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茶茶被情敌撩走了》 第1章 《漂亮茶茶被情敌撩走了》作者:暮光里的钟声  【疯批精神病攻vs草包美人受】  【贺然vs许枕】*双向救赎*  “对你永持有贪婪而炙热的迷恋。”  *  许枕心里有个白月光——系草严柏言,别人都觉得他痴心妄想。  他以甜蜜为饵,柔弱为武器,誓要抓住严柏言这只天鹅。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贺然,桀骜恣肆的少年眉目散漫,会在台上优雅从容弹奏一曲《阿狄丽娜》,会在球场潇洒起跳投出一个三分,撩起衣摆擦汗时不经意漏出紧实有力的肌肉,帅气的脸偶尔露出或张扬或慵懒的笑。  贺然像是所有光的集合体,强势插进许枕和严柏言之间,让许枕敢怒不敢言。  许枕不甘心,他耍小手段,使心机,挑拨离间,对贺然横眉冷对。  他还是跟严柏言陌路渐远,他更讨厌贺然了。  *  然而,一次聚餐,喝醉酒的贺然跟许枕莫名其妙滚到一起。  第二天早上许枕扶着腰,浑身疼,眼泪花花地控诉:“你卑鄙!”  自那以后,隔三差五,贺然总是变着法子一次次让他浑身疼……  *  幡然认清自己真心的严柏言回头找许枕告白,冷峻的帅脸认真问许枕:“我其实一直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许枕恋恋不舍地握着贺然昨天刚给自己买的金戒指,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  攻是真.精神病患者,三观和正常人不一样,横刀夺爱,对受占有欲强到偏执。  受是真.漂亮蠢货,恃美行凶,智商不高小心思多还天然茶。  攻只喜欢受,是受误会了。  恶人终有报,三十二章后欺负受的反派都会受到惩罚!!!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枕,贺然┃配角:严柏言┃其它:预收《漂亮炮灰抢走了霸总男主》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情敌总是让我疼  立意:勇敢追求,勇于向前,热爱人生,生命永不止息。第1章   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热气蒸腾而上,许枕坐在副驾驶,不舒服地撩了撩额前的刘海,过会儿又拿眼偷偷瞟后视镜,多动症患者似的。  后排许夫人贝珊微微皱眉,白皙漂亮的脸愈发惹人怜爱,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是两个大学生的妈。  她柔柔握着自己儿子许云泽的手,轻声抱怨:“听说n大食堂伙食不好,我就说不该来这个学校,你要是不喜欢食堂的东西,就去外面买,钱不够告诉妈妈,千万别饿着。”  许云泽穿着白衬衫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病弱美少年,乖巧地“嗯”了一声,垂下的目光里却暗含恶意,他当然要来n大,要不然怎么能跟那个野种一个学校?怎么能让那个野种认清他和自己的差距?  想到这,许云泽不动声色地看了副驾驶一眼,目光落在那截细嫩纤细到惑人的脖颈上,泛着莹莹白光,几乎是一瞬间就能让人想到“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之类美好的形容。  许云泽表情瞬间有些扭曲,神色难掩嫉妒,明明只是个野种,却拥有他最想要的东西,他怎么能甘心。  贝珊还在对许云泽殷切叮嘱,气氛融洽温馨——如果忽略前排的许枕的话,他像个不该摆在这里的碍眼花瓶。  许枕将头转向车窗外,眼不见为净,他的小拇指在腿上无意义地刮来刮去,试图用疼痛来逃避那些刺耳的关心话语,明明都是儿子,他去年大一开学,贝珊不知道在哪个国家旅游,许枕联系不上贝珊,没钱交学费,自己跑了助学贷款才险险赶上报道。  今年要不是许云泽也要来n大,许枕还蹭不上这趟顺风车,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了省打车钱厚脸皮看着贝珊的脸色上了这辆车。  贝珊不像他妈,像后妈。  要不是他的脸和许云泽七分相似,无可辩驳的兄弟长相,许枕一度怀疑自己不是许家亲生的。  车厢内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终于打断了贝珊的聒噪,许枕暗松一口气,世界清静了,他实在不乐意听后面两位母子情深,显得自己多多余似的。  许云泽掏出手机,黑色的流线型机身,又拉风又诉说着价值不菲,是橘子牌的最新款,一出现就吸引了许枕的全部目光,他恨不得立马坐到后排近距离接触这个宝贝,眼睛使劲往后视镜斜,眼角都要抽酸了。  可惜在许家他的地位连许云泽养的那条叫“sunny”的狗都不如,就算开口说想看看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许枕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干巴巴舔唇,嘴角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  许云泽和人打电话,车子速度慢慢降下来,n大到了,校门口一块巨大的石头雕着校名,人来人往,举着各院系五颜六色的接引横幅,隔着一层车窗玻璃像隔开另一个喧闹的世界,充满青春洋溢的烟火气。  车没在校门口停,直接驶进校内停车位,一停下来,司机率先下车殷勤地给许夫人和许家小少爷开车门,而前座的许家大少许枕被他有意无意地无视了。  许枕松开安全带,动作不太流畅,像一只笨笨的企鹅,手刚搭上车门,他听到车后方传来许云泽一声“啊”的轻叫,随后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咚”声,格外沉闷。  许枕下意识眉间一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加快动作打开车门绕到车后。  只见司机给许夫人撑着伞,许云泽站在后车厢外,双眼刻意睁圆,一脸无辜,而地面上,许枕灰扑扑的行李箱被摔开大口,里面的衣服凌乱地散落一地。  许枕看着地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衣服被染上灰尘,心头的火苗“刷”地烧起来,怒冲冲看着许云泽问:“你干什么啊?”  许云泽眨眨眼睛:“哥,我只是看到你的行李箱压住了我的,我箱子里装着新买的先驱者,怕压坏了一时着急,对不……”  这理由表面上听起来很合理。  许枕捏住拳头,他的行李箱虽然破旧,也不是随便摔一下就会烂,许云泽明显是故意用了很大力气。  接下来,许云泽道歉的话还被贝珊打断了,贝珊皱眉盯着许枕,满脸不满和厌烦:“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弟弟?还让弟弟给你道歉?真是小家子气。”  本就郁闷的许枕听到这话直接震惊,明明是许云泽先找茬的好不好!  他张了张嘴还想理论两句,不管许云泽是不是故意的,出钱给他赔一个新的行李箱不过分吧?  结果贝珊死死盯着他,眼神尖锐,仿佛他再多说一句责怪的话就要扑上来咬他。  许枕打了个哆嗦,在这眼神里想起小时候贝珊狠狠掐自己的画面,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蔫了,小声说一句:“好吧,那算了。”  他蹲下身一一捡起自己的衣服,掩饰眼里的酸意以及……怨恨。  肆无忌惮的阳光下,沾满灰尘脏兮兮的衣服形容凄惨,许枕指尖微微发颤,忍住拿鞋底抽到许云泽脸上的冲动,忍着抓住贝珊的衣领子质问她到底是不是自己亲妈的冲动。  他收拾行李箱的时候,贝珊和许云泽就在旁边看着,冷漠下难掩幸灾乐祸,一边吩咐司机搬许云泽的行李——  三个价值不菲的名牌行李箱,所有生活用品考虑得面面俱到,一副将许家搬空的架势,从一个收拾行李都能表现出母亲对孩子的无限爱意,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不同的待遇。  贝珊整了整披肩,养尊处优的手腕被珠光色的钻石手链趁得娇柔,挽着许云泽的手臂,优雅走到许枕身边:“还等在这做什么?蠢头蠢脑的碍眼。”  说完带着司机扬长而去,压根没打算关心关心这个儿子的校园生活。  许枕这才抬头光明正大盯着离去的背影嘟囔:“外表再光鲜,心是黑的,黑心,恶毒,后妈……”  边嘴里骂骂咧咧边使劲拉行李箱拉链,然而使了几次劲都没成功。  许枕眯眼一看,淦,拉链完全坏了,这是他在网上淘的便宜二手货,本来就不怎么结实,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坚强点讹得许云泽给他赔个新的。  “吭哧”了半天也没能把拉链拉回去,许枕折腾得满头大汗,得到的只有做无用功的徒劳感。  阳光太烈直射而来,连块树荫都没有,唯一的好处是周围没人,许枕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滑下,一片水花“啪嗒”掉落在手背上。  他用胳膊固定箱盖站起来,一步一停才走到离这里最近的树荫,柳树冠亭亭如华盖,矗立在相思湖边,总算带来一丝清凉。  这会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再现充的学生也不会选这时候来逛相思湖,许枕放下行李箱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就开始小小声地哭,他哭时会刻意压低声音,只有很小的抽泣声,这是在许家如履薄冰的生活中养成的习惯。  “啧。”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不耐烦声音。  许枕后背一僵,刚才伤心的情绪全被这一声给吓没了,傻愣愣地回头,然后他呆住了。  大石头背后坐着个黑t恤男生,支着胳膊,紧实有力的肌肉,五官英俊帅气,斜飞的眉毛张扬肆意,面无表情看着许枕。  把许枕吓呆的原因是男生的眼神,男生的眼型很漂亮,像高傲的大猫,但瞳孔格外黑沉,这样盯过来让许枕感觉莫名阴森。  且不友善,许枕咽了口唾沫。  男生开口:“你好吵。”磁性的声音带着微微沙哑,像细致调过音的大提琴。  许枕只觉得阴风阵阵,在男生黑得像雾一般恐怖的眼神里败下阵来,能屈能伸地垂头讷讷:“对不起。”他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还带着刚哭过的软糯可怜声线,颤颤巍巍,毫不自知地惹人怜惜。  他求生欲极强地护着行李箱起身,然而刚起了一半,脆弱的棉质休闲裤陡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哀鸣,许枕发觉腿上一凉,后知后觉地垂头,米白色的裤子在右腿内侧开线了,露出大片白嫩到发光的皮肤。  “!”  以一副极端猥琐的姿势佝着背扯裤子,许枕并紧双腿,压根不敢抬头看黑t恤男生此刻是个什么表情,他也觉得自己挺像个神经病的。  直到走远一些,这个看似安全的距离给了许枕一些勇气,将对黑t恤男生的怨气嘟囔出来:“嚣张什么,这里是公共场所,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  说完大着胆子抬头看男生的方向,却发现男生身体完全坐直,还在直勾勾看着自己,那双墨一般看不到尽头的眸子仿佛更可怖了。  再看看男生那充满力量感的躯体和大长腿,许枕悻悻闭嘴不敢多哔哔,抱着行李箱别扭着姿势走了。  却不知,男生黑沉的目光逐渐恢复正常,毫无预兆地舔了舔唇。  *  大中午的,相思湖水和岸边的柳树也带不来多少凉意,贺然刚从睡梦中被哭声吵醒,思绪有一瞬间停滞,在对面漂亮的男生那句怯生生带着颤意的“对不起”后,才恢复清明,随后脑子里是挥之不去的画面——  一小截白生生的大腿,不带别样的目光,脑子里只有一个很直白的“可爱”。  贺然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是被热晕了,头脑不清醒。  他站起身慢悠悠晃荡回自己在校内教职工区租的房子,刚到n大不久,认识他的人还不多,偶有几个胆大上前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都被他笑着拒绝了。  一回到自己地盘,进门“砰”地一声,将他从虚幻的外界带回真实。  他恢复了面无表情,黝黑的眼珠子深得渗人,客厅背光,巨大的钢琴坐落在阴影里,他伸出手指,重重按下琴键,毫无意义的音符在空旷寂静的客厅回荡,消散。  钟声滴滴答答,贺然就这样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脑子里出现一个荒诞的念头:那男生,哭什么来着?  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贺然抿着唇拿起手机,是他爸的微信消息。  爸:照片.jpg。  爸:这个男娃你见过不?听说是你们学校今年的新生。  贺然点开大图,瞳孔微缩,照片上是个穿着白衬衫笑得乖巧的男生,和他刚才见过的爱哭鬼男生长得很像,但气质明显不同。 第3章 12楼:排楼上,qs。  13楼:排,很难不赞同。  14楼:那个破破烂烂的行李箱是谁的不用说了吧?让系草替他扛,自己两手空空,真有你的。  15楼:有些人心里没逼数,论家世成绩长相,也不想想自己哪样能配得上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16楼:呃,别的我赞同,许枕的颜还是很能打的吧?  17楼:楼上都在说什么?我闻到了瓜的气息,展开讲讲?  看完这些话,许枕大脑空白了一会,想不通一个说严柏言帅的贴子是怎么走向讨伐自己的。  等感知恢复,他不用伸手摸都能感受到此刻自己耳朵和面颊都烧红了——不是害羞,是被揭穿小心思的恼怒和尴尬。  大一刚开学时,严柏言对许枕的态度和对其他人还并没什么不同,后来许枕发现只要自己装出弱势可怜的样子,严柏言就会格外照顾自己,于是无师自通地学会演戏装可怜。  时间久了,许枕成功靠厚脸皮和严柏言熟悉起来,所以贴子里的那些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的,这才是让许枕最无措的地方。  他忍不住偷偷看三个舍友,怀疑他们都在看这个贴。  下铺的陈成正躺在床上刷手机,邻铺的莫云坐在桌前学习,斜下铺的江之恒在浴室洗澡。  许枕收回目光暗自松一口气,装作不经意上到自己的床铺拉上床帘,火速将头拱进被窝闭上眼睛自欺欺人。  怎么办怎么办?太丢人了太社死了,他连夜逃离地球还来得及吗。  现在不止物理系,怕是整个学校都知道他对严柏言图谋不轨,许枕狂薅头发的手僵住了,全校……严柏言有可能也知道了。  他还没准备好告白,他还不确定严柏言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下一瞬,宿舍门突然被敲响,声音轻而缓,敲了三下就停住。  陈成喊了声:“谁啊?”边问边下床穿拖鞋去开门。  许枕现在正是不想见人的时候,不管是谁来他都害怕别人是来嘲笑自己,顿时安静如鸡地躺下假装已经睡了,然后他听到陈成短暂地“咦”了一声,随即是一阵脚步声走到自己床边。  床帘被拉开一个缝,露出严柏言一张冷冰冰的帅脸:“睡着了?”第3章   许枕呆滞了,大脑一片浆糊,维持着傻兮兮的表情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严柏言问的什么又摇头,讷讷道:“玩手机。”  严柏言个子很高,这样站着正好能和许枕目光平齐,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么晚还玩手机。”  许枕完全搞不懂此刻发生的事情,懵里懵逼地点头,坐起身居高临下看严柏言,才想起问:“你怎么来了?”  问话时他紧张地抓着手机,生怕严柏言说一句“我看到贴子里都说你对我图谋不轨就来问问”之类的话。  当然,以严柏言的性格不大可能这样说话。  严柏言突然扬起手,手里抓着本书:“不是说要借我的电磁学课本吗?”  许枕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他暑假时半真半假地跟严柏言在微信里撒娇,说电磁学好难他才挂科,严柏言学习那么好是不是知道考试重点,他重修时要用严柏言的课本上课。  刚才那贴子吓得他完全把这事丢在脑后,没想到严柏言把书送来了,许枕接过书,心里的窃喜和甜蜜瞬间盖过方才的慌张,随便翻了两下就半趴下身,睡衣大大的领口自然而然敞开,许枕仗着没人看到,微红着脸把书递给严柏言:“谢谢你。”  动作间散开的空气还带着奶茶味护手霜的味道,他眨了眨眼睛,蹬鼻子上脸地指挥系草:“你帮我放在桌子上。”  严柏言的目光飘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落在那敞开的领口里,什么也没说转身把书放到许枕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走了。”  许枕跪坐在床上,看着严柏言关门离开,心跳的超级快,半天才平静下来,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不回来。  下铺突然把他的床板拍了几下,然后传来陈成的声音:“喂,你不会真的喜欢严柏言吧?老是上去贴他?”  许枕吓了一跳,察觉到陈成话里的鄙夷,毫不客气地回嘴:“关你什么事,你是面条吗?”  陈成是个瘦弱的宅男,个子跟许枕差不多,完全不能给许枕带来压力,所以许枕也不怕惹恼他。  半晌,陈成哼了一句:“恶心。”  恰好江之恒从浴室出来,好奇地问陈成:“什么恶心?”  陈成故意扯起嗓子:“你看看学校论坛,许枕丢脸都丢到外系去了,全校都知道他打严柏言主意。”  江之恒拉长“哦”了一声:“宿舍里有他这个娘娘腔我还怪害怕的,万一他哪天打我主意怎么办?”  许枕扯了扯嘴角:“建议照照镜子认清自己。”说完一把拉上自己的床帘。  他气呼呼地躺下,心绪难平,陈成跟他一向关系不好也就罢了,他跟江之恒一学期下来和平共处根本没什么矛盾,想不通江之恒为什么要跟陈成一起针对自己。  他就是喜欢严柏言,喜欢男人犯法吗?现在同性婚姻法都实施了,还有人就着这点攻击别人,没素质!  手机突然震了下,许枕举起来,居然是邻铺的莫云给自己发微信消息,莫云不是就在宿舍吗?怎么用微信发?许枕点进去。  莫云:别多想,我觉得你和严柏言挺般配的。  许枕先是有点心虚,随后琢磨着莫云的话又觉得美滋滋的,打字回复:谢谢你!  等返回页面,刚好回到那个贴子,还在刷新转圈,许枕心里就开始慌,结果刷新了半天跳出一个空白界面,中间几个大字:贴子已删除,去看看别的吧~  做好准备迎接暴风雨的许枕顿时满头问号,又返回刷新了两遍才确认,那个骂他的贴子真的被删了!  内心狂喜,他抱着手机乐了半天,寻思这是谁删的,楼主自己还是管理员?  想不通,但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卡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许枕格外安心地睡了。  *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 就是重修的电磁学,整个宿舍就许枕一个人挂了这科,于是他起迟了。  n大男生宿舍离教学楼距离远,要横穿完整个女生宿舍区和一个商业街,等许枕气喘吁吁抵达三楼教室,上课铃已经响过五分钟。  前排坐的满满当当,只有最后一排只坐了一个人,看背影都知道个子很高。  许枕鬼鬼祟祟摸到最后一排,坐到那个落单的人旁边——他完全不想让自己显得鹤立鸡群,只能和最后一排的兄弟报团取暖。  结果等屁股落下,他瞬间目瞪口呆。  坐在他旁边的,赫然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很可怕的黑t恤男生,随着许枕坐下,那男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没什么情绪。  男生今天换了件白色衬衫,规规整整束进裤腰里,但坐姿颇为随意,目光从许枕身上瞟过后又没有落点的收回去,整个人带着种野性恣意的帅气。  许枕浑身一僵,后颈汗毛直立,不知道男生有没有认出自己,他低头假装认真地翻严柏言的课本,背却崩得紧紧的。  讲台上周教授讲得十分投入,奈何年纪大了,苍老而缓慢的语调落在许枕耳中自带催眠效果,但许枕今天完全没敢打哈欠,像个好学生一样正襟危坐。  他发现严柏言书上真的把重点全画出来了,而且还很细心的做了很多标注,于是他手完全闲下来,多动症又犯了,拿着中性笔在手里转来转去。  “啪。”  手里一空,许枕垂头,中性笔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飞过旁边的男生,落到男生脚边,许枕伸手都够不到的地方。  许枕:“……”  他忏悔,他知道,是自己手欠。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男生,男生一直垂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无动于衷,完全没有昨天那么可怕的气场,但昨天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许枕想请他帮忙捡一下的话没敢说出来。  不管了!  反正他又不做笔记,等下课男生走了再捡!  小算盘正打的响,周教授突然指着ppt来了句:“这三道题算今天的课堂小考,成绩计入平时分,下课前交上来。”  安静的教室瞬间“嗡”地炸开,周教授向来说一不二,不然这门课也不会挂这么多人,刚才睡觉的玩手机的顿时都紧张起来,纷纷向周围人投去渴望的小眼神。  许枕只能厚着脸皮伸手戳了戳男生结实的小臂,欲言又止:“那个……能不能帮我……”  男生单手支着头,停下笔凭着个子优势居高临下看许枕,目光似有若无落在那只戳他胳膊的莹润细白的手,胳膊有些痒似的动了动,面上若无其事眉峰微挑:“不会写?”  语气带着几分恍然,听起来很像对学渣的挑衅。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许枕暗自捏拳头,化憋屈为勇气:“我的笔掉到你脚边能不能帮我捡一下。”嘴角撅起来,生气的样子倒像是撒娇。  男生突然毫无预兆地勾起嘴角,笑起来时那双深沉的黑眸也不起波澜:“你是昨天在相思湖边哭的那个吧。”  !  一言不合怎么还揭起人黑历史了!  他虽然容易哭,但一点都不想让别人借着这点嘲笑自己是娘娘腔。  许枕警惕地四处看看,发现大家都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的话才松一口气,随即怒瞪一眼男生,正准备自己去使劲捡,谁料男生突然弯腰把笔捡起来递给他,意味不明地轻声道:“真容易生气。”  似感叹似逗弄。  许枕接过笔,板起来的表情一时有些尴尬,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又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迅速两手趴桌,安安分分开始解题,佯装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画了半天后,许枕一脸痛苦地咬住笔杆,发现自己只会做最简单的第一题……  眼神忍不住悄摸摸看向隔壁男生,男生握笔的手格外修长有力,写出的字像他的人一样带着股肆意张扬的劲,就是全是复杂的字母公式,一眼看过去差点把许枕送走。  许枕再次伸出罪恶的爪子戳戳男生的小臂:“喂。”  等男生看向自己时,瞬间满脸无辜:“你不写小考题吗?会计入平时分哦。”  男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似笑非笑的样子,就那样沉沉看着许枕不老实的手,看得许枕越来越心虚,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咬笔杆。  切,都是男生,戳戳胳膊怎么了,真小气。  这时,前排的女孩子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略过许枕,落在隔壁男生身上,脸颊微红,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意:“同学,最后一题我不会做,你会吗?”  说完目光微微垂下,满脸期待。  许枕竖起耳朵,他认识这个女生,是同系声学的班花宁燕,黑长直清纯美女,很受直男欢迎的妹子,妹子明显是被隔壁男生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吸引来搭讪的。  只见隔壁男生的笔尖顿了顿,从许枕的角度能看到男生抬头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耐,下一瞬男生表情又是有点散漫的笑模样,支着头道:“我不会。”  闻言宁燕不止没失望,脸反而更红了,很激动地晕晕乎乎转回去。  因着这个插曲,许枕用他小动物般的直觉察觉到隔壁桌男生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好脾气,没敢再去招惹人家。  直到下课,他纸上三题有两题都是空白,只姓名和学号写得格外工整,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磨磨蹭蹭交了上去。  周教授拿着那一张单薄的纸,皱了皱眉,突然喊住他:“许枕,你上课都干什么去了?前两题我上课刚讲过。”  许枕红着脸垂下头,有点羞愧:“我没听懂。”  周教授看着他低垂的头,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恨铁不成钢:“是没听懂还是没认真听?开学第一节 课就迟到,你让我怎么说你?明明当年……唉。” 第5章 许枕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等江之恒上来,就站在楼梯口歪头直接问:“我刚才看到你和许云泽说话,你认识他啊?”  话音刚落,只见江之恒笑脸一僵,躲开他的眼神,含糊道:“开学迎新的时候见过,不太熟,就打个招呼。”  许枕眨了眨眼睛:“哦,那我们快进去吧。”  今天参加聚餐的都是20级应用物理的,也就八十来个人,很快就分成各自的小团体,许枕自然而然坐在掏钱的江之恒旁边,笑着看蔡琳琳和班长蒙雨调笑。  旁边的江之恒突然倒了一杯啤酒墩到许枕面前,眯着眼睛笑:“你怎么跟女生一样喝橙汁,来,喝点男人喝的东西。”  许枕连连摆手:“我不会喝酒。”  江之恒不理,坚持把酒递给他:“不给面子是不是?”  他这一句声音很大,整张桌子的人都转头看过来,蔡琳琳和蒙雨也停下话,显得这张桌子顿时安静了。  许枕在众人目光中尴尬地接过酒杯,这顿饭还是江之恒出的钱,他似乎也不好再坚持拒绝,忍不住开始后悔。  早知道就不来了,他是真不会喝酒……  现在却只能闭上眼睛,一口闷了那带着怪怪苦涩味的啤酒。  “好,这才够男人。”  有了第一杯,后面的酒越喝越多,停下来根本不由他,不止江之恒,连陈成、蔡琳琳也开始起哄,一杯一杯地给他倒酒。  许枕本来就是抱着和同学打好关系的目的来的,不想拂了同学们的面子,只能皱着鼻子一一喝下。  等饭局快散时,他已经连站起来都艰难,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带着好几个重影。  他乖乖巧巧坐在凳子上,白皙的脸一片薰红,如云霞遮面般,在酒店明亮的灯光下,像个粉黛朱颜的漂亮童子,晶亮的眼迷上一层蒙蒙雾气。  他听到蒙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们有人接的喊人来接一下。”  喊人接……  许枕笨拙地掏出手机,戳戳戳,终于戳开微信,眯着眼睛点进一个聊天框,录语音,喝醉的声音比平时还要软糯:“你来接我嘛。”  手机很快震了一下,也是一条语音,许枕点开,半趴着耳朵凑上去,听到一个格外低沉磁性的声音:“你在哪?”  他觉得耳朵一麻,摇了摇头,总觉得严柏言的声音变了,带着股不一样的迷人味道,又凑上去说话:“在海香楼呀,你快点过来,快点过来。”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变成拖长音调的喃喃。  话刚说完,刚才去卫生间的江之恒回来了,他此时双眼清醒,在醉醺醺的众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江之恒一把抓住许枕的手机,瞥了一眼,手机已经息屏了。  许枕抬起头迷蒙地指责:“你拿我手机。”  满脸委屈,这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比声学的班花宁燕还要楚楚动人,惹人怜惜,带着雌雄不辨的美感。  江之恒神色有点僵硬,愣了一会才扶起许枕,说:“我送你回去吧。”他的手在无意识发抖。  许枕“哼唧”了一声,挣扎起来:“我不,柏言来接我。”  他自以为很大力气的挣扎,半天挣扎了个寂寞,被江之恒稳稳扶着,还听到江之恒说:“我带你去找他。”  许枕总算安静下来,被江之恒拖着往前走,走出了包间,走过走廊,走了好一会儿,还没有看到严柏言,许枕不高兴了,小声闹:“我不走了,我要等柏言接。”  “马上就看到他了,就在前面。”江之恒满额头都是冷汗,酒店的空调打的很足,他不是热的,纯粹是紧张。  终于,拐了两个弯,前面出现了一个包间,写着“莲香阁”。  江之恒咬了咬牙,直接推开门,只见莲香阁里面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黄毛,黄毛目光在许枕身上滑过,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他妈是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江之恒的汗已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抖着手把许枕一把推给黄毛,声音发木:“人交给你了,我走了。”  黄毛刚抓住许枕的胳膊,江之恒就一溜烟跑了。  黄毛只觉触感细滑柔嫩,再看那双手也细皮嫩肉,整个人带着股精细的娇气,自己运气真他娘的好,这么漂亮的人他连见都没见过,更何况是……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的厉害,直接把人往沙发上带。  许枕觉得胳膊被人抓着不舒服,迟钝地哼唧:“柏言?”  刚喊完,却突然闻到一股令人反胃的臭味,定睛一看,面前一个没见过的黄毛咧着嘴正往自己跟前凑,臭味就是从黄毛嘴里发出来的。  此刻黄毛还伸手脱自己的上衣,笑得特猥琐。  许枕:“呕,呕呕。”  在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下,他直接恶心地把一晚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吐了黄毛一身,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  这变故突如其来,黄毛呆了一下,瞬间蹦起来大喊一句:“m。”边喊边蹦跳着脱自己衣服。  许枕眨眨眼睛,吐完了,他眼里被酒气蒸腾出来的迷蒙散去不少,也意识到情况不对,隐约记得刚才自己是和江之恒在一起的,江之恒人呢?这个黄毛又是从哪来的?  他直接问:“你是谁啊?”语气有点嫌弃。  黄毛脱完脏掉的衣服,阴狠地转过头来,猝不及防抬起手扇向许枕:“臭娘们,不男不女的变态。”  “啪”,许枕反应迟钝地被打偏头,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触目惊心。  脑子里嗡嗡作响,像一万只蜜蜂齐鸣,他晃了晃脑袋,脸上烧疼,压根等不及他做出什么反应,就发觉自己的裤子被人使劲往下扯。  “不要扯我裤子。”他大着舌头喊,伸手跟那股力量拉扯起来,挣扎着后退,但是刚喝醉的后劲还在,浑身软趴趴的,简直是任人宰割的架势。  许枕心里发凉,真切认识到这黄毛来真的,他必须得想办法自救,不能把自己交代在这。  他边使劲边后退,退着退着,毫无征兆“咚”地一声从沙发摔下了木质地板。  摔的不重,但他被顺势卸了力,黄毛一把拽起他的短袖前襟,力气大的像是要生生把人勒死。  “听说你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哼,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屁事没干就能高人一等,居然敢看不起我,我弄死你。”  这话把许枕听得委屈,他根本没有享受过所谓的少爷红利,过得未必比黄毛好多少,可他此刻呼吸困难,只能发出虚弱的咳嗽声。  “救命,救……命……”  黄毛“呵呵”笑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眶充满了可怖的红血丝,神情癫狂:“少费劲了,这包厢隔音效果好,你不如省点力气好好伺候我,一想到你是个少爷我就兴奋。”  兴奋你妈!  许枕被按着脖子压在地上,受伤的半张脸还被迫蹭着地板,都快翻白眼了,像一条脱水的鱼,崩溃而绝望。  *  b市市中心一栋大楼内,言明科技。  严柏言和朋友合伙开的公司,接近十点还灯火通明,写字楼还有不少人坐在工位上,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严柏言刚放下手里的文件,忙了一天的大脑略微疲惫,才有功夫想起许枕今天发的消息,正准备追问一句,手机响了,是妹妹严霏霏。  一接通就是活力四射的少女声音:“哥,我听说你忙了一下午现在还没吃饭?”  严柏言垂眼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嗯”了一声。  “我跟允茉姐刚逛完街,你来接我们,顺便一起吃个饭呗。”  严柏言沉默了几秒,伸手捏了捏鼻梁:“你们两个女孩子,这么晚还不回家。”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淡淡说了句:“地址发给我,我一会过去。”  他不是听不出来这是严霏霏又在想办法撮合自己和宋允茉,也知道宋允茉对自己的感情不一般,两家人关系好,他和宋允茉也算从小一起长大,门当户对,一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电话另一头,严霏霏挂了电话,对着身旁穿着法式白色修身短连衣裙,柔顺黑发披肩,温婉动人的宋允茉比了个“耶”的手势。  宋允茉弯唇一笑,带着少女对心上人特有的一片春心。第6章   海香楼安保室,一堆人围着监控研究,大堂经理擦了擦头上的汗,偷偷看旁边那位脸色阴沉的少爷。  作为一家高档酒店,经理早将整个b市上层圈子的人认了个□□成,这位倒是面生,说是来接人的,接一个男生,但人不见了。  不就是喝高了,那么大个大男人还能出什么事?经理没把人放在眼里。  结果这贺少爷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一个电话打到大老板那,大老板立刻叮嘱下来,一定要招待好贺少爷。  经理便接收到言外之意,这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动用了大半个酒店的员工寻找失踪的人。  监控里许枕根本没离开海香楼,贺然又调出那两段丢失的监控,对照着酒店的平面图,垂头思考了一会,站起身。  他腿长,即使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后面的人跟上也有些吃力,只见他像是很熟悉酒店布局,在复杂的分区间左拐右拐,很快来到一个包间门口。  “莲香阁”。  贺然毫不犹豫地推开门,里面的场景瞬间映入所有人眼帘,一片哗然,贺然眼里也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  包厢里有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在地上。  躺着的是黄毛,光着上半身,人已经失去意识,头上一片狼藉,蜿蜒的血迹从头顶流到耳侧,汇聚在地上,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散落在他头边,清楚地昭示这里发生过什么。  坐在地上的许枕眼神呆滞,嘴唇发抖,半张脸肿得可怕,脖颈上还有一圈骇人的青痕,手里紧紧捏着一块花瓶碎片,掌心被碎片划破也浑然不觉。  他察觉到有人开门,迟钝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惶然和警惕,在半空中和贺然相撞。  外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经理匆忙吩咐:“快,报警,打120。”酒店里如果出了人命,他吃不了兜着走。  贺然沉着脸走进包间,走到许枕面前,垂眸看许枕。  许枕整个人都很狼狈,衣服皱巴巴的,漂亮的脸凄凄惨惨,天然带上几分无助,喃喃小声:“我……我杀人了。”  这个场景,加上他的话,骇地一众人心里一凉,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只有贺然随意瞥了眼黄毛胸口起伏,陈述道:“人没死。”  许枕听到这话,才像从噩梦中惊醒似的,逐渐意识回归,认出了贺然,顿时像受惊的倦鸟急于归巢般急着起身:“贺学长。”他委委屈屈地喊。  然而手软腿软,手里的玻璃碎片顺势落到地上,人还是瘫软在地,起不来。  他抬头看到贺然表情凉凉的,没打算帮自己的样子,憋着劲伸出胳膊软软扒住贺然的腿,他不能让贺然丢下自己走。  许枕知道自己好像闯祸了,他人生地不熟,在场的全是陌生面孔,太过被动,贺然的学长身份和镇定态度,很大程度上给了他安全感。  他是完全不顾形象了,胳膊缠住贺然的腿,还要捏着人家牛仔裤裤角,用哀求的表情仰视贺然。  像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  贺然蓦然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想法,他能看到许枕脆弱得毫无反抗之力的表情、倾身而来时毫不自知露出漂亮锁骨和诱人风情,然而明明是这么一捏就能被轻轻折断的存在,却刚刚用玻璃花瓶把人砸的满头是血。  此时还像一朵无依无靠的菟丝花紧紧缠住自己,贺然觉得意外,这样的许枕是一幅生动亮丽的水彩画,浓墨重彩,让他心跳鼓噪。  他弯腰伸手轻轻拍了拍许枕的脸:“真脏。” 第7章 严柏言对他淡淡点了点头:“早。”  莫云打哈哈:“这么早啊,许枕还没醒呢,要不你等他醒了再来。”替哥们打掩护大概是刻在每个男人天赋里的。  严柏言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色,唇抿成一条直线,径自越过他走进602,走到许枕铺位前,伸手撩开床帘。  有几缕阳光挤挤挨挨溜进来,打在许枕身上。  经过一晚的时间,他半边脸肿得更厉害,脖子上的伤痕格外狰狞,面颊微粉,呼吸略急促,穿着喜羊羊图案的短袖短裤睡衣,葱白的手脚贪凉地伸出被子,察觉到阳光后还小小声地“哼唧唧”,声音羽毛似的挠人。  整个人带着被凌虐的美,很容易挑起男人某种奇怪的冲动。  严柏言的呼吸显而易见沉下来,凌厉的眉峰动了动,开口嗓音有些不自然:“许枕。”  没反应,严柏言直接将皮鞋蹬到床梯上,伸手揽住他的背,对一旁的莫云说:“搭把手,我带他去医院。”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恍然睁眼,意识还不清醒,眼睛带着一层水光,踢着腿闹:“我不去医院。”  严柏言看人醒了,马上沉下脸问:“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想到今天自己看到群里同学讨论许枕差点被人强了时,难以抑制的失态,连公司的事情都顾不上匆匆开车回学校,他的语气不自觉带上责备。  许枕本来就发烧脑子不太清醒,乍看到严柏言的脸,所有委屈一股脑涌上来,埋怨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你昨天怎么不来救我,我都要吓死了。”  毫不讲理的指责,恰好戳到了让严柏言莫名心虚的点,严柏言一想到自己昨晚跟妹妹跟宋允茉吃饭时许枕遭受了什么,愧疚和心疼绞在一起,绞得心软成一团,难得一改往日强势的风格,顺着许枕:“是我的错,你穿衣服,我们去医院看看。”  许枕就是被医院两个字吓醒的,哪能愿意,白着脸连连摇头:“不能去医院,会死人的。”他从小到大最怕医院,光听到这两个字都会心惊胆战。  严柏言一怔,看许枕的表情,是很认真的惊惧,若是往日他就强行带许枕去医院了,反正许枕总会听他的话,但今天他却颇为无奈地拧眉,下了床梯:“那我去给你买点药。”  说完转身离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因为来去匆匆而有些凌乱,高冷男神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严柏言走后,602宿舍四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许枕是生病了没劲,其他三个人纯粹是惊了,他们一直以为是许枕单方面巴着系草,系草最多跟许枕玩玩,不会认真。  毕竟系草跟他们实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都是成年人,对彼此的区别心知肚明。  他们普通人就是要努力读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谋个好前程,而人家严柏言,读大学就跟玩票似的,走个过场罢了,终究要回去继承家业。  但是今天严柏言的态度动摇了他们一直以来的看法,他对许枕那么纵容,甚至无可奈何,和千千万万宠着女朋友的男同胞没什么两样。  最震惊的莫过于江之恒和陈成,他俩都阴沉着一张脸,各怀心思。  莫云则想起来别的事,忙拍拍许枕床头,结结巴巴:“刚才我替你接了个电话,一个声音很好听的男的,说一会要来宿舍找你。”这会知道严柏言可能真跟许枕有点什么,他更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许枕翻车了。  “好,谢谢你。”  许枕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一脸懵逼地翻通话记录,那一串号码有点眼熟,他呆呆想了半天,又联想起一件被自己遗忘的事情,手机“啪”地掉到床上。  “不会是贺学长吧?”  他就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周六早上九点,跟贺然说好了给自己补电磁学来着,这会已经八点五十五分了。  许枕撅着屁股趴到枕头上,满脸生无可恋,先不说他能不能身残志坚坚持补习,就他现在这副尊荣出去吓到别的同学也不好啊。  等等!莫云说贺然要来宿舍!他很可能跟严柏言撞上!  许枕脑子里的警报声一下子就拉响了,恰好莫云到他跟前小声说:“你那个……是不是不要让他们两个见面比较好。”  说这话时莫云满脸别扭,万一许枕真的脚踩两条船,他替许枕瞒着良心还挺过不去的。  许枕郑重点头,确实不能让他们见面,虽然贺然是个好人,但就是因为他太好太优秀了,标准的校园男神,万一严柏言跟贺然看对眼了怎么办?  许枕都已经下定决心这学期给严柏言告白了,对出现在严柏言身边的人可说是严防死守。  想到这,他暗暗捏拳,正准备给贺然发消息让他别来,宿舍门被敲响了。  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许枕警惕地问:“谁呀?”  门外男人的嗓音略带慵懒:“是我,贺然,开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许枕维持着撅屁股的姿势闷着嗓子喊:“我生病了不想补课,你回去嘛。”还有点委屈。  贺然都被这没良心的小玩意给气笑了,昨晚还抱着自己腿不放,今天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他语气淡淡:“许枕,你开不开。”威胁意味浓厚。  听着两个人跟小男女朋友闹别扭似的没个完,莫云看不下去了直接跑去开门,门外这位看起来也是一个学校的,把人家关在门外说话总不好。  许枕用看叛徒的眼神看莫云,莫云坚强地装没看到。  