练一次应援口号!万水千山,预备,起!”“万水千山总是情,不爱辛辛可不行!”“从辛开始,预备,起!”“从辛开始,一辛一意!爱你爱到,不能自已!”走出几十米,还能听见她们清脆悦耳的口号声,顺着冬夜的寒风飘来。“真羡慕,还带押韵的。”岳小川趁着月黑风高,轻轻挽住“老公”的手臂。“我也送你一句口号吧,你的名字都在里面。川泽纳污,所以成其深;山岳藏疾,所以就其大。”楚天长说完,觉得妙极了,值得一朵小红花。不,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个了……“我得看到这句话,才能理解。”岳小川没太听懂。“用你家那边的话说,就是江河能受得了埋汰,所以才深广;大山能包容磕碜,所以才高大。”“江河是川,大山是岳,你的意思是,我又埋汰又磕碜喽?”他对着夜幕放声大笑,呼出一串白气,“哈哈,正好对症下药,让你有洁癖强迫症还是颜狗。”“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东西。”说完,楚天长忽然俯身,手臂揽住他腰,将他扛在肩上。“啊哈哈,你干嘛!”岳小川惊呼,随即继续大笑着,将一串风铃似的清朗笑声,洒在塞北的冬夜里。——————翌日,辛池出现在片场,披着厚厚的长款羽绒服,衬得他像豆芽菜一样纤细。与楚天长目光接触,他略感诧异,但还是微微点头致意。“池哥!”女主角一路小跑,挤开其他演员,娇俏的声音拐着弯儿。辛池似乎和她不熟,只是生疏地笑笑。和演职人员礼貌打过招呼后,很快便进入工作状态。接下来一周,所有演员的通告都要配合他。楚天长已经很多年,没有临场看过辛池的表演。他的演技更成熟圆滑,没有丝毫破绽,但也没有早年那种一个回眸就能刺透人心的锐利锋芒。他的助理背着百宝箱似的双肩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比导演还上心。这是个瘦高的年轻人,眉清目秀,不苟言笑,带着书卷气。薄薄的嘴唇显出几分冷漠和刻薄,应该是小女生比较喜欢的类型。在一旁等戏时,岳小川也在观察辛池。他还是老样子,像一束清冷的月光,一株孑立在幽谷中行将绝迹的纤美植物。他很敬业,但似乎不那么热爱表演。岳小川敢这样断定,是因为自己热爱表演。“很好,再保一条。”导演似乎也挑不出辛池的毛病,却多次提出“保一条”,想看看是否能有新突破。对每个人,辛池都端着一种疏离的谦和,露出像空姐般幅度统一的、程式化的微笑,只有在助理身边才显得轻松自然。他和助理非常默契,只要他抬手,助理就能根据摆动的幅度得知,是递剧本还是递水。如果助理偶尔消失,他会用很轻的声音,询问附近的演职人员。有一次,刚开始午休,他问到距离最近的岳小川:“你好,见到我助理了吗?”“没啊,可能上厕所去了。”他的目光,淡淡地从岳小川脸上滑过去,又滑回来,微微一笑道:“咱们好像见过,是在哪个剧组来着?”“第一次是我请你在贺卡上签名,第二次是在楚天长家里。”后者毫不介怀地耸耸肩,轻声提醒。辛池的表情立即蒙上一层尴尬,但很快就消散了,“你是岳小川?你带着妆,我没认出你。”“造得惨了点哈。”剧情需要,岳小川的脸涂得烟熏火燎。辛池四下环顾,压低声音,眼中竟流出一丝羡慕,“我看过他给你做的视频,很用心。”“哦,楚老师算是我那为数不多的粉丝里,唯一精通剪辑的。”“这就够了呀。唉,人还是得有一技之长,像我助理,外语很强,到哪儿都用得到。我这个年龄,再想学些什么,就很费劲儿。”岳小川也不知他在学什么,只是懵懂地点头。听这意思,像是不打算演戏了似的。随后,只见他抱着两盒饭菜,在片场附近转悠,终于等来了助理。“你跑哪去了,等你吃饭呢!”他的表情顿时明朗起来。助理神秘兮兮地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餐盒,“给你买面啊,你不是想吃炸酱面么。”“太好了,那我就不吃饭了。”“饭也要吃点,要拍到晚上呢。” 第99章 “你竟敢骑马?”楚天长只好直白表达生气原因。“靠,你连马的醋都吃,太小气了吧!等会弥补给你……”岳小川也回过味来,嘻嘻笑着,坐在他腿上。“你都多久没骑过马了?摔下来怎么办?”楚天长的声音渗出严厉。“骑马这东西,就跟骑自行车一样,会了就忘不掉,况且我也是为剧组着想。”“那你能不能为我着想一下?我要被吓死了!”吓死了……好娇羞的感觉。岳小川先是露出自责的表情,随后鼓起腮帮子,“噗——”,忍不住笑了。楚天长也无奈地笑着,环住他的腰,又正色道:“以后不许再做危险的事,听见没有?你要是摔成瘸子,谁来演我的男主角?”“因地制宜嘛,你改一下剧本,把主角变成瘸子就可以了。”“我没跟你开玩笑,”楚天长浓眉一挑,瞪着眼,内双变外双,“你现在不是摸爬滚打的武行了,要爱惜身体!专业的事,就留给专业的人去干,这才是市场经济,这才高效,懂吗?”“我知道了,楚老师。”岳小川的声音变得软糯,有撒娇讨好的意味,“以后,我不干危险的事了……可我真的很会骑马,那些马很乖的。”“现在都这样,小时候肯定特别淘。”楚天长轻轻捏住那挺秀的鼻尖,“俗称,彪。”岳小川得意地扬起下巴,“整个东北,就没有我爬上不去的树。”“晚上我请你吃点好的,别怕胖,今天你已经消耗很多热量了。”吃过晚饭,他们在商场里闲逛。迎面走来一名高个儿男生,岳小川一眼就认出,那是辛池的助理。旁边那个捧着奶茶,时不时把口罩从下巴掀开,飞速吸几口的男人,必然就是辛池本人了。看见他们,他先是微怔,然后腾出一只手,小幅度摆了摆。“宝贝儿,我想跟他讲两句。”楚天长淡淡地说。“那我就不过去了,在这等你。”岳小川趴在商场中庭天井的玻璃围栏上,望着缩小的顾客们。虽然好奇,但这是楚天长自己的事。第71章 一笑释然楚天长走近后,瞥了眼辛池的助理,沉静开口:“我想跟你说两件事。”“找个人少的地方吧。”辛池四下环顾,率先走向通往安全出口的过道。见楚天长目光跟随着助理,又说,“没事,有什么都可以当着他的面讲。”“两件事。视频已经删了,我戒酒了。”“戒酒了?那挺好的。”辛池客气地评价道。“你不用再担心我会耍酒疯,散播一些对你不利的东西。”“我从没正式跟你道过歉,”他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声音忽如羽毛一样轻,“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说完,眼睛不由自主转向助理的方向,似乎在小心观察对方的表情。“没关系,都过去了。”楚天长释然一笑,“有段时间,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没亏待过你,现在想想,‘不亏待’只是一项最基础的东西罢了。而我很多地方都没做好,也许让你连基本的安全感都没有吧。”“你很好,错在我。那时候太年轻了,而且……”辛池口罩上方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看得出,他在微笑,“而且我们好像并不合适。”楚天长也不禁笑笑,更加释然,“是啊。”“你现在的男朋友,看起来很阳光。那发型,一看就挺厉害。”那个生猛的寸头,在楚天长眼前掠过,“我们很合适,但他呢,恰恰是我上学时最看不上的那种,野路子出来的演员。”“我们想在这玩两天再回去,”辛池抬起明亮的琥珀色眼眸,开心地望向助理,“贺兰山好玩吗?”“挺好的,我前段时间去了,不过这时候山里会很冷。”楚天长顿了顿,还是问,“你和温良导演还好吗?”“挺好的。”那对神采奕奕的眸子,似乎黯淡了,就像瞬间沉下去的音调。“那就好。”楚天长想劝他,还是尽早断了吧。否则某天被曝出插足人家婚姻,会活活被唾沫淹死。但他们目前连朋友都算不上,这话没法说。“你们慢慢逛,我先走了。”楚天长微微颔首,感到那助理专注坚毅的眼神,像订书器一样钉在自己脸上,特勤局保护总统的特工也不过如此。这个人,也许还兼着保镖的职务吧。忽然,辛池再次开口:“你审美好,你觉得胡桃色的地板,该配什么颜色的墙?”“白墙,觉得枯燥就挂装饰画。”楚天长毫不犹豫地答。走开几步,他听见辛池的助理说:“你看,我说得对吧。”岳小川还趴在围栏上,似乎在数楼下有多少名顾客。“走吧。”楚天长在他左肩拍了一掌,又绕到右肩探出头来。“说完了?”楚天长故弄玄虚,“你想不想知道,我说了什么?”“不想。”岳小川笑着拆台。“怎么会不想呢?你可是好奇宝宝。”岳小川笑而不语,走在前面,楚天长又戏精附体,故意对着他后脑勺低声念叨:“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为什么不想知道?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少女吗?”他回头嬉笑着调侃,“阿楚姑娘。” 第101章 “收工后给我打电话,有件大事。”岳小川发消息给楚天长。“宝贝儿,这回要往墙上钉什么?我也有件大事跟你说。”晚上,楚天长打来电话,语气十分欢快。“我……我接到了一个经纪人的电话。”岳小川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楚天长。后者沉默片刻,轻轻喟叹一声,才说:“那是个很理想的平台,你该去。”“至少要签十年,楚老师。”他特意用语气划了重点,强调时间,“一旦签约,除了吃喝拉撒睡,我的一切活动,都要听从公司安排。”“我知道。”“我得按照公司规划的戏路走下去,恐怕在我大红大紫前都没有自主选择权。”“我知道。”“可你拍的是文艺片,他们给我的人设是武打明星。”电话那端,静默了很久,才传来发涩的低沉声音,“小川,你都快三十了,勉强能搭个小鲜肉的末班车。这也许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机会,你说过,不该把梦想和爱情栓在一起。”“可我的梦想里有你!”岳小川情绪激动地吼道。“那就暂时把我剔出去,又不是老死都没合作机会。”“也许真的就没有呢!也许我这辈子,都当不了你的男主角呢!”“那就下辈子。”“楚天长,你——”岳小川愤愤地挂断,才想起电话那边的人还没说他的大事是什么。片刻后,信息提示音响起:年前能杀青,等我回去再谈吧,早点休息。他扔开手机,又悻悻地捡回来,回道: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楚天长回:先不说了,等我回去再告诉你吧。——————“分叉了,分叉了。不是尿分叉,而是我来到人生的分叉口。理智告诉我,不能再放弃机会,我想让他说服我,留下我,谁知他却对我说下辈子,呸!”岳小川心如乱麻,在“秘密森林”里发泄一番。看见网友“小全子”和老板双宿双飞,硬是将出差升华成蜜月,这团乱麻里顿时塞进一颗柠檬。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一周前):“我陪他出差,忙完后去山里玩。不太好看,全是石头。再加上是冬天,差不多万径人踪灭,偶尔能听见什么鸟在叫。但这里天高云淡,分外的蓝。我们并肩坐在石头上,仰望着天。时间久了,竟有种俯瞰海洋的错觉。他说,假如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我们可以裸奔……我们的行为,就是秩序;我们的准则,就是道德。又说,将来装修客栈时,要加入些蓝色调。关于这点,我想在这里吐槽他几句,反正他不会知道。他审美真的很一般,尽管他不是一般的美。举个例子,他自己在《模拟人生》里建的房子,配色像个疯人院,竟能集齐一套顺口溜:红配黄,赛流氓;红配紫,赛狗屎;红配蓝,讨人嫌。他曾向我抱怨,中产哥装修房子时不肯采纳他的想法。当时我觉得中产哥很烦人,现在忽然能设身处地理解了。回去前,我们还吃了一大圈。他胖了两斤,我胖了五斤。关于吃东西这点,我也想在这里吐槽他几句,反正他不会知道。他每样都想尝,又每样都吃不多,结果就是全剩给我。爱情啊,真是甜蜜的负担。”跨年之夜,岳小川没有和任何人参加任何聚会,只是静静地靠在床头,点亮那个酒瓶做成的抽象灯饰,看墙角笼罩在淡黄色光芒中。和楚天长视频时,那边一片喧腾,在聚餐。他在噪音中说:“我现在是旁观者清了,人喝大了真是丑态毕露……你没出去玩?”“没有,我在思考人生。”楚天长深沉地微笑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岳小川盯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他也挺上镜的。他们聊了很多,提到那件决定岳小川前途的大事,楚天长只是淡然提醒:“老王在影视圈做执行和策划这么多年,见多识广,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问问他。”岳小川含糊地应着,没想到新年刚过,王三一就要请客吃饭。席间,他先是玩笑道:“老楚让我看着你。”随后又正色:“我听他说了,有经纪人联系你。小川,那是个靠谱的大平台,多少刚毕业的表演系俊男靓女,挤破头都进不去。”“哦。”岳小川用筷子缓慢地搅弄着米饭,却不想吃。“作为老楚的铁瓷,我或许不该说这些。”几杯酒下肚,王三一的舌头开始打结,言辞却畅快起来,“但是,假如啊,假如,老楚某一天不爱搞艺术了,不在娱乐圈混了,他可以回家继承家业,你继承啥呢?你父母的单位是国家的,也不能继承啊对吧。”岳小川先是扯动嘴角,嘿嘿地笑,转瞬间表情黯然,“道理我都懂。”就像当初参加高考时,教科书上的理论全都懂,可还是没考上大学;鸡汤书里的名人故事手到擒来,可还是会偶尔觉得迷茫。“他总觉得我市侩,我他妈不市侩不行啊!我也想阳春白雪,得有那条件啊。当然了,我也确实缺少点才华。”王三一忽然说起阶级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你能想象吗,他是那种,上学时一个念头就飞到布达佩斯拍街景的主儿,一个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富帅。”可是,在彻底迷失于二锅头中后,他却双眼发直地说:“是,是老楚让我劝小川签约的,他不让我说出来。你,你得帮我保密啊。”“好好,我不说。”岳小川没喝酒也没被下药,却觉得有一种热度,在由内而外蔓延。很快,这热流漫上眼圈,具化为咸涩的液体。第73章 险些失恋小年之后,春节气氛渐浓。正在欢度寒假的孩子们脸上写满期待,大人的脸上则蒙着焦虑。“老……楚老师!”岳小川在出口处等着,开心地挥舞手臂,远远就捕捉到那个高出众人一截的英俊头颅。 第103章 “不急,你先听我说。我的第一部 电影是独立电影,挂靠在一个老师的公司。里面的演员除了辛池,全不是专业的。现在看来真是够粗糙,也难怪只得了最佳导演的提名。这次,我想自己注册传媒公司,做出品方之一。” “那我就做你旗下的头号艺人。”岳小川把伸出的手蜷起,留下一根食指竖起。“想拍电影,注册资金至少300万,我手头的现金拢一拢应该够验资用的了。”“不够我也有,在我爸妈那攒着呢。”他转着眼珠心算一下,“不算太多,能买一间厕所。”“你的钱好好攒着吧,或者等电影立项之后投进来。我想把老王挖过来,各项备案、审批还有申请拍摄许可这些他都熟,认识的人也多,让他去跑。不过,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创业公司能活过一年的都少。”岳小川的眼睛越来越亮,他猛地在桌下探出手,攥住楚天长的,“你都想到这一步了,却还要把我拱手让人。”“计划而已,用嘴说说有什么难的,”楚天长端起咖啡杯啜饮,因清减而更显深邃的双目,也在氤氲香醇的雾气后绽出光芒,“我还计划去火星呢。”春节后,王三一得知楚天长要创业,顶着家里的压力毅然辞职,成了好友的二号员工。为了缓解他的房贷压力和家人的微词,楚天长提前预支给他半年薪水,聘他做常务总经理。每天,都有热血青年阖起双眼,开启一场名为创业的美梦。从日出到日落,有成百上千家公司诞生、申请破产、注销。决定注册公司后,他们在四环外一幢写字间租下几十平米的办公室,为了取名绞尽脑汁。每次灵光乍现,都发现重名了。王站:输入夫妻姓名,即刻为宝宝取名,快来尝试吧!旁边还很扎心地飘动着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什么还你男性尊严,圆你当妈梦想……“等一下把宝宝的姓氏去掉,后面加个影视传媒就行了,这样多有纪念意义,是吧?”说着,他在父亲一栏输入“楚天长”,母亲一栏输入“岳小川”。看得后者一阵尴尬,不甘地申辩:“王老师,我可是纯爷们。”“我知道,先将就一下……准备好了吗?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王页上弹出一个宝宝名字:楚真香。楚天长的两道英气浓眉倏地蹙紧,“什么啊……”“老楚,你信缘分吗?要是信,就试试‘真香影视传媒’有没有人注册。”“不信,不试,又不是做食品的。”在六道期待的目光下,王三一点击“换一换”,新名字映入眼帘:楚娇基。“像保健站,有没有个好名儿?”“随缘吧,楚老师。”岳小川强忍着喷薄欲出的狂笑,轻轻靠在他身上,“再换三次,无论是什么,就是那个了。”“万一比‘娇基’还油腻呢?”于是,在送走了“楚雨芬”“楚里飞”后,他们迎来了眼缘还不错的“楚当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矬子里拔大个儿,这个还行吧。”楚天长说。“当歌当歌,当大哥……有飞黄腾达,成为影视龙头的好寓意。”岳小川查过后,兴奋地喊道,“‘当歌’没被注册!”半月后,“当歌影视传媒”注册成功,岳小川签下五年的劳动合同,立即道:“老板,快去给我和王老师交五险一金,我都断缴好几年了。”小川应援团的妹子们注意到,他的微博有了认证——当歌影视传媒有限公司人力总监。面对潮水般涌入的疑问,他索性编辑一条微博解释道:“当歌传媒是我的好友楚天长导演创办的公司,因为公司目前还不具备经纪资质,所以我名为人力总监。其实,我是公司的头牌艺人哦。当然啦,你们称为我岳总我也没意见,毕竟我们公司的人目前都是“总”。s:正在招聘新媒体运营专员等岗位,虽是创业公司,但管理层都是业内资深人士,不画大饼不忽悠应届毕业生,详情戳这里(链接)。”意外的是,评论里不是祝贺他荣升为“岳总”,而是纷纷地久。——你的基友被这个导演楚天长拐跑啦,白做那么多视频啦!——可怜的地久哥哥,舔狗舔到最后,就剩一手剪辑技术了。显然,还没人发觉舔狗主播和创业导演是同一个人。“地久”趁机蹭热度,淡然写道:作为技术型粉丝,我有自信,我的地位不会被轻易撼动。最近比较忙,各类视频暂时停更。不过,和爱豆的定期面基,我是不会懈怠的。中老年人追星不易,且追且珍惜。马不停蹄,他们带着剧本开始找投资。王三一说,如果顺利的话,能在三个月内拿下拍摄许可证。“爸,剧本看完了吗……哪里没懂?我给你讲……这回懂了?你投资我的电影吧……”岳小川听见楚天长在书房讲电话,明目张胆跟家里借钱,利息跟随央行。这两年,借着文化产业的东风,他父亲的文创产品厂如日中天,现金流充足。楚天长的计划是,从自家公司借1千万,再另找2千万的投资,便能撑起一部中等成本的文艺电影。这样,在分担风险的同时,才能保证足够的话语权(比如让岳小川演男一号),不必被资本方过多介入创作自由。电影立项后,凭借楚天长的才气和王三一滴水不进就能连讲三小时的忽悠能力,另外2千万投资很快谈拢。