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热榜魔头恋上修真界呆萌小师妹》 第一章:石府灭门 这是一个修仙、堕魔、化鬼共存的世界,后面两者常常出来凡间为非作歹,虽然真正的boss根本不屑于露面,都是小打小闹的精怪或无去处的低阶鬼作祟,但因为脆弱的百姓受它们时不时的侵扰,已经严重影响了生活质量。 所以,五大修仙派除了修炼这件头等大事,也会通过飞鸽传信的方式接收山下百姓无法解决的奇异诡案,(顺便赚点银子,毕竟,修仙之人也要过日子的,咳)也会定期下山处理邪祟鬼怪。 故事缓缓展开篇目。 这天晚上,乌云在天边悄然散开,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街道空无一人。 处于繁华地段的石府隐没在黑夜之中,大门却没紧闭,风雨打在门檐上,“咿咿呀呀”的,像是痛苦的呻吟。 忽而一道闪电劈开了黑夜,一瞬的白昼照亮了雨水冲刷的地面,红色的液体汩汩蔓延,似乎再多的雨水也冲刷不尽…. “石府被灭门?!” “这是得罪谁了啊,你不是住在他们家附近嘛,你昨天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昨晚睡得好好的,我们一家都没听到声响,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一点动静..太瘆人了!” “该不会得罪哪路鬼怪了吧,邪门!真邪门!我看你们还是早些搬走吧,免得祸及池鱼!” 一群人围在石府周围讨论得热火朝天,调查此事的官员已在此化划了警戒线,并派了人手站岗制止人群骚动。 调查的人以及仵作回来脸色皆是苍白一片。 贺远也就是镇上的官员坐在台上,连忙问:“如何?” 仵作对贺远行了一礼后,道:“报告大人,石府丫鬟下人皆是被一剑毙命。” “但石府的主人,也就是石老爷及他的几门妾室…死状凄惨,身上脸上伤疤无数,皆是利器所伤,石老爷肋骨尽断,可是表面却没有明显直达肋骨的伤口,只是..只是胸膛上有个奇怪的黑色手掌印。” 下属道:“大门门闩无毁坏迹象,也无被挑开痕迹,各个窗户关闭紧密,照理说下人不会马虎到忘记关闭大门,但凶手…实在不知是如何进入屋内的。” 贺远眉头紧锁,冷汗淅淅,感到此事十分棘手,他挥手让其他人下去。然后迅速写下事情经过,独自唤来飞鸽,让它把信带去云颠派。 云颠派,五大修仙派之一,掌门人安伽臣,去年进入元婴期,威望极大,带着云颠派名气响当当的。 这也是贺远为什么第一个就想到它的原因。 与云颠派并齐的同为战斗派系的白鹤派和衔月派也因此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其余两派仙梦派和丹音派以修习治疗术和研制丹药为主,丹音派掌门人丹凤常年闭关。 云颠派掌门人安伽臣收到信立刻派人前行调查。 身着白衣的云颠派弟子火速赶往目的地。 其中年纪最小的,是掌门人的孙女———十四岁的安柏烛。 “我的妈,凶手也太残忍了,说是活剐也不过分吧。”安如风蹲下看着仔细端详石老爷恐怖死状,末了,站起来忍不住道。 安蓝雁在屋内徘徊,食指与拇指摩挲下巴,奇怪的道:“除了大厅的死者,其他人的屋里并无发现脚印,而唯独在这里,脚印却十分清晰,可见凶手十分嚣张,并无特意抹去脚印痕迹,那其他房间的怎么解释?” 安灼元此时踏入门槛,道:“很简单,凶手轻功了得,行如鬼魅,点地而过,一瞬间活人便成了死人。” 他顿了顿,沉声道:“不仅如此,我仔细检查了其他人的脖子,凶手剑法精准,分毫不差,甚至每个死者的伤口长度与深度都可怕的一致,错一分,人就不是一瞬间死亡。还有这黑掌印,此人大抵会法术,而剑法..估计在我之上。” 安如风一下子跳起来,吓得不轻:“不是吧,大师兄,这人比你还厉害啊?!” 检查完尸体,一直在一旁倾听的安柏烛道:“他似乎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在厅外的人身上,对厅内的人却深恶痛绝,一剑一刺,师兄说此人剑法了得,但死者有的伤口是皮外伤,有的却深得见骨,乱七八糟,伤痕交错。可见他在杀害死者的过程中情绪极其不稳定,我觉得,是仇杀。” 安如风鼓掌:“师妹第一次调查案子就如此镇定分析得当,不错哇。” 安灼元:“师妹说得不错。现在立即回去报告掌门,清查石府的仇家,重点是,会法术的。” 次日,又有飞鸽传信来,石府的祖坟被挖,是石老爷父亲、爷爷以及他们的妾室。骸骨被挫骨扬灰。守棺者皆被杀害。手法与石府中的相同。 判定为同一人。 由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调查后确认与石府灭门为同一天。 卷宗阁内,安柏烛,安蓝雁,安灼远正在埋头苦干。 安柏烛一头扎在卷宗里,抓狂道:“石府五代人里里外外的资料都搜查了一遍,就是没有修习法术的仇家嘛。” 安蓝雁放下卷宗,温声道:“师妹冷静,其实倒是有一个可能,就是石府仇家后代回来报复了,且修炼了一身本领。” 安灼元感叹:“凶手对石府当家人深恶痛绝,连他们祖宗的骸骨都不放过。” 安伽臣声音响起:“还有一个可能。” 安蓝雁和安灼远起身行礼:“掌门。” 安柏烛:“爷爷!” 安伽臣负手进入卷宗阁:“此人已经活了超过百年,年幼时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如今回来对石府施展报复,也许卷宗上没有记相关事件。” 安柏烛:“啊???” 安伽臣摇了摇头:“只怕,这件事只是个开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鹤派弟子来报。 “原田镇官员报案,近日村民无故消失者有三,山上墓地被掘有五处,我派掌门命我前来请云颠派掌门一同前去商讨此事。” 安伽臣随即前往白鹤派,只身一人。 白鹤派与云颠派隔着一座山脉,白鹤派周围环绕着汹涌的海水,远远望去,似一座美丽的孤岛,岛上有一座似白鹤展翅的金光塔。 而云颠派则与飞流直下的瀑布相邻,透过水汽萦绕的世界,云颠派屹立于半空中,四周岭岩嶙峋,溪水潺潺,宛如仙境一般。 有弟子端茶上来。 白凛与安伽臣端坐在大厅上。 白凛,白鹤派掌门人,金丹期修为,面容约莫知天命的年纪。 白凛道:“这么着急找你上来,是因为我怀疑此事可能有关傀儡阁。” 安伽臣喝茶的手一顿,蹙眉道:“傀儡阁?” 白凛:“对,百年前失去消息的傀儡阁,我派弟子前去调查墓地,发现棺木里的星形结印非常像傀儡阁阁主犀言的手法,盗取棺材之人炼制傀儡,这也只有他会做的事情。” 白凛站起来,负手而立,忧心忡忡:“但结印手法又与他的有微妙不同,五角边缘冒着丝丝邪气,手一触碰,竟散落成花瓣,落地消失。若不是他,那就说明又有人暗中修炼鬼道术。” 第二章:傀儡阁再现(1) 安伽臣:“我派几日前收到石府灭门调查案,对于现场留下的黑手印还毫无头绪,这两件事时间联系紧密,我怀疑..有些关联。”他敛了敛眉目,沉声道:“烛儿,还不出来吗?” 躲在门外的安柏烛:“……” 安柏烛理了理衣服,从门后走出来,见白凛并不惊讶之色,大概早就发现她了。不由挠挠头,面露尴尬之色,还不忘行礼:“爷爷好,白师尊好。” 白凛呵呵笑,捋了捋胡子:“柏烛所谓何事而来啊?” 安伽臣只道:“你又想调查案子?” 安柏烛见安伽臣极其低调的离开云颠山,便预测到又有新的案子出现,一时没忍住好奇心,敛了身上气息,悄悄跟了上去。白鹤弟子见是她也没阻拦。 她道:“我也不小了,您当初说大师兄十三岁就跟着您下山捉拿邪祟,我比他当初还大一岁呢,爷爷你不能总不让我历练啊。” “灼元那时都到融合期了,且法器修炼出了原形,运用自如,你先说说你那时不时故障的萝藤能不能自保?”说着便头疼起来:“你可安心些吧,专心修炼法器是你的头等大事。” 他话锋一转:“石府之事你不也参与了吗,结果如何?” “啊。”安柏烛两手放后面食指偷偷转圈圈:“那个,那个太难查了,不过我觉得,那是因为我经验不够,要是我见识了更厉害的东西,可能就开窍了,所以爷爷,你也让我下山去看看什么结印呗。” “不行。”安伽臣一口回绝,“你赶紧回去练你的萝藤,小案子你可以查,但此事兹事体大,不容你胡闹。” 安柏烛嘴角耷拉下来:“噢。”心里却想着爷爷肯定会派大师兄前去,到时她偷偷跟上去不就好了。 她稍一行礼便退出了白鹤大厅。 果不其然,次日早上,云颠派弟子一行人出发,为首人正是安灼元。 安柏烛坐在树巅上远远望着队伍,心想:“果真是大事啊,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都去了。傀儡阁爷爷从没有告诉我,这次过去我得好好见识见识这结印。” 她起身站起,脚尖轻轻一点,便到了另一座石山上,她法术没炼好,唯独轻功学有所成,但也只是比同龄人好一些。 但越跟越觉得不对,安灼元他们并非往山上墓地前去,连原田镇地标都未看见。安柏烛转了转眼珠子,登时心中明了,爷爷派他们去的是傀儡阁! 那就更好了! 刺激! 密林深处,安灼元道:“等会到了傀儡阁,有什么异象记得随时禀告,切莫轻举妄动。” 百年之前的傀儡阁,位于山林密处,四周种满斑斓奇异的花草,形状百怪,传言有的长着一张欲哭欲笑的人脸,有的长得像某种四肢动物。行动诡异的死士遍布四周,若有外人闯入,当天就会失踪。 傀儡阁顾名思义,阁主犀言痴迷于操控傀儡,乐于修炼禁术———鬼道术,人人不知他到底是人是魔。 那些年里,山上棺木被爆开,尸体失踪的事件隔三岔五发生几次。死者死不安宁,或许永无轮回之日。传说中犀言还喜欢喝动物血,还有的说他喜欢食人肉….. 报案的村民无数,四派曾追击到傀儡阁与犀言正面交锋过一次,最后死士死伤多数,犀言败,仓皇出逃,而留下的变异精怪疯狂与众弟子战斗到死。 再之后,犀言莫名不再出现。而傀儡阁,只剩一个空壳。 但奇怪的是,安伽臣却感应到林中强烈的邪煞之气,于是派安灼元一行人前去查看,若有不测,即刻放出信号弹求救。 越到目的地越觉阴森,周遭冷气嗖嗖,安蓝雁握紧手中佩剑,众人在警惕之中到达了傀儡阁。 面前匾额写着“傀儡阁”三个大字,简陋的楼梯残旧,似乎一人上去就会坍塌,墙壁的木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淋,早已掉得七七八八,而大门,更是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咿呀咿呀”的惨叫着。 下一秒,风吹树叶而过,原本就不牢固的匾额一下子掉落在地。 众人:“……” 安如风吐槽:“啊不是吧,师尊让我们来就是来这个鬼地方啊,连路都要低调自己走,飞行都不能。所以,这有什么好调查的?除了冷了一点,连传说中奇怪的花草都没见一株。” 众弟子看着地上的杂草:“……” 有弟子叹气:“大师兄,师尊没说错地方吧。” 安灼元还未答话。 林中忽而传来“哎哟”一声,接着是重物砸地上的声音。 众人脸色骤变,纷纷亮出法器。 安灼元厉声道:“谁?!” “是..是我。”安柏烛弱弱的回应道。揉着腿走到众人面前:“蹲太久,腿麻了,嘿嘿。” 众人松了口气。 安如风跳出来:“师妹?师妹你怎么来了?师尊好像没让你来吧?” 安灼元收了法器,也道:“师妹,你这样胡闹,我很难跟师尊交代。” 安柏烛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我回去就跟爷爷说让他要罚就罚我,不会连累大师兄的!我这不是,想历练一下,爷爷不让。” 安蓝雁拍了拍安灼元的肩膀,温声对她说:“算了,来了就来了,师妹刚刚有没有摔伤?” “没有,我皮厚着呢。” 话毕,一阵狂风刮过,掀起灰沙细石,落叶无数。众人顿时睁不开眼 一个弟子道:“师妹,这是你搞的吗?” 安柏烛:“我没有哇!” 安灼元道:“不好!大家收敛心神,召唤法器!” “我这还没去找你们麻烦你们倒是自己跑上来了,不错不错。” 未闻其声先闻其人,傲慢邪气的男声响起。 “谁?犀言?!” “有本事出来!” “那糟老头早死了,我送你去见他如何?别心急,本大爷这就来了。” 行动如鬼魅般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檐上。他坐在那里,一身黑色劲装,腰带秀着繁冗的条纹,上面悬挂一个不起眼的玉佩。 墨发高高束起,他一手撑着弯起的膝盖,眉间带着三分疏懒两分冷傲。奇怪的是,在他垂下的指尖凭空出现几片诡异的紫色花瓣,缓缓掉落。 第三章:傀儡阁再现(2) 安灼元沉着脸:“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他可记得描述中的犀言是穿着披风面容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不可能是这么年轻的模样。 “别急啊,本大爷姓陆名清晏,新任傀儡阁阁主。以后我们可能要常常打照面,还请多多关照。”他全然不是认真的样子,话随口扯来。 突然脸色一变:“哎我真是日了,这鬼东西什么时候能不出现啊!”他甩甩手,鬼东西指的是花瓣。 他不说话时,漂亮的狭长的眼眸斜斜看着你,神情疏倦又带几分傲气,皮肤雪白,薄唇微微翘起。坐在那里俨然是一个不超二十的俊俏少年。 但一开口,这感觉就变了。 一名弟子举着剑:“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是傀儡阁的人?我们可从未听过陆清晏这个名字!” “好,好,现在就带你们见识一下。”他打了个响指,嘴巴迅速开合,似在念什么口令。 众人眼前一黑,犹如堕入万丈深渊,又徒然飞升直达天堂,一阵天旋地转后,眼前之景映入眼帘。 首先入眼依然是匾额上的“傀儡阁”三个字,但干净如新,金色的字走势狂野。高大的房子屹立于面前。屋檐两侧挂着窟窿头风铃。 墙壁漆黑如墨,给人一种深深的压抑感。院子里“人面花”、“蛇形草”等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花草无数。一嘴獠牙的兔子怪笑着看着他们。连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带丝丝鬼气。 安柏烛被吓得不轻,脚步不觉往后退。 他依然坐在屋顶上,俯视着他们:“信了没有?” 安灼元没忘记他那诡异的花瓣与师尊所述的重合,他道:“所以,村民的消失墓地被掘这是你干的?!” “啊,当然是我,人不够了,死的活的随便整点来试试。”他耸耸肩,像在说家常:“犀言这没用的老东西不敢用活人炼傀儡,但我行,而且,感觉还不错。” 有弟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么离奇的话是用这么随意的言语道出的。 安灼元叱道:“你既然承认了,就跟我回云颠派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风声笛!”一声口令下,笛子出现在他手里。 他两手手指轻握笛身,嘴唇抵在笛口上,丝丝空灵的笛声传来。空气中的风化作无数无形利剑朝他袭去。 陆清晏冷笑一声,手腕一翻,紫光乍现,五指并拢,剑气被他迅速捏碎。 安蓝雁剑诀一念,雷雨剑出鞘,天空迅速变暗,闪电劈过。璀璨的蓝光萦绕在剑身,灵光运转,他握剑飞起朝陆清晏挥去。 安如风托出玄元真火、其余人均握法器加入战斗。 一时间五光十色,剑光火光所到之处,山石炸裂,树木粉碎,地动山摇。 唯独使不出萝藤的安柏烛一直闪避掉下来碎石败枝… 谁来救救她啊!! 慌乱之中她看向陆清晏,那黑衣男子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了一把通身黑气的剑,只见他一剑挥出,便有雷霆万钧之势。 凌厉的剑光在空中成了一个巨大的莲花结印,再配合右手随意掐的诀,紫符瞬间抵挡了到来的剑气,结印化作爆发力极强的紫光轰向众人。 竟无一人能接住。躲在后面的安柏烛受到牵连呕了口血。 安灼元贴着墙根缓缓站立,听到声响这才发现忘记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咬牙低声道:“保护师妹!” 可就连安如风和安蓝雁都自身难保,安如风更是被自己的玄元真火熏得脸颊漆黑。 好巧不巧陆清晏听到了。 他挑挑眉歪了歪脑袋朝众人身后望去,身一闪。 安柏烛“哇啊!!!”着实吓得不轻,吓完又迅速咳嗽起来。分秒间陆清晏已站在她身边。 众人脸色大骇,有站不起来的弟子大喊:“你别伤害师妹!” 陆清晏抬手搭在安柏烛肩上。 众人:“!!!!” “别这么紧张大家。”陆清晏闲闲的看了眼安柏烛,道:“这位想必就是安伽臣他老人家的小心肝吧。” 安灼元:“你有什么冲我来,我跟她换,你别碰她!” 陆清晏轻哧一声,“你可不矜贵,众位大可放心,我绝不会伤她一根毫毛,你们我也大发慈悲放过,劳驾..” 他看向安灼元:“你去告诉你们掌门,要想他宝贝孙女回去,就拿无忧丹来换,我在这里等你们噢。”说完,他念了声口令,和安柏烛原地失踪。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又换回那个破落的傀儡阁,只是安柏烛已被陆清晏带走。安灼元捂着胸口暗叫不妙。 安如风一开口嘴里就喷黑烟,“我们..我们快回去禀告掌门师妹遇害了啊!!” 安柏烛被他推进漩涡洞里。 只觉周围黑漆漆的脚下的路崎岖不平,但很快,一道曙光的出现了。 “我说我的少主大人,你怎么又来了?我这的恶鬼都被你带去了,近来真没有能给你的了。”无奈的声音传来,随之一抹深蓝色的身影从帘后走出来。 这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看容貌约莫二十几岁,腿很长。身量大概还比陆清晏高一寸。 他的皮肤白得透明,唇色极淡,但一双星目又黑又亮,衬着面容显得几分不正常的病态。 但他显然精神很好,且声音悦耳。安柏烛抿着唇,暗戳戳思考“恶鬼”的含义,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 陌生男子的身后是一袭水蓝色的布帘,里头大抵是卧室。 门内站着两名仕女,手拿巨大的蒲扇,发型一样,衣服款式一样,表情一样,长得也..差不多。脸颊都画着两坨夸张的腮红。嘴巴红得滴血。眉眼弯弯,笑得可爱。 室内装饰繁琐,屋顶垂挂着亮晶晶的挂坠、壁边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栩栩如生。可以看出屋主闲情不错,桌子旁还有个小小的莲花池,里头养着几条金灿灿的锦鲤。 陆清晏直接往贵妃椅一趟,闲闲的道:“那个先不急,我材料尚未凑齐,也暂时定不住恶鬼心性。” “所以你又想搞点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出来?” 侍女端茶上来,笑嘻嘻的,声音尖细:“大人喝茶。” “我哪有你丧心病狂?把东西画那么丑还天天在这晃来晃去。”陆清晏看着侍女翻了个白眼。 “这可是我画得最认真的一次,你有没有审美!”肖衍气极。 一个侍女脸上笑意盈盈,声音却是忧愁的:“大人,你怎么能说奴家丑呢?” 另一个也笑嘻嘻的道:“大人,奴家不好看吗?” 安柏烛终于发现怪异之处了,这两个侍女永远弯着眼睛,永远是一条细细的缝。加之她们经过身边时丝毫不觉一丝人气。 结合他们的对话,这侍女,大概是爷爷所说过的“纸片人”。 而若想纸片人达到这般外形似真人,自主说话的境界想必制造者一定法力深厚。 陆清晏摆手:“滚开,别吵本大爷。” “诶?这位姑娘是?”肖衍看着安柏烛讶异的挑了挑眉,仿佛这会才发现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她,而后长长的吸了口冷气。 指着安柏烛对陆清晏说:“这…这么小的姑娘你都忍心下手?你还有这种癖好?” 陆清晏手中茶盏一歪,尽数撒了。 安柏烛:“……” 陆清晏剑眉一压,骂道:“死地鬼你没病吧,你生来带脑子吗。这我从云颠派那群废物手里抓来的,安伽臣的人,糟老头肯定不肯交出无忧丹,我本想亲自前去抓人的,结果他们倒是自己闯我傀儡阁来了。那正好简单点,一人换一丹完事。” 他补充:“也就是材料之一。” “噢,嘶…云颠派啊,不过你不觉得咱们现在说的这些给正派人士听了不太好吗。” 陆清晏面无表情:“她也是小废物一个,等无忧丹到手,这条命还是我说了算,有什么好不好的,再说,就算他人知道又如何,碍得了我吗?” 安柏烛头皮一凉。 肖衍对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够缺德,够嚣张。所以请问,你现在赖我这想干嘛?” “无聊,来地鬼界转转罢了。” “那她如何?”肖衍指了指安柏烛,“她好像快不行了,地界森冷,修仙之人呆久一点都觉难受,她好像还受了伤,你打的?” 他说得对,安柏烛此时不仅胸闷脑袋眩晕,还有一阵阵寒气从脚底顺着脉络缓缓蔓延,若非她灵力一直与之对抗,恐怕现在早倒下了。 陆清晏看向她,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似乎灵力层断裂了,寒气直逼五脏六腑,安柏烛视线变得模糊。那个黑色身影闪了过来。在她倒下之前接住了她。 失去意识。 “这么冰,不会要死了吧。”陆清晏皱着眉,晃了晃怀中那轻飘飘的身体,对肖衍道:“你给她输点法力,保住命,我可还要换无忧丹的。” 肖衍两手一摊:“你别忘了我可是鬼,鬼的法力对人百害而无一利。我看还是你自己救吧,谁让是你打伤的。” “……”陆清晏低咒一声,道:“哪曾想这小孩这么脆弱,被剑气波及到一点就受不住。”边说边把安柏烛放在石椅上,盘坐于她身后运转灵力,紫光波动,两掌紧贴她后背,驱赶寒气。紫色花瓣从他掌中悄然落下,慢慢消失。 肖衍见状眉毛挑得老高,没有打扰,直接回了房间。 第四章:地鬼王肖衍 地鬼界这天开了鬼市,好不热闹,街道处红灯笼高高挂起,灯火通明。各大店铺都开张,小吃街几条,各式小摊紧挨着,在不停的叫卖吆喝。 肖衍和陆清晏走在街上。 众鬼看到肖衍好不兴奋,空中飞的、地上走的、爬的嗷嗷乱叫。 窟窿架子一张嘴上牙碰下牙,听着就咯得慌:“鬼王大人好!陆大人好!我家小店诚邀两位大人去坐坐!” 猪头张推了他一把,窟窿架子立马倒地散架,他道:“大人去我那!去我那!我们店出了新菜式,正好请二位大人试试鲜。” 窟窿架子骂骂咧咧正在重装:“喂,死猪头,鬼东西,平时跟我抢生意就算了,现在二位大人你也抢!你还有没有点人样!” 猪头张反驳:“那谁叫你做的东西那么难吃,一堆碎骨头,你要我们鬼王大人喉咙穿洞吗!再说了,陆大人是人,是肯定不会喜欢你做的东西的!还有,什么人样,我本来就是鬼啊!” 窟窿架子组装好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他打起来:“我咬死你我!” 肖衍不管他们,问陆清晏:“要吃点什么?” 陆清晏揉揉耳朵:“你得管管它们别太聒噪,有什么正常人吃的东西么?” 面容清秀的女子上前来,主动推销道:“那来我们店就正好,我们店卖的都是人间特色小菜,甜品也有。” 陆清晏看了她一眼,这女子除了脸色苍白点,比起其他鬼看起来正常太多。 他道:“那就去你那,带路。” 众鬼很开心,跟在他们后面走。 到了女子的店,陆清晏和肖衍在干净的桌子旁坐下,肖衍道:“这确实是我们这最有人样的店了。” 女子递来菜单,声音温软:“二位大人,请点菜。” 陆清晏迅速点了几个菜,把菜单递上去。 肖衍喝了口温热的茶,微笑道:“你都不用给我给我看一下的吗?” 陆清晏翻了个白眼:“你一资深老鬼吃什么,你感觉到饿吗?” “偶尔吃个情怀还是要的,再说了,你不也到了辟谷境界吗。”肖衍朝厨房喊:“再来两个拿手菜。” 女子爽快答应:“好嘞!” “哇~我们鬼王大人和陆大人感情好好!!”躲在后面不敢上前打扰的断臂鬼感叹。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鬼王大人说这么多话,嘿嘿,鬼王大人好帅。”花痴鬼流口水。 “我倒是觉得陆大人更好看点,鼻子好挺。”半脸鬼提出想法。 “云颠派那边有消息没?”肖衍随口问。 菜很快就上来了,有热乎乎的甜汤圆、小笼包、小炒酥肉和牛肉汤。 “没有,这才第二天,急什么。”汤圆煮得色泽均润,个头饱满,陆清晏正要舀一勺送嘴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好像还没吃过东西。” “啊,好像是。”肖衍道:“那小姑娘法力不太行,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哎呀,我们少主大人不仅无忧丹没到手还白拉了一波仇恨,真是可怜、可恨。” 陆清晏打掉他正在夹酥肉的筷子,脸色晴转阴,“你少阴阳怪气老子,她在你洞里你就不知道送点吃的喝的吊个命?” “你这话真是奇了怪了,人是你带来的,又不是我府中客人,再说了我这资深老鬼平时可不需要吃吃喝喝,哪有什么存放食物的习惯呀。”他重点咬字“资深老鬼”,两手一摊无辜脸。 陆清晏“啪”一下放下勺子。手掌一挥,紫黑色漩涡洞出现,他闪身进去。 肖衍慢悠悠喝起了牛肉汤。 众鬼继续叽叽喳喳讨论,无眼鬼八卦道:“小姑娘是谁啊,你们听过吗?” 花痴鬼摇头,眼里放出八卦的精光:“我觉得有瓜!” 窟窿架子作思考状的歪了歪脖子,结果“咔嚓”一下脖子断了,一颗脑袋骨碌碌的眼看就要滚到肖衍身边。 窟窿头一时慌乱,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鬼王我不是故意打扰您吃饭的啊,我是被您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仪表万千的样子迷得掉了头!” “啊———”原本就虚弱的安柏烛一见此景吓得白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陆清晏刚带她从漩涡洞出来就见脚下一颗乱叫的窟窿头,他接住腿软的安柏烛,脸色更不好了。 肖衍挑眉,不言一语。 窟窿头两边嘴角一咧,出现一个大约不太好意思的尴尬表情:“嗨..嗨,陆大人,好…好巧..” 心却道:“我他妈的完犊子了!估计要再死一万次了这女的谁啊陆大人好像很在意她的样子我居然吓到她了!!天啊天啊天啊!!!” 陆清晏一脚把它踹得老远。 窟窿头赶紧原地滚到自己的身体旁边第n次组装。心道居然逃过一劫,万幸! 陆清晏掐她人中,安柏烛一睁眼又是他瞬间又想晕过去。 陆清晏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她摁椅子上坐好。语气很不好的朝厨房吼:“上一碗猪肉粥!”末了又补充:“清淡点的!” 安柏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饿了两天的脸颊清瘦不少,一双葡萄般的眼睛显得更大了。 眼前之景着实不能只用诡异二字形容,街边叫卖的不是普通商贩而是牛面人身的奇怪生物、边走边掉腐肉的焦黑人体、还有躲在不远处的墙角上一颗接一颗叠罗汉似的冒出来的奇怪脑袋… 好像是在看她。 无眼鬼很激动:“是不是那什么姑娘来了,你们快跟我说说我看不见!” 猪头张:“看见了看见了,挺漂亮的小姑娘,跟我们陆大人很搭!” 花痴鬼:“果真有大瓜!到时陆大人成亲我给新娘子化妆!” “粥来啰。”