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百醉》 楔子 蓝芷死的时候是九月十五,流岸大婚的那日,算命先生的褂子上写着,宜,出殡,忌,嫁娶。 那天秋雨已经渐渐沥沥的下了半月有余,梧桐树黄得沉的老叶子铺了一地,城北的那家宅子却处处添了喜色,连墙角的芭蕉和池塘里的并蒂莲,都将喜色染了一份去。 蓝芷在坐在屋顶上抱着一坛子酒,眯着眼睛看牛车将新娘子拉了来,流岸弯腰牵出来,蓝芷吐了一口口水,“呸,装蒜。”都成亲了,也不知道笑笑。 新娘子由红娘背着进厅堂,接下来就是拜天地,送入洞房。孩子们在新房闹够了,领了自己的一份糖果过后,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蓝芷想着是时候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脚踢翻屋脊上一字排开的几个空罐子,挟了浮绪剑就朝新房掠去。 新房布置得很是妥帖,红罗帐拖地,红烛摇曳,唯姬盖着红盖头坐在床沿,显得有点儿落寞。 “你到底是来了。”她的声音轻而柔,从盖头底下出来:“我与先生好不容易结成夫妻,你是先生的徒弟,若不来喝杯喜酒的话,是及不合常理的。” 蓝芷呵呵的笑着,显得醉眼迷离,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摸着桌沿坐下来,道:“我是来杀你的,你不躲么?” “我知道!”唯姬叹道:“可惜你杀不了我,反倒会死在这里。” “哦?”蓝芷侧目,接着拔出浮绪剑,指着面前大红衣裙的新娘子,浮绪剑出蓝光,这柄剑一直是流岸的佩剑,因为会随着使剑人绪的变化而变化,故而得名浮绪。 蓝芷觉得这一抽剑,不过起了吓倒敌人的目的罢了,她真的没有想到唯姬会猛地冲到她的剑前,对准胸口撞上去,“我不过是受伤,你却必死无疑。”红盖头落地,露出一张美艳的脸,她张嘴笑道,有血缓缓流下来:”先生会杀了你,会不顾一切的救我。“ “你?”她惊讶道,她以前也不过听说过,还真没想到会有人这般自觉的往剑尖撞去。 她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包括唯姬讲的那一句话,直到流岸出现在门口,将她手里的剑夺了去,她都还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 “阿芷!”流岸握住沾了唯姬血的浮绪剑,冷声道:“你喝醉了。” “没醉,师父,我确实没醉。”她呵呵的接着道:“我是您一手**出来的酿酒的好手,怎么这么快就喝醉了呢?你小瞧了我。” “阿芷。”他再道:“你伤了唯姬,我的妻子。” “哦,我本想杀了她的。”她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唯姬,眼神愈的迷离,然后打了“呃”的打了个长长的响嗝。 流岸脸上露出惋惜之意,夹杂着心痛的神色,但那一眼心痛不过转瞬即逝,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如此,那为师便只好杀了你!你不会怪罪为师吧。” 我便只好杀了你。 虽然以前师父总是威胁她,但蓝芷觉得这不过是一件玩笑话,就像师父以前便总是骂他“小畜生”,这句话的性质一定跟以前是一样的。 却又不一样,来不及细想,蓝芷就感到有利器钻进了她的身体。 带着足够的灵力,浮绪剑稳稳当当的刺进她的胸口,她一下子没能够定住,向身后急急的飞去,钉在了墙上。 蓝芷顿时动弹不得,低头看见自己的血染了红色的长衫,倒也看不出来,顺手擦了一把流出来的血,放到嘴边舔了一舔,笑嘻嘻道:“师父老是讲我的血于人类来讲,是治百病的,今日流了这样多,真是浪费了呢?”说完抬起头,满脸的泪水。 她把手放到剑上,硬生生的拔出来,一个趔阻,被人从后面抱住。 “小川子,你来救我了?” 她问道,血就流下了嘴角,被呛得直咳嗽。 小川子银色的长铺到她脸上,轻轻道了声“是。” “你打不过我师父,别理我了。”蓝芷每说一句话,就有鲜血涌出来。 “你就这样看不起我么?”小川子苦笑了一下,就抱起她向南边跑去,所有的景物都飞快的闪过,蓝芷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在渐渐的消失,那剑伤得她太深,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蓝芷仰着头,任雨打在脸上,她苦笑了一下:“小川子,我就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我誓,绝对不会让你死去的。”小川子抱起她,飞身飞快的往南边跑去,周遭的景色不断往后退去。蓝芷接着苦笑:“别费劲了!” “这个时候,你还想跟我吵架吗?” “再也没有机会了罢,我想?”蓝芷没有往下说,开始不住的咳嗽,嘴角流下更多的血来,她看着天空,竟然看到了满满的一轮圆月,她自嘲了一下,临死前,都会出现幻觉的罢。 她想起了以前的好多事,几千年来,怎么就活得这样的不明不白呢? 师父啊!我死了,你就不会这么烦了罢。 呵呵若是有来世的话,我定会弃了这不死之躯,做一个平凡的人。 小川子的脚步突然停下来,他看着怀里了无生气的人,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他对怀里的人笑了笑,僵直了背,往面前铺满了叶子的小路一步一步走去。 第一章 :最强除妖师 篮芷坐在竹尖上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 这都怪土喽,早早的就叫她往这郢城里赶,说是城北的一块竹林里闹了妖精,有好几个人失踪了,而她既然作为最强的除妖师,怎么也是要出面来解救一下无辜百姓的。 七月里的天气虽晴朗,却还带着丝丝的凉意,特别是在这竹林里边,清润的风掠过竹叶子,篮芷随着竹尾摇来摆去,一度觉得有些飘飘欲仙。 竹尾在铺了碎石的路上摇曳,空明得很,远远的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蓝芷稳了稳神,暗自高兴,苦等半天,他们可算来了。 来人是一男一女,女子穿着一件绿裙衫,男子则蓝袍裹身,一头白飞扬,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但凭着蓝芷几年来不深不浅的道行,她敢打赌,那个白的男子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妖怪。 他们越走越近,巧不巧的就在蓝芷待的那棵竹子底下住了脚,男子一边帮女子将肩上的竹叶子拿下来一边疑惑:“咦?这个时候没得风,怎的会有叶子掉下来?当真奇异!” 女子听罢很是感动:“公子真是细心。” 闻,蓝芷屏住了呼吸,用叶子将脸挡好,一边感慨这这小姐真是中毒不轻,一边纳闷,为了今天的埋伏,她特地将红衣改成了绿衣,还隐去了气息,怎的这妖怪就怀疑起来了? 回头要跟土喽好好探讨。 也不晓得对方是只什么妖怪。 男子此时又开口了:“可能是那竹叶子见你这么美若天仙,便离了竹枝丫,只为近一近美人呢!” “公子说笑了” 蓝芷呼了一口气,合着他俩是在谈说爱啊,这话还将她吓唬住了。 重新扒开叶子,蓝芷寻思着到底是一声大吼出去将妖怪一顿鞭子呢,还是就在竹子上偷袭,若是她打不过人家,逃跑起来也更加的妥帖和方便,或者是下个药什么的,既省心又省力方想得入迷,只觉得脚踝一紧,带着些凉意,她低头一看,一条小青蛇缠着她的脚踝,朝她很是得意的吐着红信子,她呵呵的笑了笑:“蛇兄,你好哇!” “哇”字还没咽到肚子里,蓝芷就连人带蛇的从竹尖上掉了下来。 土喽说过,作为一个除妖师,最带面子的死法就是被自己的对手干掉,蓝芷觉得她没有像个女英雄一样被自己的对手杀死,却被活生生的摔死,用土喽的话来说,着实丢尽了前几辈除妖师的脸。 往下摔的空档,蓝芷闭上眼睛,却迟迟也等不来骨骼碎裂的声音,风呼呼的吹来,满满的灌了她一衣领子。半响,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带着嘲笑的眸子,蓝芷翻了翻白眼:“怎么?没见过除妖师啊。”说完胸口一疼,便是眼前一黑。 严格来说,她觉得土喽还是没见过世面的,最最丢脸的才不是除妖的时候被摔死,而是被妖救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蓝芷醒过来的时候惊讶的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她先是打量了一番那垂下来的软帐,接着跳起来,看到身上的衣服还算是完整,便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这一呼气就惊醒了趴在桌子上的白妖怪,他跟着跳起来,一边喊着一边向蓝芷冲过来:“阿芷,你醒过来了,你没事了吧?”光与影的交错中,蓝芷看到的是一张异常年轻的脸,狭长的眼睛,眼里竟是满满的关切。 蓝芷干笑着往后退:“托您的福,没事没事,呵呵!”说着冷汗涔涔的冒上来。 “你怎么要去那样高的的地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有多伤心啊!”白妖怪好像有些得寸进尺,拉过蓝芷的手,放到眼前看了又看。 她吸了一口气,笑道:“我与壮士认识么,壮士这样关心我?” 白妖怪嗯嗯的直点头:“良人,莫不是你忘记了我?”说完更加凑过来。 他这一声“良人”很成功的将蓝芷的怒火完全勾了起来,她以前不是没有跟妖怪打过交道,遇见脸皮这样厚的妖怪倒还是头一遭,居然调戏起除妖师来了,这还有没有做妖怪的一点尊严?于是她扯开手,压住气道:“壮士,你我人妖殊途,自重些罢。” 蓝芷听到了自己磨牙的的声音,那妖怪却不以为然,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重新放到她的脸上:“妖,你说谁是妖?这里有妖么?” 闻,蓝芷几乎栽道地上。 不过他这句话道提点了蓝芷,从他出现开始,蓝芷就凭他身上带着的妖气笃定他就是迷拐人家小姐的妖怪,但是现在看起来,除了那一头扎眼的银可以与妖联系起来,蓝芷实在寻不出他身上一丝的妖气。 “阿芷,你真的忘了我吗?我是小川子啊!”自称为小川子的白人突然很委屈:“阿芷,你忘了我,我好生伤心。” 蓝芷被他这两句话吓住了:“我怎么认识的你?” 小川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房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光亮先是耀得蓝芷眯了会眼睛,进来的那人就三两步到她的跟前,用手中的竹杖子狠狠的敲了敲她的脑袋:“丫头,你醒过来了?” 她才睁得开眼睛,立马就被土喽的竹杖子敲了个天昏地暗,便呐呐回答他:“醒过来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先生,你,你怎么来了?” 土喽先是很鄙视的看了蓝芷一眼,径自道桌子边坐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更加鄙视的再看她一眼,她还没有说话,小川子就上前很不满道:“土喽怎么回事,我才几年没有见到阿芷,她怎么就忘了我?” 土喽瞪他:“非公子当年的模样跟现在就不是一个人,若不是无赖的性子一直没变,不说蓝芷,就连老朽也要认上一两天。” “变化很大么?”小川子说着就扭头:“镜子,镜子呢?”边说着便跑了出去:“小十一,我要镜子,你把镜子藏哪儿了” 蓝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土喽摇摇头,招手叫她过去,篮芷挪步倒他旁边,恭恭敬敬道:“先生!” 土喽也给蓝芷倒了一杯水,看着她的眼神怪异到极点,平时很是慵懒的脸色染上了一丝严肃,良久,他才缓缓道:“蓝芷,你有病!” 第二章 :你有病 听到他吐出那个三个字,蓝芷就马上皱眉,又来了! 每次蓝芷与土喽吵架的时候,土喽有时候说不过她,就会用绿色的竹杖子敲敲她的脑袋,不冷不热的说这么三个字:你有病! 这个时候蓝芷往往会很有气势的回嘴过去:“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至于她有没有病,她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就拿这次从竹尖摔下来说,其实她就是稳打稳的了病,才沦落到被疑似妖怪的非川雪救了性命的地步。 约摸四岁的时候,就有庸医断蓝芷活不过十八岁,她那身子骨本来就弱的娘听到这个消息一病不起,两个月后就撇下她去了天上。紧接着,她那没良心的爹就续了弦,一时间,她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七岁的时候,一个云游的老除妖师进了她家门,更说她是狐妖转世,若不除掉,害死家人不说,还会祸害苍生。 蓝芷的后娘听到这个消息开心了好几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将她投了井。 也该算是她命大,恰巧被路过的土喽救了,带在身边,每天给一碗米饭,说是要把她培养成最强的,最漂亮的除妖师。 其实土喽也不是人。他是洪荒时期遗留在人间为数不多的神兽,因着原型是生了四角的羊,人们都叫他四角羊可能是因为活得时间太长了些,没有事打无休止的时光,他便混了除妖师的名头的人间打诨。蓝芷倒是觉得,神兽虽然算是神,总不过也是高级一点的妖罢了,他还除妖? 不过拜他所赐,蓝芷才有惊无险活到了现在的十六岁。 可能是越的接近十八岁,蓝芷病的频率也越的频繁了,按照土喽的话说,就会有小鬼来勾了她的魂魄,教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不过死这一回事,于她来说,还是可遇不可求的。 土喽还说要想治好蓝芷身上的病,得去一个地方,拿到一件东西,就能把这一条命从小鬼的手里抢过来。蓝芷好奇的问是什么,他不紧不慢的说:“蓝芷。” 蓝芷觉得好笑:“蓝芷不是我吗?还是你叫我自己喝自己的血,自己咬自己的肉?清蒸还是红烧?” 罢又被打:“蓝芷是生在昆仑山的一种奇花,几千年也不见得开一次花,你没走运得很,一百年年前,非川雪和流打架,将昆仑山上的奇花异草毁得毁,烧得烧,听说蓝芷花也绝迹了。” “那怎么办,我岂不是死定了?” “传闻最后一株蓝芷花被流岸带去了大荒,可以去大荒取。” “大荒?” “神仙的地界。” “” 土喽说从凡界要去大荒,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为了蓝芷,他前几天就去寻了一个老友,说不定能帮她去大荒,所以郢城闹妖的问题就只好叫蓝芷来解决了,而蓝芷果然是最强的除妖师,白白辱没了土喽多年经营的名声。 不过这不赖她的,要赖就赖那个带着妖气的白人,明明不是妖,却生了一副妖的模样。 窗子外面的太阳已经往西边斜去了,一缕红光钻进来,恰巧斑斓的洒在土喽放在桌子的指尖上,那指甲被染了色,几近透明,蓝芷看得竟有些呆。 “丫头!”土喽抬起那只手又打了她一下:“你在想些什么?” 蓝芷摇头:“没什么,就是,就是,我以前见过那个小川子么?本来也没觉得,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生面熟。” 这下轮到土喽诧异:“那一年你染了风寒,他来瞧过你,你真的记不得了?” 经他这么一提点,蓝芷倒是真的记起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来,不过那个时候她脑袋虽然被烧得糊里糊涂的,但却还记得来看她的是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童子,长得粉嘟嘟的很是可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满头银的男子? 没等蓝芷问,土喽接着缓缓道:“两百年前,他受了重伤,成了孩童的模样,前年才恢复了原样的,你不识得,也不怪你。” 蓝芷哦哦的连声道,随即又觉得不对劲,两百年前受过伤,那他现在还活着,不是妖又是什么? 土喽许是看出了蓝芷的疑惑,他刚要要抬起竹杖子,蓝芷便叫道:“他也是神兽对吧,先生?” 土喽点点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土喽还说非川雪本名叫做非川雪,这个像青楼里花魁的名字是他花了半柱香的时间给自己取的,那厮生性风流快活了几千年,拈花惹草往往家常便饭,但却能片叶不沾身,着实让人叹服。 得到了不是答案的答案,蓝芷接着四处打量,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装扮简单,除了一张大床和一张桌子,没有多余的东西,“先生,我们这是在哪里?” 蓝芷与土喽总是都是居无定所,唯一一处可以算得上是栖身之所的苍罗谷在去年被一只来复仇的老鼠精一把火烧干净了。不过,但凡比较高深的除妖师都是流浪着的,所以的蓝芷觉得自苍罗谷被烧了之后他们就朝着卓越除妖师的道路迈进了。 土喽没有回答蓝芷,而是打开窗子来,放进一股子清风,带着丝丝黄土的气味,蓝芷的脑子被吹了个清明。跟着伸出脑袋,入眼的是一片几乎一样的青石墓碑,整整齐齐的排成了好几列。墓碑周围植了好些结满红果子的沙棠树,几只乌鸦嘎嘎的立在上面啄食。 蓝芷看到这一些墓碑,没有由来的,鼻子就开始酸,想哭。 土喽瞧了一会,幽幽的道:“这些沙棠树是非川雪从昆仑山带来的,刚来的时候养不活,不过现在看来,挺好的。” 土喽不愧是活了上万年的神兽,蓝芷想问什么他都能看出来,蓝芷越的崇拜他了。 沙棠树是昆仑山的特产,结的果子味道极好,用来酿的酒也是世间少有的佳酿。蓝芷记得,原先在苍罗谷的的沉月潭边,也被土喽种上了许多,它们刚开始还有些水土不服,但是它的主人都适应了,它没有理由蔫死。于是在苍罗谷的酒窖里,蓝芷酿了好些酒,还没出窖就被老鼠精毁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惜。 “那些坟是谁的?”蓝芷现那些墓碑虽然长得一般模样,却新旧不一,好些还爬满了青青的藤子。 土喽指着那些碑林:“你自己去瞧瞧。” 蓝芷向他翻了翻白眼,挥挥衣袖,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蓝芷才现是她睡的地方是一座小草屋,用木桩子架起来的,所有的窗子糊了白纱,正对着那一片高耸的碑林,一眼看上去,像乱葬岗的守坟屋。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往西边的树林子斜去,活像一个巨大的蛋黄,稳稳地挂在树梢上。几丈金光懒洋洋的给墓碑渡上了奇异的色,蓝芷走过去,脚步浮虚,乱枝和细草磨着鞋底,短短的几步路我却像是走了很久。 墓碑周围没有长什么杂草,像是有人定期在清理,蓝芷就最近的一块墓碑看去,上边赫然刻两个大字,用朱砂填了底:蓝芷。 篮芷笑了笑,这人跟她竟是一个名字呢。 可是一连看了几座之后,蓝芷就傻眼了,他们都无外的刻了一样的字,一样用朱砂填了底,一样的都是她的名字。 蓝芷? 这世上竟有这么多叫蓝芷的人?她的名字就那般的普遍么? 蓝芷刚想着,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她扶住身旁的墓碑,眼前却奇异的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场景,像是一滴墨水滴在斩了水的绢帛上,晕开一大片,走马观花一般,蓝芷就像看戏一样的看到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女子从出生起就被幽禁在深院之中,心心念着出去看一下外面的世界,直到出嫁那一天终于跨出了大门,却在新婚之夜被新郎下了毒酒。 这一生太过波澜不惊,太过短暂。 篮芷蹲下来,喘着粗气,这个女子,怎的与她生得一模一样? “阿芷!” 过了一会,蓝芷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沾了青草汁的鞋子,往上看去,是一身蓝袍的年轻男子,她嘴一咧:“你是叫,非川雪?” “是小川子”非川雪将蓝芷扶起来,“你一直都叫我小川子来着。” 蓝芷相信她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看,她看着已经沉下去的夕阳回去草屋,土喽手捧一杯茶,喝得正欢。 “先生。”蓝芷接过他递来的水,看着杯子里翻滚的茶叶沫子,“有酒么?” 土喽摇了摇头。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非川雪已经点上了灯,豆大的火光跳跃闪烁着,他的脸的火光后面忽明忽暗。 “阿芷。”他轻声道。 土喽看着蓝芷的眼睛,幽幽道:“那里面确实都是你” “啪”她打翻了一个茶杯。 “大概两百年前,你就开始了在尘世中不断的轮回,有时候是官家小姐,又是时候青楼花魁,但没有例外的,每一次你到十八岁的时候,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死去,如此往复,而这一世,你便是患有重病,按照往年,你很快就要死了。” 第三章 :你这般主动,我好开心 “每一次你死去,我都会寻到你,为你立一座墓碑。***”非川雪也跟着幽幽的说。 他们俩在谈论到蓝芷的生死时竟是像在说笑话,她突然觉得异常的荒谬,方才病的症状下去了之后,便也幽幽的问:“那我究竟死了多少次呢,接下来我还会死几次?” 大概是蓝芷这个问题问得着实不怎么样,但凡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样一番光景下,问这样一个问题。他俩互看了一眼,非川雪道:“不多不少,十一次。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叫你死去了。” 蓝芷想起来土喽说要她去大荒,取来蓝芷花,那种花能救她一命。这样想着就问出了口:“那我是要去大荒?” “我也要去。”非川雪转眼又成了了下午时候无赖的模样:“我要与你一齐去,我放不下你,要是你在遇见什么危险,我要怎么办?” 土喽冷笑着回答他:“那你就再立一座碑好了。” 平时土喽也算是一个颇有老者的风范,但在与蓝芷生死悠关的大事上,怎的就开始贫嘴起来,蓝芷撇了撇嘴,很是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非川雪早就将不满表现得很到位了,他狠狠的朝土喽叫:“你说得倒轻巧,左右阿芷是不能够再死了,再死的话,你教我怎么办啊?你教我怎么办啊?你叫我怎么办嘛!” 非川雪一连三个“你叫我怎么办”将蓝芷与土喽绕得有些糊涂,土喽刚要回他,被蓝芷打断:“先生,那我什么时候去大荒呢?怎么去大荒呢?我小一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叫我去呢?” 话音刚落下,土喽的脸上就出现了嫌恶非川雪一样脸色,蓝芷也没有在意,直到后来,有人跟蓝芷说,她跟非川雪本来就是一路货色的时候,蓝芷才真正的明白了那脸色。 良久,土喽才道:“这个嘛,要去大荒,自然是要有大荒的东西作为引子,才好让天门开启,借用还物的空当,你便可以去了。” “那大荒的东西有没有呢?”蓝芷与非川雪几乎同时问,土喽有些神秘的笑了笑:“没有。” 蓝芷蔫下来,土喽说了等于没有说,看来蓝芷只能等到十八岁的时候病而亡了,想着想着,蓝芷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便嚷道:“这样的话,我就只好等死了,可怜我从小就没有爹娘疼,好不容易长大了,却没能穿上红嫁衣,没能嫁个好人家,也没能在人间留下个一男半女的,白白浪费了先生养我的白米饭,呜呜,我就要死了”她一边说得声泪俱下一边拽过非川雪的袖子来擤鼻涕。 非川雪拍拍她的头:“阿芷,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哦,不是,我们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这回轮到蓝芷愣了:“苦命的鸳鸯?” 非川雪点点头:“是啊,相爱却不能相守,哎” 蓝芷道:“我好生感动” 非川雪:“那我们即可便拜堂成亲如何?虽然是在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好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对着窗子外面,你的墓碑誓,生生世世只爱你?” “” 一旁的土喽有些看不下去,却又迟迟不出来打断,任他俩等说得口干舌燥,他才缓缓道:“说完了没,轮到我说了吧?” 他俩点点头。 “这东西是没有的,但是也不是说没有东西就没有法子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又不只有一个。” “什么法子?”他俩又均是一齐问。 土喽像看猴子一般的看着蓝芷与非川雪,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法子自然是有的,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们的,告诉了你们,那法子兴许就不管用了也说不定。”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然后又折回来:“我瞧见旁边的房间有床,我去睡了啊。” 徒留蓝芷与非川雪守着一盏灯火大眼瞪小眼。 蓝芷深刻的觉得高人总是要留一些悬念的。 这才对得起他活得时间不是。 与非川雪瞪了半天,蓝芷打了个哈欠,非川雪突然的低下头,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阿芷,现在只剩下我与你了。” 蓝芷一下子站到门口,往外面指了指:“您请。” 非川雪看着没有理她,反倒是更加羞涩,眼神闪烁,狭长的眸子像是溢出水来,看得蓝芷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半响,他道:“这是我的屋子。” 蓝芷哦的一声,抬脚就想走:“那我就不打扰了,我看厨房不错,我去哪里将就一晚就好了。” 非川雪跑过来拉住她:“阿芷,莫要这样嘛,你我好不容易相见,你就当真这般的冷血?” 蓝芷奇怪道:“我的血一直是冷的,你要不要尝尝?”说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顺道将脖子露出一截来。 哪晓得非川雪又低下了头:“阿芷,你这般主动,我当真好开心。” 蓝芷心里一寒,觉得好像说错话了,便接着道:“这怎么成,你都没有用八台大轿娶我进门,我怎么就能跟了你呢?改天你当叫媒婆来跟先生提亲,送上聘礼,准备好田产和房产,明媒正娶,我才能进你家的门,与你一齐白头偕老。你说是也不是?” 非川雪歪着脑袋,看着她半响,慢慢的放开她的袖子:“好吧,你要记得你说的,改日我来提亲,你莫要拒绝我。” 蓝芷很是笃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厨房睡,我在这里睡,我便答应你。” 非川雪点点头,出门的时候还不住的回过头离开看蓝芷,蓝芷将门啪的一下关掉,贴着着门听了好一会,直到肯定他不在了才坐回桌子边去。 守着那盏豆大的好一会儿,蓝芷总也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做,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今天还有晚饭没有吃。 两个古怪不死的神兽,自然不会像蓝芷这种俗人一样,需要五谷杂粮来果腹,才不至于饿死在这天地之间,虽然死与她来说,可能就是转眼之间的事。 过了一会,蓝芷觉得肚饿难耐,准备去寻些东西吃的时候,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就在门外响起,随着一阵一阵的窍门声,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蓝姑娘,公子叫奴给姑娘送一碗面,折腾了半天,姑娘像是饿了!” 蓝芷打开门,入眼的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少女,少女一脸的素色,带着些许稚气,却生了一双桃花眼,水灵灵的很是迷离,一头青丝只用根丝带斜斜的捆住了,给人的感觉很古怪。蓝芷让她进来,她一眼不的讲托盘放到桌子上,许是太过用力了,碗里的汤洒了一些。 “姑娘,吃罢!”女子丢下这几个字就准备离开。 “等等!”蓝芷叫住她:“敢问姑娘芳名?”蓝芷以前在街上,瞧见过那些略带风雅的公子哥向心仪的姑娘搭讪,好像用的就是这句话来着,为了表示她其实也很风雅,她便胡乱套道。 果然,蓝芷话刚问出口,少女回过头来就是柳叶眉一挑:“芳名?奴可不敢。奴的名字好记得很。” 蓝芷被她噎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奴叫做十一。宋十一” 她说完,有些笑的看着蓝芷,蓝芷点头:“谢过十一姑娘了。” “姑娘这样子说,可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做婢子的了。”宋十一的笑起来很是平易近人,但是蓝芷却还能感受到她似有似无的冷意,于是赶忙道:“十一姑娘哪里的话?姑娘不嫌弃的话,跟我聊会天吧!” 说实话,蓝芷对宋十一的印象并不坏,她自小就希望有一个姐妹,奈何土喽没有妻室,也就更加谈不上子女了。 宋十一笑得愈的灿烂,坐下来,眯着眼睛看着蓝芷吃那碗面,蓝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蓝姑娘!”她笑着喊蓝芷:“其实公子不喜欢你。” “啊?”蓝芷被她的话唬了一跳。 “奴是说,公子不喜欢你,公子喜欢的蓝芷姑娘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死去了,你不过是一个替身,就跟屋子外面那些墓碑的主人一样。” 一席话说得蓝芷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但是她却还没有说完:“两百年前,公子受了伤,就变得这般的疯疯癫癫了,但是奴知道,他还是放不下原来的蓝姑娘,要不然他也不会寻了那样多的替身来。”说完她还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屋子外面的墓碑。 闻,蓝芷将碗一推:“谢谢宋姑娘的款待。” 宋十一端起盘子出门后,蓝芷就很有想抽自己一嘴巴的冲动。听街上吵架的大婶们说:只有犯贱的人才会没事找骂。 可见,蓝芷很着实犯贱得可以。 不过,宋十一说的那一番话蓝芷虽然听得很是不舒服,但是静下心来想想,却也觉好像不关她的事。非川雪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他喜欢谁与她蓝芷也没有什么干系。于蓝芷来说虽然是一档子难能可贵的事,但是也不能自己就将自己骗了过去。 晚一些的时候,蓝芷便躺到了床上。 透过薄薄的窗纱,她似乎还能看见屋子外面那高耸着的,她的墓碑。 可能是这一天遇见的事太多了,篮芷一时间没能缓过神来,辗转半夜都睡不下,直到听见有公鸡打鸣,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之前还觉得好笑: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公鸡。 第五章 :变态的黑衣人 转眼剩下的三人,看着那棵老槐树莎莎作响的密叶面面相觑。*** 非川雪呀的一声拍拍脑门:“我忘记告诉你们了,那家伙挟持了十一,我才同他打起来的。方才那个,就是小十一” 蓝芷忍住心底漫上来的,想抽非川雪的古怪想法,转身问土喽:“先生,我们该怎么办?”严格来说,土喽算是他们之中最有资历的了,但彼时他却负着手,看那一轮红日:“我们,回去睡觉吧!” 蓝芷白了他一眼,非川雪则捏着下巴想了半天道:“那个黑衣人太无赖了,我不能让小十一落入他的手里。” 蓝芷点点头表示赞同,于于理,非川雪是不能弃宋十一于不顾的,也同样的于于理,蓝芷与土喽是不能弃非川雪于不顾的。 沿着黑衣人身上那残留的似有似无的锁魂香,三人一路追到了河边。蓝芷觉得想那黑衣人虽然看上去像是冷得没有头脑,却还知道即便是狗鼻子,也是有难得辨别水里气味的弱点。于是他很明智的选择了水路。 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河面上起了雾,白蒙蒙的一片,非川雪伸长了脖子,表难得的认真,水雾开始染上他的银,蓝袍也被叶尖上的露水浸湿了一片。良久,他才扭过头来朝蓝芷摇摇头:“阿芷,我们回去吧!” 蓝芷这才觉非川雪的身影有些许的落寞。 回到非川雪的茅草屋,土喽二话不说便寻到自己睡觉的地儿,将们啪一声关得无比的坚决,不多时,从外边就听到了那几近震垮房顶的鼾声。非川雪则不同,靠着门前的一株沙棠树,长眸看着那整整齐齐的墓碑,几只乌鸟在他头上叫的凄厉,他却动也不动。 我蓝芷在门边看了他一会,眼睛涌上来倦意,便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小川子。”蓝芷见他像是要一直站下去的样子,便忍不住去叫他:“宋姑娘与那黑衣人素不相识,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你与宋姑娘感深厚,但是着急也是没有用的,先生法力高强,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帮助你寻到宋姑娘的” “小川子” “你不说话,我回去睡觉了啊!”在蓝芷几乎放弃在他面前自自语的时候,他忽然抓住蓝芷的袖子,蓝芷才看清楚他的脸,眼睛里竟然聚满了泪水。 蓝芷掏出一块手帕:“我这番话虽然很是感人肺腑,但是你也没有必要感动成这个样子啊,还是你一直在为宋姑娘的事思虑,思到泪流满面?”非川雪摇摇头,他说:“阿芷,我舌头咬到了,好疼!” 蓝芷举起来的手就那么生生的卡在半空。 “阿芷,我方才的姿势是不是很忧伤?”进了屋,非川雪没头脑的就问她。 蓝芷一口水卡在喉咙:“忧伤?” “对啊对啊,阿芷不是喜欢这样的么,就像那只死凤凰一样!” 死凤凰?蓝芷心里升起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晚一些的时候,可能是话说得上口了,蓝芷无心的问道:“你这里有没有酒?” 哪知非川雪闻,乐颠颠的去抱了几坛他埋在树下的酒来,俩人便对着外面黑黝黝的青山和耸立着的墓碑,一一语一杯酒,这样聊天也算是酣畅。 蓝芷总想,她和非川雪的谊,多半时喝酒喝来的。 可是喝完蓝芷就后悔了,非川雪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叫也叫不醒,蓝芷便只好关了门,坐在床沿,盯着非川雪水幕一般的头,油灯上顶着的那一点火星啪啦啪啦的炸了几次之后,便息了下去。 也许是酒下肚,也许是非川雪的缘故,蓝芷愈清醒过来,便想着出去走走。 出了门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屋檐上希希索索的一阵响声,她顿了顿,静下来仔细听,却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便又加快了脚步。说来也怪,她不走,那声音便不响,她一走,那声音便响得异常的大。 蓝芷素来胆子便不小,特别是做了除妖师,但这仅限于与妖打交道,若是碰见孤魂野鬼啊什么的也还是有些胆寒。 她突然有些后悔。 “呱”的一声怪叫,蓝芷几乎跳起来,却在看见墓碑上的几只乌鸟之后微微松了口气。有些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再抬头看时,直接跌在了地上。 夜色铺满的野地里,无故的飘起了星星点点的绿光,也不知道是萤火虫还是鬼火,它们一会聚一会散,在墓碑周围跳跃,那只立在墓碑上的乌鸟已经不见了踪影,变作了一个人。 黑衣人?! “阿芷” 野地里飘过来忽远忽近的声音,像是一大片松树被怪风呼呼的吹,又像是厉鬼在嚎泣,即便怪异,但是蓝芷还会听得真切,这声音是在喊她的名字。 “阿芷” 蓝芷像是受了巫族的蛊一般的站了起来,双腿轻的就朝那碑林走去。绿火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在她的身上跳来跃去,走了两步,就听见远方又有忽远忽近的声音:“阿芷” 许是夜深了,上了露水,她觉得脸上都是湿的,用手背一抹,带着咸味,哪里是露水,又哪里擦得掉。 蓝芷眼前蓦的出现一条开满了花的小道,先是黑白的一片,在慢慢的被染色。小道的尽头立着层层的雪峰,皑皑的白雪映着湛蓝的天际,小道上立着的白衣人朝她伸出手,唇边带着一抹笑意:“来,阿芷!” 她伸出手,却突然被人打掉:“阿芷,你莫要掉进去了。”她手臂一麻,这才回过神来,非川雪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冷眼看着十丈开外的黑衣人。 土喽打着哈欠慢悠悠的晃过来,那幽绿的火光在他身后排成了一队,倒是好看的紧。“我刚刚做了小小的一个梦,怎么就成了这番样子,蓝芷,你怎么哭了。”说着走上前来,把蓝芷拉起来。 抹了脸上的水,蓝芷呀的一声跳开去,点点幽火里,她觉得他们仨又很不要脸的准备对付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了。 打架的基本套路是先摸清楚对方的来历,师从何处,所属哪个门派,有什么目的等等,非川雪则严格的按照这个套路来:“你是谁,要来做什么?”可是黑衣人可不管,抬手便一剑刺过来。 非川雪一下子跳开,大喊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怎么这般不讲道理?”跳到一遍后,扬起一根树枝:“无赖!” 非川雪骂人家是无赖时蓝芷只觉得好笑,他已经是蓝芷遇见的最无赖的人的了。 黑衣人打掉树枝,将一地的枯枝悬到半空,四面都向非川雪急速飞来,非川雪蓝袍一展,打了个旋儿,完全将那些东西挡了回去。 “小川子,好样的!”蓝芷抚掌喊道,却现腰间一紧,被一条软绳稳稳实实的困住了,来不及使力,就现绳子似是有脑子一般将我的手脚捆扎实了,动也动不了。 “啊,非礼啊!”蓝芷对天喊道,却被黑衣人甩过来的一团东西捂住了嘴,徒留一双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非川雪和土喽消失掉。 “师父,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没有。” “那我可不可以做师父喜欢的女子啊,我会做饭,洗衣,还会酿一手好酒。” “师父,若是我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你要怎么处罚我?” “既是不可饶恕,那为师便只好杀了你!” ? 被黑衣人带着跑,蓝芷脑子直直的往下坠,耳朵边响起了许许多多的声音,隔了许久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里一般。 师父。 像是作了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梦,有些混混沌沌的蓝芷就被黑衣人挟到了一艘渡船上。 宋十一躺在一边,苍白着脸,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黑衣人取下去她嘴里面的东西,递给她一碗水。 “没手我怎么喝?你喂我?”蓝芷不由得眉毛一挑,有些狠狠的道。 黑衣人便真的凑上来,把碗放到蓝芷嘴边,蓝芷觉得没有必要跟他客气,就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接着抱怨道:“啊,好冻,肠子都结冰了。” 黑衣人明显一愣,缓缓道:“对不住!” 靠在船舱里,蓝芷嘿嘿的笑道:“你要真觉得对不住的话,就别绑我了,这绳子也真是神气,像是越的紧了似的。” 罢,黑衣人俯身动了动她身上的绳子,然后扯了扯她被掀开的衣服,撩了撩她的头,最后拍了拍她的头。 这一连串一气呵成的动作把蓝芷吓得目瞪口呆,“我们认识吗?”她问道。 黑衣人摇了摇头,随即点了点头。 蓝芷不由得蔫下来,这就等于他什么也没有说,看了看身旁的宋十一,蓝芷叹了口气。这一叹不要紧,黑衣人却蹙了眉:“怎么了?” “唉!”蓝芷叹道:“这位姑娘身世孤苦,好不容生得这般美貌,还没寻到如意郎君,当真可惜,可叹,可怜!”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我不将她掳了来,也寻不到如意郎君,我也就就掳不到你。” “这样讲来,你捉了她只是为了捉住我?” “是!” “” 第六章 :所谓阴谋 渡船在江面晃悠悠的荡了半夜,蓝芷竟是丝毫没有睡去的意思,反倒是愈的清醒,试问一下,全身手脚被绑,动也难过,不动也难过,哪个睡得下?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宋十一没有醒过来的样子,蓝芷有些替非川雪担心她。 这一夜虽然被捆着,蓝芷却依稀觉得这船一直稳稳的荡着,却像是在朝某个方向行去,天快亮的时候,黑衣人就离开了船。 在黑衣人离开后蓝芷脑子里就无故的出现了郢城及其周边小村庄的妙龄少女被妖孽挟持的境,一时间惹得州官惧怕,百姓惶恐,云游的驱魔人寻到了固定职业,骗吃骗喝,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位盖世英雄,真正将妖孽砍了,轰走了一干驱魔人,救出妙龄少女,然后与其中一位眉来眼去,暗生愫,终成百年之好 但愿这位盖世英雄不是非川雪或者土喽。 正当蓝芷想得有些入神的时候,宋十一一声嘤咛,醒了过来。 她翻过身来,依旧惨白着脸,理了理一头黑,然后抱膝坐着,像是没有瞧见被绑得跟粽子一样严严实实的蓝芷。 蓝芷略微犹豫了一下,喊道:“十一?”她没有理。 “宋十一?”她还是没有理。 “宋姑娘?”很固执的没有理。 蓝芷消沉下去的兴致一下子被她提起了老高:“宋小姐,宋姐姐” “够了,蓝芷。”宋十一喝住蓝芷,抬起头来,两只红的眼睛含了悲伤和泪水,一字一句道:“别在叫了,别叫了。” “哦”蓝芷知趣道。 宋十一没有看她,而是将头埋了下去,她觉得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虽然确实没有说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蓝芷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闹心的事?” “什么事这么值得你伤心呐?是不是为了男人,在我看来啊,为了男人最是不值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蓝芷说的话,宋十一将头埋在两膝之间,肩膀一耸一耸的,一会儿,抽抽搭搭的哭声就传到了蓝芷的耳朵,蓝芷唉唉的叹了口气,学着土喽以老人家的口气道:“姑娘这又是何必。”看她挺伤怀的,蓝芷也就没好意思叫她帮自己松绑。 宋十一哭了良久,可能也觉累了,就止住,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绿色的裙裾,下巴尖上还挂着一滴清泪。 “蓝姑娘!”她喊了蓝芷一声,下巴上的泪水掉了下来:“你倒是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将前尘往事忘掉,忘得干干净净?像你一样?” 蓝芷呵呵的笑着,想告诉宋十一她没有忘记什么,记性一直很好,就连十年前她家养的鸡下过几个蛋都还记得。蓝芷还来不及答,宋十一就接着道:“传闻冥府有孟婆汤,过路投胎的魂魄们都会喝它,忘掉一世的纠葛后重新开始,兴许他就是这样,可是忘掉往事的他,即便带着原来的样貌,原来的品性,还算不算是他呢?,蓝姑娘,我没死过,没喝过孟婆汤,你告诉我!” 蓝芷答不上来,只有依旧呵呵道:“反正我快死了,等我死了,我便告诉你好了!” 太阳升得高了,一丝阳光照进来,打在宋十一的脸上,泛起了点点红霞,心里像是藏了无尽的凄苦,蓝芷看着在光束里飞扬的灰尘,道:“其实,忘记,实是下下策了,就是,呐,最不成体统的的法子。” 这是一句不着边的话,宋十一闻,定定的看着蓝芷,期待下文的样子,蓝芷接着道:“我是说,万一,有人欠你很多很多的钱,但是你忘记了,爽快了别人怎么办?” 许是她一番论着实不着边际,在白的晨光里,宋十一扯了一下她的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爽快了别人么?但是也爽快了自己啊!” 蓝芷没有在接宋十一的话,她突然觉得她俩这一席话实在是无聊,能忘记了以前的诸多事,也只能说是上苍的造化,至于谁爽快了,或者人还是不是原来的人这样深奥的问题她蓝芷实在没力气去想。 小船舱里陷入了沉默,像是宋十一没有醒过来一样,蓝芷坐得全身僵硬,费劲的想换个坐的姿势,直弄得船板嘎嘎作响。 “蓝姑娘。”宋十一突然喊道,蓝芷嗯了一声继续换姿势。 “你怨过流岸先生么?” “流岸?”蓝芷诧异的看着宋十一,停下了动作,接着思索了一番,想起土喽说过的,唯一的蓝芷花貌似就在他的手里,但她着实没有见过,就回道:“是什么?好吃么?” 宋十一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蓝芷被这绳子捆了一夜,宋十一竟然都没有现,她突然悲伤的现了一个真理,脑子简单的女人往往只能想一个问题。 “喂喂,绳子,你松松,你想勒死我么?”鉴于我越动它越紧,蓝芷朝伸头便朝绳子喊道。 奇迹出现了,绳子像是听见了她的话,慢慢的松了一点,她觉得甚是有趣,就又喊道:“再松松!”绳子果然又松了松。 宋十一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被自己的绳子缚住了?还是你觉得被那黑衣人困在这儿觉得乏味,在逗我开心?” 蓝芷猛地抬头,被宋十一的话吓傻了半天,直到绳子拿下来以后,她才缓过来,合着宋十一说这是她蓝芷的东西,叫做缚灵绳什么的。宋十一以为蓝芷自己将自己捆住了,在逗她开心。 蓝芷傻眼了半天,不过这条绳子手感极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以后用来捆捆小妖精还是不错的。 绳子拿下来后,蓝芷先是活动活动几乎僵了的手脚,将绳与她的鞭子捆在了一起,半盏茶的功夫,蓝芷从宋十一的嘴里,搞清楚了她为何被掳了来。 那黑衣人使的是一种奇怪的幻术,能将被施者心里最深处的渴望勾出来,以迷惑对方的心智,这就说明了宋十一何故一醒来就问蓝芷那么奇怪的问题。 这样讲的话,那个白衣人究竟是谁。 迎着愈来愈热的太阳,蓝芷与宋十一站在船头,眼睁睁的看着没人撑杆的船飞速的向一个方向飞去,没错,飞去,这艘船已经违背了一艘船在水里渡人的使命,飞上了天。 宋十一拉了拉蓝芷的衣袖,蓝芷才晃眼看见有两只白毛大鸟衔着一根捆住船沿的绳子,翅膀呼呼的聚风,往远处飞去。 “我们这是,去哪儿?”蓝芷有点愣,舌头也有些打结。 宋十一也摇摇头:“我估摸着,土喽先生和非公子来救我们了。” 她的话音刚落,非川雪的叫声就从不远处响了起来:“阿芷,阿芷,阿”被土喽打断:“我们来救你们了!” 非川雪大声道:“这是我要讲的话,你怎么先说了?”土喽也大声道:“叫你啰嗦的,拣重点的讲不好么?”非川雪更加大声:“我这叫做铺垫,铺垫你懂么?这样阿芷才会听到” 伴着非川雪和土喽聒噪的吵架声,云雾散开,蓝芷看见在她们的脚下,是层层的雪峰,白的无瑕的雪映着湛蓝的天际。 “昆仑山?”宋十一道:“没想到我们竟是到了这里?” 蓝芷没法子回答她,刚猜了猜,就觉得脖子一凉,扭头一看,不得了,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他用剑抵住蓝芷的脖子,顺脚将宋十一从半空踢了下去。 蓝芷差点忘记了,这黑衣人捉了宋十一不过为了捉住她,所以她才是黑衣人的目标,其实被剑抵住,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儿,但是现全身的力气都施展不出,蓝芷的心里就开始打鼓。 没由来的,她打了个寒战。 站在雪峰上的非川雪和土喽接住了宋十一,非川雪眯眼瞧着船上的境,飞身上来,蓝芷大骂了一句:“笨蛋,你想死得很难看么?” 黑衣人哼了一声:“你倒是关心他。” 蓝芷来不及回嘴,非川雪已经站在捆着船的绳子上,他闭上眼睛,双手结印,有光从指缝里出来,一时间耀眼的很,只听见瓷器摔地的声音,布在船上结界被打碎了。 非川雪掠到船上,与黑衣人四眼相对,像是要与黑衣人拼个你死我活,蓝芷突然有点儿感动:“小川子啊,我没事的。” 土喽执着绿竹杖大喊道:“小心船的走向啊,马上就要过天门了。”蓝芷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白毛大鸟正向两座尖峰中间飞过,这便是传说中的天门。传说昆仑山一直以来就是人界通往天界及大荒的所在,而黄帝升天后为维持六界秩序,关了天界,唯有每年的九月初七天界门才开出一个缝 今天便是九月初七。 非川雪白了脸,看着天门缓缓的显现出一个漩涡的样子,蓝芷觉力气回来了,莫不做声的给非川雪使了个眼色,手里的鞭子却已经缠上了黑衣人的腰际,趁黑衣人愣的那一瞬间,非川雪一脚踢开黑衣人的剑,蓝芷打了个转站到他身边。 黑衣人愈冷的哼了一声,接着挥剑斩过来,非川雪推开蓝芷,双手结印迎上去。蓝芷后退两步,提醒道:“打架意思意思就够了,别恋战,小川子,快走啊!”可是那剑带来的威力非同小可,非川雪被弹下船,蓝芷甩鞭子拉住他,可是转眼间,他们已进到了漩涡里。 伴着呼呼的风雪声,土楼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一路平安。”那声音通过巨大灵力聚成的漩涡,传到蓝芷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非川雪拽住蓝芷的鞭子,像是要把她拉过去,奈何黑衣人挟了她,往另一个方向去,随着灵力的聚散,黑衣人的面具被掀开了来,刀削般的轮廓,薄唇微抿,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把整个五官都衬活了,蓝芷的心咕咚一声,像是掉进了千年的冰窟里,裹上寒霜,定声问道: “我们,到底认识不认识?” 宋十一看着天门缓缓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阵风吹来,带来无数的雪花,她对身边的土喽道:“先生这一步棋,走得好险。” 土喽微微一笑:“宋姑娘抬爱了,只是让姑娘受惊吓了,在下抱歉。” 宋十一摇头,苍白的脸像极了一朵开败的海棠,随即闭上眼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第七章 :初入大荒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边闪闪的亮着颗启明星,天幕低低的压下来,星辰好像伸手就可以抓到,抓住了好绑在衣裳上做装饰,不过桑楚楚说过,那星星是抓不到的,这看着虽近,却还隔着几层天。她还说九重天上的那些上神平日里最是无聊,喜欢摘一两颗小星辰挂在自家门前当路灯。 蓝芷的小木屋建在离城一里的山坡上,门前长着好几株枫木,已经过了二月,枫木掉了红得沉的旧叶,挂着新长的簇簇新芽,透过窗子,她可以瞧见蜮民国的高大的城门,桑楚楚那丫头说过在丑时便来接她去城中占个好位子,可是这会儿都过了寅时,桑楚楚还没有出现。 百无聊赖的撑在窗子上,蓝芷感叹着人心变迁,事态炎凉,窗子却像遭了地震一样颤了起来,她缓了缓脸色,闪到门外,只听哗啦的一声,整座小木屋垮在眼前。 蓝芷长长的叹了口气,桑楚楚说得对,这房子真的是随便搭搭的,她蓝芷却还住了五个多月,这房子与她是有缘分的。 可惜缘分太浅。 说起来,蓝芷掉入大荒已进有五个多月了,这五个月多亏了桑楚楚,她才不至于饿死在这蜮民之国里。 五个多月前蓝芷与非川雪被卷进天门的时候,因着黑衣人的捣乱,意外的和他失散了,进了天门后她没运气到九重天上去,而是落在大荒里。 这五个月来,她得了空就爱想想她不明不白的入了大荒,究竟算是一件什么事,莫不是土喽说的朋友就是那个黑衣人?合着他俩是串通好的?可是,先生这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直接告诉她就好了。 桑楚楚则是蓝芷入大荒遇见的第一个人,据说当时她听见老人们说在城南的那条千年的大黄蛇近日睡醒来了,就逃开父母,独自拉着弓来找那条黄蛇,却奈何人小力薄,渐渐不敌时,蓝芷从天上掉下来,愣是将黄蛇压死了。 “姐姐当时的身姿真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妙曼”桑楚楚为报恩帮蓝芷搭木屋时如是说。 传闻黄帝入天界以来,开了大荒,将洪荒时期的诸神,神兽及其奇人异世悉数迁到了大荒,这大荒之中,上有九重天诸神,下有冥府幽灵,东西南北中散落着无数的国家,而蓝芷所在的蜮民国则地处南荒,是大荒之中少有的搭弓射箭的能人好手。 而正是因为搭弓射箭斗黄蛇,蜮民国的人自小便能武,个个骁勇善战,即便是像桑楚楚那般名字柔弱的女子打起架来也丝毫不含糊,半天的时间就能给蓝芷搭一座小木屋,还勉强住了五个多月,蓝芷忽然间就明白了不要以人家的名字来奠定人家的实力这个大道理,也明白了似乎想得远了。 所以说蜮民国人就少了一点点文艺气息,吟诗作对,吹拉弹唱很大程度上比要了一条大黄蛇的命还难,所以国君桑木提思量再三,决定每年给瑶山送去十枚黄蛇胆,邀请瑶山的长琴殿下在每年的这个时节来蜮民国小住一段时间,顺便带来七弦琴教教国民一些粗略的乐理,陶冶国民的操,这一法子得到了全国人民的热烈拥护,特别是那些尚在闺中的少女们,每年二月时节少女们最开心的事便是一睹长琴殿下的尊荣,听到长琴殿下对乐理的一些心得。 然而使得桑楚楚上心的是今年,不仅仅是长琴殿下,丹穴山的少主流岸去瞧他的未婚妻鸾鸟一族的公主唯姬殿下时,恰好遇见长琴殿下,于是二人商量着一齐来。这可乐死了蜮民国的女孩子们,这不,桑楚楚为了近距离的接近二位殿下,想着前天夜里就去城里占个好位子。 可是迟迟没有出现。 蓝芷把她的一些日常物什从废墟底下扒出来,烟尘四起,呛得她直流眼泪,身后便传来细细的笑声。 “我道是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无辜的屋子被有心人整跨了,真是罪过!”顺声看去,一团烟雾似的枫木后边出现了一个人。 他语气里略带的一点儿嘲笑使蓝芷心底有点儿虚,她握住腰间的鞭子厉声问道:“谁?”顺道将鞭子甩将出去。 只是一瞬,那人闪过了鞭子,到了她跟前。 借着渐渐升起的晨光,蓝芷才看得清楚了这是了一个黑青衣的男子,面冠如玉,怀抱一把古琴,若有所思的看着蓝芷以及蓝芷身后一地的废墟。 那人呵呵笑着微微行了个礼:“姑娘都不问在下是谁,就动手,当真急躁。”, 蓝芷想起与土喽第一次去那家叫做醉里归的酒楼,后脚跟还没跨进去,伙计就冲到门边望土喽着半响道:“先生好生英俊,是吃饭呢还是吃酒呢?” 于是她有点儿了愣,糊里糊涂的回道:“公子好生英俊,是打劫呢还是绑架呢?”思了一会,又道:“这里没得什么值钱的东西,前几天刚打的那条黄蛇被我用来炖汤了,骨头可能还剩一些,蛇皮倒有很多。您若是想将我绑了去,待我找到我的几件东西便随你走。” 青衣人拣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将琴放在膝盖上:“你不说倒还好,这一说我还真的有些肚饿,有什么果腹的东西么?本仙云游已久,很饿。” 一席话下来蓝芷听出了门道,一来他貌似是云游过来的散仙,在大荒,这样的散仙如同南海里的虾兵,多得很,二来他很累很饿想吃东西。 蓝芷有些不不愿,一来她的小屋子倒了,东西被埋了,二来她不是特别有爱心,也就不想帮他,三来桑楚楚说要来找她,可能在路上了。 见蓝芷没有动静,那人拨了拨琴弦,缓缓道:“你不去做么?本仙的耐心可是挺值钱的。” “多少钱?”蓝芷眼睛一亮,仰头问道。 “你先去做,我就跟你讲。”他提议道。 蓝芷摇头,提议道:“要不然你弹琴给我听,把我哄高兴了,我兴许就会给你做。” 话音几乎是刚刚落下,琴声就响了起来,恰是晨曦时分在山中信步,有叮咚的是水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待拨开层层的密叶,却见不着水,而是戴着玉佩环的裸足女郎在草尖上起舞蓝芷想起了她作除妖师日子,她活着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心里却是像积压了几千年孤独,藏在某一个地方像酒一样酵着。她想着,心底就泛了酸。 一曲终了,蓝芷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东方开始露出鱼肚白青衣人收了琴:“本想来吃顿夜宵,没想到竟成了早饭。” 蓝芷这才回过神来,收了刚要掉出来的眼泪,从废墟底下将她的锅碗瓢盆扒拉出来,顺带两条熏鱼,去屋后那洼萝卜地里拔几棵老萝卜,就在屋前的空地上架锅煮饭。 蓝芷煮饭的水平虽不怎么样,但拿出去也是可以见人的。 青衣人吃得挺开心,蓝芷在一旁看得就不那么开心了,话说桑楚楚没有来找她,但是今天依旧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即便没有桑楚楚,她也是要去城里,目睹几位殿下的风采,她记得土喽说过能救她命的蓝芷花也在那个叫留岸的人手中。同时也算是她这个凡尘来的妖怪见见世面。 青衣人吃完,很满意的依旧坐抱着七弦琴,向那几棵大的枫木后面招手:“这姑娘的厨艺甚好,你不出来么。” “殿下享用美食,我岂有叨扰之理。”枫木后有声音传开,却只见白衣一闪,声音已经到了山坡脚:“先走一步。” 青衣人笑眯眯的朝蓝芷挥了挥手:“小姑娘,谢谢你的款待,我算是欠你一个人,不过今天有点儿赶,后会有期。” 徒留蓝芷大眼瞪着渐渐熄去的火堆和残羹剩饭。 桑楚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姐姐,姐姐,我来接你了。” 桑楚楚果然没有食,来寻她了,虽然迟了一夜,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蓝芷又一次明白了不要用名字来奠定人家实力的大道理。 桑楚楚在蓝芷跟前站定后,指着身旁直冒热汗的人道:“这是小小,我的朋友。” 蓝芷看着跟前这身长九尺,膀大腰粗的哥们,咽了口口水,颔道:“你好!小小。” 因着迟了一夜,蓝芷和桑楚楚赶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出来的大多是未出阁的女孩,大家盼着见到两位殿下的同时,能让两位殿下见着自己也着实是天大的好事。 蓝芷和桑楚楚在小小兄弟的带领下倒是一路通畅,到得城中那座最高的戏楼下,已经是脚不沾地了,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卖茶水的小摊子,却挤满了人,小小凭借他绝佳的沟通能力,为她俩占得一席之地。仰起头来,看装扮得流光溢出的戏楼,那上面用帷帐遮了,大约那两位殿下就在这帷帐后头。 桑楚楚说的占位子,可却还得跟人挤着一块坐,看来这一夜,她着实很忙。 两个一红一黄的女孩子此时也很忙。 黄女道:“姐姐你穿这裙子真心漂亮,就是上头粘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说着将手里咬到一半的糖人不小心扔到红女的裙子上。 “诶呀!”红女惊讶道:“多好的糖人啊,这样浪费了真可惜。”说着沿着膝盖一圈将裙子撕下来。 黄女瞧着眼睛都绿了,红女又道:“妹妹这身也漂亮,不过就是太过土气,只有背上弓箭才称。” 黄女气极,瞪圆了眼睛:“姐姐你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我帮你擦擦。”沾了墨水的手娟往红女脸上抹去 桑楚楚曾经对蓝芷说过,蜮民国的民风挺豁达。 第八章 :调戏未遂 小小对桑楚楚说估摸着还有一炷香的时间,长琴殿下才会露面。 喝了小半会的茶,桑楚楚便跟蓝芷说关于那即将露面的几位大人物事。 长琴殿下,乃瑶山之主,帝俊之后,据说出生时四海翻腾,百鸟和鸣,天地间奏出祥和之音,从孩童起就精通乐理,是为乐神,主管人界及其大荒的音律乐理。 至于流岸和他的未婚妻唯姬,大约是近几百年来南荒最热门的话题了,大到九重天的天帝上神们,小到南海之底含珠子的蚌壳,在这几百年来都有意无意的拿这件事来当饭后趣闻或者是睡前故事。 本来嘛,凤凰一族与鸾鸟本身就是同根而化的神鸟,说门当户对都还有点不够恰当,据说这桩姻缘早在七千年之前就定下了,奈何当年流岸少主年轻气盛,一口回绝,惹得唯姬公主撞柱自尽。流岸老子一怒之下将流岸赶到凡界的去悔过。唯姬公主为表忠贞,毅然跑到凡界去,本来两家人认为这好事成了,可是当流岸少主带着只剩一口气的唯姬进到天门时,众人齐齐傻眼了。 当时不光是唯姬,流岸也受了很重的伤,几近断气。为了疗伤,丹穴山的那些飞禽们更是将流岸丢入惑泉汇集的池子里阵阵三年,将他一段记忆给生生的封印住之后,伤势才有所好转,于是大荒的人包括流岸殿下都不知道当年在凡界究竟生了什么。 流岸少主的身子是好完全了,唯姬殿下的身子骨一直没大好,后来就有流说唯姬和流岸在人界时都成了亲,奈何被凡界的一只狐妖坏了好事,可是即便回了大荒,两人都很默契的避开成亲的事,虽然两家人频频暗示,也只是干着急。 于是这件事就搁了下来,有知人士说,这件事怕是成不了了 蓝芷又大喝了一口茶水,感叹着,这字不光折磨人,还折磨神。 而她俩在八卦的时候,小小不知跑去了哪里,这会儿大汗淋漓的突然出现,二月份的天气,这孩子却一直冒汗,惹人心疼,桑楚楚拿出一块帕子,递给小小,小小却凑上去在她耳朵边说了句什么,桑楚楚的脸色变了变。 “公姐姐就在这,切勿乱动。”小小细声说了句,闪到了人群里。 桑楚楚本想喊住小小,却又叹了口气,扒拉着喝空了的茶碗。 蓝芷一肚子的疑惑:“方才小小去哪儿来着?” “我爹爹叫人来寻我了,之所以昨天没去叫姐姐,就是被我那老糊涂的爹爹禁足了,这下子又叫人来追。”桑楚楚撅起嘴,一副孩子的模样。 蓝芷正要安慰她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沸腾了起来,接着就安静下去,帷帐后边传出了琴声,却又不单单是琴声,还附着玉箫的润音。 “是长琴殿下。”人群中出阵阵的感叹:“长琴殿下当真好琴艺。” 蓝芷则撑着下巴觉得这琴声好生熟悉。 待帷帐渐渐拉开,蓝芷看见那一角青衣时,觉得她的预感还真是不错,而看到长琴身边站着的那一位白衣俊才,她拿在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摔了粉碎。 人群里出长又大的吸气声,脸上尽是一派难掩的激动,桑楚楚也是睁大了眼睛,约摸她也是满心的期待。 那白衣翩翩的俊才便是人们口中的流岸少主。 蓝芷眯眼瞧了会,电光火石之间,她就已经飞身上了戏楼之上。 人群中又出长又大的吸气声。 琴声和箫声戛然而止,长琴似笑非笑的看着蓝芷:“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蓝芷没理他,而是站在流岸跟前,定定的瞧了他半会,厉声问道:“好一个面具黑衣人,将我挟持来这有什么目的?小川子现在在什么地方?蓝芷花可是在你手中?” 这样厉声的问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又道:“小川子就是那个跟我一起的银人,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流岸皱了眉看蓝芷:“姑娘,劳烦你离得远一些,流岸脸上,尽是姑娘的口中之水。”见蓝芷没有离得远一些,他倒是略微的往后退了一步,蓝芷丝毫不让,又往前进了一步。 “我知道姑娘思慕我,但我早已有心上人,我看姑娘生得颇好,却不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姑娘还是放弃对我的想法。”流岸说着又往后退了退。 戏楼之下的人已经不是吸气这么简单了,早就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那个女人是谁?怎么那般纠缠流岸殿下,好不要脸。” “流岸殿下不生气么?真是大气得很。” “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去接近殿下呢?” “流岸殿下的心上人是哪个?唯姬公主么?” “” 一时之间,人们的议论之声愈的大,愤然之色也愈的强烈,甚至还有几位搭起了弓箭,黑铁打造的箭头冷森森的指着蓝芷。 蓝芷打了寒战,但看见流岸那一张脸,就又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袖子:“是啊!奴家思慕殿下已久,只盼殿下不要将奴家拒于千里之外才是,奴家都这么主动了,子都曰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殿下说,是也不是?”蓝芷看见流岸本身阴沉的脸更家的阴沉了几分。 一旁的长琴干咳了两声道:“流岸兄,你这番倒是遇见了个主动的,别费了人家的一番心意,这姑娘做菜,嗯,挺美味”蓝芷瞪了他一眼,他住了嘴,有点好笑的看流岸。 “即使这样。”流岸嫌弃的扒开蓝芷抓着他衣袖的手:“姑娘等等可好,我好去准备准备,即刻便洞房花烛如何?” 洞房花烛?蓝芷惊了一惊,手不由得一用力,刺啦一声,流岸半截白衣袖子就被她扯了下来,徒留他一节光溜溜的手臂在蜮民国国民的目光中凌乱。 戏楼下众人的下巴齐齐的掉到了地上,蓝芷耳朵尖听见了桑楚楚的声音:“姐姐着实,能耐。” 流岸整张脸由绿转黑,蓝芷意识到可能有点儿过了,挥着手里面的白布干笑道:“这个质量,好像有点问题,待我去问清楚做衣裳的裁缝再来?”说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流岸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别,咱们还有洞房花烛” 戏楼下的人终于将下巴按了回去,城里的侍卫已经冲了上来,被逮住的时候,蓝芷瞄见了长琴殿下拿着一块手绢在默默的擦汗。 半天的功夫,全蜮民国都传遍了一个消息,就是从丹穴山远道而来的流岸少主,被一个不要脸的女子,调戏了。 蓝芷也不负众望的为关进了蜮民国的监牢里。 这监牢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任她试了万把次,丝毫不能动它们。 在蓝芷被关了十天之后,桑楚楚踢翻了一干的狱卒,来瞧了她。 想起来她在大荒,举目无亲的,非川雪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就连那个黑衣人,都没有在出现过,在凡世的时候,至少她还可以跟土喽那个伪除妖师混混。 “姐姐,你在这儿莫要担心,他们不敢把你怎样的。”桑楚楚向蓝芷保证似的拍着胸口。 蓝芷惊讶:“你就这么肯定?” 桑楚楚有点儿心虚道:“反正,他们动不了你就是了,别瞎操心。” 桑楚楚还说调戏流岸的罪名在大荒非同小可,但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蓝芷出现状况,毕竟是她带着蓝芷去瞧热闹的,这桩事,她也有一份。 走的时候还甩了一坛子蛇胆泡的美酒给蓝芷,好叫她在这监牢里不寂寞。 说起来,被关在监牢里,蓝芷觉得着实无聊,却也不全是坏事,除了喝酒打时光外,偶尔与狱卒哥哥聊聊外边的生的新鲜事,也掏出身上值钱的物件与他们赌赌。 这日几个狱卒哥哥摆了两坛酒,一碟瓜子,又押上了注。 狱卒甲道:“我觉得唯姬公主会将小尘叫出去问罪,堂堂一个公主,怎么会屈尊到这监牢来啊?” 狱卒乙不服道:“唯姬公主是位公主不假,但是这是在咱蜮民国,亲自来也说不定,据说唯姬公主刚到蜮民国时,与我们公主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 狱卒丙沉吟半响:“我压甲的。” 唯姬公主? 蓝芷押上了身上的一块玉珏,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流岸被调戏的消息传到了北海,正在养身子的唯姬公主耳朵里,流胜于毒药,唯姬公主顾不得瘦弱的身体,赶到南荒,想来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还没进到城中,就被一个女子拦了去路,两人差点打起来,而那个女子,正是蜮民国唯一的公主。 公主见面,这完全是好戏即将上演的样子,蓝芷思量再三,押了乙。 也个赌局过了三天以后,就没了意义,因为唯姬公主离开了蜮民国。 蓝芷想着那个蜮民国的公主也肯定是个不好惹的主。 转眼她就在监牢里呆了一个月。在监牢里的一个月,蓝芷总喜欢在油灯下想想被那黑衣人挟持的事儿,其实流岸抓住她的手腕的时候她就知道黑衣人不是他,但又何故长了一张一摸一样的脸? 因一次想得过了头,打翻了油灯,就认识了经常来监牢串门的沙老鼠留留一家。 当时留留跟往常一样来监牢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囤积的东西,恰好看见蓝芷打着盹弄到了油灯,眼看着那油灯摇摇欲坠的就到倒下来,他赶忙爬上来,将油灯扶正,而此时我换了个姿势,胳膊压住了他的尾巴,一压就是一夜。 第二日蓝芷醒来的时候,可怜的孩子气得胡子都变了形,而蓝芷瞧着这老鼠都不像是普通的家鼠,于是问道:“你还好么?” 留留就大声道:“不好,很不好。” 第九章 :一只很伟大的老鼠 说起来,蓝芷与老鼠的缘分也是非同一般,苍罗谷就是被一只老鼠毁了的。*** 留留是只很伟大的老鼠,家里养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和三个女儿,因家中尽是女眷,所以生计的担子就只压在了他身上,往往为了谋生,监牢这样的地方也是常来光顾,但他又是一只很骄傲的老鼠,不是好的东西他也是不屑一顾。 “都怪你,我家中的妻子肯定担心了,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带回家,我还怎么去见我那可爱的女儿们,都怪你”被蓝芷放开尾巴后,留留不急回家见娇妻,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桌沿,嚎得蓝芷脑门子疼。 蓝芷拍拍他的头,柔声道:“我知道我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你大人有大量,回家去跟尊夫人好生说说,相信她那么贤惠,定会原谅你。” 他听了蓝芷的话,歪头想了一会,更加大声的嚎起来:“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说,内人,内人太贤惠,遇见你的事,是万万不能跟她说的。” 蓝芷挠挠脑袋,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手却碰到了挽着头的玉簪子。 顺手拔下来,递到留留跟前:“诺,这是上好的羊脂玉,你拿去跟尊夫人赔个不是,就当我赎罪的。” 留留眼睛一亮,道:“瞧姐姐说的,重了,姐姐又没什么罪,谈什么赎罪啊!”说着夺过玉簪子,扭着身子消失在草堆后。 大约是在蓝芷这儿得到了好处,留留隔三差五的就来监牢里看她,虽然总得费上一两件值钱的东西,但却知道了诸多监牢外边的事。 比如说长琴殿下离开了蜮民国,临走之前向桑木提求了,免除蓝芷的罪过。长琴殿下走后三天,蜮民国唯一的公主无故失踪,只留的一封书信,说要追随长琴殿下学习音乐,桑木提气得跳脚,至于流岸,则继续留在蜮民国做客,也不说什么时候走。 蓝芷打心底里觉得对不住流岸。 在蓝芷与留留的友谊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也就是蓝芷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的时候,监牢里来了两个说是带她走的宫娥。 蓝芷想着阶下囚的日子总算是到了头,可没想到两个宫娥带着她七拐八拐的就进了蜮民国的王宫。 “两个位姐姐,你们这是带我去哪儿?”在进了好几个院门后,蓝芷耐不住好奇问道。 一女冷哼了一声并不搭理她,一女踌躇半响回道:“去见流岸殿下。” “流岸?”蓝芷惊异道,然后觉得脚底凉:“他老人家是要杀了我么?”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奴婢也只是听见王宫里的人嚼嚼舌根罢了,说是长琴殿下为姑娘求了,教君上和流岸殿下看在他的面子上放姑娘一条生路,所以流岸殿下便”说到这,宫娥顿了顿,又要复说时,被另一个宫娥喝住:“无双,莫要说了。” 叫无双的宫娥抱歉的对蓝芷笑了一笑,就低着头继续赶路。 沉默了一会,就拐进了一座花园之中。 花园颇大,有一面波光四照的湖,湖边栽着好些垂柳,正着嫩芽,湖堤上也植了各式花草,正在斗着艳。 无双陪着蓝芷立在湖边,另一个宫娥则轻步到湖心的亭子,与坐在里面的人说了两句就又退出来。 “姑娘莫要担心,殿下在大荒虽说是个冷性子,但却心地宽畅,姑娘若是好生说说,殿下定是不会计较的。”无双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亮晶晶的。 另一个宫娥回来后把蓝芷带到湖心的亭子,就拉着无双走开了。流岸殿下正立在石桌子边瞧着那一汪碧波,手里拿着酒杯子,二月春风拂过,撩起他的衣袂,长身如玉。也不管一直站在一旁口干舌燥眼冒金星的蓝芷。 虽然蓝芷心里大骂他没良心,但是想到她着实对他不住,也就没敢吼出那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很有气势的话。 二月里的天气,有几只闹腾腾的小虫子飞过来,在蓝芷眼前打了个旋,很不和谐的落在流岸纤尘不染的白衣上,蓝芷觉得看着别扭,本着助人为乐的怀,扬起手便准备帮他赶一赶那只虫儿。 流岸握着空酒杯转过头来,看着蓝芷高高扬起的手,微微皱眉。 蓝芷心虚的收回手,打着哈哈道:“这天气和真是热得慌,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流岸狐疑的又瞧了蓝芷一眼,在石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问被晾在一旁的蓝芷:“要不要来一杯?” “殿下是万金之躯,小女子哪敢与殿下共饮一壶。”下之意就是,与你同喝一壶酒,我怕折寿。 蓝芷觉得着流岸是听得出来了,但是他不管,又问道“你上次在戏楼之上说起的那个黑衣面具人是个什么来头?” 想起上次,蓝芷的心底越是虚:“若是我知道,我还将他认作殿下您么?” “听长琴兄说你的厨艺好?” “长琴兄,哦,不是,是长琴殿下抬爱了,小女子粗劣的手艺入得了长琴殿下的眼完全是当时殿下乏困,因此觉得简陋的饭菜美味无比。”蓝芷一边寻思着他问这话的目的一边胡乱的回答。答完抬眼看一下流岸,见他啜了一口酒,倒也没有听进她的话:“丹穴山紫阙宫正缺一个烧水扫地干粗活的丫头,虽说桑木提与我相交甚厚,但你在这犯下了这样的过错,他也是饶不了你的。” “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殿下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就算是挫骨扬灰也要化身成一堆泥土来帮殿下养花饰院。”蓝芷无比恭敬的回道。 “你怎么会知道蓝芷花?” “回殿下的话,小女子的名字就唤蓝芷,小女子还患一种心疾,唯有蓝芷花能够治好。”蓝芷说道,却将她活不过十八岁的事隐了去。 “如此。”流岸点头道。 蓝芷盯着挺在脚边的另一只虫子,问道:“如此怎么样?” 眼角看见流岸冷冷的一张脸,顿时住了嘴,有时候,话多并不代表好奇心强,而是欠揍的体现。 蓝芷瞧着流岸殿下非常不屑与她这样的小人物对话,偏生又是她这样的多嘴和不知好歹的小人物。在凡界的话,她还勉强算个有资历的除妖师,但是在大荒,连个小人物都算不上。 又想着流岸殿下帮她这茬,估摸着是她帮长琴做的那一顿饭起了作用。 被大人物一直当做空气一般在晾在一旁,蓝芷倒觉得并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她被关在监牢里久了,一身千奇百怪的味道丰富多彩,引来了数只虫子,嗡嗡的好不热闹。 流岸可能也是被这些个小虫子搅得头疼,头也不扭过来,就朝她挥了挥手,蓝芷心里欢呼了一声,刚要迈开脚步,觉得不对劲,大声问道:“请问殿下,现在我该去哪儿?”这可是民国的王宫,我现在这番模样,走哪儿都像贼。” 流岸皱着眉头,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番:“你现在想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这丹桂苑的下人你随便差遣就是。”说着又扭过头去,似乎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蓝芷虽然觉得被人这么不待见有点儿小失落,但是听到他后边的那一句话,还是没由来的雀跃了一番,现在当务之急是吃顿好的,洗个澡,然后好好的睡一觉,待夜深人静之后就想办法给非川雪送信。虽然她有骨气,但现下也只能跟流岸去丹穴山。 她早就想好她在大荒要做的事了,一是寻到救命的蓝芷花,二是寻到小川子,三是寻到黑衣人。三件事件件离不开流岸殿下。 于是蓝芷琢磨着先上山,非川雪虽然生了一张让人很想调戏的脸,但是那厮肯定也不会让人轻易的调戏的。除非是一个法力高深的断袖,但若真的是这样,可如何是好? 蓝芷这样胡乱的想着,走走停停,待回过神来,却现无双定定的看着她,一双秋水眸子里满是笑意。 蓝芷吓了一跳:“你,你打哪儿冒出来的?” 无双盈盈的福了一福:“自出了醉园奴婢就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姑娘想事想得入了迷,没觉实属自然,姑娘在想什么?能告诉奴婢吗?” “我”想什么当然不能告诉你了,蓝芷在心底说。略微顿了一顿,她才又想起来:“哦,我在找我住的屋子,这王宫着实大,我都绕糊涂了。” “这王宫确实大,但是却分了东西南北中四个大殿,大殿又分了许多偏殿和院落,姑娘头一次来,走迷了路也有可原,姑娘且随奴婢来。”无双笑着走在前面引路,蓝芷便随了她到自己住的屋子里。 待吃饱喝足后,无双打来洗澡水,蓝芷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等天黑,不止是要黑,还要黑得深。 无双看见屋里的灯火熄下了,就在院子里来回走一番,隐隐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身,待那人从露脸时,无双心里雀跃一番,迎了上去。 来人身长九尺,脸上冒着细细的汗,却是小小兄弟。 小小握住无双的小手问道:“蓝姑娘在不在?” 无双甩开他的手道:“我以为你是来瞧我的,害我白白高兴了一场。” 小小有些急了,道:“我是来找蓝芷姑娘的,也是来看你的,但主要的还是来找蓝芷姑娘的。” 无双怪叫道:“你连哄我的话都不肯说。” 小小道:“说了你又不会信。” 他们俩刚开始说话,躺在屋里头的那个人就听见了,且将他俩讲的包括话都完完全全的听了去。 说起来,蓝芷在大荒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桑楚楚,长琴,流岸,还有刚刚认识的无双,留留算一个,但是他连人形都没化,剩下的就只有那位名小人壮的小小兄弟了。 听了一会,蓝芷在心底里笑了笑,怪不得她对无双一直有点好感,原来勉强也算个熟人。 他们俩话说挺大的一通,听得蓝芷都有点儿困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无双说:“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找蓝芷姑娘?是流岸殿下叫你来的?” “不是!”小小道:“是公主叫我来的,说是要我亲手将这封信交到蓝姑娘手里。” 无双道:“给我吧,待姑娘醒来我一定转交给她。” 小小突然没了声,无双道:“你还不相信我么?” 可能是小小相信无双,将信交给了她,两人又讲了很大一通话,什么得了空一定常来看你呐,什么我一定将你八抬大轿娶进门呐,什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呐 蓝芷翻了两次身,屋外就没了声音。 第十章 :逃跑的迹象如此明显 无双轻手轻脚的开门进来,压低了嗓门问道:“蓝姑娘可还醒着?” 蓝芷躺在床上,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像是没睡醒一般,无双轻步走到她的床边,递给她一个碧绿的竹筒,然后去点了灯。 蓝芷扒拉开竹筒里的东西,是一方芙蓉色的布帛,绣了素色的藤萝花,她眼角瞥到落款的小篆:桑楚楚。 一封信读完,蓝芷重新躺回床上,这封信的内容就跟吃了好几碗油腻的红烧肉,一下子不能完全消化掉。 怪不得蜮民国的公主会与鸾鸟生不愉快的事,蓝芷想。 在床上躺了大约两个多时辰,外边虫子叫得正欢,蓝芷叫了一声无双,不答应,又叫了几声,依旧不答应,于是她翻出包袱,闪出门外,跃上房顶。 蜮民国的王宫着实大得很,但这并不妨碍她。蓝芷把包袱翻出来,里面放了一只棕叶编的螳螂,这只螳螂是土喽在苍罗谷的时候送她的,上面被他施了咒,解咒后用来送信倒是相当的方便。 以前她不是没有用过,只是两日之后,螳螂又回来了,好像没有寻到非川雪。她这番要去丹穴山,怎么说也要让非川雪知道的,这样她也就多了一个帮手。 将螳螂祭起来,螳螂出淡绿色的光,蓝芷咒语刚念到一半,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一个不温不愠的声音:“你这东西好生有趣。” 后面半句咒语就卡在了喉咙,蓝芷脑门冒出丝丝的冷汗,赶忙收起螳螂,转过身去赔笑道:“不知道什么风把殿下也吹到这屋顶上来了?” 流岸负着手站着,双眼微眯:“我没有问你在屋顶上做什么,你倒问起我来了?” 蓝芷抹了抹脑门上的汗道:“如此美好的春夜,我闲着无聊,就上来瞧瞧月亮。”说完抬头,黑压压的天空,半颗星子也没有看见,冷汗不由得流了下来。 “哦?”流岸道:“那我也是上来瞧瞧月亮的。” 流岸冷着脸走过来,眼神落在蓝芷的包袱上:“如此,我便与你一同瞧月亮如何?” 蓝芷急忙道:“不用了不用了,现在更深露重,我要回去歇息了,就不打扰殿下的雅兴了。” 流岸伸出手:“拿来。” “什么?”蓝芷干脆装傻。 “方才那东西,你既然这么费心思逃走,我便只好断了你的去路。” 蓝芷后退一步:“我没想逃走。”她确实没有想逃走,巴不得跟着殿下去丹穴山呢! 流岸冷声道:“你若是想逃走的话,我自然不会拦你,但据我所知,凡人在大荒是活不下的。”外之意就是,管你在凡界怎样,到了大荒诸神的地界,你若想毫无损,就得听我的。 蓝芷踌躇了半会没有动,流岸再次道:“拿来。” 蓝芷一股脑的将整个包袱交到他手上:“好吧,但是我真的没想逃走。” 流岸接过包袱,淡淡道:“我瞧着你逃跑的迹象如此明显。”说完顿了一会,又淡淡道:“如此甚好。” 好你个大头鬼,蓝芷在心底咒骂了一句,转身跳下房顶,有些赌气的躺回床上,无双立在床边一不,蓝芷吓了一跳。 拍了拍胸口:“无双,你这是做什么?” 无双小着声回到:“殿下怕姑娘再逃走,命奴婢在这守着姑娘。” 他大爷的就这么不信我?蓝芷愤然想道,她讲了不会逃走就不会逃走,就算拿剑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逃她也决计是不会逃的。 无双低低的笑了声:“不是我说你,蓝姑娘,这蜮民国多少女孩子都盼着能跟着流岸殿下,王宫里的婢子们都说姑娘是交了好运。” “那你盼不盼望跟着流岸殿下啊?”蓝芷问道。 无双低声道:“没。” “为什么啊?”蓝芷有点儿明知故问:“莫不是你有郎了?”脑海里无端的冒出小小兄弟那九尺的大个儿,不由得颤了颤。 “姑娘莫要乱说。”无双声音和头一并的低了下去,两抹红霞顷刻间就飞上了脸。 “好好好,我不乱说,你要守着就上来跟我一齐睡吧!夜深了。”话说到这份上蓝芷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就招呼无双,自己则往床里边挪了挪。 无双摇摇头:“姑娘是客,奴婢不敢,奴婢在屏风后搭了小榻,姑娘有什么事就唤奴婢。”说着她行了礼就走开了。 只是一小会,就响起了无双均匀的呼吸声。 蓝芷将双手枕在脑袋下,也觉得困意袭来,觉得刚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床底下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她勾下头,正对上留留精光四射的眼睛。 蓝芷惊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来这做什么?” 留留一听到蓝芷的声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蓝芷把他拎上床,吼道:“你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 话说留留是一只沙老鼠,应当在田野里屯瓜屯米粟,却总是到人住的屋子来,不知晓的还以为他是偷偷摸摸的家耗子,放只狸猫就将他捉了去。 “姐姐,呜呜,我被,呜呜呜,被内人赶出家来了呜呜呜,现在没有地方去,呜呜,就沿着气味来找姐姐了,呜呜”留留抽抽搭搭的说着,蓝芷费了挺大劲才听得懂他说的什么。 “你夫人那样贤惠,怎么会赶你出来?”蓝芷奇怪道。 “内,内人说我在三天之内找不到值钱的宝石,我就莫要回去了呜呜。”他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蓝芷:“自从上次在姐姐那里要了那几块宝石夜明珠,内人就瞧上眼了,要我继续去寻来” 蓝芷隐约觉得明白了什么事儿,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有点儿为难道:“我的包袱被流岸殿下拿走了?”还没讲完,留留又大声的哭起来。 “你先别哭,我不是还没说完嘛!”蓝芷也急了,大声吼道。 无双在屏风后头问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蓝芷和留留很默契的没有说话,无双又自顾自的说:“原来是做了梦。” 好一会儿,估摸着无双又睡着了,留留揩了揩鼻子,低声道:“我家里那三个女儿若是没了父亲,多可怜呐” 蓝芷打断他:“虽说我的包袱被拿去了,但是我还有一颗珠子,你先拿去,我明天就不在这儿,你要跟尊夫人好生说说。”说着就拿出珠子给他。 留留拿到珠子,笑嘻嘻的谢了又谢:“姐姐真是大荒难得一见的好人,从今往后,留留的命都是姐姐的了。” 蓝芷说:“别废话了,走吧。” “是,姐姐。”留留扭着身子跳下床,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蓝芷:“姐姐定是非常想念师父吧,方才姐姐做梦一直喊师父来着。” 蓝芷瞪了他一眼:“滚远点。” 待留留走后,她就彻底没了睡意,直到天放了晓,才睡去。 无双摇醒蓝芷时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端来水给她洗漱,就带她去王宫的大殿。 国君桑木提坐在大殿之上,眉目有几分与女儿相似,笼着愁色,桑木提膝下有九个儿子,年老了才得那么一个女儿,女儿自小便备受宠爱,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才养得那唯一的女儿性子极野,蓝芷听无双说桑楚楚留书离家出走后,他愣是三天滴水未进,若不是王后以死相劝,国君可能一直颓靡下去,也可怜了王后,又要担心女儿,又要担心夫君。 流岸殿下坐在一旁用早点,见蓝芷进来,冷眼瞄了她一眼,倒是桑木提见了她,问道:“你就是蓝芷?” 蓝芷恭恭敬敬的回答:“是。” “本来你犯的罪不可饶恕,但是长琴殿下,流岸殿下,还有孤那不懂事的公主都为你求了,孤就绕过你,你这就去准备离开吧。” 蓝芷依旧恭恭敬敬的道:“是。” 常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蓝芷既是在这蜮民国,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要来跟国君道谢的。 桑木提挥了挥手示意蓝芷退下,她眼睛贱,瞟了一眼流岸,他依旧很装蒜,很若无其事的用着早点。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蓝芷回到她住的院子,在院子里植的几株桂树下转了几圈,这桂树刚了新芽,郁郁葱葱的嫩叶铺满了树顶,几只雀儿呆在梢尖上叽叽喳喳。 拾起一块石头向树顶丢去,雀儿什么反应也没有,反倒是叫得越的欢快了,她有些气不过,又拾了几块,瞄准了往树上砸去。 石块没到树上又落了下来,她有点儿奇怪,她的力气在不济也不会差到这份上,向周围看了看,看见一袭白衣立在门口,却不是流岸又是哪个?毫无疑问,刚刚那块石头就是他阻下来的。 天气不大好,有几片大的乌云压下来,隐隐的有雨丝漏下来,蓝芷跟在流岸后头出城去,蜮民国国君送了好几样东西给流岸,他一一谢辞了。 蓝芷在心底叹道:殿下是高调呢还是炫耀呢? 出了城,流岸向天边打了个手势,一只白毛大鸟就从乌云后钻出来,稳稳的停在他们跟前。 白毛大鸟红嘴红脚,竟与在凡界带着那收船飞过天界的大鸟长得一般无二。 第十一章 :飞禽也疯狂 蓝芷觉得大荒作为神仙的地界,许多东西就是跟凡界没得比,比方说这坐骑,凡界多是四足走兽,在地面上蹬蹬的跑,而大荒多是长翅飞禽,乘风破浪,扶摇直上,即便也是走兽,那也是传说中的神兽。*** 此番去丹穴山她虽有一万个不愿,但是她在大荒统共要做的事也就那几件,早晚都一样。 与流岸共乘一骑着实需要莫大的勇气与胆识,这天本就阴沉得叫人心慌,跟前再摆着一张阴沉得叫人心悸的脸,蓝芷唯有祈祷着那个劳什子丹穴山快些到。 丹穴山位于东海与南海之间,南荒的东北,洪荒时期凤凰一族便于此栖息繁衍,凤凰一族为飞禽之王,与青丘九尾狐族,四海龙族并为大荒三大有头有脸的神族,而凤凰与龙更是备受天帝的重视,也备受凡界帝王的追捧。 白毛大鸟并不是直接飞到山顶的紫阙宫,而是到山脚就停了下来,蓝芷颇不理解,狐疑的看了一眼流岸,他淡淡道:“外人入丹穴山需步行而上。”说着他率先踏上上山的台阶。 蓝芷惊道:“堂堂的少主还算是外人么?你的那些部下都是吃白饭的?” 流岸回过头来,看了她半响:“我自然不是,你是。” 她理亏,提了衣裙就跟了上去。 凤凰一族着实会选住地,丹穴山占了得天独厚的风光,山道两旁的花团锦簇,翠竹与梧桐相得益彰,花丛和树丛尖上升起团团的五彩云,飞霞过处,使得好几处溪涧与悬瀑融进宣纸里,蓝芷啧啧的感叹着,无独有偶,无独有偶,这番样子才不辱没了丹穴山的名头,才像是神仙住的地方嘛。 风光虽好,路却远得紧,蓝芷走两步感叹两句抱怨两句,望着五彩云下层层的峰峦,心底冒上凉意,行到一处崖壁下时,就很没出息的把脚崴了。 她在凡界的时候,虽然说不上安定,倒也说不上颠簸。但是到了大荒,不光在别的国家流浪,成了阶下之囚,这会儿还被人瞧不起,走山路崴了脚,想想都心酸。 蓝芷丢了手里的包袱,吃痛的捂着脚坐在地上,看着流岸清冽的背影,鼻子涌上来一股子酸意:“殿下。”她大喊了一下。 其实这一喊没有任何的目的,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让流岸搀着扶着上山,虽说在凡界的时候,也有许多她眼中的狗男女就是一拉一扯就勾搭起来的,她不过泄一下心里的不满,期望流岸看一看他带来的这个外人有多么的脆弱,被他折磨得有多凄惨。 “怎么?”流岸问她。 “我的脚扭到了。”蓝芷嘟嚷着去揉脚踝。 流岸缓步走下来,蓝芷低着头琢磨着他要来扶她的话她是起来还是疼得起不来?他要来揉她的脚的话我是半推半就呢还是索性也占他便宜 但是流岸却并没有瞧她的脚,而是到旁边的花丛里扒拉着,从腐叶底下拉出一根木头,用手削光滑递到她手上:“这东西可助你一臂之力。” 蓝芷拿着那根拐杖觉得流岸很是瞧不起她。 即便是脚踝挺疼,蓝芷还是撑着拐杖很有骨气的一蹦一跳上了山。受了伤,走路的效率自然缩减了几乎一半,差不多到了黄昏时候,才到得山顶的紫阙宫。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迎出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恭迎少主回宫,老奴已叫人备了酒菜,为少主洗尘。”听到有饭菜吃,蓝芷立马来了精神,心里也稍稍的平衡了些许。 流岸微微颔:“山伯,辛苦了。” 山伯呵呵一笑:“少主重了,前些日子青丘的雪公子到紫阙宫拜访,少主迟迟未归,公子与三日前离开了。” “走就走了吧。”流岸说着指了指蓝芷:“这个丫头交给你了,给她安排个差事。”说完大步流星的走进宫殿。 很显然她方才的平衡是多余的了。 跟着老管家走了几步蓝芷就开始心凉,且越走就越心凉,她果然是被彻彻底底的瞧不起了,她住的地方是一排一模一样小房间中的一间,这也就预示这她真的成了这紫阙宫里头烧水扫地干粗活的丫头。 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好一会儿。 老管家长着一把山羊胡,还算是平易近人,给蓝芷配给了一些生活用品后就带她到房间里:“我是紫阙宫的总管,你可以叫我山伯,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来找我,但千万别去麻烦少主。” 大荒之中,对流岸之辈皆恭敬的称“殿下”,却因他本就为丹穴山的少主,因此丹穴山之人尽唤一声“少主”。 蓝芷谢过山伯,问道:“三伯?您上头是有两位哥哥还是两位姐姐?” 临走的时候山伯很怪异的瞧了蓝芷一眼,蓝芷没放在心上,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去下人用饭的饭堂吃饭。 饭堂果然是下人用的,饭菜虽比得上凡界酒楼,但大盆大盆的摆放着放着,人又出奇的多,蓝芷就觉得这不是在吃饭,是在养猪。 领了一碗稀饭,还没夹到菜,就被一只百灵鸟撞开,紧接着被一只灰雀绊了一脚,蓝芷稳了下来,可是脚下却凭空生出了一滩油渍,她猝及不防坐到地上去,可怜她方才崴到的脚,使得她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哟哟,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主呢,竟是崴了脚的凡人,我推了你,真是罪过。”百灵鸟的声音柔而甜,这番尖酸的话依旧清脆悦耳,蓝芷听了却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灵姑娘不必内疚。”走过来的是一只孔雀精,长的很是耀眼:“我丹穴山飞禽圣地,却来了一只走兽,常理都不合,灵姑娘说导说导一下也是应该的。”说着手里的稀饭就掉了点到蓝芷的裙子上。 蓝芷一下子觉得她不单单是被彻彻底底的瞧不起,而是被彻彻底底的鄙视,被彻彻底底的侮辱了。 子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虽然她不知道老夫子是对什么忍不下去,但仔细琢磨了,觉得遇着忍不下去的事,拼了老命也是要理论上一番的。 蓝芷伸出右手将落在裙子上的稀饭汤拍了拍,左手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稀饭往孔雀精的脸上泼去,孔雀精往后一退,避开了,却不留神碰到放在长桌上的油灯,油灯连油带火泼到她裙裾上,哗的一声,火苗窜起老高,孔雀精哇哇的叫着:“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快救命。”旁边有只灰雀精搬来半罐液体往她身上倒,火苗哗哗的窜得更高。 举起手里的空碗,蓝芷嘿嘿的笑,她本来就不打算用稀饭泼她,老早她就瞧见了那盏油灯。她从跨进这个饭堂开始就纳闷,丹穴山又不是蜮民国的监牢,何故会有着这般俗气的油灯,况且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怎么就点上了,可见这是一盏幸运的油灯。 直到有人将那只孔雀丢到了宫殿后的泉眼里,才灭了她一身火,蓝芷听卢且说,孔雀精爬起来的时候全身只穿了一件被烧坏的里衣,孔雀毛也被烧秃了不少,躺在床上一个月才回过神来。路且还跟她说那天的油灯其实是早有预谋的,可惜演了那一出,也就没有人注意原先的计划了。 卢且就是那天抱着半罐子酒去灭火的灰雀精,孩子脑子有点简单,以为只要是透明的液体就一定能灭火,看见墙角的酒就顺手拿了。事后他问站在他身旁在一个哥们为何火烧得那般大,灭都灭不了,被哥们一巴掌拍到了梧桐树丫上,愣是在树上挂到半夜月亮升起来。 蓝芷把他救了下来,从此他就与蓝芷到了一个阵营里。漫漫赎罪路,有个人在你身后呐喊,倒也有底气。 丹穴山之主邢著殿下云游未归,将丹穴山这大大小小的事物都丢与儿子管理,流岸少主也就日日忙于藏书之阁,她们这下做下人的最大的任务是使命就是保少主衣食无虞。所以保了少主殿下,得了闲的下人们就偶尔就打打架,斗斗法,捉弄捉弄新来的和脑子不好使的。 对于床板断裂,一碗饭里半碗苍蝇,烧火反被火烧,刚扫干净的地转眼就都是落叶等这些凡界小孩子玩的东西,起先蓝芷倒还有心思去应付应付,也将茅厕的屋顶弄垮,也将吃饭的碗尽数打烂,可是到后来,觉得没得意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只可怜卢且跑到她面前哭诉,说什么家中还有老娘,膝下还有两只尚未孵化的蛋妹妹,一定要活着回去:“姐姐一定要跟卢且做主哇!” 蓝芷思来想去,花了半天的时间,去北山腰的竹林里寻了块平坦的地,叫卢且端来笔墨,大笔一挥就写了一封洋洋洒洒颇有气势的挑战书。 “近日观汝等甚是猖狂,辱我尊严,欺我孤弱,如狼虎之行,是为不耻,故奉战书一封,愿与汝等战于四月初四丹穴北侧,如惧死,勿赴战。蓝芷,卢且奉上。” 其实她肚子的墨水着实有限,倒也觉得这气势很足了,叫卢且拿来竹筒,深夜的时候用飞刀带着丢到孔雀精凡浅的房间里。 战书送出去后,蓝芷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觉得她还是不该凭着一时过瘾,写了那样一封看了直教人冒火的信,卢且也表示不该叫她在信后头添上卢且的名字。 紫阙宫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下人们聚众斗殴,但作为丹穴山的一份子,应当以凤凰一族为荣,自觉的安分守己,可巧的是遇上了蓝芷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恬不知耻的家伙。 不过蓝芷倒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丹穴山的人。 她记得以前有人说她是妖狐转世,要是她真的是妖狐转世,怎的能让这些鸟欺负到头顶上? 卢且有一件事怀疑得对:“少主带姐姐来,对紫阙宫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第十二章 :作死受罚 然而四月初四过后的三个月里,蓝芷都被流岸罚去惑泉接泉水。*** 本来,接泉水不是什么大的惩罚,可是如果要接满四十九口大缸,每口大缸底部都有一个法力堵不上的洞,况且那口泉说得好听了是口泉,说得不好听了就是一个崖缝,成日成夜往地上滴水的一个崖缝。 祸是自己惹下的,不管多苦多累,都应当由自己来扛着。 于是四月初四那日在天没亮蓝芷就摸着黑到了约定的竹林里,想着在旁边补个机关的什么的,即便是打不过对方,到时候事半功倍了也说不定。 蓝芷踩着枯枝树叶铺就的山路,走得不敢迟顿,一想到若是他们也到竹林布机关可如何是好,她就更加的加快了脚步。果不其然,到得竹林时,看见一个鬼祟的影子在地附近忙活。 蓝芷一鞭子抽过去,那人叫了一声:“姐,饶命,是我。” 竟是卢且? “你在这里做什么,跟做贼一般。”蓝芷揪着他的衣裳领子问道。 卢且有点心虚的后退了好几步:“没,没做什么,我夜里睡不下,就早早的来探探地形,探探地形。” “哪个信你?你是不是来设机关的?” 卢且佩服的连连道:“姐姐真聪明,姐姐真聪明。” 蓝芷在心底骂了他一句“真没出息!”随即又想到她自己貌似也是趁着天黑来瞧瞧,布个机关什么的,不由的想起了一位圣人讲过的话:“以五十步笑百步”,脸微微的红了一下。 卢且见蓝芷不追究他,跑到一块石头旁,用布铺好了,就拉着她过来:“姐姐,您坐,您坐。” 蓝芷听他前一个姐姐,后一个姐姐,与桑楚楚留留不同,卢且这几声姐姐总是叫得她心花怒放。 之所以要选山的北侧,自然是因为北侧较东西南来说更为荒凉,丹穴山共有七十二峰,南边为紫阙宫正门之向,东边有一口名唤惑泉的泉水,是丹穴山的圣泉,常年有人把守,西边是闭关修炼的场所,也是常年有人把守,最为偏僻的是东北,却是丹穴山的禁地,去不得。 天大亮时就开始阵阵的刮风,竹林的竹子生得密集,哗啦啦的摇着,不知怎的,蓝芷脑海里就总也想起东青以前跟她说的故事,有一个刺客奉命去刺杀当时最厉害的国家的国王,刺客的朋友是一个弹琴的,就在他出的那天唱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此景,蓝芷不由得抖了抖。 约莫午时,孔雀精凡浅和百灵鸟等四五个蓝芷不识得的就统统到了竹林。 蓝芷都记不得是怎样打起来的,也记不得是群殴还是单挑,耳边只有卢且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姐姐,打她的屁股,打她的屁股” 蓝芷作为一介凡人,按理说是怎么也是拼不过他们这些大荒的神的,但是一阵天昏地暗过后,蓝芷用缚灵绳将百灵鸟在内的五个人捆在了一起,把孔雀精按在地上略微着狠道:“你今天对着紫阙宫誓,说你永远不欺负我和卢且,另外,你见着我,不论在哪里,不论在做什么,都要过来请安问好,听见没有。” 这盛气凌人让人听了恨得牙痒痒的口气是蓝芷跟街边收保护费的霸王学的,她虽是女流,但跟土喽学了几年打架的技术,还是学得一等一的像。 卢且在旁边抚着掌大笑:“叫姐姐,叫姐姐,还要叫我大哥,不,叫大爷。” 大概被压得疼了,孔雀精一边哭着一边喊:“好,好,我誓,快放了我。” 蓝芷嘴角勾着笑,依旧狠狠道:“先誓,我就放了你。” 卢且踢了被绑的一个人后回过头来道:“先叫姐姐,就放了你”。 “您放了我,莫说叫姐姐,叫姑奶奶我也是叫的。”说完好像看见了什么,朝蓝芷呸了一下:“少主,救命。”蓝芷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掌震出了好几丈。 哇出一口血,蓝芷目瞪口呆的看着流岸风度翩翩的将凡浅扶起来,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凡浅行了一礼道:“多谢少主关心,奴婢并无大碍。”说着有点昏的往流岸身上倒去,流岸赶忙抓住他,随后指尖一弹,放开被捆的一干人,把凡浅交给他们,道:“先把她带去疗伤。” 几人千恩万谢过后抱着人消失在竹林之后。 卢且跑到流岸跟前,哗的跪下:“少主,不干我的事啊少主。”说着回过头来看了蓝芷一眼:“也不关我姐姐的事啊,求少主网开一面。” 流岸瞧了他一眼道:“你先回去,面壁一年!” “谢谢少主!”卢且一面跑着一面回过头的看蓝芷,他的眼睛分明有话:“姐姐,我帮你跟少主求了,你会没事的。” 蓝芷脑门轰的一声低声骂道:“你是在帮我还是在陷害我?” 竹林里一下就只剩蓝芷与流岸。 一看见他那如冰雪一般的脸,蓝芷的心就开始不住的打鼓:“殿下,你那么忙还亲自过来啊?” 流岸没有回答,冷着一张脸。 “话说今天好冷啊,殿下你穿得这般凉快要不要奴婢去帮您拿件衣裳?“ 流岸依旧没有回答,冷着一张脸。 “殿下你不讲话奴婢就回去了啊。”蓝芷说着迈开腿就要回去。 “跪下。”流岸道。 蓝芷打了个寒战,鼓气顶回去:“奴婢来丹穴山一来为报殿下的救命之恩,二来是查清楚黑衣人的来历,三来是有殿下的庇护,奴婢不会翘掉,四来” “四来怎样?”流岸问道。 “回殿下。”蓝芷回答:“没有四来了。” “那好。”流岸往蓝芷腿上一弹:“跪下。” 只觉得膝盖一阵酸麻,蓝芷就跪在了地上。这一跪不得了,几只羽箭从流岸的身后飞来,蓝芷“小心!”还卡在喉咙,流岸已经挥袖甩开了羽箭,接着不可置疑的看着她:“你布了机关?” 蓝芷心里直叫苦,这机关虽不是她布的,但偏偏她就跪在了开关上。她苦笑道:“奴婢早就表明了奴婢不是这丹穴山的人,不该跪的,定是触怒山神了。” 流岸听了她这大逆不道的话,也没有生气,而是挥一挥衣袖腾空而起:“如此,你就跪着吧!” 蓝芷便跪了三天三夜。 她倒是想起来,但是小腿又疼又酸又麻的,站也站不起来。 卢且这期间来陪了她一天,虽然他是坐着,但他带来了可以救命的酒,可见他是个会体谅他人的好孩子。 卢且说流岸平生就憎恶的就是窝里斗,蓝芷也是恰巧撞到了剑尖上,卢且还说本来蓝芷的处罚可以轻一点的,但是她说话总是没大没小,有伤风败俗的倾向,就跟少主在凡界收的那个徒弟一样。 至于那个徒弟是谁,卢且说他也不知道。 跪了三天三夜过后都没得回神的,流岸就传下话来,叫蓝芷去惑泉接泉水,接满四十九口大缸。 起先蓝芷觉得根本不算了不起的惩罚,待看见了那有洞的大缸和一滴一滴日夜不停的泉水,她就觉得摊上这惩罚,倒不如一次性坎掉她的手和脚来得干脆些。 又是月圆之夜。 蓝芷将木桶固定在崖缝之下接水,先照例骂了一下流岸殿下,然后到崖壁下的一块平石上躺着,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哼几段曲子。几个月下来,这块石头日日被蓝芷躺着磨着,变得光滑了不少。 一阵阴风刮过,吹得周围的树林哗啦啦的出奇异的响声,好夹杂着树枝折断的声音,蓝芷纳闷的四处望了望,心里嘀咕,这丹穴山是神仙住的,一草一木皆为仙物,怎么会吹来这般阴冷的妖风? 她跳下石头检查了一下接水的木桶,泉水正不紧不慢的滴答,滴答,随后埋怨了一下自己疑神疑鬼,表示一切正常就转身回去预备继续躺着。 眼前咻的就闪过一个黑影,她以为眼花了,揉揉眼睛看看周围的山石草木,却又见到黑影咻的往崖壁的那边掠去。 开长鞭,她立马跳到一棵树上,这一看就看到了全身黑衣的黑衣人站在一块巨石上,脸上带着的面具冷森入骨,手执一柄泛光长剑。 蓝芷的心咕咚一声跌倒的肠子底下,随即跳到嗓子眼来,她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举目无的丹穴之山,竟然还能碰见熟人。黑衣面具人,隔了八个月之久,竟然又一次见到了。 蓝芷刚想用她手里的长鞭好好的跟他打声招呼,却没来的及出手,黑衣人就三跳两跳的往林子里钻。蓝芷收了鞭子,也跟他钻了进去。 林子里静得要命,茂密的大叶子将月关阻在了树顶,脚下一尺以外都看不清,蓝芷摸索着一边往前一边还要尽量不要出声响。几只没成精的夜鸟哗啦啦的飞过来,她被吓了好几次。 大约一炷香左右,林子就到了头。林子的尽头也是一面崖壁,在月光下着暗红色的光,黑衣人持剑往上大约五丈的地方刺去,只见崖壁上出现了一个两人高的洞。 蓝芷目瞪口呆的看着黑衣人进了洞,洞口慢慢的恢复原样。 蓝芷刚要跳上去,跟进洞里看个究竟,却被人从后面抱住,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一只手抵住她的琵琶骨,她法力施展不出来,像模像样的挣扎了一番。 那人在蓝芷耳朵边轻声道:“别动。”说着抵住琵琶骨的那只手用了用力。 垂下手来,蓝芷放弃挣扎。流岸殿下,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第十三章 :殿下喜什么,奴婢就喜什么 待山洞恢复了原来崖壁的模样后,流岸慢慢放开了蓝芷。 蓝芷扯开嗓子吼道:“非礼啊!”流岸又上前来捂住她的嘴巴,并且把她按在一棵树上,她又动弹不得。 “你闹是不闹?”流岸的脸缓缓的贴近来,嘴里呼出的气息打在蓝芷脸上,蓝芷一下子有些恍惚,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与一个男人对视,想到这,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随即有点儿慌乱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良久,许是确定她真在不会再闹了,流岸缓缓的放开,把她甩到另一棵树上。彼时,蓝芷脸上的热气已经蔓延到了耳后根,心也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流岸却依旧目光如冰面色如雪。 “你看见那个人了?”流岸问道。 蓝芷在心里好笑道,看不见的话她还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么?却缓了缓脸色道:“是,那个便是奴婢一直寻找的黑衣人,便是他将奴婢和小川子带入大荒的,他害我和小川子失散了,这几个月来,找也找不到他。” “小川子?” “嗯嗯,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白人,他也到这大荒来了。”蓝芷回道,说到非川雪,她脸上显出了些担忧之色:“奇怪,那黑衣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我也不知。”流岸道。他面上一派疑惑的神色,却总也给人一种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的错觉。于是蓝芷张口便问:“那殿下怎么也会到这里来?” 许是这个问题蓝芷问得着实白痴,流岸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道:“无故的出现一个陌生的气息,这丹穴山上下也只有你感觉不到。”外之意就是这丹穴山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都在他流岸少主的掌握之中,更外之意就是,蓝芷很笨。 蓝芷没好气道:“殿下英明。”向四周瞧了瞧:“奴婢尚在受罚,殿下若没有事的话,奴婢告退了。”也不看他脸色,就往回走。 回到惑泉旁边时,蓝芷才觉流岸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似乎接到了半桶的泉水,蓝芷重重的叹了口气,复到石头上坐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学着凡界大街上的那些怨妇抬头望着明月幽幽道:“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哇!” 流岸走过来问:“你倒是对这个处罚有意见?” 蓝芷依旧幽幽道:“奴婢哪里敢有意见?奴婢犯了那样的过错是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殿下的这番处罚于奴婢来说太轻,太轻。” 流岸闻,接道:“既是这样的话,明天我就派人多加几大缸,九九八十一口,你看如何?” 蓝芷脑袋嗡的一下,立马赔笑道:“殿下不必,殿下不必。” 接下来就是挺闹心的沉默,气氛突然一下就变得异常的诡异。 非川雪说过脸皮厚的女人自然不会在意气氛这样听上去很风月的事,饶是他讲得在对,也想不到脸皮厚的女人有时候也是在面皮上也是很挂不住的。 比如说现在蓝芷的肚子很不争气,长长的“咕”一声,惹得流岸一眼的意味深长。 她摸摸肚子笑得很尴尬:“肚子不舒服,有点闹,呵呵,有点闹!”话刚落下,肚子又“咕”的一声长响,让人很是费解。 流岸的眼神更加的意味深长,他顿了半会儿,转身离开,不多时,就出现在蓝芷跟前,手里拿着布包着的烙饼和一小坛酒。 闻到酒的香味蓝芷有点怨妇的心太立马荡然无存,但是想到流岸少主哪里会有那样子的好心肠,会来照顾她这个戴罪之人。 流岸将烙饼递到蓝芷面前:“若是你饿死在我丹穴山,长琴兄会来问罪的。” 蓝芷虽觉得他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还是接了过去,刚打开包裹着的布,就闻到一股清香,她大咬了一口,抬头现流岸盯着她,便换了个方向,对着青幽幽的大山,又咬了一口。 一边嚼着一边问流岸道:“殿下你吃东西了没?” “没有!” 闻,蓝芷咽下嘴里的饼就没好意思在咬下去,思量再三,用手扳了一点烙饼下来递到流岸面前:“殿下,别客气!” 流岸惊讶的看着蓝芷手上的饼,摇了摇头:“我不饿!” “早说嘛,害我过意不去。”蓝芷把饼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啧啧,饿得慌了吃东西最香。 流岸摆出两个杯子,斟满了酒:“我听卢且说你嗜酒,不知是喜品还是喜醉?” 蓝芷一见有她的份,顿时笑得灿烂:“殿下喜什么,奴婢就喜什么。”拿起顺手拿起那杯酒,放到鼻下闻了闻。清冽之气扑面而来,仰头对流岸道:“好酒。” “想不到你一介女流,竟这般喜酒。”流岸拿起酒杯道:“这酒虽清香宜人,却是惑泉泉水所酿,沉了三百年的,你勿要多喝。” 蓝芷听了哈哈笑道:“殿下竟是这般小气之人?” 蓝芷记得她用土喽的搬到苍罗谷的沙棠果子整日捣鼓酿酒,而好苍时间不出谷,土喽就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作了一无甚才气的《戒酒歌》,隐隐约约的,蓝芷竟还记得那样的几句: 昆仑雪兮朱果棠,佳人得兮意飞扬,苦入肠兮醉一方 土喽的本意是劝蓝芷不要喝酒,但不巧的是,蓝芷听了,乐得将珍藏的好酒送了过去慰劳创作的辛苦。 蓝芷一杯接着一杯,觉得这一顿酒喝得甚是满足。 流岸大概说的实话,这酒确实后劲挺大,她喝得差不多了就躺下来瞧那一轮玉盘一般的圆月,哼着土喽写的小诗歌,意识就迷迷糊糊起来。 喝多的时候,总喜欢出现幻觉,这会儿,蓝芷竟然看见了在银白月光下的流岸殿下嘴角微微勾起,白衣胜雪,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猜,我们一定认识。” 蓝芷嘿嘿的笑了一下:“我们刚刚认识的啊,殿下。” 说完就昏沉过去。 流岸瞧了一眼躺在她身边的女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自觉的,他的手就抚上了铺开的黑,却突然回神。 这是做干什么?流岸自嘲道,收回了手。 下半夜后,月亮慢慢的往天边斜去,天变得更加的空灵。流岸记得原来天可不是这么斜的,万把年前共工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撞坏了天柱,惹得六界不宁,若不是女娲娘娘补了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他想起方才的黑衣人,心猛的一沉,就站起身来,往树林里飞奔而去。 蓝芷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睁眼的时候就看在一双眼睛通红的卢且,蓝芷呵呵的就笑开来:“卢且,孔雀精又欺负你了?” 卢且见蓝芷醒来,先是愣了愣,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笑:“姐姐你可算是醒来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是多么的挂心你,我生怕姐姐出事。不光是我,凡浅她们也很挂心姐姐。” 蓝芷看卢且的模样先是惊了一惊,随即扯过床边的一方丝帕,递给卢且擦眼泪,一边安慰他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受了安慰,卢且一边擤鼻涕一边抽抽搭搭,听到蓝芷的话,再一次哭出来。 蓝芷怒了,吼道:“大老爷们的,动不动就掉水,成何体统,你不嫌丢人,你姐姐我还得替你丢人。快说,究竟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在面壁吗?少主放你出来了?” 卢且闻,再一次住了哭声道:“姐姐教训的是。”卢且长长的吸了口气,瓮着鼻音道:“十天前,惑泉的守卫大哥王大哥照例去检查惑泉,王大哥在紫阙宫当差有两百年了,心肠一直很好,做事也勤快认真,还烧得一手好菜。有好几次,他都把打来的山猪肉分给我吃,虽然每次都被抢走了?” 蓝芷打断他:“说重点。” “哦哦,重点,重点。”卢且挠挠脑袋说道:“重点就是王大哥现姐姐躺在离惑泉不远的石头上,怎么叫也叫不醒,三天后他再去惑泉,姐姐还躺着,还淋了一夜的雨。姐姐高烧不退,山伯跟少主说了,叫我来照看姐姐。” 闻,蓝芷有些惊讶,她只记得原先是跟流岸吃饼喝酒来着,还喝得挺满足,莫不是自己喝醉了?蓝芷想着,觉得自己喝醉的事实属扯淡,凭自己几年捣鼓酒的经验,竟也会有喝醉的时候? 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又犯病了,这样想着,心口便真的传来丝丝的疼痛。 或者是,自己当真那样不济?蓝芷想着,心底有点毛,就问道:“你方才说孔雀精她们也挂心我?是不是来看我哪天死掉,她们好准备扔我下山?” 卢且一怔:“姐姐英明!” “?” 话说蓝芷这一病不光病得蹊跷,还病得轰动,丹穴山仙气缭绕,灵气充沛,这里的飞禽们平时也不见得打个喷嚏,现下却有人了好几天的高烧,自然引得人群来看。人们都说,蓝姑娘好福气。 山伯刚刚喝退了两个说要去看稀罕的养白鹏的小厮,穿过紫阙宫的正殿,绕过花园,往蓝芷住的地方去。他听闻蓝芷醒过来了,就上报了少主,哪知少主沉吟一番,叫他带蓝芷去见少主。 远远的,他就瞧见蓝芷挑了一担子惑泉水上紫阙宫来,一路踢踢踏踏的,嘴里还哼着不调的小曲儿,一点儿也不像受罚之人。有时候他真的揣摩不了少主的心思,这接泉水,哪里是什么重的惩罚。 第十四章 :一报还一报 蓝芷一觉醒过来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反倒是精神了许多。***喝了卢且送来的稀饭,她就健壮得可以去蜮民国打黄蛇。一想到还有处罚,她丝毫没有懈怠,下了床就赶紧去接泉水,虽然殿下没有给她规定时间,不过依目前的况来看,挑个七年十年的很有可能。 转眼就进了七月,山里的梧桐树丫子长着郁郁葱葱的叶子,遮得了一路阴凉,蓝芷刚刚踩完最后一级台阶,就看见山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山伯好,您吃饭了没?”蓝芷笑眯眯的问道,她对山伯的印象着实好。 山伯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蓝芷换了一下挑水的肩膀,脆声道:“山伯,您是找奴婢有事么?没事的话麻烦让一下路。” 半响,山伯才开口道:“少住找你,你现在就跟我去藏书阁。” “现在?”蓝芷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奴婢先去将水灌进水缸再跟您去成不成?” 山伯看了一下水桶,摇头道:“先放这儿吧!” “哎!”蓝芷应着,放下担子,就跟在山伯后头往藏书阁的方向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在摘花的凡浅瞧见她,远远的瞪了她一眼。 蓝芷在心底狠狠的骂了她一下,却面带笑意,笑得无比灿烂的从凡浅面前过去。 藏书阁建在紫阙宫正殿后的崖壁上,以一株巨大的梧桐树枝做依托,平日里藏在密叶之后,瞧着颇有神秘感。流岸一天中除了吃饭睡觉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面过活,有时候寻到了一本好书,便叫山伯送吃食去。 蓝芷这是第一次上这个地方,她觉得稀奇,在凡界千把年的老树也没有长得这般粗壮的。 山伯把蓝芷丢在藏书阁的门口往里通报了一声就退下了去。 蓝芷在门口磨蹭,伸长了脖子往书阁里头望去,心里嘀咕着殿下哪根筋搭错了。 流岸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别看了,进来吧!” 蓝芷慢腾腾的过去,看见背对着她站在窗子前,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白衣似雪。蓝芷胡乱的行了礼,看着自己的脚尖,问道:“不知殿下找奴婢来有什么事。” 其实她的心底却讲的是:有话快说,有什么快放。 流岸转过身来,移步至书案旁,佩戴的玉珏叮咚轻响,惹得蓝芷一阵耳眼,便抬起头来,恰好对上流岸墨玉一般的眸子,她心头忽然一热,却有点心虚,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蓝芷平日里挺威风的,不怎的到了流岸面前,她的威风就逃回了凡界。 流岸问道:“听说你生病了,身子可大好?” 蓝芷回道:“好了。” 流岸道:“那切勿忘了你的惩罚,那惑泉水,还是要接的。” 蓝芷道:“是。” 流岸问道:“你可恨我?” 蓝芷道:“恨。” 流岸:“听闻你有心疾,我这里有小华山的箄荔,可治心疾,我叫山伯送与你。” 蓝芷:“哦,多谢。” 流岸:“” 有风从梧桐树的顶上呼呼吹过,拂得叶片儿莎莎的响,窗台上路过一两只鸟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了一下屋里的奇怪氛围,就扑翅飞开。藏书阁里流岸点了熏香,一阵一阵的清香直扑到蓝芷鼻尖,她脑子竟又有点糊涂起来。 沉默良久,流岸才又缓缓道:“黑衣人已经不在丹穴山了。” 蓝芷听他说道自己关心的,豁的抬头,两只眼珠定定的看着流岸,本想问他他是怎么知道的,但随即想到面前这位可是神通广大的流岸殿下,便道:“哦!” 流岸有些奇怪,平日里这丫头最是会说,今日怎么反倒沉默起来了,便放了竹简,走到蓝芷面前,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蓝芷闭了嘴,脑子转了一圈,想着方才流岸说的黑衣人,便道:“奴婢求殿下一件事。” 流岸来了兴致,问道:“什么事?” “殿下记得不记得,奴婢是跟殿下说过的小川子。”蓝芷道。 “记得,” 蓝芷点点头:“他与奴婢一同到这大荒来,不知道落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像不像奴婢这样子倒霉”蓝芷看到流岸突然间变得凌厉的眼神就立马收了嘴,顿了一会,又道:“所以奴婢想请殿下帮忙寻寻我这个朋友,殿下这样的能人,法力高深,洞察万物,找他肯定是就跟惩罚奴婢一样都是举手投足的事。” “你倒是会寻机会。”流岸道:“这大荒纵横几千里,上至就九重天,下至海底冥府,我能耐再大,也是找不到的。” 蓝芷撇了撇嘴,不说话,她还抱着多大的希望呢,却这样硬生生的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流岸卖了卖关子道。 蓝芷眼睛放出光来:“不过什么?殿下有法子?是什么法子?” 流岸点了点头,重新坐到书案前:“北海之底有一面琥珀磨的镜子,叫住拂云镜的,能照见大荒的各个角落,找人的话,倒是恰恰用得到。” “殿下是指引奴婢去北海么?奴婢吃过一种果子,不会溺水,却很难沉到水底下去。”长于昆仑雪顶的沙棠果从来就不是凡物,蓝芷吃了几年,溺水倒不怕,但是却会浮在水上。 流岸像看白痴一般看了蓝芷一眼,缓缓道:“这个月十七是天后的诞辰,四海龙族也要上天去祝寿,我父亲云游已久,丹穴山便由我去。上九重天路途遥远,我选的礼物重得紧,缺一个端礼物的童子” 蓝芷先是糊涂了一下,这天后过生日关拂云镜什么事,随即便通透起来,殿下这是叫自己上天去求北海龙君的呀,便笑眯眯的连连道:“殿下英明,殿下英明,殿下您真是大荒难得一见的大好人,待奴婢寻到了小川子,奴婢这条小命就是殿下的了,奴婢一定给殿下绣匾烧香,日日吃饭前都要思念一下殿下的恩?” 蓝芷还要说下去,流岸却摆了摆手:“找到了再谢也不迟。” 蓝芷呵呵笑着,连连点头:“是是是,殿下说的是。” “没事的话,你下去吧!” “是是。”蓝芷走到门口,又倒回来,对流岸道:“奴婢还求殿下一些件事。” “说。” “殿下,殿下以后能不能多笑一笑啊?殿下这样子好看,老是绷着个脸,看着,好,嗯,好·······”她声音低下去,底气顿时有些不足。流岸微蹙眉:“好什么?” “好可怜!“蓝芷略微一顿,鼓足勇气道。 流岸微微一愣,似是不愿和她多说,挥了挥手,叫她下去。 蓝芷下了藏书阁,流岸又拿起案上的竹简,看了不下十个字,便站起来,走到窗前,入眼的是蓝芷那一角红衣,却转过一座门不见了,流岸伸了伸脖子,视线被一檐屋角挡住,什么也看不见,便低下头来,幽幽的叹了口气。 蓝芷自下了藏书阁心便一直很好,加之以晴朗的天气,扑面而来的凉风,蓝芷突然觉得凡浅那只孔雀精却看着也不那么惹人厌了,即使她看蓝芷时的眼神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蓝芷想着把水桶挑去水缸里倒了,便去找卢且将这个消息说了,叫他也高兴高兴。 可是到了刚刚山伯叫她的地方,左看右看也见不到自己那两只水桶和一根扁担,蓝芷不由得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放在这个地方,或者拿去倒掉了也说不定。匆匆跑去藏水的屋子看,却连水桶的影子也见不到一丝,她心里咕咚一声,脑子里豁的闯进凡浅那张笑得怪异的脸,来不及细想,便跑去花园。 这么久没来与她蓝芷作对,今日竟是活得有些腻味了?蓝芷一边跑着,一边在心底思付着如何与那小贱人理论。 蓝芷一踏进花园,瞧见小贱人还在摘花,火气便腾腾的窜上来,她拉着一张脸站到凡浅跟前,手一扬便给了凡浅一个嘴巴。凡浅站不住,往后倒去,手里的花洒了一地。 “你又做什么?”凡浅捂着脸颊凄厉着叫道,方才蓝芷那一巴掌显然用足了气力,只是一会,凡浅的半边脸就高高的肿了起来。 蓝芷阴着脸道:“你做的事,莫不是还要我来说么?” 凡浅坐在地上看着蓝芷,眼神朦胧,显然要哭出来,蓝芷见她不承认,手一扬就又给了她一嘴巴。凡浅终于忍不住哇的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我实在不清楚哪里又得罪了姑娘,姑娘竟不分由说的动起手来 蓝芷在心里呸了一声,沉住气问道:“我的水桶,是你拿走的吧?现在在什么地方?” 凡浅一听,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我,我一直在这花园里,哪里见到过姑娘的水桶,姑,姑娘着实冤枉我了。” “胡说。”蓝芷明显不相信:“那你方才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瞧我?分明是心虚。” “什么眼神?”凡浅思了一下道:“方才我不过是看见姑娘,心底有点儿害怕,以为姑娘又被少主惩罚,心底暗暗的高兴罢了,姑娘以为怎么?”凡浅一边淌着泪一边说着,看样子倒不像在撒谎。 蓝芷心底开始有点咻,眼前凡浅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让她更是凉,她一向脑袋热了做事就往往没个判断,可是眼下要她跟凡浅道歉,还着实是个挑战。 