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态度》 第1章 你什么态度  作者:刘水水  文案  小狗也有心事  王寒轻x裴戎  情商低遇到裴戎情商更低的年下攻x对谁都温柔看着王寒轻就上火的温柔受  王寒轻:王寒轻,男,27岁,目前从事软件开发工作,一房一车,婚后不和父母住,保大,救你,会游泳。  裴戎:可我也是男的。  ……  王寒轻:男的也行,在一起后,你就把工作辞了,在家给我做饭吧。  单向暗恋,是横冲直撞,也是一腔孤勇。  受之前做1,后来为爱做0  攻先当臭直男癌,后当小狗狗  攻暗恋受  标签:原创现代都市完结  关键词:年下单向暗恋为爱做0第1章   王寒轻x裴戎  裴戎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手机在卧室响了好一阵,他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妈妈”。  “妈。”  电话那头是妈妈担忧的声音,“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啊?电话也不接。”  “没忙,刚在洗澡。”裴戎拿起手机往外走。  最近这段时间,裴戎确实比之前忙一点,他在一家国企性质的制药厂当办公室主任,原本过着喝茶看报的“养老生活”。  就在半个月前,生产线上出了点事故,工人操作机械时压断了两根手指,到现在还没解决清楚,跟妈妈说不忙,无非是不想父母担心。  到客厅时,裴戎正好瞥到手表上的时间,晚上十点,对于年轻人来说还早,可父母作息时间比较养生,“这么晚还不睡啊?”  “你不接电话,我们哪儿能睡得着啊。”  裴戎三十岁了,如今搬出来自己住,一个大男人的安全问题,倒也不至于让父母这么操心,打电话来显然不单为了闲聊。  果然,妈妈话锋一转,“你芳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二十七了,是学校老师,你们聊聊?”  裴戎有点近视,度数不算高,只是眼镜这东西戴上了没法轻易摘下来,况且戴着眼镜显得成熟一点,他也懒得去做手术。  听到妈妈说这话,他赶忙将眼镜戴上,他从小到大,从学业到工作,都听从父母安排,唯独婚姻大事,他一拖再拖。  他是个gay。  对于传统的父母而言,肯定是没办法接受的,裴戎只能表面上接受相亲的安排,应付父母,和对方随便聊聊就不了了之了。  “好,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  哪怕裴戎回答得再怎么爽快,妈妈也不太满意,“答应得倒是干脆,哪次能成啊?”  挂了电话,裴戎收了妈妈的微信消息。  “这是人家的电话号码,微信同号,你加了聊聊。”  “好。”  裴戎刚复制好号码,切换到添加好友的界面,“新的朋友”上面的小红点便亮了起来,他点进去一看,上面的备注是“芳姨介绍的。”  还挺主动。  通过好友申请后,裴戎第一时间给人家发问了问候语,“您好,我是裴戎。”  聊天界面上显示着“正在输入…”,裴戎点开对方的头像看了一眼,像是一张手帕,叠得挺规矩的,角落上绣着字,字太小实在看不清晰。  裴戎也没打算仔细研究,正巧从顶部跳出消息提示[图片]。  他以为是表情包,办公室的几个大学生都爱发表情包,没想到点进去一看,是一张简历。  姓名:王寒轻  性别:男  年龄:27岁  连学业经历都写得清清楚楚,从小学到中学,再到…这个中学…  等一下,裴戎看了个开头赶忙退出聊天界面,又去看了眼刚刚的好友申请备注,确实是芳姨介绍的,那就不是制药厂招聘的工作简历。  男的?是芳姨弄错了?  对方也不等裴戎回消息,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  “我目前从软件开发工作,一房一车,婚后不和父母住。”  “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复杂的社交关系。”  “保大,救你,会游泳。”  “你对我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短而急促的聊天方式,丝毫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光是看文字,已经让裴戎觉得这个王寒轻有点咄咄逼人,什么“保大、救你、会游泳”,这也太着急了吧。  这“简历”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右上角还有一张王寒轻的寸照。  “嘶。”裴戎不由眯起了眼睛,这王寒轻怎么和自己印象中的程序员不太一样,长相偏锋利,还挺帅的,表情严肃的死亡证件照,对他颜值没有丝毫的减分。  帅归帅,不是裴戎喜欢的类型,这张照片也好,王寒轻聊天的方式也罢,攻击性太强了,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喜欢知情识趣、温柔可人点的。  既然对方是冲着相亲来的,自己也不好耽误他的时间。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可能是弄错了,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  “正在输入…”这几个字在不停地闪烁,可迟迟不见对方的消息进来,裴戎想,这人大概挺尴尬的,自我介绍一通,还弄错了对象。  “晚安”这俩字已经被裴戎打在了聊天框里,对方的回复让他眉头紧锁。  “男的也行。”  裴戎一愣,这人?男女通吃啊?看着挺一本正经的,还玩得这么花?王寒轻的形象顿时在裴戎心里大打折扣。  可王寒轻还全然不知,又重复了一遍上面的问题。  “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裴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男的,还是算了吧。  自己都不回复了,王寒轻还没完没了,“如果你对我没什么要求的话,我提一下我的要求,在一起后,你把工作辞了,在家给我做饭吧。”  裴戎向来脾气温和,从学校到单位都吃得开,什么古怪的人没见过,这种在网上才会出现的奇葩相亲男,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自己哪怕不是女人,光是看着这几句话,已经觉得很火大了,感情这王寒轻是来找保姆的啊?  裴戎是个很理智的人,火气只在一瞬间,随即又平复下来,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大动干戈。  “你喜欢男人?”  对方的回复算是让裴戎大开眼界。  “这很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王寒轻他有相亲的意愿,并且在以为对方是女人的前提下来相亲,得知对方是男人后,还愿意继续,这不是gay骗婚吗?也就是这王寒轻没骗到。  “我不喜欢男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寒轻的解释很苍白,末了还加上一句特别滑稽的话,“我给了相亲介绍人两百块钱。”  不止性取向不明朗,还抠抠搜搜,为了两百块钱,就男女不限了?  这比不解释还要让人上火。  裴戎头发还在滴水,上半身也光着,市里已经入秋了,这样站在客厅冷飕飕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想尽快结束和王寒轻的对话。  出于礼貌,他没有直接拉黑人,只是简单回复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俩可能不合适。”  管他王寒轻是什么意思,gay也不是是个男人就能看得上的。  裴戎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直接进浴室吹头发去了。  看着裴戎的消息,王寒轻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手里的手帕,他一紧张就想搓手帕,这手帕有些年头了,再搓可能会搓坏,他赶紧住手,摸了摸上面绣的字。  他知道,自己再等,今晚也得不到裴戎更多的回复,裴戎明显不太想理他。  即便是这样,王寒轻心里依旧雀跃不止,手帕上绣着字的地方微微凸起,这种触感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和裴戎说上话了。  哪怕听不到裴戎的声音,哪怕只是文字的形式,都足以让他把这些冰冷的文字细细琢磨成千上万回。  “裴戎”这个名字在他心里藏了十二年,终于在这一刻,灰色的名字变得鲜活起来。  这份难以言表的高兴只持续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王寒轻起床后给裴戎发了消息,“早。”  消息前出现了红点,下面还出现了一排小字提示语,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他已经不是裴戎的好友了。  这排小字硬是让王寒轻怔愣了好一阵,裴戎看在芳姨的面子,没有拉黑人,而是选择了删除好友。  昨晚的相亲乌龙对裴戎多少有点影响,他光着身子在客厅站了好一阵,一早起来脑脑袋有些疼,像是感冒了,他没太在意,依旧在早上八点半的时候准时到达办公室。  厂里几个文职岗位,也就是他们办公室年轻人最多,有新鲜的血液是件好事,不过走关系进来的太多,之前的事故,主要责任还在关系户,只是裴戎上头的领导都没说什么,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任,小程序找了外包公司,今天中午那边会派人过来询问我们的需求。”  裴戎点了点头,“中午你跟我一块儿吧,也别在厂里食堂吃午饭了,在外面订个包房吧。”  办公室不打卡,几乎所有人都踩点来,偶尔也会有年轻人迟到。 第3章 “裴主任,会不会是谁家小孩调皮?”  厂里有不少的员工带着小孩上班,小孩不让进车间,很多只能在院子里玩会儿,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只是,如果是小孩调皮,顶多是划了裴戎的车,怎么会给车胎放气,还是四个车胎,做到这个份儿上,对方不是跟裴戎有深仇大恨,就是精神有点问题。  发烧引起头疼,憋屈感让裴戎呼吸也不大顺畅,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如果监控都没拍到,查肯定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毕竟厂里每天进进出出很多人,门卫系统形同虚设,有时候连车牌都懒得纪录,停车场位置偏僻,谁没事来这儿看着这些车啊。  “小事,我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裴戎笑呵呵道,“都散了吧,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  看热闹的人太多,人多是非多,十个人十张嘴,传出去就是千奇百怪的说法,影响肯定不好。  况且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开车的人,哪儿有不被划车的时候。  等众人散去,裴戎还得等着保险公司的人来,门卫大爷见他脸色很差,给他倒了杯热水,这时他才注意到,王寒轻还没走。  “你还不走?”裴戎一张口,便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也不因为别的,别的人满足一下好奇心,自己两句便能打发了,王寒轻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原来是属狗皮膏药的。  属狗皮膏药的脸皮不是盖的,王寒轻丝毫没察觉到裴戎的不耐烦,他指着裴戎手里的冲剂,“先把药喝了。”  王寒轻算是跟冲剂杠上了,裴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给忘了,这秤砣砸到他脚背上,他也得含泪忍着,也得维持面子功夫。  王寒轻见裴戎不说话,他手脚倒是麻利,自然地拿过裴戎手里的塑料袋和水杯,拆开包装盒,把冲剂颗粒倒进了杯子里。  没有勺子搅拌,冲剂融化得很慢,玄白的雾气在两人之间翻腾,王寒轻端着杯子轻轻摇晃,等药差不多冲开,才递给裴戎。  裴戎接过杯子时心情很复杂,原本不关心王寒轻在想什么的裴戎,此时心里也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门卫大爷赶着去热饭,门卫室里只剩裴戎和王寒轻,那台一直闪烁着雪花的小电视开着,里面播放着当地奇葩新闻。  王寒轻的性子,不会来事儿,只会惹事儿,他话算不上多,跟个雕像一样,陪着裴戎等着保险公司的人。  场面愈发尴尬起来,裴戎知道赶不走王寒轻,只能调整心态,主动开口说话,“你那徒弟呢?”  话赶话而已,也不知道王寒轻不高兴个什么劲儿,裴戎为什么能知道他不高兴?他情绪都写在脸上,嘴唇抿紧,腮帮子也在用力。  “我让他先回去了。”  就没见过王寒轻这样的,裴戎跟谁都聊得上两句的性格,到他跟前,也选择当哑巴。  等了半个多小时,保险公司的人终于到了,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有些能赔,有些不能赔,确定好情况后,他们将裴戎的车拖去汽修店。  郊区的卫生环境堪忧,马路上行驶得最多的便是各种货车,以及工人们的小电瓶,站在路边时,车子一过,飞沙走石的。  裴戎轻咳了一声,扇了扇面前的灰尘,一辆私家车停在了他旁边,车窗缓缓下降,王寒轻低着头,用命令的口味道:“我送你。”  “不用了。”  王寒轻坚持,“这里不好坐车。”  周围也没别人,裴戎也懒得和王寒轻维持表面和气,以沉默来应对王寒轻。  王寒轻没有眼力劲儿,越过副驾驶,打开了车门,“上来。”  正好一辆大货车从旁边经过,轰隆轰隆的噪音掩盖了王寒轻的声音,灰尘差点没糊了裴戎的眼睛。  “你在这儿等不到车,我送你。”  裴戎向现实妥协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副驾驶,轻声道:“谢谢。”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王寒轻是个极度没有情趣的人,这么凝重的气氛,他都舍不得放个音乐缓解了一下尴尬。  裴戎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在心里暗忖道:进了市里他就下车。  “你的车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明天早上我送你。”  拒绝在王寒轻这儿已经不管用了,裴戎真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怎么就能自来熟到这个份儿上。  “厂里有班车,只是我平时不坐罢了。”  没想到王寒轻这回变得好说话了,没有反驳裴戎,裴戎还不适应了起来。  裴戎转过头看向王寒轻,正好是红灯,王寒轻也看着他,“你给的这个理由很充分。”  “…”裴戎叹了口气,他觉得有必要跟王寒轻谈谈,“你想干什么?昨晚的相亲本来就是个乌龙,我俩并不熟,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跟我说。”  王寒轻的喉结动了动,他像是在吞咽唾沫,“我说了我男的也行。”  如果裴戎是个直男,他大可以冲着王寒轻喊一句“你行,我不行”,可他偏偏又不是。  末了,王寒轻还添上一句,“可以慢慢相处。”  谁要跟你慢慢相处?  就在裴戎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拒绝王寒轻的时候,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手机。  不是厂里的电话,来电显示是“彭立”,彭立是他的中学同学,算是半个发小,也是gay。  “我接个电话。”裴戎将头转向车窗,“喂?”  听到熟人声音的那刻,裴戎整个人呈放松状态,他往后一靠,头自然偏向了玻璃窗,注意力也全在电话上,没注意到王寒轻用余光打量着自己。  车里很安静,裴戎的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听不大真切,只是看裴戎的反应,应该是在约他晚上见面。  裴戎鼻子不通气,声音又低又沉,“今天不行,有点感冒了,周六晚上吧,你们在theend等我。”  挂了电话后,裴戎意识到他旁边还坐了个王寒轻,theend是市里一个小众的gay吧,小众是对于异性恋而言的,王寒轻是双的话,估计是知道的,只是他反应格外平淡。  裴戎也没多解释,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想要继续端正王寒轻的思想问题,“你…”  刚一开口,王寒轻打断道:“你删了我的微信。”  但凡有点情商的人,都不会把这么尴尬的事情拿上台面来说。  裴戎解释道:“我是奔着相亲去的,我俩不合适,所以我才删好友的。”  王寒轻没说话,裴戎在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理由很充分,让他无从反驳。  “我知道。”王寒轻表示认同,“但是可以慢慢相处。”  又来了。  “加回来。”王寒轻嘴唇动了动,竟然带着点恳求的意味,破天荒地加了句,“可以吗?”  一个微信好友而已,躺在列表里,对自己的生活的没有多大的影响,况且两人怎么都算得上还有工作上的往来。  裴戎思来想去,答应了王寒轻的要求,也打消了半路下车的念头,途中还去了趟门诊,车最后停在了小区门口。  “今天麻烦你了。”裴戎下车前还跟王寒轻客气了一句。  在车门要被关上的那一刹,王寒轻冷不丁冒出句话,“你喜欢看电影吗?”  想要约会的想法写在了王寒轻的脸上,裴戎哪怕是喜欢也不跟他看,“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果然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下车后,裴戎人都要硬气点,他微笑了一下,没回答王寒轻的问题,直接关了车门。  喜欢你离我远一点。  裴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王寒轻还没舍得离开,他趴在方向盘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小区,这么多栋楼房,裴戎住得是哪一间。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以为能再次遇上裴戎,已经算是天大的缘分,已经算是近水楼台了,只是仰头看向小区的瞬间,他和裴戎之间还是隔着万水千山。  小区门口不让停太久,王寒轻也只跟公司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再不走下午上班就得迟到了。  他们公司位于市中心的写字楼,老板是大学同校的师兄,公司规模不算特别大,公司的业务倒是正规,多于事业单位接触。  办公室是以小组划分的,王寒轻是他们组的组长。  一进办公室,小徒弟立马迎了上来,他知道他刚刚在制药厂的表现并不算好。  “师父…”小徒弟叫赵小岚,和老板家是亲戚,读了个大专,专业对口,只是在学校混子日,基本功不扎实。  王寒轻拉开工位座椅,淡淡的“嗯”了声。  赵小岚支支吾吾,“我昨天…有好好看资料,今天太紧张了…所以…以后都不会了,不会辜负师父你对我的栽培和期望。”  打工人命苦,赵小岚是个宅男,还有点社恐,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他也不会强迫自己憋出这几句场面话。  王寒轻压根儿不会体谅社恐的难处,头也不抬,几句话让场面更加尴尬,“我对你没有期望,栽培也说不上,你来这儿上班不是我决定的,基础的东西你该在学校学,不该我教你,如果你连前端都做不来,就随便找两个错别字改改。”  说完,王寒轻起身去销假。  等他走了,赵小岚还傻站在原地,办公室的其他同事见了,小声开口安慰他。  “你别放在心上,王组长他是这样的。”  “谁的面子都不给,这办公室里的人就没有不挨他训的。”  “对呀,小岚,你也不是第一个下不来台的。”第4章   “哟,回来了?”王寒轻刚踏进老板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好奇地伸长了脑袋。  秦赫,公司老板之一,也是王寒轻的大学学长,王寒轻人缘不行,也就跟这个师兄还能说上几句话,当初也是秦赫坚持让他来现在的公司的。  “赵小岚那小子今天表现怎么样啊?”  赵小岚是秦赫的远房亲戚,连制药厂都有各种领导的亲戚,更别说他们公司,再说赵小岚算是专业对口,来他们公司也不算改行。  按照惯例,新人得有老员工带着,王寒轻在他们公司是出了名的情商低,不给新同事面子,也不怎么给领导的面子。  奈何人家专业能力过硬,团队合作在王寒轻眼里不值一提,他在学校的时候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到了工作岗位,一个人也能胜任一个组的工作。  比起搞好人际关系,公司更看重个人能力,来公司是工作,又不是拉帮结派的,王寒轻的臭脾气对于公司利益而言,不伤大雅。  也就是看着秦赫的面子上,他才勉强答应,带带赵小岚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王寒轻也不懂得拐弯抹角,“不怎么样。”  秦赫习惯了王寒轻的脾气,知道他没什么恶意,无非是实事求是,“你好好带带他,跟着你呢,他好歹能学点东西,如果你实在觉得他没法教,让他给你们跑腿打杂也行。”  “用不着。”王寒轻也不是故意驳秦赫的面子,他口中的用不着,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丝毫的阴阳怪气。  大家同在一家公司上班,都是打工人,除工作需要外,他没使唤过任何人,自己有手有脚的,不用赵小岚跑腿。  秦赫也不尴尬,“制药厂那边的要求都了解清楚了?”  “嗯。”  “奇了怪了,你怎么对制药厂的项目这么积极。”当初秦赫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王寒轻主动请缨,一个小程序罢了,哪个小组都能做,王寒轻主动得有些反常。  王寒轻这人吧,很被动,也不会争功劳,公司安排他跟哪个项目,他只管跟,没有怨言,显得特别的 第5章 刚拐过墙角,一个男人和他撞了满怀,裴戎下意识扶住了男人的肩膀,“不好意思啊。”  男人抬头时,相貌清秀,裴戎还觉得他有点眼熟,“你…啊,刚刚在台上唱歌的是你。”  男人笑得很甜,刚想张口说话,他意识到手机在震动,匆匆和裴戎告别。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裴戎有些可惜,是他喜欢的类型,还没来得及留个联系方式。  裴戎再从厕所出来时,被一个醉汉堵在了厕所门口,醉汉喝得东倒西歪,说话也含糊不清,裴戎听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醉汉管他要对象。  醉汉信誓旦旦道:“我看着你搂着我老婆的…老子的人你也敢打主意?”  要说自己搂过的人,只有刚刚撞到的男人,可他俩连话都没说上,裴戎也不知道对方有主了,面带微笑解释道:“先生,你误会了吧,我只是扶了他一把。”  喝醉酒的人特别难缠,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这屎盆子就是得扣到裴戎头上。  “你少他妈装蒜!我都看到了。”  裴戎就想不通了,就算是自己真带走了他对象,几分钟的功夫,脱裤子都不够,还能干什么?  以防男人闹得太凶,有人围观,裴戎从厕所退到了后门外,重新又解释了一遍。  可男人压根儿不听他解释,“你不承认是吧?啊!”  醉汉摇摇晃晃的,脚下也站得不太稳,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干嘛,裴戎只觉得面前有什么东西一闪,一个熟悉的背影堵在他面前,冷冰冰的声音呵斥醉汉,“别碰他!”  王寒轻?  醉汉一愣,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只想撒泼,王寒轻的出现有些刺激到了他,他作势就想动手。  裴戎吓一跳,想要将王寒轻拉远一点,王寒轻抬手比他还快,胳膊肘一抬,直接?到了裴戎的鼻梁上。  从鼻梁上传来的疼痛和酸楚,让裴戎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脑子里嗡嗡作响,紧接着鼻腔一热,他赶紧伸手捂住了脸,  王寒轻回头时,正好看到从裴戎指缝间流出来的鲜血,他一把搡开醉汉,转而擒住裴戎的手腕,“裴戎…”  裴戎疼得龇牙咧嘴的,眼睛都没法睁开,从鼻梁到脸颊两侧都是麻木的。  这时,男人从后门跑了出来,抱着醉汉嚷嚷,“老公你干什么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卡座上等我吗?”  尖锐的声音,顿时让他的形象在裴戎心里大打折扣,俨然没有了在舞台上抱着吉他唱歌的那份恬静。  大男人喊老公喊得还挺顺嘴的,醉汉看看对象,又看看见血的王寒轻,酒醒了大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门的骚动已经引起gay吧其他客人的注意,裴戎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在这一刻,也得强撑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的互联网太发达,路人随手拍的视频发布网上,一个猎奇点的标题,“是情债!四gay争风吃醋大战gay吧”,哪怕自己只露出一个背影,都能被网吧扒得连底裤都不剩。  男人上前想跟王寒轻道歉,“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王寒轻看出裴戎的担心,淡淡拒绝,随后拉着往巷子外面走。  等看热闹的人出来时,只看到了茫然的醉汉和他的对象。  从巷子里出来后,临街就有一间公厕,现在天冷了,守公厕的大爷早早地蜷缩到了床上,王寒轻跟他买纸巾还是从窗户丢出来的。  裴戎推开水阀,掬了几碰水到脸上,清水瞬间被染红,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窝火的情绪在他心中渐渐蔓延,蓦地,王寒轻递过来一张纸巾。  “擦擦。”  裴戎接过纸,火气也在顷刻间消散,也不能全怪王寒轻,“谢谢。”  一直横冲直撞的王寒轻,现在像是犯错的小朋友,说话也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我不是故意的…抱歉…要不去医院看看…”  鼻梁骨没断,问题不大,裴戎擦干净水后抬头,镜子里能看到他鼻孔一圈还是红的,“算了,不怪你。”  更何况王寒轻刚刚还帮他解围来着。  裴戎随之而来的心情是无奈,他不至于迁怒于王寒轻,但是他真的很需要一个发泄口,他苦笑一声,“你…真是…我遇上就没好事。”  瘟神这俩字太侮辱人了,裴戎措辞还是克制了一点。  王寒轻没说话,算是承认了裴戎给他安得名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裴戎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开口说话。  水顺着裴戎的脖子往领口下流,打湿了裴戎的衬衣,半透明的衬衣紧贴着他的胸脯,连他呼吸的起伏都看得一清二楚。第6章   裴戎顺着王寒轻的目光低头一看,正好看到了自己的胸口,他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跃跃欲试,“王寒轻!”  王寒轻眨了眨眼睛,露出无辜的神情,其实他的眼神顶多算是热烈,没让裴戎觉得不舒服,只是这份热烈来的莫名其妙,让裴戎有些无力招架。  “我…”王寒轻脑子像是宕机了一般,努力回想裴戎刚刚问的话,“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  裴戎不太信任王寒轻,以王寒轻激进的做事风格,很难不让裴戎以为他是追着自己来的。  “朋友?”裴戎狐疑地看着王寒轻。  和朋友来gay吧?男的女的?什么性质的朋友?  逼问的话到了嘴边,裴戎又咽了下去,自己已经再三拒绝过王寒轻,问一些有的没的,无非是让他徒添莫须有的念想,自己到时候又得搬出另一套拒绝的说辞,还是少张口为妙。  没想到王寒轻还能大着胆子反问裴戎,“你呢?”  “什么?”裴戎听到了王寒轻的问题,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回避问题是他的本能反应。  王寒轻目光看向他俩来时的巷子,“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裴戎张了张嘴,取向问题是他的私事,大方承认才是他的做事风格,只是一旦承认,又好像给王寒轻开了接近他的特许权。  王寒轻肯定道:“那是gay吧。”  裴戎歪了下头,“你也知道那是gay吧。”  去gay吧,意味着裴戎还是喜欢男人的,王寒轻的顾虑也可以打消。  “你喜欢男人。”王寒轻用的肯定句,只是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惊喜,“你来gay吧是为了什么?”  裴戎有些破罐子破摔了,“gay来gay吧当然是为了找乐子,难道还能来上班吗?”  也不知道王寒轻是真的傻,还是故意阴阳怪气气裴戎的。  “那你找到了吗?”  裴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脏话几乎都到了嘴边。  王寒轻的话却像是扎破气球的真,他近乎真诚地问道:“你要是没找到,我可以吗?”  话题最终还是绕回了最初的起点,裴戎往墙上依靠,从兜里摸出烟盒,烟盒里只剩一支香烟,他当着王寒轻的面儿点燃了。  烟丝燃烧发出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公厕门口,显得格外明亮。  裴戎觉得有些气短,他顺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又夹着香烟抖了抖烟灰,“王寒轻,说说吧,我是不是跟你有什么过结?”  “没有。”王寒轻回答得一点都不含糊,他不指望裴戎能记得他,他和裴戎的交集少得可怜,裴戎身边那么多人,不记得一个又矮又瘦的小学弟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戎将香烟夹在两指之间,大拇指揉搓了一下滤嘴的位置,“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的。”  “我是不喜欢男人。”那句表白的话呼之欲出,王寒轻却提不起勇气来。  不喜欢男人,还能缠着自己不放,那是为什么?是因为直男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散发的魅力吸引不到一个gay吗?  这样的想法虽然很扯淡,但是裴戎已经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来考虑王寒轻的脑回路。  “你不喜欢男人,想要相亲,就找女人相亲,我…”  “我没想相亲。”王寒轻打断道。  王寒轻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跟女人相亲,裴戎完全琢磨不透他的想法,转而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塞到他手里,“是因为花了两百块钱吗?”  王寒轻垂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掌心里的钱,风一吹,两张钱散落到了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裴戎有一丝丝愧疚,至少不该拿钱去侮辱人。  王寒轻捡起钱还给裴戎,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里,指尖触碰到手帕时,他一把握住。  “裴戎…”  这一声“裴戎”听得裴戎心脏一紧,他总觉得,有什么细节是他忽略的。  再怎么直男的人,也不会缠着陌生男人不放,是为了寻仇?为了报复?  他肯定是和王寒轻认识,至少是见过的…  在哪呢?  香烟在裴戎的指尖燃烧,渐渐烧到了滤嘴,灼热的温度让他手一抖,烟蒂顺势掉在了地上,他猛地想起,王寒轻简历学历经验那一栏,中学和他同校,王寒轻只是比他小两届。  “我们俩见过是吧?”裴戎试探性问道。  王寒轻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动容,回答时声音都哑了,“嗯。”  “建新中学?”裴戎看着王寒轻的脸,生怕漏看掉任何一个细节。  王寒轻点头的时候咽了唾沫。  “我俩不是一届的,我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王寒轻眉头一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裴戎果然对他没印象,但裴戎还记得他俩在一个中学,已经够让他惊喜的。  “你帮过我。”  裴戎随着他这句话眯起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重复,“我帮过你?”  不是他不理解王寒轻的意思,也不是他为了掩饰自己忘了帮助王寒轻的事情,他只是很费解,自己既然帮过王寒轻,王寒轻为什么还会跟寻仇似的来找他的不痛快?  “刚转学到建新中学的时候,你帮我解围。”王寒轻眼里闪着期待,期望裴戎能想起他。  裴戎的反应很平淡,对他口中的“帮助”毫无印象。  