女子端粥上来,看了眼安柏烛,浅笑着退了下去。 陆清晏下命令:“吃掉,快点!” 安柏烛抖了一下,没动筷子。 “想活着去见安伽臣就给我把粥喝掉,不然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阴森森的话飘进耳里。 安柏烛立刻埋头苦吃,呛得连连咳嗽。 肖衍“嘶”了一声,看不下去,“你能不老威胁人吗,姑娘慢点吃,慢点吃。” 安柏烛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嘴,稳下心神,看向他:“你是地鬼王。” 肖衍一愣,微笑点头。 她这两日身体状态不佳,但脑子还算清醒,爷爷跟她说过的鬼界三大首“水鬼王水千颜、地鬼王肖衍,林中鬼王墨吟”她没忘。陆清晏锁她在阴暗的小房间里,但没绑住她的手脚。她手指触摸过的墙面不算平整,空气里泥土味强烈,加之陆清晏带她走的那天脚下陆地崎岖不平。再结合现在的怪异景象,她确定了眼前男子的身份。 “水鬼一出,天下必乱。”这话人尽皆知,却没说地鬼和林鬼出现会怎么样。 陆清晏默默把一碗汤圆干完。面色稍霁,对肖衍道:“走了,还有事。” 说罢变出漩涡洞,拉起安柏烛一同进去。 再次出来是傀儡阁的炼尸房。黑乎乎的阁楼里点着几盏幽蓝色的火焰灯。一大锅不知道原材料的东西正在煮着,已有沸腾迹象。飘散出来的味道很怪。陆清晏慢悠悠的走到类似药材排柜的前面,拿出一样长得像人参的东西,丢进锅里一起煮。 安柏烛看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你为什么要无忧丹?你在煮什么?村民尸体失踪的事情真的是你干的吗?你要炼傀儡?” 陆清晏眼皮懒得抬:“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知道了又能如何?还是祈祷你那好爷爷早些把东西交上来靠谱些。” 安柏烛握拳:“炼制傀儡有什么好的?死者死不安宁魂飞魄散独留一具行尸走肉,家属终日不得安生,死人活人都痛苦,难道你是觉得,逝者就该任人摆布吗?” 陆清晏不屑的笑笑,拍拍手。 他身后的暗门轰隆一声卷了上去,安柏烛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只见石壁后站了几排不知道能不能称为“人”的东西,他们脸上的筋络突出,蜿蜒而上,像黑色的树枝分叉,他们眼睛睁着不会眨动,黑色眼珠占了整个眼眶。每个人的中指绕了根黑线,一个接一个连起来。阴森而恐怖,似乎一有人发号司令,这些东西就会冲过来把你撕碎。 “死人傀儡已经过时了,活人才有意思。” 安柏烛蓦地想起来,脱口而出,“那些失踪的人——” 陆清晏帮她接下去:“就在这些人当中。” “……” “少在这里跟我假惺惺的义正严辞讲些屁话,要是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这考虑那,想着正义道德对错,那成功何来?结果何来?本大爷今天告诉你,这世上从来都是强者为王,我想做什么,只凭我喜好。” “包括,你现在是死是活也还是我决定。要是不想让安伽臣再次看到你是缺胳膊断腿的模样,就好好闭上嘴装死人,别惹恼我。” 安柏烛抿着毫无血色的唇色,觉得这人简直丧心病狂。 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强词夺理又极其嚣张的话,也第一次觉得生命如此脆弱,她在他面前蝼蚁一只。 不说话可以,装死人不行。 人一天不吃饭饿得慌,安柏烛远远没到辟谷境界,再次饿得眼冒金星,距离上次那碗粥间隔时间超过14个时辰。 陆清晏又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他似乎并不需要吃东西,一身黑色劲装,永远神采奕奕的样子。 但此时,他怀里抱了些野果,右手抓着只死兔子。腰上缠着一个装满的酒壶。 傀儡阁空间大,构造复杂。陆清晏在院子烤好火,架上兔子,而后绕过毒草丛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走上二楼。 石门像有感应,在陆清晏进来一刻轰隆一声向两侧缓缓打开。 一开门便觉气息不对,安柏烛靠在椅子上纤细的手腕柔软无力的垂着,而捆住的部份已见淤青。 陆清晏暗骂一声,眉头打结。解了她的缚灵绳,一掌过去给她输送灵力。他小时候几乎没饱过,饿着饿着也便成了习惯。而到成年时这具身体也不再需要摄入能量了。他不关心别人也忘了吃饭这件事情。 第五章:共浴 所以安柏烛滴水未进。 安柏烛灵识恢复,脑中几分清明:喃喃道:“水,我要水….” 陆清晏收回手,听到她的话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方圆百里就没有能取水的地方。只有能泡澡的特殊温泉水。 但是…. 他低头看了看挂于腰间的酒壶,心道大抵也差不多吧。 于是解下酒壶递到安柏烛嘴边,动作简单粗暴直接灌下去。 辛辣的酒瞬间直达喉咙,火烧一片。 安柏烛尽数喷了出来,胸膛起伏,咳得脸通红。 被喷一身的陆清晏:“……” 掐死人的心一刻不停。 偏生她嘴巴还在不停张合:“我要回家..” 她微微睁开双眸,眼里盈满泪水,这几天的委屈顷刻间爆发。 她推了一把陆清晏,没多大力气,于他而言仅是碰了一下。 “为什么抓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总是..总是吓我,我要回家..我要爷爷,我要喝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陆清晏阴下脸,冷眼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沉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默默把身上水分用内力蒸发干。 她还在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头发乱糟糟,脸蛋呈不正常的红晕,哭得直打嗝。 “我..我萝藤不听话,它又不听我话了..呜呜呜,我召唤不出来它..我法器没有用呜呜呜呜哇哇哇。” “呜呜呜呜呜呜..我想爷爷..” 吵得人头炸。 陆清晏:“闭嘴!” 这一声威慑力还是很足的,她咬着嘴唇,但忍不住打嗝抽泣。 安柏烛不胜酒力,沾酒就醉,何况陆清晏又爱喝烈酒,那仅剩的一点点滑入喉咙的液体还是发挥了作用。 她脸蛋逐渐变得坨红,晕乎乎。 陆清晏把她提起来,往楼下走去,边走边讽刺:“刚刚还一动不动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就有力气讲那么多废话了?法器使不出来只能说明你废物,哭有个屁用。” “那是你不放我回家我都没得修炼..”被余光的火光吸引,安柏烛扭头,眼睛亮了几分:“吃的!我要开饭了!” 挣脱陆清晏,她迅速跑到烤兔子前,伸手碰了碰兔子肉,立刻被烫到,缩回爪子。 陆清晏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安柏烛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未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话好像有点多..赶紧抱着膝盖往旁边挪了挪,惹怒这恶魔死路一条。 两人都不说话,只有柴火霹雳啪里燃烧的声音。他拿出小刀细致的切下一片片兔子肉,再用树枝穿好。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安柏烛偷偷打量他,在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侧脸。 眉眼冷峭,鼻梁高挺,垂眸时长而浓的睫毛。眼下竟还有一颗痣,为整张脸平添一分惑人。 陆清晏递过来兔子肉,见她望着他发呆。 剑一般的浓眉微微挑起,他面无表情,“你看什么。” “啊...”安柏烛接过眼前的兔子肉,脱口而出,“这树枝有没有洗干净?” 陆清晏:“…….” 安柏烛:“…我,我,我吃!我不是故意的。”说罢啃了起来,谁来管管她这爱说废话的嘴! 其实她早就饥肠辘辘,这下吃起来不管不顾的,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陆清晏吹了声口哨,鬼影似的黑衣人闪现在他面前,毕恭毕敬递了一碗水。陆清晏低头跟他跟他说了什么,那人恭敬的鞠躬,而后消失。 安柏烛塞了一嘴的兔肉还未吞下,满嘴油光,看得一愣一愣的。 陆清晏把水放在她面前,“明天会有人送水过来。” 安柏烛端起碗一饮而尽,“噢,噢,谢谢。”等等,她嘴一抽,她为什么要道谢,明明就是这人把她掳来的好吧! “吃完没,吃完回阁楼。”他又下命令。 “等等!这里..这里有没有能洗澡的地方,我几天没洗了..” 陆清晏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轻轻的蹙眉,嫌弃道:“啧,确实脏死了。” 说罢施法变出漩涡洞,提着她一起进去。 来到的是一片清幽之地,植被翠绿茂密,树叶沙沙,鸟声寥寥。几处温泉放置其中,沿边堆砌大大小小的石块。池汤氤氲着水雾。 陆清晏抬手一指,道:“你去第二处,洗好了就出来。” 安柏烛被这自然美景迷了眼眸,闻言抬腿,“噢,哎呀!” 陆清晏奇怪回头,见她被小石子绊到,踉跄了一下。于是翻了个白眼,负手继续往她身后方向走去,吐槽的话传来:“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蠢最废物的修仙之人了。” 被定义为“又蠢又废物的修仙之人”的安柏烛:“……”忍,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安柏烛脱下衣裳,解开长发,泡在池汤里,舒服的一声叹谓。其实她在想,温泉不是泡澡的吗怎么用来洗澡了,不过想到这里应该是陆清晏管理的,也就不管了,反正是他带她来的。 正欲抬手,搓搓身体,抬眼间一个朦胧的身影映入眼帘。 安柏烛瞳孔地震,一下捂住胸口。动静有点大,水花四溅。 重重树影后面在另一个池汤的陆清晏耐心殆尽:“又怎么了?” 安柏烛:“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出去了吗?” “这我的地盘我怎么就不能在了?”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放心,我可对你那小身板没有兴趣,多大了你,满脑子不干净的东西。” 安柏烛腾的脸红了,气鼓鼓的反驳:“你不要胡说八道!” 其实这里水汽缭绕,离远点基本就看不清人脸了,何况有厚厚的植被挡着。但正是这种朦胧的视觉更让人浮想连连,安柏烛贴着石壁,干脆闭上眼快速把自己清洗干净,正要洗洗长发。 “你叫什么?”那头突然发问。 她睁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安柏烛。” “嗯,难听。” “……”不想跟他说话。 但提醒了她有件事得问,“你怎么猜到我就是爷爷的孙女的?” 这里灵力充沛,更是修炼的好地方。安柏烛运气,感觉滞涩的灵力恢复了一点。 陆清晏娓娓道来:“传说中安伽臣七岁能斩妖除魔,无他人指点自炼法器,白手起家创立云颠派后不日便进入金丹期,是五大派中最早成立的战斗派系。但是人人皆知,他的孙女未曾继承他的天赋光环,安伽臣没少给她吃丹药砸重金铺前路,就是不见长进,小草包一个。” “!!!!!!”扎心! “你至今,还只是到开光期吧。” “……”再扎一刀。 “那天我就奇怪了怎么有个小东西一直躲在树后面没出来,一身云颠派装扮却没有一点胆识?到后面我就想明白了,这不就是那草包吗?”陆清晏闲闲的道:“刚刚就见识到了,哭哭啼啼说自己法器没修炼好,还赖我。” “!!!!!!!”信息量爆炸,安柏烛都想飙脏话了,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不用这么直接吧! 安柏烛恶狠狠的拍了下水面,“那不都是你给我喝酒!害得我胡言乱语!也是你把我抓来让我不能好好修炼的!” “正常人修炼法器一个月足矣,怎么就是我害的你了?我抓不抓你你还是这副草包模样,自己天资愚笨不承认,别把罪名扣我头上。” “谁能用一个月就修炼成法器啊。” “我。” “……”安柏烛一噎,很好,把路堵死。 那边还在继续,有水声响起:“平日里你的好爷爷好师兄没少照顾你吧,其实离了他们你又能干什么呢,就像现在这样,只能等着他们来救,安伽臣估计正在为他不值钱的孙女焦头烂额了。” 安柏烛被他说蔫了。对自己又失望又委屈又自责,干脆不说话了。 正好用内力把自己烘干,刚把衣裳穿上,正要套袜子。 陆清晏不动声响出现在她面前。 安柏烛抬起头,“哇”的一下捂住眼睛,本来就是半蹲着,这下跌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其实只是没有穿上衣,劲瘦的腰身,雪白的皮肤,湿漉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肌此刻暴露在眼前。 陆清晏挑了挑眉:“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蠢到掉池底里去了。” 安柏烛下意识睁眼要开口,下一秒又闭上了,气急败坏:“你能不能先穿衣服。” 他长发还未束起,乌发一泻而下,发尾末端还在滴水,睫毛似乎也沾染了雾气,眸光清亮,只轻轻一眨便漾开潋滟波光。此刻眼中带了三分戏谑之色。 他手一挥,有风拂过,黑袍已在身上。 陆清晏道:“行了,洗完就回去。” 安柏烛睁开一只眼,确认无误后松了口气。她湿漉漉的长发忘了烘干,此刻贴在脸上,有些滑稽。 陆清晏又把她提起来,内力烘干她的长发,不忘吐槽:“你怎么什么都不会,菜成这样。” 安柏烛:“我那是被你吓到了好吗,我有内力,有内力!”她加重这二字,说完又觉得自己刻意得像个傻子,更气又恼,于是扭了下脖子,“你不要提着我,我会走。” “又小又轻,跟个小玩具似的。”头顶又传来并不友好的声音。 安柏烛:“?” 陆清晏甩出漩涡洞,两人又来到了傀儡阁。 此时陆清晏腰间的玉佩却发出了不安的骚动,散发着丝丝黑气。 陆清晏意识到了危险,拿出缚灵绳捆她身上,绳子一端捏在手里,而后默念口诀。 眼前之景徒然一变。 又是之前那个破落的傀儡阁。 不过围满了云颠派弟子以及白鹤派弟子。 有弟子道:“师尊,就是他,陆清晏!” 为首的正是白凛和安伽臣。 安伽臣一剑出鞘,在黑夜里闪着寒芒,只道:“阁下要的无忧丹我不会给,放开我孙女,不然后果自负。” 安柏烛:“爷爷!” 陆清晏冷笑一声:“你能怎么样?” 白鹤大弟子白钰轩吹起了笛子,幽幽的笛声回荡在树林间,震出层层气浪。 玉佩处又传来骚动,只是此时晃动得厉害,那黑气似乎来得更猛了。 陆清晏低头一看,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骤变,飙了句脏话。 第六章:救他 安伽臣突然靠近,掌风凌厉,看着便要命中。陆清晏迅速抬头及时闪过,默念法诀紫符化解掌风。 天边忽而暗下来,黑压压的乌云令人感到窒息。一个接一个的傀儡不受控制从半空中似是从无形门里跳出来,他们面容狰狞,叫声凄厉,看着就要跑向他。 陆清晏见状忙吹口哨,笛声扰乱他的口令,肉眼可见的无效,他集中元神,紫气幻化成莲花结印定住它们的身体。 可是还有源源不断的傀儡从无形门里出来,其中,还有从肖衍那得来的未驯服的恶鬼。 这就不是结印能定住的了! 陆清晏托出冰蓝火焰一个接一个打出去,左手还握着绳子,根本无法抵挡多久。 扰人的笛声丝毫不见歇,陆清晏一张脸黑得能滴墨,却无暇分身去抓人。 安伽臣心道:“前任傀儡阁阁主就是因为吹亡灵而遭到反噬,此时做了加强版的果然他受不住!” 陆清晏气极,他当然知道“吹亡灵”,所以才把傀儡阁隐藏起来,没有他的口令根本无法找到,怎知傀儡还是能听到笛声,竟还暴露出来,果然轻敌一时,后悔一世。 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陆清晏后退一步,花芜剑出鞘,剑气变幻无穷,巨大的星型结印以中央的紫星转动为主,挡住恶鬼的前进和打退众人的靠近。右手两指画符,一掌送上山林,瞬间地动山摇,山林中出现星星点点的红光,明明灭灭。 众弟子围成一个圈,左顾右盼,捏着法器的手微微点抖。 “那…那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感觉地震了啊!!” 正在对付陆清晏结印的白凛见状停下,脸色微异。 山上精怪一哄而上,百鬼夜嚎,那星星点点的红光竟是野怪的红眸,愤怒的嚎叫彻底划破夜晚的宁静,眼看就要从山上飞奔下来对众人展开攻击。 陆清晏趁此时带着安柏烛旋身离开,只是先前法力消耗了大半,此时的速度不如此前。 白凛和安伽臣破开了结印,又转身对付失控的精怪,对白钰轩等人大喊:“快去救人!” 安如风玄元真火把牛怪烧成灰,闻言忙道:“我去!” 安蓝雁和白钰轩紧跟其后。 安柏烛只觉耳朵风声呼啸,有树叶飞花从眼前掠过,狂风乱舞着她的长发。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陆清晏一直往缚灵绳里灌输法力,而他呼吸有些紊乱。 漫无方向的跑,他在悬崖边紧急刹住。 安柏烛挣了挣绳子,道:“放我走,已经无路可逃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他还未答话,眼里泛着逼人的寒意,额头有汗滚落。 忽然,侧身躲过一记暴击,那一下炸开了地面。 安蓝雁三人赶到。 白钰轩收回手掌,扬声道:“放开安师妹,现在跟我们走,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浪费大家时间!” 陆清晏最恨别人对他一副高高在上志在必得的嘴脸,妥协二字不可能从他嘴里吐出来,“给老子闭嘴!不要以为吹几下破笛子就能上天,嫌命长就成全你。”话毕,他掌心内旋,飞叶于掌中汇聚成利剑,再朝三人斩去。 一时间四人又打了起来,炸得飞叶在空中狂舞,剑气斩得地面四分五裂。 安柏烛在陆清晏身后只有脚步能移动,突然感到一丝不妙! 她和陆清晏本就站在崖壁边,此时因为打斗使得地面出现一丝不明显的裂痕,随着众人的动作而正在不断加深。 “别打了!地面裂开了——”安柏烛大喊。 话音刚落,又不知是谁的掌风拍向陆清晏,毫无意外陆清晏躲过了,所以,本就摇摇欲坠的那一块地此刻骤然崩塌。 两人齐齐掉了下去。 三人:“!!!!!” 完了! 这种真正的跳崖式速度现在下去根本救不了人。 飞速往下坠落的安柏烛感觉身上的缚灵绳松落,在彻底倒地完蛋之时一股不知哪来的力量在身体徒然升起,像是得到了某种刺激。她猛的睁开双眼,“萝藤!” 藤蔓从她袖口处飞出,几秒间不断往上延伸,紧紧缠绕住上面的岩石块。她再往下一捞,萝藤卷住陆清晏的身体。藤蔓似有生命,慢慢的把陆清晏放在缠绕的岩石旁边,她自己借助藤蔓的力量一跃而上。 是个小小的崖洞。 两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 陆清晏紧抿的薄唇有些苍白,面色冷峻。胸膛起伏,汗湿了背脊,是体力不支的表现。但眉宇间的傲气不曾消减。 安柏烛看着他,开口却是:“为什么不叫地鬼王帮忙?”说完又嘴角一抽,这不是叫帮凶打自己人吗! “法力消耗太多,漩涡洞唤不出来。”他嗓音有些沙哑,眼眸黑沉沉的。 缚灵绳又出现在他手里,他道:“可是用它绑你,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你走不掉。” 安柏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是我,是我刚刚救了你!” “我让你救我了?你怎么确定我就一定没有办法上来?” “那..那也是我不计前嫌救了你啊。” “少自作多情自我感动,这些对老子没用。” “你!…” 他却闭上眼,道:“滚吧,趁我还没反悔。” 安柏烛对他突然的态度转变脑子没转过弯,“为什么?” “无忧丹老子不要了。”他站起来,侧过眸,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只有英挺的鼻梁在月光下十分清晰,“还有,下次遇到坏人,心慈手软只能等死。” 他默念法诀,鬼魅一般的黑衣人又出现了,两人一同消失。 只留一道温暖的风飘散在她身边,还有那人一句淡淡的话语。 “恭喜你法器修炼成功,小孩。” … …… 近日又有飞鸽传信来,山下村庄河流出现鱼咬人事件,不仅如此,还有村民反应喝了这条河的水有人出现闹肚子现象,轻则只是腹痛,重则上吐下泻,身体抽搐。 丹音派的人下去调查河水,意外从中捞出一具浑身泡得发白肿胀的尸体,这尸体不同寻常,深陷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嘴巴怪异的张着,牙齿又尖又长,脸上还有蔓延的类似黑色树杈纹路。 丹音派弟子判定河水不干净问题就是这具不明尸体的缘故。于是在净化水源之后把尸体带回了丹音派。 但鱼咬人和河水污染事件迟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每次净化完,过两日又隐隐出现污染迹象。此事已经陆陆续续发生了两年,只要飞鸽前来报信,丹音派便出动人手净化变异鱼,长此以来弟子们常常忙得不可开交,加之法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又苦于弟子不多,因此他们办事回来常常脸色发青,脚步虚空,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掌门人丹凤没有办法,上门求助云颠派和白鹤派。 调查迟迟不见结果,直到这具尸体的出现。 众人恍然大悟。 安如风气得一拳砸向桌面:“肯定又是陆清晏这小子!鱼变异这事也绝对是他弄的!” 三年里,陆清晏名声大噪,继犀言之后又一个人人喊打(……)的傀儡阁阁主。 白钰轩抱臂倚在柱子上,凉凉道:“他可不是小子,人家年纪可能比你爹还大。” 安蓝雁叹气一声:“只要是他的事情就没有结果,三年前村民失踪,墓地被挖也是无法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吹亡灵更是在那之后无效了,连傀儡阁都无法找到。再这样下去,迟早让前来报案的百姓彻底失望。” 安如风泄气般跌坐在椅子上,“那也不能怪我们啊,这几年里我们连他鬼影都没见着。”他抓狂的扒拉头发,“人没出现烂摊子照旧留下一堆,搞破坏能力只增不减,不知道躲在暗处又在弄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白钰轩放下手臂,突然看向一旁没有发表意见的安柏烛,“安师妹,你比我们接触陆清晏接触得都多,三年前他抓你过去,你对进入傀儡阁的方式有没有什么印象?或者他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安柏烛眨了眨眼。三年后她长大不少,四肢舒展开来,腰身纤细,肤白如雪。脸上的婴儿肥褪去,如今是标准的鹅蛋脸。三千青丝挽成马尾,露出干净光洁的额头。 只是眼眸里依旧保留孩子般的单纯,还有点呆。 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来,正色道:“我只知道他一念完口令,就会瞬间到达傀儡阁。或者,是他幻化出紫黑洞,走进去就是了,第一天里走进去是地鬼界,这洞门目的地应该是根据他的指示。但是口令是什么根本听不清。” 她想了想,又道:“他跟地鬼王肖衍似乎很熟。至于其他的,就是脾气不好,活人炼尸,缚灵绳,这些我之前都说过的。” 安如风扶额:“又跟鬼界有私交,地鬼王我都只是听说过,不过师妹,”他疑惑道:“那他除了这些,你们单独相处过吗,他除了用缚灵绳让你无法使用灵力还会说什么做什么?” 安柏烛抿了抿唇,犹豫道:“他….” 三人都好奇的看着她。 “让我喝粥,给我烤兔子吃,带我去温泉沐浴,说我是小草包。” 安如风:“……” 安蓝雁:“……” 白钰轩:“…怎么听起来好像对你还不错?” 安柏烛摇摇头:“让我吃东西只是为了让我活着,他要用我换无忧丹的。” 白钰轩“嘶”了一下,眉头打结,“但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最后关头选择放了你,按他的性子,大概会报复性的把你杀了。” 安如风道:“喂,师妹现在活得好好的你不要这么说行吗。” 白钰轩清清嗓子:“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那人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也没什么好疑惑的啰,说到底还是我们师妹命大!” 安柏烛朝安如风笑了笑。 这天里,安柏烛优哉游哉去河边钓鱼。 太阳热烈,她戴着小草帽哼着愉快的调子。 刚把竿子放下去,便觉得不得了,目测是条大家伙! 她迅速收杆,一个庞然大物忽而从水里冒出来。 第七章:仙梦派灭门 这是条“美人鱼”,上半身以下长长的尾巴隐没在水里,唯独尾端俏皮而轻柔的拍打着水面。 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发梢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星点。他漂亮的狭长的眼眸熠熠生辉,含着三分蛊惑人心的笑意。 安柏烛惊呆了,整个人原地石化。 这不是?!这不就是?!!! 他开口了,薄唇轻启,柔情的话从他唇中黏黏糊糊的吐出:“小孩,想我没?” 陆清晏???!!!! 安柏烛猛的睁开眼,一下子坐起来,心脏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去,额头的汗狂飙,她抱住头指尖用力到泛白。 她已经第五次梦见陆清晏了!不管是什么场景发生什么事情,最后都会突然出现那张脸加上莫名其妙的话,吓人程度无限叠加,每次都被吓醒,她到底是不是疯了?不然为什么总会梦见他? 这次还说什么想我没…. 她稍微代入了一下,这话要是真从那人嘴里道 出… 安柏烛赶紧去喝了两口凉水清醒清醒脑子及时打住,那真是太恐怖了想都不敢想! 安柏烛顺顺胸脯,肯定是因为又有关于他的案子了,让她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师妹!师妹!北岳仙梦派一夜之间被灭门血洗,师尊让我们一起去大厅!”安蓝雁在外面把门敲得哐哐响。 “啊?!!等等我马上到!”安柏烛赶紧挽起长发推门而出。 大厅里大家脸色凝重,谁都知道仅次于丹音派的仙梦派作为一个治愈体系也有着巨大的作用。 