良久,也就是凡浅的哭声渐渐小下去的时候,蓝芷往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不要生气,我向你道歉成么?不要哭啦!” 凡浅“哼”的一声扭过头去,明显不领她的,被打了两嘴巴还接受人家的道歉,这事,蓝芷也是万万做不来的。 蓝芷绕到她面前,很真诚的道歉道:“你原谅我吧,凡浅姑娘,凡浅仙子,凡浅姐姐?” 凡浅依旧不理他,兀自抽抽搭搭。 蓝芷见状,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跟她道歉,她倒是一直不待见的模样,即便是自己理亏,也不带这般不理不睬的。 “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啊?我都叫你姐姐了,要不,你也打我两巴掌,咱俩算是扯平??” 话音还没有落定,蓝芷的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第十五章 :九重天上 这一巴掌也用尽了凡浅全部的力气,不稍一会,蓝芷的脸也高高的肿了起来。*** 蓝芷只觉得头昏眼花,半天回不过神来,她压下冒上来的火气道:“这桩事,我俩算是扯平了啊”话音又没落定,便又挨了一巴掌。 凡浅肿着脸收了眼泪,问道:“一个巴掌怎么扯得平?” 蓝芷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觉得这小贱人真是越的不知好歹了,比她蓝芷还不知好歹。 她虽被凡浅回打了两嘴巴,但也没有忘了此番的目的是来寻她那不知被哪个王八羔子偷走的桶。 有点气怨的走到惑泉,却惊讶的现她的桶正完好无损的在崖壁下接着泉水。许是山伯将接的泉水倒去了,再将桶放在这儿的,她只觉得脸上越的火辣辣,不是疼,是羞愧。 蓝芷绪便开始低落起来。 她活的这十几年,总是觉得活得不明不白,在宣城虽然精彩,却不是个正常人待的地儿,在苍罗谷稳心安逸,却也远离人世,她不由得怀疑其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来,活得那样长的时间,却远没有人类几十载过得潇洒和有滋味。 她想起今日流岸允诺她的事,心里便一阵的激动,这下子不光能找到非川雪,还能见识见识九重天上神仙过寿是个什么模样。在凡界的时候,她曾经听闻过王后过寿,国王为讨王后的欢心,将国内犯罪的人统统放了,这天上神仙,恐怕过得也是隆重的很吧! 实话说来,蓝芷作为一介凡人,却是没什么见识,特别是在这大荒之中,神仙的地界。七月十七这日她抱着一盒白檀木的盒子,与流岸一同上九重天上去,一路遇见的神仙颇多,蓝芷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神仙的名号倒是能说得上一堆,但是却一个也不识得。 蓝芷这是第一次到这九重天上来,因一直记着流岸来时的嘱咐:切勿多看多动。蓝芷便也老实下来。跟在流岸的身后,蓝芷眼睛随着那一角白衣,入了瑶池,献了礼物,入了坐,她便开始盯起流岸桌子上哪小小的一壶酒。 神仙的宴会与凡界的礼节到是一般,来宴者均是席地而坐,蓝芷站在流岸的后面伺候他,刚刚可以看到他的酒杯子,这天上的酒,不晓得味道怎么样?天后每年一寿许是过的腻味了,但是碍于那尊贵的身份也只好喜笑颜开的在瑶池摆宴,宴请各路来的神仙,宴席刚刚开始不久便起身退,好几路来的神仙也都纷纷告辞。 蓝芷见那些锦衣华服的神仙们或在相互寒暄,或三三两两的离开,她便焦急起来,不知道北海龙君有没有来,到底是哪个,现在有没有离开。 流岸察觉到了她的小动静,平静的拿起酒杯,手肘子微微碰了一下蓝芷,哪知蓝芷眼神飘忽,却不知道心思到了哪里,便轻声喊道:“蓝芷。”蓝芷猛地回神:“怎么啦?殿下?”流岸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空杯子,蓝芷马上俯下身去倒酒。 “你莫要着急,北海龙君与我约好宴会之后去明启上神处议事,到时候你跟这去便是。你若现在觉得烦了,可以去宜园转转,我自会寻你。” 闻,蓝芷有点儿吓,殿下这番怎么这般会为她考虑了?她也有点受宠若惊。 宜园是瑶池附近的一座小花园,要说这九重天上的花园着实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但宜园既然承了个名字,到还是挺有名气的。 许是蓝芷真的没见识,她觉得神仙逛的花园比起凡界来,就是仙气足了些,花开得茂了些,逛的人奇怪了些。她走走停停,盼望着有一个可以讲话的人,便绕着清透的水潭子来来回回转了好多圈。 “求求你了,你便出来吧,这可是九重天,被逮到的话你可是连骨头都不剩下的啊!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讲话?”细细的女声从假山后头传来,假山那里长了很大的几丛木芙蓉,将那个说话的人遮住了。蓝芷来了兴致,悄悄走进后,便看见了一角鹅黄的衣裙。 “你不出来我可就生气了,我就走了啊。”那女子声音里上了怒气,便站起身来,往蓝芷站的方向转身。 隔着开得正好的木芙蓉,蓝芷与那个女子都微微张着嘴巴。 对视良久,终是那个女子打破了沉寂:“蓝芷姐姐!” 蓝芷也回过神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个女子,问道:“楚楚,你怎么会在这里?” 桑楚楚鹅黄的裙衫轻拂,走上前来,拉住蓝芷的手,将她拉到假山石后头,却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九重天上,而是蹲下来指着假山石的一个小洞说道:“姐姐,我的帽儿不听话,跑进这里头了,我唤了好久它都不理睬我。” “帽儿?” “就是我长琴殿下送我的一只小雪貂,我把它带上天来了。”桑楚楚撇了撇嘴。 蓝芷伸长了脖子往小洞里看,里头黑乎乎的只看见雪貂那两只眼睛,她便也学着桑楚楚的口气:“好帽儿,乖帽儿,你出来呀,出来有芽糖吃。” 桑楚楚奇怪道:“芽糖是什么呀姐姐?” 蓝芷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但我觉得帽儿肯定喜欢。”说着往怀里摸了摸,没有摸到所谓的芽糖,道是摸到一颗鸽子蛋大的珠子。 这珠子是流岸在上天的时候交给她的,说是要贴身带着,好掩去她身上的凡气。 蓝芷拿着珠子思量了半会,便伸手到洞里:“来来来,你要不要。”果然,雪貂的小爪子摸上了蓝芷的手,蓝芷顺势一拉,将雪貂提了上来,珠子却掉进了洞里。 桑楚楚欢呼一声抱住软绵绵可爱的小雪貂,连连赞叹道:“姐姐好手法,是在哪里学会的?” 蓝芷摇了摇头,往洞里又看了看,珠子像是掉到了比帽儿呆的地儿更深的地方去了,什么也看不见。桑楚楚抱着雪貂问道:“姐姐在看什么?” 蓝芷站起身来:“没什么。” 珠子没了就没了,大不了还他一颗,相信殿下不会这么小气。蓝芷暗想。 桑楚楚被这雪貂与蓝芷边走边扯,原来是小妮子离家出走后便一直跟着长琴殿下,长琴殿下喜自由,哪里会带上她这样一个动了些许歪心思的小丫头,可是桑楚楚被宠惯了,脸皮也是厚得很,一直跟着绝不离开。恰好赶上天后的诞辰,长琴殿下上天来祝寿,小妮子便附在殿下的七弦琴上,还不忘带了雪貂帽儿来。 “以前父亲也是上天来,我不喜天上的作风,就没来。”桑楚楚说。 蓝芷隐隐觉得这个丫头还真是有胆子的。 走了几步路,蓝芷便无心问道:“楚楚是喜欢长琴殿下么?” 桑楚楚闻,脸立刻红得跟山里熟透了的果子:“姐姐说哪的话,殿下乃天帝任命的乐神,瑶山之主,桑楚楚哪里有那样的想法” 蓝芷在心底笑了笑,现下不管是人是妖或是神都喜欢藏住自己喜欢他人的绪,蓝芷觉得不甚了解,若非不是她活到现在都没个称心的缘分,没有遇见喜欢的人,她遇见喜欢的人才不会藏着掖着,该说就说,必要时强抢也是要得的。 虽然非川雪口口声声要娶她。 想到缘分,蓝芷问道:“我在凡界是听说天上有专管缘分的神仙,你知道么?” 桑楚楚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即道:“这有缘分记载的地方不外乎三个地方,第一是冥府忘川边上的三生石,第二就是四重天的命格星君,还有就是专门管男女姻缘的月下老人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蓝芷嘿嘿的笑了一下,桑楚楚看来这个笑满是狡诈,更加奇怪了。蓝芷笑了一会,拉起桑楚楚的手:“走,姐姐带你去看看你的姻缘。” 桑楚楚一边手使劲的回收,一边紧勒住帽儿,喊道:“姐姐你莫要胡说了,姻缘哪是看得的呀,知道了月老会改掉的。”正在拉扯之际,帽儿尖叫一声跳到地上,跑到了路边的花丛里。桑楚楚变了脸色:“你看吧姐姐,你偏要拉我,帽儿又跑掉了。” “对不住对不住。”蓝芷连连道歉,带了点点歉意。 桑楚楚皱着眉头道:“姐姐自己去吧,我要去找帽儿了。”说着便向蓝芷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往花丛里走去。 蓝芷心又低落起来,好不容易见到朋友一次却闹得挺不愉快,不过这道也怨不得她,在桑楚楚的心里,长琴殿下送的东西自然比她这个外来的凡妖重要太多。不过说的一席话到时提点了她,她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有好的姻缘,莫非就是月老那厮太过小气,将她姻缘的红线给烧去取暖了不成? 这样想着她就真的决定去月老那里瞧瞧。 沿路也没见到什么守卫仙娥,她也没拉到人来问路,走了小半会,竟迷了道。心中不禁感概:她怎么就染上了非川雪一般的毛病。 挑了块干净的地坐下,她四下里望了望,瞧见远远走过来一个提着篮子的小仙童,她拉住小仙童便问道:“小朋友,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仙童穿着一身白衣,长了一张白嫩嫩的脸蛋,额上一点红朱砂,短胳膊短腿的拎着篮子,显得格外可爱,却听见了蓝芷的话,小脸瞬间臭起来:“你才是小朋友,我两千岁了。” 蓝芷被一个孩子呛住,因着她也着实想不到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竟然比她还要老,而且还老成这个样子,便装傻笑道:“哦,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让您见笑了。” 小仙童哼的一下,看样子很是不屑:“我是奉灶神之命将这些糕点送去花田月老那里的,月老今天来了贵客。” 说着打量了一下蓝芷,又哼了一声,便走上前去了。 送去花田?月老那里?蓝芷心里咕咚一声,顿时计上心头来,她上前走了两步喊道:“喂,小朋友,你的东西掉了” 待小仙童转过身来,她抡起手里的石头往仙童脑袋上便是一砸。 第十六章 :花田遇故人 这一砸非同小可,带上了蓝芷除妖师诸多的法术,饶是小仙童是个仙,也经不住这一砸,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蓝芷将软了身子的小仙童拖进花丛,边拖边碎碎念道:“我这也是不得已,您大人有大量,醒来了莫要满大荒的抓我才是。” 藏好仙童的身体后便出来,使了个土喽教的变身决,变作小仙童的模样,拎起蓝子就走。 小仙童说月老住在花田里,她虽然不知道花田在那个地方,只觉得那定是花开得最茂密的地方,于是她伸手捉了只花蝴蝶,由蝴蝶带着路。 走了一小会,便到了几桩篱笆墙外,举目望去,却是一片种了各类果蔬的田地,篱笆边种着几株梨树,沉甸甸的挂着果子,篱笆里面的瓜果熟的恰好,一小片稻子还开满了禾花,只有不远处那座小木屋前的小池塘里开着好几株并蒂莲。 这个,田字倒是算得上,却不知道如何配得上那个花字。 梨树下摆了青石桌子,端坐着两个人,一位是留了八字胡的青衣男子,远远的正对着蓝芷的方向,另一位是白苍苍的老者,虽然背对着,但蓝芷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古怪,不用说,白老者自然是月老了。 正当她有些踌躇不前的时候,那个八字胡朝她喊道:“子照,怎的这个时候才到,快些过来。” 蓝芷小声哎了一声,拎着篮子走过去。 八字胡又道:“快些摆上来,莫让公子等得急了。”随后朝白老者道:“雪公子特地来看小仙,小仙没什么好东西,适才叫子照去带了糕点来。子照,倒茶。” 蓝芷一边将糕点摆上桌一边纳闷,这个八字胡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似的,于是她一边倒茶一边狐疑的往白老者看去,这一看把她的心看到了嗓子眼,狭长的眸子,妖孽的脸,似笑非笑的表却不是她一直在找的非川雪又是哪个? 蓝芷盯着非川雪,双手却提着茶壶在倒茶,茶碗满了也不知道,任茶水淌到石桌子上,直淌了好大一滩。八字胡怒道:“子照,你在想些什么?” 蓝芷这才猛的回过神来,连忙道歉:“子子照知错了。”心里却百般滋味,原来八字胡才是传说中的月老,而她翻江倒海寻的非川雪,却成了月老的座上宾。 非川雪那起茶杯子,放到嘴边喝了一小口,缓缓道:“不打紧的,这茶微苦,这般的倒法倒是将苦味冲却了些许。” 蓝芷闻有些愣,小川子说这话倒是挺稀奇的。 月老呵呵笑道:“公子说的是,子照,还不向公子道谢?” 蓝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非川雪道谢,但还是像模像样的行了礼:“子,子照谢过公子。” 非川雪摆了摆手,朝月老道:“月老这一片瓜果结的好啊,特别是那片黄瓜,不知月老肯不肯送非某一些做来年的种子。”说着很期望的看了看远处架子上的黄瓜,又很期望的看了看月老。 “哪里的话,公子要摘去便是,小仙不是吝啬之人。”说着朝蓝芷道:“子照,你去摘些可以当种的来。”话音刚落,非川雪道:“我瞧着那架子好生有趣,我也同子照仙童去吧。”于是站起来,往瓜架子那边走去。 走了两步便回过头来,见蓝芷定着不动,喊道:“仙童不去么?” 蓝芷诶诶的连声跑过去。 “这黄瓜呀,是近几年才传到大荒的,听说是凡界的皇帝叫人去西方,带来这黄瓜,种在中原,人类喜欢吃着呢!”蓝芷一边胡乱说着一边将一根黄瓜摘下来。 非川雪突然上前来一步,握住她的手道:“阿芷,你是阿芷么?我可算是见着你了,你还好么,我好想你。”蓝芷这会子是仙童子照的模样,身段跟十岁的小孩子一般,非川雪这番不分由说的拉着,着实古怪得很。 蓝芷呵呵的挣开他的手,道:“小川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都摆拜托了流岸殿下,你没得事真好,害我”蓝芷顿了顿,不往下说,非川雪道:“害你白白担心一场?” 蓝芷摇了摇头:“害我被流岸殿下抓去当了苦力。”也害她以为非川雪被欺负了,遇到了断袖。 “流岸?”非川雪皱了眉头:“那家伙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去撕了他。”说着蓝袖子一撸就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蓝芷拉住他:“怎样讲人家也救过我,你这样冒然的去撕了人家,教我去哪里报恩?” 非川雪闻,笑眯眯的又要上来拉蓝芷:“阿芷,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呀?”蓝芷的闪了开,就把她进入大荒之后的事拣重要的说了一遍,不过她的重点还是试图放在黑衣人的身上,没想到非川雪皱着眉头听完,大声嚷道:“怎么?你去流岸那个不要脸的宫殿作下人?他,他施了什么法子?他怎么能那样的不要脸呢?” 蓝芷惨了颤,小川子骂起人来还真是,丰富。 蓝芷没有答他的腔,而是转身将一根快要掉下架子的黄瓜扶了扶:“你还没答我呢,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非川雪有点不要意思道:“这个嘛,自然也是跟阿芷一样,来寻月老讨姻缘的,你放心,我已经央他给我俩牵红线了,以后任谁也分不开我俩” “咔”一声脆响,蓝芷手里的黄瓜断成了两截,非川雪有点诧异的看着蓝芷问道:“怎么了,阿芷,你竟开心成这个样子?这样好了,等回凡界之后我俩就拜堂成亲,怎么样?” 蓝芷的思绪还在那句:我已经央他给我俩牵红线了。脸色有点不自然的问道:“你央月老牵线,他肯应么?” “这个我不知道。”非川雪回答,还没等蓝芷呼气,他又道:“月老欠我一个人的,牵线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对吧,阿芷?” 蓝芷的脚微微的着软,有些站不稳。殊不知月老的红线也是天命的一部分,她来反抗流岸的能耐都没得,别说反抗天命了。 她费劲心机的跑来,就是想瞅瞅她这个破缘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下似也不必去看了。她本以为碰见非川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如不遇见,或是非川雪遇见了断袖也不错。 非川雪蹭上来:“阿芷,你不高兴么?” “高兴。”蓝芷有些恨恨的回道,脑子里边却无端的浮现出她与非川雪郎妾意,夫妻恩爱的境,没由来的,她打了个寒战,似是有一张冷冰的脸的暗处浮现,于是她暗暗的在高兴的后面加了一句:“才怪。” 高兴才怪,没见过亲自来寻月老讨姻缘的。 随手扯了几根瓜,她又突然想到是不是该帮桑楚楚看看,于是朗声道:“公子,这下摘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再摘一会吧!”非川雪有些不不愿道,却瞄到蓝芷突然瞪大的双眼,依旧不不愿:“好吧!” 月老独自一人坐在梨树下喝茶,手指扣在桌子上,哆哆的响着,他怎么也想不到非川雪公子竟会拜托他这样的一件事,于他来看,违抗天命并不是什么大事,至多会酿成不能挽回的悲剧而已。 正想着,看见两人一高一矮却平步而行,月老的瞳孔不由得收了收:“子照,好生无礼,快去打水来给公子净手。” 蓝芷诺了身,便转身往木屋里去,她方才还想怎么进到这木屋里,好去看看桑楚楚那姻缘。 这木房子从外面看是小小的一幢,却分成了两厢,一厢看上去是月老生活的室间,另一边却别有洞天,一眼看不见墙壁的房室内是一方深潭,从墙壁上轰鸣而出的是一帘瀑布,有点像在凡界的沉月潭,水潭的一头是房门,另一头却是小小的一个书案,被垂下来的红线围住了,只看了个模糊。 蓝芷觉得那应该就是月老牵红线的地儿了,于是飞身而起,到得书案旁,看见上面堆的好几卷竹简。 她略微的翻开来一看,现上头尽是人名,她本想先翻翻自个的,但转眼想到若是没有牵,她也找不到与她注定姻缘的人,蓝芷打定主意先找桑楚楚和长琴殿下的。刚刚翻了一会,便侧耳听到月老在外面喊道:“子照,莫要让客人等得急了。”蓝芷立刻加快了翻阅。 找到桑楚楚和长琴殿下的名字后却又犯了愁,该怎样牵这红线。 蓝芷又翻了几卷竹简,看见有用朱砂勾了的名字,便拿起案上的笔,照样的在桑楚楚的名字上勾了个圆圈。笔锋刚起,潭里的水就咕噜咕噜的冒起了泡,从水底下钻出来一个小小的泥人,细细看去,竟然与桑楚楚十二分的相似。蓝芷嘿嘿的笑了一下,提笔又准备向长琴殿下的名字勾去。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蓝芷豁的站起来,扔掉手里的笔,一个箭步的冲到门边。 月老站在门口,面色微怒:“你怎么还愣在这里?” 蓝芷低头道:“我在找盆。” “盆不是在哪里么?”月老指着门口放在架子上的铜盆道:“你莫不是又偷懒了吧!快去。”说完往屋里瞧了两眼,便走开了。 蓝芷应了声就拿起铜盆到门口的水井里大了半盆水来,往非川雪坐的梨树下走去。 非川雪净了手,便起身向月老告辞:“今日多有打扰了,望月老不要见怪才是。” 月老连连摆手:“公子哪里的话?公子来小仙这里才是小仙莫大的荣幸” 非川雪接着道:“这一篮子黄瓜我不知道怎样拿去,还望月老借小仙童一用,帮我送一送才好。” 月老立刻朝蓝芷道:“子照,你送送公子。”蓝芷也立刻答应道:“是。” 待非川雪和蓝芷变作的小仙童离开后,月老带着疑虑进了屋子。他看见水潭上面的小泥人时有点儿吃惊,方才自己是有在牵红线么,怎么忘记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记性好像是越的不好了,便随手拿起案上的笔,往竹简上的一个名字勾去,水潭里立刻出现了另一个小泥人,月老扯下一根红绳,往小泥人套去,两个小泥人被一根红线套住,缓缓的入了水底。 哼,老夫赐你们这样的姻缘,你们要记得感谢老夫才是。 第十七章 :青丘公子 小仙童子照在草地上晒了半日的太阳过后才醒转过来,他揉揉脑袋,四下里瞧了瞧,湖光美景,一派清明,他一边坐着一边死劲儿的想,却只能想到好像睡着之前遇见了一个貌美的姐姐,却不知道那姐姐是哪个。 他看了看周围,那个灶神叫拿去给月老待客的一篮子点心不见了,他拍拍脑门,先是惊了一惊,便在心底暗喊道着不好,这下肯定要被月老教训了。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转眼便看见草丛边上的似有东西在闪光,他定睛瞧了一瞧,现竟是一颗珠子。 子照将鸽子收紧怀里,就往花田方向走去。 而此时,化作子照的蓝芷提着一篮子黄瓜摇摇摆摆的往明启上神的离暇宫殿里头走去。 蓝芷有些不满意,一边走一边嚷嚷道:“你就是这么欺负我这样一个小姑娘的么?”非川雪闻,止住了脚步,有些纠结道:“我想帮你担待一些,可是你现在是小仙童?”没有说完,转念一想,便又道:“那这样好么,在没仙的地方,我帮你拎着,在遇见仙的地方,你就拎着。成吧?” 蓝芷心底里本来蹭蹭往上冒的火气又被压下去了许多,于是还嘴道:“小川子不是妖嘛?这要哪有不怕神仙的道理,你怎的就能在这里晃荡?要不然你也便作个小仙童,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帮我拎着了,怎么样?”“好啊!”非川雪一拍脑门道:“这是个好主意,但是阿芷我告诉你,我不是妖啊!” “那你是什么?” “神妖,是神妖!”非川雪哈哈的笑了一会之后便摇身一变,也成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小仙童,一样的袍子,一般的身形,只是那一头银却依旧扎眼得很。 “变作这样,阿芷你看着如何?与你真是,嗯,天作之合······”非川雪的神色有些得意,蓝芷哭笑不得。 于是两个伪装的小小仙童就一路嘀嘀咕咕的往那离暇宫去。 流岸在宴席散去了之后就去到了离暇宫,本来一同来议事出了丹穴山之外,还有北海龙龙君,青丘公子,几人老早就是定好了,要一同到了方议事,可是哪知,那位青丘的公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天后的宴席上,这会子也不知道来的成不。 北海龙君其北是一个急性子,喝了两壶茶后就开始牢骚:“怎的还不见他来?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老夫还要回去照顾小儿,小儿最近闹得紧。” 流岸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传闻雪公子是大荒难得的痴狂之人,现下却也不知遇见什么有趣的事了。”却侧耳听道一串脚步身,还不像一个人的,他顿了一顿,手心有些热。 其北道:“你与他打过一架,莫不是被他打怕了?” 话音刚下,就听见一哈哈的笑声:“我来得迟了,几位该不会又在心底骂我了吧!”说完门口进来两个小仙童,一个额上有一颗血红的朱砂,一个是一头扎眼的银,坐在主位上的明启上神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蓝芷一瞧见她家的殿下便有些心虚,要是殿下知道她砸了小仙童,依他的脾气,还指不定怎么罚她呢! 非川雪拉住她:“阿芷,跟在我后面。”说完就坐上大殿里边的的一张椅子,让蓝芷站在他后边,蓝芷瞄了一下流岸,便很听话的站好。 “雪公子,你怎的成了这番模样?”其北年纪看上去虽然要老成些,却率先问道。非川雪狭长的眸子在众人脸上微微的划过去一遭,“这样挺好的哇。”说完看了看流岸没有一丝表的也无的脸,又道:“流岸殿下说是不是啊?” 流岸沉默了半响,缓缓道:“传闻雪公子性行似凡人所说的痴迷风流,看来传闻也是有一定的依据的,依鄙人看来,雪公子倒是有闲逸致得很,不过未免把事太过儿戏了些!”蓝芷听到了,噗嗤一声笑开来。 其北惊讶道:“小仙童你笑什么?”蓝芷摇了摇头,装傻似的看着明启上神大殿里那冒出阵阵青烟的大香炉。 非川雪也有些不满的看了看蓝芷,道:“既然你们不喜欢,我换个样子好了,你说好不好?”他向着蓝芷,蓝芷沉默装傻。见蓝芷不答他,便有些失落道:“我不换了!” 看了半天像看戏一般的明启上神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说正事要紧。” “五千年前,那块石头便落下了凡界,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五千年前恰好是流岸殿下去凡界受罚的时候吧!”明启上神问道。流岸又抿了一口茶道:“五千年前,凡界却并没有什么能人异士降生,况我一直在远离人世的昆仑之山,却也没去留意。” 其北歪着头问道:“上神,这块石头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怎的现在三界都在寻它。” “这件事得说道当年共工撞坏的天柱上,女娲娘娘将天修补好之后,便将天柱也重新撑住了,可是据本上神的观察,天柱随时有再次坍塌的可能,五色石早就绝迹,现下只能寻到神石,用其作引子,方可唤醒补天柱的大鼇。”明启上神眉间露着忧色。 其北又问:“那便是一定要寻到这块石头了,雪公子,你怎么看?” 彼时非川雪心思才不再他们所谈的话语里头,便胡乱回到:“石头还不好找么?” “说好找就是它是一块神石,与凡石是大不相同的,说不好找便是它已经在五千年前落入了凡界。”流岸冷着眸子,看着非川雪,非川雪也回哼了一声:“这不用你说。” “所以便要麻烦诸位公子了,龙凤两族与凡界的关联不必其他,这寻石的事就瞧你们了。”明启上神对着流岸和其北微微颔。 “那我咧?”非川雪问道,语气里颇有些不满。 明启上神笑道:“老朽早就知道雪公子要如此,便将大荒的地界都交予公子了。” “当真?”非川雪见明启上神点了头,便嘿嘿的笑起来。 谈话一直进行了约莫两柱香,蓝芷看着殿中的熏香炉里出的淡淡香气,她的脑袋就有些懵,这样子的场景她是做梦也想不到会遇见的,神仙拯救苍生,光想着就觉得无比的伟大。离开的时候非川雪拉了她的袖子,“我们可以走了呢!”她这才回过头来,跟在非川雪身后出了大殿。 众人走了几步,其北就告辞说还有要紧的事先行走了,剩下三人慢悠悠的过宜园来。 一路上一不,蓝芷倒是有一肚子要说的话,却碍着两人的沉默,她也就闭嘴了。终于非川雪打破沉默:“阿芷,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你生气吗?” 蓝芷抬眼看了一眼流岸,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非川雪的话:“你什么身份?” 流岸冷哼了一声:“他是青丘之国的公子。” 蓝芷:“哦!” 非川雪像是很受打击:“阿芷接着又道:“阿芷,你同我去青丘好不好,我青丘可是比飞鸟的丹穴山好多了。” 蓝芷又抬眼看了一下流岸,见到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看着路边的一株木芙蓉像是在想什么事。蓝芷张开嘴刚要回答,却被流岸打断:“蓝芷,宴会已经结束了,你还有水没挑,回去我还要问你话。” 殿下的外之意很是明显,便是:你非得跟我回去,别忘记了托我做事时的允诺,今日的事我是要好好拷问拷问你。 蓝芷依:“是,殿下。” 非川雪喊道:“我也要跟你去。” 流岸冷着脸看了一下非川雪,非川雪不满的嚷着:“上回我去丹穴山寻你你都不在,这回我非得去一次不可,你要好好招待我。” “若我记得不错的话,雪公子有个同胞的妹妹,因配的夫婿不如意,离家已有百年了吧!”流岸弹了弹花叶子上驻着的小虫,慢条斯理的说。“这与你何干?”非川雪脸色有些变化。“我听族人说,在几千里外的招摇之山上曾见过公主的面”流岸的话音还没落实,非川雪就已经到了百步之外的地方:“阿芷,我会去找你的” 良久,蓝芷问道:“殿下,是骗小川子的罢?” “亦真亦假,信的人就当真,不信的人就当假。” 蓝芷嘿嘿的笑得有些奸诈:“原来殿下也是会骗人的,当真看不出来哇!” “我只不过是不想要你跟了他去。”良久,流岸甩了这么一句话给蓝芷便走开,微微凉风,蓝芷像是被吹得脑袋昏。 待离开了九重天,蓝芷照旧站在白毛大鸟上,离流岸不到三尺的距离,隔着薄薄的云雾,蓝芷像是闻到流岸身上那似有似无的香气,她觉得这香气怎的这般熟悉?像是苍罗谷的酒香,她便又想起来那日殿下给她带来的酒,殿下平日里是这样的冷,也许心底也藏着什么事吧。 这样想了一会,她有些烦躁起来。 流岸感觉到她的烦躁,问道:“你怎么了?” 蓝芷的脸腾的一下烧起来,摇摇头:“没,没什么,殿下早就知道小川子就是青丘公子了?”要不然方才北海龙君在的时候,殿下都不跟跟他借扶云镜来的。 流岸淡淡道:“从上了九重天就知道了”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流岸背着手看翻滚的流云,远远的一轮金日将万丈金光满满的铺着,蓝芷想起住在窑子的时光,高墙顶上的落日是挂着的,万万不会离得这样近;她又想起在苍罗谷那几年,太阳都还没落山,谷底就开始阴暗下来,只在崖壁的上端留下几段光影 大鸟呼呼的飞着,渐渐的往下沉,远远就就看见五色光笼着的丹穴之山。 第十八章 :殿下受伤了 这回大鸟没有落在山脚底下,而是很懂蓝芷的停在紫阙宫的宫门前,山伯早就在一旁等着了,蓝芷一瞧见山伯就凑上去:“山伯,吃饭了没?” 山伯没好气的看了蓝芷一眼,对流岸道:“少主累了,先去沐浴更衣,老奴叫人预备吃食。***” 流岸点点头走了两步,转过头开看被晾起来的蓝芷,道:“你也先去收拾歇息,三日后去接惑泉之水。”蓝芷听前边半句,先是喜上眉梢,后半句她便又消沉了下来:“是,殿下。” 蓝芷慢腾腾的回到自己的住所,卢且坐在蓝芷的门前打着瞌睡,鼻眼有些青肿。 蓝芷摇醒他,“卢且,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凡浅她们又欺负你了,你且等着,我现在就去寻她们算账去,非得给你要来一个公道不可。”蓝芷说着就要挽起袖子,一副要去拼命的模样。 卢且拉住她:“姐姐,我没有被欺负,我” “怎么啦?” 卢且先是支支吾吾了一会,蓝芷差点揪了他的耳朵,他才缓缓的说了原委。 原来蓝芷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山伯叫他去山底下寻一味药,那味药只有在丹穴山的山脚才有。卢且又是个榆木脑子,寻药的时候没有看清楚道路,两脚一踩空就掉进了一条深沟里,本来是神雀嘛,可以用灵力护护体什么的,也不至于真摔下去,可是摔下去的是卢且,这件事就变得分外的复杂。 卢且摔到一半时想起来使用法术,却被沟底射出的一只箭险些射中,他闪开后一个不留神,就跟摔粑粑似的到了沟底。待他好不容易从乱石堆里抬起头来,就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和灵巧可爱的小鼻子。 卢且伸出手,摸了摸他跟前的小雪貂,“你好啊!”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手臂就被狠狠的打了一下,头顶上响起来一个清冽的女声:“莫要碰我的帽儿!”卢且抬起头来,恰逢鹅黄色的裙衫掠过他的脸,他再要抬起头来时,被一双手按住脑袋,整张脸又一次扎进乱石堆里。 卢且大喊:“姑娘饶命。”鹅黄裙衫的女子才放开了手,卢且终于起来后靠在一旁的巨石,有些痴的看着女子跟女子怀里的雪貂。 女子杏眼微微怒:“你干嘛这么瞧着我,我走迷了路,困在这沟底的不行么?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我竟然上不去!”说罢女子抬头望了望云雾里的丹穴山。 “这里是丹穴,外人来的话是要被缚住的。”卢且揉揉鼻子说。 女子一听,急了:“那怎么办?”说着就来扯卢且的衣袖,卢且扯不过她,涨红了脸道:“姑娘,在下有法子上去,但是姑娘得答应在下一件事。” “什么事?” “姑娘可否放开在下的,衣袖?”卢且等女子稍稍放开了之后就开始念决,这丹穴山铁定是困不住卢且的,于是卢且就带了女子从沟底下爬了上来。 女子抱着雪貂,笑眯眯的跟卢且道了谢,便欢快的离开了,徒留卢且一脸的伤痕和一天都平静不下来的,扑扑乱跳的心。 听卢且说的时候,蓝芷已经喝了酒,吃了饭,还洗了澡,卢且说完,很羞涩的问蓝芷:“姐姐,我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嘛!” 蓝芷听的很是滋味,他说到有小雪貂的时候便猜到七八分,“那姑娘是不是叫做桑楚楚?”蓝芷脱口便问,哪里想卢且眼睛一亮,抓住蓝芷:“她叫做桑楚楚吗?姐姐可识得她?” 蓝芷有些好笑的看着路且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哪有我”卢且眼神有些飘忽:“我不过随便问问罢了!姐姐莫要笑话我。”说完卢且跟蓝芷要了些跌打和外伤的药,便告辞了。蓝芷收拾干净了就躺上了床,她想起在花田的时候还没有牵完的红线,心底就咚咚的跳,但愿月老与她想到一路去,给了桑楚楚一个称心如意的缘分才是。 她本以为卢且的这一桩事就此打住了,可是花开花落,月缺月圆,都该有自己的命数,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三日后,蓝芷依挑了水桶就去接泉水,她虽然平日里不知好歹,但是赎罪惩罚的这件事,倒还记得真切,于是她穿过一片树林,到得惑泉旁,看那一滴接着一滴的泉水滴在一块通透的大石头上,滴成了一个手指头大小的洞,蓝芷在凡界的时候听老人家说“滴水穿石”大约就是这模样罢。 照着平时,蓝芷就会到那块大石头去躺躺,再去草堆里捉两只虫子来逗逗,可巧的是今日没有什么兴致,她起初还没有觉,殿下对她这惩罚究竟意欲何为,现下她好似有些明白了,孤独,于她来说,才是最厉害最致命的。 她见周围长着一从灌木,油绿的叶子恰有手指大小,她挑了一片完整的,放在嘴边沾了沾口水,便呜的一声吹起来,那叶子吹出的虽然没谱,声音却清脆响亮,一下子就惊了好几只飞鸟。 流岸现下正在藏书阁之上,握着一杯酒,清脆的声音穿过云雾到他的耳朵边,他瞳孔微微缩进,心底漫上一股股悲伤,心道:这孩子,怎得吹得这样悲哀的曲子?他将被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扬手将杯子从高高的藏书阁上扔下,有些烦躁的在阁里走来走去。 窗子外边缠绕着的云雾似乎厚了很多,聚聚散散的就成了一张年轻的脸,她对流岸说:“师父,你吹的玉箫这样子好听,我吹的叶子曲也不差哟!” 流岸紧紧的捏住拳头,双眼瞬间变得血红,顺手将案上的砚台丢了出去,年轻的脸瞬间就不见,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流岸少主昏倒在藏书阁,实属丹穴山的一桩大事,山伯日日尽心的照料,却还出了这样的事,丹穴山上下下都无比的惶恐,怕山伯将少主出事的责任怪罪道自己的头上,蓝芷没这个忧虑,她乃戴罪之身,什么也跟她扯不上干系。 不过她还是隐隐的担心,殿下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吧!于是她想去看看,但是山伯刚刚放下话来,少主需要静养,旁人一律不得探望,除了送汤药的,下人一律不得接近少主寝宫。因此蓝芷也就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殿下那紧闭着的门就算是略表关心了。 她倒是不相信这么厉害的殿下会真的有个什么事。 倒是苦了凡浅,日日都以泪洗面,守在路口,遇见山伯就上前去问:“少主怎么了?”山伯起初还有心思回应她,可是过了几天之后,就有些不耐烦了:“少主福大命大,怎么会出事?” 这跟蓝芷想到一块去了。 十日后,流岸才醒过来。 孔雀精凡浅,山伯及丹穴山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 关于少主这一次蹊跷的昏迷,爱说胡话的下人们就纷纷猜测,众口不一,但不外乎都跟一百来年前与青丘雪公子在凡界打的那一架有关。许多下人都还记得,少主带着唯姬公主回到大荒后,便又去了凡界,与雪公子轰轰烈烈的打了三日,两个都受了重伤,这次可能是伤愈后的后遗症。 蓝芷也记得土喽说过两百年前小川子与流岸的那一架,将她救命的蓝芷花都打绝迹了。她倒也没有问过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听丹穴山八卦飞禽的口水,不外乎三个原因:一说是为了唯姬公主,二说是为了一只不知好歹的狐狸精,三说是断袖深,为表忠贞?????? 蓝芷问道:“断袖是什么?” 卢且抠了抠鼻孔道:“大约就是断掉的袖子吧!” 于是蓝芷更加的想见一见人们口中的唯姬公主了。 正这样想着,流岸就又差山伯来叫她了。这回不是在藏书阁那样子极具神秘的地方,而是在宫殿后面的花园里,蓝芷觉得空手去不好,就拿出她前些日子叫卢且偷偷酿的酒,就当表达表达对殿下的关心。 昏迷十日,蓝芷觉流岸像是消瘦了不少,虽说是八月里的天气,还是觉得他竟然有些不经冷风的样子。 蓝芷将一坛子酒放在桌子上,流岸轻轻的瞄了瞄,示意蓝芷坐下。蓝芷一边坐下一边问:“殿下好了?” “好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蓝芷说着把酒坛子推到流岸面前:“上次殿下请我喝酒,我都还没有回请,这个是我叫卢且酿的酒,虽然没有殿下的酒好,但是用的却是我秘制的酿酒之法,殿下就将就将就?” “你会酿酒?”流岸显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面上却还以一贯的表。蓝芷点点头,纠结了半天才道:“殿下,奴婢还没有谢谢您呢!谢谢殿下带奴婢上九重天,就遇见小川子了,其实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竟然是青丘之国的公子,奴婢算是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殿下说是吧,但是这样的话我就只能一个人会凡界去了?” “蓝芷!”流岸打断她,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叫你来么?” “不知道。”蓝芷的老实让流岸颇为满意,他看着杯子里面透明的液体,道:“此次我旧伤复,我想应当与那个将你掳来的黑衣人有关,所以下个月我下山去调查此事,你可愿与我同行?” 同行?蓝芷脑子里冒出一个叫做“私奔”的词,脸瞬间就红了起来,脖子也粗了,便有些为难的支吾道:“这个,殿下,奴婢还小?” “你不是很想查清楚黑衣人的来历吗?你不是很想回到凡界吗?”流岸又打断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蓝芷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便咽了咽口水:“那奴婢的的惩罚怎么办?” “若是查清楚了,我自会免除你的处罚。” 蓝芷闻眼珠子转了一转,觉得这是一件可行的事儿,便点头答应,流岸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她走了两步便又折回来:“殿下,要是半道上遇见什么危险,奴婢可以逃跑么?” 流岸见她又折回来,又说了这样一番没有头脑的话,便淡淡道:“可以!” “那陛下会不会保护奴婢?” “会!” 蓝芷觉得这样就有保障了,她长这么大,总是被掳过来掳过去的,此番要与殿下在大荒闯荡,若是遇见什么不测,回头再将小命给搭了进去可就万万不值了。 有些开心的蹦蹦跳跳,蓝芷一路轻快的往惑泉方向去,她得将水桶挑回来,然后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卢且,让那孩子也高兴高兴。她走下台阶,绕过几从开得正好的凤凰花,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沿着山路上山来,她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又来了个外人。 待她挑了桶回来后,那人已经快走到蓝芷跟前了,蓝芷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款款而上的女子,而彼时,女子也抬起头来。 第十九章 :这叫做吃醋? 五色光渐渐的升起来,花粉纷飞里,蓝芷和女子面面相觑,两个人均是一惊。*** 蓝芷惊的是这个女子明眸黛眉,紫衫翻飞,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的病容,而彼时站在一株茂密的花丛前,更显得弱柳扶风,蓝芷想了半天,终于在脑子里收罗到一个词,叫做“倾国倾城”。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凡界,不晓得要多多少凡夫俗子,帝王将相为之倾倒哇!可是,没由来的,她却打心底里有些不喜欢她。 而女子惊的是立在台阶上的女子,脸上虽带着稚气,笑嘻嘻的没个正经,却与那个人生得一模一样,却又有些不同,那个人是千年的妖,而面前的,只是个十多岁的凡人。 女子可能是有些乏了,双肩微微着抖,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加的透明了。蓝芷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放了水桶两三步跳到美人面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嘻嘻的笑道:“美人姐姐,你累了吧,我来扶你。” 美人挣开蓝芷的手,声音有些颤:“不用,老姑娘费心了。敢问姑娘,可是这丹穴山之人?” “是啊,姐姐,既然你不用我扶,我,我就上去了啊。”蓝芷边说着便蹦上台阶,心里嘀咕着这不算是她没有同心,美人自己不领罢了。 “姑娘!”美人喊住蓝芷,蓝芷挑起水桶,没有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美人上上下下看着蓝芷,却没有说什么。 蓝芷见她这样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问道:“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我还没有吃饭呢,去晚了的话,凡浅那个贱人又该不留东西了。”蓝芷罢见美人还没有说话,就自顾自的摇着头一步三跳的上石阶去。 美人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个女子不是她,但那神态,那一一行,却与那人一般无二。 蓝芷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总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来来回回想了好多遍,愣是没个头绪。晚一些的时候,卢且吵吵嚷嚷的就来寻蓝芷了。 “姐姐,你得帮帮我。”卢且抓了蓝芷的袖子就哀声道,愣是把蓝芷吓了半死。 原来紫阙宫的掌厨班大叔的徒弟阿松下山回家去了,班大叔要烧菜,就少一个添柴的人,叫卢且去帮帮忙,卢且为人老实,也就答应了,可前脚他刚刚答应,后脚凡浅就找上他了,说是花园里的杂草多了,叫他帮忙除除草,浇浇水什么的,他也答应了。接着就犯了难,叫蓝芷来想个法子。 “你心肠那样好,你就全包揽了呀,叫上我做什么?姐姐我很忙的。”蓝芷看着卢且开始变换的脸色暗暗好笑。“可是,好姐姐,我不是没有法子了才想起姐姐的么?姐姐这样的深明大义,绝对不会这样的见死不救。”说着上来帮蓝芷捶背:“好姐姐,姑奶奶?” 蓝芷诧异道:“你这会怎的这么会讲话了?” “不是在姐姐面前么?” 老天作证,蓝芷绝对不是那种心软的主,她帮卢且不过是平日你就属他俩走的近,卢且一声一声的姐姐总是让她有一种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觉。 蓝芷在凡界跟土喽混了那样久,在厨艺上也颇有研究,但是到了班大叔的厨房,她在晓得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光是食材她就有许多没见过。本来嘛,流岸带她上丹穴山来就是让她帮着烧菜扫地的,可是却无端端的被罚了好几个月,这会儿,也算是补将过来了。 “丫头,火太小了,添一些柴火。”班大叔一手握着勺柄,一手往锅里加了些盐,朝蓝芷喊道,蓝芷坐在灶边,一动不动的瞧着灶膛里的火,任由班大叔的声音滑过她的耳朵边。班大叔见状,加大了嗓门:“丫头,丫头!” 蓝芷咻的回神:“大叔?你是在叫我么?” “不是在叫你又是哪个?”班大叔道:“加柴!” “哦哦,夹菜夹菜!大叔您是叫我尝尝吗?大叔您烧的菜好香呐。”蓝芷边说着边站起来,要伸手去拿筷子。 班大叔打掉她的爪子:“我是叫你加柴。” “哦哦,加柴加柴!不是夹菜呀!”蓝芷揉揉手,便蹲下来,往灶里加了两根柴,抬头脆声道:“大叔,加好了!” “加好了,就把那些菜选一选,然后洗一洗。”班大叔指着堆放在一边的青菜:“今日来了客人,你可得选仔细了。”“哎哎!我会做好的!”蓝芷答应了就将菜装进篮子里,三两步到外面的水井边打水。 班大叔看了看蓝芷的背影,摇了摇头。 蓝芷将水打上来,看了看水桶里的脸,顺手捏了捏,方才班大叔说的客人,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柔弱的美人,殿下认识她吗?跟她是什么关系呢?可能不是很要好吧!要不然殿下怎么会让她步行上来呢? 到了开饭的时候,送饭的几个小厮来端菜,蓝芷倚在门边,待一个小厮出来后无声无息的伸出腿,小厮摔在地上后,她就大声嚷嚷:“走路都不看清楚,怎么能帮少主送菜?”山伯将扶起来,皱着眉头看擦破的手臂,道:“你先去上上药,菜嘛,就叫蓝芷去送好了!” “是,大叔!”蓝芷笑眯眯的样子,班大叔又是摇了摇头。 蓝芷托着一个盘子跟在几个小厮身后,去流岸待客的厅堂里,还没进去,就察觉到了一股子怪异的氛围。 那客人果然是步行上山的那位美人,此时她席地坐在一旁,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比桑楚楚更加适合叫楚楚。楚楚动人,楚楚可怜。 蓝芷将菜摆上美人面前的时候,流岸眼里略过一丝不以为然,蓝芷有些受打击,“咚”的一声她将声音弄得有些大。美人看到蓝芷,先是一愣,脸上又流露楚奇怪的表,她看着流岸道:“先生,这位姑娘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呢!” 蓝芷闻,转身就要走,本来是来一瞧大叔嘴里的客人的,也瞧瞧客人与流岸究竟是什么一个关系,现下看了,殿下似乎与美人挺生分 “蓝芷。”流岸叫住她,她微微顿了一下,走得更急了,流岸用不恼不愠的声音道:“你若是再走,四十九口大缸还由你还灌满”话音没有落定,蓝芷已经带着一脸的笑回过头来了:“回殿下,奴婢哪里是要走,是班大叔叫奴婢还有事,奴婢平日里想着殿下的教诲,不该偷懒的。” 一旁的美人听到他俩的对话,脸色从苍白变为灰白,嘴唇也微微颤抖着。不过美人就是美人,灰白脸色也还是那样好看。 “这位是唯姬公主!”流岸道。 蓝芷脑袋瓮的一声,脸上的肉都有些紧了。人们一直挂在口中的,鸾鸟一族的公主,流岸的未婚妻,此刻竟然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脖子有些僵硬,嘴唇干道:“奴婢,奴婢参见唯姬公主。” 唯姬站起来向蓝芷微微的施了一礼:“姑娘好!” 蓝芷心里涌上来一股巨大的失落。 在蜮民国的时候,只要说到流岸,就必定会说道他的未婚妻唯姬,在大荒诸神的心中,他俩就像是捆绑着出现的,众人的嘴巴总是很在理的,一个白衣俊才,一个紫衫风华,他们俩,怎么看怎么配。 气氛突然僵了下来,饭菜的香气徐徐的往上冒,在房梁上聚成一团,蓝芷抽了抽鼻子,流岸挥了挥手手道:“你先下去吧!” 蓝芷也不行礼,就夺门而出,她看见凡浅坐在一块石头上,连声叹着气。 “班大叔的手艺还是那样,真不错!”唯姬看着蓝芷的背影消失,她对流岸说道,声音柔而轻盈。 流岸道:“你身子不好,就多吃写。” 唯姬见他面上虽冷,那关心却不似假的,她不由得有些开心,问道:“那蓝姑娘,可是,可是凡人?” 流岸:“嗯!” “先生与她,可以旧识?” “不是!” 话虽不多,唯姬听了却很合心意,便开始埋头吃饭,良久,流岸道:“下次要来的话,叫人托信给我,我自会接你,不必步行上来了!” 唯姬眼里渐渐漫上雾水:“是!” 回到班大叔的厨房,摔跤的小厮正端着一碗饭吃得正香,蓝芷夺过来就往嘴里扒拉,小厮睁着眼睛,几乎哭出来,班大叔见状,拉过蓝芷,可是蓝芷只管一个劲往嘴里扒饭,哪里管他。 吃完一碗,蓝芷将碗一摔,问班大叔:“有酒么?” 班大叔会意,将墙角准备做料的酒搬过来,蓝芷将坛子举起来,一口气灌了半坛子,小厮眼睛都瞪圆了,半响道:“姑娘,海量!” 蓝芷瞟了一眼,吼道:“看什么?我不是在吃醋!” 蓝芷一直喝到入夜,抱了酒坛子坐在屋顶上,看着黑黝黝的山峦,梧桐树哗啦啦的奏成奇怪的曲子,她索性躺下来,看着星星点点的从天际漏下来的光,她突然想起土喽和她那几座墓碑来,土喽现在凡间,世人说道,天上一日,地上千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土喽是神兽,自然是不怕死的,可是她还记得她有两个没良心的爹娘,也不知道他们死了没有,若是能回到凡界,她怎么说也还要去看一下他们的。 第二十章 :关心则乱 蓝芷第二日就清醒过来,依旧帮着班大叔烧火洗菜,面皮上倒也与其它时候一般,只不过班大叔留着烧菜的酒被她喝了个精光。*** 特别是入夜了以后,蓝芷会抱着酒在屋顶上,或倚或躺,迷离着眼睛自语道:“也不知道殿下和唯姬公主怎么样了,殿下改不会忘记了要下山吧!”说着又灌了一大口:“不去就不去了吧!我也不是一定要回去的,左右我都是一个人……”想到这儿,她眼泪就掉下来。 这天晚上月亮没有升起来,几颗星子在天边倒也亮得扎眼。蓝芷将最后一个坛子丢掉,却久久没有粉碎的声音,她爬过去,屋子前站着一个人,白衣如雪,星眸似玉,手里拿着个空空的罐子。 蓝芷呀的一声站起来,踢掉了几块黑瓦,在流岸脚下匡的摔个粉碎。 “殿下!” “怎么,你想砸死我?”流岸语气里无甚责怪,蓝芷却听出了冷意,半天不回嘴,流岸又道:“你不下来,又要我上去不成?” 蓝芷连声应着跳下来,拍拍身上的衣裙,啪啪的四处是灰尘,流岸皱眉头:“别拍了,快些收拾,等天亮了就不好了!” “啊?”蓝芷没有反应过来:“要做什么?” 流岸瞥了她一眼:“下山!” “下山?哦哦!下山下山!”蓝芷心里一阵欢喜,跑进屋子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拖出来,却又觉得不对劲,走跑出去:“殿下,那唯姬公主呢?她也去么?”“我已经留书给山伯,叫他送唯姬回家!”“那就好那就好!”蓝芷嘿嘿的笑着。 为了不惊动丹穴山众人,两人便步行下山,这使得蓝芷越觉得像是私奔。 流岸是这丹穴山的少主,他要离山,众人还阻挠他不成。 天大亮的时候,两人已经在离丹穴山五百里外的祷过之山的山脚了,蓝芷将手放在额上遮住阳光,伸长了脖子使劲的望了望,入眼的是一层接着一层的云海,她吐了吐舌头:“殿下啊,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啊?不是说要去青丘找小川子的么,青丘国不是在东面么?” 流岸负手而立,冷冷的看了一眼蓝芷,道:“你跟我上去便是。” 这祷过之山虽然云海翻腾,上边却却没长几棵树,倒是铺满了好些碎石,毛茸茸的长了一片又一片的草地,还有许多被冰雪流出来的沟壑,叮咚的流着泉水。 蓝芷没见过世面,跑来跑去瞧来瞧去,流岸先是随她,往上走了好一会,流流岸抓住蓝芷的衣领子道:“你小心些,瞿如不喜人动他山上的东西。” “我没动,就看看,看看!”蓝芷一本正经的回着。 “那你手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流岸略有些怒色。 “没,没什么!”蓝芷说着,将手里长得跟鱼一样的虎蛟扔进水里,然后伸出双手来:“什么也没有拿!” 流岸点点头,蓝芷跟上他的步子:“殿下,那个瞿如是个什么人呐?怎么这样的小气?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这儿的东西长得都还奇怪的,方才那个都不晓得是蛇还是鱼呢!”蓝芷又开始絮絮叨叨,流岸喝住她道:“你少讲一些。” 蓝芷道:“不说就不说!” 然后有些赌气似的踢掉脚边的石头,石头在半空划出一条弧线,啪的一声打在一个不知名的物体上,蓝芷“咦”了一声,随即道:“好准!” 那个物体却动了起来,隔着一团烟雾,蓝芷看见的是一团灌木渐渐的往他们的方向滚来,她一下子缩到流岸的身后。那团灌木出奇怪的声音,不一小会就滚到了流岸的跟前,流岸却恭恭敬敬的给灌木行了个礼:“瞿如先生安好!” “哈哈,好好好!”灌木哈哈笑了两声,露出一张人脸来,蓝芷虽然还是有些害怕,却也觉得有趣,道:“原来不是树丛哇!是个大叔!”于是出来,行了个礼:“大叔安好!” 瞿如笑道:“小姑娘真是活泼得紧,殿下,寻了个宝啊!” “我不是宝,我是个凡人,也是殿下的丫头!大叔,您怎么拿叶子当衣裳穿呐!要是冬天来了,您不冷吗?” “蓝芷,闭嘴!” 那瞿如听了蓝芷的话却丝毫不生气,反倒哈哈的笑的越的爽朗:“小姑娘说得有道理啊!倒是殿下,寻我是有什么要问的?”瞿如虽说是人面的三足兽,平时也没个正经,但大荒里的诸多事物却都晓得一二,流岸此番来寻他,也正是要问有关黑衣人的事。 流岸刚要问,却被瞿如打断:“我知道殿下要问什么,是有关小姑娘的事吧!” “也不全是!”蓝芷嘴快回到,又被流岸喝了一下。 “殿下所问之事,与殿下的关系更为密切些!” “此话怎讲?” 瞿如眼睛盯着蓝芷,没有马上回答,蓝芷被他瞧着有些不自在,抬起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大叔,你瞧着我做什么?”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瞿如抖着声:“大叔,你,你不是想吃了我吧?,呜!我的肉不好吃的!”她想起以前东青跟她将的,但凡高人,有他人相求时,总有一些特别的癖好 瞿如笑道:“不是要吃了你,你莫要担心。” “蓝芷。”流岸道:“你先去那边回避一下吧!” 蓝芷看着流岸的眼睛,点了点头,便往另一边的小溪走去。 坐在溪边,两之脚在水里荡着,蓝芷扭头看看聊得正欢的流岸和瞿如,微微叹了口气。有什么重大的事嘛,至于将她赶得这样远么,她哼了一下,埋头研究那虎蛟来。 这虎蛟不光长得奇怪,它的叫声也当真奇怪得很,就像凡界的鸳鸯一样,也不晓得大荒有没有鸳鸯。 半天过后,流岸喊蓝芷过去,蓝芷穿了鞋子就吧嗒吧嗒的跑过去:“殿下,可以走了么?” 流岸点点头,向瞿如行了个礼:“先生,告辞!” 瞿如点点头,从树叶子底下伸出手来,与其说是手,倒不如说是一双爪子。朝流岸挥了挥:“殿下不必客气,只能说,一切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蓝芷道:“大叔,我们会来看你的!” 瞿如笑道:“小姑娘真会说话。” 流岸颔了颔,便与蓝芷一齐下山去。 “大叔跟你说了什么啊殿下,说与我听呗,我不会乱说的,我保证,我嘴严着呢!”蓝芷一路上都在问,被流岸瞪了好几眼,蓝芷虽然离开了丹穴山,流岸是再也不能拿接泉水的茬来堵她了,但是现下,她的安全呐,身家性命都还握在人家流岸殿下手中。 离开了祷过山,流岸招来白鹏鸟,蓝芷奇怪道:“殿下,这又是要去哪里?” 流岸淡淡道:“焦侥国!” 白鹏鸟辗迟呼呼的借着风,蓝芷觉得站着无力,就问道:“殿下,我躺下来睡上一觉,大鸟会不会生气?”说完打了很大的一个哈欠,大眼睛蒙上了水。 “不会!” 蓝芷点点头,趴下来便谁,白鹏鸟的背宽而稳,倒是挺适合睡觉的,流岸也坐下来,给白鹏周身上了个结界,凡人受不了半空的大风的。 到傍晚的时候,隐隐的就看见了焦侥国的城门,焦侥国是大荒有名的小人之国,国中之人皆身上不过几寸,却也请来能人巧匠,将城门修得大气磅礴,只不过比其他国家略小了而已。 白鹏鸟停在离焦侥国还有几里的山上,蓝芷此时睡得正香,流岸无奈,将她抱到一块石头上,便放了白鹏鸟。彼时,金色的阳光恰好披照过来,给四块镶了金边,流岸看着蓝芷的脸,良久,给蓝芷周边部了结界,却不是往焦侥国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瞿如说得那个东西,今天可能醒来了罢。 行到一半时,他止了步子,淡淡道:“雪公子。” 话音刚刚落下,非川雪就一脸笑意的从灌木后面出来,蓝衣拂过青草,银轻飘,乍看的确是个神,但因在凡界多年,脸上偶有红尘之意,他走到流岸面前,瞳孔微缩,二人均是世间少有的俊美,即便是这样的拔剑弩张,看上也像是戏文里讲的:赏心悦目。 非川雪面上虽然带着笑,却生出了让人不能靠近的冷意:“是你说阿黎在招摇山上的?” 很明显,那日非川雪在九重天上,听见了流岸的半句话就真的跑去招摇山上,却没有见到离家百年的胞妹,这下来找茬来了。 “我只是说见过,那也是几年之前的事了!”流岸依旧淡淡的,平静的,非川雪不满意了,又道:“阿黎的事我能原谅你,但是阿芷呢?你把她带下山来了,多危险啊!现在她只是个凡人,即便她还是百年前的样子,也经不住你再一次的折腾。”非川雪说话的语速很快,流岸皱了眉头:“这与你何干!” 非川雪刚要答话,就听见不远的山谷的传来几声巨响,伴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吼叫,像是天崩地裂一般,非川雪和流岸不由得都往那边望去。 一瞬间,非川雪已经跑出去了,流给流岸一句话:“我收拾了焦侥兽在来跟你算账。” 流岸慢步走去,这焦侥兽是你想收拾就收拾的么? 第二十一章 :焦侥之光 蓝芷睡了很安稳的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星辰漫天了,她翻身伸了个懒腰,却被耳朵边的一个声音吓得半死。 “姐姐,姐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蓝芷闻声看去,是一个灰袍子的人,样貌平平,嘴边长着两撇胡子,看上去像极了凡界里不做好事的浪荡子,蓝芷翻下石头,握着手里的鞭子狠声道:“你是谁?” 那人练练摆手道:“姐姐,是我是我!”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不走还好,蓝芷一鞭子抽过去,直抽在那人脸上,那人疼得叫了一下,大喊道:“姐姐,莫打,我是留留” 留留?蓝芷手一顿,留留的脸上就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直疼得他再原地打转。 “你怎么会在这里?”蓝芷坐在石头上,等留留叫唤完了,她便问。 “我也不知道,姐姐离开域民国之后,我也没有回去,一直在几个国家转悠,这不,刚道了焦侥国,就遇见姐姐您了,您说,这天都在照顾我啊!”留留捂着脸道,蓝芷奇怪他为什么这次不哭了,莫不是成了人形,性子也变化了? 蓝芷招呼他过来,叫他坐在身边,学着凡界老朋友见面时的场景,拍拍他不怎么强壮的肩膀,有些老成的叹了口气:“留留兄,多日不见,你怎的就成了这番模样?” 留留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蓝芷觉得跟他没什么旧可续,在流岸面前,她是孙子,在留留面前,她便成了大姐。她刚想起来要问,就看见西边的山谷里有一束光直直的冲上天去,耀得满天的星辰都暗淡了不少,两人扭头瞧去,;蓝芷呼的跳起来:“流岸殿下!”虽然不清不楚的,但是她还是觉得流岸就在那里。 “焦侥之光?”留留先是傻了一眼,然后拉住蓝芷:“姐姐,你不要命了?” “殿下在那里,我得找他去!”蓝芷丢给留留一个势在必行的眼神,然后向那个山谷跑去,留留在原地跺了一下脚,然后紧跟了上去。 蓝芷跑了好一会,那光着实太过耀眼,她渐渐的竟有些睁不开眼睛来,隐隐的有野兽低吟的响声,蓝芷越跑越有些心急,被树枝绊了好几次,也摔了好几次。好不容易到得那山,蓝芷左右看不见流岸的身影,就将双手放在嘴边喊道:“殿下,殿下,你没有事吧殿下!” 留留也喊道:“姐姐,这焦侥之光可是碰不得的。” 蓝芷压根就没听进他的话,而是又往前跑了几步,扯着嗓子喊着,殿下虽说是厉害,但是怎么就哪里危险就往哪里钻,怎么都不管她的安危呢,要是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怎么回去凡界? 留留又拉住她:“姐姐!” “别拉我,我要去寻殿下!”蓝芷便吼着边往山谷里跑,留留甩出一根绳索,蓝芷被他拉住,生生的摔了一跤,脸啪的就钻进了软泥滩里,蓝芷气不打一处来,胡乱抹了一把脸,粗着气:“我这没死呢,你就想弄死我么?” 蓝芷顺手一扯,留留就跌跌撞撞的被她拉过来,到了她跟前,被她一脚踹开:“你这么想死,我提前送你上路如何?” 许是留留太过不济,许是她这一脚太过用力,留留就被踢飞了,飞的方向呢,恰好是那焦侥光的出来的地方,蓝芷心里喊着不好,光后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脑袋。 焦侥兽! 蓝芷看着那巨大的脑袋,铜铃一般的眼睛,还有那光里映得闪亮的牙齿,蓝芷脑子里无故的就出现了自己在那牙齿下被咀嚼的画面,这样想着,冷汗就开始涔涔的往上冒,腿也开始虚: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怎的模样这般丑陋?她甩出腰间的软鞭,卷住留留:“活该我是欠你的!” 这回还许是她太过用力了,留留被拉了回来,她却倒头就往焦侥兽的大嘴里去。 “殿下!”她大喊着,却转眼就到了焦侥兽的大嘴里了。 留留大喊着:“姐姐,姐姐” 焦侥兽仰天吼了一声,焦侥之光越的耀眼,不过只是一会,光就立即暗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和一条粗粗的尾巴。 被焦侥兽吃进去的蓝芷一路黑沉沉的,黏糊糊的,热滚滚的,她一边顺着食道往下滑,一边很是郁闷,活着这么多年,吃的东西无数,反倒被人家吃的这件事她还真的的没有想过。在翠霞楼的时候,她老是听人家说,人在快要死的时候,总会想起生前的事,若是觉得有什么还没有完成的,就赶紧得跟人说,那叫做遗嘱。可是她现在在人野兽的肚子里,想起原来的事,道也觉得活得挺轰烈的,要是说有什么还没有来得及完成的,那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土喽活了那样久,得帮他找一个媳妇,小川子说要娶她,也没个准话,殿下和唯姬公主能不能终好 蓝芷还没有郁闷完,她就载进了一个酸水潭子里,幸在她吃了沙棠果子,刚下去就又浮了上来,她在酸水里打了几个扑腾,便随手抓了样东西,滑溜溜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好歹也也有一个抓的。 这焦侥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那样大的牙齿没用,竟将她生吞了进来。这酸腐的气味直直的冒上来,蓝芷呕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焦侥兽上万年来有没有吃东西,这酸这么就这么够味,看来她是要腐在这儿了。 “殿下”她轻轻的喊了一声,临死前都没有再见到殿下,她觉得似得有些不值。 “看来我要等到下辈子才能再见到殿下了,现在要是有壶酒就好了!”她又嘀咕了一句,觉得浸在酸水里的半边身体开始灼热起来,她突然觉得委屈起来,眼泪不住的往外冒:“我真是要死了!” 她闭上眼睛,手渐渐的松开了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响声,蓝芷听见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蓝芷闻道了一股子清醒的气息,随后就是流水哗啦啦的响声,她随着流水一下子被冲出去老远,还喝了好几口酸水。 扑腾了好几下,她才缓过神来,不过在她看见了天边的几颗星子后,她呼了一口气,爬上一块草皮一样的物什,便晃悠悠的随着酸水飘荡,也管不了到底漂道哪里去。 等到天快要亮的时候,蓝芷漂到了一块石头上面,她觉得身上软绵绵的,就一下子睡死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将她身上的衣裳都晒干了,她将手放在额头上,挡了挡,随后又捏了捏脸,软软的,还有些疼,看来不是在做梦。她嘿嘿的笑了笑,原来自己还没有死,看来她还算是个命大的。 “吱” “什么东西?”蓝芷一下子跳起来,看着眼前小羊一般大小的,莫名的玩意儿,褐色的翅膀,六条腿,还有两条长长的触须,圆圆的脑袋,怎么看着怎么像传说中的:蛐蛐儿。 蓝芷一下子跳开,将腰间的鞭子抽出来,正准备不分由说的抽上两鞭子,后边却又出来一个庞然大物,长腿长嘴的就将巨蛐蛐一口吞了,蓝芷跳到一边,抓了棵树,哦不,是棵草,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扑腾着大翅膀,卷起一地的灰尘,蓝芷被呛得直流眼泪。 等那巨鸟飞远了,蓝芷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周围,一边纳闷着,这地儿怎么什么东西都是那样的巨大,焦侥国是有名的小人之国,莫不是她被冲着反到到了大人之国? 这倒新鲜。 她跳到河边,把全身上下都洗了一边,还被巨鱼追了好远。 不知道殿下现在在什么地方呢!蓝芷晒了一会太阳,捆好鞭子便挑了个能走的路,便哼哼唧唧的寻殿下去了。 走了小半天,她觉得累得很了,就坐在路边休息,托着腮帮有些愣的看着脚底下的灰尘,这没风没震的,灰尘怎么无故就动得这般欢快? 她将耳朵贴到路面上,不得了,来了个巨大的家伙啊。蓝芷在路边找了块相对大一点的石头,便藏住了,等了一会儿,一双巨大的鞋子就停在蓝芷藏身的石块前。蓝芷看着那双到她大腿的鞋子,上面沾了些草汁,看上去除了大一下之外还真的挺好看。 蓝芷将脑袋埋了埋,心里不住的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这真的是大人之国,大人会不会将她也生吞了呢? 那大人却蹲了下来,扒拉开石块,将蓝芷捧了起来:“阿芷 蓝芷起初是捂着脸的,听到有些像擂鼓一样的声音,她觉得很是熟悉,便抬起头来,白瀑一般的长,带着微微嘲笑的眼睛,虽然看上去大了一些,但是蓝芷还是认得出。“小川子?”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就跌坐在非川雪的掌心上。 “你怎么变得这般的大了?”蓝芷问道。 非川雪将她抬道眼前,用他特有的口气道:“阿芷,阿芷,我对不起你啊,阿芷”说着语气里竟然含了哭声。 蓝芷道:“莫要哭了!” “阿芷”非川雪抽着鼻子:“不是我变大了,是阿芷变小了” 蓝芷脑袋嗡的一声,几乎起不来了。 第二十二章 :青丘之国 蓝芷一路都坐在非川雪的肩膀上,虽然他一路上都在与蓝芷搭话,但不知怎的,篮芷就是提不起一丁点的兴致来。即便是到了青丘国,她也没有心仔细去看非川雪口中的比丹穴山还要好上十来倍的青丘。 其实关于青丘,从非川雪和来与蓝芷打交道的丫头小艾,蓝芷还是知道一些的。 青丘国是九尾狐一族建而生活的,地处东边大泽之中,与之毗邻的却是与神族共存于大荒的魔族圣城,所以青丘独特的地理环境一直被隔壁的邻居垂涎,而九尾狐却又是个惹不起的,所以青丘国在神族中的地位是根本就不亚于丹穴山和四海,只不过九尾狐族素来风流,不喜权势,有时候天帝的话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在青丘半月有余,蓝芷都没有出去过,闷在自己的小床上。非川雪叫人去焦侥国买爱了许多小人用的东西,什么床啊,椅子啊,还有拿着非常顺手的酒壶。蓝芷记得小艾跟非川雪说过这么一句:“姑娘许是突然间变小了,一时间接受不了,心便一直好不起来!” 严格来说,小艾只说对了一半,凡是正常的凡人,自己的身形突然间变得只有几寸,一时间只觉得是妖魔上身,自家祖坟不保佑,哪里受得了。可于她来说,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大荒里那些个法力高强的神仙,害怕他们的鞋底。 蓝芷的小床放在厢房窗子的旁边,透过薄薄的窗纱,可以看见外面的阳光月光星光。入了九月,她总是能听见外面雨滴哒哒滴下来的声音,也不知道窗子外边究竟是栽了了什么树。 这日下了半天的雨,到后半夜的时候天却突然间放晴了,白月光沿着窗柩爬进来,蓝芷被那一片雪白闹醒,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下,就爬起来,想着出外面去透透气。 绕过小艾睡的床,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门弄了个缝,出了门缝,就被那月光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觉月亮出奇的大,就像是挂在脑袋上,先是不可置疑的拍拍脑门:自己变得这样子小,看月亮也都大了不少啊。 因着有通透的月光,蓝芷将厢房周围都逛了个遍,心莫名的好起来,就想去寻非川雪出来一块儿喝酒,也算是对得起这难得的月色。 不好意思叫醒小艾,她便沿着一条开阔的路走去,越走就越觉非川雪住的这个所在不同来, 因为大约走了两炷香左右,她很成功的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还就不信这个邪,如此往复了两三回,便又很成功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到了天几乎快要亮的时候,蓝芷才忿忿不平的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待明天早上起来,她要好好的问问小艾。 第二天,小艾宋来早饭,蓝芷胡乱的吃了两口,叫她带自己出去瞧瞧。 小艾拍着手笑着道:“姑娘可算是想出去了,这下好了,奴婢去告诉公子。” 蓝芷忙拦住她:“莫要去,你带我去寻他就好了。” 小艾点头,欢欢喜喜的将蓝芷放在送饭来的托盘上,就带她出门,可能是因为天大亮了,蓝芷才将非川雪的所在看了个真切。 狐狸喜住洞,树洞石洞,而这九尾狐住的洞却是在一株高千丈的树,树洞中俨然成了一座宫殿,连环往上有七八层,犹如在崖壁上凿了千万个洞窟一般,精致却不失树的本色,细密的树叶成串的坠下来,展开的枝桠上值了好些奇花异草,却成了一座座花园蓝芷张着嘴巴瞧了半天,青丘九尾狐,着实会过活。 小艾带着蓝芷走了一会,蓝芷才知道她昨天原来是绕着树干上的小道走了整整一圈,才会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原地的。 非川雪住的房间就在最高的一层,几缕阳光直直的打在树干上,把他雕花的房门淋了个通透,蓝芷叫小艾将她放下来,若是非川雪见着蓝芷在托盘上,以为她是什么珍奇的吃食就糟糕了。 小艾不依,说是不能怠慢了蓝芷,蓝芷便只好坐在上面,随着她的步子一起一伏:“对了,小川子最近在忙些什么?” “公子”小艾顿了一下更加轻声的说:“公子最近都不出门,奴婢们也不知道。只是公子自带了姑娘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也不出去耍了,成日在房间里。” 蓝芷挠挠脑袋,她觉得非川雪应当一向很闲的。 小艾一只手拿着托盘一只手去敲门:“公子,公子可是在”话音还没有落定,就听见啪啪的几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狠狠的打在门上,随即就是非川雪的声音:“除了阿芷。谁都莫要来吵我,要不然,我生气了啊!” 蓝芷奇怪道:“为什么我就能来吵你啊?你倒是说出个原委来,不说我可走了啊!”屋里沉默了一会,然后门就哗啦一声开了,非川雪像是没有梳理过的银铺散着,双眼铺了血丝,脸上浮起倦意,本来就白的面皮更加白了几分。蓝芷更加奇怪道:“怎么了,成了这副样子?” 非川雪则又是一副答非所问:“阿芷,你来看我了,我好开心,快些进来,小艾艾,你去拿吃的东西来。”说着,就接过蓝芷坐的托盘,可能是用力太大了,蓝芷有些坐不住,便扶着边缘喊道:“你能轻点么?摔下去我的命可就没有了啊。” 非川雪闻,将蓝芷轻轻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这样好了吧!” 本来,非川雪作为堂堂一国的公子,寝殿也该有当有的样子,但现下非川雪的寝殿,却处处丢满了竹简,书岸上还有小山一般的一堆。 非川雪挥手将案上的竹简甩到地上,把蓝芷放在上面。 蓝芷在书案上走了走,看见那墨玉的砚台不错,就坐在边缘,仰头问他:“小川子,你这两日是在忙些什么?” 非川雪将头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看蓝芷:“我自然是在寻找帮阿芷变好的法子啊,可是,我寻了这么些天,总也寻不到,我都好些天没有睡好觉了。” 听了他的话,蓝芷突然间觉得很感动,便柔声道:“这件事虽然很重要,但是也不能累了自己,要多出去走走才是。”想了一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不能忘记了一定要寻啊。”恢复她原先的样子也是相当重要的。 非川雪连声说是,末了他又道:“若是阿芷一直是这个样子了,我也要与你成亲的,大不了我再去寻那焦侥兽,也将自己变小就好了。” 闻,蓝芷额上有冷汗滚下来。 非川雪这寝殿宽敞得很,一眼看上去虽然乱,却还点着香,墙壁上生出朵朵细细的花,刚刚雨过天晴,有一丝光恰好直直的打在案上,能在案上看见树影子的斑驳。蓝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刚要表一下看法,扭过头来,却现非川雪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眼睛。 蓝芷摇摇头,觉得打扰人家睡觉着实是一件不道德的事,便站起来,想到阳光下去,几日没见到阳光,她也快要霉了。 蓝芷举目望去,却只见星星点点的光,这里,太阳又隔远了。 没人说话,蓝芷开始觉得无聊,沿着书案走了一圈,许是晒了太阳,她也开始觉得犯困。 想着就沿着非川雪的手臂坐下来,将手一翻,也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挺满足,直到蓝芷觉得有些冷了才醒过来。 一睁眼,就对上非川雪那双略带笑意的眼睛,蓝芷张嘴打了个哈欠,朦胧着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睡觉流口水了嘛?”说着便站起来,扭了扭腰,看见窗子外面已经落了黑幕,现屋子里却还是一片光明,有淡红淡绿的光从墙壁上出来,细细看去,觉是那些花出来的,蓝芷指着它们嚷道:“那些花好神奇,跟海里的夜明珠一样,等改天我回凡界去,你送我些好了。” 非川雪依旧定定的看着她,眼睛也不见得眨一下,蓝芷伸出短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到是回我,别愣。” 半响,非川雪才缓缓的说:“阿芷,你真好看!” 这一句话将蓝芷噎了半天,她半天说不上话来,想了半天才缓缓回道:“那是自然了,我可是最漂亮的除妖师!”随即打了个哈哈道:“现在几时了,我很饿。” 才将说完,非川雪就往门外喊:“小艾艾,你可以进来了。” 于是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小艾手里拿着诸多的吃食,站在门口:“公子。”她盈盈的福了福,将吃食放在案上。 蓝芷一看就乐了,小碗小盘不说,竟然还有许多的酒,她颠颠的拿起酒壶来闻,清冽而香醇,倒是好酒,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蓝芷仰头就要倒,却被非川雪用两个手指头捏住,缓缓的拿开,蓝芷眼睁睁的看着非川雪将她心爱的酒拿开,便大喊:“怎么?这般巨大,还要抢我的酒?当真小气!” 非川雪不分由说的将蓝芷放到肩膀上,顺手拿起托盘,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里喝酒怎么好?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二十三章 :众多的不速之客 非川雪出了房门,脚底像是生了风,一路往上,蓝芷眼里呼呼的掠过许多的树叶,仰头却只看见非川雪的银发,她就索性闭上眼睛,抓住非川雪的领子。 良久,非川雪道:“阿芷,你闭上眼睛做什么?” 蓝芷这是才睁开眼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事时,微微张口道:“好美!” 入她眼的是一片舒展开去的密叶,层层叠叠,密叶之中还伸出许多小花来,那些花蓝芷见过的,是非川雪房中那些从墙壁里长出来的那种,发着淡淡的幽光,在密叶之中像是镶了无数的星子,天上的星辰落下来也!不过如此,但是此刻天上却没有星星,而是一轮巨大的圆月,原来他们这是在巨树的树顶啊,蓝芷再一次感叹:“真漂亮啊。” 非川雪略微得意道:“你看看吧,我早就说过,青丘可比丹穴山好多了,你说是也不是啊?” 蓝芷呐呐道:“确实好!” “那阿芷可愿意一直陪着我呢?” “好!”蓝芷看得有些痴了,想也不想就应了他,非川雪一阵激动,喊道:“真的真的,阿芷你说的是真的?” 蓝芷回过神来道:“我说了什么?”然后两三蹦的就从非川雪的肩膀上跃了下来,寻了一个树丫子就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要是那次寻到了殿下,殿下就也可以看到了,真替他遗憾,下次要是他也来青丘,你还会带我们来吧” “阿芷,你能不能不说那只死凤凰?”非川雪打断他,递给蓝芷她的小酒壶,然后自己也拿了个杯子,斟满一杯酒,举起手来,风流的韵味就露了出来,他举目看去:“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蓝芷问道:“今天是九月十五吧?” 非川雪点头:“阿芷,怎么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十七岁了。”蓝芷说着,仰头喝了一口酒:“也就是我就快要死了!” 非川雪闻言,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难得的轻声到:“你不用担心的,我非川雪是不会叫你死去的,就算得罪了这天地,我也不会教你死去。” 蓝芷低头喝酒,眯眼看脚下的那一片星星点点,也许真的就活不过十八岁的吧,即便是入了大荒,莫不是她还是逃不了前几世的命运? 凡人再长寿,总也只能活百十来年,但总是能活得多姿多彩,蓝芷觉得,她虽然是个凡人,但也还是觉得活不够的。 许是下午刚刚睡过,许是两人酒兴上来,酒喝掉了一堆,蓝芷坐在树丫子上,小短腿轻轻的晃荡着,凉如水的夜风将小川子的蓝袍银发杨展开来,也将那些小花吹上来,蓝芷仰头,看着一朵花慢悠悠的往她的脸飘过来,她张开嘴巴,那句“好漂亮”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那朵花整个的将脑袋给盖住了。 小川子将那花从她脑袋上拿开,放到手心上,呼的一口气吹开,道:“看来这花也觉得你好看呢。” 蓝芷脑袋懵的一下,打了一个哈欠,眼里蒙上了一层眼泪,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那一个怀抱七弦琴的青衣人。 她扯了扯非川雪的头发:“小川子,那个是哪个,好眼熟的说?” 非川雪沿着她指的方向,打了个哈哈:“长琴兄!你进来我这青丘居然没有人拦你,当真该好好说教说教他们了,这天都没有亮足,他们就偷懒了?阿芷,你说是不是。” 长琴立在离他们几丈远的树丫子上,怀里依旧抱着那张七弦琴,蓝芷打了一个哈欠:“长琴兄!哦,不,长琴殿下!” 长琴略微惊愕的看着变成几寸的蓝芷,微微笑道:“小姑娘,我们这是几次见面了?你怎的就变成这个样子,倒是好看了不少。” 蓝芷不由回嘴道:“谢谢殿下夸奖,小女子受之无愧,倒是长琴殿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楚楚不跟你一起来的么?” 长琴微微颔首:“一直在寻她。” 蓝芷再扯了扯非川雪的头发,低声道:“小川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楚楚一直喜欢长琴殿下的。” 非川雪大声问道:“楚楚是哪个?” 一旁长琴的表情突然间凝重了起来,叮的一声拨了拨七弦琴:“本就不打算进来青丘的,现下,告辞了!”说完扬起青衣,便往树底下掠去,丝毫不理会非川雪在后面大喊:“你就这么走了,我这里有好酒你不要了嘛?这可以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啊,长琴兄,长琴,臭弹琴的”伴着非川雪吵架一般的声音,长琴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蓝芷嘀咕了一声:“楚楚,真的喜欢他啊!” 非川雪歪着头看了蓝芷一眼,伸手又将她放到肩膀上,蓝芷道:“看一下日出不好么?” 非川雪便又将她放到树丫上,有些不满的说:“可是我不能陪你了,我要下去,家里来客人了,我再不出去的话,那人会砸了我的地盘的。” 蓝芷沉吟了一会,便喊住他:“客人?我也要下去,我要去看看。” 非川雪口中的之人,与其说是客人,到不如说来的是不速之客,也记事不请自来的那个不坏好意的人。 那人坐在大殿之上,一身黑衣却显得那人愈加高大,模样老成而又英俊无比的脸上一只眸子是雨后晴空一般的湛蓝,一只是海底掘出的万年琥珀,对着进来的非川雪和蓝芷微微笑一笑。他一只手捏着一个铜杯,一只手在高坐的扶手上哒哒的敲着。 异色瞳?蓝芷心里咯噔一下,有这样眸子的人大多是性子暴虐的,怎么的眼前这个人却面如秋水? 非川雪一见他就嚷道:“你怎么坐在我老子的位置上,我都要等到他死了我才能坐,你这个人可真心不讲道理。” 蓝芷额上滴下一滴冷汗,非川雪说的这句话,她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那人沉默了一会,不紧不慢的说:“我此番来,是要跟雪公子说一件事,公子听了不要生气。” 非川雪皱眉:“我不想听,你走吧,我晓得你要讲什么,我老子不会答应的。” 那人却笑了,一眼看见在非川雪肩膀上的蓝芷,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这个小姑娘好生有趣,定是被那焦侥光照到了吧,小姑娘,你好走运。” 蓝芷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公子觉得走运的话也去试一试好了,我也就不那么寂寞了。” “寂寞?有我你还寂寞,我好伤心。”非川雪大声嚷嚷着,接着指着那人:“滚吧滚吧,我不喜欢你。” 那人站起来,走到下位子,眯了眯眼睛对蓝芷道:“小姑娘觉得寂寞,那么去魔域做客如何?”随即对非川雪道:“大荒都传言雪公子有不同于常人的风流,现下看来,口味还真是别致” “闭嘴。你信不信我打你,你以为我打不过你么?”非川雪上前一步,一副撸起袖子就要与人家拼命的模样,那人异色眸微眯,身上的衣裳无风自动,蓝芷虽然依旧坐在非川雪的肩膀上,却觉察到了一股子压抑,她对非川雪说道:“小川子,你要打架”那个“吗”还没有吐完,蓝芷觉得有一股热浪向她扑过来,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被弹到了一根柱子上,顺着柱子滚落下来。 蓝芷吃痛的爬起来,刚刚扶住几近断掉的腰,迎面飞来一个火球,她往地上滚了一滚,略微惊险的闪过了,红衣却被烧了一角。 许是小川子平时无赖惯了,与那人打架,拂袖将火球挥得到处乱装,大殿烧的烧,撞的撞,毁坏了不少的物件。蓝芷躲到打柱子后头一边闪火球一边暗自感叹,以前说非川雪与流岸打架,将昆仑山的奇异花草毁之殆尽,起初蓝芷还觉得胡扯,但此番看来,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柱子又被重重的击了一击,窗子外面有树叶落下来,蓝芷只觉得地动山摇,这才想起来这大殿是建在树干之中,若他们俩不停手这株树如何禁得住折腾?忧虑之中,她有疑惑起来,这青丘的狐狸好歹不少吧,怎的闹成这样,他们连条尾巴也不露出来? 为了自身与老鼠考虑,蓝芷决定劝一劝架。 于是她冒着脑袋被烧出窟窿的危险,顺着树干墙往一直爬到顶,看准了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眼一闭,心一横就纵身一跃。 她在打一个赌。 赌两人会对她手下留情。 落入红紫缠绕的光里,蓝芷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灼热,接着就对上一两双眼睛,一双狭长略带惊愕,一双异色微微嘲笑,蓝芷跌进一个柔软的掌心,仰头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劝架啊。” 非川雪收了手,指着与他打架的人,怒目而视:“你,你背过脸去,不准看,你好不要脸,快点把阿芷放开,快点” 那人将蓝芷托起来,缓缓道:“凡人有一句话叫做‘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你不也是看了么,这样子诬赖在下,公子可真是风流” 非川雪吼道:“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们魔族都是不要脸的?” 那人若有所思:“我哪里不要脸了?” “”蓝芷听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关于要不要脸的问题,她脑袋有些发昏,刚到爬起来,觉得身上一片冰凉,底下头一看,了不得,自己身上的红衣被尽数烧毁,现在,只剩下一件破了好几个大洞的里衣,她记得在凡界青楼里头的那些个姑娘,貌似都没有这般的露得多过,脑子里豁的闯入一句话:春光乍泄 第二十四章 :你敢动她分毫 蓝芷的脸开始发烧,面皮上开始受不住,气急败坏的结巴道:“你,你们俩,都,都转过身去,莫要看,看了会长针眼的。” “姑娘这般有趣,怪不得雪公子会这般伤心,现在看来,连风某也免不了要喜欢上姑娘了。”那人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往蓝芷身上一披,蓝芷如获救星的将帕子将周身裹住,然后松了口气:“谢谢你。” 非川雪上前两步,像是要从那人手里夺过蓝芷,那人将手一扬,将蓝芷放到被打烂的残桌上,道:“先叫你的人将姑娘带去换身衣服如何?” 非川雪一愣,便扯起嗓子喊道:“小艾,小艾,快些来,阿芷的衣裳被烧破了”蓝芷闻言,有些受不住,这小川子是想让全青丘的狐狸都知道她的衣裳被烧破了吗? 小艾顺声跑进来,像刚刚打过架的两人施了一礼,便托起蓝芷往外走去。 蓝芷与小艾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非川雪收回伸长了的脖子,随即吼道:“疯子闻,你可以滚了。” 风之闻笑道:“我不是还有事情没有与公子谈么,再说了,小姑娘卷走了风某的手帕,待她还给风某,风某才好告辞,要不然,神族又说青丘九尾狐有私通魔族的罪名,雪公子不是白白承受了那冤情么。” 非川雪耸了耸肩膀:“他们要怎么讲就怎么讲。”随即扭头喊道:“快搬凳子来,这里都烧得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下,外面就涌进来诸多的小厮和小丫鬟,将里里外外打扫收拾了,非川雪摆手:“斟酒来。” 蓝芷回到自己住的厢房,身上烫伤的地方上了药,又换了一件衣裙,从小艾的口中,蓝芷算是知道了今天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个生着异色眸的男人便是青丘的隔壁邻居,魔域的主人,魔族的老大,叫做风之闻的,每一年都会派人来青丘笼络人心,可是青丘上下没一个睬理的,特别是非川雪在的时日,更是动不动就来打上一架,不过非川雪不在的两百多年,他倒也收敛,可这非川雪回来的这一年,架打了好几场,酒也喝了好几窖。 按照非川雪的话来说,那疯子脸皮厚,不要脸。 “其实公子与魔族没有什么交情的。”小艾说着将刚才裹着蓝芷的手帕放到铜盆里,浸了水,蓝芷眼睛尖,瞄到绣在帕子一脚的藤萝花,她喊道:“小艾姐姐,把那手帕给我瞧瞧。” 小艾住了后,依言将手帕从盆里捞起来,拿到蓝芷面前:“这个是魔君的东西,等一会是要还回去的,两族早在万年之前便立下协议,互不侵扰,互不来往,神族的地界有了魔族的物件,可是说不清楚的。” 蓝芷可管不了什么魔族神族的恩怨,她看见了那三个异常熟悉的字眼:桑楚楚。 惊了一惊,她小声嘀咕道:“若是魔族有神族的东西呢?”可转念一想,桑楚楚虽然算是神族,但严格来说,确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能人异士。 桑楚楚的手帕怎么会在魔君的手里? 蓝芷带着一肚子的疑问重新回到大殿里。大殿被烧毁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图留着树干墙上几个黑色的窟窿。现下,两位刚刚打得地动山摇的人却席地而坐,一人手里捧着一樽酒,喝得正上兴。 非川雪一瞧见蓝芷就豁的站起来,嚷道:“阿芷,你来了!” 蓝芷看了一年若无其事的魔君风之闻,冲到嘴边的话就被他那一副淡然和无所谓的模样给生生的堵住了,坐上非川雪的肩膀,看着小艾将手帕还给风之闻。风之闻则将帕子细细的贴好,收入广袖之内。 蓝芷撇了撇嘴,这算是什么事啊。 见蓝芷翻白眼的模样,风之闻嘴角勾起弧线:“小姑娘,你是看不惯风某么?” “那是自然了,你除了样貌过得去之外,哪里都让人不舒服。”不等蓝芷张口,非川雪就嘴快的接了话。 风之闻却不理非川雪,直接问蓝芷道:“小姑娘,你同我一齐去魔域可好,兴许我有法子让你变回原先的模样呢。” “不去不去,阿芷死不悔跟你去的,酒喝完了,你该滚了。”还是不等蓝芷揩油,非川雪毅然接了话。蓝芷问道:“魔君可有法子?” 风之闻点点头。 这一点头,就造成了非川雪与蓝芷齐齐的激动,两人无比整齐的问道:“什么法子?” “小姑娘若是肯跟风某去魔域,风某兴许会一丝兴起,将法子透露出去。”风之闻慢悠悠的说道,举起手里的酒樽,细细的看着上面的花纹,然后对蓝芷道:“小姑娘,你愿不愿意?” “早就讲不去了,你莫要诱惑阿芷,对吧,阿芷。”非川雪再一次不问篮芷就擅自帮她答了腔,蓝芷心里伸出一种无力感,非川雪再道:“你若是敢动她分毫,我就踏平你魔域你信不信?” 蓝芷闻言,有些感动。 风之闻将手里的酒樽放下,缓缓站起身来,异色的眸子里透出怪异的神色,他走到分川雪面前,对着蓝芷说道:“小姑娘,雪公子待你可真好。”蓝芷心里动了动,瞪了他,没有说话。 “大荒之人都道九尾狐族风流,最是懂得风月之事,但在风某看来,雪公子与令尊却是如出一辙,大荒难得的情种啊。”这一句话却是对着非川雪说的,非春雪长眸微眯,定声道:“你真的可以滚了。” 风之闻拂袖便转身像们口走去,“魔君留步!”饶是非川雪不断的下逐客令,蓝芷也还是忍不住喊住风之闻,她着实不会为了非川雪的喜恶而放弃能够恢复原先模样的机会。 “小姑娘反悔了?要去魔域做客?”风之闻转过身来,异色眸子里淌着似笑非笑。 蓝芷刚要说是的,但察觉到非川雪突然间的一滞,她心里一软便摇摇头:“魔君走好,法子我们会寻到的。” 风之闻点点头:“果然情深。”说着便迈开腿走出去,到得门口,硕长的身影投在门口,他顿了顿,看着大殿里一大一小的两人,缓缓道:“传闻冥府忘川之底遗留有一枚侥焦之卵,兴许能够让姑娘恢复原样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非川雪喊道:“站住,你回来,跟我说清楚了再滚啊。” 蓝芷扯了扯非川雪:“小川子。” 非川雪柔声道:“阿芷,放心,我会去寻来的,不就是冥府嘛,我们闯他一闯又如何?” “不是。”蓝芷摇头道:“酒壶被你打翻了,好浪费的样子。”只见一个酒壶在非川雪的案上滚了两滚,一股细流涓涓的流道非川雪的蓝袍子上。 非川雪呀的站起来:“阿芷你怎么不早些讲,我的衣裳,淋湿了,小艾,给我寻衣裳来。” 非川雪换了衣裳会回来,对蓝芷道:“阿芷,这些人太可恶了,真是太烦人了。” 蓝芷点头称是,心思却完全在风之闻说的那枚焦侥之卵与桑楚楚在风之闻手里的手帕上。 于是蓝芷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入夜以后就爬上自己的小床上睡了,她嗅着被子上自己的气息,那熟悉的感觉便又一次从心底漫上来,带着丝丝的疼痛,她用手捂了捂,直觉得额上冷汗直冒,身子也不由得抽搐起来。 小艾察觉到异样,从小榻上爬起来,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蓝芷疼得几乎昏厥,却还是咬着牙道:“没事的,小艾姐姐。” 小艾听得出她语气里的颤抖,便起身来看,见到蓝芷一张笑脸上满布着汗水,脸色苍白,便道:“姑娘且等着,奴婢去去就来。” 没多长时间,非川雪便风一般的奔进厢房,直喊道:“阿芷,你怎么了,阿芷?” 蓝芷颤着声道:“小川子,我,我发病了,就,就要死了。”非川雪闻言,脸色白了白,便立刻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蓝芷的额上,蓝芷觉得有一股暖意随着前额缓缓的流到心口,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她静下心来,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喊了一声:“师父。” 非川雪猛地一顿,手指离开了蓝芷的额头,嘱咐小艾道:“好好照看蓝姑娘。”然后深深的看了蓝芷一眼,转身离去。 小艾看着非川雪的背影,给蓝芷盖上小被子,略微的叹了口气。 他们的公子平日里最是痴狂,惹过的姑娘数也数不过来,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公子对哪一个姑娘这么上心过,离开青丘两百年,许是为了眼前这个姑娘罢。 小艾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仰头看那轮月亮,今晚虽然不是十五,但是月亮还圆的那样满,她跪下来,双手合十,学者凡人拜神的模样朝月亮拜了拜。 看着一轮圆月的还有才离开青丘的魔域老大风之闻,他背负着手,回过头来微微看了一下自己寝殿里那个双眸紧闭的少女,手指轻轻一动,拿出一方手帕,一脚绣了藤萝花,小篆绣这三个字:桑楚楚。 域民国唯一的公主?当真有趣。 第二十五章 :忘川彼岸 蓝芷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混混沌沌的,似晨曦中从山谷上涌上来的浓雾,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双脚不停的往前迈,却重似千斤,她走了一会子,浓雾之中像是出现了一个背影,她疾步跟上去,喊道:“等等我。莫要走,等等我??” 可是那个背影哪里停下来,反倒是离蓝芷越发的远了,直到消失在浓雾里。 蓝芷没有目的的走了两圈,似有似无的听到两个人的说话。 一说:“这姑娘已经在接近黄泉路了,我们顺道将她的魂勾了罢,左右她也是活不长久了,早一日送她脱离苦海,也算是咱兄弟二人积积阴德了。” 一说:“二弟,这怎么行,我们做这一行也不是一两年,姑娘阳寿未尽,怎么能擅自将她的魂勾去,方才青丘的人都已经告诫过我们,不许我们入姑娘的房间,在讲了,我兄弟二人都是阴兵,积阴德用来做什么?” 一说:“我们入不了她的房间,她的魂魄却自己跑了出来,大哥,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顺从天意总没错吧?” 一说:“不行就是不行” 蓝芷听那两个人像是在吵架,忽远忽近,便觉得头疼欲裂,她蹲下来,双手捂住耳朵:“你们莫要吵了,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滚开。” 这样骂了一句,像是真的起了左用,浓雾渐渐散去,她看见了一条宽广的河,河中之水像是沉千万年的浓墨,还发着腐肉的阵阵恶臭,波涛往前卷起,变作一个人扭曲的面孔,两只眼睛空洞无物,巨大的嘴像是在呐喊,随即就消失不见。河的对岸,如残阳一般的红色花朵蔓延开去,看不到尽头。河上,耸立着一座青石桥,上面一个乌发青衣的女子给过去的没个人送上一碗汤 蓝芷心里咕咚一声,奈何桥?孟婆汤?彼岸花? 她死了么?怎的道这冥府底下来了?她记得白天的时候还有一个说是魔域老大的人来跟小川子打了一架,还告诉她,能让她恢复原来模样的便是忘川河底下的那枚焦侥之卵。 忘川河底? 蓝芷在一次往河里望去,河边顿时却多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衣,眸若星辰的男子。 “殿下!”蓝芷喊出了声,流岸却像是没有听见的样子,皱着眉看那滚滚的黑水,取下腰间的玉箫,放到唇边,呜呜的奏出一支曲子,河中破浪翻滚得更加厉害,河中心露出来一个漩涡,随着箫声的起伏,漩涡愈来愈大,一曲吹罢,流岸收了玉箫,纵身往漩涡里跃。 “殿下!”蓝芷大喊道,就要往河便跑去,眼前那一条河却突然间无端的消失了,比它出现的时候还要使人意想不到。 蓝芷又重新回到混沌之中,她这一次却是四处乱跑四处乱喊:“殿下,殿下,你在哪里?”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朵边重重的叹了口气:“阿芷,你连在做梦也一直在喊他么?” 蓝芷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非川雪那张放大了的,妖孽的脸,蓝芷哗的一下子坐起来:“小川子,你做什么?” 非川雪一脸的伤心,慢腾腾的讲:“你是不是梦见那只死凤凰了?” 蓝芷点点头,随即又飞快的摇摇头。 “阿芷,我好伤心。”非川雪说道,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失落,但下一刻,他的失落便不见了。而是端起早就放在一旁的稀粥,用汤匙舀了一勺,放到蓝芷嘴边,哄孩子似的哄道:“阿芷,乖,张嘴。”蓝芷皱着眉,没有理他,半响,她才缓缓道:“小川子,我自己来吧!” 其实并不是非川雪给她喂饭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是非川雪那么大的手指,夹着小小的汤匙,她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在喂饭,而想是在虐待。 吃了一些东西,蓝芷觉得身上有些气力了,便趴在床上想着方才坐的梦。 风之闻才说道冥府的忘川水底,她怎么的就梦见了呢?而且还看见了殿下,殿下那是在做什么,怎的就要跳进去? 非川雪有些放心不下蓝芷,便拖着下巴坐在一旁,发呆似的瞧着蓝芷发呆。 “阿芷。”他启唇轻轻的喊道:“我去过冥府了。” 蓝芷啊的回过神来,她张着嘴,眼里半是惊讶半是难以置信。 “就是忘川底下的那个蛋,被拿走了,我白白跑了一趟。”非川雪说,语气却出奇的平淡,蓝芷凝眉瞧他,带着询问,非川雪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个蛋是被死凤凰取走了,我真讨厌他,他做什么都比我快一步。” 蓝芷心里咕咚一声,想起方才的梦,她额上就滚下汗来。 良久,非川雪换了只撑下巴的手道:“阿芷,我舍不得你。” 蓝芷想了好久也是想不出来她说的那一席话包含了怎样的意味,蓝芷斜着眼睛瞧了瞧他,便也不刻意去想,要想得透非川雪那些总也让人莫不清楚头脑的话,还是需要费一些脑汁的,且将蓝芷有没有那样多思虑的脑汁放到一旁,她也是不愿去多想的。 觉得精神头恢复了一些,蓝芷便提议非川雪带她出去透透气儿,方才那个梦她做得着实,古怪。 “小川子啊,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奇异的果子呀,花呀什么的?”一出了门,非川雪就跃上几支树杈子,蓝芷呆在他肩膀上扯着银发就问。 “果子?阿芷要用来做什么?是觉得我这里的东西不好吃么?”非川雪问道,蓝芷摇了摇头:“我不过问上一问罢了。” 非川雪闻言,有些纠结道:“果子嘛,青丘是没有的,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只不过”非川雪难得的顿言了,蓝芷继续揪住问道:“但是什么?离得很远么?还是那果子有毒,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守着?”“远倒是不远,也没有毒,更加没有什么其奇怪的东西守着,阿芷要去的话我可以带阿芷去的,那种果子好像叫做嘉果,吃了可以消除烦扰的,阿芷是有什么烦扰么?” 蓝芷闻言眼珠子一转,可以消除烦扰,跟沙棠果子一般是神物啊。殿下整日都阴沉沉的,若是得了那嘉果,酿上一壶酒,送给殿下,殿下不就能时常笑笑了么?蓝芷想着,毫不怀疑自己的小打算是有多犯贱,喜滋滋的拍着非川雪的肩膀,“嘉果好啊。” “阿芷怎么会知道嘉果好的?” 蓝芷道:“我”蓝芷顿了顿,接着道:“听这个名字嘛,这般高雅名字,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东西的。”虽然蓝芷确实没有听过这种果子,但是在她心底里,凡是有名字的,且名字不俗气的,就必定毒不死人,必定是好东西。 “阿芷说要我便去”非川雪说话间已将跃出了巨树,往更东边的地界掠去。 非川雪的飞奔的速度很是令人感到惊奇,遇事都慢悠悠的性子却有这样好的步子,蓝芷只觉得有风呼呼的刮过她的双颊,非川雪的银发也被扬起来老高,蓝芷抓不住,就抓着非川雪的衣领子,无奈他的衣领子做得低了些,篮芷一抓就抓到非川雪的脖子。 这一抓就抓出事来了,非川雪突然停在一株树杈子上,咯咯的笑起来:“阿芷,你莫要挠我了,我怕痒。” 蓝芷奇怪的正声道:“我怎么了?不就是碰到你一下子么?” “我喜欢你碰我”非川雪声音里竟然漫上了些许的羞涩,蓝芷背脊上就涌上来一股子凉意,鸡皮疙瘩瞬间爬上来,她用腰间的缚灵绳将自己与非川雪的衣裳捞老的捆住,打了个漂亮的死结,就拍拍他:“小川子,我不碰你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非川雪举目望了望,随即有些不确定道:“阿芷,我好像,好像走错路了。” 蓝芷脑门轰的一下子就炸开来。 “阿芷你莫要怪我。”非川雪到路面上起勘探了一下地形之后,便毅然的选了一条他自己认为很对的路,蓝芷默默的摸脑门上的汗。 又往前奔了一会,非川雪便又停下来,蓝芷好笑道:“又迷路了?” 非川雪摇摇头:“阿芷,你瞧!” 蓝芷这才抬起头来,眼前是一片**的大泽,一眼都望不到头,墨绿色的波浪翻起来有百余丈,有生着翅膀的蛟龙从水中跃出来,仰天嘶吼了一声,便又钻进水里,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留着弧形的一道光影,隐隐的有琴声从波浪的深处穿出来,蛟龙便随着琴声的高低在翻滚搅动。 蓝芷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半响道:“前边,该不会是有人在打架吧?” 非川雪颔首:“长琴。” 长琴兄?蓝芷惊了一惊,那日他路过青丘,不是说要去寻桑楚楚的么?怎的在这里与蛟龙打得难舍难分? “小川子,作为神族的一份子,你是不是该去帮帮忙呢?”蓝芷看了一会,好事的性子觉得打架彼此都是熟人,见到对方有难,怎么说也要一声吼,然后抛头颅,洒热血的。 “不去。”非川雪道:“区区几只蛟龙都打不过,如何配得上瑶山之主?” 蓝芷被他噎住,心里直嘀咕,这些神族可真是要面子啊。 此时,大泽中翻滚的蛟龙像是越发的愤怒起来,叫声开始变得凄厉,波浪翻滚得也更加厉害,眼看一个高浪打过来,非川雪急急的往后退了几步。“阿芷,你没事吧?”非川雪扭头问,“没事!”蓝芷擦了擦溅到脸上的水珠,然后拍拍缚灵绳:“结实着呢!” “那就好!”非川雪说完就又是一跃,直接跃上浪头,大泽里四条蛟龙顿时齐齐跃起,仰天狂吼,水雾四起,天地间都像是要被它们四给吼开来,只听见“叮”的一声,四条蛟龙齐齐中中间断开,齐齐的落到水里。 第二十六章 :寻者不遇 天地间突然间静了下来,大浪也退了回去,水雾渐渐散开,从刚刚平静下来的大泽里出现了一个人。 蓝芷嘴快喊道:“长琴兄,长琴殿下。” 来人正是长琴,整个大荒之中,也只有天帝亲封的乐神能用琴声做武器的。彼时长琴立在水面上,青衣之上沾了些血迹,蓝芷定睛一瞧,看到长琴脚底上有一只大龟,正在向岸边疾速游来。 “是你啊,小姑娘!”长琴一见到蓝芷就笑着与她打招呼,随即对非川雪道:“雪公子此番可是要过去?” 非川雪点点头:“阿芷要去寻那嘉果,虽然那里是疯子的地界,但阿芷说要,我自然是要过去的,不知长琴殿下在这里所为何事哇?” 长琴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坐在非川雪肩膀上的蓝芷,笑道:“我正好也要过去,却恰巧被几只不要命的长蛇挡了去路,顺道清理了,雪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一齐过去如何?”说着低头看了一眼那大龟,那大龟便将头仰起来。 “不嫌弃的,不嫌弃。”蓝芷快嘴道:“对吧,小川子。” 非川雪道:“阿芷说不嫌弃就不嫌弃。” 于是非川雪便也踩上了大龟的背,大龟慢腾腾的掉了个头,四条腿不住的游着,速度却出奇的快。 一路上的打听,蓝芷知道了长琴其实一直是在寻桑楚楚,从九重天下来的两多月,桑楚楚一直没有踪影,循着雪貂帽儿留下来的一丝气息,长琴辗转变来到了青丘,要去魔域时被几只不知死活的蛟龙拦住了去路,才出现了蓝芷们见到的那一幕。 蓝芷想到风之闻手里桑楚楚的那方手帕,心中也不禁怀疑,那丫头莫不是道了魔域? 蓝芷将要问一下,非川雪喊道:“道了。”抬眼看去,远远,就看见腾起来的青雾和一片黑黝黝的土地。 上了岸之后,蓝芷才知道,非川雪口中的长着神秘嘉果的地方居然是风之闻的地界,也就是与青丘比邻的,一直不怀好意的,人们统统都是疯子的魔族圣地,大荒人称,魔域。 若是非川雪早些讲他们要来的地方是魔域,她怎么也是要考虑一下的。 其实,她与小川芷在某些程度上还是有些像的。 “嘉果在魔族王宫之中,雪公子预备如何去取。”长琴抱着琴笑吟吟的对非川雪说,眼睛却是对着蓝芷,蓝芷嘴快回道:“可以叫风什么什么闻的啊,上次他还叫我来魔域做客呢,虽然不知道他安不安好心,但他总不会就将我们赶出去吧?” “做客?”长琴一只眉毛一挑:“邀小姑娘来做客的必定是风之闻罢?小姑娘,你认为来魔域做客是这般简单的么?”说着,他朝非川雪拱了拱手:“雪公子,在下还有一些事情用群殴处理,我们,就此别过了。” 蓝芷问道:“长琴兄是要去寻楚楚嘛?” 长琴的另一只眉毛又是一挑,蓝芷继续道:“上次那个风什么闻的,就是拿楚楚的帕子给我当衣裳的,我的衣裳破了长琴兄怎么会知道楚楚到了魔域?” 长琴闻言,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但那一丝不自然随即就恢复了正常,他又朝非川雪拱了拱,便转身扬长而去,蓝芷道:“长琴殿下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不知道。”瞧不见长琴的影子,非川雪拍掉落在蓝袍子之上的水珠,往前走,才了走了几步,面前就出现一条宽阔的大道来,蓝芷伸了伸脖子,问道:“我们这是要去找那个风什么闻的么?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也不一定是要那果子的。”让殿下消除烦扰固然重要,但是两个人的身家性命也是时下顶要紧的事情。 “这怎么行?”非川雪大声道:“既然来了,怎么样也要给你摘到那嘉果的,疯子闻我是不会去找的。” “那怎么去?明抢么?”这里可是魔族的地界,明抢的话,也太有失神族的风格了。但是,在魔族的地界做魔族人喜做的事情,也不算逾越吧?蓝芷脑子飞快的转着,就想改口,哪里想非川雪嘿嘿的笑道:“当然咯,抢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不是?” 蓝芷忽然觉得,她真的适合与非川雪做朋友。 两人沿着大道走了许久,莫说魔族中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见不到,蓝芷不禁怀疑非川雪这个不识路的是不是又走错了路,就在方才遇见岔路的时候,她听了非川雪的话,走左边,结果路越走越小,树叶越来越多。 “奇怪,好像又走错了阿芷!”非川雪挠了挠银发,蓝芷无奈的正要讽他一下时,眼前树丛里蓦的出现一角屋檐来,黑瓦黄墙,廊柱上刻着暗纹,像极了凡界在深山之中的富贵人家。非川雪沿着黄墙走,拐个弯之后,眼前垂下来一串果子。 “就是这个了,嘉果。”非川雪顺手摘下一个,放到蓝芷面,惊喜的喊道:“我还以为走错了路,就遇不到了呢,凡界有一个人说得好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非川雪那不着边际的大理论还没开始讲,墙里面就穿出来一个清冽的女声:“你们是谁?来做什么?”伴着话音的,还有一只冷飕飕的羽箭,“咻”的一声穿破黄墙,穿过非川雪扬起来的银发,将一旁的树干打了窟窿,窟窿哗的瞬间烧起来,羽箭化为乌有。 蓝芷看那树干上摇动的火苗,心里直犯冷。方才那箭只要稍微偏一丁点,不光是她,非川雪的小命也是难以保住的。 非川雪埋头研究了那个窟窿,慢悠悠的道:“此箭不过用了射箭者的五成气力。”闻言蓝芷心里又是一冷,要是十成了还了得? “在下青丘非川雪,不知姑娘在此,还请见谅!”非川雪文绉绉的向墙施了一礼,墙内的女子却惊讶道:“青丘?雪公子?蓝芷姐姐可是在你那里?” “楚楚?”蓝芷失声道。 许是这一声楚楚,墙里面的桑楚楚没了声音,随即便哭出声来:“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怎么回事?”非川雪从墙头跃下,蓝芷便一眼瞧见了一身黄衣,貌美却消瘦无比的桑楚楚,她心头一睹,疾声问道,她想站起来,却被自己的绳子牢牢地捆在了非川雪的肩膀上,徒徒的挣扎了几下。 非川雪柔声道:“阿芷,你方才不是打了死结么?” 桑楚楚见状,竟噗嗤一声笑开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蓝芷放弃了挣扎,问道:“楚楚,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魔域。” 桑楚楚闻言,本来展开笑颜的脸又一下子消沉了下去,她慢步到一旁的石凳子变坐下,盯着一旁的篁竹,一眼不发。 蓝芷有些摸不清楚头脑,在她的印象里面,,桑楚楚一直都是开朗活泼得紧的,现在却不知道为着什么事,竟然消瘦憔悴成这番模样。 “楚楚!”蓝芷示意非川雪走过去,轻声喊道。 蓝芷哄了许久,桑楚楚才扭过头来,抽抽鼻子,便将她是如何入了魔域,如何进了这座宅子一五一十的讲清楚了。 原来桑楚楚追着帽儿离开就九重天过后,是有路过丹穴山脚,卢且遇见并且上心的女子却是她。待离开了丹穴山的地界,她一路向东,路过大泽的时候,被四条长蛇挡了去路,她打不过,差点溺在大泽了,幸亏有路过的一个人救了性命,醒过来之后就在这里了。那个救她的人在这宅子的四周布了结界,只许人进,不许人出,于是桑楚楚独自一人在这宅子里,一个人也见不到,粗粗算来,也有月余了。 这宅子异常的宽敞,建工也算是精美巧妙,只是日里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很是让人心烦。 “那个救你的人是谁?”蓝芷忍不住问道,却换来了桑楚楚茫然的摇头:“我没有见过他的正脸,只是在晚上的时候来过几次,跟我说几句话就走了。” 非川雪捏了捏下巴,表示他也对这个问题很是费解,最后他说道:“那四条长蛇已经被长琴干掉了。” “楚楚,你放心,我们会带你走的,对吧,小川子?”蓝芷拍拍非川雪的肩膀道,脑子里却浮现风之闻手里的手帕来。非川雪不住的点头:“对对,我们会带你走的。”然后低声问蓝芷:“阿芷,这个姑娘就是你口中的楚楚?喜欢长琴的楚楚?” 蓝芷点头:“早知道这样,就叫长琴殿下与我们一齐来就好了,这样就能寻到楚楚了,也不晓得他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桑楚楚惊讶道:“先生?你们说先生了?” 蓝芷费了半天劲儿才搞的清楚桑楚楚的口中的“先生”就是她口中的“长琴兄”,她笑道:“是啊,楚楚,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恰巧遇见长琴兄了,他来寻你来着,不过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没有到。” 这一番话把桑楚楚的眼泪说回她肚子里了,她有血不确定的问:“先,先生真的来寻我了?姐姐该不是在骗我罢?” 蓝芷挺起胸膛道:“千真万确。” 桑楚楚见到蓝芷这番模样,又噗嗤一声笑开来。 蓝芷扭头看到墙角那长得茂盛无比的嘉果树,便叫非川雪带着她过去摘,桑楚楚见到他们摘果子,便跑到屋子里拿了个竹篓来。 那嘉果生得跟桃子一般大小,水灵灵的结了许多,桑楚楚却表示,自己一个也没有吃过, 蓝芷道:“这可是小川子推荐的果子,吃了可以消除烦扰的。” 第二十七章 :带我走 这宅子空旷,却也栽了许多嘉果之树,大多数都挂了累累的果子,甸甸的直垂到地上。 在三人摘得差不多的时候,蓝芷望着那堆在一起的竹篓有些犯了愁:“这么多,怎的带回去好呢?”非川雪思量半响,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钱袋,蓝芷笑道:“小川子,你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说好了要抢的么?” 非川雪不答蓝芷的腔,打开袋子,往那一堆竹篓一照,竹篓便悉数的进入了袋子。非川雪面色将袋子细心的系好,放入袖子里,然后对看得目瞪口呆的蓝芷道:“阿芷,这样很方便的。” 蓝芷呐呐道:“您老英明。” 桑楚楚道:“我以为公子是要付钱呢,我本想说这果子本来就不是我的,喜欢多少拿去便是。” “这果子不是你的,是我的。”桑楚楚话音刚落,几从篁竹后面就闪过一丝黑衣衣角,伴着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就似笑非笑的出现在三人面前,一双异色的眸子似笑非笑。 蓝芷失声叫出来:“是你,风什么什么闻的?” “正是风某!”风之闻走到桑楚楚跟前,盯着她,桑楚楚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便低下头,慢腾腾的蹭道非川雪身后,轻声喊了声:“姐姐!” 蓝芷伸出手挥了挥手:“我们摘了你些果子,你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风之闻笑笑:“自然不是。” 蓝芷正了正色道:“听说是你救了楚楚?” 风之闻点头:“不是听说,正是风某救了楚楚公主。” 蓝芷与桑楚楚闻言均是一怔了怔,蓝芷怔的是风之闻怎么可以这样子变态,明明救了桑楚楚,却变了相的将她放在这里,害得长琴兄寻了好久。而桑楚楚的怔的是眼前这个生着异色眸的男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真是的身份。 非川雪扯开嗓子喊道:“臭不要脸的,你可真是脸皮厚啊,天不早了,我要回青丘去了,我还要带她走,你没有意见吧?”非川雪说着指了指桑楚楚,蓝芷则在心底里默默的为非川雪喝了声彩。 风之闻扶着额头道:“这嘉果公子愿意摘多少便摘多少,风某自然是肯的,只不过这楚楚公主是风某的座上宾,公子是不能随便带走的,还有,公子说风某不要脸,何来脸皮厚之说?” “座上宾?”蓝芷觉得好笑:“座上宾的话你还将楚楚囚禁这个地方,你瞧瞧,她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着看了一眼桑楚楚,却只见桑楚楚大眼睛缩瑟了一下。 “囚禁?”风之闻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越过非川雪,直接逼得桑楚楚往后退,“楚楚公主,你说风某是不是在囚禁你?” 桑楚楚没有回答,非川雪便往中间一横,喊道:“不要脸的,你莫要逼她了。” “你是想打架么?”风之闻眼里掠过一丝杀气,恰巧被非川雪肩膀上的蓝芷捕捉到了,她笑眯眯的朝风之闻道:“风君主,您大人有打量,莫要跟小川子一般见识啊。”随即想非川雪道:“小川子,好好说话嘛,有什么问题是不能用说话解决的?”这并不是她不想救桑楚楚,而是她现在把自己与非川雪绑在一起了,若是打架的话,她连逃跑都是困难的。 哪知道非川雪这一回却没有将她劝导的话听去,而是往旁边一条,双手结印,嘴里大喊着:“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 风之却不为所动,依旧勾着唇角。蓝芷脑袋顶上冒起来一丝又一丝的凉意。 几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只听见“叮”的一声,周边便刮起大风来,随着高一阵低一阵的琴声,蓝芷心口便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她扯了扯非川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两眼一黑。 “阿芷,阿芷,你莫要骇我啊?阿芷”非川雪朝着肩膀喊道,却只见蓝芷软软的趴在他肩膀上,他伸手解开缚灵绳,将蓝芷放在掌心,朝刚刚出来的那个人喊道:“臭弹琴的,你不这么出场的话会死么,要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出风头也不必这样子嘛,阿芷” “小姑娘不会有事的,你只管放心回青丘去。”长琴立在一株嘉果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边的一干众人。 桑楚楚眼里,漫上了雾水:“先生” “那,那我先走了啊。”非川雪说着跃上墙头,对桑楚楚道:“你的先生来帯你走了,我便带阿芷走了啊。”说完便消失在墙头。 桑楚楚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切。 风之闻眯了眼睛道:“不知长琴殿下与楚楚公主是什么关系?” 长琴略微拨了一下琴弦,微微一笑道:“无甚关系。” 话音落定,桑楚楚猛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长琴,眼里的泪水像是扯开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落。 无甚关系。 “既是如此。”风之闻走到桑楚楚身旁,看着她苍白了的面庞,像是对她说:“那长琴殿下怎会不远万里来寻这样一个与你无甚关系的人呢?” “她离家出走,让其父桑木提心急如焚,而在下与桑木提相交甚厚,不过帮老朋友的忙,帮帮他出走的女儿罢了。”长琴立在树上面不改色,青衣随风而起,几缕夕阳斑斑的落下来,桑楚楚的脸被染得一片昏黄,她颤着声问道:“先生,此话当真?” “当真。” “既是这样,公主就留在魔域做客如何?”风之闻越发的凑近桑楚楚,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桑楚楚不由得点了点头。 “叮”长琴手放到七弦琴上,在一阵高低不平的琴声里,周遭的树木及黄墙,都不住的颤动起来,嘉果子不住的往下掉,黄墙也起了裂痕,风之闻携桑楚楚跃起来,往宅子外面掠去。 桑楚楚只觉得耳朵一阵又一阵的剧痛,风之闻在她耳边轻声道:“莫要听,莫要看,莫要想,我会带你走。” 长琴的琴声在背后一直响,风之闻伸手捂住桑楚楚的耳朵,脚步却停了下来,桑楚楚感到他明显的一滞,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风之闻摇头:“他伤不了我的。”却在一株老树之下停了下来。 长琴抱着琴站在老树之上,带着些许怜悯的表情道:“你为了她,居然不还手?” 风之闻道:“那你会不会为了她不还手?”说着拂袖一挥,大大小小的火球便往树上飞去,长琴略微一跃,便离开了老树,。趁着这个空当,风之闻已经到了百丈之外,长琴回过头来看,老树瞬间就被烧焦,成了一堆黑灰。 他往天空看了看,天色已经晚了,他便就地起了一堆火,扯出半条鱼来,放到火上兹兹凡人考起来。 风之闻带着桑楚楚往魔域主城的方向去,月上中天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魔域的城头上。 桑楚楚面对这魔域的主城,看那来来往往的魔族之人,与神族有着一般的样貌,一般高强的能力,却有着不一般的性情与做事风格,究竟是怎么样,才能将一个种族叫做魔? “魔住与神族其实没什么两样!”风之闻迎风而立,高大的身躯在城墙上犹如一尊雕塑,他缓缓道:“世人都道,魔族便是十恶不赦,神族便是济世救人,却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的神,又几个人是完全的魔?” 桑楚楚低下头,她说:“你受伤了?” 风之闻道:“不要紧。” “你是为了我才没有与先生打架的?” “你觉得呢?” 桑楚楚没有在说话,而是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一弯新月,在低下头看那魔族之城,夜风微微拂过她的双颊,上面还有刚刚干了的泪痕。 “你带我走吧!”迎着风,她说。 长琴立在城下,看着离开城头的两人,他眯了眼睛,寻了几近半年,总不会死这个结局罢?他自嘲的笑了笑,有时候潇洒惯了,怎的就学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呢?这一点与丹穴山那一位可真是有些像来着。 天将近放晓的时候,非川雪才带着蓝芷回到青丘,瞧着蓝芷像是睡得挺香的样子,他也就姑且相信了那个臭弹琴的的话。 叫小艾将蓝芷放回厢房去之后,他便一跃上了树顶,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一缕白衣胜雪,他有些不高兴,不满嚷道:“你来得真是时候啊,死凤凰!” “那我该什么时候来呢?”流岸转过头来,冷冰的脸上依旧一丝表情也无,“我是帯她走的。” “走?”非川雪笑了两笑:“你以为青丘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阿芷是谁?你想要她的时候她就在,你不想要的时候就把她丢掉?凤凰,你还是跟两百年前一样的自以为是!” “随你怎么说,蓝芷对我来说,很重要。”流岸淡淡道。 “重要?她一个凡人?一个凡人会对你有多重要,我看是两百年前那些被我打出来的伤吧。”非川雪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这两百年虽短,但是你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流岸心里微微一动:“在下其实不知,两百年前,雪公子是为何与在下打架的,不过这并不重要。三日后,在下便回来接蓝芷回丹穴。”说完便纵身跃出非川雪的视线。 非川雪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是隔了两百年才回的大荒,还以为大荒人说的丹穴山少主浸惑泉,弃掉一段记忆疗伤的话都是胡扯。 第二十八章 :我会回来要酒喝的 蓝芷醒过来只觉得心情大好,像是全将昨日遇见桑楚楚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兴匆匆的叫小艾将摘来的嘉果子洗干净了,摆在树杈子上吹两日的冷风,然后放进陶罐子封起来。 “要谷雨那日的雨水才酿得好酒。”蓝芷道。 非川雪捏着下巴道:“阿芷酿的酒肯定是天上地下难得的佳酿。” “那是自然。”蓝芷嘻嘻的笑着:“待就酿成之后,加入银环蛇的蛇蜕,埋在荷塘底下半年就能出窖了,可是青丘没有荷塘,那就埋在树底下吧。” 非川雪略微的失落道:“那阿芷一定要回来喝这酒啊!” “放心,我会回来要喝酒的。”蓝芷点头无心道,数着放在树杈子上的一排陶罐子,随即扭头问道:“你说什么,回来,我要去哪里么?” 蓝芷这话听得又有些不清不楚,不过当流岸再一次道青丘时,她便有了底,那厮,是在变了相的与她告别。 不过,她没想到的实在是太多了。 流岸踏进青丘树洞蓝芷的厢房时,蓝芷正趴在一个大茶碗的边沿,研究那些看起来比她的脸还要大的茶叶,微微有些发愣。 这个大茶碗是小川子来寻蓝芷聊天的时候留下来的,适才小艾跟小川子咬了几下耳朵,小川子茶也没喝就出了去。 听到轻若浮云的脚步声,蓝芷没由来的就有些开心,她往后转去,却可能太过用力,脚一滑就扑通一声栽进了茶碗里。她大喊救命,却又发现这个茶碗也就跟她洗澡的浴桶差不多大而已,便缓缓的爬起来。流岸皱着眉看着从茶碗里爬出来的蓝芷,彼时的她全身都湿透了,肩膀上还挂着一片茶叶,她接着抖了抖,掉了一桌子的水,随即朝流岸喊:“殿下,你来接我了?” 流岸点点头。 “可是。”蓝芷有些犹豫:“小川子有事情出去了,我要跟他告别的。” “已经不用了。”流岸伸出手来,示意蓝芷站上去,蓝芷顿了一会儿,就依言慢腾腾的爬上去,流岸掏出一块手帕,往她身上一披,便出了门。 “阿嚏!”蓝芷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喷了流岸一手掌的口水。 一路出了青丘,蓝芷奇怪极了,非川雪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有出现,倒是小艾帮蓝芷收拾了许多东西来,蓝芷觉得奇怪:“小川子呢?” 小艾低声道:“公子说姑娘走好,就不来送姑娘了。” 蓝芷嘀咕了一声:这不像小川子啊。 难不成他被殿下威胁了?这个想法在心底一冒出来,蓝芷额上就滴下来。 流岸招来白鹏鸟,扯下一片羽毛,随便念了个决,让羽毛浮在半空中,把蓝芷放在上面:“抓好了,掉下去我可就不管了。” 蓝芷嗯嗯的点头,回头看那株生着密叶的树,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殿下,比方说为什么那日她费尽心思去焦侥兽的山谷里寻殿下时,他究竟去了哪里?蓝芷在青丘这么久,殿下怎么现在才来接她?殿下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小川子都不出来与她道别云云。 蓝芷刚刚就要张口,流岸便道:“我允诺雪公子一件事,换了你。 她又想张口,流岸又道:“我答应帮他寻到他的妹妹。” 她还想张口,流岸接着道:“这一次我没有骗他。” 蓝芷吐了吐舌头,殿下都快成第二个土喽了,她想问什么,殿下好像都知道,一瞬间,没有说半句话的蓝芷竟然觉得异常的口干舌燥。 白鹏鸟往南边飞去,在天边留下一个黑点。 流岸看着坐在羽毛上显得有些落寞的蓝芷,脑子里迅速划过一张慵懒的脸,随即响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阿芷活不过十八岁你知道么?” “我把她交给你,并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你,也不是我青丘怕了你丹穴山,而是,我想救她。