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仙界从电影导演做起》 笑傲江湖 第一章 索命的壮汉 大乾,兴原府,城郊,山洞。 梁劼艰难地想要醒来,全身磕得慌,趴睡着很是难受。枕头也没不知道被拨弄到哪里去了,脖子又酸又痛,连带着头颅的筋脉都被扯得难受。 后脑一阵疼痛,手摸上去,湿漉漉的。夏日里,舍不得开通宵空调,半夜醒来就是这个下场。 梁劼眼睛终于睁开缝隙,呆滞地看着昏暗的石壁。微弱的光线下,周遭都看不真切,只有一种阴森和幽闭。 空气很是浑浊,阴阴有一股臭鸡蛋般的酸臭。 这是哪里?这不是我的床啊。 虽然我是和好些人一起合租了一间有些破旧的房子,可那床可是我自己买的,图的就是又大又软……原指着每天在床上看小说、刷剧、打游戏。可加起班来,每天倒头就睡,哪有空搞娱乐? 那,我在哪里?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梦中梦?还是传说中的发梦癫? 搭着后脑的手,多抚了几下,热乎乎,黏黏的。 这可不是汗啊! 这是……血? 梁劼眼神中的迷离陡然散去,将手凑到了眼前。 血! 疼痛的根源找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劼清醒过来,再也在地上趴不住了。一骨碌就翻滚起来团坐着。 答案显而易见,我特么穿越了…… 记忆涌入大脑,并不波涛汹涌,只是无法阻止。 梁劼,二十岁。籍贯大乾兴原府。负二代。爹是一个欠下一屁股债的大负翁。他老人家倒是拍拍屁股走人,却把一切都传承给了儿子。 劼,音同杰,谨慎,勤勉。 名字,讲究一个互补。梁劼跟这两种美好品质都不沾边。他没有准备“莫欺少年穷”,靠自身的奋斗和历史的进程,而是靠变卖祖宅和田地苦捱。 直到身无余财,梁劼居然想到借高利贷还他爹欠下的债。 如今被高利贷追债追上来,又想着借第二笔高利贷来还第一笔高利贷……头铁鬼才啊。 “可我是怎么挂了的呢?” 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条。 有的是,在兴原府里瞎逛的时候,遇到一个壮汉,壮汉声称可以借给他一大笔钱,要带来取款。 一路出城,越走越荒僻,他觉得有些不对了,想要回来。 最后的记忆是后脑一阵剧痛,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这不是高利贷啊,这是诈骗犯。把人弄这里嘎腰子来了吧? 梁劼一惊,用手确认了,腰子要在。除了后脑,周身完好。还没来得及动手。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 不管是哪里,先跑准是没错的。跑出去再来搞清这是怎么回事。 昏暗之中,梁劼注意到自己之所以还能勉强视物,来源于地面的一处光源。 梁劼半眯着眼睛,两三步并拢过去,低头一看。 地上是一个焕彩的琉璃珠,现在表面正腾起一层光与影的朦胧画面。 梁劼认得这个琉璃珠。它叫做留影珠。顾名思义,可以将影像甚至声音保存在珠子里。同时它还可以将保存的影像播放出来。 听起来有些玄奇,不过留影珠的操作使用并不需要修行者。凡人也可以操作。 这颗留影珠,属于梁劼。上面有一个奔马标志。 这是他爹当年回兴原府时,送给他的玩意儿,也是他唯一舍不得当掉的财物。否则这东西折旧以后,依然可以值大约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大约相当于蓝星华国两千元。一文钱约等于一软妹币。 这东西,其实等同于一个数码摄像机。可以录制影像,还可以直接播放。 原主喜欢玩这个。恰好,梁劼也喜欢。 梁劼瞬间回忆起自己在蓝星的死因了。正是因为擅长拍短视频,他的视频号,粉丝好几百…… 是少了一点,可也算是公司无双了。 他被领导派去网红景点,拍一个公司宣传短视频。结果这破景点是危房,墙倒下来的时候,直接砸爆了他的头。 他和原主的第二个共同点找到了,都是死于头破。 具体情况是什么? 梁劼看向落在地上,正自动播放的留影珠。留影珠上面漂浮着6寸左右大小的矩形影像,从不同角度看过去,没有差别。 影像里,是一位青年男子。 长相斯文,五官平庸,唯有眉毛有一股锐气。形容萎靡不振,头发杂乱。身高还算不错,可很是瘦弱。 这正是梁劼。 梁劼背后是个壮汉,极其雄壮的身躯,只看外形就能感觉到一股气势。 影像里的梁劼正低声说:“离城这么远了。我不去了。我不借钱了。我另外找别的高利贷。” 壮汉顿时一脸戾气,从背后抡起棍子直接砸到梁劼后脑。 正是这一击,要了梁劼的命。 留影珠跌落出去,滚到一边,画面里看不见壮汉的神色和动作,只能听到他惊讶而又无奈地说:“死了?” 短暂沉默以后,壮汉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行,不能让五爷知道,他说了,要活口。” 壮汉捡起留影珠,塞进梁劼兜里,扛起尸体。 没有再等着继续看下去。情况已经明了。误杀,不过也确实有人要对他不利。 壮汉和五爷,在梁劼的记忆里毫无印象。梁劼没有仇人,没有招惹过江湖帮派。原因一时难以判断。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离开这里,再来慢慢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将留影珠捏着手中,让它播放着,权作一个效果堪忧的手电筒,照着昏黑的道路,他慢慢摸了出去。 这是一个山洞,到处混杂着大量二氧化碳和一定量的二氧化硫,让人头昏脑涨。 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半道遇到一个洞中岔口。 岔口没有干扰到梁劼,留影珠却没有了光亮,变得黑漆漆的。 这是正好播放到了来时装在梁劼口袋里的画面。 梁劼驱动留影珠,跳过这一段晦涩,让它改播后面光亮些的画面。 用力握住留影珠,一股冰凉透过肌肤浸入梁劼体内,又全部涌入他的大脑。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与他的意识联结在了一处。 往日操作留影珠的记忆浮现,他尝试着在脑海里跳动“进度条”。操作的方式极为怪异,原理却和蓝星摄像设备的录像与播放差别不大。 一路跳到再次看得到些许光亮。 已是进了这个山洞,留影珠从梁劼的口袋里滑落出来。 可以看到,举着火把的壮汉将自己腋下夹着的梁劼尸体一把扔到地上。 将火把插在一旁,壮汉开始在地上猛力铲起来,一阵努力以后并未获得任何成果。 壮汉狠狠跺脚,提着铁锹转身离去。身影离开画面以后,才听到他的声音:“只知道他的八字,这样都被我遇到了。原说我运气好的,结果……靠!” 壮汉是来处理尸体的。可山洞地面过于坚硬。他现在离去,是放弃了?还是去寻别的法子? 梁劼眉头一扬,此地危险,赶紧离开! 快步走向洞口,梁劼便看到那个壮汉。 壮汉没有看到他。在洞口不远处的泥地上,壮汉背对着他,正在挖坑,脚下已经堆积了一个大土堆。 他在挖埋尸体的坑!如此投入,现在正是好机会! 梁劼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只要神不知鬼不觉溜远些,就能逃出生天了。 “叮咚……”一声脆响,就在洞口外一旁的地方。在寂静的暮色森林里,如同雷鸣,令人惊觉。 壮汉猛然转过身,抓着铁锹,面目凶狠地看向洞口。 壮汉腰圆腿粗,一副倒拔垂杨柳的身姿。 梁劼现在的身体,纯属细狗,一拳下去哭很久。 死定了! 笑傲江湖 第二章 有用的留影珠 梁劼背靠石壁,让整个身体掩藏在洞口支棱出的一块石头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仍能感觉到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 “青蛙啊,特么的。” 壮汉也被这突兀的声音惊了一跳:“我画这警戒线,任何活物来去,都会触发警告。结果,吓自己!” 梁劼反应迅速,总算躲过这一劫,此时方感觉到背心迅速冰冷下来。陡然生出的热汗凉了,连带着他心里也是一阵哇凉。 警戒线,想来和仙法有什么关系。刚才若不是青蛙误入触发,趟雷的就成了他。现在他已经被壮汉拿住了。 不用怀疑,梁劼这个身体素质,决计别想在壮汉面前逃跑。正面搏斗更是别想了,找死也要讲基本法。 出不去。另一个选择就是回去装死……然后会被埋进土里,假死成了真死。这也是找死。 不对,还有一个选择。山洞有一条岔路,那条岔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外面已经又传来了铁锹铲入泥土的动静,以及脚踏铁锹的声音。壮汉已经重新开始了工作。 梁劼屏住呼吸,飞快地探头瞥了一下,壮汉依然在挖坑,并未关注到旁的事。 他缩手缩脚地从这一小块勉强可以藏人的石壁凹陷里现身出来,小心翼翼地又原路摸黑退回到了岔路。 这才重新点亮留影珠,循着路走入岔道。 日间,与壮汉出的是西门,兴原府西接多山的夏州,地势多有起伏。梁劼对这个方向没有太多印象,只能祈祷山洞里别有洞天,或能助他逃过一劫。 就算没有一条生路,里面再多几条岔路也好。赌壮汉寻错路,一时迷失,自己就拼命跑出去……可他现在这身体,真能跑得过吗? 看着岔路尽头黑咕隆咚的石壁,他觉得自己想多了。这条岔路同样是死路,极短,还不分叉。想要借这岔路躲过壮汉,不可能! 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再想一想,自己现在有心算无心,捡一块石头躲起来偷袭,如何? 不行! 若是前世那个麒麟臂的肥宅,可以。现在是一个竹竿一般的瘦宅,就算对着壮汉后脑来一下,也砸不倒对方。 那么自己还有什么保命技能?或者身上还有什么可以加以利用的东西? 刚才听到“叮咚”之声时,梁劼还窃喜了一把。以为这是加载系统的声音。以为穿越者的福利终于上线了。 看来系统是不要指望了。 不是赘婿,不是医仙,没有龙王模板,老爷爷也没有。这很科学啊。 可这世界都如此修仙,很科学不就等于废材吗? 身上有什么?一钱碎银,几个铜板。一份户书。 户书,一页盖有官府戳印的身份证明,等于是大乾的身份证。 一双软底鞋,一根布腰带。这用来当武器?还不如捡一块鹅卵石好用。 就没别的了。 这下死定了! 梁劼呲牙吸着凉气,觉得实在牙疼。 这穿越,没个挂就不说了,新手村道具也没什么好东西。他上辈子不过就是一个喜欢刷视频的宅男而已,怎么就搞出地狱难度开局来了。 梁劼把玩着手中的留影珠。六分钟投降?开下一局? 且不说还有没有下一局。这可不是梁劼的性子。梁劼是个执拗的性子,一旦开局,不管有没有胜算,总会竭力玩下去。 连命都要认输,还看什么小说,刷什么剧,玩什么游戏?他不是服输的性子。 那么,还有什么手段呢? 目光落在手中的留影珠上。他似乎还漏掉了什么。他的底牌还没有算完啊。他不是还有一个留影珠。 留影珠,材质是一种半透明的玉石。平常不运作的时候,它就是一个浅灰色的圆球,表面看起来宛如雾状,很是模糊。手感冰凉光滑,和普通的玉石没有太大差别。 也不知道是实心还是空心,重量不大,直径约莫两寸,不比小一圈的台球实在。 梁劼掂了掂留影珠。对了,这才是他的武器。这可比鹅卵石好用多了。 他快速打量着周遭昏暗的石壁。利用简单的地形,给壮汉设下一个陷阱。这才是他摆脱眼前危机的真正方法。 …… 李瑞扔开铁锹,用手抹了抹额头细小的汗珠。 脚下的土坑四四方方,很适合埋人。接下来,只需要把洞里那家伙的尸体扔进去,事情就解决了一半。 然后他还会在土上胡乱种点草。 此地足够荒僻,正常情况,不会有人找来。即便是被人发现,有了草这一层掩饰,也该够了。 他从旁边拔出了火把,扛着铁锹走进山洞。 “我靠!尸体呢?” 李瑞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不免喜欢自言自语了一些。 尸体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没有呼吸了啊! 李瑞又惊又急,举着火把,飞快地原地转圈。 那人莫不是要假死偷袭?就凭那弱鸡的模样,哪怕让他捅一刀,只怕都伤不到要害! 李瑞转了几圈,心中慢慢平静下来。洞口有警戒线,那人逃出去一定会惊动他。只能选择山洞里的岔路。 他举着火把,拖着铁锹,十分戒备地缓缓行至岔口。地面一处反光的晶莹映入他的眼中。 留影珠。那个人的留影珠原来掉在这里了。它一直在工作着,那一定会录下那人“死而复生”以后干了什么。 他操控起留影珠,将进度倒退回去。 他看到梁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留影珠,悄然潜到洞口。 叮咚声响,自己回头咒骂。梁劼慌乱逃回,留影珠坠地。 “该死的青蛙,差点坏我好事。区区警戒线,怎么能拦住我?”梁劼咬牙切齿的声音。 画面里,远远看到梁劼再次潜到洞口,露出一个单侧勾嘴笑,然后一步窜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居然警戒线都不用触发,他什么修为啊?”李瑞大声咆哮起来,将留影珠狠狠砸在地上,追了出去。 李瑞离开后很久,梁劼从岔路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走向洞口。半道停下来,思索了一阵,又拾起留影珠,飞快装入兜中。 留影珠立大功了。 对于一个打不过、逃不赢的敌人,该怎么办?当然是调虎离山。 留影珠就是最好的手段。留影珠的作用是记录并播放。对于梁劼,它就是一个视频采集、编辑和输出设备。 这可是梁劼最擅长的事,制作短视频! 趁着壮汉李瑞专心挖坟,来回跑两次洞口,先把素材采集起来。然后剪辑,将不需要的统统删除,无缝嫁接在一起。 生成了一个人工的“监控画面”。正是这个监控画面,误导了李瑞,将他引走。 梁劼已经看不到李瑞的踪迹,立刻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谁能想到,他前世因为短视频而死,此世因为短视频而生。 细细回想之前的没有深思的细节,不难梳理出来一个事实。 一个叫五爷的人要抓他。五爷不知道他的长相和容貌,只知道他的八字……这倒真是奇怪。 五爷派出的人不止壮汉一人。只有壮汉遇到了他。原因应该是他借高利贷时,出示了有八字的户书。 壮汉失手误杀他,坏了五爷的事,急于处理尸体,甚至抛尸野外山洞都觉得不稳妥。说明五爷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人。 壮汉有一条不知为何物的警戒线,可能不是普通人,而是个修行者。 总之,他有一个不小的麻烦。 当然也有利好。壮汉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他没有给壮汉看完户书,并编了一个假名。壮汉想来也不敢跟五爷讲这次意外的遭遇。 兴原府,有百万人口。他们是在远离梁劼暂居小屋的城西遇到的。再次撞上的机会,大海捞针。 现在只需跑掉,祸事就暂时不会爆发。 回去收拾一番,细软跑,离开兴原府。不在今日,更待何时? 笑傲江湖 第三章 留影戏 梁劼暂居的小屋。 屋内只得一把八棱木凳,一张矮脚几案,一张硬木床。床脚有个樟木箱,里面不过是些旧衣服。 几案上头摆着笔墨纸砚等物,不过都是装饰,蒙着薄薄的灰尘。 放在别人眼中,梁劼是个读书人。实则他算个屁的读书人,放在大乾,只能相当于接受了九年义务教务。 若不是这些东西换不来几个钱,早被他卖了拿去还债。 屋子在北城的小院。梁劼只租了其中一间。另一间差不多大的,住着一个与他岁数相仿的年轻人。剩下一间最大的屋子,则是租给了一对中年夫妻。 在卖掉祖屋之后,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些时日了。不过今晚该是最后一夜。 还得再待一夜。 这具身体真是十足废材,从山洞一路逃回来,就已经累瘫了。原准备连夜跑路,看来是不能成行了。 明天跑吧,明天总没阻碍了吧。 跑路的话,衣服要带,还有不足半吊钱也要带。户书更要带,否则寸步难行。再多就真没有了。 不到五百文,能干点啥?余生只能打工度日了。 怎么我穿越了,还是打工人的命啊?资本家能不能死一死啊。哦,大乾是封建地主阶层啊。那没事了…… 胡思乱想着,梁劼沉沉睡去。 …… “咚咚咚……” 响声将梁劼唤醒。他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落了漆的窗棂镂花,斑驳的墙面,发了一会儿呆,才清醒过来。 “梁锅(哥),开哈(下)门,我来拿我的户书。” 一个口音很浓,又有几分土的声音响了起来。 梁劼辨认出声音的主人,许康,也就是那个与梁劼年纪相仿的邻居租客。 还有几分起床气的梁劼,有些不耐烦地掀开被子,走向门口。脑中勾勒出许康的样子。其貌不扬,个子矮小。 打开门,梁劼没好气地看着这个面容憨厚、皮肤黝黑、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并不说话,让开一条道,让许康直接进来。 许康憨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锅,我想拿我放在你这里的户书。东家说要看哈。” 许康的屋子年前几个月连绵大雨时漏过水,差点将户书泡坏。他便将其寄放在梁劼这边。 前世梁劼也有几个同租室友,大家见面最多就一句“吃饭了吗”。想不到,到了大乾,室友关系倒是还不错。与许康有过几顿饭的交情,对方对他比较热情。 这交情是原主的,梁劼没有延续的兴趣。而且他马上要跑路了,有什么大家一并交接清楚比较好。 “箱子里,自己拿。”梁劼指了指床头的樟木箱,扬扬下巴,示意许康自便。 许康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憨憨一笑:“锅,我咋好翻你的东西呢?你帮我拿哈嘛。” 梁劼瞥了许康一眼,没说什么,便要去取。 “砰!” 院门被撞击的声音。 “梁劼,还钱!”一个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靠! 听到这声音,梁劼脸抽搐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那个追高利贷的!明明还款时间还有三天啊。怎么找上门来了? 平时也没见他这么上心追债,一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样子。怎么今天就这么上心? 我刚睡醒,顺便准备收拾一点东西跑路。你突然就跑来喊还钱……我牙齿还没刷呢! 我现在还怎么跑路? 心中恼火,梁劼却说不出话来。他可惹不起那个子矮小,脑袋浑圆的江湖老哥。这些江湖人,可都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刀子的。 这个江湖老哥也来闹过几回了,不说互相知根知底,也算是有些了解。典型的江湖混子,举止跋扈,恨不能让所有人知道他是狠角色。 梁劼看了一眼身边畏畏缩缩的许康,无奈摇摇头,迎了出去。这院里要找一个人撑场子,怕是不容易。 出了房门,来到前院。院中天井有一棵绿意清幽的桂树,地上青砖隐隐凸起一层浅浅的绿苔。 本该是一处静雅的地方,现在站着一个大头鬼。 来收高利贷的江湖老哥,石昆。一个矮胖子,抱着一把大刀,头是真的大,是青龙会的人。 他上门闹过两回,要不是叶叔和许康恳求,这大头愣是要打砸一点东西。 叶叔就是院子里的夫妻租客之一,胆小至极。看来是生怕石昆要来点硬的,这一砸门,立刻就把鬼子给引来了。 石昆大咧咧做出一个蹬踏叶叔的动作,叶叔赶忙躲了。 躲在梁劼身后的许康小声说:“不要打人撒。” “嗯?” 石昆瞪过来,许康垂下头,不敢接话。 梁劼轻咳一声,展现出一个对待领导的职业微笑:“昆哥,你怎么来了?这不是还有三天,钱才到期吗?” 石昆背着手,在院中环视了一圈,使劲瞪了瞪已经躲到厨房洗菜的叶叔,将后者吓得赶紧避开视线。 满足了自己的恶霸欲,石昆半仰着头说:“昨天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要跑路了。你跑路了,我们这账向谁收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倒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了。 不对,原主惹的麻烦,关我梁劼什么事?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跑路的。我昨天是去想办法筹钱了。”梁劼很是牙疼,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出门遇到壮汉追杀,回家遇到黑道收债。都是些他惹不起的家伙。 “筹到了?”石昆有些错愕,声调也拖了长音。 “没,不过我已经有挣钱的法子了。”梁劼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瞎话是打工人的必备素质。老板画饼,回以瞎话。以虚对虚。 虚心使人进步。 “还有三天,你能挣到二十三两七钱?” 二十三两七钱银子,大约可以折合两万三千七百元。三天能挣这么多的人,根本不会欠这笔钱。 借的是二十两,九出十三归。实得十八两,拿去填了上一笔账的十五两。要还二十六两。中途被石昆缠得紧,已经还了二两又三百文。 缠得紧是有原因的。 大乾人平均一个月挣的,除开各种税务,到手也不过就二两银子。梁劼欠的这笔钱已经超过很多人一年收入了。 “反正我不管你能不能挣到,这三天我是跟定你了,绝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若是不成,该剁手剁手,该砍腿砍腿。”石康也没有等梁劼回答,便放出话来。 兴原府人都知道,欠青龙会钱不还的,一定会死得很惨。青龙会说出的处罚,没人改得了。原主借谁的钱不好,借青龙会! 梁劼呲牙。 这特么。有这家伙跟着,还真没法跑。难道自己真要想办法给他挣钱还债去? 别人穿越王霸之气,一剑开天。我特么打工挣钱。 而且我拿什么挣钱啊?原主就是个废材,好不好。 读书只能算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学武伤了腰,床上躺半年。学厨,一手橘皮抄大蒜,被师父逐出师门。 “你这是什么表情?” 石昆面色古怪地说:“你不会是想要耍你昆哥吧?你昆哥可是青龙会弟子,兴原府江湖哪个敢惹?” “龟儿青龙会,黑得很。” 梁劼脑中浮现出许康当日的评价。他不着痕迹地笑起来:“昆哥,你真是爱开玩笑。谁敢耍你呢?我昨天溜了一圈,真是想到了挣钱的办法。不过我一人弄不下来。” “什么行当这么挣钱?”石昆身子战术后仰,反而更不愿相信了。 “你听说过留影戏吗?” 笑傲江湖 第四章 兴原府 “留影戏?” 石昆身子前倾,将他圆卜隆冬的脑袋凑上前。他表情满是好奇,只是在杀猪匠一般满脸横肉的脸上,仍只有一个凶字。 “不错。留影戏,用留影珠拍出来的戏。”梁劼掏出怀中的留影珠来。 大乾,占据了中州最富庶的地方,近些年又风调雨顺、歌舞升平,听戏的消遣方式很是盛行。 听戏,听的是戏剧。大乾的戏种虽然不同,其实和另一个时空的京剧越剧豫剧之类,还是如出一辙。 石昆目光漂浮了一阵,声音有些迟疑:“拿留影珠去拍别人唱的戏?这能赚钱?” 当然不能。 梁劼要搞的是新剧种。留影戏,名为戏,其实应该叫做短视频。 短视频,梁劼是专业的。比前世大佬不够看,放大乾,简直是开天辟地一般的人物。 梁劼轻轻用五个指头掂着手中的留影珠:“昆哥,咱们要搞的可不是戏,而是一个新玩意。只有新玩意才能赚大钱嘛。” 石昆目光死死盯着留影珠:“这玩意能赚钱?” 留影珠,在大乾的作用,更像是一个监控摄像头。监控视频赚钱,这是任谁都难以想象的事。 “昆哥,你听我跟你说……”梁劼粗略将自己要拍的短视频给形容了一遍。 石昆仍是不太明白,五官都被挤到一处,一脸蠢笨的模样。 这倒不能完全怪他。实在是,这在大乾是船新的版本。 “小三,连你都听懂了,是吧?我还想着你这么憨,必定弄不明白。你都懂了,看来昆哥更没问题了。”梁劼半转过身子,强行将自己身后的许康亮了出来,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许康自称家中排行老三,与梁劼同年只小月份。两人便互称锅和小三。 许康闻言,怯生生地想要继续往梁劼背后躲。实在是这个屋子的男人,都被石昆揍过。 石昆上次来要债的时候,给了许康一耳光,给了叶叔一记老拳。梁劼得到的是螺旋飞踹。昆哥可是个江湖狠角色。 换个梁劼更熟悉的说法,就是典型的黑道混混。脑子不太好用,好勇斗狠。 这种人也好对付,捧着他就是。现在就是让他感觉到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智力水平很高。 石昆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嗷,原来是这样,你昆哥知道了。” 知道个屁。 梁劼手牢牢压在浑身都不自在的许康肩上,笑呵呵地说:“小三,打虎亲兄弟,下海父子兵。跟你老板请两天假,锅带你飞。” 没错,下海的是父子兵。梁劼是大乾短视频之父。 此时,当爹的已经大步走向了院门,冲着一胖一瘦两位矮个子招手:“走。” …… 兴原府,大乾南部的明珠,是两府十六州中的南府,地位仅次于北府京兆府。 兴原府与四州交界,北接天下粮仓渤州,东临丝绸之乡翰州,实为得天独厚。 梁劼一路走,一路微微颔首。如此民丰物阜,市廛繁华,若是能有一个航拍镜头,真是能羡煞观众。 只可惜他现在并无这能耐,要拍的也不过只能算一则短视频。 三天时间,第一天拍,第二天剪切、后期加宣发,第三天放映。没有时间做花里胡哨的,就是简单粗暴一个几分钟的短视频。 卖点主要在于这是大乾第一款。 兴原府百万之众,安康富足,又生活闲适。平日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就不少,正是一个大力发展娱乐业的好地方。 梁劼的切入点是短视频。他自然是编剧、导演、摄像、后期一肩挑。 石昆是他需要的演员。 许康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当好另一个演员。一个则是利用职务之便,为他谋求一处放映短视频的场所。 这是大乾,不是蓝星。拍摄完留影戏以后,要换成钱,还得有一个渠道。 拍摄与播放,都是需要留影珠的。注定不能单独售卖。 这个渠道可以是在街头敲一个锣:“瞧一瞧呐,看一看。” 可以是藏在身上,大街上神不知鬼不觉拍人肩膀:“兄弟,小电影看不看?” 前者就算街头卖艺,如同胸口碎大石,最后一大半观众是白嫖。后者不光猥琐,效率还太低。 好在许康的主业是打工人,一个茶楼伙计。让他去跟老板谈,借用茶楼的宝地来当放映室。 梁劼看着茗香楼的招牌,古香古色,颇为雅致。 许康进去了,一时半会儿还没出来。让许康去请假,他倒是答应了。让他去借地方,他就忸怩得很。 这就是典型的老实人。老实人两大特质,心肠好,抹不开情面。于是被梁劼吃得死死的。 两人作为邻居,交情只能算尚可。梁劼拿着“不帮自己这次,自己死定了”的说法,就真让许康起了恻隐之心。 但要他来求借一块地,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梁劼当然是成全他了……部分的成全。他转头对石昆说:“昆哥,没地方放,这钱就还不上了。你说怎么办?” 石昆愣了愣,转头让许康尝到了江湖人的铁拳:“去借!” 许康进去一阵了,还没出来。完全可以想象他在里面是如何碍口识羞,坐立不安,夹紧双腿,头冒虚汗。 “可我不会去想。关我屁事。” 梁劼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同情心都不算多的那种。 他是走不掉,才不得不卷进来。现在有人要杀他,可不是让他慢慢种田,发展经济,然后再爆兵。 他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先赚点钱,把石昆对付过去。然后再专注跑路。这次拍留影戏,也是给以后搞钱的方式打一个样。 前世就是一个卑微打工人,穿越还是卑微打工人。这不是白穿越了吗?好歹也该有点自己的事业。 他身无所长,两世加起来,也就这点子能赚点小钱了。至于他真正的本行,电动汽车的精密加工……太科学了,一点都不修仙。 看了一眼身旁又是憧憬,又是不耐烦的石昆。梁劼不动声色地转开头。若高利贷是借石昆的,他有信心忽悠了对方,然后跑路。 可石昆的背后是青龙会。青龙会是兴原府江湖的三大门派之一。势力极大。而且口碑极差,什么下作的事他们都做。 青龙会能止小孩夜啼,这没有任何夸张成分。昨天他回家路上还听到有妇人吓小孩:“别哭了,不然青龙会的人来了。” 梁劼可不敢跑! 一对青年男女带着女儿,从茗香楼走了出来。父亲左手牵着小女孩,右手牵着娘子。笑吟吟地不知道同娘子说了什么。娘子一记粉拳锤在男子胸口。 梁劼面露出一丝笑容。 大乾,并不是蓝星华国的古代。它没有饱受儒教的规驯,没有男女大防。男女手牵手出行,司空见惯。 未婚男女相约一起出游逛街吃饭,也不是什么犯禁的事。这个时代的情侣玩得挺开。 情侣关梁劼屁事。梁劼欣慰的是,这样一种还算开明的社会风气,正是娱乐业发展的良好社会基础。 在蓝星,情侣档、合家欢,往往才是最容易赚钱的。 而且在大乾,戏子虽不高洁,却也不算下九流,受人鄙视。否则,梁劼凭什么说服许康石昆两人来客串一把。 本来只是想要蒙混过关,现在梁劼心中也渐渐有了信心和底气。 这时候,许康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 “锅,我和老板说定了,他愿意到时候提供一个地方。” 笑傲江湖 第五章 我叫王大锤 送许康出来的,是一位柔秀的少女。 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衣衫,甚是窈窕。细看之下,脸庞圆润,肌肤粉白,有点婴儿肥。五官柔秀,细眉樱口,眼睛剔透得如同小猫。 梁劼不觉多看了少女一眼。算不上倾国倾城,可很对他的胃口。像是一个满足一切幻想的邻家小妹妹。 下次让她也一起下海……下次一定。 “小三,那女的是谁?”梁劼收敛回目光,显出光风霁月的模样。 “我们老板的侄女。”许康用手抹着脸上的汗珠。就是几句话的事,让他一身大汗,如临大敌。老实人就这样,让他跟人多说几句,难受得要死。 “叫什么?”梁劼尽量装出一副很随意的模样。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可许康这小子,说话说半截,只得他亲自动口了。 许康看了梁劼一眼,用手在衣服在擦着,说:“好像叫阮素。平时很少见到她,她不常来茶楼帮忙。” 梁劼微微颔首,倒没空管阮素了。也就看看,过个干瘾。还完债,跑路才是王道。 作为一个宅男,随便看到一个漂亮小姐姐,然后胡思乱想一通,实属正常操作。 现在么,先回到贤者时间,拍片! 只有两个人出演的小电影。 …… 城南的听风亭,仲春花香,姹紫嫣红,是兴原府一处盛景,正好处在绿树遮映,山势迤逦的秀美之地。 大乾的第一部留影戏,就将诞生在这里。 作为一部短视频,剧本对景色其实没有什么要求。可选择在大家都喜欢的地方,触景生情,自然又多了一分噱头。 “昆哥,清个场吧。”梁劼笑吟吟地看向石昆。 此地乃兴原十八景之一,而今正是踏春好时节,游客自然是不少。 石昆目光扫过人头攒动的景象。没有说话,脸上有些不耐烦。 他愣是有点愣,可不代表傻。这么多人清理起来,那得多麻烦啊。 “人啷个多得嘛。”许康小声嘀咕着。 梁劼的铁掌无情地拍在许康后脑:“小三,你当谁都是你啊?昆哥会为难吗?青龙会的门人,陈无双的弟子。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青龙会会首陈无双。梁劼的记忆里也是听说过的。这是江湖一霸,传说是个先天境的修行者。兴原府江湖第一人。 石昆哪里配与陈无双扯上关系。可听了这话,却是大笑起来,笑声诡异至极:“桀桀桀。今天昆哥跟你们表演一番。” 石昆将大刀连同刀柄都抓在手中,在空中挥舞一下,大喊起来:“青龙会在此,给爷挪开个地方!” “青龙会?”旁人果然有人惊惧起来,小声嘀咕着,飞快避让开。更有甚者,直接卷起野炊的铺径直跑了。只是仍有些人踌躇在原地。 石昆又朝着一旁杵拐的几个乞丐,做出一个飞踹的动作:“还不快滚。” “不要欺负人嘛。”许康在梁劼身后说。声音小得只有他与梁劼两人能听见。 梁劼扭头看向他,一脸鼓励。继续啊。 你特么要当好人,可以大声一点嘛。你在我耳边说个毛线。大乾键盘侠,你行你上啊。 石昆拿着乞丐作筏子,一个耳光,一记飞踹打了两个以后,还誓不罢休地要打一个小乞丐。 “昆哥,我们来讲下剧本吧。”梁劼看着键盘侠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只得出言喊住了石昆。 呵。这混混德性。牛皮吹得震天响。结果真下手还是找最软的柿子。 等等,我们小院的三个人也都被他打过,看来也是他心中的软柿子吧? 梁劼也很无奈啊。这废材身体,别说打架了,挨一拳都得嘤嘤嘤。 “夏州过境的花子怎么这么多?”石昆目光在周围扫了一眼。杀鸡儆猴效果卓著,他还是很得意的,回来的时候故意不提自己多威风,装一个无形的逼。 石昆不提,梁劼不好不提,竖起拇指,违心地表扬:“昆哥厉害。现在我们讲剧本。” “啥子叫剧本?”许康双眼清澈地看着梁劼。 “就是这个留影戏是讲什么的。” 梁劼简单解释了一句,而后说:“整个戏,我们就只演一炷香。” 一炷香,也就五分钟的样子。 以现在梁劼的能耐,和他的时间,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他还需要变现。五分钟一场,轮换得快,才能快速换更多观众,才能卖出更多的票。 “啥子戏,啷个短哦?”许康眼神中充满不解。 戏剧,信息含量极低。走一步,咿咿呀呀,再一步,唱两个字。一句“到今朝只落得破衣旧裙”就能唱完一段开机广告。 “别打岔,我们这是大乾前所未有的留影戏,当然与以往不一样。否则别人又凭什么来看我们的戏。”梁劼打了一个响指,点了点许康,又落在留影珠上。 石昆也顺势瞪了许康,吓得许康回避开目光,不敢说话了。 梁劼心中暗笑:“你瞪他,你又晓得个锤子。” 面上一本正经地说:“留影戏的特点,就是在短时间内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调动观众的情绪……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你们……不是,反正小三也听不懂。” 眼神溜了一眼石昆,石昆没有注意到这个讽刺。 他又说:“之前就说过,留影戏不是戏,不需要画脸,不需要唱腔,就好像是我们日常生活一样。你们就要正常的方式说话,走路。 “我先介绍小三的角色,叫做王大锤,是一个大侠……” …… “第一场,第一镜,开始。”梁劼大声大喊了一句,算作开始。没有专业的打板过程。 打板的目的,主要是便于剪辑。让剪辑师知道,这一组镜头到底是干什么的。 留影珠的操作,免除了这个麻烦。仙侠世界的物件,很多时候比蓝星科技好用。 梁劼之前在洞穴误导李瑞的时候,他已经尝试过剪辑了。连通留影珠的时候,完全可以将其同步到意海。 在意海调用第一场,就能自动转到第一场,一分一毫都不带偏差的。这可比视频编辑软件好用多了。 “我叫王大锤,是一个大侠,正准备和一个高手决斗……我靠,这剑也太劣质了吧。”许康抱着一把由石昆提供的木剑,一本正经地念着台词。 梁劼挑了挑眉毛。别看许康平时说话一股怂相,演起戏来,还真不错。 “桀桀桀,你太好笑了。”石昆笑得张狂地仰面朝天。 “咔。” 梁劼无奈,许康确实演出一个搞笑大侠的样子。可也没这么搞笑。石昆就笑场笑成这样。这是不是笑点太低了一点。 好消息,大乾人的笑点低,票房大卖更有指望。 坏消息,石昆演个锤子。 石昆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梁劼用以说服石昆的,就是他需要演员,才能赚钱。 以梁劼原主的人脉,只能选石昆。 石昆看来很想收回这一笔高利贷。他的原话是:“不要惹我,为了收回这笔钱,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梁劼的回答是:“好啊,那你做个演员吧。” 笑傲江湖 第六章 青龙会 能唬来石昆,当然不是只靠着梁劼的灵机一动。 要让石昆真正变成一个演员。梁劼确实头疼。 “第一场,第十五镜,开始。” “王大锤,我对你很高兴……” “咔。台词错了。” 梁劼现在的身份,算是一个导演。导演的职责之一,就是指导演员的表演。这一点,梁劼完全不会。 过去他拍过的短视频,都是简单说几句,然后大家随意发挥一下,就可以了。 因为在他的时代,是个人就会表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演啊。 许康算是有些天赋,石昆就完全不会了。 梁劼导演的第一招,自己先演一遍给演员看。要不是他还是导演,且不能分身。他真恨不得亲自披挂上阵。 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才不会在镜头面前露脸。有人想要抓他。他还去留影戏露脸,他这不是找死么。 还得石昆上。 每个镜头演一遍给演员看,效率低,关键是效果差。术业有专攻,好导演未必是好演员。尤其是在表情上,肯定没有专业演员做得好。 就像好教练未必是好球员。 好将军未必是好士兵。 好厨师未必是好食材。 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现在的问题是,石昆的脑子是废的,形态动作能跟着模仿出来,可完全记不住台词。 这样的话……梁劼右手三指以数钱的姿势快速摩擦着,他只能用出大招了。 “昆哥,算了,不管了,你说的意思差不多就行了。不用要求一模一样。”梁劼以一个响指终结了自己的思考,指着石昆说。 石昆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苍白无力地说:“哦。昨天喝了酒,没睡好。”梁劼和许康纷纷点头,显出理解的样子。 信你个鬼。 大招:后期配音。看来必须安排上了。 拍摄继续进行。 “锅,啷个我要爬到亭子上头去,再跳下来呢?”许康拍摄得还算轻松,也稍稍找回了些自信,主动询问起拍摄的缘由。 梁劼笑而不语,只是拍拍许康的肩:“到时候看成片,你就知道了。” 秘籍:正拍倒放。 播放画面会是许康饰演的王大锤,一个纵身,飞上石亭。86版电视剧《西游记》这样的特效可没少用。 “我就在这四个位置站一些,就完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演啊。”石康就有些窝火,一把扯住梁劼的衣领,做出一个打的姿势。 显然在演技上被许康全面吊打,让这位江(黑)湖(道)中(混)人(混)有些恼羞成怒了。 “不要打人。”许康完全没出声,只是在石昆身后做了一个口型。 梁劼满脸堆笑:“昆哥,我们这可不是戏剧。你在这四个位置一站。到时候成片,大家就看到你从这四点闪现过来,只会觉得你十分帅气。” 秘籍:叠加成像。 实际画面只会看到石昆演的反派……嗯,他是反派,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这个反派只会在四点依次出现,留下残影,最终与王大锤一决高下。 “明天你看成片,保证是我说的模样。”梁劼挑动眉头,暗示对方可以松开了,至少让自己多喘几口气。 石昆有些愤怒的脸直接软化下来,化作了惊讶:“哦,你说这个效果,听起来像是我们陈会首的闪现技能啊。他老人家会的,我居然也可以吗?桀桀桀。” “这就是留影戏,成就梦想的影像。昆哥,准备好名震江湖吧。” …… 一天折腾下来,总算拍够了素材。剩下的就是后期制作。 一个不成熟的团队,为了短短一炷香的留影戏,直接拍了一天。 梁劼拈着自己的手指,轻叹一声。他只是想要拍一个搞笑的短视频而已。活生生被折磨成王家卫了。 回到小院。推开门,林姨正在桂树下抬头望落霞。林姨,叶叔的老婆,一个和蔼的中年妇人。 林姨看着梁劼与许康,温婉地笑笑:“康哥儿,劼哥儿,吃过饭了,要不要一起吃一个。今晚我们吃荠菜烧豆腐。” 叶叔和林姨平常看到两人没吃饭,总会问上一句。 这两口子除了无能以外,真是好人。其实许康也是。说起来,这平福巷十九号小院里,虽然不见得全是好人,但绝对都是废物。 “荠菜烧豆腐?”石昆从后面探出自己硕圆的头颅,重复了一句。 这什么黑暗料理啊?梁劼听得有些发怵。 “不了,林姨,过会我去买烧饼。不打搅了哈。”许康忙出声谢绝。 叶叔两步跑出来,畏缩地看着石昆,拉着林姨就往自家跑。顷刻之后,砰!房门重重关上。 “什么意思?我只是没吃过荠菜烧豆腐……” “我去买烧饼,昆哥吃几个。” 石昆与许康同时出声。 “两个,有酒吗?”石昆成功被转移注意力。 “昆哥,我一屁股债,哪有钱买酒。后天,后天大卖以后,我请客。”梁劼走到桂树下的石台上一屁股坐下。 太累了。这个身体太杂鱼了。 “今晚怎么睡?”石昆打量着小院,尤其是许康和梁劼两间小屋,不耐烦地问。 梁劼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巨头,舔了一圈唇才说:“昆哥这是几个意思啊?” 石昆背过手,左脚在地上虚点着,说:“我说过了啊,你还钱之前,我要寸步不离。今晚腾过窝给我睡。我就堵着你,免得你跑了,给我惹麻烦。” 梁劼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睡我房间,我去隔壁和小三挤一宿。” 石昆盯这么紧,实在是让梁劼也想不到。其实他根本没有在还完钱之前跑路的打算。他跑不掉的。 石昆居然寸步不离,其实是好事吧。外面还有人要杀他,石昆等于一个变相的保镖。 当然,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么衰。哪就真被找上来了?李瑞不知道他名字,不知道他住址,不知道他任何信息。哪有这么快找到他。 很明显,李瑞和五爷,是不敢大张旗鼓找他的。这就让他有了一个相对的缓冲期。 石昆沉默一阵,有些纠结,终于没有提出要和梁劼挤一张床。 “昆哥,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两天有人来抓我怎么办?”梁劼决定试探一下石昆的态度。 “为什么要抓你?”石昆看着梁劼的眼睛问。十分难得的,站立的石昆和坐在石台上的梁劼一般高低,正好平视。 “我欠钱多,不止欠你一家。”梁劼咧嘴笑笑,回答得理直气壮。 石昆五官扭曲了一下,猛地一跺地:“你欠别人的我不管,不过你没还清我们青龙会之前,谁也抓不走你。出去打听打听,兴原府的江湖,谁敢惹我们青龙会!” “好嘞,昆哥。我就知道青龙会冠绝兴原!”梁劼拍着手,送上一记马屁。 冠绝是冠绝,但未必是实力。而是狠。作为三大门派,青龙会干的事完全上不得台面。全是收保护费,碰瓷,勒索,做的都是最下作小混混干的事。 还极其心狠手辣,犯在他们手上,求死只怕也不能了。 正因为如此,石昆还真能保梁劼几天的平安。 “那是,我家老爷子可是半仙之身啊。”石昆罕见地用一点听不出跋扈的声音说。 笑傲江湖 第七章 后期与宣发 青龙会的老爷子,会首陈无双,是一个卓越的修行者。据说已经踏入了先天境。 修行者有下三境、中三境、上三境共九阶之分。先天境是中三境之首,过了先天境,就是上三境的大成境。大成境已经不能算凡人了。 石昆说陈无双算是半仙之身,真不能算是夸张。 梁劼眼神微动。若是他能修行到这样的境界,整个兴原府还有谁敢来找他麻烦? 修为和远方固然很美妙,债务和追杀者更是我靠。 说不得,还是先应付眼前的苟且。 草草吃过晚饭,也就是几张饼。梁劼回到自己屋里,先把重要东西收拾一遍。石昆嘀咕了几句“是不是不信我”,倒也没真的翻脸。 江湖人就要讲江湖规矩。江湖规矩,给别人住的房间,让别人把自己东西收走,也是合理的。 翻了一阵,财物就只有一串压箱底的钱。一串钱就是一百文。这应该是最后的救命钱。 两张户书,一张自己的,一张是许康。这玩意弄丢了很麻烦,得看好。 还有就是一把旧扇子。梁劼随手拉开,葵扇黄的扇面上写着“师爷”。 这是梁劼的负一代父亲唯一留下的遗产,如果欠的债不算遗产的话。 合上扇子,扇骨上盖着一个印章,上书一个“贞”,字体很怪异,有点类似华国曾经存在过的篆文。这应该是中州过往朝代留下的文化瑰宝。 这扇子若丢了,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是原主父亲的遗物,关我什么事? 原主父亲也是一个迂腐的人,喜欢额外给自己找不痛快。 生前碎碎念的,鼎坤五年,他回兴原府时,曾得到一个昔日同僚赠银三十七两二钱。一定要梁劼记得还上这笔钱。 可惜了,他儿子更是天才级坑货。不但没能力还钱,还变卖了所有家产,最后落得借高利贷还高利贷。这是什么样的脑洞啊。 收起这几件东西,拿一床被子,就窜门到隔壁许康屋里坐着。 许康躺在床的里侧,见他进来,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锅,只有挤一下了哈。” 这边的墙面与窗棂,与梁劼那边一般旧损。可一把黑漆木椅,一张花梨小方桌却是干干净净,显得特别素净。 梁劼看着这小床,实在觉得两个男人挤上面太难受,嗯了一声,也不好直接过去挤着。取出留影珠,开始回看今天的素材。 调到许康大战石昆的戏码,梁劼看得频频点头。石昆那是纯粹的王八拳,没什么好说的。许康的木剑却挥舞得颇为英武,很有气势。 “小三,你这剑法不错啊。你是练过的吧?”梁劼随口询问说。 许康嘿嘿一笑:“确实练过一哈。我以前在铁剑门学过。” “铁剑门?”梁劼重复着这三个字。 “啊,一个仙宗。”许康声音压低了几分。 仙宗,就是修仙的宗门。可和青龙会这样的纯粹江湖门派不同。 “你在仙宗学过?你也是修行者?”梁劼打了一个哈欠,吐字含混地问。 “我不是,没学成。结果遭师门喊自己下山修行。其实我晓得,就是遭驱逐了。”许康叹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不舍和遗憾。 “那你能打不?”梁劼眨巴着眼睛,觉得眼睛实在干涩,将留影珠关闭掉,随手放兜里。走到床榻上,栽倒下去。 “我以为能,结果是花架子。” 背对着许康,看不见他的脸。这有些遗憾的语气倒让梁劼能想到他那张憨憨脸上充满赧然的样子。 难怪被石康锤了以后,根本不敢吱声。 梁劼迷迷糊糊想到这里,沉沉睡去。 这破身体,忙一天下来,好困啊。 …… 第二天,后期与宣发。 后期自不必多说。宣发也是必不可少。 总得让人知道,这边搞出了一个叫做“留影戏”的新奇玩意来。 靠着自来水慢慢积累口碑,或许有用。毕竟这个时代的娱乐业,还很弱。留影戏属于降维打击。 若是这种风格还刚好符合大乾人民的喜好,真可能迅速形成舆论,一朝传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 可梁劼时间太赶了。他甚至连这“一朝”的时间都没有。也不能去赌,兴原府人到底能不能自主发酵留影戏的口碑。 后期的时候,本来就应该搞宣发。 梁劼能用的宣发,两个渠道。 一个是让石昆利用他熟练的街溜子技能,满大街吆喝去。 一个是让许康利用他茗香楼伙计的身份,向茗香楼的熟客宣传明日此间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这些方法有点幼稚,他人手不够,也只能这样。反正这两个人是他吃定了。 看人不要看他表面说些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石昆,嘴炮打得很响,其实他很在乎收回这笔高利贷。这种情况下,送出高帽再差遣他,不是太困难。 许康,没什么心机的老实人,最容易被道德绑架。梁劼一阵诉苦,这个憨憨的小子都直接心软了。再许诺以一天一百文的价格雇佣他两天,直接拿下。 许康在茶楼一个月才一千五百文的工钱。梁劼给的日薪直接都翻倍了。 好容易说服石昆不用紧盯自己,去跑宣传,梁劼也专心投入到自己的事务上。 剪辑不是大问题。之前逃生已经尝试过,现在不过工程量大些而已。 留影珠的方便操作特性,使得它剪辑起来更快捷。不过它是为记录而生的,可不是专业视频编辑工具,想要实现梁劼的几个“特效”功能,还是让他花了一番心思。 倒放还好,只是一个功能罢了,没有折腾太久。将几个画面叠加起来,让梁劼有些头疼。这在专业工具上本来不算难事的。 好在梁劼原主本事没有,独独从小玩到大的留影珠搞得十分纯熟。 而他前世,很少使用一键特效,很喜欢用相对专业的视频软件来处理。就比一般使用者更明白特效的原理。 知其所以然,换一个平台,换一种操作方式。总算还是让他琢磨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给石昆重新配音。在留影珠上的操作,这原理和画面叠加是差不多的。 梁劼的台词功力,堪比小鲜肉,换个说法,就是等于零。对于经常看视频的人,不免贻笑大方。对于大乾的土包子们,问题不大。 基本的抑扬顿挫还是有的,情感差一大截。 这个留影戏本来就是走低成本粗糙制作的搞笑风,情感是什么玩意?能吃吗? 折腾了许久,总算剪出了四分多钟的成片。原本计划是一炷香,可又哪能控制如此精准。 梁劼揉搓着手中珠子,思考着还有什么可以安排上的地方。 对了,字幕! 台词没有字幕可以接受,可片头片尾都没有字幕,还要人额外来报幕,这就太戏剧了,一点也不留影戏。 但字幕的功能,留影珠是真没有。它没有胶片这个东西,甚至不能像最早的电影一样,在胶片上刻字的方法。 想来想去,梁劼只能使用更古老的方式,手写。 拿出原主的样子货笔墨纸砚,手写出片名,结尾一个“完”字。自己不露脸举着手写的字,摄入留影珠,再分别剪辑到头尾。 按理还该有点音乐。梁劼喜欢哼歌,仅在自己洗澡的时候。旁人面前唱,拉不下来脸,实在是有够跑调。 算了,大乾史上第一出留影戏。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今的东风石昆,正在别人梨园门口大喊着:“明天巳时,大家都来茗香楼,看过就知道。天下独一的留影戏,比这些唱戏的,好看得多。” 这墙角挖的,十分欠揍。 这是梁劼的主意。娱乐界的事,算什么不正当竞争?这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石昆台词记不住,切口倒是说得很溜。 挠了挠头,石昆面容扭曲地想着梁劼教给他的台词,又大声喊起来。 “只要十文钱就能看一次留影戏。十文钱不算贵,买不了胭脂和玉坠。十文钱不算多,去不了京兆看花落。十文钱毛毛雨,男女老少花得起。十文钱……” “明天都给老子去!否则青龙会老大哥看着你!”这才是他的本色出演。 笑傲江湖 第八章 戏迷的找茬 茗香楼。 玉带桥畔名声不显的茶楼。得益于此处临近锦水河,往常生意还算行。其实茶水和经营都没有什么独到之处。 秀水、玉桥、两行柳。知己、故人、一壶茶。 梁劼之前选到这里,只是因为许康的缘故。现在看来,此地倒勉强有旺铺的资质。 平素这里只卖茶,并无唱曲,是个茶香怡人的素净之地。 今日的茶坊未见往日的清雅,却有几分嘈杂。 老板阮正此刻也顾不得装出高雅君子的范儿,多了几分商人的市侩。指挥着两个小二给众人泡茶。 末了又喊道:“许康,那边又来了两位大爷,快去招呼着。” 许康看着人头攒动的茶楼,笑得露出白牙。 “借过,借过。”分开正寻位置的几位茶客,他看向一旁站在的梁劼和石昆,有些得意地咧咧嘴。无需打招呼,就去干他的本质工作去了。 石昆有些兴奋地点点头,如此宾客满座,梁劼的宣传看起来很成功啊! “你管这个叫成功?”梁劼看着一脸炫耀的石昆,送上一个呵呵。要是让他看看安史之乱的演唱会,那不得疯了。 石昆愣了愣,面容古怪地看向梁劼:“对呀,这个茶楼也就能坐不到两百人。一杯茶,坐一天。你可是欠我们二十三两银子,不是二两三钱。” 他似乎想到什么,一时又难以说清。毕竟他不是什么数学达人。 梁劼的定价是十文钱看一次。对于平均月入二两银子的兴原府人,这个价格还算正常。 隔壁最大的勾栏,看一场戏,花的是两百文。数千人的大厅经常也是坐得满当当的。 兴原府百万人口,又是天下最富庶之地,尤其是商贸发达,有些闲钱的公子哥多了去。 梁劼自然不可能和戏剧去争,至少第一次不能。视频的定价与现场表演的定价本来也有区别。而且别人可以看一天,他这只能看一炷香。 十文,算是一个比较客观的计价,主攻的就是平民化。作为一个新玩意,一旦推出,必定就会受到争议。 喜欢戏剧的老少,必然会认为留影戏低俗,不如戏剧高雅。 梁劼干脆就不带高雅哥一起玩,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们这些个高雅哥算老几? 问题来了。梁劼欠款二十三两七钱,二万三千七百文,十文一票,观影人次就要达到两千三百七十。 能达到这个数吗? “熟归熟,反正你今天还不上钱,我还是要抓你回去剁手的。” 石昆脑子一阵计算,数学让他头大。他头已经够大了,不能再纠结这些事。直接出言警告。 梁劼微微颔首,气定神闲。 他捡了一个大便宜。票房收入,全是他独得! 这就是欺负大乾人没有经历过这一出。 在勾栏,戏班子是要给提成的。在茶铺,卖艺的给不给提成,没有定法。看老板心情。 阮老板心情好吗?不知道。梁劼让许康给阮老板的承诺是,他保证能阮老板能卖出四百碗茶。卖不够,他补。 阮老板主业是茶老板,居然对这个提议也答应了。 四舍五入,梁劼白嫖! 梁劼大步走到正中,直接朗声说:“诸位来看留影戏的朋友,请在此处集合,一次二十人。” 原本熙熙攘攘的茶楼顿时安静下来,众茶客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在观望,并不动身。 梁劼又大喊一声:“别错过了,这可是大乾最先看留影戏的殊荣。以后本地地方志都会记一笔的,张老板、李老板等二十人的名字!什么叫名垂青史啊?” 双手抱胸,战术后仰。 立刻有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我!” 梁劼连忙招手:“来啊,客官,这里集合,快快快,别被人把大乾第一的位置给你抢了。” 话一落音,坐得离梁劼近的一双男女牵着手站起来,直接来到梁劼面前:“我们是第一。” 引来先前那位年轻人一阵白眼。 “恭喜,恭喜。第一批现在三个人了啊,赶快来!” 一个之后是两个,两个之后是三个,三个之后是五个,五个之后是一群。 梁劼摊出一只手:“我这里交钱,一人只要十文。阮姑娘,麻烦你带他们到雅间观看。” 阮素细眉樱口,肌肤粉白,被梁劼这笑脸一照,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细声细气地说:“大家跟我来。” …… 雅间。 二十张八棱绣凳团转围着,当中一张红木茶几,茶几上焚着一炉檀香。二十个茶客都充满期待,又有几分莫名看向最后才缓缓走进来的石昆。 寻常茶楼的卖艺活动,通常是在大厅先听(看)后赏。艺人一般会演到一半戛然而止,然后收钱,收够钱才进行下一组表演。 不要以为这种模式很落后。在梁劼前世的主播,很多也是这个玩法。免费把人吸引进来,摆出一副要露一手绝活的样子,让大家送火箭。 不能说十分类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梁劼选用的则是买票入内观看的模式。这并不是开创性的。隔壁的勾栏几乎都这么玩的。 借用茗香楼的一处雅间,人数可以坐十五到二十五人。考虑到坐得舒适程度,以及观看效果,梁劼选择折中。 留影珠呈现的影像画面有限,声音大小也有限。只有小范围,才有最佳的观看效果。 梁劼在外面收钱,这可不能让石昆做。 一个放高利贷的江湖中人,一个欠债被逼玩出花来还钱的家伙。两人现在合作无间,只是因利而合,虚头巴脑的恭维话互相说了几句。事实上,谁也不信任谁。 梁劼收钱,石昆则负责放留影戏。操作很简单,就是开始、结束。不需要自己有灵力,不需要什么血脉,也不需要天赋。是个人就行。 二十位茶客里有十九个是来看稀奇的,还有一位则是传统戏剧的卫道士。 尹平澜,兴原府的一个典史,一个资深的戏剧迷。他不是来看劳什子留影戏的。 听到石昆大街上狂喊留影戏胜过兴剧,他就冷笑连连。 兴剧,起源于兴原府的戏剧,集南派百家之长。 兴剧天下第一,不接受反驳。 他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石昆皱起眉头指着桌上的檀香说:“拿到墙角去,这是放留影珠的地方。梁劼没说过吗?傻了吧唧的。” 阮素抿了抿嘴,怯生生地回避开石昆的目光,飞快地挪着小碎步将香炉抱起,退到墙角。 呵呵,这比草台班子还不如,连基本的默契都没有。平平无奇的疏漏,让尹平澜冷笑不已。 开门大黑,如此垃圾,怎么好比肩戏剧? “哐当”一声,留影珠内陡然传出一个锣声,众人都被惊得一颤。 原本灰色半透明的留影珠光影流转起来,在上空浮现出一道人像来。从四面八方看来,都是一样的影像,并不会因为角度不同,就会看到扭曲的画面。 在这点上,留影珠远胜于数码科技。 留影珠属于一种比较独特的东西,几乎人人都听过,但真正见过的人并不多。 这也是今天它能吸引到这么多观众的原因。否则单凭石昆凶神恶煞地广告,也未见得有这么火爆的效果。 尹平澜又是冷笑。锣声开场,这是抄袭和拙劣模仿街头卖艺。俗! 如此大俗,怎配和听戏这样的雅事相比? 戏剧迷典史大人摇头晃脑,自然也就没有认出这个没有露脸的家伙就是门口收钱的梁劼。 梁劼举着一个木板走了上来,上面用毛笔写着七个字,“江湖豪侠王大锤”。 呵呵,这字。字迹漂浮,全无风骨。写出这字的若是舞勺之年(十三至十五岁),还算不错。若此人已经弱冠,这辈子考秀才都很难了。 旋即又是第二块牌子:“本戏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瞥了一眼旁边有些懵懂的茶客,尹平澜心中一动,带头大喊起来:“怎么全是看字啊?这是要考状元啊。把我们骗进来读私塾么?” 大乾的识字率其实极高,估计高达两成左右。这算是中州历史上最高的朝代了。 梁劼若是听到这个数据,只怕也会惊讶。华国近代的鞑朝和民朝,识字率都不超过一成。 尹平澜就是负责教谕的,自然知道这一点。兴原府在这方面甚至还要高出一成。这在座的各位只怕就有不少文盲。 他这一嗓子,怕是喊到大家心坎里去了。 哼,就让我尹平澜,来揭穿你们这粗鄙的留影戏吧。 捍卫兴剧,舍我其谁! 笑傲江湖 第九章 不甚完美的演出 俗! 尹平澜摇头不已。 “我叫王大锤,是一个大侠……”许康怀揣着木剑,站在景色隽秀的听风亭前,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风景很美……可让观众还哪有想象空间? 戏剧里一两步就是千山万水,两三人就是千军万马的虚幻高贵呢? 这王大锤连妆都没画,和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我叫王大锤”,听听这市井之语。再听听隔壁的之乎者也。 彼其娘之! 世风不古! “很高兴见到你。”石昆迈着六亲不认的登场步伐。 “你高兴得太早了。”许康冷笑一声,一掌朝着石昆打过去。 尹平澜不觉笑起来,又立刻收敛起来。脸微红,悄悄瞟向四周。周围的观众都是哈哈大笑。 一个烂梗,在大乾却是搞笑的巅峰水平。 尹平澜拼命敛容,他居然笑了。可耻!他如此高雅之人,居然被市井俚语逗笑。 这边,石昆与许康已经战作一团。 石昆的招式极其夸张,且和美学没有关系。 尹平澜当即又想振臂一呼,讥讽几句。目光落在一旁的矮胖子身上,此人就是剧中人。 哼……丑陋,臃肿。 我要骂死……算了,长得很凶悍啊。他不经意地撩起袖子,露出纹身是几个意思?算了,我堂堂典史,不和这些人计较。 “漂亮!” “叔叔好厉害啊!” 观众们开始拍起手来。 此时,剧中许康出手了。许康的剑术没任何实用性,可还真是好看。在没有武术指导的情况,他一个人就是翩翩剑侠……不看脸的话。 嗯,也不能看身材。 好功夫!尹平澜暗叹一声,又立刻打住 呸,雕虫小技!这扮相如此粗鄙,从头到尾只有念白,却无唱词。俗!区区剑术,完全不能填补! 许康一拳将石昆打“飞”出去。 众人都是讶声一片,这可是真飞出去啊。这种冲击,可不是戏剧舞台上,假打比划两下,就当做大战三百回合可以相比的。 没有设备,没有威亚。但是梁劼有剪辑,有借位,有一点五倍速播放。 这不是被打飞出去,而是两个镜头剪出来的。一个是石昆正向跳过来,正录,反播。接上另一个石昆在地上翻滚的镜头。 其效果粗陋得要命,不会比七十年代的武侠片看起效果好,而且还没武术指导。 但效果极好。放到观众眼中简直是真刀真枪的激斗了。 尹平澜也有些震惊,一时竟然没有来得及腹诽。 石昆在地上滚了两圈,特写到他的面部…… 蒙太奇切换镜头,石昆在听风亭外一脸陶醉地慢慢跑着:“我的生涯一片无悔。我想起那天下午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又是一阵欢笑,一个小女孩指着画面乐不可支:“他好好笑啊。” 尹平澜紧绷着脸,终于没有笑。 好奇怪,这句话哪里好笑了?而且出现在这里简直没有道理,莫名其妙……嗯,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好笑。 不行,不能被如此俗物所引导,一定要看准机会,再带一次节奏,要让大家骂这下贱的玩意。不错,是下贱。低俗已经不能满足尹平澜的愤怒了。 镜头切回石昆。 尹平澜看着这个蠢脸大头就不屑,准备拿这人开火。也不用怕,自己再怎么是官府的典史,没必要怕他。 石昆在画面里在四个点高速闪烁,一招袭向许康。 “仙术!” “这就是传说中的半仙之身吗?” “哇,爹爹,仙人好厉害!” “值了,只花了十文钱,居然有人表演仙术!” 观众一阵沸腾。 仙……仙术? 已经备好一句极为文雅骂词的尹平澜,瞥了一眼一旁双目发光,一脸难以抑制笑容的石昆。他立刻抽回目光。 自己一个读书人,批判留影戏很重要,可没必要骂人嘛。 “我的生涯一片无悔。我想起那天下午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剧中,石昆再次被击倒,再次说出这句话来。 又是一阵爆笑。 尹平澜摇头,才尽了,重复了。这才演了多久,就撑不住了。 只是脸上也不觉泛起一丝笑容,确实有几分好笑。 接着又是一段交手,石昆再次在夕阳下奔跑。 尹平澜心中也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骂词,觉得有些不过瘾,又腹诽说这两个主角哪有一丝英气。 隔壁勾栏的花脸、老生,扮演的儒圣、武圣,还是何等英姿! 这两人,看着丢人! 此时,站在听风亭斗檐之上的许康说:“高手不一定要长得多英俊,只不过是你们这些升斗市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说完这句,他就踩滑,失足坠落下去。 最后的镜头落在趴在地上的许康脸上:“我叫王大锤,最终我还是被高手打败了,一定是他的法宝太强了,一定是。我还会回来的!” 最后本该是许康获胜,石昆惨败。可石昆坚决不同意。于是有了这个结局。 笑声并没因此减少。整间屋子都是一片欢笑。 许康缓缓抬头,看向镜头,让每一位观众都好像觉得他在看自己。 画面定格,黑屏,梁劼举牌,“完”。 再换牌:“让我们下旬再见。” 影像消散,留影珠重新回复成一颗灰色半透明的珠子。 现实中的声音响起:“结束了,大家请出吧,换下一场了。” 众人这才惊叹起来:“太好看了,比勾栏的《三郎盗嫂》好看多了。” 屁,三郎盗嫂好看多了! 尹平澜差点咆哮出来,他有些恼羞成怒,一定要给戏剧正名。等等,什么三郎盗嫂,我堂堂读书人,怎么会看这么低俗的剧目? 读书人的事,能叫俗吗?什么二郎偷饺,三郎盗嫂,城中有勾栏乎……我通通都是带着鉴赏的心情看的! 尹平澜跟着一众人浑浑噩噩走了出去。 俗,很俗。他心中关于骂这剧的腹稿已经打好了一大篇。等他不笑了,就一定要大骂出来! 无奈身边一道退场的,也是俗人。 “嘿、哈……”这是学着石昆打拳姿势的:“这是真的打啊,刺激。比戏剧假把式强多了。” “相公,这可真是好笑啊,哈哈哈。” “不要哈哈哈,要桀桀桀。” “好逗啊,桀桀桀。” 大乾第一的夫妻俩嬉笑打闹,学着石昆古怪的笑声走了出去。这里的笑声可是石昆原声! 小女孩牵着父母,一蹦一跳:“你高兴得太早了。” “你傻了吧唧地笑什么?去领第二批人啊,梁劼没跟你说过吗?”石昆的吼声在后面响起来。 阮素红着脸,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尹平澜不住摇头。这什么草台班子啊!简直是贻笑大方! 梁劼瞥了一眼这个喜欢脸红的小丫头,对着看完出来的茶客大声问:“好看吗?” “好看!” “十文钱,有没有吃亏?有没有上当?” “没有!” 尹平澜忽然精神一震,觉得终于有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他大喊起来:“难看得要命,是雅士,跟我去勾栏看三郎盗……呸,看《将军令》!” 梁劼看了他一眼,只是古怪地笑笑,毫不理会他,转向众位:“还等什么呢?集合、交钱、看留影戏,今日大乾最值得的事!” 他不肯接我的话! 吾大胜之! 尹平澜心中大喜,负手而立,傲然走出去,迎面看见朝阳,心中却忽然蹦出来一句:“我想起那天下午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嗯?呸! 赶快想两句兴剧名剧目《三郎盗嫂》的高雅名句:“我这一摸呀~~~嫂子脸蛋粉如霞!好似一个,大苹果。” 哼!留影戏,我们没完!你等着! …… 不过一炷香时间的留影戏。 明明很短,却觉得好像讲了很多故事。 这是和戏剧完全不同的节奏,这一点时间,遇到一个“大师”,可能一句唱词还没“啊”完呢。 快节奏,意味着更多爽点。 这就是短视频赖以生存的根本之一。 一茬一茬的观众被引进雅间。茶客那里拉完人,石昆直接上街面上拉人。总之没有让雅间闲下来过。 中午胡乱对付了一顿饭,下午继续,换了一茬新茶客,又重复上午的故事,由内而外。 直到戌时正,才结束了这一天的放映。 几个人都有些疲劳地坐在阮老板的柜台前。 许康拿着抹布凑上来:“锅,你太凶了。今天我们演了七十三场哦。” 石昆怔了怔,在脑中飞快地计算起来,又很快放弃了。他懒洋洋地一脚踩在椅子上,问:“七十三场,够换钱了吧?” 梁劼端起茶杯,平淡得像是说别人的事:“七十三场,每场二十人。净得十四两六钱银子。” 石昆皱眉,脸色一变,猛然扑上去,扯住梁劼的领口:“你害我,是不是!你不是说能还上钱吗?今天子时还不上,我拖你回去,剁了你的手!” 笑傲江湖 第十章 阮素 若是石昆能把他的变脸绝技用到表演上,他绝对不会只有小鲜肉级别的演技。 他将头上几乎所有立刻扯动的肉都挤到左脸脸颊上,透出十足的凶狠来。整张脸也因此扭曲得厉害。 看来他是真的很急,直接就翻脸了。 梁劼还欠了近十两银子!他根本还不上来!今夜是原定的最后期限,之前梁劼可是信誓旦旦说过一定还上。 这一茬一茬的观众交钱进去,也给人以一个感觉,那就是这留影戏真是一个能挣大钱的法子。 只可惜这位江湖人士数学实在是太差,否则他直接就可以算出来,观众人数根本凑不够。 原本还笑吟吟的许康,手一哆嗦,头直接缩到肩上耷拉着,露出几分胆怯来。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该二十文一次。”怕是根本没人听见。 一次二十文,那梁劼现在就应该有二十九两二钱银子。足够还债了,还有结余。 这倒不是梁劼没有想过。可十文是一个合理的价位。他要的是这个“值”字。看完以后的观众出来,要告诉大家,十文钱值。 这样,前面的观众就是极好的广告。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观众。 若是第一批观众出来,不是只有一人唱反调,而是大家都评价一句马马虎虎。后面还会不会这么火爆,就很难讲。 梁劼并没有什么很科学的理论来定价。他借用了原主的记忆,至少原主不会觉得二十文看这只有一炷香的留影戏是很值的。 诚然,隔壁勾栏的戏剧,两百文的入场券。可别人可以听半天,折算下来,并不高。而且还包一杯茶。 包茶,听起来很搞笑。一杯茶值几个钱。这就涉及到一个消费心理。很多时候,就是这些根本不值钱的附加赠送,会让消费者产生自己赚了的错觉。 可是十文钱,就是凑不够梁劼欠的账! 他从茶楼开张一直干到打烊,也不够。就算阮老板肯一直开下去,也不行。这不符合大部分人的作息规律,观众也是要睡觉的。 梁劼答应过今天还钱,他又不是如此简单的数学道理都不懂的呆瓜。他早就该预见到这个结果。 他也不该存着赖账或者耍一把石昆的念头。有这念头,他被找上门第一天,就应该摆烂。 梁劼不想摆烂,不管是挨打,还是被刀,他都不想。好不容易穿越了,上天给了一次重活的机会,就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混混就给解决? 亏不亏啊? 梁劼轻轻推了推石昆紧拽着自己领口的手,示意好汉饶命,他还有话说。 这身体也太废了,太容易被拿捏了。被这一抓,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石昆松开手,仍是恶狠狠地看着他。他赶紧掏出两锭十两的银锭,三块一两的,外加七串钱。 大乾的货币兑换十分简便。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也是一千文。官方银锭三种,一两、五两、十两。一串钱就一百文。 实际使用,还有剪碎的银锭,也就是碎银。碎银直接按重量算。 梁劼这些钱,合起来,正是他欠青龙会的二十三两七钱高利贷。为了一目了然,他没有用碎银这种需要过秤的财货。 石昆见钱大喜,认真检验了一遍,全部扫进自己的兜里,这才后知后觉地瞪着梁劼:“你小子哪里来的钱?你是不是……” “不是。” 梁劼知道石昆想问的是,自己是不是之前故意藏着一笔钱,他直接抢答否决了,噎得石昆有些难受。 他指了指捏着留影珠上下打量的阮老板,说:“我把之后的收益,打包卖给阮老板了。” “什么意思?”石昆眼中尽是迷茫,显然是听不懂梁劼的销售模式。 梁劼没有解释,一是懒,二是他觉得石昆听不懂。明明这么大个脑袋,可惜没有哪怕一丁点脑子。 “反正就是有钱还了。” 今日的火爆,自然能让阮老板眼馋。明明地盘还是他茗香楼的,他觉得自己手上的茶水钱都不香了。他自己还在琢磨怎么翻脸,要多分一杯羹。 梁劼直接就送上诚意。之后的收益,买断价十五两,全部给他。 今天一天就接近十五两。之后即使未见得有今日的火爆,可绝不止挣十五两。这笔买卖,大有赚头。 阮老板懂的道理,梁劼也懂。他是急需套现还钱。还完钱,他明天就跑路了。他也没工夫来一天天放映赚钱。 收了十五两的留影戏播放费,外加留影珠交付阮老板使用的押金五两银子。 全新留影珠,也不过五两。还得是品质较好的。梁劼这个儿时玩具折旧下来,绝对不值当这押金。只是他提出来,阮老板也不会在这里为难他。 梁劼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都跑路了,还会回来赎回留影珠吗?等于是卖了五两银子,小赚一笔。 石昆桀桀桀笑起来,脸上的凶暴消失不见,露出自带凶相的笑容,猛拍梁劼肩膀一下:“应该给你道歉!” 梁劼呲牙,他差点没被这一掌把骨头都给拍碎了。 “对……对不起。”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来。有害羞,又有几分惊恐,却仍有一丝甜甜的意味。 梁劼一怔,看过去。阮素怯生生地看着他,小意地轻咬嘴唇。 “对不起什么?”梁劼有些不解,她跑来对不起个什么劲。看着阮素小猫一般的剔透眼眸,他有些心动。 阮素之前被石昆训斥过好几回,每一回都加上了一句“梁劼没跟你说吗”。她看到现在石昆打梁劼,只当是因为自己没做好。 石昆又叫道歉,她便上来道歉了。 结果把大家整不会了。 阮素脸一红,只低下头,双手捏住鹅黄色衣衫的下襟,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摆了一炉檀香,又好几次忘了带人进去。对不起,梁公子。” 梁劼见过很多美人……当然都是隔着屏幕看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在美颜镜头下的美人一个个很精致,比例完美得如同人工智能,却很难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阮素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修正脸,没有增一分则太过,减一分则不足的精准美颜。可她实实在在,尤其是她害羞的粉白肌肤,和干净的剔透眼眸,让梁劼有些心动。 不是女神,也不是仙女。是在最懵懂,情窦初开的岁月里,第一个让人心动的邻家女孩的感觉。十年二十年后,甚至忘记长相,一旦想起心里还有一丝丝甜一丝丝酸。 梁劼取了一串钱,递给阮素:“谢谢你今天的帮忙。诺,今天大卖,你的奖金。” 阮素有些吃惊,抬眼看向梁劼,眼眸中波光流动:“我的?” 茶楼的员工,算是在为茗香楼工作,梁劼的协议里,可没有提到他要承担今日的工资。能白嫖的事,为什么要花钱? 他是临时决定,给阮素一份工钱。 并不是他待人宽仁。作为一个在劳资社会摸爬滚打的人,梁劼别说不是菩萨,连善心人都算不上。 过去,他可以算是一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人。现在,他的行为叫做“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的典范。 阮素自己都不会争取劳动报酬,难道指望着资本家发善心? 不是资本家梁劼发善心,而是男人梁劼对一个女孩的搭讪。 诚然,梁劼明天就要跑路了。可临走前,想要看看阮素展颜一笑。 阮老板或其他茶楼伙计看了过来。没有吱声。梁劼的做法也说得通。他们仍是在卖茶,只有阮素算是直接帮梁劼卖片。 石昆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别废话,给你就拿着。走,吃酒去。你说的,还完钱一起吃酒的。”说着,他一把擒住梁劼的肩。 不是,你特么的,我还想和邻家女孩多聊几句。我不想和你吃酒! “小三,走,吃酒。”心里不愿意,嘴上却很虚伪得很。 算了,再见了,阮素。明天我就去远方寻找未来。 笑傲江湖 第十一章 修行 “再喝。”石昆举着杯子,与许康碰在一起,打了一个有些恶臭的饱嗝,舌头都有些大了。 街角的一处吃食小摊上,灯火阑珊,或明或暗的光照在石昆、许康和梁劼的脸上,将三人的脸都映得有些迷离。 许康握着半只肥腻的烧鸡腿,小声说:“昆锅,我实在喝不得了,要醉了。” 石昆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花生飞溅起来。有两颗直接被震到盘子外面,又悠悠转转滚落到了地上。 周围的人只是懒洋洋地看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最初旁人看来的目光可不友善,石昆立刻威胁“老子是青龙会的人”。现在也没人吱声了。 许康双眼已经不太聚焦,全身颤了颤,畏畏缩缩端起酒杯,又干了一杯。 两人碰杯的时候,酒水飞溅出来,落到剩下的半个烤猪蹄上。于是桌上再没有没被污染的吃食了。好在三个人都奔着酒怼,并不在意这些。 石昆是个典型的混混。不认识的时候,凶神恶煞。现在合作过一回,梁劼分了他一锭银子,于是就“不打不相识”,成兄弟了。 石昆、许康,劳务费各一两。这是免得石昆继续找麻烦,花钱买个平安。许康这边自然不好厚此薄彼。 其实梁劼很想薄一薄许康的。许康是老实人,老实人活该被欺负,反正最后会自己忍。 最后的晚餐,梁劼也难得豪爽一把。现在大家吃得差不多,牛也吹够了。他准备结账走人,谁想和这两个一胖一瘦的家伙胡诌。 “你的剑,哪里学的?”石昆醉眼惺忪地问。 “铁剑门。我的师父是剑修。”酒壮怂人胆,许康现在并没有平时对石昆的那种畏惧。 梁劼心中一动。大乾可不是一个凡俗世界,可是有仙术和修行者的。 他正好还没想要离开兴原府以后做什么。修仙?当一个修行者?这倒不失为一个有意思的选择。 他不着痕迹地问:“小三,那你肯定很懂修行者了?” 许康嘿嘿一笑,露出白牙:“懂一些吧。” “那你给说说,我有些好奇。”梁劼鼓励说。 “成为仙人,有两大宗派。一派是修道,一派是学剑。我们铁剑门,就是剑修一脉。” 许康单脚踩在凳子上,捏着戟指,说得眉飞色舞。 “道修、剑修,在大乾各地都有很多仙宗。我们铁剑门就是其中之一。我的师父只厉害,是练气境的高手。” “练气境,有多厉害?”梁劼只知道练气境,是下三境的中境,并不知道到底如何。 许康洒脱地一挥手:“昆哥凶噻?可昆哥绝对不是开悟境修行者的对手。练气境比开悟境还厉害,你说凶不凶?” 梁劼瞥了一眼石昆,心想他会不会翻脸。 石昆只是摆手:“为啥拿老子举例呢?老子要是开悟境,会被派来收劼哥这点保护费,会一个月才只能得不到二两银子?” 呵,江湖中人。 和小混混没两样,同样是看着威风,实际还挣不到平均收入。也就一身纹身看着吓人。不是因为厉害,是因为这是混混的标志,别人不愿招惹。 如同路边的野狗,正常人也是不会去招惹的。 梁劼见石昆没闹腾,也怕他搅得许康说不下去,说:“这不是因为你在普通人中够厉害吗?小三,你继续说。你学几年?” “我学了十二年。我是孤儿,被师父捡了以后,就一直在山上学……” 梁劼打断他,声音充满惊讶:“你学了十二年,也没到开悟?”开悟就只是入门,九阶修为里最低的一层。 “锅,你以为开悟那么好开的吗?” 好容易有了几分气势的许康颓然坐回凳子上:“我们这么多师兄弟,能够开悟的还不到一成。只有天赋极好的人,才有开悟的可能。” 梁劼颔首,大致了解了。他原以为修仙如同读书,开悟等于上初中,时候到了,自然就可以达到。 现在看来,修仙等于当官,开悟等于考举人。只有考了举人,才算是有了入门的资格。那练气境,就可以算进士了。 “我知道了,你就是天赋太差,被赶出来了。”石昆桀桀桀地笑起来。 “哪……哪有?” 许康舌头打卷,并不是因为喝醉的缘故:“我,我师父说是大劫将至,让我到……那个,啊,对,凡间历练。” 任谁都听得出言不由衷。老实人所以当不得,连说谎或者吹牛都做不好,只能人骗你,不能你骗人。立于不胜之地啊。 梁劼岔开话题:“剑修怎么开悟这么难?” “是嘛。听到说,剑修比道修还难开悟。哎——”许康长叹一声。 “剑修怎么说?道修怎么说?”梁劼给许康将酒杯看满。 “剑修就是学剑。从头到尾,一直都用剑。也莫啥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一剑在手,天下我有。道修名堂就多了,每一阶好多法术哦。” 许康忽地嘿嘿一笑,端起酒杯豪饮而尽:“不过呢?那么多法术,他们一阶还不是只能学一个。我师父说他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笑安逸了。” “诶,不对啊。” 石昆双目呆滞地插话进来:“你说只有道修和剑修,可我们会首不是道修也不是剑修啊。他老人家可是半仙之身,你的说法肯定不对。” 许康端起空杯子,喝了一口空气,愣神地说:“昆锅,还有一种人,就是天纵奇才了。不晓得咋个的,他们自己就可以开悟。而且还不是道修和剑修的路子。我师父都搞不懂。” 天纵奇才? 梁劼心中一动:“你说说,开悟是个什么样子的?” 许康呆坐了半晌:“我啷个晓得呢?”他都没开悟过。 梁劼正想着自己问错了人,许康又说:“我师父说,开悟过后,就能感觉到体内有灵力。可以控制灵力在体内游走,还可以直接打出去。反正每一个开悟的人,都马上就晓得了。因为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噻。这个肯定感觉得到。咋个,你想开悟嗦?” “不想,哪有那么容易,我想捞钱。”石昆也就听到最后一句,直接抢答了。 “我想开悟。”许康嘿嘿一笑。 梁劼捏起拳。我全都要。 轰隆隆! 天空传来一阵轰鸣。未等众人回过神来。 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忽然一道闪电劈下。 梁劼能清楚地看到疾电宛如一棵栽在天空中,倒立朝下生长的树木。先是一道主干,然后裂出枝干,枝条上再生出细枝。 电走龙蛇,将天空映照得宛若白昼。 “那今天就到这里,这是要大雨了。”石昆虽然头大,似乎还是怕下雨。 三人站起来,路边一个身影晃动出来。 梁劼被吓了一跳。这是来追杀他的人找上门了?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衰了一点。在兴原府的最后一夜,居然被在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撞上。 他全身紧绷,看了过去。只见身影又瘦又小,原来只是一个小乞丐。 想来是看到他们吃完了,桌上食物剩得还多,想要来吃点残羹冷炙吧。 许康也注意到了这个瘦小的影子,低语说:“怕又是夏州来的花子。我给他几个钱……” 梁劼皱眉。他可没什么好心救济乞丐。对许康这种老实人的行为,也嗤之以鼻。他提声说:“猪蹄和鸡腿,拿去吧。” 严格说,是半个猪蹄,半个鸡腿。猪蹄还说是分剩的,鸡腿直接是啃剩下的。 乞丐飞快地跑向桌子,抓起食物就开跑。 石昆飞起一脚,隔空做出踹人的动作,吓得乞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许康无力地推了石昆一把:“昆哥,我早就想说了,不要打人。” 乞丐抬起头,看向梁劼,眼眸晶莹水润。只看了一眼,立刻捧着食物跑了。 这不是前两天,石昆在听风亭赶走过的乞丐之一么?梁劼好像有了一点印象。 啪! 惊雷闪耀,惊动兴原府百万之众。 笑傲江湖 第十二章 灰雾之指 梁劼躺在平福巷十九号小院,自己的硬木床上。 夜色幽深,四下静谧。 几道春雷炸得石破天惊。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散落了几颗黄豆大小的雨珠,就云开月照,回复了平静。 兴原府是大乾的南府,曾是大乾在南方的中枢。因为朝廷的某些变故,现在被刻意打压下去,未免它与北府京兆府成了帝国双璧。 兴原府以西,是夏州。年前中州遭了一场大灾。不单是大乾,北方的蛮子也都遭了劫。就连兴原府都下了月余的连绵大雨。 大乾受灾最重的地方,可能就是夏州。灾情引发了流民 尽管官府在官道上设了卡,不许夏州流民大股涌入兴原府。只是仍有不少从其他地方混进来的。 梁劼倒不关心大灾,也不关心流民。管他屁事。他想的是,明天往哪里去才好。 想了一圈,兴原府周围的四州,都不如兴原府得天独厚。他若是还想靠留影戏挣钱,首选应该还是极其富庶的大城市最好。 州府哪里比得上兴原府呢? 要不直接一步到位,去京兆府? 其实,他有一点点舍不得这里的。他还想和阮素的故事继续下去。这么戛然而止,这不是又活成过去的悲催人生了吗? 算了,先睡觉。尽管是他忽悠石昆许康喝酒,自己总不能全部躲掉。石昆张口就是满脸横肉的“你不给我面子”,头大。 当然,再大,大不过石昆。 梁劼沉沉睡去,只觉自己如是行走在一片灰色混沌之中。 灰色混沌一望无垠,又一无所有。就像是一片没有尽头的荒原,死气沉沉,甚至没有一点点高低起伏。 梁劼浑浑噩噩地在灰雾之中行走着,漫无目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走。 单纯地走着,不知道累,不知道困。大约是走得实在有些无聊了,他俯身从地面的雾霭之中,抄起一团灰雾在手中揉捏把玩起来。 灰雾似流水也似黄沙,抓不住。最后灰雾又慢慢消散而去…… 或者不是消散,而是浸入了梁劼的体内。一个奇怪的感官,但他脑中确实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的脑子在这个时候并不能有效地运转,无法想得更多。 他继续漫步下去,走得更加无聊。一抬手,一套失传已经的古拳法,在指尖喷薄而出。 揉天应穴;挤按睛明穴;揉四白穴;按太阳穴,轮刮眼眶。 