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我趁虚而入》 第1章 别怪我趁虚而入 作者:鱼不乖  文案:  安庭有个谈了两年的男朋友。  男朋友家里穷,安庭托关系帮他找高薪兼职。  男朋友学习差,安庭替他找资料做课后辅导。  男朋友自尊心强,安庭处处维护小心翼翼。  最终两人双双考上顶尖学府研究生,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某天安庭抱着一叠学术资料来到实验室门外时,恰巧听见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  男朋友扬着高傲的语调满不在乎地说道,“要不是看他父亲占个院士的名头,以后对我有点用处,他也配跟我在一起?草,每次牵手我都觉得恶心,傻比才会搞同性恋好吗?”  那天日头很足,空气很热。  安庭眨眨眼,放下握住门把的手,转身时却撞进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他慌慌张张抬头,看见的是自家导师助手秦丞言。  秦学长平日里严厉又冷漠,似乎除了学术研究什么都不在乎。可此时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一样,眼底的愤怒汹涌而出。  他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伸出手捂住安庭的耳朵,认真地开了口,“既然这样,就别怪我趁虚而入了。”  秦丞言,蝉联a大三年校草之冠。脸有多好看,性格就有多冷,带学弟学妹就有多铁面无私。  人人都猜秦学长若是不改改性格,恐怕会孤独终老。  可没人知道,在凌晨三点的教职工宿舍,秦丞言会为了给喜欢的人熬燕窝粥触发警报,水漫金山。  也没人相信,向来最淡漠高冷的秦学长,会在花红酒绿的酒吧里戾气缠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位令人恶心的“前男友”——  “滚远点,懂么?”  夜半时分,被窝里伸出一双细细白白的手勾住秦呈言的脖子,语气温柔软糯。  “学长,不管他了好么?”  秦丞言眼眶微红,喉结滚动,一把将人按进怀里,  “嗯,都听你的——”  “我的安庭。”  【高亮排雷】:文章所有内容全为虚构,所有情节只为主角感情服务,别较真,别代入现实~非常感谢各位宝贝支持正版,三鞠躬!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庭,秦丞言 ┃ 配角: ┃ 其它:下本【走开,别打扰我学习】  一句话简介:一起吗?  立意:冲破人生桎梏,在逆境中发扬永不服输的精神,只要时刻保持一颗善良之心,诚信待人,世界总会回报以微笑和好运第1章 别扭  四十分钟。  安庭在医院大厅等了傅然四十分钟。  时间接近晌午,夏季燥热的空气里飘着股干烧味儿。医院大门四仰八叉的开着,空调风基本等同于无。  安庭坐在硬邦邦的长凳上,手边摆着一大袋医生开的药。  在挂号的时候傅然就说要来接他,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医院离学校并不算远,坐最慢的公交车也只需要20分钟。安庭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傅然都没有接。  天气闷热,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身而过。安庭不是个爱出汗的人,此时也能感觉到身上的黏湿。  小心翼翼掏出手机,再次确认没有任何信息电话后,安庭从长椅上起身,垂着眼去拿药。  前些日子他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医生嘱咐一定要静养,不能提重物也不能干活。如果可以,尽量短期内连笔都不要拿。  所以安庭没有直接拎起袋子,而是把手臂穿过去,像提篮子一样提在手肘处。  他刚要走出医院,手机蓦地震动起来,是傅然。  傅然声音很喘,像是刚结束一场长跑,“喂?小安,等急了吧?路上有点堵车,你在大厅里等等我“”,我马上到,渴了你就买点水喝。”  安庭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挂了。  可是学校跟医院都在郊区,车少路宽,怎么会堵车?而且听背景音,也不像在车上。  安庭很轻地皱了下眉,到底还是没有再打回电话过去问。  他重新坐在长椅上,感觉最近傅然有些不太对劲。  傅然是他男朋友,从大三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年。只不过安庭是保研上来的,而傅然才刚刚考上。  不对劲正是从傅然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后。  具体表现为,经常找不到人,发消息总是一两个小时才回,见面时傅然经常心不在焉,还会频繁拿起手机看。  安庭不想做无故的猜测,但闷热的空气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提不起来。  一想到等下还要挤公交车回去,安庭的眉心拧的更深了些。  学校距离市区很远,半小时才有一趟公交车。学生跟沙丁鱼一样挤在狭小的车厢里,汗味儿浓重,还没有空调。  但安庭每次跟傅然在一起,只能坐公交。  傅然家境不好,自尊心又强。每次安庭提出要自己付钱打车,傅然都会生气。为了维护男友的自尊心和钱包,安庭再也没有提过打车的事情。  可今天,安庭忽然不想顺着他了。  僵着手指一点一点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安庭准备约一辆滴滴。  时间定在二十分钟后,刚想按下“确认”键,头顶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安庭?”  这声音也有点喘,但比傅然的更低更沉,也更有磁性。  安庭抬头,表情出现一瞬间怔愣。  “哥?”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秦丞言,他爸的得意门生,也是他学长。  秦丞言穿着灰色薄毛衣和长裤,身形挺拔地站在人流中,看起来相当显眼。  安庭讶然起身,“哥,你回来了?”  两年半之前,秦丞言作为高技术人才被学校送往澳大利亚留学,安庭亲自送他上的飞机。算算时间,应该还有半年才能回来。  可现在,秦丞言站在面前,自然的从安庭手里接过电话和药说,“等伤好了再玩。”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庭依然处在震惊中,他扫过秦丞言的装扮,忽然福至心灵地问,“哥你....刚下飞机?”  现在是八月,大夏天,秦丞言却穿着秋冬的衣服,只可能是刚从澳大利亚落地。  “嗯。”  秦丞言应了一声,借着接东西的动作看了眼安庭受伤的手。  原本光滑好看的一双手现在表面布满大小不一的伤疤,最深的一条是从虎口处横穿过掌心,一直延伸到手腕,看起来触目惊心。  秦丞言动作一顿,脸色瞬间有点不太好看。  安庭高中就认识他了,安爸很喜欢这个门门优秀的学生,经常会带他到家里吃饭。每次来,都会顺手帮安庭辅导功课。  秦丞言不爱说话,天生一张冷脸。虽然帅,但对待学业严厉又认真。安庭被他支配了整整一个高三,条件反射有点儿怕他。  “没事的哥,只是我不小心,医生说好好休养就可以了。”安庭把手藏进兜里,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老师说的。”  安庭想了起来,进医院前的确跟远在美国的父亲通过电话。算算时间,学长差不多要一落地就拼命往这边赶才能到。  安庭没多想,以为只是爸爸担心自己,才让他的学生来照顾一下。  “辛苦你了哥,”安庭浅浅地笑了笑,“这么热的天,还麻烦你单独跑一趟。”  秦丞言顺着他的手向上看去,目光停留在安庭脸上,短暂看了几秒后才说,“走,我开车送你回去。”  “等一下哥,”安庭有点尴尬,“傅然还在路上。”  他俩刚谈恋爱时偶然被安爸撞破,当时在家里闹得很大,连带着远在大洋彼岸的学长也跟着知道了。  秦丞言脚步微滞,再看过来时瞳孔又黑又深。  “去车里等,”他薄唇绷成一条直线,语气有些凉,“出汗对伤口不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在下楼梯时碰见气喘吁吁的傅然。  “安庭!”  傅然一路跑来差点儿累成狗,看见人条件反射上前想去拉他的手,“抱歉,我来晚了,都怪那车......”  手伸到一半,忽然被一股大力拍开。傅然愣了愣,偏头对上一张气质卓然的脸。  秦丞言站在阳光里,表情淡漠,“他手有伤,不能碰。”  “你丫谁啊?”  傅然不认识秦丞言,他第一次见到气场这么强的人,本能的表现出敌意。  “这是我哥,”安庭朝傅然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插/进两人中间,“我爸的的学生,高三帮了我很多的那个学长,刚从澳大利亚回来。”  秦丞言面无表情,他穿的厚,可给人的感觉却跟凛冬一样冷。  傅然听安庭讲过,但他没想到秦丞言居然是这样的人。刚一碰面,傅然就感觉自己从上到下被秒杀了个干净。  他敌意不减反增,但碍于安庭在,只能硬梆梆地打招呼,“学长好。”  秦丞言眼神从他身上滑过,看向安庭,“走?”  “好,”安庭点头,待秦丞言转身后小声跟傅然解释,“学长是被我爸派来的,特意开了车送我,咱们坐他车回去。” 第3章 不知为什么,喻平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抽回了手解释,“麻省理工的igem。”  秦丞言明白了,igem,全称国际基因工程大赛,由美国麻省理工主办,涉及十几个国家。比赛主要内容是在活细胞中使用可互换的标准化组件构建简单的生物系统,利用标准化的基因工程方法,以特定目的拼装人工生物系统,并进行操纵和测量,自由度相当高。[1]  相对应的,赢家所得到的机会也是令所有人眼馋。  每届大赛赛况和研究成果都会受到《科学》、《自然》等顶级学术杂志和bbc的专题报道。  这对于做学术的学生来说,是天花板一样的荣誉。  安庭自然也不例外。  得益于安爸爸的身份,安庭从大一开始就关注并且研究igem,为的就是读研后能够参加,并且穿着中国红站到决赛的赛场上。  可现在.......  安庭垂着眼将杯子推到秦丞言面前,将手收到桌子底下,无所谓地朝喻平笑笑,“没事,只是个意外而已。况且以后还有机会不是吗?”  还有什么机会啊?研究生总共就三年,每年还有厉害的新生上来。错过这一次,下次学校还会不会安排报名都不知道。  不过这些话喻平没当着面儿说出来,他打个哈哈将话题掠过去。正巧他女朋友被冷落有些不太开心,喻平赶紧结束话题哄女朋友去了。  周遭终于静了下来,安庭盯着桌角,目光有些放空。  秦丞言竖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要去找傅然?”  安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学长指的是比赛要不要去找傅然帮忙挂名。  “不。”  安庭摇摇头,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看中的是比赛过程中所能学到的东西,期望的是可以代表国家站上去,跟世界所有顶尖的人才共同角逐争锋。如果仅仅是个挂个名镀层金,那不如不参加。  秦丞言读懂了他眼神里的东西,低下头用温毛巾擦手。借着遮挡,秦学长平直的嘴角很轻的向上扬了扬。  他的安庭,一点也没变。第3章 两枚戒指  日料店虽然小,但菜品新鲜又精致。即使安庭因为手伤吃不了鱼肉,但没想到光是乌冬面和盐烤牛舌就足矣让他大快朵颐,更别提还有许多滋味上乘的蔬类寿司。  他有些庆幸学长作为北方人,会跟自己拥有同样清淡的口味。之前认识的几个北方同学皆是重油重辣,跟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安庭只能坐在最角落,零星夹几筷子。  可每次跟秦丞言在一起便不会有这样顾虑,学长跟他的喜好天然重合。每次吃饭安庭都不必担心互相迁就口味的问题,可以大大方方把菜单交出去,因为秦学长点的菜,都恰巧也是他所喜欢吃的。  当安庭第二次夸赞这家店的烤牛时,秦丞言起身离开了餐桌,再次回来后将一张卡放在安庭面前。  安庭眨眨眼,问,“哥,这是什么?”  秦丞言没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抽出公筷握住。他手指长而白,顺势凸起的骨节也很漂亮。  安庭下意识看过去,看见那只好看的手穿过整个餐桌,直达自己的浅绿色餐盘,从一片片垒起来的牛舌下方精准地夹走了一块油渍鳗鱼。  “伤好了再吃。”秦丞言说。  “........”  安庭一下红了脸。  他喜欢吃鳗鱼,刚刚亲眼看着旋转台上一盘接一盘的鳗鱼寿司从眼前飘过,早就馋的不行。  奈何高三时期学长带给他的威压仍残留余韵,进食进到大半,硬是没敢当着秦丞言的面儿去拿。  刚刚恰好学长起身离开,安庭忙不迭拿了一盘。谁料一只才下肚,秦丞言就回来了。  剩下一只被安庭手忙脚乱藏进餐盘最底下,本想着等有机会吃掉。而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夹走,在学长冷淡的目光中碎尸分开然后一口一口吃掉。  “这家店的储值卡。”秦丞言放下筷子,将红色小卡片推到安庭眼前。  “你喜欢吃,以后就常来。”  安庭愣了愣,下意识摇头拒绝,“谢谢哥,不过不用了,怎么能让你这么破费。”  秦丞言静了两秒才说,“老师让的。”  原来是爸爸给的。  安庭不疑有他,这才放心收下。  等小卡片落了兜,秦丞言才收回目光,眉梢微不可查地挑起。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安庭起身去前台准备结账,却被告知他们那一桌早就结过了。  “怎么会.....”  安庭接过服务员递回来的银行卡,头顶忽然被人揉了一下。秦丞言替他拿起银行卡装回卡包,重新放进裤子口袋。  “你还在上学,这顿我请。”  一顿日料不便宜,价格单上写着七百三十二。这点钱对安庭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别人可不一定。  他连忙快步跟上秦丞言。语气认真,“哥,等下我转账给你。”  秦丞言想说不用,但触及到身边人的眼神时顿了顿,开口改成,“那下一次你带我吃。”  安庭没注意学长话里的小陷阱,闻言这才毫无负担地笑了,说“好”。  两人并肩走出食堂,秦丞言提出送他回寝室,顺便看看a大这几年的变化,安庭没有拒绝。  a大绿化做得很好,学生宿舍区两旁栽种的树荫连成了环廊。暖风一吹,涛涛声至,人在下方,连心情也跟着平和起来。  安庭有些惬意地眯起了眼,舒服地吸了一大口空气。他侧脸被落下的光晕成了暖洋洋的颜色,本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被拉成了平直利落的线条,随着白皙的脖颈一路收进了锁骨下方的t恤边里。  长的像个大人了,秦丞言忽然莫名其妙地想。  将近三年未见,在这条静谧的路上,他甚至能清晰听见安庭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像小锤儿敲在心上。  秦丞言感觉胸腔里有点堵,好像有无数话争先恐后地往外冒,但旋即又被舌尖死死压在牙根里。  于是,他拐了个弯儿——  “安庭,老师很想你。”  “他每个星期给我打十几次电话,七八次视频,”安庭疑惑地睁眼,“怎么了?我爸在美国出事了吗?”  “没,”秦丞言故作镇定移开眼,“老师很顺利。”  安庭哑然失笑,“我爸上了年纪,就比较恋家,哥你别太介意。”  秦丞言摇头。  “而且......”安庭很轻地叹了口气,“他一直都不太希望我搞学术,怕会像他一样因为醉心研究丢了家庭。可笑的是,我既任性地选了这一行,又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秦丞言沉默了两秒,避开性向问题,只是问,“你喜欢么?”  “什么?”  “学术。”  “当然,”安庭舒展了一下手臂,声音低了下来,“我不会后悔,只是少了些机会。”  兔子风扇尽职尽责地吹着,伤口遍布的手上一滴汗水也没。  秦丞言敛眸扫过,沉默地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  两人走到宿舍楼下,周遭变得嘈杂。秦丞言将装药的袋子挂在安庭小臂上问,“真的不用我送你上去?”  “不用啦,”安庭把手机放进衣兜,挥手朝他告别。顺着楼梯向上,走至三楼时,不经意朝下看了一眼,接着脚步一滞。  不知为什么,秦丞言没有走,依旧站在两人分离的那个位置。宿舍楼打下的阴影刚巧落在他身上,蒙上了一层孤寂又落寞的味道,像株雪山上的松。  *  安庭是下午才看见傅然的。  考上研究生后,宿舍变成了两人一间。安庭跟喻平一间,傅然来的时候,喻平还在外面跟女朋友浪。  “要是我跟你一间宿舍就好了。”傅然笑嘻嘻地扯过一张椅子坐在安庭旁边,看他整理上节课的研讨材料。  安庭专注做一件事时的模样很好看,骨相完美,仪态优雅,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看上去又白又嫩,一看就是那种富裕高知家庭养出来的孩子。  傅然的笑有点僵,他拽了一下安庭的胳膊问,“怎么不理我啊?”  安庭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放下笔转身面对男友,表情认真地说,“傅然,我们谈谈。”  “先等一下。”  傅然神神秘秘地摆了摆手,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来。  小盒用蓝白相间的玻璃包装纸包着,外面还煞有介事的用一根丝带打了个极为漂亮的结。  安庭有点懵,他接过盒子问,“这是礼物?”  “对啊,送你的。”傅然大剌剌翘着腿,笑的狡黠,“三天后就是你生日了嘛!打开看看,这可是我亲手给你做的。”  安庭抿了抿唇,还是把准备好的话先咽了回去,开始动手拆礼物盒。  随着外壳包装的脱落,内里的乾坤终于显露出来——  居然是一枚银色戒指。  戒指一看就是人工制作而成,还是不太熟练的那种。接口处坑坑洼洼,表面打磨抛光的痕迹也相当明显。  安庭有些哭笑不得地拿出来转了转,发现戒指并不是素圈。正方绘有一条歪歪扭扭的鱼和两朵粗糙篆刻的花。  经过好一番辨认,才勉强看出来是两朵鸢尾花。  “鸢尾花的花语是‘长久的思念’,所以我把它们刻下来送给你,安庭。”  傅然深情款款地握住他的手,语气认真,“这可是我第一次亲手做戒指,都是为了你,我求了我朋友好长时间,都快把她问烦了。”  安庭眨眨眼,“你朋友?”  “对啊,”傅然摸了摸鼻子,“就我认识一学妹,要不我一大老爷们儿,哪儿懂什么花语什么手工啊。我跟她说给我对象做的,她才肯答应教我。我花了好长时间,就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你看,我手指头都快磨平了。”  “对了小安,你刚才想跟我谈什么来着?”  安庭抿了抿唇,把戒指妥帖地放进掌心,随后很轻地笑了笑说,“没什么,谢谢你傅然,礼物我很喜欢。”  待傅然走后,安庭才发现,戒指的圈口有点小,连自己的小拇指都戴不进去。  可能是他第一次做的原因,安庭没有多想,翻箱倒柜找出一条银质细链,先把原先的挂坠取下,再将戒指套了进去,之后挂在脖子上。  只是链子有点长,被衣服一挡,看不见戒指圈。 第5章 “傅然,”安庭忽然抬头,“你这样真的很恶心。”  无论是装同性恋骗男生,还是假装不是同性恋骗女生,都很恶心。  傅然愣在原地。  安庭转身就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傅然靠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他抬手捂住脸,胸腔不停起伏。  “你以为你就很好....?”喃喃自语从指缝儿间露出,傅然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装什么假清高!还不是求着被人/干!你说分手就分手?哪儿他妈这么容易!你毁了老子的前途,老子他妈要你陪葬!”第5章 让路  多功能大教室就在2号实验室楼下,折腾完这一圈回去的时候,多功能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安庭从后门一进去就看见角落里有个人在朝自己招手,是喻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在了喻平身边的空位上。  “怎么就你自己啊?”喻平向后看了看,“没跟傅然一起?”  这次的课是大课,整个系一起上,主要内容是听几位教授讲一下他们团队做过的各个项目。  安庭顿了一下,摇摇头。  “我们分手了。”  “啊?”喻平愣了愣,感觉这事儿有点突然,下意识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触及到安庭清清淡淡的一张脸后又咽了回去。  先是遇上车祸受伤,现在又失恋了,估计心情肯定很差,直接问不等于在人伤口上撒盐么?喻平这么想着,体贴地拍了拍安庭的肩说,“嗐,分就分吧,下一个更乖。要是你想喝酒了,随时找我。”  安庭:“.......谢谢。”  他的确不太习惯跟别人分享讨论自己的私事,也从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知道喻平是为自己着想,默默记在心里。  导师团队还没来,教室里乱哄哄的。  安庭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他跟傅然在一起两年,合照很少,只有几张在图书馆里的,还都是傅然拍的打卡照片,删起来并不费劲。  之后他又调出几个联系人群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这些都是母亲那边的人脉,每个月会有兼职留给外人做。安庭曾经因为傅然家庭条件不好,把他介绍给了这些人,现在,没必要了。  做完这一切,安庭关掉手机放进兜里,感觉世界终于干净了一点。  “卧槽!”身边的喻平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扒着安庭的手凑了过来,“傅然被挂了!”  安庭不动声色抽出手放在桌下后,才偏头看向喻平递来的手机。  原来是校内论坛,第一条热贴是刚刚发布的,里面详细讲解了某傅姓男子是如何装gay骗女生、脚踩两只船的。逻辑清晰,内容爆炸,安庭看了下来,发现居然还有关于自己帮助傅然的那部分,不知道是怎么打听来的。  虽然全篇下来并没有指名道姓,可熟悉的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傅然。  喻平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自己的舍友,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卧槽啊!”  安庭垂下眼,感觉有点烦。  帖子应该是余尾鸳和她闺蜜们发的,他管不了。但未经允许就以这样的方式曝光了他的私事.......  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几个相熟的同学都看到了帖子,纷纷发信息来问,周边也逐渐响起讨论声。  安庭随手划掉对话框,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喻平都快要被好奇心憋炸了,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问一句,谁料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导师团队到了。  每位研究生导师都有自己的助手,大部分是读博或者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所以这一进门,也是乌泱泱的一大群,看上去很有气势。  安庭一眼看见自己的导师大剌剌走在队伍最末,手上拎着个保温杯,穿着蓝色老北京布鞋,是个放在街上平平无奇的小老头。  小老头名叫倪兴邦,是a大生物医学的绝对权威,声名显赫,可脾气古怪。这个年纪了没结婚没生子,更不喜跟人打交道,收进门的学生数量最少。每次在校园里见到他,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安庭想,倪教授应该是唯一一个没带助手的导师了。  谁料这个想法还没蹦出两秒,他就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跟在倪兴邦后面走进教室。  秦丞言一身休闲装,两条腿笔直修长,在一众人中很是显眼。  他长相出众,面色微冷,跟好像遛弯儿的倪教授反差巨大,安庭听见身后有人在窃窃讨论他。  .......原来学长说的入职,是给自己的导师当助手么?  研究生时期虽然是跟着导师学习,但大部分导师没有那么多空余时间,一般的小事只会交给自己的助手。如果助手专业知识强劲,还有可能帮助批改驳回论文和实验作业。  想起高三时候被一丝不苟的秦丞言支配的景象,安庭默默低下了头,刚才因为各种事情低落的心情也在不经意间被驱散了些。  讲台上的导师团队开始做自我介绍,声音透过扩音器传了出来,有种失真的沙哑。  手机蓦地震了两下,安庭蹙眉翻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条来自讲台上那人的微信。  【秦丞言:你脸色很差,怎么了?】  安庭愣了愣,条件反射抬眼,跟隔了一整个教室的学长对上目光。  秦丞言脸上没什么表情,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他离人群微远。  他从进来开始就没怎么动过脖子以上的部位,在加上多功能教室坐满了黑压压的人,安庭以为他看不到自己。  没想到学长不光看到了,还看出了别的东西,安庭本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他收回目光抿了抿唇,按下回复。  【an:我没事。】  秦丞言收到后,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  “干什么呢?”倪兴邦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瞄向他,“别玩了,准备准备,等会你上去说。”  秦丞言收起手机,不近人情的像个教导主任,“学校规定,导师自己说。”  倪兴邦最烦这些事儿,他开始拿身份压人,“我让你去你就去,你死乞白赖来我这当劳工,不就是干这些事儿的?”  秦丞言顿了两秒才看向他,“您别任性了。”  秦丞言跟倪兴邦很熟,念大学的时候他发表过几篇sci论文,都是找倪教授帮忙看的。后来得知老头儿一个人住,秦丞言总会在闲暇时分带点东西上门。有时候帮忙做点家事,有时候只是陪老爷子吃个饭。  一开始会被倪教授拒之门外,次数多了,教授家每到饭点也习惯了多备一副碗筷。  这次回国之前,秦丞言已经联系过倪兴邦,提前定下了要给他当助手。  但不是为了干劳工,而是为了一个人。  导师演讲的时间很长,底下人听的昏昏欲睡。秦丞言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他们还有一段时间。他起身跟倪兴邦打了个招呼,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整层只有多功能一间教室有人,空旷的走廊里扩音器的声音掩盖掉了秦丞言的脚步声。他揉了一下手腕,低头朝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随着一阵冲水声,秦丞言站在镜子前,拧开了水龙头。  即便是盛夏,学校里的水温依然很低。流过手背的皮肤,激起一阵红。  没多久,从隔壁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关门声,随后几名不同的女音跟着响了起来。