仙梦派掌门人仙言倒在血泊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虽然仙梦派整体战斗力不强,但仙言法力绝对在一般修仙之人之上,如今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发生这种灭门惨事,论谁都觉得恐怖。 有弟子忍不住道:“会不会..又是陆清晏干的?这和水中变异尸体的事相差不过几天啊!” 安柏烛蹙眉:“我觉得,陆清晏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夜杀光仙梦派上下两百名弟子,应该是修为更高的人。” “之前他的出现就是出乎人意料的,可能他这几年又功力大增了呢!” “对啊,肯定又为了得到什么东西,上次抓走师妹就是为了无忧丹!” 安灼元道:“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仙梦派的丹药尽数被毁去了,我们也无法确定是否有遗失的。” 有人进来禀告,发现仙梦派最小的弟子在仙言居住的阁楼的橱柜里晕了过去,人没有受伤。 众人一片无声的唏嘘,感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幸,是仙梦派还有弟子存活于世;不幸,是他醒来…该有多么绝望。 空中突然爆发出信号弹,呈白鹤展翅的模样,是白鹤派的人呼吁帮助。 安伽臣面色一凝,挥手示意。 众人纷纷出了大厅,顷刻间手皆握法器,循着信号弹的方向飞去。 “别让他跑!” 红白相间的衣袂翻飞,白鹤弟子御剑停留在半空中,人数有十,为首的正是白钰轩。 原来是白鹤派的人在仙梦派调查的时候发现了可疑人物,那黑衣人轻功极好,速度极快,看不清面容。他们一路艰难追踪到这,这会才有时间放出请求支援的信号弹。 那黑衣人站在一处的屋檐上,无路可退,周围是白鹤派的人,再俯视下面突如其来的百号白衣人物。 “…….” “陆..陆清晏?!” 云颠派弟子发出惊呼,“果然是你!” 安柏烛五指收紧萝藤,眸光定定的看着那人。黑衣武服,墨发高高束起,腰间系着金色螺纹滚边锦带,整个人十分利落挺拔。 一如既往一脸不耐烦。 陆清晏脸色一黑,“不是老子,仙梦派的事情与我无关。” 白钰轩举眉:“那你鬼鬼祟祟在仙梦派那里干嘛?看到我们还跑那么快。” 陆清晏被水千颜追到这里,他又无故消失,才发现事情不对劲。此时也没力气逃了,便双手抱臂,没好气的道:“我说了不是我,水千颜那老水鬼疯了一样追着我不放,哪曾想还有你们这几个废物在后头跟着瞎捣乱,怎么?抓不到真凶便随便将这个罪名安我头上吗?” 他冷笑一声,短短几秒已经把事情来龙去脉想明白,心里暗骂水千颜居然栽赃嫁祸,“是我我当然承认,不是我我也不背锅,告诉你们吧,仙梦派不知何时得罪了水千颜这老鬼,奉劝各位往他身上查查自然真相大白。” 此话一出,众弟子脸上纷纷出现惊疑神色,云颠派一名弟子握着剑颤声道:“水鬼王从来只在民间画本出现,我们刚刚也没见着他啊,且此事与他何干,你骗三岁小孩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清晏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都事情,他眉一挑:“既是画本出现的你们这又是什么表情?你们的灵力够格见到他本体吗?水鬼一出,天下必乱。这八个字想必各位都听过,回去告诉你们掌门,守好自家大门吧。本大爷还有事情,就不陪你们玩了。” 他手一甩,漩涡洞出现。 身着深蓝衣,头戴嵌玉小银冠的男子走出来,肖衍眼角泛泪意打着哈欠,被刺目的阳光照到伸手挡了下太阳,眯了眯眼。 陆清晏嘴角一抽,把漩涡洞收了。 “….这又是谁?”有人后退两步。 有人面色惊恐,问她:“这是师妹说过的紫黑洞吗?” 安柏烛道:“是。” 陆清晏:“你有毛病吧,你出来干嘛?” “这不是听到外面正热闹吗,怕你又被人追杀又像上次那样掩面欲泣虚弱不已责备我不来救你,刚我听到动静心急如焚啊,这不就马不停蹄来救你了嘛。”这样的话配上漫不经心的语气外加笑眯眯的样子简直把“我瞎说八道”这几个大字刻脸上。 众人:“……” 陆清晏:“去死。” “你别激动。”肖衍安抚似的手心朝下扇了扇。微笑面向众人打招呼:“大家好,在下姓肖名衍,在地鬼界人气颇高,请大家多多指教。” 众人:“!!!!” 听过肖衍大名的围着的白鹤派弟子刷的一下退后些距离,“地鬼王?!” “唉,正是在下,诶?那不是…小姑娘好啊,长大了啊,越来越漂亮可爱了。”他话锋一转,偏了偏头,笑得有种诡异的慈祥,往站在下面的安柏烛挥了挥手。 安柏烛:“……” 突然成为大众焦点,安柏烛只好不动声色道:“谢谢。” 陆清晏也朝她这边看过来,安柏烛下意识捏了下衣摆,那人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后迅速挪开,不带任何情绪,仿佛不认识她。 安蓝雁偷偷问她:“这真的是地鬼王啊?” “对。”安柏烛小声答道。 陆清晏再次甩出漩涡洞,一把将还在笑眯眯跟众人打招呼的肖衍踹进洞里面。 正要自己跨进去。 白钰轩见状正要跟上去,“不许跑!仙梦派之事还未完你得跟我们走…”话未说完,还未看清陆清晏是如何出手的,只见白光一闪,白钰轩刹那间飞了老远,岩石被他砸出人形坑,又倒在了地上,鲜血喷涌。 陆清晏阴森森而又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吹亡灵的事老子没忘还没跟你算帐,这次只是一点小教训,下次等我有空你给我等着。” 漩涡洞消失。 正月初五开始,悬浮山上以白昼黑夜产生的最纯净的日月光辉迅速汇聚成灵气,直到十天之后,再慢慢消散于林中。在这期间,许多稀世或刚崭露头角的灵石将会生长于山里,若无旁人及时采下,就会随着灵气的消散而消失。 灵石一事被发现之后各修仙之人纷纷上山采摘,因此也发生了许多因抢夺灵石而发生的争斗,又或者是几人结伴而行,最后因为无法均分问题大打出手,同派之人因为利益互相残杀,着实登不上台面。 于是各派掌门人一同开会后决定成立灵石采集大赛,并大为宣传,不仅修仙之人能报名,一般民间修士也可,只要不是旁门左道,对自己能力认可的人都可以。 四派自是参与,于此同时,还有成立了将近两百年的武旋门也参与进来。所谓武旋门,是名气与实力在四派之下的只靠铸造法器来提升自己能力的一个派别,因为武旋门的人都是肉体凡胎,档次当然稍次于四派,但他们除了锻造法器为自己所用,还大方卖给其他修士,只要够银两买就行。 所以,武旋门弟子就连服装都是清一色镶金边的华丽衣裳,头戴白玉冠,完全没有低调的意思,由于平日里训练有素,个个身姿挺拔,远远看来,倒也世间独一色。 其余的,就是民间小修士或是行走于江湖的能人异士。 灵石采集大赛的前两天,安柏烛和安蓝雁前去看望仙梦派的小弟子仙毓。 白鹤派收留了他,将他安置在竹林里的屋舍中与其他弟子同吃同住。白凛与仙言先前交情不错,想把他收入门中,这样好名正言顺一些。竹榻上的仙洛看着亲自上前探望他的白凛,唇色苍白,眸光沉沉,随后起身一掀衣摆跪下毕恭毕敬的行礼:“弟子仙毓拜见师尊。” 白凛没改了他的姓,所以他还叫仙毓。 安柏烛二人到竹舍中时,未见其人,只听见苍翠的竹林里传来剑划过竹叶的风声,再走近几步,只见仙毓一人舞得正欢,姿态潇洒,动作利落,不受外界一丝干扰。干净的少年脸上全是专心与一丝不苟。 见到来人,仙毓收了剑,玄真剑入鞘,刷的一声响。 他率先抱拳,躬身稍一行礼:“蓝雁师兄,柏烛师姐。” 仙言曾派他去云颠派办事,与安柏烛等人碰过面。 二人皆回了礼。 安蓝雁关切的问他:“近来住得可习惯?与师兄们相处可融洽?” 他回道:“一切都好。” 安柏烛笑着赞许他:“师弟不在练剑的时辰也如此用功,将来必大有出息。” 他握紧了悬在腰身的剑柄,敛眉一字一顿:“我要为我仙梦派复仇,总有一天把陆清晏变成剑下亡魂!” 安蓝雁微微一愣。 安柏烛也怔了一秒,随后正色道:“此事还未确定是否是他,还需查明真相,师弟莫恨错了对象。” 第八章:男主又要被打惹 仙毓面上本来风平浪静,此刻微微皱眉,语调也拔高了些:“当日白钰轩大师兄他们在现场就发现了陆清晏的身影并且追赶了他一路,还有,我派收藏的灵丹妙药稀世珍宝甚多,上次师姐你被他抓走就是为了无忧丹之事,这还是师姐你之前在大殿前禀告各位掌门人的,此次灭我派满门大概目的大差不差,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师姐为何还替他说话?” 如此说话委实有些不妥当了,像是安柏烛有意包庇为之。安蓝雁脸色变了变,正要出声调和。 安柏烛却道:“陆清晏向来做事嚣张不顾后果,那日我也在,他说了灭门之事另有此人,是始作俑者一直追踪他到近乎云颠派地界,不然依他实力,区区几个白鹤派弟子能耐他何?着实没有逃的必要。而且,当初村民失踪之事是他亲口告诉我们的,我也目睹过傀儡之容,他丝毫不遮掩。若灭门之事是他做的,当日大家问他他必毫不犹豫承认。” 听了她的话,仙毓只是冷笑一声,眼底寒凉:“说到底,这只是师姐的推测罢了,那么所谓的始作俑者,是谁?” 安柏烛顿了顿,道:“他说过,是..水千颜。” “我派向来与人和善,更不与鬼界打交道,他说了个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水鬼王,我便要信了?”他转过身,少年单薄的身影逐渐隐没在竹林中,嗓音像结了冰,下了逐客令,“二位师兄师姐若是没有别的事,便早些离开吧,在下不送了。” 安蓝雁叹了口气,无奈道:“本意是前来慰问一下,你们这一来一回的,着实伤了些和气。师妹何必和他解释这么多。” 安柏烛抿抿唇道:“我只是说事实。” 灵石采集大赛开始了。 三派端坐在石台之上。武旋门坐与三派正手边,右边则是零散的不远千里而来的人士,或十几人组团、或二、三人组。 因为山上精怪无数,且近年来相貌丑陋的新型野怪又出现了,这就导致还有未计入科普集本的精怪。又因为悬浮山这几日里天然的灵气旺盛,那些精怪吸食之后更是法力大增。去年还有幻化成人形隐匿在队伍之中的。前路凶险,不可预估。所以单枪匹马前来的人基本没有。 白鹤派与云颠派出动的人以白钰轩和安灼元为首,皆各自十五人。 丹音派八人、旋武门派出二十名弟子。 其余人准备就绪,各个手握法器。随着一声幽幽的哨声,浩浩汤汤的队伍出发了。 安灼元对身后的小队道:“如遇无法对付的东西,切莫轻举妄动,随时禀告,提高警惕。” 众人行走在蜿蜒曲折狭窄的石壁小径,安如风托出玄元真火照亮四周,只觉越往里走越觉阴森幽暗,穿堂风般的呼啸声不断从身后略过身边。地面湿冷黏糊,空气里肆意散发着泥土的腥臭味。安柏烛皱皱眉,将陷在土里的白靴拔起,继续前行。一段时间后,前方出现亮光,再往前走,已是豁然开朗。 众人纷纷分散,只与自己的队伍前行。 安灼元这一队选了水路,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里横亘着一条湖,几乎望不到尽头。 由于飞行或御剑而行会消耗一部分法力,因此众人更愿意保存体力用足够的灵力对付前方的凶险。 附近又没有船只可以通行,所以在前几年里,很少人走这边。 可此时,靠岸处却多了几艘小木船,安灼元坐在船头主动担起划浆的责任,一艘小船最多能容下五人,因此十五人用了三艘船。 在另一艘船上的安如风把浆扔给安蓝雁,坐在他身后,笑嘻嘻道:“二师兄剑耍得好,想必臂力在我之上,有劳了。” 安蓝雁无奈的笑意蔓上眉梢,边划边道:“从小只知压榨我。” 安灼元声音传来:“留意周边有没有灵石的光芒,灵石喜暗,常常掩盖于草丛里。这里湖水清澈见底,想必悬浮山上的灵气也会影响湖水的环境,所以水下的石子水草大家也注意些。最重要的是,如有异动,不要惊慌,大家一起对付。” 大家异口同声:“是!” 安柏烛低头看了看湖面,这湖水既清又蓝,新荷榨露,只是奇怪竟无游鱼嬉戏的身影。 正想着,突然,船只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安柏烛忙扶住船沿,众人面露警惕之色。 显然另外两艘小船上的人也感受到了。安灼元沉声道:“大家稳住身子!” “啊——”有人落水了,霎时间不见了踪影。有弟子大骇:“快看水里!” 只见一条巨型“鱼”咬住了船尾,人面鱼身,说是人面,不如说是死人的窟窿头,两个黑洞洞眼里明明没有眼珠子,却仿佛在直视众人,披散的头发乱且脏,一些浮散在水面。还向他们呲牙挑衅,一排尖牙令人不寒而栗。 这副样子让人看了不仅恐怖,还恶心。 “妈呀这是什么怪物!”有弟子大喊。佩剑出鞘,胡乱向怪鱼戳刺去。 但这人面鱼行动十分灵活,沉入水里四处蹿动然后一跃而起瞬间将这名弟子拖入水中。喉咙还嘶嘶的发出声音,大概是生气了。眼看那一排尖牙就要咬上他的手臂。 那弟子在水中扑腾。 安灼元甩了一记白光过去,那人面鱼受了惊吓,向后退了几尺远。却仍不死心,水里那抹快速游动的身影就要朝安灼元袭去。 安如风手中聚起玄元真火朝水里打去,一下一下炸开了水面,但似乎都让人面鱼躲了过去,眼看就要靠近船只。 安如风气极,连连甩出火团向它炸去,水花四溅,荷花被燃为灰烬,场面混乱。安灼元手握风声笛,丝丝笛音化成无形结界挡住了人面鱼的攻击。 那怪物看这边不行了,又转头向其他人游去。落水的弟子正攀着船边搭着众人的手要起来,眼看水里的怪物又渐渐放大,朝他这个方向来,不由吓得惊慌失措,血色尽褪,一不小心脱了手,又在水里挣扎。 众人连连使出法器对它展开攻击,但效果不佳,因为它一会沉入水中一会又出现在视野里,像在戏耍众人,再大的暴击也打不中。最终,那两艘被灵力频频波及的船支撑不住裂开,湖水迅速涌入船里,九人皆落了水,唯有安柏烛反应得快,迅速使出萝藤在岸上的树木上绕了个圈,飞身而去。 那人面鱼看计划得逞,一时得意窜起露起森森獠牙…… 安柏烛飞出萝藤试图绑住它的身体。 成功了! 被固定住的人面鱼不断挣扎,正欲低头咬断束缚它的东西,安灼元乘胜追击,白光一出,直接命中,那人面鱼瞬时爆开。 众人见状,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爬上了岸。 灵石散落在水里,点点耀眼交错的光辉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安如风瞪大双眼,“那不是——!!!” 安柏烛眼疾手快,左手一抬,几颗灵石卷在萝藤里,被她带出水面。 她摊开手掌,璀璨的灵石就在她的掌心,她眉眼弯弯,笑道:“大家快看,是灵石!竟在那鱼的肚子里。” 安灼元赞许道:“这次多亏了师妹出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众弟子还没高兴完,余光便被那具浮在水面的白骨吸引了视线。 笑容就这么僵在嘴角,血液凝固。因为那具白骨身上穿的,是云颠派的衣裳。 这正是那名第一个落水的弟子。 安蓝雁沉默的走过去,用法力打捞了上来,正欲伸手。 安灼元脸色也不好,但却道:“别碰!” 他走去安蓝雁身边,说:“估计是被人面鱼咬了才会至此,不知他身上,会不会残余剧毒之类的东西。” 有女弟子啜泣出声,声音断断续续:“十二师兄,为人这么好,怎么就……” 在一片沉重的沉默里,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在身后闪过,众人五感灵敏,那风吹草动的声响不会有错,又收敛心神聚在一起进入戒备状态。 安灼元丹田发声,气韵绵长,喝道:“是谁装神弄鬼?!” 那黑衣人停留在前面那座山的一角,一手抓着岩壁,膝盖微弯,长腿跨在枯枝之上。是正在攀岩的姿势。腰间还挂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距离众人不算远。 见到来人,陆清晏嘴角微微一抽,脸上就差写着“真是冤家路窄”。 安柏烛微怔。 众人面色一凛,有人道:“陆清晏!你这无恶不作的小人竟还敢出现在这,今天我们就替百姓将你捉拿!” “大家看他腰间的袋子,这家伙不会也是奔着灵石来的吧,他也配采!” 另外一名弟子当出信号弹,云朵烟花在天空绽开,是云颠派的求助标志。 安灼元也缓缓道来:“我派已放出信号弹,这里都是修仙的侠士,你跑不掉的。” 陆清晏黑线刷刷满脸,道:“我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了?这悬浮山不是谁的地盘吧,灵石你们能采我就不能了?这是何理?” “少跟他废话!人多力量大,大家上。”安如风率先出动,腾空而起,掌中焰嗖嗖放出,一阵阵热风扑面而去。 陆清晏闪过,炸开的岩石混着泥土滚落。 他落于地面,紫符幻化,打了个响指,一张变十张,手臂一抬,盘旋着电光的紫黑符杀来。 安蓝雁雷雨剑出鞘,剑气横扫,威力无穷。安灼元为众人设了结界屏障,其余人十分默契一个接着一个往安蓝雁背后输送灵气。 却仍没挡住紫符的袭来,剑气被化解,结界破裂,萝藤现,盘根错节,织成大网与紫符正面迎击,堪堪止住,萝藤也化为了灰烬。 安柏烛收回手,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草叶窜动,旋身而来几十人。 红衣似火的武旋门弟子手握三四件法器,见众人面带敌意,衣裳略乱,是以刚战斗的模样,问道“发生什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白鹤派弟子顺着他们的目光一看,惊呼道:“陆清晏!又是你!” 白钰轩眸光微动,微微眯眼,上次一事令他躺了半个月,对陆清晏有了些阴影,但并不展现这份忌惮。 武旋门的人一听,竟是臭名昭著的傀儡阁之人!立马低头在乾坤袋里寻找更加厉害的法器。 在一片喊打喊杀的情况下,大战一触即发。 第九章:轻佻 白钰轩唤出霄肃剑,以法力将它立在半空,剑身被灌满灵力,分裂成剑阵,围成一个圈,他掌心向上,剑阵便浮在众人头顶,再猛的向陆清晏招呼去。 其他人有招出招,靠法器的扔法器。 武旋门里的三个弟子扛着流星锤往前冲,有的手捏结冰晶往他身上招呼。 陆清晏不胜其烦,花芜剑出鞘,凭空一斩,头顶上的剑阵破碎,漫天的碎片飞旋,他手指微屈,被输入法力的稀碎的剑渣子向众人飞去,凌厉非常,削铁如泥。 他默念口诀的同时躲过冰晶的攻击,动作潇洒利落,并不狼狈。花芜剑划过,凭空裂开一个口,面容怪异嗓音嘶哑的几个人从里面跳出来,冲过去率先把旋武门几名弟子拦腰撕开,鲜血狂喷,画面血腥残忍,武旋门弟子死不瞑目,双眸里定格着浓浓的惊恐。流星锤被他们砸成破铜烂铁。 “靠!”陆清晏暗骂一声,这下过火了,又惹来一波麻烦,忙念口令降低杀伤力。 果不其然,武旋门的人不可置信的瞳孔骤缩,有人喊着死去的同伴名字崩溃想跑到他们身边,一名弟子拦住她,眼泪却止不往下掉,吼道:“现在过去就等于去送死!” “陆清晏我要杀了你!!!为我师弟们报仇!” 傀儡们朝他们歪歪扭扭的冲过去,乱叫狂吼,惊得林中鸟飞走一片。 陆清晏只为拖住他们脚步,旋身离开,他轻功极好,一步拉开一段距离。 安蓝雁斩断傀儡的手臂,那条手臂又咔咔从地面移动到身体上,三两下接好。 他咬牙后退一步,见陆清晏逃之夭夭,心急如焚对身边人道:“别让他跑了,快追啊!” 安柏烛把傀儡鞭得稀巴烂,闻言,道:“我去!” “你们跟师妹一起…”话未说完,分神之余被傀儡一掌拍向后背,一口血未咽下,已经倒地失去意识。 安柏烛追他极为艰难,幸好的是她手里有盘南可以辨别鬼气的方向,陆清晏常年往地鬼界走动,想必身上沾染的的鬼气必是不少。 “别跑!” 她聚起灵力,脚底乘风般飞驰,不管不顾的追那抹黑色身影。 他停下了,在距离不到她一尺的距离倏地顿住,豁然转身。 安柏烛没刹住车,于是惨祸酿成了,直接撞向他怀里。 充满男性阳刚的气息和陆清晏身上独有的清冽气味充满整个鼻腔。 安柏烛头皮发麻,心脏几欲停止跳动,这一刻比谁都想逃离。 陆清晏脚下没挪动半寸,她抬头想拉开距离。 陆清晏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不重却也无法挣脱,挑眉道:“我刚刚改变主意了,我根本不需要自己寻找灵石,自会有人给我送上门,小孩,怎么就偏偏是你追上来呢。”他俯下身,眼里带着恶意的戏谑:“好巧不巧的,不过,正合我意。” 那张终日扰乱她思绪的俊脸就在眼前,那声小孩恍惚间将曾经的梦境与这张脸重合。 “小孩,想我没?” 深情款款的温柔笑颜又浮现在脑海里,她做过的梦也许醒来会记得,但顶多一两天就会忘光。唯独关于他的,无论如何掩埋忘记却只会越发清晰,如此,再见他时,才会愈发心痛与恐惧。 她咬住唇瓣,尽量调整面部表情冷静道:“你想怎样?” “别急,等会嘛。”他慢条斯理的直起身,唤出缚灵绳,就要自动往她身上捆。她萝藤还未使出,便觉浑身灵力滞塞,缚灵绳已牢牢锁住她。 安柏烛秀眉紧蹙,压抑着怒气的眼神直视他。 他拍拍她的肩,莞尔道:“我们就在等你的好伙伴们。” 不到两分钟,一群人赶人,衣裳破烂,狼狈不堪,有人身上不知沾了谁的血。皆是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的状态。 安灼元怒目圆睁:“你想对师妹做什么?!” “啊,又是你啊。”他浅浅笑道:“这次又要劳驾你告知你们掌门一声,让他老人家召齐人手寻找治焕石,最少要两颗,就在这悬浮山里。最好是开个大会什么的,你们人又这么多,我自是相信你们不过三天就会找到,到时麻烦来傀儡阁一趟,我会第一时间出现,确保无误治焕石到我手里,不然,” 他站在安柏烛身后两指从后往前捏起她的下巴,一手环住她的腰,几乎贴着她的面颊轻佻的威胁道:“你们可爱的小师妹,可能就香消玉殒咯。” 安柏烛努力撇开脸,不堪其辱。 安如风又惊又惧,炸毛道:“陆清晏!你,你这个卑鄙龌龊无耻之徒,尽会耍这种阴招!” “目的达到就成,管他什么招,记住了,三日期限,过时不候。”他手一挥,带着安柏烛进入漩涡洞。 他并没有直接去傀儡阁,而是来到了林中的一间小客栈。 也许是觉得安柏烛身上的缚灵绳过于晃眼,于是将它收了回来,抓着她的手腕到桌子前坐下,对她道:“本大爷今天心情不错,带你吃顿好的,可别有逃的心思,后果你知道的。” 安柏烛没答,自觉的脑补出那从裂口里跳出来的傀儡,死后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有小二上来,用抹布仔仔细细擦了遍桌子,又给他们倒了两盏茶,笑容满面问他们:“两位客官,请问吃点什么呢?” 安柏烛看他一眼,这人长得尖嘴猴腮,一派猥琐之相。 陆清晏道:“上几个你们的拿手菜就行了。” 小二连声说好,屁颠屁颠去准备了。 安柏烛很想问他,治焕石他要用来做什么,曾经翻阅过古籍,关于这种灵石的记载甚少,世间难寻,略略几笔带过,介绍中似乎是治愈系的灵药。不过,这人定是不会告诉她原因的。 很快,三菜一汤上齐了,色香味俱全,颜色搭配也好,令人食指大动。 陆清晏这人心情一好就喜欢干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他主动盛了碗骨头汤放在安柏烛面前,眼带笑意道:“吃吧。” 第十章:林中鬼王墨吟 安柏烛觉得他这人是有些诡异和莫名其妙的,不过确实从灵石大赛到现在,体力耗费颇多,反正花的是陆清晏的银子,也就从命了,吃饱再说。 于是端起汤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夹菜吃。 还没吃几口,眼前的食物似乎起了重影,陆清晏的面容也模糊起来,一股熟悉的不友好的感觉又在体内升腾起来…灵力正在被抽干。 最后一眼是陆清晏筷子一顿,安柏烛昏死过去。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间客栈,不对劲……. 醒来时依然觉得晕头转向,慢慢环顾四周,这大概是间柴房,耳旁还有奇怪的急切的咀嚼声。 安柏烛猛的往旁边一看,意识瞬间清明。 身着墨衣的男人坐在一张矮凳上,嘴边滴滴答答的溅血,因为他正在吃生食,手里握着一只羊腿啃得正欢,茹毛饮血。 不吓人是不可能的了,安柏烛惊得说不出话,一挪身子低头一看,又双叒叕被捆住了!灵力也使不出来。 那人啃食的动作停止,朝她看来,眼冒精光,把手里的羊腿一扔,吞吞口水,显得很兴奋:“呀呀呀,你比我预估的还早醒唉,不愧是修真界之人,灵力充沛!一定很好吃,嘿嘿,让我想想,要怎么烹饪你呢,要不先锯一条腿清蒸吧….” 那人兴奋的眼神刷刷在她身上游走,仿佛真的正在思考从哪个部位吃起。 安柏烛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脱口道:“你,你要吃我?!为什么?你是何人?” “哼,闯我地盘还问我是谁,老子顶顶大名林中鬼王墨吟,今天算你倒霉了,偏偏在我这客栈吃饭,这是给我补充营养来了,嘻嘻嘻。”他一靠近,满嘴血腥味传来,令人作呕。 但安柏烛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又惊讶又恶心,这人居然是林鬼王,相比起风度翩翩的肖衍,这墨吟显然下限低得多。 她眼眸转了一圈,问道:“陆清晏呢?” “与你同来的那个人?那没用的小子早被我的人分食吃掉了!哈哈哈哈…” 安柏烛古怪的看着他,暗叹这墨吟不仅下限低,还老眼昏花,居然看不出陆清晏不是普通人。 她淡定的道:“你最好现在去看看你的那群小鬼是不是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说完她觉得用词不够妥当,应该说,是不是已经碎成一堆渣渣了…. “嘿,你这什么语气..看不起———” 大门被一脚踹开,墨吟被压在门板之下,一时动弹不得。 安柏烛看着脸上乌云密布眸如寒冰怒气值爆表的陆清晏,赶紧挪挪身子,免得殃及池鱼。 鬼的恢复力不一般,墨吟从门板迅速窜起来,食指颤颤巍巍,指着陆清晏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还活着?!” “居然在老子饭菜里下药,真是做鬼也有眼无珠啊..”陆清晏语气阴嗖嗖,一字字道出。 安柏烛想来他应该从“小二”那里得知了墨吟的身份。 墨吟被他身上萦绕的紫黑煞气吓得差点眼珠子都掉了,嘴唇哆嗦:“你你你你你到底什么东西啊你!” 陆清晏一掌拍向他,这一下武力值杠杠的,用了七成功力。 墨吟狠狠砸在柴把堆里,吐血三升,木柴尽裂。 他又过去一阵乒哩乓啷,拳拳到肉。 边揍边道:“老子的人你也敢动,给老子下迷药,我让你做鬼也不成———” 墨吟感觉牙齿都碎了,哇哇乱叫:“卧槽卧槽我可是林中鬼王啊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哎哎哎,别打了,啊,喂..疼死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老子错了..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 待揍爽了,陆清晏才收回手,面无表情站起来,整了整袖子,慢悠悠下了结论:“你这也配做鬼王,愚蠢又废物。” 嘶,地上的墨吟奄奄一息,翻着白眼手脚抽搐,安柏烛一时不知该不该心疼他。 陆清晏走过去,解了她身上的绳索。 安柏烛抿抿唇道:“那个…” “讲。” 安柏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好像将我灵力封印住了。” 