一遍又一遍的做下去,直到他把眼保健操都做得疲惫了,终于他又研究出了新玩法,将四个动作两两配对连在一起,以古怪的动作继续做下去。 我特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梁劼终于忍不住大骂起来,他猛地收回手,一定神,睁开了双眼。 原来,只是一个无厘头的梦啊。 谈不上美梦噩梦,这样的梦只需一个哈欠的时间,就可以抛诸脑后。他伸出右手,揉了揉还有些迷离的双眼。 我靠,我的手! 手指从眼睑上抽离的时候,梁劼一惊,睡意全无,彻底清醒。 他的右手食指,竟然成了灰雾状态。 再仔细看,只有这一根指头。严格说只有最上面一个关节。他从床上撑了起来,瞪着自己的手指。 我怕不是还没真正醒过来,这是一个梦中梦? 绝对不是,梦中梦谁没做过,梦中大脑的运转程度是什么样?清醒时是什么样?这岂是可以同日而语的! 梁劼甩了甩手指,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从指尖回流回来,顺着手臂前行,最后汇聚到了自己的丹田。 这是什么感觉? 梁劼还在品味刚才那古怪的感觉。 我靠,我的手怎么又恢复正常了? 是了,刚才散回去的气,就是手指上的灰雾? 能不能再它调出来? 梁劼心念所动,丹田的暖气再次响应了他,顺着手臂又重新回到右手食指,灰雾再现! 他跳下床,举着手指就冲到许康门口,疯狂砸门。等到里面传来许康声音以后,他又犹豫起来,一甩手指,将灰雾全部收了起来。 “锅,啷个?今天不可能又拍戏噻。你的留影珠还在阮老板那儿。”许康嗅着鼻子,宿醉以后难闻的气息让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腼腆微笑。 “你昨天说的,开悟以后就能感觉到灵气。感觉到灵气什么体验?”梁劼抛出一个知乎体的问题。 许康愣了愣,对大清早,牙还没有刷就迎来这么个问题,显然是不解的:“剑修的灵气应该是剑气,剑气是一股冷峻的锐气。我只能这样说哈,我师父就这样教我的。具体我也说不清楚。” “知道了。其他呢?” “你说道修哇。道修就杂了。有冷气,有暖气,五行之气。我还是听说的哈。我搞不撑头(弄不明白)。”许康揉着眼角说。 “那是不是这股灵气可以在体内随便运行,还可以调到身体某个地方呢?”梁劼听到真的有暖气,有些急切。 许康有些懵的点头:“那肯定嘛。好多人还可以把这股灵气打出去呢。” “知道了,我去刷牙,上茅房。早上吃不吃油条?我去买。”梁劼点着头,边退边说。 很明显,他体内有了灵气!他开悟了! 虽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但他想必就是许康师父口中的天纵奇才,没有拜入仙宗,没参悟道修和剑修,自己就开悟了! 那么昨晚的梦境,就有得说道了。这应该不完全是梦境。更像是修炼到某种境界以后,进入了一个自我独有的天地。也就是很多人表述为意海的地方。 在梦中抄起灰雾,寓意就是他修炼出了这种灰雾来。 早不开悟,晚不开悟。为啥是昨晚呢? 难道和自己请教许康修行知识有关?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躲回自己房间,梁劼再次将灰雾聚集到右手食指。继续拼命甩动手指,脑中也不断用意识发出指令。这灰雾却怎么都甩不出去。 再来,试着让灰雾聚集到身体的其他的部分。 中指……失败,大约是不礼貌。 拇指……失败,没这么棒。 其他指……失败,这就没啥理由了。 梁劼低头看向自己下腹部分,这里呢? 好吧,想多了,也是不可能的。 眼耳鼻舌口也不能……除了右手食指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 梁劼收起灰雾,再次出现在许康面前。 “若是灵气不能用出去,只能附着在身体上,又是怎么回事?”梁劼瞪大眼睛,充满求知欲地问。 拿着牙刷,满脸无辜的许康,将口中水吐了出来,有些犹豫地说:“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金身。” 金身?有道理。虽然是灰色的,但金身不一定就非得是金色啊。 稳妥起见,梁劼露出职业假笑:“金身有什么用?” “金身,就是可以挡住攻击嘛。我师父说,我们剑修最怕有金身的敌人,破不到防。” “明白了。”梁劼一溜烟跑了回去,只留下莫名其妙的许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牙刷。他与同样出来刷牙的叶叔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充满了问号。 “啊!”杀猪般的叫声传来,显然正是梁劼的。 两人再度对视,更加茫然。 捂住右手食指的梁劼从房中走了出来,呲牙咧嘴。 许康看着梁劼指缝间的红色,小声问:“你手流血了啊。啷个搞的呢?” 梁劼咬牙切齿地说:“被针刺了一下。这个不重要。金身有没有可能有其他作用。” 许康眯起眼睛,想了一阵:“有可能。还有一种,好像不是用来挡刀剑的,是用来抵挡金木水火土五行伤害的。” 梁劼再度转身离去。顷刻之后,他屋里的油灯被点燃。 许康继续与叶叔对视。大白天,点灯做什么?两人摇摇头,均表示自己没有猜透。 “啊!”杀猪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片刻之后,右手食指裹着一块布的梁劼出现在天井里的桂树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脸上写满了忧伤。 许康忽然明悟。 是了,一定是锅要补衣服,结果不善针线活,刺破了手指。手指吃痛,针落到了地上。于是锅点灯来找,结果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又被刺了一下。 一定是这样。 梁劼看着天边金色晨曦,捂着手。心中并没有什么难堪。 不管这样,我已经是开悟级别的修行者,尽管我一天行都没有修。我还怕壮汉的追杀吗? 别让我遇到他。下次遇到他,让他尝尝厉害。 哥,不走了。 兴原府,开始你的留影戏狂欢吧! 笑傲江湖 第十三章 跟我干 “小三,别去茶楼了,跟我干吧。” 梁劼递过油条,挑眉说。 既然决定要继续搞留影戏这项赚钱的事业,组建一支团队是必须的。 许康是一个好演员。梁劼早就注意到了,在许康奉献第一次表演之前。 穿越后,他与许康的第一次见面,许康向他要户书,就是一个很好的表演。 许康当时的说法是他东家想要看下。他显得很若无其事,仿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个借口实在有点烂。东家要他户书做什么?给他买五险一金么?大乾的户书确实是身份证明,可也只能证明这个人的身份,并没有其他作用。 信息包括:姓名,性别,籍贯,长相描述,八字,三代关系。 对应下来: 梁劼,男,兴原府人士。身型瘦高,白面无须,貌颓无神。其后是生于壬戌年的八字。祖父祖母。父:梁师文。母:王媛。 仅此而已。 许康想要拿回户书,真实原因只怕还是梁劼之前消失了近一天,怕他携带户书跑了。 这件事被石昆打岔了以后,许康再没有提起。因为他发现梁劼不会跑路。 这是一个典型的内向型老实人。 首先,老实人不等于傻子。许康也不是傻子。哪怕他笑得很憨,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可不傻。 不着痕迹地维护叶叔林姨就是明证。林姨的芥菜烧豆腐,让石昆好奇。许康为了不让石昆去骚扰这对夫妇,立刻提出去买烧饼。 许康担心梁劼跑路,很正常。两人还没有到交心交肺的地方。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这事完全没错。 可在发现梁劼不会跑以后,他又不好意思了。他因自己不够信任别人而不好意思。居然就继续放任自己的户书放在梁劼那里。 以此来“宽”梁劼的心。 这些事,梁劼自然早就看穿了。只是之前他想要离开,许康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有毛线关系?现在么,他自然想捋一捋许康的为人。 老实人,讲义气,怯弱,有正义感。 华国大街小巷全是这样的人,大多不容易过得舒坦。 靠自己当然不行。这不现在有梁劼了吗? 许康啃了一口油条,眼神漂浮:“继续拍留影戏吗?”态度是闪躲,对这件事没有下决心。 “一旬拍一部,以后一部你挣二两银子。”梁劼直接讲利益。 许康慢慢嚼着油条,一时踌躇,并未决断。 “别想了,跟哥干!”梁劼知道许康在犹豫什么。 老实人嘛。求稳。 在许康看来,之前他是帮忙。最后挣了一两银子,看起来不错。可这是横财。 只有老老实实在茶楼起早摸黑,朝辰晚酉,才是正道。留影戏是偏门。偏门不可持久。 “劼哥,我跟你干!” 梁劼差点被豆浆呛到。许康没答应。怎么大头上门了。 这声音,自带江湖人的虚伪和油腻,自然是石昆来了。 你特么。别叫我杰哥好不好?看看大家的长相。你这个又短又宽的大头,才像杰哥!我这么清秀,应该是阿伟才对……呸。 梁劼转头看向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笑意:“昆哥,高利贷昨天可是结清了。” 石昆对着站在一旁的叶叔,做出一个飞踹的动作。原想要出门的叶叔飞快跑开,躲回自家屋子。 砰,门重重关上。 “不要打人。”许康小声说,比平常清醒的时候稍稍大声一点。 石昆瞪了许康一眼,有些不屑,倒没继续耍横。他朝着梁劼笑起来:“劼哥,我跟你干!我们继续拍那个留影戏。那个来钱快。比放高利贷快多了。” 自然是没高利贷多。 可高利贷是青龙会的产业,利钱是帮会的。石昆只是青龙会一个收债的打工人,实际根本从中挣不了多少。 梁劼笑笑。他想要许康,却不想要石昆。石昆有什么?演技?长相?才艺?只有一个大头。 “昆哥,你真吓我一跳。” 梁劼喝着豆浆,若无其事地把石昆晾在一旁:“之前你很少来的。然后连续三天的监督,真是把我吓得不轻。” 石昆尬笑一声,一屁股坐到桂树下的石台上,挤在两人当中:“劼哥,兄弟那个时候是为青龙会办事。大哥叫我来盯着你,我也没办法啊。” “你现在不在青龙会了?”梁劼翻起眼皮,隔着豆浆碗,只亮出自己半张脸。 “还在啊。不过我说我受伤了,青龙会那边的事都推了。现在我跟你干。所以一大早我就赶来了啊。”石昆笑着说。 嗯,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停薪留职。江湖门派,本来也比较松散,不做事不拿钱,挂个名号,很正常。 梁劼将碗和油条放下,拍了拍石昆肩膀,郑重地说:“行啊。以后咱们一旬拍一部,一部你挣二两银子。怎么样?” 给石昆的报价,和给许康的一样。 石昆咧开嘴:“桀桀桀,劼哥,以后我老石就认你当大哥了。” 石昆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他甚至不适合吃留影戏这碗饭。可他是一个合格的江湖人,背后还依托着青龙会这样的狠角色。 可以预见,留影戏会是一个赚钱的行业。赚钱的行业,现实中没有黑白两道的背景,想要进行下去。只有戏里才可能。 梁劼开悟了,这是一个好消息。应该多了一点点自保的能力。想要翻起波浪,还是要有一些黑道关系才行。 石昆就是送上来的关系。 这只是一个底层小混混。问题是梁劼现在也攀附不上黑道大哥啊。他倒是想和传说中的先天境高手兴原府江湖第一人陈无双拜把子。 可凭什么? 凭他是弱鸡?凭他没后台? 刚才他拍石昆那一下,就是在决定石昆能不能用。 这不是学校里的知交同窗,拍肩膀意味着大家好哥们。石昆这种江湖人,上去拍他肩膀,绝对是表示自己地位比他高。 他很怀疑石昆这混不吝的性子,能不能接受。结果江湖人也很实在,有钱是大爷。 石昆也很实在,直接奉他为话事人。 梁劼把目光转向许康。接下来,该说服未来长期的男一号了。 笑傲江湖 第十四章 真实的口碑 “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也拍不起来。这钱还不知道怎么挣呢。”梁劼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始吃油条。 “老许,干啊。你在茶楼端茶送水有什么意思?”石昆一掌拍在许康肩上,吓得这个瘦弱的孩子把油条都给掉在了地上,只能无辜瞪大清澈的眼睛。 “别傻了吧唧的啊。昨天你不在雅间里。那可是都夸你剑法耍得好!当然,只夸了你剑法啊,没别的了。倒是我,我那招闪烁,真是让人激动。”石昆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就是有点傻。 梁劼瞟了一眼仍在犹豫的许康。对付老实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讲道理。 老实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从小就希望规则和正义大于一切。不会使用超出规则和正义以外的手段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给他一顿现实的毒打就好了。 “算了,不要逼小三。人各有志嘛。我们再去找一个耍剑耍得好的人一起干就行了。只可惜……”梁劼上了一点眼药,顺势吃饭,恶意断章。 耍剑耍得好的人,是这么容易找到的吗? “只可惜什么?”断章狗横行,只因为这方法真的很好用!石昆上钩。 “只可惜,我们换人演王大锤,之前积累的观众缘,白费了。可惜啊,又得从头开始。”梁劼一顿阴阳怪气。 搞娱乐的,哪有什么好人。 石昆一把扯住刚刚捡起油条的许康领子:“老许,茶楼那边别去了。一起搞留影戏。不然老子打人了啊。” 梁劼微微颔首,这工钱不白发。 许康点头:“晓得了。” 许康答应得容易,不是说许康现在还像昨天一起吃饭前那么怵石昆。而是他纠结的时候,这份暴力就是打破平衡最好的手段。 “那吃完饭,我们就去茶楼,看看今天的放映情况,顺便小三把工给辞了。”梁劼像个没事一样,若无其事地抹嘴,起身。 “对了,昆哥。问你个事,你知不知道五爷。”梁劼很随意地问。 他可没忘记,有个五爷要对付他的事。 之前懒得理会,是因为他原定今天跑路。那兴原府的五爷又关他什么事。 现在既然选择留下,潜在的敌人就要上心了。 “五爷?肯定是排行老五吧?老许以后有钱了,就可以叫做三爷。” 石昆双眼上翻,露出思索的神情:“具体有哪个叫五爷,倒还真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梁劼做出认真洗碗的样子:“之前想借钱,听说五爷这个名号。我想着能和青龙会一起做高利贷,肯定是个人物。” “桀桀桀。劼哥,你就外行了。高利贷人人都能做。有些小帮派也搞这个的。五爷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兴原府的江湖,三足鼎立。” 石昆轻松下来,笑得乐不可支:“青龙会、北竹帮、镇玄门。我们陈会首、北竹帮帮主、镇玄门门主,才算大人物。其他算个屁。” “原来如此。那你帮打听打听五爷是谁吧。青龙会遍布兴原,你又是门中干将。肯定能打听到。”一记俗不可耐的马屁送上。对付别人欠缺一点。对付脑子一般的江湖人,必杀。 “那简单,我回青龙会问问,一句话的事。”石昆一口应下,才反应过来:“打听他做什么?” “准备编一个关于江湖的故事。想要采集一些素材。王大锤的故事其实就是根据江湖传闻编出来的。”梁劼随口胡诌着。 …… 茗香楼。 昔日的清雅之地,现在已经变质了。嘈嘈切切,很是喧嚣。 当中一位约莫五十的丝袍男子,脸笑得如同新鲜的肉馅。确实是肉,可糊在一起的样子又很烂。 阮老板的眉飞色舞可以预料。今日的生意完全是他自己的。热闹就是钱,独属他的钱。 梁劼两只手,一左一右把石昆和许康都推了进去。 “许康,怎么才来,快去端茶!”每个老板都在变脸上是个天生的演员,姓阮的也不厉害,肉馅瞬间重现成为了猪屁股。没有表情,还毛乎乎的。 “阮老板,我……我……”许康原本就不足的气势又短了三分。 “老板,老许不干了!”石昆一掌呼在许康后脑,气势汹汹地对着阮老板大声说。 猪屁股变回了猪脸,有了古怪的表情,仍很僵硬。 让许康一个人去辞职,要了他老命了。这种谈判交给石昆代言。不需要多高的谈判技巧,江湖混混的身份就能很容易办成这件事。 梁劼只看了一个开头,没有再关注下去。 他才不是来陪许康辞工的。这种事,犯不着他跑一趟。 他是来调研市场反应的。 想要创造一个行业,不是拍拍脑袋,你有新点子就行。点子一点都不值钱。只有被其他人认可的点子才值钱。 诚然,短视频在蓝星已经证明过自己。可因为文化、教育、经济、社会不同,水土不服的事,哪里又少了。 梁劼目光扫了一圈,茶楼依然是爆满,没有自己坐下的地方,随处寻了一个人多的地方,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开始偷听别人的谈话。 “留影戏真这么好看么?” “你都到这里,问这个有什么意思?待会看看呗,眼见为实。” “我反正听人说,十分有意思。” “我却听人说,无聊透顶。” “可不是,据说还俗不可耐。” “那你们来这作什么?” “反正也不贵,来看看它到底怎么个糟糕法。” 一桌互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七嘴八舌,梁劼一字不落全部听了进去。 这个反馈很正常。若是真一边倒的大声叫好。那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网文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昨日观众的口碑确实极好,却有一定程度是现场热烈气氛所致。 一个性价比不错、确实能把人逗笑的作品,在梁劼的刻意引导下,以及现场的喧嚣,每个人都处于激动的状态。同声大喊好看,太正常了。 可回到家里,随着快乐一哆嗦的远去,大家进入贤者时间,更客观的评价就会来了。 正在他暗道总体还好,忽听啪的一声巨响。这是茶楼大门传来的。 众人将视线投注过去,便看到一位画过脸的戏剧武生,一身清俊地站在门口,大喝道:“什么破留影戏,也敢叫嚣胜过我戏剧!” 踢馆! 笑傲江湖 第十五章 约战 得益于石昆堵在别人门口抢客的不要脸宣传方式,勾栏的武生这么快就杀上门了。 留影戏与戏剧,有极大的竞争关系,却不能完全算敌人。即便是在蓝星,电影和话剧,又是各有各的市场。 只是为了先声夺人,开局王炸。梁劼给石昆安排的宣传策略,就是踩着戏剧上位。拉踩,永远是娱乐界最好用的招式。 留影戏哥哥好棒,艳压戏剧花脸。 有效,但是招打。尤其是石昆直接在别人门口拉客,这放任何一个行业都是大忌。 梁劼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他当时只想做完一单就跑路,哪关心这么做的后果。 而且犯贱的是青龙会石昆,关他光风霁月梁劼什么事。 之所以没有当天就被人打一顿。只因为石昆是青龙会的人,换成是梁劼亲自去,现在已经可以再到山洞弃尸一次了。 同时也是当时大家都对留影戏没概念。只当是胡扯,懒得理会。 就像有人告诉你火箭得用水洗煤,你多看他一眼就算你输。可别人的水洗煤火箭也能飞到月球,你就得骂人了。 被人踢馆,好事! 说明梨园子弟意识到留影戏是他们的平生对手,坐不住了。 今天就上门,更是好事! 一天的时间,留影戏的声望就逼得对方跺脚脚。 这事还被梁劼给撞上了,更是好事中的好事。若这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悄进行和发酵,少不得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正好给他思考和反击的机会。 遇到踢馆怎么办?战一场咯。 两种艺术形式不同,比演技、台词、扮相,根本没得比。 比票房?留影戏对戏剧,确实是降维打击。总有一天,戏剧的收入绝不可能与留影戏相提并论。可现在就拉出来比较,实在是不公平。 起初的火枪,也远不如弓箭。 起初的人工智能,也远不如人脑。 起初的百姓,也远点不到公主。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梁劼看着那化妆以后英姿卓越的武生,舔了舔嘴唇,快步迎上去,一把扯住想要发飙的石昆。 不能让石昆祸事。 留影戏不能和江湖帮派牵扯太深。一个新玩意,现在正是大家对它形成认知的时候。传播过程中,每一件事,都可能给它打上烙印。 今天石昆为留影戏出了头,以后大家都会记住,留影戏是江湖人的玩意。 留影戏不能被打上江湖的烙印。别看江湖人自命不凡,寻常百姓不会想和江湖人扯上关系。 而且,也不能让石昆把事情扩大化。开玩笑,你有一个青龙会的混混撑场子,很了不起? 能在勾栏混下来的,哪个戏班子背后没有贵人。这家的小生被将军包养,那家的花旦是府尹的禁脔。一个混混,算个屁! 求着对方不要主动回去找干爹来放大招还来不及。主动挑衅?这是赵王看廉颇,矢一次不够,矢三次! 抱着大刀气势汹汹走出去的石昆,被梁劼扯住,暴怒地就朝后面一拳打来。 “住手。”梁劼低喝一声,赶紧避开。 发现阻止自己的是劼哥以后,石昆赶紧收手,仍气呼呼地想要说些什么。 梁劼右掌微微在空中一按,阻止住大头的咆哮。他对着武生说:“我是留影戏的创始人。有什么对留影戏不满的,冲我来。” “原来是你。就是你说留影戏强过我们兴剧的?”武生面色不善地说。 梁劼再次压手,阻止住石昆,面容笑容地说:“你是说,我们才播了一天,就已经有人这么说吗?” “不错!”武生大声回答完,隐隐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所以,你急了?”梁劼剑眉挑起,一脸惊讶。 兴师问罪的武生半张着嘴,一口气憋在胸口。这话怎么接? 梁劼继续说:“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武生双袖抖动,按捺住想要打拳的冲动。戏剧里的武生,那可是会“真功夫”的。 此真功夫非彼真功夫。可打人的话,揍个梁劼这样的细狗,不要太简单。 “其实我们留影戏本来敬你们兴剧是老大哥,不敢上门挑战。可你既然主动杀上门,我们也不能不回应。” 梁劼并拢右手食指中指,在两人中间画了一道:“谁强谁弱,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我们划下道来,比过。可敢?” “比就比!”被梁劼言语挤兑得正郁闷得很的武生朗声说。 “嗯……我能代表所有留影戏,你能代表梨园吗?我可不想和小角色说话。”梁劼战术后仰,一脸欠扁的微笑。 “有何不能!”武生显然上头了。他能代表个屁。就凭他这句话,戏剧界自己就能先内讧起来。 不过,梁劼并不是要让对方内讧。他要趁着对方轻视自己的空当,立威! 他就是要激起对方战一场,又要避免对方无休止的挑战。先一巴掌把对方打蒙再说。 “好,那我们比一场。五天后,留影戏对戏剧。你们就在勾栏演,我们在此地,茗香楼。敢不敢?” “有何不敢!” “我们现在现场抽新主题,五天后,大家都演新剧。这样最公平,对不对?” “五天?新剧?”武生这次没有痛快了。开玩笑,一出经典戏剧,那得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五天写一出新剧,传说中的戏曲四大家也做不到。 “这对我们留影戏来说,小事一桩。你若不敢,那就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梁劼笑着摆手,转身就要退回茶楼之中。 “我们一出戏,起码足一个时辰,五天怎么写得完!”武生竖起一根手指,咬牙大喊。 “一炷香!大家都只演一炷香。然后各演四场,听观众老爷们如何评价!可敢?”梁劼猛然回首,意气昂扬。 武生仍是犹豫。 梁劼气势陡然消去,露出和蔼的笑容:“既然不敢,那就算了吧。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哟,我们已经演完一场了。告辞。” 说着梁劼朝着雅间拉开的幕帘走去。 梁劼微笑,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比,大家只会传出去,戏剧怕了。 比,这个条件对于戏剧极其不公。可偏偏外行却会觉得公正得很。 梨园会对留影戏打压,意料之中的事。可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就贸然行事,已经输了。 走出两步,身后武生大声喊道:“好,比就比!” 梁劼扬眉,转身:“那现场请一位人来指定主题。” 笑傲江湖 第十六章 灰气 “指定主题,不是说空泛的一句话,大家都演战争,或者都演悲剧。直接选一个故事出来。”梁劼讲规矩。 也是大家讲同一个故事,越是方便拿出来对比。否则就是关公战秦琼。难以比较。 他要借这次机会,正面战胜戏剧。这才是扬名的大好时机。 今日留影戏的口碑已经回落得更客观。过了最初的兴奋,新生事物与现实的摩擦才刚刚开始。 若是捍卫戏剧的保守人士再蜂拥而起,很快就会在审美疲劳和顽固思想的逼迫下,陷入低谷。 古往今来有多少新事物,都走过这样的路子。直到积累到足够人气以后,才重新焕发生气。 梁劼可不想玩这么一出缓慢成长的路子。他要的是立刻成为娱乐圈新贵。 真是想睡觉,有人递枕头。这不巧了么,机会就在眼前。 “本人忝为兴原府典史,若是双方信得过我,由我来给大家指定主题,如何?” 梁劼刚刚讲完,就有人站了出来。正是资深的戏剧迷,尹平澜。 梁劼本想着到底抽谁来命题,见到居然有人这么急不可耐,也是有些惊讶。略一沉默,他点点头:“好啊。大人请命题。” 尹平澜朝四周看热闹的看客拱拱手,步入当中来,说:“就说古大郎奔丧的故事吧。” 古大郎奔丧,是中州历史上的典故。不算特别有名。梁劼的父亲给他讲过,他倒是知道。 这故事特别平,没有什么起伏,实在是不适合编作戏剧。当然也就没有一折戏是唱这个的。对双方来说还算公平。 梁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行,就这个。” 武生黄瑜缓缓抬起头,看向尹平澜。尹平澜的目光中流离出一丝诡异的得意,嘴角甚至有一个极为隐秘的弧度。 黄瑜迅速偏过头,不敢再与之对视。 赢了!他心中一片暗喜。 留影戏确实有人评价不错,可大都是说他搞笑。古大郎奔丧,是悲剧!留影戏起手就输了。 更有甚者,旁人都不知道,他们刚好就排了一出新剧,正是古大郎奔丧。戏本是名家所写。他就不信梁劼这小猫三两只比得过。 唯一的问题,只是如何选取一段,又如何删减。 黄瑜看着梁劼,吐出一个字:“可。”今天他总感觉言辞上被面前这个年轻人给压制住。唯有这个词,让他感到心中安定,浊气尽散。 “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了。五天以后,欢迎大家都来鉴赏。” 黄瑜离开以后,石昆也开始赶人了。 梁劼则若有所思地看向石昆。刚才他阻止石昆发飙,结果石昆条件反射,回身就是一拳。他躲闪过去了。 两天前,他这样的弱鸡哪能躲得过去。必定被友军痛击。 开悟以后,他的身体素质有所提升。 提升有限,他躲得并不算轻松。他现在未必就强过石昆这样的凡人。 不过刚才是他自身也处于凡人状态。若是他调用灵力,也就是把自己的右手食指化为灰雾状态呢? 梁劼竖起食指。他的食指上包着一块白布。又被剪子戳,又被火烤,他现在手还属于受伤状态。 被白布包着,就算他当众激发灵力,旁人也看不出吧。 心念一动,梁劼驱动丹田灵力,汇聚到食指上,从外观上来看,还真是一点都展示不出来。哪怕他现在是大家视线的焦点。 这位留影戏的创始人,刚与梨香园的黄瑜约战。 梁劼不认识黄瑜,旁人可知道,这在整个兴原府也是排得上号的兴剧武生。不论是功夫还是唱腔,都有值得称道之处。 梁劼如此一头撞上去,果然是初生牛犊。大家既是等着看一场好戏,也对此人更加好奇。 梁劼大约能猜到周围人的心思,也并不上心。他一直没有实验出,灰雾之指的状态下,他到底可以干什么。 现在是个机会。他在茶楼里徘徊了几步,就看到正在端茶的许康。他不觉目光呆滞起来。不是让许康辞工了吗?许康若是不演,他还比个锤子,直接认输了事。 “锅,你啷个这个样子看到(着)我呢?” 许康并不傻,立刻发现了梁劼的眼神又惊又呆。他咧咧嘴,试图显出笑意:“那个,阮老板说的,今天反正莫得事,再给他干最后一天。我不好拒绝的。” 靠,老实人。真活该。为了一个虚假的面子,被人白嫖! 梁劼怒其不争地摇着头,觉得看着对方头上都浮着一丝灰色的气。灰气?呸,更像是晦气! 好言难劝该死的老实人,放下助人情节,尊重老实人命运。 梁劼摇头走人,转头便看到跟人介绍留影戏如何比戏剧强的石昆。 看见没,态度决定一切。尽管这是废物,可真的是一个很敬业的废物。在不需要使用到他的时候,不要见到他,就更好了。 多看了一眼。咦! 怎么石昆头上也隐隐有一道灰气。他也是个晦气人吗? 自己何德何能,身边居然有伏龙凤雏?这就是穿越者的大气运吗? 梁劼腹诽着,转向阮老板。他今日此来,可不是单单只为了调研。谈妥一个永远的播放场所,才是头等大事。 做生不如做熟,组织决定了,就让你阮老板来担任大乾第一个留影戏放映室的老板。 阮老板此刻的脸又成了红白夹杂的臊子。刚刚黄瑜来踢馆的时候,他很不高兴。可听到后来,对他今日的生意并无影响,还定下了比赛。 比赛场所依然是茗香楼,他立刻换上了笑脸。 梁劼并不鄙视阮老板。喜欢钱的老板,对员工可能是梦魇。对合作者来说,却可能是好事,你永远知道他想要什么。 略一定神,他已经组织好了谈判的语言。 靠! 为什么阮老板头上也有一道灰气!谁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为什么? 梁劼着急起来,再仔细看向一旁的伙计。头上是灰气! 另一个伙计,头上也是灰气! 再看向临近一桌的茶客,逐一认真扫视过去。灰气,灰气,灰气……全是灰气! 整间茶楼里的每个人都是灰气! 梁劼瞳孔陡然放大! 有没有一种可能,灰气代表命衰。一个人命衰,可以理解。十个人命衰,也可能只是运气使然。 这么多人都命衰。这里即将出现极大的厄运! 笑傲江湖 第十七章 灰雾的作用 梁劼一个闪身,快步离开了茶楼。 要死你们去死。我不奉陪了。 门口还在讨论五日后约战详情的人并未全部散去,仍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聊着八卦。 梁劼眯起眼睛,终于感觉不太对劲了。放眼望去,举目尽是灰气! 要想日子过得龟,头上难免有点灰? 不对,他想起来,早上他见到许康的时候,许康头上也是有一丝灰气的。 或许,这灰气是另外一种含义。自己的灵力就可以将手指凝结成灰雾。会不会灰气对于自己来说是大补的灵气呢?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吸取别人的灰气来增强自己? 可若是吸取了别人的灰气,会危害到别人的生命,那又怎么办? 梁劼虽然懒得管别人的事,习惯尊重他人命运。可他也还没恶到有如此害人之心。 怎么能在没有验证的情况下,干这种事呢? 梁劼不动声色,退回到仍在吹牛的石昆身边,将手指对着他头上的灰气,隔空收敛。想要将其吸入自己体内。 就算危害石昆的生命,也没什么吧。石昆一个江湖混混,这辈子就没做过好事。死了活该。 梁劼微微颔首,自从取下红领巾以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光辉圣洁。 石昆被梁劼的奇怪举动给整不会了。他呆滞地说:“劼哥,你这是干什么?” 梁劼现在的模样确实很古怪。何况他的手指还裹着一层白布呢,隔空这么一点一戳的,表情还一副自带神圣光环的模样。 他皱起眉头,低声说:“想场景呢?我们要赢,关键是在动作场景上压过对方,是不是?你若无其事一点。我现在是在考虑小三用什么动作与你过招。” “明白。”石昆有个最大的好处,每当说到他听不明白的东西,他就会装作明白。 梁劼用了他认为的所有方法,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具有“吸”这个功能。 或许是距离太远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手伸到了石昆头上的那丝灰气里。 嗯,灰气不是真实存在的。梁劼根本无法真正接触到灰气,就像是一个光学的投影。他在石昆头上来回戳了几下,宛若触碰不到的镜花水月。 “劼哥,不要啊。”石昆有些难堪,换一个人,他现在已经拔刀了。 神特么杰哥不要啊。梁劼没好气地将手抽回来。 “哟,小昆子,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有些尖厉的声音传来。 石昆循声望去,脸色变得悻悻的,偏开头刻意回避开。 梁劼也转过头,只见是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石昆。 阴柔男子说:“一天到晚抱着把刀,知道的知道你是个假把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高手。” 石昆看着另一侧说:“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这有一个什么留影珠唱戏,来看看怎么回事。要不要收点保护费。”阴柔男子声音不阴不阳的。 梁劼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咦,这个男子的头上,并不是灰气。而是白气! “讲点道理。这是我罩的。”石昆猛然将头扭回来,有些桀骜得歪着脖子说。 男子冷笑一声,没说什么,转身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来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石昆:“小昆子,好在我们青龙会帮规严,不然就凭你那一嗓子……” 男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石昆扭开头,并不言语,装作没有看见。男子摇摇头,走了。 “这个人是谁?”梁劼询问。这个人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只有他是白色。别人都是灰色!介于刚才这人的嚣张,他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掩饰。 “付治。我们青龙会的人。不要管他。他不敢来的。否则老子……”石昆呲牙咧嘴,双目圆瞪。却没有真正说出什么威胁性的话语。 “他很厉害吧?”梁劼问。若是这个付治不厉害,石昆早一巴掌呼过去了,现在所有言语和动作都只能证明一点,色厉内茬。他惹不起付治。 石昆犹豫片刻,说:“他是修行者。也不过就是开悟境。特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会首以下第一人呢。” 梁劼心中一动,快步走到茶楼一处镜子前。 大乾总归是仙侠世界,连留影珠这样的物件都有,自然用的不是铜镜。琉璃镜,大致可以等同于玻璃镜,只是略多了几分杂质而已。 镜中人,依然是一副弱鸡模样,平平无奇的五官勉强只能算得上清秀,独独一对剑眉颇有英气。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镜中人的头上,也是一道白气。 开悟境,白色。 普通人,灰色。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灰雾状态下,真正的作用就是看穿对方的实力……这是不是太鸡肋了! 梁劼呲牙。《弱鸡的我,开悟境依然弱鸡》。 不但如此,他还感觉指尖的灵力也消失殆尽。这就完了啊?这点灵力够干啥?一折子戏都比这坚挺! 好吧,毕竟今天才是开悟第一天,明天说不定可以继续变强。 算了,先谈合约。修行的事,之后再问问许康。 这次终于没有插曲,梁劼径直走到阮老板面前,说:“阮老板,谈一笔生意。” 阮老板面若杂酱:“你想长租我的雅间放你的留影戏。” “你觉得这生意怎么样?”梁劼拈着自己的手指问。 “你打算给什么价?”阮老板笑眯眯地反问。 梁劼环视了一圈满座的茶楼,笑着说:“和之前一样,我放映留影戏的日子,包你每天四百碗茶。” 白嫖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有一就有再。 可惜,上次是利用了双方的信息差。奸商不会两次踏入同一个陷阱。 再者,梁劼原本准备跑路而采用的买断制,也让阮老板的野心膨胀了。 阮老板的杂酱脸变回了普通鲜肉臊子:“梁老板,做生意,最好的当然大家都有赚。” 梁劼笑了笑:“提成。卖出去的票钱,你提一成。” “一成?”阮老板笑容又淡了一分。他昨天看了一天,今天又实际操作了一回。他飘了。 借用一句蓝星名言。被狮子护过的猪,怎么还会看得上狗。 笑傲江湖 第十八章 素素是你的人了 其实狗也看不上猪的,那是有种族隔离的。 你说单纯的为了吃肉啊。那被狮子吃了,狗和吃个屁。 梁劼淡淡笑了笑,目光中充满坚定:“一成。留影戏只有我一家。”很简单,这笔生意里,他才是不可取代的人,大乾独一份。茶楼多的是。 甚至不一定非要在茶楼。留影戏若是进一步闯出名气,自己租一间房子,稍微收拾一下,也是可以用来放映的。 梁劼把双方的形势摆了出来。暗示阮老板,自己完全可以换地方。 阮老板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不完全是为了生意本身的不满意,还在于梁劼的态度有些强硬。 在他看来,梁劼是没有资格跟他对话的。梁劼不过是许康的一个朋友。许康也不过他店里最唯唯诺诺的一个伙计。 而梁劼上次来,是为了卖留影戏还钱。自己助对方过了这个坎。自己有莫大的恩惠才是。 现在这小子跟自己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不讲武德,说话如此直白,搞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梁劼装作没有看见。对方不满意?pua一顿就好了。 “阮老板,我们选中茗香楼,确实是看中茗香楼地段不错。可实际一看,雅间太小。一次只能容纳二十人。一场上限就摆在那里。” 阮老板蠕动嘴唇,想要争辩几句,最终没有说出口。 仔细一想,梁劼的话似是而非。茗香楼雅间坐二十五人,也是可以的。他自己定位的二十人。现在又来怪场子小。 这就是pua的精髓嘛。选择性无视,放大缺点。明明你有十五厘米,可却被一脸鄙夷地告知华国平均长度是十八厘米,你好短啊。 这下你自卑了吧。自卑了,你就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生意。主动降低心理预期。 梁劼可没少被领导pua过。好在他早早看破这一套,还师姨长技以制姨。 “大厅也不够大。大厅不大,潜在的观众也就少。现在是仗着新玩意的劲头,看热闹的人多。以后,观众主要还是从茶客中产生。” 梁劼食指扫向大厅所有人:“这确实也是一个劣势啊。” 换作有梁劼同样认知的人,肯定会觉得胡说八道。人就不能单独来看留影戏吗?这和茶客有什么必然联系? 可阮老板不会。大家的认知有着一层坚固的壁垒。在大乾,戏剧与茶楼相伴而生。 正宗的茶楼,主喝茶,辅看戏以及各种表演。隔壁的勾栏,主看戏,辅喝茶。就没有不喝茶,光看戏的地方。 阮老板无语了,他是被梁劼的理由彻底压低了一截。 梁劼扶着柜台,身体前倾,声音略微低了几分:“阮老板。你是茶楼,不是勾栏。平时偶尔上门卖唱的,你又能收到多少分成。我们可是长期合作。” “长期合作嘛,茗香楼也可是算是我的娘家。我可不是泼出去的水,对自己的娘家还是很看顾的。”梁劼笑着挑眉。棒子打完,该喂一点胡萝卜了。 阮老板没有表情地看着梁劼,焦灼的眼神则显示出他很急于听到这个好处。 “许康辞职了。茶楼一应杂务都落在了那两位兄弟手上。着实辛苦了。这样,每个月,我额外支付他们十两清洁卫生费。”梁劼做了一个扫地的动作。 “清洁卫生费?” 阮老板默念着。虽然是个新词,但其意实在不难理解。他脸色一变:“给他们做什么?这不是正该的吗?再说还有素素。” 梁劼嘴角微微勾起。看吧,这就是套路了。黑心老板最怕什么?最怕不是少挣钱,而是员工可以多挣钱,比他少挣钱,还让他难受。 现在阮老板哪还有工夫关心其他事,只对他拿出十两银子便宜两个伙计而有些激动。 梁劼慢悠悠说:“当然,这清洁卫生费,对是整个茶楼而言。该怎么分配都是阮老板说了算。钱只到阮老板手上,我断没有替阮老板奖励伙计的道理啊。” 阮老板松气点头:“对对对,是这个道理。”他已经拿定主意贪墨这十两了。 梁劼心中暗笑,说:“那两个兄弟我不管。阮素,我要请她来帮我。以后她就算是我的伙计,阮老板可以省一份工钱了。以后我给她发。”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挖墙脚。他对阮素可是很有好感。这不妥妥宛若初恋般甜甜的女孩吗? 借职务之便,加深接触,这才是正常操作。把阮素挖进团队才是正经。 不是下海拍片,而是正经的工作人员。 得有多纯真,才会喜欢戏子?不论是在蓝星还是在大乾,戏子不论男女,不是权贵的玩物,就是百人斩高手。 当然,总有几个漏网之鱼……额,不对,叫出污泥而不染。可最好还是别赌这个啊。 他对阮素的安排和现在区别不大,平时就是当个放映员。没有片播放的时候,兼职一个场记、剧务、道具、化妆、后勤。 这一堆职务,现在的留影戏根本就用不上。只是一个把人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借口。 总不好直接给人说,你来当我的秘书吧。 大乾有秘书,是用来称呼掌管图书的官员,和另一种秘书,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梁劼之所以放在最后才说,一是为了免得对方察觉到他的醉翁之意,忽然加价。二是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大家好把合同签订。 大乾的商业比较发达,甚至有了比较标准的公司制度和模板。 “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公司这个词,古而有之。在大乾更是被人早早组合成了它正该表达的意思。 “嗯。”阮老板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对梁劼的挖人几乎没有什么反应。 梁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小声了,对方没有听见。 “那……说定了。”梁劼拈着手指问。 在他所处的蓝星。院线分成一般高达一半以上,高的甚至可能达到六成。 现在梁劼十两保底外加一成分成就搞定。他起码不亏。还拐了一个员工过来,超值的。 “说定了啊。素素这个丫头,是你的人了。你拿去就是。”阮老板一摆手。 梁劼点头,看来这是真听清了啊。那就放心了。 阮老板话锋一转:“只是,得加钱。” 笑傲江湖 第十九章 真是一滴也没有了 梁劼眉峰蹙起。吃了自己这么多pua,居然没事人一般。哪来的普通却自信的老板啊?嘴里低语着:“加钱。” 说不清是单纯的重复,还是反问。 “你给素素多少工钱?”阮老板的脸又有肉馅化的倾向。 “一个月二两。”梁劼谨慎地报出一个平均数薪水,盯着阮老板的脸,想要看他准备加什么钱。 阮老板摆手:“小丫头家家的,哪用得到这么多钱。这样,她的人是你的。但是她的工钱,你给我……不要误会,我怕她乱用,替她存起来。”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连侄女的打工钱都想要贪。 吐槽归吐槽,梁劼却是笑着说:“那是应该的。” 到此为止,双方终于彻底达成了协议,口头的。 没有签署正式的合同,因为这点钱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而且双方都心怀不轨,都是想着随时毁约的。 阮老板装作不用小题大做的样子。实则是对这份协议还是有些不满意,准备先试行一两个月,然后伺机加价。 梁劼主观上不准备毁约。毕竟他自觉还是占便宜的,哪怕又被敲了二两银子进去。 可他看出来了,阮老板不太想签书面协议。他也不想逼迫太甚。不过他也准备骑驴找马,到时谁高攀不起谁,还两说。 那二两银子算是白送给阮老板吧。他请阮素做事,哪能分文不付呢?白嫖许康石昆可以,毕竟他也只是一个贪婪的资本家。 可霸道总裁优待保洁小妹,这不是日常操作吗? 《留影戏总裁的保洁小妹》 《总裁请别撩,我喜欢的不是你的钱》 《总裁猎爱:豪门的小娇妻》 《你若有钱,许你情深》 借了阮老板的柜台,搬一张凳子坐下,开始思索五天后的比试。 古大郎奔丧,是前朝故事。古大郎叫做古廉,本来是要进京赶考。听到爹死了,放弃考试,千里赶回家中奔丧。 在墓前痛哭,竟然引来群鸟哀落,引为奇观。 故事很简单,本身也没一个前因后果。换个说法,就是大乾版二十四孝的故事。反正就是贻孝大方的那种。 这个故事估计本身都是编出来的。古代炒作,无外乎就是这种老天都被感动了的神迹。 梁劼开始构思一个完整的故事来。他倒是不慌,比起戏剧来,留影戏优势明显。 一炷香的时间,戏剧想要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不容易。 留影戏则不同。镜头加旁白,一炷香可以讲很多事。几百个小帅、小美、丧彪和老白的故事,不都这么过来的吗?谁又看不懂咋滴。 构思了一阵,黄瑜又来过一趟,双方进一步敲定了比试的细节。 现场抽签抽出观众。抽出来的观众,分别在茗香楼看留影戏,在勾栏看戏剧。看完以后,投票,最后看谁得票多。 已有好事者被煽动了起来,其中抽签以及最后投票,所要用到的桌椅、道具等,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富家翁自愿赞助这笔费用。 主意主要是梁劼出的,大家听着也觉得甚是合理,黄瑜就没有反对。 梁劼遣散黄瑜,继续思考起自己的剧本来。 黄瑜径直离开,回到自家戏班子的勾栏。尹平澜已经等着他了。 “怎么说?”戏班子的人和尹平澜见到黄瑜,立刻围了上来。 黄瑜将梁劼的定计说了一遍。 尹平澜抚掌说:“好,大事已成!放心,赞助比赛的,绝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到时我们可以多抽一些我们的支持者。” “尹大人运筹帷幄。”戏班主老怀欣慰地拱手说。 “为了兴剧!”尹平澜捏起拳头,说得浩气凛然。 …… 在兴原府远离玉带桥的一处角落,青龙会付治背负双手,对着自己的手下问:“你是说,石昆攀上了一个劳什子唱戏的?” “留影戏。”手下喽啰纠正说。 付治毫不在意地摆手:“不就是戏子。你刚才说那留影戏要和勾栏的兴剧班子比赛?” “是。” “好,到时我们去给留影戏找点麻烦。等到留影戏输了,我们再借机以戏迷的身份,上门闹事,定要叫他们在兴原府混不下去!”付治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老大英明!石昆那个猪头,也配和老大不对付?”喽啰笑着附和。 “老大,留影戏赢了,我们也可以借机闹事啊。”另一个喽啰倒不解起来。 付治一个正义大比兜扇了过去:“傻啊!他赢了,正是风光之时。我们去打上去,也不过只能给点皮肉之苦。怎么比得上让他们输了爽快呢。” 想了想,付治向着手下招手:“过来,我教你们怎么办。你们先去找些人,到时装成观众……” …… 梁劼并不知道,他为留影戏名声鹊起,而给戏剧挖下的大坑,现在正要以另一种方式将他自己掩埋其中。 他现在仍在思虑着剧本的事。他脑中已经有了雏形。只是怎么拍摄出来,他还琢磨不定。 他没有团队,没有预算。很多想象只能停留在想象层面,无法实际操作出来。 思考着,他习惯性地搓着手指,心中一动。似乎自己又积累出了一点点灵力。 他驱动灵力,将其聚集到指尖。作为一个刚刚掌握的技能,正常人都想要多玩几次。 灰雾之指重现。 梁劼心思立刻被分散了去。还写什么剧本? 码字?码个锤子字。先给大家表演一个摸鱼。 梁劼悠闲地将目光扫向窗外,想要看看兴原府到底有多少修行者。 目力所及,一片灰色。 修行者,并不是大白菜,即使是百万人口的兴原府,也是凤毛麟角。 “你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梁劼微微颔首,对此十分满意。 就在此时,他只觉不远处飘过一缕红光。 红光! 梁劼不觉心中一惊,定睛向红光看去。目光所及,只堪堪看到一个身着火红牡丹刺绣纱裙的女人。 可惜还未多看一眼,灵力已经消退。他刚刚凝聚起来的灰雾之指再度消散。 不过现在,这倒不重要。梁劼呆呆地看着女人。 只一眼,他对这个女人就没有任何好感。 侧对着梁劼的女人,整个左脸都纹着一朵娇艳的海棠花,从眉骨一直延伸到脸颊,有一种张狂而妖异的美感。 女人的手中捏着一根足有一尺半长的烟斗,烟斗金光熠熠,辉映骄阳。 只是,再看一眼。女人骋目流眄,艳光逼人。确实梁劼从未见过的绝色。 梁劼竖起自己的手指,拼命想要凝结出一点来。 不行了,这次真是一滴也没有了。 笑傲江湖 第二十章 昆哥不要飘了 这是一个有些邪异的美人。 不过不是梁劼的菜。纹身就算了,纹脸上,什么前卫风格?还公众场合抽烟,有没有素质?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狠狠多看她两眼就可以,绝对不会在脑中幻想什么的! 当然,现在之所以狠狠看着她,更主要的是她头顶的气是红色。 灰色代表普通人。白色代表开悟境。那么红色至少比开悟境强。 梁劼有个预感,恐怕不止强一点。 梁劼判断,很可能实际效果是颜色代表强度,灰色代表比自己弱,白色代表与自己一样,红色代表比自己强得多。 这女人是什么境界呢?比起传说中那位先天境的陈无双,又如何? 海棠纹面的美人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看向茗香楼。目光流转,似笑非笑地透过茶楼的窗户,看向了柜台的梁劼。 只一瞬间,海棠纹面美女又若无其事地转回面庞,然后将烟斗凑到嘴边,吸了一口,施施然离去。 梁劼被美人看过来的一刻,心中猛然一惊。他刚刚才认为自己已经是开悟境,可以在兴原府逍遥几分,现实就给了他一记美艳的耳光。 兴原府人杰地灵,卧虎藏龙,可没有这么简单。 开悟,仅仅只是修行第一步,路还长。 只是灵力耗尽,再也没能聚集起来。没能仔细多看看那女人的实力,实在是有些遗憾。 又一波观众走了,梁劼看了看墙上的晷仪,已经到了午时。 晷仪,又是中州仙家的杰作。它的作用等同于日晷。 日晷,一种计时设备,可以根据日光照射晷针,在晷面(带刻度的表座)上留下的影子来确定时间。 晷仪实际使用效果,也差不多。它大约的原理,是仙法映射阳光照射的效果。 日晷的缺点,大,笨重,还要安置在室外,而且必须有日照。而晷仪则恰恰相反,小到可以挂在墙上,相对也轻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可以在室内使用。 原理不太清楚,不过就像留影珠一样,也并不比科技平替产品差多少。 “走,吃饭去。” 梁劼朝着石昆招招手,径直走向阮素。 阮素正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观众。已经是饭点了。昨天中午这个时候,梁劼可是大手一挥,说暂停播放,让大家吃饭的。 今天没人说这话,那些观众倒好,要么是早早已经吃过的,要么是看完下一场准备去吃的。这么下去,怕是根本不得闲了。 她想吃饭了,有些委屈地按着肚子,小心地去瞟自己的大伯。结果大伯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朝客人挥手,吆喝着:“十文钱,这边缴费。”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高大……也算不得大,瘦高瘦高的。 阮素认识梁劼,昨天看到留影戏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就在想,到底是谁,能弄出这么有趣的玩意。她原想露出一个淡然的礼貌微笑。 可她完全没有笑出来。 梁劼直接走近到她面前,停了下来,说:“走了,阮素,吃饭去。” 大乾的民风没有这么拘谨保守,名字并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哪怕是男女之间互相叫名字,也不奇怪。 阮素脸一红,赶忙低下头,小声说:“大伯让我播留影戏,没说停。” 脸红,不是因为被叫了名字。而是梁劼走到她面前朝她说话,这件事本身。 梁劼本想阴阳几句。资本家都让人吃饭。这特么比资本家还黑啊。哦,阮老板是封建残余,那我没事了…… 终究还是不好指责阮老板。双方才刚刚达成了协议,现在最好不要伤害蜜月期的合作。 梁劼朝着许康吆喝一声:“小三,过来。” 许康略一惊讶,言听计从地跑了过来。 “你替阮素播留影戏。”梁劼拍着许康的肩膀,把他推进了雅间。 对付老实人,更要拼命pua。这种人不pua,简直是浪费对方的异禀天赋。许康没有任何异议,就被浑浑噩噩推了进去。 “啊。”阮素低声惊讶着,抬头快速看了梁劼和许康一眼。 梁劼的话,让她有些难堪。明明是她的事,却差遣给许康,她有些不好意思。呼出一声以后,她还想说点什么。 梁劼瞪了她一眼:“啊什么啊?你不吃饭么?” 对于这种腼腆的小女生,看过这么多烂俗网剧的梁劼无师自通,自动代入了霸总的角色。 效果着实不错。阮素抬起头,瞪着自己小猫一般的剔透眼眸,双眸晶莹,脸上写满胆怯和惊奇。 “走。”梁劼一挥手,指向大门。 阮素半侧过身,指了指身后门内的许康:“他呢?” 梁劼笑笑,只是他的笑容既不邪魅,也不和谐,倒看起来像是嘲讽。阮素抿住嘴,低下头。 “走吧。我们先吃,然后给他打包回来。放心,他最喜欢吃鸡腿。给他买一个卤鸡腿,对得起他吧。”梁劼又指了指大门。 阮素不敢直视他,哦了一声,看着梁劼一个劲地指使她走前头,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梁劼笑着摇摇头。这还是真是少年刚刚学会慕少艾时,所能幻想到的最可爱的女孩。 只是很多人长大以后,就忘却初心。不止要可爱,还要漂亮,甚至还要性感。 梁劼就不同了,他还喜欢富婆。最好是能全程包养那种。 走到门口,阮素忽然停下来,让紧跟在她后面的梁劼差点撞上她。不过梁劼开悟以后,身体控制力有了一定程度提升,现在起码不是细狗了。 阮素转身,刚想开口,看到离自己这么近的梁劼,又有些脸红,小退半步,才说:“我们为什么要出去吃?” “因为我有事跟你说。”梁劼继续指向外面。 “劼哥,哪里吃去?”石昆迈着鸭子步,跟近过来。 阮素有些怕石昆。她其实也有点怕梁劼。两种怕,不一样。对石昆,是单纯一个清白人家对江湖恶徒的害怕。 听到还要与石昆一起吃饭,她脸倒不红,粉白肌肤变得更好,双手捏着衣服下襟。 梁劼没好气地说:“反正我和阮素一起吃,你去哪里吃你自己考虑吧。” 石昆错愕:“劼哥,你不是叫我吃饭的吗?” 梁劼双手扶住石昆的双肩,将他转过半圈,对着大门,然后推了他一把:“昆哥,不要飘了。认清自己的位置。” 笑傲江湖 第二十一章 吃阮素豆腐 握着大刀的刀鞘,石昆脸上犹疑不定。 石昆并不是慈眉善目的人,相反他心狠手辣,被他揍过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就算路边随便见到一个人的表情不如他所愿,他都可能一脚飞踹过去。 梁劼,他就打过。两次! 他现在对梁劼客气,是因为大家昨晚一起喝酒吃肉。一起喝过酒的人,大家就算是兄弟。江湖人讲究一个义气,他才以兄弟之义对待梁劼。 而且梁劼可以让他挣钱,他也觉得这个兄弟还不错。 可是,听梁劼这话。 什么叫我飘了?我看是你飘了才是! 我,石昆,青龙会门人,今天要叫你知道青龙会为什么在兴原府如同恶鬼! 石昆面目狰狞,五官扭曲,让正看着他的阮素心里更害怕了,退开一步,将半个身子藏到梁劼身后。 梁劼拍了拍石昆肩膀:“昆哥。你可是青龙会门人,陈会首弟子啊。现在正是你一展风采的时候啊!” 石昆一愣,煞气散去一半。这是什么意思呢? 梁劼伸出三根手指:“五天后的比赛,就我们三个,怎么和隔壁勾栏比拼?昆哥,这个时候,只有你能救场了。你回你们青龙会去,弄点人手。” 石昆眼神迷惑,瞪大眼睛看着梁劼,想要得到解答。 梁劼点着头,一脸郑重:“昆哥,我们三人之中,唯一靠的人就是你了。你是江湖人啊,怎么就自甘堕落认为和我们两个一样了呢。” “来,昆哥,你就这么办……”梁劼这才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石昆连连点头,原来自己对小老弟误解了啊。我这个青龙会门人还是很受他尊重的。 “你喜欢吃什么?”梁劼打发走了石昆,朝阮素问。 阮素支支吾吾了一阵,小声说:“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 梁劼点点头,随便指一家锦水河对岸杏旗招展的酒楼:“走。” 说完,梁劼就走在前头。阮素犹豫了一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进了酒楼,寻了一个清雅的座位。梁劼没有看热情迎上来的小二,看向阮素:“你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阮素小声说。 梁劼颔首,转向小二:“来一盘红烧鸡屁股,一份烤羊眼,一道活珠子。” 活珠子,是当鸡蛋即将孵成一个生命但是又完全没有鸡的形状。梁劼也只是听闻它的大名,自己见都没见过。 “啊?”阮素微微抬头,剔透的双眸尽是写满了惊恐和委屈。 “不喜欢吃?”梁劼迎上阮素的眼睛,露出古怪的笑意。 “不是……是。可以吃其他的。”阮素先是有些慌张地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低声说。 梁劼颔首,说:“那我们换成蟹黄汤包,什锦豆腐捞,再来一份青菜。可以吗?” “可以。”怯生生地小声回答。 小二这才去传菜。桌上两人沉默下来。 梁劼看着阮素。阮素五官柔秀,散落在粉白的面庞上,自然娴静。一身鹅黄色的衣衫,颜色有些晦暗,显然是有些年月的旧衣衫了。头上也素净得很,只有一支旧木钗。 结合许康简单的介绍,梁劼大致可以推理出阮素的背景了。 父母早早过世,寄居在大伯家。大伯显然不是个慈爱的长者。平日里对她也并没多少关爱。只是当做一个免费的小工。 茗香楼收益还算不错,阮老板放在兴原府这样的富庶之地,也可以算作是家境殷实。结果侄女平时连新衣和饰品都没有。 梁劼向阮老板讨要阮素,阮老板根本没当成一回事。 阮素平日的日子过得必定不会太如意。 性格通常是由生活和家长原因造成的。胆小的人,要么家长强势且不讲道理;要么家庭贫弱,低人一等。 阮素很可能两项都沾了一些。 阮素见到梁劼在看她,有些害羞地垂下头,避开对方的目光。过了一阵,她悄悄抬头,正好与梁劼四目相对,又飞快低头。 梁劼莞尔,这倒是看起来很可爱。对于可爱的女孩子,他就想要捉弄一番。 只是他又不是八九岁的小孩子。小男孩总会欺负女孩子,那是表达自己喜欢的古怪方式。梁劼已经是大人了,前世都已经工作过几年了。 他怎么可能这么幼稚? “阮素,你大伯已经把你转让给我了,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梁劼慢迢迢地说。 “啊?”阮素看向他,双眼迷茫又惊恐:“你什么意思?” 梁劼就喜欢阮素瞪着水汪汪眼睛,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 他也喜欢欺负阮素。这不叫幼稚,这叫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以后,你为我放留影戏。我按一天一百文的工钱结算给你。以后好好干,干得好,额外有奖金。”梁劼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脸笑意地看着阮素。 原来是这个意思。 阮素轻吐出一口气,又脸红起来,低下头不语了。 这时,菜被传了上来。梁劼严肃地命令:“吃,不吃完,不许走。” 阮素愣愣地点点头,拈起一个汤包在手中,小心凑到嘴边。 她其实很想知道梁劼是怎么拍出那么有意思的留影戏的。可是她也知道这是别人的绝活,肯定不会告诉自己。 昨晚她躺在床上,想了半宿,越想越觉得有趣。越是有趣,就越是好奇。 出于行规,她不能问梁劼。就算她可以问,她也不敢问。她在家里,连和堂姐堂弟说话,都有些畏惧。 而且,梁劼有点凶。唉,原来他不像留影戏里那么好笑啊。 砰! 忽地一声巨响,吓得阮素手一抖,汤包里的汁液飞溅出来,溅落到她手上,和面前的豆腐上。 原来是两拨客人闹起来了。其中一位直接拿凳子砸了桌子,现在又上升到推攘阶段。同时还砸着桌上的杯、盘。 梁劼瞥了一眼,只见打架的双方,一方穿着有些奇怪。也懒得理会。尊重他人命运。关我屁事。 他取出一方手巾,探身向前,轻柔地在阮素的手轻轻擦拭着:“你真是个笨蛋。下次你只能和许康一样,抱着一个大鸡腿蹲墙边啃。墙边没人打架,鸡腿也没汁水。” 阮素的脸羞得绯红,可是想到梁劼形容的画面,又有些好笑。 然后,她看到梁劼舀了一勺什锦豆腐捞,送进口中。 啊,那是我这汤包弄脏的……他吃我豆腐…… 阮素整个人呆了。 笑傲江湖 第二十二章 天外飞仙 大乾民风开放,没有男女大防。 可男女之间,总有一些避忌。哪怕是在梁劼生活的蓝星,这也是客观存在的。 在阮素眼中,这是不是就等于间接交换口水了? 再不敢言语,只低下头吃饭。 幸而那个有些凶的梁劼也没有再说什么,除了吆喝了几次吃菜,自己叫了个米饭,就着汤汁吃了个干净。 吃完以后,梁劼招来小二,又要一个鸡腿,一份青菜和一碗米饭,要装食盒带走。 阮素才想起给许康带饭,想到梁劼刚才说的许康蹲墙边啃鸡腿的模样,不觉好笑。脸上露出笑意。可又瞥见梁劼看向她。不觉脸红着低下头。 她原以为梁劼会说些什么,梁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倒没凶她。 梁劼虽然喜欢欺负阮素,可难得见到她笑,自然由着她了。 等到阮素笑完,梁劼才清清嗓子:“阮素,从今天起,你就算是替我做事了。现在我就要讲规矩。” “哦。”阮素软糯地应了一声,十分乖巧。 “很简单,一般情况你就在雅间放留影珠好了。我们需要的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出外景,去拍片。”梁劼介绍了阮素工作的性质。 听闻梁劼提到一起拍片,阮素眼睛亮了亮,晶莹剔透。 “真的可以一起去拍片吗?”阮素眼中满是期待和企盼。 别看现在觉得拍片好玩吧。以后就会知道,出外景没意思,每天坐在雅间放留影戏。轻轻松松一个月三两银子,这种好事哪有啊。 梁劼自然不会煞风景,颔首说:“是的,不过出外景一天也只有一百文哦,不加钱的。”这不算煞风景吧。不算吧。 阮素居然摆起手来:“不,不是的,我不要钱。” 不要钱?居然还有人上班不要钱?是觊觎老板的美貌?还是你是卷王啊! 看到梁劼瞪过来,阮素的声音小了三分:“反正,你给的钱,我又拿不到……” 梁劼皱眉:“你大伯要收了去?” 阮素点头。 “昨天的一百文,他要收去了,是吧?” 继续点头。 梁劼一巴掌朝着阮素头呼过来,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 等了一小会,发现自己并没有挨打,睁开眼睛,迎上梁劼凶狠的目光。 梁劼恶狠狠地说:“笨蛋。我会额外给阮老板一点钱,说是你的工钱。以后给你的工钱,你自己藏好。这么大的人,连自己的钱都守不住。” 又挨骂了,他好凶啊。但,阮素好像没这么怕他了。 梁劼还想说点什么。那边又不消停起来。原来是兴原府的衙役来店里处理之前的打架了。 随着衙役和稀泥,一方得意洋洋,一方却连连跺脚,很是委屈的模样。 看着那几个穿着皮靴,马甲和小袄的人颇为狷狂地笑着出门而去,梁劼微微皱眉:“他们是……” “北庭人。” 阮素小声接过话头。她见梁劼拖着长音,不敢肯定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主动接话过来。说完,她自己都愣了愣。于她而言,有些冒昧。 果然,这是北庭人。刚才梁劼就觉得他们的装束不一般,有些游牧种族的风格。 北庭,是大乾北方的强大帝国,由尼真族所建立。在大乾建立之初,太祖太宗两代皇帝,也曾想过横扫北庭,一统中州。 不过北庭铁骑实在过于强大,连续两代皇帝在这个抱负面前中道奔殂。第三位皇帝文宗皇帝就只能算守成之君。 从此北庭与大乾慢慢从敌人成为“兄弟之邦”。 两国渐渐往来不断。当然,主要是北庭人来,大乾人鲜有去的。草原本是苦寒之地,在那边除了吃牛羊肉吃得多一点,日子真没啥指望。 兴原府算是大乾南方,也有一些北庭人来此。有的是来贸易,有的是来读书。 两国签的国书,双方都可以每年派多少学子到对方那里读书。食宿全包,还发生活费。其实只有北庭的人来,就没见过大乾去的。 开玩笑,去草原读书?这完全是扯淡。就好像北庭不会来大乾买马一样。 梁劼过去很少在城中走动,北庭人见得很少。刚才也没认出来。 看来这是一起北庭人和大乾人的冲突。 关我屁事。梁劼接过小二送来的食盒,带着阮素准备离开。 那被衙役拦下来的人实在意难平,犹在上蹿下跳,手舞足蹈。 梁劼见那几个人情绪激动,生恐他们伤到路过的阮素,下意识将阮素护在身后。 这一阻,刚好被挡在道中。 “衙役大哥啊。明明是他们过来闹事的,我们吃得好好的,又没招惹他们。” 衙役摆摆手:“你自己说,是不是你说羊肉骚的。” “羊肉本来就骚啊。这难道也说错了不成。” 衙役黑着脸:“当着北庭人,你说羊肉骚。你还说不是惹事。”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周围都议论纷纷。 “差大哥,你这就是胡说了,分明是护着北庭人。” “北庭人也太小心眼了。说个羊肉骚,他们也不高兴。我喜欢吃鱼,你们还说鱼肉腥呢。难道就是侮辱我了?” 那衙役还想说些什么。另一位年纪大的衙役忙拉住他,对着大家说:“各位,跟我们说也没用啊。北庭人跋扈惯了。以后大家克制一点。他若挑衅,你们不搭理他们就算了。这样你们也不用生气,我们也不用跑这一趟。” 这话说出来,又引来一群人怨声载道。更有人大喊起来:“狗日的北庭人。” 这话一出来,立刻被衙役捂住嘴:“少说几句。实在是没事呢,就去看戏。五天后,这玉带桥畔还有个比赛,你们去看那个,比在这骂有意思。” 梁劼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对对对,都去看留影戏。顺便借过。” 领着阮素走了出去。什么大乾和北庭的恩怨,与他无关。倒是衙役的话提醒了他,看来这场比赛已经发酵成了兴原府的大事。 看来他也该认真拍片了。吸引了这么多眼球,正是爆一波的节奏。 让阮素回去换了许康吃饭。吃完以后,两人开始外出采景。 站在城北乱葬岗,梁劼仰望天空。 许康有些莫名,学着他的模样,看着蔚蓝青空,辉耀红日,缥缈白云。 “锅,这个天黑(很)漂亮。”许康也不觉被美景所陶醉。 梁劼摇头:“我不是在看这个。” “那你在看啥子呢?”许康有些莫名,更认真地用目光扫视着。 “我在等我的神仙朋友。”梁劼叹息着说。 “你认识神仙?”许康身子挺立起来,满目惊讶。 “是的,天外飞仙,大疆。” 笑傲江湖 第二十三章 眼保健操的意义 “大疆是谁?”许康看着碧空,眼睛瞪得和嘴一样圆。 “道号无人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飞。”梁劼有些索然。 这里作为古大郎奔丧的外景地,其实真是不错的。若是有一组航拍镜头,那简直是完美。奈何他做不到。 “就这嗦,这个无人机道长也不算仙人噻。最多就是筑基境。剑修,筑基境就可以御剑飞行。”许康仍仔细地看着天空,不肯放过一丝丝风吹草动。 筑基境,中三境,恰是九阶最中间的一阶。 中三境,分别是通玄境、筑基境、先天境。许康说得轻巧,他的师父也不过就是下三境的练气境而已。 “锅,真有个筑基境剑修要来帮我们啊。嘿,我看下是啥子样子的人。我们师门都没这么厉害的人物。”许康与梁劼想到一块去了。 梁劼不由自主就想起那个纹面的女人来。这个邪异的美人,一定有筑基境。 妆容举止令人反感,也令人对她的倾城容颜难以忘怀。 “就是不会来啊。真要有无人机,我们在兴原府可以横着走了。” 梁劼随意吐槽了一句,心念一动,转移了话题:“筑基境就可以飞。那更高境界,又有多厉害?是不是可以寿数无穷,吞食天地?” 许康咧嘴笑起来,脸上的酒窝随之绽放:“哪有你说的那么凶哦。不成仙,再厉害也不过就活一百多岁,不得了了。” “我听到说,以前有个渡劫境的剑修,活了一百三十七岁,都算是前无古人。”许康很难得见识比梁劼多,说得很是轻松自得。 “渡劫境,就是人间最高的境界?”梁劼对修仙常识并不太熟悉,出言确认了一番。 “上三境巅峰的哇。过了渡劫,就可以成仙了。”许康眼中满是憧憬。 “成仙以后就是上万年的寿命?”梁劼语气有些戏谑。 这渡劫到仙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简直等于鱼跃龙门,考中进士,或者嫁入豪门。可以算逆天改命了。 许康摇摇头,表示否定:“哪有哦,仙人也最多活上千年也不得了了。你是不是看的啥小说里头的哦。那些小说都是读书人写的,他们又没修过仙,全是乱编。” 中州的仙人有点矬啊。仙人才活一千年,中间还有个渡劫在那里,少不得还得挨劈。没抗住还得死…… 比起小说故事里的仙人,简直不够看。 “你继续说说这修仙的事来听听。”梁劼寻了一处石头,稍稍弹弹灰,坐了下来。 “咋个,我们不拍了吗?”许康莫名其妙,又看了看天空并不可能出现的无人机道长,声音疑惑。 “要,不过先等东风。”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剧本腹稿有了,其他的急也急不来。梁劼干脆聊起他同样感兴趣的修仙来。 东风?又是哪个道长的道号吗?许康有些疑惑。 这次还真不是天降正义那个东风,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东风。其实指的是石昆。 许康也坐了下来:“锅,这个说起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想晓得哪些嘛?” “你们平时怎么修炼的?”梁劼想了想问。 “就是按师父的口诀练剑,也会打坐吸收天地灵气。每天就周而复始地练功,我这十二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许康回忆着自己的剑修经历,脸上无悲无喜。也许梁劼回忆自己十二年读书生涯,也是这么有些感慨又有些欣慰。 苦日子,也是充满美好回忆的日子。 “那些开悟以后的师兄,包括我师父这一辈的,也是每天练八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练。”许康说得有些慢,想来是边回忆边说。 八个时辰! 修仙修得这么废寝忘食?资本家都才剥削六个时辰。仙道直接剥削八个时辰? “那你们门派历史上最强的人有多强?寿元几何?”梁劼打断许康的回忆,插话进来。 许康严肃地坐直身子,恭敬地说:“太师祖,张大元,修为通玄境。享年八十二。” 剑修筑基境才能御剑飞行。通玄境还不能飞。 从小开始,每天练八个时辰,就为了活八十二?这什么自虐精神啊? 在中州,修仙不划算啊。 原本还信誓旦旦挣钱修仙全都要的梁劼,作为资深退堂鼓表演艺术家,决定弃了。 “太师祖,之所以有那么高修为和寿命,得以于他从来不找道侣,不近女色。”许康一本正经地补充。 特么,每天八时辰自虐不说,最后不能御剑当飞机,还不能打飞…… 修个锤子仙。 还好,我天赋异禀,自己就开悟了。 “对了,修行者是不是互相都能看到别人修为的境界。”梁劼决定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境况。弄清灰雾之指,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许康摇头:“不能。咋可能嘛?那不然大家见面,都不用动手,直接互相看一眼,就晓得哪个凶了。反正我师父从没说过这么古怪的法术。” 梁劼眼神微动,试探说:“我听说那个无人机前辈就会。而且他也不是剑修,他怎么修出来的?” 许康直视梁劼双眼,并不说话,双目清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偏开视线,重新陷入回忆:“那他肯定是奇才。我师父说的,这种奇才,有时候自己就悟了。半梦半醒之间,他们就会领悟到一个法术或者技能。” “其实,他们那个时候,是灵识潜入意海,在领悟什么。每一个动作都代表一定的含义。”许康说得很慢,这些话已经过去很久了。 每一个动作,代表一定含义。 梦境里,满是灰雾,代表我的领悟和灰雾有关。灰雾是个什么东西? 自己在梦中一直走,代表我在强健我的体质? 抄起一抔灰雾,代表我将灰雾融入了自己的躯体。 做眼保健操,代表我增强了自己双眼的功能,可以看到别人的修为? 那我把眼保健操串联起来乱做一气,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 “劼哥,老许。你们怎么在树下坐着哦,让我好找。”一声大喝传来,打断了梁劼的思路。 梁劼循声望去,看到石昆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东风来了。”梁劼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也顾不得继续去想修仙的事。 许康捂住自己的大腿,倒吸一口冷气。 锅,你拍啷个重干啥。而且拍你自己的脚噻,拍我的干啥。 笑傲江湖 第二十四章 正式出道 石昆一脸喜意,如同献宝一般指着梁劼让他准备的东西。 衣服、谷物、瓦坛、木牌、绳子、武器、还有几根超长竹竿。 平时圈钱的敷衍之作也就罢了。这次是用来与勾栏赌斗的。得上大制作! 大制作的大,到底在什么地方? 其中一项,便是服化道。服装、化妆、道具。 梁劼的资金并不多。当日挣了十四两六钱的现银,又在阮老板那里买断加抵押留影珠再二十两。 一共三十四两六钱,还给青龙会二十三两七钱,支付给石昆许康阮素二两一钱。当晚喝酒吃肉三百多文,今天中午又是吃了一百多文。也就剩下八两多一点。 留下二两银子应急,这次大制作决定花掉六两银子。 六千元的大制作……说出来是搞笑了。不过有些东西可以白嫖嘛。比如人力成本。 舍得一身嫖,敢把项目拉上马。 古装剧,在大乾就是时装剧。服装化妆就省了。化妆直接放弃,服装让石昆去找青龙会的兄弟借几件拿得出手的。 这次给大家整一点武戏,趁手武器得来几把吧。还是借,石昆的脸卡,不刷白不刷。 还让石昆忽悠来几个人,是时候展示真正的群演了。 梁劼打量着石昆背后又盼又怕的人。逐一看过去,被看到的人都有些紧张地垂下头。 石昆见梁劼并不点评,主动说:“劼哥,这几个就是我见到最好的了。你说怎么样吧?” 梁劼颔首,竖起拇指:“昆哥出马,一个顶俩。这事,真交给我和小三,绝对办不下来。” 石昆挺起胸,一颗大头堆满笑意,只可惜笑起来也很凶。他继续表功:“怎么样?这几个花子是不是看起来算是干净的。” 梁劼双手一合,鼓了一掌:“极好。昆哥办事我放心。你们几个知道来干什么了吧?好好干,晚上包饭,有肉吃!” 夏州大灾,流民涌入兴原府,形成了不少乞丐。流民,对于官府来说是件头疼的事,对于梁劼则是廉价劳动力。 只要包饭就可以请到的人,这和白嫖有什么区别?晚饭一人几片看着瘆人的大肥肉,就可以让他们乐开花。 不会剥削的导演不是好资本家。 “开拍哇?”许康兴奋起来,其实他还挺喜欢拍戏。这不比端茶送水有意思多了。 “拍不了,留影珠还在茗香楼。”梁劼微微歪头,露出戏谑的笑容。 “安,那啷个整呢?”许康面容一呆。 石昆一跺脚:“劼哥,你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梁劼哪是忘了。他本来就是来考察场地的。 他摆摆手:“没法子。现在只有一个留影珠。等咱有了钱,买三个留影珠。一个用来拍戏。一个用来放映。一个揣兜里,就玩儿。” “那时间……”石昆着急起来。 梁劼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的身高差,让他每次做这个动作根本不费劲。这让他很满意。 他打断石昆,指向竹子:“不急,昆哥。五天,明天才是第一天。我们现在先处理这东西。” “这是拿来做什么的?”石昆见证过一次梁劼的奇迹,对他还是挺信服,便转换了问题。 梁劼上下打量着石昆:“当然是你用的。昆哥,你如此精壮的男人,不玩这个实在是浪费了。来,听我说,动手。” 说完,却见几个乞丐呆呆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并不行动。 石昆顿时急了,一脚就朝一人飞踹过去:“你特么听不懂吗?这是东家!东家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 梁劼一把抱住石昆,没让他真把人放倒,笑着说:“昆哥,别踢。他们这身衣服踢花了,就找不到穿得干净的乞丐了。” 说着,他又转向几人,挥手高呼:“别愣着,来做事。做了事就包饭!” 乞丐们眼神一动,立刻涌上来。 梁劼开始分配起来。两人去做一个假坟,剩下人与他们一起开始扎竹子。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石昆搞来的“墓碑”木牌。 “先考古烈之墓”。传说故事里,并没有提到古大郎古廉亡父的名字。梁劼让石昆找自己的关系去求人写了一块,让对方自己琢磨着写一个名字。 看着这个名字,梁劼哭笑不得。 字写得其实很一般,只比梁劼自己好一点点。不过这是白嫖来了,或者说拿人情换的,那就很赚了。 而且欠人情的是石昆,关我梁劼什么事? 他说着坟包大致的要求,以及竹子需要绑扎的形状。就安排民工们开始动手。自己则领着两位主演讲戏。 “昆哥,你演古烈。小三,你演古廉。” 梁劼安排完,看了看两位的反应。两位都是瞪圆眼睛,充满求知欲地等待下文。 他挑起嘴角,提醒二位:“昆哥演小三的爹。” “桀桀桀!”昆哥笑。 “啊?”许康满脸都是无辜。 梁劼面无表情地拈着手指:“首先,这是演戏。勾栏里那些人莫说演父子,祖孙的也有。还有那偷嫂子的,难道现实中真偷了?大家平常心。” “这个说不一定……”石昆支吾了一句,迎上梁劼冷峻的面庞,终究没有说下去。 梁劼心中也是懊悔,举错例子,让石昆这种思想不纯洁的娃可以借题发挥了。好在他不动声色应付过去,继续说:“昆哥这回主要是床戏。” 两人又变回茫然脸。 太纯洁了,连双关梗都听不懂。 “啥子叫床戏?”许康问。 “就是躺在床上演的戏。古烈是死人嘛,所以他的戏就在床上躺着闭眼就可以了。”梁劼板着脸解释,免得俩人又想歪。 石昆忽地大笑起来:“床戏好,床戏好。躺着不动,就把钱挣了。厉害。” 梁劼颔首。石昆才是新时代的人才。不要当卷王,要躺平。 他审视了两人一眼,继续说:“这次开始,我们就将正式出道。以后,我对外就叫劼导。你们也起个艺名吧。” 石昆有些兴奋:“艺名就相当于绰号,是吧?我一直想要响当当的绰号。可惜没机会。现在正好,我身上纹着三条龙,我就叫龙哥。” 梁劼有些牙疼,面无表情地说:“龙哥不够气势,干脆叫昆山龙。” “昆三龙,这个好。劼哥……哦,不,劼导果然读书人。”石昆反复念了几句,很是满意。 笑傲江湖 第二十五章 霸总故事 许康笑着露出白牙,憨憨地看向梁劼:“锅,我也想了一个,我演的是王大锤,我的宝物又很强。我就叫王宝强吧。” 嗯? 梁劼眯着眼睛,沉吟一阵:“小三,你喜不喜欢钱多?” “那肯定喜欢嘛。”许康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喜不喜欢房子多?” “喜欢噻。” “喜不喜欢娃儿多?”娃儿就是孩子的意思,倒不分男女。梁劼用的是许康的土话。 许康不答了,伸手挠头。 “钱多,房子多,娃儿多。你干脆艺名就叫许三多!” “许三多。”许康其实觉得没昆山龙有气势,又觉得寓意比昆山龙更实在,最终还是满意地点着头,喜不自禁。 出道完毕,正式介绍剧情。许康听得十分投入,除了他自己的戏份,对其他部分也听得很是认真。石昆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反正他只是尸体,他又不在乎。 说完,梁劼看到这边竹架也扎好了。 “昆哥,来试试。如此重任,舍你其谁。”梁劼朝着几个颇为期待的乞丐微微点头,招呼石昆过来。 四根极长的竹竿被扎成了一个棱锥形。上头四根竹尖被束在一起,又额外支出一根与地面水平的横杆。 下面张开,被绑扎好,可以架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选就是石昆。要扛起这个设备,没有技巧,全靠力气。四根竹竿本身的重量,而且还是竖立着的,重心极高。要扛起这设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石昆,完美人选,没有别的本事。力大,个子矮,重心低,稳! 石昆试着按梁劼的说法,将其穿戴在自己身上,脸色陡然就变了。吃力! “劼哥,这到底用来干什么的?顶一个这么高的支架做什么?”石昆本想抬头,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一旦仰起上身,这足足三丈高的竹架就会被撬动。 像一道杠杆,他立刻就被会沉重的竹架掀翻在地。 “打败勾栏梨园的秘密武器!”梁劼抬头看去,嘴角勾起一个龙王笑:“来啊,帮我们的昆哥卸装。” 假墓地这边也给干成了,梁劼让把带来的大部分装备和道具都留下。留下一人守墓,带着众人一道回城里吃饭。 先回到茗香楼,告知阮老板,明天他就要用留影珠拍片了。阮老板虽然很是不舍,才赚了一天钱。他买断的本还没收回来呢。 可这次大比事关重大,只有留影戏不会被兴剧碾压,大家才有继续挣钱的机会。比赛成绩越好,未来的生意也就越好。 “走,吃饭。”梁劼一脸笑意地看着阮素。笑容既不帅气,也没有什么摄人的邪性。可阮素还有些怕他,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一起去了。 乞丐们自然不可能与梁劼坐同一张桌子。梁劼就要安排他们坐到角落里去。 伙计面色有些不虞:“客官,我们店可是不接纳花子的。” 梁劼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伙计,才慢慢地说:“谁说他们是花子?他们都是戏班的演员,这只是戏里的化妆。为了怕影响你家的生意,他们已经躲到角落里去了,还要怎样?” 这就有点睁眼瞎话了。这几人身上的味道,言谈举止和眼神,哪里像戏班演员了。 戏剧的演员,并不讲形似,可从来没有这么逼真的扮相。再说了,脸上油彩都没有,这不欺负人吗? 梁劼并不在乎乞丐。可他现在在白嫖人家的劳力啊,一点表面功夫总该做足吧。 何况他毕竟是个蓝星人,平等观念比大乾人怎么也要好一点点。 “东家,要不然,我们蹲外面去吃吧。”一个乞丐看着伙计不太友善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说。 梁劼只是朝那人摆摆手:“没事,去坐好,等饭菜上桌就好。” 伙计站在原地,虽没有推阻,也没有说让点菜,颇为冷遇。 “昆哥,我在这没面子可用。不知道你面子好不好使,能不能让小二哥让我们吃顿饭。”梁劼剑眉一扬,脸上反而勾起了笑容。 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放狗了。 “汪汪汪!”石昆扑了上去。 更精准的描述是,石昆一拍桌子,抖了抖手中的大刀:“妈的,青龙会吃个饭还要看个小二的脸色。” 青龙会何等名声,凶神恶煞,奸淫掳掠。伙计脸色一变,终于软了下来:“客官吃些什么?” 梁劼随意点了菜。只是便饭,而且又不是与阮素单独相处,他也无心吃食。 他看向阮素,却见阮素正在偷瞄自己,不禁微微一笑。 莫不是我刚才有霸总气息。