像是在聊什么八卦,仗着女卫生间没人,音调拔的都很高。  秦丞言蹙了一下眉,伸手关掉了水龙头,打算走人。  “诶你们看没看论坛那个热贴?傅什么玩意儿的那个?”  隔壁话音一转,起了一个新的八卦。  “看了看了!听我一学长说,那是生物医学的研究生,叫傅然,男朋友好像叫什么安!”  秦丞言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我天,这事儿看的简直震惊我全家。那个傅然脚踩两只船不说,居然还装gay骗钱?”  “什么呀?你吃瓜能不能吃全?傅然本来就是gay,装直男骗学姐。不过听说他一直是那个什么安养着的,帮他找了一堆兼职不说,还免费给做辅导,要不然傅然也考不上研究生。”  “天呐?那为啥还要去找学姐啊?”  “不知道,可能觉得gay这身份说出去不好听吧。前段时间不还有新闻说,父母逼的同性恋儿子差点跳楼么?估摸着他这是给自己找同/妻呢。”  “艹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几名女生洗完手,互相推搡玩闹着走出卫生间,朝不远处的多功能教室走去。原来是坐累了,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来放风的。  卫生间里没有灯,只有窗外散进来一点光。灰白色地砖看上去又阴又潮,秦丞言从男卫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指尖还在滴水。  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手,腕表的镜面倒映出那双眼,黑沉沉的,像藏了汪深渊。  秦丞言想起第一次看见安庭的时候,在老师家,小孩儿长的不大,脸部有些婴儿肥。眼睛又大又干净,皮肤白的像女孩子,露出的两条胳膊看起来细细的,仿佛一掰就能断。  他坐在餐桌前喝牛奶,放下杯子的时候嘴边还沾了些奶白色的渍,显得整个人如同蓬蓬棉花糖,软软呼呼的,看上去很好捏。  秦丞言脱掉鞋子,看见他慌里慌张起身,擦干净嘴后一脸纯真的跟自己打招呼。  “你好,我叫安庭。”  安庭的皮肤跟想象中一样好,不经意间碰到的时候,像碰到刚出锅的奶豆腐。  秦丞言一直守在他身边等他长大,如同一条守财宝的龙。  但还没守到时候,就被老师推荐的留学机会打断。  整整三年。  上飞机前,他的安庭站在机场大厅里朝他笑,笑的无知无觉又单纯无害。  秦丞言喉咙滚了几滚,在飞机轰鸣声下跟安庭说,“等我回来。”  回来就跟你告白。  秦丞言将纸巾揉成一团,面无表情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他独自在外忍受了两年半的孤独,可不是为了给这种人渣让路。第6章 奇奇怪怪  会议开的时间有点长,结束的时候已经来到午饭时间。安庭查了下课表,下午第一节 是理论课,这是面见导师第一节理论课 。  说是理论课,其实只是导师跟自己门内的新学生做一个交流。了解一下每个人擅长和不擅长的点,顺便阐述一下导师正在进行的一些项目和研究,让学生们有个努力的方向。  安庭选择的导师是倪兴邦,倪兴邦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有关靶向细胞的内容,安庭对此很感兴趣。所以选择导师时,毫不犹豫地给倪教授发去了电子邮件。他之前阅读了大量有关这方面的研究报告,对理论课期待值很高。 第7章 只是那时候傅然很喜欢说一些情话,每次听,都像含了颗过于粘腻的糖。虽然不是很喜欢,但安庭觉得,那大概就是恋爱的时候该有的样子。为了维护傅然的自尊心,他从没当面表现出过不耐。  但现在,此时此刻,安庭忽然感谢起曾经过于迟钝的时光,让他没觉得自己太脏。  ........可一想到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两年,依旧觉得恶心。  安庭低着头后退两步,想起一楼大厅里有个自助售卖机。他打算去买瓶水喝,压一压不断反上来的酸水。  楼外的日头很足,空气中漫着热气。  安庭转身,却不小心撞进了一个陌生的胸膛。他捂着鼻子慌里慌张抬头,看见一张冷峻的脸。  因为身高的原因,秦丞言低头看向他。  走廊没开灯,只有窗户散进来光。两人刚巧站在两扇窗之间的位置,阴影像层半透明的墨一样劈头盖脸地洒了下来。  秦丞言半张脸笼在阴影里,薄唇紧紧抿着,因为过于用力,连脖颈处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安庭怔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秦丞言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肌肤相贴的瞬间,安庭又听见实验室里传出些声响。但由于听力受阻,他并没有听清那些更加令人羞愤的污言秽语,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学长。  印象中秦学长一直是个严肃冷淡的人,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从没听说他有什么过分亲近的朋友,也很少在他脸上看见别的什么表情波动。  而现在,秦丞言垂眼看他,半阖的眸底涌动着鲜明又浓烈的愤怒,像深海之下即将爆发的活火山,看的安庭瞳孔微微一缩。  学长在生气。  这很正常,他跟秦丞言认识五六年,关系还算好,可学长为什么这么生气?  接着,秦丞言忽然俯下身,低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  安庭没太听清,茫然地看着他。  他们俩距离极近,近到安庭感觉他稍微倾一下身,就能亲到秦丞言的下巴。  耳朵被捂住,其他感官变得愈发敏锐。安庭能感觉到滚烫的高温灼烧皮肤,使他脸颊发热。心脏的跳动随着骨传导直接震进脑海,一下一下,听上去很吵,吵得连呼吸都乱了。  他看见学长的视线从自己眼睛的位置往下扫了扫,随后直起身,松开了他。  空旷的走廊上吹过一道风,安庭感觉重新恢复听力的刹那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那几秒钟,他只能看见秦丞言幽深的瞳孔、滚动的喉结和抽离的薄而干净的掌心。  “喝么?”  秦丞言递过来一瓶水,是刚从自助贩卖机里掉下来的,瓶身上还沾着冷气,有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指骨流了下来。  安庭感觉嗓子的确有点干,接过说了声谢谢。  矿泉水解渴,连带着燥热都减了些。  他刚被秦丞言带离实验室,此时正站在一楼大厅里,敞开的玻璃门外传来虫鸣鸟叫的声音。  安庭握着水瓶,很想问一问几分钟前在实验室门口,学长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最好别问。  好在秦丞言打破尴尬,先开了口。  “你准备怎么做?”  他喝的是绿茶,说话时带着股清香,安庭站在几步之外的位置好像还能闻见。  “什么?”  安庭思绪有点飘,没反应过来。  秦丞言察觉了他的不在状态,走了过来,站在对面,手指轻轻敲了敲绿茶瓶又问了一遍,“傅然,你准备怎么做?”  安庭明白了,学长是问傅然刚刚做的事情,他打算怎么处理。  其实也不怪秦丞言担心,安庭性子很淡,跟谁说话都是一副温温的样子,连语调都柔,看上去特别没有脾气。  尤其他还跟傅然在一起两年,秦丞言很怕安庭会因此一蹶不振,或是对渣男心怀留恋自我折磨。  但又有谁是真的没脾气呢?  安庭一开始只是不想搞的太难看,他不太习惯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跟别人分享。可傅然像是在高压线上来回蹦哒的蚂蚱,一次两次都在挑战他的耐心。  安庭把水瓶拧紧,眉眼垂了下来。  “当然是让他认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一周后,a大迎来了浩浩荡荡的igem报名日。  igem是以校为单位,组成参赛团队,前去美国参加比赛。比赛中所涵盖的范围非常广,包括生物学、医学、数学、统计学计算机等等,所以最后前去美国的的这支队伍人数也不会少。  但如何挑选出参赛队员,a大有一套自成体系,那就是校内海选赛。  先在校内让本科生、研究生甚至博士生自由组队,自由选题。最后完成实验时,不仅要交一份团队研究报告,每个人还必须交一份个人研究报告。最后经过综合评定,选出最终校队的队员。  所以有一个高水准的团队,就显得尤为必要,没人会想要队伍里出现一个咸鱼或是拖油瓶。  烈日炎炎,a大在大操场设立报名处。  几个巨大的白色遮阳伞立在前头,一叠一叠的报名表摞在桌角,几名研博生头吆喝着维持秩序、发放报名表,其中大部分都是已经拿到校内赛参赛资格的种子选手。  傅然头戴棒球帽,懒洋洋地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帖子的什么影响。而且他四下看了看,余尾鸳也没来。  “算她实相。”傅然啐了一声,“要不老子骂死她。”  话音刚落,排队的队伍往前挪了挪,新来的一个人站到了他面前。  “拿着,按上面说的写。”  傅然压根儿没抬头,随手拿了一张报名表扔了过去。  飘飘薄纸被一双疤痕遍布的手接住,再往上,却是干净细白的腕子。  傅然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随后嘴角露出讥讽地笑。  “我说,做人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撞车把脑子也撞坏了?来参加这个?”  安庭捏着纸走到桌子另一边,表情淡然,直接无视了他。  排在前面的人有不少都听见了傅然的话,此时抻直了脖子往这里看。  傅然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在学弟学妹面前很掉面子。于是他加大了音量,附身上前敲了敲安庭的桌面说,“喂,你没听见我的话么?看看你自己的手,还拿得住笔么?就你这样的,哪有队伍肯要你?别异想天开了,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乖乖回家找你爸哭去吧。”  话音一转,傅然又压低了声音,猥琐一笑,“不过你这么想参加,不如求求我?求求我,我可能会说服队友给你一个位置哦!别忘了,我可是在种子三号组,比别的垃圾队强多了。”  说完,傅然想要伸出手,去抓安庭的手腕。  谁料刚到半空,就被另一只手按在了桌上。  那手比安庭的黑一些,露出小臂肌肉线条很漂亮,看上去很有力量。  傅然吃痛,刚想抬头骂人,话到嘴边却噎住了。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导师的唯一助手,秦丞言。  秦学长从后排过来,侧身挡在安庭前,宽大的身影隔绝掉了落在安庭身上的视线。  他直视着傅然,语调凉凉地说,“走开,你还不配。”  傅然差点直接炸开,但他强行稳了下来,因为他还不想得罪秦丞言,也不想在一帮人面前发火,太掉价儿。  所以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两人,问,“我是种子三号组的,我不配?还有谁配?还有谁肯要他个累赘?”  秦丞言从安庭手里拿过报名表和笔,垂下眼,冰冷地开口说,  “我。”第8章 朋友  “你?”  傅然呆了一下,抬手拽住报名表,“你凭什么参加?你又不是学生。”  “他当然是。”  安庭从秦丞言背后探出来,拿回报名表,“学长是以a大研究生的身份赴澳留学的,为期三年,现在还剩半年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参加?”  傅然噎了一下,没法反驳。  秦丞言只要一天没签工作,就一天都有资格参赛,这是igem的规定。  安庭将报名表放在桌上,一共两张。为了防止被风吹走,他把两张交叠放着,边边相互压紧。接着拿起黑色的碳素笔,准备填写自己的那一张。  谁知手刚放上去,就被另一个人抽走。  “我自己来吧哥。”  报名表上涉及了很多私人信息,出生日期、学生证号之类的,安庭觉得自己写方便一点。  秦丞言垂着眼,长睫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你伤还没好。”  他握住笔,先填了安庭那一张。  安庭一直在旁边看着,打算学长问起的时候告诉他。  可随着秦丞言落笔,安庭的的眼睛越睁越大——  除了身份证号以外,学长居然每一项都知道。  “哥,”安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大学时候专业课的平均分?”  秦丞言笔尖一顿,语气淡淡,“我是倪教授的助手。”  研究生时期,教授想查看学生的大学成绩,这很正常。  “那......我的几篇sci论文的题目......”  一共三篇,每篇题目长达十几二十个字,秦丞言一字不落,甚至连发表日期都知道。  “老师说的。”  秦丞言毫不犹豫,面色镇定,搞的安庭自己都恍惚了一下,忘记有没有告诉爸爸这些事了。  秦丞言快速填写完报名表,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订书器,认真将两个人的名字钉在了一起。  傅然在旁边看着他俩肩抵着肩,影子相融,不知怎么的,忽然泛起了酸,出言讥讽道,“我说秦学长,你有没有问过你其他组员,看人家想不想要他这个累赘啊?”  秦丞言将报名表按在他眼前,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搭话,直接带着安庭离开了队伍。 第9章 他的皮肤属于那种冷白,骨头很窄,肉不多,显得手指长又细,很像那种钢琴家的手。  江波多看了两眼,小腿忽然一痛。  “你干什么玩意儿?”他看向秦丞言,“你踹我干啥?”  “喝水。”  秦丞言将瓷杯放在他面前,因为用力过猛,里面装的热水晃出来几滴,然后被他面无表情地擦掉。  江波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才重新将视线落回在面前的一双手上。  车祸造成的外伤差不多已经好利索了,但仍然留下了可怖的疤痕,像一条条扭曲的小虫子一样,盘桓在皮肤上。  江波握住其中一只,开始从上往下轻轻查看,他用的力很巧,眼睛一直在观察安庭的微表情。一旦有变化,会立刻收力。  前后不过几分钟,江波收回了手。  “不算严重,但有几处关节的确需要好好疗养。如果想要恢复的快一点的话,药浴加针灸就可以。”  安庭收回了手,看着江波走向药柜挑挑拣拣,把药材放进捣药罐里走了过来,直接搁在了秦丞言面前。  “全部捣碎。”  因为要煮泡手的药浴,药材多,所以捣药罐的个头儿也大,敞开的口像小半个脸盆。一股浓郁的中草药味道从里面透出来,秦丞言撂下眼皮,先看见了堆在一起的一节一节的昆虫尸体,眉心下意识蹙了起来。  安庭:“.......”  他连忙说,“不用麻烦哥,我自己来就行........”  “坐好。”  秦丞言握住捣药杵,一个眼神将他钉在了椅子上。  “就是就是,你让他弄就行了。”江波从长桌抽屉里拿出一套银针,示意安庭把手放上来,“来,咱这还有的忙活呢!”  江波下针又快又准,根本用不着安庭操心,他的视线逐渐落在一旁的学长身上。  秦丞言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动作显得熟练。他握着捣药杵,手指修长,指甲干净,凸出的骨节很漂亮,隐约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脉络。  他垂着眼,表情看上去是很有把握的漠然。  学长好像干什么都是这样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很少会露出茫然、纠结的情绪。这种状态其实很唬人,尤其是小孩子。  安庭忽然想起他上高中时,有一次下晚自习。出学校时发现在校门口等待他的不是爸爸,而是学长。  “老师有点事。”  秦丞言站在路灯下,肩宽腿长,很多人都在看他。  那时候每到放学,学校附近都堵车堵的不行。所以两人没有打车,选择走路回去。  谁料刚拐过一个路口,就碰上道路塌陷,整条街都被交警封了起来,只能另寻他路。  绕路会很远,当时正巧安庭站在一个老旧小区门口。他朝里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记得爸爸好像带我走过这里,能穿过去,但我不太确定具体的路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丞言拉了进去。  “走这里。”  秦学长那时候脸上就是这个表情,严肃认真沉稳,看上去像是已经走过这条路八百十遍一样。所以安庭连问都没问,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然后他们就走丢了。  老旧小区没有灯,规建杂乱,几个大小区连在一起,占地面积极大。两人在里面绕了五六分钟,看见的还是楼和楼。  终于,秦丞言万年冰山一样的脸露出一丝茫然,像只找不到榛果的松鼠。  那表情可爱到犯规,安庭记了好多年。  后来.........  安庭愣了一下,后来他们是怎么出来的来着?  手上又插/入一根银针,细细密密的痛传来进来,秦学长的脸就在眼前。安庭怔了怔,忽然想了起来。  当时他还是个高中生,发现迷路有些紧张。秦丞言看了他一会儿,非常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说,“别怕。”  安庭其实并不害怕,唯一的一眼点儿担心也被学长手上传来的温度驱散掉了。  秦丞言的手比他的性子要好很多,不仅暖洋洋的,还很软,被握在掌心里一点也不觉得硌。  后来他们刚巧碰上了也要出小区的住户,跟在住户身后才走了出去。  这件事情安庭本来已经忘了,现在一想起来,却清晰到连学长掌心的触感都记忆犹新。  “怎么了?”  捣药的秦丞言蓦地抬眼,跟安庭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安庭一愣。  “你一直在看我,”秦丞言放下捣药杵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  安庭反应过来,慌乱地偏过头,直勾勾盯着自己满是银针的手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捣药看起来挺有意思。”  秦丞言的眼神落在那小孩儿泛红的耳尖上,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行了吧?”  正好江波这时候施完针,替安庭打破了尴尬。  他接过捣药杵扒拉着看了看,吹出一声口哨,“可以嘛!看起来出国这么长时间没荒废。”  “来,”江波指了指门口,“你去把药熬了,这小孩儿的手还有几针没完事儿。”  安庭眨眨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那个......我叫安庭。”  小孩儿听上去实在太奇怪了。  江波一乐,特别随意地说,“成啊,那就叫你小安安。”  “?”  秦丞言都走到门口了,听见这句还是转回头,凉凉地警告,“你别瞎叫。”  “快走吧你。”江波赶他,等那人身形消失,才重新将眼神落在安庭手上问,“小安安,你感觉怎么样?”  安庭:“.......感觉有点热。”  很神奇,银针扎着地方像敷了热宝,能感受到血液流过时带起的酥麻感。  江波打了个响指,“不错,那说明你伤的真的不算重,要恢复起来也快。”  “真的吗?”  安庭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前几天去医院时,大夫还说想要恢复,短则半年,多则一年。  “你都是老秦带来的人了,我能骗你么?那可是我发小。”江波笑着旋下另一根针,“而且我俩认识二十几年,你是他第一个带到我家的人,我必须得使出浑身解数啊。”  不知道是不是江波这根用的力气有点大,安庭感觉肌肉酸了一下。  他认真想了想,解释道,“应该是因为学长要跟我一起参加比赛的原因,我手伤不好,很拖累进度。”  “你是他学弟?”江波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安庭,忽然一拍脑袋,“你就是那个老秦去帮忙补习了一整个高三的弟弟么?”  安庭:“.......应该是我。”  江波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这回轮到安庭问。  “没事儿没事儿,”江波连忙摆手,岔开话题,“再等十分钟,针灸就结束了。”  安庭没纠结,只说,“谢谢江大夫。”  “你可别叫我大夫,听着忒别扭。我比你大个几岁,你还是叫我哥吧。诶不对!”江波想起来什么似的,改口道,“你还是叫我......江哥吧,别叫哥。”  安庭点点头,又问,“江哥,请问我的诊疗费一共是多少钱?我转给你。”  “嗐,我怎么可能收你钱?”江波顺嘴吐露出来一句,“咱以后都是一家人。”  触到安庭疑惑地目光之后,他才猛地掐了自己一把,恍然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是老秦的弟弟,那不也是我弟弟?我怎么能要弟弟的钱?”  安庭态度很坚决,“不行,钱一定要给。”  江波没辙了,想了想,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递给安庭看,“那你买两张票?这个周日,我们乐团在fly有演出,你可以来玩啊,就当支付诊疗费了。”  “如果我买的话,你会收到钱吗?”  “当然,”江波笑,“这是我的乐队,来,一会儿咱俩加个微信,我把售票通道发给你。”  十分钟后,银针被拔掉。安庭小幅度卷曲了一下手指,的确感到舒服许多。  他扫上江波的微信,按照指示一口气下单了20张票。  好的中医都很贵,这个安庭知道。而且看江家的装潢就能看出来,江波不会是个普通的中医。  “你可真大方,”江波收起手机对他说,“针灸完两个小时后才能泡药浴,你在这儿坐会,我去买点菜,咱中午自己整一口吃呗?”  “太麻烦你了。”安庭起身送他出门。  “不麻烦,”江波随手拿了顶棒球帽带上,“主要家里没有小泰椒了,老秦没辣吃不下去饭。我去给他买点,整个凉菜。”  安庭的脚步陡然一顿。  江波晃晃悠悠出了门,留他一个人站在门边愣着。  学长不是.......跟自己一样的清淡口吗?第10章 开始了  饭桌上,三碗面静静放着。  安庭面前那碗清清淡淡,一直跟他同一种口味的学长面前,却放了碗辣面。  安庭拿起筷子,有些纳闷,“哥你不是不吃辣吗?”  江波:“?”  秦丞言淡然地端起碗,“......之前吃,后来没办法再吃了。”  他没撒谎,之前的确是因为安庭不爱吃辣,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不吃。只是后来发生了一档子事儿,想吃也吃不了了。 第11章 没到时间也得提前做准备,他跟学长本来就只有两个人,再加上他手不太好,进度肯定要比别人慢很多。如果不早点开始,那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只会变成巴掌,扇回自己脸上。  而且安庭不想让秦学长太累,他想把担子多压在自己身上一点。  安庭打开文档,手指轻颤,慢慢敲下第一个字。  “砰”一声,宿舍门被打开,喻平大大咧咧走进来,余光扫到一旁的人,立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谢谢啊小安!我女朋友老早之前就说想去看金属玫瑰的演出了。我一直说想要买票,结果给忘了!你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金属玫瑰就是江波的乐队名。  安庭想了想问,“这个乐队很出名吗?”  “还行吧,是个地下乐队。”喻平靠在他桌上比划,“传言说是几个富二代出来玩票的,特别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的活动造势,风言风语吸引了不少人。而且他们也的确有才,都是原创不说,有几首还火出了圈。再加上那个主唱也帅,所以场场演出都很火爆。”  安庭垂眼看了看屏幕上的海报,江波在第二排,是乐队里的贝斯手。主唱站在c位,怀里抱着吉他,皮肤很白,下巴有点尖。长相的确有些出众,但算不上特别帅。  他没什么表情地想,还没有秦学长长得好。  海报做的挺大,一方屏幕只放下了一半。刚巧卡在乐队照片那儿,往下似乎还能继续拉,不过安庭没什么兴趣地直接点了“x”。  他平时很少关注这些,去也只是还江波的人情。所以聊完几句就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准备继续他的igem。  不过身旁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喻平戳戳他,“这次谢谢了啊兄弟,我捡你的漏,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这票也是朋友送的。”  “那也是,”喻平把屏幕往下拉,视线停在海报末端几个大字上说,“如果你没.....我也捞不到这两张票啊!既然我都替你去了,所以必须把钱补给你!”  安庭:“?”  他终于从键盘上抬起头,“我也去,只是多出来了几张票,送给你了两张而已。”  喻平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舍友,表情有点震惊,“你......你跟谁一起去啊?”  不会是傅然吧?  “我哥,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位秦学长。”  说完,安庭收回目光,重新艰难地开始敲键盘。  喻平舔了舔嘴唇。感觉有点刺激。  他脱掉鞋子翻身上了床,回归到自己的小地盘后立刻憋不住了,点开女朋友的置顶微信啪啪敲了几句话过去。  【林雪的抱抱熊:卧槽宝贝儿!我舍友又有新情况了!】  【林雪:恭喜他,这么快就走出傻逼前男友的阴影了。】  【林雪:不过你怎么知道?】  【林雪的抱抱熊:他也要去金属玫瑰的七夕节演出!】  【林雪:好样儿的,祝他幸福】  喻平激动未平,重新点开那张海报拉到最底,露出没显示出来的几个大字:  “七夕之夜震撼来临,金属玫瑰专场演唱爱意缠绵——  想带你的爱人在这独特的日子里感受别样风情吗?七月初七,锁定fly酒吧,情人节限定主题,还有更多精彩活动!期待您的光临哦~”  这几天安庭一直在忙着准备igem,经常熬夜。周六前一天晚上照样睡的很晚,睁眼时感觉天花板都在旋转。  他揉了揉头发,用了好半天才清醒。宿舍里特别静,偏头看去,对面床已经没人了。  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身上涌出一股乏力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脑袋沉沉的,鼻子也堵,嗓子里又干又涩,好像感冒了。  强撑着起床,找出两片感冒药吃了下去。安庭看了眼手机,才十点半。眼皮重的厉害,他重新爬回床,打算睡个回笼觉。  结果这一觉,从白天直接睡到了黑夜。  安庭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他费力地睁开眼,从枕头底下捞出来按亮。突如其来的光线把眼皮刺激的紧了紧,几秒钟后才缓慢掀开。  然后,他看见了几条信息,全都来自一个人。  【q: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q:那晚上七点我再去接你】  【q:我十分钟后过去】  【q:我到你宿舍楼下了】  最后一条显示时间是五分钟之前,安庭眨眨眼,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今天是跟学长约好要去看江波演出的日子!  他立刻回拨了过去,刚响一声,几乎瞬间就被接通。  “对不起哥!”安庭的嗓子还是有些哑,但比早上要好了很多,他急急忙忙翻身下床,“我睡过头了,马上下去。”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才说,“你嗓子怎么了?”  “没什么,”安庭走进卫生巾,“只是没太睡好,哥,你稍微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好,”秦丞言顿了顿,嗓音听上去很低,他轻声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去了。”  因为耽误了些时间,两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酒吧门口零星排着几个人检票入场,能从敞开的门里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两人乖乖排到队伍最末尾,安庭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看着墙壁上的浅紫色灯带,感觉有点新奇。  进去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已经能看见检票的两名彪形大汉了。  安庭打开手机,准备调出他的那张票,忽然前面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啊。”  原来是排在队头的女生好像跟检票的安保发生了冲突,安保不让她进。安庭侧着耳朵听了听,只听到了零星一些对话。  “这是什么破规定?”  “美女,门票上写的很清楚。”  “谁让你们把规定放在这么下面的?”  “但规定......”  “我才不要当冤大头!”  女生气愤地一跺脚,离开队伍跑到马路边打电话去了。  队伍里出现短暂骚动后渐渐平稳下来。  安庭没太放在心上,继续跟随人群往前挪。  没过多久,终于轮到了他俩。检票的是两名光头大哥,身形魁梧,黑色短袖紧紧绷在身上,看上去很有气势。  “你好,”其中一位光头大哥开口,“请出示你们的票。  两人打开手机递了上去。  此时另一位光头也跟着开了口,“请问你们是情侣么?”  “?”  不止安庭,连秦丞言也跟着愣了一下。  “我们不是。”安庭本能地摇摇头,感觉这人有点不太礼貌。看场演出而已,为什么问这么八卦的问题?  他没注意到身边人微微僵了一下,秦丞言慢慢垂下了眼。  “那今晚二位需要自费哦。”  近两米的大汉哦来哦去,看上去很是魔幻。  安庭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下意识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今天fly的主题就是‘七夕限定’,参加演出的情侣果盘免费,酒水畅饮。但不是情侣的话,今晚的消费需要客人自行承担。”  一直不都是自行承担吗?  安庭感觉这个规定很是奇葩,抬腿便要往里走。谁料排在他们身后的也是两个同行的男人,听见对话后,其中一个有经验的上前一步问道,“那今晚一桌的最低消费多少钱啊?”  光头大哥笑的很灿烂说,“八千八百八。”  安庭的脚步停了下来。  “艹,我就知道,”那男人小声跟同伴骂了一句,“都是套路啊妈的!”  这就跟平时有的酒吧对女生免费、男生收费一样,都是反向吸引顾客的套路。  “所以先生们,”光头男看向后排的两人问,“你们是情侣么?”  那男生毫不犹豫,“是!这是我老公!”  安庭震惊地看着他一把跨过同伴的胳膊,娇羞抚媚地蹭了蹭肩。同伴脸都要僵掉了,同手同脚地往里走。  安保笑眯眯地给他俩放了行,临进去前还一人手腕上带了个什么东西。  “......”  安庭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去把学长拉到一边,低声说,“哥,你给江哥打个电话吧?”  江波是演员,他应该可以帮忙出来接一下。今天两人只是来给江波捧场的,没必要扔八千多块钱的冤枉钱。  他们站在拐角处,有阴影落在秦丞言身上,将他眸底映的晦暗不明。  他垂眸看了安庭几秒,掏出手机拨通号码,等了一会儿江波的声音传来出来。  “喂?”  不远处酒吧的声音嘈杂震响,安庭听不见电话里的动静。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看向秦丞言,几根碎发散在额头上,模样看起来很乖。  “老秦?”江波在那头兴奋地叫,“今天的活动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你俩?我跟你说,像小安安这样的长得好性格好的,你不抓点紧,迟早有你后悔的一天......”  秦丞言沉默地盯着眼前人,忽然面无表情“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有风带着飞沙吹了过来,安庭下意识眯了眯眼。在一片迷蒙中,他听见学长用一贯冷淡的声音说——  “江波没接。”第12章 我给过你机会  没接? 第13章 他忽然觉得无比嫉妒。  “反正那些兼职的钱你也看不上,重新都给我介绍回来,我就再也不去烦你,要不然......”傅然冷笑两声,威胁之意相当明显,活像个无赖。  “要不然怎样?”  安庭一愣,偏头看向身旁的学长。秦丞言语速不快,尾音也没什么起伏。他揉着手腕,一步一步朝傅然走过去。  秦丞言身量很高,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紧紧绷着。脸部被惨白的光照成青灰色,双拳都因怒意而颤抖。像是忽然撕开了一层内敛沉稳的皮,露出里面的狠戾暴虐来,给人压迫感极强。  他走到傅然面前停下,又问了一遍,“要不然,你要怎样?”  傅然有点儿杵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洗手台上,硬着头皮说,“当然是我过得什么日子也要让安庭也尝尝!不过再说了,我想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他妈是我俩的事儿!”  “你怎么还不明白?”秦丞言眼底一片冰凉,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傅然的下巴用力往下一砸——  “那是我家小孩儿。”  安庭忽然怔住了。  其实这句话听了很多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安庭感觉这次说的跟平时格外不一样。  “哥!”  安庭看着秦丞言的动作,害怕他出事,叫了一声往这边来。  “我—操!”傅然疼的龇牙咧嘴,想动下巴却被秦丞言死死锢着,他不顾形象地挥舞双臂破口大骂,眼前却忽然出现那人放大的脸。  秦丞言单手制住他,附身低声说了一句话,傅然一下子僵了。  “你......你怎么知道.....”  傅然的声音开始发颤,连身体都跟着抖了起来。  “你抄安庭的那份实验数据,原始材料是很多年前我发给他的。”  秦丞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猜猜,你应该是偶然在安庭电脑里找到的,并且试探过安庭本人应该把这事忘了,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直接套用在你的毕业论文里,对么?”  傅然浑身冰凉,冷汗一层接一层地往外冒。  怎么会这样?!  他那时候想破头也想不出一个好的论文方向,为了拿到高分,他的确直接用了安庭电脑里一份沉积的研究报告。这些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安庭也不知道!  可秦丞言......  毕业论文的实验数据造假、抄袭,无论哪个被爆出来,等待傅然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轻则撤销他的读研资格,重则开除学籍,取消学士学位,直接扔回社会。  他抖成筛的样子似乎终于让那人满意了,秦丞言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乖一点,离安庭远一点,懂么?”  傅然往旁边撇开了眼,脸上覆着一层灰败的颜色,咬着牙点了点头,模样很像被高年级欺负的低年级学生。  走过路过已经有不少围观的人了,秦丞言走回安庭身边,深邃的轮廓下漫着浓重的阴影。  “我们走。”他轻轻捏了一下安庭的手腕,一触即放。  谁料还在半空就又被抓了回去,安庭握住他的掌心来回翻看,蹙着眉心说,“哥你有没有事?”  秦丞言身上的戾气一下子散了,他眉梢渐渐挑起,尾音带了点微妙的笑意说,“我没事,先走,这里空气不好。”  经过这事儿,两人谁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心思,跟江波打过招呼后离开了酒吧。  跟来的时候不同,这个时间点的街道显得安静了许多。几对儿情侣依偎着走过,星星点点的暧昧落了满地。  安庭收回目光想,今天是七夕啊。  回到车里,狭窄的空间有点闷。安庭抬手想系安全带,忽然瞄见手边一抹绿光。  原来是进场的情侣腕带还带着。  刚才没仔细看,这会儿静下来了,安庭才发现腕带还画有可爱的卡通图案,是一只q版小兔子正抱着根巨大的胡萝卜亲亲,脸蛋儿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满足。  “真可爱。”  安庭忍不住说了一句。  一旁挂档的手顿了顿,传来秦丞言的声音,“喜欢就留着。”  留着这东西干嘛?安庭有些哭笑不得,感觉学长真的是拿他当小孩子一样看了。  他伸手把腕带摘下放进兜里,刚刚把安全带扣上,肚子蓦地“咕噜”了一声。  安庭动作一僵,脸颊“腾”一下就红了。  耳边传来沾满笑意的声音问,“饿了?”  安庭因为感冒睡了一天,刚才在酒吧里也只吃了一点果盘。此刻平静了下来,胃部后知后觉发出抗议。  小孩儿羞赧的模样太过招人,秦丞言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才打开车大灯,慢慢悠悠地开了出去。  “先带你吃饭,再回学校。”  安庭愤愤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忽然捕捉到了秦丞言嘴角准瞬即逝的一抹笑。  他一怔,没来由地感觉学长最近笑点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秦丞言没有找合适的餐厅,而是驱车直接把人带到了一条很出名的夜市街。时间不算晚,夜市热闹非凡,从头到尾亮着灯,把夜空照成了白昼。  安庭很少来这种地方,立刻被烟火气吸引了目光。打开车门,扑鼻而来各种交杂的食物香气,他终于感到腹中传来的饥饿感。  秦丞言走到他身边,视线触及到空空如也的手腕,上弯的唇角轻轻一滞,眼皮跟着敛了下来。  “走吧,看看你想吃什么。”  他跟在安庭身后,悄悄的将腕带摘掉放进掌心,看了好几眼后才缓慢收进了贴身的兜里。  两人找了个烤海鲜的大排档,挑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了下来。四周皆是忙碌一天前来偷闲的人们,喝酒划拳兴奋地笑,身处其中很容易受到感染,刚才因为碰见傅然的躁郁不知不觉就散了。  虽然人多,但丝毫不影响老板上菜的速度。围着围裙的爽朗阿姨将一盘蒜蓉生蚝放在桌上,刚烤出的油光滋滋冒响,白色的蒜末进阶成淡黄,衬得蚝肉更加新鲜肥美,几粒殷红的小泰椒粒点缀在上面,像勾人的红唇,忍不住垂涎欲滴开怀大动。  尽管知道很烫,但安庭吃第一口的时候还是被生蚝爆出的汁水激得眯起了眼。他鼓起嘴,小口小口朝剩下的蒜蓉吹气,然后用筷子一点一点拢进嘴里。因为热辣,颜色浅淡的唇瓣慢慢变红,秦丞言定定看了几眼,拧开冰镇矿泉水喝了一口。  随后他把另一瓶也拧开推了过去,用手指敲了一下冰凉的瓶身说,“润润,嘴别烫坏了。”  安庭接过灌了一口,喉咙件的热烫感果然缓解不少。他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扇贝粉丝,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哥,你刚刚跟傅然说什么了?他一下变得那么老实。”  秦丞言散漫地岔开长腿,把所有情绪压在垂下的眼皮里说,“只是一两句警告的话而已。”第14章 我不喜欢  安庭回到宿舍的时候,对面床还空着。他走进浴室洗了个澡,热水将夜市的烟火气冲刷干净。  擦着头发坐回椅子,时间还早。安庭打开电脑,决定再写一点igem的研究报告。报名时间早就截止了,不出意外这两天校内赛的日程安排就会发下来。  调亮台灯,泡一杯蜂蜜水,word文档摊在桌面,屏幕蓝光把人照成了惨惨的白色。  安庭默默把对着脸的方镜扣下,曲起一条腿,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敲下去。  他目光变得有点散,思绪不自觉飘回几个小时前的酒吧里。  那时候面对恶心至极的傅然,学长说了什么呢?  不对,应该是,学长什么时候会打架了?那一脚直接把人踹出好远,安庭记得灯光下秦丞言的眉眼比平时还要冷,看上去有些摄人。  他俩认识五六年,这是安庭第一次见到学长发怒的样子,感觉有些.....意外。意外到安庭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上,仔细想起来都是秦丞言漠然的侧脸和凉薄的唇角,连傅然做的那些事儿都快撇到脑后了。  夏季的夜晚有点热,但还不到开空调的程度。安庭从柜子里拿出兔子小风扇立在桌上,又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拿出泛着光的腕带摆在一起。  不同的兔子,来自同一个人。  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抬手拨弄了一下风扇开关,凉爽的风将长睫吹的轻轻颤动。  安庭微微闭了闭眼,感觉这次突然回来的学长好像有哪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了。  还没想明白,桌上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点开一看,居然是想谁来谁。  【秦丞言:别忘了吃药】  安庭歪着头,这才想起自己下午感冒的事儿。  拉开抽屉拿出药,余光扫到电脑屏幕,几个列出来的备选研究课题依次排列,光标停留在最后一位上闪闪发光。  他动作顿了一下,丢下药拿出手机开始回复。  不能再拖了。  教职工宿舍要比学生宿舍大些,家居用品一应俱全,只是这一间看上去要过于萧条了点。  床板上铺着简单的被褥,行李箱打开放在空荡荡的柜里,桌面整洁干净,垃圾桶里甚至都没什么垃圾,像是住在这儿的人随时会走一样。  秦丞言两手撑在阳台边缘,指腹间夹着手机来回旋转。  上一条信息已经发过去一分十三秒,仍然没有收到回复。  没意思地舔舔齿尖,刚打算转身回屋,手中倏然响了一声。没用一秒打开,秦丞言看清后眉心很轻地拧了一下,懒懒地接起,“喂?”  “干啥呢?睡觉了?”江波那头很乱,像是刚散场。  “没。”秦丞言按下外放,眼睛仍然盯着安静的手机屏幕。  “那怎么这么没精神?今天没玩开心是不是?”江波似乎跟谁打了招呼分开,片刻后背景音终于静了下来,他饶有兴致地问,“跟小安安咋样儿啊?今天这个活动可太适合你俩了,关系有没有更进一步?”  两分五十二秒。  秦丞言后背靠在阳台,没什么兴致地说,“没玩成,也没什么进一步。”  “哦哦哦对,你们碰见小安安傻逼前男友了,看我忙的都忘了。”江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伸手点了根烟,“不过你也是,他俩分手这么久了,你都干啥去了?咋一点进展都没有?”  三分十八秒。  “........我什么也没干。”  “卧槽!”江波简直惊呆了,“你不趁着这时候上你还想等到啥时候上啊?还想像在国外的时候那样等到你把自己弄进icu才行?”  秦丞言的语调终于带上点情绪,他不停打开微信再关掉,凉凉地说,“闭嘴。”  “哥们儿这不是关心你么?”江波开始苦口婆心,“我跟你说,这人呐,尤其在刚刚分手之后,心情总归会变得特别低落,人也会变得特别脆弱。这时候一旦有人出现在身边陪伴关心全方位呵护,他就会立刻卸下心防,跟你产生刺啦刺啦的小火花了知道不?你啥也不干,人家自己要是靠学习或者别的坚强地走出来了,还要你干啥吧你说?”  秦丞言忍无可忍,退出微信打算直接挂掉电话。  四分四十二秒,置顶微信终于亮起——  【安庭:哥,今天谢谢你/[笑脸]】 第15章 可是......可是......  “那就第三个吧。”  秦丞言将手放在删除键上,毫不犹豫删掉了其余两个。  “哥.....”  安庭震惊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我,”秦丞言嗓音有点哑,他向后靠了靠,眸子掩在阴影中显得更加幽深,“我明白你的想法,如果想做,就尽最大努力去做。”  “别想结果,”他声音略沉,瞳孔的颜色是难得一见的漆黑,这导致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种让人深陷其中的错觉。  “别想结果,别想能不能成功。只要这件事是你真正想做的,那只要专注付出全力就好。剩下的事,未来会给你答案。”  学长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连一旁听嗨曲儿的喻平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安庭愣愣地看着他,手指慢慢蜷起,坚硬的指甲嵌入掌心,印出一道道红印。  “而且,”秦丞言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闭了闭眼,缓慢却真切地说,“我会陪你,哪怕只是往前很小一步。”  楼下的小树林被路过的风吹出一阵海浪声,几名女生的打闹嬉笑跟着传进耳廓。阳光洒满书桌,把键盘上的手照成了浅浅的金色。  安庭一眨不眨看着,然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很大,震的骨头都在闹。  他从学长手里接回电脑,掩饰般的埋下头,眼睛明明放在屏幕上,可离奇的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一定是天太热了,他想。第16章 坐公交  图书馆很静,远处有落笔沙沙的声音。安庭蹙眉看着电脑屏幕,细白的手指停留在鼠标上已经很长时间了。  因为受伤,他自觉担任起了小组中找寻资料的任务,其余需要打字动手的则暂时全部归于秦丞言。  学长此刻正安静坐在对面,搭在键盘上的半截小臂有规律的上下抬起,眉眼被阳光眷顾,落下的碎金色将侧脸勾出了极为好看的弧度。他神情专注认真,很容易把人的视线吸引过去,然后同他一起沉迷其中。  安庭吸了口气,感觉嗓子有点干。他拧开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视线重新落回屏幕上。他找寻资料时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有关靶向治疗的几份权威实验数据怎么找也没有找到,网上只有零星的描述和一个最终试验结果。  安庭犯了难,那几份实验数据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如果能找到加以研究,可以让他们在实验时少走很多弯路。  他想了想,用手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把对面那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然后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避免打扰到一旁奋笔疾书的喻平,他压低声音跟学长说,“这份2013年剑桥实验室的靶向治疗数据我找不到了,怎么办啊哥?”  男生皮肤白皙,因为桌子中间空间较大的原因,他微微前倾身体趴在桌上,衣领下敞,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和压出痕迹肩胛。  秦丞言敲键盘的手停了停,看了他几秒才开口问,“你说什么?”  没听清么?  安庭无法,只能继续往前压了压身子,稍微提高了些音量说,“哥,资料,我找不到了。”  说完,还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可怜兮兮的零星几个数字。  他感觉自己说的很清晰了,可学长垂下的眼里依然茫然。  安庭叹了口气,重新坐了回来,打算拿出手机用微信发过去。谁料下一秒对面的人忽然起身,桌面上的身影随着位置变化由远及近,最终像层薄纱一样覆在安庭身上。  后颈罩上一层异样的温热,紧实的小臂擦着肩膀穿了过来。  安庭瞳孔一缩,身体直接僵住。  原来是秦丞言为了避免交谈声打扰别人,直接从他手里接过了电脑的控制权。只是学长用了最简单的方式,附身,用双臂将他环住,下巴几乎贴在耳垂边缘,呼出的热气如同按了慢放键,慢慢腾腾地撩过皮肤。  安庭感觉呼吸一下子乱了,他从未跟谁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霎时绷成了一座人体雕塑。  “原来是找不到剑桥实验室的资料了,”秦丞言轻点鼠标,敛下的目光从怀中人脸上一扫而过。刚要翘起的嘴角堪堪压下,内敛又镇定地说,“剑桥实验室曾经出版过一本书,里面汇总了2008-2013所有的实验室记录。名字我发给你,你去检索器找一找?”  安庭僵着脖子,木木地点头说“好”。  秦丞言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放开鼠标。  就在安庭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时,身后的人忽然又贴了过来。  秦丞言侧身看着他,低声问,“很热么?你脸好红。”  安庭镇定地看着电脑:“.......很热,图书馆实在太热了。”  一旁刚被空调吹出鸡皮疙瘩的喻平:“.......”  别这样,我还在呢兄弟们。  秦丞言挑了一下眉,手臂缓慢收回。安庭这才感觉空气争先恐后地重新涌进了肺,他撑着椅背起身,“我去查一下这本书图书馆里有没有。”  当然没有。  那本书并未开放中文授权,只有全英版本,所以相对来说很小众,小众到只有市图书馆有。  秦丞言放下刚刚百度过的手机,视线转向正在穿外套的喻平。  喻平:“?”  “我们等下可能会去别的地方。”秦丞言把白色纸袋放在他面前,“这个给你。”  喻平看着白色纸袋愣了愣,没太明白学长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后安庭回来,有些无奈地摊开手说,“那本书学校图书馆没有,只有市图书馆有。哥,要去看看吗?”  秦丞言点头,将笔记本收了起来。接着,他听见安庭又问,“喻平,你要不要一起去?”  喻平张了张嘴,余光瞥到一抹冷淡的视线后立刻福至心灵地答道,“我就不去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去陪我女朋友。”  “好吧,那我俩先走了。”  喻平挥手告别,白色纸袋被推到眼前。  秦学长朝他点了点头,低声说,“回去跟你女朋友一起吃。”  红色落日的糕点奶香四溢,喻平捧着这份“谢礼”,乐颠儿乐颠儿点开女朋友微信打了几个字过去——  【林雪的抱抱熊:宝贝儿!我舍友真的被大灰狼盯!上!了!】  那两人走出校门的时候,刚巧碰上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停在校门前。里面挤了半天的学生鱼贯而出,不少人原地甩着四肢放松筋骨。  秦丞言放在兜里的手松了一下,车钥匙重新跌落回去。  他拉住朝停车场走的安庭说,“我车坏了。”  安庭:“?”  他拿出手机,“那我叫辆车。”  秦丞言按住他的手,“叫车要等很久,我们坐公交吧。”  安庭眨眨眼,瞳仁里透着茫然。  秦丞言镇定地继续找理由,“公交直达,不堵车。”  “.......”  安庭没忍住,唇角轻轻弯了弯。权当成学长出国这么久,想念学校的这些风情了。  他收起手机,往前推了一把秦丞言,笑声散进风里,“那快点呀哥,你快跑,要不抓进抢位置,我们可能会一路站过去。”  然而等到两人喘着气投完硬币时,公交车里早已满满登登了。  无数黑色脑瓜挤在一起,肩抵着肩,像层翻涌的浪。  秦丞言看着安庭把身体缩了又缩,忽然有些后悔。  他也是第一次坐公交,低估了周末a大的流量。  好在初秋的天气不怎么闷热,窗户四仰八叉地开着,凉爽的风从两边穿过,带走了空气里各种粘腻的味道。  在第四次被踩到脚后,安庭终于拧起了眉。他四周都挤满了人,感觉身体像是压缩进罐头里的一坨午餐肉,只能任由外力来回揉捏。  这感觉令人憋闷极了,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跟傅然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挤不完的公交,吃不完的青菜食堂,需要无时无刻维护的自尊心,还有令人作呕的脚踏两只船。如同陷在暗无天日的泥沼池里,往下看是漆黑的淤泥,往上看是沉甸甸的乌云密布。  安庭抓在书包带子上的手逐渐收紧,面色发白,打算右边那人在踩自己一次就立刻举手要求下车。  可那人的脚再也没有机会踩过来了,因为下一秒安庭的小臂被一股大力抓着,毫无阻碍地带到了最靠近后门的位置。  他后背抵在窗户上,身体周围被人强硬地圈出了一块小小的“安全地带”。再没有一个人能靠近,不少人不耐烦地朝这边扔白眼,但碍于始作俑者过于冰冷的侧脸,还是选择闭嘴去挤别人。  安庭愣愣地仰起头,因为身高的关系,学长需要小幅度躬背才能跟他保持视线平行。  两人距离极近,安庭能看见学长根根分明的睫毛、被汗水洇湿的碎发和眸底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而且空气中不知从何时起,早已飘满了一股清淡好闻的柠檬香,是安庭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对不起。”秦丞言忽然说,“下次再也不坐了。”  公交车仍然晃晃悠悠往前挪,温度依旧燥热难耐,身边的人数并没有变少,狭窄的空间如同几秒前一样逼仄。  但现在,安庭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特别想笑。  也不是有多好玩儿,也不是有多开心。就是一种类似于重感冒刚好,睁眼看见第一缕阳光时突如其来的放松感。  他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可以永远相信秦丞言。  安庭看了他好长时间,看学长绷紧的唇和被人撞来撞去依然平直稳定的肩。然后他忽然埋住脸,在秦丞言圈出的“怀抱”中笑了出来。肩膀不停抖动,颤颤巍巍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愉快的游玩体验。  半晌后,他才重新抬起头,用笑意未散的语调轻声说,“哥,我们下次继续坐吧,好不好?”第17章 他比你配  男生仰起脸,眸底莹莹润润,像在拥挤不堪的公交中漾开的一汪清泉。  秦丞言喉结微滚,握在安庭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他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说“好”。  市图书馆比想象中人要多,两人顺利借到全英版本的实验资料。里面果然比网络上记载的东西要多很多,也列出好几种安庭之前不太熟悉的研究方式。  “有压力么?”秦丞言指了指书上一些生僻的专业术语问。  “没有。”安庭眨眨眼,“之前经常帮我妈妈的朋友翻译一些药学上面的全英材料,所以我没有什么问题。”  秦丞言挑了挑眉,被安庭语气里的小小骄傲感染了,唇边悄悄弯起,“那我去办借阅。” 第17章 那是位陌生女人,短发,眼睛很大,穿着利落的西装裤加衬衫,看上去很干练。  她拍了拍手,让所有人看过来后才开始做自我介绍,“我叫曾乐怡,临床医学系导师,是你们两个组的监测员,未来还会作为随队导师跟你们中留下来的那部分一起前往美国参加igem世界比赛。”  实验室里响起讨论声,安庭眨眨眼,身体坐直了些。  