随资金到来的,除了烂漫春花,还有一位刚刚毕业、初出茅庐的女主角。岳小川与她一起试镜后,意外发现她虽然是“带资进组”,但演技很硬。第75章 王者登门“你把亲热的戏份给删了,就剩个吻戏,说实话我松了口气。虽然我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但跟女演员这样那样的,多少有点心理障碍……男演员还差不多。”说着,岳小川故意露出心旌荡漾的表情。“男演员?”楚天长瞥他一眼,将车停稳熄火,“如果有一天涉及到同志题材,我会亲自上阵的,我的表演课成绩是优秀哦。”“那万一在片场被人看见,导演裤子支棱起来一块儿,多尴尬呢……”岳小川的左手爬上楚天长大腿,暧昧地捏了一下。“往上摸。”岳小川越过关键部位,纤细指尖爬上他薄风衣的前襟,停留在颈部。在喉结流连片刻,又抚过剃得干净清爽的性感下颌。“要不要,在车里演一段《断背山》?”岳小川唇边悬着一抹笑,用微微上挑的俏丽眼尾勾着他的魂儿。一想到《断背山》,楚天长发散式的思维,就联想到片片白云般的羊群,继而想到畜牧业发达的苏格兰,想到马奋进,和书房墙上那副极有存在感的墨宝……作为传统而保守的东方同志,他不禁心底冒酸水,有那么点愤慨。 第105章 “正在指导小川。”“又玩角色扮演?导演和演员之家,欢乐真多啊!这回该不会是杰克和肉丝儿什么的……”王三一揶揄地笑着。“别贫,有事说事。”“我在跟摄影师谈合同,他还有个经常合作的灯光师,刚入行没几年,你好像认识……”“没事儿老王,新人也可以,我看过他的作品,你跟他签劳务合同吧。”楚天长边穿衣边说,谈了一路。进电梯后他揣好手机,对岳小川挤挤眼睛,“班子快组好了,好戏就要鸣锣开场了。”岳小川沉浸在成为男猪脚的巨大喜悦中,不禁在他俊朗的侧颜印下一吻。“电梯里有监控呢,被保安看到我会吃醋的,等回家来次二战好不好?”嬉笑着挤进门,武功卓绝的岳小川瞬间就捕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一丝陌生的香水味,很有侵略感和压迫性,隐约浮动。目光向下扫去,一双精致小巧的女士皮鞋映入眼帘。悦耳的笑声闯进耳朵,鞋的主人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米六的身高,姚明般的气场。单看外表,她约莫四十多岁,保养得当的艳丽脸庞有些紧绷,但毫无瑕疵,在美白针的效果下莹白发光。她抬手,拢了拢精心打理过的及肩秀发,左腕品相极佳的冰种飘花玉镯衬得她贵气十足,一身春款低奢简约入时。岳小川刚想问“大姐你咋进来的”,随即认出,这是楚天长的妈妈。两年前楚天长30岁生日,有过几面之缘。他父母全年大部分时间在南方老家忙生意,偶尔来j城邻市的别墅暂住,也是楚天长驱车回去,而他们极少主动登门。“阿姨好。”岳小川忽觉有些拘束,离楚天长远了些。眼前这个娇小明艳的贵妇,可是携子上位的人生赢家,王者级宫斗选手。“你好。”她微微一笑。楚天长颇感讶异地问:“你怎么来了,我爸呢?”“没来,就我自己。”楚母施施然飘过来,打量着他,眉头一皱,“你怎么邋遢成这样,衣服全是褶子,脑袋像鸡窝似的。”说着,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头发加倍乱,宛如猪窝的岳小川。“妈,你吃晚饭了吗?随便跟我们吃点吧。”楚天长换上家居服,系好围裙下厨。咕嘟嘟,是鱼锅在沸腾;咚咚咚,是节奏感十足的切菜声,争先恐后从半岛式厨房传出。岳小川端坐在沙发一角,耳廓微动。习武之人的敏锐直觉发出警报,提示他某种危险正在逼近,但它笼在雾中,难以捉摸。女人用和蔼却暗藏杀机的目光,从头到脚品评着他,问道:“你会做饭吗?”“也会,但味道一般,吼吼。”他憨直地笑笑。“你在天长这,住好几年了吧?有买房的打算吗?”强劲浑厚的内力透过温婉的声音,震颤着岳小川的五脏六腑。“嗯……有想法,差钱,攒首付呢,吼吼。”“哦,阿姨告诉你,想买还是得尽快,房子会越来越贵,降不下来的。没准哪天,天长就玩累了,准备成家立业呢。”话中隐藏的珠玑,岳小川当然听得出来,她不太喜欢有外人住在她儿子家,耽误她儿子谈恋爱。你来我往,和她谈得多了,岳小川隐约能判断出,楚天长曾经的那份自信和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是从何而来了。他是被捧着长大的,虽然他自身条件确实优异。他妈妈一颦一笑间都透露着这样的讯息:我儿子是全宇宙雄性生物中,最优秀的一款。“吃饭了。”楚天长的声音解救了他。岳小川像听见发令枪,赶紧逃到餐台边,帮忙摆好餐具。楚母随后而来,款款落座。腊肉炒荷兰豆、酸汤龙利鱼、白灼秋葵,米饭是昨晚剩的,被做成粒粒分明的蛋炒饭,黄澄澄地散发着香气。楚母夸道:“哎,我儿子能文能武的,这样的男人现在都绝种了。”楚天长被夸惯了,淡然一笑,问:“妈,我跟家里借的钱,什么时候能到账?我可快开机了。争取在年底或明年年初拿到公映许可,然后就能报名国内外的电影节,有收获再定档。”“我相信你肯定能得奖。”“我不一定,但小川能。”楚天长用笑眼瞥向异常沉默,如花栗鼠般埋头咀嚼的恋人。第76章 一场混战“一千万现金不少,咱家又不是土豪。既然是投资电影,我也得考察一下项目,来看看主角。”楚母扫了岳小川一眼,语调有点阴阳怪气。“那就看吧,小川什么都会。”“你都会什么呀?”她尾音上扬,缓缓放下筷子。闻言,岳小川连忙起立,略一抱拳,“阿姨,我给您来一段咏春,叶问您知道吧——”“啪”一声脆响,楚母也站了起来,手起掌落,岳小川白皙面庞上多了道微红的掌印。好凌厉的掌法!他暗叹。“不要脸。”她愤恨地盯着他,从紧咬的银牙间挤出几个字。岳小川没听懂,因为那是方言,像韩语,也像日语。但这一巴掌,让他看清隐藏在迷雾后的危险:尽管楚天长没和家里出柜,但他妈的头已然探进柜子里来了。“你打他干嘛!”楚天长抬手,将岳小川拽到自己身后,满目心疼,仔细去瞧他的脸。“没事,要不我先回避一下吧。”他匆匆走向房门,想到楼下逛逛。直觉告诉他,继续呆在这里只会激化矛盾。“小川你别走!”楚天长箭步上前把他挡回来,按在椅子上,“接着吃。” 第107章 他表面上不在意,孤傲地昂着漂亮的头颅。其实有好几个小时,他都处于完全抬不起头来的状态,觉得自己很矮很矮,只是个贴着地面匆匆溜过去的随便什么东西而已。本该全世界最爱他的人,却总是把他踩进尘土里,还不忘用鞋尖碾几下。他们知道大boss经常跟他动手,但他们说主要责任在他,把大boss的各项雷点和红线记下来然后合理规避,也是他们的主意。因为他事业有成,他们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还会送他礼物(虽然是用他的钱)。他极度渴望听他们说一句,你离开那个男人吧,可惜从来没有。那男人在时,他都是一声不吭,慢腾腾地吃饭、喝水。男人要喂他,他不许,惹得男人脸色很不好。等只剩我们两个了,他就像地主婆,对着我发布甜蜜的指令,喂饭喂水削水果剥瓜子……我努力好久,才剥出一小把瓜子仁,结果他两口就吃没了!想到他那么渴望得到家人的爱,我试探:你敢不敢跟我结婚?到国外登记,用护照和签证就能。他嗤之以鼻:有什么用?我说:也没什么太大用途,不过就是,在这个地球上的某些地方,我是你的合法丈夫,咱们是一家人。他说无所谓,结就结,等他辞职之后,不过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我看出他其实欣喜若狂,丢了矜持,也忘了傲娇。又吃了一把瓜子仁,他不甘地说:两把瓜子仁就被你忽悠到手,便宜你了!再给我剥一把。”如果说楚天长是被捧着长大的,那小全子的老板就是被踩着长大的。这两种情况,都会造就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只不过,一个发散,一个内敛。前者如恒星,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后者如黑洞,贪婪地吞噬着所有的温暖和爱。岳小川像教育家一样兀自分析,很快陷入沉睡。凌晨起夜回来,他轻手轻脚爬上床,忽听身畔传来一声幽幽叹息,溶于黑暗。“楚老师?”他试探地轻唤,没有回应。嘴上说难不倒,可这是楚天长生平头一回为钱发愁。预定的开机日期渐进,执行导演王三一都把大致的拍摄计划做好了,制片人委婉地催了几次:那1千万资金什么时候到账?王三一像个骗子似的从中斡旋,告诫楚天长:投资人都相信你的才干,可不能刚创业就给人留下空手套白狼的印象,那以后就难做了。王总是个实干家,很快便打探到其他资金渠道,“我联系到一个热爱艺术的老板,圈外的,愿意投2千万给你,但前提是他儿子当男主角。万事开头难,要不,你下部电影再用小川?”楚天长一口回绝:“这种不用考虑,一切照旧,钱我自己想办法。”另一边,岳小川也在积极筹措。他让父母把自己那积攒多年的几十万积蓄全转过来,还特意北上出关,把父母的钱借走一部分,又跟关系近的亲戚们借了一圈,凑到一百万。等他从东北回来,已是债台高筑,满兜欠条。他把银行卡余额展示给楚天长,说道:“老公啊,我现在是一屁股饥荒。”楚天长却说问题已解决,准备开机。悬着的心落地,他试探地问:“你从家里拿到钱了?”“我把房子抵押了,贷了1200万,先息后本,三年后还清本金。你的钱先不动,用来每月还利息吧。”楚天长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故作轻松地弹动着。如果电影达不到预期,光是每月7、8万的利息,就足以令他变成无产阶级了。岳小川默然许久,想到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房子被银行收走,和楚天长租房度日罢了。对吊丝来讲不难接受,对富家公子而言稍微惨了点。不过,楚老板夫妇应该不会坐视儿子流浪吧……楚天长余光瞥见他的不安,腾出右手贴上他的腿,笑着说:“我们背水一战吧,赔本了就喝西北风。”“只要跟你在一起,西北风比拉菲还好喝。”岳小川云淡风轻。第78章 导演好凶5月,资金到位,拍摄计划正常进行。楚天长把心爱的鹤望兰等盆栽搬到王三一家,还给人家老婆留下一本养护手册:几点擦叶片,隔几天浇一次水……剧组入驻西南一座县城,此地街道古朴清净、四周青山环绕,空气中带着清甜。还招化部门能提供诸多便利。剧组的年轻演员,全是精挑细选的表演系学生。很多人甚至说可以不要片酬只要露脸的机会,供吃供住就行。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岳小川深有体会,因为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类似的心态,娱乐圈底层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在他们眼中,他已经算是个从草根成功逆袭的小明星,是他们努力的目标。“小川老师,我是你的粉丝,”开机仪式前,一个演配角的可爱男生,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你猜我是哪个粉丝群的?”“不知道。”岳小川腼腆地笑着摇头。“我是小川应援团三营的。具体点,是一连四排二班。”“……哇哦。”又扩建出一个营的兵力了吗?“虽然你的死忠粉看起来不多,但大家素质都很高,因为大都是通过看你演的话剧积累下来的,”男生忽然压低声音,四下环顾,“小川老师,我很好奇,那个主播帅不帅?”“哪个?”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总给你剪视频的地久哥哥呀。”“嗯……挺帅的。”“跟导演比呢?”“差不多就是……”他越过几个被阳光晒得滚烫的头顶,望向正在与执行制片人交谈的男人,“一个类型的吧,看起来很深沉,温柔,又带点冷漠的那种。”男生像皮卡丘似的,眼中闪着星星,畅想道:“如果和导演差不多的话,那真的很有气质了。”简单的开机仪式后,电影正式开拍,有着一个挺颓废的名字——《世纪末》。这是发生在同一座小城,不同时代的三个不同的爱情故事。 第109章 “导演,还是不到位?要不要考虑保留这条?”女孩还在微喘,语气中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质问。楚天长果决地告诉她,ng了。“ok,那就继续加油。”岳小川重新将吉他包甩在身后,率先穿越已经归位的道具,侧头安慰女孩,“这场戏很重要,是世纪末的倒数第二天。”“我还是不懂,到底哪里不对。”“你试着完全信任我,你就想着,世界上就剩我这一个男人,而他正带着你逃命。”又ng了5次后,女孩忍不住哭了。她蹲在地上,说不演了,又热又累又饿,真的要得绝症了。饰演流氓的几个男生也哭丧着脸,不过心理状态还好,因为导演对他们的要求比较简单。“情绪不对,”还是这句话,“不够饱满,还差一点。”“导演,我想跟你单独说两句。”岳小川脱掉大衣,接过扇子,拼命将湿热的空气扇进肺里,扬起下巴示意楚天长跟自己离开片场。“你有点较真儿了,”他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追求完美,但你这已经超出那个范围了。”“这段是慢镜头,在摄影中叫做升格。你也看了很多理论知识,升格镜头的作用是什么?”楚天长不急不缓地说。“加深感情色彩,强调细节,凝聚观者的注意力。”岳小川微微翻着眼睛,将被汗水浸透的衬衫从肌肤上拽起。要不是这么多演职人员在,他真想光膀子。“这意味着,”楚天长抬手,轻轻拨弄他濡湿的前发,眼中含着某种坚如磐石的东西,“你们表演中的每一个闪光点,每一个瑕疵,都会被成倍放大。”“还有那么明显的瑕疵?”岳小川不可思议地问道,自信在逐渐萎缩。“有,你自己看不出来,但我能,”楚天长顿了顿,“电影节的评审团也能。休息一会儿吧,咱们接着磨。演技就是一把刀,越磨越利,这样才能刺进别人心里。”可女主角还在以泪洗面,说啥也不演了,要退出娱乐圈,回家开小卖部。岳小川屏退他人,递给她一罐红牛,仰望着晴朗星空,抬手随意一指,说:“你看,天上那么多星星,全都想成为最耀眼的那颗。你才刚毕业,就能演女主角,多好啊。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演小太监和小鬼子呢,有句台词都能高兴一整天。演员这碗饭看着香,其实没那么好吃,对吧?”“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嘟囔着问。“因为,我真的爱表演啊,从小就爱。说来惭愧,要用钱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年都没赚到什么钱,错过了很多热点。”当然,支撑他的有一部分是爱情,不过他略去了。“其实,我也是你的粉丝,我是一个炊事班的班长。”女孩朝他笑笑,弯起一双清澈灵动的美目,露出可爱的门牙,“我的小号关注了你,大号是公司在运营。”“我一直坚信,那些刺进你肉里的刺,会随着时间,变成你的骨头。”岳小川举目凝望,无数璀璨的光点,如铺洒在天鹅绒上供人挑选的钻石,点缀着夜幕下的苍穹,“这个过程会非常难熬,但从此以后,就没什么能击垮你。楚天长导演和他的电影,就是那些会变成骨头的刺。”“我在学校时,听老师说起过他,他真的挺有才的,”女孩也抬眼,眺望星空,语气略带怨怼,“可是,我觉得他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说完又俏皮地嘻嘻一笑,心情已然开朗许多。“是啊,谁家姑娘会跟他啊。”也就我这种不太细腻的老爷们儿,才能把他拿下。“你真好,可惜公司不许我谈恋爱,不然我真想追你。”说完,她自觉失言,低下头吐吐舌头。休整片刻,他们又被魔鬼导演鞭策着开始奔跑。第80章 鼻血横流第二个故事,发生在2060年。电视里播放着新闻,终生未婚的殿堂级歌手去世,某科技公司获得本人授权,以其年轻时迷倒全球的容颜为模板,限量推出家用仿生机器人。患有重度恋爱和社交恐惧症的天才女程序员,是已逝歌手的粉丝,忍不住订购了一台,很快,无人机送来快递。她拆开包装,按照说明放入浴缸浸泡。片刻后,一个湿淋淋的俊美男人走出浴室。女孩用电脑设置性格参数,因为她不爱交流,机器人被设置为沉默寡言,只是偶尔唱歌。一天夜里,机器人唱起歌手的代表作《末日和你》,女孩无意中夸了句真好听,机器人竟脸红了,又唱了一遍。女孩心念一动,改了机器人的性格参数。他们开始交流、当朋友、恋爱……因为对爱情的恐惧,每当他们间出现一丝矛盾,女孩便会忍不住重置机器人的性格。于是,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时而胆小,时而倔强……起初,女孩游刃有余地享受这样洞若观火的订制爱情,渐渐的她感到迷茫。终于有一天,女孩破解了机器人的源代码。她将所有的性格参数设为随机生成,随后锁死了程序。一场捉摸不透,却富有生命力的爱情,开始了。她将自己的恋爱心得,编成一段恋爱模拟器的代码,免费公布在网上……这一阶段的拍摄场景,全部集中在室内。道具组已在短时间内,将一处民居改造为后现代风格的未来公寓。窗口糊上了绿幕,用于后期添加特效——2060年了,怎么可能一眼望去全是老式居民楼。精打细算的执行制片人特意提醒楚天长,尽量少拍窗户,把制作特效的预算留给其他片段。这是剧本里表演难度最大的部分。演人工智能,既要演出它们和人那九分相似,又要准确传达给观众那一分不同——不是装傻充愣,跳个机械舞,嘴里哔哔啵啵几声就叫仿生机器人了,又不是少儿科幻节目——毒舌导演在床上指导男主角时如此说道。不同于从前遮遮掩掩,剧组都知道他们同属一个公司,又是上下级,因此“楚总”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人力总监”的房间,随时开会,开到三更半夜。岳小川每天都会很早爬起来,用冷水洗去困意,面对镜子练习表情控制。当凝视镜子的时长超过一个阈值后,里面的人变得陌生诡异起来。演一个似人而非人的“物品”,关键在于眼神和微表情。都说眼睛是心灵之窗,人类的心绪千丝万缕、时刻起伏波动,这是程序难以模拟的。所以,机器人的眼神一定更专注、更单纯,也更缺少微表情。一个体验派的演员,在任何时刻都沉浸在角色中。比如此刻,夜色渐浓,驰骋于床、奋勇杀敌的楚导一低头,正迎上那不掺情绪、专注而单纯的目光,带有一丝微妙的空洞。他只觉胯下一凉,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怖谷效应。“……宝贝儿,别这么看着我,我快被你吓出毛病了。”岳小川便闭上眼睛,假想自己是个用于嘿咻的机器人。他的全身装满了传感器,能体会到每一次快乐的颤栗。他的内置程序,让他可以完美地配合宅男主人的各种要求。拍两下屁股是换姿势,被问到“该叫我什么”,会乖顺地喊“老公”,再问就喊“爸爸”。但他同时又对这种感觉充满了哲学上的困惑,不懂为何要这样,也不懂为何会觉得快活,更不知自己是谁、从何而来。事后,他把这种感觉讲给楚天长,后者听得浑身发毛,评价道:“你大概快到化境了。” 第111章 “不会,”nc微笑摇头,同一束夕阳映在他灵动如星的眸中,代码促使他做出无意识的互动,“你教我吧。”男人缓缓走上楼梯最高一阶,“你站在下面,在我转过去之后,你要尽力靠近我。当我说完木头人就会回头,这时候你不能再动。”“我懂了。”