王寒轻从兜里摸出手帕递给裴戎,裴戎迟疑了一下,拿过看了一眼,乳白色的手帕散开时,要不是右下角有一个“裴”字,他都不会把这方手帕和他自己联系起来。  手帕有些年头了,裴戎想起,他打小妈妈就便会让他随身携带手帕,直到高二,因为什么事情,手帕丢了,他再也没用过。  王寒轻低声道:“你给我的。”  王寒轻自小跟爷爷奶奶住在乡下,父母外出打工,他成了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对王寒轻很好,只是这种“好”很贫瘠。  在物质和教学匮乏的乡下,爷爷奶奶只能保证王寒轻长大成人,一日三餐不被饿着,少年的心理问题,根本关心不到。  王寒轻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一次,性子沉默寡言,偶尔跟远在他乡的父母通电话,也不善言辞。  后来,父母挣了钱,爷爷奶奶也过世了,王寒轻被父母接回身边,父母在市里买了房,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第7章 王寒轻挺不会来事的,不会哄,猫嘛,伸手摸一下脑袋,舒服了也就不闹了。  拖车公司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到,裴戎纯属苦中作乐了,他顺手打开音乐,趴在车窗上,夹着香烟的那只手伸出窗外,带着点儿醉意跟王寒轻说话。  “你摸一下它。”  王寒轻迟疑了一下,面对裴戎的要求,他无法拒绝,老大的个子蹲下身去,有些笨拙的用手指抡了抡小猫的后背。  小猫似乎很喜欢王寒轻,被摸了一把后,丝毫不计较被王寒轻拎进草丛的事情,也不管王寒轻喜不喜欢它,往人家脚边一趟。  “它还挺喜欢你的。”裴戎跟逗孩子一样,“捡回去养吧。”  没想到王寒轻拒绝得还挺决绝,“不养。”  裴戎有点意外,不是他道德绑架谁,他以为王寒轻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铁石心肠,“不喜欢?”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王寒轻低头看着猫,“养不好,不如不养。”  猫和人一样,都是生命,一旦接手,就得负责,他没有养猫的决心,也不想因为一时兴起,就决定任何生物的命运。第8章   一时间,裴戎没法评论王寒轻的想法是有担当,还是没担当,他打开车门,双腿踩到地上,人还坐在副驾驶里。  那小野猫不光是不怕人,还是个自来熟,一听到开门声,转头又跑向裴戎,小脑袋像是不知道疼,一个劲儿地撞裴戎。  裴戎薅了它一把,它立马被安抚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场面,裴戎忍不住看向了王寒轻,这猫怎么跟王寒轻一个德行,连索要别人的抚摸,都这么的强硬。  “呵。”喝了酒的裴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王寒轻木讷问道:“笑什么?”  裴戎整个人懒洋洋的,浑身上下都透着淡淡的酒气,胸口被打湿的地方已经半干,领口还是开着,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锁骨,跟王寒轻说话时,还有平时没法看到的轻佻,应该是有点醉了。  “扣子扣好。”王寒轻盯着裴戎的领口。  裴戎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他确实有点上头了,半开玩笑道:“怎么?你这么保守?”  王寒轻说话大喘气,“现在晚上温度低,容易感冒。”  裴戎瘪了瘪嘴,算是接受了他的关心。  就在裴戎扣扣子的时候,王寒轻又悠悠开口,“你穿的跟平时不一样。”  裴戎头都没抬,漫不经心道:“哦?是吗?怎么个不一样法?”  “平时…”王寒轻词语匮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比较正经。”  今晚裴戎第二次笑场,“你是想说老气是吧?”  平时在厂里,夹克里面搭衬衣,手里还拎着保温杯,光是打扮上已经老了十多岁。  裴戎自嘲道:“没办法,领导都是些大我十几二十几的老大哥,再说了,也不让穿得太花哨。”  不光是上班开的车,还是上班的衣着,都是朝规矩靠拢。  “失望了?”裴戎朝王寒轻挑了挑眉,“跟你想象中不一样,我这人既没有多优秀,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正经,工作上随波逐流,出厂离岗后,就是现在这副德行,还喜欢男人,假得很。”  王寒轻一愣,“我没这么想。”  裴戎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件神秘的礼物,每开拆一点包装,都是全新的惊喜。  “你很好。”王寒轻的评价又直白,又贫瘠。  裴戎突然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哪里好?你说说看。”  “别人都喜欢你。”  裴戎听得一头雾水,“别人?”  学校后门有过短暂的接触过后,王寒轻偶尔能在校园碰到裴戎,裴戎身边总是有很多人,男生女生都有,甚至连老师都和他有说有笑的。  那一天大课间,王寒轻挤在乌泱泱的人群当中,被人流涌向操场,他个子不算高,被挤得相当难受,几次都有冲出人群的冲动。  从教学楼下来后,沿着石梯往下走,从广播里传来一阵男声,“后面的同学稍微加快脚步,不要推搡拥挤。”  王寒轻站在石梯最高处,一眼便看到了舞台中央,拿着话筒在维持秩序的裴戎,裴戎的目光游移在人群当中,他背对阳光站着,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丝毫看不到怯场二字。  后来,每天第二节 课的大课间,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每一次学校的集会活动,都能看到裴戎的身影。  裴戎在王寒轻心目中,一直都是光鲜的,体面的。  裴戎挑了挑眉,努力回忆了一下学生时期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像王寒轻说的那么招人稀罕?  学校也是社会的缩影,当自己坐到学生会长那个位置,自然有同学会鞍前马后,即便是裴戎自己不愿意,也是没办法拒绝的。  至于老师,老师也是人,也喜欢嘴甜会来事的,裴戎打小会说场面话,人前是招人喜欢,背后也不是没听过老师用调侃的语气说他将来是当领导的料。  好赖话还能听不出来吗?说的好听的就是八面玲珑,说难听的就是圆滑世故。  忽然之间,他有点羡慕王寒轻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看不惯谁就不看惯谁,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不用在乎别人的感受。  虽说得罪人,但至少自己轻松一点。  “我知道你喜欢男人。”王寒轻的话,让裴戎愣了片刻。  裴戎有点醉了,刚说过的话,自己都不太记得,王寒轻却能条理清楚的回答他每一个问题,生怕有任何的遗漏。  “有次周五晚自习下课。”王寒轻垂着眼睛,用脚尖点了点一旁的小野猫,“我走得很晚,看见你和其他人在巷子里…接吻。”  裴戎眉心一跳,他从初中便发觉自己的性向和一般人不一样,高中大学都有过恋爱对象,反倒是工作后,没有精力去维系恋爱关系,也有可能是没遇到那个值得让他真心对待人。  “早恋,还是同性恋,吓到你了?”裴戎觉得,他真没有王寒轻想象中那么好。  王寒轻快记不得当时的心情,茫然?无措?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只是自己总是会在大型集会的时候,去寻找裴戎的身影,路过张贴栏时,也会多看几眼裴戎的照片,直到裴戎毕业后,学生会长也换人了,最后一次看到裴戎的名字,还是在高考喜报上。  新学期开学典礼,站在台子上讲话的学生代表换了新人,大课间、升旗、大型集会,再也没看到裴戎的身影,王寒轻才渐渐意识到,裴戎已经不在这个学校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他想去裴戎就读的大学,想去裴戎所在的城市,想追随裴戎的脚步,他对这个人的憧憬和向往,甚至到了梦里。  他夜里无数次摸出裴戎给他的手帕,想了好久才明白,他喜欢上了裴戎,可他又觉得可笑和莫名其妙,他喜欢裴戎什么呢?  爱上某人的契机是十分吊诡的,可能只是一次惊鸿一瞥,一次擦肩而过,如果喜欢太过具象化,喜欢他的品格,喜欢他的样貌,喜欢他的气质,一旦出现条件更好的人,你会趋向于更好的选择,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对方哪里,反而更无法替代。  王寒轻叙事时的腔调比平时还是低沉一些,裴戎有些不忍心打断,“后来,我的读的大学跟你在同一个城市。”  风仗着夜色肆无忌惮,越刮越凶,裴戎往副驾驶里缩了缩,王寒轻没有打听过他任何事,至少自己没听过王寒轻这个名字。  人与人之间,是没法做到彻彻底底的感同身受的。  如果是裴戎自己,已经追到暗恋对象的城市去了,必定想要给这场暗恋留下一个结果。  裴戎对王寒轻有点好奇了,“既然一个城市了,当时没想过来找我?”  “我猜你当时应该在忙着实习。”王寒轻像是很满足,“已经很近了,说不定,我在那个城市走过的路,刚好你也走过,很近了…”  暗恋要的不多,和对方在同一个城市,看同一轮月亮,走过同一段路,已经自己和裴戎最近的距离。  再后来,王寒轻大学毕业,他的专业,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发展会更好,他还是回到了现在的城市。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回老家找工作?”  王寒轻表现得很不自信,“我不确定,我只是觉得,哪怕你留在外地,每年春节也会回来一次,可能…有机会…也不一定…”  概率性的词汇真的很美好,至少对于没有胜算的人来说是的,不会完全没有希望,失望时也能得到安慰。  就像现在一样,自己真的再次遇到裴戎,重逢的喜悦,是远大于王寒轻的期望值的。  裴戎能听他说这么多,他是不是也有一丁点儿的机会,有些话已经呼之欲出,他开口喊了裴戎的名字,“裴戎…”  他还没有正式跟裴戎表过白,没有完完整整说一次喜欢,他…  远光灯从远处朝这边射了过来,王寒轻微微撇过头,裴戎轻声道:“可能是拖车来了。”  这一打岔,王寒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慌乱地眨了眨眼睛,“哦…好像是…”  拖车停在他俩前方,从车头跳下两个工作人员,跟裴戎核对了一下联系方式,开始给车固定。  临走前,裴戎捞起地上的小野猫塞到副驾驶座位前。  王寒轻问道:“你要养?”  “我不养,你突然觉得你说得很对,没做好准备,就别一时兴起。”裴戎顿了顿,“我们俩在这儿好半天,都不见有大猫来找它,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怕它熬不过这个冬天,我自己养不了,可以给它找个好去处,正好厂里门卫老头喜欢,带给他养。”  小猫太活泼了,猫的个性也很奇怪,人家越是不搭理它,它越是当个香饽饽往上凑,非得往驾驶座上爬。  裴戎长腿一伸,直接阻断了它的去路,“它这么喜欢你,你没事可以去厂里看看它。”  刚好拖车启动,车轮也在缓缓朝前轮动。  王寒轻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可以吗?”  他眼里的光太耀眼,裴戎硬是把自己的话又回味了几遍,随后强调:“我是说猫,不是说我。”第9章   车里有些安静,裴戎困意上头,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副驾驶上,小野猫也不皮了,趴在他脚边睡得很沉。  王寒轻想要帮裴戎将座椅放下去,“睡会儿?”  裴戎瞥见窗外的灯光闪烁,像是已经开出了郊区,他喝了酒,刚刚又吹了冷风,胃里开始有些翻涌,他侧着身子,嘴里发出哼鸣声,“嗯…”  王寒轻见状,稍微将车窗打开了一点,车里的酒气也散去大半,裴戎的表情也舒缓了不少。  拖车开得很平稳,王寒轻稍稍越过副驾驶,趁着裴戎假寐,大胆地描绘着裴戎的样貌。  裴戎没有摘眼镜,金属质地的眼眶微微下滑,眼睛拖挂在了他的鼻尖上,眉头紧蹙,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这一刻,王寒轻觉得他是幸运的,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到裴戎,真实的裴戎。  先前以为,能梦到裴戎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等人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发觉,贪欲是没办法满足的。  他真的很想抱一抱裴戎。  车还得拖汽修厂去,他俩在车流量较多的地方下了车,小猫也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裹在毛巾里,裴戎现在的状态,自己打车回家都成了问题,更别说带条小猫。  王寒轻拦了车,先扶着裴戎上车,随后自己才钻了进去。  司机闻着酒气,往后视镜看了眼,“他可别吐在车上。” 第9章 裴戎稍微提高了点声音,“小王!你还送我吗?不送我想办法自己打车了。”  王寒轻一下子收敛了,裴戎不想多说,他也不该多问,生怕裴戎会下车,赶紧将车子发动,“送。”  末了还多添上一句,“我只是想你注意安全。”  “谢谢你的关心。”  裴戎往椅背上一靠,这么想确实不太礼貌,但是王寒轻的反应,着实像是自己在驯狗,小狗护主心切,主人一招呼,又变成乖乖狗了。  车里安静了一阵,两人也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发生不愉快。  在等待红绿灯时,王寒轻低声问道:“今晚你能跟我一块儿吃饭吗?”  裴戎盯着红绿灯的时间,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只是见面这么简单。  “你不是只是说想见面吗?已经见到了。”  王寒轻要求虽多,但不强求,裴戎婉拒他,他也不沮丧。  “下次呢?”“你要求得太多了。”裴戎朝他挑眉,“走吧,绿灯了。”  王寒轻不甘心,还是得往前开,停到裴戎小区门口时,他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明天还可以来吗?”  裴戎还系着安全带,“你今天已经送过猫粮了,明天没借口了。”  “你的车还没到。”王寒轻手扶着方向盘,想了想,似乎不是很想找借口,“我不想找借口,我就是想和你见面。”  王寒轻的愿望看似简单,渴求的却不仅仅是一星半点。  裴戎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王寒轻,如果你只是想上床,没准儿我们还有可能,但是你太认真了,答应你的每件事,我都得深思熟虑。”  自己不是没想过谈恋爱,也想找到那个值得自己向父母出柜的人,不用再终日遮遮掩掩,只是那人肯定不会是王寒轻。  自己和王寒轻的性格,哪怕是勉强相处下来,也会有诸多的磕磕碰碰的。  一眼能看到头的关系,何必要耽误对方呢。  “其实我没想过我俩会在一起。”王寒轻像是自暴自弃一般,“如果你只想上床,我也……”  “王寒轻!”裴戎厉声打断道,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胸前的安全带。  单恋是这世界上最卑微的感情,单向奔赴,不求回报,能把自己的期待和姿态放到最低。  裴戎不忍心对王寒轻太残忍,只说上床,太侮辱人了,太侮辱王寒轻十多年来的感情,“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晚安。”王寒轻看着裴戎离开。  他没有骗裴戎,他贸贸然出现,打乱了裴戎一帆风顺的人生,自己的喜欢突如其来,谁愿意接受这份盲目的爱意。  别人可能是裴戎的nabcde,而他不在裴戎的计划当中,他是裴戎的意料之外。  接下来的日子,王寒轻比较忙,加上裴戎的车已经落地,他没怎么去接裴戎下班,算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每天的消息没断过。  时不时会问裴戎能不能见面,裴戎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出去玩郑琬琰比谁都积极,早早的做好了攻略,什么时候走,走哪条路线,在哪儿留宿,留宿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她罗列了表格给裴戎看。  “你定好了。”裴戎感叹道,“你上班的积极性有这一半,也不至于老是迟到。”  郑琬琰瘪了瘪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劳逸不分家啊,才能有效提高工作效率嘛。”  “看你兴致勃勃的,又恋爱啦?”也不怪裴戎眼睛毒,郑琬琰这丫头情绪都写在脸上,恋爱和失恋完全是两个状态。  郑琬琰也不害羞,“还没谈。”  还没谈,就是暧昧着呗,裴戎随口道:“谁呀,我认识吗?别又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同学吧?”  郑琬琰上下打量了一下裴戎,“算是认识吧,不是我同学。”  裴戎本来没什么兴趣的,知道这丫头长不了,只是一听说认识,有点来劲儿了,“算认识?那是谁?”  “给我们做小程序的那家公司,他们王组长带来的小徒弟呗,他不是在跟我对接进度嘛。”郑琬琰说话眼珠子直转,“之前还觉得他们组长挺帅的,但是冷冰冰的,看着脾气不太好,听赵小岚说可严格了,还是赵小岚又呆又傻的有意思。”  裴戎一愣,片刻才将王寒轻身边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男生对上号,“你俩借着聊工作,谈恋爱啊?”  “别冤枉人啊,工作没落下,恋爱都下班谈的。”  想起王寒轻,裴戎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空窗期太久,有时会有突然生出去酒吧的想法,但紧接着被王寒轻失手打出鼻血的回忆又会涌入他脑海里,再看手机时,王寒轻的问候也准时准点地发来了。  王寒轻从不跟他抱怨工作,也没怎么聊起过其他人,他俩几乎没有共同朋友,能聊的话题有限。  非说要王寒轻每次说得最多的,无非是问他什么时候能见面。  又长情,又黏糊。  “主任?”郑琬琰跟裴戎说了半天话,才发现裴戎在走神,她伸手在裴戎面前摇晃,“你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你不会也谈恋爱了吧?”  裴戎没好气道:“我就算谈恋爱,也不是什么新闻吧。”  裴戎没想到他这一走神,漏听了重要消息,当天,车到农家乐时是中午,裴戎停好车,趴在方向盘上,从挡风玻璃往外看,王寒轻站在人群之外,也刚好看到了他,不光有王寒轻,还有上次来厂里的小徒弟。  “郑琬琰,你跟你对象约好的吗?”裴戎说话时,眼睛还盯着王寒轻的方向。  郑琬琰抱着包就想下车,“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他们公司也正好团建,听说这儿环境好,我才选的这儿啊,不都给你报备过,而且他还不是我对象,别乱喊。”第11章   公司团建王寒轻一般是不参加的,特别是自己组出去玩,他本来就不招人喜欢,去了也只会让气氛更加紧张,人家玩得不尽兴,好好一个周末还败兴而归。  统计名单的事情交给了新人赵小岚,他不知道组里默认的王寒轻不参加团建的规矩,举着笔记本小声问了句,“师父,您去吗?”  吓得办公室众人齐齐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要问王寒轻?  周遭的目光太强烈,吓得赵小岚嘴里一紧,他肯定又说错话了。  王寒轻没抬头,“不用管我,我不去。”  紧张的组员听到王寒轻的回答,顺势松了口气,谁知秦赫又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  秦赫正愁周末没局,顺便报复上次王寒轻将他丢在gay吧的仇,“去呗,干吗不去啊?我也去,把我和你们组长的名字都添上。”  甚至在分配房间的环节,秦赫主动申请跟王寒轻一个房间,老板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心里即便有一千个不愿意,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们组一共八九个人,开两辆车绰绰有余,今天是周末,农家乐的客人不像小长假时那么多,到点儿登记入住没有等太久。  王寒轻掉在队伍的最后,秦赫跟他不一样,秦赫是老板,跟下属又能打成一片,被簇拥着在队伍的前头。  这一行人里,能跟王寒轻说上几句话的,除了秦赫,只有胆子又小又怂,但是又不怕死的赵小岚。  这边刚登记完,分好钥匙,从院子外传来了汽笛声,回头看是下意识反应,只有王寒轻看清车里的人是裴戎后,走不动路了。  秦赫越过人群拍了拍王寒轻的肩膀,“走啊,看什么呢?”  不是赵小岚眼尖,是他早就知道,制药厂的人也会来这儿团建,他小声道:“车上那个是制药厂的裴主任。”  “这么年轻,我还以为国企办公室主任,少说都得四五十岁,那得去打个招呼。”秦赫见王寒轻傻愣了,“你也一块儿啊,这事儿还得我提醒你?”  秦赫人还没走到裴戎面前,手已经伸了出去,握手时身子微微朝前倾,自我介绍了一通,又是感叹一直没机会和裴戎见面,场面话说得很漂亮。  “裴主任一定要赏脸,回头一块儿吃个饭。”说话的功夫,秦赫跟裴戎拉关系已经成了职业习惯,“这不巧了吗?今晚就行,我陪裴主任好好喝点。”  裴戎哪怕不懂软件开发,也明白他们厂里需要的小程序不是什么大项目,只是客气地笑了笑。  “哪儿的话,秦老板客气了。”裴戎余光瞥了王寒轻一眼,除了刚刚跟自己握了个手,王寒轻的表现还算克制。  王寒轻那双眼睛,攻击性强,但贵在眼神真诚,那份热烈,叫人没法忽视。  裴戎说话时,特别转向了王寒轻,“那你们先忙,回头再联系。”  王寒轻跟着众人离开时,还回头多看了裴戎一眼。  农家乐一层是商铺和院子,门前就有一片人工湖,勉勉强强能划个船,房间都在二楼,每间双人标间对面就是单人房。  钥匙在王寒轻手里,等他开门进去后,秦赫朝赵小岚勾了勾手指。  赵小岚胆战心惊地凑过去,“叔,咋了?”  秦赫勾住赵小岚的脖子,压低声音,“上次你们去制药厂,你师父有跟人起冲突吗?比如他态度不好,惹那边人不高兴之类的?”  “没有啊。”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他师父下午请了半天假,回去的路上只把他送到了公交车站,“我师父不是请了半天假嘛。”  从房间里传来动静,秦赫没问太多,怕被王寒轻听到,他冲赵小岚做了个退下的  手势,转头进了房间。  王寒轻对制药厂的项目那么上心,以为是有什么特别的人在。  刚看王寒轻的反应,盯着人家主任不放,秦赫心说这是不是结了仇,可疑,太可疑了。  哪儿都能遇上王寒轻,这确实让裴戎感觉有点微妙,王寒轻是有心追来的,还是说他俩真有这个缘分。  如果是有心为之,那就有点麻烦,如果说是缘分,那麻烦就更大了。  该拒绝的已经拒绝了,现在只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裴戎心里默念着门牌号,一路走进了走廊的最深处,确定好房间后,他摸出钥匙开门,门锁打开时“咔”的一声,有一道亮光从背后照了过来。  “裴…”哪怕对方只喊出了一个字,裴戎也能听出是王寒轻的声音。  裴戎一回头,果然是冤家路窄。  秦赫听到动静,反应很快,“巧了不是,裴主任住我们对面。”  裴戎推了推眼镜,脸上的笑意不是简单的客套,就如秦赫所说,他和王寒轻真是巧了。  别看是农家乐,房间倒是装修得像模像样的,中式风格的装修,浴室都做了干湿分离,淋浴部分只用了窗帘作为遮挡,窗帘也不够长,人站在里面,知道小腿肚的位置。  裴戎这间房没有面朝人工湖,阳台朝向是后山的住了,景致是差了点,好在够安静。  可惜了这环境,跟同事来玩,少了点乐趣。  裴戎刚把行李收拾出来,从门外传来敲门声,郑琬琰扯着嗓子喊道:“主任,你还没好吗?”  裴戎东西一放,赶紧去开门,来人不止郑琬琰一个,还有王寒轻的小徒弟。  赵小岚比他师父强点,腼腆归腼腆,还知道喊人,“裴主任。”  裴戎能记得他这个人都已经不错了,他不指望裴戎还能记得他的名字。  他哪儿知道,裴戎这人记性好,制药厂车间上上下下的工人,裴戎都记得全,叫出他的名字轻轻松松,“赵小岚对吧,上次来过制药厂。”  赵小岚受宠若惊,可劲儿地点头。 第11章 你当你是孙悟空呢?自己哪儿给他这种提示呢?裴戎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刚刚是用什么眼神去看王寒轻的。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  裴戎喝了酒,人也变懒了,四下看了一圈,想找个能坐的地儿,看来看去,只有身旁的大树还凑合。  大树横出来的枝干粗大,位置也不是很高,攀上去坐着视野也能稍微宽阔点。  裴戎将烟叼着嘴里,袖子挽到手肘,手扶着树干,想要找个合适的位置往上爬。  王寒轻见状一把将人拉了回来,“你干什么?”  裴戎被烟熏得眯起眼睛,他说的是气话,“你太烦了,我坐上去能离你远点。”  自己烦人,王寒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没反驳,看了眼裴戎的打扮,裴戎穿着休闲西裤,动弹一下,膝盖的位置,布料褶皱得不像话。  “我上去拉你。”话音刚落,王寒轻手一伸攀住了树枝,脚踩不断换着位置,找了个能踩稳的凹陷处,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往上跃起,手脚麻利地爬上了最粗的树杈,他俯身朝裴戎伸手,“来。”  这句“来”相当地有魔力,明明爬上去是为了离王寒轻远点,偏偏在裴戎心里深处,徒生出向往和憧憬。  他伸手是够不着王寒轻的手的,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举在半空时,他才反应过来,好呆。  王寒轻指着刚刚踩过的位置,仔细地提醒裴戎每次的落脚点,裴戎一只手搭在树杈上,小心移动,双手用力朝上撑起时,王寒轻扶了他一把。  “等一下。”裴戎感觉有什么东西勾住他的裤腿,他刚想低头看已经来不及,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下,他也往上用力,听到“撕拉”一声,他人已经坐到了树杈上。  高处的风都比下面刮得凶,时不时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响动,裴戎的西装裤从小腿到裤脚直接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破败的布料在风中飞舞,有些细小的线头在簌簌往下落,风扑到他的小腿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啊…”裴戎已经找不到言语来形容内心的感受,他呻吟着靠向身后的树干,胳膊挡住眼睛。  王寒轻往前挪了挪,手想碰裴戎,又拘谨地收回,“我…抱歉…”  裴戎闻声将胳膊方向,没想到王寒轻凑得那么近,他本能朝后一缩,身后就是树干,身子也晃了晃。  王寒轻手快,握住了裴戎的手腕,“小心。”  风吹得鼻腔里是冰的,背后却在不知不觉中起了一层细汗,裴戎觉得是王寒轻的体温,顺着手腕传递给了他,不然他手腕怎么跟火烧似的发烫。  “王寒轻。”裴戎无奈道,“怎么你是守护我的瘟神吗?”第13章   克制的裴戎,终于讲出了“瘟神”这个词。  王寒轻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伤害不了他,他顶多对裴戎会有一点点愧疚。  “裤子…我赔给你吧…”  这是一条裤子的事情吗?裴戎忿忿想到,自己压根儿就不该拒绝王寒轻要见面的要求,毕竟不管怎么拒绝,他还是能被王寒轻逮到,最后狼狈还是他自己。  气头上的裴戎,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来这里?”  不然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不知道。”王寒轻的表情很真诚,“不会说谎”这四个字好像是刻在了他的脸上,“这地方是其他人选的,一开始我也没打算来,是秦赫他非要来。”  他的回答,没让裴戎觉得轻松,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都上他俩给赶上了。  “抱歉。”怕自己的歉意没办法让裴戎感受到,他又重复了一遍。  裴戎无奈地转头看向前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原不原谅的,也没那么重要。  微风撩动着裴戎的刘海,空气冷冰冰的,呼吸到肺里,特别醒酒。  “这种地方,环境不错,偶尔来一次挺好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蝉鸣,听风动。  眼前没有任何遮挡物,景色尽收眼底,就连头顶的月亮,好像也比市里的更大更圆,裴戎伸出手,“月亮都近一点。”  “嗯,月亮都近一点。”王寒轻喃喃道,月亮更近点,裴戎也更近点。  这声低喃声很近,裴戎一转头,王寒轻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根本没有看月亮,眼里的光却和月光一样皎洁清澈。  真诚真的很容易打动人,哪怕是想要拒绝,你都会在心里,给他留一点余地,就连裴戎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对王寒轻残忍,还是纵容。  “小王。”裴戎点了王寒轻的名,“我说过,我们不合适,你也说过,你并不是非要和我在一起,既然这样我俩可以当朋友。”  不是非要在一起,是王寒轻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哪怕是王寒轻的这样的人,这样对任何人和事都没什么期待的人,裴戎还是成为了他心中唯一的向往。  “中学时,大课间能看到你就已经很满足了,后来,你毕业了,想着只要跟你一个城市就行。”其实王寒轻并不觉得,了解裴戎后,裴戎的形象会在他心目中有所动摇,反倒是真实的裴戎,让原本像模具一样只要棱角的人,变得鲜活起来。  裴戎在他心中,渐渐不再只是遥不可及的月亮,裴戎就在身边,伸手就能够着。  这种错觉,让他不断地想要越界,想要去试探裴戎的底线,来慰藉自己的内心。  “有了联系方式,就忍不住想要联系,想要见面。”嘴上说着不奢求在一起,心里却无比渴求更进一步。  想要不用找任何理由,就能理直气壮地联系裴戎。  那天,自己跟他说“上床也可以”,不只是单单上床。  王寒轻想要跟他牵手,跟他接吻,上床,想晚上拥着裴戎入睡,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裴戎。  给自己无限的希望,所以裴戎哪怕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他也会在心里将这个眼神解读一万遍。  一说到这些,王寒轻的话会变得多起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一天一夜都不见得能讲完。  “你…”被爱是一种享受,裴戎承认,他有一点点心动,心动的瞬间是会抛去理智,不去考虑两个人合适与否,只在乎当下的感受,被人喜欢时,自己居然也会感觉到热血沸腾,“上次的棒球赛后来你去看了吗?”  王寒轻摇头,“没有。”  “我不会打棒球,也不懂棒球。”裴戎还有最后的坚持,想告诉王寒轻,就像棒球一样,自己什么都不懂,是融入不进去的。  王寒轻看着裴戎的脸,“棒球是团体运动,我也没有打过,也没人陪我去看过比赛。”  自己没那么在乎这是一场什么比赛,在意的是身边的人是裴戎。  身后的树干并不光滑,靠得太久硌得脊椎疼,裴戎稍微坐正了点儿,“那你想要什么彩头?”  话题跳跃性太大,王寒轻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想起刚刚的沙狐球。  裴戎朝他抬了抬眉毛,似乎在引导他,有什么愿望,就趁着自己没改变主意前说出来。  “我…”王寒轻打量着裴戎的脸,良久,他才开口,“我还没想好。”  裴戎以为,王寒轻会提两人交往的要求,又或者再不济,会要求自己跟他一块儿去看场球赛之类,怎么到嘴边的愿望成了没想好。  “没想好?”  王寒轻是没想过,一个游戏的彩头,能让他占那么大的便宜,又或者说,他不想在喜欢裴戎这件事上投机取巧,“先存着,想好了,再跟你说,就还能再约你见面。”  裴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不知道该评价王寒轻是呆,还是有点小心思。  小腿露在外面,冷风还越刮越厉害,又是迎风口,多坐一会儿,裴戎觉得有些冷了,他对王寒轻说:“回去吧。”  两人从树上下来,裴戎的模样实在狼狈,走路时,划开的裤腿都扫到其他地方。  “还有别的裤子吗?”王寒轻问道。  两天一夜的短途,裴戎只带了睡衣,晚上睡觉倒是不打紧,现在天色晚了,再怎么狼狈,也没人看到,但明天还得出来见人的。  “没有。”  再看看这远离市中心的郊区,连家像样的服装店都没有,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买。  王寒轻不说话,已经表达了他最大的歉意。  他俩回到农家乐时,人工湖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游客了,走到亮堂点的地方,王寒轻才发现,裴戎腿上又有树枝刮伤的血痕。  裴戎有点困了,跟王寒轻道了晚安就往上走。  王寒轻没着急去追,先跟前台要了碘伏和棉签后,才大步朝楼上走。  他敲了裴戎的房门,里面没有人回应,走廊里很静,隐约能听到水声,裴戎像是在洗澡,他又敲了一下。  