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总是喜欢霸总的。 梁劼若有所思。 其实,他这就是入戏太深,完全想岔。 阮素这种没有见过世面,又缺乏长辈关爱的人,最容易走极端。一种就是很厌世,对谁都有敌意。一种是有些泛滥的同情心。 她看着几个乞丐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很容易就有一种代入感。 看着梁劼为乞丐说话,她才对梁劼更加好奇起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阮素,明天跟我们去拍外景。”梁劼这次的语调就有刻意的霸总味道了。 “好啊。”阮素轻声应答。声音清脆,有几分开心。她很少出门玩呢。 她果然喜欢霸总。梁劼又想岔了。 饭菜端上来,大家吃了起来。没有酒,就是单纯的吃饭,倒也和谐。 “滚滚滚,什么乞丐都来我家乞讨了。”伙计有些尖酸的声音传来。 梁劼看过去,原来门口一个小乞丐。他不觉冷笑一声。 伙计自然是不敢来找他们这一桌的麻烦,心里可能又实在不痛快。寻了一个小乞丐,就要开启指桑骂槐的大法。 梁劼自己都是阴阳大师,会吃这大阴阳术么?他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指着那正要离开的小乞丐:“来,进来,我们正好菜点得多。” 伙计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终究不敢说什么。 梁劼领着小乞丐,坐回自己位置,左右看看,推开许康:“三多,让个位置。” 小乞丐一路埋着头,战战兢兢,闻言抬起头,正好看到石昆。“呀。”他惊呼一声,一跤跌倒在地。 昆山龙的模样,果然很骇人。扫黑除恶就该针对这种人。 梁劼无奈地看向石昆,又看向小乞丐,这才哑然失笑。这小乞丐,老熟人啊。已经第三次遇到了。这是被石昆恐吓过的,难怪如此怕这位江湖人。 他示意小乞丐起来,坐到自己身边,然后给盛了一碗饭,又夹了些菜给对方。 这可不是他照顾小乞丐。而是照顾其他人。换位思考,若是桌上有个乞丐一起吃饭,看着对方在公共菜盘里拈菜,他别说吃下去了。简直都想吐了。 现在么,问题不大。他已经吃完了。阮素女孩子,胃口小,也吃完了。要恶心也是恶心三多和三龙。 这关他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有些恶趣味地朝着阮素眨了眨左眼。 阮素抿嘴笑了起来,小猫一般眼睛晶莹剔透,宛若宝石。 笑傲江湖 第二十六章 组合技 吃过饭,梁劼让乞丐都去“古烈之墓”睡去,顺便把打包的饭给人带去。一再强调,不许偷吃,否则明天就滚蛋。 小乞丐被浑浑噩噩地拉着一起去了古烈之墓,莫名成了群演之一。 梁劼皱着眉,他实在不觉得小乞丐适合哪个角色,很想将他驱散走。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用乞丐们已经走远来说服自己。 算了,多安排一点杂务给他做。只有我白嫖人,决不能有人白嫖我。 将阮素送回她大伯在同善路的屋子。 阮老板俗人一个,住处却是静雅之所。青瓦幽巷,路有繁花,让这座小院显得简洁典雅。 如此幽处,正合了庭院之美,与梁劼心中前世的影像也有些重合。 分别之后,梁劼在皎洁月色之下缓步走回住处。又反复思量过几回,完善了分镜设计。 分镜,用以解说一个场景将如何构成,人物以多大的比例收入镜头成为构图、做出什么动作,留影珠切入或带出角度,以及移动方式等。 分镜师,并不是影视行业里容易被人提及的职务。但优秀的分镜师,薪水极高,很多导演甚至手握大笔资金都找不到这方面的人才。 梁劼自然没这天赋,不过是对别人作用的拙劣模仿罢了。放在他所在时空的短视频里,他的想法司空见惯。放在大乾,天下奇才。 想完这些,梁劼的思路又转到修行上来。 修行之路,性价比极低。他不想为了修行而修行,倒不如顺其自然,赌自己是天纵奇才。又或者这就是穿越者的外挂。 反正他的开悟也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么,梦境之中,自己胡乱做眼保健操到底代表自己学会了什么? 回到家中,梁劼躺在床上,想要自主进入自己的意海,处于灰雾之中,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反复品味当时的感觉。 心念一动,梁劼终于抓住了下午被打断的思绪。 组合! 他将四节眼保健操无缝组合起来了。说明他可以将不同的动作组合起来! 他试着模拟出一个前世电影里的经典动作,跳起来踢三脚。他自然是做不到的。 他尝试做了两个动作。一个是跳起,一个是站立踢出三脚。心念守一,两个动作在他的意海交织起来,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下一刻,他腾空而起,三脚连环而出。 成了! 果然是这样。 那么再试试其他更有趣的玩法。梁劼只是略加思索,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审视心念,就立刻发现,他不可能短期内再一次使用这个技能了。 这应该是技能的冷却时间。 先睡觉,有时间再来慢慢研究。 …… 第二天,也即五天期限第一天。 梁劼带着许康阮素一起到了外景地。石昆以及第二批群演,已经等在此处了。 第二批群演,包括五个青龙会的门人,这几个人又一人带来了一只鸽子和两位乞丐。 这些门人是看石昆的脸面来的,只拍今天一天,一人一百文。乞丐依然是只管饭。 汇合昨日守墓的乞丐,也算有二十人的大阵仗。 “这次不按时间顺序来拍摄。我们先拍最后的决战!”梁劼点齐人头以后,让男一号许三多,换好衣服,指挥对面二十人都站好位置。 反复交代了大家大致走位以后,又不断强调这是假打,不能伤人。 一场“恶战”就此展开。摄像却不是梁劼。而是自动摄像。 留影珠被装在昨天制作的竹架顶端。竹架被立在地上,石昆小心扶着它。三丈高的视角,俯视之下,大战一触即发。 一阵鸡飞狗跳以后,梁劼大喊一声:“停。” 众人歇手,依梁劼所说,先休息一下。梁劼自己则取下留影珠,准备回看刚才的镜头。 “我可不可以看?”一旁无所事事的阮素小声问。 梁劼勾起微笑:“当然了,过来。” 阮素有些窃喜,靠近过来。梁劼这才开始回放。 看了一遍,梁劼转头问阮素:“你觉得怎么样?” 阮素抿嘴不言。 梁劼挑起眉毛:“你不说。那我知道,你一定心里想的是一塌糊涂,乱七八糟,难看死了。” “不是的。”阮素赶忙小声回答。 “不许撒谎。”梁劼板着脸。 阮素见他凶起来,心中又不自然起来,垂下头小声说:“是,是不怎么好看。” 梁劼不以为意地笑笑:“没办法,乌合之众,只能这样了。所以你要帮我,不然我就输定了。” “哦。”阮素一惊,飞快地脆声答道。 梁劼又一挥手:“好了,这一场,第二境,大家准备。继续打!” 第二境,梁劼的拍摄角度是在地面。没有轨道车,他只能自己移动着脚步。好在他现在对身体的控制力还算可以,人工防抖基本能办到。 以后有钱,相关设备一定要安排上。 “比起上一组,看起来如何?”再次拍完以后,梁劼继续与阮素一起看了一遍。 “好像,好一点。想来是这次他们要熟练些了吧。”阮素说完,目光剔透地看向梁劼,心中有些忐忑。她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当然是胡说八道了。哪里就熟练了?还不是一群土鸡瓦狗。 之所以看起来稍好一点,是视角的原因。 俯视角度下,大家傻子般的站位一览无余。地面拍摄时,又有梁劼的掌控,将视角牢牢锁在许康身上,整个打斗就合理一些了。 梁劼也不点破,只拍手:“不错,说得好。” 这时小乞丐慌慌张张跑来,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珠,说:“鸟有五十只了。” 古大郎奔丧,这个二十四孝故事唯一的一个细节,就是古廉奔丧的时候,百鸟悲鸣,纷纷旋舞。 这个镜头就必须有。这也是留影戏到时可以击败戏剧的一大法宝,实打实的鸟出现在画面里,冲击力绝对比戏剧强。 谷物就是为吸引群鸟准备的,早早地撒在了一处远看和假古烈之墓差不多的墓地上,就等着鸟群来临。 至于此举是不是有对别人墓地不敬的成分在里面。这不是梁劼考虑的事情。娱乐业,哪有什么好人?温良恭谦俭都是镜头面前装出来的。 宁愿让别人去死,也要拍出想要画面的娱乐圈人多了去。梁劼这才哪到哪。 小乞丐没法参与进打斗戏份。坚决要榨取员工剩余价值的梁劼,灵机一动,让他去数鸟玩。达到五十只就来汇报。 梁劼只让群演们候着,自己捏着留影珠赶紧跑了过去。阮素怯生生地跟在他后面,他也没拒绝。 这些鸟,麻雀为主。另有喜鹊、斑鸠、乌鸦几只。 谷物不是集中撒在一处,而是绕着这个墓地撒了一圈。这些鸟也并没有挤在一处。 梁劼先是远景,而后又是扯近视角,然后再针对乌鸦来了几张特写。 最后,他招呼石昆把青龙会门人带来的鸽子一起放出来,他则捡起石头砸向群鸟吃食的墓地。百鸟飞旋,悲鸣一片! 笑傲江湖 第二十七章 林姨的黑暗料理 又补拍了两条乱战的群像。 接下来是五个青龙会门人的高光时刻。属于他们个人的特写镜头。 许康一剑捅进他们体内,鲜血飞溅! 这就是江湖混混的价值。作为以碰瓷为生的底层混混。这些个人别的本事没有,碰瓷表演相当专业。 剑是特制的剑,捅在身上,可以缩回去一大截。血自然也是假的。一剑飙血的效果,让他们演绎得不错。 寻常这个“特效”表演可是要钱的,逮着一个老实人就朝死地薅羊毛。一定要对方赔钱才行。 这次是刷石昆的脸卡,免费表演。只需要梁劼帮他们把衣服洗干净就行。 安排阮素洗,阮素甚至还有些高兴,总算自己能帮上忙。这是被pua惯了的打工人是吧?没事做,还不自在了。 梁劼眯着眼,命令小乞丐也去帮忙。 青龙会的人演完,直接发钱让他们走人了。 接下来才是男一的表演时间。 石昆穿上竹架,竹架的顶端依然是留影珠。刚才的群斗戏里,梁劼不需要视角变换,竹架也就架在地上。 现在则是需要石昆穿着竹架走动了。 这就是梁劼所能想到的简易版加弱智版“航拍”。 唯一的优点是视角还算高。缺点太多,抖动大,视角轨迹与地面曲线贴合。 “许三多,准备走位。昆哥,你坠在许三多后面,尽量走直线!” 古烈墓前,儿子提着肥鸡、烈酒前来祭拜。肥鸡是真鸡,烈酒不过是瓦罐装水而已。这肥鸡最后自然是分给乞丐们了。 一趟下来,石昆累瘫。扛着这竹架,可是纯纯的体力活。 好在接下来没有他的戏份和工作,他可以休息一下。 接下来,对他而言则是福利环节。他的床戏开始了。 这部分则回到城内再进行。 晚上回城吃饭,这一天的工作彻底结束。接下来的戏份,就不需要乞丐了。梁劼自然不会白养这些人。将这些人统统驱散,只说以后需要群演,还会联系他们。 乞丐们虽然舍不得,可身为乞丐自然早就习惯了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只得无奈散去。 唯有那小乞丐睁大着水灵质朴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两人说起来,也有点缘分,来来回回见过好几次了。梁劼才能记住他的长相。 小乞丐约莫十一二岁,瘦骨嶙峋。瘦得有些脱相,显得一双水润的双眼又大又圆,让人怜惜。 身上衣服不仅脏破,还有几分酸臭。昨日与他同桌吃饭,就闻着有些难受。可这是他自己约的人,含着眼泪也要把饭吃完。 脸也脏兮兮的,独独手还算干净。梁劼注意到他遇到有水的地方,总会洗个手。 “你是夏州人?”梁劼俯瞰着小乞丐询问说。 小乞丐双眼失神,想了一阵才点点头:“嗯。” 小乞丐几天来,拢共没有说过几句话,沉默寡言。他的声音有点尖,典型的童音。 梁劼见他一副呆呆的模样,大抵能推断出他的出身了。应该是家境还不错的人家,所以卫生习惯不错。家中变故应该不小,受了些刺激,所以呆头呆脑的。 梁劼稍稍有些同情小乞丐。他只是一个尊重他人命运的践行者,也不是什么坏人。 话说他除了坑石昆和许康,还坑过谁? 他掏出五枚铜板,递给小乞丐:“拿去吧。”就此简单一句,其他无需多说了。他又不是小乞丐的爹,仁至义尽就可以了。 小乞丐是夏州灾民。他梁劼不过是寻常一百姓。赈灾正该是朝廷的事。总不能朝廷大员吃得脑满肠肥,反让百姓来买单吧。 …… 五天期限,第二天。 戏份主要是许康的独角戏,以及石昆的床戏。剧情主要安排在梁劼平福路的小院拍摄。 他和许康自然没有问题。叶天夫妇那边总归是要提前打招呼的。 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许康说起原来叶叔叫做叶天。林姨叫做林嫣。许康与这两夫妻要熟悉一些。他本来又是乖宝宝的性子。自然就知道了这些。 梁劼则是第一次知道两人的姓名,和两人的营生。叶天是个货郎,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每天他和林嫣一起出门。 也就是说白天,他们是不在家里的。 “不在家里,还用给他们说个屁啊。”石昆不耐烦地摆摆手。 梁劼扫了一眼石昆,给许康打了一个手势:“小三,还是去说一声。” 许康有些为难地退了一步:“锅,要不然你去说嘛。”老实人特征,最怕做让别人为难的事。 与梁劼截断相反。梁劼只要自己不为难,别人再为难关他屁事。 石昆斜眼撩向许康,十分鄙夷地说:“哎呀,我去说。那个老货胆子小得很,他敢不答应!” 许康忙伸手拦住:“我去说。昆锅,你不要吓别个。” 片刻之后许康回来,于此同时,外面砰的关门声,然后是夫妻俩慌慌张张逃难一般离开的声音。 一天的拍摄倒没有出奇的地方。许康延续了许三多的好演技,情绪的调动都不错,一般一个镜头两三条就过了。 …… 五天期限,第三天。 梁劼全天独自在家剪辑。 等到日落,也没见石昆上门,心中微微有些沉郁。石昆被他安排去找配乐了。 他需要两段配乐,一段是上坟时哀伤的曲调,一段是激斗时激越的乐曲。 这次是比赛,自然是要全面展示留影戏的长处,各种层面都要让观众老爷们看个痛快。 石昆作为相对最熟悉兴原府市井的江湖人,被赋予的责任就是去寻找几个乐师来。 结果这一天过去,自己的片子都剪好了,石昆也没露面。他不觉有些不安起来。 推门出去,望着天边云霞,伸了一个懒腰。窝在屋里呆了一天,哪怕没有感觉到腰酸背痛,也有些不自在。 不一会儿,院门被推开,叶天夫妇与许康一起回来的。 许康背着叶天的担子笑嘻嘻走进来。 林嫣有些怜爱地拍拍他肩膀:“说定了啊,康哥儿,晚饭过来尝姨的手艺。” “要得。”许康露出一口白牙。 林嫣看向天井里负手而立的梁劼:“劼哥儿也一起来啊。今晚姨给你们做韭菜炒香菜。” 梁劼心中一颤,眯起眼睛。神特么韭菜炒香菜。 “再做一个,皮蛋蒸南瓜。” 梁劼脸上抽搐了一阵,拼命强忍,总算没有爆出粗口来。 笑傲江湖 第二十八章 这首歌我自己来 叶天,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人,风吹日晒在他脸上留下了阳光的痕迹,也让他的面庞看起来有种春日阳光般的和煦和安定。 林嫣,一个有些姿色的妇人,双颊带着健康的红晕,就像是春天的落霞。嘴唇柔软而微微上翘,仿佛总是家中女性长辈般温暖微笑。 两个看上去让人舒适的叔和姨,却让梁劼很不舒服。 这么温柔的人,怎么能做出这么暴烈的黑暗料理。 不单是名字听着吓人,吃到嘴里更是让梁劼浑身上下都绽放出“卧槽”的光辉。 如果你们想要谋杀我,直接“大郎该喝药了”就可以了。真没必要把它们做成菜的形式。 院门被撞开,石昆走了进来。 叶天和林嫣脸色陡变。石昆看了一眼桌上的阴间食品,舔了舔嘴唇:“我还没吃晚饭。” 梁劼拉起他,走到一旁:“事情办得怎么样?” 石昆回到之前,那边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声,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夫妻俩已经收完了碗筷,躲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石昆一脸便秘:“特么,我只是想尝尝那个皮蛋和南瓜。” “乐师搞定没?”梁劼皱起眉,把话题拉回来。 石昆笑得有点难堪:“劼哥。是这个样子,昨天那几个兄弟,今天要我帮个忙。我不好不去。结果路上遇到了个北庭人。” “结果狗日的,和北庭人发生了冲突。特么的,兴原府是老子大乾的地方,北庭人也配来祸祸?兄弟几个就跟他干了起来。”说到北庭人,石昆面目狰狞起来。 “所以?”梁劼才不关心地痞大战蛮子的故事。 “结果府衙的人来了,反正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好在我们青龙会也不是吃素。我就跟那几个衙役笑,说他老婆长什么样,他女儿几岁。” 石昆面露得意,这可是他们江(小)湖(瘪)人(三)最擅长的恐吓方式:“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笑话,传出去我们青龙会怕北庭人,我们还混不混了?” 梁劼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不爽:“所以,乐师的事你没办成,是吧?” “这事耽搁了嘛。”石昆悻悻地说。 梁劼面色不虞,他才不关心什么北庭人,他只想赢下比赛!他转头看向帮忙将桌凳收好的许康走过来,面无表情。 许康挤出一个露牙的笑容:“我今天都照你说的做的。” “好,明天继续。” 梁劼打了一个响指,指向石昆:“昆哥,明天不劳你大驾了。明天我自己去找人来做音乐。” …… 五天期限,第四天。 梁劼虽说自己来,可他一个乐师也不认识,最终还是石昆指了路。 带着阮素一道去拜见乐师。梁劼对这个世界的音乐所知不多,让他点一出应景的曲子也点不出来。 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你懂音乐吗?”梁劼问。 阮素赧然摇头:“不懂。” 梁劼眼睛眯起来,咬住了左侧牙齿。大意了。这个丫头,平时就在家里很少出门的。门里又是商贾之家,多半没有艺术传承。 阮素面颊微微嘟起,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那是不是我不能跟着进去了。” 梁劼心中暗笑,这丫头。顿时霸总附体,上下审视她一眼:“更要去!多学学!不然以后你能干什么?” “哦。”有些委屈,有些无奈。 嘴上不太情愿,身体却很诚实,立刻小步跟上继续前行的梁劼。 到了乐师住处,报了青龙会石昆的名字,通传以后,见到了乐师张荣。说明来意。 张荣也不废话,一口气给出四首乐曲待选择。 梁劼并不太懂,只能让乐师各奏一遍。听完以后,他缓缓摇头,觉得都差一点意思。 张荣脸色不大好看了,又给出三个选择。梁劼仍是不太满意。 张荣黑着脸,冷哼一声:“我最后还有三个曲目,你再听听。” 奏罢,梁劼苦着脸,吸了一口凉气。味道不对。他对古典音乐没有研究,总觉得听起来差点意思。 张荣呵了一声:“看着你青龙会的面子上,给了你这么多选择。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对不起,另请高明罢!我不伺候了。” 技术型人才,一般都是有几分脾气的。技术越强的人,越是如此。 梁劼还未说话,就感觉腰间衣服被扯了一下,偏头看去,只见阮素小猫般干净剔透的眼眸中楚楚可怜。 这小丫头,怕我发飙。梁劼心中微乐。 怎么会发飙?这可不是简单的甲方乙方,自己发飙,乐师也不会叫自己金主爸爸的。 嗯,一首曲子才给一百文。明明是他白嫖,怎么可能让对方叫他爸爸? 白嫖也要讲基本法。可以白嫖,但白嫖就要有白嫖的态度。白嫖还反过来骂人。饶是梁劼,也做不出来啊。 梁劼也没有赔笑,拈着指头说:“张先生。我只是觉得这几首不太适合我的需要。” 张荣又是鄙夷又是不悦:“你懂还是我懂?你这么懂,要不你来!” 梁劼皱眉,腰间又被轻扯一下。 张荣反倒是咄咄逼人起来:“青龙会嘛,我知道。说砍手就砍手,说断脚就断脚。这么能干,你来谱一曲啊。” 梁劼捏起拳头,竖到自己下巴处。 “梁劼。”阮素低声轻呼,声音里有些害怕。 两个人每次说话基本都是梁劼发起。阮素之前从来没叫过梁劼的名字。这次是真的很怕梁劼暴起伤人了。 毕竟梁劼好凶啊。 张荣脸上明显抽搐一下。作为乐师,他有自己的骄傲。作为清白百姓,对青龙会还是有些恐惧的。 “你要干什么?你,你要打人!”声音有些高亢,而且不太连续。 梁劼挥手右拳,在空中变换成食指,斜指天空:“张先生,要不,我试试。” “啥?”张荣一愣,惊讶,鄙夷,讥讽在他脸上轮转而过。 梁劼毫无底气地说:“我试试。我给你哼一段,你把它演奏出来。” “请!”张荣一摊手,话虽为请,其实一点都不客气。 一炷香之后,张荣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阮素浑身一颤。 “青龙会的先生来了这么久,怎么没人给泡茶呢?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讲究?” 笑傲江湖 第二十九章 裁判、主办、协办都是我的人 谁也不会点破,之前没人泡茶,本来就是张荣自己的安排。 梁劼还真不是扮猪吃老虎。他唱歌跑调的。过去哪怕最好的兄弟,也不能接受他唱歌。 他也是被张荣一句“要不你来”给激发出这个想法,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的。 结果,他发现他只要不唱歌词,只是哼调子。居然还像模像样。 张荣想了一阵:“这调子,我建议用扬琴。” 梁劼这就完全不懂,只云淡风轻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就请张先生定夺了。” 张荣取来扬琴,梁劼哼一段,他弹一段。若是要让他记下谱来,然后弹熟,这可是水磨功夫,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 可梁劼的需求不同,他是搞留影戏。背景音乐完全可以一段一段录制。这就让张荣现学现卖就行了。 录完这首。梁劼又试着哼了另一段。张荣也是拍手叫好。只是这次他自觉一人不够,又让人请来两个同行。 张荣专精扬琴,另两位一人擅长琵琶,一人擅长笙。三人合力又录完第二首。 梁劼觍着脸,绝口不提额外报酬,坚定地摸出一百文,强行白嫖。只要我不给钱,就不算。 “到时我一定将三位的名字将入字幕。”梁劼拱着手就要告辞。 “梁先生高义!”张荣脸色大喜。梁劼好人啊! 这些乐师自恃艺术人才,艺术工种,最喜欢的就是求名。 听到梁劼愿意替他们扬名,一个个心中畅快,非但没觉得梁劼钱少侮辱了他们,反倒觉得梁劼有君子之风。 梁劼脸抽了抽。神特么高义。你才是高义。你们全家都是高义。我只是白洁的哥哥,白嫖。 虽说如此,梁劼也是暗叹。这世界居然还有这么多不求财,只求名的傻子。真美好。活该我挣钱! 走出乐师住宅,犹自还能听到三位乐师互相吹逼。 “我这一段真是演绎得不错。” “我这一指,三十年的琵琶功力,你挡得住吗?” 阮素软糯的声音响起:“你好厉害啊。” “女人,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梁霸总邪魅一笑,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像个面瘫。 阮素也根本没看他。只是低着头。 他很厉害,就是好凶啊。 …… 五天期限,第五天,比赛日。 玉带桥畔,微风习习,垂柳荫荫。锦水河边的一处空地,搭着一张桌子。桌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票箱。 票箱左侧写着兴剧,画了一张武生的戏脸。右侧写着留影戏,画了一颗留影珠。不论识不识字都能很快找到对应的通道。 一位富态的员外坐在桌前,正指挥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将另一个箱子搬上来。 常去秦楼楚馆的人,此刻已经认出,第二个箱子则是用于抽号的。看来今天有资格参与投票的观众,将由此抽号产生。 比赛时间定在巳时开始。才辰时,来看热闹的人已经熙熙攘攘。 只是这些人有不少是图谋不轨的。 青龙会的付治没有往人群里挤,只是远远看着,面露讥色。 他的跟班献宝一般汇报说:“老大,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我们有一大群人去给双方投票。若是不能抽中投票,我们就去威胁那些人。” 另一个跟班忙不迭地点头:“就是,咱们青龙会的招牌一亮,有几个敢跟咱们闹的。” 付治表情未变:“这都是小事,事后安排去教训他们的人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再说有老大你出马,还不打死搞留影戏那小子。” 付治轻笑一声:“打死?我有那么凶悍吗?我只是烦留影戏让石昆胆气粗了些而已。所以打断那梁小子的右手,让他拍不出留影戏,就够了嘛。” “老大仁慈!” “若不是会规严格,不许打伤石昆。我倒是想打断石昆的手。”付治看着会场,脸上继续露出诡异的笑容。 同样心存别念的,还有尹平澜。 今天刚好是休沐日。大乾每一旬有一天休沐日,这一天各级官吏都可以休息。尹平澜正好名正言顺地摸鱼。 尹平澜此刻如同寻常看客一般,早早地领了号牌,潜在人群中,等着抽号。他必然会被抽中。 黄员外是自己人。黄员外也是一个很痴迷的票友。他和武生黄瑜甚至还有一点转角亲戚关系。 抽号作点弊,容易得很。这一套青楼已经玩得十分纯熟了。很多时候,花魁娘子都只是把各种舔狗玩弄于股掌之间。 最后真正她肯陪的,还是年少英俊那个,或者财雄多金那位。更高段位的,玩弄着土老财的钱,却睡小白脸。 黄员外自然也是青楼老手,复刻一遍这样的玩法,并不难。 规则是抽出八十人,分别看完两边的演出,最后投票。 尹平澜心不黑,他与黄员外商议以后,只会在这个八十人中抽中五十个自己人。自己人,也就是笃定会为兴剧投票的人。 裁判、主办、协办都是我的人,你怎么跟我玩? 等到抽号的箱子准备好,黄员外的家丁敲了一声锣。整个会场安静下来。他本人清清嗓子,说了几句场面话,话语一转。 “我们兴原府一向人杰地灵,冠绝大乾两府十六州。京兆府无论是论雅致,还是论才情,比起我们也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两府,南府兴原府,北府京兆府。地位远在十六州之上。两地居民都自视天之骄子。长期互相看不顺眼。单是梁劼原本的记忆里,两府互黑的段子就多得飞起。 黄员外开场就是踩着京兆府吹嘘,自然是赢得现场掌声欢呼声阵阵。各种附和声四起。黄员外也笑着回应几句。 “何止才情和雅致啊?那边也没咱们有钱!”还有人如此大喊。 这就让黄员外不好接话了。才情什么的,虚的。虚的可以吹。实的不好吹,不然惹恼朝廷上的大臣们,搞得规矩让你难受,怎么办? 毕竟现在的兴原府不比十多年前的兴原府。 黄员外递给眼色,家丁又敲了一锣。他笑着说:“所以啊,咱们兴原府最近又出了一个新玩意,叫做留影戏。” “这留影戏一个草台班子两三个弄一下,就能搞出来,比之街边卖艺有趣得多。又锐气十足,一出山就先挑战我们兴原府瑰宝,兴剧。”黄员外边说边打量着大家的反应。 他这番话,屁股很歪。一股浓烈的明褒实贬的绿茶味。 赢不重要,赢得漂亮才重要。 今天,就要让留影戏面子、里子都输了。 笑傲江湖 第三十章 赢家却是付治 不但要让留影戏输,还要让留影戏在兴原府成为过街老鼠,待不下去。 这可不怪我们心狠,而是你们留影戏主动挑衅在先。 黄员外看着白白胖胖,一脸亲和。其实他颧骨高耸,从面相上来说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比赛就约在今日。两个赛场,一个茗香楼,一个秋水轩。现在我们就抽出八十名裁判。这些裁判同时去看过两处表演,然后再来投票。” 黄员外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安静。被安排好的托自不论。那么单纯来看热闹的,也是颇为企盼。 黄员外将手伸进票箱,随意拈起一张冰凉的纸片。 手法很简单。将票箱做好防水,在冰凉的深井里镇上一夜,然后捞出来放到热水里煮。 普通纸片就会被隔着箱子煮得发热。可特质的纸片并不怎么吸热,仍是冰凉。外观上,这种道门仙宗记载典籍的特殊纸,与普通纸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要耍这些看客,实在是太容易了。 黄员外抽出纸片,瞟了一眼。戊申、癸巳。领取的号码是两组干支组成。理论上可以发出三千六百个号码。 他们安排的五十个人领取的号自然也是动过手脚的。这位“戊申、癸巳”正是其中之一。 “现在抽签做什么?”正待黄员外准备念出这个号码的时候,忽地一个声音大声质问。 黄员外皱起眉,看向来人。瘦高个,相貌略显清秀,总归又是平平无奇。此刻剑眉飞扬,一道英锐之气油然而生。 “留影戏的首创人,今日比赛的主角。”梁劼背负双手,介绍着自己,慢慢走进场中。 谁又不是小绿茶咋得? 梁劼标准的身份是今日比赛的主角之一。他自然将之一省掉了,直接有种先声夺人的气势。 梁劼的优势一:秋水轩那边的戏班现在都在准备表演,可没重要角色来这边会场坐镇。他就不同了,他现在闲人一个。 当然是来刷存在感了。 黄员外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下面的尹平澜。两人目光快速交汇又立刻移开。要交换的意思已经在里面了,隐隐感到不大好。 黄员外乐呵呵地说:“原来是梁班主。” 戏班子的领班人,叫做班主。梁劼算个屁的班主。黄员外叫他班主,是暗示大家,留影戏不过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戏剧而已。 他们人多势大,对梁劼也有过了解。可以说,除了梁劼的生辰八字,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 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材,为了还债,被逼急了想出这个法子来。本人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平日里也不大爱出门,整个就是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主。 黄员外快速回忆完这一切,心中安定下来,表情平淡又有几分不解:“这抽签的说法,不本来就是你提出的吗?现在叫停,是什么意思?” 立刻有自己人在下面恰到好处的捧哏:“莫不是要来认输了。” 此话一出,又赢来几声嘲讽的笑声。 梁劼淡淡地扫视过一眼,露出笑意:“员外。抽签的办法是我说的,但这做法却是承办的员外您想出来的。” “莫非这有哪里不对吗?”黄员外心中稍稍有些波澜。难道他看透己方的伎俩?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胡搅蛮缠。 “不对。这样把问题搞复杂了。” 梁劼打了一个响指:“我说的抽签,是因为秋水轩一个场子一场可以容纳八百人。而茗香楼一场只能容纳二十人。若是大家一起投票,看戏剧的若是有六成喜爱戏剧,看留影戏的也一样,实际结果可就差远了。” “所以,这不是在抽签吗?”黄员外的眼白明显多了起来,声音也充满戏谑。这颠三倒四都在说什么啊? 梁劼微微一笑:“现在抽完,若是这人未必看完两场呢?所以现在抽,不若看完再抽。保证看完两场才行。” 黄员外觉得梁劼说的有道理,可与自己设想的并不同,总觉得其中有哪里不对。 梁劼眉头挑动一下:“留影戏这边根本不需要抽签,我们先演两场,就有四十人。这四十人再去看兴剧。这四十个人就是裁判!” “而同一时间,他们兴剧也演两场,然后抽四十人来看留影戏。这四十个人也是裁判。”梁劼迎着黄员外的目光,毫不闪躲。 他不太清楚戏班子这伙人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不过他可以确定,那天出头承头的典史,就是第一天第一场唯一个唱反调的人。 如此旗帜鲜明,现在出来装公正,真把人当傻子吗? 对方想要玩出什么花来,细节不敢确定,大体方向却是八九不离十的。 对方单方面找来的“不愿透露姓名”的主办人,这是溜傻子啊。若是抽一大堆对方的托出来,他还玩个什么劲? 他的规则,则是让对方最多只能安排四十个自己人。那他还有一战的机会。他这边的四十个人,自然会筛选一遍。 许康这两天就在做这个事,在茶楼说动前两天看过王大锤且有好评的观众,参与本次裁判。 黄员外思量了一阵,梁劼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想要寻一个反驳的理由。 忽然,他把握到了什么,皮笑肉不笑地说:“梁班主,按照你的说法,兴剧需要抽签,是为了保证裁判一定看过两场。那看过你留影戏的四十人,事后没看兴剧,怎么办?” “这个简单。” 梁劼笑出声来,旋即又表情严肃地说:“他们中若有人接下来没看兴剧,就取消裁判资格,并且由兴剧那边指定相应人数的裁判。” 好! 黄员外心中大喝一声,却没有直接回应,又反复思量了一下,才说:“可以。” 说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梁劼刚才笑什么。 梁劼笑什么?当然是笑黄员外中计了。黄员外提出的问题,确实是他言语中的极大逻辑漏洞。只是这个漏洞是他专门留给黄员外的。 一个专门的漏洞让黄员外急着踩上去,那么对方就不会强行反对。等对方问出这个问题以后,他的逻辑就成了“只要你能解释,我就不反对”。 现在,梁劼解释了。合理的解释。 众目睽睽之下,黄员外只能答应。 这一回合,梁劼自然是胜了。 比赛正式开始,梁劼这边开始组织观众入场。 阴暗角落的付治却大笑起来:“这梁小子倒是很会化解。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的跟班也是笑得开心:“可不是,石昆那个傻子看着我们安排进去的人,只当都是给他撑场子的,全放进去了。第一场二十个名额,我们青龙会的,就占七个。” “聪明反被聪明误!” 笑傲江湖 第三十一章 古大郎 秋水轩。 雕着梅兰竹菊的红檀木栏杆前,摆着一张张清漆小方桌、雕花梨木椅。阳光透过镂花窗棂溜在木地板上,岁月的娴静,清雅的品味,都展现出来。 秋水轩是老牌勾栏了。甚至承王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兴原府还如同烈火烹油的年月,它已经在兴原府拥有一定的江湖名望了。 尹平澜看着这雍华气息的梨园,微微颔首。这才是大乾戏园子该有的模样。 茗香楼的雅间七八好友饮茶尚可。二十人看戏,局促! 装潢也缺了雅意。阮正那个人,财迷一个,把茶楼也经营得尽显俗气。 留影戏播放的时候还刻意关门拉窗帘,又不掌灯。暗室一处,看什么戏啊! 从来勾栏意高雅。 这么一想,大戏上演。 小生古廉奔丧回来。一个亮相,英武帅气,台步生龙活虎。拜坟,一声恸哭,伴着几句唱词,令人肝肠寸断。 又几人举着飞鸟的影画走来。这画是请名家所画,栩栩如生。后台口技表演,叫声婉转。 一旁的末角里正惊为天人,高呼孝感动天。 而后,红净衙役齐出,其中一位便是武生黄瑜。翻筋斗的翻筋斗,跌扑的跌扑。最后黄瑜更是摆出一个踢鞋上冠的绝活。 老生县令宣读圣旨,古廉孝心感动圣上,被封为孝感伯。 下面一个富家少爷正给人讲解故事情节:“古大郎上坟,感动了百鸟,让里正看到了。上报县衙,县令又上报朝廷,最后封伯了。” 听了讲解的后生不住点头:“好戏好戏。” 落幕。 掌声雷动。 短短一炷香,几乎把兴剧的绝活一一表演了一遍。绝! 尹平澜不觉点头。留影戏,你拿什么来斗? 退了出去,尹平澜当然被运作成了裁判。等了一会儿。这边的四十位都选了出来。留影戏那边也选完了人。 双方开始交换场地看另一场。尹平澜看着迎面走来带着小女娃的一家三口,以及一个小乞丐。不禁摇头。小孩懂什么兴剧之美?乞丐又怎么配评判兴剧? 梁劼果然上不得台面,只得使出这等龌龊的举动来。 他自然觉得自己的手段都是光明磊落的。对付庸俗的东西,大家一起上,不用讲什么道义! 进了茗香楼雅间,待人坐好,阮素就开始了播放。 照例是不露面的梁劼举字幕。 浪费时间!想来他们内容太少,上次也是差一点才一炷香。 哪像兴剧,一个时辰要减为一炷香,还费了不少工夫。 绵连荒坟,许康版的古廉一手提着一只肥鸡,一手提着一个瓦坛,走在野绿的小道上。 伪“航拍”镜头下,空旷之感油然而生,又有一种大好河川的惊艳感。 尹平澜捏紧拳头,一时竟然想不出该怎么骂几句。 下一刻,古廉继续前行,惊起墓地的飞鸟,飞鸟惊惶飞起,乌鸦叫声传来,渗人而又哀伤。 错了! 尹平澜大喜。错了,古廉拜坟,应该是百鸟飞旋落下才对!怎么是被惊起? 走到坟前,镜头扫过木牌。再扫回来的时候,祭品和酒已经摆好。 音乐声起。 这是哪门子音乐,名不见经传。尹平澜不屑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他就失神起来。好悲伤的音乐,伴着女声啊哦额毫无意义的低声吟唱,让他也不觉心里好难过。 《再见,警察》! 电影无间道主角视为父亲的警察被杀害的背景音乐。几乎可以算纯音乐。女声吟唱也只不过是一种点缀。 梁劼抱着试试的态度。这曲子的风格很现代,他不敢肯定大乾人会喜欢。可乐师张荣亲自认证,是好音乐。即是说,大乾人是认同的。 吟唱部分是由阮素完成。阮素的声音没有那种空灵的感觉,只是很干净,倒也勉强符合。 画面落在木牌上古烈的名字。蒙太奇,跳转。古烈原来是死于黑鞑人。黑鞑,是古廉同时代的北方游牧民族。 古廉墓前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古廉做准备,甚至为了报仇,不惜毁容,最后侦测到黑鞑人在策划一个阴谋。他奋力杀入敌阵。 尹平澜皱眉,这与兴剧版的改编,各不相同。倒不能说谁更好。只是他总觉心里发慌是几个意思? 音乐,起。 乐队名:两步到地狱。歌名:《胜利》。 这可是连续数年各大平台霸榜的背景音乐。就是一个字,燃到爆炸。 这首曲子是由钢琴、单簧管、次中音萨克斯、中音萨克斯、小号和小提琴等合奏出来的。 张荣版的只有扬琴,琵琶,笙。模拟出来差了不止三个档次。 可放到大乾,王炸! 高潮部分的吟唱自然也是阮素完成,阮素声音有些软糯不够高亢,并不能给音乐加分。 可是,这特么还需要加分? 特写,古廉七进七出,杀得血肉横飞。 尹平澜不觉失神,这虽说很低俗,不可否认,好看! “好!” “精彩!” 他身边已经有两位忍不住赞叹起来。他身边可是铁杆的戏迷啊?只有可靠的人,才会被抽来当裁判的! 尹平澜捏紧拳头,咬紧牙齿。 古廉杀完黑鞑人,摇摇晃晃离开。 镜头切换,古廉再次上坟。百鸟飞旋。停在墓地。空中出现古烈隐约的影子,笑着告别。 一轮红日,万里青空。 字幕。 古廉-许三多。古烈-昆山龙。音乐:张荣、杨昭、陈建。 鸣谢:感谢青龙会对本片的大力支持。 尹平澜心中长叹,作为兴剧铁杆,他自认不如。 只可惜,他们多半还是胜者!他们这边的四十人应该能保证立场。那边的四十人不过是对留影戏有好感的人,未必全投留影戏。 再次回到玉带桥畔的主赛场。 尹平澜与黄员外对视一眼,殊无喜意。就是不知道黄员外能不能看懂他的意思了。 黄员外不着痕迹做个手势,家丁敲了一杆子锣,会场安静下来。 黄员外朗声说:“下面,我们就投票吧。” “等等!”立刻有一个声音打断说。 说话者剑眉一高一低,带着不太恭敬的笑意。 黄员外见梁劼三番两次搅局,心中不痛快得很,拖长声音说:“梁班主,你又怎么了?” “谢幕!” 梁劼笑容灿然:“每一个演员,都是伟大的艺人,他们有资格在表演以后,赢得掌声。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应该得到尊重。” 笑傲江湖 第三十二章 梁劼的操作 梁劼在来会场之前,他一直在干什么? 第一场,梁劼让石昆和许康各自选了一些他认为靠谱的人。他自己则选了一家三口。他犹记得,这是第一场来看过的一家子。 一家三口,绝杀。有小孩,天平很明显。小孩喜欢视觉听觉冲击力强的留影戏,还是咿咿呀呀的戏剧,不用考虑。 带着小孩一起来的,很多时候自然就会以小孩的意志为准。这三票,稳当。 第二场,梁劼依然主要是让石昆和许康选人。他不经意地远远看到小乞丐在远处好奇地打望。他立刻有了主意。 就凭他请小乞丐吃饭的关系,这一票还不稳吗?再说了,让乞丐看留影戏,也是一出行为艺术。与“高雅”的戏剧不同,留影戏就是亲民! “小子,哥哥请你看戏。”梁劼径直走向小乞丐,温和地说。 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眼眸流转,有几分喜悦。只是喜悦瞬息之间又消散殆尽,他舔了舔嘴角,低声说:“可以换成饭吗?” 换一个时间段,梁劼扭头就走。今日,他决定作一把秀。 “戏也看,饭也吃,走吧。”他自工作以来,就没有对外人这么和蔼友善过。 “梁班主,我可以当一个评委吗?”身后传来一个充满魅惑的女声。 梁班主三个字很有几分讽刺的味道,梁劼有些不想搭理。可这个声音实在是吸引人。既然主动上来搭讪,他又何必不接招呢? 梁劼转过头,看到了说话的女人,心猛然就提了起来,瞳孔陡然放大。 这个女人,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火红的牡丹刺绣纱裙,镶金的长长烟斗,左脸一道诡异的海棠纹身。 那个修为等级为“红”的女人! 女人骋目流眄,眼神中有一股充满侵略性的野性,直视着梁劼的眼睛。 她右手三指托着烟斗,从嘴边移开,朝着一旁吐出一口烟圈:“可以吗?” 梁劼很讨厌吸烟的女人,更讨厌纹身的女人。可这个女人实在是倾城之貌,倒让他把这些都忽略了过来。 “梁班主。颜姐在问你话。”又一个有些阴柔声音响起。 梁劼这才注意到女人身后还有一个虬髯客。胡须看起来很有威势,可脸白白胖胖,反显出慈眉善目的模样。 颜姐?这是什么帮派的女老大么?还是帮主夫人? 梁劼又瞟了女人一眼。结的是妇人的发髻。一头展开的金步摇,露出的藕臂上带着穿着金珠的红绳,手腕处则带着两个碧色玉镯。 何等金贵的装扮?这可是个富婆! 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梁劼闪过这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尽量抑制住自己起伏的心境:“可以的。” 笑话,他为什么要拒绝? 论实力,对方是“红色”。论身份,对方是个江湖大佬。论财力,让人不想奋斗。论容貌,让人想要为她奋斗。 女人淡淡一笑,款款朝着雅间走去。 梁劼看着女人玲珑浮凸的背影,心念一动,用左手握住右手。他要再仔细看看女人的真实实力。 他现在食指已经痊愈,再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秘密。 驱动灵力,汇集到食指。灰雾之指形态下,他朝着那女人看过去。 “咦?”梁劼不觉念了出来。 女人头顶的光,白色! 怎么只是白色。上次不是红色吗?难道我对红色的含义,猜错了? 几步路的时间,他已经将女人和小乞丐一起送到雅间门口。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小乞丐,吸了吸鼻子,微微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门从里面关上,第二场演出开始。 梁劼这里则有三个问题。 女人上次是红色,这次成了白色,到底什么意思? 红色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自己灰雾状态下的观测到底准不准确? 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当下最重要的是,赢下与兴剧的大比! 一炷香以后,海棠纹面的女人走了出来,朝着梁劼看了一眼,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三场的观众,无需梁劼操心。是由黄员外那边抽签抽出来的。 第四场播完,梁劼笑眯眯地招呼着阮素出来。 阮素拿着留影珠从雅间走了出来,捏着衣襟,小声问:“你能赢吗?” “不能。”梁劼十分干脆地否定。 阮素抬起头,迎上梁劼的目光,粉白而有些圆润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失落,晶莹剔透的眼眸留下一层薄雾。 “我赢不了的。” 梁劼接过阮素手中的留影珠,交给茗香楼的正牌伙计,然后才认真地说:“不过,我们能赢!” “嗯?”阮素的表情有些迷糊,她没有弄懂这是什么意思。 梁劼指着她,又指回自己:“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阮素的脸红了红:“我又不是蚂蚱。” “那我们都是做留影戏的人。我们是一起的。” 梁劼看着阮素粉嘟嘟的嘴唇,舔了舔了自己的嘴唇,打了一个响指:“走,我们去看结果。记住,我们,我和你,是一起的。” 阮素抿着嘴,不说话,看着梁劼的背影呆了一小会,才快步跟了上去。 走入主会场,便赶上了黄员外想要快刀斩乱麻,立刻组织投票。 那可不行,你们玩了这么多场外招,也轮到我表演了吧。 梁劼大声叫停:“每一个演员,都是伟大的艺人,他们有资格在表演以后,赢得掌声。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应该得到尊重。” 道德高地,政治正确。黄员外不能反驳。 黄员外也不急。这种事,兴剧戏班子占优。不论外形条件还是风仪,留影戏那三瓜两枣,根本没得比。 梁劼只是不想这么快宣布结果罢了。他怕了! 没有实际看过留影戏的黄员外,此刻信心爆棚,战意十足。 他也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梁班主此言有理。那就请留影戏的艺人们登台吧。” 梁劼也早已准备好,立刻就安排许康和三位乐师走了上去。 阮素他是不准备推出去的。片尾的字幕都没阮素的名字。如果你恨一个人,就让她去娱乐圈。梁劼肯定不恨阮素。 只是等到四人上去,梁劼却变了脸:“昆山龙!特么的,昆山龙哪去了?” 笑傲江湖 第三十三章 梁劼的手段 拢共一个半主要角色,就少了半个。 现场都是一片哗然。梁劼气急败坏的样子,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丑。 阮素看着梁劼居然破口大骂的样子,第一次不觉得他凶。反而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刚刚走出来的时候,他还说“我们”一定会赢的。可是那个青龙会的大头鬼也太不听话了。这下一定会输了吧。 一场失败的谢幕无法避免,梁劼顿时成了场上最大的笑柄。 他耷眉斜眼,满目愁云地退了下来。阮素小声说:“你,不会输。” 梁劼看向阮素,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阮素圆润的脸蛋红扑扑的,剔透的眼睛泛起一层薄雾:“你输了,还会拍留影戏吗?” 梁劼哑然失笑。这傻丫头,怎么这么会劝人呢?才说了不会输,立马就问输了怎么办。看来对我确实没有信心啊。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梁劼就是喜欢逗阮素。 小孩子才喜欢作弄喜欢的女孩……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果然有道理。 “哦。”阮素应了一声,拈了拈她的柔顺的发髻。只有一支旧木钗的秀发,云髻微舒,带着皂角的幽香。 “其实很好看的。”她又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说完慌忙垂下头。在她低头的刹那,眼眸中晶莹闪耀,宛若明星。 “好啊,有你这句话,我一定继续拍。哪怕只有你一个人看。不过你要一直帮我哦。” 前半句实在让阮素很害羞,过了很久,她才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嗯。” 梁劼笑而不语。 他输了? 他的招数现在才开始呢。听一听围观群众的呼声! 什么谢幕,他有这么高尚情操才怪了。当然是缓兵之计。借着石昆不在,大闹一场,又拖延了许多时间。 拖延来的时间用来干什么?当然是路演! 茗香楼的伙计此刻正拿着他的留影珠,现场给大家展示他这一出戏,到底演了什么。虽然肯定不如正式雅间里观影效果好,可也能打动人心。 他要让现场所有人站在他这边。要让对方不好意思玩黑幕。 就算最终因为黑幕,他输了。可是在民众心中的口碑,已经成了。他也算是不胜而胜。 梁劼的优势二:留影戏可以随时展示给人看。而出了秋水轩,兴剧班子根本没法展示他们有多精彩。 兴剧那边也不是没发现梁劼的小动作,可这种招式却拦不住。他们只得把功夫花在了出场谢幕上。 一个个戏子还没有卸妆,个个英姿勃发,远比许康那个样子看着让人心悦得多。 下面欢呼声掌声不断,场面可比留影戏剧组亮相,热闹许多。 阮素小心翼翼从后面戳了戳梁劼,梁劼回望着她。 她低声说:“你要拍下去。我以后不要工钱。”小猫般的眼眸楚楚动人。 春日阳光倾泻在她粉白的脸上,明艳娇媚。 兴剧演员们刚刚下台,黄员外正待重新发起投票,忽见一个矮胖大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石昆此刻灰头土脸,衣衫上还印着几个脚印。半截袖子都被人扯掉了,露出里面纹着的龙。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劼哥,对不起,我来晚了。”石昆冲着梁劼抱拳拱手,声音并没多少愧疚。 梁劼见到这个时候才赶到的石昆,气得五官挤在一处大吼着:“我说了多少次,今天的比赛很重要,关系着留影戏的生死。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听不懂?” 原本喧嚣的会场立刻安定下来,亲留影戏的人扼腕,中立者暗暗摇头,亲兴剧的人无不挑眉看戏。 尹平澜与黄员外对视一眼,主打一个气定神闲。 石昆梗着脖子,很不服气:“劼哥,我是对不起你。但是我没错。” “你没错?你去干什么?”梁劼咆哮起来。 石昆一听红了眼,反过来一把拧住梁劼的衣领:“狗日的,老子看到北庭人欺负我们大乾的人。老子打架去了!” 会场寂静,一阵沉默。 梁劼一把推开石昆抓着自己的手:“你前天就和北庭人打过,是不是?” “是!前天我看到的!” 石昆没有回答,却有一个人在旁边大喊了一句,迎着所有人注视过来的目光。那人很不自在,想要低头,终究还是喊了一句:“我又没乱说,都知道。” 石昆也大喊起来:“劼哥,我为啥佩服你?就是因为你说我们的留影戏就要大乾的风骨。老子粗人,不知道什么叫风骨。你说我们要演杀黑鞑人,老子和许三多为了拍这场戏,挨了好多打?以前老子什么时候挨过打!” 梁劼忽地一掌拍在石昆肩膀:“打得好!输了比赛算个屁!大乾永远天下第一!” “大乾天下第一!” “大乾千秋万载!” “对的,这个留影戏就是演打黑鞑的。异族人不要想骑在我们头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场彻底沸腾。 梁劼的优势三:他敏锐地发现了大乾人与北庭人的矛盾。打的就是这张牌。 更巧的是,石昆真卷入了一场与北庭人的冲突。梁劼当机立断,让石昆放弃这边的后期配乐,而是全力去布置刚才这件事。 你们能找托,我不能? 故意安排石昆不谢幕,就是主打一个欲扬先抑。现在就是炒起一个舆论。留影戏的题材就赢了。若是不给留影戏投票,你们是不是有黑幕啊? “漂亮!” 付治眯起眼睛,作为一个专业碰瓷的江湖人。这种剧情,一看就会。本以为梁劼丢了一个大丑。没想到这居然是他的算计。 “只是你太幼稚了。我们就是有黑幕!今天就是要让你输!我手下七票,青龙会全部投你输!”尹平澜瞪大眼睛。完了,走眼了。居然让梁劼玩出这么一出来。现在他已经占据了舆论大势。 原本尹平澜在看完梁劼的留影戏以后,已经觉得留影戏不输这边的兴剧。他当时还想着,只要下黑手,一定能成功打压住留影戏。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 只是,对不起,他们还是会投留影戏输。他们已经骑虎难下。黑幕赢了,固然没有什么光彩。可要是输了,那就坐看兴剧成为留影戏腾飞的背景板。 留影戏,必须输! 笑傲江湖 第三十四章 胜与危机 黄员外本想立刻宣布投票开始,可没由来的心头一紧,先看向梁劼:“梁班主,现在开始投票,没什么意见了吧。” 梁劼诡异地笑笑,并没有直接答话,反而是快步走向黄员外。 黄员外皱起眉头。他就是随便问问,这逼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闹了一出又一出,现在还有整什么幺蛾子吗? 信不信,本大爷今天直接撕破脸了? 梁劼凑近黄员外,小声说:“黄员外,我有一个建议。我看着来宾里还有一些身份不凡的大人物。是不是介绍介绍他们,让他们讲几句。” 黄员外先是一怔,然后郑重地点点头。这件事,真不是梁劼在作怪。 其实他也注意到了,只是被梁劼闹了一出,心里不痛快,只想着赶快投票结束,把这一茬给忘了。 梁劼没有把这事当众拿出来说,而是小声提醒。这是懂规矩的,还给他留了脸。 黄员外也微微颔首,尤其是梁劼说完知趣地退了回去,还说了一句:“那就投吧。” 这是把这个面子完全留给了黄员外。黄员外心中评价了一句识抬举,这才开始念了几位大人物的名字。这些大人物,大都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来看热闹。 “青龙会,金先生。”黄员外又念到一个名字。 金崇,青龙会会首座下的四天王之一。身材不高,面容清癯,却让人看着害怕。 梁劼立刻祭出自己的灰雾之指。金崇头上,黄色。他所见过的第一个头上为黄色的人。 按照正常理解,黄色的修为应该介于白色和红色之间。至少是比开悟境高一阶的练气境。 金崇被点到名,缓缓说:“我才知道,这留影戏居然还是我们青龙会协助拍摄的。刚才看过几眼,原来还有几位黑鞑人的角色,就是青龙会的人演的。有意思。” 他说得很平淡。可到了他这个身份的人,说得平淡,也可以很“精彩”。大家都很配合地发出一阵笑声,好像他很幽默似的。 所有人都在假笑的时候,只有付治脸色一变:“不好!赶快叫那七个人,一定要投留影戏。” 跟班还没反应过来:“我们不弄石昆了?” 付治一巴掌扇过去:“金爷在这里,我们那点心思瞒得过金爷?金爷这是来给留影戏站台的。咱们青龙会的人自己下烂药?不想活了,是不是?” 付治有些恼火,一切这么顺利。结果金爷来了,真特么背。 金崇为什么会来? 当然是梁劼让石昆请来的。 自己这么大的鸣谢青龙会,还给青龙会刷了声望,金崇从道理上来说肯定是想要留影戏赢。 这点小恩惠,不需要金崇出手偏帮。要的也不是他偏帮,有他帮忙震慑宵小,就足够了。 果不其然,那几个莫名来抢着当裁判的青龙会成员,总不能是真喜欢留影戏吧? 梁劼装作不知道,将他们放进来,真是因为傻吗?他们只能站留影戏! 青龙会清理门户的手段,十分酷烈。 梁劼的优势四:利用青龙会扯虎皮拉大旗。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 只是,这阵仗比梁劼想的还要大一些。真有些大人物不请自来。兴原府的同知,居然也到场了。 这位同知官威就更胜了,云山雾绕说了一大堆。概括起来一句话:反映抵抗北方游牧族裔,是好的。 看来自己的改编,居然还得到了官方的认可。 如此一来,胜负已分。 尽管尹平澜最终投了戏剧,强行挽尊。这样的“忠贞之士”不在少数。最终架不住有人真觉得留影戏更有趣,有人不想得罪人。 最终比分三十一比四十九。 “我们赢了。”梁劼笑吟吟地看着阮素。 阮素肉嘟嘟的脸上也写着笑意,螓首虚点,尽是娇憨可爱之意。 梁劼止住笑:“这下你跑不掉,要跟着我一起拍留影戏。” 阮素这次并没有因为梁劼陡然变脸而害怕:“知道了。” “而且,还要领工钱!”梁劼邪(东)魅(施)一(效)笑(颦)。 阮素并没有受宠若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似乎毫不在意,依然是软软糯糯地回答:“知道了。” …… “知道?知道个屁!召集人手,今晚打断梁小子的右手。”付治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 跟班莫名起来:“老大,你不是说怕金爷处理?” 付治做出一个打的姿势,跟班立刻蹲下躲避。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金爷是因为他戏里鸣谢过青龙会。站的是这一部戏,不是站的梁小子。废了梁小子,金爷最后不太高兴,不会发作的,就算有事,治爷给你们抗了。” “知道了,老大,我去叫人,让大家把家伙带上。” …… 又是庆功宴。 此次大胜,钱没赚到几个,基本是赔本赚吆喝。不过任谁都知道,赚大钱的时候,即将要来了。 梁劼早早将阮素送回了家,又给小乞丐买了一份烧鸭饭,还给了几个铜板。 三人自然又在酒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劼哥,我简直服气了。除了陈会首,金天王,我就最服气你。”石昆说这话的时候,连舌头都大了。他仍怼着酒碗,要和梁劼干一次。 梁劼今天也有些放纵,并不像前一次一般拘着。他猛地一撞碗,将双方的酒就撒出去一半:“都在酒里。” “劼哥,以后你只要一句话,我石昆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石昆吨吨吨灌完这碗酒,摇头晃脑坐下。 “也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有人来杀我的时候,你一定要救我。”梁劼食指抖动着指向石昆。 石昆猛拍桌子:“劼哥,谁要动你一根毫毛,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 梁劼又有几分醉意,不羁地笑着:“不至于,要想杀,也得有几分实力才行。”说着他将灵力聚集于食指,放眼望去。 想动他?除非是修行者! 咦,自己是不是喝多了。这树后面怎么有一道白光。 这一愣神,一个人影转了出来,头顶着白光,对着梁劼冷笑一声:“梁班主,别来无恙。” 笑傲江湖 第三十五章 合道战李瑞 清风徐徐,明月当空。 宜诗,宜画,宜酒。 不宜杀人。 梁劼醉眼惺忪地看了来人一眼,瞳孔陡然放大。 一个极其雄壮的汉子。这是梁劼来大乾以后,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那个失手打死原主的家伙。 当初他为了这个人,决意是要跑路。意外发现自己忽然迈入了开悟境,他觉得自己有所依仗,又舍不得在兴原府的基业……和让自己心动的姑娘,阮素,才留了下来。 最近疲于与兴剧之间的争斗,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事。 现在他看到李瑞,立刻就想出了前因后果。 李瑞在发现他跑掉以后,肯定在城中到处找他。可百万之众的城市,两个人要在街头相遇,机会何其渺茫。 如果梁劼还是以前那个梁劼,兴许一两年两人都不会再相遇。 可梁劼现在有些闪耀了。今天在玉带桥大出风头。李瑞想来也刚好到了现场,正好就认出了他。 “是你!”梁劼的酒醒了一半。 李瑞缓缓抽出一根木棒:“还好我没把你的事报上去。否则我就贪不到今日的大功了。” 梁劼双目陡然清明。李瑞还没有惊动其他人,是独身前来抢功的。若是能把他弄死在这里,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大麻烦了。 他看着步步紧逼的李瑞,大喊一声:“昆哥,救我!” 石昆看着李瑞,一脸狰狞:“找死是不是?敢动劼哥,今天老子弄死你。” 话音未落,石昆已经冲了上去,边跑边想要抽刀。 好样的,昆山龙。到你发挥价值的时候,一言不合就是干,这才是一个江湖混混的本色。养氓千日,用氓一时! 梁劼自己也是有些怵的。他原本觉得自己开悟了,牛逼大发了,结果内省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好像除了身体素质稍有改善,本质还是废材。 这种时候,还是先让石昆打个头阵,看看情况再说。 石昆拔刀……没拔出来。 李瑞一棒抽在刀柄末端,硬生生将半出鞘的刀又压制了回去。然后,左拳轰在石昆鼻梁上。 一时间血染大头,比石昆在影片的惨状还要惨上数倍。 石昆被这一击打倒在地。 虽然石昆也不过就是一个借着青龙会身份狐假虎威的样子货。可这一身贼肉可不是假的。打架未必得行,抗揍能力一看就该是极好。 只一拳。 石昆翻滚着站起来:“我们青龙会可不怕你。劼哥,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石昆别的不行,至少好兄弟,讲义气。梁劼微微颔首,觉得有些欣慰。 好兄弟此刻忽然拔腿就跑:“我不在了,你要动手青龙会就不管了!” 我艹! 李瑞本人都忍不住呲牙一下,还以为遇到一个硬汉。 江湖人,讲个屁的义气。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江湖人首创。 意外的插曲只让气氛尴尬了一瞬间,李瑞又提棍打了上来。一记重劈,从上至下,力压而来。 梁劼看得真切,急忙侧身闪开。余光之中,见到许康也早已躲远。 小混混都不敢参与的打斗,老实人怎么敢参与。梁劼又不是他爹,他也不是真正的古廉。 梁劼倒不怪许康,两人易位,他也绝不掺和。而且他早跑远了。哪像许康这种老实人,又不好意思跑远,站在一旁,愣头愣脑的不知所措。 李瑞一击不中,打在他们刚才夜饮的桌子上,将木桌直接打断开来。 吾之肋骨与城北木桌孰硬?梁劼心中一凛。 李瑞的棍虎虎生威,一接着一击,连绵而来。 梁劼小心地腾挪躲闪。李瑞的棍并没有奔着他的要害去,看样子不是想当场要他的命。 但出手之重,直接打断四肢或是几根肋骨,李瑞是毫不放在心上的。 梁劼根本没有还击之力。他的技能仅止于望气。望气在实战中有什么作用么? 还好身体素质现在好了一些,否则一个照面就已经跪了。 正想着,他又是险险避过李瑞一击,退开一步。可这一步刚刚踩在刚才被打翻在地的凳子上。 梁劼被凳子一绊,立刻后仰倒了下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李瑞面露狞笑,朝着根本无法躲闪的梁劼右腿敲下去。他的技能就是神力。这一击可以把梁劼腿打断。没了腿,梁劼的去留还能不定? 就在棍子将要轰上梁劼之时,梁劼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动作从地面弹了起来。凡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动作? 若是李瑞有另一个世界的学识,他甚至会暴怒,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腾身而起的梁劼右手一肘狠狠砸在李瑞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片刻恍惚。 梁劼本就不是凡人。开悟境,了解一下。 特技:合道。可以将两个动作无缝连接起来。 合道这个名字,是梁劼自己取的。他问过许康,那些天才自己开悟的,技能和法术,都是自己命名。 用了几天时间,梁劼已经检验过。合道的冷却时间是一天。每一天可以重新组合一次动作。平时自己只能记忆一套合道动作。 梁劼的动作思路很简单,诱敌深入。先卖一个破绽,然后发动合道,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偷袭。 倒地以后,原地起爆,就是他想到的合道技能。 只是这一击,还不够。还不足解除李瑞的战斗力。李瑞吃了一肘,反而暴喝一声,凶性大发。 “给爷死——啊!” 喊话显得气势十足,只可惜最后的惨叫有点坏气氛。 一剑从他背心穿了进去。 谁说许康只是看客? 许康确实被吓坏了,但是他并没真的逃走。在见到梁劼险象环生以后,他也提剑潜了近来。 平素他的道具是木剑。今天为了谢幕的时候有气势,石昆给他借了一把铁剑。 见到许康逼近,梁劼与许康打了一个眼神,果断诱敌。 只是这一剑,仍不够。李瑞太壮,而许康也没有这么决然。 好在吃了这一剑,李瑞相当果决,立刻放弃自己的目标,同时撞开这两人,转身就跑。 梁劼和许康吃了这一撞,一时岔气,也无从追上远去的李瑞了。 不好,放虎归山。麻烦大了,看来还是只有跑路。 …… 月色微曜。 付治看着匆匆赶来的跟班,轻咳一声。 跟班大声说:“报!我刚看见石昆一个人跑了。现在梁小子应该是一个人,正好动手。” 付治面色阴沉,指向远方:“开拔!兄弟们,别太过了。梁小子废左手,茶楼伙计打一顿就可以了。” 笑傲江湖 第三十六章 符云尘 月光一泄如水,给人留下淡淡的影子。 春夜的月,原本美好又值得歌咏。明天又是明媚好天气。 可月色下疾驰的李瑞,此刻却内心隐晦。 他失手了。因为他托大了。 他现在也想不通梁劼是怎么做到从地上古怪弹起动作的。难道梁劼也是修行者? 看来这份功劳,自己真的没法独得。必须回去将消息上报五爷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一个清洌的女声响起:“老乡,借你人头一用。” 李瑞定睛一看,只见一株榕树的枝干上,站着一位身材极是高挑的白衣女子。 在大乾,古怪的人,通常都不是易与之辈。 下一刻,白衣女子轻笑着,脚底蓝焰一闪,已经出现在李瑞面前。 闪现! 会这项法术的,绝不是开悟境可以打住的修行者。 只是修行者交手,并不是单纯看境界。会闪现的,多半是法系修行者。冲上来与自己一个力战系的修行者肉搏。 这是有多蠢才会如此这般?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人,脑子里全是豆渣。 李瑞大力挥出右手木棒。 虽然只是木棒。但却可以断金穿石! “叮!” 一声脆响,李瑞只觉得自己的手震得发麻。 居然有人如此大力?还是一个法系修士?怎么可能? 定睛一看,他这一棒根本没有击在白衣女子身上,而是击中的对方表面笼罩的黑色火焰。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李瑞脑中最后残留的问题。眼中的最后一道残像,则是白衣女人指尖迸发出的红色火焰。 …… 遍地都是被打破的木桌,散落一点的碗碟和食物、汤汁,梁劼并不太关心,只是看着提着染血铁剑,瑟瑟发抖的许康。 许康是个怂比,也是一个老实人。但他才是真正讲义气的好兄弟! 为了救自己,连平时石昆这种色厉内茬的角色都不敢得罪的小怂包,居然敢直接拔剑伤人。换位思考,梁劼才不会为没有血缘的人拼到这一步,除非是他家娘子。 他眯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自己这次铁定是要跑路。可许康怎么办?招惹了李瑞和五爷,留在兴原府,可是杀身之祸。 他摇摇头,有些踌躇地环视了一圈。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好在没有目击者。这个摆在路边的小摊,本来就只剩他们一桌人在吃饭了。 李瑞过来的时候,连老板都跑了。 现在梁劼和许康要跑,倒也少了其他的麻烦……若是没有被人当场堵住的话。 付治带着人恰到好处地赶到了现场。 这位青龙会的开悟境高手背负双手,慢慢跺着步子,一脸嘲讽。十个他的手下,其中有七个都是早上梁劼有过一面之缘的裁判。 “青龙会的朋友,有何见教。”梁劼看着付治的表情,能感觉到来者不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些江湖人的脑洞。 除了石昆,他与青龙会唯一的交集,就是之前的高利贷。现在很显然应该已经过去了。 付治冷笑一声:“见教没有,只是石昆仗着你的势,实在让人讨厌。” 梁劼莫名其妙,呲牙说:“那你们准备怎么样?” 付治上身前倾:“取你一只手,让你再也干不了这行。这下石昆就跳不起来了。” 梁劼用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气极反笑:“你们和石昆有仇,你们去砍死他啊,来找我做什么?你们有毛病啊?” 青龙会会规严格,会中兄弟皆为手足。伤害手足中,严刑伺候。 付治看石昆不爽,只能发泄到梁劼身上。很神经病的想法,但也不是毫无逻辑。 付治摊开右掌,上面浮现出一个光球。 灵力外显! 他可以用这个光球作为投掷武器,这种灵力球,比起纯物理暗器难于躲闪一些。它们自带一定的修正轨道作用。 梁劼脑中立刻浮现出许康教过自己的常识。 一个开悟境的修行者,本身就不好对付了,还有十个混混虎视眈眈。这一把,悬了。 唯一的好消息,对方不准备要他命,只准备要他一只手。 梁劼脑中瞬间模拟了三个方案。无一例外,都毫无胜算。 付治朗声说:“动手。”说话的同时,手中光球已经袭向梁劼。 好快! 灵力球原来这么高,几乎超过凡人的军用弩! 梁劼觉得自己未必能闪避过去。 只觉眼睛一花,一个白衣仙子出现在他面前。灵力球撞到仙子身上,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仙子微微颦眉,摇着头说:“我不想和青龙会的人为敌。现在滚还来得及。回去告诉金崇那个蠢货,告诉他,符云尘向他问好。” “放肆!金爷是你能骂的?我看你特么想找死!”一个喽啰义正言辞地大骂起来。 说完这句表忠心的话,他昂首挺胸,以为可以获得大家的喝彩。 只是空气忽然安静。 他看向老大付治,和其他兄弟,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看傻子和死人。 大哥,这个符云尘一个闪现,硬吃灵力球,这什么境界啊。你放锤子狠话。听口气,别人连你口中的金爷都不放在眼里。 梁劼看向这人的眼神,更是充满怜悯。 以他灰雾之指的实力,他验过符云尘的身份了。 对不起,在座的各位……白色的付治,黄色的金爷,红色的海棠纹面女子,都是垃圾。 这位姑奶奶,头上是黑色的骷髅头! 不用想了,境界高得难以想象啊。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显然是来包养我的啊。 骂骂骂,激怒大佬,让大佬一波把你们全部带走。 付治果断收起法球,看着叫嚣的同伴,一脸严肃地说:“仙子,那个人我们不熟。要杀要剐,你老人家随意。” 符云尘笑了起来,秒声流转,月星无彩:“青龙会,呵。”说不出的轻蔑。 笑罢,她挥了挥手:“滚。” 下一刻,连同付治在内的青龙会成员迅速闪得干干净净。 符云尘转过身来,看向梁劼。 她一身梨花般的白衣在月色衣袂翩跹:“梁劼,现在该说说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了。” 笑傲江湖 第三十七章 我罩你 符云尘身姿凛然,充满英气。看向梁劼的目光有一种锋锐。 不知道此女是敌是友,可梁劼丝毫没有与她为敌的心思。 开玩笑,骷髅级的怪物,用修改器锁血锁蓝,估计都会因为伤害命中不够推不掉。 他不禁多看了符云尘一眼。一袭梨花般的白衣,一条红色发带系着三千青丝。 可谓月下美人,桂宫仙子。她很漂亮,却又不是柔美,五官精致,面容俊俏,洒脱飒爽。 “符仙子,我们之间什么事?”梁劼面色平静,不着痕迹地把许康的手扶住,示意他把剑收起来。 开玩笑,这时候玩什么亮剑精神。 “你的留影戏,我很喜欢。”符云尘丰润的嘴唇上流露出一丝微笑。 你看过我的留影戏?观过影的人,我哪个没看过?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买过票。 明白了,你白嫖我。 我梁劼平生最恨有人白嫖,除非打不过。 梁劼笑起来:“欢迎符仙子以后每场都来看。”管她的,至少听出来了,没有恶意。喜欢留影戏的,能有什么坏人。 “我也不白看你的戏。”符云尘满意地点点头。月光下,星眸璀璨,如花照水。 梁劼眉头微动,难道还要给我什么好处?他内心有些期待,表面却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并不答话,静待下文。 “所以我决定和你一起做这生意。”符云尘微微扬起头,俊挺鼻梁倾斜的角度,显示出她自认抛出一个很划算的提案。 事实也是如此。这笔生意要是有符云尘这样的厉害角色兜底,还有谁敢轻言挑衅。这也不怪她如此得意。 “好啊。悬悬而望。”梁劼是个俗人,可是在这样的仙子面前,决定还是装作文雅的样子。 一时间符云尘并不答话。月下凉风徐徐,仙子衣袂翩翩。倒是有禅意,有仙气。 沉默了一阵,符云尘疑惑地看着他:“悬悬而望,什么意思?” 梁劼心中一梗,解释说:“就是很期待的意思。” “嗯,那就好。” 符云尘重新露出笑意,一时云开月华:“不过以后不要说这么古怪的话。你出口就不说人话,想要考秀才啊。” 梁劼的心梗变成了脑梗。原来仙子不读书。他还能说什么:“是。” 符云尘颔首:“那以后留影戏的获利,我占五成。” 梁劼眼睛瞪大。仙子,你是来打劫的,是吧? 刚刚还有几分笑意的符云尘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你居然不满意?哦,你当我是白要你一半收入,是吧?” 这仙子脾气不大好,翻脸比翻书快。 梁劼原想要解释两句,听到后面,似乎仙子有意出资。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瞥了一眼身旁愣头愣脑的许康,也露出一脸憨笑。 当你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傻笑虽然可耻,但有用。 符云尘手一翻,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留影珠,轻轻一送,将其推入梁劼手中:“好了。我打听过,你只有一个留影珠。现在我也出一个。一人一半,很合理吧。” 梁劼意识到自己又失礼了的时候,他已经张大嘴了。 一个留影珠就要占一半利益,还说你不是打劫! 符云尘有些恼怒起来,跺着脚哼了一声:“你居然还不满意。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这样吧,我再出五两银子。不许再多要了,否则,我脾气不好!” 仙子跺脚脚了,梁劼还敢说什么。 符云尘摊开手心,银钱浮动在上面,她愣了一阵,声音小了好几分:“我只有三两五钱。就三两五钱,说定了。你不许再有意见了。” 梁劼满脸堆笑。他大致摸到一点符云尘的脾气了。没文化、脑袋也不太好使的女王范。这种人千万别得罪。 符云尘见到他一脸假笑,表情也没这么难看。 忽地又一抓,抓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圆球,沉默一阵说:“刚才想要杀你的人,我已经帮你杀了。这是他的头……不过一时忘了,烤焦了,现在怕是认不出。但是我不会骗你,你信不信。” 梁劼根本没认真看那焦炭一样的黑球,郑重地点点头:“我当然信了。符仙子仙法盖世,天下第一。” 符云尘微微皱眉:“马屁精。算了,你这种废物又见过什么真正的高手?我比起天下第一的那两位差得远。” 天下第一有两个? 梁劼不知道这是自己无知,还是对方脑子有点问题。 不及细想,符云尘又说:“记住,以后留影戏就是我们共同的生意了。若是有人找你麻烦,来找我符云尘,我罩着你。” 一言说罢,符云尘脚下蓝焰闪耀,她人已经在十丈之外。 而后,又是几次连续的闪现,符云尘已经消失在梁劼的视线里。 仲春的夜,安静祥和。 梁劼与许康在风中宛若石化,直到有几声犬吠将两人唤醒。两人面面相觑。 许康小声说:“锅,那个女的有点凶哦。” 梁劼摆摆手:“问题不大,反正她答应罩我嘛。” 许康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欲言又止。 梁劼小声问:“她答应投资我三两五钱。结果是不是最终摸出来放过手心,没给我,就走了?” 沉默良久。 “是的嘛,锅。” 梁劼心中快速计较利弊。 符云尘变相白嫖了五成收益。按她的说法应该不是毛利,而是纯收益。对于梁劼来说,真是砍掉了他很大一笔收入。 可今天这情况,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只怕根本走不掉。 看开一点,他前世,院线也是分走五成票房的。 好处在于他现在有了一个铁靠山,哪怕是那个来历同样古怪的海棠纹面的女人,也不是符云尘的对手。 符云尘为了释放合作善意,还直接杀了李瑞。 李瑞死了,他的警报再一次解除。李瑞背后的五爷,只怕也得罪不起今天这位骷髅级别的符云尘。 总体而言,金钱上亏得很多。可其他方面的收益,也还过得去。 多了一个留影珠。现在至少可以一面拍,一面放,效率也得到了有效提升。 “狗日的,劼哥,老子给他拼了!” 声音划破夜的宁静。 笑傲江湖 第三十八章 开悟 梁劼与许康呆立当场。 他们看着石昆一手拿刀,一手板砖,扭着半个头不敢看前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老子弄死你!” 怕成这样,狠话还是要说的。行走江湖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拽! 哪怕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只要最后还能放一句狠话,那就是江湖上人人认可的好汉。 梁劼和许康对视一眼,都半张着嘴。许康手一滑,铁剑差点掉落,慌忙将其提稳。 石昆猛地将头全部转过来,大喊一声:“来啊!老子不怕……人呢?” 梁劼表情充斥着“我傻了”和“他傻了”两种叠加状态,摊摊手:“打跑了。” 石昆脸上的莫名散去,怀疑,惊诧,狂喜轮流闪现过,最后:“桀桀桀,我们三个人实在太强了!” 你强你么个锤子! 梁劼脸上抽搐一阵,终于没有说什么来,只是招呼石昆近前过来。 石昆将板砖一扔,快步走了过来,梁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谢了,昆哥。今晚大家折腾一阵。各自回家睡觉,明天起,拍片,挣钱!” 梁劼这次说的真心话。 许康是个好兄弟。这不用说。 石昆明明知道打不过,自己跑掉了还觉得有些对不起,敢杀回来,也很可贵。这种人确实是一个废材,可作为兄弟,还是够了。 梁劼又拍了拍他的肩。 尽管你演技差,脾气烂,本事小,形象无,就凭你今天肯回来,以后带你混一个。 重新分别,梁劼与许康回到平福巷的小院。 大约是今天两人都大起大落,刺激了一把,有些大声。连早已睡下的叶天林嫣两口子都被惊动了。 夫妻俩披着衣服,推门出来,看着两人。 “原来你们回来了。”胆小人怂的叶天认真打量过两位,才慢慢地说。 “好,好。”林嫣笑得有些可亲。和善得像是家里的大姨或者姑妈。就算舅妈和婶婶都没这么慈祥。 “对不起,叔,姨。喝了酒,声音大了一点。打搅了哈。”许康一脸憨憨笑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短暂插曲过后,各回各家,各吃各瓜。 梁劼刚洗漱完躺下,还准备对今天做一个全面总结。 “咚咚咚(停顿)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锅,你睡没有?” “睡了,有事明天说。”梁劼瞪着一双大眼睛,没好气地说。 “不是,你还没睡得嘛,我有点事情。” 梁劼仍是不想搭理。许康能找他什么事?答案太简单,今天捅了人,心里压力太大。 这是砍人创伤后遗症,来找自己作心理建设来了。 喵的,我又不是你妈。自己受着。 “不行了,太困了。我实在起不来了,明天,明天再说。”梁劼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沙哑一点,显得自己确实瞌睡来了。 “哦,好嘛。”许康很不情愿地应下。他大抵也能听出梁劼的敷衍。这小子其实聪明着呢。 只可惜这是一个老实人,老实人这种情况只好按照剧本演下去。换作是梁劼会直接踢门:“睡个锤子,赶快开门!” 外面窸窸窣窣,没动静了。 梁劼又将自己现在的境地反复思量了一遍。 与兴剧结下了梁子。这问题不大,属于行业竞争。大家最多各自用点阴招,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冲突。 莫名其妙与青龙会结了梁子。这可真是一个惹不起的存在。江湖若是分白道和黑道,青龙会就是下水道,什么龌龊的事情都干,坏到骨子里那种。 不过符云尘那么嚣张,她应该真能震慑青龙会吧?可别又是石昆这种嘴炮王。青龙会会首陈无双可是兴原府第一人啊。 对了,符云尘表示自己不如两个天下第一,是不是暗示她是天下第三? 这个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前世大学的排名吗?top1有两个,top2有两个,top3有五个,top5有九个…… 不知道许康知不知道天下第一有两个的事? “咚咚咚(停顿)咚咚咚。” “锅,你还没睡噻,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给你说。” 梁劼眼睛一闭,开始耍流氓,发出假得不能再假的巨大呼噜声。 外面声音消失。 梁劼睁开眼,继续琢磨起来。 符云尘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符云尘掺和以及一个留影珠的赞助,他一个月估计能净赚到四五十两。这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收入。 可对于符云尘那种级别的修行者,就看中这点小钱?她真要打劫,去抢一个狗大户不好吗? 她这是眼光独到,看中我以后必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可那也是以后的事,她连个合同都没签,这也不是天使投资人的玩法。 额,我们这里是不是该叫仙子投资人。 难道是创造一个接近我的借口?垂涎我的美色?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喜欢我? 对了,那个抽烟的女人也很漂亮,她难道也是喜欢我? 一个梨花白衣,一个海棠纹面。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人生三大错觉。阮素喜欢我,符云尘喜欢我,纹面女也喜欢我…… 这一次,梁劼随着思维信马由缰,真是起了睡意,意识都模糊起来。 “咚咚咚(停顿)咚咚咚。” “锅,开哈门嘛,我这个事真的很着急。” 梁劼瞬间清醒过来。卧槽,没完没了了。 梁劼跳下床,趿拉着鞋子走到门口,没好气地拉开门。 许康并不是想象中一脸紧张,反而是一脸兴奋和茫然。 这小子捅一个男子就成这德性了?要是改天他捅了一个女人,那不得起飞啊? 许康一低头,从梁劼撑在门上的腋下钻进了门,然后替他关上门。 梁劼打了哈欠,这回不是装的,自然而然。 他拭着眼角而哈欠而产生出来的泪水:“说罢,我是真的打瞌睡了。刚刚都睡着了。”这时候再夸张一点点,也是很合理的吧。 许康捏了捏拳,小声说:“锅,我开悟了。” 开悟了?梁劼怔了怔,然后一个激灵,上下审视着许康。 “你开悟了!” 不是疑问句。他背后的右手食指已经变成了灰雾形态。 他眼前的许康,头上一道白光。 笑傲江湖 第三十九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 “你怎么开悟的?”梁劼睡意全无,双眉飞扬,神采奕奕。 他连自己怎么开悟的都不知道,当然想从许康这里获得一点提示。 许康赧然一笑,露出酒窝与白牙:“就是剟(音夺,意为击、刺)那个蛮子一剑过后。” “你怎么现在才说?”梁劼眯着眼睛,上下打量。 许康不好意思起来:“刚刚想说,你没开门得嘛。”这就是老实人的可悲,明明责任是梁劼,结果自己先检讨上了。 梁劼两手在空中一推:“不是这个。一路回来你怎么不说?”他觉得许康脑子不太好用。 许康更不好意思了:“我回来又确认了一哈,我现在确实体内有剑气。” “明白了,以后我们去惹点事,你没事就找人夺几下。”