据他所知,igem的参赛队伍会配有两名随队导师和一名生活辅导员,基本都是学校中的大拿,出去一趟不仅肩负帮助学生解惑的作用,更多的则是学习记录。  学习其他国家高端的科研水平,记录比赛中亮眼的东西带回学校进行拓展研究。  但这位曾老师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年轻了。能得到这个位置,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曾乐怡拿出一张注意事项的表格,把上面的内容一条一条念给他们听。中间还穿插了一些igem比赛的趣事和经验。她语速很快,说话时的姿态和气质也很吸引人,像是做惯了演讲,不少女同学听着听着逐渐露出向往的神情。  有种人天生带有吸引力,他们在漫长的人生中经历过的一切都会沉淀成一种独特的气质,如同醇香的酒,只是接触过就难以让人忘怀。  曾乐怡就是这种人。  安庭撑着下巴想,学长也是这种人。从某方面看,他和曾老师真的有点像。  “看什么呢?”  想谁来谁,安庭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秦丞言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已经看了他好久。  安庭:“.......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曾老师挺厉害。”  秦丞言挑了下眉,“厉害?”  “是啊,”安庭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怪异,只是自顾自地说,“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研究生导师,还多次带队出国参赛,这样的人肯定很厉害。”  他话音刚落,手边的电话就短促地响了一声。  安庭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条微信图片,发信人就在手边。  安庭:“...?”  秦丞言两腿随意岔开,用下巴点了点他,意思很明显。  安庭不懂离这么近为什么要发信息,但还是听话地点开图片。原来是一张邮件截图,发件人是a大人事部,发件内容是“秦丞言同志,经我校研究,兹聘请您担任我校生物与医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导师.......”  安庭瞳孔微缩,震惊地看完,原来这就是学长会提前半年回来的原因?因为拿到了学校的研究生导师offer?  可是.......  “哥,”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没同意?”  怎么会变成倪兴邦的助手?  秦丞言偏头看了他一眼,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我没有经验。”  安庭其实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离谱,但其实学长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永远都对自己有交代。  空气中柠檬的清香渐浓。安庭的眼神闪了闪,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手心无意识将电话攥的更紧,明明在看讲话的曾乐怡,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  最近这是怎么了?  安庭感觉自己一点也听不进去曾乐怡在讲什么,明明说的每个字都认识,可连成句后就忽忽悠悠地散了。  好在他并没有放空多久,几秒后衣角再度被拽了拽。安庭回过神偏头看去,发现学长正垂着眼看他,手还拉着衣服没松。  安庭嗓子有点痒,他捏了捏喉结才问,“哥,怎么了?”  秦丞言松开手,静了两秒才慢声说,“不厉害么?”  安庭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厉害”指的什么。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厉害,哥你,真的真的好厉害。”  秦丞言满意了,眯起眼睛重新靠回椅背。有暖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扬起金灿灿的光晕,像冰川消融,万物复苏。  安庭低下头,掩住了发热的耳尖。  “后面两位同学,能不能说下我刚才讲了什么注意事项?”  声音蓦然在头顶响起,安庭一怔,抬眼跟曾乐怡对上视线。  “........”第19章 小姨  近看曾乐怡的长相很大气,有北方人的特点。她抱着手臂靠在桌角,眼神刻意只落在安庭身上。  “小可爱,老师的时间可是很贵的哦。”曾乐怡点了点墙壁上贴好的注意事项说,“我负责一部分你们比赛的平时分,如果你们因为没认真听而违反了什么,可别怪我到最后在评分里往低了打。”  安庭被当场点出来有点尴尬,只能重新坐好,跟曾老师轻声说了句“抱歉”。  他的模样很乖,两手搭在膝盖上,额头上落下几根碎发,闪着盈盈碎光,有种特让人心软的感觉。  秦丞言坐在他身侧偏后的位置,手臂伸的很直,放在椅背上,很像在安庭身后围出了一道保护圈。  他平静地看着曾乐怡,然后再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悄然摇了摇头。  曾乐怡眨了两下眼睛,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安庭看着她的背影一路远去,瞳仁底下闪过一丝疑惑,刚才明明感觉曾乐怡还有别的话说,最后怎么直接走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持续太久,曾乐怡说完所有事后便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实验室角落。  “你们继续,”她拿出手机说,“当我不存在,不用跟我打招呼也别来问我问题。比赛从现在正式开始,宝贝儿们要好好加油哦。”  很少会见到这么真性情的老师,几句话说完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连带着比赛带来的紧张感也跟着消散。所有人开始低头忙碌起来,安庭也打开笔记本,打算先筛选出他们实验所需的治疗型药物。  癌症类型有许多种,经过大量分析比对后,安庭挑选了两种癌变的细胞因子做内容填充。一个是胰腺癌,另一个就是已经变成新型高发疾病的肾肿瘤。  现代社会中压力愈发增大,不少人开始频繁熬夜、经常饮酒、食用某些特定食物、吸烟或被迫吸食二手烟都有可能引起肾脏的病变。而肾肿瘤作为最严重的肾脏病变,一旦出现明显症状时通常已经早早恶化,良性期检查出来的极少。  这也侧面导致了肾肿瘤的死亡率常年居高不下,如果有某种治疗手段能及早发现或是快速治疗,肾肿瘤的阴影自然就会慢慢降下。  这是安庭从好几年前就放在心里的事。  他其实一直不敢说也不敢做,因为太自不量力了。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力量去做这么大的,几十年来都甚少有人攻破的事呢?  但有人跟他说过也可以的,哪怕只前进很小很小的一步,也可以的。只要还在往前走,就证明没有做错。  安庭想了想,最终还是抬手在肾肿瘤上画了个圈。  就在此时,肩膀处忽然落下一片温热,紧跟着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决定了?”  秦丞言不知何时把椅子搬到了他身边,此刻正把身体探了过来,看着那个红色的圈看。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安庭感觉四周立刻变得拥挤起来,空气中满是淡淡的柠檬香。他条件反射往后侧了侧身,盯着学长一截白白的后颈说,“嗯。”  秦丞言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点了点屏幕,“肾肿瘤咱们系里没有病原体实验体,得去一趟医学系那边借。”  他转头看向安庭问,“你在医学系有熟人么?”  安庭摇摇头,妈妈那边的朋友或许可以拿到肾肿瘤的病原体,但是开证明什么的很麻烦,后续出了什么意外也很不好交代。  秦丞言想了想,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的同时,教室里另一个角落响起了短促的铃音。  实验室很吵,铃音很快消失在各种声音当中,安庭并没有在意。  “我借到了。”几分钟后秦丞言重新抬头,晃了晃电话,“等一下去取。”  这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安庭放下心,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踏实”。他将电脑合上盖子,“那我负责药物治疗因子。”  妈妈那边认识不少医药公司的内部人员,虽然拿不到完整的药物序列链,但能拿到可公开的药物因子片段。  决定好之后,两人同时起身,阳光透过玻璃窗散了进来,他们背后的影子交融在一起,默契得仿佛本就是一体。  两人下楼朝外走,往左拐一点就是临床医学的实验大楼。安庭本以为两人就此会分道扬镳,但身旁那人脚步自然地跟着自己向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哥,你不去拿肾肿瘤的病原实验体吗?”  “先送你。”秦丞言跟他一起停在树下的阴影里,斑驳的碎光落在他肩头,像蒙了层浅色的金纱。  安庭摇摇头,“不用了,我要去一趟郊区的医药工厂,很远,来回可能有点久,而且没有通行证进不去。”  那只能这样。  两人挥手道别,秦丞言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又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曾乐怡踩着小高跟下来了,看见那人熟捻地上去打了个招呼,“哎哟,我可爱的大外甥!好久不见,快来让小姨抱一下!”  秦丞言往侧面跨了一大步,躲开舞过来的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小姨,我赶时间。”  要是加快速度,还可以赶去郊区接安庭回来。路太远,秦丞言有点不放心。  “你急什么?”曾乐怡挥了一下拳,带人朝医学院的方向走去,“刚接到通知,下午学校电路检修,需要全部断电四小时,实验室等下我回来会锁门的。你们真惨,比赛第一天就遇上这事儿,未来一定坎坷啊。”  这还真是意外,秦丞言没答话,拿出手机把定位定在郊区附近。  等下就是吃饭的时间了,他听说那边有一家新开的粤菜餐厅,食物精致好吃,安庭应该会喜欢。  下好各个测评软件,一一对比,挑出几样高分夸赞的菜记下。然后秦丞言听见小姨问,“回国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家住?学校宿舍还没你家阳台大,住这儿干嘛啊?”  秦丞言低头划了一下屏幕说,“在学校还有点事。”  曾乐怡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是为了这个比赛?以前没见你乐意参加这种团队式的热闹啊?”  秦丞言脚步一顿,“小姨,你到了。”  两人站在医学院的储藏室门前,曾乐怡拿出钥匙开锁进屋,秦丞言自觉站在外面等。没多一会儿曾乐怡编捧着个培养基出来了。  “好好保管听到没?肾肿瘤的病原体真的不多。”  “谢谢。”  “谢什么?”曾乐怡坏笑地看着他,“要谢的话等下送我去一趟市区吧,我约了你小姨夫一起去玩剧本杀。”  剧本杀?  看他眼底的茫然,曾乐怡耐着性子解释,“就是沉浸式角色扮演,有很多剧本可以选择。衍生出来的还有沉浸式探案馆和密室逃脱之类的,最近超火的,我们上次去还差点跟另一对情侣吵起来。”  秦丞言抓了一下重点,“去的情侣很多?”  “非常多啊,因为适合情侣一起玩嘛!”曾乐怡晃着钥匙下楼,“等你以后有女朋友也可以带人家去玩,还挺有意思的。”  她走出两步发现身边人没跟上,疑惑回头,“快点呀!我回去锁个门咱就走,一会儿你小姨夫该等急了。”  “抱歉,”秦丞言把培养基递给她,“帮我带回实验室,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第19章 一路上气氛都有点沉闷,安庭不断在脑海里模拟出最优选的办法。其实对他来说真正难的是第一次淘汰,如果能安稳度过,后面根本不是问题。  学校主要为了筛掉浑水摸鱼的人,那只需要给导师团队一个无法拒绝的报告就可以了。  无法拒绝的报告,拥有闪光点的研究方向......  “我们不需要拿出完整的实验数据,”秦丞言把车停好,姿态随意地靠在椅座上说,“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可能性’就好。”  安庭动作轻顿,看向学长的眼睫颤了一下,“可能性?”  “对,”秦丞言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替他把电脑装好。  “没有一个科研人员能拒绝‘有可能’三个字。”  回到实验室,秦丞言找出剑桥实验室的书,翻开所有实验的最终一页指给他看。  安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先写结论?”  “对。”  余尾鸢那组人还没有回来,实验室里落针可闻。  秦丞言两手搭在书面上,慢慢地把想法说给他听。  那是安庭第一次直面学长的学习能力和逻辑思维有多恐怖。他为这个比赛准备了很多年,查阅无数资料,对国际上有关靶向治疗的所有动态都了如指掌。  但从他们确定课题到现在不到半个月,秦丞言就熟知了他所累积的一切,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个极其完美的实验计划。  “把你拟定的结论写出来,导师团队一定不会将你淘汰。”  安庭仰起头,面露疑惑,“如果实验中发现我第一次交上去的研究报告是错的怎么办?”  “那你真的很棒,”秦丞言对上他的视线,平时冷淡的脸上罕见盛满温柔,“你帮世界删掉了一个错误答案,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安庭张了张嘴,看见学长背后的窗户外,滚滚乌云不知何时早已散开,灿烈的阳光铺满大地。  半晌后,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那我,我们一起试一次。”第22章 红红了眼眶  说完壮志凌云的话后,最终还是回归到问题本身。  安庭站在细胞分离仪前,每一根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他需要把培养基里的肾肿瘤细胞组织放进去,动用技术手段成功把不同种类的肾肿瘤细胞分离出来,用显微镜记录下每一种的特征和活性状况。  然后挑选出活性最高的那三种,作为他们实验里的“靶子”。  安庭拒绝了秦丞言想要替他的想法,实验里还有很多别的事情需要做。治疗药物因子还需要分解列出基因序列,而且还需要不断重复实验找到能够识别“靶子”的“导/弹”。  他不能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学长一个人身上,学长的善良和心疼是礼物,不是被当做理所当然逃避的借口。就算手疼又能怎么样呢?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他必须坚强。  安庭深吸一口气,慢慢将手放进操作台上。  这是个精细的活儿,手部的微微颤抖无疑等于把难度番了好几番。安庭必须全神贯注,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十根手指上。  然后他感受到了一股异常清晰的疼痛感,像有人用锤子把钢钉一下一下钉进肉里。那些受伤的骨骼和筋脉尖叫着瑟瑟发抖,拼命震颤希望主人卸掉手部的力量。  安庭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后背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没事的,他闭了下眼睛,还可以忍,只有十五天,很快。  学校的仪器并不算顶尖发达,他一遍遍实验接着一次次失败,长时间的站立和高度集中让他的眼前变得有些花白。他沉默咬住了唇,夕阳投下的余晖把地上微微抖动的影子拉成窄窄一条。  坐在对面的秦丞言长久地看着安庭的背影,将想要起身走过去的动作连同手里的笔一起掰断。  实验室里另一个组不知道何时也全部回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充斥四周。他们这一半人多东西多,显得空间拥挤,另一半则显得空旷。这种情况下,突兀伫立的人就很显眼。  邱建修第八次从笔记本前抬起头,极为不屑地“切”了一声。  “也不知道在那儿装什么?不就是想上演悲情戏码让监测老师说点好话、多给几分么?真恶心。”  他小声鄙视了一番后,电话在兜里震了震,是傅然约他吃晚饭。  邱建修也看过那条热贴,但作为曾经的舍友兼兄弟,他可是知道傅然跟安庭在一起得了多少好处。他并不觉得自己哥们儿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相反,他觉得傅然特别牛逼。  事业女人两不误,他也就是没轮上这个机会。  两人用信息确定吃晚饭的地点,邱建修刚要收起电话时,余光忽然瞄到一抹白。抬头一看,原来是同组一个女生,正扭扭捏捏走向对面。  邱建修立刻瞪大了眼。  脸上画着淡妆,是很可爱的类型,邱建修见面的第一眼就上前套出了微信。  此时她走到秦丞言面前,轻轻附身,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锁骨,低头略微有些羞涩地开口问,“不好意思这位学长,我们组显微镜有点不太够用,可以借你们的用一下吗?用完就还过来。”  秦丞言冷静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女人刚巧挡住了安庭。  女生的笑僵在脸上。  “在那边,自己拿。”秦丞言站起身,打算去洗水池冲一下手就去把安庭换下来,时间太久,怕那孩子的手受不了。  “可是.......”那名女生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我搬不动呀,你能不能帮帮我?”  秦丞言的眉头终于拧了起来,他抽出手,眸色冷淡,“抱歉,我有洁癖。”  “........”  2号组有不少人视线交错落在这边,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女孩子受不了了,转身要走,忽然身后一声轻响,她眼前瞬间闪过一道黑影,下意识抬头,彻底怔在原地。  原来是安庭因为手部颤抖而将握着的笔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识伸手去捞,身体却因为发虚而晃了晃。  秦丞言眼疾手快,一把将人从身后扶住,几乎把安庭整个儿圈进了怀里。  “还好么?”  从长时间高度集中的状态下猛地抽离安庭眼前都是花的。他白着嘴唇轻声说,“还好.....”  冷汗粘湿了他额前的碎发,粘粘地贴在眼角。秦丞言让人靠在自己胸膛,腾出一只手替他擦干了汗,把碍事儿的头发捋到后面,然后才带着人走到椅子前坐下。  女生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  洁......洁癖?  “用不用去医院?”秦丞言蹲在他面前,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安庭摇了摇头,他有点耳鸣,只能看见学长眸子里担心和启阖的唇。不想让人为自己担心,还偷偷想把不停发抖的手慢慢藏进背后。  但半路就被人强行攥住手腕捞了回来,秦丞言只看了一眼,立刻说,“我给江波打电话。”  江波是带着针来的。  秦丞言本想把人带回教职工宿舍,但为了不耽误进度,安庭坚持在实验楼里随便找间空教室,扎完后他还能帮学长做些记录数据的工作。  “不严重,”江波检查完后说出结论,“就是一下子用力过猛导致的,小安安你得学会循序渐进啊,别太着急了。我带了医用弹力绷带来,你带两天会缓解很多。”  之后江波还替他按摩了一下手臂上的穴位,安庭果然放松不少。  “谢了,请你吃饭。”结束后秦丞言说。  江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客气啥,小安安也不是别人,咱啥时候有空不都能吃。医馆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你那个.....你晚上带人吃点好的,牛骨汤什么的温一温。”  他来的快去得也快,安庭从疼痛里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别多想了,”秦丞言低头看他,“想感谢等比赛结束再说。”  这一次安庭学乖了,他不再执着于单打独斗,也不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他做了一份研究安排表,把十五天划分成一个个小时间块,严格按照表格里的内容去做。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加大难度。  但他们人数少依旧是个硬伤,就算前期准备完全,还有秦丞言庞大的知识体系和恐怖的动手能力做支撑,但到完成第一个15天课题报告还是有很大距离。  时间不够,那就压缩时间。  两人每天凌晨四点半起床,要在实验室里呆超过二十个小时。  梦想装在脑子里的时候是豪情壮志的,是热血沸腾的。  但当完全付诸于实践时,就会变成无数个枯燥的日日夜夜,那些不断重复机械似的实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都如同看不见的蚂蚁,成群结队爬进身体,一小口一小口吃掉心头的热血和脑袋里的坚持。  每天安庭睁开眼就是窗外暗无天日的样子,隔壁床的喻平睡得很舒服。接近深秋,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冷硬的。  那种感觉像有无数只手把他拼命往床里按,跟他说,“别坚持了,再睡一会儿吧。坚持有什么用呢?你看你不做的时候过的也挺好啊。大不了不参加比赛了,你还是研究生毕业,未来依然光明。要不就休息一天,你都坚持这么久了,休息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但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有一条信息伴着震动而来,像一根稻草把他从泥沼中捞出来。  安庭晃了晃脑袋,点开微信。萤萤幽光驱散了一角黑暗,落在瞳孔里,仿佛一簇温热的烛火。  【秦丞言:给你带了早餐,还热的。】  后面还有张配图,是实验室窗台上养的一盆米兰开花了。黄色的,小小的,拥挤在一起,生机勃勃。  右下角还有学长不小心入镜的手,很白,手指修长,皮肤弯曲凸起的骨骼走向清晰好看,露出半截掌心颜色红润,看上去很温暖。  这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凌晨,秦丞言也只是做了一件之前每一天都做的事情。可安庭握着手机,独自坐在床上,忽然就红了眼眶。第23章 回不去了  像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忽然有了一盏灯,一根拐杖,一个同行的伙伴。  四周都是惨白的墙壁和冰凉的实验器皿,手指的钝痛频繁而清晰。可每当思绪出现怔愣的缝隙时就回头看看,总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们在凌晨四点半的实验室里,共同为同一件事付出全力。安庭想,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十五天。  枯燥的实验仍在继续,肾肿瘤细胞的变化性特别强,安庭需要不断重复去记录那些数据,以至于他后期看见数字都会犯恶心。  直到十天后,一个寻常的清晨,电脑照例“嗡嗡”开始工作,数据堆叠分析,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安庭余光瞄到什么,手下的笔忽然一顿。  亮起的屏幕上,有一项很不起眼的数值发生了变化——菱形肾肿瘤细胞的表面活性出现轻微波动。  短暂的怔愣后,安庭迅速把详细数据调出来,一项一项仔细研究。经过漫长的谨慎分析对比之后,他缓缓放下笔,无声坐在实验台前。  一直分出一缕心神在他身上的秦丞言几乎立刻注意到了他的怪异,暂停掉手里的工作后走过来问,“怎么了?手疼了么?”  那天的天很蓝,飞鸟盘旋上空,微风拂过,米兰花摇摇晃晃投下一小片金色的光。  秦丞言看见眼前那人转向他,眼底像是燃起一片燎原。 第21章 安庭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  听出舍友语气的变化,喻平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小安啊.....我最近.....听到了一些谣言,是关于你参加那个比赛的.....”  拨弄键盘的手顿了一下,安庭看了眼身后,学长正附身使用显微镜,半张脸隐在黑色的仪器后,只能看见薄薄的唇角和微微凸起的喉结。  安庭看了几秒收回目光,转回身问电话里的人,“你信吗?”  喻平一愣,“什么?我当然不信了,不过你知道那些谣言?”  “不知道,但那重要吗?你都说是谣言了,我还理它干什么?”  喻平被他的淡定打败了,无奈一笑,“你说的对,不过小安,你自己还是注意一点,看看之前惹到哪路灾星了。流言传的有头有尾,像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  这是好朋友才会说的话,安庭真诚地道了声谢,承诺有空请他吃饭。  挂断电话,电脑上刚巧跳出一封新邮件,学校通知明天上午8:00-18:00为交报告的时间,过期未交的则视为主动弃权。  为了以防提交的人太多造成系统卡顿丢失邮件,安庭将发送时间设置为8:30。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打开收件箱,开始清理垃圾邮件。  其实刚才他对喻平撒了谎,对于那些谣言,他是知道的。  说不清从最近的哪天开始,每天零星都会收到几封辱骂他的邮件。一开始只是攻击他的家世背景,后来逐渐偏离,说他的性向令人恶心,说他的学年第一是造假,说他除了会走后门和勾引别人什么都不会。  安庭面无表情把这些全部截图备份后关掉了电脑,他很平静,没有告诉任何人。  比赛在即,安庭真的不想再让学长为了他而担心了。  这次igem校内海选赛规模庞大,导师团队的质量也达到了空前水准,每个系抽调三名资历最高的导师,这些人聚在一起,同时审查每位同学的课题报告。  截止时间一到,无数邮件涌入服务器,所有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倪兴邦泡了一大杯枸杞茶放在一边,戴好眼镜开始逐一看了起来。  为了公平起见,他们这些导师都是集中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审查,只看报告,看不到学生的名字。分数出来后再跟监测老师的平时分加在一起,才算作最后的总分  老爷子期末的时候都没觉得有这么忙,一上午过去,他只感觉自己再不歇会儿怕是得横着出去。  拿起玻璃茶杯喝了一大口,倪兴邦起身打算在门口的走廊上溜达溜达。他背着手刚拐出门,直接跟奔过来的主任撞了个满怀。  “哎哟!”倪兴邦捂着头喊了一声,“徐主任你急什么呢?”  “不好意思倪老师,我没注意您从里边儿出来。”徐主任撩了一下不小心掉下来的头发往屋里退,“我这有点急事,等会再过来跟您说啊。”  急事?  倪兴邦停了停,眼瞧着徐主任越过他快步走进屋里,径直去到其中一位打分的导师身边。  