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过来啊(三月胡桃)》 第1章 《你不要过来啊》作者:三月胡桃  文案:  我错了,我不应该自1为是。  季衍自小被纵着长大,嚣张惯了。  他有个竹马江知颂,是众人眼里的天子骄子,整日一副斯文矜贵的模样,对季衍最是温柔。  两人一朝闹翻,从此断了联系。  季衍耿耿于怀了一年多,有一天,竹马突然回来了。  ——  季衍一开始:我季衍就是死,在沧江裸泳十个来回,累死、淹死在那,我也绝不可能是gay!  不久之后:姑且算我不太直,但我接受不了和自己发小搞。  过了段时间:江知颂可真他妈会勾引人啊。  行吧,我可以做他的1。  ——  小剧场:季衍风评被害,为了证明自己能行,溜去朋友会所点人,人没点上,回头看见了江知颂带笑的脸。  季衍:!!!  二十分钟后  季衍:江知颂,你要是敢绑我,我杀了你!  三十分钟后  季衍:你他妈绑松一点,老子手要断了!  一个小时后  季衍:呜呜呜我错了,江知颂……江知颂!!!  ——  *腹黑心机攻x暴躁傲娇受  *江知颂x季衍  *攻爱得死去活来,受被迷得神魂颠倒(互宠  *有副cp:假浪荡真纯情攻x混血吃货诱受(篇幅很少  *全员助攻第1章 这年头怎么到处都是gay  falsestory,晋城有名的销金窟。  零点刚过,舞池里人头攒动。  离舞池不远的吧台边,一个男人点了杯酒,而后靠着吧台,目光炯炯地扫描人群。  一眼能看出是来猎艳的。  调酒师将调好的野格白啤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端走。  男人接过抿了一口,熟稔地和调酒师调笑。  调酒师和他挺熟,话没说几句,朝舞池那边抬了抬下巴,好心提醒:“季少今天来了,你最好别招惹他。”  男人听到了,扭头看过去。  季衍站在舞池中央快乐地蹦迪,此时正好停下来,随手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动作起伏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线条流畅,能看到薄薄的腹肌。  帕灯四处摇摆,聚焦在季衍身上,他微微偏头避开夺目的灯光,脸有一半陷在了阴影里。  半明半暗间,抬眼看过来,眸子里水光潋滟,绝佳的皮相和骨相。  gay圈中的天菜。  天菜没发觉自己被盯上了,混在人群中,忘情地继续蹦跳。  dj切了首慢节奏的说唱,歌手的低重音极重,像压在人耳边说的,音色似曾相识。  季衍晃了一下神。  正想把脑海里那张脸赶出去,后腰忽然被人用力捏了一把。  季衍一个激灵,反身抬脚就踹:“你摸你爹呢?”  季衍用了很大的力,男人一时不察,摔在了地上。  看清是个男的,季衍恶寒到头皮发麻,脚踩在他脸上,边蹍边骂:“你他妈的有病吧!”  季衍的一众狐朋狗友忙不迭围上来,一人一脚,将倒在地上的瞎眼玩意儿踢到边上,嘴里大声骂着:“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不打听打听谁是爹,就敢乱伸手。”  “爪子不想要了是吧?”  ……  被扫了兴,季衍冷下脸,说不玩了,回卡座。  他这样一说,大家也没再玩了,跟着他回去。  暗黑色的台面摆满了各式的酒,堆在一块儿,琳琅满目。  季衍闷了一口白兰地,干邑杯放下去的时候磕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季衍嫌刺耳,把杯子顺手扔开,一脸烦躁地说:“烦死了,这年头怎么到处都是gay。”  跟他一起出来的都是比较爱玩儿的公子哥,对这事没太大的抵触心理。  尤其是沈宵,他就好这口,不过他刚来晋城没多久,藏得挺好的,没人知道他的口味。  刚认识季衍的时候,他对季衍有点意思,但季衍恐同,即使不恐同,光那狗脾气,他就压不住。  沈宵扫了眼季衍,想说不是gay多,是你那张脸太招人。但这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真说出来季衍得发火。  于是沈宵玩笑似的开口:“你小心点啊,说不定哪天就被掰弯了。”  “掰弯?”季衍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嗤笑一声,抬手指着东北方向,“要是有那么一天,紫荆广场前的沧江,我裸泳,十个来回!”  坐他旁边的帽子男努力挤出含情脉脉的眼神,搭上季衍的肩膀,做作地说:“我不装了,其实我暗恋你好多年,你看我怎么样?”  季衍听了这话,反手把他摁在座椅上:“别恶心我。”  “哎疼疼疼,压着我胳膊了!”帽子男嚷道。  “行了行了,”沈宵拉开他们,对一脸不爽的季衍说,“知道你直,沧江没那个福分泡你。”  这话把大家逗笑了。  聊着聊着,其中一个狐朋狗友朝他们挤眉弄眼,说待会儿去另一个朋友家的私人会所,看新来的水灵小姑娘。  季衍从果盘捻了块橙子,懒散地靠在座椅上:“没兴趣,我不去。”  “你不对劲,”一个高个子的寸头男笑着调侃,“别人都是荤素不忌,你这小姑娘嫌丑,男的又嫌恶心,一天天过得清心寡欲的,别是不行吧?”  季衍斜了他一眼,凉凉道:“给爷滚。”  正打着嘴炮,酒吧经理急匆匆地找过来,对季衍说:“季少,季总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季衍摸出手机,屏幕上一溜儿的未接来电,刚才在舞池里声音太嘈杂,没听见。  季衍去酒吧侧门回了个电话。  “爸,找我干嘛?”  季宿风洪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崽,你在哪?赶紧回家。”  玩都没玩多久,就被催着回去,季衍有点烦,想都不想马上拒绝:“我才从家里出来,不回,你们先睡。”  “知颂回来了。”季宿风声音上扬,抑制不住地高兴,唠叨了一遍季衍,让他必须半小时之内回去。  季衍一开始靠着墙,神态懒散,听到江知颂名字那刻,绷直了身子。  江知颂那个王八蛋回来了?  季衍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暗骂了一声。  季衍握着手机,大步走回卡座。  “季叔找你啥事啊?”一个戴着发带的朋友问。  旁边的人看到季衍难看的脸色,大胆猜测:“你家破产了?”  季衍眉头越皱越深:“江知颂回晋城了。”  “回就回呗,”帽子男翘着二郎腿,瘫在软椅上,“你俩还闹着呢?吵架归吵架,一起长大的情分可不能说丢就丢。”  晋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圈子里谁都知道季衍和江知颂好得跟什么似的。  他俩骤然闹翻,大家也没当回事,后面见季衍摆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才发现他们是来真的。  这次闹翻的原因,问都不用问,在场的六七个人,都觉得铁定是季衍的问题。  虽然江知颂不和他们混在一起,但时不时的也能碰上面,江知颂教养极好,待人接物进退有度,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更何况,江知颂对季衍是出了名的好。  有人劝了句季衍:“你脾气收着点,别对江知颂太过分了。”  季衍一言不发地闷了口酒,当初吵架之后,是他热脸贴冷屁股去找江知颂和解,然后被江知颂冷淡地拒绝了。  季衍没脸说这事。  话题转到江知颂身上,就跟触及了机关似的,一人一句开始夸。  “你说都一样的年纪,阅历也差不多,我们投啥亏啥,江知颂随便搞,就大把大把地赚钱,简直没天理了。”  “江知颂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做什么成什么,我们说不定以后得抱他大腿。” 第3章 季衍朋友无数,最在乎的就是江知颂。他从小到大,没向谁低过头,那次愣是跟江知颂道了好几次歉。  谁知道江知颂格外冷淡,只说了句:“我认真的。”  季衍一开始压着脾气,听到这话,顿时就压不住了,当着江知颂的面,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删完之后,气得把手机摔了,绷着脸,对江知颂说:“那你滚吧。”  江知颂真的就离开了,之后季衍一年多没再见过他。  现在一回来,就想穿他的睡衣,睡他的床,做梦去吧。  季衍说:“妈,睡衣我都穿过了,我的床也挺脏的,昨天喝酒的时候,不小心倒了半瓶在那。”  他刚想让江知颂回他自己家住,忽地记起来江衡南因为调任到别的省,已经搬家了。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沈宁钰拍了下季衍的背:“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赶紧和知颂上楼睡觉。”  沈宁钰说完就带季卉进房间了。  季衍察觉江知颂正盯着自己看,把头偏到一边。  季宿风刚才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见季衍和江知颂在客厅干站着,就问:“你们怎么还不去睡?”  江知颂搭上季衍的肩膀,应道:“马上去。”  季衍用力推开江知颂,冷着脸说:“离我远点。”  江知颂趔趄了一步,顺势摔在地上,曲腿的时候皱起了眉,似乎很痛苦,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抬头看了看季衍。  季衍觉得江知颂在碰瓷,出言嘲讽:“你装什么,我……”  话没说完,被季宿风打断了:“你推知颂干什么?他伤还没好全。”  季衍愣了下,江知颂受伤了?  季宿风看了眼季衍,话里带了点责怪:“做事毛毛躁躁的。”  江知颂还坐在地上,季衍想拉他起来,刚伸出手,见季宿风动作更快,手又立刻缩了回去。  江知颂站起来后,季宿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季衍,说:“大晚上的别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给我上楼睡觉。”  在季宿风的注视下,季衍和江知颂一前一后上了楼。  拐过弯,季衍停下来,靠在走廊上,从上到下审视了江知颂一遍,没看出有哪里不对,犹豫几秒后,问他:“哪儿受伤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江知颂往前走了一步,非常捧场地回答:“前阵子和朋友去瑞士滑雪,玩脱了。”  季衍把目光移到江知颂的腿上,抱着手,冷笑了声:“丢人。”  江知颂垂着眸子没说话,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像是腿软了一下,忽地往旁边倒。  季衍下意识揽住他,等他站稳才松手,嘴上却不饶人,质问江知颂:“你来我家干什么?”  没等他回答,季衍学着当时江知颂的语气,冷漠地说:“兄弟别做了,朋友也别做了,我们以后各走各的路。”  没落下一个字,连轻重音都分毫不差。  江知颂看着季衍,头一次发现他的记忆力那么好。  季衍斜了他一眼,又问:“怎么?你的路在我家?”  江知颂还是没说话。  季衍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压到墙上,带着气问:“你把我当兄弟了吗?”  气氛本该剑拔弩张,可江知颂望着季衍眼睛,却忍不住开始走神。  他太久没见到季衍了。  江知颂半天没反应,季衍以为他默认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要是认真的,就他妈别来我家。”  江知颂回神,想要把炸毛的季衍摸顺:“是我的错,我……”  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来,盖住了江知颂的声音。  季衍看了眼江知颂,见他一直不接电话,松开他,说:“吵死了,快接。”  是江衡南的电话。  江知颂按了接听,季衍没听人打电话的习惯,快步走向卧室。  江知颂靠在墙上,等季衍走远了,才说:“喂,父亲。”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江知颂应道:“是。”  “什么底线?”  “我们没有必要再谈这个。”  ……  过了不到半分钟,江知颂礼貌又疏离地说:“您早点休息。”  对面传来“嘟嘟嘟”的断线音。  江知颂关了手机,仰起头,望着走廊顶上炽亮的灯没眨眼。  一直看到眼睛泛酸,他半侧过脸,看向走廊尽头,突然笑起来,然后往那边大步走过去。  你不要过来啊第3章 他在讨好我?  最近天气变得有些热,季衍随便冲了个澡,穿了条沙滩裤就出来了,他正擦着头发,江知颂推门而入。  季衍听到开门声,停下动作,往门口看了眼。  江知颂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搭着门把手,和季衍四目相对。  刚才的道歉被打断了,季衍想提醒江知颂,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在意,犹豫几秒后,收回了视线,继续擦头发。  过了会儿,没听见江知颂的动静,季衍有些纳闷,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然后发现江知颂正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季衍板着脸:“看什么看?”  他脸上沾了水,说话的时候有水珠沿着下巴掉落,水珠滑到锁骨处,再滑到小腹……  江知颂把目光从上面移开,抽了几张纸巾,走到季衍面前,给他抹脸上的水。  季衍没来得及躲,被纸糊了一脸,很气:“你干嘛?”  “强迫症犯了。”江知颂慢条斯理地说。  季衍更气了,握住江知颂的手,不准他碰自己的脸。  江知颂低下头,对季衍说:“我有点站不稳,阿衍你别推我。”  季衍默默松了力。  江知颂给他擦完脸,又给他擦了耳朵。  江知颂动作很慢,季衍不怎么有耐心,眉头越皱越紧。  他正在心里骂江知颂,一股热风突然往脑门上吹。  紧接着听到江知颂说:“头低一点。”  季衍习惯了听江知颂的话,下意识低下头,然后反应过来,江知颂在给他吹头发。  江知颂开了冷风,凉飕飕的,但他的手是滚热的,一下一下穿过季衍微湿的头发,让季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江知颂也给他吹过头发,但江知颂不会开冷风,说怕吹了会头痛。  季衍小幅度地抬眼,看向江知颂。  江知颂低垂着眉眼,腕骨压在他额前,正在拨弄他的头发,表情认真得像在谈判桌上谈项目。  江知颂有点反常,季衍想,他是在讨好我吗?  季衍记得争吵那天,江知颂说他被惯坏了,说他脾气太臭,没同情心。  江知颂说这话的时候,就跟现在给他吹头发一样认真。  吵完没多久,江衡南调去了别的省,江知颂也跟着走了。  季衍换了手机,没联系过江知颂,江知颂也没联系过他。但他经常能从朋友嘴里听到江知颂的消息,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件事,和哪个集团进行了合作、投资了什么项目、受邀参加了什么宴会……  整个一精英人士,和季衍这种在公司就是挂个名,平日里只知道玩儿的二世祖完全不是一类人。  季衍又想,江知颂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会突然回晋城,还摆出一副想跟他和好的姿态。  季衍正胡思乱想着,江知颂关掉了吹风机,对他说:“好了阿衍,吹干了。”  吹完头发,江知颂把吹风机放回原位,季衍假装趴在床上玩手机,注意力全在江知颂身上。  然后看见江知颂走到衣柜前蹲了下来,从底层翻出他的睡衣。  季衍张口就来:“这套我穿过几次,忘记拿去洗了,上面还有我的汗臭味。”  江知颂低头闻了闻,只闻到了清新的柠檬香,笑着开口:“我不介意柠檬味的汗臭。”  季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于是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开始玩手机。  江知颂拿着睡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季衍。  季衍很白,被水浸了一遍,皮肤泛起透亮的光泽,背和腰线条明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气。  季衍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游戏视频,丝毫没有察觉江知颂的眼神,更不知道他眼神里有什么东西。  江知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季衍换睡姿时发现江知颂还没走,不耐烦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现在四月出头,这几天温度突然升高,季衍怕热,早早开了空调,冷气吹久了有点凉,他卷起被子盖在身上,又小声咕哝了句:“看见你就烦。”  季衍对江知颂甩脸色,江知颂也不生气,给他掖了下被子,又在枕头边找到遥控器,把温度上调了几度,才去浴室洗澡。  浴室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季衍扔开手机,朝那边看了一眼,头枕着胳膊开始发呆。  季衍正乱七八糟思考着,浴室突然传来巨大的“哗啦”声,像什么东西倒地了。  季衍心里咯噔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冲向浴室,接着破门而入。 第5章 季衍把杏核吐到垃圾桶里,又从篮子里摘了把荔枝,剥了个扔嘴里,转身走了。  季衍在大厅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往小花园里走。  他们住的这套别墅不算大,占地六百平左右,带了小花园和泳池,还有个露台,出了大门往左,没走几步,就能看见花园一角。  季衍穿过葡萄架,见到在花园撒欢的季卉,走过去把她拎到怀里,对沈宁钰说:“妈,她这么疯,你还给她穿蓬蓬裙。”  “你爸给她买的,”沈宁钰向后看了看,没看到江知颂,就问季衍,“知颂呢?”  “他刚起床。”季衍随口应道。  沈宁钰:“你们和好了?”  季衍没回答她。  沈宁钰刚想继续问他和江知颂的事,季衍岔开话题:“我去看看早餐好了没,饿死了。”  说完抱着季卉走了。  季宿风和江知颂正在客厅里聊天,季衍听了一耳朵。  江知颂说:“资金链和供应链都没问题,非机械式激光、视觉镜头这些……”  季衍接着听到了季宿风笃定的声音。  “可以压,再压百分之八,一定要咬住底线。”  ……  两个人聊得津津有味。  季衍插不进话,咳了一嗓子。  季宿风扭过头,顿时眉开眼笑,放柔了声音问:“宝贝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季衍怪不好意思的,平时季宿风一般叫他“崽”,生气了就叫臭小子或者小兔崽子,乍一听到这个称呼,还挺感动。  “其实我平常都……”季衍话还没说完,就见季宿风朝他张开怀抱,“我的小公主快来爸爸这。”  季衍低头,看到了怀里穿蓬蓬裙的小公主。  哦,他忘了家里还有个二胎来着。  季宿风乐呵呵地带季卉去玩玩具了,空气凝滞下来,季衍脸上臊得慌,坐的位置离江知颂一米远。  江知颂起身坐到季衍旁边,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水给他,说:“阿衍你脸好红,喝点水降降温。”  江知颂的语气很温和,但在季衍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嘲讽,季衍很气:“你闭嘴。”  江知颂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眼里带着笑,问:“是因为季叔没喊你宝贝吗?”  “宝贝”两个字江知颂特意压着声音。  季衍觉得更难堪了,推搡江知颂,江知颂往后倒,带得季衍压在他身上。  季衍一把捂住江知颂的嘴。  江知颂一动,季衍就用腿卡住他,同时身体前倾,手肘抵着他脖子,凶狠地威胁道:“再说我揍你!”  “不说了。”江知颂揽着季衍的腰,朝他笑,笑声被季衍的手闷住,热气扑到季衍手心,有点痒。  季衍手往上移了一点,去捂江知颂的鼻子,企图憋死他。  张阿姨端了碗海鲜面出来,正好撞见这场面,笑着说:“你俩干嘛呢?”  季衍从江知颂身上起来,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衣服,气势汹汹地说:“杀人灭口。”  江知颂手从季衍腰间撤走,直起身子,喊了声“张阿姨”。  “你们别闹了,快过来吃早餐。”张阿姨说。  季衍和江知颂一人面前摆着一碗海鲜面。  季宿风和江知颂聊着聊着,一高兴,把江知颂叫成了颂崽。  江知颂有点无奈,说:“叔,我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样叫我。”  季衍赶紧抓住机会,挑衅道:“颂崽,帮我倒杯牛奶过来。”  江知颂给他倒了杯牛奶,用玩笑的口吻说:“季卉还叫我知颂哥哥呢,你怎么不也叫一声?”  季衍觉得自己挑衅不成,反被占了便宜。  “叫过的,”沈宁钰一边喂季卉喝南瓜粥,一边说,“季衍小时候做错了事,要你给他背锅,就缠着你叫哥哥。”  江知颂当然记得,只不过上小学后,季衍就没再这样叫过他了。  季衍差点被嘴里的面噎住,把筷子一放:“江知颂,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季家没那么多规矩,吃饭的时候爱说什么说什么,季衍一甩筷子,倒是提醒了季宿风一件事。  季宿风表情严肃了一点,对季衍说:“昨天你在酒吧打的那个人,是我朋友的远房侄子,被你打得进医院了,中度骨折,他怎么惹你了?下手这么重。”  季衍下意识看了眼江知颂,否认道:“你别胡说,我没打人。”  见季宿风一脸不信的样子,季衍哼哼唧唧地说:“我就碰了他一脚。”  季宿风追问他原因。  季衍咕哝了句死gay。  江知颂在剥鸡蛋,动作慢了下来。  沈宁钰听见了,皱起眉:“你被人骚扰了?”  “没有,就是觉得碍眼。”季衍再次否认。  季宿风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想了会儿措辞,说:“崽,你这种想法太落后了,同性恋倾向不是病态的,不管是动物界还是人类社会,都有这样的存在,你可以不赞同,但不要歧视。”  “医药费和赔偿费我已经付过了,你不想道歉就算了,下次不能这样。”  季宿风教育完季衍,又对江知颂说:“颂崽,你也是。”  “我不歧视。”江知颂垂着眼,一丝不苟地把鸡蛋壳剥干净,应道。  他顺手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季衍面前的盘子里,季衍不爱吃蛋黄,江知颂就把蛋黄放到自己碗里,只留了蛋白给他。  季衍用筷子戳蛋白,和江知颂针锋相对:“我就歧视。”  然后话赶话问季宿风:“你这么开明,就不怕我以后给你带个男媳妇回来?”  季宿风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能性,概率几乎为负,佯装大度地说:“爸爸肯定希望能抱大胖孙子,但只要你自己愿意,我不反对。”  听到季宿风的话,江知颂很意外,笑着抬头,真心实意地夸季宿风。  “叔,你是我见过最开明、活得最通透的人。”  季宿风谦虚摆手:“哪里哪里,境界比常人高一点而已。”  季衍很想翻白眼。  屁的开明通透,明明就单纯过个嘴瘾。  作者有话说:  江知颂:我当真了。  你不要过来啊第5章 没摁住  季衍吃面吃到一半,他爸交给他一个任务。  去文化街拿一幅祝寿要送的画。  “上次我带你去过,文化街第二条岔路口进去,三楼有一个‘清风居’,何逢之开的,按辈分你得叫他爷爷。”季宿风说,“我和你妈今天很忙,要带你妹妹打疫苗,还要给她检查下身体。”  “谁过寿啊?”季衍问了一嘴。  江知颂说:“祝家老爷子。”  祝家在晋城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祝老爷子早年上过战场,获得过几枚勋章 。  祝家往下几代从政的从政,经商的经商,家族一派繁荣昌盛,在晋城这块很有话语权。  江知颂和祝家最小的孙子辈祝泓易合作过几次,关系还不错,也被邀请了参加寿宴。  聊着聊着,江知颂说把老房子买下来了,准备搬回那里住。  季宿风不高兴了:“你小时候和我们那么亲,怎么长大反倒开始生分了。”  “卧室今天早上就给你打扫好了,”沈宁钰跟着劝他,“在家里热闹一点,你一个人住我们不太放心。”  季衍当做没听见,喝了一口面汤。  季卉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是不是欺负知颂哥哥了?”  季衍捏住季卉胖嘟嘟的脸颊:“你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沈宁钰给了季衍一个死亡凝视。  季衍和江知颂之间发生了什么,其实沈宁钰也不太清楚。  她问季衍,季衍不说话,问江知颂,江知颂也沉默。  沈宁钰心里自然偏向江知颂。  因为江知颂脾气极好,对谁都斯文礼貌,更不用说对季衍了,几乎算得上是无底线的纵容。  从小时候开始,江知颂就在照顾他。  幼儿园的时候给他削铅笔,喂他吃园里的午饭;初高中给他写检讨,帮他划重点压题;等上了大学,江知颂甚至修了双学位,就为了给季衍补课,怕他挂科。  季衍犯了错,江知颂帮他背锅,挨打,江知颂也护着。总之就是见天儿给季衍收拾烂摊子。  可沈宁钰还是有点疑惑,季衍脾气虽然不怎么样,但在江知颂面前,还是很乖的,江知颂说的话比她和季宿风的话还管用。  只有江知颂能摁住他,这回怎么没摁住了?  沈宁钰收回思绪,对江知颂说:“别搬了,就在家里住,你和季衍都多久没见了,住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再大的矛盾,朝夕相处之下,也能慢慢磨合。沈宁钰希望他俩关系能和以前一样好。  这一年多,季衍时常心情不好,一喝多就对着阳台上的盆栽骂江知颂,骂到后面委屈上了,眼睛红红的,跟要哭似的。 第7章 季衍第二天去找江知颂,江知颂说他骂人骂得太过分,说他打人的样子太凶残,还说他被惯坏了,没有同情心。  然后说性格不合,以后还是别当朋友了。  季衍反省了自己,他骂人打人是不对,他室友看上去是那种好学生的样子,所以江知颂以为他欺负弱小gay。  但要他把缘由说出来,他又说不出口。  毕竟被同性骚扰,是很让人尴尬的一件事。  于是季衍跟江知颂说自己以后不打人了。  江知颂不理他。  他过了几天找到江知颂,又跟他说:“我以后也不骂人了。”  江知颂还是不理他。  拉下面子求和都没用,季衍气死了,他在家生了好久的气,以为江知颂会主动来找他和好,没想到江知颂一声不吭地跟他爸搬去了聊城。  季衍一气之下,和江知颂彻底掰了。  季衍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生气,把枕头当成江知颂,锤了好几拳,然后把枕头竖起来摆正,身体往后挪,和它面对面,抱着手问:“江知颂,当初你和我划清界限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吗?”  下一秒,季衍努力压低声音,应道:“对不起,我就是个王八蛋。”  季衍哼了一声:“那王八蛋你跟我说一说,你回来是不是想找我和好?”  “是,”季衍演得忘我,脸上的表情也没落下,努力做出愧疚难过的样子,“朋友还是旧的好,我和新朋友去滑雪,遭了报应,摔惨了。”  ……  季家大门口,周勤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伞,快步走到后面开车门。  江知颂摘下眼镜,把正在办公的电脑关机,下了车,示意周勤把伞给自己,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周勤点头,要走的时候忽地记起今天的日期,追上江知颂,问:“江总,你的伤还没好,这周天要订去瑞士的机票吗?”  去聊城之后,江知颂养成了个习惯,隔一段时间就去滑雪。但滑雪有季节性要求,他又不喜欢室内滑雪场,国内滑不了的时候,就跑去国外。  周勤以为江知颂工作压力太大,想找个方式发泄,毕竟那阵子江知颂天天起早贪黑,忙得连轴转。  之后他发现江知颂跟上瘾了似的,一开始还好,在管控区玩,后面开始挑战极限地形,危险系数一次比一次高,周勤觉得他不要命了,后来又觉得他是在发泄情绪。  周勤很清楚,情绪的源头,在季衍身上。  玩多了总有失手的时候,上次去瑞士滑野雪,江知颂直接滑到医院躺了两个多月。  “以后都不去了,”江知颂驻足,抬头望着二楼窗户透出来的微光,笑了一声,说,“我还年轻,得惜命。”  周勤点头应是,一直把江知颂送到长廊上才离开。  长廊顶部是透明的玻璃,雨溅在上面,响声沉闷,江知颂沿着长廊从尾走到头,心想,阿衍那么讨厌下雨天,现在一定很烦。  大厅里没人,大家估计都去睡了,只给他留了盏落地灯,江知颂径直上了楼。  他的卧室在季衍隔壁,江知颂经过季衍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停下了脚步。  季衍声音挺大的,江知颂一句没落全听见了,忍不住笑出声。  余光瞥见手腕上的淤青,江知颂揉了揉,然后抬手敲门。  没等多久,门开了。  江知颂看着季衍,笑着说:“我过来拿药箱。”  季衍此时正心虚,顾不上还在生他的气,让他进来了。  江知颂坐在床边,脱了衬衫,背上那块依旧是季衍帮他涂的,季衍边给他涂药边问:“你和谁去的瑞士滑雪?”  “和周勤,”江知颂说,“他要给我安排行程。”  季衍“哦”了一声,拿棉签用力戳了下他的肩胛骨。  江知颂说疼。  季衍一脸惊讶:“是吗?我没感觉。”  江知颂觉得好笑,便说:“你又不是不认识周勤,他不算新朋友。”  这下轮到季衍尴尬了,他眼神左右乱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知颂非常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他看见季衍脸上被枕头压出来的痕迹,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季衍就想起来了。  季衍气鼓鼓地继续帮他涂药,涂完盯着江知颂看了很久,把江知颂看得一头雾水。  江知颂刚要开口,季衍拿起枕头扔他:“你才被惯坏了,你才没有同情心!”  枕头被江知颂一把接住,他当然知道季衍在生什么气,于是又跟季衍道歉。  季衍还是不高兴:“说真的,我有点想不通,就算我暴躁易怒爱打人,你反应也太激烈了,以前都没见你嫌弃我,难道你基因突变了?”  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江知颂看着季衍,犹豫了几秒,尽量自然地开口:“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很快就后悔了,我搬家之前来找过你一次,想跟你和好。”  “你骂了我一顿,说我是个烂好人,敌我不分,和我当兄弟是倒了八辈子霉,然后让我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见了……”  “我问你还能继续做兄弟吗?你说不能,恨不得连夜冲到我家帮我收拾行李,天没亮就赶我离开。”  “对了,你还踹了我一脚,说我这个人特别无趣,还说我车技太垃圾,不配和你一起开车,”江知颂微皱起眉,像是在努力回想,“那天你喝了酒,可能不记得了。”  江知颂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季衍的眼睛,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  季衍脑子里空空一片。  他记得他俩决裂那天,他跟江知颂示弱,江知颂不理他,他很生气,对江知颂又踢又吼,好像还把江知颂小腿给踢青了。  他也记得自己骂了江知颂,但没骂得这么难听,就骂他是烂好人,自己不稀罕和他做兄弟之类的。  但江知颂后面有来找他和好吗?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那时说的都是气话,江知颂如果来找他和好的话,他应该不会那么暴躁,让江知颂有多远滚多远的。  不过那段时间他确实喝醉过一次,喝醉了情绪上头也不是不可能。  季衍狐疑地看着江知颂,问:“真的假的?”  江知颂笑了笑,用温和平静的语气说:“你知道的,我从来不骗你。”  季衍想,江知颂确实没骗过他,但这件事听上去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那天我们站在花园的葡萄架下,你穿了件漫威联名款的白色t恤,靠在柱子上,对我说的这番话。”江知颂把枕头铺好,又说,“我知道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爸妈,我搬走前一天,是不是来找过你。”  江知颂都这样说了,季衍再不信就太伤人了。  季衍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有点愧疚,又有点尴尬,小声说:“我不记得了。”  “当时我很难过,你特别凶,还吼我踢我,让我赶紧滚。”江知颂说的很慢,没带任何情绪,仿佛是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  但在季衍听来,莫名显得特别委屈。  特别在江知颂那把嗓子的加成下,更让季衍觉得自己丧尽天良。  季衍呆呆地看着江知颂,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江知颂走了之后,季衍脑子还是懵的。  一会儿想,他那天真的说过这些话吗?  鉴于他对江知颂又吼又踢的前科,以及心里对江知颂车技的嫌弃,加上又喝了酒,季衍觉得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季衍开始心软了,如果江知颂来找他和好,他还对江知颂那么凶的话,好像是有点过分。  思索片刻后,季衍决定先去验证一下江知颂话里的真实性。  作者有话说:  前面的回忆部分是按季衍视角写的,内容不完全,后面会有江知颂的视角补充。  你不要过来啊第7章 献殷勤  半夜三更,季衍去敲他爸妈的门。  沈宁钰费了好半天功夫,刚把季卉哄睡着,气还没喘过来,就听到砰砰砰的拍门声。  沈宁钰赶紧捂住季卉的耳朵,晚了一步,季卉已经精神抖擞地睁开了眼睛,大声说:“妈妈,外面有人!”  沈宁钰两眼一黑。  门开了,季衍还没说话,手里突然被塞了团东西。  沈宁钰已经困得不行了:“有事说事,人你带走,我不要了。”  季衍看了看被睡衣裹得圆滚滚的季卉,把她遮住脸的帽子摘下来,开口道:“妈,我就问问,江知颂搬去聊城之前来家里找过我吗?”  沈宁钰打了个哈欠,说:“找过啊,怎么了?”  江知颂搬走前一天晚上,送了一大袋东西过来,说是季衍的,打算还给他。  季衍那晚刚好不在,她跟江知颂说季衍心情不好,和朋友喝酒去了,还问了一嘴他俩怎么突然吵架了。  江知颂没见到季衍,又把东西带了回去,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沈宁钰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晚上,季衍一直没回,她等得不耐烦了,便打了个电话过去,然后才知道季衍和许家的许安嘉在环城赛道上起了冲突,闹了一晚上。  次日许家太太杨清禾特意约她见面,跟她道歉,这事季衍也有错,沈宁钰也跟杨清禾赔了罪,一来一往,两人就成了朋友。  前几天她们还一起喝了下午茶。  沈宁钰不知道季衍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见他站在门口发愣,催他赶紧去睡觉。  季衍把季卉提溜回房间。  季卉趴在床上滚了几圈,抬头看了看他哥,问:“哥哥,你在思考问题吗?”  季衍掐了把季卉肉嘟嘟的脸蛋,点头说是。  江知颂说的那些,季衍一开始还有点怀疑,得到他妈的确认之后,现在完全相信了。  此时心里除了愧疚,没别的。  心里存了事,季衍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把季卉拎到面前,问:“你觉得你哥脾气怎么样?” 第9章 季衍的好心情在踏入大厅那一刻消失殆尽。  因为他在餐桌边看到了谭章远。  江知颂瞥见季衍厌恶的表情,慢慢收回了揽在他腰间的手。  沈宁钰见他们回来了,站起身,笑着喊他们吃饭。  季衍和江知颂走过去,跟何逢之打了声招呼,便坐了下来。  餐桌上气氛很好,何逢之坐在季宿风旁边,嘴里正说着话,笑得眉目慈祥。  谭章远很安静地坐在一边,偶尔抬头,看看季衍,再看看江知颂。  江知颂的注意力全在季衍身上。  季衍皱着眉,一脸烦躁,吃饭的时候没再说一句话,谭章远夹过的菜,他筷子都不会碰一下。  江知颂垂下眸子,慢慢嚼着嘴里的豌豆。  他以前从没想过季衍会恐同。  季衍的性格直白热烈,莽得像个小豹子,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冲到他面前,张牙舞爪地护着他。  但同时又很依赖他,很多时候依赖到让江知颂误以为友情过了界。  江知颂开窍得早,高中就对季衍起了心思,越到后面表现得越明显,明显到江衡南都察觉到了不对,可偏偏季衍比较粗神经,一直没发现。  大学毕业那年,江衡南要调任到别的省,特意找江知颂谈了次话,江知颂没打算跟他走,可江衡南态度极其强硬,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江知颂还是扛住了压力。  他甚至想过跟季衍坦白。  直到那天,江知颂去季衍学校帮他搬行李,一打开门,就看见季衍在打人。  他拦住季衍,问季衍和室友起冲突的原因。  季衍给的理由是他室友作为一个gay,在寝室不穿上衣,是很恶心的行为。  江知颂了解季衍,虽然冲动,但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况且这个理由,太荒唐了。  季衍一向嘴硬,不过只要他多问几次,季衍就会说实话。可江知颂问了很多遍,得到的回答依旧是那个,于是他没再问了。  他去了查,没查出来他室友有什么问题,就是一个内向孤僻爱好画画的人。  他又问季衍,他室友是不是哪里惹他了。  季衍终于松口了,说他室友是个同性恋,不穿上衣就算了,还当着他的面看片,他觉得很恶心。  那句“同性恋都是神经病吧”和“恶心死了,我他妈这辈子都不想沾上这样的人”江知颂记得尤其深刻。  再加上那段时间,江衡南一直软硬皆施,步步紧逼,江知颂快喘不过气了。他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趁季衍没察觉到自己心思之前,早点离开。  江知颂心里其实也清楚,季衍对他的感情,是在积年累月中叠加起来的,很复杂,唯独不包括爱意。  他只是占了时间的便宜。  在一起待久了,总会有藏不住的那天,江知颂不想让一起长大的情分变成沤臭的烂泥。  沈宁钰见江知颂半天没动一下,给他舀了碗汤,问:“知颂,发什么呆呢?”  江知颂回神,双手接过汤,应道:“在想公司的事。”  “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沈宁钰把季卉抱到腿上坐着,边给她喂蔬菜泥边说。  江知颂点头,发现餐桌上只剩他们仨了,往客厅一看,何逢之跟季宿风正在沙发上坐着聊天,季衍和谭章远不见了踪影。  二楼隐约传来说话声,江知颂放下筷子,大步上了楼。  楼梯刚上到一半,江知颂听到了季衍怒不可遏的声音:“你他妈还敢来我家!”  江知颂加快脚步,见季衍正站在客卫门前,一脸不善地看着谭章远。  江知颂以为季衍又要动手,大步走到他旁边,拉住了他的手。  季衍偏头,看到江知颂,卸下了厌恶焦躁的神色。  江知颂问他怎么了。  季衍说:“没事,你别管。”  一旁的谭章远凝视着江知颂的脸,看得目不转睛,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仰头问道:“我可以为你画一幅画吗?”  “不可以,”季衍把江知颂护在身后,对谭章远说,“你给老子滚远一点。”  谭章远的目光落到季衍脸上,疑惑地皱起了眉,接着一板一眼地解释:“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喜欢你。”  季衍觉得谭章远极度厚颜无耻,气劲一上来,也不管江知颂在不在了,大声质问道:“你不是同性恋你他妈半夜摸到我床上,还纠缠我让我做你的狗屁缪斯!”  听到这话,江知颂脸色沉了下来,看向谭章远,眼神凛冽如刀。  谭章远摇头,眼神有点空,像是在通过季衍看别的什么东西,慢吞吞地说:“你那时候能激发我的灵感,我很需要灵感。”  季衍气得忍不住骂脏话。  谭章远像是看不出他们眼里的反感,突然开始自言自语:“我现在有很多缪斯……”  然后又突然伸出手,想碰江知颂的脸。  季衍猛地推了他一把:“你是不是有病?”  谭章远撞在墙上,还在盯着江知颂,季衍又要动手,江知颂单手拦腰抱住他,轻声说:“我来处理,你先下去等我。”  季衍乖乖转身走了。  江知颂余光瞥见季衍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眼皮微抬,看了眼正在发愣的谭章远,抓住他后颈的头发,将他拖进了一旁的卫生间。  季衍拐过弯,下了一级楼梯,倏地听到“碰”的摔门声,心里一惊,继而想起谭章远神经质的表现,越想越怕江知颂吃亏,又折了回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季衍心里一惊,大声喊:“江知颂!”  季衍边喊边找人,客卫门忽地开了,江知颂从里面出来,顺手掩上门,慢条斯理地挽袖口,脸上笑着:“阿衍我在这呢。”  季衍松了口气,大步跑过去。  “谭章远呢?”季衍问。  江知颂指了指里面,说:“我和他沟通不了。”  门没关紧,开了一条缝,季衍透过缝隙,看见谭章远趴在洗手台上,因为姿势的原因,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很奇怪,”江知颂握着季衍的手腕往前走,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说,“我刚才问他为什么来季家,他说待会儿要跟何逢之参加一个画展,时间有点赶,何逢之就带他一起来了。刚说完,情绪突然失控,抱着洗手台,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是有点不正常。”季衍收回目光,没有丝毫怀疑,跟着江知颂下了楼。  客厅里,何逢之看了眼时间,笑眯眯地跟季宿风告别,说该走了,然后四处张望,找谭章远的身影。  江知颂坐得离他们不远,笑着说:“他在楼上,我去叫他下来。”  话音刚落,谭章远出现在楼梯口,眼神空洞,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江知颂时,像被烫了一下,立刻移开视线。  何逢之朝谭章远招手,谭章远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向何逢之走了过去。  