男人转过身去,轻声念起口令:“一……二……三……木头人!”待他回头,看见nc距他仅一步之遥,一动不动,眼中饱含笑意。nc在等男人继续游戏,然而男人却俯首吻了下来。nc的互动程序,促使他下意识地想环住男人的脖颈,却又记起对方叫他不要动。这份矛盾,让他出了个小小的bug,只是他自己没有感觉。短暂一吻后,男人问:“还记得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在街头表演魔术,你是观众。”“那,你的上一个恋人呢?”“也是观众。”“你有没有发现,观众里谁跟你互动,你就会跟谁在一起。”nc不以为奇,“在工作中结识恋爱对象,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吗?”男人沉默。nc的互动程序又促使他发出主动的信号,“来抽一张牌试试!”他取出一副扑克。男人笑着选了张牌,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如果某天出了你的手办,我一定会买的。”这段预估为1分钟长的小景别镜头,将作为男主人公的回忆而出现。镜头完成后,楚天长凑近满脸涨红的男主角,低声耳语:“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没忘吧?”“夏至。”岳小川小声嘀咕,拼命用手掌给自己扇风。从影多年,他忽然找回首次触电的那份悸动,仿佛回到了18岁。只是一个吻而已,怎么会害羞成这样……哎呀好热好热……“所以,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你的银幕初吻。”假公济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狡诈楚导,露出耿直诚实的淳朴微笑,十分憨厚。“你就不怕过不了审吗?”“我只是一个游戏形象而已,线下的我也许是个女的呢,对吧?无所谓,无法过审我就单独剪一版,每天晚上猫在被窝里回味。”早在完成剧本时,楚天长就打定主意,要来一出截胡。————“那么多人看着,他还真好意思!不过大家都表现得很正常,因为谁也想不到在工作中精益求精的人,会有私心。我的脸烫得都快烧起来了,他倒若无其事。他是个脸皮特别厚的人,无论喝多少酒都不红。他说是因为乙醇脱氢酶,可我还是觉得,跟厚度有一定关系。后宫里有一种岗位特别适合他:太黄太厚。不过还是好开心,对接下来的吻戏有信心了,吼吼。”岳小川在“秘密森林”中碎碎念,发现把这里当成日记本的忠诚用户小全子,刚刚在1分钟前更新了动态。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刚刚):“今天夏至,本该跟他一起吃面的,可他整天都在睡觉。昨晚,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开车。是真的开车,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那种。七点多,我去了他家,一起做虾——瞎做。按理说,虾这种肉质鲜美的食材,仅用蒸、煮这样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就会很好吃。可惜,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方法,把它们油焖了。唉,那个味道,就像一百年没清理过的菜窖。他提到中产哥厨艺很好,我假装生气,他就在我脸上亲来亲去,说:以后咱们一起去学烹饪,我学西点,你学中餐。吃完饭,他想找部爱情老片来重温,最终在《泰坦尼克号》和《假如爱有天意》中选择了后者。结果,看完之后,他翻出一个玻璃调料罐说:咱们去捉萤火虫吧?我松了口气,还好看的是这部,不然我还得造艘巨轮给他。我说现在城里哪有萤火虫,回头我给你买串小灯泡,你猫在被窝里看。他不依不饶,还说要体会“轻罗小扇扑流萤”,我说这是一首宫怨诗,是深宫怨妇在七夕排遣寂寞,你又不是怨妇。终于,我还是陪他出门了。驶出停车场时,我们与一辆正驶入的车打了个照面,他在我身旁轻轻抽气,像是在看恐怖片。那车停下,鸣笛,我也只好踩刹车,在坡道上与它并排而停。两扇车窗降下,我和那男人互相盯着。男人的眼神越过我,问他:这么晚了,去哪?他说:出去转转。男人说:我来了,你就别出去了。他笑着点点头,随后让我开出去再调头回来。大boss满意地哼了一声,发动车子驶入停车场,我则依照他的吩咐把车开上地面。正要原地调头,他忽然抓住我放在档位上的右手,很用力。别回去,带我走,他这样说。我不同意,因为如果大boss被放了鸽子,肯定会暴怒,到时候吃亏的是他。他苦笑说:无所谓,反正他又不会打死我,一个礼拜后又是一条好汉。现在,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去找萤火虫。我们因此吵了几句,最终还是开出小区,向城市边缘飞驰,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把车窗都摇下来,用速度换一点痛快。很快,男人的电话打进来。他把我们的手机开启飞行模式,丢在后座。出了市区,本来略带燥热的风变得凉爽,空气也很好闻。在一个垂钓园附近湿润的草丛里,我们找到了。梦一样的绿色小光点,很少,没有想象中那么美。我们费力捉到两只,放进罐子,然后开车回去。没回家,而是沿着五环兜风,半夜车少,跑一圈只要一个多钟头。这两只绿幽幽的小家伙,陪伴了我们一夜。天亮时,他恋恋不舍地拧开罐口,说:现在,你们自由了。我们回去时,大boss的车还在。他坚决不许我陪他上楼,像走向法场一样,独自去到那个必定暴跳如雷的男人身边。我只好等在楼下。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时,大boss离开了。我立即上楼,却打不开门——被他从里面反锁了。我求他开门,他低哑的声音从门缝里渗出来:我不想让你看见现在的我,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也要脸的。不过,我不后悔惹他生气,从前我总是无缘无故承受他的怒气,这次是我自己选的。仔细回想,跟他在一起后,我大部分的快乐都与你有关,你像我的天堂。 第113章 当曲喆在录音棚埋头创作时,楚天长阴沉着脸,颇不情愿地问岳小川:“马奋进同学最近忙吗?”“不怎么忙吧,周末还能在博物馆当志愿者呢。”“你们还经常聊天啊?”浓醇的陈醋从话里渗出,呛得岳小川想捂鼻子,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小马。第83章 艰苦朴素“他每天都发朋友圈。”岳小川特意调出小马的动态,亮给楚天长。那是与古代丝绸之路有关的展厅,小马作为志愿者,免费为游客提供讲解服务。末了,还能顺便探讨一带一路。由于外国游客普遍反映听不懂他的英语,他干脆只接待中国游客。没错,一个老外,在中国的博物馆,给中国人讲中国历史,还能对答如流。当年分手时,岳小川祝他早日“博大精深”,看来他的梦想实现了。听说小马不忙,楚天长很快发来一个文档。岳小川用手机浏览,发现内容是他万分熟悉,几乎全部背诵下来的台词。“请他帮忙把字幕翻译成英文,你开口的话他应该不好意思要价太高吧?虽然,我不太赞赏他的生活作风,但他汇通中外的本事,还真没什么可挑剔的。”说着,楚天长露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悲愤模样,可以直接去演韩信了。让心爱的川川宝贝儿请前男友帮忙,是王三一出的高招,谁让楚总手头拮据呢?奢侈品牛仔裤的兜翻出来,比脸还干净,不得不市侩起来。“我现在就问。”岳小川说着,拨通了小马的电话。“你正常问就好,不许撒娇卖萌。”楚天长悻悻地说。当天下午,这位外国友人就来了,和他们挤在总经理办公室兼会议室的小房间里。“哎呀岳总,”他先是极为自然地跟岳小川行吻面礼,随后对楚天长他们伸出右手,“楚总好,这位是王总吧……我看你们公司好像就两个基层员工,三个总,嘿嘿。”“吓死我了,我都做好被他非礼的心理准备了。”王三一心有余悸,侧头低声对楚天长嘀咕。小马穿得像个说唱歌手,头上还戴了快看老外时,我听得懂”。“辛苦你跑一趟,帽子挺酷的。”楚天长淡淡夸赞。“在淘宝订制的,借你戴戴。”小马说着摘下来,顺手扣在楚天长脑袋上,露出恶作剧的微笑。后者略感不悦,碍于有求于人,勉强扬起嘴角,把帽子丢回去开始谈正事。小马的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边听边点头,最后说:“费用,我就不要了。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能在光影间留下点永恒的东西,也不枉我跨越半个地球来求学。”“哎呀这境界,”王三一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连忙敲定此事,露出占了大便宜的欣喜笑容,“一个外国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中国人民的电影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楚天长不想欠这位金毛前任这么大的人情,坚持要付报酬,王三一从果盘里抓起个李子塞进他嘴里,哑着嗓子急道:“你丫都快破产了,可别装b了。”把小马送到楼下,岳小川感激地说:“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改天请你吃大餐。”“作为前男友,不能给你丢人啊,”小马正正帽子,碧海似的眼中透出笑意,“那样显得你眼光多差,遇人不淑似的。”小马又作势要吻别,被岳小川笑着推开了。目送那戴着绿帽子的异国背影穿过马路,他走向写字间大厦入口,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明亮的玻璃门边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与他视线相遇,那人忙若无其事地整整衣领,潇洒地甩着两条长腿走出门来,假装偶遇。“哎呦,这不是楚总么?”“嗯,饮水机没水了,我下来买几瓶水。”楚天长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便利店,“马同学走了?”“你不是看见了吗?”岳小川笑吟吟地反问。“我……”楚天长被噎了一下,那张就算是两斤白酒也毫不改色的厚脸皮,竟隐约发红。“我跟你一起去,”岳小川与他并肩而行,斜着眼睛逗他,“又吃醋啦,楚老师?”“吃醋?我都多大人了,切。”楚天长故意让二人的肩膀相撞,表达不满,“还戴个绿帽子,看着就闹心,他要进行光合作用么。”岳小川轻轻掩住唇,忍俊不禁,“小马觉得你挺有趣的,喜欢逗你。他说,你是个很值得研究的东方男人,他打算把你写进博士论文里。”“呵,承蒙他抬爱了。”走进便利店,停在立式冷柜前,楚天长轻轻抚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才出手,抱了几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岳小川后知后觉——堂堂楚总,逛街点餐从不屑于看价格的富二代,竟然在看价签,衡量性价比!而且,楚天长似乎很久都没有买咖啡豆之类的小布尔乔亚商品了……“想吃什么零食吗,嗯?”温柔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岳小川心里一酸,连连摇头,“我喝水就行了,健康。”待《世纪末》完成后期制作送审时,楚天长已经卖掉闲置的两块腕表,车也不开了,响应国家号召绿色出行——真的快要变成无产阶级了。天空铅云密布,飘着细碎的雪,是新年。《雪落孤城》热映,穷得叮当响的楚总和岳总,携手走进电影院,自带保温杯,内灌养生枸杞热茶,没买爆米花。最近,他们在拼命工作,来弥补账面上的亏空,窘境主要由每月那7、8万的利息造成。岳小川接拍了海量平面,还干起他不喜欢但来钱快的直播——唱歌跳舞,打拳踢腿,然后委婉地求粉丝送点小礼物。很多人批评他浮躁,不少小媒体的娱乐小编还写稿黑他:赚快钱?被网友冠以“敬业哥”称号的他也开始做直播了;震惊!初露锋芒的演员竟开始干这个……他一笑置之,毫不在意,权当是屁。炸响的那一刻惊天动地臭不可闻,但转瞬即逝。楚天长则从朋友处接下许多剪辑工作,被岳小川送了个新外号“一剪梅”。除了还银行利息,更重要的是王三一和两个员工的工资不能拖欠。王三一要养家糊口,员工则都刚毕业,是初长成的祖国花朵,不能乍一出校园就遇到欠薪这种寒心事。还好楚天长把酒戒了,每月少一样开销。第84章 贵重礼物影片结束,片尾曲响起,灯光渐亮。 第115章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嗔怪道:“哦,你这个当哥哥的,就在网上买了一堆小衣服小袜子邮到家里,真大方。”“那叫实用。”楚天长从容反驳。第85章 另一阶级“对了,你朋友不是也来了?”父亲问。“在外间呢,怕影响我妈休息,没进来。”“这多不礼貌,招呼他进来。”“那你们都说普通话,他听不懂方言。”在楚天长的轻声呼唤下,岳小川慢腾腾地挪到里间,微微垂下头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岳小川。”一声短促的气音从楚母鼻子里喷出,连带丢来一个小幅度的白眼,表达着不满。“谢谢你的礼物。”楚父抬手指向椅子,示意他坐。这位成功的企业家高大而儒雅,虽已年过古稀,但仍精神矍铄,腰背挺得笔直,老来得子的喜悦化为满面红光。少叙片刻,天色渐暗。吃完护士送来的晚餐,楚母说累了,要他们明早再来。岳小川觉得,她可能是因为朝自己翻白眼的频率过高,无谓的消耗了许多内力。奔驰在夜色中驶入一片高档住宅区。看得出来,这大概是城里比较早的那一批别墅,建于上世纪。造型周正低调,不及近年的洋房新颖花哨。但岳小川知道,在九十年代就买得起别墅的,正是改革开放后最先富起来的那少部分人,也是全国胆子最大、最敢拼、最聪明的人。走进玄关,一名中年女子款款迎出,脸上挂着端庄的微笑,麻利地为他们摆好拖鞋。一瞬间,岳小川还以为楚天长他爸有两个老婆,随即发现这女子眼睛很大,肤色偏黑,不似中国人。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专业的菲佣。听说在香港,这是中产和富人的标配,内地发达地区也在逐渐流行,可以通过一些有资质的家政公司聘请。名叫therese的菲佣开始准备晚餐,岳小川端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这间老别墅是雅致的新中式风格,极为开阔的挑空客厅让人心神舒朗,但也令他莫名的心慌。楚父将一个古朴的木盒搬上茶几,从中取出一支哈瓦那雪茄,放在鼻端嗅了嗅,随后熟练地用雪茄剪切好。接着,他先用火机点燃雪松木条,然后用木条去点燃雪茄。“你电影什么时候上映?之前你说让我投资,后来你妈又说不用了。”“马上就拿到公映许可,之后就能参展了。”他们随意地闲谈,雪茄烟雾涌动,香醇的雪松木香味、皮革味、柑橘味、黑巧克力味、还有隐约的枫糖浆甜味弥漫开来。如此舒缓宁静的气氛,岳小川却越发觉得无所适从。这是他首次走进楚天长的另一种生活,比他想象中更富足,也更陌生。饭后,楚天长带岳小川上楼,神秘兮兮地推开一扇房门,让灯光亮起,“看,我的青春期就是在这度过的,那时候我还没弯呢,但似乎也不太直。我只对电影、摄影、画画之类的感兴趣。”清雅贵气的宽敞卧室,墙上端正地贴着数张电影海报,间隔像是用尺子量过,完全相同。其中一张《七武士》海报的角落写着:祝少爷学业有成,前程似锦。也许是曾经的保姆送的。“我好久没回来过了,大学毕业后我们常在北方过年,因为他们喜欢滑雪。”楚天长轻轻抻平床单的褶皱,回头朝岳小川暧昧一笑,“therese为你准备了客房,等我爸睡下了我就去找你。”“哦。”“你怎么了?看起来有点呆。”楚天长捏起他写满茫然的脸蛋晃了晃。“说不上来,有点喘不过气,胸闷。”岳小川努力使自己显得自在,“可能因为你妈妈一直在瞪我吧,我受到了很多法术伤害。”————“这次陪他回家,我突然意识到,想让他父母接受我,恐怕比我想象得更难。毛爷爷说过,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是国内的主要矛盾。阶级矛盾不是那么容易调和的,唯有努力,让自己更出众,才能少受他妈妈的白眼……我真是太会自我调节了……”躺在客房柔软的床上,把情绪倾吐在“秘密森林”里,那份迷茫渐渐消散,岳小川又兴致勃勃地读起小全子的故事。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一周前):“每过一个节气,家里就若有似无地催促我找女朋友,一年要催24次。于是,我也若有似无地渗透给他们一些细节。比如,我不想结婚,我想找个像我老板那样的女人……我妈是比较开明的,我开玩笑问,你看过我老板的照片吧?你觉得,如果他是女人的话,我们般配吗?她发来那个很流行的表情:满头问号的nba球星尼克?杨。然后说:虽然,你不算是癞蛤蟆,但总想天鹅肉,还是会变成癞蛤蟆哦。我说:如果我一直找不到女朋友,我就跟他凑合凑合得了。我妈说:就你,跟人家,还凑合?呵呵jg我把聊天记录给他看,他因被形容为天鹅肉而窃喜,安慰我:你这么好,怎么会是癞蛤蟆。现在,我们在云南。趁着这次出差,我们偷偷考察了一下当地的民宿行业。像大理、丽江这些早已达到饱和状态的大热景区,当然会避开。他很喜欢双廊,但等他辞职,再盘下门面,装修开业……估计也饱和了。不过,既然他是老板,他喜欢就好。前阵子他过生日时,大boss给他办了个生日会,送了他很贵的礼物。他许完愿,第一眼望向我,我猜那个愿望跟我有关,但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大boss的老婆也在,他们貌合神离,听说早就各玩各的。她应该什么都知道,不过不动声色,也不离婚,因为他们看似美满的婚姻维系着公司的利益。记得我上学时,最讨厌女朋友看的那些狗血剧。我说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都是胡扯,现实里哪有……啊,真是个顶天立地的fg。我翻出毕业时和同学们在草坪、阶梯教室拍的各种照片,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好青年,如今竟置身于他曾嗤之以鼻的混乱关系中,还觉得挺美。我是成长了,还是堕落了?”你只是在爱河里泡澡,不能自拔罢了,岳小川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人眼中毒气弥漫的沼泽,也可能是另一人的温柔乡。第86章 嘴炮王者向上翻,他发现去云南出差前,小全子和老板间还爆发了一次冷战。原因很幼稚、小清新,因为小全子重新加了前女友为好友。 