梁劼模仿许康的土话,可惜完全理解不到“夺”是个什么鬼。 “啷个呢?”许康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还用说吗?你的等级提升就是获得经验嘛。造成有效攻击,就获得一点经验。你剟人越多,经验越多,升级越快。”梁劼解说着自己心中的猜测。 只是猜测,在旁人面前他是不好意思说得像真的一样。可对于老实人,他理直气壮。 许康有些疑惑,他只是急于找人倾吐自己陡然开悟的惊喜。可论修仙常识,他还在梁劼之上呢。 “不对吧,锅。我们剑宗的修行都是练剑和吐纳。” 梁劼自上而下,审视着许康的前额:“你之前十二年都在练剑和吐纳吧?” “是的嘛。”许康也觉得有点心虚,短短三个字答得有气无力。 “那你为什么没开悟呢?是因为不想吗?”梁劼摊开手。 许康心中一梗,半晌说不上话来。 “这种事情固然是看天赋,也要看经验积累。练剑和吐纳都是经验,但永远不如实操来得快。”梁劼一本正经地讲着自己胡乱猜测的理论。 许康觉得有些不对,又无力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们剑修开悟以后,有什么招式呢?”梁劼终于把话题转到自己好奇的地方上来。 “没啥招式。我们剑修的招式少。到了练气境才能御剑攻击。开悟没有啥特别的。”许康又露出招牌式的憨笑。 “那剑宗开悟有什么用?”梁劼表情古怪。 许康笑得更憨了:“可以积累剑气,为练气境做准备。” 梁劼脸上抽搐一下。他以为自己开悟,已经是大废材了。这剑修开悟比自己还废啊。等于只是过渡阶段。 看出梁劼脸上的不以为然,许康忙解释说:“不是的,我们剑修讲求的厚积薄发。等到了独孤剑圣那个地步,一剑破万法,那才真正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梁劼想起符云尘的话,也不管剑修开悟的废材属性了:“符云尘说天下第一有两个。你知道吗?” 许康再次露出白牙:“这个啊,嘿嘿。天下剑修第一人,是独孤剑圣。道修第一人,是顾道首。他们自己没说啥,倒是剑修说独孤剑圣是第一,道修则说是顾道首。” 说着,他抠了抠脖子,有点难为情:“他们又没真正较量过。我是剑修,肯定会说独孤剑圣更强。” 果然是没有定论的说法,梁劼颔首,想起什么:“符云尘不是剑修,也不是道修,是不是?” “是。”许康认真点头:“她肯定也是天赋异禀的奇才。” 天下奇才这么多的吗? 梁劼没将这句不要脸的话说出来,两人又聊了一阵修行的事。许康激动、懵懂。梁劼好奇。只是思绪上各不相同,有点自说自话的意味。 直到两人都真的睡意上来。 许康打着哈欠回屋睡觉。想了想刚刚的对话,他笑着摇摇头。梁锅这个人挺豁达。 他在铁剑门修行十二载,见多了人情冷暖。今天大家还是好师兄弟。明天这个开悟了,那个就忽然阴阳怪气起来。 师父说他们是嫉妒。师父自己说得云淡风轻,其实他也嫉妒他的师弟,许康的师叔。 只有梁劼,不但不嫉妒,还为许康高兴,帮着他分析怎么修行出来的。 梁锅是好人。虽然分析听着没一句靠谱。 梁劼当然不会嫉妒。他自己就是开悟境。 这就是典型的人性。看到本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兄弟发迹了,心里酸酸的。可看到本来和自己有些差距的兄弟,追上自己的步伐,却会觉得还不错。 被发了好人卡的梁劼,此刻正想着怎么利用一下开悟境的许康。 开悟境的剑修再废材,体质肯定很棒吧,平衡性一定很强吧。以后“航拍”可以让许康来当人肉轨道了。 就算是一条底裤,一张卫生纸,都有它的用处。 要不,之后到处去挑衅,让许康有机会多剟人吧。 明天去招惹一下付治,如何?借口是给石昆出气。 尼玛,我简直太好了。像我这么爱护小弟的大哥,哪里找啊。 …… 计划很好,可惜半路夭折。 第二天,梁劼看着付治带着小弟们走过来,心里其实有些发怵。 我是准备趁你落单的时候,阴一下你。可不准备直接开团啊。符云尘的恐吓不起作用吗? 付治一伙人显然是在茗香楼门口专门等梁劼,一见到他,原本有些不耐烦的青龙会成员们脸色都严肃起来。 付治领头,一行人朝着梁劼二人走来。 “锅,咋整?”许康话都说不利索了,手不由自主搭到剑柄上。 这就是老实人啊,变强了也是个怂比。这移动经验包,有什么好怕的。 走到离梁劼约莫一丈远的地方,付治停下来。他背后的跟班们也整齐划一地停下。 付治与梁劼对望着。阳光洒落在两人脸上。付治脸上满是羁傲不逊,梁劼脸上则是云淡风轻。 凉风有信,吹动两拨人的衣袂,似乎整条街都寂静下来。只剩下两道对视的目光。 付治微微举起右手,然后猛地朝下面一挥。显然是准备号令大家动手! “哐当!” 瓷器打破的声音。 两拨人都吓了一跳,一同看下声音传来的地方。 茗香楼里,正托着一个茶盘的阮素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原本娇俏可爱的面庞此刻只有苍白,晶莹的眼眸中写满了害怕,托着茶盘的洁白素手轻轻颤抖。 “你们不要再打了。我这还有点钱,都给你们,好不好?” 笑傲江湖 第四十章 新片计划 喵的,干了! 梁劼其实装的淡定。衡量一下己方的实力,单刷可能有胜算。群殴必定是吃亏。 以他的性子,若是自己占优的话,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哪会等到付治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可阮素的委屈,让他有些上火了。 你们还是人吗?阮素这么可爱,你们怎么好意思让她委屈。有这能耐,去让许康或者石昆委屈不好吗? 梁劼眉头一挑,已经决定先发制人。 付治不语,微微颔首。 下一刻,他弯腰鞠躬。身后的跟班也十分整齐折腰九十度。 “梁班主,对不起。之前,我不懂事,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付治声音恭恭敬敬。 梁劼木然,内心是懵逼的。 付治保持鞠躬的姿势:“梁班主。你是一班之主,我们只是几个江湖上的小角色。只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想给你使绊子,是我们的错。” “哦,这样啊。只是误会,没啥大事。”梁劼收敛起略微吃惊的表情,再次化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付治这才缓缓站直,依然是客气地说:“那梁班主,你老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梁劼指着一旁因为看不懂而不知所措的阮素:“我是没事了。可你们刚才把人吓到了,这个不太好吧。” 付治转向阮素,微微欠身:“对不起。” 阮素吓得连忙摆手:“没……没有。” 可惜她手上还托着茶盘,茶盘上还有一个茶托。 她这一摆手,茶盘哐当一声落下。茶托也落地摔得粉碎。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额……”梁劼本想说点什么。 付治又微微欠身:“我的错,我赔。”说完立刻一脚踢在身后的跟班脚上。跟班立刻奉着一两银子走上去,双手举给阮素。 阮素像是一头受惊的小兽,摆手说:“不不不……”委屈得连泪水都出来了。 跟班立刻又摸出一两银子:“对不起。” 跟着跟班一起走过来的梁劼一伸手将银子接了过去。 虽然这看起来跟班是来赔偿的,可万一这是什么假痴不癫的计策呢?梁劼总不能让阮素平白涉险。他自然是一路跟上来的。 “好的,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了。你们看是留下来看戏,还是……”梁劼一脸平静地说。 付治忙说:“梁班主,你老人家忙。我们就先走了。”说完,他们就真的走了。 只有地上残留的碎片,证明着这确实是青龙会门人肆虐过的地方。 “他们真走了?”阮素可怜巴巴地揉着自己的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宁愿相信蝗虫过境会温良恭谦俭,也不愿相信青龙会这帮恶徒会转性子。 梁劼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忍不住霸总附体:“笨蛋!以后不许出来惹事了。万一他们真是来闹事的,你怎么办?” “不知道。”阮素后知后觉,想了一想,更加害怕了。青龙会对付女人的手段,可是更可怕。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桀桀桀。” 专属诡异笑声传来,一个丑陋却精神的大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石昆看到梁劼,一阵激动:“劼哥,我时来运转了。” 梁劼不是很想搭理他,嗯了一声,仔细打量着阮素连续掉落各种物品,有没有把自己的脚砸到。 石昆选了一张凳子坐下,招手让伙计送来一壶茶:“昨天半夜,我们金爷把付治叫过去,打了一顿。据说现场鬼哭神嚎。” 喝了一口茶,石昆看着梁劼淡然的表情,觉得他一点都不替自己高兴,感到十分遗憾。 梁劼当然猜到了。他唯一惊讶的是,符云尘好大的面子。青龙会这么豪横的帮派,金崇四天王的名声在外,居然就直接以这种方式服软了。 不是说陈无双是兴原府第一人吗?符云尘比陈无双还厉害? 石昆又灌了一口茶,看着一旁的伙计,想了想,排出五枚铜钱。大部分时候,他一般会耍赖不给钱。不过现在他心情不错,又能挣钱,倒不想占这种小便宜了。 “小丫头怎么哭了?”石昆这才注意到阮素泪眼婆娑的模样。 他以前没关注过阮素的长相,甚至一起在雅间放映的时候,他也没太在意。 一起去乱葬岗拍片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丫头并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女人,却越看越觉得乖巧。 换成平常,他肯定是要去搭一番话的。可石昆别的不行,行走江湖就剩下眼力劲了。他哪看不出,梁劼喜欢阮素。 朋友妻,不可欺。这是江湖上的铁规矩,违背这个,死于乱刀也只能算活该。 他只能大义凛然,果断放弃。至于背后肯定要郁闷一下,江湖不值得。 “我怕他们打你。”阮素根本没有理石昆,这才小声分辨着。 “那你不怕他们打你。”梁劼有些生气起来,直接扯起阮素的手,从一堆碎片旁离开。 被抓住手的阮素脸霎时绯红,小声呢喃:“我忘了。” “那下次不许了。”梁劼凶巴巴地。 阮素憋红了脸,这次却怎么也没说出什么来。 接下来,开始今日的放映。而梁劼则开始与石昆、许康讨论下一部戏。作为一个抄袭者,有什么瓶颈? 目前这部古大郎奔丧口碑爆棚,却不挣钱。头一天为了比赛,很多票是白送。而后为了拉票,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白嫖。 再往后,梁劼还承诺大部分收入算是阮正的。他欠阮老板一部戏。 也就是说,这部戏不会挣到太多钱。却是成本极高。群演,道具,音乐都是实打实花了钱的! 现在梁劼的现金流十分堪忧。说起来,符云尘还有三两五的投资没有给呢。 下一部,必须回归王大锤的模式。他又不是拍电影,短视频还整什么大制作?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个短会,梁劼要表达的意思,想让石昆物色一点演员。目前就两个演员,太捉襟见肘了。而且也极容易审丑疲劳。 布置以后,他带着二位大主演,开始了新片的拍摄。 看着梁劼一离开,阮正就唤来了自己的侄女,摊出手:“茶盘赔的钱呢?” 阮素赶忙取出那二两银子,递给大伯。 阮正收下,又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微笑:“素素,我刚才听到你身上还有钱。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大伯替你保管吧。” 笑傲江湖 第四十一章 北庭人 阮素哦了一声。对于大伯的要求,她没有办法拒绝。 她并不是多聪明的人,却也知道大伯说的替她保管,根本不会再还给她。可她能说什么呢? 所以她对梁劼给她开多少工钱,她根本不在意。 有时她也偷偷存下一点点钱。她从来没有想过存下钱来做什么。或许,买一支漂亮的珠钗,买一盒绚烂的胭脂。 再次被大伯搜刮去,好像一切也都在意料之中。她轻叹一声,看着刚才梁劼坐着的位置,已经空荡荡的。 他去拍新的留影戏了。她想看他下一部留影戏。最好还是搞笑的路子。 留影戏,是她晦暗生活里的一道光。 …… 阮素的光,现在还自我感觉良好,他在人生三大错觉上越走越远。说话也越来越霸总风。 “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个留影戏被你承包了。” “该死的!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王大锤,听好了,以后只有我才有资格让你流泪。” 第三部戏,回归王大锤。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审美疲劳的什么,根本不存在。一个点子,不把它的价值全部榨干,算什么搞娱乐的人。 重复重复再重复,观众只要不吐,就说明这是一个好项目。 女搜查官拍了这么多部,也没见有人开骂啊。 只是两位主演都有些不理解。 “怎么不需要青龙会的群演了呢?”石昆不在江湖,江湖仍有他的传说。上次能够让会中天王金崇出来站台,才是他最光辉的时刻。 “锅,啷个不继续拍杀黑鞑人了呢?”许康是单纯好奇,他能朴质地感觉上一部和第一部之间的审美差别。 成本。这个是明面上的理由。 而重要的是,梁劼不想涉及那些不可触碰的力量。 牵扯进青龙会,就可能得罪隐藏大佬符云尘。 黑鞑人,赤果果地嘲讽北庭。这个题材算是梁劼上一次的投机。可一不可再,否则有讥讽朝廷大政的嫌疑。 以今时今日留影戏的地位,还没有这么强抵抗风险的能力。 至少短期内,他不想这么干了。 只是,他不知道,麻烦已经找上了门。 拍片只用了一天。这种粗制滥造的留影戏,难点在于剧本。可梁劼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故事,根本不成其为事。 第二天,他撇下两个主演,自己独自一人去了茗香楼,这是去刷日常任务,霸总调戏小员工。 走进茶楼,他立刻感觉到不太对劲。 茗香楼又恢复成了那个静雅的茶楼,而不是前几天开播留影戏以后的热闹和喧嚣。 生意变差了? 梁劼有些错愕。按照他的想法,留影戏作为一炮而红的新事物,再怎么也该火上一年以上。哪怕是搞成先帝创业未半,怎么着大半年也该支撑下去。 这才不到一旬,就凉了? 自带疑惑走进茶楼,还没看个究竟,阮正就迎了上来。 最好用的晴雨表比比不上阮老板的脸。非要用一件东西来类比,那得是黑板。划重点的知识点,都在黑板上写着呢。 阮老板现在脸上写的就是忧愁,警告和期盼。 阮正递了一个眼色,示意梁劼赶快离开。 梁劼见阮正一副接头特工的模样,自己也不动声色,眼睛快速扫过大厅,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 这一眼,他已经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 靠近雅间的位置,坐着三个人。皮靴,马甲,小袄。黝黑的皮肤,麦穗般的小辫。 北庭人! 梁劼走出茗香楼,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了一回。果然,如他所料,阮正也跟了出来。 “怎么了?”梁劼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一脸好奇的模样。 阮正表情颓然:“留影戏开罪北庭人了。” 不需要解释。解释本身也只是狡辩。 关于古大郎的故事,梁劼硬加了一个背景,引发了黑鞑人杀古廉父亲的情节。作用当然不只是为了拓展故事背景,便于加戏。 其中有一点,就是奔着借现实中北庭人与大乾人矛盾的势。 前朝北方威胁,黑鞑。隐射的就是大乾北方威胁,北庭。 观众看古廉父亲死于黑鞑人,必然会比看死于小混混的认同度高。看古廉爆种杀了一队黑鞑人,也必然会比看他杀了一群江湖人来得痛快。 若是没有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比赛。梁劼拍了也就拍了,不过就是闷声大发财。 现在么,你这指桑骂槐骂过去,也不能指望别人是傻子。这又不是小鲜肉网剧,除了主角全是智障。 梁劼心知肚明,小声问:“他们什么意思?” 尽管朝廷没有明说,可北庭人在大乾是有超国民待遇的。只要不犯重罪,寻常纠纷,一般会大事化小,降一级处理。 比如打人。大乾人打人,可能会挨板子。北庭人打人,一般赔点钱就算了,而且还真是赔钱,医药费多少就赔多少。想要点额外赔偿,呵呵。 实际操作,衙役可能就更进一步。经常用一句,他打你,你也打了他。大家扯平。就糊弄过去。 北庭人打你,打得鼻青脸肿。你回击北庭人,在他身上踢了一个鞋印。 长此以往,大乾人是很怕与北庭人发生冲突的。 阮正苦着脸:“他们就坐在门口。边喝茶,边拿着刀把玩。有人要看留影戏,他们就蛮横地说不准看诋毁北方人的戏。现在演一场,不过三五人看,简直没什么收入。” 梁劼皱眉:“报官没有。” 阮正的脸更苦了:“报了。” 不用解释了,定然是没人管。 在大乾,威胁并不是多大的罪。说捅你一刀,问题不大。只要不真捅。拿着刀剑威胁呢?程度自然高一点。可能会被衙役强行驱散,甚至罚款。 北庭人打的擦边球。他们拔刀,可以号称是北庭人的习惯。每个人北庭人,每天都要拔刀出来玩几次,这是他们祖宗传下的习俗。 听起来很傻,可朝廷默许了。 现在北庭人,甚至没有说进去看了会怎样。这不算威胁,可以归为抗议。 那肯定是报官也没人管。涉及北庭,衙役的态度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劼一听阮正的意思,就大约猜到了全部过程。他只问:“那些看了的人,真被打了没?” “这倒是没。”阮正回答。 “那怕个瘠薄。”梁劼嘟囔着:“前天还吼着大乾天下第一,现在三个不高不壮的北庭人就让人怂了。窝囊!” 笑傲江湖 第四十二章 命犯桃花 其实梁劼也知道,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挨了北庭人的打,官府不会为你撑腰,反而可能说你主动挑衅。 人家背后有大乾强大的官府呢。寻常百姓哪敢随便生事。 “要不,你把他们赶走?他们这可是在给你添乱啊。”阮正露出些许期待。 “帮不了,还有事,告辞。”梁劼一拱手,拒绝三连,转手就走。 这尼玛,阮正这是焉坏啊。 这关梁劼什么事。这部戏为了补第一部戏欠下的,收益都算是阮正的。卖大价钱也好,卖不出一分钱也好。都是阮正自负盈亏。 他去为阮正出头?疯了。 而且让他去招惹北庭人。北庭人这么好招惹,他们早就闹不起事端了。 那三个北庭人,他刚刚用灰雾之指看了,不过是普通人。人也长得比较弱鸡,要想肉体打击他们,并不困难。 只是打输住院,打赢坐牢。何必呢? 梁劼说走就走,走得极其干净。 翌日,他带着许康一起来。让许康去看了一眼,果然三个北庭人又来了,依旧凶神恶煞的样子。 带着许康是让他来叫走阮素的。梁劼不想自己在北庭人面前亮相,免得节外生枝。 现在,阮素严格来说是梁劼的员工。之前想着生意,借给阮正使用。现在生意这么差,阮正用自己的伙计就可以了。 霸总带你去玩。 几个北庭人让他们静坐示威好了。等到下一部王大锤上映,题材不同。估计这些人的劲也过了。再来大展拳脚。 他自己躲在远远的玉带桥下,盯着茶楼的出口。 听得远处熙熙攘攘,就看到一群人敲锣打鼓地朝着茗香楼走去。 梁劼眉头一皱,觉得此事不太简单。立刻蹲到一个摊点旁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太瞩目。 梁劼这次的直觉很准。果然,那些人站在茗香楼大门就吆喝了起来。 “翰剧前来挑战留影戏。” 此翰剧,是指大乾翰州的戏剧。 “墨剧前来挑战留影戏。” 这是墨州的代表。 “橙花坊前来挑战!” 这是城南的戏班子。 如此种种,起码有七八家联名杀上门来。 好家伙,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当初,梁劼就想过这种情况。所以他需要秋水轩的武生黄瑜能够代表兴剧。否则打赢了黄瑜,还有白瑜。打赢了白瑜,还有蓝瑜。后面还有乌瑜,朱瑜…… 结果现在证明他确实不是想多,可问题在于黄瑜能代表的人还不够多。 现在这些人表面上同气连枝,其实一是对新事物的鄙夷,大家一致对外。二是留影戏一举赢下偌大名声,都发现了一条终南捷径,都想踩着留影戏上位。 其实也顺带可以踩一脚兴剧和秋水轩。 真当这些人都是好人啊?娱乐圈,就基本没有好人。 梁劼将自己的身形藏得更猥琐,免得被认出来。现在不同于当日,现在他穿上了鞋,对面这些人才是 “梁公子,你是不是要算命?”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 梁劼转头斜睨一眼,自己躲藏的这小摊,原来是算命的。挂着一条幌子,上面写着“看尽天机,李仁强”。 梁劼看了一眼这位麻衣葛袍的中年人,李仁强。对方正笑眯眯地着他,眼神里充满赶紧交钱算命的暗示。 他摆摆手,对于算命,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李仁强笑起来,大声喊道:“哇,大家来看,这不是留影戏的梁班主吗?梁班主……呜呜” 梁劼死死捂在李仁强嘴上,面色不虞地说:“闭嘴,我算了。多少钱?” 这尼玛。自己居然成了小名人了,走外面会被认出来的。更贱的是,居然会有人勒索自己。 李仁强指了指下方的条幅。“一卦一百文”。 梁劼排出一串钱,砸到李仁强的桌面上。这才松开李仁强的嘴。 “梁公子,准备算什么?”李仁强又恢复了平心静气,笑眯眯地问。 梁劼瞪着他,只低声说:“什么都不算。让我清净一会儿就好。” 李仁强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那不行,我作为看尽天机,收钱办事是必须的。要不测个八字?” 梁劼上下扫视李仁强一眼,搓出一个圆润的嘴型:“滚。” 李仁强摊手:“测个字吧。我收钱不办事,要受天道反噬的。” 梁劼皱起眉头,略一思量,提笔写下一个“山”字。 李仁强摸了摸下巴:“可是算姻缘?” “姻缘怎么解?”梁劼很随意地问。 李仁强掐住指头:“仲春时期,山有桃花。梁公子命里有桃花劫。一手写之,桃花之数,为五朵。山字乃三足鼎立,有三人在梁公子心中地位与别人不同。其中又有一人,出于梁公子心尖之上。” “呵呵。”梁劼并不太相信:“我刚刚说错了,我算的是前途。” 李仁强并不掐指,直接指着梁劼说:“梁公子是人,写的却是山。山边有人,仙也。梁公子可以成仙。” “呵呵。”梁劼笑得更轻蔑了:“我又说错了。其实我现在遇到了一个大麻烦,你也看得出来吧。我想算,我应该怎么办?” 李仁强看了看在茗香楼门口叫阵的人,露出一个我懂的神色:“梁公子只忧,不在外,而在内。茗香楼旁写青山,山外青山楼外楼。要想解决眼前的麻烦,需借外力。” “锅,你莫听他胡扯。” 这标准性的口音,不是许康又是谁。梁劼见到领着阮素躲过来的许康,吸口凉气。这特么留影戏御用王大锤,直接走过来,不是把鬼子给引来了吗? 真当那些人不认识许康吗? 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远处专心叫阵的各大代表,居然真没人注意到这里。 “锅,这个李仁强骗人的。那天叶叔来算过。他说叶叔三十七岁,显州人。老婆必然死得早。天下人人都会做错事,只有叶叔慧眼如炬,保证做对。”许康瞪着李仁强,有些不屑地说。 “叶叔多大?哪里人?”梁劼一听就抓到问题的关键。虚的部分即使错了,也没得应证。实的部分说错了都能听出来。 “四十二,墨州。”许康瘪着嘴,尽是鄙夷。 “结果那天林姨都毛了,把叶叔打了一顿。” 梁劼摇头:“呵呵。我们走吧。” 也不搭理李仁强,三人径直离开。 李仁强独自一人摇头:“我算的不是过去,是未来呗。年龄籍贯都是过去,算错也没什么好奇怪。未来一定正确。” “那个林叔,我虽然不记得是指谁了。但老婆一定早死。梁班主,一定命犯桃花!” 笑傲江湖 第四十三章 肤浅、沟深 “你出来,那些人没拦你?”快步远离了玉带桥,梁劼才好奇起来。 “我从后门跑的。”许康憨笑起来。他可比实际样子看起来聪明多了,问道:“这个事,啷个解决呢?” “哪个事?北庭人还是戏剧党?”梁劼耷拉着肩,生怕被人认出来。 “两个事,都是。” 梁劼凝眉思量一阵:“北庭人的问题,我们解决不了。那个骗子倒是说得对,山外青山楼外楼。要想压服北庭人,还得寻求帮助。” “找符仙子,还是找当官的?”许康也是思索了一阵,才问。 “符云尘?”梁劼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让许康自己体会。 他倒是想找符云尘来把三个人砍了。可他没办法联系符云尘啊。这女人说罩他,结果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他哪里去求助啊? 至于当官的。梁劼也知道许康在想什么。前日比赛,不请自来了兴原府同知。同知隐约表达的意思,是认为抵御北方游牧者这个主题不错。 许康显然是认为求助到这位同知名下。同知一定给留影戏撑场子。 这想法,只有一个字形容,幼稚! 同知是兴原府府尹的佐贰官,理论上的兴原府的二把手。他在比赛中发言,是要借机阐明自己的主张。可讲主张与办实事,又有极大差别。 尤其是若老大府尹只想安抚北庭人的情况,他一个老二,没有主动开团的道理。 更别说,梁劼与同知八竿子打不到。 许康听梁劼的语气,也想到了符云尘根本就行踪不定的神秘人物,只是赧然一笑。 梁劼也不理会他,朝着阮素招招手:“走,我们去秋水轩看戏。” “秋水轩?”阮素一直默默跟着梁劼侧后方,此时呆呆地看着梁劼,一脸呆萌。 她喜欢跟着梁劼,是因为可以看有趣的留影戏啊,去秋水轩看兴剧有什么意思?而且,真不会被赶出来吗? 她虽然不聪明。可也想得到这样的结果啊。 梁劼看着阮素清秀面容上眨巴的幽黑眼眸,表情严肃起来:“女人,这是你的工作!跟好了!” …… 秋水轩。 地方很俗气,名字有诗意。 秋水轩属于勾栏。勾栏原本是倡家工作的场所。帘轻、幕重、金勾栏,说的就是此间。倡家,就是擅长歌舞的伎艺人。 而后,勾栏就出现了两种迥异的发展方向。 一种是某些人窃用了这个名字,自称娼家,妓人。偏旁一换,这含义就大不同了。 一种是各种戏班进驻,他们所在的勾栏其实就是剧院。 也有些剧院对百姓一听到勾栏就耻笑很不满。可他们对窃用勾栏名义的人唯唯诺诺,却对百姓重拳出击。结果自然无人理会。 于是勾栏就同时包括了两种意思。这两个意思其实本来也时常交织在一起。如同小鲜肉,本来是富婆玩的鸭子。可那些九漏鱼们自己把这名字抢过去安在自己头上。 也可能,他们并没有抢什么,他们本来就是。 秋水轩听着不太正经,其实是最正经不过的剧院。 门口的金漆牌匾其实已经褪色,一对石狮也显得面目模糊。红墙青瓦背后,一枝梧桐飞升出来,颇有气象。 “你是留影戏的梁班主?”卖票的小哥瞪着梁劼,眼神中满是提防和戒备。 梁劼笑笑:“我算个什么班主。小猫两三只,不过是江湖上混饭吃的角色。你看我穿得像我这么土鳖的班主吗?” 梁劼可很多年没钱买新衣,身上旧衣远比阮素身上那件鹅黄色旧衫看起来年月大多了。 小哥上下审视了他一眼,并不肯直接卖票给他,而是叫来了自家班主。 秋水轩的班主,一身玄色锦袍,一根墨玉簪,一双云纹布靴,手握折扇,满脸狐疑地走了出来。 “梁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哥传递了梁劼的意思,秋水轩班主也没有用班主来招呼梁劼。 梁劼人畜无害地笑起来:“观摩学习一下。大家本是同源,互相学习嘛。兴剧有很多好东西,秋水班也有不少绝活。值得学习。” 班主一个字都不信。不论是黄员外还是尹典史,都对此人的评价是奸诈小人。 可班主也不怕梁劼,若是不让梁劼买票观看,那才是真正堕了自家威名。只客套一句,便放了梁劼入内。却又不放心,找了一个伙计远远监视着他。 梁劼与阮素进去,寻了一张空桌坐下,装模作样地听了起来。 他是中途进来的,也没听到报幕,反正一个大花脸在上面又唱又跳。 过了好一阵,他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阮素,低声问:“他唱的是什么?” 阮素看着他,满脸都是无辜,晶莹的眼眸更是透着楚楚可怜:“听不懂。” 听戏有门槛。这不是一般人能听懂的。娱乐还要制造高门槛,活该它被历史车轮碾压。 梁劼颔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继续认真地观看着。旁人叫好他叫好,旁人鼓掌他鼓掌,随着大流嬉笑怒骂。 梁劼不是来看戏的,而是来和解的。他已经胜了兴剧,得了名声。现在息事宁人最好,摆出一副臭弟弟的模样就可以了。 我敬你们戏剧是老前辈。你们就别来追着我打了。 现在留影戏还不够强,更没有精力,像这样捅了马蜂窝一般,一个个战下去,他玩不起。他现在还是应该稳住别浪,猥琐发育。 等他大势成了……那就更没必要和这些冢中枯骨一战了。 到时,就算他站在府衙门口大喊你们戏剧都是垃圾,这些人也只能受着。 北庭人的问题不好解决。戏剧界围攻的问题好解决。 梁劼摇头晃脑地拍打着桌面,做出一副听得颇为陶醉的模样。也不敢闭眼睛,生怕一闭上,就真睡着了。 神游天际之时,梁劼目光游离起来。 目光转到右侧。 大声叫好的长者:“这可比留影戏好看多了。” 一脸振奋的男子:“留影戏算个毬。这才是高雅艺术。” 满脸花痴的女子:“黄瑜好英俊啊。”说完,舔了舔嘴角的口水。 梁劼摇头 目光转到左侧。 一个女人也是在舔舐着嘴角。 肤浅。 女人媚眼如丝,冲着梁劼眨了眨左眼。 梁劼一怔。不对,她看的可不是戏台上的小哥哥。她看的是我。 女人挺了挺胸,又是满脸笑意地舔了舔另一侧嘴角。 肤浅! 但是沟深啊! 李仁强有点门道,命犯桃花。 笑傲江湖 第四十四章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玉容红颜,天生媚骨。 女人朝着梁劼伸出尽染蔻丹的芊芊十指,不由让人心猿意马。 梁劼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桃花为什么叫桃花劫? 因为它真的很麻烦啊。阮素就坐在自己身边,自己怎么能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呢? 再说了,自己是来装作看戏,消弭与戏剧界的矛盾。当初自己连鸡你太美都能听完,这部剧再难熬,也得坐下去! 梁劼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飞快瞥了一眼阮素。 阮素用手撑住头,小幅度地乱点着,嘴角则是溢出一丝晶莹的唾液。 这小丫头看来是顶不住,睡着了。 既然阮素睡着了。那么我再看一眼左边的女人,也是很合理吧。 悄悄偏过头,女人却没有再看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戏台,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些都是幻觉。 女人没有坐,而是站在一位圆下巴苹果肌丰富的儒雅男子身后。她一身黑色劲装的打扮,将高挑健壮的身材显露无疑。 她是男子的护卫? 只是不论梁劼再怎么伺隙打量女人,那女人只一脸从容地看戏,再也没有斜视分毫。 直到这一出戏唱完,两人再没有眼神交集。 “好!”勾栏里爆发出一片掌声! 梁劼也急忙猛拍桌子,站起来鼓掌。 他这一声动静,吓得打瞌睡的阮素手一滑,惊醒过来。阮素只用了三息(约三秒)的时间搞清了现在的状态,也急忙噼噼啪啪鼓掌起来。 另一侧的那儒雅男子也转头向他颔首微笑,也不知道是在表示两人是知音,还是觉得梁劼过于蠢了。 黑衣女子也跟着转过头来,宛若冰雕玉琢,没有一丝表情。 “完了吗?”阮素小声问。 “嗯。” “那可以走了吗?”阮素边说边又打了一个哈欠。 梁劼强忍着,没让自己也被带动,差点把眼泪忍出来:“嗯。” 两人离开以后,秋水轩班主十分疑惑地叫来“监视”梁劼的伙计:“姓梁的有什么特别?” 伙计摇头:“没什么特别,就是水喝得特别多。很少见这么能喝的客人。” 班主五官有些扭曲:“喝水?” …… “对,喝水。”梁劼笑眯眯地对着阮素说。 阮素摸着自己水润的脸蛋,一脸呆滞:“喝水有什么用?” “每当我想要打哈欠的时候,我就喝一口水。免得被人发现我就是个摸鱼的。”梁劼挑着眉毛说。 阮素翻起眼睛,想了一阵,觉得无法理解。 “很难看是不是?”梁劼问。 阮素点点头。这个问题不用怀疑。她在家看蚂蚁搬掉落米饭都没打瞌睡过。 “那我给你看一个好看的。”梁劼取出留影珠,递给阮素。 阮素的眼神终于活跃起来,接过来,熟练地驱动。 “我叫王大锤,我的爸爸叫做刘备……” “咯咯咯。”阮素一路欢笑着看完了一炷香的留影戏,还有些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看着梁劼。 梁劼歪着头:“没了。这是我下次要播的。既然你看了我的戏,就必须为我做事!”语气慢慢又霸道起来。 “哦。”阮素答得很平静,一点都不勉强。其实她是愿意的。 “改天又陪我来秋水轩看戏!”梁劼邪魅一笑。 阮素的脸也悲伤起来:“不看可不可以。” “不可以!”梁劼一把抢回留影珠,气势汹汹。 唉,他好凶啊。 阮素嘟起嘴,在梁劼身后小声嘟囔着:“我不想去看了。” 梁劼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好,你说的!” …… 第二天,梁劼一个人又去坐了一出戏。传说中最香艳的三郎偷嫂,用了更多的茶才彻底驱散了瞌睡。 出门班主与梁劼多说了几句。梁劼先是表扬了各家的艺术有各家的特色,顺势隐约地提到石昆打过自己。 石昆连他都打,那么石昆和他是不是一路人?石昆来秋水轩门口惹事,关他梁劼什么事,又关留影戏什么事? “这就成了?”许康看到梁劼一个人回来,对此深表疑惑。 梁劼打了一个响指:“要的就是个态度。” 再一日,许康激动地跑回来:“锅,确实成了。今天没人堵茗香楼门口了。” 梁劼死死看着自己的手指,并不答话。许康有些好奇地凑近过去一起看。梁劼一把拍在他肩上:“现在就静观其变。” 等到许康离开,梁劼又重新将灵力聚集到食指,低声呢喃:“没错,我指头的灰雾部分变多了。莫非是我变强了?我是怎么变强的呢?” 如此又过了几日,各种戏剧界的人士再没打上门的。梁劼这招确实让戏剧界觉得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再加上,各家没有各家的正事么?自然是偃旗息鼓。 “可是,北庭人怎么办?”许康结束了一天的吐纳以后,有些苦恼地询问。 “凉拌。” 北庭人还守在茗香楼。这可比戏剧界的战五渣难对付多了。梁劼才不愿去触霉头。反正现在被影响的是阮正。 许康轻叹一声:“要是王太岳还活着就好了。” 王太岳,曾经的大乾首辅。一位铁血宰相,在位时一直在筹措钱粮,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北庭。 “可惜现在首辅觉得用一点岁币和对北庭人的优待,换取两国和平,也是好事。”许康说得更颓唐了。 “呵呵。” 梁劼笑而不语。其实换取和平,只是一个明面上的说法。背后本质,估计还是为了对王太岳执政生涯的全面否定。 只要你反对的,我就支持。 只要你支持的,我就反对。 王太岳一代名相,小儿子尚了公主。这可不是一般的公主,长公主!当今皇帝鼎坤帝一母同胞的姐姐。 结果呢?王太岳死后,鼎坤帝寻了一个理由抄家。要不是亲姐姐去跪宫门,还想把这位宰辅的孙子直接投大牢里去。 梁劼对这段大乾过往并不感兴趣。关他屁事。这种事又不能拿来拍留影戏。 他的时间应该用来做一点正事,他推门而出,大声宣布:“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正在天井里练剑的许康,疑惑地看着他:“你上次不是说打死都不去了吗?” 笑傲江湖 第四十五章 阮素的家事 阮素闷闷不乐地跟在堂姐和婶婶后面。左手则牵着自己的堂弟,右手夹着一匹布,还提着各种胭脂水粉和首饰。 她已经在家里待了快一旬了。上次与梁劼一起看了她那出一句唱词也没有听懂的兴剧,结果她说不想再来看了,就惹恼了梁劼。 梁劼就让她待家里,并且也再也不闻不问了。 他一定是很生气吧。 阮素嘟嘟嘴,轻叹一声,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堂姐有些不耐烦地说:“走快点,阮素!” “哦。”阮素细声细气地应了,闷闷地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腋下的布匹,不觉一声轻叹。 布店的布,是可以送的。只是别人店里伙计已经去送上一家了,需要再等一等。可婶婶非要当场取走,要让阮素扛着走。 若是径直扛回家也罢了。堂姐一路还买这买那。 阮素也不过只是一个个子普通,力气不大的小女孩。走了这一阵,她也吃不住了。 “你诶什么!”婶婶猛然转过身来,柳眉一挑,恶声喊了起来。 “没,没什么。”阮素低下头,不敢回答。 婶婶却忽然炸刺起来:“哟,阮东,你这堂姐现在偷偷攒了很多钱了,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阮东,阮正的小儿子,阮素的堂弟。 阮素不敢应声,眼中满是委屈。其实她只是偶尔被大伯安排去店里帮忙,得了一点点小费罢了。 那天怕付治打梁劼,说了出来。回去就被大伯搜了去,还连带着婶婶和堂姐每天都要寻一个由头发落她几句。 她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偷偷存钱的。或许全部交给大伯才是对的。她其实看中了一支木钗。她的木钗已经很旧了。 唉,又不是不能用,何苦惹下这麻烦。 堂姐也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娘,你可别骂素素。素素现在攀上了一个贵人,我们可惹不起她。人家一个人可以在外面挣二两银子。我们娘仨出来买这么多东西,也不值这么多钱。” 阮素眼圈都一些红起来。这些钱最后不是都到大伯手中了吗?婶婶和堂姐这么说有什么意思。 阮素笨笨的,她想不通这些。 婶婶冷哼着说:“哟,说两句就哭了。好娇贵啊。” 堂姐笑得十分诡异:“娘。哭了以后,脸上水润。更漂亮呗。这不都说素素是这个家最漂亮的女孩吗?” 阮素拼命抑制住酸酸的鼻尖。她想不到自己哪里招惹到婶婶和堂姐了。 阮素是一个单纯的人。她从来不知道,不需要自己主动招惹别人,也可能引来别人的讨厌。 她的父亲去世得很早,就她托付给了大伯。大伯待她很是刻薄,养她似乎只需要不饿着就可以了。 偏生大伯还是这个家对他最好的人。婶婶和堂姐直接把她当成了佣人来使唤。 阮正家小富之家,有一个厨娘,两个丫鬟。两个丫鬟分别伺候着大伯和婶婶,阮素等于第三个丫鬟,伺候姐姐弟弟。 堂姐的眉宇其实与阮素有几分相似,可骨相始终差阮素一截。有一次,一位客人随口称赞过阮素最漂亮,这就让堂姐心中生出一条毒蛇。 堂姐愈发想要证明自己比阮素漂亮,每每有客人来,就怂恿弟弟去问对方,她与阮素谁漂亮。 每次的答案都是阮素,从此她对阮素倍加嫉恨。 日子好歹也这么捱过来了。 只是小半月之前,阮正忽然宣布,阮素以后会去帮梁班主做事,让以后婶婶堂姐就少拿事情来烦她。 其实明明是他们可以就此白嫖阮素二两银子的月薪。本来应该为此高兴才对。至少阮正就是这么想的。 可家里的妇人平时本来就不承担家中生计。银子多了就多用,本就不会感谢赚钱人。就算是阮正本人,也不会因为这个被感恩。 至于阮素,她们就只看到可以使唤她的地方,没得使唤了。 母女两人都是有些不高兴。 结果没过几天,事情又变了。阮素招惹了梁班主。梁班主直接把她赶回家了。阮正现在对梁劼也一言难尽。 第一部的钱没挣回来,第二部的钱也没挣到。他现在也就勉强回本。可多了三个门神一般北庭人,连喝茶的生意都淡了许多。 阮正少不得回家抱怨。 看来阮素这下又挣不到钱了。全家人“新仇旧怨”一起发作起来,阮正还只是颇为冷淡。母女俩则变着花样使唤她,似乎用通过这种方式把失掉的尊严拿回来。 阮东此刻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拿手去戳阮素腰上的痒痒肉。他倒没有太大的坏心眼,只是一个合格的弟弟,不捉弄姐姐算是怎么回事。 他确实有故意让阮素丢脸的意思。 平时阮素被一戳,就会傻乎乎地笑起来。阮东就会说她是猪。阮素也不会生气,只会红着脸,不理弟弟。 今天阮素被一戳,却觉得说不出的伤心。 八年前,阮素的父母先后去世。她就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她父母在世的时候,她每每回忆起来,就像是梁劼的留影戏。五彩缤纷,还让人高兴。 再往后,她觉得有趣的事情就越来越少。 她有些笨,可也能感觉到,婶婶不喜欢她,姐姐也不喜欢她。可她们也很少像现在一样露骨地讨厌她。 大伯对她很冷淡。婶婶讨厌她,姐姐讨厌她,弟弟只会捉弄她。还有一个人,只会凶她…… 阮素其实只是一个十七的小女孩啊,她再笨,也是人,也是会难过的。她也会悄悄躲在被窝里哭,也会羡慕姐姐的新衣裳和漂亮水粉。 她也知道她是一个从来没人关心的女孩子。 “呜……”阮素紧紧咬着嘴唇,但还是哭了出来。 她一哭,手中的布匹就松了下去。她忙要抱紧,已经晚了。反倒只笨手笨脚地夹住了布匹的一头,让它的另一头重重地撞在自己的膝弯。 牵着弟弟的阮素向后摔倒过去。阮东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地上。 小男孩吃痛,很自然地哭了起来。 婶婶暴怒起来:“阮素!你故意报复,想摔坏东东,是不是?” 上前一步,啪的一耳光抽在摔坐在地上的阮素脸上。 阮素小声抽啼变成嚎啕大哭。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脸上的痛,又哪里比得上心痛。 “我想我爹我娘了。”阮素脑中忽然蹦出这个念头。 婶婶一把抱起儿子,关心了几句,又咒骂几句。堂姐两步并过来,叉腰大骂:“死丫头。” “不怪素姐,是我捉弄他。”阮东看着自己逞凶的母姐,心里害怕,小声支吾着。从小阮素带他最多。他未必多喜欢阮素,却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只是这个时候,没人听他的“仗义执言”。 堂姐狠狠一脚朝着阮素心窝踹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让整条大街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一行人身上。 阮素有些莫名地看着惨叫的堂姐。她愣了愣,才看到一个拖着根木棍的男人挡在她与堂姐之间。 那个男人瘦瘦的,高高的,长得平平无奇。只是双眉挑动的模样英气十足,狂放不羁。 男人侧头看着阮素,恶狠狠地说:“谁叫你不上班的?走,跟我去看戏!” 春日上午的阳光流淌在男人脸上,异彩流离,金色熠熠。 笑傲江湖 第四十六章 驱虎吞狼 他好凶哦。 阮素心里想着,可是她第一次没这么怕梁劼。反而是一脸欣喜。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低声呢喃起来,哭得更大声了。 她上一次敢哭得这么放肆,还是她娘亲还活着的时候。她摔倒在地上,本来没多大事,她也只是站起来了事,结果看到娘亲一脸关切地跑过来,她一下子就委屈得不行,哭得都抽搐了。 “你是谁?你拿根棍子过来做什么?”婶婶终于反应过来,抱住捂脚哀嚎的女儿,对着梁劼大喊起来。 阮素的堂姐这一脚踢在木棍上,最脆弱的胫骨直接撞上木棍,现在也是泪眼朦胧了。 梁劼斜睨她一眼,淡淡地说:“我在拍戏,这是道具。看到偷懒的阮素了。你有问题?” 婶婶本就大致猜到这是谁,现在更肯定了。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朝梁劼发火。一个身材高大提着棍子面带凶光的人,似乎不要招惹得好。 梁劼根本不理婶婶,一把握住阮素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阮素呆呆地看着梁劼握着自己的手。梁劼的手暖暖的,而且很有力。她脸霎时绯红,连哭声都小了一半。 他为什么牵我的手啊? 梁劼牵着阮素的手,目光甚至没有接触到阮素大伯家的三个人,拖着她就走。 阮素指了指一地的布匹和大包小包:“这……” 梁劼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还想不想你大伯一个月领到二两银子?你现在是替我做事!” 阮素愣了愣,继续小声哭泣着。 两人走了一阵,她想起了什么:“你别牵我了,我自己会走。” 梁劼松开她,问:“你还哭个什么劲?” 阮素回避开他的目光,没再发出声音,肩膀仍在一抽一抽。 梁劼挡在她面前:“你是不是怕回去以后,大伯家的会找你麻烦。” 阮素又愣住了,然后可爱的脸庞一苦,又哭出声来。 梁劼吸了一口凉气。感情刚才是哭着玩,还没想到后果呢。 他一手按在阮素的头发上,轻轻拍了三下:“别担心,有我在。你保护过我,我也要一直保护你。” 梁劼说的保护他,是指阮素向付治求情。阮素自己却想不起来了。她只是哭。八年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哭得那么肆意。 “你吃不吃糖葫芦?”梁劼指着路边的小贩问。 摇头。 梁劼上前问:“糖葫芦一串多少钱?” 阮素:…… “你吃不吃瓜子?” 摇头。 “你这瓜子是五香的吗?称一包。” 阮素:…… “你吃不吃红薯片?” 摇头。 “这个红薯片怎么卖?” 阮素:…… “你吃不吃臭豆腐?” 剧烈的摇头。 “臭豆腐十串多少钱?” 阮素细声细气地说:“我真不吃。” 梁劼大笑起来,递给她一张手巾:“把鼻涕擦干净。” 阮素红着脸:“我没有流鼻涕。那是顺着流下来的眼泪。” 梁劼看着她拭去泪水,慢慢说:“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兴剧。”说着瞪了一眼想要插话的阮素:“不许说话,听我说。” 阮素点头。 “所以我就没让你陪我去了。我故意放你在家里,是担心茗香楼那些北庭人惹麻烦,牵连到你。原来你在家里这么不受待见啊。以后,你跟我混了。” 阮素点点头,可梁劼的话让她觉得心里酸酸的,又垂泪下来。 “又哭?你还是小孩子么?”梁劼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手巾。 阮素哭声又大声起来:“你那天凶我。我害怕了。你以后不要凶我了,好不好?我很听话的。” 梁劼怔了怔,没有再拿捏着霸总的油腻腔调,捏着手巾替阮素擦泪水:“笨蛋,你也可以凶我啊。”声音很轻,很温柔。 “别哭了。我们去看戏。我们都看不懂,就坐那里吃东西。熬完这一个多时辰。” 阮素抬眼看了一眼梁劼。此时的梁劼干净阳光,一脸斯文。完全感觉不到平时的凶恶。 只是阮素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好快。她好像更怕看见梁劼了。 到了秋水轩,又是极其无聊的看戏过程。梁劼扫视过全场。那位黑衣女护卫今天不在,倒让他略微有点遗憾。 阮素嗑着瓜子,吃着红薯片。看到面前的吃食越来越少,她才想起什么,小声问:“你,怎么不吃?” 梁劼转头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手上啃了一半的红薯片夺过去,全部塞入口中,边嚼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阮素脸又红了。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抢我吃过一半,上面不是有我口水吗? 梁劼自我感觉不错。你看,我只吃了半个,把剩下都留给你了。这是不是霸总的魅力? 散场,梁劼主动与班主攀谈几句。 “我觉得,兴剧博大精深,确实颇为高雅。不过有时曲高和寡,难免会筛选掉部分观众。” 班主轻摇折扇,面色犹疑:“那梁班主的意思是?” “留影戏其实很多地方都比不过兴剧。非要说有什么胜过兴剧,也就是内容更贴近百姓。北方的游牧人,谁不讨厌呢?”梁劼轻叹一声,遥望北方。 梁劼离开以后,班主思量片刻,叫来几个戏班的重要人物:“明日起,我们演几出抗击北蛮的戏。大家有什么建议?” “金沙滩。” “碧血青天。” …… “劼哥,成了。秋水轩改演打异族的戏了。”脑袋浑圆的石昆拍手大笑。 梁劼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可不想再去秋水轩受刑了。” “劼哥,是不是秋水轩就成了你说的背锅侠?”石昆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侠,多美妙的词汇。可梁劼说起来为什么这么嘲讽。 “放心,锅背定了。”梁劼颔首。 一旦秋水轩也开始演抗击北蛮的戏,那么北庭人的怒火一定会从影响力较小的留影戏转到影响力更大的兴剧上去。 呵,真当他低三下四去秋水轩示好,是他怂了啊?除了懒得与无穷无尽的戏剧团队干仗。他早就打定主意,李代桃僵,祸水东引,驱虎吞狼。 现在这两个爱给他找麻烦的家伙,自己斗去吧。 他,该认真赚钱了! “对了,昆哥,你再帮我一个忙。”梁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龙王笑。 “什么帮不帮忙的。你说就是了。”江湖人石昆拍着胸脯说。 “你以义兄的名义,帮阮素出一次头。吓一吓她婶婶和堂姐。” 石昆颔首:“这个太简单了。你昆哥就是干这个出身的。要不要推她们几下,效果更好。” 梁劼笑意更盛:“这种事,当然是昆哥自己掌握了。我又不懂。不过阮东还小,对小孩子没必要凶了。” 阮东为阮素说了一句好话呢。 笑傲江湖 第四十七章 我的神秘观众们 “你要给我一个交代!”阮正脸色不虞。 石昆带着五个大汉堵住他老婆和女儿耀武扬威了一把,对他女儿没做什么,对他老婆则是一掌推了一个屁墩。 石昆是梁劼的人,阮正自然要对着来播放第三部留影戏的梁劼兴师问罪。 “阮老板,你真是高看我了。” 梁劼一脸难堪,欲言又止,最后才压低声音说:“石昆是青龙会的人,你以为他真听我的?话说他怎么会为阮素出头呢?他不会喜欢阮素吧?” 前一句本来就让阮正信了三分,后一句直接让阮正立刻被带偏,陷入了沉思。 虽说他对阮素也没什么关爱。可青龙会的小喽啰,人长得寒碜,形迹又猥琐,当然,主要是没几个钱。他一点好处没有啊。 梁劼见糊弄过去,准备去关注王大锤的放映。 “等等,我说的不是这个交代。”阮正大声叫住梁劼。 梁劼眉毛飞舞了一下,看着阮正不说话。 阮正说:“古大郎那部一直有北庭人捣乱,我根本没赚到钱啊。” 梁劼无所谓地摊开手:“那么关我什么事呢?” 阮正耍无赖了。既然是买断,自然是自负盈亏。赚了他又不会多付一文钱给梁劼。现在只能基本持平,盈利很少,他却想要梁劼找补给他,这就是耍赖。 他的脸皮之厚,也超乎梁劼的想象。不是因为留影戏。而是他可以当面指鹿为马,号称他说的交代和石昆的事无关。 看来钱才是这位财迷老板这辈子最喜欢的事。 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还无赖。梁劼直接不认账。 阮正噎了一下,有些不满:“可是我买的是王大锤的戏。当时你说要比赛,必须终结。可你不能拿第二部来坑我啊。我说这样,我把第二部的钱全部还给你,你把第三部的收入给我。” 梁劼似笑非笑:“阮老板,你觉得可能吗?” 阮正打量了一眼四周,没有见到石昆,觉得胆气又稍稍粗了一点:“梁导,你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梁劼挥手打断他:“阮老板。我就问一句,北庭人在这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放第一部,要放第二部呢?你自己没有想到,这怪谁呢?” “放弃幻想,着眼未来。别急,以后赚钱的机会还多。”梁劼摇着头,转身悠哉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阮正在思考人生。 梁劼心中暗笑。当时留影戏里根本就没有第一部戏了。拍古大郎奔丧的时候,已经将其覆盖。真有这办法,他早就建议了。 现在不过是来个没有对证。既然你要耍赖,那我就赖到你痛苦回忆。 开始找位置坐下,梁劼这才发现,之前在秋水轩遇到的黑衣女护卫和她的老板也在。 女护卫看到他,冲他妩媚一笑,眨了眨左眼,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苹果肌发达的儒雅老板后面。 这次总不是我错觉了吧?可她挑逗我,到底是为什么呢? 梁劼仔细打量着女护卫。腰肢纤细,胸有峰峦,圆臀丰润。这等身材,简直是一个行走的火药包,随意都能炸裂。 雅间帘门打开,这一轮观众走了出来。女护卫上前缴费,带着老板一起走了进去。 又一炷香,两人并着其他观众走了出来。 那儒雅老板看向梁劼微微一笑,颔首说:“梁导,有意思。”说罢,也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茶楼。 过了一会,梁劼注意到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梁劼微微偏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朵鲜艳的海棠。 那个海棠纹面的女人。 梁劼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打量这位美人。雅致玉颜,雪腻酥香。 美人微微旋转手中烟斗,金光熠熠的烟斗上系着一个红色流苏。 海棠美人好红装,今次的红裙与上次不同,依然是锦绣华丽耀目。 美人对着他吐出一口烟圈:“梁导,又见面了。” 梁劼不着痕迹地开启了灰雾之指,看着女人头上的白光,陷入沉默。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上次明明看到的是红光啊! 女人身后是那位白面虬髯客。梁劼也不禁多看一眼他。此人头上亦是白光。 梁劼随意地笑笑:“大姐头,怎么称呼?”其实他记得虬髯客说过她叫颜姐的,只是他想知道得更多。 虬髯客不高兴地说:“这是你可以问的吗?” 女人眼波流转,看向自己这位护卫说:“老万,好好说话。你什么德性。” 虬髯客低下头,沉声说:“属下不敢。” 女人微微颔首,不置可否,这才看向梁劼:“我叫赵星颜。不过你可以叫我颜姐。兴原府江湖,总要给我三分薄面的。” 梁劼表情未变,目光又审视了赵星颜一遍,颔首说:“颜姐有什么指教?” 赵星颜将烟斗凑向嘴边,声音没有什么抑扬:“我指教你做什么?只是觉得你的留影戏有意思罢了。好好拍。” “那就谢过颜姐的激励了。”梁劼端起茶杯,比划了一下,满饮了一大口。 而后便再无交流,直到这一轮放映完,下一轮开始。赵星颜并着她的护卫一同买票进入。 梁劼轻轻敲击着桌子。 江湖。 兴原府绕不开的话题。 这些天与石昆、许康闲聊,梁劼也多少知道了一些。 兴原府江湖三大势力。青龙会、北竹帮、镇玄门。镇玄门算是白道,青龙会算是黑道。北竹帮的成分相对复杂一点。 娱乐圈更是绕不开江湖人。可以说娱乐业必然是在江湖控制之下伴生的。 留影戏还在小打小闹的情况下,就需要借石昆的势。随着一场比赛,更是让江湖势力纷纷出现在他面前。 前有符云尘,后有赵星颜。符云尘是青龙会也不敢惹的人物,赵星颜更是豪言江湖人都要给他薄面。 未来,留影戏的发展之路,这两个人一定是绕不开的两座山头。 山? 梁劼忽然想起李仁强给自己算的一卦。 桃花劫。五个女人,三个最重要。莫非是阮素、符云尘、赵星颜? 呸,我梁劼从来不信这些算命的胡说八道。 嗯,因为他没说,那个黑衣女护卫又干什么的。 而且,这不是才四个吗?第五个不会是阮素的婶婶吧?我特么又不是曹贼。 不对,曹贼也不是这种口味啊。 笑傲江湖 第四十八章 符什么尘? 梁劼具有华国特色的封建迷信价值观。 他不信算命。但是算命中说的好话,他则觉得信之则灵。这就是功利心极重的实用主义封建迷信。 阮素推门出来喝水,见到梁劼,原本疲乏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灿然。她快步走过来:“你,来了?” 说罢,她瞟了一眼大伯,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去找婶婶和姐姐的麻烦,好不好?” “关你什么事?她们对你又不好。”梁劼不理她,端起茶盏专心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叶子。 阮素不说话,也不动弹,呆呆地看着梁劼,晶莹的双眸里满是哀求。 梁劼并不觉得高兴。他觉得阮素太圣母,有点傻乎乎。他将茶盏放下,身子后仰:“那她们没继续来招惹你吧?” 阮素闷闷地摇头,她对梁劼没有承诺不找婶婶麻烦还是不太开心:“没有。其实那天婶婶在玉带桥算了命。李大师告诉她,她命犯小人,当有一劫。” 梁劼敲了敲桌子,想要提醒阮素好好说话。神特么命犯小人。他是小人是吧? “姐姐也算了。李大师说她举步维艰。果然,现在脚都踢伤了,只能瘸着走。”阮素抿着嘴,一副可怜别人的样子。 梁劼真想抓起茶盏浇在她头上,让她清醒一点。若不是梁劼刚好经过,这一脚下去,瘸腿走路的就成她自己了。 这女人踢人,踢在棍子上,把自己的脚踢伤了,这是什么级别的活该? “那你算了吗?”梁劼不想听他们阮家的事情,将话题引导回阮素自己。 “算了,李大师算四个送一个。”这个四个肯定是阮正一家四口。 阮素有些赧然地笑笑,圆润的脸上如云开月明:“大师说我,有贵人扶持。不过他又说,我会转运变好,贵人却会倒大霉。” 迷信! 作为著名的选择性相信算命语的人,梁劼当然不信这句话了。他觉得自己就是阮素的贵人,他会倒大霉吗? 他眉头一皱,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你说那个李大师,是不是叫李仁强?” 阮素略一沉吟:“是啊。” 梁劼嗤笑一声:“那你信他,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阮素没有问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秦始皇是谁,小声说:“信李大师。” 梁劼无奈地摇头,这丫头太傻了,不能要了。朝着她摆摆手:“快回去,这一轮要放完了。” 阮素乖觉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首过来:“也信你。” “信我,那v我50……给我五十文。” 一轮播完,里面的观众缓缓出来。 石昆从外面闯了进来。满脸横肉,挽起的袖子露出半条龙,先是横了一眼阮正。刚刚还跟梁劼扯着要交代的阮老板目光快速回避,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劼哥,出大事了。” “怎么了?”梁劼看着石昆大脑袋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不觉也跟着紧张起来。 石昆端起梁劼的茶杯猛灌一口:“劼哥,狗日有人模仿我们的留影戏。我们要不要去给他把场子砸了?” 留影戏被山寨了。 梁劼莞尔一笑。他当多大个事。 留影戏本来就没有任何技术瓶颈,只不过一个是创意罢了。现在有他率先捅破窗户纸,别人自然可以摸着石头过河,也搞起这玩意来。 这一天,他早就预料到了。 这可是现实,不是小说。主角没有降智光环,让别人无法模仿。 “千万别,我们先去看看,他们的戏怎么样。”梁劼迎上刚刚走出来的赵星颜的目光。后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跟着一起出来的阮素小声对着梁劼说:“我,欠你五十文,好不好?” 梁劼:??? 真v我五十啊。 …… 山寨版的留影戏,从各个方面都体现出一股模仿抄袭的痕迹。 地点在翠竹舍,也是一家茶楼。 茶楼里也是专门开辟了一间雅间,用以播放留影戏。 同样也是十文钱一场。 梁劼看了茶楼老板一眼,便从记忆里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此人来过茗香楼看留影戏。 茶楼老板看到梁劼,则脸色有些发苦,踌躇着不知道该打个招呼还是怎么的。 梁劼并没说什么,只上前买了两张票。 进了雅间,才发现苹果肌男子和身材火爆的黑衣女护卫也在里面。三人相视,都是颔首致意。 随即,赵星颜和她的护卫也走了进来。 然后门帘被拉上,屋子里暗了下来。当中留影珠被人操作开来。 一出留影戏徐徐开演。 一炷香后,几个人一同离开翠竹舍,相视一笑,都是摇头。实在是太山寨了,比起梁劼版的根本不可比较。 石昆啐了一口:“真特么难看,就这也好意思收十文钱。” 梁劼也笑。只是他笑的含义又不大一样。这家山寨确实太矬。只是有了这个先行者,留影戏领域只怕会慢慢开始不安宁起来。 巨大的利润前面,想要入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梁劼倒希望这样。竞争才是一个行业繁荣的基础。没了竞争,哪怕他天天王炸,也会让观众快速失去新鲜感。 这样垃圾竞争者,越多越好。娱乐圈,全靠同行的衬托嘛。 他拍拍石昆的肩,与他走到一个无人之处:“昆哥。这件事不重要了。倒是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去办一下。” “你说。”石昆现在很自觉地默认梁劼大哥的地位。 “你替我查三个江湖人。” …… 石昆带着梁劼的嘱托,寻了一个理由,跑到青龙会总坛。 结果刚在门口探头探脑一阵,就被逮住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说话者的声调里,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在外人面前好勇斗狠的石昆听得全身一哆嗦,畏惧地看向这个身材不高,面容清癯的中年人。 这是青龙会四天王之一,金崇。 比起石昆这种小混混,金崇才是不怒自威的典范。 石昆原本还想好了很多托词和借口,一见到金天王,立刻就什么话都吐露了出来:“金爷,我是想来打听两个江湖同仁的身份。” 金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并不说话,直到看得石昆心里发毛。金崇才慢悠悠地说:“哪两位?” 石昆说出梁劼让他打听的第一位:“一个是女的,叫做符云尘。” “符什么尘?”金崇皱起眉头,追问说。 “符云尘。” 金崇眉目间尽是疑惑:“符云什么?” “符云尘。” 金崇微微颔首,忽地又问:“什么云尘?” 石昆舔了舔嘴角,无奈地说:“符云尘。” 笑傲江湖 第四十九章前面忘了,后面忘了,中间也忘了 “你打听这个人做什么?”金崇没再管石昆,而是在屋里寻了一张凳子坐下。 青龙会的天王大厅,有一种庄重而神秘的气氛。高悬的匾额上镌刻着“恶贯满盈”四个字,闪耀着金光。香案中央是一座木雕,这是青龙会祖师爷的雕像。 石昆赶紧两三步站到金崇跟前,也不敢扯出梁劼来,只说:“她说和我合伙做生意。我感觉他是一个江湖人,想先摸摸她的底。” 梁劼没告诉他,符云尘威胁过金崇的事。石昆全然不知道他逮着金崇问这个女人,金崇心里会是怎么样的想法。 金崇沉默了许久,说:“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她师父极为可怕的修行者。” “那,她是什么水平?”这句话可不是梁劼让问的,这是石昆自由发挥出来的。 金崇瞪了他一眼:“别废话,你想问的第二个人是谁?” 若非石昆问了符云尘,还说了自己和符云尘的关系,这位高高在上的青龙会天王哪会耐着性子主动问这句话。 石昆忙赔笑一个:“第二个,也是一个女的。” 听到这话,金崇脸上抽搐了一下,强忍着不让自己一巴掌呼上去。 “叫做赵星颜。” 金崇脸皮跳了跳,提高声音:“赵什么颜?” 石昆极其无辜地看着自家天王。这是把他当傻子忽悠了,是吧?虽然他脑子一般,可这也太搞了。同样的招式不能用两次,是不是! 金崇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只是作为一个江湖大佬,这点城府还是有的。不动声色地说:“赵星颜,是吧?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石昆依旧给出梁劼教给的说法:“她老是来看我的生意。我总觉得不踏实。” 金崇沉吟了半晌:“她公公十分厉害……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招惹了这两个人,你死之前,先宣布脱离青龙会,知道没?” 这两人这么厉害的吗?石昆连忙点头。他本来就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十分难得地见到堂堂天王居然肯跟他好好说话,居然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起来。 “符云尘的师父、赵星颜的公公谁厉害?” 金崇白了他一眼,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赶紧滚蛋。 只是石昆沉迷在自己的想象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大佬的暗示,修正着自己的问题:“等等,应该是符云尘的师父,赵星颜的公公,还有我们陈会首,谁厉害?” 金崇吸了一口气,捏了捏拳头,说:“符云尘的师父,与陈会首伯仲之间。赵星颜的公公,在陈会首这里也有几分面子。滚!” …… 金崇的原话很快就转给了梁劼。梁劼倒是对这两个女人感到更好奇了。 所以他对自己更好奇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居然就是许康口中传说的天纵奇才。 他身边一个十二年苦修都开悟不了的废柴,忽然就开悟了。 有两个极为强大,有倾国倾城的女人主动找上门来。 还有人奇怪地想要追杀他。 他是不是主角光环太强了一点。好吧,比起系统和老爷爷,他还差得太远…… 梁劼的心思就完全放在自我美化上,全然不关心新剧和外界逐渐崛起的各种留影戏。他只抽空与许康、石昆去拍了第四部戏,同时也是王大锤三。 王大锤三,终于启用了两位新人。“星探”石昆给弄来了两个乞丐。都是当日合作过的群演。梁劼一个月给六百文就拿下了。 实在是乞丐不值钱。这两个人要说演技也就稍好于演技一晗的石昆,基本就是小鲜肉的水准。梁劼让石昆找了几件会中兄弟不要的旧衣给这两人,算是戏装。 转眼间,一旬就这么过去,日子就到了暮春时节。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阳光和煦,鸟鸣雀跃。 这一旬的王大锤二,播放效果不错。第一天爆满,第二天也还不错,第三天到第六天观影人数下落缓慢,直到第七天才开始断崖式下跌。 场地也相对固定下来,不像第一天为了尽量多的刷钱,简直连轴转。 现在一天营业固定六十场。这一部实际赚了九十一两八百六十文。 其中一成是阮正的,还剩八十二两多。再减去许康与石昆的片酬四两。 若是一个月三旬都有这样的收益,他一个月除去清洁费,真·阮素的工资(给阮素),伪·阮素的工资(给阮正),两个配角的工资。 他能盈余超过两百两。符云尘那里在再分走一半。他妥妥月薪百两,只要不买房,简直是登上人生巅峰的节奏啊。 至于凭工资买房,小老板也别做这样的梦…… 当然,这个月还无法实现人生巅峰的梦想。前两旬没怎么挣到钱,固定支出仍然存在。下个月继续! 结算下来。当然是庆祝一番。 庆祝方式,依然是撸串。 寻了一圈,地点还是上次被李瑞袭击过的那家。石昆盛赞这家的大腰子。许康喜欢这家的鸡皮。梁劼口味稍微素雅一点,喜欢这家的羊肉。 大约是老板有点怕梁劼了,烤完串人就躲了。 梁劼接了阮素一起去,又让石昆把两个配角也请了来一道。实在是,他看着自己手中兑换好的银票,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盘剥得太狠了。 梁劼一向尊重衙门保障、小工权益。只是一起撸个串,能值几个钱?先给两个人一人烤三个馒头,再一人三个土豆。 大家现在也算下海父子兵。石昆荷包里揣着五两银子,对梁劼的态度又有一些变化。 最开始,他对梁劼视为欠债人,自然是动辄打骂。 挣了梁劼一两银子以后,他把梁劼当做是兄弟。说是兄弟,其实是小弟的意思。对外喊兄弟,内里则是拿梁劼当一个身体地位比自己稍低的小弟。 接下来的比赛,胸大无脑的石昆见识了梁劼的一系列骚操作以后,他依然是拿梁劼当兄弟。这个兄弟,就读作兄弟,实为大哥了。 这种情况下,梁劼婉拒石昆的敬酒,石昆也不当一回事。 之前梁劼要是回绝石昆,少不得吃他几个推攘加大喝:“是不是看不起我!” 现在么,明摆着看不起你,你反而屁都不敢放。 莫说其他,就说梁劼认识两个陈无双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石昆就只能笑对了。 喝到口齿不太清晰的石昆,大约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低端。他决定给大家整一出高端话题。 拍了拍桌子,他大声说:“此情此景,我给大家吟诗一首。前面忘了,后面忘了。单说中间这句……里面包括兴原府三个字!” 笑傲江湖 第五十章 大劫将至 梁劼与许康对视一眼,各自拿起一根竹签:“吃菜,吃菜。” 倒是阮素禁不住噗呲一声笑起来。 很难得见到阮素开怀的梁劼也来了劲,大声鼓掌:“昆哥,再来一个。” 于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石昆真不是给大家整活,开始醉酒讲述兴原府的兴衰史。这种话题应该是四十往上的年龄,聚会时的主要话题。 石昆在说着醉话的时候,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烧烤店老板飞快地跑向一个地方:“五爷,你要找的人,来了!” 一个阴冷的笑容从昏暗的灯火中透出来:“走,抓人!” …… 兴原府的兴衰,梁劼记忆里,大抵是知道的。 大乾的行政区划是两府十六州的模式。南府兴原府算是留都。兴原府的地位极高,甚至有节制南方的权力。 先帝绍正皇帝在世对储位摇摆不定,在宣王与承王之间犹豫。当时兴原府的大小官员都被承王所笼络。最后还是首辅王太岳公开支持宣王。 宣王登基以后,王太岳认为留都制度严重侵害了中枢权威。于是开始撤裁兴原府的权柄。 从鼎坤帝御极算起,到鼎坤四年。兴原府已经逐渐失去了权力中心这样的地位。 如今又是十年过去。兴原府相比其他州的州府地位自然高一截,可当年荣光却是再也别想重现了。 这种陈年旧事,只有那种土生土长的兴原府才感触颇深。 许康是从宁州铁剑门过来的,本身是孤儿,籍贯算宁州。 阮素祖籍承州人,再说她也不关心这事。 俩乞丐出身的配角是夏州人。 梁劼籍贯是兴原府,可他本质算华国人,兴原府关他屁事。 听着石昆大段大段的前面忘了,后面忘了。大家都失去了兴趣。可石昆现在真是喝醉了,没法让他停下来。 梁劼有些不耐烦,正好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怯生生地躲在墙角阴影里朝这边打望。 他当即站起来,大喊一声:“过来!” 走出来的,果然是那个小乞丐。 阮素见到他,笑眯眯地朝着他招招手:“是你呀。” “坐下,吃。”梁劼见小乞丐走到面前,一把扯过他,将他重重按在座位上。 小乞丐被他扯住的时候,全身一哆嗦,直到被阮素递过来一串平菇,才小心翼翼接过来,目光扫过梁劼,见他不说话,立刻将其送到嘴边,一口扯入嘴中,飞快地嚼了起来。 梁劼看了一眼仍在滔滔不绝的石昆,对着小乞丐说:“可不是让你来白吃的。” 小乞丐一听,有些害怕地看着梁劼,又有贪婪地看向桌上的食物。 阮素也咬着嘴唇,趁梁劼没注意,赶紧抽了一串羊肉塞给小乞丐。 梁劼指着口齿不清的大脑袋石昆,说:“你给他讲你家乡的情况。只要把他带偏了,就随便你吃。” 他是懒得与石昆废话。对付键政侠,只有用另一套键政来对付他。 小乞丐小口小口地啃着羊肉,小声说:“去年下大雨。下了三个月。农田全部冲没了。整个夏州都没吃的了。” 梁劼猛地拍了石昆一掌:“昆哥,听这边,我们说说去年的大灾。” 石昆怔了一会儿,大声嚷嚷着说:“大灾,中州各处都遭大灾了。当时都说是仙界降下怒火,要灭世了。” 梁劼又指向小乞丐:“你继续和他说,边吃边说。” 说着又拍拍阮素:“走,我们换个座位,让他们继续讨论下去。” 果然,石昆盯着小乞丐一顿键政输出,小乞丐反正有肉吃,倒也谨遵梁劼的命令,隔三差五又回应几句,两人居然也能“聊”起来。 这边这桌,一个乞丐轻叹一声:“夏州大雨,惨啊。当时夏州都在传大劫将至。” 许康插话进来:“是呀,我也是大灾之后,被师父逐出山门的。他说大劫将至,要我到人间历练。” “大劫,是什么?”梁劼记得许康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个说法。上次他根本不在意,可现在他已经是修行者。对这个话题的认知,又有不同。 “不晓得嘛,反正就是大家都要遭。”许康支吾一阵,也说不明白。 乞丐又说:“我倒是有点相信。去年可不是只有夏州遭灾啊。连北方的西朔和北庭两个国家都没跑掉。我们下大雨,北庭下冰雹,西朔起风沙。” 许康应和起来:“大家都受了大灾。只可惜夏州一向贫瘠,最顶不住。我下山以后,一路走来,宁州的常平仓还能赈灾,翰州更是没有影响。可夏州就惨了。” 阮素看着不远处与石昆胡扯着小乞丐:“兴原府也没影响,还组织过筹集粮草,准备向夏州赈灾呢。” 梁劼转过头,看向阮素,眼光颇为惊奇。 阮素一惊,赶忙避开他的注视。 “你怎么知道?”梁劼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他并不觉得阮素是这种关心天下大势的人。 阮素翻起眼睛飞快瞟了他一眼,低声说:“我听大伯说的。当时有人组织捐钱捐粮。当时说捐了米,可以免一笔税……” 大约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阮素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她直接说不下去了。 梁劼虽然对财迷阮正有些鄙视。可这次他倒觉得没什么。用捐赠换税,本来就该是正当的举动。 反而遇到大灾,就要白嫖百姓的善心,这反倒奇了。朝廷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梁劼三指拈搓着。兴原府富庶成这样,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这边的人,还在因为留影戏和兴剧谁强谁弱,闹得满城风雨。 朝廷但凡肯多花一点钱,多收购一些粮用于赈灾,也不至于搞成现在夏州这样。 不过,这事倒靠不着个体小老板来忧国忧民,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弄钱。 顺便祈祷自己的修为再涨一点。他倒是想学许康练剑、吐纳。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提升自己。 看着小乞丐在桌上到处找吃食,梁劼莞尔一笑,大喊起来:“老板,再烤十串猪肉。” 吃了三个烤馒头的两位配角面面相觑,眼中落下郁闷的泪水。 可惜回答梁劼的只有月夜的风声。 梁劼猛然站起来:“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许康,你看好阮素。” “你的预感很准确。”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从墙角转出一个玄衣女子。 “你的大劫将至!” 笑傲江湖 第五十一章 五爷的夜袭 发色枯败的玄衣女子有些发福,吊着一个双下巴,目光里有一丝傲慢和喜悦。 “五爷?”梁劼将手背着身后,打手势让其他人往后面躲。 女子怔了怔,沙哑的声音提醒着:“我是个女人。” 梁劼跺了跺脚:“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当老大了吗?你真下头。” 女子又沉默一阵,提醒:“可是你叫我五爷。” “女人不能当五爷了吗?这个大乾还能不能好了,女人到底要怎么活着你们才满意?哪个规定爷就必须是男人。我真是气得浑身发抖,快入夏了全身冷汗手脚冰凉。”梁劼抽了抽鼻子,可惜真是哭不出来。 女人笑起来:“你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喜欢。只可惜,爷还是必须得带走你。不过,你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五爷的?” 梁劼朝着小乞丐招手,示意她躲过来。石昆就算了,他都快滑到桌子下面去了。要是待会被误伤,怪就怪他平生坏事做得太多吧。 “五爷,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你确定现在要讨论这个?你就不担心我反杀一波?”梁劼避开五爷的目光,两手不知道抓哪里好。 五爷开怀一笑:“虚张声势。我再问一遍,你怎么知道我是五爷的。”梁劼明明心虚,还要恐吓的样子,落在江湖老手眼中,十分可笑。 梁劼看向五爷身后的十来个提刀握斧的江湖人,缓缓摇头:“很简单,五爷在找我的下落。恰好他手下有一个壮汉(五爷插话进来:叫李瑞)失踪了。” “五爷当然会联想到李瑞是因为我而失踪的。一路追查下来,李瑞最后一次亮相就是在这个夜间烤串摊。而见过他的人,自然就是这位。”梁劼指向畏畏缩缩跟在五爷后面的烤串老板。 五爷颔首微笑,脸上的肉都在抖动:“五爷可以追查到这里,所以来这里的就是五爷?” “首先,我并没有别的仇家……”梁劼还没说完,五爷噗呲一声大笑出来。 看着有些郁闷的梁劼,五爷摊手示意他继续。 “老板中途离开,想来是去通风报信。那么只能是因为李瑞之死找过他的五爷你们这么伙人了。” 五爷颔首:“有道理,可我们是五爷一伙人,不等于我就是五爷啊。” 梁劼竖起三根手指:“三个原因。第一,我请人打听过五爷的消息。得到的消息是从来没听说哪个帮派的男帮主排行第五。” “第二,开悟境的李瑞直接死在我手上,五爷一定会不会再玩什么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来送死。一定会倾巢而出,五爷必然也会在其中。” 梁劼说完,五爷忍不住插话进来:“什么叫葫芦娃救爷爷?” “这都不重要。” 梁劼摆手:“第三,你们这伙人无论是气质还是颜值,五爷你都是独领翘楚。所以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都一定是五爷。” 这些话其实都是在做阅读理解。看了正确答案以后,再怎么也能编出选择它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梁劼现在已经开启灰雾之指。这个女人的修为是黄色,与金崇一样。 能与青龙会这样大帮派天王之一的人修为一样的,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帮派甘居人下?五爷身后的人,还有两个开悟境,其余都是灰光的凡人。 据石昆介绍,金崇的修为是练气境。 “聪明。不过在拳头面前,聪明并没有多大作用。”五爷眉宇间倒对梁劼有几分欣赏。 梁劼做出一个起手式:“那就来试试吧?我看你们也不过土鸡瓦狗。” 凡人再多,对于开悟境的剑修,都是菜鸡。 自己这伙人,战力最强就是许康。 五爷一挥手,所有人挥舞着武器冲了上来。 两个开悟境的人同时围剿上梁劼来。 显然,李瑞死在梁劼手上,这让五爷一出手就让修行者来对付他。 只有修行者,能够对付修行者。只有法术,能够对付法术。 这时候就体现出梁劼灰雾之指状态下的唯一好处了。他能看穿别人的实力,别人未必能看穿他。 他再放几句豪言(垃圾话),就让五爷也会生出一丝忌惮。于是派出两个开悟境的好手来试探他的成色。 他有个屁成色。 五爷手下两人。一人空手,拳上带着一丝幽绿的光芒。一个拎着两把刀,舞动得密不透风。 这样的对手,都不需要两个一起上,任意一个就可以打得梁劼嘤嘤嘤了。 时常与许康夜话的梁劼,大体能够感知到二人的情况。这两人同样非道修也非剑修。 怎么又是自己开悟的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就这么不值钱吗?烂大街都是?还是许康的说法是错的? 念头一闪而过,身体加强到稍胜过普通人水平的梁劼第一反应,依然是躲闪。 拳师的技能不难判断,他拳头上的幽光一定是比拳头本身更难对付的玩意,一旦被沾染到,下场应该不会太美妙。 刀客的技能就更直白了,估计类似于剑修的开悟状态,只在刀术有所提升。这双刀看走的架势只怕是许康单剑也难对付。 思考间,拳师忽然一脚猛蹬地面,朝着梁劼俯身扑来,幽光拳头直接扫向梁劼的小腿! 对方想要活捉他,优先是想放倒他。不止如此,只怕还想断他的脚。 然而,梁劼的视觉与反应已经超越了常人,这一拳并没有这么可怕。他一反手,抓起了一根木棍!朝着拳师的手腕挥过去。 但他忽然有了另一种直觉。他放弃还击,就地一个翻滚。 唰! 双刀破空的声音。 对方可不是一个人!再晚一刻,他的手臂已经被刀锋卸下了。 梁劼翻身立起,长腿随着转动的身体,一脚崩踢而出。 动作有些帅气。可他并不是专门练技击的修行者,这一招可比起两位对手差远了。对手轻轻避过,毫发无伤。 “哎呀!” 更为不利的是,许康居然发出了惨叫。 梁劼愕然,一个开悟境的剑修居然还打不过一群普通江湖好手?竟能矬到这种地步。 他飞快瞥了一眼,还是两个乞丐举着板凳抵挡了一下,才让许康勉强没被干倒。 梁劼咆哮起来:“小三!你搞个锤子!” 许康也十分无奈地说:“锅,我来吃饭的得嘛,身上又莫得剑。我咋打嘛?” 笑傲江湖 第五十二章 梁劼的滑铲 “亏你还是剑修?剑之一道,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梁劼再次避开拳师的轰击,幽光之拳轰在他散乱的头发上。 一心二用,取死之道!可他又不能不如此。许康太弱了,带不动他啊。 “锅,你的话好高深,比我师父还厉害哦。”许康慌忙之中,也捡起一根木棍。 梁劼来不及再理会这位剑修。他自己已经被逼入穷途。 他的被拳风轰到的头发,迅速枯败下来。 拳师的拳,可以让人的身体发肤,失去生机。被打中,可不简简单单只是痛或者外伤。 相比之下,还不如挨刀客一刀。 思量间,刀锋贴着梁劼的身体划过,刺穿了他的衣服。一阵冰凉,贴着他的大腿掠过,而后是火辣辣的疼痛。 收回! 收回刚才那句话! 不论是拳,还是刀,我全都不要。 拳师眼神露出一股狠意,他顺势朝着梁劼贴身而来,身法灵活,步伐侵略。 拳师与梁劼虽然同为开悟境。但一个主修是拳,一个主修不详。反应速度,凶狠程度和实战经验更是梁劼不能相比的。 梁劼双手以棍相挡。拳轰中棍身正中,咔嚓折断。他借着这一拳的威势,向后飞跃了几步,总算化解开。 刀客更是刀花翻飞,飞扑到半空,向他斩来。 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从天而降的刀法? 当时梁劼已经觉得自己为死亡阴影所笼罩。 只是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最好的招式,莫过于滑铲! 梁劼再次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方式躺在地上飚射出去,从刀客腹部下方一闪而过。 