何逢之带谭章远走了之后,过了会儿,江知颂出发去公司。  江知颂一到公司,就让周勤去查谭章远的现状。  六点左右拿到了信息,谭章远大学毕业后,和家里人闹翻了,白天在文化街跟着何逢之学画画,晚上就去中央广场,对着立在广场正中间的人体雕塑画像。  一到零点,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他都会走上前亲吻雕塑的脚背,然后离开,日日如此。  周勤还特别提了一下谭章远看雕塑的眼神,炽热、痴迷,看上去完全沉溺其中。  有点艺术家的味道,周勤说。  江知颂接过周勤递过来的文件,打开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  周勤补充道:“很奇怪的是,谭章远看起来文静老实,竟然进过好几次局子,记录上显示是因为跟踪猥亵路人。”  周勤顿了顿,又说:“受害对象包括孩子、少女和成年人,男女不限,都属于那种长相特别出色的类型。未成年的受害者没有较强的反抗意识,被猥亵后回家告知了家长,家长报了警才把谭章远抓进去的。不过他每次进去没几天,就被何逢之想办法捞出来了。”  “捞人的理由是谭章远患有精神障碍。”  江知颂翻了一页,拿笔勾了下关键处,淡淡地说:“能捞出来,就能再塞进去。”  周勤了然,点头应是。  江知颂摩挲着笔帽,单手把文件盖上,推到周勤面前,眸子里的情绪很沉:“既然是艺术家,就让他去该去的地方搞艺术。”  晚饭江知颂在公司吃的,吃完没多久,季衍过来了。  季衍从果盘里挑了颗野莓,靠在办公桌上,边吃边问江知颂:“晚上去不去玩?”  江知颂这几天很忙,采购部有一批零件出了问题,随便查了下,就查到好几个中饱私囊的,正忙着处理。  季衍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江知颂处理完手上比较急的事,季衍还没走,窝在小沙发上玩手机。  江知颂正襟危坐着,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指交握在一起,先看了看季衍,然后喊了他一声。  季衍抬头,以为江知颂有事,便走到了他面前。  江知颂语气很轻:“谭章远的事,你没跟我说过。”  季衍没想到江知颂会计较这个,应道:“太丢人了,我说不出口。”  江知颂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说话。  江知颂不笑的时候,嘴唇微抿,变得很有距离感,季衍不习惯他这样。  “你当时生我的气,是因为我太暴躁了,”季衍观察了一下江知颂的表情,怕江知颂不高兴,再次解释道,“我骂他的话是很过分,但我揍他的时候没用全力,挑的地方也是不容易揍出事的地方。”  季衍想了想,又说:“我脾气没那么坏,他要是不那样,我可以和他做朋友的。”  “你脾气一点都不坏,也不需要和他做朋友,”江知颂站起身,眼神变得柔和,“是我当时鬼迷心窍,才会那样说你。”  季衍哼了一声。  江知颂望着季衍,问:“他纠缠过你很多次吗?”  季衍不想说,但江知颂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有点不自在,最后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江知颂又问:“你那时候是不是吓坏了?”  季衍嘴硬道:“哪有,我就觉得恶心。”  “你还嘴硬,”江知颂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如果我知道你打人的原因,我不可能会拦你,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季衍性子急,头发却又细又软,触感滑腻,江知颂低下头,不急不缓地揉了又揉。 第11章 酒吧灯光有颜色,暗红色的灯光落到季衍脸上,看上去很像在哭。  沈宵就问:“怎么了?”  “怎么了?!”季衍又生龙活虎地开始吼了,“我俩一条开裆裤一人一条裤腿穿到大的交情,他竟然护着别人!”  沈宵捂了捂耳朵,喊人给季衍倒一杯温开水过来。  季衍喝下一杯温开水,说:“我真的要气死了。”  水壶放在一边没拿走,沈宵又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季衍不喝了,手撑着脑袋,紧盯着沈宵看,语气又变回了刚才那样,低落地说:“他连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了。”  “他对你这么重要吗?”沈宵随口问了一句。  季衍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他妈问的是废话,他不重要你重要啊?”  沈宵:???  我当初瞎了眼才觉得你好看。  季衍喝醉了,沈宵懒得和他计较,打算早点送他回家。  季衍又开始了,扒在那里不肯走,嘴里嚷着:“我不要你送,叫江知颂那个王八蛋过来!”  沈宵去拉他,季衍躲开,蹲在地上抱住桌腿,有点委屈,喃喃道:“你去叫江知颂过来接我啊。”  沈宵是真的很想让江知颂过来接走这个祖宗,但他没江知颂的联系方式,只好把季衍强行塞到车上。  沈宵启动车子,听到季衍小声咕哝了一句:“江知颂竟然抛弃我了,老子明天就去杀了他。”  就是这句话,让沈宵开始怀疑季衍。  正常直男就算天塌了,估计也说不出口。  周围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沈宵站起身,往一楼望去,很快看见了季衍和江知颂的身影。  季衍就跟藤蔓一样,攀在江知颂身上。江知颂大概顾及到季衍,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微低下头,侧耳听季衍说话。  也许是因为酒吧环境,明明灭灭的灯光中,到处都是炸裂的荷尔蒙,他们混在其中,显得格外旖旎暧昧。  季衍一直笑着,江知颂手圈在他腰上,护得很紧,避免让人碰到季衍,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沈宵不由得想,这场景真的很像大半夜来酒吧抓浪得飞起的老婆。  你不要过来啊第10章 男人什么滋味?  季衍今天喝的是烈性朗姆酒,喝了挺多,被江知颂扶着,走路还踉踉跄跄的。  江知颂不喜欢酒吧,也不是歧视,就觉得人太多,各种气味混在一起,太杂太重,闻着不舒服。  至于音乐,江知颂不喜欢任何音乐,更不用说躁动吵闹的摇滚乐了。  他也不喜欢季衍去酒吧,季衍性格外向,是那种在路上遇到块石头都能聊上天的人。  上到严肃的长辈,下到年轻的保安小哥,季衍都能和他们交上朋友。  一去酒吧,季衍就玩疯了,虽然不该碰的一个都不会碰,只是单纯的聊天吹牛,但江知颂担心季衍哪天会被他那群爱玩的朋友带偏。  江知颂更在意的是,能引起季衍兴趣的事情太多了,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寥寥无几。  季衍察觉到了江知颂不高兴,一句接一句地喊他的名字。  江知颂把他扶到副驾驶,给他系上安全带,他喊一句,江知颂就应一句。  季衍没醉到失智的程度,窝在座位上,偏过头,一直盯着江知颂看。  突然冒出了句:“江知颂,你不对劲。”  江知颂就看了季衍一眼。  季衍问:“你怎么了?”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阅人无数了?”江知颂望着季衍,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手指陷了进去,同时微微上抬,要季衍仰头看他,“女人什么滋味?”  不等季衍回答,江知颂又问:“男人什么滋味?”  车里没开灯,只有外面照进来的光线,很暗。  可能是因为江知颂没有笑,长相带来的距离感压不住了,在半明半暗的氛围中,不似之前的温柔。  不知怎的,季衍心悸了一下。  季衍揉了下眼睛,慢慢反应过来,说:“我开玩笑的,谁叫他们要嘲笑我。”  “口嗨而已,这有什么好当真的?”季衍问。  江知颂没启动车子,指腹摩挲着方向盘,不答反问:“阿衍,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趣?”  季衍搓了搓被酒意熏红的脸,不假思索地应道:“我没这样觉得啊。”  “你在骗我,”江知颂偏过头,望着季衍,“当初我去找你和好的时候,你说我这个人很无趣。”  季衍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他甚至都不记得江知颂去找过他。  江知颂这么一说,他又开始恍惚了。  季衍拉着江知颂的手,解释道:“我当时肯定是喝多了,随便乱说的,你别放心上啊。”  江知颂动了动手腕,不让季衍抓着,继续说:“我感觉你每次跟你那些朋友出去玩的时候,都特别开心,你朋友特别多,不缺我一个。”  江知颂顿了一下,问:“所以你才会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吗?”  这句话瞬间把季衍带回到前几天晚上,他质问江知颂的场景。  江知颂说的那些,什么“烂好人”、“和你当兄弟是倒了八辈子霉”、“恨不得连夜冲到我家帮我收拾行李”……  季衍也都记起来了。  他本来就对这事感到很愧疚,还下定决心以后要对江知颂好一点。  季衍莫名有种感觉,江知颂在和他翻旧账,但江知颂不是这样的人,季衍忽略掉内心涌起的那股不对劲,往江知颂那边靠,义正言辞地说:“江知颂,你别信酒后吐真言那一套,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江知颂没接话,把车倒出去,转了个弯,拐入主路。  “我朋友是多,但你和他们不一样,”季衍靠过去,单手搂住江知颂的脖子,用稍显迟钝的脑子想了个比喻,“他们要是哪天犯事被抓了,我最多也就出钱出力,你要是犯了事,我愿意替你进去。”  广场附近人流量大,前面刚好有条人行道,路两边的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江知颂停下车避让,探过身子,望着季衍的眼睛说:“我和他们不一样,可你总爱和他们一起玩。”  季衍仰头,和江知颂对视。  季衍慢吞吞地想,自从江知颂回来后,他和那些朋友只聚过一次。  江知颂怎么这么幼稚,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还计较谁和谁玩得多的事。  季衍打了个酒嗝,趁着醉意碰了一下江知颂的脸,说:“江知颂,你这样看起来好凶,笑一下呗。”  “我也爱和你一起玩,可是我不会打台球,也不会滑雪,并且我喜欢去的地方,很多你都不爱去。”季衍说。  江知颂沉默了很久,季衍探着脑袋,去看他的表情。  太暗了,季衍看不太分明,正要开口,听见江知颂说:“你有很多个朋友,可我只有你。”  江知颂的声音很低,带着直击人心的磁性,偏偏话又说得那么可怜,让季衍心里的罪恶感瞬间达到了顶端,他扒拉着江知颂的手臂,说:“我以后少出门和他们去玩就是了,你别不高兴。”  于是季衍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出去鬼混,老老实实去公司,下完班就回家,和江知颂待在一块儿。  但江知颂总是很忙,季衍很快就觉得无聊了。  这天晚上,在好友群里狂轰乱炸的热情邀请下,季衍跑到隔壁看了一眼,发现江知颂待在卧室开视频会议,便决定赶赴这场飙车局。  季衍算了算时间,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再溜回来。  季衍抓起车钥匙,刚走到一楼大厅,听见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季衍猛地回头,看见江知颂手里握着个水杯,一步一步下了楼。  季衍放慢了脚步,看了眼江知颂,没话找话:“你渴了吗?”  江知颂看到季衍的装扮,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喝。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季衍却产生了被抓包的心虚,磕磕巴巴地说:“我那个……”  “你要出门吗?”江知颂打断他。  季衍说是。  江知颂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笑着看了看他,开口道:“那你去吧。”  说完起身往楼上走。  季衍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转过身子向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叫住正在上楼的江知颂:“江知颂,你饿不饿,我给你煮意大利面吃吧。”  晚餐他们在清河路一家小餐馆吃了本帮菜,店里很多人,服务员上荠菜春笋的时候,急急忙忙的,大拇指不小心碰到了菜。  江知颂没吃那盘荠菜春笋,连带着剩下的菜也没怎么吃。  季衍估计江知颂这会儿正饿着。  江知颂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季衍。  季衍手搭在楼梯护栏上,仰起头笑着说:“我不去了。”  江知颂又下了楼。  季衍搭上江知颂的肩膀,再次强调:“你别胡思乱想啊,我可没觉得你无趣,我以为你今天忙,没时间理我,才答应出去的。”  “答应了的话就去吧,你也很久没出过门了。”江知颂垂着眼睛,拨开了季衍的手。  季衍一边走去厨房,一边说:“不去了不去了。”  季衍先倒了点水到锅里煮沸,再去找意大利面。  江知颂走了进来,见季衍动作有模有样,问:“阿衍,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煮意大利面?”  “这有什么难的,”季衍在冰箱里翻找培根和火腿,说,“水烧开,把面扔进去烫熟就可以吃了,我再给你煎个荷包蛋,放点培根和火腿。”  季衍把鸡蛋搁到大理石台面上,不忘叮嘱江知颂:“我给你煮面这事你可别和别人说啊,我在外面拽的二五八万,要被他们那一伙儿知道了,得嘲笑我一辈子。”  江知颂便笑了,把季衍拉到一边,打算自己动手。 第13章 “你和他们玩吧,我就不去了。”江知颂用很轻的语气说。  季衍现在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对江知颂说了那番话,导致江知颂一直很在意。  季衍望着江知颂落寞的眼神,出于愧疚,摸出手机给人发了条消息:“算了吧,你们玩,下次再约。”  祝维均:江知颂不让?你怎么跟他养的小媳妇似的。叹气jpg.  季衍:你说什么屁话,江知颂还能管住我?白眼jpg.  祝维均:???  季衍强行挽尊:我刚走到门口,我妹扒拉着我小腿哭得撕心裂肺。  季衍特意发了张季卉哭得稀里哗啦的表情包过去。  季衍:没办法,我就这一个妹妹,我不疼她谁疼她。  祝维均:鼻涕给妹妹擦一下。  季衍看了眼那张表情包,噗嗤笑出声,余光瞥见江知颂起身往外走,立刻结束对话:先不说了,我去哄人了。  季衍追上江知颂,问:“江知颂,你走那么快干嘛?”  江知颂语气平淡:“回房间洗澡。”  季衍看了看江知颂,以为他还在介意自己说他车技不好的事,抓着他的手抬起来,说:“江知颂,你掐一下我的嘴。”  江知颂没动,看了季衍好一会儿,才问:“怎么了?”  “我想收回我说过的话,”季衍仰起头,认认真真地说。  江知颂在那一瞬间,心脏像被人攥了一下,又酸又软。  江知颂本来觉得拼凑事实欺骗季衍是特别混蛋的做法,他以前也从没骗过他。  但现在,江知颂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江知颂没掐季衍的嘴,碰了碰他的头发,忽地笑起来。  不止今天,之后几天,季衍在江知颂面前也乖得要命。  有很多次,季衍差点以为江知颂学会了网上那套占据道德高地绑架人的行为。  可江知颂不会有这些坏心思,季衍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就抛到脑后了。  你不要过来啊第12章 翻车  一直到祝老爷子过寿那天,季衍还水深火热地处在江知颂的管辖之下。  这天一早,季衍洗漱完,率先坐进了车里,季宿风和江知颂紧随其后上了车。  车子一路开往安静秀丽的明德庄园,祝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想住郊区的别墅,爱看山山水水,祝家人便买下了这个庄园,用来给他养老散心。  大门开着,穿着专业的帮佣们站在门口候客,管家站在花园里,有条不紊地摆弄着点缀在四处的花束。  季宿风将寿礼递给一旁的帮佣,然后带着江知颂和季衍去了正厅。  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都围在祝老爷子身旁谈笑风生。  季衍最烦这个,上前走了个过场,便偷偷溜走了。本来季衍想拉着江知颂一起的,但在场的不少人见到江知颂,都会和他搭话,江知颂走不开,季衍就一个人遛走了。  来到空无一人的露台,季衍松了口气,靠在栏杆上,俯视花园里的场景。  没一会儿,沈宵也过来了,见到季衍在这还有点惊讶,季衍朝他摆摆手,说:“无聊死了,过来和我聊会天。”  沈宵走到他面前,顺口问道:“你这段时间怎么都不出门了?”  季衍不好意思说他天天在家哄江知颂,抱着手,装出一副忧愁的模样:“我爸公司出了点事,我在忙那个。”  沈宵便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季衍随便回答了几句,感觉再说得露馅,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去甜品台拿点东西吃,你要不要?”  季衍正要走,露台那边有人拐弯过来,一头栗色小卷毛,眉目深邃,有着雾蓝色的瞳孔,很出色的混血长相。  一开口却是纯熟老练的中文:“季衍,你给老子过来!”  沈宵站在季衍旁边,被小混血的脸晃得走了下神,忽地记起来了,他和这个漂亮小卷毛之前见过一面。  去年他送喝醉的季衍回家,半路上经过了环城赛道,季衍闹着上去跑两圈,嚷得他耳朵疼。  沈宵就和赛场经理打了声招呼,上了赛道。跑了一圈后,沈宵停车熄火,上了个厕所,又接了个家里的电话。  回来一看,季衍开他的车把前面一辆劳斯莱斯给撞了,季衍正和人扭打在一起。沈宵估计季衍喝了酒,下意识开火踩了油门,才有这一遭。  沈宵上前拉架,发现那人就有一头栗色小卷毛。  不过当时情况很混乱,事情处理完后,沈宵把季衍塞回车里就走了,也没太在意。  沈宵看了看季衍,季衍抱着手,站在那不动,对小卷毛说:“你今天别招惹我,我没心情跟你叙旧。”  沈宵问:“他是谁啊?”  “许安嘉。”季衍回答。  沈宵记下了这个名字,正想多问,有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过来找他,便先走了。  季衍手搭在栏杆上,看了许安嘉一眼。  许安嘉,名字正正经经的中国人名,人却是一个混血儿。  他从小在中国长大,和季衍一直同校到高中,两人关系说好不好,说差不差,比较复杂。  他们脾气都挺急,小时候总打架,等长大了点,因为都是学渣,又有了点末路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  高中分班是按年级成绩排的,分三个层次:冲刺班、强化班和基础班。  他俩都没进最好的冲刺班,在强化班挂车尾,勇争倒一倒二。  除了这,他俩还都对车感兴趣,很有共同话题。  相惜没多久,开始产生矛盾。  许安嘉见江知颂总给季衍补课,许安嘉想蹭,季衍拒绝了,并极其得意地跟他炫耀:“我哥儿们,我一个人的,拒绝共享。”  许安嘉没学霸竹马,只能暗自生气。  气不过,就找茬嘲笑季衍有人教也学不好。  季衍不甘示弱,笑话许安嘉英语垃圾,丢大洋彼岸祖宗的脸。  许安嘉忍辱负重,发愤图强,英语水平蹭蹭上升。  有次考完试,许安嘉拿着张一百二的卷子拍到季衍桌上,一脸得意。  季衍称之为返祖现象。  因为这话,他俩打了一架。  许安嘉没打赢。  季衍万万没想到。  许安嘉拳场上失意,考场上开始得意,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各科成绩都开始稳步提高,于是季衍就成了强化班万年倒一。  自那以后,许安嘉掌握了嘲笑密码,等到上了大学,寒暑假碰了面,许安嘉都要拉着季衍回忆一下高中生涯,连一起去飙车也不放过他。  总之,两人见了面就得掐。  感情全是打架和打嘴炮培养出来的。  不过季衍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许安嘉了,因为许安嘉去年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忙着学习。  季衍还记得许安嘉出发那天,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说什么“等我回来再和你算账”。  这话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中出现的频率太高,季衍懒得回。  露台上有风,许安嘉压了下被吹散的头发,大步走过来,说:“季衍,你聋了吗?”  季衍看许安嘉一脸气愤,觉得纳闷:“你今天吃炮仗了?”  许安嘉一听,更气了。  去年出发去国外之前,他高高兴兴去店里提了辆大牛,刚上赛道,就被季衍给撞了。  要不是他没两天就要出国,时间实在是太紧,早和季衍干一架了。  他申请的研究生是一年半制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凑,最后半年没什么课,教授批准了他回国搞毕设。  许安嘉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季衍算账。  许安嘉本来打算直接质问季衍,现在看到季衍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觉得还是以牙还牙比较痛快。  “好久没一起飙车了,”许安嘉眨着雾蓝色的眼睛,笑着说,“今晚十点半,老地方见。”  季衍被许安嘉反复无常的表现弄懵了,问:“你去国外学川剧变脸了?”  “我去国外学考倒一了。”许安嘉说。  季衍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去。  两人正要暴力叙旧,帮佣打开露台门,匆匆忙忙请他们入宴,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许安嘉抱着手,看着季衍,说:“晚上你一定得来,算是给我接风洗尘。”  “行,”季衍应道,“让你瞻仰一下老子的技术。”  季衍进了宴会厅,他位置在江知颂旁边,一坐下,就对江知颂说:“你见到许安嘉了没?”  “刚才碰到了,聊了几句,”江知颂给季衍夹了个青口贝,“怎么了?”  “他约我晚上去玩。”季衍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许安嘉约季衍,十次有九次都是去飙车。  季衍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门,江知颂觉得季衍大概憋得慌,便说:“我晚上有个会,没法去,你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季衍应好。  江知颂想了想,又说:“对了,不要玩到太晚,明天我们还得带季卉去游乐园。”  “没问题。”季衍高兴地说。 第15章 季衍板着脸推他。  江知颂不退反进,把季衍按在墙上,手臂微微收拢,低头看他。  季衍咬着牙,用力掰江知颂撑在墙上的手臂。  掰……掰不动?  季衍猛地往下一蹲,打算从江知颂的手臂下面窜出去,头刚往外伸就被江知颂按了回去。  季衍往另外一个方向拐,又被按了回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季衍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江知颂,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季衍准备发火。  江知颂攥着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然后把季衍整个抱在怀里。  季衍快要被勒死了,鼻间全是江知颂身上的冷杉气息。  “你别挨老子。”季衍嚷道。  江知颂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脸上表情凝重:“可是你不听我说话。”  武力值被压制,季衍只好暂时性妥协:“你别勒我,我就听你说。”  江知颂松了力气,没碰到季衍,只是虚虚拢着他。  季衍察觉江知颂放松了警惕,猛地推开他,蹿到门口,迅速打开门,对江知颂说:“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江知颂大步朝他走过去,季衍立刻往后退。  “没像你这样做朋友的,你现在在我心里,地位还不如许安嘉,也不如许维均,连沈宵也不如,”季衍冷着脸看他,“起码他们不会骗我。”  江知颂抓住季衍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面前,说:“阿衍,你别生气,我跟你解释。”  季衍用力挣开,转身的时候冷不丁撞到周勤身上。  周勤假装没看见他们猫捉老鼠的行为,迟疑地开口:“江总,例会还有三分钟开始,大家都到齐了。”  江知颂抬手看腕表,皱了下眉,季衍趁他分神这片刻,大步离开。  刚下大楼,季衍接到了许安嘉的电话。  “不是吧季衍,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了,你撞的是我心爱的大牛,我就撞了你一辆法拉利,大不了我赔你辆新的。”许安嘉踩着油门,窗外的风景唰唰飞过,“你那辆宝贝法拉利我让人拖去修了……”  “过来接老子,”季衍脸上残留着怒气,踢了一脚路边的石柱,“我在时代广场西门对面。”  “十分钟后到。”许安嘉爽快地说。  他那辆大牛的车头也撞坏了,便去赛车场换了辆低调点的奔驰。  只花了六分钟,许安嘉就到了时代广场,他在人群中找到季衍的身影,把车子滑到他面前的路口,接着打开车窗,探出脑袋喊:“上车。”  季衍关掉手机,走向车子。  许安嘉发现季衍走路有点瘸,问了一嘴。  “没什么。”季衍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若无其事地把脚藏到一边,应道。  车里一开始沉默了一下,季衍见许安总嘉往他脚上瞄,率先开口:“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撞我你的车不也得坏。”  “人活一辈子,不蒸馒头争口气。”许安嘉转了个弯,一头小卷毛随风飘荡,“再说开了挺久的了,有点腻。”  许安嘉自从被撞了,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这回出了气,终于舒服了。  “现在去哪?”许安嘉提出了个建议,“要不你回家开辆别的车出来,我们再回环城赛车场?”  不等季衍回答,许安嘉又说:“还是去‘锦色’吧,祝维均他们现在在那。”  锦色是祝维均名下的一家高级会所,他们有时候会在那里聚会。  “随便。”季衍说。  走到半路,许安嘉问:“你干嘛突然来时代广场?”  刚才季衍一脸怒火,理都没理他,直接叫赛场经理送他去时代广场,把许安嘉吓得一愣,以为季衍这回真翻脸了。  季衍:“来这找人。”  许安嘉看出来季衍不想多说,就没再问了。  很快到了“锦色”。  包厢里也就四五个人,三个围着桌子在打牌,剩下的在摇骰子,屏幕上还放着歌。  祝维均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哼上了小曲。  许安嘉拍了拍手,众人看向门口,祝维均惊讶道:“呦,你俩今天撞邪了,怎么和和气气的?”  季衍懒得应,坐到祝维均旁边,二话不说开始倒酒。  祝维均扶住酒瓶:“我觉着你怎么不太对劲呢?”  季衍不答反问:“今天沈宵怎么没来?”  “他有事,来不了。”祝维均松开手,把骰子摇得哗哗作响。  许安嘉也坐在了祝维均旁边,正拿着手机点烧烤,问了一圈,没人要吃,就点了自己的。  点完问他俩:“沈宵是谁?”  祝维均随口说了几句,许安嘉没有印象,也不感兴趣,便没再问了。  季衍只喝了一口酒,觉得味道不好,将杯子搁在桌上,扫了眼手机,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季衍把手机屏幕往下翻,然后把手机扔在松软的座椅上。  烧烤没一会儿就到了,许安嘉忙不迭拆开包装。托盘里摆了一打香气四溢的生蚝,艳红的碎椒和淡黄的蒜蓉裹着嫩滑的蚝肉,令人食指大动。  羊肉串和牛肉串点了好几把,还有五花肉、脆骨、鸡翅和鱿鱼,都烤得外焦里嫩,上面撒了薄薄的辣椒末,浸透了表面。  许安嘉深呼吸一口,雾蓝色的眸子全是满足,啧啧感叹:“还是回国好啊,我在国外吃东西只能勉强维持生存。”  以往这时候季衍会调侃他,但季衍今天没心情,许安嘉往他手里塞羊肉串也没接。  许安嘉就没管了,从兜里掏了根小皮筋,把小卷毛扎起来,认认真真开始吃。  烧烤味道有点冲,季衍坐远了点,心里乱糟糟的。  他到现在都接受不了江知颂骗他这个事实,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江知颂脾气特别好,对他从来都是纵着宠着,季衍无法想象,这样的江知颂,原来有着一肚子坏水。  周围很嘈杂,季衍安静地坐着,脑海里逐渐浮现出江知颂温柔的、和善的、矜贵的模样,接着又变换成江知颂面不改色骗他的场景。  “所以你才会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吗?”  “你吼我踢我。”  “你嫌弃我车技不好。”  ……  太矛盾了。  有人从季衍面前走过,季衍挪了下位置让路,不小心碰到了手机边缘,手指动了动,把屏幕翻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没有最新的电话和消息。  祝维均拿着麦克风在唱歌曲串烧,跟跑了几个老婆似的撕心裂肺。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季衍抬头看了眼祝维均,然后盯着手机看了会儿。  正要关屏幕,“叮”地一声,江知颂发微信过来了:阿衍开门。  祝维均扶着麦,唱得无比沉醉:“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幸福来得好不容易……”  季衍又看了眼祝维均,往他身上扔了个橘子:“别唱了,难听死了。”  祝维均身手敏捷地躲开,把这当成了个人演唱会,旁若无人地开始了下一首。  许安嘉撸完最后一根串,打了个嗝,听见有人在敲门,起身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许安嘉有点惊讶。  江知颂看了看许安嘉嘴角沾着的辣椒末,应道:“我来找季衍。”  许安嘉往角落一指:“他在那。”  江知颂走到季衍旁边,季衍装作没看见他,凑到一旁跟他们打牌。  包厢里很暗,江知颂站在季衍身后,向前倾了下身子,压在他背上,像半抱住他似的,抓住了他手里的牌。  季衍甩了下手,江知颂顾忌着许安嘉他们在,低声唤了句“阿衍”。  季衍不耐烦地看了江知颂一眼,然后对祝维均说:“祝维均你行不行,江总大驾光临,你也不招待招待。”  江知颂很快就被祝维均和许安嘉拉走了。  祝维均往江知颂手里塞了个麦。  “一起来吧,”祝维均说,“难得你出来玩一次,晚点再回去。”  江知颂拒绝了。  “别啊,低音炮唱歌肯定好听。”祝维均笑着说,“别那么扫兴。”  江知颂也笑,但他把麦放到了桌子上。  季衍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他以为祝维均最多就灌一下酒,没想到他会往江知颂手里塞麦。  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江知颂不是端架子,是根本就不会唱,五个音能跑六个调。  他和江知颂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岁的时候,当时陆衡南在外任期结束,搬回晋城,季宿风带着他去陆家拜访。  季衍好动,四处撒欢儿跑,然后在琴房外,听到了严厉的训斥声。  季衍有点好奇,轻轻推开门,就看见穿着小西装的小江知颂,站在大大的钢琴面前,被一个短发女人骂。  后来季衍才知道,除了钢琴,小提琴、萨克斯、大提琴……江知颂全都试了个遍,都学不会。  就是没有天赋。  江知颂特别爱面子,和音乐有关的东西,这么多年,碰都没碰过一下。  祝维均还在坚持,许安嘉也在那起哄。  生气归生气,季衍不想让别人看江知颂的笑话。 第17章 季卉挠着小脑袋,一点都不记得了。  季衍自问自答:“做人要言出必行,我说了你只能选一个,你就只能选一个。”  季卉不高兴了,嘟着脸,一甩手,说:“我不要你带,我要知颂哥哥和我去。”  说完气哼哼地上楼告状了。  季衍准备回卧室,见江知颂一直跟着,瞪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关门。  关到一半,江知颂将手卡在门缝里,季衍就不敢再关了。  江知颂趁机进了卧室,把门掩上,用力扣住季衍的手,季衍甩开:“你别碰我。”  季衍偏开脸不看他,江知颂调整好情绪,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我忘了你恐同了。”江知颂低声问,“阿衍,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季衍一开始侧着脸,看不到江知颂的表情,但江知颂往后退了一步,站的位置恰好在季衍视线范围内。  于是季衍能清晰地看见他暗淡的眼神,很沉,没有光,仿佛下一秒难堪就要满溢而出。  季衍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松开,然后又皱起来,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谭章远是谭章远,你是你,就算你那个,我也不觉得你恶心。”  江知颂听了这话,没太大的反应。  季衍一直都是这样,涉及到他的时候,底线可以无限降低。  也正是因为这样,很多时候都让他存了点希望。  像江衡南说的,季衍其实很懵懂,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只爱玩,对于情情爱爱这方面,缺了根筋。他连女的都不喜欢,更不可能喜欢男的。  江知颂一头撞上去,不会有结果,死路一条。  江知颂不太信,又有些信。  卧室里的灯很亮,江知颂的影子盖在季衍身上,两个人像是拥抱在一起。  江知颂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于是影子彻底覆盖住季衍。  季衍不明所以,仰头看他。  江知颂想,这样也挺好的,他之前一直在思考,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让季衍知道他的心思,又不会因为冲击太大而让季衍疏远他。  现在季衍起码知道了他不喜欢女人。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得一步一步来。  他有的是耐心。  江知颂望着季衍,语气诚挚:“阿衍,原谅我好不好?”  季衍板着脸。  江知颂碰了碰他的手,换了个话题:“我不太会带孩子,明天你能不能一起去游乐园?”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吧,就算去,也是我一个人带她去。”季衍冷声说,“你真以为我被你耍了还一点不生气?”  江知颂往前走了半步,紧挨着季衍,凑到他耳边,学着季卉那样,低声说了句:“阿衍,求求你了。”  季卉说这话听起来娇俏可爱,江知颂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另外一种味道,低沉,带着磁性,偏偏又是在求人,强烈的反差感让季衍心颤了一下。  季衍反应过来后,离江知颂远了点,哼哼一句:“你装什么可爱?”  江知颂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江知颂的眼神有一种很深邃的感觉,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季衍下意识握紧了手指,没再看江知颂,把他轰出了房间。  你不要过来啊第15章 了不起的gay  第二天,季衍七点就醒了,可能是因为从来没见过江知颂装可爱,他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是江知颂,凑在他耳边,一句接一句地跟他说“阿衍,求求你了。”  梦里的感觉很真实,声音质感也一模一样。  季衍把脸蒙在枕头里,揉了揉耳朵,又赖了一会儿床,才起来洗漱。  收拾完之后,季衍摸出手机一看,屏幕上一溜儿全是江知颂发给他的消息。  有文字,也有语音,都是道歉的消息。  季衍坐在床上,先听了一遍语音,再把消息一条一条看完。  季衍换完衣服,又听了一遍语音,然后关上手机,起身走出房间。  经过江知颂卧室的时候,季衍特意放轻了脚步,走到二楼的另一边,去敲他爸妈的门,把季卉拎起来帮她绑头发。  季卉有点高兴,问:“哥哥,你和知颂哥哥一起带我去吗?”  “我有什么办法?”季衍说,“江知颂又不会带小孩,说不定你上午跟他出去,下午就被拐了。”  季卉超大声:“哥哥最好啦!”  季衍收下她的夸赞,心情很好地问:“想要什么发型?”  “想要妈妈昨天给我扎的头发。”季卉说。  季衍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她昨天的发型,随便糊弄了一下,然后说:“好了。”  季卉从小凳子上蹦下来,屁颠屁颠跑去刷牙洗脸,然后拉着季衍去找江知颂。  江知颂起得更早,在卧室处理比较急的事,处理完,顺便把下午的安排也往后推了一天。  刚关掉电脑,季衍带着季卉进来了。  季卉倒腾着小短腿,冲到江知颂面前,说:“知颂哥哥,我们出发吧。”  季卉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头发乱七八糟,揪成一团,像缠在一起的咸菜,皮筋没扎到的地方,还别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发卡。  江知颂去找了把梳子,然后把季卉抱到凳子上,蹲下身子,把发卡摘下来,重新给她绑了一遍头发。  季卉很乖,看着江知颂说:“刚才哥哥已经给我扎过啦。”  江知颂看了眼季衍,笑着说:“哥哥这么厉害啊,还会给你扎头发。”  “笑个屁笑,”季衍踢了下江知颂旁边的衣柜,“弄完赶紧走。”  江知颂抬头,佯装不知,问:“阿衍,你也去吗?”  “你以为我想去吗?”季衍冷漠地说,“季卉一大早起来缠着我,让我带她去,很烦。”  季卉迷茫地挠了挠脑袋,想说话,季衍一把抱起她:“走了,下楼吃早餐。”  季衍每次说谎的时候,睫毛就会颤个不停,也不敢看着人的眼睛。刚才也是这样,强撑着冷脸,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内里软得要命。  江知颂站起身,望着季衍的背影,眼里漾开了层层笑意。  吃过早餐,季卉背着小恐龙书包,一手牵一个,荡着人体秋千出了家门。  季衍和江知颂一起出门时,一般都是江知颂开车。  江知颂车技不算差,可他开得太稳,被别人抢位也不生气,季衍有时候就会嫌弃。  季衍在赛道上野得很,在市里开车虽然遵守交通规则,但走位很骚包,时常卡着点踩刹车,把车开得一耸一耸的。他开的车又很贵,再加上连号的车牌,谁遇上了都会让他三分。  江知颂说过他很多次,季衍不改,后来两人一起出门,就变成了江知颂开车。  今天有小孩子,江知颂先将儿童安全座椅上固定在后座,再将季卉放了上去。  季卉一路都很高兴,脑袋转来转去的,看外面的风景。  下了车,季衍嫌季卉走得慢,索性把她抱起来。  到了游乐园大门口,江知颂想从他怀里接过季卉,季衍躲开了,说:“离我远点。”  “这个游乐园很大,季卉也不算轻。”江知颂试图再次抱走季卉,“抱久了胳膊会酸。”  季衍不乐意了,加快了脚步:“你是不是觉得你力气比我大?”  江知颂见季衍确实一副轻松的样子,就没再坚持。  八分钟过去了,季衍越走越慢,额头上还沁出了一层汗。  季卉拿着一个棉花糖在啃,时不时转动身子,她一动,季衍手臂就抖一下。  江知颂觉得好笑,直接把季卉抱过来,对季衍说:“我带她去买冰激凌,你要什么口味的?”  困境解除,季衍松了口气,也不对江知颂摆脸色了,应道:“要一个奶油的。”  卖冰激凌的小店离这有一段距离,季衍懒得走,坐在椅子上休息,想了想又叫住江知颂,说:“算了,给我带个蓝莓味的。”  江知颂笑着应好。  季衍身体后仰,将两只手压在椅背上,看了江知颂一眼,然后听见季卉的声音“知颂哥哥,我可以要两个冰激凌吗?”  季衍没来得及说不行,他们就走远了。  没多久,江知颂抱着季卉回来了。  季卉手里不见了棉花糖的踪影,正握着一个草莓冰激凌吃。  江知颂单手抱她,另一只手上拿了两个冰激凌,大步朝他走过来。  季衍往旁边挪了一下,给江知颂腾位置,目光落在江知颂手里的两个冰激凌上,板着脸说:“你就惯着她吧。”  “我什么时候惯过她,”江知颂将季卉放到地上,又把手里的冰激凌递给季衍,笑了笑,“都是给你的。”  季衍抬头看了看眉眼带笑的江知颂,在心里哼了一声。  两个冰激凌。  一个奶油,一个蓝莓味。  季衍没说话,一手拿一个,坐在一边开始吃。  冰激凌化得很快,弄到手上黏糊糊的,江知颂带了纸巾,季衍一边吃,江知颂就一边帮他擦手。  季衍习惯了江知颂这个破毛病,但现在还在生他的气,想起他的洁癖,便故意把奶油往他手背上蹭。  见江知颂没反应,季衍变本加厉,江知颂丝毫不生气,偏头看他:“阿衍,别闹了,再不吃就全化了。”  季衍发现气不到江知颂,把冰激凌大口吃完,去附近的卫生间洗手。  季衍回来后,江知颂也去了趟卫生间,季衍看他走远了,犹豫两秒,对蹲在地上吃冰淇淋的季卉说:“待会儿你让江知颂抱你。” 第19章 江知颂在江衡南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两人离得很远。  季衍看看江知颂,又看看江衡南,想起周勤说他们之前闹得很严重,主动缓和气氛,笑着说:“衡南叔,你来晋城怎么不早说,我好去接你。”  江衡南的目光落到季衍身上,良久,才应了一声:“时间比较赶。”  江衡南很严肃,不过季衍从小到大都不怕他,小时候还骑过他脖子掏院子里的鸟巢。  季衍问:“那衡南叔在这待几天啊?”  “下午三点的飞机。”  ……  聊着聊着,季衍就坐到了江衡南边上,语气也越来越熟稔。  江衡南摸出了盒烟,季衍一把按住:“叔,别抽了,对身体不太好。”  江衡南看了一眼江知颂,江知颂和他对视,然后移开目光看着季衍,说:“阿衍,过来。”  江知颂的话近似命令,季衍气还没彻底消,不想搭理他。  但江衡南在这,季衍想了想,决定给江知颂点面子,就坐回了江知颂旁边。  江衡南把烟盒放开,一直盯着他们两个人看。  