门开了,今天的贺然穿着黑色衬衫和牛仔裤,衬衫下摆没有束,脚上踩着一双深色aj,配合额前略微凌乱的碎发,表情散漫中带着一丝桀骜,又野又酷,大长腿一迈漫不经心地走进来,连莫云这样的钢铁直男都被闪了一下。  难怪许枕要脚踩两条船,莫云暗想,如果有两个这种级别的大美女让自己选,他也挺难抉择的。  贺然对莫云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走进来一眼就锁定许枕的位置,看到他那个趴着撅屁股脸朝枕头的奇葩姿势,顿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半天酝酿出一句:“你脸不疼么?”第8章   不说还好,一说贴着枕头的脸确实有点痛,许枕半歪过脸来看贺然,发烧蒸腾出的眼眸和脸颊可怜又可爱。  “我头晕,嗓子也痛。”他半真半假地抱怨。  贺然“啧”了一声。  “知道,给你带了早餐和药,快点下来。”  许枕一听,将头探出床铺,看到贺然手上果然大包小包提了一堆,正勾唇仰头看着自己,英俊的眉眼带着戏谑。  他霎时心虚地抿了抿唇,心底升起一丝愧疚。  他还以为贺然是来抓自己去补习的,没想到人家这么好,昨晚救了自己,今天还记挂着自己的伤。  除了严柏言,还没人这么关心照顾过他。  琥珀色的眸子盈满晶亮的光,许枕跟看到肉的小狗似的顺着床梯下了床,手背在背后垂头站在贺然面前小声:“谢谢。”  贺然垂头看他乖巧的发旋,黑眸闪过微微笑意,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全放到他桌上,不咸不淡地轻哼:“坐下,给你涂药。”  许枕扭捏了一秒,就屁颠屁颠坐在凳子上,仰头讨糖吃一样看着贺然。  贺然拧开消炎止痛的药膏,回头看到许枕的表情,呼吸一滞,骨节分明的大手沾着药膏轻轻抚上那张凄惨的脸蛋,一点一点涂匀,抚摸的动作带着莫名意味。  尽管贺然刻意放轻了力道,许枕还是疼得皱眉,闭上眼睛朝后退。  肩膀蓦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掌心灼热的温度格外熟悉,跟昨晚拖着自己屁股背起自己时一模一样,强势又令人安心。  此时这只手牢牢将他禁锢在贺然身前,让他维持着仰头闭眼的姿势,呼吸间全是贺然身上杜松子酒的味道,熏熏然若酒醉。  另一只手还在继续涂药,轻而沉的呼吸打在许枕头顶,许枕疼得眼泪汪汪又逃避着不敢睁眼,浑然不知自己的姿势恍若在娇气地索吻。  药涂得差不多了,贺然却不开口提醒,鬼使神差将没有沾到药膏的手指轻触到那无知无觉的淡粉色唇边,猝不及防探了进去。  意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指尖接触到口腔温热的触感,贺然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如过电般,黑沉沉的眸酝酿出阴戾的狠气,落在许枕身上,恨不得把人都吞下去的凶。  许枕迟钝地从喉间发出疑问,轻轻的“嗯?”  他以为是贺然涂药时不小心将手指戳进来的。  贺然抽出手指,在许枕睁眼时,表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散漫,却没有去擦拭手指上的唾液,淡声道:“涂好了。”  许枕松了一口气,一有人愿意惯着他就忍不住翘起尾巴撒娇:“不痛了,但是凉丝丝的好不舒服。”  贺然挑眉:“你想让脸肿成一个猪头可以擦掉。”  许枕撇了撇嘴,十分自觉地开始拆贺然带来的皮蛋瘦肉粥和小笼包。  贺然目光在宿舍中环视一圈,似漫无目的对上斜下铺脸色不太好看的江之恒,勾起唇角打招呼:“学弟,昨晚见过,我是研一理论物理的贺然,周教授的学生。”  “研一?!”正在吃小笼包的许枕满脸震惊地抬头,在他这个学渣的认知里物理系的研究生那得是顶级学霸才能考上的,他之前一直以为贺然是大三大四的,没想到两个人差了这么多级。  贺然伸手薅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吃你的饭。”  江之恒面有菜色,牵强笑着打招呼:“学长好。”他昨晚做了一晚上噩梦,被吓醒好几次,生怕这人告发自己,没想到一大早又见面了,尤其是得知这个人的身份,更觉不妙。  周教授是物理系的副院长,有很多专业课都是他带,贺然作为周教授的学生,跟他们的接触不会少。  最重要的是,贺然在怀疑自己。  江之恒暗中捏紧拳头,心绪不宁地迅速找个理由出门了。  贺然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发冷,等宿舍门关上,才若有所思地垂眸。  即使一半脸涂完药显得十分凄惨,许枕依然吃得一脸没心没肺。  仿佛刚才一开始就赶贺然走的不是他,仿佛不再在意空气中这越来越淡的辛辣木质香水的主人。  从走进这间宿舍开始,贺然就捕捉到了这个香调,他很快联想到自己上楼时擦肩而过的男人,一样的香水味道,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贺然对对方这种圈地盘的行为嗤之以鼻,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狼崽子罢了,他随意拨了拨许枕额间的碎发,神情慵懒:“走了,记得好好吃药。”  许枕迷茫地顺回自己被拨乱的头发,再抬头时,贺然已经不见了。  602宿舍霎时间安静下来,他后知后觉回过味,严柏言不会跟贺然撞上了!安全!  想到这,他心情颇好地招呼莫云:“快来吃小笼包,好好吃。”  莫云无语地走过来拿了一个包子,忍不住吐槽:“你也太心大了吧,一会严柏言回来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些药?”  许枕歪头:“实话实说呗。”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莫云:“……你牛逼。”  许枕和莫云又笑闹了几句,既然已经起床,他干脆去洗漱一下。  端着洗脸盆路过陈成床铺时,床帘打开了一条缝隙,许枕不经意看了一眼,却猛地看到陈成的脸,正透过那条小小的缝隙看着自己。  “我艹。”许枕大叫一声蹦跳着往后退,将身后的凳子都撞翻了。  “怎么了怎么了?”正在刷牙的莫云叼着牙刷闻声而来。  许枕颤抖着手指向陈成床铺的方向,憋了口气骂道:“陈成,你神经病啊,干嘛这样看人,吓死我了。”自从发生了上学期的事情,他跟陈成关系一向很差,说话也没客气。  陈成的声音带着宿醉的嘶哑,嘲讽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就是看了你一眼,你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心虚?”  “你阴阳怪气什么呢?”许枕有点生气。  谁料陈成一声不吭,突然伸手一把将床帘拉起来,不再发出声音了。  许枕顿觉一拳打到棉花上,又不好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只能郁闷地去洗漱。  被关上的床帘里,陈成抱着手机,盯着微信上和江之恒的聊天框,眼神有些怨毒。  上面还停留着江之恒的最后一条消息:咱们宿舍就你得罪许枕最厉害,他本来就有严柏言当靠山,现在又巴上周教授的学生,哥们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以后你日子不好过,去年偷东西那事又扣回你头上。  陈成目光闪了闪,眼里滑过一丝恐惧。 第9章 “琴琴!”院长语气十分严厉。  琴琴压根不怕院长,还对着许枕做了个极其嚣张的鬼脸。  许枕无语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毕竟是夏天,脖子上的伤痕没法完全遮住。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温温柔柔的。  “琴琴!你怎么可以那样说哥哥,哥哥是来照顾你们的,这样多没礼貌啊,快给哥哥道歉。”  虽然是责备的话语,但语气很轻,这声音一听就让人很有好感。  许枕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清丽女孩子走到自己身边,对自己笑了笑,亲和力很强。  “没事没事。”许枕摆手,他总不能跟小孩子计较,况且他这样子也确实容易吓到小孩,于是自觉建议道:“我今天就做点后勤工作吧,免得吓到孩子们。”  他这样一说,白裙子女生和院长反倒觉得他性格好,不由对他更加亲近了几分。  白裙子女生带着许枕去登记,许枕知道了她叫小雅,也是n大的学生,而且恰好跟许枕是同级,大二外语系的。  校友见校友,两眼泪汪汪,才走过一路两人就迅速熟悉起来,小雅给许枕大致交代了工作内容,又急匆匆去给小孩子们上课了。  许枕一个人打扫院内卫生,提着桶把里里外外都拖了一遍,听着小教室里小雅带孩子们朗读的声音,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唉,陪小朋友玩耍唱歌什么的,给小朋友讲故事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唯有干活是人间真实啊。  许枕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去前院清理杂草。  突然发现朗读声停止了,接下来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音,越来越近,他转头看去,只见小雅带着十几个孩子走出来了,每个人都抱着一个小凳子,拿着白纸和笔。  在许枕疑惑的眼神中,小雅远远跟他打招呼:“趁着早上不太热,带他们在湖边画画。”  湖边垒着高高的石块,比小孩们的个子还高,因此算是安全,小雅坐在中间,孩子们围着她坐了一圈,许枕还看到小雅支着手机放在不远处,给画画的孩子们拍视频。  他眼巴巴看了一会,玩得真开心啊,嗯,看了等于陪了,学姐说的陪小朋友们玩他也算是做好了。  湖边安静一会笑闹一会,不知过了多久,湖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喧闹,孩子们都画完了,在缠着小雅打分。  许枕随意望过去一眼,却陡然看到了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的一幕——  胖胖的琴琴不知何时爬到了湖边高高的石头上,耀武扬威地对底下的小孩挥拳头,而不远处小雅正垂头跟另一个小孩说话,根本没有察觉这危险的情况。  许枕来不及思考,轻手轻脚放下手中的工具,他也不敢大喊,害怕惊到琴琴,反而增加危险,从琴琴看不到的方向一点一点往那边挪。  本来就热,这下更是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快走到琴琴身边了,许枕正要松一口气,却见琴琴猝不及防踮脚跳了跳,一个脚滑,胖墩墩的小身体“扑通”一声掉进了湖水里。  现场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后知后觉转过头来的小雅和孩子们都被吓呆了,一动不动。  许枕大脑也产生了一瞬的空白,他攥紧手心,看着琴琴在湖水里扑腾的样子,一个猛子冲过去跳进湖水里。  水压顿时从四面八方裹挟着他,许枕并不精通水性,也就是在水里蛙泳扑腾两下的水平,他游到琴琴身边,刚抓住琴琴,没想到这臭小孩手劲贼大,反手使劲抱着他的胳膊,简直有千斤重。  许枕心里叫苦不迭,随着缺氧大脑也产生一些眩晕的感觉,使劲跟琴琴的莽劲博弈,身上的力气在逐渐流失,他咬咬牙,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拽着琴琴游到岸边,将小孩托起来一点,随即手一松,失去了意识。  晕倒前他满脑子都是:他一定要把琴琴那熊孩子抽得屁股开花!  “许枕,琴琴……”  反应过来的小雅面色惨白,这才想起大声喊院长和后厨来帮忙,等几人将许枕和琴琴捞上来放到岸边,院长焦急地打120:“您好,这里是b市红杉区蓝天儿童福利院,有两个人溺水了……”  不远处,小雅支着的手机一直开启着录视频功能,忠实地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记录了下来。第10章   602宿舍里,江之恒面前摆着本英语四级练习题,笔尖在本子上烦躁地点来点去,留下一个个难看的墨点。  半晌,他的目光移动到手机屏幕上,许云泽还在给他发微信消息。  一声接一声的震动如同催命。  许云泽:账号和照片都给你准备好了,放心,绝对查不到你这。  许云泽:这种小事你不会办砸吧?  许云泽:只要许枕名声被搞臭,后续你不用管,我就把你爸的文件全部销毁。  设定的特殊来电铃声猝不及防响起,江之恒僵硬了一瞬,差点以为是许云泽,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妈妈的电话。  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妈妈温婉细细的声音:“之恒,最近怎么样?钱还够花吗?”  江之恒放下笔,眉眼柔和:“够花,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哎呀,最近有风声说你爸爸要升职了,他心情可好了,都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打我了,还给了我很多钱花,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给我说。”  听到母亲如此简单而容易满足的快乐,江之恒眼角一湿,捏紧了拳头。  “嗯,妈你放心,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挂掉电话,江之恒目光狠厉下来。  许枕,你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没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招惹了许云泽。  他点开微信,给许云泽回复道:好,马上发。  *  医院从来都是个充斥着伤心、难过、绝望、离别的地方,白色的病房里经久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仿佛已经跟随时间渗透在这栋建筑骨架的肌理。  病床上的陌生女人漂亮精致得像一块脆弱的瓷器,浅色的瞳孔汇聚着无限温柔,她明明那么苍白,那么柔弱,抓住自己的手却死紧。  她死死箍住手里小小的柔软的手掌,温柔的目光逐渐化为不甘和怨恨:“小枕,好好活着,一定要记得。”  许枕猛地睁开眼,刚才好像梦到了谁,一个重要的人,是谁来着,他头脑混沌地抬眼。  病床边,小雅正担忧地望着他,见他醒了高兴地凑过来:“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枕转了转眼睛,四周的景象明显是医院……里,他瞬间觉得自己哪哪都有问题,浑身不舒服,呼吸困难。  小雅见状焦急地起身按铃。  没过几分钟,护士小姐姐走到病床前探头看了看许枕的脸,还有些疑惑:“应该没事了呀,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虚,挂点生理盐水就好了。”  许枕缓过一口气来,气若游丝地点头:“我……晕医院,护士姐姐能不能帮我把针拔掉,我要走……”  闻言,小雅和护士两脸懵逼,还有这种事?  看许枕状态好像真的不对,护士小姐姐还是给他拔了针头,反正只是盐水。  刚得自由,许枕深呼吸一口气,蹦下床穿鞋,边穿边问小雅:“琴琴呢?”  “在隔壁病房,比你醒得早。”  看来小孩没事。  “我就不去看他了。”许枕站起身,扶着墙的手指紧绷,背影纤细而脆弱。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他呼吸急促地往外走,步伐不稳。  小雅看他腿都有些发抖,实在放不下心,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两人就这样走出了医院。  等离得远些,许枕才如梦初醒地停下脚步,额头和鼻尖渗满了汗意,对小雅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谢谢你。”  小雅忙摇头:“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还有……对不起,我真的好蠢,什么事都做不好,都怪我带他们去湖边玩,才害的你……”  许枕打断她:“明明是琴琴欠抽,关你什么事,你回去记得好好教训他,一定要打得他屁股开花!”  这会休息回一点精神,许枕将晕倒前的怨念立刻传达给小雅,并且表示:“打他时记得拍视频发我。”  小雅“噗嗤”笑出来,低落的情绪瞬间被带跑,知道这人是在变相安慰自己,心底暖暖的。  许枕扯了扯湿漉漉的衣服,有些迟疑:“我现在回福利院?”  “不用了不用了,今天你辛苦了,已经喊了别的义工来帮忙,你赶紧回学校换衣服吧。”  “好哦。”  “对了,刚才有个男人给你打电话,说是警察,让你有时间回个电话。”  警察?海香楼的事有后续了?  许枕心情有点复杂,回去的路上从通话记录里面给警察叔叔打电话。  他自报家门后,对面语调迟疑下来:“这件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还是来我们这一趟比较好。”  许枕捏了捏衣角,小声问:“为什么呀,他是受人指使吗?”  “应该不是。”  居然不是许云泽和江之恒搞的鬼?是自己想多了?  对面顿了顿,补充道:“无论如何这个李惊的行为确实有错,我们会酌情对他进行拘留处理。”  “李惊是谁?”听得云里雾里的许枕直接问道。  “哦,就是那个黄毛,总之,你尽快来我们这再补充一份笔录。”  这个是没问题的,只要黄毛……不,李惊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就开心了。  挂了电话,许枕活动活动手腕,想象自己一花瓶砸到李惊头上的场面,还有点小得意。  *  n大物理楼,模拟实验室。  贺然记录完一组数据,关掉分析仪,长腿一伸蹬开椅子。  “贺然,一起去吃饭吗?”  贺然手里捏着打火机,转了一圈,回头,师姐于百合撩了撩波浪卷发,用化着精致眼妆的眼尾扫过来,深红色唇角勾起,充满魅惑风情:“顺便一起度过美好的夜晚。”  “我晚上有别的安排。”  “切。”于百合高跟鞋“哒哒哒”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尽情释放她玫瑰香味的魅力,用柔弱无骨的胳膊慢慢搭上贺然的肩膀,对手下硬邦邦的触感爱不释手,嘴凑到贺然耳边,离得很近,像是要留下一个红色唇印,轻轻呵气。  “我不漂亮吗?”  “漂亮。”贺然挑眉,轻轻拨开于百合的手站起来,懒懒道:“师姐,矜持点,老板来了。”  对上他无动于衷的黑沉双眸,于百合产生一瞬的退缩,噘着嘴抱怨:“别骗我,你又没有女朋友,满足一下我又能怎样?”  贺然指尖又无意识捻着打火机,眯起眼睛,脑海中闪过许枕紧紧抱着自己的腿抬头哀求的画面,那献祭般展露出衣服下的诱人风景,喉头动了动:“没有女朋友,也可能是有男朋友。”  “你喜欢男人?”于百合不可置信,更不想接受。  “喜欢……”贺然嘴里把这两个字细细过了一遍,舌尖抵着上颚,又想抽烟了,他越过于百合向实验室外面走去,轻飘飘道:“没骗你,老板真的来了。” 第11章 放大后,照片里两个男人姿势亲密的拥抱着,拍照的角度正好拍到了主人公的侧脸,可以很明显看出是许枕。  熟悉又陌生。  许枕手一抖,看着明明是自己的脸却完全不是自己的照片,有一种混乱的诡异感,他垂下眸子,板下脸又往后看了几张,无一例外是他与不同男人的亲密照片,甚至还有一起出入酒店的,全都刻意露出他的脸,没人会怀疑里面这个作风混乱的人不是他。  翻到最后一张照片里,许枕的脸上还被p了大大八个字:品德败坏,滚出n大!  总算知道那些同学刚才为什么用那么诡异的眼神看自己了。  许枕深吸一口气,忍耐住摔手机的冲动,他穷,买不起新的。  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群里的聊天记录,他才大致把这些照片的来源理顺。  这些是那个叫“小洁123”的楼主发到学校论坛里的,但因为侵犯到个人隐私,刚发就被强制删除了,然而照片已经被传到别的平台上,私底下也被传疯了。  一旁的蔡琳琳等了半天,看到许枕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一阵难言的快意,她从第一次见严柏言就喜欢上了,可是无论她怎么示好,严柏言对她都冷冰冰的,反而对许枕这个妖里妖气的狐狸精照顾有加。  现在好了,许枕出了这种事,她就不信严柏言还能看得上他。  蔡琳琳勾起嘴角嘲讽道:“许枕,平时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你也太丢我们物理系的人了。”  许枕吊起眼角纠正她:“照片里的人不是我。”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我已经把照片私发给严柏言了。”蔡琳琳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手机。  视线中一闪而过蔡琳琳手机里跟严柏言的聊天界面,许枕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手,顿时呆住。  严柏言看到这些照片了吗?他会相信里面的人是自己吗?  顾不得搭理蔡琳琳,许枕忙掏出手机拨通严柏言的电话,就算严柏言误会了,他要亲自听严柏言讲,他要告诉严柏言照片是假的。  然而——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许枕不信邪地打了三次,都无人接听。  第三次自动挂断时,许枕吸了吸鼻子,一抬头,罪魁祸首蔡琳琳已经不见了,他又垂下头在微信上给人发消息。  他知道教室里的人都在看自己,自说自话地将自己想象成丑恶的样子,来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所以他不能哭。  直到陈成突然远远对他喊:“许枕,我们要去找辅导员了,不想跟你这种人同一个宿舍,你不会染上什么病吧。”  许枕怒吼回去:“你去啊!”  声音大得整个教室的人都看着他们,就差磕瓜子喊打起来打起来了。  陈成被落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勾起嘴角嘲讽:“还这么得意,出了这种事,你就等着被退学吧!”  退学?  突如其来的词汇让许枕一个激灵,才想到这一茬,霎时浑身冰凉,转身就往教室外跑。  见他跑了,陈成更加得意,只要许枕被退学,就得给他背一辈子黑锅。  陈成给周围看热闹的同学抱怨:“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平时就一副穷酸样,看到江之恒新买的橘子手机眼睛都挪不开,结果那次没过两天,江之恒的手机就不见了,想想就知道是他偷的,是吧,江之恒?”他寻求认同地转向江之恒。  江之恒扯起嘴角笑了笑,点点头。  “嚯,没看出来啊,许枕看着挺老实的。”  “再老实还不是做交际花的,那些照片还能作假不成?”  “也是。”  *  601宿舍里,白冬冬犹豫地给严柏言发消息。  白冬冬:哥们,你那小男朋友好像惹上什么人,遇上麻烦了,你真不回来管管?  严柏言:以后别乱喊,就普通同学。  白冬冬:不是吧,你这么狠心啊,男人变心真快。  严柏言:我对他从来没有情爱方面的想法。  白冬冬:ok,fine,他问我你公司地址,我给了。  半晌,严柏言没回,白冬冬忍不住又开始多管闲事。  白冬冬:所以你真不打算管?他看着真挺可怜的。  严柏言:我会私下跟学校打招呼。  看到这条消息的白冬冬忍不住暗自感慨,你们男人跟男人的感情真复杂。第12章   下午六点,n大艺馨大礼堂,迎新汇演彩排正举行得如火如荼。  提琴钢琴合奏的《阿狄丽娜》彩排完毕后,贺然没理会台下女孩子们兴奋激动的窃窃私语,拒绝了好几个人要微信的请求,直接退回后台,斜斜靠在角落的墙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眯眼看着人群。  后台忙碌紧张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多了点什么,忙着化妆准备的同学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拿起手机小声交谈,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暧昧。  “卧槽,亏我昨天还相信了他的澄清贴,这波居然被打脸了。”  “这人也太浪了吧,牛。”  “长得这么漂亮,嘿嘿,这不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又纯又欲吗?”  “别,私生活这么乱,你也不怕染上病。”  “你们这些男生怎么就知道看脸,这个人恶心死了,赶紧退学吧真是。”  “啥人都能上n大了?!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这种人一个学校,现在网上都嘲疯了,说咱n大是野鸡学校。”  “我有个朋友跟许枕一个班,听说许枕手脚也不干净,偷宿舍人的东西。”  “真的?这也太败类了吧,这种人活在世上简直浪费空气,赶紧去死不好吗?”  “赞同,退学太便宜他了,把学校名声都败坏了,害了咱们所有人,他赶紧去死吧。”  许云泽坐在镜子前,等学姐盛雪给他补好唇釉,面带微笑听着这些话,边欣赏镜中化好妆的自己。  盛雪凑到他耳边,声音难掩艳羡:“他真的好帅,光站在那我腿都要软了,你从哪找来的,你们成了可要请我吃饭呀。”  许云泽垂头整理了一下白衬衫袖扣,眼中自得一闪而过,语气却是谦逊羞涩的:“学姐,你可别打趣我了。”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贺然,觉得靠在墙边的贺然像是专程在等自己,优秀帅气全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他们是那么合适,合该天生一对。  而碍事的、多余的许枕,很快就要退场了。  许云泽仰头看贺然,清亮的目光写满崇拜:“贺然哥哥,你钢琴弹得真好,我小时候也想学钢琴,但总学不好,真羡慕你,如果我也能弹得和你一样好就好了。”  贺然取下那根没点燃的烟,在手里转了一圈,心不在焉地:“嗯。”  “我有点紧张,一会上台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似乎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许云泽脸颊微红,不安地垂头解释:“我怕我会出错。”  “什么?”贺然皱起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我想……”  许云泽还在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贺然突然略显着急地掏出手机——  他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点进微信,看到小红点提示里提到某个名字,贺然挑了挑眉,微抬眼看了下许云泽。  许云泽被看得心里一突,无辜地问:“哥哥,怎么了?”  贺然没理他,点开微信消息。  叶沼:许枕去警局了。  叶沼:李惊和江之恒背后的人是许云泽,许枕的弟弟。  贺然按灭手机,陡然站直,表情没变,眼神却有些发冷,高大笔直的身躯无端端给许云泽一股压力。  思及这是奶奶难得交待过照顾的人,不能打人。  贺然磨了磨后槽牙,烦躁地撕扯着手里的烟,只能按捺着把所有暴躁和阴鸷全宣泄到这。  他看上的小狐狸被人欺负了,啧。  未曾点燃的烟叶零散沾在贺然的手心,连空气中都仿佛沾染了烟凛冽的味道,气氛陡然压抑而沉重。  许云泽在贺然阴沉沉的眼神里,本能往后瑟缩了一下,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明明刚才还很顺利。  盛雪的声音恰到好处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云泽,贺……然,你们的节目要开始了,准备上场了哦。”  许云泽暗中松了口气,连盛雪那对贺然带着勾引的媚眼都没心情去计较,甜笑着小声对贺然道:“哥哥不想牵手就不牵好了,我会好好努力,不会拖哥哥后腿的。”  “不用努力了。”贺然扬起一个未达眼底的笑意,慢悠悠将手里的烟叶扔进垃圾桶,斜睨他一眼:“我有急事,走了。”  这变故如平地惊雷,将刚才还沉浸在喜悦里的许云泽炸得面色煞白,亦步亦趋跟在贺然身后:“那……那演出怎么办?”  “贺然哥哥,你怎么生气了?”  “我一个人没法完成演出,你别走好不好?”  贺然甩开许云泽的胳膊,语气阴沉冰冷:“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迈着大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许云泽一脸委屈茫然地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对自己?怎么能这样?  他都这么低声下气地讨好了……  平生还是第一次受这种委屈,许云泽死死咬住唇,满心不甘和怨愤。  明明只要赶走许枕,贺然就能是自己的了,贺奶奶已经暗示会支持自己和贺然在一起的。  为什么事情会脱离他的掌控?  他死死捏住手里的手机,决定给妈妈打个电话告状,贺然既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总得给长辈面子。  这时,盛雪追出来了:“咦,云泽,贺然怎么走了?”  许云泽只能暂时将打电话的事情放到一边,扯起嘴角,牵强苍白地解释:“他突然有急事,不能跟我一起出场了。”  “什么事情能比演出重要呀?我看他走的时候怎么好像生气了?”盛雪将许云泽的表情收入眼里,故意大惊小怪。  许云泽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笑:“没有,真的有急事,一会报幕就说是小提琴独奏好了。”  “可节目单已经发下去了……” 第13章 “嗯……对。”许枕还沉浸在社死的情绪里,没有察觉到女孩话中宣示主权的意味。  怪异的氛围里,严柏言终于开口,对着那个女孩:“你怎么来了?”  声音沉静,听不出情绪。  许枕于是也下意识看向女孩,看女孩提了提手中的保温壶,微微弯下的眸子里划过甜蜜:“柏言,我知道你今晚要加班,又没按时吃饭吧?我给你炖了鱼汤。”  两人一问一答,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熟稔,许枕一下就酸了,连尴尬都顾不得,质问地看向严柏言。  却见严柏言没回应自己,反而对那女孩点了点头:“嗯,谢谢。”  他居然坦然接受了!  只见女孩就像这个办公室的女主人般,熟门熟路地将保温壶放到桌子上,叮嘱严柏言:“早点喝,不然就凉了,我刚才进来遇到虹姐,她说财务那边忙不过来,反正我没事,今晚就留在这儿帮帮忙。”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的衣着谈吐和态度也处处表明了她和严柏言关系匪浅,而许枕还是刚知道严柏言公司的地址,这巨大的反差让许枕想自欺欺人都难。  他在这多余得像个笑话。  许枕站在原地,冷不丁开口,微红的眼直勾勾看着严柏言:“我也要留在这帮忙。”  严柏言略感意外地转头看他,随后站起身,一手揽住他的背,语气有点无奈:“我送你下去。”  许枕气愤地瞪眼,又碍于那女孩在场不好意思说什么,顺着严柏言手上的力道半推半就出了办公室。  一进电梯,许枕就抓住严柏言的小臂,仰头问:“她是谁?”  严柏言不说话,许枕红着眼眶抓着严柏言的手不放,不依不饶地用哭腔追问:“你喜欢她吗?”  他昨天刚决定告白。  他好不容易说出口的喜欢。  他都想不通从哪冒出来一个情敌。  真的好娇气,严柏言蹙眉,犹豫一瞬后摇了摇头,冷峻的神情中夹杂了无可奈何,他从前觉得许枕像他妹妹严霏霏一样娇气可爱,现在却觉得一点都不像了。  更像是生来给他讨债的,惹得他心绪不宁。  他抽出手递给许枕一张纸巾:“别哭了,有监控。”他知道许枕很好面子。  许枕用纸巾抽鼻涕,完了又恋恋抓住严柏言的手,小声问:“你不跟我一起回学校吗?”  明知故问。  不等严柏言回答,他才想起今天的正事,正好电梯到了一层,两人走出电梯,许枕站住不走了。  “论坛上那些贴子你看到了吗?那些照片是别人p的,我不知道是谁……我好害怕被退学啊。”  他眼巴巴看着严柏言,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又是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使出自己引以为傲的伎俩让严柏言帮他解决问题。  “看到了,学校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让你退学的。”严柏言没有说自己会插手这件事,又揽住许枕的后腰轻轻使了下力,“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  这……这话就是敷衍一下自己吗?  许枕没听明白,但不影响他生气伤心,严柏言这是把他当成一个累赘,好像巴不得尽快甩掉他,好回去和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过二人世界。  他一把甩开严柏言的手自己走到门边放出狠话:“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不需要你找人送!”  话落,他一溜烟跑出润创大楼,外面天色已暗,他从金碧辉煌的建筑一脚踩入另一个世界,顺着两边的路灯小跑了几步。  跑着跑着就开始后悔,放狠话的时候倒是干脆利落,万一严柏言真不管他了怎么办?万一他真被退学了怎么办?  还有谁能帮自己?  许枕呼吸着闷闷的空气,胸腔有些窒息,他知道,那是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他跑到垃圾桶跟前,边流眼泪边毫不顾及形象地狠狠抽鼻涕,反正跟前也没有人,反正严柏言不喜欢自己,他不需要在意形象了。  一只小虫在路灯明灭的灯火里生命走向尽头,路灯发出电流的“滋滋”轻响,路灯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向他缓缓走过来,用磁性动听的嗓音调笑:“怎么这么爱哭?”  许枕呆呆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第14章   半个小时后,许枕站在临安江畔六楼大平层的浴室里洗澡,懵逼又忐忑不安。  他遇到了贺然,人很好的贺然说能帮自己解决这件事,还带自己回了他在市区的房子。  温暖的水流湍湍而下,也将许枕脸上的眼泪清洗干净,他擦干水珠,穿上贺然为自己准备的睡衣,长袖长裤的丝绸质感凉而滑。  许枕推开门,白兔拖鞋里白嫩的脚趾不自在地蜷缩回来,又犹犹豫豫探出去。  客厅里贺然还穿着黑衬衫和牛仔裤,脚上蹬着双黑色拖鞋,放松地斜斜倚靠在沙发边上,低头思索着什么。  听到许枕出来的动静,他微微抬眸,对上许枕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清透眸子,不由得失神片刻,随即迈开大长腿走到许枕面前弯下腰,眼对着眼。  “不哭了?”  肩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许枕蔫蔫地垂头:“不哭了。”  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又轻又软。  突然,一个软软的东西猝不及防搭到自己头上,眼睛被黑暗罩住,许枕僵硬了一下,反应过来抬起手一抓。  是一条柔软的毛巾。  耳边传来贺然慵懒的声音:“把头发擦干。”  “好哦。”  许枕莫名觉得耳朵有点发烫,好像贺然说话把气息都吹到自己耳边边似的,痒呼呼的。  他边擦边偷眼观察贺然,只见贺然坐到沙发上,长腿搭上桌面,手里转着一个黑色的手机。  verdn!  炫酷的黑色外表,拉风的金属设计,这是一款高端小众的手机品牌,许枕只闻其名,却不影响他很向往拥有一部这样的手机。  当然,以他的经济能力,估计一辈子都买不起这玩意,只能眼馋一下。  他期期艾艾挪到贺然身边,强装自然地问:“贺学长,你的手机是verdn吗?”  贺然挑眉,轻易捕捉到许枕眼中大大的渴望,张扬的眼角顿时带点邪气,漫不经心点头:“喜欢?”  许枕重重点头:“喜欢!”他一下子被转移注意力,自来熟地坐到贺然身边探头看手机,问:“我可以看看环幕屏的效果吗?”  对着不熟悉的贺然,他很是矜持,没敢直接要上手。  没想到贺然很随意地把手机递给自己,还很体贴地用指纹解了锁。  许枕惊喜接过,红通通的眼睛由于高兴又展开来,眉开眼笑地道谢:“谢谢学长。”  连声音都是温柔小意的。  好哄得要命。  真要命。贺然看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手机,兴致勃勃地研究手机里的功能,忍不住舔了舔唇,用诱哄的语气:“卧室里有很多游戏,你要去玩吗?”  果然,许枕立刻抬起他亮晶晶的眼睛,还维持着点矜持做作的姿态,半推半就:“可我没玩过。”  “我教你。”  贺然站起身,余光看到许枕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  像一只误入猛兽巢穴的傻狐狸,可怜又可爱地将自己的颈项送到猛兽嘴边。  贺然的卧室面积很大,和客厅一样,秉持着欧式极简的装饰风格,整体色调黑色沉郁,让许枕有点意外。  他很快就被贺然搬出来的满满一箱子游戏吸引,巴巴跪在白色的柔软羊毛地毯上,翻动着里面数量可观的游戏,毫不自知地微微撅起屁股,将白色贴身睡裤撑起来,一片风景尽入贺然眼底。  “《伽马攻击》?我听说过这个。”许枕的脸兴奋成红扑扑的粉嫩,求证地看向贺然。  看到贺然点头,他更激动了,保持跪坐的姿势仰头问贺然:“学长,我可以玩这个吗?”  “当然可以。”贺然喉结微动,蹲下身帮他装游戏。  两个人离得很近,转头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贺然闻着许枕身上传来的花香中掺杂淡淡的奶香味,旋涡似的眸子越发深沉。  装好后,他把手柄递到许枕手里,指着屏幕中的配建沉声给许枕介绍:“这是标准盘,这是深盘,这是泽塔盘……”  许枕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听得十分认真,歪头凑到贺然身边,带着点依赖意味。  等贺然介绍完,他迫不及待地操纵起手柄,然而毕竟生疏,按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下意识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贺然,粉色的唇微微撅起。  贺然顿了顿,十分自然地将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许枕细嫩的手背,隔着那柔软的触感帮他操控起伽马枪。  “深盘有150点辐射毒伤,如果这样用的话……”  灼热的呼吸随着言语打在许枕耳朵尖上,他却浑然未觉两人此刻姿势亲昵暧昧,还觉得痒用手挠了挠耳尖,满心满眼都是对游戏的新鲜感。  等他慢慢上手,贺然轻轻嗅了嗅凑在自己鼻尖的小巧发旋,空洞的心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依然沉浸在一片无边黑暗里。  贺然站起身,没跟许枕打招呼,许枕也压根没注意他。  他站在空旷的阳台,略显燥热的夜风吹来,不止没有压制住他心里那头叫嚣的凶兽,反而助长了邪恶的气焰。  “啪。”  夜色里一点小小的火星,贺然叼着烟,眯着眼睛把玩打火机。  从头到尾,卧室里的许枕都没发觉贺然离开了,他刚打完一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丝毫不觉得累,精神百倍地睁着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屏幕,手下噼里啪啦。  突然,一个东西凑到他嘴边,香香的。  许枕打游戏正起劲,抽空敷衍地瞄了一眼,好像是个杯子。  接着,那个杯子挨住他的嘴唇,暖暖的触感,许枕下意识轻啜了一口,一股醇香的牛奶味瞬间侵袭整个口腔。  他瞪大眼睛,手里终于舍得停下,抬眼懵懵懂懂地看贺然,嘴里还顺着贺然手上的力道把一杯牛奶“咕咚咕咚”干完了。  粉唇边残留了一小片奶花花,贺然自然地伸手,粗糙干燥的大拇指轻轻刮过去。  “唔……”许枕咽完牛奶,皱眉歪头控诉:“有一股烟味。”  刚抽完一根烟的贺然顿住,收回指尖摩挲了一下那湿漉漉的触感,端着空荡荡的牛奶杯子看屏幕:“十一点,该休息了。”  许枕这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一个不熟悉的学长家里玩游戏玩得这么嗨,贺然人这么好,还给他牛奶喝,他居然让别人喂自己……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他不好意思地垂头:“对不起,学长,我给你添麻烦了。”  贺然勾起唇角,声音懒洋洋地:“没关系,不过,我帮你处理网上那件事,你想好用什么做报酬了吗?” 第15章 他又继续打字:别急着上手,把事情做漂亮点。  罢了,他丢下手机,再次认认真真地给一朵朵玫瑰上色,表情沉肃,目光空洞。  玫瑰的窝已经搭好,等待的小狐狸会住进来吗?  他还没有做出决定。  *  第二天一早,许枕是被一阵扑鼻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他蹬开被子,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打开房门,走向香味传来的地方——厨房。  厨房里高大的背影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短袖,亚麻色休闲长裤也掩盖不住那双大长腿勃发的力量感,正单手歪头打电话。  许枕喊了一声:“学长。”声音含含糊糊的。  却足够电话另一端的人听清楚。  电话里的老贺先生声音戛然而止,父子俩都没开口,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半晌。  “你……带人去你那了?”老贺先生问得小心翼翼。  贺然回头看许枕,目光落在他睡衣敞开不自知露出的锁骨上,流连片刻,没回答。  对面不依不饶地追问:“是什么人?有空可以带回咱家里玩啊。”  明里暗里想打听许枕的身份。  “爸,没什么事挂了。”贺然直接打断他。  老贺总算想起打这通电话的正事:“等等,你奶奶交代照顾的人,你怎么能那样对人家小孩呢?把人家惹得哭着到你奶奶这告状。”  贺然嗤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越过许枕把刚热好的牛奶端到客厅桌上,才回答:“你别掺和这事。”  “他招惹你了?”老贺有些惊奇,还有点激动。  “嗯。”贺然不欲多说。  “哎,那你可别做的太过分,听说他妈妈是你奶奶当年最看重喜欢的学生,几乎是当半个女儿的。”  “知道,我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贺然手掌扣住还在发愣的许枕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对着餐桌:“吃早餐。”  许枕边吃边不老实地转他那狡黠的眼珠,偷偷打量坐在对面的贺然。  贺然没主动提画画的事情,他才不会多嘴!但他刚才刷了刷手机,论坛里此时还是对他一边倒的谩骂,气得他立马息屏,眼不见心不烦。  “我一会第二节 有课,但我不敢回学校。”许枕忍不住开口,半是试探半是询问,眼巴巴等着贺然回答。  贺然已经吃完了,将牛奶推到许枕面前,支着胳膊看他,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那我陪你回去?”  许枕下意识端起牛奶一口干完,丝毫没注意到贺然黑沉沉的眸子盯着自己沾上了奶渍的嘴角,远不如表面平和。  他眼睛亮晶晶地问:“可以吗?”  问话时眼尾微微上挑,无师自通地在贺然心上挠痒痒。  却见贺然突然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健壮挺拔的身躯释放着无形的压迫感。  