陆清晏轻飘飘的往墨吟看去,后者立马蜷缩成一团,哑着嗓音瑟瑟发抖解释道:“只是我们林界普通对付修仙之人的药物罢了,只要一个时辰!就会自动解除了!不要再打了!!” 陆清晏道:“要是我发现你撒谎,定要将你挫骨扬灰。”然后拉起安柏烛飞出了客栈。 稳稳落地后,她肚子里很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一声,这么一番闹腾下来,肚子着实受了委屈。 陆清晏显然也听见了,侧过脸对她挑了挑眉。 安柏烛老脸一红,还未开口。 他道:“走吧,带你烤兔子去。” 说罢便在林里寻了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席地而坐,安柏烛等了不到一刻钟,便见他左手抓着只兔子右手抱着一些柴火。然后熟练的支好架子,打了个响指,干燥的木柴不点自燃。 他走到小河边卷起袖子扒兔子毛。 安柏烛现在没有灵力宛如凡人一般,他就没用缚灵绳了。 她也鬼使神差的跟着走过去,蹲在他旁边看他忙活。 月光辉映着他的脸庞,柔和了冷硬的脸部线条,眉骨精致漂亮,眼睫如蝶翼,眼尾弧度上扬,若不是他平日的行为作风问题,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俊美得混淆性别。那正在水里忙碌的手指也修长而好看,溅起的水珠调皮的挂在他的手臂上,折射着星点。 待将兔子洗净,他斜了她一眼,“我脸上是有什么值得仔细观赏的东西吗?” “……” 说罢站起走到火堆旁将兔子架好。 安柏烛鼓了鼓嘴巴,也跟了过去。 一时寂静无声,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绕着。 她到底没忍住,也许是刚刚的他看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问道:“你要治焕石,是因为河水污染的事情吗?” 陆清晏刚要调整木枝给兔子翻个面,闻言微诧:“怎么猜出来的?” “河水污染,河中鱼变异,怪尸出现,大家都异口同声指向你,虽只是猜测,但并非空穴来风。治焕石作用巨大,一颗便可治愈世上大多数无可解的顽疾或剧毒,对于河水的净化,想来也是有帮助的,不过,便不只是要一颗这么简单了。” 陆清晏并不显得有多惊讶,嘴角一挑,付之一笑:“你倒是聪明。” 看他反应,看来这接二连三的几件事倒也没冤枉他。 “只是,你又何必管这么多?”这才是奇怪之处,按他的性子,也许这些事并非他本意,是不小心酿成的后果,但他也不必如此尽心尽力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吧,大可撒手扔给其他人烦恼。 “啧,你当我想吗?”他烦躁的蹙眉,讲了来龙去脉,恨恨的滔滔不绝:“三年前白鹤派的那蠢货,一曲吹亡灵让恶鬼趁机跑了出来,当日我赶回去没办法控制场面,混乱之下,其中一只恶鬼被我一掌拍下湖里,后来寻找不到,也就草草了事。” “没想到这尸体竟顺着湖水流向山下村庄的河里,渐渐出了异常,周围的鱼受到它影响,也变得狂躁起来。好死不死这又涉及到水千颜的水域,非要我给个交代,开了天价数字让我赔偿,我无法,唯有寻找治焕石。这讨债鬼,老水鬼,阴险鬼,居然还设陷阱污蔑我让别人以为老子灭了仙梦派满门!” 这就与他那日所说的“水千颜追了他一路”对应上了。 安柏烛其实很想说要不是你执意要炼恶鬼傀儡,也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她清清嗓子,问:“若是河水问题解决不了,会有更大的危害吗?” “呵,到时波及范围越来越广,彻底惹怒水千颜,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水鬼王,真的真实存在?” “废话,老水鬼能耐大着,还是个喜怒无常的东西。” “所以,今日你来悬浮山,也是为了寻找治焕石,但中途遇到了我们。” 说到这,陆清晏又烦躁了,“你们这些修真界的屁事就是多,就知道天天喊着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其实本事又没多少,还坏老子的事!不过,也就掌门人有点能力了。” 他扒下一片片兔子肉,穿在竹枝上,“既然你们要来插手,这事就甩手给你们咯,事成之后,我还得谢谢大家,特别是,你。”他浅浅莞尔,将手里串好的兔子肉递到安柏烛手里。 安柏烛默默接过,内心os: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又猛的看向他,差点把重要的事情忘了! “仙梦派的事,真的是水千颜做的吗?他为什么要这样?” 陆清晏眉峰一蹙,道:“我如何能知。” “你便是笃定是他?” “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仙梦派刚被灭门,他就追着我像条疯狗一般,愣是在天上转圈圈,偏偏就到仙梦派的地界停下。” 结界因为掌门人死亡彻底无效,这才稍不留神着了他的道。 “会不会是因为对你…怀恨在心,又在第一时间收到灭门消息,才将此事安于你?其实凶手另有其人?” “老水鬼向来不关心其他事,仙梦派一事他却知晓得比谁都早——算了算了,凶手是谁与我何干?我干嘛要在这与你讨论这些,爱信不信。” 他闭上眼,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不再说话。 安柏烛见状,便只好先对付眼前的兔子肉。 忽而,一记暴击飞来,陆清晏倏地睁开眼闪避过。 安灼元等人赶来,气势汹汹。 陆清晏讶异的挑眉:“怎么找到这的?”他歪了歪头,道:“就来了这么几个人,找死的?” 安柏烛连忙站起,又被陆清晏挡在身后。 草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转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穿墨衣,脸色苍白,相貌张扬漂亮,但眉宇之间有着一股阴邪癫狂之气。 正是墨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清晏,你还在这嚣张呢?你再作个法试试?”他跳到安蓝雁等人身后,拿出一块小板子朝安柏烛挥挥手,“小妹妹,你也是被他掳来的吧,多亏我机灵,捡了你这玉牌,嘿嘿,不要太感谢我。” 云颠派人手一个的玉牌。安柏烛下意识摸向腰间,果然空空如也,大概是在柴房的时候落下的。 陆清晏正要运气将这通风报信的小人狂打一顿,冰蓝火焰未托出,只见一缕烟雾消散于掌心。 陆清晏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十一章:半臂谷之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状若癫狂的笑声回荡着整片森林,他笑够了,得意道:“没想到吧,神不知鬼不觉的老子给你撒了点好东西,这就是轻敌的后果,哼。” 只是发作的时间晚了些,但也没影响大局。 安柏烛瞳孔骤缩,赶忙往他手腕处探了探。 陆清晏回想起在柴房胖揍他的时候,确实被这阴险小人混乱中推搡了几下手臂,没成想居然是有意而为之。 竟无知无觉,不痛不痒。 “你给我下了什么东西!” “本鬼王亲自研发的百草五杏膏,只要沾染的人都会在晚间时刻发作灵力尽失,嘿嘿,药石无医。” 陆清晏怒极反笑,“很好,那我白天就把你斩成渣。” 安灼元冷然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今天旧账新账一笔清。”他手一扬,喝到:“风声笛!” 瞬时间沙土飞扬,强劲的风狂卷着竹叶枯枝,那悠悠空灵的笛声化成利刃朝他而来。 陆清晏避无可避。 “等一下!”一个时辰已过,充沛的灵力又回到身体里,安柏烛双萝藤飞出袖间,挡住了攻击,两种力量相抵消。 安灼元不可置信道:“师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墨吟显然也没想到她来这么一出,在安蓝雁后面冒出个头,眨了眨眼。 安柏烛向前一步,道:“大家别急,听我说,陆清晏他此次前来悬浮山的目的,是为河水污染事件,此事确实由他造成,所以他本意是为寻找治焕石彻底净化水源。也许后面的做法不大妥当,但情况紧急,如若不早些治理好河水,水鬼王将大怒,天下必定大乱。所以与其我们在这争吵,不如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找到这种灵石。” 陆清晏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有弟子怒道:“可你也说了,这事本来就是他干的,凭什么要我们一起承担啊!” 安柏烛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了,总要解决的,我们无法得知如何将治焕石交给水鬼王,只有他能。”她指了指陆清晏。 后者脸上并无悔过之意,淡淡道:“河水污染之后便会扩张到湖水、海水,长久之后,恐怕是民不聊生,怨声一片,再来个发怒的老水鬼,就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那弟子脸红脖子粗:“你这分明威胁我们!” 安灼元止住了他,缓缓道:“治焕石并不在悬浮山上,我们搜遍了全山,未见一颗。还有,我们如何信得过你?” 陆清晏:“其实还有个地儿,半臂谷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六十,只是古籍所记甚少,风险极大,冒险一试,也并非不可。”他轻轻勾起嘴角,眼里恶意满满:“不信我可以,那就让丹音派的人累死算了,如此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到头来不过就是死更多人而已。” 安灼元沉默了一阵,陆清晏欣然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刀。 安柏烛知道,安灼元是在用灵识跟安伽臣说明情况。 过了一会,他冷冷道:“便信你一回,明日召集二十人即刻启程半臂谷。” 翌日,丹音派掌门人派了几名弟子与云颠派弟子一同前往,白钰轩带了七名弟子前来。依丹凤而言:若是路上有什么不测如中了奇奇怪怪花草的剧毒,她们派的丹药多少能延缓一下毒发时间。 当然,也悄咪咪的吩咐弟子带了些一闻即晕的醉人丸,防止陆清晏中途暴走对他们展开攻击大杀四方(毕竟并无还手之力)。 于是这么一群人出发了,陆清晏负责带路,御剑于首,当起了领头羊。 今日风向不好,除了陆清晏、安灼元和白钰轩这种灵力较强者,其他人在御行时逐渐歪歪扭扭,有人想开口提下建议比如改用步行或者轻功也行,但他们看到陆清晏那稳稳当当轻轻松松的背影,便憋足了一口气用灵力硬撑,牙都要碎掉了! 安柏烛也觉得有些许艰难,她有佩剑,却并不擅长用剑,萝藤几乎成了她唯一的法器,正暗自后悔这便是生疏的代价啊,剑到用时方恨少,兀自想着,脚下一歪,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心神大乱下佩剑也自行收鞘,眼看着便要掉下去摔剩半条命——— “安师妹!” 后面的弟子齐齐惊呼,但奈何自身难保更别说救人了,安灼元听到声音立刻调转方向,心中一跳正要施法营救,被人抢先了一步。 花芜剑直下越过云层,陆清晏单臂环过安柏烛的腰,再稳稳将她置于剑身之上,在他身前,安柏烛惊魂未定。 他的话音响起,就在耳旁,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这便还了你那一次的出手搭救,我不欠你。” 她还没想起是哪件事,只觉腰间那双手的温度有些烫人。 全程目睹陆清晏的一顿操作的众人顿时惊呆了,一时间不知先该庆幸安柏烛没有掉下去还是该震惊陆清晏居然会主动救人? 这与认知不符合啊。 安灼元见状欲言又止,仿佛一口成年老痰噎在喉咙里,让他向陆清晏道谢是绝不可能的,便只关切的问安柏烛:“师妹还好吗?是不是吓着了?” 安柏烛此时已经缓了过来,摇头道:“我没事,多谢师兄关心。” 其实安灼元很想礼貌委婉的说师妹我们可以同乘一剑,但又觉得太过刻意嫌弃陆清晏的目的太过明显,平日成熟稳重的大师兄心中天人交战纠结不已,最终一字不语,整张脸都憋青了。 丹音派女弟子一下对陆清晏有了改观,自以为很小声的讨论起来: “之前没发现,陆清晏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这是心存善念哇哇哇,人家才没坏到骨子里,果然关键时刻见人品!” “为什么刚刚掉下去的不是我嘤嘤嘤。” “别说了喂,赶紧稳住,咱掉下去了他可不一定会救咱。” “英雄救美人的戏码何时落在我身上,安柏烛命真好啊。” 安柏烛的脸很不合时宜的红了,那些话一字不落全收进耳朵里,更别说安灼元他们了!她悄悄瞥了眼大师兄的脸色,很好,已经由青转为铁青了… 奈何丹音派来的都是女弟子,全在说悄悄话,白鹤派和云颠派的人因为身份问题又不好直言,于是一个两个全当没听见,但耐人寻味的眼神忍不住时不时往他们两个身上瞟。 连安蓝雁都若有所思的样子。 …谢谢各位的厚爱别看了谢谢。 安柏烛略略抬起头,她的身高连他下巴都够不着,小声道:“那个,其实我可以自己御剑的,不麻烦你了。” 陆清晏微垂眼眸,似笑非笑道:“你这飞行技术着实堪忧,万一又掉了,我得捞你几遍?”他贴着她的耳朵轻笑了声,道:“跟我同乘一剑她们还羡慕你呢,你也听见了不是?” “……”烫烫烫,这脸该死的烫! 安灼元重重咳了两声,眼刀刷刷飞过去,内心咆哮:师妹你怎可与这奸邪小人举止如此亲密!云颠派的脸面啊脸面啊!! 风又大了起来,有女弟子没忍住嘤嘤道:“今日御剑着实吃不消,我们可以步行赶路吗?” 闻言陆清晏头也不回毫不留情嘲讽道:“这点风就撑不住了?真不知道你们平日里都在学些什么,光打嘴炮吗?不行就干脆别来,别在这拖后腿,走路,呵,猴年马月能到?” 这刻薄的话刺得那女弟子脸都白了。 有人再次看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区别对待啊区别对待!!到底为什么?! 不能被反派看不起!众人秉持这一理念硬是撑到了落地时刻。 “半臂谷”三个狂乱拽的大字刻在一旁屹立的石碑上。 山谷近在眼前,眺望而去,漫山遍野的郁郁葱葱,倒也瞧不出特别之处,周围却设了结界,无法通行。 正当众人困惑苦恼之时,有人道:“你们看这!” 那白鹤派弟子站在一面石墙上,朝众人招了招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安蓝雁一剑砍断蔓延交错的遮挡的树枝,石壁上的画,这才清晰显现出来。 五官模糊的小人举着一把三尺长的刀斩下另外一人的一条手臂,喷涌的鲜血被精雕细琢刻画出,旁边几十人全以围观状态冷眼旁观,虽看不清面容,但那或叉腰或倚树等待的姿态足以说明了无动于衷的冷漠态度。 看懂之后,众人脸色骇然,不少人已经想通。 一名弟子嘴唇哆嗦着说:“这,这半臂谷的意思,不会就是砍断其中一个来者的手臂为代价才能进去吧!” 陆清晏抱臂站在众人身后看着壁画眯了眯眼。 经一人起了头,剩下的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那…那谁肯卸一条手臂下来啊!” “我看今天这山是进不了的了!” “陆清晏!对,陆清晏!”有弟子指着面无表情的陆清晏道:此事因他而起,就该断他的!” “对啊,要不是这厮,我们今天都不用来这!” 成为众人眼中待宰羔羊的陆清晏挑了挑眉:“当年要不是吹亡灵害得恶鬼不受我控制,今日局面就不会发生,要不你们问问白钰轩?” 被点名的白钰轩墨眉一竖,反驳道:“如果不是你作恶多端,掳走安师妹,养恶鬼傀儡,岂用吹亡灵现世!再说,我当初也是奉各掌门之命,你的意思是错在他们?” 说来说去这罪证还是落在陆清晏头上,板上钉钉。 安柏烛看着情势不对,立马安抚众人:“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这石壁上所画也不一定是真的,万一只是有居心叵测心怀恶意的人根据山名画上去的呢,大家不要冲动。” 安灼元和安蓝雁心中也打鼓,他们虽憎恶陆清晏,却也不能在这时候不明不白断了他的手臂,实在有违祖训。便也齐齐附和道:“师妹所言有理,我们大家想想别的方法便是,这法子过于血腥了。” 丹音派的女弟子不敢说话,眼神在陆清晏脸上徘徊,心道:这么完美的形象要是没了手臂多减分啊嘤嘤嘤嘤嘤嘤,云颠派我支持你们。 “心怀恶意?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有恶意的吗?安柏烛你这么为他说话是何意?” “在天上的时候你们就你侬我侬窃窃私语,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来半臂谷一事就是你们云颠派号召的,这会这不行那不行的,什么意思,壁画明明白白的指示看不懂?还是你们有谁要替陆清晏啊?” 白钰轩忍无可忍,恨铁不成钢道:“带你们来不是让你们一个两个像长舌妇一样在这乱嚼舌根的!平时掌门怎么教导你们的!都忘了?!” “大师兄你怎么还骂我们,你忘了上次把你打伤害你足不出户半个月的罪魁祸首是谁了吗?” 在众人之中的一名白鹤派弟子目光闪烁,悄悄退出人群,握紧剑柄悄悄绕到陆清晏身后。 “呀!!!!”那人面目狰狞,脸激动得通红,剑以闪电般速度拔出。 第十二章:“你他妈说谁功力全无?” 众人都未料到这一出,还未来得及阻止。 安柏烛觉得自己疯了,尖叫道:“陆清晏!!!———” 伴随这声尖叫声而响起的,是剑刃划过骨肉的声音,惨叫声划破天际。 佩剑“铛”的一下掉落在地。 鲜血淋漓,滴滴溅在陆清晏的黑衣上,绽开暗红色的玫瑰。 只是,这惨叫声并非来源于陆清晏,而是那名持剑弟子,人影在他眼前晃过,那弟子倒地哀嚎。 安柏烛脸色惨白,与他四目相对,陆清晏云淡风轻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忽然,脚下一软,没错,安柏烛和陆清晏脚下的土地一空,像是触发了开关,两人齐齐掉了下去,那诡异的土地又迅速合上了。 这场面委实惊人,众人连那地上打滚的弟子都顾不得了,懵然看着地面。安灼元与白钰轩立马蹲下查看,然而,那平整的土地却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二人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不断滚落,最终在干燥幽暗的地宫里停下,原本停下一瞬间该是狠狠砸在地面,但预感的疼痛并未传来,反倒触感是一片温热紧实,像是…人的身体。 人的身体?! 顾不得头晕目眩,眼冒精星,安柏烛抬头一看,只见自己正趴在陆清晏身上,后者眉头紧蹙整个人与地面亲密接触,看着已经肉疼了! 陆清晏嗓音喑哑,阴嗖嗖道:“人肉垫子可舒服?” 安柏烛一骨碌爬起。 双手合十不断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清晏撑着地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她还在不停的重复这个动作,眼角微抽,当即伸手过去两指轻点抵住她的额头,道:“行了行了,我还没那么脆弱。” 他托起一团冰蓝火焰,顿时将四周照亮,只见周围是密不透风的石墙,意外的很干净,大概能到达这里的人不多,眼前有三条密道可以走,陆清晏正思考着,忽而手臂被人碰了碰。 他垂眸看了眼某人的爪子,奇怪道:“你做什么?” 安柏烛讪讪地收回手,嗫嚅道:“我明明看着是他举剑而来的,怎么反倒是他没了手。” “那蠢材妄图偷袭我,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他啧了一声,不屑道:“原本召来傀儡注入点人气也许能代替的事,非要这么作死。还说我小人,他们也并不见得比我光明磊落吧。” 他一手托着冰蓝火焰,一边径直往其中一个密道走,兀自道:“断我手臂?呵,你们全部人加起来都不够我打,脑子真是个好东西。” 安柏烛赶紧跟上去,在心里为那位白鹤派的不知道叫什么的师兄默默点了一盏蜡。但又有了新的疑问,与他并排走,问道:“既然已经完成了条件,那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下来呢?” “大抵我们在山谷外吵吵嚷嚷的,惹怒了山神,它便略施小法,只放两人进来,也不算坏了它们的规矩,我作为执剑人,也说得过去吧。” “那我呢?” 陆清晏瞥了她一眼,又目视前方:“你鬼吼鬼叫的喊我名字那么大声,又离我这么近,于是顺手将你放了进来也说不定。” “……” 是有些尴尬在身上的其实,安柏烛选择跳过这个话题,又问道:“从这里走出去,就是半臂谷谷内了吗?” “不会有错。” “三条密道,为何独独选了这一条?” 陆清晏言简意赅:“唯有这条道上可以听到隐约呼啸的风声。” 安柏烛正要问为什么她没听见,但想到他们实力悬殊,所以即使她汇聚了灵识在耳朵附近收音,听不到所谓的风声也实属正常。 暗暗下了决心,果然回去还得要勤加修炼才行。 从密道里出来之时,太阳已落了山,夕阳染红了半臂谷。 安柏烛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欢喜还未达眼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转眸看向陆清晏,担忧道:“林鬼王说过百草五杏膏沾上后夜晚会法力尽失,你…” 后者却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派悠然往前走,“墨吟这智障只会危言耸听,昨晚除了那两个时辰确实使不出灵力,后半夜便自行解除了。” “想来传闻林鬼喜欢制作奇闻怪药对付修仙之人这事也算没错,可惜他弄错一件事,我又不是修仙的,体质不同自然效果也差。” 安柏烛松了口气,心道那她得回去告诉大师兄他们下次遇到林鬼王还是跑远点比较好。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找治焕石?”安柏烛问。 “等天黑,越是珍稀的灵石越容易在夜幕降临时找到,因为更透亮。” “这样啊,你怎么总是知道很多的样子?”安柏烛兴致勃勃的问他,她是真的好奇。 陆清晏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道:“经历得多自然懂得多,像你这样傻愣愣的毛孩子怕是一辈子也无法达到我这种境界。” “……你夸自己为什么要损我?” “因为你蠢。” “……”安柏烛瘪瘪嘴,敢怒不敢言。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向下走,直至山谷中心。 黑夜悄然来临,一轮明月挂于天边。 陆清晏在一处山洞前停下脚步,安柏烛不明所以,刚想问原因便听见山洞里传来声音。 一人在侃侃而谈,嗓音有些熟悉:“哼,陆清晏那天天和尸体待在一起的恋尸癖神经病突然抢我盘中餐,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不说还中了我秘制的毒药,这家伙最后得功力全无落下个残废阁主的名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嘶哑难听,宛如风烛残年的老人:“来来来,恭喜我们林中鬼王墨吟大人又添一战绩,干杯!” “好嘞!还是来你这最放松!” 安柏烛觉得林鬼王可真能吹牛,简直胡说八道异想天开,默默看了眼被打得“落花流水”、“法力全无”的陆清晏。 后者上半张脸被树影遮挡,神情不明,唯独可见清晰凌厉的下颌线和淡如温玉的薄唇,突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安柏烛直觉不妙。 陆清晏往前迈了一步,她想拉住他,毕竟此行是为寻找灵石,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而且天知道和墨吟对话的那个人或者那个鬼强不强啊! 咱们能忍就忍,听听便算了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呵呵,但是最后还是咽下一口唾沫,对方可是陆清晏,十个她也拦不住他。就自觉的在他后面当起了透明的跟班。 没成想,陆清晏直接闪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笑眼弯弯看着墨吟。 这毛骨悚然的笑容,安柏烛内心为墨吟点蜡。 旁边的小谷鬼王跳起来,喊道:“你是何人?!” 不过没什么气势,因为他就算站起来目测身高不超过一米五,整一个小老头似的,面容却并不苍老,猜不出年纪,长得怪模怪样的,看到不速之客还从旁边扯根发光的拐杖指着陆清晏。 安柏烛心想刚刚是她多虑了,这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墨吟傻眼了,一口酒险些喷了,反应过来直接炸毛,指着陆清晏嗷嗷大叫:“卧槽卧槽你个变态他妈的怎么跑这来了?!还是跟踪狂啊你!” 陆清晏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将他摔在地上,笑吟吟地往他胸口拍了两掌,墨吟顿时鲜血狂喷直翻白眼。 “你他妈说谁功力全无?” “谁被你打得落花流水?” “谁是残废?” “谁变态?” 每说一句一拳落在他脸上,砸得墨吟话也说不出。血糊了一脸,偏陆清晏还笑意盈盈的模样,场面太过悚然直逼得一旁的小谷鬼王傻眼了,忘了上去阻拦。 最后一拳落下,墨吟呼吸声几乎听不见,气若游丝:“你..你这个..”还没说完便不省鬼事了。 但安柏烛见过他上次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吐了一口又一口的血之后还能第一时间去云颠派向大师兄他们报信,极其扛揍又恢复力极强,大概不久之后又会活蹦乱跳胡说八道了。 不愧是作为一方鬼王,还是有点实力的,咳。 小谷鬼王如梦初醒,赶紧上去扶起墨吟,“墨吟大人,墨吟大人你还好..吗?” 陆清晏掸了掸衣服,歪头看他若有所思问:“你是这里的谷王?” 后者抬起头瞪圆了眼,用力抱着墨吟脑袋,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的,颤声道:“你..你想怎样?” “治焕石在哪里?” “啊?” “我说,既然你是这里的谷鬼王,那是否知道治焕石在哪里?” “后山,就在后山。”他转了转眼珠子,道:“有一片灵力极佳的地域,治焕石就在那边。但同时那里关着山谷的神兽,若你们要治焕石,必须和神兽们沟通才行。” “噢,那你带我们去。” “不,不行!” “嗯?”陆清晏俯下身子,轻声细语道:“为何不行?诈我的?” “不是不是!”他在这山谷居住了一辈子,子承父业直接成了山谷的新一代鬼王,平日也就管管花草精,闲时找墨吟喝酒聊天,哪成想有一天碰到这么个恶魔,林中鬼王之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威胁性。 