季衍觉得江衡南的眼神有点奇怪,偷摸着在桌底踢了踢江知颂的脚,然后借着季卉的掩护,凑到江知颂耳边,极小声地问:“你爸怎么了?”  江知颂应道:“可能他太久没休息,眼睛不舒服。”  季衍“哦”了一声。  江衡南正襟危坐着,问江知颂:“公司最近怎么样?”  “效益还行,”江知颂同样正襟危坐着,“最近在考虑扩大市场规模……”  江知颂接着又谈了下公司发展方向和经营思路。  江衡南突然问:“感情方面怎么样?”  江知颂知道江衡南是故意的,在试探他和季衍到了什么程度。  江知颂没有回答。  江衡南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季衍,对江知颂说:“胡家的小女儿我看挺不错的,这两天你抽时间和人家见个面,你年纪也到了,该结婚生子了。”  季衍心里一惊,看这情况,江知颂没跟江衡南说过他的性取向,这到时候要是被江衡南知道了,以江衡南的脾气,不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江知颂面前摆了杯热茶,白雾袅袅上升,江知颂端起来抿了抿,开口道:“我听说嫂子快生了,应该能满足您抱孙子辈的愿望。”  江衡南面不改色:“你哥是你哥,你是你。”  江知颂见江衡南这样,突然笑了笑,说:“父亲,我不喜欢女人。”  江衡南没什么反应,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季衍正在震惊江衡南怎么那么平静,又听见江知颂漫不经心地说:“我喜欢季衍。”  季衍心里警铃大作,踹了江知颂一脚,压低声音:“你疯了,干嘛拿我当借口。”  江知颂攥住季衍的手腕,用极亲昵的语气说:“阿衍,你别闹。”  季衍觉得江衡南今晚就会派人杀了自己,在心里暗骂江知颂。  下一秒,季衍撞上江衡南凌厉的眼神,结结巴巴地替江知颂圆谎:“是,他是在……在追我。”  江知颂没松手,笑着对江衡南说:“父亲,不管从主观因素还是客观因素出发,我都不能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江衡南沉着脸没说话。  季衍继续结结巴巴地附和:“衡南叔,你别逼……逼他了,gay装直男骗婚是会遭天谴的。”  包厢里鸦雀无声。  半晌,江衡南忽地缓和了脸色,看了看坐在儿童座椅上的季卉,走过去逗她。  季衍松了口气,瞪了江知颂一眼。  江知颂朝季衍笑,去擦他手心上的汗。  季衍躲开,踹了江知颂一脚。  季衍觉得江知颂真的变了,不仅学会了骗人,还特别会装模作样。  过了会儿,季宿风和沈宁钰到了。  季宿风很久没见江衡南,很高兴,拉着江衡南寒暄,期间喝了好几杯红酒。  江衡南很忙,饭吃到一半,接了个电话,说开发区那边有事,要提前离开。  临走时,江衡南说:“宿风,我下个月十五结婚,到时候我会安排人给你们买机票,请的人不多,就自家人吃个饭。”  季宿风点头应好,江衡南扭头看了眼江知颂,面无表情地说:“江知颂,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说几句话。”  江知颂站起身,跟季宿风走了。  季衍看着江知颂的背影,心里有点担心,害怕江衡南收拾他。  当初江知颂没按江衡南的意思选志愿,江衡南就发了很大的火,现在江知颂背上都还有被碎裂的茶杯砸的疤。  这回江知颂直接在他面前出柜,江衡南不暴怒才怪,刚才估计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季衍皱起了眉。  江衡南径直上了车,江知颂迟疑两秒,拉开车门坐到他旁边。  没等江衡南发话,司机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我说过,我对季衍没有意见,”江衡南望着江知颂,眼神流露出反感,“但你死皮赖脸地追在一个男人身后百般讨好,不觉得丢脸吗?”  江知颂很熟悉这种眼神,当时他跟江衡南坦白的时候,江衡南也是这个眼神。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江衡南难得在家。江知颂因为滑野雪受伤,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又在家养了好久的伤。  这天终于可以正常行走了,江知颂敲响了书房的门。  江衡南没在看文件,坐在窗户边泡茶,看都没看他一眼,问:“什么事?”  江知颂盯着在沸水中翻滚的白毫银针,说:“和季衍有关。”  江衡南倒茶的手顿了顿。  “您也猜到了,”江知颂想起季衍,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我特别喜欢他。”  江衡南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过滤茶叶,问:“然后呢?”  “我决定回晋城。”江知颂回答道。  他说得很慢,语气却很坚决。  窗户里有阳光漏进来,晃得江知颂眼睛有点疼,他继续说:“我在医院住了这么久,只想明白了一件事,我还这么年轻,没必要畏首畏尾。”  “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去争取,”江知颂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回去。”  江衡南早就察觉了江知颂的心思,两人心照不宣,但从来没摊开说过。  江衡南脾气不算好,强硬地插手过很多次,甚至还有一次,直接扇了江知颂一巴掌。  他知道江知颂挑这个时候跟他挑明,是有原因的。  江知颂这次摔得特别严重,有一根树枝差点插进肺里,进了重症监护室,他很忙,只去医院看了两三次。  再加上江知颂早年丧母,他平时也没怎么关心过江知颂,或多或少都有点愧疚。  另外就是他准备和前妻复婚,他们一家子人都住在这。江知钦的妻子还怀孕了,有了下一代,他放在江知颂身上的心思就更淡了。  江知颂把他摸得很清楚。  江衡南握着滚烫的茶杯,没发火,用很淡的语气对江知颂说:“从你压着刘家那孩子跟季衍道歉开始,我就知道你无可救药了。”  晋城玩车的圈子里哪个家里都有权有势,刘家跟江家还有很近的亲戚关系,家里的儿子是失独后再生的,被宠得不行,不久前和季衍在赛车场杠上了,季衍吃了亏。  江知颂那时远在聊城,消息倒是灵通,当晚就知道了,查清事情原委后,用了些手段,逼他向季衍认错。  季衍不知道这事有江知颂的手笔,江衡南也是前阵子听刘家老爷子谈起这事才知道的。  江衡南抬眼看江知颂:“你是我人生的一个污点。”  “因为我永远达不到您的期望,还总是试图反抗权威,甚至还不要脸地喜欢上一个男人。”江知颂很有自知之明地应道。  “我看人很准,”江衡南把茶泼掉,又拿帕子擦了擦手,眼神平淡无波,“季衍从小被宠到大,一点苦没吃过,心智极不成熟,心理年龄估计还没成年。”  “他压根不喜欢你,对感情丝毫没兴趣。”  “我不会拦你,但他要是知道了你的心思,大概率会觉得你脑子有病。”江衡南脸上浮起点笑,“你尽管试试看。”  江衡南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话术练得很精,对付江知颂绰绰有余。  也正是因为这番话,江知颂有了顾虑,回晋城之后,一直不太敢表明自己的心思。  但现在,江知颂觉得自己快藏不下去了。  车里没开空调,待久了有点热,江知颂低下头,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腕。  江衡南又说:“你不觉得丢脸,我还觉得丢脸,男人起码得有自尊。”  “从小到大,我给您丢的脸够多了。”江知颂说,“真是抱歉啊,父亲。”  “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幅样子。”江衡南沉下声音,“下车。”  你不要过来啊第17章 你真的好笨啊  江知颂一下车,没走几步,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季衍。  季衍抱着手,等江知颂上了楼,问:“你爸怎么没打死你?”  江知颂笑了笑,语气一派云淡风轻:“他知道就算打死我也没用。”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这么黑。”季衍推了他一下,开始跟他算账,“骗我那事还没过去呢,你又开始拿我挡刀了。”  “我只能说喜欢你,没有别的人选。”江知颂望着季衍,眸色深深,意有所指地应道。  季衍和江知颂对上了视线,丝毫没觉得不对劲,还有点生气:“你个王八蛋。” 第21章 季衍四处张望了一下,还是没看见人,他懒得再找,直接去了停车场,决定先回家再说。  路上车很多,季衍抄了段近路。  车里放着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季衍哼着歌,轻车熟路地拐了个急弯。  旁边突然窜出辆车,速度像飞一样。  季衍手比脑子快,打死方向盘,往旁边躲,将将避开要撞上来的车头。  季衍刚想骂人,后边又窜出辆路虎揽胜,飙到他前面,瞬间点燃了季衍的路怒症。  季衍猛踩油门,追了上去。  很快季衍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开那辆路虎揽胜的人车技很好,咬得很紧,屡次试图别停前面那辆车。  那架势看上去就跟浴血黑帮似的。  季衍定睛一看,被追着的那辆不是许安嘉的基佬紫大牛吗?  许安嘉什么时候惹事了?  季衍没多想,把油门踩到底,跟在路虎揽胜后面。  路越走越窄,忽地,前方传来刺耳的“刺啦刺啦”声。  路虎揽胜卯着劲,把许安嘉的车挤在路边,两辆车由于惯性往前冲了段距离,车的侧边剐蹭出炫目的火花。  季衍目测了一下车间距,甩了个尾,别在路虎揽胜车头前,然后下了车。  车门被堵死了,许安嘉从副驾驶那边下来,一脸狼狈。  季衍瞥了眼路虎揽胜,车窗贴了防窥膜,看不清里面的场景,他问许安嘉:“你惹谁了?下手这么狠。”  许安嘉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爸在白云街给他开了家改装车行,许安嘉最近天天往那钻,他研究生在德国学的就是汽车改装,很有一手。  白云街那块儿都是车行,牵扯的利益太多,好好的肉被人撕了一块,谁都不乐意。  有个地头蛇叫封信,白手起家,做事蛮横不讲理,手段不太干净,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来找茬。  季衍没听过这人,不知道他的来路,扭头又看了眼卧在地上的揽胜,开玩笑说:“要不然叫你爸把白云街的那些车行都买下来。”  话音刚落,揽胜的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瘦得像猴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看。  许安嘉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季衍一脸疑惑,就这样的,他一拳可以打十个。  许安嘉虽然比较弱,但对付这个猴完全绰绰有余。  季衍当即决定帮许安嘉找回场子。  他站到瘦弱男人前面,高声说:“封信是吧?谁给你的脸,竟敢欺负到我朋友头上。”  许安嘉打断季衍:“别说了,赶紧走。”  季衍嫌弃地看了许安嘉一眼:“你怎么这么窝囊?”  说完转向封信,摆出高傲的神色:“晋城这块儿,我说了算。我不为难你,你跟他道个歉,这事就完了。”  封信抬眼看了看季衍,季衍抱着手,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  封信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敲了敲车门。  下一秒,车上下来仨彪形大汉,个个手臂肌肉虬结,眼睛瞪得像铜铃,齐刷刷看着季衍。  季衍瞳孔地震:!!!  彪形大汉朝季衍走过来。  季衍拉起许安嘉撒腿就跑,边跑边骂:“许安嘉你他妈不早说!”  “你演上瘾了,压根不听我的。”许安嘉疯狂奔跑,一头小卷毛被风吹得乱糟糟。  大汉们腿比他们长,眼看就要追上了,季衍把许安嘉往旁边的岔路猛地一推,大喊一声:“分头跑!”  季衍原本想让许安嘉分散一下火力,万万没想到,三个彪形大汉把他当成了唯一目标。  季衍在前面死命狂奔,他们在后头穷追不舍,直跑出两条街,他妈的也没人见义勇为。  ***  江知颂回到季家,敲了敲季衍的房门,没人回应,便拧开门把手进去了。  季衍不在。  江知颂下了楼,把包装得很仔细的水果塔放到冰箱里,然后摸出手机给季衍发消息。  没等到回复,江知颂以为季衍出去玩了,回了自己卧室。  过了大概半小时,沈宁钰洗了点水果送进来,叫江知颂别整天对着电脑工作,要注意休息。  江知颂拗不过她,下楼转了一圈,走回大厅时,迎面撞上狼狈不堪的季衍。  季衍身上灰扑扑的,眼角那块还破了皮,血已经凝固了,覆在上面很刺眼。  江知颂皱起眉,拉他到面前,问:“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疼疼疼,别碰我。”季衍连忙躲开。  季衍解释道:“我摔了一跤。”  季衍小时候很皮,总是被沈宁钰满花园追着打,跑得不算慢。  人是甩开了,但他准备跳墙的时候,没看见墙角的黑色小奶猫,在跳下去那一瞬才发现,连忙避开,这一下就撞到旁边的梨树上,眼角被树枝拉了个口子。  季衍顾及到江知颂的洁癖,没让他碰自己,赶紧往楼上走,想去洗个澡。  季衍洗完澡出来,发现江知颂在他卧室里,手边还放了个药箱,就知道江知颂要给他处理伤口,便走到江知颂面前。  他怕江知颂问,率先开口,企图岔开话题:“江知颂,你给我买的水果塔呢?”  “放冰箱冷藏了,”江知颂打开药箱,拿出棉签和消毒液,“待会儿我给你拿上来。”  季衍看了他一眼,大度地说:“之前的事我原谅你了,不过你以后要是再骗我,我绝对会翻脸。”  “以后再也不敢了。”江知颂将他按到凳子上坐着,应道。  江知颂一边给他处理眼角的伤口,一边问他怎么摔的。  季衍不想说,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但江知颂剖根究底地问,季衍躲不过,一五一十坦白了。  “如果被追上了,你怎么办?”江知颂脸上没了笑意。  季衍还有心情笑:“那也要追上我再说。”  江知颂望着季衍,面无表情地说:“你就这么愿意为许安嘉拼命?”  “拼命倒不至于,”季衍叹了口气,惆怅道,“这次怪我判断失误。”  江知颂让季衍仰起头,帮他把额前的碎发弄上去,然后用棉签蘸了点消毒液,很仔细地涂抹在伤口处。  季衍“嘶”了一声。  “疼不疼?”江知颂问。  季衍哼哼唧唧地回答:“疼死老子了。”  于是江知颂弄了更多消毒液上去。  季衍嚎了一嗓子,说好疼。  江知颂附身过去,给他吹了吹,唇碰得很近,快要擦上季衍的眼角。  季衍刚好这时候扭头,江知颂差点亲到季衍的眼睛。  季衍眼睛蹭的一下瞪大了。  江知颂若无其事地退开,问:“怎么了?”  季衍说:“你干嘛靠我那么近。”  “是你自己凑过来的,”江知颂慢条斯理地用棉签把往下溢的消毒液擦掉,“你在嫌弃我?”  不等季衍回答,江知颂将棉签扔进垃圾桶,站起身,语气很淡:“算了,你自己处理吧。”  季衍喊住他:“江知颂你走什么,我没嫌弃你。”  “我背上还有伤呢,我够不着,你得帮我处理一下。”季衍说。  江知颂立刻转身回来。  季衍怕消毒液弄到眼睛,依旧仰着头,小声抱怨:“我发现你脾气越来越大了。”  江知颂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腰撞树干上了,好疼。”季衍撩起衣服给他看。  季衍后腰撞出了淤青,他挺白的,伤口看上去就有点吓人。  江知颂轻轻碰了下,随后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  “别瞎摸啊,”季衍问,“没破皮吧?”  “没有。”江知颂应道。  季衍把衣服撩到肩膀那,往桌子上一趴:“真的很疼,我怀疑扭到了,你帮我抻直。”  江知颂垂下眸子,目光从那道淤青往上,一直滑到季衍白净的脖颈处,说:“这里太低了,施展不开。”  季衍“哦”了一声,走到床边趴着。  被子是深色的,季衍趴在上面,衬得露出的那截腰更加白净。  季衍将下巴垫在手上,愤愤不平地说:“我待会儿就去把那棵梨树给锯了。”  江知颂把他的衣服往上带,卡在肩胛骨处,然后手压上季衍的后腰,季衍觉得有点痒,躲了一下。  江知颂按住他,让他别动。  季衍便老老实实趴着了。  季衍的腰又白又软,还有两个漂亮的腰窝。  江知颂一开始用的力很轻,不知怎的,越到后面,力度越大。  季衍哼了几声:“疼疼疼……” 第23章 季衍想说江知颂眼神凶,但感觉说出来总有点不对劲。  好像又不是眼神,具体是什么,季衍也搞不清。  两人对视了片刻,谁都没说话。  季衍往被子里一钻,对江知颂说:“你今天没事吗?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江知颂上午本来就没安排,又把下午的事往后推了一天,今天一天都很空。  他见季衍有点闪躲的意思,没说什么,俯下身给他掖了掖被子。  江知颂身上有很清新干净的冷杉气息,是他惯用的那款香水,离得近了,整个人就像浸了进去。  这个味道季衍特别熟悉,但他忽然觉得这味变得极具侵略性,偷摸着用被子压住鼻子,又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天,季衍都没听过关门声,偷偷睁开了眼睛,发现江知颂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正盯着他看。  季衍问:“你干嘛还不走?”  “我下午没事,想看你什么时候能睡醒。”江知颂说。  季衍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过了会儿,干脆用被子蒙住头。  在里面憋久了很难受,季衍隔着被子踹了江知颂一脚,然后钻了出来,说:“江知颂你好烦。”  江知颂像是有点疑惑,问:“为什么觉得我烦,我以前不是也会这样吗?”  季衍回答不出来。  江知颂以前真的很无聊,没事的时候看他睡觉都能看半天。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季衍此刻就觉得不自在。  季衍一直不说话,江知颂低下头,握住季衍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他的手指。  季衍的手指很好看,白皙修长,曲起来的时候骨节分明。  江知颂一直在碰他的食指,冷不丁攥进了手心,然后身体前倾,盯着季衍又问了一遍:“阿衍,为什么啊?”  江知颂故意压着声音的时候,低音炮就带了点压迫感。  季衍望着江知颂,觉得之前诡异的气氛又卷土重来了。  季衍“啪”地一下打掉江知颂的手,顺手用被子压住他,有点气急败坏:“我说你烦你就烦,没有为什么。”  江知颂也不挣扎,就躺在那任季衍压着,季衍怕把他闷死,掀开被子,对江知颂说:“江知颂,你最近脾气变得很坏。”  江知颂一瞬不瞬地看着季衍,应道:“我以前脾气也不算好,只是没让你看见。”  季衍一点都不信,他懒得和江知颂争,把江知颂推搡回了他自己房间。  季衍在床上躺了很久,翻来覆去都没睡着,睁开眼睛愣了会神。  江知颂变了。  季衍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点。  江知颂以前对他真的特别温柔,还特别有耐心,从来不会发脾气。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有年夏天,两家人一起去山上避暑,他偷偷跑去玩水,江知颂因为救他差点被淹死,呛了水脸和嘴唇都泛着白,还在帮他擦眼泪,哄着他让他不要哭了。  上学的时候他成绩不好,江知颂每天都给他补习。  有些知识点季衍怎么都听不懂,但只要他想听,江知颂就会一遍一遍地讲。就算他时不时在做小动作,看上去一点都不认真,江知颂也不会不耐烦。  季衍自己是急性子的人,所以对江知颂的耐心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高中有一次,他放假时和班主任安排的学习小组出去玩。  季衍玩大冒险输了,许安嘉不怀好意地拿出瓶指甲油,要给他涂,季衍本来想翻脸的,又怕被说玩不起,于是咬牙忍了。  指甲全是很俗的桃粉色,还带着布灵布灵的闪粉,季衍觉得看一眼就会短命十年。  那时江知颂刚好参加完数学竞赛的培训,来接他回家。季衍来不及抠,把手藏在背后,还是被江知颂发现了。  江知颂什么都没说,把桃粉色握在手里往车边走,给季衍开了车门,然后坐到他旁边,一手托着他手心,一手给他撕干掉的指甲油。  许安嘉大概是在路边摊上随手买的指甲油,质量不行,不太好撕。  江知颂低垂着眉眼,抓着他的手,将斑驳的指甲表面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清理的时候,江知颂脸颊上蹭到了闪粉,一道细长的痕迹,从鼻梁蔓延到下颌。夕阳透过车窗照射进来,给他整个人打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季衍很不好意思。  江知颂属于那种天之骄子,一直特别优秀,是谁见了都会夸一声的程度,那张脸长得也很绝。  要是在封建社会,气质简直是太子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却在给他抠艳俗的指甲油。  那是季衍第一次感受到“温柔”的具象存在。  但现在,江知颂会骗他,会拿他当挡箭牌,还会因为许安嘉对他生气。  在江知颂的温柔之下,季衍探到了锋芒,他很不适应,不能说不舒服,就是有些措不及防。  季衍想了半天,心脏开始突突地跳,下意识觉得不能再想下去,把脑袋埋在枕头里,闷头睡了一觉。  你不要过来啊第20章 发光发热  季衍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刚擦黑,室内的光线很暗,带着昼夜交替的混沌感。  季衍睡得有点懵,揉了揉脸,坐在床上缓神,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换掉睡衣下楼吃饭。  季衍身上的伤藏不住,尤其是眼角那个明晃晃的创口贴,吃晚饭时季宿风问了一嘴。  丢人的事不适合大肆宣扬,于是季衍找了个借口:“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追尾了。”  季宿风问了一下伤口的具体情况,知道没什么事后,表情严肃起来:“季衍,你是不是把马路当赛车场开了?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  季衍爱飙车,飚多了,偶尔会出事故,季宿风怕他玩得太疯,大学一毕业,就把他塞去了自家公司上班,企图框住他狂野躁动的心。  可一直没框住,季衍该玩还是会去玩。  季衍不好改口,支支吾吾应了一声。  季宿风这回没惯着他,批评道:“整天就知道玩儿,叫你去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午十点去下午五点回,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江知颂要帮季衍说话,还没开口,季衍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季宿风看了江知颂一眼,又看了看季衍,两相对比,觉得更糟心了,冷酷无情地说:“从明天开始,你哪儿都不准去,别人什么样的工作时间,你就什么样的工作时间,吃饭就在公司吃,别回来了。”  “叔,明天晋城有个由政府牵头的商业活动,除了我们,也邀请了季衍。”江知颂插了句嘴。  季宿风一顿,依旧冷酷无情:“那从后天开始,季衍你哪儿都不许去。”  沈宁钰很小声地说:“后天中午约好了去吃厉家菜。”  那家厉家菜是老字号了,四个人都很爱吃,江知颂回来之后季宿风就打算带一家人去吃一顿,但江知颂很忙,他也很忙,一直拖到现在,沈宁钰才约上了。  季宿风:“吃完那顿再开始。”  季衍一头雾水,搞不懂他爸今天怎么回事,突然开起了批斗大会。  季衍直接问了。  季宿风说:“你记得刘叔吗?就那个高高壮壮的,白手起家搞食品生产的。”  “他就一个儿子,宠的无法无天,那孩子整天无所事事,闲得慌,找刺激吸上了白粉。”季宿风叹了口气,“前几天被抓了,你刘叔整个人都垮了。”  季衍无语:“刘叔儿子被抓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宁钰:“你不也整天无所事事?”  季宿风语重心长地问:“儿子,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季衍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半晌没回答,筷子一放,说不吃了。  江知颂也没吃了,叫张阿姨煮了碗馄饨,端去了季衍卧室。  季衍坐在椅子上,打开工作群看消息,见江知颂进来了,关了屏幕盖到桌子上,说:“我不吃。”  江知颂把馄饨放到季衍面前,张阿姨厨艺很好,馄饨个个皮薄肉厚,在黄澄澄的鸡汤里上下浮沉,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上面还撒了把葱花点缀,色香味俱全。  季衍扭过头:“都说了不吃。”  江知颂舀起一个馄饨,递到季衍嘴边,季衍本来想直接张嘴,犹豫几秒,接过了江知颂手里的勺子。  江知颂哄他:“阿衍,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季衍咽下嘴里的东西,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鸡汤里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珠宝丝毫不感兴趣,也一窍不通。”  江知颂当然知道季衍对什么感兴趣,把话题往那边带:“你就喜欢玩车,以前还说要当赛车手养我。”  季衍已经忘了:“养个屁啊,你卡里的余额起码是我的好几倍。”  “我养你也不是不行。”江知颂一边说着话,一边探过身子,把季衍额前的碎发往后压,眸色深深,“赚钱给你买车。”  季衍和江知颂对视,很不自在地偏头避开,小声嘀咕:“说了多少遍了,你别薅我头发。”  江知颂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松开手,看着他吃完那碗馄饨。  江知颂把碗送去了楼下,季衍趴在桌子上消食,手机忽地拼命振动。  季衍打开看了眼,祝维均发了一连串消息在三人群里,兴高采烈地约他们出去检验他的求婚仪式。  祝维均女朋友是国内顶尖生物研究院的研究员,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国际上好几项很有分量的奖项。  但她家境不太好,祝维均一开始想搞霸道总裁巧取豪夺那套,被她用大嘴巴子扇清醒了。  从此祝维均变成了老实人,只敢勤勤恳恳追人。  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祝维均就眼巴巴地计划着把人娶回家。  季衍没什么心情,但看祝维均高兴得跟个傻子一样,还是收拾一下出了门。  祝维均选的求婚地点在城南的一个高尔夫球场。  季衍到那的时候,许安嘉已经在了。  季衍望着黑不隆冬的球场,问:“祝维均呢?怎么不让人开灯?” 第25章 季宿风看着难得认真的季衍,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脸上现出欣慰的笑容。  回到家,江知颂手把手地教了季衍不少谈判桌上的策略。  但没过几天,季衍又谈崩了个大单子。  问题在于对方实在老辣,咄咄逼人,死不让利,季衍如果松口的话,这单不赚反亏,就一直僵着不松口。  这事一出,季衍心态有点不稳。  季宿风鼓励他:“不管谁去谈,都没把握能谈下来,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季衍心情还是不好,晚上下班回家,懒得去洗澡,在床上瘫了一会儿。  以前玩通宵季衍第二天都精神抖擞的,现在早出晚归工作了几天,季衍觉得特别身心疲惫,耷拉着眼皮,手机都懒得打开。  躺了会儿,睡意越来越浓,季衍探着身子,关掉了卧室的灯。  不知过了多久,季衍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脚步声,摸出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了,他往卧室门口看了一眼,猜测是江知颂回来了。  醒了之后就没那么容易再睡着,季衍随手拿起西装外套穿上,开门出去。  江知颂卧室门没关紧,漏出了一截光线,季衍没出声,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  江知颂坐在电脑前,认真地看着屏幕,手边堆了一叠文件,跟小山似的。江知颂一边打字一边翻文件,不时拿笔做记录。  季衍靠在走廊上,心想,自己那点辛苦好像也不算什么。  江知颂发现了季衍,打开门让他进来,问他怎么还不睡。  季衍找了个椅子坐着,下巴垫在椅背上,说:“刚睡了一会儿,又醒了。”  江知颂一看就知道季衍心情不好,也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拖了把椅子到他面前,和他相对坐着。  “没谈成合作不是什么大事,我当初刚创业的时候,遇到的困难比这多很多。”江知颂一边安慰季衍,一边捏着他下巴抬起来,将自己的手心放在椅子上让他垫着。  椅子很硬,硌得下巴疼,季衍半垂着眼皮,看了看江知颂的手,迟疑了几秒,还是没挪开。  江知颂温声说:“不管做什么,都要一步一步来,等上手了就会轻松很多。”  季衍“嗯”了一声。  两张椅子靠在一起,两颗脑袋也靠在一起。  季衍的脸近在咫尺,江知颂望着他疲惫的眼睛,很想凑过去亲一亲,但他最后只是抬起手,很轻地摸了摸季衍的头发。  其实季衍不适合穿西装,严谨规矩的西装会压住他身上的热烈张扬。  二十出头的年纪,又一直顺风顺水,季衍身上有很重的少年气,沈宁钰经常说他套件校服回高中上课都看不出违和感。  江知颂最喜欢的,就是他身上那股热烈张扬的劲。  江知颂轻声说:“阿衍,如果不喜欢珠宝行业的话,就别做了。”  季衍垂着眼睛,盯着椅子腿底的瓷砖没应声。  江知颂思索了一会儿,提出建议:“我最近得到了消息,环城赛车场要扩建,已经动工了一大半,但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正在找合作方承担扩建事项和后续运营,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让周勤约好时间,到时候我陪你去环城公司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季衍趴在江知颂手上,抬眼看了看他,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经常去那里玩儿,我就让周勤平日里注意着点,”江知颂笑着说,“怕你被人欺负。”  季衍觉得自己在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欺负”这个词就落不到他头上,根本用不着让人看着。  他望着江知颂的眼睛,觉得江知颂又变成了以前那样,滴水不漏的温柔,和前几天把他摁在床上,捂着他的嘴凶他的不是一个人。  季衍发了一会儿呆。  没等到季衍的回应,江知颂问:“阿衍,你觉得怎么样?”  季衍回神,摇头:“算了吧,说不定我下一次就谈成了,总不能一出问题就逃避。”  江知颂没再劝,他建议季衍和环城公司合作,是考虑到赛车场运营起来后会有很多场比赛,季衍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  季衍跟江知颂讨论了一些职场上的问题,讨论到后面,季衍困得一直打哈欠。  江知颂便让他去睡觉。  江知颂的卧室和季衍的布置一模一样,季衍困得脑子有些懵,迷迷瞪瞪,径直往江知颂床上走。  季衍坐在床边,慢吞吞地脱下西装外套,又慢吞吞脱了袜子。  等钻进被子里,季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被子里全是江知颂的气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季衍更懵了。  江知颂站在床边,弯下腰,和他额头相抵,低声问:“阿衍,晚上你要和我睡吗?”  季衍撞见江知颂深邃的眼神,顿时清醒了一半。  他们不是没一起睡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高中突然有一天,江知颂不再让季衍和他挤一张床。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睡在一起过。  江知颂骤然这样问,季衍晃了一下神。  额头上肌肤相触的那块开始发烫,季衍推了江知颂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又捞起一旁的西装外套穿上,丢了句“不要”,便大步往外走。  江知颂攥住季衍的手腕,问:“你跑什么?”  季衍和他对视,错开眼神,小声抱怨:“江知颂你好烦,我要困死了,你别拉着我。”  江知颂没放开他。  季衍本来就心情不好,有点不耐烦:“你再这样我发脾气了。”  下一秒,江知颂忽地动了,一手按着他后脑勺,一手穿过他的手臂按着背,满满当当地把他抱住。  江知颂比他高了不少,抱法就跟抱大型公仔似的,用力到密不透风。  江知颂微低着头,两个人身体紧贴在一起,侧脸也贴在一起,亲昵得有些过分。  有风从外面进来,攀过护栏,穿过落地窗,将窗帘吹得轻轻摇晃。  也吹到了季衍心上,像蝴蝶振翅一般,扇得人心头发痒,季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拥抱很奇怪。  他最擅长的就是装凶,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质问道:“江知颂你干嘛?”  江知颂就那样望着他,好半晌,突然笑起来,说:“想抱就抱了。”  季衍睫毛颤了好几下,忽地推开江知颂往外走:“我要去睡觉了,烦人。”  刚迈开步子,被江知颂拦住了,季衍偏头看过去。  江知颂微微低着头,下颌线沾上了暖光,连带着眼神也染上了温度,炽热发烫。  “崽崽,别难过了,”江知颂抬起手,指腹很轻地蹭过他的脸颊,低声说,“晚安。”  深夜,低音炮,极亲昵的称呼。  季衍脑子嗡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  你不要过来啊第22章 日久生情  卧室里很安静,他们面对面站着,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光也很暗,笼罩在他们身上,营造出一种近乎暧昧的氛围。  “别那样叫我,听起来娘们唧唧的,”季衍把头转开,望向门口,说,“江知颂,你别把我当小孩。”  “我没把你当小孩。”江知颂低声应道。  季衍顿了顿,抬眼看江知颂,他们靠得很近,季衍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季衍抿了下唇,没说话,也没再看江知颂,径直走了。  回了房间,季衍掀开被子钻进去,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江知颂的那声“崽崽”。江知颂小时候就是这样叫他的,后来上学了,他开始要面子,江知颂才改了。  季衍把脑袋埋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又侧过头去,看对面的那扇墙,半天没眨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翌日一早,季衍照例六点半醒了,昨晚的脆弱一扫而空,浑身充满了干劲,七点多就出发去了公司。  季衍很忙,珠贝策划部计划在月末推出几款新设计,季衍已经跟了一阵子,也参与了设计的部分内容。  今天早上有个会,会议内容重点在商定新品的款式。  现在时间还早,季衍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站在办公桌前,把那些新品的设计图翻出来看了又看。  咖啡喝到一半,季衍出去洗手,恰好碰到了宣传部的部长,便跟他商谈了一下宣传方案。  九点二十五,季衍拿着设计图提前去了会议室。  设计师们和季衍前后脚到,里面有一半是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中文都挺好的,日常交流没问题。  有个近一米九的高大男人率先跟季衍打了个招呼:“smart,吃早餐了没?”  季衍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会议进展很快,要确定的细节之前已经谈过了,季衍把筛选过的设计图放到一边,高大男瞥见最上面那张,问:“这张确定要吗?”  素白的底图上是一条白金手链,镶嵌了一圈粉钻,切面工整,熠熠生辉。钻与钻之间,用心形连接在一起。  其余设计师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季衍穿上西装,板着脸的时候挺能唬人,回答:“我觉得这款挺不错。”  这段时间季衍天天跟珠贝的设计师们混在一起,时常交流审美心得,在设计的时候,季衍兴致勃勃地提了些意见,全都被设计师们否决了。  季衍追问原因,设计师们没人吭声,他们大概觉得不能得罪小老板,最后退让了半步,精挑细选,挑了款最没潜力的白金手链,在上面加了季衍提议的元素。  季衍觉得成品很好看,大概率会爆火。  这会儿见季衍坚持意见,大家伙也就没多说。  月末新品按时推出,不出季衍所料,那款白金粉钻销量不错。  季衍想嘚瑟一把,意气风发地拉着江知颂去店里视察。  珠贝集团楼下不远处就有一家珠贝名下的店,季衍直接带江知颂去了那里。  店里装潢走的是古典风格,彩绘的玻璃吊顶被四周的灯光照亮,显得格外流光溢彩。  漂亮柜姐把手链从柜子里拿出来,季衍递到江知颂眼前,兴冲冲地问:“好不好看?” 第27章 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盘子,鸳鸯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季衍被热气一蒸,后知后觉地感到委屈。  没等江知颂问,季衍先跟他吐槽了一通。  “我回珠贝看了数据,确实是我的问题。”  “可是我没有不努力,”季衍说,“我这段时间天天起早贪黑,晚上睡觉都睡得不踏实,就想把事情做好一点。”  江知颂在下虾滑,闻言放下筷子,侧过脸听他说话。  季衍耷拉着眼皮:“但我就是做不好,认真起来反而更糟,许安嘉还嘲笑我,说我一直都这样。”  季衍自尊心挺强的,他心里有一根刺。  那就是他学习不好,当了多少年学生,挫败感就跟了他多久,就算现在毕业了,有时候想起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他读书的时候,其实不是个混子,只是表面装作不在意,暗地里  你不要过来啊第23章 老婆本  季衍有意无意躲了江知颂几天,好在江知颂最近很忙,要想躲开很容易。  季宿风来找他的时候,季衍觉得季宿风可能以为他和江知颂吵架了,又来当和事佬。  谁知季宿风一开口就是公司的事。  季衍就知道了,他爸是来安慰他的。  想到他爸之前尽心尽力的教导和贴心热枕的安慰,季衍心里很愧疚。  因为除了江知颂意有所指的那段话,季衍把投资赛车场的事也听进去了,前天将环城赛车场的经理约了出来,和他谈了很久,又去了环城公司见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季衍最后决定从珠贝辞职,转行搞赛车,正纠结怎么和季宿风说。  季宿风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笑,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季衍望着季宿风,冷不丁发现他头上有根白头发,在灯光照耀下十分明显,季衍忽地意识到他已经老了,忍不住心疼。  继而想起自己在公司做了这么久,季宿风一直都是走鼓励路线,从来没怪过他,而他却身在曹营心在汉,季衍心里像被塞了一团乱麻进去,梗得慌。  “崽,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季宿风关心地问,“这段时间累不累?”  累确实很累,但季衍怕他爸担心,摇了摇头:“还行,年轻人累一点不算什么。”  季宿风顿了一下,说:“你天天披星戴月的去上班,爸爸看着好心疼。”  季衍看了眼一脸关切的季宿风,又开始动摇了。  但他真的对珠宝行业丝毫不感兴趣,季衍内心纠结了很久,最终梦想打败了亲情,打算把他思想劈叉的事跟他爸坦白。  季衍怕季宿风一时难以接受,看了眼坐在地毯上给布娃娃换衣服的季卉,将她捞到自己腿上,准备说完之后把季卉塞到季宿风怀里,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太难过。  两人同时开口。  季衍:“爸……”  季宿风:“崽……”  季衍自知理亏,看着季宿风,内疚地开口:“爸,你先说。”  季宿风拍了拍季衍的胳膊:“我请风水师算了风水,大师说公司的大门朝向有点问题,得重新设计。”  季衍有点懵:“啊?”  “刚好你那个办公室需要动工,”季宿风笑呵呵地看着季衍,“我给你买了辆车,你这段时间放松一下,先别去公司了,等弄好再说。”  季衍瞬间反应过来,他被他爸解雇了,用的还是很离谱的借口,算风水。  跟算卦沾边的事,简直是触了季衍的逆鳞。  季衍腾地一下站起来,很不高兴:“爸,你什么意思?”  季宿风一本正经地摇头:“这个风水师很厉害,不听不行啊。”  辞职和被辞职是不一样的,季衍找茬道:“你不让我去公司,就不怕我跟刘叔儿子那样,找刺激嗑粉?”  “你最多也就能嗑上蛋白粉。”季宿风把车钥匙给季衍,又掐了下他怀里季卉胖嘟嘟的脸蛋。  距离近了,季衍才发现他爸头上没白头发,是刚才反光他看走了眼。  季宿风拍了拍季衍的肩膀,转身走了。  季衍被他爸一激,当天下午就带律师去了环城公司商量签合同的事。  徐总早就在那等着了,见季衍来了,笑着上前招呼。  一行人去了徐总的办公室,季衍仔细看了一遍合同。  因为资金缺口比较大,环城公司采用的是转让公司部分股权的招商引资方式吸收建设资金。别的没问题,就是土地租用费、股权转让款、承包经营相关费用加起来数字有些大。  季衍看完给律师过了一遍,律师看得更加仔细,把存疑部分都圈了出来,花的时间长了点,季衍便和徐总聊了些更深入的问题。  签合同也不急这一天两天,季衍思索了一下,和他们另外约了个日子。  最关键的一点是,资金缺口太大了,季衍身上没那么多钱,又不想叫季宿风拿。  晚上睡觉之前,季衍还在想这事,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探出身子打开床头灯,从抽屉最底层翻了张银行卡出来。  