白短袖都包裹不住的荷尔蒙威胁下,许枕本能往后缩着躲了一下,迷茫地仰头看贺然。  “又沾到嘴角了。”  贺然微微弯下腰,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到许枕脸侧,在许枕未反应过来时,食指指尖轻轻覆上他唇边,轻轻一擦,擦拭的姿势更像在试图涂抹昨夜那艳红的颜料。第16章   回学校时,早上第一节 课还没下,教学楼走廊十分宁静。  许枕坐在下一节理论力学的空教室第一排看课本,有点吃力地在书上勾勾画画,眼看着距离下课时间越来越近,他咬住笔杆,目光不自觉瞟向手机。  贺然到底什么时候帮自己澄清那些谣言呀?  唉,一会上课遇到那些同学不知道又要怎么乱说,太讨厌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摸上手机,手指在置顶的严柏言的对话框上停留了一下,抿着唇下移到贺然的名字。  许枕:学长,你上课了吗?  贺然:没有,怎么了?  许枕:猫猫探头.jpg  许枕:猫猫可怜.jpg  他指望贺然从表情包里悟出催问的意思,过了几秒,手机震了一下。  贺然:不要撒娇。  什?谁撒娇了啊!  许枕纠结地整个上半身趴到课桌上,脸颊偷偷染上一层粉。  突然,寂静的教室里猝不及防响起一阵熟悉的铃声,他浑身一僵,懵逼地看向手机屏幕。  要遭!  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给贺然拨出微信语音?  反应过来的许枕手忙脚乱地去点挂断的红色图标,还没点到,这通意外的语音就已经被接通,手机听筒全损的音质也阻挡不了贺然磁性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又想撒娇?我要上课了。”  与此同时,电话里还有一个娇柔的背景女音:“贺然,老板找你啦。”  许枕手心冒出一点汗意,瞪着眼睛虚张声势:“我才没有撒娇!是手自己点错了。”  “哦……”贺然拉长语调。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彼此的呼吸声又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交缠着。  许枕打破安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地说:“那我挂了。”  “嗯。”贺然那边传来的背景音越来越嘈杂,看来他已经进教室了。  许枕正准备按挂断,突然听到贺然说了句:“乖乖上课,不用搭理说闲话的人,我下课去接你。”  是他一贯的慵懒调调,但许枕居然在其中听出了令人安心的沉稳,心蓦地漏跳一拍,晃了晃脑袋稀里糊涂把电话挂了。  他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发呆,想不通,贺然为什么说他下课来接自己?  是去补课吗?  正胡思乱想间,教室门外突然传来学生们嘈杂而充满朝气的嬉笑打闹声。  许枕下意识按灭手机,抬头。  打头的几个同学看到他时明显一怔,但物理系向来男多女少,这些男生对长相过于精致漂亮的许枕总带着奇怪的隔阂,因此没开口说什么。  直到后面的陈成不客气地开口嘲讽:“你怎么还来上课啊?也不嫌丢人,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被退学吧。”  许枕正准备呛回去,教理论力学的老师走进来上课,他瞪了陈成一眼,耐下性子好好听课。  认真听课的许枕没发现,坐在后排的陈成脸色难看,盯他的背影盯了整整一节课。  下课后,许枕还在抄黑板上的笔记,背后突然又传来陈成贼讨厌的声音,阴魂不散。  “交际花,你都要被退学了,抄这个有什么用,装模作样。”  许枕手下没停,对陈成小人得志的嘴脸十分厌烦,给他个白眼:“你好无聊啊,我才不会被退学呢。”  贺然会帮他澄清的。  “呵呵,你自己敢上论坛看看吗?大家就差没有拉横幅让你滚出学校了。”说到这陈成的语气带上几分得意,毕竟他在其中出力不少。  笔尖顿住,许枕表面无动于衷,假装低头认真看课本,以此掩饰自己一丢丢的心慌。  论坛里确实骂得很难听,他已经不敢去看了,贺然真的会帮自己吗?  万一……贺然说话不算数呢?  唉,早知道昨晚再多给他说点好话了,实在不行,也不是不能画画……嗯。  许枕捏紧笔杆,心乱乱的,在白纸上留下一个重重的墨点。  看着许枕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陈成捏住拳头,嘴角拉下来,他就是看不惯许枕这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明明许枕比他还穷,还蠢,却能那么坦然过得干干净净,凭什么?  他每次都觉得许枕看自己的眼神都像在无声嘲笑自己,看不起自己没他光明磊落。  还好,许枕以后再也干净不了了,所有人都会骂他,瞧不起他,唾骂他,他再也没资格看不起自己了。  陈成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快意,突然开口大声喊:“许枕,上次你趁我们出去吃饭偷了江之恒的手机,我劝你老老实实还回去,不然我把这事一起告诉辅导员。”  什么鬼?  “莫名其妙,你有证据吗?”  这事许枕还有印象,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江之恒买了个新手机,橘子牌的最新款,当时刚上市就被抢光,许枕也挺眼馋的,在江之恒给他炫耀时忍不住上手试用了一把。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谁知道没过几天,有一次其他三个人都不在宿舍,许枕一个人在宿舍学习,江之恒回来时翻遍所有地方都没找到手机。  宿舍又没有监控,手机到底怎么不见的,许枕自己都莫名其妙,至今把这当成一个未解之谜。  这事当时碍于证据不足结果不了了之,警察得出的结论是外来人员入室盗窃,学校还因为这个在他们高楼层的阳台都安上了防盗网。  从那以后,陈成就时不时在宿舍里阴阳怪气,给江之恒暗示是许枕偷的手机,许枕才不愿意背黑锅,每次都不客气地骂回去,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开始闹僵的。  许枕没想到陈成会旧事重提,又想把这脏水泼到自己身上,他抬头,毫不示弱:“警察都出调查结果了!不是我偷的。”  不知不觉间,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十分有默契地没离开,沉默着看他们两个热闹。  陈成一想到今天自己就能在这搞臭许枕的名声,内心兴奋,脸部肌肉都有些抽搐,他转头看向周围的同学:“许枕很穷,他的手机是二手的,老是觊觎别人的手机,这事大家都知道吧?”  蔡琳琳率先重重点头:“他看到别人的好手机老是会多看几眼。”  见状,剩下的有些同学也断断续续应和几句。  “好像是看过我的手机。” 第17章 贺然沉下脸,没说话,蹲下身,手掌极其轻柔地抚上那截细白的脚腕子,在乌黑的淤伤上面轻触一下,爱怜似的很快离开。  只这一下,许枕那只脚还不老实地想逃开,可怜兮兮地抱怨:“学长,不要摸,好疼。”  贺然顿了顿,站起身,突然伸出健壮的胳膊,一把将许枕拦腰抱起,稳住后,手掌在那纤瘦的腰肢上收了收。  失重的感觉让许枕慌了神,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贺然的衣服,用漂亮的眼仰起头谴责地瞪贺然。  “瞪什么,长这么大人连路都走不好?”贺然懒懒垂头看他一眼。  “还不是怪你……”许枕小声嘟嘟囔囔,嘟囔了一半,突然反应到什么,他自觉闭上口,安静如鸡。  “怪我什么?”贺然打趣他。  许枕把头撇开,理直气壮地耍赖,撅着嘴又开始喊“疼”。  不知不觉间,贺然脚步沉稳地走到道旁景观绿化带里,微微俯身将许枕放到石椅上,离开时头和许枕挨得近近的,轻轻的吐息打在许枕脸侧。  “在这乖乖等我,我去买药。”  许枕觉得脸痒痒的,歪头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好哦。”  成功躲过尴尬!厉害了许枕!  自夸完的许枕靠在石椅上,午休时间到了,他有点昏昏欲睡,结果刚不自觉眯上眼,就被一个聒噪的男声吵醒了。  “你是物理系的许枕吧!”  那声音有点高,语气莫名让人不舒服。  许枕睁开眼抬头,看到面前站了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对上自己的目光后嘿嘿一笑,自顾自地说话:“就是你,真人长得比照片还漂亮,我真的好喜欢。”  什?  什么?  好喜欢?  许枕直接被吓清醒了,这才注意到男生正用一种评判商品的目光上上下下在自己身上打量,然后点了点头,很满意的样子,问:“睡一次多少钱?”第18章   “你中午刷校内论坛了吗?”许枕掂量过对方的身形后,理智地咽回快要骂出口的脏话,偷偷往后缩脚。  “看了。”男生看许枕的眼神含着鄙视和轻慢,“你说那个傻子才信的澄清贴?得了吧,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骗的了别人骗不过我,我又不会告诉别人,别装模作样了。”  许枕一口气提上来,无语片刻,才慢吞吞道:“你去找别人吧,我真的只是个平凡男大学生,而且我很专一的。”  即使很生严柏言的气也想等他来跟自己和好的那种专一。  话刚说完,他发现对面的男生眼神越来越不善,看起来跟要跳起来打人似的。  许枕咽了口口水,手指在手机屏上乱按试图解锁。  “这可是学校里,大家都是同学,你不要冲动哦。”  男生没理他,目光停留在许枕那过分白皙的脸蛋上,猝不及防伸手摸上去,还手劲很大地拧了一下他的脸。  “你干嘛啊!”许枕猛地站起身跛着脚往旁边躲,心里暗骂神经病。  这人不会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摸到一把脸的男生情绪有些兴奋,又跑到许枕前面挡住他离开的脚步:“你是不是嫌我给的钱少?我有钱,你要多少?”  许枕生气地看他:“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啊?”他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男生的表情瞬间变了,“啐”了一口就往许枕胳膊上抓,想阻止他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地:“给脸不要脸……”  惊慌失措间,许枕眼前一闪,随后懵逼地看着那男生高大的身体被踹倒在地,眨眼间的功夫,男生本人都没反应过来,胳膊撑着地发蒙。  许枕下意识往后退,然后,他退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是熟悉的杜松子酒味的呼吸。  沉稳而安心。  是贺然,贺然终于回来了。  许枕简直形成了条件反射,差点没“哇”地一声哭出来,但也差不多了。  他整个人瞬间回身扑到贺然身上,紧紧抱住贺然的胳膊,活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娇里娇气挨着贺然告状:“学长,他乱摸我,还抓我胳膊!”  语气里的委屈简直要溢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他又摇着贺然的胳膊喊脚疼,以为贺然会安慰自己,结果没听到贺然的回应,这才想起来抬头看贺然。  恰好贺然也垂眸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对上,许枕吓得呆住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贺然的瞳色很深,此时的贺然面无表情,眸子里纯粹的黑空荡荡的,映照不出任何东西,像一汪无底的深潭,里面充斥着压抑的疯狂。  许枕不自觉慢慢松开抱着贺然胳膊的手,轻轻喊:“学长?”  你怎么了?  下一刻,贺然就保持着这样面无表情的状态,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那男生面前,狠狠挥拳。  “艹,你tm谁啊,放开。”  那男生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对贺然的样子还有些惧怕想离开,但挨了几拳后挨出了火气,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厮打起来。  一下一下,拳拳到肉的声响在炎炎夏日里格外渗人。  许枕在旁边看傻眼了,腿都被眼前的这幕吓得有点发软,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个画面——  他爸许文昌不在家时,贝珊嫌他吃饭把菜掉到桌子上,一耳光扇过来,背着佣人狠狠拧他的胳膊,将他关到黑漆漆的杂物间里。  贝珊心情不好时,顺手抄起手边还在发烫的直发夹板扔到他身上。  身上的疼痛,杂物间里浑浊的空气,还有他偷喂的那只黑白花小猫被许云泽抱回家从三楼丢下去时凄厉的喊声……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过了整整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怯怯地对贺然请求:“不要打了。”  “学长,不要再打了。”  他的声音沾上点哭腔,对丝毫不打算停手的贺然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气愤,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恐惧靠近两人,试图去扯贺然的胳膊。  他开始后悔,刚才不应该放开贺然,如果他没有放开,说不定贺然就不会去打架了。  近距离面对暴力,让许枕再也忍不住开始哭,低低的泣音如同什么奇异的开关,让瞳孔深邃的贺然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清明。  似乎是贺然有意的放纵,许枕毫无章法的手终于扒拉到贺然的胳膊,他一下子紧紧抓住,如同溺水的人抓到希望的浮木,又紧张又害怕地小声喊:“贺然,贺然……你不要打架。”  贺然顿了顿,率先松开力道,沉默着起身。  那男生刚才吃了不少亏,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偏偏他不占理,撞上硬茬子也只能自认倒霉,一个翻身也站起来,生怕这疯子继续打,迅速跑开了,边跑边偷偷骂:“精神病。”  许枕听到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贺然,看他没什么反应才暗自松一口气,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的伤……”  他发现贺然的眸光还是黑沉沉的,阴森可怕,也不看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于是惧怕地闭上嘴,用汪汪的眼祈求怜悯似的仰着头直看贺然。  空气就这样沉寂了一会,贺然突然动了。  他一动,许枕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贺然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看了许枕一眼,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瓶子,随意从里面抠出两颗白色的小药片扔进嘴里。  许枕瞪大眼睛问:“这是什么?”  贺然冷漠的唇线微微弯起一个冰凉的弧度,直勾勾盯着许枕:“治精神病的药。”  “我是个精神病。”贺然自虐般死死捏着药瓶转了一圈,用他那黑沉得没有温度的眸逼问许枕:“害怕了?”  许枕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粉色舌尖偷偷舔唇,想掩饰自己的紧张,他缓慢摇头:“不怕。”  贺然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是吗?”  不等许枕回答,他把那袋药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递给许枕,一瞬间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张扬恣意的贺然,语气也变得漫不经心:“我送你回去。”  许枕又摇头:“我……我跟你一起去医院,你身上的伤要看看。”  “不用,没受伤。”贺然没再搭理他,自顾自走在前面,刻意放慢了脚步。  许枕一愣,呆呆地跟上去,不知为何没敢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走了一路。  送许枕回到宿舍后,贺然站在宿舍铁门外,静静看着许枕很慢很慢地走进去,快走进16栋时,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回头看向自己,远远的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少年扬起手里的药袋子,对自己笨拙地挥了挥。  很可爱,很干净,让他连破坏那份干净都突然舍不得了。  那天分开以后,许枕好几天都没再见过贺然,陈成被记了处分,跟江之恒私下调解,没被退学,但换了个宿舍。  他的校园生活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  最近,n大校内论坛高高飘着一个hot贴,热度经久不衰。  标题是“涛一涛前几天的交际花事件”。  rt,所以这事现在是实锤被骂的许同学完全是冤枉的?那他是真的惨,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这件事热度高,涛的人也多,这贴子本来也会很快沉寂下去,变故发生在有个人在贴里开喷。  87楼:他无辜个屁,你们不会真信吧?苍蝇不叮无缝蛋,怎么不想想别人为什么不遇到这种事,就他遇上?  此楼一出,炸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发言,贴子里的风向瞬间变化。  92楼:我觉得87楼说的对,肯定是他自己平时不检点。  93楼: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一样,不男不女真恶心。  100楼:楼上某些人都是什么恶臭蛆发言?心理就这么黑暗?  这下子热闹了,清闲的大学生们自发分成两个风向,在贴子里激情四射地互喷起来。  就连支持许枕的那波人都没想到,事情还会发生转变。  1131楼:我最近比较忙,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这几天听周围的人都在讨论才知道,觉得很荒谬。我先说一句:做个人吧,不要因为是网络上就能肆意伤害抹黑别人。另外,我见过许同学一次,那次发生了一件事,恰好被我的手机记录了下来,许同学人品如何,你们看过视频就知道了,视频链接:……  想喷许枕的一波人冷笑着点进视频,准备找到喷点就回去喷那个层主。  手机拍摄的画面并不高清,画面里是绿意盎然的草地、湖水,和一群可爱的小孩子在嬉笑打闹,镜头一转,照向旁边草地里的人,赫然是讨论的中心——许枕。  似乎是发现镜头转到自己这边,他有些羞涩地笑笑低下头。  ……  进度条走到一个小男孩打闹时掉进湖水里,现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在草丛中的许枕,看到后跟疯了一样狂奔向湖水,由于着急,跑步的姿势并不好看,像个笨笨的企鹅,他一猛子跳进湖里,最后吃力地将小男孩托到岸边,湖面渐渐平静,他自己晕倒在湖里。 第19章 就是不想告诉他呗。  许枕有点蔫了,觉得贺然和严柏言一起瞒着他什么,将他排斥在外。  他闷闷不乐地垂头看脚尖,声音软乎乎的:“学长,谣言那件事,还有陈成的事,谢谢你帮我,我想请你吃顿饭好不好?你有时间吗?”  说到这,他突然顿了顿,倏忽想起那晚贺然说要让他做模特的事情,立马跨起个批脸,偷瞄贺然一眼,思索贺然还记不记得这事。  应该……忘了吧,嗯。  贺然突然回身斜靠着阳台,眯眼居高临下看许枕,察觉到他那点小心思,却不点破,懒懒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拒绝:“我没时间。”  似乎这个动作就能缓解他此刻想将打火机狠狠扔出去的焦躁。  许枕一无所知地问他:“为什么呀?你不吃饭吗?那你要去做什么?”  一连三个问题,看起来是傻乎乎得全然忘记那天贺然的可怖之处。  “跟人约了打球。”  贺然拒绝的态度明显,许枕终于迟钝地感受到一点,他咽了口口水,对贺然依恋的本能超过恐惧,黏黏糊糊地抓住贺然的黑衬衫袖子,睫毛颤了颤,有点紧张地:“那我跟你一起去,等你打完球再吃饭。”  正在转打火机的手顿住,贺然整个人都愣了一秒,半晌,才意味不明地道:“随你。”  去篮球场的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许枕恍惚想起来上次分别时,贺然送他回宿舍,也是像这样沉默了一路。  他觉得哪里怪怪的,又疑心是自己多想,进球场时还讨好地凑到贺然耳边说:“我坐在前排看你打球。”  奶味甜香飘过来,伴随着掺了糖分的软糯话语。  贺然呼吸一滞,仿佛又快要落入一个甜蜜的陷阱,那里面有他抢回去的小狐狸,眉飞色舞地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可以过得很幸福。  可他一摸到自己口袋里的小药瓶,又突然清醒了。  他对许枕的话不置可否,径自走进球场。  许枕对着他的背影撇嘴,走向观众席,等看到观众席上的盛况,他傻眼了——  中排前排的位置全被占得紧紧实实,坐在上面的基本都是女孩子,正在兴奋地交头接耳,看到贺然走进去,有人直接激动地大喊:“贺学长好帅!”  看起来为了占据最佳视角,她们有的甚至两个人挤一个位置。  怎……怎么这么多人,不是一场普通的朋友间约球吗?很快打完的那种。  许枕有点怀疑人生。  他一个大男生,就不好去跟女孩子们挤了吧,那刚才给贺然承诺的好话只能不作数,反正贺然也没搭理。  在后排坐了几分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热身,一直没看见贺然,许枕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又起身下了台阶贴着墙边朝外走去。  他的身形在偌大的球场中不过一个小小的黑点,远一点就看不清了,刚从更衣室走出来的贺然却猛地看向那边,眼睁睁看着那黑点越来越远,眸子里蒙上一层阴霾的黑雾。  *  许枕回到篮球场时,怀里抱着两瓶冰凉凉的矿泉水,他把其中一瓶贴在脸上,率先看向球场正中。  场上正激烈地进行篮球争夺战,球鞋在地面上摩擦发出轻微“吱吱”的声响,伴随着篮球在地面弹跳的声音。  他干脆没上观众席,就站在台阶最下面靠着看台墙壁,目光在场中搜寻。  贺然的体型在一众男生中称得上鹤立鸡群,许枕很容易捕捉那抹高大的身影,看他背部紧紧绷起,帅气年轻的脸此刻充满野性的挑衅,他手下运球,突然毫无预兆地加快步伐,冲过两层防线,黑发被风吹起来一点,顺利抵达三分线,生猛的架势把对方的防守都吓到了。  紧接着,长腿膝盖微微弯起,一个潇洒利落地起跳,贺然举起胳膊,投出球的姿势显得很随性。  “砰。”  三分球!  即使是对篮球并不爱好的许枕此时也有些热血沸腾,这大约是篮球运动的魅力,许枕产生了一种贺然那裹挟着满满荷尔蒙气息的汗味远远传递到自己鼻尖的错觉。  强势,张扬,而热烈。  他瞬间屏住呼吸,发现场中的贺然头似乎往这边偏了一下,他明明没有看清贺然的表情和目光,心脏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如同擂鼓。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贺然贺然贺然!”  “啊啊啊啊啊啊我爱你!”  “他是不是看这边了看这边了啊啊啊!”  “卧槽卧槽他今天打球好猛,比以前野多了,那气势爱死了。”  “对啊,跟今天一比,感觉他以前打球怎么好敷衍哈哈哈,是我的错觉吗?”  “姐妹,你不是一个人。”  ……  中场休息,阴了一天的天空开始“轰轰隆隆”地打雷,天色迅速黯淡,球也没法打下去了,观众席上的很多女孩子却舍不得离开,胆子大的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场上,跑到坐着休息的贺然跟前送水。  许枕抱着怀里多余的那瓶矿泉水,反应慢了一拍地也想去那里找贺然,他还记得自己要请贺然吃饭的约定。  走了几步,快靠近时听到女孩子们青春洋溢的声音,他又突然莫名退却了。  眼巴巴看着贺然接过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水,那女孩留着一头长直的黑发,眉目清纯羞涩,在贺然接过水时红霞瞬时爬上面颊,结结巴巴地:“学长,能……能不能加个微信?”  贺然没多说,直接掏出手机笑了笑,张扬英俊的眉眼又惹来一片惊艳和羡慕声。  “我也想加微信诶学长。”  贺然摇了摇手机,唇角噙着那抹一成不变的淡淡笑意,挑眉不留情地拒绝:“只加一个。”  “唉……”  “怎么能这样嘛。”  “不公平!”  那个成功加上微信的天选女生脸蛋红扑扑的,从小提包中掏出一方手帕,不好意思地询问:“学长,我可以帮你擦擦汗吗?”  她紧张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应许,没想到贺然垂眸看了手帕一眼,那眼神里仿佛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磁性的嗓音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不用了。”  女生有点尴尬地收回手帕。  等贺然走进更衣室,女孩子们还在乐此不彼地相互讨论贺然有没有对象,并且对成功加上微信的那个女生表示深切的羡慕嫉妒恨。  听着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远去的声音,许枕挪着已经有点发木的腿迷茫站在原地,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贺然真的要跟自己去吃饭吗?他刚才瞥了自己一眼,没有搭理自己就进了更衣室,好像忘记了两人约好的事情。  可是,可是……  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偷偷抱怨,贺然怎么变了呢?  那个去酒店里救自己,背自己去警察局,给自己送药擦药,教自己打游戏,给自己喂牛奶,帮自己解决麻烦的贺然怎么不见了?  天空恰巧在此时响起一声惊雷,许枕惊慌地跑到更衣室门外的屋檐下,内心茫然而无措。  过了几分钟,酝酿已久的暴雨如期而至,如同倾覆的水盆,雨帘隔绝了所有视线,远处只剩下微弱模糊的轮廓。  “天气预报不准,不是说晚上才下吗?”  “唉,还以为能打到晚上呢,扫兴。”  “咦,你是……”  许枕回过头,跟几个男生的眼神对上,一群人里唯独没有找到贺然的身影,他失落地垂下眸子,两只手背在身后轻声:“我等贺然学长。”  “咻!”其中一个男生吹了个口哨,对身旁人挤眉弄眼,“男女通吃啊。”第21章   “我只是要等他一起吃饭!”许枕蹙眉,语气坚定地纠正。  他本能不喜欢男生将自己和那些女孩子等同的措辞。  “吃饭啊,哈哈……”  更衣室里突然传来贺然低沉沉的声音,将那男生剩下的话打断。  “进来等吧。”  许枕转过头,看贺然身上还穿着红色的球衣,正半撩着衣摆扇风,腹肌紧实匀称,泛着汗湿的光泽,整个人都带着股慵懒随性的性感。  贺然微抬起胳膊对着许枕,面上一片平静,懒洋洋对他喊:“过来。”  那只宽大的手掌是要接住许枕的样子,像喊只小猫小狗似的。  现在才想起来搭理他呢!  那么多人面前,许枕先将小脾气收起来,走到贺然面前,却没理贺然半空中等自己的手掌,而是仰头悄悄瞪他一眼。  身后传来刚才那男生打趣的声音:“贺哥,这是你小男朋友?”  贺然没正面回答,轻笑一声,不客气地:“吃你们的饭去。”  “哎哟哎哟,还真是啊?对不住哈小嫂子,刚才不知道,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许枕瞪大眼睛,脸越来越红。  小嫂子?!  他忙回头要给自己正名,却见几个男生已经勾肩搭背地冒雨离开,还留下一句“咱长眼色,给你们留下二人世界”。  许枕张目结舌站在原地,头顶传来贺然沉重炙热的呼吸声,在这燥热狭小的更衣室里平白带上暧昧的意味。  他垂眼,脚尖在地板上打圈,努力试图解除尴尬:“什么小男朋友,你朋友好奇怪哦!”  没想到贺然反问他:“哪儿奇怪?”  这说出来多尴尬呀。  许枕鼓着脸,觉得贺然又在故意为难自己,要自己难堪,他今天一直在欺负自己。  趁着没人,许枕终于可以发一发心里憋着的小小气愤,抬起下巴径直越过贺然走进更衣室,站在木凳子旁边催他:“你快点呀,我都饿了。”  看贺然拧开瓶子喝水,是那瓶女孩子送给他的运动饮料,许枕悄悄捏一捏自己手里这一瓶,忍不住开口问:“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吗?”  贺然回答得很干脆:“不喜欢。”  许枕手里把瓶子捏得更紧了,他突然想起刚才教室里女孩子们说贺然跟严柏言有cp感,现在又不自觉开始多想。  他试探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第21章 可贺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垂眸看他一眼,连句应声都没有,神态恍惚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高高在上,不把许枕放在眼里,眸子盛满阴鸷和森然,漫不经心地转身走在前面,说:“走吧。”  许枕在原地迷茫了一瞬,无措地捏紧手里的书包带子,觉得脸上蒸腾出的汗珠越来越沸,怎么也消不下去的热意。  贺然……贺然怎么对他这么坏。  好一会儿,看贺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等自己的打算,黑发的后脑勺都显得那么无情冷酷,他想到周教授的殷切叮嘱,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去,扁着嘴,闷闷地垂头不再说话。  一路跟着贺然来到旧校区的教职工楼,踏上陈旧的台阶,楼道里弥漫着经年积攒的灰尘味,停在三楼门前。  原来贺然说的补课真的只是补课,全程懒洋洋地给他讲题,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许枕坐在书桌前恨恨地奋笔疾书,把对贺然的怨气发到笔尖,想象自己在戳贺然的脸,想象贺然给自己道歉,说他再也不欺负自己,也不会不搭理自己了。  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要付诸行动,不能梦里谈兵,他将写完的最后一道题推给坐在对面的贺然。  趁贺然垂眸检查时,他突然捧着课本贼兮兮站起来,悄悄迈步到贺然身边。  贺然懒懒看他一眼,又没搭理他。  许枕生气了,他伸手按住自己写完的题,不让贺然看,眉眼得意洋洋的,有恃无恐地问贺然:“你看我今天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话里不自觉就带上一股子娇气。  贺然斜斜睨他一眼,看他像只活泼的小狐狸在祈求自己的关注,一点都不知惧怕,好像全身心都依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却只能强忍着不去回应。  他避开许枕热切的眸,低声敷衍:“看不出来。”  许枕不高兴地猛然把脸往下凑到他面前,以一副天真的姿态左右晃动着白嫩嫩的脸蛋,精致的锁骨在t恤下若隐若现,混合着奶茶味的鼻息毫不避讳喷洒在他脸上。  “看出来了吗?”许枕表情认真地问他。  贺然的呼吸声瞬间沉下来,指尖在暗处微微颤动,他今天提前吃了好几片药,这会却无法抑制地濒临失控,他声音有些喑哑地:“站好。”  许枕撅起嘴,磨磨蹭蹭,跟失了骨头似的巴巴倚着贺然,反而凑得更近一些,把诱人的颈项都凑到贺然嘴边,他软乎乎地强调:“我今天的皮肤很好,你看看。”  呆傻的小狐狸把自己涂抹得香香的,甩着尾巴送到凶兽嘴边。  可怜又可爱。  凶兽彻底露出了他的獠牙,许枕还一无所知。  他嘚瑟地挑衅贺然:“你别喜欢严柏言啦,他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贺然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鼻息打在许枕脖子上,他觉得痒想躲开,没能成功。  一晃眼,他的臀部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股大力从两侧紧紧扣住,许枕迟钝地扭了扭,才察觉那是贺然两个宽厚的手掌,热意隔着薄薄的休闲裤传递进来,炙热而强势。  贺然仅凭着两个手掌的力道将许枕整个人托起来背靠着书桌,将许枕整个柔韧的身躯固定在他两腿间,噙着未达眼底的笑意仰头问许枕:“那他喜欢哪种类型?”  许枕被吓得呆滞住,傻乎乎垂头,惊吓的目光跟贺然对上。  贺然怎么又欺负自己呀。  他瞪贺然,眸子里充斥着埋怨和羞涩,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他用书遮住自己的下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用眼尾微微颤抖着勾贺然,不甘示弱地回:“他当然是喜欢我这种类型!”  微微抬起下巴,他大言不惭地继续炫耀:“因为我很会关心人,不像你,总是欺负我。”  贺然手下不松力道,明知故问:“我怎么欺负你?”  “就是现在,就是这样啊!”许枕急切地义愤填膺,生怕贺然不认账似的,就为了让贺然哄哄自己,给自己说些软话。  贺然闭了闭眼睛,鼻尖捕捉着自许枕身上传来的奶茶味甜香,把这当成让自己镇定的药,以此按捺蠢蠢欲动的心,将代表着贪婪毁坏的兽压抑回去,这让他的情绪处于一种亢奋和低落交替的疲惫。  禁锢着自己的两个手掌忽然松开,许枕以为贺然终于愧疚了,他一溜烟溜出贺然气息笼罩的范围,拼命忍住扬起的嘴角。  回过身,唇瓣却重重磕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许枕大脑一片空白地瞪着贺然黑沉凶猛的眸子,在那一片空蒙的黑雾里没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又被贺然欺负了!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贺然很克制地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及时退开,眯眼回味似的舔了舔唇,他将那甜蜜的颤栗小心翼翼收起来,安抚内心的凶兽,眸子戏谑地看着许枕:“这才是欺负。”  许枕猛地跳开,一瞬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控诉贺然:“你怎么这么无赖!”  他气愤地开始收拾东西,一举一动都拼命向贺然诉说着生气,可直到他离开,贺然都没哄他。  *  许枕走后,贺然没留在学校,而是去了临安江畔的房子,他一进门就直奔画室,梵香未燃,但气息已经浸染在房间里,经久不散。  踩着重重的步伐,贺然静静站到那幅布满玫瑰和荆棘的画面前,看着上面鲜艳的红,他还记得那是心上人唇上的一抹嫣红,还记得自己下笔时生平第一次产生出甜蜜婉转的柔情心思,属于自己的爱情之花即将生根发芽。  可他还是要逃避了,他其实和自己的母亲没有区别。  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  贺然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眸子里充斥着凶狠和疯狂,瞪着眼前的画,活像瞪着仇人,他猛地伸手,粗鲁地将画从画板里扯出来。  “刺啦。”  漂亮的玫瑰被撕得四分五裂,再也找不回原状,又被零乱地散落在地,娇艳欲滴的玫瑰上多了几个脚印。  贺然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空旷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他神经质的笑声。  妈妈,你说的对,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  周日早上,许枕突然接到周教授的电话,电话里周教授语气非常焦急:“许枕,这两天你见过贺然吗?”  “昨天早上他帮我补过课。”许枕疑惑,“怎么了,教授?”  “我从昨晚开始就联系不上他,电话一直关机,去他在校内租的房子,也没见到人,唉……可别出了什么事情。”  许枕心念一动,指尖在桌面上扣来扣去,眼睛弯下来一点:“我知道他在市区还有一个住址,教授,不然我去那里看看?”  贺然那么厉害的人能出什么事,许枕一点也不担心,他是突然想起上次在临安江畔打游戏的事情,又有点心痒痒,于是屁颠屁颠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许枕第二次来临安江畔,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应后,轻车熟路地输入上次贺然告诉他的密码。  他直接走进去喊了一声:“学长。”  没人应。  早上日光烈,这房子采光又好,阳光从两边的落地窗进来,照得整个大大的客厅都是透亮的。  许枕先跑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打游戏的主卧,探头进去,没人。又走遍了所有房间,无一例外没有看到贺然的身影。  他失望地站在客厅中央,磨磨蹭蹭不想走,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轻响。  许枕眼前一亮,寻摸到轻响传来的地方——画室。  垮起个批脸.jpg。  他对这地方有种打从心底的惧怕,犹豫了一下正要抬手敲门。  “吱呀”,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许枕傻傻抬头,跟站在门缝里的贺然面对面,对上那双沉郁的黑眸,莫名有点心虚,支支吾吾地:“学长,我……”  “你来这做什么?”贺然只意外了一瞬,就神色恹恹地打断他。  这是不欢迎自己吗?  许枕瞪大眼睛,觉得有些难堪,他垂头看着地面,肩膀可怜巴巴地塌下来给自己挽尊:“周教授说联系不上你,让我来替他看看!”  他特意着重强调了“周教授”三个字。  半晌,贺然深黑的眼微微垂下,眷恋似的流连在许枕头顶的发旋,到那生气撅起的浅粉色唇,目光停留在那里,他淡淡道:“知道了,你走吧。”  许枕猛然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谴责他,白皙的脸被气出一层薄薄的淡粉,气鼓鼓地耍赖:“为什么?我不走!”  贺然唇角噙起一抹冷冰冰的笑意,说:“你知道你的行为算私闯民宅吗?”  私……私闯民宅?  许枕抖了抖,被吓到了,傻呆呆看着贺然,被贺然揽着背送到了门口。  一只脚差点踏进电梯,他突然收回脚,一弯腰从贺然胳膊下面又快步溜回客厅里,抱紧沙发才得意洋洋回头看贺然,有恃无恐地喊:“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才不会被贺然吓到。  那眉飞色舞的小模样,让贺然理智的弦差点断开,想不管不顾地把人永远留在自己的地盘。  他头痛欲裂地揉了揉太阳穴,嘴里小声呢喃:“真要命。”  许枕没听清,怀疑贺然在偷偷说自己坏话,噘着嘴质问:“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许枕就看到贺然高大的身形闪了闪,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向一边,像一出没头没尾的默剧,让他一下子傻眼了。  “贺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害怕。”他抬高嗓音给自己壮胆,拉长语调企图用撒娇让贺然理理自己。  一片沉默。  不就是没听话离开吗,怎么会这样啊?  许枕欲哭无泪地跑到贺然身边,感受到贺然沉重的呼吸,他重重松了口气。  只是发烧了,他挨着贺然滚烫的额头得出结论,还烧得很严重。  “你是傻瓜吗?”许枕费劲地将贺然给沙发上拖,边拖边怨气浓重地抱怨:“生病了都不知道说,还要赶我走,一个人病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气喘吁吁地将贺然放到沙发上。看着高大的身形蜷缩成一团,英俊的面部苍白虚弱,紧紧蹙着眉头的贺然,许枕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报复性地戳贺然挺拔的鼻梁。  “让你赶我走,让你欺负我。”  戳够了,许枕才跑去卧室抱被子,又点了药品外卖,等外卖的空隙里,烧好热水用毛巾敷在贺然的头上。  他用被子把贺然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也不露出来,然后跪坐在贺然身边,屁股撅着,单手支头,歪头好奇地看贺然。  因为贺然气场太强,他还没这么细致地看过贺然的脸。  五官比例极其完美,面部线条凌厉自然,那眉峰,那鼻梁,那唇,每一样都显现出造物主的偏心。  他长得这么帅,说不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许枕一瞬间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摸猛兽虎须,他悄咪咪把手摸进被窝里,寻摸到贺然硬邦邦的手臂,嫉妒地捏了几下,又不老实地摸到贺然的腹肌,一块,两块,三块……  许枕瞪大眼睛,贺然居然是实心的!  正摸得起劲,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许枕吓了一跳,匆匆忙忙想收回手,可自己的手突然落进一个炙热强硬的大手中,被紧紧桎梏住,毫无反抗之力。  许枕给自己开脱:“你发烧了,我是想摸摸你烫不烫呢。”  “腹肌烫吗?”贺然的声音没什么力气,却依然磁性得让人脸红心跳。  “你说什么呀。”许枕装傻,尴尬地转过脸不看贺然。 第23章 严柏言果然答应了。  许枕假装没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兴致勃勃地松开他跑到花丛前,说:“我的手机效果不好,用你的拍。”  严柏言没说什么,冷着张脸拿出手机给许枕“咔咔咔”拍了几张。  许枕看他生疏的拍照姿势都能猜到给自己拍得有多丑,内心有点嫌弃,跑过去一看,果然连续几张都是死亡角度,把自己照得腿短脸胖,颜值比减半还惨。  他撅着嘴挨着严柏言,好半天终于从里面挑出一张勉为其难能看的,抿着唇违心地说:“这张好漂亮,要不你发到朋友圈吧?”  严柏言眉头蹙得更紧了:“为什么要发?”  许枕怕他不顺着自己,那自己的小心思就白费了,格外卖力地摇着他的袖子拖着音调甜甜地撒娇:“柏言,发嘛,朋友圈就是给大家分享美好的生活嘛。”  等大家看到朋友圈,就不会再和自己抢严柏言了。  严柏言在这甜腻的语调里有点动摇,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许枕仰头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刚要松口,余光突然捕捉到什么东西。  他眼神猛地一凛,脸冷得跟淬了冰似的,伸手扯开许枕白t恤的圆领,露出一个小缝。  漂亮的锁骨上一片小小的红痕,无所遁形,格外碍眼,令人浮想联翩。  许枕懵懵地抬头,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严柏言冷冽的语调:“你们……”  话也没说完,严柏言脸色已经变得特别难看。  许枕迷茫地问:“怎么了?”  严柏言松开他的领子,突然转过身:“没什么,走吧。”  他是生气了吗?莫名其妙的这又是怎么了?  许枕一头雾水地跟上去,小心翼翼想挽严柏言的胳膊撒撒娇,都没得逞。  可严柏言陪他吃完了那顿饭。  *  后面几天许枕没再见到严柏言,心里还一直挂念着严柏言那天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没了严柏言跟他一起吃饭,他的钱又如流水般往外花,刚好到了月底,他不确定贝珊下个月会不会给自己发生活费,为此有些忧愁。  说曹操,曹操到。  这天下午,许枕就接到了贝珊的电话,他接起来。  电话里贝珊一改往日冷嘲热讽的风格,语气格外温柔:“小枕,最近过得还好吧。”  许枕抖了抖,怀疑地看向来电显示,确实对面确实是贝珊,不是什么别的人。  “嗯……妈,我过得还好,就是快没生活费了。”  无论如何,先要钱再说。  许枕都做好了贝珊变脸的准备,没想到贝珊温声细语:“没问题,妈马上给你转点,还有啊,你爸喊你明天请假回家一趟,家里有重要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回去才给转钱。  许枕手指抠着手机问:“什么事啊?许云泽回去吗?”  贝珊明显怔了一下,讪笑:“当然回来的,至于什么事,你回来就知道了,对家里很重要,一定记得啊。”  打完这通电话直到第二天,许枕都没收到贝珊“马上”转来的钱,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吧。  最后还是跨越半个城市回了秀水花园。  他没有家里的钥匙,站在门外面敲了半天门,才等来开门的贝珊。  “小枕,你可算回来了,都等你半天了。”贝珊脸上挂着浮夸的笑容,语气也腻人得可怕。  许枕走进去,还没动,就听到贝珊夸张的声音:“哎呀,先换鞋,脏死了。”  许枕垮下脸。  不用说他也会换鞋,可贝珊每次都要说这一句,好像以此就能表明他很脏一样。  客厅里又传来他爸许文昌的声音,语气不满:“磨磨蹭蹭干什么?还让客人等。”  客人?  许枕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语,觉得有点违和,家里以前来客人都是把他赶到房间里不准出来的。  等他走进去,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个面生的中年男人,约莫四五十岁,黑黑胖胖的,脸色不怎么好相与的样子。  与此同时,许文昌对那男人笑了笑:“老郑啊,这就是我说的大儿子,你看怎么样?”  许枕转了转脚趾,觉得这话很怪,而且那个老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扒开自己的衣服似的,让他有点不安。  看许枕站在原地呆头呆脑的,许文昌重重咳了一声。  贝珊机敏地从背后推许枕:“傻孩子,还不快喊郑叔叔。”  许枕动了动嘴,不情不愿地喊:“郑叔叔。”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蔫蔫地垂下眼睛,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呵呵。”老郑扯着笑意,没回答许文昌,反而对许枕招招手道:“过来坐。”  许枕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扁着嘴:“我身体不舒服,想回房间休息。”  “说什么呢?”贝珊疾言厉色地打断他,“真不懂事,一点礼貌都没有。”  许枕撇过头,不说话。  没想到老郑点点头:“有点小脾气也挺好,挺可爱的。”  真的怪死了!  许枕左右看了看,突然问:“不是说许云泽也回来吗?他人呢?”  客厅里静了片刻,才听到贝珊的回答:“云泽学校太忙了,实在回不来,叫你回来呢,主要是陪陪你郑叔叔,带他在b市到处玩一玩,你一个人也可以的。”  哪有这么巧合?  这件事简直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诡异,许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扩大。  他抿着唇回绝:“我学校也很忙,没时间陪郑叔叔。”  客厅里三个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好像他说了什么罪无可赦的话。  许文昌皮笑肉不笑地说:“供你吃供你喝,还学会甩脸色了是吧,真是给你脸了,别给我说废话,请不请假你都不准回学校。”  “没事没事。”老郑给许文昌摇摇手,“我看过了,是个漂亮的好孩子,今晚陪我转转,想回学校明天就回去吧。”  许枕有些意外地看向老郑,没想到这个人会帮自己说话,明明看起来长得挺凶的。  他借口回了房间,靠在门背后发呆,没太懂今天这一出,他安慰自己,许文昌和贝珊可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就算再讨厌自己,他不会害自己……吧?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备注:程月柔学姐。  许枕回头看了看门,做贼似的接电话:“学姐?”  “许小枕,你可真棒,我最近一直不在学校,没想到你居然不声不响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好事,我听小雅说,要不是你,琴琴可能都没命了,你也不知道给我说说。”  许枕不安的表情在学姐开朗的语气里慢慢缓和下来,说:“发生太多事情,我都忘记了。”  “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程月柔的语气沉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活力,“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我都听说了,王八蛋们,如果我在学校,肯定不让他们好过!”  “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学姐决定好好犒劳犒劳你,学生会这边准备举办一个联谊聚餐,很多帅哥美女都会来哦,学姐带你去好好放松放松心情。”  许枕对聚餐这件事还有些心有余悸,况且他心里只有严柏言,也不想联谊,于是拒绝:“不用了学姐。”  程月柔不放弃地诱惑他:“真的有很多男神女神哦,最近学校里新来了一个帅得惊天动地的研究生大帅哥你还不知道吧,叫贺然,很受欢迎,他也会来的!许小枕你真的不心动?”  许枕听到贺然名字的那一刻就惊住了。  贺然?去参加联谊?贺然不是喜欢严柏言吗?  不知为何,他纠缠着手指,突然扭扭捏捏地回答程月柔:“那我也去吧。”  他……他只是想抓住贺然的把柄。第24章   当晚,贝珊把许枕从房间喊出来:“你带郑叔叔一起出去吃饭。”  许枕知道再推脱不了了,手紧紧抓着房门讨价还价:“妈,我没钱了,你先把生活费给我。”  贝珊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强忍着没发脾气,现场举起手机给许枕转了八百,转过手机屏幕给他看:“转了转了,快去吧,别让郑叔叔多等。”  这下许枕再没理由磨蹭,不情不愿地带老郑出门,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专捡人多的街道走,这样吵吵闹闹的,两个人更不方便说话了。  走到一家大型商城门口,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抓他的手,许枕吓了一跳,整个人跟触电似的猛地跳起来躲开,回头——  老郑的手正僵在半空,脸色有点难看。  “你干什么?”许枕警惕地问。  老郑收回手,黑着脸:“这里有个电影城,吃完饭咱们去看场电影。”  许枕一言难尽地看他:“郑叔叔,我不想看电影。”  让他和一个年龄跟他爸一样大的男人去看电影,那场面也太诡异了。  接连被拒,老郑也不再自讨没趣,一路上都没说话。  就着僵硬的气氛吃完这顿饭,回去后,老郑就跟许文昌一起进了书房。  许枕整个人蔫蔫的,垂着头刚要回房间,贝珊把他拽到角落,问:“不是让你们多玩一会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什么好玩的……”瞥到贝珊气势汹汹的表情,许枕忙改口,“郑叔叔不想玩呢,吃完饭就要回来。”  他就不信贝珊会特意跑去问老郑。  贝珊确实不会问老郑,她心里嘀咕这郑荣也太没用了些,这么好的机会,许枕又这么蠢,直接把人骗到酒店,不就成事了吗?怎么没声没响地就回来了,白瞎了她的安排。  想到这,她把对郑荣的怒气转移到许枕身上,突然伸手狠狠抽了一下许枕的头,恼怒:“要你干什么,狗都不如。”  许枕挨懵了,迟钝地抬手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闷闷地痛,他甩手跑到房间门口才敢回头瞪贝珊。  “你还敢瞪我?”贝珊踩着高跟鞋势要追上来打他。  许枕连忙转身进房间反锁门,紧紧靠在门板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好几分钟没听到贝珊的声音,他才放松下来。 第25章 “可爱想……”  “你想被堂哥淦?”  许枕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因为他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表情温和,手腕上戴着一串精致的珍珠,看起来容光焕发,非常富态,似乎岁月都没带走她的活力。  这就是贺然的奶奶吗?果然很亲切的样子。  正这样想着,只见沙发上的老太太表情忽然一阵恍惚,激动地站起来,直直盯着自己。  “是姝兰回来了吗?”她颤颤巍巍地问。  许枕以为她在问别人,左看右看,可老太太的目光分明是对着自己的。  “我不是姝兰。”许枕无措地转头求助贺然。  贺然快步走上去扶住老太太,垂眸解释:“奶奶,他是我朋友,叫许枕。”  “许枕,许枕……”  许枕迷茫地对上老太太噙着泪水的眼,不安地打招呼:“奶奶您好。”  “好孩子,过来给奶奶看看。”贺奶奶擦了擦眼泪,给许枕招手。  许枕犹豫地走过去,手被贺奶奶轻轻拉住,带着他坐到沙发上。  贺奶奶的手好软,好温柔,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语气里似乎有些伤感:“长得真亲人,奶奶一看心里都觉得亲。”  许枕听着那羽毛一样轻柔的声音,眨了眨眼睛。  “你多大了?现在上几年级?”贺奶奶回过神来问他。  “我19了,奶奶。”许枕软乎乎地回答:“现在上大二,跟贺学长同校的。”  “原来是这样。”贺奶奶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阵困意袭来,许枕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眼睛像小狐狸似的眯起来,流出点生理性的泪水。  “哎呦,困了啊,赶紧先去休息,真是个小宝贝,让你贺然哥哥带你去。”  小、小宝贝?  许枕被贺然牵着上楼梯时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喊自己,他忍不住回头,看到楼下贺奶奶数落周围几个小辈:“你们几个凑什么热闹,年纪轻轻就知道熬夜,赶紧都回去睡觉。”  小辈们嬉笑:“奶奶你也没睡啊。”  “我年纪大,觉浅,听到然然要回来实在睡不着。”  ……  贺然的家人,果然都是很好的人。  许枕莫名其妙觉得心里很高兴,他仰头看贺然,轻声喊:“贺然。”  贺然眯起眼:“喊我什么?”语气有点危险。  许枕弯起眼睛笑,又嚣张地喊了一声:“然然。”  刚喊完,他自己把自己吓到了,“蹬蹬蹬”快速往楼上跑,边跑边回头看贺然有没有追上来。  一回头,前脚踩了个空,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眼看着要摔倒在楼梯,腰突然被一条有力的胳膊勒住。  那条胳膊轻轻往回一收,许枕靠上了一片炙热坚硬的胸膛,心还在紧张地乱跳,鼻尖全是贺然身上杜松子酒的味道,好像将他整个人都强势地包裹在那味道里。  他把头软软靠在贺然的胸膛上,耳边是贺然清晰的心跳声,跟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混乱而暧昧。  “谢谢。”他小声说,有点不好意思。  贺然低头看着胸前那轻轻颤动的发旋,轻轻嗅了嗅,如同一只霸道的大猫,非要猎物全沾染上自己的气味,又起了些恶劣心思。  许枕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便想挣脱贺然的力道自己站起来,可下一秒——  “啪。”  他猛地反身想推开贺然,眼瞪得圆溜溜的,眼梢带着屈辱。  贺然……贺然居然打了他的屁股,太过分了!  可他力气太小,推了半天那硬邦邦的胸膛还是一动不动,还听到贺然沉沉的声音问他:“乖不乖?”  许枕才不愿意向贺然低头,他用眼神谴责贺然,理直气壮:“小气!”  “啪。”  又是一声,很轻的力道,不疼,可是……可是好没面子。  贺然拿呼吸声重重打在他头顶,问他:“乖不乖?”  许枕不敢开口了,他怕贺然又打自己。  “啪。”  这一次,许枕不瞪贺然了,他鼻子一酸,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雾气,看起来就要掉眼泪了。  他想跟贺然使脾气,想不理贺然,可自己还被抱在贺然怀里,贺然又在欺负自己了,明明答应过再也不欺负自己的。  “喊我什么?”贺然又问了一次。  许枕扁着嘴,口是心非地讨好:“贺然哥哥,贺然哥哥,行了吧?”  贺然似乎满意了,炙热的唇贴到许枕头顶,轻声呢喃:“不要跑那么快,记住了吗?”  许枕没听懂,不影响他一阵点头。  贺然终于松开了他,一得自由,他整个人挪到另一边,跟贺然离得远远的,头撇到一边不看贺然。  生硬地说:“我困了,要睡觉。”  贺然带他上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推开门,许枕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反手就要关门,却又被贺然的胳膊挡住了。  他恼恨的眼还带着点水汽:“干嘛?”语气凶巴巴的。  “这是我的房间。”  许枕闻言委屈死了:“我不跟你一起睡。”  贺然挑眉戏谑:“生气了?”  许枕抬高下巴:“哼,你还说再也不欺负我呢,骗子。”  贺然睨他:“刚才是谁先不老实招惹别人的?”  “那你也不能打我屁股。”许枕瞬间将委屈盖过心虚,又要关门。  没想到贺然径直推门挤进来,揽住他的腰轻声说:“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  他被贺然带着坐到床边,迷迷瞪瞪地噘嘴生气,想着怎么在贺然这里找回面子。  贺然忽然半跪到地上,微微垂下头,发丝有些凌乱,露出帅气的半张脸,带着点风尘仆仆的狼狈,手去解他的鞋带。  许枕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贺然抱着腿放到床上躺下了。  贺然弯下腰,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黑沉的眸子似乎带着亮光,声音低到有些沙哑,对他说:“晚安。”语气里带着难言的温柔。  直到房间门被轻轻关上,许枕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地想,他突然想起来贺然的头发为什么那么乱,衣服为什么都有些褶皱,不再像往日一样光鲜亮丽了——  贺然晚上跨越半个城市去秀水花园找自己,又跟自己跑了一路,临时买了飞机票来s市……  枕头上的味道很熟悉,似乎带着贺然的气息,许枕扭头把枕头扔到一边。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贺然那么好,又那么坏的人。  但他在这里,又有无尽的安全感,将在许家受的委屈一下子全忘了。  睡梦中的他又无知无觉地将带着贺然气息的枕头抱了回来。  *  贺然下楼时,客厅里只剩下奶奶和老贺坐在沙发上,一齐抬头看自己。  奶奶抬手招呼他:“然然过来,我问你。”  等贺然走近了,她才小声开口:“那孩子是云泽的哥哥?”  贺然站在沙发旁没坐下,点头:“嗯。”  “难怪,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跟姝兰长得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眼儿,那嘴,跟姝兰当年一模一样,惹人怜。云泽长得更像文昌,不像姝兰。”  贺然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兄弟关系不和,长相区别又如此明显,很难不让人多想,他没把这个猜测告诉奶奶,而是装作不经意地问:“奶奶,姝兰阿姨还有别的亲人吗?”  贺奶奶转着手腕上的珍珠,陷入某种回忆中,慢悠悠地说:“姝兰是个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外表柔柔软软,可她性格好强,一点也不服命,白手起家,硬是自己给自己挣出一份富贵……”  “她老家在哪里?”  “在c市一个小城里,好像叫柳山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贺然垂下眼。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这个人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一般,被人刻意抹去了存在过的证明。  当年的她,真的是生下两个孩子后,因病离世吗?看来得让叶沼去查查当年的出生证明。  一旁的老贺等了半天,没忍住插嘴问:“然然,上次你电话里那个人是他?”  等贺然点头,老贺有点激动:“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贺然默了一瞬,父子两两双相似的眼对着,大眼瞪小眼,半晌,他无奈开口:“爸,没那么快。”  老贺失落:“他刚才还喊我爸呢,我还以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明晚大约十一点左右更新,尽量多更一点。  感谢露露小天使的投喂~么么么第26章   一觉睡得格外酣甜,许枕九点多醒来,是被手边的手机震醒的,他揉揉眼睛看向来电显示——贝珊。  眼角顿时耷拉下来,他无意识抱着贺然的枕头,好像得到了某种直觉的安全感,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咬咬牙把手机扔到一边,任由它不停震动。  反正就算他接电话,也不过挨顿骂而已,他不想再见奇怪的郑叔叔,不想再被打。下个月……下个月贝珊肯定忘记这事了。  打开房门走到走廊里,望着面前铺着暗红色地毯,静悄悄的走廊,他麻爪了。 第27章 许枕心里顿时慌得不行,但让他当着贺舟的面把本子放回去,他又实在放不下面子。  告别时,贺奶奶还依依不舍将他们送到宅子门口,握着许枕的手温温柔柔地拍了拍:“枕枕累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回学校记得好好休息。”  许枕胡乱点头,心里更虚了。  回程飞机上,他刚系好安全带坐正,身旁的贺然突然把脸凑过来,棱角分明的轮廓越凑越近,呼吸像羽毛般刮着他的脸,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让人心慌意乱。  许枕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抿着唇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贺然。  贺然磁性的声音低低问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许枕还在纠结怎么回答,额头倏忽被一个柔软的掌心覆上,他抬眼,贺然的手掌干燥粗粝,力道却那么轻柔。  贺然如果知道了,会生气吗?  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许枕垂下眼角,视死如归般,微微皱着鼻子软软把自己送到贺然面前,小小声开口问:“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很生气吗?”  贺然垂眸,眯起眼睛,视线落在那粉色的唇和若隐若现的锁骨上,牙齿兴奋地紧紧咬起来,腮帮子生疼。  小狐狸很久没有这样傻乎乎向自己示好了,一欺负就知道哭,恃宠而骄地拿捏自己,难哄的很。  他故意顿了顿,看许枕越来越慌张的眼神,祈求自己的怜惜似的浸着动人心魄的水光,眼梢一点一点勾着自己,才懒洋洋道:“不会。所以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许枕偷看他一眼,撒娇似的拿细软的碎发轻蹭着贺然的下巴,眸光心虚地闪了闪,“今天我跟贺舟他们一起去了你小时候的房间,看到桌子抽屉里的小本子,就拿起来看了,我……我只看了两页。”  他给自己开脱:“我看完才知道那是你的日记。”  贺然勾起唇角,骨节分明的指尖漫不经心抬起来戏弄许枕头顶那不老实的碎发,让几缕头发缠绕在自己指尖,才轻哼一声,示意许枕继续。  许枕的鼻子皱得更高了,“然后贺舟突然走进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就……”  说到这,他整张脸都耷拉下来,摆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掩饰眼里的心虚。  “就把日记本装进裤兜了?”贺然的嗓音带着戏谑,猝不及防将大手探到许枕裤子口袋外,指尖在那硬质的东西上点了点。  许枕脸瞬间红了,明明隔着一层本子,一层裤子,贺然掌心那炙热的温度也丝毫不打折扣,让他觉得那一块的皮肤发烫,痒痒的只想躲开。  他将头扭到一边不看贺然,强词夺理:“你说好不生气的!”  贺然喟叹一声,沉沉的呼吸打在许枕头顶,“我不生气,我只是伤心。”  许枕眨了眨眼睛,呆住了。  贺然这么强大,这么无所不能的人也会伤心?因为自己偷看了他的日记吗?  那上面肯定记录了他很多不为人知的心事,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越想越愧疚,许枕忙回头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再这样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贺然垂眼,落寞地蹙眉,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他那日记本里到底是写了什么东西啊!  许枕张了张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贺然,有些无措。浑然未觉自己的黑发还被缠绕在贺然指尖,那手指还饶有兴致地在自己头顶到处作乱。  “我……我补偿你给你道歉,好不好?请你吃饭?”  贺然低落地摇头。  “给你当模特?”  贺然静静看着他。  许枕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答应过贺然的事情,不能再拿来当报酬了。  他讷讷半晌,“那你想要怎样的补偿?”  等了好一会儿,贺然将沉重的头靠过来,搭在他肩膀上,跟主人一样桀骜不驯的头发硬硬刮着许枕脖子,特属于贺然裹挟着杜松子酒的荷尔蒙气息,强势地钻入许枕鼻尖。  好重。  贺然声音闷闷的:“你看了我的日记,为了公平,是不是也该给我看看你的日记?”  “可我从来不写日记呀。”许枕呆呆地回答。  “你可以从今天开始写,每天写完后读给我。”  还能这样?许枕惊呆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好像很合理,况且现在理亏的人是自己。  “好……好吧。”他说,“那你不生气了哦。”  “嗯,不生气。”  把许枕送到宿舍楼下时,贺然站在他面前,忽然微微弯下腰,黑眸锁住他,微勾起一点嘴角提醒:“今晚记得打电话给我读日记。”  许枕皱起鼻子,觉得自己变成一个每天都要交作业的学生,“好哦。”  *  天上人间会所。  奢华的包厢里,一片纸醉金迷景象,几个富家公子哥正在喝酒打牌,周围围着一圈长相清丽的美女美少年。  刺鼻的空气让许云泽不习惯地皱眉,两手放在腿上握得紧紧的,看向那些玩乐的人,目光夹杂着渴望和嫌恶。  辛南坐在他身旁,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温和笑着劝他:“云泽,我可是够意思了,这些都是b市各大家族的少爷,有权有势,出手阔绰,以你的长相,随便搭上一个就能走进他们上层的圈子。”  许云泽有些心动,他爸许文昌只算成功一点的商人,可以供他比别人生活得更优越,但跟这里的人比起来可差远了。  这些人都是有底蕴的世家子弟,根本不把自己这样的暴发户放在眼里,他们动辄就是开几十万的酒庆祝,张口闭口都是游艇女人,这种极致奢侈的生活迷住了他的眼,让他不自觉开始向往。  他又有些不甘心,贺家比他们更厉害,贺然是那么优秀,比这些只懂得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强了不知多少倍,自己只要嫁给贺然,也能光明正大地进这个圈子,可贺然不搭理自己。  辛南目光闪了闪,继续道:“而且圈里的规矩大家都懂,没人会乱说的。”  许云泽握起拳头,终于下定决心:“好,谢谢你,辛南。”  这几天辛南带他进入各种各样类似的聚会,他早已心动,反正……他只是玩玩,贺然不会知道。  辛南站起身,弯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昏暗的灯光里,许云泽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又享受着这种被追捧爱慕的感觉。  辛南拉着他的手走向那一圈人中间,给一个黑皮青年推了推身旁的许云泽:“施少爷,要不要云泽陪你打牌啊?”  施少爷转头随意看了许云泽一眼,看清楚他的长相后顿了顿,目光上上下下扫着他,才拍拍身旁的沙发:“坐过来。”  许云泽咬咬牙,撑起一张笑脸坐到施少爷身边。  没人注意到,辛南的手机上多了几张照片,上面清晰地记录下许云泽赔笑的笑脸和暧昧的姿势。  做完这些,辛南吊儿郎当地给贺然发微信:太简单了太简单了,一点难度也没有,白瞎了那张脸,他再坚持几天不动摇,我都要对他心动了呢。  贺然:向你转账50000元。  辛南:我不要钱,贺哥你得给我面子,我都把牛皮吹出去了,明晚联谊聚餐,你必须来!  贺然:……  辛南:放心吧,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许云泽这事我绝对帮你办妥。  *  睡觉前,许枕接到程月柔的电话。  “聚餐时间定啦!明晚六点,在市中心的天下酒楼。”  许枕懵了一瞬,他差点把这事都忘了,“学姐明天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啦,咱们在商业街见面吧。”  “好。”  挂掉电话,许枕看着通话薄里的贺然发呆。  贺然带自己从家里逃走了,贺然带自己去他家里玩,自己在贺家玩的很开心,还偷看了贺然的日记,贺然是很好很厉害的人,自己这些小手段好像根本没有意义。  不然……不然就算了吧,他们公平竞争,这次聚餐已经答应了学姐不能反悔,这次过后,他再也不对贺然耍这些小心机了。  许枕按下拨通,临睡前的声音微微发颤,由于愧疚还带着些许讨好:“学长,我给你读今天的日记。”  “嗯。”  震颤的音如有实质,许枕动了动酥酥麻麻的耳朵,照着手机备忘录小声念:“今天我跟贺舟他们一起去爬青峰山,山上有一条小溪……回到宿舍后,我借莫云的笔记学了今天数理方法课的内容……”  他压低声音,越念越觉得羞耻,到最后一句结尾已经变成气音,只能听到小声的哼哼了。  “我念完了,要休息了!”  “急什么?”贺然低低的笑意传过来,“你不是想看我的日记?要听我读吗?”  许枕眼前一亮,他真的很好奇贺然日记本上的内容,过了几秒才矜持地打了个滚,说:“要听。”  电话里慢悠悠地传来贺然慵懒而喑哑的声音。  “……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许枕撒娇似的蹬腿,试图打断他,“我听不懂。”  什么乱七八糟的,早知道里面全是这些,他就不偷看了,还得每天做作业。  贺然顿了顿,声音没停:“狐狸说:‘请你驯服我吧!’”  这一句,他的声音格外沉,那充满磁性的沙哑肆无忌惮打在许枕耳朵上,明明人没在身边,却仿佛能感受到喷薄的呼吸洒在自己耳朵边,像是贺然在咬着自己耳朵说话。  红晕缓缓爬上耳廓,许枕用手捂住耳朵,用埋怨责怪的语气:“我不要听了!”  他直接按了挂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  *  天下酒楼。  今天的聚餐是自助性质,程月柔是学生会宣传部长,又是个实打实的白富美,人缘很好,到处跟人打招呼去了。  许枕一个人站在角落夹小蛋糕,他又不是为联谊而来,干脆把今天当成改善伙食,完全不想引人注目。  吃着吃着,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手上一顿。  “都这时候了,贺然怎么还没来?”  “辛南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啊啊啊我今天一定要加到他微信!”  ……  等几个女孩子离远了,许枕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吃东西,只是眼角耷拉下去,整个人心不在焉起来。 第29章 毫不自知这个姿势有多危险。  对猛兽来说,这是一个讯号,露出獠牙的进食信号。  后颈上,一片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上来,先是带着湿气的触感,随即,是坚硬的牙齿。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上班有点忙,没时间摸鱼,少了一点点orz第29章   在后颈都被叼起来一块时,细细密密的疼痛侵蚀着神经,许枕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要转身去推开贺然。  “好疼,你干什么呀。”语气充满埋怨和不满。  贺然放过那块,转而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硬茬子碎发刺着他的皮肤,紧挨着他后背的胸腔随着话语微微震动,“你要替别人送我回来,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声音那么哑,那么低,把醉醺醺的酒气一点也不收敛地喷洒在他的耳边和脸颊。  许枕没听懂,细白的手捂着脸降温,半晌等他想明白了,猛地转过脸不可置信地看贺然:“我可是救了你!要不是我,你就要被别人……那样,严柏言更不会喜欢你了!”  “我是为你好,你要感激我,不能欺负我。”他理直气壮地总结,仿佛这理由把自己都说服了。  “哦,你不想我跟别人那样。”  贺然的脸颊贴着他的侧脸轻轻蹭了蹭,语气懒洋洋的,没什么情绪。  肌肤摩擦的感觉太过亲昵,许枕脸更热了,他撇头想躲,贺然又强势地追上来,一点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不许我跟别人,那跟你好不好?”贺然的唇贴在他耳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这句话。  许枕惊呆了,怎么也想不通贺然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太奇怪了,一定是因为贺然喝醉变傻了。  他骂贺然:“臭不要脸!”  他好保守的,他的第一次要留给严柏言,才不会像贺然这么……不知羞。  贺然好几秒没动,似乎真被他的话打击到了,许枕正要转头探寻,身后的贺然突然动了,那条胳膊忽然往下,放到了一处地方。  许枕瞬间被吓得浑身发软,整个人不自觉往后缩,可他身后还是贺然硬邦邦的胸膛,逃无可逃。  他抖着声音嗫嚅:“贺然你放开,我不喜欢你这样。”  在这由贺然的气息分割出的方寸之地中,他被压迫得反抗不能,无助地任由贺然对自己尽情施为,还要去求助那个坏人。  完……完了。  这下不止脸红,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好像变成了一只蜷缩的虾米,手紧紧抓着贺然的胳膊,瘫软着换不过气。  贺然在他耳边调笑:“这不是很喜欢吗?”  许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用发软的手指指甲一下一下抠贺然的胳膊,又用力,又无力,无声地掉着泪珠子。  贺然怎么这么坏,这么坏,坏死了。  他还没缓过来,又被贺然腾空抱起,浑身失去了着力点,只能更紧地攀住贺然的胳膊,晕晕乎乎发现自己被抱进了主卧,放到床上。他一手攥住床单伸腿就去踹贺然,没有一点力道。  踹了个空,还害得他更没力气。  明明醉酒的人是贺然,他觉得自己比贺然还要晕,好像贺然不讲道理地把酒气全传给了自己,或者是独属于贺然的杜松子酒太熏人。  贺然深黑的眸低垂,看着那细白的手被黑色床单趁得如同凝脂,看他绯红的脸颊,看那如丝莹莹的眼,看他抖得厉害的鸦羽睫毛。  娇弱,娇气,合该在自己的窝里,不能放出去,不然会不乖地偷跑去不该去的地方。  他慢悠悠解着衬衫袖扣,视线却一眨不眨,定定看着小狐狸。他一条腿膝盖跪上床沿,对上许枕蒙蒙的目光,笑了笑:“我们要公平对不对?”  许枕下意识点头,却听贺然继续道:“我做了让你喜欢的事情,你也得做让我喜欢的事情,对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贺然的意思,就想摇头。  可贺然似乎一下察觉到他的想法,唇角噙着笑意,“我替你解决了谣言的事情,你给我做模特。你偷我的日记,就要把你的日记给我。我们要公平,对不对?”  他再问了一次,这一次,许枕却不好意思摇头了,他在贺然这里总是理亏的,他不敢说不对。  他只能用被泪打湿的眼可怜地瞅着贺然,“你喝醉了。”  “嗯。”贺然凑过来,用温暖的唇蹭他的脸,“我喝醉了。”  贺然俯身过来时,许枕支着手臂,要挡不挡的样子,听贺然在他耳边一遍遍呢喃:“我喝醉了。”  那支着的力道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放了下来。  他想,他也喝醉了。  这酒真烈。  *  许枕一大早就被疼醒了,他一转头,就看到贺然沉睡的帅脸,那双时常令人惧怕的眸子闭起来,只留下高挺的鼻梁和淡薄的唇吸引人的视线,这大大降低了贺然的攻击性。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许枕迅速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股子委屈气愤涌上来,还没仔细想什么,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虽然他身上干干爽爽的,昨晚到最后贺然有抱着他去浴室清理,可他现在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尤其是后面。  更重要的是,他的第一次没有了,还是跟贺然,而不是严柏言,可贺然是他的情敌。  这样……这样他还要怎么跟严柏言在一起呀。  许枕的动静吵醒了贺然,刚醒来的贺然眉眼间就带上黑雾蒙着的凶戾,先把许枕吓得一噎,还大着胆子埋怨:“你卑鄙,都怪你!”  他边哭边拿脚踹贺然,轻飘飘的力道没对贺然造成什么伤害,反倒牵扯得他自己身后疼得厉害。  贺然慢慢坐起来,大手忽然握住他不老实的脚腕,握得许枕一惊,骂他:“你不许碰我了,我不要你动我。”  贺然收回手,看他一眼,勾唇的弧度似有深意,“你昨晚同意了。”  “我没有。”  许枕想狡辩自己喝醉了,转头才想起喝醉的人是贺然,不是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没有拒绝贺然,只能耍赖:“我没有同意,你走开呜呜呜,我不想理你了。”  贺然脸色沉凝下来,语气有些危险:“不占理就耍赖是吗?”  他伸手想替许枕检查一下伤口,手刚靠近就被许枕狠狠拍开了。  许枕转身背对着他躺到床上,用被子捂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给他,瓮声瓮气地放狠话:“我不想理你,你走开!”  他被贺然揭穿了心事,又羞又气,心里气急了贺然。  话音落下,许枕只觉得床动了动,下意识缩着肩膀以为贺然会来抓自己,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才意识到贺然下了床,接着他听到房间门开关的声音。  贺然出去了!贺然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不管他了。  刚止住的泪水又跟连珠串似的往下掉,让贺然走的人是他,现在委屈的人也是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回头看向房间,已经没有贺然的身影了。  他又疼又饿,爬起来想穿衣服,却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凌乱地掉在地上,皱皱巴巴的,根本没法穿。  “讨厌鬼。”  许枕一垂头看到自己光的腿,也觉得羞,哭着钻回被子里,哭得都要噎气了,贺然都没回来管自己。不止没回来,从房门缝隙里还传过来一阵阵煎蛋的香味,诱得许枕肚子咕咕叫,想出去又拉不下面子,眼巴巴等着贺然来哄自己。  他等了十几分钟,贺然都没来,他都哭不动了,就在心里骂贺然,骂着骂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贺然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手里端着一个大餐盘走进来放到床头,食物的香味瞬间弥漫进整个房间,“吃早餐。”  许枕偷偷咽了口口水,面上又哭起来:“我不吃,你不是不管我了吗?我不用你管。”  贺然叹了口气,忽然上半身凑过来,他们的脸距离那么近,彼此的呼吸交叠,唇都好像要贴上了,贺然却没继续,蹙着眉头说:“我没有不管你,是你让我走的。”  “我……我只是……”  许枕结巴了,他躲开贺然的视线。贺然蹲下身,目光与他平视,在许枕一汪水的眼神里突然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熟悉笑意,黑眸显现出星星点点的温柔,伸手揉了揉许枕的头,指尖缠绕着他的碎发,“昨晚是我的错,你不气了,好吗?”  “哼。”许枕一下子抬起下巴,小狐狸一样得意,拿乔道:“我再想想。”  他饿急了,伸手就去床头拿吃的,又偷摸看贺然一眼,见贺然没反应,才完全放下心,狼吞虎咽地就着煎蛋喝完一碗粥。  他昨晚消耗太大,而且被迫熬了个大夜,这会刚吃完又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床边,贺然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等许枕的呼吸逐渐平缓后,脸上的笑意倏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斥着疯狂与贪婪的眼眸,直勾勾落在许枕那凄惨的粉唇上,身体前倾,落下一个虔诚的轻吻。  *  许枕在贺然那里耍了一天威风,睡起来又玩了半天游戏,对贺然颐指气使,到晚上才勉强能站起身慢慢走几步,还不让贺然碰他那里。第二天是周一,贺然只能买了药送他回学校。  晚上他躺到床上刷论坛,目光一凝,落在一个贴子上,名字很奇怪——  有没有人捞一捞xuheyan的三角关系。  这是什么?三角函数?  许枕摸不着头脑地点进去,看到主楼内容:rtrt,懂的姐妹都懂,相信有很多姐妹跟我一样很感兴趣吧,就,我以前一直以为xu跟yan是一对,怎么昨天看到xu又跟he扯上关系了?没有冒犯的意思哈,xu人美心善,但我真的很好奇……  1楼:我也,男神能不能分我一个啊155551。  2楼:你们这是什么哑谜?能不能别用缩写。  3楼:直说呗,有什么不敢说的,我直接问了,为什么昨晚贺然跟许枕一起离开了?从联谊聚餐哦,明显关系不纯洁吧?不是说许枕跟严柏言是一对吗?这是脚踩两条船?  4楼:利益相关,匿了,我认识严,他跟许并不是一对,他亲口说的,而且我们都知道他有个青梅,以后大概率是豪门联谊,所以别诬陷许同学哈,大家戾气小一点。  5楼:我曹……  ……  许枕捏着手机,刚准备打字的手停下,他想说严柏言不喜欢那女孩的,可昨晚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他忽而有些哀戚,自己这样还能跟严柏言在一起吗?还有脸去追严柏言吗?念头一转,他忽然想,这难道就是贺然的目的?  贺然好卑鄙,他那么花心,在联谊聚餐上那么娴熟,说不定第一次早没了,说不定,说不定不知道跟多少人都……  他就是看不惯自己,要把自己也变得跟他一样。  许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特别伤心,这样一想就伤心,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对严柏言的无望爱情,还是因为贺然的花心。  *  西餐厅里,严柏言一身西装,心不在焉地刷手机,刷到一个贴子时,手一下顿住。  对面的宋允茉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才柔声问他:“柏言,怎么了吗?”  严柏言没回答,聚精会神地刷完那个贴子,才如梦初醒地抬头,脸冷得跟冰碴子似的吓人,说:“没事。”  接下来的时间,严柏言一直在跑神,直到把宋允茉送回家,他坐在车上,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  他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太好,这种不好在看到那个贴子时到达峰值,让他有种跟贺然打一架的冲动。  是他自己要疏远许枕,是他自己说要把许枕当弟弟,他早预料到许枕跟贺然的关系不简单,他没有阻止。 第31章 贝珊接完许云泽的电话,脸色一沉。恰好许文昌从书房走出来,她迎上去柔声说:“文昌,那事你要不要催催老郑?”  “急什么?”许文昌皱眉,“让人家觉得我急着嫁儿子,笑话我。”  贝珊赔笑:“谁不知道你人最仗义,咱们小枕长得好,又是名牌大学生,娶他是占便宜的事,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笑话你?”  闻言,许文昌的脸色缓和一点,转头给老郑打电话:“老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  自从贺然去c市后,许枕过了几天平平静静的生活,唯一不平静的是他每晚都要把贺然的电话按掉。  这天下午理论力学课刚下,他垂头抄笔记,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喊自己。  “许枕。”  笔尖一顿,许枕抬头看过去,然后吓得差点把笔甩掉,第一反应是转身想跑。  “妈来找你把你高兴成这样啊。”贝珊提着包走进教室,细长的眼在教室里扫了一圈,一点不显老的脸和柔声细语看呆了班里一众人。  许枕生硬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不是他不想礼貌,从小到大贝珊从没有到学校看过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  贝珊抚了抚侧脸的头发,叹了一声:“妈是来接你回家的,你爸生病了,想你回家照顾他。”  怎么会忽然生病?前几天回去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许枕捏着笔,问:“什么病?严重吗?”  “是急性高血压,要住院的。”贝珊推他的书,“你收拾好就跟我一起回去。”  她的语气很急,许枕听出来了,才更觉得奇怪。  许文昌跟自己并不亲近,平时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生病了急着喊自己回去做什么。  “许云泽一起回去吗?”他问。  