这时,房里的人听到敲门,冲外面回应道:“等一下!”  王寒轻没有催促裴戎,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没看到秦赫的身影。  又从包里翻出干净的运动裤,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又去敲裴戎的房门。  裴戎这次开门倒是快,他发梢滴着水,换了身居家服,一边裤腿被挽到了膝盖处,露出被刮伤的红痕。  王寒轻把裤子和碘伏递给裴戎,“我只有运动裤,你将就穿一下吧,碘伏是我跟前台要的。”  裴戎笑着说了声“谢谢”,没着急关门,也没有让王寒轻进房间的意思,打算看着王寒轻回对面。  王寒轻转身去开门,手摸进裤兜里,没钥匙,他又换了一个兜,还是没钥匙。  “钥匙没带?”裴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农家乐不比酒店,没有房卡,是老式的门锁。  王寒轻不光没带钥匙,连手机都没拿,“我下楼去找前台要备用钥匙。”  裴戎眼看着他往楼下跑,一小会儿过后,又空手而归。  “前台不在。”王寒轻干巴巴地解释,“我等秦赫回来。”  裴戎在心里“啧啧”两声,王寒轻是该傻的时候能气死人,不该傻的时候像是木头。  “进来等吧。”裴戎大发慈悲,往旁边让出点儿道。  房间里还有洗澡时渗出来的湿气,裴戎换下的衣服搭在椅子上,包翻得有些凌乱,用过的吹风机也没收线。  唯一的椅子被衣服占着,王寒轻没往人家床上坐,站在一旁,看到裴戎腿上的伤痕,他提醒道:“你擦点药。”  “坐啊。”裴戎坐到床上,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原本这点划伤,他也没打算擦药,过几天结了痂就能好,但王寒轻特意去帮他要的药,擦擦也没事。  装碘伏的瓶子用的橡胶瓶塞,裴戎一扯开,一股淡淡味道在空中散开,他左顾右盼,想找个地方将瓶塞放下,床头柜离得有些远。  “我来吧。”王寒轻取出棉签,沾了点碘伏,一手拖住裴戎的小腿,一手将棉签上的碘伏涂抹在红痕处。  涂完还舍不得放手,裴戎有点怕痒,他掰开王寒轻的手指,没好意思喊出来,随口岔开话题,“你的裤子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出门多备了一条,我用不上。”王寒轻又补充道,“你应该能穿上。”  裴戎刚说“谢谢”,听到从门外传来脚步声。  王寒轻率先站起来,“应该是秦赫回来了。”  小王同学的表现,每次都让裴戎很意外,坐一会儿,真就是字面上的坐一会儿,他绝对不会有更多的想法。 第13章 王寒轻也没送过人礼物,既然裴戎这么问,他肯定不会让裴戎失望。  “会送的。”  “送什么?”裴戎不太指望一个直男,能送出什么花来,“让我猜猜,不会送花吧,大晚上的,让我举着花在大街上,太傻了。”  王寒轻反驳道:“不送花。”  礼物嘛,该有一定的神秘感,两人见面时的惊喜又多了一层。第15章   每一个节日,都能被小情侣当成情人节来过,赵小岚好不容易才将郑琬琰追到手,还在恋爱初期的他,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恋爱了”这三个字简直直接写在他的脸上,办公室的同事等到王寒轻不在的时候调侃他。  “小岚,有女朋友了?”  赵小岚一愣,有那么明显吗?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啊?”  “还装傻?你最近换了好多的情侣用品。”同事看向赵小岚桌上的证据,情侣手机壳,情侣水杯,还有不少粉色的摆件,一看就是女生给买的。  赵小岚是典型的宅男,年龄又比郑琬琰小,又没什么情感经历,有了女朋友之后,对人家百依百顺,又想让人知道郑琬琰的存在,又难为情想要藏着掖着。  他“嘿嘿”一笑,当是默认了。  年年圣诞节都一样过,有同事想问问小年轻都怎么过的,“你跟你女朋友去哪儿过啊?”  赵小岚抿了抿嘴,“我朋友正好从德国回来了,他带上他对象,我们四个人去泡温泉。”  同事刚想说话,门口一道黑影压近,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众人赶紧噤声,顺便还朝赵小岚使了个眼色。  赵小岚也是呆,下意识回头,见王寒轻面无表情径直冲他走过来。  办公室每个人心里都喊了声“完了”,王寒轻估计又得说“别在上班时间说与工作无关事影响其他同事”的话了,看这架势,得拿赵小岚开刀,谁看了不会喊一声赵小岚真惨。  王寒轻叩了叩赵小岚的办公桌,口吻像是班主任找问题学生谈话,“赵小岚,你出来一下。”  赵小岚一颗心七上八下,抱着赴死的决心跟在王寒轻身后,两人走到茶水间停了下来。  赵小岚以为,王寒轻不当着同事的面批评他,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他但凡有点眼力劲儿,就该主动承认错误,“师父我刚刚…”  “你说你有朋友近期从德国回来?”  “啊?”赵小岚自我检讨的话都到了嘴边,王寒轻的问题却把他给整不会了,他呆呆点头,还注意着王寒轻的表情,“对,圣诞节之前吧…”  王寒轻的表情说不上严肃,赵小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王寒轻的眼神里竟然还带着一丝丝恳求。  “能不能…”王寒轻顿了顿,“能不能请你朋友帮我带一样东西回来?”  从不向任何人开口帮忙跑腿的王寒轻,从不愿意欠任何人人情的王寒轻,居然会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赵小岚震惊之余,又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是什么?如果不麻烦的话…”  王寒轻拿出手机给赵小岚看,是一个德国牌子的口琴,“这个牌子有点小众,在国内问过几家琴行,二手的簧片生锈,全新的又可能是仿的,找代购也不太放心,公司比较忙,自己去一趟德国又不太可能。”  很少有在工作之外,能听到王寒轻说这么大一段话,这种贴近生活的对话,就像是某个女生需要代购化妆品,越是生活化,放到王寒轻身上越是不真实。  王寒轻见赵小岚不说话,以为他很为难,“不行的话,我自己再想办法。”  “不不不…”赵小岚回过神,“我先问问我朋友,应该没问题。”  听到赵小岚这么说,王寒轻腮帮子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  “师父,这个…一定要买的对吗?”只是寻常的聊天,赵小岚问得很谨慎,他没见过他师父吹口琴,也没听说过他师父会口琴,或者本身谁都不了解他师父,又或者是拿去送人的了礼物,送人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只是会是谁呢?  “嗯。”东西没买到,王寒轻先说了谢谢。  王寒轻的客气,反倒让赵小岚不自在,他干笑道:“只是买东西嘛…小事,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让你在办公室聊天?”王寒轻也不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不懂旁人脸色。  话摆上台面讲,总会有人尴尬,赵小岚快要笑不出来了,他还试图掩饰,“也没有…”  “我知道他们在背地怎么说的。”  赵小岚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此话一出,王寒轻冷眼看着他,他咬住嘴唇,心道自己话怎么这么多啊?  流言不分大小,都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人多力量大,真相也会趋向人多的一方,没人问过王寒轻是不是真的。  “在你之前,也有实习生来实习,是面试进来的。”王寒轻将“面试进来的”这几个字重读,让赵小岚羞愧难当,“有些人以公司老人的身份给实习生施压,给实习生安排工作之外的事情,还故意刁难,不肯放实习生回自己工作岗位。”  赵小岚也和同事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也没有那么难相处吧,“他们不是挺好的嘛…”  “对你挺好的。”王寒轻往茶水间外一瞥,“因为你是秦赫的亲戚。”  赵小岚心脏一沉,找不到反驳的话,他隐约意识到,他刚刚说错了话。  王寒轻叹了口气,“你是怎么进来的,对我而言没有差别,想学就该拿出学习的态度,你在大学已经偷懒了,既然你家有人脉,你有关系,好好利用起来才是正确的。”  被扯开遮羞布的赵小岚很是难堪,王寒轻直戳他要害,他大学懒懒散散,到工作上也是得过且过,安排给他的事情,他好像都做了,只是一点东西都没学到,还是大学时期欺骗自己那套做派。  “知道了…”  王寒轻接了杯水递给赵小岚,“进去吧,口琴的事情,谢谢你。”  赵小岚握着水杯,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同事伸出了脖子张望,确定王寒轻没有跟着进来,才小声嘀咕,“挨骂了吧?”  没挨骂,只是比挨骂还让赵小岚醍醐灌顶。  又有人眉飞色舞地跟赵小岚说道:“上次有个来我们这儿实习的女生,工作没完成,被王组长骂哭了。”  “大声质问那个女生,明不明白哪些是她工作时间该完成的任务。”  这时,有人接过话,“不过也怪那个实习生,做事慢吞吞的,买个咖啡,拿个快递,能下下楼溜达一个小时,谁知道是不是跑去玩了。”  赵小岚没说话,他对王寒轻是又怕又敬,有本事的人,说话硬气,腰板也直,原则不会因为对方是什么来历而改变,对谁都一个态度,好像谁都得罪了,好像谁都没得罪。  赵小岚替王寒轻办事挺靠谱的,第二天便告诉王寒轻他朋友能买到,也就等了一周的时间,他朋友回国,顺便带回了口琴。  人情是这世界上最难还的东西,王寒轻不敷衍,他不打算拿一顿饭来感谢赵小岚,“下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告诉我,谢谢。”  赵小岚见王寒轻将口琴从盒子里拿出来端详,随后又擦了擦口琴边缘,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盒子,赵小岚在想,这肯定是礼物。  当天晚上下班,王寒轻迫不及地给裴戎发了消息,“给你的礼物我已经买到了。”  裴戎早就过了对礼物充满期待的年龄,可送礼物的人是王寒轻,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有时间见面的时候,他屡次拒绝,反倒是真想见面时,又有各种原因阻扰,这场见面拖得太久,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哪怕裴戎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也难免会有股莫名的焦躁感萦绕在心头。  这些日子的等待对于裴戎而言已经很漫长了,他实在无法想象,王寒轻以前是怎么等过来的。  这次见面,不仅仅单纯的见面,见过之后,有些东西可能就变了。  圣诞节这天,办公室清闲了下来,中午时,秦赫带着赵小岚出门应酬,老板都出门了,其他同事也变得懒散起来,哪怕没有放假,也想变着花的偷懒。  不跟王寒轻一个办公室的人,已经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块儿喝茶聊八卦,跟王寒轻一个办公室的,也暗戳戳地点开网页看视频。  焦虑既具有传染性,就连王寒轻也收到影响,他时不时会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距离下班也就几个小时,他点开微信,给裴戎发送了餐厅的位置。  裴戎那边倒是回得挺快,“这餐厅不好订吧?”  本身就是热门的情侣餐厅,又赶上了圣诞这样的节日。  王寒轻淡淡道:“半个月前订的。”  刚回复完裴戎的消息,右下角的微信图标在剧烈闪动,王寒轻点开一看,是主管给发的消息。  “小王,你们还没走吧。”  “让你组员留下来,有几个地方还得改。”  王寒轻手腕靠在桌沿上,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破天荒地想问问理由。  主管主动解释,“你也知道,这次的甲方难缠事儿多,一个月前抠好的细节,改了又改,还是没让他们满意,临时又变卦了。”  对面的女同事已经开始收拾包了,王寒轻回过神,回复了一个“好”,起身开口:“先别着急走,加班。”  “啊?”大家都怨声载道,没人敢问王寒轻为什么,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王寒轻顾不上大家在暗地里怎么说他,他点开裴戎的微信,“今天可能见不了了,要加班。”第16章   制药厂不像私人单位,没有临近下班开会加班的习惯,哪怕是被安排出去听讲座的同事,临走前给裴戎招呼了一声,到点儿不需要回厂里来打卡。  裴戎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室,他旁边的柜子上搁着王寒轻的裤子,这裤子放在他这儿有些日子了,如今终于可以物归原主。  “主任…”  裴戎听到声音抬头,郑琬琰哭丧着脸站在门口,“怎么啦?你不是要提前走吗?”  今天圣诞节,赶巧是郑琬琰值班,知道她要跟对象约会,她老早就麻烦周姐换班,厂里值班是轮流着来的,有事的可以自己找人换班,只要求晚上办公室有人在。  郑琬琰哼哼唧唧地走到裴戎跟前,“呜呜…本来是换好了班,只是周姐小孩突然生病了,说换不了了。”  “问问别人呗。”裴戎建议道。  “问谁呀,连吴哥今晚都有事…”  马上就要下班了,同事早就安排好了下班后的约会,郑琬琰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跟她换班的人啊。  “本来还想跟赵小岚朋友见面的…人家特意从国外回来…”郑琬琰嘀嘀咕咕的,卖完惨后,眼珠子直转,把希望寄托在了裴戎身上,“没听您说晚上有事,要不然您替我值班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啊?”  裴戎失笑,他还能不知道郑琬琰的心思,自己真要没事也就算了,在厂里值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  电脑右下角的微信图标闪烁,是王寒轻的头像,裴戎顺手点开,他本以为是王寒轻到时间下班了,“加班”那两个字看得他一顿。  “您也有事啊…”郑琬琰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话赶话,“干什么去啊?”  裴戎飞快地回了个“好”。  郑琬琰见他不说话,表情也变了,“怎么啦?”  “不是想去约会吗?去吧。”  这变卦来得太快,郑琬琰一愣一愣的,“你不是有事吗?” 第15章 “你怎么来了?”裴戎的记忆还停留在王寒轻要加班的阶段,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眼神有些迷茫。  此时裴戎披着外套,面露无辜,看着很没有防备,原本组织好语言的王寒轻,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我…”他想要伸手去摸裴戎头,又怕裴戎会生气,手腕动了动,难以言表的高兴只有他自己知道。  裴戎真的在等他。  裴戎给王寒轻让出了一条道,让人先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后,想着要开灯,手刚伸出去,还没触碰到开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外套也从肩上往下滑了一截儿。  幸好王寒轻手快,帮裴戎整理好衣服,双手还搁在裴戎的领口不肯松手。  两人离得这么近,裴戎瞌睡醒了大半,他余光瞥到窗帘,没看到有光线照进来,现在还是晚上,只有有多晚,他不太清楚。  “过十二点了吗?”他问道。  王寒轻眉头微蹙,“过了。”  “小王你迟到了,我只答应跟你圣诞节见面的。”裴戎没来得及戴眼镜,看人时会下意识眯着眼睛。  王寒轻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怪不得裴戎,只是…他还是有侥幸心理,还是舍不得放开裴戎。  “我叫你等等我的。”  不给王寒轻规定时间,一是给王寒轻机会,二是给自己后路。  裴戎不紧不慢道:“我没有答应你。”  “你也没拒绝。”王寒轻反驳得飞快。  “我说的话你忘了,成年人不正面…”  裴戎连话都没说完,王寒轻低声打断,“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  他俩说话语速倒是快,但是没有丝毫的剑拔弩张,放到还有一丝丝的情趣在其中。  裴戎歪了下头,似乎在反问王寒轻,记得还装不明白。  王寒轻吞咽着唾沫,“你拒绝我,我还是会喜欢你,还是会想联系你,还是会想跟你见面,还有下次,下下次。”  他从兜里掏出口琴盒,也不是非要节日才能送裴戎礼物,“不是圣诞节,也能送你礼物。”  他在乎的不是圣诞节,只是借着圣诞节的名头,能有个和裴戎见面的借口,对他而言,是圣诞节沾了裴戎的光。  裴戎接过琴盒打开一眼,意外到眉峰一挑,盒子里躺着一把银白色的口琴。  “你怎么知道我会口琴?”裴戎已经很多年没碰过口琴。  王寒轻并不是全然不了解裴戎,有些遥远的秘密,连裴戎自己都忘记的,王寒轻还牢记在心里。  “见过你吹过一次。”王寒轻顿了顿,面露迟疑,像是不太愿意提起,“校庆,你陪你前男友练琴,我以为你们会有合奏表演,正式演出的时候,你只是朗诵。”  王寒轻不是吃醋,他知道自己的位置,爱而不得,是嫉妒。  裴戎的过往,对王寒轻而言,他好像是参与者,对裴戎而言,他只是旁观者。  他参与的,只是他自己的暗恋,这段残忍的暗恋,和裴戎无关,与裴戎有关的,是之前的口琴,是裴戎的前男友。  好酸,好像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裴戎垂着眼睛把玩着手里的口琴,口琴的质地冰凉,摸着让人爱不释手,“我已经很久没吹过了。”  “那你还喜欢吗?”  裴戎抬着眼皮看向王寒轻,王寒轻问的是什么?口琴?还是前男友?“以前挺喜欢的。”  “为什么是以前?”  裴戎叹了口气,前男友自然是因为学业两人分道扬镳,只有口琴,“小时候喜欢是兴趣爱好,上学后,我爸觉得耽误学习,不务正业,后来渐渐也不怎么碰了。”  那现在有机会,父母也不会反对裴戎的兴趣爱好后,他还会喜欢吗?  王寒轻追问道:“那我新送你的喜欢吗?”  裴戎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不是回答王寒轻问题的口气,“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呢?”  王寒轻该握住裴戎的手腕,把人往门上一抵,直勾勾地盯着裴戎的脸,“你说试试?”  手腕上的力道很大,捏得裴戎都觉得疼了,他反问王寒轻,“你今晚特地赶来是为了什么?只是送礼物?只是见我一面?礼物送到了,面也见了,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不是。”愿望一次性实现得太多,太没有真实感,王寒轻语无伦次,“我原计划跟你一起吃晚饭,那个餐厅…还有烟火表演…还能去江边散步…还…”  裴戎一边听着,嘴角渐渐勾起弧度,王寒轻的愿望,又渺小,又纯情。第18章   裴戎索性倚在门上,他低声问王寒轻:“只是这样?”  现在小孩谈恋爱,都不只是吃饭、牵手、散步了吧?  王寒轻还怕自己奢望的太多,裴戎所说的“只”,是指的什么?这还不够吗?对于自己而言,这已经够了,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办公室只有电脑还亮着,借着微弱的荧光,王寒轻有些困惑地看着裴戎,他不合年纪的单纯,倒是让裴戎有些难以启齿了。  “我以为…”裴戎停了一下,他自以为,他不是什么正经人,顶多算是个假正经,正在工作时,在人前还能装装样子,私下里,面对有好感的人,他还是挺主动,挺能直面欲望的一个人。  甚至说,跟王寒轻相比,他还挺“下流”的。  裴戎说话语速很慢,语调也比平时要低,听得王寒轻嗓子发痒,有些急切,“什么?”  裴戎也很恶劣,他不信王寒轻那么单纯,他眼神往旁边一瞟,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今晚我俩约会的内容除了吃饭,然后就是再找个地方上床。”  王寒轻觉得有人在抓他的喉咙,抓得血肉模糊,他自己想碰又不敢碰,他不断地吞咽唾沫,试图来缓解嗓子里的干涩,无奈是杯水车薪。  “你只订好了餐厅。”裴戎不是疑问句。  王寒轻还是傻呆呆地点头。  “你是没想过去酒店,还是不想去酒店,想去其他的地方?”裴戎大胆提出他的猜想,“你的车里?还是你家?我没有去过别人家。”  裴戎的问题太多,王寒轻来不及思考,只是在听到某些关键字的时候,瞳孔会发亮。  比如:上床。  上床,意味着跳过了很多东西,直接进入到了身体接触,王寒轻还不是太能消化。  看着裴戎背靠门板,无路可逃,王寒轻得寸进尺,往前又凑近了些,呼吸缠着呼吸,他问道:“那可以先亲你一下吗?”  他的语气,就像是之前问裴戎能不能拥抱一下一样。  裴戎并没有因为王寒轻擅自靠近而感到反感,如果只是床伴关系,裴戎是接受不了接吻的,接吻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了性质。  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在迎合王寒轻的答案给出最合适的考题。  王寒轻等了几秒钟,见裴戎不说话,他微微低下头,像是小狗一样,用鼻尖试探了一下裴戎。  裴戎没躲,还不动声色地抬起了下巴,裴戎默许了。  在黑暗中,人的感官会变得很灵敏,被呼吸扫过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被王寒轻搂住腰时,裴戎会情不自禁抬起腰板,嘴唇被王寒轻贴住时,裴戎笑场了。  气息扑到王寒轻脸上,王寒轻有些窘迫,他知道裴戎笑什么,他不会接吻,他说的亲一下,只是单纯的嘴唇贴着嘴唇。  短暂的打岔,没有驱散掉办公室里晦暗不明的暧昧,裴戎用食指点住王寒轻的脸颊,轻轻施力推开了一点儿距离。  “王寒轻,你不会接吻。”  王寒轻没说话,一把抓住裴戎的手指,不断抚摸,将裴戎的指尖都揉得发烫。  不会接吻丢人吗?那王寒轻还有更丢人的。  裴戎一副考究的语气,和王寒轻说话,“这年头有人不会接吻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吗?现在不都满大街法式热吻的电视剧吗?”  “我不看电视剧。”王寒轻为自己据理力争。  “不看电视剧?那片儿你总看过吧?”片儿里的接吻,可比电视剧里热烈得多。  也不知道他俩谁起的头,又或者是天色太晚的缘故,都压着嗓子说话。  王寒轻表情略显凝重,皱眉时鼻梁耸起,“不算看过。”  看过就是看过,没看过就是没看过,不算看过是个什么说法。  “看过,不喜欢就关掉了。”  “钙片儿?”裴戎问道。  王寒轻点头,裴戎一愣。  不是每个人对自己的性取向都有明确的认知的,裴戎喜欢男人,这是他打小便察觉事情,在同龄人都杂志上穿着暴露的美女乐此不疲的时候,他只能男人有反应。  王寒轻不同,王寒轻没有恋爱经历,他接受不了男人和男人上床,喜欢自己或许只是内心的一种寄托,他没有去考虑过女人,是不是要等到脱了裤子上床那刻,他才意识到他不喜欢男人?  王寒轻不知道裴戎在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男女的也不喜欢。”  “啊?”裴戎脑子不太能思考得过来了。  “我都看过。”王寒轻面露苦涩,“除了你,我没喜欢上任何男人,所以,我想确认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但是看过之后,都不喜欢。”  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只喜欢自己,这份炙热的感情,裴戎想,自己何德何能啊。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喜欢我呢?”裴戎还是不死心。  王寒轻紧张到掐了裴戎指尖一下,“有反应…梦到你的时候…一晚上都睡不好。”  梦里不管能不能看清裴戎的样子,王寒轻都能肯定那一定是裴戎,裴戎对他也没有那么残忍,偶尔还是会来他梦里。  裴戎从王寒轻手里挣扎出来,刚还夸王寒轻单纯了,现在下流的话不是张口就来。  “你这算什么啊?合着对别人都没反应,就对我有反应,你赖上我了是吧?你是处男,还是我的责任,我欠你的啊?”  裴戎戳着王寒轻胸口,肌肉手感还挺好的。  被裴戎抚摸过的地方滚烫,王寒轻胳膊一收,把人搂进怀里,他歪着脑袋,再次吻住了裴戎的嘴唇。  王寒轻的学习能力惊人,裴戎刚不是说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吗?  他轻咬了一口裴戎的嘴唇,舌尖顶开唇缝,顺势勾住了裴戎的舌尖。  毕竟是参考学习的资料有限,能做到这步,已经算是王寒轻领悟能力够强了,他舔了舔裴戎的舌尖,有点进退两难。  裴戎被他气势汹汹地动静弄得有点被动,在王寒轻的动作滞住后,他才找回主动权。  裴戎算是现场教学了,含住王寒轻的舌尖轻轻吮吸,王寒轻不会归不会,进攻性却很强,学得有模有样的。  可惜裴戎快他一步,从他嘴里退了出来,还咬了他嘴唇一口,怕王寒轻穷追不舍,他伸手捂住王寒轻的嘴,“亲一下,这都两下了。” 第17章 郑琬琰淡淡道:“说谁是给我一个人吃的。”  “那你给谁买的啊?”赵小岚大惊,总不能他俩昨晚才那啥,郑琬琰又移情别恋吧。  郑琬琰白了他一眼,“给我们主任啊,昨晚麻烦人家帮我值班,你开快点,我怕去晚了,他回家了。”  说起替班,赵小岚想起昨晚加班,他师父竟然没让他回去的事情。  他喃喃道:“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我师父。”  “你师父是转性了吗?还帮你加班?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帮他买了东西的缘故啦。”  赵小岚觉得不完全是,他觉得他师父,本身就不是故意为难人的人。  很快便看到了制药厂的大门,赵小岚将车速慢了下来,停到路边时,正好瞧见大门旁边的车有点眼熟。  “我走啦。”郑琬琰正想下车,被在赵小岚拉了一把,“干嘛?”  赵小岚缓缓开口,“那个车…好像是我师父的…”  他再看看车牌,万分确定,“真的是!”  就在这时,郑琬琰指着挡风玻璃,“那不就是你师父?他怎么这个时候在我们厂?”  赵小岚顺着郑琬琰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是他师父,坐在凳子上,脚边还有一只猫。  “我…我不知道啊…”赵小岚磕磕巴巴,“可能…又有什么工作?”  郑琬琰接过话,“不会吧…没听主任说啊,你要上去找个招呼吗?”  赵小岚还在墨迹,毕竟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到王寒轻,就像是学生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班主任一样,怂。  没等赵小岚考虑好,只见裴戎从厂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王寒轻跟前,王寒轻连忙起身,两人像是在说话。  郑琬琰嘀咕一句,“可能真的有什么事吧。”  她可不像赵小岚畏手畏脚的,想拉着赵小岚上前去打招呼,见着裴戎从兜里掏出个盒子,顺手放到了王寒轻提着的手袋里。  赵小岚有些茫然地开口,“裴主任拿着的琴盒,是我师父让买的口琴…为什么会在裴主任那儿?”  他师父拿来送人的?送裴戎的?  “啊?”郑琬琰也愣了一下,很怪,又说不上来是哪儿怪。  别了门卫大爷,裴戎匆匆上了王寒轻的车,此时是制药厂门口私家车最多的时候,他们也没太注意到赵小岚跟郑琬琰。  裴戎系好安全带,“把我放到公交车站就行,我自己打车回去。”  硬把裴戎送回家,时间上肯定来不及的,可王寒轻还是想坚持。  裴戎无奈道:“又不是没机会送我回家,你不赶时间上班吗?”  总算是把王寒轻说服了。  早上塞车是常态,走走停停的,终于进了市区,车停好后,裴戎没着急下车,朝车外看了一眼。  周遭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没人注意到路边车里的动静,他朝王寒轻勾了勾手指。  王寒轻像小狗一样虔诚,不由自主地越过换挡杆,裴戎忽然靠近,他嘴唇一热,被裴戎吻了一下。  “走了,晚上见。”第20章   王寒轻愣了一秒,眼神有些不对焦,耳边听到了关门声,他才反应过来裴戎已经下车了,嘴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裴戎吻他动作太迅速,他下意识抿了下嘴唇,嘴角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隔着挡风玻璃,裴戎朝他抬了抬下巴,像是提醒他赶紧开车去上班,要不是路上的车太多,停在路边有些挡道,王寒轻都想等着裴戎打到车再走。  王寒轻是掐点儿到公司,打完卡往工位上一坐,旁边赵小岚的位置还空着,办公室几个人私下交换眼神,心里默念着,赵小岚又要挨骂了。  最多两分钟,赵小岚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办公室,见到王寒轻已经先他一步到岗位,他整个人僵在办公室门口,几个同事也朝他使眼色。  虽然考勤这块儿是人事管,扣工资的事情,也不用王寒轻操心,但是他该骂的还是骂。  赵小岚咽了咽唾沫,偏偏他的位置又刚好在王寒轻旁边,死就死吧,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工位上,小心翼翼地打招呼,“早啊,师父…”  没有听到预料中的训斥,王寒轻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办公室众人都朝王寒轻投来好奇的目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一个“嗯”?  赵小岚瞪大了眼睛,心肝儿还怦怦直跳,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轻轻挪了一下椅子。  还没等他坐下,办公室的门又响了,进来是秦赫。  秦赫进来后先打了赵小岚一巴掌,“来迟到了是吧?昨晚上玩太晚,年轻人不知道节制。”  他秉着自己先骂赵小岚,王寒轻就不会再开口骂的原则,给赵小岚找点台阶下。  没想到一旁的王寒轻接过话道:“一两分钟而已,公司不是多给了五分钟打考勤的时间。”  九点上班,老板比较好说话,九点过五分钟内打考勤的,都不算迟到。  哟,这下换秦赫吃惊了,王寒轻这是转性了?还有帮着迟到的赵小岚说话的时候?  “有事?”王寒轻抬头看着秦赫。  秦赫没当着下属的面调侃王寒轻,转头说起了正式,“今年最后一个军区项目,算是出差吧,年底前得待在那边,工作内容要绝对保密,那边也屏蔽了信号,基本上是用不了手机的,条件苦了点,但是年终奖就靠它了。”  条件不算好,毕竟没有网络,也不能随便上网,倒是能出来,只是太偏僻,周围也没什么娱乐设施,说白了跟坐牢差不多,稍微自由了点。  人人都想过个好年,所以条件再怎么差,还是有人自告奋勇,王寒轻是组长,肯定得起带头作用。  秦赫见他面色凝重,一向对工作兢兢业业的王寒轻,也会有这种表情,“有问题?”  王寒轻摇了摇头,“知道了,什么时候去?”  “没问题的话,今天中午之前把确定好的名单给我,中午下班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今天下午就能过去。”  通知完事情,秦赫示意王寒轻出来说话,两人进了隔壁的会议室,秦赫打趣道:“怎么?心情挺好的,连赵小岚迟到都不骂了?”  在接到通知前,王寒轻的心情确实挺好的,只是现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烦躁吧。  好像跟裴戎见一面,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我刚刚说到军区那个项目,你好像很不高兴?不想去?”  跟是哪儿的项目没关系,只是因为他和裴戎刚刚开始,又得分开一段时间,“没有。”  “你…”秦赫打量起王寒轻的表情来,“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平时不这样的,你一向都以工作为重,怎么啦?人家都有家室的,有对象的都没不高兴,你怎么到还摆起脸色来了,你总不可能也有对象了吧?”  秦赫只是随口一说,他不是看不起王寒轻,只是王寒轻的性格,谁受得了啊。  谁知王寒轻竟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秦赫张了张嘴,“真有对象了?”  “没有,不是对象。”  “啊?”秦赫八卦欲一下子上来了,不管是不是对象,王寒轻身边肯定是有人了,他一把攀住王寒轻的肩膀,“谁呀?不是对象那是什么?你跟哥说说。”  王寒轻掰开肩头的手,重复道:“不是对象,就是这样,我去工作了。”  不顾秦赫在身后的呼唤,王寒轻回到办公室后,整个人周遭的气压极低,办公室的人各个都噤声,装模作样干自己的事情。  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一阵,心里没那么烦躁后,才拿起电话给裴戎发消息。  昨晚睡得比较晚,今早又起得早,加上两个人挤单人床,实在睡得不太好,裴戎到家还补了觉,到中午时,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唔…”裴戎呻吟了一声,闭着眼睛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他眯眼看着来电显示,是妈妈,“喂?妈。”  他声音听着懒懒散散的,不用猜都知道是在睡觉。  “还在睡觉呢?今天不是周五吗?你没去上班。”  裴戎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值班呢,今天休息。”  “昨天不是那什么圣诞节吗?你没跟小姑娘出去约会啊?你是不是又糊弄我啊?嘴上说着在聊,一点儿实际行动都没有。”  裴戎清了清嗓子,无奈道:“那有工作安排,总不能为了私事,特意请假吧,况且什么时候不能见,圣诞节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又吹了?”当妈的太了解自己儿子的德行。  怎么说呢?昨晚也不算没有约会,确实也是跟芳姨介绍的相亲对象在一起,只是对方是王寒轻,总不能跟妈妈说跟男人在约会吧。  “不合适,肯定就聊不来,聊不来自然就吹了。”  妈妈有些生气,“你又跟我打太极,什么不合适?我看你压根儿就没想过好好处。”  在妈妈彻底发火前,裴戎立马伏低做小,“慢慢来,这事又急不来的。”  “慢慢来,慢慢来,你都三十多了,跟你同龄的人,人家孩子都几岁了。”  妈妈唠叨的话,裴戎安静听着,时不时给一两声回应,直到妈妈消了气,才挂断电话。  裴戎捏着手机,如释重负。  他呀,这辈子不能找个女人糊弄父母,所以父母那儿,只能暂时敷衍着。  自己又会为了谁出柜呢?  想到这里,他侧了一下脑袋,看到了台灯旁的琴盒,脑子里突然跳出了王寒轻的名字,王寒轻,会是王寒轻吗?  他解开了屏幕锁,微信图标的右上角有数字提示,点开一看,是王寒轻的消息。  “要出差。”  “今天见不了了。”  “可能要去很长一段时间。”  裴戎“嘶”了一声,拿过烟盒和打火机,点上一支烟后,深吸了一口,这到底是好事多磨,还是缘分到头了?  他回道:“今天见不了,这么着急吗?”  “今天收拾好东西就走。”  裴戎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儿,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你还在公司?”  “嗯。”  “给我发个地址吧。”裴戎起身开始换衣服,“吃个午饭的时间总有吧?”  他俩时间不赶巧,正是午饭时间,上得了台面的中餐馆都得等翻台,王寒轻时间不充裕,又不能走太远,好容易找了家大排档,还是跟人拼桌,点菜都太慢了,俩人只能点炒饭凑合。 第19章 平时被王寒轻联系得多了,一下子冷淡下来,裴戎还有点不习惯。  他有点想听王寒轻的声音了。  他打开王寒轻的微信,打完字又删掉,删了又打,他压根儿没想好说什么。  算了。  就在裴戎打算放弃的时候,王寒轻居然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裴戎没多想,接了电话,“喂?”  电话里风很大,呜呜作响,熟悉的声音回应了裴戎一声,“喂。”  “不是不能打电话吗?”  王寒轻声音比平时还要低一点,“是不能打电话,公司在这附近租的房子都没信号,但是能出来,我出来打的。”  能出来?要出多远?  裴戎很想知道,到底有多远,“走了多远?”  “借了别人的自行车,也就半个小时。”第22章   那句微不足道的“也就半个小时”听得裴戎一愣,他接着问:“路上车多吗?”  其实他都能猜到,军区偏僻,管辖也森严,路上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车。  “不多。”  裴戎继续道:“风大吗?”  王寒轻有问必答,“还行。”  这些日子的相处,以裴戎的观察力,摸清楚王寒轻说话的习惯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路上车多不多,王寒轻正面回答了不多,车不多就不会影响他出来打电话。  风大不大,王寒轻回答的是还行,那就意味着大,大到手机里能听到,大到王寒轻不愿意提,风大成了他出门的阻力,但他不想因为风大,就错过和裴戎打电话的机会。  喝过酒后,裴戎嘴里又干又涩,他拼命地咽唾沫,“跟人借车怎么说的啊?”  王寒轻的性格,开口找人帮忙会说什么?跟人交流都是一件费劲的事情。  “问他借了几天,晚上他都用不到,我可以借来骑。”王寒轻又补充道,“不远,其实不用骑这么远的,只是那边信号不是很好。”  骑车半小时,开车可能也就十分钟的事,人少车少的郊区,马力拉足了跑就几分钟,顶死天七八公里路。  路途长吗?好像不长,但需要天天骑,每次都只是为了打一个电话,这不是路途长不长的问题,是值吗?  有些话到了裴戎的嘴边,又因为王寒轻的那句“不远”,没法讲出口,因为裴戎不用问都知道答案,王寒轻不觉得路长,也不觉得日复一日枯燥,更不会去想值不值。  喜欢这种感情,注定意味着付出,还是一种不会有等价回报的付出。  裴戎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问了些琐事,问那儿吃饭方便吗?办公环境怎么样?  能答的王寒轻都答了,吃饭有食堂,工作也是在独立办公楼,有些工作需要到军区内部,有些只用在办公楼就行。  “你在外面?”裴戎问了那么多,终于轮到王寒轻开口。  路过裴戎身边的都是些年轻人,年轻人三五成群,打打闹闹,阵仗很大。  裴戎笑了笑,“嗯,怎么?还查岗啊?”  查岗算不上吧,只是无比想知道裴戎的动向,想知道裴戎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现在又在哪儿,想和裴戎分享,想知道裴戎有没有想过他。  “可以问吗?”  “我说不行呢?”  如果裴戎不想回答,王寒轻也不会勉强,“那我就不问。”  裴戎心里软得不行,“可以问。”  电话里能清楚地听到王寒轻提气的声音,他克制住心中的激动,“在哪?”  裴戎不怀好意道:“刚从酒吧出来,怕不怕?”  “怕。”王寒轻觉得自己很虚伪,只是嘴上坦荡,他害怕裴戎不等他。  “跟我发小见个面而已,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裴戎低笑着,大大方方的爱意真的很难拒绝,他还特别强调,“是朋友。”  “嗯。”  裴戎乐了,王寒轻也太好糊弄了吧,“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信。”  “那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裴戎或许没明白,他愿意花心思来骗自己,王寒轻已经是受宠若惊,觉得足够了。  “我愿意被你骗你。”  裴戎收起了笑容,王寒轻也感觉到了,正当他想问的时候,裴戎才开口。  “今天…有点不高兴…”  见了发小还不高兴,王寒轻想不到是什么事,裴戎没明说,他也没追问:“现在呢?”  “跟你打电话,心情好多了。”  明明隔着电话,王寒轻却能察觉到裴戎是喝了酒的,淡淡的酒气,似乎从电话传了出来,很醉人。  听裴戎那边的动静,不像是在车里,王寒轻问道,“没开车?”  裴戎悠悠道:“开什么车啊,走路回去。”  酒吧多半是位处热闹的繁华地带,距离裴戎家肯定很远,裴戎说的是醉话。  王寒轻又道:“打车回去吧,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帮你喊车。”  裴戎还没醉,脑子里清醒,这种程度,刚好到了心里藏不住事的状态,有什么想法直往外蹦。  “挺会耍小聪明的啊小王。”裴戎直戳王寒轻的内心,“刚说愿意被我骗,又找我要地址,还非得要我坐车回家,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裴戎要是喜欢别人,王寒轻没道理阻止,但是要让他将裴戎拱手相让,他的占有欲又不允许。  王寒轻也不害臊,也不为自己辩解。  裴戎趁着酒意,有点浑了,“我想散步回去。”  “等我回来,我可以陪你散步。”  “我就要今天呢?”  王寒轻能跟他犟吗?还能现在回来陪他散完步再去工作吗?  “我可以等你走到家,我再挂电话。”  裴戎忍不住笑场了,“小王…你太黏人了…”  自己也不是非得走回去不可,也用不着王寒轻在冷风里干站着。  裴戎像是哄小孩的口气,“现在就给你发地址,我站在这儿不动了,等你叫的车来总行了吧?”  王寒轻的电话没有挂断,一直陪着裴戎等车到。  上车前,裴戎还不忘调侃王寒轻几句,“要让师傅跟你说几句吗?不然我怕你不放心。”  “不用。”王寒轻可能厚着脸皮接话了。  “那我挂了?你早点回去。”  “等等!”王寒轻忽然把裴戎叫住,“下次…能跟我说为什么不高兴吗?”  裴戎不主动说,可能还是因为他俩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他不嫌时间长,他可以等,等到裴戎觉得自己值得倾诉的时候,王寒轻随时都可以当裴戎的倾听者。  裴戎不假思索,“好啊。”  跟王寒轻道了晚安,裴戎坐进了出租车后座,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裴戎身上带着酒气,笑着看向后视镜,跟司机一个对视,“怎么了师傅?”  出租车司机尴尬一笑,“嗐,叫车的人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我还以为接的是个小姑娘呢。”  裴戎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他人有点啰嗦。”  司机比较腼腆,不是健谈的类型,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裴戎很快觉得困意上头,车到小区门口,才被司机叫醒。  下车时,司机特别提醒了一句,“到家了您给他报个平安吧,不然不安心。”  可不吗?看着挺利索的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操心。  裴戎说了声“好”,拿出手机,给王寒轻发了微信。  现在时间不算早了,小区楼下都没人散步,裴戎慢吞吞地朝家的方向走,电梯也不用等。  打开家门时,客厅里漆黑一片,裴戎没有第一时间去开灯,反倒是先看了手机,发现王寒轻还没回消息,他这才反应过来,王寒轻那边没信号,应该回租房了。  怪寂寞的。  微信被他俩用成了留言板,好在王寒轻每天晚上,准时给裴戎打电话。  因为这次项目的特殊性,裴戎主动绕过工作话题,再加上王寒轻每天的生活都很单调枯燥,也没什么能聊。  裴戎的生活相对要丰富一点,他像是一个独自在家,却要每天跟老婆报备行程的已婚男人。  “最近都没出去?”王寒轻这几次打定话,裴戎都在家里。  裴戎私下性子很懒散,最近连酒吧都懒得去,除了见见父母,其余空闲时间,都在家里待着。  “我现在出门太麻烦了,见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得跟你报告,还不如不出去。”裴戎不忘挤兑王寒轻,“对,我可以不说,但是有些小狗又跟我装可怜。”  王寒轻不介意小狗的称呼,甚至会自动认领,“我没装。”  “嗯。”裴戎笑道,“你天生就楚楚可怜。”  王寒轻分不清裴戎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会把裴戎的话当真,会觉得是自己妨碍到了裴戎社交。  “我不问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可以不用告诉我。”  裴戎“啧啧”两声,“看吧,我说有些小狗又会跟我装可怜吧。” 第21章 几句话的功夫,裴戎觉得自己是从里到外的疲惫,他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是嘛,见过哪些同学了?”  “只跟彭立见过,其他人太长时间不联系,没想着去打扰。”严心夏半开玩笑道,“彭立没告诉你?”  以彭立和裴戎的关系,裴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回国的消息,这么久没让彭立帮忙促成见面,裴戎还对当初分手的事情心存芥蒂。  裴戎心里一团乱麻,“最近太忙了…”  这借口实在太蹩脚,严心夏也没拆穿裴戎,他顺着话接了下去,“那忙完了吗?忙完了,我们可以叫上彭立见个面。”  电话里是短暂的停顿,为了不冷场,严心夏又道:“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都不行吗?”  裴戎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哪怕是再怎么不情愿,也会勉为其难答应。  “什么时候啊?”  严心夏道:“我都行,迁就你们上班的。”  “今天下班吧。”  挂电话前,严心夏补上一句,“这是我的电话,存一个吧,现在不流行用微信吗?微信跟手机同号。”  他的意思是,他以后都不走了,他和裴戎一个城市。  裴戎在走廊呆坐了很久,期间拿出手机没有去加严心夏的好友,反倒是点开了王寒轻的头像。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早上自己给他发的早安,这句早安,得等到晚上才会有回复。  裴戎退出聊天界面,手指放到“+”的位置,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好友申请已经发了过来。  严心夏很主动,会为自己的想法争取机会,之前出国是这样,现在联系裴戎也是这样。  通过好友申请后,裴戎没去再看消息,揣上手机后,往楼下办公室走。  刚拐过拐角,见郑琬琰在办公室门口跟两只猫在玩,裴戎以为自己看错了,两只都长得像门卫大爷养的小野猫。  他走进了才发现,两只猫花纹有些不同,体格倒是一样的,圆滚滚的,土猫就是好养活。  “哪儿来的猫啊?”车间不让猫进去,办公楼倒没这么多规矩。  郑琬琰喊了声“主任”,“你看,吉祥物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吉祥物是郑琬琰给野猫起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这只哪儿来的,跟着吉祥物好几天了,吃吉祥物的,睡吉祥物的。”  这“小媳妇”看着体格大,可能是女孩子的缘故,性格胆小,有点怕人,看到裴戎的时候,还会缩到吉祥物身后。  小动物对缓解心情起了极大的作用,况且裴戎看到猫,很容易想到王寒轻,懒洋洋的,软绵绵的。  他给猫拍了几张照片,顺手发了出去,“小狗,你看看它都找到对象了。”  发完之后,聊天上的名字让裴戎一愣,备注不是“小狗”,而是刚加的严心夏。  他急急忙忙撤回,但严心夏已经看到了。  “猫很可爱。”  裴戎握住手机,那种烦躁的感觉又袭上心头,“发错了。”  “原本打算发给谁啊?”  “小狗?”  裴戎不习惯用表情包打哈哈,幸好郑琬琰拉了他一把,“主任,到点儿吃午饭了,一块儿去食堂?”  裴戎索性没去回消息,“好。”  郑琬琰这丫头麻烦事儿太多了,去个食堂前,还要先去厕所,裴戎等了她十多分钟。  “嘻嘻,我俩现在去,人应该没那么多了。”郑琬琰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四下张望了一圈,走廊上没看到猫影,“吉祥物带着它媳妇走了?”  “走吧。”  路上,郑琬琰跟裴戎抱怨赵小岚他们公司加班的事情,俩小情侣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得分开这么长时间,有怨言是理所当然的。  “男人嘛,以事业为重。”裴戎安慰道,“他现在不努力,以后怎么养你?你看看你每天的花销有多大。”  郑琬琰死要面子,还矫情上了,“谁说我以后就跟他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俩确实是错开了吃饭高峰期,一楼传达室的门窗紧闭,人应该是吃饭去了,从办公楼出来,朝着食堂方向的小路上,也只是零零星星几个人。  “也不知道今天食堂有没有糖醋排骨。”郑琬琰嘀咕着往前走。  裴戎跟在她身后,刚想接话,抬头间,看到有个东西在飞速下落,他下意识伸手去拉郑琬琰,“小心!”  郑琬琰手腕上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了回来,整个人撞进了裴戎的怀里。  那“东西”狠狠砸到裴戎的手臂上,顺势滚落到了地上,胳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裴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主任?”郑琬琰脑子一片空白,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朝脚步看了一眼,吓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啊!”  地上的东西血肉模糊,血都溅到了两人的鞋上,裴戎忍着疼痛仔细辨别,才认出是吉祥物带回来的母猫,只是母猫头都碎了,不像是摔下来造成的伤。  裴戎按住郑琬琰的后脑勺,往后退了几步,柔声安慰,“没事没事…”  尖叫声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很快大家将办公楼前的小空地团团围住。  裴戎得照顾郑琬琰,又想疏散人群,害怕又会从上面掉什么东西下来。  厂里的唯二的保安和门卫大爷一块儿来的,“裴主任?怎么啦?”  裴戎左手没事,他指了指楼上,“上去看看…这猫怎么下来的…”  办公楼一共就七层,有左中右三道楼梯供人上下,办公楼大门上方正好是每层楼梯拐角处的窗户,猫应该是从正上方掉下来。  门卫大爷见裴戎表情不对,衣袖上又有血,“裴主任,您是不是哪儿受伤了啊?”  “不是我的血…”裴戎尝试着抬起胳膊,钻心的痛楚让他满头大汗,“砸到我胳膊上了…”  “赶紧去医院看看。”  裴戎回头看着郑琬琰,“你有没有事儿啊?”  血腥的场面给郑琬琰吓傻了,刚要不是裴戎拉她一把,野猫的尸体该砸到她头上,她紧攥着裴戎的衣角,寸步不离。  “我…”郑琬琰张嘴带着哭腔,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掉,剧烈跳动的心脏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  裴戎看郑琬琰这模样实在不放心,带着她一块儿去了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裴戎胳膊骨折了,郑琬琰受到了惊吓。  裴戎打石膏的时候,也是郑琬琰陪同,她精神不大好,小声问道:“主任,那小猫是…死了吗?”  摔那成那副模样,哪怕是救回来,也没什么用了。  “嗯。”  一想到自己刚还陪它玩了一会儿,转眼间,这条生命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郑琬琰有点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厂里来了几个领导来看望裴戎和郑琬琰,没出太大的事故,也就没有报警,让他俩在医院好好休息,特别是裴戎。  裴戎没有多嘴问别的,领导待了一会儿,随后才离开。  郑琬琰还是有点哭哭啼啼的,平时挺外向的一小姑娘,遇上事儿了,还是爱哭鼻子。  她吸了吸鼻子,“主任,他们也没说这事儿怎么回事啊…”  裴戎想,既然没闹大,自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当是带薪休假了。  “那…吉祥物呢?刚刚都没看到它…”  正常人看着活生生的一条命没了,心里都不会好受,哪怕只有一只小猫。  裴戎是不想往坏处想的,没看到吉祥物,那它应该就是没事,“兴许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郑琬琰哭得还挺费劲的,裴戎把病床让出来给她躺,自己坐到一旁的折叠床上,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没法赴约的,他点开微信,给严心夏发了消息。  “抱歉,今天晚上有事,我去不了了,下次再约吧。”  严心夏的消息倒是回得快,“刚不回答我的问题,现在发消息给我,又说不能见面,是真有事,还是躲着我啊?”  裴戎回了个“真有事”,手机还没揣进兜里,彭立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看这样子,像是给严心夏当情报员的。  “裴戎,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今晚见面吗?”  裴戎叹了口气,“心夏让你来问的?我真有事,我人现在还在医院。”  “什么事啊?”彭立一惊。  裴戎简单跟他讲述了一遍事发经过,把疑似有人高空抛物,简化成了小猫坠楼。  彭立急忙问道:“你在哪儿个医院啊?人没事吧?”  “我人没事儿。”裴戎不太想说位置,毕竟彭立知道了,等于严心夏知道了。  “你还是不是兄弟啊?你人进医院了,我来看看都不行?别磨磨唧唧的。”  裴戎不好拒绝,他也没想着躲着严心夏,有些事情,也躲不掉。  他朝床上看了一眼,郑琬琰哭累了,趴在病床上睡得很沉,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挂了电话后,病房安静了下来,裴戎想给王寒轻发个消息,字都打好了,又被他一一删掉。  王寒轻又回不来,告诉他自己在医院,无非是多一个人担心,还耽误人家工作。第25章   彭立来得很快,不出裴戎所料,他还带着严心夏。  “来了。”裴戎说话时还顾及着在睡觉的郑琬琰,声音要比平时低多得多。  曾几何时,裴戎也幻想过,有朝一日跟严心夏重逢的场面,或许是两人红着眼,或许是两人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总归不该是现在这副平淡的模样。  裴戎行动有些不便,他只是礼貌地站了起来,病房也不像其他场合,除了两张病床,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他环视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让他们坐。  幸好彭立也没跟他客气,“算了,都是熟人,还招呼我们干吗。”  厂里特别给裴戎调到了双人病房,郑琬琰的情况不需要住院,所以隔壁的床铺空了出来。  彭立朝床上的郑琬琰努了努嘴,“这是?”  要躺在床上的是个男人,彭立还会担心裴戎是不是有新欢了。 第23章 严心夏接过话,“我也是…有时候会想起你,我们读书那会儿,后来的恋爱,都和那会儿不一样了,为什么会不一样?”  年少的感情纯粹,且热烈,只是牵手和拥抱,足以填满整个少年时期的记忆。  裴戎笑了笑,“怎么突然说起以前的事情来了。”  “裴戎。”严心夏不想被裴戎又跳开话题,追问道,“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裴戎在想,他和王寒轻还不算在一起了吧,至少王寒轻还没正式问过他,他俩顶多算是在试试的阶段,暧昧期。  严心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问过彭立,可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我有没有回来晚?”  “心夏,我不打算骗你,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记忆力特别好,记住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忘掉,几个月前,还是会想起关于你的事情,只是这几个月,遇上一个人,我跟他还没在一起,也有可能快在一起了。”说到王寒轻,裴戎的表情变得轻松了许多,“他呢,跟我交往过的人都不太一样,很…特别。”  严心夏没料到裴戎会说出这么一段话来,能让裴戎用特别来形容的,是一个人认识仅仅几个月的人,而不是自己。  “我没跟任何人细说过他的事情,包括彭立。”  裴戎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告诉严心夏,打从决定分开的那刻起,什么时候回头,都晚了。  他也不想去假设如果没有王寒轻的存在,自己和严心夏还会不会有可能,没有那种意外,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是如果严心夏不出国,如果他俩不分手呢?  这种落差,犹如从高空坠入了地狱,严心夏连笑容都显得格外的僵硬,“是吗?”第26章   彭立在楼下碰到买好饭菜的郑琬琰,他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跟郑琬琰一块儿上的楼。  郑琬琰社交能力强,彭立也是个话篓子,哪怕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还能聊一路。  “您是我们主任的发小啊。”郑琬琰八卦道,“我们主任小时候有没有特别出丑的事情,说来听听。”  彭立觉得这丫头有意思,“他啊?当学生那会儿就是学生的风云人物,追他的人都排着队呢。”  郑琬琰“啧啧”两声,“我们主任也就是年龄大了点,但是跟办公室有些老头子比嘛,还算是正值壮年,你还别说,之前车间有来实习的技术工,那些小女生,还背地里喊主任厂花。”  他俩都是自来熟的性格,几句话的功夫,郑琬琰已经把称呼从“您”改成了“你”。  彭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厂花?”  “说主任穿得再老气都难掩姿色。”郑琬琰又道,“后来被主任听到了,得亏是他,换作是办公室其他老头子,肯定给那些小姑娘脸色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电梯很快到了楼层,他俩一前一后进了病房,房间里稍微有点安静,裴戎和严心夏谁都没说话。  见到彭立回来,严心夏站了起来,“让裴戎吃饭吧,我们先回去了。”  彭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着,这是…怎么了?刚跟郑琬琰聊天的时候,听郑琬琰提起她待会儿会回去,这不是好机会,严心夏不打算留下来陪裴戎?  裴戎也没有硬留,“行,回头再找时间出来。”  打发走了严心夏和彭立,郑琬琰也只是跟裴戎吃了个饭,也得回家休息了,病房里一下子只剩下裴戎自己。  他想着给王寒轻打电话,又想起人家现在接不了,点进微信的时候,王寒轻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拍照的地方光线不好,王寒轻手又抖,照片照出来很模糊,裴戎依旧能辨认出来,照片里是王寒轻口中的军刀。  “看到了。”  错过了今晚联系的机会,裴戎也体会到了牵肠挂肚感觉,王寒轻努力分享,他也做到事事有回应。  “我睡觉了,明天还得在医院待上一天呢,也不知道手机充电该怎么办。”  第二天,裴戎住院也没消停过,厂里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先是几个领导,后来又是办公室几个下属,牛奶水果拿了一堆,不知道的还以为裴戎得了什么大病。  也就是郑琬琰这丫头机灵,唯独她给裴戎带来了充电器。  “我懂你的主任,现代人没了胳膊都不能没了手机。”  以为送走了单位同事,自己能清静下来,裴戎给手机充上电,又给王寒轻发消息说自己拿到了充电器,结果又有人来敲门。  裴戎还得强撑着笑容应付,“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严心夏,他手里提着保温杯,端庄地站在门口,“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裴戎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他以为昨天的谈话,算是变相拒绝严心夏,“你…”  严心夏无视裴戎的诧异,径直走到了床边,将手里的保温杯拆开,又将饭菜盛了出来。  “老吃外卖伤也好得慢些。”严心夏自说自话,“这都是我跟阿姨学着做的,你尝尝。”  裴戎单手撑起身来,“心夏,昨天我说了…”  “我知道啊。”严心夏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跟他还没在一起,可能会在一起,但是也可能不会在一起,我虽然回来晚了,但是还有机会不是吗?”  裴戎张了张嘴,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中学时期的严心夏,严心夏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  严心夏太了解裴戎了,给他一点儿压力,在退一步,裴戎心软,很少给人脸色看,也不会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你哪怕只拿我当老朋友,也不该拒绝我的。”  裴戎靠在了床头上,勉为其难地说了句“谢谢”。  有共同回忆的两人是不会冷场的,只要严心夏愿意抛出话题,裴戎总会和他搭上一两句话。  中途护士进来给裴戎输液时,裴戎的饭还没吃完,护士特别提醒,“小心手啊,实在不行,让你朋友喂你。”  当着护士面,裴戎只是尴尬地点了点头。  等护士出去后,严心夏问道:“需要我喂你吗?”  裴戎笑了笑,“别闹了。”  喂饭裴戎还能拒绝,上厕所是完全得靠严心夏帮忙,裴戎的右手打着石膏,输液只能扎左手,他自己没办法拿吊瓶,是严心夏帮他提到厕所的。  好在厕所有挂吊瓶的地方,严心夏挂好吊瓶,非常体贴道:“好了你叫我。”  此刻的裴戎在想,如果明天还不能出院,他怎么都得请个看护。  严心夏在医院陪着裴戎吊完水才离开,临走前,裴戎跟他说:“明天,真的不用来了,太麻烦你了。”  严心夏耸了耸肩,“我不觉得麻烦,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病房门一关上,裴戎疲惫地举着左手挡在眼前,他不想承严心夏的情,人情是这世界上最难还的东西。  裴戎输完液,又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外面天都黑了。  医院就是这样,有人来看望的时候,是热闹,人一走光了,冷清地跟什么似的,偏偏自己这病房也没安排别的病人来住。  医院的位置没在市中心,地儿算不上偏僻,但足够清静,都听不到什么车声,裴戎懒得开灯,盯着窗户走神,他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是什么呢?  他猛地想起什么,手伸到枕头下去摸手机,今天都这个时间了,王寒轻居然还没给他打电话。  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微信消息最后还是自己发给王寒轻的,王寒轻并没有回复,他赶紧给王寒轻发了消息。  “今天很忙?”  裴戎以为,这条消息发出去会石沉大海,可聊天框顶部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什么情况?  很快,王寒轻那边有了回复,“不忙。”  不忙?  裴戎更加困惑了,不忙为什么不打电话,有信号了为什么不打电话,不打电话就算了,为什么装作没看到自己的留言?  裴戎单手打字不方便,又觉得只是语音的话,王寒轻看不到他的愤怒,他一个视频弹了过去。  “叮”的一声,他的视频请求被王寒轻拒绝了。  裴戎张大了嘴巴,他哪儿在王寒轻这儿碰过这种壁?  王寒轻的发消息来解释,“等会儿。”  等会儿?  裴戎有点上火了,脑子里睡意也一扫而空,王寒轻这小子在干吗?  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是十点二十五,裴戎在心里暗暗合计,他最多给王寒轻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过后,王寒轻要是不能给自己一个解释,他一定…  一定什么?  裴戎还没想好,他的思绪被门外的脚步声牵住,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步,两步,三步…  刚好走到他所在的病房门口停了下来,裴戎靠着健全的左手撑起身来,他隐约看到了从门缝中影子摇晃。  有个大胆的想法跳进他脑子里,不会是王寒轻吧?  可是…他不该还有几天吗?  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裴戎会心存期待,他仰着脖子张望,几度想要张嘴王寒轻的名字,都被自己生生给克制住了。  门锁动了一下,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着门框里,裴戎眯着眼睛,“王寒轻?”  “我在。”王寒轻回应了裴戎一声。  裴戎难以置信,他忍不住挣扎想要坐起来,“真的是你。”  王寒轻顺手关上门,将手里的包往墙边一搁,连灯都没来得及开,疾步走到病床前,大手轻轻按住裴戎的肩膀,“别动。”  裴戎使不上什么力,顺势躺了回去。  “你不是还有几天吗?”  王寒轻坐到床边,“原计划是得晚回来几天,提前了…”  他早就想见裴戎,又听到裴戎住院的消息,他恨不得昨晚就回来。  裴戎一直觉得,电视剧中的剧情,大半夜的为某个人赶回来很傻,确实很傻,但是胸口却被某种东西填得满满的。  “那你工作怎么办?”过了可以因为感情任性的年纪,裴戎还是操心。  “我的那部分已经做好了,剩下的交给同事就行。”  裴戎实在唾弃自己兴奋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可他真的忍不住,这个时候都不忘调侃王寒轻,“你一向不求人帮忙的。”  因为裴戎,王寒轻不知道破过多少次例。  “可是我不想等了。”待在军区的这些日子漫长但也充实,可从昨晚开始,这种充实和漫长不能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他太想见裴戎,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裴戎躺在床上,敞开怀抱,“要抱抱吗?” 第25章 “不是…”彭立听不明白了,他以为裴戎只是随口一提,他甚至没把王寒轻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刚刚跟严心夏打电话,听严心夏的语气,是裴戎为了王寒轻把严心夏给拒绝了,“你为了他拒绝心夏?”  裴戎轻笑了一声,“很意外吗?”  “你忘得掉心夏吗?当初分手那会儿,你什么样子你忘了吗?