季衍正要细看,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知颂没那么早回来,应该是他爸或者他妈找他有事,季衍就说了声“门没锁,直接推。”  门开了,季衍一边说话一边扭头看过去:“找我……”  看见江知颂,季衍顿了顿,撇开眼神:“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公司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最近天气有点热,江知颂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肘上,问季衍,“阿衍,赛车场的事怎么样了?”  江知颂一步一步朝床边过来,他很高,季衍又是半坐着,压迫感瞬间拉满。  季衍掀被下床,把室内所有灯都打开,坐在桌子旁,非常刻意地和江知颂保持安全距离:“还行。”  季衍和车场经理碰面,江知颂本来打算和他一起去,但季衍强烈反对,后面季衍去环城公司见总负责人也不让江知颂跟着。  江知颂知道季衍不仅是因为想躲他,还因为自尊心强,不想让他帮忙,就没插手。  江知颂假装没看出季衍犹如惊弓之鸟般的紧张,又问了他一些关于签合同的事。  江知颂认真起来,很有精英范,并且他在这方面确实很厉害,季衍犹豫几秒,便如实告诉他了。  江知颂全神贯注地听完,说:“股权转让款要一次性付清,但赛场经营费和土地租用费可以一期一期交。”  季衍伸手拿起那张银行卡:“我有钱,这是我爸给我存的老婆本,我手头上还有不少,零零总总加起来,应该差不多了。”  江知颂手撑在桌子边,身子前倾,低头看那张银行卡:“老婆本?”  江知颂正要说话,手机响了。  江知颂边接听边转过身子往外走,余光瞥见季衍弓着背,拍了下他的肩胛骨:“阿衍坐直,别驼背。”  季衍下意识直起身子,等江知颂关上卧室门走了,忍不住骂自己“什么破毛病”。  壁灯的光很亮,刺得季衍微微眯眼,他侧过脸,查了下银行卡里面的余额。  多是挺多的,但和环城那边的数目差了点,他不想借江知颂的钱,就给许安嘉发了个语音。  季衍不记仇,有什么不高兴当场就说了,发完脾气之后,又像以前那样和别人相处。  上次许安嘉嘲笑他的事,季衍回头就忘了。  许安嘉接到电话的时候挺高兴,嘴里还嘎嘣嘎嘣嚼着什么东西。  季衍手撑着桌子,和许安嘉简单说了几句。  “我的钱都在车库里,”季衍说,“我准备把我爸给我攒的老婆本花了,但还……”  许安嘉惊讶地打断他:“你不要老婆了?”  “我对女的不感兴趣,你看我妈,把我爸管得死死的。你看季卉,太娇气了,整天娇娇嗲嗲的。”季衍理由极其充分,“你再看看祝维均,他女朋友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上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她女朋友不是也在?眼神一扫,祝维均酒杯都不敢碰一下,瞧他那点出息。”  许安嘉笑:“确实有点窝囊。”  “再说我这样的性格,谁管我我跟谁翻脸,女孩子又不能凶,”季衍缩着背趴在桌子上,洋洋得意,“所以我不打算结婚,老婆本花了也没关系。”  正说着,江知颂推门进来了。  察觉到江知颂的目光,季衍迅速从桌子上起来,把背挺得笔直。  江知颂还在接电话:“需要采用更精密的组件,另外还需要提供传感解决方案,预计在九个月之内实现投资回报……”  江知颂径直走到季衍面前,一边和电话那端的人说话,一边递了张卡给季衍。  季衍疑惑地看着江知颂。  江知颂捂着手机,弯腰压在季衍耳边,放低了声音:“我的老婆本,也给你,密码是我惯用的那个。”  说完这句话,江知颂声音变冷了些,又恢复到刚才冷静认真的模样,对那边说:“你问的问题,我今早在会议上已经讲过了,去找周勤要记录,我不会再重复一遍。”  江知颂大概真的很忙,这个电话没接完,又有人打进来。  季衍觉得那张卡很烫手,来不及拦住江知颂,江知颂就离开了。  刚才江知颂进来的时候,季衍没挂语音,只把手机翻面盖在桌子上,许安嘉听到了江知颂的声音,但没听清具体内容,便问了一嘴。  季衍脑子有点懵,顺口就说了:“江知颂把他老婆本给我了。”  许安嘉顿了顿,发出质疑:“你答应他了吗?”  “什么?”季衍问。  “给他做老婆。”许安嘉有理有据地分析给他听,“人家老婆本都给你了,你不做他老婆,也太不是人了吧。”  季衍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毛病,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季衍立刻把语音挂了,将手机扔到一边。  屋里所有灯都开着,到处都亮堂堂的,季衍觉得不舒服,关了几盏,还是亮得人心慌。  季衍眼神落在那张银行卡上,挣扎了许久,最后拿起江知颂的老婆本,查了下里面的余额。  页面跳出来,季衍被那串数字晃得眼花。 第29章 眼罩遮住了季衍大半张脸,漂亮的眼睛被藏在里面,只能看见他精致的鼻尖和微微咬着的唇,应该睡着了。  季衍脾气急,睡觉的时候倒挺乖,侧着身子,双腿微微曲起来,一只手搭在腰间,另一只搁在座椅边缘,掌心朝上。  江知颂把手移到座椅边缘,季衍先是无意识动了一下,随后自然而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江知颂很早就知道,季衍睡觉喜欢侧着睡,还有抓东西的习惯,一般会抓住被角或者枕头边,挺像小孩子的。  晋城和聊城离得不远,只有一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  睡了一会儿,季衍慢慢睁开了眼睛,刚醒眼前有点模糊,黑黢黢的一片,季衍觉得自己好像抱了个什么东西,压在胸前,发着热。  半醒未醒时,人的动物习性比较强,季衍黏黏糊糊地在上面蹭来蹭去。  那东西忽地动了动。  季衍愣了愣,摘下眼罩,定睛一看,草,这他妈是江知颂的手臂。  被他当成宝贝一样环在心口处,他的脸还贴在上面。  季衍脑瓜子嗡嗡地响,来不及看江知颂的表情,唰地一下撒开。  江知颂俯下身,低声问:“醒了吗?”  话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季衍此刻只觉得无比丢人,推了江知颂一下,牙关颤抖:“再笑我杀了你。”  江知颂被季衍推得往旁边栽。  “阿衍,”江知颂半垂下眼睛,看上去显得有些委屈,“你刚才睡觉的时候,忽然把我的手拉过去,光握住还不算,非要压在心口处抱,我怕吵醒你,一直不敢动,手都麻了。”  季衍抿了下唇,自己确实做得出这种事,他以前以为这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床上小癖好,不碍事。  现在看来,这是病,得治。  江知颂手臂那块布料被他蹭起了褶皱,似乎还有一点可疑液体。  季衍自觉理亏,缓和了脸色,干巴巴哄了江知颂一句:“手麻了就自己揉一揉。”  江知颂没动。  季衍把座位调回原样,默不作声地坐着。  江知颂的手搭在台子上,看上去好像有点失了血色。  季衍撇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  江知颂一直偏着头,也不出声,就盯着季衍看。  季衍半闭着眼睛假装看不见,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过了会儿,江知颂挪了挪手腕,像是很难受,忍不住“嘶”了一声。  季衍皱起眉,倏地伸手,按在江知颂手臂上,胡乱揉了一把,语气很差:“江知颂你烦死了。”  你不要过来啊第25章 表面斯文  江衡南派了司机来机场接人。  司机长得很憨厚,站在出口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看,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个子挺高,长着双桃花眼,穿了件花衬衫,举手投足间,带了点纨绔子弟的轻浮。  见他们出来了,司机连忙上前接过季宿风手里的箱子,招呼他们往停车场走。  那男人挤到江知颂面前,也伸手接他手里的箱子,脸上挂了点笑:“表哥,你可来了,我姨都念叨了好几天。”  江知颂扫了眼冯晓楠,把箱子转了个方向,避开他的触碰。  冯晓楠是江衡南前妻妹妹的儿子,独生子又是老来子,被溺爱得不成样子。  刘婉清和江知钦搬回江家后,冯晓楠经常会来在江家住。  江知颂待在聊城的那段时间,和他碰上过很多次,也略微了解他的性格。  娇纵,爱玩,没规矩。  江知颂随口应了一句,便往前走。  季衍看了看江知颂,又看了看冯晓楠,和他搭话:“这位表弟,你是江知颂哪个姨生的?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冯晓楠知道季家和江家的关系,有意讨好季衍,差点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顺了一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上去还挺亲热。  江知颂回头,见季衍和冯晓楠凑在一起,微皱起眉,叫了季衍一声。  季衍停止了交谈,说:“叫我干嘛?”  江知颂开口道:“阿衍,我手还是很麻。”  季衍觉得江知颂在故意找茬,上前几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箱子,说他烦人。  冯晓楠落了单,有些奇怪地望着他俩。  江衡南派了两辆车过来,一群人得分开坐。  季衍不打算和江知颂一辆车,跟在冯晓楠身后往前走,经过江知颂身边时,被攥住了手腕,没等他发飙,季宿风已经安排好了。  季衍瞪了江知颂一眼,在心里吐槽:手麻力气还这么大。  车子一路开往寸土寸金的湖边别墅区,季卉没出过远门,精神抖擞地扒着车窗,嘴里一直在说话:“哥哥你看,超大的大树,还有小鸟……”  江知颂坐在季衍旁边,双手交握在一起,脸上没什么表情。  季衍察觉到了,离江家越近,江知颂身上的气压就越低。  季衍捏了下季卉的脸蛋,说:“好了,你不要说话,安静一点,吵得我头疼。”  季卉乖乖地点头,吃起了奶酪棒。  季衍余光偷看了一下江知颂,在被江知颂发现之前,收回了视线。  半小时之后,到了目的地。  江家在聊城住的这套别墅是很传统的中式风格,筒子瓦铺设的灰色坡屋顶,选用的是地域色彩浓厚的灰砖,布局为园林式,由一定高度的围墙围合而成,乍一看上去,像极了书里说的“粉墙黛瓦”。  江衡南站在门口等,左手边站了个年轻男人,和江衡南有三分相似,右手边站了个穿淡黄色长裙的女人,眉眼如画,温婉可人。  季衍看见那个女人时,又偏头看了眼江知颂。  不知道是季衍自动给江知颂蒙了层伤感的滤镜,还是江知颂本身的情绪,江知颂看起来不太高兴。  季衍率先下了车,把季卉抱下来,和江衡南他们打了声招呼。  他和江知钦不熟,和刘婉清更不熟,打完招呼后,就站到了一边。  江知颂随后下了车,礼貌又生疏地叫了声“父亲”,便没再开口。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后面那辆车也到了,季宿风一出现,瞬间打破了沉寂。冯晓楠跟着下来,极其有眼色地挑了些话讲,逗得刘婉清和沈宁钰笑出声。  一群人在门口笑着聊了几句,江衡南便引他们进了院子。  江知颂一个人落在最后,冯晓楠放慢了脚步,挪到他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搭讪。  江知颂看了冯晓楠一眼:“有什么事直说。”  冯晓楠桃花眼弯起来,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见了,想和你聊聊天。”  冯晓楠第一次见江知颂就被勾住了。  那天他无所事事,想着去健身房锻炼一下,一推门,见到有个男人在跑步机上跑步,动作间身材轮廓尽显,那背、那臀、那腿,充满了爆发力,雄性荷尔蒙十足,让人看着就能起反应。  他上前搭讪,江知颂一开始对他还算温和,后来应该是看出来了什么,再也没搭理过他。  他看人很准,像江知颂这种表面禁欲正经的,在床上指定带劲,真敞开来玩,能把人折腾死。  冯晓楠馋他身子。  “表哥,你在这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去晋城了?什么时候回来啊?”冯晓楠的目光大胆又热烈,直勾勾的落在江知颂身上。  江知颂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加快脚步,把他撇在身后。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江知颂把行李放到卧室,又去洗了个澡,折腾了一通,很快到了饭点。  餐桌上人太多了,江知颂不太喜欢,随便吃了点,便准备回房间。  江衡南放下筷子,咳了一声,说:“江知颂,你去书房等我。”  江衡南的语气不怎么好,季衍正在吃四喜丸子,闻言看了看江衡南。  江知颂和江衡南一前一后离开了餐桌。  书房里的气氛很冷,江衡南正襟危坐着,脸上洋溢着不满,沉声问:“我给你的资源为什么不要?”  江衡南虽然调任到了聊城,但在晋城依旧能说上话,最近晋城有一个土地项目,前景尤其可观,江衡南想推到江知颂手里,被他拒绝了。  “父亲,我的精力有限,手里抓得太多容易出事。”江知颂坐在江衡南对面,慢条斯理地移动了下面前的茶杯,“您应该知道,我靠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  “精力有限?”江衡南冷笑道,“我看你是花太多心思在季衍身上了。”  江衡南想起前段时间江知颂在祝家幺女面前说的话,面含怒气:“季衍到底有什么好的,勾得你一门心思往他身上栽。”  “小时候季衍来家里找我,您在书房加班,忙到没时间喝水,也会出来逗逗他,”江知颂说,“就算是现在,您去别的地方出差,回来总会给他带礼物。”  “他要是不好的话,您为什么喜欢他?”江知颂反问道。  江衡南被堵住了,好半晌,才说:“他好不好是一回事,你能不能喜欢他是另外一回事。”  眼看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江知颂站起身,很认真地开口:“父亲,我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谈这个,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您要是觉得丢脸,我也没有办法。”  江衡南冷声问:“你对季衍就那么有把握?他知道你的真实性格吗?”  江知颂顿了一下。  江衡南望着江知颂,一字一句地说:“表面斯文,见人三分笑,骨子里却没那么正经。”  江知颂笑了笑,应道:“他会知道的。”  江衡南沉着脸,没再说话。  江知颂往外走,手搭在门边,忽地想起了什么,回头道:“父亲,我劝您一句,注意点您手下的小李,别被下套抓住了把柄。” 第31章 季衍愣了下,打断他:“江知颂要了?”  许安嘉笑了笑:“这哪里敢要?连我都能打听到的,他要是真碰了,到时候绝对人尽皆知。”  说完许安嘉察觉到不对,看了眼季衍:“不是,你问这个干嘛?”  许安嘉高中就发现江知颂喜欢季衍,但看江知颂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也就没多说。  这种事情不是他能插手的,不然到时候搞得大家都尴尬。  这会儿见季衍冷不丁冒出句类似吃醋的话,还以为季衍对江知颂也动了心思。  季衍“哦”了声,一脸无所谓:“我好奇有多纯。”  许安嘉观察了下季衍的表情,当他故意打岔,继续说完:“后来周茂才给江知颂下了套,想威胁他,反被整得跪地求饶,从辰风集团卷铺盖走人了,回老家躲到现在。”  “再说远一点的,高中,”许安嘉用手肘怼了下季衍,“高二下学期我们和十一班打班赛你还记得吗?”  说别的季衍还可能不记得,这事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学校篮球协会组织了比赛,他们班的对手是十一班,体育班,强的一批。  打比赛的时候,比分咬得很紧,季衍打起篮球来特别凶,硬生生抢回了不少分。  后面因为对手一个违规操作两个班吵了起来,闹哄哄地动起了手,被裁判压住之后,大家忍着气,继续打比赛。  那个年纪,大多年轻气盛,有个寸头男运球过人时故意撞上了季衍,把季衍大拇指指甲盖撞翻了一半,汩汩往外冒血。这还不算,后半段他又下黑手,把季衍踢得小腿骨折了,后面去了医院打石膏。  季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手疼脚也疼。  许安嘉突然提这事,季衍有些纳闷,问:“这关江知颂什么事?他那时候去参加市英语演讲比赛了。”  许安嘉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  “打完比赛你去医院了,江知颂赶过来,没找到你,我把你受伤的事和他说了,顺道添油加醋骂了那男的一顿。”许安嘉翘起腿,“过了会儿,我去器材室还篮球,在楼梯口碰到了他和那个寸头男……”  许安嘉当时站得高,下面的场景却一览无余。  江知颂笑着和那个寸头男说了句什么,然后拉开校服拉链,脱了下来,还把校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到一边。  许安嘉看得一头雾水,然后就见江知颂猛地一脚踹上寸头男的小腹,寸头男躲闪不及,撞在墙上,又被江知颂揪住了头发,脸上挨了一拳。寸头男反应过来后,使出拼命的力气,和江知颂对打。  江知颂见他反抗,下手更加凶狠。  许安嘉看江知颂那个狠劲,怕把事闹大,连忙下去拉架,挨了寸头男一脚后,立刻加入了互殴的队伍。  二对一,没多久就结束了。  过程中江知颂也受了伤,脸颊上剐出一道很深的口子,但他把寸头男制服后,没处理伤口,而是垂着眼睛,站在寸头男面前,拧开瓶矿泉水洗手。  水还溅了不少在寸头男脸上。  许安嘉对此印象尤其深刻。  印象最深刻的,是江知颂发现有人,面无表情斜眼看过来的时候,那个眼神,让人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季衍很认真地听着,手里握着的那块绿豆糕烂成了泥,还在季衍指间捻来捻去。  动作间,碎屑扑簌簌掉了一地。  他这会儿也记起来了,当时江知颂去医院找他,脸上还在冒血,他以为江知颂被谁欺负了,火急火燎问了又问,江知颂就是不吭声,  “你当时怎么没和我说?”季衍问。  “江知颂叫我别说,我懒得掺和你们的事。”许安嘉反问道,“不过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你竹马还是我竹马?”  季衍确实不知道,因为在他眼里,江知颂温柔没脾气。会骗人,还是最近才染上的毛病,性格的锋利面,也是最近才显露出来的。  原来他藏了这么多年。  季衍愣了会儿神。  许安嘉见季衍没反应,换了个躺姿,自问自答:“也是,他在你面前,爹味太重,你发现不了挺正常。”  许安嘉说得口都渴了,手拍了下季衍:“看在我为你答疑解惑的份上,去主卧帮我把床头柜上的那瓶清酒拿出来,我懒得走。”  许安嘉住的是总统套房,面积很大,季衍难得没和许安嘉呛声,站起来往主卧走。  走到一半,听见有人敲门,门外传来沈宵的声音:“安嘉,你在不在?”  季衍和许安嘉对视一眼。  许安嘉迅速起身,拿了个袋子,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里扫:“我说我他妈好像忘了什么。”  季衍过去帮忙收拾,两个人胡乱搞了一通,起码看上去整洁干净了。  许安嘉把季衍按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去了开门。  许安嘉和沈宵在门口说了会儿话,就进来了。  沈宵见到季衍在这,有点惊讶,季衍简单解释了几句。  季衍一开始还在想江知颂的事,被他们两个一打岔,心思顿时散了。  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季衍坐在最中间,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许安嘉叫住他:“走什么走,我们不是说好待会儿要和herman去酒吧吗?他刚和男朋友分手,我们就放他鸽子,这样不太好。”  季衍见许安嘉演上了,不好拆穿他,坐到了他们对面。  听到许安嘉的话,沈宵脸色变了,对他说:“别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季衍寻思沈宵以前就是夜场小王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觉得这戏有点好看,就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看。  沈宵望着许安嘉,说:“我替我外婆向你道歉。”  许安嘉笑得一脸乖巧:“你别这样,我没有生气。”  许安嘉装起可爱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双雾蓝色的眸子笑得一弯,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  季衍猜沈宵肯定怜爱了,因为他拿出了盒雪花酥,声音变得很柔,哄许安嘉跟哄小朋友似的:“我刚才在家里做好带过来的,是你最喜欢的口味,你尝一尝。”  沈宵拆盒子的时候,动作间露出了右手的纹身,从手腕蔓延到手臂,看上去面积还挺大。  许安嘉不说的话,季衍不知道沈宵厨艺很好,就算知道了,他还是想象不出来沈宵颠锅的场景。  纹身和锅碗瓢盆。  在季衍看来,完全互斥。  季衍看着许安嘉把那盒雪花酥吃完,又想起刚才许安嘉的进食量,明明吃不下了,还强撑着要吃,顿时觉得这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许安嘉打了个饱嗝,拿纸擦了下手,对沈宵说:“我真的没有生气,不过我朋友说要来接我们,现在应该在路上了,我得收拾一下出门。”  说完站起身,准备回卧室。  沈宵皱起眉,一把拉住他:“跟我回家。”  许安嘉二话不说,东西都没收拾,直接跟沈宵走了。  他们走得很急,房还是季衍退的。  退完房,季衍没哪里可以去,看了眼时间,快吃晚饭了,怕江衡南他们找,便回了江家。  回去的时间刚刚好,厨房的人还没上前菜,季宿风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大厅里聊天。  季衍看了眼坐在沙发侧边的江知颂,想起许安嘉刚才说的那些,心绪又乱又糟,无比复杂。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余光瞥见衣服上沾到了绿豆糕的碎屑,想到菜上齐还要一段时间,便打算先上楼换件衣服。  房间里,行李箱被人动过了,季衍皱着眉,翻了件衣服出来,要关箱子的时候,忽地发现箱子左边那个口袋空了。  江知颂之前说过,让他小心点,不能弄丢的那个盒子不见了踪影。  季衍一惊,把行李箱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  正着急着,不经意间看到了书桌上有个相似的盒子,季衍走了过去,然后在离书桌一米远停住了。  因为盒子打开了一半,里面隐隐约约露出个东西。  似乎有点眼熟。  那是什么?  季衍清楚的知道,江知颂是故意的,故意引诱他让他看见。  引诱他拿出盒子里的东西。  季衍下意识握住手指,迟疑了一下,又往前走了半步。  盒子放在桌子边缘,一小半悬在外面,有种将掉未掉的紧迫感。  不知想到什么,季衍半天没再动,骂了句脏话,而后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下一秒,又被“嘭”地一下打开。  季衍风风火火闯进来。  他妈的,就算是生死簿老子也要给他撕了。  江知颂那个王八蛋!  你不要过来啊第27章 喜欢了好多年  季衍冲到书桌面前,三下五除二,打开了盒子。  却没想到,那东西他压根撕不动。  因为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陶瓷罐。  灰扑扑的,罐面并不平滑,看上去有点丑。  季衍还记得它,初三那年他和江知颂出去旅游,在一个盛产陶瓷的小镇上待了好几天,逛完小镇之后,两人在一家陶艺店窝了一下午,把它做了出来。  江知颂很早之前会拿它装东西,季衍撞见过一次,不过之后,季衍就再也没见过它了。  季衍既然碰了罐子,就一定要看到答案,干脆利落地拿起来,往桌子上哗哗一倒。  刹那间,淡青色的便签纸落了满桌。  每张便签都折了三折,成细长方形状,有些折痕很深,表面已经褪了色。 第33章 远处的声音确实越来越远了,季衍松懈下来,他冷静了一会儿,对江知颂说:“江知颂,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江知颂问。  “兄弟如手足,”季衍控制自己做出冰冷的表情,“我把你当成了左右手,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但再多就没了。”  江知颂不接话。  季衍半握住拳,递到江知颂的眼底下,努力说服他:“你自己想一想,你能接受你的左右手和你有亲密行为吗?”  江知颂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又抬眼看了看季衍。  江知颂迎面对着庭院里的光,眼神仿佛带上了颜色,季衍静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我说的是脚。”  越说越不对头,季衍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是gay,你死了这条心吧。”  虎口被咬了一个很深的牙印,又疼又痒,江知颂顺着季衍的手腕,往上按住了他的肩,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办法死心。”  “哪怕你现在甩我巴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恶心骂我不要脸,我也还是会继续喜欢你。”  “很多事情都可以及时制止,唯独这件事不行。”  季衍活了二十几年,没招惹过桃花,更没听过情话。  这他妈应该是情话吧?  季衍侧开头,根本不敢看江知颂,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慌得要命。  越慌越烦,季衍又踹了一下墙,冷声说:“江知颂你闭嘴,都说了我不是gay。”  可能是季衍话里的烦躁太浓,江知颂按着季衍肩膀的手松了力气,他沉默了几秒,问:“阿衍,你不要躲我,就让我喜欢你可以吗?”  江知颂的声音很低,低到听上去有些卑微,在季衍的记忆里,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江知颂永远都游刃有余。  明明刚才还那么霸道,现在却变得很可怜。  江知颂抿起唇,低垂着眉眼,眼神满是失落和难过,还夹杂着茫然和难堪。这幅表情季衍最熟悉不过,每次江知颂被责骂或是被否定后,自己去江家找他,他就会这样。  在季衍看来,是极其怀疑自己,丝毫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这么多年,季衍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当即就想安慰他。  手都伸出去了,在下一刻又被收了回来。  季衍在心里暗骂了几声,最后还是于心不忍,强撑着冷脸:“那我提前警告你,我可以不躲你,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你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话,我们还可以当兄弟。”  江知颂“嗯”了一声,遮住眼里的情绪,然后说:“那我们回卧室吧。”  回卧室=睡一张床,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这他妈怎么睡。  季衍半天都不动。  江知颂主动说:“待会儿铺两床被子,一人一半,我不会越界。”  季衍迟疑片刻,跟他回去了。  晚上季衍睡的外侧,以防有突发情况不好逃跑。  江知颂确实说话算话,铺了两床被子,自己贴在床边睡,给他留了一大半位置。  江知颂肩宽腿长,挤在那肯定不舒服,但季衍没说什么,心想,最好把他给挤死。  关灯很久了,卧室里太静,季衍没有睡意,眨着眼睛,在想江知颂。  江知颂好像很矛盾。  披着斯文矜贵的皮,底下藏着很多情绪。  温柔,但有时候又暴力,很宠他,但有时候又很霸道……  很多面。  然而季衍以前了解到的,只有那部分温和属性。  现在完完全全摊开在  你不要过来啊第28章 桃色误会  季衍手臂上,有许多凸起的红色疙瘩,被他抓得肿了一大片,像是被虫子咬了,江知颂皱起眉,把他的被子拿起来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  江知颂回想了一下季衍白天的饮食,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将自己的被子和他调换了一下,然后去外面拿了管药膏进来。  季衍靠在床背上,看江知颂忙来忙去,一直没吭声,在江知颂握着他的手要给他涂药膏的时候,季衍挣开,一脸严肃:“gay和直男授受不亲,你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江知颂用了点力按住季衍,半哄半强制地给他涂了药膏。  等红肿消退后,江知颂关了灯,季衍沉默地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过了会儿,身上又有点痒了,这次除了胳膊,脖子和腿也开始痒,季衍预判过今晚的形势,知道肯定是个痛苦的不眠夜,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季衍挠着挠着,忍不住翻了个身。  江知颂又开了灯,对季衍说:“可能是床不干净,我们先去医院看一下,然后去住酒店。”  说完准备下床换衣服,季衍拦住了他:“我不去,把药膏给我,我再涂一点。”  明天就是江衡南的婚礼,现在一大群人住在江家,江知颂半夜闹这一出,指不定会被别人怎么编排。  “不怎么痒,只是有点难受。”季衍催他,“江知颂,你烦不烦啊,快点把药膏给我。”  症状确实不会很严重,药膏止住了大部分,只是季衍今天本来就心烦意乱,现在又是晚上,剩下的一分痒瞬间变成了三分。  正说着话,季衍倏地发现江知颂脖子上也出现了一个红色疙瘩,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江知颂还没发觉,正低头用棉签挤着膏体。  季衍重新涂了一遍,涂完把药膏扔到江知颂身上,语气很别扭,让他也涂上。  不知哪里来的虫子,搅得两个人一晚上都不安生。江知颂提了好几次去医院和酒店,季衍死都不愿意,江知颂强硬一点,季衍就发脾气,说江知颂根本不是喜欢他,是一门心思想当他爹。  江知颂没办法,见季衍手上涂了药膏的红肿处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了点印子,便妥协了。  这样折腾下来,两人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起晚了,帮佣过来敲门,没听见回应,也不敢催,转身离开,打算待会儿再来叫一声。  除了他们,所有人都醒了,三三两两聚在大厅里聊天,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上来,隔着门还能偶尔听到几句,江知颂手指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像是要和江知颂保持距离,季衍昨晚裹紧被子,一直睡在床沿边,都快掉下去了。  昨天很晚才睡,他眼底出现了很明显的黑眼圈,脖子上被虫子咬的地方倒是好转了不少,看上去没那么严重了。  江知颂捞了他一把,刚想趁他睡着再给他涂点药膏,楼下的声音忽然变低了许多,江知颂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零一分。  门外恰好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后越来越急,把季衍也吵醒了,帮佣在门外细声细语地说早餐已经备好了,所有人都在等他们。  季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揉了下眼睛,着急忙慌地冲去浴室洗漱。  两个人洗漱完赶紧下楼,餐厅里,江衡南坐在主位上,正压着声音,和坐他左边的江知钦聊公务上的事。  昨天江知颂提醒他留意小李,别被下套抓住把柄,过后江衡南深挖下去,发现小李确实有问题。  江衡南嘱咐完江知钦,见江知颂和季衍进了餐厅,漫不经心扫了他们一眼,瞬间变了神色。  江知颂看见江衡南的表情转换,喊了声“父亲”,然后向桌上的人表示歉意。今天让大家等,是他的失误,江衡南爱面子,不高兴也无可厚非。  江衡南没应声,脸色依旧很难看。  季宿风坐在江衡南右手边,顺着江衡南的视线看向他们,有些诧异,若有所思地看了又看。  江衡南察觉到了,心下一沉,随后听见季宿风问:“知颂,你们房间有虫子吗?怎么你们俩身上都那么多红点。”  江衡南脸色稍缓,扭头和季宿风说话,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开。  餐桌位置是按着人数来安排的,现在只空了一头一尾两个座位,季衍自动去了角落那边。  冯晓楠见季衍朝这边过来,“啧”了一声,眯着眼睛打量他。  眼下有些青黑,一看就是睡眠不足,喉结,脖颈侧边,走动间隐约露出的锁骨,上面全都有痕迹,哪里是虫子咬的,分明是吻痕。  敢情江衡南今天结婚,他们昨晚洞房花烛了一夜。  餐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早点,季衍坐在冯晓楠旁边,随手拿了杯牛奶。  冯晓楠打量来打量去,按捺不住小心思,扭头和季衍搭了句话。  “你今天起得好晚。”  自从知道冯晓楠骂了江知颂后,季衍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出于礼貌,便回答了他:“昨天折腾了一晚上,快天亮才睡着。”  冯晓楠目光落在他腰间,问:“你身上不难受吗?”  “难受啊,”季衍双目困得无神,蔫了吧唧地说,“药膏都用了两支,还是难受。”  冯晓楠有些震惊:“两支?!”  季衍夹了个奶油馒头,啃了一口:“没办法,去医院又不太方便,只能凑合一下了。”  冯晓楠心神止不住荡漾,果然他没猜错,江知颂在床上敞开来玩,能把人折腾死。  两人鸡同鸭讲了好一会儿。  冯晓楠没想到季衍竟然丝毫不遮掩,说话时的神态跟喝水一样平常,断定季衍只是看着纯情,其实背地里也浪得要命。  早餐吃到尾声,不少人下了桌,季衍刚才光顾着说话,没吃什么东西,想到午饭可能要比较晚,便没再搭理冯晓楠,拿了个奶黄流沙包,安安静静填饱肚子。  冯晓楠望着没什么精神的季衍,心里不太平衡,明明自己长得不比季衍差,怎么江知颂就看不上他呢。  想着想着,冯晓楠放下筷子,隔着餐桌看江知颂。江知颂挺直着背脊,正拿筷子夹春卷,简单一个动作,他做起来,偏偏那么贵气。  侧脸很绝,手也好看,要是戴副眼镜,跟电影里反派中的斯文败类那款莫名契合。  冯晓楠盯着他看,忍不住咬了下唇,要收回目光时忽地瞥见江知颂虎口处的牙印,冯晓楠下意识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姿势。  好像什么姿势都行。  江知颂忽地侧头看过来,冯晓楠立刻撇开视线。  昨天被江知颂揍了一拳,现在下巴还痛着,冯晓楠心想,算了,等有时间去外面找找同类型的男人。  还是不沾江知颂了。  想是这样想,看到旁边的季衍,冯晓楠心里还是不舒服,见桌尾这块儿就剩他俩了,语气酸溜溜:“你竟然还下得了床。” 第35章 浴室开了很小一条缝,江知颂伸手出来,接过季衍手里的毛巾。  门缝里,江知颂上半身一闪而过,季衍清晰地看见了他的那张俊脸、滚动的喉结和线条分明的腹肌。  裹着淋漓的水珠,全是汹涌泛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很突兀地,季衍心里浮现出一句“做爱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大写加粗,把季衍撞得脑子发懵。  江知颂顺着季衍的手腕拿开毛巾,过程中指尖覆住季衍手上,泛着水汽,炽热滚烫。  季衍猛地缩回手,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像躲病毒似的,头也不回地跑开。  江知颂往外看了一眼,低头摩挲了下指腹,才慢条斯理地擦干身体穿衣服。  季衍仰躺在床上,攥着被子,眉头皱得死紧。  江知颂脱下衣服后,和穿上西装衬衫的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季衍知道,他以前还暗搓搓嫉妒过,甚至上手摸过江知颂的肌肉。  当时也没觉得不对劲,但为什么今天的江知颂,好像有点……季衍绞尽脑汁想了个词,性感。  季衍有点难以接受,他竟然会觉得江知颂有点性感。  这不能吧?  他可是一个纯种直男。  季衍扯起被子,一把闷住头。  都怪冯晓楠那个狗逼,思想肮脏又龌龊!  江知颂从浴室出来,见季衍躺在床上,桌上的面还剩一大半,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季衍拉起来。  被子里空气不畅,季衍闷得面色潮红,江知颂视线落在他脸颊上,顿了顿,说:“阿衍,快去把面吃完。”  季衍看都不看他,就要往外走。  季衍走得很急,江知颂单手拦腰抱住他,江知颂力气大得吓人,季衍完全挣不开,江知颂说:“不准跑。”  季衍脸色很红,语气很凶:“江知颂你少管我,你算哪根葱?”  江知颂把季衍翻了个面,和他对视。  半分钟后,季衍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抓起筷子吃面,江知颂手撑着桌子边缘,低头望着他。  季衍察觉到江知颂的视线,牙齿一用力把面条咬断,眼睫毛抖个不停。  眼睫毛抖就算了,腿也有点发抖。  江知颂俯身将手掌按在他大腿上,说:“不要抖腿。”  然后问了句:“早上冯晓楠怎么惹你了?”  刚洗完澡,江知颂体温很高,手心发着烫,覆在他大腿上,连带着布料下面的那块皮肤也烫了起来,季衍本就如惊弓之鸟,江知颂又开始追问,让他更加难耐。  手足无措之下,季衍用了很大的力推江知颂,江知颂一时不察,被他推了个趔趄。  “不准问,”季衍看都不敢看江知颂,鼻间沁出了汗,“和你没有关系。”  季衍这样说,说明确实和他有关。  江知颂很敏锐,见季衍这样反常,很快把今天的一系列事情串了起来,他们身上的痕迹,季衍突然打人,还有江衡南说的“伤风败俗”,多半是冯晓楠嘴不太干净,和季衍说了什么。  冯晓楠那种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的人,能说什么江知颂猜也猜得到。  江知颂想要季衍早点开窍,但按他对季衍的了解,用这种方法,绝对会适得其反。他看季衍整个人紧绷着,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季衍终于松了口气。  季衍和江知颂一起出的门,到了酒店之后,季衍特意躲开了江知颂,抱着季卉到处转悠。  酒店人多,吵吵嚷嚷挤在一块儿,以往季衍会觉得烦,此时却觉得正正好,热闹一点,心不会那么慌。  他今天总是魂不守舍,一见到江知颂,就会想起冯晓楠的那句“做爱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来来回回出现在他脑海里,像生了根似的,拼命往深处钻。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天,连江衡南在台上致辞的时候,季衍也在愣神。  从酒店回来,大家纷纷散了,江衡南带着一行人回了江家。  一直到傍晚,季衍都不见人影,不在卧室,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江知颂找了半天,最后在后面小花园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季衍手撑着脸坐在台阶上,台阶两旁开满了淡粉的月季,季衍脚下落了一地的花瓣,整个人像是簇拥在花丛里。  “阿衍,你今天怎么了?”江知颂拽着他的手腕拉他起来,拿纸巾把台阶擦干净,又让他坐下,“总发呆做什么?”  “做……”季衍像是难以启齿,语气有些凶,“关你屁事。”  二楼走廊的窗口刚好对着那段台阶,季宿风从房间出来,经过窗口时瞥见他俩,停下了脚步。  他手里抱着一堆东西,都是江衡南不由分说非要塞给他的,价值昂贵到他抱着都有点手抖,季宿风猜不透江衡南的动机,心里止不住担心,害怕江衡南出了什么事。  季宿风问了又问,江衡南把这些东西的来源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来路很正,基本都是江知颂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  江衡南说自己把这些东西给他,是因为江知颂,别的就没说太多了。  抱久了手开始发酸,季宿风抵着墙借了点力,靠在窗前往外看去。  花园里布置得很喜庆,到处都是红色元素,很像婚礼现场。  季宿风看见了江知颂从小路上过来;也看见他拉起坐在花丛中的季衍,仔细把台阶擦干净,才让季衍重新坐下;还看见季衍很凶地推搡他,嘴里不知说着什么,估计不是好话,但江知颂只是笑,神色一直很温柔,对季衍跟对小朋友似的。  季宿风站在窗前,看了好半天。  他们身上穿着的西装一个是深色系,一个颜色稍浅,性格也互补,一个温柔冷静,一个跳脱冲动,此时并排坐在台阶上对视。  是一帧很美好的画面,璀璨的晚霞、繁茂的月季丛、一地的落花,两个正当年纪的男人。  季宿风视力很好,隔得很远,都能看清季衍脸上的表情,情绪外露得像个孩子,算不上男人。  娇纵、爱发脾气、不顾后果。  这么多年,一直在成长的好像只有江知颂。  但二十几岁的江知颂对待季衍,跟七八岁十几岁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可他们已经长大了。  不知想到什么,季宿风忽地皱起了眉。  你不要过来啊第30章 占尽上风  吃过晚饭,季衍一家人从江家离开,到晋城的时候十一点左右,从机场到家,又折腾了一会儿。  所有人都累了,季卉缩在沈宁钰怀里睡得正香,江知颂提着两个行李箱上了楼,季衍望着季宿风,说:“爸,我去睡了。”  季宿风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季衍心里不太得劲,从早上到现在,季宿风就不怎么搭理他,偶尔眼神撞在一起,季衍也看不懂他爸在想什么。  以前季宿风很少生他的气,就算被他惹火了,很快就能平复下来,但这次季宿风好像是来真的。  季衍知道他爸是因为他揍了冯晓楠才这样,想跟他解释,还没来得及说,季宿风就转身走了。  季衍没追,打算等他冷静点了,再跟他说清楚。  