两人的表情都比较震惊和难以置信,似乎在电脑前反复确认了许多遍。随后徐主任抬头,穿过人群锁定了倪兴邦,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  倪兴邦走过来问。  “倪老,您是生物医学的专家,您给看看这两个组的报告内容。”  课题报告全显示在电脑上,用词都很正统。倪兴邦只看了几眼,立刻明白过来主任的凝重来自什么原因。  这两组的实验数据有一大部分都是完全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雷同的实验数据在其中一组中只占一个分类项。可在另外一组里,几乎可以说是全部了。  抄袭。  这是倪兴邦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但真的有人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法去做吗?这可不像答高考卷上的选择题,一模一样没什么。实验研究落实到最后就是一堆冰冷的数字,通篇下来高度重合别说导师了,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问题。  哪个学生会这么蠢?  倪兴邦没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开始仔细看起了这份报告。  然后他越看越心惊。  这是一份水准相当高的实验研究报告,假设非常大胆,里面每一项罗列出的实验数据仿佛一级又一级台阶,让人忍不住拾级而上,迫不及待想要往下看,想知道最后的导论。  倪兴邦灌了一口茶,他感觉自己像只栓着苹果的驴,步调已经完全被书写报告的人带着走了。  直到最后——  “我们经过一系列研究,合理认为肾肿瘤—菱形细胞的外壁表皮有可能会与特定抗体发生反应,产生【靶向细胞】的可能性。”  倪兴邦懵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原来只是一个“有可能”啊!  徐主任不明白怎么看着看着还笑出来了,他上前一步低声问,“倪老,您看......”  “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做这项研究,或许我们学校会出现第一位拉斯克奖。”  拉斯克奖,世界级医学大奖,国际地位仅次于诺贝尔。  徐主任震惊了,这事儿严重了。他不敢自己做决定,立刻把事情上报给了校长。导师团队被紧急叫停,几名校内权威被抽调过去做审查。  雷同报告一共有七篇,为了避免出现“帮亲不帮理”的现象,学生姓名一直没有显示出来。  海选赛出结果的时间整整往后拖了两天,学校里开始出现各种猜测。  “你们的比赛还出成绩呢?”  食堂里,喻平冲着对面两个专心吃饭的人问。  “没出,”安庭咽下最后一块土豆后才说,“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  秦丞言坐在他身边,递了一张纸过去。  两个人同时抬手擦干净嘴唇,把脏了的纸巾折成小小一块放在筷子下压好,然后同时抬眼看向喻平。  喻平:“.......”  长时间呆在一起让这俩人的动作习惯如出一辙,喻平叼着鱼肉,感觉自己在这张桌子上有点多余。  他刚想开口打破这个气氛,就听两声短促的铃音响了一下。  对面两人一起拿出手机看了眼。  “倪老师叫我。”安庭说。  “也叫我了,走吧。”秦丞言率先起身。  “那我们就先走了,喻平,你慢慢吃。”  两人肩抵着肩起身,一前一后朝食堂门口走去。路过有人不小心快撞上安庭时,秦丞言还会先一步把人隔开。  喻平的筷子愣愣停在半空,好半晌才把鱼肉咽下去。  “.........他俩,我靠啊!”  倪兴邦发信息来并没有说什么事,只是让他俩立刻来一趟大会议厅。  安庭去之前没想太多,但当他推开门的时候,脚步一顿。  大会议厅里只有几个人,但一个比一个地位高。副校长坐在最中间,倪老在他左边。  “来了?”  倪兴邦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他指了指自己对面说,“过去站着,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俩。”第26章 安庭粗略扫了一眼,副校长……  安庭粗略扫了一眼,副校长、教导主任学年主任,加上系里教过自己的几位老师,自己的研究生导师全都在。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端坐在会议室里椅子上,情况很像三堂会审。  安庭先进,秦丞言跟在他后面也打算迈进去时被一位老师拦下。  “同学,你先在门外等一下。”  还未等两人眼神有所交流,门就被毫无预兆地关上了。  “咔哒”一声,听上去特别冷淡。  安庭直觉有点不太对劲,但他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对眼前的状况依然毫无头绪。于是只能按照倪兴邦说的坐在了对面,抬手把书包放在桌上,不小心露出手部伤疤来。  在场的几位老师面色都变了变,倪兴邦叹了口气起身说,“我去问另一个。”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气氛凝重,主任率先开了口,语气缓和很多,“安庭,我们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上学时候你就很认真,一路考进a大很不容易。不过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你这样,不仅是我们,你爸在美国一样会很失望。”  安庭眨眨眼,“主任,我做什么了?”  主任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多功能大屏幕“安庭,这篇课题报告是你自己写的么?”  多功能大屏幕上出现了那篇熟悉的报告,安庭看了两眼,点点头,“是我自己写的,每一个字都是。但里面的内容,是我跟门外的那名学长一起研究出来的。各位老师,不知道这篇有什么问题吗?”  主任在他提到秦丞言时嘴角抽了一下,“你俩在做实验期间有没有给别人看过实验报告?或者跟谁聊过?有没有丢过电脑或把数据放在没人的实验室里自己离开过?”  事情发展成这样,安庭再傻也能猜到原因。他没有忙着质疑或是辩解,对面坐着的那些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在学校里很有分量的人。他们只是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和走向。  他顺着主任的话开始仔细回想,在记忆里一寸一寸去挖掘,却并没有找到相关记忆。2号组人多,不可能实验室进了外人发现不了。就算是每天熬夜,两人也没有同时不在实验室里的情况。  其余时间里电脑都关着的时候有密码,没人能打开。  所以两分钟后,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回答。  “没有,我确认我没有给谁看过,也没有谁碰过我的电脑。只有一天晚上,我在实验室里睡着了,当时学长是否离开过我不清楚。”  说完这些,对面的老师们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安庭,”主任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们把你单独叫来,是希望你可以主动坦白。你的手受了伤,这我们知道,也理解你不想因为这次意外放弃去美国的机会。但你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肯主动承认错误,说出事实原委,学校还愿意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什么?”  走廊上,秦丞言靠在墙壁上,眼前站着倪兴邦。  “你怎么还不明白?”倪兴邦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那小子抄袭了!他的,你的,你们俩的实验数据跟另一个组里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你俩的占了满篇,人家只是其中一个分类列举!”  秦丞言呼吸顿了顿,眼神敛在阴影里,“老师,为什么认定抄袭的是我们?”  “废话,当然是有证据,学校不可能会冤枉一个学生。”倪兴邦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抄袭,你大学四年是我看着走过来的。不过那小子就不一定了。你平时忙,可能没时间去实验室,是不是临到头了那小孩儿给你的数据你写上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秦丞言站直了,“无论是我还是安庭,都不可能抄袭。老师,我......”  “行了行了!”倪兴邦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别嘴硬了,学校也不会难为你俩。张副校长跟安庭他爸是旧相识,想把这事儿瞒下来。充其量也就是取消你俩的参赛资格,刚好淘汰赛,把你俩正常淘汰掉也没人会去探究原因。一会儿你进去好好道个歉就得了,要是再闹,我也保不住你!”  “那就不保了。” 第23章 余尾鸳不想惹祸上身,那东西是远程控制开关,只要她不承认,学校就不会惩罚她。  话音刚落,余尾鸳就准备挂断电话,安庭连忙叫了一声,“学姐,如果没有惩罚呢?”  “.......什么?”  安庭抬眼看了看秦丞言,对方站在树荫下,影子和余荫融在一起,漆黑的眼底只映照出自己的倒影。  安庭渐渐稳下心,缓缓开口跟电话里的人说,“如果没有惩罚呢?学姐,如果那枚摄像头只是你为了拍摄实验过程而放在窗台上忘了关呢?”  余尾鸳一下子静了下来。  “学姐,”男生的音质清亮温和,听上去如同山川消融,“邱建修进实验室没多久就不小心弄坏了摄像头,你应该知道他跟傅然的关系,所以才担心傅然会悄悄给你的实验搞破坏,瞒着所有人安了一个小的监控,对吗?”  许久之后,她才长叹一声。  安庭说的没错,自从分手那天,她冲动发了那条热贴开始,傅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或许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只是之前伪装的太好罢了。  热贴发酵的太快,带来的影响也是空前的,傅然整个人都像被点燃的炮仗堆。从那之后,余尾鸳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自他的各种威胁信息。污秽刺耳的谩骂更是不计其数,拉黑一个又来一个,不知疲倦不分时间。  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每晚回宿舍,傅然都会在那里堵她。  余尾鸳一开始把这件事上报学校,可是傅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学校只是草草了事。  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护自己,直到igem校内海选赛开赛。  为这个比赛余尾鸳准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不想为了傅然这种人放弃,所以硬着头皮也要参加。反正只要在学校里,傅然还是忌惮的。  可那天,邱建修不小心弄坏了摄像头。绷紧的心弦彻底断了,余尾鸳买了好几个微型摄像头,放在实验室,背包里,宿舍楼下。  她攥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听筒那边的声音里带着柔和的蛊惑,“学姐,傅然拿着我的实验成果陷害我抄袭。两天后,我的名字会出现在校内各大广播里。每个人都会在背后讽刺嘲笑我,用那些我从没做过的事情。”  “所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让我去把麻烦解决掉,好吗?”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安庭也不催,沉静地等待着答案。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围的人都换了一批又一批,他才听见那边传来很轻的一声。  “好。”  安庭唇角向上弯起,“谢谢学姐,我不会让你记过的。”  挂断电话前,他听见余尾鸳小声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学姐动作很快,两个小时后,安庭的邮箱里就收到了一份节选的视频文件。时间有点晚,两个人随便找了个没人的长椅上,一起坐下看。  只是坐下时,两人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一起。这时安庭才敏锐地发现学长罕见的有点心不在焉,他偏头问,“哥,怎么了?”  秦丞言静了两秒才说,“没事,先看视频。”  “好。”安庭没多想,按下播放。  画面比想象中还要清晰,屏幕中的白炽灯亮得晃眼,他本人正趴在实验室里的桌子上安然入睡。电脑就在手边,身旁还散着摊开的笔记本。  秦丞言在他身后收拾东西,待一切整理好后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安庭真的睡着了后才转身走出实验室。  这应该就是去卫生间的时候,安庭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果然,秦丞言离开没过几秒,屋里瞬间闪进来一个人,正是傅然。  傅然嫌弃地看了一眼趴着的人,快步走到电脑前,将usb插/了进去,熟练地操作一番时余光不小心瞄到一旁摊开的笔记本上。那里记载了安庭所有的想法和推导过程,杂乱但吸引人。  傅然没什么犹豫地拿出手机,对着笔记本的页面录了一条视频。他的确聪明,拍照费时间,视频只要保证拍到就好。  做完这一切才用了一分钟左右,能看见傅然嚣张地一笑。临离开时,还朝趴着的人“啐”了一口。  安庭:“.......”  他受不了了,“咔擦”一下按了暂停,后面大概还有一小段,估计就是傅然出去,秦丞言回来。没必要看,毕竟最重要的已经看完了。  安庭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犯恶心上了,压根儿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表情出现一瞬间变化。  他匆匆把电脑收好,忍着想吐的感觉跟秦丞言道别,“哥,我先回去洗澡。”  秦丞言两条长腿随意岔开着,脸藏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到宿舍,安庭冲到浴室仔仔细细洗了个澡,那种恶心感才微微减轻了些。推开浴室门,喻平还没回来。他爬上床,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空调开着恒温档,冰凉的空气慢慢回暖。安庭放松地缩在一角,重新打开电脑。  他其实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当时也并不确定那枚摄像头就真的是余尾鸳的。只是一系列猜测加推论,结果学姐直接承认了。  不过好在结果是自己想要的,监控录像要比任何东西都来的更为直观。  大事解决,整个人也跟着松懈下来。等待开机的时候,思绪莫名回半小时前。长椅上,学长的状态感觉不太对劲。  安庭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过去问一下,等待回复时重新点开视频播放,他要再确认一遍,没有任何问题才会带到海选赛的总结大会上。  刻意略断令人作呕的片段,直接跳到后面没看过的。  画面上,傅然晃着usb大摇大摆离开实验室,没过多久秦丞言也回来了。冷白的灯光下,学长慢慢走到趴着的人身边。  不知怎的,屏幕外的安庭忽然一顿,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屏幕里的秦丞言看上去有些陌生。  学长眉眼间带着股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好似冬日暖阳,看的人心口蓦地一跳。  安庭抓着鼠标,眼睁睁看着秦丞言单手撑在桌面,慢慢附身,鼻尖悬在自己的发丝之上,然后轻轻地嗅了嗅。  电脑前的人呆住了。  学长......闻了他的头发?难道他用的洗发水很香?  第二天安庭起的很早,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境让他睡的并不踏实。还好今天有场仗要打,强迫自己清醒,下床进了浴室。  洗漱完毕后刚巧碰上睡眼惺忪的舍友,喻平关切地问,“你们今天开总结会吧?你怎么样?还好么?”  安庭扬起抹笑,“我很好。”  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好。  校内海选赛规模庞大,每年都会有相当好的研究课题出现。所以开总结大会是a大一个传统,导师团队会把好的方向总结提炼,再把常用错误说给学生们听,调整往后的努力方向。  大会地点定在小礼堂,人又多又热闹。  安庭背着包穿梭在人群中,不少人视线扫过来然后指指点点。他全都视若无睹,面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直至快接近小礼堂大门时,他的表情才微微松动,面儿上肉眼可见地鲜活起来。  “哥,”他快步走过去,“等很久了吗?”  “刚到。”秦丞言身高腿长,盯过来的视线瞬间变得热辣。  他伸手帮安庭顺了一下吹乱的碎发,四周当即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更大的讨论声。  安庭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撤了撤,他可以陷在流言漩涡里,但学长不行。  学长的名字适合出现在实验室,出现在领奖台,但不适合出现在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消息里。  秦丞言脚步停了一下,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直接将安庭背上的包接了过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你手还没完全好,别拎重物。”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耳边便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你俩关系可真亲啊!”傅然吊儿郎当站在礼堂门口,身边跟着四个人。他们看见安庭下意识撇开眼,低声跟傅然说了几句就急匆匆走进了小礼堂。  那几个应该就是抄袭的3号种子组组员了。  “我是真没想到啊,你俩居然还敢来?难道张副校长没有通知你们么?”傅然两手插兜,扬起的笑很阴暗。  “通知了,”安庭裹在秦丞言落下的影子里,像披上一层盔甲,定定地看着傅然说,“我也没有想到,你敢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毕竟......抄袭的可不是我啊!”傅然瞄了一眼秦丞言,特别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小安你看,你跟着我的时候压根儿没有这么多事,你重新傍上这位有什么用?要不然你求求我,我还能再给你一次机会,让张校长别把你抄袭的事儿公布出来,怎么样?”  “或者你把那些兼职重新介绍给我,我就替你去求个情,怎么样?”  傅然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他早就知道2号实验室的摄像头被邱建修弄坏了。那天晚上只是冲动想去报复,谁料想会得到那么得天独厚的一个机会。  一个星期前,傅然所在的3号种子组忽然发现他们自己所做的实验研究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bug”。以此为界限,后面所有的推论都是错误的。五人组一下傻眼,临近淘汰日,组里甚至拿不出一份像样的课题报告。  再这样下去,除了第一轮就被淘汰以外,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当时安庭睡的很熟,屏幕上刚刚完成的报告像是有着什么巨大的魔力,傅然想都没想直接复制进自己的usb。一开始他本来计划偷完直接删掉安庭电脑里的内容,但一个小组里肯定还有备份数据,删这份根本没有用。  所以傅然便把心思放在了那本演算本上。  先发制人,把自己变成“原版”不就得了?  3号种子组里全是各个系别里优秀的学生,伪造一份自己的手稿演算本根本不算什么。  当张副校长上门的时候,傅然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终于顺利来到了今天。  他已经听徐主任说了,学校判定安庭小组抄袭,会出现在在今日的淘汰名单里。还会被当作典型,用来警告各位参赛队员。  傅然期待能看见安庭手无足措的模样,想看见他在全校面前丢脸丢进尘埃里,想看他弯下那截高傲的腰,跪在自己脚边求原谅。  所以现在傅然兴奋地看着他,想从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上看见一丝崩溃。  “傅然,”安庭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滚吧。”  “....?”  傅然愣了愣,随后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偏头看去,撞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希望你等下别哭。”秦丞言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停留。  “哭?我哭个屁!”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冷静,傅然蓦地一阵心慌,难道他们找到证据了?  不可能!  傅然立马否决掉这个想法,所有的情况都在自己的设想之内,没有意外!不可能有任何意外!他们在死鸭子嘴硬!  总结大会很快开始,小礼堂里密密麻麻坐了许多人。不仅仅是igem的参赛组员,还有不少想要学习的学生。  礼堂里乱哄哄的,没过多一会儿,徐主任站到了发言台上,敲了敲话筒。  “喂,喂,好了各位同学们安静一下。咱们海选赛第一轮总结大会即将开始啊,请同学们自觉维持纪律,有想上厕所的不用打报告可以从侧门直接出去。”  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徐主任满意了,操控着电脑在电子大屏幕上投射出第一个非常值得深究的课题报告。  “来,咱们今天省略所有废话,直接开始啊。这次igem给了我很大的震撼,无论是从选题还是从这个完成度来说,都非常出人意料,来咱们先看第一个精彩的课题报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十个小组中一共选出了三份研究报告当作范例,而且徐主任话里话外也透露着等比赛结束,这三份研究会移交到学校继续攻克,这三组人就算到最后没有被选上,也会在校领导心里留下印象,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机会。  不少学生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正当礼堂里气氛正好的时候,徐主任推了推眼镜,话锋一转—— 第25章 “哥。”安庭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哑。  “嗯,我在。”秦丞言走过来接下他的包,把零食全部装进去。  他速度不快,侧脸的轮廓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安庭感觉心口热的难受,快速跳动的心脏震的骨头都在叫。他看着手里的礼物,眨眨眼,连忙从包里翻出一样东西直接塞进秦丞言怀里,“哥,给你的。”  秦丞言看着黄色瓶身上的字,顿了顿,“海飞.....斯?”  “嗯!”安庭眼底澄澈而明亮,“我在学姐给我发的监控录像里看见你闻我头发了,哥你很喜欢那个味道吧,这款就是。”  “.......”  秦丞言看着白色的瓶身,好半天没说话。  他想让这孩子自己开窍这件事,根本就是个错误。第30章   礼堂里人走的差不多了, 只有零星几名保洁阿姨在收拾垃圾。穹顶下只有简单的打扫声,仿佛刚才那一场闹剧已经过去了很久。  安庭把小零食装好,回头发现学长还站在原地, 手里握着洗发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怎么了?”  秦丞言的手指在瓶身上来回摩挲,塑料包装上带有一股熟悉的香味,的确是安庭平时喜欢用的一款。  不过......  秦丞言叹了口气,他已经等了很多年。等这孩子长大, 等自己回国,等这俩人分手,等安庭自己开窍。等的实在太久, 等到现在莫名其妙被赠送洗发水,他看着海飞丝,海飞丝看着他。  秦丞言忽然有点想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多年的等待已经把人磨的麻木了, 直到刚才心脏才重新活过来似的,从胸口传来一阵又一阵难掩的钝痛。  他放下洗发水,眼底涌动着某种情绪。  不忍了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闻这个味道么?”  安庭眨眨眼, 傻乎乎地问, “因为...好闻?”  耳畔传来一声低笑, 秦丞言弯起的唇角牵着光,目光沉沉地说, “是很好闻。”  “可我觉得好闻,是因为我喜欢的人用的就是这个味道。”  他抬手揉了一下安庭的头发说,“就跟你一样,懂了么?”  安庭维持着拉书包的动作,愣住了。  窗外的飞鸟悬鸣飞过, 秋叶抱枝震颤,空气静了几秒,秦丞言的手慢慢放下了下来。  还不到时候么?  眼前那小孩儿的目光太过震惊意外,秦丞言握紧拳头又松开,心脏的位置像是塞满了棉絮,闷胀的难受。  他最终还是避开安庭的眼神,转身接过他的包说,“别多想了,等一下江波会带针来,先走吧。”  学长肩宽腿长,留下的背影落了一地。安庭从震惊中回神,懵懵地跟在身后。  出了小礼堂被阳光一照,他才慢吞吞回过神。手指悄然卷过一缕头发闻了闻,是很浅淡的柠檬香。  “我喜欢的人用的就是这个味道,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安庭怔怔回想着刚才秦丞言的话,忽然就懂了,为什么学长一直用柠檬味的香水,为什么特别爱揉他的头发。原来是因为学长他,喜欢的人也用这一款......吗?  原来秦丞言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吗?  安庭有些说不清现在心里的感觉,他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砸的有点恍惚。不是因为别的,只是......  悄悄抬眼,学长身上还背着他的包,抓着包袋的手微微用力,能看清皮肤下绷起的青筋,沉默而又清晰。  像学长这个人一样,表面虽然冷淡,可每一次见面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无处不在的温柔,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  安庭收回视线,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应该要祝福的,如果学长真的找到那个喜欢的人的话。