贝珊顿了一秒,回答:“当然。”  许枕垂头收拾东西,手上动作慢悠悠的,余光看到贝珊等的不耐烦了,他猛地抱起书包跑出后门,不顾周围同学异样的眼光,从后门探进去一个头对贝珊喊:“妈,我这几天很忙,等我忙完再回去看爸。”  说完,他看到贝珊脸都绿了,心想贝珊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打自己吧,转身一溜烟跑了。  跑了一路,跑出教学楼到了宿舍楼,他才停下脚步,俯下身扶着腰,觉得这两天都不太疼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大约是因为他脸色不好看,路过的一个男生凑过来问他:“喂,你没事吧?”  许枕顺过气抬头,呆了一瞬,“没事。”  面前的男生长相着实优越,五官精致而侬丽,艳得都有些攻击性了。本是一副阴柔的长相,却又因他脸上的跋扈嚣张劲中和几分,打眼一看就晃到了许枕的眼睛。  他在发愣,那男生不知为何也没走,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许枕回过神,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你知道艺术系的宿舍在哪一栋吗?”  “知道啊。”男生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随意指了指远处的十二栋,指完了反问他:“你问这个干嘛?”  “找人。”  许枕含含糊糊地回答完就想走,可那男生喊住他:“你找谁?我就是艺术系的,我帮你找呗。”  “你知道许云泽吗?”  许枕还是问了,他想着贝珊如果没骗自己,肯定会来找许云泽,所以想偷偷看许云泽会不会回家。  “许云泽?”男生嗤笑一声,在许枕脸上仔细打量片刻,抱胸抬高下巴,“刚才没发现,你们长得挺像,该不会是兄弟吧?”  语气里有点不善的意味。  许枕正想回答,突然看到远处十三栋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许云泽!  他下意识蹲身躲到旁边的灌木后面,顺便一把扯住身旁男生的胳膊,扯不动。他急得摇了摇:“你快蹲呀。”  “为什么要蹲?”男生挑高眉眼,目光落在他低垂的衣领里,锁骨上还有一片将消未消的红痕。  许枕一怔,反应过来,又推男生的腿:“那你快走开,离我远一点。”  “啧。”男生终于蹲下了,高高的个子还露出一个头,满脸不耐烦,“蹲蹲蹲行了吧?”  偏偏是跟许枕面对面蹲着,看他由于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像是想被人亲一口的唇色。  许枕没心情理他,透过灌木丛专注地看许云泽,看到许云泽往宿舍大门走,他连忙站起来鬼鬼祟祟跟上去,都没注意到那男生也一直不声不响跟在自己身后。  直到许云泽走过商业街,到了教学楼背后一处僻静的停车位,许枕不敢跟了,男生也停下脚步。  两个人紧挨着站在墙后面,看到一辆阿斯顿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笑着揽住许云泽,低头亲了一口,许云泽态度顺从地跟男人接吻。  许枕猛地缩回头,双手捂住脸,却听身旁男生说了句:“我艹,那不是我表姐夫吗。”  表姐……夫?  许枕缩了缩脖子,偷看一眼旁边男生难看至极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好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可他还有些纠结许云泽跟这男人见面后会不会回家。  眼看着身旁的男生怒气冲冲要冲出去了,许枕忙用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教训那对狗男男!”  “可……可你冲出去他们肯定就分开了,要不再等等看他们要去哪里?”许枕小心翼翼地安抚男生,巴巴地抬头。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看到别人在自己面前打架。  对上他那仿佛含着一江春水的眸,男生僵了一下,停下脚步,嘴里面骂:“狗男男还能去什么地方,当然是去开房,垃圾。”  等到现在贝珊还没出现,男生一说,许枕也想到许云泽不会回家了,于是就要离开。他此时已经顾不上许云泽的事情,脑子里乱哄哄想着贝珊骗自己回家的目的。  男生在后面小声问他:“喂,我叫裴季瑞,你叫什么?哪个系的?”  许枕摇了摇头,没回。  这一次,因为心里有事,他一路踢着小石子来到相思湖边,不知不觉走到第一次遇到贺然的地方,想起来那时候自己还觉得贺然很可怕很可怕,吓得连话都不敢跟他说。  现在自己已经敢按贺然的电话了呢。  许枕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点进通话记录,发了一会呆,也不知道脑子想着什么,手从贺然的备注上按了下去。  等他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电话已经接通了,贺然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语气懒散:“说你胆小,真是错怪你,没有比你胆子更大的人了,是吗?”  许枕手紧紧捏着手机,捏得手机滚烫,脚尖把一颗小石子滚来滚去,拖长音调,声音像黏稠的蜂蜜:“我就是不想给你读日记。”  贺然哼笑一声,不置可否,转而忽然问:“那里还痛吗?”  许枕瞬间满脸通红,瞪大眼睛:“臭不要脸!”  “那你还给不要脸的我打电话?”贺然戏谑。  许枕没话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挂电话,小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想我了?”  “没有!”  许枕慢慢蹲下去,盯着地上的蚂蚁,抱怨:“贝珊今天来学校找我,说我爸生病了,让我回家照顾他,还说我弟弟会一起回去,可我弟弟根本没有回家,她骗我!”  “我好害怕,她带我回去是想做什么……”  半晌,贺然没说话,许枕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贺然开口,嗓音低低的:“你想让我回去帮你,对不对?”  许枕抿唇,因为被戳破心思而感到羞怯,语调带上点哭腔,拿捏贺然:“你不愿意回来就算了。”  “我愿意,但你想好了吗?”他的声音那么沉,一字一顿打在许枕心上,“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要了,就不能反悔。”  “我……我……”许枕结结巴巴不想回话了。  他想要贺然的帮助,又不想给贺然想要的东西。  “我们要公平,对不对?”又低又哑的声音像劝说,也像诱惑。  许枕猛地闭上眼睛说:“好,我想好了,你快点回来,快点回来。”  “嘘嘘嘘,不哭了,不哭了,我明天就回来,别怕,今晚让我视频看看你好不好?”  许枕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又找理由搪塞:“宿舍有别人,好奇怪。”  贺然轻笑一声,懒洋洋道:“用耳机,你不要说话,我想看看你那里的伤。”  “不行!”许枕拒绝得格外干脆,他绝对不可能干那么羞耻的事情,他以为贺然会生气,还有些害怕。  可贺然语气没什么变化,说:“那看看锁骨,我想看看那天种下的宝贝还在不在。”  “什么宝贝!”许枕气得把那块被折磨了半天的小石头一脚踹远,想立马挂电话。  “好了好了,你是宝贝,行了吧,乖。”  最后一声,像是在耳边说的,落音时的气息都喷洒在耳边。许枕挂掉电话,手捏着耳垂,手冰冰的,耳垂热得发烫。  他期待贺然快点回来,又害怕贺然很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等周末尽量多更一点!么么么第32章   晚上,莫云还趴在桌前学习。最近江之恒在外面租房住,一直没回来,对铺也没人。  许枕洗完澡拉上床帘,戴上耳机,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刷了半天论坛,才假装若无其事地给贺然拨出微信视频。  贺然接得很快,他正在抽烟,帅气的脸在灯光阴影里,眉眼微垂,慵懒散漫,手里捻着烟吸了一口,烟灰有一片洒落在黑衬衫衣袖上,被他随意抖落。他目光转向视频里的许枕,胳膊撑在玻璃桌上支着头,懒洋洋地说:“宝贝儿,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许枕羞得瞪圆眼睛,但他总觉得心虚,生怕被莫云听到自己在视频,因此扁着嘴不说话。在手机上打字:不许乱喊!  贺然笑了笑,也压低声音,很配合似的:“宝贝把衣领拉下去一点。”  喑哑的嗓音从耳机里出来,惹得耳蜗一片酥麻,红晕从耳垂爬上脸颊。许枕反手将睡衣领向上提了提,耍赖:我不要,我害怕。  他看贺然身后很陌生的场景,转着眼珠子转移话题:你在哪?  贺然一伸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将烟按进烟灰缸,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举起手机在背后晃了一圈,照出一个带着现代主义风格华丽装饰的房间,说:“在c市的酒店。”  许枕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你去c市做什么?  “调查一件事情,跟你有关的。”  许枕歪头,急着去打字:我都没有去过c市,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跟我有关呀。 第33章 许枕后退一步,心虚地看向周围,捕捉到几个同学迅速移走的目光。  许枕要羞死了,一脚踩到贺然脚上,没用什么力道,像小猫撒娇似的一触即离。贺然没什么反应,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蹦得远远的,“那你快回去休息。”  他心里感激贺然,可还是忍不住耍小心思。  后面……后面还有一点点痛呢,他才不想跟贺然去临安江畔,也害怕去教职工区那个房子。  贺然嗓音惫懒:“过来,你昨天答应我的时候说什么了,嗯?”  最后一句时语调微微上扬。  他对许枕伸出手掌,姿态并不强势,拿黑沉沉的目光将许枕锁在方寸之地。  这一瞬间,许枕脑海里一会是那晚临安江畔里贺然碾碎自己的强势,在自己哭喊求饶时一点儿也不停下的凶狠架势;一会是昨晚视频时贺然看自己时那个像要吃自己的可怖目光,像一个饿急了的野兽;一会是贺然那么宽广的背挡在自己面前,赶走贝珊时的高大背影。  最终,许枕抿着唇,在原地捏着手指站了几秒,终于将自己的手放到贺然的大掌中,刚一放上去就被反手紧紧握住。葱白的指尖毫无反抗之力,跟贺然有力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  去教职工区的路上,路过教学楼时只见楼底站了一片人,吵吵嚷嚷的。  许枕摇晃着贺然的手,嘴里甜甜地撒娇:“我想去看看。”  心里却想着,贺然这么累,自己再多拖会时间,指不定一会贺然就累得没心情做别的事情了。  没想到贺然只是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却没反对,反而放开他的手,说:“去吧,我在这等你。”  许枕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偷眼打量贺然有没有生气。看不出来什么,他便像一只得了自由的小鸟,扑扇着翅膀跑走了。  跑了几步,他还回头又看贺然一眼,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这次他没再回头。  贺然嘴角噙着的笑意,在许枕完全转身后,慢慢降下来,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指尖似漫不经心似烦躁,转着打火机。  许枕到时,正看到贝珊站在许云泽前面,插着腰跟一个打扮很时髦的姑娘对骂,全无往日造作出来的优雅温婉。  那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气势却不比贝珊弱,身后还站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应该是来撑场子的亲戚,各个气势斐然,其中就包括裴季瑞。  “这么支持你儿子当小三,你自己该不会就是个小三吧?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以当小三为荣呢,你当小三就算了,要出来丢人现眼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在场哪位正常人不对你们母子俩吐口唾沫说句恶心?”  “你儿子是有多如饥似渴,连别人用过的破鞋都要上赶着舔?哦不对,是我高看他了,怕不是看上的其实是钱吧?穷酸得连身体都能出卖。”  贝珊怒了:“你一个姑娘家嘴怎么这么贱,你自己管不好老公没本事还要怪别人,我儿子才不缺钱。”  “噗嗤。”裴季瑞开口:“大妈,你转头问问你儿子他身上这身衣服,他脚上的aj,他新到手的游戏机都是谁掏的钱。”  许云泽下意识往回收了收脚,这是昨天方和颂刚给他买的,就算以许家的家境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他买这么贵的鞋。他今天就忍不住穿出来嘚瑟,哪想到会遇到这出。  他脸色白得像纸,瘦弱的身体微微发颤,一副要晕过去的虚弱样子,要哭不哭的可怜:“我不知道他有老婆的,他说他单身,我……我真的不知道。”  “啪。”  这一巴掌成功让现场静下来。打完巴掌的姑娘甩了甩手,高抬起下巴对着许云泽被长指甲刮花还肿起来的半张脸笑了笑:“小弟弟,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姐姐玩聊斋呢,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当小三,姐没耐心跟你说废话。”  许云泽捂着半张脸,眼泪刷得掉下来,脸上的指甲印火辣辣地疼。他只觉得周围那些鄙视轻贱的目光像刺一样扎向自己,这不对,自己明明是想追求更好更高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想不通,他好不甘心,可偌大的学校,这么多人都在看笑话,除了贝珊,没一个人替他出头,他平日引以为傲的好人缘也全是虚情假意。  贝珊从许云泽被打的那一刻已经完全崩溃了,再顾不得维持体面,尖叫着冲上去:“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儿子!”  她伸手就往那姑娘脸上抓,神情癫狂。但那姑娘一脸淡定,周围好几个男人迅速挡过来,把贝珊推到一边。  “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呀?”那姑娘还有心情整一整微乱的头发,随即挥挥手,给贝珊笑:“我不止要打他,还要让他退学,给他好好上一课。”  话音刚落,那几个男人从车里搬出来一大摞传单,还有横幅、海报,他们行动力极高地将传单分发给周围围观的人。  把海报贴到宣传栏里,横幅挂上教学楼,笑眯眯地说:“不够看再要,多带几份回去给同学朋友好好欣赏啊。”  许枕也拿到了一张传单,好奇地看。这传单质量还不错,正面印着好几张高清照片,全是许云泽在不同场合跟不同男人暧昧亲密的照片,这些男人的脸都打了码,只有其中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脸上没打码,还被画了个箭头,标着大大的两个字——已婚。  反面则用调侃的文字写了一篇许云泽出入各种高级社交场合的风流事迹,今天跟这家少爷约,明天跟那家少爷一起逛街买奢侈品,俨然一个高级社交场交际花。  许枕皱起眉,他从小受许云泽欺压,根本没什么感情。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怪怪的,让他有种很别扭的感觉。  抬起头,贝珊疯了似的阻止那些男人发传单,但她哪里阻止得过来,突然间白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哭哭啼啼的许云泽一滞,奔上前扶贝珊:“妈,你怎么了?”  他扶住贝珊后,仰起头瞪那姑娘,大吼道:“我妈晕倒了,你开心了吧,我妈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些人都是罪魁祸首!你,你,你……”他一个个指过去,哭得伤心欲绝:“你们都是杀人犯!”  这一出把周围的人都看愣了,挺纳闷:“我特么明明是在谴责小三,咋就变成杀人犯了?!”  但面对晕倒的贝珊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姑娘也不过淡漠地瞥了贝珊一眼,吩咐身旁的人:“传单继续发,横幅多挂几个地方,尤其是他们艺术系的地盘。”  许枕站在原地,捏着手指,贝珊是自己的妈妈,可自己从来没把她当妈,小时候还有些希望得到母亲关注的想法,懂事后早死了心。他想自己大概是个坏人,看到贝珊晕倒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担心,反而有种解脱感——  贝珊不会再强逼自己退学了。  那座一直压在自己头顶,让自己觉得不可逾越,不可反抗的大山,其实也不过那么脆弱,轰然倒塌。  他偷偷打了个120电话,后退一步,离开了人群。没有看到不远处的裴季瑞发现了自己,不声不响地跟在自己身后。  *  贺然站在光影里,眉目低垂,斜斜靠着墙,手里随意地把玩着打火机。  因为好面子,许枕从没有给别人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尤其不敢告诉严柏言,怕严柏言嫌弃自己的出身。可此时远远看到这一幕,他脑海里忽然莫名其妙产生要跟贺然分享自己心情的想法,这种想法很强烈很强烈,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走向贺然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跑起来。贺然抬头看他纤瘦的身影,帅气的眉目忽而舒展开,站直就伸出一双胳膊对着他。  好像一种无言的默契。  许枕直接蹦到贺然身上,贺然自然而然接住他,有力的手掌捧住他的臀,他便将双腿盘上贺然的腰,双手拢着贺然的脖子,头凑到贺然肩膀上,跟他分享自己不敢向别人诉说的喜悦。  “贝珊晕倒啦,她不能抓我回去了!”  他兴奋地说完,才发觉那双手掌的力道太大,几乎是紧紧捏着,耳边传来贺然轻得如同呢喃的声音:“开心吗?”  呼吸打在自己耳朵尖,热乎乎的。  许枕不好意思地抿唇笑,却不说开心,冷不防贺然的唇压过来,他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来得及产生,就沦陷了。  贺然动作很凶,力气很大,许枕都不知道他抱着自己还哪来那么大力气,只知道自己完全喘不过气,被动地接受着。贺然终于放开他,让他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地换气,唇角还沾着一点亮晶晶的水光。  不过片刻,那张帅脸又凑过来,鼻尖对着鼻尖,亲昵地上下蹭着,两个人灼热的呼吸在这好小的一片空间里交换。许枕红着一张脸,用胳膊紧紧抱住贺然的头,眼神有些迷蒙,任由贺然在自己脸上轻蹭,偶尔两张唇会不经意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后面的那双手突然加大力道,迫使他跟贺然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一起,感受到一个东西,许枕吓得惊叫一声,避开贺然的脸趴到他肩上,直接张嘴咬了一口,听贺然轻“嘶”一声。  却不知道自己耳边,贺然的目光阴森森盯着不远处看着这里的裴季瑞,勾起唇角,微笑里带着些轻蔑意味。  *  旧校区教职工楼。  许枕进去时脸上还带着散不去的热意,走进去放下书包,就僵在原地。  贺然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白兔子拖鞋,慢条斯理地拆外包装。许枕就这样傻愣愣地看,一会儿想贺然为什么在两个房子买一样的拖鞋,一会儿想刚才亲吻时自己察觉到的那个东西。  对上贺然带着点笑意的视线,许枕撇开脸躲,心跳得很快,脑海里全是将要发生的事。  直到贺然拿那双兔子拖鞋放到自己脚边,站起身弯腰漫不经心地在自己额头上亲了一下,很轻很轻,几乎没有感觉。  “上次给你布置的题写完了么?还发愣。”  许枕:“啊?”  “电磁学又想挂了?”贺然眯起眼睛,骨节分明的长指在他头顶的发旋上轻拨了一下,就转身离开,说:“我睡会,有事叫我。”  许枕:“哦。”  他已经懵了,觉得刚才想乱七八糟的自己很自作多情,羞得从书包把书拿出来,恶狠狠地……开始学习。  边学习耳朵还不老实,一会听到贺然洗澡,一会听到贺然进房间没有关门。  学着学着,似乎是这种岁月静好的氛围太过催眠,他也忍不住有些发困,打了个哈欠趴到桌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他抬起胳膊揉眼睛,才发觉自己不知为何睡在床上,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摸了摸身边,空空的,贺然不在。  许枕有点心慌,脚在床底扒拉,扒拉出那双熟悉的兔子拖鞋。这时,他听到客厅里传来很轻的说话声。  有人来了?  他悄咪咪站起来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刚好听到贺然说:“把照片和视频全发到论坛,江之恒的事情也可以放出来,带动舆论,他以前怎么对付许枕的,你就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回去。”  声音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对许枕来说,这绝不是小事。  许枕松开抓着门扇的手,颤颤巍巍地走出去,脚步声终于惊动了贺然。  对上贺然回头的目光,许枕看到他手里的手机,看到他很快给对面说了句:“就这样,挂了。”  许枕直愣愣看着贺然,问:“之前谣言的事情,是谁做的,你早就知道了吗?”  贺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沉沉的表情瞬间生动,像一个被输入指令的机器,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你醒了,饿不饿?”  许枕觉得有点怪,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我的事情,我不能知道吗?”  贺然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淡,静静看着他:“是许云泽,造谣贴是他让江之恒发的。”  “那……那他做小三的事情,还有那些照片?”许枕忽然就联想到今天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是了,他就是觉得这两件事有太过巧合的相似之处,相似到诡异。  “我只是让人引导了一下,没想到他胃口那么大,盯上了方和颂。”  “就是今天找上来的那位姑娘的老公吗?”  “嗯。”  空气沉静了一瞬,贺然一步一步地朝许枕走过来,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英俊的脸正对着许枕,眯着眼睛,还带着些笑意:“都解决了,不生气好不好?”  两人的距离那么近,许枕却远不如白天亲吻时从容了,他摇摇头:“我没生气,我只是……”  心很乱。  许云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江之恒又为什么要帮许云泽?  贝珊让自己回家又有什么关联?  这些事情像一团理不清的细线,让他发觉自己的生活远没有表面平静。  还有,贺然轻而易举,就用了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想到许云泽今天的惨状,许枕纠着手指,忽然将自己扑进贺然怀里。  像一只受到惊吓的蝴蝶,找不到地方落下,抓住这唯一的落点,即使窥见到冰山下黑暗的一角,也义无反顾。  “我只是太害怕了。”他说。 第35章 贺然太过聪明,总是能精准地抓住许枕的软肋,让他连挣扎的力道都扑腾不起来,让他一边觉得自己手里好似握着那根缰绳,又好似没有。  许枕确实不敢一个人去跟贝珊他们吃饭,所以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0 21:02:45~2021-08-22 18:3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玲儿、让我瞅瞅、10.5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让我瞅瞅60瓶;仮面、看到我请让我滚去学习、采蘑菇的落20瓶;lhlin、民政局并盛町分局10瓶;唯唯、净安、玲儿6瓶;?3瓶;应知了、永不退货、月不明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5章   早上被贺然按在浴室上完药,许枕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近身了。  吃过早餐,贺然去收拾厨房,许枕搬了个小桌子放在阳台,又折腾着给小椅子上铺了厚厚一层,才扶着腰坐下去。阳台上小风一吹,这块绿化很好,就着周围欢快的鸟鸣声,他边学习边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惬意地晃来晃去。  他正为了求一个约束反力在纸上瞎画,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枕倏忽抬起头,看到挤进阳台的贺然,穿着黑衬衫,袖子随性挽起来,矜贵帅气,唇角带了几分笑意,哪有半分在床上疯了似的要人命的样子。  流氓,疯子,变态。  现在他看到贺然就觉得疼,浑身疼。  贺然手里还捧着一个很精致的包装盒。眼看着他就要走到自己身边,又要离自己那么近,光高大的身躯和线条流畅的肌肉,就有极大的压迫感,更何况昨晚刚吃了一晚苦头。  许枕吓得往后缩,委委屈屈地抱怨:“你干嘛呀,这里这么挤,你进来挤死了。”  贺然看他一眼,自顾自坐到桌子对面,把包装盒放到桌面上开始拆。  “我不要跟你坐在一起!”  许枕放下笔,抬起头瞪贺然,然后目光在半空中和贺然深黑的双眸对上,他一下子惊觉,自己又忘了不能招惹贺然,慌忙找补:“你……你坐在这里,影响我学习了。”  “是吗?”贺然轻笑一声,捕捉到他眼里一点微弱的恐惧,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下移,放到桌面上许枕鬼画符一样的分析图上,说:“曲柄oa的受力,你画反了。”  “反了?”许枕迷茫地垂下头,咬着笔杆子琢磨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地点头:“真的反了。”  卡了半天的题终于做出来,他又眉开眼笑地抬起头看向贺然,却发现贺然已经把盒子完全拆开,拿出一个漂亮到闪闪发光的白色手机。  verdn!跟贺然用的同一款不同颜色,银白色的光感后壳在阳光下炫丽得不像话。  许枕眼巴巴地看贺然漫不经心地把玩手机,按了开机键,忍不住开口:“学长,你又换新手机啦,我能看看吗?”  贺然挑眉,语气有些戏谑:“不是不要跟我坐一起吗?”  许枕:河豚脸。  他安静了,贺然却把手机放到桌上,很随意地用手指拨了一圈,任由手机在桌面打着旋。  他半支着头慵懒地眯眼看许枕,“我要两个手机做什么?多余的一个扔掉,你觉得怎么样?”  许枕急道:“当然不能扔掉!”  说完了,看到贺然眼里的调侃,许枕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绯红着脸羞耻地扭开头:“我只是看不惯你败家,浪费……不好。”  “哦,你不准我败家,为什么?”贺然声音很低地问他。  许枕傻乎乎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贺然没说话,把手机推到他面前。许枕下意识伸手去取,手刚挨到手机,就被裹进一个炙热的掌心里。  许枕一惊,要抽回手,却被贺然的力道禁锢住,手被扯到贺然面前,都能感觉到贺然的呼吸喷洒在自己手上。  顿时寒毛直竖。  接着,许枕眼睁睁看着贺然微微垂下头,淡薄的唇在自己手背上轻轻贴了一下,明明没什么温度,一触即离,他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侵犯的错觉。  贺然边揉捏着他柔嫩细白的指尖,边抬头问他:“宝贝儿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规则?”  规则……  许枕咬住下唇,垂下眼帘,那晚贺然如同蛊惑的低语从回忆中翻腾出来:“要公平。”  看到他猛然放大的瞳孔,贺然笑了笑,带着点邪气:“我听你的话,不败家,手机送你。”  闻言,许枕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水雾的眼又勾着贺然,酥麻着他的心,然后听到贺然的下一句:“你还要吗?”  暧昧的语调,凶戾的眼神。  是了,要公平的。  许枕的眉眼一下子低垂下去,边往后缩边耍赖:“我不知道。”  他就是这么贪心,理直气壮地给贺然耍小聪明。  可半晌贺然都没再开口了,许枕偷看他的脸,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贺然都没再阻拦。这一下许枕反而后悔起来,看看桌上的手机,又看看贺然,“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不能替你做决定。”贺然回答他,“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  许枕快被自己给急哭了,他一动不动地维持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越过小桌子走到贺然身边,低头笨拙地去吻贺然。  他只懂得两片唇贴到一起,就觉得自己用了好大的诚意,刚贴上就要离开。谁知贺然猝不及防伸手从后面按住他的头,先是唇贴着唇,呼吸对着呼吸,直勾勾盯着许枕紧闭的双眼,等许枕忍不住小声惊呼,立刻强势地攻城略地。  许枕被亲得站都站不稳,抓着贺然的胳膊晕晕乎乎地想,这下,这下自己够努力了吧。  正努力的许枕把自己整个人都依托在贺然身上,一阵门铃声猝不及防响起,将许枕惊吓得瞬间清醒,一动不敢动地僵硬着,随即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贺然,开门。”  老校区的房年代久远,隔音极差,足够他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  许枕瞬间如遭雷击——  那个声音,是严柏言。  他惊慌失措地连忙去推贺然,耳朵听着门边的动静,脑海中想象着严柏言破门而入看到这副场面的景象。可贺然反而越来劲了,有力的长臂一伸,将他勾进怀里,手掌使劲从后面揉捏着他,让他无法抑制地小声求饶。  “不要了,贺然哥哥,我不要让他看到。”哀哀戚戚的可怜。  外面严柏言已经开始用手敲门了,贺然终于放开手,将那个银白色verdn放进许枕手里,声音还低哑得厉害:“自己玩会,乖。”  许枕捏紧手机,小声威胁他:“不许告诉他我在这里。”  贺然哼笑一声,没回答,竟然直接起身走向门口的方向。许枕见状吓得六神无主,跑向卫生间,都快进去了,又念头一转,跑到卧室里甩上门,紧张地小口喘气。  他是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严柏言为什么会到贺然这来?他们居然那么熟悉么?  想起自己到贺然这来做的事情,许枕忍不住酸得冒泡,猜测严柏言来这里的目的。他要占着卧室,如果那两个人真有点什么,自己要监督他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今天十点才回到家,有点少,明天我尽量多写一点orz感谢在2021-08-22 18:36:25~2021-08-23 23: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47828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见,我的网、林林是个懒女孩、松言20瓶;芒果冻挞小奶昔、莱10瓶;lhlin 7瓶;净安6瓶;姑苏、53014091 5瓶;?3瓶;晨鋍宇嗄啊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6章   许枕想了想,打开大衣柜,里面挂着一排贺然的衬衫t恤,底下还叠着整整齐齐的裤子。他甩了甩脚,才发现刚才跑得太着急,从阳台回来连拖鞋都没穿,于是直接光脚踩进去,抱腿坐好,外面就传来严柏言的声音。  “不让我进去坐坐?”  接着是贺然的笑声,没说话,门一开一关,一阵脚步声传来,严柏言进客厅了。  许枕竖起耳朵。  “你前几天去了柳山镇?”严柏言问。  贺然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文件,边拆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昨天刚回来。”  严柏言目光凉飕飕地落在他挽起的衬衫袖子下,交错纵横的红色痕迹上,那痕迹显然是刚抓出来不久,一想象那人抓出红痕的婉转场面,严柏言顿时气血上涌,冷声说:“你可真够闲,你们贺家是打算随便拉个旁支来继承吗?”  贺然抬眼看他一眼,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将形容凄惨的胳膊明晃晃展示出来,伸手翻页,懒洋洋地:“这事我爸说了算。”  严柏言看他翻完了,按捺住内心的烦躁,冷着脸问:“还差什么证据?”  贺然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卧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悦耳的手机提示音。紧接着,是一声物体落下的闷响。  “砰。”  衣柜里,许枕捂住嘴,紧张得喘不过气。刚才手里的手机莫名其妙响了一声,是电量不足的提醒,他慌乱松手,手机掉下去磕到了衣柜。  严柏言肯定听到了。  许枕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地把自己缩起来,捂住耳朵,却还是能听到贺然浑不在意的声音:“手机掉了。”  严柏言回他:“你不捡?”  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许枕在心里祈祷贺然赶紧拒绝。可贺然声音里还含着笑意:“捡。”  捡你个头!  许枕手发软地把掉到衣服堆上的手机捡起来拿到自己手里,决心贺然如果打开衣柜门,自己就直接递过去,这样就能免了贺然开柜寻找的风险。  卧室门“吱呀”一声打开,接下来是他已经格外熟悉的贺然的脚步声,还有——  许枕猛地睁开眼,从衣柜门缝里看出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房门半开,以及房门外严柏言的一条胳膊。  严柏言也走到卧室门口来了。  许枕下意识紧张地舔了舔唇,盯着衣柜门被贺然的手开了个小缝,就迫不及待地把手机递上去,戳了戳贺然的手背。  贺然的手一顿,却没停下,还在继续开柜门。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许枕也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眼睁睁看着柜门开了一半,看到贺然修长的大腿直直在自己面前,他只能无声地催促贺然:“快走,快走。”  贺然不止没走,还忽然一把捉住他那只拿手机的手,不紧不慢地揉捏片刻,又用另一只手接过手机。  许枕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来,以为贺然终于要走了,正要抽回手,却没成功,只见贺然缓缓弯下腰,背光的身影格外高大,压迫感十足地一点一点靠近自己。  他要干什么呀,会被严柏言发现自己的。  许枕都要吓死了,想挣扎着往后退,刚动了一下脚,才察觉自己手脚发麻,根本动不了,被动地任由贺然靠近,他眼神止不住地往门口严柏言那边瞟,又转回来焦急地催促贺然离开。  贺然垂眸,看着小狐狸傻乎乎蜷缩在全是自己气味的窝里,还仰着那被自己一手浸润出来的眼,里面全是自己给予的一汪春水,战战兢兢地祈求着自己。  可怜可爱的小狐狸,真笨。  他垂头,鼻尖蹭了蹭许枕细滑的手背,唇轻轻落下去,珍惜而狎昵。  门口等了半天的严柏言拧眉走近,语气不善地问:“捡个手机捡这么久?” 第37章 贺老夫人冷笑一声,拍了拍许枕的手背,看向许文昌,“许文昌,你说这是为什么?”  许文昌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老师,这……这都是误会,贝珊可能是对小枕严厉了些,她也是为了孩子好。”  “怕不止是严厉,是虐待吧!”老夫人狠狠敲了一下拐杖,声音颤抖:“许文昌,我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胆,当年是我看错了人,觉得你是个老实好过日子的,我还帮忙操办你们的婚事,还劝姝兰跟你好好过,你可真是有天大的胆子,骗过所有人,说许云泽是姝兰的儿子,借着姝兰的旧情让我给他牵线。”  许文昌焦急解释:“老师,我没有骗你,云泽真的是姝兰的儿子,姝兰当年就为了生下他身体不好,才早早走了。”  “是吗?”老夫人瞥了贺然一眼:“然然,别藏着捏着了,我可没你那么有耐心,今天在这里,咱们把所有事情都一次性说个明白。”  贺然的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拧着眉抬眸,对上许枕又攒起一汪泪意的眼,不顾众人的眼神,自顾自伸手给许枕擦眼泪,低沉着声音有些无奈:“别哭了。”  他享受某些时候把许枕惹哭,不代表他愿意看见许枕为无关紧要的人伤心。  真是太爱哭了,这毛病得改改,他想。  许枕吸了吸鼻子,好容易把眼泪收住,他比贺老夫人还急着想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他催促贺然:“你快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然顿了顿,开口:“许枕是在c市柳山镇的仁爱医院出生,我找到了当年给他接生的老护士,那位女士对姝兰阿姨还有些印象。”  听到这里,许文昌的手暗地里死死捏住,上下牙相互磕碰,神经质地转着眼珠子,连贝珊给他使眼色都没注意到。  许枕已经没心情管那一家三口了,他现在全心神都在这个第一次听说的名字上面——姝兰,他急切地想知道有关自己生母的信息。  听贺然继续道:“奇怪的是,根据医疗系统里的记录,许云泽是在b市的崇光医院出生的。当时姝兰阿姨生过许枕才刚过一年时间,她去世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也是在柳山镇度过的,为什么中间要不远千里特意跑来b市生下许云泽?”  “恰巧,这家崇光医院是严家的产业,我问过严家的朋友,当年医疗系统还比较落后,存在一种可能性,拿着身份证来就诊的,未必是本人,也就是说,生下许云泽的人,未必真的是姝兰阿姨。”  贺然勾着唇,黑眸看向贝珊苍白的脸,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漫不经心道:“贝女士,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不妨配合我们跟许云泽做一次亲子鉴定。”  “我不!”贝珊掐着手心,后退一步,“凭什么,你们没有资格让我做亲子鉴定!这么多年我任劳任怨地给两个孩子当后妈,我受了多少委屈,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针对我,为难我?”  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  见她如此,许云泽慌了,下意识要走到贝珊身边。在他心里,他的母亲是无所不能的,能永远护着他。可贝珊恶狠狠瞪他一眼,离他更远了些。  许云泽心里一凉,隐约意识到不好,比方和颂的老婆找到学校,让他没脸呆在学校的感觉还要不好。  贺然挑着眉,把他们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维持着笑意:“我们确实没有资格,但警察有。”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贺少爷,话可不能乱说。”许文昌急了,连表面的平和都不顾,神色扭曲,“小枕和云泽都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根本没必要!”  贺然冷冷看他一眼,“如果是你们害死姝兰阿姨,图谋她的遗产,那就有必要了。”  “我本来没想这么着急的。”贺然神色忽然凉薄起来,恹恹的。  他原本的计划里,走投无路的小狐狸会无知无觉,撞进自己怀里,一点点沾染上自己的味道。现在,却全被破坏了。  “什么?”贺老夫人气得直接站起来拍桌子,手指发抖指向许文昌:“你、姝兰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畜生,当年要不是姝兰,你父母就要被要债的生生打死,她帮你还债,让你一个泥腿子体体面面做上老板,你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  许文昌脸皮抽了抽,面红耳赤地争辩:“我没有,姝兰对我好我知道,我那么爱她,她是生云泽后身体不好,又得了产后抑郁,自己跑出去出了车祸,当年警察已经调查过,那只是一场意外!”  他忽而转向许枕:“小枕,贝珊是你后妈,爸是为了你们好,想让你们健康成长,才不告诉你们。我真不知道那个贱人背地里竟然那样对你,要是早知道,我肯定跟她离婚,但爸爸从小没亏待过你,是贝珊那个贱人,她背地里克扣了我给你的生活费,你不要相信外人乱说,破坏咱们的父子感情,再怎么样,我也是你亲爸啊。”  许枕已经被这接二连三变故砸晕了,皱着鼻子要哭不哭地问:“贝珊说你生病了,让我休学回去照顾你,还说供不起我上大学,这么大的事情,她总不能背着你吧,我问你,你们骗我回去到底想做什么?”  许文昌回答不上来了,转身就走到贝珊身边,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吼道:“贱人,你居然敢让我儿子休学。”  贝珊被打得尖叫一声,头发凌乱地散开,像一个疯子往一边躲。许云泽急着过去护他妈,去拉扯许文昌。  场面一时无比混乱。  许枕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鼻子越来越酸,内心还有一种很滑稽的感觉。自己整整十九年的人生,居然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生活在命运的恶意里。  他猛地大喊一声:“够了!”  乱成一团的三个人终于停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许枕说:“你有没有害死妈妈,许云泽是不是我的亲弟弟,我不知道,我连我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是,但是我相信贺然不会骗我,我现在就报警,你们有什么话,去跟警察说,我只想知道真相,如果你们真的做了这么多恶心的事情,我希望你们罪有应得。”  说完,他直接拿出手机,是贺然送他的verdn,这好像是另一种安全感,让他知道这里有一条退路。他捏得紧紧的,在许文昌和贝珊抽搐难看的脸色里,按下了110。  *  十八年前的事情太过久远,c市与b市又相隔千里,在许文昌有意遮掩下,若无人探查,真相确实就要遗落在历史的尘埃里。  