两人的脸一上一下,来了一次诡异的对视。 须臾之后,梁劼右手被折断成斜尖刺的木棍狠狠插入刀客下腹。 鸡,你太美! 那一夜,方圆一里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所笼罩。 打架,梁劼不行。不过他的绝技合道,还真是一个阴人好招式。 上次一战以后,他又尝试了数个动作组合。最后经过剑术达人许康的亲自点评,保留了这么一个烂招。 滑铲,天下无敌! 可惜对付拳师无效,拳师自己就喜欢攻击下三路,重心很低,根本没法铲。 “小三,你来!” 梁劼将左手剩余的半截木棍换到右手,瞥见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许康已经击倒好些人,大喊起来。 打架么,自然讲究一个田忌赛马。 许康立刻提着木棍朝着拳师拦截而来。 一切尽在掌握。可惜,五爷还在作壁上观。 “原来你也不过开悟境罢了!”五爷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梁劼才注意到这个双下巴的女人此刻居然在阮素身畔。 “不好!”梁劼脑中一炸。 五爷一探手,隔空将与小乞丐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阮素扯到了她面前。 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能力。 梁劼顾不得许多,直接朝着五爷冲了过去。 五爷咧嘴笑起来:“既然你喜欢作死,成全你。” 她又是一探手,隔空抓向梁劼。 梁劼当然知道五爷这一抓,有多古怪,立刻便要躲过去。可只觉全身一阵僵硬,这一瞬间他竟然根本没法做出应对。 下一刻,他感到一个吸力将他扯了过去。 五爷的右手呈爪抓,高举着向上。梁劼也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捏着托举起来。 太强了,根本没得抵抗! 这就是开悟境和练气境的差别吗? 像是读懂了梁劼内心所想,五爷阴笑一声:“不错,这就是开悟境和练气境的差距!好了,跟我走吧。” “你为什么要抓我?”梁劼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只是徒劳无功。 五爷冷笑一声:“看来,你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梁劼的气息更为艰难,勉力说出这句话。 “别打他了。”阮素挣扎着小声说,声音都在颤抖。 五爷笑起来:“打他?抓他回去,还会杀他。”说着,手上加大的力道。 梁劼双眼翻白,挤出几个字:“符云尘,你特么……” “符云尘?是谁?是救爷爷的葫芦娃吗?”五爷听得莫名其妙。 下一刻,月下白衣翩跹,一道曼妙身影出现在五爷面前。 “我当五爷是谁。原来是南菊帮的张晓丽啊。”踏月而来的符云尘负手而立,身姿飒爽。 五爷一直气定神闲的面庞感觉表情开始失控:“你是什么人?”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一如她刚刚视为蝼蚁的阮素。 若是她现在还不能感觉到符云尘的无比强大,那她的练气境真是白瞎了。 符云尘并不答话。只是扫视过所有南菊帮的成员。下一刻,她抬起右手,数道火光从她手中绽放出去,射在这些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人身上。 只一招,就了结了他们所有人。包括刚刚被许康击败的拳师。独独剩下失去了什么的刀客和烤串老板。 五爷满脸肥肉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你想要干什么?” 已经解脱的梁劼接过话头:“这个问题不好,我觉得你应该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爷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甚至没有思考的意思。 梁劼整了整衣领,清清嗓子说:“一切要从烤串老板说起。” “当日李瑞来杀我,烤串老板跑得没影了。这导致,我没有结账。虽然我也不是好人,可作为生意人,我最讨厌有人白嫖!所以我将心比心,自然想要第二天找到老板给钱。” 老板忽地跪倒在地:“大爷,我错了。” 梁劼摆摆手:“别闹,这是哥的高光时刻。你说一个高能预警也罢了,跳出来抢戏做什么?” 又转向众人,继续说:“可惜没有找到,因为他不摆摊了。他被吓到了。这很符合逻辑,是不是?我想着既然如此,算他活该,我不给钱了。” 梁劼走过去,轻轻拍拍呆呆的阮素肩,露出一个和悦的微笑,然后提声说:“可是,就在昨天,老板又开张了。我让我们青龙会的昆哥来给钱……” “这个猪头是青龙会的人?”符云尘插话问。 他顺着梁劼手指所指,看向地上醉得一塌糊涂,只呢喃着“兴原府、老子、弄你”几个词汇的石昆。 梁劼呲牙。他总觉得石昆要倒大霉了。 笑傲江湖 第五十三章 第三条道 “别打岔!”梁劼说完这三个字,声音小了一大截:“这是我的高光时刻,还没到仙子你的。这猪头确实是青龙会的人。” “呵呵。”符云尘看着石昆,意义不明地干笑一声。 符云尘好像跟青龙会有点不对付。上次就专门打脸付治,现在又对石昆虎视眈眈。 诚心求教,一个惹不起的大佬要弄我兄弟,我该怎么办? 是掏出瓜子,边吃边看?还是立刻回家,准备纸钱? 梁劼心中为石昆默哀了一息,说:“昆哥来给钱,老板的态度不对,他太坦然了。决口不提当日之事。如此淡泊洒脱的人,怎么会被吓得这么多日不敢现身呢?” “新机词挖一此莫禾多此!”梁劼猛然指向老板。 现场无比安静,只能天空一声鸟鸣。 “锅,我一个字都没听懂。啥子意思?”只有许康老实地不耻下问。 梁劼干笑一声:“这是……我几个女老师家乡的土话,意思是‘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老板此次出来,是已经和五爷搭上线了。他重新出来摆摊,本来就是五爷让他出来充当眼线的。” 许康微微点头,又充满好奇。梁锅为啥有几个女老师呢? “刚巧,我也被符仙子找上了。五爷,你肯定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告诉你,留影戏是我和符仙子共同的产业。她来找我收一半的分红。” 梁劼朝着符云尘点头示意。符云尘也报以微笑,白衣翻飞,如梨花绽放。 “于是我请符仙子今夜再来一次。我若没有猜错,老板一定会去联系五爷,来个瓮中捉鳖。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非是他知道符云尘就在附近,他怎么敢主动放狠话呢? 老板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大爷饶命,仙子饶命。” 五爷终究是一派老大,在度过了最初的极度恐惧以后,现在也强撑着挽尊:“你故意把这些人都叫上一起。因为你怕一个人来,让我起了疑心。” 梁劼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轻轻拍拍阮素的肩:“别怕,有我。” 阮素嗯了一声,可脸色苍白,右手仍在无意识地抽搐。她只是一个被家人当做小丫鬟养的女孩,何曾见过这么可怕的场景。 有那么几个时刻,她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或者梁劼要死了。 如此应了一声,阮素忽然觉得心里一空,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终于意识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都安全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一切的后怕才慢慢袭来。 梁劼刚刚自我感觉拿下全场最佳的兴奋劲也荡然无存,只是闷闷地说:“五爷聪明。” “锅,那你喊这个娃儿来,是干啥呢?”从头到尾听得很认真的许康,提出了自己的疑虑。他指着小乞丐问。 梁劼摊手:“我说单纯是石昆太烦了。我是让他来以毒攻毒的,你们信不信?” 符云尘看着五爷,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梨涡:“张晓丽,现在你听完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上路吧。” 说完,右手虚托,上面浮现出一道红色火影。红火激射而出,在五爷身上。 “啊!啊!啊!”五爷发出凄惶的叫声,缓缓瘫倒在了地上。地面滴落一片油脂,五爷停止了抽搐,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 “死了?”梁劼惊讶无比。 符云尘更惊讶:“不然呢?你不会觉得我连她都杀不死吧?你说这么多废话,我现在才杀,已经很便宜她了。” 特么,反派死于话多啊。 我又不是反派。抓到五爷,首先应该拷问,为什么要抓我呀!还有,我有什么隐藏身份?五爷背后还有没有别人? 这些才是梁劼想要知道的。 他之前就故意目光闪躲,装作害怕,其实就是表演说谎者的微表情,来唬五爷入局。 作为一个留影戏导演,他自己未必做得出来这些动作,可基本理论,还有不错的。 可惜了,他的表演白瞎了。原本他故意虚张声势又被“识破”就是想让五爷得意之下,主动说出秘密。可惜五爷话虽然不少,却不是喜欢说核心机密的人。 现在一切白费了,符云尘直接把人给弄死了。线索全部断了。 符云尘笑起来,英飒的脸上风姿嫣然:“怎么样?我说我罩你,是不是很厉害?” 梁劼一听有点来气:“仙子,你不能早一点出来。那个拳师,差点打死我。还有那个刀客,鼠鼠我呀,差点被切成鼠片。这个五爷就说了,简直是碾压啊。” 符云尘背负双手,傲立月下。她的个子很高,更增添了英挺之气。 梁劼瞟了她一眼,开始朝着更深入的地方想下去。身材窈窕,大长腿更是漂亮,独独就是不论前后来看,都稍微平了这么一点。 他这一岔神,符云尘说:“我也想看看你到底实力如何。现在看出来了,废物一个。不过没关系,我找合作伙伴不在乎他修为高不高,反正都没我高。” 此刻,阮素越发感觉自己腿软,蹲到地上,哭得更伤心了。 梁劼叹息一声,很是不满地抱怨:“仙子,你看你,该出手不出手,现在搞得这样。你说要你来有何用?” 符云尘惊异地看向他:“你很勇哦。” 梁劼将手上半截棍子朝地上一扔:“我只是实话实说。不论你有多厉害,请你记住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若是……” 话没有说完,他就用脸部迎来了一记粉拳,直接被打到了半空之中。 然后在下落过程,则又被一脚踢出数丈远。一个闪现,符云尘出现在面前,没等他落地,一套连招带走。 一顿噼里啪啦的好揍之后,梁劼大呼:“停,我有一件重要事想要问。” 符云尘收手,看着地上呲牙咧嘴揉着全身的梁劼,冷声说:“问。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再找死了。” “那边那个剑修告诉我,成为修行者只有两个渠道。一个道修,一个剑修……” “他错了。”符云尘沉声打断。 梁劼看向符云尘,与她四目相对。 符云尘慢慢地说:“还有第三条道。你、我、张晓丽、付治,都是。甚至说,第三条道,才是大道。” 笑傲江湖 第五十四章 石昆屠帮派 “剑修、道修都是有上古师门传承的正道。他们或许不承认,天下还有第三条道。” 暮春伊始,一弯新月悬挂夜空,洒下些许银辉。 清风徐来,吹拂得树影轻摇。符云尘背负双手,红色发带迎风翻飞。她看着星空,露出她鼻梁俊挺,嘴唇丰满的秀美侧颜。 “什么是第三条道?”梁劼也顾不得身上酸痛,一边站起来一边追问。 符云尘嘴角勾起:“中州有句俗语,道法自然。每个人都可以从天地自然中汲取灵力,悟出仙道。这才是最大的道。远比刻意修的道修和剑修,更容易得道。” 梁劼沉默一阵。 符云尘说的,也不全对。道法自然,没有更容易得道。 按照许康的说法,铁剑门的开悟率,约有一成。可没有刻意修行的人,开悟率更要低得多。现在看着人多,不过是基数太多。 或者,这个“更容易得道”的更容易,应该换一个理解方式。开悟的人,不需要修行,一切在“道法自然”中就办到了。 “那我们这样不属于正统仙宗出身的人,又该怎么提升自己呢?”梁劼思量了一阵,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原本对修仙挺有兴趣的,可许康的话让他觉得完全没有指望,对其处于半放弃状态。现在再次被挑起话题,他又有了几分心动。 “你有师父没?”符云尘沉吟一下,道。 “没有。” 符云尘沉声说:“那没办法,有问题只能去问师父。对了,你那几个女老师,是教你什么的?” 梁劼目光呆滞,赶忙说:“我没有师父可以问。那我拜你为师不就好了。我问仙子你。” 符云尘面色古怪:“你想让我也当你的女老师?符老师……” 梁劼面色更古怪。神特么符老师。这句话说出来,才真是取死之道。刚才挨打挨得不够重,是吧? 符云尘倒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说道,念了两遍,莞尔一笑:“可惜你没法拜我为师。我们两人领悟的法术都不同。我没法教你。你自己悟去吧。” 的确,符云尘的招式,应该更倾向于法术。不管是闪现,还是护盾,还是火焰烧烤,都是典型的法系操作。她应该算是法师,更接近于道修。 梁劼自己属于什么定位,他都还无从判断。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对于符云尘,他绝没有像许康这般信任。 他不想把自己的底牌暴露给这个与他关系古怪的女人。 符云尘就把问题转回到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上了:“给钱。我的一半分红。” 梁劼当即把账算了一遍给符云尘听,说:“收益六十五两六百七十四文。一半就是三十二两八百三十七文。” “这么多?” 符云尘听着这个数字,星眸璀璨:“哇,真是发财了。” 梁劼吧唧着嘴。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一个如此强大的修行者,居然因为三十多两收益而惊呼。 若说她是个循规蹈矩,不用刑法书上的手法挣钱也罢了。这杀人不眨眼,直接勒索的豪横作风,居然缺这点钱。 这是在搞笑,是不是? 符云尘豪爽地一挥手:“我只要三十两,零头就不要了。你好好办事,你放心,我这人从来不贪。” 梁劼强忍着吐槽的念头,赶紧付账。她若要是不贪。怎么会发生自己口袋里的钱,平白转到她口袋里去的事。 符云尘接过钱,居然认真地看了看,才收下。然后指着远处一个碉堡了的刀客,和烤串老板,道:“烤串老板告密,这种人绝对不能留,我替你将他处理了。” 梁劼听她声音陡然变得冷漠而霸气,与刚才贪财的仙子判若两人,没敢说什么。只问:“另一个人呢?” 符云尘勾起嘴角:“我正好需要一个人去冒充太监。我又不会怎么处理太监,他这情况正好。” 梁劼只觉下身一凉,不动声色地朝着远离符云尘的方向挪动几步。 “好好干。下一旬,争取多赚一点。”符云尘背负双手,一个闪现,已经出现在刀客和烤串老板面前。 “等等!”梁劼眼看她要又要遁去,离开大喊起来。 “还有事?”符云尘疑惑地看向他:“你刚刚算账少算了?” 不是,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么财迷呢? 梁劼指了指周围躺了一圈的尸体:“仙子,你不能管杀不管埋啊。死了这么多人,你倒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符云尘瞪了他一眼:“不许念诗,听不懂。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她走到昏睡的石昆面前,扬手就是一耳光。随着她手中黄光一闪,啪的一声脆响。 石昆悠悠睁开眼:“你特么敢打我,你谁呀?” 已经跑到他跟前的梁劼,一脚踹了上去:“这位仙子叫做符云尘。” “符什么尘?”石昆刚问了一句,忽然双目清明,什么醉意都没有了。 符云尘并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石昆,直到把石昆盯得全身哆嗦,才指着周围的尸体,说:“你去宣布,这些人招惹到你们青龙会。被你屠了。” “可他们也没招惹青龙会……”石昆下意识地抱怨,忽然目光与符云尘接触到,不觉福至心灵,拍了拍胸脯:“仙子说得对,都是被我和青龙会的人杀的。一起动手的还有付治和金爷。” 符云尘颔首:“你知道就好。若是我听到的说法不是这个,你就死定了。” 这次,她说完,这次是真扯起刀客和烤串老板,闪现着离开了。 梁劼并不理会一脸惊愕的大脑袋,直接跑到已经止住哭声的阮素面前:“乖,不哭了。我送你回家。” 他估计失误,把阮素扯进来,让她受了一个大惊吓。想要让这事过去,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套路阮素一次。 他为了阮素的泪水,硬刚符云尘。他挨了一顿暴打,阮素之前的害怕只会转换成对他的担心。哪里还会把责任归纳到梁劼身上去? 这种套路,许康和石昆一辈子都学不会! 至于招惹符云尘的后果,也不过就是一顿打吧。作为合作伙伴,符云尘肯冲冠一怒为帅哥……为导演,大杀四方。那她一定不会真把梁劼怎么样,甚至不会打伤。 不过那小暴脾气,受点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现在的结果,不能说没有出乎他意料,只能说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阮素咬着唇,看着梁劼,泪水让她的圆脸好似水洗过的苹果。 “你没事吧?” 稳了,第一个问题是关心梁劼,今天这事过了。 笑傲江湖 第五十五章 虐菊的南菊帮 梁劼的危机进一步被解除。 李瑞的背后是五爷,五爷是南菊帮的帮主。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帮派现在被一锅端掉。省下很多麻烦。 只可惜,五爷背后还有其他人。 梁劼自称并没有别的仇家时,五爷嗤笑了。说明梁劼其实是有仇家的。显然五爷也是受雇于人。所以她要把人抓回去,真正要杀梁劼的另有其人。 符云尘的忽然杀掉五爷,让梁劼没能进一步追查出五爷背后又是谁,也斩断了对方与梁劼的联系。 她直接杀穿全场,一个不留,又安排了石昆这步棋。有了青龙会背锅,事件被指向梁劼的可能性极小。 她第一次听到石昆是青龙会成员时,那古怪笑容,想来就是找到了背锅侠吧。 当然,现场还有一些其他目击者,理论上都算梁劼的人。 许康很容易忽悠。阮素更容易忽悠。 石昆一定最畏惧符云尘,他敬畏的金爷当面认证过的。他不会整幺蛾子。 两个乞丐,交给石昆去对付。这是江湖混混的专业,不要浪费。毕竟此时不用石昆,难道看他演技吗? 小乞丐,这个梁劼临时拉来的家伙,怎么处理? 梁劼看向小乞丐,上下审视。小乞丐被他剑眉飞舞的模样吓到,躲到阮素身后,扯着阮素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他。 梁劼皱眉,刚刚小乞丐还和阮素抱在一起。虽然是阮素害怕主动的,可这不代表梁劼心里就舒坦啊。刚刚也罢了,现在还主动来招惹阮素。这是觉得他没有攻击性法术吗? 阮素转身拍拍小乞丐的背:“你是一个小妹妹吧?” 小妹妹?梁劼眯起眼睛。 小乞丐头发乱糟糟,如同枯草一般。脸脏兮兮的。只是,满脸霜尘也掩盖不住他明亮的双眼。 他约莫十一二岁,一身破烂颇为蓬松,实在看不出他的身形。 一个连模样和身材都隐藏在脏乱之后的娃娃,实在看不出他的性别来。 小乞丐点了点头,又飞快摇头。看着阮素温煦的眼神,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梁劼开口询问。 “小芷。”小乞丐本能地察觉到梁劼的眼神没有这么凌厉了,小声说。 梁劼摸摸她的头:“以后别当花子,跟我一起拍留影戏。干不干?” 小芷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我想吃东西,我有点饿。” “走,哥哥带你换一家吃去。”梁劼继续挼小芷枯草一般的头发。 阮素看着梁劼,双眸晶莹:“你真是一个好人。” 梁劼是个屁好人。他是觉得今晚这事要封口,问题就出在小芷身上。一个小孩,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把真话讲出来了。 若说让他搞一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好像他也还没到这个程度。所以假装收养,实为监视,这不是很合理吗? 顺便还能骗一波阮素这个傻丫头,这就有得赚了。 …… 回到平福巷十九号,梁劼吸吸鼻子,不觉皱眉。一身酸臭,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想了想,梁劼小声对许康说:“小三,你去请林姨来,让她给小芷洗一个澡,然后让她给这女娃娃换一身她的旧衣服。” 许康听得面色一苦。对于老实人来说,这种求人的事,对他们而言极为难受。只是梁劼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林嫣倒是一个好心人,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立刻烧水去,然后给自家丈夫赶出来,她在家里给小芷沐浴起来。 打着哈欠的叶天有一句没一句的,同许康坐在天井的桂树下牵扯着。梁劼回到房中把自己的户书以及各种银钱统统收捡起来,放到了许康房中。 趁着没人,他开启了自己的灰雾之指。 他的灰雾之指,现在继续增强了。之前只有一根食指,现在则有两个指头。之前段智兴,如今加藤鹰。 只是这一战下来,他没有似乎提升。 看来作战并不是提升的关键。 使用技能和动手,都不能有效增加熟练度。说起来,他今天一路火花带闪电,还拿到一个人头,小头也是头。 的确,若是作战就可以提升,符云尘就可以直接指点他。 原本他都已经放弃了修仙,准备专心挣钱。今天被符云尘提起,他被抑制下去的野心,又悄悄膨胀起来。 思量了一阵,仍是不得其法。林姨牵着小芷走了出来。洗得香喷喷的小乞丐,除了干净一些,并没比之前好多少。 枯瘦的小手,有菜色的脸蛋,发黄的头发满是分叉。只有一双大眼睛如同日耀之下的深邃湖水,又黑又亮。 “好了,去睡觉,你睡哥哥的房间。我去睡三哥的房间。”梁劼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毫不在意地让她去睡觉了。 说完,他微微颔首。三哥,真是个好名字。 林嫣轻轻一掌,拍在梁劼背上:“哎呀,那可不行。头发还没干呢。这么睡了,还不得偏头痛。这样今晚,你林姨带她睡。让你叶叔与康哥儿一起对付一宿吧。” 梁劼看着林嫣的手掌,倒是心中一动。林嫣这份嗔怪和亲昵,对小孩的关怀,尤其是这一掌,依稀有三分他前世长辈的感觉。 他难得地心中温柔一下,轻声说:“林姨,你真好。不过叶叔还是睡我房间吧,我和小三挤去。我正好有话对他说。” 林嫣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像是对待自家小辈,闻言看了一眼自己丈夫:“那你把被子抱去吧。我另外给小芷装一床被子。” 回到许康房中,两人挤在床上。 梁劼这才不动声色地钓鱼执法:“今天符云尘太暴戾了,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在他心目中,许康这样的老实人应该是很反感这样的杀戮,他必须先办法安抚他一下。 接下来,他要开解对方心结,指出南菊帮并非善类。然后再指出今晚这些人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嗯。”果然许康只是应了一句,声音平静,有些索然。 “不过呢……”梁劼拖了一个长音,准备开始自己的pua。 “不过,南菊帮死有余辜。”许康忽然自己就接下去了。 “嗯?”梁劼觉得双方好像拿错剧本了。 “锅,南菊帮这个名字是刻意模仿北竹帮。听说他们帮主特别喜欢肆虐别人菊花。”许康口气阴冷,用手护住了自己臀部。 梁劼倒吸一口冷气。 笑傲江湖 第五十六章 明明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 “你给说说五爷都是怎么肆虐别人菊花的?”梁劼穿越以来,第一如此战战兢兢。 “她说他们的帮派名字里有个菊字,别人栽菊花就是对他们不尊重。要么赔他们钱,要么他们就把人菊花全部砍了。”许康的手依然在臀部活动。 这个菊花啊? 梁劼沉默了一阵,暴怒起来:“那你抠屁股做什么?” 许康有点委屈:“痒。” “那他们砍人菊花,怎么就死有余辜了。”要不是怕把整个小院的人都吵醒,梁劼的声音还可以打十倍。 “锅,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不讲道理的。大家都说青龙会无恶不作。但比起南菊帮,青龙会简直都可以算好人了。” 许康慢悠悠地说,说完闻了闻自己从后面伸回来的手,继续说:“锅,我晓得,你是怕我觉得今天整得有点过分。莫这么想。” 梁劼颔首。这小子外表憨厚,性子是老实人,但并不代表他就傻。其实他可精着呢。 许康沉声说:“我毕竟是铁剑门的人。仙宗可比凡间,杀伐决断得多。我师父审判别个的时候,多了切(去)了。” “而且,下山之后,别人都觉得我是憨包。只有你和叶叔林姨对我好。我都晓得。” 滴,好人卡。 我是个锤子好人?娱乐界有好人? “锅,我给你说,南菊帮有好无耻。驷马桥那边,有家人……最后他们帮里那个马岩把别个全家砍死了……” 回以许康的,是梁劼的呼噜。南菊帮想要对他动手,已经够他们死绝了。再有什么恶行,他并不关心。 …… 翌日,第四部留影戏上线! 梁劼让许康去买一张小床和一道帘子,安在他的小屋里。总不好一直让小芷睡林姨的床。 原本叶天林嫣在他心中就是两个怂怂的中年人。可昨天林嫣随意地责打他,他有那么一瞬间,真把林嫣当做了大姨一般。 又想到大姨时常叫他们过去一起吃饭,虽说都是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料理,心意是有了。 梁劼不觉笑笑,带着小芷就出门吃早餐。 小芷一个小孩,吃不了多少,豆浆油条加起来不过吃十文钱。他自己吃得多点,也不过二十文。 大乾粮食略贵,其他东西都不算高。去年大灾之后,各地食品都飙升了些价格,可兴原府作为四州给养的南府,粮食价格相当稳健。 留影戏的时长确实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可定价只是小孩一顿早餐钱。这才是它的生存之道。 看着小芷吃得像个恶鬼,梁劼微微皱眉,昨晚回来路上就给她吃了饼,按理也没这么饿啊。 想着就是一巴掌呼在她头上:“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小芷摸摸头,笑嘻嘻地点头:“知道了。”自从今早见到她,她就一直这个表情。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不适宜。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快点吃完,我还等着看下一部留影戏呢。”一个大咧咧的女声传了过来。 梁劼抬头,只见一袭大红的金丝朝阳五凤长裙,脸上一朵海棠纹面。正是赵星颜。 现在梁劼已经知道这个大姐头,真是兴原府颇有地位的角色,不敢怠慢,只错愕一笑:“颜姐这大清早,是去看我的新剧吗?” 赵星颜坐到小芷左侧,隔着小方桌也梁劼对望着。身后的虬髯客看得眉头一跳,就想摸手巾去擦那已经显不出本色的桌子。 赵星颜却不管他,直接把袖子撑在桌上,对着老板大喊:“给我一笼小包,一碗清粥,一碟泡菜。老万,你要点什么?” 老万皱了皱眉,五官挤在一起:“烧饼、豆浆。” 赵星颜随意地指着小芷对面的位置对老万说了“坐”字,转向梁劼:“是去看你的剧。今天你上新剧嘛。” 说起来,这还真是自己的剧迷,之前几部她都观看了。 只是梁劼有些吃不准这个大姐头到底什么身份,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打交道。他微笑颔首,便做出一副认真吃早餐的模样,并不言语。 赵星颜手一摊,老万立刻将烟斗奉上,里面早已填充好了烟丝,老万立刻给她点上。 她凑到嘴边,并没有吸,笑起来,带着野性的明艳秀颜有一丝玩世不恭:“梁导,你看起来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现在倒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能讲讲这是为什么吗?” 梁劼只觉头上一个问号。他怀疑赵星颜在内涵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赵星颜的话翻译一下,就是“你明明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 “颜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梁劼觉得自己要大度一点,没有必要跟一个女人计较。尤其是这个女人在兴原府的江湖颇有地位。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赵星颜有些好奇,刚想说些什么,看着自己的包子来了,立刻笑嘻嘻地从筷笼里取出筷子。 梁劼脸上抽了抽,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位穿金戴银的大姐头看起来怎么和小芷一个德性。 赵星颜撩起一缕柔顺云英,一口将小包子送入嘴里。她吃饭的姿势并不贤淑,可也风姿明媚,仪态万千。 “味道不行。”赵星颜摇着头,将筷子扔到蒸笼里,看向老万:“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说,这种路边摊味道好了就怪了。” 老万苦着脸,面庞扭曲得满脸虬髯都像是附属物。 赵星颜不管自己的护卫,拿烟斗指着梁劼说:“城南橙花坊旁边,又开了一家留影戏,你知道吗?” “不知道。”梁劼还真没关心这些事。他知道,只有他打开了这个潘多拉盒子,就一定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挤进来。 “哟,你这宠辱不惊的模样,倒有名将之风。有意思。” 老万小声嘀咕着:“属下觉得,知己知彼,才是名将之风。” 赵星颜接过自己的清粥,轻轻吸了一口:“怎么样?梁导有兴趣去看看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吧。等看完出来,我还想听你点评几句。” “可以。” 说完这句,大家顿时没了话说。都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赵星颜将粥喝完,也不再动包子,开始抽起烟来。一口眼圈吐出,呛得小芷小声咳嗽起来。 梁劼最不喜欢烟味,女人抽烟自然是更为反感。他笑着说吃完了,结了四人的账,便领着小芷去茶楼。 走出几步,他对着小芷小声说:“可惜如此绝色美人,要是她不能动弹,就好了。” 小芷还没从傻乐的状态恢复过来:“她哪里漂亮了?比阮姐姐差远了。” 嗯……不是这么比较的。不过考虑吹的阮素,梁劼还是感到很满意。 “我看她也就和我差不多。” 梁劼上下打量一番面黄肌瘦,发如枯草的小芷。你明明这么普通,为何却又这么自信? 笑傲江湖 第五十七章 颜姐就是钱多 两人其实没走远,所幸都是压低声音,倒也不怕被听见。 梁劼自然是故意为之。娱乐界的人,背后说人坏话,还会被发现?那真是太矬了。 小芷则是多年乞丐生涯练就的条件反射。 他们自然就能听到身后赵星颜的声音:“老万,快点吃完去看戏了。包子,不要了,待会拿去处理掉。” 小芷在并不算太饿的情况下,都能吃相凶恶,本是饿怕了的性子,听闻此言,终于不傻笑了。她扁着嘴,大约脑子里想的是对这个朱门酒肉臭的声讨。 来到茗香楼,梁劼把小芷交给了阮素。 作为一个黑心老板,他怎么可能平白包养这个小乞丐。当然是要从她身上榨回一点油出来。 童工?老子用的就是童工! 让她跟着阮素学放映去,直到她能独当一面。这样,阮素就可以解放出来,跟着跑外景。不然阮素工作虽闲,时间却很长,根本没有下班时间。 只等了一会,赵星颜带着老万就赶了来,还嬉笑一句:“怎么?把持不住名将之风了么?现在知道着急了。” 梁劼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原来赵星颜以为他吃完匆匆离开,是急了。他自然只是笑笑。 此刻,又有两个熟面孔出现在茗香楼。 肤浅沟深的黑衣女卫,苹果肌突出的儒雅男子。 梁劼不觉有些心猿意马。赵星颜本是玲珑浮凸。黑衣女卫不论身高还是哪个维度,都更高几分,令人激赏。 略一分神,作为一个老啬辟,梁劼已经不动声色地收敛下来。 这个男子,石昆已经查出了他的来历。京兆巨富,莫伐同。 要查出这个并不难。他此来兴原府,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留影戏能吸引来很多大人物,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一个新生事物,本来就该有吸引人的能量,才会蓬勃发展。 没有这些人来当榜一大哥,留影戏也不会有光明的前途。 符云尘靠近梁劼的理由是为了钱……这个说法很可疑。尤其是符云尘惊讶能挣这么多钱,显然她此前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她别有目的才对!钱,只是一个掩饰和伪装。当然,她好像也真看起了这笔钱。堂堂大佬混成这样……真矬啊。 赵星颜的目的看起来单纯,就是喜欢留影戏。难道这个江湖上颇有地位的大姐头,就这么简单? 反倒是莫伐同,他的目的最好估计。他在考察项目。 考察项目,有两个可能。一是莫伐同也想入行。二是莫伐同想要投资。 考虑到他的身家,以及梁劼不足百两的身价。他真要投资或者收购,完全可以抛出一张银票。这是五百两,希望你能离开我的儿子……离开我的产业。 莫伐同在考察留影戏的运作模式,他想要自己复制。 之所以还没出手,大约是他还没看出来核心技术。留影戏的核心技术,并不是其他几个模仿者以为的用珠子拍出一炷香的画面来。 核心是怎么运用镜头语言将一个故事串联起来。 现在山寨的留影戏一无是处,但想要追近梁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哪个写手,一年不能攒出一炷香的好故事呢? 留影戏这种级别的,镜头语言也没有这么难。它的原型短视频,本来就是靠着门槛低而风靡的。 真正让梁劼奇怪的是,莫伐同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考察,他没有带技术人员来取经呢?他还有什么目的呢? 略等了一会儿,雅间帘门打开。 梁劼朝着阮素招手。阮素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他嘱托了阮素几句带小芷当徒弟。 目光却注意到一家三口。这一家三口,他很有印象。大乾第一场留影戏,二十位观众中,就有这一家子。 之前两次他也见到他们仨。 粉丝。他脑中不禁出现了这个词语。粉丝的韭菜最好割。 若是自己有一个庞大的粉丝,哪怕自己拍的是一坨屎,这些人也会互相安慰着兴高采烈地把屎吃下去。 培养粉丝,梁劼心有所动。现在关于留影戏的围剿已经开始了。这个蓝海迟早杀成红海。他作为首创者,先发优势不能不利用起来。 一场戏转眼之间演完。莫伐同依然与黑衣女卫走出后,朝着梁劼颔首致意后,径直离开了。 赵星颜一脸鄙夷:“又是王大锤。” 看来她不太喜欢王大锤这个题材,梁劼眼眸转动:“因为这个题材有最多观众喜欢。” 赵星颜抽了一口烟,对着梁劼吐出来:“王大锤确实挺好看。可你为什么不再拍点杀北庭……黑鞑人的呢?” 喜欢看对北方游牧族人强硬的剧目,梁劼立刻读懂了对方所想。 赵星颜没有等梁劼回答,继续吹着袅袅青烟:“其实古廉那部很不错啊。连秋水轩都对这种做法佩服得很,也上演了好几出杀黑鞑的戏。惹得北庭人去和他闹了好几次。可你为什么偃旗息鼓了呢?” 梁劼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秋水轩明明是被他阴了一把。哪里是佩服?北庭人果然被吸引过去闹事。只是秋水轩不同于梁劼的毫无根基。 单是那几个花旦小生背后就牵扯到一大堆富豪官绅,谁没被包养? 那些人不方便对留影戏出手,只是当时是正大光明的比赛,他们没有正当的置喙理由。可对北庭人的闹事,他们还是想办法压了下来。 当然秋水轩也做了些妥协,减少了不少杀黑鞑的戏。 秋水轩以及他们背后的人也未尝没有聪明人,自然能看出梁劼的心机。可最好的计谋是融会贯通,双赢。 秋水轩现在也不输,比赛输给留影戏的不良影响,被他们的“硬骨头”基本消磨掉了。 相反,留影戏目前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 有大乾官府的暧昧态度,北庭人的不满就是极大的风险。 背后有个大佬符云尘,却不太靠谱。她甚至没有说过怎么联系她。梁劼真出了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找她。 不过这些话,与赵星颜却说不上。梁劼只是轻叹一声:“颜姐,你知道上次为了拍古廉的戏,我投资了多少吗?我现在没钱啊。” “没钱?”赵星颜从嘴边拔出烟杆:“没钱找我啊,你颜姐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笑傲江湖 第五十八章 北竹帮出手了 被富婆包养是什么感觉? 梁劼先是狂喜,然后心生警兆。不对劲。 他一个月两百两的收益,对于普通人简直是人间巅峰。可对于富豪来说,简直不值一看。别说是和巨富相比,就算是规模大些的商贾,也大多比这强。 那为什么符云尘和赵星颜会想要入股呢? 梁劼笑笑:“算了,我就是小本经营。颜姐就是投钱给我,我也挣不回来。” 赵星颜蠕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那就算了。走吧,去看你的对手。” 一同出了门,赵星颜立刻叫了两辆车。在大乾,载人马车普及率还不错。 收费根据距离远近,一般是在三十文以上,有点小贵。梁劼出门也极少坐车。 赵星颜和老万一辆,梁劼自己一辆。三人一同到了城南橙花坊不远的乐道居。这便是新一家留影戏播放的地点。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三人进门就遇到了莫伐同。看来大家都对这家有些好奇。 不出意外,依然是一部烂片。大乾还没有学会留影戏的叙事结构,带有浓烈的戏剧风。一共就一炷香,节奏慢了,没有爆点。 “唉,其实我巴不得他能做得和你差不多好。这样,我也不用十天半月才能看到一部新的有趣的留影戏了。” 赵星颜抽着烟,纹着海棠花的白皙面庞艳光逼人,既喜且忧:“不过你也别故步自封。说不定哪天,别人就可以和你分庭抗礼了。” “多谢颜姐提醒。”梁劼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了一句。他可不像赵星颜一样对这部片子这么鄙视。 赵星颜拿着烟斗在梁劼肩头敲了敲,甩出一截戴着碧色玉镯的藕臂,娇嫩白皙。 “所以,姐还是建议你多拍一点打黑鞑的,之前还有打骥人,打骞奴什么的,也可以拍啊。” 骥人、骞奴之类都是中州历史上北方的游牧者,现在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我想想。”梁劼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不过是敷衍了事。 赵星颜扫了一眼背后的乐道居,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漏痕迹地收回烟斗,沉声说:“朝廷和皇帝都是软蛋,我们百姓找个机会发泄一下对北庭人不满,这不是很应该吗?” 梁劼瞪大眼睛,看向这位明媚俏丽的大姐头。非议朝廷,诋毁帝王。在这个时代,这是什么样的重罪? 老万也是急了,虬髯不住地抖动:“主人,慎言,慎言啊。” 赵星颜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地说:“老万。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皇帝来抓我啊。你看,梁导就不怕。” 梁劼连忙摆手:“颜姐,别说了,我怕。” 赵星颜胆大叛逆,对皇帝没有基本的敬意,又对北庭人很不满,行事冲动而无顾忌。鉴定成分为:愤青。 梁劼并不讨厌愤青,但是他觉得最好远离这些人。这种人只能中午见一面。早晚会被皇帝收拾。 可赵星颜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和他套近乎呢? 抛开一切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结论。 中午回到茗香楼,梁劼很严肃地问阮素:“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英俊?” 没错,赵星颜和符云尘一定觊觎我的美貌,不然这事没法解释。 阮素圆润的脸蛋立刻绯红:“我……不知道……”垂下头之前,眼眸如水,面色无限娇羞。 梁劼又转向小芷:“你觉得哥哥是不是特别英俊?” 小芷郑重其事地点着头:“当然了,梁哥你最好看了。夏州和兴原府都找不到你这么丰神俊秀的美男子。那么,梁哥,中午有没有肉吃啊?” 小丫头片子,眼光很不错嘛。虽然本质是想要吃肉的小心思很明显。 梁劼继续求证,对着许康问:“小三,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许康憨笑着露出酒窝和白牙:“锅,你长得高。” 算了,许康一个老实人,不会夸人,不为难他了。 梁劼又看向石昆:“昆哥觉得呢?” 石昆一拍胸脯:“那肯定啊。劼哥你和我往人群里一站,简直俊俏小后生。兴原府双璧!” 与石昆一样帅?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梁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还是平平无奇,最多能算有点清秀。大约大乾的审美就是这样呢? 将这些事抛诸脑后,梁劼转入正事:“昆哥,乐道居背后的老板是什么人?” “乐道居?”石昆念叨两遍,一拍手:“老板是北竹帮的人。” 北竹帮,兴原府三大帮派之一。 在兴原府,最强大的帮派是镇玄门。排名第二的北竹帮与第三的青龙会只有合在一起,才能稍胜镇玄门。 若非青龙会有筑基境大佬陈无双坐镇,只怕早就不是三足鼎立的局面,而变成了双雄格局。 这个排名不奇怪,镇玄门是典型的白道,青龙会是典型的黑道。 白道比黑道强,这是天理。并不是正义必胜,也不是道高一尺。白道,就是附和朝廷的道。黑道,就是被朝廷排斥的道。 江湖再大,大不过天下。 朝廷挟天下以镇江湖。 北竹帮亦黑亦白,它的态度也简单,就是捞钱。现在它显然看中留影戏这一项新兴娱乐产业。 在梁劼正面击败兴剧的挑战时,留影戏就出圈了。出圈的荣誉自不必提,代价就是资本的涌入。 莫伐同这样的人,正经的生意人。北竹帮这样的人,可就是江湖人了。在朝廷不能随意剿灭江湖人的情况下,娱乐与江湖,本来就是相生相成。 现在,也不过是蓝星无数娱乐故事的翻版。 石昆看着自己回答完,梁劼就陷入思考,不觉好奇起来:“劼哥。乐道居的留影戏很好吗?我听说也不怎么样啊。” 梁劼摇头,手指慢慢搓动着:“很烂。不值一提。不过,我有一个预感,它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对手。” 看着大家都有些不解,梁劼沉声说:“你们知道,我在他们戏里看到谁了?” “谁啊?”石昆一脸茫然,率先问了出来。 “古廉奔丧剧里,我们用过的群演花子。”梁劼这才说出他观影所见。 这可是乐道居的釜底抽薪之计。 笑傲江湖 第五十九章 再遇北庭人 听到梁劼说乐道居用了自己用过的花子,石昆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莫名地看了一眼许康,只见许康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就有些郁闷。就三个人,就他一无所知。 梁劼想了想,还是解释:“留影戏有很多东西不过是一点就破,由此还很容易举一反三。昆哥,你第一部戏里,那一套闪现可帅气得很。其实哪里是你真会闪现了?” 石昆嘿嘿笑着,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现在我若要再拍一个许康的闪现,你们知道该怎么拍了吗?” 许康和石昆都点着头。 石昆似乎明白了什么,犹自还在说:“可那就几个花子,也不懂怎么拍闪现啊。” 许康现在不怎么怕石昆了,小声说:“但是他们晓得我们的镜头啷个拍的噻。然后再对比我们最终的画面,很多他们一时半会想不通的地方,就很容易晓得了。” 怎么借位拍的“鲜血狂飙”? 怎么剪辑看起来是拳拳到肉? 怎么正拍倒放? 特写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 如此种种,单纯对着留影戏看,要颇有想象力的人才能猜到。 而有内行讲解,也不过就是简单的事了。 “狗日的,他们敢背叛我们,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们一顿。”石昆终于听明白,顿时暴跳起来。 梁劼拍拍石昆肩膀:“不至于,不至于。做生意嘛,是这样。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别人给钱多,自然就能买到人。” 比起其他留影戏,只看了几场,就敢来分一杯羹。北竹帮的做法才是最高效的手法。挖人,不论哪个行业都是最有效的发迹手段。 许康憨憨一笑:“锅,他们给再多钱,我也不得遭挖切。你放心嘛。” “我也是!”石昆立刻拍胸保证。 有了许康的保证,梁劼很放心。许康是个老实人,他说不会被挖就不会被挖。 石昆的保证,分文不值。梁劼还记得这个大脑袋前脚说要保护自己,后脚溜得比谁都快。不过石昆根本不会被挖。 石昆是青龙会的人,北竹帮找他做事。犯了江湖大忌,搞不好就会引发两个帮派的血拼。有老大镇玄门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老二老三斗不起来。 梁劼压低声音:“昆哥,那两个配角,平时你都带在身边,他们以后就跟你混了。” 其他事,需要转一个弯的,石昆脑子就废了。可涉及到江湖操作,石昆还是一点就通:“行,我不会让他们被挖走的。” 这两个配角,懂的可比群演又多多了。 不但是让石昆看着他们,梁劼还准备对他们提高一点薪水。一个月涨到一两银子……八百文算了。这事就先不对石昆说了。 其实想要对北竹帮做到技术封锁,根本不可能。不过能让对手晚一点勘破留影戏中的各项技巧总是好的。 时间对于梁劼很重要,他若是能在其他留影戏崛起之前,就创造出良好的品牌效应,积累足够的粉丝。以后就算大家质量差不多,他也坐着割韭菜。 比如赵星颜,似乎就觉得梁劼的留影戏是别家不能比拟的。现在他就要让有这个想法的人,更加根深蒂固。 整个午饭的时候,梁劼都在想这个问题。培养粉丝,就要加强他们对自己留影戏的粘性。 培育粘性的高手,自然是漫威无疑。从钢铁侠第一部开始,不断地推出故事相对独立的系列片,最后又隐隐归纳出一条主线。让人欲罢不能。 王大锤其实是一个每篇独立的故事。每个故事的主角都叫王大锤,但其实每个王大锤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好看、好笑,但没法让看了上部的人,一定会去看下部。 新的故事体系必须建立。整一个宇宙系列。这个系列的主角就叫“朱一旦”吧。 只是取这个名字,原片的故事大部分用不上,还是采用融梗的方式,故事框架则由梁劼自己重新架构。 写故事,对于梁劼而言,同样不算难事。虽然比不得蓝星短剧短视频中爆红的达人,可说一句大乾无敌,谁赞成,谁反对? 最后再设一个隐藏的反派,作为主线。这个反派,组织决定了,继续由黑鞑人担任。 这个反派只隐隐出现在故事里,直到后半段才会慢慢显现出来。像赵星颜这种的人,一定一直保有期待。 而北庭人察觉到又被内涵了的时候,估计已经是半年以后。那时梁劼应该已经有了一定大势,不太怕北庭人来捣乱了。 实在不行,到时剧本一改,把反派变成其他人就行了。实在不行,改成魔族、妖族。 这也是跟诸多前辈学的,走一步看一步,到最后直接胡扯,外人觉得再傻,粉丝反正也会买单。 …… 新片的筹备开始,故事更倾向于许康的独角戏。 石昆和两个配角则要发挥更大的作用。短期内,梁劼不准备扩编自己的队伍。 人多了,不好保密。梁劼也不想发这个钱。能少花钱,就没必要多花钱。能白嫖,就没必要花钱。能被包养,就惦记什么白嫖。 当年西游记、三国演义,不就是一个演员演好几个角色?连孙悟空和沙僧这样的角色妆一卸,素颜都还得演其他角色。 配角在每一集饰演不同的角色,化妆问题就被提上了议程。请个专业的化妆师傅?梁劼打死也不会花这笔钱。 身边人,也没有值得白嫖的。阮素一张清水芙蓉脸,本就不化妆的。小芷一个小乞丐出身。许康石昆更是土鸡瓦狗。 这个时候,唯一指望的,似乎只有梁劼自己。 这完全不是抖机灵,在蓝星,谁不会最简单的化妆啊。包括男人,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不然那些女装大佬们,怎么艳压群芳的? 梁劼踌躇地坐在茗香楼思考这个问题,眼角就瞟到几个皮肤黝黑满头麦穗辫的北庭人。 自从他祸水东引以后,北庭人还真没来捣过乱。他也没有再拍过抵制黑鞑人的片子,来刺激过这些人。他都快把他们给忘了。 怎么自己刚想到朱一旦宇宙用黑鞑人来当反派,这些人就又找上门了? 笑傲江湖 第六十章 皇帝无德 正好雅间内一场放映完毕,里面的观众徐徐退出。 已经有了基础分工合作的阮素和小芷分别进行着自己的工作。阮素出来收钱,小芷则在里面进行简单的打扫。 这时,几个北庭人猛然站起来,朝着阮素大步走去。 梁劼剑眉飞扬,立刻朝着那几人走去。 北庭人撞开几个正要买票进场的观众,近到阮素跟前。梁劼也近到了几人面前。 北庭人个个都瞪着雅间,根本没有留意到梁劼的靠近。为首一人,啪地拍在桌上,留下一堆散乱的铜钱,大喊着:“我们四个人。” 已经做好准备,一旦有什么冲突,就会想办法阻止的梁劼,也是一怔。只是想要看戏? 阮素也被这个黑蛮子吓了一跳,想要去点验铜钱数额。 北庭人很不耐烦:“我们北庭人,会少你钱吗?”声音很是张狂。 梁劼向阮素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将人先放进去。 真“有”而产生的傲慢,固然让人讨厌。没有却强撑的优越感,只会让人嗤笑。 这里的有,可以是钱、学识、背景等等。放到北庭人这里,当然是指钱。可北庭人有个锤子的钱。相比富庶的大乾,就是穷乡僻壤。 梁劼对大乾又没多少感情,他也不动气。与其同傻子生气,还不如挣傻子几个钱。 等到北庭人进去了,后面的大乾才有些不悦地交钱入内。 梁劼将桌上的钱已经收起来,确实是四十文。他一面递给阮素,一面小声授意:“下次你让北庭人也排队。我们的规矩就是要排队,大家都得执行。” 阮素刚才有点手足无措,现在越发觉得有点脸红。嗯了一声便进去放映去了。 一场放完,几个北庭人走了出来,小声议论着。他们的大乾话说得有点怪声怪气,大抵就是说这剧还行,有点意思,比别家的好看,接下来要去青楼云云。 梁劼并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中,继续思索着该怎么化妆。 不一会儿,看到玲珑浮凸、海棠铺绣的赵星颜捏着烟斗走了进来。 赵星颜依旧是一身火红长裙,只是又与之前见过的各不相同。她径直走到梁劼对面坐下,一双妙目看着他:“我刚听说有几个北庭人来捣乱?” “谈不上捣乱。是来看留影戏的,只是行事张扬跋扈,令人讨厌。”梁劼答道。 赵星颜烟斗戳在桌面上:“还不是皇帝给惯的。” 她身后的虬髯老万呛得大咳起来,想用这个声音来让人忽略掉她刚刚的大逆不道。 梁劼也不敢接这样的话,装作没听见,随意地说:“我刚刚让阮素规定他们好好排队,别惯着他们。” 赵星颜嘴角一弯,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也好。你倒不像别人一样怕他们。放心吧,过一阵就好了。” 梁劼沉吟片刻,才试探着问:“为什么说过一阵就好了?” 赵星颜并不回答,只是抽烟,等到她每每吸了几口,才朝着梁劼一面吐烟,一面说:“梁导,所以我总觉得你的留影戏差点什么味道。” 梁劼有些腻烦地吹开对方的烟圈。赵星颜大约是地位很高,一向对人吐烟圈吐惯了,丝毫不在乎她这么做有多讨厌。 他略微有些强势地呛了一口:“是差了烟味吗?” “哼。”老万的声音很大又有些尖利。 赵星颜慵懒地看了一眼老万,老万立刻恭敬起来。她这才慢慢说:“你的留影戏除了古廉那部,都讲的是小事。你不关心天下大事啊。” “呵呵。” 梁劼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太多。有没有可能,他吸引人的根本之一,就在于他在讲小事。 传统戏剧都是讲大事。登场的不是王侯将相,就是达官贵人。在蓝星的文学史上,正是讲家长里短的金瓶梅和红楼梦开启了讲小事的传统。 赵星颜觉得梁劼笑得有些不恭敬,也没太在乎。她没再吐烟圈玩,直接说:“很简单。最近兴原府这么多北庭人,是因为有很多北庭商家来此间督粮。” “督粮?”梁劼有些茫然。督粮通常用于军队的后勤官向大后方征集运输粮草。北庭人跑到大乾的腹地来督锤子粮。他有什么权力。 “主人,好好说话,别骂。” 在赵星颜开口前,老万先行提醒了一句。梁劼立刻知道,只怕又和皇帝有关。 赵星颜狠狠瞪了一眼老万,眼神凶狠中又充满妩媚,若是瞪着梁劼身上,保准能让他怦然心动。 “去年中州各地大灾。我大乾自然有积粮,除了夏州应该最后能自给自足赈灾。像北庭这种国家,牛羊冻毙,就只能等着饿死人了。所以他们只能逼大乾卖给他们粮食来赈灾。” “逼?”梁劼重复了一遍,心中大抵能猜到些什么。 果然,赵星颜说的并不超出他的意外:“忽兰巴说大乾若不能卖给他们粮食,他为了让北庭子民活下去,不惜一切手段。” 忽兰巴是北庭的汗王。梁劼注意到赵星颜直呼了此人的名字。一般人未必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名字大多不会直呼其名。 忽兰巴这话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不卖他粮食,他就发兵抢。显然,鼎坤帝怂了。 梁劼敲了敲桌子,狠声说:“大乾粮食最多,最富庶的地方,自然是兴原府。陛下为了帮助咱们的友邦,放弃了救助夏州!” “大胆!”老万做出凶狠的表情,声音压得却比梁劼还小声。显然,他不想把这事闹大。真被人报官,大家都得吃挂落。 赵星颜却笑起来,黛眉舒展,笑逐颜开,倍增妩媚:“我就说一个会用黑鞑人隐射北庭人,出奇谋打败兴剧的家伙不会是一个愚钝的笨蛋。果然,你一听就明白了。” 老万在一旁面色极为扭曲,很显然,他不希望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 “只是,你知道的信息有限,猜测也不全对。皇帝还没有直接放弃夏州。只是宣布主要筹集粮食给北庭。”赵星颜笑容稍敛,说了下去。 “于是北庭人怕粮食会主要流往夏州,就来兴原府亲自督粮了?这特么,兴原府是大乾的南府,还是北庭的南府?”梁劼这次直接锤桌子了。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梁劼都不是好人。 可对于一州之地,千万人口,百万流民,居然要弃之不顾,他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哪怕缺德的人,也该敬畏苍生。 除非,完全无德! 皇帝无德?呵呵。 笑傲江湖 第六十一章 一晗不能再多的演技 赵星颜看着梁劼一瞬暴怒的脸庞,和他英气昭彰的剑眉,不觉又是一愣。 “大胆。”这次老万说得有气无力。 “你怎么判断这么快?要是……手下有你这样的谋士,那可就不妙了。”赵星颜若有所思地看着梁劼。 联系前后语境,赵星颜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省略掉了一个人。赵星颜自称在兴原府江湖有薄面。那她说的人应该是三大帮派的首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梁劼赶忙岔开话题,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颜姐,能不能找你帮一个忙。” 赵星颜一尺半长的镀金烟斗在手上挽了一个花,说:“你说的,也不全对。夏州现在的局面,朝廷固然有责任。但还另有人在添乱。你不要乱来。” 梁劼哭笑不得:“颜姐。首先,我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导演,我能干什么?你纯属想多了。其次,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化妆师。” “化妆师?” 赵星颜思维有点转不过来,又被一个新名词给难住了:“就是指给人化妆的人,是吧?” “正是。颜姐帮帮我,为了这个我头都大了。”梁劼堆着笑拱手说。 赵星颜立刻被带偏:“这个简单,我手下就有。我给你安排两个来。” 两个?一个就够了。梁劼刚想指出这一点,忽然福至心灵。赵星颜这种富婆肯定根本没这当一回事。这正应了他打定主意要白嫖的心思。 …… 第二天,赵星颜的两位化妆师就来报到了。两个中年妇人,各自挎着一个大箱子就来了。 梁劼先请了一位进去,他亲自当模特,来测试化妆师的手艺。 妇人取出各种工具,眉笔、粉棉之类,梁劼勉强认识,还有别的,梁劼就叫不出名字。 梁劼先问了称谓,询问道:“张婶,你看我这样的扮相,看起来是什么样的人?” 张婶上下打量着他,犹豫了一阵才说:“公子,你这扮相不文不武的,真不知道算什么样的人。不过小姐说你是导演。我想着导演,应该和捣蛋差不多。我没读过书,说没说对就不知道了。” 梁劼无奈尬笑一个:“算了,不管我之前像什么。现在我要你给我化一个妆,化完以后要像行走江湖的大侠。” 会化妆的人,和化妆师,其实是两个概念。 留影戏里的化妆师,重点是要把演员化成各种不同的造型。 隔壁戏剧也是如此,他们的做法就是将不同类型的角色对应不同的脸。比如小生、白脸、丑角等等。 留影戏自然不能这么简单粗暴。不过入门阶段,只需要有一些有识别的划分就可以了。常见人设类型,大侠,文官,武将,小贩…… 进阶以后则可以细分。痛失我爱的大侠,一剑天倾的大侠。正气凛然的文官,贪财爱色的文官。剑指天下的武将,鲁莽冲动的武将…… 梁劼的面试第一课,大侠妆。 张婶笑起来:“公子,这个我会。别的我不会,大侠我还不会么?” 是了,赵星颜是江湖人,她的手下也应该见过不少大侠。 无聊的化妆开始,梁劼成了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偶。他无聊透顶,开始默默聚集起自己的灰雾之指,研究起自己现在的修为来。 灵力缓慢在积累,身体素质也不断在提高,灰雾之指的范围也在慢慢增大。现在隐隐有朝着无名指蔓延过去的趋势。 技能上则没有任何提升。 单纯一个看穿敌人的修为和一个合道,实在有点弱。 看穿修为这技能鸡肋之极。上次和五爷过招,他就发现了。实战中,修为高的一方,很容易根据对手的表现看穿对手的修为。 真打起来,他不过是早得知那么一瞬,意义不大。 身体素质的提高还算有用,但并没有超过凡人的层次。甚至连凡人的极限,都还有不小差距。灵力的增加就是让他灰雾之指持续得更久,有啥用啊? 一阵浮想联翩,便听到张婶笑嘻嘻地说:“可以了,公子。你看看。” 梁劼看向镜子,只见镜中人须发怒张,虬髯环眼。这特么,除了眼睛天生大点,这不就是帅气版的老万吗? 很可能,张婶就是照着老万化的。比照一个人物原型来化妆,这倒也是很正常的操作。 梁劼不知道是自己不适合这妆容,还是因为他对这妆容有什么先入为主的偏见。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着特别别扭。 张婶有些讨好地笑着:“公子,你看我化得怎么样?” 梁劼不置可否,说:“走,我们出去晃一圈,听听旁人怎么说。” 说完,他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口与张婶一同来的化妆妇人正等在外面,刚听张婶说,这位叫做王婶。 王婶见到梁劼和张婶一前一后走出来,她并不理会梁劼,却看向张婶,压低声音说:“张婶,你怎么和这个大侠一起出来了。不是说里面只有公子一个人吗?” 梁劼一怔?这是没认出我来?刚才在门口可是见过一眼的啊。 张婶也是一怔,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梁劼,一时失语。 王婶瞥了梁劼一眼,浑然不在意,又问:“那个叫捣蛋的公子,到底好不好伺候啊?” 张婶面色古怪起来,看着梁劼,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了。 梁劼面色更古怪。你们合起来演我!太假了,太明显了! 这个套路不难猜测。张婶化完妆,王婶装作认不出来,等于就是夸张婶的化妆术极为高明。过一会,换王婶化妆,肯定张婶又会这么表演一出。 想法很好。可我特么就是个导演。你们表面看起来浑然天成的演技,在我面前一晗都不值! 别以为你们是赵星颜的人,就可以这么演! 作为一个黑心老板,涉及到绩效考核的事,他才不打马虎。梁劼掩盖在左掌之下的右手捏起戟指,就要指向王婶。 忽然想起自己的灰雾之指还没有收起来。梁劼先不动声色将灵力收了回去。 “呀!这不是捣蛋公子?”王婶忽然惊叫一声,倒把梁劼给吓一跳。这一惊一乍的演技是不是有点毛病? 一晗不能再多! 王婶忽然脸色一苦,立刻给梁劼跪下:“公子,奴婢不懂规矩,还请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又是搞哪一出?难道你能演出两晗的价值来。 笑傲江湖 第六十二章 灰雾的作用(新) 王婶哭哭啼啼起来:“奴婢是猪油蒙了心。之前奴婢看着公子确实很像大侠。可刚刚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公子你吗?不过是贴了一点胡须而已,面相有没有变过。” 梁劼沉默,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夸他还是骂他。 王婶见他不语,继续告饶:“其实公子这妆,化得很一般。一眼就该看出来的。可奴婢刚刚愣是没看出来。公子,奴婢犯浑了。还请你放过奴婢。” 梁劼还没答话,张婶委屈起来:“王婶,你什么意思啊?你这是说我化得差了。” 王婶的声音同样委屈:“这胡子一点都不贴公子的脸型……” 梁劼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这瓜有趣的。王婶是宫斗高手? 先是用一晗的演技假装她在吹张婶的化妆术,然后不惜牺牲自身来反转诋毁张婶的技术。这一招似乎无解。 为什么会在他面前玩这么一出?只因为这些花样在同为女性的赵星颜面前不值一哂。绿茶对女性无效。 中年妇人的职场竞争这么恶劣的吗?一定要你死我活。 梁劼脑补完一场大戏,吐出瓜子壳,双目清明下来。这是什么中老年职场宫心计?他可是有自己的事情。 他微微颔首:“好了,别跪了。我虽然是个黑心老板,可动不动跪着算什么意思?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 也不管两位化妆师,梁劼推门而出,从茗香楼的小后院来到大厅。 梁劼朝着一个伙计招手:“小二,过来。” 伙计屁颠屁颠跑来:“大侠,有何吩咐?” 梁劼不动声色:“你叫我什么?” 伙计又仔细看了一眼梁劼:“大……侠?” 梁劼仍不接话茬:“你叫我什么?” 伙计再定睛一看:“哦,是梁班主啊。这是你的戏妆吧?刚刚我真把你认成大侠了。看来我是眼花,其实这假胡子还是很好认的。梁班主,有什么吩咐?” 梁劼哈哈一笑:“就是想让你点评一下,这妆如何。没事了,你去忙。” 转过身,梁劼开怀的假笑散去,化作会心的微微一笑。 他果然没有猜错,这是灰雾之指的作用。 他先是开着灰雾之指询问伙计。伙计没有认出他来。第二次他再给了伙计一个机会,伙计依然不中用。直到他解除了灰雾之指,伙计立刻认出了他。 化妆有用,但对于见过他的人作用有限。 可在灰雾加持之下,旁人却无法看穿他的真容。 不是灰雾有改变他容貌的作用,而是灰雾可以让人相信他想要展示的形象! 他画大侠妆,别人就会认为他是大侠。这可是最完美的“变形术”!至少可以算神级伪装术。 灰雾,牛逼! 见到雅间里散场,梁劼决定继续测试。离开开启灰雾,朝着出来喝水的小芷走过去,直接站到她面前。 小芷正低头喝水,见到一道身影,立刻瞟了过来。见到梁劼以后,她表情有些错愕:“你……你有什么事?” 阮素此时也跟了出来,立刻看向梁劼,然后她噗呲一笑:“梁劼,你贴胡子的模样一点都不好看。” 梁劼错愕,他现在可并没有取消灰雾状态。为何阮素能一眼看穿? 这时,小芷也嘻嘻笑起来:“原来是梁哥。我刚刚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只觉得像是个跑江湖的。现在仔细一看,其实根本不像,这胡子好假啊。” 梁劼笑笑,随意敷衍几句,便离开了。 又找了忽然想起答应帮林姨买马齿苋,而正要离开的许康。然后是另一个伙计和阮正测试。最后还找了几个普通茶客。 梁劼基本肯定了,伪装效果。对于很熟悉的他,这种伪装毫无作用。 许康同样一眼看穿。原来,阮素对他这么熟悉啊。 对于对他有过眼缘的人,不会认出他。但他被点破以后,哪怕是开着灰雾之指,也不能再掩藏自己的身份。 有过眼缘的人,比如阮正,看他的时间足够长,也是能够在某个瞬间陡然认出他的。 纯粹陌生人,其实和有过眼缘的人,差别不大。只是他收起灰雾之指,那些人只知道他这是化妆,并不认识他本尊罢了。 这样一来,他的伪装术,又降低了几个档次。 试着描述一下它:你在化妆的情况下,可以让不认识你的人认不出你…… 玛德智障…… 这一听就很鸡肋啊! 刚刚才以为自己的技能喜加一。结果还真是喜加一,转眼就可以扔仓库吃灰了。这技能有个锤子用。 当然,其实今天的真实目的面试化妆师。 张婶的技术其实一般,她给化的确实比戏妆更写实更细腻的。可两者的路线不同,这也并不能超过隔壁梨园的化妆效果。 别人一脸彩妆的花脸,自有内涵在里面。留影戏本来就是写实风格,张婶的化妆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至于人人都喊假的胡须,其实还可以。真正的纯路人没有一个表示这胡子假的。 喊假的都是见过他本尊的,大约是在散去灰雾之指的时候,有一个强烈对比,可以视为反向增益。这才凸显了胡子的假。 回到后院,看着惴惴不安的王婶,梁劼摆摆手:“别动不动就跪。没认出来就没认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张婶给画的大侠,我觉得勉勉强强。你给来一个油腻的老板。” 王婶思量一阵,与梁劼入内。 良久之后,梁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就一个油腻的老板。这感觉如同西游降魔的猪刚鬣。 此油腻非彼油腻啊。梁劼轻叹一声,没有使用灰雾,又出门给大家看了一遍效果,也只能算中规中矩。 梁劼思量一阵,猛地一拍桌子。他明白了。 两位化妆师的缺点在于没有想象力。张婶对大侠的理解就是老万那样的人。王婶对油腻老板的理解大约就是一个满面油烟的厨子。 对于这样的人,不能让她们玩抽象。 梁劼自然就有了一个上好的主意,他决定带她们俩去采风。让她们观察几个他选定的人物造型。然后让这二位跟着临摹就好。 主意拿定,三人一同出门。 一炷香以后,梁劼远远指着玉带桥下的算命先生李仁强:“你们把这个人的妆记下来。” 王婶点头:“记住了,这是骗子脸,奴婢一看就知道。” 梁劼赞许地点点头。 张婶笑起来:“可不是骗子,他给奴婢算的命是,奴婢可以嫁一个梨园小班主。哈哈哈,笑死奴婢了……公子,公子,公子何故颤抖?” “公子何故逃跑?” 笑傲江湖 第六十三章 排队 李仁强给张婶算的是嫁一个梨园小班主。 李仁强给梁劼算的是有桃花劫。 梁劼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梨园小班主。 嗯…… 这就很过分了,好不好! 梁劼原本就是实验性地让两位大婶观察李仁强。当机立断,带着二位走人,一路看去,走卒、贩夫、牙人……各自让她们记忆了去。 …… 在梁劼带着化妆师采风的时候,阮素正带着小芷在茗香楼放映着留影戏。 看着小芷忙前忙后,阮素不觉微微颔首。这个小丫头比她能干多了。她经常做错事被人骂。 婶婶骂,姐姐骂,大伯骂,石昆也骂……说起来,倒是那个成天凶巴巴的梁劼没有这些骂过他。 其实,有没有可能,她误解梁劼了?梁劼其实是一个大好人。 比如小芷说石昆很可怕的,可现在梁劼管着他,他除了长得丑点,看起凶点,眼睛小点,纹身可怕点,动作彪悍点,举止粗鄙点,好像也没什么。 又比如小芷,梁劼不但与一个臭烘烘的小乞丐同桌吃饭,还给小乞丐亲自夹菜,现在还直接收养了她,又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 就算她自己,也只是稍稍同情小芷而已。她可做不到这一步。 梁劼一定是在用凶,伪装他是个好人的真相。 正在想自己能不能把两位化妆师打发回赵星颜那里吃三餐,自己可以省下一笔钱的梁劼,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笃信一定有人在他背后说他坏话。 阮素想到梁劼的时候,脸上悄悄泛起了一丝红晕。 她原本只是觉得梁劼的留影戏很有趣,连带着猜想梁劼可能也是一个有趣的人。现在她觉得梁劼这个人大约确实有趣,让她有时会偷偷想他。 “姐姐。”小芷的声音传过来。 阮素一怔,看向小芷,小芷正指着门帘。 原来又是一场放映完了。她却发愣去了。 她很尴尬地咬唇低头,红着脸将门帘挑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观众们送了出去。 她自己则双手笼在腹前,小步跟在后面也一道出来。 与往常一样,她小声说了一句:“买票。”尽管她已经干了半个月的这工作,可依然放不开吆喝一嗓子。 立刻有一个还在饮茶的人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将一目了然的二十文铜钱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另外几个人也依样画瓢,跟在此人后面。 这时,三个麦穗头的汉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当头一人沉肩一冲,将一个观众撞倒在地。 被撞倒的人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自然而然就是标准的大乾国骂:“彼其娘之!” 这句话有点超纲,北庭人没有听懂,但也能感觉到大乾人态度的不好。他哼一声,一脚踹在骂人者的腿上。 骂人者这下看清了肇事者是何人,也不敢说话,赶紧缩到一边。 三个北庭人轻蔑一笑,更加豪横地将前面买票的观众推开,杵到有些害怕的阮素面前。三个人各自掏向自己的口袋,准备取出钱来。 阮素不敢看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低头小声说:“排队。” “什么?”沉肩的北庭人一脸络腮胡,本就显得十分凶悍,大喝一声的样子更是让人害怕。他将自己的钱砸在桌上,瞪圆眼睛看着阮素。 阮素微微哆嗦了一下,幅度很小地抬了抬手:“买票,要排队。” 络腮胡与另外两位同伴对视一眼,大笑起来:“这个小娘皮是不是傻?告诉你,我是北庭人。” 阮素继续拿手指向后面:“北庭人也要排队啊。” 络腮胡不笑了,一掌冲着阮素肩膀推过去。一个腰圆腿粗、弓马娴熟的壮汉,一个身材纤细、弱不禁风的少女。 阮素如何承受得了如此推搡,一个踉跄就摔坐在了地上。只觉一阵生疼,又觉得北庭人又凶又不讲道理,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络腮胡推倒阮素,一时间茶楼站起来好几个茶客,怒向三个北庭人。 北庭人中的山羊胡子冷笑一声:“好啊,想和我们打架。来吧。” 他这一声冷笑,顿时让原有几分见义勇为心境的茶客头脑都冷静下来,互相对视一眼。其中几个缓缓坐下。也有一人觉得窝囊,直接一拍桌上,径直离开了茶楼。 有意出头的人都怂了,旁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借着这个当口,小芷也跑了出来,抱着阮素,她心中害怕,只小声呼唤着:“姐姐,姐姐。” 络腮胡朝着坐在地上的阮素,得意一笑:“哈哈哈,北庭人还排不排队?” 其实他们三个现在放下钱,直接走进去,以现在的架势来看,谁也不敢怎么样。 可这会儿,络腮胡见到阮素哭哭啼啼,脸若水洗苹果一般红润娇艳,心中又起来猥琐心思。一股北庭人与生俱来的征服异族女人的心思生起。 他现在偏要问这个问题,不但要让阮素知道北庭人不可惹,还要她亲口承认北庭男人更强! 阮素泪眼朦胧地点点头:“要。” “哈哈哈,小娘皮知道厉害了吧……”络腮胡笑得更得意起来,只是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要?”络腮胡的声音震怒起来,怒目圆瞪:“我再你一次机会。北庭人需不需要排队?” 阮素被吓得连哭声都低了许多,她委屈巴巴地看向四周。 剑术很厉害的许康不在,去给邻居买菜去了。那个凶神恶煞喜欢打人的大脑袋石昆也不在。大伯刚刚还在,现在直接带着两个伙计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他,也不在。 没有人能帮得她了。 心中委屈不由得又盛放出来,她的哭声也重新响亮起来:“要排队的。” 络腮胡也是一怔。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南人,一个女人,怎么敢对一个尼真族战士说不的。 手一抖,一根北庭骑手从不离身的软鞭出现在他手中。 不轻不重一记鞭子抽在了阮素身上:“跟我说,北庭人不需要排队。” 之所以没有狠命一抽,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娘皮长得还不错,他还想另一种层面的征服她。打坏了可就不美了。 阮素嚎啕大哭:“北庭人……要排队的。” 络腮胡觉得有些荒谬了。他遇到的大乾人都是软骨头,想不到在茶楼里遇到了一个细眉樱口,五官柔秀的小娘皮居然也敢同他这么叫阵。 他是真的起了怒火。狠狠地一鞭抽下去,这一鞭定然可以抽破女人的衣服! 不但要给予痛,还要让你感受到衣不遮体的丢脸感觉! 笑傲江湖 第六十四章 南菊帮马岩 “啊!”女孩的惨叫声响彻整间茶楼。 所有人脸上都是露出不忍的目光。 “哈哈哈。”山羊胡拍着一旁胖北庭人,大笑起来。 胖子也乐不可支。 两人的嘲讽既是针对被抽坏了衣服的女孩,也是针对络腮胡。 鞭子并没有抽在阮素身上,小芷见到不好,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背硬生生承下了这一鞭。 “你看,连个小孩子都敢拿你不当一回事。你这样子,还是回草原挤羊奶去吧。”胖子拍着大腿兴奋地说。 络腮胡的眼中闪现过一丝暴虐:“最后一次,给我说,北庭汉子,不排队!” “小芷,小芷……”阮素只是抱着小芷哭泣,并不回答。此刻她已经不只是委屈,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助。 “说话!”络腮胡甩出鞭子。皮鞭在空中划出一道空响。 伴着带着颤音的余响,络腮胡近乎咆哮的声音响起:“说话!” 现在对于他来说,需不需要排队反而不重要了,能不能在另一个方面征服这个小娘皮也不重要了。这个外表如此柔弱的少女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的意志,让他下不来台。 他在同伴面前折了面子,这最重要! 阮素小声说:“可是,本来就要排队的。” 啪! 长鞭划空而出,直奔她的粉白红润的脸蛋而去。女人不听话,就往死里打。先毁了她赖以骄傲的脸。这本来就是北庭人骨子的性子。 茶客们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他们惹不起北庭人。 鞭子抽中的声音传来,有些沉闷,并没有刚才抽到小芷背上,那种脆烈。也不似最初抽在阮素手臂上那种软绵的闷响。 也没有惊叫和陡然提升的哭声。 这是没有抽中?还是络腮胡手软了? 茶客们睁开眼,只见一个马夫打扮的人,举着一根木棍挑开了马鞭。 这是大乾人! 终于有大乾人敢出头对抗北庭人了! 其实他们也是想这么做的。可惜他们都有家有室,最终怕了。怕的不是北庭人! 而是北庭人背后强大的大乾朝廷。斗殴,大乾朝廷的判罚多半是大乾人几十大板,北庭人一顿申斥。 甚至申斥都不是公开的,到底是真申斥了,还是唬唬老百姓,谁又知道呢? 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马夫,却敢站出来。众人都是心中一振。 马夫冷笑一声:“北庭蛮夷不知道排队为何物,可以理解。可是,大乾有大乾的规矩。你人在大乾,就必须遵照大乾的规矩!” 说罢,他以极其古怪的姿势挥出一棍。北庭人大都是马背上的猎人,天生的战士,络腮胡立刻做出应对。 然而马夫的木棍又以谁也无法意料的方式从另一个方向抽了出来,狠狠抽在络腮胡的左肋。 “这一棍,是惩戒你推攘我大乾人!” 说完,又是一棍抽出,与刚才的招式颇为相似。络腮胡全神贯注,挥鞭想要抵抗,然后棍子又以同样古怪的角度抽在络腮胡左肋同样的地方。 “嗷!”络腮胡脸上疼出一脸青筋。 “这一棍,是教你大乾的规矩!” 马夫说着木棍转动,看向蠢蠢欲动山羊胡和胖子:“要不一起上?三个臭北蛮,顶个大乾汉。是不是这个理?” 山羊胡和胖子咬牙切齿,却不愿上了。上了不是说明对方的话是对的,要三个北庭人才能对付一个大乾人。 他们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落入这个陷阱。 这一犹豫。马夫第三棍抽了过来,还是同样的招式。络腮胡嗷嗷大叫:“来呀!” 这一次他的应对更为霸道,拔出腰刀,想要切入对方变招的瞬间。 可……对方居然没有变招,而是实实在在地轰向他的脖子。 虚而实之! 上当了! 络腮胡立刻回刀阻挡。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马夫手中的木棍以根本不可能的方式改变了方向,第三次抽中他左肋的同一个地方。 “啊!”络腮胡爆出杀猪般的叫声! “我大乾人一招你都接不下来,北庭人真废物。”马夫冷笑着说。 “这一棍,是替这个小丫头!” 马夫转头瞥了一眼惊愕看着自己的阮素,低声骂着说:“臭小娘,哭你个头啊,大爷听得心烦!” 此言一出,茶楼里除了络腮胡的低吟,更无半点声音。 刚刚还把他当大侠和偶像的茶客们,给整不会了。他到底帮哪头的? 马夫看向三个北庭人,一摆衣襟,从他们旁边直接走向大门,一路沉声道:“老子是南菊帮马岩,平生最恨北庭人……和爱哭的小娘。” 走到大门口,他猛然转身,眼中精光暴射:“还不滚?” 耀武扬威的三个北庭人跑得飞快,哪怕是捂住肋骨的络腮胡亦是如此。 只有山羊胡低声说一句:“等着。”也不知道在喊跑在最前的胖子等着,还是在叫马岩等着。 等到茶客们惊讶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刚刚的“侠士”马岩也不见了。 南菊帮马岩,这可是个狠角色,传说中,他干过灭人满门的事情。难怪他不怕北庭人。又所幸,他如此痛恨北庭人。 只是这么一来,大家有些迷惑了。以后到底应该骂这种人,还是赞这种人? 这一场留影戏直接泡了汤。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梁劼才匆匆赶回来。 “阮素,你没事吧?”梁劼看着坐在一旁垂泪的阮素,关切让他的声音难得的温和。 阮素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垂泪。 “别抱着小芷哭了,给她上点药。这种损伤药,石昆那里肯定有,他跑哪去了?”梁劼说着,心里就有点带火。今天若是石昆在,或许会有所不同。 石昆不怕北庭人。 至于功夫什么的还在其次。北庭人并没有这么能打。 战场上能打,那是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厉害的是马。市集里能打,那是大乾严酷法令的震慑,厉害的是官府的衙役。 阮素呆呆地看了看梁劼,微微颔首,抱着小芷就往后院走。 “阮素,你让他们插队不就好了吗?”梁劼轻声呼唤住她。 阮素有些委屈,双眼红红地说:“你说要让他们排队的,我要替你执行。” 声音很小,却宛若一把重锤砸在梁劼心坎。 梁劼脸上陡然化作了冷峻:“你有没有怪我……怪马岩,没有替你教训那个络腮胡一棍子!” 笑傲江湖 第六十五章 没眨眼就是没受到威胁 “我……不怪的。你来了……我不怕了。”阮素不知怎么的,脸红了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又小声补充一句:“我不会说的。” 马岩就是梁劼。话说这个名字还是许康提及给梁劼的呢。 这事只有阮素知道。 梁劼在路上让王婶临摹了一个马夫装扮,开着灰雾之指回来。恰好实现了他伪装的先决条件。 阮老板和伙计们躲了,小芷伏在阮素怀里哭,茶客们和北庭人并不认识他。可以看穿他的只有阮素。 阮素看到他的时候,哪里还记得其他事,整个人都惊呆了。每次她在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与光一起出现在她身边,带着他又凶又柔的表情,还有他飞舞的剑眉,说不出的好看。 她呆呆地看着梁劼意气风发,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可怕的络腮胡。看着梁劼转头过来看着她,朝他挤眉弄眼。听到他叫她臭小娘,又听到他自称马岩。 她本身就笨笨的,着实没有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来了,她就不怕了。 之前她真的好怕。 “既然怕,为什么还坚持什么排队?”梁劼伸出头,轻轻的揉着她的头发。 堂姐捉弄她的时候,就会故意把她弄乱。她每次都只能一个人闷闷不乐。 可梁劼把她头发摸乱的时候,她只是一阵害羞。 她小声说:“因为你说让我叫他们排队的。” 梁劼沉默了一阵。他只是因为看不惯北庭人的跋扈,无心的一句话,结果被这个小丫头当做是圣旨了。 他忽然很想一掌呼在阮素头上,然后咆哮着说:“我说的你就听,你是不是傻?” 但他只是继续揉着她的头发:“别这么笨了。我说的,又有什么关系。