他解释道:“山谷的神兽不会听我的,我去不去都一样,如果惹怒神兽后果就是被一爪拍死,如果二位真的想要灵石,还请..自己努力。” 第十三章:大战恶龙怪 这时安柏烛拉住他的手臂,劝道:“我们自己去吧,别为难他了,他该说的都说了。”而且,是他们擅闯他人鬼穴先的,多少有点心虚…… “啧,行吧。”陆清晏神色不耐的直起身,临走前对小谷鬼王放了话:“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安柏烛对他双手合十鞠了一躬,两人迅速走出了山洞。 却没看到小谷鬼王眼里倏地闪过一抹精光。 山谷不大,穿过荆棘丛,跨过上川河,小谷鬼王所说的那片灵气极佳的圣地很快便找到了。 眼前到处闪着灵石的光芒,五光十色,耀眼夺目的光闪瞎了安柏烛的双眼。 她惊叹道:“这也,太多了吧..”但于现在来说并不是好事,半臂谷珍稀少见的灵石不少,若单只靠剔透光亮程度恐怕严谨度不够。如此一来,治焕石分辨的难度也就提高了。 陆清晏见她眉头突然一蹙,知晓她的顾虑,淡声道:“这些,虽也算是不错的灵石,但都不是治焕石。” 安柏烛“啊”了一声:“这些都不是?为什么?” “先前我翻遍古籍,又在地鬼界寻找线索,得到的线索总结为,喜暗,青绿色,透亮,质地冰凉,以血肉浇灌,吸食灵气为生。” “以血肉浇灌?!” “不错,且不说这里的灵石大多以湖蓝和白粉色为主,而且生长所在的泥土地也没有任何血腥味或者腐肉味。” 他沉了沉脸,继续道:“奇怪便在这,那丑模丑样的鬼东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经过神兽的同意,我原本以为治焕石被神兽所统辖,所以理应是神兽的天神血以喂养。” 安柏烛替他接了下去,“所以…神兽在哪?” “压根没有神兽,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陆清晏环住她的腰爆发灵力一跃而起,两指在空中狂舞,庞大的莲花结印栩栩如生,掌心向下轰向那片灵石地领域。 下一秒炸成千千万万紫黑色晶片,后劲力过于强大,陆清晏往后闪避了一段距离。漆黑如墨的瞳眸里杀气升腾。 莲花结界竟半点不起防御作用。 一声咆哮响彻云霄,山谷为之一动! 一条“巨龙”自上川河里腾跃飞起,浑身黑色鳞片,相貌狰狞丑陋,与其他龙不同的是它的龙角短而扭曲,更像是普通野兽的角,一双带尖刺的翅膀扑扇着,遮天蔽日。 铜铃般的眼睛对他们怒目而视,散发着幽幽青光,忽而一张嘴,又是一阵嘶吼声响起,朝他们飞去! 安柏烛瞳孔骤缩,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还没搞清楚状况。 陆清晏差点被气死,死丑东西骗了他们,与神兽沟通个屁,这里只有困于此地的堕魔物——恶龙怪! 因生前作恶多端进化成魔的怪物,龙不似龙,鹰不似鹰,却又有龙的大致形象和鹰的翅膀。 大抵难以斩杀,便被镇压在上川河里,灵石会吸收灵气和日月光华的同时也会释放更多的灵气,这恶龙怪大抵以吸食这些灵气维持生命。 他们闯入了它的地盘,恶龙被惊醒,自然对他们发动攻击。 他们立于崖洞之上,逃无可逃,险些被伴随嘶吼声的飓风掀飞,陆清晏捏了个剑诀,花芜剑出鞘,银光流动,直直插入岩石缝左手紧握剑柄稳住身体,右手突然一松。 只见安柏烛放开他的手主动飞出萝藤,双萝藤不断盘桓互缠成又粗又硬的结绳,一股劲往巨龙脖子上缠绕,又不断往里面施加灵力收紧绳子,试图让它窒息。 但没卵用,巨龙浑身冒着火光,立刻把萝藤灼烧成灰。当即一声怒嚎,显然更生气了,前左脚抬起,当即就要一爪子把她拍死。 “……”安柏烛内心:完了! 陆清晏咬牙,冰蓝火焰如一个个小团球打向巨龙的双眼,趁它惨叫之际像提小鸡一样将安柏烛拎到自己身边,怒道:“你作什么死?我让你出手了吗!” 安柏烛一时语塞百感交集:“我..” 巨龙缓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滔天巨火从它嘴里喷出,陆清晏抬臂一甩,将她置于别处的巨龙盲点。 自己堪堪躲过火焰,火舌贴面而过,花芜剑拔起,他纵身一跃,跳到巨龙的肚子前停下,剑锋银光泠泠,扎向巨龙唯一柔软的肚子,不停戳刺狂斩。 那巨龙愤怒到了极点,鳞片又冒着丝丝火光逼得陆清晏不得不退后。 他又绕到巨龙身后飞至半空,想再找到一处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 如恶龙怪这类的巨兽,身上自带防御功能,属实作弊机制,再强的法力也许都打不进去它们的身体里。 巨龙若有所觉,煽动翅膀飞起时不时转头寻找他,陆清晏旋身来到它的后脑勺,带起的微小的风却暴露了位置,它当即扭头直接张开了嘴巴——— 想把陆清晏吞了! 一直在寻找出击机会的安柏烛见到此景躲不下去了,剑诀一捏,花戎剑在手,脚尖轻点向巨龙方向飞去,电光火石之间,一剑刺进它的喉咙,恰好卡在嘴里上下颚之间! 巨龙甩着脑袋好不痛苦,陆清晏见时机已到,花芜剑一分为百,飞剑围成一圈,而他飞至高空,剑阵气贯如虹,齐齐射向巨龙的深渊巨口中。 陆清晏收回花芜。 利剑刮擦过喉咙随着灵力的作用一路往身体里飞冲,霎时间五脏六腑皆毁,恶龙怪长嚎着爆开了身体,尘土飞扬,卷起泥沙细石无数,在它迅速爆开的过程中,幽幽绿光在黑夜里闪烁着…. 陆清晏目光一凛,旋身去接住。 那冰凉的质感让他欣喜若狂,只是下一秒,治焕石窜动不安巨大的魔气顺着掌心蔓延至身体里,陆清晏胸腔一震,四肢百骸既麻又痛,但还是没松开手,当即呕出一口血。 安柏烛赶过来在他身旁蹲下,见他模样心里一揪,眼泪咔一下就掉下来了,以为他是被恶龙怪所伤,愧疚又伤心,毫不吝啬两掌过去给他输送灵力。 边道:“对不起,明明是我们一起进来的,我却什么忙都没帮上还要你顾着我,对不起呜呜呜呜呜,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由于他体质特殊,偏向于半人半魔的状态。那股窜动的魔息被他身体吸收掉一半,造成的伤害不算大,又被安柏烛输入的灵力调和了一下,如此一来稍作休息自我调息即可。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气息,见她还在哭,灵力输送不断,便把身体侧开,不让她继续。打断道:“老子还没死,你不要跟哭丧一样可以吗?吵得耳朵疼。” 他摊开手掌,两颗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治焕石安静的躺在他手里。 安柏烛眨眨眼,止住了眼泪,“什么时候找到的?”她眼睛一亮,泪水洗过的眸子更显清澈,“在巨龙的身体里?” 陆清晏站起来,摇了摇头,道:“你还记得它的眼睛么?散发着绿光的眼瞳,这恶龙怪将治焕石占为己有替代自己的眼睛。” “一来因治焕石灵气旺盛照明度强,当作眼睛视力还能更好,二来这样治焕石便可以依附自己的身体而生,这种怪物造血能力强,喂点给治焕石不成问题,三来可以让它法力大增,假以时日。” 他顿了顿:“离开半臂谷完全有可能。灵石在他身体生活太久,有些受它魔气影响罢了,刚刚才会有攻击性,现在也没了。” 安柏烛回忆了一下,恶龙怪的眼睛确实是绿色的,他的解释分析也十分之有理。 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兴得眉眼弯弯,“任务完成,还阻止了恶龙怪重现的可能,可喜可贺,我们可以回去咯!” 他惊讶于她的欢喜,视线从她纤细的胳膊到她的笑脸,微微眯眼,“你在高兴什么,其实你们的人说得对,这原本便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应一人前来才是,这与你无半点关系。” 他狭长的眼眸里映着少女的干净白皙的脸庞,缓缓道:“更不用给我输灵力。” “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早被恶龙怪踩死了。”她仰起脑袋,真诚道:“我们云颠派本来就是要为百姓解决难题的,如今治焕石有了,河水问题不日便会解决,我很高兴,这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她歪了歪头,月光流转,她眸里含着两颗寒星,抿唇一笑,“谢谢你救我。” “……”他扬扬眉,露出个似笑非笑又有点儿不理解的神情,“你与白痴派那班人,还真不太一样。” 白鹤派【表情】白痴派。 瞬间想通,安柏烛汗颜了一会,还是中肯为他们洗白一下,“白鹤里有些师兄师姐也挺好的啦,只是没跟着来半臂谷。你没有见着。” 其实她想说白钰轩师兄为人就还可以,重情重义,但一想到他们似乎有些恩怨,就没往枪口上撞。 “免了,跟他们的人见面折我寿。”他靠在树上,抱臂笑了笑,眉目疏朗神情放松,“是你的话我还愿意见一下。” 他说话向来只凭本心,倒也没夹杂别的意思。 她却脸一热,把心一横,脱口而出,“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嗯?” “作为朋友,我想劝你,此事一过,可以不害人吗?村民的命也是命,入土为安的死者也不愿自己的尸身任人摆布。你向地鬼王要多少恶鬼修炼都可以,不害人不毁环境..就行,我们现在抓不住你,但不代表,以后不能。”她目光泠泠,到底没忘了正事。 他缓缓站直,目光冷然了几分,“我说过,我做事不喜欢被旁人左右,大道理我不听,我只管自己过得舒坦,想抓我,有能耐再说。” “……” 他扬手,想挥出漩涡洞,又蓦地放下,抓起她的手腕一跃而起,几秒便到了半臂谷外面。 他松开,道:“你回去吧,往后最好别有交集,就此别过。” 安柏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小声道:“你不是说你还愿意见我的吗..” “我收回。”他一扬,漩涡洞出现,他进去后只留了句:“道不同,没必要。” 空落落的感觉蔓上心头,安柏烛耷拉着嘴角,苦笑一声,那张俊美邪气的脸庞还清晰的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晚风萧瑟,那人早离开了。 第十四章:遇鬼宅(1) 安柏烛端坐在镜子前,三千青丝编成两条蓬松的辫子,鬓发用黄色丝带加以修饰,青衣加身,腰肢似柳,白净的面容娇俏可人。 整理完自己,她背上小包袱准备下山游历,先前已经向安伽臣禀告过,不需要他人的陪同。 河水污染一事已经过了五日,不再有村民报案说水源不干净,吃坏肚子等问题。丹音派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一派生机勃勃。并且重点感谢安柏烛,如今她已经成了丹音派的大红人,他们的人见到她,无不热情打招呼欢欢喜喜叫一声:“安师妹!”或者“安师姐!”的。 其实安柏烛解释过了此事主要是陆清晏的功劳,但大家自动屏蔽了这个信息,并且一提这个名字都横眉冷对,好不反感。安柏烛就会淹死在一片(对陆清晏的)唾骂声中…. 非常惊讶于众人的变脸之术,咳。她在树丛间飞窜的时候,想起了这事,又想起了那个冷漠的背影。思绪被打断,她在一间宅子前停下。 手中盘南转动不止,证明眼前的宅子,不是普通的宅子。 她特意挑了太阳落山时出发,为的就是能遇到更多的邪祟和鬼怪,恶的打散,善的超度。 鬼宅?阴宅?大户人家怎么会住在偏僻的树林里? 带着满腹疑问走上前去,她抬手敲了敲门。 两下之后,有人来开门,只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一双带着细纹的眼睛出现在门缝内,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是谁?” 她斟酌了一下,道:“小女子在附近迷路了,您可以请示下你们的家主,让我借宿一晚吗?” 盘南就要转出重影了!眼前绝不是活人。 门被完全打开,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笑眯眯的看着她,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道:“家主欢迎借宿的人,跟我来吧,姑娘。” 安柏烛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老人,其实她的行为可以说是非常友好了,只是脸色苍白过度,在惨淡的月光下,更显那张满是褶子的脸鬼气森森。 视线转移到周围的环境,红墙青瓦,宅院里绿树环绕,树下摆着整齐的汉白玉桌椅,廊檐处挂着透明珠帘,西墙角一口不显眼的老井,古色古香,雅致大气。一切都很正常的摆设。 两个扫地的下人正在聊天。 “唉,小少爷现在都没找到,二夫人天天以泪洗脸呐!” “是啊,不过大家伙也真是惨,每人赏了十个大板,还好我们是跟着去庙里上香的,不然,这板子也不会落了咱。” “大少爷这几天脸色也煞白煞白的,不知道两位少爷发生了什么邪门的事…” 安柏烛将这些话默默听了进去。 重点是:这宅子里的小少爷失踪了。 也许就是造成这鬼宅的原因,她想。 走在长廊上,没有一丝烛火。老人引导着她来到一间屋子前,恭敬道:“姑娘,这间客房正好空了出来,您将就一晚吧。” 她向前打开房门,兀自说着:“今日不止姑娘来借宿,您的正对面屋,也来了一个人,就比你早来了一个时辰而已。”她笑了笑,褶子更深了,“明天就热闹了,我们二夫人啊,最喜欢热闹了!” 说完自行退去,临走前又对她意味深长一笑:“明早大厅里会准备好早膳,姑娘早些洗漱完来吃。” 安柏烛也抱以友好的微笑:“好,谢谢,晚安。”然后马不停蹄关上了门,长吁一口气。 再多看这毛骨悚然的笑容一眼她就要不淡定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平复好心情,大脑飞速运转,对面屋子多来了一个人….能是什么人?他或她真的是来借宿的还是抱着别的目的来的? 如是想着,安柏烛悄悄打开了房门,木质的门发出咿呀一声响,对屋有一排,全都黑漆漆一片,唯有中间那屋亮着幽幽烛火。 那个人还没睡? 安柏烛决定一探究竟,如果对方来此处的目的和她一样,那正好合作,如果不是,也劝他明日一早就离开,此地普通人不宜久留。 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下一秒房门被关上,有人拽过她的手腕旋了个身将她抵在书案边,安柏烛一声惊呼还未发出,蓝色火光出现在她眼前。 陆清晏五指微曲掌心托着冰蓝火焰,看清是她后些许诧异。 安柏烛内心:我差点就要拔剑了! “你为什么在这?”他问道。两张脸相距分毫,他还维持着这个动作,暧昧又纠缠。 安柏烛不着痕迹红了耳朵,微微恼怒的侧开脸,动了动身子,小声道:“你先放开。” 他稍稍退了开来,同时熄了掌心焰。只有烛火的微光让他们能够看清对方。 陆清晏抱臂悠悠说道:“我正想看看谁胆子这么大会路过这林子的,你倒是自己过来了。” “下山游历,偶然撞见这古怪的宅子罢了,便来瞧瞧,你来做甚?你不会看不出,这不是普通屋宅吧?”安柏烛正色道。 “当然,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鬼宅,可以说,这宅子里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包括房子和人在内,都是假的,全都是她的怨气化成的。” 安柏烛眉心一跳,脱口而出:“她?” “二夫人,你也应该听到那两个扫地佣人的对话了吧?” “失踪的小少爷的母亲。”安柏烛搜索了下记忆。 “对。”陆清晏踱步到桌子前坐下,斟了一杯茶,递到唇边又想起这里的水似乎不能喝,便摩挲着茶杯的花纹笑了一下,“我看着她们扫了两个时辰,重复一样的话一样的动作,日夜不停,这二夫人的怨气,可真够深的。” “……” 安柏烛设想了一下,明日一早醒来又会听到她们一模一样的对话,略感不适,跟死亡循环似的。 “所以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陆清晏愉快道:“寻找鬼宅真相,告知二奶奶,让她清楚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然后,带走她。” 安柏烛眉头一蹙,奇怪道:“带去哪?” “这种在外面游荡了百年之久的鬼怪,心有怨气,执念极深,是炼制凶尸傀儡的最佳人选。自然是带去我的傀儡阁了。” “不能。”安柏烛立刻冷声道:“我不会让你成功的,如果她生前死后都没有害过人,我会度化她,让她进轮回路。” 陆清晏捏着茶杯的手指一顿,闻言扬眉勾唇一笑,“我也百分百确定你会失败。” “你少瞧不起人。”这般轻慢的模样看了就讨厌!她心里补了一句,不大高兴的走到门口,刚要打开。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和我对着干。”身后那人轻声慢语,听不出情绪,“我万一生气了,你小命就没了,哪还有力气在这跟我说话。” 安柏烛没忍住回了头,那人坐在古朴的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一手食指指腹轻点着桌子,见她回头,狭长的眼眸弯了弯,眼里却深不见底。烛火下,那张有些阴柔的脸竟显出三分深情来。 安柏烛眸光微动,抿唇道了句:“你现在不也没想杀我吗?”而后果断离去。 次日。 安柏烛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便起床穿衣洗漱,夜里脑子乱糟糟,辗转反侧之后好不容易睡着了,竟还做了离奇荒唐的梦。 那人眼含柔情唇带笑意将她抵在书案上,大掌环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收紧,温热的呼吸在她肩颈流连,时而与她耳鬓厮磨…… 安柏烛恶狠狠的用清水拍了把脸!第六次了!!第六次梦见陆清晏了!想自杀!无地自容啊啊啊啊啊啊!! 路过大院时,昨日的两个丫鬟确实还在,讨论的内容也与昨天的一样,即使安柏烛盯着她们看,她们也视若无睹。 拥有实体的幻像,她想到了确切的形容。 院子对面就是大厅,人还未进已闻到香味,昨天的老太太看到她立马热情的带着她到屋里,“我还想着叫姑娘一声呢,姑娘就来了,快快请坐,早膳快好了,二夫人也要到了。” 安柏烛礼貌微笑点头,拉开椅子坐下,袖中盘南飞速转动,安柏烛心里沉了几分,白天能活动自如的鬼她遇到得不多,如若这宅子的一切真是“二夫人”所化的,那她也称得上是大凶了,让她放下执念,只怕是棘手。 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陆清晏顷刻间已来到了她桌子对面,施施然坐下。 他看着安柏烛眼下的乌青,眯了眯眼,微妙道:“没睡好?还是思考了一整夜怎么与我抢鬼?” 还不都是你害的!始作俑者就是你!你! 安柏烛迅速调整了下隐隐有扭曲趋势的表情,见他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样子便越发觉得自己不争气,于是撇开脸,闷声道:“睡不着罢了。” 端着早餐的丫鬟陆续而来,再恭敬的退去,独留两名站于他们身边。光是早膳就有十道,不愧是大户人家,安柏烛心想,只是不敢吃,谁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咳。 这时,一位体态丰盈,皮肤白皙细致面容端庄的女子款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名丫鬟。 安柏烛正要站起,她略一摆手,微笑道:“姑娘坐着便是。” “我已经听莫妈妈说了,二位昨夜睡得可习惯?” 安柏烛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待人友好,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一个人竟是大凶。 她从容应道:“一切都好,多谢夫人。” 陆清晏开口了,问道:“除了您以外,这府里的老爷和大夫人呢?” 二夫人那恰到好处的笑容一顿,仿佛涉及了敏感话题,不过只一秒就恢复了常态,“他们出去了,还未回来。” “听说您儿子走丢了,是吗?”陆清晏继续发问。 “是啊,我儿调皮,还不肯回家…” “那,”陆清晏目光锐利的盯着她,“大少爷呢?” 她“啪”的一下拍向桌子,猛的站起,又突然坐下,头一歪,懵懂的问:“什么?” “我说,外面两个扫地的说的大少爷,在哪?” “之前他们在院子里玩,我听不到轩儿的声音,吵吵嚷嚷的他又让我把他捞起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在滴水!水滴滴答答…”她变得神情恍惚,又是恍然大悟的惊叹状,眼睛瞪得老大,手还轻轻的在空中比划,清瘦的手指模仿水滴坠落的样子。 第十五章:遇鬼宅(2) 安柏烛凝视着她诡异的动作,迅速思考这混乱的语言里包含的含义。 可在这时,厨房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 那名莫妈妈连忙跑过来对三人歉意一笑:“抱歉抱歉啊,吓到各位了,小玉在准备最后一道早膳,不小心把自己煮了,嘿嘿,嘿嘿嘿..”她甚至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 “……” 安柏烛一时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径直跑向厨房方向一探究竟。 厨房里,灶火还在烧,上面的大锅里一人正欢快扑腾着,皮肉已煮得发红绽开,见有来人,立马坐起睁着一双红肿浑浊的眼睛朝安柏烛道:“别急,客人,我,我马上就熟了!” 她一咧嘴,唇上的肉跟着掉了一小块下来,右眼眼珠也凸出眼眶坠到沸水里,整张脸几近“毁容”状态,可怖非常,视觉冲击力极大! 安柏烛头皮都炸了,灵力运转到右手,倏然一掌拍去! “别!” 陆清晏赶到,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安柏烛使了五成功力,那口大锅瞬间碎裂,沸水撒了一地,小玉也不见了。 忽感芒刺在背,陆清晏和安柏烛很有默契的转身看去。 只见二夫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站在了他们身后,头发竖着炸起,瞳孔赤红,正死死盯着安柏烛。 先前陆清晏问的问题已让她心神不稳,让本由她而生的“小玉”出现崩坏现象,如今安柏烛破坏了鬼宅的物什,直接惹她炸毛了,唤醒了她作为大凶鬼的本性。 身形一闪,她掐住安柏烛的喉咙,向上提起,周身黑气流转,鬼气乱窜,暴躁狂吼:“你把小玉还给我!你把轩儿还给我!” 安柏烛苦苦挣扎着,更悲惨的是,兴许鬼宅是她的地盘,她的灵力此刻因她的暴走压制运转失效,卡壳了! 随着主人的暴动,鬼宅地震般摇摇欲坠,屋顶不断有东西砸落,地面裂开,裂口曲折,不断伸长蔓延….. 陆清晏脸色极差,将所有灵力置于掌心,直接在二夫人背后甩了两记暴击,竟无作用,在鬼宅的作用下,他即使使得出灵力,效果也大打折扣了! 安柏烛脸都青了,再多一秒就要气绝。 陆清晏漆黑如墨的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称得上惊慌的动摇,想也不想召出散神符,一掌拍向二夫人天灵盖—— 二夫人松开手,贴着符咒的额头滋滋冒黑烟,仰天长嚎,痛苦万分。鬼气四处飘散,而宅子本体,也开始扭曲变形。 陆清晏抱起虚弱的安柏烛,纵身一跃,过鬼门关般飞出了宅子。 身后的房子隐约能听见女人的哀嚎,但渐渐的,随着宅子的消失那声音也不复存在了,一缕飘在半空的孤魂将毕生回忆洒落大地,满腔怨苦的散了。 记忆碎片幽幽飘散到他们识海里。 安柏烛再次抬头眼前景象已变,四周一片混沌,灰白的云雾变幻莫测,而她就坐在这片云雾之中,分不清东西南北。 晕头转向的,正无助中一双黑色靴子映入眼帘,这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一人,抬眸望去,蓦地感到喜悦又安慰,马不停蹄站起来,忘了嗓子的不舒服刚要开口又顿住,只见陆清晏双手抱胸神色凝重的望着前方,顺势看去,在诡谲多变的雾气中一间屋宅慢慢显露出来。 安柏烛一惊,“那不是———” 陆清晏沉声道:“被她最后爆开的气场影响了,现在我们在她的记忆里。” 安柏烛抿了抿淡色的唇:“…那要怎么出去?” “进去试试就知道了。” 他看了眼安柏烛,握起她的手腕闪现过去。 果断将大门打开,白光乍现,而后呈现出来的,正是与鬼宅一模一样的大院。 打骂声传来,两人走进大厅,只见一个妆容艳丽头带金钗的妇人秀眉倒竖直接掌掴了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的女子一巴掌。 那柔弱女子一下倒在地上,白皙的脸颊出现五个手指印。 夫人犹不满足,涂满猩红丹蔻的手指指着她尖锐的骂道:“贱人!别以为你一时夺得老爷的恩宠就忘了形,妄想代替我的位置,我告诉你,在这个家,我永远都是大夫人!” 那女子捂着脸眼泪像断线珠子般掉落,连连点头,瘦弱的肩膀颤抖着…. 安柏烛一愣,哑然道:“这不是..二夫人吗?” 自称大夫人的妇人“哼”了一声,扭着腰趾高气昂的走了,而路过的丫鬟下人,统统当作没听见没看见。 “娘!” 稚嫩的声音响起,大约五岁的孩童跑进大厅,又气又心痛扶起女子,半蹲在她面前撩起她散落的头发,怒不可遏道:“她又打你了?!” 女子将他的手拿下,极力忍着委屈,只轻声道:“娘没事,你小声些..” “为什么啊!娘你明明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大夫人这么欺负人,为什么你总不让我告诉爹!”孩童气急败坏,放声大哭起来。 女子将他揽入怀里,泪水再一次在眼眶徘徊,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他:“不哭不哭轩儿不哭,只要你平安长大,娘什么都能忍,我们不惹事,不要给你爹增加烦恼..” 画面一转,扭曲成她发了疯般摔坐在泡得发白肿胀的小小身躯旁边,搂起他的肩,拨开他湿漉漉黏在脸上的发丝,颤声喊道:“轩儿,轩儿是娘,娘来了,你听得见吗..轩儿!!啊!!”莫妈妈抱着她泪流满面,“夫人节哀,节哀。” 不知与上一个画面才过了多少天,二夫人已经瘦得脱了相,配合现在的狂吼,模样看着离失心疯不远了。 下人跪倒一排,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发话了,气得声音发抖,眼眶发红:“你们…你们这群废物,怎么看管二少爷的!好好的怎么会掉井里去!全都给我拖出去杖刑处死!” “老爷!老爷饶命啊!我们不知情啊!” 在一片混乱的求饶声和女人的痛哭声里,人群里身着白衣的少年毅然跪下,脸色苍白如纸,“爹,是我,都是我的错。” 大夫人被他举动吓傻了,扯着地上少年的胳膊想让他起来,“城儿你这是做什么!宝轩的死怎么就跟你有关了!你快起来!” 