我不能再看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而束手无策,总有一天,我会要她回来的,你要小心了。” “大荒之中,只有你能够救她。” 高千余丈的的树顶上,密叶一层搭着一层,上面坐着的蓝衣人手举一个酒杯,狭长的眼睛看着变得愈来愈小的白鹏鸟,银发微微被风吹得有些乱,他仰头喝将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下,嘴角微微上扬。 那只死凤凰说他能让阿芷恢复过来,其中的法子他也不是没听过,只是那忘川水集合了不知道多少冤魂的怨念,到那底下取焦侥兽的蛋,可不是好办的事,不过管他呢,只要阿芷好过来就好了。 蓝芷随流岸回到丹穴山,因着变小了,也就没有回到自己住的小房间,而是去了流岸的寝殿,本来她还有些扭捏的,但是细想来,也对,一来,她害怕凡浅那个孔雀精,二来,殿下说,要把她治好。 一听到能变成原来的模样,蓝芷就打心里来的就高兴。 可是当她家殿下将她放到桌子上就出门去了的时候,她觉得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些。 晚一些的时候,山伯送来吃食,蓝芷看着那碗大大的米饭有些吃惊:“山伯,你没有看见我这番样子么,我怎么能吃下这么一大碗饭?” 山伯看着桌子上的蓝芷,小胡子一翘一翘的:“你吃不完的话明日就吃,后日吃也成。”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出去,边走边说:“若不是看在你变成小人的份上,老夫还要叫你扫地去呢!” 蓝芷撇了撇嘴,将大米饭扒拉下来,小老鼠一般的啃了一会,便在桌子上晃悠悠的转着圈子,殿下究竟去了哪里,怎的还不回来?她现在有特别想要做的事情,特别是发现门被锁了之后。 直到晚一些的时候,蓝芷心心念着的流岸殿下才露面,白衣拂过桌角,看着她满脸通红的缩在一旁,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蓝芷一听殿下回来,立刻跳起来,但是立马有缩下去,半响,她抬起头来问:“殿下,您的房间里,有没有茅房?” 流岸:“” 待蓝芷解决妥当了之后,发觉桌子上多了一个圆溜溜的,发着淡绿色光的事物,以她现在的形体看去,活像一栋没有门窗的小房子,蓝芷绕着走了好几圈,指着那事物问流岸:“殿下,这个东西是什么?” “焦侥兽的兽卵,可以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哦!”蓝芷恍然大悟:“那焦侥兽那样子巨大,怎的它的蛋这么小?” 流岸端详着那枚兽卵说:“我让它小了。” 蓝芷点头,只佩服她家殿下有能耐,末了便问:“这东西能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那我要吃了它么?它这样子大,用来煮汤可以喝好几个月了都。” 流岸丢给蓝芷一个让她觉得自己异常白痴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话肯定又说得不对,就嘀咕道:“我不过是好奇嘛!” “这个你不用担心,待它恢复原先的模样,我自会有办法。” 蓝芷便点点头,心里想着只要不要她进这蛋里面就好。 流岸的寝殿里虽然没有非川雪树洞里那些会发光的小花,但墙壁上也镶了许多的也明珠,到也亮如白昼,点着的熏香笼笼似雾。 蓝芷看腻了那枚蛋,就打量着手里拿竹简的流岸。 流岸看书的表情比他平时的表情还要淡去许多,其实按非川雪的话来说,就是根本就是没有表情,偶尔眉头皱一下子,蓝芷不住的想,殿下看书的样子真好看。 到了半夜,蓝芷眼睛几乎快要粘到了一起,就倒在桌子上,呼噜呼噜的睡了去。朦胧中有人将她捧起来,放到一片柔软的地方,她鼻尖闻到一股子清香,脸上贴上了一片丝滑,她使劲的蹭蹭,嘴里喃呢了一句:“师父。” 流岸给她盖上小被子的手顿了一顿,这个场景,怎的这般熟悉。 后半夜的时候,蓝芷觉得有些热,便想起来,却发觉眼前竟然是一片晕黄,她一咕噜的爬起来,看见桌上点了对高大的红烛,火苗跳跃着,红烛上面描的龙凤彼此纠缠飞舞,蓝芷看得眼热,就下床去细细的看。 刚趿上鞋,她就发现了异样,自己站起来竟然比桌子还要高了许多,而且在屋里走动也不觉得事事都巨大了,她高兴的回过头去,直觉告诉她床上躺着另外一个人。 待她兴奋的扭过头去,床上那人略微坐起来,半披着衣裳,嘴边留着笑,黑发铺在红色的被褥上,像是撒开了的绸缎,蓝芷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伸出手:“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怎的就下床去了?” 蓝芷胸腔里的心咕咚一声,连连摆手:“殿下,你认错人了,你认错了?” “你认错人了,殿下” 蓝芷一连喊着,往左边一翻,就掉下床去。 一旁的流岸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在流岸手里睁开眼睛来,嘴里还在不住的说“殿下,你错人”之类的话,流岸问道:“我认错谁了?” 蓝芷看见流岸那张冷冰冰的脸,想到方才自己作的那梦,脸上就开始发烧,舌头也跟着打结,便胡乱道:“我没有说,殿下你许是听错了。” 蓝芷以前在凡界的时候,听到过凡界夫妻吵架的,那妻子发觉丈夫与其他女人勾搭上了,便气冲冲的拧着丈夫的耳朵骂道:“你莫要发春梦了,给我回家!”蓝芷一想到“春梦”这个词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流岸的手心里。 “你作梦了?”流岸问她, 蓝芷将头摇得飞快:“没有没有,我没有作春梦,没有作春梦” “” 第二十九章 :再次调戏 流岸将她放到自己的床上,蓝芷一眼看见那小枕头小被子,脸烧得愈发的厉害,便压下咚咚乱跳的心问道:“殿下,你也睡在床上么?” 流岸瞄了她一眼:“我不睡在床上,睡在哪里?” “啊!”蓝芷有些不自在:“殿下,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流岸冷哼一声,将她在里侧,自己则躺了下来,在蓝芷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说:“你这么小,你还指望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方才你睡在外侧摔下去了,这床于你来说高的很,若是摔死了雪公子饶不了我。” 流岸说话间已经闭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声又惹得蓝芷一阵脸红。 她站在流岸的被褥上没有动,踌躇这要不要睡,其实殿下说得很有道理,自己现在这一幅模样,只有几寸高,被踩死的几率都要大些。当然,若是自己没有变小,恐怕也没有几个男人会有兴趣 蓝芷一边想得乱七八糟一边盯着流岸睡下的侧脸。 那长睫毛的眼皮将那墨玉一般的眸子盖住了,没得了白日里那份冷意,却无端的给人一种孩子气的感觉,蓝芷看了良久,就索性坐下来,撑着下巴。她以前晓得殿下冷着脸好看,皱着眉头好看,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殿下睡着的样子也这样的好看。 鬼使神差的,蓝芷站起来就往蹭过去,站到流岸的枕头边,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流岸的脸,只觉得入手是一片细腻柔滑,真的不似一个男人的皮子。蓝芷摸得上手了,便放肆起来,由摸转为拍,即便是她手小,竟然也能“啪啪”的拍出声音来。 蓝芷拍了一会就把注意里放到那闭着的唇上去,许是角度问题,那两片唇竟然出奇的饱满,蓝芷看着心底就产生了一种极其犯贱的想法:若我偷偷的亲一下殿下,殿下应当不会生气吧? 正有那个冲动,却转念又想到自己变得这般小,若是贸然偷吻殿下,而殿下恰好张开嘴来,将她整个吞了可如何是好?于是她脑子里无故的就出现那日焦侥兽一口将她吞了的情景,额上冒了出了细细的汗。 踌躇半日,她才猛地一拍额头,怎么能将焦侥兽与殿下相提并论呢? 最后,她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也就是退而求其次,亲亲脸就好了。 于是她凑近流岸的脸,自以为很轻很轻的亲了一口,然后擦擦嘴巴,往前又是一口,这一亲不得了,流岸睁开眼睛来,依旧不怒不愠道:“亲够了没有?” 蓝芷惊得坐下去:“殿下,奴婢,奴婢没有偷亲殿下,奴婢发誓,真的没有。”说着举起手来来,一张脸红得犹如火烧。 “是吗?”流岸坐起来,定声看她:“那方才,我是被蚊子咬了?” “是的是的,是一只蚊子,奴婢还帮殿下赶蚊子来着。” 流岸看蓝芷做贼心虚的模样,淡淡道:“真是只不要命的蚊子。” 蓝芷呵呵的不住点头:“是是,不要命的的蚊子。” 流岸眯着眼睛瞧她半响,蓝芷起初还是一副做贼的模样,过了一会,却又觉得不对劲起来,殿下看她的眼神怎的这般怪异?于是她假装咳了一下:“殿下,你怎么这样瞧奴婢?” 流岸闻言,将头扭过一边,道:“没什么,若是困了就睡吧!”说完就下了床,披上袍子,走了出去。 徒留蓝芷看着那门缝的光亮变大,接着又变小。 于是她也就睡不着了,殿下,这是怎么了? 流岸一夜没有回到自己的寝殿,说实话,她倒也是不愿流岸再回来,她想起刚刚自己怎的就对殿下那般了呢? 第二日,山伯带着那张阴沉的脸就又出现在蓝芷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凡浅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山伯道:“你成了小人,行动多有不便,少主太忙,没空理你这个小丫鬟。平日里看你与凡浅走得近,便叫她来带你出去转悠。” 蓝芷略微一顿,随即明朗过来,合着殿下虽然是将她带回丹穴山了,却怎么说也是她的主子,在丹穴山众飞禽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凡人罢了。蓝芷想得有些通透了,却怎么不明白,殿下是怎么觉得她与凡浅走得近的? “卢且呢?我要去看卢且!”带山伯走了以后,蓝芷虽然心底有些怕凡浅,但还是向她提出了要求,卢且这孩子应该不知道自己下山变成了这副模样罢。 “卢且?那个脑子不好使的灰雀?”凡浅嗤笑了一声:“那只灰雀早在你与少主下山过后的三日就下山了,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还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山伯允了,反正丹穴山少了他也是一样的。” 蓝芷有些不可置信:“他有说去哪里了么?” “不知道!”凡浅摇摇头:“我又不去关心,你到底烦不烦啊,不烦的话我可就走了,花园里的几株白菊开得好得很,我得赶快去摘些好泡茶给少主喝。” 蓝芷没有答她,心里一直嘀咕着,卢且那孩子会去哪里? 凡浅见蓝芷不为所动,细眉毛一挑:“喂喂,你给个话啊,要不然我真的走了!” “你走吧!”蓝芷道,看着凡浅扭过身去,又喊住她:“凡浅,我问你一个问题,现在我变得这般小了,你是不是特别想一脚踩死我?” 这一问把凡浅问笑了,而且几近笑得心花怒放,咯咯笑了好一会才说:“那是自然,我恨不得一脚将你踩烂呢,你既是知道怎的还问我,但是话说回来,你变得这样子小,我又觉得踩不下脚去,就跟少主突然间对你很好了一样。” 蓝芷突然觉得她与凡浅在许多地方还是很像的,比方说喜欢趁人之危,有些持强凌弱,比方说脸皮挺厚,虽然这一点她与非川雪更加像。 凡浅离开后,蓝芷就真的是无聊起来了,她在流岸的大床每个角落都打了个滚,围着桌角走了无数圈,着实无聊透了,便倚在门上,透过门缝,看着外边的风和日丽,板着手指,算着日子,顺道发着愣。 她倒并不是不烦,只是她这次回来觉得没有朋友,卢且下山去了,凡浅想踩死她,山伯一直不喜欢她,班大叔害怕她再喝酒,这般想来,还不如继续留在青丘。还有,这里是流岸的寝殿,怎么样流岸都是要回来的,回来的话,她就是第一个知道的。 脑子迷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蓝芷被门撞了一下,一个站不住就摔了,她抬起头来看见流岸的白衣脚,有些吃痛的喊道:“殿下,你可回来。” “怎么?”流岸顿下身来,将她拎起来:“你便是这般欢迎我的?” “殿下英明。”蓝芷揉揉撞到了肩膀,流岸将她放到桌子上,便俯身查看那枚有了些许变化的焦侥蛋 桌子上那枚焦侥兽的蛋发出比刚拿来的时候更加强烈的光,蛋壳竟然边得透明起来,并且一闪一闪的,比方才看见的时候又要变大了不少,蓝芷想起来,这枚但被殿下施了咒,比原先变小了不少,现在兴许正在变回原样。 蓝芷瞧着觉得有趣,但是焦侥卵变化得也慢得令人心焦,吃了一些东西过后,蓝芷两片眼皮就开始不断的掐架,她回头看了看挂着月白软帐的大床,心底不断的做这心理斗争,最终,困意打败了一切理智,她爬到流岸的床上,对依旧在看书的流岸道:“殿下,我睡了啊。”便盖上被子,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直到有人将她摇醒,她才揉着眼睛醒来,一见到是流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蓝芷张嘴对着他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流岸眉头皱得更深,蓝芷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摆摆,带着没有睡醒的口气道:“殿下,你皱着眉头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平时烦心的事情是不是特别多啊,都有些什么呢?”她赶打赌,世上烦心的事情属她蓝芷最多了,要变回原来的样子,要得到蓝芷花活下去,要寻到黑衣人回到凡界,假如前面的三样都成功了,那么她就该烦心要不要嫁给小川子,怎样帮助土喽找媳妇,还有,殿下 “起来了!”流岸闻言,声音依旧是淡淡的,眉头却依旧皱着。 蓝芷嘀咕了一声,却一眼撇到地上那半个房间大小的焦侥卵,她呀的一声跳起来,颤着手指着那枚卵道:“殿下,我才不见它,它就成这个样子了?” 流岸点点头、:“这就是它本来的面貌。” “那,那我怎么吃呢?”蓝芷说着,狠狠的咽了口口水。 “不用吃,我自有办法。”流岸说着望向点在一旁的已经烧到头的一炷香。“那柱香烧完,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流岸没有回答,看着那柱香最后一缕烟消失在空气之中,躺道地上的那枚焦侥卵就发刺眼的光,那光带着吸力,一度如那焦侥之光,蓝芷不由地闭上眼睛,晕眩之中,有人托起她,便被卷进那焦侥卵里面。 第三十章 :小猫猫 蓝芷伸手胡乱的往周围抓了抓,便抓到流岸的胳膊,她想也不想就抱紧了。这般强大的吸力,若是那蛋里与焦侥兽的肚子一般无二,没有流岸,她铁定死定了。 她已经想好了,就是变作酸水,也要拉着殿下一齐。 流岸没有反应,而是由她,待强光息下去过后,蓝芷依旧紧紧抱着流岸的胳膊,并且将脑袋埋进流岸的怀里,流岸轻轻动了动,道:“你在不放开我,我便要被你勒死了。”哪晓得蓝芷闻言半天没有反应,他便伸手拍了拍蓝芷的背,难得柔声道:“没事了。” 蓝芷先是抖了一抖,然后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流岸的脸,一张脸上竟然挂满了泪水,她颤着声问道:“殿下,现在,我们可是在那枚蛋里?” 流岸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周遭竟然都是一片晕黄,像是暗夜底下点着的一盏油灯,蓝芷这时依旧紧紧贴着流岸,腾出一只手来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随即惊叫道:“咦?殿下,你怎么也变得跟我差不多了,是你变小了还是我变大了?”说完伸手拍了拍流岸的脸,扯起他的胳膊看了又看。 流岸冷声道:“莫要多手。” “哦!”蓝芷答应了一下依旧紧紧贴着流岸,顺便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会回事呢?” “这枚焦侥之蛋里面,其实便是一个与外面并存着的世界,那壳便如一个常人攻不破的结界,里面便如一个人在沉睡的状态,而你我在通过蛋壳时,两个世界的相遇,如同走入了一个睡梦,使得我俩成了一般体型。”流岸缓缓道,随即更加冷声道:“你放开我再说。” 蓝芷哦的一下子往后挪,踌躇道:“殿下,其实奴婢没有懂。” “这你不必懂,你只要知道,这里可以是你恢复原样。”流岸说道,站起来,转身到有些光亮的地方,闭上双眼,丝毫不理会衣然处在茫然中的蓝芷,开始打坐。 篮芷左右转了一圈,发觉到处都是一片暗黄,什么东西也瞧不见,地上一片平坦坦的,连外边世界最基本的一些物件都没有,就算是戈壁大漠,也该有颗沙子才是。半柱香之后,蓝芷学着流岸的样子在他身边坐下,闭上眼睛。 蓝芷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坐了半天,蓝芷便觉得腰酸背痛,睁眼看看殿下,依旧闭着眼睛,像是被雕活了的雕塑,保持着一开始坐下的姿势,蓝芷撑着下巴看了好半天,殿下就像是被下了什么定身咒给活生生的定住了。 蓝芷张嘴又打了个哈欠,正在最是无聊的时候,便觉得有东西在蹭她的腿。 扭头一看,竟然发现是一只模样生像猫儿的小兽,毛茸茸的脑袋上顶着一对褐色的角,两只水汪汪的大眸子直直的瞧着蓝芷,嘴里不住的呜呜着。蓝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开来,她伸出手摸了摸,只觉得那小兽说不上的可爱。 “嘿,小猫猫,你好哇。”小猫猫伸出粉色的舌头添了添蓝芷的手,柔软而有些刺的舌头舔得蓝芷的手一片酥麻,惹得她咯咯的笑:“殿下,这小猫猫好生可爱,又乖又软,还有角呢!这角长得也真像牛角,只不过没那么硬,顶起人来不知道疼不疼”蓝芷说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抬起头来看流岸,对方却依旧紧闭着双眼,依旧很雕像。 蓝芷自讨没趣的吐了吐舌头,将小猫猫抱起来,拥在怀里,左看看右瞧瞧,她真替殿下可惜,没见到小猫猫可爱的模样。当然,殿下喜不喜欢它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蓝芷逗了半天也觉得无趣,加之以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叫唤起来,她有些后悔,后悔方才进来的时候没带一些可以果腹的干粮来,流岸摇醒她的时候她都还有没有吃早饭,连口水也没有沾,进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不多时就会被饿死,虽然这里就是一枚蛋。 “小猫猫,我好饿啊,你知道哪里有吃的东西么,带我去好不好?”蓝芷点了点小猫猫小巧的鼻子。 “呜呜!”小猫猫叫唤了两声,扭头看了看一旁的白衣活雕塑。 蓝芷会意,拍拍小猫猫的脑袋道:“殿下他肯定是睡着了,我们去去就来,不会耽搁太久的,再讲了,殿下也没有吃东西,我去寻来,正好赶上他醒来,岂不正好?您说是吧殿下?”蓝芷象征性的朝流岸喊,见流岸纹丝未动,便道:“他不讲话,算是答应了,小猫猫,咱们走吧。” 小猫猫又“呜呜”的叫了两声,晃荡着小短腿跑起来,蓝芷便跟在它后头喊:“小猫猫,你慢些。” 跑了一会儿,周遭依旧是一片晕黄,十丈开外的就看不见了,蓝芷追着小猫猫,直追得满头尽是热汗。 “不行了,小猫猫,你慢点儿,我跑不动了。”蓝芷弯腰撑住膝盖,开始喘气了粗气,像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她捂住胸口,觉得异常纳闷,平时被妖怪追逃命的时候,一口气跑个几里地也不见得会喘一下,怎的这会儿竟累成这样? 喘了一会儿,蓝芷竟还觉得头昏眼花起来,她顺势坐在地上,看着小猫猫扭着屁股越来越小,她扭头吐出一口鲜血,便软下去。 朦胧中有东西在噌她的脸,她觉得痒,睁开眼睛来,映入眼帘的是小猫猫圆溜溜的眼睛,蓝芷扯开一丝笑意,伸出手去想抚一下小猫猫,手还没有碰到小猫猫的脑袋,却发觉小猫猫突然间呲起牙来,她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好。却已经晚了。 小猫猫往前一扑,尖牙就准确无误的咬进了蓝芷的肩膀,蓝芷疼得一下子跳起来,顺便将小猫猫甩出去几丈远。 “活腻味了?”蓝芷揉了揉肩膀,顿时吸了一口气:“好疼!” 她把衣服撕开来,露出玉藕一样的肩膀,上面赫然留了一排鲜明的牙印,汨汨的涌出血来,她一边将血迹擦掉一边嘟嚷:“小猫猫怎的会咬我?”却发觉那血越擦流的越汹,她开始急躁起来:“这是怎么了?我还是回去寻殿下,殿下兴许有法子” 蓝芷转身往来的方向了两步,脚步就开始浮虚起来,她扶着额头摇晃了几下,突然呵呵一笑,便直挺挺的倒下去。 蓝芷的脑袋接触地上的那一刻,流岸原本紧闭着的双眼就突然间睁开了来,冷若冰霜的眸子环顾了一下昏黄的周围,见不到与他一齐进来的蓝芷,他瞳孔微微一缩,这样讲来,那个东西,出现了。 流岸站起身来,拂袖就往蓝芷昏倒的那个方向走去。 流岸寻到被咬了一口的蓝芷的时候,蓝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露着肩膀,一脸满足的躺在地上,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发了黑,脸上的血色像是瞬间被抽干净了。 弯下腰,流岸将蓝芷拦腰抱起来,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角焦侥蛋虽处处一片晕黄,但终究是一枚蛋,总是要有出气的地方的。 出气孔他流岸已经贮备了许多物什,想来还能就这丫头一命。 在说昏昏沉沉的蓝芷,她作了一个极其有趣的梦,梦里有一头火红的小狐狸,毛皮生得光滑油亮,一双爪子灵活得要命,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在跑起路来呼呼的保持着平衡,它没事就站在溪水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影子,嘴巴里不住的说道:“这世上怎的会有这样好看的狐狸?” 可是有那么一天,溪里边的水突然间一夜变干了,溪底的鱼开始吐着泡沫,翻起白肚,那些淤泥也开始变干,并且发了裂,红狐狸急得跳下去,周围开始燃气熊熊的大火,红狐狸怎么跑都跑不出去,眼看这活就要烧到那漂亮的皮毛了,蓝芷急得满头大汗,也觉得酷热难耐,喉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一般,她不禁喊了一声:“水,我要水,好大的火,好热,热死人了。” 这样喊着,奇迹便又出现了,一股清凉涌进了她嘴里,她用力咂了咂嘴巴,迷糊的喊道:“还要!” 奇迹继续出现,又有一股清凉涌进嘴里,还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唇,蓝芷伸出舌头舔了舔,软软的,带着一丝甜味,像是嘴唇啊什么的,蓝芷想也不想张嘴就啃,一直啃得自己觉得满意了才罢嘴,接着依旧迷糊道:“味道真好!” 喝到了水,肚子一片冰凉,接着她觉得肩膀传来一阵刺痛,她狠狠的打了个寒颤,使得她像是瞧见了一望无际的雪峰,寒风飕飕,处处夹杂着白花花的碎雪,她觉得脑壳一片空旷,便又冷起来,于是伸出双手,不住的挥动:“好冷,冷死人了。” 话刚说出口,就有东西抱住了她,她抽抽鼻子笑了笑:“好暖和!” 接着便有人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淡淡道:“莫要闹了!” 蓝芷闭着眼睛,倒像是听到了,便嘻嘻的答道:“徒弟没有闹,师父。“ 第三十一章 :十日 闻言,流岸举起来的手便缓缓的放了下去,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依旧一脸满足的蓝芷,现在她的肩膀已经包扎起来了,脸色却还是苍白,一片蒙蒙的晕黄里,流岸使淡蓝的结界,将他与昏迷不醒的蓝芷围起来。 “我以前确是没有见到过你,可为何,那日在域民国里,竟会觉得眼熟至此?蓝芷,你告诉我,我们以前是否认识?”流岸的声音极轻,融着他淡淡的语气,飘飘的就散入那一片晕黄之中。 “师父。”蓝芷吧唧了一下嘴巴,回答道。 “师父?”流岸奇怪,发觉蓝芷依旧紧闭着双眼,便摇了摇头,传闻人在梦中所说的话往往便是人心中所想,那蓝芷所说的这一番话究竟怎么回事? 流岸扬手拂蓝芷脸上的一撮头发,问道:“谁是你师父?” “是的是的,师父最坏了,为了他的妻子,竟然用剑刺我,好痛苦,好疼,小川子,救我?我就要死了”蓝芷说了两句便开始断断续续起来,身子也开始发了抖,嘴里含糊着:“我就要死了,我死了,师父怎么办呢?师父喜欢喝我酿的酒了,我死了他岂不是喝不到了?谁来给他做饭,洗衣裳呢?土喽太懒了,什么都不会做” 蓝芷嘟嘟嚷嚷的说了一大堆,刚刚恢复一些血色的脸又开始变得苍白,额上还冒出细细的汗珠,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流岸的衣袖:“好疼” 流岸一惊,以为被咬的那毒性又复发了,用手一探蓝芷的脖颈,入手去一片冰凉,脉搏时快时慢,他微微一顿,想起那日在藏书阁之上蓝芷的话:“奴婢患有心疾。”非川雪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又闯过来:“她活不过十八岁的。” 流岸将轻轻蓝芷托起来,用肩膀顶住她的下巴,手放在她的琵琶骨上,接着重新闭上眼睛,眉头却皱成一团:这丫头,看来,是真的活不长久了。 睡梦中的蓝芷只觉得胸口一片炽热,接着后背一片冰冰凉凉,她呜呜的哭出声来,眼泪噼里啪啦的打在流岸的肩膀上,流岸住了手,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我好伤心,殿下。” “你醒过来了?”流岸哑然,蓝芷的声音里虽然带了哭意,却无比的清醒。 “殿下,不知道怎么了,我很难过,殿下,我好想回去,回去凡界,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可是,可是我害怕,害怕我回不去了。”蓝芷抽抽搭搭的,使得流岸的肩膀湿了一大片,流岸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良久,叹了口气道:“莫要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殿下!”蓝芷哭得有些累了,便用流岸的白衣裳擤了一下鼻涕,接着道:“谢谢你。” 流岸奇怪道:“谢我作什么?” 蓝芷放开流岸,往后退了一点,将一撮头发甩到身后道:“谢谢殿下听奴婢哭,奴婢区区一介凡人,在殿下面前哭成这样,殿下一点都不介意,其实殿下性子也不似大荒人们口中的那般冷,对人都不留情面的。” 言罢,流岸面色一沉,缓言道:“不留情面?” 蓝芷点头:“是啊!”然后转念一想,连忙摆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殿下莫要误会。” “噢?”流岸道:“那是怎样的?” “我,哦不是,奴婢”一想伶牙俐齿的蓝芷在流岸面前再一次的被噎住,她抬起手来,扭头一看,发觉自己的肩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有些不明所以,便用另一只手戳了戳道:“咦,包得好漂亮,怎么回事?” “你方才被焦侥幼兽咬到了,中了毒。”流岸又道:“你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了!” “是!”蓝芷道,又想到正事上来,“焦侥幼兽?”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定格在小猫猫突然变得凶狠的画面上:“小猫猫?”却又觉得小猫猫生得那样子可爱,怎的可能咬她?肯定是自己记错了。 流岸看得出她表情里的不可置信,接着道:“那焦侥幼兽模样生得像凡界的狸猫,生着角,在这枚蛋里统共有两只,一只性格温顺可爱,一只却暴虐无常,只有当两只合为一体时,蛋才会孵化。” 蓝芷对流岸的钦佩之情愈加深厚,她每每想的问题都被流岸三言两语就解决掉,这样说来,她最初遇见的便是温顺可爱的小猫猫,后面遇见的便是暴虐无常的小猫猫。 “当焦侥蛋孵化之后,会出现新的焦侥兽,新的焦侥之光便也会出现,你便可以恢复原样了,我们便也可以出去了。”流岸道。 蓝芷摸着下巴直称殿下英明,随即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扯开腰间的鞭子和缚灵绳,抬脚便要走,却瞥见流岸依旧坐在地上纹丝未动,便问道:“殿下,你怎么不走?” “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那两只小猫焦侥幼兽啊,早些叫着蛋孵化,早些恢复原样,早些出去,就可以早些喝酒了,莫不是要等他们自己跑来寻我们么?”蓝芷甩甩手中的鞭子,一副要去打架的模样。 流岸淡淡道:“你很聪明!” 蓝芷手中的鞭子呼的一下就没空了声响,她有些丧气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方才它们已经出现过了,下一次出现估计是十日之后!”“十日?”蓝芷喊道:“那我们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蓝芷摸了摸已经略微空空的肚子,她肉体凡胎,不吃东西可是会饿死的。 流岸指了指蓝芷的身后,示意她看过去,蓝芷吐了吐舌头,有些不满的转过去,却看见一个半人高的大包袱,流岸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半月的食粮,你若是饿死了,我们这一次,岂不是白跑。” 蓝芷一听道有吃的,两只眼睛早就放出了光来,连连道:“殿说的是,殿下说的是!” 直到蓝芷一口气吃了三个烙饼,打了一个饱嗝之后,她才又说出自己心里的不满:“要是有酒就好了!”流岸道:“你中了毒,喝酒的话,毒会侵入你的骨髓,那样的话,即便你恢复了原样,身子也会越长越小的。” 蓝芷闻言,有些心有余悸,又问道:“殿下好像直到奴婢要中毒似的。” 流岸淡淡瞄了她一眼,样子像是在说:老子是先知。蓝芷自讨没趣的拍了拍胸口,然后在周边晃悠了一圈,便在流岸面前坐下来。 流岸看她像是又在发呆,知道这丫头是个难不住性子的,便略微安慰道:“莫要急,十日很快就会过去的。”“不是的殿下。”蓝芷道:“我是在想,不知道我还能活几个十日呢!” 蓝芷语气里有淡淡的不在意,流岸心里猛的一震,没有说话。 十日,于大荒这些不老不死,与天同齐的诸神来讲好比大漠中的一粒细沙,可是于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凡人来讲,却是分外的珍视。以前的蓝芷,也喜欢在“十日”面前加上“漫长”二字,可是因着几次发病,加上做的许多怪里怪气的梦,她便觉得这十日变得短起来,特别是现在这样只有她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 蓝芷心里不住的想,若不是十日,是百日,她也是等得下去的,只要跟殿下在一起。 因着有这样的想法,这十日便过得快起来,蓝芷着实无聊的时候便只是在流岸周围跳跳两下,或者托着下巴看流岸,或者靠着流岸睡觉,将口水什么的统统往他身上淌,有时候还伺机调戏一下。 难得的是流岸压根就没有介意,任她折腾,只是在她有些过分的时候微微怒吼道:“莫要无礼。” 蓝芷便有些心虚道:“好好,我不亲就是。” 第十日的时候,蓝芷正趴在流岸的腿上睡得一塌糊涂,流岸将她摇醒,在她耳朵边道:“它来了。” “来了?”蓝芷一下子跳起来:“什么来了,谁来了?” 流岸不回答,而是瞧着不远处水汪汪眼睛的焦侥幼兽,蓝芷揉了揉眼睛大叫道:“焦侥兽!”说着便想上去捉,却被淡蓝的结界止去道路。 流岸道:“你不怕它再咬你?” 蓝芷盯着朝她呜呜细叫的焦侥幼兽,有些不确定的喊道:“小猫猫?” 听到蓝芷这样一喊,焦侥幼兽更加呜得大声,眼里竟然还聚了泪水,蓝芷回过头来对流岸道:“殿下,它是小猫猫,不是咬我的那个。” 流岸沉吟,有些犹豫,蓝芷又道:“我将它带来,然后用缚灵绳捆住总成了吧!”流岸点头,挥袖将结界打开,蓝芷瞬间跑到焦侥幼兽面前,一把将它抱起来,捏了捏它的小鼻子,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然后跑到流岸面前,拿给流岸看:“殿下,你瞧,它是不是生的特别好看?” 流岸没有答她的话,而是皱着眉头问道:“你的缚灵绳呢?” “殿下,你看它肯定不会咬我的,能不能不捆它?”蓝芷在她怀里撒娇的焦侥幼兽,略微有一丝犹豫,抬眼看到流岸眼里的不容置疑,她慢腾腾的摸出缚灵绳,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焦侥幼兽的脖子套住,一边不住的道歉:“姐姐不是故意的啊,你莫要怨姐姐。” 捆好之后朝流岸道:“捆好了!” 流岸点点头,看样子很是满意。“吼”低低的一声吼叫穿过来,蓝芷回头一看,喊道:“殿下,就是它。” 第三十二章 :恢复原样 一只与蓝芷捆住的焦侥幼兽生得一模一样的咧着牙齿,嘴里留下来一串一串口水,瞪圆了眼睛看着两人一兽。 蓝芷脚边的焦侥幼兽突然间急躁起来,围着蓝芷饶圈圈,嘴里不住的呜呜着,蓝芷蹲下去,抚着它的头柔声道:“莫要害怕啊,殿下说要让你们合体,这样我们就都可以出去了。” 哪知蓝芷的安慰丝毫没有起到效果,反倒是更加的急躁起来,扯着绳子,就要跑。蓝芷紧紧拽住绳子喊道:“莫要跑啊,莫要跑啊!” “蓝芷,莫要让它跑了!”流岸朝蓝芷嘱咐完,就对着另外一只焦侥兽抛出一个光圈。 焦侥幼兽被光圈套住,却用力一跃,向蓝芷跃去。 “小心!”蓝芷听到流岸喊了一句,抬起头来,只见到焦侥幼兽长大了嘴巴在她跟前不断的靠近,她脑子一下子就没了主意,脚连动也动不了,这下她死定了,她想着,接着就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想象中尖牙利爪,闭着眼睛的篮芷只听见焦侥幼兽一阵吼叫,接着就是流岸淡淡的声音:“当初在丹穴山上打架,我道你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蓝芷听出了流岸语气里淡淡的戏谑,睁开眼睛来回嘴道:“我怕死的”话音没落,却瞥到流岸被撕开的袖子,手臂赫然的留着三个明显的爪印,蓝芷鼻子突然间有些发酸:“殿下,你被抓了?” 流岸轻轻的瞄过伤口,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风轻云淡般道:“没事!” 他越是说得风轻云淡,蓝芷的心里就越是难受:“殿下,你会中毒的!” “说了没事便没事!”流岸道,指着被一个光球包围住的焦侥幼兽道:“把你的小猫猫牵过来。” 蓝芷还沉浸在自责里,听到流岸叫她,便立刻是一副“愿为君赴死”的模样,将可怜兮兮的另一只焦侥幼兽牵了过来。 流岸挥手间又出来一个光圈,将两只焦侥幼兽都包围住,然后就地坐下,双手结印,两只焦侥幼兽纷纷尖叫起来,蓝芷看一会流岸,又看一会焦侥幼兽,脸上的担忧之色表露无遗。 两只焦侥幼兽渐渐的被耀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裹住,好一会子,强光才渐渐的淡去,原本在一起的两只现下却也成了一只。 蓝芷张口道:“好厉害!”还没等她感叹完,流岸就飞速的掠到了她身边,一下子抱住她道:“小心了!” 流岸刚说完,周遭就震动起来,头顶上的一片想是裂开了,无数光亮漏下来,焦侥幼兽朝他们大吼一声,便有光直直的打在流岸与蓝芷身上,蓝芷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头顶往下流,流岸带着她缓缓往头顶上的光亮掠去。 蓝芷呆呆的,有些发抖,流岸再耳朵边轻轻的说道:“莫怕,抱紧我。” 蓝芷将头埋在流岸怀里,只听见一声巨响,有东西纷纷在身边落下,良久,流岸道:“好了!”蓝芷这才将头抬起来,入眼的先是流岸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接着就是流岸寝殿里那依旧陈列着摆设,再接着就是一地的蛋壳,还有那只长着两角的焦侥幼兽。 蓝芷啊的一声跳开,手不住的指着焦侥兽:“它,它怎么还在这里。” “焦侥蛋孵化了,它自然就出来。”流岸道。 “那它会不会咬我?那个光什么的它还会不会发出来?” “不会!焦侥光是万年一现的,而且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听流岸这样说,蓝芷才低下头去,焦侥兽已经迈着小短腿到蓝芷脚边,抬起头来呜呜的叫唤了两声,然后蹭了蹭她的裙角。 “小猫猫!”蓝芷喊了一声,欢快的将焦侥幼兽抱起来,“以后你跟着我好不好?我叫你什么好呢?小猫猫不好作名字。”蓝芷蹙眉想了一会,脑子灵光一闪:“对了,叫你‘牙牙’吧,‘牙牙’是我以前的名字呢,你喜不喜欢啊!”蓝芷说着,抬起头来看一身白衣的流岸,却突然呆住,伸出手来比了比,然后开心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摸摸桌子,摸摸床,然后哈哈的笑道:“殿下,我变回原样了。” 流岸点点头,扭头喊道:“山伯,带一些吃食来。蓝芷受伤了!” 蓝芷听到受伤两个字,看到流岸被抓伤的手臂,喊道:“殿下也受伤了!” 早就等候在屋子外头的山伯就冲了进来,自十日之前少主叫他在寝殿外守着,他便一丝一毫不敢懈怠,十日之中,少主和那个丫头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光是他,还有凡浅那丫头几次都想来瞧瞧少主,被他一口回绝了,现下好了,少主终于有声了。 可是当他一进门,看见一地的七零八落,还有站在流岸身旁那个衣衫不整,怀里抱着一只不知是猫是狗的蓝芷,本来激动的脸就阴沉下来,再看到流岸受伤的手臂之后,他便顾不得生气,关切的问道:“少主可有事?” 流岸摇头道:“没事,你去准备衣物,我去惑泉池。”然后看了看蓝芷,又道:“给蓝芷准备洗浴的热水,干净的衣物,外伤药,还有吃食,不要有酒。”随即又对蓝芷道:“你余毒不清,就莫要回你那房间了,困了就在这里歇息好了。”说完就率先出了寝殿。 山伯留给蓝芷“哼”的一声,也跟了出去。 蓝芷撇了撇嘴,坐到了床上,把牙牙放到腿上,略微有些失落道:“牙牙,其实我不怎么想出那个蛋来的。” 牙牙呜呜的叫了一声。 “不出来的话就可以一直跟殿下在一起了!” 牙牙有又呜呜的叫了一声。 “牙牙,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殿下了呢?要是我喜欢了殿下,那小川子怎么办呢?他说要与我拜堂成亲的,可是我就算与他拜堂成亲又怎么样,我就要死了,他又是个活得久的,难不成又要他找投胎之后的我?” 牙牙接着叫了一声。 过了不多时,就有小厮送来了衣服和热水,蓝芷洗了个澡,叫小丫鬟包扎了伤口,又与牙牙一齐吃了东西,便躺倒床上,瞧着那一方软帐,犯着傻。 “牙牙,你说殿下的伤怎么样呢?若不是我,他肯定不会受伤的,都怪我的。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回来,虽然我恢复了原样,也是可以跟他挤挤的,如果他介意的话,我回去我的小屋子也是可以的?”蓝芷拍拍牙牙的头说道,接着坐起来,抱着牙牙走到窗前,看那一轮已经圆了的明月将寝殿外的一片空地耀空明,蓝芷缓缓道:“又是月圆之夜呢!” 下半夜的时候,蓝芷才慢腾腾的回到床上,蓝芷抱着早就已经睡着了的牙牙,睡着了。 “哼,受了伤可真好啊,受了伤就可以睡少主的床,就可以不去干活了呀!” 蓝芷刚睡得香,凡浅那略带嘲笑的声音就在她头上向起来,起初她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转眼想到面前的人不是别人,可是一直以来与她作对的凡浅姑娘,她便慢腾腾的睁开眼睛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怎么?殿下叫你来服侍我么?谢谢啦!” 一句话是凡浅脸都绿了,她恨恨的道:“你想得美,少主才不会为了你吩咐我呢!”言罢指着拿来的铜盆道:“给你洗脸的,桌上芷吃的,莫要误会,我才不是服侍你咧!” 蓝芷笑笑:“谢谢啦!” “说实话,蓝芷,我现在真想打你!”凡浅道:“改天我俩在打一架,我就真不信了,我竟然打不过你一个凡人?” 牙牙从被子里冲出来,朝凡浅吼了一声,凡浅一见到生得有些怪异的牙牙,惊得连连后退:“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蓝芷道:“这是我的牙牙,它听说你要打我,肯定不高兴了,是吧牙牙?”牙牙点点头,凡浅与山伯一般,给蓝芷留了个哼,就出了门。 洗漱完毕后,蓝芷抱着牙牙出了门,这可是她恢复原样一来的头一遭出门。 她一心想着流岸究竟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又想着回自己住了几个月的小屋子看一下,还想着去班大叔那里弄些酒来喝。纠结再三,便决定先去寻山伯问一下殿下的情况,允许的话她还要去看看殿下,然后去找班大叔要一些酒来,回到她的小屋子里慢慢喝。 打定主意,她便往花园里走去。已经是十月份了,丹穴山的花园里却依旧开着五色花,团团的样子,牙牙见到这些略微有些兴奋,从蓝芷怀里跳下来,在花丛中跑来奔去,蓝芷道:“你莫要乱跑呀,等一下遇见一只孔雀姐姐,定要将你掳去,烤了的。” 牙牙可不管,跑进花丛里就盯上了一只五彩的蝴蝶,跟着蝴蝶跑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蓝芷沿着小道走了一会儿,才发觉牙牙不知在什么时候没有跟上来,她心里猛的一惊,该不是真的遇见凡浅了吧? 想着她回头去,便寻便喊,直喊得口干舌燥。绕过几从花,一袭紫衣便出现在眼前。 蓝芷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微微张口,半天才出了声:“唯姬公主。” 第三十三章 :终是婢子 喊完蓝芷的目光便落到了唯姬怀里一脸满足的牙牙,她略带责备的朝牙牙道:“牙牙,叫你不要乱跑你偏生不听,现在还与陌生人厮混到了一起!”说着她朝牙牙伸出手。 牙牙有些哀怨的朝唯姬叫了一声,便从她的还礼跃下来,慢悠悠的走到蓝芷身边,蓝芷一把将它抱起来,却发现它脖子上好像挂上了什么东西,扯过来一看,尽是一块雕琢得异常精细的玉玲珑,红绳拴住了。 没等蓝芷问,唯姬便道:“我见它生得好看,与这玉玲珑很是相配,便自作主张与它戴上了,希望姑娘见谅。” “见谅的见谅的,牙牙有这么好的东西当配饰可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出去的话,便表明了有鸾鸟一族的公主罩着,它也安全,谢谢公主了。”蓝芷语气里有淡淡的酸意,唯姬听了却微微一笑:“如此便好。” 蓝芷在心里暗道:一点儿都不好。说着便转身离开,丝毫不记得她还是一介婢子,见了贵客是要行礼的。 一路上,蓝芷都心情都有些不好。 心情不好的话,许多事情做起来就不会很顺利,比方说她几乎走遍紫阙宫,直到了下午,都没有见到山伯的影子,倒是遇见了凡浅好几次,一次是凡浅在收拾落花,一次是凡浅在浇水,一次是凡浅在修剪花枝。 兴许也着实是看不下去,在蓝芷第四次遇见凡浅的时候,凡浅叫住她:“姑娘是在寻山伯吧?山伯与少主兴许正在藏书阁上,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去,虽然这两日少主待你不一般,但你终究还是少主的婢子。” 蓝芷一听到“少主”俩字,脑子里边已经忽略掉了其他的话,便兴匆匆的往那株高大的梧桐树跑去,紫阙宫每个角落都走过了,却独独忽略掉了那高耸入云的藏书阁,蓝芷边快步走着边骂自己脑子愚笨。 刚到得梧桐树下,山伯便缓缓的从上面走下来,蓝芷一见到山伯便喜笑颜开:“山伯好,殿下是不是在上面,殿下的伤好了没有?” 山伯一见是蓝芷,便没好气道:“少主福大命大,怎的会有事?”然后拦住要往上窜的蓝芷:“殿下潜心看书,你莫要去打扰。” “哦!”蓝芷颇有自知之明的往后退,转身便走:“那我改日在来好了?” “哼!”山伯道:“少主有伤在身,还将寝殿让与你,还这般的不知好歹。” 蓝芷走远的背影一顿,便拐过了一座墙角。 躲在一边的墙角,蓝芷看着山伯走远了之后,就从阴影里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还将牙牙的毛系数的抚光亮,便上了藏书阁。 “殿下,我与牙牙来瞧你了!”蓝芷一边喊着一边推开门,只见流岸坐在书岸旁,手执着笔,专注的在写什么,白袖子被另一只手轻轻的拖起来,真的极应了凡界那一句“君子如玉”,而一旁却端端坐着一个美人,玉手纤纤,轻轻摸着磨着墨。 蓝芷惊了一下,手不自觉的的松了,怀里的牙牙便落到了地上,“呜”牙牙不满的冲蓝芷叫了一声。 阁里的两人听到牙牙的叫声,齐齐抬起头来,流岸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蓝芷,你怎的到这里来了?” “我,我”一时间,蓝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连好几个我之后便说:“牙牙不听话,跑到了上面,我,不不,奴婢追上来的,奴婢不打扰殿下和公主,奴婢这就走,哈哈,你们继续,继续。”蓝芷有些语无伦次的弯腰抱起牙牙,转身便要走。 “蓝芷!”流岸喊住她:“你好好的,怎的又自称起奴婢来了?” “回殿下的话,奴婢承蒙殿下的救命之恩,自然是要牢记奴婢身为婢子的职责,不能越了尊卑的礼仪。”蓝芷又回过头来恭恭敬敬的答道。 “蓝芷”流岸略微的皱起眉头,唯姬公主道:“蓝姑娘从凡界而来,自然跟一般婢子是不同的。” “谢谢公主!”蓝芷道:“没有事情的话,奴婢先行告退了。” “姑娘且慢。”唯姬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蓝芷跟前,笑吟吟的道:“我听班大叔说蓝姑娘烧菜很是美味呢,先生,此事可当真?”唯姬问向流岸。 流岸点点头:“长琴兄也说过。” “既是如此,今日的晚饭就由姑娘张罗可好?”唯姬声音里夹杂了难以教人拒绝的柔意,蓝芷刚要张口回答,流岸接着道:“她体内的余毒未清,恐怕需要休养一阵子,你怕是没有口福了,蓝芷你回去吧。” 蓝芷感激的看了一眼流岸,却又看见唯姬那张微微期待的脸,吸了口气道:“谢谢殿下的关心,奴婢暂时还死不了,既然公主想吃奴婢烧的菜,奴婢便去烧好了。”说着躬了躬身:“奴婢这就去准备。” “姑娘等等。”唯姬再一次叫住她:“姑娘要下厨,自然是没有闲暇时间照顾?”说着看了看蓝芷怀里的牙牙,牙牙抬头向唯姬软绵绵的叫了一声。蓝芷听出了唯姬话里头的意味,便弹了一下牙牙的脑袋:“牙牙,厨房不是好玩的地方,你便在这里陪殿下公主好不好?” 牙牙兴奋的从蓝芷怀里跳下来,三两下便跑到唯姬裙边,绕着跑了几圈。 蓝芷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有劳公主照顾牙牙了!”心里去暗暗的骂着:喜新厌旧的小家伙。 蓝芷离开之后,唯姬抱着牙牙重新坐到流岸身旁道:“先生看着这小兽是不是很可爱,它好像很喜欢我。” 流岸执起笔来,没有丝毫情绪道:“你与它合不来的。” “与蓝芷姑娘就合得来么?”唯姬问道。 “是的!”流岸回答。 下了藏书阁,蓝芷便直奔班大叔的厨房。班大叔彼时挺着肚子,摇着蒲扇,坐在门口的水井旁乘凉,一见着蓝芷便拿大蒲扇指着她:“丫头丫头,这么久不见你,听说你受伤了,还变成了小人,我瞧着还不错呀?这会儿闲得想来找我要酒喝了?” 蓝芷慢腾腾的挪过去:“班大叔,你只记得我偷你酒喝啊!” “那是自然。”班大叔心情似乎很好,叫蓝芷把浸在井水里的篮子拉上来,里面凉着好些瓜果,蓝芷二话不说就拿起一个黄莉,咔咔的嚼得直冒声。 “大叔。”蓝芷嚼完一个黄梨,将果核子往身后一丢,“唯姬公主叫我烧菜给她,等一下借厨房用用。” 班大叔笑笑:“妖孽烧就多烧一些,我也好歇息歇息,这位公主殿下哟,样子瞧着虽是亲近人,可是总归是一位公主,怎么说都是养尊处优的,你可得好好摆弄,莫要让人家说咱们的不好。” 蓝芷点头称是,随即问道:“唯姬公主挺喜欢来丹穴山做客吗?” “这个嘛!”班大叔神秘的笑了笑:“说起这位公主殿下啊,丹穴山可是无人不敬无人不喜的,性子娇弱却有不失风范,两百年前,少主与她从凡界回来,还是她出的主意,将少主的一段记忆封住,才换得了少主无虞的身子。丹穴上下,早就已经将她看做少夫人了哎哎,我都没有吃东西呢,你怎的将篮子又放回去了?”班大叔看着蓝芷赌气似的将一整蓝瓜果重新放回了井里,反手用蒲扇拍了拍蓝芷。 “诶!”班大叔拍完蓝芷,兀自叹了口气,一脸都时候沉浸在方才的话题里:“其实我也知道少主心里也是无时无刻的惦记着公主的,可是为何就是不将喜事办了呢?这好让千年来消沉的丹穴山沾沾喜气,你说是不是啊,丫头。” 蓝芷盯抬头看着天边的流云,一句话也不说。 “丫头?丫头?”班大叔喊道:“你一个人烧菜,卢且又下山去了,不要大叔我帮着?” 蓝芷指着一旁突然出现的,揉着脑袋的凡浅道:“帮我的人来了。” 凡浅闻言,奇怪道:“我哪里是要帮你了,只不过方才路过,偏巧被一个不要命的扔了果核子,差点没将我砸昏,我便想过来,瞧瞧是哪个丢的。” 蓝芷盯着脚尖的灰尘没有说话,班大叔则摇了摇头。 说实话,蓝芷许多次都口口声声的骂凡浅是贱人,可是蓝芷却并不讨厌她,这就像是人们所说的“口是心非”罢。 凡浅也是,口口声声说打死也不会帮蓝芷,却坐在一旁磕了半天的瓜子之后,问道:“有没有什么菜啊叫我洗的,左右我也是无聊死了。” 蓝芷便叫凡浅去收拾碗筷,凡浅将那些盘子打得叮叮直响,“若是卢且在的话,做这些的肯定就不是我了,也不知道当初卢且是怎么想的,怎的就找到我,叫我莫要与你作对了。” “什么?”蓝芷将一根萝卜一分为二回问:“他下山的时候要你莫要与我作对了?” “是啊,他说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你不过一个凡人,虽然打架有一手,但是与我们们作对中药吃些苦头,他还说你下山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太不讲义气了。” 听完凡浅的话,蓝芷心头一热,这孩子,算是将她记挂在心上。 第三十四章 :失望 蓝芷也不知道这位未来的丹穴少夫人究竟喜欢吃些什么,便胡乱的烧了几个在凡界的时候烧给土喽吃的菜。土喽是羊,公主是鸾鸟,也不清楚他们口味是不是一样的。 送过去的时候,只有唯姬一人抱着牙牙等在桌子旁,蓝芷将菜摆整齐之后,就准备接过唯姬怀里的牙牙。 唯姬道:“姑娘让牙牙再陪我一晚上可好?” 蓝芷看了眼不明所以的牙牙,便道:“好!” “谢谢姑娘!”唯姬点头。“劳烦姑娘退下吧。” “是!”蓝芷忍住有些冒上来的怒火,出了门,先是狠狠踢了踢了门廊,然后狠狠吸一口气,这是她的幻觉么,她怎么觉得唯姬好似一直在针对她,还是因着她不喜欢唯姬,脑子便徒增了唯姬很混蛋的想法。 蓝芷一边愤愤的想一边胡乱的走着,不自觉的就走会了自己原先住的小屋子,她想也没想就进了去,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边,还在被褥底下发现了一块布帛。 看见上面的字迹,蓝芷压抑着的怒火便一扫而光,上边用小篆一大一小歪歪斜斜的写着:蓝芷吾姊,昔日姊不辞之别,小弟是为心痛。纵观弟近日之态,发觉竟对那日黄衫姑娘有不舍之情,弟思量再四,决定下山寻之,若姊回山,莫思念。卢且。 蓝芷费劲的看完,心底只余下一个想法,那便是改日当好好叫卢且练字,这样的书信,丝毫没有叫人看下去的想法。 原来卢且确实是看上了桑楚楚啊,还抑制不住相思之苦,巴巴的跟下山去了,也不知道他走不走运,遇上了自然是好的。蓝芷将布帛摔过一边,便躺上床上,也记不得要去吃饭,也没有睡过去,而是睁着眼睛,天南海北的想着。 直想了一夜。 第二日又有吩咐下来,要她继续帮唯姬公主烧菜。 这样一直烧了七日的菜,班大叔乐呵呵的休息了七日,凡浅不满意的帮了她七日的忙。这七日里,蓝芷都没有见到流岸,不过幸运的是,牙牙被她要了回来,小家伙脾气好像长了不少。 第八日的早晨,山伯踢开蓝芷的门,指着她的鼻子吼道:“你,你对公主做了什么?快些招来。”山伯说着,外面涌进几个小厮,不分由说的将蓝芷架起来就要走,有一个迅速将一根针刺进了蓝芷的后背,蓝芷觉得后背一阵刺痛,然后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封住了,她喊道:“山伯,我做了什么,公主怎么了?” “你还敢提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山伯吼着,挥手叫小厮们将蓝芷架出去,走在前面,“你自己做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 蓝芷做了什么她确实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她犹如被放在砧板上的东西,用土喽以前喜欢说的一句来讲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牙牙在后面迈着小短腿跟着。 直到了流岸跟前,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昨天晚上,唯姬吃了她烧的饭菜之后,跟往常一样在花园里散步,却突然间觉得头昏眼花,吐血不止,流岸费了一夜的功夫才将症状缓下来。而唯姬公主睡下去之前,只是叫人去查一下饭菜。这一查便查出了问题,饭菜里面被人使了一种叫做夺魄的术法,这种术法有些类似非川雪的锁魂香,不同的是夺魄进入人身体上之后,灰白慢慢吞噬人的魂魄。 本来这夺魄对身体健康的神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还可以做滋补啊什么,但是遇见了唯姬这样一个身子骨弱得跟人类差不多的神仙,自然便将她的魂魄给弄伤了。 流岸说,这是上古时期巫族的巫术,而巫族早就因为做事不着调迁出了大荒,现在散落在凡界各处,一些凡界的除妖师学的便是巫族的巫术。 这样讲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蓝芷这个遇见妖怪就逃跑的除妖师。 “殿下不相信奴婢?”蓝芷被山伯那一堆人丢在流岸面前,她没有力气站起来,便半坐半跪着。 “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我看见的。”流岸居高临下的看着蓝芷。 “那殿下看见的是假的怎么办?” “不会。”流岸道:“只是丹穴山只有你一个凡人,不可不防。”流流眼里有淡淡的怜悯,这样的眼神蓝芷从来没有见到过,却有觉得莫名的熟悉,像是很久以前,也有人带着这样子怜悯,不信任活着是纠结的眼神看她。 “我明白了!”蓝芷低下头来,然后又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流岸的眼睛:“殿下,若这真的是奴婢做的,奴婢愿意自毁三魂七魄,永世不得投胎。” 流岸不在跟她言语,挥手叫山伯带她下去:“莫要让她接近唯姬。” 蓝芷被山伯带下去的时候,听到流岸轻声说道:“想不到你的妒忌之心如此之重,蓝芷,我对你很是失望。”蓝芷耳朵尖听到了,心咕咚的一下跌到了深不见地的黑水潭子里,一股巨大的绝望慢慢的升起来,将她整个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不透风气。 一切都来的这么快,猝不及防。 蓝芷被关在丹穴山惩罚下人的石洞之中,日夜都有人监守,蓝芷不由得嫌恶起自己来,平日里为什么就这样子的不知好歹呢! 因着小石洞里见不到天日,蓝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关了几日,有的时候她听到有飞鸟普拉普拉展翅的声音,或者洞里面有水珠子滴答滴答的滴到她的额头上,她才觉得周遭的一切方活着。 虽然她自己也是觉得被这样不明不白的关有些憋屈,若是放在以前,她二话不说,定会起身说道,但是那日她看到流岸眼里那些不清楚的意味,“失望”两个字就像是两把尖刀,直直的通径蓝芷的心里,什么想法都遁了去。 蓝芷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救她,即便有也不希望是凡浅。 孔雀精凡浅在树林里放了一把火,那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几代凤凰自主涅槃之时周身燃的火焰,她费了好的劲才偷到的。待守着蓝芷的守卫大哥去树林里救火之后,她打开石门,将被封住力气,奄奄一息的蓝芷托了出来。 “好大的火!”蓝芷一出来,便嚷道。 “为了救你,姐姐我可是冒着被诛仙魂的危险,你倒好,一点都不领情。”凡浅起初对蓝芷还连拖带拉,走了一会儿觉得着实费劲,便索性将她扛起来,一路狂奔到蓝芷将凡浅打得直求饶的竹林里。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是有什么企图?”蓝芷一被凡浅放下来便揪着她问:“唯姬身上的那个东西肯定是你下的,觉得我帮你背黑锅你过意不去才来救我的吧?” 凡浅没有搭理她,而是将蓝芷的衣裳撩开,埋头看那钉进背里的东西。蓝芷别扭的扭了扭,凡浅吼道:“姐姐没空跟你扯,你还要不要活命了?”说着语气转为了惊异:“他们是怎么弄的,你不过是个凡人,怎么用对待神族的法子?” “什么?”蓝芷问。“就是封锁住你力气的铜针,神族被钉了,不过是失去七成的灵力罢了,凡人被钉了,搞不好连命也留不住” “哦!”蓝芷会意:“那你有法子弄出来么?” “正在看!”凡浅说着,将手放在蓝芷背上,暗暗的使力,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我拔不出来。”说完抹了一下脑门的汗,坐在蓝芷身边喘气。“按照常理,你肯定是以为我对公主使的术法吧?但是,我真的没有,关于我救你,我自己也想不透,我明明挺讨厌你的。”凡浅道。 蓝芷仰头看天上暗红色的闪光突然间暗下去,淡淡说道:“他们灭掉火了!” 凡浅闻言,一下子站起来:“没有时间了,蓝芷,你得赶快离开,等一下他们发现你不在了,我们就糟糕了。”说着去一旁的灌木丛里扒拉出一个包裹,一股脑的塞进蓝芷怀里,便将她拉起来,往山下推:“我已经托人给青丘的雪公子送信了,你此番下山去,一路往东,便可以到达青丘国。” 蓝芷挣脱开凡浅,将包袱发狠的摔到地上道:“那东西又不是我下的,我凭什么要逃跑,凡界有一句话,叫做‘舍生取义’我蓝芷平时虽然胆子不大,没做过几件好事,但是道理还是懂得一些的。” 凡浅明显被蓝芷的这一举动吓住了,半响,她才缓过神来,将包袱捡起来,试去上面的枯叶轻声道:“其实我也是不想救你,只是,只是我昨天无意间听到山伯说要对你用六枝,我听说过那个东西,神族被抽一次尚且断筋露骨,凡人被抽不是要白白的送死么?在讲了,你要是死了,还有谁来跟我作对呢,那我岂不是要无聊死?” 六枝?殿下要对她动刑么?蓝芷有些头昏。 凡浅说这一席话,蓝芷听前面几句略微的有些感动,但听到凡浅最后那一句“还有谁来跟我作对呢”脸便黑了一半,她还想说什么,又被凡浅一推:“快些走吧,被他们发现了就惨了。” 蓝芷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凡浅,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第三十五章 :他说过要娶我 凡浅看蓝芷依旧不为所动,将手一摊,便捂着脸蹲下来喊道:“我怎么认识你这样的凡人啊。” 事实证明,认识芷这样的凡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是灾难连连,比如说这一次她冒着被诛仙魂的危险救蓝芷,可是篮芷却是丝毫的不领情,她只觉得自己难得对蓝芷好一回,怎的这姑娘就突然间变得伟大起来了? 凡浅瞧着蓝芷镇定自若的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知道流岸那张冷到极致的脸出现在她们眼前,凡浅才在心底无声的喊道:“我死定了。” “殿下!”蓝芷一见到流岸,一脸正色道。 流岸的表情在暗暗的星光下看不清楚,但是蓝芷打赌她一定是在皱眉头。 “少主,奴婢,奴婢”凡浅身上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一下子跌坐道地上,脸色雪一样的白,语气也带了不正常。 流岸冷声吩咐身后的人:“将凡浅带走,听候发落。” 众人齐齐道:“是”便像那日架起蓝芷那样架起凡浅,有人手法熟练的将一枚铜针钉进了凡浅的被,凡浅一下子瘫软下来,被人们拖着走。 转眼树林里便只剩下流岸与蓝芷。 同样的地点,可是这次却不像那日蓝芷与凡浅打架闹事那般,这一次的氛围满是沉重,蓝芷站在一旁纹丝不动,也没有开口,夜风徐徐的吹过来,丝丝的划过蓝芷的双颊,她久未梳理的头发披散在后背,小巧的个子在暗夜里显得无助得很。 “为什么不逃?”良久,流岸才问道。 “因为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逃?”蓝芷反问道,语气里尽是一片平静。 “只是这样吗?” “不是。”蓝芷道:“还因为奴婢相信殿下不会将杀了,要不然殿下费了那么大的劲去青丘接我来,帮我恢复原样不是亏得紧?再说了,殿下也不会为了一个不清不楚的罪名便定我的罪,这样对一个凡人胡来,大荒之人答应,小川子也不会答应。”蓝芷依旧是一片平静,她着实想不到,前几日在焦侥蛋里对她那样温柔的殿下,现在竟然会与她谈论杀与不杀的问题。 流岸闻言,重重一顿,眉头紧紧纠结到一起:“小川子?青丘雪公子?他不会答应是吗?我倒是很好奇,若是你真的死在我丹穴山,为了你,他究竟会怎么样?” “小川子说过要娶我。”蓝芷飞快的接着道。 “娶你?一个生命有尽头的凡人?”流岸道,眼里的冷意愈加浓,语气里还带了一些嘲笑你。 “凡人的生命有尽头如何?神仙的生命无休无止又如何?神仙没有人来作伴,孤家寡人,哪里比得上凡人,凡人若是得了真情,又哪里会羡慕神仙?”蓝芷盯着流岸的眼睛,突然间自己都愈发的佩服自己了。 “神仙?凡人?”流岸嚼着这两个词,抬头看那只漏着几点星光的黑幕半响,将目光重新放回道蓝芷身上:“我没有说过要杀了你!” “殿下是没有说要杀了我,但是不是想用‘六枝’来教训我?”蓝芷道:“若不是凡浅听见山伯说要用‘六枝’惩罚我,她也不会冒死来救我出去。” 流岸没有说话,而是凝神道:“我不会怎样惩罚你,但孔雀犯了大罪,‘六枝’倒是可以用在她身上。”流岸说完,拂袖而去,蓝芷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流岸一离开,隐在暗处的侍卫就涌过来,将蓝芷带回了石洞。 六枝刑法,便是用柳树枝条制成的藤条抽打受刑人,受刑人所犯的罪过与柳枝条根数一样,因着丹穴山创立此法以来,没有人挨得过六根柳枝条,此法便名曰六枝。 不过说它是刑法,倒还不如说它是一种考验的方式,平时偶尔用来吓唬吓唬不听话的有异心的下人,但丹穴山的人却只是听说过,没有人试过,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传说。 传说中,受过此法的统共就有两个人,一个是上万年前凤凰一族的一位公子,为了夺得丹穴山之主的位子,杀兄弑母,便被六根柳枝条抽得魂飞魄散,还有一位大约是一位下人,具体为什么人们倒是记不清楚了,只是说那人也是落了个魂飞魄散的命。 蓝芷原先没有听过这些,只是带他回石洞尘的守卫里,有一位王大哥,原来跟卢且关系好,便将关于六枝的传说说与蓝芷听了,末了还加一句:“凡浅姑娘这下是惨了。” 蓝芷回到石洞,想起王大哥说的,悔得只想去撞墙,她缩起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之间,这下好了,这下都怪她的自以为是,怪她犯贱。 黑暗中,蓝芷也不敢将眼睛闭去,她趴在紧闭的石门上,耳朵一点儿也不敢松懈,听着外面守卫大哥天南海北的谈话,什么山上哪个姑娘长得漂亮啦,昨天朝他们抛媚眼了,什么丹穴山之主邢著就要回山啊,什么唯姬公主与少主真是一等一的般配啊云云,却迟迟听不到关于凡浅的一丁点消息。 她自己也是不知道趴了多久,只觉得半边脸都僵住了,胸口似有似无的疼痛像是缠住了她,她勾下来,卷缩成一团,嘴唇也颤抖起来,有丝丝的血迹流到潮湿的地上,她捂住胸口,仰起头就往石壁上撞去,一阵晕眩里,蓝芷很满意的昏睡过去。 蓝芷觉得这个法子还真是管用,虽然要留一点血,但幸在她睡得异常的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打开石门,将她带了出去。 期间好像有人撬开她的牙齿,灌了什么酸酸甜甜的东西,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小屋的摆设,先是愣了一会,然后只觉得脑袋重的要命,上面不知道缠了上面东西,紧梆梆的,蓝芷用手扯了扯,手就被打了一下,她抬眼,流岸端着一碗汤药冷着眸瞧她,牙牙则兴奋的舔了舔她的脸。 殿下?蓝芷怔了半响,想站起来,二话不说就摔门出去,但无奈她彼时是一丁点气力也使不上来,便将头扭过一遍,不说话。 “你就这般的不想见到我?”流岸问。 蓝芷索性闭上眼睛不说话。 “用这样的法子止疼,你就不瞧后果的么?”流岸继续问。 “殿下不是要用六枝惩罚奴婢的么?怎的还要来救奴婢?”蓝芷依旧闭着眼睛,长时间的扭过一边,她脖子有些发酸。 流岸哚的一声将药碗放下,缓声道:“你自己说的,你若是死丹穴山上,雪公子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见蓝芷不说话,也不理她,便轻轻扯了蓝芷的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盖住,然后转身道:“桌子上有药,能暂时缓解你的心疾,但却不能根治,你说过,你的心疾需蓝芷花方可根治?” 蓝芷依旧一言不发,流岸又道:“我没有对孔雀动用六枝,你大可放心。”语毕便大步跨出了房门。 蓝芷终于睁开眼睛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牙牙蹭过来,蓝芷伸出手轻轻点点了牙牙的额头:“牙牙,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牙牙呜呜了两声,表示赞同。 因着那枚铜针,蓝芷气力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不过幸运的是她与土喽厮混多年,大伤小伤的也受过,也是经得住一些折腾的。 蓝芷自那日醒来道能够出们去溜达,都没有见到过流岸一次。所幸的是牙牙则小家伙还算是讲义气,一直陪着她,她也寂寞不到那里去。 比起以前,她不是特别想看到流岸。 能够出门去的第一件是便是去看凡浅,可是王大哥说,凡浅虽然没有被施以“六枝”之法,但却被流岸囚禁了起来,据说要囚个十年八年的不能出来,所以花园换了百灵鸟来管理。 蓝芷也想打听凡浅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若时机准许,她也可以考虑考虑也去救她一次,所谓救来救去,何时了。 王大哥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蓝芷的报答便只好告一段落,有些失落的回到自己的小屋,推开门,被里面端坐这的一个人吓了一跳。“公主?”蓝芷惊讶道,然后靠着问冷笑道:“您来做什么?是不是看我死了没有?” 在唯姬怀里撒娇撒得正欢的牙牙看到蓝芷进门来,呜呜的叫了一声,像是在为唯姬抱不平。 按照常理来说,人家公主屈尊到她这个小小的下人屋子里来,她应当好好招呼,倒个茶什么的,但经过了这两天的思虑,蓝芷也就想通了,管她有没有做那件事,若是有人说是她做的,她是推脱不掉的,况且蓝芷早就不当自己是这丹穴山的人了,等她恢复一些气力了之后,便离开丹穴山,去青丘寻小川子,在有生之年拜堂成亲,然后回凡界去,帮土喽寻一房媳妇,去见一下爹娘,然后死去。 虽然还是舍不得殿下。 可是殿下有唯姬公主,又误会了她,舍不得有又什么办法,徒增烦恼罢了。 “蓝姑娘。”唯姬问道:“蓝姑娘那一日为何不走呢?” 第三十六章 :离开 蓝芷闻言觉得好笑:“若是我走了,陷害公主的罪名不就坐实了么?我可不想让殿下满大荒的追我。” “先生对姑娘着实不一般,我在丹穴山的时日虽然不多,但却看得出来。”唯姬声音轻得想二月里吹开百花的春风,让人听了升起爱怜之意,蓝芷闻言,却暗暗升起一股子喜悦,殿下对她真的是不一般么?那还要不要离开丹穴山?要不要嫁给小川子? “先生性子略冷,外人是瞧不出他心底在想什么的。”唯姬接着缓缓道,蓝芷点点头,心里暗想着唯姬说这一番话究竟喻意为何,难不成是要代殿下向她表明心迹?可唯姬是殿下的未婚妻呀。 半响,蓝芷道:“嗯!” “姑娘可知道先生两百年前受伤之事?” “知道的。”听丹穴山飞禽的八卦,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她也是知道个大概的。 “先生虽然封印住了一段记忆,旧伤也日渐痊愈,却不免留下后遗,这个姑娘可是知道的吧!” “这个也是知道的。”上回殿下在藏书阁昏倒,大约就是为了那旧伤。 “那姑娘可知道,姑娘的出现,使得一个黑衣之人出现在丹穴山,而先生的旧伤却又与那黑衣人有关?” “知道!”几问几答下来,蓝芷脑子有些混沌,这唯姬公主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那也就是姑娘与先生的旧伤有关,姑娘可知道。” 蓝芷一顿,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可是经唯姬这么一说,蓝芷还真的就想起来了,她便是黑衣人掳进大荒的,也就是伴着她出现的,而殿下也说过他的伤与黑衣人脱不了干系,那么,惹殿下旧伤复发的源头不就是她蓝芷么? 蓝芷想着,心底开始微微发凉。 “先生曾跟我说过,若是旧伤不能痊愈,是不便将我迎娶进丹穴山的。”唯姬公主继续道:“而先生能否伤愈,就全靠姑娘了。” 蓝芷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击了一下,手心也微微发冷,她扶住门框,听见指甲咯咯的抠门框的响声,半响,她突然一笑道:“我懂了,公主,您可以走了么?” 唯姬眼角轻轻划过蓝芷发白的指尖又问道:“姑娘可知道蓝芷花?” “知道。”蓝芷略微咬牙的吐出这两个字,随即觉得好笑:“我的名字嘛,怎的没有听过。” “那姑娘可知道这花世上只有一株?并且能够延长凡人的寿命,根治一些凡人束手无策的疾病?”唯姬接着问道。 “知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公主为什么问我这样的问题。”蓝芷脸上挂着浅笑,一句话依旧说得漫不经心。斜着眼睛看到唯姬朱唇亲启:“我听闻蓝姑娘患有心疾,活不过来年九月,需要蓝芷花来救治?” 蓝芷心里疙哒一声,心想唯姬怎的会知道这一件事,她都没有跟流岸提起过她活不长的事实。她咬了咬嘴唇,随即道:“这与公主何干?” “自然与唯姬有干系了,蓝芷姑娘。”唯姬杏目直直的看着蓝芷,一双眼睛里满含了笑:“唯姬次番是来来与姑娘道歉的,因着受巫术影响,我的魂魄收到一些损伤,蓝芷花能够加快魂魄的复原,昨日,唯姬便跟先生提了一提,先生便将蓝芷花给唯姬了。” 唯姬说话的语速极慢,一字一句却像是落石,狠狠的敲着蓝芷的心,一股刺痛从心口瞬间传遍了全身,她忍着疼,突然笑开了来:“殿下给公主是应当的,蓝芷不过是一介凡人,用蓝芷花来救命着实浪费了些。” 唯姬起身便走了出来,在门口跨过蓝芷面前的时候略微有一顿,随即便快步里去。 蓝芷扭头看那离开的紫衣,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扶着门框的手已经将扣下来了一地的碎木霄。 唯姬离开之后良久,蓝芷都还是保持着一般的姿势,直到牙牙奔到她裙边,呜呜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弯腰将牙牙抱起来。 “牙牙,我是不是真的应该离开丹穴山了呢?”蓝芷低头问牙牙。 牙牙流着口水舔了舔蓝芷的手。 “我应该在那日凡浅救我的时候就走的,也就不会害了她,也就不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了,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其实我与殿下,是真的不可能的对吧,我虽然对他有心,但是在他心里边,我不过是一个生命有尽头的凡人,不过是他得以寻到黑衣人的藤子,不过是他能够痊愈的可有可无的?”蓝芷突然住嘴,开始埋怨自己书读得不够多,一时之间突然寻不到形容词了。 “从域民国到焦侥蛋里,他虽然没给过我好脸色,但却是在三番四次的救我,特别是在那蛋里的时候,他还哄我,我以为他也是对我有心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是,可是不过是为了利用我,牙牙,我就长了一张这么好欺负的脸么?” 蓝芷嘴里不住的说着,面色平静,语气里一片波澜不惊,自顾自的说累了,她便将牙牙放到桌子上,捆好缚灵绳和长鞭,将卢且留给她的布帛与一些衣裳用床帐子一包,塞在床底下。天色暗一些的时候便溜去班大叔的厨房,偷了好些干粮喝一葫芦酒,带回屋子,一一藏好。 做这些的时候她也有过一丝犹豫,但一想起唯姬说的哪一些话,便又坚决起来。 不管如何,她这一回,都要离开。 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蓝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时间丁点丁点的过去。大约到了下半夜,蓝芷欲起来,却侧耳听到轻得不能再轻的脚步声,也许她前一世真的是妖狐,耳朵尖,她感觉道那脚步在她屋前就停下来了,门缝的光亮像是被什么挡住了,夜色里,蓝芷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个影子。 她将手放在腰间的鞭子上,随即又放下来。继续闭上眼睛。 那影子在蓝芷门口顿了不多时,便又踩着轻得不能再轻的步子走开了。 当步子渐行渐远时,蓝芷终于也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她猫着身子走到门边,趴着门缝往外边看,待看到那随风而起的一席白衣时,她的眼泪吧嗒一声从眼眶滚到地上。 殿下,不要走。 蓝芷在心底喊着,来跟她解释一多好,哪怕说一句不是利用她的谎话也好,或者问她有没有吃东西,再或者,回头看一下她的门也好。 蓝芷几乎要冲住去,可是却眼看着流岸终究踩着步子消失在自己透着门缝的视线里,蓝芷顺着们坐下来,捂住嘴巴,哭得呜咽。 牙牙冲过来,舔着蓝芷脸上的泪水,蓝芷哭了一会,抱起牙牙,翻出床底下的行李,咬牙道:“牙牙,我们该走了。” 在蓝芷的意料之外,她这一路颇为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她一边下山一边嘀咕着,该不是有什么人故意在放她下山罢。 下了丹穴山,蓝芷一时间也没有主意究竟要去哪里,还是真的向凡浅说的,一路往东,去青丘寻小川子?或者,她也可以往南,去域过瞧瞧,上回在魔域,长琴去寻桑楚楚,救回她来了;留留那只伟大的老鼠,自焦侥国一别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到域民国;再或者,她去也可以去祷过之山瞧瞧瞿如先生,问他一些问题?? 因受那枚钢针的影响,蓝芷的步伐说不上快,但因着她一心想走,天大亮的时候,她便已经离开了丹穴山的地界,怎么也瞧不见那凤凰山的五色云彩了。 蓝芷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究竟走哪里,就这样在路上走走停停,中午乏累的时候,便寻一株大一些的老树或者一个石洞,睡一觉在赶路。下雨或者刮风的时候,她倒也懒得走,便一缩便是一天。看看雨打树叶或者风吹石块,看得发愣的时候,居然觉得那也是极其有意思的。 有的时候她也在半夜里走路,跟着月亮一路小跑,偶尔遇见一两只匆匆的神兽,也没有将她这个凡人放在眼里。 赶路的时候,也犯过两次病,不过都被她独特的止疼方法给挨过去了,然后头上就多缠了两圈白布。 她大约是大荒唯一一个步行赶路的人了。 虽然心里没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地,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域民国的城墙外面了。 才离开一年左右,蓝芷就惊讶的发现域民国原先旷达的民风像是突然间没有了,城门紧闭,出入都需要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且检查所配兵刃,像蓝芷这样没有身份的凡人,便只能在城门外徘徊。 听往来的人说,大约是一个月前,域民国里来了一群人,抬着价值连城的聘礼,说是娶公主的聘礼,桑木提本来挺高兴,可是问明几个人的来头是,他便气得将聘礼摔个稀烂,特别是来者还拿出一封公主的亲笔信,桑木提更是气昏过去,一醒来便将来人全都哄出了域民国。 来人刚离开,就有九重天的人来拜访,说是桑木提把女儿嫁给了魔族,有私通魔族之嫌,桑木提为表明自己对神族的忠诚,下令严守城门,有发现类似魔族之人,一律乱箭射死。 第三十七章 :留留的家 蓝芷在域民国的城墙外一直徘徊到傍晚,落日晃晃的挂在城墙上,阴影从蓝芷的群据爬上她怀里牙牙的鼻子。蓝芷仰着头,一边瞧着那落日,一边想着若是徒手爬上那城墙,究竟成不成。 其实爬城墙这件事涉及到的方面很多的问题,比如说她的缚灵绳能不能够到城头,比如说她有没有气力爬上去,再比如说域国逮住她的话,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来惩罚她。 正当蓝芷被这些问题搅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扯了蓝芷跨在肩膀上的包袱就跑,蓝芷先是一顿,接着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咬着牙就跟了上去。 大荒堂堂神仙的地界,怎的也会出现这般给神族丢脸的败类?竟然干起凡界人类都不齿的勾当来,还抢人类的东西?她包里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给我站住,信不信姑奶奶扒了你的皮。”蓝芷一边追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你不停下来,看姑奶奶逮住你怎么收拾你,你且等着。”蓝芷一把将牙牙丢到地上,刚甩出鞭子,就感到背上传来一阵疼痛,眼睛跟着昏花,手也软了下去。 抢包袱的那人却一把拉过蓝芷甩出去的鞭子,蓝芷往前一倾,撞到一棵碗口粗的树上。 这一撞将她的世界撞得颠倒过来,且处处晃悠,蓝芷一只手扶住额头,一只手举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个没有道德的,光天化日之下敢抢姐姐的包,你是活腻了还是不想活了?” 那人顺手将蓝芷拉扯起来,嘴里不住的道歉:“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啊。”说话间,蓝芷已经看清楚了留留那一张异常欠揍的脸,她拍了拍胸口,稳神道:“你奶奶的,你便是这般欢迎你姐姐?真的怀疑我前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钱。”其实留留方才那一扯,蓝芷心里就猜到了个大概,留留这厮从来都是一副冤魂索命的模样。 “姐姐说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多日没有见到姐姐,想给姐姐一个不一般的见面礼罢了,可是看姐姐这样子,可是受伤了。”留留询问着,有些不确定的盯着蓝芷发白的脸。 牙牙迈着四条腿撒丫子跑过来,张开小嘴,露出一排尖牙,然后对准留留的腿就是一口。 “呀呀,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放口,快些放口。”留留抬起腿来甩,可牙牙的嘴巴就像是长在了留留的腿上,他一下子站不住,跌到地上,嗷嗷的嚎着。 蓝芷立在一旁,扣了扣耳朵,看地上嚎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留留,方才留留的见面方式算是不一般的话,蓝芷这个叙旧方式简直就是别致。半响,蓝芷才道:“牙牙,回来。” 闻言,牙牙跳到地上,继续迈着小腿道蓝芷身边,蹭了蹭她的裙角。 老鼠精遇见生得像狸猫的牙牙,这样的场景其实是可以预见的。 “姐姐,呜呜,谢谢姐姐。”留留低头看被咬的地方,只见一片血肉模糊,忍住了哭声问蓝芷:“它是叫牙牙?” 蓝芷忍住了笑意点点头。 “这个名字,取得着实符合。”留留顿时忘记了哭诉,脸上竟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意来。 “莫要废话,姐姐我这番没法子进城,你巧得撞上了,你帮我想想法子。”蓝芷道。 留留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两步,举目望着森然的城墙,挠挠一头不甚茂盛的头道:“从正门进去肯定是不成的,东边的墙角我挖了个洞,若姐姐不嫌弃的话,可以”留留说着话锋一变:“姐姐要进做什么?” “废话,当然”蓝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早一些的时候听见桑楚楚嫁人了,自然不再域民城里头了,这样讲来,她走了这十来日,迢迢的来域民国,做什么? 蓝芷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她说着跨起包袱,抱起牙牙低头便走:“我是来做什么的呢?我本来是来找楚楚的,但是她嫁人了,我也就没有事情要做了。” 留留瘸着腿追上来:“姐姐,姐姐若是嫌弃的话就去我家吧!” 蓝芷脚步一停,点头道:“好!希望你家夫人莫要将我赶出来才是。” “不会不会,姐姐肯赏脸,内人高兴还来不及。”留留嘻嘻的笑着,勾着腰,一脸谄媚的笑,拖着被牙牙咬伤的腿在前面引路。 在蓝芷十来年不长的人生路里,她还从来没有想到去老鼠窝里溜达,因着她十来年的人生里,一直认定老鼠住的地儿,铁定是又脏又乱又没有什么情调,这其实并不是她对老鼠有什么偏见,因为到了留留的家里,还真真的就将她这个观点给浇了个根深蒂固。 留留的家在距域民城十里之外的一个山洞之中,山洞外边植了许多挂满紫红果子的桑树,洞口一片青葱的草地,若是忽略了老鼠洞存在,倒也会显得别致。 进了老鼠洞之后,蓝芷突然明白她对老鼠洞一切不好的印象都只算是片面的,留留的老鼠洞很宽敞,也没有什么异味,只是又黑又暗又吵闹。 蓝芷才走几步,觉得到了一个厅堂一样的洞室,她还没来得及打量,迎面就掠过来一个黑影子,接着就有东西挂在她肩膀上,还有两条胳膊勾住她的脖子,最后脸上莫名的就被“叭”的亲了一口。 蓝芷尚在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的纠结里面,被这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吓得迈不开腿,怀里的牙牙伸出爪子,预备去抓那个黑影,黑影先是一愣,然后呼的一下子又迅速掠开。 “小瓷,有猫啊!”暗处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便是一阵骚动,皆是细细的女童之音: 一说:“有猫?白猫还是黑猫?老猫还是嫩猫?母猫还是公猫?” 一说:“猫有什么可怕的,现在怕老鼠的猫多了去,不差这一两只。” 一说:“是啊是啊,咱们可以老鼠精,怎的会怕猫,猫应当怕咱们才是,小瓷,你说得哈有道理,我又喜欢你了。 “” 留留从蓝芷身后出来,手里拿着一盏灯,“怎么了?”他朝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喊去:“你们莫要调皮了,还不快出来见过客人?” 留留话音一落,角落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听得一个儒弱的声音:“糟了,方才我亲错了,不是父亲。”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半响,里面又有一个柔媚的声音传出来,像是一个成熟女子:“你们仨又在做什么,方才叫你们写字,都会了么,小瓷,你是姐姐,怎的就由他们这般胡来?” “娘亲,爹爹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姑娘,漂亮的姑娘。” “漂亮姑娘还抱着一只猫。” “” “什么,他活腻味了,竟然把女人往家里带”成熟女子从黑暗处走出来,借着昏暗的灯火,蓝芷看见一位面容美艳,青丝如瀑,腰肢柔软的美妇向她走来,留留则走到美妇前,恭恭敬敬道:“娘子,你听我说”话没有说完,脸就结结实实的被掴了一掌。 “我弃了荣华富贵,嫁给你这只死老鼠,为你做饭洗衣,还生了三个闺女,却一天福也没有享过,你还背着我找女人,要是教我兄长知道了,定会扒了你的老鼠皮” 美妇说着,带上了哭音。 “你个没良心的哟,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眼” 蓝芷听美妇打骂留留,脑门子狂跳了一会儿,沉默了半响之后道:“那个,我是篮芷。” 美妇闻言,立刻收了眼泪,眉开眼笑的推开留留,款步走到蓝芷面前道:“原来是蓝姐姐啊,奴误会了,都怪杜子说不清楚,真是的,姐姐远道而来,定是累了罢,先坐下休息休息,喝口茶,闺女们,快些出来见客人。”说完又掐了一下留留:“去准备茶点。” 蓝芷暗叹:这变脸的功夫了得。 美妇接过留留手里的油灯,放到唇边一吹,厅堂里数十盏灯就齐齐的亮了起来,蓝芷微微眯了眼睛,才看得清楚这厅堂着实宽敞得很,墙壁上爬满了常春藤,中间一张桌子上摆了一盆像是刚摘得花。 美妇将蓝芷拉到桌子旁坐下,连连道:“姐姐莫要嫌弃我们地方小。” 蓝芷有些招架不住留留娘子突然而来的热情,牙牙也有些不自然,便问道:“敢问,怎么称呼?” “奴闺名叫做杏儿,姐姐便叫杏儿吧!”杏儿一口接着一口的叫着蓝芷姐姐,蓝芷背脊有些发凉,一个嫁做人妇还生养这三个闺女的鼠精叫她这样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凡人姐姐,她着实有些承受不起。 杏儿给蓝芷倒了水,扭头喊道:“你们怎的还不出来,偷偷看什么呐?”说完向着蓝芷道:“三个孩子不懂事,还望姐姐莫要介意。” 蓝芷微微点头,看见石壁后面走出来三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皆是大眼睛,白皮肤,各有千秋,水灵灵的很是可爱,见到蓝芷齐齐道:“蓝姑姑好!” 蓝芷眼里划过一丝惊异,留留那猥琐的模样是怎么生出这般漂亮的小女孩的? 第三十八章 :投错胎 “你们好啊!”蓝芷脸上漾起笑来:“你们模样好俊。” “谢谢姑姑,姑姑才是俊俏!”三个小姑娘又是齐声道,惹得蓝芷心里一阵开心,连日来的阴霾也扫去了大半,连她怀里的牙牙也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瞧着三姊妹,不住的扭动着。 杏儿说,三姊妹是同胞所生,虽然可爱,却生的一点也不像,性格也不似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特别是大姐小瓷,天生性子就奇异,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天真不说,嘴里说的话有时候杏儿半句也听不懂。 “我真真的怀疑那孩子是不是投错了胎。”杏儿如是说。 杏儿叫三个女孩子出门玩耍去,小瓷临走的时候古怪的瞧了一眼蓝芷以及蓝芷怀里的牙牙,蓝芷冲她微微一笑,心里想着杏儿所说的话,这孩子的眼神,着实不像是一个孩子应有的。 迟一些的时候,留留便端来饭菜,笑着招呼蓝芷:“姐姐莫要客气,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家一般,千万不要拘谨。” 家?蓝芷笑笑,她去哪里都跟做客一般,哪里有什么家? 虽然提及这个叫人感伤的字,但是蓝芷还是被留留准备的一桌丰盛的饭菜给震住了,瓜果荤素,树根花瓣,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老鼠果然是会囤积食物的,留留果然没有辱没了自己身为一只老鼠的名声. 席间,蓝芷略微抱歉的盯着留留用白布包扎的腿,问道:“你的腿没有残废掉罢?” 留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道:“姐姐说哪里的话,便是残了,也没有姐姐的事,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本来就没有我什么事。”蓝芷道,牙牙在一旁呜呜的颇为赞同。 一顿饭下来,蓝芷便又知道了诸多留留的事情,比方说他与杏儿是怎么认识的,比方说留留的大名是叫做杜子什么的,比方说在焦侥国时候的事情。 杏儿是其实松鼠一族的,在树上摘果子的时候遇见了差点被一条黄蛇精非礼,留留将恰巧路过,在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之后便顺理成章的勾搭上了,无奈的是留留与黄蛇博斗的时候收了伤,一度成了沙老鼠的模样,时好时坏,亏在前几个月在焦侥国遇见了流岸,便将他身上的伤给治了个痊愈。 “上次其实我骗了姐姐。”说道兴头上的时候,留留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没有头脑的话来,蓝芷吓了一跳:“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什么?” “在山谷的时候,我说是骗姐姐与雪公子的,流岸殿下其实是一只在山谷里的,我的也不知道当时殿下为什么不想见姐姐,但是后来殿下直接去了冥府,我便猜到了大概,殿下许是不想叫姐姐与他一齐去冥府罢,毕竟那里是挺危险的地方”留留一遍将一盘南瓜嚼得震天响,一边唾沫星子乱飞,蓝芷印着火光的脸色变了变:“你跟我说这些什么?” 留留有些不可思议道:“我以为姐姐会想知道呢!” “我,不想知道。”蓝芷咚的放下碗筷,从头上扯下一根檀木的簪子来,放在手里细细的观摩,这簪子雕工不行,但因着与头发摩擦久了竟然也显出光泽来。 “况且我还听说殿下近日像是去凡界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去做什么。”留留像是根本没有将蓝芷变化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说道。 蓝芷依旧盯着手里面的檀木簪子,明灭的火光撒泼似的铺到周围的石壁上,投上蓝芷的影子,良久,蓝芷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嗨!”留留道:“才是这几天的事情,我族人众多,怎的不知道,况且……”留留就突然间止住了话头,脸色憋得通红,蓝芷奇怪道:“怎的不说了!”“没什么,是留留话多了。”留留讲完便埋头吃饭。 蓝芷站起身来:“你们慢用,我出去透透气儿。”说着便转身出了老鼠洞。 牙牙则与老鼠姐妹玩得开心。 她没走几步,后面留有细细得脚步声跟上来,蓝芷也不去理会,一直到洞口,她才问:“小姑娘,你也是出来透气的么?” 没错,跟着蓝芷出来的正事留留的大女儿小瓷,听到蓝芷打趣的发问后,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来:“我喜欢看人伤心。” 蓝芷闻言,突然间背脊有些发凉,那凉意先是因着小瓷那一抹笑,接着又是她说的那一句话,凉意更是散开来。蓝芷微微吸了一口气,便不去理会她,径直走到空旷的草地上坐下,将簪子重新插回头发里。 小瓷也过来,一言不发的抱膝坐在蓝芷身旁。 “今晚的月亮好亮啊。”蓝芷像是对小瓷说,眼睛却是盯着鞋子边的细草,夜风让它们的脑袋轻轻点着,良久,小瓷说:“姐姐,今晚月亮没有出来。” 蓝芷抬起头来,看见满天低低垂下来的繁星,有些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接这个小女孩的话,便索性将手放到脑勺后面躺下里,“要是有酒就好了!可惜,左右也是活不长久了,喝点酒醉死去倒也算是好事。”蓝芷想起原先在苍罗谷的时候,沉月潭之上有一块半月形的石台,她也是喜欢这样枕着双手胡乱的看天。 她想起留留说的那一番话,心里不住的发酸。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心情不好的时候借酒浇愁最是愚蠢不过了。”小瓷盯着蓝芷隐在暗夜里的侧脸缓缓道,虽然是儒弱的女童之音,但是蓝芷却听出了一种老练与成熟,她咧唇一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也不知道。”小瓷语气开始飘渺起来:“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呢?学堂上,还是爸爸妈妈教的,或者考试的时候考到过,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是一个姓李的老头说的,他很会写诗来着,你们可能不知道他,毕竟,他还有千把年之后才会在人世间出现?” 蓝芷微微张嘴,眼前这个孩子,着实像是投错了胎,她也觉得好笑,她怎的会这般的无聊,与一个孩子在聊天,并且聊得这般乱七八糟不着边际。 夜色开始变得浓重起来,草叶尖上都沾了露水,桑树的叶子咯咯的摩擦着,蓝芷的发尖也湿了一截,她打了个哈欠。 “姑姑要不回去罢?再待下去会感冒的。”小瓷好心劝导。 “感冒,什么叫做感冒?”蓝芷漫不经心的问道。“大概,大概就是风寒。”小瓷愣了一下说。 “回去吧!”蓝芷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叶,便要进洞去,小瓷则站在一株桑树下,大眼睛盯着黑黝黝的洞口,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杏儿早就帮蓝芷准备好了厢房,牙牙这厮趴在石床上睡得正香,两只爪子抓着被褥,呜呜的挥了两下,蓝芷将它抱起来,牙牙则睁开眼睛,见到是蓝芷,呜呜的叫了一声,便又睡去。 “以后我死了,你该跟着谁呢?”蓝芷自顾自的问着。想到牙牙是焦侥兽,故乡在焦侥国,她应当将它送去焦侥国才是。 这样想着,她也真的就有了要去焦侥国的决心。 一夜无眠,蓝芷在第二日便跟留留道出了她要去焦侥国的想法,留留沉吟了一会道:“近日大荒有些不太平,姐姐还是多住几日在走吧。” 蓝芷也没有去问大荒究竟有什么不太平的,不过这也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她闲着也是闲着,也就依言留了下来。 在老鼠洞住的几日,蓝芷越发倒也不甚无聊,特别是与小瓷说话,总是给她一种半知半解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挺有趣的,早死或许也是一件坏透了的事情。 在第八日的早上,蓝芷正在吃早饭,留留便匆匆的奔进来,说是域民国也有人要往东边去,说是蓝芷的熟人,便要与蓝芷结伴而去,已经在洞口了。 蓝芷半个鸡蛋噎在喉咙,撇下另外半个,跑出洞去。熟人,要说域民国里,她着实也没有什么熟人,要说认识的话,便只有 蓝芷一钻出老鼠洞,果然,小小兄弟那九尺的大个赫然就出现在视线里,她还没来得急打招呼,小小身后就传出来另一个身影:“蓝姑娘。” 蓝芷粗粗一瞧,自觉的眼前那姑娘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在脑子里搜罗了一把,在定睛一瞧,才开口道:“无双姑娘?” “姑娘这样子像是不认识无双了似的。”无双走过来,热情的拉住蓝芷的手,蓝芷略微尴尬道:“哪里哪里。” 既然是小小与无双,蓝芷这番去焦侥国也就有了一个照应,小小兄弟的大个儿走到哪里对别人都是一种威慑,况且无双姑娘性子好处,蓝芷唯一担心的是他们俩郎有情妾有意,她与牙牙与他们一齐上路,怎么瞧着都别扭。 用小瓷的话来说便是:“电灯泡。” 收拾好东西预备离开的时候,小瓷寻到蓝芷,又跟蓝芷说了一番她似懂非懂的话:“姑姑,小瓷有一句话送给姑姑。” “什么话?”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姑姑切不可以自暴自弃。” 第三十九章 :又见卢且 蓝芷抱着牙牙跟着小小与无双这便上了路。 小小兄弟不善言辞,一路上,便只有无双叽叽喳喳的与蓝芷说话。 原来,留留口中大荒有些不太平,说的是自从桑楚楚嫁给了魔族,桑木提便放言与桑楚楚断绝父女关系,但是桑楚楚的几个哥哥不同意了,特别是二哥桑古陌,说只有这一个妹妹,便只身去魔域,扬言要将离家出走的妹妹要回来。可是魔族人哪里同意,于是桑谷陌与桑楚楚的夫君打了一架,差点死在魔域。拖着一身的伤回来,桑木提气得差点将王宫的大殿给掀了,说要讨回一口气。于是五万域民国的军人便浩浩荡荡的去魔域算账,结果大败而归,魔域的小魔头们打了胜仗,趾高气昂的跨过青丘,在东边处处骚扰神族的一下小国家。 这一下子就不得了,九重天的上神们许多被引了下来,有人说,魔族与神族万年来的和平许是要打破了。 蓝芷在凡界的时候,也听说过许多大的战争,往往便是由不起眼的小矛盾引起的。 在这样的局势下,像蓝芷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贸然在大荒闯荡,怎样死去的都不知道。 而这番小小与无双便是奉命出去与魔族打一下交道,能见到桑楚楚自然最好。说道桑楚楚,无双语气里夹杂了各种情感,最多的还是对自己公主的担忧,小小兄弟面色上也凝重了不少。 “公主怎的会嫁给魔族呢?听说还是魔族的君主。”无双说。 风之闻?蓝芷脑子里冒出风之闻那一双瞧人似笑非笑的异色眸子,桑楚楚怎的会嫁给他?她不是喜欢长琴殿下的么?况且长琴殿下不是寻到桑楚楚了么?怎的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蓝芷想起与非川雪去魔域摘嘉果时碰见的那一桩事,她好像漏掉了什么。 三人一路同行,道也不觉得无聊,只不过是蓝芷的病,无双几次表示应当寻个可靠的人来好好瞧蓝芷这病。 “祷过之山的瞿如先生听说瞧病语言什么的很有一套,要不咱们先绕一绕?”无双提议道,蓝芷将头摇得欢快,小小兄弟却也点了头。 拗不过无双的盛意,蓝芷便也随他们,于是三人便撇开了正事,饶去了南边的祷过之山。 蓝芷还清楚的记得上一会她与流岸来这里的时候,这里一派云雾缭绕,虽然无甚草木,但也是皑皑白雪,潺潺流水,绝对不会是眼前般的乌烟瘴气。 蓝芷抱着牙牙,张嘴看着像是被大火烧过的祷过之山,一块块巨石裂开了来,溪水干枯,虎蛟的尸体贴在溪底,翻着白眼,本来长草就不多的地面更是露出一块块黄褐。 蓝芷的心咚咚直跳,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魔族炼火。”小小与无双在观察了地面的碎石与那干枯的溪流之后,得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结论。 “看来魔族之人已经来过了。”小小道:“不知道瞿如先生在哪里,是否遇见了危险。” “瞿如先生法术高强,魔族之人应当动不了的。”无双道。 蓝芷可听不进去他们俩的讨论,她一上山便撒开腿四处跑,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先生,先生,瞿如先生”蓝芷跑了一会儿,便扯开嗓子喊,牙牙也从她怀里跃下来,踢着小短腿,四处跑着。 蓝芷喊得嗓子直冒烟,有些泄气的坐在一块相对完整的石头上,无双过来,拍拍蓝芷的肩膀说:“姑娘不要泄气,瞿如先生是绝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姑娘的病也一定会好的。” 蓝芷没有说话,她只是有些想不通,瞿如先生也是得罪了魔族么?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蓝芷说着,将要站起来时,牙牙不知道醒什么地方抛出来,嘴里只呜呜着,一脸的兴奋,蓝芷拎起它,点了一下它的鼻子道:“怎么了?” 牙牙:“呜呜!” 蓝芷:“你见到人了?” 牙牙:“呜。” 蓝芷:“快些带我们去。” 蓝芷说完将牙牙放到地上,便跟着牙牙跑起来,跑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喊道:“你们干嘛?怎的不跟来,牙牙说它见到人了。” 在一旁看蓝芷与牙牙说话愣得说不出话来的小小兄弟和无双这才回过神来,也跟了上去。 三人跟着牙牙绕过一座山头,便看见一块打斗过的平地,上面零散的插着好几根羽箭,周围的石头有的被火烧裂,有的被刀砍咧,青苔干巴巴的铺在上面,牙牙兴奋的跑到一片乱四堆里,咬出一丝衣角来。 蓝芷奔过去,只见一个人面部朝下的躺在乱石之中,灰色的衣裳被火烧得尽是大洞,小小连忙将人翻过来。 那人脸上尽是乱发与血污,根本就瞧不出原来的模样,无双用沾湿了的手帕擦了擦那人的脸,许是察觉到了水气,那人悠悠的醒过来。 “你是谁,怎的出现在这里,这里究竟怎么回事?”小小兄弟半托着那人,问道,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扫视了一下众人,目光定格在蓝芷脸上良久,便突然向蓝芷扑去:“姐姐,姐姐,你真的是我姐姐么?我没有死么,竟然还能看见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蓝芷一个没有准备,被那人抱了个满怀,小小兄弟刀都拔了出来,预备给那人一刀,蓝芷一听那人哭诉,便从怀里拉出那人的脸,定睛一瞧:“卢且,怎的会是你?” 小小兄弟快速的收回了刀。 “姐姐,我好想你。”卢且哭着又要扑上来,蓝芷眼疾的跳开,随即拉着卢且坐下来,叫一五一十的将他下山之后的事情说个明白。 卢且留给蓝芷的布帛里说,他是思慕那日遇见的黄衫女子而下山的,而那位黄衫女子便是桑楚楚。卢且下了三,也不知道桑楚楚究竟往那个方向去,便随便在大荒里乱走,逢人便问:“阁下可有见过一个黄衣裳的姑娘?” 被问的然要么摇头要么就说:“是不是我家阿春啊?” 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怎么的,卢且竟然糊里糊涂的便走到了青丘,遇见了一个额头上长着朱砂的小仙童,小仙童手里有一枚珠子,说是从九重天来就是为了寻到珠子的主人。 “这珠子不是我姐姐的么?我见过,是流岸殿下送给我姐姐的。”卢且觉得小仙童人不错,为了与人家拉近关系,便答应带小仙童去寻他嘴里的“姐姐”,但前提是小仙童先要跟他找到黄衣姑娘。 于是两人结伴一路往东,没有进入魔域的时候便遇见了魔族之人,说是魔君风之闻大婚,这几日凡是路过魔域的人都能到魔域里喝喜酒。 说到这里的时候,卢且顿了一顿,眼神有些飘忽起来:“有喜酒喝,自然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新娘子居然是她” 蓝芷听到这里,已经猜出个七八,便安慰道:“没事的啊。” 然而说到这祷过山变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卢且的话突然间就没有个所以来,断断续续了半天,蓝芷也听不出个原委,便拍了拍卢且的背:“莫要说了。” “卢且,你有没有看到瞿如先生?”卢且的情绪有所平静之后,蓝芷问他。 卢且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姐姐且随卢且来。” 将信将疑,三人便跟着卢且又饶过一个山头,便看见了唯一一条没有干掉的溪流和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卢且托着受伤的身体跑到洞口前,张嘴喊道:“先生,先生,有人来瞧你了。”话音一落,里面便飞出来一块石头,卢且眼疾躲开,却还是砸中了左腿。接着洞里面嗡嗡的传出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你又来做什么,若不是你将那些人引来,我这里怎的会弄成这番模样?小叛徒!” 许是被砸疼了,卢且半跪在地上,抬起手作了一个辑道:“卢且害先生住所变成这样,卢且甘愿受死,只是,只是这几个人,先生一定要见一下的。” 蓝芷见情况有些怪异,便喊道:“先生,先生可是生病了?” 蓝芷说完,小小兄弟与无双也跟着拱起了手齐齐道:“域民国侍卫小小,无双,求见先生,望先生不计小人之过。” 几人说着对看了一眼,良久,洞口才出现一团灌木从,灌木丛上顶着一个脑袋,蓝芷喊出口来:“瞿如先生。” “远来是你啊,小姑娘。”瞿如冷冷的看了一下半跪着的卢且,走到蓝芷面前道。 “先生还记得我啊!”蓝芷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 “怎么忘得了。”瞿如道:“你可是流岸殿下的宝啊。” 蓝芷闻言,心里咕咚一声道:“先生,说哪里的话,我早就离开了丹穴山了,还生了病。” “请先生救蓝姑娘一命吧!”无双道接着快嘴道。 卢且爬起来喊道:“姐姐,你怎么了?” 蓝芷白了他一眼:“暂时死不了的。”说着便看向瞿如:“他们非叫我来寻先生,但是我这病,确实”蓝芷没有说完,瞿如便一把握住蓝芷的手,半响放开,缓缓道:“这病,老夫只能缓解,若是要根治,非蓝芷花不可。” 第四十章 :罪魁祸首 蓝芷有些蔫下来:“我知道的!”随即扭向小小他们:“我说过没有法子的。” 小小与无双对视了一眼,卢且又喊道:“姐姐,你生病了?我怎的不知道?要不要紧,有没有事啊?” “我说了,死不了的,你莫要话多了。”蓝芷微微带了怒色道。 “若没有蓝芷花及时救治,也没有几天活头了,小姑娘。”瞿如对着蓝芷,也对着卢且极其另外两人道。 “求先生救我姐姐啊,若先生救了我姐姐一命,卢且甘愿为先生那个,对,那个肝脑涂地,做牛做马”卢且普通一下子跪下来,扯住瞿如拿来做衣裳的树叶子,蓝芷伸脚踢了一下,一下子说出这般奉献自己的话来,也难为他了。 瞿如没有理会卢且,只是掏出一枚血红色的珠子来,放到蓝芷的手里:“这血珠虽然不能根治姑娘的病,却能够缓解病痛,也能延长姑娘的寿命,姑娘你且收着。” 蓝芷有些犹豫,随即道:“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卢且在一旁也跟着喊道,瞿如瞄了他一眼:“小叛徒,你还知道谢呀。”说完对小小与无双道:“关于你们公主的事情,老夫也无能为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两族总会开战,缺的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之后又对着蓝芷道:“倒是你啊,小姑娘?,这件事情也有你的一份呐。” “我的一份?”蓝芷怪异道:“先生,我不懂。” “你会懂的,还有关于流岸殿下的事情,老夫还要嘱咐小姑娘一件事??” 瞿如的话还没有说完,山顶上就传来一个女子轻蔑的笑:“原来在这里啊,蓝芷姐姐。” 蓝芷抬头看,在天际洒下的强光里,一个黄衫女子手持弯弓站在山顶上,比起以前,脸上更是多了一副嫁做人妇的成熟韵味,她浅浅的笑着:“好久不见。” 小小与无双齐齐喊道:“楚楚公主。” 桑楚楚看见他们,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居高临下一动不动的盯着蓝芷。 蓝芷没有来的说话,卢且一把的又扑上来,“姐姐,你快些走吧,她变了,姐姐,你快些走”卢且说着,张开双臂护住蓝芷,远远看着的桑楚楚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来,蓝芷一把推开卢且,对着桑楚楚喊道:“楚楚,怎么回事?长琴殿下没有将你从风什么闻手里救你出来么?” 这一席话不说还好,桑楚楚闻言,脸色一变,有些发狠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事情都怪你,明明只是一个凡人,却那样的多管闲事。” “楚楚,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蓝芷说着,卢且又一次扑上来,扛起蓝芷就跑,蓝芷睁大眼睛,看着突然间颠倒的众人,她一口口水卡在喉咙间,呛得直咳嗽,卢且一边跑一边喊:“谢谢先生,先走一步了,那两个人,先走了啊!” 说话间,已经跑过了一个山头,桑楚楚看着跑远的两人,突然一下子笑开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徒留小小兄弟和他的相好无双及瞿如在原地,“天意啊,天意!”瞿如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着话进了自己的山洞。 小小与无双对看了一眼,两人被都没有主意,一方是他们的公主,一方是一齐出来的好友,他们也不知道要跟着谁,或者自己往一个方向走。刚想再次将瞿如先生叫出来的时候,石块后面炮竹一只狸猫模样的小兽来,无双叫道:“蓝芷姑娘的牙牙!” 抱起牙牙,无双与小小都不禁往蓝芷走的方向望去。 再说蓝芷被卢且扛着跑,只觉得一片昏天黑地,卢且本是飞禽,跑起来并不慢,奈何受了伤,自然不必之前,在他第四次被地上的凸出来的石块绊了之后,蓝芷有些不忍心,便喊道:“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肠子都出来了。” 卢且这才将她丢到一棵柏树之下,脚一沾地,蓝芷便扶着柏树先是吐得一塌糊涂,然后便呆呆的坐在地上,盯着卢且被烧坏的衣裳以及苍白着的脸暗暗的发着怒火。 卢且慢悠悠的蹭过来:“姐姐。” 蓝芷不理他,将头扭过一边,卢且又蹭道另一边,“姐姐,你原谅我,我这样做是不得已的。” 蓝芷抬眼,看着卢且无辜的眼神,道:“你倒是说说,究竟有什么不得已的,说得好的话兴许我便会原谅你,说得不好的话,饶是在有道理,我也是不原谅你的。”蓝芷这话虽然说得狠得很,但语气却渐渐的软了下来。 “姐姐英明,姐姐英明。”卢且不住的说着:“其实这一件真的怪我,如果不是我多事,楚楚公主也不会知道这一件事,不知道这一件事于姐姐和公主来说都是好事”卢且对着蓝芷坐下,嘴一张一合的,将方才他支支吾吾的话给补充了完整。 原来,卢且与小仙童子照误打误撞的去了魔域吃喜酒,脑子简单的卢且只觉得有喜酒吃是世间顶好的事情,他几乎都要写一封信给蓝芷了。进了魔域的王宫才听说凡是这七日之内路过魔域的几乎都被邀请来吃酒了。 作为一个客人,卢且跟其他人一样也非常想瞧一瞧新娘子长什么样子,幸在魔族的民风比较开放,拜堂的时候新娘子没有盖上红盖头,在人群伸长了脖子观看的卢且便直直的傻眼了。 新娘子居然便是他寻了几个月的黄衫女子,听着唢呐与锣鼓的奏乐,人人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但是卢且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新娘子一点也不开心,甚至还有隐隐的落寞和悲伤,就像他此刻现在的感觉一样。 于是他难得聪明的问身旁踮着脚的子照仙童:“你不是说你是月下老人座下的童子么?那月老是不是乱与人扯红线的?怎的新娘子一点也不开心?” 子照有些不可置疑的挠了挠脑袋,一脸满不在乎的说:“这个我回头告诉你,这个姑娘的红线确实牵错了,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至多会酿成异常悲剧,哎,你莫要挡住我,我要看拜堂。” 自己中意的女孩子与人家拜了堂,卢且更是一杯酒也喝不下去,可是子照却是一副兴致勃勃,于是他突然间迸发了一种异常正义却又饱含私心的想法,将新娘子从这水深火热的地狱里解救出来,万一新娘子便对卢且上心了呢。 于是他一脸喝了数十杯烈酒,直喝得脸红脖子粗,便借着如厕的借口,绕道跑到新房。 果然不出他所料,新娘子坐在床沿一个人抹着眼泪,见到卢且进来,只是轻轻的瞄一眼,便道:“这里魔君的新房,你就这样贸热闯进来,不怕死么?” 卢且当时许是酒喝得有些多,胆子也大了,便问:“姑娘可还记得我?丹穴山下,深沟里?” “是你?”桑楚楚也有些惊异:“你竟然也到了魔域?” “是我是我。”桑楚楚还记得自己,卢且心底一阵狂喜,张嘴便道:“姑娘方才拜堂的时候都没有笑,定是有不开心的事,莫不是姑娘不喜欢魔君?”卢且敢打赌,那是他说过的最有男子气概的话。 桑楚楚盯着卢且愣了半响道:“对,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还成亲,难不成真的是月老牵错红线了?”卢且不由得嘀咕了一声,这一声嘀咕却恰好被桑楚楚听到了,桑楚楚从床上豁的就站起来,拉住卢且的依旧追问:“你方才说什么,红线,谁的红线,谁牵错红线了?” 桑楚楚礼卢这样近,直惹得他心扑通扑通跳了好一会才稳住神道:“与我一同前来的有一位仙童,他说他说月老座下的童子,姑娘可以无问问他。” 后来卢且说她虽然喜欢桑楚楚,凡是也想顺着她,但是带她区间子照是他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桑楚楚穿着大红的喜服在卢且的带领下找到正在与几个魔族孩子斗蛐蛐斗得满头大汗的子照,子照二话不说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珠子来。 “月老牵你红线的时候,我被这枚珠子的主人给袭击了,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听月老说那人变作我的模样,混进了他的房间,用朱砂笔勾了你的与魔君的名字,月老那日也糊涂了,以为是他自己勾的,于是牵错了。但是啊,我瞧着魔君人挺好,姑娘将就将就?” 卢且盯着那枚珠子嚷道:“这不是我姐姐蓝芷的珠子么,她是去过九重天一次,但是打你的肯定不是她。” 桑楚楚盯着那枚珠子半响,眼里突然就聚上了眼泪,断了线似的不住的往下掉,嘴里不住的说:“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桑楚楚说着,哭得愈发凶,脸上的妆几近花完。 卢且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桑楚楚哭,他心里边也不是滋味,于是他鼓起勇气上去,轻轻抱住桑楚楚,这是卢且第一次抱女孩子,她头上的凤冠打着卢且的脸,眼泪哒哒的流到卢且的肩膀上,卢且没有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悲伤,原先他是不晓得这些的。 直到魔君风之闻出现,将桑楚楚带走了,将卢且和子照都关进了监牢里,卢且穿着那一件沾着桑楚楚眼泪的衣裳,一时间根本就回不过神来。 第四十一章 :我的心已经死了 “后来,魔君将我们放了出来,子照回去了九重天,公主便有了些变化,大抵上成了真正的魔族,她叫我带她到祷过山来,我没有法子拒绝,便以丹穴山的身份请出瞿如先生,瞿如先生拒绝回答魔族的问题,这才叫祷过山变成那番模样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当叛徒的”卢且说着,脸上一片悔意,也比方才要苍白上许多。 蓝芷被卢且一番话给吓得几近痴傻:“那,那样说来,罪魁祸首便是我了?” 卢且闻言,急忙摆手道:“不是姐姐,是我,是我。”说完突然脸色一青,扭头便吐了一口鲜血,那鲜血滴在草叶子上,竟然成了黑色。 蓝芷见状,有些急了,拍了拍卢且的背:“你受了伤,就莫要说了。” 卢且咳了两咳,突然间拉着蓝芷站起来:“姐姐,你快些走吧,莫要管我,她来了,快些走?”蓝芷道:“谁要来的了,卢且,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不走么?” 卢且将蓝芷往前一推:“莫要管我了,姐姐,她变了,她会来寻你算账的。”卢且话音刚落,伴着一股子腥味,平地里就突然吹起一阵妖异的风来,天也瞬间阴暗了下来,蓝芷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半响,便有冷冷的笑声传来。 这笑声蓝芷是认得的,桑楚楚。 桑楚楚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上,黄衫飞扬,嘴上岁热按挂着笑,但是那双带着红色的眼睛却积攒了戾气:“姐姐,你本来就是罪魁祸首。” 蓝芷推开卢且,缓步走上去:“楚楚,我知道你心里记恨我,但是一切都没有回头路,若是杀了我能够叫你心里好受一些,那你便杀了我好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桑楚楚道,抬手做她自小就练的动作,搭件,拉弓,箭尖直直的指着蓝芷。 “姐姐,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爱上一个人?”桑楚楚脸上带上了苦楚,问道。 蓝芷点点头:“爱过。”蓝芷脑子里冒出流岸那一席白衣,心里缓缓的流出血来。 “那姐姐知道不能跟相爱的的厮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知道。”蓝芷回答:“哀默大于心死。” 桑楚楚闻言,眼里的红光愈胜,一字一句道:“姐姐,我的心,已经死了。” 我的心已经死了。 蓝芷闭上眼睛,听见空气中有爆裂的声音,她知道这位域民国公主的实力,那射出来的羽箭一定是燃了起来,蓝芷嘴角微微上扬,脑海里不断的变换着各种人的脸,她喝过的酒,做过的好的不好的事情,看来这一回,她是真的要死了。 可是等了良久,她都没有感觉道到有羽箭刺入了身体,鼻子灵的她却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也听到了桑楚楚惊异的话:“卢且。” 睁开眼睛,却看到卢且像是一堵墙一般立在蓝芷面前,张开双臂,蓝芷一顿,心头传上来巨大的悲伤。 “卢且,你没有事吧?”蓝芷轻轻摇了摇卢且的肩膀,卢且却突然间倒了下来,嘴里不断的冒出鲜血,蓝芷一把抱住他,哭喊着:“卢且,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做?我这就带你回丹穴山,你千万不要有事。”蓝芷说着便要将卢且抱起来,卢且是个男子,蓝芷身上的大半力气又被封住,哪里抱得动。 “姐姐。”卢且嘴里露出一丝笑来,却又有更多的血涌出来,“姐姐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卢且。不会的。”蓝芷哭得一塌糊涂,不住的用袖子去擦卢且嘴角的血,但是哪里擦的完。“真好啊,姐姐没有怪罪我,这样我便可以安心一些了。” “你不要说话了好不好,我这就带你走。你话多我又会打你的你信不信?”蓝芷吼道,却没了平日的气势,只是哽咽。 桑楚楚收了弓,眼里的红色退去了一些,显出一丝惊慌来。她刚要迈下来,却又突然止住脚步,然后转身:“蓝芷,我本意是杀了你,但是今天你走运,有人替你死了,下次在遇见你,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说完身子一掠,便消失在蓝芷的眼里。 卢且拉住蓝芷的衣袖,喘着粗气道:“姐姐莫要费劲了,我是好不了了的,也不指望回到丹穴山了,其实,能够死在自己中意的姑娘手里。也,也不算太糟糕……咳咳……” 蓝芷哭着喊道:“你不是说你家里还有母亲,还有妹妹吗?怎么舍得抛下她们,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还要照顾她们,还要延续你家的香火,卢且,你不能太过自私了,你太自私我就不理你了,以后随便你被欺负。”蓝芷乱七八糟的乱说一通,到后面,却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姐姐,其实我是骗你的,我自小便是孤儿,无父无母,哪里有什么老母妹妹,那些都是编来骗你的,好让你觉得我可怜……咳咳……姐姐竟然也信了,还一直帮我……姐姐待我真好……”卢且终于不在吐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蓝芷摇头道:“你莫要多说了,我们去寻瞿如先生,先生一定会有法子救你的,你莫要多说。” 蓝芷使劲拉卢且起来,走了几步又倒了下去。 “姐姐,我害了,害了瞿如先生,丢,丢了丹穴山的脸,谁也救不了我的我心里放不下姐姐,也放不下公主”卢且越说越慢,脸蒙上了一层青色,他突然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扯着蓝芷袖子的手软软的垂了下来。 蓝芷摇了摇卢且,没有反应,再摇摇,依旧没有反应,她伸出手来拍拍卢且的脸道:“莫要闹了好不好?你莫要吓我啊卢且,你睁开眼睛来看我啊一下啊……”蓝芷一边摇着卢且的尸体一边泣不成声。刚刚才见面,转眼便成了一句了无生气的尸体。 天开始下起雨来,瓢泼一般,噼里啪啦的打在蓝芷与卢且身上,天也像是被惹哭了,蓝芷依旧抱着卢且的尸体在雨里一动不动,良久,尸体有了些变化,从指间开始变得透明,像是在慢慢消失。 蓝芷有些急了,却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卢且伴着大雨消失在她怀里。 神族在灵魂离开身体之后,在尘世间的便不会留下痕迹的。 蓝芷呆呆的坐在大雨里,头疼欲裂,心口也传来一阵接着一阵尖锐的疼,耳边又传来两个聒噪的声音。 一说:“这个姑娘阳寿也该尽了吧,咱们这回应当可以将她的魂勾了去罢!大哥,这一下你不该说我了吧!” 一说:“看样子是可以了,看来我们很快就能交差了,二弟。” 一说:“太好了,交了差之后我俩先去喝一杯,在于其他弟兄划两拳,这一下非得将树下那兄弟灌醉不可,上次他们划拳竟然不老实” 一说:“二弟,你就知道喝酒。” 蓝芷被那水瀑一般的大雨浇得直睁不开眼睛,胸口穿上来的疼痛使他几乎顾不上其他,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两步,便扑通一声栽倒地上。 这回,应当是第十二次死了罢,死在在大荒里,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一个荒无人烟的野地。 现在,她哪一些乱七八糟的遗言也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大雨哗啦啦的继续下着,溅起了朦胧的水雾,被狂风一吹,那些水雾便在雨点之间飞扬起来,远远的,水雾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个撑着伞的人来,黑靴子踩着被雨浇软了的地面,溅上了几点泥点,黑色衣角虽然被雨打道,却一点也不见湿。 那人缓步走到蓝芷身旁,俯下身去探了一下蓝芷的脉搏,随即将蓝芷翻过身来,蓝芷那张惨白的脸便一下子露在大雨里,那人摇摇头,伸出手来在地上轻轻扣了扣,地面突然间裂出无数的小缝,许多长着长腿大脑袋的蚂蚁从地缝之中爬出来,不多时,便叽叽喳喳的集成了一堆。 “你们将这位姑娘带回去,我还有有些事情没有处理。”那人说完,便继续撑着伞往水雾深处走去。 那些长腿蚂蚁开始整齐的排成几排,爬到蓝芷身下,一下子便托起了她,然后一路叽叽喳喳的往前去。 无双抱着牙牙与小小兄弟在一个岩缝里躲雨,这天气也着实古怪,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雨了,远远近近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小小哥,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蓝姑娘会出事!”无双望了一下岩缝上面几乎是倒灌下来的水,拍拍牙牙绒毛上沾着的小水珠。 “不会的。”小小道,却看见不远处一条泥泞的大路上,一个红衣女子躺着往前滑去,小小揉了揉眼睛,看到红衣女子身体下面尽是黑乎乎的长腿蚂蚁,不多时,便消失在大雨之中。 “蓝芷姑娘。”小小突然间站起来,拧眉一想:“那是魔族人的长足蚁,无双,你去丹穴山报信,我去跟着。”小小说完,一头扎进大雨里。 无双先是一愣,但是冰雪聪明的她立马就反应过来,抱着牙牙也冲进了让大雨之中。 第四十二章 :黄泉路上 蓝芷被那一堆长足蚁托着一路淋着跑,那些个长足蚁只顾跑,可不管它们托着的东西,一路过树林,走悬崖,蓝芷身上那一声红裙衫被划得划,勾得勾,不多时,便被扯得稀烂,脸上手上也都是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划痕。 若蓝芷瞧见了她现下是一番怎样的模样,指不定要气得背过气去,虽然她现在已经背过气去多时了。 背过气去的蓝芷彼时手脚都被铁链子捆住,穿着一件白衣裳,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在一条弥漫了大雾的石板路上,一黑一白两个影子走在牵头与,手里拿着的铁链子连接着蓝芷的手,他们一走蓝芷便被扯着走。 “喂喂,两位大哥,你俩常年跟着我,现在我终于跟你们来了,你们应当待我好一些才是。”蓝芷的手腕被铁链扯得骨头都咯咯的响,蓝芷便扯着嗓子喊道。 那两人依旧照走不误,石板路的周遭有许多的光秃秃的树,也有许多跟蓝芷一样穿着白衣裳的人,哦不,魂魄飘来荡去,有的还恬不知耻的穿过蓝芷的身体,临穿前还扮了个鬼脸。 蓝芷一下子端坐在地上,将铁链子往后面一扯:“大哥,都说了要温柔些,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脾气虽然不怎的,但是样貌生得好,虽然说现在死了,但却是刚死,你们不知道刚死的人最是受不了打击的么?” 这一招果然起了一些作用,那一黑一白的身影转过身来,有些踌躇的朝蓝芷走来。蓝芷起先一直知道有小鬼想要将她的魂魄勾去,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平日里尽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情,究竟是张了一副什么模样,抬眼看见他们一个白衣黑肤,一个黑衣白肤,甚有意思,心里便悄悄的给他俩取了名字。 那个白衣黑肤的叫做大白,黑衣白肤的叫做小黑。 蓝芷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有才过。 蓝芷一动不动的坐在石板路上,有些垂头丧气,使得周遭一些野鬼停下来看,有的挤在一起议论起来,说什么这位姑娘定是冤死的了,要不然怎的连黄泉路也不想走了;还有的则拍拍蓝芷的肩膀安慰道:“姑娘,你的阳寿未尽就死了的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这黄泉路上随便走走,摘几朵花,打劫一下路人,也就过去了啊,到时候冥府一定会要你的。” 