他们会过得很好,学长一定会对她很好吧。像平时照顾自己一样,不不,肯定会比照顾自己要更好。  安庭敛下眼,弹了弹太阳穴,感觉那里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大脑皮层下方激起短暂的疼痛感。  是因为降温感冒了么?他拢了拢外套,呼出一口凉气。  江波约在秦丞言的宿舍见面,单人间里干净的一尘不染。行李箱打开摆放在衣柜里,桌上整齐竖着几本书,床上只铺着简单的被褥。  “你这整的跟明天就不过了似的。”江波拉了个椅子坐下,“毫无生活气息啊。”  秦丞言没答话,只是搬了另外一个椅子放在他对面,用眼神示意安庭过来坐。  可那人像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木木的发着呆。  学长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自己见过吗?之前为什么没有看出来?  安庭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丝毫没听见有人叫他。  “小安安!干嘛呢?”江波走过去拉了他一下,“怎么魂不守舍的?”  “啊,”安庭猛然回过神,被动地坐过去,干巴巴地摇头说,“没什么,不小心走神了。抱歉江哥,我们开始吧。”  男生半低着头,眼睫随着扎针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秦丞言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阳台。  他把胳膊搭在敞开的窗户上,缓缓闭上了眼。  屋内江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安庭聊天,想要分散扎针的注意力。几乎下来他发现完全没这个必要,眼前这小孩儿一直在神游,回答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怎么了你?”江波下完一根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听老秦说那个姓傅的傻逼不是已经解决了么?怎么还心不在焉的?”  安庭顿了顿,他不想再提傅然,所以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个。  “江哥.....学长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柠檬香的香水啊?”  江·钢铁直男·波茫然地看着他,“老秦喷香水么?他身上不是洗衣粉的味儿么?”  安庭:“........没事了,咱们继续吧。”  江波虽然直,但并不蠢。脑子转了几个弯儿就稍微猜到了安庭问这话的原因。这是安庭第一次私下里主动开口问起秦丞言的事情。作为朋友,江波自觉应该勤快上几个助攻。  他低着头,絮絮叨叨地开了口,“不过老秦这个人一直不怎么喜欢有味道的东西,之前总有追他的小姑娘喜欢送香水,各式各样的,老秦从来不收,连碰都不碰。如果哪天他突然开始用了,那只有两个情况。”  说到这儿江波停了一下,抬头瞅了一眼安庭,结果猝不及防跟男生专注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什么情况?”安庭定定地看着他问。  “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呗,”江波放低声音说,“谁都想跟心尖儿上的人用同款啊对吧?老秦肯定也不例外。”说完还朝安庭使劲儿眨眼,意思是你懂了没?你懂了吧?  我懂。  安庭点点头,随即沉默了下来。  江波感觉这孩子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他怕小孩儿想歪,凑上去又加了一句,“你身上的柠檬味儿也挺重啊,老秦身上的跟你不会是同款吧?”  “什么同款?”  安庭刚想接话,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两人齐齐抬眼,看见秦丞言从阳台上走出来,搬了个椅子直接坐在安庭身边。  他坐的很近,两人手臂轻轻撞在一起,两种同样的味道交织缠绕,在空气中慢慢铺开。  安庭瞳孔微缩,不自觉悄然撤开了一点。  结果下一秒秦丞言直接靠了过来,下巴轻轻抵在他肩膀上,低声问,“躲我干什么?”  “靠!”江波懵了一下,赶紧捂住眼,向后蹭了蹭,“光天化日!你俩能不能注意点!”  秦丞言看了他一眼,感觉身边人渐渐僵硬的身体,慢慢悠悠收回下巴,心说自己之前就是太注意了。  太注意安庭的心思,才会错过那么多年。  现在他不想注意了,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秦丞言再也不想拱手送给谁。第31章   安庭的手恢复的不错, 江波说这就是最后一次施针了。临走前他特意嘱咐说,近期内尽量不要碰凉水,平时一定要用温水, 好好保养,多吃一点滋补的食物。  两人好好把人送走之后,安庭接到了喻平的电话,说是要一起吃饭,顺便庆祝一下通过第一轮淘汰赛, 还成功把傻逼做过的事揪了出来。  早就说过要请舍友吃饭,所以安庭答应的很快,他本想叫秦丞言一起, 但秦丞言拒绝了。  “你们好好玩,我还有点事,”他说了停了两秒,又接了一句, “别喝酒,别吃海鲜。”  秦丞言说这话时,瞳孔里满满登登只有安庭的身影。喉结上下滚动, 带出的弧度冷冽又好看。让人不自觉想起几个小时前, 在礼堂里学长起身为自己讨一份道歉的时候。  安庭想, 自己恐怕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秦丞言站在光里,站在数百人中央, 用从未见过的表情和语气,替自己说出那一份委屈。  他无意识攥了一下裤边点头应好,然后看着学长离开。  深秋的天空是压抑的灰色,绿树成荫变成了枝杈凋零。  安庭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想, 学长喜欢的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其实从来没怀疑过秦丞言的性向,认识这么多年,安庭没见过学长身边出现过什么亲近的人,无论男女。何况同性恋并不多见,这种极小概率事件基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不过就现在,此时此刻,安庭踩着风,第一次在心底对那名女生孩子生出一丝小小的羡慕来。  *  “你问这些干什么?”曾乐怡在电话里问,“谁受伤了要吃点补的东西?”  “随便问问。”秦丞言走进商场,循着指示牌打算去一趟超市。  “牛骨汤啊,滋补营养粥都行。受伤了尽量吃些流食,汤类粥类,胃好消化,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不过你问这个是打算自己做吗?”曾乐怡感觉有点诡异,从小到大秦丞言家里都有专门负责餐食的私人厨师,别说做饭了,恐怕这人连厨房都没进过,怎么会突然想起自己来?  滋补营养粥。  秦丞言脚步一顿,停在干净的玻璃柜台前。  眼力见儿极高的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秦丞言谢过小姨后挂断电话,眼神慢慢扫过玻璃柜里的东西。  他气质卓然,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价值不菲,服务员打起十二分精神,脸上笑开了花。 第27章 第32章   比赛虽然残酷, 但进行的非常顺利,四轮淘汰赛、两个月的时间堪堪过去,迎来了最终决选的时刻。  总结大会依旧在小礼堂里举行, 只不过相对第一次,这次人少了很多。校方见怪不怪,不少学生对被淘汰掉的身份有些敏感,不愿意在给igem眼神。  人少,台上的领导话也少了。省去繁杂冗长的话语, 言简意赅宣布最终代表校队参加比赛的人数。  “让我们由衷地恭喜以下这些同学,谨以他们作为此次a大的代表团队,远赴美国去跟全世界的莘莘学子一同角逐igem比赛。你们是优秀的, 同时也是幸运的!下面,我将依次公布这些同学的名字,请点到名字的同学在今天下午三点于小会议厅集合。”  “物理系庞维!电子计算机工程系须梅梅!生物医学系余尾鸢!生物医学系安庭、秦丞言!——”  安庭端端坐在椅子上,感觉有点恍惚。一个多月以前, 他还受尽流言蜚语,实验也因为手伤而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如同走在荆棘路上,完全看不见前方的天。  而现在, 在宽阔明亮的礼堂里, 徐主任用高昂的声音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大屏幕上, 他跟学长的名字并列在一起。每一个人都在朝他看过来,眼神里是赞赏的、惊叹的。  一旁的秦丞言也俯下身来, 低声说,“小安,真棒。”  热气滚过皮肤,安庭不自觉蜷缩起手指,听见心脏在胸腔里震颤。  他明白, 这一次如果没有学长,仅凭他自己可能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  每个凌晨或是深夜,只要他回头,秦丞言永远都在身后。  头顶的水晶吊灯闪着刺眼的亮光,安庭呼吸着深秋冷硬的空气,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膨胀发热,顺着血脉逐渐流向全身,最后凝结在耳尖之上,变成薄薄一层粉红。  可是......  他忽然想到什么,慢慢敛下眼。  如果学长追到了那个喜欢的人,就不会费出心力来陪自己参加这种比赛活动了吧?  不远处的话筒声音变得有些空洞,安庭盯着脚尖,第一次有些想要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  这次校代表队一共八个人,涵盖了各个系别代表,可唯独生物医学系的人数格外多,大家都隐隐有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下午三点在小礼堂集合时,作为这次比赛领队的薛华老师就公布了几个带去美国的课题,无一例外,全都是生物医学相关。  也难怪,最近世界上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新型疾病,每一个都更加难以攻克。人类只能不停刷新学识,力求守护好这一片家园。  “我先恭喜一下大家,能从海选赛里厮杀出来,真的非常优秀。”薛华赞赏地看着他们说,“这次美国行时间还很充裕,所以我跟负责带队的另一位曾乐怡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抽个时间出来聚个餐,你们彼此熟悉熟悉,为未来的并肩作战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还聚餐?  年轻人总是容易兴奋,赢了海选赛不说,这次队伍里还有不少颜值颇高的人在,所有人的眼神一瞬间都变得亮晶晶的。  薛华也比较开心,把全部人拉进一个群里之后将聚餐时间和地点发了进去,“你们先把备注改成所属的系别和名字,然后我们过几天选个组长出来。那今天就这样,咱们先散会,具体的群里通知。”  安庭也收拾好东西向外走,秦丞言一直在他身侧。  他们明明身处人群之中,可气质又游离在众人之上。有组员想要上前打个招呼,可是两人一直在低声说些什么,肩抵着肩,仿佛在身侧立起来一层保护罩,外人只能尴尬站在外面,目送他俩离开的身影。  余尾鸳默默撇开眼,同样快步从角落里掠过。  作为目睹过监控录像里某些场景的人,余学姐真想摇着那俩的人肩膀大喊一声,“能不能在公共场合注意一点啊喂!!”  她一路小跑至无人处,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从兜里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开相册视频,颤颤巍巍点开最新一项,嘴里默念“最后看一遍我就删”,接着按下播放键。  屏幕上还是傅然出现的那一晚,秦丞言沉默地站在熟睡的男生身前许久。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半垂的长睫和高挺的鼻梁。  刺眼的白光下,那个男人忽然伸出手,虚虚停在安庭脸前,然后用指腹极为缓缓地描绘着男生的眉眼,最后顿在唇角边缘。  余尾鸳握紧手机,呼吸忍不住停了下来。  许久之后,秦丞言的脸才慢慢从阴影中露出,画面中那个平时冷淡至极的男人此刻拂去了所有伪装,终于露出内里令人讶异的温柔来。  他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样,以一种极为珍重的模样附身轻轻在安庭的眼敛上印了一个吻。  隔着屏幕余尾鸳都能感受那种绵绵密密的深刻情感。  学姐脸上不自觉泛起一团红晕,用手机使劲敲了敲脑袋,才恋恋不舍按下删除键。  她幽怨地盯着屏幕叹了口气,“大家同时遇见渣男,怎么我就没再碰上这么好的人呢……”  *  聚餐的事情最终因为薛华临时有事而暂时取消,一下子从忙碌的生活中抽离,安庭有些不太习惯。他百无聊赖坐在宿舍里,有一搭没一搭浏览着科学网站。  忽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一看,是一条来自学长的信息。  【秦丞言:还记得之前说好的事情么?海选赛结束后】  安庭慢慢瞪大眼,他当然记得。海选赛结束后正好是学长的生日,说好了要陪学长一起过生日。  【安庭:当然记得,说好了要陪你一起过生日。可是哥,不应该是明天吗?】  【秦丞言:出来吧,我在你宿舍楼下】  “!”  安庭迅速收拾好自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袋塞进包就出了门。  他一路小跑下楼,停在那人面前的时候还在微微喘气。  秦丞言眸底有光一闪而过,他走了上来,自然而然接过包,顺手替人捋了捋吹乱的头发。  “怎么这么急?”  安庭站直了些,眉眼好似沾着水,盈盈润润的一片。  他语气里带着笑意说,“你不是在等我么?”  秦丞言看了他两秒才开口,“以后不用着急,我等多久都行。”  “那怎么行?”安庭气喘匀了,跟着他朝校门口走去,“哥,明天不才是你生日吗?”  “有个地方想去。”  安庭设想过无数场景,可站在一家大型探案馆门口时,他依然愣住了。  门口的广告牌硕大扎眼,上面写满了经营内容,涵盖剧本杀、密室、沉浸式恐怖屋等等新奇的游玩方式。  能看得出这家店很火,一进门的大厅里坐满了等待的人,其中情侣是大多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跃跃欲试。墙壁上贴着不同主题的剧本背景介绍,什么题材场景都有,前台还有专门的精美礼册供客人选择。  安庭没想到学长想来的地方居然是这,一时间有些呆。  “我想试试,”秦丞言碰了碰他的手,声音有些低,“行么?”  “当然行,”安庭立刻朝前台走,“哥,你想玩哪个?”  他们排在一对情侣后面,那两个人好像也是第一次来,因为选择困难发生了小小的争吵。女生埋怨的声音很明显,一直在责怪男朋友为什么出来前不提前做好攻略。  “我也是第一次来嘛,”男朋友摊开手,女生依然满脸不高兴。  “好啦宝贝儿,我错了,”男生搂了一下女生的肩膀,小声道着歉,“以后无论咱去哪儿,我一定提前先去试验一次再带你玩儿好不好?保证再也不让我宝贝像今天一样不舒心了,好不好嘛?”  女生被他的模样逗笑,俩人开开心心选了个恐怖屋交钱。  安庭沉默地听完对话,余光瞄到秦丞言的侧脸,忽然没头没脑地想到一件事。  明天才是学长的生日,可他今天把自己带到这,难道不是因为想玩,而是为了明天做准备?学长他.....明天是不是要约那个喜欢的女生出来玩?今天只是探路,顺便带着自己?  安庭被这个想法惊到了,心脏像是被一排小针戳了一下,忽地开始发闷。  “有喜欢的背景题材么?”  愣神间已经轮到他俩了,秦丞言正指着册子问他。  安庭收回思绪,抿了抿唇说,“我不挑。”  秦丞言佯装随手点了一个,“就这个吧,谢谢。”  前台小姐姐看着“春昼短”三个字,笑容灿烂地说,“好的,二位请在等候区稍坐,准备好了会有引导员来带你们进去。”  在等候区里,安庭一直没有说话。秦丞言去拿了两瓶气泡水,过来坐在他身边问,“怎么了?”  男生垂着头纠结好半天,最终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他,“哥你.....上次说有喜欢的人了,能不能告诉我是谁?”  秦丞言拿着气泡水怔了怔。  安庭察觉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连忙摆手,“你不想说没关系的,我只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所以问问。我没有刻意打听你的隐私,对不起啊哥。”  观察了几秒,秦丞言终于弄明白他的小孩儿好像误会了些什么,明明那次自己是在跟他表白。  不过......  秦丞言眼神暗了下来,解释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他拧开气泡水递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凑得近些低声说,“是,我有个很喜欢的人,我想跟他做一些事,比如这次的剧本杀和未来的很多,可是有那些我都没做过。”  “所以安安,你能不能陪我试一试?”第33章   没过多久, 就有引导员请他们俩人进去。穿过长廊来到一件不算太大的房间,里面已经有四个人在等了,两男两女。  他们看见来的人全是男生还愣了愣, 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子问引导员,“他们全是男的诶,这能行吗?我们玩的可是情侣本。”  情侣本?情侣本是什么?  安庭没玩过,听见说话声以为进错房间,只能先站在门口。  “这个是完全可以的哦!”引导员笑着呼叫主持人, 顺便邀请安庭两人坐在空位。  等他们从引导员身后走出来坐好,对面几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俩的长相气质实在太好了, 像坠落人世间的明珠。  麻花辫立刻转头看向引导员,神情严肃,“麻烦快点开始,我已经等不及了。”  她身边坐着的男朋友顿时不乐意了, 把人拉到怀里一顿痒痒挠,嬉笑间还亲了两下。  一拳之隔的安庭:“.......”  他默默移开眼,开始打量桌上摆的小蜡烛和音箱。  主持人推开门进来, 跟几人分别打好招呼, 开始分发小册子讲解玩法和故事背景。  “每个人的身份都是随机的, 打开面前的小册子才能看到。好了各位,我们今天即将开始的是一套情感本, 需要比较强的沉浸感和代入感,希望每个人都能认真对待,不要消极,否则会非常破坏别的玩家的游戏体验。”  经过主持的讲解后,安庭才终于明白这原来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 每个人有特定的身份和背景故事。剧情进行的时候,必须要把自己带入人物,以她的视角去做一些选择,体验不同的情感变化,类似舞台剧。  可当真的沉浸代入之后,心情往往跟剧本里的人波动是一样的。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走出来,也很容易因此对同行的人产生别样的情愫。  所以,学长才会想跟他喜欢的女孩子来这里吧?  还真是......聪明又温柔的人啊。 第29章 主持人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从抽屉中拿出两张信纸,分别递给了安庭和秦丞言。  “这也许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可以写下来。这是你们自己的故事,由你们自己来谱一个结局。是否结束后拿给对方看,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开放式结局,或许会选择重新去追,或许会选择就此离开。两个人选了一样的,那就是happy ending,两个人选了不一样的,那就是段be的感情。  安庭没有看秦丞言,想了几秒,在纸上写下一段话交给主持人。  几秒后,学长的也交了上去。  主持人没有看,而是继续走其他两组的剧情,他们这组就算结束了。  安庭刚刚盖上笔帽,感觉膝盖被人轻轻碰了一下。秦丞言垂着一只手,指尖悬在安庭腿上方,“杨小姐,写了什么?”  安庭愣了一下,这是剧本里两人重逢时林宇白叫出口的称呼,礼貌又疏离。不过放在剧本外,倒像是一句心照不宣的隐秘,就像在诉说一个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纽带一样。  安庭眨眨眼,手指藏在剧本后蜷了起来,小声说,“不能告诉你。”  秦丞言挑眉,“那可是我们的结局。”  恩,的确是我们的结局。  安庭低了低头,那就更不能提前让你知道。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当主持人询问是否要给对方看纸条时,秦丞言也选了隐瞒。这下轮到安庭开始好奇了,不过追问下,学长嘴巴依旧很严。  剧本彻底结束,除了他们这一组,其余两组都互相宣读了双方写下来的发展。这一场进行了三个小时,主持人把剧本收回来,提醒他们休息室有零食和饮料,可以去休息一下再走。  顾客们眼眶通红地先后离开房间,主持人准备开始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刚一低头,眼神触到了抽屉里的两张信纸,是今天那对男孩子所写的,没让对方看的结局。  主持人顿时有些好奇,毕竟每一场情感本结束,基本都会让她宣读一下纸上的内容,这才算是给故事一个结局。像他们这样互相隐瞒的,还真是第一次。  犹豫了几秒,主持人走过去锁好门,从抽屉里拿出信纸看了起来。第一张是林宇白的————  【林宇白:重新追,无论十年还是百年,追到他为止】  哦吼,主持人攥着信纸小小激动了一下,看不出高冷帅哥皮下居然跳动着一颗这么执的心脏。不过为什么是“他”?杨梦诗不应该是“她”吗?  主持人没太在意,随即又拿起另一张。扮演杨梦诗剧本的是位看上去有些婴儿肥、很温和的小哥哥,肯定会洋洋洒洒写一大段很有感触的话吧。主持人如此期待着拿起一看,当即瞪大了眼。  想象中感人的话语一个字也没有,取而代之的只有短短一句令人遍体生凉的话。  【杨梦诗:砸碎戒指,把人骗走,永远藏起来】  .....还真看不出小哥哥占有欲这么强。  主持人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都不给对方看了,她默默叠好信纸,将他们内心掩藏的另一面重新收进黑洞洞的抽屉里。  休息室里的东西简直丰盛,不仅仅有市面上很流行的小零食和饮料,还有关东煮和各式各样的鸡肉串串,都可以随便吃。  三个多小时的游戏很耗费心神,安庭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秦丞言挑了几根关东煮和两瓶豆奶坐下等他。  休息室很大,所有结束的玩家都会在这里坐坐,整理心情。手边一桌是几名小姑娘,刚刚从恐怖屋出来,情绪异常激动亢奋。她们在秦丞言一坐下时就注意到他了,几道目光交错落在他身上,压抑的讨论声逐渐兴奋。  秦丞言垂着眼,只关注要不要再去给安庭拿一袋杨梅干。在里面呆太久,杨梅干酸酸的可以刺激一下味蕾。  但他的淡漠并没有阻碍别人的脚步,几名女生商量了一圈儿,终于推推搡搡站出一个人来。短发,五官精致甜美,穿着温柔系的针织衫,几步走到秦丞言桌边,红着脸有些害羞地问,“小、小哥哥,我可以不可以请你喝杯奶茶呀?”  安庭刚走出来就看见这一幕,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女生身上,显得更加娇柔可爱。他擦拭手部的动作一顿,薄薄的眼皮敛了下来。  秦丞言很轻地叹了口气,他偏过头想要拒绝,女生却先一步红了脸,紧张到结结巴巴地补了一句,“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就是.....就是单纯想跟你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微信号,你可以不先扫我一下呀.....”  她说着就想举起手机递上前,谁料还没伸到半空,电话蓦地被另一只手拦了下来。慌张抬头,看见一双陌生的眼。  安庭一寸一寸将手机推了回去,浅淡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他扫过发怔的女生们,慢慢开口,“不好意思,他有女朋友了,再见。”第36章   女生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明显愣住了。几秒钟后,她慌里慌张地道歉,“对、对不起!我这就走。”身后她的小伙伴们拥挤着连忙离开了休息室。  安庭重新坐下的时候, 秦丞言正挑眉看他,手里的关东煮在醇香的汤汁里画圈。  “女朋友?嗯?”  安庭镇定地接过豆奶,“哥,你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么?”  “.......”  秦丞言难得噎了一下,的确, 他自己扯的谎,还是得自己来圆。  两人边聊边吃,等快要吃完的时候, 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秦丞言敲敲桌面,“再陪我去个地方?”  也是提前为了跟那名女生一起所作的准备的么?  安庭咬了下关东煮的竹签,点点头, “好。”  他们从探案馆出来,上了车。窗外车水马龙飞驰而过,安庭静静坐在副驾驶上, 眼神一直落在外面。  他在认真思考, 如何把那名女孩子从学长心底剔除。还有.....把直男掰弯的机率有多大。  其实不管是0%还是100%, 他都得去做。因为那个人,他是真的想要啊。  安庭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柔软的碎发被空调风吹的来回晃荡。他分神的模样落在另一个人眼底,似乎让四周的温度都升高了些。  秦丞言第十八次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方向盘都快被按出了几道印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感觉今天的安安有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了。  变得比之前还要......勾人。  十几分钟后,车子缓缓停在一处私人影院门前。有迎宾热情上来接过车钥匙, 替他们去停车,还有几名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安庭这才注意到学长带他来的地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电影院。而是坐落在半山腰上的一家私人娱乐场所,会员制,有单独的私人影院、ktv和清吧,很高级。  秦丞言似乎早就定好了位置,一进去便有人带领两人乘坐电梯进入负一层。地面铺着厚重的丝绒地毯,两侧廊下是幽蓝色的壁灯。装潢豪华奢靡,私密性非常好。  服务生打开101的门,朝他们做了个“请”的动作,“祝二位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句实话,当安庭看清包间里的情况后,真的被惊到了。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包间,差不多有四五个学校宿舍那么大。巨幅荧幕横亘在整面墙壁上,荧幕对面却只有一个双人长沙发。头顶是时下最流行的星空顶,碎裂的星光点点落下,脚底踩着的是相当柔软的长毛地毯。仔细闻,还能闻到空气中某种清新的味道。  很浪漫,也很用心。  安庭的脸以看不见的速度黯了下来,时刻观察着他表情的秦城言呼吸微滞,“你不喜欢?”  “......喜欢。”  可是一想到这是为别人精心准备的,他就很想让那个人,失去光明。  安庭快速整理好表情,跟在学长身后走了进去。