洗完澡出来,季衍倒在床上,手压着枕头,脑袋垫在上面,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  从季宿风想到江知颂,再想到冯晓楠,还顺带想了下许安嘉和沈宵。  重点还是落在江知颂身上。  去聊城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比过去一年都多。  季衍难得多愁善感地叹了口气。  先不说他是直男,就算他弯了,也不能和江知颂搞在一起。  他们从小玩到大,熟得不能再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对江知颂下不了手。  季衍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出现江知颂的出浴图。  斯文矜贵的脸、紧实的肌肉、绝佳的人鱼线……  季衍咽了下口水,撩起自己衣服看了看。  两相对比下,得出结论,江知颂也就一般般吧。  只有那把低音炮的嗓子还过得去。  不知怎的,季衍有点口渴,便去楼下倒水喝,水刚烧好有些烫,季衍一边晾凉,一边打开电视看球赛。  今天早上闹了一通,中午参加了婚礼,晚上又坐了飞机,季衍已经很疲惫了,水还没凉,就斜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江知颂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季衍仰躺着,手搭在沙发边,一脚曲起来,一脚踩在地面上,看上去似乎睡熟了。  江知颂走到他面前,弯腰叫了他一声。  没回应,确实睡着了。  江知颂关了电视。  现在过了零点,季宿风他们都去睡了,客厅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俩的呼吸声。  江知颂坐在沙发上,把季衍揽在怀里,很轻地碰了碰他的鼻尖,季衍努了下鼻子,江知颂笑了笑,然后把手横在他膝盖窝下,将他抱了起来。  客厅到二楼,距离不远。  江知颂抱着季衍,踩着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季衍很瘦,但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上楼时江知颂看不见脚下,差点踩空一个台阶,季衍从他怀里往下滑了一点。  江知颂手臂收得更用力,季衍哼唧了一声,转过脸往江知颂胸口蹭,像小奶猫似的。  他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格外乖巧,喜欢黏人。  抱着人不太好开门,江知颂用脚抵住门,手往前伸,摸索着拧开门把手。  卧室里开了灯,一盏几何状的床头灯,照亮了稍显杂乱的被窝,棕灰色的木质地板,和站在门口,抱着人一动不动的江知颂。 第37章 许安嘉一直看着沈宵的背影,季衍没打扰他,摸出手机,恰好有消息进来,是江知颂发过来的:阿衍,中午我预约了白云路的那家日料,待会儿我过来接你吃饭。  季衍犹豫几秒,回复:我不去。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季衍好一会儿才收到。  江知颂:我十二点左右到你公司楼下。  季衍编辑了一大串话,迟迟没点发送,一股脑全删了,手指悬在手机上方,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知道了。  许安嘉拽着狗绳,得意地拱了一下他,问:“沈宵好看吧?”  季衍关掉手机,往远处看了眼,确实光看背影,都能看出沈宵是个大帅哥。  季衍看许安嘉笑得一脸荡漾,莫名其妙来了胜负欲:“还行,没江知颂好看。”  许安嘉一哽,一本正经地说:“好看不顶用,要是江知颂做饭特别好吃,我高中的时候铁定追他。”  “他会做饭也不做给你吃。”季衍面无表情地应道。  许安嘉:???  “行了,他只做给你吃,谁不知道你是他的小祖宗。”许安嘉对季衍很无语,“你太过分了,以前江知颂给你补课,你不让我蹭就算了,怎么连我幻想一下你都要管。”  季衍冷哼一声:“看不惯你罢了。”  许安嘉更无语了,把话题转回沈宵身上。  许安嘉没谈过恋爱,初尝爱情的滋味,整个人都有点兴奋,按捺不住非要和季衍分享。  季衍听了没什么反应,主要是他觉得许安嘉嘴里的那些细节,好像都不算什么。  甚至还不如江知颂对他的好。  季衍面色平平,许安嘉见季衍这么不捧场,叹了口气:“大哥,给点面子。”  季衍就实话实说了。  许安嘉:“沈宵这还不算把我放心上吗?”  “小情侣刚谈恋爱,肯定是先有好感,再慢慢循序渐进,一开始就爱得死去活来不太现实。”许安嘉拍了拍季衍的肩膀,“做人得知足,反正我对沈宵很满意。”  许安嘉说得挺有道理的,季衍点头,附和了几句。  许安嘉想到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季衍,问:“你为什么觉得沈宵对我一般啊?”  “因为江知颂……”话都到喉咙口了,又被季衍吞了下去。  “不是,我夸我男朋友,你干嘛句句带上江知颂?”许安嘉啧了声,问,“你们什么情况啊?”  季衍听出来许安嘉话里有话。  按往常的情况,季衍绝对得怼许安嘉,但今天季衍没心情,他性格直,心里藏不住事,憋到现在已经算破纪录了。  许安嘉见季衍神色不对劲,忍不住爆粗口:“操,还真有情况。”  季衍看了看许安嘉,许安嘉和他的性格很像,一直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很少遮遮掩掩,也不会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是个还算合适的倾听对象。  季衍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江知颂说他喜欢我。”  “我早看出来了。”许安嘉挑了下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感慨道,“江知颂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你俩这就搞上了?”  季衍先是震惊,听到后面立马否认:“老子是个直男,宁折不弯。”  许安嘉“哦”了一声,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季衍,看了半天才开口:“挺直的,挺直。”  许安嘉的语气太阴阳怪气了,季衍忍无可忍,踢了许安嘉一脚。  许安嘉往旁边躲,他见季衍气急败坏,正色道:“说真的,你要真是直男,对江知颂没任何感觉,就别吊着人家,凭他的身家长相,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我没吊着他,”季衍小声咕哝了一句,然后问,“你说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许安嘉思索几秒,应道:“心理欲望和生理欲望,简单来说,就是喜不喜欢他,馋不馋他身子。”  喜不喜欢季衍不敢确定,但江知颂在他心里,确实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倏地出现了江知颂那天洗澡时的场面,氤氲在水雾中的脸、喉结、腹肌……  季衍皱起眉,盯着广场旁边的广告牌,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好半晌,哼了一句:“不馋。”  季衍觉得自己应该是想拥有江知颂的这些配置,而不是想拥有江知颂。  “那事情就很简单了,”许安嘉说,“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步都不退让,直截了当地跟江知颂说清楚,你们永远没可能,然后冷处理,跟他保持距离,别给他任何希望。”  让他不理江知颂,这怎么可能,他根本做不到,季衍眉头皱得更紧了。  许安嘉像是看穿了一切,笑着说:“你看你又舍不得了。”  季衍没吭声。  “不是我说你,”许安嘉精准分析道,“如果换个男的对你说喜欢,按你的脾气,避如蛇蝎是最基本的操作,被纠缠了说不定还会动手,大概率也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因为你会觉得很丢脸。”  “但是你现在,扭扭捏捏跟我说了,还在这跟我磨磨唧唧。”许安嘉笑着问,“怎么?江知颂喜欢你,你倒不觉得丢脸了?”  季衍表情很复杂,沉默了几秒,说:“别人是别人,江知颂是江知颂。”  他在心里把江知颂当亲哥看的,江知颂说喜欢他,他不觉得丢脸,只是觉得紧张。  “都是同性恋,你还分个高低贵贱,江知颂怎么不一样了?你这种态度,就是在吊着他。”许安嘉说,“你不拒绝他,还整天和他黏在一起,到时候又说自己是个直男,这是人干的事?”  季衍抿着唇,又说了一遍:“我不会吊着江知颂。”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如果江知颂非要喜欢他的话,在翻脸和变弯之间选,那他……就努力……弯一弯?  眼看气氛变得凝滞下来,许安嘉拍了拍他的肩膀,岔开话题:“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叔的婚礼现场怎么样啊?是不是特气派?”  “还行吧。”季衍回答。  许安嘉又提了几句别的,旁边的小男孩跑过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伸手要他抱,说:“叔叔,我想喝水。”  季衍心里存了事,连许安嘉带人走了都没察觉,小男孩趴在许安嘉的额头喊他:“叔叔,你快跟上来呀。”  季衍回神,迈开步子向前走。  许安嘉停下脚步,把小男孩脸上的肉挤到一起,笑着打趣:“叫什么叔叔,叫哥哥。”  这时候还不忘占他便宜,季衍很无奈,不过被这么一打岔,没再想江知颂了。  许安嘉一手抱着小男孩,一手牵着大金毛往办公楼走。  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金毛看,忍不住手舞足蹈。  季衍见许安嘉有点手忙脚乱,从他手里牵过狗。  金毛很高大,毛发偏黄奶白色,极其厚实,像盖了一床被子,背上的毛发向下垂,随着走动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很憨。  季衍不知道许安嘉什么时候对狗感兴趣了,就问了一嘴。  “沈宵家开花鸟市场,他送给我的,”许安嘉笑着说,“算是定情信物。”  花鸟市场还卖狗?  季衍有点疑惑,但没问,又听见许安嘉说:“刚好能派上用场。”  上次许安嘉和封信结下了梁子,还没彻底解决掉,封信最近知道他和季衍投资了环城赛车场,趁他俩去聊城的时候过来找了次岔。  大家都是玩车的,今天不见明天总会见,许安嘉估摸着封信还会来,打听到了他怕狗,便准备吓吓他。  用金毛吓人?连季衍这种不喜欢小动物的,都听说过金毛的温顺,但他没纠结这个,问:“你和封信到底什么情况?”  “上次他堵我,后来我把他车给砸了,我车行还抢了他好几个大客户,就没完了,有点烦。”许安嘉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针对我。”  小男孩趴在季衍怀里玩魔方,季衍换了个手抱他,和许安嘉说:“总被缠着也不行,什么时候约出来,该谈的谈,该让的让,一次性解决,实在不行一起跑几场,用实力征服他。”  “哪有那么简单。”许安嘉笑着应道。  到了办公室,季衍和许安嘉敲定了月末赛道日活动的具体安排,又和各组工作人员开了个会。  忙完这些,差不多十二点了,季衍从办公室出来,那个小男孩在走廊上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上拐角处的花瓶,季衍连忙跑过去抓住他。  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出了一身汗,一点也不怕生,拉着季衍的手说自己饿了,想吃意大利面。  季衍家里有个妹妹,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挺耐心,刚要答应他,想到江知颂这会儿已经在路上过来接他了,便叫了一声许安嘉。  许安嘉一上午都牵着那条金毛,这会儿兴奋劲没过,带人去吃饭也不放手。  三人一狗下了电梯,到了广场上,季衍向四周看看,眼尖地在路口的车流中找到了江知颂的车,指了指那边,说:“江知颂到了,你们先走吧。”  小男孩看见出口旁边的蛋挞店,超高兴地说不想吃意大利面了,想吃蛋挞。  蛋挞不能当饭吃,许安嘉打算买一盒给他解解馋,便将狗绳递给季衍,让他等一会儿再走。  季衍牵着狗绳,小男孩握着狗的耳朵,他很喜欢狗,兴高采烈低做鬼脸逗它,还凑到它面前学它叫,季衍没拦,摸出震动着的手机看了眼。  小男孩兴冲冲地拉季衍:“哥哥,快看我的扫堂腿!”  季衍眼睛没挪开屏幕,敷衍道:“好厉害。”  江知颂停好车,两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江知颂边往这边走,边叫了季衍一声。  季衍听见江知颂叫他,抬头看了看。  就这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冲力把季衍拽得一趔趄,狗绳松了。  季衍不知道一切怎么发生的,他只听见小男孩突然哇哇大哭,金毛叫得很急,回头看金毛一个跃步,就要扑到小男孩身上。  季衍身体比脑子快,冲上去抱住小男孩往旁边滚。  金毛扑了个空,立刻调整方向,龇牙咧嘴继续攻击。  季衍怀里抱了个人,躲的时候没那么灵敏,被狗猛地扑在了地上,季衍一边踹狗,一边火急火燎地把小男孩往旁边推。  小男孩滚到一边,季衍却没逃开,再温顺的狗也有兽性,金毛此时大张开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下来。  季衍躲闪不及,惊恐得瞳孔放大,下意识抬手去挡。  你不要过来啊第32章 喂饭  在金毛失控那一刻,江知颂就开始往这边跑了,眼看季衍被扑倒,江知颂脑海里的那根弦嗡地一下瞬间绷断。  江知颂死命狂奔,在最后一瞬间攥住狗绳,猛地将它往后拽,只差一点,狗牙就要穿透过季衍的衣服。  狗受到了阻力,放开季衍,反过来攻击江知颂。  江知颂和它滚到一起,金毛看着无害,但咬合力很强,好在江知颂力气大,躲得又快,每次都将将避开。 第39章 季宿风坐在季衍对面,同款沙发椅,同款坐姿,脸上的神情却很沉重。  季衍想调和气氛,主动开口:“爸,你晚上只喝了点汤,待会儿肯定会饿,晚点我给你叫个夜宵。”  “我今天没心情跟你父慈子孝,”季宿风看着季衍,直奔主题,“我觉得我当父亲很失败。”  季衍不明白他爸为什么突然这样讲,但还是立刻反驳道:“没有,一点都不失败。”  季宿风叹了口气,问:“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要叫知颂上来吗?”  季衍心里隐隐不安,坐直了身体,手压在膝盖上,观察了一下季宿风的表情,小声开口:“怎么了?”  “你衡南叔背着所有人,先是给了我一幅齐白石的画,婚礼那天又塞给我一堆东西,全是价值不菲的收藏品,里面有几样是珠宝首饰。”季宿风说,“其中有一款是他们家祖传下来给儿媳妇的翡翠手镯。”  祖传给儿媳妇?翡翠手镯?  季衍吓得心脏骤停。  “你衡南叔让我等知颂结婚的时候给他爱人。”季宿风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也知道你衡南叔和知颂的关系很僵,这些事情不好当面说,所以只好经我的手。”  他回来以后想了又想,大概揣摩出江衡南的用意。江衡南可能考虑到再婚后财产分割比较麻烦,干脆提前做好准备,顺便把宋枝烟那份也直接给江知颂。  江衡南当时说这事的时候欲言又止,他觉得江衡南对江知颂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在,想缓解关系,又拉不下面子和江知颂谈,无奈之下,只好让他转交。  于是季宿风刚才把那些东西提前交给了江知颂,明里暗里还说了不少江衡南的好话。  但是江知颂没有收,说这些东西他爸不是给他的,让季宿风留着,季宿风没想到他和江衡南的关系差到这种地步,怎么劝都没用,只好帮他保管起来,打算等他结婚了,再给他老婆。  季衍越听越慌,强装镇定:“爸你没事提这个干什么?”  季宿风看了他一眼。  季衍心里警铃大作,腾地站起身,伸出五指,就要对天发誓,说自己和江知颂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一点苟且。  “我和江知颂……”  季宿风开口比他快:“他们父子俩和我们父子俩完全是两个极端,我以前不认同江衡南的教育方式,现在看来放养也不行。”  话题突然拐到另一个方向,季衍愣了愣。  季宿风看季衍举着个手站在那,问:“你想说什么?”  季衍意识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刷地一下放下手,坐回了沙发椅,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应道:“没什么,没什么爸,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别跟我嬉皮笑脸。”季宿风说。  季衍立刻做好表情管理,手放在大腿上,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季宿风见状,稍稍满意,换了个坐姿,继续说:“我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管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你衡南叔。他和宋枝烟管知颂管得太严,知颂的确很优秀,但他一直都压着自己的情绪,人压久了,是会出事的。”  “他们管得越紧,我对你就放得越松。因为我怕你不开心,更怕我们的关系变得和他们那样,不像父子,像上下属。”  “可是这两种方式,都很失败,”季宿风摊开双手,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你过得确实很开心,但你心智太不成熟了,在那么严肃的场合里,竟然连情绪都控制不了。”  “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打人肯定有原因,但作为一个成年人,得有控制情绪的能力。还有,你今天带着狗和孩子,就应该时刻注意点,怎么能玩手机?可能是你习惯了有人在你身边护着你,做事才不会去想后果。”  季宿风的语气满是怅然,季衍抿了下唇,看向季宿风,向他道歉:“爸,对不起,我突然打人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那么冲动了,别的事也会注意一点的。”  季宿风没应他。  茶几上摆了一副和田青玉象棋,是江知颂前阵子送的,季宿风捻起一个棋子,开口问:“你觉得是谁给你的底气?我吗?还是知颂?”  季衍被问住了,嘴张了几次,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要么开心,要么发火,没人让他要克制自己。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没等到季衍的回应,季宿风自问自答道:“我宠你还会分轻重,可知颂没有底线,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怕你受伤,怕你被骂被惩罚,恨不得时刻放在自己眼底。”  季衍心脏一蹦一蹦的,晃神想江知颂才不是把他当成亲弟弟,是因为喜欢他,紧接着听到季宿风的话。  “六岁,你贪玩砸碎了别人家的玻璃,他给你买冰棒让你在楼下等他,替你去道歉去赔钱,在我和你妈知道之前就把事情处理完了。”  “十六岁,你连打三天教育局的电话,举报学校暑假违规补课,被查出来的时候也是知颂替你背的锅。”  “二十多岁了,在他爸婚礼当天,你情绪突然失控,他没问清缘由,还是护着你,现在被狗咬了也不当回事。”  季衍半垂着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脚尖看。  根本不用他爸提醒,真要翻以前的事,每年每个月他都能揪不少出来。  季宿风没怀疑过江知颂和季衍之间的关系,单纯以为是兄弟情深。  因为江知颂很小就开始这样了,还有一个原因,宋枝烟在江知颂七岁的时候不小心怀了二胎,江知颂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天天盼着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能和他一起生活。  但由于当时的政策限制,二胎没法生下来,江知颂盼不到,从那以后对季衍就更好了,并且经常会让季衍喊他哥哥,季宿风觉得这应该是移情作用。  所以很多时候,季衍喊烦了,耍脾气不想理江知颂,季宿风就会忍不住心疼,还会各种威逼利诱,让季衍听江知颂的话。  最重要一个原因是,季衍极度恐同,而季宿风在心里又真的把江知颂当成了亲儿子,所以就算有时候觉得季衍和江知颂过于亲密了,也不会想到那个方面。  季宿风看着季衍的发旋,想起小时候的江知颂和季衍,心里百感交集。  好半晌,季衍抬起眼睛,和季宿风对视了一眼。  季宿风没再沉着脸,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崽,只要我还在,我就永远是你的底气,但知颂不是。”  “我看得出来,知颂很重情,他从小没什么朋友,关系亲密的就你一个,对你上心是难免的事情,但他不可能一直对你上心。”  “他会结婚,会有妻子孩子,会有他在乎的人和事,你们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能聚一聚,关系再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季衍皱起眉,攥紧了手指,攥到手心出了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开口:“他说他不会有孩子。”  “知颂想做丁克不想要孩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重点不在这,”季宿风说,“季衍,不要总想着玩,你也该长大了。”  季衍“嗯”了声。  季宿风见季衍情绪不高,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衍提了点精神,对他爸说:“我没有总想着玩。”  然后跟季宿风讲了些关于赛车场后续运营的事,比如和哪家经销商合作,优劣点在哪,赛道日活动要增加哪些特色等等。  一项一项分析得有模有样,全是很合理的操作。  季宿风心里波澜不惊,因为昨天晚上他在卧室门前碰到了江知颂,他们聊了一会儿,江知颂说的内容和这差不多。  季宿风问:“这是知颂跟你说的吧?”  话题又转到江知颂身上,季衍有些不解,摇头否认:“不是,我们没谈过这个。”  季宿风以为季衍要面子,没再说什么,顺着他夸了几句。  季衍知道季宿风不信,明明是他和许安嘉做了一系列调研,讨论了很多天才下的决策,他爸却下意识认为是江知颂做的,仿佛他身上刻满了江知颂的印记。  季衍没辩解,问:“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季宿风思索几秒,委婉地回答:“没说你笨的意思,只是聪明也分等级。”  季衍就没说话了。  从书房离开的时候,季衍问季宿风:“爸,你是不是想要江知颂当你的儿子啊?”  季宿风知道季衍什么意思,脸上浮现出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说:“知颂确实很好,但你能来做我的儿子,我再开心不过。”  季衍手搭在门把手上,心里高兴了点,还有些得意,哼哼一句:“我也再开心不过。”  季宿风见他这么快又恢复了原样,忍不住开口道:“我希望你开心,更希望你别太依赖知颂,他不能护着你一辈子。”  季衍靠在门背上,想到什么说什么。  “爸你想多了,我早就是一个顶事的爷儿们,就算没有江知颂,我也能做得很好。”  季衍并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该懂的多少也懂,只是在江知颂的衬托下,显得不那么厉害。不过话说回来,晋城的这些富二代里,能和江知颂比的,也就那么几个。  季宿风笑了笑。  季衍见他不信,打算给自己挣点面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压根就不依赖江知颂,他在聊城那一年多,我天天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心,现在他回来了,整天管东管西的,我都烦死了。”  季宿风知道季衍什么德行,接话道:“烦不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知颂没回来的时候,你阳台上的盆栽,都快被你骂死了。”  “行了,快回房间洗澡睡觉。”季宿风说。  季宿风话里带着调侃,季衍心里不舒坦,继续口嗨:“那我现在后悔了,还不如不回来呢,他太爱管人了,我就很烦,每天看到他都影响心情。”  季宿风朝季衍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季衍拉开门,嘴里没停:“爸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惹人烦的……”  话没说完,因为季衍在门外看见了江知颂,江知颂离他半米不到,抬眼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季衍顿住了,半只脚踏在走廊上,半只脚还在书房,和江知颂对视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江知颂转身就走,季衍连忙追上去。  江知颂步子迈得很大,季衍在他关卧室门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臂,跟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  江知颂看着季衍,语气很淡:“原来我这么让你讨厌啊。”  他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但一点温度都没有,假得任谁看都觉得他在难过。  “江知颂你别生气,”季衍边说边趁机挤进门缝,“我刚说着玩儿的。”  江知颂不应他,用力掰开季衍的手,把他推了出去,然后反锁上门。  门一关,江知颂靠在门背上,动了动手腕,他从季衍进书房就站在门口了,因为季宿风把装着东西的盒子给他的时候,谈到了江衡南,也谈到了季衍,他怕季宿风骂季衍。  所以季衍和季宿风的谈话内容,他全部都听见了。  季衍为什么会说那些话,江知颂也清楚,不过是因为爱面子罢了,可还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江知颂很快调整好情绪,心想,不舒服没关系,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江知颂整理了一下衣服,关了灯,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准备守株待兔。  季衍站在走廊上,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以前江知颂再怎么样,也不会连看都不想看见他。  完了,江知颂肯定生气了。  早知道江知颂在门外,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满嘴跑火车。  季衍皱起眉,手搭着墙,想了又想。  江知颂刚才的表情很受伤,他本来就容易没安全感,听见自己背后说他烦,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  不行,误会一定要解除。 第41章 季衍转了下手里的钢笔,说:“精确骂狗范围。”  中午吃完饭,季衍溜达到许安嘉的办公室,两人闲聊了一阵,季衍看了眼金毛,问:“我看网上养狗的人都会遛狗,你怎么不溜可乐?”  许安嘉:“我没时间,刚才和一个经销商约好了,他现在在过来的路上。”  季衍“哦”了一声,然后说:“我正好要下楼散步,可以帮你遛一遛。”  许安嘉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大中午散步?  他懒得拆穿季衍,暂时让出了可乐的拥有权。  季衍喜欢可乐,不敢让别人知道。江知颂因为救他被咬了,狂犬疫苗打了好几针,到现在还没结束,每摸一下可乐,都是对江知颂的背叛。  就在这偷偷摸摸中,一人一狗的感情日渐深厚。  那天江知颂来找他的时候,季衍刚好在给可乐梳毛。  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可乐蹲在他旁边,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许安嘉是你爹,那我就是你爷爷。”季衍很不满,“都说隔辈亲,怎么我给你买的狗粮你就是看不上?”  江知颂敲了敲门。  季衍抬头,掩耳盗铃般把梳子藏起来。  狂犬疫苗还剩最后一针,补偿心理作祟,季衍主动提出要陪江知颂去,没想到江知颂来得这么早。  江知颂走到季衍面前,把他衣服上的狗毛捻掉,然后说:“阿衍,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也养一条。”  自从那晚后,江知颂再也不注重人和人的安全距离,不管是和他说话还是干什么,都靠得贼近,就像现在,季衍觉得江知颂要是再近一点,唇就要贴他脸上了。  季衍往后仰,呛声:“我才不喜欢。”  江知颂笑着摸他的脸,季衍躲开,语气并不凶,嘟囔了一句:“你再动手动脚,我翻脸了。”  “没有动手动脚,”江知颂一本正经地说,“你脸上也沾到了狗毛。”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让季衍别动,一手压在他额头上,手指插到头发里,要他抬头。  季衍被迫仰起头,任江知颂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仰久了脖子开始泛酸,季衍有些不耐烦,说:“别弄了,我待会儿洗个脸。”  季衍洗完空无一物的脸,和江知颂去了医院。  医院这个点人并不多,到了护士站,季衍要去椅子上坐着等,江知颂叫住他:“阿衍你别走。”  “干嘛?”季衍又转身回来。  江知颂一边卷袖子一边抬头看他,说:“我怕打针。”  江知颂语气很真挚,脸上的表情也很真挚,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  季衍和他对视了几秒。  江知颂以为他是傻子吗?  被狗咬都不怕,这会儿突然害怕打针,再说前几次也没见江知颂有这个毛病,季衍一点都不信,觉得江知颂装的。  他四岁妹妹打针都不用人哄,嚎几嗓子就完事,江知颂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撒娇啊。  旁边不少人在看这边,季衍把手抱在胸前:“赶紧打,别磨磨蹭蹭,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看见江知颂失落难过的眼神,季衍退让了半步:“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护士小姐姐拿起针筒,江知颂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偏过头看了季衍一眼,又低垂下眼睛。  季衍发现江知颂好像真的挺怕的,也不管是真是假了,上前把他的头往旁边掰。  护士小姐姐跟看戏一样,视线在他们脸上转来转去,眼神越来越亮。  季衍安抚似的拍了拍江知颂的背,然后盖住他的眼睛,对护士小姐姐说:“可以打了。”  护士小姐姐点头,将针筒里的空气排掉。  她看上去很年轻,季衍怕她扎不准,到时候江知颂要多受罪。  季衍想提醒一下,又怕江知颂听见了会自作多情,以后总用这招来对付他。  针尖离江知颂的手臂越来越近,江知颂抵在他身上的脑袋也压得越来越用力,隔着衣服,季衍都感受到了江知颂灼热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像是害怕极了。  季衍犹豫片刻,将江知颂的脸转了个方向,完全贴到自己小腹上,又顺势捂住他的耳朵,超小声地对护士小姐姐说:“你扎针的时候小心点可以吗?”  季衍声音跟苍蝇振翅似的,护士小姐姐瞄准血管正要扎,没听清他说话,抬起头:“哈?”  手晃了一下,扎偏了,江知颂“嘶”了一声。  季衍和护士小姐姐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说:  很卑微的问一句,各位宝在给心爱的太太投海星时,能匀给我几颗吗?我的海星真的少得可怜(????e???)  你不要过来啊第35章 美人计  因为在医院的失误,季衍出于愧疚,之后在江知颂面前都挺乖的。  但江知颂把得寸进尺运用得炉火纯青。  晚上江知颂从公司回来,让季衍陪他看电影。  季家的家庭影院在三楼,位置坐一个人很宽松,两个人就有点挤了,但江知颂非要跟他挨着,季衍也没说什么。  他这几天都很听江知颂的话,江知颂喂他吃爆米花,他没有拒绝,江知颂让他把头靠到他肩膀上,他照做了,江知颂要牵他的手,他也不情不愿地让他牵了。  江知颂选了一部国外很催泪的爱情片。大概内容是竹马竹马经历了社会的鞭打和生活的艰辛,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季衍是在电影放了一半,一直没看见女主角出场,却看见两男主牵起了手,才发现他们不是社会主义兄弟情,是爱情的。  季衍喜欢看激情四射的剧情片,对催泪爱情片无感,眼泪是流了几滴,不过是因为打哈欠太厉害了。  他想提前走,扭头看了看江知颂,还是决定等到电影结束。  季衍靠在江知颂肩膀上,觉得脖子有点酸,小幅度挪动了一下。  主角又开始念冗长的台词了,季衍盯着电影屏幕,思绪开始发散,过几天有一部热血动作片上映,预告片刚出的时候,他就被吸引住了,肯定很带劲。  不过在家庭影院看,还是没影厅的那种氛围。但满打满算,他在电影院看的电影十个手指头也数得过来,高二之后再也没有进过电影院。  季衍嚼着爆米花,脑海里不由得闪现出让他对电影院敬而远之的那件事。  高二下学期,有一次语文老师布置了个课外作业,写影评,类型不限。下课之后,许安嘉邀他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同行的还有一个女生,叫胡芷露。  胡芷露长得很可爱,属于萌妹子那款,季衍不爱和女生玩,对她无感,后来许安嘉跟季衍说了胡芷露有多man。  胡芷露从小学拳击,有一天回家路上撞见了家暴现场,一个瘦弱的女人被她老公和她婆婆按着打,旁边围了一圈人,一人一句在那劝,但没用。  胡芷露制止未果,脾气上来了,冲上去一脚一个,把人踢飞了。  季衍觉得她够男人,相处之后发现她性格也挺爷们儿,一来二去,就交上了朋友,加上许安嘉,三个人在班上逐渐形成了个小型圈子,关系越来越好。  用江知颂的话来说,就是成天勾肩搭背,一点都不注意男女交往距离。  看电影那天,许安嘉突然有事来不了,就剩下他和胡芷露。季衍让胡芷露选的影片,谁知她一选就选了《小丑杀人案件》。  那时候季衍刚去中西合璧的鬼屋不久,被恐怖小丑吓得魂不守舍了好几天,实在遭不住新一轮攻击。  季衍拐弯抹角地想换个电影,胡芷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许安嘉他朋友看过了,这部电影剧情超棒,特意推荐给他们的。  季衍碍于面子没法拒绝,咬牙进了影厅。  电影开始时,江知颂突然出现在影厅里,坐到了他边上。  时隔多年,季衍对这事仍然记忆犹新。  他记得江知颂把他搭在胡芷露肩膀上的手拿开,然后在片头曲响起的时候把他的脑袋掰到他自己那边,不让他看屏幕,一直在和他小声说话。  江知颂还问他要不要提前和他走,让他不用担心,说影评他会帮忙写。  看不见屏幕,江知颂又在旁边,他不怎么害怕,就拒绝了,和江知颂快乐地靠在一起,把胡芷露抛到了脑后。  过了没多久,胡芷露可能是有话要和他说,碰了下他的手臂。他下意识回头,猝不及防看见了屏幕上手里拿着镰刀,嘴角淌血,笑得瘆人的小丑。  季衍记得自己猛地推了一下胡芷露,然后一头扎进了江知颂怀里。  把江知颂撞得闷哼了一声。  最记得的是,胡芷露捂着磕在扶手上的腰,看向他的那个不敢置信的眼神。  那一晚,季衍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义无反顾往江知颂身上扑的那一刻,成为了他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  也就是那一次,让他彻底和电影院绝缘。  胡芷露后来明显就没把他当男人看了,课间给他带个水,都选那种外包装粉粉嫩嫩,水蜜桃味的饮料。  季衍屡次申明自己是个铁血汉子,胡芷露压根不信,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季衍觉得他妈看他的眼神,都没有那么慈爱。  唯一让季衍欣慰的是,胡芷露口风严,连许安嘉都没告诉,不然许安嘉得嘲笑他一辈子。  不过胡芷露高中毕业就出了国,现在他们除了寒暑假会见见面,一般都线上联系。  季衍偏头看了眼江知颂,后知后觉地想,当年胡芷露嘴里的“许安嘉他朋友”,不会就是江知颂吧。  他之前以为是巧合,没怀疑过江知颂,是因为江知颂披着一层温柔的皮,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进去。  江知颂察觉到季衍的注视,朝他笑了笑,江知颂一笑,季衍想起江知颂的种种前科,觉得更可能了。  江知颂对季衍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正低头把玩着他的手,季衍的手好看又好摸,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甲是他给季衍修剪的,圆润光滑。  家庭影院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环境太暗,季衍对他的容忍度也提高了不少。在别的地方,哪里会让他牵手。  江知颂这几天心情都很好,此时握着季衍的手,感觉人生圆满。  季衍乖起来很惹人疼,还总是对他笑,江知颂甚至想让护士再扎自己几针。  季衍倏地抽回手。  江知颂不明所以,问:“阿衍怎么了?” 第43章 江知颂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慢吞吞地问:“阿衍,你来接我了吗?”  喝了酒,江知颂体温偏高,季衍感觉被烫到了,立刻抬起头。  季衍看江知颂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当他在撒酒疯。  季衍退后了半步,江知颂冷不丁靠在他身上,手揽着他的腰,脸也贴了上去,皱着眉,低声说:“阿衍,我好难受。”  江知颂是真的难受,胃里不舒服,头也很疼。  季衍心里气没消,却还是任他抱着。  过了大概半分钟,季衍轻轻拍了拍江知颂的脸,语气不怎么好:“还能不能走?”  江知颂慢慢点了点头。  带江知颂离开前,季衍先发了条消息给他妈,问她有没有睡。收到回复后,季衍说江知颂喝醉了,让她去煮点醒酒汤,他们马上回来。  季衍扶着江知颂往外走,江知颂比他高,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走路时就有些踉跄。  费了好大劲,两人才坐上了电梯。  季衍没想到江知颂喝醉了这么会耍流氓,坐电梯下去这一会儿,江知颂的爪子一直在他腰上摸来摸去,季衍警告了好几次都没有用,最后忍无可忍,凶他:“再摸手给你打断。”  谁知江知颂不仅不松手,还变本加厉地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脸颊,而后微微低下头,去蹭他的额头。  透过电梯墙的反光,季衍能看见他的整张脸被江知颂捏得嘟了起来,像自己经常捏季卉那样。  与此同时,很浓的酒气扑到他脸上,季衍往旁边躲,又躲不开,他觉得自己应该发脾气,又觉得很没道理,因为江知颂真的喝醉了。  没人会和一个醉鬼计较。  季衍艰难地把江知颂带回了家。  沈宁钰已经煮好了醒酒汤,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们。  看江知颂喝成这样子,沈宁钰摸了摸他的额头,皱起眉:“这得多难受啊。”  江知颂醉了之后很闹腾,连醒酒汤都不愿意喝,季衍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一点了,抬头和沈宁钰说:“妈,他不喝算了,你先去睡。”  沈宁钰确实很困了,嘱咐了几句季衍,就上了楼。  等沈宁钰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季衍端起那碗醒酒汤,坐到了江知颂边上。  江知颂靠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睛和他对视,先是勾住了季衍的尾指,然后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全部握住。  握住之后,又将季衍的手背贴到自己脸颊上,说:“阿衍,我好像生病了。”  江知颂脸上很烫,声音也很哑,季衍没好气地应道:“要病也是心里有病,我看你心眼比藕还多。”  江知颂喝酒上脸,光看脸色看不出他喝了多少,也判断不出他有多醉。  但刚才沈宁钰在的时候,江知颂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人一走,他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季衍觉得他没醉到人事不分的程度,就让他张嘴,喝完醒酒汤赶紧上楼睡觉。  江知颂不肯放开季衍的手,季衍没办法,直接拿着碗,灌到他嘴里。  等一大碗醒酒汤都下了肚,季衍扶江知颂上了楼,把他往床上一扔,回了自己卧室洗澡。  季衍出了汗,还沾到了江知颂身上的酒味,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从浴室出来,季衍边擦头发边打了个哈欠,抬眼看见江知颂躺在他床上。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季衍走到床边,推了推江知颂的肩膀,正要说话,倏地被江知颂攥住了手腕,瞬间天旋地转,摔在了被子上。  江知颂看上去依旧迷迷瞪瞪,埋在他的颈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蹭。  像可乐平时蹭他那样。  