但贺然有意去查了,还通过严柏言拿到了当年许云泽的出生记录,又联系到当年在柳山镇仁爱医院给赵姝兰接生的老护士,连带着赵姝兰的就诊记录。  两份文件一对,就有了问题——时间对不上。  当年赵姝兰生下许枕后身体不好,常去仁爱医院检查,那一年时间,她都没怀孕,又怎么能跑到b市生许云泽?  贺然把所有证据都交给警察,顺便接来了那位老护士。  许文昌和贝珊精神已经有些崩溃,在警察的审问下,一个惊人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连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都忍不住感慨:“干了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怪的事儿,这是亲爹吗?”  许枕坐在长凳上,恍惚地听着警察叔叔说话。  “他们说找了个有商业往来的朋友,叫郑荣,准备把你嫁给他。嚯,这两人脑回路怎么长的,名牌大学不让上让去嫁人,还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哎,小同学你别哭啊。”警察尴尬地挠头。  许枕摇头,抹了把眼泪:“谢谢您,警察叔叔,我不哭,幸好我现在……好好的,就是还要麻烦您,给我妈妈讨回一个公道。”  他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想到自己还傻乎乎回家,在他们的安排下跟老郑吃饭出去玩,就要吓死了,幸好贺然那晚带着自己跑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幸好贺然在贝珊找来时护住自己,没让贝珊把自己带走,不然自己可能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可能已经被强迫嫁给了老郑。  想到这,他太害怕了,再也忍不住扑到一边的贺然怀里,捂住嘴嚎啕大哭。  不用再顾忌家人会嫌弃自己,也无暇去顾及别人的目光和看法。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大声,这么畅快过,好像把他十九年的不幸,全部都哭了出去。  贺然回抱住他,没有给他擦眼泪,唇轻轻放在他头顶,目光跟他身后的贺老夫人锐利的眼神对上,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  贺老夫人年纪大了,跑了一天有些吃不消,贺然跟许枕一起送她回老校区教职工楼的房子。  路上,老夫人一直抓着他的手,安慰他:“枕枕不用怕,奶奶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让那家子豺狼心肠的人罪有应得,你妈妈当年很会做生意,给你留下很多东西,被他们白占了那么久,也该还给你了。”  许枕念头一动,问道:“我妈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啊,表面上看着精明,实际上跟你一样,是个傻孩子,又好面子又好强,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我说。我还记得那年过年她给我打电话拜年,说包了饺子很好吃,说枕枕都会喊妈妈了,还说等年后来看我,就是不说许文昌出轨,在外面连孩子都有了,她要是告诉我……要是告诉我,许文昌就不会得逞了。”  说到这里,贺奶奶眼里湿润,摸了摸许枕的头:“那是她跟我打的最后一个电话,那之后没过一年,许文昌就告诉我,姝兰没了,她留下了两个儿子。”  许枕舔了舔唇,干巴巴地得出结论:“她是个温柔的人,她不想让奶奶替她伤心。”  原来自己的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一定很爱自己,才会向奶奶炫耀自己会说话了,原来自己也有很好很好的亲人。幸好,自己的母亲不是贝珊那样恶毒的女人。  快进楼道时,贺老夫人忽然将贺然单独喊到一边,祖孙二人站在树荫下说话。  贺老夫人表情很严肃:“然然,他是一个人,不是那些个让你感兴趣的小玩意。”  贺然斜靠到树上,双腿交叠,懒懒散散的,“奶奶,我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你不知道,不然你就不会将这些小手段用在他身上。”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贺老夫人放轻语气:“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我了解你,你小时候喜欢一只野猫,可以坚持一个月用尽办法去收服它,成功让它对你卸下心防,可它最后病死时,你也没为它流过一滴泪。”  “奶奶不把贺家的重担放在你身上,让你能在这轻轻松松地上学,奶奶也希望你好好的,有喜欢的东西,过得快快乐乐,奶奶只是希望你想好,不要到时候伤了枕枕的心,枕枕这么多年吃了太多苦,奶奶想补偿他,不想再让他受苦了。”  贺然眉宇间带着点烦躁,伸手去拿烟,拿了一半,看看眼前的奶奶,又停下点烟的手,手里揉搓着一根烟,语气也沉静下来:“奶奶,他不是猫。”  “我想要他,就会努力争取,我得到了他,就永远不会背叛他,不会让他受苦。”  远处许枕正看着这边,好像视线里自己就是他的整个世界,贺然勾起唇角,说:“是他自己要傻乎乎跑进我怀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4 21:03:43~2021-08-25 20:1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徐三愿30瓶;36211022、攸贠5瓶;d11 4瓶;湳3瓶;君琉澈2瓶;40002745、永不退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8章   晚上,许枕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一点精神。等贺老夫人走了,他趴在桌子上,歪头静静看贺然挽着衬衫袖子把阳台的桌子凳子搬回来。  看着看着,他忽然轻声喊:“贺然哥哥。”  贺然放好桌子才转头看他,英俊凌厉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映衬出些许温柔。也许是这雾里看花的温柔给了许枕勇气,他撑起胳膊,眨着眼睛拖长音调:“我饿了。”  在贺然掏出手机点外卖时,他又得寸进尺地:“我不想吃外卖,我想吃你做的饭。”  说完这句话,许枕有点紧张地盯着贺然的反应。直到贺然静了半晌,点了点头,他才松一口气。  贺然轻轻笑了笑,“你想吃什么?”  “红烧茄子,土豆片……嗯,都行,贺然哥哥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对上贺然似笑非笑眼神的许枕咽了口口水,转而变成讨好地撒娇。  直到贺然坐在沙发上点菜,他又大着胆子跟贺然说自己要打游戏,得到贺然的允许,许枕进了主卧,手上打着游戏,耳朵却不安分地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食材送到后,听着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许枕再也按捺不住丢下手柄起身,踩着拖鞋静悄悄走到厨房门口,站在门口看贺然认真地垂头切菜,额前的碎发垂下去,高大的身形显得厨房的空间十分逼仄。  许枕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又不能确定。  他正呆呆看得入神,背对着他的贺然冷不丁开口:“不玩游戏了?”  许枕吓了一跳,自己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他背着双手用拖鞋鞋尖在地面画着圈,小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贺然回头,目光落在他低着的发旋上,懒懒地:“嗯?”  “你、你……”话还没问出来,许枕先自己不好意思起来,绯红着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他不敢看贺然此刻的神情,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会被嘲讽,自顾自地小声补充:“我听贺奶奶说,原来你去c市是为了调查我妈妈的事情,你还帮我解决谣言,还救了我,你对我真好。”  他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说服贺然。可他的话说完,贺然又转头回去,继续切菜,只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是吗?”  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许枕又拿捏不准了,他不甘心地走进厨房,见贺然没有阻止自己,又大着胆子一步步挪到贺然身边,探头。贺然正在切土豆,养尊处优的手指握着刀柄,别样的赏心悦目。  “学长,我可以给你帮忙。”许枕凑近他。  贺然瞥他一眼,嗓音里含着危险的意味:“又浪了?”  许枕一僵,想起昨晚就是在贺然说完自己浪之后,做了很过分的事,害得自己今天浑身疼。他心痒痒问题的答案,却实在害怕那种事,于是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迅速跑到门口,心有余悸。  “我、我回去打游戏。”  他回到主卧,把房间门都关上,却没心情打游戏了,只觉得心里阵阵难以抑制的羞耻感。  贺然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想的那样?  或者是……只为了做那种事情吗? 第39章 他的嘴角慢慢翘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却觉得内心轻盈。  每走一步,他都在与自己的过去告别。  *  “许枕,你怎么在这?”  许枕抬起头,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一个商场门口,面前站着裴季瑞,样貌侬丽的少年好奇地看着自己。  许枕迟钝地回答:“我随便逛逛。”  没想到裴季瑞冷不丁凑到自己脸跟前,长得夸张的睫毛在自己眼前忽闪,说:“你眼睛红红的,哭了吗?你心情不好?”  不,我怎么会心情不好?我不是在笑吗?  许枕下意识抬手抹了抹眼睛,是湿的。  看着他又哭又笑的样子,眼角微红地垂下去,咬着下唇,娇弱得像一朵惹人呵护的花,裴季瑞莫名一阵心悸,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许枕的手腕,在许枕挣扎时也不放开,拉着他向商场里面走,边走边回头说:“我刚买了一千块钱的币,你陪我一起去游戏厅用完啊。”  听到游戏厅三个字,许枕下意识抬起眼睛,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没去过游戏厅,严柏言也不会带他去那种地方。  裴季瑞回头时捕捉到他眼里那点好奇的光,嘴角偷偷弯起来。  许枕没再挣扎。  走进喧闹嘈杂的游戏厅,好像一脚踏进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许枕跟着裴季瑞走到一台机器面前。这里面人太多了,周围不时有人路过,他怕表现出自己没玩过的样子会被人笑话,让裴季瑞先玩,他就在旁边学习操作。  等裴季瑞玩过两盘,他差不多懂了,才有点害羞地坐过去,裴季瑞投币,他笨拙地操纵着手柄。  游戏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存在,能迅速让人沉浸其中,忘记乱七八糟的烦恼。  许枕跟着裴季瑞玩遍一排游戏机,兴奋地脸蛋都慢慢恢复了红润,弯腰时脖颈上贺然留下的印子露出来个影子。裴季瑞看得心痒痒,凑到他耳边,问他:“你跟贺然在一起了吗?”  许枕脸上还凝固着兴奋的表情,目光却呆愣住了,他躲开裴季瑞的脸,有些恼怒,还有些心虚:“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提醒你,你知道他有精神病吗?”裴季瑞坐到他身旁,捧着艳丽的脸蛋给许枕说:“这在s市的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他这个人没感情的,你可别被他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6 20:39:39~2021-08-27 20:5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儿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0章   “听说他上大学时,有个女生用跳楼威胁他,要跟他在一起,他说‘不行,我不喜欢你。’”  明知道裴季瑞可能只是在吓唬自己,许枕还是咽了口口水,紧张地问:“那后来呢,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裴季瑞歪着脑袋撇嘴:“跳楼了呗,我说了他很薄情的。”  “他高中还经常打架斗殴,因为这个转学过两次,脾气暴躁,他学校里都没人敢跟他说话。”  许枕听得心惊肉跳,裴季瑞口中的贺然和自己认识的贺然好像两个人……不,那次他打了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男生,很凶,当时他的状态很奇怪,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可贺然明明对自己那么好。许枕扁着嘴瞪裴季瑞:“你给我说这些干嘛?”  “没有啊。”裴季瑞笑开来,“我是把你当朋友,怕你对他太认真,以后被抛弃了又哭。”  朋友吗?  他看到过同学们提及裴家的背景,知道裴季瑞出身好,而且很看不起许云泽,他不懂这样眼高于顶的裴季瑞为什么要跟自己做朋友。  最终——  “你别乱说,他人很好的。”许枕手上继续玩游戏,心却已经乱了。  时间越来越晚,许枕起身时由于心里有事,踉跄了一下,下一秒就跌进一旁的裴季瑞怀里。少年硬实的胸膛远不如表面看起来单薄无害,带着属于成熟男人的威胁感,两条胳膊从后面一把紧紧揽住他的背。  许枕傻乎乎抬起头看裴季瑞:“谢谢。”  然而半晌,裴季瑞都没有松手的打算。两人目光对上,裴季瑞又笑了,笑得比许枕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都要艳,桃花眼眸光流转,红唇勾起的弧度夺人心魄。  许枕耳廓沾了点微红,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要站起身,冷不防裴季瑞的脸凑到自己耳边,轻轻吐气,问:“学长,我好看吗?”  一股甜腻腻的香气,熏得人头晕目眩,许枕糊里糊涂地点头敷衍:“好看。”  “那我们做吧。”裴季瑞的鼻子已经凑到他脖颈上了。  许枕以为自己听错了,询问地看向裴季瑞的脸,却发觉裴季瑞突然张开嘴,一股热气打在自己脖子上,随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尖尖的牙齿一口咬下来。  淦!  许枕一把推开他,这次很顺利,许枕捂住脖子骂他:“你发什么神经?”  声音有点大,等他反应过来,向周围看去,发现周围的人都用一副了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和裴季瑞,笑得一脸暧昧。  裴季瑞无辜地摊手:“反正你跟贺然又没确定关系,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吧?”  “对你个头。”许枕转身就走,生气又无措。  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挡住。  裴季瑞垂着眼角可怜兮兮:“我错了学长,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嘛,男生间经常这样开玩笑的。”  没交过几个朋友的许枕顿时疑惑,“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了,咱们回学校吧。”  许枕半信半疑地跟他一起走到门口,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觉得裴季瑞刚才说那几句话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他不高兴地皱着眉,却没发现自己脖颈间一个明显的红印,张牙舞爪。  没来得及细想,许枕突然看到游戏厅门口搭着几张卖纪念品的桌子,上面摆着很多精致的玩偶摆件,心念一动。  听刘律师说,正在对许文昌和贝珊名下的财产进行清算,很快就能还回属于自己妈妈留给自己的部分,也就是说,自己以后不用抠抠搜搜地过日子了。贺然帮了自己那么多,可以买个礼物送给他。  虽然不是很贵的东西,但是自己道谢的心意。  许枕走过几张桌子,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挑选起来,目光从可爱的动漫人物、小猫、小狗、小熊上一一略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巴掌大的摆件上。  一只栩栩如生,懒洋洋的黑豹。  看着这只黑豹,他忽然笑出声来,想着贺然也总是喜欢穿一身黑,看起来那么慵懒,跟这只黑豹好像。  他越想越觉得欣喜,捧起黑豹问老板:“这个多少钱呀?”  老板也笑眯眯地:“六百。”  六……六百?自己之前每个月的生活费才八百。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裴季瑞凑过来:“你喜欢这个啊?我买来送你。”  “不要不要。”许枕急忙摇头,顿了顿,咬咬牙还是说:“老板,帮我包起来,我买了。”  他掏出手机扫二维码的时候,心还在滴血,又觉得很满足,自己也总算能送贺然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裴季瑞看着他手里银白色的手机,无声地勾唇,唇角带着点讽意。  *  跟裴季瑞告别回到寝室后,已经是下午七点,许枕把小黑豹放在自己桌子上,每看一眼都要忍不住露出点笑,忽然想起来裴季瑞今天给自己说过的话,他收回笑意,抿着唇纠结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上次贺奶奶离开时,给自己留了电话,让自己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打给她。许枕平时是不好意思打的,贺奶奶已经帮了自己很多忙了,可贺然的事情,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直接去问贺然。  电话接通,许枕先礼貌地问候了一句,听贺奶奶温声细语地对自己嘘寒问暖,又让自己过春节的时候跟贺然一起去s市玩。许枕羞涩地垂下眼帘。  他这辈子只从贺奶奶一个人这里体会过来自长辈关怀的感觉,心里面热乎乎的,等了半天才迟钝地想起这通电话的目的,结结巴巴地问:“奶奶,我想问一些关于贺然……哥哥的事情,可以吗?”  贺奶奶笑着说:“当然可以,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我看到他吃那个药,听他说他生了病。奶奶,贺然哥哥生什么病了呀?”许枕小心翼翼地问,心思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的话冒犯别人。  贺奶奶沉默了一下,“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枕枕你别害怕,他有边缘型人格障碍,是遗传自他妈妈的,但不严重,然然的自控能力很强,平时不会无故伤害别人,你……你跟他相处的时候顺着他一些。”  听到这,许枕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下意识就问出一句:“如果我不顺着,他会打我吗?”  “不会的。”贺奶奶叹了一声,却没解释。  许枕艰难地开口:“我听说他大学时有个女生为他跳楼,我想问问那个女生最后真的走了吗?”  “这些人啊,总是乱传,然然虽然拒绝了那女孩,但上楼把她拉回来了,她还活得好好的,因为这事去国外留学了。”  许枕一下子松一口气,沉重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谢谢奶奶,那我不打扰您啦。”  他收起手机,脸压着胳膊趴在桌上,又荡着脚看那只黑豹,看着看着,手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他按上充电器,转头学习去了。  *  晚上十点,贺然从物理楼出来,手里捏着手机烦躁地一遍遍拨打电话,又是关机,又是关机,平时这个时候,许枕该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读日记了。  他死死拧着眉,浑身上下散发着沉郁的气息,让平时总忍不住跟他说几句骚话的于百合都不敢靠近。  在打出几十个电话后,他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神经质地听着“嘟嘟”的声音,又神经质地再次按下,像一个上好的钟摆,机械而固执。  不知道第几次通话失败后,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一点星火在黑暗中闪烁,半晌,他深黑的眸子恢复了一点鲜活,掐着烟尾,干脆利落地按在花坛边缘,扔进垃圾桶,转身向男生宿舍区走去。  上楼的过程里,有路过认识的人给他打招呼。  “贺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他维持着笑容,轻描淡写地:“找人。”  等走到602宿舍门口,他的笑容已经单只有一个弧度了。  “咚咚咚。”  三声又沉又重的敲门声响起,许枕从作业里抬起头,觉得这敲门声好凶,他看了看正在洗衣服的莫云,才敢起身开门。  门一开,门外站着一身深黑的贺然,眸子放空地说:“你手机关机了。”  许枕一惊,他学习时太认真,根本没去碰手机。他现在面对贺然心情还有些复杂,转身轻声说:“没电自动关机,我忘记了。”  目光都没和贺然对上。  贺然的视线却猛地落在他脖颈上的红痕,一瞬间深黑的眸凝成了旋涡,抬头看他无知无觉的表情,又看看里面的莫云,凑到许枕耳边低哑着声音问:“去我那里,好不好?”  去贺然那里做什么,不言而喻。许枕下意识噘着嘴,想贺然怎么一见面就这样,可上次还是贺然刚从柳山镇回来那天晚上,隔了这么久,他找不到理由拒绝。  带着对贺然的小小埋怨,他转身收拾书包和衣服,贺然就静静站在门外,身形高大,表情沉静地等待着他。  许枕跟莫云打了声招呼,走到门口时,余光看到自己桌上的小黑豹,顿时像个小狐狸一样偷笑起来,背对着贺然把小黑豹也装进书包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路过一处僻静的花园,许枕还有些纳闷贺然为什么一路都不跟自己说话,撒气似的踩着路灯下贺然的影子。明明是他来找自己,干嘛不理自己。 第41章 他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贺然终于开口,语气带着点轻慢:“不是宝贝想跟我撒娇吗?”  许枕红着耳尖争辩:我没有,我只是想问你睡了吗。  他羞恼地打字:你不说话,我要挂掉了!  贺然终于发出一声很轻的哼笑,低沉着嗓音哄他:“好了好了,是我想你好不好?”  自觉挽回面子的许枕不好意思地翻了个身,眼珠子转一转,注意到贺然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问他:你在临安江畔?  听到贺然嗯了一声,许枕不解地皱起眉头。这么晚了,贺然回那么远的房子,而且大半夜呆在画室里。  他后知后觉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盯着贺然看了一会。贺然也用黑沉沉的眸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宝贝是不是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许枕不理他,而是皱着鼻子打字:你额角怎么有一点血,哪里受伤了吗?  收到消息的贺然怔住了,表情难得闪过一丝慌,从小框里看向自己额角。大概是刚才整理头发的时候,手上的血迹沾上去了。  他很快恢复正常,挑眉说:“手不小心碰到家具上,很小的伤口。”  但许枕已经捕捉到他那瞬间的不自然,不高兴地噘嘴:你又骗我,你把伤口给我看看。  贺然垂下的眉眼略微无奈,叹了口气,才举起手,上面一条长长的血痕,在白色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宝贝别怕。”他还顾得上哑着嗓子安慰许枕。  许枕捂住嘴,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害怕,他只是想起来贺奶奶说过的话——  “然然的自控能力很强,平时不会无故伤害别人,你……你跟他相处的时候顺着他一些。”  “如果我不顺着,他会打我吗?”  “不会的。”  但他可能会伤害自己。  许枕点开浏览器搜索“边缘型人格障碍”,迅速从五花八门的结果中锁定了几个字:自伤行为。  贺然还在一句句哄着许枕,表情沉静,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般。如果是许枕自己受伤的话,这会大概已经哭出来喊痛了。  他忍着鼻子里的酸意,坐起来重重打字:你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没跟你一起回去不开心?  贺然看到这条消息,瞬间顿住,一时没有说话。  这个反应已经很能说明什么,许枕咬住自己的手背不哭,眼睫毛沾着点湿意,边打字边准备下床:我现在去找你,我不知道你会不开心。  视频里贺然一直维持的慵懒表情终于破裂,低沉着声音焦急地:“别闹,我没有不开心,你不许乱跑。”  许枕脚已经荡在半空,白嫩的脸蛋可怜兮兮皱起来,娇气得要命,使劲摇头。  明明受伤的人是贺然,他好像比贺然还委屈,要贺然哄着给他再三保证,取出医药箱给伤口用酒精消毒,他才愿意收回白生生的脚,还要警告贺然: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等挂掉电话,他躺在床上,瞪着眼睛,侧身刷着“边缘型人格障碍”五花八门的搜索结果,整整看了一个小时,困意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睡着了。  *  迷迷糊糊他好像回到了过去。  大一报名时正是盛夏,许枕抱着一堆资料,手里拉着行李箱给贝珊打电话,再打都是机械的嘟嘟声,周围的同学们身后都跟着家长,跑前跑后,很快将报名流程完成。  天色越来越晚,许枕看着周围越来越少的人,提着行李箱心慌意乱地想找人询问。报名处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听到他的问题后随意指向一个方向:“先去那里办绿色通道。”  一听说还可以贷款交学费,许枕得救般激动地朝那个方向跑,可无论他怎么跑,都离得那么远,他边跑边哭,再也顾不上周围人群传来异样的目光。  直到一双手把他抓住,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是严柏言。  “同学,你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我、我找不到绿色通道,我想办贷款,我没钱报名。”他语无伦次。  “好,我带你去。”  严柏言的声音那么沉稳,让他冷静下来,下意识觉得信任。  下一瞬,他又站在军训的同学中间,被太阳晒得头脑发晕,解散时所有人冲向休息的地方,那里有备好的矿泉水,但男生们嫌弃他娘,将他堵在后面,率先接完水又殷勤地给后面的女生们接水。  等到许枕头晕眼花地排到跟前,一桶水已经倒完了,他无措地站在原地,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他转过头,严柏言冷着脸站在自己身旁:“你怎么不让他们给你留一点?”  许枕舔了舔唇,讷讷地问:“我可以喝吗?”  倒是现学现用,严柏言冷峻的表情柔和了一点,把水递给他:“给你的。”  说完,转身小跑着离开了,他们专业在另一个连队。  那时候他盯着严柏言的背影,大约将爱情的种子悄悄埋下,仰望着,像仰望最信任的人。  他从小缺失的父爱,好像都在严柏言这些微的关怀里找了回来。  他没有去过游乐场,严柏言带他去玩,带他买冰淇淋,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奶茶,让他成功找出最喜欢的口味。  他没去过动物园,严柏言带他去看老虎,看狼,看鹿,他对严柏言说狼长得很帅,跟严柏言一样帅,后来严柏言的微信头像换成了一只毛绒绒的狼爪子。  画面一转,他身边的人换成了贺然,紧紧牵着他的手,他再想回头找,严柏言已经不见了,他心里有些怅然,有些失落,却又不那么伤心。  真奇怪,他明明那么喜欢严柏言。他曾经那么坚定地认为,严柏言就是能将他从许家救出去的人。  闹钟响了,许枕揉着眼睛坐起来,熬夜的后劲上来,他没精打采地去上课,却记不清楚自己昨晚做过什么梦了。  *  下午刚下课,贺然的电话就过来了。许枕背着书包跑到楼道往下看,果然看到站在树下的贺然,随性地站在那儿,吸引着周围一众女生的目光。  他没接电话,直接脚步轻快地下楼,远远地跟贺然目光对上,他的嘴角不自觉甜蜜地勾起来,加快速度跑过去。  临到跟前,看着贺然伸出来的一双胳膊,他却猛地停下,不好意思扑上去了,红着脸挪到贺然身边,口不对心地小声:“你过来这么早做什么?我还没抄好笔记呢。”  贺然轻声笑了笑,正要说话,许枕疑惑地拿出手机,“有人给我打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严柏言,他下意识心虚地抬眼看向贺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9 21:00:58~2021-08-30 21: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装睡的孙同学、d11、24211555 10瓶;童谣吓死人5瓶;风见阿丽莎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3章   林格摸到临安江畔的时候,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他给苏云展打电话问密码,输入密码后边走进去边抱怨:“你昨晚干脆留在这照顾他。”  电话里苏云展骂了他一句,说:“我公司都忙疯了,就你一个闲人。”  林格吊儿郎当正想反驳,推开卧室门听到浴室里传来动静,闭上嘴踢踢踏踏走过去。浴室门没关,严柏言趴在马桶上,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吐得昏天暗地。  “我曹,严大,你怀上了?”  苏云展无语:“你有病,他怎么回事?”  “哈哈哈,没事,就吐一吐,喝多了吧,不说了,挂了。”  林格装起手机去扶严柏言,扛起一条胳膊把人拉起来,纳闷,“明知道酒量不好,好好的喝那么多干嘛?”  严柏言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到那只扶着自己的手,细滑的手背,好像记忆里熟悉的触感,他下意识喊了句:“许枕。”  “那是谁……哦对,你那男妹妹,小情儿。”林格把严柏言摔到床上,甩了甩胳膊。他看到严柏言高大的身形难受地蜷缩起来,闭着眼睛嘴里又喃喃喊了遍那个名字,一副受了情伤的失意样,顿时一把子震撼,“你不会是在借酒消愁吧?!”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不就是个拿来消遣的小玩意吗,严柏言就是家庭教育太古板,没谈过恋爱,才会被这种小玩意拿捏住,惨。  林格从床头拿起严柏言的手机,他跟严柏言是从小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见不得严柏言受委屈。他直接拉起严柏言的手解锁,熟练地从通讯录找到许枕,点了拨通。  许枕在贺然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背转过身。他站在贺然身边,脚踩在花园边的路缘石上,接起电话,像个多动症的小孩,前前后后地走,走一步回头看贺然一眼。贺然一直站在旁边慢悠悠跟着他的脚步,年轻英俊的脸,随性修身的深黑色衣服,全沉静成一个体贴周到的好男人。  “柏言?”  “许枕是吧?”林格心里嘀咕,难怪能把苦行僧似的严柏言迷得五迷三道,光这声音都能让人心肝颤一颤的娇,他抬高声线:“我是他朋友,严大喝醉了,身体不舒服,你过来照顾他吧。”  许枕有点担心,蹙起眉认真问:“他生病了吗?”  “那倒没有,但是——”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许枕不放心地打回去,又被按掉了。他站在原地,迷茫地看向贺然,对上贺然深黑的眼,他将要不要去看看严柏言的话咽回去,说:“我不会再喜欢他了,你不要不高兴。”  另外一头,林格吃惊地看着一把夺过手机的严柏言,“你挂电话干嘛?”  严柏言揉着太阳穴,声音嘶哑,“他有男朋友,别乱找事。”  “不是吧,煮熟的鸭子怎么飞别人盘子里去了?”林格震惊。  严柏言意识不太清醒,喃喃地:“我对他好,只是觉得他可爱,像霏霏。”  “扯淡,世上可爱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你是慈善机构啊,各个都照顾一遍,你敢说你对他没一点把人带到床上的想法?”  严柏言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他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一个让他沉浸其中不愿醒来的美梦,一个隐晦的,卑鄙的,让他唾弃自己的梦。  梦里他回到许枕给自己告白的那天,自己没有拒绝,也没有突然出现的宋允茉,梦里他把许枕抱坐到自己大腿上,环抱着柔韧的腰肢,对着那张让他失神的淡粉色唇轻吻下去。  许枕是一只柔弱的猫,温顺地整个人缩在自己怀里,两条细瘦的胳膊勾住自己脖子,长而翘的睫毛是一只扑扇的蝴蝶。  他抓住那只蝴蝶,占有了他。  梦里坐在宿舍上铺,微红着脸趴下来给自己递书时那引人探寻的锁骨是自己的,漂亮的锁骨上是自己上色的邪念,仰起的白皙颈项是独属于自己的美好。  严柏言用手背挡住眼睛,冷峻的五官沾染上恶念的欲,难以抑制地急促轻喘了一下。  *  商场里灯光明亮,将面前几款做工精致的戒指照得熠熠生辉。许枕从左挑到右,抬头对上柜员热情友好的笑容,不好意思地回以微笑,然后转头踮脚凑到贺然耳边小声:“可不可以要金的呀。”  他就记得小时候听别人说过,金子值钱,还保值,才不管俗不俗气呢。  贺然直接勾唇对柜员笑,磁性的嗓音那么可靠,“我们想看看黄金的。”  柜员被他笑得晕头转向,蹲下身又取了几样金戒指摆出来,一一介绍。  “这一款ju系列的窄版镶钻,采用22k黄金,52颗切割钻石,寓意好,也很适合日常佩戴。”  许枕眨了眨眼,转头望向贺然。  贺然微微弯下腰问他:“喜欢这个?” 第43章 “认识啊,贺哥你打听他干嘛?对他有兴趣?他长得确实很不错。”  贺然慢悠悠地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说说他。”  “他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出了名的男女通吃,不过我听说他只做上面的,啧啧,可惜了那张脸,跟个妲己似的。他最好长相清纯乖巧那一挂的,谈过的几十任全是那个楚楚可怜的调调,但他这个人花得很,光搞不负责,好像是个不婚主义者,他家里人也挺头疼的。”  听到这里,贺然哼笑一声。  辛南小心翼翼,“贺哥你真有兴趣?你们两个可能谈不拢。”  “没兴趣。”  挂了电话,贺然慢条斯理地给叶沼发消息:大一的裴季瑞,查查他的女朋友们,有没有想嫁进裴家的。  贺然对这些豪门公子哥私下里的作风非常清楚,也很清楚怎么让裴季瑞再没精力来碰不该碰的东西。  扔了手机,他俯身凑到许枕脸颊旁,用手指漫不经心地一点点抚过许枕细滑的皮肤,停留到他还沾着泪珠子的眼角,又爱又恨地:“真不乖。”  *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许枕出考场时还满脑子紧张,拿出课本对照,使劲蹙眉回忆自己填的答案。他等到一点人少了才去饭堂,边吃饭边很学渣地看书,背下午最后一门课的知识点,实际上脑子已经浆糊,边背边稀里糊涂地忘。  直到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句,“百合,听说你跟贺然一组,好羡慕你啊,我现在后悔自己没有考物理专业。”  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名字。  另一个好听的女声说:“是啊,我们一个实验室。”  “你这么漂亮,你们孤男寡女有没有摩擦出一点火花?男神女神爱情故事?”  说着说着,几个女生都笑起来。  “百合可是迷倒一片的斩男女神,到底有没有呀?”  “就算没爱情,男神的滋味总体会过了吧?我不信你会放过这么优质的男人。”  过了几秒,那个女声再次出现:“嗯……还好。”  许枕瞪大眼睛,捏紧手里的筷子。她为什么没否认?她的意思是她跟贺然发生过什么吗?  不可能的,许枕下意识摸向左手的戒指,咬住下唇回头看过去,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子长得好漂亮,成熟女神的打扮,跟贺然站在一起大概确实是很登对的。  许枕猛地放下筷子站起来,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他心想,自己真的不是怀疑贺然。他在几个女孩子诧异的目光里走到她们身边,结结巴巴地问:“学姐,我……我是贺然的男朋友,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what?”于百合震惊地抬头,不相信自己点这么背,她不可置信地看许枕,“小学弟,我天天跟他一个实验室,没听说他有男朋友。”  让许枕跟女孩子争辩这个,真是有些为难了,他无措地站在原地,直到旁边另一个女孩开口。  “这个学弟是大二的许枕吧,我记得你,你上次联谊跟贺然一起回去,你们真成啦?”  “这么牛逼?!你真拿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31 20:29:41~2021-09-01 20:2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芙30瓶;装睡的孙同学10瓶;?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5章   “早知道上次联谊我直接冲上去把人抢走,现在拿下男神的会不会是我!”  “想屁吃,他是个性冷淡。”  于百合很郁闷地用手半掩住额头,染着胭脂色的指甲别有妩媚风情,“好吧,我跟贺然没什么,口嗨一下。”  她确实是那种很受男生们欢迎的小仙女,穿着v领露肩的黑色长裙,化着精致的妆容,卷发松散地挽起来,优雅又有韵味,刚靠近她就能闻到一阵甜美的香风。  下午考最后一门课,许枕答完题,咬着笔杆子看着窗外发呆。  他想,贺然跟学姐一起做课题,会挨得很近地讨论问题,加班时可能会分享多点的一杯奶茶,下班后结伴吃顿饭。  他们会更有共同话题吧。  自己跟贺然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没什么话题可谈论,总是说着说着就被贺然带到床上,或者稀里糊涂地亲起来。  许枕蹙起眉。  贺然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只喜欢跟自己做那种事呢?  他突然回忆起一个电视剧里的情节,女主是个家庭主妇,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爱她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可有一天,她的丈夫出轨了,出轨对象是同公司朝夕共处的女下属。  因为女下属的悉心照料,加班时的温柔陪伴,每一天的小意问候,因为可以互相分享工作上的困扰吐槽,可以相互安慰鼓励。  而他的妻子,他说:“你只会带孩子,一点也不理解我工作的压力。”  许枕好怕有一天贺然也会对自己说:“你只是我的床伴,我可以随便换一个心灵伴侣。”  这样的话,贺然现在的爱意,就全不是给自己的了。  他猛地站起来,在监考老师锐利的目光里,又缩成鸵鸟,蔫头蔫脑地交卷。  道路两旁的蝉鸣不知何时销声匿迹,走过热烈的夏,秋天到了,连风都不那么温柔。  许枕在商业街买了两杯果茶,一杯贺然喜欢喝的芒果,一杯自己喜欢喝的桃子。他边吸溜边给贺然发消息:你在哪栋楼,今晚加班吗?  等了十几分钟,贺然回复:宝贝这么快就考完了?不加班,你在哪,我去接你。  前几天许枕忙着准备考试,他们已经好多天没见过面了。  许枕动了动手指,板着脸强调:我要去接你!  贺然:在4栋物理楼,相思湖后面那栋,我还要半小时,宝贝先在教室等我好不好?到了给我打电话。  许枕敷衍:嗯嗯呢。  他收起手机,直接站起来往4栋走。  这里离相思湖并不远,绕过图书馆就是了,许枕到了却不给贺然打电话,而是找了个能一眼看到4栋正门的角落,贼头贼脑地坐在花园边。  像个悠悠哉哉摇着尾巴的小狐狸,砸吧几口果茶,又向门口看几眼。  他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看到大玻璃推门被人推开,陆陆续续走出来一群人,前面的是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后面是年轻的学生们,贺然站在里面,高大的个子,修身的黑衬衫和深色牛仔裤包裹出挺阔矜贵的气质,有着惊人的帅气,让人能在人群里一眼找到他。  这时候他不太像许枕印象里的他,而是更沉稳的。  人群逐渐散开,贺然站在原地掏出一根烟,手指随意捏着,要点不点的样子,又拿出手机不停打开和许枕的聊天框,拧着眉思索什么。  见状,他身旁的于百合也不走了,高跟鞋在地板上转了个弯,深吸一口气问:“贺然,你真有男朋友了?”  贺然瞥她一眼,唇角噙着不达眼底的笑,礼貌地:“是啊。”  于百合尴尬地笑,还有点不甘地抱怨:“我都不知道你喜欢那种小男生,才大二。”  让她很怀疑自己的魅力,内心大受挫折。  角落里的许枕就很心焦地看他们两人站在那说话。那么久都说不完,出来了还要说!  许枕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灰尘,不愿意落下风地整理自己的t恤和休闲裤,好像这样就能和光鲜亮丽的于百合打个平手。  他刚站起来,一直四处张望的贺然瞬间看到了他,眸子里,沉封的冷冰掉进春水里,融化得透彻。  “小男朋友来接我,走了。”  贺然的声音仿佛带着热恋中男人特有的炫耀张扬,让于百合忍不住疑心自己从前判断错误,认为贺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性冷淡,是个无欲无求没有情趣的男人。  贺然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顺手将手里未曾点燃的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他的步伐少见的匆忙急切,一步一步走向许枕,看着他的小男朋友忽然加速,白色的身影瘦弱而可怜,让他总是担心会被一阵风吹倒,总想将人永远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抬起两条胳膊接人,许枕直接扑进他怀里,难得如此热情。贺然微微挑眉,毫不客气地接收了这投怀送抱,紧紧抱住他,鼻尖放在他头顶轻嗅,胳膊力道那么大,勒得许枕骨头都觉得发疼,娇气地挣扎起来。  