他却纹丝不动,二夫人停止了哭声,泪痕挂在脸上,呆呆看着他。 少年抬起头,终于将事情娓娓道出,“那日我和轩儿从书堂回来,在院子里玩蹴鞠,一不小心蹴鞠掉井里去了,你们又刚好带着二十人上山祈福,其余府中的人出去采购的采购,办事的办事,府里只剩我们二人,我自作聪明将竹子折下,让宝轩以此去捞,但——”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竹子不够长,宝轩又不够高,竟生生掉了下去,我吓坏了,又来不及去外头喊人,只得将竹子放下让他抓着起来,可是,他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他咚咚咚向父亲磕头,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嘶哑道:“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他们无关,要罚要杀我都认!是我当初太害怕了不敢说,怕你们觉得是我把轩儿推下去了,怕你们恨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大夫人听罢泣不成声,跪着过去抓住中年男子的衣摆,卑微祈求:“城儿只是不小心,老爷,你原谅他,原谅城儿..” 二夫人如厉鬼般扑过来掐住少年的双肩,状若癫狂:“原来是你!是你!你自己怎么不去井里捞,你让五岁孩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他是你弟弟!!你还我轩儿还给我!!!” 少年吓坏了,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 “够了!”中年男子一甩衣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此事,到此为止,这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如此。轩儿我会厚葬,每年在这时我会亲自为他祈福,愿他来世投个好人家。” 二夫人如残破娃娃般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她如何都不敢相信,她的骨肉,她唯一的儿子,他的亲爹就是这么给他公道的,人死了,再怎么华丽的葬,有什么用呢? 安柏烛心想,也许从此刻起,她的心就死了。 陆清晏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场景又转,这次两人是站在二夫人身旁,距离极近。二夫人正对着镜子梳头,神情木讷,如果说上次是瘦脱了相,这次就是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她缓缓拈起一片口脂,轻含了一下,如果是轩儿还在时,她此刻的模样肯定很美,只是,如今的她配上这鲜红的唇瓣,说是惊悚也不为过。 安柏烛蹙起眉,看着她站起来缓步走向窗台。 猛的看向陆清晏,“这里是几楼?” 后者云淡风轻:“大概,顶层吧。” 她一颗心吊到嗓子眼,想也不想冲过去,伸手一抓,却只是穿过了虚像,眼睁睁看着她推开窗户,毫无留念跳了下去。 安柏烛往窗下望去,二夫人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双眼未闭,死不瞑目。 一双温暖的大手盖住了她的双眸,冰凉的泪水湿了掌心,陆清晏在她耳朵说:“不过记忆残象罢了,过去无法改变。” “为何,是顶层?”安柏烛没推开她,带着些许鼻音问。 “这间阁楼门上拴了锁,大抵她成日发疯,便只能被锁在这了。”陆清晏无悲无喜道:“有些悲剧一旦发生只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画面第四次扭曲拉长。 此刻的她已被抬入棺中,大夫人悄声对雇佣的抬棺者说:“随便找处没人的地方埋了就行,她这种死法,过于晦气,埋得越远越好。”她从袖里掏出银锭塞到他们手里,眉眼间充斥着嫌弃。 而她们不知的是,棺中之人,早已在死去的那一瞬间成了怨死鬼。 日落之前,二夫人已经入土,墓碑及其简陋,葬的地方也一片荒凉,埋尸人收拾完都下了山。这时,一名小少年独自背着包袱上了山,来者正是府中大少爷,他也不过十一岁的年纪,爬到这里已是满头大汗,狼狈不堪。 安柏烛微诧,不曾想他竟会来。 第十六章:抓复制鬼在青楼偶遇男主(1) 他翻开包袱。一盒一盒的小点心被恭敬的放在墓碑前,再拿出冥钞和阳燧,显然业务不熟练,阳燧对着太阳反射好一会才点燃,他烧了厚厚一沓冥币。 眼泪也氤氲在眼中,对着墓碑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两行清泪已挂于两颊上,“二夫人,我自知我们家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你,我也一辈子愧对轩儿,今天这些点心和钱财是我对你一点弥补,我求你收下吧,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和轩儿重逢。”他又磕了两下,“请您安息。” 许久,撑起麻木的膝盖,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这一切,全被化为怨死鬼的二夫人听了去,她刚刚,就站在少年的身旁,冷冷的看他惭愧,看他哭得惊天动地。 现在,她也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瘦削的身子慢慢消失了。 云雾渐重,四周如万花筒般变幻莫测,一时又不知了黑夜白昼,很快,曲折离奇的画面扭转成正常的景象。 陆清晏如释重负:“出来了。” 未听到回应,低头看去,安柏烛轻轻抬起双眸,眼泪像明亮的露珠般滚落下来,哑声道:“我听见了。” “什么?” “她说,本来我的轩儿也能如你一般成长。”安柏烛用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溢出:“她宁愿自创鬼宅自欺欺人让日子永远停留在刻骨铭心的那几天了,她只当自己的孩子调皮还不愿意回家,她甚至就这么放过城儿,即使后者是无意的。如此良善之人..” “我却,我却要打碎了她的梦,也没能让她放下执念,为她度化。” “是我让她永远没有轮回之日的…是我完全害了她..” 陆清晏:“……” 她抽抽噎噎,不断擦着流不完的眼泪,无止尽的责怪自己。 陆清晏眉头微蹙,眸光沉沉凝视着她通红的眼眶,及其不理解她难过的地方,心下却有块地方被针扎一样,扎得他胸闷烦躁。 “是我把它打散的,要说害得她无法进轮回路的,也只能是我。”他绷着俊脸,“与你无关。” “你是为了救我,不得已而为之,是我干了蠢事,惹了祸才会令她发狂,呜呜,呜呜呜..” …..完全没有哄人经验的陆清晏词穷了。 少女的眼泪越掉越多,眼眶通红鼻尖也红,显得雪白的小脸越发可怜了。 陆清晏额角青筋突突跳,好半晌,他才掰正她的肩膀,凝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就算她不会被我打散,也会被我做成凶尸傀儡,结果好不到哪去,你以为,你真的能顺利将她度化吗?”末了,咬牙道:“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安柏烛水亮的双眸定定看着他,不时抽噎两下。 陆清晏被她看得不自然,撇开脸轻哼,用细弱蚊蝇的声音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怕晦气..” (天天以炼制傀儡为乐的人说怕晦气,这话狗都不信。) 轻咳一声,陆清晏高贵冷艳道:“别哭了,走吧,我带你烤兔子吃。” “啊?” 恍神间已被他带到密林深处的小溪旁。 陆清晏快速架好架子,掌中焰点燃柴火,抓着死兔子到溪水边清理。 安柏烛坐在架子旁抱膝望着那个背影,思绪跑了边,心想陆清晏要不是傀儡阁阁主,一定是个很优秀的猎人…… 陆清晏挽着袖子而来,手里提着兔子,露出一小截精劲雪白的小臂,发尾被溪水打湿了点,他在安柏烛旁边坐下,认真的架上兔子。 “你只有这时候才有点人样。” 陆清晏脸一黑,“什么意思?那我平时什么样?鬼样吗?” “……”她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安柏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说错话了。”她想了想,诚心诚意道:“谢谢你..请我吃烤兔子。” 谢谢你救了我三次。 陆清晏标志性的哼了两声,仍是冷着脸,却悄悄放软了唇线,手下没停,飞快把兔子肉撕下来在树枝上串好,递到她手里,“别饿死了。” “谢谢。”安柏烛咬了一口,肉质紧实,外焦里嫩。说起来这是她第三次吃他烤的兔子肉了,只是前两次吃得匆忙,没偿出味道。 “你不吃吗?”见他只是盘腿坐着不动,她问。 “我很早之前就不需要吃东西了。”他撇了她一眼。 “这样啊..”安柏烛感叹:“真好,我不知何时才能达到辟谷境界。” 他静默了一秒,似是陷入了回忆,淡淡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她却想到了别的,欢快的举了举手中的兔子肉:“可是你烤兔子很好吃啊,你辟谷之前,一定经常烤吧?” 面前的少女嘴角沾了点油脂,笑得纯真不含杂质,他破天荒温柔的弯了弯眼眸,“嗯,曾经有人给我烤过。” 安柏烛被这笑容蛊惑了,呆呆问道:“谁啊?” 陆清晏却敛了神色,垂下眼眸,缄默不语。 ….安柏烛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问。刚想说点别的糊弄过去,却在他垂眸之际看到他的耳侧。 准确而言是脖子耳后中间位置,有一条大约三寸的伤痕,蜿蜒而下,似是被利器所割,一眼望去便知是有好些年的陈年旧伤了,不难看出当初割得极深。 钝器? 安柏烛惊愕住,以陆清晏的身手,怎会让他人有机会近身下手?况且是如此不整齐的伤口,伤他之人下手不懂轻重,绝不会是拥有灵力之人。 陆清晏眼眸里印着两簇燃烧的火焰,似是陷入独属于一人的沉思,眉眼精致冷淡,摇曳的火光映衬得脸部轮廓更加冰雕玉琢,颜如冠玉。再好看,却也是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安柏烛注视着他,恍惚间觉得他像受伤了会独自舔舔身上伤口的脆弱冷傲的猫。 … …… 云巅派和白鹤派同时收到民间邪案。情报得知,有人家中小孩或着大人第二天醒来被发现变成了干尸,此事接二连三发生在了好几家人身上,且地点不定,有时遇害的下一家和上一家相距甚远。 此次报案的是翊洲城的李府,李府是翊洲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人家,府邸大,人数也多,到今天为止,李府里竟发生了三起干尸事件,李老爷怀疑那邪物还在府里,便抓救命稻草般让飞鸽传信到两派人手中。 安伽臣和白凛商讨之后决定各派几人下山合作捉拿复制鬼。(酬金对半分,咳。) 复制鬼,一种流连于人群的以吸食人的精气为食的邪恶鬼怪,它先以一人为复制目标,待复刻出一模一样的皮囊后,再将原主吞食,这样便拥有了原主的记忆,以此悄无声息潜入原主家中,再吸食家人的精气。 复制鬼谨慎,不会在一家呆太久,一般吸食了一两个人之后又会逃走另寻目标,只是李府下人众多,辨识度又低,揪出凶手难上加上,这才让它有了安巢的心思。 复制鬼具体来源不详,惧怕之物不详,流传至今有三百多年。 安柏烛在马车上翻阅复制鬼的详细资料,秀眉微蹙,抬头问对面的安蓝雁:“二师兄,复制鬼极会敛鬼气,盘南也许对它没用。” 安蓝雁笑道:“你的三师兄已经想出了法子,也许可行。” 安如风“害”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铜镜,自信道:“我们到了李府就让他们的人全部出来,告诉他们这琉璃镜能照出鬼相,让他们一个一个上来照一遍,要是有人不肯照,那无疑就是复制鬼了。” 正说着,马车的帘子被撩起,骑马的云巅派弟子下巴往身后方向努了努,道:“报告师兄师姐,武旋门的小兄弟说来一起跟来见识见识,在后面正追赶过来,要让他跟吗?” 安如风如临大煞,悄咪咪问弟子道:“他是一人来的吗?还是几个人?会不会想来分酬金的啊?” 安柏烛和安蓝雁:“……” 弟子也悄咪咪道:“他是一人来的,特别强调了只要跟着师兄们见识一下,其他的都不要。” 安如风这下放了心,眉目和煦大方摆摆手,“那让他跟来也无妨,随他去。” 马车驶进翊洲城,李府极其好认,华丽丽的装修风格,“李府”标志的金字匾额就在头顶上。 李老爷对众人的到来感激涕零,赶紧请他们到大厅里坐。 他简单的描述了下经过,内容与信中所写差不多,大约从十天前起平均每三天就会有一名下人在夜里被吸成干尸,日次早上被发现。 诺大府邸上下人心惶惶,你看我我看你疑神疑鬼,可各个都看不出端倪,长久下去,大家都要神经衰弱了。 在安蓝雁的吩咐下,李老爷将府邸上下一百多号人召来全部在大厅外集合。 一看安蓝雁等人的装束,大家纷纷露出“得救了”的狂喜神情,府邸老人泪如雨下道:“道长啊,你们可千万要抓住这邪物,,自这事发生后,大伙们就没睡过好觉。” 此言一出,有脆弱的小丫鬟已经嘤嘤哭出了声。 安如风站在台阶上维持秩序,作了个安抚大家的动作,“大家放心,邪祟必除,保管大家睡个好觉。”随后他掏出铜镜,信誓旦旦对大家道:“这枚琉璃镜可照出鬼相,无论外面皮囊多么像人,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你们只要一个个轮流在镜前照一下,真相自会大白了。” “武旋门你们听过吧?法宝最多的门派,琉璃镜就是从他们那借来的。”他朝站在白钰轩身后的武旋门小弟子使了个眼色,煞有介事道:“这不,那位就是武旋门的弟子,他今日也来了。” 那一身金纹红衣的小弟子一脸懵逼,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点名,但还是乖乖站了出来,点点头笃定道:“本派师父亲自所授,不会有错。” 反应过来心里却道:云巅派果然厉害!睁眼说瞎话都能这么顺溜脸不红心不跳的,他要在小本本记下好好学习!嗯!于是他看安如风的眼神亮了几分,眼里多了几颗小星星…… 第十七章:抓复制鬼在青楼偶遇男主(2) 于是大家都很信服。 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安如风举着铜镜,照过一遍无异常的人都很高兴,拉着同样无异样的同伴的手蹦蹦跳。 眼看剩下没测的人不多了,人群中有一人维持不下去了,眼神躲闪,低着头颅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脚步悄悄挪动。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安蓝雁等人看在眼里,安如风见有苗头,踱步到那名男子面前,镜子举起,话还未说,那男家仆猛的抬头狠狠推了他一把,化成黑色烟雾逃出府邸! “追!” 府里众人吓得不轻,乱成一锅粥。 安如风一声喝下,云颠派和白鹤派弟子一并跃至屋梁上追赶复制鬼。 可怜武旋门小弟子还在掏乾坤袋,乒乒乓乓一阵响,终于掏出追踪符,灵力暴起,飞于众人身后。 那黑色烟雾逃得飞快,在大街上选了一处门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的地方溜了进去… 安蓝雁等人不得已顿住,因为一个身体肥胖、口眼歪斜、头戴娇艳牡丹花的的中年女人扭着肥胖的腰肢向他们走来。 那带脂粉香气的猪蹄攀上白钰轩的手臂,一开口脸上的粉刷刷往下掉,尖着嗓子媚声道:“哎呀,几位道长生得好生俊俏,是要来我们怡红楼找姑娘放松放松嘛?哎哟,啧啧啧,特别是这位道长,这模样真是一等一的没话说!”那丰盈白嫩的魔爪甚至摸了一下白钰轩的脸。 白钰轩脸刹那绿了! 眼睁睁看着大师兄被老鸨调皮的三个白鹤派弟子齐刷刷石化掉。 怡红楼的花娘们眼冒绿光,飘然而至左一个右一个抱着安蓝雁和安如风的手臂嘻嘻笑笑,推搡着他们进去,手帕扬起一阵浓郁的香水味熏得他们头晕,“客官,跟我们姐妹几个玩玩呗~” 唯有武旋门小弟子躲在安柏烛身后瑟瑟发抖,孩子未成年,极少下山,都吓坏了,“嘤嘤嘤嘤安师姐,她们比复制鬼可怕..” 安柏烛:“……”确实很难评。 “够了!”白钰轩喝道,挥开那不断伸来揩油的手,独自杀出一条血路,“那复制鬼肯定就躲在这里面,大家快跟上来!” 安如风和安蓝雁红着脸不断说着:“姑娘自重,姑娘自重。”挣脱束缚跑了进去。 安柏烛拍拍小弟子的肩膀,与他一同跨入门槛。 四周满是旖旎之色,暧昧的红纱水帘飘扬,戏台上更是观者如堵。 幕布起,粉色衣裳,脸戴面纱,穿得极少的姑娘在戏台中央翩翩起舞,眼神拉丝,一笑一回眸勾得台下男子丢了魂。 白钰轩被这些莺莺燕燕烦得不行,楼宇里的花娘无数,这下要找复制鬼可就不好找了! 琉璃镜一事用过肯定诈他不出来,越想脸越黑,偏有不长眼睛的小厮腆着笑脸端着盘子来问他:“大人好大人好,是要美酒还是要茶?我们怡红楼有..” “走开!”白钰轩一扬手没控制好力度,那名小厮摔在地上,盘子与茶盏碎了一地。 “唉哟哟哟哟,几位道长是来闹事的吗!” 老鸨被他拒绝本就心生不悦见他还如此嚣张顿时气就来了,一双黄豆眼瞪着他们叉腰道:“你们来老娘这儿不找姑娘不要美酒,端着架子摆臭脸是脑子有坑吗,现在还打伤我的人算几个意思?!” 白钰轩看着那名忙不迭爬起来的小厮面露懊恼之色。 安蓝雁对老鸨鞠了两躬表示歉意,“十分抱歉,我们是云颠派与白鹤派的人,依百姓所托来翊洲城捉拿复制鬼,不巧它跑进怡红楼里,我们只好..” “放屁!老娘可没见着什么鬼,我管你们什么派,来闹事就是不行!现在,留下身上所有银子自己滚出去,不然我们的人赶你们出去!” 这老鸨尖锐的怒骂声里夹杂着口水喷射,安蓝雁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复制鬼的飞行速度寻常人肉眼根本无法看清刚刚半空中飘然的诡异黑云,难以令人相信。 正百口莫辩,红木楼阶上下来一人,朗声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燕先生。”老鸨行了一礼,缓和了下脸色,指着白钰轩等人道:“这几个人聚众闹事,影响我们生意,非说是因捉拿什么鬼而来,着实可笑。” “哦?”来者是一名模样年轻俊秀,手里握着把古扇,身量极高的男子,他歪了歪头看向他们,目光落于安柏烛身上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噔的眼睛都亮了。 安柏烛自是没错过这诡异的眼神,心下狐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竟升起几分熟悉感。 “既然如此,几位跟我来楼阁一趟,我们大人会为你们解决问题的。”折扇一收,他作了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 老鸨狠狠剜了白钰轩一眼:“今天算你们不幸,我们老板箫大人在,看他怎么收拾你们,哼!” 随后扭着屁股走了。 如此,七人稀里糊涂上了楼,白钰轩寒着脸心道:有这瞎扯的功夫复制鬼早一溜烟没了! 安蓝雁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鄙人姓燕名筱,叫我燕先生即可。” 楼阁上,穿过长廊,燕筱在最里面的雅间顿住,敲了敲门,“箫大人,有人来了。” 在这短短的路程中,跟在他身后的安柏烛分明见他用折扇挡着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面上还装作一派淡定的模样,诡异至极…… “进。” 燕筱推开门,只见一名男子坐于月牙桌边泡茶,刷洗茶盏,白衣宽袖,斯文优雅。对于众人的到来并不急于抬头,只问:“是谁在此设立结界?” “???”几人一头雾水。 “我。”安柏烛上前一步,鞠了一躬:“大人好,我等是奉师尊之命前来捉拿李府复制鬼的,侥幸被他逃脱至此,不得已才在此设了结界,望大人谅解,也请让我们将这邪祟捉拿后再将结界破了。” 武旋门小弟子惊喜的看她,竟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设结界,柏烛师姐好厉害! 她解下腰间玉牌,双手举至齐眉,态度恭敬:“大人既一眼看出结界,定非一般人,那想必知道我们来自哪里。” 那头静默了足足三秒,安柏烛奇怪的抬起头。恰好与他四目相交,一瞬间,她的心脏停了一秒。 他移开目光,并不接玉牌,只淡声问道:“那你们想如何做?” 燕筱先前一步来,笑眯眯道:“大家别急,我瞧着这天色已晚,不如在这住一晚,明日我们从长计议如何?我们箫大人,可是抓鬼行家啊,什么鬼在他面前都小菜一碟!” “箫大人”嘴角隐约一抽:“……” 安蓝雁面露难色:“多谢二位大人盛情相待,只是你们恐怕有所不知,这复制鬼夜里会吸食人的精气致人死亡,多一个夜晚,也就多一分危险。” 燕筱折扇一展,满不在意道:“既然安..既然这位姑娘已在此设了结界,你们又在这里安歇,夜里它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再杀人了。” “所以,”他笑得很友好,“各位在此住下吧,明儿我们箫大人出马,定抓它个措手不及,咱箫大人,最是助人为乐,热情好客了!” “热情好客”的箫大人一拍桌子站起,茶水飞溅,“各位就听燕大人的安排吧。”这话说得僵硬无比。 而后快步走出房门。 众人目送那背影:怎么感觉是我们赶人家走一样?!而且感觉他跟热情好客助人为乐不沾边吧?! “箫大人他比较忙呵呵呵,大家不要介意。” 安柏烛看向心情愉快的燕筱,兀自沉思。安什么?安姑娘? 盛情难却,在燕筱的安排下,几人入住怡红楼第三层客房。 夜里,安柏烛睡不着,一人无事独自走过抄手游廊,踏上红木漩涡阶梯,看到“望月台”几字心下好奇走了进去。 不巧台上正屹立着一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那人身着月牙色长袍,似要与月光融为一体。 安柏烛顿住,再缓缓走过去,轻声道:“箫大人?” 他转过头来,见是她默了一下,继续淡定望天,“为何还不睡?” “难以入眠。”安柏烛走至与他并肩。 “你们的人说了复制鬼爱夜里出没,你..姑娘还是小心些罢。” “这有什么怕的,有你和燕先生在,岂会让这小小邪祟得手?” 他听着她笃定的语气怪道:“姑娘如此信任我们?” 安柏烛转眸看他,歪了歪脑袋,答非所问:“你这模样,倒也算得上好看,只是有点小白脸了,远远不如你本来样貌,你觉得呢?陆大人?”最后一句已点明了所有。 “箫大人”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云淡风轻立刻裂了,见被认出来便徒手一撕,质感极好的人皮面具被他捏在手里。 一张俊美无双,邪魅狂狷的脸展露出来,陆清晏瞪着一双黑眸:“你何时认出我的?” 她笑意盈盈:“燕先生除了脸不同外,其他几乎无遮掩,举手投足谈笑间都是地鬼王的作风。我见他之后便心有猜疑,再见到你,就一切明了了。” “陆大人演技不太好,偏要装作温文尔雅的箫大人,一眼就被我识出啦。”其实只凭一双眼睛就够了,她怎么会认不出他?在她梦里频频作祟的,主角也是这双星眸。 她那一声陆大人挪揄之意鲜明,让陆清晏脸黑了又黑。 安柏烛赶紧见好就收,凑过去悄声问:“所以,你和地鬼王大人,是要帮我们抓复制鬼,对吧?” “没有,你想多了。”陆清晏不再看她,旋身准备下楼。 他面具一戴,脚步飞快,莫名感到丢脸正想把肖衍揪出来暴打一顿出出气。 却忽而觉察到身后气息不对,灵力运转,转身一看——— “箫大人”站在他对面对他露出恶意的笑容。 第十八章:魔界万桑来作死惹 陆清晏微怔,在这空档“箫大人”已张开嘴那血盆大口张至人的脑袋一般大,妄图将他一口吞了! 显然复制鬼找错对象了,陆清晏聚起灵力往他嘴里打去,复制鬼哀鸣一声,化作黑烟仓皇逃出怡红楼。 这响动不算大,还是将五感灵敏的安蓝雁等人唤醒了。 望月台上的安柏烛循声飞去。 待众人赶到时,只见箫大人踩着另外一个箫大人的头,怒道:“跑?跑哪去?敢复制老子,胆子忒大。” 众人恍然大悟:复制鬼复制箫大人被他抓到了! 可没想到地上的那位口吐鲜血仍为自己辩解道:“你们错了,错了,他才是复制鬼!” “……”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也是,谁说胜利的那个,就一定是真的箫大人? 陆清晏脸一黑,狠狠踩了两下颠倒黑白的复制鬼的脑袋,随后一揭面具。 众人大骇,安如风突突突往后退了好几步,“陆清晏?!” 这副阵仗,仿佛陆清晏才是那个鬼。 白钰轩更是瞪着他:“你为何要欺负箫老板!” 陆清晏简直无大语了。 “老子就是箫老板,这鬼东西复制我人皮面具的容貌,妄图取代我控制大局,你懂不懂?” 白钰轩怒目圆睁:“你居然还用人皮做面具?!” “……” 安如风也道:“你怎么证明你就是箫大人本人啊?” “我能证明。”安柏烛走到他们面前急道:“陆清晏就是箫老板,这点无疑,复制鬼狡猾,大家别着了它的道。” “诶诶诶?怎么大晚上都跑这儿来玩了?”燕筱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 “燕先生,你来得正好,情况混乱,来不及解释。你快帮忙看看这两个箫大人,哪个才是真的?”安蓝雁侧开身子,给他让道。 燕筱定睛一看,唉嘛一看那张黑得能滴墨的俊脸心道不得了,直接闪了过去,“我的少主大人,你怎么把这面具摘了呢?冲动了啊冲动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装了。”他笑笑,当着众人的面摘下人皮面具,除了安柏烛之外的六个人再次被雷得外焦里嫩。 “地鬼王?!” 听到大家的惊呼武旋门小弟子彻底惊讶了,这一趟来得真值,大名鼎鼎的傀儡阁阁主和地鬼王他都见到了,真好哇!!以后他天天跟着云巅派的人一起做任务嘻嘻嘻。 “是我是我,你们别急。”他弯下身子瞧了瞧地上那名已经抽搐翻白眼的“箫大人”,袖中翻出一个小瓶子,修长的手指一弹,它即刻化为黑雾被吸进瓶子里。 肖衍直起身子,慢悠悠道:“复制鬼原本不过是天上的堕魔物罢了,只是魔没堕成,阴差阳错成了鬼,本体在一番折腾下只剩一团雾,成不了大器的。” 他晃晃瓶子,“各位,这邪物既是我收的,那就要到我鬼界来了。” 白钰轩冷哼一声,他向来对这些鬼啊魔啊反感到不行,出言讽刺道:“地鬼王大人真是日理万机,既要料理鬼界中事还要帮忙打点青楼事务,与这阴险诡诈的小人沆瀣一气。” 陆清晏一记暴击直接闪过去,怒道:“你说谁阴险诡诈?” 白钰轩当然不会站着被打,因此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 依旧回道:“说你又如何!” 安柏烛制止:“钰轩师兄,少说一句!” 那头老大不乐意,这头被内涵的肖衍也不生气,仍是笑眯眯的当起了和事佬,“少主大人别动怒,别跟孩子计较,你为人如何,我还是清楚的。” 