季衍虽然很气,但他更怕痒,特别是锁骨那块,一碰就受不了,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闹脾气的时候笑出声,梗在心头的那股劲似乎也散了不少。  于是气话就变了调:“江知颂你想死吗?”  江知颂覆在季衍身上不起来,醒酒汤很有效果,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江知颂揉了揉依旧发烫的额头,哑声说:“阿衍,你总是生我的气。”  季衍:你不找自己的问题,来找我的问题?  “你害我那么丢脸,我只踹你一脚已经算不错了。”季衍抓着被子,试图把江知颂挪开。  他一动,江知颂也跟着动,在酒精的浸染下,江知颂竟然显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很理直气壮:“因为我吃醋,我嫉妒。”  江知颂手肘压在被子上,微微撑起点身子,另一只手陷进季衍的头发里,像玩玩具一样来回拨动,又说了一遍:“那时候你整天和胡芷露勾肩搭背,我他妈都要醋死了。”  江知颂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孩子的天真烂漫,永远滴水不漏,更没有讲过脏话,季衍见过江知颂很多副样子,脆弱的、冷静的、凶狠的、温柔的……唯独没见过他孩子气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愣怔。  “太多人喜欢你了,我挡得好累,”江知颂小声咕哝了一句,“不过还好她们都会知难而退。”  季衍听江知颂这意思,是不止做过一次了,板起脸,问他还有哪些。  江知颂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这种时候,话一套一个准。  江知颂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开始回想。  高中时,季衍班上的班花暗恋季衍,小女生羞答答的,不敢直接表白,有天下午去他教室找他帮忙递情书。  他没接,佯装不解:“你喜欢季衍?”  没等班花回答,他把话题往另外一个方向诱导:“你不觉得季衍长得和你们班主任很像吗?”  季衍班主任是季衍的一个远方亲戚,两人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他和季衍不在一个班,也对这个班主任有所耳闻。  人到中年虽然发福了,但还是帅,不过格外严厉,那双眼睛一扫,让人心肝胆颤的,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他有一次去大办公室交作业,刚好碰见季衍班主任声色俱厉地训班花,把人训得眼泪汪汪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眼看班花恍惚了几秒,脸色苍白一片,他问:“情书还送吗?”  班花头都快摇断了,于是他说:“不送我扔了。”  接着三下五除二,把情书撕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还有大学的时候,每次他发现了桃花的苗头,就会去季衍学校,找机会当着那些女生的面,说上一句:“阿衍,你最近怎么又乱花钱,把钱转给我,我帮你管着。”  这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但别人当真了就行,正常的成年人不会喜欢上一个连经济权都不在自己手里的男人。  所以季衍一直单身到了现在。  江知颂讲这些事的时候,话说得慢吞吞,眼神却很亮,季衍觉得他在骄傲。  季衍很气,他就说他有着一张帅遍全校的脸,万花丛中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哪朵花都看不上他,青春期的那段时间还小小自卑了一下,原来是江知颂搞的鬼。  季衍板着脸:“你心怎么这么黑?”  江知颂“嗯”了一声,脸压在季衍的锁骨上,慢慢笑起来。  “我知道的,你在装凶,”江知颂闷出了鼻音,“你每次都纵容我,不舍得真的生我的气。”  “你很得意吗?”季衍被拆穿后有些不自在,握住江知颂的肩膀,把他往旁边推,“给老子走开。”  季衍用了很大的力,江知颂醉了反应不及,被推到了边上。  江知颂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侧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季衍:“我就是受不了别人喜欢你。”  季衍和他对上视线,江知颂的半张脸陷在了深灰色的被子里,露出高耸的鼻梁和掺着醉意的眼睛。  “因为我暗恋你,”江知颂说,“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爱你了。”  “如果我不耍些手段,你就会去喜欢别人。”  “但你不可以喜欢别人,因为我才是最好的选择,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从小到大,我最疼你了,不是吗?”  季衍抿了下唇,望着江知颂没说话。  “阿衍,我和你不一样。”  “你三分情绪,显露出来像是十分。”江知颂的手胡乱在附近摸索,顺着季衍的脖颈一直往上,最后在眼尾处停住,“我十分感情,能被看见的不过两三分。”  “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江知颂清醒的时候只说喜欢,不说爱。  季衍从来都是被爱着的,他一出生,就很幸运地生在了终点线,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季宿风爱他,沈宁钰爱他,家里所有的长辈都爱他,导致季衍对爱没那么敏锐,很多时候甚至会觉得这是常态。  所以江知颂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在他心里占到位置。  眼尾处发着烫,江知颂的手指在那摸了又摸,季衍半靠在床背上,有些茫然,等江知颂的手指落到他唇上时,季衍握住了江知颂的手。  季衍刚想说话,江知颂单手抓着他的脚腕,把他往下拖,然后倾身而上。  江知颂又像一开始那样,把头埋在他颈窝,以大型犬蹭主人的姿态蹭了半天,慢吞吞地说:“阿衍,虽然我不想你和胡芷露一起看电影,但我当时没想吓你,就想电影一开始马上带你走,我想带你走的……”  江知颂话说得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轻,很快没了动静。  江知颂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不知是被压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季衍心里很闷,他安静地望着江知颂的睡颜,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季衍觉得胸腔里的氧气被耗尽,他喘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江知颂,耍手段就耍手段吧,我不生你的气了。”  江知颂此时依旧西装革履,西装是很修身的款式,穿着睡觉会很难受。  季衍手撑在被子上,抱着江知颂的背,把他带得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给他脱了西装外套,又给他解了领带。  季衍没照顾过人,动作很笨拙,弄了半天才把外套和领带弄下来,紧接着,季衍将目光移到西装裤的皮带上,顿了顿,然后直接略过。  江知颂腿长,膝盖窝卡在床沿边,脚还能踩到地。季衍爬下床,帮他脱了皮鞋和袜子,抬起他的腿塞到床上。  想到他的洁癖,季衍又去浴室弄湿了毛巾,拧干给他擦脸擦脖子。  季衍擦得很认真,比自己洗澡的时候还认真,连江知颂耳后都没放过。  做完这一切,季衍坐在床边,手撑着下巴,看着江知颂的侧脸,想了想,又说:“好吧,还是有点生气的,因为被别人看见我那样真的太他妈丢脸了。”  他双手并用,贴在江知颂脸颊上往中间挤,声音很轻,带着纵容:“江知颂,太丢脸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要过来啊 第45章 车停在了庄园外,接待的人早早在门口等着,下了车,一行人跟着他往里走。差不多到饭点了,大家放下行李,便去了餐厅。  餐厅是个四面透风的亭子,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季衍额头上出了不少汗,沾湿的头发耷拉在上面,脸颊也有些红。  江知颂坐在他旁边,给他扇了扇风,然后问许安嘉:“有没有多的皮筋?”  许安嘉身上只带了一根,不过沈宵知道许安嘉的习惯,手腕上给他备着一个,便匀给了江知颂。  季衍边吃小菜边和江知颂对视,脸颊一鼓一鼓的,等江知颂抓着他的头发时,季衍才察觉到江知颂的意图。  沈宵和许安嘉在对面看着,季衍觉得很尴尬,偏开脸,小声警告道:“江知颂。”  沈宵笑着打圆场,说天气太热,然后娴熟地帮许安嘉扎起了小卷毛。  气氛轻松得像是无事发生,出于微妙的攀比心理,江知颂再弄他头发时,季衍没再拒绝,只是故意板着脸假装不耐烦。  江知颂给他抓了个小啾啾,季衍很不习惯,想摸一下又怕引人注目,就跟许安嘉聊天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江知颂和沈宵不熟,两个人又都不是话多的人,安安静静地边吃饭,边听他们说话。  季衍摸了下趴在他脚边的可乐,想起昨天和许安嘉在公司讨论的事,开了个头:“你说我是不是贱……”  没说完就被许安嘉打断了。  “你那名字念快了听起来确实像。”许安嘉一本正经地点头,“名副其实。”  江知颂筷子顿了顿,皱起眉。  季衍已经习惯了,怼了许安嘉几句,许安嘉觉得季衍影响他进食,又觉得这里的特色菜吃一顿少一顿,便说:“你别打扰我吃饭,趁现在有胃口,能多吃一点我就要多吃一点。”  季衍反唇相讥:“怎么,你活不到明天了?”  沈宵咀嚼的动作慢下来,皱起眉。  江知颂和沈宵都不动筷子,也不说话,季衍和许安嘉看了看他们,异口同声:“你俩干嘛一直不吭声啊?”  江知颂和沈宵对视一眼,皱着的眉头双双松开,礼貌地笑着寒暄。  吃过饭,一行人回房休息,季衍和许安嘉勾肩搭背地往前走,笑着打打闹闹,手里牵着一条狗,活像小两口。  江知颂和沈宵跟在后面,齐齐皱眉。  作者有话说:  明天亲亲(* ̄3)(e ̄*)  你不要过来啊第38章 幸福的gay都是相似的  住宿的地方是仿古建筑,走几步就能看见雕花窗子,蜿蜒的走廊上摇曳着灯笼,不远处还有一方小池塘。  房间布置得很精致,床上铺着松软的鹅毛被,枕头叠得高高的,一进房门,季衍就拿起了遥控器开空调。  江知颂站在季衍面前,捏了捏他头上的小啾啾,很认真地说:“你别和许安嘉走太近,平时得注意点社交距离。”  “这有什么好注意的,”季衍一脸不以为意,“我俩都是男的。”  江知颂提醒他:“可是我们几个都是gay,沈宵会不高兴的。”  季衍按键的手停了下来,仰头看江知颂,风速调到了最大,冷风从出风口倾泻而出,吹得季衍的头发微微翘起,他扎起了头发,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  季衍有点恼羞成怒:“谁跟你是‘我们’了?”  江知颂笑了声,问:“那你是不是gay?”  季衍不回答,把江知颂往外推,说自己马上要午睡了。  江知颂本来想再逗逗季衍,手机突然响了,是周勤打过来的,说有急事需要他处理,江知颂便没停留,回了隔壁房间。  事情有点棘手,江知颂开了个视频会议,他粗粗估算了下时间,计划在晚上七点前结束,然后带季衍出门干正事。  季衍对接吻节丝毫不知情,躺在床上睡不着,便起床在走廊上晃了一会儿,经过江知颂房间时听见里面有声音,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江知颂开着电脑,换上了西装,表情严肃认真,从隐隐约约漏出来的句子里,季衍猜他在开会。  季衍心想,江知颂这么忙干嘛还要出门,一个普通古镇有什么好玩的。  许安嘉和沈宵倒是都没事,庄园里有马场,季衍提议去骑马,沈宵没学过,让他们去玩,说自己待会儿在庄园转转。  到了马场,季衍挑了匹棕色的马,兴致勃勃地踩蹬上马。马场在室外,下午的太阳很大,季衍骑了一圈就没兴致了,拉着许安嘉去休息区休息。  休息区有酒,季衍犹豫几秒,目光从酒瓶上移开,要了杯冰柠水。  许安嘉跟他并排坐着,望着外面的阳光,说:“沈宵让我别天天跟你勾肩搭背。”  季衍附和道:“哦,江知颂也让我和你保持距离,他说沈宵吃醋了。”  许安嘉笑着看了他一眼:“是江知颂吃醋吧?”  季衍抿起嘴不应声。  他越这样,许安嘉就越提江知颂,季衍最后忍无可忍,说:“我待会儿就去沈宵面前拆穿你的真面目。”  谈起这个,许安嘉惆怅地叹了口气,一开始他骗了沈宵,以为最多只能蹭一段时间的饭,满嘴跑火车无伤大雅,谁知道现在两人真在一起了。  许安嘉没法和沈宵坦白,因为沈宵完全相信了他的话,相信他不懂一见钟情的意思。  可那时候许安嘉只是不记得和他碰过面了,总不能跟沈宵说当初我一见钟情的不是你,是中华美食吧?  许安嘉为这段爱情付出了太多,天天装可爱,甚至还报了个班学中文,为自己流利的普通话做掩护。  见许安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季衍劝他主动自首。  “你们要是一直在一起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发现的,”季衍喝了口冰柠水,“你主动告诉他他可能还不会那么生气。”  许安嘉扫了眼捧着杯子一脸闲适的季衍,又叹了口气:“我俩关系还不太稳定,如果沈宵是我竹马就好了。像江知颂对你那样,没别的,就两字,纵容,老子太羡慕了。”  季衍警觉起来:“江知颂不会做饭,他也不喜欢混血。”  许安嘉靠在椅子上,双手垫着脑袋,戏谑道:“是是是,他不喜欢混血,只喜欢你。”  这次季衍难得没有怼他,许安嘉笑着问:“怎么,你俩终于搞在一起了?”  季衍想说我好像弯了,话在嘴边就变成了:“我是直男。”  季衍嘴硬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许安嘉早就习惯了。他猜到季衍不知道今晚的安排,本来想跟他说一声,见他这样,默默闭上了嘴。  许安嘉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看看季衍晚上的反应。  许安嘉心想,也不知道他那张嘴,被江知颂亲了,还能不能硬起来。  许安嘉笑得一脸诡异,季衍狐疑地看了他半天,问:“你中邪了?”  许安嘉收敛神色,把玻璃杯的水一饮而尽,应道:“没什么。”  他们准备从马场回去,刚起身,两人的手机整齐地响起微信视频通话的声音。  季衍盲猜是祝维均在小群里发的,拿出来看了眼,发现是胡芷露。  这个三人群已经很久没人发消息了,最近一条还是一个月前,胡芷露发的视频。  国外持枪合法,视频里的胡芷露和高中时候没变太多,依旧娇俏可爱。她穿了身利落的套装,在同样干净利落的公寓里娴熟地拆解枪械,末尾还朝视频挑了个眉。  季衍看了那视频好几遍,颇为心动,没哪个男人会对枪械类的东西不感兴趣。  可惜在国内没法碰。  胡芷露这时候突然发个视频通话过来,季衍和许安嘉有些疑惑,按时差来算,胡芷露那边应该是半夜。  两个人在一块儿,没必要都接,许安嘉按了接听,季衍就把手机关了。  屏幕上现出胡芷露娇俏的脸蛋,她脸上笑着,浮出一个酒窝,问:“你俩现在在哪呢?出来吃饭。”  季衍从胡芷露身后的背景判断出是在机场,不答反问:“你怎么回国了?”  胡芷露撇了下嘴,简单把事情说了下。  她大学和研究生都在一个学校读的,有一次被人骚扰,由于防卫过当被学校警告了,前阵子,有人当着她的面侮辱华裔,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她没忍住,把人摁住揍了一顿。  那人有点背景,学校光明正大护着他,说她屡次违反校规,最后决定把她遣返回国。  季衍和许安嘉对视一眼,心想,这女人还是这么生猛。  胡芷露说完,见他们没反应,又问了一遍:“你俩在哪呢?”  “在苍云镇,”季衍说,“我们过来玩两天。”  胡芷露看着季衍的脸,一如既往地露出了慈爱的眼神,夸道:“变漂亮了。”  季衍抱着手,警告她:“别用形容女人的词形容老子。”  机场人来人往,有人在叫胡芷露,胡芷露转过头应了一声,然后跟他们说:“先挂了,等你们回来了再聚。”  挂了视频之后,季衍和许安嘉随口聊了几句,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马场离住的地方有段距离,季衍回去的路上被太阳晒了一路,他刚才没午睡,打开空调吹了会儿,困意逐渐生发。  季衍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一钻,睡了过去。  季衍一觉睡到了六点,睫毛抖了抖,慢慢睁开一条缝,然后看见床边有道身影。  六点左右的天还没黑,但他睡觉的时候拉了窗帘,室内就显得有些昏暗。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刚睡醒时看见有人在,免不了会惊慌失措,可季衍没有,睁眼那一刻,他就从朦胧的轮廓中判断出了那是江知颂。  江知颂微低着头,大概一直在看他,所以才在他睁眼瞬间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季衍想起身,一动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握着江知颂的手指,压在被子上握得很紧。  季衍刚睡醒,反应有点慢,他松开手,看了眼江知颂,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让人给了我一张备用卡。”江知颂应道。  季衍缓了几秒,抱着被子坐起来,说:“江知颂你太过分了,你没经过我允许就进我房间,还趁我睡着牵我的手。”  “我发了消息给你,你一直没回,我担心你出什么事,就直接进来了,至于为什么要牵你的手,”江知颂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胆大包天,狼子野心。”  季衍本来打算看在江知颂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份上,对他好一点的。  但江知颂实在是太嚣张了,登堂入室占他便宜,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季衍隔着被子踹了他一脚:“你给老子出去。”  江知颂不仅不出去,还坐近了点,看着他笑:“阿衍快起床,我带你出去玩。” 第47章 季衍没想到江知颂走得那么干脆利落,下意识反省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火了。  好像是有一点过火,季衍抿了下唇,在群里回复完胡芷露,想给江知颂发消息道歉,犹豫了一会儿,门又被敲响了。  紧接着传来江知颂的声音:“阿衍是我。”  得到季衍的回应后,江知颂刷卡推门进去,他手里拿着个杯子,上面还冒着点热气。  季衍盘腿坐在床上,偷偷瞄了一眼江知颂,好像没有不高兴。  江知颂走到季衍面前,把杯子递给他,杯子里泡了像茶叶一样的东西,水色透亮,带着清香。  季衍问:“这是什么?”  “金银花茶,”江知颂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说,“不是说嗓子疼吗?”  季衍抬眼看他,捧起杯子喝了几口,还怪好喝的。  等季衍把金银花茶全部喝完,江知颂问:“所以刚才是谁找你?”  季衍知道江知颂会问,已经找好了理由,应道:“我妈,她说我奶奶要来家里住一段时间。”  季衍没骗江知颂,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沈宁钰给他发了个语音,说了这事。  季衍的奶奶不怎么喜欢江知颂,也不是不喜欢,主要觉得他太优秀,处处都把她的宝贝大孙子比下去了,让她在她那群老姐妹面前很没面子。  但奶奶来季家,季衍反应不会这么大。江知颂把季衍手里的杯子拿开,要他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  季衍很不争气,坦白道:“胡芷露回国了。”  江知颂非常清楚季衍和胡芷露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以前介意,是因为季衍还没有对他动心,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知颂望着季衍的眼睛,笑着问:“为什么怕我知道?”  季衍在心里腹诽,喝醉那天不是你自己说你他妈都要醋死了?嘴上却没应声。  江知颂看着盘坐在床上,不太敢看他的季衍,把话题绕了回去:“昨晚……”  “昨晚什么昨晚,昨晚我睡着了。”季衍往床上一躺,熟练地用被子盖住脑袋,说自己要睡回笼觉,让江知颂赶紧走。  并且命令江知颂不准看他睡觉,不然翻脸了。  江知颂笑起来,问:“还想不想喝金银花茶了?我再去给你泡一杯。”  季衍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不喝了,烦人。”  “那我走了。”江知颂手伸进了被子里摸季衍的脑袋,没把握住方位,糊了他一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江知颂的手心正正好贴在他唇上。  季衍从被子里钻出来,脸颊有些红:“江知颂你什么毛病,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点安全距离了。”  江知颂听得认真,眼神里满是灿烂的笑意,季衍见他油盐不进,开始放狠话:“我警告你,你最好离我远……”  江知颂捏住了他的脸颊,季衍脸被捏得嘟起来,江知颂抵着他的额头,笑着说:“崽崽,你好可爱。”  江知颂从季衍房间离开后没几分钟,许安嘉带着沈宵的问候过来探病。  许安嘉随手拖了把椅子到床边,调了个舒适的坐姿,看清季衍的脸色后,有些惊讶,问:“脸这么红,你发烧了?”  季衍必不可能在许安嘉面前泄露出自己的羞涩,摸了一下额头,战术性假咳几声,说:“没有吧,我就感觉头有点晕。”  许安嘉以为季衍真生病了,颇为遗憾:“我都计划好了今天和你一起去东大街逛逛,那里有好多店,基本都是卖当地传统服饰的,还有很多配套的装饰品,我想穿上试试看。”  季衍想起昨晚遇到过的一些路人,穿得花里胡哨的,身上还戴着不少首饰,皱起眉头:“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我受不了孔雀一样的打扮,这是很基佬的行为。”  许安嘉“啧”了一声,灵魂发问:“你怎么知道这很基佬?基圈里的事你很懂吗?你昨天还说自己是个直男。”  季衍无言以对。  季衍对许安嘉天天试探他弯度的行为感到很不满,破罐子破摔,说:“我承认我彻底弯了行了吧。”  许安嘉想起昨晚季衍和江知颂早早回了庄园,脸上浮出笑容,问:“你和江知颂昨晚有没有……”  没等他说完,季衍不打自招,冷笑一声:“江知颂他敢亲我?”  话音刚落,季衍就意识到自己草率了,立刻转移话题:“许安嘉你昨天怎么回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浪的人,沈宵竟然能受得了你。”  许安嘉成功被季衍带偏了,手撑着下巴,雾蓝色的眼睛弯起来,说:“这也算浪?”  “那你是没见到我们回卧室之后,法式深吻的样子,”许安嘉摸了摸自己的小卷毛,“法式深吻知道吧?”  这季衍还真不知道。  许安嘉夸张地讲述了一下,一脸眉飞色舞。  讲述完,许安嘉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季衍说:“今天太阳有点大,你不出门的话,我也懒得出门了。”  许安嘉晃了晃手机:“我准备学习一下生理知识,一般接吻过后,就是做了。”  床上的事许安嘉不懂,但他好学,既然聊到了这个,就兴致勃勃地查询起来。  季衍先是被许安嘉的“法式深吻”摄了心神,因为江知颂只咬了他嘴唇,深吻能深到什么程度,季衍一无所知。  紧接着就被许安嘉的“接吻过后,就是做了”给惊到了。  几乎在瞬间,季衍脑子里走马观花一样,掠过在聊城的时候,冯晓楠说的那些话,和浴室里江知颂的顶级男色。  季衍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没想到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在记忆中任意暂停、放大画面。  于是季衍现在满脑子都是正在洗澡的江知颂。  季衍心里像是烤着一团火,烫得心脏微微发热,回神后,他瞄了眼许安嘉的手机屏幕,他俩离得有点远,季衍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季衍纠结了一会儿,听见许安嘉小声嘟囔道:“原来是这样。”  季衍很好奇,问许安嘉看到什么了,许安嘉正忙着,扯了几句什么0什么1,这触及到了季衍的知识盲区,便竖起耳朵认真听。  许安嘉明显没心思和他说话,说得很小声,又零零碎碎,季衍一点都没听懂,心里只有胜负欲,问他:“0和1哪个更厉害?”  许安嘉随口道:“没什么好比的,非要说的话,1吧。”  季衍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说:“这样。”  你不要过来啊第40章 致命问题  许安嘉没在季衍这待多久,因为他学着学着,脸突然爆红。  许安嘉平日里什么大场面都见过,季衍没见过他脸红,凑过去看,只来得及分辨出屏幕上是个动图,手机就被许安嘉猛地盖住了。  任他怎么追问,许安嘉都不说,刚好沈宵发了消息给许安嘉,问他在哪,许安嘉便起身离开了。  季衍装病装得很实诚,在房间里窝了一上午。  江知颂陪季衍吃完早餐,把电脑拿了过来,季衍在床上玩手机,他就在桌子上办公。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季衍总觉得暧昧,眼神时不时往江知颂身上飘,看的时候不觉得,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一看就看了好几分钟。  不管什么时候,从哪个角度看,江知颂都是好看的,尤其是西装革履的时候,那股斯文矜贵的味道很勾人。  季衍望着江知颂挺直的背脊,忽地记起自己好像很久之前,久到他刚萌发审美意识,就觉得江知颂长得好。  许安嘉说一个直男,觉得另一个男的长得好看很正常,但大多都是出于欣赏,不会觉得他勾人。  季衍在被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指,终于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个gay的事实。  也接受了自己喜欢江知颂的事实。  认清自己的真面目后,季衍整个人放松下来,他昨天一晚上没睡,一放松,就开始困,眼皮耷拉着,渐渐陷入了沉睡中。  午饭就他和江知颂吃的,许安嘉和沈宵不知道去哪儿了,发消息也没回。  中午下了雨,又突然放晴,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季衍补足了觉,心情很好。  季衍慢悠悠吃着饭,吃到一半,接了个视频通话,是他奶奶打过来的。  季衍按了接听,聊天页面上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化了淡妆,还特意做了发型,小卷发卷得很精致。  奶奶笑起来也很有韵味,一眼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有多风华绝代。  奶奶笑着说:“崽,你什么时候回来,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火焰鸡。”  季衍把筷子放下来,应道:“明天就回来了。”  旁边伸出一只手,往季衍碗里放了点蟹肉,奶奶看见了,问:“知颂也在啊?”  江知颂扶着季衍的肩膀,礼貌地和奶奶打了个招呼。  奶奶看看江知颂,又看看季衍,说:“前段时间玉器厂开了块原石,上好的和田玉,我让人做了些小饰品,我们一家人都有的。”  说完把东西摆到手机屏幕前让他看,季衍粗粗扫了一眼,就知道没有江知颂的份。  季衍的好心情到此为止了,他怕江知颂看见了会多想,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挂了。  挂断之前,季衍听到季宿风在那边说了一句:“妈你这次怎么……你明知道我把知颂当亲儿子看,季衍有的他也得有……”  声音很弱,有点听不分明。  这话没进江知颂耳朵,他依旧微低着头,神色如常地给季衍剥蟹肉。  季衍侧过脸,瞥了江知颂一眼,江知颂把蟹肉堆到他碗里,边拿湿巾擦手边问:“怎么了阿衍。”  “没什么。”季衍说。  季衍担心回去后他奶奶会让江知颂不高兴,又转念一想,他奶奶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说一般这种时候,他爸妈都会第一时间护着江知颂,跟护亲崽子一样,根本不用担心。  江知颂擦完手,见季衍呆坐着不吃了,顺手抽了张湿巾给他擦嘴,动作是说不出的亲昵。  季衍望着江知颂,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爸妈不止一次说过把江知颂当成亲儿子,他虽然没承认过,但心里也把江知颂当成了亲哥,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该血浓于水了。  季衍想起昨晚江知颂咬他唇的场景,惊恐中夹杂着一丝隐秘的刺激,这他妈不是乱来吗?  季衍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了个劲爆火辣的想法,江知颂想和他搞,不会是因为喜欢这种禁忌感吧?  季衍看江知颂的眼神都不对了。  季衍抿了下嘴,问:“江知颂,你知道我爸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吗?”  江知颂想起以前种种,点了点头,表情和语气一样真诚:“我知道,在我心里,他也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季衍心里咯噔一下。 第49章 季衍等了半天,江知颂都没再出现,季衍以为他生气了,看了眼门口,在想要不要去隔壁找他。  季衍正在纠结中,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是江知颂发过来的消息:阿衍,我临时要开一个视频会议,会议结束后才能过来,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季衍戳了下这条消息,在对话框输入“嗯”,想了想,删掉了,回复:好的江知颂,我知道了。迟疑几秒后,他又把“了”改成“啦”,点了发送。  十点半,江知颂忙完工作上的事又过来给季衍冷敷了一次。  季衍靠着床背,脚压在被子上,小腿肚那垫了一个枕头。江知颂低着头,一手握他的脚心,一手拿着冰袋,认真细致地给他冰敷。  冷敷了一晚上,脚没那么疼了,季衍半垂着眼,发现江知颂手指被冻得很红,他缩起腿,说:“江知颂,我想睡觉了。”  江知颂看了看时间,确实到了睡觉的点,他把垫在下面的被子掀开,将垫着季衍腿的枕头放了进去,然后摸了摸季衍的头发。  季衍额前的头发有不少沾在了额头上,江知颂给他拨到一边,低声说:“晚安,崽崽。”  江知颂这时候完全没有傍晚的强势霸道,变得很温柔,是那种很容易让人的心软成一团棉花的温柔。  季衍抿了下唇。  江知颂跟季衍说完晚安,就打算回隔壁。  他手刚搭上门把手,听见季衍说:“江知颂,你有东西落下了。”  江知颂转身回去,发现并没有落下什么,刚才为了方便摘下来的手表在他口袋里放着,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江知颂疑惑地看向季衍。  季衍从被窝里伸出手,犹犹豫豫地勾住了江知颂的手指,果然冷冰冰的。  他用双手包裹住江知颂的右手,捂得很紧,等到江知颂的手恢复了温度,季衍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江知颂,说:“晚安,江知颂。”  江知颂不动,也不吭声。  季衍有些纳闷,盯着江知颂看。  两人一躺一站,就显得江知颂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背着光,季衍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隐约判断出江知颂可能在思考什么。  好半晌,江知颂突然笑了一声,随后弯下了腰。  季衍下意识闭上眼睛,江知颂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鼻尖。  江知颂当晚就在季衍房间睡的,季衍没料到事情的走向,直到江知颂躺在他边上,以亲密的姿势把他搂进怀里,季衍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但季衍没有拒绝。  他看着江知颂脱下西装外套,看着他解开领带,解开衬衫扣子,拿起睡衣去了浴室,看着他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关上壁灯,然后躺在了他边上。  庄园寂静无声,关了灯,呼吸声清晰可闻。季衍以为江知颂会不安分,可江知颂没有,只是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头顶上,手松松地搭在他腰间,喊他“阿衍”。  季衍很慢地“嗯”了一句,又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他想,江知颂好纯,亲了他之后,只想抱他。  窗帘拉了一半,外面没有月亮,灯也关了,屋里屋外一色的黑。  外面好像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雨声和呼吸声相互应和。  今天没午睡,又跑了一下午,季衍很困了,眼皮慢慢耷拉下来,他下意识松开拽着被角的手,在一片昏暗中抓住了江知颂的手腕,然后摸索着往下,握住了他的手指。  没过多久,季衍呼吸声逐渐变得悠长绵密,明显是睡熟了。  江知颂睡不着,他安静地听着季衍的呼吸声,尝试调整到和他一个频率。  可能睡姿不舒服,季衍翻了个身,和江知颂面对面。  屋里冷气开得比较低,季衍自动挪进江知颂怀里,压在他锁骨上,无意识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江知颂揽着季衍,吻了吻他的发顶,摸出手机,给周勤发了条消息。  “明天上班的时候先去收集一下晋城在售的别墅信息,要适合做婚房的。”第42章 老子的吻  季宿风:你上学时候要是有这么好学,成绩也不至于稀巴烂。  翌日,许安嘉醒得很早,这两天四个人都是一起吃的早餐,他洗漱完,看了看时间,有点晚了,便一间一间房去敲门。  沈宵起来之后,许安嘉又去敲江知颂的门,没人应,许安嘉很纳闷,一般来说,江知颂起得比鸡还早,今天怎么回事?  许安嘉又敲了一次,还是没人应,他就直接去找季衍了。  许安嘉站在季衍房间门口,吊儿郎当地用脚踢了下门,喊:“季衍,都几点了还睡呢?赶紧起来了。”  过了不到半分钟,门开了,露出江知颂的脸,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隐约现出胸肌线条,完全不像他平时矜贵禁欲的作风。  许安嘉愣了一下,往后退,看了眼房间号。  这不就是季衍房间,他俩昨晚一起睡的?  许安嘉挠了挠小卷毛,正想说话,江知颂率先开口:“是要去吃早餐吗?阿衍还在睡,你和沈宵先去,我们待会儿过来。”  许安嘉在江知颂面前开不出玩笑,刚好沈宵收拾好了过来找他,就跟沈宵去了餐厅那边。  江知颂关上门,回头看靠在床背上的季衍。  许安嘉敲门的时候,季衍其实醒了,但他一般刚睡醒,会坐在床上发几分钟呆,江知颂知道他的习惯,便找了个借口让许安嘉他们先走。  然而季衍现在不是在发呆,他还沉浸在刚才睡醒时的场景中。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手揪着江知颂的衣领,脸埋在他肩窝里,脚架在他腿上,以极其依赖的姿势抱着他。  江知颂醒得比他早,却没动,只是很安静地望着他。  季衍一开始是没有反应过来的,直到江知颂的大拇指蹭过他下巴,季衍才想起来,他昨晚决定了要和江知颂谈恋爱。  谈一场有道德污点的恋爱。  季衍头发睡得有点乱,衣服也是皱巴巴的,打完哈欠的眼睛水光潋滟,像落难的小可怜。  江知颂走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阿衍,我抱你去刷牙。”  被江知颂抱来抱去实在是有失男子气概,季衍抬头看他,抿了下唇,没应声。  江知颂见他没反应,弯下腰,帮他把松开的睡衣扣子扣好,捏了下他的脸颊:“瘸腿小王子,别赖床了。”  季衍和江知颂对视了几秒,把男子气概抛到脑后,朝他伸开了手。  江知颂一手揽着他的背,一手穿过他的膝盖弯,稳稳当当将他抱了起来。季衍迟疑几秒后,搂住了他脖子,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垂眼看着从窗外漏进来的阳光。  江知颂把季衍抱到浴室,放他在小凳子上坐着,又给他挤好牙膏,用水杯接好水。  季衍像个小学生一样,双手放在腿上,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看着江知颂忙来忙去。在江知颂袖口被水打湿的时候,季衍拉了拉他的衣服,说:“江知颂,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出去吧。”  江知颂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季衍语气很官方:“你别总像捏小孩那样捏我,这不合适。”  如果不是一直在抖的眼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绪,江知颂还以为他在不高兴。  江知颂蹲下来,望着他的眼睛,笑意层层漾开,说:“阿衍,恋爱不是这么谈的。”  季衍慢吞吞 “哦” 了一声。心里却没表面这么镇定。季衍很不服气地想,自己都没谈过,怎么知道恋爱怎么谈,要不是江知颂把他那些桃花都给薅了,让他丧失了实战经验,他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不过江知颂怎么一副很懂的样子,季衍胜负欲来了,问江知颂:“你很懂吗?”  “我也不是很懂,” 江知颂把他提溜起来,将牙刷和水杯塞到他手里,唇贴上他额头,“还在学。”  白天的亲吻和晚上的不一样,光线太亮,容易让人的情绪无处遁行,季衍望着江知颂满是笑意的眼睛,眼神躲了好几次。  学什么?学一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技巧,好让自己对他这样那样吗?  季衍脸上染上了红,瘸着一只腿,把江知颂推搡出去,命令他不准再进来。  季衍脚崴了不方便去餐厅,江知颂思索片刻,决定让餐厅的人送早餐过来。  等了一会儿,来送餐的人却是许安嘉。  许安嘉把早餐盘放到桌子上,笑着对江知颂说:“我吃完的时候恰好碰到小谢,和她聊了几句,就顺带帮她送过来了。”  没等江知颂回答,许安嘉又说:“怎么只叫一份,你不吃吗?”  “叫了两份,可能那边太忙没听清,弄错了。” 江知颂说,“没事,我现在过去。”  许安嘉四处看看,没看见季衍,顺嘴想问我儿子呢,话都到嘴边了,撞见江知颂的视线,立刻改口:“季衍呢?”  “他还在刷牙,应该快弄好了。”  许安嘉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眼,转头告诉江知颂:“那你快去吃早餐吧,我听小谢说庄园今天被一个老年旅游团包了,他们大概中午到,厨房正忙着备菜,去晚了怕他们顾不上你。”  江知颂应好,然后看了眼时间,他们原本打算今天吃完早餐回晋城,就没续订。  时间还很充裕,江知颂打算先等季衍洗漱完,把他从浴室里抱出来,再去餐厅。  许安嘉见江知颂去了浴室叫季衍,找了把椅子坐着,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在江知颂出浴室之前,许安嘉万万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江知颂抱着季衍逆光走来,季衍手搂着他脖子,脸压在他胸前,脚尖随着他的走动一点一点,乖巧得不像样。  许安嘉被镇住了,手机差点摔地上。  季衍恰好侧了一下脸,猝不及防和许安嘉对上了视线,顿时浑身僵硬。  江知颂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他腾出只手,拉了张椅子到桌子旁,将季衍放下来,对许安嘉说:“阿衍脚崴了,没法走路。”  许安嘉雾蓝色的眸子一弯,揶揄道:“哦~这样啊。”  尾音特意拖得很长,活脱脱在起哄。  季衍恼羞成怒,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江知颂把早餐盘移到季衍面前,补充一句:“是可乐撞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安嘉总感觉江知颂的语气有点太淡了,他赶紧收敛笑容,催江知颂去吃早餐。  江知颂一走,许安嘉身上的气焰燃起来了,凑到季衍面前,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季衍强装镇定,夹起个荷包蛋咬了一口,说:“看什么看?”  说完这句,季衍就不搭理许安嘉了。  许安嘉知道对于季衍这种嘴硬的人,不能直接问,得拐弯抹角点。  于是他打开群聊,把聊天记录放到季衍面前,开始铺垫:“祝维钧昨晚在群里大肆宣扬,说他婚礼提前了,定在下个月末。”  季衍咽下荷包蛋,瞥了眼手机,祝维钧明显高兴惨了,一连刷了好多条消息,还划了重点,嘱咐他们早早备好份子钱。 第51章 沈宁钰叹了口气:“他整天跟个孩子一样,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有时候我都担心他娶不到媳妇。”  奶奶毫不担心,不过这会她没功夫和沈宁钰聊太久,头发一挽好,就匆匆出了门。  奶奶离开没多久,季衍和江知颂回来了。  江知颂将车停到车库,解开安全带去了后座。  季衍眼看江知颂又想抱他下车,避开他的手,往后退,说:“江知颂,在家你别抱我。”  季衍明知道车库没人,还是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又说:“也不可以亲我,更不能和我一起睡。”  江知颂弯腰进去,关上车门,坐在季衍旁边。  “什么都不能做吗?” 江知颂问。  季衍侧过脸看他,应道:“和以前一样,反正别被我爸妈他们发现了。”  江知颂理解季衍的顾虑,虽然季宿风他们很开明,但要彻底接受可能得花些时间,就想着慢慢来,不着急。  