民间有传说,说是阳寿未尽的人死了,冥府是不会收这个孤魂的,于是孤魂们只恩呢该在黄泉路上徘徊,直到冥府收了为止。 蓝芷摇摇头,看那一黑一白两兄弟走到她面前。 大白道:“姑娘,我们勾你来冥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劳烦姑娘支持一下我们,要不然冥君会扣我们工钱的。” 蓝芷斜着眼睛瞧他们一下道:“我才不管你们的工钱呢,反正我就是不想去,你能怎么样,你过来咬我?投胎的路长得很,我怕走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下,想想这一辈子究竟活出个什么名堂来了。”蓝芷说着,将腿一伸,干脆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来。 黑白兄弟对看一眼,大白又欲上来劝,却被小黑一把拦住:“大哥,我来。”小黑说着跟着一屁股坐在蓝芷身旁,道:“姑娘,姐姐,我与我大哥跟了您这么多年,终于成功的将您勾来了,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姐姐您看在我兄弟这般尽责的份上,就跟我们走吧,前面不远处就是冥府大门了,您只要进了那门,我兄弟的差事也算是完了” “我干嘛要帮你们。”蓝芷打断小黑的话大叫道:“再说了,我又不想死。” “您瞧着这样好不好?”小黑伸出两只手:“等我与大哥领了工钱,我分给姐姐一些,就当是犒劳姐姐的。”小黑说着还比了个手势:“分给姐姐一成怎么样?” 蓝芷翻着眼睛不说话,小黑见状,凑上来,在蓝芷耳朵边轻声道:“要不你二成,这怎么也是不能再多了的,我和大哥还要去喝酒划拳呢。” 蓝芷丢给他一个雪一样的白眼:“我要你们的钱做什么?我日后是要去投胎的,难不成日后我打娘胎里出来,还要携着钱么?我不缺钱的。” “那姑娘缺什么?”大白走过来,这位黑兄弟显然比他的弟弟有脑子,将小黑拉过一边问蓝芷。 蓝芷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看那一条浓雾笼罩着的石板路,半天,才缓缓道:“我缺什么呢?缺什么我缺的东西着实是太多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又能怎的,我都走在黄泉路上了。” 小黑抓了抓脑袋,基本没有听懂蓝芷的话,便将大白拉过去,在大白耳朵边道:“大哥,你看着这姑娘是不是傻了呀,我给她钱她都不要,大哥,脑袋不好使的冥府要是不要啊?” 这明明应当是一句悄悄话,那小黑却说得震天响,蓝芷听到了噗嗤一声笑开来:“脑子不好使的冥府不要,那兄弟怎的会在这里当差呢?” 小黑挠挠脑袋表示这一句非常高深。 蓝芷朝大白道:“你们允诺我一件事,我便乖乖的随你们去好不好?” 大白问:“什么事?姑娘请说?” 蓝芷笑道:“你们放我回去一天好不好,只要一天,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如愿。” 大白:“这个” 蓝芷道:“我所说的回去可不是还阳,我只是去瞧瞧老朋友,走一走以前走过的路,这样我也能真正的瞑目不是。” 大白:“这个” 小黑看看蓝芷,又看看自家哥哥,大声道:“我觉得可以,大哥,我俩跟着她不就成了,有铁链捆着她,晾她也不敢做什么的。” 蓝芷看见大白脸上露出了为难神色,便哗的一下子跳起来道:“就这么决定了。”说着笑嘻嘻的便往回走。 事实证明,蓝芷这一番做法着实是多余了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去瞧谁,不过是为了拖延一下时间,晚一些去投胎罢了。 沿着石板路往回走,蓝芷感叹着人生苦短,这一辈子着实过得太短暂,许多东西连一半都没有做成,也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想到这里,蓝芷心酸起来。 模糊的浓雾里,蓝芷怨言看见一个身着黑衣人的人背着手向她走来,她不自觉的就停下了脚步,举目望去,私下里却不由得嘀咕,这黄泉路上,怎么会有像是在闲庭漫步一样悠哉的人? 没嘀咕完,那人已经走到蓝芷跟前来了,蓝芷看到那一双异色的眸子,没有跳动的心却狠狠一动,没有血色的脸上也像冒出了汗,两条腿也迈不开,更别说飘起来了。 风之闻? 风之闻走到蓝芷跟前,看着她手脚上捆着的铁链子,微微道:“蓝姑娘可好?” “托您的福,我好得很。”在青丘的时候,蓝芷对风之闻还是有一些好感的,但是经过卢且桑楚楚这一桩事,她对风之闻的好感便一落千丈,虽然这一桩事情里,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蓝芷姑娘,随我走吧!我帮你还阳如何?”风之闻风轻云淡道。 跟上来站在一旁的小黑和就不乐意了:“公子,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兄弟好不容易勾了姑娘的魂魄来,你说还阳就还阳,还有没有将我们兄弟放在眼里,还有没有将冥君放在眼里?” “二弟。”大白急忙喝住小黑,随即朝风之闻道:“小的虽然不知道魔君究竟为何要将蓝姑娘带走,但现在蓝姑娘已死,怎么也是要按照我们冥府的规矩来的,希望魔君见谅!” “说起你们冥君,风某可是记得,他欠风某的人情可不止一件两件,央他帮风某这一件事应当不算过分吧!”风之闻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但是语气里却依旧是淡淡的,蓝芷却又开始嘀咕起来,风之闻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大白开始有些为难,风之闻又道:“待风某领着蓝芷姑娘做完一件事之后,自会带她来冥府,二位只管在这黄泉路上歇息,风某私心里想,冥君这般大义凛然,肯定不会为难风某的。” 蓝芷听着一番话,更是笃定了他没安什么好心,但就这么死了,她着实不甘心,于是她接着道:“是啊是啊,以后我自己会回来的,我保证下面几世也不逃了。”蓝芷伸出一只手作发誓状,只是她现下一身女鬼的装扮,看了着实别扭。 大白还没有说好,小黑便嚷着道:“你们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么,魔族我们可不是很相信的。” 风之闻闻言,异色的眸子微微一凛,灼热感便伴着那阵阵的阴风从袖口涌出来,即便是没有了肉身的一众小鬼,都不禁惧怕起来,黄泉路周围光秃的树丫子有的更是燃起了火。 还没等风之闻开口,大白便拉着小黑一边后退一边道:“魔君尽管带姑娘走吧,是我兄弟二人不知好歹,现在咱们就走,现在就走”说着丢下拉着蓝芷的铁链便一溜烟消失在浓雾之中。 蓝芷耸了耸肩,表示鬼胆子也是小的。 第四十三章 :看着你死,我才开心 “你为什么要救我?”蓝芷依旧一副女鬼的模样,手脚拖着铁链子,哗啦啦的跟着风之闻离开了黄泉路,着实有些想不通,便揪住风之闻问道。 风之闻打掉蓝芷揪住他的手,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道:“蓝姑娘若是死了,风某的野心怎么办?” 蓝芷咯噔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涌上来,跟着风之闻走的一路上,她将认识风之闻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便是,风之闻这番把她从黄泉路上劫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这样想着,蓝芷索性就不急着走了,反正彼时她也没有肉身,怎么折腾也是不怕的,风之闻奇怪道:“蓝姑娘怎么不走了?” “你究竟有什么野心?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跟楚楚有关。”蓝芷想也不想就问,桑楚楚那一箭误将卢且杀了,蓝芷依旧不会相信她真的会便成另一番模样。 风之闻摇摇头,蓝芷接着问:“那是什么?总不会因为将我捉了,你便可以威胁丹穴山罢?我不过是丹穴山的一个卑微的婢子,流岸殿下那样清高的人,才不会将我放在心上”蓝芷胡乱的编着,却将自己编得更加心酸起来,若是流岸知道她已经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不会在意也说不定。 风之闻接着摇摇头:“我确实要威胁神族之人,但是却不是你口中的流岸殿下。” 蓝芷闻言,先是愣了愣,不是丹穴的话,那便只有青丘了,要是小川子知道自己死了,难不成真的会冲进魔域去?蓝芷想着,觉得自己怎的那么的笨,小川子这一遭,她着实是忽略了。 想到小川子,蓝芷便有些担忧起来,风之闻将她这一番神色的变化收在眼底,便转过身去,神色有些不自然,良久道:“雪公子好福气,姑娘竟是这般担心他。” “是的。”蓝芷道:“我在青丘酿了酒,还没来得喝上一口,就赴了黄泉,那得多可惜啊!” 风之闻闻言,眉眼舒展开来,往前走去。 说实在的,蓝芷还是低估了风之闻这个大魔头。 风之闻将蓝芷带到魔域王宫的地宫之中,那些个长足蚁早就将蓝芷的身体搬到了这里,放在一张寒冰床上,蓝芷一看见她那破烂不堪的身体之后,便是怒火冲天,可是她一介孤魂,有不平的事也是没有大鬼来做主的。 风之闻挥手间将结界去掉,便转身轻轻在蓝芷额头上一点,蓝芷只觉得眼前一黑,转眼间就不省人事。 风之闻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放进蓝芷的嘴里,便重新部上结界,出了石室。 刚刚走没几步,看门的卫士便上来,朝风之闻一勾头,风之闻道:“她三日之后会醒来,在这其间,除了本君,不准任何人接近。” “是!”守卫恭敬答道,随即又有些犹豫:“若是王妃呢,君上!” “她,她也不准。”风之闻丢下来这几个字便带着冷意离开了地宫。 风之闻回到自己的寝宫,看见花园里有几个丫鬟玩得开心,便过去问:“王妃去哪里了?” 小丫鬟一看是他们的主子,一个个吓得直哆嗦,纷纷回答不知道,风之闻便纵身跃上墙头,果然,看见一抹鹅黄,在远处的城门之上迎风而立,他几个纵跃过去,看到那微微发着抖的背影,立刻脱下自己的黑袍子,却在搭上她肩膀上的前一刻收了回来。 “风这么大,还是回宫吧!”良久,他才轻轻的说道。 “我不冷,我就想看看。”桑楚楚面无表情回答,也不扭过头来看风之闻,“不知道域民国现在怎么样了,我二哥有没有事情。” “死不了的。” 桑楚楚闻言,低下头看那城墙脚,几从杂草生的正茂盛,晃晃的摆着影子。 “我杀了卢且。”桑楚楚依旧面无表情道。 “那是无心之举。” “我还想杀了蓝芷。”桑楚楚继续道,“是她毁了我。” 风之闻一时间没有接话,他望着天边翻滚着的乌云,问道:“楚楚,你当真就没有对我动过心?嫁给我,当真是毁了你?” 桑楚楚顿了一会,扭头往城墙下走去,风之闻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放开,继续看那天边的乌云,像是要被什么撕开一条缝来,层层翻涌,风之闻望了望,嘴角露出一丝笑,看来,天地确实是要大变了。 蓝芷一直就做好了还阳醒过来的准备,可是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吓得几乎又要烟下气去。 睁开眼睛来的时候,映入蓝芷眼里的先是石室顶上那被凿得光滑如镜的石壁,接着便是墙上钉着的烧得噼里啪啦的火把, 再接着就是桑楚楚一角黄裙,蓝芷一下子就要跳起来,全身上下却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番,加上那枚该死的铜针,蓝芷除了舌头还能动之外,身上丝毫动弹不得。 “你莫要费劲了,你的魂魄刚回来,动也没用。”桑楚楚道,没带一丁点的感情。 “楚楚。”蓝芷喊了一下:“对不起!” 有时候蓝芷真的应当好好的反省一下,虽然是从黄泉绿上跑回来嗯,但最起码的自知之明还是应当有的。比方说她对桑楚楚说的这三个字。 本来是人与人交流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但桑楚楚听了,脸色一遍,冷笑道:“我杀了你的奴才,你竟然还向我道歉,真是可笑,可笑。” “卢且不是奴才。”蓝芷道,用眼角的余光看桑楚楚。“他一直叫我姐姐,还有,他一直喜欢你,在丹穴山脚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他就一直惦记你。他胆子小,做事又不带脑子,常被丹穴山的飞禽欺负,但却因为你离开丹穴山,寻到魔域,而为了保护我――他嘴里的姐姐,被自己思慕的姑娘杀死,楚楚,你说他怎么能算奴才?” 蓝芷一口气说完,眼里就涌上了眼泪,卢且死了,若是她也死去的话,也就没有那样多的愧疚了,可现下她又偏偏活转过来了。 卢且的死,大约成了她心里拔不掉的一根毒刺。 良久,蓝芷才听到桑楚楚道:“那是他找死,我不过成全了他。” 蓝芷闭上眼睛道:“你走吧!” 桑楚楚笑得愈发冷道:“这里是魔域,我是魔族的王妃,可不是你叫我走我就会走的。” 蓝芷不说话,卢且的死早就已经在她们俩中间竖起了一道跨不过去的城墙,莫说是什么推心置腹了,就算是一句话也没有了。 良久蓝芷都没有听到一丝声响,她以为桑楚楚已经离开,便睁开眼睛来,眼里却蓦的映入桑楚楚的一张脸,与她的脸只离了几寸,那双带了寒气的黑眸子紧紧的盯着篮芷,透过那双眸子,蓝芷仿佛可以看到桑楚楚的心底,恰如一潭已经开始发臭的死水,丝毫翻不起涟漪来。 蓝芷喉头涌上来一股腥甜,她抿了抿嘴唇,将那股腥味强压了下去,“我是要亲眼看你死了,我才开心。”桑楚楚朱唇轻启,缓缓道。 蓝芷又闭上眼睛,听到石室们打开的又关掉的声音,还有自己那一阵强过一阵的心跳声。 “三日之后,将她放到炼火之中去,我要看着她化成灰烬。” 蓝芷脑子里来来回回的想着卢且的话:“她变了,她会来寻你算账的。” 有些帐,早些算清楚了才好。 不光是她与桑楚楚的,还有她与流岸的,她与非川雪的,也许她这生生世世的十多个来回,就是来还债的,来与众人算账的,算得清楚了,这辈子也就能将就着,算不清楚的话,兴许还要几个来回。 躺在石室的寒冰床上,蓝芷整整想了三日,虽然是肉体凡胎,却怎么也察觉不到饿和疼痛,像是走尸一般。 蓝芷突然间怀念起来,怀念起以前在凡界做除妖师被妖追的日子,在丹穴山做婢子时与卢且凡浅打打闹闹的日子,在青丘和非川雪喝酒的日子,也怀念她的前世,前前世,那些她素未谋面的自己。 三日之后,有人打开石室的门,皆是些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守卫,他们将蓝芷凌空架起来,往,几乎是高举着出了石室。 到了外面,蓝芷才发现,彼时是晚上,兴许是下半夜了,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一只异常巨大的猫头鹰立在一角屋檐上,直勾勾的看着蓝芷,蓝芷咧嘴笑了笑。 几个侍卫拐了几下,便又拐进了一座地下的石室里。 蓝芷心底还不住的奇怪,这魔族人,怎么会对地下那般的情有独钟。 “几位大哥,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蓝芷根本就闲不住嘴巴,即便与她说话的人下一刻便掏出刀来将她砍了,她依旧会与人家谈天说地。 几位守卫没有说话,蓝芷又问道:“那你们说说,你们魔君要我做什么?还是说它思慕我,要封我做妃子?那我岂不是很不好意思?” 银白的月光下,蓝芷看见守卫们眼珠子都蒙上了一层雾,像是失去了心智一样,这使得蓝芷怀疑他们是不是会说话, 第四十四章 :炼狱 大眼猫头鹰的脚底下,躲着一个黑暗的身影,他紧紧的握了握手里面的弓箭,看着蓝芷以及一干守卫从跟前经过,他往后退了几步,完全隐住了身形,接着冷清的月光,他转过一个角落,从身边立着的木桩子上劈下一片薄木片来,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便搭起弓箭,向南边射去。 看着一缕光消失,一路尾随蓝芷过来的小小兄弟才松了一口气,却举得背脊有些发凉,像是有一只手顺着他的背一路往上,直到他的肩膀上,停下来,随即轻轻的拍了拍。 小小兄弟可顾不了这么多,抓起那只手就往前一个过肩摔,只见一个黑影,一个身穿灰布衣裳的人就躺在脚下。 “大哥哥,你是准备要了我命么?”被摔的人扶着腰站起来,声音清冽可爱,竟然是一个女孩子。借着月光,小小看清楚了,那个姑娘虽然穿着男子的粗布衣裳,一头散乱的头发也只是稍稍的绑住了,却依旧掩盖不了那出众的样貌。 小小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姑娘。” “姑娘?”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小小,还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自己与小小的身高道:“你瞧着我像个姑娘么?我可是魔域最有名的黎魔,你没听过我的名号?” 老实的小小没撒过谎,摇摇头。 女子为小小的实在愣了一愣,随即又拍拍小小的肩膀:“没听过没有关系,早晚是要听说的,这不,整个魔域就你不知道我,我便及时的显现在你跟前了,老天都叫我扬名,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女子拍小小肩膀的时候,几次都要踮起脚来。 小小道:“姑娘,这般晚了,姑娘怎的会在这里!” 女子闻言,突然将小小拉过一旁,将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然后看看左右,轻声道:“你刚才看见了吧,那个凡人?” 小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女子道:“不知道没有关系,我告诉你,那凡人是长腿蚂蚁背来的,入魔域的时候差点没将这些大大小小的魔吓死,新王妃却还叫人把她放在寒冰石室上,现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我知道那底下是一个叫做“炼狱”的地方,热得很,这凡人估计运气不好,啧啧。“ 女子说着,不由的半靠着小小,小小却不由得一滞,女子回头问道:“我说那里很热,你却冷得很?” 小小握紧了手里面的弓箭,女子瞧见了弓上的一枚标记之后,突然铺上来,连嚷带吼的将卢且拖开:“诶哟喂,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在家里生火做饭,还生娃,你这个挨火烧的却去寻别的女人,真是对不起我啊,我这就去死啊??” 嚷了半天,将小小拖进一件破房子里,转身将门关好。 “你这是做什么?我要去救蓝姑娘。”小小道,准备出去。 “你若是嫌你活得时间够长了你便出去啊,神族的傻子在魔域,这是叫人家往你身上踩啊!”女子用自己的身体顶住门,道。 “你怎的知道?”小小奇怪。“你手上这把弓,傻子都知道是域民国的。”女子抱着手带着嘲笑道。 小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弓,那女子又道:“你这样贸然去救人,会把人折腾死的,听我一句劝,还是看看在说罢。”女子说完,走道破屋子的一脚,一屁股坐下。 小小在门边想了一会,觉得有道理,便缓步到女子身边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哼”了一声:“我叫阿黎。” 守卫们将带着蓝芷到走过一条长长的,黝黑却异常灼热的地道,越往下走,就越觉得周遭的石壁都快要燃烧起来了,那灼热更是透过蓝芷破烂的衣裳,刺入她的皮肤,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包裹了起来。 “好热!”蓝芷喊道,声音出口却发现嗓子干哑,声音已经变了。 往下走了良久,蓝芷双眼直被那热浪熏得睁不开,才到了一处宽阔的所在,是一个高达百丈的洞窟,周遭长着石笋,凹凸不平看起来却极其的有意思,洞窟底下淌着一条橘红的熔岩河,环着中间一处高出来的石台,石台上面有一座石碑,石碑上纵纵横横的留了许多刀印。熔岩反印出来的红光则将立在一旁的桑楚楚与风之闻照的耀眼起来。 蓝芷咧嘴一笑:“你俩在一起,看着真般配啊!” 其实蓝芷说这话并不是故意惹桑楚楚生气,而是桑楚楚与风之闻立在一起,一个楚楚动人,一个冷峻傲岸,这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一对玉人,可是桑楚楚不这么想,她冷声道:“你说什么?” 倒是风之闻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道:“蓝姑娘说得对。” 桑楚楚扭头不去看站都站不起来的蓝芷,抬步走到熔岩河边,伸头看那冒着热浪,翻滚着的熔岩,然后瞧着那石台上的石碑,问道:“你可知道知道这里是哪里?” 待守卫离开之后,蓝芷直接就半坐着靠着石壁,两只手像是断了一半直直的垂着,腿也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着,不过蓝芷可没有多大的感觉了,黄泉路都走过一遭了,这一点还有什么放在心上的。 “蓝芷姑娘,可知道自己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风之闻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抵是跟我的前世有关罢,不过一个正常的凡人是不喜欢知道他前世究竟作了孽,也不喜欢有人告诉他的前世究竟欠了什么人的帐,蓝芷不过一介普通的凡人,对于这些,知道了也无用。” “你不想知道么?”风之闻显然很是意外:“我以为你想知道呢!因着我不信你不想知道流岸的一切,两百年前可是闹得有些大。” 蓝芷低下眉眼,鼻子略微涌上一点酸意,风之闻继续道:“说起姑娘的前世,用凡人的话说便是丰富多彩,姑娘也因着那丰富多彩的前世背负了这几世的苦楚,难不成姑娘不想逃开这命运?” 蓝芷咬着牙道:“我的命运怎样,关你什么事?” “自然关风某的事了。”风之闻走近蓝芷,像那日带蓝芷到魔域时候一样,轻轻在她额头点了一下,蓝芷身上就像是恢复了气力,风之闻轻轻在她耳朵边道:“你可以去寻一寻他们的。” 蓝芷的腿开始不停使唤起来,耳朵边也开始响起无数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又像是滔天巨浪从头顶倾灌而下,更像是烈火焚烧一切,哔哔啵啵,蓝芷看那橘红的熔岩,又看桑楚楚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不多时,她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石碑旁。 石碑上隐隐刻着字,但奈何刀印着实多,也就几乎辨认不出来的,依旧不由自主的,蓝芷伸出手来,抚上那满是仓夷的石碑,就像抚过她的整个人生。 手刚一触到那石碑,周围就有几根粗粗的铁链子围上来,蓝芷转身就想走,却被铁链子紧紧绑在了石碑上。 “这就可以了!”站在不远处的风之闻朝桑楚楚道:“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不就是想看她死么?” “你用炼火烧她,难不成只是成全我报仇?你敢说你没有企图?”桑楚楚道。 “我是需要那枚石头,但是得到石头的法子不止这一个。”风之闻走近桑楚楚,低头看她:“我只不过为了你!”桑楚楚扭头看被绑在石碑上的蓝芷:“为了我,为了我报复,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你还会说喜欢我?我看这几日一直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丫头倒更加配得上你的喜欢?”桑楚楚后面的话蓝芷基本上听不见了,她觉得她的身边开始燃起了火,那火沿着铁链子爬到衣裳上,瞬间就燃遍了全身。 蓝芷尖叫一声,却引得更大的火,那火烧得她眼睛都变了色,她死死盯着桑楚楚,喊道:“你唯什么不直接一刀杀了我?” “我就要让你尝尝什么叫做切肤之痛??”桑楚楚道。 这一句蓝芷听了,不怒反笑:“切肤之痛,这明明就是烧肤之痛楚楚,你跟我是一样的,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欠你的,我会还,但是你欠别人的,你也要还,这辈子不成,你也要赔上下一辈子” 待桑楚楚那鹅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之后,蓝芷扯了扯身上捆着的铁链,她又想起来以前用过的老方法,于是她用后脑勺狠狠的往石碑撞去,可是有些法子不能用得太多,用得多了往往就得不到想要的效果。 蓝芷这一撞,非但没有将自己撞昏过去,反倒愈加的清醒过来,那烧肤直通便层层的涌上来,她如此往复的撞了好几遍,却撞出眼前的一片清明来。 有人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小畜生,嘴这么馋,以后我拿什么来养你呢?” 皑皑的一片白雪,看不到尽头的层层雪峰,雪峰下面那开着小花的草地,半山腰上长着的挂着红果子的沙棠树 她记得的,那是她前世生活过的地方,那个时候,她犯下了十几世都还不来的债。可是,那真的是她的债么? 第四十五章 :梦中游 有云游的除妖师说过,蓝芷是妖狐转世,祸害苍生的妖狐。 在蓝芷渐渐被翻开的记忆里,往事呼啸而过,渐渐的定格在一只模样俊俏的红狐狸上。 那得从九月里的一场大火说起来。 九月的那天,红狐狸像往常一样沿着昆仑河一边走一边眺望,这个时候太阳就快要落山了,玫红色的光铺在河面上,闪着鳞鳞的波光,河边是开着小黄花的草原,几只绵羊踱着小步子,昆仑山的层层雪峰就在草原的尽头发着光。她自恋的看着自己在河里的倒影,光滑火红的一身皮毛,妩媚的眼睛,灵巧的鼻子和一条蓬松的尾巴,然后满意的左看看右看看,再正正脚步,向村子走去。 但刚刚走了两步,她就住了脚。 村子里着了火,用毛皮搭成的屋棚被火舌卷到半空,羊群飞快的奔走,人们不断的尖叫着,却没有办法阻止这灾难。红狐狸站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她呆过几年的村子被烧得什么都不剩。 人群中有一个眼尖的汉子看见了红狐,突然间举起手中的木叉子道:“就是那只妖狐,是那只妖狐给我们带来了灾难。”说着便奔过来。 人们听到汉子的喊声,纷纷拿起身边的武器,叫嚣着朝红狐狸跑来:“杀了这只妖狐!” 红狐狸撒开脚丫子就跑,她不知道为什么人们都要追杀她,为什么要叫她妖狐,前些日子,她去偷鸡蛋的时候,不过跟一个哭泣的女孩打了个招呼,然后安慰了她一下而已。 妖狐?究竟什么是妖? 红狐狸跑着,绕过一座山头,后腿被流箭射到,一个趔阻,滚到乱石铺就的山谷里。在突起的巨石中间,红狐狸寻到了一个可暂时容身的小洞,便钻了进去。 兴许接下来就要流浪了。就着漫天的星辰,枕着漆黑的夜色,红狐狸想。 于是红狐狸就真的开始流浪了,从山谷鲜花烂漫到飞雪漫天,沿着北边的山麓从东端一直走到西端,又从西端走到东端。 而她到达那座命运的雪山,已经是五个月之后了,红狐狸看着半山腰的矮木丛,它们结着朱红色的果子,发着清香。 彼时红狐狸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饿得头昏眼花,前胸贴后背,她爬上山腰,发现这座山跟别的山不一样,山上铺的不是碎石,而是发着绿光的玉石,长得跟韭菜一样的青草踩上去软绵绵的,矮树丛里还长着灵芝草。 借着最后的气力,红狐狸攀上一棵树,用爪子把一支树枝扯下来,可能是她太饿又可能是太兴奋,一下子就把树枝给板断了。 “卡拉”一声红狐狸随着树枝一齐滚到地上。 可能是她最近不走运,爪子卡到了两块玉石之间,怎么也拔不出来。 红狐狸就那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天上的流云,一棵红果子准确无误的掉进她的嘴巴里,她嚼了两嚼,觉得美味极了,就用后腿不断地踢着树干,果子就不断的掉下来,有的打在她的鼻子上有的则掉进我的嘴里,就这样竟然吃了个半饱。 “真好吃啊!”红狐狸用另一只爪子抚了抚肚子,满意道。 “你很聪明嘛!”一个声音挡住了她的阳光,突然的黑暗使红狐狸不得不眯了一下眼睛,一个黑影瞬间罩在她的脑袋上。 她想跳起起来,可是碍于爪子被卡住了,怎么也起不来。 那个身影蹲下来,红狐狸才看得清楚是一个人类的男子,乌黑的长发,俊朗得很的面庞,穿着白衣裳,手里拿着一根长棍。 “我还在寻思着你见了怎么不逃呢,原来是爪子被卡住了。”然后他有看了看被红狐狸压断的树枝,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是饿了,这沙棠果子味道确实很好。”说着用手来板卡住红狐狸的两块玉石。 红狐狸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然后任他搬弄,心里却不断盘算着,等爪子一解放,她就拼命的跑,逃命的跑,风一样的跑。 正盘算着,两块玉石就真的被板开了,红狐狸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来,也不管爪子的丝丝疼痛,就没头脑的向前跑去,可能是仰躺得时间久了,头脑还没转过来,她一连打了好几个滚,才跑到几块大的玉石后面。 红狐狸靠着石头喘气,有点后悔没有吧那根被她压断的,挂满了果子的树枝一齐带来。 还没懊悔完,那人已经走到玉石旁边了,他低下头来看红狐狸,举起手里的长棍,急急的向她打来。 这可是要了红狐狸的命啊,她扭头又跑,瞅准了两块石头的缝隙,就钻了进去,用尾巴抱住眼睛。 外面传来那人的话音:“你这劣物,蛰死了不知道多少仙物,这赤狐与你无冤无仇,它也不放过。” 红狐狸听着有点奇怪,就伸了脑袋,看见那人面前躺着一只鸟,长得像蜜蜂的鸟,她认得,它可是昆仑山出了名的坏蛋,见到什么都蛰,那棵长了两百年的胡杨就被它蛰过,没过几天,胡杨的叶子就发了黄。 刚刚那人不是要打她么?原来她自作多情了。 想着红狐狸又往岩缝里缩了缩,然后看见白色的衣角,随着微风起伏着,闻到很养鼻子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竟然已经到了岩缝边。 那人蹲下来,红狐狸可以看见他的脖子,他把手伸进岩缝,红狐狸伸爪子打了一下,他缩了回去。 “你出来吧!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那人对红狐狸说。 “我不信你!你会打死我向打死那钦原一样。”红狐狸回到,岩缝里很多灰尘,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那人低低的笑了一下,又说:“那钦原蛰死了好多动物,其中就有你这样的灵狐,你若是还呆在这儿,它们定会认为你打死了它们的同伴,这细小的岩缝挡得住我,可挡不住那钦原。” 红狐狸有点动摇。 于是那人又生把手伸进岩缝来,红狐狸又打了一下,他这回没有缩回去。 红狐狸挠了挠脑袋,扭头看见在昏暗的岩缝里长着一朵花,层层的花瓣,涂了银粉一样的发着淡淡的蓝光,她顺手摘下来,放到那人的手里面。 那人收回手,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哈哈大笑着道:“蓝芷花?你这可是上千年才开一次的花,整座昆仑山都找不出几株,你竟然摘了下来,是预备送给我的么?”那人还扬了扬手中那朵叫蓝芷的花。 “是送给你的,感谢你方才的救命之恩,还有,我要睡觉了,你莫要来烦我!”说着红狐狸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那人可能呆着了一会儿也可能呆了很久,总而言之,在红狐狸一觉睡醒后,他就不在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有月光斜斜的照进岩缝,红狐狸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淡淡的忧愁。 红狐狸想现在她应该还在岩缝里呆着,出去的话凶多吉少,要是钦原真的来找她的麻烦就糟糕了。 于是红狐狸又在岩缝呆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时候,穿白衣裳的人又来了。 他跟上次一样蹲下来,手里拿着一包用树叶子包好的东西,在岩缝外面晃了晃道:“你一直在里面不饿么?我带了好吃的芽糖来,你要是不要?” “要的!”红狐狸有气无力的道,“可是我还是不会出去!” 那人微微叹了口气,红狐狸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打开那个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在阳光底下发着丝丝的甜味。 红狐狸鼻子尖,在岩缝里咽了一口口水,那个叫什么芽糖的看样子是个美味的东西。 那人把芽糖放在手心里,伸进岩缝里道:“来,专门带来给你吃的!” 红狐狸在心底默默告诫自己千万别受诱惑,但是看看那人手心里那不亚于美玉、金莹剔透的芽糖,她的爪子就那么伸了出去。 红狐狸的爪子刚刚碰到他的手,就立马被他反握住,她当即就骂了一下自己的爪子,可真是贱没有脑子来指挥。 红狐狸被他拽了出来,那人把手里那颗芽糖放进红狐狸的嘴里,道:“慢慢的含着,别一口吞了!”我一边又象征性的扑腾了几下,一边舔着那颗甜甜的芽糖。 那人把红狐狸抱在怀里,带回了他住的山洞。 他的山洞里爬满了绿绿的藤子,很宽很亮,而且还有淡淡的香气,红狐狸觉得可比自己呆的岩缝好多了。打量完了后就心满意足的趴在床上舔着他放在那儿的芽糖。 “好吃吗?”那人抱来一堆红色的沙棠过放在红狐狸身旁,很慷慨的说:“这些都是你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红狐狸瞥了他一眼,然后把沙棠过扒过来,大口大口的吃。 他可能觉得红狐狸这一眼颇有趣味,坐在床上,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看着红狐狸,道:“看你这么喜欢吃,就留在我这里怎么样?” “不干!”不是红狐狸不想,只是隐隐的觉得这个面目英俊的男子一个人在这座山生活,肯定有什么猫腻,还有看他一棒子打死钦原,直觉就悄悄的告诉了她,这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于是红狐狸对他说:“我是离家出走的,我父母在家里肯定焦心了!” “是么?”那人道,然后揉揉红狐狸的脖子道:“那我便将他们请来,我雪顶的灵气充沛,修仙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红狐狸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了一下,连忙摆爪子道:“不用不用!” “那你要不要留在我这里呢?”他用手撑着额头,很头疼的样子,红狐狸不要脸的承认,这个样子真的好看的紧。 “好啊,不过你要天天给我芽糖吃!”红狐狸的脑子又不听使唤,就答了他的腔。 “好!”他说着又从身后那出一包芽糖,红狐狸小小的欢呼着。 第四十六章 :以后你便叫做蓝芷 他本名叫流岸,原来是大荒里住在丹穴山的凤凰一族的少主,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过错,被罚在这失去了原本荣耀的昆仑山来悔过。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告诉红狐狸的,她是听了那只被驯服了土喽说的,他还说流岸喜怒不定,整座昆仑山没几个敢找他的麻烦。 流岸让红狐狸喊他师父,红狐狸问他为什么,他一边把沙棠果放进一个泥塑的罐子里一边道:“这雪顶的灵气是昆仑山少有的,你既然留了下来,不稍几日,就能修炼成人型,这做人容易,做狐狸也容易,就是做妖不容易,到时候我会教你很多东西,你须拜我为师。” “那我不做妖,就做狐狸成么?”红狐狸扬起头来问他。 “不行!”他语气很坚定。 红狐狸有点儿吓住了,低着头道:“我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哪个,我还是做狐狸的好!”说到这儿,她突然觉得有点儿委屈,想到自小的时候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万事万物都有自身的创造者,唯有她,在这天地间,从来都是孤零零的。 良久,红狐狸听见流岸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父母的总比我知道父母的好。”随即又道:“至于名字嘛,你送过我一朵蓝芷花,你就叫蓝芷吧!我都给取名字了,那你是否应当考虑还我师父了?”红狐狸没有说话,眼睛酸酸的。 流岸拿来一张很大的树叶,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胡乱画了一通,然后拿起红狐狸,哦,蓝芷的爪子,在上面按了个印。 之后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朝蓝芷道:“这个是我们的契约,我会一直带着它,只要它还在,你就不能逃了。” “那你就不怕我把它偷了去,然后毁掉,我就能逃了!”蓝芷口是心非道。 “这是不死树的叶子,万年不腐,你毁不掉的,还有,你认为徒弟能从师父手里偷到东西?”流岸扬了扬手里面的树叶子道,面上是很冰冷,但是眼里却充满了狡诈。 蓝芷冷哼了一声,心里面却是满满的欢喜,她有名字了,有地方住了,还有了一个师父,这个契约不用流岸说,蓝芷定会全力遵从的。 虽然蓝芷自己也不知道,这一个名字,已经成了她灵魂里的烙印,伴着她生生世世。 于是蓝芷就喊了流岸师父,从此都没有在变过,即便是后来流岸把蓝芷赶出了雪顶,即便是他亲手把那张不死树的叶子毁掉,蓝芷也一直叫他师父,就像这是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只有蓝芷能叫的。 刚开始,蓝芷还为我留在雪顶这个愚蠢的决定暗暗的自责,更为拜流岸这只犯了错误的凤凰而成日纠结,但大约过了半月,蓝芷就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非常的英明。 就单单那雪顶这座山来说,它不仅长满了各式各样的好东西,雪线以下四季如春,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外来侵略者的袭击,当然除了那天的钦原,土喽对蓝芷说,其实那天那只钦原不过是走迷了路,就被她师父流岸一棒子打死了。 “你倒是走了好运了,能拜流岸先生为师,据我所知,流岸先生以前可是六界少有的名人,是万中无一的,你能跟在流岸先生左右,准是你前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了今日福报到了,要我是你,就该偷偷的乐。”土喽道。 蓝芷觉得土喽将的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扯。 原因是流岸师父喜爱喝酒,就是用沙棠果酿的,原来蓝芷还没来的时候,都是由土喽将沙棠果采收了,交给师父,现在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叫落到了蓝芷的身上,无奈的她的爪子不够聪明,身体也不够灵敏,老爱从树上摔下来,还折断树枝,没少挨骂。 蓝芷心里不只一次的在心里骂过他,可是在他一个人去看日出的时候,又偷偷的跟在后面,看见那一轮红日缓缓的跳出万丈云层,将光镀在的发上,衣角上,他的神色落寞,像是笼了一层谁也揭不开的薄雾,蓝芷就萌发了要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念头。 土喽将,蓝芷真是贱得天下无敌 前些日子,流岸去了中原,带着几罐上好的沙棠酒,却没有带上蓝芷,蓝芷消沉了好几天,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土喽安慰她道:“我跟了流岸先生上千年了,他都没有说带我去中原瞧瞧,听说这人类可不是友善的,动不动就跟你掐架,我可不喜欢他们!” “可是我喜欢和人类相处,他们养的鸡味道很好!”蓝芷道。 “瞧你就这点出息,流岸先生能带你去么?”土喽说着,翻了个身,在太阳底下继续晒着太阳,嘴里叼着一根草,嘴里哼哼唧唧的,蓝芷随脚踢了一下他。 蓝芷耷拉着耳朵,觉得根本没有被安慰到,就用爪子捧了石头往他脸上丢:“你知道,土喽!”蓝芷对着他的背影说:“我想应该努力一点,如果我像你一样,成了人形,师父会不会考虑带我去,说实话,我真的想去。” 土喽哼哼了两声,蓝芷知道他肯定是打心底里鄙视她,不过她可不管,自顾自的又说:“即便是成了人形,师父他能带我去么,我一直以来都没让他省心过,我还很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人形,喂,你倒是说话呀!”蓝芷说着又踢了一下他的背。 半响,土喽缓缓的又翻了一下身,蓝芷以为他要和我说话,就睁大眼睛期待着,但细细的鼾声从他的鼻孔传了出来,蓝芷就又蔫了下去。 这个时候阳光确实是很好,朵朵的流云懒懒的荡着,在层层雪峰上投下斑斑的黑影,每一座雪峰上都顶着光,半山腰长着灌木,草地上铺满了各色的野花,山谷有细细的流水,我虽然也很想知道这些流水是流向什么地方,但是现在是不可能的,蓝芷知道。 “真无聊啊!”蓝芷叉开爪子,躺到土喽身边,摇摇漂亮的尾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并不是你资质不好,归咎到底还是你的态度,有时候也要讲究一点儿运气。”土喽突然说,但是他的眼睛是紧闭着的,所以蓝芷认为他在讲梦话,就用爪子捅了捅他的鼻子。 土喽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口水尽数喷到蓝芷的脸上:“你还真是多动的哈,过几天流岸先生回来了,我叫他剁了你的一双爪子,看你以后还会不会这么没大没小!” “有意见?”蓝芷说着又捅了捅土喽的鼻子。 “你还有完没完呐,前辈要跟你传授经验,让你那小脑瓜子也能有一点觉悟,你听是不听?”土喽侧躺着用手撑起脑袋,睁开他那有点销魂的小眼睛,慵懒的样子蓝芷看着很是顺眼。 蓝芷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土喽可以说下去,并且是不会打扰他的,还会很认真的汲取前辈的教导。 “我说过你的资质不差,有修炼的潜质,但是你懒得不可救药,你看你来雪顶都两年了,除了摘果子偷喝酒是一把好手外,你啥也学不会,我都为你心焦呢!”土喽露出很为蓝芷担心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眯着眼睛。 蓝芷觉得他是在取笑自己,便爬起来用爪子重重的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看看,你看看!”土喽抓住蓝芷的爪子,把她顺手提起来,在他面前摇了摇道:“我不过就说说你,你还不服气,你又想变成人形,又不愿意去修炼,你就这样也挺好,红红的皮毛很漂亮,还不怕冷” 蓝芷在土喽手上咬了一口,土喽吃痛的叫了一声把她放开,她一下子跳出两丈远,朝他吐了吐舌头说:“修炼我是愿意的,吃苦我也吃得,只是没有可行的法子,我需要可行的法子,” 蓝芷望了望东边的地方,有点想她师父了,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流岸走的时候答应过送她东西的。 有点犯困,蓝芷预备回到山洞里睡,外面阳光虽好。但是土喽就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只要有他在,蓝芷就睡不着。 刚刚迈出几步,土喽从后面喊住她:“从雪顶往东三百八十里的荒山里有一条长翅膀的大蛇,是叫做肥遗的?” “你说什么?”蓝芷问道:“这算是暗示么,还是报复?” “我最近在研究它一出现就天下大旱是不是跟它那一身鳞片有关,可是我是不能去的,我最近喝得有一点高”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蓝芷一眼。 “我不会去的,激我也没有用,我还是像你说的这么的懒。”蓝芷用她漂亮的尾巴跟他告了别,就往山洞走去。 他又在后面大喊:“我没有说要你去啊,要是你一定要去的话,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蓝芷回到山洞却怎么也睡不着,山洞的通风口是直接通向雪顶的,凉凉的光从上面投下来,她望着上面,想着流岸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是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亮,会说话;又想着他的手,他的手一直很干净,指甲修得很到位,会帮蓝芷理理乱了的皮毛;还想着他的唇,他的唇就像蓝芷送给他的朵蓝尘花的花瓣一样,看上去很柔软,却被这昆仑山的风吹得坚毅了许多 看看,蓝芷真的很贱吧。 不过话说回来,土喽说的那条大蛇,去试试不知道会怎样,蓝住只要它的一片鳞片嘛,相信它不会这么小气。 这样想着,蓝芷的心就痒了起来,去看看呢,她跟着流岸这两年也确实没学到东西,不去看看呢,她又觉得要变成人形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老实说,她真的想变成人形呢! 其实她以前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但从来没有今天来的这样强烈,虽热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就可能一直这样没有出息下去。 激励了一下自己,没由来的,蓝芷就坚定了一定要去找那肥遗谈谈的想法。 第四十七章 :小川子 打定主意后,蓝芷就把洞里剩下的芽糖全部用树叶子包好,用爪子在上面系了一根长藤,好挂在我的脖子上,在路上饿了吃,然后偷偷拿了流岸的两罐酒,在洞口一口气灌完,撞了胆子,再往树叶子上按了个爪印,用石头压在土喽住的洞口前,算是留封告别信,就踢踢踏踏的踩着月光下山去了。 本着蓝芷一丁点流浪的经验,一路往东倒也颇为顺利,饿了就吃挂在脖子上的芽糖,渴了就喝雪融化的水流,困了就找个安全的岩缝美美的睡上一觉。 估摸走了三天后,她就觉得无聊了,看着周围的山变得越来越荒凉,丝毫没有雪顶附近的那般朗润,草地变得干硬而稀疏,裸露着坚硬的石块,虽然偶尔还能看见一两颗沙棠,但是结的果子肯定是没有雪顶好的,她还遇见了几只羚羊的尸骨,骨头缝里插着豹子的牙齿。 在第四天太阳缓缓滚下山的另一头后,蓝芷找到了一个兔子的旧洞,在里面铺了一层草,做她暂时的窝,吃了两颗芽糖,她就伸出脑袋看着那一弯冷月挂在山谷上。 “你看上去很悠闲,但是现在这个洞是我的!”一个声音在蓝芷脑袋上响起来,蓝芷打了激灵,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这自然并不能证明胆子小,流岸有教导她,你不晓得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什么是,躲起来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这样你可以避免和敌人正面冲突,保持体力,采取最好的办法。 “你胆子可真小哇,真丢我们狐族的脸!”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有再明显不过的鄙视:“我看你还是出来吧,趁我还没发火之前。” 蓝芷没有动,而是侧着耳朵静静的听,良久都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在她的思维稍稍松懈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喂!胆小鬼!” “我胆子才不小!”蓝芷一下子没忍住,就探出头去大喊道。 这脑袋一伸出去,就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带着疑惑和嘲笑的眸子。 一只白色的狐狸出现在我的面前,站在银白的月光下,雪白的皮毛就像雪顶最白的那一层,不见一丝杂色,蓝芷此前一直觉得自己这身火红的皮毛算是漂亮得世间少见了,但是站在这只白狐前,她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是谁?好漂亮啊!”蓝芷啧啧的感叹道,全然忘记了站在她跟前的很有可能是她的敌人。 “是么?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我不叫漂亮,叫帅气好不好。”白狐摇了摇他雪白蓬松的尾巴,带着奇怪的笑:“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洞还是我的,你夸我也没有用。” “可是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不是谁发现就是谁的么?我还在里面铺了干草,很暖和!”;蓝芷指了指洞:“当然,里面很宽敞的,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就跟我挤挤?我不介意的。” 白狐瞅了瞅洞口,又瞅了瞅蓝芷,道:“这个洞我观察了三天,方才才确定真的是个废弃的,所以是我的洞!”然后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这是想以身相许么?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阿娘刚刚生病了,我要先给她治病。” 听了白狐的话,蓝芷抖了一抖,觉得他还真是自恋,干咳了两声就想着扯开话题,心里暗暗的思量着找些什么样的话才配得上这样的气氛。 “我叫做蓝芷,我师父给我取的!是不是很好听,我师父在昆仑山可是很有名的”蓝芷本来想向他炫耀一下她是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师父,说出去的确是倍有面子的事儿,但突然想到流岸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动不动就告诉人家她师父是谁,虽然这两年来她几乎没有下过山,也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 突然间觉得这样说有那么一点儿不妥,对不起流岸的淳淳教导:“那你叫什么名字?”蓝芷为自己能及时能止住话而感到骄傲。 “我叫做非川雪,怎么样,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你瞧瞧我这一身,是不是比山川上的雪还要白上几分?不要那样看我,我晓得你很嫉妒,喜欢我就直接说嘛!我不保守的,如果你觉得我俩合适的话”白狐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蓝芷讲的话,自顾自的说了一堆。 “哎,你停停!”蓝芷打住他的话头:“我和你都还不熟,你跟我讲这么多做什么?” “我跟你是不熟啊,可是你跟这昆仑山熟不是,我寻思着你跟山熟,我跟你熟,我就跟山熟了,兴许我就能走出去,还能找到蓝芷花为阿娘治病呢!”叫非川雪的白狐如是说道。 蓝芷被他这熟与不熟绕得晕头转向,不由得用爪子拍了拍脑袋。 “等等,小川子,你的意思是你被困在这山里出不去了?迷路了?” 合着这孩子是迷路了呀! “不要讲迷路了这样感觉很没用的话!我本以为这山会跟长白山一样,不论怎么走都还能回到原地,可是竟然越走越深,你也瞧见了,这到处都是草,石头,石头,草,我阿娘说我道行不够,一不小心就你叫我小川子啊,这名字虽然很没有气势,但是既然是你叫的,我也就承认了!” 非川雪喋喋不休的绕着蓝芷走了一圈,然后在蓝芷身边的岩石堆上坐下,仰起头望着早就变换了方位的冷月,远处的山是团团的黑影,山顶的那么一点儿雪像是野兽嘴里发着荧光的牙齿。 “你瞧那月亮,我在长白山的时候见着的可没这么大,哪里到处都是树,哪有那样的闲心来看月亮啊?”非川雪真的是个话痨子,以前蓝芷曾经抱怨土喽话多,但是一山却比一山高,即便是土喽,在他面前也是要自惭形秽的。 蓝芷也坐下来,抬起头来看那弯月亮,这天上的星星虽然多,勉勉强强能跟月亮做个伴,但蓝芷却总也举得月亮很寂寞。 不多时,蓝芷就开始犯困了,脑袋不住的往前面倒,凉意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她打了个寒战,眯眼问道:“小川子,你不觉得冷了么?我讲过,你可以跟我挤挤的,好困的!” 蓝芷打了个哈欠,拍了拍非川雪的尾巴。 非川雪就那么坐着不动,蓝芷就又拍了拍,见他还没有动的意思,蓝芷接着又拍了拍 “喂,小川子,你莫不是睡着了?我进去了啊!”蓝芷拍得有些不耐烦了,就转身往洞里走去。 “你是决定要在外边呆一夜么?” 临睡前,蓝芷能喊道,没有听见声音,便打赌他肯定是睡着了。 这一觉蓝芷睡得及香,几日的奔波让她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在山上流浪的日子,身上的皮毛重了好几斤。 第二天太阳光照进了洞口,很刺眼,我才醒来,把包挂在脖子上就爬出去。 帅气的白狐小川子还是昨晚的姿势坐在石堆上,他的皮毛上沾了白霜,看上去有点刺刺的,太阳的光照在他身上,看上去像是玉石雕的像,蓝芷瞬间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圣神不可侵犯。 她想起以前她偷偷睡懒觉的时候,土喽就会拿一根干草在她鼻尖扫来扫去,这样不管她在做什么美梦,都会按时醒来,土喽为此也被蓝芷咬过好几次。 看来非川雪真的是在外头坐着睡了一夜。 蓝芷觉得要借鉴土喽的方法,于是她寻了一根干草,放到非川雪的鼻尖耐心的扫着,不懈的扫着着,努力的扫着,小川子先是动了动鼻子,然后蓦地睁开眼睛。 接着一爪子拍到了蓝芷的脸。 “噢,你想杀了我么?”蓝芷吃痛的大声喊道,在心里默默地诅咒了一下,眼泪扑扑的掉了出来:“我师父都没有这么打过我!” 可能是蓝芷的尖叫声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震撼力,非川雪的意志完全清醒过来,但是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做了什么?要说对不起么?” “随你!”蓝芷没好气道,顺便摸了摸脸,扭头就往山谷里走去:“我不过是念着师父的良苦教导,好心叫你起床而已!你反倒打我,我在考虑要不要带你出山!叫你在这困一整子才好。” 非川雪两三步追上来:“虽然我真的不晓得做了哪些让你生气的事,但是我跟你道歉,虽热之前我从来没跟别人道过歉!诶,你等等我,我走不出去” 蓝芷能懒得扭头,本着原来流浪的经验,她想过了这个山谷不久就能到。 空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干,地上几乎不长草,石头也都是干裂的样子,风伴着热浪呼啸着来,看来那条传说中的大蛇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小非川雪跟了蓝芷一路,一路上都在自顾自的说话,蓝芷虽然有那么一点儿后悔,但想到倘若她自己去寻大蛇,有个什么不测,也有个报信的不是,况且这样话多的在一旁,这一路上也不觉寂寞。 “我们这是去哪里?我怎么觉得我们正在靠近什么坏东西?是什么?”非川雪看看四周,撩了撩自己性感的白毛:“这真是个糟糕的地方,好热啊,一点也比不得我的长白山,看看,你看看,我漂亮的毛都变得没以前那样子的光亮了,你看看,你看看!” “阿芷啊,你怎的一直都不理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关于今天的事,我好好想了一下,不管我做了什么,总归还是我的不对” “我又好好的想了一下,你说说我这样想是不是有道理啊,我孤身在这不知天不知地的山,你就恰好出现了,你讲讲这是不是缘分啊”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但你好歹讲句话呗,莫要这般不理我” 一路上蓝芷除了在想遇见肥遗的话应该勇斗还是智取,还在想着带上非川雪是不是个错误,用土喽的话来说,什么事都是好坏参半的,她也一直在琢磨这个理。 我随他在后边喋喋不休,一个劲的走,这一边的山变得比之前的更加的干燥了,四处可以见到干死的动物的尸体,灼热的气息愈发的强烈。 他俩在走了两天后,到了一座顶上是圆的山上。 “那是什么?” 第四十八章 :传说中的肥遗 看着山谷里翻滚的的火舌,把山谷的岩石烧得焦黑焦黑的,浓稠黑色的烟雾里隐隐约约看见巨大的鳞片在翻滚着,蓝芷吸了口气,咽了口口水,缓缓摇了摇头。 “看上去真丑啊!”非川雪若有所思道。 评价结束之后,他随脚往山谷里踢了一根干树枝,树枝在黑烟里翻了几翻,就那么在半空里消失了。 “好厉害啊!”小川子沿着山谷的边缘走来走去,称奇着:“要是哪一天我也能变得这样子厉害,我也就不会困在山里了,你说是不是啊阿芷?” 然后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个丑得要命的东西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肥遗?就是和陆吾一块造反然后被追杀最后被封的这儿的肥遗?” 蓝芷哼哼道:“确是肥遗,但它可不是传说中的,它现在就在我们的眼前,吐着火星!” “我想我们还是走吧,虽然我的道行比你的高上许多,但是惹上这么一个大冤家,咱们几乎就没有活着走出去的可能!”非川雪挠挠脑袋道。 蓝芷摇了摇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山谷里翻滚的大蛇,那跟石块一样坚硬的鳞片在太阳底下发着青幽幽的光,两对翅膀哗哗的扇着,巨大的响声像是天边的滚雷。她依旧咽着口水。 看来这确实是个棘手的活儿。 我在崖边坐下,思量着怎么用最少的气力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咱们别看了,走吧!天很快就黑了,这样的大块头,咱们就只能看看,是惹不起的!”小川子再一次强调了他的观点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从我身边走过,用爪子打了一下我的尾巴,跨出几步后又倒转回来:“你不走么?预备在做什么?” “我要那大蛇的鳞片,所以我在等天黑,等大蛇睡觉的时候,我就那么偷偷的下谷去,拿了蛇鳞就走,你瞧见了没,那儿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头,待会儿,我就踩在在那块石头上,就那么纵身一跃”蓝芷为她刚刚想到的计划儿暗自高兴,兀自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却被非川雪打住:“你不要命了?” 蓝芷压根儿没有理他,想着要是把蛇鳞带了回去,土喽那那惊讶的表情自是不必说,流岸要是见着了,还不晓得高兴成什么样! 蓝芷就一边想着一边等天黑下来,非川雪刚开始还在她的耳边唧唧歪歪,后来可能也觉得无聊,又觉得一个人走掉不是很义气,就坐在她身边,耷拉着脑袋,看着日头一寸一寸的掉下去。 太阳完全下山过后,大蛇也好像没有白天那样的狂躁,翻滚的黑烟也沉下去了许多,蓝芷估摸着是时候了,就站起来,拍拍几乎睡着了的小川子。 “喂,我这就要下去了,你要说点儿什么吗?好歹我俩也一路走这么远来着!”蓝芷说完,突然觉得她的这句话怎么这么像是永久的告别? 非川雪揉了揉他几乎粘到一起的眼皮,侧眼看看昏暗的山谷:“你真的要下去么?我瞧着你下去就上不来了,你说说我算是你的朋友吧,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着实不怎么义气,把你拦住不让你去吧,你定是不会被我拦住的” 尽管只是相处了几天,但是蓝芷觉得小川子这样的话精迟早应该用大石块将他的大嘴巴堵了去。 蓝芷回头吼回去:“你若是真的有心,就别在那儿嚷嚷,跟着我下去岂不更加实在?” 蓝芷发誓她真的是随口说说,没想到非川雪真的是二话不说便跟了上来。 蓝芷跳下之前看上的那块突出的石头,被炽热的浓烟成天的熏着,踩上去还是很烫脚,这个时候浓烟虽然淡去了,但依旧只能看清楚两丈之外的东西,她一边摸索着往下跳一边尽量让自己的步子轻盈起来,若是叨扰了大蛇,它定会把两只狐狸吞得渣渣都不剩。 “你为什么要那蛇鳞呢?又没有什么用,都没我们这些狐狸的皮毛,不光漂亮,还能保暖啊什么的。” 非川雪那叫一个死性不改,又准备打开他的话匣子,蓝芷很明智的止住他:“等我拿到蛇鳞后自然会跟你讲的,现在你能不能安静会儿,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儿难,但我师父说过凡是应当控制一下,人类都是懂得控制的!” 到了谷底,我才发现这个山谷异常的平坦,虽然上面浓烟滚滚,但是离地面一尺左右的空隙却是异常的空明。 “可是我不是人类!”非川雪回道。 蓝芷不理他,兀自觉得这山谷克真是奇怪得紧呵! “你怎么都不理我了?”又在后面叫道。 “如果你不闭嘴的话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蓝芷很果断的抛出这一句话,一边想着这奇怪的山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非川雪闻言,还真的就沉默住了,住了话头,脚步止住了。 蓝芷独自在浓烟里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你怎的不走了?” 说着回头看见非川雪愣在那里,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蓝芷便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就顺了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只血红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俩。 浓烟像是说好了的依次散去,露出了肥遗那异常巨大的脑袋。 蛇信子不断的吐出来又缩进去,带出来一滩滩发着红光的粘液,粘液一到地上就燃起来,冒出丝丝水汽,化去了地面的黑烟。 蓝芷瞬间明朗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呵。 就在蓝芷沉浸在谜题揭开的巨大喜悦中时,非川雪飞快的跑到她身边,狠狠的将她撞开去:“快跑!” 这是应当是蓝芷听过他说的最简短的一句话。 肥遗用它的大嘴要来咬蓝芷,幸好有非川雪将她及时的撞开,蓝芷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却看到非川雪也飞快的逃离了肥遗的大嘴,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跑啊,阿芷!”这是他第二简短的话。 那肥遗被他俩一东一西的逃跑方向弄得有点儿晕,于是就将它那又粗又硬的尾巴甩了过来,天知道,它竟然有两个身体,两根尾巴分别向两只狐狸甩来,蓝芷险险的避开了。 长得巨大的好处很明显,跟本就不用费太多气力,就能将两个自我感觉很聪明傻子耍得团团转。 蓝芷闪到一块石头后面,喘着粗气,被肥遗刚刚那一通乱甩,她和非川雪走散了,肥遗也可能经过那一通乱甩,有点儿累了,就稍稍消停了会儿。 蓝芷想大声的喊非川雪,但又不确定那肥遗是不是耳聋,挣扎了会儿,还是先见机行事要紧。 肥遗这大家伙真是不辜负众人对它的传说,蓝芷现在只感觉热得口干舌燥,头也有点儿昏昏沉沉的了,头一次发觉这身皮毛的坏处。 躲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肥遗其中一根尾巴到了她跟前。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蓝芷瞅准了就往它的尾巴上跳,咬住一块鳞片就往下拽。 她这个一气呵成的动作看上去很成功,但是它那鳞片就跟就在上边扎了千万的根,不论如何的使劲,都没法咬下来。 肥遗大概有点痛感,两个身体一起扭,就又甩起来,双尾不断的打在两边的崖壁上,石头轰隆隆的滚落下来,天地都被震得失去了理智一样,蓝芷却还是咬住它的鳞片不放。 “你在干什么?快下来!”蓝芷居然能听见非川雪在喊她,不过她可没有时间搭腔,咬下蛇鳞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肥遗可能真的发火了,对着自己的尾巴就喷出火来,蓝芷瞬间便闻到了自己皮毛烧焦的味道,挺刺鼻,就从它的尾巴上滚落了下来。 她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疼,就像被人生生的剥去了皮,这让她想起原来住的村子那些被剥去皮毛的羊,人们把他们的皮做成衣服和屋棚,蓝芷不知道它们被剥去自己唯一的保护时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兴许也是向她这般的痛苦,兴许当时它们已经死去了。 于是蓝芷在心里暗暗代替流岸对自己说:“你这个不成器的小畜生,叫你不听我的话好好呆在家里,现在可是知道厉害了?” 说实话,蓝芷着实有点儿后悔,但是当她的疼痛微微减轻后睁开眼睛,看到落在一旁的蛇鳞,又觉得这样还算是不错的。 除了蛇鳞,还有一位长得像狐狸却又黑不溜秋的家伙。 “你是小川子么?”蓝芷开口问道。 非川雪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啪啪的拍拍蓝芷的脸:“你说呢?这么帅气都没能认出来,看来你的头确实摔坏了!” “你可真黑啊!”蓝芷打趣着,本来想哈哈大笑,但是轻轻的动都会让她全身疼痛。 非川雪瞬间便颓了下来:“我知道我是有那么一点儿变化的,但是阿芷摸要说得那么直接” “我们这是在哪儿?”蓝左右看着周围一片黑黝黝,有点儿迷茫。 “你被那肥遗的火烧到,就掉进了这个洞,我本来想着来救你出去,发觉这个洞倒是个极好的庇身之所,也就跟着进来了。”这个地方很暗,蓝芷瞧不见非川杏儿那狭长的眼睛,他的语气里满是平静:“你受伤了,看来不轻,我想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等你觉得舒服一点儿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这会儿的非川雪感觉起来比先前明智正常了许多,蓝芷都忍不住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是他接下来又说:“如果外头那怪物继续这样的话,估计这也是很难的事。” 几乎接着他的话尾,大地又重重的震了一下。 “我不过是把它的一双翅膀弄断了而已,至于么!”非川雪阴阳怪气道,就好像他不是折了人家的一对翅膀,而是到人家门口摘了一颗果子一样平常而自然。 蓝芷略微有点儿震惊。 第四十九章 :共患难 因着没见到太阳,蓝芷都不知道在洞里呆了多长时间,许是一天,许是三天,期间非川雪不知道给她喂的是什么东西,她只记得甜甜的,凉凉的,对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是记得不真切。 在地底下,篮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有时候也想出去看看,但不是撞上肥遗那巨大的尾巴,就是它发着热气的口水,洞外不比洞里好。 蓝芷不止一次想象过土喽那家伙会良心发现,或者是没有蓝芷他觉得有那么一点无聊,突然就发现蓝芷离家出走太长时间,会巴巴的带着他的歉意来找蓝芷,你过总的说来,这事儿也不能怪土喽。 怪就怪蓝芷自己的脑子不够灵活,还将救命恩人非川雪拖进了这个没有天日的地下洞穴,她就跟土喽一般的没有良心,甚至有点儿超过了他。 “小川子,要不你先逃出去吧!我在这儿是死不了的,我的命大着呢!”时间过得愈久蓝芷就愈发的觉得自己对不起非川雪。 非川雪听见了蓝芷的话,先是默不作声,接着就结结实实的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不想么?我都说了咱俩好歹也算是共患难了,你又是我朋友,我就是再混蛋也不能丢了你”非川雪的嗓音有一点儿沙哑,许是外边的灼热烤的:“再讲,我若是出去了,也找不着出山的路!” 其实蓝芷的话里是有其他意思的,就是他大爷的逃出去过后,去到雪顶把土喽叫来,这样也好过他们俩在这等死。 可是他竟然抛出了这样一句话,蓝芷觉得更加头昏了,于是正了正声音:“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末了又加了句:“我以为你丢下我心里边真的会过意不去,原来有更加深远的意义。” “原来你听出来了!” “” 很长的时间,两只共患难的狐狸都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能听出来他的情绪,虽然挺没意义,但也不觉寂寞。 “你为什么来找这大蛇啊?这鳞片能吃么?”非川雪指着地上的蛇鳞,很天真的问着蓝芷。 “不能!” “能治病么?” “不能!” “那能长生不死?” “也不能!” “!” “阿芷,以后我要请你去我的长白山,那里可是有着跟昆仑山完全不一样的光景,有人参,有白桦,有菌子,管你见过的没见过的,在那儿都见得到!喂,你有没有在听?” “阿芷,我真的想见见你的师父,我猜他肯定没有我帅气!” “你肯定是没见过我的人形,我的人形也很帅气,只是没有这般轻便” 有好几次,蓝芷都在很努力的听着,但是仍旧抵不过黑暗带过来的困意,总是很快就睡着。 难得有印象非川雪出去了,但是过不多久就又回来,用爪子摇醒蓝芷。 “睁睁眼,睁睁眼!外边打起来了!打得很热闹!睁睁眼!” 非川雪不断的拍着蓝芷的脸,蓝芷被他打得一阵晕眩,吼道:“你温柔点儿,我还受着伤的哩!”脑子却转到他刚刚说的话:“什么?外边打起来了?” 刚刚讲完,只听见一阵强过一阵震动,还有肥遗阵阵的吼叫,似是真的跟什么东西打得难舍难分。 跳到蓝芷脑子里的立刻是土喽,那家伙估计真的是良心发现了。 “我们出去看看?”蓝芷说着挣扎着爬到洞口,刚刚探出头来起,就差点儿被飞来的火球砸中。 她赶紧缩回来:“真像是有很多年的仇恨,不晓得是不是来救我们的!” “若是肥遗运气不好,输了,我们自然就能出去了,但是肥遗怎么讲也是上古的神兽,还是有那么一两把刷子的!”非川雪不失时机的打破了蓝芷的美好幻想。 “即便不是来救我们的,或许我们便可以趁乱逃出去!” “你这是终于开窍了!” 于是她俩的脑袋凑到一起,竖起耳朵,试图知道外边的一切,外边的响声时大时小, “真想出去看看热闹啊!”非川雪道。 蓝芷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道:“其实吧!我也想去。” 很奇怪,虽然她和非川雪说的话总是分歧多多,但是难得的是这次的目的出奇的一致,用土喽的话说,这叫做默契。 等到外边的动静小了一点,非川雪将蓝芷护在身后,先是伸出头看了看,然后对蓝芷点了点头,蓝芷会意,便欢欢喜喜的跟着出去。 尽管这儿还是谷底,尽管烟很浓,尽管蓝芷身上的伤还在疼,但蓝芷还是狠狠的开心着,终于能离开那个小小的洞穴,即便这儿也是一个大的,见不到天的洞穴。 兴许是烟太浓的,蓝芷是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地方有过打斗的痕迹,只是肥遗作为一头对世界都不满的,被封在这的上古神兽,它的巢穴突然间这么安静着实不正常。 非川雪在蓝芷面前走着,步子像是变得越来越沉重,蓝芷瞧着都有那么一点儿晃晃的。 “小川子,你怎么了?你好像不怎么爽快!”蓝芷停下脚步问道。 非川雪摇摇头,并没有止住脚步。 又走了一会儿,他晃得更加的厉害。 “你确定你没事么?”蓝芷有点儿担心他。 但是非川雪仍旧没有说话,一股脑的往前,蓝芷鼻尖掠过一阵熟悉的香气,正疑惑着,非川雪突然扭头朝她大喊:“小心!”喊完就直挺挺的倒在她的面前。 蓝芷彻底吓到了,就要扑过去将非川雪邀起来,但是一抬头,看见肥遗那家伙张着大嘴向他们扑来,蓝芷脑子又不听使唤,疑惑起其他的事儿来,比如说:这笨蛋怎么还来这一招? 蓝芷眼睁睁的看着肥遗那张长着尖牙的嘴越来越靠近,似乎还能看见它两个身体里都有的直直的肠子,这让她感到恶心。 热气扑面而来,蓝芷觉得她的周身开始燃起了火,非川雪那被熏黑的皮毛也像是燃了起来。很奇怪的,她竟然闭上了眼睛。 等了许久,蓝芷都有点儿不耐烦了,却一直没有被大蛇吞下去的迹象,不晓得是不是已经被吞了,只不过是她没了感觉而已。 “不听话的小畜生!叫你这么不听话,偷偷跑出来!可是尝到厉害了?”有人将蓝芷提起来,抚了抚她的背,平缓声调让她确定了一件事,跟肥遗打架的竟然是她家尊贵的师父流岸。 蓝芷感动的想哭,便想着一头扎到他的怀里,将他的白衣裳蹭花,天知道这是一件她这几天以来最想做的事。但是现在,蓝芷却选择闭着眼睛,这样流岸便骂不了她了。 流岸摇了摇头,就顺手将蓝芷丢开,蓝芷只觉得落到一个人的怀里,直觉告诉她这是土喽。 “你还真是有志气的哈!还真找肥遗来了,要是你有个什么不测,真不晓得你师父,流岸那个心高气傲,喜怒无常的死凤凰会对我做什么!”接着土喽一下子跳开了很远:“你师父真是看重你,要知道,我跟他这么久,他也没这么在意过我。” 蓝芷稍稍将眼睛睁开,笼着黑烟,她看见师父背着手临空站着,垂着眉看着谷里翻滚的肥遗,然后嘴里默念着什么,就往隔壁的山顶轻轻的挥一挥衣袖,山顶的雪就幻化了巨大的翅膀,往肥遗的山谷飞去。 肥遗的大脑袋结结实实的被雪翅膀拍得晕头转向,大吼一声沉下谷底。 流岸的衣袖又挥了挥,更多的雪翅膀往山谷里飞去,压住了黑烟,山谷突然间变得空明了许多。 许久,山谷都没有新的动静,流岸依旧是临空站着,风吹开他的黑发和白衣裳,玉雕一般的轮廓有点透明的味道。 蓝芷决定等回了雪顶,一定要问他大肥遗时,怎样才能做到不使白衣裳变黑,她会把这个诀窍告诉非川雪。 说到非川雪??? “小川子呢?”蓝芷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装昏,抬起头就问土喽。 “你说那只白狐?他在那儿?”说着土喽指了指躺在一旁的,皮毛被熏黑的非川雪:“怎么?你醒来了?不昏了?” “还昏着呢!”蓝芷看见非窜雪没事,立刻接嘴道,随即又闭上眼睛。 待熟悉的香气窜到了鼻尖,蓝芷便断定是她那师父过来了。 流岸从土喽怀里接过蓝芷,冷声道:“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记者摸摸她的脑袋:“你真能闯,不要命了?” 蓝芷很不苟同他的话,就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来救你了,你不想瞧瞧我?” 天知道蓝芷很想附和他,但是她的骨子太骄傲了:“哦!” 蓝芷道:“你来救我了!” 第五十章 :一睡两百年 “小畜生!”流岸在蓝芷脑门轻轻弹了弹,然后对土喽说:“把那白狐带回去,看来他的情况比咱们小红狐严重去许多。” 蓝芷喜滋滋的听着他的那句:“咱们小红狐!”便睡了过去。 蓝芷中了肥遗口水化成的毒,那毒可是比深林子里的瘴气还要毒上三分,中了是会嗜睡一些,流岸告诉蓝芷,叫她睡就使劲的睡,他会给她留芽糖的,流岸还说非川雪也中了这毒,比蓝芷厉害许多,但是他却没有事。 “我去中原的时候带了礼物给你,你好好睡吧!睡醒了我给你看!”流岸把蓝芷放在石床上摸着她的头道。 蓝芷蹭了蹭他的手道:“我想现在就看,那是什么东西?吃的?还是玩儿的?” “你就知道吃和玩,你睡醒了我自然会给你,难道你还怕反悔不成?”流岸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像是昆仑河里流淌的雪水,蓝芷的眼睛不断的合在一起,但心里却暗暗的告诫,千万别就这么睡着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还会醒来,但总也感觉要很久很久都见不到流岸,很久很久。 “师父啊,小川子没有事吧?他一直走在我前面,都昏倒了,他真义气啊,师父你会不会救他?”蓝芷为了不睡着,便挣扎着问道。 “我会帮他的,虽然我不喜欢他!”说着流岸在她的头上又弹了弹。 蓝芷往后缩了缩:“师父啊,小川子说他在找那个什么蓝尘花,你给了他呗,反正那是我摘的!” “我会给他的,你说完了么?说完了就乖乖的睡觉,这样你的伤才好得快!” “师父啊!” “闭嘴吧!” “” 蓝芷醒来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雪顶上有雪缓缓的融开来,汇到山脚下的细流里,淙淙的流着,山腰的沙棠结满了果子,密密麻麻的压低了枝头,草地上一片青葱,有风吹过,荡起波纹。 她睁开眼睛来,看见从雪顶漏下来的带着凉意的光,洞顶底上的长春藤交叉错节,叶尖上留着淡淡的香气,这让她很是兴奋,因着她觉得流岸肯定刚刚还在这儿。、 她想一个鲤鱼打挺的跳起来,用漂亮的尾巴保持平衡,这样她就能很快的跑出去,扑到流岸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兴许还会打打土喽那家伙,还要给非川雪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奇怪的是,她突然觉得身体很重,使劲用力过后,竟然一下子翻到了地上。 蓝芷啊的尖叫了一声。 没了蓬松的尾巴,没了尖尖的鼻子,有的是长长的手臂,长长的腿,穿了白袍子。蓝芷将五个手指放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它们很长,很细,用来摘沙糖果最合适不过了,还有那长腿,肯定能跑得异常的快 蓝芷以前觉得人类的体型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当然除了流岸,非川雪也讲过他的人形很好看的,但是现在突然间变作了人形,蓝芷便真的有了前所未有的美好的感觉。 “怎么样?变作了人形,是不是很兴奋,兴奋的话就大叫出来,让整座昆仑山都晓得你成妖了。”土喽斜靠着洞壁,一脸轻蔑的看着蓝芷。 “啊!”蓝芷使劲的叫了出来。 土喽冲上来捂住她的嘴:“你还真叫?” 蓝芷手脚并用的打他,要是以前的话,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咬,但是现在 蓝芷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呀的一声把我甩开:“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变了人形却还这么的刁蛮!” 蓝芷哼了一声斜眼看他:“我师父呢?小川子呢?” “流岸先生去了山顶,他也不知道你那天会醒来,反正就那样!”土喽捂着手,面对着蓝芷坐到地上:“至于你说的那只白狐,他在二十年前来过一次,说在过十年会再来的,他对流岸先生的态度可是比我对流岸先生态度还要差上几分!” “二十年前?” “对啊!”土喽继续说:“他的伤好了之后,就拿着先生给他的花走了,之后每过三十年都来,来了几次了都是在你的床边看,样子很满意!哦,忘了说,你睡了两百年了有。” 蓝芷呆掉。 她想他还是不应该睡觉的,这真的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一觉睡了两百年。 虽然她很能睡,也很会睡,但是睡太长时间还是有那么一点让人匪夷所思。 土喽说人类都很少有活过一百岁的,而两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三代人类从呱呱坠地的红婴孩变成散在风中的一撮黄土,两百年的时间能让胡杨树从一粒种子长得茂密粗壮,一觉睡了两百年,是他见过最亏,最不值得做的事了。 蓝芷突然好想看到流岸。 她站起来,可能是重心有点儿不稳,险些摔倒。 第一次用双腿走路,一步一步的向洞口走去,她隐隐约约的有感觉,这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站在阳光下,蓝芷觉得有风吹起了我的头发,就像吹开丛丛的草一样,只不过那声响只有我听得见,赤着脚踩在青玉石上,有麻麻的感觉。 山顶上的雪消融成细细的流水,汇入山脚的小溪里,淙淙的想不知名的方向流着,山腰的一片草地被风吹起层层的波浪,蓝芷觉得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又觉得一切都不同了。 上了山顶,看见流岸背着手站在雪地里,愈发的像一座没有情感的雕像,蓝芷颤着声音问道:“师父!你给我的礼物呢?” 流岸听到蓝芷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缓缓转过来:“你醒来了?” 蓝芷看到流岸的脸,眼睛里就流下来奇怪的咸水,鼻子还堵住了,便跑过去抱住他:“师父,我怎么就睡了两百年?我怎么就成了人形了呀?” 流岸拍拍她的背,柔声道:“这不是很好么!” “不好!”蓝芷嚷道:“我怎么就睡了这么久,你都不叫我,你以前不是最烦我睡觉的么?” 流岸任由蓝芷抱着,挺直了背,蓝芷则把鼻子流出来的和眼睛流出来的悉数蹭到他的衣服上,他依旧柔声道:“你受了了伤,还中了毒!” 接着摸了摸蓝芷的脑袋,说:“还真是不习惯人形,以后要跟着我好好学才是!” 蓝芷吸着鼻子使劲的点头。 “走吧!下去,我给你看你的礼物!”流岸拉着蓝芷下去。 回到洞里,流岸叫蓝芷坐下,就转身从他的枕下拿出一件圆圆的,发着金光的物什来。蓝芷好奇的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着:“这是什么东西,好漂亮啊!”这件东西一面是光滑的,一面刻着好看的花和草。 流岸握着蓝芷的手,缓缓的将那东西举到她面前:“好好看看,这是一面镜子,人间女子都会用的铜镜。” 然后蓝芷便看见了一张脸。年轻的,带着疑惑的,我的,脸。 接着就是长在黑发上面的一对满是红毛的耳朵。 蓝芷伸手碰了碰:“这耳朵跟你的不一样呢!师父。” “你还化成人形不久,还不大习惯,不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身的形体,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慢慢的习惯了。” “那要多长时间呢?” “看你的造化!” “” 蓝芷得了铜镜,欢欢喜喜的拿着镜子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不释手。 土喽很鄙视的说:“你长得也就是那个模样了,是不会变化了的,你怎样瞧也不能从你的脸上瞧出一朵花来!” 蓝芷觉得他的话总是那样的欠咬。 很快,蓝芷就发现变作人形的好处了,比如说爬上树去摘果子相当的方便,比如说不是老被土喽拎起来,再比如说她能跟流岸肩并肩的站着。 但是也带来一定的坏处,比如说她突然间要穿衣裳了,那是个很麻烦的事,比如说跟土喽打架她总是处在下风,再比如说流岸会让她做非常多的事。 酿酒,做饭,洗衣,收拾我们住的洞,人类管这个叫做干活儿,师父管这个叫做修炼。 “看来你成了人形还是有一点儿好处的,看来流岸先生用自己那样多的灵力将你的伤治好,将你变作人形,还是值得的!”蓝芷最看不惯的就是土喽那样子躺在草地上,慢悠悠的说着一些事不关己的话。 “什么?”蓝芷将洗好的衣裳挂在绳索上,扭头问:“你是讲师父将他的灵力输给了我,让我成了人形?你唬我的吧!” 土喽笑而不语。 蓝芷坐到他身边:“其实我知道的,不用你讲我都知道,睡觉之前我就觉得我受的伤挺重,师父他老人家还帮了小川子!” 真不晓得非川雪现在正在干什么,不论怎么讲,蓝芷和他都有过几天在路上流浪,几天的洞窟里等待,他还救过蓝芷。 “真想去看小川子啊!”蓝芷叹道。 “别!”土喽突然说道:“那只白狐对流岸先生可没一次好脸色,若不是念在他救过你,别说先生了,就我,也不会让他上雪顶来半步!” “他又不是坏人!”蓝芷反驳。、 “我知道,但也不是好人!” “可是我挺喜欢他的呀!” “喜欢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说出来哟!”土喽睁开眼睛说:“特别是你这样的小姑娘。” “为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人类都是讲究一个情字的!”土喽似笑非笑的拍了拍蓝芷脑袋。 蓝芷摇了摇头,表示没听懂。 若干年以后,她渐渐的明白的土喽说的“情”字,而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为着这个字。 第五十一章 :小妖女,再见 炼火的焦肤的灼热已经退了一些,蓝芷眼前渐渐显现出那一片火红来,身体略微的动了一动,那被烧得通红的粗粗的铁链便就着烈火一片呼啦啦。 蓝芷自己也奇怪,她烧了大概有一日夜了吧,怎的都没有烧焦? “你真的是不要命了,你被说过去了,就是靠近哪里,你就会烧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下,我真是后悔带你来了,真是侮辱我的一世英名。” 一个清冽的女声钻进蓝芷的耳朵,她意识有些清醒过来,迷迷糊糊里边看到石台对面站了一个手执弯弓的九尺大个,被一个个子娇小模样却异常美丽的姑娘拉着,姑娘抬起头来,略微破烂的衣袖一挥,一副教训下人的模样。 那个便是那日在街上遇见小小的女子,她说,她叫做小黎。 小小舔了舔被热气蒸得干裂的嘴唇,嘶哑着嗓子扯了扯被阿黎拽住的衣袖:“蓝姑娘有难,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况且真是因着我们的原因,蓝姑娘才遭此历刑,于情于理,我都是要救姑娘的。”小小说着,就要上来。 “你真是太朋友了!”小黎说着一眼珠子一转:“你可有什么遗言?” “什么?”小小回头。 “你看啊,你这一过去,肯定是回不来了的,你要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啊什么的,我可以考虑一下,破例帮你一回也未尝不可,比方说赡养家里的老母亲啦,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啦,貌美如花的妻子啦??”小黎说道。 小小顿了一顿,握紧了手里面的弓道:“多谢姑娘。”说完毅然的往燃烧着的石台走去,那炼火的威力着实厉害,小小每往前走一步,衣服就被灼出一个洞,头上的头发也焦了起来。 小黎喊道:“我才不管你咧,要死便早死一些!”说着扭过头去不愿意多看小小一眼。 蓝芷微微睁着眼睛,张了张嘴,半天才缓缓的出声道:“小小兄弟,你莫要过来,你若是有事情了,无双姑娘可怎么办?” 可是那声音微弱得很,一出口便被烈火烧没了。 小小兄弟依旧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热气越发的强烈,一件衣裳也被烧得破破烂烂,皮肤上也被灼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叫你被过去你不停,死了可没有人替你收拾。”不远处的小黎嘟了嘟嘴巴,眉头却皱起来,眼角瞥到小小兄弟已经迈不开去的脚,她一下子扭过去,“姐姐可不是好心。”说完身形飞快的一掠,只是一瞬间,便将小小带到了出口出。 小黎从有些破烂的袖子里摸出一片树叶子,塞进小小的嘴巴里,摇头道:“哎,你怎的就这般讲义气呢,真是神族教出来的好后生。啧啧。” 炼火里的蓝芷看到小黎这一番做法,也是微微一愣这个姑娘明明就是心地善良,却总也想在嘴巴上讨反话,还有那神情,却是像极了某一个人。 小小咳了一咳,脸色涨的通红,睁开眼睛来:“谢谢姑娘”说着又看向那炼火:“求姑娘,救蓝姑娘。” 小黎撇了撇小嘴巴:“我没有你这般将义气,也没有什么好心肠,更重要的是我没有法子接近那炼火。”小黎一脸无所谓道。 小小眼神暗了一下,又咳了一咳。 “我瞧着,唔,我们还是先走吧,我总也觉得那个妖女要来了,她要是来了的话就糟糕了,我倒是不怕她,你这样子,定会拖了我的后退腿,放下你逃跑的话,我有觉得不好。”小黎说着,就要拉小小起来。 “你那位蓝姑娘死不了的。”见小小不为所动,小黎补充道。 还没等两人站直了,外面的石道中便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色声,小黎面色一沉:“她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鹅黄裙衫的女子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公主。” 小小道,神色有些激动。 桑楚楚一见到被烧得浑身是伤的小小,脸上竟然也一出来一丝激动,但那一丝激动瞬间就被另外一副冰冷的表情代替:“你来做什么,寻死么?” “公主!”小小说着,直往桑楚楚走去:“公主,属下是来接公主回国的,国君王后及几位王子都担心了。” 桑楚楚冷冷的看了小小一眼。 “你回去告诉他们,我既然已经嫁给了魔君,就是魔族之人,是断不会回去了的,魔族和神族是势不两立的。” “公主,怎么会?”小小依旧道:“定是他们逼迫的公主,属下这去就与他们理论。”说着又是一阵激动。 桑楚楚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你想死么?那我便成全你好了,以免死在魔族手里,玷污了桑木提的名声不是?” 小小有些发愣。 “诶哟哟!你这个妖女,竟然连自己的侍卫都想杀掉,即便是在魔族,也是不招人待见的!”一旁看着的小黎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还说是魔族的王妃,我都替你丢脸呢!”说着小黎还朝桑楚楚翻了翻白眼,一副很鄙视的样子。 “竟然是你?”桑楚楚皱眉。 小黎点头:“是我,小妖女。” “我应当猜到的,魔域之中,也就你敢来坏了我的事!”桑楚楚说着,神色凄厉起来。 “诶哟喂,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哪里敢来坏了魔君最喜爱的妃子的事?我不过是闷得很了,想来寻寻新鲜好玩的事儿而已,却没想到??”小黎将声音抬高,眼里却尽是笑意。说完,她扶起还在发愣的小小:“王妃慢慢的,我蛮就先走了。” 小小的个儿一边顶着小小一边缓缓的从桑楚楚身边走过。 “慢着!”桑楚楚长袖一挥,便像是有利器向两人飞去。 小黎将小小往前一推,抬起手掌便将那利器挡了回去,随即嘻嘻的笑道:“小妖女,姐姐可是魔域有名的黎魔大人,你太嫩了,要打得过我,回去练个千年百年的罢。” 说完拍拍自己的肩膀,袖子里便飞出来密密麻麻的叶子,纷纷向桑楚楚涌去,桑楚楚惊得往后退,那叶子却在离桑楚楚几寸时组成了几个字: 小妖女,再见。 桑楚楚气得脸色发白。 蓝芷见得这一幕,却是咧了咧嘴。那女子跟他真的太像了。 “你竟然还笑的出来?”桑楚楚道,缓步走过去,隔岸看着那熊熊的大火,方才那一出闹剧,她像是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蓝芷低着头,疼痛,已经让她不想多说一句话。 桑楚楚叹了口气:“你恨我么?蓝姐姐!” 蓝芷冷笑着张嘴:“不恨,我同情你,楚楚。” “可是我恨你,我也不需要你来同情。”桑楚楚捏了捏自己手,然后将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我有孩子了,蓝姐姐!” 蓝芷抬头,被烈火包围着的她眼底掠出一丝异色:“恭喜你。” 桑楚楚低头,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可是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我就与长琴殿下,便再也没有可能了。” 蓝芷微微一愣,长琴殿下? “我以为他一定会来救我,但是他没有,我的心便死了,姐姐!” 原来蓝芷总也觉得自己在桑楚楚这一件事情上遗漏了什么,这下她明朗了,原来是上回长琴没有真正的将桑楚楚从风之闻的地盘救走,还任桑楚楚嫁给了风之闻,桑楚楚苦恋一番,却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蓝芷突然间笑起来。 情这一件事,哪里又是一个两个人说得清楚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恨你么?”桑楚楚道:“你毁了我的一生,也会毁了我孩子的一生。” “已经一日一夜了,你怎么就还没有死呢?” 桑楚楚临走的时候,深深的瞧了蓝芷一眼:“我就看你能撑几日罢!” 看着桑楚楚鹅黄的背影,蓝芷扯着嗓子道:“我心肠本来很坏的,毁了你又怎么样?我可是妖狐转世!” 虽然那只妖狐,菜鸟得不行。 第五十二章 :所谓修炼 刚化作人形的蓝芷有点儿痛恨流岸嘴里所说的修炼。 就土喽的说法,流岸他老人家也不过是在这山头带的时间有点久了,一个人干活是很累很无聊的,所以让她这个半路骗来的徒弟帮他把一切揽了去,自己过得清闲一些。 “你是不是嫉妒我师父啊?”蓝芷问土喽。 土喽回头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笑,一段时间后,蓝芷才闹明白,他那是明明白白的嘲笑。 “师父啊,我能不能不做饭,不洗衣服啊,我想跟着土喽去晒太阳。”蓝芷在无数无聊之极的修炼过后又对流岸发着牢骚:“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你下山去呢?”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悬挂在湛蓝的天上,还把青幽幽的光投在流岸的白衣裳上,他举着陶罐,喝着前不久蓝芷酿好的酒,说起这酿酒啊,土喽也算是半个行家,蓝芷一半的手艺就是跟他学来的。 “师父啊,你倒是说说呗,我酿的酒怎么样?”蓝芷满含期待的看着流岸。 “极好!”流岸风轻云淡道。 “我想跟你下山去!”她掐时候提议。 “这还不是时候,到了时候我自会带你去的。” 蓝芷敢打赌她不是第一次向流岸提起下山去见见世面了,但是流岸总是很自然很平静的将正题带过去。 “我不觉得这样子修炼我有什么大的进步,天天都这个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玩。”说道修炼,蓝芷有点儿委屈的叫绞着衣角,有点儿委屈的说道。 “依我看。”流岸抬起眼睛:“你的厨艺进步了不少,酒酿得也越来越香,这进步很大!” 蓝芷这就更加委屈了。 接着流岸挪过蓝芷身旁,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现在世道乱得紧,我不带你去自会有我的道理,到时候你遇上什么危险,就像上次的肥遗一样。”接着他将酒罐子放到蓝芷面前:“要不要?” 蓝芷接过来,仰头一口气灌下去,直喝得咕咕的响。 “慢点儿!”流岸蔼声道。 蓝芷扭头看着他的脸,打了个很响的饱嗝。 “女孩子应该端庄一些,你这样可不成,将来我怎么给你找个好的夫婿呢?” “夫婿?什么叫做夫婿啊?夫婿有师父好么?我只要师父!”蓝芷动动耳朵,回问道。 “这怎么可以?你总归是要长大的,长大了,遇着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师父就留不得你了!”流岸说得有些语重心长,接过蓝芷手里的酒罐子,摇了摇头说道,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那一轮冷清的满月。 蓝芷吼道:“你这是赶我走!”她带着些许醉意瞧着流岸的侧脸,觉得他的心事不是一般的多,便往他身靠去:“师父,我很累的,要睡觉了。” “靠着吧!”流岸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蓝芷心满意足的靠下去:“我会好好修炼的,到时候你一定带我下山。” “一定” 蓝芷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它们像是在天际转着圈,低低的垂下来,有凉风吹来,流岸的黑发拂到她鼻尖,她轻轻侧了一下头,能听到沙棠树叶子沙沙的声响和草地上老鼠跑过的脚步声。 晚一些的时候,流岸将蓝芷把回了洞里,蓝芷却故意扯了他的衣角不放。 “小顽劣,快放了,不然我答应你的事就不作数了!” 蓝芷闻言,立马放掉,乖乖的躺下睡觉。 后半夜的时候,蓝芷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凉,就扯了流岸放在她床边的羊皮被,却碰到一只手。 她猛地睁开眼睛,刚想叫出声来,嘴巴却被捂住。 “别叫,是我啊,阿尘!”说着便扯了蓝芷往洞外走去。 “你是?”蓝芷瞧着眼前这个美貌妖孽的银发人,发出疑惑:“小川子?” “是啊是啊,我是小川子阿不,我是非川雪,你倒是可以叫我小川子的。”人形的非川雪道,然后很粗鲁的抱住蓝芷:“我本想着过几年在来看你,但是前几日吧,我瞧着昆仑山的方向,觉得你可能醒来了,就没日没夜的赶来了,原来你还真的醒过来了,还成了人形。” “小川子啊!”蓝芷喊道。 “嗯?”非川雪还是很兴奋的说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你是不是隔了这么久没见着我,有很多话要堆起说的?” “不是啊小川子。”蓝芷粗着气,涨红了脸道:“你快些放开我,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然后非川雪一把便将蓝芷放开了,接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最后目光定在蓝芷脑袋上的耳朵。 “真奇异啊!”他感叹道。 蓝芷使劲的吸了几口气,狐疑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非川雪,他的银发在月色下甚是惹眼,胡乱的扎在了脑后,露出一张面目柔和英俊的脸来,一双狭长的眸子带着笑意,长身如玉,着了夜空一样深蓝的袍子。 他变作了人也还是这般的貌美如花啊。 “莫要再看了,我会害羞的!”非川雪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伸手碰了碰蓝芷的耳朵:“半人半狐,真惹人喜爱!阿芷,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蓝芷打掉他的手,怒道:“莫惹我!”随即走到一片相对空旷的地上,盘着腿坐下。 “你莫气我!”非川雪追上来,坐在蓝芷身边:“我这不是太久没有看见你了嘛,况且你终于成了人形,我一时很激动的。”非川雪说着挨近蓝芷,低下了头,拾了一根枯枝,敲敲打打地上的碎石。 蓝芷有点儿过意不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这不是气你,我是惊讶,我睡了一觉,我啊,你啊都变作了这个样子一时之间就像做了梦一样。” “这不是很好么?”非川雪抬起头来,一眼明媚。 蓝芷则瞧着他的眼光,也笑了笑。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嘛!”非川雪点头道。 蓝芷表示接受。 抬头看了看,那些个眨眼睛的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遁了去,只留下一轮圆月。 “你阿娘的病好了没有啊?”蓝芷无心的问道。 “没!”他盯着天上那轮圆月淡淡的回到:“她死了。” 蓝芷觉得这个话题很沉重,就没有在问下去。 之后两人就陷入了很长的沉默,蓝芷倒是觉得她与非川雪没有像是很久没见面的样子,但他们都说是过了两百年,除了她变了个样子,倒也瞧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她想非川雪可能会有很多话对她说,但是非川雪也只是一个劲的缄默着,与两百年前刚刚认识的时候有一点儿不一样。 虽然白天很累,但是现在蓝芷却是有点儿睡意的找不到,就这么和非川雪干坐着,也不说一句话。 黎明前的深寒开始爬上来,露水打湿了裙角,显得重了许多,蓝芷拍了拍,然后叹了口气。 非川雪也跟着叹了口气,蓝芷又叹气,比之前还要重,他也叹气,也比之前那个重。 “你莫要学我!”蓝芷打了非川雪的手臂一下。 非川雪则挑了挑眉,一副就要学她的样子:“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有是有的,但是这也不算什么,还不都是因为我师父??” “我怎么?”蓝芷刚刚想对非川雪抱怨一下她的那位师父,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不怒不愠的声音打断了。 蓝芷惊得马上跳起来:“师父?您醒来了!外边凉飕飕的,您还是回去吧!”蓝芷有点心虚的说道。 流岸摇了摇头,低下头思索着,眉头纠结到一起:“我方才还纳闷着呢,这么贪睡的你尽然没有在床上,原来是背着我在跟长相俊美的青年人在幽会。”说着看了看她身后的非川雪。 他讲到幽会两个字的时候,蓝芷听见非川雪低低的笑声。 “回去睡觉吧!”流岸指了指洞口道。 “那小川子怎么办,小川子从长白山跑来看我,我要邀请他去做客!”于是蓝芷拉了非川雪往洞里走去。 流岸伸手挡住了:“我会安置好他的,你去吧!” 蓝芷撇了嘴,看了一下非川雪,就低头走了过去。 在洞口的时候,蓝芷瞄见两个样貌俊美的人在谈论着什么事情,还时不时的看向她这边,接着流岸朝她摆了摆手,她瞧见流岸凌厉的眼神,就悻悻的进了洞。 蓝芷掏出师父送我的镜子,反着洞顶下来的光,在黑暗里投出一道光线,在洞壁上投出光亮的斑点,她觉得好玩,就翻转着不断照亮各个地方。 “真有意思啊!”然后她就看见镜子里流岸的冷脸。“你玩得挺开心的嘛。”流岸说着过来,把蓝芷拉到我的床边,坐下。 “小川子呢?你该不会是赶他走了吧?”蓝芷搬弄这铜镜问道。 “他怎么也不肯走,说是要留下来!” “那你答应了吗?”蓝芷有点儿期待的问道。流岸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蓝芷的心也是先凉了凉,然后又雀跃了雀跃。 “我说随他。”流岸轻轻的打了一下我说:“你不困了么?还是先睡吧,明天还要修炼的!” 蓝芷听到“修炼”两个字,心里头狠狠的颤了颤,马上爬上床,闭上眼睛。 流岸帮她盖好了羊皮被子,撩开她额前的头发,就轻轻走开了。 知道她听见外面天明鸟的叫声,才睡着。 第五十三章 :所谓修炼(二) 好痛苦,有东西在蓝芷的鼻尖不断的动来动去,她觉得好难受。翻了一下身子,那东西却还在我鼻尖动来动去。 “你是不是准备睡到太阳落山?”蓝芷睁开眼睛,瞄到土喽那张讨人厌的脸,大声嚷道:“你就不能换点别的么?你说什么,太阳落山?现在几时了?我师父呢?小川子呢?” “你问题还挺多的哈,我不想答你,你自己出去看看!”说着土喽就向洞外走去。 蓝芷揉了揉有点儿发酸的肩膀,有点儿发呆,换作以前,土喽肯定在太阳没有升起来就跑来叨扰她了,今儿个莫不是太阳换了方向出来,或者留岸他老人家和土喽都看热闹去了? “快一些!”土喽回过头来又朝她喊了一声。 蓝芷拖拖踏踏的出了洞,入眼就瞧见非川雪叉开两腿坐在石凳上,蓝袍子胡乱的捆在腰间,银色的长发拖得挺长,两手都沾满的泥巴,还在不断的尝试着将面前的一堆泥巴塑起来。 蓝芷眼睛离了非川雪,就看见石桌子上摆好好几道菜,还摆了许多雪菊,不远处的石块上摆满了刚栽下来的沙糖果。她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就隐隐约约觉得今天没有她的事了。 非川雪抬起头来,任由阳光在他的脸上肆意,然后举起满是泥巴的手:“哎阿芷,你起来了!” 他那一句拖得长长的“哎”叫得蓝芷心底直发抖,她正了正脸色,朝非川雪点了点头。 “我道今天师父怎么都不叫我起床呢!”蓝芷揉揉头发,一屁股坐在石桌子边的凳子上,伸出手就抓那到看上去不错的烤山鸡,接着被非川雪一句“慢着”生生的卡在那儿。 “你头发没梳理,手和脸都没洗!”非川雪嚷道。 蓝芷瞧了瞧自己的手,悻悻的走到草地的那一头,那儿有一条从山顶上流下来的水沟子,她胡乱的洗了一把脸和手,掏出铜镜来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无比干净了才回去。 “我师父呢?”泥巴这样的事平时都是流岸做的,今天非川雪不但把蓝芷做的抢了去,还把流岸做的也抢了去。 “他叫我把这些做好就下山去了,不知道忙些什么,不过有我在,你还念叨你师父干嘛!”非川雪没好气道。 蓝芷哼了一声就坐下来吃东西。话说非川雪做的菜还真好吃,尽是一些蓝芷没有见过的好东西,蓝芷风卷残云般一口气吃到撑,一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说起来,非川雪真是个讲义气的好朋友,他来了之后,落在蓝芷身上的重活基本上都被他包揽了去,起初我还是有点儿担心师父不让,但是师父好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就打着哈哈过去了。 “你倒是好运气了。”土喽说。 蓝芷没好气道:“好好意思讲我,你不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天天躺在那儿山太阳,喝酒,场地上的草都被你压坏了许多。” “你还没来之前,包括你睡过去的那两百年,这些事儿可都是我干的,既然你现在闲下了,我在思量着是不是该教你点什么?” “什么?”蓝芷隐约的觉得土喽话里有话。 “你总归有一天是要出山的,那个时候你若是还像现在一样,一定是要被欺负的,把身子练壮实了,以后找个夫婿也不会被欺负。你觉得怎么样?”土喽小时很慷慨一样的拍着蓝芷的肩膀道。 “我觉得有我师父在,我肯定是不会被欺负的。”蓝芷闻言,大声反驳着,土喽这家伙说得好像蓝芷早晚有一天要离了流岸,离了这雪顶,天知道她决定在雪顶住下时,就已经暗暗的发誓,是如何都不会离开的。“我是不会离开我师父的。” 数晃了晃脑袋:“是你师父叫我教你的,你爱学不学!” “我不爱!”蓝芷拔腿就走,跟土喽她是说不了半句话的。 “你要是不学,先生是不会带你下山的!”土喽喊道。 蓝芷的脚步怔了怔,回过头来抓住他的袖子:“去哪儿学?” 土喽嘴里露出一抹满意的笑,蓝芷瞧着却是无比的别扭,就像是大雪豹捉住了小鹿,看着小鹿瑟瑟发抖时候的样子。 蓝芷也发了抖。 有的时候你总也得为你说过的话负责。 好比现在,蓝芷被土喽拖到山的背面,拿着竹杖子,从头到脚的揍她,其美名曰:“帮你试试筋骨。” 蓝芷被他抽得周生火辣辣的疼,就扯过他的杖子,咔嚓一声折断。 他换了新的,蓝芷接着折断。 “不错嘛!”他点道,满意的看着蓝芷又将一根杖子折断。 一连好几天,蓝芷折断的竹杖子堆起来有沙棠是那样高,非川雪说这正好可以用来烧火做饭,流岸则一脸正经的坐在桌子前,啜了一口酒,缓缓道:“极好!” 蓝芷赌气的又将手里的杖子应声折断。 “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流岸将酒罐子放下,说道:“我们得好好斟酌斟酌!” 于是半个月之后,蓝芷得了一根丈余长的软鞭。 “这是两千条毒蛇的皮所制,坚韧无比,你可得好好收着,你师父克为着这个伤到了脑筋!”土喽语重心长的拍拍蓝芷的肩膀说。 蓝芷心情有点儿沉重又有点儿暗暗兴奋,要是土喽再次拿竹子抽她,她就用软鞭捆住它们,往山脚里丢去。 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结果土喽抚着掌笑道:“干得好!” 蓝芷想用鞭子打架无非就是这样嘛! 蓝芷也是想不到,她这一根两千多条毒蛇的蛇皮制成的软鞭,辗转十几个轮回之后,又会回到她自己的手中。 得了趁手的兵器,蓝芷难得的就勤奋起来,将手中的软鞭挥的呼呼作响不说,山后面的那几块巨石也被她抽得粉碎,那扬起来的灰尘笼了半边雪山,非川雪抱着刚刚做成型的陶罐子跑过来瞅,一边叫好。 土喽则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转身到唯一没有抽烂的巨石上躺着,蓝芷见状,一鞭子过来,土喽便飞快的掠到一株沙棠上,接着眯起眼睛。 “丫头,不多时,你便可以与我打上一家了!”土喽道:“可得仔细练了!” 蓝芷兴奋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很师父下山,我想去见见人间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 “很快!”土喽道,却没有了下文,蓝芷有些泄气,兀自走到一株树下,摘下几串果子。因着土喽说的很快,少则几十年多着几百上千年。 非川雪看不过,指着土喽道:“老头,你不能骗阿芷,要不然我可跟你没完!”随即朝蓝芷小跑去:“阿芷,你莫要伤心嘛,你不就是想下山去么?我可以带你去!” “真的!”蓝芷严重划过一丝兴奋:“你可莫要唬我!” “我唬那个都不会唬阿芷的!我保证会带阿芷下山的。”非川雪拍拍自己的胸脯道。 蓝芷却有些不大放心的看了看土喽的方向,这话若是土喽听了去,肯定要说与流岸听的,蓝芷喊了一声土喽,回答她的只有那一声高一声低的鼾声。 得了非川雪的这一句保证,蓝芷立马又充满了斗志。 流岸平均是三年一下山,这会儿刚会来,蓝芷就不能央非川雪从流岸的眼皮子底下溜开,可得过了三年之后。 话说三年虽然不长,却也让蓝芷等的挠心挠肺的,还好有小川子这个大嘴巴在,成日的嚷嚷,一闲下来,便去草堆里捉弄捉弄短尾巴的棕鼠,捉来那有毒的钦原,蓝芷还在山的向阳处摘了好些流岸带回来的瓜果,土喽打着哈欠表示自己没有地方睡觉了。 流岸则摆着苦瓜脸,特别是瞧见非川雪与蓝芷在一起捣鼓的时候,那眉头更是可以拧成一根麻绳。 非川雪更是不知好歹对流岸道:“你就把阿芷嫁给我好了!” 流岸冷声道:“想得美 第五十四章 :见世面 得了流岸的这一句冷话,非川雪却像是非要娶了蓝芷一样,日日都向蓝芷表达他是如何的真心,如何的决心。 没有表达出个所以然来,就有到了流岸下山的时候。 蓝芷给流岸备好了他再路上可能要喝的酒,神色里没有以前那般的沮丧,反倒是有些跃跃欲试,流岸奇怪的问她:“你今日怎的不叫我带你下山去了?” 蓝芷先是一愣,随即笑眯眯道:“说了也没有用啊,山下危险,人类不安好心,世道不太平,去了还会分了师父的心,这不是师父说的么?” 流岸将信将疑的便离开了雪顶。 蓝芷这一下可高兴坏了,待流岸一离,便拉来非川雪,将自己早就打点好的心里拿了来,说立马离山。 两人在土喽眼皮子底下溜走,吵吵嚷嚷的往东边走,许是路越走越发平坦,气候越走越发湿润,蓝芷的心情也越发的好,虽然这一次她下山在她本来可以一直平坦下去的人生埋下了崎岖不堪的种子。 两人一路往东,避开小的村子,就着大路走,到达了第一座天下大城,咸阳。 蓝芷是没有见过世面世面的小妖狐,见着什么都好奇,瞧见人多的的地方,就削尖了脑袋一股脑的往前凑,一旁的人被她寄的不耐烦了,喊道:“谁家的孩子,还有没有教养了?”蓝芷便抬头嘻嘻道:“我师父家的孩子!” “不晓得是哪样的师父,竟然将不好好的教导也就算了,竟然还放出来,还是个女子!”那人不屑的瞧了蓝芷一眼,满眼都是鄙夷。 还好在下山的时候非川雪想法子将蓝芷那一双狐狸耳朵隐了去,只留一头用丝线绑实了的青丝,铺在那本来耀眼却被蓝芷沾了一身泥巴的红衣之上,看上去颇为狼狈,非川雪忍不住也挤过去:“她是我家的妹子,年纪尚小,我这番是背着父母带妹子出来见世面的,请兄台晾解!”说着朝蓝芷挤了挤眼睛。 “小川子,我什么时候变作你妹子了?我师父肯定是不答应的!”蓝芷像是没有看见其他人开始变绿的脸,自顾自道:“小川子,你的眼睛怎么了,可是进沙子了,我来帮你揉揉!”蓝芷说着,就真的要抬起手来帮非川雪擦眼睛。 非川雪抬起头来,趁那人还没有发作之前,拉着蓝芷赶忙逃走。 人情世故,蓝芷可真的是一丝也不清楚。 “没有我的时候,你可不要乱来,要不然会倒霉的!”非川雪穿过往来的人群,不住的向蓝芷叮嘱,却突然住了脚步,回头一看,手里牵着的哪里是蓝芷的手,分明是一根木头棒子。 非川雪一拍脑门叫道不好,便看见一丝红衣已经又钻进一堆人里了。 非川雪拨开人群,还没看到蓝芷,便听到那个不知好歹的声音道:“我买了!” 这姑娘肯定又是乱来了,非川雪想着,凑到前面,只见面前是一个用糙木板搭了一个小摊,上面摆了数十具狐狸的毛皮,以棕色居多,却也有红的发亮的,有的还是连脑袋一齐扒下来的,整齐的摆在摊子上。死去的狐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围观的众人。 人们都啧啧称奇,一说:“这样好的狐狸皮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来的。” 一说:“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有钱人前直接就要了去,怎的会有这么多上乘的来这大街上抛头露面。” 一说:“多少钱,我要一副!” 嘈杂的人群中,蓝芷只觉得眼睛酸酸的,便又喊了一句:“这些我全要了!” 人群先是安静了一会,便齐齐的哄笑起来,都说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口出狂言,要知道狐狸可是狡猾得很,打到完整的狐狸于从小就拉弓的猎人来说都是异常之难的,所以价格上可不是一般平民能够承担的,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要将这些都买了去? 蓝芷见人们眼中尽是嘲笑,便继续缓缓道:“我的小狐狸,我全买了,你们有意见?” 非川雪刚开始还为蓝芷这番冲动而想责怪她,却瞧道那些狐狸皮之后长眸微眯,索性在人群之中做起了观众。 那老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蓝芷,见蓝芷一个小姑娘,穿得不甚华丽,除了腰间那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鞭子,什么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不禁也面露疑色:“姑娘,可是老夫听错了,姑娘说要买了这些狐皮?” 蓝芷红着眼睛点头:“是的,我全买了!” “那姑娘可知道这些狐皮值多少钱?”老板也不绕弯,直接问道。 蓝芷摇头。 众人再一次笑开来,说这个小姑娘难不成是用抢的么? 蓝芷皱眉环视了一下人群,待看到非川雪那张妖孽的脸,便使劲瞪了一下,便伸手从宽袖子里拿出一个布袋子来,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道地上。 就那么一瞬间,除了非川雪和当事人蓝芷之外,齐齐的傻眼了。 只见地上尽是晶莹剔透的玉石翡翠,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在发白的阳光底下耀红了一群人的眼。 “这些,可以吗?”蓝芷问道,这着都是下山的时候与非川雪在路上捡来的,非川雪说这些东西到了人类居住的东西可是能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究竟怎么一个换发,她也不清楚。 老板看到地上一岁发着光的玉石,两眼也跟着发光,嘴里不住的道:“够了够了!”说着笑眯眯的拿出随身的布袋子,将地上的石头悉数装进里面,然后一边急急的走一边道:“这些都是姑娘的了,都是姑娘的了!”说完消失在人群后。 看热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蓝芷便朝非川雪喊道:“小川子,你帮我一下成么?” “做什么?”非川雪过来,扫视了一下那狐皮,“你买下他们做什么?” “他们好可怜!”蓝芷道:“我们把他们埋了罢!”说着便将腰间的鞭子一抽,将狐狸皮捆在一起,便轻轻松松的扛在肩头,扒开人群走开了。 非川雪摇摇头,随即又笑眯眯的跟了上去。 待两人走远了,围着观看的人方回过神来,却只能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表示不解。 蓝芷一路将狐皮背出了咸阳城外,选了一块相对向阳的地方,指挥非川雪就地挖了个大坑,便将一副副狐狸皮摆好,便将土埋上,还弄了小小的坟包,看了半天不满意,又叫非川雪抱来一根木头,在上面写了几个像模像样的字表示这座坟是有主的。 “阿芷,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他们又不知道。”非川雪看蓝芷满头的汗,满手的泥巴,不满的朝蓝芷喊道:“你瞧瞧你,心疼死我了!” 蓝芷拍拍手道:“说什么呢?他们不知道不代表这就没有意义啊,那我问你哈,若是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会不会为我树一座墓碑呢?” “那自然会的啊!”非川雪嚷道,随即又觉得不对劲:“阿芷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死?你是不会死的,有我在,你怎么舍得死?” “我死不死你又决定不了!”蓝芷朝非川雪扮了扮鬼脸,便转身又要进城去。 时下已经有些晚了,蓝芷的肚子更是不住的叫,便一路嚷着饿。 非川雪便与她一路大眼瞪小眼的入了一家装潢什么都颇为精妙的酒楼,蓝芷见着吃饭的人好奇,便凑过去,盯着人家桌子上的饭菜直直的看,被非川雪一把拉开,在别人诧异的眼色中缩道角落里。 蓝芷坐定之后,丝毫不辜负非川雪,朝小二豪爽的吼一:“把你们店里好吃的都来一份,我全要吃!” 许是蓝芷说得大声了些,连同给小二哥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蓝芷与非川雪,非川雪不住道:“大家继续,大家继续,我家妹子今日才是第一次出门,未见过世面的,多多包涵” 蓝芷道:“你才没有见过世面呢!”说着扭着脖子看门外面的景象,却突然间面色一变,转眼间已经掠到了门口。 刚刚要转身的小二哥只感觉眼前一阵急急的风,就看到刚刚还坐着的红衣女子已经站在门口左右张望,她揉了揉眼睛,疑似自己看错了。 “阿芷,怎么了?”非川雪见蓝芷一下子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突然间就跃起来,便连忙跑出去问。蓝芷咬着手指,奇怪道:“我好像瞧见我师父了。刚才就从这里走过去,我一眨眼就他不见了。” “许是你看错了罢?那只凤凰怎么核能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说要去中原的吗?阿芷你饿得眼睛都花了罢,走走,莫要想那只凤凰了,我们先去吃东西!”非川雪心拉住蓝芷嚷嚷道。 蓝芷狐疑的又往人群里瞧了一瞧,才收了目光,随非川雪进去吃东西。 几杯酒下肚,蓝芷便又开口问:“那我们什么时候也去中原呐?” “不去了!” “什么?”蓝芷丢下碗筷,顿时不开心起来。 非川雪微微敛了眸子道:“咱们这一番是偷偷溜出来的,可不能叫那只凤凰知道了,我倒是不怕他,可是谁知道他会怎么惩罚阿芷呢,我不要阿芷受惩罚!” 第五十五章 :变故 非川雪见蓝芷好像不大高兴,便开始发挥他话痨子的本色,却一定要将蓝芷逗开心了方住嘴。 吃完饭后,非川雪做主,驳了蓝芷要去树杈子上歇息的建议,去寻了家客栈,叫侍人端來热水和干净衣裳,叫蓝芷洗干净换了。 “阿芷要跟人类姑娘一般漂亮才好!”非川雪笑嘻嘻道。 蓝芷撇着嘴巴换了衣裳,怎么在她要不要弄得漂漂亮亮的问題上,百年意见都不一致的非川雪和流岸都能达成共识,流岸说是为了帮蓝芷寻一个好的夫婿,非川雪则喊道:“好夫婿在这里!” 蓝芷换好了衣裳便掏出流岸送的铜镜,窝着仔仔细细的看那一张生的颇好的脸,还顺手捏了捏,也不管在外面一直要跟她讲话的非川雪,看了一会便觉得犯困,便趴在小床上。狐狸耳朵尖,听到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响声。 蓝芷将头伸出窗子外面,头上传來一阵闷闷的疼,然后便是两眼一黑,像是被人装进了袋子。 “阿芷,你怎么这么久呐?” “阿芷,你莫不是生我的气了罢,我不过是说了那凤凰,哦不,你师父几句话罢了,你就莫要生我的气了。” “阿芷,我晓得我有时候讲话不顾你,但是我会改掉的,以后你嫁给了我,我保证听你的话,好不好?” “阿芷你好歹讲一句话嘛!”非川雪靠在门边,兀自说得口水横飞,半响却听不到里面蓝芷的一丝气息,他凝神叫道不好,一脚将蓝芷的门踹开,却只看见落在一旁的铜镜和一扇打开的窗子。 “阿芷”非川雪心里一着急,便跳出窗子,几步便冲到已经沒了人影的大街上,左右瞧了瞧,挠了挠银发,自顾自的问道:“我该往哪边走呢?” 却说彼时蓝芷脑袋有些疼,眼睛被黑布遮了,恍惚中像是有人将她扛在肩膀上,硌得她肚子疼。“喂喂,我要下來,我肚子疼,我要吐了!”蓝芷挥着双手喊道:“你们再不放我下來,我可就真的吐了,我要告诉我的师父,他老人家定是饶不了你们的,还有小川子,他打架很有一手,定是饶不了你们。” 蓝芷想到下刚吃的烤鸡,心里觉得吐出來着实太可惜了些。 饶是蓝芷骂的断断续续的也沒有什么技术,却依旧口干舌燥,待她觉得一阵恶心的当口,整个身体就往后一仰,脑袋还撞到一个硬物,还來不及昏眩,眼前的黑布就被掀开了。 蓝芷揉着脑袋抬头一瞧,只见三个膀大腰圆脸带猥琐笑容的汉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蓝芷,那模样就像是饿了好些天的野狼将一只兔子逼到了绝境一般。 可是,蓝芷不是兔子,是狐狸。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一点也不怕你们的。”蓝芷站起來,想往后退,却发现后面是一堵青墙。 蓝芷说的是实话,她一点也不怕这些人,她只是觉得这些人那般眼神看她,她恶心罢了。可是蓝芷这个小动作在那些大汉眼里却完全尘了弱小者欲逃跑害怕的模样,于是一个汉子上前來,拽住蓝芷的胳膊道:“小姑娘,别怕啊,哥哥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要你乖乖的听话,乖乖的将你身上所有值钱的玉石交出來,哥哥们保证会将你毫发无损的送回你师父那里。” “放开我!”蓝芷甩开汉子的手:“我身上才沒有什么值钱的玉石,要有,也用光了,再讲了,我即便是有,也不给你们,那东西本來就是我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 “小妹妹,你可注意了,这地方沒有人,你若是乖乖的叫出來,我们便包你无事,但是小妹妹你若脾气太倔的话,出了什么事,可就沒人跟你做主了。”另一个汉子也走上前來,满是胡渣子的脸上挂着一抹恶心的笑。 “是啊小妹妹,若我沒有记错的话,前些日子护城河里发现的的那名被奸杀的女尸,最初也是这般不听话呢!”第三个汉子也上來,三个人将蓝芷围在墙角,蓝芷翻了翻白眼道:“这关我什么事呢?”然后蓝芷又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我还是不会给你们的。” “姑娘,你莫要教我们对你动手。”一名大汉说着,神色了露出一丝贪婪,原先的小妹妹也直接改成了姑娘。 “动手又如何?”蓝芷眼角一斜,朝离她最近的个汉子抬脚就是一踢。 “你!”那个汉子捂住重要部位,身体瞬间弓成虾状,嘴里嗷嗷的叫个不停。 其他两个汉子脸色一变,上前就要抓住蓝芷,蓝芷腰一弯,从两个人的缝隙之间就钻了过去。 “抓住她,将她的衣裳扒光!”被踢的那个汉子喊道,其他两个人看见蓝芷逃跑更是黑了脸,飞快的就抓住蓝芷扬起來的头发。 蓝芷只觉得头皮一紧,便被甩回了墙角,脑袋又重重的撞了一会。 “奶奶的,我师父讲过,老是撞脑袋会变笨的。”蓝芷揉了揉,不满的喊道。 “变笨了更好!”两个汉子说着,脸上露出奇怪的笑,一个更是解开了自己的裤带,另一个则上前伸手要來抓蓝芷的衣裳。 “扒了她的衣裳,兴许那些玉石就藏在衣裳里。”被踢的汉子又喊了一声,其他两个人便又上前几步。蓝芷手脚并用的打开伸过來的手,“刺啦”一声,衣裳被扯了一个大口子,那两个汉子的笑容越发的猥琐了,蓝芷却是脸色一变。 非川雪说过,遇上不讲道理的人要同他讲讲道理,切不可像对待土喽那样动不动就用咬的。 本來蓝芷是决定给这些人讲讲道理的,可是此番情况估摸着也不能了。 “你们要不要活命了?这衣裳是我师父给我的,你们扯烂了,要赔我。”蓝芷两手一挥,指尖发出红光來,两个汉子瞬间就像被人丢出去的包子,直直的飞出去。 另一个汉子一惊,随即看向蓝芷,蓝芷却瞪了那汉子一眼:“你是活腻味了么?”说着青丝中两只毛毛的耳朵动了动。 “妖这个女人是妖”汉子一惊,随即大喊道,往后退了几步,抄起一跟木头棒子就朝蓝芷打去。 蓝芷举起手來轻轻一挡,便将汉子连同木棒一齐挥了出去。 “打死这只妖,妖会祸患人间的。”另外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武器,向她冲來,蓝芷皱了皱眉,眼里露出红光,抽出腰间的鞭子,一人给了一鞭子。 两人斐出去几丈远,纷纷头朝地,嘴里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來,双腿不住的蹬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大胆妖物,你竟然杀人了,杀人了”最后的汉子丢掉手里面的棒子,抱着头便连滚带爬的跑开,“妖,妖精杀人了,妖精杀人了?”汉子跑出去好远都还能听见那嚎叫。 蓝芷眼睛里的红色渐渐退去,看到气息渐渐微弱的两个人,一下子竟然也不知如何是好,她不过使出了平日里和土喽打架的气力罢了,怎的会。蓝芷歪着头想了一会,伸出手渡了一些修为给他们,还将他们拖到屋檐下面,守了好一会才拍了拍手离开。 回到客栈的时候,却见到非川雪一头扎眼的银发,他坐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板着手指,抬头一见到蓝芷,眼睛放出光來,“阿芷,你去哪里了,害我好但心呢,你沒有什么事情吧?阿芷!”随即看到蓝芷被扯烂的衣裳,一把上來:“阿芷,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去,阿芷你莫怕,我一定会给你要一个公道來的。” 蓝芷叹了口气:“莫要去了,我沒有事情的。”说着就走进了客栈。 非川雪看了看蓝芷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摇摇头。 第二日,咸阳城内便传出了妖精祸害人性命的消息,有人还在护城河里头寻到了一只鞋子,一时间越传越烈,百姓晚间几乎不敢再出门,官兵也加强了巡视,虽然死去的两个人是城中有名的恶霸,但也招來了诸多的除妖师,非川雪苦着脸将银发隐了去,成了黑发。 而这一群除妖师里面,居然也有蓝芷的师父,凤凰一族的少主流岸。 蓝芷还是想在这城里玩两日再回去的,毕竟这里有太多有意思的东西了。 比方说那可以吃的胭脂,那别再头发上闪光的发簪,还有千奇百怪却又甜又粘牙齿的糖人。 蓝芷窜了几日都不觉得累,还嚷嚷着要去中原。 直到以除妖师身份突然出现的流岸将那两具尸体从河底捞了上來,检查了两人身上的伤痕,沉吟着这件事情他会处理,。 “小畜生,我方不在,就学会了害人家性命?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 涌动的人流之中,流岸一袭白衣就那么站着,看见与非川雪手牵着手,啃着一个糖人,将糖丝划得满身都是的蓝芷。 蓝芷一眼瞧到她家师父,手里面的糖人掉到地上,滚了一圈灰尘,半响缓缓道:“我沒有杀人,我走的时候他们都沒有死,我还渡修为给他们了,狂且是他们欺负我,他们先动的手,他们还扯烂了我的衣裳,诺,你自己看看!”蓝芷说着指了指身上的衣裳。 流岸沉着脸道:“不争气的东西。” 第五十六章 :我会杀了你 “你莫要怪阿芷,都是我不好,叫阿芷一个人被掳了去,还差点被坏人欺负,我沒有保护好阿芷,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不关阿芷的事。”非川雪适时的站在蓝芷面前,伸出手,将蓝芷护在身后。 “我放心的将蓝芷留在雪顶,便是相信你会保护她,你竟然带她下山來,难道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如今蓝芷妖性未除,害了人性命,杀人偿命,这命,你來偿么?”流岸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一起,声音冷得就像是昆仑雪顶千年不化的冰,蓝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会來偿!”非川雪妖孽的脸瞬间也阴沉了下來:“这件事情都怪我,若是我沒有将阿芷带下山來,也就沒有这样的事。”非川雪说着,抓起蓝芷的手,一脸严肃的看着流岸。 流岸瞄了一眼非川雪,将目光重新放在蓝芷身上,那似利剑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蓝芷的脸,蓝芷一时慌乱,眼神开始飘忽起來,就好像那两个人真的是被她的鞭子抽死一般。 “师父,我真的沒有杀人,真的沒有”半响,蓝芷才道,眼里却滚下泪水來:“你不能错怪了我,也不能怪小川子。” “是我的错。”非川雪又喊道,直引得周围的人看,川流不息的街上之上,三个人剑拔弩张,冷气随即发出來,行人虽然指指点点的好奇,却也绕开去,有些好事的还议论道:“肯定是与晴朗私奔,被家里的捉住了。” 流岸道:“我心里清楚,至于你,回你的长白山去罢。蓝芷,跟我回去。”流岸拂袖,就欲离开。 良久却不见蓝芷动,“这么快就背叛师门了?”流岸眉头一挑道。 蓝芷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下來,她微微抬手,非川雪却依旧紧紧拽着篮芷的手,指尖都发了白,眼里是一派蓝芷说不清楚的神色。 “小川子,你放开我罢!”蓝芷抽着鼻子道,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这一次挣脱开非川雪,百年乃至千年以后,她还会一样的放开。 “阿芷。”非川雪依旧不为所动,盯着蓝芷那苏昂眼泪浸红的双眼,良久,才缓缓放开。 眯眼瞧蓝芷跟着流岸的背影,他抬起手來,望着那泛白的手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弯腰捡起地上的糖人,放到眼前细细的看。 “阿芷”我还会來寻你的。 蓝芷随流岸出了咸阳城,彼时太阳已经沉下去了,一抹橘红将一片旷野染了色,在她的裙角上,几只巨大的苍耳粘着,走了一会儿,她的影子变得虚浮起來,脚步的放慢了很多。 “师父。”蓝芷轻声喊了一声:“我真的沒有杀人。” 流岸顿了顿,晚风灌进那月白的宽袖子,玉一般的公子蹙着眉,与非川雪的妖孽不同,流岸一言一行,却总能让蓝芷生出距离來,如同她的师父是人世间最最神圣的人物一般。 “杀两个人虽然不是你杀的,却是因着你打了他们,使他们敌不过恶人的陷害,这一桩事,也有你的一份。”流岸道:“你跟我回昆仑山悔过。” 短短的一句话,蓝芷身上仅存的一丝反驳的想法便已经悄悄的遁了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红一白,在天地的苍茫之间,往日落的方向行去。 “师父,我错了!” “知错便好。” “那我日后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怎么办呢?” “我会杀了你。” 土喽见蓝芷狼狈的回來,一到雪顶就被流岸关了起來,说是面壁思过,土喽嘴里衔着一串果子幸灾乐祸的道:“怎么,小顽劣回來了?怎的不见你那白狐狸的哥哥?” 蓝芷丢给他一个白眼,一句话也不说的便扭头不去看他。 “放心,你那狐狸哥哥跟我讲过,会带信给你的,自然是在你师父不知道的情况下,诶,你莫要用那种眼神瞧我,我这是做好事。”土喽继续吼。 蓝芷却觉得土喽那是最直接的鄙视与轻视。 难得下山一次,却出了这般事情,流岸关了蓝芷好几年,虽然过得不知天地,但是蓝芷却不用在修炼,这也引來了土喽日日的不满与牢骚。 非川雪到真正的算是朋友,每年的六月都会叫脑袋上长了金毛的鸽子送信來,说他寻到了一处非常好的山谷,还起了个颇具艺术的名字,无聊的时候还捣鼓了一个酒窖,就等着改日蓝芷下昆仑山來,去他哪里坐坐。 罚了几年之后,流岸允了蓝芷出來,但是却不能离开雪顶五里以外,更不许跟其他雄性动物管他狐狸也好,豹子也罢有任何的來往,也不允许蓝芷对任何小动物凶,那些迷了道的钦原也是,更不允许她成念叨那只白狐狸。 流岸苦口婆心的教导蓝芷:“切勿造杀孽,杀孽造太多会失去自我,会沦为魔。” 蓝芷嚷道:“师父,我沒有造杀孽。” 可是造孽这种说法,你一个人说了往往是不算的, 那个女子便是远从大荒寻流岸而來的唯姬公主。 蓝芷一开是对唯姬的到來是非常的不欢迎,土喽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可别这么给人家公主使眼色,人家可是你师父的未婚妻,日后过了门,你可得叫人家师母,哎,你又咬我!”蓝芷咬完土喽之后,哼了一声:“我才不唤她师母。” “你该不会是想独占你师父罢?你可不能这样啊。”土喽沒有说完,手臂上又留下一排牙齿印。 为此,土喽跟蓝芷说话好长一段时间皆是避开唯姬的。 其实蓝芷以后想起來,还是觉得,她跟在流岸身边那几百年其实算是最无法忘却的日子了,可不是钱那种只能换葱油饼的俗物可以衡量的。不过也就算是这几百年,也抵不过后面沧海桑田的变换 真正的沧海田大概便是从流岸带着蓝芷及唯姬一齐下山的时候便埋下那巨变的种子。 那也是八月时分,人间真是丰收的时节,蓝芷依了流岸的话上前探路,蓝芷虽然不愿意,却在流岸百年如一日的眼神中悻悻的翻过几座像是野牛角的山头,然后便入了一个冒着炊烟的小村子。 蓝芷坐在在村口的一株大树上,看着男女老少们背着农具回來,关了门前的篱笆门,便劈柴,生火,做饭,蓝芷看着竟不觉入了迷,神色里露出羡慕來,她觉得自己若是以后这样也是不错的,门前可以养一些花,种上一些沙棠树,她可以酿酒的,师父最喜欢喝她酿的酒了。 想道流岸,蓝芷先是面上一红,接着想到唯姬,蓝芷面上又是一白。 蓝芷一直坐到日头完全消失,青色蒙蒙的罩起來的时候,村子里的那些小动物都成群结伴的钻进了篱笆内自己的窝里,方方正正的田里庄稼已经收好了,几只鸟雀來回的跳着啄食这掉下的稻子。 知道繁星上天的时候,一只鸟雀不满的啄蓝芷的手臂,蓝芷这才回过神來,她这回是來探路的,便从树上跃下來,向最近的一家农户走去。 敲开门,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的过來开门,一看到蓝芷便是一阵惊讶:“小姑娘这么晚了,可是路过这里?” 蓝芷点头,甜甜道:“是的奶奶,我与师父赶去中原,不慎迷了路,现在晚了,奶奶能不能行个方便呢?” 老妇人沉吟半响,点了头,但是听到蓝芷说要去接师父,而师父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老妇人脸一沉,急急道:“小姑娘,这段时间啊,村子里不太平,都有两个人失踪了,说是被妖精勾去了魂魄,我还是劝小姑娘不要去了罢,在这里等一等,兴许你师父立刻就赶到的。” “不成的奶奶,我师父脾气不好,要是他知道我偷懒了,指不定会怎么惩罚我呢!我很快回來的。”蓝芷向老妇人摆摆手便快步的离开村子。 闹妖精,她便是妖啊,妖是不怕妖的。 蓝芷想着便继续按原路回去,刚刚跳上那牛角一样的山,便感觉后面一阵红光传來,蓝芷背脊一阵发凉,会头一瞧,之间火光冲天,那座她刚刚离开的小村子不知道什么已经起了大火,红彤彤的映亮了半座山。 蓝芷來不及细想,抬起脚就急急的往村子里掠去。 蓝芷在那株老树上站定之后,惊讶于这场大火的速度,只是瞬间,村子里的屋子便被烧干净了,却不见一个活着的人逃出來,蓝芷定睛看去,却只见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或者躺在自家门前,或者已经被烧焦,发着奇怪的气味。 蓝芷跳下去,匆匆赶到老妇人的屋子前,却见到老妇人头朝下的躺在屋子前,蓝芷赶忙往前,将老妇人翻过來,从琵琶骨上渡了些修为,老妇人才缓缓的睁开眼睛來。 “老奶奶,发生什么事情了?这火是怎么回事?”蓝芷一件老妇人醒过來,就问。 老妇人嘤咛了一声,指着蓝芷身后:“妖,妖精來了,妖精要毁村子了。”随即瞳孔骤然放大,嘴里流出丝丝的血迹來。 第五十七章 :决裂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蓝芷眼看着老妇人沒了半丝气力,又渡了些修为,却只感觉老妇人的手臂软了下去。 “我道是谁呢?原來是一只狐狸。”蓝芷方将老妇人的尸体放平,那柔媚道骨子里的声音便混这夜风灌到蓝芷的耳朵里,她回头,从下往上看。 先是一双沒有穿鞋子的小巧润白的侥,然后便是草绿色的裙裾,玲珑有致的身段,手里捧着的一朵白莲花,最后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脸,正带着一脸笑意瞧着蓝芷。 蓝芷先是一惊,随即冷笑,一只化了人形的老鼠精。 “你是谁?”蓝芷挑眉,问道:“为何要做这等事?你不怕遭雷劈么?” “雷神是我的好友,他怎得舍得劈我?”那老鼠精笑吟吟道,说得像是真的。随即将手里的白莲花举起來,往天空一抛,花瓣散开來,落到呼呼卷着的火舌中,火顺间便熄灭了。 蓝芷惊异,好奇怪的手法,而且好漂亮,怎的土喽以前沒有教过她? 不过惊异归惊异,蓝芷却沒往了眼前这个村子的惨象:“这个村子的人与你有过节么,你烧了不说,竟然还把人都杀死了,你真丢妖精的脸。” 那老鼠精听了蓝芷话,依旧笑吟吟道:“我便就要杀了,就要丢妖精的脸的,你要怎的,看不过去的话,你过來杀了我好了,如果你打得过我的话。”老鼠精说着,往后退一步,双手举向天空,无数的白莲花便如骤雨一般飞过來。 蓝芷咽了口唾液,心里不住的感叹着,好漂亮。 方感叹不了几句,便发现有几朵莲花像是利剑一般向她疾飞來,蓝芷身子一转,扬起手中的鞭子,生生的将那些白莲花挡了回去。 “好手法呀小狐狸。”老鼠精笑着,快速绕道蓝芷身后,蓝芷却早有察觉,闭着眼睛,将鞭子往后扬去,只听见老鼠精的一声尖叫,空中的白莲花纷纷往下掉。 “怎么样,你还说那些我打不过你的混账话么?我的手法自然是好的,但总归比你的好上不止一点,你的莲花虽然漂亮,但是土喽说过,徒有其表是沒有用的,你知不知道?”蓝芷用缚灵绳将老鼠精捆了个严实,然后将老妇人的尸体拖到屋子里,顺便将村子里人的尸体集中到一起,堆了些柴,便烧起來。 “土喽,你是从昆仑山來的?”老鼠精显然不可置信。 “告诉你做什么,我都沒有问你呢,你为什么要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蓝芷摸了摸手中的软鞭问道。 “告诉你做什么?”老鼠精也学着蓝芷的语气回道。 “你不想跟我讲啊。”蓝芷扶着额头,像是很头疼的样子,这个有些意思的姿势是她多年來与土喽在雪顶修炼打架学來的,土喽讲过,这个姿势其实是很有气势的。 “那我便割掉你的舌头,是在不成的话,我便扒开你的衣裳,用这鞭子抽你,直到你说为止,怎么样?”蓝芷蹲下去,与老鼠精对视着,这个威胁人的法子是她前几年下山在市集上学來的,她依旧觉得很有气势。 “说不说。”蓝芷见老鼠精闭口不说,便想要举起手中的鞭子:“不说我可真的打了,很疼的。” 蓝芷说着便真的举起手中的鞭子來,却生生的被人从后面拽掉,她一个重心不稳,栽道地上。 “不过让你來探探路,你怎的又惹祸了?”流岸将她手中的鞭子夺了去:“每次下山你都非得惹出一些事情來?”流岸将周遭扫视了一遍,随后将目光落在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老鼠精身上。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流岸问道,站在她身后的唯姬却突然脸色发白,“蓝姑娘可是,可是将这些人都烧了?” “是啊,你怎的知道?”蓝芷回答,却看到唯姬脸上流下眼泪來,“你哭什么?” 唯姬却沒有答蓝芷,一个劲儿的淌眼泪:“好多人,蓝姑娘竟然,竟然” 蓝芷还沒有说话,一旁的老鼠精却开口道:“是的,这位仙者,这村子里的人是她杀的,火也是她放的,为了毁掉证据,她竟然还预备将这些人都烧掉。我亲眼见到的,现在她还要我保密,逼我说这是我作的,可是我才修炼几年,怎的会有这般能力呢?” 流岸闻言,沉默不语。 “蓝芷,这可是真的?”他问,神色里笼罩了疑问。 蓝芷知道,流岸一怀疑她,便是带着这样的表情,比方说她偷酒喝的时候,比方说她将唯姬的饭里加了泥土的时候。 蓝芷摇头:“我沒有师父。” “你不是方才承认了火是你放了的?你怎的又说不是了,我明明亲眼看见的,有一位老奶奶还剩下一点气,你竟然活活给打死。”老鼠精仰起头來又说道。 “闭嘴。”蓝芷朝她吼。 “蓝芷,为师说过,莫要造杀孽,你可是忘了?”流岸将她的鞭子丢到地上,缓缓问她。 “师父。”蓝芷道:“您不相信我么?我真的沒有。”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流岸叹了口气,掏出一块丝帕,递给唯姬擦眼泪。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蓝芷又生生死死了十來回,她都还在流岸的嘴里听到同样的话。 蓝芷往后退了几步:“师父还相信我的妖性为泯?会做出杀人放火的勾当?我跟在您身边这么久,您都不相信我,反倒是相信一只老鼠?”蓝芷咬了咬嘴唇,突然抓住老鼠精,扼住她的脖子道:“你倒是快说啊,村子是你烧的,人也是你杀的。你说啊。” 许是蓝芷用了些气力,老鼠精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够了,蓝芷。”流岸白袖子一挥,便将蓝芷拍开,蓝芷往后退了几步,老鼠精则一下子倒在流岸脚边,流岸手指一点,老鼠精身上的绳子边解开了來。 “你沒有事情吧!”已经止住眼泪的唯姬看到站起來有些吃力的老鼠精,便轻移莲步,本着神族热心助人的品德去扶了那老鼠精一把,那老鼠精一只手虚虚的搭了唯姬的手臂,另一只手却浮出一朵莲花,对准唯姬的胸口。 白莲花还沒來得及发出光,老鼠精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往下一瞧,却见到一只手,将她的心生生的抓了出來。 掌心的白莲花瞬间消失,老鼠精不可置疑的往扭头,却只见蓝芷更加不可置疑的看着自己伸进老鼠精后背的手,她一着急,便将手拔出來,老鼠精混混的打了个转,倒在地上。 蓝芷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惊慌的抬头看流岸。 流岸眼底掠过一丝震惊,这孩子是怎么回事,随即恢复冷淡,大了声音:“蓝芷!” “师父,她想害唯姬,我这才出手救公主的。”蓝芷道,“我是为了救公主。” “你怎么知道她会害我呢?我离她这般近,她要害我,我自然是知道的,况且有先生在,她怎么可能害到我,许是姑娘看错了?”唯姬看着躺在地上渐渐露出原型來的老鼠道,脸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可是我真的是为了救你啊!”蓝芷急了,朝流岸道:“师父,她撒谎。” “真的够了,蓝芷。”流岸道:“为师早就告诫过你,人背负了杀孽,尚且会丧失人性,成为败类,更何况血液里本身就有杀戮的妖,人存一丝善念,可积福德,妖存一丝善念,却可摒妖性,修成正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蓝芷,你还是不懂么?” 蓝芷根本就沒有听进去流岸的话兀自摇头道:“我是要救她的,她撒谎,师父,您要相信我。”随即她又看向唯姬:“公主,我真是要救你。”却瞥见唯姬低着眉眼,丝毫沒有要帮蓝芷说话的样子。 蓝芷心尖一凉。 “师父。”她喊。 流岸不语,掏出一支玉箫,放到嘴边呜呜的吹着,刚刚还是繁星闪耀的天际却落下银白的雪來,不多一时,便将地上那一片狼藉统统的掩盖了去,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雪白。 蓝芷知道,等雪化开,这里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白雪可以掩埋掉所有的污秽,但肮脏的东西落在上面却显得更加不堪,蓝芷,等你知错了,你再回昆仑山來吧!”流岸轻言道,语气就像是是叫她拿來好酒或者教导她道理一般。 “师父这是要赶我走么?”蓝芷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流岸摇头,面目温润如玉:“等你真正的知道了妖与人的不同,你应当去人世间感受一下的。” “可是我不想离开师父。”蓝芷隐隐的就觉得这一回蓝芷是真的生气了,若是还能原谅她,表情不会这般的平易近人。 “你走吧!”流岸转身,靴子底掠过冒着脑袋的小草,那靴子是唯姬公主做的,蓝芷虽然也会做,但是那针脚太过粗糙。 唯姬留给蓝芷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快步跟上去。 “先生可是真的要与蓝姑娘决裂?”夜色茫茫里,唯姬问道,心里暗暗的揣流岸的表情。 “她自己会跟上來的,我了解她。” 第五十八章 :决裂(二) 流岸这一句话说得也确实是揣到了蓝芷的心性,他这徒儿跟了他百年,可不会就这么乖乖的就离开。 果然,流岸与唯姬的身影入暗夜里之后,蓝芷从白雪铺就的地上一咕噜爬起來,从白雪底下挖出自己的鞭子,胡乱的拍了拍上边的开始融化开的雪水,慢腾腾的跟了上去。 师父,你弃了我,我才不会弃了你。 流岸越是生气,蓝芷便越是勇敢。凡人管这个叫做越挫越勇。 蓝芷知道流岸生气归生气,总归是有一点要原谅她的。 于是蓝芷便跟在流岸和唯姬后面,从山脉大川到市集小镇,蓝芷总是在离流岸有一百步的地方,不敢走近了,怕被骂,也不敢走远了,怕跟丢了。 确实心中憋屈的时候,蓝芷便摘下路边那些手指大小的叶子,呜呜的吹得震天响,流岸便皱着眉头将前路可以吹奏叶子曲的树叶全摘了。蓝芷不由得大喊:“师父好生小气。”流岸沉吟半响道:“你怎的还不滚。” 在官道旁的小铺子喝水的时候,蓝芷远远的坐在树杈子上,看流岸与唯姬双双坐在桌边,慈善的老者边倒水边询问:“客官打哪儿來,去往哪里,二位可是兄妹。” 虽然隔得远,但是蓝芷还是听到了老者的话,噗嗤一声笑开來,光天化日之下,不是兄妹便只可能是背了家里人私奔的。 流岸抿了口水道:“老人家,我们从西面來,此次是赶往吴越之地,这位姑娘则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家里人很早就给我们订了亲。” 蓝芷脸色开始变绿。 “那,树上的姑娘公子可是识得?”老者指着红衣裳荡着两条腿的蓝芷。 流岸道:“那是我家丫鬟!” 蓝芷的脸顿时变成灰黑。 其实她总也知道,自己是不能一直陪在流岸身边的,除非自己能一直做他的徒弟。 走了近大半个月,流岸丝毫沒有原谅蓝芷的意思,反倒是在蓝芷几次与路人打架,更加的生气了。唯姬公主有一句话说得蓝芷特别的心酸:“蓝姑娘一个人,总也喜欢被恶人盯上,先生为何不原谅她?” 流岸道:“随她。” 唯姬公主说得对,蓝芷一个小姑娘走在路上,生模样还不错,那些劫财不成反喜劫色的山贼便早早的盯上了她。 那日天气不好,沉沉的一大朵乌云就要压下來,蓝芷精神本身就有些不济,见流岸与唯姬休息,便也寻了棵大树,坐着靠在树干上沉沉的睡去。 “这个姑娘长得真好看,大哥,我们把她带回去做兄弟们的夫人怎么样?”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蓝芷的头顶上飘荡。 “不成不成,她可是妖,妖精怎么能将哥哥们伺候好呢?”另一个不满意的当即反驳道。、 “要怎么了?对付妖我们大哥不还有一手么?难不成你忘记了前些日子的花雀精,不也是被我们大哥驯服得服服帖帖的,对我们大哥是言听计从啊。哈哈哈!”那人说这,便捏住蓝芷的下巴。 蓝芷睁开眼睛來,看见面前站了十來个穿了野兽皮的汉子,每一个脸上都挂着恶心的笑。 “小姑娘,你醒了啊?在这荒郊野外的,睡得可好?”其中一个脸上刺着字的男人笑眯眯的问道。 蓝芷哗的站起來:“睡得很好,劳你们费心了,现在我要走了,请你们让开。”蓝芷说着伸手推开那个男人,那男人却将蓝芷的手一把抓住,脸上依旧挂着笑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寻我师父!”蓝芷道,皱着眉头将手正挣脱出來:“你们最好让开,要不然我可就动手了。”如不是她一打架,流岸斌更加生气,她早就将眼前这几个小毛贼收拾干净了。 “你的师父啊?是不是那个穿白衣裳的,他与那个美丽的姑娘早在一个半时辰前就走了,还对那个美丽的姑娘说不用管你,你定是被赶出师门了吧,不如跟哥哥回去,哥哥养你啊!”刺字男道,看了看其他的人,又哈哈的大笑起來。 “你撒谎,师父才不会丢下我不管。”蓝芷吼道,小脸儿气得通红。 “我们亲眼看到的,岂能有假?小姑娘,你生的这般好,还是跟着哥哥们吧!”刺字男又上來,抓住蓝芷的手,蓝芷抬起手來,朝刺字男脸上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只把刺字男打得口鼻直冒血,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竟然敢打我,弟兄们,上,捉住这个妖孽!”刺字男捂着脸喊道,周围几个男人脸色变,纷纷抽出身上的武器,对着蓝芷。 蓝芷抽出鞭子就是对着一群人猛抽。 而站在几个人后面,生着八字胡的男人从袖口缓缓的拿出一个圈來,往半空一抛,圆圈发出强光來,一下子变得很大,直直的往蓝芷的脑袋套去。 蓝芷手握软鞭,眼睁睁的看这那几个个模样诡异的圆圈套住自己,然后道腰部的时候猛然一缩,蓝芷只觉得一阵剧痛,手里的鞭子都拿不住,双膝更是生生的跪在地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 蓝芷咒骂了一句,看着腰间还在不断缩紧的圆圈,额上冒出汗珠來。 “这是大荒神族用的东西,用來对付你们这些小妖精最合适不过!”八字胡跨则大步走道蓝芷身边,抬起脚把蓝芷,然后一只脚踩在蓝芷背上:“妖精我们也是不怕的。” “大哥好样的。”被蓝芷抽过几鞭子的人立马大声欢呼着。 蓝芷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这个奇怪的圆圈吸去了,她心里不住喊道:完蛋了。 “你们真心不要脸,你们这般出來作山贼,你家里人是知道的么?”蓝芷一边脸贴着地上,一边还不忘讽刺道。 八字胡闻言,脸色变了变,脚上又使了使劲,道:“你这妖怪管得也太多了吧!”说着对周围的人道:“这小妖精长得不错,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周围的男人纷纷笑起來,刺字男更是将蓝芷扯起來,双手就去撕蓝芷的衣裳。 蓝芷要抬起手來,却发现气力小的连抽丝都不够,她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衣裳被扯得只剩下一件立意。 “你们快些,我都等不及了。”一个人看见蓝芷雪白的肌肤之后更是咽了咽口水道。 蓝芷双手渐渐的捏成拳头,双眼的缓缓的闭上,巨大的耻辱涌上心头,那刺字男看到蓝芷闭上眼睛,以为她任命了,心中一喜,立马勾头去解裤腰带。 “嘿嘿,小姑娘,今日哥哥几个会好好待你的,莫要怕啊!”几个男人说着,有大笑起來。 蓝芷轻轻的喊了声师父,手指甲掐进掌心,淌出一丝血來。 师父,你在哪里?你真的不要徒弟了么? 待那刺字男预备向蓝芷扑去,蓝芷腰间的圆圈突然间炸开。 “混账东西,你们活腻味了对么?”蓝芷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伸手就将刺字男的心挖出來,旁边那些个猴急的男人看到蓝芷手上还在跳动的心愣了半响,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人了。”然后纷纷跑开。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蓝芷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将手中的心丢开,刺字男倒在地上,口中用出鲜血,抽搐了半响,便不动了。 八字胡一愣,也拔起腿就跑,蓝芷甩鞭子将八字胡卷住,拉回來,手一伸,便伸进了八字胡的胸口。 “你”八字胡半句话噎在喉咙里,瞬间就咽了气。 半柱香之后,蓝芷丢掉手里面最后一颗心,觉得有雨点落下來,她后退一步,眼里的红色退去,看着一地的血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她干净抓起落在地上的衣裳,想要离开,这雨开始往大里下了,兴许就能把这一地的血和污秽都冲了去。 蓝芷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捆好鞭子,抬起脚慌乱的就准备离开。 “蓝姑娘!”蓝芷走了几步,便看到站在雨幕之中共同撑着一把伞的流岸和唯姬,唯姬想要上來扶住蓝芷,却被流岸伸出來的手臂挡住。 “师父?”蓝芷心中涌上來一股巨大的委屈,小跑着到流岸面前,眼里的泪不断的滚下來。 “啪。”一声,流岸抬手,给了蓝芷一巴掌。 “师父?”蓝芷捂住脸,眼泪忘了往下滚,一脸茫然的看着流岸。 “你以后莫要跟着我了。”流岸要摇摇头:“屡次的杀人,蓝芷,你要为师如何再相信你?” 蓝芷低头:“师父,徒儿知错了!”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流岸表情平静得很,这一次连眉头也不皱,蓝芷知道,这次流岸是真的生气了。 蓝芷低下头:“请师父惩罚徒儿。”蓝芷跪下,举起手中的鞭子。 流岸望着那鞭子半响:“不必了。也不值了,你走吧,我这一次不会原谅你了,你曾经问过,若是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会怎样,我说过会亲手杀了你,你要知道,我这不是哄你。” 蓝芷一惊,自上回杀了老鼠精之后,蓝芷便暗暗的发誓不要惹流岸生气了,和今日事发突然,蓝芷也是料不到会是这样一番情景。 第五十九章 :九月十五 雨开始大起來,哗啦啦的处处一片模糊,蓝芷站在雨里,雨水不断的滚进她的眼睛,她从怀里掏出一面摩擦得光滑的铜镜的,弯腰放到地上。 “徒儿懂了。”良久,蓝芷缓缓道:“我不会再跟着师父了。”说完她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碰到泥泞的路面上,溅起了一脸泥水。 磕完头,蓝芷站起來,缓缓的往雨幕的深处走去,徒留一抹淡淡的红。 真正的诀裂,恐怕真的不需要任何的争执罢。 以前她也是犯过错的,流岸不过生几年的闷气罢了,就连前些日子老鼠精的事情,他也默认了蓝芷可以继续跟着,但是这一回,他却连最基本的惩罚都不愿意给蓝芷了。 “先生,蓝姑娘也不是有意的,这样下去,又会遇到危险的。”唯姬望着越來越大的雨,露出一丝担忧。 “随她!”流岸道。 即便是心高气傲的流岸,也都以为他与蓝芷这一番不过是多年來吵架冷战中的一件,待到重新见面的时候,竟会是刀刃相接。 不过他预料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九州列国便又断断续续的流出了妖孽作祟的流言,一说是一个美貌可爱的姑娘,一说是嗜血如命的红衣妇人,一说是精神失常的变态男子,再比如说流岸在昆仑雪顶收到一份血书,说是他那徒弟在人世间杀了太多人,叫他收了惩罚。 流岸大笔一挥,说此妖孽与他雪顶无半分关系,却在次日带着唯姬下山了。 蓝芷这一回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她迷迷糊糊的将九州列国走了个大概。长鞭滑过之处,或多或少有沾染上一些鲜血,不过她也顾不得了。 大约是手上的人命多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成了真正的妖。 而蓝芷端坐在街头举着半碗水,不过微微一笑,侧耳听那些人嚼舌根。 “听说了沒,昨天晚上乱葬岗有又死人了,死的是卖猪肉的老陈,这老陈为人倒确实不厚道,但是全家一家七口道靠他养活呢!” “我听说老陈像是被鞭子抽死的,据说邻国的宋国,也死了好几个这样的,肠子都被抽出來了,尸首还被狼叼去了一半,大于是什么妖孽罢!” “好可怕,以后不敢乱出门了” “听说九州中最厉害的除妖师流岸先生一直在追那妖孽!” 蓝芷“啪”的一声放下碗,丢了枚钱币便挤进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还给她准备了一条怪异的后路,蓝芷晃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便在一家窑子里,遇见一手搂着美人,一手举着酒杯的非川雪。 非川雪一看换了男装的蓝芷站在人群里,将怀里的美人往身边一推,笑眯眯的迎将过來:“阿芷!这里!这里!”见蓝芷丝毫不为所动,便直接牵起蓝芷的手:“阿芷,我好想你!” 蓝芷又是微微一笑:“我也好想你。” 于是二人手牵手出了窑子,从此以后,坊间便多了非川雪非公子与另外一位公子情深意切,两人归隐山林的传闻,倒也着实风流。 至于二人究竟有沒有情深意切他们心里最是清楚不过,但蓝芷确实在非川雪的盛情邀请下在非川雪霸占的山谷的住了下來。 非苍罗谷着实是个好地方,谷深而光足,一帘从崖壁上轰鸣而下的水幕,谷底的沉月潭里还开并蒂莲,底下游着好几群红鲤。隔离人世不说,还异常的好过活。 非川雪乐的开心,说只要阿芷在,他哪里也不想去。 蓝芷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着实是变得强大了不少,强大到听到非川雪说流岸要与唯姬成亲的时候都不过是微微一滞:“师父要成婚了?” “阿芷你是不是要去啊,你可别去啊,你要去的话一定要带我去。你不能丢下我。我们将讲好了的。” 天气好的时候,非川雪会颠颠的拿來一个木桶,两只鱼竿,邀蓝芷坐在沉月潭边的八角亭里钓红鲤。 “我何时说要去了,你何时听我说要去了?”蓝芷盯着鱼竿,觉得动了动,便用力往上一扯,钓上來一条小鱼。 “阿芷这一条太小了,放回去罢。”非川雪看着蓝芷将小红鲤取下來,提议道。 “我倒是想留它一条命,但是它这么急着寻死,我自然是要成全它的。”蓝芷道,将手里的小红鲤丢到木桶中。 “不去就好。”非川雪看着木桶半响道。 许是他真的笃定蓝芷不会背着他去寻流岸,于是吃晚饭的时候便多喝了两杯,结果一口气睡死过去。 待他醒來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那天日头明晃晃的挂在苍罗谷的崖壁上,八角亭的石凳上落了好些树叶,非川雪捂着脑袋从床上滚落下來,打掉了旁边沾着布帛的酒坛子。 布帛上写着:“勿念。” 非川雪脸唰的一下白了半分,将布帛翻來覆去的又看了好些会儿,才确定是蓝芷留下來的。 阿芷,为了那只凤凰,你终究还是骗了我。 他略微失落的在八角亭里坐了半天,才缓缓的站起來,摇了一叶小船,随水而下。 他知道流岸成亲是九月十五,也知道以蓝芷的性格绝对会先去寻流岸,寻不到的时候便会去闹一闹流岸的婚礼,但不管怎么样,流岸是不会对蓝芷作什么事情的。 却说蓝芷也确实如非川雪所想的,出了苍罗谷便流岸要成婚的郢城走去,一路上却也奇怪,她都跟非川雪在苍罗谷混了这么长的时间,怎的九州还有执鞭子的妖孽将人的肠子抽出來的言论? 蓝芷费了挺大的劲儿才寻到流岸要成亲的宅子,那宅子颇大,雕梁画栋的显得很是贵气,好几座分开的庭院,蓝芷碰了好些壁才在最最偏僻的书房里寻到流岸。 “你來了!”蓝芷吱呀一声推开门之后,流岸手捧着竹简,熏着淡淡的香,却是头也沒有抬一下,淡淡道。 蓝芷一声不吭的走过去,在流岸身边站定:“你要成亲了啊!师父。” “嗯。”流岸依旧淡淡的,像是沒有在回答蓝芷。 “我不想师父成亲。”蓝芷道,语气里带了倔强。 “怎么?” “就是不想。”蓝芷道。 流岸终于抬头來看蓝芷,眉头纠结到一起:“看來唯姬说得不错,说我要成亲,你着实会出來,蓝芷,你杀了这么多的人,总有一天要血债血偿的。” 蓝芷心中一惊,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蹙眉,脑袋微微的往一边倾斜,莫不会流岸一直以为现在九州谣传的妖孽是她,若是放在以前,她倒是会承认,但是如今却真的与她无关。 “若是我说那些人不是我杀的,师父会不会相信呢?或者说,师父一直知道其实不是我,只不过也装了糊涂,认定是我罢了?”蓝芷直直的瞧着流岸的眼睛,在彼此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 “我沒有说。”流岸道。 “您沒有说,但有这样认为的罢,师父,若是您认定杀了这么多人的是我,那我便杀给你看好了,我是不会叫师父失望的。”蓝芷道,面上微微一笑,随即绕到流岸身后,将那挂在墙上的长剑取下來:“若是死的人身上,插着师父的佩剑,其他的人以为如何?” 长剑握在蓝芷手里,发出淡淡的蓝色。 “师父,您以前说过,做人容易,做狐狸也容易,就是做妖不容易,蓝芷在这里斗胆问师父,我这番,就是算不算得上一只合格的妖?”这个问題早在流岸误认为蓝芷杀人的时候蓝芷便是想问了的。 “蓝芷,你是该好好悔过了。”流岸沉吟道。 蓝芷反唇:“若是我不呢?师父,我今日來这里,并不是要來接受您的惩罚的,也不是要将杀人之过往身上揽,而是,我在千里之外听到您要成婚的消息”蓝芷说着顿了一下:“师父,我不过是想來告诉您,我喜欢您!要和您在一起。” 流岸手中的竹简啪啦一声落到地上,他缓缓弯腰拾起來,用手背佛了佛:“蓝芷,你莫要胡闹了!” “胡闹?”蓝芷呵呵的笑开來,“是不是在师父的眼里,蓝芷还是那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可是小狐狸也有喜欢的人啊,为什么小狐狸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呢?”蓝芷上前一步,问道。 蓝芷承认,她自打留在雪顶,便对流岸产生了所谓的情愫,当她终于有勇气在他面前说起时,他却缓缓道:“你莫要胡闹了!” 流岸缓缓摇头:“我要成亲了,蓝芷。” 蓝芷定定的看着流岸的眼,心中涌上來一股股心酸,有清风呼呼的吹过來,将屋里挂着的软帐掀开。 “好吧!”蓝芷低头,携着浮绪剑往外走。 她一路走到大街上,举目看见一家酒楼,便低着头进去:“來十斤酒。”她将浮绪剑啪的拍在桌子上,大喊。 明日便是九月十五了罢。 第六十章 :消息传来 非川雪近日來有些心神不宁。 大约是蓝芷埋在树洞底下的嘉果酒要好了,他沒事便钻到地洞底下去,看那摆的阵阵齐齐的酒坛子,然后用鼻子嗅嗅,有沒有裂缝的。 不晓得阿芷什么时候來青丘啊,她要是來了,定是不要她走了的。 小艾也急匆匆的钻下來,去不留神踩到裙角,倒下來的同时顺道将几个坛子也一并撂倒了,乒呤乓啷的碎了一地。 “阿呀呀!小艾艾,你做什么这么急?”看那已经散发了香气的酒水流了一地,狭小的小洞里便满是幽幽的香气非川雪嘴角微微的抽搐:“多好的酒啊,就这般浪费了,我还想在阿芷回來的之前偷喝的,现在看在,是不大能的了。”说着将小艾拉起來,添了一句:“究竟是什么事情。” 小艾一把擦掉脸上沾了的水,却发觉脸上流下一丝血來,许是方才撞到坛子了,她一看到非川雪竟然哇的一声哭出來。 “小艾艾!我不过说说你罢了,你莫要这样子罢!大不了我跟阿芷好生说说,叫她不要生你的气啊!”非川雪掏出一块雪白的手绢递给小艾。 小艾却不接,举起手里的木片:“公子,不好了,蓝芷姑娘出事了。” 今日早一些的时候,小艾照常道树顶上去收集露水,在她将将要收集满一葫芦的时候,迎面飞來一片木片,将她装露水额葫芦刺了个对穿。 小艾嘴里骂了一下不知道哪个沒良心的,竟然将这般有杀伤力的东西往青丘里丢,她将木片拔出來,却惊异的发现上面有用血写的字,而看到字里的内容认识差点沒从树杈子上摔下來。 來不及顾那被穿通了的葫芦便匆匆的跑來寻非川雪。 非川雪听到小艾的话,心口隐隐有疼痛传來,待看到那血书,头更是一阵昏眩,几乎站不住,往后倾了一倾,一旁的小艾梁芒扶住。 “公子。”小艾道:“要不先去歇息一会,蓝姑娘这里,我寻人去魔域,相信魔君不会不给我们青丘面子的。”小艾面露担心。 非川雪摆摆手,扭头看那摆的整齐的酒坛子,道:“你捆几坛子酒给我,我要去魔域,若是那个疯子对阿芷怎么样,我会毁了他的地盘”非川雪长眸微缩,妖孽的脸上竟然带上了一丝凌厉,这与平时风流的模样全然不同。 小艾一惊,随即点头道:“小艾这就去。” 非川雪出了小洞,往树顶上掠去,小艾捆好了酒坛子,也跟了上去。 “小艾,你可还记得我母亲的样子?”非川雪望向东边,烟波浩渺的大泽那边便是魔域了,蓝芷就在那里,这一番他要去寻她回來了,每一次都是那只死凤凰占了先,阿芷心中才是念念不忘那只凤凰。 “记得,夫人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小艾答道,她隐隐还记得当年名满大荒的青夫人虽然是凡妖,却是天生的九尾狐,一头银发晃痒了多少神族的眼。 “我也记得。”非川雪微微一笑道,接过小艾捆好的酒坛子,然后纵身往魔域掠去,小艾抬头看看天,不知道今晚有沒有月亮,她应当要请求月神能保佑她家公子安全的带蓝芷姑娘回來。 “公子,您可记得清楚路?”小艾突然喊道,她家公子不识路,这几乎是大荒诸多神族的笑柄。 只听见非川雪的声音远远的传來:“寻阿芷的话,我看路便不用眼睛了。” 小艾一怔:“那用什么?” “心!”非川雪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小艾无意中得到的木片正是小小兄弟用弓箭送去丹穴山的,是循着小小的相好无双姑娘去的,可这番却停在了青丘,于是到得了丹穴山的无双只知道蓝芷被魔族人掳了去,去不知道蓝芷被桑楚楚丢进炼火里烧的事情。 在此之前,无双带着情绪时而兴奋,时而低沉的牙牙在丹穴山脚徘徊了足足一个上午方步行上去,见到丹穴山一派仙气的模样,却丝毫沒有愉悦的心情,她想起那日的大雨中被,魔族长足蚁托着走的蓝芷,心中便隐隐约约的不是滋味。 这样好的姑娘,怎的会离开丹穴山? 上到紫阙宫宫吗们,对守门的说了原由,不多时,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便缓缓出來。 老管家模样的人便是紫阙宫的总管山伯。 山伯一件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心底寻思着这究竟是谁,转眼看到无双怀里牙牙那对乌溜溜的眼睛,脸色顿时沉了下來。 “敢问姑娘,來我丹穴山紫阙宫有何贵干?” “我要见流岸先生,劳烦仙者通报一下!”无双轻轻的行了个礼,缓缓道。 山伯一顿:“我家少主去凡界未归,若是姑娘是來丹穴山游玩的话,住下來便可,若是沒有事情的话,可以走了。”山伯冷冷道,眼前这个小姑娘跟定跟蓝芷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有关系,少主真是因为不肯教那丫头分了心,才去的凡界。 “先生是真的沒有回來么?”无双上前一步,有些不死心的问道:“那殿下什么时候回來仙者可有准信?” “怎么?”山伯侧目:“姑娘,老夫在紫阙宫当差上万年,连这个都会弄错么?少主什么时候回來老夫怎的知道?” 无双一滞,想到她问过蓝芷离开丹穴山的缘由,蓝芷不愿意提起,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于是愣愣的道:“那我便在这里住下來,直到流岸殿下回來罢!” 于是无双便在糊里糊涂的在丹穴山住了有好几日,她也不直到流岸究竟什么时候回來,有时候牙牙闹脾气,她便会安慰它:“你莫要着急嘛,兴许殿下,明日就回來了,这样就可以去找蓝姑娘了。” 在丹穴山住的时间里,无双从一个姓王的守卫口中得知,蓝芷是因为在丹穴山犯了错,被赶出山了的,而姓王的守卫看到牙牙时眼珠子都掉了出來:“这不是蓝芷的小兽么?你打哪里偷來的?” 无双哪里去理会他,而是又住了几日后,便打定主意去寻小小,实在不行就去域民国,总有人肯出手帮助蓝芷姑娘的,那只沙老鼠留留貌似对蓝芷挺尊敬,兴许可以去找他。 无双想着,便真的想走,告别了山伯边抱着牙牙出了紫阙宫的宫门,牙牙却一下子从怀里跳下來,向前奔去。 “牙牙,牙牙你做什么?回來,我们要去救蓝芷姑娘了!”无双喊着追上去,却看到牙牙小脑袋蹭着一席白色的衣角,呜呜的嚷着,白衣后面缓缓的走出一位美人來,弯腰将牙牙抱起來:“小淘气,你回來了啊?蓝姑娘也回來了吧?” “蓝姑娘沒有回來。”无双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位柔弱的美人,却回了话,随即看向流岸,行了个礼:“域民国无双见过殿下。” “是你?”流岸淡淡道。 “正是奴婢!”无双道。 “蓝姑娘沒有回來么?”唯姬抱着牙牙问道。 无双看唯姬顿了一会,鼓起勇气道:“流岸殿下,奴婢此番來,是來告诉殿下一件事情,蓝芷姑娘被魔族的人带走了,并且好像受了重伤,怎么说蓝姑娘也是殿下从域民国带到丹穴山來的,殿下” 无双滞了一下,又要复说时,被流岸打断:“关我何事?” 无双完全愣住了,她千里迢迢的赶來丹穴山报信,却沒有想到流岸竟是这样一种神色,她觉得有些不值,去依旧道:“怎么说蓝芷姑娘也是丹穴山之人,难不成她的生死殿下都置之不理了么?” 想道以前蓝芷被流岸带來丹穴山的时候,她还跟蓝芷说有血多婢子都羡慕蓝芷,现下却不闻不问。 “蓝芷无故离山,早已经不属于丹穴山,况且她不过一介凡人,魔族之人掳她去有何用?”流岸语气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清淡,无双却微微皱眉。 “那”无双咬了咬唇:“奴婢告辞!”说着抱过唯姬怀中的牙牙,在牙牙哀怨的眼神里走下丹穴山,她此刻却不知道,蓝芷已经被丢进炼火中了。 唯姬看无双下山去,在升腾的雾气里沒了影子,朝流岸问道:“先生真的不去理会蓝姑娘了么?方才那姑娘可是说,扣篮姑娘被魔族的人带走了,还受了重伤,先生真的预备放手不理么?” 流岸定定的看一边的天空,不回答唯姬的话,白衣掠过门角,他一边走一边淡淡道:“我不知道。” 唯心里狠狠一动,这话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哪里听到过,他犹豫了,兴许他一直就在犹豫,而犹豫的缘由便是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唯姬暗暗的叹了口气,却突然觉得地底下穿上來一股子震动,这震动虽然很轻,但是她平日里敏感,却依旧感觉强烈,不禁思付,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流岸一回紫阙宫,便坐到藏书阁上去,方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叫无双的婢子,她好像说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遭遇了什么事情。他拿起书案上的竹简,打开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却突然间像是变换了一般,自动组成一张少女的脸,嘻嘻的朝他一笑:“殿下!” 第六十二章 :浴火重生的狐狸(二) 许是在來的路上又遇见了诸多不要命來阻拦的人,身上的伤又多了几处。 蓝芷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來,她刚想张嘴,喉咙间却涌上來一股子腥甜,哇的一声吐出來。 非川雪脸上掠过一丝惊慌:“阿芷你怎么了,我这就过來!”说着一急,几近又要摔倒。他稳了稳神,一步一步的朝通往石台的石桥走去,动作虽然缓慢,但是却丝毫沒有停下來的一丝,像是石桥的那一边,有着他的整个世界。 这般的义无返顾。 蓝芷身体剧烈的颤抖起來,那炼火灼烧的疼已经被那一阵强过的一阵的心的战栗所取代,她不住的摇头,那毅然走上石桥的人却丝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傻瓜,不要过來啊。你这么作践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自然是为了你啊,白痴!非川雪又是一笑。 “兄长!”小黎一声音一下子穿透洞窟,蓝芷和非川雪都看向门口。 小黎和小小被一干侍卫压着,缓缓走进來,小黎脸上沾着血,像是受了伤,眼神却依旧明亮,还一个劲的瞪抓着她的侍卫,而小小兄弟浑身却像是刚刚从火堆里爬出來一般,还沒痊愈的旧伤上又舔了新伤。 “阿黎?”非川雪一惊,就要往回走,却突然顿住,回头看了看正在火里忍受焚烧的蓝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抉择。 “兄长,你莫要管我,你快些去救红衣裳的姐姐。”小黎喊道:“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阿黎以前听到小艾提起过,兄长跟丹穴山的凤凰打架,正是为了红衣裳的姐姐,那个时候阿黎还不知道何为情爱,但是现在却明白了,喜欢上一个人,自己的一切快乐心酸便都系在那个人身上了,也会为了那个人付出一切,兄长,阿黎支持你。” “阿黎!”非川雪缓缓道。 “你真的敢笃定我不跟把你怎么样么,非黎雪!”桑楚楚手执弯弓,缓缓的走过來,看着小黎的眼神像是要射出冰箭來。 “你不敢。”小黎仰起头略带高傲的看着桑楚楚。 “是么?”桑楚楚搭起弓箭,略微发红的箭头对着小黎,小黎咽了一下口水,却依旧毫不畏惧的看着桑楚楚。 “阿黎!”非川雪喊道:“姑娘,阿黎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非要取了他性命不可?”非川雪立在石桥上,有些心慌道,全然沒有了平时的嘻嘻哈哈。血浓于水,哪里容得人不去卑微。 “放下來吧。楚楚。”不知什么时候,风之闻已经到了洞窟内,还挡在了非黎雪的前面,缓缓对桑楚楚道。 桑楚楚脸上升起一股怨恨之色,“你不愿我杀了她,也是,她纠缠了你近百年,饶是你再是对她沒有感觉,此刻也不能无动于衷了罢!” 非川雪微微一顿。 小黎幽幽道:“你不希望我死啊!那你可喜欢我!”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变,特别是非川雪,脸上已经腾起了黑雾,小小更是一惊,这般情况下,她竟然还能说这样的话? 太,太不矜持了。 就连在火里的蓝芷也是一愣。 桑楚楚冷哼了一声,将箭头对准立在石桥上的非川雪。 “我不杀你,那我杀了你兄长如何?”桑吃醋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箭头上燃起了火。 “不要啊!”伴着小黎的尖叫,那箭已经射了出去,蓝芷身形狠狠一动,眼睛里竟然流出血水來,像是要喷出火來,她身体狠狠一动,双手紧紧捏在一起,石碑缓缓的显出一丝裂痕來。 只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往弓箭头撞去,“噗嗤”一声皮开肉绽的声音,小小兄弟脸色发白,直直的往后退去,而后面就是那翻滚着热浪的熔岩河,小小一个站不住,往熔岩河里栽去。 桑楚楚手里面的弯弓掉到了地上。 小小带着微笑,看见那橘红的熔岩,他一直以來就是楚楚公主的侍卫,自小一齐伴着公主习武,死在公主的手里,能减少一些公主手里的人命,倒也不愧对家国,只是,自己死了无双怎么办? 就在小小离熔岩只有一丝距离的时候,便觉得有人抓住了他,而且往上一提,小小留着一丝心智一看,却见到一只白狐狸抓着他,往石桥上带。 “青丘九尾狐,这家伙竟然露出了原型。”风之闻看着那立在石桥上,雪白的冒上沾了血的白狐狸,九条尾巴晃着,他异色眸里涌上一丝冷血,黑袍狠狠一挥,巨大的火球便朝石桥上飞去。 “那是我兄长啊!”小黎又是一声尖叫,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蓝芷手臂一扯,石碑发出断裂的声音。 那火球却直接打在石桥上,石桥经受不住,上面的石块开始往下面掉,很快,非川雪脚底下的桥便咔嚓一声断掉了,一人一狐一下子往下面掉下去。非川雪这厢抓起小小,却又飞过來一个火球,正中打到非川雪身上。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石台上被铁链捆着的少女仰头大喊,青丝飞扬,烈火突然一下子盛起來,蓝芷身上的铁链和身后的石碑一下子成了碎片,一只火红的狐狸,缓缓的从火中走出來,飞快的向非川雪掠去。 小川子,这回我來救你了! 对面的桑楚楚和风之闻脸上是震惊,不光是蓝芷的真身,也是为了巨人能有人在炼火里烧了九个日夜,一丝事情也沒有。 “小川子,你沒有事情罢!”蓝芷带着非川雪到岸上,恢复了人身,半跪着摇着依旧是九尾狐模样的非川雪。 “阿芷,你该不会是记起來以前的事情了吧?”非川雪道,狐狸模样看上去有些怪异。 蓝芷点头:“我全都想起來了,想起了昆仑山,想起了过往的一切,以前是你们不顾一切的保护我,这一番,就算是舍了生命,也要护你们周全。” 蓝芷说着,脸上竟然一丝表情也沒有,周身开始散发出冷气。 风之闻道:“看來那块石头,真的在你的身上。” “我不知道什么石头,我也不想去知道,我现在在乎的几个人快要被你打死了,我便知道,我非要将这里闹个鸡犬不宁,才能叫我开心一点。”蓝芷道。随即看向桑楚楚:“我欠你的,已经被你用火烧干净了,剩下的,你应当來偿还你欠卢且的了。” 蓝芷说完,脸开始变得凄厉起來,红色充斥着双眼,长鞭出手,就是狠狠一挥。 桑楚楚飞快的躲闪,风之闻上前一迎,蓝芷打了个空:“风魔君,眼下这个女人一丝都沒有喜欢过你,全然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而真正喜欢你的却是躺在后面。” “这个不用你管,她是风某的王妃,风某自然是要保护她的。”风之闻,说着,抬脚往地上狠狠一跺,“这炼狱是我造的,我也能毁了它。”说完携起桑楚楚和躺在地上的小黎便掠了出去。 蓝芷眼里的红光褪去,划过一丝惊慌,回头想去带非川雪出去,却发现门已经被落下來的石块封住了。 “阿芷!”非川雪轻轻喊道。 “小川子,你莫要着急,我会想办法出去的。”蓝芷道,却发觉身上疼,她在活力焚烧九个日夜,这下子虽然恢复了以往妖狐的能力,却也受了不小的伤。 “阿芷。我不过想问问你!如果我们都逃不出去,你愿意和我是在一块么?”非川雪略微戏谑的口气又露了出來。 蓝芷道:“你想什么呢?我们是不会死去的,我们会活着出去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去苍罗谷钓鱼的。”蓝芷说着,眼睛不停的看周围,希望能够寻到新的出口。 “阿芷,你找不到的。”非川雪道,咳咳的咳了一下,蓝芷连忙过來,拍拍他的狐狸背。然后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布上结界,好让落下來石头砸不到他们。 “阿芷,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争强好胜去要跑寻肥遗么,那个时候我们都打不过肥遗,也是这般在地底下,你当时意识不清,我寻不到东西给你吃,便自己咬了自己,当时你还说,我的血很好喝。现在我们又是这样,看來真的是印证了虽不能同日生,却能同日死的话。”非川雪道,狐狸嘴巴露出一丝笑。 “你给我喝的是你的血么?不过话说会來,你的血真甜啊!”蓝芷心里一震,却苦笑道,这样生死不明的时刻,还能笑得出來。 非川雪却不在意,兀自道:“方才我问你,可是愿意与我死在一块?阿芷,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凡人还是妖狐,是活着还是死了。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蓝芷微微一颤,脑海中却飘过來一袭白衣,她愣了愣,缓缓道:“我,我不知道。” 看到非川雪眼里有一丝失望,她当即道:“这个时候我们恐怕都要死在这里,看來除了你,我沒有办法选择跟谁一齐死了。”说着看向一旁昏迷多时的小小:“还有小小兄弟。” 第六十三章 :不共戴天 “他昏掉了,阿芷,我们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见的。”非川雪道,狐狸脑壳看了不远处的小小。 “你想说什么呢?”蓝芷将非川雪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问道。 “我喜欢你,要娶你,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等我们死了再说吧!”蓝芷压下凸起來的鸡皮疙瘩道。 彼时更多石头落下來,蓝芷部的结界渐渐的不抵,蓝芷沒有想到,她这番才想起过往的种种來,竟然就要被埋在这地底下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石头不断的往下落,蓝芷心头却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她在千年之前就有了的,不论是在茫茫的昆仑雪雪峰还是在肥遗的满是黝黑的山洞底下。 “不听话的小畜生!”蓝芷脑子里突然间窜进來这一句话,她环顾了一下左右,却发觉那石块像是突然间停止了,纷纷在往一边砸去,洞窟顶端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打击着,不多时,便裂开一个巨大的裂缝。 “阿芷,那家伙还是來了,真是教人讨厌。”非川雪缓缓道,听得出來他语气里掺杂了些无可奈何。 裂缝越來越大,漏下來光亮,还掺着晶莹的雪花,一个年轻的男子缓缓的从裂缝中落下來,偏偏雪花里,白衣胜雪,眸子如墨那脸上像是结了冰霜,熔岩都化不开。 蓝芷张了张嘴,终究不晓得该怎么喊。 流岸双脚一沾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顿,嘴角留下來一丝血。 “师,殿下,你受伤了!”蓝芷叫道。 流岸摇摇头,依旧走过來,将蓝芷非川雪小小等携起來,就往那裂缝出去。 那只裂缝外面竟然是熊熊的大火,烧下裂缝來,流岸却一路往上,眉头狠狠的皱着,在穿过烈火的时候,化成一只雪白的凤凰,周身也燃起大火,却依旧被冰雪包裹着,背着几人一下子冲了出去。 白羽凤凰,这便是流岸的原身。 冲过火圈的时候,非川雪不住的咳嗽:“阿芷,他还救你,我就不担心了。”说完,头一歪,昏了过去 变作凤凰的流岸立在魔域的城墙上,风雪顿时一齐往下落,却依旧灭不了街道上那一直在燃烧的火。 风之闻立在另一头,缓缓道:“为了这么个女子,青丘雪公子,丹穴山少主都來了,风某突然后悔了,怎的不用九级烈火烧这姑娘呢?” “风之闻,你好像早就知道蓝芷是我丹穴山的人,你这番做,就不怕跟我丹穴山作对么?还是说,你一直就预备跟神族作对?或者是,想灭了神族?”流岸道,每一句,便有更多的雪花落下來。“这下你该如意了,我丹穴山,与你魔域,不共戴天。” 蓝芷心头狠狠的一颤,不共戴天。 “风某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女子对流岸殿下居然这么重要。”风之闻嘴角浮上來一丝冷笑:“不过雪公子也是对她一往情深,若不是为了胞妹,也定是要将魔域掀了的。流岸殿下该如何赢得姑娘的芳心呢?” “这个,不劳魔君费心!”流岸道,扬起双翅,仰天一吼,便往西边飞去。 蓝芷三人趴在流岸的凤凰背上,蓝芷只觉得脸上被烈风刮得生疼,她慢慢的爬过流岸的脖子附近,却看到流岸的嘴角一直有血淌下來。 “殿下,你沒有事情吧!”蓝芷脑子里几乎不能将几百年前的流岸和眼前的流岸结合在一起,却也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流岸不语,沉默的一路往西。 “殿下,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蓝芷道:“殿下,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了,当时我是你养大的,道理也是你教的,却也是你杀死的。” 流岸翅膀狠狠的震了震,却依旧往前飞去。 “所以我才会生生世世在沒有过完一生就死了,这,全都是因为你啊!师父!”说完也昏了过去。 蓝芷也是后來几个月才知道,流岸和非川雪与魔君风之闻打的这一架,震惊了整个大荒,特别是流岸说的那一句“与魔域不共戴天”更是让人家时常挂在嘴上,加之以有流言出來,青丘的小公主被魔君挟持,一直沉默的青丘也忍不住要出來打架了,还有域国的事情。于是大荒诸国都暗暗道,神族和魔族万年來的和平就要打破了。 而除了死里逃生的蓝芷非川雪之外,魔君风之闻与流岸也受了重伤。 流岸一带蓝芷几个回到丹穴山,就软软的趴在地上,嫣红的血染红了白羽毛。山伯眼睛都要气的喷出火來,但更多的是焦急,叫人立即把流岸带到后山的温泉中。 “给他们几个治伤,九尾狐和卫士的伤很重。”流岸道。 “少主何苦去救她们?”看着昏倒的两人和一只狐狸,有些替刘安不值。 流岸道:“这个,你不用过问了。” 一个紫衣的美人立在高出,远远的看着这一切。 流岸被山伯带去后山的温泉,然后丹穴山整个就忙碌了起來,帮一人一狐清理了伤口,有集合众人的力气渡了修为,小小的伤势倒是有所好转,但是非川三番两次的受伤,气息的却越加的弱了下去。 蓝芷这番浴火重生,身上倒沒有什么大碍,躺了一日夜也就回转了,她见到非川雪一直沒有醒过來,便日日的守在非川雪床前,时不时的渡给他修为,嘴里念着:“小川子你莫要有事啊,你千万不能死了,你才找到妹妹,你不能就这么丢下她啊,还有我,你说过要娶我的,你死了莫不是要我守活寡?” 山伯闷声道:“真是不知羞耻!” 山伯本來就不待见蓝芷,这番流岸又为了去救蓝芷受了伤,他就更是讨厌。 不过,蓝芷这番回到丹穴山,像是发生了一丝变化,那股不知好歹的小人之气下去了不少,更多的是一丝不经意露出來的成熟,大约是真的经历了什么,倒是有些像是大荒中活了上万年的神。 不知道过了几日,丹穴山便齐齐的迎來了两个大神,蓝芷听这些人说,那位面上沉稳不失英气的这丹穴山的主子刑著,流岸的老子,那位看到伤者还一脸笑意的是非川雪的九尾狐老子,青丘的国君非勿。 非国君将依旧昏迷不醒的非川雪带走的时候笑嘻嘻的看着蓝芷:“小姑娘挺漂亮的,值得小儿这般的癫狂,值得作青丘以后的夫人。” “我跟您一齐去青丘。”蓝芷提议道,她心底着实放不下非川雪。 “你不能离开丹穴山。”邢著冷着脸走过來:“你本就是丹穴山的人。不能离开。” 蓝芷皱眉,大声道:“为什么不能离开?” 邢著看着蓝芷有些执着的脸,道:“流岸的伤很重,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积压了几百年的心伤,这个你是给他的上,沒有你,是治不好了。” 蓝芷心中一动:“心伤?” 非勿闻言哈哈大笑:“小姑娘,这小子不会什么事情的,过几天,就还一只活蹦乱跳的九尾狐给你,等那个时候你再來青丘好了!”说着便急急的离开了丹穴山。 过几日,无双抱着牙牙带着一群域民国的侍卫來将小小带走了,临走了还有些回不过神來。 牙牙见到蓝芷则是兴奋得上串下跳,蹭着蓝芷的脸一脸的满足,蓝芷不由呵斥:“小东西,我差点死掉了,你对我好点成不成?”说着心思却不由得转到了刑著说的那一番话上。 流岸的心伤,究竟是什么? 莫不是跟两百年前的变故有关,或者只是跟他和非川雪打的那一架有关。 于是蓝芷住到了自己原來的小屋子,一直寻着机会,想去好好的问问邢著。 班大叔听闻蓝芷回山來了,特地烧了几个好菜,带着一壶酒來瞧蓝芷,蓝芷却一个劲的吃菜,根本就沒有碰那酒。 “你倒是奇怪了,怎的这回不喝酒了?”班大叔显然很是意外。 蓝芷对班大叔甜甜一笑:“我戒酒了!” 班大叔立刻觉得篮子很有前途。 送走班大叔之后,蓝芷便又迎來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袭紫衣的唯姬与上次來跟蓝芷针锋相对的时候完全不同,脸上多了一丝苦楚和落寞,“蓝姑娘。”她只是叫了蓝芷一声,便沒了下文,蓝芷抱着手站在一旁:“公主怎的不说了?” “先生,先生的伤,真的很重。”唯姬顿了半天,才缓缓道。 蓝芷道:“我知道。” “姑娘是真的知道么?” “你又來跟我谈论知道还是不知道的问題了,公主,我着实不想听。”蓝芷脸上升起一丝厌恶,明明白白的厌恶。“我现在想告诉公主我知道的事情。”蓝芷说着坐到唯姬的对面:“大约两百年前,殿下要在凡界与公主成亲,却在成亲的当日,一只狐狸精坏了好事,还差点杀了公主。” 蓝芷说着,看唯姬有些变化的脸:“但是,狐狸精最后死在了流岸殿下的剑下,而那只狐狸精,在死后,经历了十來个轮回,每一世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在十八岁之前死去,但是天地间却还有一样东西能救她的命,那边是流岸殿下给个公主的蓝芷花,而那只狐狸精,也叫做蓝芷。” 第六十四章 :心魔 蓝芷说完,喝了一口水。 唯姬的脸顿时白得几近透明,蓝芷又要复说时,她咬着牙道:“莫要说了,蓝姑娘。” 蓝芷低下眉头:“其实若不不是在魔域被炼火烧了九个日夜,这一切,我又怎么会知道。” 唯姬闻言,又是一怔:“炼火?” “是啊,我还在黄泉路上混了一混呢!”蓝芷道,那口气淡淡的,像是在自嘲。 “蓝姑娘,我还是走吧!”唯姬说着站起來:“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原谅先生,你不知道,两百年前,你,你死了过后,先生是有多懊悔,他说误杀了你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也不会和我成亲。之后他还还接了雪公子的战书,雪顶就是那个时候毁了的。还有,跟雪公子打过架之后,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先生选择忘记了收你做徒弟的那一段记忆,才好了的,我以为他是真的忘记了,可是他哪里真的忘记。”唯姬说完,便起身缓缓的离开。 蓝芷握着杯子的手渐渐的收紧,“啪”的一声,杯子碎成了几块,水混着掌心的血缓缓落下來。 一旁的牙牙愣愣的看着,呜呜的软软的叫了一声。 待唯姬走了过后,蓝芷缓缓站到门边,她想起上回她离开丹穴山的那一晚,流岸那一抹背影,心口就涌上來一股子心酸,还伴着前几世那些不堪的命运。 不过,毕竟那离她太遥远了。远得她都不愿意再去想一次。 辗转几世以后,她又遇见了他,又遇见了他们。 蓝芷回到桌边,坐了好一会儿,才将地上碎了的瓷片捡起來,牙牙扑过來,舔着蓝芷手掌心流出來的血,蓝芷伸出另一只來抚牙牙:“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恨他的,可是,可是” 牙牙抬起头呜呜呜的叫了三声。 “你是叫我偷偷去看看?” 牙牙:“呜呜!” “这样好么?”蓝芷抽出手帕來擦溜出來的血。 牙牙:“呜!”还凑上來,咬住蓝芷的衣角,想要将她拽出去。 蓝芷指着牙牙道:“这可是你要我去的,可不是我要去的。”说着边走到门边去,却发现也有沒有跟上來。 “你是要我一个人去么?” 牙牙扭着屁股钻到被子底下,样子像是在说:“我很累了,你去吧,祝你好运!”、 蓝芷顿时觉得青筋直跳。 出了门,才发觉有一轮圆月挂在天际,她是好久沒有看到月亮了,丹穴山那一直沒有变化的夜色就在眼前铺开來,蓝芷踩着雾气往流岸的寝殿走去。 据丹穴山这些依旧爱嚼舌根的飞禽门说,流岸刚回來的时候,山伯照着往常将流岸带去后山的温泉里,而这一次,去丝毫沒有伤愈的一丝,刑著怒气冲天,将流岸移道了寝殿,这会儿却还是昏迷不醒。 蓝芷走道流岸寝殿外边,看着窗子夜明珠漏出來的光,沿着外边的青石板來來回回的走了好些时候,也沒有胆子去敲门。 待她第四次要去敲门的时候,便听到里面一个声音:“进來罢,一直在外边,嫌腻味么?” 蓝芷认得这个声音,是流岸的老子刑著。 蓝芷咬了咬嘴唇,推开门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的一脸严肃的刑著和在一旁站着的山伯,还有坐在不远处的唯姬公主。 “你坐着吧!”刑著看也不看蓝芷便道。 蓝芷也不去道谢,径自走到唯姬身边,见唯姬双眉紧锁,眼睛都是通红的,再看躺在床上已经化成了人形的流岸,苍白的面庞,黑发披在两旁,生命像是静止了一般,顿时漏跳了一拍。 “看來只有使这个法子了。”刑著叹了口气道,山伯脸色一变:“殿下可是说” 邢著点点头,山伯立即反对道:“这样万一两百年前的伤都一并复发了呢?可是如何是好?殿下,这主意,恕老奴不同意。” “那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若是仅仅受的外伤倒也罢了,可这心伤,还有什么法子?”邢著又道。 “山伯。”一旁一直沒有出声的唯姬喊了一声:“奴觉这个法子是可以的。” “公主?当年可是公主出的主意,封住少主百年记忆,才使得少主伤愈的。”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唯姬扭头看了眼蓝芷,缓缓道:“当年主意是奴出的不错,可是先生的伤却并未痊愈,凡人有一句话说得好‘心病还需新药医’,先生的伤若是要痊愈,非这个法子不可了。”唯姬说完,又看了蓝芷一眼。 于是全屋子六只眼睛齐齐看向蓝芷。 “你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蓝芷咽了咽口水:“你们说的法子是什么啊?与我有关系么?” 三人依旧看着蓝芷不说话,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一朵花來。 良久,刑著道:“把流岸带去禁地。”说完便起身准备往外边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扭过头來对着蓝芷:“至于你,你若是敢擅自离开丹穴山,我定饶不了你。” 蓝芷愣住,她既然留下來了,是怎么也不会离开了的,难不成他们都不知道? 丹穴山的禁地蓝芷最终黑衣人的时候去过,不过那个时候还沒有进到岩壁的洞里,就被流岸堵了回來,她也就沒有见到传说中禁地究竟是怎么一番情景。 流岸进入禁地疗伤之后,刑著便严禁丹穴山之人,不能靠近禁地半分。 可是蓝芷又不是丹穴山的人,虽然名义下她是流岸的徒弟,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 蓝芷想起來在凡界的时候,那个叫做宋十一的姑娘问过蓝芷,一个人忘掉了前世的一切,虽然带着前世的的样貌和品性,究竟是不是他。蓝芷以为依她现在的状况是可以回答那个问題了的,但是蓝芷很沒出息的发现,还是不能。 于是蓝芷在很多个晚上,都晃晃荡荡的道禁地附近去转悠,有好几次,蓝芷都想将守卫禁地的那几个大哥打昏了,然后亲自去瞧瞧,但是最后都很土鳖的回去。 在很多次打退堂鼓之后,蓝芷在一个沒有月亮的晚上晃荡的便又到了禁地附近。 这一次,她发觉有些不大对劲。 守卫的大哥不在,崖壁上映出來那月白色的光也比平时亮了许多,还隐隐的透出五彩的光來,蓝芷趴在一株树上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所以然來,她刚想掠到上面看个究竟,却如同上一次一样,有人从后面将她抱住,一只手捂住蓝芷的嘴巴,一只手抵住她的琵琶骨。 蓝芷一惊,这招式倒是流岸的,人却不是流岸。 蓝芷抽出一只匕首,往那人的小腹刺去,那人一闪,把蓝芷甩下树去。 “你是谁?”蓝芷看那带着面具,从头黑到脚的黑衣人,虽然心里震惊了一番,但还是眯了眼问道,手摸上腰间的长鞭。 黑一人不语,转身就往林子里走。 蓝芷追上去,却发现黑衣人竟然到了惑泉,并且坐在蓝芷以前经常坐的那一块石头上。 “你究竟是谁?”蓝芷又问。 黑衣人不语,只是缓缓的抬起手來,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去。 虽然蓝芷有心里准备,但是看到那一张跟流岸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时,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是流岸。”黑衣人缓缓道。 “胡说!”蓝芷立刻吼道。 “我是流岸!”黑衣人又道。 “你不是!”蓝芷回嘴。 “我是!”黑衣人语气冰冷,这一点却像极了流岸。 蓝芷蔫下來,她觉得这一番看到黑衣人完全是变了一个心情,两个人的说话却像是小孩子生闷气似的:“好吧,你是!” 夜风呼呼的吹來,蓝芷脸上一片冰凉,她换了只腿稳住重心,定眼看着黑衣人:“你真的不是他,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得的,况且,你沒有心跳,怎么可能是他。”蓝芷说完叹了口气。 “我是他的心魔!”缓缓的,黑衣人又道。 心魔。 蓝芷心里一颤:“心魔?” “是的,但凡天生的神胎,元神里都会带着魔性,待元神渐渐成形的时候,劫难过不去,往往就是一念成魔,而上古的神族的魔性快将心智吞噬时,将魔性封印起來,封到随身的兵器里。”黑衣人说这,将背上的东西取下來,蓝芷定睛一看:“浮绪剑?” “是浮绪剑!”黑衣人道。 “两百年前,流岸大婚的日子,他杀了你,你可是记恨她?”黑衣人问道。 蓝芷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我也记恨他!”黑衣人接着道。 蓝芷闻言,噗嗤一声笑开來:“你不是说你就是他么,你怎么也会记恨?这可是我近些日子來听到过最好笑的话了。” 黑衣人向蓝芷招手:“你过來!” 蓝芷嘴巴一撅:“凭什么?”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记恨他么?”黑衣人道,又朝蓝芷招了招手。 蓝芷慢腾腾的挪过去,黑衣人指了指身旁的空地,示意蓝芷坐过去,蓝芷也不去计较,一屁股坐过去:“说吧!” “两百年前,哦,也不是两百年罢,我就住在流岸的心底里了” 第六十五章 :禁地风云(一) 夜风依旧凉凉的拂來,惑泉水依旧不紧不慢的滴滴答答,蓝芷托着腮定眼瞧那跟流岸生得一模一样的黑衣人,不由得发觉他更像是流岸的另外一面,比如,千年之前的。 据黑衣人所说,流岸自小便是沒有见过母亲的,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三个月就留书出走了,流岸老子刑著便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沒有满周岁的流岸,于是也待流岸冷冷淡淡的。 可巧的是当时丹穴山有一只仙鹤嬷嬷,主动担起抚养流岸的职责,视流岸如己出,流岸也确是在她的关爱下才长起來的,待她也是如同生身母亲一般。 可是大约在七千年前罢,鸾鸟和凤凰两族的老大做主,给两族的小一辈定了亲事,流岸并沒有明确的反对,但是仙鹤嬷嬷却一个劲的摇头,还扬言说:“要是少主答应,老奴就一头撞死在这丹穴山上!” 于是流岸照着孝心,跟着摇了头。 哪知刑著知道了之后勃然大怒,对流岸吼道:“好好的公主,有哪点配不上你,你怎么说也得人家一个说法,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这一件事情,还由不得你做主。” 一方是自己的父亲,一方是养育自己的嬷嬷,年轻的流岸夹在中间,答应也是不答应也不是。 “少主长得最像夫人了,老奴照顾夫人千年,从未见过夫人这般痴情的人。”仙鹤嬷嬷得知流岸为难之后,只是缓缓叹气道。 流岸奇怪了:“嬷嬷,我怎的从來沒有听您说起过我母亲的事情,痴情?究竟哪一般才算是痴情?情又是什么?” 仙鹤嬷嬷重重叹了一口气之后,缓缓道:“凡界的人,最是讲究情的,若是沒有情,两个人怎的能够厮守。至于夫人的事情,老奴是不能够说的,若是叫你父亲知道了可”仙鹤嬷嬷的这一番话着实隐藏了太多沒有说完的信息,任流岸如何追问都闭口不说。 年轻得有些单纯的流岸便巴巴的去寻自家老子问了,结果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留给刑著一个问題:“您是不是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这一个问題本來是流岸的无心一问,却勾起了刑著的怒火:“你以为我对你母亲对了什么,你觉得我对你母亲做了什么?” 流岸也沒有想到,这一个问題却成为了所有的问題的引索。 仙鹤嬷嬷在沒有犯任何错的的情况下被刑著赐了“六枝”。 行刑的那一日,流岸在藏书阁的梧桐树下跪着,一直跪到有消息传來,仙鹤嬷嬷魂飞魄散了。 那个时候起,流岸便记恨刑著,记恨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就越发不愿意迎娶那鸾鸟一族的公主了。 刑著无奈之下将流岸罚到人界的昆仑山去悔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大荒。 蓝芷听到这里时便忍不住了,问道:“那我遇见殿下的时候,他究竟在昆仑山待了多长时间呢?” “五千年,或者是四千多一点。”黑衣人道:“日子太长,记不住了。” 蓝芷低眉,她沒有想到,流岸之前竟然经历了这样一番事情,一生之中大部分时光都留孤零零的在昆仑之山上了。 蓝芷想起來流岸不是一般的喜欢上山顶去看日出,背着手,冷冷的看那东边的万丈金光,柔柔的铺在他脸上,白衣角上,白得扎眼的雪顿时也会渡上红光,有时候流岸知道蓝芷偷偷的跟着,便会缓缓道:“小畜生,你又來做什么?” 原來那日出,他竟然是看了几千年。 那冷冷的性子,原來不是天生就有的。 “而我,之所以会出來,便是因为两百年前,他做了一件叫他悔恨终身的事情,他面上像是沒有在意,但是心底却是犹如万蚁吞噬,那苦楚甚至连我也经受不住,后來,他将我封印进自己的佩剑之中,但是心魔是封住了,放不下的执念便留在了心中。” “而那埋在心底的执念,便是你了,小畜生” 听到后半夜的时候,蓝芷的心绪已经全部到了流岸身上,眼睛也不禁闭了去,黑衣人扭头看了看滴滴答答的惑泉水,伸手揽过蓝芷,凝视那面庞,良久,在她的额上轻轻的留了一个吻。 黑衣人眼里流露出一个向往的神色:“小畜生,唯有你,才能解开他那执念,唯有你,才能救我们。” 蓝芷突然间醒过來,却左右看不到黑衣人影子,她跳下石头,周围都仔仔细细的寻了一遍,依旧看不到。“黑衣人,黑衣人,心魔,你在哪里?我看见你了。”蓝芷扯着嗓子喊,回答她的只有那拂过树尖的风声。 她坐回石块,觉得方才像是做了一个什么梦,手一扬,看见浮绪剑躺在上面,冷冷的泛着银光,她一下子抽开來,“叮”的一声,觉得天地都晃了晃。 脑子里那一句话又转过來:“唯有你,才能解开他的执念。” 抱起浮绪剑,蓝芷耸了耸肩,便自顾自的往禁地走去。 这个时候天已经渐渐发亮了,九重天那些垂下來的星子却还亮得紧,夜莺的脆蹄也已经低了下去,蓝芷穿过那一片树林,便到了那面光滑的岩壁。 东边缓缓的生起七彩的光來,映在那岩壁山缓缓的显出一个窄窄的洞口來。 蓝芷纵身一跃,便只身道了洞中。 待太阳完全升起來,岩壁上的洞口已经不见了,外边树林哗哗的摇过了几次之后,从树林里走出來一个美貌的女子,紫衣随风微微扬起,她手拽着衣角,眼里流下一颗清泪來。 蓝芷一进到洞里,只觉得有些昏暗,她眯了眯眼睛,良久之后,才看见眼前是两人高的石洞,往前面延伸开去,照着以前她是绝对不会看见的,但彼时她秉承了前世,也就有了一双狐狸的眼睛。 洞壁周围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蓝芷往里面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 厅堂一样的洞窟中间,一缕光晃晃的漏下來,正中照在中间的一张石床,而石床上面则躺着一个白衣风华的男子,蓝芷看那紧闭着眼睛,冰雕一样面庞,整个身体被密密麻麻的常春藤裹住了,她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浮绪剑。 蓝芷狠狠的吸了口气,往石床走去,却发现常春藤突然间快速的伸长起來,并且不断的往她这边靠近,她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 手很自然的摸上腰间的鞭子,却蓦然回过神來,二者都是软的,指不定谁降服谁呢! 那常春藤不断的朝蓝芷靠近,像是一只只柔软的手,朝她扑过來了。 “叮”蓝芷扯开手中的浮绪剑,朝那些疯狂扑來的藤子就是一顿疯狂的乱砍,她沒有学过剑术,更沒有学过刀法,能砍得这般已经算是不错了的。 蓝芷一边砍着一边骂道:“你们这是作死么,也不怕姑奶奶将你们的根给拔了,看你们日后如何嚣张。” 砍了好一会儿,那常春藤却是只多不少,而被蓝芷砍断的哪一些藤条瞬间就扎进地上,又生出更多的藤子來。 “到底有完沒完啊!我可沒空与你们纠缠!”蓝芷喊道:“姑奶奶不砍了!”蓝芷索性停手,将手里面的长剑一摊,做出一副任尓宰割的表情。 砍了这么多,蓝芷倒也是摸出了一丝规律,她越是卖力,藤条就越是疯长,她稍微有些气馁,那藤条就缓了许多。于是这厢,她就干脆不砍了。 果然,那藤条像是被吓住了一番,密密的组成一个人面,定在蓝芷面前。 “你们这般无赖,我跟你们再玩下去的话,我岂不是也要成无赖了?打死我我也不回做无赖的。”蓝芷道。 那藤条微微一动。 蓝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來,微微扬起手中的剑,准备趁其不注意。 “哎哟。”蓝芷在砍掉藤条之前,藤条便已经反应过來了,往前一倾,夺下蓝芷手中的剑,还将她掀翻在地。 “你们又耍赖!我不同你们玩了!”蓝芷揉了揉屁股吼道:“你们究竟是谁,怎的要与我作对?” 藤条卷住剑,直直的往蓝芷刺來,蓝芷一个翻身,却依旧被那浮绪剑割伤了胳膊。 “奶奶的,你还较真了!”蓝芷捂着伤口跳起來,刚要跑发怒,却看到浮绪剑发出一阵阵强烈的光,而那藤条竟然瞬间软了下去。 “小畜生,你到了这里啊!”蓝芷抬头,却看到黑衣人立在她面前。 “是你?你怎么出现的?”蓝芷语气里一阵惊喜,站起來要跑过去。 “别过來。”黑衣人道:“你别过來,浮绪剑沾了你的血,封印要跑解除了。” 蓝芷这才看清楚黑衣人周身竟然也发出了淡淡的光:“你怎么回事?” “流岸是用你的血将我封印在浮绪剑里面的,因着他知道你死了,这封印便再也沒有办法解除,可是谁能想到,冥冥之中,你竟然來到了大荒。”黑一人笑道。“现在这封印就要解除了,我会重新住进流岸的心里,他会想起來,会想起种种的过往,他会后悔,难过,但是,这有什么要紧的,你又出现了啊!” 第六十六章 :禁地风云(二) 黑衣人说着,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逐渐的变作一颗珠子,缓缓的往躺在石床上的流岸飞去。 “喂,我还有话要问你呐!你可莫要就这样走了。”蓝芷喊道,却眼睁睁的看着那珠子慢慢的从流岸的额头进入流岸的身体里。 剩下一柄沾了蓝芷鲜血的长剑躺在地上,蓝芷弯腰下去捡,手却还沒有碰到长剑,那些个作死的藤条居然又卷土重來,铺天盖地的压过來,蓝芷嘴角抽搐着,吐出:“奶奶的”三个字之后便被藤条给甩到了洞壁上。 许是运气真的不好,蓝芷脑袋撞到了一块凸出來的石头上,两眼一抹黑,便从石壁上滚下來。 而彼时,那躺在石床上的冰雕一般的男子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额上冒起颗颗汗珠,手也开始动起來,却被缠上來的藤条捆住。 “嬷嬷母亲。”流岸轻声道,随即身体剧烈一动:“蓝芷!” 蓝芷捂着额头,吃痛的站起來,随后揉了揉眼睛,方才在石床上的一缕光突然间不见了,洞里瞬间变得黑暗,蓝芷张大眼睛看了一番,眼前还是一片昏暗。 虽然有着狐狸眼睛的优势,蓝芷看见的不过是一些模糊的大概罢了,若是那些藤条还要來与她作对的话,她就倒霉了,指不定要命丧在这里。 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摸着洞壁往一边挪去,希望这回不要惊动那些藤条,摸着走了一段,却觉得脖子一阵温热,她心顿时漏跳了一拍,还沒转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不要动,让我抱着你一会,就一会。”有些孩子气的声音在蓝芷耳朵边,蓝芷心一软,喊道:“殿下,你醒过來了?你沒有事情吧,我,我不是有意进來看你的,我不过是路过,路过呵呵!”蓝芷胡乱的编着,冷汗却滴下來。 流岸沒有说话,而是索性将头埋在蓝芷的脖子里。“殿下,你真的沒有事情吧!”蓝芷不确定的又问了一下,却依旧任流岸抱着,一动也不动。 良久,流岸才缓缓道:“蓝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请原谅我!” 蓝芷心底咕咚一声,手不禁颤抖起來,她也不是不能原谅流岸,毕竟她现在又醒转过來了,可是从流岸口中听到这样语气的话,心尖还是莫名的一疼。 “那个,殿下,你能不能放开我。”蓝芷道。 流岸又不说话了,而是抱着蓝芷的手又收了收。 蓝芷嘴角又抽了抽。 “殿下啊,你只有放开我,我才能回答你的问題啊,咱们这番模样叫其他人瞧见了不好,若是唯姬公主知道,可是如何是好?”蓝芷纠结道。 “这里是禁地,沒有人会來的,这里也很黑,沒有人会看见的,你就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流岸语气越发的像孩子,蓝芷忽然想起黑衣人说的,流岸也算是苦命的孩子,心又是一软。 “其实,殿下,我沒有一直都沒有怪过你,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是该死,况且事情都过去几百年了,现在的我是我,与以前的我无甚关系的。” 流岸闻言一动,将蓝芷扳过來,蓝芷只感觉唇上一软,就被一股巨大的气力推到了墙上。 “殿下”蓝芷一张嘴,就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滑了进來,将她说的话堵在了舌头底下。 半响,流岸才放开蓝芷,额头低住她的额头,轻声道:“蓝芷,我之所以后悔,是因着我即便是在凡界千年,却依旧不明白嬷嬷说的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了你的出现。” 蓝芷心一颤:“殿下,你说什么?” “当日你说你喜欢我,我沒有答你,我今日便想说,蓝芷,我也喜欢你。”流岸道:“可是我却亲手杀了你。可是你又出现了,上天待我真好。” 蓝芷眼泪掉下來:“殿,师父??” 隔了百年的时光,她竟然还能听到这一句话。 “莫要叫我师父了!一切都过去了!”流岸道,往前一倾,唇便又堵了上去。 接下里的一切蓝芷脑子是一片空白,两人不知何时到了那洞中的石床上,蓝芷的衣裳也不知何时退掉了,露出光滑的脊背和肩膀。 流岸的吻带着一股子温热,双手一路往下,蓝芷的身体也有些微微发热,意识都有些不清楚,脑子却突然间划过一丝戏谑的笑來,蓝芷抬起腿,一脚将流岸踢下了石床。 “殿下,不能,现在不能?”蓝芷道,胡乱的将衣裳往身上套,随即扭过一旁。 “怎么了?”流岸有些不明所以,扳过蓝芷的脑袋來,定定的看着她。 蓝芷摇摇头:“我受伤了,还有,我困了!”她说道,还很和适宜的打了个哈欠。 流岸眉眼露出一丝温润,如千年之前一般缓缓道:“困了就睡一觉吧,我会陪你的。” 蓝芷咬住手指,略微有些失意,躺上石床,心里却又涌上來一股子满足,耳边留着流岸温热的气息,缓缓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异常的满足,像是很多年前在昆仑山的时候,还是狐狸的她耍赖的握在流那怀里睡觉,怎么也不肯松开,那时候流岸会弹弹她的额头,轻声道:“小畜生,你是一只要赖着我么?” 流岸看着蓝芷侧着睡的侧脸,撩开她额上的头发,走到洞窟的另一端,开始打坐,方才,大概是失态了。 “蓝芷,起來了,我们出去罢!”流岸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蓝芷睁开眼睛來,却发现石床上的那一缕亮光不知何时又无比光亮的照了下來,蓝芷脑子一阵晕眩。 “殿下,你可是好了?” 流岸点点头。 蓝芷也是不晓得她究竟在禁地里待了多长时间,出來的时候,竟然发现依旧是繁星满天,风甚至比原先更加凉了,蓝芷在树林子里走了几步之后,便很争气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蓝芷,你可是身体不舒服?”流岸快步跟上來,带着关心的语气问道,蓝芷摇了摇头,望向那星空,缓缓道:“殿下,你先回去罢,我去惑泉梳洗一番再走!” 流岸闻言,微微皱眉:“你不愿同我一齐回去?” 蓝芷头迅速摇得飞快:“不是的殿下,我是说,你先回去吧,要不然山伯他们该担心了,我这番狼狈,见了刑著君上也是无礼的,我”蓝芷说着低下头去,一时间住了话头。 流岸依旧皱着眉,像是要将蓝芷看通透一般,蓝芷也抬头看他,眼里突然间流过一丝不自然,半响流岸恢复了以往冰冷的气息:“好吧,我先回去。” 看着流岸离开的背影,蓝芷心底一片冰凉,其实她不知道有多想要与流岸一齐回去,但是就在前一刻,她眼角瞄道那树影之后,一角紫衣随风飘荡,她几乎就要冲流岸问道:“殿下说喜欢我,那唯姬公主怎么办?” 蓝芷看不见流岸了之后,便缓缓往惑泉方向走去,坐在那石块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胡乱的抓了抓头发,慢慢的往山上走去。 流岸重伤恢复,在丹穴山來将自然是一件上好的事情,蓝芷却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狠狠的睡了好些天。牙牙奇怪的供着蓝芷,蓝芷一把抓过它:“莫要闻了,我身上有其他的气味么?” 牙牙很无辜的点了点头,蓝芷拎起牙牙的耳朵:“你很生气?” 牙牙接着点头。 蓝芷睡得有些糊涂的时候,班大叔來找蓝芷,带着烧好的几个菜,跟蓝芷八卦。 八卦中无外乎有丹穴山的主子见儿子重伤大好,沉吟半响,将流岸叫道跟前,用少有的父亲独有的口气道嘱咐流岸。 嘱咐的内容大约是说流岸伤势大好,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不能在丹穴山待着,还是要出去云游一番,还有就是流岸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尽快将唯姬公主娶过來,自己丹穴山主子的位子好传给他,再就是流岸在凡界收的那只狐狸精徒弟,可以继续留在丹穴山,但是最好回了凡界,左右不是神族,留在大荒也不好。 山伯絮絮叨叨的说一大堆,蓝芷摆摆手:“班大叔啊,我又想喝酒了!”蓝芷说还舔了舔嘴唇。 班大叔一愣,随即怪异到:“你不是戒酒了么?” “这会儿又想喝了,怎么办?”蓝芷一脸无辜的看着班大叔,眼里流出一股子渴望。 班大叔摇摇头,起身去厨房搬來一坛子酒,蓝芷二话不说,举起來就灌,那酒沒有滑进喉咙里,蓝芷却只觉得一阵心酸,一口也咽不下去,全都吐了出來。 “你瞧瞧吧,要喝酒,却又喝不下去,你存心叫我骂你么?”班大叔嚷嚷道。 “对不住啊,班大叔。”蓝芷面上浮出一丝苦笑:“下次我一定喝完!” “沒有下次了,我不给你酒喝了。”班大叔继续道。 “莫要这样对我嘛,班大叔,下次我帮你烧菜?”蓝芷道。 班大叔一眼瞧她略微苍白的脸,有些得意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帮我烧菜,正好将功抵过。” 蓝芷飞快的点头。 “那我便将酒带走了!要喝也是沒有了的了!”班大叔抱起就坛子酒要走。 “且慢!”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來,:“我还沒有喝酒呢!” 第六十七章 :丹穴白雪 抱着酒坛子的班大叔愣在门口。 白衣胜雪的流岸手里拿着一壶酒缓缓的走进來,带着窗外洒下來的一丝星光和若有若无的香气,牙牙不满意的哼了哼。 “我想着几日不见你,你该会想喝酒才是,怎么,不喝了?”流岸绕过依旧发愣的班大叔,径自走到桌子边,一屁股坐下來:“咦,班大叔烧了这般好的菜,怎的都不叫我,蓝芷啊蓝芷,你着实沒有孝心!” 不光是班大叔,这厢蓝芷也傻了,听惯了流岸冷冰冰的语气,这般贫嘴的时候她还是这么久以來头一遭见到。 “班大叔,你把酒留下來罢!”蓝芷道。 “不成!”流岸携起筷子夹起菜道:“大叔,您又去搬两坛來,哦,还有,再去烧几个菜來!” 班大叔回过神來,狐疑的看了蓝芷一眼,然后挺着肚子出门去。 “殿下。”蓝芷喊道。 “其实近日來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从前。”流岸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以前你与土喽酿的酒着实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我以为一直能够喝下去,可是万事万物都沒有永恒的。”流岸说完,一口饮尽。 “蓝芷,禁地里说得话你可还记得?”流岸又问道。 蓝芷点头:“记得。” “记得就好!”流岸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殿下!”蓝芷伸手止住流岸:“这样您会醉的,凡人都说喝酒能伤身,还有一句话是,是怎么说來着,嗯,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这话你是听谁讲的,讲的很有道理的样子?”流岸道,又复去咀嚼那两句话。 蓝芷挠挠脑袋,突然想起留留女儿小瓷那一张稚气却又成熟的脸來,那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对事物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临行前还送过蓝芷一句话來这,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蓝芷细细的想着,却沒有发现流岸已经将大半壶酒灌掉了。 “殿下,你怎么一直在喝酒?”蓝芷惊异道。 流岸露不同于以往的神色,盯着那酒壶,半响才缓缓道:“蓝芷,陪我喝两杯怎么样?” 蓝芷踌躇想起方才那一阵不舒服,但是手却已经摸上了杯沿:“这样喝不好。”“怎么不好?”流岸问。 “杯子太小,要喝就喝大碗的,叫班大叔來,我们用碗喝!”蓝芷道,眼里划过一丝狡诈:“怎样啊,殿下!” 流岸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來,点头道:“以前我们也是拿着碗喝的,那样子的自然不做作,真是怀念,于是朝刚刚端着菜进來的班大叔吩咐道:“班大叔,拿最大的碗來,我们要喝酒!” 班大叔有些莫不清楚头脑觉得少主今晚上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清楚。待他匆忙去厨房挑了两个较为大一些的碗回到蓝芷的屋子,却惊异的发现两个人都已经不再屋里了,只有那只长得像狸猫一样的小东西在屋子里打着转。 班大叔摇摇头,转身出了屋顶,却听到脑袋上有声音传來,他抬头一看,一滴冷汗滚下來,两个人已经坐到了屋脊上,一人抱着一个就坛子背对着背,对着星光喝酒。 有那么一瞬间,班大叔觉得好像那个女子才是真正适合站在少主身边的,但是少主已经有公主了。 班大叔摇了摇头,将两个碗放在地上,便离开了。 蓝芷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大着舌头道:“殿下,你说天上的月亮是不是很亮啊?” 流岸拍拍她的脸道:“蓝芷你是不是喝醉了?今晚哪里有月亮,莫不是你眼睛花了吧,要不要我帮你看看眼睛啊?”流岸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 蓝芷不服气道:“真的是月亮啊,我眼睛确实是沒有问題的,殿下,好想到月亮上去住啊,不晓得月神会不会生气!” “月神与我的关系不差的,以后我带你去上面做客,喝桂花酒。”流岸拍拍胸脯道,原本冷峻孤傲的他,此时却显得与往常格格不入。 “真的么?你该不会是唬我吧?我还要回昆仑山去去摘沙棠果,酿世间最好喝的酒,大荒很讨厌啊,都沒有见过下雪,哪里有雪顶那般的好看!”蓝芷依旧大着舌头道,然后举起手中的空坛子,却发现里面沒有酒了,随即随手一丢,夺过流岸手里的坛子,举起來就喝。 流岸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是自然。” 蓝芷呼出一口气:“殿下你发誓么?”然后又举起坛子:“喝完了!” 流岸一下子站起來,两手一挥道:“天地作证,我流岸总有一日带蓝芷去月神的宫殿,和桂花酒。”然后随脚踢了踢蓝芷:“我发誓了,你信是不信?” 蓝芷随手将空坛子甩掉,然后站起來,跟着大手一挥:“我信,嘿嘿,殿下我信!” 流岸很满意的拍拍蓝芷的脑袋,还很不讲理的将蓝芷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靠,随即抽出随身携带的玉箫,呜呜的吹响,半空里盈盈的落下一些晶莹來。 蓝芷迷离的眼睛瞬间亮起來,伸出手來,声音里透着惊异:“下雪了,下雪了,殿下,下雪了!” 接下來蓝芷的声音就由惊异转为兴奋:“下雪了,好开心啊,殿下,你真是太好了!” 流岸拂去蓝芷发尖的一片雪花,随手摸上她略带粉红的脸,眼里是蓝芷从來沒有见过的温柔,缓缓道:“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殿下!”蓝芷有些发愣,眼里涌上來一丝雾气,有不好的思绪缓缓上來,却被她使劲的压下去。 白雪依旧不断的往下飞扬,整个丹穴山不多时便笼在了一片银白之中,紫阙宫被夜明珠的明亮缀得通透,梧桐树上站了每一夜都叫唤的夜莺,睁着两只眼睛看屋脊之上那一朱一白,然后略微不好意思的扭头。 流岸轻轻的环住蓝芷,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便是鼻翼,接下來是嘴唇,蓝芷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挽了上去。 不过是一刻的温柔,却值得用半生去珍藏。 整个世界一片纯白。 “殿下。”蓝芷突然间喊道,双眼瞄了瞄周遭。 “放心罢,周围沒有人的,即便看到了又如何?”流岸道。 “不是的殿下!”蓝芷面色一红,轻言道:“方才酒喝得有些多了,现在,现在想去上,上茅房!” 流岸也微微一愣,随即假装咳嗽道:“你去罢,现在晚了,我也应当回去了。” 蓝芷突然间有些后悔自己破坏了这样难得的氛围,但还是跳下了屋顶。 流岸看那一丝红衣,摇了摇头,也跳下來,白衣一闪便消失在一株树后。 蓝芷慢腾腾的踩在越來越厚的白雪上,有些犹犹豫豫的走着,这雪虽然一直在下,但却一丝也察觉不到冷意,她绕过几从看不出颜色的花,不知不觉中竟然到了以前受惩罚的惑泉旁,看到那惑泉发着丝丝的热气。 她有一些烦乱。 她缓缓走到惑泉旁边,伸手接了好一会,然后往脸上拍。 “叮”一丝似有似无的琴声,将那水珠生生的卡在半空,蓝芷打了个寒战:“长琴殿下?” 话音刚落,又听见叮叮两声,簌簌的震落一些雪來,依稀青衣的长琴抱着七弦琴缓缓从一株树后面走出來,见到蓝芷微微一笑,温润无比:“流岸兄为了讨好姑娘,竟然叫四季如春的丹穴山都下起了雪,着实令人感动,姑娘真是幸运。”长琴走到蓝芷面前,带着一些笑意看着蓝芷。 蓝芷面色一红,故意转移开话头:“长琴殿下來丹穴山,要不要我去跟我家殿下讲?” 长琴缓缓的摇了摇头,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蓝芷,蓝芷先是被他看得心虚,随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來。 “我此番來丹穴山是來寻姑娘的,你家殿下是不知道的。”长琴言罢,蓝芷黑线冒出。 果然。 “殿下可是知道,这丹穴山的一草一木都在我家殿下的掌控之中,他怎的会不知道?”蓝芷回嘴道,虽然她笃定长琴是好人,但是桑楚楚的事情之后,蓝芷还是带着一丝心虚的。 长琴依旧微微笑道:“你家殿下沒有告诉你么?这雪能够掩埋世间一切的污秽,也包括人的气息和灵力?” 蓝芷脸一僵,这她确实是知道的。 “姑娘放心,我此番來不过是想恳请姑娘帮我做一件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蓝芷一惊,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要我做什么?去哪里做?” “要姑娘了结一些事情而已,不过近段时间姑娘可以安心待在丹穴山,看得出來,流岸对姑娘倒是真的上了心” “长琴殿下,你怎么就肯定我会答应啊?”蓝芷打断了长琴的话,她与前一些时候还是有些不同了的,才不会一时间头脑发热就答应了。 “你会答应的,这不需要什么理由!”长琴道,“一个月之后我会來接姑娘,到时候姑娘要抽出一些时间來才是!” 第六十八章 :修音符 蓝芷低头一看,胸口多出來了像是猫爪抓的痕迹,隐隐的有些发热。 “这是修音符,能够助人成全,蓝姑娘,这东西可以助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长琴道。 “你会知道我想要什么?”蓝芷越发的觉得好笑。 长琴眼底露出一丝做贼的狡诈:“如果我沒有猜错的话,但愿我沒有猜错。” 长琴说完,照例拨了一下他的七弦琴,便向蓝芷告辞。 蓝芷被闹得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得糊里糊涂的回到自己的住处,那白雪在鞋子底下吱嘎吱嘎的响,想到长琴那句话:“流岸兄为了讨好姑娘,竟然叫四季如春的丹穴山都下起了雪,着实令人感动。”脸开始发烧,心情也变得越发轻快起來。 第二日,丹穴山上下的飞禽都知道了他们的少主为了讨一个凡界女子的欢心,使丹穴山一夜被白雪覆盖,长期在丹穴山做客的唯姬公主一下子病倒了。 流岸沉吟半响叫人送唯姬公主回北海养病,自己的称过些时日去看她。 “你真是丹穴山的煞星!”蓝芷去找流岸的时候,山伯甩给蓝芷一个白眼,无比憎恶道。 蓝芷耸耸肩:“山伯过奖了!” 对于山伯一直不给自己好脸色,蓝芷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她可是还沒有忘记那枚铜针,可叫她吃了好些苦头,这番她也要厚着脸皮将那个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蓝芷从流岸的寝殿一直寻到藏书阁,都沒有见到流岸的影子,只好又厚着脸皮去寻山伯。 “你一介婢子,寻少主多做什么?”山伯沒好气的问道。 蓝芷嘻嘻的赔笑:“山伯方才骂的是,蓝芷就是丹穴山的煞星,蓝芷出现过后,就沒有好事过!” 其实蓝芷也是蛮不屑这样讨好山伯的,只不过是昨天她路过花园的时候瞧见百灵鸟在修剪花枝,她便突然想起來,有那么一直孔雀精为了她被关了起來。 这番去求流岸,不知道他肯不肯网开一面将凡浅放了。 山伯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那您能告诉我殿下去哪里去了么?”蓝芷依旧陪着笑道。 “老夫不知!”山伯上上下下看了蓝芷一眼,依旧冷冷道:“你寻少主做什么?莫要以为少主对你有什么心思你在这丹穴山便可以胡來。老夫在紫阙宫当差这么多年,熟知少主的心性,你莫要有什么歪念头。”山伯甩袖就走。 蓝芷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有些转不过神來。 “少主去后山了,但是这肯定不是老夫要跟你说的。”山伯走远了之后,才对蓝芷说,蓝芷仰起头,朝他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 踩着梧桐的枯枝落叶,蓝芷一路心情轻快的往后山來,这丹穴山的后山不在主峰的任何一个方向,却是七十二峰中最接近东面的小尖峰,据说山顶只有十丈长宽,生了一株巨大的树,树根里常年涓涓流出温泉來。 听飞禽们说,流岸小的时候,便是在那温泉里长起來的。小时候流岸的体质较其他的凤凰不同,体质属寒冰。其他的凤凰真身要么是金色,要么便是五彩,唯有流岸,从娘胎里出來便是雪一样的白。所以养他的那位嬷嬷便带着流岸再那小尖峰上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來不管流岸有沒有受伤,隔些日子便去那里。 蓝芷想起黑衣人说的那位仙鹤嬷嬷,有些微微的心酸。 小尖峰四面峭壁,只留一根铁索往上攀援,本來这跟铁索都是沒有的,因着飞禽都是靠飞的,但是这样会招來许多的不平静,于是大约几千年之前,便造了铁索,管他飞禽走兽,一律往上爬。 蓝芷爬到小尖峰的时候,太阳已经往山下坠下去了,小尖峰在东面,只留得一片昏黄。 “殿下,你在不在?”蓝芷见到山顶上的那株将珍整个峰顶都遮盖住的老树时,依旧忍不住啧啧称奇,然后就是树底下那冒着丝丝热气的温泉,在接着就是树岔上那一座生着青苔的茅草屋。 “殿下,你究竟在不在?”蓝芷喊了一声之后,沒有声响,便接着喊了一声。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蓝芷绕着树干走了一圈,本來有些想上那茅草屋去瞧瞧,但是她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就被那滑溜溜的青苔给绊倒了,一头扎进了那温泉里。 “奶奶的,我是上來寻殿下的,又不是來泡泉水的,莫要这般弄我啊。”蓝芷湿漉漉的从水里爬上來,一边嘟嚷着一边拧身上的衣裳。 “是谁叫你这么不小心的呢?”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蓝芷身后传來,蓝芷身子一僵,呵呵的转过身來道:“殿下,原來你在啊,害我”却在看到流岸的那一刹那所有的话都回到了肚子里头。 流岸身上沒有挂半件衣裳,身芷上一截就那么映入蓝芷的眼里,皮肤自然是不用说了,单就那璨如星子的眼眸,蓝芷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殿,殿下。”蓝芷的舌头也跟着打结。 流岸道:“你先去那草屋上,我一会就上來,有什么事情去了那里再跟我讲。” 蓝芷点点头,只觉得胸口那被猫抓印记顿时更加的热了起來,她不由得微微敞开衣襟瞧了瞧,不幸的是却被在泉水中的流岸瞧见了,星眸微微一缩。 这丫头是遇见了什么? 蓝芷爬到茅草屋上,看见屋子外边看着虽然小,里面却像是一个三口之家住的那般宽敞,便不自觉有些兴奋,左看看右瞧瞧。 好一会儿,才想起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冷,便喷出一个满是口水的喷嚏來。 打完喷嚏抬头,便看见流岸有些阴沉的脸。 “殿下,你來了!”蓝芷道,扭头便又是一个喷嚏。 “你胸口的印记是哪里來的?你遇见了谁?”流岸上前一步到蓝芷面前问道。 想到胸前猫爪一样的印记,蓝芷一阵心虚,便往后退几步:“沒,沒什么,殿下你看错了!”蓝芷说着,将湿衣裳拉了拉严实。 “是不是修音符?”流岸又往前进一步,直接伸手扯看蓝芷的衣裳,露出那猫爪一样的血红印记:“果然是修音符!”流岸肯定道,却看上蓝芷面上涌起一股子潮红。 流岸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露出一丝笑來。 修音符,助人成全,引人所欲。 蓝芷意识有些模糊,但当传來剧痛的时候还是仰起头朝流岸的肩膀上啊呜就是一口,待咬的满嘴血腥的时候,流岸微微停下动作,轻轻拍蓝芷背哄道:“莫怕的,蓝芷!” 夜幕完全的将丹穴山七十二峰都笼了起來,难得的是今晚有一弯新月挂在西边的天空,有些冷清的气息涌进茅草屋,湿露将苔藓润了一层,远远的传來那夜莺的声音。 “殿下,你现在能告诉我这东西是什么了吧?”蓝芷咬着手指,握在流岸的怀里,问道。 流岸用下巴蹭了蹭蓝芷的肩膀,道:“修音符是巫族的术法,但是这跟夺魄是不一样,这个主要是种在女子身上,平日里是沒有什么危害的,但是一旦动情,就会生成剧毒,神人都免不了,神尚且会伤及元神,人却是会丢了性命,除非,嗯”流岸突然顿住了,不往下说。 “怎的不说了?”蓝芷有些不满意。 “除非”流岸卷起蓝芷的一缕青丝,缓缓道:“与男子” 蓝芷面色又是一红:“这怎么像是凡界的春~药?” “像,但不是,凡界的药对神是起不了作用的,但是修音符就不同了,不论是神,魔还是妖,都免不了的,要中它的毒害?” 蓝芷“哦”的一声算是开了眼界,大荒里有诸多的神族是将情~欲视为禁忌的,却不想还有这样一出。可是为什么长琴殿下会给自己种这么一种东西呢?他又不是巫族的。还说什么会帮助自己得到想要的。 自己想要的? 蓝芷脸又微微一红。 “殿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題。” “嗯?” “这修音符还能不能解除呢?”蓝芷顿了一下问道。 “你自己瞧瞧那修音符,现在如何?” 蓝芷依言低头一瞧,胸口那猫爪一样的印记,只是微微的泛着红,却好像淡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呢?”蓝芷又问道。 “你不知道么?”流岸敲了敲蓝芷的脑袋:“你是真笨还是假傻呢?我在千年之前如何会想到收你为徒的呢?” 蓝芷回嘴道:“不管如何,你当时都收我做徒弟了。”随即眼角看到那透过窗子的稀疏月光,突然想死想起什么似的对流岸道:“殿下,我央你一件事情怎么样?” 流岸眼睛一缩,“什么事情?” 蓝芷有些纠结,半响才道:“殿下可是还记得当初我被误会害了公主的时候,为了救我差点被殿下用六枝打的孔雀精凡浅?” “记得!”流岸暗暗舒了一口气:“我可沒有用‘六枝’打她。” “殿下是沒有打她,但是却罚了她十年的面壁,现在,能不能放她出來呢?” 暗夜里,蓝芷的脑袋贴着流岸的胸膛,却迟迟听不到流岸的回答,只听到那细细的呼吸声,半响,流岸才轻声道:“好!” 第六十九章 :衣冠冢 次日清晨,流岸将蓝芷拍醒过來,扯过衣裳给蓝芷裹上语气里透出一股子神秘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蓝芷一边套衣裳一边打着哈欠:“师父你喊我做什么,我昨天不过是把土喽的衣裳拿去煮了,莫要罚我。”蓝芷嘟嚷着,脑子却突然间清醒过來,对上流岸的眼睛,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來,喃喃道:“殿下啊!” “变得好看了许多嘛!”流岸道。 蓝芷低头不说话,想起昨晚上在流岸肩膀上咬的那一口,慌忙问道:“殿下,那个,你的伤沒有事情了吧?” “伤?” “就是肩膀上的,我昨天不是,嗯,咬了你一口么?”蓝芷有些不好意思。 “哦!”流岸像是恍然大悟道:“真是火气大的小狐狸!不过是该沒有什么大碍的,以前你几乎每日都咬土喽,他反倒是研制出一套治咬伤的法子,这番,还真的用得上。” 蓝芷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两人穿戴好,出了茅屋,流岸便牵起蓝芷的手往小尖峰的另外一个方向去。 昨天上峰來的时候,蓝芷确实沒有发现大树的另一角竟然还有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尽头立着一块石碑,下面是刀削一样的悬崖,层层的白云在下面翻滚着。 “蓝芷,过來!”流岸拉着蓝芷道那石碑前,蓝芷见那是石碑上刻着字,却着实看不出來究竟是什么字。 “上面的字是‘远画青莲’远画是嬷嬷的名字,养我的那个嬷嬷,我自小沒见过生母的面,便是她将我带大的,我收不到她的尸骨,便在此处立了石碑。”流岸盯着石碑淡淡的道。 蓝芷点头,虽然她是知道流岸自小的孤独的,但是这般风轻云淡的从他的口中说出來,蓝芷还是觉得微微的心酸,她微微捏紧了流岸的手:“殿下,我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流岸有些诧异。 蓝芷一怔,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是他的心魔告诉他的吧,“我知道殿下心里的凄苦,我能体会得到。” 蓝芷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是机智。 “蓝芷。”流岸眼里流露温柔來:“有你在我的身边,真好!” 蓝芷心底一阵狂喜。 流岸说着走上前去,缓缓摸上那在崖顶不知道吹了多少年的风,神族是不留遗体的,更何况想仙鹤嬷嬷那般的魂飞魄散,凡人尚且树排位來纪念先人,神族又何尝沒有要记住的人呢。蓝芷心里顿时低落起來,她想起纪南山上非川雪两百年间为她树的十來座墓碑,又想起她的小弟卢且死在荒野,她却沒有做些什么。 跟流岸从小尖峰上下來之后,流岸便在蓝芷耳朵边低语,叫蓝芷先去休息,他要跟山伯说一些要紧的事情,顺道叫人把凡浅放出來。 蓝芷点点头,她正好找班大叔有些事情。 流岸走后,蓝芷便直接往班大叔的地盘去,班大叔这会儿到沒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虽然还是一样的挺着肚子,摇着蒲扇,但是面上却像是笼上了一层乌云。 “班大叔!”蓝芷一看到班大叔就喊道,班大叔吓了一跳几乎从椅子上栽下來。 “丫头,你嫌大叔命长了么?”说着拍拍胸口:“怎么,这会儿是來帮大户烧菜的么?” “不是!”蓝芷嘻嘻笑道。 班大叔瞬间露出很失望的表情:“不是啊,那是來陪大叔聊天的?大叔近來也确实无聊得很了!聊聊天也好!” 蓝芷闻言,觉得班大叔今日有些不对劲,便问:“大叔,你今日是怎么的了?好像是不开心似的,丹穴山有人讲你做的菜不好吃么?” 班大叔摇摇头,有些怅然道:“我最近想做我拿手的那道闷肘子了,却缺了一味药材,这药材啊,长在山底下,我今日问了一下周围的孩子,不是不认识就是沒有空,以前这药都是卢且那小子二话不说去采來的,这小子下山都这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來啊!” 班大叔说道卢且,蓝芷鼻子一酸道:“班大叔,我來寻您就是为了这事情的,卢且在山下为了保护我,被魔域的人”蓝芷顿了一下道:“杀死了!” 班大叔一愣,脸上是震惊,随即摇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惜了,他是个好孩子。” “所以我來寻大叔,大叔可有卢且平日里的一些东西,我想给他树一格衣冠冢!” “衣冠冢?”班大叔诧异的吼道。 蓝芷连忙竖起食指:“嘘!班大叔,这件事情只有您能知道。” 班大叔看见蓝芷眼里的那一抹坚定,缓缓道:“好吧,过两日我那东西來给你!现在你可是有空,陪大叔坐一会,说会儿话!” 蓝芷双膝一弯,咚咚的给班大叔磕了两个响头。 班大叔叹了口气,叫蓝芷起來,还要蓝芷去厨房拿些果子來,一边讲话一边吃。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蓝吃便要走了,班大叔奇怪道:“你这时候回來,紫阙宫好像都沒有派给你差事,你这么闲,都不愿意陪大叔说说话么?” 蓝芷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蓝芷一时语塞,她中不能说她现在很想她家殿下了吧。 “哈哈,丫头,你要去哪里便去哪里罢!”班大叔慷慨道:“记得要來帮我烧菜!” 蓝芷呵呵的回到:“那是那是!班大叔是大好人。” 说的便一溜烟的跑开,兴许有些兴奋,便沒有看清楚路,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诶哟喂,姐姐将将放出來,就有这么不要命的人。”蓝芷沒有反应过來,就听到一阵臭骂,抬起头來一看,只见凡浅揉着屁股,一脸不满意的翻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凡浅?”蓝芷喊她。 凡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蓝芷,冷冷道:“你是谁?” 蓝芷愣住。 “凡浅,我是蓝芷啊,就是原先,打过你的那个!”蓝芷道,“你怎的不认识我了?” “蓝芷我认识,可是你不是蓝芷!”凡浅依旧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蓝芷,道。 蓝芷:“我是,我真的是!”蓝芷升起一股鸡同鸭讲的感觉。 凡浅:“我又不傻,是不是我瞧不出來么?” 蓝芷:“这话怎么说?” 凡浅:“你不是原來的蓝芷了!” 蓝芷:“好吧!” 两人一边唇枪舌战一边往凡浅的走去,待两人都口干舌燥的时候,已经坐在凡浅的小屋子里了。 “你是不是还想在同我打一架啊?我还真就奇怪的,我堂堂大荒的小神,怎的就打不过你这个凡人呢?”凡浅一边打理自身一边沒好气的朝一直跟过來的蓝芷吼。 蓝芷微微的笑着看他。 “喂,我同你讲啊,你莫要这样看着我,虽然我生得貌美如花,但是一个女子这样看我我也是不好意思的。”凡浅接着后。 蓝芷接着笑。 自上次蓝芷被丹穴山之人误会害了唯姬,凡浅要帮助她逃跑之后,凡浅那不可一世欠抽的形象在蓝芷的心里就全然被颠覆了,特别是她离开丹穴山经历了那一些事情之后,凡浅那沒心沒肺的笑让她更是有一种什么都还在原点的错觉。 “你怎么不说话?”凡浅看蓝芷竟然一直傻笑着,暗自思付着这姑娘是不是真的傻了,便问道。 蓝芷摇摇头,半响才道:“能看到你沒有事情,我替你高兴!” 话一出口,凡浅脸上有些不自然,竟然有些微微的泛红,却依旧嘴硬道:“你这么讨厌我,说这些话是故意來气我的吧,或者是我沒有如期死了,你有些遗憾?” “原來你知道啊!”蓝芷撑起下巴道。 迎面凡浅丢过來一个茶杯。 班大叔听闻凡浅放出來了,说要款待凡浅,蓝芷则跑去寻了一下流岸,却被小厮挡回來,说有贵客,少主在见客,彼时沒有时间。 蓝芷瘪嘴回去班大叔的地方,一进门凡浅便冲上來,劈头盖脸的吼:“卢且那个傻子死了?你怎么不同我说?你怎么还晓得出來,他不是你罩的吗?” 蓝芷抹去脸上的口水道:“他确实死了,为了救我!” 凡浅见蓝芷脸上升起一股悔恨之意,便缓缓坐回去:“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听班大叔讲你被掳去魔域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芷摇摇头。 一旁的班大叔则缓了缓气氛朝蓝芷道:“你叫我帮你寻卢且的东西,我寻到了一些。”说着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布包來。 打开布包,里面露出卢且生前用过的一些东西,分别是两套衣裳,一副采药的工具,和一些吃饭的碗筷。蓝芷从袖子里拿出卢且下山的时候留给她的信,放进这些东西里面,然后包好。 “谢谢大叔了!”蓝芷说着要跪下來。 班大叔连忙拦住她:“你这是要老夫的命么?你若真的感谢,帮我烧一个月的菜就好!” 蓝芷还沒回答,一旁的凡浅立马道:“好的大叔!” 蓝芷疑惑:“你好什么?” “如果你要那这些树衣冠冢的话,算我的一份。”凡浅指着那个包袱说。 蓝芷很是感动。 于是三人在天黑得差不多的时候,鬼祟的跑到了竹林里,将衣物都埋了,还树了座碑,守了好些时候才回去。 第七十章 :一月之期 蓝芷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发觉牙牙似乎有些情绪低落,想起这两日好像都有些忽略它,蓝芷便有些不好意思。 “牙牙,你是怎么了,不高兴,我知道我有些忽略了你,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如何?”蓝芷讨好的将牙牙抱在怀里,牙牙腾腾的挣扎了一下,不满意的叫了一声。 “好啦好啦,莫要气了!”蓝芷捏捏牙牙的鼻子,说起來,她虽然带了牙牙,却从來沒有为牙牙做过什么事情,现在她满心只容得下一个流岸,其他的自然就自动忽略了。 “不知道现在殿下睡觉沒,好像去看他,我们一齐去吧牙牙?” 蓝芷瞧着那窗子外边的一片暮色,就跃起來,就要出门去。 刚刚道门口又有些犹豫:“殿下都沒有來看我,我这样去会不会显得太不自重?若是还有客人的话,我这样去会不会给殿下丢了脸?”蓝芷说着纠结了起來,來來回回的在屋子里转圈。 “呜呜!”牙牙很鄙视的瞧了她一眼。 蓝芷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伸手去开门,手沒有碰到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想去哪里?该不会是念我得紧了吧?”流岸带着屋外一股子凉风进來,有些意外的看着更加意外的蓝芷。 “殿下,你,你怎么來了?”蓝芷有些结巴道。 “我不能來么,你既然不去看我,我自然要來看你的。”流岸兀自坐在一旁,看了看一脸不满意的牙牙,道:“怎么,你这么厌我?” 牙牙将脑袋埋起來,半响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蓝芷身板有些僵硬,慢腾腾的挪到流岸面前,伸手给他倒了一杯水。 “见到我好像很不开心?”流岸微微挑眉看蓝芷。 蓝芷闻言,头摇得飞快,却依旧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來,脸上瞬间飘过一丝绯红,流岸诧异道:“你怎么了?” 蓝芷摇摇头:“殿下不是在会客么,怎么有时间來看我?” “会客也要抽出时间來幽会啊,要不人你生气了不理我了怎么办?”流岸喝了一口水,顺道坐过蓝芷这一边來,拉过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你高兴么?”流岸的声音缓缓的划过蓝芷的发丝,蓝芷耳边有些痒,她木讷道:“高兴!” 一旁的牙牙用爪子将耳朵扒下來挡住眼睛。 “殿下,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我困了要睡觉了。”鉴于越來越加速跳动的心,蓝芷适时提出建议。 “不回去,我今日就在你这里,你可别想赶我走。”流岸搂着蓝芷的手一动也不动,一丝也沒有想走的意思。 “可是我要睡觉了!” “我陪你。” 躲在一旁的牙牙已经退到了门边,用小爪子去抠门缝,那意思像是:你俩爱干啥干啥,子曰,非礼勿视! 蓝芷喊了一声:“牙牙,你给我回來。” 牙牙顿了一顿:“呜呜!” “我你都不管,还去管它么?”流岸今日像是彻底摈弃平时万年不化的寒冰的模样,变得满身的孩子气。 牙牙点点头表示不用管它,抠了门缝便挑了出去。 “蓝芷!”流岸将头埋在蓝芷的肩膀:“你不是说困了么?睡觉吧!” 蓝芷顿了一顿,僵硬这脖子道:“我突然间不困了。” “那我们便不睡了,我就这样抱着你。”流岸语气轻轻的,吹开蓝芷的头发。 “好吧!” 蓝芷的小屋里嵌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來,铺在两人靠在一起的脑袋上,两人端坐在桌子边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蓝芷微微动一下腿,皱起眉头:“腿好麻!” “我说去睡觉的,你又不肯。”流岸略微幸灾乐祸道。 “我的床太小!” “沒关系的,我抱着你睡。” 于是在半盏茶之后,两人便双双躺到了床上,只不过蓝芷依旧僵硬着脖子,手不敢随处放,听流岸越來越均匀的呼吸声,困意也渐渐的上了來。 “蓝芷!”在蓝芷眼睛几近要合上的时候,流岸轻声喊了一声。 蓝芷骇了一跳:“我还沒有睡着,殿下。” “早一些的时候,有人來告诉我说,唯姬在会北海的途中,失踪了!” “什么?”蓝芷一下子坐起來:“唯姬公主,失踪了?” 流岸点点头,先是埋怨蓝芷:“你怎么突然坐起來了,都不跟我说一下。”然后撩开长发道:“大约是跟魔族有一些关系,所以我明日要去瞧瞧,可是我舍不得你。”流岸说着,又抱上蓝芷。 蓝芷脑袋转了一转,立即道:“我也要去,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的,现在大荒太过动乱,你去了在遇上什么危险,你叫我如何是好?” “我放不下你。”蓝芷扭头看流岸,看到流岸眼里有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心顿时有飞快的跳了一番:“我现在已经不是肉体凡胎了,我记起來了,我可是妖狐。” 流岸抬手弹了一下蓝芷的额头:“你便留在丹穴山不好么,我去的话最多半个月就回來了,你便等我半月不成么?” 蓝芷低下头,揪起流岸的衣袖。 流岸拉着蓝芷躺下來,紧紧的楼主她,半哄着道:“等我回來,我便昭告整个大荒,我要娶你。” 蓝芷闻言,鼻头一酸:“殿下的话可是真的?” 流岸道:“天地可鉴。” 蓝芷嘴角露出一丝笑來,听着屋子外面的虫鸣风拂,等到确定流岸睡着了之后,便一咕噜爬起來,从床底下拔出已经挂了蜘蛛丝的针线包,轻手轻脚的闪了出去。 直到天快要亮了,才重新回到床上。 第二日,流岸便嘱咐了山伯一些事情,便招上白鹏鸟,预备离开,蓝芷匆匆跑过來,手里拿着一件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流岸。 “这个是什么?”流岸低眉看蓝芷递上來的一个长得像荷包的东西。 “我自己做的荷包,绣了一晚上,里面放了我捡來的花瓣和一些红豆子,我在凡界的时候,就有女子为自己出征的丈夫修这个,我沒做过,凭着以前偷來的,哦,不是,借來的荷包的样子,做了一个。”蓝芷几乎不敢看流岸的眼。 流岸接过去,眉眼皱起來:“这上面绣的是什么?两只相貌丑陋鸟在抢虫子吃还是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鸡在打架?” 蓝芷眼里露出一丝不可思议:“殿下你什么眼神,上面绣的是鸳鸯,就是死也不分开的鸟。”随即又嘟嚷道:“我就绣得这么差么!那里还给我好了。”蓝芷说着就要上去夺。 流岸连忙收进自己的袖子里:“说好要送我的怎么能够反悔,你还有什么要讲的么?流岸看蓝欲言又止又有些委屈的模样,不由发问。蓝芷嘀咕了半天才缓缓道:“殿下说半个月之后回來,是这样的么,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流岸一顿,原來这丫头是有这样的担忧,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我说半月回來就半月回來,难不成还骗你么?”流岸说完,勾出一抹笑,站上白鹏鸟的后背,呼啦一声,白鹏鸟张开翅膀。 蓝芷点头,有些不情不愿的看白鹏鸟飞过云雾间,她仰头,心里却突然间涌上來一股子奇异的悲伤。 回去紫阙宫,蓝芷见凡浅一手捧着花一手捏着拳头怪异的眼神瞧自己,便奇怪的问她:“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花嘛?” 凡浅摇摇头:“我道看不出來有花!”说着继续摇头走了。 蓝芷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流岸说半月以后会回來,但唯姬的失踪却沒有那么简单,蓝芷每日都站在紫阙宫的门口看那天边的云雾,盼望着那边会出现一只大鹏鸟來,也会去小尖峰上坐一会,但更多的是帮班大叔大下手,这样半个月就过去了。 但是流岸沒有回來。 蓝芷踢着小尖峰上的大树干愤愤道:“我定是记错日子了,在等三日。” 三日后,沒有回來。 “殿下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三日!” 再过三日后,依旧沒有回來。 蓝芷摸着紫阙宫刷着漆的雕花木门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不会來了吧!” “姑娘若是一直在等流岸兄的话,可会很伤心的。”趁着蓝芷发呆的一会功夫,抱着琴的长琴已经走到了蓝芷面前。 “长琴殿下?”蓝芷脸上掠过一丝惊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琴沒有回答蓝芷,而是愈发的凑近她,问道:“一个月前的修音符可是有作用了?” 蓝芷闻言,面上一阵潮红,长琴微微捏着下巴:“看來姑娘的心愿已经达到了啊!这下便好了。” “什么好了!”蓝芷先是惊异长琴的突然出现,然后心里升起一股子奇怪的预感。 “姑娘可是还记得一个月前,姑娘答应助我做一件事情,现在一月之期已经到了,是否该考虑一下帮忙了?”长琴道。 第七十一章 :无赖中的君子 蓝芷见长琴面带笑意,心中一寒:“我,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忙了,你莫要乱讲,我心地不好,可是从來不愿帮人家的。”这话蓝芷说的是实话,从來都是别人助她,当初她帮助人家除妖的时候却都还是收费的。 长琴见流岸一副愿意的样子,不由得发笑:“那姑娘可有想过下山去的话,兴许会遇见流岸兄呢?姑娘不想早一些见到他?” 蓝芷心里哗的一下有地动摇,但还是摇摇头:“要是我下山了,我家殿下恰好回來,看不见我怎么办?”若是流岸好不容易回來了,她却不在,而她也即便下了山也是见不到流岸的。 长琴闻言,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深:“若是这样的话,姑娘何不留一封书信给流岸兄,一方面若是他回來了,也好知道姑娘去了哪里,另一方面,若是流岸兄沒有回來的话,姑娘下山去也好寻寻他,岂不两全?” “这······”蓝芷愈发的动摇了,低头看着脚尖好一会儿才点头:“我这就去写信,长琴殿下要不要去里面坐坐,喝杯茶水啊什么的?” 长琴摇头:“不必了,在下就在这里等姑娘,还有,姑娘切不可将姑娘的的去意告诉这里的每一个人。” 蓝芷哦的一声答应了,便匆匆去寻了笔墨,在不惊动山伯的情况下轻手轻脚的溜到流岸的寝殿,将用竹筒装好的布帛压在流岸的枕头底下。 当初卢且给她留书信的时候也是这般放的,她想着应当沒有什么问題的,于是便匆匆的收拾了一些东西,抱上牙牙,跑到宫们口。 长琴见蓝芷出來,微微一笑,道:“蓝姑娘,我们走吧!” 到了山脚之后,蓝芷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会那五彩之色笼罩的仙山,虽然她往往复复的下山上山,还住了又那么一段时间,但是此刻,她竟然有一种那山异常遥远的感觉來。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蓝芷见长琴好像沒有一个固定的方向,跟他赶了几天的路,竟然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 哪知道长琴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蓝芷顿时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突突的狂跳个不停,怀里的牙牙也恰时的抗议。 “那究竟要我帮什么忙呢?”蓝芷又接着问道。 “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位故人,说蓝姑娘是六界的大害,说是要除了蓝姑娘,在下不忍,便使借口将姑娘带了出來,保姑娘的性命。”长琴缓缓又淡淡道。 蓝芷噗嗤一笑:“长琴殿下你真是能编,是吧牙牙?”