贺然胳膊又重重紧了几次,让许枕感受到他浑身肌肉的紧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许枕被他按在怀里,视线和鼻尖都只剩下贺然强势凶狠的荷尔蒙,也看不到那位学姐有没有离开。  贺然声音有点嘶哑:“宝贝怎么没乖乖给我打电话?”  许枕用手不轻不重地捶他的胸口,撒娇似的让他放开。  “我刚才跑得太快,脚扭了。”他哼哼唧唧地抱怨,很不上心地说谎话。  贺然果然很快松开他,眉头拧得紧紧的。许枕趁机看清楚,那位学姐还没离开,反而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他拽住贺然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石凳,“我要去那边坐一下。”  贺然伸手就要抱起他,被许枕拍开手,许枕还是要脸的,他用头蹭了蹭贺然的下巴,很敷衍地讨好完就离开,“我自己可以走呢。”  那么柔软,羽毛一样挠着贺然的心。贺然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展开来,一手穿过胳膊扶着他的背。  许枕装出跛脚的样子,靠在贺然身上走到石凳跟前,坐上去又往学姐那边悄悄看一眼,还没走!  这时候,贺然总算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唇角的线条绷起来,跟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看到了不远处树荫下的于百合。  怎么还看呀?  许枕立马扯贺然胳膊吸引注意力,咬着唇,圆而亮的眸子硬是憋出一点泪光,做作地弯下腰揉着自己的脚腕,“我的脚好痛哦。”  贺然收回目光,慢慢半蹲下,手一把握住那细白的脚腕子,像握住一块珍稀的玉,不紧不慢地揉捏着,嘴里好似漫不经心地问:“看她做什么?觉得她漂亮?”  他表面是那么体贴的男朋友,让许枕沉浸在爱的海洋里,一点也发现不了他那些阴暗不可告人的心思,发现不了他垂头时阴鸷戾气的目光。  许枕用鼻音轻哼,垂头看贺然乌黑的发丝,小声说:“确实很漂亮呀,你觉得呢?”  他又趁着贺然看不到自己转头,这次不是偷看,而是光明正大地看向学姐,下巴高高扬起来,他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贺然是自己的男朋友。  刚和学姐目光对上,许枕忽然听到贺然轻笑一声,连忙掩藏自己的小心思,转回头,却看到贺然抬起头用沉沉的目光锁住自己,前倾过来,手从脚腕松开,到自己的后腰上使劲一揽,脸上的笑容还带着邪气。  “我觉得,你比她漂亮多了。”  许枕傻乎乎地愣了几秒,才弯起眼睛,微微弯下腰,把自己粉色的唇送到贺然跟前,在贺然被碎发盖住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对上贺然深黑色的眸子里,仿佛浸染了星光,倒映出许枕的影子。  一个甜蜜的吻。  许枕做贼似的亲完,又后怕地四处看看,坐得端端正正给贺然说:“不痛了,我们走吧。”  默默看了半天,于百合失魂落魄地离开,脑子里重复着贺然像变了个人一样,跟别人亲吻,拥抱,体贴地蹲下揉脚的画面,要不是亲眼看到,别人告诉她,她肯定要嘲笑一番的。  但她明明听说那两人也是不久前才认识,有那么深的感情吗?她紧紧捏住手里的包。  *  许枕还在跟贺然商量今天是出去庆祝还是自己做饭,从4栋里又走出一波人,为首的人还很熟悉,是周教授。  一看到熟悉的老师,许枕瞬间收起撒娇的架势,正经地站直,站在原地等周教授路过时礼貌地打招呼:“老师好。”  贺然态度就随性多了,“老师。” 第45章 甜腻腻的声音打着弯儿凑到贺然耳边,笨拙生疏地耳鬓厮磨。  他天然懂得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来争夺贺然的偏爱。  在许枕甜蜜的攻势里,贺然仰起脖子,正蜿蜒而下的水线断在这里,他的喉结上下微动,压抑着沉重的呼吸,猛地偏过头,粗鲁而急切地捕捉住那撒娇的唇,架势凶狠得像要把人一口吞下去。等许枕双眼迷蒙,发软的胳膊再也支撑不住这个姿势,怯生生地想逃离,他又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伸出胳膊把人架住。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止不住地气喘,许枕目光涣散地歪歪躺着,看贺然还带着欲的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继续了。  直到贺然拿起了许枕掉落在床上的手机。他桀骜的眉眼很快就已经恢复清明,先看了许枕一眼,再漫不经心地输入密码。  许枕一口气提起来,不敢阻止贺然,只能祈祷贺然没注意到论坛里的回复。  “贺然。”他又软软喊了一声,手伸过去,小拇指勾着贺然另一只空闲的大手,企图转移贺然的注意力。  但他的小心思在贺然面前显然不够看,他很快就听到贺然轻笑了一声,语气戏谑地说:“宝贝还对他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我没有!”许枕猛地坐起身,噘起嘴大声争辩:“那又不是我发的,我刷论坛不小心看到,正要划过去呢。”  “是吗?”贺然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挪开,他伸手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许枕忙不迭点头,还反过来责怪贺然,“你居然那样说我。”很委屈似的,爬到床角背对着贺然发脾气。  才刚到床角,他的脚腕忽然被一个炙热有力的手掌一把握住,紧接着那手掌猛地一使劲,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床上,下意识惊呼一声。他的惊呼被身后覆上来的重量打断,那只手又落在他睡裤的松紧带上,力道那么大那么狠,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凶。  许枕这下是真的觉得委屈了,贺然不止没有哄自己,还对自己这么粗暴,他报复似的抓住贺然撑在自己身旁的手臂,用指甲在上面拼命抓挠,边抓边大声哭喊,也没换来贺然一句哄自己的话。  等到后面,他已经没力气了,眼睫毛上沾着泪,闭上眼睛。贺然起身打开大灯,抱起他去浴室,他胳膊软软垂到一旁,也不愿意像往常一样抱住贺然。  他扭开了头,不看贺然。  两人挤在一个小小的浴池里,这下许枕不管往哪边躲,都会撞到贺然的臂膀,或者胸膛,他干脆赌气地不躲了,手轻轻拨着水花,迷迷糊糊地打哈欠。  他都要睡着了,突然听到贺然低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明天请严柏言跟他女朋友吃顿饭,已经跟他约好了。”  许枕一下子清醒过来,反应激烈地转身,瞪大眼睛,“为什么?”  贺然懒散地抓住他的手,在漂浮着泡沫的温柔水波里,他用五根手指将许枕的手指全部分开,缓慢而强势地交叉握紧,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感谢他从前照顾你。”  许枕甩不开他的手,气愤地强调:“我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相信。”贺然安抚地亲亲他微红的眼皮,在他耳边轻声说:“宝贝不怕,只是朋友间的感谢。”  他现在倒是一副好脾气的纵容样,可几分钟前,他那凶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许枕抿住唇,又累又有些怕,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许枕醒来比较早,外面天色微明,他下意识转身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摸了个空,旁边的床单凉凉的,让他睁开眼睛,喊了声:“贺然。”  他以为自己喊的很大声,实际上只张了张嘴,发出一点轻哼,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卧室门没关,他直接走出去,看到贺然穿着睡裤坐在客厅沙发上。  客厅里窗帘关着,光线很暗,但足够他看清贺然刚从熟悉的小药瓶里倒出好几片药,抓成一把就要直接要往嘴里送。  许枕大喊一声:“贺然!”  边喊边冲过去,在贺然黑沉沉的目光里一把打掉他手里的药片。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但生气盖过了害怕,抓起药瓶藏到自己身后,指责贺然:“你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药?我在网上咨询过医生,他说一次只能吃一片,而且情绪稳定时不要吃,对身体伤害很大。”  贺然动作滞涩地转了转脖子,才把黝黑的眼珠对准许枕,脸上面无表情,看得许枕头皮发麻。  “给我。”他把手伸向许枕。  许枕也不知道为什么,吓得尖叫了一声,抓着药瓶转身就往卧室的方向跑,什么也顾不得,跑进去就惊慌失措地反手关住卧室门,背靠在门上喘气。  门外传来贺然的声音,沉沉的,“宝贝,开门,别闹了。”  许枕看着手里的药瓶,转过头问:“你还乱吃药吗?”  “把药给我。”贺然的声音有些失真。  许枕觉得心里有点崩溃,忍不住捂住嘴,鼻子发酸地抱怨:“你怎么这样啊,从昨天开始,你就好奇怪,莫名其妙凶我,欺负我,我不喜欢这样,我一点也不喜欢。”  门外沉默了很久,在许枕怀疑贺然其实已经离开的时候,冷不丁又响起贺然的声音,沙哑地:“对不起,宝贝,我最近没吃药,脾气没控制好,你开门好不好?”  他的话音刚落,许枕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压力,一把拉开门,目光还带着警惕地看着贺然。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峙了几秒,贺然似乎怕吓到他,都没有再动了,许枕才慢慢放松下肩膀,拿出药瓶,倒出一片药,板着脸看贺然,“你把手伸出来。”  贺然这才像一个刚被解了冰封魔咒的野兽,缓缓伸出手掌。许枕把一片药放到他手掌里,转过身把药瓶捏紧在自己手里,越过贺然走到沙发边,蹲下来捡那些被自己打落在地上的药,从犄角旮旯里整整搜出来六片,他手都有些抖,不敢相信贺然平时就是这样吃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把那六片药包在一张纸巾里也握紧,脸完全冷下来,问贺然:“还有别的药吗?”  贺然帅气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缓慢地摇头。  许枕穿着睡衣直接出门下楼梯,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贺然远远坠在自己身后,用黑眸定定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他不理贺然,把那六片药当着贺然的面扔进了楼下垃圾桶。  *  贺然跟严柏言约在市区一家西餐厅,跟临安江畔很近的地方,落座后严柏言很高冷地介绍他旁边的女孩子。一袭温柔的白裙,乌黑柔顺的长发,是许枕之前见过的那位。  “我朋友,宋允茉。”  他话音刚落,许枕就看到宋允茉脸色僵起来,许枕觉得有些尴尬,抬头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许枕。”  宋允茉掩饰性地喝了口果汁,用纸巾抿着唇细声细气地说:“嗯,我们见过的。”  优雅又文静,是很容易引起人好感的女孩子。  时隔这么久,许枕已经记不清楚当初在严柏言公司遇到宋允茉时那吃醋的心情了,看到她和严柏言坐在一起,反而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感。  严柏言把面前的菜单拿起来,下意识想递给许枕,递了一半,他目光动了动,冷峻的面部线条有一瞬的紧绷,半路送到宋允茉面前,说:“点菜吧。”  因为蹭了严柏言太多顿饭,那几乎成了他们两习惯的默契。许枕觉得自己额头有了点冷汗,瞥向身旁的贺然,还没开始吃饭他都觉得心慌了,还有被贺然怀疑,仿佛直接被贺然指着鼻子的难堪。  尽管贺然此时只是慵懒地支着头,唇角甚至还勾着点笑意,眼神沾了点戏谑意味。  “不用客气。”贺然语气随性,话是对宋允茉说的,眼睛却看着严柏言,“说好了是为感谢,顺便提前祝福你们订婚快乐。”  在严柏言冷成冰碴子的眼神里,他似是不经意地提一句:“我过几天要去l国参加交流会,可惜没办法参加你们的订婚典礼。”  宋允茉眉梢带上点喜意,羞涩地道谢,点餐,严柏言却没有一点表示。  太奇怪了,严柏言都要订婚了,刚才居然介绍宋允茉只是朋友。  头盘端上来,许枕就明智地选择闷头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贺然跟严柏言讨论自己听不懂的生意上的事情,好像说严家的生意要做到s市,由贺然牵线跟贺家合作。  西餐他吃不惯,刀叉也用不惯,听也听不懂,简直是一种折磨,要不是严柏言跟宋允茉还在,许枕大概会直接撂叉子不干。  他天马行空地发散思维,如果是从前自己追求严柏言的时候,这种场合自己应该会强忍着配合,很奇怪,自己从前在严柏言面前真的好爱面子哦。  正努力地想着,面前的盘子里出现几块切好的鹅肝和牛排,许枕抬起头,贺然边跟严柏言说话,边切好放进自己盘子里,对上许枕的目光,还勾唇笑笑,凑过来说:“宝贝还想吃什么,告诉我。”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这一桌子人听清楚。  许枕吓得手里的叉子差点掉下去,面色通红地低下头,用胳膊肘给了贺然一拐子,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出门前还在跟贺然闹脾气,撇开头连话都不说的。  然后他听到宋允茉柔声轻笑:“贺先生跟许先生真恩爱。”  贺然礼貌地颔首:“谢谢,你们也是。”  严柏言一言不发,像一座刻好的精致雕塑,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手下的刀叉上,只是捏着刀叉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他猛地站起来,在宋允茉惊诧的目光里磨了磨牙,冷声说:“我去洗手间。”  没过几分钟,贺然也懒洋洋起身,说:“我去结账。”  许枕吃着盘子里切好的牛排,对面的宋允茉已经放下餐具不吃了,于是气氛格外尴尬,只剩下叉子跟盘子轻撞的声音。  这时,宋允茉突然轻声说:“我们的订婚典礼定在十二月二,请帖准备好后送给你,欢迎你来参加。”  许枕咽下一口牛排,迟钝地点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说好去结账的贺然脚步一转,走进洗手间,严柏言正在洗手,贺然走到他旁边的洗手台,慢条斯理地挽起两边衬衫袖子,露出惨不忍睹的胳膊,“你未婚妻很漂亮,也很善解人意。”  严柏言冷脸看他,“羡慕吗?”  贺然关掉水流,“当然,你知道,许枕比较任性,还是要谢谢你从前帮助他那么多。”  *  因为吃了贺然切好的牛排和鹅肝,相当于接受了贺然的和解信号,而且一想到贺然明天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跟自己三个月都见不到面,许枕都开始后悔了。  回到临安江畔,贺然坐到沙发上,许枕换好兔子拖鞋,突然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撞到贺然身上,还很霸道地用胳膊推贺然,等贺然有些意外又顺从地躺下去,他把自己屁股墩在贺然的腰上,双手扯着贺然的衬衫前襟,耀武扬威地问:“我说了我不喜欢严柏言,你相信了没有?”  贺然眸子里的黑雾似乎消散了一些,挑眉用两条有力的胳膊环住他的腰,微微用力,让他上半身都快支撑不住,止不住地要投怀送抱,才开口:“我也说了,我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吃药?”许枕绕回早上的话题。  贺然顿住,过了几秒才很慢地开口,用许枕曾经说过的话骗他,“我只是有些不开心。”  许枕的心一下子软下来,放弃抗拒,直接扑进贺然怀里,用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你不要不开心,以后不那样吃药,你……你去国外,每天吃药,也要视频给我,让我看着吃,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3 21:03:40~2021-09-04 21:0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甜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董浅希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8章   他又忽然想起什么,板起脸补充:“还有,你不许总是跟学姐说话,不许跟她一起吃饭,如果她约你做什么,你一定要拒绝,你要洁身自好,懂不懂呀?”  贺然看着他天真而无辜的眼,心仿佛被拉扯成两半。  一半是不管不顾的感性,是他的母亲从血脉里遗传给他的疯狂和偏执,叫嚣着留下来,不用在意爱与不爱,反正他已经把人卑劣地占有,就该继续自私地豢养,谁让这只又笨又傻的狐狸一头撞进自己的世界,一点也不懂防备地卷着尾巴睡到自己床上,送到自己嘴边。  另一半是他为数不多的理性,是他给自己的锁链,三个月时间,是他给许枕做出选择的最后自由。  可在许枕温润乖巧的眼神里,他又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满脑子只剩下侵略和占有。  贺然猛地翻身,把许枕压在沙发上,右手从后面捧着他的头,唇贴着唇,分开一会又合上,热烈的呼吸关进这小小的空间里,像两只交颈的鸳鸯,拼命汲取彼此的热度。  许枕在这腻死人的亲吻里,浑身发抖,把自己使劲往贺然怀里缩,两条细长的胳膊抱着贺然的头,恨不得把自己融成贺然的一部分,就能跟着贺然一起漂洋过海,能时时刻刻监督贺然。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缺水的鱼,贺然宽广的怀抱是能让自己存活的海洋,是让自己不需要害怕的安全感,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让贺然离开那么久,一点也不想让贺然跟喜欢他的学姐在异国他乡,有亲密的理由。  他在贺然的唇又一次离开时流下眼泪,泪水顺着眼角滑到贺然的手上,贺然有些无措地托起他的头,“怎么又哭了?”  许枕用含着泪的动人眼眸瞪他,“你还没答应我,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他把自己的小心思全藏在这些小要求里,企图通过这些让贺然没法变心。  “听话,我都答应你。”贺然又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意有所指,“宝贝也会听话吗?”  许枕很主动地抬起头去追贺然的唇,笨拙地模仿贺然平时对自己做的事,一吻完后,他绯红了脸颊,眼梢吊起来很自得地说:“当然。”  “你一定要早一点回来,要记得每天想我。”他羞涩地停了停,闭着眼睛说:“我也会每天给你读日记。” 第47章 他好怕贺然不爱自己了。  他脸色苍白地推脱:“我今天忘记写。”  贺然眯眼点了根烟,抬头看着视频吸了一口,带着成熟男人惊人的魅力,“今天有发生特殊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许枕慌里慌张摇头,很心虚地垂下眼帘,睫毛像蝴蝶一样一颤一颤。  “那就这样吧。”贺然的语气明显冷下来。  许枕不明白,眼巴巴地急切:“为什么呀,你今天很忙吗?”  平时贺然再忙,都不会主动挂电话。  贺然摇头,沉默地抽烟,过了几秒才说:“不忙。”  许枕委屈地扁着嘴,“那你不能多陪陪我吗?我好害怕。”  他暂时躲在临安江畔,连学校也不敢回了,生怕裴季瑞找上门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贺然。  贺然漫不经心地垂头,捻灭烟时侧脸干净利落的线条带着傲慢的冷酷,等火星完全熄灭,才转头似笑非笑地问许枕:“怕什么呢?”  “怕……”许枕怯生生看着贺然,觉得明明才一个月不见,贺然帅气的脸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让他打心底的发怯。  “怕你跟别人在一起。”他说出很天真的话,说完大着胆子把被子松开,完完全全露出穿着黑衬衫的样子,还拿自己身上这件跟贺然此刻穿的衬衫对比,得出结论:“你打领带的样子好帅。”  贺然今天下午要去开会,正式地打了银灰色领带,额头凌乱的发丝也往后梳,定了型,让他少了几分桀骜,多了几分成熟。  贺然直勾勾看着许枕雪白的颈项,似乎提起了几分兴趣,指挥许枕,“摄像头往下挪一点。”  许枕憋红了脸,半晌没动,对上贺然直白的黑眸,一手捂着脸一手拿着手机往下挪,含羞带怯地露出白色内裤的边角,让贺然看到一点白生生大腿的影子,又受惊似的移回来,用水一般的眼眸责怪贺然。  贺然坦然伸手,将刚截的图保存起来,懒散地哄他:“衬衫太长,全部都盖住了。”  许枕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从贺然那边传来敲门的声音,他机敏地支起耳朵,用眸子质问贺然,很嚣张地命令:“你不许挂,我想看看是谁。”  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想象门外的人是于百合。  贺然轻笑一声,将手机平放在桌上,起身去开门。  许枕屏住呼吸听着那边的动静,听到门打开后娇滴滴的女声:“贺然,下午开会几个点想请教请教你,你有时间吧?”  贺然倚在门边,挡着正门,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请于百合进来坐坐的礼貌,思索了一秒淡声道:“十点,去会议室。”  “咦,这么小气呀,就我们两个人,去什么会议室,干脆就在你房间,咱们可以探讨更多问题。”  贺然有些怠懒地垂下眸子,回身看向桌面上的手机,很坦然地:“怕是不行,我正在跟小男朋友视频,不合适让外人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5 21:00:49~2021-09-06 21:0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42瓶;博肖源凯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0章   贺然拿起手机,屏幕里的许枕已经坐起来,像一只炸毛的小动物,不安地巴望着自己仅存的那点食物。  怒气冲冲的架势,偏被泪水沾红了眼,委屈巴巴地质问:“你们住得很近吗?她总是这样来找你?”  贺然动了动手指,似乎很想替小狐狸擦一擦眼泪,安慰他。但他克制住了,最终只是漫不经心地点头,变成了一个不解风情的男朋友。  许枕看他只点头,都要气死了。  点头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解释?  贺然奇怪的态度让许枕心里各种不好的猜测涌上来,促使他下意识先使出自己惯用的伎俩,眼泪“吧嗒吧嗒”开始往下掉,抬高声音,声线颤颤巍巍的,“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不是都没有拒绝她?你们发生什么了吗?”  贺然静静看着他,眼神好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黑得望不到底,空洞沉寂,像看一个陌生人,带着阴沉的戾气,那时候许枕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应该告诉你吗?”贺然淡淡开口。  自己的小伎俩没有起效,反而被这样反问,许枕呼吸一滞,手死死捏紧手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扩大,“这是什么意思?贺然哥哥,我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吗?”贺然用那种可怕的眼神望着他,“如果你不乖,我也不需要遵守规则。”  “我……我怎么不乖……”许枕结结巴巴的声音停下来,想到自己今天隐瞒的事情,难道贺然已经知道了?  许枕已经无暇分心去思考贺然是怎么知道,满脑子都是贺然真的生气了,要不喜欢自己,要跟自己分手。而自己刚才还傻傻地骗他,无知无觉地跟他撒娇。  他手都有些发抖,一松手手机掉落在床上,发出的声响又惊动了他自己,他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眼珠子转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抖着手捡手机。  视频还没有被挂断,贺然坐在窗边,自顾自地垂头,手里把玩着药瓶,让许枕恰好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  “贺然哥哥,你是不是因为我今天隐瞒你的事情生气?”  他哭得那么伤心,眼睛和鼻头都红通通的可怜,止不住地哽咽,看贺然没有反应,他更慌乱,“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贺然哥哥,今天裴季瑞找我,说你害得他要结婚,还说要亲我,我拒绝了……我拒绝他了,但是他抢走了我的手机,还抓住我的手,我反抗不了,被他亲了一下,但我闭着嘴的……我只是怕你知道后会嫌弃我才瞒着你。”  说完,许枕就看到贺然总算放下药瓶,抬起头沉沉看着自己,沙哑着声音,“只亲了一下?”  许枕连连点头,生怕贺然不信,“我趁机打到他的眼睛跑掉了,而且我回来洗了很多遍。”  贺然坐正了一些,两条长腿交叠起来,垂下一点眼帘冷声,“可你刚才还想瞒我,我怎么信你?”  许枕可怜兮兮抓紧手机,巴巴看着贺然,眼底还挂着泪珠,轻声哀求:“你信我吧,贺然哥哥,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了。”  贺然抬起矜贵的下颌,手指在实木桌面上轻敲两下,没了往日对他无底线的纵容,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冷酷的语气:“衬衫脱了,我要检查。”  许枕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傻乎乎看了贺然几秒,对着贺然陌生又强势的眼神发憷。他还是将手慢慢放到最上面一颗衬衫扣子上,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可他怕贺然会更生气,于是很慢很慢地一颗颗解开。  到最后单手不方便,他干脆把手机靠到床头,脸红得滴血,垂头紧紧抿着唇解开最后一颗,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他怯生生抬头,看到视频里贺然的眼神,那里面盛着直白的贪婪和迷恋。  似乎是他熟悉的那个爱自己的贺然,又似乎有些陌生。  许枕蜷缩着脚趾,黑色的衬衫敞开,那一片白皙上什么也没有,因为贺然离开太久,连贺然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了,变成一张纯净洁白的画纸,仿佛在等着贺然再次沾染。  “你看,我没有骗你。”许枕用哭腔抱怨。  但贺然只是紧紧盯着他漂亮的脸蛋,再次开口:“还有那个地方,我要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许枕情绪有点崩溃,哭喊:“你都离开这么久,怎么可能受伤?”  贺然深黑色的眸微动,似乎被他不经意直率的话取悦。但为了让小狐狸真真正正地记清楚规则,他冷酷地低声催促:“快一点。”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贺然看到,但这是第一次在视频里,贺然不在自己身边,对着自己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手机,让许枕有一种被窥看的错觉,他整个人红成一颗快要从树上掉下来的桃,透着□□的可口,散发着甜蜜的清香。  贺然用指尖在屏幕上慢条斯理地摩挲他紧闭着的,红透的眼皮,爱怜地勾画,压抑着沉重的呼吸,才缓慢地:“好了,宝贝以后知道乖了吗?”  听到贺然口中冷冰冰的“你”终于变成“宝贝”,许枕又想哭了,他咬着唇用发抖的手把衣服全都穿好,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哭得声音都有些嘶哑:“我会乖的。”  贺然看他乖巧十足的样子,闭了闭眼睛,忍不住想象着人在自己身边缩到自己怀里,娇气地撒娇,又自虐似的压制某个蠢蠢欲动的地方,嗓音哑得厉害:“嘘,宝贝不哭了,以后被欺负要告诉我,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知道吗?”  许枕一边抽噎一边怯怯地问:“真的不嫌弃吗?”  贺然笑了笑,忽然举起左手,露出修长的手指上熠熠生辉的戒指,在热烈的晨光里,低头轻吻了一下戒指,闭着的双眼那么虔诚,他维持着亲吻戒指的姿势睁开眼定定锁住许枕,目光里的黑雾似乎被阳光穿透,他一字一顿:“我很想回到宝贝身边,吻你的唇,吻到你哭不出来。”  听到这句,许枕一下子从侧脸红透到耳根,连哭都忘记了,粉白的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甜蜜的弧度,大脑一片空白,忍不住对着屏幕,噘起嘴亲吻了一下,发出一声“啾”的声响。他被自己吓到了,羞涩地挪开摄像头,才敢发出一点吃吃的笑声:“这样也算亲到了。”  贺然完全怔住了,急促地喘了几声,又用那种让许枕头皮发麻的眼神看着他,那里面强势的压迫感和深沉的欲仿佛要通过屏幕压上来,吓得许枕一把把手机压到自己胸膛上,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了,脑子里还显现着贺然那吃人般的眼神。  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膛,等缓过来忽然想起什么,目光一变,又凶巴巴地举起手机,还可怜巴巴的脸顿时垮起来,兴师问罪,“你还没告诉我学姐是怎么回事。”  贺然顿了顿,唇角勾起一点戏谑的笑,突然懒散地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地边抽边回答:“她住在我隔壁,但我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没有搭理过她。”  许枕抬起白生生的下巴,“可她刚才还来找你,说话那么不正经。”  贺然垂头在烟灰缸上弹烟灰,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眉眼帅气的棱角,很随性地无奈,“但我拒绝了她,我不能要求她不要跟我说话。”  许枕扁嘴,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眼泪还没干,像个善变的小孩子。他很会举一反三地对贺然说:“那你之前也没有告诉过我你们住得那么近,你也隐瞒我了,让我怎么信你?”  眸子里的狡黠都快随着话语溢出来,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  贺然从胸腔里发出闷笑声,恶劣狡猾地引小狐狸上钩。他站起来挑眉,“我有一个办法?”  许枕很好奇,傻乎乎地问:“什么办法?”  贺然走进浴室,将手机放到架子上,弯腰利落地将烟按灭在洗漱台,散漫地松了松领带,随即将头凑到手机前面,用低沉沉的声音逗许枕:“证明我洁身自好,只有看着宝贝才能有感觉。”  他的语气暗示意味十足,手往下挪,就快放到腰带上。许枕看到这,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红着脸扔开手机骂他:“疯子,不要脸,我不要看,我要挂掉了。”  那边传来贺然越来越重的呼吸声,许枕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努力不去想象那些画面,口不对心,说要挂掉却不挂,而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颐指气使:“你……你不和她住在隔壁了好不好?”  他听到那边贺然用沙哑的声音回应自己:“好,宝贝把脸露出来,好不好?”  听起来贺然那么纵容自己的要求,自己似乎不好不满足他这点要求,许枕闭着眼睛,把手机举起来对着自己。  *  十点钟,于百合终于在会议室见到贺然——  一身妥帖的衬衫西裤,打着领带那么帅气,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还有被恋爱浸润的眉眼。  于百合烦躁地挪动鼠标,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不冷不热地笑:“和好了?”  贺然坐到对面,用戴着戒指的左手撑着下巴,优雅地慢条斯理,“我们没有吵架,对了学姐,因为某些原因,我要换一个房间,以后有工作上的事情,你直接电话找我就好。”  于百合直接暴躁地拍了几下鼠标,佯装鼠标不灵敏。她觉得好像被人指着鼻子骂自己倒贴,贺然是她百战百胜的人生经历里第一个挫折,现在看来,这个挫折她要永远都无法解决了。第51章   裴季瑞顶着发青的右眼,不想呆在学校,琢磨着等眼睛好了再去教训许枕,他料定许枕不敢给贺然告状,而且贺然人在国外,手也伸不到这么长。刚好家里人又打电话催他,让他回去看看怀孕的付佳妍,当晚他连假都没请就开车回去了,一路上还回味着今天占到的香香软软的便宜。  回去时裴老夫人正在指挥佣人把她那些宝贝花草搬回来,要下雨了。见面第一句就是:“眼看着佳妍月份大了,等你这学期考完试,挑个好日子把婚礼给办了吧。”  裴季瑞震惊:“不是说好等我毕业吗?”  裴老夫人总算分他一眼,淡淡道:“早晚要办,什么时候都一样,咱们裴家可没有家里放着怀孕的女人,外面还能沾花惹草的道理。”  “不是不是,奶奶,你这话头变得也忒快了吧?”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死活不愿意结婚。想到结婚以后自己一辈子只能跟付佳妍在一起,一点人生乐趣都没有,付佳妍再符合胃口也会腻啊,裴季瑞觉得要疯掉,狠狠抓了把头发。  “你自己在外面不老实,要去招惹别人男朋友,人家直接把视频甩过来,让我们好好管教你,你让我跟你爷爷的面子往哪放啊?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我可警告你,别再招惹贺家的人,让我们难做,不然直接把你送出国。”  裴季瑞听完都傻了,他是没想到贺然这么不讲武德。  难道他那一拳就白挨了?  艹。 第49章 严柏言记得这只猫,三天前的晚上,它的腿还没受伤,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见人就走过来瘫倒,好喜欢撒娇,唤醒了严柏言隐秘而不可宣之于口的记忆。  于是严柏言去便利店买了火腿肠和羊奶耐心喂给它。  现在它找到了新主人,已经不认得严柏言。  许枕安抚完小狸花抬头,才发现严柏言离开了,他疑惑地眨眨眼,忘记了刚才严柏言未能说完的话。  *  给小猫投喂完,许枕匆匆洗完澡给贺然打视频电话。  等接通了,他自己率先紧张起来,对着对面穿一身银灰色修身西装帅气的贺然咽了咽口水,拖长音调软软地撒娇:“贺然,你在忙吗?”  贺然直接站起来,顶着同组几个人的目光走进另一个空着的会议室,眯起眼睛,轻哼一声:“还好。”  他总是把暴戾和嫉妒全藏在心里,是一只很不好哄的傲娇大猫。  许枕用手指纠缠着睡衣下摆,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有一件事情,不,两件事情想向你说。”  贺然不置可否地“唔”,漫不经心地用修长的手指把玩打火机。  低垂着头,好像在他眼里打火机比自己还重要。  那你跟打火机过去吧!  许枕盘腿坐起来赌气,“你很忙的话我就先不说了。”  贺然终于抬起眼定定看屏幕里的许枕,眸子黝黑,半晌才道:“我不忙,你说吧。”  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伸手从西裤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三颗药,面无表情地往嘴里放。  “贺然!你不许吃。”许枕急得声音都有些破音,偏偏不能伸手去阻止。  他看着贺然已经做出吞咽的动作,气得眼眶都红了,大声骂他:“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总这样……”  “你不愿意听我的话,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是吗?”  这话把许枕自己说伤心了,他等着贺然的回复,可贺然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眉眼间全染上了吓人的阴鸷。  好像默认了他说的话一样。  许枕彻底慌了,他抱着手机跪坐起来,牙齿咬住下唇,颤着刻意柔和的嗓音,带着甜蜜的钩子,“贺然哥哥,你这样我好害怕,我想你了,我想去找你,我去找你好不好?”  边说边落下眼泪,发抖的唇那么无辜可怜,颤颤巍巍等着贺然亲上去占有似的。  贺然忍不住用手指在屏幕上擦眼泪,擦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人不在自己身边,他又把人给惹哭了。  他捻着指尖并不存在的眼泪,轻声开口:“别哭了,对不起。”  单单这一句,许枕一下子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哭得反而更厉害了,边哭边不依不饶地抱怨:“你说过会听我的话的。”  他似乎天生懂得拿自己作为武器让贺然给他让步,贺然对他的爱意就是甘愿送到他手里的缰绳,成了他的全部底气。  这株柔弱的菟丝花,最终反过来拿捏了他赖以生存的依靠对象。  贺然不停用手指徒劳地在屏幕上勾勒那永远也擦不到的泪水,有些神经质地喃喃低语:“宝贝乖乖的,嘘,不哭了,是我的错,我以后都听话,嗯?”  许枕打了个哭嗝,随手抹了把眼泪瞪他,“我要说的事,你还听吗?”  贺然顿了顿,磨着槽牙的轻响有些渗人,他歪头,有几缕定型的碎发不老实,桀骜不驯地垂下来,隐隐约约挡住一点眼睛。  他最终还是说:“听。”  “第一件事是。”许枕边哽咽边把手机举起来,对准房间角落的猫窝,“我今天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猫,我把它带到临安江畔养,你会生气吗?贺然哥哥。”  他不安地观察着贺然的表情,却看到贺然漫不经心点头,对这件事很不上心的样子。  说到第二件,许枕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四目相对,他咳了咳,娇气地抬起下巴,“我说了你不许生气,生气了也不许乱吃药!”  等到贺然点头,他才继续:“今天捡到小猫时遇到了严柏言,我怕打不到车,所以坐他的车去了宠物医院,然后他帮我把买的猫咪用品搬上来,我们没有多说话,你……你不许多想,知不知道?”  贺然眨了眨沉黑的眼,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大猫探出一点爪子试探,“就这样?”  许枕不满意,提高声音撒娇:“什么叫就这样呀?你今天好奇怪。”  贺然突然勾起唇角,用很沉很沉的声音郑重地说:“那……我知道了。”  说完,他像每一个恋爱中的俗气男人一样,眼角眉梢都被甜蜜浸染,说动听的情话:“宝贝,我想你。”  许枕心里软乎乎的,两边嘴角再也止不住高高翘起来,连刚流过的泪水也变成心酸的甜蜜,扯着嗓子甜腻腻地勾缠,“我也好想你。”  紧接着他就听到贺然的下一句话。  贺然的声音那么喑哑低沉,听话的猛兽转眼露出了獠牙,一字一顿地:“宝贝,我,想,操,你。”  许枕差点把手机一把扔出去,捂住嘴试图掩饰自己过乱的呼吸,小声抱怨,“你怎么这么烦人,不想跟你说话了。”  贺然闷声笑,忽然站起来急促地轻喘,“等我一下。”  没过几分钟,贺然那边的背景变成了卫生间,他进隔间反锁门。  许枕全程愣愣地看,直到贺然压低声音诱哄他:“宝贝乖,把睡衣睡裤脱了。”  他才傻乎乎意识到贺然居然是认真的。  一抬头,正好看到房间角落里的狸花歪头好奇地看着自己,那双纯净的绿眸好像在谴责自己带坏小孩一样。  许枕立马爬起来把小狸花连猫带窝挪到房间门口关上门,听着门外小猫轻声“喵喵”叫,小力气地挠门,他却顾不得搭理了,他心跳得很快地深呼吸,重新拿起手机。贺然还在呼吸沉重着等他,深黑的眸像紧紧盯着食物一样盯着他,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肉似的。  此时,许枕从眼角到鼻头,到两颊,全都红透了,像一只熟透的桃,虚张声势地骂人:“下流。”  他用颤抖的手给下流的人一点点剥去桃皮,露出雪白的胸膛,露出白腻腻的腿。  他闭着眼睛,不理会贺然不正经的话,咬着嘴唇把自己蜷缩起来,明明是要寻找安全感的姿势,却又大大咧咧给对面的人全部看去,听贺然格外沙哑的声音,听贺然一声声地喊“宝贝”。  那么动听,好像裹挟着贺然全部的爱意。  他想,这样贺然会更爱,更爱,更爱自己一点,他要贺然永远都没有功夫去找别人。  到最后,许枕把脸埋进枕头里,潋滟的眸子一闪一闪看着贺然,“你要早点回来,就可以……可以那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8 21:01:08~2021-09-09 21:0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儿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3章   踩着腊八节的尾巴,二十周,学校放假了,年的脚步也越来越近,同学们都迫不及待收拾行李回家,学校里空荡荡的。  秀水花园许家的房子其实已经分在许枕名下,但许枕不愿意回那个带给他很多不好回忆的地方,于是把那边房子挂了出租,自己住在临安江畔。  一人一猫,平层过大的面积显得有些冷清寂寥。  除夕,从食堂吃到外卖的许枕决定包饺子,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为了自己跟贺然的关系有个好意头。这是他从没做过的事,他刷完好几个up主的视频,信心满满地去超市买菜,一个人提了大包小包回来,然后在一楼遇到了严柏言。  严柏言今天穿了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装,打了黑色领带,外面套着长款灰色风衣,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像是刚从一个正式的宴会里出来,透着成熟精致男人的韵味,身上香水混杂着酒气。他挡在许枕面前,伸手想帮许枕提东西,被许枕躲开了。  许枕目光微闪,“除夕夜你不回去吃年夜饭吗?”  严柏言摇摇头,目光定定看着他,眼珠里独独映着他的倒影,发着期盼而失落的光,像一只端坐着摇尾巴的大狗,“我想见你。”  听到这句,许枕心猛地跳了一下,慌乱躲开严柏言的目光,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不是喝醉了?我打电话让你家人来接你?”  “没有喝醉。”严柏言歪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再一次伸手拿许枕手里的东西,“我可以照顾你。”  许枕愣了一下,冷汗都要出来了。他意识到严柏言很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他有一种害怕打破冰层的恐惧。  他眨了眨眼睛,“好吧,你没有喝醉,你等等哦。”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脚边,他拿出手机,找到上次吃饭时客气存过的宋允茉的手机号码拨通。  