江知颂心里是这样想的,看季衍一脸紧张的样子,觉得可爱,故意把季衍压在车窗上,摩挲着他的脸颊,说:“阿衍,那我们现在没下车,还不算到家。”  顶着江知颂犹如实质的眼神,季衍知道自己又他妈的脸红了!  在江知颂靠过来的时候,季衍立刻往后仰,下一刻,后脑勺垫着江知颂的手压在了窗上。  他一条腿踩地,另一条腿放在座位上,还因为紧张挺起了腰,江知颂强势地挤进他腿间,贴上他身体,在狭小的车内空间中,这个姿势暧昧得有些过分了。  江知颂隔着衣服摸季衍的锁骨,他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呼吸也是烫的,季衍颤了一下。  江知颂的手从锁骨慢慢滑到腰上,摸索着停在腰窝,季衍颤得更厉害了,他脸红得厉害,声音有点喘,还有点凶:“江知颂你他妈……”  江知颂低头吻住了他的唇,一开始很温柔,像品尝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从最外层的花瓣开始,用舌尖舔舐,用牙齿扯咬,然后一层一层往里,把花瓣挤压出淋漓的汁水。  越往里面,温柔消逝得越快,到最后,被带有压迫意味的掠夺代替,动作近乎粗暴。  季衍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瞳孔有些散乱,手指攥着江知颂的衣角,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季衍不会换气,强烈的窒息感让他闷得额前出了汗,江知颂终于放开了他。  江知颂也出了汗,和炽热的温度一起攀升的,还有浓郁的情欲,他往后退开,缓了片刻。  季衍脸红透了,气有点喘不匀,手一动,碰得零食袋哗哗作响,他顺手拿起袋零食,扔到江知颂身上,凶他:“你干嘛又亲我!”  江知颂望着他水光透亮的唇没眨眼,眼神和刚才是一色的深沉。  眼看江知颂要俯身过来,季衍不敢再凶了,手抵在他胸前,声音变小了不少:“江知颂我好热,我们下车吧。”  江知颂 “嗯” 了一声,却还是压住了他,但没再亲他,只是揽着他的腰让他坐直,然后打开了空调。  江知颂手背贴上季衍的脸颊,笑着说:“阿衍,你现在这样没法下车。”  其实江知颂笑得很温柔,这时候的声音也温柔,但季衍还是觉得江知颂在嘲笑他,很气,又不敢表现出来。  更气的是,这才第一天,他就发现自己有点顶不住了。第44章 催婚未遂  两人在车里吹了会空调,等季衍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之后,江知颂把季衍抱下了车。  车库有直达大门的电梯,一进电梯,江知颂就把季衍放下来,改成扶他。  江知颂很忙,把季衍送到客厅后,和沈宁钰聊了不到五分钟,便赶去了公司。  季衍很怕被沈宁钰看出猫腻,直到江知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松了口气。  沈宁钰看着季衍的脚,皱起眉:“儿子你脚怎么了?”  “就崴了一下,不严重,医生说养一到两周就好了。” 季衍说,“妈你去忙,不用管我。”  沈宁钰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给他倒了杯水,又问:“怎么崴的?”  季宿风刚好从书房出来,发现季衍回家了,下去看了看,站在沈宁钰旁边,再次问了一遍。  季衍一概回答:“天太黑,没看清楚路。”  他向四处望了望,问他妈:“妈,奶奶去哪儿了?”  “奶奶去见祝维均她奶奶了,待会儿就回来。” 沈宁钰说。  季衍在沙发上坐下,将脚抬起来放平。  沈宁钰随口说:“刚才我在花园看见你们回来了,等了半天才见人。”  季衍顿了一下,应道:“江知颂接了个电话,在忙工作上的事,我一个人没法走,就等了他一会儿。”  “再急的事也不差那一会儿功夫,怎么非要在车库处理完,” 沈宁钰感慨道,“知颂可真是敬业。”  说起这个,季宿风眼神里满是赞赏,附和:“儿子,有时候你还是得跟知颂学学。”  季衍看到他俩欣慰又骄傲的表情,心里腾起了微妙的罪恶感。  他说:“江知颂也就那样吧。”  季宿风见季衍开始打嘴炮了,往大门口看了眼,又看向季衍,语气挺认真:“你奶奶要在家里住几天,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说的话知颂听见了可能会不舒服,你别火上浇油。”  季衍挪了下脚,探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应道:“知道了爸。”  季宿风以为他没放心上,又叮嘱了一遍。  “你给我认真点,从小到大,你衡南叔对哪个小辈有对你好,就你敢在他面前撒野。” 季宿风说,“并且我是把知颂当亲儿子看的,我不能让他在家里受委屈。”  再次听到 “亲儿子” 的论调,季衍手一抖,杯子里撒了点水出来。  心里的罪恶感顿时飙升到顶峰,道德污点好像又污了一点,季衍强装镇定:“爸我知道的。”  季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了个话题,问了几句关于旅程的事。  “一般吧,就那样。” 季衍说,“爸妈,你们去忙你们的,我休息一会儿。”  季衍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罪恶感。  这完全是他爸臆想的血缘关系,不存在法律效力。  季衍边喝水边想。  把那杯水喝完,季衍联系了一下许安嘉。  许安嘉直接去了公司,公司那边有许安嘉在,出不了什么事,季衍脚崴了没法去,就打算配合许安嘉在家办公。  过了一个多小时,季衍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完了,又联系了一下祝维均。  祝维均很快接了视频,对季衍翻了个白眼:“呦,季少忙完了?”  “差不多得了啊,” 季衍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用杯子顶住,“大不了我多包点份子钱给你赔罪。”  祝维均笑得很灿烂,说:“那行吧。”  季衍问:“你婚礼怎么突然要提前了?”  “颜颜有了,” 祝维均笑得更加灿烂,“没办法,只能提前。”  季衍也笑:“那我得去定制一个大红包。”  说完看见他脸上有伤,像是被拍红的,问他:“你脸怎么了?”  祝维均幸福地长叹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前几个月,他带未婚妻去了国外踩点,考察度蜜月的地点,晚上氛围好到极点,他未婚妻让他做措施,他很意乱情迷,就没做,昨天知道中招后,被未婚妻收拾了一顿。  两人聊了几句,又谈起了车,祝维均说当爹了决定稳重点,前段时间把车库里的车都挂网上卖了,就留了一辆法拉利拉法。  他把这辆拉法当成宝贝来看,特意请了德国一个改装技术贼牛逼的人,给轮胎、底盘、尾翼这些部位都改装了一遍。  祝维均忍不住想炫耀的心,传了张图片给季衍,顺带还发了一个小视频。  季衍看完之后,顿时觉得自己那辆姑且算得上是宝贝的迈凯伦 p1 落了下风,便也打算好好改装一番。  季衍连吃饭的时候还在想这事,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说饱了,往沙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忙着和人商量改装细节。  沈宁钰喊了季衍好几次,季衍都没听见,她叹了口气,跟季宿风说:“也不知道你儿子这性格像了谁,好胜心这么强。”  季宿风认真分析:“不像你,也不像我。”  话音刚落,奶奶风风火火闯进来,把珍珠包包往桌上一放,看见季衍回来了都顾不上高兴,单手叉腰:“气死我了,柳含清那个老太婆好过分,她说祝家要有下一代了,赶上了四世同堂,在我面前得意了一天。”  奶奶说完,目光落在季衍身上,按轻重缓急,先忽略了他受伤的脚,很急地说:“崽,你不能落后啊,你也抓紧生一个,让奶奶抱到她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季衍一脸懵。  他觉得这个话题很危险,立刻转移话题,企图嫁接矛盾:“奶奶你抱我妹妹还没抱够吗,你是不是嫌弃她?”  季卉正抱着布娃娃坐在地毯上玩,听到自己的名字,扬起了小脑袋。  奶奶不高兴了:“季衍你说什么呢?”  她一把搂住季卉,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卉卉别听你哥的,你也是奶奶的心肝宝贝。”  沈宁钰说:“妈,你急什么,季衍还小,喜欢的人都还没有,哪能说生就生。”  “不小了,” 奶奶看向季衍,“小祝和他不是一样的年纪?再说季衍过半个月过完生日,又大一岁了。”  ……  两个人就季衍的婚姻问题讨论了很久,沈宁钰本来站在季衍那边,最后被奶奶 “焦虑加夸大” 的营销式话术给打败了。  于是两个人很快统一了战线。  虽然她们的劝告比较温和,但季衍还是烦。结婚生孩子什么的,早不提晚不提,非等他走了弯路才提。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祝维均,在此刻,季衍比他未婚妻还更恨他不戴套。  听了一会儿她们的唠叨,季衍更烦了,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救命稻草,想寻求救援。  季宿风马上接收到了信息。  “你们干嘛呢?” 季宿风试图掌控局面,清了下嗓子,话说得掷地有声,“行了,别催季衍了,这完全得看缘分,我觉得什么时候结、结不结都行。”  沈宁钰看了他一眼,季宿风立刻闭上嘴。  季衍:“爸!”  季宿风迅速捻了块季卉的小熊饼干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摆手,示意自己没空说话。  一块小饼干,季宿风慢动作嚼了三分钟。 第53章 江知颂从他唇上离开,捏着他下巴让他抬头,又去咬他的下巴,带了点力度的啃咬,有点疼,但是很刺激。  季衍被迫仰起头,线条绷得很紧,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江知颂咬断,他察觉到了江知颂的暴戾。  江知颂好像失控了。  “江知颂,” 季衍喘得厉害,手指抓着他的领带,“你…… 别……”  话断断续续没说完,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奶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碗黄澄澄的鸡汤,问:“崽,你睡了吗?我给你端了碗汤。”  想到季衍没法走,是江知颂送季衍上来的,奶奶又问:“知颂你在吗?”  敲门的动静从江知颂手掌传到季衍脑袋上,把他敲得一阵懵。  江知颂立刻把季衍抱起来,大步向床边走,走到卧室中间才说:“奶奶等一下,我衣服不小心弄湿了,在擦干水,马上过来开门。”  他把季衍放到床上坐着,又给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接着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往西装外套上倒,深色西装立刻洇湿了一大片。  从奶奶敲门到江知颂去开门,不到半分钟时间。  季衍脸上的热度没降下去,抱着被子,目光落在门口和奶奶聊天的江知颂身上。  江知颂靠在门旁边,慢条斯理地用纸擦袖口,说:“奶奶,我刚才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杯带倒了,开门就晚了点。”  江知颂说话时表情很正经,整个人像是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带着一股禁欲冷静的味道。  要不是他的领带依旧皱巴巴的,季衍都要怀疑刚才亲自己亲得快要失控的那个人不是他了。  季衍呆呆地想,江知颂反应怎么那么快啊。  他还是人吗?第46章 哄你开心  奶奶端着鸡汤走到床边。  卧室开的灯是暖色调的,季衍的脸红看起来并不十分明显。奶奶没发现不对劲,把鸡汤放到一边,让他多喝点。  季衍偷偷瞄了江知颂一眼,江知颂和他对视,神色如常地说:“你的行李箱还没收拾,我去帮你整理一下。”  季衍的箱子放在角落里,江知颂知道密码,打开后,把衣服拿出来分门别类地叠好。  奶奶看了看季衍,又扭头看了看江知颂。  她心里依旧有四世同堂的愿望,当然,更多的是不被老姐妹压一头的胜负欲。  想起季衍说要按江知颂老婆的标准找,奶奶忍不住试探道:“知颂啊,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江知颂正在折衣服,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回答:“没有。”  季衍怕江知颂说漏嘴,一口把汤喝完,赶紧打岔:“奶奶我喝完了,你把碗拿下去吧。”  奶奶自动忽略季衍的话,又问江知颂:“知颂喜欢什么类型的?”  江知颂思考几秒,笑起来:“脾气坏的,会揍我的,可爱的。”  奶奶觉得江知颂的要求太离谱,震惊得珍珠耳坠一晃一晃的,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但奶奶也不想他跳火坑。  “奶奶跟你讲,这样子的,再可爱都要不得。” 奶奶扶着桌子,语重心长地劝他,“我是过来人……”  劝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奶奶很难以启齿:“如果是个人…… 个人癖好,那我也尊重你。”  “但最好还是找个正常人,” 奶奶怕季衍和江知颂一起误入歧途,急忙寻求季衍的赞同,“崽,你说是吧?”  季衍捧着碗,想说有些人脾气坏,但他是个正常人,还有别的优点,在奶奶焦急的目光下,最后干巴巴说了声 “是”。  奶奶松了口气,下定决心要扭转季衍的审美,坐到床边,说:“每个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适合自己的也不一样,你不要什么都跟知颂学,你俩能一样吗?”  季衍:“我知道。”  奶奶唠叨了半天,季衍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只好顺着她说:“我不跟江知颂学,我喜欢的类型和他的不一样。”  奶奶没料到季衍这么容易改,很高兴,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季衍几乎没有思考,开始一项一项罗列:“那肯定要长得好看,优秀……”  季衍刹不住车了,余光瞥见江知颂在偷听,矜持地加了个江知颂没有的属性。  “对了,音乐天赋得强,像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什么的,不说惊天地泣鬼神吧,起码也要练到十级。”  奶奶越听越觉得夸张,拍了下他的脑袋:“我看你是想上天娶仙女。”  江知颂笑了一声,拉起行李箱拉链,把衣服放到衣柜里。收拾好了东西,他没理由再呆在这,见奶奶还在和季衍聊天,便准备回隔壁。  奶奶叫住他:“知颂,我帮你盛好了碗鸡汤,端两碗不好上楼我怕洒了,就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你待会儿也得喝完。”  江知颂笑着说:“谢谢奶奶。”  奶奶朝他点了点头。  晚上季衍没让江知颂过来一起睡,因为奶奶离开之后,他爸妈又来了他房间,他怕被撞见。  第二天一早,季衍起得比较晚,洗漱完下楼的时候,见胡芷露坐在客厅沙发上和奶奶热情似火地聊天。季衍这才想起昨天睡前胡芷露发消息说今天会来探病。  胡芷露穿了条淡黄色长裙,袖子也是长的,把她手臂和腿上的肌肉遮住了,单从她脸来看,完全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  见到许久未见的朋友,季衍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四处望望,看江知颂在不在。  又转念一想,没必要,当初江知颂防胡芷露,是因为怕他是直男,喜欢女的。  现在他变成 gay 了,防胡芷露还不如防许安嘉。  于是心安理得地和胡芷露聊起了天。  季衍:“你今天起得还挺早。”  “待会儿还有事,” 胡芷露看着季衍,又露出了那种慈爱的眼神,笑着说,“我就过来看一眼你的脚摔成什么样了。”  “不严重,” 季衍向上抬起脚,“崴了一下而已。”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胡芷露从包里翻出两个毛绒绒的小兔子玩偶还有一支钢笔,“玩偶你妹妹一个,你一个,江知颂也在你家吧?钢笔给他。”  季衍怀疑胡芷露对他的性别有着错误的认知,很嫌弃地说:“老子一个大男人,要什么玩偶。”  季衍没怀疑错,胡芷露很早之前就开始泥塑他了。  高中有一次要写影评,周末她和季衍去看电影,在江知颂的建议下,选了个不算恐怖的探案剧情片。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知颂也去了。电影看到一半,季衍吓得往江知颂怀里扑,扑得那叫一个义无反顾。  她记得那天江知颂穿了校服外套,季衍直接钻进了他校服里,脑袋在江知颂怀里一拱一拱的,颤着声音说他妈的有鬼。  那副寻求安全感的模样让胡芷露震惊之余,又有点母爱泛滥。  一母就母到了现在。  但泥塑这事,不能让季衍知道,胡芷露反驳:“我送你玩偶怎么了?做人不能性别歧视,你和许安嘉之前不也送过我一辆重机车。”  季衍觉得有点道理,说:“那行吧。”  奶奶去厨房切水果了,胡芷露习惯性撸袖子,撸到一半想起要保持形象,又放下去了。  季衍用诡异的眼神看胡芷露:“你怎么穿裙子了?”  胡芷露叹了口气,说:“我妈逼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大部分时间都是胡芷露在吐槽国外生活,顺带吐槽了下她妈的淑女洗脑包,季衍听她这烦那烦,接过话茬:“等我脚好了,叫上些朋友,我们一起去赛车场玩两圈。”  “我昨天就去了,许安嘉还带我去你们公司转了转,” 胡芷露竖起大拇指,“我混血小宝贝还挺威风。”  “爱情事业两把抓,不愧是他。” 胡芷露说。  许安嘉谈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坦坦荡荡,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我以前倒没想过他是个 gay,” 胡芷露有些感慨,“我见过他男人了,叫沈宵是吧?把我混血小宝贝迷成了个小傻子,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胡芷露想了想,大概是看见自家白菜主动让猪拱的心痛难耐。  “不过他男人还挺好看的,又高又帅……”  季衍和江知颂的事,除了许安嘉和沈宵,就祝维均知道。  季衍一开始觉得自己肯定会遮遮掩掩,但这会儿听胡芷露一直夸沈宵,攀比心理控制不住了,想炫耀炫耀江知颂。  季衍抿了下唇,把靠枕放在背后,开口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  “什么?”  季衍有些得意:“我也有男人了。”  胡芷露:!!!  “谁!” 胡芷露很急,“谁把你给糟蹋了!”  不等季衍回答,她马上反应过来:“妈的肯定是江知颂。”  奶奶端着盘水果往这边走,此时离他们有点远,只听到零星几个字,更急:“什么糟蹋?知颂怎么了?!”  可能是江知颂不在救不了场,季衍突然爆发了小宇宙,反应很快:“我说胡芷露把这么好的钢笔给江知颂,完全糟蹋了。”  胡芷露难以接受事实,但还是顺着季衍的话说:“我买的时候觉得江知颂应该会喜欢。”  “吓死我了,” 奶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知颂那么混账,把哪家的姑娘给糟蹋了。”  季衍沉默。  胡芷露跟着沉默。  奶奶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笑着对胡芷露说:“露露,吃西瓜啊,”  胡芷露调整好表情,笑着点头,拿起块西瓜斯文地咬了一口。  奶奶越看她越喜欢,喊她多来家里玩。  放下水果盘,奶奶又去厨房让阿姨做甜点。  季衍压低声音,对胡芷露说:“什么糟蹋不糟蹋的,你注意点言辞啊。”  “你和江知颂……”  季衍依旧压着声音:“在谈恋爱。”  胡芷露的心情很复杂,她走的时候两棵白菜水嫩嫩的,回来菜帮子都快被啃完了。  胡芷露有事,没在季家待太久,奶奶见胡芷露要走,想留她中午在这吃饭,胡芷露推拒说下次,匆忙离开了。 第55章 接下来几天江知颂晚上都是和季衍睡的,最多亲亲抱抱,没越最后那条线。  等季衍脚好得差不多了之后,江知颂带他去看别墅,季衍不知道江知颂的打算,认认真真地提出建议。  最后买的那套别墅是临湖别墅,面积很大,已经精装修过了,轻奢简约风,季衍觉得好看,江知颂就定了。  买别墅的事,江知颂没和季宿风他们说,想着过段时间再告诉他们。  奶奶还在季家住,她没什么事,就天天带季卉去商场买漂亮小裙子,给季衍和江知颂买表买西装,或者和老姐妹聚会。  每次聚会奶奶都不太开心,以前没注意,怎么今年大家的孙子孙女订婚的订婚,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  一无所有的奶奶都快插不进去她们的话题了。  四世同堂有什么了不起的。  奶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妈的。  回了家,奶奶找季宿风聊了聊。  季宿风坐在沙发上,给奶奶倒了杯茶,劝道:“妈,没什么好气的,你消消气,待会儿让宁钰陪你去买花店买百合。”  “我不气,我就是急,” 奶奶说,“我们家两孩子还打光棍呢。”  季宿风看得很开:“这不着急,季衍和知颂还年轻,早点结婚也不见得更好。”  奶奶喝了一口茶,没说话。  季宿风知道她的脾气,继续劝:“催婚没必要,相亲什么的暂时也没必要,一切得看缘分。”  “那还是得早点物色一下,这个圈子适龄的女孩子就这么些,都被人娶走了,难道让崽和知颂打一辈子光棍,两个人孤苦伶仃的过?”  奶奶说得也有道理,季宿风点头,说:“平时确实可以多关注一下。”  和奶奶聊完,季宿风上楼去了书房。  季宿风关上书房门,走到角落里,站在保险柜前面看了看。  花了小半天时间,季宿风把保险柜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搬到了书桌上。  几乎都是收藏品。  烟壶、扇子、漆器,碑帖、拓本、国画,陶瓷、珠宝、玉石……  季宿风不是个没见过好东西的人,但江衡南太大手笔了,有一种要把江家搬空的豪气。  季宿风估摸着自家的家底,有是有,但肯定不会给季衍这么多,因为家里还有个宝贝女儿。  季宿风对画和拓本感兴趣,坐在红木椅上观赏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烟壶和漆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季宿风站起身,看着满桌的东西,不由得再次感慨,也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有知颂这么优秀的人当丈夫,还有个这么有钱的公公。  把这些东西放回保险柜的时候,尤其当手里握着那张宝贵的国画,季宿风竟有一丝心痛。  但他马上告诫自己,这不是你能染指的,喜欢就趁现在多看几眼,不然等知颂结婚了,东西给了他老婆,就再也见不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季宿风看江知颂的眼神,都比平时炽热了一些。  江知颂没注意,他在走神。他明天要去欧洲出差,和一个公司谈合作机器人技术的项目,得在那边待一段时间。  但再过几天,季衍生日要到了。如果那边很忙的话,他可能赶不回来。  吃过晚饭,江知颂又去了一趟公司,晚上回来的时候比较晚了。  季衍也刚从公司回来,他脚好了之后,就开始天天朝九晚十,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只有在夜晚,关上门,在门背上在床上,交换一个长长的吻。  以此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江知颂把季衍摁在床上,慢吞吞咬他的唇,说:“阿衍,我明天就要走了,一个礼拜后才能回来。”  “那么久。” 季衍含含糊糊地说。  江知颂 “嗯” 了一声,去摸季衍的腰。  ……  被摸很多次了,季衍还是改不了脸红的毛病,一直用脸蹭枕头,像小猫一样。  江知颂隐约察觉到季衍有心理障碍,总是不肯做到最后。  江知颂的耐心逐渐消耗了个干净,尤其是每次亲完,季衍用带着水雾的眼神看着他,江知颂必定会有反应。  这次的火被季衍蹭枕头的动作点燃了,江知颂压住季衍的手和腿,像剥洋芋一样,去剥他的睡衣。  季衍有点结巴:“江知颂…… 你干嘛啊?”  “做该做的事。” 江知颂言简意赅地回答。  江知颂太主动了,季衍脸从头红到尾,震惊于他为什么能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  ……  在江知颂还要动作的时候,季衍攥住江知颂的手,不让他继续。  江知颂低声问:“为什么?”  季衍确实有点心理障碍,但他说不出来,望着江知颂,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做成,除了季衍的原因,还因为周勤打了电话过来,跟催命似的,一个接一个,说由于空中交通管制,原定航班被取消了。  为了不耽误事,江知颂让周勤订凌晨一点半的机票走。  订这个点的票,现在就要出门,江知颂从季衍身上起来,去隔壁换好衣服,收拾随身物品。  江知颂提前给季衍准备了生日礼物,一张银行卡,季衍认识,是江知颂的老婆本,这回季衍收了。  临走前,江知颂把季衍压在身下很凶地亲了半天。  “阿衍,我只纵容你这一次了。” 江知颂捏着他的下巴,低音炮的声音说出来像是威胁,“你等我回来。”  季衍这一等,等到他要过生日了,江知颂也没回来。  前一天中午,江知颂给他发了视频,人还在欧洲,和他视频的时候都在翻阅文件。  江知颂回不来,季衍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他下午要去参加一个赛车比赛,没时间想七想八,和江知颂视频完,就去了环城赛车场。  等人来齐了,季衍进了赛道,开着厂商提供的奔驰,把油门踩到底,在震耳的声浪中,跟撒欢的野马一样儿,死命往终点蹿。  玩得酣畅淋漓。  季衍今年生日不大办。准确来说,自从长大后,季衍对过生日就不感兴趣了。  因为他的生日在六一儿童节,就有一丝丝尴尬。  但许安嘉知道江知颂买了栋新别墅之后,非说要去那给他搞个小型生日趴,祝维均也跟着起哄,季衍和江知颂说了一声,就定下来了。  这段时间季衍一直避免在家吃饭,因为奶奶每天都给他煲大补汤,一天三顿那种。就算他白天不在家,晚上回去都要让他喝一碗。  但今天是他生日,没法躲,在家里简单吃了个饭。闷完一碗姬松茸红参鸡汤,季衍说要和朋友们聚聚,开着他骚里骚气的大红色迈凯伦 p1 出了门。  江知颂买的别墅很大,一共五层,地上三层,地下两层,季衍提早安排了人布置。  季衍没把车停进车库,直接甩了个尾停在别墅侧边,大踏步进了门。  管家和帮佣们早早在花园里侯着,管家见季衍来了,脸上带着笑,说:“季少,已经来了好几个客人,都在待客厅那边。”  他这次没叫多少人,就许安嘉和祝维均这些关系近的,加起来也就十来个。  季衍点头,往那边看了眼,应道:“去酒柜里拿些好点的酒出来。”  季衍说完就往泳池边走。  季衍到了没多久,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季衍收了一波礼物,又象征性切了蛋糕,把一群人带去泳池边上。  泳池趴,场面挺热闹的。有人下了水,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帮佣推着装了甜点或酒的推车在人群中穿梭而过,泳池附近的灯都开了,到处亮堂堂的一片。  季衍没心思玩,坐在躺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抿酒。水花突然溅上来,季衍用手盖住酒杯,朝泳池里的人喊:“祝维均你属扑棱蛾子呢?水溅到老子身上了。”  许安嘉提着两个鸟笼走到他旁边,打趣道:“呦,看来我们季少今天心情不怎么样。”  季衍看了眼许安嘉手里的鸟笼,问:“你带两只鹦鹉过来干什么?”  “生日礼物,” 许安嘉一本正经地说,“我去沈宵那里拿的,很好玩,我给你演示一下啊。”  许安嘉把左边的笼子提起来,吹了声口哨:“小黄,让他看看你的真本事。”  鹦鹉立刻用尖细的嗓音说:“身为男人,无法让步的有两件事:胜利和小乔。”  一看这鹦鹉就是陪许安嘉打游戏打多了,季衍觉得挺有意思。  又听见许安嘉说:“再来几句。”  鹦鹉:“智商太低会传染,离我远点。”  “你生气的时候也会变大吗?”  ……  季衍抬手接鸟笼:“我要了。”  许安嘉把右边的鸟笼塞到他手里:“我就是炫耀一下小黄,小绿才是送你的。”  许安嘉给他的这只鹦鹉毛发绿油油的,是只漂亮的虎皮鹦鹉,季衍:“它会说什么?”  “现在还不会。”  季衍:“不是,你送我个残疾鹦鹉什么意思?”  “让你体会养成的快乐。” 许安嘉说,“我看你那么喜欢可乐,也不能送你,就送你只鹦鹉养养。”  季衍接受了小绿,把它放到躺椅边,和许安嘉聊起了天。  许安嘉浑身都疼,揉了下肩膀,撩起衣服给季衍看伤,咬牙切齿地告诫道:“你这两天离胡芷露远点,她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非要教我什么防身术。说两男人过日子,讲不通的时候得用武力镇压。我怀疑她教完我,马上就要来找你了。”  胡芷露这段时间没来季家找他。  因为胡芷露在第三次被他奶奶邀请去季家之后,终于按耐不住了,给他发了两条语音。  “我以后还是不来你家了。”  “我装得好累,还有点害怕,奶奶好像对我图谋不轨。”  季衍想,他奶奶最近对胡芷露好像是挺热情的。  可能是胡芷露装出来的淑女性格很合她的意。  两人正聊着,祝维均从水底下浮出来,手臂攀在泳池边,抹了下脸上的水,问:“俩小基佬在干嘛呢?” 第57章 江知颂亲了口他的脸颊,就离开了,把季衍一个人留在墙上。  季衍揉了下脸颊,把江知颂那个吻抹匀,心想,江知颂叫我去他那里,是性暗示吧?  我要是答应了,会不会显得我急不可耐?  等季衍反应过来,他正站在江知颂的卧室里看月亮。  月亮又大又黄。  季衍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躺在江知颂床头看了一会儿,又转到床尾看了一会儿。  看了半天,江知颂都没回来。  季衍终于没耐心了。  他决定去书房看看他的 0。  季衍打开卧室门的时候,江知颂刚好从书房出来,季宿风看了季衍一眼,问他怎么在江知颂房间。  没等季衍回答,季宿风拍了拍江知颂的肩膀,对江他说:“现在事情还不明朗,你不用太担心,我们坐明天一早的飞机走。”  季宿风的语气很严肃,季衍问:“爸,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要去哪?”  江知颂脸上的表情有些沉:“我爸昨晚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季衍着急地问:“衡南叔怎么了?”  “现在还不清楚,” 江知颂说,“阿衍,你先去睡觉。”  江衡南是昨天晚上七点多被带走的,那时候江知颂正在飞机上补觉,下飞机之后,他直接赶去了海云天的别墅。  到别墅之后,手机没什么电了,他想着工作上的事都处理完了,就扔在那里充电,一直没管。  直到刚才陪季衍去医院才开了手机,但没有关于江衡南的信息进来。  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江知钦倒是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让他回国后联系自己。  江知钦和他的关系不好不坏,偶尔也会聊天,太晚了,江知颂没联系他,准备第二天早上问一下,回家以后,就遇到了正为这事焦头烂额的季宿风。  江知颂思索几秒,看向季宿风:“叔,你也先去睡觉,我会尽快弄清楚。”  江知颂有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全是手里有钱有权,在政商方面都有一定地位的人,平时联系得不频繁,但真出事了,是能帮忙扛的那种。  江知颂进了卧室,一开始给江知钦打电话。  江知钦没接,他就给那些朋友一个一个打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个人都没收到消息,听江知颂说了才知道,现在没有头绪,都是在干着急。  江知颂对江衡南的工作生活其实不太清楚,上一次江衡南推给他的那个项目有问题,他提醒江衡南注意秘书小李,不知道江衡南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江知颂把这事跟他们说了,一朋友很快通过关系网锁定了小李,但现在太晚,很多事没法做,就让江知颂先别急,明天再说。  挂掉电话,江知颂去了一趟季衍的卧室。  季衍还没睡,从床上坐起来,给他让出位置。  季衍问:“还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爸被人举报了,在接受调查。” 江知颂说,“可能是挡了别人的路,被下了套。”  江衡南只是管教他的时候过于严厉,人一心扑在工作上,说他为官不正江知颂是不信的。  季衍皱起眉,握住江知颂的手臂,很急地说:“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  “赛车场刚营业不久,你这段时间忙得都瘦了不少,再说你去聊城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知颂亲了亲他的额头,“你乖乖待在家,应该会没事的。”  江知颂和季宿风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没带季衍。  季衍每天忙完公司的事,回了家,都会和江知颂视频,每次视频第一句话,就是问江衡南的情况。  江衡南是因为经济问题被实名举报的,举报人言之凿凿地表明其名下资产和收入不符,还附上了他和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勾结的证据。  不用说季衍都知道,像江衡南这个职位的人,被举报肯定没那么简单。  江知颂和季宿风在聊城待了一礼拜,和江知钦一起为这事奔波,到了今天,事情才有了转机。  今天季衍从公司回来得早,八点不到就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和江知颂视频。  江知颂接得很快,从背景来看,是在卧室,季衍一眼就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比前几天明显轻松了许多。  江知颂把今天的结果告诉了季衍,季衍再三确认江衡南没事了之后,这段时间悬在他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这几天晚上总做噩梦,一开始梦到小时候江衡南逗他玩,抱他去捉鸟巢,画面一转,江衡南被抓,形容憔悴坐在小黑屋里,再也没放出来。  “衡南叔没事了就好,” 季衍趴在枕头上,戳了下手里屏幕上的江知颂,说:“你有黑眼圈了。”  “这几天没睡好,” 江知颂坐在书桌旁,把手机移到合适的位置,“有黑眼圈很正常。”  江衡南被带走调查后,江知颂找关系去见了他一面。江衡南只说了一句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我有分寸。”  这件事背后牵涉到了很多人,盘根错节,查清楚要花很多时间,好在最后得到了个好结果。  江知颂隔着屏幕摸季衍的脸,问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季衍把从早上起床到坐在这和他视频之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还特意强调了一个朋友约他去酒吧看辣妹但他坚决没去的事迹。  江知颂对他笑,低声说:“今天阿衍这么乖啊。”  季衍很不满,摇头否认道:“不是乖,是男人的责任感。”  既然做了决定,季衍觉得自己要好好对江知颂,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 0,当然不能去酒吧看辣哥辣妹。  两人聊了一会儿,江知颂叫季衍挂视频,晚上早点睡觉。  季衍翻了个身,卷着被子问:“江知颂你什么时候回家?”  “等我爸出来之后,我就回家,” 江知颂放柔了声音,“好了崽崽,快去洗澡睡觉了。”  季衍挂了视频之后,心里有点惆怅,除去生日那天不算,他前后都有半个月没见江知颂了。  季衍洗完澡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会儿嫌外面虫子的叫声太吵,一会儿嫌花园的灯太亮,窗帘太薄不遮光,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  他好像很想江知颂。  晚上十点半,季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当即摸出手机买了机票,换了衣服,直奔飞机场。  候机的时候,季衍去机场买了些石榴、草莓和樱桃,还买了几个保鲜盒。  在飞机上,季衍和水果较了一路劲,剥石榴籽,取樱桃蒂,这两样都弄完放进保鲜盒之后,季衍闲的没事干,开始给草莓去籽。  草莓籽去完,季衍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心满意足地把第三个保鲜盒塞进袋子里。  这是他在网上刷到的,能让对象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行为。  凌晨两点出了机场,季衍打了个车去江家。  江家别墅大门可以刷脸进,上次来这参加婚礼,江衡南把他的脸录了进去。于是季衍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二楼。  季衍站在走廊上,看了眼房间门,确认是上次他和江知颂住的那间。  他想给江知颂一个惊喜,跟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开门进去。  房间里没拉窗帘,花园里路灯的光不甚明朗,爬上来的时候只剩模糊的光影。季衍在模糊的光影中,看见床上的被子拱起来一个包,江知颂应该睡着了。  睡觉也不好好睡,还用枕头蒙着脑袋。  季衍把保鲜盒放到床头柜上,隔着被子抱了抱江知颂,清了下嗓子,用难得温柔的声音说:“江知颂,我来找你了。”  然后掀开被子,想躺在他旁边。  被子一掀开,季衍看见季宿风慈祥的脸,倒吸一口凉气。  季衍小心翼翼给他爸盖好被子,又蹑手蹑脚出了房间。  片刻后,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摸到床头柜前,把保鲜盒抱在怀里,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季衍抱着保鲜盒站在走廊上,发现自己刚才搞错了方向,赶紧往反方向走。  这回没搞错,季衍拧开门把手,看见了江知颂。江知颂穿着身灰色睡衣,趴在书桌上,像是在休息。电脑打开了,季衍走过去看了眼,上面是公司的报表。  他把周途劳顿的保鲜盒放下,推了下江知颂的肩膀,说:“江知颂,你醒醒。”  江知颂没反应。  季衍觉得要照顾好江知颂,想把他抱到床上睡,便一手揽着他的背,一手去搂他膝盖弯。  他妈的抱不动。  江知颂吃铁长大的?  季衍没有办法,只好选择把江知颂叫醒。  但江知颂一直都没动静。  季衍很纳闷,蹲下身子,背靠着他小腿,仰起头将脑袋滑到他大腿上,想看看他的脸。  冷不丁对上了江知颂的眼睛。  季衍:“你醒了干嘛不理……”  他的尾音被江知颂吞了,江知颂弯下腰,很温柔地吻住了他。  像春日的雨抚过嫩绿的芽,滴滴答答。  以这样一个高难度姿势接吻,季衍觉得腰要断了,忍不住咬了下江知颂的唇。  江知颂把季衍抱到床上,压着他又亲了一会儿。  江知颂摩挲着季衍的手指,和他耳鬓厮磨,低声问:“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季衍不可能当着江知颂的面说想他,便说:“我知道衡南叔没事了以后很高兴,晚上又吃到一个很甜的无籽草莓,你不是喜欢吃草莓吗,我就来找你了。”  江知颂没听过无籽草莓,以为是新品种,等季衍打开保鲜盒给他看,才发现新品种新在籽是被季衍抠掉的。  江知颂揉他的头发,问:“抠了多久?”  “挺久的,” 季衍说,“十分钟吧。”  在季衍殷切的注视下,江知颂把草莓吃了个干净。  刷完牙回来,他把季衍抱在怀里,季衍像是想到什么,问:“你钱够用吗?”  江知颂:“嗯?”  “这段时间你肯定花了很多钱,” 季衍说,“你要是缺钱了,我可以把车库里的车卖掉。我会努力挣钱,实在不行我就去当赛车手养你。” 第59章 季衍也有点气了,江知颂好他妈难哄。他想起许安嘉的话,深呼吸一口,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迅速摁开安全带,猫着腰起身,跨坐在江知颂腿上,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用脸颊轻轻蹭他的脸颊。  在季衍坐他腿上的那刻,江知颂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腰,脑子却没那么快反应过来。  季衍看着一脸茫然的江知颂,推了他一把,恼羞成怒:“老子在哄你,你看不出来吗?啊?!”  季衍动作很大,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车子往前耸动,滑到路肩上,江知颂赶紧将车子控制住。  季衍吓了一跳,起身要离开,江知颂将他摁回自己腿上。  “崽崽怎么这么乖啊?” 江知颂喉结上下滚动,溢出鼻音,“嗯?”  体育馆在举行篮球比赛,这里封了路没人,就算有人来了,车窗贴了防窥膜,外面看不到里面,如果升起挡板,从挡风玻璃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隔音也很好,根本不用担心被发现。  ……  江知颂一手按着他,一手将座椅调回位置,又去摁升挡板的开关,让他们彻底隔绝在后座的范围。随后打开车门,去前面熄火挂空挡,把钥匙拔了下来。  迈巴赫瞬间变成了蛰伏的野兽。  ……  不多时,体育馆后门出来一群高高壮壮的大学体育生,他们刚参加完篮球比赛,夺冠了,意气风发地准备去吃夜宵。  领头那人见一辆迈巴赫跨在路肩上,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路没设计好,总是蹿上去不少车。  一群正值青壮年的东北大老爷们,除了热心,没别的,就是劲儿大。  车内,氛围暧昧得像是刚熬好的糖水,黏稠、热切,把两个人紧紧裹住,一切蓄势待发。  季衍在江知颂的亲吻下,犹如一艘在暴风雨中飘荡的小船,浮浮沉沉。  