皮质沙发很柔软,坐下去会有被包裹的感觉。手边还有小茶几,上面放着准备好的各种零食。他随手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沉默地看着学长用控制器点了个电影播放。  播放前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应该是早就决定好的。  抱枕被揉搓成了一个囧形。  沙发的尺寸不算大,安庭窝在一边的角落,跟秦丞言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中央空调尽职尽责地吹着风,大荧幕上开始出现画面。  安庭看着前奏有些意外,这是一部老片,名叫《初恋》。背景是在北海道,大雪纷扬,画面唯美。  光影交错,把沙发上的两人割裂成了明暗两个世界。  秦丞言连头发上也满是冬木的颜色,他单手放在沙发靠背,垂下的手指在电影灯光的变换下显得异常好看。  他对电影不是特别有兴趣,想把人带来主要是几天前跟江波聊天时,被拉着硬生生教育了一番。  江波:“你知不知道谈恋爱,追喜欢的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秦丞言:“?”  “氛围!氛围感你知道吗?”江波在听说经历过抄袭虐渣一系列操作之后,这两人居然依旧毫无进展这件事时直接炸了。  他恨不能拽住好友使劲把他脑子里的水控出来。  “你们天天在惨白惨白的实验室里能有什么谈恋爱的气氛?!听我的,小安安心思细腻敏感,你就应该做足了准备,一点一点攻心掠身!小安安那么软的性子,你能不能稍微硬气起来?!相信哥们儿,就凭你俩的关系,就算你提出一些看上去比较过分要求,小安安都不会拒绝你的!”  秦丞言思考了半天,觉得好友说的有些道理。他在a市寻了好久才找到这家私人影院,这里所有的设备都是最高级的。氛围、灯光、硬件设施,今天一来,真的不错。  他们进来前就被要求脱鞋,脚底踩在舒适的地毯上,像受到了柔软的安抚。  秦丞言坐直了些,他刚要偏头说话,耳畔忽然传来“哗啦”一声。  “哥.....”  安庭略微有些无措的声音响起,“抱歉啊哥.....我一个不小心把气泡水碰洒了。”  “你别动,我来。”  秦丞言几乎瞬间把人拉过来,“有没有洒到身上?衣服湿了没?”  安庭摇摇头,语气很愧疚,“我没事,只是.....我不小心洒到了沙发上.....”  借着大屏幕洒下来的灯光,可以看见安庭坐的那一侧全是冒着泡儿的液体,就连放脚的那一块地毯也已经湿了。  男生眸底盛满了慌乱和抱歉,微卷的长睫牵着头顶的星空。他拉了拉秦丞言了的袖口,小声说,“哥,电影先暂停吧,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秦丞言视线停在袖摆上的手处,他静了两秒,反手抓住,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不用叫他们了,那边脏,你坐过来就行。”  安庭一怔,“可是.......”  “没事,不用担心。无论是毛毯还是沙发,都不贵。”秦丞言垂眸看着只剩一半空位的沙发,把人强行安置在自己身边。因为空间窄小,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昏暗的光线下,安庭慢慢将沾满气泡水的右手藏进背后。他唇角弯的很浅,一眼都没有停留在已经湿掉的那侧沙发上。第37章   漆黑的影厅里只有荧幕发出昏暗的光, 这是一部色调很温暖的片子,讲述了高中时期男女主角情窦初开,到之后大学分隔两地被迫分手, 后来兜兜转转重新相遇结合的美好故事。其中感情细腻唯美,青涩的初恋极易让人心跳加快。  安庭只留了一丝心神在电影上,剩下的大部分思绪全都放在了手边人身上。  房间内中央空调的温度是恒定不变的,凉爽又清新。可偏偏两个大男人坐的很近,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根本抵挡不住什么。没过多一会儿, 安庭就开始觉得脸颊逐渐发烫。  不仅如此,沙发留给他们的空位并不宽敞,秦丞言一直向后侧着身子, 安庭的腰间贴在他肋骨上,长臂一伸,好似要把人搂进怀里。  太近了。  秦丞言轻轻后撤,垂下的视线刚巧能掠过安庭的肩膀, 看见那人一双小巧精致的薄唇。  经过气泡水润过的唇瓣在变化的光影下更显勾人,男生因为角度问题微微歪头,裸露在外的脖颈纤长干净。秦丞言看了两秒, 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他坐直了些, 胸膛贴上安庭的后腰, 嘴唇隐约蹭过安庭的耳垂,语气自然地问, “好看么?” 第31章 ——接着脚步猛然一顿。  走廊的中间段站着两个人,秦丞言随意靠在墙边,一名比他矮一些的女生穿着剪裁得体的长裙,长而卷的头发蓬松散在肩上,正伸出两只小手,弱弱地抓着学长的手腕细细查看。  他们距离很近,举止亲密。平时拒绝别人近身的秦丞言正半低着头,嘴角弯起浅浅一道弧度。  仅仅一个侧脸就能让安庭认出来,那名女生是他们这次比赛的监测员,也是即将陪伴他们去往美国的带队老师曾乐怡。  安庭半边身子都被拐角挡住,方才因为紧张而乱跳的心脏也瞬间堕入冰窖。  他面无表情地后退两步,转身走向几步远外的楼梯间。  感应灯一闪而过,秦丞言似有所感地转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对了,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呢?怎么还不进去?”曾乐怡心满意足收回手,有些好奇地问。  “在等人,”秦丞言放下袖口,想到什么,脸上少见的笑意更浓了些,“等下他来了,我介绍给你们认识,是对我很重要的人。”第39章 谢谢  但秦丞言并没有等到他的人。  几分钟后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安庭发来的。  【安安:哥,抱歉,学校突然有点急事, 我得先回去了。礼物你替我送给叔叔阿姨,有机会下次我会回请表示歉意。】  秦丞言拿着电话怔了怔,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曾乐怡怀中一塞,直接奔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位保洁阿姨在慢慢悠悠做打扫。  秦丞言立刻回拨, 意外的是电话那头居然接了起来。  “安安?”  “......哥。”安庭坐在出租车里,眸底映出不断后退的窗外景色。  他听见学长在电话里问“为什么这么急,不能先吃饭么?”  安庭五指发白, 他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可说出来的话却跟平时没什么区别,甚至听上去更软了些,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哥, 是喻平在宿舍出了点意外,我得抓紧赶回去。你帮我跟叔叔阿姨道个歉,下次我再正式赔罪。”  “那你等我, 我陪你一起回去。”  安庭刚想拒绝, 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另一道温婉的女声。  “言言, 在这里做什么?你爸和叔叔们还在里面等你。”  听上去,应该是秦妈妈。  安庭跟着开口, “哥,你先去好好陪阿姨吧,我这边解决完了告诉你。啊,喻平来电话了,哥, 先这样,再见。”  他没有听那边还说了什么我,直接“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出租车内重新归于平静,安庭仰靠在座椅上,眸底仿佛装进了腊月凛冬,凉气逼人。  原来学长放在心里那个女孩是曾乐怡啊。  原来今天想把他带过来真的只是凑巧,只是一份善意的答谢而已。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可笑的幻想,安庭捏了捏指骨,沉默地闭上了眼。  目睹了那两个人亲密的模样,他根本没有办法继续呆在酒店。事情太突然,他完全控制不住表情。如果因为自己的情绪把学长的家宴闹得不愉快,那安庭宁愿先走。  现在的他需要整理好一切,再重新面对秦丞言。  ——然后制定计划,一步一步把人追回来。  安庭不会放弃,起码在学长真的官宣谈恋爱之前都不会放弃。他想要的,不撞南墙决不回头。  如果哪天秦丞言真的介绍自己有女朋友了,他或许才会笑着退场,给那个人一份最为体贴的安静。  *  “言言,今天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秦妈妈夹了一筷鱼肉放在秦丞言餐碟里,语气关切地问。  “没事,妈。”  秦丞言看也不看直接将鱼肉吃了下去,连夹藏在中间的花椒粒也没注意,咬碎后被狠狠麻了一下,眉心登时拧了起来。  “你看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秦妈妈赶忙倒杯水递过去,“今天你生日,不要想不开心的事了,如果真有什么解决不了,记得跟爸妈说。”  “嗯。”秦丞言嘴上应着,手里不知道点开电话多少遍。  没有回信息,更没有回电话,给喻平发过去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到底出什么事了?  “言言,你今天说要带来的那个人呢?”秦妈妈仔细观察着儿子的表情,端起瓷杯慢悠悠地开了口,“不是说要带一个人来给妈妈看看么?怎么啦,闹什么不愉快了吗?”  秦丞言动作一顿,眉头蹙得更深。  “他能闹什么不愉快哟!”一旁的曾乐怡听见声音,探过身来插了一句,“刚刚进来之前还开心的像什么一样。不过小言,你等的那个人是谁呀?是咱们学校的姑娘么?我认不认识?”  秦丞言把椅子向后挪了挪,脸上的表情冷的有些吓人。  他直觉安庭走的状态不对劲,可最后那个通话听起来语气还算正常,并没有听出什么情绪波动,不回信息和电话也可能真的只是喻平出了什么意外。上个星期就听说计算机系的某男生在洗澡时不慎摔倒,造成腰椎骨折,被舍友发现送去医院。  可能喻平也?  毕竟这一路上安安的情绪都很正常,秦丞言实在找不到他会突然离开的理由。  虽然很想不管不顾直接回学校找人,但是.......  秦丞言抬眼,圆桌上是妈妈为了今天提前一个多星期定好的菜式。叔伯婶姨都带了小礼物为他庆生。这是出国前的最后一次家庭聚会,而自己才刚刚坐下没过五分钟。  之后的时间堪称煎熬,席间推杯换盏,秦丞言淡漠的表情下是青筋紧绷的握拳姿势。  直至半小时后,手机传来“叮”的一声,立马打开,发现是校内邮件。  【亲爱的igem参赛成员:两小时后进行组内开会,主讲人薛华,地点在明育楼三楼多功能小教室。如有特殊情况无法到场,请务必提前发送信息至薛老师信箱。】  秦丞言瞬间起身,简短向各位到场的宾客道了声歉,随即直接拉起曾乐怡朝学校赶。  “你拉着我干什么?”曾乐怡惊讶地看着他,“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又不着急。而且薛华是去给你们拟定课题和布置研究任务的,我晚到一会儿无所谓啊,那道西湖醋鱼我还没来记得吃呢!”  家宴上人太多,不拉着她一起走理由并不充分。  秦丞言一言不发把人塞进车,以最快的速度开了出去。黑色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鸣叫,一道道车辙印无声延申。  可意外无处不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偶然发生车祸,路面拥堵不堪,仅仅半小时就能抵达的路程硬生生开出了一个半小时。  等奥迪急急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离薛华通知的时间还剩不到十五分钟。  秦丞言只能转道直接前往明育楼,因为他知道安庭不会缺席。  果然,刚刚赶到楼下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秦丞言一把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匆匆的风把他的头发吹的有些乱,总是严肃冷静的脸上罕见露出些许慌乱。  “哥?”  安庭被拽了一个踉跄,回身看见来人后眼底透着欣喜,丝毫没有想象当中的生气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他跃过秦丞言看向后面的曾乐怡,眨眨眼问,“你这么快就结束了?”  秦丞言愣了愣,沉默半晌才说,“嗯,为什么不回微信?也不接电话?为什么.....突然要走?”  “啊.....”安庭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喻平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宿舍,我来替他送钥匙。手机不小心落在他包里了,所以没有收到信息。对不起啊哥,没跟你解释清楚就擅自离开了,下次我可以去跟叔叔阿姨赔罪吗?”  男生语气真诚,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让人挑不出什么错。  曾乐怡在一旁听的惊了惊,没想到小言等的人居然是他,还以为是哪个漂亮女生。  秦丞言慢慢收回手,薄唇紧绷成一条平直的线。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比如没有手机,安庭又是怎么收到薛华邮件的。  这件事暂时搁置,三个人转身朝楼上走去。  刚转过一个拐角,曾乐怡就朝秦丞言身边使劲靠了靠,压低声音问,“你等的人.....就是他?你认真的?你....你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楼梯间并不宽,两人几乎占据了大部分位置,安庭自然而然被落在了后面。  阴影中他的眼神定在两人背影上,眸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秦丞言没有犹豫地点头,刚想开口说“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劈里啪啦的响声。  猝然回头,他的安安正跌坐在一层一层的楼梯上,单手捂住净白的脚踝,眼眶微红,眸底浸满水光。原本背在肩上的书包掉在下面几级,露出的半截掌心沾满尘土。  “哥,”安庭的声音清亮干净,唯独尾音略低,仿佛沾了些委屈,听的人心口一颤。  “....我不小心踩空了,脚踝好疼,你可以不可以扶我一下?”第40章 这章是过渡章  眼前这幅景象过于令人心疼, 秦丞言立刻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有没有摔倒哪里?痛么?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没事的,哥,不用看医生, 只是有点疼....你可以扶我去多功能小教室吗?”  安庭靠在学长怀里,腰间覆盖着秦丞言的手章,热气随着皮肤溢满四肢,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因为满足而谓叹。  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像只刚刚偷吃完的奶喵。路过曾乐怡时眼神轻轻扫过, 礼貌点头,“曾老师下午好。”  “.......”  曾乐怡:“.......下午好。”  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两个人搀扶着走上楼梯的画面,莫名让曾老师想起之前看过的无数电视剧。  像, 太像了。  拐过平台的转角,察觉到身后曾乐怡的视线终于消失,安庭抓着学长的手刚要松,忽然感觉身旁的人停了下来。  以为他发现什么了, 安庭略微紧张地偏过头喊了一声,“哥?”  然而下一秒身体蓦地腾空,腰间被一股大力环住, 男人好闻的柠檬香霸道闯进鼻腔, 屁股传来一阵凉意。  ————秦丞言把他抱到了最近的窗台上。  窗台高于地面, 安庭坐下上面,后背是柔和的初冬暖阳。他眼神怔怔地看着秦丞言蹙着眉头蹲下, 两条笔直的长腿弯成了一个臣服的模样。 第33章 东北强调听上去很有意思,那两人对视一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庞伟这才乐了,打过招呼想走,又被安庭叫住了。  男生眼神清澈干净,像是不经意似的问道,“你刚才说,外面有什么传言?”  庞伟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  完蛋,说秃噜嘴了!  被两个人同时盯着,庞伟的汗冒了一层,他含含糊糊地回到,“啊.....没什么,就说你俩那个.....那个呗,关系好呗。”  “我俩哪个?”安庭抿着唇,步步紧逼。  “嗐,”庞伟豁出去了,“就说你俩那啥,好像在一起了,毕竟你俩之前关系太好了么不是?就有闲人瞎传。我们都知道肯定是瞎说的,你俩听个乐子就行,别放心上啊!”  这事儿还真不是庞伟大嘴巴,之前安庭第一次被传流言蜚语的时候,就有人带过秦丞言的名字,说他俩看起来很亲密,只不过没什么人理。爆发点是发生在抄袭事件,秦丞言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求张副校长给安庭道歉。  要知道,那可是位高冷沉静的学长啊!  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在a大出了名,后期很多届学生也都听过秦丞言的故事,那些牛上天的满分成绩,让人眼花缭乱的科研论文,每一个都在帮忙塑造传说。  然而某天,这个传说忽然下了凡,为了一个人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呐喊。学校里一下子就炸了。  但这次因为前车之鉴,他们只敢悄悄的炸。  庞伟说完,面前的两个人同时沉默,脸上的表情变化纷呈。  “嗐,谁让你俩是哥俩儿呢?”庞伟特别熟捻地拍了拍安庭的肩,“咱都知道是假的,别生气,再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得。”  安庭不动声色挪开身体,目送庞伟离开。他其实一点也不生气,甚至第一次觉得流言蜚语还是有点用处的。  要不也上去用匿名小号加把火?他这样想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被一股温热勾了一下。  秦丞言一触即放,垂着眼看他,“我为什么不能喝酒?”  安庭捻了捻手指说,“听江哥讲的,他说你曾经在澳大利亚,得过急性胃出血。”  秦丞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江波只含糊其辞说了一些当年在澳大利亚的事情。  “我知道的真不多,”十几分钟前,江波在电话里这样跟安庭说着,“只是某天我突然接到了老秦的电话,问我胃不舒服应该抓些什么中药。我问了症状,他也没有瞒着,说自己急性胃出血,刚从私立医院出院。为什么会得胃出血?啊.....好像是大量饮酒.....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要不小安安你去问老秦吧?”  就到这,江波直接挂断了电话,安庭什么也没问出来。  可在记忆里,秦丞言从不喝酒抽烟,身上永远都是干净的柠檬香。  当年在澳大利亚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一个高度自律的人突然大量饮酒直接进了医院?  “没说别的了,”安庭定定地看着他,“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  周遭依然响彻着队员们兴奋地讨论声,他们时不时会把好奇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但默契的是,谁也没有冒然上前打扰。  秦丞言看向眼前的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几年前的那一天,他从电话里得知安庭有了男朋友。  他无法控制自己,酒精是最好的麻痹药。  然后他当晚吐了自己满身的血。  那是秦丞言人生中第二次任由心情脱离掌控,第一次是在他爱上安庭的时候。第42章 团建的地点定在某个性价比……  团建的地点定在某个性价比很高的ktv, 薛华亲自找的地方。环境还不错,包间很大,有自助超市和精致的饭菜。一个地点解决两档子事儿, 相当划算。  一旦脱离校园,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总是会亲近不少,再加上有人天生自来熟,一开始气氛就搞得非常火热。  庞伟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唱着好兄弟,薛华乐呵呵地边吃边看, 曾乐怡把水果拼盘上的牙签分给几名女生,侧耳听着她们说话。须燕燕也被分到了一根,可她没吃, 窝在人群背后,眼睛藏在长发里。  包间里气氛热闹,安庭坐在角落,脚尖小幅度打着晃。  他其实准备坐坐就走, 这种场合呆的不太习惯,学长应该也是如此。偏头看过去,秦丞言的脸被屏幕的mv灯光映成五彩斑斓的颜色, 长睫向下敛着, 脸上没什么表情, 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有不少想过来搭话的同学走到半路都讪讪地坐了回去,安庭在昏暗中眯起眼, 晃动的脚尖停了下来。  下午到最后学长也没有告诉他胃出血的真相,看上去就连曾乐怡也并不知情。安庭此时此刻坐在沙发里,胸口堵的有些厉害。  他无意探究秦丞言的秘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就好像在心脏上栓了一根细细的线, 时不时就会被拉扯一下。  一曲终了,没人敢过来打扰的气氛被庞伟破坏。这位东北小哥儿为人大大咧咧,看着安庭瘦瘦不怎么爱说话的模样,自动地把人代入成不会融入集体的那一类。他善心泛滥,想着帮人一起玩进来,于是一屁股坐在安庭旁边,指着对面一小圈人问,“别干呆着啊,多没劲。来,跟我们一起玩游戏。”  秦丞言凉凉的脸上裂开一道缝隙。  庞伟无知无觉,话音刚落就拽起安庭往那边走,顺道还不忘叫上另外一个更不合群的,“学长,你也一起啊!来来来!”  安庭顿了一下问,“你们要玩什么?”  “玩点有意思的呗,”庞伟喝了点酒,兴致高昂,“摇骰子女生不怎么会,咱就玩老生常谈——抽卡版真心话大冒险吧!”  这是ktv特别流行的一个游戏,包间内会准备一个特质的双面骰和两叠游戏卡,双面骰一面刻着“真心话”,另一面是“大冒险”。选中的人先扔骰子,然后从选定的那一叠游戏卡里随机抽取一张,按照上面的问题或是指定行为去做。刺激和预知并存,众人跃跃欲试。  秦丞言以为按着安庭的性子会拒绝,可没想到那孩子点点头,居然顺从地跟在了庞伟身后。  脑海里的某根弦一下子绷紧了,秦丞言抿着唇也加入了进来。  众人难得有眼色,立刻给二人让出位置。  安庭被安排在中间,秦丞言直接坐在他身侧。  这两人的加入让游戏队伍迅速壮大,零星没加入的几个立刻扎眼起来,立刻有殷勤的上前把薛华和曾乐怡也请了过来。  只有须燕燕拒绝了所有人,独自抱着腿坐在一边看。  薛华他们作为带队老师也比较年轻,研究生也比上学时少了许多顾虑,可大家还是收敛很多。游戏开始,所有人围坐成一圈,在中间的空桌上放了一个空酒瓶。酒瓶由庞伟转动,瓶口对着谁谁就来扔骰子。  兴奋中玻璃酒瓶晃晃悠悠转了起来,几秒后绿色的瓶口在其中一人面前姗姗停下。  “怎么是我?!”  曾乐怡夸张地捂住脸,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曾老师快扔骰子!”  “知道啦知道啦!”  曾乐怡接过双面骰抛了出去,“还算给我面子,居然是真心话。”  有人发出唏嘘的起哄声,她从代表“真心话”那叠卡牌里随便抽取了一张,当着众人的面大声朗读出来——  “请说出近期你觉得最高兴的一件事(在场的朋友们都不知道的一件事)”  “怎么还有括号啊?”曾乐怡把牌一摔,要不然她就可以说被学校选中带队去美国参赛了!  “这就是条件限制啊老师,快说快说!”  安庭拿起饮料呷了一口,耳尖不动声色地竖了起来。他同意加入游戏局,就是为了找一个突破口。他不想等太久,也等不了太久。胸腔里日益堆积的心思如同疯长的树,多见一眼那个人就会多加深扎进身体里的根。  安庭想加点猛药,要不然任由秦丞言喜欢曾乐怡一秒,他埋藏起来的恶意就会多破土一分。  “我想想啊,”曾乐怡点了点桌面,脸颊蓦然泛起红,“最高兴的一件事,应该就是我近期在筹备婚礼了吧。”  什么?!婚礼?!  安庭差点儿一口水呛死自己,他木楞楞地抬起头,看向身侧的人。  学长要、要结婚了?!  秦丞言没察觉到他眼神里的震惊,只是拿起餐巾纸,动作熟练的替他把嘴角的水渍擦干净。周围有眼神往这边瞟,接着迅速又收了回去。  安庭沉浸在巨大的惊骇里无法回神,他胸口酸胀,浑身的骨头仿佛一瞬间都被抽空了。整个人只剩破败的棉絮,撑着摇摇欲坠的脊椎骨。  原来上次他们在学长生日宴上见面,是要商量结婚的事情?为什么学长从来没说过?为什么他连那两个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不知道?  手里的饮料瓶被捏成乱七八糟的模样,舌尖被咬破,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四周爆发出巨大又做作的起哄声,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八卦,“天哪!老师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么?马上要结婚了么?”  “老师你们在一起多久啊?他是做什么的呀?长的帅吗?”  “这些都是下一个问题了哦!”曾乐怡笑得狡诈,撑在沙发上得意地甩了甩头。  学生们发出不甘的怒吼,气氛高涨,就连薛华也跟着乐的浑身乱颤。  游戏继续,接下来瓶口对准了很多人。有选中真心话的,也有选中大冒险的,庞伟甚至还抽到了一张“请跳一曲水蛇舞”。  每个人都很开心,唯独安庭敛着眼,一语未发。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秦丞言靠了过来,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腰,咬耳朵般低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味,说话时带起的热气拂过下颌。安庭捏紧手中的饮料,抬眼便看见学长那双眼睛,好像在昏暗中闪着光。  周围的哄闹声快要掀翻房顶,他定定看着秦丞言,心脏跟塞进一台绞肉机一样难过。  安庭声音有点闷,“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要结婚了。”  秦丞言明显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想开口,耳边又闹出一阵大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快快老师又到你了!”  曾乐怡无奈地摊开手,“怎么又是我啊?”  不过这次骰子不再是真心话,而是大冒险。众人有点遗憾不能听八卦,但又跃跃欲试地让她抽。  曾乐怡随便翻开一张,只见上面写着“说出全场最可爱的一位异性的名字”  ktv准备的牌一看就是刺激性强的,场面直接爆炸!  “啊啊啊啊!老师选我选我!我最可爱!”  “你上一边儿去!明明我最可爱!”  “你可爱个p!说话一股子大碴子味!老师看我看我,我又软又甜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哦你妹妹哦!男人的硬气去哪儿了啊喂!”  安庭看见曾乐怡的眼神轻飘飘落在自己这边,想到什么,心脏狠狠一抽。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曾老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最可爱的人肯定是那位啦!” 