第117章 有段时间,你爱的人,也许因为你那卑贱的爱而瞧不起你——这话就在他耳边盘旋,像一只不致命却恼人的蚊子。岳小川从不愿细细回忆,但这应该就是事实。没法确认,因为楚天长当然不会承认。最难堪的心事被第三人当面点破,男人的自尊瞬间化为齑粉。“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都别在意,她最擅长诡辩和用奇怪的逻辑打击异己。”见他沉默,楚天长柔声说道,“你就把她当成搞传销的。”想到自己变卖心爱的书籍,却热脸贴冷屁股,收获了一堆冷嘲热讽,岳小川忽然悲从中来,伏在小桌板上无声饮泣,被薄毛衫裹住的骨感肩头微微耸动。人的坚韧与脆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怎么了,宝贝儿?”岳小川含糊地嘟囔着什么,楚天长只好奋力将耳朵凑近,只听得一串包裹在哽咽之中的诡异笑声。“哈……哈……哈……”“你是在哭还是在笑?”他困惑了。岳小川猛地扬起头,白皙光滑的脸庞挂着几颗泪珠,像被露珠打湿的花瓣。他泪眼婆娑地望着楚天长,痛心地低喊:“哈利?波特,我的harry,没有了,呜……”“你居然为了一个虚拟的男人而哭,”楚天长假装吃醋,“还是个小孩儿。”“那是我的初恋。”“你初恋不是黑猫警长吗?”“人类里面,初恋是哈利?波特。”岳小川止住悲声,低声说起自己为了买礼物,而在上个月忍痛变卖了《哈利?波特》。“卧槽,真卖了?”只见楚天长脸色煞白,不知为何反应十分激烈,仿佛听见岳小川是去卖身筹钱。“真的,一个土豪宅男买的。”“别哭了,有机会我再帮你买一套,”他缓缓倒向椅背,冷峻的脸上陡增几分凝重,“落地之后,你把那个买家的联系方式给我。”“别想了,人家不会原价退回来的。”岳小川以为他要与对方协商退货。“我不是要他退书。”楚天长也伏在小桌板上,垂头丧气目露哀戚,像只斗败的巨型犬。甫一落地,他就开始与买家联络,还不许岳小川旁听谈话内容。很快,他的表情明朗起来,眉目间的阴翳逐渐消散。“楚老师,你是不是把什么犯罪证据藏我书里了?”岳小川调侃他。“差不多吧。”三天后,当歌传媒的办公室收到一个快递文件袋。“楚天长的快递!放前台了啊。”快递员匆匆丢下一句话,赶往其他楼层派件了。岳小川刚好也在,眼疾手快,认出寄件的正是那位买家,抢在楚天长身前一把夺过,闪进里间笑道:“哈哈,我要看看你藏了什么犯罪证据。”“别看,给我和你都留点面子,”楚天长双手合十哀求,“你会害羞的。”“哇,难道是你写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剧本,”岳小川撕开文件袋,好奇得差点把头探进去,看到那物的真容后十分失望,“啥啊,原来是一张破纸。”“尊敬的楚——”将其取出后,他本欲高声朗读,看清全文后脸孔倏地涨红,几乎要从肌肤渗出血来。——尊敬的楚老师,您好。借着这顿饭,我决定向您说出我最诚挚的告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烂片,烂片里有那么多的演员,您偏偏吐槽了我……那是他在很久以前,写给楚天长的告白情书。他心灰意冷地滚回家时,把它留了下来。“你看,害羞了吧。”楚天长接过情书,仔细装回文件袋,“你搬回来以后,我就把它夹在你的书里保存。我从没见过如此简陋又磕碜的情书,边上带着锯齿,字也乱,真是逼死强迫症。不过,只要跟你有关,我就视若珍宝。”“你真油腻。”岳小川垂下眼吐槽,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小鹿乱撞。“在你喜欢上我的时候,我没准也喜欢上你了。或者,只比你晚一点吧。不过,你我之间,爱有先后,但无深浅。”“比刚才还油腻。”岳小川用手背蹭蹭脸,躲到走廊偷乐去了,被嘴炮王者楚母粉碎的自尊心,又一点点拼合回来。不久后,《世纪末》拿到公映许可,那惊世骇俗的一吻竟保留了下来,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岳小川不厌其烦地趴在楚天长背上,用下巴硌着他的肩窝,看他发出多封中英文邮件,又寄出样片,报名国内外的各大电影节。这样,可以有成绩了再找发行方宣发定档,那时候腰杆也硬。几天后,岳小川在刷牙时接到邮件通知:提名国内某著名电影节最佳男配角。男配角?“老公老公,我咋是男配角呢?”岳小川惊慌地冲出卫生间,跑去问楚天长。“你中毒了!”“我在刷牙。”他喷着白沫说。“这么快吗,我看看,有提名该直接通知我才对……”楚天长飞速扫过邮件题目,“这个电影节我没报,因为来不及。”认真浏览全文后,岳小川舒心地笑笑,“我没看全,原来是凭借《雪落孤城》入围的。我去,跟我一起提名的全都很红啊,看来我要陪跑了。”唉,偏偏是在最拮据的时候……还好,剧组会提供主创人员往返机票、食宿,不然他本来是打算坐一宿硬座出席电影节。因为来不及(主要是差钱)订制像样的西装,楚天长便把自己最好的一套改小,给了岳小川。说等电影上映,得到票房分账还了贷款,给他做两身好的。楚天长是副导演,不算主创,剧组不给报销路费。权衡得失后,岳小川提议他在家看电视就好,反正自己只是去做绿叶。第88章 最佳绿叶年后,电影节如期而至。举办地已经染上春天的气息,华灯让黑夜亮如白昼,红毯之上群星璀璨,华服旖旎,闪光灯几乎连成一片银河。 第119章 “一切都刚刚开始,又似乎已经开始了很久。从戴了好几年的运动手环调出数据,才惊觉自己已经走过了很远的路,致敬所有的坎坷和坦途。”很快,xx科技便以此为营销点造势,转发、买热搜、发软文、搞促销……当翌日的太阳升起,会上网的年轻人都知道,他家的运动手环质量杠杠的。同时也了解到,本届xx国际电影节最大的冷门和黑马,是一个帅得天然、名字可爱,戏龄十几年的野生演员。第89章 崭露头角“一切都刚刚开始,又似乎已经开始了很久,还真是这样。如果存在平行宇宙,我想去告诉18岁的自己,你咽下的苦果,都会变成蜜糖(然后18岁的我被吓死了,gar)。最近互诫会的负责人给我打了电话,关心他是不是又开始饮酒,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去参加活动。哪里舍得喝酒啊,连饮料都不怎么喝了。希望继续接到更多赚钱的工作,这样我老公就不用每天忙到凌晨。我很担心他会变秃,再帅也架不住地中海啊,不过他爸头发挺多的,应该不会。现在他妈应该会高看我一眼了吧,不过我不在乎,哼。”获奖后的第二夜,岳小川在“秘密森林”中祈祷楚天长不要脱发,小全子则在祈祷,他的老板能在明年为职业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然后和他一起去过采菊东篱下的日子。不过,他们貌似在是否公开关系上面产生了巨大分歧。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昨天)“今晚大boss有应酬,本来他也该跟着,但借口推辞了。我买好夜宵送过去时,他正坐在飘窗边听歌,略带疲态,但很松弛。他没开灯,象牙色的月光在他身上流淌,美得令人窒息,像那种自带柔光的精灵。他住酒店顶层(我们在出差),车水马龙的噪音被隔绝,星光还没有被路灯和霓虹污染,我们就坐在窗台上边吃边聊。他感慨,我们已经认识快8年了,问我:你刚做我助理的时候,有多讨厌我?我要听实话。我承认了,说我眼中的他,就是个任性、矫情、无理取闹的小恶魔,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表里不一、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虚伪虚荣的人。上帝捏了他的脸,又把世间所有缺点一股脑塞进这副皮囊。他没有不开心,而是说:好吧,谢谢你喜欢这么讨人厌的我。我说:嗨,我只是芸芸颜狗中的一员罢了。本来气氛大好还互相喂东西,眼看就可以窗帘一拉、大被一蒙共赴巫山,忽然就吵起架来。他坚决不要跟我公开关系,也就是说,就算一起开客栈,我的身份也永远都是他的助理or员工。我: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吧?咱们都谈到要去国外登记了。他把脸一扬,反驳说:我说过登记没问题,但不能被别人知道。我还以为,只有登记这件事要藏着掖着,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公开了。他很干脆地否定:你理解错了。我:两个光棍儿,谁也不急着找对象,一起浪迹天涯,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撇撇嘴,像小无赖似的说:既然明摆着,又何必说出来?有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吗?我们两个各执一词,在斗嘴中吃完夜宵,结果全都胃疼。果然,人在生气的时候,是不适合吃东西的。冷静下来想想,我还是有点幼稚和自私,于是主动道了歉。其实,只要两个人能朝朝暮暮,哪怕对外宣称是伟大的革命友谊,我也能乐在其中。都说高处不胜寒,那里的风到底多狂多冷,我只能竭力想象。虽然他淡泊了,心态也变了,可他依然是最美的鸟,当然要爱惜羽毛。”——————岳小川在举办地停留三天,因为赚了笔广告费,他觉得自己阔多了,冒着变胖的风险,把当地小吃尝个遍,还买了许多特产。每次点开微博,都欣喜地看到粉丝在数以万计地增加,过百万指日可待。不少人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生活与他有过交集:——咦?这好像是我结婚时候的司仪。——原来小川老师是演员啊!有段时间他教我儿子街舞,身材超棒,听说被一个白富美追走了,我还以为他入赘豪门了呢。——靠!他成明星了!他给我们网店当过模特,性格特别开朗。返程时,剧组还为他升了商务舱。邻座也是来参加电影节的明星,一位人气尚可的新生代偶像,歌手出道。岳小川不认识他,也不好意思贸然搭话,谁知对方竟主动攀谈、合影,二人互相吹捧了一路。岳小川压根就没听过他的歌,只好凭空捏造彩虹屁。直到走下飞机,岳小川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十八线了——最起码也有四五线吧。出口处呐喊如潮,约有几十人,眼前不是手机便是相机。他被蹲守在此的粉丝和少量记者吓退了几步,下意识说道:“xx在后面。”几个女孩兴奋地往他身边挤,举起手幅说:“我们是等你的!”“谢谢,辛苦了,谢谢支持。”他拖着行李,又提着大包小包的特产,勉强签了几个名。“小川哥哥!妈妈爱你!”哎呦这辈分也太乱了,短短几天多了许多亲人。他一边微笑,一边举目四望,只见前方有人高举着印有自己照片的海报走来,上书:ilove川川。宽肩金发,是国际前任小马。很快,有个同样高大、衣着考究的英俊男人,从小马身后超车似的赶上来。只见他双手一抖,亮出一副更大的海报,上书:我爱川川2岳小川双颊发热,很想知道在制作海报时,打印社的工作人员是如何看待楚天长的。有了两位赶来救驾的保镖帮忙,他成功从人堆里逃出来,坐上楚天长的车。路上,小马从后排把头探到前方,像夹心饼干似的横在二人中间,说自己作为前男友感到非常骄傲,曾跟明星谈过恋爱,此生足矣。“宝贝儿,等我回到苏格兰,我就是小川全球应援团欧洲分舵的舵主。”“好,海外业务就靠你了。”岳小川笑道。“马同学,这个称呼是专属于我的,麻烦你换一个。”要不是因为翻译字幕的事欠了人情,楚天长很想来个急刹,把这个香气熏人的歪果仁从前挡玻璃发射出去。“好吧,”小马笑嘻嘻地改口,“honey,等我为你发展海外粉丝。”终于,车子停在大学侧门,楚天长如释重负地说:“你学校到了,要以学业为主,学有所成为两国人民的经贸文化交流做点贡献,别学小女生追星,这么大个人还做海报。” 第121章 “元素?”“孩子。生活类的真人秀,乐于邀请结了婚的、带娃的,丰富故事性和话题性,还能响应国家政策,让大家产生想要生孩子的冲动。”王三一沉吟半晌,“好好发展,明年争取上个恋爱综艺,让楚总喝一缸醋。”“哦……”“怎么了,很累吧?”“有点吧。”主要是辣得屁股疼,岳小川暗忖。第91章 浪漫天降作为公司唯一的艺人,岳小川开始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楚天长得以解放劳动力,着手写新剧本,参加业内活动,钻研最前沿的影视拍摄手法。如果有人在他刚认识楚天长时告诉他,有朝一日你会反过来养着这个男人捎带整个公司,他一定会失笑。话说,因为在南方跟组演太监,已经21天没见到亲爱的老公了……“小川老师。”听见声音,边吃饭边看剧本边想汉子的岳小川抬眸,原来是剧组安排的临时助理,一个20来岁的男生。“喝咖啡吗,还是少糖?”“不用了,谢谢,你快去吃饭吧。”他微微一笑。从前在剧组拍戏,都要自己去领盒饭,现在则是助理帮忙,下了戏就送到手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真他妈爽。听男生说,在他获得最佳男配角后,来影城办理演员证的群演数量激增。那些怀揣明星梦的草根们,从四面八方扑过来,都想复制他的升级路线。岳小川心情很复杂,既高兴于自己带来的正能量,又遗憾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恐怕都会梦碎于此。收工后,他照例上街闲逛,塞着蓝牙耳机跟楚天长聊天。天幕淡月笼纱,春夜微热的风拂过发梢,偶尔有人侧目打量他,随后悄悄立起手机拍照。“能认出我的人变多了,不过这里遍地明星,我还是很普通,哈。”“有没有想我?”楚天长低低地问,温柔得如同这个夜晚。“一般吧,”可岳小川马上又忍不住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在你下面干活。”楚天长暧昧地咳了两声,笑着问:“在我下面?”“就是你做导演啦!”“等电影上映收回成本,你就可以回到我下面了。”“唉,我入戏太深,变太监了。”“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用。”耳机里传来恶意的调侃。岳小川虚心讨教:“我还是有点分不清,阴柔和娘炮这两种概念,导演也讲不明白。”“阴柔是美,娘炮是浪。”“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略带哀怨的话音刚落,只听楚天长轻轻说:“好吧,看来只好动用我的超能力了。”“你有啥——”“回头。”岳小川的心跳立时漏了半拍,脚步骤停,蓦然回首。数米开外,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被路旁店招映得变幻莫测。“你……”他缓缓走近,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你咋来的?”“我在家里擦地的时候,发现了一块高维碎片,于是就用它,在我和你身边建立了一道时空通路。”楚天长像神棍似的,信誓旦旦地解释。有那么01毫秒,岳小川因为欣喜若狂而失去判断力,几乎信以为真。“你痴汉呀,尾随我多久了?”“嗯……从你走出宾馆开始吧。身为武林高手,这点警惕性都没有吗?”岳小川像幼儿园里终于等到家长来接的孩子,雀跃地围着楚天长转圈,时而走在他左边,时而闪身到右边,时而在他身前倒着走。嘴角扬起喜滋滋的微笑,讲述自己“自宫”后的心得体会。楚天长眼含笑意专注地听着,待这只动若脱兔的演员安静下来,才说:“这两天跟剧组请个假吧,首次办理申根签证,需要本人去采指纹。”“什么根?”“去欧洲用的签证。”岳小川楞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大大张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天长递到眼前的手机。那是欧洲某电影节的邀请函,《世纪末》一口气入围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配乐四个奖项。“……楚老师,我有点没看懂。”他慢慢合拢嘴巴,面对满目英文略显尴尬。“准备一段英文获奖感言吧,没准儿会用到。”楚天长以为他是过于惊喜才张着嘴发愣,谁知竟是没看懂,差点被他可爱死。单是获得提名,就足以令岳小川呆在原地。他感觉自己如一片树叶,轻轻飘了起来。明明是喧嚣的街头,却忽然万籁俱寂,只余雨点般急促的心跳声,在胸腔爆炸、膨胀。这股毁天灭地的狂喜落下后,他搔搔头发说:“我托小马帮我写一段。”“这种难度的我来写就可以。”楚天长立即否决。——————楚天长就住在对面的宾馆。他们的窗户正对着,每晚都要同时站在窗前,隔着一条街,面对面刷牙还比心,腻歪得举世罕见。 第123章 他说:我也很喜欢,现在是2点07,等变成08的时候,咱们一起点开这首歌。于是,我们就在不同的空间,相隔2千公里,默默听完了同一首歌。我想坐明早的飞机回去陪他,又不忍留我妈独自照顾我爸。”岳小川不太懂小全子为什么“不喜欢它的作者”,曲喆似乎没什么黑料吧。他已经成为学校建校以来的首个名人,被校长重金留下,在音乐圈也开始小有名气,有几位歌手请他编曲。但他依旧谦虚,边教学边搞创作。最终,小全子还是回去了。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昨天):“早上,我妈甩了一张截图给我,是机票订单。她说:快去机场吧!真想不通,你老板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这么惨。我说:你能想象吗,他有着一对可以登上心理学教材的父母。他们说,挨打是他的错。我走进他家时,发现他正猫在被子里哭。看见我,他先是笑,随后又开始哭。他说想我想得发狂,又不好意思开口,让我抛下骨折的家人回来陪他。太纠结了,所以就躲起来哭。检查过他的伤情,我松了口气。我想安慰他,又觉得任何语言都很苍白。他说他无需安慰,因为他的抗击打能力已经进阶,甚至练成了某种神功,在受到伤害时,可以关闭感官神游太虚,就像个旁观者,完全感觉不到疼。”第93章 突然中二夏至,岳小川的太监戏份杀青,当天就马不停蹄飞回j城,落地后又有许多粉丝来接机。起初,他也不知这些姐姐妹妹们如何得知行程,有个元老级粉丝告诉他,是在网上买的,始作俑者一般都是航空公司内部人员。花上好几十元,只为获得自己的行程,岳小川异常感动。得知是批发出售——几十元获得数位艺人行程,依旧感动不减。可是来接他的,竟不是亲爱的老公。“楚老师呢?”上车后,他迫不及待询问恋人的去向,毫不掩饰思念之情。“嗯……他在家。”这一瞬间的犹疑,岳小川立时便察觉到异样。能让舌灿莲花的王总闪烁其词,他的第一反应是:楚天长又酒精中毒了。更可疑的是,手机迟迟无人接听。“他是不是又喝酒了?”“喝酒?”王三一惊讶地摇头,“没,这倒没有,他在忙工作。”直到开回市区,岳小川也没问出实情来,这嘴真是比江姐还严,真够兄弟义气哈。他们绕路取到蛋糕,来到楚天长家,没人。“不是要去ktv吗?”昨天,几个爱玩的年轻员工还在公司群里兴致勃勃地挑选派对游戏,说要为楚总好好庆生,楚天长几个圈内好友也会来。“老楚临时有事,派对取消了。等他回来,咱俩给他过生日。”王三一打着马虎眼,拉开冰箱查看,“小川啊,看我给你露一手。