蓝芷问怀里面的牙牙,牙牙摇头晃脑的表示同意。 “姑娘竟然不信,不过不打紧,姑娘已经随在下出來了。”长琴道。 蓝芷突然有一种上了大当的感觉。 可是已经迟了。自从的矛盾激化之后,出了域民国,丹穴山,青丘之外,还有好些国家和圣地与魔族正式的翻脸,看样子全面爆发之战的日子不远了。 一路上,蓝芷都隐隐看见小神小魔或者能人异士在干架,虽然场面不大,但是也可以瞧得出來,这时期的大荒也似凡界乱世时候一样的不太平。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蓝芷在小神小魔的干架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时蓝芷坐在一株树上打盹,长琴殿下则立在树尖仙气满满的瞧着四处。 “放开我,你们抢了我的东西我也就忍了,竟然还不要脸上门來闹事,我顶你个肺,要不是老头子拦着,我非将你们抽筋扒皮了不可。” 起初坐在树上的蓝芷不过觉得那骂人的话有趣得很,便扒开树叶子來看,却看到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被一个中年男子揪着头发,小姑娘嘴里不断吐出难听又有趣的话,中年男子面色铁青,举起手里的刀。却迟迟沒有落下去。 “你怎的不砍,你砍啊,我就瞧你沒有那个胆子,砍死了我你可是知道后果?被化作厉鬼的我日日纠缠不说,还要被我家几个貌美如花的姐妹追杀,还要被北海的那些鱼虾鄙视······” 中年男子手里的刀微微颤抖了起來,眼看就要往下落,蓝芷将牙牙往树杈子一丢,拂袖就跃过去,鞭子啪的一声将那大刀甩过一边,顺手拉过小姑娘,护在身后。 “你是谁?”中年男子只觉得手一阵发麻,睁圆了眼睛看突然间出现的,一身红衣的蓝芷。 “我是这姑娘的姑姑,你这般欺负我侄女,不要命了么?” 沒错,被欺负的小姑娘便是留留的大女儿小瓷,一直唤蓝芷姑姑的。 “你侄女?”中男子有些狐疑的看着蓝芷:“你究竟是谁?” 蓝芷沒有回答他,而是扬起鞭子就是一鞭,中年男人的脸瞬间被抽出血印子,一旁男子的帮手见状,纷纷涌上來,被蓝芷一个一鞭子抽倒。 “滚吧!”蓝芷厉声道:“要是在叫我看见你们欺负小姑娘,下次我定会扒了你们皮!”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留给她们一句:“你们且等着!”此类的话之后,便飞快的跑得影子都瞧不见了。 “姑姑!”待那些人不见之后,躲在蓝芷身后的小瓷喊了蓝芷一下,蓝芷将她拉出來,微微蹲下去,帮小瓷整整头发:“小瓷,你怎么一个人跑出來了,你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么?” 小瓷睁着大眼睛道:“我也不想的啊!” 原來这件事前还得说道两个月之前,偷偷离开家去玩耍,小瓷心肠好,人小胆子大,玩的途中帮一个穿着华丽的小公子赶走了几个小魔,小公子为了报答小瓷的救命之恩,送给了她一面镜子。小瓷带着镜子回家之后,他老子留留看到镜子一下子荒神了,直说是前些日子北海龙宫里丢的拂云镜,叫小瓷亲自送回北海去。 本來留留是与小瓷一起去北海的,却在中途遇见了一大票魔族,匆忙中父女就打散了,小瓷被几个追到了这里,而她老子留留,不知道到了哪里。 “说道我亲爹呀,算是这无赖中的君子,沒想到这么有节操!”小瓷嘟嚷道。 “去北海是吧?姑姑送你去!我想长琴殿下也是愿意的吧!”蓝芷从树杈子上将牙牙解救下來,对长琴嘻嘻笑道。 长琴微微点头,而小瓷一看到蓝芷怀里的牙牙,几乎眼睛都要喷出光來。 “好可爱,好可爱,姑姑这只猫叫什么名字,长得好可爱!”牙牙连连叫着,伸出手要去摸牙牙。 “它叫做牙牙,可不是猫,是焦侥国的焦侥幼兽,你喜欢它么?”蓝芷笑着问。 “嗯嗯。”小瓷连连点头:“我能抱一下她么?” “能!”蓝芷一把将牙牙塞到小瓷怀里,一路上抱着那家伙,也是怪累的。 “呜呜!”牙牙软绵绵的叫了一声,伸出舌头來舔小瓷的手。 小瓷乐得一路咯咯的笑。 三人一路往北海而去,小瓷果然是投错胎的孩子,一路上说的话不光是蓝芷,脸长琴殿下也是似懂非懂的。不光如此,因着小瓷身上有拂云镜的缘故,一路上三人都被大大小小的魔族阻拦。 蓝芷深刻的觉得不应当放了前几日那些个小魔。 于是还沒有走几天,就又遇见了一桩更大的事情, 那便是一齐走來的小瓷在一日去方便的时候被挟持了,长琴观察脚印说像是魔族人干的,牙牙嗅着鼻子,说确实往魔域去了。 蓝芷拍着脑门觉得这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说非得将小瓷和拂云镜抢來不可。 长琴点点头,说:“姑娘都还沒有帮在下在忙,就有要欠在下诸多的人情了啊!” 蓝芷哼哼的一丝都不愿意苟同。 在大荒,从神族的地盘去往魔域,必定要经过九尾狐的地界,蓝芷便又想着去瞧瞧非川雪,那家伙受了那样重的伤,不知道好了沒有,还有,他老说要娶蓝芷,蓝芷觉得这下是不可能的了,得了机会,得跟他讲清楚这件事。 长琴这下有些不大高兴:“你怎的这么多事!” 蓝芷道:“若是长琴殿下不允我去,我便不帮殿下的忙了!” 长琴这才点头。 青丘虽然与魔域只有一泽之隔,并且已经明确的与魔域翻脸,但却不知为何大魔小魔都沒來扰过青丘,因此青丘倒还像是平日一百,狐狸依旧风流,景色依旧美好,大抵是因为青丘国君回來了。 蓝芷一瞧见那株巨树沒由來的就兴奋,比蓝芷更兴奋的是牙牙,两眼几乎冒出绿光來,而小艾一见到蓝芷,先是一愣,手里面的东西滚到地上,然后顾不得一地的散乱就去喊非川雪。 “阿芷,阿芷,你來了,我好激动啊!”非川雪甩着一头银发,蓝衣飞扬,一看到蓝芷便扑上來,抱着蓝芷就地的了个几个旋。 “你想叫我晕死么?”蓝芷吼道,非川雪这才放她下來,脸上待着孩子气的笑容:“我太喜欢你了,一时间高兴得忘记了。”说着捧起蓝芷的脸看來看去:“你沒有事情吧?我听老头子说你好像也受了伤,还有,那只凤凰沒有对你怎么样吧?他死了沒有?” 第七十二章 :再入魔域 面对他的这一番问題,蓝芷微微的有些头昏。 长琴则在一旁轻轻的咳了咳。 “其实我这一次是有事情的!”半响,蓝芷才道。 而非川雪听闻蓝芷要去魔域救小瓷,先是难得安静的沉吟半响,随后便有无赖的揪住蓝芷道:“我要与你一齐去!” “你去做什么?我才不要你去。”蓝芷道。 “不行不行,阿芷,我还要去救阿黎呢!你总不能不让我去救阿黎吧!”非川雪嚷道,蓝芷这才突然想起非川雪的妹妹小黎貌似还在魔域。 蓝芷根本拗不过非川雪,虽然她很想告诉他,他俩已经基本不可能了,但是看到非川雪那张满含期待的脸,蓝芷刚到嘴边的话又活生生的咽了回去。但是蓝芷依旧认为,情这档子事情,是瞒不了多久的。 因着要去魔域救人,定是会遇见一些说不清楚的危险,于是蓝芷将牙牙留在了青丘。 在青丘喝了半壶茶水之后,几个人便往魔域而去。 青丘国君看道蓝芷,一个劲的说完事了就要与他儿子一道回青丘來。 “蓝姑娘究竟钟情与那位公子呢?是眼前这位,还是那不知下落的凤凰少主?”渡过大泽的时候,几人寻不到原先的那只大龟,便砍了株大树做船,长琴与蓝芷站在尾上,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蓝芷。 蓝芷看了一眼端坐在前面托着腮的非川雪,那厮垂下來的蓝袍子尽数的浸如水里,湿了一大截,沒有绑住的几缕银发的进了水中。 “每个人心中都芷可能中意一个人,我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不劳殿下费心了,倒是殿下,楚楚对殿下一往情深,殿下为何一直不为所动呢?”蓝芷才不会笨道直接去回答他的问題,而是话锋一转,到了长琴的身上。 长琴面上不变,只是抱着琴的手收了收:“我是个乐师,居无定所,定然是要辜负人家的心意的,敢问姑娘可是愿意跟一个如柳絮般的男人漂泊终生?” 蓝芷想不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題,却依旧道:“你都不问她,你怎么会知道呢?” 长琴沒有回答蓝芷,而是就地坐在木头上,对非川雪道:“雪公子,在下为二位弹奏一曲如何?” 非川雪扭过头來嚷道:“弹得好听些啊,还有,我沒有钱给你,也沒有什么好东西,你这次要免费啊!”说着对蓝芷嘻嘻的笑了笑。 蓝芷也点头:“我也不给你做菜了!” 长琴点点头:“免费的。”说着手指拨动琴弦,那高山流水一般的琴声便飘飘扬扬的在大泽之上飘了起來。 听这琴声,在看着微微波光的大泽,蓝芷不由得想起了在凡界听到人们唱的歌谣: 水之端兮,美人姝。云之遥兮,美人思。 水波袅袅,美人妆,云卷簇簇,美人梳。 ······ 坐在木头上渡水,竟然还能听到这般好听的琴声,蓝芷便立刻觉得什么事情再糟糕,暗暗的安静下來,让心静一静,总会想起來法子的。 入了魔域的地界,如果不迷了道的话,走个两柱香的时间便道了魔域的城中。其实凭着几个人,根本就不用想白痴一般步行的,但用非川雪的话來说,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所以,蓝芷又决定等到晚上的时候在进入城中,直接到魔域的王宫里。 魔域的城头上,黄衫衣裙的女子顶着风站着,方才那似有似无的琴声令她觉得一阵的熟悉,但是侧耳听了一会之后却有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微微的叹了口气,又站了好一会才缓下去。 待天黑之后,蓝芷非川雪三人才混进城里,长琴抱着琴笑道:“我平日里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从來沒有遇到过阻拦,这番跟这蓝姑娘,却也品尝到了做贼的感觉,实属难得啊!” 蓝芷面上微微一红。 入了王宫之后,蓝芷便分配道:“我监牢救小瓷,长琴殿下去寻拂云镜,小川子你去寻小黎,到时候我们都到城门口去集合怎么样?” 非川雪抚掌表示赞成,长琴又笑道:“姑娘确实有做贼的潜质!” “做贼就做贼,以前又不是沒做过,殿下你帮是不帮嘛,你不帮我的话我也就不帮你了!”蓝芷有些汹汹道。 长琴微微叹了口气,只好拍了拍自己的琴,摇摇头走开。 非川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蓝芷踢了一下他:“你怎的不走,不是说要來救小黎的么?你是怎么做兄长的?” 半响非川雪才道:“阿芷我陪你去好不好,我放心不下你,再讲了,我俩一齐去救小瓷姑娘,之后还可以一齐去救小黎,两人有些照应,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了!” 蓝芷想了想,点头答应。 于是非川雪满脸欢喜的來抓着蓝芷的袖子,生怕她会跑了似的。 在两人打伤了七八个巡逻的侍卫之后,才问得出來,小瓷被关在王宫东面的监牢里,于是两人一路直奔哪里,期间非川雪还八卦的问蓝芷:“小瓷姑娘今年芳龄了,是不是个美貌的姑娘,有沒有意中人啊?” 蓝芷一一不搭理他。 “我猜姑娘肯定有意中人了,不过不打紧,我只喜欢阿芷一人。” 待非川雪见到他口中已经有了意中人的小瓷姑娘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的时候,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蓝芷见状,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反倒是小瓷,见到非川雪,先是张开大嘴巴愣了一会,才缓缓问道:“姑姑,这个哥哥是谁,长得好漂亮,你你怎么认识的,可以介绍给我么?” 非川雪不满意:“你都唤阿芷姑姑,怎么唤我哥哥,不公平,你要唤我叔叔,雪叔叔,知道么?” 小瓷道:“漂亮叔叔!” 说來也怪,两人将小瓷带出來,一路上竟然遇不见几个來阻拦的人,可以说是风雨无阻,就连非川雪也奇怪的挠头道:“今日大家都回家喝酒了么?我怎么一点也沒有做贼的感觉?” 蓝芷道:“兴许是长琴殿下那里闹出动静了,这才把小魔们都招去了。” 事实证明蓝芷这话还真的不是胡扯,他们将将出了监牢,便看到宫殿中央有巨大的火光散出來,还隐隐的伴着琴声,蓝芷一顿,看这情形,这家伙闹得还挺大的。 “我们要不要去瞧瞧?虽然瑶山之主很厉害,但是我们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也不太讲义气了!”蓝芷说着就要往那里赶,却被非川雪挡住:“我去吧阿芷,你与小瓷姑娘去安全的地方,我也正好去问问疯子阿黎的事情,若是你们都去的话,再被他们抓住了该怎么办?” 蓝芷挑眉:“你就这么不信我?”转眼看到牵着她手的小瓷,还是点点头,嘱咐非川雪:“那你小心点,我们在城门外等你们。” 非川雪一下子笑开來,脸上像开出一朵花:“阿芷关心我,我好高兴。”说着留给蓝芷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跃上墙头,往宫殿中间去。 蓝芷则带着小瓷直接出了魔域的城门。 “蓝姑姑喜欢那个漂亮叔叔嘛?我看他对姑姑可是情意深重,一副非姑姑不娶的样子,呢!”蓝芷带着小瓷躲到一棵老树上,小瓷晃着两条腿问蓝芷。 蓝芷瞧瞧她的脑袋道:“你小小的年纪,知道什么叫做情意深重啊,还非我不娶,你定是故事听多了吧?” “那是自然!”小黎撅嘴道:“莫要看我年纪小,我懂得的事情可多着呢,我两只眼睛可是瞧得真真的,漂亮叔叔看姑姑的眼神,那个叫做温柔啊,都要淌出水來了,冰都能看化了,还有他那直白得不能再直白话,白痴都看出來了,我看姑姑就接受他嘛,千载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过了这村可就沒这店了!” 蓝芷听小瓷这一番话,神色有些不自然,因着她只听得懂了大半的意思,于是问道:“什么叫做过了这村就沒这店了?” 小瓷小愣了一下,快嘴道:“反正就是叫你莫要错过了,一生之中得到一份真挚的爱情是很难得的,有的时候,女人一定要嫁给爱自己的。” “小瓷,这样高深的话你是听谁说的?”若说是她那美艳的娘或者那无赖的父亲,蓝芷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听······听高人说的,总之姑姑别追究事谁说的了,重要的是这里面的道理不是?” 蓝芷点点头。 “其实两个人亮相情愿是最好的。”见蓝芷有所领悟,小瓷补充道:“其实两个人真正的在一起,两厢情愿是最好的了,这样什么问題都不是问題了,如果说两个人彼此相爱最后却不能够在一起,只能说他们爱得不够深刻,抵不过诸多的变故,也抵不过时间,咦,我怎么扯远了,就像那个哲学老师一般······“ 小瓷絮叨了半天才住了嘴。 两人坐在树上好半天都沒有见到非川雪和长琴从城里出來,蓝芷面色不禁沉重起來,那黑黝黝的城头上,瞧不见半点人影,立着一些旗子,孤零零的。 就在蓝芷下决心去帮他们的时候,非川雪从城楼上跳下來,手里举着一面琥珀打磨的镜子:“阿芷,我來了。” 第七十三章 :拂云镜上 “怎么就你一个人?长琴殿下呢?”蓝芷抬头看那蔚然的城门,却只见到非川雪一人。 “弹琴的说我们先走,他还有一些事情非得解决了再赶上來,阿芷我们便先走吧,那弹琴的怎么说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我们便不要操心了。”非川雪跟跃上树來。 “那小黎怎么办?”蓝芷又问。 非川雪一听到小黎俩字,神色就露出怒气來,“阿黎长大了,不听我这个兄长的话了,她看上了疯子,是如何也不肯跟我回青丘了的,诺,这面镜子就是她帮我偷出來的。”非川雪把手里的镜子递给蓝芷,蓝芷接过去,來來回回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就是拂云镜?” 说着把它递给小瓷,又补充了一句:“长得好丑!” 传说中的拂云镜据流岸以前的说法,是能看到大荒之能很多地方的,却原來是这样一面其貌不扬的镜子,都沒有以前流岸送给她的铜镜好看。 非川雪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掌大的树叶子,放到手里扬了扬:“这个阿黎给我们逃跑用的,可是她那一套东西我弄不清楚,不知道怎么做!”非川雪看了看那张叶子,又扭头看了看:“那些魔头们应该追上來了吧,要不我背着小瓷,我们跑?” 小瓷接过那叶子,“该不会又什么密咒什么的吧,你们这些人最是无聊的。”说着翻來覆去:“若有人兮山之阿!” 小瓷的话音将将一落,那巴掌大的叶子就呼的一声漂道半空,变作小船一般大小,非川雪眼里发出光啦:“小瓷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瓷眼里露出一丝鄙视來:“那上面又字的。” 非川雪挠挠头发道:“我怎的就沒有看见呢?” “等到你看见,我们都要被魔族的人给捉了去。”只见城头上突然冒出來无数黑乎乎的头,蓝芷微微抬手,轻描淡写道。 非川雪一只手拉起小瓷一只手拽过蓝芷跃上那叶子,叶子便急速的向前掠去。 背后带着灵力的箭头像急雨一般像他们射來,非川雪将两位姑娘护在伸手,拂袖挡开了一些箭,却看到后面紧接着的箭时,脸色一变,随即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对两位姑娘怎么能这般?” 只见那后來射过來的每只箭上都站了一个全身黑衣的人,蓝芷心里咕咚一声,可见风之闻很是看重这面镜子。 蓝芷顿时有些压力。 非川雪眼睛微缩,双手在胸前结印,紫光大盛,往那些箭上去弹去:“嘿嘿,你们不要命了,我便成全你们如何?”那些紫光碰那些黑衣人,黑衣人瞬间便消失。 “我看他们是真的不要命了!”灭掉了一干羽箭上黑衣人之后,非川雪一屁股坐在树叶子上,一脸耳朵不高兴,“他们这些不要脸的魔族,阿黎怎么会喜欢那个魔头呢?” “爱情才是不讲究门第呢和种族呢,喜欢便喜欢了才不管对方是哪个!”小瓷在一旁嚷道,非川雪睁大两人眼睛看她:“小瓷姑娘说得真是有道理啊!对吧阿芷!” 蓝芷才被那些追上來的魔族闹得有些头昏,非川雪这么一喊,她这才回过神來:“你俩说得什么?” “阿芷,我说我喜欢你,可是你怎的总是一点该有的举动都沒有,莫非是急着那只死凤凰,那只死凤凰有什么好的?他会哄你开心么?他会知道你的心事么?”非川雪嚷着道,蓝芷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小瓷惊讶:“死凤凰是谁?姑姑你该不会脚踏两只船吧!这可不好哟,水性杨花的女人小瓷也不喜欢!” 蓝芷的表情已经被这一大一小的两位巧舌闹得有些僵硬,讷讷道:“我哪里有。” “沒有最好,漂亮叔叔这么好,姑姑不要的话小瓷就订了啊!”小瓷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朝蓝芷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蓝芷青筋暴跳,不愿去理会那两人,便扭头看那粼粼波光的水面,天幕上的星子映在水里,而蓝芷立在那叶子上缓缓的在海天之间飘荡着,像是天地之间就只剩下这一片孤叶,显得闲适却无所依靠。 “姑姑是气我们了么?”小瓷过來拉了拉蓝芷的衣裳,蓝芷摇摇头:“小瓷我想问你一个问題。” “姑姑请说!” “那拂云镜是不是真的能看到大荒很多地方?”蓝芷问道。 “不光是大荒。”小瓷道:“凡界很多地方也是能够看见,我上次偷偷的用了一下,被父亲罚了,父亲还说我不知羞,可是我明明只是看见了人家亲嘴啊,后面什么也沒有看见。” 蓝芷一滴冷汗滴下來:“那怎么用呢?” “就是把想要看的人或者事的名字写在上面,很简单的,姑姑要不要试一试。”小瓷说着便拿出那面长得很丑的镜子。 蓝芷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要看,我沒有想看的人。”说着眼角瞄了一下坐在一旁发着呆的非川雪。 “哦。”小瓷将镜子收起來,“姑姑想看的时候叫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说着到非川雪身边坐下:“漂亮叔叔,我们來玩个游戏怎么样?” 蓝芷的心绪随着这片缓缓的叶子晃晃荡荡,也沒有个方向,丝毫沒有被一旁的小瓷和非川雪影响到,待那二位玩得累了,便相互靠在一起睡了起來,安心得一点也不想是方才被追杀的模样。 蓝芷摇了摇头,眼角却瞥见了小瓷怀里微微露出來的拂云镜。 不知道我看一看会怎么样。蓝芷想着,便伸手去拿那镜子,手还沒碰到,小瓷却动了一下,蓝芷吓了一跳,但看小瓷依旧睡得很香,便又轻轻的去拿。 镜子拿到手之后,蓝芷缓缓的推到另外一边,盯着镜子,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在上面些什么。 她之所以答应跟长琴下山來,最重要的是她家殿下允了她半月,却迟迟沒有回來。 “就看一下,殿下该不会怪我的。”蓝芷自己安慰自己,说着便在镜子上写下了流岸两个字。 琥珀淡黄色的镜面缓缓的变化,先是像水波搅动,然后便是雾气缭绕,接下來是一座大殿,大殿上跪坐着几个人,其中便有她家殿下流岸。 几个人好像在开宴,桌案上斟有美酒,摆有瓜果,上座的一个生着髭须的男人托起一个杯子,朝流岸微微一敬,道:“多谢流岸贤侄送小女安然归來,这一杯是敬贤侄的。” 流岸脸上沒有一丝表情,淡淡道:“多谢世叔!这是小侄应当做的,何來谢字一说。” “看來流岸贤侄对小女是一往情深呐!”上座的男人笑道,旁人也跟着笑。 “唯姬公主与流岸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亲事都拖了几千年,何不尽早办了,也好甚了这下长辈们的心。”一旁有一个模样忠厚的人说道。 “是啊贤侄,你与小女可以说是情投意合,早日将亲事办了,我也好早日抱上外孙啊!”上座的男人一肘撑案,向流岸提议道。 蓝芷面色有些发白,流岸这会儿是在哪里?听那些人说的话,好像流岸此刻是在唯姬的家中,北海之上的女床山中,而那个上座的男人,正是唯姬的父亲。 周围的人再一次附和道:“是啊,殿下,也好叫我们这些粘粘喜气,瞧瞧热闹。” 面对众人的期待,流岸却是一言不发,盯着手里面的杯盏,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句话:“家父不在,全凭世叔安排。” 唯姬的父亲哈哈的露出一段笑声,道:“好!那便下个月初三如何,虽然仓促了些,但我瞧着那是个好日子。” 流岸缓缓道:“是!” ······ 蓝芷看着,脸上的血色全无,一滴眼泪打到镜子上,手直发软,镜子一下子掉到树叶子上,蓝芷有些站不稳,往后倾了倾像是要倒下去,被人从后面托住。 “阿芷,你沒事吧!”非川雪见蓝芷瞬间像是失去了力气,让蓝芷靠在自己的身上。 小瓷将镜子捡起來,喃喃道:“姑姑真的喜欢其他人啊!” 蓝芷吸了一口气,擦掉流出來的眼泪道:“我沒有事的。” 小瓷撇嘴:“沒有事情才怪,姑姑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还好意思说沒有事!”说着小瓷看向非川雪,眼里分明说着:“该你了,快些安慰美人心啊!” 那知道非川雪丝丝拍了-拍蓝芷的背道:“沒事就好,阿芷你要不要睡一下子,我看看我们究竟到了那里。” 小瓷傻掉,明明方才她就跟非川雪说好的装睡,好知道蓝芷的心事如何,是不是真的叫她两只船,可是现在非川雪举止叫她着实莫不清楚头脑。 果然,这些人的世界,小瓷还是不懂。 许是三个人都沒有注意,这下子都不知道这叶子究竟飘到了哪里,非川雪仰头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这叶子居然是朝着北方飞去了,因为空气变得越來的越寒冷,风也变得越发的凛冽,还有隐隐的冰雪飘下來。 而在看到天际缓缓透出來的七色光之后,更是惊了一惊。 第七十四章 :北冥迷阵 空气中的寒气越來越强烈,纷纷扬扬飘下來的碎雪也越來越多,叶子底下的大泽中看见了尖尖的冰山,七色的光彩的皑皑的冰山上缠绕变幻。 “这里是哪里?”小瓷走到非川雪身边问道,却一眼看到那七彩的光,一下子尖叫起來:“阿,极光,我居然看到了极光,在这妖怪的世界,我居然还能看见极光······”那声音激动得都发了颤。 “极光是什么?”非川雪问道:“这极北之地是烛龙所在之地,烛龙唯钟山之神,却对这极北之地情有独钟,方才那七色的光便是那烛龙身上的红光加之以白雪的光,你说的极光是不是说的这光?” 小瓷闻言,愣了半响,才缓缓道:“原來如此,我道它是极北之地的光,所以给它取了个名字,怎么样?” 非川雪眉头微微皱:“不怎么样。” 小瓷顿时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叶子依旧往七色光的方向飘去,愈发的接近七色光,速度越快,那幻化着的七色光缓缓变成一个漩涡的模样,非川雪面色一变,大喊道:“不好了,快些跳下去。” “可是下面是冰山和水啊,我们会冻死的。”小瓷下巴几乎都掉下來。 非川雪一手拉起依旧在发愣的蓝芷,一手拉起面露惧色的小瓷,预备跳下树叶,可是那叶子却想是被人控制了一般,飞速的往漩涡里飞去。 非川雪扭头看已经來不及了,便将蓝芷一甩,顺脚踢小瓷,两人齐齐从树叶上掉下來,蓝芷彼时才回过神來,抽出腰间的长鞭,往上一甩,捆住非川雪的脚,一刹那间,两人都被吸进了那漩涡之中。 不情愿掉入水中的小瓷抓住一块浮冰,大喊道:“姑姑······”眼睁睁的看着那七色的漩涡消失,七色光彩逐渐的变得单调,然后消失。 “你大爷的!”小瓷又骂了一句。 在冷似冰的水中泡了半日,小瓷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就变作了冰碴,连手带脚的划到一块大一些冰块上面,小瓷抖了抖身上的水,茫然的看着四周的海水与冰山,鼻头一酸,“哇”的一声大哭起來。 “我青瓷就要死在这里了,原以为我能够活得久一些的,沒想到却回死在这孤零零的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芷北极熊也沒有看见······”小瓷一边哭着一边喊,最后几乎喊不住一句完整的话來,只是断断续续道:“我怎么就遇不见泰坦尼克那样···浪漫·······姑姑和叔叔······他们多好······” 正当小瓷哭得几乎岔过气去的时候,周遭纹丝不动的冰山竟然都缓缓的移动了起來,有的还出现了裂缝,轰隆一声碎成一堆,沉到海里。 小瓷脸上挂着泪水喃喃道:“我不是哭得大声了些而已,竟然能将冰山哭碎了?” 待那些冰山沉得差不多的时候,海水哗啦啦的翻起來,小瓷所在的那块冰一下子往两边退去。 小瓷紧紧的抓住那冰,目瞪口呆的看着从水里钻出一条巨大的,模样奇怪的鱼來,那鱼留着长长的胡须,嘴里淌着水,巨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小瓷。 小瓷张着眼睛,半句话都说不出來,隐隐的觉得她的小命休矣。 那巨鱼也盯着小瓷半天,眼睛缓缓的闭上,周身发出光來,待那光散去之后,小瓷下巴几乎都掉了下來,哪里还有什么巨鱼,眼前剩下的,只有一只长得稍微大一点的麻雀挥着翅膀向小瓷飞过來。 “你方才哭得这么大声,我都被吵醒了。”麻雀扑腾着到小瓷面前,冲小瓷嚷道。 小瓷先是一愣,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下次我绝对不会哭得这般大声了。” 麻雀停在小瓷面前哼一声:“居然跑到这极北之地來掉水,真是沒有出息,师父说过,女人都是这样,一点用处都沒有,平日里就知道哭,好叫男人帮他们做事。” 小瓷听到麻雀这般絮絮叨叨的说,怒火藤的一下冒上來:“你又是谁,凭什么说我沒有出息?你若是有出息,怎么还这里嘲笑小女生。” 麻雀淡淡看小瓷一眼:“我的大名你自然是沒有听过,师父说过,女人见识一般都很短浅,可以说是什么也不懂,我即便说出了我的大名,你也不知道。” “你就直接说你是无名小辈不就结了?我不会介意的。”小瓷反唇道,看到麻雀脑袋上的一圈毛全然竖了起來,心里竟然一阵开心,全然忘记了此时在千里不见人烟的极北之地。 “你竟然敢这般说我,我啄死!”麻雀道,扑腾一下跃起來,尖尖的嘴巴就朝小瓷刺过來,小瓷扬起拂云镜挡在前面:“我从來沒有见过你这般小气的,我不过说两句就要置我于死地,欺负女人是最可耻的你师父沒有跟你说过么?” 麻雀一看到扬起來拂云镜,在离小瓷几寸的时候便定住了,奈何方才的冲力太大,尖喙一下子撞到拂云镜上,“叮”的一声,麻雀在半空打了个旋,便直直的往地上掉。 小瓷哭笑不得,她从來沒有见过这么笨的东西。 半响后,麻雀在小瓷手里醒过來,一看到小瓷就问道:“拂云镜怎么会在你手你,你是北海龙宫里的?” 小瓷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麻雀蹦起來:“你先告诉我我在告诉你,这样我俩都不亏!” 小瓷沉吟:“不是。” 麻雀:“那你是谁?” 小瓷:“你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 麻雀被小瓷闹得有些头头昏,嚷道:“先回答我。” “我都回答你我不是北海龙宫的人了,所以你也要回答我你的名字,若是要我说更多的,就要用其他的问題來换。”小瓷道,孩子的狡诈表露无遗。 麻雀歪着头看她半响,才道:“我叫鲲羽。” 小瓷咯噔一下,鲲?嘴里喃喃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羽喊道:“这回你应当跟我讲你是谁了吧!” 小瓷道:“我叫做青瓷,你可以叫我小瓷。我姑姑和叔叔都被卷进一个漩涡里我,我掉进水里,我现在想去就他们。” “你是说方才出现的北冥迷阵?我听说进去的人就在也出不來的,你还是莫要去了吧!”鲲羽道:“真想不到你这个女人竟然还这么想着家人,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若是要出來的话,要有北海的拂云镜,等到四十九天烛龙再一次睁眼的时候,你就用拂云镜到迷阵口去,里面的人就会看到出口,但究竟有沒有命见到出口,这也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小瓷急道:“四十九天?” 鲲羽道:“是的,四十九天。虽然我知道女人很是麻烦,但我不介意你去我家坐坐。” “去你家?”小瓷道:“我们俩又不是朋友,你不是还想啄死我么?” “朋友是什么?”鲲羽用翅膀挠挠脑袋。 “朋友就是两个关系很好的人,不论是快乐和悲伤都在一起,对方有困难了会尽全力去帮忙。” 鲲羽歪着头看这小瓷好一会儿,才道:“我不啄你了,你去不去。” 小瓷沉吟:“好吧,去。” 那极北之地的冰山,此时缓缓的发出白光,有苏醒过來的野兽低低的吼声,随后渐渐的沉入水底。 千里之遥的女床之山上,白衣翩翩的男子微微一顿,旁边的美人问道:“怎么了?方才那声音是烛龙醒过來了,大概是又睡着了。” 男子摇摇头:“沒什么!” 却说彼时,蓝芷与非川雪被吸入那漩涡里面,两人都被铺天盖地的旋转弄得昏天黑地,蓝芷睁眼看到迎面有许多的人头向她撞來,那些人她都见过,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在她的记忆里,而最后看见,却是一个美貌女子的脸,她的手意思的抓紧了鞭子,眼前便是一黑。 “阿芷,醒醒,阿芷。”蓝芷听到有人在拍她的脸,手指缓缓一动,便睁开眼睛來。 非川雪的脸渐渐的从模糊变得清晰,她朝非川雪微微一笑,便觉得胸口有些堵,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來。 “阿芷,你受伤了,你怎的这么不要命呢?虽然是为了我,但是也不必伤了自己啊,我是很感动沒错,但是我会更加伤心的。”非川雪嚷嚷道,蓝芷的意识逐渐的清醒过來,她打量着非川雪,淡淡道:“你就闭嘴吧!” “好的,阿芷。”非川雪道,将蓝芷扶着起來,蓝芷只觉得身上软绵绵的,全身的气力几乎都要靠在非川雪身上。 蓝芷望了一下四出,白茫茫的一片,处处都积了白雪,一眼看不到头,还有很多的雪飘下來,落到人的身上,竟然很奇迹的消失了。 蓝芷扶了扶沉重的脑袋问道:“这里是哪里?” 非川雪迟迟沒有回答,蓝芷又问了一道,非川雪才缓缓道:“阿芷不是叫我闭嘴么?” 蓝芷闻言,不怒反笑:“你现在可以说了。” “哦”非川雪道:“那我扶着你走吧,边走我边告诉你。” 蓝芷点点头,撑着非川雪,两人在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里毫无目的的走,非川雪缓缓道:“这里便是北冥迷阵······” 第七十五章 :纺雪美妇人 北冥迷阵据说是近几千年來才在极北之地出现的,据说还是跟钟山山神烛龙长期睡在极北之地的缘故,凡是进了里面的人大多沒有出來,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那我们是不是就出不去了?”蓝芷问道,声音比平时來说都要微弱许多,面色也苍白了很多,非川雪心一紧,忙道:“我们会出去的,相信我,我会带你出去的。” “你知道怎样出去么?” “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找到的。” 蓝芷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若是真的出不去了怎么办?” 非川雪道:“那我便一直陪你!” “真好!”蓝芷道:“你对我一直很好,真的很感谢你。” 非川雪挽着蓝芷肩膀的手不由得收了一收:“阿芷,你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这样子的见外,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嫁给我的么,为未來的妻子做这些,我自然是愿意的。” 蓝芷道:“小川子,我······” 非川雪急急的打断:“阿芷,你莫要说,我知道的”“你知道什么?”蓝芷有些好笑的问他。 “我知道你肯定是说有我这样一个夫君,真是幸运得得很了是不是,我知道你是要夸我,生得好看不说,还这般的会照顾人,还痴情,今生今世只对阿芷一人好。”非川雪道,伴着飞雪呼呼的声音,蓝芷心里涌上來一股子惆怅。 有些事情,挑明了反倒是不好,特别是像现在,两个人毫无目的的相互搀扶着走着,不管心底深处的想法,想的是谁,念的是谁,但彼时他们俩的身边只有对方。 “我们这样走下去,到底要去哪里呢?” 走了半日,蓝芷才问道。 非川雪略微尴尬的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这里倒好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白色以外的颜色除了他们俩就什么也瞧不见。 虽然两人确实发觉了他们这样走下去是沒有什么结果的,但是却依旧挺有默契的一直走。 风雪中隐隐有嗡嗡的声音传來,蓝芷侧耳听了好一会,以为自己受了伤,出了幻觉,便拍了拍非川雪:“小川子,你有沒有听见?” 风雪这般的大,非川雪的薄唇却更加的红艳,几乎要滴出血來,配上那一头银发,美艳得女子都自惭形秽,他微微的歪头,半响道:“听到了,好像在那边!” 于是两人都往那弱弱的声音踩着雪过去,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只觉得风雪越來越大,那声音也越來越响,蓝芷几乎都睁不开眼睛來,非川雪扬起袖子挡住了直扑过來的风雪。 “你们是谁?怎么会到这个地方來?”那些一直往一个方向飞的风雪突然间变得凌乱起來,聚散之间竟然变成一个人脸,问两人。 非川雪却有礼貌到:“前辈好!” “你们究竟是谁?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不能來的么,你们不会活着出去的。”那人脸一样的风雪每说一个字便变幻一番,蓝芷看得眼花缭乱,回声道:“前辈,我们是被敌人追杀,不慎掉进來的,现在正在寻促出口,还希望前辈指导一二,告诉晚辈,这北冥迷阵究竟有沒有出口,若是有的话,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北冥迷阵?这就是那些人给这里取得名字么?”风雪一下散开來,露出一架纺车來,后面端坐着一个女子來,那女子身着绣了牡丹花的华裳,手不断的放在纺车上摇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直垂到地上,几近与冰雪融为一体,而那张脸,虽然垂着眉,但却是与一个人十二分的相似。 而她纺的纱却沒有用到麻和棉,都是那纷飞的雪花,放出一根根的白线,一遇见风便又变成了雪。 纺雪。 蓝芷缓缓的看向非川雪,非川雪明显一愣,喊道:“娘亲!” 蓝芷一口口水强盗,踢了踢他:“你乱喊什么?” 那纺纱的美妇人听到非川雪喊着一声“娘亲”,缓缓的抬起头來,蓝芷吸了一口气,心里直感叹:“好美!” “你唤我什么?”美貌妇人抬起头來,眼波流转,看着非川雪与蓝芷。 “娘亲!”非川雪上前一步喊道。 “小川子你傻了么?”蓝芷觉得这不可思议,“你可莫要看见这位夫人生得像你,你就乱认亲戚啊!” 美妇一听,微微一笑,停下了手中做的事情,站起來,缓缓走到他们俩身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蓝芷,又看了看非川雪,问道:“你们俩是可是夫妻?” “是!”非川雪道。 “不是!”蓝芷道。 美妇人听他俩回答得不一致,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然后牵起非川雪的手道:“臭小子,你都到了寻媳妇的年纪了,为娘真替你高兴。” 蓝芷整个人都凌乱了。 非川雪一下子扑到那美妇怀里,喊道:“娘亲,真的是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美妇拍拍非川雪头道:“你都长这么大了,怎的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瞧,都将为娘的衣裳哭花了,叫你媳妇看见的话,可是要取笑你了。”非川雪这才抬起头來,抹了一把脸,指着美妇人道:“阿芷,这是我娘亲。”然后又指了指蓝芷:“娘亲,这是阿芷。” 美妇人看了看蓝芷,点头笑笑。 蓝芷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拉过非川雪,在他耳朵边问:“小川子,以前的昆仑山的时候,你不是我说你娘亲,那什么了么?”她是想起來了,她与非川雪在昆仑山认识,非川雪就是在寻蓝芷花,说要救他娘亲的性命。 “你是说我娘亲死了么?”非川雪问道:“她是死了。” “那她是谁?”蓝芷指了指那位美妇。 “她是我娘亲啊!”非川雪此刻一脸天真的说,丝毫沒有发现什么不妥。 蓝芷之前在青丘的时候,听到小艾提起过,非川雪的生母青凝夫人以前是大荒有名的美人,虽然是凡界的妖,却有九尾,与他们的君上爱得那是如胶似漆,可是在非川雪和非黎雪都还小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 蓝芷一激动,又咳了咳,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來,非川雪便不住的拍她的肩膀:“阿芷你沒有事情吧!” “小姑娘似乎对于我是否死了的问題很是疑惑!”美妇微微眯眼,看着两人在一旁咬耳朵。 蓝芷正了正神道:“夫人可是青凝夫人?”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问:“夫人可是叫青凝?”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却有不知道怎么问。 “我自然是青凝!”美妇道:“小姑娘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看來这小子跟你说了很多嘛!”说着看向非川雪,露出一丝笑意。 “可是······”蓝芷不知道如何说话,半响都还在“可是”上。 青凝夫人缓缓道:“我自然是知道小姑娘的疑惑的,在大荒,我的确是死了,但我跟姑娘一样,不是神族,只是凡妖,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将要羽化的时候,留得了一丝魂魄,可是一丝魂魄怎么进得了冥府,并辗转來了这个地方,觉得这个地方不错,便留了下來。” 蓝芷咬了咬唇,看了一下非川雪道:“夫人,你在撒谎。” 青凝夫人唇边泛着一丝笑意蓝芷:“小姑娘你说什么?”说着青凝夫人周身隐隐的寒意出來。 “阿芷!”非川雪道。 “夫人说自己是死了,留得一丝魂魄尚在,但是夫人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个北冥迷阵才在的这里,因为夫人沒有解释为什么要在这里纺纱,并且纺的是雪!”蓝芷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这番说起话來却又是铿锵有力。 青凝夫人的笑意愈发深,非川雪则拉起蓝芷的手:“阿芷······你说的有道理啊!”说着看向青凝夫人:“娘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凝夫人不说话,而是又坐到纺车边,开始纺起那飞雪。 “这北冥之地确实不是你们该來的地方,我看你们还是走吧!”青凝夫人不在抬头他们一眼道。 非川雪一急,也坐到青凝夫人身边,拉住她的手问道:“娘亲,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您亲生的儿子,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么?您知不知道小黎长大了,喜欢上了一个疯子,可是那个疯子却差点将阿芷杀了······”非川雪说道自己的妹妹,青凝夫人的脸色才缓缓涌上一丝温柔。 “你是说这丫头连夫家接亲的人都敢打,看來我不在,她越來越野了,还去什么魔域?真是一点规矩也沒有,这样她怎么能寻到好的夫家呢!”青凝夫人说道,脸上全然是母亲为子女焦急的表情,把蓝芷看得一愣一愣的。 “是啊,娘亲,有时间你得出去管管她,她真的太不像话了。”非川雪道。 “娘亲哪里能够出去,娘亲不过是一丝在赎罪的怨念!” “怨念,赎罪?”非川雪与蓝芷几乎是同口而出。 青凝为人这才意识到说了什么话,瞬间住口,面上带着些许的怒色:“你们这是在诓我的话么?” “不敢!”蓝芷道。 “娘亲!”非川雪道:“您就跟我们将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罢!” 青凝夫人看着两人半响才缓缓道:“跟你们说可以,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第七十六章 :拜堂成亲 “什么事情?”两人几乎又是异口同声。 青凝夫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就在这里,我的面前,拜堂成亲!” 蓝芷的张开大嘴,非川雪则愣了一愣,然后很是羞涩的靠向蓝芷:“阿芷······” “夫人,您方才说了什么,您是说要我们拜堂,成亲?”蓝芷不可置信的看着青凝夫人,半响才闹出这么一句话來。青凝夫人嗯一声:“你不愿意么?” “愿意的愿意的,阿芷你是愿意的对不对?”非川雪立即回到,像是在肯定,但更多是询问。 “小川子,我······”蓝芷咬了咬唇道,彼时映入她脑子里的是流岸那灿若星辰的眼睛,胜雪的白衣,而在那面拂云镜上,她心心记挂的人却已经答应娶了别的女子。 “我愿意的。”蓝芷道,鼻子却跟着一酸。 非川雪裂开嘴一笑,立即抓住蓝芷的手:“阿芷。”青凝夫人点点头,面上却浮出一丝疑色,却依旧笑笑:“这里沒有什么东西,一切用便只好用雪代替了。”青凝夫人说着,走到纺车边,手一扬便从地上扬起许多的风雪,纷纷的往纺车里去,不多时,便出现了根根白线,青凝夫人拂袖将白线串起來,咬破手指,在上面轻点一下,便成了一方红色的盖头。 “好在你穿的是红衣服,虽然破旧了些,但好歹也是红色的,我便只做盖头了。”青夫人将手里的红盖头递给蓝芷。 蓝芷又张嘴:“好神奇!” “谢谢娘亲。”非川雪道,接过盖头,“我听闻成亲都讲究好日子,可这里不同于外面,你俩就将就将就。”青凝夫人道:“臭小子,还不快给你的新娘子盖上盖头。” 非川雪连忙点头:“是。”说完拿着红盖头就要往蓝芷脑袋上盖。 蓝芷深吸一口气,丢给非川雪一个:“慢着“的眼神。 非川雪睁大眼睛,用眼睛问道:“为什么?” 蓝芷眉一挑:“我俩这番成亲不作数的啊,你要是敢当真了,若是出去了,我定饶不了你。” 非川雪皱眉:“可是若是我们出不去了呢?” “出不去了在想办法。”蓝芷眨了眨眼睛。 “好吧!”半响,非川雪揉了揉眼睛。 青凝夫人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道:“你们俩在说什么?” 两人均是摇头,蓝芷道:“夫人,方才我的眼睛进沙子了,小川子帮我看來着,对吧小川子!”说着瞪了非川雪一眼。 非川雪缓缓点头。 青青夫人道:“好吧,这边开始吧,虽然你父亲不在,但这樽雪像就当时他在罢!”青凝夫人指着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雪像,蓝芷额上滴下一滴冷汗來。 非川雪将盖头往蓝芷头上一丢,便拉她跪下來,咚咚咚的磕了上个头,待蓝芷反应过來的时候,红盖头却又被掀了开去,非川雪一脸笑意的盯着蓝芷:“原來掀开盖头的阿芷咋么好看啊!” 蓝芷道:“去你的。”一把抓下盖头,三两步走到青凝夫人面前道:“夫人,现在您应当可以跟我们说了罢。” 青凝夫人缓缓道:“儿媳妇怎的这般无礼,都沒有唤一声母亲,也沒有敬茶,便这般來问。” 蓝芷喊道:“母亲在上,请受媳妇一拜,这里冰天雪地,沒有茶杯,便不敬茶了,还望母亲见谅。”说着又拜了一拜。 青凝夫人缓缓点头,“你们坐过來吧,我一边纺纱一边跟你们讲。” 以前蓝芷在街头小巷,也曾经看见过几个光这屁股的小孩子,围在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婆身边,嚷嚷着要听故事,老太婆便坐在石凳子上,空洞的眼睛看着前方,缓缓说出那些或真实或杜撰的故事。 而彼时青凝夫人跪坐在纺车之前,轻轻的摇动那座纺雪的纺车,嗡嗡的声音透过那积累着的岁月。 那个时候,也就是青凝夫人还很年轻的时候,蓝芷都还不知道在人世间的哪一个角落,青凝便已经是名满大荒的美人了,白发如丝,一手精妙的绣工,直叫就九重天上的天后都啧啧称奇,而她命中注定的遇上青丘最年轻的公子,然后嫁给他,成为一段传奇的风流韵事。 不过在千年之内,青凝生下一儿一女,儿子承了她银发,而女儿则更像丈夫,本以为一家四口会很快乐的生活,但一切的幸福往往都是为日后的悲剧做铺垫的。 变故还得说到非川雪将将成人懂事的时候,青凝夫人听闻丈夫勾搭美人,跟丈夫吵了一架,携儿子女儿去拜访丹穴山的老姐妹宿雨夫人,顺道去北海要一些礼品,而当时北海里面被女娲娘娘断掉四腿的大鼇恰时醒过來,呼呼的翻滚着整个北海。 青凝本來不想管这一趟闲事,携儿子女儿便想走,却在一时不注意中,非川雪被大鼇咬下了水底。 “其实一切都是我的疏忽,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青凝夫人道,非川雪则一脸的震惊,很显然,这一些事情,他一丁点印象都沒有。 后來青凝托朋友带女儿走,自己孤身一人下水去与大鼇斗,救出非川雪,却发觉非川雪沒了心跳,大怒的她拼尽全力挖下打鼇的双眼,这不挖还好一挖,就出了大事。 失去眼眼镜的大鼇怒气冲天,闹得四海翻腾,天帝急忙黄濑钟山山神,盘踞北冥,好震住大鼇,另外叫青凝归还大鼇双眼。 彼时青凝夫人一席牡丹长裙立在冰川之上,白发上还留着大鼇的血,定眼看那端坐云端的天帝,朱唇亲启:“我不!” “它害了我的孩子,我定叫它生不如死!” 天帝大怒,下令活捉青凝,而这个伟大的母亲,抱着儿子的尸体,跃到大荒的最北端,拼尽自己的全部修为,将大鼇的右眼替换了非川雪的心,左眼则丢入了凡界。 之后钟山山神烛龙赶到北冥,吐出一口七色的云,便将大鼇震住了,但是青凝夫人却是失去是三魂七魄,一丝魂魄留在那七彩云里,尸首被带回青丘。 而在这北冥迷阵里面的,只不过是日日在这里纺雪好叫北冥早日恢复而已的一丝残念而已。 后來蓝芷才知道,原來非川雪道凡界來寻蓝芷花,是认为青凝夫人还会活转过來,因着青凝夫人告诉过非川雪,她曾经在昆仑山待过,那上面生着一种千年一开的奇花。 而青凝夫人的丈夫,青丘的国君,跟妻子几乎沒有说过辞别的话,还有,他勾搭的那位美人叫做宿雨,青凝夫人的老姐妹,也是流岸的生母。 蓝芷听完过后,脸上除了震惊,还是满满的钦佩,眼前这位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 非川雪则半天回不过神來,良久,才缓缓问道:“娘亲,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为什么我一丝也不知道,父亲也从來沒有跟我提起过。” 青凝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傻孩子,这些事情为酿怎么肯呢过叫你知道,你父亲都知道不了多少,何况是你?” 非川雪耷拉下脑袋:“这般讲來,竟是我害了母亲的性命。” 蓝芷不由得拍了拍非川雪的肩膀:“小川子。” 青凝夫人站起來,拉过非川雪的手:“这件事情哪里能怪你,为娘只不过是尽了做母亲的职责,任谁都不会因着自己的疏忽叫孩子死去的,不过看你生这么大,竟然还是这般沒有出息,为娘当真难过。” “娘亲,我怎的沒有出息了?”本身有些沉重的话題,被非川雪这一问,都变得有些无赖起來。 “寻到了媳妇也不烧些消息给为娘,你是有多大的不孝?”青凝夫人道。 “那娘,既然这个迷阵是您的底盘,那您知道怎样出去么?”非川雪问道。 青凝夫人一拍非川雪,“有为娘在这里,你还要出去做什么?难道你竟然一点也不想为娘嘛?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孝子呢?” “不是的娘亲,阿芷好像受伤了,若不出去的话,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怎么办?”非川雪道:“虽然我真的很想娘亲,但是都已经想了几千年,现在终于见到了娘亲,我是很高兴······但是阿芷。”非川雪尽是孩子在糖果盒玩物中难以抉择的的样子。 青凝夫人走道蓝芷身边,抓起她的手:“儿媳妇,我瞧瞧你究竟受了什么伤?”青凝夫人抓着蓝芷的手半响,面色突然一变,顺手便扯开她的衣裳,露出猫爪一样的痕迹。 “修音符?”青凝夫人一惊,然后随机笑起來。“儿媳妇啊,是谁给你种的这样一个东西啊?” 蓝芷摇摇头,并不是说她不知道,而是她不想说。 “阿芷受的伤严重么?”非川雪问道。 青凝夫人道:“很重,却也很轻,小子,你当真不知道那印记是什么?” 非川雪摇摇头。 “儿媳妇,这修音符是周期复发的你可是知道?”青凝夫人问蓝芷。 蓝芷道:“知道。” “那据我的推测,这修音符很快便要发作了,不过还好你与我儿子拜了堂,要不然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七十七章 :复发 蓝芷闻言,脸色一白,想起那日流岸的小尖峰上说的话,双手便微微发抖起來。 “怎么,你可是答应做我儿媳妇了,总是不能不洞房罢!”青凝夫人笑道,非川雪则一惊,问道:“洞房,娘亲,你们究竟是在说什么?” “或者是说,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与我儿子拜堂成亲?”青凝夫人面色一沉,然后又缓缓道:“不过是骗我的罢,你俩合起來撒谎!” 蓝芷脑门上青筋突突的跳,这母子怎的是一个调调? 正想着,胸口一阵发热,苍白的脸上竟然泛上來一股红晕,呼吸也急促起來,几个踉跄站不稳,往雪地上倒去。 “阿芷,你怎么了,你究竟什么了?”非川雪一脸的焦急,扑过去就要将蓝芷扶起來,蓝芷往后一挪:“你别碰我。”说着又吐出一口血來。 “娘亲,阿芷究竟怎么了?”非川雪扭头问青凝夫人,青凝夫人缓缓走到蓝芷身边,微微碰一下她的肩膀,蓝芷却重重一颤,额上的汗珠滴滴的落下來。 “孩子,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青凝夫人俯下身來在蓝芷耳朵边问道,蓝芷起初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而此刻却是有一把剪刀在刺,四肢也像被数只毒虫啃咬,听到青凝夫人的话,半响才挤出一句话:“夫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青凝撩开蓝芷额头上的碎发,“修音符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符咒,你是知道的,可是你究竟是愿意不愿意呢?” 蓝芷咬着嘴唇看青凝夫人,又看看非川雪依旧一脸焦急的模样,嘴角留下一丝血迹來,非川雪嚷道:“娘亲,阿芷究竟怎么了,都变成这个样子,娘亲是不是有法子救阿芷,莫要卖关子了。”非川雪伸手想要去擦蓝芷额头上的含,但是想起方才蓝芷那一句“别碰我”又缩了回去。 青凝夫人吼道:“都沒见你这般关心过为娘,你真是不孝子啊。”说着拧了一下非川雪的胳膊:“为娘正是要救她,你莫要在这儿捣乱,一边儿去。” 非川雪显得很是委屈:“娘亲······” 青凝夫人丢给非川雪一个滚一边去的眼神,缓过來又对蓝芷道:“孩子,你究竟愿意是不愿意。” 蓝芷嘴角的血越來越多,眼里涌上來一层雾气,盯着青凝夫人缓缓摇摇头。 不愿意。 青凝夫人缓缓叹了口气。 “娘亲,究竟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还是您不愿意救阿芷,娘亲,她可是我媳妇儿啊!”难得退后两步的非川雪又喊道。 青凝夫人道:“她是说不愿意做你媳妇儿,你还在这里,莫要怪为娘发火。” 非川雪闻言,有些回不过神來:“娘亲你说什么?” “我还说什么?你快些让开,为娘要帮她治伤了。”青凝夫人一把将非川雪推开,一把拉过蓝芷,便将她身上的衣裳扯下來。 地上的白雪突然间飞扬起來,在半空转成一个旋,将蓝芷以及青凝夫人迅速包裹起來,而非川雪却缓缓走了两步,思维还停留在方才青凝夫人说的话上,银丝飞扬,他面露悲伤。 “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愿?”风雪之中,青凝夫人依旧问道。 蓝芷觉得有些混沌,依旧缓缓回答:“这修音符以前发作过,那个时候因为有他,我是沒有事情的,夫人,虽然我知道他要成亲了,但是我真的放,放不下。” “他要成亲了?”青凝夫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蓝芷眼里的泪水掉下來:“是的。” 青凝夫人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蓝芷胸口的印记,然后又擦了擦她脸上的汗和嘴角的血,让蓝芷躺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拿出一把木梳,散开蓝芷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梳,边梳边跟她说话:“好一个放不下,我以前也见过一个为情而生而死的女子,她说的话特别好听,说什么‘此生不能与爱的人在一起,情愿孤独终老’,我很是佩服她。” “她是谁?”蓝芷觉得从青凝夫人传來一阵暖意,问道。 “你不识得她,跟你说了也沒用。”青凝夫人道,问蓝芷:“孩子,你的心上人是谁,竟然能比非川雪那小子还能讨姑娘的欢心?” 蓝芷回道:“夫人不识得他,说了也是沒用的。” 青凝夫人闻言,笑了笑:“你这孩子却是个有趣的,可惜我那孩子却沒有那福气了。” “小川子很好,是我配不上他。”蓝芷道。 “但愿是这样,个人有个人的归宿和命运,任谁也是改变不了的。”青凝夫人语气里尽是温柔,又问道:“孩子,你的体质不同于其他人,你可是妖狐?” 蓝芷点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原來如此。”青凝夫人有些恍然大悟道,“我那小子如此钟情与你,却原來是有原因的。” 青凝夫人每一梳,蓝芷便觉得轻松很多,待整头的青丝都梳过一遍之后,青凝夫人才帮蓝芷穿上衣裳,随后长袖一拂,她们周身的白雪便纷纷的落下來。 “娘亲,阿芷怎么样?您怎么样?”非川雪一看两人端坐在雪地上,蓝芷的脸色稍稍的变好了一些。 “臭小子,你这会儿倒是会记得为娘了,叫为娘好生感动!”青凝夫人沒好气的瞧非川雪一眼:“可以说好了,也可以说不好,为娘也说不准,不过现下,她是死不了了。” “阿芷······”非川雪一下子扑过去,蓝芷却缓缓往边靠去,对青凝夫人道:“谢谢夫人!” 非川雪跟着道:“谢谢娘亲。” 青凝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给非川雪:“若是真的是谢娘亲的话,就赶紧滚吧,为娘瞧见你们便是浑身不舒服。” “娘亲,你怎的可以赶我们走?”非川雪怪叫道:“不过这鬼地方究竟怎么出去啊?” “夫人可是能同我们一齐出去?”蓝芷问。 青凝夫人面露难色:“我是不能够跟出去的了,我不过是一缕孤魂,三魂七魄散去了一大半,是不能够回去了的。” 非川雪喊:“娘亲。” “臭小子。”青凝夫人斜眼瞧一眼非川雪:“出去这个地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得有北海的那面镜子才成,有那面镜子指路,你们才能瞧见出去的路,且不说外边的人能不能得到那面镜子,就算得到了,也沒有几个人知道该怎么做。” 非川雪急了:“那怎么办啊?” 蓝芷问道:“夫人说的镜子可是拂云镜?” 青凝夫人点点头:“正是拂云镜。” 非川雪一拍脑门,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那面镜子不是在小瓷姑娘的手中么,小瓷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呢?该不会是被我一脚踢到水里,淹死了呗?” 彼时沒有淹死,正在鲲羽家做客的小瓷姑娘打了个喷嚏,鲲羽问:“你在骂我?” 小瓷摇头:“应当是有人在骂我。” 鲲羽的家住在北海水底的一块礁石之上,四周虽然都是水,却被一个巨大的水泡照着,珍珠与琥珀镶嵌在飘动的扇贝之中,巨大的冰块从水面缓缓漂过,却是美丽得很。 鲲羽一到了自己的底盘,先是从一只麻雀变作一条带胡须的雨,然后就是一个比小瓷矮上一个头的,扎着辫子的,模样生的可爱的小男孩。 鲲羽说师父出门去了,这会儿不在家,才好带女人來,要不然,师父非得将他的鱼鳞拔掉不可。 “有人在骂你,是在迷阵里面你的叔叔和你的姑姑?”鲲羽问:“这件事情不怪我的啊,上回迷阵出现的时候,只不过是看你睡得香,沒有叫你,还有上上次,你都照不对地方,还有上上上次,我俩根本都沒有见到那迷阵······” 小瓷打住他:“你莫要说了,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的。” 鲲羽表示赞成:“不过这都快一年多了,也不晓得你叔叔和姑姑究竟有沒有活着,若是能出來的话,那便是最好了,若是出不來了,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 小瓷沒眉头一皱,踢了鲲羽一脚:“小屁孩,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 “不要叫我小屁孩!”鲲羽怒目而视,小瓷嗤笑了一下:“都叫了你奈我何?有本事你來打我啊,好男不跟女斗你师父沒跟你讲的吗?” 鲲羽低头:“沒有说过。” 小瓷重重叹了口气,一百日一次的迷阵,他们错过了三次,她一心想要救出蓝芷和非川雪,便心一横,在鲲羽的家里赖了下來,一赖便是一年多。 小鲲羽虽然是面上很不情愿,但小瓷一说要走,他就更是不高兴,由此瞧來,师父沒有在家的孩子很是孤独寂寞的。 明日便又是百日之期,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第二日,小瓷坐在鲲羽的背上,向岸上的浮冰游去,本來鲲羽对驮小瓷的事情是异常的不情愿的,但是最后还是磨磨蹭蹭的答应了。 站上浮冰之后,鲲羽变作麻雀,提着小瓷往冰山上去,站在那里能够看得远一些,烛龙什么时候醒过來,北冥迷阵什么时候出现也能早些知晓。 “注意了,等漩涡一出现的时候,你便举起那镜子,在中心往左三寸处,这虽然很难,但是你都错了这么多次了,也当有经验了。”鲲羽漫不经心道。 这把小瓷说得很是紧张:“我若是在错了怎么办?”再错了的话。可是再得等一百日的话,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想着,手微微发抖。 “你若是害怕的话,我就來罢!” 冷冰冰的声音从小瓷身后传來。 第七十八章 :我寻了你一年 蓝芷听到非川雪说小瓷,伸腿踢了他一脚,非川雪很是委屈。 青凝夫人突然间盯着脚底下的雪,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看來,你们俩,还算是有运气的。”说着抬起头來看那一片灰蒙蒙往下落雪的天。 蓝芷和非川雪也跟着往上看,只见那天幕缓缓的漏下來一缕淡黄色的光來,落在地面,那地面的雪渐渐融化,不多时,竟然看到了裸露出來的一面光滑的冰块。 “你们这下子进來,倒也算是缘分,却也是该走了。”青凝夫人淡淡道,然后走到纺车便,缓缓跪坐下來,手又轻轻的摇起來,都沒有再看蓝芷和非川雪。 “夫人。”蓝芷喊道。 “娘亲。”非川雪喊道。 “你们走罢,在托一会,这条路就消失了,下次不一定会出现,即便出现了你们也不一定能看见。”青凝夫人纺车里又纺出许多的白线,而白线却又变作雪花。 “娘亲······”非川雪薄唇紧抿,双膝一弯,给青凝夫人磕了三个头:“请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黎的。” 蓝芷看到青凝夫人嘴角浮上來一丝笑容,却依旧沒有看他们一眼,非川雪拉着蓝芷走到那块冰上,漩涡一般强大的吸引力便不断的拉扯他们,蓝芷仰头看,眼里划过一张脸,却有转瞬即逝。 说起这北冥迷阵,进去的时候动静闹得挺大,俩人被吸进去的时候就跟殉了情似的,而出來的时候,却双双跟摔酒杯一般掉进了水里。 “姑姑······漂亮叔叔。”蓝芷耳朵边传來小瓷惊喜的叫声,张开嘴巴來心回应她,却扑通一声掉进了寒冰一般的水中,还沒來得及闭上的嘴满满的灌了好几口。 她吃过昆仑的沙棠,按理说是会立刻浮上來的,但落下來的那一股劲儿将她差点沒砸到水底,待缓缓浮上來时,蓝芷已经呛了好些水。 她拧眉伸手开始往上划,兴许狐狸划水真的沒有经验,何况是吃了沙棠果的狐狸,刚开始她的手脚还算是灵活,但是划到一般,因着水太冰,水太深等种种原因,蓝芷乱了阵脚,又呛了好几口水之后在水中胡乱的扑腾。 扑腾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许久沒有吸到外边的空气,蓝芷气力渐渐弱了,她再扑腾了一会,觉得腰间一紧,像是有什么抓住了她,往水面上托。 “呜呜!”她又扑腾了一会,张开眼睛便看到一张叫人直想掉眼泪的脸,那个人抓着她的腰带到水面上,蓝芷眼睛一酸,刚要喊,却觉得唇上一软,便有东西滑入了嘴里。 她伸出手來,在那人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那唇上的禁锢才得以解放。 “殿下,你怎么來了?”蓝芷问道。 流岸扒开蓝芷湿哒哒的长发,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先上岸,上了岸我便跟你将。” 流岸托着蓝芷爬到一块浮冰之上,蓝芷俯着身子连吐了好几口水,流岸轻轻拍她的背。 此刻两人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蓝芷更是狼狈不堪,她拧了拧身上的湿衣裳,对着流岸,便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流岸扶起蓝芷道:“这里不能够在待了,我们走吧。”说着要带蓝芷跃起來。 蓝芷却站在原地不动。 “蓝芷?”流岸微微皱眉:“你怎么了?” 蓝芷摇头,眼神忽闪的不去看流岸的眼睛:“殿下你先走吧,我还要去找人” “找谁?” “沒谁!”蓝芷道,眼神终于定格在自己脚底下的浮冰上,那冰结得着实好,表面光滑,透明如镜,还能瞧见底下水的波动。 “青丘雪公子?”流岸声音比方才要冷上了几分。 蓝芷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流岸道:“究竟是谁?” 他的话音将将落下去,就有一个小姑娘从后头由远及近的喊过來:“蓝姑姑,蓝姑姑,你在那里吗?” 变作麻雀的鲲羽抓着小瓷的领子扑着翅膀从一座冰山上下來,小瓷一看蓝芷便高兴的喊起來,挥着小胳膊:“蓝芷姑姑,蓝芷姑姑。” 鲲羽一把送來爪子,将小瓷就放在冰面上,她一下便滑坐在地上,扭头吼道:“轻点儿你会死的么,亏我还拿你当朋友,你便是这样对我的?”说着笑眯眯的跳到蓝芷个跟前:“姑姑。” 蓝芷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瓷,半响道:“你是小瓷?”小瓷点点头,围着蓝芷转了一圈,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瞧,道:“姑姑可是不认识我了?” 蓝芷伸手比了比,寻思着这丫头好像长高了许多,便说出了口:“小瓷,怎的才几个时辰不见?你便好像变了不少?” “几个时辰?姑姑你有沒有搞错?你和漂亮叔叔都进去一年多了,我当然变了一点了。”小瓷道,随即一扭头:“对吧漂亮叔叔·····”眼睛看道流岸的时候一愣,随即张开嘴巴,半响道:“竟然是你?漂亮叔叔二号?姑姑你认识他么,你究竟认识多少个漂亮的叔叔?介绍几个给我认识呗。” 突然间变成了小男孩的鲲羽跳到小瓷面前:“认识那么多漂亮叔叔做什么?” 蓝芷嘴角抽了抽。 流岸却淡淡问道:“你嘴里的漂亮叔叔可是青丘雪公子?” 小瓷见流岸对她说话,脸上楷书一朵花來:“好像是的,她对我蓝姑姑真的是太好了,他俩简直是绝配,咦,你也认识他么?漂亮叔叔二号,你觉不觉得啊?” 流岸的脸立刻便沉了下來,走道蓝芷身边,低头问她:“绝配么?” 蓝芷心一颤,儒弱半天才问小瓷:“小瓷,你说的一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只记得过了几个时辰,还有,你方才有沒有看见小川子?他是同我一道出來的。” “我以为漂亮叔叔二号便是漂亮叔叔。”小瓷道:“姑姑你不知道么?你已经进那迷阵里有一年多了,我每次都想救你來着,都怪鲲羽,若不是她,我早就救你出來了。” 鲲羽喊道:“还不是你笨,哪里怪得我?” 蓝芷几乎说不出话來,她与小川子明明才离开几个时辰的。 “兴许北冥迷阵里的时间与外世的时间全然是叉开的。”流岸瞄了一眼小瓷,目光又重新放到蓝芷脸上,蓝芷脸色些不自然,不去看流岸,朝小瓷喊道:“我们去寻小川吧!” 她自然也是想不到,迷阵里不过短短的一刻,大荒之中竟然过去这么久,若是她还待得久一些,那还了得。 蓝芷说着自顾自的牵起小瓷的手,就往一座矮一些的冰山上跃去,鲲羽小脸皱成团,脚一跺也跟了上去。 小瓷悄声问道:“姑姑,漂亮叔叔二号是不是也喜欢你啊?你好有福气。” 蓝芷笑道:“你说呢?” “我觉得是喜欢你的,其实方才北冥迷阵出现的时候,若不是漂亮叔叔二号,我指不定就又错过救姑姑的最佳时期了,而起他看见有人从里面出來的时候,二话不说便跳下水里去了,那样的舍身为姑姑。”小瓷哗啦啦的说了一大堆,蓝芷轻轻道:“他成亲了!” 一年多了,应当成亲了罢,蓝芷想。 “成亲了,那敢情更好,放着自己的妻子不管,跑到这里來寻爱情,勇气可嘉。”小瓷道。 彼时他们站在那座冰山之上,往四周望去,闪着白光的缤山悚然的立在水中,水面上的浮冰一碰到,便是震落下來白花花的碎冰,冰山的深处隐隐的传來一阵低吼。 蓝芷余光瞧见流岸那一角白衣,站在她的身后。 蓝芷皱着眉头四处看了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手放在嘴便大喊:“小川子,小川子,你在哪里······” 远远的传來好些她的声音,她耸了耸肩:“看來只有一点一点儿的寻了,小川子命硬得紧,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呢。” 说着她又喊了喊,西南一角几座冰山轰的一声响,淡紫色的光隐隐的透出來。 蓝芷道:“他再那里。”说着嘱咐小瓷:“你们在这里,我去去就來。” 小瓷哎了一声,蓝芷红衣一闪,已经跳到了隔壁的冰山之上,小瓷刚要张口,眼前白衣又是一闪,流岸一声不响的又跟了上去。 与往那几座冰山靠近,那紫色光便愈加的强烈,海水也有翻开之际,蓝芷立在高一些的冰山上,往下俯身,银光一闪,便看见一条生着白鳞的大蛇从水中跃起來,随即又落入水中。 蓝芷鼻子一动,小川子命是挺硬的,但是运气不怎么好。 手摸上腰间的鞭子,那蛟龙又从水里跃上來,带來暴雨一般的冰碴,蓝芷等那冰碴往自己脸上來,良久却发觉一个人立在她面前,拂來袖子,帮她挡住了那一些水。 蓝芷沒有说话,而是往一边去,想跃下去,可气的是,她走哪便,流岸便走哪边,愣是生生的挡住她。 “殿下这是做什么?我要救小川子,你跟上來做什么,殿下不在丹穴山与唯姬公主一道,跑到这北冥之地做什么?”蓝芷道,语气里带着些许怒气。 流岸道:“我自然是要护你,蓝芷,我寻了一年。” 第七十九章 :太给我面子了 蓝芷闻言,手轻轻的动了动,却不敢去看流岸的眼,她轻声道:“殿下,我要去救小川子。” 流岸一滞:“我去帮你救,你留在在这里。”流岸抬起手來轻轻抚了抚蓝芷的头发:“我不想再叫你遇到危险了,你也不能再叫自己遇见危险了。” 蓝芷盯着自己的裙角。 流岸说完,抽出自己的佩剑,便纵身跳入了那冰山大蛇的阵势里,蓝芷看那白衣随风而起,张了张口,却始终沒有喊出声來。 紫光之中,水影与剑影交织在一起,那大蛇又冲出水面,对着天长长的一声嘶吼,在银色的剑气之中,化成了无数的碎片,纷纷往水里掉。 蓝芷伸长了脖子,看那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忽然,从水中冲出來一个人影,蓝芷定睛一瞧,流岸一只手执这浮绪剑,另一只手斜着一个蓝袍银发的人,“小川子。”蓝芷喊。 流岸瞳孔微缩,将非川雪带到冰山之上,对蓝芷道:“他沒有事情的,不过是呛了几口水,青丘公子,是不会这般沒有用的。”说着放开非川雪,沒有运气的非川雪一下子沒有支持里,几近瘫倒地上。 “小川子,你沒有事情吧。”蓝芷立刻扶起非川雪。不断的拍他的背,一边拍一边数落:“你讲讲你怎的就这般的不走运呢,刚从那什么阵里出來,就遇上大蛇了。” 非川雪咳了两咳,拔拔脸上垂下來的湿头发,像是沒有看见立在一旁的流岸,一把将來蓝芷拥进怀里,然后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查看了一下蓝芷:“你有沒有遇见什么危险?我好担心你,可是方才那大蛇太过无耻,竟然咬烂了我的袍子,气死我了。”说着翻出身后被咬掉了一截的袍子,递道蓝芷面前。 蓝芷脸上涌上來一层黑雾:“你便是因为它咬破了你的袍子,你才跟他打起來的?” 非川雪点点头:“是啊,在水上我把它弄死自然不再话下,但是在水底下,我的法术都使不出來,白白吃了好对亏。” “雪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一旁的流岸不咸不淡的接上非川雪的话。 非川雪理理身上的衣裳,走到流岸面前:“大名鼎鼎的丹穴少主,竟然跳进水里去救百年前跟你打架的人,着实叫人震惊。”说完扭头看蓝芷:“阿芷,我太有面子了。” 蓝芷被他这一句话,逗笑起來。 流岸恩來就冷的脸上更是蒙上了一层白霜,反唇道:“他人遇险,不仅仅是雪公子,随便是大荒一命小卒,我都会出手相救,于我來说,青丘公子和魔族的小魔都是一样的。” “你这是瞧你不起我?”非川雪嚷道。 “雪公子喜欢怎么想便怎么想。”流岸不紧不慢的回他。 “你这只死凤凰,你就跟那疯子一样的不要脸,一样的无耻,一样的”一向说话语言丰富的非川雪这回却是沒词儿了,他挠了挠头:“一样的祸害苍生。” 流岸嘴角微微上扬:“多谢雪公子夸奖。” “你是不是还想跟我打一架?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么?”非川雪嚷着,手一挥,破烂的蓝袍扬起,便是一副要开打的模样。 流岸面无表情:“悉听尊便。”说着入了鞘的浮绪剑竟然隐隐的透出光來。 拔剑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蓝芷脑门子一疼,立马站到两个中间,张开手臂,先对非川雪道:“小川子,你才从水底下上來,灵力定是折损了不少,打架是不好的。”然后又扭过头來对流岸:“殿下,有什么事情能不能等一会儿在商议,现在这番样子”还沒补上后面的话,便适宜的打了一个喷嚏。 非川雪立马拉住蓝芷:“阿芷说得是,我们这番还是先回青丘,换身干净的衣裳,温上两壶酒,好好的睡一觉在说。” 流岸道眼里划过一丝担忧,道:“还是回丹穴山罢!你无端的离开了山,这番也该回去了。” 蓝芷沒有动,她的确是沒有想过要去哪里,本來嘛,是长琴带她下山來的,还央她帮忙,她怎么也要寻到长琴不是。她这番有些犹豫的时候,小瓷的声音又从半空中落下來:“蓝姑姑,漂亮叔叔,漂亮叔叔二号,你们这会儿都该累了吧,咱们先去鲲羽家歇息一会儿吧!” 鲲羽抓着小瓷的领子从半空飞下來,小瓷一站定,鲲羽便扑腾着翅膀站在小瓷的肩膀上:“我才不要女人去我家,我师父知道了要揍我的。” “你再说一遍?”小瓷咬牙道。 小鲲羽明显的打了个寒战:“好吧,大家都來吧,有酒有热水。” 蓝芷立即给小瓷丢过去一个佩服的眼神。 于是一行人來到鲲羽在海底的底盘,蓝芷和流岸把身上的衣衫弄干,至于非川雪,便抢了鲲羽师父的一套袍子披在身上,洋洋得意。 鲲羽哭丧着脸看非川雪,眼睛要喷出火來,非川雪则坐在一旁朝他挥挥手:“诺,去给叔叔姑姑们弄些酒來。” 鲲羽差点沒有扑上去啄非川雪。 蓝芷拉着小瓷坐在一旁,心里一直想问这一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不知道该问谁。 “阿芷,方才你说我俩在进去那里几个时辰,外边便过去了一年,也不知道这一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非川雪一边说一边对放在墙壁上的一只大的扇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前去把那扇贝解下來,反反复复的看。 小瓷道:“应该是错过了罢,我也是听说,听说最近是平静下來了,我以为他们要打架呢!”然后小瓷看看非川雪,又看看流岸,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扫來扫去,悄声问蓝芷:“姑姑,这两个漂亮叔叔都挺不错的,你喜欢哪个啊?” 蓝芷瞪了小瓷一眼,然后以手托腮:“也不知道长琴殿下在哪里。”她之所以下丹穴山來,都是因着长琴说要她帮忙,这会儿一年都过去,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帮,若是不用了,也是不能回去丹穴山了的,殿下这会儿兴许都与唯姬成亲了,她又成了外人了。 “你打听他做什么?”流岸手里拿着一只贝壳杯子,道:“的战事是平息下來了,听闻是魔君风之闻下令退回所有族人的,至于长琴兄,两个月前,我在祷过山上遇见过他,现在却也不知在何处。” “那个臭弹琴的啊,我们管他做什么?”非川雪道,手却一直摆弄着那扇贝,像是要把它扳开,于是众人听了非川雪的话之后,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他的手上。 端着一盘子吃食的鲲羽一进來便看到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非川雪怎么扳也扳不开的扇贝,小脸神色一变,嚷道:“你动那个东西做什么,快些放下。” 非川雪闻言,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好生有趣。” “师父说了,这东西再是有趣,也不能打开的。”鲲羽小步过去,一把夺下非川雪手里的扇贝,放在眼前仔细的看。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要霸占它,只是你这里奇怪的东西好多啊。”非川雪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多东西我都沒有见过。”随即打了个哈欠:“好困啊,这里可有厢房可以睡?” 鲲羽把扇贝重新放到墙上,沒好气道:“厢房是有的,只是你去了以后,不能碰里边的东西。” 非川雪眉毛挑得高高的:“不碰就不碰,好小气,哼!” 蓝芷也张口打了个哈欠,在北冥迷阵里,她着实累得很了,照着外边的时间來讲,她与非川雪一年多有沒有合眼了。 “阿芷,你也想睡觉了?我们一齐睡吧!”非川雪建议道。 小瓷咯咯笑着:“漂亮叔叔好主动啊,姑姑你莫要辜负了这番盛意哟!”蓝芷则嘴角抽着:“鬼才要跟你睡!我要先吃东西。”说着抓起鲲羽端进來的东西,,一个牡蛎,放到嘴边,顺便递给小瓷一个。 “为什么啊?”非川雪却是一脸的疑惑,我们不是都拜堂成亲了么,你现在是我的娘子了,我怎么不能同你睡?” 此言一出,小瓷手里的牡蛎掉到了地上,鲲羽张大嘴巴,流岸手里的贝壳杯子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水洒了一地。 “蓝姑姑,你们成亲了么,在北冥迷阵里,孤男寡女的就这么在一起了?好酷哟,你说是不是啊鲲羽小朋友?”小瓷先回过神來,一脸的兴奋。 鲲羽则哼了一声:“不要叫我小朋友。” “蓝芷?”流岸眼里尽是不可置信,直直的盯着蓝芷。 蓝芷连忙摆手:“我不是说只是装装样子么?都说了不当真的。”他们不是事先说好了么?骗骗青凝夫人,况且青凝夫人也都知道了的。 非川雪却皱眉,一脸笃定,还从怀里摸出來一张红盖头,在众人眼前一挥:“诺,这盖头便是铁证了,阿芷,你怎的可以耍赖?你现在就是我娘子了,娘子,你不能这么对待为夫的。”说着竟然有些委屈。 蓝芷道苦着脸道:“这是我当时盖的,但是”还沒说完,又被非川雪打断:“呐,你承认了。” 第八十章 :过敏? 流岸哗的一声站起來,拂袖走开了。 蓝芷愣了一愣,眼见随着那白衣离开鲲羽水底待客的厅堂,眼里有一丝难过。 非川雪先是嘴角露出一丝笑,然后捕捉到蓝芷眼里的那丝难过,顿时蔫下來:“好啦,我不逗你了,我先去睡觉去了,鲲羽是吧,劳烦你带我去客房。” 鲲羽一脸的不乐意,但是还带着非川雪离开了。 而一旁的小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重新拿了个牡蛎,放到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有的人吃醋,有的人牵肠挂肚啊!” “你小小年纪,这又是从哪里听來的话?”蓝芷也跟着拿了一个牡蛎,吸了一口,觉得沒有什么味道了,便又放开。 “姑姑你可莫要瞧不起我年纪小,我可听过太多你们沒有听过的话了,就方才那一句,前半句是听來的,后半句是我原创的,怎么样?”小瓷嘻嘻的一脸笑意:“若是有人为了我这般明争暗斗的,我就是死了也是愿意的。” 蓝芷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赶明儿得去冥府瞧瞧那三生石,你究竟是个什么來头,这样能说?” 小瓷往后面一缩:“千万不要,小的惶恐。”说着嘻嘻的又吸了好几个牡蛎,还一边吸一边问蓝芷:“姑姑,这东西味道很好,你怎么不吃呢?” 蓝芷摇摇头:“一点也不美味。” 两人正在讨论牡蛎究竟是美味的时候,鲲羽晃着他的小胳膊小腿又回來了,见地上一大堆的牡蛎壳,沒好气的朝小瓷道:“你可是真能吃啊,若是谁日后娶了你,天都要被吃塌。” 小瓷吐吐舌头道:“你管我,左右我又不是嫁给你,你担心什么?” 蓝芷咧嘴看他俩,心底有想要出去瞧流岸的犯贱的想法,却觉得肚子传來一阵冰凉,便朝小瓷道:“小瓷,我觉得有些不舒适,便不跟你说话了。”说着朝跟小瓷说得面红耳赤的鲲羽道:“鲲羽小仙,劳烦你带我去休息。” 小瓷闻言,丢掉手中的牡蛎壳,“我也要去,姑姑,我与你一齐睡。”说着牵起蓝芷手,根本就不看鲲羽一眼,便绕出了大殿。 和衣躺下之后,肚子里那股子凉意沒有下去,反倒是愈发的强烈,过了不多久,又穿來丝丝的疼痛。 “姑姑,你是怎么了?”蓝芷翻來覆去,小瓷不由得问道。 “沒事的,大概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了?”蓝芷微微一笑,显得有气无力道。 “吃坏东西了?”小瓷凝神,顺手将床头合着的贝壳打开,那贝壳里面放了夜明珠,一打开,便发出柔和的光來。 小瓷看见蓝芷脸上尽是细细的汗水,嘴唇红得要滴下血來,两颊也微微泛红,伸出小手去碰了碰蓝芷的额头,不由得吃了一惊:“好烫啊,姑姑,你该不会是过敏了吧,对海鲜过敏?” 蓝芷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好痒啊。”说着用手去抓脖子,小瓷掀开她的衣领子一瞧,惊叫道:“果然是过敏了,姑姑你的运气当真好。” 蓝芷呼吸有些急促,问她:“什么叫做过敏啊?” “过敏就是吃了与你体质相克的东西,会出红疹子的,还会很痒,虽然不是什么要命的症状,但是却难过得紧。”小瓷道,连忙拉住蓝芷抓着脖子的手:“不能抓的,越抓越难过的。”说着跳下床,匆匆跑到鲲羽的房间,从床上将他揪下來。 “你怎么了,又发疯了?”鲲羽揉着眼睛道。 “蓝姑姑瓷东西过敏了,你这海底有沒有葛根藤?”小瓷问。 “葛根藤是什么东西?可以用來做什么?”鲲羽问,顺便打了个哈欠。 “沒有的话就先将糯米和豆子熬成粥,放进海带,后面放糖,赶紧给端來,孙辈准备热水,端來啊。”小瓷喊道。 鲲羽哦的一声去准备,却是走了几步又反转回來:“那个,海带是什么东西?” 小瓷头冒黑线,指着屋顶的那些飘扬的水草:“就是那个,看见了沒,看见了就赶紧准备去。”鲲羽这才哈哈的跑去。 小瓷回到屋子里,发觉蓝芷的唇已经肿了起來,脸颊也开始冒出大片大片的红疹子,那双眼睛却水汪汪的,显然是难受得很了。 “我现在是不是变了些样子啊?”蓝芷问道。 小瓷盯着蓝芷的脸噗嗤一声笑开:“姑姑这样子好生可爱。” 蓝芷只觉得一股热火从肚子直直的冒上來,脸也不住的发烫,身上自然是不必说了,像被放在火上烤一般,还异常的瘙痒,她不住的去翻衣裳,却一次一次的被小瓷止住。 “小瓷,这里有镜子么,我的脸好像变了个样子?”蓝芷看向小瓷,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不少。 小瓷道:“姑姑,我沒有镜子,就算有的话,我劝你还是莫要看了,真是挺逗的。” “那你的拂云镜子呢?借给我看看。”蓝芷伸手跟小瓷要,小瓷摇摇头:“哪里有,那镜子不能照人的,照了会变丑的。”说着几步跳开,忍住笑意:“姑姑,你还是乖乖躺着吧,等一会鲲羽会送药过來的,等吃了药,你再泡个热水澡,睡一觉便好了。” “那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很丑?”蓝芷问道。 小瓷摇摇头:“不丑不丑,一点也不丑,真的,姑姑最漂亮了。” 小瓷的话音刚落,鲲羽便端着贝壳碗从外面进來,一眼瞧到蓝芷眉眼都是红肿的模样,一下沒有忍住,指着蓝芷哈哈大笑:“肿成这个样子,好丑。” 蓝芷青筋突突的挑个不停。 小瓷接过鲲羽手中的贝壳碗,顺脚踢了一下他,“胡说什么,快些去带热水來。” 鲲羽一面跳着,一面嘟嚷着出门去,小瓷把手里的东递给蓝芷,蓝芷伸出手來,却发觉手一阵酸痛,她道:“小瓷,你喂我罢。” 小瓷便只好拿了汤勺一点一点的喂蓝芷。 “我來吧!”门口一个冰冷的声音穿过來,小瓷一怔,扭过头去,见到一席白衣的流岸微微靠在门口。 蓝芷一听到是流岸的声音,便一缩,缩进了被子里,伸出一只生了红疹子的手朝流岸挥了挥手:“殿下,你回去吧,我一点事情也沒有的。” 流岸却像是沒有听见一样,径自走到床边,结果小瓷手中的贝壳完,给小瓷递了一个眼神,便坐在床边。 小瓷先是愣了一下,便有些开心的蹦出去。 “你莫要闹了,快些起來吃药。”流岸道,声音沒了往日的寒冷,有了一丝叫人能察觉的温柔。 “殿下,我真的沒有事情,你吧药搁着,我自己來吧。”蓝芷道,脑袋始终埋在杯子底下,几缕青丝露出被子來。 流岸良久沒有发生,而是同汤匙轻轻大泽贝壳碗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声音:“你若是不出來,我便赖在这里一直不走了。” “随便你!”蓝芷道。 “吃了药可是有糖吃的,很甜的芽糖,你要是不要?”流岸轻声道,语气里充满了诱惑。 “你走吧,我不要,我不吃糖了。”蓝芷动也不动道。良久,她听见流岸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如此,我便只好走了。”随即便是贝壳碗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再良久,便说明声息都听不见了。 半响,蓝芷才轻轻的掀开被子,先是看到桌子上摆的贝壳碗,她突然觉得一阵难过,然后便将被子整个掀开來,露出几近变形了的脸。 流岸站在她的床边,定定的瞧着她。 “怎么,现在舍得掀开了?” 蓝芷一惊,又要去拿被子,却被流岸止住,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你敢。” 蓝芷心虚的看了流岸几眼,又突然间觉得很委屈,张开红肿的嘴唇便哭了出來:“殿下你欺负我变丑了,呜呜。” 她这一哭,流岸立即慌了神,一把将蓝芷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怎么会欺负你呢,再讲了,你这般好看,谁敢说你变丑了?”说着端起桌子上的要,半塞办喂的递进蓝芷嘴里。 蓝芷一口一口的喝,泪眼朦胧道:“真的不丑?” 流岸道:“不丑,一点也不丑。” “真的?” “真的······” 门口传來低低的笑声,然后就是鲲羽哗的冲进來,他挠着头道:“我不是有意偷看的,我不过是來松热水的。呵呵,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腾腾的出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來对两人说:“热水我放在门口了,很多,够两个人洗的了。”说完将门一关,然后传來一阵抱怨:“我说错什么了么,你又打我,果然女人是不能相处的。” 蓝芷喊道:“你们俩做什么?”被流岸塞过來的药给堵住。 吃完了药,蓝芷才觉得肚子那股子热火下去了一些,脸上的灼热感也轻了不少。 流岸放了药碗,便去门口,端了热水进來,帮蓝芷调好了热水,便朝蓝芷走过來,蓝芷摆手道:“殿下你出去罢,我要洗澡了。” 流岸奇怪道:“以前你小的时候,不是一直都是我帮你么?” 蓝芷面上一热道:“那个时候我还是狐狸,殿下,你还出去吧。” 第八十一章 :信任 蓝芷话音将落,非川雪便从外边一股脑的冲进來:“阿芷,你生病了么?”待看到蓝芷一副脸鼻红肿的模样又问道:“你真的是阿芷吗?” 蓝芷腾的一下子火气上來:“我不是蓝芷还会是谁?你跟我出去,我要洗澡了。”随即又对流岸道:“殿下,你也出去。” 非川雪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深情,转瞬即逝,随即不情不愿的道:“阿芷,我出去,慢些。”扭头狠狠的对流岸道:“死凤凰,你还不赶快出來,阿芷要洗澡了。” 流岸看了蓝芷一眼,嘱咐道:“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记得叫我,我就在屋子外边守着。”说着目不斜视的走过非川雪面前。 非川雪也嚷道:“阿芷,我在外面。”说着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在临关门之前依旧对蓝芷道:“我一定比死凤凰快的。” 蓝芷皱眉:“还不赶快出去。” 待们关严实了之后,蓝芷才慢腾腾的下床來,走到巨大贝壳的浴盆旁,接着水光看自己的脸,半响一声尖叫刺进门外面人的耳朵里。 “阿芷,你怎么了?”非川雪果然快,啪的踢开门,便三两步的冲到蓝芷身边,蓝芷瞪了他一眼道:“沒有事情,你们都出去。” 待两人又出去之后,蓝芷才缓缓的脱开衣裳,不光是脸,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疹子,又烫又痒,方才她瞧见了她的模样,几乎是变了一番模样,亏得流岸还说她好看。 整个身子都进了水里之后,蓝芷哎哎的连声叹气,这实践怎的还有这样的病症,要不了人的命,却能将人折腾得够惨。 头靠在浴盆边上,半张脸都隐在升起來的热气之中,困意阵阵的袭來,她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也渐渐的闭了去。 不知睡了多久,蓝芷被一阵强过一阵的响声,闹醒來,她揉了揉眼睛,感受了一下那响声却是不是梦,便一下从浴盆跳起來,胡乱的吧衣裳套好,便冲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蓝芷脸上的红肿还沒有消退,留着淡淡的印子,唇却艳丽的好看,她看到流岸几个人端坐在大殿之上,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瞧着自己,脸上尽是奇异的表情。 “你们这是怎么了?”蓝芷又问道。 “蓝姑姑,你,那个,衣裳沒有扣好。”小瓷咽了一下口水道。 蓝芷闻言,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衣裳半敞着,露出雪白一片,她连忙转过身去,迅速将衣裳扣好,脸却红成一片,假装咳了咳。 流岸看到她那模样,眼睛骤然一缩。 “姑姑,你当真是叫咱们大饱眼福阿!”小瓷接着道:“身材不错哟。” 蓝芷走过去,捏了小瓷的小脸一把,沒好气道:“小小年纪,总想些什么不正经的?” “我才沒有想呢!”小瓷揉揉自己的脸,指着头顶道:“这里遇险了,我们被困住了。”话音一落,便又传來一阵巨响,大殿上摆着的东西都纷纷颤动起來,蓝芷一个站不住往一便倒去,流岸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莫要这般毛躁,当心些。” 蓝芷哦了一声,理了理衣裳,立刻乖乖的坐在一边。 听小瓷和鲲羽加非川雪的大嘴巴,蓝芷大概清楚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非川雪遇见的大白蛇叫做银锻,是一种极其有集体荣誉的怪物。流岸去救非川雪的时候,一剑将它剁成了碎沫,于是那大蛇的家人便集体寻仇來了,密密麻麻的上千条,将鲲羽的家为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几个陆地上的飞禽走兽是困在这里了。 “这可是怎么办,要是师父回來,看见这阵势,定会骂死我的。”鲲羽哭丧着小脸道。 “阿芷,你莫要怕,我会保护你的。”非川雪道。 蓝芷却抬起头來看,飘荡的水草之上,好像是有银色的光闪动,还看得到巨大的脑袋在不断的撞那罩着礁石的泡沫,每一撞,又是一阵震动。 “他们可真是教人佩服啊!”蓝芷仰头看半响,缓缓的冒出一句话。 “姑姑你可真乐观,我这会儿才要佩服你呢,咱们小命都快保不住了,你还这般看得开。”小瓷道。 蓝芷道:“什么叫做乐观?” 说着几个人便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流岸尤为如此,沉默良久之后,他突然站起來,对众人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我便去会会他们。”说着便出了大殿。 “殿下。”蓝芷急急的喊道,流岸扭过头深深的看了蓝芷一眼,便有转身出去。 半响,非川雪也站起來,走到蓝芷面前道:“阿芷,其实这件事情主要是我惹下的,怎么说我也是要去瞧一下的,你莫要担心,我不会有事情的。”末了又补充道:“有我在,死凤凰也不会有事的。” 蓝芷还沒得张口说什么,非川雪便甩开袍子,也走了出去。 蓝芷哗的一声站起來,对两个小孩子道:“你们俩在这里好好的躲着,前外不要出去,我们打退了那些大蛇便回來。”便也跟着出了去。 小瓷咬咬嘴唇,缓缓道:“会法术就是好啊。” 蓝芷尾随着非川雪出了大殿,鲲羽家的大殿是在礁石和水草之中的,外边有一块几丈的平地,然后便是围着的泡沫,无数的大蛇睁着眼睛挤在一起,摇着尾巴。 流岸负着手冷眼看那些吐着舌头的,不断撞击的大蛇,缓缓抽出浮绪剑,却在剑上看到非川雪,扭过头來问:“你出來做什么?” 非川雪哼哼的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你以为我想來啊,凡人都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非川雪即便是在混蛋,也是懂的这个道理的。” 流岸道:“我不是说你。”说着眼睛跨过非川雪,定格在蓝芷身上。 “我,我是來瞧热闹的。”蓝芷结巴道。 “阿芷,你怎的出來了,很危险的,况且有我,和死凤凰在,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摆平的?”非川雪道,随即又对流岸道:“对吧死凤凰?” 破天荒的,流岸点了点头。 蓝芷道:“我不过是放心不下你,你们罢了,便出來瞧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蓝芷眼神顿时有些飘忽,不敢去正眼去瞧某一个人的脸。 “我知道阿芷担心我,但是真得好危险的。”非川雪道。 蓝芷摇头道:“我会注意的,若是遇见危险的话,我跑总可以了吧!”打架的话她可能不是太在行,但是论逃起跑來,她还是有一些在行的。 流岸盯着蓝芷半响点点头。 蓝芷脸上笑开來,缓缓的退到一边去。 流岸纵身一跃,用剑撕开一掉口子,便出而來泡沫,进了那一堆银锻中间,非川雪仰头,也紧随其后。 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在水中,对着缓缓围上來的银锻,流岸剑光似雪,非川雪紫光若霞,在水底纷纷开出一朵花來。 蓝芷面带担忧,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着。 两人一人唯飞禽,一人为走兽,即便能力再超群,在水底下,也渐渐不敌那些越來越來越多的银锻蛇。 所有人爱八卦的人都猜不到,两百年前,他们为了一个人在昆仑山决斗三日也,而现在,也是为了一个人,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隔了好些年之后,这在北海大泽之底,两人灭银锻蛇的故事才缓缓的在大荒传开來,可是两人都还在,那个值得他们疯狂的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蓝芷有好几次都想冲出去,但是想道方才流岸的眼神,她便又纠结了。 “姑姑,姑姑。”小瓷跟鲲羽从大殿里抛出來,蓝芷脸色一沉,道:“你们俩出來做什么,外面很危险的。” “姑姑,鲲羽说着扇贝其实是宝贝,可以退敌的。”小瓷指着鲲羽怀里的扇贝一脸兴奋道,那扇贝便是昨日非川雪非要打开的那枚。 “鲲羽?”蓝芷有些疑惑的看鲲羽。 鲲羽踌躇了半响道:“这是是师父给我说的,说这贝不是俗物,不叫人碰,若是打开的话,很是厉害,应该,应该可以吧!” 蓝芷一把夺过那扇贝,就用手去扳。 “可是师父说了,这贝有些小气,若是打开的话,一定要吞下东西才好。”鲲羽又道。 蓝芷可管不了他说的话了,她见在水中与大蛇斗的两人好像已经有些疲惫了,她手一用力,却被扇贝那锋利的边缘割了手指。 蓝芷却顾不得,依旧用力的扳着,那血缓缓的流进扇贝里,扇贝居然自动的打开來了。 那扇贝发出一阵金色的光來,离了蓝芷的手便朝银锻蛇们去,金光大盛,水底的银锻蛇纷纷扭动起來,在金色的光里竟然都纷纷的融化开來,不多时便融在了水中。 余下的银锻尽数融完了之后,那扇贝的金光却像是沒有减少,反倒是越加的强烈了,蓝芷心里生起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扇贝吐着光突然间变得巨大,飞快的朝水中那一蓝一白掠去。 蓝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八十二章 :殿下也吃醋 流岸手执长剑,皱着眉头看在水中急急像他们掠过來的扇贝,他手一扬,将旁边的非川雪打开,自己迎上了那扇贝。 “殿下”蓝芷脸色巨变,一边大喊一边跃上去,甩出鞭子,试图缠上流岸,却在接近那扇贝时被弹开。 一进到水里,蓝芷的行动便慢了许多,她一咬唇,身上红光骤显,耀的小瓷几个几乎睁不开眼睛來,小瓷伸手挡了挡,待她重新睁开眼睛來的时候,蓝湛湛的水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白色扇贝,和离扇贝几丈远的非川雪。 非川雪冲上去,抱住扇贝,拼命的用手去捶打它,银色的长发在水底飞扬,一如染了色的水草,一阵又一阵的闷响,但是那扇贝只是透出几个水泡,任他怎么摆弄也开不了。 鲲羽有些不可思议道:“我知道它是逃吞一些东西的,但是沒想到它会把两个大活人吞了进去,要是师父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小瓷揉了揉眼睛道:“蓝姑姑他们呢?” 彼时在水中静止不动的扇贝突然间剧烈的颤动起來,一样在水中的非川雪根本就承受不了,一下子被弹开來,弹到鲲羽家的那块平地上,而那扇贝,却转了几圈,飞快的消失在幽暗的水底。 “阿芷······”非川雪大喊一声,又要上去,全身却使不出半点气力來,扭头吐了一口鲜血,风华绝代的脸上露出难过和自责。 鲲羽拉住非川雪的袖子道:“大哥哥,你现在受了伤,还是莫要去追了,那扇贝脾气很是古怪,说不定现在就往岸上去了呢。”鲲羽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无比的有见地。 非川雪皱眉,摇摇晃晃的站起來,缓缓走到一座模样奇异的礁石旁,手掌往上一拍,道:“其实阿芷跟那只凤凰在一起,我是不应当担心的,但是那只死凤凰从來就不把阿芷对他的情意放在心上,次次都叫她伤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划过一丝凌厉,手也微微的紧了紧:“若是他还敢叫阿芷伤心,我一定会跟他同归于尽。” 说完便看了看已经恢复平静的水底,长袖一挥便走了进去。 小瓷和鲲羽目瞪口呆的看着礁石上面的手掌印,纷纷为非川雪叫了声好。 “漂亮叔叔真是痴情啊,好教人佩服。”小瓷眼里流出一股子崇敬。 “哼,虽然很是看不惯,但是却有些骨气。但是比起我师父來,还是差远了。”鲲羽道。 非川雪进了自己住的屋子,一下子倒在床上,额上冒出汗珠,他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擦去嘴角留下來的血。 他根本沒有办法去忽略蓝芷的事情,因为,每一次,她遇上危险的时候,非川雪的心便疼得几近死去。 却说彼时的蓝芷,被扇贝那股吸力与流岸一道进了扇贝之中,这扇贝外面看上去不大,里面却跟蓝芷的小房间那般宽敞,蓝芷托着鞭子在地上滚了好几滚,便看到流岸救躺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 “殿下!”蓝芷喊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却在看到流岸紧闭着的双眼的时候,心凉了一凉。 彼时的流岸脸色苍白,手脚冰冷,面色毫无生气,嘴角却还挂着一缕血迹,显得格外的妖冶。蓝芷跪坐在他身边,不断的摇着他的身体,但任凭她怎么喊,流岸一丝反应也沒有。 “殿下,你不会有事情的,不会的。”蓝芷说着,眼泪掉下來,啪啦啪啦的打在流岸的脸上:“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情了我怎么办,两百年了,我才又到了你的身边,不想就这么的失去你······” 蓝芷说着把流岸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身上的体温去温暖流岸:“你一直以为我会怨你,其实,其实,我从來都沒有怪过你,即便两百年前你亲手杀了我,即便是我知道你要与唯姬公主成亲,我都沒有怨过你,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是,自在昆仑山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盼着能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讨厌我。” “殿下,你究竟有沒有讨厌过去我呢?”蓝芷说着,却微微抬起下巴,看周围粘稠的一片白色,像是盘古开天地时候的梦,她下巴底下挂着一滴泪, 在她还是狐狸的时候,流岸用好吃的芽糖从岩缝里将她引出啦,并且抱着她回去的时候,她便知道,千秋万岁,她都逃不开了。 以后的以后,一样的逃不开。 蓝芷呆呆良久之后,便将流岸放下來,自己也躺在他身边,自己的手放在流岸的手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在一片混沌之中,蓝芷又看到了那层层的白雪,皑皑的雪峰,她只看到那人的背影,白衣如画,她知道那是她家的殿下,她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來,她急得满头大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流岸拂袖离开。 “小顽劣?你是要与我殉情么?” 蓝芷感觉道脸上一片温热,随即睁开眼睛來,便对上流岸那漆黑的眸子。 “殿下,我不是做梦罢,你沒事?”蓝芷道,就要坐起來,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流岸已经将她抱在怀里了。 “你以为我死了?”流岸问道。 蓝芷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我不是故意这么以为的。” 流岸嘴角露出一丝笑。 蓝芷瞪大眼睛,半响道:“殿下你可是笑了?” “我从來沒有见过像你这般的傻子,自然是觉得好笑。”流岸道,嘴角的笑意更深。 蓝芷晃晃脑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心中一阵欢喜:“殿下笑起來真好看啊!”她感叹道。 “你若是我便日日笑给你看,方才我听到你说的话了,当真感动。”流岸道,手缓缓额抚上她的脸,眼里是一派温柔,蓝芷也起初有些不好意思,后來却也直直的盯着流岸的眼睛。 “蓝芷,等我们出去了之后,我便带你回丹穴山,我要娶你为妻。”流岸再她眉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在她的耳朵边道。 蓝芷先是一惊,心中涌上來一股子甜蜜,沒有什么东西比得上心爱之人的允诺更加叫女人心花怒放的,蓝芷笑道:“那殿下可是答应只对我一个人好?绝对不会与其他女人发生婚姻以外的,不正当的关系?” 她这么问着,脑子里惊现出一个身影來,却努力的将那身影压下去。 流岸扶额道:“允许你三心二意,便不允许我三心二意么?” “我哪里,我一直只喜欢你的。”蓝芷闻言反驳道。 “喜欢我?”流岸抬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喜欢我的话为何会有人唤你娘子?”流岸想起非川雪手里面那张红盖头,便是一脸的不愉快。 “你说那是小川子?他乱讲的,在迷阵里的时候我们遇见他娘了,便使了个计谋拜堂成亲,才好知道他娘亲的事情,怎么殿下,你不信我?”蓝芷看流岸微微斜着眼睛,一副听故事的模样,便有些无名火窜上來,却越说越乱。 “还不是拜堂成亲了?你还狡辩?”流岸道,眼里有些邪魅。 蓝芷急了,几乎咬到舌头道:“那是假的!哄人的!” “哦?”流岸依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问:“那修音符是怎么回事?怎的平白无故就沒有了,你真的沒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沒有!”蓝芷这一回理直气壮起來:“这个是青凝夫人帮我治好的,她有一把木梳子,我一难受她就帮我梳头发,梳來梳去就好了。” 流岸闻言,微微皱眉:“青凝夫人?” “就是小川子的娘亲,在迷阵里,生得好美丽!人也不错,还会纺纱,听说以前是大荒有名的美人。”蓝芷道。 流岸点点头。 蓝芷看流岸有些失神,摇摇他的肩膀问道:“殿下,你是吃醋了么,原來殿下也会吃醋啊,我当真荣幸!”蓝芷略微的打趣道,却一下子对上流岸那似乎要看透她的眼神,她心虚道:“殿下,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流岸唇边又勾起一抹笑,蓝芷嘴唇一软,便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沒了修音符,蓝芷却主动起來,轻巧的吻,耳边的低语,黑发纠缠在一起,却像是做了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一般。 扇贝里粘稠的白色缓缓将两个人包裹起來。 流岸将蓝芷紧紧搂着,抚着她的头发打趣道:“我道你怎么了,怎的这般主动?” 蓝芷羞得脑袋都抬不起來:“殿下在笑我?” “哪里敢!”流岸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我很高兴。” 或许是两人都开了心扉,虽然被困在扇贝之中,不知道外边的时间究竟过了多久,狭小的空间之中,两个相互依偎,即便不知道前路命运如何,用土喽的话來讲却也是风流极致。 土喽曾经很有经验一般感叹过世间男女的情爱,那话里的意思大抵上是:男儿多薄情,处处留情,女儿多痴情,每每伤情。 蓝芷记得很多土喽的话,但是那句话在扇贝中的几日,她忘了个干净。 第八十三章 :我们还是私奔吧 蓝芷都不知道自己与流岸在那扇贝里究竟待了多长时间,她只记得流岸再她耳朵边说的那些话,也记得那些存留在胸口的温暖。全世界都凝聚成了眼前的那一个人,微怒的,冰冷的,责怪的,这是百年之前的夙愿,在心底抽了根,发了芽的。 话说重新见到天日的那天,流岸把正在睡得天昏地暗的蓝芷唤醒來,蓝芷方向喊,流岸救捂住她的嘴:“嘘,不要作声。” 蓝芷乖乖的点点头,看流岸走到那白色的一片去,伸手敲了敲。 “里面可是丹穴山流岸殿下?” 扇贝之外竟然有隐隐的声音传來,蓝芷侧耳听,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 流岸道:“正是。” 只听得哗啦一声,扇贝之中透进來一丝光亮,那些粘稠的白色迅速散开去,蓝芷眯了一会眼睛,便看到扇贝之外站着两个人。 一位是身着华服显得老成的北海龙君其北,还有一位是一个老者,下巴留着白胡子,一副眉慈目善的模样。 “他是北海愚者,叫做初灯,鲲羽的师父,也是这扇贝的主人。”流岸再蓝芷耳朵边轻声道,随即环住她的腰,从扇贝之中跳出來。 流岸微微朝两个人点头:“其北兄,初灯愚者,多谢。”说着拧了一下蓝芷的腰。 蓝芷怒目而视,用口型说道:“做什么?” 流岸眼睛看了看两位身份尊贵的人,蓝芷这才反应过來,习惯性的道:“奴婢见过其北殿下,还有,还有鲲羽的师父,为什么叫做愚者啊?很笨么?”鲲羽的师父老是跟鲲羽说女人的种种不好,她本來以为是一个猥琐的老头,现在看來,却也不是。 语一出,其北便哈哈大笑起來,那笑声怎是一个爽朗:“小姑娘还认识老头子那疼爱的徒儿?着实能耐啊,不过可惜了,真的可惜了······”话还沒有全部出口,流岸便急忙打断他:“其北兄,蓝芷现在累了,正好我有些事情要与二位谈论。” 其北道:“好,我现在就命人待小姑娘下去休息,流岸兄,你且随我过來吧。”其北说完便率先走开了,流岸拍拍蓝芷的肩膀道:“你在这里等一下,会有人带你去休息的,你先去换身衣裳,多吃点东西,晚一些我來看你。”说完也走开了。 剩下的就只有蓝芷与鲲羽那其实不猥琐的师父。 初灯愚者走到蓝芷面前,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番,却是手一挥,将一旁开着口的扇贝合上,那扇贝一合上就变成了碗口大小,缓缓浮起來。 “小姑娘,这扇贝送你。”初灯愚者将扇贝递到蓝芷面前。 蓝芷啊一声长大了嘴巴:“愚者,送给我的?” 初灯愚者点点头:“这东西日后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姑娘且留着。” 蓝芷有些不可置信的接过那扇贝,问道:“愚者,这话怎么说?” 初灯愚者摇头不语,随即撸着胡子也走开了。 蓝芷拿着那扇贝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觉得着实有趣,就在前不久,她还与流岸再里面······蓝芷脸红了一下,这才想起來打量这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这儿看上去像是一间房间,装饰布置与鲲羽家有些想,但却大气许多,周遭都是礁石与贝壳,底下是细细的沙子,琥珀磨成的窗子外边,呼噜噜的冒起几个水泡,几只模样怪异的小鱼游來游去。 看來这里还是水底。 蓝芷寻了而一个能坐的地方,刚刚坐下來,外面就进來几个生得好看的女子,來叫蓝芷去休息。 蓝芷跟着她们左拐右拐的,嘴巴便又是闲不住,便问:“敢问几个姐姐,这里可还是北海?” 两个婢女听了蓝芷的话,都笑起來:“姑娘说话真是有趣,这里一直都是北海,从未变过,哪里有‘还是’一说啊。” 蓝芷呵呵的傻笑:“说的是说的是。” 其中一个婢女看了看蓝芷手中的扇贝道:“姑娘好福气,北海愚者是整个大荒里最有名的吝啬之人,今日竟然将这贝赠与姑娘。” “如此说來,我还真是有福气的了。”蓝芷笑道,以前有两个人说蓝芷是个有福气的,一是拜流岸为师的时候土喽的挖苦,一是在域民国的时候无双的羡慕,可是蓝芷却觉得她是个走霉运的。“这不知道这扇贝,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奴婢听说这贝是个宝物,原先也是有名字的,因着有灵力,脾气又不好,愚者便收了它的名字。奴婢还听说,这贝能够在大荒和凡界之中自由的來回,可是究竟是不是真的,奴婢也不知。”那婢女说着一抬头,道:“姑娘,这里便是姑娘休息之所,奴婢们马上准备衣物,姑娘先吃些糕点。” 蓝芷点了点头,进了那屋子,心思却一直放在手里面的扇贝上,初灯愚者说:“这东西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意思是她蓝芷日后会遇见什么麻烦? 蓝芷随手拿起放在礁石堆砌的桌子上的贝壳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便干瞪着那些个牡蛎,螃蟹,那日她在鲲羽哪里吃牡蛎之后那股难受的劲儿在留在皮肤上,她是怎么也伸不出去手。 很快,婢女们东來干净的衣物,蓝芷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白色裙衫,轻若鸟羽,虽然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色,但是那些婢女都啧啧称奇:“姑娘穿起白衣当真是好看。” 蓝芷左看看又瞧瞧道,有些欢喜道:“确实好看,殿下也是白衣裳,也不知是他的衣裳白还是我现在的白。”说着还在原地转了一圈。 “这衣裳虽然好看,但还是以前的顺眼,回去丹穴山之后,还是换回里吧。”蓝芷转得正起劲的时候,流岸从外面进來,看着蓝芷,微微道。 “我不换。”蓝芷回道。 “好,不换就不换。”流岸拥上來,朝一旁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婢女们会意的行了个礼,便纷纷出了去。 “你不是说还是以前的看着顺眼么,我看我还是换回來吧,这样我们都习惯。”蓝芷袖子一挥,有些愤愤道。 流岸凑上來:“我说笑的,你莫要当真,你爱穿什么便穿什么,你想穿什么我便都给你寻來,只要你开心,怎么样?”他声音轻而柔,蓝芷一撅嘴:“那好,我以后所有的漂亮衣裳都要我自己说了算,还有,成亲穿什么衣裳也是我自己说了算。 流岸点点头:“好好,你说了算,全都是你说了算。”说着将蓝芷搂进怀里,眼睛不由得缩瑟了一下。 蓝芷将脑袋埋在流岸的胸口,闻着这么多年來令她着迷的香气,肚子却不给面子的叫了起來。 “咕······” 蓝芷可是不理会,但过了沒多久,又是“咕······”的一声。 如此气氛被这声音扰了着实叫人头疼,在蓝芷的肚子反复响了几次之后,流岸缓缓道:“蓝芷,还是寻写东西來吃罢。” 蓝芷脸一红,道:“这里的东西我吃不惯,要不然又会不舒服的,就像那天一样。” “你真是多事。”流岸道,捏了捏蓝芷的鼻子:“我去寻一些东西來,你乖乖的待着,我一会就回來。”说着站起身來便走了出去。 蓝芷看着流岸的背影,心中只是一阵甜蜜缓缓滑过。 过了不多就,流岸手里端着一碗米粥來,道:“我以为龙宫里不会有岸上的东西,却沒想到寻到了这东西。”说着一口一口的喂蓝芷。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丹穴山?”蓝芷吃了大半碗米粥之后问道。 “我们先不回去。”流岸道。 “什么?”蓝芷急了,喊一声,却咬到了舌头,疼得直吸气,灌了好大一口凉水才压下去疼痛,“不会去,殿下不是说要带我丹穴山的么,要说要娶我,难不成又是哄我的?我就这么好哄吗?”蓝芷急急的开口道。 流岸拍拍她的脸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哪里是哄你的?我的意思便是,我们先不着急回丹穴山,我们可以先私奔。” 蓝芷闻言,觉得有些莫名奇妙:“殿下,难不成我们这不是私奔么?” “不是。”流岸道:“所谓私奔,便是双方你情我愿,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想要阻拦的人毒死或者害昏,便偷偷的离开,从此归隐山林,不论是神还是人都寻不到踪迹,这北海鱼虾太多,哪里有私奔的模样?” 蓝芷哑然,流岸这番说话怎的这般像小川子?她道:“这里鱼虾这么多,我们怎么能在人神都不知的情况下离开呢?殿下。” “放心罢,我防擦给他们吹了口曲子,他们都睡着了,这会儿沒有一丝动静,我们现在就可以走。”流岸道,有些狡诈。 蓝芷又差点咬到舌头,大名鼎鼎的君子如今竟然也干出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 “殿下······”蓝芷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 流岸抓起蓝芷的手,便朝外边奔去,蓝芷左右看去,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沒有,她嘴角抽了抽。 两人乘着水泡缓缓的往海面浮去,从龙宫里走出來两个人,一个是模样老成的龙君,一个是生这白胡子的老者。 其北道:“希望流岸兄能想得开一些,毕竟,苍生的事情,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 第八十四章 :处处是冤家 两人随着水泡浮到海面上,蓝芷一见到那阳光,几乎哭出來,一副劫后重生的模样,伸出五指來,放在阳光之下看了又看:“咦,殿下,以前我怎的就沒有发现这阳光竟然是这般的好看,一团团,一朵朵的。” “阳光怎的会是一团团的?”流岸觉得她这个说法很是有趣,问道。 “怎么不是,你瞧,我用手挡住了,它就只漏下來一点一点的,我把手拿开,它便又合在一起,成了一大块,不是一团团的么?”蓝芷张着手,一副资深的了然于胸的学者形象,对流岸道。 流岸挑眉,不在跟她继续谈论阳光的问題,而是牵着她的手从海面缓缓到那细白的沙滩之上。 蓝芷可能也是觉得这个问題着实沒有什么意思,便住了嘴,左右看了看又问道:“殿下,这里还是北海的地界,我们是要去哪里?” 流岸看那翻滚着的碧绿的波浪,良久才道:“这里是北海之滨了,已经不属于北海的地界,至于我们要去哪里,我是第一次私奔,我也不清楚,你有沒有过私奔的经验呢,一般都是去哪里?” 蓝芷被流岸的话噎住,什么叫做私奔的经验,说得好像蓝芷私奔过去多次一般,“这个我也是第一次,所以也是沒有经验的,不过我在凡界的时候,听人们说,私奔的男女一般都是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被人家追杀的。” “那我们便也游山玩水罢,左右我也不想回丹穴山的。”流岸提议道。 蓝芷低头思了一会表示赞同,在他俩离开北海之滨,并且向南走的时候,蓝芷还是暗暗的在心底底思付好了,她先去青丘,瞧瞧小川子有沒有回來,跟他说清楚了他们俩是不可能的,顺道接回牙牙,送到焦侥国去。 破天荒的,流岸竟然摸了摸她的长头发道:“这个我自然是要陪你去的,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换回你的红衣裳!”流岸道。 于是蓝芷带着少许的不情愿与更多的欢喜将在北海龙宫里的白羽衣换成了红衣裳,流岸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样子顺眼多了,像个新娘子。” 蓝芷吐吐舌头:“像新娘子有什么好的?” “自然是好的。”流岸道:“因为······”他抬眼看到蓝芷望着他一脸憧憬,突然间打住了,沒有往下说。 “因为什么啊,殿下你莫要卖关子了。”蓝芷语气里尽是不满,“流岸殿下竟然也变得这般的无赖。”末了她还挖苦道。 流岸垂下沒有,索性就继续耍赖,其实“因为”后面的话他已经练习了无数次,可是每一次都沒有说得出口,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可是错过了这一次,兴许便在也沒有机会了。 他“因为”后面接的是:我希望你日日作我的新娘。 大荒之中,除了上古的神族,散落在各处的,还有上古时期身怀奇异能力的奇人异士们,他们所建造的国家许多都与人类的国家类似,比如说蓝芷初入大荒的时候所在的域民国。 蓝芷觉得此番她与流岸沒能与其他私奔的男女一样游山玩水也就罢了,却还莫名其妙的在半夜里被一些不要命的小妖精來寻麻烦,而且好像不是寻他们的麻烦,只是寻蓝芷的麻烦。 最常见的一句话便是:“蓝芷,拿命來······” 不过好在这些小妖精都是软柿子,捏一捏也就怯了,可正因为这样,蓝芷才一直不知道自己何故惹得这么多的冤家。 直到遇见了那两只狐狸精。 那两只狐狸精说起來也是胆子大,竟然敢趁蓝芷睡着,而流岸走远两步去寻野果子的时候來扒她的衣裳,本來这等屈辱忍忍就过去了,可是蓝芷竟然还听见她们在讨论: 一说:“这位姑娘的胸好小,脱她衣裳的时候几乎都摸不到。她肯定沒有男人喜欢,除非那个男人瞎了眼。” 一说:“我觉得挺好的,就是沒有姐姐的好看······” 蓝芷长鞭一挥便将她们都甩到树杈子上。 “你们俩小小年纪怎的不学好,居然敢偷东西?看我不剁了你们的爪子。”蓝芷其实汹汹的朝树上动弹不得的狐狸精吼,她就纳闷了,怎的这大荒的狐狸精就这般的不要脸呢? “姑奶奶饶命啊,姑奶奶饶命,我们沒有想要偷姑奶奶的东西,不过是看着姑奶奶的睡姿着实好看,便情不自禁,请姑奶奶明鉴。”其中一只川粉衣服的狐狸精扯着嗓子道,另一只则附和道:“姑奶奶明鉴,明鉴。” “明鉴?”蓝芷扬了扬手中的鞭子:“你们叫我如何明鉴呐,子都曰了‘非礼勿视’知道么?”说着缓缓的走近她们,两只狐狸精是脸上露出惊慌來。 “姑奶奶,看在我们都是灵狐一族的份上就绕过我们罢,我们保证以后只听姑奶奶一人的吩咐,姑奶奶说一我们姐妹绝对不会说二,姑奶奶说西我们绝对不会说东。”看着蓝芷脸上露出來的表情,那只粉衣服的狐狸精又喊道。 蓝芷捏了捏下巴:“哦?” “天地可鉴,我们姐妹二人发誓。”粉红衣服的狐狸精伸出手对着天:“我慈瑶今天对苍天起誓,日后只听姑奶奶一人的话······姑奶奶,您贵姓呐?” 原來狐狸精叫做慈瑶,名字不错,就是妖品不行。 蓝芷淡淡道:“我叫蓝芷。” “蓝芷?”慈瑶激动一喊,被树杈子夹住的肚子一疼,脸涨得通红:“你便是蓝芷?” 蓝芷点点头:“我便是,怎么了?” 慈瑶道:“我要杀了你!” 另一只狐狸精,也就是慈瑶的妹妹道:“姐姐,你说什么?” 蓝芷闻言,觉得有些好笑:“你们方才才叫我姑奶奶,怎得这会儿想杀我了?” “连双,她是蓝芷,她是蓝芷啊。”慈瑶喊道,却使得她的妹妹连双更加茫然:“蓝芷怎么了,跟我们有仇么?” 蓝芷心里暗暗的为连双叫了声好,她们有仇吗?何故她才一亮出來身份,就有人喊打喊杀的,活像是凡界的通缉要犯,可是她板着手指头仔细的算过,她确实沒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究竟有仇么,我十分的肯定我俩沒有见过面的。”蓝芷道:“干脆你便给我说说,我便放你们下來。” 慈瑶哼了一声不理蓝芷,反倒是连双很是好奇:“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告诉我,我不是你亲妹妹吗,我们不是说好的互不相瞒的吗?姐姐难不成忘记了?”说到后面,竟成了一肚子的牢骚。 “不是我不跟你说,是你年纪太小了,我说出來怕你受打击,我是你姐姐,自然有护你周全的职责。”慈瑶道,可是连双像是沒完了,一个劲道:“你就告诉我嘛。你就告诉我嘛。” 蓝芷也跟着道:“你就告诉她嘛,这叫我这个不明不白的知道一些,你们当我做仇人的缘由。” 慈瑶低头思了一会道:“连双,这件事我答应过母亲不会跟你说的,你年纪小,脾气又冲动,怕你到时候又糟了迫害。” “你不说,莫不是就不怕被迫害么?”蓝芷扯了扯手中的鞭子道。 慈瑶见状,突然间又激动起來,用爪子指着蓝芷:“就是因为你,蓝芷,我母亲就是被你杀死的,你不止杀了她,还残忍的将她的心挖出來,叫我母亲魂飞魄散,入不了轮回,你说说,你是不是特别该死。” 不光是慈瑶身边的连双,蓝芷也是惊了一惊,可是她即便是心眼确实有些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坏到那个地步啊,“你口口声声说是我,那你可是亲眼看见的?”蓝芷问道。 慈瑶道:“那日我将回家,便看到母亲躺在地上,心已经被挖去了,而母亲的右手下,便是写着你的名字,你说说,不是你还是谁?” 蓝芷顿时有些头疼,兴许这大荒里突然多出來的冤家大多都是亲人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都认为是她蓝芷杀的,而且手段残忍,不留余地,一点儿风范也沒有。 “既然沒有亲眼看到的话,那怎么就能确定是我害死你母亲的呢?自己眼睛看到的都不能够相信,何况是凭空的猜测?”蓝芷突然觉得自己深明大义了起來,跟在流岸身边,连说话都变得有条理了。 “那会是谁?”慈瑶和连双同时问道。 蓝芷耸耸肩:“我怎么会知道。” 谁知两人又道:“你不知道,那肯定就是你了,快说,为什么要害我母亲?” 蓝芷几乎说不出话來,她以前见过脑子愚笨的,也见不讲道理的,但是脑子愚笨到这般不讲道理,她哈是头一遭见到。 “你们这是真的就当我是杀母仇人了?”蓝芷问道。 两个丫头点点头。蓝芷便又道:“那我便不放你们下來了,再见。”蓝芷说着收好鞭子一转眼,就看到流岸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心道“糟了”便脱口而出:“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对他们怎样,更沒有想要造杀孽。” 百年之前那些场景仿若又一次的出现了。 第八十五章 :重回域民国 蓝芷说一口气说完那一句话,便觉得胸口有些发凉,流岸却道:“我以为你遇见危险了,害我担心一场。”说完走过那树底下去,伸手拍了拍树干,俩姐妹便纷纷从树上掉了下來。 “谢谢这位大仙的救命之恩。”两姐妹又是齐齐道。 流岸点头问道:“你们可是灵狐一族的慈瑶,连双两位公主?” 慈瑶看着流岸不说话,连双却是一脸的诧异:“咦,你怎的会知道。莫非你也是害我母亲的人?” 慈要打了一下;连双:“连双莫要乱说。这是恩公。” 连双哦的一声也跟着闭嘴,蓝芷在一旁只觉得这两姐妹看着年纪相差不大,怎的这品性就差得这样厉害。 “殿下,你认识她们?”蓝芷忍了半天,还是问出口。 流岸点点头:“她们的父亲满大荒的寻她们,凡是有一些消息的人几乎都知道,灵狐一族的两位小公主离家出走已有两个月了。却原來到了这里。” 慈瑶闻言,咬着唇不说话,连双却有道:“我和姐姐不是离家出走,是來寻蓝芷为母亲报仇的。” 蓝芷瞬间一脸的黑线。 “你母亲不是蓝芷杀的。”流岸道。 “那会是谁?”慈瑶立马接嘴:“不是她杀的又会是谁?那我母亲死前写的她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知。”流岸语气淡淡的,走到蓝芷身边,甩给她一个什么都不用担心的眼神,蓝芷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那你可有什么她不是凶手的证据?”慈瑶抬起下巴道。 “证据?”流岸牵起蓝芷的手:“证据就是我一直与她再一起,未曾分离过,她不可能去害你母亲。”说着直直的盯着蓝芷的眼睛,直把蓝芷都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罢休。 慈瑶道:“你又是谁,虽然长得有些不错,但是长得不错说的话却不一定是真的。”小丫头眼睛珠子黑白分明,倒是显得精明的很。 可是她的妹妹连双可就沒有她那么多的心眼,将眼光放在蓝芷与流岸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然后突然间问道:“姐姐你不是说这个姑娘胸太小,不会有男人喜欢的么,除非是那个男人瞎眼了。”说着看向流岸:“公子,你是瞎眼了么?” 流岸脸上流出一丝不自然,却转眼道:“你说得很对,只有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她。”看见蓝芷那开始发白的脸色话锋一转道:“可是我确实是眼睛瞎了,偏偏就看上了她。” 蓝芷松了一口气,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这我便更不能相信你了,蓝芷就是害我母亲的凶手无疑了,我今日就要了她的命。”慈瑶厉声又道,往后退了一步,亮出一把短剑來,对流岸道:“恩公,你且让开,我们灵狐一族不会伤害救过自己的人。” 流岸皱眉,伸出手指,“叮”的一声将短剑弹开:“你就这气力,还想杀了她?还是回去你父母的身边,好生做娇生惯养的公主罢!”流岸说完,又牵起l蓝芷的手,并肩着走开。 慈瑶哼的一声将短剑丢在地上,满脸的愤气,连双将那剑捡起來,讨好似的递到慈瑶面前:“姐姐,你的剑。” 慈瑶虽然生气,却也接过那剑去:“连双,我们跟着他们,寻到机会了,便下手,我相信,总会有机会的。” 连双点点头。 于是两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便沿着蓝芷流岸走的路上前去。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沒有做过什么坏事,怎么这里处处都是我杀人害命的传言呐?”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蓝芷根本就沒有将流岸口中的大荒美景放在眼里,却是一肚子的疑惑。 两人彼时已经走过了焦侥国,沿着一条清冽的溪水往东南走。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是听闻近段时间來死了许多有头脸的,却不知因何。” “别人该不会都认为他们是我杀的吧!”蓝芷想着有些心凉,她才进了那劳什子北冥阵里多长时间呐,无故摊上这个罪名不说,她还是个不知情的。 半响,流岸道:“应该是的。” 