为什么人回来了,你又不珍惜了?你是在跟他赌气?你还拿王寒轻来刺激他,就不能是王寒轻!”  裴戎愈发听不懂了,他和王寒轻虽然还没正式在一起,但是凭什么不能是王寒轻,裴戎甚至觉得,除了王寒轻,他想不到第二个想要去磨合,去交往的人。  “你在我三十来岁的年纪问我忘不忘得掉二十岁不到的恋情,我忘不掉的事情有很多,我谈恋爱迄今为止,每一段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忘不掉的不只有严心夏。”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人这一辈子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裴戎不可能总活着过去人的影子里,身边出现了对他好的,他喜欢的,他愿意跟新的人接触,结果有人跳出来质问他能忘掉过去吗?难道他还得跟惩罚自己一样,一直活在严心夏的阴影里才对?  裴戎没跟任何人赌气,严心夏和之前任何一任前任都没不同,不值得拿王寒轻对自己的感情跟他赌气。  想到这里,裴戎不由发出疑问:“我为什么要赌气?为什么不能是王寒轻。”  在遇上王寒轻之前,裴戎从没想过,有一个人能为他而来。  “心夏他怎么想啊…难道王寒轻就没跟你提过他…”  裴戎隐约觉得不对,“严心夏认识王寒轻?”  彭立那段沉默了一阵,“裴戎,我们打小就认识,交情比你跟王寒轻要深,至于王寒轻对你说了什么,你心里还是该掂量掂量,别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对心夏有意见,心夏性格要强了点,但是心思不坏的,你何必这么下他面子呢?他琴行开张,就当是去凑凑热闹。”  赵小岚跟他师傅一块儿回来的,他比王寒轻早一点到公司,王寒轻一到公司,便被秦赫叫去了办公室。  “坐。”秦赫指着沙发,比起工作交接情况,他更加想知道王寒轻怎么会这么着急回来,“说说吧,为什么事儿提前回来?”  不是秦赫故意戳王寒轻的痛楚,一个跟父母不怎么往来,没结婚,没对象,醉心于事业的男人,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的。  王寒轻绷着脸,一言不发。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拿你没办法!”秦赫猛地站起来,用老板的身份给王寒轻压力,大声吼道,“在公司我可是你的老板!”  说完,他又朝门外探头探脑的,随后压低声音,小声八卦,“说说啊。”  但是王寒轻不吃他这套,依旧不打算把情感私事透露给他。  秦赫急眼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你去军区那边,每天傍晚骑车出去打电话,你打给谁啊?裴戎?”  一听到“裴戎”的名字,王寒轻总算能拿正眼瞧人了。  “你也别怪赵小岚,我问他话,他敢不说,你以为是你,他不说我抽他。”秦赫哼哧哼哧地喘气,“裴戎住院了,你上赶着跑去干什么?你有什么事求他吗?”  王寒轻淡漠的表情,对秦赫的问题充耳不闻。  其实能跟裴戎搞好关系,特别是王寒轻脑子开窍,能想到跟裴戎搞好关系,不是一件坏事。  但直觉告诉秦赫,这事儿没这么世俗,王寒轻也不会朝人际关系哪方面开窍。  而且再怎么拉拢裴戎,也犯不着每天给裴戎打电话吧,王寒轻他们组里那几个已婚男人,跟媳妇报备都没这么勤的。  秦赫越想越不对劲,他努力从王寒轻最脸上找到答案,眉头越拧越紧,“你…”  打从王寒轻非要做制药厂的项目时,秦赫便觉得很怪了,王寒轻找对象就找对象,总不能一找就来个难度系数大的吧。  男人也就算了,还是制药厂的裴戎。  “寒轻。”秦赫语重心长,“你知道裴戎那种单位的人,他做什么事都得考虑到影响,你招惹谁不行,招惹他,回头你认真了,人家只是玩玩,随时想着怎么全身而退。”  他太了解王寒轻,在这个快餐时代,谁都不愿意付出十成的真心,甚至还会对对方的心意有所怀疑,王寒轻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宁愿不谈对象,也不愿将,他做什么都认真,对待感情也是。  王寒轻躲开了秦赫的眼神,“我和他没什么事,什么都没有。”  没确定关系,没有任何承诺,如今严心夏回来了,王寒轻都不知道,他和裴戎的“试试”,还有没有机会。  仅仅只是他喜欢裴戎,就这么简单,他不会让他的喜欢,给裴戎带来任何的困扰,只有裴戎有一丁点儿的不舒服,他绝对不会朝前一步。  秦赫注视着王寒轻的脸,“真的?”  手头上最紧急的项目算是完成了,王寒轻清闲了下来,秦赫给他批了几天假,再回来上班,就等着放年假。  从公司出来后,王寒轻去车库开车,坐到驾驶座上时,还在纠结,他该不该去医院。  好像自从有了严心夏的出现,他对裴戎就没那么理所当然,毕竟有严心夏在,裴戎该优先考虑严心夏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王寒轻还是情不自禁地将车开到了医院车库,他在车库里待了一个下午,迟迟没有上楼,直到旁边的手机响了。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裴戎的电话,飞快拿过手机,“喂?”  裴戎掐着点儿给王寒轻打电话的,王寒轻走前说过公司没什么事,只是去露个面,谁知道这一去不复返了,一下午不出现就算了,连个电话都没有,裴戎要不是怕他临时又有事,早打电话过去查岗了。  从电话里传出来了回音,王寒轻像是在停车场之类的地方。  “还在忙?”裴戎故作随意。  王寒轻不自觉地靠向了方向盘,还没来得及回答裴戎的问题,喇叭声震耳欲聋。  果然是在车上。  王寒轻心跳声如擂鼓,都赶得上喇叭声响,他手忙脚乱地坐好,“没…下班了…”  “你在哪儿呢?”  地下车库光线晦暗,王寒轻四处张望,想要看看这是哪栋楼下面的车库。  裴戎也没跟他墨迹,“要不你来接我吧,我今天晚上想回家,明天一早再来办出院手续。”  王寒轻受宠若惊,“我…我来吗?”  裴戎听出了王寒轻语气里的试探,“不然谁来啊?你要不来…”  “我来!”王寒轻提高了音量,不等裴戎说完,他不想听其他的可能。第29章   以王寒轻出现在病房的速度,裴戎很难猜不到他刚刚就在楼下,“你上来这么快?你刚就在楼下?”  王寒轻摸了摸鼻子,“嗯…”  “你到了医院不上来,还非得我给你打电话,打了电话你还装傻,你在下面待多久了?我不打电话你还不上了呗?”  王寒轻沉默着没作答,他总不能告诉裴戎,他害怕进来看到严心夏在,更害怕看到裴戎对严心夏好的场面。  裴戎哪儿能不明白王寒轻心里想了,他估摸着,王寒轻不敢上来,看王寒轻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他语气放平缓了不少,“你在下面等多久了?”  “没多久。”  不正面回答,就是有问题,刚到就是刚到,十分钟就是十分钟,一小时就一小时,没多久是多久,是时间太久了,不好意思在裴戎面前提。  裴戎又问了一遍,“没多久是多久,总有一个时间吧。”  换了别人,撒谎技术肯定比王寒轻娴熟,即便是被裴戎看出端倪,也能胡诌一个没那么离谱的时间,王寒轻就是实诚,要么不说,要么说实话。  “一下午。”  裴戎张了张嘴,哭笑不得,这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你…”  和王寒轻谈心这事,必须立刻马上提上行程,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裴戎让王寒轻帮忙收拾东西,两人一块儿搭电梯下到了停车场。  王寒轻办事儿的能力还挺适合在机关工作的,他话少不说,给裴戎提包、开车门、系好安全带,一套动作下来,自然且流畅。  裴戎转念一想,还是高估王寒轻了,王寒轻对待旁人的时候,“人情世故值”没那么稳定。  这几天都穿得病号服,刚下来的时候才换了自己的衣服,裴戎稍稍抬着胳膊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总感觉这消毒水的味道都腌入味儿了,回家想办法洗个澡吧。”  看着裴戎的胳膊还掉在脖子上,王寒轻想提醒他洗澡不方便,刚好裴戎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裴戎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瘪了一下嘴,又朝王寒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王寒轻不由自主地紧握住方向盘,是严…  “喂?妈。”  王寒轻松了口气,原来是裴戎的妈妈。  裴戎脸朝着车窗的方向,余光还留意着王寒轻,王寒轻一紧张,他便猜到王寒轻心里想的什么,小狗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呢?  电话里头估计是照例询问裴戎的近况,裴戎都应付自如,也不知道他妈妈说了什么,裴戎的表情立马变了。  “啊?这几天吗?”  裴戎声音提高一点,王寒轻也跟着绷紧了神经。  什么事儿啊?  “是呀,你堂弟他要来考试,年轻人跟你住方便一点,也就住个几天,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让他去住酒店啊,回头妈来给你们做饭。”  裴戎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推辞的话脱口而出,“我不在家啊。”  “不在家?出差了?”  裴戎含糊不清的应和,“嗯…啊…”  “那也没事儿啊,我把钥匙给他,让他自己去住也行。”  挂了电话后,裴戎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什么不在家,这下是有家都不能回。  “怎么了?”王寒轻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裴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他的堂弟要来他们这边考试,事业编考试考完还得等笔试成绩,少说得住上几天,爸妈把堂弟安排到他这儿来住,妈妈随时都可能过来,手上的伤绝对藏不住,自己才随口说了谎。  果然,说一个谎,得用成千上万的谎来圆。  裴戎重重叹出一口气,又打开手机app,“订个酒店算了,你送我回去拿点东西。”  就在裴戎想要下单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车子还在原地,他转头一看,王寒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走啊。”  王寒轻舔了舔嘴唇,说话颠三倒四的,“你手…手不方便…洗澡…”  现在不是计较洗澡的时候,裴戎只想快点回去拿换洗的衣服。  王寒轻又强调道:“住…酒店…你…”  “你想说什么啊?”裴戎人精似的,王寒轻的内心活动,就跟情窦初开的男大学生一样,自己不动脑子都能猜出来。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王寒轻,安安静静等着下文。  王寒轻“咕噜咕噜”地咽着唾沫,方向盘套快被他抠出洞来了,他鼓起勇气,“要不然…你去我那儿,我最近正好休假。”  “太快了吧?”裴戎故意推辞,“况且你难得放假,时间不能都浪费在我这个病号身上啊。”  裴戎说话真够诛心的,明知道哪怕他不住王寒轻家里,王寒轻休假的时间也全归他。  “不浪费。”至于快不快,王寒轻没法回答。 第27章 大概是顾及到裴戎的手不方便,王寒轻还是很规矩,帮忙放好热水,又替裴戎脱衣服,时不时会压低嗓子叫裴戎慢点。  坐进浴缸时,裴戎身上只剩下一条内裤,水漫过他的胸口,他从水底将内裤抽了下来。  王寒轻还杵在浴室,丝毫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裴戎指了指毛巾,“要不你帮我搓背吧?”  原本裴戎还没觉得尴尬,可王寒轻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又或者说他分不清什么是玩笑,裴戎怕自己随口说的话,他全当了真。  这一安静下来,很多细节都被放大了,王寒轻的手指会在无意间扫过裴戎的后背,裴戎几次要躲,最后都忍了下来,暧昧也在湿热的浴室中慢慢膨胀。  裴戎还算镇定,往浴缸沿上一趴,“小王啊…”  “嗯?”王寒轻闻声抬头,脸颊被裴戎的大手给抚摸住了,“怎么了?”  裴戎觉得王寒轻太能熬了,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放到旁人身上,此情此景,怎么都得跟自己说说严心夏的事情,他能装成什么都不想知道。  裴戎简单地跟他讲了一下那天的事故,随后才引出严心夏出现的话题。  “至于严心夏,他回国有些日子了,我没叫他来医院,但是我跟他有共同朋友,他有办法知道我的地址。”  王寒轻停下手上的动作,把裴戎所说的话都捋了一遍,挑出了他觉得重要的先回答,“划你车的,和丢猫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这已经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报警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裴戎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王寒轻也该吃吃醋的。  他哪儿懂,在王寒轻心里,更担心他的安全,严心夏的事情,也没那么重要。  “这事…可以报警的话,厂里会报警的…”  王寒轻反问了一句,“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嗯?”裴戎没想到王寒轻会这么问,“谈不上喜不喜欢吧,父母比较满意。”  王寒轻轻轻掰动裴戎的肩膀,让裴戎侧坐着,“不喜欢就不做,考虑那么多,为什么不先考虑考虑自己。”  裴戎很意外,自己从小到大,都是以父母的感受为先,成年之后,步入工作岗位,更不可能任性着,优先自己的想法。  “我以为…你会问我严心夏的事情。”  王寒轻淡淡道:“你已经说了,不是你叫他去的,我没有什么好问的。”  即便是裴戎叫去的,王寒轻也没有怨言,更何况裴戎还主动跟自己解释,裴戎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信。  裴戎无聊的时候,听过郑琬琰的恋爱经,说什么对方对你没有占有欲征服欲的话,说明不够喜欢。  王寒轻是个例外,他的喜欢,只会严格要求他自己,对裴戎很放纵,很包容。  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直戳裴戎的软肋,他突然凑得很近,冲王寒轻勾勾手指,哑声问道:“你不会不高兴?”  “会。”自己独自不高兴一会儿,但裴戎随叫,他还是随到。  话音刚落,王寒轻嘴唇一热,裴戎堵上了他的嘴,狠狠吮吸了一口。  “不高兴你不知道自己跟我说?”第31章   告诉裴戎?这是王寒轻从没想过的,他怎么跟裴戎说呢?说自己不喜欢严心夏,他不喜欢又算什么?万一裴戎喜欢呢?他也得爱屋及乌,况且他以什么身份对裴戎说这样的话?一个单恋者吗?  人家严心夏好歹是裴戎的前任,前任说话的分量,肯定比他这个单恋者要重吧。  他对裴戎从不提要求,也不敢提要求,裴戎都帮他开了头,他还替裴戎找借口,“你说了,是他主动找的你。”  是严心夏主动的,关裴戎什么事呢?  裴戎耐着性子引导,“是他主动的,但是我跟他见了面,你还是不高兴。”  被戳中心事后,王寒轻没有否认,他觉得自己很矫情,裴戎不是他什么人,也不是他的所属物,他凭什么不高兴。  “你不用管我。”王寒轻垂着脑袋,盯着水面,裴戎常年坐办公室,皮肤白皙,加上浴室的光线充足,整个人看着白得发亮。  裴戎有点生气,更多的是心疼,“我为什么不用管你,你不高兴,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可以说吗?”王寒轻不确定,连他都不太在乎自己的感受,高不高兴没那么重要。  裴戎情绪一向稳定,耐心也好,“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能不见严心夏吗?”王寒轻没什么安全,特别在面对严心夏的时候,严心夏的出现,让他觉得,原本就不属于他的裴戎,离他更远了一步,“不答应也…”  “能。”裴戎一口答应。  王寒轻咬着牙根,脑子里在一遍遍重复着裴戎的话,裴戎说“能”,裴戎回答的那么干脆,真的假的对于王寒轻来说,没那么重要,哪怕这句承诺,仅仅只在这一刻生效,他也心满意足了。  “果然他下次主动找我,我一定叫上你一块儿。”裴戎没法阻止严心夏的出现,但他可以力所能及地给王寒轻安全感。  王寒轻没大明白裴戎的意思,叫上他有什么用呢?严心夏想见的又不是他,他去了还讨人嫌。  “你不得去宣示主权?”裴戎没想到王寒轻能这么呆,更没想到他能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王寒轻眼睛一亮,总算是明白了裴戎的话,紧接着是慌张和无措,“什么?”  “你说什么?”  裴戎以为,他从头到尾没吊过王寒轻的胃口,当初觉得两人不合适的时候,他都是正面拒绝王寒轻。  后来发现拒绝不了,发现王寒轻的赤诚和热烈,他也尝试着慢慢接受,他跟王寒轻说过试试,哪怕只是试试,他也没和任何人暧昧过。  他也觉得他很反常,不着急跟王寒轻上床,这段感情的进度也非常直慢,他希望他能考虑清楚,王寒轻也能考虑清楚。  严心夏的出现,或许是为了他和王寒轻之间的进程,他现在突然觉得,他有必要,和王寒轻更进一步了。  “我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裴戎的问题单刀直入。  “你说,我们俩只是上床的话,还能试试。”  王寒轻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的性格不讨喜,也不会是裴戎的喜欢的类型,更何况,裴戎当初也给过他很明确的回答。  裴戎惊讶到张嘴,所以,在王寒轻心目中,他一直以成为自己的床伴为目标吗?  “那我干嘛要在乎一个床伴高不高兴呢?床伴除了在床上,下了床还有主权吗?”裴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换了别人这么不开窍,他都懒得教了,但一旦想到对方是王寒轻,迟钝也是合情合理的,“给你个机会,重新答。”  裴戎给王寒轻的测试,向来都是开卷考试。  王寒轻不自信到,标准答案就在眼前,这份答案还是裴戎亲自递给他的,他都不敢往试卷上誊抄。  除了“炮友”,王寒轻不敢往其他可能上去猜,谈…不可能的,他连梦里都不敢奢望。  王寒轻表情变化太细微,裴戎认真看着他的脸,不敢说?  浴室已经被水蒸气填满,裴戎轻轻捏着王寒轻的下巴,半强迫王寒轻和他对视,那一片湿热,让人很难分清到底是水汽,还是呼吸。  “你给我发简历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我有没有问题,你自己的条件能列出一二三来,现在哑巴了?”  “我没有。”王寒轻非但没觉得羞耻,还认为自己没有裴戎所说的咄咄逼人,有条理,在浏览的时候,才会更加清晰。  浴室的温度实在太高,王寒轻的衬衣被蒸汽和汗水浸湿,衬衣紧贴着胸膛,濡湿的布料下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肉,裴戎一把扯住王寒轻胸口的领带,“要不然你进来陪我泡会儿?”  说话不利索的王寒轻,脱衣服倒是快,一点没害羞,他一脚踩进浴缸时,水漫过边缘,哗啦啦往下流。  水面高度上升,裴戎得举着胳膊,才能谨防石膏被水打湿。  忽然,他脚踝一紧,王寒轻握住了他的脚踝,紧接着,一股力量把他往前拉,平滑的浴缸底部,几乎没什么阻力,他整个人怼到了王寒轻怀里。  “诶?”裴戎惊呼了一声。  下一秒,王寒轻架起他的大腿往上托起,他跨坐在了王寒轻的腿上,人是高出水面一大截儿,胳膊也不会被打湿,只是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危险。  裴戎并没有那么执着于当1,但也没当过0,在对未知危险来临时,大脑会在第一时间产生抗拒,他的本能让他想要逃离。  他左手探入水中,找到支撑点后想往后移,有些心虚地开玩笑,“我能不能不这么坐在你身上,你这玩意儿顶着我了,你总不会想现在来吧?”  “没有。”王寒轻还担心裴戎的手,但他是个有极度自控能力的人,特别是面对裴戎,大脑的警报机制,会以裴戎为先。  裴戎恶向胆边生,故意道:“刚刚该买安全套的。”  现在下去买也不是不行,他俩可以不在浴缸里,可以换到床上去。  “现在下去买。”前提是裴戎不会瞎撩拨他。  裴戎单手按住王寒轻的肩膀,这小子真是说风就是雨,面对一个赤条条的男人,裴戎自己也有点反应了,他总不能跟王寒轻这样干坐着,那多傻啊?  “要不然……”裴戎看了眼王寒清的手。  王寒轻会意,他不光学习能力强,还极具有发散性思维,对裴戎的命令也做到唯命是从。  一个澡泡得两人都大汗淋漓,呼吸急促,裴戎被王寒轻扶着从浴缸里站起来,这比真刀真枪地干还来得刺激。  裴戎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上的水,一想到手心刚有那东西,他脸颊更烫了,王寒轻面对着面帮他穿长袖,他竟然像是小年轻一样,觉得难为情。  穿好了睡衣后,王寒轻又给裴戎披上一件长睡袍,“外面冷。”  果然,浴室门一打开,迎面而来的低温,让裴戎打了个寒颤,可他脸上的温度还没降下去,不太自然地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喝,几杯水下肚,肠胃都凉透,裴戎才稍微觉得自在点。  正好这个时候,王寒轻抱着换下的来衣服往阳台上走,他只穿了长裤,没穿上衣。  裴戎心想:王寒轻在家这么骚包?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睡袍跟人裤子是一套的。  “怎么了?”王寒轻眼神无辜地看向裴戎。  裴戎误会人家多少有点过意不去,眼前茶几上是王寒轻的电脑,刚爽完就让王寒轻睡沙发,实在太不人道了。  他问道:“你今晚还有工作吗?”  “没有了。”  裴戎暗示道:“那你有工作的时候,在沙发上睡觉,没工作要做的时候,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暗示太明显,王寒轻这样的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  “没工作要做去床上睡。”  裴戎忍住笑意,朝房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王寒轻给洗衣机定好时间,抱着枕头跟人进了房间。  到卧室后,王寒轻随手翻出一件衣服穿上,结实匀称的肌肉也消失在了视线里,裴戎想起彭立的话,想问问王寒轻是不是跟严心夏认识。  “王寒轻…”裴戎刚开口,一阵铃声响起,他朝床头柜看了过去,是自己的手机,“我的。”  裴戎一看是郑琬琰的电话,他接通后顺手点开了免提,“怎么了?”  王寒轻放好枕头,又捋顺床单,给裴戎让出好大一块儿地方,裴戎挺习惯被王寒轻惯着的,刚好听着电话,顺势坐到床上,半边身子靠在王寒轻胸口。  “主任,您什么时候出院,吴哥他们说接您出院,正好聚聚。” 第29章 上学那会儿,他俩成天在一块儿,裴戎实在想不到,彭立什么时候背着他跟王寒轻有过冲突。  他也想不到,王寒轻低他们两个年级,能有多少接触的机会,总不能是彭立作弊也被王寒轻告老师了吧?  裴戎有点乱,问题太多,他捋太清楚,只能想到哪儿问到哪儿,“他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裴戎急了,“彭立!什么时候的事!王寒轻干什么了?你看他不顺眼?”  “大一的时候…”  裴戎更听不懂了,“大一?你都不在建新中学,他还怎么得罪你?”  难怪自己不知道这事儿,裴戎转念一想,都去大学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王寒轻即便是做了什么,彭立也不该知道,还得是有人在中间传话才行。  “你不知道?”彭立也是心虚,到这儿才反应过来,裴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套他的话罢了,“你套我话?”  裴戎也不跟他墨迹,“你不想说我自己去问严心夏。”  “你别问!”彭立急切地拔高了声音,“反正这事儿跟严心夏没关系,你要怪就怪我,是我自作主张,是我觉着他对心夏有意思,我才让我弟揍他的。”  彭立的说法没什么说服力,一个在外省读大学的人,对学校的事情能知道多少,更何况,王寒轻对严心夏有意思,他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裴戎知道,问他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哪怕是掏干净了,他也得把责任拦到自己头上,跟严心夏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王寒轻还能跟你遇上。”彭立恹恹道,“就是这么件事。”  他语气太随意,就像是在告诉裴戎,他今早上班,是挤的地铁,不是自己开车,在他口中,和王寒轻的过节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什么叫就是这么件事?你对王寒轻没有一丁点儿愧疚吗?”  彭立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裴戎也太上纲上线了,“如果你不是跟王寒轻好上了,会关心我以前跟他是不是结过怨吗?会计较我找人揍过他的事吗?你要我跟他道歉?还是打算让他揍回来?他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以前那事在他心里还算个什么事儿?你跟他好的时候,当他是个宝,差不多就行了吧?你打算跟他好一辈子?犯得着现在跟我冒火吗?”  气头上的裴戎思路出奇的清晰,彭立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有条不紊地回答,“首先,不管王寒轻是谁,你打人这事从根本上就不对,其次,你作为校园暴力的实施者,事后态度恶劣,毫无悔过和愧疚之心,这件事在性质上就更加恶劣,再则,你和王寒轻起冲突时,你是成年人教唆未成年弟弟殴打其他未成年,如果非要跟你较真,只是道歉这么简单吗?他活得好不好跟你没关系,你没资格替他慷慨,最后你听好了,王寒轻他在我这儿就是个宝,只要他不提分手,我愿意跟他好一辈子。”  彭立被裴戎反驳到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他很少见裴戎发火,在他的印象中,裴戎跟谁说话都笑呵呵,多难堪的场面,都会被裴戎糊弄过去,裴戎做人的标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说话做事都会留一线,从不把话说得这么开。  裴戎挂电话前,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理由你有没有去求证过,你觉得王寒轻对严心夏有意思,是你以为?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电话挂断的同时,裴戎手机震动了一下,刚好王寒轻给他发了消息,“到公司了。”  “你跟彭立、严心夏怎么回事?”这几个字被裴戎打了又删掉,平淡的文字消息多半是问不清楚的,他索性没发,“嗯。”  聊天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闪了好一阵,王寒轻痴痴地等着裴戎的回复,没想到只是一个不咸不淡的“嗯”。  失望的情绪突然敲醒了王寒轻的警钟,贪心这种欲望,会在不知不觉中滋长,以前会觉得,裴戎能回复就够了,现在会觉得一个“嗯”不够。  王寒轻眉头紧蹙,他不该这样的,他以为他能控制得很好…  独自在家,裴戎容易多想,期间彭立又给他发了消息,大致意思是让他不要为难严心夏,说来说去想把严心夏摘出去,关心则乱,倒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戎没有回复彭立的消息,思来想去,给严心夏打了电话。  接到裴戎电话的时候,严心夏显然很意外,他没想过裴戎会主动联系他,“喂?”  隔着电话,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很难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裴戎克制住质问严心夏的冲动,“在哪儿呢?”  “在店里守着装潢…”正好那边传来电钻的声音,严心夏换了个安静的位置,“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  “我下午来看看,地址在哪儿?”  严心夏顿了顿,比起接到裴戎的电话,更让他意外的是,裴戎会主动要求跟他见面,语气中有难以掩藏的喜悦,“那我发个定位给你。”  收到位置后,裴戎赶紧起身换衣服,没有王寒轻的帮助,套个毛衣都费了好大的劲儿。  裴戎出门时,刚好临近午饭时间,王寒轻还特意打电话来问他想吃什么,听到电话里的背景音,他问了句,“你在外面?”  “嗯,外卖就别点了,等会儿我自己解决。”  王寒轻一想到裴戎手上不方便,他多嘴问了句,“你干嘛去了?”  是工作有问题?还是胳膊不舒服?还是…其他的人事?  裴戎没正面回答王寒轻的问题,他得找严心夏问清楚才行,“出去一趟,有点事。”  “好吧。”王寒轻还是能听得出来裴戎的委婉,既然裴戎不说,他也不强求。  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王寒轻的委屈,裴戎上火归上火,又添了一句,“赶上你下班的话,你来接我?”  “好!”  “正好还能在外面吃个晚饭,我来订?”  王寒轻一下子来精神了,“嗯,小心胳膊。”  太好哄了,上一秒还在患得患失,下一秒因为裴戎的一句“来接他”心生雀跃。  最近没什么节日,裴戎临时订饭店不难,特别选了个主打“情侣套餐”的饭店,他琢磨着,光是“情侣”这两个字,今晚吃什么菜,王寒轻已经不在乎了,王寒轻喜欢的就是“情侣餐厅”。  琴行位于市中心的广场,临街的店铺,裴戎下车时,看到几个木工师傅搬着东西进进出出。  他给严心夏发了消息,“到了。”  很快,严心夏从店里走了出来,“你出院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看这样子,彭立还没跟严心夏打过电话,严心夏熟络的口气,让裴戎有些抗拒。  裴戎不想用恶意去揣测严心夏,但是还是忍不住假设,假设严心夏参与了校园暴力,裴戎会觉得接受不了。  “我看装修得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开业?”  严心夏答道:“最多一周时间,到时候…”  “开业的时候,我叫花店送个花篮来。”裴戎估计他本人是不会来了。  严心夏瘪了一下嘴,“那你人呢?你不来吗?”  街上人来人往,不是能说话的地方,裴戎往四周看了眼,正好街对面有一家咖啡厅,“要不然去那坐坐?”第34章   正值工作日,咖啡厅中午还提供午餐业务,店里堂吃的客人还不少,他俩找了个靠近窗户的卡座。  服务生上前询问他俩有什么需要,严心夏给自己点了一杯燕麦拿铁,他下意识看向裴戎的时候,整个人顿了顿,他不知道裴戎想要喝什么。  他原本以为,以他对裴戎的了解,口味这种东西不是最容易知道的吗?他想起自己和裴戎分开的时候,他才高中,那个时候基本上没机会来咖啡厅。  他试探性问道:“裴戎你喝…”  “给我一杯热牛奶就行。”裴戎冲服务生说道。  点好东西后,服务生从包间退了出去,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袭上心头,严心夏轻声问道:“你不喝咖啡的?”  那为什么要来咖啡厅呢?  “嗯?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一般都喝茶。”裴戎想了想,他们单位离市中心远,周围也没有这些个咖啡店,点咖啡是个麻烦事,除了郑琬琰偶尔会喝点速溶咖啡,办公室的同事几乎都喝茶。  来咖啡厅的原因是因为,在裴戎心里,是自己邀请严心夏见面,在哪儿见面,喝什么东西,自然要迁就严心夏的喜好,这是他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最基本的礼貌。  “哦…”  裴戎稍微抬了一下胳膊,“最近不是胳膊受伤了,茶也戒了,喝牛奶。”  这是王寒轻给裴戎每天安排的补钙任务,不管有没有用,裴戎都照做了,刚好今天出来得急,冰箱里的牛奶还没来得及喝。  “是吗…”严心夏总觉得裴戎意有所指,不单单只说了饮品。  先前在医院,两人把能回忆的过往都回忆了个遍,严心夏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展开对话,看了眼裴戎的胳膊后,他才慢慢开口。  “胳膊好的怎么样了啊?”刚刚问裴戎什么时候出的院,他也没回答自己,严心夏不死心又说了一遍,“我还跟彭立商量,说一块儿去接你出院呢。”  裴戎顺手将手机搁到了桌上,“彭立…你和彭立走得还挺近的?”  “朋友嘛…”严心夏觉得裴戎的语气很怪,不像是吃醋,但还是壮着胆子,半开玩笑,“怎么?你吃醋了?”  裴戎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严心夏的脸,曾几何时,严心夏欲擒故纵的激将法,真的很管用,特别是年少时期的自己。  那个时候,看着有点高傲的严心夏,觉得他身上像是闪着光,他那副有点小得意,又让人求而不得的模样,真的会让年少气盛的裴戎心里痒痒。  人都会有征服欲,甚至会在追到严心夏之后,获得颇大的满足感,会放大他的优点,带着滤镜看他的缺点。  灼灼的目光盯得严心夏,裴戎没有爱意,更算不上和善,冰冷的,淡漠的,是严心夏从没见过的。  他蠕动嘴唇,几次想张口,都被裴戎的眼神震慑住,裴戎为什么会这么看他?  “你…怎么不说话?”  “你知道彭立跟王寒轻有过节的事情吗?”  