虽然做出来的菜不及你楚老师的漂亮,但滋味儿特牛b,啃节儿上从没掉过链子……做点啥呢,来个羊肉汆丸子吧。”岳小川心中疑窦丛生,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挡在王三一身前不让他下厨,沉下脸喊道:“别汆了!王老师!楚天长跑哪儿去了?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接?”王三一抬起左手,瞄着腕表,避重就轻地说:“他在公司忙点事,应该快回来了。”“行,你汆你的小丸子吧,我去公司找他。”言毕,岳小川已经飞奔到门口。“哎哎哎!”王三一在电梯边截住他,“没准儿他正开车往家赶呢,你们再走岔了。”两道凌厉冷锐的目光,如飞刀般甩向王三一,令他浑身一震。岳小川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问:“他干什么坏事了,要你这样帮他打掩护?王老师,别把我当傻白甜好吗?”短暂的沉默后,王三一无奈地笑笑。————车子停在一所公园附近,王三一熄火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他。”夏夜微风送来草木的清新气息,园内万物向荣,岳小川大惑不解:“他在公园里干嘛呢?”“谁说他在公园?他在那儿。”王三一抬手遥指街对面,那是栋蓝白相间的三层建筑物,给人以极大的安全感——派出所。“他……怎么了?”“挺丢人的,一言难尽。”岳小川思维停滞一瞬,随后,源源不断的猜想如泡沫般浮出脑海。楚天长这种高学历高素质的文艺青年,会因为什么事而进派出所?在家翻墙上网?下资料而已,还不至于被抓。传播羞羞视频?他没这闲工夫,况且自己总是陪他玩角色扮演,比小视频有趣多了……拍摄污污照片?不,相比人体摄影,他更爱城市和风景。想来想去,除了嫖娼,岳小川全都能敞开心扉接纳。他一边胡乱揣测,一边飞速横穿马路。身后传来王三一的呼喊:“你把口罩戴上!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挺出名了吗?”“没口罩,”岳小川微微回头,“你有吗?”“我也没有……”王三一略做思考,灵机一动,“你等着,我回车里拿块干净的抹布,你蒙在脸上。”“王老师,蒙面去派出所?你这是欺负中国的警察叔叔太温柔了,放在美国我可能会被击毙的。”岳小川笑着迈步,走进派出所的小院,已然登上正门台阶。“你是全公司的衣食父母,不能冒险。”王三一的担忧不无道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岳小川这一进一出,被好事者看到,随口污蔑一句,就够公关半个月的。“我又没犯法,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还是太天真纯良。人呢,一旦万众瞩目了,放个屁都会被说成私自研究生化武器。”王三一飞速摘下帽子,灌篮似的扣在他头上,“头,低着点。”帽子带着些汗味,岳小川伸手扶正,步入派出所。王三一抢在他身前,满脸笑意地对上前询问的民警说:“同志你好,楚天长还不能走吗?”“谁?” 第125章 “我不会因为突然火了一首歌,而成为闻风而动的机会主义者。我相信,我们的电影会比现在还受期待。”“嗯……如果恰恰相反,票房很差呢?”“那样的话,”楚天长侧头望着他,扬起唇角,“你就先养着我吧。”“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可以多接拍电视剧。”岳小川头一歪,依在身旁宽厚的肩头,出神地凝视眼前的墙壁。渐渐的,上面幻化出影像,时而是无数双热情开合、拼命鼓掌的手,时而是一片荧光棒和灯牌组成的海洋,汹涌澎湃。“这样坐着好诡异。”楚天长说。“是啊,你为啥要突然坐起来呢,睡觉睡觉。”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又陪跑了几个电影节,屡屡入围,屡屡落空,唯一的收获是一项“最佳剪辑”。不过岳小川还是星运通达,因为他们的最佳成绩是入围某国际a类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尽管没有收获,但结识了几家海外发行公司的高管,且在国内掀起一波新的热度。岳小川看着自己的粉丝数像坐了火箭,蹭蹭涨到几百万,小川应援团的大头兵们纷纷以头号粉丝“地久”为目标,自学剪辑和s。在视频网站随意一搜,每天都有新作。“舔屏盘点岳小川的十段大尺度表演”——原来是涉及游泳、洗澡等镜头。“盘点岳小川的十个血腥暴力镜头”——各种凄惨的死法。“岳小川演艺生涯最令人震惊的黄色片段!”——这个标题差点把他吓死,胆战心惊地戳进去一瞧,原来是他饰演配角的某部微电影,出自楚天长之手。这是个环保漆的广告,其中有他往墙上涂黄色油漆的镜头。投资人又坐不住板凳,鼓动楚天长借热度选择在圣诞、新年档期上映,甚至连宣传语都想好了:不止跨年,还要带着最爱的人,在光影中跨世纪。楚天长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为所动。这次入围,还令公司的经济状况获得更大改善:终于有广告代言找上门来,而且好事成双。其一是新兴小众彩妆络运动品牌的速干毛巾。很快,他为口红所拍摄的平面广告,出现在该品牌的商场专柜。连续几天,他都压低帽檐,徘徊在化妆品的芬芳里,久久凝视那个被灯箱照得光彩夺目的人:微侧着头,将一支口红轻轻贴在右颊,左颊用三种不同色号画了三道,为他平添几分狂野和俏皮,完美中和了阴柔。他回忆起,几年前的夜里,他结束街舞课,途径一座商场,被橱窗内的巨幅广告吸引驻足。高达数米的海报上,辛池笑得神采飞扬。那天很冷,他的心正处于四分五裂的解体状态,不知不觉盯了好久。等回过神来时,两只脚都冻麻了。第95章 太监火了“最近手里宽裕点,把饥荒还了。我妈说,我是我们县有史以来第一个明星,没准几十年后我家房子会被改建成名人故居,收费参观。我很开心她为我骄傲,可她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去网上搜我的负面评价,然后闹心一整天。”岳小川在“秘密森林”中发布了一桩小小的心事。他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遗余力地批判别人,有这个闲工夫,何不看看书、听听歌。不过就是个网红、整容脸……最搞笑的是,还有人说他经常约炮,言之凿凿,什么“我一个圈子里的朋友说他很爱约女大学生”。相比之下,“我好像在gay吧看见过他”这种可能的实话反而没什么人关注。网友小全子好久没有更新动态了,最近一条还是几个月前。小全子的第n个秘密(时间三个月前):“提前回来,也许是个失误。我回来的当天夜里,大boss又来了。连续两天光临,按照他的行为规律,那必定是风暴后的灿烂晴空。我在客厅陪老板打游戏,余光瞥着男人笑容满面地放下东西(都是好东西,燕窝之类的),越走越近,最终坐在他的另一侧。大boss说: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总喜欢玩这些跟末日、僵尸、怪物有关的东西?他不语,我说:这样更能体会到生活的美好之处。我想男人此刻一定在酝酿道歉的讲稿,而我的心上人,会像往常一样,云淡风轻地选择原谅,然后等待这颗看不见倒计时的炸弹重启。我凶狠地干掉几只僵尸,想到若非我老板明年就会辞职,我们三个人之间,真是个死局。忽然,男人盯着我说:你不是请了半个月假?才几天就回来了。我还没做出回答,就已经从他脸上看到某种转瞬即逝的东西。那是一种高度怀疑。他是个聪明人,能由点看到面。他知道我对他的婚外情和暴力倾向了如指掌(但他不怕我会说出去,因为这对我没有丝毫好处,而且他会倒打一耙告我诽谤),如今,他怀疑我和他的情人关系匪浅。我不确定这个怀疑多久会成熟、落地,希望不要太快。我淡定地答:我爸骨折不严重,我就提前回来了。男人没再说什么,转而说起他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处旧房产重新装修了,以后再去玩可以住。老板说:哦,别带着我爸妈,他们一进赌场就废寝忘食,不输光不出来。大boss的语气很温柔,先是说:让他们玩吧,我出钱。又说:听你的,不带他们。第二天,我想起我妈讲的那件案子,于是去图书馆查旧报纸。最终,在我家乡的晚报上,找到了相关报道。那个男人被判无期徒刑,他入狱后,那女人就离开了居住地,不知所踪。看来,这就是结局了。我莫名觉得不甘心,又在网上查询后续信息。唯一的收获是,某论坛上,一个自称是狱警的人在几年前发帖,讲到手下有个犯人出狱了。他表现很好,原本无期徒刑,减刑后是20年。此人性情温和,但整座监狱最残暴的案件便是出自他手——八十多刀,把情妇的丈夫砍成了一片烤鱿鱼,下半辈子都要苟延残喘。狱警提到,他出狱那天,有个年老色衰的女人来接他。听说,这就是当年他为之犯下重罪的人。他们沿着高墙外的马路,走了很远后才把手牵在一起。”11月初,时值深秋,天气渐冷。每天清晨走出家门时,呼吸到的空气都比昨天更添凉意。岳小川却迎来一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热度。 第127章 他的语气饱含歉意,声音客气却冰冷。在导演开始重新调整拍摄计划时,他已经飞速离开,赶回医院去了。现场人多眼杂,等岳小川晚上录完节目,回到宾馆时,早已有人将消息和照片卖给了媒体。话题自然被引向辛池带伤录制,爱岗敬业。随后,又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粉丝间互相比拼爱豆的敬业程度,谁高烧好几十度吊威亚,谁72小时不睡觉,谁十天十二场演唱会……搞得像吉尼斯世界纪录挑战人体极限大赛。比拼过后是互扒:xx拍xx的时候,手指破了,全组停工一天;xx因为怕晒黑,不肯下水……要说拼敬业、比惨,武行出身的岳小川能讲上三天三夜。几个元老级大粉也帮他造势:光是骑马不用替身这个,谁比得了?他赶紧给负责运营的员工发消息,让她在粉丝群里提醒大家,不要鼓吹这种事。不用替身是因为会骑马,否则这是极度危险的操作,不值得提倡。现在,岳小川满脑子都是辛池拎着假发开玩笑的样子。他看上去那么开心,谁能想到他身上断了根肋骨。如果今天录制顺利,不久后观众和他的粉丝,会捧着泡面和麻辣烫,对着精心剪辑制作的节目眉开眼笑,场面皆大欢喜,仿佛从来没人受到过伤害。一想到这些都是他演出来的,岳小川不禁甘拜下风,心服口服。这轮单方面较劲的演技对决,自己败了。有本地粉丝发微博说:助理小哥哥好像很自责的样子,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啦。照片里,那个高瘦清秀的男生,独坐在医院楼下花坛边,盯着脚尖出神。好饿啊……不行不能吃,很快还要参加别的节目。正纠结着,王三一发来信息提醒:跟辛池一起录节目的艺人全都发微博表示了关心,你也不能落后,他的粉丝都盯着呢。他回:会不会有点假?王三一:大伪似真啊,文案已经写好了,你复制一下就行。岳小川还是照做。虽然王总也是导演系毕业,但搞公关和外联还真是一把好手。刚发完微博,楚天长的视频请求就过来了。“在干嘛呢宝贝儿?”“想你呀。”闲聊片刻,楚天长在不经意间问起辛池的伤,“现场的情况是怎样的?”“我们一起听了你最讨厌的歌,《友谊地久天长》。他大概是觉得尴尬,就深呼吸……然后肋骨错位了。”“哦。”视频画面中,男人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这才是你跟我视频的真实目的吧?”岳小川有些吃醋,佯做生气,“是不是有点心疼?”“毕竟是朋友,举个例子,假如马奋进骨折了还装得若无其事,你也会觉得难过吧?”“我没吃醋啦,我也懂得怜香惜玉的。”“你觉不觉得,在家摔一跤,正好撞在桌子上,然后肋骨断了,这种事概率挺小的?”楚天长的语气,像是在推理什么。“偶然罢了。”“可能吧,早点睡哦。”视频最后一个画面,楚天长的眉峰微微蹙着,眉心挤出沟壑。片刻后,岳小川接到电话,竟是外卖骑手叫他下楼取餐。电梯里,他满心疑惑地翻看食物,是蟹黄汤包、蟹粉拌面、桂花赤豆汤、凉拌藕带。收据上,还有点餐时的备注:吃醋了吧,给你买点好吃的中和一下,酸碱平衡。第97章 欧洲之行——谢谢大家的关心,寄到公司的礼物我都收到了,一口气拆到手酸。闲了两周,都变胖了,开工大吉!辛池更新了微博,配图是满满一地的礼物,粉丝寄的。尽管觉得有点虚情假意,岳小川还是跟其他艺人一道留下评论:劳逸结合,注意身体,复工快乐~唉太假了,他并不想给老公的前任留言啊……之后,他将手机调为飞行模式,抬头发现楚天长正对着自己笑,像只雪橇犬。“你笑什么?”“看你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改,挺可爱的。”过道另一侧的座位上,有个衣着商务的中年男子在偷拍。与岳小川目光相遇后,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闺女特别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岳小川接过对方递来的纸笔,签名后赠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经过不懈苦练,字迹已然秀气多了。“谢谢啊,”男子接过后看了一眼,“不过我闺女都有孩子了。”在先行者开了个头后,商务舱的其他旅客也不再矜持,纷纷朝岳小川和晓桐要签名。王三一主动维持秩序:“那个,王总讲两句哈。大家不要着急,坐回座位,等下起飞后一个一个来。”“王总是哪个?”有人低声嘟囔。迎着艳阳,客机呼啸升空,在地面投下一片愈来愈小的阴影。此番又是长途旅行,目的地是西班牙,受邀参加某国际b类电影节,从开幕式到闭幕式,将持续近10天。多次陪跑后,这对捆绑在一起的演员和导演,已经心如止水。尽管他们彼此深信对方,但也会偶尔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又互相安慰的循环。深夜,岳小川会反复观摩自己的表演,觉得有很多细枝末节处理得不够好。于是就想:果然还是拖后腿了,害得我老公屡次与最佳导演失之交臂。楚天长则认为镜头调度有瑕疵,也没有调动好演员的情绪。于是就想:我是不是拍了太多烂片,导致江郎才尽?害得我老婆坐拥如此精湛的演技却屡番陪跑,最近连获奖感言都不练了。在法兰克福转机,抵达马德里后,他们先享用了一顿海鲜饭,随后租下一辆七座商务v,向南自驾前往电影节举办地。此时是12月中旬,出发时还有些阴冷,两小时后便阳光灿烂,天空蓝得不带一丝杂质。公路两旁生长着漫山遍野的橡树和山毛榉,从天窗钻进的风清新怡人,裹挟着地中海气候的温暖湿润。岳小川听说,南欧国家有睡长午觉的习惯——从中午睡到下午。完成原始积累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活得也太悠哉了。想着想着,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梦里,他在演警匪片,被枪顶着后脑。枪口隐隐发热,似乎刚刚夺走某个生命。醒来时,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后排,枕在楚天长大腿上,不禁脸上一热。“我真佩服你,睡眠质量永远都这么好。”那毫无防备,虽流着口水阵阵猪哼,却不乏天真烂漫的娇憨睡颜,让楚导找回了青春期少年般的悸动。“好像到了,我看看。”车子驶入一座小城,王三一在路边停靠,逐一对照提示牌和邀请函上的西语字母,确认无误后继续导航,寻找预订的酒店。 第129章 我说:你们完全可以带着电脑一起去,你在酒店玩游戏,他在山上滑雪。他垂下眼,随即笑了:你说得对,只是我们当时谁都没有为对方想过。第二天,我们白天去橄榄庄园摘水果,晚上就喝着咖啡在新区闲逛。经过一处僻静的地方,大概是私人幼儿园的外墙吧,画满了童稚的涂鸦,墙角有几个粉笔头。我在这留念,他笑我幼稚。走到比较繁华的地段,看到有街头艺术家在唱歌。我拿了10欧,请对方唱首《besaucho》给我们。他听了一会,说他知道,这是首很经典的老歌,不过不记得名字。他问:叫什么来着?我说:吻我。他看看四周,红着脸飞速在我唇上碰了一下。我笑着告诉他,这首歌就叫这个,《深深吻我》。”晚上,他们在新区的餐馆吃了炖牛尾、蒜蓉兔和兔肉炖蘑菇——岳小川吃了很多蘑菇,楚天长则在他怨愤的注视下将肉类一扫而空,还吐槽他是采蘑菇的小伙子。随后不知联想到什么,唇边涌现一丝邪恶笑意,在岳小川的逼问下,才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很老的笑话,故事的主角是采蘑菇的小熊。”然后就不再接着讲,说有违自己高冷的气质,让他用手机查。老板非常热情,听说他们是千里迢迢来参加电影节,特意送上一罐由新鲜番茄捣碎制成的番茄酱,说配合西班牙产的橄榄油,涂在面包上非常好吃。他们开心收下,正讨论等下去买橄榄油,只见老板笑眯眯地取出两瓶,开始推销。“这附近还有橄榄庄园,蓝精灵村……你的初恋除了黑猫警长,有没有蓝精灵啊?”买下橄榄油后,楚天长调侃道。“没有,因为它们颜色太奇怪了,勾不起我的兴趣。”结账时,老板向楚天长热情推荐本地其他餐馆,岳小川则向服务生出示手机,那上面有他翻译好的一句话:附近有幼儿园吗?虽然面露不解,服务生还是叽里呱啦回答了。在街巷闲逛,晚间的龙达热闹了一些,很多商店都是下午歇业,然后开到很晚。生活节奏还是慢吞吞的,柔黄街灯洒在石路上,的确是个适合私奔的地方。每次路过卖葡萄酒的小店,楚天长都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望见绿洲,两眼发光。“西班牙的葡萄酒也非常好喝,口感上不比法国的差,你喝过丹魄吗?”岳小川摇头,由这个词莫名想到某些武功,“你知道吗楚老师,小时候我还以为葡萄牙是向全世界供应葡萄的国家。”“别卖萌,我会忍不住把你就地正法。”“黄暴导演。”“19世纪时,有一年法国葡萄种植园遭受根瘤蚜虫病害,几乎颗粒无收。然后,园主和酿酒师就从西班牙买葡萄酒,再贴牌出售,这里的酒渐渐声名鹊起……”楚天长别有所图地介绍起西班牙葡萄酒的历史,岳小川边听着,边按照从服务生的语音翻译而来的指引,找到了那处画满涂鸦的幼儿园外墙。“宝贝儿,我已经重新做人了,完全能控制饮酒量,”楚天长停下脚步,猛地靠过来,在幼儿园外来了个壁咚,“我觉得,我可以喝一点葡萄酒。能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美容养颜,你不希望自己的老公更帅点吗?”“你都快步入中年了,美个头啊。”岳小川被笼罩在阴影中,笑着反驳,“今天喝一杯,明天就会想喝两杯,后天就变成一瓶,然后又开始了吨吨吨的生活。”“绝对不会,我发誓。”“我想想吧,”灵动双眸微微一转,落在远处的饮品店,“去买杯咖啡给我,我在这等你。”楚天长走远后,他立即面朝围墙,在昏黄街灯的笼罩中,探秘般寻找起来,周身翻涌着一种奇妙的兴奋。很快,他找到了小全子的留念。粉笔痕迹已然浅淡斑驳,但仍能勉强分辨出,小全子的真名叫顾荃。有一点耳熟,在哪听过呢……他沿着墙边踱步,欣赏质朴可爱的涂鸦。