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安全第一吗?一切,都不如你重要。” 阮素脸畔生晕,面露羞涩,垂下眼帘:“知道了。” “先去给小芷换一件衣服,然后我们去吃饭,今天休息半天。”梁劼朝着他摆摆手,示意她先去忙。 等到阮素离开,梁劼才收敛住神色,坐到一桌茶客当中,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茶客们此时谈兴正浓,哪管他是何人,立刻就跟倒豆子一般,将刚才的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他们不敢出头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那个马岩怎么一个打扮?长什么样?”梁劼很随意地问道。 “长得像个马夫一般。” “对对对,看起来像是个马夫。” “说不出算是个什么打扮,长什么样,反正就是像马夫就是了。” 梁劼点头随意附和着。看来,灰雾状态下,是给大家施加了一个模糊的印象。大家只能说出他是一个马夫,至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马夫,却是没人能说清的。 他离开以后,立刻卸妆,换外套。现在关闭灰雾状态再回来,旁人还真认不出他来。 看来这个特性,比他之前想的,又稍稍有了那么一丁点作用。 不用真身,而是用“马岩”这个身份降临,这是给了留影戏一个缓冲。他最后“骂”阮素也好,毫不留情直接离开也罢。都是再摘除茗香楼在这件事中的存在感。 他要把事件定性为南菊帮与北庭人之间的矛盾。 他连给阮素报仇都没有当面做。那样会北庭人把注意力转到阮素身上来,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合道这项技能还算有点用。最近又从许康那里得到点拨,从剑法里演化了两招出来合在一处。 他根本不会剑法,单独用出来,不过是摆两个造型,起不到任何作用。二合一以后,这就是极为古怪的招式,他还可以掌握变招的时机。 一对一,欺负一个凡人,效果还不错。 要是三个一起上,他可能就只能顾头不顾腚了。凭借他现在的灵活力量,或许周旋一下还是能找到机会逐一打倒对手。 可哪有现在这样有震慑效果呢? 干脆用言语挤兑了这些脑子不太好用的北蛮一把,效果极好。 还在思考着这一局操作的收获,梁劼见到阮正并着伙计走了进来,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慢悠悠地朝着阮正走过去:“阮老板,好啊。” 阮正现在指着梁劼挣钱,见到他总是一脸灿烂地搭话说:“梁班主,现在不播了吗?” 梁劼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嘴角勾起一个幅度:“不播了,刚才阮素被打了。” 阮正笑容收敛起来,有些尴尬:“北庭人实在是有点可恶。” 梁劼无奈叹息:“可不是,北庭人可恶啊。” 说罢,他猛地一掌拍在柜台上,压低声音狠声说:“你明明知道北庭人可恶,你都不肯去帮帮阮素。她是你侄女啊!你特么去劝两句,怎么会搞成这样?” 他的腰间被戳了一下。 回头看着阮素可怜巴巴的粉白脸蛋,他有些生气瞪着她。 阮素小声说:“你别凶我大伯。你不高兴,你骂我吧。” 梁劼直接气笑了。这是哪来的小傻瓜啊。为她出头来着,她给人求情,还自己承担火力的求情。 他没好气地一手戳进阮素柔顺的发顶,逮着一阵乱揉,将其弄得一塌糊涂:“走走走,吃饭,笨死了。” 又招招手,朝着一旁小芷说:“你怎么样?还痛不痛?” 小芷点点头,眼圈红红地说:“不痛。”看她呲牙咧嘴的模样,只怕是还痛的。 不过梁劼刚刚也看了一眼,衣服承受了绝大部分力道,没有搞得皮开肉绽,被抽出一条乌紫的痕迹,要养上一段时间了。 “走,带你去吃好的。你想吃什么?” 梁劼对小芷还是很宽容的。她今天替阮素挡了一鞭,梁劼可是记着呢。 “吃肉。”小芷小声说,有些不好意思。 跟了梁劼几天了,还是一副饿鬼投胎的样子。 “好,鸡鸭鱼肉,都有!” 梁劼又回瞪了一眼阮正,领着二位走了出去。 “请吃饭啊,加我两个。”刚一出来,就见着玲珑浮凸,海棠铺绣的美艳女子拖着烟斗,笑嘻嘻地说。 两个,自然包括随时跟在她身后的老万。 “为什么?”梁劼觉得有些莫名。再垂涎他的美色,也没必要用这种搭讪方式来和他套近乎啊。 虽说她长得确实倾国倾城,可她这种抽烟纹身的好女孩,梁劼并不喜欢啊。平时看看养眼就可以了,没必要更深入交流…… 不是不可以,可是没必要让他请吃饭。一个女孩子,就不知道主动一点吗?你可以主动请吃饭啊。毕竟梁劼只要是给别人花钱的事,通通不喜欢。 赵星颜无所谓朝老万勾勾手指:“你去,告诉大家,根本就没有什么马岩。或者马岩就是梁劼,梁劼就是马岩。” “颜姐,你看你说的,你说你老人家准备上哪里吃去?”梁劼瞪大眼睛,认真地说。 他绝对没有眨眼,说明他肯定是没有受到威胁。 笑傲江湖 第六十六章 梁劼在平流层 赵星颜看着梁劼认真的模样,不觉笑逐颜开。果然,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好啊,梁导,那就玉潮阁吧。” 玉潮阁,兴原府最顶尖的食府之一。 “啊,梁哥。刚才那个马岩就是你假扮的啊?” 这时候才知道真相的小芷惊讶起来,然后她看成一脸悔恨的梁劼陷入莫名:“梁哥,你为什么要抽自己耳光啊?你别在打自己了。” …… 锦水河畔的玉潮阁,金粉楼台倒映在碧水之中。 大厅之中,华贵精美,珠帘倒卷,丝竹缥缈,浓酒笙歌,好一派富贵景象。 梁劼就越发觉得自己多嘴了,直接带赵星颜去一个小酒楼不好吗?干嘛问一句上哪里吃去。 赵星颜坐下,对着毕恭毕敬迎来的小二说:“雨花凤尾虾、锦水松鼠鱼、清炖鸡孚、炖生敲、炖菜核、美人肝。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说罢,挥手屏退小二,对着梁劼笑笑:“这里我倒是熟,给你们介绍几道名菜。” 她慵懒地举起烟斗,老万立刻恭恭敬敬过来替他将烟点燃。 赵星颜美美吸了一口,有些沉醉地吐出眼圈。 梁劼皱起眉,伸手在阮素面前扇了几把。 老万的脸立刻就沉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仔细观察着赵星颜的脸色,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言呵斥。 赵星颜笑吟吟地看着梁劼:“你倒是很勇哦。别人可不敢在我面前这么不耐烦的。” “烟有毒性,不宜康健。尤其小芷还只是一个孩子。”梁劼毅然选择小芷当背锅侠。 “你还懂这个?”赵星颜微微一愣,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烟斗:“大家不都抽这个抽得好好的吗?居然还不宜康健?” 梁劼颔首说:“确是如此。还可能影响寿数。” 赵星颜用手拨弄着鎏金烟斗上红色流苏,半晌之后,将它送入口中,狠狠抽了一口,说:“活着有什么意思?”这次倒是没有对着人多的地方吐烟了。 梁劼勾嘴冷笑。缓缓摇头之时,他看到一旁的阮素呆呆看着赵星颜,双眼居然透出一丝怜悯。 他一掌拍在自己额头。这傻丫头也太傻了吧。这就同情别人了?你也配? 你一身上下,唯一一件首饰就是根木钗,还是旧的。别人头上那金光闪闪,把你卖了都买不起。赵星颜手上同样的玉镯,一只手戴两个。 随便一个,比阮家上下所有家产加起来还值钱。 一个穷丫头,就因为大富婆的一句无病呻吟,居然同情别人。东州海崖的圣母娘娘像应该搬下来,换你去托着一个瓷瓶站那个位置。 赵星颜不过就是富贵人的矫情而已。醉生梦死,没有任何生存方面压力,也没有任何追求,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所以才说着活着没意思。 你看刀架她脖子上,她立马跺脚脚。 什么不识妻美,悔创阿里。这位是不想久活赵星颜。 赵星颜自怨自艾了几口烟,很快恢复过来,看着梁劼笑起来:“不过,至少今天,我觉得活着还是有些意思的。你打北庭人,深得我心,不错,不错。” 梁劼有些疑惑:“你怎么发现我的?”小芷都不知道这事,赵星颜怎么知道?而且赵星颜若是能认出他假扮的马岩,是不是他之前的推测是错的? 赵星颜歪着头,骋目流眄,说:“今天百无聊赖。我本来想着来看张婶王婶给你化妆,会化出什么效果。来了正好马岩三棍打跑北庭人。” “我当时还在想这个马岩是真是假,结果就看见马岩溜出来,找王婶卸妆。我这才发现,原来是你啊。王婶化妆也没有这么神乎其技,我居然一时没能认出来。” 这时,两个菜和酒被端了上来,赵星颜取来一个碗,给自己满满斟了一碗,一饮而尽,略显回味。很随意地朝阮素和小芷招招手,示意她们吃菜。 她又给自己和梁劼各倒了一碗,说:“痛快,今日看着有人痛打北庭人,痛快。来,梁劼,跟我喝一个。” 两人又是一饮而尽。赵星颜继续倒酒,说:“不过,你假扮谁不好,为什么假扮名声这么烂的马岩呢?更重要的是,马岩死了啊。” 梁劼眉头微微挑起,不动声色貌似随意地问:“我听小三提过这名字,一时想不起其他。马岩怎么就死了?” 他当然知道马岩死了。符云尘出手,直接杀得南菊帮团灭。其中那个双刀客,就是马岩。 赵星颜夹了一箸松鼠鱼,送入口中,小口抿着酒:“哈哈。看来你这个导演,总有不知道的事。兴原府的江湖事,我还是知道一二。南菊帮应该已经被青龙会屠了个干净。” 符云尘让石昆背锅。石昆不敢背,也不敢不背。自然回去找金崇汇报。 金崇估计在符云尘手上吃过大亏,居然咬牙认了,安排人到场收尸。 他也没直接大张旗鼓地宣传青龙会屠了南菊帮,只在坊间放了一点流言出去。这种遮遮掩掩,既符合江湖帮派的行事作风,又隐隐承认这件事。 大家对这个说法也都没有怀疑。 因为南菊帮的行事和业务范围,就像是一个弱小版的青龙会。 它在收保护费或者敲诈勒索的时候踩过界的时候不少。这一次,直接惹恼了青龙会,被人屠尽满门。这也是合理的。 相反,青龙会若是任由小门派蚕食他们的地盘而不吱声,反倒是一件怪事了。虽然行事酷烈了一点。可江湖,本来就是这种的你死我活。 青龙会并不是善男信女。 消息是通过小道传播出来的。没有目击者,没有证据,有的只是南菊帮上下,包括那个怪脾气的双下巴女帮主都消失无踪。这从侧面作证了这个传言。 此时,这个传言正在慢慢散播开,知道的人不多。赵星颜有些门路,提前知道了,现在的语气有些炫耀。 她以为梁劼在第一层,她在第五层,其实梁劼起码在平流层。 梁劼一脸纯真地问:“南菊帮直接被人屠了?官府不管的吗?” 赵星颜笑起来,与老万对视一眼,然后得意地说:“哈。我就说你不是什么都懂。江湖人自相残杀,官府才不管呢。” 废话,这是修仙的世界。江湖中有陈无双这样的传说人物,又有符云尘这样黑骷髅级别人物。官府虽然有几个师,可压服江湖得多大代价。 大家只要各自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不过南菊帮被灭的消息还没有大面积传开。梁劼轻敲桌面,他是不是可以利用一波。 笑傲江湖 第六十七章 劼哥,不要啊 梁劼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那个北庭络腮胡。 他可是为一个街边小乞丐小芷都还了对方一棍子。那么为了阮素,不得弄死这龟孙? 娱乐圈非江湖,不是打打杀杀,只是人情世故。可娱乐圈心狠手辣的家伙,可比别的正经行业多多了。 一边觥筹交错,梁劼一边思量着怎么对付络腮胡的事情。 赵星颜酒量好得很,一碗接一碗。不多时就喝得脸上红霞招展。脸上海棠纹身也显得娇艳欲滴,平添醉人风韵。 梁劼也不觉有些咂舌:“颜姐,你是不是喝得太猛了。”这都叫第二坛了,照这喝法,得多少钱啊。 他刚刚瞄了一眼玉潮阁的菜价和酒价。大乾要是有物价局,他立刻去投诉一波,这宰得太狠了。 赵星颜眼波流转:“哈哈,你关心我啊?还有人关心我。” 我关心你个锤子。 我是担心荷包里的钱啊。 为什么我拿大家当韭菜,大家却拿我当好人。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我真就帅到这么惨绝人寰吗? 阮素听到这话,看向梁劼,眼光中光彩流离。好人认证+1。 小芷看向梁劼,好人认证再+1。 赵星颜又直接干了一碗,示意老万给自己添满,笑着说:“你是不是怕我喝醉了,没人给钱了?哈,姐不会用这招逃过结账的。老万,你再去要一坛酒,然后把钱给了。” 梁劼也是贱。别人说他是好人,他觉得好人卡捏着难受。现在别人说出他的真实想法,他又不觉得不舒服了。 他一脸坦然地笑起来:“颜姐,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啊。就凭你免费借我两个化妆师,我也该请你好好吃一顿。” 梁劼这是准备抢着结账吗?错! 划重点,“你免费借我两个化妆师”。他不但不想买单,还想趁着赵星颜微醺之时,把化妆师的人事归属问题正式敲定了。 说了白嫖,给一文钱都不算白嫖。 赵星颜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说这个,反正姐难得这么高兴。下次你肯打北庭人,告诉姐。姐一定来给你捧场。姐好多年没见过这么畅快的事了。” 梁劼腹诽着:你可以自己打啊。以你的背景肯定不怕北庭人吧。 面上却一脸忠贞不屈的模样:“是啊,颜姐。自从王首辅过世以后,北庭人在大乾气焰越发嚣张。” 赵星颜脸色忽然黯了下去,将面前酒一饮而尽,闷不作声又吨吨吨看满一碗。她的目光似乎失去了焦点,惆怅片刻,然后又是一饮而尽。 等到老万回来的时候,赵星颜已经一个人就把第二坛酒给喝完了。 老万一脸讶异,低声问梁劼:“主人这是怎么了?” 梁劼沉思了良久:“忧怀家国。”他怎么知道赵星颜抽什么风?想来想去,只能用这种不靠谱的说法应对过去。 他已经准备迎接老万的斥责,然后他就正气凛然地说:“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忧国忧民啊。”先抢占道德制高点,很容易火力压制对手。 谁知,老万只是轻叹一声:“主人,心里也苦。” 她苦个锤子,穿着华贵,出手阔绰,一天到晚闲得无聊。这种苦,不想吃可以不吃,让给需要的人。比如梁劼。 接下来就变成了赵星颜一个人喝闷酒,最后她直接喝醉了去。老万直接搀扶着她走了。这让梁劼看得很是怪异。 这江湖儿女就是豪迈,男女完全不避嫌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颜姐,你还缺不缺护卫?我开悟境,也是可以的。 阿姨,我不想努力拍片了。 梁劼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小芷还舍不得走,指着桌上没有吃完的剩菜:“没吃完,可不可以打包带走。我带去给我以前的朋友吃,他们一定没吃过。” 梁劼才没这么好心呢,拖着她就走:“下次吧。今天先给你疗伤,你还痛不痛。” “别拉,别拉,痛痛痛。” …… 平福巷十九号。 暮春的桂树叶片已经开始隐隐呈现出墨绿。 梁劼、许康、石昆坐在天井的石台上。 石昆咬牙切齿地说:“劼哥,今天我去查你说的事去了,不在茗香楼。不然三个北庭人敢来闹事,弄不死他们的。” 梁劼仰头,翻眼看向天空:“正好杀北庭人一波锐气。不然此事常常无了期,我们搞一波大的,敲山震虎!” 石昆点着大脑袋:“好,早想弄他们了。北竹帮还想祸水东引,咱们直接干上去!” 在此之前的连续两天,茗香楼都有北庭人上门看留影戏。梁劼留了一个心眼,让石昆去查查,是不是有人放风在引导北庭人来。 石昆今天就是去调查这事。梁劼怀疑的第一对象,就是最近也开始搞留影戏的北竹帮。 梁劼可以让兴剧唱打黑鞑人的戏,从而李代桃僵。旁人又不傻,为什么不能有样学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梁劼对此并不太在意:“北竹帮怎么做的?” “他们……派人在北庭商会和几大书院的北庭馆去讨论咱们的留影戏有多好看……”石昆说得有点犹豫。 梁劼也听明白了。这是一个正大光明的阳谋。又没人说你一句坏话,只不过是帮你宣传了一波罢了。只是北庭人生性蛮横,最后必将闹事。 可北竹帮又哪里过分了呢? 梁劼略一思量,便将其放下:“不管北竹帮了。反正只要咱们的留影戏还笑傲兴原府江湖,他们就会一直想办法来打压我们。这次,算是最温和的了。” “当务之急,是要向北庭人报复回去。踩了我们茗香楼的场子,别想善了。得罪了方丈还想跑?方丈很小气的!”梁劼打了一个响指,坚定地说。 “只是这一次需要两位帮忙了。” 梁劼从石台上站起,同时将手搭在二位肩膀。 “锅,你说就是了。你放心,我们铁剑门出来的,最讲忠义。北庭人来我们大乾惹事,我们不让,这就是忠。”许康说得很认真。 他没有解释义字。不过他也不需要解释。 “劼哥,没啥好说的。这次我一定两肋插刀。”这样的话,石昆居然也说得出口。他对他上次直接跑了的事,一点羞愧都没有。 梁劼笑起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昆哥,这次的事,我给你五两银子。” “那好啊。”石昆一拍大腿,有些兴奋。 说完他沉默片刻:“为什么给我,不给老许呢?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要求?”石昆难得精明了一次。 “五两银子,你出一条命,就可以了。”梁劼勾起嘴角,恍若龙王。 石昆一手捂胸,一手捂裆:“劼哥,不要啊。” 笑傲江湖 第六十八章 在下叶良辰 石昆就是一个怂货。听到要他出一条命,他叽叽歪歪的声音就比小芷还大声。 小芷现在在林嫣房里。 她被梁劼带回来,梁劼随口就向林嫣求助了。他潜意识觉得这种中年夫妻家里会准备各种日常药品,比如各种跌打损伤的药。 他以前根本不想同叶天和林嫣说话。可上次小芷的事,让大家的关系好像贴近了一点点。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梁劼两世加起来,都没有多少和邻居打交道的经验。 梁劼求助林嫣,结果让他挨了一顿骂。 “劼哥儿,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小芷一个姑娘家,你怎么就不知道保护呢?怎么就被人打成这样了?”林嫣明明是在骂人,语气却软绵绵的,眼神则是心疼坏了。 小芷小声说:“林姨,不怪梁哥。北庭人来捣乱,梁哥不在。” “狗日的北庭人。”为了避嫌坐在门口抠脚的叶天低声骂了一句。他现在已经不是见到石昆就要躲回家的怂包了。 他已经成长为石昆视线看到他的时候才开跑的怂包。 但是,再怂的怂包也敢于背后骂人! “哎呀,叶哥,你要死啦。别乱说话。”林姨一脸紧张地对着门口大叫起来。 梁劼摸着下巴,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居然有人连在背后骂人都不敢。 然后林姨双手推着梁劼:“劼哥儿,出去出去,我给小芷上药了。” 梁劼再次摸下巴。这对远在天边的北庭人唯唯诺诺,对我重拳出击……好吧,也算不上,对我排山倒海? 刚一出来,石昆就到了。大脑袋进门的时候已经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面色不好扫射过叶天。 叶天一哆嗦,回头看了看自家关闭的房门,想了想,大喊一声:“哎呀,我肚子痛,我去茅房。” 直到石昆听到梁劼用五两银子买他的命,开始呻吟,叶天也再没出现过。 …… 兴原府,北庭人的长日商会,暮色将至。 一脸络腮胡的那荣若精赤着上身,左肋的红肿还没有消散。 今天他居然被在他眼中豚犬不如的大乾人打了一顿。他还不敢当场发作。因为打他的人是江湖人。 北庭人在大乾耀武扬威的根基,不是他们每个人能以一当百,而是强大的大乾官府会为他们做主。 可江湖人又不买官府的账。连杀大乾自己人都不手软,会因为官府的偏帮就畏惧他们吗? 之前,有北庭人和青龙会的人干了一架。结果最后还不是从战局到官府态度,都只能叫没分出高低。 当时是因为打不过,他挨了一顿结实的,也一时没有想到好办法。回来以后,他渐渐有了主意。以乾制乾! 他悄悄招募几个江湖人去弄死南菊帮,这总可以吧。 他让山羊胡蒙朱和胖子魁方去办这事。北庭人的身份,总是来招募来勇士的。 蒙朱推门进来,低声说:“那荣若,找到一个江湖人,他愿意接我们这活。” 那荣若眼里爆出精光:“人在哪里?” “人在外面,说是不好进咱们这会所,被人看见怕惹麻烦。”蒙朱回答。 “走,出去会会他。”那荣若随手扯过一件上衣罩在自己身上,脸上尽是鄙夷。大乾人,又当又立。还想要装出一副与北庭人不相往来的清高模样,呵呵。 走到门口,那荣若看到魁方与一个江湖人站在一起,仔细打量了一番此人。怎么说呢?很标准的江湖人打扮。 那荣若挺着腰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记好了,我叫叶良辰。”江湖人却比那荣若还倨傲,这让北庭人心里很不舒服。 那荣若强压着不快:“情况你清不清楚,我们要对付的是南菊帮的马岩,他可是很厉害的。” 叶良辰不答话,只是对着一旁的木桩挥出一刀。平平无奇的一刀,根本感觉不到力量,大腿粗的木桩却断成两截。 “良辰最喜欢对那些自认能力出众的人出手。” 那荣若皱起眉,对这装逼言语感到很不快:“你准备怎么做?” “准备怎么做,是良辰的事,我有一百种方式来杀掉马岩。懂?” 那荣若瞪了蒙朱一眼,这是哪里找来的装逼犯?没有大乾人敢这么和他说话的。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扭曲了:“那你几时解决?” “他若不死,你的日子不会很舒心。明天卯时正,后街城隍庙,良辰给你他的人头。” 那荣若其实很不爽的,可听到这话,又不禁咂舌:“这么快?” “我说过,我叫叶良辰。夏州良辰做事一向如此。” 倒是胖子魁方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天没亮去城隍庙?” “良辰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不过你们是北庭人,难免不懂规矩。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良辰不想别人发现我为北庭人杀过人,懂?” 那荣若脸抽搐了一下,最终强忍着没有骂人。 “良辰现在去捕猎,记得带钱。”叶良辰说完,转身离开。 “这个人靠谱吗?”人是魁方和蒙朱找来的,可魁方却先觉得心虚起来。 那荣若摸了摸断掉的木桩,颔首:“除去讨厌的说话方式,我觉得靠谱。这刀法,很厉害啊。” 蒙朱也凑过来,看着木桩,低声说着:“说来奇怪,那人刚离开,我就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反正就是一个江湖人。”那荣若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他想着大乾人应该都长得差不多,反正也没北庭人的英姿和健硕。 他甚至没意识到,他连“叶良辰”的身高体型都不自然地忽略了。 …… 梁劼回到平福巷,看着一脸郁闷的张婶和王婶,十分“大度”地拍拍手说:“好了,给我换妆,给小三也扮上。今天算是加夜班。我请吃宵夜。” 说罢,他回味了一下。觉得自己简直演技爆棚,将一个霸道、傲慢、自负又逼格十足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说话叶良辰这个角色都说多少年前的老梗了。难为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看来他天生就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奇才。 当然青龙会这种碰瓷高手们聚集的门派,找点骗人道具,还是很容易的。 石昆瞪着梁劼手上的食盒,问:“那我们吃什么宵夜呢?” “炊饼,管够。” 梁劼十分豪迈地一挥手。这可是员工福利啊,已经有违他白嫖精神了。不能再多了。 笑傲江湖 第六十九章 夜战城隍庙 乐道居,卯时。 天色无曜,日将破晓。乐道居所在的金鹏道一片寂静,连偶尔一声坊间睡梦中的咳嗽都能清晰传到大街上。 乐道居里燃起一道灯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代表着已经有伙计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了。 这时,一道清喝传出:“乐道居,你们比不过我们茗香楼,就使唤北庭人来找我们麻烦?有本事,和秋水轩一样,跟我们正大光明比赛一场,别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招式。” “汪汪汪……” 喊声立刻惊起一阵犬吠。 一只狗叫起来,金鹏道上一群狗都跟着叫起来。 狗叫之后是鸡鸣。 整个金鹏道都复苏起来。 骂声:“哪个大清早就来骂街?” 骂声:“这是哪里的棒槌?” 乐道居也是点亮了好几盏油灯,人声、走路声、开关门声。 “昆哥,你跑这里闹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梁导,你别怂。他们用北庭人来阴我们,我们来骂几句有什么不对?”前一个声音显得很不高兴。 旁人或许听不懂,但乐道居的人心下了然,这是茗香楼的梁劼和石昆打上门来了。 一个入了北竹帮的小二,爬上围墙,提着灯笼看过来。只看到一个瘦高个和矮胖子正在拉扯。然后两人一同扯进一辆马车里。 马车里窸窸窣窣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不时爆出一声石昆的大喝:“你怕啥呀。我们就在门口骂几句,他们敢怎么样?” 小二摇摇头。他们早知道石昆是青龙会的人。只要他不闹得太过分,此事他们也不想闹大。不过这浑人真会不闹那么大吗? …… 顺城街,城隍庙,卯时正,天空唯见启明星。 那荣若三人摸着黑,进入庙里。 毕竟做的是买凶杀人的事。哪怕是北庭人,在大乾查实了,也是会判秋后问斩的。三人也是进了庙里才敢点上火烛。 微弱的光将三人包裹其中,在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因此变得更黑了。 “叶良辰?”那荣若小声呼唤着。 空荡荡的大厅里,声音与回声混到一处,听着好似不是他的声音一般,不觉有点瘆人。 “叶良辰。”他又呼喊了一遍。 “他会不会是骗我们的?”魁方小声嘀咕了一句。 蒙朱否定:“他骗我们图什么呢?他连定金都没收。” “可能是来晚了。”那荣若小声解释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大靠谱。 “叶良辰,你来了吗?” “嗯。”一声轻微的哼答出现在前方。 那荣若赶忙将手中烛火举起,照向前方。光线照出一个巨大的人像,和一张诡异恐怖的面庞。 “啊!”那荣若惊叫着,手一抖。这才看清他照的原来只是城隍的雕像。 一个身影从城隍雕像后面转了出来:“叶良辰来了。不过只来了一部分。”说罢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朝着三人脚下砸了过来。 那荣若下意识将火烛照上去,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啊!”三人都是一惊。 “你们就派这种货色还想来杀我,找死!”声音暴喝起来。 那荣若震惊之下,将光照向来人。 一身马夫造型! “你是马岩!” “回答正确。”梁劼朗声说着,一个飞跃,长剑刺向那荣若。 依然是那极其古怪的一招。 同样的招式,怎么可能用四次?那荣若回去以后不知道回响了多少次,怎么拆解这一击。 而他确实想到了一个完美的破招之法,反手拔出腰刀,横格上去。 果然,梁劼变招了。那荣若就等着这一击。太小看人了,他也可以变招的,刀锋朝着梁劼的肋部反切过去。 在梁劼剑触碰到那荣若之前,他自己就会被先一刀斩断心脉。 锐锋入肉,不敢相信的眼神,手中兵器落地的声音,火光熄灭。 那荣若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和昨天的招式不一样。 废话,梁劼为了不让对手猜透自己的合道技能,每天都会换一个新招式。 “还有两个。”梁劼狞笑的声音响起,在破晓的城隍庙,无尽恐怖。 “杀人了!”耀武扬威惯了的蒙朱和魁方黑暗中转身就跑。 …… 乐道居的拂晓,光芒万丈。 石昆终于按捺不住,从马车上跳下去就要砸乐道居的门。 “昆哥,这样可不行。我们又无凭无据的。再说了,我们两个就这样打上门,是不是自讨苦吃啊?”梁劼在车厢里大喊着。 石昆走到门口,一脚踹向大门:“出来!乐道居的人,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别以为你阴我们,我们就怕你,你昆爷不是吓大的。” 梁劼在车厢里摇摇头:“昆哥,你别闹了。” 石昆一脸横肉拳脚并用,砸着门,口中一阵乱骂。 在他口中,乐道居变成了一个具体的人,这个人有妹妹,有母亲,有外婆,有奶奶,有太奶奶……并且这些人,均和他自己发生了超过友谊的男女关系。 在另一种描述里,和这些人发生此等关系的,又成了狗。 不难猜想,他自己很可能就是狗…… 这一段,石昆完全本色出演。作为一个从来记不到台词的演员,他并不是差在台词功力本身。只是志不在此罢了。 在他熟悉的领域,他大骂十方。 茗香楼公用的茅房,也没石昆的嘴脏。 这换成梁劼肯定忍不住。乐道居的人,结果也没忍住。当即就冲出来一群人要痛殴石昆。 大战一触即发,严格说石昆靠着皮糙肉厚一边挨打一边跑。最后石昆跳上马车就跑。乐道居的人紧追上去。 马车飞驰着绕过拐角,乐道居人跟上去。梁劼掀开车帘,对着众人大喊:“大哥们,算了算了。这兄弟不懂事,今天就算了。” 乐道居的人看着对方一脸狼狈,都是哈哈大笑。上门来砸场子?你们也配! 梁劼放下车帘,看着石昆和穿着与他现在装扮有几分相似的许康,微微颔首:“成了。北庭人死了。” 城隍庙,单人独马斩杀那荣若的,自然是梁劼本人。而之前在乐道居门口闹事的,则是踩着高跷的许康与石昆。 而劝说的声音,则是梁劼用留影珠录制的他自己的原声。 再有了他最后露脸亮相,谁都会认为车上来的,本来就是梁劼和石昆。 阳光从帘缝照射进来。暮春清早,晨曦光耀。 今天是个好日子。 笑傲江湖 第七十章 同知的交易 马车在路上颠簸着,许康已经完成了简单的换衣,现在他又恢复了一个茶楼伙计的本色。 石昆盘坐在车厢里,托着自己的大脑袋,很疑惑地说:“劼哥,我想来想去,怎么总觉得不对呢。” “哪里不对?我给你讲一遍。”梁劼此刻心情轻松,打了一个响指,说道。 “首先吧。你为什么装什么都可以骗到那几个北庭人啊。你这装得也不怎么像啊?”石昆一脸纠结。化个妆别人就不认识了,这是什么戏剧里才有的套路啊。 梁劼很认真地说:“我看北庭人,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皮肤黝黑,一头麦穗辫子。我认人全靠他们的衣装。想来北庭人看我们大乾人,也是如此。” 石昆很纠结,他觉得这个说法完全不可信。可他又想不到有什么其他好的解释了,只能陷入迷惘。北庭人的脑子,这么不好用的吗? “算了,这个不重要。我奇怪的是,我们为什么要去乐道居闹事呢?” 石昆说完,盯着梁劼刚张开的嘴,立刻伸出一只手示意阻止:“劼哥。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是传说中的制造不在场证据。现在那个北庭人死了,别人就算怀疑是我们动手,我们也有乐道居的人证明,我们不可能杀人。” 梁劼拍掌:“昆哥,牛!不愧是江湖经验极其丰富的大佬,这点小心思,根本难不倒你。” 石昆猛拍大腿:“可问题就在这啊。这件事根本没人怀疑我们啊。我们这是做给谁看呢?” “做给所有人看。北庭人、北竹帮、还有兴原府所有关心此事的人。” 马车停下来,梁劼挽起包袱起身,掀开门帘,一跃而出,指着车厢里的一个包裹,说:“到了,走了。记得把假人头好好处理了啊。” 说完,他又拍拍真正的马夫,石昆找来的会中帮手:“谢了啊,哥。” 这是石昆脸卡刷来的帮手,他谢一句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给钱吗? 许康也跟着跳下车。梁劼扶着车厢,对着里面的大脑袋说:“等着看,我们是怎么摆脱接下来的喧嚣的。” 梁劼许康回家洗漱吃饭。 “小芷,今天好了吗?好了就跟我去茶楼。”梁劼看着大口大口啃花卷的小芷,脸上充满黑心老板的关怀。 “嗯,好了。”小芷嘴巴塞满了食物,话都说不清楚。 “哎呀,你们怎么搞的,自己一晚上瞎折腾就算了。连小芷都不放过。”林嫣听到天井里的对话,有些埋怨地走出来。 小芷朝着林嫣摆摆手:“林姨,没事的,你的药很神的。我真好了。” 林嫣看着梁劼,脸上有些嗔怪,轻叹一声,转身回屋了。 饭后,梁劼带着小芷来到茗香楼。片刻之后,茗香楼挂出牌子:“鉴于有很多各地观众喜爱我们的留影戏,茗香楼特在每日午时三刻到未时为北庭人专场。专场售价,仅需九文!” …… 此时,点卯以后的衙门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北庭人上门报案。一位叫做那荣若的北庭商人,在城隍庙被一个叫做马岩的南菊帮帮众所杀。 尽管报案人语言闪躲,经验丰富的兴原府通判周拯还是很快拼凑出了事实真相。 北庭人之前在茗香楼看留影戏,与播留影戏的少女发生冲突,有很多目击证人可以证明。 其后马岩出来行侠仗义,教训了北庭人一顿。北庭人回去以后不服气,准备买凶杀人。结果买到了一个叫做叶良辰的刀客。 叶良辰杀人失败,被马岩反杀。暴怒的马岩寻到城隍庙杀掉了那荣若。其后不知所踪。 其中一起失踪的,还有那荣若买凶的两百两银子。不过这一点,谁也没有在意。 兴原府衙门当即将买凶杀人的魁方和蒙朱收押,并通缉马岩,同时调查这位叫做叶良辰的过江龙到底是何方神圣。 蒙朱勉强回忆起,叶良辰仿佛有一句自称自己是夏州良辰。所以他应该是夏州人。 夏州人,这就没法追查了。夏州过来流民多如过江之鲫,能查出来才怪。 调查马岩的捕快,带来了一个更古怪的消息。坊间传言在爆出这件事之前,青龙会就将马岩团灭了。 帮主张晓丽和头马马岩都被弃尸荒野。马岩的尸体带给茗香楼茶客看了,只说不是这个人。 其中留影戏叫阮素的小妹妹大概是很害怕死人,话都说不清了。 马岩是假冒的!那么冒充马岩,只可能是知道他已死的人。 青龙会的人! 这就说得通了,青龙会之前和北庭可有不少冲突。 自觉已经想通了一切的周拯皱起眉头。大案看朝廷,中案看影响,小案才看真相。这个案子,怎么看都不是小案。 周拯找到了真相。但是真相不等于“真相”。对外公布的“真相”该是什么样的,不是他一个区区七品通判说了算。 他看着下面站得端端正正的捕头,低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在我回来之前,案情不许向任何人透露。” 周拯捧起卷宗,出门直接右转,转向了同知李克行的官署。 通报以后,周拯抱着卷宗入内,先扫视了一遍屋内,并不说话。 李克行也是官场老人,自然知道这是要单独汇报的意思。他挥挥手,让一个正在汇报下一批为北庭人采买粮食的官员先离开。 “周拯,北庭人的案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大乾的习俗,名字并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不是非要喊什么来回避掉直呼其名。官场上,上官直接叫下官名字反而是一种亲近。若是叫周拯的字,反而有些生分。 李克行当然知道周拯这是来干嘛,显示着自己的亲切说。 周拯自己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双手将卷宗奉上,说:“案子没什么不对劲。答案也很容易猜到,只是这事涉及到北庭人,该怎么判,还请同知大人示下。” 李克行接过卷宗,随手翻开一页,瞥了一眼,又跳到最后,不着痕迹地将其合上:“你简单介绍一下吧。” 周拯立刻将自己查出来的,以及最后的推测说了出来。 他最后总结:“依大乾律,买凶杀人当斩,没有杀成,酌情轻判,或可减至二十大板。” 李克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倒是全在庭审官员的一念之间了。如今北庭人已经死了一个,想要再重处剩下两个,那位就不答应。” 他说“那位”的时候,眼神挑向方向,正是兴原府府尹官署的方向。 周拯恭声说:“下官也是想着,到时肯定北庭人也会来扯皮,搞得不好看。” 李克行将茶杯放下,凝思一阵,说:“这样,你去吓一吓那两个北庭人。最后拿将他们无罪释放来交易,让他们接受凶手马岩已经死掉的事实。” “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周拯站起身来。只要有人拍了板,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办到。 笑傲江湖 第七十一章 最后的结果 官面上,这个案子完结得很快。 北庭人被周拯充满官僚手段的忽悠,只得认下了这个结果。回想起来,这事吃了一个大亏。不发泄出去,总觉得不舒服。 这事归根结底,问题就在茗香楼的留影戏上。 北庭人自然是要想办法好好恶心茗香楼一回,出一口心中郁气。 到了茗香楼,发现茗香楼的态度比谁都端正,直接开放了北庭人专场。吃完午饭就可以过来看。 坊间传言也传到了北庭人耳中。 乐道居与茗香楼是留影戏同行,互相不对付,故意挑唆北庭人去茗香楼看戏。就是想要为难梁导。 惹出事情以后,梁导一面搞出专场向北庭人示好,一面又乐道居闹了一场,结果还被乐道居的人打了一顿,成为笑柄。 北庭人立刻明白了。原来,乐道居的人这是把他们当枪使啊。 这是觉得他们傻吗?北庭人绝不成为乐道居的枪!说起来这祸事还是乐道居惹出来的……当然是乐道居,根本不是质朴善良的那荣若。 北庭人哪有什么坏心思? 所以北庭人也不找茗香楼麻烦了,都去乐道居借故闹点小不痛快。 不敢再惹大事。长日商会的会长也表示,现在收粮回国赈灾是关键,不要节外生枝。 这么一来,茗香楼完全置身事外。反而不时有北庭人组队去看专场,白送给他们一笔收入。 要知道,北庭和大乾的生活习惯不同。北庭人专场的时间,本就是大乾人午休的时候,也是北庭人酒足饭饱正需要开心的时候。 完美。 可这样的话,北庭人也有觉得奇怪的。会不会是梁劼杀的人,玩一招李代桃僵? 再一回想,梁劼去乐道居闹事的时候,正是马岩杀人的时候。 这一个微弱的念头,立刻湮灭在,北庭人每天去乐道居五个人点一碗茶,并大声嚷嚷的捣乱之中。 而在大乾人的传言,都是“看破不说破”,青龙会成了快意恩仇的化身。居然连止小孩夜啼的名声,最近的适用程度也下滑了一些。 对梁劼在乐道居门口被人打跑,又开设北庭人专场的事,坊间倒是不少嘲笑。可仔细一想,乐道居为了内斗,居然引北庭人入关!这特么什么乾奸行为! 梁劼无权无势,被搞了一波,乖乖认怂,同情分+1。 而且这北庭人专场,也有效防止了北庭人再来给大乾人添堵,而且还没影响大乾人看戏。好像也没什么。 当然,肯定还有不少人,因为这个专场,死咬着梁劼也是乾奸。 这一点,梁劼有点冤。他一个堂堂蓝星人,怎么就成乾奸了? …… 当此事在兴原府传播出各种版本的时候,作为男一青龙会、男二北庭人、男三乐道居之下的男四梁劼,终于编排好了他的朱一旦宇宙前十期的剧本,开始了朱一旦第一部的拍摄。 一炷香的留影戏本身,已经对他们现在的团队都是驾轻就熟。尤其是石昆几个极其模板化的表情套上去,就完事了。 拍完以后,赵星颜主动来请大家吃饭。 “颜姐,怎么兴致这么高?”梁劼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问。 赵星颜很随意地挽起耳边随风轻扬的秀发,一脸风流缱绻:“找你庆祝马岩杀了北庭人。”她将马岩这个名字,念得特别重。 “哈哈。”梁劼干笑一声,堆起的笑容就一个假字。 还以为天衣无缝来着,倒忘了这位可是知道马岩就是梁劼,梁劼就是马岩的。 这事,他可是连小芷都没告知。唯一知道的阮素,他觉得阮素一定不会说的。 阮素那个笨丫头可是连三个北庭蛮子鞭子抽过来都坚持要让对方排队的人,又笨又拗。 赵星颜吸着烟,歪着头看着梁劼收拾完各种拍摄工具,轻叹一声说:“看着你一脸平平无奇的模样,居然如此有胆气的忠贞之士,有意思。大乾兆亿百姓,你这样的人只怕找不出几个来。” 梁劼下意识想要否定,不要污蔑他。 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忠贞之士了?你才是忠贞之士,你全家都是忠贞之士。 梁劼明明只是为了利己。设计杀那荣若,其根本是为了推行他的整个计划,一劳永逸地解决北庭人的麻烦。 不然没了那荣若,还有兰荣若。此事何时是个头?他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他要制作出一个大事件,大到足以让北庭人保持一段时间的谨言慎行。尤其让他们意识到在兴原府闹事,是有江湖高手杀人的。 等到他们故态复萌的时候,粮食交易已经达成。大量的北庭高层就会离开兴原府。 那么官府也就没有舔北庭人舔得飞起了。 最好的大事件,莫过于死人。震慑力度足够大。兴原府衙门和北庭高层的重视程度才足够。 死一个正好,死三个又太激化了。大家一起发财哪里不好,何必这么激化冲突呢? 这一个人,当然只能是那荣若。不是因为他是当日矛盾是始作俑者。而是他居然想要抽在阮素脸上,毁掉阮素的容。 找死! 梁劼当日打了那荣若三棍,甚至连小芷的仇报了,却对阮素的仇绝口不提。不是他忘了,更不是他觉得没必要。 而是觉得不能便宜对方。 至于那荣若接下来的报复手段居然是买凶杀人。这就是更是生怕自己棺材钉得不严实了。 不过赵星颜莫名把他当做是民族英雄一类的好人,他也没有必要澄清。就勉为其难应下吧:“颜姐。位卑未敢忘忧国。只要是个大乾男儿,谁有甘居二等百姓呢?” “好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赵星颜闻言不觉拍起手来,双眸流光溢彩,樱唇轻咬。花丛间的绚烂也为之失色。 略微失神地看了梁劼一眼,赵星颜用烟斗敲在老万肩上:“我大乾男儿若是都如此,该有多好。” 又一感慨,她的烟斗敲在了梁劼肩上,笑眯眯地说:“对了,我们再来说说我给你找的两个化妆师的事。” 嗯?这是要找我付钱?那可不行,虽然我捡了那荣若尸体上两百两银子。可我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能让我背负这样的重担? 梁劼不着痕迹地烟斗推开,义正言辞地说:“你是说你今天还准备请她们二老吃饭吧?没问题,她们是你的人,她们的吃穿住行,你决定就行了。” 笑傲江湖 第七十二章 我是寡妇,哈哈哈 梁劼这时候装傻,就是在暗示赵星颜,人事关系和财务关系都还属于她。这种行为算是借调。借调工资由原单位发放。 对于梁劼这种穿上衣服就不认账的样子,老万也不禁听得面容扭曲。 赵星颜倒是一愣神,没听出其中的门道来:“和她们吃饭有什么意思啊?不要她们,就要你。而且你要陪我喝酒。想吃什么,随你订。” “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牙口不好,软一点的饭,我都喜欢。”只要不让他给钱,梁劼无所谓。 白嫖还嫌人家不漂亮,这简直道德败坏。 …… 鼎鑫楼,兴原府另一家顶级食府。 梁劼专程回了茗香楼一趟,把阮素和小芷叫上。 坐到桌上的时候,梁劼左侧是阮素,赵星颜则当仁不让地坐到了他右侧。 赵星颜拿烟斗戳了戳,笑吟吟地低声说:“你倒是走哪里都不忘带着你的小宝贝。” 梁劼瞥了赵星颜一眼。一脸海棠纹面的赵星颜岁数并不是小姑娘。大约得益于她的钞能力,年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让她有一种蜜桃成熟一般的风韵和优雅,举手投足间的风仪有一种妩媚。 这样的女人便不会像阮素那样与男人说一句话都会脸红。甚至还会很喜欢反过来调戏男人。 他又瞥了一眼阮素。阮素眼神闪躲,脸色有些发白。平日像小猫一般璀璨的眼睛,此刻如同小鹿一般惴惴不安。 看来她是听到了吧?小女孩果然是不经逗的。梁劼插科打诨岔开话题:“我倒是想走哪里都带着我的大保镖,可我没有啊。” 赵星颜看了老万一眼,凤眼一翻:“我宁愿他离我远一点。他很讨厌的。要不是他太厉害,我都想请你帮我打他一顿。你能杀……” 说了一个开头,看着梁劼脸色陡然严肃起来,她又止住话语,笑着点菜起来。 梁劼与老万对视一眼,满满都是说不出的无奈。虽然两人的无奈完全不是同一种意思,可确认过眼神,对方就是懂自己的人。 依然是满桌的招牌菜,考虑到有石昆和许康,菜比上次还多了许多。然后是酒,这次是状元红,直接先上了四坛。 桌上赵星颜兴致确实很高,不仅同梁劼干杯,也和石昆和许康一起喝。她成为了场上绝对的主角,调动着气氛,吹捧着梁劼的正义凛然。 很明显,到了最后,赵星颜又喝多了。与上次唯一的区别,这次是欢,与上次的愁迥然不同。 赵星颜左手托着脸,右手托着烟斗,眼神迷离地看着梁劼,脸上满是红晕:“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梁劼也喝多了。和赵星颜喝酒与和石昆不同,每次干杯都得是实打实的,不然赵星颜会如同少女般不依不饶。 他打了一个酒嗝:“拍片,挣钱,当上大导演,开大公司,迎娶小姐姐,走上人生巅峰。” 赵星颜一掌拍在梁劼的肩上,死死搭在上面:“好好拍片。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的留影戏。若不是因为你的留影戏,我早就离开兴原府。所以我算是为你留下来的,哈哈哈。” 梁劼将手搭在赵星颜压在自己肩上的手上,也傻笑起来:“颜姐。我是什么人,你都知道了。那你是什么人呢?石昆,兴原府著名的地头蛇,根本没有听过你。你,神秘!” 老万看得有些冒火,想要把梁劼的手拉开。 赵星颜却一掌推在老万身上,原本的欢颜瞬间带上了哭意:“老万,他问我是什么人?我是寡妇啊,我是寡妇啊,我是寡妇啊……” 她连说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小。 老万原本气势汹汹看着梁劼的目光,慢慢瓦解下来,最终化成了轻叹。 “原来你是寡妇啊,难怪这么厉害。”梁劼目光呆滞起来。 此言一出,连阮素都忍不住轻轻推了推梁劼。可惜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 “寡妇有什么好厉害的?”赵星颜将手费力抽回来,满脸狐疑。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叫黑寡妇,很厉害。你肯定也很厉害,你的修为是不是很高很高。比小三师父还厉害那种。”梁劼恍惚中还勉强记得赵星颜曾被他测出一个红光级的修为。 “哈哈哈,我修为很低,我刚刚开悟而已。我没事学那玩意做什么?老万,老万很厉害。他是我最厉害的护卫。”赵星颜指着老万,大声介绍。 老万满脸纠结,大约很想冲上去堵住赵星颜的嘴,可又不敢。 “老万厉害。”梁劼无意义地重复着。 “哈哈哈,我也厉害,我是寡妇!”赵星颜则更加疯疯癫癫。 最后,两个人都喝趴着出去的。许康搀扶着梁劼走出去,老万则只能背着他的女主人离开了。 梁劼走到外面,就觉得难受了,蹲在路边就狂吐。许康急忙折回去要一壶清水。 阮素红着脸,从兜里取出一张手帕,轻轻为梁劼擦着嘴角。 阮素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吃饭,她的汤包喷了出来。当时凶巴巴的梁劼就是这样为他擦嘴的。梁劼用的是他自己的手巾。 现在换成了阮素。 这时,两位捕快走了过来。 阮素看到捕快径直朝着他们走来,她的脸色顿时又苍白起来,双手都抖动起来。 两位捕快停到三人面前,其中一位年轻捕快晃了晃手中的手铐,厉声说:“终于等到你了!” “别抓他!”阮素像是被针戳了一下般,声音陡然尖厉提高。 年轻捕快斜睨她一眼,冷笑一声:“别抓他?人证物证俱在,他跑得掉吗?” 阮素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你们别抓他。他都是为了我,我知道的。他没有说,但是我就是知道。他给小芷报了仇,没有给我报。他以为我会怪他,其实我不会的。都是我,你们别抓他,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越发难以自禁。 两个捕快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之前没有说话那位年长的,狠狠瞪了瞪年轻捕快,转向阮素:“别哭!我们抓他干嘛,吓你一下罢了。不过这随地乱吐,罚款一百文。不给的话,我们可真要抓人了。” “哇……”阮素哭得更伤心了,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她也蹲了下来,抱着头,蹲在梁劼身边,止也止不住的抽啼,直到最后,全身都抽搐起来。 笑傲江湖 第七十三章 伪装 梁劼喝醉了。 他的酒量其实不算差,是不是寡妇姐姐太能喝了,还盯着他战。这谁顶得住啊。 出门被风一吹,他直接就吐了。吐出来以后,他就找回一丝清醒。他迷迷糊糊听到阮素的对话。他想要阻止这个丫头。 别人还没传讯呢?这笨丫头差点自己就招了。话说这样可以不可以申请自首减刑? 然后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伤心欲绝,连小芷都害怕起来,小心拍着她的背:“姐姐,别哭了。” 后来大约是许康出来,给钱打发了捕快。 他又大约是被扶上了马车。他随意地朝着某个方向倒下去,软软的,香香的,似乎还有阮素轻声的惊呼。 然后小芷那稚嫩的声音似乎在说梁劼躺在车厢没位置了。许康远在天边的声音似乎在说他带小芷走回去。 一路颠簸,让他更加眩晕。 他隐隐听到阮素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梁劼,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留影戏。我比赵星颜还更早就喜欢了。第一场,大乾历史上的第一场。” “我姐姐昨天走路不跛了。她这些天都没叫我帮她洗肚兜和亵裤了。” “你今天牵赵星颜的手了。” “梁劼,你不要有事,好不好。以后你一直拍片,我一直看。” “你以后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我好怕啊。我做梦都梦到有捕快冲进来,把你抓走。” 梁劼觉得自己似乎很清醒,他低声说:“上次,付治来的时候,你保护过我。以后我会一直保护你,好不好。” “啊……你能听到我说话……我……我……嘤嘤嘤……” 她为什么又哭了? …… 梁劼再次醒来,已经是艳阳高照,扶着被紧箍咒套着一般的头颅。他发誓以后再不能喝成这样了。 来到天井,就看到许康已经在练剑。 “你以前不是没练剑吗?现在怎么就开始练上了。”宿醉后的脑子明显运转不太流畅,他看着许康说。 “以前是没有开悟,我觉得我练了可能没有用。现在我既然开悟,说明这样练下去,还是有些作用的。”许康一板一眼地继续着。 梁劼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借着这种脑部运动,让他又清醒了许多。于是说话就又让人讨厌起来了:“那,有用吗?” “完全没有。” 许康有些苦恼:“完全没法提高。” “说明就是要多剟人。下次有人来闹事,你直接一剑废了他了。”梁劼乐呵呵地端起水杯去盛水。 “不是这样的。”许康小声嘀咕着。 梁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练了十二年没用。难道开悟了就会忽然变得有用了吗?对了,昨晚赵星颜是不是说了老万很厉害的说法?” 他毕竟不是完全断片,隐约浮现出这么一个印象,便随口问了出来。 “嗯。”许康顺势把梁劼头晚与赵星颜的对话描述了一遍。作为一个台词功力不错的人,记忆力自然是极好的。 梁劼沉默不语。赵星颜和老万,有古怪。 他测过赵星颜的修为境界,一次是红,一次是白。这是他所测的所有人中唯一会变化的。 他也测过老万的修为,是白。仔细想,这是不合理的。作为赵星颜的护卫,他至少应该比赵星颜高才对。哪怕是赵星颜已经是红色级别了,他也应该更高。 白色,也就是开悟,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 梁劼甚至想过,会不会老万才是主人,而赵星颜才是护卫。两人故意用这种掩人耳目的方式来迷惑大家。 可想来想去,这个脑洞只能称其为脑洞,毫无合理性。 老万肯定在伪装自己!赵星颜可能也在伪装。 那么他们又是用什么方式伪装自己实力的呢? 沉吟一阵,梁劼并没有想到答案。 许康小声问:“锅,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很久了。你说为什么符云尘、赵星颜都要往你身上凑呢?到底有啥子目的呢?” 梁劼将手中毛巾牙刷水杯通通放到一边,捋顺自己的长发,昂首挺胸,轻咳一声:“小三,锅今天给你上一课。英俊的人,就是为所欲为。” 许康目光未变,一脸莫名地摇摇头:“锅,你再解释一哈呢。” “很简单啊,锅太帅了。所以像符云尘和赵星颜这样的大美人都会主动来舔我。”梁劼露出一个普通却自信的微笑。 许康收招,纳剑入鞘:“锅,你莫逗我。我虽然没有和女孩儿耍过。但是我眼睛不瞎噻。” 梁劼尬笑。他这模样强说有几分清秀也勉强让人认了,可要说帅气,这就是自欺欺人了。 许康看着梁劼,认真地说:“符云尘嘿(很)漂亮。但是赵星颜哪里就漂亮了?还把脸上弄得不伦不类的。” 梁劼眯眼看着许康。 我跟你说锤子,年少不知少妇好,幼稚。 本来这段对话只会很快被梁劼忘记。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又被石昆提起了。 石昆捧着一盒便饭,与许康一同蹲到墙角的时候,不知道在和许康鬼扯什么。 他忽然提高声音:“劼哥。那个姓赵很有钱啊,而且对你起码没有恶感。要不然,你娶了她,带的嫁妆,可以把全兴原府的留影戏播放茶楼全买下来了。” 许康皱起眉:“昆锅,梁锅不是那种人。再说赵星颜又不好看。” 石昆呸了一声:“你懂个锤子。虽然她不好看,可是她有钱啊。昨天那一顿,比我这辈子挣过的钱加起来还多。” 梁劼想起早上与许康的对话,有些狐疑:“赵星颜不好看?” 石昆想了想:“也不是不好看吧。但是很普通啊。那脸跟村妇似的。反正很一般。比我们阮妹差多了。” 一直偷偷竖起耳朵偷听这段对话的阮素,脸一红,差点把手上的饭打倒,小声说:“别这么说。赵姐姐一身金玉锦绣,至少装束很漂亮啊。” 小芷认真点头:“就是,她只能算和我差不多。” 梁劼记起,她上次也是这么评论赵星颜的。当时他毫不在意。现在这才听到就有一点怪怪的感觉。 石昆大笑起来:“你个娃娃哪来的自信?赵星颜比阮妹差远了,但比你还是好一点。” 许康慎重点点头:“是这样的。” 笑傲江湖 第七十四章 符云尘怎么知道的 梁劼筷子插在饭里,若有所思地挑动着。 这些人不是审美有问题。而是他们看到的赵星颜和自己看到的赵星颜,不是同一张脸。 他们看到的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蛋,而他看到的则是艳若海棠的绝世容颜。 这种感觉,大约就像是自己用灰雾之指给自己施加伪装的感觉。赵星颜也有一层伪装。 这层伪装可以骗到其他人,骗不到同样原理伪装自己的灰雾之指。 梁劼第一次看她,正是用的灰雾之指,从那时起,他就看破了她的真实容貌。 这不是赵星颜自己的能力,应该是来源于一个宝物,否则她也应该反过来看穿梁劼扮演的马岩才是。 梁劼第一次看到赵星颜头上的红光,可能不是赵星颜的修为,而是这个宝物的等级。他看穿真相以后,宝物不再对他发挥作用。于是他以后看到的白光才是真正的赵星颜。 赵星颜自己也承认自己是开悟境。 赵星颜隐藏的是容颜,老万隐藏的是修为。 老万身上,也有隐藏自己修为的宝物!梁劼也只能看到他是白色,开悟。然而他绝对不止! 这会是什么样的宝物呢? 在大乾,诸如留影珠、晷仪这样运用了灵力制成,略有超凡,却又并未出尘的物品,叫做灵物。灵物较为常见,价格对于普通人家也不过就是贵一些的轻奢品。 灵物之上,则是宝物。 宝物又分为四种,最低档次的叫做宝器,上面是法器,再上面是灵器,最强的叫做仙器。 这都是许康告知的,实则梁劼一件都没见过。许康的师父就有一把好剑,是宝器。他师父曾说,若是许康踏入练气境,就把宝器宝剑赠与许康,让许康继承他的衣钵。 梁劼听着耳熟,这种画饼方式,他没少见。 小芷嘟起嘴,小声说:“我和那个女人,差不多。” 没人在乎她的普却信。 连阮素此刻都只心里砰砰地跳着,根本顾不上小芷。 她是另一个极端,漂亮却自卑。在家里,她被堂姐婶婶一起pua,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丑丫头。她心中堂姐才是小仙女。 现在想着各种话题,只觉心里又慌又乱,又很想知道梁劼对赵星颜是怎么评价的。 梁劼笑起来:“我今早起来才发誓戒酒的,再不跟那酒蒙子一起吃饭了,即使吃饭也绝不喝酒了。” 茗香楼外走进一位海棠纹面的红衣女子:“梁导,今天想吃哪家?” 众人目光看向梁劼,梁劼面不改色:“味道好的,都行。” 阮素轻轻放下碗,小声说:“该是北庭专场了,我去守着。” 赵星颜转动烟斗,笑靥分明:“那好,今晚不醉不归。” 众人目光再次锁定梁劼,梁劼看着窗外天空:“颜姐,你觉不觉得,现在才是吃午饭的时间,你说这个太早了。” 是夜,觥筹交错,一醉方休。 次夜,推杯换盏,大醉一场。 再三,灯红酒绿,沉醉而归。 暮春的第一旬就是这样度过的。 到了最后一日,梁劼清晨推门而出,便看到天井的桂树枝头坐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 见到梁劼,白衣如梨花的仙子嘴角浮出一个好看的微笑,微微摆动衣裙,就好似要在两丈多高的枝头上来一支独舞一般。 下一刻,符云尘却出现在了梁劼面前。身材英挺的她,并不比高个子的梁劼看起来矮,她面对面与呆若木鸡的梁劼对视一眼,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笑意。 正当梁劼想要开口,符云尘伸出柔荑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嘎吱。”隔壁的房门被推开。叶天的身影隐隐显现在门缝里。 符云尘朝着梁劼诡异一笑,梁劼忽然感觉到自己如坠云雾,像是瞬间失重一般,漂浮在空中。清风从他身上掠过,周围空气像是被撕裂,一阵光和影的变幻。 须臾之后,他出现在平福巷十九号的院墙之外。 闪现! “跟我来,换个地方说话。” 小院内,叶天推开门,疑惑地抠了抠头:“咦?” “咦什么?”林嫣好奇地问。 叶天奇声答道:“我好像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院子里。” 林嫣探出头:“在哪里?” 叶天摊手:“所以说,我说是好像看见啊。” 林嫣轻笑一声:“那就是看错了呗。” 叶天有些纠结:“也不该看错啊。那个女人很漂亮的。” “嗯?”原本来睡眼惺忪的林嫣眼神迅速犀利起来:“有多漂亮?” 叶天原本迷惑的眼神,也瞬间清明起来:“不知道我看错了,还是进贼了。康哥儿,劼哥儿,小芷,都没事吧?” 片刻之后,对梁劼“出神入化化妆术”颇为了解的许康完全想岔了:“叔,你可能看错了。那个白衣服的多半就是梁锅。” 叶天瞥了一眼身边目瞪口呆的林姨,赶忙说:“哦,这样啊。洗脸漱口吃饭,哈哈哈哈……” …… “符仙子,我刚起床,你就来分红,我牙都还没刷呢。”梁劼站在锦水河的垂柳旁,看着符云尘高挑英武的背影,无力吐槽。 “先算个账我听听。”符云尘很直接,根本不和他说废话。 梁劼急忙把这一旬的账报了一遍。这一旬,不需要结算阮正的清洁费和群演的工钱,利润直接达到了九十多两。 符云尘嫣然一笑:“可以啊。这么挣钱。这样吧,我零头就不要了,你给我三十两吧。” “额……”梁劼深深看了仙子一眼,考虑要怎么提醒对方,九十多的一半是四十多,才会不刺伤对方的自尊。 符云尘却摊着手:“给钱啊!” “那个……”梁劼有些犹豫。 符云尘笑起来:“哦,你以为我算错了是不是?我觉得你这次做得很好,所以我只要三十两,剩下的算是对你奖励。” 梁劼颔首,立刻奉上银票。还好银票他随身带着一些,否则根本没法给。 符云尘将银票揣入怀中,负手而立地说:“想不到和你合伙搞留影戏还有这种好处。我很高兴。以后只要继续这样,我每次都可以给你一些奖励。” 梁劼呲牙:“仙子,你能不能告知一下,你说的继续这样,是继续哪样?” 符云尘像是看着一个傻子,脸上露出轻蔑一笑:“当然是杀北庭人的事了。至于其他还有什么,你要学会自己想。” 梁劼瞳孔陡然放大,符云尘怎么知道那荣若是他杀的? 笑傲江湖 第七十五章 被骗被偷袭 刹那的恐惧又慢慢散去。 梁劼有什么好怕的呢?以黑骷髅符云尘的修为,想要对他不利,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就凭刚才在平福巷的那一下,就有乱军从中取梁劼狗头的实力了。 想通这一点,梁劼心情骤然放松下来:“仙子,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你是不是监视我啊?” 符云尘笑得更轻蔑:“我每天吸……我监视你做什么?” 吸?吸什么? 梁劼对符云尘说了一半的话,有些好奇。要是吸太过分的东西,放娱乐圈可是要封杀的。 “看来我以前对你不太了解啊。你到底是什么人?”符云尘星眸流转,上下审视着梁劼。 “帅哥,导演,不学无术者,黑心资本家,留影戏的创始人,茗香楼雅间的主人,兴原府瞩目的焦点,九十万少女的梦,梁师文之子,平福巷最靓的仔……仙子,你到底需要问的是哪点?” 梁劼越说,就看着符云尘的脸越嫌弃。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回去想了很久,我才想起,张晓丽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抓你。”符云尘有些不耐烦。 嗯?这不是当场就该想到的事吗?居然回去想了很久。这什么反射弧啊? 梁劼食指点点,露出笑脸:“巧了不是,我也想知道啊。我当时正好想要问这个问题,更巧的是,她被杀了。” “杀人灭口?” 符云尘颔首,顺着说下去,然后戛然而止,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还额外带着几分冷酷:“她是我杀的。你根本对付不了她。我帮你,你居然还有意见?” 梁劼严肃地摆手,十分认真地说:“绝对没有。我只是想说,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抓我啊。在此之前,我连和南菊帮都没打过交道。” “有意思,听起来你还藏着不少秘密。”符云尘负手踱了两步,又凝眉上下打量了梁劼一遍 “仙子,其实在我眼中,你也是神秘莫测。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样,我才能更好地贯彻你的意志。”梁劼适时地沉声说。 符云尘歪头看着他:“你可以问,我来判断会不会问答。” “首先,你为什么和我合作搞留影戏?你想要挣钱,完全可以有更简单易行的方式啊。” 符云尘丰润的嘴唇轻轻一颤:“什么,还有更简单的挣钱方式吗?不可能,有的话,你自己就去干了,怎么会搞留影戏。” 梁劼瞪大眼睛,真是为了钱?还是这位仙子的绿(演)茶(技)等级太强,他这个大乾留影戏第一导演也看不穿。 符云尘惊愕散去,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别想糊弄我。我也可以透露一点。我找你,当然不是为了钱。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原因。” 若说这一切表演,她的段位太高了。她居然自陈自己另有原因。 若说不是表演,那么她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梁劼知道自己现在问不出来,颔首问:“那,第二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符云尘思索了一阵:“这也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告诉的名字是真名。” 梁劼也想了想,问:“第三个问题,我是不是很俊朗?” “嗯?” 符云尘的仙子气质都被这问题弄得荡然无存了,她眨着眼睛上下打量梁劼:“阁下哪里来的自信?你与俊朗两个字有什么关系?” “额……梁字十一画,劼字八画,一共十九画。俊字九画,朗字十画,也是十九画。这难道只是巧合?”娱乐圈最擅长的胡诌,就是数笔画了,梁劼算是继承这项狡辩。 符云尘眯起眼睛,脸色不太好看了:“欺负我没有读过书,是不是?” “不是,绝对不是。”梁劼摆着手:“我是奇怪。除了我很俊朗,你到底是为什么同我合作呢?” 话未落音,梁劼被一拳打到了半天中。未等到落地,又被一跃而起的符云尘在半空中擒住,一顿暴揍。 “你太过分了!侮辱我没读过书就算了。还侮辱我眼瞎。”符云尘真的生气了,小拳拳一个劲地捶他的胸口。 痛是真痛,不过一点伤都没造成。梁劼有理由怀疑符云尘专门练过这个。 “仙子,饶命。我这不是想不通,仙子为什么要和我合作吗。” 梁劼胡乱告饶着:“我被南菊帮追杀一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现在对着仙子这样的人间绝色,都无法压下那一丝习惯性畏惧。” 划重点:人间绝色。 符云尘星眸微闪,手上力度却小了几分,现在真的只能算捶着玩了。 “放心,我既然和你合作,自然是看中你。我不会害你的。” 说完,又装模作样打了几拳,这才收招。 “好了,走了。你好好搞留影戏。下一旬,我再来找你分红。有事来找我,我保你。”符云尘一抖衣袖。梨花一般皎洁的白衣顿时光洁无垢。 脚下蓝焰一闪,人已在十丈之外。 梁劼略一沉吟,又给符云尘打上两个标签。傲娇、暴躁。 不对,还应该加一个记性差。每次都说有事找她。特么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怎么找她?上次杀那荣若,要是能找上她,梁劼何至于玩这么多花样?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花巧都毫无作用。 就在此时,梨花般的白衣都脚踏蓝焰,闪现了回来。 “诶,符仙子,我有一个问题……”梁劼欣喜对方终于想起来留下联系方式了。 符云尘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我反应过来了。之前我说只收你三十两,你很惊讶,还想要说点什么,是不是?” “是。”梁劼不知道她到底反应过来什么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读过书,所以算数都不会,以为九十的一半是三十多?”符云尘柳眉倒竖,透出十足威风。 “额……其实……”梁劼觉得自己又要来一段狡辩。 不过暴躁的符云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又被一拳揍到了半空。 又是一顿小拳拳。梁劼觉得这时候应该跑。 只是他刚刚迈开脚步,只觉脑中似乎有一道青色火焰绽放开来,他感到无尽的快乐,畅快,愉悦。他忍不住就在原地来了一段唱跳rap篮球…… 等到符云尘的铁拳砸在他脸上,他才稍稍清醒过来。 这是让他行动不能自控的法术! 符云尘,你一把高阶法术来骗、来偷袭,我这样一个刚刚开悟的小孩子。不讲武德啊! 笑傲江湖 第七十六章 姓赵的不是好人 符云尘神鬼莫测的走了,正如她神鬼莫测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伤势。 梁劼将传说中的只痛不伤发挥到了极致。 他在杀那荣若之后的一系列布局起到了作用,北庭人和北竹帮都暂时的偃旗息鼓。 留影戏的竞争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又有几家加入了留影戏这个行业的。只是一切都停留在正当的竞争上。 乐道居做得很好,逐渐有些掌握了留影戏的窍门,可谓万人之上。但在留影戏这个领域里,梁劼天下无敌。 朱一旦的故事比王大锤更加风靡。 其实梁劼有了资金以后,完全可以再开辟更多的放映点,租金和留影珠设备他都有钱解决。那他可以同时推出更多的剧。 他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懒。他觉得现在的财富已经不错了,他现在甚至可以买房,这是他上辈子不啃老都无法想象的事。 比懒更重要的是,五爷背后的人始终是一个隐藏的威胁。他可不愿太高调,惹来可怕存在的注视。 按照逻辑,对方不知道他的姓名身份,只知道他的八字。要想找到他并不容易。可要是他实在太扎眼,主动把自己呈现到对方面前呢? 至于扩大留影戏规模。他现在的草台班子实在有点不够用。 石昆现在已经在远离男二的宝座,实在是他的演技有够烂。两个乞丐出身的群演,都能压过他。 梁劼也让石昆未雨绸缪地寻找一点新鲜血液。不过他并没有发现极有天赋的人,至少天赋不足以让他愿意花大价钱来防备乐道居的挖角。 也许,他应该有别的应对措施。现在还暂时提不上日程。 日子开始过得畅快而舒服。距离上次连喝了几天大酒以后,赵星颜没有这么猛了。但也一旬总有一两天来约饭。 符云尘按旬来收钱,她其实从不真正查账,每次能收到三四十两,就笑眯眯地走了。好像她占了多大便宜……不对,她确实占了很大便宜。 这是白嫖梁劼的!是梁劼拼命剥削化妆师、群演以及小芷攒下的。 每当新剧,莫伐同也会带着他魔鬼身材的黑衣女卫来看戏。莫伐同与他之间每次都会微笑点头示意。 甚至有一次,莫伐同还主动与他攀谈了一句:“朱一旦的故事有意思,一环扣一环,一部接一部,现在搞得我都每次等着看下一部。梁导这是让我回不了京兆府了。” 梁劼对这个小幽默做出“和善”的回应:“真的吗?我特么太牛逼了。” 显然莫伐同肯定还憋住下句的。结果还在起手式就被梁劼的直来直去把天聊死了。 春去夏繁,听风亭的映日荷花红霞遍天,梁劼的计划是带着团队,去这个茗香楼最爱的外景地取景,拍摄最新一部朱一旦。 带着小芷一道出门吃早餐,路上那家早餐铺子已经是他们每日选取的地方。 坐下来,大家都是熟客。一句话,豆浆、油条、烧麦就被端了上来。 刚开吃,又遇到赵星颜和老万。赵星颜笑眯眯地看着梁劼,骋目流眄,明珠闪耀,高贵娇艳不可方物。 “来,颜姐,一起吃呗。次次劳烦你请,这次我请,想吃什么随便叫。”梁劼忙朝着赵星颜招手。 老万脸一抽,五官都挤在一起了,虬髯倒还没有多飞扬。 赵星颜请吃的动辄上百两。梁劼这一顿四个人能吃完一百文顶天了。这小子抠门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 可老万只是护卫。赵星颜并不在乎这些,随意学着力夫、商贩们的吃法,自己先去舀了一碗面水,坐到梁劼身边,笑吟吟地说:“你的好日子要到了。” 梁劼大口大口吃着烧麦,含混不清地说:“好日子?莫非颜姐又准备请我吃饭?” 正在推辞老板推介稀饭的老万闻言,惊悚地看向梁劼,脸上又是一抽。这哪来这么不要脸的小子啊? 赵星颜转头随口对老板说:“清粥是我的,他不吃泡菜的。泡菜生痰的,老爷子很会养生的。” 说完,转回脸,压低声音说:“给北庭人准备的赈灾粮,最后一批已经凑齐了。兴原府大批的北庭商队也要北返了。再不会有人追究马岩的事了。” 梁劼双手一拍,笑着指着高高的蒸笼:“颜姐带来这么好的消息,这个笼里,随便点。” 赵星颜也不嘲笑他的惺惺作态,反而笑吟吟地说:“好啊,那我要一笼蒸饺,一笼烧麦,一笼汤包,一个荞面糕。” 好家伙,这是因为从来没有请她吃过饭,她连一个早餐也要吃回来的架势。至于吗?她头上金步摇上抠一点点金粉,也不止这点钱。 结果,赵星颜只吃了一个饺子,一个汤包,烧麦闻了闻就直接嫌弃地扔回了笼中。 乞丐出身的小芷看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冲上去骂这个糟蹋粮食的蠹虫一顿。 梁劼也知道,赵星颜应该是极其富贵的出身,平素就娇生惯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路边摊的吃食,对她而言只能算尝个鲜。 吃完结了账,招呼着赵星颜一道往茗香楼走。赵星颜一个人走了过来。 梁劼原本还奇怪老万怎么没有跟来。一回头,正好老万笑眯眯地招呼坐在远处的花子。 几个乞丐跑来,平常不是横眉冷对梁劼,就是极度鄙视梁劼,再不就是对着梁劼满脸抽搐的老万此刻倒是笑如弥勒。一脸白白胖胖的模样很是慈眉善目。 老万将赵星颜留下的早点都分给几个乞丐。乞丐们自然是一阵千恩万谢。然后一阵风一般从梁劼身边跑过去。 乞丐们的交谈也传入梁劼耳中。 “这可都是没有动过的,今天运气真好。” “这好什么,我有次晚上在玉潮阁门口,被人给分了雨花凤尾虾和美人肝,那才香啊。” “有这么好的事?” “可不是,听说那女主人是常客,她每次都交代店家务必把菜留给咱们乞丐。” “哇,这不是仙子吗?” 等到乞丐跑远,梁劼一脸笑意地说:“哇,这不是咱们的星颜仙子吗?” 赵星颜却没笑,眼中波纹散开:“什么仙子?世间多苦难罢了。” 原本还对赵星颜挤眉弄眼的小芷,也低声说:“赵姐姐,你真好。” 赵星颜哼了一声:“不是赵姐姐好,恰恰是因为姓赵的不是好人。” 乐呵呵走回来的老万,刚好听到这句话,一把捂住她的嘴,面目紧张地低声说:“我的姐啊。你别找死啊。” 大乾国姓,赵! 鼎坤帝,姓赵! 笑傲江湖 第七十七章 暮光者 赵星颜挣扎着扯开老万的手,低声咆哮:“万全德,你胆子大起来了啊,你只是一个护卫,谁教你来管我的?” 老万,或者说是万全德苦着脸:“姑奶奶啊,你骂谁不好,你骂起赵家人来了。” “对呀,颜姐,你这不是把自己骂进去了吗?”梁劼扶了扶额头,友情提示。 赵星颜怔了怔,然后挥舞着烟斗:“呸,我和他们又不是一个赵。算了,算了,我只骂金銮殿的那个。” 万全德轻叹一声,又要捂向赵星颜的嘴巴:“少说几句吧。” 赵星颜狠狠瞪向虬髯护卫。护卫忽然怔住,猛然将头转向一侧,眼中透出鹰隼般的寒光。白白胖胖的脸色陡然爆发出摄人的气势。 梁劼顺着万全德的目光望去,街道另一侧站着两位黑衣人。 黑衣人皆是一袭玄衣,戴着斗笠,一身及地的黑色斗篷看起来森然肃穆。身上唯一有些点缀的,便是斗篷领子上一圈红色的纹路。以及斗篷下隐隐现出的衣服胸口上一个看不全的印记。 两位黑衣人身材相仿,表情此刻也差不多,都是凝眉冷对着赵星颜二人。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赵星颜变了脸色,也不再闹腾,低下头转身就走。万全德又看了一眼两位眼神并不丝毫退让的黑衣人,赶紧跟了上去。 梁劼灰雾之指聚集。 两个黑衣人,俱是开悟境。 赵星颜走了。没有去看留影戏。 这两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能让当街骂皇帝的赵星颜吃瘪? …… “我猜是暮光者。”石昆斜躺在山石上,优哉游哉地说。 仙事不明问许康,俗事不明问石昆。 在各自的领域,两个人都是半吊子。可他们都有一些过去的梁劼无法接触到的信息渠道,自然有做梁劼老师的基础。 拍片休息的空档,梁劼向石昆描述了一遍自己看到的两个黑衣人的装束,石昆讲出了自己的猜测。 “暮光者?”梁劼对这个组织,并不能说一无所知,重复了一遍,将目光投向石昆,希望他能继续讲下去。 遇到这种难得可以卖弄自己的时候,石昆还是很积极地说:“皇帝老儿的密卫。与蓝衣卫并称为东西两卫。” 蓝衣卫,监察百官的特务机构,只受皇帝的调遣,职责是驾驭不法群臣。 “与蓝衣卫不同,蓝衣卫的行动都是明面上,侦缉的都是可以公开讨论的大案要案。暮光者,他们只为皇帝老儿服务,是皇帝老儿手上最神秘的组织。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可谁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些什么?” 石昆说到蓝衣卫的时候,语带明显的敬意。提到暮光者的时候,反而轻松多了。 以他的地位,根本够不到暮光者可能涉及的案子。 “嗯,昆锅,你不要老是皇帝老儿皇帝老儿的说着嘛。鼎坤帝又不老,好像和你差不多大。”许康露出憨笑插话进来。 好像,鼎坤帝才不足三十。 无言以对的石昆沉默片刻,一个比兜呼在许康头上:“老许,你懂什么。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难道叫皇帝哥哥吗?” 许康有些委屈,揉着头不答话。这就是老实人习惯了自己的定位。以他现在的实力,石昆敢跳脸,他直接可以打蒙对方。 “别打岔,继续说说这暮光者。”梁劼瞪了石昆一眼。 石昆在梁劼面前老实得很。他可是知道梁劼能秒杀一个北庭人。 他和颜悦色地说:“其实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实在是暮光者神秘得很。也没听人提起过他们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事。” “要是来的是蓝衣卫,我还猜测是不是和北庭人收够了粮食有关。暮光者,猜不到。会不会是有人要造反?”石昆随口猜了一句,显然他也没怎么当真。 “总不可能是因为我们留影戏的大名传到皇帝耳朵边上,他老人家派人来调查我们的底细吧?”石昆见到自己的猜测没有炸,忙又给了第二个猜测。 见到凝眉不语的梁劼,石昆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冷场,叹气说:“劼哥,我是真不知道更多情况。怪只怪,暮光者不肯找我们。” “此话怎么讲?”梁劼听出了石昆话里有话,有些好奇地问。 “暮光者,最爱驱使江湖人替他们办事。兴原府江湖肯定就有他们的暗线。不过,暗线不是我们青龙会。否则的话,我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一点秘闻出来。” 梁劼双目一凛。一向神秘的暮光者,忽然来到兴原府,最爱驱使江湖人替他们办事……这一切组合起来,他倒是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暮光者的暗线是南菊帮。南菊帮被团灭以后,引起了暮光者的警惕。他们是来顺着往下面查的。 按这个想法,南菊帮的背后,就是暮光者。要找梁劼的,可能就是暮光者。 暮光者只是皇帝的黑手套。真正要找梁劼的,其实是当今皇帝鼎坤帝! 这没有道理啊。梁劼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负二代,找他做什么? 或许,只是他太敏感了而已。 …… 梁劼敏不敏感不好说,赵星颜一定很敏感。那天之后,整整七天没有出现过。正当梁劼都以为赵星颜这是提桶跑路以后,终于在茗香楼又遇到了她。 看剧的时候,她依然笑得一脸灿烂。可回到大厅,脸色就没有这么开怀了。 “颜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老万欺负你?”梁劼给她冲了一杯茶,坐到她身边去。 万全德脸抽了抽,虬髯也跟着一起摇晃起来。 赵星颜淡淡一笑,取出烟斗朝向万全德,这是等着万全德为她点烟。 轮到梁劼脸抽了。他坐得这么久,赵星颜这一抽烟。二手烟全让他一个人吸了。 大乾,命很值钱啊! 渡劫修行者才一百来岁。仙人也不过千岁。因为二手烟少活几年,完全不划算。 他赶在万全德取出火之前,一巴掌盖在盛放烟丝的斗钵上,凝望着赵星颜流光易转的美眸:“姐,今天咱不抽烟。好吗?还记得吗?我说过,抽烟不宜康健。” 赵星颜笑起来,略带惆怅的笑容此刻是海棠花开,明艳照人。 “上一个肯关心我的,是我爹。我娘都不心疼我。我爹死了,再没人真对我好了。” 万全德一脸郁闷,表情十分纠结。显然他觉得自己痴心错付了。 笑傲江湖 第七十八章 梁劼,你的事发了 “连他也不是。他是个好人,却根本不在乎我。”赵星颜依旧沉浸在淡淡的回忆里。 梁劼不好接话。这个“他”,应该是赵星颜死于的丈夫吧。他和赵星颜还不是可以聊这个话题的闺蜜。 赵星颜说这话,既不伤感,也不惆怅,反倒是一脸轻松。似乎她对前夫,也没有什么感情。 大约是利益联姻。前夫死了以后,她也失去家中的地位。所以她自认兴原府的江湖会给她三分面子,她似乎也没有真正的权柄。 钱随便她用。对于一个从没阔过的人,肯定会觉得这种生活已经飞起来了。对于一个历来如此的富婆,根本感觉不到快乐。 这种情况,很适合把她拖到一个穷乡僻壤,扒光……身上的金玉首饰,换成一身粗麻旧衣。再给她吃一个月的猪食。 没错,变形记! 梁劼现在还可以背诵出来关于真香天尊·王境泽的一整季画面。不是那几组圣光镜头,不是高光时刻那一集,是一整季! 赵星颜只要发配去一个月,什么矫情病都能治好。 当然,梁劼又不是许康这样的老实人,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一把将赵星颜手中的烟斗抢了下来:“姐。我不在的时候,我没法开口。但凡我在,我希望你别抽烟。” 赵星颜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如弯月。 本是想着不想吸二手烟。结果老阿姨的精神空虚,顺势打出一个套路。果然效果不错。 趁着这个时候,梁劼当然要白嫖一下了:“颜姐。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啊?难不成那天暮光者把你吓到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 赵星颜起了一个开头,无奈笑笑:“也对,他们的衣服很明显。不过我怕他们做什么?我也没干什么危害朝廷的事。” 与梁劼亮晶晶的眼眸对视了一阵,再看到梁劼一脸笑意地挑动剑眉。她败下阵来:“我只是骂了几句皇帝小儿,这也不算危害朝廷吧。就算要管,暮光者这种猎狗,也不会关心的。蓝衣卫还差不多,估计就真咬上来了。” 梁劼仔细玩弄着赵星颜的烟斗,经过他亲手验证。这金灿灿的地方,可不是镀金。这特么是真金啊! 他一面思量着,待会假借自己为了赵星颜好,要求保管烟斗,趁机昧下这一管子黄金。一面不忘自己的正事。 “那就好。我整整七天没见到,可担心了。生怕颜姐被他们抓走了,以后就没人请我吃大餐了。” 赵星颜哼了一声,眼神里满是娇嗔:“你就只惦记着大餐,根本不是因为我,是吧?若请你吃大餐的事老万,你肯定惦记的是老万。” 梁劼不接这话,憨笑一声:“姐啊。咱们抓抓重点。重点是我怕颜姐被抓走。真的,别人说青龙会能止小孩夜啼。那是因为小孩什么都不懂!” “向我们这样的成年人,还得是暮光者才能止夜啼。那些暮光者来兴原府是做什么的啊?”兜兜转转一大圈,其中又故意讲了几个惹人分神的点分散她注意力,现在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他凭直接认为,赵星颜应该知道得比他多,就凭赵星颜和万全德第一眼看到暮光者的反应。 此刻,梁劼一脸财迷地看着金烟斗,将里面的烟丝一点点抠出来。在赵星颜眼中,他应该是一个关心自己的孩子。在万全德眼中,这特么又想骗主人钱来了。 赵星颜看着梁劼,笑靥娇媚:“好了,别这样了。我以后少抽烟好不好?” 嗯? 我是不是表演太过了?你抽不抽烟,关我什么事啊?只要不在我面前抽就好了啊。 梁劼抬头憨笑:“现在的问题是,暮光者来兴原府做什么?颜姐居然还在想烟,唉……” 赵星颜歪着头他,微微摇头:“肯定是来找人。” “不会是找你吧?”梁劼停下手中动作,“关切”地看向赵星颜。 “找我,那天直接就来抓我了。”赵星颜语气里有一丝嘲讽之意。 “那不会是来找老万吧?”梁劼看向万全德,眼神夸张。 万全德的眼神,只有许康能演出来。三分无辜,三分想要打人,剩下九十四分,九四不爽。 “找他做什么?”