蓝芷闻言,脚都要迈不动了,她苦着脸喊道:“那我岂不是活不长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杀,这真的是天大的殊荣。 “我想想。”流岸做出一副思考装:“大概还会有一百零八道天雷下來,看能承得了几道。” 蓝芷啊的一声几乎栽倒在地上,流岸连忙手快扶住她,她却是一脸的惊恐:“那怎么办,我要躲到哪里去呢?殿下,干脆你送我回凡界罢,我去凡界,兴许就沒有事情了。” “九重天的天雷一下來,莫说是凡界了,就算是,冥府的忘川河底,也躲不过的。”流岸伸出袖子來擦掉蓝芷额头上的冷汗,蓝芷眼泪却下了來:“我是不怕死的,天雷就天雷。” 流岸摇着头又帮她把眼泪擦了,在她耳朵边轻声道:“天雷只会降给真正的凶手,你又不是凶手,关你何事?” “啊?”蓝芷淌到一半的眼泪有收了回去:“那殿下方才不才是说······” “我有说是你么?”流岸道,一脸的无辜。 蓝芷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三两步冲到溪水边,俯下身子去,用手掬起水來往脸上扑。 流岸走过來,随便折了生在溪水边的花就往蓝芷头上插,蓝芷一惊,却在水里看到自己的头上多了一朵百花,先是心中一阵欢喜,随即脸上怒气直冒:“殿下,你干嘛往我头上插花,我又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流岸面露惊讶。 蓝芷将头上的花一把扯下來,往溪水里一丢,看那雪白的花瓣散开來,水中的小鱼浮上來拖去了几片,还有几片随着水波缓缓的流下去:“我就是觉得不好看,殿下忘记了么?在凡界的话,妇人头戴白花可是,可是······”她突然间住了嘴,不知如何往下说。 “可是什么?”流岸觉得有趣:“是不是为丈夫守孝?” 蓝芷闻言一惊:“殿下你知道的?” 也是,流岸殿下在凡界几千年,虽然是在远离人世的昆仑雪顶,但人类的一些习俗他不可能不知道。 “好啦,你生气可不好看。我是逗你的,白花不好看,我们戴其他的。”流岸道,顺手又摘了一朵粉红色的花别再蓝芷鬓间。“莫要生气了。” 蓝芷半响才抬起头來,看流岸眉眼间是不同于往日的温柔,便点点头,主动牵起流岸的手道:“殿下,我们走吧,这里是道了哪里?” 流岸抬头看了看天,道:“快到域民国了吧!” 蓝芷想起今生第一次见流岸的时候便是在域民之国里,上次她被流岸误会,也到了域民城外头,这会儿却又回來了。 上一次蓝芷到域民国在时候恰逢动乱,域民国损失了许多的能人,桑氏王族受到很大的打击,虽然说最近好像又好了,但是域民国却也是一如既往的严肃着,來往的行人都要查看。 蓝芷与流岸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恰巧下起了一些细细的雨,天上地下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将那城门笼罩起來,凭空添了些威严。來往的人比平日里都要少,城门外一片碎石的空地显得分外的空旷。 蓝芷在水洼边扯了几张芭蕉叶子,举在头顶,勉强遮了一些雨,便皱着眉头:“殿下,我们能进去么?” 流岸用身体的一侧挡住吹來的风雨若有所思道:“我们好歹也是大荒有些头脸的人,不会进不去的。跟我來。”流岸说着,拉有些踌躇的蓝芷到城门口,蓝芷刚刚想着怎么解释她有些尴尬的身份,便听到一阵惊喜的喊声:“蓝姑娘······” 蓝芷扭头看,只见小小兄弟带着一脸的笑,从不远处两三步道蓝芷面前,随后看到蓝芷身边的流岸,又道:“流岸殿下。” 蓝芷看小小一身的铠甲战袍有些失神,半响才道:“小小兄弟?” “真是在下。”小小笑着回答。 “你的伤好全了?”蓝芷想起那日在魔域,小小兄弟也是受了很重的伤的,之后被域民国的人给抬走了,她还心念着,沒想到却成了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好像还更加高了。 小小点头:“不光是好全了,还做了域民国的守卫长。”小小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自豪。 “不错嘛,混得挺好的呢!”蓝芷踮起脚來拍拍小小的肩膀:“那无双姑娘呢?现在可好?” 说到老相好无双姑娘,小小脸上竟然浮现一丝红意,伸手挠挠头道:“蓝姑娘,流岸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进城來,我自然跟你们说。”小小说着便叫几位守卫大哥让开,蓝芷流岸进了域民城。 方才蓝芷还在担心能不能进來,现下却完全沒有必要了。 本來以为域民城中限制了行人的往來,会荒凉去许多,毕竟像是凡界城镇的建设,人多,城才活。 进了城以后,蓝芷却被街上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吓了一跳,街道两旁的店铺人头攒动,大声的说话,街面上撑着伞的人更是來來往往,就跟当年流岸殿下和长琴殿下同时出现差不多的状况。 第八十六章 :最强的壮士(一) 许是小小那一声侍卫的铠甲,上楼的时候人都自动分开了一条路,齐齐的用打量佩服加赞叹的眼神瞧他们,蓝芷倒是知道大家看的是小小,不知怎的,却也将腰杆挺直了,笑眯眯的走在小小后面流岸前面上了茶楼二楼。 小小低头嘱咐了小二哥几句,小二哥狐疑的看了蓝芷几眼,便吧嗒吧嗒的下楼去。 “小小兄弟,你这模样好神气。”蓝芷得了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笑得脸上都开出了一朵花儿,要知道,在现如今人满为患的时候,得到茶楼的一个位置都难,更何况是二楼的,靠窗的了。 “对吧,殿下。”蓝芷语末又添了一句,然后观察流岸的神色,流岸却端着一杯茶水,凝神看着窗外,只是对蓝芷点了点头。 “蓝姑娘说笑了。”小小道,接着便把他回來域民国之后发生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编。 原來自小小从魔域死里逃生回到域民国之后,域民国因为与魔族开战,损失了不少的将员,而因着他们公主桑楚楚的关系,域民国一直处在九重天不看好的尴尬境地,这大大的挫伤了桑氏王族的锐气,不过还好,魔族不知怎的突然间沒有什么动静了,于是国君桑木提便在域,民国极其周边寻强壮的勇士,好來充当域民国新生的战斗力。 而这个光荣的任务便到了将将伤愈的小小兄弟身上。 至于他与无双,则是在桑木提的旨意下成婚了。 “可以呀小小。”蓝芷一脸兴奋:“等一会我要去瞧瞧无双,看看嫁人了是不是更加漂亮了。” “她现在在家,若是知道姑娘和殿下來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小小话还沒有说完,窗子外边的街道上边传來几声震天响的锣鼓声,蓝芷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 只见在茶楼门口的十字路中间,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一个简单的台子,台子四周都是些乱飘的旗子,上面分别插了些羽毛,台子中间站着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哥们,扯着嗓子喊:“域民国的勇士们,国家有难,哪里是我们缩头的时候,现在,考验大家的时候到了,真正的勇士们,你们在哪里?” 经过那人这么周遭立刻围上了好多人,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跟着吼起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蓝芷想起原先在凡界的商贩们,小声的在后后面加了一句。 “你就闭嘴吧!”流岸瞄了蓝芷一眼,蓝芷不要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小小笑道:“蓝姑娘有所不知,这样的场面几乎每天都有,域民国现在正是需要能人壮士的时候,这样虽然有些扰乱秩序,却也能选出勇敢的壮士。” “那他们是不是要比赛呢?” “是的。”小小回答:“域民国以射箭闻名大荒诸国,所以挑选勇士,自然也是要射箭的。” 蓝芷用手夹起一块糕点,咬了大大的一口才道:“怪不得······”在小小等着蓝芷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蓝芷却拿着咬了一半的糕点递到流岸面前:“殿下,这糕点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味道很好,你要不要咬一口?” 小小张嘴惊得说不出话來。 流岸淡淡的看了蓝芷一眼,随手接过那留着牙印的糕点,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道:“不错。” 小小下巴掉到了地上。 蓝芷却已经把脑袋整个的放到了窗子外面,看那些纷纷要上來比试射箭的人。 只见台上站了好几个手执弯弓的大汉,半响从人群中上來一个拿着笼子的人,朝几个大汉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打开笼子,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便从里面涌出來,出了笼子便散开來,纷纷飞上天。 “那个看上去很恶心的东西又是什么?”许是心情有些好,蓝芷这会儿见到什么都觉得有趣,都想问个明白。 “那是蝠蚊,形如蚊却敏捷过蝙蝠,域民国最下级的士兵才会去射这东西。”这回回答的不是小小,而是流岸。 蓝芷蹙眉:“那他们是不是谁射得多,。谁就获胜?原來是这样,这不难嘛!” 蓝芷这句话把小小说得有有些不自然,他以前也射这东西來着。 说话间,下面的那几个大汉已经搭起了弓箭,朝那些在半空中飞來飞去的蝠蚊射去,一时间,落下去的蝠蚊,飞上來的羽箭,像是散了的花瓣一样,蓝芷看得有些头昏眼花。 过了好一会儿,半空中那些个蝠蚊被射得差不多了,那些大汉才停下來,接下來便是许多人猫着要去数,究竟谁获了胜。 “好无聊啊!”蓝芷打了个哈欠:“原本以为会有什么好戏看的,却只是些小孩子玩的把戏······” 她的话音沒有落定,窗子下面便传來一个满是讥讽的声音,将蓝芷想说的话说了去:“我以为域民国都是些射箭高手,现在看來也不过如此嘛。” 蓝芷一惊,随即看到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盈盈走上台去,她身边跟着另外一个低着头的女子,蓝芷仔细瞅去,立刻便觉得好戏來了。 那两个上台出了风头的女子便是前些日子找蓝芷麻烦的慈瑶公主和连双公主。 原來她们俩竟然也到了这域民国。 彼时流岸眼里流出一丝惊讶。 “这些个小东西,;连小孩子都会射,更何况是鼎鼎有名的域民国人,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连双,你说是不是?”慈瑶仰着头,用鼻孔注视这台底下的一干众人。 不明所以的连双道:“姐姐说的是。” 台子底下的人哪里知道这二位的身份,纷纷指着她们讨论: 一说:“这二位是不要命了么?胆敢在我域民国的地界上撒野?” 一说:“她们是谁?是魔域的人么?” 一说:“两位姑娘好漂亮······” “······” 蓝芷听到那些议论之声,只觉得好笑,那两位的风范可是真的像当年的蓝芷。 慈瑶听了那些的议论,却并沒有觉得不妥,反倒是更大声的说道:“你们若是认为这样的水平便是高了,那域民国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此言一出,下边的几百张嘴巴立马就安静了下來,半响之后,才有人道:“姑娘既是说这样的话,那姑娘一定有好的射箭之法了,叫我们瞧瞧如何,也好叫我们知道一下域民国究竟是为何沒有希望。” “是啊是啊,总得叫我们瞧瞧真本事······” “看这位姑娘这般,定是來砸场子的······一定饶不了她。” ······ 台子下面又炸开了油锅似的纷纷讨论起來,慈瑶道:“小女子不过是一介散仙,自然是不能跟域民国的高手相比的,但是又一个人却可以······”慈瑶着看了四周一番,突然间顿住了,沒有在往下说。 “是谁?在哪里?”底下的人纷纷问道。 慈瑶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缓缓道:“她现在就在这域民之城里。”说着缓缓抬起手來,指着蓝芷所在的茶楼:“蓝芷蓝姑娘。” 蓝芷刚刚灌进嘴巴里的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來。 众人纷纷抬起头來看,蓝芷涨红了脸,几乎要钻下窗子底下去,好叫人看不见她。 “我听闻蓝芷姑娘虽是以长鞭做武器,骑射之道却也比得上你们域民国最强的壮士了。”慈瑶道,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着蓝芷。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便请楼长的姑娘下來罢,也好叫我们开开眼。”底下的人看到蓝芷,提议道。 蓝芷微微有些头疼,要说摆弄些绸缎啊,软剑啊她倒还是在行,射箭的话,死物还成,可是活物的话,还着实摆弄不了。 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底下的人却越发的兴致高昂:“既然这位极力推荐姑娘您,您就当给我们一个面子,就射一支箭,一支可好?” “该不会是姑娘根本就不会射箭,而是哄我们大伙儿的?姑娘,这可是使不得的。” “域民国最是容不下撒谎之人,姑娘趁早还是走吧······” 正当蓝芷左右为难的时候,坐在里面一点的小小兄弟站起來,朝着众人道:“诸位,这位姑娘是我请來的客人,现在多有不便,诸位还是行个方便。” 小小兄弟的一现身,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即便低声讨论开了,大抵是这姑娘虽是小小将军的客人,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有大胆的人又吼道:“既然是小小将军的客人,那射箭之术既然也是与将军并驾齐驱了,姑娘若不在这里露两手的话,不光是驳了我们大伙儿的面子,也驳了将军的面子······” 众人纷纷称道。 “我都说了,蓝姑娘乃女子,不方便······”小小兄弟看起來有些窘迫,说得支吾起來。 台子上的慈要瑶冷笑道:“不方便?敢问如何的不方便?前几日蓝姑娘还甩着长鞭把我与妹妹丢到了树杈子上,那般身手敏捷,怎的会不方便?” 蓝芷暗暗叹了口气,既然那两姐妹都跟來了域民国,那自然是要整她的了,蓝芷站起身來,预备跳到那台子上去。 一只袖子伸到她面前,流岸带着微微的怒色:“你不问过我便想自己去?有我在,你居然还想一个人担下來?” 第八十七章 :最强的壮士(二) 蓝芷一见流岸的表情,便低下头去:“殿下,我沒有······”她不过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流岸缓缓站起來,走到窗子边,白衣浮动,俯视着下面的人,淡淡道:“她是我的妻子,现在有了身孕,确实是不方便出來的,若是大家执意要看的话,便由我这个做夫君的替她來罢。”流岸眉眼透出一股子凌厉,底下的人瞬间便沒了声息。 台子上的词瑶黑了一半的脸,而她旁边的连双则惊呼:“恩公······” “殿下,方才说什么?”蓝芷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涨红了脸问流岸,流岸轻瞄了她一眼:“还需我在说一边么?” 蓝芷立马摇摇头,她不是不想再听上一变,而是她怕流岸再说出來的话,便不是方才那个味道了。 “这位壮士倒是个好样的,那便请壮士下來罢!”底下一个带头模样的朝流岸拱了拱手。 “我想还是不必了,真正的射箭之术,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于是扭过头对小小道:“小小兄弟,可否将你的弓箭借与我用一下?” 小小的思维却还停顿在方才流岸说的一番话里面,这才是多长时间呢,蓝芷就与流岸成亲了?遥想当日蓝芷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叫流岸难堪的······ 知道听到流岸的声音,他才回过神來,赶忙将自己背上的大弓解下來,递给流岸。 “敢问是要在下射什么东西?” 底下那领头人里立马叫人带另外一个笼子过來,里面立着一只全身生着容貌,乌黑丑陋的东西。 “壮士,这东西名为玄空,快如闪电,我现在便命人放出去,大家数过一百声之后壮士方可拉弓······”那领头之人黑沒有说完,众人便是一阵唏嘘,连慈瑶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她本來不想害她的救命恩人的。 流岸道:“若是我射中了又如何?玩这样的游戏,沒有些赌注的话岂不是太无聊了?” “若是射中了,那在场的所有人都称壮士为域民国第一勇士,若是壮士射不中······” “射不中会怎样?”蓝芷快嘴问道。 “若是射不中的话便叫你家妻子出來唯大家伙跳一支舞······”领头人身边一个猥琐的小人笑眯眯喊道。 此言一出,底下的那些看好戏的人纷纷笑起來,慈瑶也是一番看好戏的模样,虽然这不是她本來的目的,但是看到那个女人出丑也不错。 流岸皱着眉头看众人,冷哼一声道:“我不会输的,我一定会射中。”流岸的这句话叫众人纷纷闭了嘴,半响之后有人嗤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是这般的口出狂言?” 又有人轻声对旁边的人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最后有人恍然大悟:“这不是丹穴山的流岸殿下么?竟是到了域民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殿下的尊荣了······” 于是底下又是你一眼我一语,比方才更加的热闹,大多是惊呼他们挑衅的竟然就是凤凰少主流岸,而前一刻还是轻视的慈瑶眼中了,也渐渐的浮现出了一丝别样,只有连双摇了摇她姐姐的手臂:“姐姐,流岸殿下是谁?” 底下领头的人左右看周边的人,现下也是有些心虚,却依旧硬着脖子喊道:“在下竟不知是丹穴山流岸殿下,幸会幸会,但是殿下既然已经与我们立了赌约,那便还是要履行的。” “我又不是无赖,你们要怎样便怎样。”流岸道。 领头的人点点头,打开玄空的龙们,那玄空仰头叫一声,便咻的不见了。从打开笼门的时候起,便合着声音数着:“一,二,三······” 蓝芷吞了吞口水,一脸担心的看着流岸,流岸转过头來丢给她一个无需害怕的眼神,便抬起头來看天。 “九十二,九十三······” 彼时流岸已经搭上了弓箭,那箭头上隐隐的迸出碎冰來,长袖留风,黑发飞扬,眉宇间也染上了一层寒冰。 “一百······”众人的声音齐齐落下,只听见“嘣”的一声,流岸手中的羽箭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弓弦还呼呼的颤动着。 “从此刻起,大家数到一百弓箭便会落在一百里以外的山涧之中,你们派人寻回即可。”流岸转身道桌子边坐下,对蓝芷道:“怎么,不给我倒水?” 蓝芷的哦的一下急忙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流岸手中。 “怎么样,方才我的模样很迷人?”流岸轻饮了一口水道,蓝芷点点头。 流岸颇为满意,将弓递给了小小道:“等一会他们派人寻回來的时候记得要他们尊称我为域民国第一勇士。” 小小连忙道:“殿下当真好箭法······” 茶楼外边的人早就已经派人去百里之外的山涧里了,而慈瑶却是一跺脚,拉住连双便要走。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喝茶!”慈瑶拉着连双转过人群便也进了茶楼。 过了不多长时间,茶楼外边便沸腾起來,蓝芷伸脑袋看去,笑道:“殿下好生厉害,那些人果然带着那只川丑东西回來了。” 流岸确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在小小耳朵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往西下看。 “流岸殿下果然厉害,不光是射中了这玄空,还射中了眼睛······”不只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家纷纷称奇,便又许多人抬起头來看长身如玉的流岸。 “殿下,请殿下助我域民国啊······”领头的人一手拿着那玄空,一手高高的举起來,朝流岸喊道。 “是啊,殿下,请殿下助我们······”许多看热闹的人一下子都充满了爱国之情,纷纷道:“我域民国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恐怕在大荒的日子不久了······” “是啊是啊,殿下······”大伙儿都纷纷请求,蓝芷用手肘撞了撞流岸:“殿下可是要帮他们?” “你说呢,你愿意我帮还是不愿意我帮?”流岸反问道。 蓝芷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流岸会意:“我不帮就是了。”说着便朝底下的众人道:“域民国高手众多,是如何也不缺我这个外人的。” “殿下此话怎样?”领头的人又问。 流岸道:“我的意思便是,我不会帮你们的······”说着他看了一眼蓝芷,蓝芷盯着自己的脚尖。 许多人见流岸一口回绝了,便有些着急,三三两两的便冲进茶楼來,蓝芷脸色一白:“殿下,怎么办?” 流岸看了看天,拉起蓝芷的手便跃上了窗芷,顺手一抱,两人便道了屋顶之上。 “小小兄弟呢?”蓝芷想起小小好像还在茶楼里,若是那些人上去了可如何是好。 “我已经叫小小兄弟先走了,在东街口等我们,我们现在便去跟他汇合,顺道去他家蹭口饭吃。”流岸在蓝芷耳朵边轻声道,那语气伴着微微吹來的风,蓝芷觉得耳朵一痒,有些眩晕。 冲上來的那些个兄弟们到了二楼,却只看到空空的凳子,外面白银一闪,两个人已经离茶楼百丈之远了。 好不容易寻了位置坐下來,还沒來得及喝口水的两位公主,一咬牙,提着裙子便也跟了上去。 蓝芷缩在流岸的怀里,鼻子放肆的蹭着他的白衣裳,颇有些打趣道:“我道殿下是乐于拯救民众的大神呢,却也有不愿帮助人家的时候啊······” “不是我不愿意帮他们,是我真的帮不了,域民国的盛衰自有甜注定,并不是一人之力便可以决定的,我即便是想帮也帮不了,再说了,你不是不愿意我帮助他们么?” 蓝芷听到最后的那一句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确实是有一些私心的,但是却也想不到流岸会这么在意。 越來越近的,蓝芷看见了在街口等着的小小。 小小分别问了情况之后,便道:“跟我來。“就率先走在了前面。 说起这域民城中的分布,却是比凡界的城镇还要规整,大道小道从横交错,屋舍几乎都生得一个模样,青砖墙,黑瓦顶,沒走几步蓝芷就觉得头昏眼花,竟然还有些恶心起來。 蓝芷到小小家住的院子的时候,无双正在晾晒衣裳,一听到有开门的声音便道:“回來了?先进屋里歇一会,我这就去准备饭食。”待她扭过头來看见带着一脸暧昧笑容的蓝芷和依旧面无表情的流岸时,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冲上來,抓住蓝芷的手:“蓝姑娘,你怎的來了,快些进屋里去坐。” 蓝芷则笑得越发的暧昧:“无双姑娘,变得越來越好看了啊······” 无双脸一红,见到还有自家丈夫和流岸,便道:“姑娘说笑了。” 几人进了无双精心布置的小家后,蓝芷便左看右看的一直啧啧称奇,无双笑道:“姑娘这哪里有什么好的,以后姑娘也是会有这样一个家的。” “会吗?”蓝芷瞧了瞧流岸,流岸则朝她点了点头。 蓝芷高兴得几乎跳起來。 因着太喜欢无双的家,蓝芷软磨硬泡的,硬是劝流岸在这里多住了几日,差不多的时候便蓝芷便决定去城外边瞧瞧老鼠留留一家,也不知道小瓷那小丫头有沒有回來。 “对了蓝姑娘,有两位姑娘这几日总是在附近转,姑娘与他们可是旧识?”蓝芷快走的时候无双问她。 蓝芷苦笑了一声:“算是吧!” 第八十八章 :猜测 那两姐妹确实有一股子耐心劲儿,蓝芷都不由得有些佩服起來。 在拒绝了无双要送他们去留留家的好意,蓝芷拉着流岸便特地饶了一大段路,也绕开了人群,出了城时候就一路往留留家去。 蓝芷记得差不多是一年多以前,留留的老鼠洞前都还是桑竹环绕,碧草成毯,现在蓝芷看到的却是满地随风卷起來的落叶,那些碧水桑竹,死的死,枯的枯,老鼠洞口爬满了常春藤,一大蓬野草将洞口都掩去了一半。 “蓝芷,你确实是沒有记错地方么?”流岸看蓝芷一副不可思议的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忍心,却也微微喊道。 “我沒有记错啊,留留家是住在这里,怎的会变成这个样子了?”蓝芷哭丧着脸道:“我记得原來这里很漂亮的,当时还不相信留留一只老鼠,竟然可以寻得这么好的地方做窝······” 蓝芷碎碎念着到那洞口去,扒开生得很长的野草,也不回头跟流岸打一声招呼,便钻了进去。 流岸则皱着眉头在洞外边的平地上转了一圈,微微拉下來一枝枯叶,突然间厉声道:“你们出來吧,日日这样跟着也不觉腻味?” 半响过后,从几从杂木后面钻出來两个女子,一个粉衣点眉,一个绿衫拂萝,那个粉衣女子将将要开口,那绿衣女子却抢先喊:“恩公······” “你们俩这一路來都跟着我们,可是无聊得紧了?” “不无聊的。”慈瑶看了一眼流岸迅速低下头去:“以前不知道恩公便是流岸殿下,多有鲁莽了,还请殿下见谅。” 流岸点点头:“你们跟到现在不光是要给我说这些话罢?” “自然不是了恩公,我姐姐一定要将那个姑娘杀了才会回家去的。”一旁的连双见自家姐姐迟迟沒有说话,便朝流岸道,然后扭头问慈瑶:“姐姐,我说的对吧!” 慈瑶粉嫩的脸上缓缓浮出一丝黑气:“殿下,莫要听她胡说,事情还沒有查清楚之前,我们怎么会再对蓝姑娘下手?再则,我们也打不过蓝姑娘······”慈瑶的话还沒说完,老鼠洞里就传出來惊天动地的喊声。 流岸面色一凛,白衣一闪,便到了洞里。 彼时的蓝芷正坐在地上,两眼直直的盯着斜上方,一颗夜明珠滚落在脚边,幽绿的光把她的裙角照得变了色。 “蓝芷怎么了?”流岸拉她起來,拥在怀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蓝芷手指着一边墙壁上,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來,呜咽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 流岸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那墙壁上的青色藤子被人砍去一截,露出光滑的一块來,上面赫然的写着“蓝芷害我全家”几个血红的大字,流岸举起手中的夜明珠近了在瞧,却发觉那竟然是用血写成的。 “殿下,你说······你说留,留留是不是被害了,他会不会也被杀死了······”蓝芷哭得愈发的汹涌,涕泪直下,一股脑的抹在了流岸的白袍子上。 流岸拍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道:“这个,不好说。” 蓝芷闻言,哭得更凶了。 “殿下,究竟是谁?是谁害了留留,是谁害我?”蓝芷虽然伤心,脑子却还算是清醒,想起连日來无故被人追杀,便肯定是有人陷害她,可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留留那只作死的老鼠也会被害。 “我们先出去在说。”流岸扶着蓝芷从老鼠洞里走出來,外面坐在树底下的两姐妹一见人便站起來,连双一脸的笑意,慈瑶却微微的不高兴。 流岸拉着蓝芷道不远处的溪水边,掏出手绢來帮她擦脸,蓝芷则紧紧抓着流岸的袖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声。 她咬着唇瞪着不远处的两姐妹,半响才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慈瑶冷笑了一声:“我就在这里了,你不高兴么?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又管得了么?”慈瑶把随身的短剑抱在怀里,大声道。 “我和殿下这是私奔,私奔你们也跟踪的?一点也不厚道······”蓝芷甩了一个眼色,一副跟人说道理的模样。 慈瑶继续冷笑:“私奔怎的就不能跟踪了?我们不光要跟踪,还要杀了你了,你可得注意一些了,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了,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要了我的命?姑娘,你还是回家多练练在说罢。”蓝芷眉头高挑,很是鄙视的瞧着瓷瑶。慈瑶的小脸气得通红,刚要上來与蓝芷说出个好歹的时候,流岸喝道:“你们够了,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蓝芷一想到留留被害了,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出來。 “现在还沒有断定老鼠精是不是真的被害了,你先莫要哭。”流岸道,蓝芷吸了吸鼻子,把要掉出來的眼泪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害人过后还留下名字的,说明这害人之人是个沒脑子的,沒有人会相信凶手的名字真的会是留下來的,除非那个人也沒有脑子。”流岸道,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慈瑶,慈瑶的脸色白了白。 蓝芷则咬了会儿嘴唇道:“殿下,你想说什么?” 连双则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是说,那个害了很多人的凶手是故意的,故意把蓝芷的名字留在现场,故意叫所有人知道蓝芷不是凶手而另有其人,他这样做不是为了害蓝芷,而是另有目的。”流岸接着说道。 “那害我的人究竟会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蓝芷这回脑子开了一些窍,问道。 “不知道。”流岸回答。 慈瑶却一脸的不屑:“那这样说來,我母亲不是这个女人杀的?” 流岸突然一副怜悯的表情,缓缓道:“确实不是,我早就与你说了,是你不相信罢了。” “那回事谁害的我母亲?” 流岸摇摇头,拉着蓝芷的手就走,蓝芷则歪着脑袋一直在想,大荒之中唯一与她过不去的人除了丹穴山那几位便只有那个女人了,可按理來说,她与那个女人已经把账都算得清楚了的。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蓝芷才又发现依旧跟在他们后面的慈瑶连双。 “不都说了,你母亲不是我害的,你们怎的还跟着,这不就不像私奔了嘛!”其实这之前,流岸已经跟两位公主说过了,蓝芷现在才回过神來。 “方才流岸殿下已经说了,可以叫我们跟着,与你们一齐查清楚究竟是谁做的,也好为我母亲河报仇。”慈瑶道,语气里竟有些趾高气昂,蓝芷推了推流岸:“殿下,是嘛?” 流岸点点头:“先查清楚了真相,我们也好私奔不是?” 蓝芷哦了一声:“有道理。” 一旁的慈瑶脸开始泛青。 于是几人便离开了域民国的地界,一路往东边走,照着蓝芷的计划便是去青丘,接牙牙,但是留留一家的失踪以及路上古怪的事情,她便得缓一缓,琢磨着想办法把那女人揪出來。 后面的几日,蓝芷便缄默了,千年不化的寒冰流岸破天荒的逗她笑,她却一个劲儿的咬唇,眼睛里全然是一片幽深,着实是被什么问題扰住了。 夜晚寻地方休息的时候,慈瑶两姐妹说去周遭溜达溜达,流岸便把蓝芷扯出來,站到一块巨石上面,指着天上的那轮圆月问她:“蓝芷啊,我说过要带你去月神宫殿做客的你可还记得?” 蓝芷有些麻木的点点头。 “那如果,如果我不能带你去了,你会不会怪我?”流岸又问,眉间笼罩一层乌云。 “不去就不去呗,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蓝芷道,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那就好!”良久,流岸才淡淡道,凝神望那一轮满月,还有月下大荒起伏着的山峦,凉风习习,他紧紧拉着蓝芷的手,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好想回到昆仑山。” “咦?殿下,你想回去么?我也想,要不然我们等这件事情查清楚了便去凡界好不好,土喽那个家伙还在凡界待着呢,也不知道找沒找媳妇。”蓝芷突然道,流岸扭头问:“你现在回神了?” 蓝芷扳手指,儒弱道:“我只听得清楚你后面的一句话,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事情來着。” “在想什么事情?” “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她做的,她怨恨我这么久了,不看我死去是不会甘心的。” 蓝芷眉头拧在一起,看样子纠结了好久。 “是谁?”流岸理了理蓝芷的衣裳问道。 蓝芷站起來,远远的看那背脊一样的山,半响道:“桑楚楚。”流岸还要复问的时候,蓝芷摆了摆头,她与桑楚楚的恩怨只有她们两人知道,说多了也无意。 “殿下,我方才好像听到你说不带我去月神的宫殿作客了,是嘛?”蓝芷突然一下只跪坐在流岸身边,凑近他问。 “不去的话你可是会生气?” “那是自然。”蓝芷道,俯身趴在流岸的腿上:“殿下答应我的事情不能反悔了,要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她说着,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呼吸变得越來越均匀,流岸手轻轻的摸过她的脸颊,然后迷了眼睛看那青布一样的天幕。 该來的还是要來的。 第八十九章 :你有没有见到我家殿下 巨石的不远处的树丫上不止什么时候立了一个人,手扶着树干,原本可以融入夜色里的黑衣在月光底下却显得格外的突兀,那人盯着流岸半响道:“流岸兄,想不到你竟然也会有这般风流的模样,着实叫小弟也开了眼界。”那语气里竟是含了隐隐的笑意。 流岸理了理蓝芷额前的黑发,冷声道:“你们还真是耐不住了。” “是流岸兄亲口允诺的两月,现在两月已过,流岸兄最好还是去做应当做的事情。”那人的话语轻飘飘的,趴在流岸腿上的蓝芷却沒有來的抖了一抖。 流岸皱了皱眉:“我说的自然会做到,但是你们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夜风一股一股的吹來,周遭的树一阵子摇东,那人沉吟半响道:“这本來便是由流岸兄做主,莫说是一件了,便是百件也是要好好考虑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条件?” “让我代她去。”流岸低头,看那女子紧闭着的双眼,缓缓道。 树上的一人一怔:“流岸兄······” 流岸用手把蓝芷轻轻托起來,教她躺好,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给她盖上,刚要跳下巨石时,却发现蓝芷紧紧拽着她的衣角。 “殿下,不要离开我,你答应我的,师父。”蓝芷闭着眼睛喊道。 流岸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小顽劣,我很快就会回來的,你记得等我。” 蓝芷眼角掉出一颗眼泪,嘴角却上扬,手便渐渐的松开了。 流岸手一挥,在巨石周遭部了一个结界,便转身融进茫茫的夜色里。 天边那一轮圆月缓缓的往下沉,整宿的亮,它似乎也得休息一下。 蓝芷则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躺在无边无际的泥沼之上,头顶是炎炎烈日,底下是万年冰窖,她身体一半死烤焦的,一半是冰冻的,流岸远远的立在云端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任凭她怎么喊,也沒有作声······· 待她醒过來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只觉嗓子冒火,眼睛昏花,摇了摇脑袋,她才勉强看得清楚周围的景物。 慈瑶与连双坐在离她十來丈的树影子下面,一言不发的看着远方。 “怎么只有你们?殿下呢?”蓝芷把身上盖着的白衣裳折起來,也走到树影子下面。 慈瑶茫然的摇摇头,连双道:“昨天我们本想寻个地方洗澡,却在十里以内都沒有水,便走得远了一些,等我们回來的时候,就只看到你睡在那里了,一直沒有看见恩公。” “你们什么时候回來的?” “大概卯时左右。”连双回答。 蓝芷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昨天晚上她怎的能够睡得那样死,还做了那般稀奇古怪的梦,该不会是殿下遇见什么麻烦了? 蓝芷脸一白,寒意阵阵袭上來,却又立即否定了,殿下遇见什么麻烦的话怎的要一声不吭呢? 坐回巨石上,她托着腮,看日头一点一点的升起來,又一点一点的落下去,托着塞的姿势累了,她就躺着,正躺,侧躺,她想着若是她走开了,走远了,流岸回來看不见她怎么办?于是她足足等了三个日夜,却依旧看不到那熟悉的影子。 慈瑶两姐妹在等了两日之后朝蓝芷道:“我们不跟你了,也不杀你了,我们要走了。” 蓝芷懒得理她们,她们跟來的初衷可能真的是为着寻机会杀蓝芷,可是域民国之后便不是了,蓝芷这个是知道的。 蓝芷又在原地等了两日,只是喝草叶子上结着的露水,也沒有觉得有多饿,她不敢睡觉,怕一睡了就又会梦见不想梦到的东西。 其实流岸又不是第一次无缘无故的沒了踪影,前几次不也是糊里糊涂的就遇上了么,蓝芷想着便觉得有些开心,这一次应当也不例外,于是她在第五日的时候便决定自己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兴许还沒解决完全,流岸便又出现了。 蓝芷一边想着一边去树林子里摘了些果子吃,便一路朝着想好的方向去。 几近到了青丘的地界之后,蓝芷便又遇见了一群要她命的狂徒。 叫蓝芷奇怪的是那些要取她性命的狂徒,个个都是沒有几点气力的等闲之辈,对着蓝芷的长鞭的时候,要不然便是跪下求饶,要不然便是弃甲逃走,沒几个顶得住的。 隐隐的,她越发的觉得是那个女人,兴许改天还得走一趟魔域,把这件事情解决干净了。 蓝芷心情本身就不好,对着这一群自动送上门來的,她发狠几鞭子下去之后便揪住人家的衣领子:“喂,我问你一个问題,你要如实回答我,要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被蓝芷揪住的拼了命的点头:“姑奶奶,您说,我知道的一定会说,绝对不会有半句假话。” “你有沒有见到我家殿下······” “·······” 沒有见过他家殿下。 在往前几步应当就到了青丘。 彼时的她是一个人,沒由來的竟然有些怯起來,她有些害怕遇见非川雪了,按理來说,她与非川雪拜过堂的,虽然那确实不算,不过凭着非川雪平日里沾花惹草的劲儿,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的。 她入了青丘之后,还沒走到那巨树,便遇上了匆匆跑过來的小艾。 彼时小艾都看不到蓝芷,嚷嚷着借过,还撞了蓝芷的肩膀一下,蓝芷伸手揪住小艾:“小艾,这般急,是要哪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艾发觉有人拉住她,方想发火,一见到蓝芷,脸上便是一派兴奋,但转眼间有拉下來:“蓝姑娘,打起來了,他们几个打起來了,奴婢担心公主和公子,去看看。” “谁打起來了?”小艾这一番话说得眉头沒尾的,蓝芷听得一头的雾水,小艾哭丧着脸道:“蓝姑娘,您就莫要管了,您先进去,自有人会招呼您的,奴婢一会儿就回來。” 蓝芷继续拉着小艾:“是不是小川子?小川子怎么了?” 见蓝芷一副不知不死心的模样,小艾心一横道:“是公子,,公主还有魔族的人在大泽边上打起來了,都打了好长时间了,奴婢担心公主和公子,去瞧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又是魔域的人。 蓝芷道:“我去吧,你去的话叫小川子分心了怎么办,左右我也是要寻魔域的人算账的,这样倒也不用上门去了。”小艾听了直摇头:“姑娘不能去若是遇见了危险怎么办?还有,奴婢百年沒有见到公主了,想去见上一面。” 青丘九尾狐看來都是个野性子,非川雪曾在凡界几千年,非黎雪跑去魔域几百年悄无声息,这家人,倒真的是一个样儿的。 蓝芷眼珠子一转,对小艾道:“这样吧,你先回去,把牙牙带來,我去大泽看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忙的。” 小艾思了一会,觉得可行,便道:“那姑娘小心,我去去便來。” 蓝芷笑着说有劳了,便拂袖往大泽掠去,小艾顿了一顿,才又嚷道:“小艾才不会叫公子分心,叫公子分心的是姑娘。” 蓝芷只听到小艾话的尾尾,也不去细想,好在从青丘往大泽都是一片矮树,借着矮树,蓝芷跳着,快上许多。 远远的便听到有东西爆裂的声音,紫光红光纠缠着直冲上天际,矮树的叶子上都微微的颤动,越是接近大泽,那些树叶子便越发的枯黄,蓝芷在心底碎了一下,风之闻这个挨千刀的,使什么法术不好,偏偏使火,残害生灵不可原谅。 蓝芷抽出腰上的长鞭,往高处跳,跳到一株还算是生得高大的树往去。 只见非川雪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双手结印,紫光大盛,却不断的被风之闻的火球弹回來,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树叶子,在上面织起了一个毯子,非川雪则立在上面,手指水面,不多时,水中便被紫光携着众多的鱼上來,纷纷往风之闻去。 风之闻则手燃大火,飞鱼过处,皆成了烤鱼。 “他们这是要设宴款待人家么?”蓝芷只觉得这两人打架好笑得紧,不由得自顾自说道。 “他们打架本來就不厚道,总也要殃及其他的人。”一个声音从蓝芷脑袋顶上砸下來,蓝芷差点从树枝上翻下去,末了才看见另一岔树枝上有两只腿垂下來,一荡一荡的,隔着几层密叶,却看不清人影。 蓝芷迟疑开口:“你是,小黎?” 蓝芷话音一落,那些密叶便层层扒开來,露出小黎一张灿烂的笑脸:“红衣裳的姐姐,好久不见,我听说你与我兄长拜堂了,我是不是该唤你嫂子了?” 蓝芷呵呵了两声不说话,又看那两人打架,好一会儿才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在打架?怎的都不尽全力?” “他们确实在打架,方才两人还受伤了,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慢了下來,好像在等什么人,嫂子,我知道你担心我兄长,不打紧的,他不会输的。”小黎索性缩道蓝芷身边,笑眯眯道。 蓝芷不去驳她,而是问她:“那你担心不担心你兄长呢?” 这着实是一个好问題,蓝芷知道非黎雪中意风之闻,一方是自小疼她爱她的兄长,一方是自己的心上人,饶是蓝芷,都不清楚怎样回答。 第九十章 :天雷之前 小黎努了努嘴道:“你瞧那水面上的叶子,都是我放的,这样他们就好在水面上打架不掉下去了。”那模样像是在说,她一方也沒有偏袒,一样的看重,一样的担心。 蓝芷在心底笑了两笑,这丫头确实是个有心的。 “你方才说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是什么人呢?”蓝芷问道。 小黎摇摇头:“我猜的,兴许不是在等人,是在等什么东西,还有那个小妖女,真是教人讨厌。”小黎嫌恶的看向另外一边。 蓝芷顺着她的目光看将过去,便一眼见到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立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面,头发盘在脑后,面色冰冷似雪,原先的稚气已经消失得无影踪,双眼盯着水面上的两人,手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楚楚?”蓝芷一惊。 “你不讨厌她么?她把你方才火里烧了那么久,那个女人真的是蛇蝎心肠,真不晓得当初魔君怎么会娶她,明明魔君喜欢的是我。”小黎有些不满意道:“那个小妖女都在哪里站了这么长时间了,一个姿势,也不嫌累。” 蓝芷看桑楚楚那略微染上了沧桑的身影,觉得她确实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心里念着的是长琴,却嫁给了另外一个人,成了叛家叛国之人,而她的这些命运,却怎么也跟蓝芷脱不了关系······ 对于卢且的死,蓝芷突然间很想原谅她。 “喂疯子,你真是沒完沒了了,看我不弄死你。”非川雪嚷着,银发散开來,挥手扬起雪白的水雾便一头扎进那水雾之中。 两人依旧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蓝芷从小黎的口中才知道了这两个冤大头如何会打起來。 原來事情得说道蓝芷在炼火之中焚烧九日夜的时候,小黎口中的小妖女,也就是桑楚楚,得了身孕,这本來应当是一件好事,奈何的是桑楚楚根本就保不住这腹中的胎儿,也不知是因缘际会还是怎的,桑楚楚得了一个法子,吸百人之魄重铸胎儿的灵魂。 于是桑楚楚便在大荒四处杀神族,留了蓝芷的名字,这不,事情还闹到了青丘,非川雪一看不得了,便气冲冲的要找桑楚楚打架,风之闻为了帮自己的婆娘,也就打了起來。 蓝芷粗粗的听小黎讲了一遍,脸便有些僵硬,她起先到也是猜到诬陷她害人的定是桑楚楚无疑,可是却怎么也沒有想到她竟是为着这个原因。 蓝芷又扭头去看桑楚楚,心里边又无端的生出愧疚之感,不光光是为着桑楚楚得不到缘分,也为着桑楚楚肚子里的孩子,就连那无故死去的人,蓝芷也是满心的愧疚。 蓝芷本想张嘴喊一声,小黎却拥上來捂住她的耳朵,随即指了指上头。 “你听!”小黎用嘴型说道。 蓝芷侧耳凝神,远远的,有滚滚的雷声从云层的深处传來,活像是人拉着木凳子在跑,她眼中露出一丝疑问,小黎轻声道:“是天雷!我们得寻个地方躲起來,好叫雷神瞧不见我们。”小黎说着便拉着蓝芷要跳下树去。 “那小川子怎么办?楚楚怎么办?”蓝芷道:“不行,我要去喊他们。” “你傻呀!”小黎喊道:“你知道天雷为什么会出现么,你知道雷神是要惩罚谁么?” 蓝芷一震,流岸曾经说过,滥杀无辜之人,会有一百零八道天雷从九重天而下,这个杀人的是桑楚楚,那么······ “快些走啊,我兄长他们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只管躲起來就是了。”小黎推着蓝芷跳下树去,眼疾手快的拉着蓝芷钻进一处石洞里,然后扯來野草将洞口盖上。 蓝芷奇怪道:“天雷不是惩罚有罪的人么,怎的我们要躲起來?”这石洞狭小,蓝芷的声音嗡嗡的,很是粗重。小黎在黑暗里瞥了她一眼道:“一百零八道,你以为道道劈得中?我我兄长说雷神眼神不好,估摸着那个位置,瞧见人就劈,沒准会劈错人的。” 蓝芷这就更担心在外面的人了。 风之闻不打紧,她本來就不喜欢他,劈死了沒关系,小川子虽然命大,却是个不走运的,至于桑楚楚,这天雷本來就是冲着她來的,她若是躲不过了,那不是苦了她拼命保下來的孩子。 蓝芷沉吟半响,扒开野草,就钻了出去。 小黎喊道:“嫂子,你不要命了?” 蓝芷沒空回答,而是几步跑到桑楚楚面前,喊道:“楚楚楚楚,快些跑啊,天雷就要下來了。” 伫立着不动的桑楚楚看到突然间出现的蓝芷,脸上有一点惊讶,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又道:“是啊,我用你的名字害了人,你该找到我才是。” 蓝芷道:“你莫要在这里了,等一下天雷來你会死的!” “我会死?”桑楚楚低下头看自己的小腹:“孩子,那个女人说娘亲会死,你信么?娘亲费劲千辛万苦把你救活了,沒看见你一眼怎么会舍得死去?”她喃喃的对着小腹说话,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楚楚,快些走吧!”蓝芷又喊。 “走?”桑楚楚冷笑了一下,眼睛缓缓的透露出红光來:“我是不会走的,他们要來杀我尽管來好了,我是该死了,可是我倒是希望你们也不要活着,这样我们有伴儿不是?”桑楚楚说着看了看大泽之上打得筋疲力尽的两人。 蓝芷摇摇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她说完便往大泽中掠去。 “小川子,都跟你说了打架意思意思就够了,你怎的还打!”蓝芷扯着嗓子喊,一下子冲到他们两人中间。、 可是这一次蓝芷着实是赌输了,打得眼红了的两人根本沒有收手,蓝芷被非川雪的紫光重重一击,被弹到岸边,撞到一块石头上。 “奶奶的,你想杀了我啊?”蓝芷擦了嘴边的血迹喊道,一动气,就拼命咳了起來。 非川雪这时才发觉他做了什么,待他回过神來时,风之闻的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袍子,非川雪脸一转:“疯子,我才懒得跟你打了,真是沒意思。”说着飞快的朝岸边跑。 “你想与我打就与我打,你不想就不想,你以为我风某是与你说笑的啊。”风之闻道,扬手间挥出几簇火來,往非川雪的身后甩來,非川雪哪里顾得了背后,却有一个娇小的影子往火前一闪:“莫要伤我兄长。” 小黎手中玩弄着一大堆树叶子,可是五行之中,火克木,那几片树叶子怎么挡得住,小黎被那伙一烧,全身的气力都被抽掉了,软软的跪下去。 “阿黎,阿芷!”非川雪又一次不知道先是该顾哪一边。 “真是任性。”风之闻道,异色的双眸露出怒色,快速的到小黎身边,手抵琵琶骨,小黎的脸色又渐渐的恢复过來。 “阿芷你沒有事情吧阿芷!”非川雪一脸的歉意,把蓝芷扶起來,叫她坐在石头上面。 蓝芷咽下喉头里的血腥味,沒好气道:“我好心喊你,你还打我,你真是不够义气!” “够的够的。”非川雪道:“阿芷,这里这般危险,你怎么來了?” “怎么,我就不能來了?这里是青丘和魔域的分界,又不是你家!”蓝芷白了他一眼,看到天边那积攒得越來越厚的乌云,便一下子跳起來,抓着非川雪的袖子:“小川子,天雷要下來了,我们得赶紧走。” 非川雪挠挠脑袋:“什么是天雷?” 蓝芷几乎就要伸出手來揍他,但依旧忍住气道:“你走还是不走,不走我可走了,左右你的生死与我无关,我走了!”蓝芷说着边站起來。 “我走我走。”非川雪急了,扭头朝风之闻道:“我要带阿黎回家,你把阿黎还给我。” 风之闻给小黎渡完了修为,道:“你自己问问她,究竟想回去不想回去,若是她想回去,我想阻拦也是沒有用的,若是她不想回去的话,我猜你绑都绑不走她。” 小黎苍白着脸色道:“兄长,我知道你担心我,记挂我,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你先带嫂子走,到时候我会回青丘去看你们的。” “阿黎······”非川雪吼道,声音大得有些发颤,蓝芷还是头一次听到非川雪发出这般不符合他气质的声音。 小黎的声音也理直气壮起來:“我又不是不回去了,你们赶紧走吧,要不然就躲起來。”她半靠着风之闻,眼睛不去看他们。 几个人陷入了古怪的沉默,这沉默压抑得蓝芷都不好意思咳嗽了。 直到桑楚楚那略微刺耳的声音飘过來:“我看你们还是都别走了,天雷一下,能活命的自然是最好,不能活命的就与我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如何?” 风之闻拧眉:“你尽说些什么?什么天雷?” 蓝芷一怔,好家伙,合着风之闻不知道桑楚楚要被天雷劈的事情? 桑楚楚抚着肚子缓缓走过來,到风之闻面前,仰着下巴道:“我害了一百多位仙神,吸了他们的魂魄,为的是保住我的孩子,你说说,这该不该受天雷的惩罚呢?” 桑楚楚的话音一落,风之闻就变了脸色。 第九十一章 :桑楚楚的夙愿(一) “你说什么?”风之闻似乎沒有听清楚。 桑楚楚道:“我早就知道我的孩子活不长久了,可是我还沒有见到他,还沒有为他取名字,还沒有带他去见我的兄长们,他不可以死去。” “所以你便······”风之闻呼吸有些沉重起來,“你知道今天是你受罚之日,所以你才约了青丘雪公子在大泽畔一战?” “可是你跟來了,我便只好叫你出手了。”桑楚楚道,风轻云淡的语气,把一切都说的那样的合情合理。 于是一下子,几个人又沉默了起來。 蓝芷看看桑楚楚,又看看风之闻,紧接着把非川雪和小黎也看了一遍,那天边的雷声愈來愈响,蓝芷方要张口时,便听见在隐隐的雷声里,夹杂着丝丝的琴声。 她心头一震。 果然,弹着七弦琴的长琴殿下立在一只巨大鹏鸟身上,缓缓的从云雾深处过來,蓝芷留意着桑楚楚的表情,只见桑楚楚面色上倒是沒有多大的变化,眼睛里的神色却出卖了他。 “你一直不走原來就是为了他啊!”将将才恢复气力的小黎恍然大悟道。 桑楚楚薄唇微抿,看那大鹏鸟停在众人面前,长琴从上面下來,朝大家行了个礼。 “诸位,别來无恙。”长琴话音一落,从大鹏鸟上又跳下來一个身影,却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一见到蓝芷便大喊:“蓝姑姑,漂亮叔叔。”说着跑过蓝芷身边,看到蓝芷嘴角的血迹疑惑道:“姑姑你受伤了,漂亮叔叔你怎么可以教姑姑受伤?” 小姑娘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惹得一旁的小黎睁大了眼睛:“小妹妹,你是哪个?” 蓝芷看是多日不见的小瓷,又惊又喜道:“小瓷,你怎么也來了。” 小瓷朝蓝芷眯眯一笑道:“我和鲲羽去域民国的时候恰巧遇上长琴殿下了,殿下弹琴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我一下子沒有克制住,便叫顺道帮忙送殿下來了,沒想到姑姑也在这里,还有好多美女帅哥。” 她说话的时候他们身后的大鹏鸟一下子便作了一只小麻雀,扑哧扑哧的飞过來,停在小瓷的肩膀上,“我才不是听她的话送殿下來的,是吧殿下!” 长琴对着小鲲羽微微一笑,微微扫过桑楚楚,便把目光放在风之闻的脸上,缓缓道:“魔君,好久不见。” 风之闻扶着有些奄奄一息的小黎,淡淡道:“长琴殿下真是无处不在啊!” 风之闻短短的几个字也道出了蓝芷的心声,长琴殿下这厮真的是哪里都可以看到,管你愿不愿意,他都会出现。 “长琴云游大荒,居无定所,处处为家,自然是哪里都会去的,也自然在哪里都能看见长琴的影子。”长琴语气略微的谦卑,桑楚楚的眉头皱起來。 她桑楚楚苦苦等了这么久,便是等到了一个带着这样态度的男人,蓝芷都不禁摇了摇头。 风之闻冷笑道:“好一个居无定所,处处为家,公主,这边是你念了这么久的男人,怎的现在他來了,你又不说话了?”风之闻看向桑楚楚,桑楚楚一只手放在小腹上,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袖子。 长琴这才朝桑楚楚道:“楚楚,好久不见。” “久你个头。”蓝芷居然在一旁嘴快道,非川雪立即捂住她的嘴:“阿芷啊,这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咱们就莫要多事了好不好?我们还是先寻个地方躲起來罢,等一下要打雷了。”说着从风之闻身边拉过小黎,丢给她一个凌厉的眼色:“这是人家的家事,你在的话就处理不好了处理不好了你也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了。” 虽然这句话非川雪是压低了嗓音说的,除了小黎以外所有人都听见了,风之闻道:“你先去吧。”小黎这才问道:“兄长,我们是要去躲起來么?” 非川雪眼睛瞪得老大:“当然了,快些吧。”说着扶起蓝芷,叫上小瓷和鲲羽,便快步道方才小黎与蓝芷躲的那个石洞中。 “那他们怎么办?”蓝芷问道:“我们这样子躲天雷,躲得过去么?” “他们我们是管不了了,至于我们躲得过躲不过,那便要看运气了,阿芷,你莫要看了,先进來再说。”非川雪拉着蓝芷进了那石洞里,反手用野草盖好,然后挥手部了一层结界。 “你们几个有力气的,也把结界布上,便是沒有用也觉得安全些。”非川雪朝着小瓷和鲲羽道。 小瓷张大了嘴巴,半响道:“漂亮叔叔你嘴里的‘你们’该不会说的是我和鲲羽吧!”这也太欺负人了,小瓷的脸顿时就拉了下來。 非川雪点点头:“阿芷和阿黎都受了伤,布不了结界了,现在沒问題的就只有你们俩了,可是莫要耍赖啊!” 小瓷道:“我就不,我们大家都被雷劈死了才好,你欺负我们,我要蓝姑姑不同你好了!”平日里说起话來成熟得不得了的小瓷这会儿却十足的像个小孩子,蓝芷摆了摆手手道:“好了好了,谁说我沒有气力了,这般的看不起我,多布几层结界不是更加安全么,小心鲲羽变成烤雀,你变成烤老鼠。” 蓝芷说完挥手也布了个结界。 小瓷看了看鲲羽,便在蓝芷的结界上加了修为,到底是小孩子,加了与沒加差不了多少。 小黎则冷冷的看着小瓷,良久才淡淡道:“我兄长才沒有欺负你们呢,我兄长是全天下最好的兄长。” “是是是,你兄长是全天下最好的兄长。”小瓷耸耸肩道:“我又沒有否认,谁规定全天下最好的兄长就不能欺负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了!” “你······”小黎竟然一时词穷,不知道怎么说,便冷哼了一声,扭头不说话。 石洞外面的的天色渐渐的黑了下來,大朵大朵的云在上空聚集,大泽上一丝波浪也沒有,岸上的植木也都株株立着不动,闷热的气息从地底下冲上來,撩动着三个个人的衣角。 “先生······”桑楚楚开口,嗓音有些呜咽,她心心念着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却只是喊了她对他的称呼便再无下文。 “公主,你先去躲一躲,我会护着你和孩子的。”风之闻道。 长琴摇摇头:“躲不过的,即便是你我都在,也是护不了的,她做的孽太多,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 桑楚楚听到‘死有余辜’那几个字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眼泪掉下來,却依旧定着声道:“先生说得好,死有余辜,我确实是死有余辜,我害了那么多的仙神,吸了他们的魂魄,还把罪名按在蓝姐姐身上,只是为了我的私心,我觉得一百零八道天雷都是少的了。” 风之闻怒气一闪,袖口飘出一点火星,却又止住了:“长琴,大荒的那些神族都说你是闲情逸致,不喜风流,依我看來,那些神族都是些厚颜无耻的,你不懂风流?你白白伤了一个心心念着你的姑娘,你害了她······” 长琴手摸着七弦琴:“我承认,我害了她,最开始的时候我都不应当答应带她出域民国,所以我也在想办法弥补,希望能够挽回一些。” “弥补?你怎么弥补?你拿什么來弥补?”风之闻补补紧逼道。 桑楚楚喝住他们:“够了!”她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向长琴道:“先生,楚楚在这里只想问先生一句话,请先生如实回答,不能有半句虚言。” 长琴点头,桑楚楚又道:“请先生发誓!” 长琴依旧点头,伸出右手朝天起誓:“我长琴对桑楚楚的问題定会如是回答,如有半句虚言······”“够了先生!”桑楚楚在长琴沒有起完誓便又适时喝住了他。 “先生,我只想问你,你究竟有沒有,有沒有对我动心过,哪怕是一点点?”桑楚楚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大泽之畔突然间刮起了狂风,大泽上波涛卷积,哗啦啦的一阵又一阵,那些低垂下來的乌云中间闪过一丝光亮,随即便是一根雷电直直的劈下來,正正的劈在桑楚楚的头顶。桑楚楚來不及防备,直直的便要倒下去。 长琴身形一掠,便瞬间将她抱在怀里,快速波动着七弦琴,走遭便出现了一个淡绿色的结界。 “楚楚,你醒一醒。”长琴拍打着桑楚楚的脸,桑楚楚睁开眼睛來,看到是长琴,心中一阵满足,又道:“先生,你还沒有回答我的问題呢!” 长琴道:“有过,真的有过。” “先生说的可是真话?”桑楚楚脸上露出喜色,长琴道:“我发过誓的。” 桑楚楚笑开來,苍白的脸像是一朵极美的花,但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可是我们是不可能的了,我是真的喜欢先生,自小便是盼着和先生在一起,可是天意弄人,我怨不了的······” 更多的闪电凌空劈下,长琴的结界起了裂缝,两道过后边粉碎了,长琴便抱着桑楚楚在闪电之中來回的穿梭,却也免不了挨了几道。 风之闻的结界也抵不了这阵阵的天雷,他挨了一后,在石洞里的小黎突然间跳起來便要往外冲。 第九十二章 :桑楚楚的夙愿(二) “你做什么?”非川雪眼疾手快的拉住小黎,小黎愣了一愣道:“兄长,我要出去,他受伤了!” “他受伤了自会处理,你去添什么乱,你想再教自己受伤,教我们替你担心么?”非川雪语气里全是凌厉,小黎撇了撇嘴:“兄长······” 非川雪拧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遍后对小黎道:“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你若是真的担心他的话,我出去看看。”他又把目光放到蓝芷脸上,甩给蓝芷一个笑脸道:“阿芷,你也是。”说着他扒开野草,钻了出去。 小瓷重重的打了喷嚏道:“漂亮叔叔真是好男人啊!” 小黎抱着膝盖坐在一边,一声巨响,他们躲的石洞也被雷劈了,好在结界坚固,不过是动了几下,倒也沒有什么问題。 蓝芷盯着自己的裙角,手扶着额头良久,脑中突然间闪过一丝清明,她立即大声道:“我也出去看一下,我有宝物,兴许可以帮他们。”蓝芷说着,也要出去,小瓷叫道:“姑姑,你有什么宝物啊?” 蓝芷从袖子里拿出那枚北海愚者送她的扇贝在众人面前摇了摇:“这东西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小鲲羽一看到是自家的东西,两眼都放出光來,但是他记得他回家來的师父说了,那扇贝他送人了,却真的在蓝芷的手里。 蓝芷出了石洞,迎面便是一道惊雷劈下,蓝芷吓得差点趴在了地上。她勾着背,往前面一滚,在昏暗得几近看不清楚人和物的大泽之畔寻找桑楚楚的影子。 “楚楚,楚楚······”蓝芷手作喇叭状,扯了嗓子就喊,天际那轰隆隆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将她的声音盖住,远处,又有一道雷落下,借着闪光,蓝芷看见了模模糊糊的两个影子。 桑楚楚窝在长琴怀里,眼角不断的流下泪來,突然,她捂着小腹,脸突然变得死灰一般。 “先生,你救救我,我的孩子······”桑楚楚道,身体却抖了起來,裙角渐渐的有水一样的液体流了出來,长琴脸色一变,嘴里喃道:“怎么会?” 头顶上像炸开了一般,又是一道雷落下來,长琴咬牙将桑楚楚一抛,生生的受了那一道雷。 蓝芷将将往前走了两步,便觉得脚边落下來什么东喜,定睛一瞧,她的心差点沒跳出來,桑楚楚乱着衣衫,披散着头发不断的抽搐着,蓝芷立刻将她扶坐起來,几乎是喊着道:“楚楚,你怎么了?” 桑楚楚抓住蓝芷的手道:“蓝姐姐,蓝姐姐,好疼,好疼!” 蓝芷愣了愣,看见桑楚楚手摸着小腹,一下子像是明白了,她摸着桑楚楚的脸道:“莫怕莫怕,是你的孩子急着要见你了,莫怕······”蓝芷也是沒有见过生孩子,在这般情况下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蓝芷突然想到了小瓷。 她先是托着桑楚楚往石洞方向走,但发觉这样走着实太慢,便连滚带爬的往石洞门口,期间她摔了好几次,次次都是脸着地,鼻血什么的都流了一脸,跑到石洞门口朝里面喊:“小瓷,你出來一下,快些······”她话音沒有落完,小瓷便钻了出來,蓝芷拉着她便往桑楚楚的方向去。 “姑姑,究竟怎么了?”小瓷道。 蓝芷问她:“你见过生孩子么?” 小瓷穿着粗气:“见过,但是······”她沒说完,蓝芷便打断她:“这就是了,快些來。” 待赶到桑楚楚身旁,桑楚楚已经意识不清了,小瓷一见到这般场景,也是愣住了,她喃喃道:“这是要生孩子么?” 蓝芷拿出扇贝,向她吼了一句:“你说呢?”说着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扇贝立马变大,发出白光來,蓝芷喊小瓷将桑楚楚往扇贝里抬,自己则四处看了看,入眼处一片昏暗之后她喊道:“长琴殿下,你放心,楚楚,不会有事的。” 喊完她也钻进了扇贝之中,但愿这扇贝,可以抵住天雷。 在粘稠的白色之中,彼时的桑楚楚脸上全是汗,揪着小瓷的手臂,小瓷被捏得两颊通红,朝蓝芷喊道:“姑姑。” “小瓷,你不是说你见过人生孩子么,究竟该怎么生啊?”蓝芷也是哭丧着脸,跪坐在桑楚楚身边。 小瓷几乎哭出來:“我是说我见过,但是都是在电视里,现实中的我沒有见过啊,姑姑莫不是要我帮她接生,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啊,你们不是最忌讳了么?”小瓷的一番话直教蓝芷冒火气,不光是因着她听不懂小瓷的话,还是因着其实她的却不懂怎么接生。 “废话,要跑不然我唤你出來干啥,今日不会也得把孩子接下來。”蓝芷斩钉绝铁道,抹了抹桑楚楚脸上的汗,问小瓷:“我们该怎么做?” 小瓷翻着眼睛道:“应该先叫孕妇平躺,然后叫她加油?” 蓝芷心中滑过一片凉意,点头:“只能这样了。”于是两人将桑楚楚平放着,蓝芷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她的裙底,此刻桑楚楚脑门只顾冒着汗,眼睛已经缓缓的闭上了。 蓝芷喊道:“把她拍醒來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不知道是蓝芷的怪叫还是小瓷的拍打,桑楚楚又缓缓的睁开眼睛來,小瓷喊道:“莫要昏了啊,昏了你和你孩子都得完蛋。” 只听“哇”的一声婴孩的啼哭,桑楚楚眼睛又流下泪來,蓝芷从她裙底报出來一个粉色的小东西,小瓷急忙抽出一把匕首,把脐带割断。 沒有热水,蓝芷便只好割下自己和小瓷的一截袖子,将孩子包了,递到桑楚楚面前:“楚楚,你的孩子,是个男孩,长得很好看······” 桑楚楚颤抖着双手要接过孩子,却在碰到襁褓的时候又退回來,然后将头撇过一边。 蓝芷奇怪道:“你不是想见你孩子么?他现在就在这里,你怎的不看了?”不光是蓝芷觉得奇怪,小瓷也挠了挠头表示不解。 “我不能抱他!”桑楚楚道:“我这双手杀了太多的人,沾了太多的血,我不能抱他,不能。” “那你好歹看他一眼,他是你儿子,亲生的。”蓝芷道,又把孩子递道桑楚楚面前,此刻孩子的脸已经擦干净了,粉嘟嘟的很是好看,两只眼睛已经睁开來了,一只蓝一只紫,承了他父亲风之闻的异色眸。 “我以前听说刚出生的孩子都丑得很,也不会睁眼,你看他多好看,特别是那眼睛。”蓝芷笑道:“你既是不愿意抱他,那你摸摸他。” 在蓝芷的提议下,桑楚楚又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孩子的身上,她迟疑了半会,伸出手來,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看那孩子着实可爱,挂着眼泪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又把手放下來。 小瓷很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不肯抱孩子啊,你可是他的娘,哪里有娘不抱孩子的,日后你又不是不在了,怎的······”说道这里,小瓷突然间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瞧桑楚楚。 桑楚楚微微一笑道:“小姑娘说得对,日后我确实是不在了的,我做的孽太多,是不能活了的。”她面上虽然是带着笑,但是眼底却是无尽的苍凉,小瓷连忙道:“对不起啊,我随口说说的,你不会死的。” “楚楚,你······”蓝芷抱着孩子,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蓝姐姐,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说真话。”桑楚楚道。 蓝芷点点头:“一定。” 桑楚楚道:“姐姐,你心里是不是恨死我了,巴不得我早点死?我杀了卢且,把你放到炼火你烧,还杀了那么多的仙神,都嫁祸道你头上······姐姐,你告诉我。” 蓝芷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是恨你,恨你杀了卢且,还差点杀了我,恨你自私,害了那么多的性命,但是我却不想你死,因着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若不是我多事,牵错了线,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我更恨我自己。”蓝芷说着,眼泪也滚了下來。 桑楚楚闻言,又笑了笑:“姐姐,其实我也恨你,我想你去死,可是你命大,三番四次都死不了,反倒是我,就快要死了。” 蓝芷摇头道:“你不会死的,这扇贝抵住了天雷,你不会死的。” “死不死可不是比说了算,你依着都这么自以为是,真叫人讨厌。”桑楚楚又道。 一旁的小瓷可不高兴了,嚷道:“喂,我姑姑救了你,救了你儿子,你反倒这样说她,你究竟有沒有良心啊?” “小瓷,休要胡说!”蓝芷喝道,小瓷不满的哼了一声。 “小姑娘说对了,我确实是沒有良心。”桑楚楚冷眼看了一眼小瓷,又把目光放到蓝芷身上:“姐姐,我是不会原谅你的,自然也不指望你原谅我了,但是我这孩子,我只希望你能帮我送到域民国我父亲那里,千万不要留他在魔域,风之闻已经爱上非黎雪了,他们不一定容得下这孩子。咳咳······”桑楚楚说完,不断的咳嗽了起來。 “说不会原谅我姑姑,又叫她帮忙,你脸皮可真厚。”小瓷又泼了一盆冷水。 蓝芷白了她一眼,蔼声对桑楚楚道:“我觉得风之闻不是那样的人,小黎也不是,但是我答应你。” 第九十三章 :随泽 “还有一件事情,便是······”桑楚楚沒有说完,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來,蓝芷连忙喊小瓷去扶她的背。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先生有沒有事情······” 蓝芷会意,把手里的孩子递道小瓷手里,嘱咐她好生抱着,便学着原先流岸的样子走入那粘稠的白色之中,咚咚的敲了敲,然后附耳上去听。 耳边穿啦一阵又一阵的吵嚷,特别是非川雪呢聒噪的喊声直教蓝芷耳膜子疼。 “阿芷,阿芷在里面吧,这东西怎么打开來啊,鲲羽,这东西是你家的,你应当知道怎么打开的吧!快些打开來啊。” 只听见小鲲羽也是一阵无奈:“师父又沒告诉我怎么弄这东西,我怎的知道。” 接着就是长琴的声音:“既然蓝姑娘有法子打开,那就定有法子出來,诸位还是莫要担心了,且等等看。”长琴的声音沙哑,满是疲惫。 蓝芷把中指放到嘴里,便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像是有人在摇晃扇贝,她踉跄了几步吼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沒被雷劈死,你们要摇死我们?”若是沒有猜错的话,摇晃扇贝的肯定是非川雪。 彼时站在外面的非川雪一愣,看向众人道:“你们有沒有听见阿芷的声音,她沒事了太好了。”非川雪的话音将将落下來,那扇贝就缓缓的张开了一道口里,冒出一阵白雾來,抱着一个小孩子的小瓷率先出來,然后便是一身红衣的蓝芷和一脸虚弱的桑楚楚。 看到几人出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千秋各异。 非川雪是一阵惊喜,大声喊道:“阿芷······” 鲲羽也是满脸的惊喜,看到小瓷怀里的孩子的时候,又哼的一声转过头去。 长琴满脸的担忧下去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 至于风之闻和小瓷,扶着桑楚楚的蓝芷张眼四处瞧了瞧,入眼处尽是一片焦黄,大地像是被烤过一般,几株高一些的树好呼啦啦的烧着火,大泽畔的几块巨石统统都碎了一地,小瓷抱着昏迷不醒的风之闻坐在一旁,一脸的担忧。 桑楚楚一看到长琴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才将止住的眼泪又掉了出來:“先生,你受伤了。” 长琴略微一笑道:“我这伤不算什么,魔君那伤才叫重,他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道天雷。” 桑楚楚看了看不远处的小黎和风之闻,道:“有非黎雪关心他,他不会有事的。” 蓝芷给非川雪使了个眼色,跟桑楚楚说了几句话,伙同几个人远远的走开了,方才蓝芷扶着桑楚楚的时候,便觉得她的气息越來越弱,灵力也所剩无几,若不留给她二人一些时间,恐怕日后便沒机会了。 蓝芷走到小黎身边问她:“魔君沒有事情罢?” 小瓷摇摇头:“我和兄长已经渡他修为了,可是却还沒有醒过來。” 蓝芷叹了口气,桑楚楚说得沒错,有小黎关心他,他是不会有事的,彼时非川雪扑过來,抓着蓝的手吼道:“阿芷,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便不会出去了,幸好沒有说事情。” 蓝芷微微挣脱他的手,呵呵的笑道:“又不关你的事,怎的又是你的错了,什么错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不怕下一场天雷会讲到你身上吗?” “不怕不怕,只要是为了阿芷,莫说天雷了,便是魂飞魄散也是愿意的。”非川雪长眸舒展,一脸的真挚,蓝芷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还是挑明白了比较好,可是现下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蓝芷拉过正在逗着孩子的小瓷,问她:“小瓷,你可是回到你家了?” 小瓷有些不明所以:“沒有回去,父亲给我写信说两个妹妹被恶人打伤了,现在他们去往祷过山了,叫我不要回家。”小瓷说完,又逗起孩子來。鲲羽巴巴的冲过來,看小瓷怀里的孩子,问道:“这小不点是谁?”说着要用手去摸,小瓷一下避开去:“他是我弟弟怎么了,你想抱啊,不给你。” 于是鲲羽只好苦着脸伸长了脖子去看孩子的脸。 蓝芷呼的松了口气,那日她瞧到石壁上的字迹的时候,以为留留一家被害了,却沒想到沒有事情。 蓝芷寻了个干净的地方要坐下,便看见长琴在的地方有光发出來,伴着叮叮咚咚的琴声,她心头一震,急忙跑过去,却只见到长琴怀里多了一把崭新的七弦琴,桑楚楚不知所向。 “殿下,楚楚呢?” 蓝芷心里涌上來一股不祥的预感,赶忙问。 “这这里。”长琴手指轻轻的划过每一根琴弦,一脸的淡然:“我跟她说我的琴毁了,她便成了这把琴。” 蓝芷盯着那乌黑雕花的琴身,缓缓闭上眼睛,桑楚楚啊桑楚楚,你到底是变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可以随着他云游大荒,四海为家。蓝芷想着,竟然生出了一丝羡慕。 长琴整理了一下衣衫,拨了拨那把琴道:“这件事,还是莫叫魔君知道,至于孩子······”长琴看了一下与小瓷玩得开心的婴孩,招手道:“小瓷,你过來。” 小瓷白了一眼要接过孩子的鲲羽,走道长琴身边,笑嘻嘻道:“殿下。” “在來的路上,你曾说过对乐理有兴趣,要拜我为师,可是真心的?”长琴问道。小瓷闻言,豁的抬起头來,脸上尽是掩藏不住的惊喜,飞快的点头道:“是的是的,小瓷说过。” 长琴微微颔首道:“那边行拜师之礼罢。” 小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來,把手里的孩子递给鲲羽,双膝着地,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长琴伸出手來抵住她的额头:“学乐理辛苦异常,你可受得?” “受得!”小瓷脆声道。 长琴着手扶她起來:“我记得你的本命好像唤作青瓷,以后便用回本名罢!” 小瓷道:“谢谢师父!” 长琴的表情有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朝众人道:“楚楚说要把孩子送道域民国,可是现如今的域民国也而是是非之地,依我看,这孩子还是先跟着我罢!” 其实蓝芷也真有此意,便赞同道:“这样最好了。” 长琴朝众人行了个礼,叫上鲲羽和小瓷,便准备离开。 “等等,长琴殿下,蓝芷还有一问。”蓝芷突然想起长琴上次带她下丹穴山的时候,是叫她帮什么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蓝姑娘可是问长琴叫蓝姑娘帮的忙?姑娘不必担心了,这个忙,已经有人帮了,还有,长琴奉劝姑娘一句,凡是不要太过执着,会不得善终的。” 长琴说完,朝鲲羽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小鲲羽问。 “瑶山。” 大泽将将平静下來的波浪被鲲羽的大翅膀一挥,又掀起了几层,哗哗的翻滚了,升起阵阵的水汽,长琴抱着七弦琴远远的望着大泽的深处,小瓷抱着咿呀咿呀的孩子过來。 “师父,这孩子沒有名字,师父给他取个名字罢。”小瓷道。 长琴看了一眼孩子,良久淡淡道:“你取吧!” 小瓷一下子沒反应过來:“我?”长琴点头:“日后这孩子还得多劳你照看,名字还是你取吧!” 小瓷沉吟半响道:“世人都言人生苦短,所有要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可谁又能明了大荒诸神?长久的生命不过是长久的烦恼罢了。唔,就叫他随泽吧,所有的东西不过过眼云烟,把一切的恩怨放下,随着大泽沉底,倒也能活得痛快。” 大鹏鸟底下的大泽突然间平静了下來,似一片明镜,映着放晴了的天。 蓝芷抬眼看在天边越來越小的大鹏鸟,嘴角笑了笑,长琴殿下又怎会知道,即便得不了善终,她蓝芷也是要心存一份执念的。 小黎不愿带着风之闻与非川雪回青丘养伤,招來了好些魔族侍卫,将风之闻带走了,并且答应非川雪等风之闻身体好转,便带他來青丘赔罪。 这下便只剩下了蓝芷和非川雪。 “公子,公主,蓝姑娘······”一个跌跌撞撞的声音远远的边喊边跑过來,却是抱着牙牙的小艾,非川雪奇怪道:“小艾,你怎的來了?” 小艾喘着气道:“蓝姑娘叫我抱牙牙來,我回去的时候恰巧來客人了,便与客人说了会儿话,这才赶來的,怎么,怎么只有你们了?公主呢?”小艾看看蓝芷,又看看非川雪,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期待。 牙牙则一件道蓝芷便往蓝芷还礼扑,蓝芷捏了捏它的小鼻子:“哎,你怎的还是这么小啊!” “小艾,你來晚了一步,阿黎她,她去魔域了。”非川雪道。 小艾什么一声,像是要哭出來,非川雪安慰她道:“沒事的,她说要回來的,你会见到她的。莫伤心了。”说着把小艾拉过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有客人,是什么客人,哪里來的客人?” 小艾答道:“是丹穴山,公子,据说是丹穴山的流岸殿下在这个月月底与唯姬公主成婚,现在正在满大荒的发喜帖子呢!自然也请了青丘。”饶是后面小艾被非川雪捂住了嘴,那声音还是传到了蓝芷的耳朵里。 蓝芷抱着牙牙的手微微一缩:“小艾,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九十四章 :红尘无姻缘 “小艾说的不是真的,是哄你的。”非川雪赶忙接嘴道,随即递给小艾一个眼神,小艾却不明所以,照旧道:“自然说的是真的,要不然奴婢怎么会这么晚才赶來,还见不到公主了。” “阿芷你不要相信她。”非川雪嚷道。 蓝芷白了非川雪一眼:“你不是希望那只凤凰不能与我在一块么,这下好了,你怎的倒瞒起來了?” “这个······”非川雪一时语塞,私下里却松了口气。 “公子,现在可是要回青丘去?”小艾问道,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蓝芷,见蓝芷有些淡然的表情,虽然不知道自己方才有沒有说错,也跟着松了口气。 非川雪看向蓝芷,蓝芷抚了抚牙牙的背道:“我要去青丘,方才小川子你打伤了我,要帮我治伤,要好生招待我······”蓝芷语气里出奇的平静,非川雪立即道:“那我们回去吧!”说着來拉蓝芷的手,蓝芷却微微的斜斜身子,越了过去。 徒留非川雪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 小艾朝非川雪耸了耸肩,表示她也是很无奈。 蓝芷一路上便是想着她与流岸再一起的那两个月,那个时候流岸是出奇的顺着她,惯着她,有的时候就根本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其实在扇贝之中的时候,她就当问清楚了的,流岸说要与她在一起,那唯公主怎么办。 可笑的是蓝芷即便知道她与流岸之间横亘着一个唯姬,她也还是如此的义无反顾。 蓝芷苦笑,却越想越不对劲。 到了青丘,蓝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完了小艾递上來的茶水,连茶叶沫子也沒有放掉,牙牙不满意的使劲拱她的衣裳,她也只是任它。 非川雪笑嘻嘻额端來蓝芷以前的青丘酿的嘉果酒,有些无赖似的道:“阿芷,你说过的,你会回青丘來要酒喝,你酿的酒都好了,你好歹也尝尝,莫要为那只死凤凰闹心了。”非川雪说道后面,却成了讨好的口气。 蓝芷盯着非川雪以及非川雪手里的酒,突然就嘿嘿的笑了起來,惹得非川雪和小艾面面相觑,“你们以为我怎么了,我沒事啊,真的沒事。”蓝芷道,指着非川雪手里的酒,挑眉道:“小川子,我要去你家树顶上那处好所在。” 非川雪连忙点头,带了好几罐酒,便拉着蓝芷往树顶上去。 彼时是夕阳西下,那层层密叶被橙色的余晖渡上了颜色,非川雪银色的长发也镶上了一层金边,蓝芷的脸上一片柔和,双腿晃悠悠的。 非川雪有好几次都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沉吟半响后又闭了嘴,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好喝吗?”蓝芷看非川雪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问道。 非川雪连忙点头:“阿芷,你不是喜欢喝酒么,怎的不喝了?”非川雪的脸上泛起一点红晕,淡色的阳光下,显得可爱得紧。 蓝芷淡淡道:“我戒酒了。” “怎么会?”非川雪奇怪道:“在我的印象里,阿芷最是会喝酒的,也是最会酿酒的,怎么会无端端的戒酒了呢?”当初在昆仑山的时候,喝酒酿酒蓝可都是一把好手的,并且自己酿好的酒不爱喝,专门去偷土喽酿的。 蓝芷看了看非川雪带上來的酒,只觉得一阵恶心,摇摇头道:“我怕一喝便会喝多,一喝多便会醉倒,这样我便什么也看不清,想不清了,我害怕。其实有时候我到时希望我一直都是醉着着的,这样便沒有诸多闹心的事情了,即便是教你伤心的事看起來也似一个玩笑,只可惜,醉千次百次都会有再醒过來的时候······” 蓝芷说这话的时候太阳恰恰全部掉进了远处的大泽里,她的脸上突然间一片昏暗。 非川雪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几滴酒水洒了出來,“阿芷是怎么了,不喝便不喝,说那么多做什么?阿芷不喝我喝。”晚起的夜风灌进他的蓝袍子,一下飞扬开來。 那些漂亮的闪着微光的小花又飞了起來,随风摆摆的,恰有一朵从蓝芷面前落下,蓝芷伸手接住了,掌心一合,将那花揉了个粉碎。 “小川子,我问你一个问題,你莫要撒谎哄我。”蓝芷拉过非川雪袍子,擦掉手掌上面的花汁。 非川雪点点头,蓝芷便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在九重天月下老人那里说过的话?” 非川雪沉思一会点头说还记得,蓝芷便又道:“你说你是为了央月老帮我俩拉红线的,月老是不是真的拉了,你若是敢哄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蓝芷花田帮桑楚楚拉错了线的错误,她也很是不愿去想的。 非川雪突然盯着蓝芷的眼睛一言不发,狭长的眼眸像是要把蓝芷看个对穿,末了他才缓缓道:“我确实是杨月老拉红线的,可是······”他突然顿住,不往下说了。 蓝芷咬牙:“说!” “可是,可是月老说根本就寻不到阿芷的名字,红尘之中,也就沒有阿芷的姻缘······我自然是不信的,我这么喜欢阿芷,怎么会沒有阿芷的姻缘呢?”非川雪赶忙抓住蓝芷的手,却发现蓝芷手心之中,全是汗。 “红尘之中,沒有我的姻缘!”蓝芷苦笑了一下,突然伸出手,“小川子,给我一杯酒罢!” 其实蓝芷说要戒酒这样有决心的话不是她瞎掰的,她是发觉她的酒量越來越不济了,从魔域死里逃生后便是如此,与流岸再一起后更是喝不了多少,所以她跟非川雪要的这一杯酒一到了厢房,她便当着牙牙的面,吐了个精光,连带把晚上吃的东西一并吐了出來。 “呜呜!”牙牙扑过來把蓝芷的手狠狠的舔了一遍。 蓝芷在青丘的这大半个月精神都不怎么好,沒有心思照看牙牙,倒是牙牙,每日都催促蓝芷起床梳妆,吃饭,然后带着她去找非川雪散步,非川雪也乐得同蓝芷从巨树脚走道树顶,又走回來。 眼看了流岸的婚事越來越近,饶是非川雪叫小艾不要多说,但是大荒几千年來难得的一桩好事,青丘的大小精怪也纷纷拿來嚼舌根。 一说:“哎,听说丹穴山的凤凰少主要成婚了,就在月底,你们知道么?” 一说:“老早就知道了,可是知道有什么用,我们虽然是飞禽,却哪里有资格去丹穴山啊·····” 一说:“我们去瞧瞧热闹总可以罢,远远瞧新娘子的花轿。” ······ 蓝芷散步的时候听见几只灰雀在树枝上谈论,牙牙呲牙咧嘴的冲过去,把它们都赶走。 一日又在牙牙的带领之下与非川雪散步,蓝芷便突然半开玩笑朝非川雪道:“你瞧牙牙在青丘混得,比你这公子好熟络,你惭愧不惭愧,若是我以后沒有机会照顾它了,也不知道青丘肯不肯容它。” 非川雪闻言,却突然生起气來:“阿芷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沒有机会照顾它?” 蓝芷摇摇头道:“我乱说的。”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有些神秘道:“小川子啊,我听说这大荒掌管姻缘命格的除了九重天月下老人,命格星君之外,还有冥府忘川之旁的三生石?对不对?” 非川雪点头:“是的。”随即看到蓝芷略带奸诈的笑,心中暗叫不好,蓝芷便已经开口:“小川子,有沒有法子叫我这样的,还沒死的去一趟冥府啊,我是凡界來的,比不得你们这些神族。” “有时有法子,但是······”非川雪沒有说完,蓝芷便道:“你赶紧帮我。” 非川雪苦着脸,心中叫道:“我讨厌冥君那家伙。” 凡人死后入冥府转世,不外乎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蓝芷与非川雪这番來却只是走过了黄泉路,便直接奔三生石旁。 叫蓝芷咋舌的便是当初为了勾蓝芷魂魄被风之闻堵住的两只小鬼还在黄泉路上等着,一见到蓝芷便跑上來,说什么也要带蓝芷去投胎。 之后被非川雪一顿臭骂,愣生生的给骂了去。 忘川之畔,火红的彼岸花如用献血滴就的火焰,火舌舔舐着每一个过往的孤魂。蓝芷红色的衣角拂过那些张扬的花瓣,踩碎了一些。 传闻三生石上刻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蓝芷寻了好几遍,都寻不见自己,她突然觉得很悲伤,比孤独时候更加悲伤,心像是被剜掉了一块,眼泪涌出來,非川雪急了,急忙抱住她安慰着:“沒事的啊,沒事的,我们可以去寻冥君,他那里掌管着凡人的生死,我们去寻他······” 非川雪的话音刚刚落下,便來了几个抬着轿子的惨白着脸的小鬼,到蓝芷身边行李道:“雪公子,冥君有请。” 非川雪暗暗骂了一声,便带着蓝芷坐上那轿子。 冥君一脸阴沉的坐在上座,看非川雪扶着蓝芷进大殿來,张口便骂道:“非川雪啊非川雪,你还好意思到我冥府來,本君都替你害臊了,说说,你这回是干嘛來了?” 这一骂也把蓝芷骂得有些糊涂了。 非川雪一脸无辜道:“我闲着无聊,便与阿芷随便逛逛啊,沒想到进了冥府,这只能怪你冥府的大门随处乱开,我走着走着就來了。”一副根本不关他事的模样。 第九十五章 :我只知道我喜欢你 “那这个小姑娘也是随便走走了,若是本君沒有看错的话,小姑娘是从凡界來的吧!”魔君把目光放到蓝芷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你要做什么?”非川雪立即紧张起來。 冥君几乎是瞪了非川雪一眼,道:“你觉得本君是要做什么?雪公子,你从來都觉得本君不怀好意,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得了,你莫要跟我扯以前的事情,你说说,叫我过來究竟干什么?”非川雪平日里最是不喜提正事,现下却主动提及。 冥君微微笑道:“沒有什么正事,就是许久不见故人,请故人來吃一杯酒水。” 非川雪哗的站起來,拉起蓝芷就要走,冥君忙道:“雪公子是不是想知道关于这位姑娘的事情呢?” 语毕,非川雪已经拉着蓝芷又坐了回去,问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冥君依旧笑道:“姑娘应当休息一下,冥府阴气重,小姑娘的身体受不了的。”说着给旁边的小鬼使了个眼色,小鬼面无表情的带着同样面无表情的蓝芷离开大殿。 “雪公子,这件事情还是与你有关的······” 说起非川雪与冥君的事情,也是大荒诸多人的笑料。 说是几千年前,冥君思慕非川雪的妹妹非黎雪,叫人上门提亲,却把非川雪的背影误认为是非黎雪,冥君便对着那背影说了好些请话,把非川雪斗给说糊涂了,后來发觉那背影是非川雪之后,和非川雪打了一架,打到了冥府底,非川雪还学了一招叫做“锁魂香“的术法。 于是大荒人人得知,都说冥府冥君对雪公子情深意切。 非川雪带着蓝芷回到青丘的时候那模样吓坏了前來迎接的小艾,一个眼睛通红,一个表情凝重,全然不是平日里两位的作风。非川雪嘱咐小艾照看好蓝芷之后便关进了自己的寝殿,许久都沒有出來。 蓝芷也是回去躺了好久之后,才缓过神來,月老沒有她的名字,三生石沒有记载,莫不是她真的是红尘之外的,那么她的姻缘便是真的不存在了? 蓝芷胸口一阵阵的刺痛。 躺了一夜之后,蓝芷找來非川雪,先是好说歹说的说了一番话,然后亲自下厨去给他炒了几个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还帮他斟酒夹菜,一副唯恐他不高兴了的样子。 非川雪一下子就傻掉了,接着便是一阵欢喜:“阿芷,你怎的对我这么好了?” 蓝芷往非川雪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有些讨好道:“我待你一直都很好的啊,只不过你一直沒有发觉罢了!”这话说得非川雪更加欢喜了:“阿芷你是不是要央我帮你做什么事情。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非川雪平日里虽然是笑嘻嘻的,但却一语中的,蓝芷一副被人戳穿阴谋的模样道:“小川子啊,果然瞒不住你。”随即清了清嗓子:“小川子,若是我央你带我去丹穴山婚宴你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非川雪把那块鱼肉放进自己嘴巴里,毫不犹豫的说。 蓝芷呆了一会,又道:“左右你都是一个人去,多我一个不算多嘛!” 非川雪依旧驳她:“不答应。” 蓝芷皱了皱眉,哼的一声道:“你不是说过你什么事情都答应我的么,不过是央你带我去见识一下神族的婚宴罢了,又不是去抢婚,这有什么好推脱的。” “你究竟是不是抢婚,谁知道呢!”非川雪砸了砸嘴巴,站起來生了个懒腰:“吃得好撑!” 蓝芷见她的法子不奏效,淡淡:“我知道这一日总是要來的,我总归不能一直躲下去吧,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來大荒的真实目的,寻蓝芷花?沒有它我也活下來了,是天意?我却觉得是一个预谋,就想十一姑娘说的,轮回转世,即便带着原來的品性和样貌究竟是不是原來的自己。现在我是想明白了,我來大荒,不过是为了寻回自己。” 非川雪闻言,身子顿了顿,幽幽的叹了口气:“阿芷,我不用带你去,是为你好!有些事情,背着身子去逃避远比迎着脸去受伤的好。”这大概是非川雪说的最带哲理的话,蓝芷不由得惊了惊。 “可是不迎着脸去,就连受伤的机会都沒有了不是吗?”蓝芷问道。 非川雪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蓝芷,像是要把她看个明明白白,良久之后幽幽的叹了口气:“阿芷,我不过是不想叫你受伤,你若是受伤的话,我真的很难过,还不如我替你受伤!” 蓝芷心尖一震,随后便是一股说不清楚的感动,“小川子。”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非川雪丢给她一个嬉皮赖脸的笑:“其实我本來是不想去凤凰山的,但是阿芷想去,便去好了。”说着便叫人來收拾一桌子根本就沒有吃掉多少的菜。 蓝芷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是可恶。 非川雪确实是口口声声的答应蓝芷要带她去流岸的婚宴,却在出发前的一天叫小艾送來一碗汤。 蓝芷瞧着那碗发着香气的汤,狐疑的问送汤來的小艾:“这不是要弄昏我吧!把我弄昏了我便不跟小川子去丹穴山了,这法子我以前用过。” 小艾惊讶道:“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昨天公子去大泽畔捉來了一只大龟,用老煲汤喝可以强心补身,姑娘若是有什么疑虑的话小艾喝给姑娘看啊。”小艾说着自己舀了一勺放到嘴边。 蓝芷听到“强心补身”这四个字,又瞧了瞧那汤,咽了咽口水道:“放下吧,等会我自己喝。” 待小艾出门去之后,蓝芷才伸长脖子,跟牙牙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那碗汤喝干净了。 小艾又进门來收碗的时候,便看见蓝芷搂着牙牙睡得一塌糊涂,她轻步走到门口,朝在门外站了很长时间的非川雪点了点头,便缓缓的走远了。 非川雪开门进來,看着扑在桌子上的蓝芷,将她抱到床上,盯着她睡熟了的侧脸良久,脸上是一阵满足,嘴角的笑意扩散开來,轻声道:“阿芷,饶是你以前用这个法子对付过我,也免不了被我对付。” 他伸出手來,缓缓的抚着蓝芷的脸,像是在触着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等你醒來,一切都结束了,我会跟你要一个说法來的,即便是要不了,也断是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绝对不会叫人伤害你半分。” “你喜欢他,我便帮你把他抓來,你不喜欢他,我便杀了她。” “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却不知道这么的爱你。”非川雪说着,又定定的看了好一会,才拂袖离开厢房,他离开后不久,那床上的闭着眼睛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的将眼睛睁开,盯着那紧闭着的门,眼眶一片通红。 非川雪叫人准备好了厚礼,嘱咐小艾照看好蓝芷,便只身一个人往丹穴山而去。 小艾微微的有些不高兴,公子对蓝姑娘这般的上心,可是蓝姑娘却好像一点儿表示都沒有,她真是为她家公子伤心,可是说道情的话,她虽然见到过,却从來沒有遇到过。 她准备去看看蓝芷。 沿着树干往上走,到了蓝芷住的厢房,便看见房门打开着,牙牙在里面睡得正香,小艾进去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张手帕,上面写着:“请照看牙牙!”几个字。 小艾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蓝芷姑娘,蓝姑娘······”小艾一边往外边跑一边喊。 她咬牙道树顶上去,便看见蓝芷一声耀眼的红衣立在一端,远远的看着那天际的流云,脸上一片淡漠。 “蓝姑娘,你沒事罢!”小艾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蓝芷脖子动了动,小艾又问道:“姑娘留了字,可是要去哪里?公子出门的时候嘱咐过了,姑娘还是好生留在青丘吧,奴婢给姑娘准备吃食。” 半响,蓝芷才将眼光放到一朵开得比较大的白花上,缓缓开口:“小艾,你知道凡界的女子在鬓发上别白花代表着上什么吗?” 小艾一愣:“小艾不知,请姑娘细说。” 蓝芷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间掠过一丝笑容,俯身将那白花摘下來,别在自己的鬓发上,红的艳丽的一群配上青丝上的一朵白花,小艾不由得愣了一愣,这样子着实好看,却也给人一种很凄凉的错觉。 “好看嘛?”蓝芷问道。 小艾点了点头。 “凡界女子头戴白花,便是家中死了亲人,为家中之人守孝。”蓝芷淡淡道。 小艾闻言,脸色一变:“姑娘的意思是·······” 蓝芷看小艾蓦的变白的脸,笑道:“你想道哪里去了,我不是在为什么人戴孝。” 小艾拍胸脯:“姑娘早说嘛!” 蓝芷道:“劳烦姑娘好生照看我家牙牙,若是以后我沒有机会照顾它了,还请姑娘送它去焦侥之国。”蓝芷说完,红袖轻拂,人已经在了十丈以外了。 小艾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來,大喊道:“姑娘,你是不回來了么?” 听不到蓝芷的回音,小艾一下芷心慌起來,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九十六章 :婚宴(一) 非川雪一路向西南而去,离丹穴山还有十余里的时候,便瞧见了那直冲云霄的五色光,从四海八荒涌过來的有头脸的神族众多,奇异的坐骑在丹穴山脚放养,非川雪冷笑了一下,沿着石阶上山去。 彼时的的紫阙宫里里外外都是一派喜色,正殿中堂那巨大的烫金双喜字,映着红色垂地的罗帐,屋檐底下的廊上沿着红丝绸,大灯笼随风摇曳。婢子们每个人都换上了新衣裳,准备好客人享用的茶点,引领着各路仙神先行休息。 非川雪还沒有走到紫阙宫的宫门,便有婢子朝他迎來:“青丘雪公子驾到,奴婢有失远迎,婚宴尚未开始,请公子随奴婢去厢房休息。” 非川雪微微一笑,朝那婢子道:“姐姐生得好美丽,敢问怎么称呼?” 那婢子脸唰的一下红了,老实答道:“奴婢叫相灵,原是紫阙宫管理花草的小婢,现在來迎接贵客。” 非川雪点点头,继续笑道:“那有劳相灵姐姐了” 相灵便是原先凡浅受罚是暂管理花草的百灵鸟,现如今凡浅放出來了,她也便作回了端茶递水的小婢子。 非川雪跟着相灵往正殿后面的客房走的时候,恰巧路过了花园,便听到一个女子喊道:“相灵妹妹,请留步!” 那女子从一处花后面走出來,正是管理这里的凡浅,相灵一见到凡浅脸上便生出厌恶之意,却依旧笑脸相迎:“凡浅姐姐,好巧。这本來可以与姐姐说会儿话的,现在却要送公子去往厢房,真是不巧。” 凡浅走过來,给非川雪行了个礼,然后对相灵道:“班大叔将将做了糕点,现下正缺人,他便叫我唤你去,至于公子,我自会送去。” 许是凡浅那略带轻视的眼神,相灵小脚一跺,匆匆朝非川雪行了礼便离开。 非川雪虽然喜欢跟女人打交道,但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他也是摸不着头脑,看着相灵走远的背影,非川雪朝凡浅颔首:“有劳姐姐送我去了。” 凡浅却正眼都沒有瞧一下非川雪便率先走在前面:“公子且随奴婢來罢,紫阙宫很大,公子莫要走迷了路才好!” 非川雪追上去:“姐姐如何称呼?当真好风采!” 凡浅顿了顿足,道:“我是凡浅,蓝芷沒有跟你提起过吗?”说着脚步丝毫沒有停下來,依旧往前走去。 非川雪听到蓝芷两个字,心中一热,快步跟上去,想到蓝芷在这紫阙宫当差,那肯定是有熟络的人。于是他想问清楚关于蓝芷在紫阙宫的事情,奈何凡浅理也不理他便打开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地方简陋,比不得青丘,还请公子见谅,等下婚宴举行之时,奴婢再唤人请公子。”凡浅大声的说着,下一刻却突然间快速的将门关上,压低了嗓门问道:“公子,奴婢有一个问題问公子。” 凡浅这一连串的动作将非川雪看得有些发愣,“我正好也有问題,请姐姐先说。” “还是请公子先说罢!”凡浅道。 非川雪也不跟她客气,张嘴便问:“阿芷可是跟姐姐熟络,她与那只凤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非川雪其实已经猜出了几分,但是非要再一次确认才会甘心。 凡浅立即回问道:“阿芷是谁?死凤凰又是谁?”话一出口就反应过來,然后有些尴尬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在就在一年多以前,也就是蓝芷还在丹穴山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丹穴山无故的下起白雪來,婢子们都说是少主给蓝芷吹曲子,才下的雪,山伯骂过蓝芷心比天高,班大叔也说蓝芷与少主挺般配,但是我是不信的······” 凡浅说了一大堆,非川雪在心里却有了一个大概,他突然间有些后悔起來,以前为什么会让蓝芷來这紫阙宫,在九重天遇到她的时候就该把她带往青丘的,兴许事情便不会这样了。 “奴婢说完了,现在公子该回答奴婢的问題了,奴婢现在只有一个问題,便是,公子可曾见到蓝芷,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非川雪问道:“你寻她做什么?” “我不知道,总觉得她会遇到危险,虽然我很讨厌她,也很想她死。”凡浅道,但那有些飘忽的眼神却反驳了她说的话。 非川雪看着凡浅不自然的表情道:“姐姐放心,阿芷现在很安全。” 凡浅像是松了一口气,便行了礼告退,边走还边嘀咕:“我才不是担心她,我从來沒有把棠当做朋友。” 非川雪见那门缓缓合上,嘴角轻轻的往上扬,阿芷原來也有这般挚友,着实叫人羡慕。 午时,从女床之山接新娘子的花轿已经到了丹穴山的山脚,飞禽们驾着五彩云将那花轿缓缓的托举起來,后面跟着一队长龙,百鸟立于枝头和鸣,彩气环绕,是为天地之奇观。 待花轿到得紫阙宫门,一身喜服的流岸早已经等候多时,他手执细竹,轻轻的挑开花轿帘子,便见得一双绣花丝履从花轿内缓缓走出來,流岸携着唯姬往大殿内走去,半空之中有飞禽撒着花瓣,宾客们皆已入席,就等着瞧那拜堂的大礼了。 流岸老子刑著坐在高堂之上,脸上挂着笑,看两位新人走进來。 一旁多嘴的宾客们哪里是闲得住的,纷纷议论开來。 “这二位可算是成了,我还以为喝不到喜酒了。”一位挂着白胡子的老者道,另一位模样年轻一些的仙者道:“仙友这话是如何说的,凤凰鸾鸟乃天地之神鸟,他们不成这还有天道可言么?“ 后面以为稚气一些的仙童却道:“我看新郎官好像不开心似的,成亲是坏事吗,怎的不开心?” 白胡子老者立即训斥道:“少说胡话!” 仙童立即低头:“是!” 高堂之上的红烛哔啵作响,二位新人走到那大殿中央,便有主持之人喊道:“新人行新婚大礼,一拜天地!” 两人便齐齐朝那天地间跪去。 “二拜高堂!” 于是两人又齐齐的朝高堂之上的刑著行跪拜之礼。 “夫妻对拜!” 两行人正要往下跪时,便听到一声戏谑的喝止:“等等,在下有几句话说。” 这种要捣乱人家婚礼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总之,那个捣乱的在宾客之中悠闲的放下手中喝茶的杯子,晃着一头扎眼的银发的始作俑者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送上一个颠倒众生的笑,缓缓走出來。 “在下有几句话要对唯姬公主说,不知方便不方便!” 其实所有人都觉得不方便,但是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青丘雪公子一向这样,流岸道:“有什么要说的便说罢,莫要耽误了吉时。” “吉时?”非川雪笑吟吟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叫做吉时,还请殿下告知一二。” 看婚礼的人一下子坐不住了,都纷纷扭头跟身边的人谈论这青丘的雪公子,究竟要闹什么。 “雪公子!”流岸冷冷道。 非川雪走到唯姬身边,围着唯姬转了一圈,然后伸手,将那红盖头掀开了來,露出唯姬那张美丽却苍白的脸。 宾客们坐不住了,纷纷喊道:“雪公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这便是青丘的做派,看來大黄中的传闻确有其事啊!青丘已经不讲廉耻了!” “对啊,怎的能这样对新娘子呢?太无礼了。” 方才那发问的仙童问道?:“他这是要抢亲么?” 说完又立即被喝住:“莫要乱说,当心回去罚你!” 只见非川雪抬起手來,轻轻摸了摸唯姬的脸,柔声道:“公主,你怎么可以嫁给其他人,你忘记了么,忘记了我们当初的美好时光,忘记了我们的海誓山盟,我们当初是那样子的相爱······” 非川雪此语一出,宾客们倒吸一口凉气,唯姬则后退几步,吓得花容失色,断断续续道:“雪公子,你我并无交集,你怎的乱说?” “我何时乱说了?这都是实话!”非川雪脸上带着笑,向前一步道:“公主真的忘记了吗?菩提树下,我们把酒言欢,莲池湖畔,我们对影成双,当时我们是那样的恩恩爱爱情比金坚,我们说好的只做鸳鸯,不做仙······” 非川雪这一同话把再做的宾客说乐了,去过凡界的仙者们都知道,他这一通话明明白白的是照搬了了凡界戏文里的。 高堂之上的刑著满脸的乌云,狂拍了一下椅子道:“雪贤侄,我敬重你父亲非勿上神,自然也尊重你们小辈,雪贤侄若只是闹闹喜气,跟公主道歉便可,若是调戏公主,莫怪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客气了!” 非川雪闻言,朝邢著深深作了一个辑,道:“并非是侄儿有意胡闹,而是我与公主情系心间,侄儿又对公主日思夜想,这才想來问问公主的,公主,你说是吗?”非川雪说着,又去看唯姬。 唯姬生性儒弱,身子也不好,被非川雪这一闹,眼中滚出泪花來,直摇头道:“唯姬平日里与公子并无过节,请公子莫要來污了唯姬的清白。” 宾客中间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本來像是难得的一场喜事,來送个礼,喝杯酒,却除了这样一桩事,所有人都不禁觉得赚一场免费的好戏。 第九十七章 :婚宴(二) “我又沒有说谎,公主还不承认么,我好生伤心!”非川雪又伸出手去要摸唯姬的脸,却被突然伸出來的一只手臂挡住。 “雪公子,这里是丹穴山,不是青丘,也不是凡界,不是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流岸摆着一张冷脸,一字一句的朝非川雪道。 非川雪缩回手,朝流岸哈哈一笑,加大了声音道:“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这个负心汉,不要脸······” 这话说得太容易叫人产生歧义了,宾客们又倒吸一口凉气,有人甚至谈论起了两百年前流岸与非川雪在凡界昆仑山那一战,统共说成三派,其中一派说二人短袖情深,为表忠贞打架,而非川雪“负心汉”三个字着实叫人浮想联翩。 可是另一派却说是二人都对那鸾鸟公主有意,为了抢人而打架,现在唯姬公主要与流岸成婚了,非川雪心生妒忌,特來大闹婚宴。 唯姬红唇微微的发抖,非川雪瞪了她一眼,往前一步便把唯姬扛在肩膀上,随即迅速的往大殿外掠去。 流岸脸色一变,也飞快的跟上去,在紫阙宫门口堵上了非川雪。 “看來这两百年來你恢复得不错,都能追上我了。”非川雪一副吃惊的样子,丝毫不去理会几乎背过气去的唯姬。 流岸道:“放下公主,你现在离开,我可以不追究。” “哟哟,我才不要你不追究呢,我还怕你不追究呢,我现在就要将公主带走,就是要你成不了亲,你奈我何?”非川雪银发一动,飞快的转身,便往下去。 流岸拍了拍浮绪剑,浮绪剑红光大盛,窜到非川雪面前,非川雪嘿嘿道:“就你这块破铁,还能拦得了我,太小瞧了我。”说着伸腿去踢,腰间却传來一阵剧痛,他一下便扛着唯姬跌到台阶上去。 原來是唯姬被非川雪扛在肩上觉得又气又羞,便拔出凤钗來扎非川雪。 非川雪这一跌,便把唯姬甩了出去,浮绪剑也恰好非过來低着他的脖子。 “千算万算,想不到公主也偷袭啊,真是叫我佩服!”非川雪对唯姬升起了大拇指道:“阿芷说过,我命虽然大,但是每一次打架都是运气不好,要不然,我才不会输。”非川雪说完,两腿一伸,手放脑后,便躺在台阶上。 一些好瞧热闹的宾客和刑著纷纷到了宫门口,看到躺在台阶上的非川雪以及已经站到流那身边的唯姬,都不晓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纷纷松了口气。 “你们先扶公主去休息。”流岸对扶着唯姬的婢子道。 “父亲也进去吧,儿子的事情还是由儿子自己來处理!”流岸又对刑著道,刑著冷哼一声:“处理便要处理得干净,莫要叫外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流岸点头称是,将将要看一场好戏的宾客们就又被请了进去。 非川雪突然间笑起來,哈哈哈的几声狂笑:“流岸呐流岸,我真替阿芷感到不值,她心心念着你,你却美人在怀,她要是看见了得有多伤心。” 流岸闻言,微微顿了一顿,缓缓开口道:“蓝芷以后还靠雪公子來照看了。”他的语气淡得如开水。 “照看?当真好笑,你以为离开了你她会真的开心吗,你一直这样的自以为是,以为所有的人事都在你的掌控中,两百年前是,现在也还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非川雪根本就不看流岸,而是盯着天上飘过來的一朵云:“有时候真是怀念在昆仑山和苍罗谷的时候啊!” “把宫门关了。”流岸说着便转身进去,那柄浮绪之剑却依旧缓缓的停在非川雪的脖子边。 “婚宴结束之后你便可以走了。” 流岸道,看那宫门缓缓关闭,半空之中却突然间落下一只灰雀,身上的毛被烧得精光了,化成人形之后满身都是血。 流岸叫人把宫门打开,把那灰雀扶起來,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而看到灰雀脸上那明显的鞭痕双眸一缩。 “殿下,一只凡妖,红衣裳的凡妖,硬闯上來了!······”灰雀道:“很多人抵挡不了!” 流岸闻言,表情开始凝重起來,吩咐侍卫道:“多派些灵气高强的侍卫下去,还有,看住雪公子。”说完纵身往山的另一侧掠去。 非川雪大喊:“死凤凰,你要是敢对阿芷怎么样我烧了你的山头。” 流岸站在高一些的树尖往下看,恰巧可以看见丹穴山众多的侍卫与几个人打得难舍难分,而其中最惹眼莫过于那个手挥长鞭,一身红衣的女子。 这丫头,究竟是要干什么? 彼时的蓝芷头戴白花,看着侍卫涌上來一个便抽一个,奈何涌上來的越來越多,她也渐渐不敌,受了好几处小伤。 不光是蓝芷,与蓝芷一齐打架闯山的还有那么几位:域民国拉弓的将军小小和他的发妻,域民城外囤聚之前东西的留留和他的美貌妻子,还有就是原先一直想取了蓝芷小命的慈瑶,连双两位小公主。 说起來,蓝芷也是个好运气的,她在來的路上首先遇上的是慈瑶和连双,她们俩的父亲受邀请來丹穴山做客了,她们俩便跟在后面悄悄的來。本來慈瑶的计划是乔装一番,捉只飞禽便上山來,在山脚徘徊的时候,看见了蓝芷。 起初两个人差点打起來,后來因着蓝芷一句“我要來寻我家殿下,你们要拦的话便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人几乎冰释前嫌。 而在山脚那几条深沟里,蓝芷便发现了掉下深沟而愁眉不展的留留和杏儿,两位也不知怎么掉下的深沟,当时正在相互抱怨,蓝芷把他们拉上來,留留激动得差点沒把蓝芷抱起來。 而与蓝芷说几句话,揣摩了蓝芷的目的时候,留留更是一派胸脯:“姐姐待我们这样好,莫说是闯仙山了,就是把我们丢进十八层地狱里也在所不惜。”可能是拍得太过用力了,还咳了几下。 至于小小和无双姑娘,则是在几人与丹穴山的守卫发生冲突几近打起來的时候出现的,小小兄弟一拳打翻了那个话多的飞禽,然后朝众人道:“还不快些來。” 所谓并肩作战,也不过如此。 蓝芷每每打翻一个守卫,背上,腿上,便多一处伤痕,有血不断的涌出來,衣裳都变得黏黏的。 扭头看见留留几个都有些不敌,而灵力高强的守卫的也越來越多,蓝芷朝他们喊道:“打不过就别打了!”自己却依旧一步一步的往上。 慈瑶被飞禽抓上天去,连双一激动也被抓住,摔下來的时候几乎都动不了了,留留为了护住杏儿,被一直大雕按在地上,小小的弓箭算是好使,却看越來越多的飞禽飞过來时,花了眼。 唯有无双,手法灵活,看见一头猎鹰朝蓝芷背上抓去,猛地向前一冲,被猎鹰抓伤了肩膀。 “无双,留留,小小,还有两位公主。”蓝芷嘴里念着,双眼变得通红,长鞭挥动着像在跳一支舞,那长鞭饮了红血,像是有了性情一般,每一挥,必中,也必是皮开肉绽。 越來越多凶猛的飞禽或化作人形,或就是原型向蓝芷涌來,她的脸上沾满了血,几乎看不见表情,她现在只知道要上那山顶去,去见那个想要见的人,问那个想要问的问題。 那些鹰的爪子抓通了她的背,长喙将她的肉啄下了好几块,她红着眼,仰天长啸。 红光耀眼,盖住了丹穴山那些喜气的颜色,蓝芷整个都变作了红色,但那鬓角的白花却白得耀眼。 那立在树尖上的白衣人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朵白花,脑子里那些话猛的传过來。 “殿下,你干嘛往我头上插花,我又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我就是觉得不好看,殿下忘记了么?在凡界的话,妇人头戴白花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是不是为丈夫守孝?” “殿下你知道的?” ······ 他的脸上开始隐隐的有怒色出來,两只手紧紧的握住拳头,青筋暴起,指甲深深的嵌那碧皮肉里。 台阶上躺着的非川雪捂住胸口,嘴角缓缓的流出來血迹,却慢慢的往上勾:“你说得对,这一日,总是要來的。” 红光过后,那些大大小的飞禽皆不见了踪影,只留蓝芷和几个受伤的朋友软软的趴在台阶之上,蓝芷勉强站起來,对陪她來送死的那几位笑道:“你们待蓝芷的恩情,蓝芷他日定结草以报。”说着留给他们一个奇怪的笑便一步一步的走上山去。 红衣与血纠缠,长鞭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蓝芷每走一步,便是斑斑的血迹,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好几次她都好不容易爬上了台阶,却又重心不稳滚了下來,她微微一笑,便又咬牙爬上去。 无双勉强做起來,看蓝芷一步步走得艰难,哭着道:“姑娘这又是何必?” 慈瑶趴在地上,鼻子一酸,扭头不去看蓝芷。 紫阙宫中本來已经进去休息的宾客们大约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又纷纷的涌出宫门來看,接着议论起了两百年前打架缘由的第三派说法:为了一只不知好歹的狐狸精。 第九十八章 :婚宴(三) 宾客们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蓝芷,弯弯曲曲的石阶之上,那红衣女子咬着牙,往那紫阙宫门上來。 第一次來这丹穴山的时候,她崴了脚,可是当时的流岸压根儿就不理她。她三进三出这山头,这是第四次,兴许,也是最后一次。 流岸白衣翩翩,缓缓落在众宾客的前面,一位手执拂尘的仙者问道:“流岸殿下可识得这位姑娘,她像是从凡界來的凡妖。” “不识得!”流岸淡淡道。 那即将爬上來的女子听到这三个字微微一愣,然后继续一小步一小步。 你既然不认识我,我便叫全大荒都认识我。 后面有几位耐不住性子的仙者道:“这不知道这姑娘是跟丹穴山有多大的仇,才会在今天坏了好事!”又有几位道:“仙者此言差矣,兴许这姑娘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走迷了路呢?”“走迷了路也不能上丹穴山來啊!”还有几位道。 蓝芷爬到非川雪身边,盯着非川雪白得几近透明的脸,缓缓道:“小川子,你让我生感动。” 非川雪眉头舒展开來:“感动的话,就以身相许罢!我很乐意的!” 蓝芷不答他而是伸手握住那抵着非川雪脖子的浮绪剑,那浮绪剑上的红光渐渐转化成为幽幽的蓝色,“以前,我便是被这把剑杀了的,现在,它居然还想为非作歹,我如何能饶了它?”蓝芷手缓缓的用力,指缝之间血像水一般涌出來。 “叮”的一声,那伴了流岸几千年的浮绪之间一分为二。 蓝芷一手拿着半截断剑,一手执着长鞭,缓缓的走到流岸面前。非川雪蹦起來,拉住蓝芷的鞭子,“阿芷······” 蓝芷回头报给他一个安慰的笑:“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蓝芷姑娘,我丹穴山沒有对不起你,你这番來,又是为了什么?”刑著站到流岸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蓝芷,那股子威严从言语之间表露无遗。 蓝芷道:“我从來沒有觉得丹穴山对不起我,也从沒有觉得任何人对不起我,至于我为何在这个时候來丹穴山,坏了丹穴山的好事,我只不过觉得好玩罢了,大家都看得出來,我这番是來捣乱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盯着流岸。 “那姑娘何不來吃杯酒水!”刑著又道。 “酒是穿肠的毒药,以前我离不了酒,那是因为有喜欢我酿的酒,现在,酒无人同饮,不过就是一碗白水,哪里有味道?”蓝芷道,依旧看着流岸,眼睛弯成月牙一般。 刑著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蓝芷,猛然拂袖,进宫去。 刑著才将进宫去,丹穴山里最不待见蓝芷的山伯走上前來,对着蓝芷吼道:“蓝芷,你怎的一直缠着我家少主不放,作为一个女子,一点羞耻之心都沒有吗?” “羞耻之心?”蓝芷嗤之以鼻:“请问羞耻之心知不知钱?能不能买?多少钱一斤?” “你······”山伯瞪圆双眼,有些接不上话。 “也是,在您的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介婢子,也是沒有什么羞耻之心的!”蓝芷接着道。 “蓝芷,你回去吧!”良久,流岸才缓缓开口道。 “回哪里去?昆仑山吗,雪顶吗?我只当那里是我家,可是那里老早就毁了,我老早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蓝芷道。 “我曾经以为我会有一个家,一个像留留,像无双一样的家,即便月老的册子上沒有我的名字,三生石上也沒有我的前世今生,但我还是相信,相信终究会有那么一个人能都带我跑走进这十丈红尘,给我一个允诺,看來,一切都是我自欺欺人。” 蓝芷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流出眼泪,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手里面的剑,缓缓抬起來:“你说过,造了太多的杀孽,会落入魔道,我想了很久,自从我遇上你,喜欢上你,我便已经落入了魔道。” 她走到离流岸只有一步的距离处,抬手猛的将那短剑刺入流岸的胸口,然后下巴靠着流岸的肩膀轻声在他耳边道:“师父,这是你曾经给我的,现在我还给你了,我觉得应当够了吧!”她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流岸的肩膀上,那朵快要凋零的白花拂过流岸的脸颊,发出一股子清香。 周遭好几位仙者都亮出了手中的武器,但是又害怕贸然出手,会误伤了流岸。 蓝芷微微松手,后退一步,看清楚流岸的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个拥抱吧! “我很开心!”蓝芷道。 流岸胸口的白衣渐渐的被染红,他淡淡道:“你开心便好!” 你开心便好。 有几位童子连忙要上來扶住流岸,被流岸喝回去:“让他们走吧,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蓝芷又后退几步,从鬓发上将那朵白花摘下來,放在台阶之上,大声朝宾客们道:“我叫蓝芷,昆仑奇花蓝芷花的蓝芷,今日我是來祭奠我夫君的,我夫君去世了,再也不会回來了!”她转身,留给所有人一个瘦小的背影。 非川雪站起來,银发飞扬,不失风采的朝所有人行了个礼,也跟着下山去。 彼时蓝芷身上的气力好像已经随着那朵白花送到了阎罗地狱,她每走一步,就像踩在自己以前的记忆里,把那些记忆统统踩过去,一角红衣,则化作昆仑山那压低了枝头的沙棠果子,能酿出世上最香醇的美酒。 蓝芷在倒下的前一刻,觉得有一股剧痛从小腹传遍全身,那股热流从裙角流出來,接着就非川雪撕心裂肺的喊声:“阿芷······” 大约是几千年前罢,她还是一只无家可归的红狐狸,在昆仑山流浪,也不知道流浪了多长时间,她遇上那个叫她牵挂一生的人。 那个人用好吃的芽糖把她从岩缝里引出來,将她带在身边几千年,容忍她的小脾气,教她很多道理,还送了一面铜镜给她,会捏她的鼻子道:“小顽劣!” 可是那人亲手杀了她,叫她踩进了无尽的轮回里,这一生,好不容易她们相遇,可是一切又是那样子的仓促。 该结束了罢!蓝芷想。 ······ “丫头,丫头,你醒醒!” 蓝芷好像有人在叫她,她睫毛动了动,张开眼睛來。 入眼的是土喽那张年轻却又慵懒的脸,蓝芷一下子就要跃起來,却被那绿竹丈敲了一下脑袋,然后按住她。 “先生!”蓝芷鼻子一酸,抓住土喽的袖子便哇的一声哭起來,直把那些眼泪鼻涕全都抹在土喽的衣裳上,土喽又敲敲她的脑袋说:“都这么大的姑娘了,哭成这样子成何体统!打击都在看呢!” 蓝芷闻言,稍稍顿住了哭声,往周围一看,留留,杏儿,小小,无双,慈瑶,连双,甚至还有那贱人凡浅和端着药碗的小瓷。 蓝芷眼睛又是一热:“大家,都在啊!” “姑姑,你可算是醒來了,害我好担心!”小瓷脸上笑出一朵花來,吧药碗端近:“來來來,姑姑,喝药!”说着就把那汤药管进蓝芷嘴巴里。 杏儿走过來,把小瓷扯开:“瞧瞧,你是怎么喂药的,这样会呛到的!”她点了一下自己女儿的头,把药碗夺了过去。 无双和小小松了一口气,对视了一下,微微发笑。 凡浅则哼了一声道:“我说你怎么那么有胆子,居然命都不想要了,害我急匆匆从山上跑下來,你要捣乱怎么也不是先跟我说一声,我好作内应,咱们里应外合,你也不用受伤了不是?” 一旁的慈瑶则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朝连双嚷道:“我们去睡觉吧,守了这么久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说着从凳子上跳起來,瞪了蓝芷一眼:“你好好养着啊!” 凡浅也点点头道:“说得也是,好酒沒有好好睡一觉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了在叫我。要是你死了,记得喊我去烧柱香。” 于是几人便前后出了屋子。 蓝芷傻眼,这都是些什么朋友? 无双笑着问道:“蓝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 终于有一个正常的了,蓝芷道:“沒有气力,很累!”杏儿在一旁道:“可不是嘛,当时蓝姐姐受了那样重的上,还小产了,若不是土喽先生出现的及时,可能连命也保不住了。”杏儿说着便呜咽起來:“说起來蓝姑娘真是命苦。” 蓝芷听到“小产”两个字,脑袋轰的一下,眼圈儿瞬间就红了,她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什么?” “蓝姑娘,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无双安慰道,眼睛却也红了,眼中全是怜悯。 蓝芷眼泪又滚下來:“先生,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有孩子了吗,孩子现在在哪里?”蓝芷说着又揪上土喽的衣裳。 土喽朝众人丢了一个眼色,几个人便退了出去,小瓷却依旧抓着蓝芷的手不放,“蓝姑姑,一切都会好起來的相信我!”说完也还跟着无双几人出去了。 待那门吱呀一声关了之后,蓝芷泪眼婆娑的看着土喽,手抓着被子微微的发抖,土喽叹了口气:“你去闹流岸婚宴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你不知道么,你受的伤太重,现在,孩子沒了!” 蓝芷刺啦一声将被子扯开一个口子。 第九十九章 :若有来生 土喽拍拍蓝芷的肩膀表示安慰她,“你现在身体太虚弱,莫要太过悲伤才好!” 蓝芷咬着唇,眼泪不断的流出來,她闭上眼睛:“先生,你出去吧,我想好好睡一觉,我真的好累!” “也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要是身体还有什么不适的就叫我!”土喽霭声道,接着开门出去,门将将关掉的时候,外面便传來一阵对话。 “阿芷怎么样了?”是非川雪焦急的声音。 “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不进去看看,方才大家伙都在的时候,你躲在门外面做什么?”土喽语气里全是鄙视和不屑。 “这个,我知道阿芷很难过,我也很难过,我又怕她看见我难过更加难过,所以就······我只要知道她沒有事情就好了!”非川雪道。 土喽沒有再说话,几声脚步声过后便沒有声息,但是蓝芷敢肯定非川雪还站在门口,她忍住哭声道:“小川子,你进來罢!我看到你不会难过的。” 门外面悉悉索索的响了一阵,非川雪却迟迟沒有开门进來。 “阿芷,我只要知道你沒有事情就好了,真的,你好好睡觉吧!”隔着门,非川雪的声音带着沙哑。蓝芷道:“你觉得我蠢吗,小川子?”现在,蓝芷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虽然她不确定能从非川雪嘴巴里听到实话,但是还是问了。 非川雪沉默了半响道:“阿芷,你蠢透了!” “天上地下,就属你最蠢了,阿芷!” 蓝芷嘴角勾起:“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蠢了?” 非川雪挠头:“你真的想听吗?” 蓝芷微怒:“废话!” “那好,我便说给你听!”非川雪索性坐在门口,背靠着门,蓝衣垂地,银发铺开來,他望着屋檐,缓缓道:“你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蠢了,那个时候你是为了土喽的一句话赌气去寻肥遗,而且你明明知道跟肥遗作对是沒有好结果的,后來,你被赶出雪顶,把我药晕,一个人去闹流岸的婚宴,再后來我跟每一世的你打交道,都觉得你蠢得紧。” “这一世,你把一切都想起來了,被疯子烧,被人害,明明知道那只死凤凰对你是那样的不好,你却还对他······还伤了自己,你说说,你是不是蠢?” 非川雪说着说着就笑起來:“说起來,我比你还蠢呢!” 蓝芷躺在床上兀自的淌着眼泪,末了只听到非川雪道:“阿芷,这应当就是月老说的天命,你一心记挂着流岸,我一心记挂着你,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孽缘罢。” “小川子,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來还你的情意。”非川雪十一世都在凡界,树了十一座蓝芷的墓碑,如此恩情,她蓝芷怎能消受。 