忽然,在几步开外的墙上,他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辛池。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火箭,朝“顾荃”的方向发射了一枚爱心。他猛然挺直后背,警惕地环顾四周,像率先发现宝藏的海盗。他刚刚窥到了,或许是本世纪最重磅的八卦。再过两场雨,这些痕迹将彻底无法辨认,融入小镇的历史中。再次凑近,他注意到辛池把名字写得很小。尽管有被人发现的风险,尽管嘲笑“小全子”幼稚,可还是留下了痕迹。脚步声渐行渐近,是故事里的中产哥举着两杯咖啡回来了。“研究壁画呢?”楚天长随意瞥了眼满墙的涂鸦。岳小川接过一杯,放在唇边啜饮,犹豫着要不要分享这个惊天秘密。还是不了,就让它永远埋葬在秘密森林里吧。“哎,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岳小川把一串字母复制到翻译软件中,听了几遍语音,随后重复,“逮啊摸。”“不知道。”楚天长笑着摇头。这么简单的西班牙语他当然懂,就像每个老外都能嚷嚷两句“你好,谢谢”。“嘿嘿,我不告诉你。”岳小川屁颠屁颠地快走几步,回眸得意一笑。下集预告:那么,这回能不能得奖呢?第99章 世界之巅坐落在悬崖边的古堡酒店,是由18世纪的市政厅改造而来,每间客房都配有观景阳台。本来,每晚近3000元的价格让岳小川心如刀割,但老公的安慰听起来很有道理:“你拍戏、上节目那么辛苦,偶尔享受一下浪漫也无可厚非。”唉,惬意浪漫的背后,满是黄白俗物。如果有人真的私奔到此,可千万别住这,没几天就穷得灰溜溜回家了。拉开阳台门,夜间凄冷的山风呼啸着灌进房间,吹散满室春情。在和楚导体验中世纪欧洲即将被烧死的美丽男巫vs邪恶监狱长后,岳小川冲了个澡,特意换上为西班牙之行而在某宝淘到的“欧式复古奢华贵族丝绸睡衣”。端着一杯晶莹摇曳的葡萄酒,原本想在阳台凭栏而立,独饮美酒,凝望沐浴在月光中的万仞悬崖,聆听塔霍河的潺潺流水,结果…… 第131章 有大和谐~~小川过生日,楚老师送了别出心裁的礼物第100章 地久新作晓桐的最佳女主角花落别家,短暂的失落后,她振奋起来,对岳小川说:“小川哥,你回国宣传的时候,别忘了提到我哦。”“当然了,你这么棒。”一首歌曲后,最佳影片公布,他们又中了。像一对多年不孕不育的夫妇,迎来了健康的三胞胎,在他们怀中喜悦啼哭。踩着《世纪末》的主旋律,几人全部上台,作为导演讲话时,楚天长深邃的双目仍在泛红。媒体见面会后是晚宴,利用短暂的间隙,他们飞速回到酒店。晓桐是去补妆、换礼服,岳小川和楚天长则向酒店餐厅讨了两包冰块,敷在彼此红肿的双眼上。宴会上,连斩三项大奖的《世纪末》剧组自然应接不暇。楚天长手中举着老婆恩赐的半杯香槟,与各国同行和欧洲电影发行公司畅谈。岳小川再次痛恨自己英语不佳,寸步不离地跟在楚天长屁股后头。早知道多年前和小马处对象时,就该跟那位免费外教多练口语,方言英语那也是英语啊。“老王,你先别吃了。”“你说,我听着呢。”王三一夹起一片伊比利亚火腿,岳小川也忍不住跟着多吃几口。瑰色薄片,带着些许脂肪雪花,搭配水果,咸鲜与甜蜜在口中交汇,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黑松露土豆泥也十分可口,绵软细腻得如同一个吻。“中国和这里时差7小时,现在国内天快亮了,想想看怎么宣传。”酒杯空了,楚天长偷偷将手伸向酒瓶,半路又收回来。“员工全都一宿没睡,比我还有企业荣誉感。放心吧,大家早就想好了100个宣传点,”王三一掏出手机,“你看啊,《明明可以靠脸,偏要靠才华》。”“小川吗?”“这个主要宣传你。还有呢,《当烂片导演认真起来》,《吻女主角的导演有很多,吻男主角的你见过吗?》”“我谢谢你。”楚天长眉头微蹙,不置可否。“当然了,主要还是宣传小川……其实吧,都不用咱自己想,他粉丝里能人很多,八仙过海似的。”还不到午夜,岳小川的闭幕式红毯和领奖生图就登上了各社交媒体热搜榜和娱乐版块头条。红毯照帅气逼人,其他照片则无法入眼:双目红肿得如同切了整天的洋葱,红通通的小鼻尖让粉丝母爱泛滥,高呼:孩子出息了,终于成影帝了。女主角晓桐的公司也早有准备,一波猛烈的宣传攻势让她的热度直逼当红女星,两套晚礼服和首饰都成为热议话题。看了会新闻,岳小川缩进被里,抱紧奖杯动情亲吻。“哦,得了奖就不抱着老公睡了?”楚天长翻了个身,在调到最暗的夜灯中笑望着那对泛红的眸子。“嗯。”他诚实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把位置让给它吧。一觉醒来,你的粉丝就突破800万了。等咱们回去时,没准会有1千万。”岳小川抬手将奖杯放在床头柜上,扑进楚天长怀里,呢喃道:“谢谢你。”“我也要谢谢你。”“我加倍。”“那是不是,该有点实际行动,身体力行地感谢我?”岳小川先是故作天真懵懂,表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随后像地鼠似的哧溜钻进被里。他想起那个笑话,便缓缓拽下楚天长的内裤,边在黑暗中摸索,边轻声呼唤:“蘑菇,蘑菇在哪呢,采蘑菇的小伙子来了哦。”将逐渐胀大的肉棒握在手中后,又感叹道:“找到了!哇,好大一个。”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他采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谁不知这山里的蘑菇香,他却不肯尝一尝。盼到赶集的那一天,快快背到集市上。换上一把小镰刀,再加上几块棒棒糖……”“你要用你的性福,换小镰刀和棒棒糖?”楚天长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鹅绒被传来。“才不换呢,这么大的蘑菇,我要尝一尝。”岳小川用最纯真的语气,吐露着最放荡的话语,在黑暗中伸出舌尖,像吃雪糕般细细舔舐,被子里的空气逐渐变得湿热淫靡。楚天长深深吸气,将手伸进被中,抚摸着柔顺的发丝。他感到一个软嫩、滚烫的活物在自己下体搔刮,如猫咪饮水。很快,两片柔软如花瓣的物体,自上而下包裹而来。热情好客地允许入侵者闯得很深,直到抵住窄窄的喉咙。“嘶……你技术有进步。”楚天长点亮床头灯,猛地掀开被子。只见他的宝贝男主角闷得满面潮红,正在辛勤劳作,手口并用品尝大蘑菇。不时抬眼望过来,眼尾微微上挑,有种孩子气的魅惑。一瞬间,楚天长对历史上那些被美色蛊惑的暴君感同身受。要是能狠狠抵着这个湿热紧窄的小喉咙射出来,命都可以不要,遑论什么江山天下……除了这一刻的春宵,全是狗屁。“宝贝儿,大蘑菇想要送你点饮料喝,可以吗?”楚天长呼吸急促,哑着嗓子问。还未得到首肯,大手却已悄然按上人家的后脑,一副由不得你的架势。“嗯嗯……”岳小川摇头,却被当成同意,下一秒,苦涩液体在喉中炸开。“蘑菇变小了。”他通通咽下,舔舔嘴唇,又去喝水漱口。“歇两分钟,还可以变大。”“导演导演,我们今天玩什么?”岳小川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端坐在床头等待教诲。“玩……玩猜谜。”思维灵活的楚导翻出一条领带,蒙住他的双眼,又抽出皮带,将纤细的手腕捆在床头。“你要跟我玩五十度灰吗?”眼前一片浓黑,视觉的剥夺让其他感官更加敏感,岳小川兴奋地扭动身体。“不,我舍不得,顶多二十五度。”楚天长嘴上这样说,手上却毫不客气,用桑蚕丝领结将那微微翘起的下体束住。黑色领结配上粉嫩可爱的分身,像一件淫荡的礼品。“不要把我的丁丁绑起来嘛。”总是被嫌弃不够持久,此举让岳小川有种不好的预感。“绑十分钟。”他不知会发生什么,胸口急促起伏,在黑暗中等待未知。突然,胸部被突袭,有个湿热灵活的物体,在快速撩拨挺立的乳珠。麻痒之下,他忍不住低吟。“这是什么?”耳边响起低沉的询问。 第133章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应该是明天,家里时间比这晚。”楚天长轻声提醒。微怔过后,他想起是自己的生日到了。在自驾回马德里的途中,岳小川收到了自己的生日礼物,一个来自“地久”的。沉寂多时的好基友终于亮出新作,在几分钟的视频里,将上百部经典电影中的奔跑镜头混剪,一气呵成,令人热血沸腾。阿甘迎着夕阳跑在公路上,男孩想送给妹妹一双鞋子而参加长跑比赛,洛奇穿过费城凌晨的大街小巷,罗拉为了拯救爱人不顾一切地狂奔。爱意萌动的男女躲在同一件风衣下在雨中穿行,三个少年飞驰在生于斯长于斯的上帝之城,本恩与伊莱恩逃离一场婚礼,杰克牵着萝丝躲避身后汹涌的海水……岳小川微红着脸,看到视频最后,自己也出镜了。是从主题曲g后,呈现出的每一帧表演都近乎完美。——跑是理想主义者的行为,现实主义者懒得追公交车。献给我唯一的爱豆川川,愿你步履不停,奔向四面八方,生日快乐。视频结束前,“地久”如此写道。岳小川立即转发,同时说:谢谢地久哥哥,无论我跑到哪里,你都是我唯一的基友。评论区在锣鼓喧天中见证这一绝美基情,还有人管地久叫“女婿”、“儿媳妇”,热闹得如同亲家会面。登机前,岳小川意外发现辛池给自己点了赞。对方留在幼儿园外墙的印记犹在眼前,他忽而想起一句话来:我们的生活在远方是重叠的,像一个幸福的海。因为楚天长,他和辛池的生活,在边边角角上也是重叠的。作为唯一窥见真相的局外人,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句:“也祝你们越来越好。”——————“岳老师,麻烦您抬头。”闻言,岳小川扬起下巴,感到粉刷沿着下颌角轻盈勾勒。化妆师在根据演播室灯光做最后的妆容调整,她很年轻,似乎有点紧张,动作小心翼翼,鼻尖也冒起细小的汗珠。“不着急。”岳小川抬起嘴角笑笑,结果对方更加紧张。真皮沙发极为舒适,柔软地贴合身体曲线。岳小川左手边坐着晓桐,右手边坐着楚天长,主持人则坐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他喝了口水,抬手示意导演准备就绪。倒计时结束,主持人注视镜头微笑道:“欢迎来到xx秀!说起本年度最受期待的爱情电影,毫无疑问是已经定档情人节的《世纪末》,其预告片刚刚发布,就获得了3千万的点击量……本期嘉宾我们请到了电影的主创人员,欢迎!”录制现场掌声雷动,约有几百名观众。“hello大家好,我是饰演女主角的晓桐。”晓桐甜美地打招呼。“观众朋友们好,我是演员岳小川,在片中饰演男主角。”“大家好,我是电影的导演、编剧和剪辑指导楚天长,同时也在片中客串了一个小角色。”岳小川瞥过去,只见那张厚脸皮毫不改色。下集预告:小川和楚老师参加电视访谈;小全子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大和谐还在微博置顶,新停车场看起来很有社畜气息)第101章 电视访谈“说起楚导亲自客串的小角色,也在预告片中短暂出现过,网友们已经热议多时。”老练的主持人立即接过话茬,开始正式访谈,“听说其他配角都是从表演系学生中挑选的,那么这个角色为什么会由你亲自出演?”楚天长温和地笑笑,“角色是临时加入的,而且只有10几个镜头,与其重新选一位演员然后讲戏,不如我自己上了。”“所以是为了拍摄效率考虑。”“对,可以这么理解。”“那小川,”主持人自然而然将问题引给坐在c位的岳小川,语气十分轻松,“你会不会觉得导演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观众席爆发出猛烈的笑声。岳小川也跟着笑,耳廓有些发热,点头实话实说:“会,但毕竟是导演嘛,没法说什么。”台下笑声更剧,没人觉得这是真话。主持人也前仰后合,岳小川都看见他小舌头了。“女主角是不是也很惊讶,”主持人面面兼顾,又将问题抛给晓桐,“会不会想,第一场吻戏不是该拍我吗?怎么变成导演了?”“其实是有点惊讶的,不过楚导是个要求非常严格的人,无论怎么改剧本都会有道理。”“有多严?”“实不相瞒,拍摄期间我几乎每晚都哭,第二天化妆前要冰敷才行。”“但是你已经凭借这个角色,拿到了几个国际电影节的影后提名,对于一位24岁的女演员来讲,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是的,我非常幸运能遇到这样优秀的导演……”访谈进行到第 30分钟,主持人问起他们的友情故事:“二位很早就成为朋友了,是因何结缘的?”“嗯……”说到缘起何处,岳小川有点卡壳,模糊地回忆起楚天长毒舌地吐槽自己的演技,自己又热血上头去找他单挑……然后来了段激情戏……后来他尾骨裂了……“我作为导演正式认识他,是因为一部网络电影,叫《懊特慢大战潘金莲》。我是副导演,他是西门庆。”楚天长有条不紊地答,“因为这次工作交集,对彼此的能力都比较认可,就渐渐成了好朋友,经常合作。”“继处女作《他》之后,天长导演指导的电影多为惊悚、恐怖题材和微电影、广告片,从没做过出品方。这次为什么,会如此专注地拍摄一部爱情片?”“年纪大了,想谈恋爱了。”他笑笑。主持人和观众一齐大笑。“网友说,你是会拍电影的男人里最帅的,帅哥里面最会拍电影的,想脱单应该很简单吧?”“哪有,比想象中难多了。” 第135章 那个略显刻薄冷漠,带着书卷气,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辛池的年轻人闪过脑海……楚天长感到自己在一团混沌的毛线中,抓住了一点头绪。“看新闻了吗?”是宝贝男主角发来消息。“看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知道他助理的作案动机。”网络对这起案件的动机猜测,主要集中在突发精神疾病、见财起意、入室抢劫等。有记者拍到温良的妻子出现在机场,搭乘最近一班飞往拉斯维加斯的航班。紧随其后升空的,还有数十家闻风而动的媒体。在几篇简短的新闻快讯中,辛池显得焦虑而迷茫,短暂进出医院和警局,配合警方做笔录后便下榻当地一间五星级酒店。唯一一次匆匆出门,是买回一条万宝路,随后闭门谢客,拒绝接受任何采访。截止目前,在警方对媒体的案情通报中,顾荃被捕后缄默不言,亦不提出请律师。警方在那件价值50万美元的藏品上提取到顾荃的指纹,藏品四周也有明显的搏斗痕迹。地检或将以持械非法闯入、入室抢劫、一级故意伤害等多项重罪提出指控,最高可判处终身监禁。楚天长走进家门时,岳小川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目不转睛地盯着实时更新的新闻动态。“他到底还是没控制住,”他像是喃喃自语,又侧头看向表情凝重的男人,“你记不记得,我说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故事,讲的是助理喜欢上了老板。可惜,他把那些日记全删了,就留下一句狠话。”听完岳小川的故事,楚天长连说三次“我不信”,如同自我催眠。紧接着,他当着岳小川的面,拨打了辛池的私人号码,始终无人接听。“你们读大学时,他想玩游戏而你想去滑雪,于是你独自去了欧洲;他爸妈,是两个不可理喻的赌棍,总是想方设法讹你钱……”望进楚天长滑过讶异的双眼,岳小川耸耸肩,“这回信了吧。你想不想知道,他助理在日记里给你起的外号是什么?”几小时后,案发现场监控视频被披露,引起轩然大波。那是一栋私人度假别墅,奢华的托斯卡纳风格,拥有别致的热带绿洲景观花园、宽敞的度假式泳池和灯光喷泉。当地时间23:10,顾荃驱车进入别墅区(他住在不远的酒店,车牌为一租车行所有,出租日期为他们抵达赌城当天),把车停在路边后,他从后备箱取出一根合金棒球棍握在手中,穿过前庭,步入门廊敲门。1分钟后依旧无人应答,他疾步来到泳池边的落地窗外,开始暴力破窗。窗内的灯亮着,散发出暖黄色的光。23:13,他仓促穿越破碎的玻璃窗进入室内,手臂似乎被锋利的尖角划破。视频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夜晚依旧静谧。23:20,两个厮打的人影从同一窗口摔出,在泳池边搏斗。很快,辛池也从窗口爬出来,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是湿的,还在滴水。他试图制止又插不上手,从肢体语言来看,他惶恐到极点。相比瘦高的男助理,温良更魁梧,但那个年轻人几乎是以命相搏,每个动作都裹挟着暴怒,似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打了足足十分钟,泳池边的景观花园一片狼藉。23:30,监控中出现警车闪烁的灯光(据悉报案人为邻居)。温良后脑撞在bbq烤架上,倒地昏迷。顾荃揪起他的衣领,似乎没打算放过他。一小队警员飞速冲进庭院,毫不犹豫地举枪,顾荃缓缓举起双手,随后平静地望向辛池。后者像被抽走了骨头,捂住脸瘫软在地。躺在icu的温良导演人事不省,身陷囹圄的顾荃保持沉默,除了躲在酒店抽烟的辛池,没人真正了解视频中平静的那7分钟发生了什么。——助理有精神病吧!太吓人了,跟恐怖分子差不多。——辛辛竟然跟这样的人相处了好多年,还好他没事,太可怜了,看样子吓得不轻。——温良在美国有好几处房产,最贵的上千万,美刀。一群底层屁民在这替人家操心,早点睡吧。——人家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买房花你钱了?监控视频爆出后,舆论一片哗然。小部分仇富者幸灾乐祸,而大多数人都非常同情被入室袭击打成重度昏迷的温良,和识人不清吓得够呛的辛池,谴责行凶者。显然,此案目前只是被当做一起单纯的刑事案件来看待。辛池的过往动态下,满是粉丝的殷殷关怀,问他何时开始吸烟了,对皮肤不好。下集预告:辛池会怎么做?第103章 史诗巨瓜“美国那边,现在是上午吧。”岳小川问。楚天长轻轻“嗯”了一声。他们失眠了,想必天涯海角的辛池和顾荃,也刚刚度过一个无眠之夜。眼前的局面,如同围棋中的死局,每落一子,都会陷落更多。“楚老师,你脑袋这么大这么聪明,换做是你,接下来会怎么办?”沉默许久,楚天长深深叹息,“我想到一种可能,但辛池不会那样做的。”一定不会的,他想。网络如同一只巨掌,轻易就能将每个人翻得底朝天,连祖坟都能给你刨开。顾荃的履历早已被爆出,今年30岁,毕业于某外国语大学英法双语专业,家境小康,父母均为大学教师。上学时,一次机缘巧合下,他作为实习翻译与辛池有过短暂的交集,随后成为其私人助理兼翻译,至今已近9年。目前,其家人正在着手办理赴美签证,拒绝接受采访。前女友已结婚生子,表示他上学时没什么异常,后来的情况不了解。顾荃校友对他的评价也陆续被媒体转载:——不敢置信,我上大一时,他是学院那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每年都得奖学金,暗恋他的女生很多,不过他有点严肃。——他不像是这么暴力的人啊,上学时虽然待人接物有些严苛,但大家都挺佩服他的。——和室友特意看了一下,学院已经把他从杰出校友里撤下来了。好可惜,这么优秀的人,娱乐圈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视频网站里,有许多在美留学的主播蹭热度,为网友科普美国各州的法律:“无论在哪个州,私闯民宅都是重罪,像辛池助理那种砸窗户进去的,屋主直接一枪崩了他都丝毫不用负法律责任,这就叫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案发24小时后,温太太抵达拉斯维加斯。