赵星颜没好气地说。 事不过三,第三次就是真话了。梁劼继续憨笑:“那也不会是来找我吧?” 赵星颜轻叹:“找你做什么?你真以为你一个留影戏创立人的身份,会让皇帝小儿多看你一眼?人家可是很勤政的。” “暮光者肯定是来找人的。他们找的人一定是会危害到大乾江山社稷……也许只是危害到咱们的鼎坤帝。按理来说,他们行事应该有明确目标才是。这七日过去,应该已经锁定目标了吧。”赵星颜说完,饮了一口茶。 喝茶是一种下意识动作,代表现在的话题对于喝茶者来说,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了。 再问下面,赵星颜就该察觉他别有用心了。 梁劼果断转换话题:“颜姐,若是我想改进留影珠,你有没有推荐的门路?” “为什么要改进?你有新点子了,是不是?” …… 闲扯了一阵,赵星颜也不认识这方面的奇才。留影珠并不难生产,可要改进留影珠就有些困难。 生产留影珠,好比造电子产品,一个合格的代工工厂就能做到。可改进留影珠,则相当于要更改电路板,这就得一次大更新,普通匠人可做不来这事。 梁劼想要一个效果,可以将留影珠的“视频”传输到另一个留影珠。 现在他用一颗留影珠拍的戏,只能用这颗留影珠再播放出来。所以,一颗留影珠只能同时放一场。效率很低。 若是能传输到另一颗,一切就大有不同了。 傍晚,梁劼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还在思考着这个技术瓶颈,该如何突破。 两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拦在他面前。 梁劼看着对方的玄衣、斗笠和一身红线绣领口的黑色斗篷,瞳孔陡然放大。 “梁劼,是吧?你的事发了。”一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着。 梁劼背在身后的右手三根指头转化成了灰雾形态。 笑傲江湖 第七十九章 石昆想当主演 是梁劼假装马岩杀北庭人的事?还是他伙同符云尘团灭南菊帮的事? 这次,与五爷所在的南菊帮并不相同。 面对南菊帮,可以跑,可以反杀。对付暮光人,跑和反杀都没有一点用。他们不是两三个人的问题,他们代表的是大乾的力量,皇家的威仪。 梁劼在刹那之间做出了抉择:“我犯什么事了?阿瑟。”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都对这个称谓感到莫名。 “阿瑟是我们的家乡话,就是长官的意思。”梁劼赔着笑说。 相貌有几分英俊的黑衣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以后用官话。” “是。”梁劼恭敬得无以复加。 梁劼,是兴原府人!兴原府作为两府之一,说的就是官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家听不懂的家乡话。 显然,对方是不知道他家乡在哪里的。暮光者根本没有真正调查过他。 那他根本没有犯什么事。至少在暮光者眼中,他没有犯任何事。 这是在诈他。石昆说过,大乾官府的人总喜欢从诈人开始。 暮光者这种专为皇帝服务的特务机构,在这方面也是秉承了一贯作风。 “姓名?”英俊小哥问。 “梁劼。” “户书拿来看看。”英俊小哥摊开手。 “不巧了,官爷,这真没带。”梁劼继续赔笑。 “职业?” “搞留影戏的。”梁劼盯着对方的眼睛。留影戏,只在兴原府小有名气。名声绝对还没有传到京兆去。 英俊小哥没有询问什么叫留影戏,只上下打量了梁劼一眼:“知道你犯的什么事吗?” 看这情形,对方对留影戏有了解,也仅限于听说过。 梁劼点头:“和兴剧的比赛,我违规了。” 英俊小哥脸抽了抽。一旁的冷峻小哥接过话头:“看过留影戏的人中间,被发现一个有些问题的人,以后你好好甄别观众,否则关了你的留影戏。” 梁劼装傻充愣就是要让对方先揭开底牌。 现在对方打出了底牌,就轮到他被“震慑”了。 他诚惶诚恐地点头:“知道了,官爷。以后我一定加强审核。” 英俊小哥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梁劼毕恭毕敬鞠躬,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每次回头都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直到看得两个暮光者心生厌烦,直接离开。 有问题! 梁劼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这段对话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 若是一个衙役说出这样的话,太正常了。那肯定是抓到了一个嫌犯,衙役出面他出现过的场合都敲打一遍。 先吓一吓对方,对方若是真犯事了,那就顺带搂草打兔子。若是诈不出来,就恐吓两句,让对方滚蛋。 今天梁劼所经历的流程,就是这样。 这问题就大了。 这两个人不是普通衙役,而是暮光者。管的是皇家的大案要案,行事怎么会像一个衙役呢?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们在找人! 若说他们就是五爷背后的人,一切就说得通了。他们不知道目标人物具体是谁,只知道八字。 兴原府在十多年,府衙的户书存档都被销毁了。他们没法通过存根来找到人,只能撒大网。 生辰八字,两两一组,分别代表出生年、月、日、时。 他们可以大致寻找看起来年龄接近八字的人,缩小搜寻目标。 表面上梁劼今天假痴不癫,化解了一劫。其实暮光者也是两个演技派。 按照这个推论,他们今天只有一句话是真的,就是要看梁劼的户书。生辰八字,户书上写着呢。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暮光者似乎不敢相信地方衙役,没有选择和兴原府合作。单靠他们自己,要想找到梁劼,大海捞针。 坏消息,皇帝最忠诚的密探,办一件事越隐秘,说明牵扯越大,越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卷入其中,越没有好下场。 这样被动消极防守下去,之后狗带。虽然梁劼现在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怎么招惹了皇帝。 作为一个导演,传统套路,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身世有古怪。他其实是皇室血脉。甚至他本来才是顺位更大的继承人。 可是,记忆中他那不靠谱的爹面庞显现,与他一样,略显斯文又平平无奇,不能说十分相似,但真特么一模一样啊。 原主肯定是亲生的,毫无疑问。 梁劼爷爷的面庞继续浮现,二爷爷的面庞浮现,谁要说这不是一家人,他能打得这个人直播倒立吃屎。 那么梁劼的娘亲呢?难道她是皇室血脉?可她的儿子也没法定继承权啊。而且她和梁劼的外公也是一模一样……确实一模一样,所以她的基因丝毫不能提升梁劼的颜值。 再往上无法考证了。可若是真有问题,长亘帝(鼎坤帝的爷爷)就该出手对付了。 现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招致皇帝的注视,显然不是时候。 当务之急,是主动出击,化解危机。 梁劼清理了一下自己的牌库。他有两张好牌。 一张是符云尘。一张是赵星颜。 思量一下,他决定打出一张烂牌。 做见不得光的事,就要见不得光的人。烂牌做烂事,完美。 符云尘再厉害,能厉害过暮光者?暮光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是一种观念,是皇权象征! 在大乾,就算是两位天下第一,都不会对暮光者出手。 赵星颜更不说了,她直接就畏惧暮光者。 这种事,还得石昆来。 …… “昆哥,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梁劼慎重地向石昆推出了二十两银票。 石昆问都不问,直接将银票拽到自己手中:“自家兄弟,有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劼哥,有什么,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梁劼竖起大拇指:“昆哥仗义!天下义气出兴原,兴原义气在青龙,青龙义气陈会首,昆哥只差一丝丝。” “好诗,好诗。”一通吹捧,石昆笑得一脸绚烂。 这特么是个锤子诗啊。诗歌首先要押韵。韵都不押,还好意思诗? 江湖人的文化素质不敢相信。要是有一天,他们窃据高位。诗估计都得变成屎。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梁劼堆起满脸笑容:“昆哥,我想你帮我监视一下暮光者的行动。” 石昆圆卜隆冬的脑袋对着梁劼,愣了一会,将银票重新拍回梁劼面前:“劼哥,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给我安排演主角?” 居然有人不要钱,要演戏?这是什么精神?梁劼重重点头:“当然可以。” 石昆一拍桌子:“既然我是主角,我肯定很忙。监视暮光者这样的小事,叫老许去吧?” 梁劼眯起眼睛,无论如何想不到石昆居然也可以反过来套路他了。 笑傲江湖 第八十章 祝青瑶 好在梁劼的套路多,而且有一种智商上的优势。 “昆哥,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梁劼重新将银票推了回去,语气平和地说:“我一个小小的娱乐圈边缘人物,怎么就该招惹暮光者了?” 石昆与他对视一眼,满脸疑惑地点头。 “我的野心,你该看出来了吧?”梁劼挑动剑眉,送上暗示性的眼神。 石昆从座位上跳起来:“你要谋反!” 梁劼也赶忙跳起来,捂住石昆的嘴。这特么要谋反。娱乐圈虽然没好人,可没本事啊,哪能做到这一步。 看来自己高估石昆的智力了。 他用眼神沟通过,石昆绝对不会再胡说,才松开石昆的嘴,继续说:“哥,我是这种人吗?我的野心,你不是提过一次吗?” 石昆陷入沉思。 “我看中了富婆赵星颜啊。我想要少奋斗三十年。”梁劼认真地说。 “原来是这个。吓我一跳。”石昆松了一口气,脸色重新恢复了笑容。 “可现在,我有点顾虑……” 石昆一轻松,就恢复了混混本色,肆无忌惮抢话进来:“是因为她不够好看?” “当然不是,好看在有钱面前,一文不值!” 梁劼觉得不能和熟悉的男人讨论喜欢谁,必定会一面被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一面被不断地打岔。他提高声音:“是怕她有罪!” “怎么个有罪法?”石昆满脸都是疑惑。 首先排除身材有罪。身材有罪是加分项。 “你仔细听我说啊。” 先阻止了石昆继续捧哏,梁劼沉声说:“暮光者一来兴原府,她就一连好多天没敢出门。连新一集的朱一旦都没第一时间来看。” “我怀疑她可能害怕暮光者。正常人怎么会害怕暮光者呢?只有心虚的人,有罪的人才会害怕暮光者。所以,她可能有罪!”梁劼提高声音,说出结论。 石昆恍然大悟,不住点头。 梁劼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说,她若是一个富婆,我贪图钱,很正常。可她要是一个有罪的富婆,我扑上去做什么?等着满门抄斩吗?” “可不是吗?”石昆一拍手,忍不住又捧哏一次。 “所以,我现在想要知道暮光者是不是查她。你想办法安排几个乞丐,去搞清楚暮光者到底在干什么。”梁劼平静地说出这段丝毫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石昆信了一半,他终究不是个傻子,仍有些疑惑地问:“那我们派人去跟踪赵星颜不是更好吗?不是更容易发现她有没有罪。” 梁劼摆手:“不妥。跟踪赵星颜,失手了。我和她就永远没有可能了。跟踪暮光者,失手了。我们本身也没有大罪,想办法交一点罚款,问题不大。” 石昆再次陷入沉思。这个逻辑显然也很粗糙,感觉完全不靠谱。 梁劼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昆哥,我们合作这么久以来,我有没有哪一次,出过错?” 石昆眼珠转动几圈:“我知道了,劼哥,你放心。” …… 乞丐在打听情报有天生的优势和劣势。 优势在于,谁也不会注意到路边一身酸臭的乞丐不是在讨钱,而是在偷听你的谈话内容。 劣势在于,他们几乎无法近任何人的身。就连梁劼,正常情况下,也会避之大吉。 石昆这边安排下去,日子还得继续进行。 又是一部戏上映,再次在票房和口碑上压制住北竹帮。剩下的几家都是垃圾,根本不够打。 仍有新入行的茶楼,显然是抱着玩票的性质,毕竟成本很低。当然也有第一家入行的茶楼,直接关张了留影戏。他劳神费力赚的钱,还不如用雅间卖茶。 莫伐同继续来看戏了。上次的试探未果,他倒是没有尝试再与梁劼谈生意。依旧买了两张票,与他的黑衣女卫一道入内观看。 等到出来的时候,莫伐同皱了皱眉头,捂着肚子走向阮正。两人交谈两句,阮正指了指后面的小院。莫伐同朝着后院走去。 黑衣女卫也急忙跟了上去。 莫伐同脸色不大好看地摆摆手,提速走入后院。 梁劼看得有些好笑。多完美的哑剧表演啊。忽然拉肚子想上厕所,又不好意思让女人跟着一起,只是作为一个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最后还要显出是他不耐烦。 梁劼莞尔的时候,玉容红颜的黑衣女卫就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停到他面前的时候,女卫轻轻扯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一缕白腻来。 梁劼瞪大眼睛,目光身陷这道美人沟。果然是一个肤浅,又沟深的女人啊。 咳咳,他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自己作为一个从业这么久的导演,怎么能有这么猥琐的目光! 这种事,可以下来潜规则的。大家在明面上都是要装好人的。 陡然抬起的目光正对上女卫的烈焰红唇,她正用舌头轻轻舔舔着嘴唇。 小芷也爱做这个动作,只能看出饥饿。女卫这么做,可就充满无尽的挑逗。让人的血液不禁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涌动。 才下额头,又上……不对,应该是很下头才对。真下头! 女卫将脸凑近过来,吐气如兰的鼻息喷在他脸上,让他不觉心猿意马。 不用一直纠结容貌,我一定是帅爆了,她会对我做什么呢?梁劼内心充满期待。 女卫的头在距离他脸一个手掌的距离停了下来,小声的耳语传来:“我叫祝青瑶。” “我叫……”梁劼心痒痒地想要报上自己的名字。 女卫咯咯一笑:“梁劼,我见过你这么多次了,难道还不弄清你的名字吗?” “是呀。”梁劼也笑起来。他毕竟略有几分薄名。 祝青瑶的笑声愈发勾魂了:“我知道你会玩弄手段,从赢下比赛,到设计杀了北庭人,你一直做得不错。” 梁劼心神一凛,心中旖旎念想荡然无存,双目清明地斜视向自己脑袋旁的火辣女子。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做的事都是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吗?怎么每个女人都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祝青瑶依旧笑语嫣然:“不过,现在暮光人来了。我奉劝你小心为妙。” 说完这句话,祝青瑶猛然收回螓首,恢复到两人正常面对面的状态。 梁劼看向祝青瑶此刻显得有些清冷的面庞,有些震惊。 此刻,莫伐同已经面色舒坦地走了出来。祝青瑶快步跟到了莫伐同身后。一同离开了。 在她快要消失门口的时候,她又悄悄转过头,对着梁劼眨了眨左眼。 笑傲江湖 第八十一章 夜探暮光者 梁劼还没有从祝青瑶带给他的惊讶中恢复过来, 石昆就兴冲冲地来了茗香楼,先端起梁劼面前的茶咕隆咕隆灌了一口,看得梁劼一阵嫌弃,这才说:“劼哥,你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好了。” 在石昆要开口说的时候,梁劼递了一个眼色,阻止住他爆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来。 拉着石昆出了茗香楼,躲到无人的后巷。这才让石昆开口。 石昆有些兴奋地捏拳说:“劼哥。他们应该不是奔赵星颜来的。我安排的花子,发现他们已经抓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梁劼微微挑眉,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好奇。 “那谁知道呢?反正是个男人。不过你知道吧,花子用来探听消息真的很好用啊。就算是暮光者也没发现他们有问题。”石昆得意地说道。 表锤子功。这还是梁劼建议的方案。用这大脑袋好好想想,为什么梁劼会有这样的建议呢? “说重点。”梁劼有些无奈。 “花子隐约听到暮光者对着那人说,“癸卯月”、“陛下的意思”,这两个词。” 石昆嬉皮笑脸着说:“不管怎么听,都与赵星颜无关的样子。劼哥,直接上。” 梁劼微微颔首:“那就好,多谢昆哥了。” 当然不是针对赵星颜。而是针对他梁劼而来。他的生辰八字,就是壬午年,癸卯月。 果然,他的直接没有错,暮光者是针对他来的。可这为什么呢?难道他那个负二代老爹牛头人了皇帝不成? 那他们抓到的那个人,到底是八字相同,被误抓?还是那人是找到他的一条线索? 略一沉吟,他做出了抉择。 立刻上街买了一匹黑布与一套黑色成衣,回到茗香楼,将阮素直接唤出来:“阮素,针线活做得怎么样?” 阮素瞪大自己晶莹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黑布,不太肯定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在家针线活哪里又少做了。婶婶和堂姐的黑心程度与梁劼也不相上下。 梁劼离开在柜台寻来纸笔,画了一套样式:“一件黑斗篷,领口这一圈用红线。这件衣服左胸绣一个图案。可以吗?” “可以。这个图案可能得花一些时间。”阮素不认识这狴犴图样,仔细看着纸面,手中空中虚拈比划着,已经在思考用什么样的针法,来应对。 “不要紧,有几成像就可以了,随意一点。这是戏装,没必要太像。唯独就是要快,今晚就要,可以吗?”梁劼并不在意地说。 “啊?”时间实在是有点紧,阮素轻叹一声,一脸的犹豫和纠结。 “女人,你若是不帮我,我就死定了!”霸总再次上身,梁劼抓住阮素的双肩,将自己三分期盼三分真诚三分真情一分霸气的眼神映入她眼中。 阮素脸畔生晕,面露羞涩,颇不自在地笑了一笑:“我知道了。” “好,我待会来取。我现在去找王婶。” 张婶王婶每三天“上班”一天,根据拍摄情况,梁劼随时可能调动她们的工作日。今天,她们恰在后院待着。 梁劼准备装成暮光者直接混进去把人抢出来。 他若是能指证到梁劼,那么他只要跑掉了。暮光者就追查不到他身上了。 若是他只是一个恰好八字与梁劼一样的人,那么他逃掉以后,势必吸引暮光者的注意力,再不会将功夫投到别人身上。 当然前者的话,梁劼会将他变成一个死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不会被追查到。弃尸地点梁劼都选好了,就是在自己刚刚穿越来的地方。 …… 初夏的夜,月朗星稀。 暮光者所在的院子,特别静谧,唯有阵阵并不响亮的蝉鸣,草丛里螽斯声也随之附和。 好在这些皇帝的密探,喜欢在各个层面表现出自己超然的地位,他们刻意与兴原府官场保持着疏离。没有住进府衙,也没有住进游击将军的军帐,更不会进驻蓝衣卫在兴原府的衙门。 至于其他级别更低一些的衙门,更没有资格招待这样的天子最信任的私军。 暮光者行事诡秘,除了在天子脚下,不会在其他任何地方设立衙门。于是他们只能征用民宅。 桐梓林街一处不知主人的民宅,成了他们的临时行辕。 桐梓林是兴原府贵胄之地。除了蓝衣卫,只怕兴原府没有人知道那些豪宅背后的主人是谁。 此处行辕,也只有暮光者的人守备,并没有调外人。而且,府衙的“外人”们,也是他们防备的对象。天子近卫查的案,原则上很忌讳地方衙门探听虚实。 这些消息,很快就被石昆安排的乞丐们打探得一清二楚。不是乞丐们个个精明,实在是暮光者有恃无恐,这些没有被他们当做秘密。 说来也是,常理上来说,谁敢闯暮光者临时行辕。这和谋逆有什么区别? 梁劼硬着头皮走来的时候,也是心中忐忑,大骂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 这要是失手了,只怕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咬紧牙关,梁劼啃了一口手中的艾蒿馍馍,将包馍的叶子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墙角下。看向行辕大门,昂首走了进去。 根据乞丐们的汇报,没有发现进出行辕需要令牌或者对口令。暮光者的人全是从京师一同调来的,他们互相间认识,可能不需要这些手续。 其中一位经常夜归的暮光者习惯吃宵夜,但是素质不高,喜欢在进门前将包装一类的东西随手乱扔。这与梁劼当街呕吐被罚款一百文不同,谁敢得罪这群爷呢? 梁劼伪装的就是这个人。 他的伪装不是神似形似的问题,而是直接作用于认知层面。是别人见到他就会主动定义为某种人。 他现在一身七分相似的假暮光者衣服,在他灰雾状态下,会被当做暮光者。而他再辅以某人的习惯行为,应该会被对方潜意识认为是此人。 还有更大的好处,就算稍后,这些人见到了真正吃宵夜的那位暮光者。他们也不会怀疑梁劼,只会笑自己误把另一位暮光人认成了此人。 当然,这个计划也不是没有漏洞。 漏洞一:乞丐没有听到见到暮光者对暗号,怎知道别人真的不对暗号? 漏洞二:暮光者有没有什么克制梁劼这伪装的法术或者宝物,搞不好直接进去送人头。 此时,梁劼已经走到敞开的大门口,与守门人四目相对,梁劼背心冰凉,两股战战。 笑傲江湖 第八十二章 梁劼的援军 守门人看着他,皱起眉头,将手按下自己腰间的佩刀! 被识破了!果然,暮光者这么不是随便可以乱闯的! 梁劼想着自己编的借口。自己是秋水轩留影戏的人,想来试试自己的化妆效果。 要是运气好,暮光者应该很容易查出他是茗香楼的人,事件会定性为他的拙劣陷害。然后被会当做一般的小案转交给兴原府衙,而后打板子加罚款是跑不掉。 运气不好,直接当成里面人的同党,自己直接玩完。 梁劼忽然眉头一挑……实在是太紧张,最重要的事都忘了。自己只要被逮住,暮光者都会核实他的身份,然后一定会查他户书,确认八字! 自投罗网! 守门人见到他挑眉,却是一笑:“苕货。” 苕货大约就是唐州方向说人傻瓜的意思。笑着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两人之间关系不错。 显然,守门人把他当做了那个人!他成功了才是。 刚刚摆出一副按刀立威的模样,应该是同僚常见吓唬人的把式。梁劼的挑眉,大约正好被当作了对此举的一种应对。 他居然过关了。 不动声色地长驱直入,院中假山奇丽,花木葱郁,幽雅清秀。一处碧汪汪池中,山石嶙峋,荷叶随风轻摆。 这不知是哪位大人物的别苑。 显然他的身份认知效果,比寻常人的易容改妆效果更为出众。远远有其他暮光者看见他,也没有任何怀疑。 因为他在对方的心中,就是暮光者。换成易容,别人只会觉得他像暮光者,警醒的人仍有可能产生怀疑。 绕着内院走了一圈,再次确认了整个行辕的结构。梁劼已经找到了被关押的人。 人应该在一处偏房里,门口守着两位暮光者。两位都是开悟境。梁劼想要显然不是对手。 当然他本来也没有硬拼的心思。他有多想不开,才会试探杀穿暮光者行辕。就算他有这能力,绝对这头一动手,那头别人就有办法通知到城外驻扎的游击将军。 这可真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里的千军万马绝不是修饰。兴原府节制周围宁、夏、渤、翰四州的大军! 梁劼抬头看看月色,现在只有等。等“援军”! 又听了一会蝉声,忽听一声女子清冷的大喝从似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宣王余孽,该死!” 当今天子,在登基前的爵位是宣王! 当年,宣王与承王夺嫡过。最后宣王获胜,成为了鼎坤帝,承王则被清算。现在喊出宣王余孽的,自然就是承王一党。 承王党,当今天子的心腹大患!除非里面关押着的人也是承王党,否则所有人都应该优先考虑狙击承王党的女匪! 这就是梁劼等待的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守在门口的两人中计,各自拔出腰刀,朝着声音方向跑去。其中一人还朝着梁劼大喊一声:“老王,走!” 喊完,那人看向梁劼的眼神,明显有了一丝迟疑。 那人正是之前与梁劼有过对话的英俊小哥。迟疑,是因为他见过梁劼的真容,越是见过他真容的,对他是暮光者这条“认知”就越排斥。 梁劼心一紧,只是一面之缘就被认出来了吗?暮光者这么强? “当年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宣王余孽该死!”就在此时,那个似远又似近的女声再次响起! 院中一片喧哗。 “常俊,走!”另一位对着英俊小哥大喊一声。 常俊立刻不再管梁劼,快步冲了出去,还不忘大喊一声:“老王,也来!” “好!”梁劼回答着,并不迈步,看到对方消失在回廊转角,立刻朝着偏房跑去。 直接拔刀,手起刀落,劈开大门。 内里一位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一身有些破烂的粗布衣服,裤腿稀烂,脚下的草鞋更是快要磨破。 皮肤略黑,发际线偏高,巨大的额头倒是显示出此人有些精明。浓眉,锐眼,天生左侧嘴唇略高,似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笑意。 “别说话,我来是来救你的。”梁劼一面从脑海中搜索着这个人的记忆,一面挥刀砍向男人身上的绳索。 男人手脚回复自由,并不说话,稍稍活动了手脚,立刻跟着梁劼跑了出去。 …… 此刻的荷塘周遭,站满了暮光者的人。 常俊回头看了看,老王怎么没有跟上来?等他再转过头的时候,发现老王从对面的走廊里冲出来。 老王怎么速度那么快? 由于梁劼的伪装是作用于认知,常俊一时很奇怪,但也还没产生怀疑。 暮光者都尉黄灵杰,本次的总指挥,是一位筑基境的高手。他警惕地指着荷塘,沉声说:“敌人在水下。” 水下?这是一位擅长水法的修行者么? “宣王余孽!有本事来抓我呀!只怕你们这群废物不敢!”轻佻而傲慢的女声再度传来。 这一次,常俊也听出来了。确实是从水下发出的。难怪之前听着感觉特别怪,很难确定敌人的远近。 可这荷塘能藏人?长不过三丈,宽不到两丈,深不过一丈。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黄灵杰。暮光者绝对服从命令。 黄灵杰捏了捏鼻子:“我下水战这个婆娘,你们在岸上替我掠阵。” 筑基境,中三境的中境,达到这个层面的,已经是极其厉害的存在。根据他们掌握的资料,在兴原府,比这强的人,最多一手之数。其中并没有女人。 敌人,最多就是依仗水下这个“地利”! 黄灵杰扑通一声一跃入水。大家握着兵器和宝物,死死地盯着水面。 水并不太深,大家依稀能够透过荷叶的缝隙,看到黄灵杰的身躯在水下游动。只能看到他的踪迹,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似乎潜藏得极为隐秘! 常俊心中一紧,握刀的力度又打了三分,这是什么样的妖怪? 难道,真是传说中的妖族?鱼妖一类的怪物? “宣王余孽,无胆鼠辈!”女声又是一声暴喝,说不尽地癫狂。 明明声音就在水下啊! 常俊瞳孔放大。莫非这是女人准备偷袭都尉的前奏吗? 水下的黄灵杰忽然移动加快起来,掀起极大的水浪。 发现敌人了!准备接战! 顷刻之后,黄灵杰忽然从水底猛然探出头来,额头还顶着半张荷叶。 黄灵杰在这个时候,憋不住气了吗?一个筑基境的高手,不至于啊! 难道,水下敌人竟如此强悍?可黄灵杰这样半截泡在水中,岂不正是被敌人偷袭的靶子。 “宣王,你真是浪费了先皇在太后身上浪费的十二息时间啊!” 十二息,十二秒。 笑傲江湖 第八十三章 被注视 这一次,并不是女子的声音。而是一个好像大乾话都说得不怎么利索的古怪口音。 暮光者一听就反应过来,这是北蛮的口音! 声音也不是来自于水下,而是来自于院落外面的大街上。 黄灵杰从水中一跃而起,踏在了自己的剑上。飞升而起,朝着声音方向掠去:“来!” 剑修筑基境,御剑飞行。 常俊有些疑惑地看了慢慢归于平静的荷塘一眼。水里的敌人不管了吗?还是说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不过,这些想法只会存在于心中。暮光者绝对服从命令。 跑出院落,并未看到敌人。 “宣王余孽,来找我呀,蠢逼们!”女声再度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空中漂浮的黄灵杰。 声音是从黄灵杰身上传来的。黄灵杰狠狠地伸出左手,上面摊着一个留影珠! 刚才的声音都是留影珠里传出来的!他们被耍了! “宣王,你的水平怎么样?能不能达到十二息?要不要你身边的大太监代劳!”北蛮男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常俊小小立了一功,他在墙角,从裹在一起的艾蒿叶子里找到了另一颗留影珠。 “调虎离山!他们的目标是李昭麟!”黄灵杰一挥手:“不可惊动府衙,全城搜索!” …… “嗯,我叫做李昭麟。”皮肤偏黑的男子在两人逃到安全之处以后,自我介绍说。 梁劼目光审视着李昭麟,感觉有点不对。李昭麟面相并不太年轻,约莫三十多岁。 若说按八字找人,怎么也抓不到此人才对。 李昭麟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意:“恩公果然不认识我。我的事没有传到兴原府来。” “你犯了什么事?”梁劼皱起眉头。 他们是从后门逃走的。乞丐早就穿街走巷,替他看好撤退路线。他进了小院以后,也仔细研究过院内布局。 他们出来以后不远,就有乞丐们提前备下的粪车。借着粪车,此刻他们已经早就远离了暮光者的行辕。一时半会儿,他们还算安全。 梁劼也就稍微有空听一听李昭麟的故事。 李昭麟淡淡一笑,说:“不过癸卯月杀了三个人。”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杀了三只狗。 癸卯月,原来是指这个!其实就是上个月的事!梁劼倒有些杯弓蛇影了。 “杀了多大的官啊?”梁劼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杀人犯就有所畏惧。这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李昭麟是被暮光者秘密锁拿来兴原府的。暮光者绝不会关注普普通通的杀人犯,就算是灭门案,也和他们无关。他们只关心危害江山社稷的大案子。 李昭麟杀的人要达到会动摇朝廷根基,才会出动暮光者。 李昭麟勾起嘴角:“看来恩公也是聪明人。不错,我杀的是官。城根县县令。” 城根县,在夏州! 梁劼隐隐觉得自己抓到了一点线索。 李昭麟颔首:“看表情,恩公也想明白了。夏州大灾,缺粮,饿死不知凡几。城根县令不肯放粮,却伙同富户徐印、马航舟……” 说到这里,他不住咳嗽起来。 梁劼也大致猜到了结果。借灾敛财的事,古而有之,不奇怪。 李昭麟咳完,有些抱歉地摆摆手:“落了病根,一饿就想咳嗽。” “不过,我猜恩公只怕想岔了。并不是他们借灾屯粮,而是他们不但不赈灾,反而要将粮食运来兴原府。”李昭麟说完,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目光看向梁劼。 脸都不要了! 为了完成卖给北庭人粮食,给北庭人赈灾的目标,居然不顾国内的饿殍!直接从灾区拉粮去卖! 这是何等丑闻! 更大的丑闻是,官逼民反,让李昭麟直接杀官抢粮! 这要是传出来,鼎坤帝在史书上一辈子都是昏君! 所以他干脆动用暮光者来秘密押解李昭麟。 李昭麟拱拱手,正想说什么,忽地惊讶一声:“原来恩公是这般假扮的暮光者,适才月光朦胧,我倒是一时没看清。恩公真是艺高人胆大,这装束可不怎么像,居然敢独闯龙潭。” 梁劼眯起眼睛。 他的灰雾之指状态还没有撤销!李昭麟是怎么认出他的?而且是刚刚才认出他,这是为啥? 李昭麟微微欠首说:“恩公,今日之恩,他日必报!恩公尽管放心离去,我自有办法离开兴原府。绝不会给恩公添任何麻烦。” 说罢,李昭麟窜入小巷,隐藏入黑夜之中。 梁劼凝眉目送他离开,直到最后才轻叹一声。他承认他有考虑过要不要灭李昭麟的口。最终他直到李昭麟消失,也没有下定决心。 他自然是自利的人,不相干的人死绝了也不关他的事。只是李昭麟的事,他实在提不起杀心。 一个简单的速写。李昭麟谈吐不俗,许是读书人出身。最后却饿出病来,还因此而杀官。在大乾,杀官等于造反! 一个夏州灾民被逼到这个份上,怪他自己?还是怪天灾? 娱乐圈,没有好人。可娱乐圈,也未见得一个个都恶贯满盈。梁劼有心。有心者,坏不到哪儿去。换成他,他会和李昭麟一样的选择。 就凭这点,他不会对李昭麟出手。 李昭麟思维敏捷,尤其善于察言观色。第一眼就看出他不认识自己,后来似乎也发现他的目光有异,果断选择了自行离开。 只是这恐怕也是一个有些莽撞的人,城根县挨饿的并不止他一个,他却第一个忍不了。对于梁劼,他完全可以看破不说破,却忍不住直接叫破。 若是梁劼真要灭口,这简直是坚定梁劼的意志。 想到这里,梁劼猛地一愣。李昭麟到底是怎么看穿他真容的呢? 在他不主动驱散灰雾之指的情况下,只有熟人看穿了他的真容,并揭穿以后,才会被不认识他的人看穿吧? 那么说,刚刚已经有熟人揭穿他了? 梁劼猛然视线环视过周遭,他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就有人在窥视他! 随着他的目光所及,一个白白胖胖的虬髯男子隐藏到黑暗之中,口中喃喃自语:“这可真是奇怪了。梁劼居然会救夏州那小子?他们是什么关系?” “算了,这件事还是回去告诉主人吧。” 万全德转身而去,星月之下,他就像是一道幽影。 笑傲江湖 第八十四章 心中的位置给奴家留一个 初夏,弯月当空,银光倾泻。 梁劼已经将脸上的装束和黑衣黑袍一同处理好了。 走在大街上,灯影阑珊,不时几位过客。兴原府城南的夜,依然是宁静中又带着几分烟火气。拐过高朋街,前面就是不夜的秦楼楚馆,梁劼这个时候从门前走过,就更不会有什么奇怪。 只要不被当场抓住,他应该问题不大。 粪车被他甩给了接手的乞丐。即使被质疑,他也只是与群演一起拍夜景。为了这一出,他已经提醒准备好了一段夜戏来应对检查。 留影珠是趁着兴原府一窝蜂搞留影戏的时候,买入的。那时全兴原府极大销售了一波,要从这个线索锁定到梁劼,几乎不可能。 梁劼当初买,当然不是预料到了今时今日,而是在研究留影珠的构成,思考怎么才能提升留影珠的性能。 两段配音,都是来自于梁劼自己。 变音效果,梁劼琢磨得不错。女声和男声的区别在于音调的高低不同。蓝星的变声器本质上就是用这个原理。 梁劼当然也是这套理论,实际效果却比蓝星发达的科技效果差远了。只是,对于大乾第一次听到这的人,仍是很有误导性。 模仿北庭人说大乾话,更是不需要难度。暮光者愿意仔细分析那段对话,梁劼还给他们留了一点点惊喜。 背景音是极其小声的北庭语。这可是真的! 这是梁劼起初为了对付北庭人的一招后手。石昆派人都录了不少北庭人的对话。 他本来也是准备用来陷害人的,只是还没有想到怎么使用这些素材,北庭人的麻烦就暂时被压了下去。 这次用上,他将声音大小压得几乎不能被人耳分辨。可他相信以暮光者的能耐一定会辨认出来。 暮光者会以为这代表录制者所处的环境。他们自然会怀疑上北庭人。 梁劼有什么好手段呢?来来去去还不是就只有一招,祸水东引。 现在两个问题。 一是,希望李昭麟不会被抓住,也希望他即使被抓住,不要乱说话。 二是,那个看穿自己伪装的人是谁呢? “小哥哥,来玩嘛。”一个娇媚的女声在他身旁响了起来。 梁劼根本没有偏头,直接摆摆手。他连娱乐圈的女人都没一个看得上的,会喜欢青楼女子? 前者至少要高级半个档次,好不好? “小哥哥,来了不玩一次,不会觉得亏了吗?”女声继续说着,比刚才显得更诱惑了。 梁劼根本不想搭理。这次连动作都懒得做,直接就要往前走。 “小哥哥,今天走了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哦。”若说声音诱惑也罢了,女人还故意弄出一个舔唇的声音来。 “滚。”梁劼侧头转向身旁的女人,心里也有几分火气。当自己是什么三人天团么?非要这么舔上来,烦不烦? 匆匆一瞥,梁劼原本有些凶的表情顿时散去,脸上化作了呆板的雕像,瞳孔瞬间缩小。 眼前这位叫了他三次的女人,面容美艳,容颜魅惑,尤其是勾向左侧的笑容,以及波纹流转的眼眸。黑衣女人挺了挺她傲气的上围,浅笑轻吟:“小哥哥,你好大的脾气啊。” “祝仙子……”在这时候,看到独自一人的祝青瑶,梁劼心中警兆丛生,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转为灰雾形态。 他还从来没有真正观测过祝青瑶的实力。 祝青瑶尽染蔻丹的食指触碰到梁劼唇上,梁劼能直接感觉到她的光洁柔滑的皮肤。 “若是你讨厌奴家,尽可以提出来。干嘛叫人家仙子来侮辱人家呢?又或者你真喜欢侮辱人家,我们可以换一种更有趣的方式。” 美艳的容貌,前后的挺拔,发嗲的柔声,足可以让世间绝大部分男人直接流鼻血。 梁劼不在其中。至少现在不在其中。 他看到祝青瑶的修为。同样的,也是黑骷髅! 什么旖旎的念头都在这份实力面前荡然无存。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会想着向女王亮剑? “祝……青瑶,真巧啊。”梁劼抑制住脸上的抽动,尽量平静地说。 大乾人,对直呼其名没有什么抵触。祝青瑶嫣然一笑:“并不巧呢?人家可以看到你怎么进的院子,怎么鼓捣出动静,怎么从后门逃走。” 梁劼脸色剧变,十分警惕地朝着四周看去。 “放心了,不会被别人听到的。法,不入六耳。” 也许是错觉。祝青瑶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并没有那种魅惑的语调,反而坚定有力。 梁劼看着祝青瑶,脸上阴晴不定。祝青瑶到底是什么目的? 祝青瑶又笑了起来,似乎她从来没有严肃过:“放心。所有靠近你的人之中,奴家才是唯一和你站在同一边的。因为,我们才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人?”梁劼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同样的人。” 祝青瑶再次肯定,目光一转,灼灼盯着梁劼,带着骄傲和得意:“我本来也是去救李昭麟的。” “为什么?”梁劼挑起眉头,他不知道祝青瑶说的可不可信。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会有一天,你自己就会想明白的。” 祝青瑶眨了眨左眼,说:“放心回家吧,小哥哥。暮光者不会来找你麻烦。说起来,你这手段,真是有够粗糙的。真当暮光者没有中阶修行者了吗?” 中阶修行者,也就是指通玄、筑基、先天三个境界。 梁劼并没有和这种层面的对手交过手,有时候难免想当然了一点。 “放心,有奴家呢。记住奴家为你做的一切哦。到时候,可一定要把心中的位置给奴家留一个。”说完,祝青瑶冲着梁劼一个飞吻,然后好像很害羞一般,捂着脸跑掉了。 祝青瑶到底是什么人? 李昭麟没有说谎。因为他的谎言没有意义。他真要说谎,完全可以说出给符合现实的谎言。过于离奇的事件,只会让人怀疑他的说法。 李昭麟没有说谎的话,那么祝青瑶应该和他没有太多交集才对。祝青瑶真是同伙,在其他任何下手救他都行,何必等到来了兴原府以后? 在兴原府救他,只能是一个目的。与梁劼相仿,调虎离山。祝青瑶要干扰暮光者的注意力。 调虎离山是为了什么,梁劼还不得而知。 他凝眉思量一阵,忽然愁云散开。 往好处想,现在他的靠山喜加一! 笑傲江湖 第八十五章 赵星颜的身份 “他有没有什么靠山?” 赵星颜的府邸书房,灵光灯将屋内照耀得不见黑暗。 灵光灯,自然也是大乾特色的灵物,与留影珠的地位差不多。它比油灯亮堂许多,而且不会忽明忽暗。 摆在书桌上的灯,照在万全德的侧脸,在赵星颜秀美的容颜上留下一道巨大的阴影,落在她妖异美艳的海棠纹身上。 万全德摇摇头:“他就一个人闯了进去,没有一个帮手。说来也奇怪。王婶的化妆水平,哪有这么神乎其技。可他每次扮装上,很难被认出来。” “劼哥这么勇?一个人装成暮光者就进去了?我敢说老万你都不敢。”赵星颜瞟着上方的横梁,在脑中略微想象一番当时的画面。 “是呀,劼哥超勇的。老万可只有一个脑袋,还有留着吃饭。可舍不得就这么送死。”万全德也是声调有些尖。既有几分佩服,又有几分哂笑,匹夫之勇! “是是是,你下来多吃一点枸杞茶,好好养生,可别随便死了。” 赵星颜有些不当一回事的讥讽了两句,说道:“暮光者就这么蠢,真就被人大摇大摆渗透进去?皇帝的密探这么废物?那我怕他们做什么?” 万全德连忙伸出双手,做出阻止的模样:“姑奶奶,你可别去作死啊。我怀疑梁劼也是修行者。他的技能与伪装有关。这是他第二次装扮以后,别人完全不起疑了。” 赵星颜颦眉沉思。 “我也是等到他出来以后,一路跟着他与夏州人驾粪车逃走以后,才慢慢琢磨出来,这是何人。仔细看,连暮光者的衣服都不太像,怎么可能混得进去。只有可能这是他的技能。”万全德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赵星颜听到粪车的时候,干呕一声,柳眉倒竖:“好恶心。” “他与那个夏州人什么关系?”听完后,赵星颜若有所思地指出重点。 “看不出来。或者说从外在表现来看。他们很可能没有什么关系。”万全德摊手说。 赵星颜抄起烟斗,放进嘴里:“不对。我觉得可以从他平时行事的蛛丝马迹看出来!” “主人,你说他是什么人?”万全德心中有很多模糊的答案,可以他对主人的了解,应该都不是对方的答案。 “他与北庭人势不两立!” …… “阿嚏!” 回到平福巷小院的梁劼打了一个喷嚏。这都初夏了,总不该是感冒了吧。 穿着梁劼主张的宽松睡衣裤的小芷说:“有人背后说你坏话。” 梁劼颔首,这倒是很有可能。暮光者现在估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过一遍了。梁师文先生,不好意思了,这口锅,你们老梁家背好。 “我知道骂你的人是谁。”小芷整理床榻,准备上床睡觉了。 梁劼随口问:“是谁?” “北庭人!”小芷斩钉截铁地说:“北庭人最恨你。因为你与北庭人势不两立!” 梁劼一把将两人之间的帘子拉过去:“好了,早点睡觉。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长高。” 我与各位无冤无仇,为何大家都把我当好人?我哪里与北庭人就势不两立。我“挑拨”北庭人也好,还击北庭人也罢。都是为了挣钱,好不好? 傻啊?娱乐圈的人愣是给你捧成好人了? 我不是好人,你们才是好人,你们全家都是好人。 “我不是小孩子了。”小芷的声音很小声,底气很不足的样子。 小孩总喜欢装大人。大人又希望自己还是小孩。 “咚咚咚(停顿)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梁劼推开门走出去,与许康一起坐到天井的桂树下。 “锅,我打听了一大圈。关于赵星颜,你可能搞错了。”许康小声说着。 许康并不是一个适合打探消息的人。但这件事,梁劼不放心让石昆去做。 “她不是太贞公主?” 太贞公主,皇帝的同母姐姐,帝国的长公主。被皇帝用来与前首辅王太岳联姻的工具人。嫁过去以后,王太岳的幼子就病逝了。于是她成了一个寡妇。 赵星颜,姓赵,公公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自己又是寡妇。与太贞公主倒有很多相同之处。 这个太贞公主是个很神秘的人物,大乾百姓对她多持同情态度。因为王太岳死后,王家被抄家的时候,皇帝准备将王太岳的孙子一起关进监狱,就是她去叩宫门,跪求皇帝慈悲。 大家同情王太岳,自然就同情她。不过,那以后,她就没有什么消息了。 有传言说,她在王家守节,终生不见外男。也有传言说,她出家当了道姑,去一处仙宗修行去了。还有传言说,她其实已经被赐死了,只是秘而不发。 大乾民风开放,对守节看得比较淡。但不管是寡妇还是鳏夫,为爱忠贞,还是值得一提的事。 其他传言则都代表百姓对她的同情了。 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最后一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已经是鼎坤六年,也即是八年前。 梁劼基于赵星颜与太贞公主的相似之处,怀疑起她的身份,这也是合理的。 只是这次他猜错了。 许康颔首:“我打听过了,太贞公主叫赵汀,这是很多人都晓得的事。” 梁劼凝眉,想要说点什么。许康接着说:“不过我另外听到一个有意思的事。承王舅舅有个女儿叫做谢馨妍。馨妍、星颜,听起来是不是差不多?” “谢馨妍嫁的是前礼部侍郎的儿子,她夫君去年过世了,膝下无子。” 同样满足公公很厉害的寡妇。赵星颜真是承王余党? 梁劼的眼睛眯了起来。 承王赵温与宣王赵法夺嫡的事,这可是一个乱摊子,谁卷进去谁死!尤其是宣王赵法登基都十四年,还反宣复承么?天地会都没这么敬业。 何况,现在梁劼自己的麻烦已经多得招架不住了。 只是,他实在想多了。 他什么麻烦都没有。祝青瑶的善后极为干净,他一定风险都没承担。 等到下一旬,新一集朱一旦上映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赵星颜和祝青瑶。 赵星颜依然请他吃饭,当然又是喝大醉伶仃。 祝青瑶依然跟在莫伐同后面,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冷面女卫……不对,她哪里平了?明明横看成岭侧成峰。 李昭麟在那一夜以后,也是消失在兴原府。饶是暮光者的手段,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只是,太平并不是这么容易真正地到来。 笑傲江湖 第八十六章 跑路 初夏的末旬,空气已经洋溢着热浪。 每日金色的日光耀在空中,都是一道炫目光环。 大乾虽然有很多黑科技……嗯,应该叫黑仙术才对,终究没有短袖t恤的打扮,也没有电风扇或者空调。 考虑到仲夏的骄阳,梁劼带着自己的“团队”一连排了三部戏。腰里怀揣着存稿,心里一下就觉得日子舒坦起来。 兴原府的留影戏依然如同雨后春笋,哪怕放眼过去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只能说,市场潜力极大。 乐道居那边也传来一些说法,他们自觉已经很强了,与茗香楼也是不遑多让。茗香楼不过是仗着名气,才处处压他们一头。 这个说法其实还真有道理。乐道居的戏进步神速。娱乐圈不是什么高端产业,要成功无非两件事。一是砸钱,二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乐道居这两件事都做得不错。北竹帮可不是在兴原府没有背景和势力的小角色。 编剧,他们有著名的剧作家,也有踊跃的不第秀才。故事与梁劼的风格迥异,也能吸引很多爱好者。 娱乐,就像美食,永远不可能只有一种风格。佛跳墙再美味,可架不住有人爱吃麻辣火锅,提拉米苏,炸鸡可乐。 音乐,他们吹拉弹唱个个在行,曾和梁劼合作过的张荣、杨昭、陈建除了张荣,另两位都被其网络麾下。 演员,戏班子去敞开了挖人,演技一板一眼,与留影戏略有一点不搭,可这种介于留影戏与戏剧之间的严肃风格,很受好评。关键是别人是真有演技! 后期制作上和梁劼还有一定差距。但质量真是不输梁劼了。就连莫伐同与赵星颜也都纷纷赞了一句。 赵星颜更是一脸戏谑地说:“虽然姐更喜欢你的戏,不过别人可真不比差多少了。你好自为之吧。” 而吹捧乐道居最甚的,是梁劼的老熟人,尹平澜。 尹平澜在《兴原杂报》亲自撰文,夸了一笔乐道居留影戏,更高雅,不似别家低俗。本来这个别家可以指其他任何一家,可在尹平澜隐隐暗示之下,明眼人都觉得是在说茗香楼。 大乾是有报纸的,不是日报,大约可以算半旬报,五天一发。在读书人中,多少有些影响力。 尹平澜过去点评戏剧的文,就得到了许多好评。在这个领域,他可比梁劼权威大多了。 不知道他是真正觉得乐道居的戏好。还是觉得乐道居有三分戏剧的风格,与他们是天然的盟友。又或者,他就是单纯想给曾经击败过他们的茗香楼添一点堵。 这些对于梁劼,根本不算个事,在被黑暗中的未知敌人注视着的时候,他觉得就挣点小钱,也挺不错。并不想更进一步把自己曝光在所有人面前。 暮光者,让人忌惮啊。 …… 带着团队回茗香楼接小芷。现在小芷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梁劼外出拍戏的时候,都是让小芷留守,独自卖票放映的。 刚刚走近,梁劼就看到一个暮光者从内里出来。 霎时只觉背后一凉,头嗡的一声炸开。暮光者找上门了!这次只怕是真的事发了! 梁劼迅速低下头,避开那位冷峻小哥环视向周围的目光,低声说了一句:“我有点事,你们先进去。” 石昆愣愣地点点头。阮素有些愕然,只是她从来不会质疑梁劼什么。只有许康的目光充满疑惑和审视,又挪回到了远处的暮光人身上,若有所思。 梁劼心中一个大写的“危”字,哪还关注得到旁人的脸色,转身就疾走。 走到拐角之处,余光扫向站在门口的暮光者小哥。小哥正伸手拦下阮素。梁劼脸抽了抽,他这是需要连坐的吗?再连坐也连坐不到雇的小工吧? 心中忐忑,却也没有办法。只希望,暮光者讲一点原则,抓他就抓他,切不要迁怒到阮素身上。 脑中念头急转,步子已经踏出,人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转向了十字路口的一侧。 稳住,不要慌。 李昭麟一个凡人都能从暮光者的追捕中逃脱,他可是一个开悟境的高手……好吧,算不得高手,可也是实力不错。他也该能逃走。 身上还有二十来两,放在家里的钱只能不要了。现在就离开兴原府。这个念头他已经想了很多次,也规划过很多逃跑线路。 最终的决定是往夏州跑。夏州缺粮,正常人都不会往夏州跑。他反其道而行之,暮光者决计想不到。 小芷只能自求多福了。许康应该能找到自己剩下的那笔钱,说不定会继续收养…… 等等,他想这些干什么?他管小芷去死啊。要管也管阮素吧…… 不错,要是此时牵连到阮素,他又该怎么办呢? 找一个人帮他!三个女人的名字瞬间从他脑中闪现而过。 祝青瑶知道他最多秘密,貌似最好的人选。可祝青瑶一般情况死死跟着莫伐同。 赵星颜若是承王余孽的话,躲她还来不及,还敢主动勾连她么?到时候满门抄斩……好像和秋后问斩一个意思。他的户口本就他一个了。 符云尘……其实才是真正与他有利益纠葛的人。选她没错。 这些想法都有道理。更有道理的是,他只知道符云尘的落脚之处,剩下两位,他根本不知道上哪儿找。 符云尘,也是在上次来收账的时候,他终于拦住问了对方联系地址。每次都说有事找她,不留联系方式,你说个得儿。 念头在脑中渐渐化作了结论,梁劼抬头看了一眼当前的位置,准备转向前往黑骷髅符云尘所在的地方。 转头的同时,他看到了街对面一位黑斗篷的黑衣人。他见过这个英俊小哥已经三次了。 他微微皱眉,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将视线挪开,自然而然地拐了一个弯,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一旁转糖人的小摊,笑吟吟地要从路口的常俊不远处走过去。 慢慢逼近,梁劼发挥出他作为导演以来最好的演技,将若无其事写在了脸上。 果然,常俊看了看他,没有任何反应。 梁劼表情、步伐皆如常地走了过去,离开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一只黑衣袖中的手,挡在了他面前:“等一等。” 笑傲江湖 第八十七章 仙子之家 初夏的绚烂并没有随着日光照进这并不宽敞的小巷。 这条不过宽约八尺的后巷,显得萧索破败。 常俊右手拦在梁劼身前,左手却撩开斗篷,按在刀柄上:“等一等。” “有什么事吗?”梁劼神情自若地转过头,看向常俊,只露出一丝淡淡的好奇。 常俊微微皱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梁劼挠头:“那兴许是吧?我在街上倒遇到过好几次你们这种打扮的人。说不定,大家真就在哪里见过呢?” 常俊微微颔首,将手放下:“是这样吗?我怎么不叫我为阿瑟了呢?” 此人的特点就是记忆力不错。他初看梁劼还只是眼熟,现在已经想起了更多。 梁劼心中有些慌乱,面上还镇定得很:“阿瑟你记忆真好。我愣是没认出你。阿瑟是我家乡土话,说出来有点丢人,连姑娘都不好搭讪,哈哈。” 常俊也跟着笑起来:“这倒是。大城市的姑娘嘛,最瞧不起乡巴佬。”说着,便要不经意地拍向梁劼的肩膀。 梁劼依然是赧然摇头:“还是官爷有经验。” 话未落音,他就感觉到肩膀的力量陡然加大。 常俊脸上的笑容依然消散,清冷地说:“不过,我还觉得你有些像冒充老王闯我行辕的人!你还是跟我回去喝一杯茶吧!” 常俊是开悟境。他的开悟点,全部加在了判断和观察上。所以,他才能只见过梁劼一面,就能隐隐差点看穿梁劼的真身。 这一次撞上,他的印象进一步加深!当然他还不能笃定。可梁劼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 于是他直接动手了! 梁劼动作极其诡异地一缩,然后一个后空翻转了开去。今日记忆的组合动作,是一个保命技。在他救出李昭麟以后,每天携带的都是保命技。 常俊腰刀在手,已经朝着梁劼砍了过来。梁劼再次使用同一个技能疾退开。 这种单一的模式,偷袭使用,往往能够一击得手。可频繁当做主要招式,未免就有点小觑天下英雄了。 之前暴打那荣若,是因为北庭人狐假虎威。常俊这样的暮光者成员,武艺和经验都十分出众。这一刀差点就削中了梁劼的大腿。 梁劼也是一惊,他缺的就是真正的对敌经验。之前很多次,也经常是险象环生,最后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他也顾不得这么多,转身就跑。 直到跑出数十丈,还完全感觉不到常俊逼近的动静。不觉心中越发觉得心虚,边跑边回头望去。这个动作,实战是大忌。 梁劼实战经验一般,自然考虑不到这里。 回头一看,他却是惊呆了。 常俊仍在刚刚差点劈中他的原地。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呈弓步。左手握拳收在腰间,右手一刀平直刺出。 这正是常俊刚刚砍他的姿势! 那么,他在摆什么pose? 梁劼甚至觉得这个景象太诡异了,甚至连逃跑都不怎么香了。又看了十余息,确认了常俊依然保持这个帅气的姿态一动不动,这才拔腿就跑。 梁劼自然不知道,他远去以后,从常俊身后的角落里,走出一位虬髯的白胖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重新遁入黑暗之中。 …… 城北的丝竹巷,名字听着别有悠韵。其实是一处又脏又乱的地方。沿途走来,两侧的墙上各种污痕,脚印、尿渍、还有很多没法分辨的印记。 在其他地方,很容易被驱逐的乞丐,在此处也有不少。三三两两散落在路边。梁劼经过的时候,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梁劼还是第一次来此处。他有些怀疑符云尘是在耍他。如此美貌出尘的仙子会住在这个地方。小隐于野,大隐于朝。仙子隐于垃圾堆? 走到过了柳树的第三间屋子,梁劼皱起眉,这间屋子看起来与丝竹巷的每一间都差不多,完全看不出像是住着一位仙子的模样。 叩响门,里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她肯定给的是假地址……我特么。 梁劼心里暗骂一句,不觉有些窝火,直接一脚揣在门上。 “你踢门做什么?”一个清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愕然转头,一袭梨花般的白衣就这样出尘地站在他面前。衣袂飘飘,裙带飞舞,既是美若画卷,又是英气如剑。 “符仙子,救我!”梁劼立刻将刚才心中的腹诽抛诸脑后,激动之余都不忘一脸谄媚。 符云尘微微颔首:“进来说。”说罢,脚下蓝焰闪烁,她的身影已经飘然消失。 接着,里面就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 “咦。”符云尘的轻声轻叹传来。不知道有什么,能让这位黑骷髅级别的仙子惊讶。 然后又是更大动静的开门声。 “哼!”里面的声音显然有些动怒,也不知道她在怒什么。 须臾之后,仙子再次出现在梁劼面前,这位身材高挑的女人一把揪住梁劼肩上的衣服,声音隐含怒气地说:“跟我进来!” 一个闪现,两人出现在了围墙的另一面。 破落的小院,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外面干净。可灰尘却厚得很,很多地方连本色都快看不出来了。院子角落杂草丛生。院中一棵柳树半死不活。 这就是仙子的居所么?厉害厉害。 梁劼转头看向大门。 符云尘有些生气地说:“变形了!门闩抽不出来了。” “你什么眼神?我进出从来不需要拉门闩的。”符云尘看着梁劼目瞪口呆的表情,更生气了,星眸里露出一丝凶光。 梁劼倒吸一口冷气,身上被打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进来!”符云尘跺脚,背负双手走入屋里。 所幸,这道门没有也打不开。 走进屋内,梁劼立刻咳嗽,一股浓郁的灰尘的味道。 他环顾屋内。蛛网、灰尘,简直像是几年没人住过的屋子。 只有床榻上,有一个明显干净的地方,大小刚好能容下符云尘这样身材团坐下来。 仙子的家,就是这样吗? 如此邋遢! 恐怖如斯! 笑傲江湖 第八十八章 速效断气丸 “坐下说。” 符云尘自己团坐到了床榻,轻轻一翻腕,指向一张凳子。 这位梨花仙子芊芊素手,仪态万千,星眸流转,满屋生辉。 生辉的小屋……加深了对比。 梁劼看着灰比沙坑还厚的凳子,憨笑着摆摆手:“仙子,不用坐了,我直接说重点。这件事很急。” 符云尘有些在意,声音清冽:“我讨厌我坐着的时候,你站着。坐下说。” 第二次说出同样的话,声音里就有一阵冷厉的威仪。 梁劼赶紧用袖子将凳子上的灰揩去。刚要做下去,瞟见符云尘微微颦起的凤眉,眸中的生气一目了然。 他有些心虚,哈哈哈三声怪笑,说:“俗了。我俗了。难以体会仙子的境界。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说人话。欺负我没读过书吗?”符云尘脸色更冷了。不光是衣如梨花,脸也如同春雪一般。 “哈哈哈。”梁劼笑得更尬了:“我想着仙子本该出尘脱俗,看来是我俗了。仔细一想,仙子的名字就暗含玄机。云尘,云尘。云既是尘,符云尘,拂去云尘,即见青空。” “这就是你说的人话?云怎么就是尘了?”符云尘面色愈发凌厉。 额……梁劼哑口无言。云是水蒸气的水分子,聚集在空气中的微尘周围而形成的。可这好像太科学了,修仙少女懂个啥。 “真是颇有禅意的好名字。”他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头上的汗珠都渗出来了。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呵呵。”符云尘的笑,已经赋予了这个词另一层意思。 “你可千万别说这是因为我爹我娘很会起名吧?”她语气的讽刺意味实在明显。 梁劼又不傻,知道有些不妥了。只好继续瞪大眼睛,一脸憨笑。这是他从许康身上学来的。 “我爹姓符,我娘姓云。他们翻了一本书,翻到一个尘字。于是有了我的名字。怎么到了你口中,这就成了不得了的好名字了?”符云尘星眸炯炯,看着梁劼,一脸嘲笑。 这个人怎么这样,对个彩虹屁都这么较真。这副认真的样子,就像是自己欠了她很多钱一样。 梁劼一屁股坐下,懒得再说各种客套话,直接切入主题:“仙子,你是答应要罩我……” “不是。”符云尘轻描淡写地否定着。 在梁劼突然指着她,想要说点什么之前,她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不是,你能不能不要叫我仙子,听着不像好话。既然我们是合作伙伴,已经这么熟了。我告诉你的绰号,允许你用这个称号来称呼我。” “情女。” “哪个情字?”梁劼沉吟片刻,小声问。 符云尘连绰号都肯给他说,这是典型的表达信任的意思吧。 “多情的情。因为我很多情的。”符云尘说这话的时候,英姿飒爽,一脸冷峻,倒像是一个神武的女将军。 梁劼眼睛转了几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是无情女,而是情女。你哪里多情了? 梁劼内心吐槽了几句。然后咆哮起来:他到了现在一句正事都没说出来。这符云尘打岔的功夫实在太强了! “好的,情女。没问题,情女。现在我想你帮我两个忙。第一,我要离开兴原府跑路,你帮我。第二,我想你帮我救一个人。”梁劼一口气说了出来,不给符云尘任何打断的机会。 说完以后,他死死盯住符云尘的星眸,想要在对方开口前就看出她的决定。 符云尘只是颦住眉头:“既然是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梁劼张大嘴,嘴唇与舌头快速翻动,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却又像是一瞬间骂了几十句出来。 符云尘此时倒真如仙子一般,一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模样:“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劼略一思量,决定对符云尘说出大部分真相:“情女,有人在找我麻烦,这你应该知道。现在,我怀疑真正的幕后是暮光者。” 他看到符云尘的表情无惊无怵,心里稍稍放松,声音也放缓了一些:“现在他们可能查到了我,我只能跑路了,他们还查到……” 果然,只要不憋着一口气说完,符云尘就会插话:“他们能确定你这个人,还是只能确定某些模糊的特征。” “他们应该对我的长相、姓名、现状都一概不知。他们估计只知道我的生辰八字。不过现在有人已经见过我的脸了。”梁劼沉声道。 符云尘原本有些凝重的凤眉立刻舒展开,恬静的面容如梨花展颜。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抛给梁劼:“赶快把这个吃了,一切就能解决了。” 梁劼接到这个白玉一般光洁的瓷瓶,上面青花纹路清晰考究,一看就是好东西。这玩意要是弄一个去蓝星,搞不好一拍卖,就可以买一套房。 瓷瓶的底部,则是一方红印,印着一个“无”字。 梁劼看向符云尘的眼眸,情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他感觉吃下去。他抽出木塞,抖出里面的药丸。 整个瓶子里就只有一颗药,小拇指大小,黑不溜秋,毫不出奇。他一口将药放入口中,清凉中一丝回甜。 直到吞入腹中,他才继续吞咽着唾沫,帮助缓解喉咙的不适,低声问:“情女,这是什么药,吃了有什么作用?” 符云尘伸出手,示意梁劼把瓶子还给她。 “这种药可是三年才能炼一颗,我原本是想留给自己的。不过谁叫我对你很馋呢?连唯一的一颗,都送给你了。你可不能对不起我。”她看着手上的瓷瓶,有些惆怅地感慨着。 “这么珍贵吗?仙……情女,你对我可是太好了。” 既没有感情,也没有技巧的粗糙“感谢”完,梁劼又认真地说:“那么,这个是什么药呢?” 符云尘将瓷瓶小心放入怀中,这才盈盈一笑:“速效断气丸,只要你断了气,别人还怎么找到你呢?” 咳咳…… 梁劼捂着胸口,目光涣散。 符云尘,你特么…… 笑傲江湖 第八十九章 驾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梁劼筹措了三十息的时间,短短时间里他想到了最少十句可以骂得符云尘破防的话。 大姐,虽然我彩虹屁拍得不好,每每暴露你是一个文盲的事实,可你用不着直接给我下毒啊。 金莲,我不是你的大郎啊! “吃了有什么感觉?”符云尘认真地看着梁劼,目光灼灼。 玛德,你来试试! 沉默半晌,梁劼捂在胸口的手,在全身上下游走了一遍,有些迟疑起来:“没什么感觉。” “这药是见效慢,还是假药?”梁劼脑中腾起一丝希望。至少符云尘的样子,看着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鲁莽了。符云尘要杀他,好像根本不用这么复杂。小仙子发一个火,他就可以狗带了。发火,字面上的意思,法术火焰! 符云尘傲娇地哼了一声:“假药?你知不知道这药有多贵重。我都舍不得吃,便宜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情女,你也想要断气?”梁劼觉得他们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疯子。 符云尘的纤柔玉指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但愿我不需要。” 顿了顿,她又慢慢说:“但愿给你吃了,我就不需要了。否则,真是大劫将至。” 梁劼眼眸转动,不知所谓,小声问:“那么,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断气是什么意思?”他觉得怎么看,符云尘都是想要他的命。 “断气就是死了的意思。你不是读过书吗?这都不知道?”符云尘挑起凤眼眼角,嘴角也微微勾起,如果不是说着这么无情的话,真是很漂亮。 话说,她怎么叫情女了?缺什么叫什么,是吧? 噎得梁劼说不出来话,符云尘微微歪了歪头,很是得意的样子:“断气,就是断绝气。人,就有一道气。这股气,对于凡人,甚至绝大部分修行者,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感知不到。我也不能。” “可擅长卜卦和望气的修行者,就能根据这道气找到你。暮光者就有会望气的人。断气,就断了他们通过你的气找到你的可能。”符云尘见到梁劼目瞪口呆的表情,笑意愈加绽放起来。 梁劼恍然,这样暮光者想要找到他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符云尘确实为他解决了部分麻烦。 只是那位英俊小哥回去以后,发出通缉令,对他来说也是很难受的吧。 符云尘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而我的速效断气丸,还有更佳的作用。最近两位对你当面产生过敌意的人,会遗忘你与他之间的过节,除非有人提醒。” “所以,吃了断气丸,你就之前的麻烦基本就可以一笔勾销。直到你因为别的事被人找上。” “别想跑路,有我在,你哪都不许走!乖乖给我留在兴原府,给我办事!继续拍留影戏,不好么?”原本托着她苹果下巴的手,挥到空中轻握成拳,英武的笑容显出几分霸气来。 你图什么啊?图我长得帅?图我有钱?图我高大?图我会舔? 不对,她肯把断气丸这样的宝物给我,是因为我可以助她度过劫难! 这样的话,梁劼接下来的话就说得理直气壮了:“不行,情女。我马上就会被人提醒起来了。暮光者很快就会想起我。他们抓走我一个朋友。我的朋友不会遗忘我的,严刑之下,我又暴露了。” 符云尘猛然站起身来:“那我们立刻去解决这个问题。” 素手扯住梁劼的肩膀,下一刻他们已经闪现出了又脏又乱的小屋。 “先去茗香楼,了解一下情况。” 梁劼觉得自己有点坑符云尘。这等于是直接挑动她与暮光者相斗了。从暮光者手中抢人,这和谋反又有什么区别呢? 朝廷掌握的修行者高手,暮光者并不是最厉害的。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大成境高手!这是上三境的层级,就连那位隐遁在兴原府不出的超级高手陈无双也难以比拟。 不过,阮素必须救。坑符云尘一下又怎么了。她白嫖自己那么久,该结一次账了。 什么?她帮忙杀五爷张晓丽的时候已经结过一次了?那再结一次,又有什么错呢? 梁劼默默点头,在不断闪烁之中,问出一个问题:“情女,我请教一个问题。有没有一种法术,可以把人定在原地。” 对于常俊为什么忽然不动弹,他心中还不太清楚原因。 “有,道修五阶法术:定身。筑基境可能习得。”符云尘又恢复了清冽的声音。 筑基境的道修? 我什么时候认识这么雕的人了? 首先排除赵星颜和万全德。他们都是开悟境。 结论很显然,只能是祝青瑶! 梁劼一顿分析猛如虎,开局逗笑吴彦祖。这一波,直接白给。 “不是每个筑基境道修都会定身。道修在每一阶可以学会一个法术。五阶法术是日焰、影刃、唤灵和定身。”符云尘对自己读书少一时很介意。 梁劼一提,她就急了。 而她自己很想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一路上她很认真地向着梁劼介绍道修。 “日焰造成直接法术伤害,影刃给自己配备一把法器甚至灵器级的武器,唤灵召唤五行之灵协助作战,定身可以定住敌人。境界差越大,效果越好。” “选择哪一个法术,与道修对自己的定位有很大关系。尤其是筑基境的第五阶,四个法术风格迥异。个人风格显然明显。” “道修到了最终的渡劫境,可以学会九个法术。道修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法系!” 这些话,有些梁劼不清楚,有些则是与许康闲聊时也提起过的内容。 符云尘一路充当着教学指导,两人出现在茗香楼前。符云尘一把将梁劼抛了进去,自己则轻抖一下洁白的衣裙,负手慢慢走入其中。 人在空中的梁劼脸抽了抽。这人很喜欢摆谱啊!总要拿捏一下高冷仙子的范……却又不喜欢仙子的称号,拧巴! 坠落到一张空闲的长凳上,直接嗑得腰疼。 梁劼翻身爬起来,大喊一声:“阮老板,阮素呢?” 阮素,你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他驾着七彩祥云……从西天请来了小仙女。 笑傲江湖 第九十章 是兄弟,就来砍我 一双晶莹的眼睛,如同小奶猫,有些懵懂,有些莫名。 刚从后院走出来的阮素怯生生地看着右手扶腰的梁劼,不安地扯着自己衣服的下襟,指了指背后,满脸绯红地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我去……了。” 去上厕所了。可她怎么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说出来。 她只不过是在放映的时候,偷偷去了一次茅厕,里面不是还有小芷吗? 怎么就被梁劼逮住了,看他的模样还气势汹汹的样子。阮素有点害怕,又有点委屈。 她看着梁劼面目扭曲地三两步就窜到她跟前,一掌就朝着她呼过来,她委屈得都要哭了。上个厕所都要打人。 比她婶婶加堂姐还可怕了。 手掌没有奔她脸去,而是拍在她肩上。 梁劼有些兴奋:“你没事吧?” “没……没事。”阮素看着梁劼,心里的委屈和不安慢慢散去。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他在关心我。 “暮光者找你是什么事?”梁劼压低声音问。 “他只说:‘你就是阮清的女儿?’阮清是我爹,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他了。他瞪了我一阵,就走了。”阮素也同样小声回应着。 和梁劼无关? 甚至他若是没这么敏感,肯多待一会儿,他都能看到暮光者离开。 在他陷入沉思之际,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肩上。回头望去,就看到符云尘清冷的怒容。 “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她殊无笑意的脸泛起寒霜。 “我可以解释……”梁劼预感到些许不妙,赶紧申明。 下一刻,被仙子铁拳砸到脸上的感觉让他铭记了一个月。 “你打他干嘛。”阮素有些不高兴地嘟嘟嘴,小心地扶着他。 符云尘根本不想理会他们,直接脚踏蓝焰,消失在茶楼。只余下所有茶客惊讶:“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兴原府很久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角色出手了吧?” 梁劼顶着左眼的黑眼圈走到阮正面前:“阮老板,那些暮光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茗香楼是不是惹了什么大麻烦。别连累到我的留影戏啊。”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无耻之尤? 阮正一脸装出来的无所谓:“问我那死去弟弟的事。鬼知道他闯过什么祸。你要是怕被牵连,你就别让阮素做了。我安排伙计来给你放,阮素来帮我就行了。” 梁劼拱手,他觉得自己都够无耻了。这位更是重量级。当自己是劳务派遣公司吗?梁劼甘拜下风。 暮光者只是问话,甚至没有把人抓到行辕去拷问。应该问题不大,最多就是阮素的父亲,可能知道什么线索,来例行问问罢了。 阮素的父亲死于八年前。暮光者要查的事情至少是在八年前的,那基本可以肯定与梁劼无关。他只是虚惊一场。 只是八年前的事,又和李昭麟有什么关系? 或者这次的事是因为八年前的事,李昭麟只是一桩突发事件。 李昭麟可以是突发事件,那么阮清有没可能是另一个突发事件呢? 阮清是什么人? 阮素自己都说不明白。只说小时候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听阮正说,阮清以前在外地行商。 梁劼尝试给阮清一个速写。线索很少。 比如根据阮素的名字。 儿女的名字可以从一定侧面还证明起名者的心态。比如梁劼自己,一个不太常用的字,这就代表梁师文很想表露出自己是个读书人。 只怕每次还要给人解释,不是英杰的杰,而是左吉右力的劼,而后再吊几句书袋。本质是满足他自己装逼。 阮素的名字有些平常,实在看不出什么。 根据阮正来判断么?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阮正阮清两兄弟也未必就有多少除了相貌上的相似之处。 其他的信息,一个行商,死得很早,死后不久老婆也一并去世,都是无效信息。 阮素说起父亲,情绪很低落,梁劼也不忍再继续盘问。 何况他和阮清应该完全不相干。就像他和李昭麟完全不相干一样。 陡然来的危机,又陡然消失。一切都起源于梁劼自己的杯弓蛇影。他承认他确实有点ptsd了。任何一个人因为同一未知攻击搞三次,也不会比梁劼好多少。 不过,他的直觉依然觉得暮光者对他构成威胁。 石昆组织的乞丐,对暮光者的监视并没有停止。现在兴原府到处都是夏州过来的乞丐。监视倒没有引起暮光者的怀疑。 …… “锅,你咋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呢?” 几天过去,最先对梁劼感到奇怪的是许康。他一脸憨笑地看着梁劼,露出白牙。 梁劼无精打采地瞥了他一眼,许康又在数钱。拢共也就十来两。他一部戏挣二两,一个月三部。房租八百文。 一个月就能攒四两多。这样的人放在兴原府也算是中产了。所以只需要十六年就可以在兴原府买一套郊区二进的民房。 也不知道他在乐呵个什么劲。 “那你能不能解释,你又为什么每天都喜气洋洋的呢?”梁劼坐在桂树下的石台上,斜靠着桂树,漫不经心地问。 “以前莫得钱。现在有钱了,我在想,以后可以娶一个媳妇了。”同样靠着桂树的许康将几块银锭都拢进袖子,笑眯眯地说。 梁劼不说话,抬头看天。 半晌之后,许康小声问:“锅,你是不是喜欢阮素?” “嗯?”梁劼歪头审视了许康一眼。 “我也要找一个漂亮的媳妇,嘿嘿。”许康抱着双腿,眼中满是期待。 “呵。”梁劼笑得足够假。比起他这平平无奇的容貌,许康都还差一大截,有这幻想,还不如去喝酒。喝醉了什么都有。 “锅,你是不是担心暮光者。你怕他们找阮素的麻烦?”许康依然在笑,目光却清澈无比。他一向很聪明,梁劼不说,他也能看出来。 梁劼眯起眼睛,腾然从石台上站起来,一脚将木凳旁的剑踢给许康:“拔剑。你知道得太多了,来打过!” “啥子意思?”许康有些莫名。 梁劼嘴角勾起龙王笑容,已经抄起了院子里扫树叶的扫帚,毫不迟疑,朝着许康横扫过去:“是兄弟,就来砍我!” 许康就地一个单手侧翻,避过这一击!剑未出鞘,当即就一招还击回来。 剑棍相交,许康一脸茫然:“锅,你要干啥?” 笑傲江湖 第九十一章 先升带动后升 “你们干什么啊?” 林嫣回来的时候,看到灰头土脸的两个人,一人一拳锤在肩头,然后替两人把身上的脚印和灰尘都拍干净:“你们不是好兄弟,怎么就打起来了?” 许康直到现在还一头雾水:“我都不晓得,我刚刚说到阮素,梁锅就要打我……” “呀!”林嫣瞪大眼睛:“康哥儿,你对劼哥儿的女人感兴趣?” 许康跳起来:“林姨!” 林嫣压低声音说:“就算你感兴趣,你悄悄去勾搭嘛。你怎么好当面说出来呢?” “林姨!”梁劼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 亏我觉得你是我大姨!看来你确实是我大姨,可你是许康亲妈啊! 叶天也审视着两位:“到底怎么的?两个人加起来都快和我一样了,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许康看向梁劼。 梁劼将扫帚一把扔回到起初的地方,说道:“小三,我想过了,要提高自己的修为,首先从对练。以后,我们每天打一场!” 许康恍然,而后又陷入疑惑:“真的可以提高吗?” 叶天与林嫣对视一眼,小声问:“康哥儿说他是剑修,是真的吗?你们什么修为啊?” 许康依旧看向梁劼,并不回答。 梁劼指指许康:“这位可是开悟境的剑修。而我也开悟境了。”后一句是对着许康说的,目光灼灼。 适当的时候,可以亮出一些底牌。 许康提醒了他,他的焦虑,本质是他太弱了。若是他有符云尘的实力,他还用这么瞻前顾后吗? 大乾的朝廷其实极有权威,在中州历史上,也不弱于哪个朝代。可即使如此,大乾的江湖,也极为彪悍。 青龙会号称将南菊帮灭门,朝廷不也一个屁都不放。 原因就在于江湖有修行者。在极其强大的修行者面前,朝廷的威名不足为虑。江湖人只要不谋逆,朝廷是不会对他们下重手的。 若是梁劼足够强,哪会有现在的心烦。 他的心路历程其实有点曲折。最初自己莫名开悟,便想要既挣钱,又修仙。继而发现修仙性价比太低,觉得修仙不如赚钱。再往后,见到符云尘一人屠一帮的英姿,又重新生出修仙的念头。 只是符云尘也无法指点他该怎么修仙。全靠自己摸着石头修仙。 怎么看都只能有一部分人先飞升成功。飞升成功的,也没一个下凡传授经验。先升带动后升。 梁劼并不觉得自己与许康对练可以提升修为。对于剑修许康,或许可以。可对于他这样第三条修仙之道的人,他怀疑没有多少作用。 只是前番与常俊交手,他还真发现自己不擅战斗。与许康对练,至少可以提升自己的实战能力。 这听起来也很重要! 他的灵力其实一直在缓慢增长。最近的灰雾之指都已经朝着手掌开始蔓延。他在考虑是将其更名为挥舞之手,还是有前瞻性地直接更名为灰雾之躯。 法术和技能却没有提升。能用于实战的,只有一个合道,实在是不够看。 考虑到被称为法师最为丰富的道修,也不过一级一个法术。剑修更是评价两级才学会一个技能。梁劼只短期内都不会有直接提升了。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最初是怎么开悟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朝什么方向努力,原本就感到一阵烦闷。 从李瑞到五爷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宛如附骨之疽,更让他心中有些郁结。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否则他穿越之初,直接就死在李瑞手上了。 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其实是被剑术不凡的许康吊打了一场。梁劼现在心情舒坦了许多,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境界。 其实他杀那荣若的事,石昆那呆子不会多想。以许康的聪明劲,怎么会不怀疑他。在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瞒对方。 开诚布公,反而更容易取得对方的信任。许康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的软肋,别人给一份信任,就自我感动,恨不能十倍奉还。 “你们……都已经开悟了啊。好厉害啊。那我们以后不用怕那个矮胖子了,是不是?”林嫣又惊又喜地拍拍许康的肩。 矮胖子指的是石昆。他们两口子现在看到石昆还会猛地躲进屋子里去。对于这种清白人家,对江湖人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 “主要是你怕,我本来就不怕他。”叶天面对石昆唯唯诺诺,背后吹嘘重拳出击。 林嫣轻推他一掌,有些嗔怪:“好好好,你不怕。哼。” 标准的长辈秀恩爱的套路。真是杀(单身)狗一大利器。梁劼笑眯眯看向许康,他又不算单身狗。 “那咱们庆祝一下吧,我们今天做红糖苦瓜,黑木耳瘦肉南瓜粥。大家一起吃吧。”说着,林嫣温柔慈祥的目光看向二人。 梁劼赶忙摆手:“今天就不了。要不明天吧?我和小三去喝点酒。小芷,今天你跟叶叔和林姨吃啊。” 最近渐渐从饿痨鬼状态脱离出来的小芷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又苦又要挤出笑容的模样,恰似林嫣的红糖苦瓜。 …… 初夏星夜,锦水河畔,微风习习,垂柳荫荫。 许康端起酒杯与梁劼碰了一次,并没有饮下,说道:“锅,你觉得我们对练,真的有用吗?” 他是一个聪明人,没有问梁劼怎么就突破到开悟境了。回忆两人过往的无数次交谈,他大约也能猜到些许。 更详细的事实,他不准备问下去,老实人不好问,聪明人不会问。恰好他两者都是。 梁劼自顾自抿了一小口酒,没有直接回答:“还是以前那家烤串吃起来有意思。” “他被符仙子……”许康说了一个开头,觉得没有必要继续说了,痛饮一口,放下酒杯。 “那次以后,你有提升吗?”梁劼将话题绕了回来。 许康点头:“倒是有点。好像是比自己一个人在家练要有用些。” 梁劼也跟着颔首:“所以,这才是先升带动后升的真谛。就是要干死丫先升的,后升的才有希望。你之前打败李瑞,后来打败拳师马岩,然后就修为看涨。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许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基本信了进去。 其实梁劼依然是胡说八道,他懂个锤子的修仙。他只是忽悠许康当他的陪练罢了……不过,好像他说错了一点。许康不是先升,他才是。 笑傲江湖 第九十二章 暮光者的夜袭 许康聪明,可受限于他是老实人,总是把世界想得太好。以为被他发了好人卡的人就不会骗他。其实梁劼若是匹诺曹的话,现在鼻子已经比许康的剑还长了。 这时,夜色下,远处走过来两位黑衣人。 暮光者! 