非川雪轻轻的笑了笑:“阿芷,流岸都不还你的情意,你又何必还,再说情意这东西又不是市上的物什,哪里要还來还去的?” “是啊!”蓝芷道:“那这样好了,若是我日后死了再咯如轮回的话,我一点來寻你,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嫁给你!” 非川雪淡淡道:“只要你觉得好,便什么都好!” 蓝芷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不去听非川雪再说什么,良久,觉得非川雪离开了,她才将脑袋探出來,敲了敲那透着微光的窗子,然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她哭,哭她十一世的劫,哭她死去的孩儿,哭她再也寻不回的那段情,那段时光。 屋子外面一直守着的非川雪将头上仰,看见屋檐上面飞过來一只彩蝶,扑着翅膀停在他的肩膀上,那蝴蝶的翅膀缺了一角,停住了,就一动不动。 “小蝴蝶,你似乎也有伤心之事呢!”非穿雪轻声道。 沉沉浮浮,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歇呢? 蓝芷身上的伤加上心伤,愣是躺在床上半个多月,非川雪有空便來和她说话,但都沒有进门來,都是坐在门外面,有一搭沒一搭的。 无双姑娘手巧,日日都煮了补身子的药膳來,蓝芷的身子好的快,可身上的伤好了,有些地方的伤却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这孩子就像老天赐予的,老天看它日后要受苦,才将他收回去的,姑娘身体不差,以后不愁沒有孩子的!” “可是我不是老天爷的人!”蓝芷道。 无双无言以对。 直到蓝芷能出门去散步的时候,才又是见到了非川雪,彼时的非川雪消瘦了不少,却显得那脸更加的妖孽,见道蓝芷他只是呵呵一笑,话也沒有原來那般多了。 蓝芷卧病在床的时候,从慈瑶他们的嘴巴里,零零散散的知道了那日她昏倒之后的事情。 话说是非川雪大吼大叫的把她从丹穴山上抱了下來,而在宾客之中藏身许久的土喽先生则手执竹芷,慢悠悠的走下來,给那几位半死不活的朋友渡了修为,然后便一齐到这域民国小小的家里來。 至于流岸,被蓝芷用短剑刺伤了之后便一直在丹穴山小尖峰休养,任谁也不见,而他的未婚妻唯姬公主,被非川雪调戏的打击恢复了一些之后便回去了女床山,说是再也不嫁,这消息在大荒穿了月余,现在脸魔域也知道了凤凰的笑话。丹穴山主更是气得差点六亲不认,幸儿有山伯等人,才慢慢的先叫流岸养伤,一切以后在算。 而蓝芷在紫阙宫门口留的那一句话,更是叫整个大荒又有了新的话題,大多是那是个什么不要命的凡妖,竟然不给神族面子,看來凡妖真的沒有一个好东西。 见蓝芷身体渐渐的恢复,慈瑶凡浅留留等都先告辞,慈瑶说要回去受父亲的惩罚,凡浅说看看丹穴山究竟乱成了什么样子,留留还有两个女儿在祷过山。 留留知道小瓷拜了长琴殿下为徒,先是劈头盖脸的臭骂了她一顿,然后说这个女儿比他又出息多了,便叫小瓷赶紧回瑶山去。 小瓷跟蓝芷说了好些话之后便也离开了。 非川雪则怎么也不离开,说是要看着蓝芷完完全全好了便带蓝芷一齐回青丘去,起码自在逍遥一些,可是那厮又有些耐不住寂寞,便往域民街上跑去瞧热闹,把每天看见的哪位男子又调戏良家妇女啦,哪位媳妇很姑嫂吵得满大街都是观众啦,这些林林总总的说给蓝芷听。 土喽自蓝芷好了一些之后便不见踪影,即便见着了也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蓝芷就郁闷了,上万年在昆仑山那样孤寂的方待着,怎么就天天都睡呢? 好比现在,非川雪又出门去喝茶了,土喽回來,将将开了小小家的大门,打着几个哈欠就预备去睡觉,就被躲在一旁的蓝芷抓住。 “先生,你别告诉我你在躲我。”蓝芷的脸色较之前來好看了许多,土喽几乎捧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才道:“你恢复得不错,看想丢了命,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求你,你要答应我,哦不,是几件事!”蓝芷揪着土喽的袖子,以防他走开去睡觉。 土喽侧目,蓝芷道:“先生,能不能送我会凡界,我在这里待腻了!” 土喽看蓝芷那略微严肃的表情,半响道:“好!还有其他的事情嘛?沒有的话我就去睡了,真的好困!” 蓝芷继续揪着他的衣袖:“今晚就送我走,至于其他的事情,便是不要叫小川子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土喽微微挣开袖子,就进门去:“晚上子时的时候,我來叫你。” 等非川雪回來,蓝芷便跟无双一齐下了厨,做了一桌子的酒菜,非川雪高兴得直喊:“太好了,阿芷好了,可以烧菜了!”吃的时候却又带了顾虑,却也沒有想那么多。 子时的时候,蓝芷悄悄道非川雪的门外面去瞧,看他睡得死沉了,才跟着土喽出了小小的家。 “你可有什么话要我托付给你的朋友的,像是那天的小姑娘,丹穴山上的小婢女,青丘公子,还有流岸!” 蓝芷侧头想了一会,小瓷以后的路很长,又拜了个好师父,凡浅那性子若是不那么冲,以后肯定前途无量,至于非川雪,要说的都已经说了,还有在青丘的牙牙,有小艾的照顾肯定不会吃什么苦头,而流岸,真的,已经沒有要说的了。 最后蓝芷摇了摇头:“沒有了,兴许过一段时间,他们就忘记我了罢!左右我也只是红尘的过客!” “红尘的过客吗?”土喽笑了笑。 两人离开域民国之后,无双小小和非川雪便都到了城外,借着星光,看两人消失在夜色里。 “以后蓝姑娘还会回來吗?”无双问她的丈夫。 小小道:“我也不知道!” “她不会回來了,最好也不要回來了,大荒不属于她,她不属于人呵呵一个地方!”非川雪道。 天蒙蒙亮的时候,蓝芷便与土喽到了一处高山之下,山上铺着的皑皑白雪,山脚长着青木,云雾缭绕,连绵不断,像极了凡界那横亘东西的昆仑山脉。 九月初七,天门开启。 第一百章 :她会死的 “先生,我一直有一个问題想不明白!” “你是想问我当初为什么用那种方式送你來大荒罢!”土喽道,蓝芷不由得又一次折服,“这个问題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沒能达到我预想的效果,反倒是闹出了许多叫人伤心的事。” “先生早就知道?” 土喽摇头:“我也全是靠猜的······” 待那天门缓缓的关闭之后,土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寻了处阴凉的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觉,直到月上中天了,他才整理衣衫,踱步优哉游哉的往丹穴山方向走去。 丹穴山彼时的起飞有些怪,凡浅一回來就感觉到了,婚宴那日的喜庆像是一时之间埋进了泥土里,那份沉闷叫人换不过气來,也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搁在哪里都不是痛快的事情。 她进了紫阙宫,觉得肚子有些不争气,便想着去跟班大叔弄点吃的,也好将蓝芷的情况给他说说,班大叔前两天还奇怪蓝芷怎么不來流岸的婚宴呢! 到了厨房,就发现班大叔一脸愁云的坐下木桌子旁,桌子上放着食盒,几个小丫鬟低着头立在一旁,好像是刚被训过。 “班大叔,这是怎么了,又有谁惹您生气了,消消气,要不然会变老的!”凡浅故意加大了声音,指着那食盒:“这是留给我的么,我就不客气了。”那手就伸向食盒,结果被班大叔打缩回去。 “这是给少主的!” 凡浅哦的一声:“那有吃的沒,我好饿!” “少主都不吃饭,你还有心情吃饭,山老头方才说了,若是少主还不吃饭,就叫我们这些下人全都挨饿,少主什么时候吃,我们便什么时候吃。”班大叔瞪了凡浅一眼道,眼里分明写着: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凡浅道:“那少主为什么不肯吃饭呐!” 她那日照顾唯姬去了,是看不见流岸与蓝芷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后來听其他的飞禽说流岸被刺了一剑,受了重伤,到了小尖峰的温泉上疗伤去了,凡浅当时都还一直犹豫究竟留下來照看流岸好,还是去看蓝芷好。 在蓝芷來之前,她倒是一直思慕着流岸,但是蓝芷來了之后,她瞧见少主对她那样子,差点沒气死,后來被流岸罚了之后,她对流岸的情意就沒原先那样子深了。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山老头亲自送去,少主说不想见到他,后來又换了好几个女婢子,少主都说拿回去,现在,少主都已经有五日夜沒有进食了,山老头急得团团转,都要吧我这里拆啦······”班大叔说道山伯的时候,语气里尽是不屑。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头飞快的跑进來,因着太快了,还被门绊了一下,差点头朝地摔下去,班大叔皱眉:“火急火燎的,究竟怎么回事?” 小丫头喘着气道:“少主,少主,少主吩咐了,叫凡浅姐姐去小尖峰!”说完跟班大叔要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 班大叔突然笑眯眯的将食盒塞到凡浅手中:“既然这样的话,浅丫头就拜托你了,要不然丹穴山上下可都沒有饭吃!” 凡浅接过食盒,却纳闷起來,少主寻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提着食盒走的时候,包括班大叔在内的几个小丫鬟都异常感激的看着凡浅。 凡浅攀上那小尖峰,也是绕着老树脚的温泉转了一圈,沒有看到流岸,又爬上树杈子的茅屋上面,依旧看不到流岸,下來茅屋的时候,因着脚底下的青苔太滑了,险些摔了一跤。 “慢些,在这里毛躁不得,当初她就是太毛躁了,才掉进水里面的!”不远处一个不愠不火的声音传來,凡浅吓得四处看:“少主,你在哪里?” “这里!”流岸道。 循着流岸的声音,凡浅穿过老树的那些密叶,到了那块小空地上。 流岸背对着老树立在一块石碑之前,白衣如雪,那背影却冷清如霜,那石碑下面是万丈的深渊,浓浓的云雾在下面翻滚。 “少主唤奴婢來,可是有什么事?”凡浅将食盒放下,恭敬的问道。 流岸道:“你过來!” 凡浅提着食盒过去。 “她怎么样了?”流岸不去看凡浅问道。 “她?她是谁?”凡浅有些装傻,其实她有如何不知道流岸口中的“她”是哪个。 流岸转过头來看凡浅:“你知道的,你们俩还打过架,她打败过你。” “少主说的是蓝芷罢,她沒怎么样,挺好的,还沒有死!”凡浅道,见到流岸眼里有一丝不满,立即又道:“她确实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请少主先赐奴婢无罪!”凡浅突然跪下來道:“然后,请少主把饭吃了,要不然会连累了大家的,山伯因为少主不吃饭而迁怒婢子们,现在大家都饿着肚子!” 流岸瞄了一眼那食盒,道:“我会吃的,也赐你无罪,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哦,好的!”凡浅站起來道:“少主,蓝芷她,很不好。”凡浅看着流岸眼里的惊讶道:“她來丹穴山闹您,您与公主婚宴的时候,原是怀了身孕的,听土喽先生说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可是就是这么一闹,孩子沒了,她也去了半条命,昏迷了好些天都沒有醒过來,还一直说着胡话,多亏了土先生,奴婢回來的时候,她倒是能下床了,现在应当好了罢······” 流岸伸出手,止住了她的话:“你莫要往下说了,退下吧!” 凡浅道:“少主都还沒有吃东西。” “那把东西留下,你快些走······”流岸打破,语气里已经夹杂了隐忍的愤怒。 凡浅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胡乱的行了礼就往小尖峰下面走。 流岸耳朵回想着方才凡浅的话,伸出脚來一脚把那食盒踢下了那万丈深渊里。 “嬷嬷,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呢?”流岸跪在石碑之前问道。 丹穴山进入暮色时分的时候,土喽才晃着绿竹杖一步三晃的走上丹穴山來,见到几个小丫头还眯眯笑着跟人家打招呼,惹得几个小丫头面红耳赤,嬉笑着跑开。 听闻流岸在小尖峰上,他也不跟所谓的管家啊什么的打招呼,就又一步三晃的上小尖峰去。 看见老树下那一汪天地的造化的时候,他竟然把手伸进去探了探水温,然后脱掉鞋袜,把几日都沒有洗过的臭脚写了一下,才又去寻流岸。 “你把我的温泉弄脏了!”流岸依旧立在那石碑之前道。 “这么多年來,你还是这么小气,脾气还这么烂,怪不得还是一个人!”土喽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着。 “你也有资格來说我?”冷声道:“你不也是在昆仑山几万年,除了草木枯石,无以为伴吗?” “那我俩是一样的!所以我才养了一个好习惯,一觉得无聊就睡觉,一睡觉就觉得什么时候都过得很快,就什么也不用想了,你想不想养这样一个习惯呐,我可以教你!”土喽走到那空地上,一屁股坐下來,然后侧躺着,嘴里掉根草。 “你那样子站着不难过?蓝芷说得很对啊,她的师父很爱装蒜。”土喽又道。 流岸身形微微滞了一下,“她是这样说的?” “那是自然,即便是装蒜,她也还是很喜欢,真是个白痴一样的丫头!” 流岸隐了隐情绪,问道:“她还说过什么?” 土喽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草:“她还说,她师父要给她寻夫婿,她不想要什么夫婿,只想跟师父在一起,还有,她会一直粘着她师父,直到她师父不要她为止!当初你把她赶出雪顶的时候怎么都沒跟我商量呢,依那狐狸的性子,指不定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來呐!” “后來你和九尾狐毁了雪顶之后,我便一直在凡界各个地方游迹,因着你,她落入轮回十一世,每一世都会死去,后來我跟她说要蓝芷花治伤根本就是骗她的,她的伤,只有你來治,你的伤,也只有她來治,可是沒有想到,我把她送來大荒,非但沒有治好你们的伤,反倒加重了,还伤及了许多无辜······” “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好了沒,在哪里?”流岸打断土喽的话继续问。 “她回凡界去了。究竟会怎么样我也不晓得,过段时间我要回去,帮你瞧瞧。” 土喽换了个姿势,看着天边升起來的星星懒懒问道。 流岸松了口气道:“回凡界好,回凡界好!” 土喽带着些询问问流岸:“不过,你真的就决定了,这可是一条沒有可能回头的路,若是蓝芷那狐狸有一天回來大荒玩儿,发现丹穴山少主无故的失踪了,她心心念着的那个人不见了,我猜啊,她一定会天上地下的找你,直到找到了为止。” “如果找不到呢?”流岸那语气愈发的沉重起來。 “如果寻不到,她肯定会死。”土喽思了一会道。 如果寻不到你,她肯定会死。 流岸胸口突然间涌上來一股巨大的疼痛,那疼痛伴着灼热,似火烧一般,他忍住疼痛开口:“土喽,你说的可是真的?” 而彼时的土喽,已经发出的沉闷的鼾声。 第一百零一章 :浮想 流岸重新将目光放在那缭绕的云雾上面,那云雾笼着丹穴山,似实似虚,流岸眼光流转,似乎回到了那上万年之前。 他记得他的母亲,会捏着他的脸,会笑他生得太像女孩子,一点阳刚之气也沒有,他会不服气的翻上几个跟头:“总有一天,我会是拯救苍生的英雄。” “好的大英雄,快些过來,娘亲帮你补衣裳。”母亲把他拉过去,扯他的袖子,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这么不小心,日后母亲不在你身边了,你可怎么办?” “娘亲会去哪里呢,这里不好吗,有流岸,有父亲。” 他问这话的时候,母亲眉间就会笼上一层乌云,然后走到那悬崖边上,远远的看那翻滚则的云雾和那层层的峰峦,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母亲的背影有说不出來的落寞。 直到母亲突然失踪。 那个时候大荒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女娲娘娘曾经用來担天柱的大鼇,被一个女人挖去了双眼,大鼇沉睡不醒,天帝请來钟山山神,才将那个女人杀了,从此,北冥就变了模样。 他日日寻他的母亲,后來嬷嬷來了,跟他说回像母亲一样照顾他,他就问嬷嬷:“我的娘亲在哪里?我要见我的娘亲,她究竟去了哪里,怎么都不來看我,她不想我吗?” 嬷嬷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总会很温柔的摸着他的头,千遍一律道:“夫人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现在过得很好,等你长大了,有了能力,你就可以去看她了!” 可是嬷嬷沒有说,那个地方究竟在哪里。于是他就整日在这小尖峰之上练功,想着有朝一日有能力了,成了像父亲一样有分量的神,便能够见到母亲了。 等到他长得开了,成了一个小少年,他便去问他的父亲,为什么他的娘亲不在身边,父亲也从來沒有提起过,是不是母亲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父亲,那个极易愤怒的男子,不分由说的就罚他面壁思过。 嬷嬷捧着吃的东西偷偷來看他的时候,他委屈得要死,问嬷嬷:“我究竟是犯了什么错?难道我连知道自己母亲事情的权利都沒有吗?他为什么要这样罚我?” 少年一激动就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说了出來,在他的印象里面,父亲虽然易怒,却不是不明是非的,怎的一提到母亲,就变了模样。 嬷嬷瞧着他一直沒有沒说,催促他把东西吃了之后,才幽幽的说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也不是你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哥儿,你父亲不告诉你那些事情,终究是对你好,你莫要怪他!” “哪些事情?” 嬷嬷只是摇摇头,不再多说边走了。 再后來,他的父亲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鸾鸟公主,他见过的,一个生得很好的姑娘,彬彬有礼,可是他不喜欢她,也不想跟她多说话。 他以这个理由拒绝了这门亲事,他的父亲又一次震怒,嬷嬷却也不劝她,只是说人世间的情字是多么难得,沒有情意的话,两个人在一起是很苦恼的。 于是他依然而决然的推掉了,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从嬷嬷的口中知道“情”这个字,虽然知何为情,但是面对那鸾鸟的公主,他却像是面对这所有陌生的人,什么感觉也沒有。 他的父亲自然是很生气,难得的是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像母亲一样。 “你那母亲,你提她做什么,她就是个下贱自己的人,他不配做你的母亲。”他父亲吼道。 “那她现在究竟在哪里,是不是您对我娘亲做了什么事情?”他想也不想便问。 “谁告诉你的,你听谁说的?”他父亲意外极了,几乎是揪着他的衣领子问。 流岸不说话,他父亲却突然间笑起來,那声音如雷鸣:“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只有她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她······” 流岸不清楚父亲嘴里的“她”究竟是谁,知道他一直寻不到嬷嬷,才从下人的嘴里听说嬷嬷被父亲带走,然后用丹穴山的“六枝”惩罚的事情。 魂飞魄散,这是嬷嬷最后的宿命。 从此他不在与他的父亲说话,很长一段日子,流岸都待着小尖峰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待他好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他,他也想起了嬷嬷说过的,人间时光虽短促,但真情却能流传万世,人世间的情才是真的值得珍藏的。 流岸向他父亲提议,去凡界,去人间。 于是在昆仑山的几千年里,流岸看遍了人世的悲欢离合,沧海桑田,也觉得乏味了。 土喽说,时间变老,心也跟着便变老。 直到他在雪顶的岩缝之中活捉了只红狐狸,那苍老的心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年轻的躯壳里,他给那小狐狸取名字,就用昆仑山上的花名,唤作蓝芷,照顾她的起居,一步一个脚印的将她带大,她就像是一根红色的花刺,在不知不觉中就扎进了他的内心,有些隐隐作痛却依旧沉醉其中。 蓝芷一日一日的长大,虽然还是狐狸的模样却无法无天,会跟在流岸的后头喊师父,流岸一生气又会很无辜的假哭,陪流岸去看日出的时候会兀自嘀咕:“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陪我睡觉呐,师父好生无趣。” 蓝芷酿得一手好酒,用昆仑山的特产沙棠果酿的果酒,流岸着实想不到,一只狐狸,竟然会那么喜欢喝酒。 从土喽口中知道蓝芷私自去寻肥遗的时候流岸自然是气得不轻,但是瞧见被烧得惨烈的红狐狸,他立马就心软了,后來知道是为了早日跟他下山,蓝芷才这般拼命,他更是沒有理由生气了。意外过后蓝芷化成了人形,他千里迢迢的给她带了一面铜镜,看她高兴的模样他无比的满足。 那只白狐说要娶他家的蓝芷,自然是气得不轻,虽然他很希望蓝芷能过得好,但是能陪蓝芷到最后的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他都嫉妒得不行,所以他一口回绝,并且还训了蓝芷,可是那个时候他却也不知道,蓝芷真的已经长大了,有了主见,有了自己的憎恶。 所以在后來,蓝芷数次犯错,流岸虽然不是发自内心的惩罚她,但是那只狐狸的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而唯姬的突然出现,更是叫蓝芷有了满腹的委屈。 “师父有了唯姬公主之后就不理我了,我好不开心!” 某一天月下,他听见蓝芷这样发牢骚,虽然很想去安慰她,但最后沒有。 蓝芷开始杀人,数次的杀人,一双手沾满的血比她身上的红衣更加刺目,却还笑嘻嘻的向他示好:“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师父原谅我可好。” 原谅一次可以,两次可以,可是很多次,他便开始有些慌神起來,害怕她会变,害怕一切都回不去原点。 后來他把蓝芷赶出了雪顶。 蓝芷杀了更多的人,惹了更多的祸事,在好不容易消失匿迹之后竟然跟那只白狐又走到了一起,流那脑子发昏的情况下听信了唯姬的建议,他们成婚,蓝芷是徒弟,自然会在师父的婚宴上出现的。 在接着就是九月十五。 蓝芷死在流岸的手里,在死之前呢,蓝芷來跟他说要与他再一起,他忘记该怎么回答,于是,眼睁睁的,流岸看着蓝芷持剑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把剑刺进蓝芷胸口的时候,他心如刀绞,希望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待终于明白嬷嬷说的情为何物时,已经为时已晚。 白狐把蓝芷带走了,送给他一封战书,他接了,打架的时候他几乎不做任何反抗,希望自己身上的疼痛能减轻心里的一些,雪顶毁了,昆仑山也不在是原來的昆仑山,回到大荒之后,他选择了忘记。 可是老天又叫他遇见她,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却也是一个巨大的恩情。 流岸相信自己不会在对不起蓝芷了。 可是······ 北海龙君來寻他,说是天柱随时有坍塌的危机,解决的办法就是寻到大鼇多年前被挖的眼睛,唤醒大鼇,大鼇的腿便可以替补天柱。流岸觉得这并不是难事,可意外的便是,大鼇一双眼睛,一只不知去向,一只落入凡界的昆仑山,红尘染化,成了一只红狐狸。 流岸傻眼了。 他连忙问可是还有其他的办法,北海龙君道:“有是有,那便是上神的魂魄,元神和血液,生祭天柱。” 流岸便做了一个决定······ ······ 土喽翻了个身醒过來的时候,看到流岸依旧背负着手,在想什么入了神,便扯了嗓子道:“在想什么?蓝芷么?” 流岸闻言,许久不答,待土喽觉得无聊之后淡淡道:“我的确是在想她,想她的笑,想她的眼泪,她的一切,想她一定会恨我。” 土喽道:“那不一定。” 说着扬手站起來:“我要下去了,你的宫殿里什么好玩儿的东西都沒有,我觉得改天我还是回凡界去罢,大荒的这些神族真讨厌。” 于是土喽一边抱怨一边还上紫阙宫去,跟小丫鬟要了东西吃,然后又要了沐浴的水和香薰,死沉死沉的睡了一觉之后便告辞了。 离开丹穴山的时候,他望了望那北边的天际,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一百零二章 :生祭天柱 小尖峰上的流岸也是微微一滞。 这一天來的不应当这么快的,。 他凝神,挥手就招來白鹏鸟,跃上鸟背,便翻滚着云海,往北冥而去。 自天柱被损毁之后,便一直由大鼇的腿勉强撑着,早在上万年,那天柱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了,若是天柱在一次坍塌,不光是大荒,六界都会面临巨大的灾难。 白鹏鸟双翅聚着风,扶摇而上,那北边的舔越來越暗,一朵巨大的云伴着闪电化成漩涡缓缓的落下來,隐隐的可以听见烛龙的低吼,那七色的光也先是异常的强烈,最后慢慢的变淡,只留得西面雪白的冰川和一片**。 一个银发蓝衣的男子坐在冰川之上,身旁摆着一大堆酒坛子,七零八落。 “你真的來了!”那男子微微一笑,脸上带着点红晕像是喝醉了,却依旧风华绝代。 流岸迎风而立,“雪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流岸的语气里沒事半点的温度,尤其是对非穿雪。 “我沒有问你,你倒來问我,明明是我先到的好吧!”非川雪打了一个酒嗝,撩了撩银发,指着那些酒坛子道:“你沒有看见么,我是來喝酒我,阿芷讲过,喝酒这件事情,要在最适宜的场合方能喝出味道來!” 流岸沉默不语。 “阿芷还说过,酿酒也要讲究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这样才能酿出世间最香醇的酒······” “阿芷又·······” “够了,雪公子,你究竟是來做什么的?”流岸打断非川雪的喋喋不休,厉声道。 非川雪哎哎叹了口气,站起身來:“你管得真宽,我都想不通阿芷怎么会喜欢你,你明明就是个混蛋。”说着有嗤笑了一下:“其实我更加的混蛋。” 要说流岸与非川雪的性格,真是一个东一个西,一个南一个北,一个似火一个如霜,因而交流起來很是困难,这番非川雪说着一对不着边际的话,流岸的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一起,他定声在一次道:“雪公子。” 非川雪嘿嘿的又是一笑:“我听说你是來帮忙修补天柱的,可是天柱哪里这么好修复,莫非你也是來唤醒大鼇的,可是你又不是眼珠子,怎么唤醒?” 流岸微微吃惊:“你都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非川雪耸耸肩,看向那朵巨大的云,海底也有水缓缓的升起來聚成一个水柱,周围的冰山缓缓的震动了起來,海水一阵一阵的翻滚着,烛龙大吼一声从冰面一跃而起。 天地都震动不堪,冰山不断的往水底沉去,七色光大盛,像是给天笼了一层彩衣。 流岸道:“若我不这么做的话,就救不了蓝芷,她会死,她为了我死了太多次······” 非川雪却不理会他说的话,而是对着那些七色光就跪了下來,磕了几个响头。 “好了,死凤凰,收起你那修补天柱的心罢,阿芷喜欢你,我喜欢阿芷,我希望她跟你在一起好吧,修补天柱这种事情,我如果不抢一些风头的话,大荒诸神就更加瞧不起我了,在讲了,你会使剑,等一会还要看你把大鼇的腿砍下來······”非川雪微微扭头对流岸道。 “你说什么?”流那似是有些听不懂非川雪说的话。 非川雪一扬袖子,大声道:“我说我是大鼇的另外一只眼睛,我会去唤醒大鼇,这样你就不用你的元神阿狸生祭天柱了,你也就沒有法子出风头了,这个都听不懂。”非川雪下巴高昂,一副高傲的模样。 流岸吃惊的看着非川雪,非川雪留给他一个冷笑便往周围挥了挥手:“大家都不要躲着看了,我要去唤醒大鼇了。”他的话音刚落下,其他冰川上边都缓缓的显现出人影來。 北海龙君,愚者初灯,还有明启上神。 “雪公子,令尊可知道?”问这话是明启上神。 “他知道也拦不住我,大鼇的眼睛是我娘亲挖的,我当然要送还回去,这也算是还债了。”非川雪向几人微微抱拳,便只身跳入水中。 大鼇有双眼,蓝芷只是其中一只,那另一只······ 流岸手微微紧了紧。 非川雪嘴上挂着笑,像深蓝色的海水深处游去。 他的母亲青凝死过后,父亲说是重病。他去了凡界,隐去了九尾,就跟所有白狐狸一样,在人界晃荡,她听闻昆仑山有蓝芷花,可以治百病,他便决定去寻來一些带回青丘,这样青丘的所有的狐狸就不用死了。 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见到蓝芷的时候便喜欢上了她,明明那个时候,蓝芷只是一个臭屁的孩子,老喜欢打趣他,还总拿流岸与他相比,然后就是一脸鄙视的看着他:“你跟我师父比起來,差得太远了!” 那个时候他觉得蓝芷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很讨厌,但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來的气势,他听了心里欢喜欢喜的。 她知道蓝芷喜欢的是流岸,那只丹穴山装蒜的死凤凰,可他还是乐颠颠的跟在蓝芷后头,说一些混话,蓝芷喜欢的话自然是好的,不喜欢的话打他骂他他也觉得很开心。 后來的小十一说,凡人管这个叫做犯贱。 谁叫他喜欢犯贱來着。 蓝芷离开雪顶,他四处打听,带她去了他精心布置的苍罗谷,,那段时间虽然很短,蓝芷虽然很多心事,但那是他长久以來最满足的一段时光,满足到可以忘记天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每一次蓝芷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心痛,像是要死过去,后來冥君说他是大鼇的一只眼睛,而阿芷,则是另一只,他们的心一直都是相通的。 亲眼看到蓝芷被杀死的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切开了一道深口子,剜去了一大块,生命都不在完整了,想起蓝芷曾经问过他:“我死了的话,你会不会帮我树一座墓碑?” 他说:“阿芷不会死的!” 可是她就是死了。 他把蓝芷埋在纪南山,帮她树了一座墓碑,他亲手刻上蓝芷的名字。 整整十一世,他都能寻到蓝芷,可是蓝芷却什么也记不得,他拼命的护着蓝芷,不要她有事情,却总是因着种种的原因,教她死去。 他为她树了十一座墓碑,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有人给他树一座墓碑,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非川雪蓝衣与海水融为一体,只有他那头银发在深水之中显得格外的扎眼,越來越接近海底,他嘴边的笑容就越深。 漆黑的海底,隐隐的有光射上來,海底的山若隐若现,许多水草纠结,沒有眼睛的鱼在四周穿梭,而那射出光來的,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生得像大乌龟,却有一半埋在海泥之中。 找到了! 非川雪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抹妖孽的笑,一头便撞上去,银发像水草一样铺开來,一件蓝衣缓缓的往水面上升上去。 阿芷,若是有來生,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 水底发出剧烈的光來,那翻腾的海水更是肆虐,冰川不断的相互撞击,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上來,伴着巨大的轰鸣声。 “哎,青丘雪公子确实是个血气的。”龙君叹了口气道。 “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初灯愚者顺了顺胡须道。 “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这便是神族的命运。”明启上神道。 不多时,水上光芒大盛,一只巨大的海龟浮上來,那背如泰山,腿如巨柱,口中吐着白水,眼睛大大的睁着,一只发着光,一只则空空如也。 “流岸殿下,莫要忘记了雪公子的嘱托才是!”明启上神道。 流岸看那大鼇吐着水,眼珠子透出一个人影來,那天上的漩涡越來越大,水柱也越來越高,他拔出佩剑。 龙君惊讶道“流岸,你做什么?断剑怎么能砍下大鼇的腿?” 明启上神微微明了,缓缓道:“他会砍下來的。” 流岸往大鼇方向掠去,那大鼇却又要缓缓沉进水底去,只见血红的光充天,大鼇大吼一声,那吼声只阵人的耳膜,大鼇的一只脚被流岸整齐的砍了下來。 “就是现在了!”明启上神道,于是三人飞快的到大鼇断腿周围,合力抬起那巨腿,往水柱方向去,大鼇的腿一碰上水柱,便与水柱融为了一体,云漩涡最终与水柱接到了一起,一时间,大水纷纷往下落,露出一个通天的石柱來。 这便是天柱。 天上的云散开來,日头明晃晃的挂着,方才还末日似的北冥一下子恢复了平静。 大鼇被斩断一只腿,只是缓缓的吐着水,沉下水底去,那一只眼珠子流出细细的红血。 流岸抽出玉箫來,放在唇边轻轻的吹,如幽魂哭泣,哀转久绝,半空中下起白雪來,一入海水便花了去。修补好天柱的三位神者,则脚踩浮云,都叹了口气。 “大家散了吧。”明启上神道。 流岸垂下手來,扭头看烛龙身上的七彩之色,觉得异常的失落。 第一百零三章 :红尘看客(一) 蓝芷在还有些迷糊的时候,便觉得脑袋一阵子尖锐的疼,她捂着脑袋坐起來,朦朦胧胧中,她看到几个挂着鼻涕的小屁孩,手里拿着石块,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接着一个小孩将手中的石块向蓝芷丢來,那石块咚的一声砸到她的额头,直将她打得脑子清醒过來。 “臭妖精,打死你,打死你!”一个个子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喊道,另外一个小个子姑娘躲在他后面:“哥哥,我害怕,那妖精会不会吃人?”大个子孩子道:“妹妹莫怕,哥哥在这里,不会叫妖精吃了你的。” 另外几个孩子抠着鼻屎喊道:“妖怪醒來了。” 蓝芷敲了敲脑袋,自动忽略掉那些孩子,左右看了一看,见不远处有几座草房,生着袅袅的传言,周遭植着桑竹,好些鸡鸭狗昂首踱着步子,却是一派乡间小野的模样。蓝芷则发觉自己躺在一汪生着大莲叶的池塘里,那红衣裳就那般在水面上铺开來,也不湿。 蓝芷刚要张嘴,一块石头又准确无误的朝她的脑袋打來。 她一抬手,那石头便停在半空,半响咕咚一声掉到水里。 那群小孩子愣了一愣,便啊啊的尖叫着跑开:“妖怪啊,妖怪啊!” 蓝芷皱了皱眉头,整理衣衫站起來,才发现自己沒有鞋子,她转眼看到池子上开着的红莲花,觉得很是惹眼,便弯腰摘了一朵,放到鼻子间嗅了嗅,随即哇的一声感叹:“果真凡界的东西就是好,连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携着那朵红莲,她赤着脚准备走上池塘來,她原來还不知道沙棠果有这样的功效,能在水面上走,并且不湿衣物。 “妖怪,在哪里,在哪里?”不远处有闹闹哄哄的人扛着柴刀锄头冲过池塘來,不多时就将那池塘团团围住:“妖怪,休要在这里害人,快拿命來。” 蓝芷看了看手中的莲花,又看了看周围面露凶色的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有些尴尬的问道:“你们嘴里说的妖怪,指的是我吗?” “废话,你不是妖怪还是什么仙物不成,休要啰嗦,快些纳命來,兴许大家会放过你!”一个手拿着一把像剑一样武器的人道,摆着一个像模像样的姿势。 方才那个小姑娘躲一株大树后面,露着半个脑袋,头上的角辫儿扎眼,虽然隔得远,但是蓝芷还是瞧见那姑娘大眼睛闪躲了一下,蓝芷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小姑娘一下子把整个身子躲过树后面。 那拿着奇怪剑的人又喊道:“妖怪,莫要使要发,等一会清原道人來了,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看你猖狂到几时。” 蓝芷闻言,这才将目光从小姑娘身上移到这一伙奇怪的人身上,她把红莲放到嘴边,朝众人吹了口气,那红莲花瓣纷纷散开來,呼啦啦的吹到天上去,那花瓣竟然一下子变作许多,落下來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瞧见了沒有,这样子好看,怎么会是妖怪,你说说,我哪里长得像妖怪了?”蓝芷在众人面前转了一个圈,问道。 好几个乡间的汉子看蓝芷赤着脚像跳舞一般,身段姣好,都看得眼睛有些发直,直到蓝芷突然脸色一变,自顾自道:“好吧,其实我就是妖,是红狐妖。” 众人脸色又均是变成凶神恶煞的样子,蓝芷忽然很委屈道:“我生得和你们一样啊,还很好看,你们这么仇视我,我虽然是妖,但是是从大荒來的,哪里是神族的地界,我的还多朋友都是神仙呢······”她突然住了嘴,大荒的种种涌进脑子里,便不再言语。 大树后面的小姑娘又一次将脑袋伸出來,看蓝芷的眼神稍稍变了变。 远处又有大喊道:“清原道长來了!” 围着蓝芷的那些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这下好了,清原道人來了,这妖孽肯定逃不了了,妖怪就沒有一个好东西,就该死!” “是啊,沒有这些妖怪,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 蓝芷却不去理会这些人,她的注意力全部到了那个身着青衣,一脸猥琐,醉眼朦胧的中年男子,人们口口声声喊的清员道长身上。 那清原道长一见到蓝芷立在水面上,先是一惊,随即那醉眼一下子醒过來,看到其他人眼中的期望,大喝一声拔出佩剑,颤着声道:“大胆妖孽,好不显出原形?”说着跳起來,往蓝芷脑袋上就是一砍。 蓝芷伸手一弹,那剑折成两段。 “姑奶奶我连那浮绪剑都折得断,你这块连泥巴都砍不烂的破铁能奈我何?”蓝芷嗤笑着。 红衣一挥,便跃到小姑娘躲身的那棵树上,笑眯眯的看着小姑娘:“你好啊,你在看什么,我有这么好看吗?”说完脚踩树叶,往远处那青幽幽的山头掠去。 那村子闹了妖精,而清原道长一剑将妖砍跑并且把剑给砍断的消息一下就传到了隔壁的县里,县太爷设宴款待,县里的百姓们更是欢呼夹道,蓝芷从宴席上偷來几罐酒,坐在屋顶上居高临下的看县太爷招待英雄。 左右她來凡界的日子长得不行,寻寻好玩儿的事情也不错。 这就跟土喽一样,在人间寻个差事做,忘掉在大荒的种种,也是不错的。 虽然她不属于红尘,但是当个红尘的看客也是很好的。 那县太爷脑满肠肥的,油光满面,举起酒杯來,招呼着那个清原道人,那个清原道人则喝得脸红脖子粗,大声说着话,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些个來献技艺的小伶女身上。 “道人真是仙人下凡呐,那般妖孽哪里是道人的对手。”县太爷哈哈大笑道。 那清原道人小眼睛眯眯的瞧了四周,咽下嘴里的菜,故意捋了捋胡须,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哪里哪里,鄙人不过是小试身手罢了,哪里能与仙人相比呢?” 看那道人一副恶心欠抽的模样,她一口酒差点沒喷出來。 县太爷哗啦哗啦的嚼着桌子上的菜肴,半响才又问道:“道人预备如何处理那妖孽,妖孽长久的作祟下去,于道人于我们來说都是不好的!” “这个嘛!”道人沉吟一会道:“那妖孽着实厉害,若是不消灭的话,定会害了众多黎民百姓。”道人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四周人,卖了卖关子道:“虽然是这样,不过大人不用担忧,鄙人自会有办法处理,且保证万无一失!” 县太爷略微惶恐的脸色才稍稍有些缓解:“不知道人有何妙计?” 听到“妙计”二字时,蓝芷也竖起耳朵听,就那两个生着一副坏嘴脸的人,蓝芷怎么也觉得所谓的妙计不过是什么坑蒙拐骗的把戏而已。 果然,那清原道人道:“若要彻底清除妖孽,唯有用七位女童之血,练成仙丹,诱那妖孽吃了,那妖孽的法力就会被镇住,这样那妖孽便再沒有害人的能力了,我们自然会不战而胜······” 蓝芷把耳朵竖得直直的。 “所谓七位女童,必须要七位清白之女,骨骼面相都要好,贫贱不论······” 蓝芷嘿嘿一笑,她当年作了那样久的除妖师,还从來沒有听到过这样除妖的法子,更何况是除去像蓝芷一样浴火重生的妖精了。 蓝芷将手放到脑袋上,躺下來,双腿架起來,晃晃荡荡的。 很久沒有來凡界了,一來就遇见了好玩儿的事情,她本來想要尽快去郢城寻宋十一的心思也消去了一大半,左右时间多得不知道怎么打发,待瞧瞧那个伪道人怎么做,看那道人这样子讨厌, 县太爷马上吩咐那更加猥琐的侍卫:“立即吩咐下去,在全县寻找样貌端正的女童,送到县衙來!”随即问道:“要多大的女童才符合?” 道人眼中微微放出光來:“十岁以下皆可。” 随后一群人又开始觥筹交错。 蓝芷突然觉得很是烦躁,她站起來,拿过身边的就坛子,用力丢到那县太爷的酒案上,不去听那些人的惊呼,便转身回去那青幽幽的山上, 她且等等看。 三日之后,她在回去瞧那道人要做什么的时候,便在那七个骨骼面貌都不错的女童中间发现了那扎着角辫的兄姑娘,她抱着手站在人群中间,看那小姑娘脸上却尽是恐惧,那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蓝芷突然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來。 那几个女童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街上众人的眼睛底下被那道人带走,有好几个妇人兀自抹着眼泪。 道然脸上挂着笑,跟县太爷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女童往山上走。 蓝芷耳朵尖的听到那道人说:“鄙人这便带着她们去北山之上,那里有鄙人的炼丹炉,定能够帮助大人解决纷扰的。” 蓝芷碎了一句:“骗人我和不管,害人就是你的不是了!” 旁边以为看热闹的兄台道:“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清原道人乃得道高人,怎的会是骗人,何谈害人?” 第一百零四章 :红尘看客(二) 蓝芷耸了耸肩:“小女子虽是无知,却也听闻女童之血是妖精的事物,妖精吃了可以发力大增,长生不死,容貌也会变得更加的接近凡人,并且美艳无比,却从來沒有听闻过女童之血可以灭妖的。”童女之血究竟可以用來做什么其实蓝芷也不知道,但是为了显示她博学多才,也为了搅一搅这些人的性子,她翻着眼睛,胡诌着。 那兄台惊讶:“姑娘说所的可是实话,那清原道人要那女童做什么,莫不是跟妖精有勾结?” 此语一出,理他们近一些的看热闹的人便围将过來:“姑娘是从哪里听说的?清原道人是县里人人推崇的仙人,哪里会跟妖怪有什么勾结,姑娘若是污蔑了道人,休怪我们把姑娘送官。” “对呀姑娘,瞧你生得这般好,怎的竟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说这话的是一个书生,生了一张好皮子。 其中还有一个较为轻佻的男子,半开着胸襟对蓝芷道:“小娘子真会说话,不如跟哥哥聊聊······”说着爪子就要上來抓住蓝芷的肩膀。 蓝芷伸出手轻轻的碰了那浪荡子的手臂,你浪荡子呀的一声,直接跪在地上,捂着手臂疼得直嗷嗷叫。 “蓝芷挑眉:“如果你们嘴里的官是哪个死胖子的话,就不必了,姑奶奶讨厌他。”说着一边转身一边道:“你们爱信不信,左右与我的关系不大。” 众人都感叹这个奇怪的女子的时候,那个浪荡子喊道:“快些抓住她,她是妖怪。” 大街上的人一听到“妖精”两个字,个个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妖怪在哪里,妖怪在哪里?” 而那个红衣的女子早已经消失不见。 蓝芷撇了撇嘴,随着清原道人留下來的猥琐的气息一路往北山去,这北山树高林深,虫鸣鸟唤,隐隐的还有野兽低低的吼声,所有的女童都被一根粗粗的绳子缚住双手,而绳头则在清原道人手里,只要他一扯,女童们便纷纷往前倾。 蓝芷一路尾随他们,眼睛一直放在那角辫姑娘身上。在人群中蓝芷只道这个姑娘不一般,进了这深山老林之后,蓝芷才从她的背影隐隐的看出來,这姑娘不是人类,是妖,而且跟她一样,是狐妖,怪不得她觉得有那样强烈的熟悉感。 蓝芷嘴角微微上扬。 许是路不好走,女童们走得有些慢,清原道人便吼道:“快些,为大伙儿的安全献身是你们无上的荣幸,这般畏畏缩缩做什么?” 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女童问道:“仙人的炼丹炉在哪里?还有多久才到?” 清原道人冷哼一声:“很快就到了。” 另外一个看样子只有三四岁的女童几乎哭出來:“花蕾姐姐,小谷脚痛,走不动了,我要回家,我要见爹爹,见娘亲······” 那个胆子大的女童立即捂住她的嘴巴,随即安慰道:“乖乖小谷,不哭啊,我们很快就到了,小谷在坚持一下,要不然爹爹娘亲见到小谷的样子会生气的。” 小谷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睛里溜溜的打转。 远在树尖上的蓝芷都不禁为那个花蕾姐姐叫一声好,这样小的年纪,知道这一去就见不到双亲了,这还这般的淡定。 那个扎着角辫的小姑娘则过來,牵起小谷的手:“走,小谷莫怕,榴紫姐姐会帮你的。” 蓝芷点了点头,原來个姑娘叫榴紫,这才是真正的妖,比人类强大,会帮助人类。 于是七位女童又被那道人压着走进林子更深的地方。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清原道人才将几个女童拉到一处山洞前,那山洞口生着像妖兽的树木,树根盘根错节,有的树根还伸到半空去,使得那一块空地显得格外的阴森诡异。 不光如此,洞口还堆积着小山一样的白骨,人的白骨。 那些孩子那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纷纷吓得说不出话來,小谷则躲在花蕾的身后,微微发着抖。 清原道人将手里的绳子困在一株树上,然后道洞口作了个辑道:“大王,七位国色生香的女童小人为您带來了,请大王过目。” 语毕,山洞之中震了震,一条巨大的红信子猛的从里面伸出來,不光是女童们被吓得不轻,蓝芷也吓得差点从树上栽下來。 好家伙,竟然是一只千年的蛇精。 那红信子在在每一个女童面前停留过后便有伸进了洞里,随即里面有幽幽的声音传出來:“嗯,其中六个不错,只是还有一个······” 清原道人一震:“请大王指示。” 洞里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愤怒:“你竟然给我捉了一只妖來,还是只狐妖,你说说,该当何罪?” 清原道人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冷汗挂在额头上:“大王说的狐妖是哪位,小人眼拙,着实瞧不出來。” “哼!”那声音道:“不过狐妖也好,比得上十个女童了。”说着红信子又一次伸出來,飞快的卷住丹紫就往洞里缩,蓝芷则飞快的抽出腰间的长鞭,往那红信子上就是一鞭,之把那红信子打断了,丹紫掉到地上,断掉了的一截红信子立即冒出白气,不多时就消失了。 “谁?究竟是谁?”那声音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问道。 清原道人则跟着喊:“究竟是谁?敢伤害我家大王。” 蓝芷拖着长鞭从哪些树根中间走出來,边走边打掉身边的蚊子,嘟嚷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多的蚊子·······”说着无视掉清原道人,径自把榴紫扶起來:“哎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榴紫一见到蓝芷,先是一阵惧怕,然后就是一阵惊喜。 “你是谁?”洞里的声音又传來。 “你是那日的妖怪?”清原道人人惊讶道。 蓝芷把榴紫拉到一边:“正是小女子,小女子名唤蓝芷,只是不知道洞里面的那位仁兄是谁哇?” “蓝芷?”洞里的声音顿了一顿,半响道:“沒有听说过。但既然是來坏我好事的,那我便不能轻饶了你!” 蓝芷先是被他那一句“沒有听说过”逗笑了,接着甩了甩手中的鞭子:“我虽然不知道你要这些女童來做什么,但我就是看不过去了,同为妖,你躲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不觉得慌吗,还与这样无耻的小人为伍,我都替你臊得慌!” 洞里面又是一阵骚动,清原道人又抽出一把剑來,往蓝芷冲來:“大王,不牢您动手,小人自会处理她!” 蓝芷皱眉:“哥们,你能不能换把结实一点的剑啊,我说过,浮绪剑都被我折断了,何况是你那烂铁······”说着手挥长鞭,咔咔咔的把那剑打成几节。 “浮绪剑?你是从大荒來的?你跟流岸是什么关系?”洞里面的声音一下子就像怒到了极点,这会儿不是红信子,而是密密麻麻头发一样多的蛇尾从里面伸出來,蓝芷抬手,用缚灵绳给七个女童布了一个结界忘,另一只手扬鞭子。 同是用软兵器的,蓝芷总觉得人家用得挫得不像话,她跳到一株树上,鞭子如利刃一般甩下去,把那些蛇尾齐齐砍断。 可是断了一堆,又生出一堆來,蓝芷纳闷喊道:“怎么都砍不完,你该不会就是我师父说的那千尾蛇怪吧,可是他说很久以前那蛇怪就被他砍死了,还把蛇皮扒下來给我做鞭子了,怎的还有?” “哼!我便是千尾蛇。流岸竟然是你师父?”千尾蛇冷哼道,被蓝芷砍掉一批蛇尾,另一批又冒出來。 “被流岸砍死的是我的祖父,今日他的徒弟竟然到了我的手中,我会叫他好看。”千尾蛇吼道,那蛇尾一下发出光亮來,蓝芷顿了一顿,突然觉得很好笑。 她的鞭子是如今千尾蛇的祖父的蛇皮做的,且不说她自己比这千尾蛇大几倍,单说她这样打,不恰好似祖父教训孙子嘛。 这样打着也不是办法,蓝芷想,既然这头蛇怪有千尾,那便用他自己的尾巴把自己捆起來好了,这样省了许多时间和精力。 蓝芷想着便停下了手,咻的一声钻进了山洞里。 那清原道人只听见山洞里穿來一阵阵吼声,接着便是洞口石土纷纷往下落,七位女童抱在一起,唯有那榴紫眼里露出担忧來。 那个红衣姑姑,究竟是谁,怎的看起來这般眼熟。 不多时,蓝芷一手拎着一坨奇怪的东西,一手托着长鞭从洞中缓缓走出來。 一到洞口便把那一坨东西往地上一丢,清原道人一瞧,眼睛都几乎瞪了出來,那一坨东西竟然是蠕动着的蛇尾,不知怎么的竟然捆在了一起,只有脸盆大小,在地上蠕动。 “妖孽,你把大王怎么了?”清原道人厉声道,说着还要上來与蓝芷拼命。 蓝芷无奈的收了缚灵绳,将清原道人捆住,解开捆着女童们手的绳子。 七个女童除了榴紫和花蕾之外,脸上的惊恐之色不亚于才进山的时候,蓝芷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几个小嬷嬷來,递给榴紫:“诺,带去给她们,告诉他们不用怕,姑姑会带他们回家的。” “我也饿!”清原道人道,被蓝芷一脚踢翻。 第一百零五章 :锥心之痛 “混账东西,还敢叫饿,瞧我不把你剥皮煮了做汤喝!”蓝芷怒目道,紧接着揪起清原道人的衣领,将他挂在一株树上。 “你一五一十的跟姑奶奶交代,若是有一句假话,姑奶奶就把你挂在这树上,永远都不放你下來!”蓝芷嘴角露着邪笑,威胁那清原道人。 那个叫小谷的姑娘又一次躲进花蕾的身后:“花姐姐,那个姑姑好可怕,她是坏人吗?” 花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清原道人吓得几近尿裤子,大喊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原來清原道人原先是在这山上跟着自家师父学习道法与成仙之术,偶尔也下山去惩恶扬善,换些钱花,可是三年之前,这千尾蛇怪霸占了这山,自称为大王,把清原道人的师父一口吞了,逼着清原道人每个月下山去寻七名女童來,那清原道人为人本來就贪生怕死,为了活命,便四处招摇撞骗,拐來童女给千尾蛇怪。 起初他还在远一些的郡县寻,这样便沒有人怀疑,恰巧是蓝芷的出现,他才借故对最近的这小县城起了歹心。 “姑奶奶,您好心肠就放了我罢,我给您当牛做马,只要您高兴,我什么都去做·······”那清原道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树枝上哀求。 蓝芷有些心软。 “姑姑,您不能就这样放了他,他既然会不记师父的大仇做这蛇怪的奴才,现在又不记原先的主人,哥哥说了,这叫做墙头草,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榴紫仰着小脸对蓝芷道。 蓝芷一见到是榴紫,心里便是一阵欢喜,思了一会,觉得很有道理,便问:“小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哇,姑姑听你的。” 说着把清原道人扯下來,把千尾蛇怪的尾巴又拉长,将清原道人捆了个严严实实,便用自己的鞭子和两株差不多大的树,拉了一个大弓箭,“咻”的一声把他们弹了出去。 看着天边那越來越小的黑影,蓝芷很得意向榴紫道:“怎么样,姑姑手法不错吧!” “姑姑好厉害!我要是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便好了,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怕了,这样就不要哥哥保护了!”榴紫脸上隐隐的崇拜。 蓝芷嘿嘿一笑:“想变得像姑姑一样厉害,那以后就跟着姑姑好不好?姑姑带你走遍这九州大地,你想去哪里姑姑就带你去哪里!”本來蓝芷瞧这这丫头不过是觉得投缘,觉得喜欢,与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更加喜欢她了。 榴芷低下头:“我家里还有哥哥,我不能丢下哥哥的!” 蓝芷这才想起那日吧榴芷护在身后的大个子男孩,她弯下腰來瞧榴紫的眼睛道:“那我们先回家看看哥哥好不好?万一他也同意榴紫跟着姑姑呢?” 榴芷眼里闪出一道光來,狠狠点了点头。 于是蓝芷便带着七个女童准备下山,许是天黑了,又许是林子太大,走了几个时辰,蓝芷很光荣的发现,她们迷路了。 就地生了一堆火,蓝芷在附近摘了些果子给女童们吃,兴许是白天的时候,蓝芷对待那千尾蛇怪和清原道人的模样带过狰狞,出了花蕾和榴紫与蓝芷说话之外,其他的缩在一团,睁着大眼睛看蓝芷。 从榴紫嘴巴里,蓝芷晓得了,榴芷其实是她哥哥大山几年前在山坳里捡到的,起初大山的父母都不同意,可看榴芷模样可爱,心底也就渐渐喜欢上了。可巧的是那一年发大水,他们的父母都得病死了,于是就只剩下榴紫和哥哥大山相依为命。 可蓝芷想的是,应当是哪只妖怪生了孩子,因为种种原因,抛下孩子,可那只妖怪会生一个人类孩子的模样呢?唯一的解释便是,榴紫是半人半妖。 蓝芷想着,又想到自己还未出世就死掉的孩子,若是个像榴芷一样可爱的女娃子多好! 她盯着那堆火,脸上的表情被映得有些模糊,榴紫过來坐在她身边问道:“姑姑,问你话你都不答我。” “问什么呢?”蓝芷这才回过神來,反问道。 “姑姑方才好像是要哭了,是不是想爹爹娘亲了,不用想的,哥哥说了,爹爹娘亲虽然不在我们身边,但却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的。”榴紫把小手放在蓝芷的手上,小小的手,带着温暖,蓝芷满心的感动。 她轻声问道:“榴芷想你爹娘吗?” 榴紫点了点头:“想,但是哥哥不许我想。” 蓝芷道:“想不想再有一个娘?”蓝芷眼睛定定的瞧着榴紫,榴芷低下头:“想······” 蓝芷忽然笑道:“以后榴紫若是想你娘亲了,可以唤姑姑娘的,唤干娘也可以的。” “这个······”榴紫犹犹豫豫的,蓝芷摸了摸她的头:“若不不想喊,姑姑也不勉强的,现在晚了,你困不困,困的话就靠在姑姑身上睡。” 榴紫点了点头,缓缓靠着蓝芷的手臂,也不知道睡着沒有睡着,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蓝芷抬头看天,在树丛里瞧星空,远得就像隔了几世,似是的黑幕上撒的点点珍珠,几只瞪着眼睛的猫头鹰立在树上,咕噜噜的叫着。 本來來凡界就是要忘掉在大荒发生的一切,可是独自静下來的时候,反而想得更多,蓝芷暗自骂了自己一声贱。 左胸口传上來一阵阵的疼痛,起初蓝芷还以为是她旧伤未愈,但是当疼痛渐渐的侵入她的骨髓,并且将她的意识都侵占了的时候,她才发觉到不对劲,榴芷的喊声在她耳朵边一次又一次的响:“姑姑,姑姑······” 她使劲朝榴芷挤出一个笑來,脑子便陷入一片黑暗。 “阿芷,我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若有來生,我一定会找到你······”聒噪的声音从蓝芷的耳膜涌入大脑,她忽然觉得她的生命里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却又想不起來,究竟是什么。 她失去过太多东西,却沒有一件能叫她这么难过,这么的心酸。 银色的长发,妖孽的脸,一张永远也不会停下來的嘴和一双带着微微嘲笑的眼睛,那个妖孽怎么和衣生得比女子更加妖冶? “小川子······” 胸口的疼痛再一次袭來,蓝芷眼里留下眼泪,她张嘴喊道,眼睛便也睁开了來。 榴紫紧张的脸在蓝芷面前缓缓的变得清晰,她费力的坐起來,却惊讶的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一间布置极其简陋的屋子里。 “榴紫,这里是哪里?”蓝芷苍白着脸问道。 “这里是我家。”榴芷答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的那些朋友呢,她们怎么样?”蓝芷突然觉得自己丢脸极了,说要把女童们送回家,自己却先在林子里昏倒了,真真的沒用到家了。 榴紫道:“姑姑在树林子里昏倒了,可吓死我们了,还好有那位叔叔來了,把我们都带了回來,把大家都送回家了,姑姑你是不是饿了,怎么会昏倒呐?”榴芷说话有时候很有见地,有时候又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到底是孩子,蓝芷只觉得好笑。 “哦,我知道了,姑姑肯定是害喜了,去年隔壁婶子有小弟弟的时候就昏倒了好几次,对吧姑姑!”榴紫道,恍然大悟的样子。 蓝芷嘴角抽了抽,这孩子都在想些什么? 她不及向榴紫解释,问道:“你说的叔叔,是哪位,在哪里?” “就是刚刚还站在门口的那位哇!”榴芷扭头一看,奇怪道:“方才还在的,不晓得什么时候走了!是一个拿着竹子的,很好看的叔叔,守着姑姑好久了,还不让我们靠近。” 蓝芷微微一顿,莫非······ 正在此时,外面进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孩子,模样憨厚,端着一碗稀粥,见到蓝芷醒來了便道:“姑姑,这个稀饭是我才煮的,姑姑喝了吧!” 彼时的蓝芷一点也不觉得饿,反倒是很困很困,她朝那男孩一笑道:“你便是榴紫嘴里的哥哥吧,谢谢你们救了我!” 大山憨憨一笑道:“姑姑救了榴紫,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蓝芷摆手:“现在我好困,想休息一会,榴芷,晚一些的时候,姑姑教你学一些本领好不好?” 榴紫一听到学本领,脸上笑开花來,拉着大山便出门去,一边走一边道:“姑姑好好睡觉,有了小弟弟要多睡觉的!”说完两个孩子便合上门出了去。 蓝芷摇摇头,盖上薄被,隐隐觉得胸口又开始了疼痛,她咬着牙,自己用灵气控住,以前她还沒有浴火重生的时候是用什么法子來止疼來着,对了,好像是把自己弄昏,昏了的话便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她伸手拿了放在床头的灯台,试了试硬度,便往自己头上撞。 就在灯台离蓝芷的脑袋只有几寸的时候,一只手,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轻轻的挡住了那灯台,蓝芷顺着手往上看,一片刺眼的光里,她的眼睛一片模糊。 “丫头,这样伤害自己,怎的都不跟我说?”强光中,土喽微微咧着嘴,表面很温润。 “先生”蓝芷仰着头道。 第一百零六章 :心相连 土喽伸出竹杖子往蓝芷脑袋上轻轻一敲,蓝芷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土喽道:“这等下作不要命的法子是怎么想出來的?”说话间手已经抵住蓝芷的琵琶骨,一股暖流沿着琵琶骨注进她的血脉,她心口的疼痛便下去了不少。 “先生!”蓝芷有气无力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被炼火焚烧过后,我便沒有这种感觉了,怎的一道凡界來,老毛病就犯了,先生,我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莫不是我的病还沒有好?” 土喽道:“你根本就沒有病!” “沒有病?”蓝芷斜着眼睛瞧土喽,觉得这老头子每一次说话都又准又狠,怎的这一次像是在骗她:“先生,你,你莫要说你在骗我。” 土喽瞧着蓝芷有些气急败坏,又想伸出竹杖子,被蓝芷一把扯了下來,土喽便把目光放在一旁大山将将端进來的稀粥上面:“啊呀呀,我是多久沒有吃火一口热的,你不吃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就把那稀粥端起來,放到嘴边,还沒來得及张开嘴巴,就又被蓝芷一把夺下。 最后土喽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些于谁都不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本來蓝芷对这一件事情不过也是好奇,经土喽这么一叹气,她便是急切的想知道了。 “先生,你若是不说,我便不让你回去睡觉了,保管叫你三日夜都是睁开眼睛的,你便跟我说了吧!”蓝芷半带威胁半带恳求道。土喽沉吟半响:“你是真的想知道?” 蓝芷飞快的点头。 “告诉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你总归有一日是要知道了,现在知道我还在你身边,也好拦着你······”土喽站起來,走到那扇破旧的窗子前,只给蓝芷留一个青衣背影:“不过我现在想跟你讲的是,你沒有法子阻挡我去睡觉,谁也沒有法子······” 窗子外面长着一棵梨树,盛夏的天气,梨树叶子郁郁葱葱,小灯笼一样的梨子挂在上面,密一点的树杈子上有一个鸟窝,空空的,许是那鸟雀搬家了。 土喽的语气像冬日午后的水潭一般平静,不起一丝波澜,也是,这个故事与他一丁点关系也沒有,主角还是蓝芷和那个口口声声要娶蓝芷的非川雪。 事情还得说道青凝夫人那一代,青凝夫人是凡妖,女娲娘娘补天时期便已经在昆仑山上了,她性子古怪,执着于女工却好斗,后來生了非川雪两兄妹之后性子有所收敛,却压根不把九重天的上神们放在眼里。 为了救被大鼇一口吞了的非川雪,她一怒之下把大鼇的双眼挖出來,致使大鼇沉睡上万年,那一对眼珠子她沒有浪费,一只封入非川雪心,教非川雪活转过來,另一只为了不教九重天的神得了去,便丢到了凡界。 那块掉进凡界的眼珠子隐去了仙气,化成了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经过几千年的红尘染化,它得了意识,化成一只红狐,在昆仑山游荡······ 而那只游荡了很久终于拜师学艺的红狐狸便是蓝芷。 蓝芷像在听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久远的故事,她面色舒缓,等土喽说完了问道:“先生,你该不会是从哪里道听途说來骗我的罢!”她扯出一丝笑,那笑却僵硬不自然,比哭还难看。 土喽转过身子來拍拍手:“左右我跟你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说完又要端起那碗稀粥:“都怪你,现在稀饭都凉了,不好吃了!” 蓝芷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僵硬:“那也就是说,我心痛的时候,小川子也会心痛?我俩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土喽把稀饭喝完,砸了砸嘴巴道:“可以这么说!” 蓝芷鼻子一酸。 土喽不理会蓝芷,拿起那空碗便出门去,末了又将头伸进來:“你若是心又疼了便喊我!”说完把门一关,便走了。 蓝芷躺在床上,想着为什么这一次她会这般疼,这种疼像是生命在流失,她根本招架不住的。 可是小川子出了什么事情,脑子一产生这样的念头,蓝芷便把自己臭骂了一顿,以小川子的运气,是怎么也不会碰到很倒霉很倒霉的事情的。 蓝芷这样想着,便有些安心起來。 晚一些的时候,蓝芷觉得好一些了便起身想出去走走,老是这样躺着一点也不像妖。 一开门,一股尘泥之气便扑面而來,入眼的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子,院子外面为了篱笆,篱笆外面栽了好些树,湿热的气息扑面而來,这乡间的气息像极了九重天那月下老人的花田,她伸出手臂來挥了挥,活动一下腰肢,便看见榴紫托着腮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正在沉思。 蓝芷看那红彤彤的小脸,异常安静的模样,心中的柔情像是满的就要溢出來,她悄悄的走到榴紫的后头,伸出手來把她的两只眼睛遮住。 “猜猜我是谁?”蓝芷故意粗着嗓子道。 那晓得榴紫不为所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语一出,蓝芷的一腔热情便被浇灭了,她不明所以的蹲在榴紫身边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这般愁眉苦脸的,你哥哥呢?” 一问道哥哥,榴紫薄唇一撇,眼睛里就聚满了泪水:“姑姑······”小姑娘哽咽道。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榴紫小手不停的绞着一角:“我好怕,我又伤人了,好多的血,我好害怕······” 从榴芷断断续续的诉说中,蓝芷还算是魔道了一点头脑。 原來是榴紫出门去玩儿的时候,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看榴紫模样柔弱便上前來欺负她,榴紫又是个提早懂事的,不想与他们纠缠,可那几个孩子不但揪着她的辫子,还丢石头给她,她不过,便争执了起來,本來小孩子的争执过不了多时便会好的,那晓得榴紫一激动,便糊里糊涂的把几个孩子都打伤了。 现在她想起來,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的他们,现在大山被叫去跟人家赔罪去了。 虽然听了个囫囵,但蓝芷猜想应当是榴紫血液里的妖性在作祟。 “你哥哥现在在哪里?”蓝芷抚着榴紫的背问道。 榴紫抹了抹眼泪:“应当在王大婶家里。” 蓝芷牵起榴紫的手:“走,我们去寻你哥哥去。” 榴芷哗的一声站起來,便牵着蓝芷的手往篱笆外走去,不远处的屋子里,一个手执青竹丈模样年轻的男子打了个哈欠,缓缓道:“属于你的便是你的,不属于你的便怎么也与你无缘,丫头,你该是知道的。” 榴紫带着蓝芷到一家人家,还沒进门,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一阵阵咒骂声,榴紫紧张道:“哥哥!”说着便跑了进去。 蓝芷跟在后面也进了去,便看见里面至少有二十來号人,大人小孩都有,几个立在一旁的小孩还缠着纱布,惹眼的是跪在人群中间的那个大个子男孩,身上的衣裳烂了,脸上有血痕,正是大山。 “哥哥!”榴紫喊着,扑上去,大山惊讶道:“榴紫,你怎么來了?” 一旁一个中年男子怒道:“就是你,就是你伤了我儿子,你说说,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 榴紫咬着嘴唇,看向不带好意的众人,眼里闪着泪,蓝芷心中不忍,上前一步:“纵然是她打伤了人有错,只要沒出人命,赔钱与你们便好了,不要为难他们。” 那个中年男子道:“你是何人?” 蓝芷过去把两个孩子扶起來,指着他们说:“我是他们的娘亲,怎么,有意见?”许是蓝芷眼里放出的那一丝凌厉,那中年男人抖了一下。 周围的人都低下头來细声的讨论。 末了那中年男人说道:“既然你说的赔钱与我们,那便赔钱好了,只是这么多人家的娃子伤了,你们有多少银子來赔?” “你要多少?”蓝芷问。 中年男人伸出一个食指道:“至少一家一百两!” 榴紫和大山都惊得张大了嘴巴,看向蓝芷:“姑姑······” 蓝芷丢给他们一个什么都不要害怕,有我在的眼神,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半响掏出一个布袋子來,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把袋子往地上一倒,居然倒出几十颗鸽子蛋大的圆润的夜明珠來,这还是小瓷在鲲羽家做客的时候,无聊时间在海底拾來的,送了好些给她,她便跟非川雪要了那个能变大变小的袋子一一装了。 沒想到居然还派上了用场。 众人的惊呼声中,蓝芷问道:“够了吧!”沒等别人回神,便牵起两个孩子的手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本來脸上乌云密布的榴紫一下子笑开了花,牵着蓝芷的手佩服道:“姑姑好厉害!” 大山是个较为有疑心的孩子,则问道:“姑姑究竟是何方神圣?” 蓝芷微微一笑:“我说过了,我是你们的娘亲啊,我做你们娘亲不好么?”这本事一句戏谑之话,沒想到大山听了扑通一声跪在蓝芷面前,不分由说的便磕了三个响头,蓝芷与榴紫一下子都愣住。 大山道:“请姑姑收我家榴紫做女儿,大山在这里给您磕头了!”说着又磕了几个响头。 蓝芷吓得半响回不过神來,后來她才知道榴紫跟大山说起过蓝芷欲做榴子干娘的事情,蓝芷还说要教给榴紫保护自己的本领,去好多听都沒有听过的地方,为了她妹妹的一生,他怎么舍不得也答应了。 第一百零七章 :化石(一) 虽然蓝芷还是心存疑虑,但是听到榴紫脆生生的喊她娘的时候,心里头跟抹了蜜糖一般的天。 土喽起初看蓝芷欢欢喜喜的带榴芷城里街头游荡,给她买好吃的,好玩儿的,去田间地头,教她许多姑娘家家应当知道的,土喽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日日在大山家蹭饭吃,还嫌饭太稀了。 蓝芷也是真的高兴,榴紫的出现一时间把她的生活都填满了,虽然心口还是会疼,而且一次比一次疼,但她也尽量试图去忽略这些锥心的疼。 在榴紫家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大山因着榴紫有托付了便跟着村子里一个汉子京城里谋生去了,叫榴紫好好听蓝芷的话。 直到有一天,土喽难得清醒的把正在教榴紫识字的蓝芷拉开,拉倒那株梨子已经被摘得差不多的梨树下,道:“我要带榴紫走,你不能在跟她在一起了!” 蓝芷只觉得他再开玩笑:“先生,你又來骇我呐!”蓝芷彼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靠着梨树。 土喽道:“你老实回答我,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做榴紫的娘?” 蓝芷依旧笑道:“我喜欢她呀,沒娘的小孩子很可怜的,况且她是妖,我自然要引导她的,先生,你有意见么?”蓝芷从头顶上摘下來一片树叶子,放在嘴边吹着玩儿。 “意见自然是有的,你得老实跟我说,你喜欢榴紫并且做她的娘是不是因着你那沒有出生的孩儿,你觉得亏欠了他的,你心里面懊悔,便要在榴紫身上寻影子,然后补偿?”土喽直直的盯着蓝芷的眼睛,直把蓝芷看得有些发虚,语气也沒有方才那么足了。 “我,我哪里有,先生你莫要开玩笑,我都不晓得他是男是女,我哪里会有亏欠,我沒有觉得亏欠,更加沒有懊悔······”蓝芷道。 “你真的沒有懊悔?”土喽打断她:“我瞧着你是懊悔得很,你懊悔你的一时冲动教那样多的人为你受伤了,你懊悔你的任性使得那苦命的孩子沒了,你懊悔你拼命上山去要一个说法却只得到一句伤心话,你说说,你是不是懊悔······” 这回是蓝芷打断土喽:“就算是我懊悔怎么样,我就是喜欢榴紫,她便是我女儿。”她语气坚定,土喽却笑了:“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带她走,而且,你会寻不到我们。”说着留个蓝芷一个销魂的背影,应当是继续去睡觉去了。 蓝芷倒也只当他是开玩笑的,虽然那玩笑开得蓝芷心惊肉跳的。 蓝芷回到榴紫身边的时候,榴紫手执着毛笔,已经写了一幅好字,蓝芷啧啧称奇。 “干娘,土伯伯寻你做什么?”榴紫仰起头來问。 蓝芷笑了笑,捏一捏榴紫的小脸蔼声道:“沒有什么。只是说几句话!” 榴紫不再问她,低头专心写字,蓝芷盯着她的侧脸,几缕细碎的头发垂下來遮住了,衬托那小鼻子高起來,她一瞬间有些失神。 知道榴紫喊她去吃饭她才回过神來,却已经是一额头的汗。 晚上睡觉的时候,蓝芷把榴芷揽在怀里,紧紧的抓着榴紫,唯恐她一下子就消失在蓝芷的面前。 “干娘,你这么抓着我,我很疼。”榴紫可怜兮兮道。 “哦,对不住对不住,干娘错了!”蓝芷稍稍放开榴紫,很是抱歉道。 榴紫的小手摸上蓝芷的脸,问道:“干娘很不开心吗,为什么眉头是皱起來的?一点也不好看。”说着用小手试图去抚平蓝芷皱起來的眉头。 暗夜里蓝芷拼命挤出一丝笑容:“干娘沒事的啊,你莫要担心。” 榴紫依旧不死心问:“那干娘为什么日日都做噩梦,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干娘是梦见这个人了么?” 做噩梦?蓝芷觉得嘴唇发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土喽那漫不经心的话又涌进她的脑子,她可是将榴紫做替代品了,她可是懊悔了?她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土喽那厮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等明日有空的时候定要好好将他挖苦一番。 蓝芷拍拍榴紫的小脸道:“干娘怎么会做噩梦呢,你定是听错了。” “可是干娘真的有喊人的名字,什么川子的······”榴紫还不死心,蓝芷便有些发怒的打断她:“睡觉吧,再不睡,干娘明日不给你做饭了!”榴紫撇了撇嘴依言闭上眼睛。 夜里沒有月亮,倒是起了一层一层的薄雾,那雾气渗进窗子來,野地里像是涂了一层牛乳,星子闪耀,虫鸣蛙叫的,完全不同于大荒的景色,蓝芷睡得馒头大汗,土喽吧榴紫从她怀里扒拉出來,只是浅浅的瞧上一眼便出了门。 “小川子······“蓝芷喊道。 夜色越发的重起來,雾沉露水,土喽驾着一架马车,掀开帘子看睡熟了的榴紫,轻声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你莫要怪我。”说着便轻挥马鞭,往夜色的深处走去。 第二日的蓝芷直到正午时分才悠悠醒转过來,看不见榴紫,她便心慌饿了,跑遍了小村子,还把周围的山也上上下下翻了一遍,都寻不到榴紫的影子,她这时才明白过來,土喽,真的沒有哄她。 她不死心,又在村子里待了几天,却越待越沮丧,直到她确定土喽真的不会回來了,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其实她打心底也以为,寻到了榴榴,做了她的娘,虽然不可以完全抛弃过往的种种,但最起码她不必时时去想,这也算是过得充实安逸。 万恶的土喽。 蓝芷虽然知道不一定能寻得到土喽,但是还是一股脑的寻,走了好几个闹妖精的地方,土喽是伪除妖师,为讨生活他肯定会去瞧瞧,人界不比大荒,沒地儿混吃混喝。即便是这般,蓝芷依旧寻不到,便暗自打定主意,是在不行不行便去土喽的老巢瞧瞧,昆仑山的话她还是很熟悉的,等个千儿八百年的,那家伙肯定会出现。 打定主意之后蓝芷便往昆仑山去,去昆仑山定是要经过郢城的,蓝芷便寻思着去纪南山找一下宋十一,那个小姑娘好像总也带着无尽的心事,问蓝芷的那些问題叫人一时之间也沒法子回答,现在得了个空,去喝喝茶还是好的。 那守着墓碑的小屋子还在,墓碑也还耸立着,只是里面的人却换了一茬。 那生着胡子的大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蓝芷,问道:“姑娘可是來寻人?这里沒有什么人,孤魂野鬼倒是很多。” 蓝芷道:“大叔,我是來寻一个叫宋十一的姑娘的,你可是有听说过,她现在在哪里?” “宋十一?”大汉凝思一会摇头:“沒有听说过,姑娘若是沒有事情的话可以走了,这地方不干净,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來的地方。” 本來蓝芷听到大汉的前两句话,那肯定是走了的,但是听到后两句,她的好奇心就很完美的被勾了上來,在大汉转身进屋的时候喊道:“大叔,你说的不干净的是什么意思啊,这里闹鬼么?” 大汉看蓝芷一脸笑吟吟的,沒好气道:“你一个小姑娘,问这些做什么?你不惧吗?” 蓝芷嘿嘿道:“我是除妖师,自然是不怕的。” 大汉又古怪的看了蓝芷一眼,在关门之前道:“日落之后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出事情了可莫要怪我事先不提醒你。”说着将们啪的一声关了严实,蓝芷正要耸耸肩时大汉又将门哗的开起來,手里提着一把剑,递给蓝芷:“姑娘,还是带着武器防防身,这剑是仙剑,一般的妖魔鬼怪不敢近身的。” 蓝芷看那长剑,光彩琉璃,退了好几步,连忙摆头:“我不要!”蓝芷说自己是除妖师,可前提是,她也是妖狐。 那大汉更加古怪的看着蓝芷,蓝芷抱歉的笑了笑,大汗便道:“那姑娘不要的话,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关我的事了!” 蓝芷道:“绝对不关大叔的事!” 大汉走了之后,蓝芷便开始后悔沒有向大汉要一碗米饭,糙的也成。 夜幕渐渐拉下來之后,蓝芷靠在不远处的一株枯树上,红衣把这夜耀的神神秘秘的,她无聊打了个哈欠,便觉得眼睛一闪。 不远处缓缓的走出來一个长发女子,白衣垂地,幽幽的犹如鬼魅一般,走着一丝声响也无,蓝芷打了一半的哈欠就卡在那里,饶有趣味的瞧那女子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女子缓缓走到几座墓碑之前,双手结印就去大那墓碑,那墓碑却发出一阵强过一阵的红光,每每都将女子挡回去,这样几十个來回,耸立的墓碑丝毫沒有损坏,那女子却累得够呛,蓝芷虽然看戏一般的觉得有味道,却也忍不住打断那女子。 “姑娘,这墓碑又不是你杀父仇人,你这般怨恨它做什么?”她的声音淡淡的,那女子却听见了,刷的一下就道蓝芷面前,蓝芷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几乎说不出话來。 “小十一,是你?你竟然还在啊!”半响蓝芷才反应过來拿那张脸着实有些眼熟,便讷讷开口。 來人正是蓝芷寻的宋十一。 第一百零八章 :化石(二) 宋十一盯着蓝芷半响,伸出手來就是朝脸上一掴,还好蓝芷眼疾手快,将那挥过來的手你抓住:“十一姑娘,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平白无故的要打我,我与你无冤无仇的。” 宋十一怒目道:“我不光要打你,我还想杀了你呢!”说着另外一只手就往蓝芷腰上抓來,蓝芷往左边闪了几寸,手上一使劲,便把宋十一的手往下一扳,脚顺势一扫,宋十一便跌在地上,一时之间竟起來的气力都沒有了。 她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蓝芷,苍白的脸彼时瞧上去像是笼上了一层青色。 蓝芷吧嗒一声盘腿坐在她面前:“宋姑娘,你究竟是为何,即便是要打我,要杀我,我也总该知道原因罢,我总不能白白挨了你的打,还有那墓碑,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宋姑娘,你怎的变成了这副样子?” 宋十一又狠狠瞪了蓝芷一眼,扭过头去,不说话,眼眶却变成了红色。 蓝芷蔼声道:“宋姑娘!” 宋十一低下头去,半响咬着牙道:“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公子怎么可能那样子做?你就是个煞星,专门给人带來灾难与厄运的,我讨厌你,我要毁了你的墓碑,我也要杀了你,替公子报仇。”宋十一是一副恨不得咬死蓝芷的模样,蓝芷心尖儿一凉,忙问道:“公子,那个公子,你究竟在说什么?” 宋十一道:“你少装模作样了,土喽先生都跟我说了,你在大荒,你竟然不知道,当真好笑。” 宋十一这几句话直说得蓝芷又惊又怪,她压住要伸手抽宋十一的冲动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快些跟我说!”那声音已经带上的些许的怒色。 宋十一一惊道:“我以为你是知道的。”说着眼睛越发的红了:“土喽先生前些日子跟我说,雪公子,雪公子,为了唤醒沉睡的大鼇來修补天柱,自己,自己作了那大鼇的眼睛,现在,不论是大荒还是凡界,都沒有公子的存在了······”宋十一说着眼泪掉下來,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许多。 蓝芷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來,她觉得自己呼吸都游戏困难了:“怎么会,小川子······”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蓝芷!”宋十一收了眼泪,恨恨的看蓝芷:“都是因为你,本來你才是唤醒大鼇的眼珠子,可是你却來了凡界,白白叫公子去帮你,你竟然还说不知道,你真该死。” 蓝芷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來,颤抖着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十一道:“你莫要装无辜了,你会不知道,自己是一只眼珠子你竟然会不知道?公子贵为青丘国的公子,竟然为了你这只凡妖·····还为你树了这么多的墓碑,就连他自己不在了,都不容许人碰这墓碑,喂,你哭什么?莫要假惺惺的了!” 彼时蓝芷只是将宋十一的话听去了个大概,脑子已经混沌了起來,她呐呐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他怎么不跟我讲,他为什么不跟我讲,你说呀,他为什么不跟我讲······”蓝芷由自语转变为嚎:“你快跟我说啊······!”她双手抓着宋十一的衣袖,拼命的去摇晃她,直把宋十一脑袋摇得一阵昏。 “蓝芷,你莫要摇我!”宋十一打掉蓝芷的手,随后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土喽先生沒有跟你说?” “土喽?”蓝芷擦了擦眼泪,站起來,也不理会宋十一便转身:“土喽知道,他怎么沒有告诉我?” “蓝芷,你莫要装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宋十一朝蓝芷的背影喊道,蓝芷却三下两下就消失在夜色里面,宋十一对着那十一座墓碑喃喃道:“为什么?” 自从知道公子出了事情,她便日日來这纪南山,想着把那几座碍眼的墓碑敲了去,也不知道是她的道行不够还是墓碑上有问題,每一次她來,几乎都是无功而返,茅草屋里住着的那个汉子却能去那墓碑敲敲打打。 是了,当初公子说过要叫人一直守着这墓碑的。 彼时蓝芷脑袋发昏,胸口的疼痛又一阵一阵的蔓延上來,宋十一的话在脑子里盘旋,她想她一定要快些赶去昆仑山,抓住土喽好问个清楚,土喽说过,她的心与小川子的心是连在一起的,这般疼的话,小川子也会疼吗? 她跌跌撞撞的走了好几日,才到得昆仑山脚,望着那巍峨高耸的雪峰,蓝芷心里涌上來一股子感动,这个地方她与流岸待了千年,曾几何时,她以为再也回不來了,如今,这山,这雪峰又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 可是雪顶在哪里? 对了,唯姬公主说过,几百年前,她被流岸一剑刺死之后,流岸与非川雪在雪顶打了一架,导致昆仑山的地理事物发生了变化,雪顶也是在哪个时候毁了的,唯姬公主还说,杀了蓝芷流岸很后悔,心魔也告诉蓝芷,流岸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杀了自己心爱的人,蓝芷也有后悔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数不清楚,可是当下最后悔的便是离开大荒。 若她不离开大荒,小川子便不会代替她去唤醒大鼇,她的生命里也就不会失去那样一个重要的人。 土喽是对的,他带走榴紫是对的,蓝芷觉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能力照顾榴紫了。 有些迷迷糊糊的在山里面乱窜,蓝芷任凭那雪落在身上,冷风吹褪她红衣的颜色,她已经沒有气力在去寻吃的东西了,她爱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流岸娶了唯姬,桑楚楚成了七弦琴,卢且的衣冠葬在丹穴山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而她的归宿又在哪里? 在雪地里躺了好几天,她都沒有失去意识,此刻的她却无比的希望她永远不要醒过來了。 终于,她爬上一座不高不矮的雪山,那雪山顶的雪铺的软软的,彼时刚刚是日出,雪地上是一层一层的金光,她沒有力气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好像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负手背对着她,她伸出手去,却觉得那背影离她越來越远,越來越远······ 那是多年前毁了的雪顶,蓝芷终于回去了。 突然之间,那些事情离她好遥远好遥远,那些人,她爱的那个男人,爱她的那个男人,彼时就像是十一世之前,一个宠溺冷峻,一个多嘴风骚,那个时候的日子还算是美好的,至少,沒有什么值得掉眼泪的事情。 只是,她沒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纪南山下,郢城之中,土喽带着榴紫从一家酒楼里酒足饭饱的出來,榴紫大眼睛四处瞧,不由得就跑得有些远了,她见到好多人围在一起,觉得好奇,便从人家的脚边钻进中间去。那中间是一个买东西的小贩,几块木板搭成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大小各异的狐狸皮。 榴芷咬了咬嘴唇,踮起脚尖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那老板一见到榴紫是一个小孩子便沒好气道:“这个很贵的,小孩子还是莫要來这里,回家寻你娘亲去,在这里捣乱,还叫不叫人做生意了?”那老板语气很是不屑,挥着手要敢;榴紫走,榴紫脚底却像是生了根,一动也不动。 她儒弱道:“我要全部买了!” 词语一出,不光是在场看热闹的看客们还是老板,就连不远处手执绿竹杖的土喽,都不禁微微一惊。 那老板却被逗笑了:“小姑娘,你说你要全买了,你可有钱,这么多的狐狸皮,可都是上好的,张张都价值千金,可不是小姑娘你一句话就我就会送给你的。” 周遭的看客们也都开始对着榴芷指指点点,榴紫加大了声音:“我全买了。”说着她扒开人群,快步走到土喽身边,扬起头问土喽:“先生,我可不可以跟你借点钱,等找到我干娘了,我便教她还给你,我干娘有很多值钱的珠子的。”榴紫眼里满是期待。 土喽微微朝她一笑:“你为什么要买了那些狐狸皮?” “我就是看他们可怜······”榴紫快嘴道,见土喽点了点头,便拉着土喽欢欢喜喜的走过去。 土喽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袋子來,把里面的东西悉数倒了出來,跟很多年蓝芷一般,也是一些晶莹剔透的石头,却都是价值不菲。 榴紫脸上尽是笑:“谢谢先生,我干娘一定会还你的。”说着便叫老办把狐狸皮都捆好,临走的时候有凑道老板面前问道:“老板,你可曾见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很漂亮的姑娘啊?那是我干娘,我干娘唤蓝芷,老板见到了记得告诉我。” 说着便开开心心的叫土喽帮忙带哪些狐狸皮走开了。 “你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出了蓝芷以为,土喽还从來沒有被一个这么小的姑娘使唤过,有些不满。 “他们太可怜了,我要埋了他们!”榴紫道:“还要帮他们树墓碑!” 土喽觉得好笑,便不再去问題关于狐狸皮的事情,反倒是问她:“若是寻不到你干娘了,你预备怎么办?” “寻不到?怎么会寻不到。”榴紫怪异道 不远处一个坐在茶摊中的白衣男子微微一顿,惊为天人的容貌叫路人都为之顿足,他其综合人來人往,每一个都行色匆匆,微微的叹了口气,那个女孩很像你,蓝芷,你究竟在哪里? 第一百零九章 :番外 之桑楚楚篇 桑楚楚还很小的时候便有搭弓射箭的天赋,才长到父亲弓箭般高的时候,便能拉弓射黄蛇了,可是她的几位哥哥哪里肯带她去见世面呐,都说她是家里便唯一的女儿,域民国唯一的公主,是要学习琴棋书画和女红的,哪能像个野小子一样拉弓到处跑。 可是她对琴棋书画哪里提得起兴趣,女红更是一塌糊涂,父亲给她寻了好几个好的师傅,都被她一一气走了,有好几次,她凭着她那张嘴,还把师傅都羞辱哭了。 只要一得了空,她便带着她那张四哥送的弯弓,偷偷溜出城去,也频频打得来黄蛇,还兴高采烈的那道父亲面前去邀功劳,却被父亲关起来,扬言说她要是再偷偷溜出宫去便打断她的腿。 虽然她知道那不过是唬她的,整个域民国,哪个敢打断她的腿? 遇上长琴殿下那一年桑楚楚才长成了一个少女的模样,那段时间她闷在宫殿里久得快要生霉了,便央四哥桑谷陌带她偷偷溜出宫去寻万年的黄蛇,信誓旦旦的说若是她打来了父亲据对会夸奖她,说不定以后允许她出宫了,她拍着胸脯担保一定不会叫父亲知道,也一定不会出现什么麻烦的。 哪里晓得桑谷陌瞄了她一眼,嗤笑道:“就你那两下子,莫说去打那万年的黄蛇了,就是近一近它的身,也要吓啥了,哥哥我可不希望带一个累赘去,你听父君的话,在宫里好好呆着。” “可是我好奇,我就远远的瞧,若是哥哥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比方说报信啊,疗伤呐,我都可以帮上忙的!”桑楚楚道,每一次她这样求她的四哥,都会如愿的,可是这次桑谷陌却坚定的摇头。 可是这一点小挫折哪里能难得倒桑楚楚,晚上的时候她便唤她的侍卫小小回家去,莫要守着了,便偷偷溜到桑谷陌的房间里,化作一支箭,只等着桑谷陌第二日出宫去。 也不知是桑楚楚太过机智还是桑谷陌根本就没有发现,第二日便背着弯弓出宫,直往那北边的山谷里去。 万年的黄蛇几千年也难得遇上一条,一般这样难得的机遇都是留给桑氏王族的,桑楚楚与众多的箭混在一起,在马背上颠地难受,好不容易等桑谷陌下马来休息,她便立即闪进了灌木丛里。 正当她暗自庆幸的时候,灌木丛的伸出隐隐的有东西的动,她好奇的扒开来,却看见一头人高的双头虎在啃一具尸体,那尸体究竟是什么她压根就没来得急看,便拔腿就跑。 跑到大路的时候才发现桑谷陌已经走了,那头双头虎缓缓从灌木丛里走出来,朝吓得发傻的桑楚楚就是一吼,只吼得她双腿发软,手拿着弓箭却连拉开的气力都没有了。 “你莫要过来,你若是伤了我,我哥哥,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她小心的往后退,被一根枯枝绊了一下,跌在地上。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双头虎凌空跳起,往桑楚楚扑来,她闭着眼睛心里喊道:“死定了,死定了??????”却迟迟没有等到了那虎精的尖牙和利爪。 身后穿啦一阵阵急促的琴声,伴着一丝丝笑声,接着便是双头虎沉闷的一声低吼,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那双头虎两个脑袋都断掉了,冒着泉水一样的血,她暗自送了一口气。 半响,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她脑袋顶上响起:“小姑娘,这般怕死还跑到这深山离开,若是出了什么好歹,都没有人帮你收拾,得多可怜那!” 那声音还带着微微戏谑,桑楚楚本来心中听感谢这个半道里突然跑出来的把双头虎干掉的人,可是听他这么一句话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腾的一下站起来:“我又不叫你救我,你自己要救我的,我不会感谢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一身青衣,面冠如玉,却是生得俊美,她不由得脸红了红。 那人哦了一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在下还当真做错事情了,那在下这便走了,这方圆几十里还不知道有什么狼虎猛兽,姑娘保重罢!”说着转身姬要走。 桑楚楚朝他的背影瞪了一眼,却在那人快要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喊道:“等等我!”就那样很掉面子的跟了上去。 “你不是不要我救你吗?怎么跟上来了,害怕了?” “我不是害怕,我是一个人无聊得慌,想寻一个人来说说话!” “害怕了就直说,我又不是看不起了你。” “??????” 于是那人走到哪里桑楚楚便跟到哪里,那人怀里抱着一把七弦琴,得空的时候便弹奏两曲,桑楚楚虽然对乐理一塌糊涂,却听得入味,一曲完毕之后啪啪的鼓掌。 “你可知道我方才奏的是哪一曲?”那人收了弦问桑楚楚。 桑楚楚老实道:“我不知道。” “那你听得那样子入神,我以为你入了这曲中之境。” 桑楚楚呵呵笑道:“我只觉得好听!方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呐?” “你对乐理感兴趣?”那人嘴角带着笑,桑楚楚看得有些痴傻:“算是吧!”其实她当时都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样的话。 那人道:“这曲子没有名字。” 桑楚楚一激动:“没有名字?没有名字你还问我,你该不是逗我的吧,还说什么入了曲中之境,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听曲子之时所思所想,便是那曲中之境,每一首弹奏出来的曲子都会有曲中之境,即便是么有名字,也是有的。”那人看着桑楚楚的眼睛,像是教导学子一般。 桑楚楚道:“我是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个男子在弹琴,在弹一首没有名字的曲子??????” 桑楚楚这不是在胡诌,因着她每一次听眼前这个人弹琴的时候,眼中,脑中,心中,全是这个人的样貌,那在琴弦上拨动的手,和那随风而起的青衣,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对乐曲如此痴迷的,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比女子更加适合弹琴。 后来她回到域民国的宫殿的时候,跟父亲要了一把七弦琴,日日在自己的寝宫里弹奏,不过弹出来哪里是曲子,不过是弹棉花罢了。 她的父亲见自己的女儿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迷上的乐理,心里很是高兴,叫人请来乐理的师傅,专门教桑楚楚弹琴。 可那一段时间桑楚楚就像着了魔,师傅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兀自弹着棉花。 她父亲没辙了,亲自问她:“莫不是要我吧瑶山的长琴殿下请下山来作你的乐理师傅么?” 桑楚楚道:“这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每年,域民国都会派人给瑶山送去厚礼,请长琴殿下下山来为公主,也唯域民国只会拉弓的民众们所以说乐理。 在桑楚楚心里,那个都比不上那日的青衣人,乐神也是一样。 可是当她知道乐神长琴殿下便是那个青衣人的时候,头一次赞同她父亲的做法,乐得颠颠的。 那个时候还是春心荡漾的少女,见到一个叫自己心动的男子便憧憬着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最好是永生永世。 于是她每一年最盼望的便是长琴来域民国的时候,他会来问她这首曲子练得怎么样,最近又没有偷懒,桑楚楚都是如实的回答,因着她不想叫这个男子失望,也不想给他不好的印象。 少女的心事她那些莽夫哥哥们那里晓得,一个一个纳闷着桑楚楚的变化,唯有她那知书达理的母亲,才会寻了没有人的空档问她:“可是有心仪的人了?” 她不说一句话,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直到那个改变了她一身命运的女子的出现。 那个女子便是蓝芷。 蓝芷来域民国的那一年,桑楚楚在自己的寝殿里留了书信,她要跟长琴游走大荒,跟他学习乐理,那也是她头一遭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却迟迟等不来长琴的答复,她便下了决心,一定要等到他的答复。 她觉得长琴是喜欢她的,云游四方,他明明可以甩掉桑楚楚自己走掉的,他也知道桑楚楚受不了,便走走停停,偶尔还弹一两首曲子给她听,寻到吃的东西留给她,那一日,长琴在树丛里救了一只受伤的小雪貂,便把它塞到桑楚楚的怀里。 “你以后照顾它,以后它便会跟着你了!”长琴道。 桑楚楚心里跟抹了蜜一般的舔:“以后它跟着我,我可以给它一个名字嘛?” “可以!”望着桑楚楚怀里的雪貂,长琴笑道。 于是桑楚楚给它取名为帽儿。 她带着帽儿偷偷的跟长琴上九重天去给天后祝寿,帽儿顽皮,掉进了假山的洞里,还是蓝芷使法子把帽儿引出来的,那个时候桑楚楚一点也不恨蓝芷,可就是那个时候,蓝芷把桑楚楚的命运改写了。 从九重天下来之后,她糊里糊涂的到了丹穴山脚,被一只脑子不好使的灰雀救了性命,后来她便怎么也寻不到长琴,好像那个人从她的生活神秘消失了一般,她到处询问,许是命中注定的,她到了魔域,遇见她命里的夫君。 她以为这是上天跟她开的一个玩笑,她糊里糊涂的闯进了魔域,糊里糊涂的遇上魔君风之闻,被他救了性命,并且答应了嫁给他。可是当她真的披上了大红的嫁衣,并且肚子里有了魔君的孩子的时候,她才蓦然的反应过来,她与长琴,是在也不可能的了。 如今化作一把七弦琴,能时时刻刻躺在心爱之人的怀里,倒也满足。 第一百一十章 :番外 之非黎雪篇 名震魔域的黎魔,近百年来才在魔域出现,有人说她是一个个子魁梧的大汉,有人说她是一个模样丑陋的妖妇,还有人说其实黎魔就是普普通通人类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之中,瞧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黎魔其实就是小黎,这几日来她稳了心绪,一心只等风之闻的伤好。她自己也受了伤,那一百零八道天雷着实厉害。 小黎的全名叫非黎雪,本来她也不愿意道群魔乱舞的地方来的,可是在她将将长成的那一年,她的父亲,也就是青丘国的国君,给她说了一门婚事,说是嫁给什么南海龙君,当时她的意思便是:兄长都可以去凡界追求真爱,为什么她就非得被这媒妁之言束缚得紧紧的? 她把这苦恼说与她将认识的冥君梭罗听,那不知好歹的冥君竟然摸着她的头发道:“你既然不愿意嫁给那条龙,不如就跟了我去冥府罢,哪里虽然有些潮,有些暗,但好歹也比水底下强,还有我,肯定比那条龙好。” 小黎听了,先是将冥君夸奖了一番:“冥君那地界着实不错,花开遍地,门外还有河,数不清的仆人,都无欲无求的,当真羡慕死旁人。”在冥君有些得意的时候补充了一句:“可是我以后死了都不想往那儿去。” 冥君的脸色不怎么挂得住。 后来小黎跟她的兄长说日后不想再见到冥君了,那厮话很多,她不要寻一个比她还会说话的夫君,非川雪是一个好兄长,当即就与梭罗说小黎不会嫁人了,叫梭罗以后莫要往青丘跑。 据说两个人还打了一小架,为此还成了冤家,不过这件事情小黎可没有多大的兴趣。 龙君的花轿快要进门的时候,小黎怎么也不肯戴上那花冠,侍女小艾在她的耳朵边给她出主意:“公主若是不愿意的话,便在路上逃走吧,就说公主一见到水便发抖,公主的九尾是不能碰水的,需要鳞衣来避水,等那些水族的去准备鳞衣的时候,公主便可伺机逃走了,若是还讲不通的话就蛮干,把花轿烧了??????” 小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欢欢喜喜的把花冠戴上,盖上盖头,进了花轿。 快要入了南海的时候,小黎把抬轿子的虾蟹们喊住,照着小艾的话便说,结果那虾蟹们恭恭敬敬道:“公主有所不知,奴才们奉命去青丘接公主,早已经在南海之中打开了甬道,没有水,公主大可放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黎板着手指道:“那我可不可以下来瞧一瞧岸上的模样,我怕以后很长时间都没能看道呢!” 抬轿子的虾蟹们一会儿耳朵,说要通报了乌龟大人才能允许。 小黎可不管什么乌龟大人,鲨鱼大人的,她没等通报的小虾回来,便拖着大红的嫁衣从轿子山走了下来,来接亲的一些小婢子们都相互咬耳朵,说什么这个新娘子好生不懂礼数,但是生得真好看。 小黎把盖头往地上一丢,伸了个懒腰,纤指轻抬,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树叶子便飞过来,她将来接亲的一干鱼虾蟹团团围住,海底的生物哪里晓得陆上生物的厉害,就这样,小黎踩上花轿的顶端,从袖子吹出一张大的叶子来,朝众人比了个再见的手势便坐上树叶子飞走了。 她知道她这一番成功的逃婚引起了家里和龙宫的矛盾,她没有那样高的心气儿回家挨兄长的骂,其实她也不晓得究竟要去哪里,便随着树叶子飘飘荡荡的。 许是突然间放松下来,她在树叶子上睡得一塌糊涂,带她幽幽醒转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礁石之上,四周都是波光潋滟的水,而她则被捆得严严实实的。 不远处有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背对着她迎风而立,她觉得莫名的一阵眼熟,喊道:“喂喂,你哪位,我们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将我绑了罢。” 那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小黎的话,仍旧背对着她站着,纹丝未动。 “你好生不要脸,竟然在这儿不见活物的地儿将一个弱女子绑了,还是本姑娘这样貌美如花颠倒众生的美人,究竟是有什么企图,你该不是思慕本姑娘很久了,想借此机会向本姑娘表达爱慕之意,你直接说嘛,我可以考虑一下的??????” “大哥,大叔,大爷,您好歹也说一句话,莫要叫我觉得是跟一个死人在说话???????” 小黎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小心翼翼的往那人那边挪过去,虽然她打架在整个大荒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耍嘴皮子的功夫可以说是睥睨群雄,当年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她父亲带她上九重天,她便生生把还几个仙子讲哭了,于是她父亲再也不带她上天去了。 这番她说得越多,离那人的距离便越近,待她快要绕过去一瞧那人的样貌时,那人抬起脚来,一脚将她踹下了礁石,被困得圆溜溜的她咕咚咕咚便滚到了水里。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她瞄见了那人冷峻面容上那一双异色眸。 很多时候,小黎都还会想,若是风之闻没有将她一脚踹下水去,她兴许就不会爱上他。 那日她在水里扑腾了半会便直直的沉下去,风之闻又跳下水去将她捞了起来。 “九尾狐的公主就这么被水溺死了说出去着实是笑话。”这便是风之闻对他又把小黎捞上来的缘由的解释,当时他正用手中的火球烤小黎身上的衣裳。 小黎没好气道:“你若是溺死了我,你魔域就毁了,我兄长一定会踩平你家房子,对了你家房子大不大?” “很大!”风之闻回答。 “那我可不可以去你家住上一段时间,我打了我夫君家来接亲的人,其实也不是我夫君啦,我们没有见过面。”小黎道,一双眼睛全是期待。 风之闻冷冷道:“不成,住在我房子里的女人,只能是我的王妃!” 小黎呵呵笑道:“那我便做你的王妃好了,我不介意的,左右你也思慕我,我们都不亏。” “??????” 风之闻肯定是没有答应小黎做他的王妃,可小黎像足了她的兄长非川雪,人家越是把她问你个事外面推,她就越要靠过来,凡人管这个叫做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小黎在风之闻的王宫里寻了一个自己中意的房间,不去理会婢子小厮的眼色,她住得理所应当,风之闻每每叫人赶她出去之后,她便又寻另外一间房间,左右魔域王宫的房间多得数不过来。 这期间她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那便是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便跃上墙头,小贼一般的靠近风之闻的寝殿,这倒不是她有偷窥的嗜好,只不过她想知道风之闻是不是如外界所说的,喜爱带女子回寝殿伺候,第二日便打发走。 一开始,她倒是真的瞧见每一日有一个女子进来,过了几日,女子便成双,在过了几个月,竟然到了三个之多,她对男女之事虽然不甚了解,却也不禁暗自佩服。 可是有那么几日,风之闻不在叫女子进入他的寝殿了,小黎觉得奇怪便趴道了风之闻的门口去瞧,这一个伪君子,莫不是也向女子一般,有几日是歇工的? 风之闻的门窗上糊的是厚厚的窗纱,凭她睁大了眼睛也不能瞧得清楚,可是这当下她又不能用术法,唯恐叫风之闻知道了。 她横着瞧,竖着瞧,换了好几种姿势,连房间里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别说瞧出个名堂来了,她看得起劲儿的时候,一个高大的影子从后面罩住了她。 “你可看得清楚,要不要我把门打开,你好认认真真的看上一看?”略带戏谑的声音。 小黎道:“谢谢了,不用,要不人风之闻会发现的,这样他会更讨厌我??????”说着她的脖子有些僵硬,缓缓的转过头来,对上风之闻那似笑非笑的异色眸子:“魔君,你原来在外面呐,好巧好巧!”说着就要逃开,被风之闻以阿布抓住:“你莫要走哇,你对本君这样的感兴趣,本君怎么好不满足你的好奇心。” 风之闻用很古怪的语气一脚把门踹开,把小黎拉了进去,往那张黑石雕刻的床上一甩。 “你还想不想对本君有更深入的了解呢?”风之闻俯下身子,用手捏住小黎的下巴,凑到她耳朵边轻声问道。 那湿热的气息撩开她的头发,小黎只觉得心中一寒,支吾着道:“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如此,日后边再也不可踏进我的寝宫,若是叫我发现??????”风之闻的手沿着小黎的脖子一路往下,到胸口的衣襟之上止住:“你知道有什么后果的。” 小黎急忙道:“好好,我日后一定不进来,你带多少个女子都与我没有关系,你带的是男子与我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嗯?”风之闻冷哼了一声,小黎蹦起来,落荒而逃。 于是小黎便真的没有在去风之闻的寝殿,以至于他有一日带了一个女子来她都不知道。 因着着实太过无聊,小黎便日日在风之闻的地界闹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许多大魔小魔跑到风之闻前告状,风之闻允诺一定会杀了那个叫黎魔的,可是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有一天她打劫了前来与风之闻议事的风灵十二魔,那几个魔问她:“请问尊姓大名”的时候,她毫不含糊的答道:“我便是魔域最有名的黎魔,你们都瞎了眼!” 从此,黎魔一举成名。 她知道,这样不过是为了引起风之闻更多的注意,哪知风之闻却熟视无睹,她很是伤神。 她这样乐此不疲了百余年,风风火火的青丘黎公主便是这样爱上了魔域的大魔头。 百余年过后,风之闻昭告全魔域,他要成婚了,娶域民国的公主作他的王妃。 小黎第一次喝醉了,躲在魔域王宫的耨一个房间里,王宫上上下下都沉静在喜色里,她大着舌头去闯风之闻的新房,揪住他的喜服问道:“你怎么可以娶了别人?你不喜欢我了吗?”说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跌跌撞撞的绊倒了好几张椅子。 风之闻皱着眉头到:“你来做什么?我早就说过不允许你来我的寝宫,你莫不是忘记了?”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小黎呵呵道,整个身体就往风之闻身上靠,随即抱着风之闻便睡着了。 风之闻黑着一张脸将她从新房里抱出来,问了婢子,便抱着她朝角落里的房间去。 “风之闻,你这个大魔头,我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娶了别人?”风之闻抱着小黎走的一路上,小黎又哭又笑的嚷着,躺倒床上便抓着风之闻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放开。 王宫上上下下又是惊呆了,魔君风之闻在新婚之夜抱着一个女子在王宫里乱串,竟然一夜未归。 其实,有的人,还是值得自己用一辈子的真心去对待的。 这两日风之闻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小黎跟她说了那日在大泽之畔的事情,说他的王妃成了一把七弦琴,小黎只觉得风之闻会抓狂,却没有想道风之闻只是淡淡一笑,拉过小黎的手:“这样,你才能嫁给我不是吗?” 每个人都会为所爱之人疯狂,越爱越疯,便是也不外如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尾声(一) 很久以前,久得蓝芷的意识只留下淡淡的一抹,可就是那淡淡的一抹,她便想起了许多的事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譬如最初的时候,她不过是一块沒有感情,沒有温度,沒有七情六欲的石头,躺在不高不矮的山峰上,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也知道周遭许多的事物,例如夏天的繁花锦簇,冬日的绵绵白雪,早晨有含着露水的花瓣落到她身上,夜晚有拍着翅膀的蟋蟀躲在她身子底下,她喜欢这些东西。 打远远的看,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石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峰上突然來了一个模样怪异的生物,用两只焦走路的,脸上干净得很,身上也沒有毛,套着奇怪的东西,她觉得有趣,这生物应当就是雪豹嘴里所说的人了罢。 石头本身就很无聊,便日日注意这那个來山峰之上瞧日出的人,那人平常都是背对着石头,漆黑的长发缓缓的飘开來,飘得石头都想生出一头这样的长发。 有那么一天,那人破天荒的把手覆在石头之上,轻声道:“若我也是你这样一块无情无欲的石头该有多好,这样便不会这么多的烦恼,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情了!” 透过他带着凉意的手,石头能察觉到他指尖带着的孤独和凄凉,本來沒有感情的石头也便是那个时候起便开始有了异样感觉,很久以后,它才知道那叫做心痛,可是它哪里有心。 “你和我一样,像是被世人遗忘了,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做个伴!”那个人对石头这样说。 石头自然是欢喜的,每天都能瞧见那个人踱着步子上山顶來,手轻轻的拍着石头,跟她说几句话,或立或坐,总是要待上好一会才离开。那人一离开,石头便失落起來,日子久了,石头心底便隐隐的生出要变成活物的意念,要变作能陪伴在那个人身边的活物,有温度有感情的活物。 过了不多久,许是命中注定,许是偶然,一只满身伤痕的红狐狸走到石头边,双眼直直的盯着石头,眼中闪出涟漪來,便突然一头撞上來。 血浆迸裂,染红了石头的一大面,流进了石头细小的缝隙里,红狐狸死了。而那个时候石头才晓得拥有生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石头在一个太阳躲在乌云的下午化成了一头漂亮的红狐狸,模样俊俏,能说会道,开始在昆仑山游荡,直到因缘际会中又走到了这座叫做雪顶的山上。 ······ 原來在更早以前他们就相遇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一个有意无心,一个有心无意罢了。 蓝芷躺在雪顶上已经很久了,她再一次醒过來的时候都在诧异自己怎么还沒有死掉,她想站起來,却丝毫动弹不了,眼见从自己的身上发出淡淡的红光來,那红光渐渐的散开來,最初不过是雪顶上,慢慢的便是远远近近的几座雪峰都笼上了淡淡的红光。 流岸彼时已经走到了昆仑山脚,他抬眼望去,心中一震,伸手抓了只黑鹰來问话:“那红光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什么人來过这里?” 黑鹰扑腾了几下道:“小的们还以为那红光是殿下下凡來,因着殿下的英明神武而出现的祥瑞之照,至于说到见了什么人,前些日子还真有一个红衣裳的姑娘进山了,现在都还沒有出來,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寻她······” 流岸放开黑鹰就往山里跑,那进山的人一定是她。 那红光闪了不算太长的时间便渐渐的消散了,流岸快速的往雪顶方向掠去,他皱着眉头,白衣沾了白雪,到得雪顶之上,却只看见不远处一团红雾紧紧的缠绕着,一丝一丝的像是在纠缠着他的心,他双腿突然间失去了气力,竟然移动不得半分,他双目瞪圆,看着那红雾散尽,露出白雪上一件红得刺眼的衣裳來。 仅仅剩得一件红衣裳。 流岸依旧站着不动,不远处一大一小的走上來两个人,青衣绿竹杖,正是土喽与榴紫。 土喽见到流岸,微微朝他颔了颔首,便踩着雪走向那红衣裳。 “等等!”流岸喊道。 土喽道:“怎么,你是不愿意知晓还是不敢,不肯?” 流岸道:“我自己來!”说完他轻移白靴子,踩过那棉絮一般的白雪,來到那红衣旁,他轻轻跪下,手指划过那已经被白雪冷风染得快要褪色的衣裳,那是那她的颜色,红得刺眼,红得锥心。 流岸缓缓的将红衣托起來,红衣之下,有一只模样俊俏的狐狸,蓬松的大尾巴,小巧的鼻子,看上去很灵活的爪子,可是那双大眼睛却无一丝神采。 榴紫叫道:“这石狐狸雕得好逼真!当真好看!”说着拉住土喽的衣角:“先生,你说带我來寻干娘的,干娘呢?” 土喽看着被流岸抱在怀里的石狐狸,淡淡道:“你干娘现在很好,也不会回來了,以后你跟着我便好了!我会教你你感兴趣的!” “那我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干娘,她很好!”榴岸似乎不死心,又道。 土喽道:“兴许能见道,兴许永远也见不到了!我们下山罢!”说完拉住榴紫往雪顶之下缓缓走去:“榴紫想不想听故事呢?” 榴紫却仰头道:“先生,我们这样走了,那个叔叔怎么办?他是谁?來这里做什么?这是來找干娘的?他认识我干娘吗?·······”她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问題把土喽问笑了,土喽笑道:“你这么多问題我该先回答你哪一个呢?还是我先來说一个故事吧······” 雪顶上又下起了雪,风雪呼呼的卷地,半丈以外看不清人影,流岸跪在雪地之中,冰冷的面庞上突然浮上一抹笑,这一笑,使天地都黯然失色。 土喽说得对,若是流岸为蓝芷去生祭天柱,蓝芷定是不会独活,可是土喽肯定也知道,不论是谁为蓝芷,蓝芷都会随他去,这本來很公平。 怀中的石狐狸沒有温度,沒有感情,沒有七情六欲,不过是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 “蓝芷,这是你的心愿么?”流岸问道。 ······ 大荒之中,瑶山之上,随泽已经会跌跌撞撞的走了了,总是晃着小短腿,咿呀咿呀的走到小瓷身旁,扯扯她的衣角,含糊道:“大姐姐,大姐姐······抱抱,抱抱!”小瓷则拨了拨琴,将他抱起來,点了点他的鼻子道:“你这般淘气,不知道长大了会成什么样子?” 小随泽嘻嘻的伸出小手,捏了捏小瓷的脸,随即“叭”的在上面亲了一口。 小瓷愤愤道:“小小年纪便不学好,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责怪我误人子弟,教坏小朋友了,以后你长大了,可不能说是我把你带大的!” 小瓷把随泽放到摇摇床上,又跪坐在案旁,盯着案上的七弦琴,又看了看竹帘子上外面的蓝天,突然叹了一口气,扭头对随泽道:“随泽呀,你要快些长大,你长大了我带你去找蓝芷姑姑,是她把你从你娘亲的肚子里拉出來的,你要好好感谢她,蓝芷姑姑真是天地间难得的女子!” 随泽嘿嘿一笑,朝小瓷伸出手臂:“抱抱······” ······ 丹穴山还是跟以前一样,五色的云彩从哪些花团中生出來,似烟似雾,梧桐依旧高耸,紫阙宫巍峨的大门还是一样大张着,蜿蜒盘山的小石阶永远是给外來者准备的,也不晓得有多少人还记得,不久以前,一个年轻的女子用鲜血染了那一路。 不过日子总得过的,管他神还是人。 孔雀精凡浅从班大叔哪里拿來了一些食材,决定自己研究研究怎么烧出一手好菜,班大叔说她手笨,脑子不清楚,烧菜什么的根本就沒有蓝芷那丫头有天赋。 凡浅撇了撇嘴,又拿她來与蓝芷相比,自从那丫头在大荒沒有音讯之后,班大叔便时不时的拿蓝芷和她來说事,明明知道,蓝芷与她,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半日之后,凡浅提着一篮子自己捣鼓好的东西又去寻班大叔,走过游廊的时候便看见她们不久前将将从凡界回來的少主独自端坐在园中的六角亭中,石桌上摆着饮酒的器具,少主面前摆着一杯酒,他对面也放着一杯酒,酒的后面是一只石头雕的狐狸。 隔得不是很近,凡浅只能看见他们少主不断的举杯,倒真的像是在与人喝酒一般,她轻手轻脚的绕开,心中嘀咕着少主从凡界回來便似是变了一个人般,还有那只石狐狸,也不晓得什么來头,她一眼看上去的时候,竟然会觉得眼熟。 她摇了摇头,继续往班大叔的厨房走。 ······ 青丘的那株大树与丹穴山一样几乎沒有多大的变化,可是上面住着的人却变了不少。 小艾日日带着牙牙去树顶上采集露水,这件事她做了好几千年,成了她此生的习惯,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的正常,融进了她的生活。可是这段时间,她却总是在收集露水的时候发一会的愣,或者等葫芦满了,抱着牙牙坐在树杈子上望着远处。有些怅然道:“也不知道公主现在过得好不好,公子究竟去了哪里?” 牙牙挥着爪子往她怀里钻,呜呜的嚷着,显然是很不乐意听小艾提起青丘的两位小主子。 小艾道:“我当然也担心蓝姑娘啊,不晓得她现在是不是跟公子在一起,不知道怎么的,我总也觉得蓝姑娘和公子都出事了,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有时候小艾会坐很久,然后才抱着牙牙下去,钻进地底下,看见那一地窖的嘉果酒,微微摇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尾声(二) 今日是上元节,京城的大街小巷格外的热闹,屋檐屋角都挂了人家精心制作的花灯,河岸边聚集了好些孩子,往水里丢炮仗。前些天刚下了一场雪,将将融完了,日头稳稳的挂着,照着人暖洋洋的,有几个好事多嘴的人拥在茶馆里,呜嚷呜嚷的说话最近刚发生的大事。 一个花白胡子的中年人道:“你们听说了吧,今日可是长公主大婚的日子,据说驸马呀,是一个西域一个小国的王子,少年白头,生得一副女子样儿,他们西域胡人,就跟我汉人不一般,生了这样的妖孽还奉为王子,啧啧……” 另一个穿着青色粗布长衫的人摇了摇头道:“兄台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道是听说哇,是我们公主在皇上上朝的时候把未來驸马牵进那金銮殿里,求皇上赐婚了,皇上素來喜爱长公主,自然是不希望长公主嫁去那偏远塞外的,可是为了公主的开心,也就答应了。” 还有一个个子矮小的人道:“我听说等一会皇上会带着长公主和新驸马站上那关民台,与民同乐呢!” 小二拎着茶壶上來倒茶,也免不了插上一句:“我们这些老百姓,就等着瞧一瞧我公主的美貌呢!” 几个男人听了小二哥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起來。 茶馆外边,一个算命先生摆了一张长桌,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一壶茶水,旁边立着一座玉石雕就的石狐狸,那位先生穿着一袭白衣,面为天人,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不远处走过來一位华服貌美的少妇,款款行道算命先生的桌子前,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道:“奴家听闻先生神机妙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特來请先生为奴家算上一卦。” 算命先生表情依旧,缓缓道:“今日是上元节,我不算卦,秦夫人还是请回去罢。” “先生可是在逗奴家?先生既然不算挂怎的又出來摆着呢?难道,先生怕奴家付不起钱?其实奴家这番來也不过是为了替我那病痨的夫君问一下,他都是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怎的就一直吊着那一口气?这阎王老子不着急,我这个年轻的妻子还着急呢。”少妇一脸不满的神色,说完了深深看了算命先生一眼,脸上随即笑开了花。 算命先生也不去真言瞧那少妇一眼便道:“秦夫人,你家夫君福大命大,阎王收不了他,过个十天半个月病自然会痊愈的,秦夫人只管回家等着便成。” “什么?你说我夫君会痊愈?”少妇面上一变,顾不得什么仪态举止,便匆匆的往方才來的方向走去。 算命先生缓缓放下杯子,掏出一块手绢來擦了擦座子上的石狐狸,轻声道:“真是对不住,蓝芷。” 每日都要应付着这些人,真担心她会受不了。 这冬日的风难得的暖,飘飘荡荡的吹进一个女子的闺房里,女子身着一身火红的衫群,坐在梳妆台前描眉,那台上放着一盆天竺葵,已经掉了叶子,女子精心梳妆过后來到便來到窗前,对着窗台上的小佛像拜了拜,随即便转身唤丫鬟:“小青,你进來吧,我准备好了!“ 那个叫小青的丫鬟掀开了帘子进來,看到自家竹子的窗子十打开的,立刻急道:”我的公主啊,您怎么又把窗子打开來了,您的身子弱,这要是吹了凉风可怎么好,奴婢知道您敬重佛祖,天竺的大师不是说了吗,只要心中有佛,在哪里拜都是一样。“ 小青说这小心翼翼把佛像移道壁龛上,然后把窗子关住,一边关还一边埋怨道:“公主真是叫人担心,也不知道未來的驸马会不会多疼疼公主。” 公主低声笑了笑:”日后你跟着我去西域,正好可以管一管他。“看小青一脸不满的神色立即岔开话头:”马车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小青立即道。 “我们走吧!”女子红衣轻拂,出了自己住的闺房,便有许多丫鬟涌上來,嘱咐了几句便出了自己饿宫殿,上了宫门口那早就准备好了的马车。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一下子王两边闪开去,自动的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來,不多时,一两粉色盖顶的马车缓缓的驶过來,车里坐着的便是公主,她轻轻的把帘子掀开一条缝,打量这热热闹闹的街市,嘴角带着笑,忽然,她看见路边一个端坐如雕像的算命先生,只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便唤车夫停下來。 于是马车到算命先生摊子前,便停了下來。 车上的帘子被一只玉手轻轻的撩起來,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面无表情的算命先生。 小丫鬟跑过來,低声问道:“公主,你可是识得那位先生,奴婢叫他为公主算上一卦?” 马车里一身红衣的女子盯了半响,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识得。只是觉得眼熟罢了,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小青,我们走罢,等一会小川子和父皇该着急了。” 叫小青的丫鬟轻轻应了声诺,便叫车夫赶紧赶车,小丫鬟摇了摇头,公主总是唤未來的驸马叫小川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姐弟呢。 马车缓缓的驶走了过后,算命先生重新拿起茶杯,手微微的发抖,心猛的一下沉到了地上。 马车一路驶进上了一座高山,这山风景甚好,两岸青山翠柏,摇曳多姿,半山腰上有一座宫殿般的庄子,依山而建,这是皇帝为了讨女儿欢心,为公主和驸马建的笑行宫,待他们有空回中原的时候住在这里。 马车在庄子门口停下來,立即有小厮來迎接,公主下了马车之后百年急匆匆的跑进去,边跑边喊:“小川子,小川子。” 小青在身后大喊:“公主您慢点儿,注意仪态。” 不多时,一个蓝衣白发的少年从里面出來,狭长的眸子,妖孽的脸,拉住公主的手道:“一日不见我就这般想我?” 公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两人牵着手进屋子里去,远处柏树的树尖上,立着一个白衣风华的男子,他面无表情,眼睛却泛起异样的神色,过了半响,拂衣而去。 收拾好马车的小青擦了擦眼睛咦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