她先前往医院看望昏迷中的丈夫,随后径直来到辛池下榻的酒店。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不过结果似乎是不欢而散。温太太面无表情离开酒店,刻意避嫌似的,去另一间酒店入住。 第137章 “那他助理为什么在警局里保持沉默呢?这样很不利于脱罪的。”“他在等辛池做出抉择,如果辛池把自己摘出去了,他就会认下所有指控。”楚天长说。“你俩知道的挺多啊。”王三一轮番打量他们。两场记者会结束后,整起事件立即被媒体冠以“史诗级罗生门”“十年一遇的巨瓜”等称号,头条24小时滚动播报案情最新进展。就连话题女星产子的新闻,也仅仅是在网上冒了个泡,瞬间便沉下去。下集预告:瓜一个接一个。s:新文已经贴上来了,《迷恋嘉年华》,一个与女装大佬有关的故事。4月开始更新,在专栏里,欢迎收藏~第104章 落井下石辛池用高昂的保释金让助理暂时恢复自由,同时请到一支身经百战的刑事律师团队。有媒体评价他或许是从“辛普森杀妻案”获得灵感,用金钱支撑强大的律师团队以达成目的。不久后,温良苏醒,正当人们以为这场“罗生门”终有定论时,却得知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傻了。检方在走访温良的多位美国好友后(均为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人士),决定起诉。夏去秋来,转眼间诉讼已经持续了几个月。从每日的跟踪报道可知,辛池在美国租下一处房子,用于安顿处于保释期的助理顾荃及其家人,自己也住了进去。记者时不时会捕捉到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逛超市、吃饭、看电影、见律师……起初,辛池还会戴帽子和口罩,后来干脆毫无遮掩,对镜头视若无睹。——还t堂堂正正过上日子了,想想穿着尿不湿的温良导演,这对狗男男。——我们都欠温导一张电影票。网上讨伐声震天动地。如果说“小三”这个道德污点让辛池陷入众叛僵局,那么他父母致媒体的一封公开信,则让他沦入亲离绝境。公开信的中心思想如下。一,温良导演作为我们家的好朋友,从未表现出任何暴力倾向。反倒是助理顾荃,为人尖刻,阴阳怪气。我们知道儿子曾在多年前引诱温良,为此感到非常痛心,也非常感激温太太的宽容。我们教子无方,为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在此进行深深的检讨和忏悔。二,我们的儿子从成年开始就是个狐媚子,读表演系时跟一位有钱的男同学关系暧昧。是谁就不指明了,因为我们是如此的善良,不想打扰对方的生活。三,就在昨天,我们的儿子为了要钱,把我们告上法庭。我们从未想过私吞他的钱,只是不想他误入歧途,将积蓄花在并不正义的律师费上。但这番苦心,换来的却是冰冷的律师函。四,我们永远都爱自己的儿子,哪怕他是个浪荡不羁的混蛋。儿啊,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吗?翌日,辛池也回复了一封公开信,中心思想如下:一,你们收了温太太的钱,帮她维护公司利益,说得比唱得好听。以你们的文化水平,写不出这样的稿子。二,直到和顾荃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我才懂得什么是亲情,也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被你们爱过。三,何来不正义的律师费?是美国检方坚持起诉,而我只能全力以赴。顾荃无罪,他只是制止犯罪并正当防卫。四,我没和男同学暧昧过。五,我犯过错,的确对不起某些人,但绝不是你们。我已经为你们做了很多,足以报答你们不小心生下了我。从此刻开始,我与你们断绝关系。此信冒天下之大不韪,全网震惊。从此,他直接从德行有亏降级为十恶不赦,毕竟“百善孝为先”、“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父母无过天无过”。为了要钱给男友打官司,而与亲生爹娘断绝关系、对簿公堂,可谓不孝之典型。与此同时,全网都在猜测那位“有钱的男同学”是谁。——————“有钱的男同学”合上电脑,无奈地抓弄头发,随即伏在桌面叹息。事件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全然超乎想象。楚天长震惊于辛池的父母能如此落井下石,只为霸着儿子的财产不给,顺便收取温太太的好处。岳小川从背后环住他,将面颊贴在他脸上耳鬓厮磨,轻声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随即伸手打开电脑,“我看看网友的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多亏辛池上学时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大家只知他和很多人一样不住学校,却不知他是否和他人同居。不过,据知情人士透露,他的物质生活确实获得极大提高,身上时不时会多出一件名牌衣物。重点怀疑对象,是与辛池同届表演系的几位男演员,其次是上届与下届,以及带他首次触电的导演系才子楚天长。几位男演员早已成家立业,同样功成名就,被逼得陆续发声。有人比较严肃,直接放出律师事务所的声明;有人轻松一些,开玩笑道:承蒙大家抬爱了,我哪有这个福分。直到绝大部分“嫌疑人”都澄清过后,公众的目标渐渐转向那位凭借大热电影《世纪末》而声名鹊起的英俊导演。媒体不厌其烦地发文揣测,如《十证据表明“有钱的男同学”就是导演楚天长》,《迟迟不发声?电影才子或已默认》,《0x届导演系知情人士透露:楚天长是那一届同学里家境最好的》,《大胆猜测辛池与老同学二三事》。因为公司所在的写字间遭遇媒体堵门,当歌传媒的员工已经居家工作一周。楚天长被热议,岳小川也被八卦的巨浪推到风口浪尖,在一次节目录制结束后返回酒店的途中,记者截车追问:“你怎么看待好友楚天长可能与辛池有过暧昧?”起初,岳小川只是彬彬有礼地答道:“我们的新电影已经开机正在拍摄,希望你们能多关注他的作品。”“你与楚天长同住,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异样?”“什么异样?”被逼急了,他直接朝记者飙脏话,“你来告诉我什么叫他妈的异样?”尽管粉丝力挺,岳小川还是随后发布致歉信:我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歉,同时也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继续堵在公司楼下,好让员工正常上班。这天晚上,岳小川是凌晨两点睡着的,比楚天长还晚。从前,他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猪仔,白天吭哧吭哧地努力生活,夜里沾枕头就着。 第139章 我呢,我选了捷径。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猜到温良不会离婚,可我还是做了他的情人,有今天纯属咎由自取。别被我的事影响,做你自己就好,我也要开始做我自己了。”短暂的讶异后,岳小川轻轻点头。送到电梯口,辛池拿出一串钥匙,“你家的,还给你。”楚天长接过,将门虚掩着,说出藏在心底的感叹:“说实话,你能为他做到这一步,我很吃惊。”“不太像我会做的事,对吧?这没什么,”辛池走进电梯,在明亮的灯光下摆摆手,“你找到了余生最爱的人,我也一样。”下集预告:楚老师神操作哄老婆(正文还有4章完结~还是球妙笔~)第106章 超级壕礼“楚天长!”当一个熊孩子被直呼大名,代表他要挨揍了。当一个男人被直呼大名,则代表他老婆生气了。“咋了?”楚天长佯装懵懂,明知故问。“投资新片之后,你账户里还剩2501万,你倾囊相助我不反对,但能不能问问我?”岳小川抓住他就是一顿八卦掌,边拍边吼,“哪怕跟辛池说,给我们一分钟商量一下也行啊。你独自就做了决定,显得我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而且,辛池肯定一眼就看出是楚天长当家做主,因为他说的是“我想卖给你”,而非“我想卖给你们”。“哦,原来你吃醋了。”楚天长大笑起来。岳小川俊脸一红,嗫嚅道:“我没吃醋,我只是希望你刚才能想到我。”“我想到你了。”“可你连一秒钟都没犹豫。”“在那01秒里,你经过了我的脑子,我以为这种事不用商量的。”楚天长笑得很微妙,岳小川熟悉这种笑,像刚刚藏好东西的坏小子,打着他猜不透的歪主意。他轻哼一声,走进卫生间开始刷牙,憋着一肚子气,通过镜子瞪着楚天长,含糊道:“好,不用商量。这回你又一穷二白了,我是不会接济你的。”“那不行,要是导演吃不饱饭,怎么指导你这个男主角?”楚天长也亲热地凑过来,拿起牙刷。“用不着,我可以自己指导自己。”“还挺会玩儿的。”两道饱含笑意的有色目光,如车大灯般射向岳小川,还趁着他低头吐泡沫,往领口里瞟。“今晚休想,我生气了,至少24小时后才会消气。”“那我明日此时再指导你。”——————这是家不起眼却十分美味的小店,藏于市井之间。因为不是饭口,店内很冷清。卤煮火烧香味扑鼻,对面那双蓝眼睛,在眨动间渐渐泛起潮红,惹得岳小川也是心头一酸。“七年前,我读研二时,你还是个在广告片场当背景的小龙套。如今我们都实现了梦想,你成了大明星,我也博大精深了。”今年6月,小马获得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学位。毕业后,他到西南山区支教数月,同时教语文和英语,还和村民一起修了条小路,如今终于要回英国了。“回去有什么打算?”“先找个会做中餐的男朋友,然后考公务员吧,我想进外事部门,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回中国工作。要是没考上,就去东欧做生意,参与一带一路。”岳小川赞许地点头,“记得跟我联系啊。”“我会想你的,么么。”小马抛来个飞吻。“咳咳。”因桌子过小而被安排在邻桌的楚天长清了清嗓子,毫无存在感。“我也会想你的,楚总。”小马侧头一笑,“你做饭太好吃了,我就照着你这个标准来选男朋友。”“抬爱了。”“哎,你跟辛池真的有过一段吗?”小马想起前段时间热议的八卦,低声问道。“我说有你信吗?”“不信。”“那你问什么?”“你咋这么凶呢,吓死我了。”小马又面对岳小川,“唉,他当了第三者,作为粉丝我非常失望,但其他就没什么了。”他大嘴一张消灭半碗卤煮火烧,又接着说:“我发现,最近媒体、专家和网友在批判他时,首先指责的是他不孝,因为他和父母断绝了关系。这么正常的事,居然会有种永世不得翻身的感觉。为什么中国的父母就一定是对的?如果这事是在一年前发生的,我会写进论文里,跟楚总放在同一部分。”楚天长不动声色地向小马发射白眼。“你真把他写进论文啦?”岳小川好奇地睁大眼睛。“真的,我好像给你看过吧?”“没有没有!”“哦,我给你发一份,导师说我很擅长观察生活,对中国文化有独到的理解。”提到得意之作,小马来了兴致,不顾楚天长在旁听,对着手机念起来。“找到了,你看我是这么写的:c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男人,浓缩了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几千年的沉淀在他身上全都有迹可循,他就是活化石。”“我木乃伊。”邻桌飘来一句淡淡吐槽。 第141章 台下粉丝反应过来,爱豆这是要包饺子给他们吃,立时发出幸福的狼嚎。“好,那我就开始包了,一人一个,我先洗洗手。”包饺子,便是岳小川跟楚天长学的烹饪技能。经过练习,他一分钟能包4、5个,500个饺子,包了2个小时。粉丝们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幸福中,眼巴巴地流着口水,边看偶像包饺子,边参与互动游戏,赢了的可以唠嗑、提问。“小川哥哥,你包饺子是跟谁学的?”“跟楚天长导演。”“我和朋友集资为你包下一块led大屏,每小时祝你一次生日快乐。”“我从新闻上看到了,非常感谢,我非常开心,太有面儿了。其实,大家通过各种免费的渠道发来祝福,就够我开心很久了。”虽然听着有点假,但这是真心话。500个饺子煮熟发下去后,西葫芦的清香弥漫在整座体育馆内。岳小川让员工把收到的饼干、点心留下一小部分后,重新装入食品袋,分成500份,每人一份。就这样,人生首个大型生日会,在幼儿园午后分发零食般的欢乐氛围中结束了。“岳小川连包500个饺子”,成为翌日所有媒体的娱乐头条。王三一甘拜下风,说他才是真正的营销大师,大隐于市的公关天才。他解释道:“我没想炒作,我是真的想请粉丝吃饺子,你怎么就不信呢。”就在全网热议岳小川的饺子时,楚天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那个小土包子,包个饺子都能上头条,现在的记者真是没什么可写的了,怎么不关心一下叙利亚人民?这叫什么来着,娱乐至死。”楚天长无奈地轻叹,“别随便套用概念,这两种新闻根本就不在一个版块里。”“你的新电影杀青了?”“嗯,进后期了。”她稍作停顿,声音柔婉多了,“我记得,你投资完电影后,手里还有一部分钱,2500多万吧。”“嗯……被我花了。”楚天长坦诚道。“这么快?”“十月份的时候,辛池来找我——”“你给他钱了?!”还没说完,她就尖利地责问。“没有,他在美国打官司,请了一支团队,律师费非常高,我买了他的房子。”“那还好,多大?什么位置?”“二环,150多平。”听楚天长详细介绍过后,电话那端长松一口气,“还不错,可吓死妈妈了,我还以为你直接给他钱了呢。他助理把人打傻了,活该蹲监狱。与其花那么多钱请律师,不如用在疏通关系上,让那小子在监狱里好过点。”“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无罪推定?在宣判前,人家是无罪的。”“哼,你比关二爷还重情义呢,他急着用钱,你该把价压一压的。”母亲的语气略带不悦,随后让菲佣牵来两个孩子,“宝宝们想不想跟哥哥说话呀?”“会说话了?”“呸,2岁了还不会说,那不成弱智了。”听着那对龙凤胎在电话里脆生生地问“大哥什么时候回家”,楚天长看到一条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代沟横亘在他们之间。“天长,妈妈想说,过年前后这段时间,你把房子挂到中介那去吧。”“刚买就卖,税太高了,卖不出去的。”“这两个月,家里资金有点周转不开。北方的别墅已经卖了,还是挺紧的,想借你的钱过度一下,最多两年,就能还你。刚因为环保不达标被罚了一大笔,还有个大经销商破产了,欠了咱们家不少钱。”楚天长爽快地说:“我跟小川商量一下吧。”“跟他商量什么?”提到岳小川,她的声音又尖锐起来,如锥子般刺出。“房子在他名下。”“啊——!”她突兀地喊了一嗓子,像村口的大鹅,像土拨鼠。楚天长将手机挪开,揉了揉耳朵。“你做公证了吗?”“没有。”“那从法律上来讲,不就是相当于白送他了吗?”“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耳旁炸开一声巨响,似乎是她摔了手机,吓得两个宝宝先后哭起来。楚天长没挂断电话,听她冷冷地命令佣人将孩子抱走。“好好的,发什么脾气?”父亲苍老温厚的声音传来。“你儿子,把2500万的房子给了一个外人,”她越说越气,忍不住柔弱地啜泣起来,像挨了全世界的欺负,“他亲妈我名下只有五环一间小公寓,一个屁都能填满,他舅舅、表哥全在那边,放谁名下不行?他竟然、竟然……气死我了,呼……老公,帮我捏捏肩。”沉默几秒后,父亲缓缓地说:“现在我明白了。”又听了一会,楚天长挂断电话。以父亲纵横商海多年的睿智,看不出他和岳小川的“友情”才怪。也许是随着年岁渐长更加通透,也许是因为膝下还有预备役,他并未太过激动。几小时后,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已然温柔得多,乃至柔情似水。“春节,你带那个小……小川一起回来吧。”“他得回东北过年。”“跟他商量一下嘛,小年就来,玩几天再回家,正好我给他父母买了些东西,一并带回去。” 第143章 “别哭了,戏真多,天长下部电影找你当女主角得了。”楚母渐渐止住哭声,偷偷用勺子当镜子检查妆容,说道:“我太老了,演女主角她妈还行。”那将会是部恐怖片,岳小川腹诽。楚父联系秘书订机票,要去澳大利亚出席葬礼。楚母想跟着,被严词拒绝后便不再提,她懂得如何适度撒娇又不惹男人生气。“那笔资金,还劳你多费心。我有把握,最多两年就能还给你,到时候借据就写两年吧。”楚父和蔼地对岳小川笑笑。“好,年后就能到账,您节哀。”“我明天就要出门,接下来几天,就让你阿姨好好招待你吧。”楚天长一直没说话。对于大姐的病逝,他心情低落,很想从情绪里挖掘出更多合理的悲伤。但这份血缘太缥缈遥远,所剩的联系,也仅仅是相似的dna而已。女佣将厨房清理如新,随后陪着两个宝宝在客厅玩。听着他们无忧无虑的笑声,他计划在未来拍一部伦理片,就地取材。一个男人的孩子们,横跨了老青幼三个年龄段……不久前刚为小的过完两周岁生日,随后就得知大的患癌病逝,这种感觉一定很超现实。“楚老师,说实话,我觉得你家挺有传奇色彩的。”岳小川看着楚母楼上楼下往返不停,帮丈夫整理出国的衣物,巨细靡遗,连雪茄和雪松木条都装在旅行专用雪茄盒里,同时软绵绵地叮嘱着什么。“有点吧。”深夜,岳小川躺在客房床上,想看看小全子有没有新动态。可惜,曾经长满心事的秘密森林里空无一物,连那句要杀人的狠话也消失无踪。小全子的心事就是辛池,现在他们真正的相依相伴,他便没有心事了。想知道他们的动态,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式:看新闻。控辩双方围绕顾荃是否有罪的问题,已经进行了长达半年的交锋。据说美国各法院受理的刑事案件中,诉辩交易的比例达到96。若达成诉辩交易,案件则无需陪审团进行事实认定。此案便是那4,由于被告坚持无罪申辩,不接受任何认罪和轻判,最终将走向庭审,由陪审团定夺。堪称一场豪赌,赢了双宿双飞,输了半生无缘。温良目前则在国内某私立疗养院,流着口水晒太阳,有传言他是为了公司的稳定而装傻。因为一个傻掉的董事长,更容易博得舆论同情,不过已经辟谣。温太太则全面接掌公司的控制权,就股权退出问题,与辛池在国内的律师斡旋。而辛池那对赌棍父母,边跟儿子打着财产纠纷的官司,边时不时向媒体抹黑儿子几句,乐此不疲。下集预告:小川扬眉吐气~(正文还有2章完结!还是球妙笔~)第109章 扬眉吐气“老公,老公,收到请回答。”“老公收到,有事请讲。”“你在干嘛,你在干嘛,完毕。”“我在跟你聊天,完毕。”“我总能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你家这栋宅子有点阴森。