第35章 秦丞言缓缓摩挲着他的手,又说了一遍,“是你,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安安,五年了。”  安庭的脑袋“轰隆”一下炸开了,五年?什么五年了?  “我喜欢你,喜欢三年了。”  气温很低,接近冬季,说话时能看见呼出的淡淡白雾。  秦丞言的脸掩在白雾后头,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他说,“我一直在等,等你长大,等你上大学,等我回国,等我们一个水到渠成。可我忽然发现,我已经错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安安,我现在不想等了。”  “我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你,想一起去探案馆的人也是你。因为害怕你会拒绝我,所以没有说清楚。比起跟你在一起,我更害怕失去站在你身边的权力。”  他轻柔地把安庭的手包裹在掌心,声音低低的,“安安,我想追你。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可以么?”  安庭的眼眶倏一下红了。  还问什么可不可以?  他反手拽住学长的手腕使劲往自己这边一拉,一个猛子扑进了怀里。温热的胸膛里满满都是秦丞言的味道。  安庭抓着秦丞言的衣服两边,不停用额头在他身上蹭,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地开了口,“哥,哥.....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我等了好久好久啊......”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咫尺之间,细软的头发不停搔弄这下巴。秦丞言静了几秒,心脏跳的快要爆炸。他顺势把人抱紧,把下巴埋在安庭肩窝里,用力吸了吸。  他声音里带着笑,“不晚,只要那个人是你,到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们抱的很紧,像是快把对方拉进身体里一样。路过的人好奇地探过来目光,有小声的讨论声在一旁响起。  但两个人谁都没有理,这一刻他们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月亮从层层叠叠的阴云中冒了头,倾斜一角将沉重的秋夜照得通亮。两道长长的影子互相纠缠相绕,重叠成了更加浓重的颜色。  回到寝室的时候安庭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学长身上的味道好闻又温暖。他像是灌饱了浓稠的酒,鼻子红红的,脸颊红红的,就连耳垂也是红红的。整个人像踩在粉红泡泡上,觉得这一切都仿佛是在做梦。  他居然真的说出来了,不仅如此,学长喜欢的那个人居然就是自己!  从今天开始,他有了男朋友。  安庭捂住胸口,那里聒噪的像要崩坏。  这种不对劲的状态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喻平从“timi”的手机音乐中探出头,疑惑地问,“小安你怎么了?你喝多了?要不要蜂蜜水啊,我女朋友今天刚给我买的,说解酒还养胃。”  “不用了,谢谢。”安庭站在椅子前,慢慢吞吞摘下围巾。他小小闻了闻,这上面满满都是另一个人的味道。  刚要歇下去心脏再次猛烈跳动,安庭连忙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真的跟学长在一起了。  唔.....根本无法冷静!1  安庭换好衣服走进浴室,淋浴冲下来的热水浇下来,把皮肤烘成了粉红色。冷白的瓷砖上慢慢升起雾气,放在衣服堆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  顾不上擦手,安庭随便甩了甩水立刻拿了起来。屏幕上果然是那个人的信息——  【秦学长:睡了吗?】  安庭无意识咬着下唇,快速回了一句“没有,在洗澡。”  淋浴哗啦啦往下冲水,站在下面的人每隔两秒就要看一眼手机。好在对方没有让他等太久,回复的相当快。  【秦学长:只是想看看我的安安在干什么】  我的安安。  安庭握着电话,感觉今天的水实在太热了。他洗了没多久,好像自己熟成了一只红红的虾。  他把秦丞言设成置顶,又点开资料卡,删除原本的备注。  光标闪烁,安庭顿了顿,慢慢吞吞打上一个符号【/心】。  然后他像个初中生一样捂住脸,在无人的浴室里弯了弯唇。他有男朋友了,他终于变成了秦丞言的男朋友。  像做梦一样。  这一晚是安庭长久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个晚上,所有纷杂烦扰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后面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在全世界面前,为国家拿到那枚igem的金牌。  跟喜欢的人一起,站在领奖台上,听见宣读中国获胜的声音。  这个愿望在第二天一早变得更加实际,因为安庭早上六点推开实验室的门,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了。  “哟!”庞伟穿着白大褂,朝气蓬勃地朝他打招呼,“吃早饭没?曾老师给我们带了包子和粥,在那里。想吃的话可以去走廊上吃点,别饿肚子。”  安庭没料想到这个境况,毕竟昨晚他们才团建。这些人不仅喝了酒,还比自己走的要晚很多。  “谢谢,”他关好门放下包,“我吃过了。”  “那你快来,”庞伟乐了,指了指角落里两台笔记本说,“咱们这次的实验课题是建立在你之前那个课题的基础上,有很多东西你最明白了,你快去给须燕燕看看。她在搭建体外操作设备的程序。”  这次的研究课题是“结合体外操作设备及系统通过调节人体内特定细胞以实现临床用药时远程调节病理情况”。简单来说,就是通过靶向这一操作,通过体外操作来实现精准用药,调节特定患病细胞的状态。  把安庭原本预想的“通过靶向治疗癌症”这个想法落到更加实际的境况。  安庭没多说什么,洗干净手换好衣服后走到须燕燕身后。沉默的女生不停敲键盘的手停了停,她侧开了一点身子,把满是代码的屏幕露了出来。  五颜六色的数字加字母平铺在界面上,安庭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茫然。他能精准操控细胞的分离分化,可是看不懂整页整页的计算机工程。即便须燕燕所做的,相当于给他的研究打地基。  “我需要你所有的数据。”这是须燕燕第一次开口,声音很哑,很像那种烟嗓。  安庭点点头,“好,现在发给你。”  他立刻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整理所有的数据分类。为了照顾须燕燕的专业,他还注写了白话标记。  传输数据时,安庭抬头看了一眼实验室。基本人都到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负责区域忙碌着,偶尔跟其他人交流时声音也很低。大家一改昨日玩乐时的嘻嘻哈哈,神情严肃又专注,形成了一种特别吸引人的氛围。  安庭低下头,唇角向上挑了挑。  电脑显示数据已经传输完成,他刚要起身,余光瞄到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庭没忍住,面露欣喜地叫了一声“哥”。  正在专心敲代码的须燕燕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门外,长发半遮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讶然。  “他俩能不能收敛一点啊!”  须燕燕身边响起一道压抑的女声,她转头看过去,认出那是生物医学的学姐,好像名字叫做余尾鸢。  余尾鸢手里捧着透明的培养基,羞愤地看着安庭走向刚劲来的秦丞言。那两人小声交谈,安庭脸颊红红的,眼尾飞挑,眸底的光掩都掩不住。  她肩膀一耸一耸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须燕燕听见她小声说道,“....这俩人!还摸头!啊啊啊啊啊干嘛要搞得这么好嗑!!要是再让别人拍到传网上去了怎么办!太不给妈妈省心了!”  妈妈?  须燕燕茫然一瞬,随后看见学姐咬着牙快速离开。  原来是秦丞言换完了衣服,两人正朝实验台走来。路过时,安庭察觉到须燕燕一直注视过来的目光,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是哪项数据不清楚么?”  须燕燕摇了摇头,把目光重新放回电脑屏幕。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继续构架程序,而是打开网站,输入刚刚余尾鸢说的几个字。  【摸头,太好嗑,妈妈】  点击搜索,瞬间跳出一堆视频。随手点开播放量最高的,屏幕上登时出现两个长相颇为上乘的年轻男生。  须燕燕一愣,手忙脚乱戴好蓝牙耳机。  画面里的男生干净好看,他们毫无顾忌地牵手相拥,弹幕全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我把民政局给你俩搬来了!”  “太好嗑了太好嗑了!”  “呜呜呜呜呜小五和绵绵是什么神仙爱情!!”  “妈妈粉狗生圆满!!”  小五和绵绵应该就是视频中两位男生的名字,一段三分钟的剪辑视频让人看的心跳加速。须燕燕面对电脑静了两秒,直接收藏保存下载一条龙。  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女生罕见的红了脸。  “安庭和秦学长....也是这样么?”  她坐在角落里,小动作并未有任何人察觉。  这次的实验也是倾向于通过靶向细胞来使用体外操作设备远程控制患病机体。所以基因片段分离和细胞反应就显得尤为重要。安庭和秦丞言作为最先接触并成功一小部分的人,自然而然变成了团队里的核心人物。  整整一天从早到晚他们两个都奔赴于不同的队员身边,一边详细讲解实验注意事项,一边把自己曾得出的实验数据分享出来。中午饭是曾乐怡帮忙带来的盒饭,菜色很简单,可没有一个人抱怨,甚至大部分人忙到午饭晚饭一起吃。  这是个凝聚力和执行力都特别强的团队,没有人出现类似嫉妒这样的负面情绪。遇到问题他们永远把姿态放得很低,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自己拥有的知识理论一起把问题攻克。  安庭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光,曾经他都是只跟学长一起,还要应付周遭各路的奇葩。但现在,九个人共同奋斗一心一意的为科研钻研的氛围实在太棒,他一不小心就把身心都沉入进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夜里12点了。  “这么晚了?”安庭看着手表有些错愕。  “你得吃点东西了。”秦丞言把外套递给他,“去吃一点?”  安庭看向四周,实验室里只剩了四个人。庞伟正跟某种特质的细胞培养原液杠上了,神情专注的爆炸。他身边坐着余尾鸢,两个人似乎在一起做什么实验,看起来并不方便上前打扰。  安庭微微吐出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好,“好,哥我们走吧。”  这个时间段学校里早就没什么人了,两人走在空旷的小路上,月亮害羞地隐在层云中。  “会不会太累?”秦丞言注意着安庭的表情,伸手把他的包接了过来。  “完全不会。”安庭眼睛亮晶晶的,像嵌进了星光,“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果然走到这一步没有错。”  末了,他又问,“哥,你呢?感觉怎么样?”  其实不太好,因为一整天也没跟安庭怎么说过话。  但秦丞言不会这么说的,他只是看着那双眼睛,浅浅勾了一下唇,“我感觉很好。”  “那就好。”  接近午夜学校食堂都关门了,外面的小吃街也已经收摊。要是开车去市区往返会很累,最终两人决定将就一下,在校门口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泡了两碗泡面。  营业员贴心的帮他们注好热水,两人又买了些别的小吃便穿过长长的货架走到最靠里的长桌前坐下。  正面面对的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今天天气不好,没有好看的星空,只有几盏累兮兮的路灯在不远处晕开一团光。  热气腾腾的泡面飘出香味,安庭这才发现自己饿的厉害。他拆开一包芝士寿司递给身边的人,“哥,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秦丞言的视线越过寿司落在安庭脸上,因为刚被泡面的热气蒸过,男生冻的有些发白的唇渐渐染上血色,看上去有些勾人。  秦丞言喉结微滚,用筷子夹起寿司吃了一口。速食的味道不算好,但胜在果腹。一旁的人见他动筷才笑着吃起面,。面前的玻璃一下子被白雾覆盖,变得雾蒙蒙一片。  午夜的便利店空无一人,只有一名夜间收银员摊在柜台上打着哈欠。  秦丞言垂下眼,慢慢把筷子放在一边。 第37章 安庭不答话,只是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秦丞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妈妈有朋友在航空公司,升舱会有打折,你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再打折也是跨国的头等舱,还一买买十一个。  安庭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忽然探出个小脑袋。曾乐怡朝他摆摆手,“你不用替他操心钱的问题,我估计他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呀,我家小言言居然是个这么高调一人,啧啧啧,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曾乐怡声音不大,头等舱里各个包间的私密性也很好,所以这句话并没有其他人听见。  话音还未落,曾乐怡就装模作样地捂住嘴,朝安庭使劲儿挤了挤眼,“哦不对,现在已经不是我家的了,已经变成别人家的啦!”  她这句打趣的话意味明显,想起之前还误会她的事情,安庭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么一闹,机票的事情也就没有继续纠结。  而且好在升了舱,15个小时困在飞机上的时光实在是身心疲惫。众人从飞机上下来时又纷纷感谢了一波秦丞言,他们拖着行李箱长吁短叹地走出到达口。波士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飞机上温暖如春,这一下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负责接机的是来自麻省理工的志愿者们,一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叫大卫博尔顿,是典型的金发碧眼美国小伙儿,个子很高,脸上有些雀斑。另一个是来自新加坡的亚裔,会说一点中文,长相斯斯文文的卡门。  两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麻省理工还贴心的为他们准备了住宿的地方。  “虽然有些旧,是之前的学生宿舍,但很干净,希望你们会喜欢。”大卫用英文介绍着。  类似于这种大型比赛,都基本要跟自己的团队呆在一起,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出现。所以这次没人再提出什么要求,乖乖跟着两人来到了麻省理工为他们安排的学生宿舍。  宿舍位置在学校内部,穿过麻省理工的大门时,尽管疲惫不堪,众人依然兴致勃勃打量着四周。  这里到处都是典型的古欧建筑,虽然正值凛冬,可校内一点也没有荒凉之感。相反,这里的路上三三两两聚集着不少人。他们面对经过的a大一行,似乎都有些好奇,但也仅仅是投来打量的目光,其他的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次比赛一共有二百五十六个参赛国家,”跟路过的友人打完招呼后,卡门挥舞手臂用简单的中文跟他们交流着,一旁的大卫也跃跃欲试,“我跟大卫都对中国抱有很深的兴趣,所以主动来迎接你们。”  薛华友善地朝他笑笑,“非常感谢你们,你们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询问我和我的学生们。我想,他们每个人都会很乐意为你解答有关我们伟大祖国的事情。”  “这太好了!”一旁的大卫明显兴奋起来,“那这段时间我俩可能会多多上门打扰,还请........”  “wow!看看这些都是谁呀?”  大卫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忽然被迎面而来的几个人打断。他们操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可是态度和做法一点也不绅士。  大卫看见领头的红头发男人,眉心蹙了起来,同样用英语应道,“兰登,别这样,这些朋友才刚刚抵达。”  兰登几人笑了起来,低声笑道,“看看这些黄种小矮子......”  他话音未落,视线跟队伍最末尾的两个人撞到一起。  其中一个很高,跟自己差不多,另一个虽然比他矮一些,可身高依然不容小觑,跟自己嘲笑的相差甚远。  “矮子?”安庭目露鄙夷,眼神在兰登和他队友身上来回打转,“你指的是跟我们差不多高的你们么?还是被日光压垮的那个地方?”  兰登的伦敦腔很好辨认,安庭几乎瞬间就确定了他国籍——  “日不落”的英国。  那个不怎么善意的玩笑话立刻激怒了兰登,他们像发怒的雄狮,大喊着想要冲上来,可被大卫和卡门拦下。  “兰登!”卡门大喊,“惹出乱子,小心会被开除比赛资格!”  听见这句,兰登一下子停住,恶狠狠地盯着刚才说话的人。  a大学生英语都很过关,他们听见这句话脸上都不怎么好看。庞伟站在一边紧张起来,因为这句话配上那人的声调表情基本可以翻译成,“你俩瞅啥?”  这要放他们东北,估计下一秒就会动起手来。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一旁的大卫和卡门挡在兰登身前,不停劝说,“嘿!兰登!收收你的臭脾气!如果有火,你应该到比赛现场去发,而不是学校的大门口!”  队伍最末的安庭听见这句话挑了挑眉,这个兰登居然也是参赛队伍?现在的代表队已经没素质到随便拦下路人发火了?  兰登还算给大卫面子,他怒气冲冲瞪过去一眼后,不屑地“哼”了一声让开路,手臂张开做出一个挑衅的姿势冲着队伍末端那两个人喊道,“天生的矮种人!我们赛场再见!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你们多出来的身高按回去!就像去年对你们前辈做的那样!”  说完这句话,兰登一行人冷笑着离开。  卡门表情有点尴尬,“对不起,去年比赛时兰登的队伍跟你们的前辈....嗯,闹了一些不愉快,所以他可能还放在心上。”  一旁的大卫接过话,“不要在意这件事,我的朋友们。兰登就是那副脾气,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你们懂的,迂腐。”  “不过是一些自视甚高的蠢货罢了。”  秦丞言望向那些人离开的方向,眼睛眯了眯。  安庭从他脸上收回目光,忽然开口用英语问大卫,“那个人刚刚说要把我们的身高按回去,就像是对我们的前辈做的那样,请问是什么意思?”  大卫更尴尬了,他挠了挠鼻子慢慢说,“就是.....去年两支队伍争夺金牌,兰登他们的队伍嗯.....最终取得了胜利。”  前辈们输了。  队伍里发出哗然的声音,安庭平静地点点头,“谢谢。”  因为这个小插曲,抵达旧宿舍时比预计时间晚了很多。每个人都累得不行,跟大卫和卡门道别后纷纷倒头就睡。  他们一共11个人,拿到了6间房,两人一间,安庭和秦丞言自然而然住在了同一间。  虽然是旧宿舍,但很干净。床铺也看得出刚洗过。不过安庭依旧不习惯睡别人的床铺,他特意带了两床新的四件套,一进门就开始忙了起来。  秦丞言想来帮忙,可双人宿舍地方不大,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胳膊总是撞到。  “哥!”安庭忍无可忍,抱着枕头指了指中间的椅子,“你去坐好!”  秦丞言看着他,“我来干吧。”  他的安安适合实验室,适合科学研究,不适合做家务。  “哥,”安庭佯装生气,“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男生瞪大的眼睛里仿佛藏满了光,让人心神一动。  “那就把你惯到无法无天,”秦丞言眸底含笑,捏了捏安庭的婴儿肥,然后顺势把人箍进怀里,“惯到安安除了我身边,哪儿也去不了为止。”  安庭挥舞想要把人推开的手臂停在半空。  他愣愣地闻着那人身上熟悉的香气,认命地闭上眼,把头抵了过去。  两人刚想做点什么,宿舍门忽然被敲响。打开一看,是庞伟。  “薛老师叫咱们去开会,”可能是经历了兰登的事,一向乐天派的庞伟表情有些凝重。  开会的地点选在薛华和另一个男生的宿舍,空间狭小,11个人几乎要填满,不过这并不耽误情绪的高涨。  “同学们,正式比赛之前,我还是想要把去年你们前辈的事情说一下。”薛华的神情也很认真,仔细看还能看见未消散的气愤之意。  “没有错,那个兰登就是英国代表队的成员之一。去年比赛进行到准备阶段时,他们因为自家场地面积有限从而想要强行侵占属于我们的场地。当时时间紧急,所以两个队伍爆发了冲突。最后因为这个意外引起了裁判员的注意,我们中国代表队被判处犯规,剥夺了参与决赛的资格。”  “什么?!”庞伟第一个跳了起来,“这也太不要脸了吧!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凭什么判罚我们?!”  “就是啊,这也太不公平了?”  “老师当时你们没有申诉么?”  “申诉了,”薛华擦了擦眼镜,语气寂寥了下来,“可是兰登他们熟知监控的角度,后期查证时,监控只拍到了我们。木已成舟,我们最终没有走上领奖台,反而英国代表队拿到了金牌。”  队员们一下更加愤怒,全都恨不得冲过去给兰登套上麻袋。  安庭坐在中间挑了挑眉,这种故意找茬的行为很像故意把他们踢出局一样。  “老师,”他很少公开发表过什么意见,这次忽然举手,众人纷纷向他看来。  “我只是想问一下,去年我们代表队准备的研究成果有夺冠的可能性么?”  薛华凝重地说,“很有的,去年我们的代表队准备非常充分,甚至还借到了科研院的最新设备。如果没出那档子事儿,是非常有夺冠潜力的。”  安庭沉思了下来,决赛的规则跟校内海选赛差不多。每个团队会先提交一分科研报告,到决赛日时再展现给评分的导师团队看,记录综合数据,到最后评选出获奖团队。  如果兰登是故意针对他们的话,恐怕已经先一步看过科研报告了。所以才会在展示时动手脚,把人踢出局。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薛华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也是我选择跟你们说这件事的原因。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打起精神来,切忌不要冲动做事。我们是要来拿金牌的,无论赛场上出现任何意外或是挑衅,记住,只做自己手里的事,明白吗?”  虽然听上去有点怂,但这无疑是最妥帖的办法。  毕竟他们现在在大西洋另一边,并不在自己祖国的怀抱里。  薛华又强调了一遍,底下才传来稀稀拉拉的应答声。  会议结束,九人又凑在一起最后检查了一遍要提交上去的科研报告,确认无误后分别存储在了每个人的电脑里,这才各自散去。  正式比赛的日期在两天后,这两天的时间供他们倒时差和休息。第二天一早,安庭收拾好打算跟学长一起去一趟麻省理工的图书馆。这是他们来之前就计划好的,作为全世界的顶尖学府,图书馆很值得一去。可临出门时,碰到了慌慌张张的庞伟。  自从他们一同来到波士顿,就已经很少说过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兰登事情给了庞伟压力,感觉这位东北兄弟变得沉稳了许多。而今天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会这么慌慌张张来找他。  “你.....你俩别走!”庞伟喘着粗气,拦在两人身前,“薛、薛老师找你俩,快点过去,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安庭心口一跳,跟秦丞言对视一眼快步赶往薛华的宿舍。一进去发现不仅薛华在,团队队员基本都在。他们围在正中央一个女生面前,是余尾鸢。  余尾鸢眼睛红彤彤的,一只手捂住了嗓子,看上去很不舒服,桌面上还摆着两盒药片。  这个场景直接让安庭心底“咯噔”一声,不为别的,只因为余尾鸢是团队里挑选出来的要上去为裁判团做展示说明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参赛成果有一大半都攥在她手里。  为了这件事,安庭知道学姐私下里练习过无数遍。可今天......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曾乐怡拍着余尾鸢的后背,看着刚到的两人,表情阴沉沉的,“鸢鸢早上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过敏了,扁桃体肿的非常厉害。”  “你俩没看见,刚才差点吓死我了,学姐好像马上要晕过去了。”庞伟在旁边比比划划的,额头浸出了细密的汗。  “去医院了么?”秦丞言拿起桌上的药盒查看,脸色也不太好。  “我们无法联系私立医院,公立医院要排很久的队。”同队的女生揉着眼睛说,“明天就是正式比赛的日子了,学姐这么严重,怎么办呀!这下只能靠你了安庭!”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安庭:“?”  此时此刻薛华才表情沉重地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安庭,不知道明天余尾鸢能不能好起来。如果她的嗓子明天还是无法好起来的话,只能你先顶上了。希望你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不要辜负我们的希望。”  安庭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老师,我没有做过任何演讲类型的训练。而且我相信队里会有其他人比我更适合,比如庞伟。”  “我不行阿,”庞伟连忙摇头,“我只负责化学药剂反应那一部分,剩下的部分我完全不懂,上去肯定拉跨啊!”  安庭还想说些什么,曾乐怡叫了他一声。  面对这个秦丞言的小姨,安庭总感觉有些愧对她。毕竟之前误会了那么久,还没好好跟人家说一声抱歉。  曾乐怡面色凝重,手还覆在余尾鸢背上做安抚,她一条一条分析道,“我们整个实验研究都是建立在你海选赛时交上来的那份报告上,那是我们最初的理论框架和构想。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最熟知其中的原理,并且整个实验过程中你是参与范围最广的一个人。余尾鸢因为要做最后的演讲展示所以特意涉猎过,可其他人并没有。”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归根结底还是我跟薛老师的疏忽,没有选出一个演讲候选者,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鸢鸢一个人身上,这是我们的错。”  余尾鸢泪眼朦胧地摇摇头,看上去非常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