是剧烈的颠簸。  在江知颂离开季衍的唇,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季衍猛地被颠了一下,季衍脑袋撞上后座,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臆想中的颠簸。  他妈的车真的在动!!!  江知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两人一抬头,对上了车窗外好几张青春洋溢、正淌着汗的脸。  季衍脸像被炸开的红鞭炮,惨艳艳的,江知颂这辈子都没这么慌过,迅速收拾好作案现场。  季衍整个人红得不像话,江知颂稳下心来把他揽进怀里,拍他的背:“没事的阿衍,他们看不见我们。”  说是这样说,但任谁在和男朋友亲热的时候,看见陌生人的脸,还不止一张,都会瞬间萎掉,恨不得钻进地缝。  季衍惊魂未定,有些语无伦次:“我草,他们干嘛啊,阿基米德吗这么能翘……”  车稳稳地落在马路上,挪车的一伙儿人没走,这个年纪的男生对车尤其感兴趣,平时也很少近距离见这种档次的车,都围在外边看车,眼里闪着喜爱的光。  季衍觉得他们眼里的光比 x 光还强,全照在了他身上,犹如惊弓之鸟,江知颂安抚不住他。  这一会儿,江知颂已经恢复了之前冷静的模样,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挪车的一伙儿人没想到车上有人,见江知颂突然下来,面露惊讶之色。  江知颂礼貌笑笑,说:“我刚才不小心把车开到上面了,等人来处理的时候在后座休息了一会儿,没想到你们这么热心,真是谢谢了。”  领头那个男孩挠了挠后脑勺,笑得一脸阳光:“不用谢,我们刚打完比赛,准备去吃顿烧烤,刚好就看见你车跳上去了,举手之劳而已。”  江知颂移动了下腕表,客套地问要不要请他们吃夜宵。  小伙子们个顶个的大义凛然,摆了摆手,说做好事不求回报,抱着篮球,浩浩荡荡走了。第50章 江知颂不是人  已经删了两三千字了,审核小姐姐别锁我,如果你非要锁我,我就跪下来求你。扑通~(顺便求一波海星)  经过这一遭,季衍欲望瞬间消失到没影,他觉得今晚就这样了,以后能不能行都是一个问题。  江知颂把车开到海云天别墅的地下车库里,从后视镜看见季衍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思索几秒,下车坐到后座。  后车门一打开,季衍往旁边缩了一下,说:“我靠,江知颂你吓我一跳。”  江知颂掰过他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很温柔,像是哄孩子:“崽崽,把手给我。”  季衍 “哦” 了声,把握着拳的手举到半空中。  江知颂将他抓了一路的软糖剥开,递到他嘴边。  季衍抬眼看江知颂,不小心连同他的手指一起咬住了,江知颂动了下指尖。  ……  软糖是草莓奶油味的,甜腻的气味在口腔里迅速蔓延开来,直到充盈在每个缝隙,季衍仰着脸,闭上了眼睛,和江知颂唇齿交缠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分神想,季卉那里还有四颗糖,等他回去了,全给她拿走。  江知颂一开始还算温柔,到后面,季衍被亲得全身发软,瞳孔有些涣散,颤着睫毛,又颤着声音,说别亲了,去楼上。  刚才在体育馆后门的社死经历烟消云散,季衍觉得自己又行了。  江知颂放开了他,季衍缓了缓,扯了下被揉皱的衣服,朝他张开手:“江知颂,我抱你上去吧。”  想到自己现在腿有些软,可能抱不动江知颂,季衍改口道:“我们走上去也行。”  季衍眼神很亮,江知颂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笑了一声。  ……  季衍的同性知识,是从许安嘉那获取的,贫瘠得像是沙漠,寸草不生。  但做 1,主动总是没错的。  ……  季衍不敢置信!  季衍死命挣扎!  季衍……  季衍口头 “操” 了一晚上,声音哑到不行,他觉得自己也不算输得太彻底。  翌日一早,朝阳跃上树梢,夏日的太阳炽热无比,刚升起便颇为刺眼,玻璃屋顶浪漫,但不实用,隔热不遮光。  江知颂在光芒中醒来,手动了动,探到旁边给季衍遮眼睛。露出的手臂上有数道牙印和抓痕,有些红肿,虎口处被咬得最厉害,是他昨晚捂季衍嘴的时候遭的殃。  这会儿季衍倒是挺乖,窝在他怀里,脸贴着他脖颈,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咪。  屋外的阳光越来越耀眼,树影绰绰间,交织着数声蝉鸣,江知颂下了床,动作轻柔地把季衍抱到隔壁房间。  今天是周日,江知颂难得有时间休息,把季衍放在床上后,掀被上床躺在他旁边。  季衍没醒,翻了个身,又滚到了江知颂怀里,动作间不知牵扯到了哪块地,微微皱起眉。  江知颂一手撑着脸,低头看季衍,另一只手在给他揉腰,揉着揉着,渐渐有了睡意。  昨晚闹到很晚,江知颂没睡太久,早上又被生物钟叫醒,此时又开始犯困,便揽着季衍睡了过去。  季衍醒来的时候,哪哪都难受,以为自己从高速行驶的赛车上甩了下去,全身筋骨断裂。  季衍动了动,各种不合时宜的场景像烟花一样在他脑海里炸开。  他昨晚被江知颂日了。  季衍想起自己昨晚为了让江知颂放松不害怕,极其主动,谁知道江知颂包藏祸心,仗着力气大,凶狠地按住他这样那样,不,他妈的是三次这样那样。  季衍气得不行,看着江知颂那张欺男霸女的脸,想踹他一脚,腿一提起来,扶腰 “嘶” 了一声,好疼,又疼又酸。  但爽也是真的。  不过季衍是要做 1 的人,爽这件事未免太没有面子。  卧室拉了窗帘,窗帘很厚,又用了遮光涂料,日光透不进来,显得有些昏暗。  季衍浑身光溜溜的,像一颗被剥了壳的鸡蛋,他藏在被子里的手一摸,发现江知颂没动静。  江知颂现在睡着了,季衍恶向胆边生……  解到一半,江知颂醒了。  他半睁开眼睛,看见季衍趴在他身上,这场景和昨天晚上夜生活刚开始时一模一样。  江知颂扣住季衍的腰,让他彻底趴下紧贴着自己,亲了亲他的发顶,说:“今天不能要了,你会受伤的。”  听到江知颂声音的那刻,季衍第一反应是脸红,因为昨晚江知颂犯规,故意用那把低音炮勾他,勾得他丢盔弃甲。  江知颂又低声喊他 “崽崽”。  不知想到什么,季衍变成了颗光溜溜的红鸡蛋。  做 1 计划被迫中止,季衍趴在江知颂身上不动了。  他这样趴着,江知颂呼吸很快就乱了,便侧了点身子,把季衍放下来,抱着他问:“阿衍不累吗?”  季衍用被子蒙着头,瓮声瓮气:“老子要日你。”  江知颂笑出声:“崽崽为什么想当 1?”  “这有什么理由,哪个男人不想当最厉害那个?”  江知颂捏着他手腕,有一下没一下揉,表情一本正经,疑惑地问:“什么?不是 0 最厉害?”  季衍:“江知颂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智障?”  不过这回季衍再怎么闹,江知颂都没让着他,形势不如人,季衍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今天周日季衍不用去公司,在床上躺了半天,中午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他和江知颂回不回家吃饭。  江知颂刚好去楼下拿外卖了,季衍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怕被发现,便拒绝了。  季宿风又问:“昨晚你和知颂玩得开心吗?”  季宿风突然来这一句,让本就心虚的季衍虚上加虚,他声音提高了点:“什么玩?没玩啊!”  季宿风皱起眉:“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昨晚知颂说有个朋友组局,邀你们出去玩……”  季衍赶紧顺坡下驴:“没喝很多,没酒驾,江知颂开的车。”  不等季宿风继续说,季衍催促道:“爸没事我先挂了。”  摁挂断的那一刻,季衍隐约听见对面传来季卉绝望的呐喊:“爸爸,我的糖怎么少了一颗!”  季衍挂了电话,往门外看了一眼,江知颂还没回来,他哆嗦着腿下了床,想找件衣服穿。  打开衣柜,季衍发现里面竟然有合他尺码的衣服,和江知颂的衣服交叉挂在上面,睡衣也有,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第61章 到家时江知颂已经回来了,季衍从走廊上看到江知颂房间里露出的光,脚步顿了顿。  卧室门没关紧,除了光,还有浴室里的水声传出来,江知颂在洗澡。  季衍心里做 1 的梦想未灭,手抵在门上,思考成功的可能性。江知颂现在没穿衣服,如果他突然闯进去,江知颂可能会吓坏,然后……  季衍四处看了眼,确定没人在走廊上,溜进房间反锁上门,放轻脚步,一步一步朝浴室靠近,搭上门把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去。  ……  季衍觉得江知颂脱了衣服,就不能算是个人了。  之后,季衍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他孜孜不倦地试,翻来覆去地被收拾。  这样闹了小半个月,季衍终于吃不消了,他决定凑个整,努力最后一次。江知颂可能是心疼他,竟然被磨得松口了,答应让他在上面。  那天季衍怕施展不开,特意找了个借口和江知颂去了新别墅,谁知道江知颂说的上面和他理解的不一样。  睹物思人,季衍气得把家里的脐橙都扔了。  季衍不敢再随便招惹江知颂,整天除了公司,就是待在家里。他最近增加了一个新的爱好,每天晚上十一点半,准时教许安嘉送他的鹦鹉小绿骂江知颂,来来回回教一句 “王八蛋江知颂”。  但小绿好像是鹦鹉届的哑巴,怎么教都学不会,季衍带它去看兽医,兽医说它没病,就是食欲旺盛了点,以后要给它控制饮食。  教不会就算了,季衍现在没心情顾虑这个。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闲的没事干,在外面造谣,关于他不行的谣言愈演愈烈。  季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谣言猛如虎。  最初的版本是这样:“胡芷露说季衍不行,学点防身术都不愿意。”  再后来是这样:“胡芷露说季衍不行,不是过程中的不行,是一开始就软趴趴的不行。”  传到季衍耳朵里,就变成了:“季衍不行,听月荷湾的 angelina 说,他好像是先天不足。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每次出去玩男男女女都不碰……”  甚至连哪一天哪个时间点,他在哪个地方不行的,怎么掩面而泣,夺裤而逃的场景都编出来了。  草,angelina 是哪根葱?季衍听到这话立刻去查了一遍,月荷湾根本没这人。  季衍气疯了,但这种事根本没法证明清白,问是谁最先胡掰的,一个两个都说不清楚,就用两个字应他 “听说”。  这直接导致季衍最近每次出门和朋友聚,一群人都用那种我懂我懂的眼神望着他,气得季衍减少了出门次数。第52章 会所挑嫩模被抓现场  今天季衍心情挺好的,赛道日举办得还不错,又见到了瞻仰已久的车手,和那个汽车厂商谈合作也很顺利。  唯一算得上大事的就是许安嘉跟家里出柜,闹得轰轰烈烈,被扫地出门了,一天都没来公司。  出于同情,季衍忙完之后问了问许安嘉的情况。许安嘉他妈是英国人,思想比较开放,倒是没阻止他,问题主要在他爸身上。  许安嘉说:“我爸那个老男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跟我说什么传统,传统中国男人会娶外国人?”  “你现在在哪儿?” 季衍问。  “在花都路的沧江口钓鱼,平复一下心情。”  傍晚的时候,季衍去沧江找被赶出家门的许安嘉。  许安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岸边,盯着水面上的鱼漂看,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旁边围了一群人,祝维均他们也在,人手一个钓鱼竿,看上去热热闹闹的,一点也不凄惨。  季衍本来想安慰许安嘉,见状放下了心,走到他旁边,手压着他肩膀,调侃他:“呦,今天还是个钓系男神。”  许安嘉笑了一声,和季衍胡侃了几句。  谈起出柜场面,季衍说:“你爸太封建了,如果是我爸的话,就算不支持,也不会反对,他之前还让我友善对待同性恋群体。”  许安嘉说不羡慕是假的,便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说?”  这事季衍没想过,反正他奶奶在季家的这段时间,是不能露出苗头的。  两个小基佬,能聊的就那么多,聊出柜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当初季衍的豪言壮语上,许安嘉指着沧江,学他当时的话:“我季衍就是死,在沧江裸泳十个来回,累死、淹死在那,我也绝不可能是 gay!”  “来吧。” 许安嘉说。  季衍和江知颂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上次季衍因为某些床上的事去酒吧买醉,江知颂来接他,季衍白的红的混着喝,真醉了,当大家的面,抱着江知颂说了些带颜色的话。  酒醒以后,季衍也就破罐子破摔,没再躲躲藏藏,承认了他和江知颂的地下恋情。  此时季衍扫了眼波涛汹涌的沧江,应道:“什么 gay 不 gay 的,法律规定了直男不能和 gay 谈恋爱吗?”  “算了,我们知道你不行。” 一寸头男将钓起的鱼放进桶里,起哄道。  一旁的祝维均噗嗤笑出声,随后引起一连串笑声。  有人说:“angelina 讲的故事还挺有意思。”  又有人说:“行了啊,给我们季少点面子,混 gay 圈的男人怎么能不行?”  ……  季衍知道自己受不得激,但没想到这么受不得激,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高级会所里面的豪华包厢里,面前站了一排嫩得能掐出水的小男生。  季衍骑虎难下,心里有点犯怵,他靠着松软的坐垫,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个点江知颂应该在去接他吃饭的路上。  季衍站起来,对包厢里的众多狐朋狗友说:“我出去上个厕所。”  一高瘦男笑着打趣:“别一去不回啊。”  季衍皱着眉,摇头道:“这种小鲜肉不是我的菜,让欧姐按江知颂的标准叫人过来,我待会儿回来要看到江知颂的那张脸。”  出了包厢,季衍为了保险,打了个电话给江知颂,问他现在在哪。  江知颂听上去心情很好,笑着说:“阿衍我还在公司,晚上没法和你一起吃饭了,待会儿要开个会,欧洲那边的合作方来了人。”  “这样啊,” 季衍松了一口气,这下连借口都不用找了,“那你好好工作吧,晚上我回家吃。”  打完电话回包厢,那些小男生都不在了,寸头男说欧姐手里没人能挨上江知颂的边,倒是有几个男模,问季衍要不要。  季衍心想,江知颂天下独一份的好看,谁能挨上他的边,自己那样说只是为了让欧姐知难而退。什么男模,能有江知颂身材好吗?  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也敢和江知颂比?  想是这样想,见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季衍为难地点了点头。  许安嘉手里晃着杯威士忌,手肘撞了季衍一下:“你来真的?”  他敢来真的吗?江知颂不得扒了他的皮。  季衍现在挺怕江知颂的,可能是男人的劣根性,得到了就不珍惜。以前江知颂什么都纵着他,现在不了,总找借口收拾他。  收拾收拾着就收到了床上去,季衍觉得自己二十刚出头,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男模来得很快,依旧在包厢里站成了一排。包厢里灯光不甚明朗,在朦胧滤镜的加持下,身高腿长的男模们光看着就觉得养眼。  季衍慢吞吞喝完一杯酒,磨磨蹭蹭起身,开始在心里点评,边点边摇头,这个长得太丑,这个比江知颂矮,这个声音难听……  季衍走到门口看最后一个,咦,这个倒有几分江知颂的神韵,季衍再看一眼…… 他妈的这个就是江知颂!  季衍这才察觉到了包间里的低气压,所有人都噤声了,喝酒的没喝了,掷骰子的停下了,全睁大眼睛在看戏。  江知颂靠在门边看他,对他笑了笑,声音一贯的温柔:“阿衍选完了吗?看上了哪个?”  季衍:谁!谁他妈泄露了我的行踪!  五分钟后,季衍坐在了江知颂的迈巴赫里,江知颂给他系好安全带,又给他抻了抻衣服,说有点皱,待会儿得收拾一下,然后就载着他往海云天的别墅去。  季衍手握安全带,不时瞥一眼江知颂,江知颂朝他笑了一下。  季衍警铃大作:完了完了。  车在车库里一停下,季衍解开安全带就想跑,被江知颂拦腰抱住,带上楼,摔到床上。  ……  [这部分就是文案上的内容了。]  ……  季衍以前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哭过,他一开始觉得铁血汉子绝不撒娇,更不可能求饶,到后面哭累了,变成了个软汉子。  就在他们雨打芭蕉、浪卷礁石的时候,季宿风从外面匆匆回了家。  沈宁钰背后塞着靠枕,旁边放了盘切好的冰西瓜和葡萄,正边吃水果边剧。季宿风给她带了份小蛋挞,拆开放到她面前,转头时扫了眼屏幕。  晚霞铺满了半个屏幕,两个少年站在陡峭的悬崖边接吻,季宿风表情变得凝重,问:“老婆,你怎么突然看这种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沈宁钰:“网上有人推荐,我闲的没事随便看看,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许安嘉那孩子因为出柜和家里闹翻了,许恒晋气得把他赶出了家门。” 季宿风说,“这电视看得我有点触景生情。”  沈宁钰拿起遥控器把声音关小了点:“小许出柜关你什么事?”  “他出柜的时候,说自己有男朋友,但没说是谁,外面知道这事的人都猜是我们家季衍。” 季宿风很不高兴,“先不说季衍恐同,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当爹的还是知道的。”  沈宁钰说:“我觉得他应该不恐同,他要是恐同不会和许安嘉天天呆一块儿,上次他生日带回来的鹦鹉,就是许安嘉送给他的,和许安嘉养的是一对儿。”  “一对儿?” 季宿风皱起眉,“等他回来我问问,我觉得不可能。”  沈宁钰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便问:“你以前不是还劝他别歧视同性恋吗?不装大度了?”  “这不是大度不大度的问题,不歧视同性恋和他是同性恋完全是两码事,谁希望自家孩子是同性恋。” 季宿风说。  “反正季衍不可能是,都说三岁看老,他三四岁的时候,连我在内的男性亲友都不能亲他,一亲就生气,就他这样的,能是小许的出柜对象?”  沈宁钰思索几秒,反驳道:“他是不让你们亲,但他爱亲别人。”  “他哪里愿意亲……” 季宿风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哦 ,你说知颂啊。”  小时候的季衍确实挺爱亲江知颂的,虽然大多数是想让他帮忙背锅,季宿风说:“现在不是在谈小许吗,怎么扯到知颂身上了。”  “他们俩跟亲兄弟一样……” 季宿风见沈宁钰听他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屏幕,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此时正好过了片尾,在放一些精彩集锦,季宿风看了一会儿,说,“老婆,换个剧看吧,这情节很像同性恋版本的崽和知颂,代入感太强我有点受不了。”  沈宁钰眼神很平静,说:“看个剧而已,没什么好当真的。”  季宿风原本想等季衍晚上回来找他问问许安嘉的事,从傍晚等到晚上十一点,季衍都没回来,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季衍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声音闷闷的,还有点哑:“爸,什么事?”  “你在公司还是在哪儿,怎么还不回家?”  “江…… 江知颂和我妈说了我们晚上在外面住,她没告诉你吗?”  季宿风看了眼一直坐在沙发上看剧的沈宁钰,应道:“你妈在忙,估计是忘了。” 第63章 “不是,” 季衍把水杯移到沈宁钰够不着的地方,才说,“妈,遗传了那个……”  “什么?”  季衍:“性取向。”  沈宁钰沉默了半天,最后 “哦” 了一声。  这个 “哦” 太冷了,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季衍忐忑地望着沈宁钰,继续解释:“妈,这不能怪我,我是你生的,像你也正常。”  沈宁钰语气很不好:“出去,别碍我的眼。”  按他妈的脾气,真发火了绝对没这么平静,季衍不怕了,扶着她的肩膀,说:“妈,你昨天不是嫌看电视看得脖子酸吗?我给你捏一捏。”  沈宁钰没理他,径直去了大厅,季衍跟过去给她按了小半个小时,手有点酸,力度逐渐变小。  “行了,” 沈宁钰说,“把手拿开。”  沈宁钰:“我管不了你爸。”  季衍不信,他妈在家里称王称霸,说管不了是假的。  季衍思索几秒,准备下一剂猛药,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妈,你必须管,我和江知颂在一起了。”  沈宁钰半晌没说话,垂着眼睛拿纸擦手上的葡萄汁。  季衍:“妈?”  “知道了,” 沈宁钰冷声开口,“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  说完把纸扔进垃圾桶,起身走开。  季衍不仅没达到目的,还捅了个篓子。晚上江知颂回来,就见季衍颓丧着靠在沙发上。  大厅里没人,季宿风去应酬了,奶奶和老姐妹还在外面逛街,江知颂揉了揉季衍的脑袋,问:“崽崽怎么不高兴了?”  季衍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他妈还在楼上,凑到江知颂耳边小声说:“我刚才跟我妈出柜了,她好像很生气。”  季衍表情有点慌,江知颂握了握他的手,安抚性地摩挲他的手指,问:“你别担心,宁姨现在在房间吗?我去找一下她。”  江知颂上了楼,季衍跟着上去,一开始贴在门上听,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见,就站在走廊上等。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江知颂才出来,季衍很急地问:“怎么样?”  “没事,” 江知颂牵着他的手往楼下走,“她没生你的气。”  就是觉得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被糟蹋了,江知颂头一回得到了沈宁钰的冷脸和呵斥,不过是他应得的。  但最后沈宁钰让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心平气和地说了句 “你没必要跟胡芷露演戏,以后不想相亲就不要去相亲了,你叔他心里也有数,只是暂时不愿意接受。”  在他搭上门把手时,沈宁钰又说:“晚上去崽崽房间走正门,阳台容易出事。”  “还有,煮碗面给崽崽吃,他晚上没吃饭,这会儿该饿了。”  江知颂一直牵着他的手,季衍怕季宿风回来突然撞见,挣了一下。  江知颂没松开,说:“阿衍不用怕,叔最早都要十二点才能回来。”  季衍就让他牵着了。  江知颂的厨艺一般,煮出来的面味道也一般,加了蔬菜和荷包蛋,还叠了几片培根上去,看着倒是挺有食欲。  江知颂煮了两碗,跟季衍说:“崽崽,去叫宁姨下来吃点。”  季衍现在有点害怕面对他妈,但还是老老实实去了,上了楼敲开门,见他妈一脸平静,季衍跳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地。  沈宁钰和季衍一起下了楼。  江知颂把碗推到沈宁钰面前,说:“宁姨,这碗没放辣。”  沈宁钰 “嗯” 了一声。  季衍摸不清他妈在想什么,在桌子底下踢了江知颂一脚。  沈宁钰说:“季衍你踢错人了。”  季衍又尴尬又忐忑,看了她一眼:“妈。”  “喊什么,不饿吗?快吃你的面。” 沈宁钰开口道。  季衍把自己的荷包蛋夹给她,沈宁钰吃了,季衍高兴起来,面也不吃了,凑到她面前,说:“这位漂亮的女士……”  “闭嘴。” 沈宁钰说。  季衍塔下肩膀,扒拉着吃面。  江知颂坐在季衍旁边看着他吃,一开始表情挺正经的,后来眼神不自觉带了笑意。  沈宁钰看不下去了,说:“行了,别在我面前舞,赶紧吃完上楼睡觉。”  季衍听了他妈的,和江知颂睡觉。  他今天格外放得开,因为家里基本都是沈宁钰说了算,她点了头,意味着他爸翻不出太大浪。  ……  季衍忍无可忍,骂江知颂王八蛋。  阳台上的鹦鹉昏昏欲睡,听到熟悉的声音,来精神了,抖擞羽毛,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里面。  江知颂低声笑,季衍边哭边骂他技术烂死了。  ……  沈宁钰这几天明里暗里给季宿风做思想工作,季宿风听懂了,但一直装作没听懂。  奶奶准备回老家那天,沈宁钰给奶奶收拾好行李,看她出门去和小姐妹聚了,便打算吃饭的时候直接跟季宿风挑明。  晚饭时,季衍掐着时间从公司回来吃饭,沈宁钰问:“儿子,知颂呢?”  “他早上去隔壁市出差了,得明天早上才能回。” 季衍应道。  他下午去了赛车,出了一身汗,在服务中心洗过澡还是觉得身上难受,准备再去洗一遍。  洗完澡出来,季衍神清气爽地在阳台逗了逗小绿。  楼下大厅,沈宁钰坐在餐桌上,给季宿风递了双筷子。阿姨做完饭就走了,季卉在房间里睡觉,沈宁钰没什么好顾虑的,就说:“老公,你忙活了小半个月帮知颂牵线不累吗?”  “当初季衍刚出生的时候,你抱着他哭,说只希望他这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你是不是都忘了?”  “这些年你什么场面没见过?知颂和崽崽的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他们自己乐意就行,反正也不是和我们过。”  季宿风企图将鸵鸟政策贯彻到底:“我不信,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  擦完头发,季衍意气风发地提着鸟笼下楼,走到餐桌边,将笼子放在一旁的座位上,看了眼桌上有没有什么是它能吃的。  季宿风心里不舒坦,就想找茬,说:“吃饭就吃饭,你整天带鸟下来干什么?它话也不会说,明天拿去退了,还给许安嘉。”  季衍不乐意了:“爸,你别歧视它啊,它虽然学的得慢,但还是会一些的。”  季衍敲了敲笼子:“小绿,给你爹涨涨面子。”  小绿转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声不吭,季衍用欢快的语气带读:“王八蛋江知颂”。  听到熟悉的句子,小绿精神起来了,抖擞着羽毛,跟了句 “王八蛋江知颂”。  说完还学了下喘气,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变了调,显得特别可笑。  但没人能笑得出来,因为小绿下一句,说的是:“你技术烂死了!”第54章 尾声  完结啦!非常感谢大家能来看我的故事,桃桃鞠躬。  诺大的餐桌上寂静无声,沈宁钰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后装作没听见,把山药夹到碗里。季宿风脸都绿了,指着季衍:“你…… 你……”  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季衍神色慌张,磕磕绊绊地喊:“爸…… 爸……”  就在他们互相结巴的时候,奶奶回来了,她把包放在沙发上,问:“你们怎么这么晚还没吃?”  “阿姨做得晚了点,” 沈宁钰回完奶奶,看了眼季衍,“把鹦鹉提回你房间。”  季衍提起鸟笼,几乎是夺命而逃。  季衍不敢再下楼,奶奶上来喊了两三次,季衍怕露馅,磨磨蹭蹭下去了。季宿风脸色铁青,看都没看他一眼。  奶奶吃过了,但晚上炖了燕窝,沈宁钰就给她盛了碗,让她尝尝。整顿饭的时间,就只有沈宁钰和奶奶的偶尔交谈。季衍唯一开口说的话,是 “奶奶,你晚上别走好吗?能不能在这多住几天?”  奶奶笑得很开心:“奶奶真是没白疼你,但你爷爷催了好几天,我再不回去 ,他该生气了 。”  挽留未果,季衍半碗饭都没吃完,急忙溜回了卧室。他窝在沙发椅上,想发个消息给江知颂,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手机的影,这才想起来刚才他走得急,手机落在沙发上没带。  季衍纠结了半天要不要下楼,门突然被响了,季衍以为是他爸,心里咯噔一下。  外面传来奶奶的声音:“崽,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老家了。”  季衍走过去开门,门外站了三个人,季宿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季衍强装镇定,对奶奶说:“好的奶奶,让司机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  奶奶问:“你不送送我吗?”  从这里到大门口大概要走五分钟,奶奶 一上车,回来的路上就剩下他和他爸妈。他妈还好,但他爸的情绪处在火山爆发的边缘,季衍决定不冒这个险。  季衍摇了摇头:“奶奶,我现在有个急事要处理,走不开,等过段时间有空了,我和…… 我就回老家陪你。”  奶奶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季宿风跟在她身后,下楼梯时往这边看了一眼,季衍和他对上视线,立刻反锁房门。  季衍下定主意,待会儿他爸要是来砸门,他就从阳台翻出去逃跑,但小半个小时过去了,外面还是毫无动静。季衍想出去看一眼,又怕他爸守株待兔。  他没有手机,完全按主观感受估算时间,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时间漫长得好似过了半个世纪,季衍透过落地窗看见花园里的路灯自动关了,才知道现在过了十二点。  万籁寂静间,季衍听见了阳台上罪魁祸鸟抖翅膀的声音,干脆利落,像一把剑,直直插在他心上。  季衍无比痛苦,为什么别人的性生活既和谐又隐蔽,他就被抖了个底儿掉。  季衍躺在床上,眼睛瞪的像个铜铃,毫无睡意。晚上的场景跟放电影似的在他脑海里连环放映,声效也在,甚至更大声了。  鹦鹉粗直的声音在他耳边来回滚动。  王八蛋江知颂,啊~你技术烂死了!  啊~你技术烂死了! 第65章 季衍刚洗完澡,江知颂在给他擦头发,季衍看到回复,猛地抱住江知颂的腰,声音上扬:“江知颂,我爸理我了。”  江知颂低头看了眼回复,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颊,说:“我们现在就回去。”  季衍换掉睡衣,意气风发地和江知颂回了季家。季宿风见他们来得这么快,没说什么。  投影仪一切正常,季宿风神神在在地开口:“哦,那可能是我忘了使用方法。”  从家庭影院出来,季衍和他聊天,季宿风应了,江知颂跟他搭话,季宿风也句句应了。  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便说:“行了,别打扰我睡觉。”  当晚季衍和江知颂一人睡了一个房间,第二天他们起床出门刚好撞见在走廊上的季宿风,季宿风说了句 “装模作样”,便下了楼。  之后,季衍没再掩饰,晚上就直接和江知颂睡。  生活和以前在季家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季衍白天上班,晚上要么陪江知颂,要么出去玩,唯一不同的,就是不需要在他爸妈面前遮掩,偶尔会露出一些亲密动作。  也不是什么大尺度的行为,只是靠在江知颂怀里一起看比赛,或是勾一下手等等。  这时候他爸妈就会当做没看见,但不知为什么,季卉倒是看得挺有劲,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让季衍觉得很羞耻。  季衍怀疑幼儿园老师教了季卉什么见不得的东西,那天他爸妈不在家,他带着季卉在玩具房里玩,季卉玩着布娃娃,突然语出惊人:“哥哥,我长大了就要嫁给你啦。”  季衍搞不懂一个四岁小女孩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没当回事,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笑着说:“嫁给我的话,我一颗糖都不让你吃。”  季卉立刻换了结婚对象:“那算了,我长大了要嫁给知颂哥哥。”  季衍得意洋洋:“不好意思,他是我老公。”  季卉一脸迷茫,季衍好心跟她解释:“他只听我的话,我叫他揍你,他不仅会揍你,还会把你揍哭。”  季卉很气,“哼” 了一声,背对着季衍不理他。季衍哄了几句,季卉不听,走到角落布娃娃的海洋里,自顾自地玩布娃娃,过了会儿,趴在上面睡着了。  季卉的布娃娃堆了一角落,大大小小都有,季卉睡在里面,乍一看上去,也像个布娃娃。  季衍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她睡熟了,坐在地毯上打了盘游戏,很快把她抛到了脑后。  江知颂推开门的时候,就见季衍盘着腿靠在墙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快得几乎有残影。  江知颂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他打。游戏很快就结束了,季衍往后仰,躺在江知颂腿上,眼神亮晶晶:“江知颂我赢了。”  江知颂低头看他,眼里带着笑,说:“崽崽好厉害。”  季衍和江知颂对视了几秒,伸手搂住他脖子,问:“我明天要去隔壁省跑比赛,你陪不陪我去?”  江知颂顺着他的力度弯腰,和他鼻尖相抵,低声应道:“去的。”  江知颂笑起来太好看了,季衍被勾的三迷五道的,手伸进他衣服里去摸他的腹肌,又仰头去咬他的唇。  温柔缠绵的吻突然被打断。  角落里传来季卉奶声奶气的声音:“哥哥,你在亲你老公吗?”  季衍忘了季卉的存在,脸蹭一下烧着了,先发制人:“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哪儿学的?别天天跟着老妈看一些庸俗偶像剧。”  季卉揉了下眼睛,从地上起来,噔噔噔从角落里跑到他面前,小手叉腰,超大声:“你凶我干嘛,明明是你自己和我说的!”  季衍……  季衍夺门而逃。  江知颂笑出了声,他把季卉放进游戏围栏里,让她不要乱跑,等阿姨上来了,才去隔壁找季衍。  季衍藏在被子里,像一个蘑菇。  江知颂单膝跪在床边,往前探身,撩开被子,被子里露出季衍被闷红的脸,季衍:“你干嘛?”  “掀盖头。” 江知颂说。  季衍顶着被子踹他一脚,气势汹汹地把江知颂卷了进去。季衍比江知颂矮,两个人叠在一起,季衍发现自己比江知颂短一截,就绷起脚背,试图让自己长一点。  江知颂低声笑:“崽崽怎么在床上还踮脚?”  季衍恼羞成怒:“江知颂我发现你怎么劲儿劲儿的,治不了你了是吧。”  他用力咬了一口江知颂的下巴,又往下咬他的喉结,气焰嚣张:“我今天就要睡了你。”  ……  季衍哭着说:“江知颂老子明天还要去跑比赛……”  江知颂拿捏分寸拿捏得很准,做完季衍没什么不适,下午去隔壁省的路上,依旧生龙活虎的。  江知颂为了陪他去,前一天熬了通宵把工作做完,上午和季衍闹了半天,下午出行又周途劳顿,到酒店时已经很疲惫了,脱了外套倚在床头休息。  季衍跟着上了床,喊他:“江知颂。”  江知颂抱住他亲了口,往下滑到被子里,低声说:“崽崽,我头有些疼,我们先睡一会儿再去吃饭。”  季衍不困,爬起来将江知颂的脑袋靠在他大腿上,手陷在江知颂的头发里,按摩他的头皮。季衍缺少经验,揉的时候力度没轻没重,但江知颂没觉得不舒服,慢慢睡了过去。  重复的动作很枯燥,季衍向来没耐心,这次却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江知颂呼吸变得悠长绵密后,季衍小声喊了句他的名字,没得到回应。  季衍轻轻把他的脑袋放回枕头,然后趴在旁边戳了下他的脸颊,没反应。  季衍手撑着脸看了他半天,一点一点凑过去,猛地亲了他一口,然后迅速撤退,还是没反应。  过了会儿,季衍又开始亲他,亲得很有层次感,从鼻子到下巴,再到嘴唇…… 江知颂揽住他的腰拖进怀里,将他的手脚都压住,含糊不清地说:“别闹我。”  季衍闷在他胸前,没法动,也渐渐有了睡意。  第二天,季衍去换赛车服,江知颂看他进了场,转身去了赛车场服务中心三楼的露天看台,看台的位置很好,能观看到赛场上的全景。  有服务生来送酒,江知颂要了杯白兰地,抿了口便搁在了一边。  这次比赛和江知颂之前看过的没太大区别,场内引擎轰鸣,声浪阵阵。  江知颂坐在闲适的露台上,全程盯着季衍的车,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看他的车像子弹一般从起始点射出、看他加速超车、看他转急弯时轮胎擦出的火花……  接近终点时,江知颂掐着时间提前去了出口等。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了季衍的人影,季衍摘下头盔,朝他飞奔而来。  距离远,显得季衍的身影很小。  小小的一个人影,像季衍小时候第一次学卡丁车那天,下了车帽子还没摘,就朝他冲过来,大声喊:“江知颂江知颂,这个好好玩!”  离得近了,季衍的身影逐渐变大,他高中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大概就这么高,那时江知颂也是这样在出口等他比赛完,季衍边跑边向他挥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江知颂,老子赢了!”  距离更近了,江知颂能看见季衍额上的汗和微红的脸颊,他刚抬起手,就被季衍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这么些年,时光就这样流淌过去了。  而季衍在尽头抱住的,永远都是他。第55章 番外  我叫季卉,家里有两个哥哥:季衍和江知颂。  我在读小学的时候,知道了知颂哥不是我亲哥,他天天和我哥形影不离,甚至睡一间房,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但直到读高中,我才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室友关系。  那是昨天晚上,我睡前去阳台浇花,看见我哥在和知颂哥吵架。  我的阳台正对着大门口,小花园的场景一览无余,当我发现我哥大半夜不睡觉,抱着手在鹅卵石小路上傻站着时,觉得纳闷。  我以为他在梦游,正想喊他,就见知颂哥从大门口走进来。  知颂哥应该喝了酒,步履有些踉跄。我哥踢了一脚花丛,鞋子滑到一边,他没管,揪住知颂哥的领带,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声音忽大忽小,我只听到了一句 “江知颂你竟然不回我的消息。”  知颂哥揽紧他的腰,笑着抵住他额头,应该在解释。  他们的争执只维持了一分钟不到就结束了,因为知颂哥低头吻住了我哥。我哥大概还在生气,推了知颂哥一把,知颂哥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圈进怀里,另一只手捏着他下巴,又吻了上去。  这次我哥没再挣扎了,他仰起头,慢慢抱住知颂哥的背。  他们站在小花园的路灯下,知颂哥西装革履,我哥穿着宽松的睡衣,两人一高一低,唇齿交缠的侧脸,很像八点档偶像剧。  我趴在阳台的围栏上,看得目不转睛。  我没见过知颂哥这副样子,他在外走的是禁欲冷淡风,对家里人虽然温和,但情绪不怎么外露,是一个克制内敛的人。  现在却和内敛沾不上边,我看见他把我哥抱到花园里的秋千架上,看见他揉我哥的脑袋,亲他的鼻尖,看见他半蹲下身给我哥穿刚才蹬掉的鞋。  可能是月光太淡,路灯太昏黄,混杂着覆在知颂哥身上,让他每个动作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知颂哥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步,我哥扶住他,从秋千上下来,径直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折回去牵他的手。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花园里只剩下轻轻摇晃的藤制秋千。  过了会儿,我听见他们从我卧室门前经过,还听见我哥说 “你还敢有夜生活,你的夜生活不都在我床上?”  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靓女了,我上过了生物课。  在床上的夜生活,能是什么生活?  打马赛克的生活。  这事比看见他们接吻来的冲击还更大,我懵住了。不过我接受能力很强,可能是季家人一脉相承的心大,我缓了不到十分钟,就认清了事实。  我睡不着,决定下楼喝杯温牛奶,我哥没过夜生活,正在厨房煮醒酒汤。我靠在台子上,看汤在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明知故问:“哥,你给知颂哥煮的吗?”  “是,他喝醉了,” 我哥把醒酒汤倒出来,动作有些笨拙,“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明天不用上课?”  我没回答他,说:“哥,你脖子上好像有吻痕。”  我哥低头看了眼,把衣服往上扯,漫不经心地应道:“没有,你看错了。”  我又说:“哥你嘴巴烂掉了。”  我哥舔了下唇,没理我,吹开醒酒汤的热气尝了一口,岔开话题:“温度刚好,我去给江知颂喝了。” 说完就想往外面走。  我伸出脚拦他,大声说:“哥你这样很像知颂哥的小媳妇。”  我哥拍了下我的脑袋,很凶:“季卉你是不是想挨打?”  我哥走得急,我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他已经不年轻了,身上却还有少年气,我想是被丰裕的物质和无尽的宠爱浇灌出来的。  我爸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妈,他们给了我们最好的生活和最富足的爱,而我哥相对于我,还拥有属于知颂哥的独一份的爱。  说起我爸妈,我之后观察了几天他们看到我哥和知颂哥出双入对的表情,跟看路边石头似的,扫一眼就过去了。我不知道我哥和知颂哥出柜的时候,他们什么反应,但我觉得他们一定不会过多苛责。  因为我有一天开玩笑问过他们,如果我以后喜欢的是女生怎么办?  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波澜不惊地说:“哦,我的天,那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我家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