陆清晏看到他就烦,推了他一把,“还不是你脑子有坑!让这群乌合之众留下来。” 他轻蔑的看了白钰轩一眼,“白痴派果然一帮废物,连区区邪祟都抓不住。” 白鹤派三个弟子坐不住了,就要拔刀相向:“你什么意思?!” 安蓝雁边拦着他们边心里叹气:打又打不过,真激怒这二位今晚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肖衍“害”了一声,在他耳边悄声说:“安姑娘可不是乌合之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陆清晏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脸顿时青红交错。 “安姑娘,来来来。”肖衍朝安柏烛挥挥手。 众人又露警惕之色。 陆清晏瞪他:“你又想搞什么?” 安柏烛依言走过去,肖衍迅速塞给她几张符,再把身子无比自然挪过来的陆清晏推开。 笑得意味深长小声道:“这是通往我地鬼界的入场卷,你想来时只需烧掉一张即可,我们少主大人,几乎天天都在我那里哦,你要找他,随时可以哦,地鬼界的大门永远为姑娘敞开。” 安柏烛看着怀里的符,“……”倏地脸烫了。 回来时安蓝雁注意到她脸上的诡异红晕,关切道:“师妹,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没…” “既然复制鬼一事已经解决,你们可以回去跟你们师尊禀告了,先行一步,不送。”肖衍道。 “诶!”安如风欲言又止。 肖衍看出他的心思,戏谑道:“这位小兄弟还有什么事吗?复制鬼交给我大可放心,地鬼王向来公事公办,安伽臣会理解的。而且,我又不分你那酬金。” 安如风:“……”靠靠靠,他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陆清晏甩出漩涡洞,乜他一眼:“再说废话你一个人待这。” “唉,来了。” 两人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安柏烛摸摸袖中的符,那温度仿佛能灼伤她。 回到地鬼界时,腰间玉佩忽而黑气萦绕,躁动不安。 陆清晏伸手抚了一下。 肖衍见状挑挑眉:“你那里出状况了?要帮忙么?” “不用。”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哪位本事这么大能找到我那里。” 石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个着装怪异的男人摩挲着下巴细细打量着眼前一排尚未觉醒的傀儡。 周围死士无数,不过皆倒了地,死状凄惨,现场一片狼藉。 对于陆清晏的到来,男人只是慢悠悠的转过身,对他微微一笑,“咦”了一声:“傀儡阁阁主?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模样,久仰大名,你这傀儡阁处处我都看着很是喜欢,你看看,要不要租我些日子?租期无限。” 他长得与平常人无异,只是额头上突出来两个尖尖角。 陆清晏踢了踢脚下死得透透的死士,也对他浅浅一笑,只是眼底寒凉一片::“魔界的人果然不要脸,擅自闯我傀儡阁杀了我这么多人还口出狂言,万桑,你未免太自信了。” 万桑觉得有趣:“你竟知道我是谁,依然如此嚣张?” “老子管你是谁,魔主来了我也照打不误,何况你区区魔神,来了就得死。”说罢也不废话调起灵力运转至左手,冰蓝火焰混着雷霆电击毫不含糊朝他打去。 万桑也不是吃素的,当下还了一记,两两抵消,伴随巨响的猩红魔气流转的剑已出鞘,劈空一斩。两人打得正酣,炼尸房里碎石乱飞,乌烟瘴气,傀儡也断了一个头颅…. 陆清晏心疼死,叱道:“滚出来!” 两道身影瞬间跃至外面,陆清晏两指一勾,花芜剑剑气变幻无穷,招式诡谲。 紫光与红光交杂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地面剑痕无数,落叶纷飞。 万桑边打边奇道:“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魔?我怎么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 陆清晏不应他,随着一道结印炸去,万桑剑一挡,再吸收掉余下的灵力。这是魔族的特性之一,雅称“海纳百川”,尽自己所能吸纳他人的攻击转化为养分为己所用。 “这就没了?”万桑抖了抖黑袍,笑得轻蔑。 “这才刚刚开始。”陆清晏阴森道,唇角勾起一道兴奋的诡异弧度。修长的两指抬起,作了个“掐”的动作,微一捏诀,猩红魔气与灵力滚滚翻腾,完美配合,爆发出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而指尖,莫名飘下了几片紫色花瓣。这力量箍着万桑的脖子令他缓缓升起,在半空中挣扎。 “你吸啊,怎么不把这灵力吸收掉?”陆清晏左瞳赤红,眼里嗜血的笑意无限扩大:“听闻你们魔界只听强者的发号施令,你说,你要是死了,幽冥殿会不会归我所管?” “你..你,你敢..”万桑嘴角溢血,满眼恨意和不可置信,体内的魔气却被另一股更强大的魔气死死压制住,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何身为凡人的陆清晏却有魔界至神甚至远不止神的力量…. 陆清晏放下手,万桑断气倒地,陆清晏转过身,仔细欣赏着从万桑身上取来的魔神印,慢条斯理道:“感谢魔神大人送来的这份大礼。” 随后一转魔神印上的机关,他瞬息不见。 鬼火森森,恶魔头颅挂满天花板,而台阶之上的虚空之地,摆放着的正是万桑的魔神之椅,银链挂于椅身,其上点缀着各色水光宝石,璀璨奢侈。 众魔见到陆清晏手中的魔神印,面面相觑,知晓上一代魔神已经陨落,最后一掀衣摆跪下统一对其俯首称臣,“参见魔神大人!恭喜魔神大人!” 异口同声,声音响彻云霄。陆清晏一步步踏上台阶,坐到尊贵的魔神椅上,把玩着魔神印,再抬眼时,左瞳魔气萦绕,蝴蝶印记围绕赤瞳在半边脸扩散,忽明忽暗。 他道:“都起来吧。” “是!” “你叫什么?” 陆清晏随手一指,问的是站在最前面低着头的黑衣女子,魔界较高等级的下属都是这般打扮,黑衣披风,头戴斗篷,一般看不清模样。 女子抬起苍白清秀的脸,面无表情恭敬道:“属下花响容。” “以后随我左右。” “是。” … ……… 白纱飘飘,干净整洁的女阁里,安柏烛坐在床上捏着几张地鬼界“入场卷”冥思苦想。 纤细白皙的手指一张张点过去。 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什么跟什么啊!!她抓狂的埋进被窝里,再次起来时鼓了鼓嘴巴,下定决心拿出一张入场卷。 就问一下,不为别的,知道了就不会再牵肠挂肚了,嗯!用掉一张好了! 于是痛快的烧掉入场卷,无人知晓的出现在了地鬼界。 第十九章:男主的过往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街,街头叫卖的牛头马面商贩,装饰典雅的成衣铺,吵吵嚷嚷长相各异的鬼们….. 与记忆中三年前的地鬼界重合,只是,安柏烛懵了半晌,来是来了,怎么找到肖衍是个问题。 脑子在思考,眼睛顾着看路,脚步匆匆的后果就是“咚”的一下撞到人了。 啊不,撞到鬼了…… “靠靠靠你走路长眼睛吗?!”窟窿鬼一开口上下牙碰撞咯咯响,骂骂咧咧第n次加上千次重新组装骨架子。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三年后的她阅历渐长,不再被长得奇怪或恐怖的东西吓到。可想扶又无从下手,感觉它很容易散架,额。 不过好像这鬼有点熟悉,是不是以前见过? “没事什么没事,至少请我吃一顿饭才能弥补我的损失我告诉..唉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窟窿鬼瞪着一双并不存在的眼珠子,看清安柏烛模样后连声大叫:“小花!小花!你们快来啊!!” 安柏烛内心:“???这鬼精神状态有点堪忧。”正想开溜。 “干嘛干嘛,叫老娘何事?都说了没八卦别叫我们!”没来得及溜,被唤作小花的花痴鬼和无眼鬼移动速度飞快,一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站定在她面前了,手中还握着瓜子。 看到安柏烛满脸不耐的花痴鬼瞬间惊了,围着她左转转又转转,瓜子壳还一片滑稽的黏在嘴角,“这不是,这不是?!姑娘!!” 无眼鬼又急又气,“你们欺负我眼盲是吧,快跟我说说你们看到谁了啊这么激动!” 花痴鬼凑近安柏烛,激动道:“当初我一看姑娘便知是美人胚子,果然短短几年里姑娘就出落得如此落落大方了!跟我们陆大人绝配啊绝配!” 安柏烛有如五雷轰顶,陆大人?陆清晏?! 憋了一会她才道:“请问…我认识你们吗?” 花痴鬼“害”了一声,笑道:“姑娘不认识我们正常,我们认得姑娘就好,您这次来,是来和我们陆大人商讨婚事的吗?” “……”哈? “哦哦哦哦!”无眼鬼抢先道:“证婚人正好找我们鬼王大人嘛我悟了!顺便在这儿成亲也行啊!” “……”你悟个鬼。 窟窿鬼附和,“到时一定比任何时候都热闹!陆大人的喜酒我要喝!” 花痴鬼:“滚呐你,看到陆大人你哪一回不是怂得躲远远的,我就不一样了,到时我给新娘子化妆,这喜酒啊,我喝定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仿佛比她自己成亲还高兴:“你说是不是啊姑娘?” 安柏烛看着她画得堪称妖魔鬼怪的一张脸,眼角一抽,岔开了这个可怕的话题,“那个,你们可知地鬼王大人在哪?” “鬼王大人啊,在地宫画纸人吧!”无眼鬼答道:“我们鬼王大人估计又在琢磨新的纸人了。” 纸片人?“地宫在哪?可以带我去吗?我有事找他。”她莞尔。 “当然没问题啦!”花痴鬼朝另外两鬼挤眉弄眼,自认为小声道:“肯定奔着商量婚事来了,小姑娘不好意思多说…” 安柏烛假装没听见后面一句话,跟在三只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的鬼后面走。 “姑娘贵姓?你看我们总是姑娘姑娘喊的,世上这么多姑娘,也不知在喊谁,怪不礼貌的。”花痴鬼说道。 “免贵姓安,你们挺好的。”安柏烛笑笑,撇去脑洞较大问题,至少很热情。 “好嘞!安姑娘,这姓好!” 地宫前,两个手拿蒲扇两眼弯弯的侍女站在门口,其中一名飘然而来,娇声问道:“何人来此?” “鬼王大人可在?麻烦大人通传一声,安姑娘来找他了。” 左侧一座石碑上刻着“衍圣宫”,眼前的宫殿很是豪华气派,不愧为坐守一方的鬼王住的地儿。不过这石碑看着真的很像墓碑啊救命,安柏烛心想,肖衍这奇怪的审美唉。 窟窿鬼打量了侍女几眼跟无眼鬼小声吐槽:“鬼王大人的画功真的一点没进步啊,几百年了画的都这个款..” “安姑娘?姓安的?”侍女飘到安柏烛面前,似乎想把那双弯成一条线的眼睛努力睁大点,只道:“鬼王大人吩咐过了,姓安的姑娘来找他带进来便是。” 另一个侍女侧开身子,蒲扇举至胸前,“姑娘,请,我们大人恭候良久。” “谢谢。”安柏烛跨入华丽丽的宫殿里,跟那三个蹦蹦跳跳的鬼们挥手告别。 不得不说陆清晏和肖衍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的,比如对于地形的设计,都是七拐八弯,长廊无尽,还处处长得大差不差,要不是有侍女带着,走十天她都走不出个所以然。 安柏烛暗暗掐了火诀御寒,三年前在这里她差点冻没了,还是陆清晏给她输了一天一夜的灵力,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铁青的脸,眼神像是要活剥了她,收回掌阴测测道:“舍得醒了?”她吓得差点又晕了。 可怕啊可怕,往事不堪回首。 正想着,肖衍已掀开帘子迎了上来,满面春风道:“安姑娘。” 侍女稍作一礼退了下去。 “地鬼王大人好。” “坐吧。”肖衍为她斟了盏茶,递到他对面,“姑娘来得不是时候,少主大人他不在啊。” 安柏烛已落座,心道就是要他不在哇,她接过茶盏,道:“谢谢,只是,你为何总是喊他少主大人?” 肖衍喝茶的动作一顿,猜到她来的目的,玩味笑道:“你这是奔着少主大人的过往来了?” 不等她回答,他侃侃而谈起来:“少主他少不沾花惹草,如今在民间开了怡红楼也只是为了碎银几两,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定然还是清白之身,姑娘大可放心。” 停停停停!这话题偏到太平洋去了! 安柏烛脸又不自觉热了,道:“我今日来,要问的不是这个。” “哦?那是为了何事?但说无妨。” “我在一次偶然间看到他脖子后有一道成年旧伤,鬼王大人可知是谁曾伤了他?” “这……”肖衍俊眉轻蹙,欲言又止,仍是笑道:“姑娘观察得真细致,果然对少主一往情深。” 他轻摇了摇头,变了个语气:“这伤在我第一次见到少主时,已经有了,他当时不过十岁孩童,被折磨得又瘦又小,好不可怜。” “是何人折磨他?”安柏烛心一揪,想不到如此桀骜的陆清晏竟有此过往。 “原傀儡阁阁主,犀言。” 他举起手,骨节分明的拇指处套着个血玉扳指,笑了笑,“姑娘怕是要听我讲一段故事了。” “你说。” 他缓缓道来,声音似平静的流水:“我生前不幸,大火令我丧命又毁了容貌,死后成鬼也得以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流连世间,我不想如此,便勤加修炼,一步步踏上鬼王的位置,可到这时我才发现,鬼王又如何?” “依然得隔一段时间吸一人的精魂才能维持未烧伤前的样貌,好不麻烦。” 这段过往并不光鲜,可他却毫无避忌:“后来我查到了犀言的傀儡阁里珍藏着一枚血玉扳指,这扳指不普通,乃是凝练了上古天神之血的至尊法宝,灵气天然醇厚,有了它,我哪还需要精魂?这枚扳指足以令我千千万万年都能维持这副容貌。” “我费劲心思混到傀儡阁当差,成了死士的一名,到底是着急了些,目的暴露中了陷阱我被锁在地牢里。” 他陷入了回忆,“彼时的我能力不足,不是犀言的对手,关押在地牢里两天一夜差点就撑不下去了,可是这时少主来了,当时的他约莫只有十岁。” “当差那段日子里,我们死士统称他为少主大人,听着威风,名义上是犀言的儿子,但我们知道,他不是,他不过是脸上有蝴蝶胎记左眼赤瞳生来便带不详的可怜孩童。” “我不知他何时被犀言带到傀儡阁,只知从我来时他就每日每夜被犀言催着修炼邪功,抓精怪,放人血….他起初是害怕的,见到傀儡会发抖,看到挣扎着的活人慢慢变成死人会吓得大叫。犀言当着他的面仰头喝掉这些血,渐渐的,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我每次见少主,他的脖子都在流血,流了半个身子,但我猜这并不是犀言弄的。” “因为他会在动怒时说:一点长进没有,带你来时你止不住这血,这么久了依然无法治愈,真是无用至极,我绝不会帮你的。” “美其名曰锻炼他的意志力。可少主因这伤病了又病,发烧无数,好在生命力顽强,竟拖着不感染不死….我见他时就觉这孩童体质不一般,但仍没看出到底是什么。” “哦,言归正传,少主来时脖子无例外在流血,低头时已见森森白骨,可他却不知道痛似的,从怀里掏了个馒头给我,很淡然地问我想要什么,他给我带。” “我说血玉扳指,心下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他一个被控制的孩童,如何拿得到?” “可是第二天,他真的带来了血玉扳指,扔到我面前,又破了我身上的枷锁,临走前只说了句:早日回来报仇,把犀言杀了。” “他没我想象中的弱,也坚强得多。我把扳指带走后迫不及待回了地鬼界,此后渐渐忘了此事。” 他自嘲一笑,“报不报仇的有什么重要的,本来我就是要去拿人家的东西在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在地鬼界里,快活着呢。我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后来,少主他找上了我地鬼界,虽过数年,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他是当年的小小少年,奇怪的是脸上胎记和红瞳皆已消失,脖子也只剩一道伤疤。” “我以为他是要来问罪和要回扳指的,他却道犀言已死,如今傀儡阁易主,他才是主人,来我地鬼界是要几只恶鬼罢了,问我给不给,不给他就灭了我这鬼王。” 我看着长大成人性子张狂傲然的他,心下颇多感慨,又有无可言说的愧疚,恶鬼而已,给他就是。” 第二十章:安姑娘想你呗 “况且,我自知打不过他,他确实有能力灭了我这鬼王。” 肖衍笑了笑:“之后他隔三差五的来讨恶鬼,一来二去,也算成了朋友,我们在民间不仅合开了怡红楼还开了赌博场,银子一起赚,毕竟人界鬼界的通用钱币是一样的,没人和钱财过不去啊。” 他讲完,回答他的是安柏烛久久的沉默。 肖衍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安姑娘还好吗?” 安柏烛听完他的娓娓道来只觉心脏抽搐着疼,半晌才干涩的问:“也就是说,十岁之前,你也不曾认识他?” “是的,但是想来,少主十岁之前的光阴,也不会幸福到哪去,我想人界不会接纳自己的孩子外表与其他孩子不同的,即使少主他,” 他顿了顿:“小时候不看眼睛和胎记,也是个漂亮孩子。” 怎么会幸福呢?不知被何人所伤伤口流血不止,到了傀儡阁也没有一次安生之日,就因为外表和体质与他人不同就要受此对待吗? 心痛与愤怒交杂在胸腔暴动,险些喘不过气,她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对肖衍道:“地鬼王大人,我还有事,先不在此叨扰你了。” 肖衍深深看了她两眼,两指一勾,黄符飞于手中,“烧了这黄符可以回去原来的地方。” 他将符递于她手,头一次如此认真道:“看得出姑娘对少主大人是有些在意的,他这人拧巴傲娇得很,对他人从来不屑多看一眼,却待姑娘有所不同,我希望,如果可以,待他好些吧。”他眼中有千言万语,仍只是点到为止。 安柏烛沉默的点燃黄符,地上只剩下小小的灰烬。 肖衍对着偌大的地宫自言自语,轻声叹气,“少主,我可是把老底都给说了,你可要争气点,别让这么好的安姑娘跟别人跑了啊。” 再次回来云颠派已是夜晚,她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失神了片刻,然后重重倒在床上,一种强烈的想法在脑海盘旋。 想他。 想见他。 想….抱抱他。 安柏烛把脸埋进被子里,此刻侵占她大脑全部的全是那人的身影,将她从恶龙怪眼前救走、为她打散大凶、言辞恳切道不想她死在他眼前…… 想得头脑昏涨,不小心就这么睡去。 诶? 这是什么地方? 安柏烛伸手碰了碰,一片白茫中展露出它清晰的样貌,幽幽鬼火,阴森诡秘,一排低着头颅的不知是否还活着的“人”站在石壁后面。 安柏烛不觉中后退了几步,忽而身后撞到什么。 安柏烛转身,只见一个孩童低着脑袋,身形消瘦,站着如同雕塑。 安柏烛蹲下身体:“撞疼了没有,小朋友?不好意思..” 他不说话,奇异的安静中安柏烛听到有液体一滴一滴坠落的声音。 她意识到了什么,手指往地上一摸,粘稠的,猩红的液体沾满了她的手,她顿时睁大了眼眸。 “我好疼啊……”男孩抬起头,脖子上淌着鲜血,浸透了半个身子,苍白的小脸明明没有表情,眼角那一颗泪痣却仿佛如泣如诉。 “陆..陆清晏,是你吗?”她颤声问道,泪水盈满眼眶,旁人看到此景也许会害怕,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和无能为力,痛得她差点失了言语能力。 “好疼啊……”男孩听不见她说话似的,木讷的重复着。 安柏烛环住他的身体,轻柔的捂住他的脖子,泣不成声:“乖,不疼了……” 这梦太过真实,痛得她生生醒了,汗水湿了背脊,发也沾满了泪。 魔神万桑被灭一事在魔界炸开了锅。 陆清晏名声大噪。 北方魔神易主,南方魔神单炎继收到消息当即手滑碎了一盏琉璃灯。 “万桑那老贼几百年不死,如今竟被人界的人轻轻松松收拾了。” 他坐到魔神椅上,阴着脸:“陆清晏?人界傀儡阁阁主,却有魔族血脉,真新鲜啊……果然魔界要变天了。” 魔界主要由两大魔神和一位魔主坐守,魔主楼弦月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作为性情最浪漫最温和能力却最强的魔界之首,不爱翻天覆地偏爱风花雪月,对于魔界的统管一直属于放养状态。 南方魔神与北方魔神各守一方,一直暗中较劲,除了小摩擦多年来表面上倒也相安无事。除此之外三大魔君镇守荒境,不成大气候。 因此对于万桑的死亡,陆清晏的继位,单炎继反应最大。 地鬼界,衍圣宫里。 鬼界情报及时,正在优哉游哉画纸片人的肖衍手一抖,纸片人顿时变成“裂口女”,红唇拉老长…… 恰逢陆清晏从漩涡洞里出来。 肖衍拉住他的胳膊,焦急问道:“你为何能继位?魔神印如何能认你?那玩意不是只有魔族之人才有资格拥有的吗?你是魔族人?我怎么不知道?” 陆清晏收回手,烦不胜烦,“吵死了,你他妈比老妈子还啰嗦。” “嫌我烦你倒是说清楚啊…你怎么了?”肖衍话一转,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陆清晏蹙着墨眉,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似乎是在隐忍,脸色比肖衍这只鬼还白,忽而,一口血吐出来。 肖衍神色一变,拉着他往躺椅上一坐,两指过去封住他胡乱游走的灵脉,盘坐于他身后给他调息。 内息紊乱,灵识不稳,是走火入魔的前兆。隐约中,还有一丝丝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顺着灵脉游走至四肢百骸,排斥肖衍探寻的灵力侵入,极强,极邪,显然陆清晏也无法控制好这股邪力,如此才会这般模样。 许久,待陆清晏的身体平静下来,肖衍停止输送灵力。 陆清晏缓缓睁开双眸,有史以来对他说了句人话:“有劳。” “所以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没?”肖衍走到桌前喝了口水。 陆清晏平静的道:“我确实不是普通凡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具身体摔不烂虐不死的,为此曾经我也颇为苦恼。” 肖衍背对着他,静默了。 “直到偶然的闭关修炼中,才探查到体内有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血液,一直尘封着却窜动不安。” “我尝试过催化出来,一探究竟,没能成功。最终在与万桑的打斗中乍现,确定这是魔族之血,在神之上的至尊之血。” “也许身体还没能掌控好这血,今日忽而出了些差错。” 肖衍消化完他的话,神色复杂道:“你是……” 陆清晏打断他:“我确实为人类所生,也绝不是混血,这点无疑。” “那这血如何而来?” “还没想通,我的记忆里,极少接触魔界之人,有也是成年之后的事情了。”陆清晏淡道。 “好吧,想不通先不想了,身体调理好最重要。”肖衍揉揉眉心,换了个话题,道:“万桑怎么得罪你了?” “那家伙闯我地盘杀了我好多人,估摸着看上傀儡和奇花异草了,扬言要我傀儡阁。”陆清晏冷哼一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肖衍挑挑眉:“确实该死,魔族人手段肮脏下流,想要就抢,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陆清晏目光直视他,冷冷的眼刀。 “……现在的话除了你。”肖衍微笑,赶紧补了一句。 “恭喜我们少主大人又多了个身份,尊贵的北方魔神~” “废话少说。” “那不说废话。”肖衍抿唇笑得像只老狐狸:“昨日安姑娘来了哦。” “……她来做甚?” “来关心关心你,可惜你不在。”肖衍故作惋惜状。 “你又跟她说什么了?”陆清晏又朝他嗖嗖放眼刀。 “都是些琐碎之事,只是安姑娘,大概想你了。” “……再胡说把你舌头拔掉!”作势要拔剑。 “唉唉唉我错了!息怒!” 鬼界这边收到消息,修真界那边也报纸满天飞。 “号外,号外,傀儡阁阁主胆大妄为,竟擅自闯入魔界杀了北方魔神,如今新一代魔神陆清晏就位!” 路过的修仙弟子纷纷掏出银子在卖报纸的小弟子手中买了一份,迫不及待展开见详情。 “天呐,这人要逆天了不是?这可比前犀言可怕多了!” “魔界那般冷血动物居然认他?难不成陆清晏原本就是魔界中人?” “怪不得性情如此古怪!正常人会练邪术热衷于制傀儡吗?是魔族人也说得通了!” “岂是古怪,简直是心狠手辣,白鹤五师兄上次在半臂谷稍与他起了言语冲突就被他削了一手臂!几年前百姓失踪那事不也是他干的吗?” “我看大家啊,还是赶紧勤加修炼,这魔头要是有朝一日打上来,大家还有点能力自保。” 与此事并肩双杀轰动一时的,是永庆城爆发了一次史无前例的传染病事件。 城中人不知为何感染了这病,感染者不出七天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城中大夫治疗无果,反倒受牵连,不是死亡就是在受染状态。昔日繁华热闹的中心大城被这突如其来的疾病害得奄奄一息,城中百姓哀嚎遍地,活着的人也是苟延残喘。 此事发生以来不过四天,永庆城如今横尸遍地。 四大派紧急召开大会,讨论之后各派人手前往永庆城调查,每人出发之前吃了一颗丹音派特制的“百毒不侵”丹,一颗的效果可维持三天。着重强调路上保护丹音派弟子,研究解药方面全靠她们。 马车上。 “疫疾爆发得如此突然,还专挑中心大城下手,怎么看都像有人故意而为之。”安如风撇撇嘴:“不知何人如此恶毒。” 安蓝雁轻叹一声:“大师兄现在又闭关了,他在的话也许事情好办些。” 安柏烛安抚道:“不怕不怕,我们还有白钰轩师兄,他和大师兄实力差不多啦。” 安如风敲她脑袋,“没良心的小东西!” 安柏烛捂头,“我哪里没良心,这哪里算是!” 吵吵闹闹中,马车在永庆城前停下。 其他三派的人皆下了马车,为了不让马儿受染,便在此处让它们自行回去,马儿灵性十足,来时路一点没忘,完成任务欢欢喜喜回去了。 进了这城里,果真一片荒凉惨淡之相。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店铺一家未开,街上零零散散有人来往,但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对于一眼就看出来是外城人的他们并未多好奇。 第二十一章:陷于幻境 安柏烛留意到他们的脸上或者胳膊腿上都有大大小小或多或少的红点子。 耳边传来虚弱的咳嗽声,老乞丐拄着拐杖在街头坐着休息。 安蓝雁弯下腰,从怀里掏出干粮给她,问道:“老人家你好,冒昧一问,为何您不出城呢?出了城,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老乞丐不客气收了他的干粮,抬起浑浊的老眼:“去外头?