梁劼刚刚忽悠了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符云尘与无比的自信,给了一颗看起来极为珍贵的速效断气丸,号称斩断了他的气,了结了他之前的因果。 药吃起来平平无奇,最多略微有一点清凉。 装药的瓷瓶,符云尘却是真在意的。收捡瓷瓶的时候,比拖着梁劼闪现,她还认真得多。 这加深了梁劼的信心。之后,暮光者也确实没有找来。让他相信断气丸起到了作用。 可现在还是他上次与常俊交手后,第一次面对面地遇上暮光者。 梁劼眯着眼睛,死死地看着两位黑衣人的斗篷在夜风中飘舞,慢慢朝着他走近而来。 他并没有刻意躲闪,而是迎着对方的目光望回去。他现在更想验证一把,自己是不是彻底安全下来。 待到他看清了暮光者的长相,心里咯嘣一声,额头又渗出冷汗来。 真是不巧啊,来者竟然是常俊! 暮光者,天子的密探。寻常人遇到他们躲闪还来不及,哪还有多少人敢于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常俊的目光也偏移过来。 四目相望,空气刹那静滞下来。须臾之后,常俊从怀中取出一种半透明的玉石圆球。 留影珠?这是梁劼上次留在现场误导暮光者的留影珠吗? 常俊又把他认出来了? 常俊将手中圆球朝着空中一扔,圆球在半空上猛然绽放出一道幻彩光华。 这可不是留影珠。只是大小形状材质都很相似罢了!梁劼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空气里一阵光影交错,空间充满折射与散射的波动着,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三名暮光者在这波动着,出现在了此间。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聚魂珠吗?”许康小声嘀咕着。 聚魂珠,修仙小百科许康也是给梁劼介绍过的。 它看起来可能有几分类似于留影珠,实际可比留影珠的层级高多了。留影珠只是灵物,聚魂珠则是宝物中最低级的宝器。 它的作用是提前与指定对象达成协议,使用它的时候,可以将人直接“召唤”到眼前来。这可是突击、攻坚、聚拢援军的极佳宝物! 之所以只被评为宝器,而达不到法器。只是它使用一次以后,充能太麻烦! 这是代表常俊不但认出了他,还记起了上次被他逃走的事情。直接上手就是摇人! 五个暮光者。三白二黄。三个开悟,两个练气!这根本没得打!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飞剑!”剑修许康扯住梁劼的袖子摇晃着,极为夸张地指着天空。 天空中,一把飞剑疾驰而来,上面一位黑衣人负手而立,杀气腾腾。 筑基境剑修!暮光者都尉黄灵杰!黑骷髅! 有必要用这种阵仗来抓我吗?梁劼开始酝酿接下来应该怎么骂一句话,才能稍稍找回一点气势。 常俊冷眼看向梁劼,冷声说:“不想死就快点滚!” 梁劼微微一怔,指向自己胸口:“我吗?” 常俊又瞪向举着杯子目瞪口呆的许康,以及夜摊的老板:“你们三个,滚。” 飞剑之上的黄灵杰已经大喊起来:“别躲了,说吧。八年前的那个男孩,现在在哪里!” 一旁的小院里,也跳出了三个人来。一个红色,一个橙色,一个黄色。 红色的汉子大笑一声:“他就在兴原府。可兴原府百万之众,你们真想通过生辰八字就走到他吗?做梦吧!” 黄灵杰冷笑一声:“只要抓住你们这些余孽,一切不都解决了吗?一个练气,一个后天,一个通玄。我一个人就够了。” “了”字一出口,飞剑俯冲而下,黄灵杰足尖在剑身上一点,腾身而起。下一刻,他已经手握剑柄,杀入敌阵。 剑气冲霄。 红砖上的火星,飞溅起的青砖,漫天飞舞的花叶。对方三位各自打出的异彩流离。一时间战场缤纷如戏。 常俊握着腰刀,跑过梁劼三人。他与梁劼近距离面对面对视一眼,他一脚踹向许康:“他么听不懂啊。暮光者办案,想找死么?” “哦。”梁劼脸不受控制地抽搐一阵,颤声说:“走走走,现在就走。” 说完,他扯着许康就跑了。 吓傻了,这倒是人之常情。常俊瞥了三人一眼,再难得理会,奋然闯入战阵! 梁劼跑过拐角,脸上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符云尘说得没错。自从自己断气以后,常俊已经忘了两人之间的恩怨。看来危机倒是真消失了。当然,是暂时的。 暮光者领队与“余孽”的对话,又一次证明了,他们在按八字找一个人。 八年前的男孩,难道是他梁劼? 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他爹梁师文死了。翻年,他娘也死了。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因果? 那边显然已经分出了高下。 红光汉子羁傲不逊的笑声,两声惨叫声,黄灵杰的咆哮声:“自尽了!好一个忠,义,之,士!” 梁劼探出头,远远看去。只见暮光者一个未倒地着三具尸体。 他现在完全白自己看到头上的光,代表什么含义了。 颜色应该是从冷到暖提升。黄光表示开悟境,橙光表示后天境,红光是通玄境。超过通玄境,就是自己现在级别无法判定的等级,标识未黑骷髅。 黑骷髅,至少是在筑基境及以上。 这么算起来,黑骷髅也并没有他之前想的独步天下的实力。至少他已经见过三个黑骷髅了。当然,黑骷髅与黑骷髅,只怕也是天差地别。 远处,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奔着黄灵杰点头哈腰地跑过去:“黄都尉,我的情报是不是很准?” 黄灵杰斜睨此人一眼,看向常俊。 常俊立刻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那人嬉皮笑脸接过钱袋,想要打开数钱。黄灵杰一把扯住他的领口将他扔了出去:“滚!”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点头:“我滚我滚。以后有消息,还可以找我买。” 说着,便朝着梁劼这边跑了过来。 梁劼拖着许康,隐入黑暗。那人从他们不远处跑过,长得很有特色。左脸一条刀疤,大小眼,八字胡。 笑傲江湖 第九十三章 梁劼,你的马不在了吗 暮光者的夜袭,并没有在兴原府掀起任何风浪。甚至连熟悉江湖事的石昆,也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暮光者行事并不算酷烈,事后也没有找梁劼三人的麻烦。这让梁劼对他们其实是有一点好感的。他都觉得自己莫名卷入什么“余孽”阴谋,不知道会不会被请去学习保密条例。 这件事,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符云尘的药很有效。常俊对面不相识。而且他还意外得知了暮光者在干什么。他们在从余孽手中,找一个男孩。 坏消息是,梁劼怀疑自己就是那个男孩。 余孽,很可能指的承王一党。 大乾的老赵家,血脉一直不怎么兴旺。先帝绍正皇帝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承王,次子宣王。承王的母亲是妃子,宣王的母亲则稍稍高贵一点,是贵妃。都非皇后所出。 绍正皇帝没有立储的想法。因为两个皇子岁数都不大。他大行的时候,承王也不过才十九岁,宣王才十五岁。他自己才四十多,按理应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这并不影响朝中大臣提前站队。两位的直接支持者都不少。还有不少人隐隐有支持某人的倾向。后者中分量最重的就是首辅王太岳。 王太岳认为长幼有序,隐隐支持承王。 但是到了绍正十五年,绍正帝身体支撑不住以后。王太岳最终明言支持的是年幼的宣王。又挺了近半年,绍正帝驾崩,宣王继位。次年改元鼎坤。 可能是为了投桃报李,也可能只是单纯地笼络重臣。鼎坤帝将姐姐太贞公主嫁给了王太岳的幼子。 鼎坤帝对与自己争夺过大宝之位的哥哥还算温和,只是削减了他的一些权力罢了。这才皇家,简直就是兄友弟恭的典范了。 鼎坤四年,王太岳病逝任上。鼎坤帝开始进一步削减兴原府的地位。 鼎坤六年,承王三月入京拜见母妃,忽然被鼎坤帝圈禁。然后暮光者与蓝衣卫共同去承州拿人,将他的儿子押解进京。对外宣布的说法是,承王意欲谋反。 其后不少承王党被下狱,一时间有承王余孽的说法。这也是本朝唯一会用到余孽的地方。 随后,同年十一月,鼎坤帝下旨抄了王太岳在翰州的家! 这个命令,极为奇怪。因为王太岳和承王并不是一党的啊。 承王党在朝堂上追着王党打呢?王太岳病逝的时候,承王党的尚书还写诗讥讽了几句。 王太岳一家极为惨淡,若不是有个公主媳妇,只要被夷族都有可能。 王党自然也受到不少打击,但仅限于政治生命,很多被贬出京城,也有一些被直接被贬至白身的。可没有受到进一步追责。王党,算不得余孽。 鼎坤六年,正是八年前! 阮素的爹阮清就死于这一年。梁劼的爹梁师文也死于这一年。 鼎坤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梁劼与这些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首先排除他是承王的子嗣,年龄对不上。 那他到底有什么重要性?值得八年后,皇帝密探大张旗鼓地搜索他? 除了明牌【穿越者】,他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身份牌?前朝太子后人?仙尊转世?天道化身?应劫之人?气运之子? 如此这种头衔,梁劼每天可以编一个出来。最后他是不是,不确定。但朱一旦全都是! 好好一出江湖留影戏,越来越变得玄幻了起来。观众很喜欢这样的天马行空,尹平澜却在《兴原杂报》撰文嘲讽了这种胡扯的套路。 “《朱一旦的枯燥江湖》开头像是一匹画在纸上的马。头部是工笔画,精细惊艳。” “脖子像是水墨画,没有这么细致,但胜在飘逸潇洒。” “身子的前半段像是炭笔画,没有色彩,好歹还能看得出是马的身体。” “身子的后半段,现在看起来像是小孩所画,非要说这也是马,已经很可笑了。” “那么,最后的马屁,还能拍出来呢?” “也许,我们最后只能嘲笑一句,梁劼,你的马呢?不在了吗?” 梁劼笑着将报纸扔到一旁:“别说,我们的这位典史,很会使用双关啊。” “那我们啷个办呢?”许康听着梁劼念完,皱着眉头问。 “百姓喜欢,他不喜欢,他算老几?” 梁劼嘴角勾起龙王笑:“好了,小三,来击剑吧。” 两个男人之间,最刺激的运动是什么?当然是击剑。 若是有什么比击剑还刺激,那么就是“剑”不是真的剑,本质上是两根棍子。 一盏茶之后,梁劼将扫帚扔回墙角,看着一旁姨母笑的林嫣,顿时就焉了。今天的晚饭,依旧是黑暗料理呢。 西瓜炒青椒!油酥甘蔗! 整整一个月,梁劼每天都被这些恶魔食物所折磨。也被许康折磨。 对于没有法术的开悟境,同境界的剑修别开什么都不会,实则太强了。 原本只是花拳绣腿一般的剑术套路,现在都已经化作了凌厉的招式。 梁劼与许康的交手,都是以最终被完虐结束。其实梁劼也变强了一点点,可实在有限。只不过提高了自己的应敌经验罢了。 在饮食和修仙上被虐待的梁劼,在他的领域,依旧无敌于兴原府。 留影戏上,只要有茗香楼在,永远没有其他人有资格争第一。乐道居在拼命投入以后,什么题材都玩遍了,却只是被简简单单的朱一旦锤倒在地。 “桀桀桀,劼哥,我又找来了一批好苗子。你要不要试试?”石昆笑着来报喜:“这次我们肯定可以开你说的分店了。” 积累了两个月以后,梁劼的资金还算充足,欠缺的主要是人才。四个演员实在是有点让人看腻了。梁劼让石昆找人来面试。 结果来了一批又一批,让梁劼明白过去华国娱乐圈垃圾的原因。指望完全不懂表演的人来选拔会表演的人,这本身就是笑话。 梁劼淡然笑笑:“行吧,有机会带来吧。” 石昆桀桀桀笑着:“行。反正有个叫牛小妹的,挺不错。你看了以后,保准喜欢。” “好啊。昆哥看得上的,一定不错。”梁劼随口敷衍着。 “一定很好,你看了就知道了。”石昆拍着胸脯保证。 梁劼眯起眼睛。石昆在这件事上有点过分热情了。 石昆也感觉到梁劼眼神的变化,他一拍自己的大脑袋,有些生硬地岔开话题:“对了。还有一个事。负责监视暮光者的花子说,暮光者在差遣镇玄门。” 梁劼剑眉飞扬,右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笑傲江湖 第九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镇玄门,作为一个江湖门派,它很少出现在梁劼的耳中,并不是因为它不够强。相反,它是兴原府江湖中最强大的存在。 排名第二的北竹帮和排名第三的青龙会,需要加起来才能制衡镇玄门。 镇玄门门主李达山,坊间传言仅差青龙会那位无敌的存在陈无双一线,疑为筑基境圆满。 镇玄门走的路线是白道,与官府勾勾搭搭。很少接触到底层事务。梁劼不过是一个个体小老板,合伙人也不过是一个出身茶楼伙计,一个出身江湖最底层的混混。 他还不够资格接触到镇玄门。 暮光者一向都是驱动江湖人替他们做事,这时搭上镇玄门,一点都不奇怪。只是这么一来,替暮光者大海捞针寻找梁劼这个余孽的人,就多了偌大一个门派。 这怎么想都是一件坏事。 在兴原府,人人都害怕无恶不作的青龙会。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它充其量只能算混混开会,镇玄门才是真正的狠人荟萃。 正常情况,平时只要不落入镇玄门手中,问题不大。 但现在,梁劼只怕已经在镇玄门那里挂号了。 梁劼隐隐觉得危险在一步一步逼近自己。若是换成刚来那会,他一定立刻收拾包裹,就跑路。 可现在,他有“事业”,也有了喜欢了女人,还有了几个看着很养眼的美人有些他都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钝化了,对于跑路没有这么坚决了。危机没有真正展露獠牙之前,他是不怎么想走的。 接下来,当然是继续“画马”。按照尹平澜的说法,他的留影戏可不就是在画马。 现在故事已经到了第三阶段,一直铺垫的朱一旦一生之敌,黑鞑人已经开始进入剧情。反正北庭人商会留在兴原府的已经不多了。也不怕再惹来北庭人闹事。 “劼哥,今天我叫来了三个人。一个就是我跟你说过几次的牛小妹。”石昆一脸献宝似的笑着。 新的重要角色,就要新演员。再由两人万精油一般的乞丐配角客串,实在是有些糊弄观众了。 梁劼让石昆把他物色的演员送了几个来,今天会去考察一番。 考察的地方并不是茗香楼,梁劼的面试喜欢让演员们即兴表演一段。在茶楼搞这么一套,不太方便。 地点设定在一家小旅店,租了一家客房。然后这半天,客房成了办公室,旅店成了写字楼。 天空阴晦,灰云层叠,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阴霾之中。就算是在大街小巷也不例外,到处充斥着沉闷和压抑。 去往小旅店路上的梁劼抬起头瞟了一眼,低语说:“要下雨了。” 石昆笑起来:“这怕什么?真下起来,我去抢些雨具来就好了,区区雨水怕什么?” 这家伙毕竟是没有任何是非之分的混混,跟着梁劼做事以来,很少需要他来搞这些敲诈勒索的事,但千万别以为他就成了好人。 梁劼摇着头说:“这突如其来的雨,大家都没准备。你看街上有几个人有伞的。” 石昆桀桀桀笑着:“劼哥,你放心。但凡有一把伞,我抢来都是给你用。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位就是梁班主,是吧?”路边三位大汉迎了上来。 语气虽然客气,来势却汹汹。三个人的模样,一看就带着江湖人的凶悍。 石昆这种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混子,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立刻向前跨出一步,挡在梁劼面前,压低声音提醒:“他们还是江湖人。” “你们是?”梁劼微微颔首,仍从容不迫地提问着。灰雾之躯隐隐开启,两个灰色,一个黄色。 “一位先生,先要请梁班主去说一点事。梁班主,请吧。”头顶黄色的大汉做着江湖气很重的拱手。 两个凡人,一个练气境。梁劼皱眉。上次被练气境五爷吊打的回忆,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微微回转头,发现后方也有两人包了上来。一个橙色后天境!另一个倒是凡人,只是他让梁劼更为惊悚起来。 此人左脸一条刀疤,大小眼,八字胡! 这正是之前向暮光者出卖“余孽”的人! 而今,他又找上了梁劼!这是暮光者对他出手了吗? 梁劼眉头紧锁,快速计较着敌我的对比。 练气境加后天境。就算身边不是石昆,而是换成许康。两个开悟境对上这样的敌人,也是白给! 八字胡阴笑着说:“梁班主,先生请你回去说事。你莫不是还想跑么?” 梁劼苦笑一声,低声问:“昆哥,你刚才说的还算不算?”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这是石昆给出的承诺。 行走江湖,义字当先!石昆面对强敌环伺,仍是大义凛然地拍了拍胸脯:“当然算,昆哥,你放心。”说着他抖了抖手中的大刀。 梁劼颔首:“好兄弟!” 八字胡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矮个大头的胖子。 石昆朝着一旁走去,大喊着:“劼哥,别怕,我这就去给你抢一把伞回来。” 梁劼:…… 八字胡:…… 六个人看着石昆一阵风般地跑了出去,还一面大喊走:“哎呀,这些人没有伞啊,我去找有伞的人,放心!” 直到石昆消失在众人视野,八字胡转向梁劼:“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梁劼挠头,现在不走还能怎么样? 五个人先后左右包夹着,梁劼被带到了一处别苑。 观竹轩。 观竹轩位于兴原府城西一处,是座占地不小的别致小院,院中耸立着一栋三层小楼,起翘飞檐由翠竹枝桠间探出一角,倒是一处僻静幽深的好地方。 一滴雨落在梁劼脸上。他看着乌黑的云层,品味着这一丝冰凉。 山雨欲来风满楼。 被人堵上,他就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现在的观竹轩内,一路走来,还有一个练气境,两个开悟境。他绝对没有任何手段抗衡。 只可惜,修为到用时方恨少。 “请。”行至小楼门前,八字胡朝着梁劼做了一个手势。同行的四位,很自觉地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梁劼深吸一口气,坦然走了进去。既来之,则安之。 笑傲江湖 第九十五章 求救 观竹轩小楼的三楼,很简单。 八仙桌,几把黑漆木椅,墙壁上挂了几幅画权作装饰。一张褐漆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概没有,反而放着一把刀。 书桌的后面,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面容富态之中带着几分枭雄的霸道。 显然这也是一个江湖人! 八字胡背后的江湖人,莫非是镇玄门? 中年人淡淡地看向八字胡。 八字胡立刻躬身说:“我们把梁劼带来了。” 中年人挥挥手:“先下去吧,周大金。” 名叫周大金的八字胡没有二话,立刻就朝着楼梯走去,放心地把他的主人一个人留下与梁劼单独会面。丝毫没有考虑过,如果梁劼也是修行者,暴起伤人该怎么办。 事实上,他根本不用考虑。因为梁劼根本不会乱来。 梁劼看得很清楚,中年人头上是红色!也即是说,这是一个通玄境的高手!对付真正的高手,也许欠点火候。 想要虐梁劼,还不跟玩似的。 “梁班主,你知道今天请你来是什么事吗?”中年人没有请梁劼坐,更没有假惺惺地说给梁劼看茶之类的话,直接就进入了主题。 梁劼点头:“本来不知道,但现在我想我应该猜到了。” “哦?”中年人端起茶杯,小饮一口,看着梁劼,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梁劼不会在这个时候装逼卖关子,沉声说道:“是为了留影戏的事吧?” 见到周大金的时候,他原以为这是暮光者对他的一次行动。来到观竹轩,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这里不是暮光者的行辕,也并没有暮光者的成员。结合到周大金一伙人以及眼前的中年人都是用那个不伦不类的“梁班主”来称呼他,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他也是现在才想明白。之前被周大金误导了。周大金只是一个线人,消息贩子,地下掮客。他并非一定是为暮光者服务。他还有自己的营生。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粗浅,中年人并不满意,轻轻吹着漂浮的茶叶,说:“再多猜猜?” 梁劼颔首:“我听闻北竹帮的祖师认为竹宁折不弯、坚忍不拔,居处也常常种满翠竹。后来北竹帮的人也皆会种竹来纪念这位前辈。” 周大金不是为暮光者而来,那他自然也不是镇玄门的人。 “此间想必也是北竹帮的产业。北竹帮找我,不过是因为留影戏。兴原府的大小黑帮,很多都涉及到戏园。北竹帮只怕也很想分一杯羹。”梁劼边说着自己的猜测,边看着中年人的反应。 中年人表情如常。 梁劼知道这是让自己说下去的意思,便继续说:“不过戏园子嘛,里面的名角十之八九都是达官贵人豢养的宠物,北竹帮想要直接吃掉对方,也是一件麻烦事。这时,兴原府刚好出了我们的留影戏。” “比起戏剧的高雅……” 梁劼说到这里,脸色怪异得很。从来勾栏扮高雅。戏剧不知道哪里就高雅了?真当自己是艺术家?不都是娱乐产业的一环? “留影戏足够俗气,还没入其他的法眼。北竹帮便想自己从无到有,搞一个属于自己的留影戏产业来。于是有了乐道居。” 他顿了顿,脸色忽然变得犀利起来:“可惜,你们砸了很多钱,投入了很多时间,却发现,只要有我在,别人的也包括你们的留影戏,都是垃圾。” 中年人目光一凛,整个人绽放出压迫之势出来。 梁劼似乎感觉不到,仍慢慢说:“乐道居在败了许多次以后,你们终于意识到。想用正常手段打败我,不太可能。现在干脆用上不得台面的招数了。” 中年人哼了一声:“江湖人本来就没有多少上台面的手段。” 梁劼颔首,尤其是大乾的江湖人。大乾官府对江湖的掌控力极差。 “尊驾可是齐帮主?”梁劼试探着问。 北竹帮帮主齐成,正是通玄境。对于这样在兴原府的风云人物,江湖上充斥着他们的传说。各种故事早就被石昆讲过很多遍了。 中年人点头说:“正是!” 梁劼拱手说:“那齐帮主是想要我做什么?” 齐成笑起来:“既然你比我想的更聪明,那么你也该猜到北竹帮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不等梁劼神色变化,他又说:“当然是杀了你,沉入锦水河,最简单。一次性解决掉所有麻烦。” 说完,他自己咧嘴笑了起来:“哈哈哈。”露出一口被茶叶泡得发黄的牙齿 梁劼脸色陡变。 他猜对了开始,却猜不对结果。看来,被北竹帮找上,并不比被暮光者找上让人觉得稍稍舒坦。 他的救兵这时候在哪里了? …… 石昆一口气跑回茗香楼,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撞在门板上,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在阮正和两个伙计既不高兴又不敢说什么的眼神里,他咆哮起来:“老许在不在这里?” 他记得许康说今天回来茶楼看一眼的。 梁劼给他说过,若是自己出了事,第一时间来找许康,许康知道怎么办。 梁劼还与他反复练习过脱身的方法。他觉得很简单的法子,根本不需要练这么久。他怀疑梁劼把他当傻子,可惜他没有证据。 触发让他去求教的法子,是梁劼会问他:“昆哥,你刚才说的还算不算?” 刚刚梁劼在没有演练的情况,问出了这句话。他就知道情况不妙。该到了他求教的时刻了! 于是他福至心灵,打着抢伞的幌子跑了。那些人果然没有似乎拦住他。 他真是太聪明了!抢伞果然是绝佳借口! 与他想的,其实稍稍有点不同。恰是因为抢伞的借口太烂了。周大金等人都把他当成是一个不义的怂比,懒得理会他。 过程很糟糕,结果很好。他一路跑回茗香楼。 许康从后院探出头,有些莫名地看着大脑袋上大汗淋漓以至于有些油光水滑的石昆。 石昆大喊:“求救!劼哥说求救。老许,他说你知道怎么办!” “我晓得,我晓得。” 许康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梁锅在哪里?他啷个了嘛?” “他被北竹帮的人抓了。那个狗日的周大金,我认识他。他就是个欺善怕恶的情报贩子!”石昆说得义愤填膺。 此刻也没人纠正他,他其实也是。 笑傲江湖 第九十六章 可惜没有援手 城北的丝竹巷,许康焦急而又惴惴不安地行走其间。 前头有一棵歪脖子柳树,再往前数三间,就是梁劼留给他的地址。据说符云尘就居住在这里。 许康外面很憨直,其实内心却什么都懂。 梁劼没有把这事告诉石昆,显然是不够信任这个混混。他更相信自己一些。可这让许康也有些头疼,他并不喜欢怎么与陌生人打交道。 尤其是像符云尘这种出尘脱俗的仙子,许康站在她面前都自惭形秽,扭捏得不得了。说起来,他好像从没与符云尘说过一句话。 符云尘没有主动与他说过话,他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和这样无论身高、美貌、修为都高高在上的绝美仙子说话的。 避开一路乞丐们呆滞而木然的目光,许康来到门前。 “咚咚咚(停顿)咚咚咚。” 内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许康觉得自己的尴尬症已经发作了。 同样的敲门声进行了三组,这个屋子依然是一片死寂。许康背上生出一丝冷汗,他觉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审视着他,让他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去。 其实他只是在和自己的内心战斗,大家都很忙的,谁有空多看他一眼。 忽然,他想起梁劼提过,符云尘性子很古怪,甚至连那扇门都有点问题。提早就告诉过他,在门口可能很要折腾一阵。 许康皱起眉,再次“咚咚咚(停顿)咚咚咚”,一面喊着:“符仙子,梁劼有危险,你快去救他!” 又喊了几遍,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许康已经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了,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急如焚。他咬咬牙,露出满脸狰狞。 “拼了!” 脑海中闪出这个念头。今次不拼,梁哥可能就真危险了。兴原府的三大帮派,其实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他一个鹞子翻身,攀上小院的围墙。他准备直接翻进去找人。若是惹毛符云尘,只要不打死他。他认了! 落入小院,一眼可以看尽的小院里,空空如也。一栋小屋杵在面前,门是虚掩着的。许康狠下心,砰得推门而入。 屋内空无一人。 许康一颗心猛然提起,整个人如坠冰窟。 梁劼什么都算到了。可是他没有算到,符云尘不在家。 符云尘又不是他的保姆,怎么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在这间小屋里等他上门求救呢? 若是梁劼在这的话,一定会骂一句,又特么不是npc。 那现在怎么办?梁劼死定了? 许康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要不要去救梁劼?他和梁劼击剑,每次都是他比梁劼强一点的。 可他也打不过北竹帮啊。北竹帮好手如云。帮主齐成更是通玄境! 就算他师父带着铁剑门一起杀上门,也未必打得过北竹帮! 他去,不过是送死罢了! …… 阮素在雅间里,听到石昆对着许康的大喊,她的心顿时就乱了。 梁劼被北竹帮的人掳走了。 她其实不大懂北竹帮有多厉害。可石昆着急的态度让她更慌了。 “老许,你跑快点。别看北竹帮名声比我们青龙会好,他们可是真正杀人不眨眼。去晚了,就算保下劼哥的命,多半也会少一只手或者一只脚。” 石昆嘶吼着,用力捶打着桌子。 阮素对着小芷低声说:“你在这里照看着,我去看看。” 小芷脸色很是惊恐,轻扯住阮素的袖子:“梁哥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昆哥,康哥,都是很厉害的。还有上次那个仙子。”阮素尽量温和地轻轻拍拍小芷的手,将手推还回去。 转过身,她一言不合就羞红的脸上,霎时惨白。 慌乱不堪地走到石昆跟前,许康已经出门了。她颤声问:“昆哥,北竹帮为什么抓梁劼啊?” 石昆一脸凶狠:“还能图啥,还不就是图钱!” “图钱?是不是给他们钱,他们就会放过了梁劼了?”阮素似乎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石昆根本没有搭理她的心思,自顾自地猛拍桌子:“对了,老子去青龙会搬救兵!妈的,大不了跟北竹帮干一架!”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外跑去,刚起步,就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了。回过头,迎上阮素胆怯又坚定的眼神。 “昆哥,他们把梁劼抓到哪里去了?” 石昆着急去搬救兵,对这个打搅自己的女人很不耐烦,随意吼出观竹轩的名字,又三两句交代了位置,一把拨开阮素的手,就冲了出去。 阮素默念着:“观竹轩,观竹轩。” 然后她发疯似的跑到大伯跟前:“大伯,你借我一点钱,我去赎梁劼,好不好?” 阮正像是看神经病一般看着她。疯了,他才不干这种肉包子打狗的事。莫说抓的是梁劼,就算抓的是阮素,他也绝不给钱。 阮素看着大伯疏离的眼神,像是明白了什么,大喊着:“我会还的。梁劼也会还的。” 梁劼会还? 阮正小小心动了一下。但梁劼平时极其抠门的黑心资本家形象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淡淡摆摆说:“素素,江湖的事,别掺和。” 阮素眼泪流了下来。她其实知道向大伯求助,只会是这个结果。可她确实想不到更多了。她想了想,冲进后院。 在后院角落的一个瓦罐里,装着梁劼给她发的两个月工钱,足足有六两。她怕被大伯搜去,再不敢藏在家中了。 她抓起六两银子,咬咬牙,冲了出去。她要去赎梁劼。六两银子很少,可是她只有这么多了。她不想梁劼有事。 梁劼虽然会凶她。可梁劼也是她的一道光。 人活着,不能没有光! 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甚至撞上了刚刚进门的客人。也不知道是撞到客人的什么地方了。很硬地顶在她的额头,弄得她几乎痛出了眼泪。 她本来就只是一个怕痛的小丫头,上一次婶婶就把她打哭了。 北竹帮的人,不会打人吧?好怕啊! 想到这里,她全身都在抖,可是并没有停下脚步。 一滴冰凉落在她的额头。 要下大雨了。 笑傲江湖 第九十七章 赎人 赵星颜握着自己的烟斗,愣愣地站在茗香楼的大厅里。 匆忙出门的小丫头,她也是认识的,这不是播留影戏的阮素。她这么慌慌张张做什么? 而且直接用头撞在自己的烟斗上,也不当一回事,继续就跑了。这是搞什么? 她眯起眼睛,看着阮素的背影渐渐远去,又看向阮正一脸无奈的模样,本来八卦之心颇为炙热,想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小芷掀开雅间门帘。里面的观众鱼贯而出。 小芷颇有经验地喊了一声:“下一场到这里来买票了。” 赵星颜略一犹豫,将阮素的事搁置下来。想来是阮家叔侄吵了架吧,别人的家务事,管来做什么? 八卦再有趣,能有朱一旦的留影戏有趣么? 这么想着,她放弃了继续探究下去的兴趣,排队,付钱,观影。 这一集果然好笑,而且还明示了背后黑手就是黑鞑人,接下来感觉会有大动作了。可惜,还要等到十天以后。 瞟了一眼小芷,发现这个小丫头正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她也是小丫头过来的。大人吵架么,小丫头夹在中间,心里难受,可不是就只会哭了。 摇摇头,赵星颜走出雅间,行至门口,皱起眉头:“呀,雨下大了啊。老万,你又不带伞!” 万全德尴尬地抠了抠脑袋:“雨天带刀不带伞,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 石昆冲入青龙会总坛。他虽然最近没有在青龙会做事,可身份依然是青龙会的人。这里的人也不会挡着他不让他。 他看了看,在总坛练功……和吃烤肉的会众,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呼啸。 他急得都有上火了,这些人怎么过得这么逍遥。 他沉着脸,走向金崇金天王的屋子。站在屋外,他略一定神,下了最后的决定。双掌平推而出,猛然将门推开。 里面的情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不只有金天王在,还有其他三位天王! 青龙会四天王居然都在屋子里! 四个人盘腿坐在小桌前,各自握着一根烤串,端着一碗黄酒。这悠闲的模样,哪像是黑道四天王,简直就是街边四老饕。 石昆显然打扰了他们的雅兴,四道目光犀利地扫视过来。 金崇冷声问:“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我们青龙会的会规不严了,还是我们打人不痛了?” 石昆脑中也嗡了一声。若是只有金崇一个,他还可以试试求援。可这四个人,脾气各不相同。有人吃软,有人吃硬,有人好色,有人贪财,怎么才可能说服他们四个人啊? 他底气先就泄了三分,低声说:“金爷,曾爷,曲爷,刘爷。我是想请你们派人去北竹帮救个人。” 四人对望一眼,由金崇询问:“这是生怕鹬蚌不相争,渔翁不得利了吗?北竹帮又怎么了?你别怕,有我们做主!说说是怎么回事。” 石昆心中安定许多,立刻说:“北竹帮抓了我兄弟,梁劼。我想请四位爷去帮忙救人。” 四天王再次对望,金崇沉声问:“梁劼,是不是拍留影戏那个小子?” 石昆脸上显出一丝喜色:“金爷听说过他么?确实是他……” 金崇挥手打断:“他又不是我们青龙会的人,关我们什么事?” 石昆刚想开口,忽见曾天王手指一弹,一道飞绳袭来,将他捆了一个结实,而后又是一双臭袜飞来,堵入他口中。 曾天王不高兴地说:“老金,你手下不晓事的吗?拿外人的事来烦扰我们兄弟四人喝酒吃肉!你说怎么罚?” 曲天王抢在金崇开口前说:“这个简单,把他绑在那里,让他看着我们吃。看得着,闻得着,吃不着。” “好极,好极。老曲深得我青龙会的精髓!会首一定会喜欢这种判罚。”刘天王抚掌大笑。 金崇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动弹不得的石昆,不着痕迹地说:“来,我们走一个。” 石昆急得跺脚……也没法跺出来。 这下,还有谁能救梁劼! …… 仲夏的雨,并不大。 正是这种天空乌黑云穹之下,如针织般细密的小雨,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阮素在这样的风雨中,奔跑着。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注意到梁劼的情形。 “我的生涯一片无悔。我想起那天下午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她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句子。她在笑的时候,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想出这么有趣的话。 再后来,那个瘦瘦高高的凶巴巴男子,教训了她的婶婶,又去杀了欺负过她的北庭人。 她这一生,就如夏日路边的小花,并不绚烂,却又总被风吹雨打去。 但是,小花也是喜欢阳光的。梁劼,是她的光。 她机械地奔跑着。 那天下午细雨中的奔跑,她一路哭,哭泣她逝去的父母,也哭泣她可能再也见不到的梁劼。雨水浸湿她的全身,她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来到石昆交代的地方,她用力捶打着大门。 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位北竹帮的帮众古怪地看向她:“你是什么人?” 阮素脸有些红,下意识地低下头。她很少和陌生人说话的。小声说:“你们是不是抓了茗香楼的梁劼?” 帮众将视线越过她,看向后面,在确定她只是独身前往以后,不动声色地说:“进来说。” 听到帮众叫她进去,阮素又有些害怕起来。她连和陌生的普通人打交道都害怕。这可是兴原府三大帮派的北竹帮啊。 略一犹豫,她咬咬牙,走了进去。 在翠竹小径之间,阮素被领到小楼门口,十来个凶神恶煞的男子齐齐看向她。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心中害怕极了,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们是不是抓了茗香楼的梁劼?” 一个八字胡嘿嘿一笑:“是又如何?” 阮素猛然抬起头,看向这个男人,将自己冰冷的手朝着怀中的银子拢了拢,沉声说:“你们不要伤害他。我愿意给钱。” “给钱?”周大金大笑起来。 哪来的傻丫头,还没搞清现在的情况啊。 笑傲江湖 第九十八章 不再拍留影戏 周大金听完阮素的话,眼中极为戏谑地扫视完周围,大家的眼中都带起了笑意。 今天的事,怎么可能给钱就算了。帮主看中了这个产业,又一次一次被茗香楼踩在脚下,心中堆积起来的怒气,哪是钱能解决的? 梁劼死定了。周大金说的,仙尊都保不住他! “你能给多少钱?”周大金面色却故意嬉皮笑脸地逗着阮素。 阮素心里稍稍宽慰一点,只是又觉得心虚。她身上只有六两银子。她咬着唇,低声说:“六两银子。” 周大金有些错愕,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 “六两银子。”阮素的声音更小了。 周大金看向周围,极为夸张地重复了一遍:“六两银子啊!” 大家都哄然大笑起来。这是来搞笑的吗? “我可以挣更多钱给你们。梁劼自己也可以挣。他很厉害的。”阮素小声说着。 周大金将脸再转回来的时候,笑意已经收起了一大半:“六两太少了。” 阮素还以为周大金在与她讲价,怯生生地问:“那要多少?” “三千两。”周大金报了一个数。 阮素瞪大眼睛,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哪怕她现在一个月挣三两,已经超出兴原府平均工酬。那也要不吃不喝不租房八十三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她有些委屈地落下泪来。 若是周大金直接回绝了她,她或许还没这么伤心。可周大金告诉她可以赎人,她却钱不够。这种绝望感让她无比伤心。 “我没有这么多。”阮素喃喃地说。 周大金笑起来,拿手背去揩阮素脸上的泪水。阮素有些惊恐地偏开头,倒退两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周大金,眼中满是惊惧。 周大金和蔼一笑:“丫头。你没钱,我们可以帮你。我个人愿意出一百两。” “真的?”阮素泪水都减弱三分,满是期待地看着周大金。 她自然没有注意到旁人眼中猥琐的嘲笑之意。 “当然了。丫头虽然没怎么化妆,可这模样还是挺俊的。一百两买初夜,不亏。”周大金说着,又上手过来,一脸荡笑。 阮素虽然不聪明,可也还没傻到这个份上。她惊叫一声,想要转身跑。可不知什么时候,后面已经围上了几个北竹帮众。 周大金大笑起来:“之后,大家还会一起来给钱花。我帮你定一个价,一次十两。这个价可是很高了。哈哈哈……” 大家也一同放荡地大笑起来。 冷冷的细雨飘落在阮素身上,透着彻底淋湿的衣衫,隐隐能看到她洁白的藕臂。笑声落在她耳中,像是野兽的嘶吼。 她彻底害怕起来。像她这样足不出户的乖宝宝,一辈子都想不到,原来黑道是这么恐怖的吗? 周大金的手朝着她抓来。她只是下意识地推开,躲闪。 就是这样的动作,居然让周大金生气了。对方狠狠一掌推过来,将她推倒在泥水里。 周围的笑声更大声了,带着毫不掩饰的恶。 阮素全身都在颤抖。 “你们干啥子!”一个奇特的口音传来。 阮素甚至没有注意到来者是谁。 北竹帮的人却都望了过去。 一个面容憨厚、皮肤黝黑、身材瘦弱的年轻人,提着一把剑,傲立雨中。 “你们把人放了!”许康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发抖。他不是对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该来。 见到这些人想要羞辱阮素,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事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了。 北竹帮的高手们嗤笑着围了上来。还从来没有人敢独身一人闯北竹帮这龙潭。就算是镇玄门门主也不行! “你以为你是陈无双吗?”北竹帮高手们放肆地大笑起来。 许康握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 小楼里。 梁劼看着咄咄逼人的齐成,笑了起来:“齐帮主,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齐成觉得这个问题很弱智,并向他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回答的必要。可以杀人解决的事,对于江湖人来说,都不算事。 而且在齐成面前笑,梁劼还不够格。这种拙劣的虚张声势,很幼稚。 梁劼并不懂这个道理,依然笑着说:“齐帮主是江湖人。就应该知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齐成眉眼微微耸动。他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有道理的话了。 梁劼颔首:“看来齐帮主也是认可这句话的。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谈谈留影戏。众所周知,乐道居的留影戏,比不上茗香楼。” 齐成眯眯眼,脸色不大好看。只是一个江湖大佬,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并没说什么,只漠然看着梁劼。 梁劼沉声道:“杀了我,乐道居留影戏的品质并不会提高。” 齐成淡淡地说:“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么?太幼稚了。我们确实不会提高。可再没有人能超过我们了。” “西峪阁呢?望仙楼呢?依莲轩呢?” 梁劼一口气说出好几个兴原府现在一窝蜂搞留影戏的茶楼,嘴角勾起笑容:“他们现在可能比起乐道居差得太远。可乐道居能达到的水平,他们终有一天能达到。那时候,你们怎么比?” 齐成皱起眉头,想要反驳。看到梁劼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不觉又收言,等着听梁劼还会说出什么来。 “他们达到乐道居的水平时,我觉得你们也达不到茗香楼的水平。所以,你何必杀我呢?我做一笔交易如何?”梁劼打出一个响指,充满自信地说。 “什么交易?”齐成隐隐猜到了梁劼会说什么。只是他想知道对方的条件。 梁劼左手负在身后,朗声说:“我可以教给你们所有我的技巧。学会这些,可以保证你们长久地统治兴原府的留影戏。” “这样来保你不死?”齐成有几分讥讽。这些东西不是严刑拷打就可以了吗? 梁劼笑起来,像是没有听到齐成在说出来,自顾自说下去:“闪现,是怎么拍出来的?朱一旦这个狗妖怎么变成狗的?石昆的声音为什么与他本人不同?这些诀窍,足以让你领先留影戏三年!” 在齐成想要开口前,他又继续说:“而且我们可以签合同。我从此不再拍任何一部留影戏。白纸黑字的商业合同,受大乾朝廷保护的!” 笑傲江湖 第九十九章 许康竟是返虚境? 齐成动心了。 他之所以要杀梁劼。不就是怕梁劼一直压着他?梁劼就算教他技巧,可教会徒弟未必饿死师父啊。这位师父看起来很厉害的。 可若是梁劼从此再不拍留影戏,他又何必忌惮呢? 大乾对于商业合同的保护,还是很严格的。梁劼想要毁约的话,他在黑白两道有那背景吗?答案是显然的,否则现在怎么会被自己绑到这里来。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能好好解决的事,又何必杀人呢? 梁劼身边的石昆是青龙会的人。青龙会或许与梁劼并不是毫无关系。 联青龙会斗镇玄门,这是北竹帮的生存之道! “那你可以不死!”齐成满意交易,只是说得依然淡淡的,似乎他也很勉为其难。 梁劼缓缓摇头:“齐帮主,有点诚意不够了。只是让我不死么?” 齐成脸微微黑下来:“那你还有什么要求?我并不喜欢有人自己提出报酬。” 梁劼脸色也严峻下来:“我的这个要求,你必须接受!” 四目相对,梁劼双眸清明坚定。 …… 仲夏月的廿一日,下着很大的雨。 两个男子在雨中激战着,一个无助的女人带着哭腔:“你们不要再打了。” 话音刚落,许康就被打飞出去。 对手是一个后天境的高手,之前是以一种玩弄的态度在戏耍着他。此刻只是不想再耍猴了而已。 “你我实力差距有多大,你应该知道了吧。”后天境的高手阴恻恻地笑起来。 许康趴在泥水里,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呕出一口血来,无力地看着呆呆在那里的阮素。 阮素在雨中嚎啕大哭着:“你们放过梁劼和康哥好不好?我……我……我可以……”她可以什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只是在场的人,又有谁不知道呢? “我把钱也给你们。”阮素终究没有见过世面,一开口就惹得北竹帮帮众哄然大笑起来。可怜巴巴的她,只是想让自己的筹码看起来更多一点而已。 后天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笑着一把抓向阮素。 阮素事到临头,又慌了。她怎么舍得把自己交给这样一群的恶汉呢?她惊惶地避开。 北竹帮本来就像是在玩弄自己猎物的猫一样,也刻意没有用出修为。这一爪,也就落了空。手指抠在阮素头上的木钗上,将它扯落到了地上。 阮素披头散发,惊叫着哭声又响亮起来。反而引得众人笑得更肆无忌惮起来。 倒在泥水里的许康艰难地抓起手中的剑,隔着两丈的距离朝着后天境无力地比划一下。 “你想隔空斩杀我么?这是返虚境吧?”后天境见到许康无力的反抗,指着他大笑起来。 北竹帮众人也皆是捧腹。这种自不量力、螳臂当车的嘲讽接踵而至。 后天境一脚踢开阮素掉落在地上的银锭,下一步踏在她地上的木钗上。咔嚓一声,细小的声音,划破雨幕,同时敲击在阮素和许康的心上。 阮素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彻底绝望起来,甚至放弃了躲闪。 后天境一掌朝着她抓过来,接近她以后,却并不下压,反而看向地上趴着的许康:“我好怕你一剑捅穿我啊。” 许康虚脱无力地刺了刺手中的剑。 “哈哈哈!”笑声震破雨帘。 后天境看向已经呆滞的阮素,将手掌压了下来。 众人眼中只见红光一闪,一声爆裂声传来。后天境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大洞,不可思议。 直径接近一尺的大窟窿!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造成? 他可是后天境的高手啊! 他看向地上仍在艰难挥动铁剑的许康,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 怎么可能?这只是一个开悟境的小剑修! 这样的人,他可以打十个! 只是他也不能再思考得更多了。脑中的残念消逝,他轰然倒下。 直到这时,北竹帮众的惊叹才爆发出来。 “老秦!” “小心!” “先弄死这个剑修!” 各种喊声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雨幕不受控制地朝着别处散落,空间像是被撕裂开。 一个白衣飘飘的高挑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此刻,面如寒霜。 雨水冲刷下来,跌落到她身上一寸的地方,又飞溅开。在她身上似有一道闪耀着黑色幽火的护体之气。 显然,这才是刚刚出手斩杀了后天境的真正元凶。 只是面对这样的元凶,北竹帮一干人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与这个女人的差距,可比许康和他们的差距更大! 符云尘右手手心上悬浮着一个红色火球,她正以君临之势,藐视着北竹帮这群恶汉。 “把梁劼交出来,否则都得死!”声音不大,可清冽之中透着的狠意,让暴雨之中的众人都不禁瑟瑟发抖。 许康艰难地从水坑里仰起头,看了看符云尘的背影。聪明如他,大抵猜到了什么。 他之所以找不到符云尘。或者正是符云尘得知了梁劼的危局,提前就动身来救人了。符云尘又不是真的隐士,她可能随时在关注着梁劼的行踪呢。 只是她又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出现呢? “符云尘!你想我们北竹帮开战吗?”齐成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帮主的声音,一群失魂落魄的帮众这才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迅速朝着他靠拢过去,都使出了防备姿态。 符云尘根本不理他,只看向一旁的梁劼,星眸璀璨,如花照水。 梁劼朝着符云尘笑笑,并不多说什么,直接走向周大金。 周大金面色极其疑惑地看着他。不过梁劼与帮主一起从屋内出来,可能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倒也没有想太多。 下一刻,梁劼一把抓住周大金的右手。 今日的合道动作,刚好是分筋错骨手! 咔嚓一声,周大金右手折断,发出哀嚎。 梁劼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朝着四周眺望而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 片刻之前,小楼三层。 梁劼昂首说出自己的要求:“我要周大金一只右手!” 齐成眼中充满疑惑和愤怒:“为什么?” 梁劼狠声说:“动我的女人,只要他一只手,已经是让他好过了。我就这个条件。齐帮主,成大事的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齐成略一沉吟:“好。来人,取笔墨来。” 梁劼看向窗外,他隐隐看到两道光在观竹轩旁边被点亮起来。一道红光,一道黑骷髅。 通玄境,筑基境。携手而来! 黑骷髅是符云尘的话,另一人是谁? 笑傲江湖 第一百章 梁劼是何方神圣 在齐成答应了梁劼的交易以后,梁劼再也听不见窗外的动静了。显然是齐成用某种手段屏蔽了。 齐成之前是故意让梁劼听到,是想消磨他的心志。现在则是故意让他听不到,则是不想这笔交易被节外生枝。 梁劼也没有办法。齐成太强了,他除了打嘴炮,还能干什么呢? 其实他是要想杀周大金的。可断一只手,是他能谈判出来的极限。 很快,一份合约被签署下来。梁劼承诺教会齐成,他在留影戏中使用的所有技巧,并且他终身不再涉足留影戏领域。 外面的声音虽然被屏蔽,可梁劼有别的办法判断。 又是一道黑骷髅之光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之前一红一黑两道光都立刻偃旗息鼓,快速离开。 然后,一道属于北竹帮的橙光熄灭了。 来人斩杀了一个后天境! 此刻,梁劼看着含怒的梨花仙子符云尘,心中第一次对她产生了一丝感激。 符云尘救他,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符云尘救了阮素,梁劼承她一个情! 只是来人是符云尘的话,另外两位没有现身的大拿,又是何人呢? 齐成只是瞪了梁劼一眼,梁劼这个时候出手,让他有些恼火,他愿意是等到一个没人的时候,再悄悄进行这项py交易的。 现在他也无暇顾及这些,对着符云尘恶狠狠地说:“符云尘!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符云尘手中的红火变成了黄火,她冰冷地说:“给你交代?梁劼在茗香楼的生意,我有一半的股份。这是我的生意!你出手抓梁劼,就应该知道,你这是在招惹我。” 齐成一时语塞。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梁劼居然认识符云尘。否则他一定不会用这么暴烈的方式。至少他不会任由这些人在下面去挑弄阮素。 可看着地上胸口穿洞的尸体,他又怒火中烧。后天境! 一个后天境,在兴原府的江湖是什么地位! 青龙会的四天王,也不过只有一个后天境!北竹帮虽然强一些,也不过就只有三个而已。现在直接就被杀了一个。 欺人太甚! 齐成原本对符云尘的忌惮,化为了怒火:“谁知道你会偷偷摸摸涉足留影戏。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你杀了小秦,我必须给他报仇!” 符云尘的脸上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来啊。” 语气轻描淡写,齐成竟然犹豫了一阵,才挥手:“上!” “好大的胆子!”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暴喝出来。 一队身穿蓑衣,手提长刀的人从外面鱼贯而入。为首一位,并没有穿蓑衣,而是由身后一人举着一把油纸伞。这让他身上绿色官袍十分显眼。 齐成看向来者,皱起眉头:“周通判,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者正是兴原府衙通判周拯。 周拯面无表情地扫视完场内,不紧不慢地说:“齐帮主。衙门接到报案,说你绑架、勒索、伤人、还意图对女人不轨。李同知派我来向你要一个说法。” 齐成心里咯嘣一声。作为兴原府三大江湖门派,一般来说,朝廷不会因为这点事来为难他们的。 而且以他的地位,也不用顾忌一个小小的通判。 可周拯一来就摆明车马,这是同知李克行下达的命令。李克行可是名义上的兴原府文官第二人!齐成也得罪不起。 只是,他从来没有招惹过李克行啊。怎么就招惹来这位的注视了。 心中暗暗叫苦,齐成心念急转,指向地上的尸体:“通判大人,你要拿人,正好!我的人便是被她杀了……” 周拯只是漠不关心地瞟了一眼地上胸口穿着大洞的尸体,就打断齐成:“根据大乾律,被人绑架以后杀死罪犯,是正当防卫!” 接着,他提高声音:“我大乾的官府,可不会故意压着百姓,不准百姓行使正当防卫的权力!” 齐成一愣,他也没有说人是梁劼杀的啊。他要控告的是符云尘。梁劼的事,他本来就签了合同,也不怕梁劼耍赖。现在他要借着官府的势力,给符云尘找点麻烦。 只是周拯忽然对着他冷笑一声:“齐帮主。我相信今天这事都是你手下人妄为的。不过所有这些人,我都要带回去。都是嫌疑犯!” “嫌疑犯嘛,死了就死了。大乾朗朗乾坤,莫非还有人要给嫌疑犯鸣不平吗?兴原府衙门可以陪你玩下去。我们可以盯着你们的青楼、赌场、当铺,甚至可以盯着你们每一个人。衙门里的衙役不够,就去城外的游击将军兵营调人就是了。” 周拯说得杀气腾腾,让齐成也有些愤懑起来。何至于啊!兴原府什么时候用过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江湖门派? 真不怕官逼民反吗? 周拯却依然不当一回事,声音忽然小了许多:“齐帮主做事,放亮点招子。李同知平素从来不管你们干什么。可这也不是你对李同知的人下手的原因啊。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成猛然看向一旁云淡风轻的梁劼。这特么什么人啊? 先是惹到了符云尘,然后惹到了李克行。为什么情报里,从来没有提及这些事! 这个时候,他对身边这群将要被官府拿去的人再没有了庇护之心,内心都在咆哮:“活该去死!” 周拯看向梁劼,颔首说:“你就是被绑架的梁劼?现在没事了。你老老实实回家拍戏去吧。有什么,大乾官府会为你做主的。” 梁劼颔首致意。 周拯朝衙役们一挥手:“拿人!” “哦,对了,还有人想问梁班主一句。这些人中间有没有身体特别差的?”周拯忽然指着北竹帮的人,抛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话,让齐成和手下,梁劼和符云尘纷纷对视,都是不解。 周拯淡淡一笑:“这些人抓回衙门,自然都是二十大板伺候。梁班主觉得这些人中有没有身体特别差的,会熬不过?” 打板子是一门学问。二十大板,可以让人几乎没什么损伤,也可以让人毙命!这是老衙役必修手段之一。 这是在问梁劼,有没有谁需要打死! 笑傲江湖 第一百零一章 李克行与赵星颜 周拯这话本身,在衙门各种潜规则里,并不出奇。可出奇的是,这事居然由梁劼来决定!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毫无遮掩地问出来。 这是一个警告! 就是告诉齐成,别动梁劼。动了的话,就是与官府作对! 这些人脸色都是一变,各自做出警戒姿态,赫然是想要抗命。 朝廷衙役不过都是些凡人,真和修行者硬碰硬,还就真未必是对手。 周拯笑起来:“齐帮主,有件事情,想必不用我提醒。暮光者在兴原府办事。暮光者是干什么的,自然管谋反大案的。” “杀官!抗法!就等同于造反!”周拯提高声音,清喝道。 一直没刻意刷存在感的梁劼,此时才笑起来,指着周大金说:“大人,此人手臂折断,看来身体不太好!” 说完他又转身朝着齐成笑笑:“其实我今天与齐帮主是来谈合同,可能让人误会。这真是……”他不由无奈地摊开手。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要杀周大金!然后可以给齐成一个台阶下。 之前他就想杀此人的,可当时条件不允许。现在,条件允许了!鬼知道他哪里傍上李克行这么一个大佬的。 齐成也笑起来,梁劼还是知进退的。今天他决定认栽。他为了面子,可以与朝廷翻脸,也可以与符云尘翻脸,只是必然会损失惨重。 可北竹帮还没有资格同时与这两方翻脸。现在梁劼给了台阶。死一个没有修为的周大金,死了就死了。 周拯再次挥手:“拿人!” 齐成轻咳一声:“北竹帮虽然是江湖人,可并非是要与朝廷的法度作对。” 这就是告诫手下们,去衙门走一遭,让同知大人把面子找回来再说。 手下对于这个帮主,极为畏惧,立刻停止了抵抗姿势。一个个被衙役锁拿在案。只有周大金知道自己此去必死,拼命想要躲闪,可他凡人一个,还断了一只手,又哪里是衙役们的对手。 梁劼慢慢走在雨中,在阮素掉落在地上的木钗前停了下来,将其捡起来,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揩了揩。只是在雨天,这么做,实在是意义不大。 他转身对着齐成笑着说:“齐帮主,合同依旧。不过我们额外算一笔账。我朋友被打伤了。汤药费……给一两银子很合理吧。” 齐成原本皱着眉,等待着他的勒索。结果听到一两银子的时候,脸都不自然地抽了抽。这尼玛,闹着玩吗? 负手而立的符云尘和趴在地上的许康,脸也抽搐起来。就为了敲诈一两银子。是许康太贱,不值钱。还是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啊。 梁劼又指着阮素:“一个茶楼的小妹妹,居然被调戏,心里很难过,说是严重创伤也不过。日后需要吃二两银子的药来慢慢调养。很合理吧?” 精神损失费。这可是大乾没有的新玩意。不过现在也没人计较了。 二两也不多,认了。 这次,连周拯的脸都抽了一下。狐假虎威就算了,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唯一的作用是证明了,阮素在他心中,比许康重要。 “这丫头,省吃俭用一辈子,攒了六两银子,现在被人给抢了。赔她六两银子,也是合理的吧。” 这次大家倒没什么反应。理由很合理,主要是大家也习惯了。 “天哪,这紫檀木的木钗,价值八十七两三钱。居然被踩坏了。赔偿,也是合理的吧。” 齐成呲牙,合理给锤子。 倒不是在乎这些钱。对于一个帮派来说,这点钱算什么。可特么,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敲诈! 齐成当然是……选择给钱咯。 “你没事吧?”梁劼走到许康面前。许康还无法从泥水里爬起来。 许康露出一个勉强的憨笑:“没事。” “那就好。”梁劼边说的时候,已经朝着阮素走去了。 泥浆里的许康脸抽了抽,他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这个世界就不允许人客套一下了吗?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梁劼看着呆呆地阮素,用手去拂去她的泪水。阮素仍有些惊恐地想要躲闪。 “别怕了,没事了。”梁劼轻轻说。 阮素轻轻点头,泪水却又止不住了。 梁劼将坏掉的木钗插在她头发上。这一次,阮素没有再避开。 细雨之中,四目相望。笑者愈笑,哭者益哭。 “喂,齐帮主,有没有伞,借一把可以吗?”梁劼忽然问。 真的只要一把,这样好吗?被衙役搀扶起来的许康,觉得人间不值得。 一行人走出观竹轩。 观竹轩的对门停着一辆马车和一台大轿。 大轿的轿帘掀起,露出里面一个红袍官员的面庞。 绿袍小官,朱紫大员。在兴原府境内可以穿红色官袍的人,并不多。 周拯朝着这位红袍微微颔首,示意事情已经办妥。 此人,梁劼其实也见过一次。他知道,这位是兴原府同知,李克行。 一同跟出来的齐成见到李克行的时候,不觉吸了一口凉气。在大乾,官府一般不招惹江湖。可若是官府真要对江湖动手。绝对能够让绝大部分江湖人难过。 北竹帮最高的战力也不过是他自己,区区通玄境。北竹帮扛不住官府的含怒一击。 齐成顿时对今天这些被抓走的下属没有了同情心。尤其是周大金,就是他说查过了梁劼没有背景。 尼玛,这叫没有背景。他是毫无背景梁班主,我是清白人家齐帮主? 李克行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梁劼,对他似乎并没有多在意,反倒是看向马车。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海棠铺绣的绝色脸庞。 此人自然是赵星颜。 赵星颜朝着李克行微微颔首。李克行放下轿帘,起轿离去。 梁劼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今天能够请来符云尘,本是他预料之中的事。可连朝廷都行动起来,却是他料想不到的。他和官府没有半分钱关系。 除了他疑似是暮光者想要抓捕的余孽以外。 看来真正请来李克行的,就是赵星颜。 这也解释了,上次他与秋水轩兴剧赌斗的时候,堂堂同知大人为什么会驾临。 当时看起来很热闹,说白了,不过是上不得台面坊间比赛罢了,根本不值得官府关注。更不值得官府派出大佬莅临。 看来当时也是因为赵星颜而来的。 只是赵星颜怎么会出现这里呢?谁这么机智去请了这么一尊大神过来? 笑傲江湖 第一百零二章 为梁劼做了什么 时间稍稍回拨一点。彼时的茗香楼里。 赵星颜看着满天小雨,只觉无奈。万全德信誓旦旦说今天绝对是晴空万里,没有带伞。 “主人,属下这就去叫一辆马车,叫到这门口来,绝不让主人淋到一点雨。”万全德现在也尴尬得抠脚趾。 赵星颜没好气地轻叹一声,对着正在卖票的小芷问:“小芷,去给我找一把伞来。” 小芷看着窗外的大雨,忽然哭了出来:“下雨了,姐姐出门没有打伞。” 赵星颜将烟斗转了一圈,送入口中。小丫头也太多愁善感了吧。阮素没打伞也值得她哭吗?自己要是像这种性子,只怕哭都哭死了。 “哭什么?”她耐着性子说。 小芷嘤嘤嘤:“他们把梁哥抓走了。阮姐去救梁哥。阮姐没有打伞。呜呜呜……” 听起来很无厘头。 其实阮素没有打伞,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质是梁劼被抓了,阮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笨丫头又去救人。这让小芷已经紧绷起来,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 赵星颜沉下脸来:“谁抓了梁劼?” “昆哥说是北竹帮的人。”小芷回答。 赵星颜看向万全德,声音冰冷地说:“万全德,去同知衙门。我不希望梁劼有事。” 万全德瞪大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自家主人叫自己全名了。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赵星颜秀美而坚毅的眼神下,他拱起手:“属下遵命!” 赵星颜看向小芷,淡淡地说:“你放心,有我在。区区北竹帮,动不了梁劼。” 说着,她有些含怒的目光扫过阮正。 你的侄女去北竹帮救人,你不帮忙就算了,居然不拦着。这也是一个大伯做得出来的事?凉薄之至。 只是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怒气慢慢涣散,只化作一声轻叹。 …… 此时,观竹轩外。 马车里的赵星颜与细雨之中符云尘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生出一丝疑惑。 赵星颜转身朝着车厢里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虬髯汉子万全德跳下车,举着一把伞朝着梁劼跑来。 万全德将伞给梁劼撑上:“梁劼,我家主人请你上车一叙。” 梁劼刚想应诺下去,可忽然福至心灵,瞥见一旁茫然又有些怯懦的阮素。 这个时候当然是想把阮素送回家咯。管赵星颜做什么? 不是赵星颜不够美,这个俏寡妇其实比阮素还更胜一筹。也不是赵星颜不够有钱,不够有权。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才会全要。只有到死都是少年的真男人,才会知道优先选谁? 当然是选最有把握的。 想一想,阮素今天拼了命来救他,为他做了什么? 答案很明显啊。他笑着摆摆手,回绝了万全德:“人就不去了,伞留给我吧。” 万全德脸色变得很难看,一把扯住梁劼的衣领,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子,你知不知道,今天主人为你做了什么?” 为我做了什么?等等,怎么也是这句台词?你确定你不是抄袭吗? 梁劼略一沉默,从万全德手中抢过伞来。赵星颜救他,他确实需要感谢。可在场的哪一位,他不需要感谢呢?赵星颜也排不到前三吧…… 等等,许康可以不算。许康只是挨了一顿毒打,阮素可是被吓哭了,符云尘可以被气火了。许康排到第四去,谁赞成,谁反对? 梁劼正要将伞撑在阮素头上,然后走人。 刹那间,他再次福至心灵。符云尘看着他的目光怎么这么阴沉? 这个女人为了他亲涉险境,直接杀了对方在场最强的一个。到现在,他和这个女人交流都没有。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狗,这时候应该生气了。 除非这是只舔狗。舔狗,狗都不如。 显然,符云尘不是舔狗。这可是位行事诡异的高岭之花。 得罪了阮素,阮素会不开心。得罪了赵星颜,赵星颜会不开心,但会自恃身份。得罪了符云尘,死字怎么写? 只要不是歹匕,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梁劼把伞塞到阮素手中,笑眯眯地说:“你自己回去吧,一路小心哦。” 阮素呆呆地接过伞,只觉得受尽委屈。 他从万全德手中挣脱,径直走向符云尘。符云尘英气的面庞,此时才慢慢有了几分柔和。 万全德咬着牙,回看了马车一眼。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他就会冲上去将梁劼暴打一顿。 似乎看穿了这一切,符云尘星眸璀璨,看向万全德,充满挑衅。敢在她面前动手,找死! 梁劼同样笑眯眯地走到梨花仙子面前,从怀中取出刚刚从齐成那里敲诈来的九十六两五钱银子……齐成多给了两钱,实在无心和他纠缠这些。他自然却之不恭。 “情女。”梁劼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住符云尘的绰号,还是让她丰润的嘴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这次算咱们的留影戏一共赚了这么多。老规矩,你的一半是四十八两二钱五分。”他认真地点着钱,递给符云尘。 还在看热闹的齐成,不觉脸一抽。这尼玛,明说就是敲诈我了,是不是? 符云尘略一踌躇,还是摊手接了过去。 梁劼将剩下的钱全都小心收起来,继续笑眯眯地说:“这次谢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说着,他转身就朝着马车走去。 这次轮到在冷雨中浇灌的万全德,朝着符云尘做出挑衅的表情。 符云尘刚刚还如花照水一般的面容又阴冷下来,她看着手上的银锭,似乎不敢相信。她冷声说:“梁劼,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 等等,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梁劼背对着符云尘继续前行,丝毫没有停留。 走到马车前,看着正叼着烟斗,玲珑浮凸的赵星颜。 “你没事吧?”赵星颜是唯一没有在宅第里见过梁劼的人,此刻见到他,仍是不放心,关切地问了出来。 梁劼并不答话,却将手探向赵星颜,直接将她手里的烟斗夺了过来。 在赵星颜惊愕的目光中,梁劼将烟斗抛进车厢,勾起嘴角:“颜姐,吸烟有害康健。你对我好,我也不能看着你不珍惜自己。” 笑傲江湖 第一百零三章 海王的手段 邻家小妹妹,霸气女总裁,人间富贵花。 一个正常的男人,会选择谁? 小妹妹现在在嘤嘤嘤,女霸总在咬牙切齿,而富贵花现在眼如弯月,笑靥如花。 所以答案很明显。小妹妹是错误答案。女总裁也是错误答案。 梁劼将自己被雨水打湿粘在头上的发髻拨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颜姐,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富贵花还是错误答案! 原本还想向里面挪个位置,等梁劼坐上来以后,好生问问详情的赵星颜错愕起来。 刚刚梁劼抢走她烟斗的模样有多迷人,现在转身而去的模样就有多可恶。 赵星颜自己都奇怪。她居然会为一个比她小的男人心动了,然后又生气了。 一切大约源于,这个男人上次对着她用痞痞的笑容告诉她别抽烟的时候。她不记得上次有人这么关心她,是哪一年了。那时的她,比眼前这个小男生还小得多吧。 在委屈、杀气、幽怨三道目光中,梁劼再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什么心情来看待他的万全德身边走过。 走到许康面前,梁劼一把抓起他的右手,扛到自己肩上。 “走了,小三,咱们回家。” 有兄弟在,怎么会选女人?这才是真男人的选择好不好? 原本委屈得要死的阮素咬着下唇。康哥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当时是要先关心康哥了。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他果然是一个好人呢。 手上隐隐带着红色火焰的符云尘,轻轻将手负到身后。嗯,这小子义薄云天,这个时候关心兄弟很正常。自己以后再找他吧。他以前对我可也算忠心耿耿。 满眼水雾的赵星颜微微颔首。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一个敢硬刚北庭人的好男儿。这个时候,我居然还想着他对我好不好。他当然应该是最先关心许康啊。 万全德不住点头。他不怪梁劼了。大丈夫生当如是。 一旁的齐成摸着自己的下巴。难怪梁劼能有这么多人来营救。就刚刚那个局面,他堂堂北竹帮帮主,想的居然是如何全都要。 谁知人家的选择是全都不要。小了,自己格局小了。 被搀扶着的许康心潮澎湃。梁锅,果然是梁锅。刚刚我差点错怪他了。不枉我今天为他拼命! 梁劼搀扶着许康缓缓走着。 对于有些勉强的修罗场,怎么才能活着走出去? 这些都是娱乐圈玩剩下的。最好的工具人就是“好兄弟”。不跟任意一个人亲近,拿着好兄弟当挡箭牌,这是一个海王的基本操作,好不好? 他虽然没有回头,也知道自己虽然渐行渐远,却在那三个女人的眼中,形象逐渐高大起来。 我长这么高,这么帅,还这么有钱,都在苦苦钻研技巧。小三,你们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走过一旁避雨的首饰小贩。梁劼忽地停下来。阮素头上的木钗可是坏了,自己敲诈了齐成这么多钱,为她买一支新头钗总是应该的吧? 选了一支碧玉钗,拿在手里把玩许久,方才结账走人。 许康欲言又止。他想说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能不能早点送他回去疗伤啊。 第二件,锅,你有没有注意那边三个女人都在瞪着你? 梁劼似乎并没有看见符云尘与赵星颜都远远瞪着他,然后同时把目光审视到阮素身上。 所以说,梁劼虽然选了兄弟。可第二选择,还是有人在前面啊…… 三个女人生而平等,可有人比别人更平等。这就很淦了。 …… 回到平福路,雨已经停了下来。 雨后的天井,格外清新舒爽。叶天林嫣夫妻,也很难得的,一同在天井里散步。 梁劼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叶天有些惊奇:“你们怎么被淋成这样了?” 从大雨开始,两人就一直暴露在雨中,现在哪怕是穿着衣物,身上也每一处都完全被浸湿了。 梁劼架着许康,尬笑一声:“雨来得突然,没准备好。” 叶天挠头:“干嘛不路上买一把伞呢?” 梁劼捏着怀中路上买来的玉钗,陷入了沉思。 叶天扬眉,一种智力的优势油然而生。 林嫣的关注点与丈夫不同,她好奇地指着绵软靠在梁劼肩上的许康:“康哥儿看起来是不是不大舒服?” “额。不是……嗯,是,他被人打了一顿。” 梁劼居然第一时间想要反驳。就像是每一个孩子面对长辈的真心关怀时,第一时间总想遮掩,免得对方担忧。 接下来,他才觉得应该实话实说。许康现在被打得跟孙子一样,瞒人也要讲基本法。 而且,他记得上次小芷挨了打,叶天夫妻的跌打药意外的好用,只用了一次就好了。叶天还吹了好久,他们墨州老家的药。 “哎哟喂。”林嫣也顾不得许多,急忙朝着许康跑来,一把搀扶住他另一只胳膊:“怎么搞的?” “谁打的啊,跟你叶叔说。你别小看你叶叔,以前在老家,你叶叔揍人很厉害的。”叶天此时也关切起来,以吹牛的方式。 “北竹帮打的,对方是个后天境的高手。”在中州,一直有仙人的传说。关于修行者的境界,倒是很多人茶余饭后常聊的事。 叶天与林嫣对望一眼,脸上都恐惧。 “哎呀,治伤,先治伤。”叶天立刻放弃刚刚吹牛的话题。 “扶进来,扶进来。哎呀,你们两个孩子怎么搞的,怎么得罪了江湖人?”林嫣说着就满脸忧色地扇了梁劼肩膀一掌。 梁劼欲言又止。林姨,你大概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牌面。一个黑骷髅级别的女大佬一句话就会为我拼命,一个兴原府同知随时可以调来整个城市的衙役…… 接着,他又挨了第二下。算了,算了,就当是长辈教育了。 “是不是劼哥儿又去借高利贷了。你林姨这里还有五两,你要的话……”林嫣连打三下以后,关切起来。 “咳咳,说这些做什么?”叶天拼命咳嗽打断妻子的好意。梁劼上次借青龙会高利贷的事,还历历在目呢。这小子招惹不起。 林嫣瞪了回来,两人的目光在雨后的清新空气里交错,电光闪耀。 然后大家都不说话了。携手将许康扛进屋里,林嫣大手一挥,将梁劼赶了出来。 稍后,屋内传来惨叫声。 “唉,林姨不要脱我衣服!” “你个小娃娃,脸红什么。只脱了上衣,用得了这么叫唤吗?” “诶!什么意思?还要脱裤子吗?” “手拿开,裤衩会给你留着的。” 梁劼摸着下巴,坐在桂树下。这个情况,为什么要把自己赶出来? 笑傲江湖 第一百零四章 简单任务 梁劼带许康回家疗伤,只是延后了修罗场爆发的时间。 其实一切都没有安定下来。尽管他又照了一遍又一遍镜子,始终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么英俊? 不是英不英俊?在他坚定的洗脑下,他已经对现在的容貌看着比较顺眼了。他已经认可了自己是帅哥的事实。 大脑才是最好的美颜设备。 自己还没有到帅得惨绝人寰的地步,靠着邪魅一笑肯定搞不定三个女人。 所以必须开始找补。 就算强如吕布,也会败在三英之手。 正确的方法当时各个击破。再说他本来也要同这三个人聊一聊,这天发生的事。 海王兵法,先易后难。 第一个目标,显然是阮素。素素小可爱,性子绵软,最易击破。 第二天清晨,攻略计划展开。 梁劼走进茗香楼,先是同阮正寒暄了一阵,大体将前一日的情况说了一遍,不经意地透露自己背后有人。 符云尘用来唬这种正经小老板作用不大。李克行简直是大杀器一般的存在。 阮正对此惊为天人,其实他昨天也听阮素说了一遍。阮素本来就说得不清不楚。他又不太愿意相信自己这个笨蛋侄女。 此刻心念急转,踌躇着要不要想把自家侄女嫁给自己这位合作伙伴。他觉得至少拉拢梁劼的好手段,可又担心家中妻女不愿意,一时没有决断。 他这一犹豫,一切就变得大不相同了。 其实梁劼跟他说这些,除了需要大致讲述一下昨日的情况,坚定合作伙伴的信心。同时也是一个警告。昨天的情况,他已经问了小芷。 这尼玛是亲侄女啊,完全没有一点点关心。这是何等凉薄心性。 梁劼也不再搭理他,转向一旁悄悄看着他的阮素。 他自己从柜台端了一壶茶,朝着阮素走去。来到跟前,抽出凳子,翻开茶碗,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你没事吧?”阮素小声问,晶莹的眼睛楚楚动人。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啊。”梁劼笑眯眯地说,伸手在阮素头上轻轻拍了拍。 这个动作,他想做很久了。只是之前两人之间还没有这么亲密的关系。他还不好这里做。 有了昨天,阮素冒雨去“救”他,梁劼就不装了。他就是喜欢阮素。谁反对? 嗯……符云尘、赵星颜没有道理反对的,是吧? 阮素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衣服脏了,我回来洗干净,就好了。我撑伞回家的,回来我的眼睛有点肿,身上也淋湿了。婶婶一直问我是不是……” 她害羞起来,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只是梁劼也听懂了。 “我说没事,就去洗热水澡,我还自己熬了姜汤喝,喝了就没有感冒。后来我就睡觉了,可是睡不着,我一直在想你……” 她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下去,梁劼双手托着下巴,支在桌上,看着她笑。只要她说,他就愿意听。 可是她自己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着,低下头,声音也小了许多,换了说法:“回了家,我才知道,原来伞本来就是我们茗香楼的。赵姐姐从我们茗香楼借走的。” “对不起。”梁劼忽然牵起阮素放在桌上的手。 小丫头不禁身子一颤,猛然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呢喃着:“什么?” “我说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让你陷入了危险。”梁劼柔声说。 阮素不说话,眼眸中也无限温柔。 梁劼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昨天,你可看见了。我很厉害的,他们不敢招惹我。以后,别想着来救我了。我不允许。知道了吗?” “哦。知道了。”阮素答得没有任何表情。 “那你以后还来不来?”梁劼觉得回答不太靠谱,不禁多问一句。 “要的。”阮素性子很软,但是也很执拗。事实上,每次梁劼要她做的事,到最后,她总是有自己的打算。比如v50看看实力。 梁劼做作地沉下脸:“你这么不听话的吗?” 阮素可怜巴巴地看着梁劼,深吸着气,琼鼻上薄薄的鼻翼扇动着。然后她小声说:“我想帮你。符仙子可以帮你,赵姐姐可以帮你。我想帮你。” 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本事的邻家小女孩。可是她喜欢梁劼。她就想尽着自己的力量帮助梁劼。 有些圆润的脸上是无助的委屈,也是稚嫩的坚持。 “当当当当。”小芷哼着调子跳到对视的两人跟前。这是梁劼制造惊喜前,常哼的前奏。他还一度准备把这首《命运交响曲》交给张荣录制。 阮素有些好奇地看向这位小妹妹。小芷一向岁很低调的性子,很少这么飞扬过。 小芷指着自己头上的碧玉钗,有些炫耀地展示给阮素看:“阮姐姐,你看,梁哥哥给我买的。漂不漂亮?” “漂……亮。”阮素咬着唇说,眼中满是无尽的落寞。 小芷头上的玉钗,就是昨天梁劼回家路上买的。当时,所有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连她自己都以为,这是给她买的。 结果,原来不是我啊…… 阮素心里轻叹,感觉有些难过。这种难过与昨天听到梁劼被北竹帮抓走完全不同。但同样是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自己很喜欢的东西。 梁劼喜欢和关爱小芷,有什么不对的。给小芷买过这么多衣服,虽然廉价了一点。这个玉钗,其实也不算贵。几两银子应该来买下来吧。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梁劼给小芷买头钗,很正常的啊。 可是…… 可是,我现在头上的木钗,还是坏的呢。 阮素心里难过的同时,她眼睁睁看着梁劼的手朝着她头顶伸了过来,头上的木钗被他拔了出来,放到桌上。 她的一头青丝都柔顺地飞落下来。 然后,梁劼从怀中取出一把饰品,簪、钗、步摇都有。梁劼对着小芷笑笑:“你先去把雅间打扫一下。” 小芷笑着点点头,飞快跑开了。 梁劼将这些东西一一插在了阮素的头上。 阮素原本有些酸酸的鼻子,这些彻底一股气呼出,在鼻尖聚拢一个大鼻泡。她噗呲一声笑出来:“你根本不会戴,就跟厨房里在架子上插菜刀似的。” “是呀,我用无数的刀,把遮挡你美貌的阻挡全部斩开。从今以后,我的阮素是不输给任何人的美少女。” 说着,他用手巾将阮素的鼻子揩得干净。 阮素笑起来,她的笑没有符云尘那种仙气出尘,也没有赵星颜那种星月失色。可她的笑,温柔可爱,无人取代。 阮素攻略,完成!难度: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