裴戎的直接,让严心夏措手不及,他找不到裴戎主动找他的理由,王寒轻这个名字从裴戎嘴里说出时,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什么?”  裴戎知道严心夏听清楚了,“你知道这事吗?这事你有参与吗?”  “你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问他俩的事情吗?”严心夏躲开了裴戎的眼神,双眼不受控制地眨了眨。  “有还是没有?”  面对裴戎的追问,严心夏有些气急败坏了,“我不知道,我也没参与。”  裴戎都没说是什么事,严心夏却着急否认,反倒显得可疑起来,况且,过节也分很多种,很多方式,可大可小,这“过节”在彭立口中,明明是跟严心夏有关的,他却一口认定他不知道。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严心夏脱口而出,“不就是彭立让他弟弟打过王寒轻的事吗!”  “你不是不知道吗?”  卡座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严心夏瞥向窗外,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正好,服务生在这个时候端着东西进来。  “先生,二位的燕麦拿铁和牛奶。”  短暂的打岔后,严心夏又故作镇定,“我知道这事儿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样,人是彭立叫人打的,彭立也不可能把自己搅和进这件事来,只要彭立不说,自己不承认,十多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  那个王寒轻吗?他当着学校老师的面,什么都没说,不都默认了吗?  确实,照彭立的说法,王寒轻喜欢严心夏的话,跟严心夏是没关系的。  人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之下,想要以攻为守,就会加快说话的速度,将所有的问题都抛给对方,用来混淆视听。  严心夏以为自己抓到了裴戎话里的空子,“你现在来质问我?是觉得我知情不报?觉得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耽误了你和王寒轻早点在一起吗?”  裴戎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严心夏瞳孔一缩,刚刚说的话在脑子里反复播放。 第31章 可刚刚的裴戎跟严心夏站在一起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他还是有嫉妒心,还是有占有欲,还是会不甘心,他嫉妒严心夏拥有裴戎的过去,他的私心想让裴戎永远都不再见严心夏,不甘心和裴戎的关系就止步于此。  他对裴戎还是有奢望的,奢望两个人会上床,会在一起,会一直走到最后。  有了欲望就会有不合时宜的贪恋,贪恋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人。  他真的会和裴戎分开吗?  可是…王寒轻不由捏紧了方向盘…  “咚咚”两声,有人敲响了他的车窗,他落下车窗一看,裴戎站在他车旁。  裴戎一脸诧异,“你怎么在这儿啊?”  刚从广场走出来,裴戎想着时间还早,打车回家等王寒轻下班的,结果对面路边的停车位上的私家车越看越眼熟。  他走进了一瞧,果然是王寒轻的车牌,他再往挡风玻璃里看去,王寒轻正坐在驾驶座上发呆,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王寒轻呆滞地眨眼,面露迷茫和困惑,还有一丝丝的落寞,他迟疑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裴戎径自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坐了上来,“怎么不说话啊?你怎么在这儿?”  裴戎的出现,和他的问题,把王寒轻问懵了,不是他让自己来的吗?  “来接你。”  他俩是有约定,如果时间凑巧,就让王寒轻来接自己,可这会儿王寒轻不该在上班吗?而且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啊?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这会儿你不该在上班吗?”这下换裴戎迷惑了。  王寒轻不会说谎,不会拐弯抹角,不会添油加醋,“我跟你说公司停电了,今天下午放假,你发地址让我来的。”  裴戎赶忙看了眼手机,自己微信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没有给王寒轻发过地址。  他一把拿过王寒轻的手机,点开微信一看,跟王寒轻说的一样。  严心夏…为什么会有人恶劣到这番田地。  他努力调整好呼吸,这个时候不该因为严心夏的事情生气,他该跟王寒轻好好解释一下,“我说不是我发的你信吗?”  “信。”  裴戎苦笑了一声,这句“信”还不如不信,“这么扯的理由你都信?但是真的不是我发的。”  从刚刚见到王寒轻那刻起,裴戎便觉得他脸色不好,状况也在游离之外。  “你来多久了?没上去?”严心夏给王寒轻发的是咖啡厅的定位,王寒轻不该在车里,应该会直接找上店里去。  “来了一会儿。”王寒轻顿了顿,“看到你们下来,就没过去。”  果然,王寒轻还是看到了,看到了严心夏,看到了严心夏和自己搂在一起。  裴戎想解释,一想到要跟王寒轻说什么,不是他主动的,是严心夏自己凑上来的,倒显得他一副无辜白莲花的模样。  还有,王寒轻怎么到现在都学会不会开口问他呢?跟王寒轻强调过无数次,有想法直接告诉他,不喜欢的也直接告诉他。  到这个份儿上了,严心夏都找上门来了,王寒轻还能强撑着,不闻不问,这毛病,真的给他改改。  裴戎心一横,既然王寒轻不问,他也不解释,他俩就这么耗着吧。  “哦。”裴戎往后一靠,“那走吧,时间还早,先回家。”  王寒轻作势就想发动车子,裴戎连忙提醒他,“你扫码了吗?”  王寒轻显然是不在状态,被裴戎提醒后,才后知后觉下车支付停车费。  到家后,裴戎以为王寒轻会浑浑噩噩地过一下午,这小子魂不守舍地问了他一句,“你吃饭了吗?”  这个时候还能惦记自己吃没吃饭,裴戎真的对王寒轻没法心狠,王寒轻再可怜一点,他又会不忍心,开口哄人。  裴戎别过头,索性不去看王寒轻的脸,“还没,就喝了点牛奶。”  结果他俩还是吃了外卖,在等外卖的时候,裴戎让王寒轻帮他换条裤子。  “刚牛奶撒到我裤子上了,放久了怕难洗。”  王寒轻怏怏不乐,但是帮裴戎的忙倒是一点脸色都没有,更往常一样积极。  他替裴戎脱了裤子,随口问道:“怎么弄的?”  裴戎看他闷声闷气的,以为他不乐意开口讲话了,脾气倒也没那么大不是。  “刚在咖啡厅,小孩淘气,给我把牛奶撞翻了。”裴戎垂着眼睛,看着王寒轻头顶的旋儿,这小子是正午出生的吧,这旋儿的位置这么正,“你让我喝的牛奶,我可是按量完成了。”  王寒轻抬头看了裴戎,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有时候会觉得裴戎离他很近,就像现在,有时候又觉得裴戎离他很远,就像有严心夏在的时候。  整整一个下午,王寒轻都恹恹,其实他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话少,依旧对裴戎有求必应,只是情绪不咋对。  好容易熬到了晚饭时间,他俩提前一小时出门,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被堵在了高架上。  那家餐厅人气高,位置留不了那么久,餐厅打电话来时,裴戎没有办法,只能取消预约。  挂了电话后,低迷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裴戎。  “换个地方吃吧。”王寒轻说道,又不只是情侣餐厅才能吃饭,上哪儿都能吃饭,这家没了座位,他俩还能换下一家。  裴戎没说话。  断断续续又堵了十来分钟,在过红绿灯,下高架的那一刻,路况终于变得顺畅起来。  车继续在朝前开,裴戎也没问王寒轻去哪儿吃,车子最后绕到了江边。  江边黑漆漆的,风又大,王寒轻看着萧条的窗外,他愣了一下,“这里之前有个烧烤摊…今天没开门…”  他们明明只是想吃个饭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啊?第37章   对,他俩确实不是非得吃情侣餐厅,所以王寒轻才想着来江边的烧烤摊,可是连江边的烧烤摊也吃不上,这根本就不是吃什么的问题。  就像是,即便他不奢求跟裴戎谈恋爱,他退而求其次,只求能见到裴戎,能和裴戎保持联系,能和裴戎分享琐事,哪怕只是床伴关系,他也能接受。  但是不是他的,终究就不是他的,不管怎么妥协,怎么降低要求,命运会用各种方式,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他和裴戎仅仅只能是暗恋者和被暗恋者的关系。  他俩不是情侣,吃情侣餐厅就是一种错误,这是冥冥之中,命运的警示,他在越界,贪心的人是会受到惩罚的,所以,连吃江边烧烤这种小小心愿都没办法实现。  湿冷的江风吹拂到脸上很不好受,车子熄火后,车里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裴戎问了一句,“还换别的地方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叫王寒轻现在听来,是裴戎在暗示他,问他还要在这段暗恋中继续白费功夫吗?继续纠缠,或许也没有好的结果,但是只要他一放弃,裴戎立马就能下车离开。  如果放裴戎在这里下车,有些话,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问了,反正是该留些遗憾的,不如把裴戎给他的特权用掉。  裴戎说过,他可以问的。  江边的路灯车里没开阅读灯,烧烤摊的位置又靠近江边,路灯也照不到,车里的光线并不好。  王寒轻习惯性捏紧方向盘,“裴戎…”  “嗯?”裴戎烟瘾不大的,加上胳膊受伤,先是住医院,后是住王寒轻家里,忍着不抽也就不惦记,只是这一刻,他嗓子有点痒。  他记得他兜里有盒烟,抽了剩下一半,每次换衣服的时候都被他拿了出来,到现在都还揣在身上。  裴戎手伸进兜里将烟盒摸出,左手拿着烟盒,拇指抵在盖子将其推开,他单手不方便,晃动了一下烟盒,其中一支烟甩出来一截儿,他低头叼住滤嘴,把烟彻底从盒子里抽了出来,顺手又将烟盒揣进兜里,紧着接用打火机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后,香烟燃烧后辛辣的气息从滤嘴吸到肺里,太久没抽,他竟然觉得辣嗓子。  裴戎伤的是右手,香烟夹在他的两指之间,他左手还得绕过胸前,去开车窗,车窗完全放下后,他才将手伸出去抖了抖烟灰。  抖完烟灰,车里的烟雾还未散去,裴戎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又眯着眼睛朝烟雾吹了口气。  一套动作下来,全是单手完成,费劲了点儿,王寒轻却没去帮忙,隔着那层稀薄的白雾,裴戎破天荒镀上一层痞气,他觉得这样的裴戎,越看越性感。  裴戎没说话静静地等着王寒轻的下文。  话语权全都交到了王寒轻手上,他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他是该问裴戎现在怎么看他的?还是他俩是什么关系?他俩能不能处对象?还是问裴戎跟严心夏还有可能吗?今天为什么见严心夏?  能说吗?他都想知道。  王寒轻不是所谓的直球,他也不懂什么是直球,他是误打误撞罢了,他比谁都小心翼翼,他暗恋裴戎太久了,不知道理直气壮该是什么样子。  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一个样,“我俩…还这样吗?”  “哪样?”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话,裴戎听了想笑。  也对,这样是哪样,他俩没有谈恋爱,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不是床伴,毕竟他和裴戎到现在都没上过床。  爱既是盔甲,又是软肋,会让人一腔孤勇,也会让人畏首畏尾。  裴戎想起一开始的王寒轻,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之前不是挺勇的吗?什么话都敢跟我说,还非得要跟我慢慢处。”  王寒轻被裴戎的话刺激到了,脑子一热,“你见严心夏了…”  昏暗中,裴戎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食言而慌乱,他还轻笑了一声,慢慢悠悠说道:“真能憋啊,到这个份儿上了,才舍得开口问。”  王寒轻顾不上裴戎的调侃,他跟裴戎翻旧账呢,“你答应我不见他的。”  “那我还答应过你,就算是见他,也会带上你。”裴戎反问了一句,“你不是去了吗?”  王寒轻像是抓住了裴戎话里的把柄,他哪叫去了吗?  “你说消息不是你发的。”  裴戎将烟头按灭,随手搁在了卫生纸上,“是谁今天要上班啊?”  王寒轻觉得,这都是借口,“我也可以去。”  裴戎失笑,“不至于吧,见个严心夏,你还非得请假?我在你这儿都没这殊荣,我跟你约会都得排在工作之后,怎么严心夏还搞特殊啊?”  这不是去宣示主权吗?裴戎说到哪儿去了?  刚刚还觉得自己挺占理的,裴戎一张口,王寒轻兴师问罪的气势下去了一大截儿。  他思来想去,可算是明白了,裴戎嘴上说工作要紧,心里可记仇了,还记着自己放他鸽子的事情。  裴戎还是挺厉害的,几句话把王寒轻说成了哑巴。  见王寒轻若有所思的模样,估计是在组织语言,又憋了好一阵,看得裴戎都快便秘了。  王寒轻目光垂着看向挡风玻璃,一脸苦大仇深,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你抱他了…”  他见过裴戎跟严心夏牵手,见过裴戎跟严心夏拥抱,也见过裴戎跟严心夏接吻,他见证了裴戎的初恋,可能对于裴戎来说,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对他来说,回回都是残忍。  这种残忍,甚至延续至今。  裴戎纠正王寒轻的说法,“我那不叫抱他,那叫他趁我不备,袭击我。” 第33章 王寒轻一听,站起来说了声谢谢,付了水钱后,转身出了便利店。  收银员说的成人用品店很好找,就在便利店旁边,一个巴掌大的小门市,门前挂着帘子,从门帘缝隙中,便看到桃红色的灯光。  王寒轻撩开门帘,脑袋一歪,走了进去,店里没有人,只有几台自动贩卖机。  店里的东西确实特别齐全,从安全套的样式和品牌都比隔壁的便利店要多得多,除了安全套,自动贩卖机里还有别的东西,一些情趣小玩具,情***,助兴药品,脸皮一向很厚的王寒轻,在看到这些东西时,也脸上一热。  可是选择越多,他越拿不定注意,幸好这里没人,他拿出电话,拨通了裴戎的号码。  电话里彩铃并没有响很久,很快音乐换成了裴戎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这个时候听裴戎的声音,更是让王寒轻嗓子发紧,他“咕噜咕噜”咽着唾沫。  “嗯…我们买哪种…”  裴戎憋住笑意,明知故问,“什么买哪种?你自己不知道?”  王寒轻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他怎么可能知道,“你选吧。”  这个时候王寒轻居然选择死撑,他杵在自动贩卖机前,贩卖机里的灯光透过玻璃橱窗照到他脸上,他的影子映在了玻璃上。  他挨个念了一遍牌子,然后又给裴戎介绍了它们的产品特点,“隐形裸入、超薄、调情…颗粒…螺纹…你喜欢哪种…”  每一个字都挺正经的,凑在一块儿后,便让人觉得难为情。  “等等!你在哪儿呢?”裴戎担心王寒轻这缺心眼儿的,当着人家收银员的面跟他打电话。  “成人用品店。”  听到回答后,裴戎放心了不少,毕竟成人用品店一般都是无人售卖。  他很享受跟王寒轻打电话的过程,“你喜欢哪种,我就喜欢哪种。”  这种模棱两可地回答,勾得王寒轻心肝儿直颤,既然裴戎这样说,那他能买的都卖。  他看到盒子上不同的尺码,他又多嘴问了一句,“那我买什么型号的?”  “买我的尺码吗?”  王寒轻咬牙道:“买我的。”  “你的,你自己不知道?你自己没摸过啊?”  狗急了还跳墙呢,王寒轻反驳道:“你也摸过…”  裴戎没想到王寒轻能来这么一句,他不太端装地骂了句脏话,随后又故意挤兑人,“你自信点就买加大号,万一待会儿戴上大了,那可就尴尬了。”  王寒轻哪儿经得起裴戎的激将法,加大号就加大号。  挂了电话后,他顺着贩卖机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角落的那台机器上看到了润滑剂,虽然他没有实践经验,但是理论知识还是知道不少。  他将买来的东西全装了塑料袋里,从成人用品店出来时,迎面吹来一阵风,好容易在选安全套的时候,心跳平复了下来,回去的路上,那股激动劲儿又上来了。  老远便看到后车门打开着,昏黄的阅读灯光撒了出来,王寒轻压低了脚步声朝车走近。  车后座,裴戎正闭目养神,在阅读灯的照射下,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柔和。  王寒轻顺手关上车门,凑到裴戎身边,听到裴戎悠悠开口,“你再不回来,我都打算开车走了。”  知道裴戎说的是玩笑话,王寒轻迫不及待地将人抱住,在裴戎肩头蹭了蹭,“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我俩,正经人谁这个点儿来这儿啊?”裴戎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王寒轻,“你怎么找到成人用品店去的?”  正想夸夸王寒轻学聪明了,结果他来了句,“便利店收银员告诉我的。”  裴戎哭笑不得,那不是他俩要干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吗?王寒轻这脸皮可真不是盖的。  他懒得跟王寒轻计较,“买的哪种,我看看。”  塑料口袋哗哗作响,裴戎拉开口袋一看,五花八门的,刚王寒轻念过的牌子都有。  “你买的也太多了吧?”  王寒轻理直气壮,“你让我看着买的。”  再看看加大号的尺码,裴戎失笑,“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一点,真买加大号的。”  男人幼稚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王寒轻默不作声,以沉默来回答裴戎的问题,这点自信还是应该有的。  裴戎有点意外,毕竟袋子里还躺着两盒润滑剂,“你还知道买润滑剂?”  王寒轻是处男,不是傻子,他只是不喜欢gv,又不是完全没见过。  “嗯。”  裴戎爱在嘴上占强,“你都没做过,知道的还不少?”  没做过总想过,王寒轻做过无数个跟裴戎上床的梦,做梦的经验也能算是经验吧。  “做梦跟你做过。”王寒轻不怕跟裴戎说些心底最直白的欲望。  调情的话又含蓄,又污浊,太能够挑起裴戎心里的柔软,“在哪?车里有过吗?”  王寒轻朝裴戎靠了过去,将人逼到车门上,“从学校到家里。”  裴戎顺从地倚在车门上,左手搭住王寒轻的肩膀,“王小狗,你这么下流,连学校里的梦都敢做。”  对于裴戎的评价,王寒轻觉得很中肯,毕竟更下流的都有。  他默默拆了两盒有花纹的安全套,裴戎瞥到包装上写的三支装。  “你拆这么多干嘛?”  王寒轻回答:“用完。”  “要不你今晚弄死我吧,小狗发情也没有你这阵仗啊。”裴戎打趣归打趣,看着王寒轻痴迷的眼神,一边觉得这份爱意太深厚,一边又七上八下的。  王寒轻捏着裴戎的腿往下一拖,裴戎顺势下滑,还没躺平下去,后脑勺先在门上磕了一下,“哎哟…”  车里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王寒轻赶紧托着裴戎的脑袋,左右仔细检查。  “没事…吧。”  他真玩不了花里胡哨的,还没开始呢,裴戎先受了伤。  这只是一个开头,裴戎不是磕到后脑勺,就是顶着头顶,车里范围有限,王寒轻还得顾及他胳膊,他磕磕碰碰的不说,王寒轻还得向他“请教”技术上的问题。  安全套的尺码没有买大,王寒轻许诺的两盒安全套也用光了,出力的是王寒轻,裴戎似乎比他还累。  车里弥漫着咸腥的味道,两人相拥在一块儿,谁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份静谧。  王寒轻轻轻拍打着裴戎的后背,裴戎换了个姿势靠在王寒轻的肩头,“几点了?”  似乎是有轮船经过,能听到浪花的声音。  王寒轻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快十点了。”  屁股上传来酸涩感,裴戎忍不住哼哼了几声,“以后别在车上了,太遭罪了…”  就算是在车上,也得等他手好了再说。  王寒轻揉着裴戎的腰,他很喜欢听裴戎说以后,“那在哪啊?”  裴戎哪儿能不知道王寒轻在套他的话,他心情不错,“你梦里那么多地方,还不知道在哪吗?除了学校,家里每个地方都行。”第40章   裴戎让王寒轻把窗户打开,待到车里的味道被江风吹散,他光着腿也打了个寒颤,最后在王寒轻的帮忙下,把裤子穿上。  其实,裴戎没什么一定要当1的信念和原则,当1还是当0,得看对象是谁,得看他是否心甘情愿,他也不觉得当0就低人一等,无非是舒服的方式不同罢了。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在言语上占王寒轻的便宜,王寒轻越是木讷呆板,他越是口角生风,正好王寒轻自己撞枪口上。  王寒轻收拾着用掉的安全套,嘴里还念念有词,“用光了,没浪费。”  “你那是用光了吗?”裴戎哂笑一声,“这都没别人,你还要逞强?你自己戴的时候扯坏两个。”  第一次嘛,没经验情有可原,王寒轻自己戴安全套,一紧张,手上没个轻重,直接给安全套扯出一个口子来。  车里的空间本就逼仄,加上裴戎还看着的,王寒轻拿起第二个的时候,有点气急败坏了,自然也没有控制好力道。  最后,裴戎看不下去了,才帮他套上,看了眼袋子里没有开封的安全套,裴戎觉得王寒轻是有备而来的,照王寒轻这种用法,这点确实不够他糟蹋的。  扯坏两个,好像还用了四个,也不能这么算,裴戎悠悠道:“有个得算你早泄。”  毕竟套子刚戴上,他只是摸了王寒轻几把,王寒轻没忍住,当场就交代了出来。  可算是把王寒轻说害臊了,他默不作声将袋子打了个死结,将“证据”一股脑全丢进了江边的垃圾桶里,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也没别人看见。  回到车上时,裴戎蜷缩着躺在后座,王寒轻担心他着凉,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问道:“困了?”  裴戎确实是累了,满打满算还有三次,他负伤的身体,也经不起王寒轻折腾,黏黏糊糊的“嗯”了一声,顺势拢紧了王寒轻的外套。  启动车子后,王寒轻将暖气调高了一些,再看向裴戎的时候,他已经睡得很沉了。  从江边开往市区,街上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路上行人也行色匆匆,穿过闹市,车子最终驶入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熄火后,王寒轻下车去叫醒裴戎,车门打开,王寒轻才发现裴戎睡得挺憋屈的。  裴戎个子高挑,后座这点儿位置,完全不够他伸直双腿,加上伤的是右手,他只能面向前座侧着睡。  “裴戎。”王寒轻俯身钻进车里,“到家了。”  裴戎闭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王寒轻架在他头顶,眠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话,“我们原计划是出来吃晚饭的吧?”  晚饭没吃成不说,体力还消耗了大半,这不得不偿失吗?  王寒轻顺着衣摆摸进裴戎的腹部,“饿了吗?我去买点吃的。”  王寒轻的手很大很暖和,裴戎被摸得很舒服,平息下去的情欲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再次挑起,裴戎会情不自禁间会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习惯了顺从欲望,裴戎勾着王寒轻的脖子,两人很快吻在了一块儿。  这个点儿时不时能听到有其他车进车库的响动,只是他们的车位比较靠角落,没人会绕到这么远,特意来围观别人在车上做什么。  毕竟是在户外,又不像江边,总有人在不远处走动,这种隐秘的刺激,让两人都有些热血沸腾。  裴戎才扣好的衣领,又被王寒轻蹭开了,脖子上传来亲吻的刺痛,吻从喉结一直延伸到了锁骨。  王寒轻掌握不好力道,这种亲法肯定会留下吻痕,就当是教学了,裴戎也由他去。  直到王寒轻又想去脱裴戎裤子,裴戎一把按住王寒轻的手,“差不多得了,还让不让人回家了?”  要做也回家做吧,都到家门口了,用不着这么急不可耐,真要是被人看到,明天他俩一块儿上社会新闻。 第35章 裴戎轻声问道:“那你觉得你的表现好吗?”  算是提前录取了,应该还算过得去吧?可惜王寒轻在裴戎这儿没那么自信,“不好吧…”  “我也觉得不好。”裴戎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一件事要跟你重复好几遍,期末考试算是勉强记住要点了。”  王寒轻挫败呼出一口气,“不好…你还答应我…”  裴戎拖着王寒轻的下巴,示意他抬起头来跟自己对视,“虽然答卷交的一般,但是附加题得分还挺高的,你这么刻苦,打动主考官了,算你特长生吧。”  精诚所至,也包括爱情的。  王寒轻凑近亲了裴戎一口,裴戎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道:“我说错了,不是打动主考官,是贿赂主考官。”  这世界上最美好的词大概就是开花结果,自己花了十多年,终于让裴戎听到了无声的热烈。  第二天,王寒轻照旧上班,最近公司的同事都在赶着做年终总结,其余的工作基本上都到了尾声。  秦赫昨晚一宿都没睡着,借着酒意胡思乱想,越想脑子越清醒,他脑子里冒出个古怪的想法,王寒轻不是有个暗恋多年的学长吗?怎么就能跟裴戎好上呢?  王寒轻一来公司,他直接把人叫到办公室,办公室门一关,他一脸严肃。  “王寒轻,你跟裴戎怎么回事啊?”  王寒轻心情好都写在上脸上,平时说话平铺直叙的,现在居然有点音调了,“什么?”  秦赫愣了一下,他很少见王寒轻这样,之前大学比赛得奖,奖学金,工作后升职加薪,都看不到王寒轻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你还跟我装傻?你先前怎么说的,你跟裴戎没什么关系,昨晚那种情形,你别说还没关系。”他语重心长道,“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王寒轻情长,又固执,不会轻易变心,但是对方是裴戎就两说,秦赫是真担心王寒轻这样的恋爱白痴,被裴戎玩得团团转,跟谁玩不好,非得找上裴戎。  “我喜欢的人就是他。”王寒轻不给秦赫震惊的时间,“我们在谈恋爱,他先前没答应的时候,我俩就是没事。”  那…王寒轻的意思是,裴戎现在答应了?  谈恋爱?王寒轻说出这词时,语气像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高中生。  王寒轻喜欢的人就是裴戎…  所有问题都豁然开朗了,但秦赫还是觉得一知半解,明朗了吧,好像又不是特别透彻。  但是…谈恋爱的话,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谈就好好谈呗,毕竟王寒轻二十七岁的年纪,没谈过恋爱,没牵过手,没接过吻,总算是有人能在他白纸似的感情经历上画出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哦…”秦赫一拍后脑勺,“什么时候的事啊?”  得到裴戎允许的王寒轻,名正言顺的王寒轻,回答秦赫问题的时候,都显得格外理直气壮,“昨晚。”  一回想起裴戎当时的打扮,刚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挂着水珠,身上穿着浴袍,脖子上还有好些吻痕,秦赫不是王寒轻这样的小处男,不用过脑子都知道他俩在自己去之前做了什么。  秦赫以笑容掩饰尴尬,自己去的可真是时候啊。第42章   越是年底,越是厂里最忙的时候,虽然还没到拆石膏的日子,但是在裴戎复查确定胳膊没什么问题后,他没有再继续给自己放假。  王寒轻家的位置不是公司班车的必经之路,裴戎自己又开不了车,幸好王寒轻他们公司已经提前开始放假,每天接送裴戎上下班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头上。  有了王寒轻的存在,裴戎早上起床不用闹钟,王寒轻这人比制药厂的班车还要准时,每天下午都提早半小时在厂门口候着。  裴戎每每从办公大楼出来,老远便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门卫室门口,王寒轻的目光停留在门口的小房子上,很快吉祥物从小房子探出脑袋,在王寒轻的手心蹭了蹭。  这时,门卫大爷提醒了王寒轻一句,“裴主任出来了。”  王寒轻冷面无情,完全把吉祥物当成了裴戎不在时的消遣,裴戎一出现,他心也跟着飞了,起身飞快,妥妥一渣男负心汉。  可怜吉祥物还在王寒轻身后追了几步,王寒轻都不带看它一眼的,径直走到了裴戎身边,“下班了。”  明明是只小公猫,对王寒轻稀罕坏了,裴戎庆幸猫不会说话,不然指不定怎么吃醋呢。  “嗯。”裴戎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便跟王寒轻一块儿往厂外走。  王寒轻最近在制药厂出现频繁,不是没有人好奇过,裴戎遮遮掩掩的话,反倒让人觉得古怪,特别是对着郑琬琰,这丫头跟赵小岚处对象,裴戎要是慌说得太多,很容易被看出破绽。  裴戎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承认了王寒轻是小学弟的事情,最近手受伤,不想父母担心,只能麻烦他来接送自己上班。  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日子一久,自然就不是什么新鲜话题。  上车后,王寒轻习惯性帮裴戎系好安全带,跟裴戎报备也成了习惯,“我们年终奖发下来了。”  他顺势拿出手机,将到账短信给裴戎看了一眼,动作太过自然流畅,裴戎转头看向手机也是下意识反应,看完又觉得不太好,总觉得该给王寒轻留点隐私的。  王寒轻他们公司算是福利好一点的私人单位,今年公司收益不错,他们过年放假放得早不说,连年终奖都涨了不少。  看到那串数字的时候,裴戎也忍不住羡慕了一把,“啧啧,你这年终奖都赶得上我一年的工资了。”  制药厂稳定是稳定,一年到头就只有那点死工资,工资上调得跟着工龄走,没法跟王寒轻他们比。  王寒轻倒是大方,“钱给你。”  裴戎可不敢接,不管怎么说,钱拿到自己手上才有安全感,他不管王寒轻有多喜欢他,钱这东西还是不能轻易接手。  工作这些年,工资上调没外面有些公司快,但好在制药厂福利好,三餐都在厂里吃,平时应酬都是按照厂里的标准来的,基本上用不了什么钱,前前后后裴戎也存了一些,一部分钱买了理财,一部分钱放给了亲戚。  “我可不替你管钱啊。”裴戎半开玩笑道,“工资是没你们高,不至于让你可怜我吧。”  王寒轻没说话,他知道裴戎是开玩笑的,但是他没有,他觉得,他和裴戎在一起,总得有点保障的东西。  没有什么比钱来得更实在,更有安全感,毕竟当初跟裴戎“相亲”的时候,是许下了让裴戎在家“洗衣做饭”的愿望的。  裴戎没有就钱的问题继续纠结,岔开话题,“去哪儿啊?”  “去趟超市吧。”家里现在多了一个人,穿倒是没什么改变,吃和用度上比平日翻了一番。  家门口的超市小了点儿,东西算不上齐全,平时买个菜和生活用品还算凑合,既然下班时间充裕,王寒轻特意带裴戎换了家大点的商场。  刚从门前经过的时候,地上散落着不少彩带,装修也富丽堂皇的,一看就是全新的。  裴戎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新开的?”  “嗯。”王寒轻随手锁上车门。  裴戎有点意外,“你还关心哪里新开了商场啊?”  这商场的位置正好在裴戎上下班的途中,但他俩平时不会特意到这里来买东西。  “嗯…”王寒轻回答得模棱两可的,其实也不算吧,他并不关心哪里新开了家什么店,他只是刚好经过,刚好看到,如果不是裴戎,他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不是这家新开的商场有多吸引他,他只是想给裴戎带来新鲜感,希望裴戎能喜欢。  商场开业大酬宾,又加上临近新年,从底层的超市到上层的服装店、电器店、数码店都在做活动,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全是人。  人山人海会把裴戎推向他最熟悉,最信任的人,他往王寒轻跟前走了一步,“这么多人,你想想办法弄个推车吧,再不济也得有个购物篮。”  王寒轻的厚脸皮在这个时候不顶用,他抢不过眼疾手快的大爷大妈们。  最后,他俩都妥协了,选择慢慢逛超市,然后伺机而动,终于在超市导购整理货架时,他们要到了一个空出来的购物篮。  不只是网上购物要凑满减,就连超市的蔬菜都有各种活动,他俩完全不是干这行的料,跟在几个大妈身后,人家拿了什么,他们跟着拿。  逛完蔬菜区,王寒轻上头了,还想跟着人家去肉品区,被裴戎一把拉住,“行了,我俩也就能炒炒蔬菜,买了生肉又不会做。”  打折确实很吸引人,倒不是价格有多便宜,主要是想体会那种好像捡到便宜的心理,他俩大男人也会在有折扣,有赠品的货架旁多停留了一会儿。  导购拿着牙膏,扩音器里传出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凑满三十送玻璃杯。”  送玻璃杯还不够引起王寒轻的注意,谁知导购在这个时候加上一句,“是情侣杯。”  裴戎心道不好,刚想要带着王寒轻离开,谁知王寒轻完全被导购拿捏住了,他就是想要买牙膏赠送的情侣杯。  