这个过程,严柏言一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显然在履行许枕“等等”的命令,让人产生一种很乖巧的错觉。  许枕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他,垂下眼眸躲避那张冷峻的帅脸上深邃的眼全神贯注凝视的攻击。  电话接通了,对面环境有些嘈杂,有很多小孩吵闹,宋允茉疑惑地开口:“许先生?”  许枕压低声音,“宋女士,我在临安江畔这边遇到……”  话还没说完,手机被突如其来的大手一把夺走。许枕惊讶地抬头,看到严柏言恶狠狠地按了挂断。  “你挂电话做什么?”许枕有点生气。  严柏言焦躁地用手揉头发,揉乱了帅气的发型,在这一身行头上显得有些滑稽。他用沉郁的嗓音恹恹威胁许枕:“不许打电话。”  喝醉得这么厉害,像个小孩子一样……  许枕顺着他问:“为什么不许?”  严柏言拧起眉,他想起老宅里人人都在问他为什么要推迟跟宋允茉的订婚,每个人都告诉他必须娶宋允茉,否则他就是一个罪人。  可他突然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要跟宋允茉过一辈子,不相爱的两个人也能结婚吗?他想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他喜欢的人,他每夜梦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他好像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后悔了。  “我不会跟她结婚,不要找她。”  还是个很任性很不讲道理的小孩。  许枕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吊起眼梢看他,“你怎么能把婚姻当儿戏?一会娶一会不娶,又不是在玩过家家。”  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语气对严柏言说话,感觉很新奇,又产生一种自己变得成熟的感觉。  严柏言急促地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形给许枕很大压力。他执着地伸手去抓许枕的手腕,被许枕躲开,英俊的脸便显得憔悴,呼吸紊乱地表明心迹,“是我的错,我其实一直喜欢你,我不想娶别人,我只想娶你,许枕,小枕,你也很喜欢我对吗?你以前、以前……”  他冷淡的眉眼也被染上爱情的痕迹,“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一身白色羽绒服,上面的毛毛领包裹着的许枕在他眼里那么可爱,是他迟来的甜蜜爱情。  严柏言的话让许枕瞪大眼睛,他无措地用手抓着羽绒服下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同一时间,临安江畔景观湖旁,贺然背后放着个行李箱,穿着同色的黑风衣和休闲裤,发丝微微凌乱,风尘仆仆,手指发抖地点烟。  他把烟叼在嘴里,忍不住翻出和叶沼的聊天框,那里面还有不久前叶沼发过来的,许枕跟严柏言一起去宠物店的照片。  当时他以为这只朝三暮四的小狐狸会轻易被别人迷得晕头转向,从自己的世界离开。但他想错了,小狐狸好乖,他好像永远离不开小狐狸了。  他垂头坐在花坛边,咬紧牙,腮帮子神经质地紧绷,烟灰带着星火在空气里乱飘,跟他的心情一样落不到地上。  他在遵守和自己的约定,最后一次,如果小狐狸没有离开他,他甘愿彻底沦陷进这柔弱编织的陷阱里,不顾一切。 第51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0 21:15:05~2021-09-11 21: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七10瓶;yoyo、4225034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   一锅饺子很快煮好,隔着沸腾的热气,许枕看贺然格外认真的帅气侧脸,又心虚地探头看看锅里。  贺然挑眉,把煮散的饺子全盛进自己碗里,端起两只碗向外面走。他不准许枕碰这些东西,许枕只能像只小尾巴一样眼巴巴跟在他身后,终于等来贺然一声吩咐:“去挑瓶饮料。”  听起来更像打发小孩。  然而许枕眼睛亮晶晶的,挑了大瓶橙汁回来给两个人杯子里倒,为终于能做一件事情而格外郑重。他弯腰时,圆而灵动的眸微微垂下,纯白色的睡衣松松散散,衬得他皮肤雪一样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像温室里娇养出来清纯的花,偏颈项连到锁骨,一眼望去全是贺然作恶的痕迹。  贺然摆好最后一样菜,把这副画面全落在眼里,目光动了动,不动声色走到他身后。  许枕把瓶盖拧好,刚直起腰,两条硬邦邦的胳膊突然从身后穿过来,一把勒住他的腰,将他拉进身后的怀抱里。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温顺地侧过头去看贺然,还没看到,就感觉贺然在自己头顶嗅了嗅,紧接着下巴搭到自己肩膀上,唇贴着颈项,沉沉的呼吸打下来,一下子就唤醒了许枕。  他浑身轻颤了颤,拍贺然的胳膊,软绵绵地抱怨:“干嘛突然吓人。”  于是贺然刚好能看到他脸上的粉色一点点晕染到耳廓,像染了一层淡粉色的珠光,眼梢带点水光挑过来。他一口叼住那色泽漂亮的耳垂,狎昵地亲吻,让许枕越来越软地往自己怀里钻。  许枕还挂念自己第一次包好的饺子呢,害怕他又不正经,边止不住地喘气边好费劲地抬脚,一脚踩到贺然脚上,恼怒地抓着他的胳膊,“饺子都泡得不能吃啦。”  贺然把人欺负过,终于放开那红得不正常的耳垂,哄他:“我太想宝贝了。”  许枕听到后,抗拒的力道一下松掉,侧过脸,跟贺然野兽一样的眸子对上,有点害怕地咬住下唇,但最终还是仰起头闭上眼睛,“快一点,不许耽误我吃饺子。”  贺然看着怀里仰头索吻的漂亮少年,呼吸不稳,垂头撕咬下去,恶狠狠的急切,一点也不温柔。  等他终于放过许枕,把人抱到沙发上,还好,饺子只是没那么烫了。  许枕红着脸默默用筷子拨弄碗里,唇瓣红艳艳的亮,像被水浸润过的玫瑰。他慢吞吞吃饺子,看贺然打开春晚,终于被这种跟人一起看春晚的新奇感觉转移走注意力,津津有味地看起电视。  正看到几个小朋友跳舞,好喜庆,贺然突然开口:“明天回s市那边,好不好?”  “啊?”许枕迟钝地想到贺然的意思,又想起贺奶奶好几次跟自己打电话,也说过让自己春节去s市过的,可他觉得有些害怕,过年贺家应该会有很多亲戚朋友在,自己去……好像有点怪。  他没说话,贺然拧起眉:“宝贝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  许枕呆呆地停下来,垂下的眼角很可怜,“可是,别人会觉得很奇怪,我害怕。”  贺然把橙汁递到他嘴边,靠过来揽着他的腰,喂他两口橙汁,像逗小动物似的,慵懒地哄他,“有老公在怕什么?嗯?”  这话也太不正经了,可许枕偏偏被成功安抚,毕竟贺然在他这里就代表安全可靠,更何况他不想跟贺然再次分开,于是他点了点头,把一点点微小的不安按下去。  吃过饭,贺然去收拾碗筷,许枕去客房里喂猫。小狸花后腿还没好,大部分时间都窝在窝里,被贺然连猫带窝赶去了隔壁客房,美名其曰静养。  忙完后,许枕要认真看春晚,两个人肩靠着肩,许枕的手被贺然捏在手里,从粉白色的纤细指尖到手掌的软肉,全被贺然一点一点揉捏过。  他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慢慢习惯后,被小品逗得不停笑,都没有察觉到捏着自己手的力道慢慢消失了。切换到下一个唱歌,他才意犹未尽地想跟贺然分享一下刚才高兴的心情,转过头,却发现贺然头歪歪点在半空,眯着眼睛睡着了。  许枕抿着唇,一时没敢动,他新奇地盯着贺然,很奇怪在自己心里强大到完美的贺然居然会在看春晚的时候偷偷睡着,而且姿势都不像平时无死角的帅气英俊了。  头点在半空睡不安稳,好像很可怜。  产生这个想法后,许枕轻手轻脚地用胳膊抱住贺然上半身,自己往另一边远处挪了挪,然后将贺然一点点放下来,头放在自己膝盖上。  这样一通动静,贺然居然都没醒过来。  许枕垂头看枕在自己腿上的贺然,那双总吓人的眼闭上,整个帅气的脸便显得无害。他用手指穿过贺然硬质的发丝,又忍不住在空气里描摹贺然的五官,唇角止不住偷笑的甜蜜弧度。  他一个人看春晚,但有贺然沉稳的呼吸陪着他,他就不觉得孤独了。  不知不觉快到零点,主持人们全部上台,一起倒数跨年倒计时。许枕看贺然眼下浓重的黑眼圈,看他睡得那么香,都不忍心叫醒他。  等主持人数到零,许枕也跟着小声数,然后弯下腰垂下头去亲贺然,但这个姿势太过艰难,他只能勉强捕捉到贺然一边眼皮,在那浓黑色的长长睫毛上蜻蜓点水地吻过,眼睛笑得弯起来,用很轻的声音说:“老公,新年快乐。”  他自己把自己说得好羞涩,又好像偷到一个香吻,刚要直起腰,明明睡着的贺然突然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肩膀,将他再次拉下去,闭着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动听:“宝贝,新年快乐。”  贺然睁开眼睛,脸上戏谑地坏笑,黑眸化成细碎的温柔,懒洋洋地:“刚才好像有人偷亲我。”  许枕油然产生一种捉贼被抓的心虚,捏贺然帅气的脸,理直气壮,“谁偷亲你呀,你那么重,快点起来。”  “不行。”贺然用眼神盯住他,猝不及防一个翻身压过来,把许枕压到沙发上,膝盖分开他的双腿,还坏心眼地问他:“重吗?”  “重重重。”许枕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只剩下两条胳膊和两只脚,脚趾羞怯地蜷缩起来,点成一点粉红。  贺然把唇在他脸上乱蹭,还没刮胡子呢,胡茬刺得脸痒痒,惹得许枕嫌弃地把头转来转去地躲,贺然还不放过他,手在他睡衣下放肆,听他喘得厉害,在他耳边轻声笑,“老公要把被偷的亲亲要回来。”  许枕努力抬起一点小腿踹他,“不要脸。”  结果何止要一个亲吻,简直是百倍千倍的收回去。许枕的头一点一点被追到沙发侧背靠上,一边腿紧贴着沙发,一边吊在半空里,白生生的晃眼,自由是自由了,就是颤抖得可怜,也再没劲踹贺然了。  *  第二天,去s市的机票下午才出发。  早上许枕要买些礼物,买完茶叶和各种点心,贺然大包小包提着,就近找了家人挺多的高档餐厅。刚把东西放下,点好菜,贺然说定了东西要去取。  许枕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喝玉米汁,旁边忽然传来一阵风。他吓了一跳,转过去,看到自己买的一盒点心被人带到了过道地面上,而那个罪魁祸首只匆匆留下一个影子,就不见人了。  这时候餐厅人来人往,生怕被人不小心踩到,许枕赶忙挪过去捡,结果一只手比他更快,将那盒点心捡起来放到他凳子上。  许枕抬起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是隔壁桌的,一个很乖巧可爱的女生,乖巧的黑长直发,恰巧也穿着白色羽绒服,戴了条淡粉色围巾,笑的时候还有一点点虎牙露出来,对许枕点了点头。  许枕赶忙回应:“谢谢你。”  “没事,恰好看到。”女孩子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看起来很随和,还问他:“你也在等人吗?”  许枕点头,不好意思地笑:“我在等男朋友。”  “哇哦。”女生拨了拨黑色长发,“我是在等朋友。”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许枕麻爪地努力思索话题,却听到女生很给面子地再次开口,“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吧?”  许枕吃惊,这都能看出来?刚才他们来的时候隔壁桌还没人,女生应该没有看到贺然的。  看出他的惊讶,女生淡淡一笑,将目光放在他的左手,“你刚才说到他,很开心,而且这只戒指,说明他对你确实很上心。”  许枕下意识缩了缩左手无名指,羞涩的抿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他看到门口的方向,贺然抱着好大一束花走进来,这下不止有引人注目的脸和身材了,手里的花也非常抢眼,几乎整个餐厅的人都瞬间看过去。  许枕猜想那束花是送给自己的,惊喜地下意识站起来,没忘了给那个女生说:“我男朋友回来了。”  眼角眉梢的甜蜜快要溢出来。  女生很有趣味地跟随他的目光一起看向门口,看到走进来高大挺拔的贺然,顿时手一抖,僵在原地。  许枕和贺然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谁也没注意到女生的变化。贺然径直走到他面前,将那一大束花塞到呆呆的许枕怀里,懒散笑着凑到他耳边,“狐尾百合,送给我清纯的小狐狸。”  天哪!这也太羞耻了!  许枕耳朵都烧起来了,瞪他的不正经,连忙不好意思地坐回去小声问他:“你说取东西,就是取这个吗?”  贺然随性地点头,没坐下,反而先弯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隔壁桌女生定定看着他们,目光晦涩,眼里充满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1 21:01:37~2021-09-12 20:1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阿曼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子22瓶;朦朦墨色染、再来亿杯冰饮料10瓶;?4瓶;yoyo、百无禁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6章   许枕注意到了,抬起头问她:“你没事吧?”  女生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百合上,突然踉跄地站起身,指尖捏着靠背转过来,没回答他,反而面向贺然,脸色有些苍白地轻声:“贺然,真巧,刚回国就在这里遇到你。”  听到这一句,许枕吃惊地抬头看向贺然,抱着百合花束的手不自觉收紧。  贺然还站在原地,拧眉看向那女生,没说话。这让许枕感觉不安,空出一只手扯了扯贺然的黑色风衣,没扯两下,手就被一把反手握进贺然手掌里。  两个人的手一个白皙得过分,另一个颜色稍微深一些,女生就眼睁睁看着颜色深一些的手指以强势的姿态一根一根嵌进白皙的那个手指间,再紧紧握住,一点也不像她记忆中那个冷血的贺然。  “吴……”贺然低沉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深刻的眉眼带着喜怒难辨的随性,唇角勾起疏离客气的笑,“吴同学。”  看起来很艰难想起一个姓,连名字都记不起来。  女生脸色难看下来,但还是不甘地站在那儿,小声说:“吴月朦。”  “哦。”贺然过高的个子显得倨傲而轻慢,很不上心地随意点头,转头揉捏着许枕的手心低声问他:“饿不饿?”  许枕摇摇头,往另一边挪了挪,腾出一个空位让贺然坐下。小狐狸眼珠子来回转,心机地把自己喝过一半的玉米汁推到贺然面前,不眨眼盯着他,颐指气使:“这家的玉米汁很好喝,你快喝。”  眼睁睁看着贺然毫无异议跟人用同一根吸管喝玉米汁,那张桀骜张扬的脸带上几分柔情,如同一只被驯服过的猛兽,吴月朦轻吸一口气,忍不住再次搭话:“要一起吃饭吗?我请客,之前那件事,我当时状态不好,一直没机会谢谢你。”  那件事?许枕机警地支起耳朵。  贺然深黑的眸里划过一丝不耐,懒洋洋靠在靠背上玩许枕葱白的手指,永远也把玩不腻似的,“不需要,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吃饭。”  如此生硬而不客气的拒绝,又是那个不近人情的贺然了。  曾经的吴月朦觉得这样的贺然充满吸引力,觉得自己一定能成为特殊的那个人,结果她用跟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证明,自己并不特殊。从楼上差点掉下去的那一刻,她想贺然冷漠拒绝的眸子,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年轻的生命不该结束在这里,不该结束在这种事情。  幸好她还没死。  可她今天才知道,贺然的眸子里也会盛满爱意,贺然也会被人牵动情绪,也会无底线地去纵容,甚至会很人性化地送出一束花。  明明是个精神病,是个没有共情能力的冷血疯子。  她那点刚冒出来的不甘心在贺然冷酷的拒绝里瞬间消失殆尽,她头脑发木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听到隔壁桌传来两个人小声说话的声音,黏糊糊的小情侣连最日常的对白都掺了齁人的蜜糖。  “我总不能带着花上飞机,要放在家里,你好浪费钱哦。”  “我错了。”贺然声音里带着慵懒的笑意,“管家精,回去就上交工资卡。”  许枕撇嘴:“你工资卡能有几块钱,说不定还没我卡里多呢。”兜兜里有钱的他很有底气,看不起贺然这个穷学生。  “我都忘了,宝贝现在是个包租公,看来我以后要靠你养活了。”贺然把头凑过去,偷吃的大猫觊觎漂亮粉唇,却拐弯抹角叼走了许枕刚夹起来的一口点心。  “烦人。”  *  许枕腾出瓷瓶,郑重把一束白色的狐尾百合放进去,放在客厅正中间的桌子上,撅起屁股美滋滋欣赏片刻,问贺然:“你看摆在这里好看吗?” 第53章 他又想起那本贺然的日记,现在放在临安江畔,那好像是他们的月老。  许枕忍不住摇了摇贺然的口袋,等贺然看向自己,他鼓起勇气问:“贺舟说,你小时候跟阿姨一起住在寺庙里,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问得那么胆怯,是他难得积攒的勇气。但他实在想更多了解贺然,想跟贺然千丝万缕地扯上联系。  贺然捕捉到许枕紧张的漂亮眸子,抬手给他理好额前细软的碎发,像安抚一只小动物。  “我的病是遗传自妈妈,她情绪比较敏感,我初中的时候,她的病情严重到不能跟爸爸好好相处,所以带着我单独住在山上,后来我要去上学,家里就把她接回去。”  顿了顿,贺然加上一句:“她在我大二时自杀了。”  许枕吓呆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出声,只知道瞪着圆润的眸子可怜巴巴看着贺然,无措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对不起,你不要伤心。”  “事情已经过去了。”贺然表情淡淡,看了山上一眼,似乎在看向遥远的过去。  话虽如此,回去后许枕就变得蔫蔫的,贺然帮他脱羽绒服,他就呆呆地任由贺然抬起自己胳膊。贺然亲了亲他的额头,让他先进去,“我去厨房给你热一杯牛奶。”  许枕点点头,自己闷头往里走,忽然听到旁边房间里有个女声提了句“然然”。  他下意识支起耳朵。  “三房的今天可真高兴,第一次见她回娘家喜笑颜开的。”  “能不高兴吗?然然娶个男人回来,又生不了孩子,二房没人,贺家以后可不就落在他们手里了。”  “怪谁,阿晋年纪轻轻不愿意再娶,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还是个……”  “嘘,你们想挨骂啦,别连累我,还打不打了?”  接着,一阵搓麻将的声音想起,里面的人不再讨论这件事,开始打麻将。  许枕的心却已经因为这场对话完全乱起来,捏紧手心放慢脚步回到正厅,他唇发抖地抬起头,看到贺然手里捧着杯牛奶走过来。  “是不是冻到了?哪里不舒服?”贺然拧着眉。  许枕摇摇头,接过那杯牛奶,“咕咚咕咚”一口喝完,放下杯子,他一鼓作气扑进贺然怀里,哼哼唧唧撒娇:“回房间。”第58章   晚上,许枕趴在床上看手机,脚上穿了一双毛绒绒的黑色棉袜,是贺然的,有些显大,跟着他白皙细嫩的脚在半空晃荡,晃荡几下又停一阵。  贺然从浴室里出来,走过去垂眸看他腰臀漂亮的曲线在黑色床单上盛开,看了一会许枕也没发现。他猝不及防将膝盖顶到床上,侧身躺到人旁边,撑着头一条胳膊去揽许枕的腰。  许枕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机息屏,注意到他动作的贺然微微眯起眸子。  “困了。”许枕试图爬起来,但没成功,他的腰被贺然捏住了。贺然手慢慢往上,突然一把挑起他的下巴,轻佻地转了一圈他的脸,露出脸蛋上白色的面膜。  “啧,黏糊糊。”他的语气似乎很嫌弃。  许枕本来就因为敷面膜被他看到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听到他的语气,恼羞成怒地把面膜扯下来团成一团,一股脑往贺然脸上抹,唇抿得紧紧的,看贺然英俊的脸左躲右闪,心情居然扭曲地高兴了一点。  小狐狸张牙舞爪地追,贺然躲着躲着动作就变了味。  这样闹了一通,到最后面膜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去,但人是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都喘得厉害,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像两只被勾起食欲的野兽,用四溅的火花勾缠。  许枕被压得紧,隔着薄薄一层睡衣感受到贺然身上肌肉张开的力量感,还有慢慢露出来的锋利獠牙。他抬脚踹贺然,移开目光不看他,“快起来。”  他以为以贺然的性子肯定会不依不饶讨些便宜,没想到贺然干脆利落翻过身放过了自己,这倒显得他是自作多情了。  许枕心里憋着一口委屈,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去浴室洗脸,洗完后想了想,转身去衣柜翻行李箱,翻了半天从里面翻出来他斥几百巨资买的护肤用品和身体乳,本来平时不在贺然跟前用这些的,但今天还是拿了出来。  许枕做这些的时候,贺然的目光就跟着他,尤其是看到他靠近行李箱,眯起的深邃眸子一下沉下来,透着阴沉的戾气,等他离开行李箱才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收回来,拿起旁边许枕的手机,解锁。  屏幕上是一个以情感交流出名的匿名论坛,标志性的粉色排版很有少女心。贺然花了点时间研究出来怎么看自己的发贴和回复,懒洋洋靠在床上,很嚣张地大模大样翻发贴记录。  【请问恋爱多久结婚比较正常呢?】  贺然有些意外,昨晚别人提到这件事,他没在意,看来许枕却上了心,他目光微动,看下面的回复。  1楼:感情到位就结呗。  楼主回复:我觉得自己跟男朋友感情挺不错的,但他没提过结婚的事。  2楼:楼主年龄身份和对方的?什么都没有怎么分析。  楼主回复:我19岁,他22,我们都是学生,他是我研究生学长。  3楼:怕影响学业吧……或者还想多考察考察你,冒昧问下你们关系到哪一步了?看你挺心急结婚的,是不是已经do了?  楼主回复:是的……  4楼:啊这,现在我脑海里的楼主形象是个清纯不懂事的小女生,你们呢?  楼主回复:我是男的!  5楼:震惊惹,楼主有没有试探过对方家里人的态度,毕竟老一辈还是很在意能不能生孩子的,嗯……(轻轻  6楼:确实,毕竟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还要考虑一些现实因素,光有感情是不够的。  楼主回复:他家里人也挺支持我们的,昨天他爸爸说找个好日子就结,但是他家里很有钱,他以后要继承家业,没有孩子确实是问题,我就是在担心这个。  7楼:我怎么感觉被凡到了,可恶。  8楼:被凡到+1。  贺然的房间是很冷淡简约的风格,没有化妆台。许枕在浴室里涂好护肤品,又把桃子香味的身体乳细致地涂满全身,走出去就看到贺然在看自己手机,他呆住了,第一反应就是扑到床上抢手机。  “你干嘛偷看!”他脸涨得通红。  刹那间,贺然被香香软软扑了个满怀。他把鼻尖凑到许枕耳边轻嗅,从耳边嗅到细腻的脖颈,沉醉而痴迷。  许枕在他怀里变成一颗散发着甜香的桃,还是忙前忙后自己给自己涂的香,正是最恰当的好颜色,傻乎乎地惹人怜爱。  贺然挑起指尖,漫不经心地剥桃,边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戏谑:“我看老婆的手机怎么算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  许枕一身全被人掌握,偏又因为那个人是贺然,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刚才的气势顿时没了大半。他软软攀着贺然的肩膀,瞪圆了浸水的眸,咬着唇还在生气,“不行,不能在这里。”  话里颤着声,意思却很坚决。  贺然的手作恶半天,最终停留在许枕小腹上,五指轻轻柔柔抚过去,来回揉。  这感觉很奇怪,许枕摇摇头,发软的胳膊想推开他,却没能成功。贺然坐在他背后,把他圈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小孩,头忽然凑到他耳边,伴随着耳廓热乎乎的气息,许枕听到了贺然的话。  “宝贝给老公怀上宝宝了吗?”他的嗓音低沉磁性,那么动听,说出来的却是让许枕面色发红的胡言乱语。  许枕想拨开他的手,羞得眼皮都在发红,抖着声音骂他:“你走开,疯子。”  他一想到贺然看了自己发的贴,不知道怎么想自己,都觉得尴尬得没脸见人,贺然还这样逗自己。  贺然一向那么强势,他当然没有成功拨开贺然的手,还被贺然反手把自己两只手抓住,于是变成两个人四只手叠在自己肚子上,太诡异了。  贺然更过分,被骂了也没反应,继续在他耳边维持着同一语调说:“那么多次,也该怀上了。”  话里指向意味那么强,让许枕一下就想起了前两天贺然刚回来,两个人在临安江畔里没有节制的荒唐。  乱七八糟的画面和话语一同出现在脑海,许枕的眼前不自觉开始发雾,雾气迷着他的双眼,沾红了鼻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觉得委屈,使劲把自己蜷缩起来,开口声音变成了哭腔,“不会怀上,不会怀上。”  他一下一下抽噎,“我是男人,我不会生孩子,你混蛋,你就知道这样欺负我,你不准、不准欺负我。”  嘴里说出的全是对贺然的怨,手上却紧紧巴着贺然的手,使劲往贺然怀里缩。  “嘘。”贺然把人转了个身,踏踏实实抱进自己怀里,面对着面,凉凉的唇上去给许枕擦眼泪,手轻轻拍着许枕的背,怜爱得要命,好像刚才那个恶劣欺负人的不是自己。  他又变成了许枕体贴听话的老公,用动听的嗓音轻哄:“宝贝不哭了,老公跟你闹着玩,你不会生老公都要娶你。”  “真的吗?”许枕捕捉到他最想听的话,仰起打满泪水的漂亮脸蛋,用那种很容易引起男人恶劣心思的天真表情看着贺然,努力想透过泪眼观察贺然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  贺然是个无法共情世俗对婚姻看重的人,但不影响他为了永远留住小狐狸,许下对玫瑰的誓言。  他要把玫瑰握在手里娇养,放进西装口袋里随身看着。  许枕听到这话,终于满意了,他安安心心想着贺然不会骗自己,贺然会娶自己,不会在意孩子的问题,哭着哭着就累得睡着了。  睡梦里,他也要贴在贺然怀里,抓着贺然两根手指,迷迷糊糊想自己今天晚饭时无意中偷听到的话。  “明天沈家要来拜年,那个童养媳是不是也要来?”  “别乱说好不好,哪来的童养媳,那不是沈余余自封的吗?现在堂哥有堂嫂了,这话可别再提。”  他不要放开贺然的手,即使是个男人,他也要变成最出众的那朵玫瑰,让贺然眼里只能看到自己。  *  八点多,许枕是被一声陌生的女孩子的轻叫声吵醒的,他揉着眼睛看向房门,呆呆地发现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孩子站在门外。  那女孩有一副非常引人注目的长相,白皙的面庞,小巧红润的嘴唇,海藻一样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她穿着白色马甲毛衣和格子裙,白色的过膝长袜和黑色小皮鞋,整个人纤细玲珑,单单站在那都能让人看出优越的出身和气质。  女孩面无表情盯着他,语气又轻又平:“你就是然哥带回来的人,居然真是个男人。”  比起问话,更像自问自答。  许枕已经懵了,他喜欢男人,并不代表他能睡在床上坦然跟一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他下意识转身摸向身边,空的,冷的,他才想起来贺然早上要出去跑步。  他张了张嘴,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能先出去吗?”  女孩淡淡看他一眼,转身甩上门。  许枕从被窝钻出来火速穿衣服,心里骂贺然出去不知道反锁门,而且那个女孩子直接推门而入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全都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想象今天假如是贺然在这里,贺家人就放任这女孩单独来找他,万一贺然还没起床,那又是个什么场面。  想到这里许枕都要气死了,板着张脸下了一楼,站在楼梯口才看到一楼有一对面生的中年男女,正坐着跟贺奶奶说话,刚才的女孩站在那对男女身边。  是来拜年的人,他直觉那个女孩就是昨天贺家人口中贺然的“童养媳”。  贺奶奶一抬头看到了许枕,给那对夫妻介绍:“这就是我说的,然然的媳妇。”  又问许枕:“枕枕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不多睡一会?”  许枕心里憋着火,忍不住噘着嘴:“睡着睡着,突然有女孩子推门进来,我都要吓死了。”第59章   他话音落下,楼下几个人表情各异,唯独那女孩很淡定,好像许枕嘴里说的人不是她一般,空灵灵的声音开口:“我没想到他会在然哥房间,我以为他们不住在一起。”  这是什么话?他不该住在贺然房间吗?  小狐狸很机警地支棱起耳朵,又要努力维持自己乖巧可爱的人设,又要心机地告状,委屈巴巴耷拉着眼角,“就算是贺然一个人,你也不能直接推门进来呀。” 第55章 许枕害怕得呼吸都不太稳,不敢离开贺然怀里,只能被动地任由那只手灼得他浑身发软,两只手不由自主紧紧攀住贺然的另一条胳膊。  他们两走在前面进高一三班,沈余余和贺舟跟在后面。沈余余的脸在黑暗里白得有些诡异,目光紧紧盯着前面两人,贺舟则是兴奋地到处乱看,对恐怖布景指指点点。  “这个道具有点假。”  “哇,这个黑板做得不错。”  这个教室的黑板不同于前两个教室的空白,上面有红色粉笔画出的诡异线条,形状很抽象,像一个趴在地上的长发女人,抬起头看着众人,和天花板流下来的红色血液混在一起。  教室的后门开着,贺然抬脚往那边走,许枕战战兢兢亦步亦趋,路过讲台时,他忽然看到讲台背后一直缩着一个红色黑影——  一个长发红衣的女人。  跟黑板上画着的那个女人很神似,女人慢慢抬起脸,满脸血红,对许枕咧开嘴笑。  !  许枕倒抽一口冷气,忍住尖叫的冲动,一把抓住贺然的手躲到他身后,才发现沈余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个背后灵一样莫名出现在贺然另一边,伸手拽住贺然的衣服,颤着声说:“那是什么?好可怕。”  说这话时,恰好有一点灯光打在她脸上,许枕看到她脸上一片平静,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甚至还拿黑色的瞳孔看了许枕一眼,目光冷冰冰的。  这个人怎么这样呀?  许枕正想开口,贺然那只作乱的手终于停下来,但手还没拿出去。不得不说,来自贺然不正经的温度很能安抚到他的心,把他害怕的情绪都稀释了。  贺然拧眉把沈余余手里的衣服一点一点拽出来,目光闪过不耐烦,喊贺舟:“你们两走一起。”  贺舟看看沈余余难看的脸色,轻轻巧巧地:“好嘞,余余,跟舟哥一起啊,离那么远干什么,舟哥保护你。”  沈余余藏起眼里的不耐,走到贺舟身边。  被无视了半天,那红衣女鬼npc懵逼地揭开长发,这些人怎么回事?  她再次发功,抬起两条胳膊站起来扑向他们。  许枕:“啊!”  他很造作地尖叫完,也不顾面子了,反正这里就贺舟一个,他这几天都跟贺舟混熟了,也没有那么厚的堂嫂包袱。他哼哼唧唧伸出两条胳膊勾住贺然的脖颈,踮起脚尖,用甜腻软糯的声线小声撒娇:“我害怕,要老公抱。”  贺然垂头,看他眼里一片潋滟的水光,嘴里说着害怕,眼里却丝丝缕缕勾着贺然。他喉结动了动,把那只在温柔乡里沉溺的手拿出来,到后面托住许枕的臀,像一只被牵着缰绳的凶兽,温顺地要把牵绳人放在自己背上。  许枕用力一蹬,在贺然托在后面的力道帮助下,顺利用双腿环上贺然的腰,贺然松开他的臀,改为扶住他的两条大腿,把人稳稳抱在怀里,稳步向教室后门走去。  红衣女鬼满脸麻瓜目送他们离开。  被贺然抱着,许枕还不老实,努力把两条胳膊往上,终于成功把下巴搭在贺然肩膀上,透过肩膀得意洋洋看后面的沈余余,嚣张地宣誓主权。  他就不信了,这样沈余余怎么还好意思过来缠贺然!  沈余余确实没再过来,许枕刚安下心,突然察觉身后贺然抱着自己的手从腿上也不知不觉滑到臀上,他手掌的力道那么大,狠狠捏着自己的臀,拧了一下。  这下许枕得意不起来了,他浑身一颤,面色发红,抿着唇没敢发出声音,把头抵到贺然肩膀上轻声喘气,生怕贺舟发觉自己的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6 21:06:39~2021-09-17 21:0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欣哲20瓶;画赞-晚归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1章   接下来整个行程,许枕压根没多余精力去注意鬼屋有多恐怖了,他全程被贺然抱在怀里,昏暗的光线成了他们隐秘的庇护。他感受着耳边贺然越来越重的呼吸,发红的脸蛋歪歪贴着贺然的肩膀,想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重累到了贺然,还是因为贺然被挑动了动情的情绪。  他成了无根无依的浮萍,所有感官全被贺然掌控,生怕贺然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连动都不敢动。  偏偏这场面是他自己造出来的,前面慢慢出现一点亮光,应该是快到鬼屋出口了,许枕如释重负地垂眼小声:“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他不知道自己连眼皮都是可怜的红,围巾的白衬着熟桃,落在贺然眼里简直是送到嘴边的可口食物。  可惜现在不能吃,不然哄不好。  贺然眼里一瞬间的烦躁阴沉被他很快掩饰过去,许枕的双腿已经急匆匆离开他的腰,垂在半空里,迫不及待要脱离贺然的怀抱,好像刚才娇气要抱的人不是他。  他的脚才刚刚落到地面,身后臀上贺然的两只手还没离开,他抬起头用目光催促贺然:快松手,出去会被别人看到的!  然而贺然直勾勾看着他,那双深黑色无光的眸子里,是强势,是侵犯,是掠夺,是要吞没许枕的深潭。  许枕被看得心都漏跳了一拍,他咽了口口水,目光几乎称得上哀求,两只手紧紧捏着贺然的衣袖,在上面留下几道皱褶。  终于,过了好几秒,那双炙热的大掌动了,猝不及防重重按了按,力道大得许枕差点惊呼出声,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许枕可算明白什么叫自讨苦吃,他就不该为了跟沈余余较劲搞这一出,他怀疑自己屁股上肯定青了,回去要涂点药,不然……不然不好看。  他默不作声地咬唇推开出口门,率先走出去,眉眼间还带着不自知的春色,明显刚被人狠狠欺负过一通,还浑不自知。  刚准备下台阶,胳膊忽然被贺然抓住,许枕跟他使小脾气,撇过头不理他。但贺然没跟他说话,黑眸低垂,只是抬起手把他凌乱的围巾解开,又慢条斯理地一圈圈围上去,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系好。  他便独占了这片春光。  两波人汇合,贺均和贺媛已经去别的地方转过一圈回来,贺媛不动声色看了眼许枕,面上了然,很快识趣地挪开目光,笑着说:“那边有座影城,环境不错,堂嫂要去休息一下吗?”  许枕眨了眨眼睛,他还没说话,没想到贺然淡淡开口:“去坐会吧。”  于是一行人去了影城大厅,吹着熏熏的暖风,贺然站起来,对上许枕下意识转过来的目光,他轻笑了笑,弯腰凑到许枕耳边,沙哑着声音:“我去抽根烟,乖乖等着别乱跑,嗯?”  许枕小声:“哼。”  他还生气着呢,贺然就知道跑去抽烟。不过他敏锐察觉到贺然的躁动,以及那喑哑声音里暗藏的意味,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贺然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大约是要抽根烟降降火,不然遭殃的可是自己。  许枕很微小的幅度点头。等他点头了,贺然凑在他旁边的脸才慢慢离开,沉重的呼吸也逐渐远去,直起腰,再一次用手给他整一遍围巾,意味不明地叮嘱:“不要摘围巾。”  这里面暖风这么热,许枕刚准备把围巾卸下来呢,听到他这样说,感觉很莫名其妙,但他没放在心上,敷衍地点头,看贺然转身迈着长腿离开,等贺然高大挺拔的背影完全离开自己的视线,他直接把围巾解开,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  哎。  贺然没离开多久,贺均和贺媛又坐不住,要去逛逛买点小东西,一张桌子只剩下许枕跟贺舟沈余余面面相觑。沈余余鼻子动了动,嗅着空气里爆米花的甜香,突然转头看向贺舟,温声请求:“舟哥,我有点饿,你能帮我买一桶爆米花吗?”  直男贺舟没法拒绝,大大咧咧起身去排队了。  这下桌上只剩下两个人,许枕觉得尴尬,心不在焉地垂头玩手机,突然听到旁边沈余余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这老土的搭讪方式让许枕懵了,抬起头:“什么?”  “你让我想起小时候然哥养过的一只猫。”沈余余拨弄着桌子上没喝过几口的奶茶,目光悠远,表情安静,没管许枕的反应,自顾自地诉说,“那是一只流浪猫,脏兮兮的,但也掩不住漂亮,长毛异瞳,总站在贺家院子的墙头上,高高在上。然哥对它很感兴趣,那只猫不搭理他,他想尽办法地讨好,每天去投喂新鲜的猫饭,用各种玩具试图接近它,然哥坚持了一个月,那只猫终于让他近身了。”  “刚开始他对那只猫,也像现在对你一样,恨不得把所有的好都给它,可后面他有了新的感兴趣的玩意,就不太爱搭理那只猫了,那猫还总想黏他,都被他躲开,他忙着去研究他新得的模型,让保姆把猫抱走,直到那只猫老了,死了,他都没怎么关注。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冷心冷肺。”  听完这些,许枕总算回过味来,沈余余哪里是想吃爆米花,分明是想把贺舟支开,就为了给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才不会上当!他才不会信沈余余乱说!  他放下手机瞪沈余余,顾不得要让着女孩子了,语气很冲,“那又怎么样?你想表达什么?”  不料沈余余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静静看着许枕,看许枕亮红脸颊上布满的春色,用那种让许枕很不舒服的目光,“我了解然哥,没有人比我懂他,他不爱你,他只是把你当成一只感兴趣的小猫小狗,一个漂亮的玩偶娃娃,现在有多喜欢,以后厌弃的时候就有多冷漠。”  虽然不停说服自己沈余余是图谋不轨,许枕还是被她的话气到了。他深呼吸几下,控制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他要想贺然有多爱自己,贺然答应自己会跟自己结婚,对,他都见过家长的,不要怕。  “他爱我,就算他不爱我,也不会去喜欢你。”许枕扬起下巴,像一只毛都炸起来还强撑骄傲的小狐狸,“我们快要结婚了,沈小姐,麻烦你自重一点,不要再纠缠贺然。”  他话音一落,对面的沈余余脸色瞬间苍白,摇摇欲坠地扶着桌子,好一会才抬起冷冰冰的眸,那里面已经渗透了阴寒的气息。她缓慢开口:“你不相信我,你知道贺先生为什么急着让你们结婚吗?”  这个问题成功引起了许枕的兴趣,但许枕不想回应她,唇角耷拉下来,“如果我想知道,会去问贺然。”  他拒绝得毫不犹豫,沈余余便一时沉默,只是唇角扬起一抹让人不太舒服的怪异的笑。  许枕觉得她好奇怪,不想跟她坐在一起了。刚想从凳子上站起来,身后忽然传来贺然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声音又沉又轻。  许枕听到了,却不想回答,他回头,看贺然一步一步走过来,桀骜帅气的脸,高大的身材和健壮却不夸张的肌肉,一身妥帖的黑色长风衣包裹出紧实流畅的线条,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厅里大半人的目光。  但他看着这样完美的贺然,满脑子是刚才沈余余说的话,那些话还是影响到了他,让他忍不住去思考贺然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爱上自己。他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跳下凳子跑到贺然面前仰起头,“我累了,要回去。”  他闻着鼻尖贺然身上传来的烟味,混杂着杜松子酒,是他好熟悉好喜欢的味道,闻着闻着,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一双厚实的大掌轻轻捏住他的围巾,紧接着是贺然沉沉的声线,似乎有些不悦,“不是说不要摘下来吗?”  他把围巾再次掩住许枕的脸,许枕闷闷地呼气,任由贺然系好围巾后弯腰在自己额头上印下一个烟草味的轻吻。他没有再去碰围巾,只是偷偷转头耀武扬威地看了眼沈余余。  *  回去的路上果然开始下雪,他们赶着积雪前回到贺宅,才得知沈家夫妻已经离开,既然下了雪,据说沈余余从前也没少在贺家留过夜,今晚,沈余余理所当然再次留在贺家。  贺家是长长的一字型布局,正中间是主宅,只住了贺老夫人、贺先生和贺然,两边是副宅,住着旁支,主宅和副宅前后都是大大的园子,中间用回廊连接。沈余余作为贺老夫人的客人,要留宿在主宅客房,而且是她惯住的那一间二楼的。  二楼本来只有贺然住。  许枕没法对此发表意见,他吃过晚饭就说累了,要回房休息,回了房间也不开灯,直到房门被轻轻推开,接着传来熟悉的贺然沉稳的脚步声。  贺然也没开灯,直接反锁了门走到他身边,沉声问:“怎么不高兴?”  许枕摸索到贺然的毛衣袖子,紧紧揪住,眼巴巴地仰头,声音很委屈,“沈余余欺负我,我不想她住在这里。”  黑暗里,贺然闷声轻笑,问:“她怎么欺负你了?”  “她……”许枕卡了壳,直觉不想把今天的对话告诉贺然,气急败坏地拽衣袖,“我就是不喜欢她,你不许跟她说话。”  他的声音好可怜,好像快要哭出来,猛地站起来跑到墙边“啪”地按灯开关。  明亮的光线照射下来,房间里一览无余,他回到贺然面前,娇气地噘嘴推贺然,边推边有恃无恐观察贺然的表情,看着贺然只是沉沉看着自己,顺从地跟着自己的力道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他更是抬起下巴,直接分开两条腿,跨坐到贺然大腿上。  “你听到了没有?”  贺然顿了顿,才伸手揽住他的腰,用沉稳的声音安抚他,“好。”  焦躁不安的小狐狸这才安心一些,两条胳膊环抱住贺然的头,仰起头,天真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恋慕,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傻乎乎把自己送上去,唇贴着贺然的下巴蹭来蹭去。  他才蹭了几下,耳边贺然的呼吸就变得很重,两只略微发凉的大掌进了他的保暖衣,在光滑的脊背上肆意,接着头顶贺然的气息越来越近,用近乎撕咬的力道捕捉上他的唇。  许枕被亲得头脑发晕,软软依偎在贺然怀里,被抱着紧紧贴在贺然的胸膛,听着贺然略快的心跳,还有些得意。  他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告诉沈余余,自己跟猫不一样,贺然才不会对猫做这种事,贺然只会对自己一个人这样,因为自己是贺然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7 21:01:39~2021-09-18 21:0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南瓜 10瓶;勒三寸光景6瓶;姑苏、玲儿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