我总能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你家这栋宅子有点阴森,完毕。”“我觉得你说一遍就可以了。应该是我妈,她生完孩子容易腰疼,经常半夜溜达,完毕。”岳小川放下手机,坐起来支棱着耳朵,聆听走廊的动静。刷,刷,刷……拖鞋与大理石地砖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客房门口稍作停顿,又渐渐远去。不到一分钟,脚步声又折返回来。刷,刷,刷……寒意沿着脊椎窜到后脑勺,头皮一阵麻痒,还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睡的这间客房位于三层,周围是家庭影院、琴房、佣人房及储物间。走廊正中的楼梯放下来,直通堆满杂物的阁楼。闹鬼的从来都是豪宅,没听说过谁家60平米小商品房闹鬼,幽灵都施展不开。刷,刷,刷……脚步声再次停在门前时,岳小川敏捷地跳下床,猛然拉开房门,只见一白衣散发女子站在门外,苍白紧绷的脸上幽怨丛生,正定定地望着他!“呀!”女鬼率先惊呼一声,“吓我一跳。”“阿姨,晚上好,您溜达呢?”岳小川礼貌问候。“哦,嗯,腰疼,这两个孩子把我的老腰坠坏了。”楚母将手撑在腰部,脸上挂着强挤出的温柔笑意,“顺便隔着门看看你,阿姨是你的粉丝嘛。”“嗯……您这样有点像私生饭,有话就直说吧。”“没什么,你睡吧,阿姨会一直支持你的哦!fightg!”她抬手比心,依旧笑得造作。“您是不是,一想到楚天长的房子在我名下,就心疼得睡不着?”岳小川抱着手臂倚在门旁,看似随意,却切中要点。她表情僵了一瞬,马上说:“你和天长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当然信得过你。”“等过完年,我就拽着他去做公证。我很高兴他信任我,这么做不是要自证什么,而是因为你是长辈,我不想让你提心吊胆,影响身心健康。”“我觉得不用,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麻烦你了。”“我说借钱给你们,就言出必行,你没必要硬装成我的粉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也没什么,不喜欢我的人很多,还有专门黑我的群呢,你可以加一个,应该会玩得很开心。但是……”他微微低头凝视着她,大而圆的眼眸晶亮,闪着自信的锋芒,“很明显,喜欢我的人更多。阿姨,你爱你儿子,我也爱你儿子,咱们三观不同成不了朋友,但也不是敌人。”伶牙俐齿的女人干张了张嘴,没酝酿出反驳的话来。“楚天长很优秀,但毛病也不少,你别总觉得谁都配不上他,好像他能继承皇位似的。确实,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是个贱胚子,做什么都想获得他的认可,他夸我一句我能开心得上天。 第145章 突然,攒动的媒体沸腾了,爆发出阵阵惊叹。摄像师迅速捕捉到画面,原来是二人忘情拥吻,仿佛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嗯……看得出来,他们很开心……我们上前看看有没有机会采访到他们。”这个记者没有抢到提问机会,不过摄像师抢到了画面。其他记者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辛池平静地答:“我们会回国,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起生活。可能会先用护照登记结婚,算是留个纪念。”“那你与温太太的股权纠纷——”“有律师在负责。”“你父母出庭作证,和你放弃财产有没有关系?”辛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冷冷地说:“算是买断血缘关系吧,他们不是我父母。那笔钱,他们很快就会赌光的,你们可以留意一下。”记者将话筒上移,转向比辛池高出许多的顾荃,飞速问道:“目前温良还在疗养院,尚未恢复智力,对此你怎么看?”“我很遗憾,”他嘴角微微上扬,清秀的眉宇间写满不屑,“但不后悔也不同情。”“自始至终,都没后悔过?”记者敏锐地捕捉到重要信息,急忙追问,“如果判决结果与现在截然相反呢?”“不后悔。”“你说不同情温良,是否太过冷血了?”顾荃冷漠地瞥向对方,嗤笑一声:“他又没打算杀你老婆,你当然同情他。”这时,如蜂群般包裹在他们四周的媒体再次骚动,分流出一大部分涌向后方。身着清雅套装的中年女子出现在画面中,墨镜下的面部线条严峻冷漠,是温太太。她单手握着一杯咖啡,在随行人员的护送下飞速走下法院台阶,用冷硬的沉默回应所有记者提问。“温太太,有传言说你让温良装傻来躲避舆论、稳定公司,是这样吗?”墨镜边缘的法令纹轻轻一颤,她依旧没有回应,而是奋力拨开记者,冲到辛池面前,猛地将咖啡扬在他脸上。“你们两个会下地狱!”辛池措手不及,低下头用t恤袖口擦拭棕色水渍。顾荃一把夺过咖啡杯,干脆利落地反手泼了回去,将余下的全洒在她头上。既无绅士风度,也不政治正确,还会被田园女权喷死。“我不入地狱,谁爱他妈入谁入。”辛池甩了甩头发,若无其事。岳小川将画面暂停,抬起头狡黠一笑,将嘴唇附在楚天长耳边,轻声说:“等会儿,我也要当着全世界的面亲你。”“别闹。”“我认真的。”车速减慢,平稳停下。呐喊声极具穿透力,山呼海啸而来,闯入刚刚开启的车门。无数张陌生的面孔,涨红着,欣悦地流着泪,在喊岳小川的名字。他靠近红毯边沿,将手伸过护栏,与粉丝握手,不停说着谢谢支持。一瞬间,他的手就被无数只陌生的手争夺。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全都认识他,在为他而疯狂。红毯如烈火蔓延,将他引向最亮的地方。这条路上,永远都是荆棘与鲜花共生,毁谤和赞美共浴。他爱的人,与他并肩走在剧组最前方。红毯很短,但他知道,他们的路还有很长,甚至才刚刚启程。“楚天长!我代表全组演员谢谢你!”走进媒体区后,他笑着喊道,随后扑上去,搂过男人的头,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正文完~~番外正在赶来~后记:这是一个关于找到“自我”的故事。小川曾把自我寄托在望而不得的爱情和男人身上;楚老师则把自我淹没在情伤与酒精里;辛池的自我埋葬在浮华与奇葩父母之下。自始至终都保有自我的,反倒是小全子。不仅是娱乐圈,所有通往成功的路上,都是荆棘与鲜花共生,毁谤和赞美共浴。像小川一样活得倔强真实,才能坦然拥抱这一切。预计有三篇番外~21号(周六)晚更新第一篇~名为《一个饭圈男孩的幻灭》,哈哈,讲的是年轻的小全子和辛池。s:新文在专栏里!《迷恋嘉年华》欢迎大家预收藏!是一个包含女装大佬、霸道总裁等狗血元素的故事。第111章 番外一:一个饭圈男孩的幻灭(上)如果有人能预知未来,并在这年七月告诉他,你会跟那个来学校拍戏的男明星痴缠一生,顾荃定会嗤之以鼻。有剧组要在暑期来学校取景的消息,已在同学间风传多时。期末考试结束前,终于被校方证实。如同一碗水倒进油锅,女生堆里炸开了,有人当场就退掉车票。顾荃也选择留校,不过不是为了看那个刚刚火起来的男星,而是筹备竞赛。 第147章 马克笔与纸面的摩擦声圆滑悦耳,纸页翻动声清脆动听。夏夜粘稠的热风拂过他柔密的短发,顾荃面对这样神仙面孔、谦和温柔、毫无架子的明星,几乎瞬间就沦陷为他的粉丝。下集预告:不用预告了,5分钟后就有下一章~~第112章 番外一:一个饭圈男孩的幻灭(下)顾荃不好意思告诉室友,他成了辛池的粉丝。当他们打游戏时,他就偷偷逛微博和贴吧。多年后,顾荃也不好意思告诉辛池,他当年自学了s。当时,智能手机刚普及,粉丝圈远不及后来成熟、规范。大家都在圈地自嗨,进行拙劣的剪辑和图,审美堪称鬼畜,清一色的磨皮柔光、水墨风配漫天飞舞的樱花瓣。寒假时,同学们基本明确了各自的去向。顾荃和女友的想法南辕北辙,双方谁也没逼谁妥协,都默契地做好了异地恋的心理准备。那天,他正浏览各外企春季校招信息时,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去年来学校拍戏的辛池,你知道吧,他想请你做私人助理……”由于辛池经常出国,而顾荃懂英语法语和西语,基本囊括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常用语言。跟家人和女友商量后,他接下这份工作。其实,就算他们不同意,他也会力排众议。到偶像身边工作,简直是饭圈男孩的美梦。他住进辛池为他租的公寓,签下三方协议和一份极为严苛的保密协议,边修改论文,边开始了作为明星助理的生活,同时成为全校热议的话题人物。还磕磕绊绊地学了点韩语,因为辛池近期要去韩国。这时,辛池的热度比去年更高,公司所有资源优先向他倾斜,他挑剩的才轮得到别人。董事长是商业片大导演,而他便是御用男主角。事实证明,到偶像身边工作,简直是饭圈男孩的噩梦。起初,顾荃每天都如沐春风。尽管只是背着包,鞍前马后地伺候。包里装着剧本、电脑、太阳镜、帽子、阳伞、防晒喷雾、备用衣物、各类零食、能量饮料……梦碎那天是夏至,顾荃记得很清楚。他们录完节目,回到辛池家。他想起,刚刚在录制现场,支持人在大屏幕上展示出几张旧照,便问:“池哥,我怎么没见你和那个当导演的男同学有什么合影?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然后,他目睹了辛池卸下伪装、变异、暴走的全过程。水果蔬菜、锅碗瓢盆、花瓶绿植、相框装饰……凡是搬得动的,都被摔了、砸了。辛池像刚刚闯进仇人家里似的,咆哮着大肆破坏。从语无伦次的怒喝中,顾荃整理出一个信息:对方手里握着他的把柄,足以核平他的事业。那个夏夜里,随和可亲的明星,倏忽熄灭,仿佛只存在于童话中。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疯子,顾荃感到绝顶幻灭,就像有人把冰锥刺进天灵盖。“也好,这回不用在你面前装了。”面对满地狼藉,辛池轻松地拍拍手,“我就是这样的人,习惯就好了。我要睡觉去了,你收拾了吧。”这之后,辛池懒得伪装,仗着保密协议,彻底在顾荃面前卸下面具,露出本性。他简直像人性弱点的集合,被上帝捏了脸,又被魔鬼吻了灵魂。任性、自私、拜金、虚伪、虚荣……前脚还和人谈笑风生,扭头就暗地里开骂。顾荃脱粉了。脸还是那张脸,人却不是那个人。他的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是一座表面静美的湖泊,水下怪石嶙峋,还有食人鱼。他像是受过什么刺激,那作用力像显微镜,让他的缺点纤毫毕现。他还有点癫狂,一面精心呵护着自己的羽毛,一面又期望地球毁灭、宇宙坍缩。但顾荃还是决定将这份工作继续下去,仅仅是作为工作而已。既然干一行恨一行,不如就干这个。因为工资可观,没什么花销,还有机会到世界各地游历,又能满足偷窥娱乐圈的好奇心。他也挺想看看,这么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会爬到多高,摔得多惨。秋天,他随辛池在太行山拍戏。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万物萧索前,草木将最绚烂的色彩留给人间,每次深呼吸,浓浓的秋意便会充满肺腑。深夜,他睡得正香,被咚咚的叩门声从美梦中拖出来。这个时间敲门,要么是鬼,要么是辛池。“你又静音了?”后者挑着眉责备,踱进门来,“就不怕我突发急病,嗝儿屁着凉大海棠了?”“那时候还是直接打120比较好,你叫我过去,我也是打120。”顾荃揉着额头,拼命驱散睡意。“我想吃面条。”顾荃盯着那副漂亮的皮囊,等他说出无理的要求来。肯定不只是吃面这么简单。“兰州拉面,小碗,三细,少加香菜,多加一份牛肉,记得打包辣椒油和咸菜回来。”“现在是……”顾荃瞥向手机,“凌晨1点。”“肯定有面馆是24小时营业。”“池哥,你为什么要选我当助理呢?”顾荃快被他气笑了,心头忽然涌出这个问题。是不是,他签了整整一本的名字,觉得吃亏,想折磨自己?辛池没做思考,随意地说:“你还不错,又符合要求,我也懒得去认识其他人。”“你先回去睡,我出去转转吧。”顾荃满怀歉意地叫醒剧组司机,借来一辆车,对方和颜悦色,还问用不用陪同。在这座沉睡中的小城转悠近1个小时,还真撞到一家24h营业的快餐店,可人家面类餐品中只有刀削面,没有拉面。老板面露难色:“我不太会拉啊。”又问三细是多粗。顾荃上网查过后,答:“025。”“那我试着给你拉一碗吧。”顾荃坐在桌旁等面,合起因睡意而酸痛发涩的双眼,努力在脑海中搜刮辛池的优点。除了长得好看演技还行,一无是处。待多年后美貌消逝,淡出银幕,就只剩一无是处。也许,此人会找个老实的圈外人或粉丝,来担负起这车载斗量的缺点吧,也不知谁这么倒霉。吐槽的欲望无处发泄,他忽然想起昨天下载了一个很冷清的a,名曰“秘密森林”。于是,前往那里埋下了第一个秘密: 第149章 看纪录片,这招对猫科动物很管用,不知搁在灵长类身上效果怎样。起作用了!只见他眯起眼睛,渐渐入睡,回归梦乡。干净带着孩子气的眉目柔和舒展,睡颜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终于哄睡了,太好了。楚天长安心地舒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彻底精神了。第114章 番外三:一生有你候机时,楚天长将那枚钥匙扣的照片发给母亲。她在产品图库里对比,结果还真是自家多年前的产品。他不了解她目前对岳小川的真实看法如何,因为她也演技过人。以导演的严苛目光来审视,毫无破绽。相比之下,人家岳父就很实在地表达着看法,给他的备注是:也许没搞潜规则。新片上映后,楚天长给全体员工放假一周,然后带着头牌艺人、全公司的饭碗飞往云南。落地大理后,为掩饰行程,他们租车自驾前往腾冲,有种私奔的兴奋感。这座小城位于西南边陲,徐霞客称其为“极边第一城”,有着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理条件。北方的风已刺骨,此地仍是阳光灿烂,秋意盎然。从和顺古镇向西十分钟,到达腾越镇。客栈所处地势很高,能轻易俯瞰腾冲美景,两侧是默然静立万年的青山与火山群。门扉低调古朴,镌刻着客栈的名字,爱情芬芳扑面而来:有你。下方四个小字:度假客栈。辛池的男友已经等在门口,简单问候后,帮他们从后备箱搬出行李,引进门。入口处是温馨的前台和一小片休息区,穿堂而过,眼前豁然开朗,步入足有数百平米的庭院。花木扶疏,其间点缀以卵石铺就的小径,树根下还有几座好玩的小木屋。看到几只圆滚滚的肥猫悠哉踱过,他们才反应过来,小屋里装的是猫砂。餐厅、小书店、咖啡馆和酒吧分散环绕于庭院四周,二层才是客房,有12间。“给你们准备的是这间,露台上有泡池,开业后我们会提供温泉水。现在冷,不适合泡澡。”顾荃带他们走进房间,随后递来房卡,“你们先休息,辛池在做饭,六点餐厅见。”“谢谢。”岳小川说,同时好奇地打量他。“小全子”依旧带着冷漠的书卷气,像学校里那个学习最好又不苟言笑的男同学。不过,全国人都看过他和温良打架的视频,说他也干过武行大概都有人信。房间装修是融合了实木的现代风格,同时又最大限度保留了野云山房的自然气息。这间房位置特别,两面落地窗,有一个可以俯瞰腾冲的星空露台。白色泡池两米见方,眼前是笼罩在夕阳中的葱郁山林,无需担心走光。“好厉害,他们一定煞费苦心。”岳小川四处查看,发现客栈以民宿特色,融入了星级酒店配置,杜拉维特洁具、汉斯格雅五金,连吹风机都是戴森的。“像世外桃源。”就算是以楚天长那强迫症和洁癖的挑剔眼光,也挑不出毛病。他将宝贝摄影器材摆上桌面,拿起一个镜头,用镜头笔精心呵护除尘。除了旅行散心,此行另个目的是为即将开业的客栈拍照。“感觉时间都变慢了。”岳小川感叹道。虽有一丝羡慕,但他倒没想过闲云野鹤。他爱表演,楚天长也爱拍电影。就算有一天淡出娱乐圈,大概也是投身教育,去院校执教,为行业培养新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纾解自驾的疲惫,他们在六点准时走进餐厅。光线是暖色调,随意分布着几张实木餐桌,正中一张摆放了四套骨瓷餐具。刚落座,只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从后厨闪出,步履轻盈矫健。岳小川连忙别过脸,对方的目光却只是淡淡掠过,仿佛在说:躲什么躲,你谁啊?脚下丝毫未停,径直走出餐厅。“这位奶奶是我们的员工,我跟她学本地菜呢,现在她下班了。”清冷的声音飘然而至,桌上多了一道腾冲土锅子,“她不上网,不看新闻。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你。”辛池笑笑,接着说:“我招她的时候,还挺小心的,问她,你知道我的事吧?她反问,你是谁啊?我笑了好久,说,没什么,我谁也不是。”赶马肉、棕包炒肉、青龙过海汤……本地美食逐一上桌,开饭前,辛池说:“明早给你们做饵丝。”他还让他们放心,周围早已没有记者驻扎。大概是觉得,日复一日慢吞吞的都差不多,没什么新意。这里正要招聘其他岗位,然后就开业。顾荃父母退休后又被学校回聘,过几年也会来帮忙。“本来想选在和顺,可那也接近饱和了,租不到地方。”辛池望向楚天长,“以你的水平,一定能把我们的客栈拍成全腾冲最漂亮的。”和有情人在与世无争的桃源做神仙眷侣,辛池连说话节奏都变慢了,藏着一份静水流深的从容。与其说跌下神坛,不如说洗尽铅华。他男友少言寡语,神情温柔得如同一池春水,只淌向他的方向。在客栈装修这一年多里,江湖上风云诡谲。先是辛池的父母在澳门豪赌,一周狂输3千万,被媒体曝出。后有温良在疗养院将照顾他的护士打成重伤,脾脏破裂。目击者说,他打人的时候,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傻。紧接着,又有温太太早在20年前就包养男模的重磅消息。人们开始觉得,辛池似乎也没那么十恶不赦。他父母大概真的很不称职,温良大概真的有暴力倾向。大学时期被包养,少不更事而已。至于插足婚姻,若对方是开放式关系,那也可以原谅。舆论温和多了,鼓舞他复出的声音甚嚣尘上,相继有几家大公司抛出橄榄枝。辛池在最新一条微博动态写道:那些始终不离不弃的影迷,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不爱演戏,我现在很快乐。晚饭后,他们又到咖啡馆和酒吧小坐。都不大,但十分别致,延续了餐厅的装修风格。入夜后,楚天长问:“你们住哪?”辛池说:“当然回家啊,就在这附近。”“整个客栈,晚上只有我们两个?”楚天长不可思议地望向岳小川。“不会害怕吧?大门就不锁了,方便你们出去散步。没关系,这里路不拾遗的。”他们真没锁门,就那么手牵着手,散步回家去了。夜色中,小镇静谧极了,两道影子,时而紧紧依偎,时而分开一点,像孩子似的晃荡着胳膊。清新山风送来他们的私语。“我给你唱歌吧。”顾荃说。“别唱,你跑调。”辛池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