人挤人凑了半天热闹,裴戎回过头的时候,购物篮里堆成了小山,他蹙着眉头一样一样地核对,低声埋怨道:“这卫生纸,拿一个牌子的就够了啊,怎么拿了这么多?”  裴戎陪着王寒轻找到卫生纸的货架,将东西重新放回去,又看到了两瓶包装不一样的酱料。  “买哪个好?选一个就行了。”  “康姨,您跟我妈慢慢逛吧,东西我帮你们拿着。”彭立跟在两位中年妇女身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  康媚笑道:“还是你们家彭立孝顺,还知道陪我们这些老人,不像我们家那个裴戎啊,这都快过年了,我跟他爸大半个月没见到人影。”  康媚是裴戎的妈妈,一笑眉眼弯弯的,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是五十来岁的人。  大概只有聊儿子的不是,才能拉近跟朋友的关系。  彭立妈是个爽朗的人,一把拍在彭立肩头,“他孝顺什么啊,整天游手好闲的,裴戎当领导的,肯定忙啊。”  “什么领导,闲职一个。”康媚乐呵呵问道,“彭立,裴戎有跟你说他上哪儿出差吗?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还是头一回呢。”  那次跟裴戎起了争执过后,他俩再也没联系过,知道严心夏跟裴戎彻底闹掰了,他还主动给裴戎打过电话,但是裴戎没有接。  他不知道怎么回到康媚的问题,裴戎哪儿是出差啊,多半是胳膊还没好,住在王寒轻家的。  “没说…单位的事情…也不方便跟我说。”他们两家交情不浅,彭立跟裴戎一起长大,总不能跟长辈说他俩闹矛盾了吧。  再一个被长辈打破砂锅问到底,知道是因为“男人”闹矛盾,那他俩喜欢男人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三人逛完了一楼的服装店,又想着去负一楼的超市看看,手上东西多,进超市不方便,彭立想着把这些东西先放回车上门,“康姨,妈,你们先逛着,我把东西拿回车上,马上就来。”  “去吧去吧。”  说罢,彭立妈带着康媚往人堆里挤,他俩还指望着彭立来了能抢到购物车,现在也是走马观花,随便看看。  姐妹见面,难免会问及孩子的婚姻大事,彭立妈随口问道:“先前给裴戎介绍的那个姑娘还在谈没有?”  提起这事儿,康媚就来气,“你问他,他就敷衍你,说在聊,就是不知道聊得怎么样了,没有下文。”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彭立也这德行。”  经过零食区的时候,有不少试吃的地方,彭立妈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有些犹豫道:“那不是裴戎吗?”  康媚顺着彭立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裴戎侧着身子站着,一只胳膊打着石膏掉在胸前,他跟前还站了个陌生男人。  男人用牙签喂给裴戎零食,裴戎想到没想,张嘴就吃。  看到这幅画面,康媚愣了一下,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刚好彭立妈提醒了她一句,“裴戎不是在出差吗?他怎么会在这儿啊?胳膊什么时候受的伤啊?”第43章   康媚往前走了两步,人实在太多,又将她挤了回来,她想看得再仔细些,裴戎已经跟着拖着购物篮的男人走到另一边的货架,两人个子都高,能看到他俩的脑袋在货架空隙中晃过。  “是裴戎吧…”彭立妈再次确定,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都不能眼拙看错。 第37章 徒生出来的遥遥无期的感觉,让王寒轻不知所措。  他转头一看,裴戎的衣服还搭在沙发扶手上,那一刻,他内心被慰藉到,裴戎有来过,和裴戎待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不是做梦,他和裴戎在谈恋爱。  他想…他特别想,听听裴戎的声音…  “叮”的一声,手机响了,王寒轻朝茶几上看了眼,他内心在止不住地狂跳,他离手机稍微有一段距离,来电显示看不清名字,但是显然不是没有备注的外卖员,既然不是外卖员,能在这个时间段联系自己的人,只有裴戎了。  王寒轻飞快起身拿起手机,看到裴戎的名字那刻,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遵从本能按下了接听键,“喂?”  患得患失的情绪不止王寒轻有,裴戎在意王寒轻的程度,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料。  电话里,王寒轻的声音如旧,裴戎莫名觉得酸溜溜的,没有电话,好歹也给自己发个消息啊,被王寒轻追得紧了,有一丝半缕的距离,都会让自己产生落差。  所以,裴戎刻意将这种在意给收敛了起来,“吃完饭了吗?”  “在等外卖。”王寒轻顿了顿,问道,“阿姨放心了吗?”  裴戎“嗯”了一声,“今晚我就不过去了。”  这么晚了还不见裴戎的人影,王寒轻早就料到,裴戎可能不会回来。  预料之中的事情,也不是特别的失望。  “我得等我堂弟走了…”话说到一半,裴戎停了下来,当初住到王寒轻那儿去,是因为胳膊伤手,不想被父母知道,如今父母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有必要等到堂弟离开了,再去他家住吗?  同居这事儿吧很微妙,要不然就别起这个头,不然住到一块儿,中途又离开,两人心里都多少会有点想法。  王寒轻听裴戎的意思是一时半会儿还不回来,他伸手去摸了摸搁在沙发扶手上的衣服,衣服冷冰冰的,早就没有了裴戎的温度,连味道都被家里的洗衣剂给同化了。  “那…堂弟什么时候走呢?”王寒轻也没有撵人家堂弟走的意思,只是问问。  裴戎朝堂弟住的房间看了眼,特意压低了声音,“快了吧。”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要不是通话时间还在流逝,裴戎都以为是断线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王寒轻低声道:“你要准备睡觉了吗?”  “还早吧。”裴戎不明白王寒轻为什么这么问,平时这个点儿,他俩不都在玩电动吗,“怎么了?”  王寒轻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你那边很安静。”  “免得吵到我堂弟看书嘛。”  电话里忽然传来音乐声,是王寒轻那边进来了电话。  王寒轻接到了外卖员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不用送了,我不要了。”  说完之后,他飞快挂断了电话,看了看手机屏幕,他跟裴戎还保持着通话。  “喂?”  裴戎都能猜到是外卖,他还是在等王寒轻,“外卖到了?那你吃饭吧。”  “不是!”王寒轻生怕裴戎挂电话的动作太快,“现在还早…能在你睡觉之前见面吗?”  裴戎抿着嘴,嘴角渐渐露出笑容,“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  “开车很快的。”  只要王寒轻想,只要裴戎愿意,骑半小时自行车打电话的事情都做过,更何况是开车去跟裴戎见面。  裴戎总算是逮着机会质问王寒轻,“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也没打算来找我?”  “嗯?”王寒轻一愣,半晌才领会到裴戎的意思,“阿姨在,我怕你不方便。”  裴戎不是想不到王寒轻的顾虑,他只是…原来他也会矫情,跟他年龄大小没有关系。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裴戎也不想端着,“那车库见。”  裴戎下楼时,跟堂弟打了声招呼,“下楼去买点宵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堂弟摇头,心想刚不是才吃了饭吗?  “那我不打扰你看书。”裴戎没有再待着,迫不及待地在车库等着王寒轻。  车子入库的声音震耳欲聋,裴戎看着王寒轻的车朝自己驶近,他退到旁边,车也停在了隔壁的车位上。  裴戎伸手打开车门,也就几个小时没见到王寒轻,还怪想的,王寒轻来得这么匆忙,裴戎想问问他外卖吃了没。  手肘刚靠在储物箱上,眼前骤然暗了下来,嘴唇一热,王寒轻的吻来得又突然又热烈。  裴戎他们小区车库是声控灯,等到车库完全安静下来,灯也跟着灭了。  啧啧的水声在黑暗中被放大了好多倍,这一吻持续了很久,裴戎吻累了,才用手指点住王寒轻的下巴,他的声音很低,连声控灯都没有惊醒,“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王寒轻握住裴戎的手指摩挲,是,又不止是,他想来看看裴戎,看过自然想接吻,想拥抱,甚至想做爱,见到裴戎的那一秒起,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就跟倒豆子似的,哗哗往外掉。第45章   “只是想陪你待会儿。”没有工作要忙的王寒轻,又习惯了裴戎在的日子,一晚上看不到裴戎人,还觉得不适应。  周遭漆黑的环境,给人莫名的安全感,不是所有公司放假都这么早,工作日的缘故,这个点儿回来的车很少,裴戎有私心,希望声控灯永远不要亮,就这么跟着王寒轻说话。  “一会儿?”  大老远地开车过来,只为了陪自己待一会儿,这比买卖怎么算怎么亏啊。  王寒轻在裴戎面前,本来就是稳赔不赚的,“你明天还要上班,晚上早点休息。”  裴戎用手指刮了刮王寒轻的脸颊,别看王寒轻平时绷着一张脸,小脸手感还挺滑的。  又听见王寒轻安排,“早上我打电话叫你起床,我开车过来送你。”  “那晚上你是不是还得接我下班回家啊?”  王寒轻确实是这样计划的,“嗯。”  总不能因为裴戎回家了,自己就放任他不管了吧,他胳膊又没好利索,哪怕是挤班车也不方便。  “你也太体贴了吧,我妈都没你想的周到。”  有那么一瞬间,裴戎快要被王寒轻彻底征服了,裴戎觉得他是个俗不可耐的男人,王寒轻委屈自己,成全他的模样,直击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要不是王寒轻对裴戎真没有心机,裴戎会觉得最了解男人的只有男人,王寒轻把他内心那点大男子主义拿捏得很清楚,他不愿意让懂事的小情人一直示弱。  刚着急入库,王寒轻不是将车倒进来的,而是直接开进来的,车头对着墙壁,如果不是有人来开两边车位的车,压根儿不会发现他们车上还有人。  嘴上的夸奖太单薄,看在王寒轻这么乖的份上,裴戎觉得他值得更丰厚的奖励。  蓦地,裴戎弯着腰从副驾驶坐上站了起来,王寒轻还没来得及问干什么,裴戎左手撑在椅背上,长腿一伸直接跨到了驾驶座。  王寒轻怕他摔倒,情不自禁地扶住了他的腰,下一秒,裴戎面对面坐在了他的腿上。  哪怕suv的空间足够大,两个大男人挤在驾驶座上还是有些勉强,裴戎塌着腰,往王寒轻面前挪了一截儿,两人凑得更近了。  “又是在车里。”裴戎说这话的时候,伸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他湿热的呼吸和领口散发出来的体温,都掺着沐浴露的香气,“上次没用完的安全套和润滑剂是在车上吧?”  闻言,王寒轻打开了手边的置物箱,这么私人的东西,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躺在里面。  “你待会儿回去洗澡怎么办?”王寒轻嘴上装模作样的,手已经伸到了裴戎皮带上。  裴戎配合着抬起屁股,“这个时候你还操心别的?”  色字当前,果然是关心不了其他的。  巴掌大的地方,连头都抬不起来,两人磕磕碰碰的,动静还不能太大,扯下弄脏的安全套后,王寒轻喘着粗气抱住裴戎,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歇了一阵,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第二次的时候,连套都忘了戴,裴戎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车里开着暖气,粘稠的味道在空气中不断发酵,裴戎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后腰,一阵酸疼。  想叫王寒轻轻点,刚侧头,王寒轻会错了意,以为裴戎想要接吻,直接给人嘴堵上了。  这小子…  两人都大汗淋漓的时候,裴戎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堂弟的电话,估计是自己出来太久,堂弟不太放心。  裴戎努力调整呼吸,确定自己没什么异常后,才接起了电话,“喂?”  这一张口,给裴戎自己吓一跳,他都没叫,声音都能哑成这样。  隔着电话,堂弟没听出裴戎的古怪,“哥,你还没回来吗?”  和王寒轻胸口贴着胸口,大腿缠着大腿的,电话里的声音,王寒轻听得一清二楚。  裴戎轻咳了一声,“买宵夜的人太多了…”  “要不别买了,你早点回来。”  裴戎嗓子干得厉害,他不停地咽唾沫,“嗯…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挂了电话,裴戎扶着王寒轻的肩膀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打电话那会儿是在等外卖,来得这么快,王寒轻肯定是没吃饭。  王寒轻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也不是很饿。”  “干这玩意儿能填饱肚子是吧?”裴戎没好气道,低头看着自己光着屁股,裤子也被扔到了副驾驶上,再看看王寒轻,穿着整齐,那副假正经的模样看着就来气,“你什么时候学会耍流氓,不戴套了?”  王寒轻摸了摸鼻子,他并不执着于不戴套,但是一定要他选的话,当然直接提枪上阵更舒服一点,和裴戎更亲密一点。  刚刚纯属是戴套的动作太耽误时间,太多余了。  裴戎只是提了一嘴,并没有生气,撇开不戴套做完有点异感外,两人密不可分地紧贴在一起,确实会让身心都得到满足。  等到颤栗感渐渐褪去,裴戎才尝试着坐直了身体,“陪你去吃点东西。”  中控上时间显示不算早了,王寒轻克制住自己想跟裴戎多待一会儿的心情,“不吃了,你早点回去,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话说得倒是漂亮。”裴戎拐弯抹角地挤兑王寒轻,“操完我就回家,真有你的。”  王寒轻情急之下搂住裴戎的腰,“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王寒轻吧有时候坦率的叫人哭笑不得,裴戎无奈道,“你能帮我把裤子穿上再说话吗?光着屁股受人威胁。”  裴戎还是扛着屁股上传来的不舒服,陪着王寒轻吃了宵夜,还给堂弟打包了一份回去。  宵夜递给堂弟后,裴戎骨头酸得厉害,他随口聊了两句,回房间拿了换洗的内衣裤进浴室洗澡。  镜子里,自己脸上的红潮好像还没完全褪去,裴戎脱了衣服,肩膀上的咬痕和吻痕也露了出来。  王寒轻下嘴也挺狠的,这些个印子,没个一周时间都不会淡。  洗澡费了些功夫,裴戎从浴室出来时,堂弟都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王寒轻给他发了消息。  “我到家了。”  “你洗完澡了吗?” 第39章 “我没跟那些相亲对象正经聊过…”裴戎缓缓开口,“我喜欢男人…”  康媚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戎。  家里的隔音效果太好,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响动。  裴戎没敢跟他妈妈对视,长吁了一口气,“从小就是…我喜欢男人…不是因为王寒轻,但是他不一样…他只喜欢我…所以我没法跟他断…”  或许对妈妈有些残忍,裴戎也无法表达出,王寒轻对他的喜欢,他辜负不了这份感情,也不希望任何人,把自己是同性恋的错,归咎到王寒轻的头上。第47章   康媚举着手掌迟迟没有落下去,裴戎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别说是动手,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真到了这种时候,自己也下不去那个手。  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情啊爱啊的,裴戎怎么能对着一个男人说喜欢,她手忙脚乱地拿出电话,“你别和我说,你跟你爸说。”  从拿出电话,到拨通号码,这短短的几秒钟,裴戎有机会阻止他妈妈。  虽然他渴望有个人能让他定下来,但是他也很清醒地认识到,所谓的真爱太难得了,拿一件没有确定下来的事情,去挑战父母的接受度,去伤害父母,裴戎觉得太残忍了,或许他这辈子都会单身,所以出柜这件事,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计划当中。  大学毕业后,自己更是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裴戎觉得他足够小心,那些个一夜情对象,他绝不会让他们出现自己的生活圈子里。  直到王寒轻的出现,王寒轻以一种非常正式的场合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他们有着同校师兄弟的关系,他们有着工作上的联系,甚至连后来的偶遇都显得那么的顺理成章。  从起初的接触,到后来的慢慢适应,再到谈恋爱,再到短暂的同居,这一套完整的恋爱流程下来,如果王寒轻是女人,或者自己是女人,他俩也该走到结婚的那步了。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考虑,怎么跟父母开口,便先被妈妈发现了。  裴戎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他听不太进去妈妈是怎么跟他爸说的,手机递到他面前的时候,屏幕上的时间还在流逝,他慌忙戴上眼镜,接过电话,眼前白茫茫的。  “爸…”  他家算得上是知识分子家庭,对于自己的教育,也一向不崇尚武力,爸爸连发脾气都极为克制,电话里,只听到爸爸低沉的声音,“你收拾点东西,跟你妈回来住几天。”  “好…”  走的时候,裴戎跟堂弟打了声招呼,让他好好在家看书。  冰箱里全是妈妈拿来的食物,裴戎提醒他记得热来吃。  堂弟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也没有多追问怎么要走,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好”,把人送到电梯口,自己才回到家里。  路上,妈妈没有开口说话,裴戎坐在副驾驶,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他都偷偷挂掉,不用看手机,他都能猜到,应该是王寒轻打来的。  车停在车库后,裴戎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妈妈身后,他看着他妈妈将煲好的汤又原封不动地提了回来。  他不愿意因为自己性向的问题,伤害任何一个人,王寒轻如此,父母也是如此。  自打手受伤后,自己好像就再也没回来过,家门打开后,家里跟往常一样,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不断地按动着遥控器,似乎每一个频道都不是他想看的。  “爸。”裴戎带来的东西不多,他随手将包放到了地上。  爸爸闻声看了过来,起身时,目光先停留在了裴戎的胳膊上,他眉头渐渐拧紧,“你胳膊又是怎么回事?”  看似省心的儿子,背地里不知道隐瞒了多少事情。  裴戎胳膊好得差不多了,他抬了抬右手,“小毛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比起喜欢男人,父母最先关心的,还是裴戎的身体。  比起妈妈的紧张,爸爸还是略显镇定,听到裴戎说小毛病,他也没有深究。  “说说吧。”  裴戎现在很被动,父母问什么,他能有问必答,要他自己主动坦白,他还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说什么?”他喜欢男人,打小就喜欢,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刚妈妈在电话里或多或少说了一些,用不着自己再长篇大论的。  爸爸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裴戎目光一扫,半晌才跟他爸爸对视,“这事儿…又没法改…”  爸爸霍地站了起来,“没法改!你的意思是你还打算跟个男人过一辈子!”  “以前没想过…”  “行,现在你好好想,你改不改都行,跟他断了。”  裴戎有点茫然,既然不改,为什么还要自己跟王寒轻断了,“断了?然后呢?”  “然后?既然每次让你相亲,你都敷衍了事,那我跟你妈替你选,然后你老老实实收心结婚。”  可能在父母的潜意识里,还是老一辈的做法,觉得结了婚后,哪怕不喜欢,时间一久,也会喜欢,哪怕是同性恋,跟女人在一起过日子后,也会变成异性恋。  裴戎张了张嘴,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太果断太尖锐的说法,父母会接受不了,模棱两可的解释,父母又会心存希望。  “不行…”裴戎声调不高,“我不喜欢女人,还跟女人结婚,那就是骗人。”  爸爸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倒是清高!你宁愿骗你父母!”  “我没想过骗你们,我只是没打算说出来。”  爸爸指着他道:“你也知道说不出口?你也知道丢人。”  “不是丢人。”只是喜欢,丢什么人,喜欢男人又不犯法,“是我说了,你们也接受不了。”  爸爸大步走到他跟前,“不丢人?不丢人你敢不敢出去说?说你喜欢男人?”  这…喜欢男人,就得四处宣扬吗?也没见哪个男人喜欢女人,见人就说自己是异性恋的。  “我的意思是,喜欢谁,是我的私事,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都是别人的事情?”  爸爸脸气的涨红,颤抖着手指,“你觉得我跟你妈是外人?我们怎么想,怎么看,你都不在乎?父母和同性恋这两件事上,你选择当同性恋!”  人在生气的时候,逻辑是很强势,很没有道理的,发脾气的人会选择性听让他们冒火的关键词。  裴戎不会冲他爸喊,他冷静道:“如果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早就坦白了,不需要遮遮掩掩的,而且亲情和爱情本就是两码事,它们又不是相互对立的,为什么非得在这两者当中做一个选择?王寒轻他很好,我的想法是,我不打算跟他分开。”  刚刚在来的路上,裴戎就在想,可能就是王寒轻了吧,除了王寒轻,也不会有别人了。  爸爸手里的遥控器砸到了裴戎身上,破口大骂,“你放屁!”  遥控器从裴戎的胸口滚落到打着石膏的胳膊上,康媚还顾及着他手上有伤,怕裴戎爸爸动真格的,连忙上去拦了一下。  “老裴!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康媚转头又看向裴戎,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通的,“你回房间吧,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裴戎点了点头,提着包进了房间。  他已经许久不在家里住了,这套房子,还保持着原有的模样,家里每周都会请家政打扫屋子,自己的卧室,都是妈妈亲自整理的,每件东西,都在它该在的位置。  自己长这么大,没有忤逆过父母,原先裴戎是觉得没必要,没有那个值得他出柜的人,后来王寒轻出现了,即便是王寒轻给他了出柜的理由,他还是贪心,他还是想两全。  将包搁到书桌上后,裴戎摸出手机,上面有王寒轻的未接来电,和几条消息。  “我到家了。”  “阿姨做了什么吃的?”  “准备睡觉了吗?”  这三条消息发出后,自己都没有回复,王寒轻这才打的电话,电话被挂断了两次,他也意识到裴戎可能是在忙,所以他没再打扰。  裴戎点开输入框,想要回复王寒轻的消息,字打在输入框里,又被他删掉,他走到窗边,拨通了王寒轻的电话。  “喂?”王寒轻接得太快,好像在特地等自己这通电话一样。  裴戎轻咳了一声,“你不会等着我的电话吧?”  “嗯。”王寒轻觉得裴戎语气不对,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他试探性问道,“你刚在忙吗?”  裴戎习惯了跟王寒轻有话直说,况且这也瞒不住,毕竟王寒轻明早接不到自己人,他肯定会多想的。  “我…来我爸妈这儿了…”裴戎长吁一口气,“王小狗,怎么办啊?”  王寒轻隐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怎么了?”  “我爸妈知道我俩的事了。”  电话里蓦地安静了下来,裴戎正想开口,想跟王寒轻复盘一下,他俩是怎么被父母发现的,大概是在车库太放肆了。  谁知王寒轻开口道:“你可以不用考虑我,要分手也行。”  王寒轻知道,同性恋这事儿,接受的人只是少数,况且还是长辈,还是裴戎的父母,裴戎一定很难做。  不是裴戎给的安全感不够多,只是在裴戎的利益受到影响时,王寒轻会出于本能,优先保全裴戎。  “要是别人跟我说这种话,我肯定生气了。”对方是王寒轻,裴戎柔声道,“我跟我爸妈摊牌的时候,说我没想过跟你分手,你要打退堂鼓,要跟我提分手吗?我想听你的心里话。”  在裴戎看不到的地方,王寒轻捏紧了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不是,我没这么想!”第48章   “那你怎么想的?”裴戎把他爸爸问他的话,又问了王寒轻一遍,并且强调道,“我想听你的心里话。”  王寒轻在来回走了两步,“你要听我心里话吗?裴戎,如果可以,我现在想去你家,把你带走,我不想分手,不管什么原因,我都没真心想过分手。”  既然裴戎能跟父母坦白,说不会跟自己分手,那他也一样,不愿分手的意愿,比裴戎更加强烈。  他没有裴戎想象中的那么大方得体,懂事听话,他是个极其极端的人,要么不拥有,一旦属于他的东西,他便不想再放手,哪怕争得头破血流。  他原本是对裴戎没有任何期待的,可偏偏裴戎给他开了这个头,他既然跟裴戎在一起了,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有牢牢抓紧手里的人。  一次次向裴戎妥协,向裴戎发出委曲求全的信号,是因为他也会试探,如果空有一颗赤诚之心,他压根儿走不到裴戎的身边。  在严心夏出现的那刻起,他产生了危机感,他一边向裴戎示弱,一边又暗自在想,如果裴戎真的放弃他,转而选择严心夏,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坚信,赌徒是没有保证可言的,在给裴戎选择机会的同时,他也妄想着,能把裴戎带到一个人,不会被任何打扰的地方,幸好,裴戎最后选择了他。  他或许比严心夏还要恶劣,他把他的劣行伪装成弱势,从而换取裴戎的心软。  可他偏偏又喜欢裴戎,喜欢这种感情,是把双刃剑,会为了裴戎脑子一热,也会为了裴戎顾虑许多。  他太在意裴戎的感受,甚至超过了在乎自己,他几乎能预见裴戎脑子里在想什么,裴戎想要兼顾。  “我可以等你,我们不分手。”这已经王寒轻给自己和裴戎的底线,他等了裴戎十多年,不在乎再多等一时半会儿。  裴戎的笑容很轻笑,声音也很温柔,“记住你自己的话。”  千万不要变卦,要一直都热烈地喜欢自己。  “嗯。”王寒轻肯定能记住,喜欢裴戎这件事,早就深入到他的血脉之中,成了他的本能,他从没有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喜欢裴戎,他会是什么样的。 第41章 裴戎黏糊糊的“哎呀”一声,要是有时间能跟王寒轻回家,跟父母撒个谎也不是不行,“不知道啊,今晚都不一定能回去,你要来的话…”  想到王寒轻来制药厂有些唐突,裴戎脑子一转,“你等会儿,你等个五分钟,给你徒弟打电话。”  王寒轻一愣,他们公司都放假到了,还给赵小岚打电话做什么,“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你就随便问问他,问他在干什么,随便什么都行,如果他说他要来制药厂给他女朋友送宵夜,你就说陪他一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王寒轻还是照做了,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赵小岚显然十分意外,语气中有一丝丝急切。  王寒轻冷冰冰地问了句,“你很忙?”  果然,赵小岚跟裴戎说了一样的话,“师父,我得去制药厂给我女朋友送宵夜,不然她跟我生气了。”  “那我跟你一块儿吧。”  赵小岚想不通他师父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闲聊,更想不通他师父为什么会提议跟他一起去,他也没时间墨迹,毕竟他师父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原因。  师徒二人还不知道啥情况,是人裴戎在办公室跟郑琬琰扇阴风点鬼火的,一句一个“你大半夜的加班,你男朋友一点表示都没有?”“没有礼物就算了,连宵夜都没有?”“是不是回去晚了,他也不打算来接你啊?”  那郑琬琰哪儿能忍啊,打电话给赵小岚,一听赵小岚还在家打游戏,她劈头盖脸地把人骂了一顿,赵小岚还是挺上道的,好说歹说,说马上来制药厂探班。  达到目的的裴戎深藏功与名,趁休息的这段时间,打算去楼下散散步,正好还能逗逗猫,就当是缓解缓解心情。  下楼时,传达室的大爷还在看电视,传达室的小窗户两边贴着小对联,门口还挂了俩灯笼,这春节的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  出了办公大楼,冷风迎面而来,裴戎“嘶”了一声,拢紧了羽绒服,他朝着左右两侧的路张望,今晚车间里人多热闹,反倒是外面清静了不少。  裴戎顺着大楼外散步,走到宿舍楼下,碰到了吉祥物,吉祥物又胖了一圈,可见在厂里的伙食有多好。  “过来。”裴戎一招手,一道身影在夜深中快速奔跑,很快窜到了他脚边,“我看看。”  他抱着吉祥物掂了掂,还看到了人家的小铃铛,“你怎么这么胖啊 。”  门卫大爷也没带它去绝育,人家也不懂这些,估计是发情了,就找上了附近的野猫,可真有渣猫的潜质。  “拍两张给王小狗看看。”裴戎放下猫,摸出手机。  吉祥物还挺配合他的,老老实实坐在他脚边,哪儿都没去。  “给你看看,吉祥物又长胖了。”  王寒轻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立马给裴戎发了条语音条,“你下楼来了?我跟赵小岚买完东西就来。”  听完语音的裴戎得意洋洋冲吉祥物说道:“王寒轻不关心你,以后别稀罕他了。”  转头两边挑拨呢,又打算给王寒轻回消息,“你怎么这样啊?跟你说猫呢?”  字还没打完,便听到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裴戎怕自己蹲在这里挡路,想往旁边挪一点,又出于本能想看看是谁来了。  黑影忽然压近,面前的吉祥物吓得跳上了围墙,裴戎还来得及起身,眼前一黑,整个人很快失去了意识。  王寒轻开着车的,微信对话框上有“正在输入”的字样,只是他等了一阵,输入提示没了,裴戎的消息也没有过来。  他按住语音键,又给裴戎发了语音条,“现在晚上风大,你早点去办公室吧,我到了再给你发消息。”  赵小岚难得机灵了一回,提前订好了餐,到店里的时候,直接取了餐便开车离开了。  他跟王寒轻在高架桥汇合的,现在路上车不多,特别是到了郊区,偶尔能遇上一辆大货车,从家里到制药厂,也就是花了四十来分钟。  到制药厂门口,门卫大爷还没睡,披着衣服来给他们开门,一见王寒轻是老熟人了,“怎么这个点儿来啊?”  赵小岚云里雾里的,明显他师父跟门卫大爷很熟,怎么熟上的啊?  王寒轻指着赵小岚手里的夜宵,“他给他女朋友送东西。”  门卫大爷也是话赶话,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我还以为,您大晚上来找裴主任呢。”  王寒轻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没有反驳门卫大爷的话,也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一旁的赵小岚越发觉得古怪,他师父跟裴主任走得这么近吗?连制药厂的门卫大爷都知道?  他也就敢在心里发问,进了大门,他赶紧给郑琬琰打了电话。  王寒轻也在这个时候,摸出手机,给裴戎发了消息,“我们到了。”  他捏着手机,对面一直没有动静。  没过多久,郑琬琰从办公大楼出来,“这边!”  见到赵小岚身旁还站了个王寒轻,郑琬琰意外到忘了该说啥,原本该数落赵小岚一通都抛之脑后了。  她朝王寒轻干笑,又冲赵小岚眨眼睛,似乎在问王寒轻怎么会来。  赵小岚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稀里糊涂地接了师父的电话,聊天聊到那儿,师父要跟着来,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手里的手机一直没消息,王寒轻犹豫了一下,冲郑琬琰问道:“裴主任在上面吗?”  “啊?”郑琬琰愣了一下,“在上面吧…没太注意…”第50章   “嘶…”裴戎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像是有东西蒙在了他眼睛上,手也被别在身后,像是被人绑住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他刚刚明明在撸猫来着,还给王寒轻发了几张小猫的照片,后来,有人来了,他想着给人让路,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样貌,便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丁点的声响,加上是晚上的缘故,裴戎被蒙着的眼睛,一点都不透光。  “有人吗?”裴戎到现在还头昏脑涨,他估计,那人是把他迷晕之后,才把他带到现在的地方来的。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裴戎能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跟前,很快,又蹲了下来。  “裴主任…”  裴戎一愣,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很有可能是厂里的人,可厂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他记性再好,也不可能把每个人的声音跟样貌对上号。  那人似乎看出裴戎的想法,不紧不慢道:“裴主任,你不记得我了,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也是,当初我在这儿上班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车间打转,你们坐办公室的,能来几回车间,不记得我很正常。”  虽然车间人员流动,裴戎不可能百分之百清楚,但是听对方说话的语气,他立马联想到了一个人,关富。  裴戎脱口而出,“关富?”  “哈?”关富很意外,“没想到啊,还难为裴主任记得我这个小角色。”  即便是猜到对方是谁,也没让裴戎松口气,“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把我绑着干什么?”  “能好好说我早说了,谁理过我啊,您是大忙人,我不帮您绑到这儿来,我都没机会跟您说上两句话。”  裴戎现在的处境算不上好,绑着胳膊的绳子纹丝不动,也看不到自己到底在哪儿,“你想说什么,你现在说。”  “我想说什么,裴主任您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绑你,你置身事外,你无辜?”关富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拎起裴戎的领口。  裴戎不清楚他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冷冰冰的,只是那东西在脸颊上一划,有“水渍”从脸上流下来,片刻便能感觉到刺疼。  关富的右手有伤,才习惯用左手,使不上太大的力气,“就是你把黄锡那小逼崽子招进来的!让我带着他,你他妈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吗?来几天除了给我添乱,就是好吃懒做,我他妈不是为了教他,我能操作失误?他倒好,我一受伤,他人不见了。”  黄锡是裴戎上头的领导塞进来的人,走关系进来的人,有老老实实工作的,也有不少是黄锡这样游手好闲,进来混日子的,车间出了事故之后,领导越过裴戎,直接把黄锡调走了。  “人不是我招进来的,你在厂里工作这些年,也清楚厂里是什么情况,正经考试进来的,简历经我这儿过,还有些…”  “对,黄锡他走关系进来的!那你就能推脱掉关系吗?”关富打断裴戎的话,他左手的负荷过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不断地颤抖,“你不要他,他能进来?厂里哪儿他妈没有工位,他非得来车间,你他妈也是为了巴结上头的领导,你怎么不自己去教他?你怎么不把弄到你办公室去!都他妈是你做的好事!”  裴戎咬着后槽牙,没有反驳,要说他完全没有巴结领导的心思是不可能的,给领导一个面子,提供一个最基层的岗位给对方的亲戚,对裴戎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不只是他这么做,整个厂,隔壁的厂,外面的私人企业,哪家单位不是这样,他确实可以不要黄锡,谁愿意为了一件小事,去驳领导的面子。  不出事故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大家都相安无事,谁能料到还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看看你们这些管事儿的,整天除了在办公室喝茶聊天,连听个讲座都懒得挪窝,你安排办公室的人去,办公室的人使唤我们车间的工人去,工资都他妈你们拿了,力气都是我们出!走后门进来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在这儿干了七八年了,还得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使唤,这都算了,厂里把我当人了吗?我这是工伤!赔偿款一拖再拖!我工作没了,我等着这钱治手,我全家上下等着这钱吃饭!”  “你们日子倒是过得舒服,忙着准备过年呢,忙完这几天,你们等着厂里发工资,发补贴,还有这样那样的卡,真好啊,我呢,我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不光工作没了,赔偿款也没拿到,老婆还跟我离婚,把孩子也带走了,我现在落个残疾,以后找工作都困难,厂里谁还记得我啊?记得我的都是看我笑话的!”关富情绪波动很大,手上实在使不上力来,他一把将裴戎搡到地上,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裴戎意识到,这可能是刚刚贴在他脸上的东西,听这动静和之前给的触感,应该是刀,带着刀来,谁都没法保证,关富在盛怒之下会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他冷静下来,没跟关富争辩,“赔偿款的事情,我之前催过几次,但是厂里做事,有厂里的规矩,你也报销过费用,多少流程你也是知道的…”  “我一找人问,就是说在走流程,到底他妈的是什么死人流程!走了几个月还没走完!”关富不听裴戎解释,他念念有词,“就是不想给…就是不想担责…”  “我没必要骗你!”裴戎厉声道,“先前几次,我都想过找你问情况…”  只是…担不担责不说,只是不想惹上麻烦,既然上头拖着,裴戎也只能拖着。  听到这儿,裴戎忍不住问道:“划我车的是你吗?丢猫的也是你?”  “是啊。”关富一口承认,喃喃道,“真不解气。”  “你…猫也没惹你,从楼顶丢下来,砸到其他人的脑袋,是要人命的!”  关富讪笑道:“裴主任,您啊,您就是假慈悲,为了在厂里维护好形象,可没少在工人面前惺惺作态,你可怜猫,你怎么不可怜我呢?”  “赔偿款的事情,我会跟厂里说的。”  “说个屁!你也就在这儿唬我,那钱反正也拿不到,老子不要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我他妈跳楼都要拉个垫背的。”  如果说关富有心报复,真想要自己的命,早在宿舍楼前就动手,何必大费周章地将自己绑到没人的地方来,还是为了钱,还是想要出气。  裴戎立马安抚道:“你说你跟你老婆离婚了,你即便是离婚了,孩子也要抚养费,你小孩多大了?”  又不是真正的亡命徒,怎么可能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  当关富听到裴戎这样问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关你什么事…”  “你不比我大多少吧?”裴戎记得关富,他来厂里的时候,关富就在厂里,关富是技术工,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在厂里工作了,“说起来,你在厂里时间,比我还长。”  打感情牌确实有效,哪怕是蒙着眼睛,裴戎都能感觉到关富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裴戎正想继续说服关富,毕竟把他绑到这儿,这件事情上从本质上就变了,关富有道理,都成了没道理。  “你放开我,今晚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跟别人说,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赔偿款的事情,我会跟上头提,你不能指望着赔偿款过日子,我想办法帮你找个工作。”  裴戎态度诚恳,特别是最后提帮忙找工作,确实让关富有些犹豫了。  他也不想事态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当裴戎给他规划好未来,他也想好好生活。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裴主任!”  这声女声,立马让放松的关富又变得警惕起来,他猛地冲到窗边朝下张望。  裴戎猜到,他多半还在制药厂,这么安静的地方,不会是厂房里,他刚刚是在宿舍里下被迷晕的,他兜里似乎轻了不少,钥匙应该不在兜里,他多半是被关富带到了自己的宿舍。  办公室没看到裴戎的人,小吴都从车间回来了,裴戎一个人也不会留在车间,他们问过传达室,传达室的大爷没注意到裴戎有没有下来,随后又去查看了监控,只看到了裴戎出办公楼,走出传达室的监控范围,便不知去向。  郑琬琰小声道:“我记得主任说是下来走走的…”  出了丢猫事件,郑琬琰对厂里的安全也不太放心,加上裴戎的电话也打不通,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走到宿舍楼下时,一整栋楼都黑漆漆的,这个时间段,人都该在车间里忙着,郑琬琰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裴主任!” 第43章 “今晚你俩打算怎么办?”康媚是想问王寒轻要不要住院,问出口的话,又觉得不太合适,“我是说小王住院吗?”  裴戎朝门外看了眼,“等下我去问问医生。”  “问好了你跟妈说一声,要是住院,明天我再来。”  裴戎没拒绝他妈妈的要求,点了点头,“让我爸开车小心点。”  人一下子走光了,只剩自己好王寒轻独处,一向不会冷场的裴戎,在这个时候居然语塞了。  王寒轻换了只手,覆盖到裴戎的手背上,“裴戎,没事了。”  裴戎瘪了一下嘴,笑得很难看,“现在是你缝针,你安慰我没事了干嘛?”  “我说我没事,你别担心。”王寒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裴戎换个地方坐,他好把脑袋靠到裴戎的肩膀上,“我突然觉得,见不到你的时候,也别非要见你,好像给你找了不少事…”  不知道,这算不算惩罚,惩罚他太贪心。  裴戎垂着眼睛,朝王寒轻看去,能看到王寒轻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挺立的鼻梁,“遇上你就没什么好事。”  从遇上王寒轻到现在,自己遇上的事情可不少,先是发烧,后是被人划车,在gay吧还挨了王寒轻一拳,回去的路上车还抛锚了,出去团建被王寒轻扯坏裤子,再后来是胳膊骨折,现在倒好,遇上绑架,他俩一块儿来医院。  怎么难事儿都被他裴戎遇上了。  裴戎不信缘分,也不信命,跟王寒轻撞到一块儿后,他不信也信了。  他用手抚摸了一下王寒轻的脸颊,轻声细语道:“你说是不是…你暗恋我太久,连天都看不下去了,总得让我受点磨难,才能跟你感同身受。”第53章   “你别这么说。”王寒轻抚住脸颊上的手,他不想因为他的喜欢,让裴戎觉得有压力,他喜欢裴戎,为裴戎做任何事情,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裴戎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目光很是温柔地打量着王寒轻的脸,他俩对视了许久,裴戎才轻轻叹了口气,他喊了一声“王寒轻”的名字,今天的事情,让他忽然意识到,有些话必须跟王寒轻说清楚。  “嗯?”王寒轻觉得裴戎有话要说,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裴戎收起了笑容,脸上挂上了一丝严肃,“我这辈子呢,不管能不能遇上你,我都是同性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其实裴戎清楚他爸妈为什么接受不了他喜欢的男人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就连裴戎自己都明白,社会虽然在发展,但是还没有发展到人人都能包容同性恋的地步。  同性恋这个群体,依旧是躲在暗处,不能被大众接受的,这条路并不好走,他裴戎不考虑跟女人结婚,不是因为他有多正直,多高尚,是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gay的事实。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舍有得的,既然要当gay,他必然要舍弃一些东西,舍弃拥有一段能暴露于人前的感情,舍弃和女人结婚生子的权利,要面对没有结婚证带来的未知,和可能会经历的凄惨老年生活。  今天,王寒轻能霍出命来救他,他想明白的那些事情,他不希望王寒轻以后会后悔,王寒轻算不上同性恋,他还有回旋的余地。  王寒轻的喜欢太热烈,裴戎回应王寒轻时也免不了感情用事,他想最后一次,抛开王寒轻对他的喜欢,理智一点跟王寒轻说清楚,他俩的以后。  “你不一样,之前你可能没有想过,跟我在一起后,会面临很多的麻烦,你…”  裴戎话还没说完,王寒轻打断道:“我想过,想明白了。”  裴戎盯着王寒轻的眼睛,想从他瞳孔里找到想要退缩的痕迹,可惜是徒劳,他不死心,“你真想明白了?”  “真的。”王寒轻斩钉截铁地回答。  裴戎沉默了几秒,旋即笑了笑,“你想明白了,我就不问了。”  他不想跟王寒轻许诺一些冠冕堂皇的承诺,他没有什么能够回应王寒轻的,唯独只有他永远不和王寒轻提分手,享受被爱的同时,保持对王寒轻的喜欢,他把分开的权利交到王寒轻手上。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不要和王寒轻走散了就行。  当晚,裴戎还是不大放心王寒轻的伤,没有应王寒轻的要求回家,而是选择了在医院陪他。  第二天一早,裴戎还得赶回厂里一趟,因为关富的事情,原本沉浸在春节团圆气氛里的工人和同事,现在都被弄得人心惶惶的。  领导找裴戎谈了话,先是询问了裴戎的伤势,还有受伤群众的情况,领导的意思是,一早就让人把赔偿款拨了下去,让裴戎不用操心这事了。  还得是闹出了大事,上面才会重视,但是赔偿款是一码事,关富闹事又是另一码事,厂里会追究他的责任。  裴戎心脏一坠,先谢谢了领导,随后才问道:“会…怎么处理关富呢?”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有人去办。”  裴戎听明白了,即便是他不追究关富的责任,厂里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有人去办,不用他多话。  领导见裴戎不说话,大手拍到裴戎的肩膀上,像是在敲打他,“关富的事儿也不怪你,你别放在心上,过年好好休息,来年好开工。”  从办公室出来,裴戎垂着眼睛,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在窗边停了下来,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吐出来的烟圈被湿冷的空气吹散,空气中尼古丁的味道很淡。  他没责任吗?他责任,但是领导说不关他的事,那就不关他的事,已经把他从意外事件里摘了出来,他还不识好歹往里钻,那就是他不顾全大局。  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听从安排,好好放他的假,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等厂里开工。  那个时候,估计也没人再谈论关富的事情,没人还记得,在春节前夕,还出了这么档子事。  到时候厂里又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他继续稳稳当当的做他的办公室主任,过他平稳顺利的人生。  他的人生倒是一帆风顺了,关富怎么办?关富的老婆孩子怎么办?他现在已经帮不了关富了,做什么都无力回天。  震动的手机拉回了裴戎的思绪,他摸出手机一看,是妈妈的电话,他清了清嗓子,才接通,“喂?妈?”  “你还在医院吗?我弄了点饭菜,给你们送来。”  裴戎看了眼手表,“我在厂里,你要去的话,直接去吧,王寒轻还在,我等会儿就来。”  今天的风特别大,裴戎手里的烟还没怎么抽,风鼓动火星,将烟丝烧了个精光,烟灰在风里不断飘散。  裴戎心里很乱,也没太听进去妈妈说什么,看着快要燃完的香烟,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用拇指和食指直接去搓灭。  火星险些灼伤了他的手指,他被烫着后“嘶”了一声。  妈妈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没…”裴戎将烟头弹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忘了妈妈说到哪儿了,“厂里已经给我放假了,我现在没什么事,要我来接你吗?”  妈妈没让裴戎去接,打车到医院的时候,裴戎也刚到,他俩一块儿上的楼。  见裴戎心事重重的样子,妈妈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厂里有事啊?”  “没事儿,还让我提前休息呢,能有什么事。”裴戎顿了顿,“妈…”  裴戎越是不说,康媚越是担心,“嗯?”  “我…”裴戎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父母肯定不会同意,肯定又会生气,他想,还是算了吧,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我爸还在因为王寒轻的事情生气?”  康媚叹了口气,“他呀,他不一直都这样。”  “那你呢?”裴戎在想,事事不能圆满,事事都不能强求,唯独王寒轻和他的事,他希望能得到父母的认同。  “我?”电梯里还有外人,康媚看着裴戎,“你要真害怕我生气,还会做这样的事吗?”  妈妈是妥协,是没办法,夹在老公和儿子中间,如果还给裴戎脸色看,这个家就没人劝了。  到病房时只有王寒轻一个人,隔壁的病床是有病人住的,裴戎随口问道:“旁边的病人呢?”  王寒轻喊了“阿姨”,才回答裴戎的问题,“出去吃饭了吧。”  在医院孤家寡人的,看着最叫人可怜的,康媚一边觉得怪心疼的,一边又拿裴戎跟王寒轻没办法。  她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那我来的还是时候,小王,阿姨炖了点儿汤,炒了几个清淡的菜,你凑合吃。”  “谢谢阿姨。”  妈妈没有待太久,等到王寒轻跟裴戎吃完饭,她没让裴戎送,自己打车回去了。  从裴戎进病房的那一刻起,王寒轻便察觉到他不高兴,趁着隔壁床的病人还没回来,王寒轻正好和他说说话。  裴戎在收拾桌上的残渣,看到了柜子旁的水果,“有人来过?”  “嗯,你们厂里的人。”  厂里门面功夫倒是做得挺到位的,王寒轻毕竟不是厂里的人,自然要好好安抚他。  王寒轻又道:“秦赫也来过,他最近忙,送了东西就走了。”  简单的闲聊后,见裴戎还是提不起兴致,王寒轻主动问道:“你不高兴?”  裴戎回头朝他抬了抬下眉毛,“怎么?很明显吗?”  “是出了什么事吗?是因为关富的事情?”  也不知道王寒轻是心思太细,还是对裴戎太敏感,裴戎的感受,他能感同身受,裴戎的想法,他也一猜一个准。  裴戎坐到王寒轻身边,犹豫了片刻,把刚刚没对妈妈说完的话说出了口,“我想辞职。”  “好啊。”  王寒轻答应得太干脆,这让裴戎有些意外。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吗?”  王寒轻坦然道:“你不高兴啊,工作上不高兴,就换一个,毕竟工作得一直做,得找个让自己舒心的。”  裴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爸妈都没你这么想得开,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肯定不答应,再熬个几年,就能升职,又或者有机会调到更好的地方去。”  “是因为关富吗?”  裴戎想了想,“有一点吧,不完全是因为他,要说是因为他,是不是显得我太虚伪了,马后炮。”  想起昨晚关富对自己评价,裴戎觉得还挺中肯的,假仁假义,出了事会内疚,又没有补救的方法,用逃避的方式来成全自己的伪善。  这些裴戎都认,既然不能为别人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在现在的位置。  他有些自嘲地冲王寒轻说道:“和我待久了,我的缺点都暴露出来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  说得好听一点是趋于本能的趋利避害,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随波逐流的趋炎附势。  王寒轻不评价裴戎在关富这件事上处理方式的对错,任何人没办法细看,他不保证,他能比裴戎处理得更好。  裴戎辞职是先斩后奏,交了辞职书后,就等着上面审批手续,在离开前,他去办公室收拾了东西,办公室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没看到厂里对裴戎的处罚,裴戎怎么会离职呢?  裴戎笑着解释道:“是我自己的原因,太累了,想要休息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别的工作适合我的。”  别了同事后,裴戎抱着东西出厂,王寒轻在车上等他,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门,松了口气,“走吧。”  之后,裴戎没找人打听关富的情况,只是偷偷给关富老婆孩子打了一笔钱,算是弥补他的亏欠。第54章 第45章 老裴往饭桌前一坐,他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问清楚了,这小子先斩后奏,我问得再怎么清楚,也回天乏术,职是辞了,反正就是这么件事。”  当着亲戚的面儿,老裴还得顾及裴戎的面子,语气没太严肃,说得也没太难听。  既然老裴都拿裴戎没办法,康媚这个当妈的,更担心儿子的身体,和个人问题,工作是裴戎爸爸该操心的事情。  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都在电视机前,吃着团圆饭,看着电视,小区里灯火通明,但是几乎看不到人影。  裴戎穿过花坛是,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拢紧到了衣服,他不想让王寒轻在黑夜里等太久,不由加快了脚步。  出了小区大门,裴戎前后看了一眼,今晚的街道略显萧条,王寒轻就站在街对面的长椅旁边。  裴戎想喊他一声,可嗓子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了,他飞快朝街对面走去,“王小狗。”  王寒轻正盯着长椅发呆,回头时眼里还多少有点意外,没想到裴戎下来得这么快。  “你这个时候下来,叔叔阿姨没说什么吗?”  知道裴戎家亲戚多,大过年的还往外跑,父母肯定会不高兴的,王寒轻虽然有点担心,但是他太想见裴戎了,脑子一热,就顾不得许多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我?”裴戎拉着王寒轻在长椅上坐下,刚在电话里听王寒轻说,他跟他父母出柜了,说的是那样轻飘飘的,让裴戎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到现在都觉得是自己的幻听。  “你怎么跟你父母说的啊?”  “我妈问我跟相亲对象聊得怎么样,我说在谈,他们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说你是男的,结不了婚。”  王寒轻表情淡然,说话的口吻如常,好像他家里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性向产生太大的摩擦。  裴戎当了这么多年的gay,如果不是王寒轻的出现,他都不会下定决心出柜,他很清楚,跟父母坦白性向,是一件腥风血雨的事情,怎么到了王寒轻这儿就云淡风轻的。  “你…”裴戎张了张嘴,“你家里人什么反应?”  王寒轻这个时间来找他,肯定不会是好的结果,裴戎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  王寒轻垂着眼睛,眉头微微蹙在一起,“有点生气吧。”  只是有一点吗?  裴戎从没跟王寒轻提过出柜的事情,至少站在他的角度,他不需要王寒轻用出柜的方式来给予他安全感,因为王寒轻在其他方面已经做得足够好,连他裴戎自己都犹犹豫豫的事情,他不想强人所难。  所以,在听到王寒轻跟父母出柜的那刻,裴戎心里百感交集,打从他和王寒轻重逢时,王寒轻说的每一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十分的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  远处的霓虹灯在闪烁,远远地看着,好像很热闹,他俩像是置身于这场热闹当中,又像是从这场热闹中抽离出来,拥有了仅和爱人分享的宁静。  这个时候再跟王寒轻说什么不需要,不应该之类的,裴戎会觉得自己太无情,太凉薄,王寒轻给他的浪漫,总是充满着现实感的,是脚踏实地能踩到的。  “你是被你父母赶出来的?”  王寒轻觉得不完全算是,跟父母坦白后,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妈妈不说话,爸爸是压着火气跟他询问裴戎的事情。  “不算吧,我弟弟带了女朋友回来,晚上住不下,我也不会留宿,我待在家里,他们也不高兴,所以就早点来找你。”  现在好了,裴戎家里亲戚也多,弄得裴戎也有家不能回。  王寒轻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他轻声道:“要不你上去吧,叔叔阿姨肯定都在等你。”  裴戎转头看向王寒轻,王寒轻就是这样,哪怕是任性,都非常的有分寸。  可是自己现在怎么可能放任王寒轻一个人呢?既然他俩不能一起上楼,自己好歹也得陪着他这儿吹冷风。  “我家里一大家子人,够我爸妈烦的,用不着特地等我,况且我刚刚跟他们说了我辞职的事情,我不在上面,我爸是眼不见心不烦。”  裴戎的手自然地覆盖到王寒轻手背上,身子也朝王寒轻倾,“再说了,过年我能让你一个人待着吗?”  深冬的夜里温度分外低,又不到下雪的程度,迎着凛冽的寒风多吹一阵,手脚都是冰凉。  裴戎朝街的一头看过去,只看到了暗黄的路灯。  “看什么?”王寒轻也朝裴戎目光的方向看去,只有空荡荡的街道,连个人影都没有。  裴戎站起身来,按住王寒轻的肩膀,“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王寒轻目送着裴戎离开,他等了大概是十来分钟,裴戎又出现在了路灯下,手里提着东西。  裴戎一路小跑着到了王寒轻跟前,他微微喘着粗气,从袋子拿出了两罐热饮,“那个拐角有家便利店,我还以为不会开门的,我运气好,去的时候人家刚好要关门。”  他打开一罐递给王寒轻,“我待会儿要开车,你胳膊有伤不能喝酒,就凑合凑合吧。”  王寒轻接过热饮,顺手将裴戎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他的大手放在裴戎的后背上,还能清晰地感知到裴戎呼吸的频率。  “跑这么一小会儿,你喘得这么厉害。”  “咔”一声,裴戎给自己也开了一罐,他喝了一口后,气息才稍微顺畅了点,抬起下巴,瞳孔朝上,从镜框上边去看王寒轻,“你想说什么啊?”  王寒轻拐弯抹角地说他虚?男人最听不得这个。  裴戎难得也会逞强,“长年累月地坐办公室,不都这样吗?你跑一个,你也一样。”  “我不一样,我不喘。”王寒轻为自己辩解,“我之前早上都晨跑的,是这几个月太忙了,所以才荒废了。”  这几个月?哪几个月?不就是跟自己相处的这几个月,谈恋爱耽误王寒轻健身了是吧?  裴戎嘴上不饶人,还没有他说不赢的时候,“前几个月,照你这么算,我大学的时候还晨跑呢,也是上班之后才没时间的。”  他顺便喝了口热饮,镜片上被镀上了一层白雾。  王寒轻有点想笑,一向挺大方的裴戎,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他打嘴上,他很少见到这样的裴戎。  离他很近,坐在他身边,伸手就能够得到,不再是遥不可及了。  王寒轻伸手将裴戎的眼镜摘下,帮他把镜片擦干净,不紧不慢道:“那不说以前了,等我胳膊好了,我俩一起晨跑。”  王寒轻擦干净镜片后,顺手将眼镜揣进了兜里。  摘了眼镜什么都看不清,迷迷糊糊的朦胧美会让人没有安全感,裴戎道:“眼镜倒是给我啊。”  裴戎不戴眼镜的样子会看着更软一点,眼神更迷茫一点,看着很好欺负。  “现在没人,能亲一下吗?”王寒轻往裴戎面前一凑,鼻尖抵着鼻尖,裴戎的呼吸带着淡淡的湿气。  裴戎失笑,这跟王寒轻不让他戴眼镜有什么关系,“戴上眼镜一样能亲。”  王寒轻还是不肯给,并且给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戴上不方便。”  还没问出怎么个不方便法,王寒轻拖着裴戎的下巴,直接吻了上来。  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一块儿,还能尝到对方嘴里热饮的香甜。  王寒轻的手顺着裴戎的下巴抚摸到了脸颊上,用的是受伤的右手,所以力道不大,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拂过,痒飕飕的。  这小子吃准了裴戎会心疼他的手,强忍着痒意,想躲也躲不了。  这一吻,手里的热饮都凉掉了,王寒轻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裴戎。  他用手指轻揉着裴戎的嘴唇,“我本来只是见你一面就走的。”  和往年一样,自打自己工作,三十晚上都是在父母家吃个饭后,然后独自回家,一个跨年。  今年不一样,从跟裴戎重逢的那一刻起便不一样了。  裴戎捏了捏王寒轻的下巴,“别装可怜了,我们回家。”  在车库取了车后,裴戎给他妈妈打了电话,说是自己不上去了。  电话里挺安静的,妈妈应该是在卧室接的电话,“小王来了?”  “嗯。”  王寒轻开不了车,妈妈又多嘴提了句,“我们这儿这么偏,他不好打车吧。”  应该是吧,但是对于王寒轻来说不算偏,毕竟他是有过骑半小时自行车只为给裴戎打一个电话的经历。  裴戎半开玩笑道:“不知道,可能走过来的吧。”  妈妈沉默了一阵,就在裴戎打算挂电话时,妈妈又开口了,“要不你跟小王一块儿上来?”  裴戎看了眼王寒轻,“我二叔他们问起怎么说啊?”  “就说是你朋友呗,还能怎么说。”妈妈不高兴道,“大过年在楼下吹冷风还没吹够?还得两个人孤孤单单的过。”  裴戎觉得挺对不起父母的,父母心里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是会为了他妥协。  “我问问他的意思。”第56章   车里很安静,即便是不能完全听清电话里说什么,但是王寒轻也知道是裴戎妈妈打来的电话,是不是在催促裴戎赶紧上去。  王寒轻已经满足,他其实不是非得裴戎在今天这个日子里陪着他,裴戎能下来他见他一面,已经满足了他的愿望了。  过年而已,对于王寒轻而言,过年与不过年都是一样的,只是名头不一样,能见到裴戎,也算是他特殊的庆祝方式。  等到裴戎挂断电话,王寒轻不想裴戎难做,主动开口,“是阿姨吗?”  “嗯。”裴戎点了点头,“我妈叫我们俩上去?”  王寒轻愣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都忘了该说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我们俩?”  怕王寒轻感觉不到自己的诚意,裴戎又重复了一遍,“对,我妈让我们上去,别在楼下吹冷风,今天过年。”  “你家有很多人。”如果是王寒轻自己的亲戚,他不会顾虑那么多,但是裴戎不一样,他总要给裴戎留一点点退路。  裴戎熄火下车,走到副驾驶给王寒轻打开车门,“过年亲戚当然多,没关系的。”  王寒轻坐在副驾驶,看裴戎的眼神有一点点的可怜,裴戎示意他下车,他鬼使神差地照做。  搭上电梯时,王寒轻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在电梯门打开的那刻,裴戎家大门也是开的,有人站在门口准备迎接他俩。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辈,应该是裴戎的叔叔,“工作辞了就辞了,怎么这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啊,饭吃到一半儿就气冲冲地走了。”  家里的长辈都以为裴戎是因为工作的事情跟爸爸置气,所以才会离开的。  裴戎笑了笑,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  “这是哪位啊?”二叔看到裴戎身后的王寒轻,顺嘴问了一句。  裴戎伸手拖住王寒轻的后背,把他推到了人前,“我朋友,王寒轻。”  王寒轻并不介意,裴戎是怎么跟家里人介绍他的,朋友也好,恋人也罢,能够和裴戎并肩站在亲戚跟前,已经是他最大的满足了。  他跟着裴戎叫人,进家门后,桌上的饭菜都还没怎么动。  妈妈从厨房拿出一套碗筷来,安安静静吃饭的堂弟被赶到了小孩那桌,王寒轻成功挤上了饭桌。  一直在房间生闷气的老裴也被妈妈“请了”出来,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劝老裴不要在过年的时候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