外头的人可不欢迎我们这些受染者,叫骂喊打的,让我们别出去害人,这不,今天早上就有一个出城被打回来的,到头来不是被这病弄死而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可不可笑哟。” 她真的咯咯笑起来,声音沙哑年迈,像快坏掉的老旧机器卡顿运作着:“如今这一个个的,死的已经死透了,没死的在等死,我讨了一辈子的钱,没尊严了一辈子,到现在头一回感觉到了平等,你懂吗这种感觉嘻嘻哈哈哈嘻嘻哈哈哈,大家都在等死嘻嘻嘻,没有例外哈哈哈嘻嘻嘻哈哈哈…” 她像疯了一样,摇头晃脑的,神色兴奋,脸上的褶子随着她怪异的笑容变得更深。 安如风拉起安蓝雁,小声道:“走走走,这人已经失常了。” 四派分散行动,各自在规划好的一处方位调查,太阳落山之前在永安客栈集合。 客栈老板人尚在,皮肤上属于轻度感染,正绝望之际见几十名修士来了他这里,知道他们是有本事之人,泪眼汪汪祈求他们一定要救他,救这座城。 安柏烛眼眸略过破落的大街,心下感慨万分,好好的一座城竟在短短几天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忽而,一个瘦削的身影从眼皮底下略过,并不显眼,但是身上的气息却不对劲,不像人,安柏烛神色一凛。 转身喝道:“站住!” 那人一顿,头也不回飞快跑了起来。 正常人根本无法达到这种速度!必有鬼!安柏烛追去,轻功极好的优势这就显现出来了。 追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安柏烛心里比“耶”因为这里是死胡同。 却看到这幅景象: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半蹲在地上端详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修仙之人不仅五感好,视力也好,安柏烛一眼就看出地上那个就是她刚刚在追的人,当即萝藤出,闪身过去,斥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反应极快轻松躲过这一鞭,站起身。 安柏烛望着他清亮的双眸,心下突然升起几分熟悉感…… “长本事了,敢用法器抽老子。” 等等这声音?! 在安柏烛震惊的目光下他果断一摘面具,这张帅炸天的脸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的男主陆清晏。 “你怎么在这?”安柏烛呐呐道。朝思暮想的人真到了眼前,反而不知作何反应。 “跟你们一样,来瞧瞧永庆城的传染病是怎么回事,方才见这人移动速度诡异,本想抓住一问,可没把控好力度,被我从后面一掌打死了。” 安柏烛:“……”确实太不小心了。 他睨她一眼,只身蹲下去,掀开地上那人脸上蒙着的布巾,安柏烛也跟着蹲下。 “魔族人?”陆清晏看着她脸上怪异的黑色暗纹皱了皱眉。 魔族人丑得千奇百怪,特征鲜明,一眼就能看出与他人不同,生来好看的极少,但能力强者后期能修复脸上的不完美,看着则美观许多,而地上这个,显然是低阶者。 安柏烛也了解魔界的一些事情,惊道:这场传染病,难不成就是魔界之人策划..” “小心!” 地上那人突然睁开双眼身体向上卷曲张大嘴巴声音嘶哑不清,喷薄出青色烟雾,陆清晏推开安柏烛,向下致命一掌,那魔族人彻底没了声息。 可还是吸入了这不明青雾。 周围变得混浊,景物溶解扭曲杂糅在一起,像进入了黯淡奇异的世界,空中漂浮不明物什,缓缓蠕动攀升…… “这是…何处?”安柏烛问。 “虚幻万花镜,魔族烂招之一,多半是刚刚吸入了少许青雾的缘故。” 陆清晏“啧”了一声,并无担忧之色,眉宇间充斥着烦厌:“中招者可能会在里面看到自己极恐惧、极欢喜又或极想见之事,易迷失于此。” 他给她打预防针:“要是等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千万稳住心神,不要被这幻境反噬。” 会是什么东西?安柏烛沉下心:“好。” 陆清晏往前踏出一步,眼前之景逐渐清晰起来。 “我们如何才能走出去?”安柏烛与他并肩走。 “经受住考验,出去是迟早的事。” 薄雾缭绕,空气中飘荡着草木清香,鹅卵石堆砌的温泉正氤氲着热气,水面犹如明镜,阳光撒下,波光粼粼。 “好熟悉,这不是你的温泉之地吗?”安柏烛想起来,几年前她在这里沐浴过…… 陆清晏不解的食指摩挲下巴:“可我在此处没有什么难以忘怀之事。” “那怎么会出现此景?奇怪了。” 可接下来这一幕,震碎了两人的三观。 幻境中的“陆清晏”忽然出现,眉宇间疏懒之态毕显,走至温泉旁解开了衣袖和衣领,一副要泡澡的架势。 真正的陆清晏:“……” 安柏烛:“……!!!” 陆清晏眼角微抽:“我相信这不是针对我的幻境,那么…你?”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安柏烛,审视之意明显。 “我..我..不不不不不,我从来没想过你脱衣服啊!!”安柏烛脸蛋红掉,梦里的怎么能算呢!这幻境把她坑惨啦!! “陆清晏”将衣裳尽数褪去,一头墨发也被解了下来,好在下半身的衣物尚在,跨入温泉之中,闭眼小怠。雾气升腾中,长发微湿,羽睫如扇,愈发显得那张脸精致得如同妖孽。 “不是这样的!!”安柏烛整个人像只煮熟的鸭子,还是在扑腾的鸭子,挡到陆清晏面前使劲挥手,可惜身高不够跳起来也挡不住他的视线,羞窘得几欲哭出来:“你听我解释!!你不要看了!” 陆清晏倏地将她白嫩的小手扣下来,俯身凑到她眼前,眉梢轻扬,神色说不清道不明,幽幽道:“你说你平日的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我是不是得感谢下你想的时候没下流到把我脱得一丝不挂。” “不..不.不是,没有,我没有想,冷静!我不下流!这只是幻境啊!!你不要相信!我不是这种人!”安柏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羞愤欲死。 “境由心生,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如此想我,实属出乎意料。” 他一时兴起,顺势将她两手举过头顶摁在后面的岩石时,几乎脸贴脸,安柏烛避无可避,那透过衣裳的体温传递过来,脑子一下炸了,心脏咚咚咚狂跳。 陆清晏道:“心都跳这么快了,还撒谎,你对我,到底何种心思?” 你还问!你还问!!问你大爷!她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画面一转,安柏烛挣脱他,如获重生般指向前方:“这才是正确打开方式……”话音刚落,脸上刚挂起的欣喜笑容彻底裂成东非大裂谷。 漂亮的鱼尾轻柔的拍打湖面,依旧是那头被水打得微湿的墨发,美人鱼版陆清晏上线,眸光潋滟深情款款注视着岸上石化掉的“安柏烛”,柔声道:“小孩,想我没?”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陆清晏:“……” 真正的安柏烛也石化掉了,并且风一吹,已经彻底裂开。 陆清晏抱臂歪头好整以暇,用了疑问句:“小孩?你果真十分想我?” 他“啊”了一声,他不生气,反而声音里隐隐带了笑意:“原来我如此让你牵肠挂肚啊小孩,让你想象力丰富到可以在民间出话本了。” 安柏烛已经没脸见他了,只想框框撞大墙。 “为何不说话?你不想我了?”他挪揄道。掰正她的肩膀想看看她窘迫的模样,却意外的,看到的是她眼眶中隐隐含着的泪光。 陆清晏表情一僵:“为何要哭?” 埋藏心底小心翼翼不被人发现的心事,如今赤裸裸血淋淋展现在这个人的面前,难堪、难过和委屈的情绪将她重重包围,偏偏他还是旁观者姿态无所谓的嘲弄她的狼狈。 越想越委屈,心情一落千丈,一颗心跌到谷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揉着双眼心碎的哭泣。 “别哭了。” 他揽她入怀,往日的轻佻或漠然神色一扫而光,为之取代的,是真心实意的情感,薄唇微张,轻声道:“我不说了……” 画面翻转,此刻处于的,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陆清晏松开手,迅速进入戒备状态,微微眯眼。 大街上,几名小少年聚在一起,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什么“小崽子”、“丑八怪”、“狗玩意”、“有爹生没爹养的东西”、“敢抢我们的东西吃,活得不耐烦了”骂声满天飞,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人上前拉他们一把。 陆清晏看着,露出不解的神情。却在下一秒,瞳孔紧缩。 小流氓们殴打的,是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孩童,脏发污面,瘦小孱弱,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而他的半边脸上,有个蝴蝶暗纹的妖冶胎记,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也紧紧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目光倔强苦苦忍受,左瞳却是赤红色的。 安柏烛也看到了,一时僵在原地。 陆清晏毫不犹豫聚起灵力炸向那几个小流氓,如若在平时,这几个人早就碎成渣了,但这里是幻境,攻击他们于事无补,反而扰乱自己的神智,陷得更深。 果不其然,那几个小少年和幼年版陆清晏瞬间消失了。 第二十二章:“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陆清晏捂着阵阵刺痛的太阳穴,身形不稳,吼道:“给老子滚出来!” 安柏烛抱住他的身体,喊道:“这是虚幻万花镜造就出来的景象,不是真的,不能信,别让他们控制你的心神!” 幻境又改变场景。 大雨滂沱,雷雨交加。 观音庙里,浑身湿透的成年“陆清晏”倚靠在石像旁边,左手拿着酒壶,一派颓然之色。 他扯扯唇角似乎想笑,脸上表情却不尽然如此,喃喃自语:“娘,我把他们都杀了,我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他们了,可惜最痛恨的人却没等到我的亲自手刃寿终正寝了,呵,多讽刺。” 他仰头猛灌一口酒,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滑过眼角脸颊:“你总不愿告诉我他是谁,为什么呢?是不想我认他还是不希望我报仇?可我气不过,我把他尸骨拖出来挫骨扬灰了,心里好不痛快,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们把我当怪物,恨他们不把我当人,他们都该死。真好,都死了,死绝了……” 安柏烛呆呆听着,依旧维持抱住陆清晏身体的动作,防止他往前走。 陆清晏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沉重。 突然,观音石像眼里两行血泪流下来,一条裂痕自脖颈处蔓延,石像头颅轰然倒地,应声而裂。 “娘!”陆清晏几欲挣脱安柏烛,喊得撕心裂肺,布满血丝的双眸几欲落下血泪。 安柏烛死死环住他:“不要去碰,那些都是假的,现实的石像一定没事!” “放开!你放开我!” 她不得不施加灵力更牢的禁锢他的身体,可她忘了陆清晏实力远在她之上,这一举动还激怒了此时狂躁不安的他,陆清晏当即暴起震开了她娇小的躯体…… 正要冲上去,安柏烛猛的喷出一口血,身体受创脆弱得如同海上一叶扁舟般摇晃,却还是拉住他的手臂,咬着唇瓣道:“不要让幻境毁了你……” 陆清晏回过头,愣愣的看着嘴角挂血脸色煞白的安柏烛,暴怒因子渐渐散去,神志清醒过来,他抱住她坐下,又悔又痛,失声道:“对不起。” 安柏烛抬起虚软的柔荑摸了摸他的脸颊:“你别难过,你不是,怪物。” 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敲响了,振聋发聩,如同死寂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从此有了生气。 陆清晏用力抱住她的身体运起灵力为她疗伤。任凭周遭一幕幕残忍心酸苦痛的过往幻灯片般播放,那些尖叫嚎哭不绝于耳,有时是他的,有时是别人的,此刻都被他排斥在外。 良久,这些场景结合化成人迹罕至的小巷里,夜幕降临,泠月高挂。 安柏烛悠悠睁开眼睛,微一调息,轻声道:“我们回来了。”大有大难不死的庆幸感。 见自己还窝在他怀里,眨眨眼,与一双明若辰星的眼眸对视上,无可言说的羞涩和尴尬使她一溜烟站起。 陆清晏也站起来,眸光微动,眼底掀起滔天巨浪:“我……” 此时,声势浩大的脚步声引起两人的注意。 四大派的人赶来,为首的正是安蓝雁和安如风,安如风托着玄元真火,焦急又欣喜道:“师妹,你怎么跑这儿来…陆清晏?!” 最后三个字声音拔高几个分贝,安如风傻眼外加大震惊。 白钰轩走上前来,指着陆清晏一脸嫉恶如仇:“下午我们刚抓到一名魔界中人,如今你又把安师妹带到这里,居心叵测,证据确凿,说,传染病之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陆清晏无言以对,好笑道:“如何证据确凿?就凭我站在这?” “陆清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现在都是魔界之人了,休要狡辩!”白鹤派的弟子力挺大师兄。 “地上这名就是你带来的魔族下属吧?还说不是你干的?永安城百姓被病痛折磨得叫苦连天,你真是罪孽深重!”又有白鹤弟子怒道。 陆清晏“呵”了一声,根本不屑于辩解:“真是草包脑袋,想一出是一出。” 安柏烛挡在陆清晏面前,作了个维护姿态:“地上这个确实是魔族人,但并非受陆清晏指使,日中时我便是追着这名可疑人物才到此处的,” “正巧他也在附近,这魔族人还是陆清晏打死的,我们探查它身体时不想被它偷袭,中了幻境之术,方才才得幸脱险,所以,并非他抓我来此。” 陆清晏成魔神一事她也知道,可她在这看到他的时候,完全没有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在幻境里也完全忘了此事。 在场的人听了她的解释都默了两秒,衔月派和丹音派弟子是以观战姿态,不打算发表意见。 “那也不能说明陆清晏就不是幕后主谋吧?没准他是故意为之,残杀自己人摆脱嫌疑呢!”白鹤弟子听后说出自己的猜想。 安柏烛听不下去,反驳道:“我们在场这么多人加起来都赢不了他,他有必要这么做吗?难道还假戏真做到陪我到幻境一趟?” 一想起幻境里的幼年陆清晏被欺负殴打的模样,她心里就酸酸涩涩的疼。 安如风一直给她使眼色,挤眉弄眼的,意思是让她少说两句赶紧过来,安柏烛全当没看见,目光强硬。 “安柏烛,你次次为他说话,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白鹤派弟子彻底变了脸,眼神锐利。 “什么传闻?”安柏烛蹙眉,她怎么不知道? 陆清晏把她推到一边,嗤笑一声:“跟白痴派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他傲慢的看向他们,仿佛看一群垃圾:“那你想如何?” “自然是带你回去审查清楚。”他拔出剑,雪白的剑身锃亮,狠道:“今日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逮捕你归案!” 他一有所动作,白鹤派的人纷纷作出预备打斗的姿势,白钰轩却只是站着。 “行啊,想送死就来。”陆清晏道,眼中顿时魔气翻腾不息。 “不可!”安柏烛急得要死,这一打起来还得了?!她面对陆清晏,小脸皱成一团,小声道:“你快走吧,之后再说。” 陆清晏魔气蔫了,错愕又不理解,俊眸瞪得老大:“为何是我走?” 因为大家对你敌意很大啊!!安柏烛晃晃他的胳膊,央求道:“你就先走好吗,待查明真相自会还你公道。” “走什么走!不给走!”白鹤弟子作势要上前去,白钰轩拦住他。 “大师兄!”他转头看见白钰轩阴沉的脸,气焰顿时少了一半。 “我不需要什么公道。”陆清晏眼里晦暗不明,又掺杂了些别的什么,他握住她的胳膊,坚决道:“那你跟我一起走。” 陆清晏声音不小,被别人听了去又是另一番味道,白鹤派又有弟子阴阳怪气:“嚯!果然感情不浅呐!没准安柏烛你没少跟他一起风花雪月吧?” 安蓝雁出声呵斥:“请你不要胡言!放尊重点。”他极少生气,现在是真动了怒。 二师兄都出声了,余下的云颠派弟子上下一心,异口同声:“不许造谣我们小师妹!”似有剑拔弩张趋势。 安如风一看场面要崩坏了,径直溜到安柏烛身边,忍着被陆清晏打死的恐惧,双手抱拳拼命求他:“大哥大佬大爷,你老人家就快点走吧!不然我们小师妹的清誉彻底完蛋,看在她一而再再而三为你说话的份上,你也为她考虑一下好吗?” 陆清晏抿抿唇,似有动摇,看着她的眼中带了一丝不明显的委屈,仍是不甘的涩然道:“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安柏烛心事重重的望着他,清眸明澈,摇摇头,只道:“事后我会去找你。” 他不再挽留,一挥漩涡洞,临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安师妹,我想,你该给我们解释一下。”白钰轩目光如炬。 安柏烛冷然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无凭无据总不能乱扣罪名。” 安如风将安柏烛护在身后,插科打诨:“哈哈哈反正这事是魔族人干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是不是陆清晏早晚会查清楚,大家先回去洗洗睡吧,明天再努力哦呵呵呵。” 说罢对云颠派的弟子招招手,示意回客栈。 … …… 此时安如风在客栈房间里来回走动,看向安柏烛默然的脸“唉!”了一声,指着她的手指又放下,负手再次踱来踱去。 安蓝雁止住他:“如风,别走了,说正事。” 安如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在外头自然维护自己人,但关起门来…… 他恨铁不成钢重重拍了下桌子,瞪向安柏烛:“你,你怎么回事?!从半臂谷到现在,一遇到陆清晏的事你就处处维护他,白鹤他们刚刚言语是过激了些,可综合陆清晏种种事迹,他们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就算此事与他无关,那又干你何事?你跟他们滔滔不绝明着过不去只会伤了同派情谊!” 安柏烛迎着他的目光:“我没有,我不过说事实,而且陆清晏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坏。” “那怎样才够坏?修炼邪术如今又成了魔界魔神,活抓村民炼傀儡在先,杀了武旋门弟子削了白鹤的人手臂在后,你说,怎样才够坏?!” 桌子被他拍得梆梆响。 有些事确实无可辩驳,安柏烛嘴唇嗫嚅两下:“一码归一码……” 安蓝雁拍拍安如风的肩,秀气的眉毛一直在打结,问道:“师妹,只是我想不通,为何他走时,说要带你一起走?” 一口气仍未下去的安如风又倒吸一口气:“对啊,我把这事忘了!所以是为什么?” 安柏烛一时说不出话,支支吾吾。 安如风一下站起来,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你不会,你不是,那些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到底什么传言?”她想问很久了。 “那次在御剑时你们举止亲密,到了半臂谷你又第一个反对削陆清晏胳膊,从那时起,就有些风言风语了,我们全当无稽之谈,大师兄他们更是花了好些功夫才不让这些话传进你耳朵里,怕影响你心情。” 安如风手指抖啊抖:“可如今,你们不会在谈恋爱吧?!” 第二十三章:去魔界找陆清晏 安柏烛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比他还激动:“我没有!他们胡说八道!当日之事你们也在,分明是我掉下去了多亏他相救,不过与他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安蓝雁头疼的揉揉额角,摆手柔声道:“好了,不要吵了,谣言只会越传越妖魔化,切莫伤了自己人。” 他话锋一转,“可惜那名魔族人被我们抓到就吞毒自尽,线索又断了,师妹你今日遇到的那个,可有透露出什么?” 安柏烛郁郁的摇头:“没来得及问。” “所以,”她看着二位师兄,一字一句,眸光坚定:“我要亲自去魔界一趟。” “不行!”安如风眉心一跳:“魔界那么危险你去送死啊你。” 安柏烛抿抿唇:“我去找陆清晏。” “你还找他!!” “他一定会在魔界调查此事,到时我回来,定将真相原本道出还他公道。”她说完,决然转身推开窗户纵身一跃。 安如风和安蓝雁差点疯了,跟着跳窗狂追,心里却在哀嚎咆哮,论轻功,他们都不上小师妹啊!!! 人界与魔界中间隔着岩浆地,还有两界人设下的结界,但由于地方太大,结界覆盖面有些边边角角照顾不全,那些地儿结界威力较弱,想进去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于是安柏烛唤出花戎剑,拼力数斩了几剑。她的袖口和衣摆有灼烧痕迹,靴子也熏得漆黑,过岩浆地时她用灵力编织成护盾,再飞出萝藤固定在另一端,以极快的速度过了岩浆地,衣服却不能幸免。 终于,一条白茫乍现,希望降临,她侧身溜了进去,被劈开的结界口迅速闭合。 由于人界和魔界属于异界,时间错开,所以在人界处于夜晚时分在魔界却是白天。 修真界崛起不超过六百年,魔族却有千年历史,要不是三大魔主陨落了两位,剩下一位不爱战争,魔界两大魔神互不对眼内部暗地里纷争让他们自顾不暇,恐怕不会有现在的太平日子。 安柏烛的模样在魔界必定太过晃眼,小脸白白嫩嫩的,魔族人最不缺的就是脸上有大小不一奇奇怪怪的胎记,再者,头上有棱有角或三只眼睛四条手臂的魔也不少。 于是她在树丛泥地里滚了一圈,又用泥巴糊满了脸,独留一双明眸在外,她在湖边照了照自己,略施小法萝藤自动编成两个棱角安在脑袋上…… 大功告成,安柏烛只身往魔族内部走。 正寻思如何找到陆清晏,便瞧见一只身着黑衣斗篷的队伍正前往另一个方向。 路边小魔纷纷为其让道。 安柏烛觉得事情不简单,随便问了一名摆摊的小魔道:“你知道,他们是干嘛的嘛?”她指了指那支队伍。 小魔大为惊讶,三颗眼睛眨巴两下,上下打量她两眼,似是想通了又神秘兮兮压低眉毛,朝她招招手,安柏烛侧耳倾听。 小魔小声说:“你是前几天刚注册的那批新居民吧?怪不得不知道,你看那些人后面披风上的“北”字,这可是北方魔神陆清晏的人,今天不知为何他老人家带了一群人过来找我们魔神大人,特别高调,这不现在午时了嘛,估计他们是出来觅食的,现在要回去万炎宫了。” 万炎宫?安柏烛转了圈眼珠子,陆清晏去找单炎继了? 她爽朗的笑笑,作出恍然的神情:“我知道了,多谢啦。” 小魔“害”了一声,“这有啥。”然后不再搭理她继续吆喝卖猪肉丸了。 安柏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小心翼翼跟在那支队伍后面,果不其然,他们进了单炎继万炎宫里。 门外守卫森严,但她不怕,掏出隐身符,默念口令,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隐身符还是从上次跟他们一起去抓复制鬼的武旋门小弟子那讨来的,自那事以后武承钰似乎对她颇有莫名的崇拜之意,咳。总之隐身符难得,她当初想的是以备不时之需。 万炎宫幽幽暗暗的,很有魔族特有的森然气息。隐身符的效果维持不了多久,她眼疾手快逮着一名站岗的小魔果断一掌劈下,小魔身体一软晕死过去,安柏烛捂着他的嘴巴拖到角落里,扒拉他的衣物给自己穿上。 此时她已经不需要任何指引,因为她聚了灵力在耳朵附近收音,听到不远处陆清晏的声音了。 闻声而去,只见一个个小魔端着水果盘往宫殿里送,她也随意端起一盘低着头混入人群中。 好在魔族人真不爱在打扮上花功夫,统一做工粗糙颜色单调的外衣,还在头上披块布,丑不垃圾的,这样大家就差不多一个样了。 头顶吊灯晃眼,殿堂极为宽敞,大概单炎继有收集宝石灵石的习惯,特别炫耀般的挂在墙壁上或者搁置在边边角角,大堂被照得明朗一片。 安柏烛心里吐槽:如此张扬也不怕被顺手偷了。 陆清晏就坐在右侧的贵宾椅上,坐姿随意。玉石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安柏烛走过去放下最后一盘水果,默不作声选择在他旁边站着,当个倒酒小厮。 “陆大人怎么不品尝一下本殿佳肴呢?是不合胃口吗?”台阶上坐在魔神椅的单炎继发话了。 还挺客气?安柏烛想,南北魔神不是向来都是死对头么,难道就因换了人,态度就转变了?对人不对事? 陆清晏拿起酒杯摩挲了下上面的花纹,看都不看他,直奔主题:“永庆城那事,你干的?” “不过撒了点小粉末罢了,人类是脆弱了些。” 原来是他! 安柏烛惊了,小粉末?!脆弱了些?!永庆百姓被这传染病折磨得苦不堪言,单炎继此人着实该千刀万剐!她恨恨的想。 “魔界和人界各自相安无事了几百年,你为何要扰了这清净?”陆清晏淡淡的问,语气里多了几分冷然。 “人界灵秀之地众多,本神亲自前去查探过,魔族百姓若能生活在那处,想必不比在魔界差,况且,魔界区域比起人界而言,是有些狭窄逼仄了,扩张一下,也不过分吧。” 他面带微笑,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是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强盗吧这货?!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安柏烛再次气得牙痒痒,原是想抢夺人界地盘,休想! 气归气,戏还是要做全套的,她余光瞥见单炎继身边的侍女为他削苹果,于是她也蹲下来扒了一根香蕉(……)没办法,她这桌没看到小刀。 还没听见陆清晏答话,单炎继又讲了起来:“不如我们联手,一起打下人界如何?到时人界之首就只有我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不快哉?” 侍女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单炎继唇边,他欣然接纳吃下。 安柏烛见状也照做,不过她递的是香蕉,手还有点抖,被单炎继的话气的,同时,心里隐隐有一丝惧怕,怕陆清晏同意。 陆清晏无视了这根蕉,没应他的话,只问道:“所谓的传染病,最大波及范围有多广?” “自然是,无限。” “可有解药?” “药石无医,我们只负责制药,可没想如何解。”他笑意盈盈。 安柏烛手一抖,不小心把香蕉掐断了,一截香蕉在陆清晏唇边掉到地上。 同时,香蕉的一点果肉沾到了陆清晏嘴角。 陆清晏:“……” 向她射去杀人的眼神。 单炎继见状一掀衣摆站起来,怒道:“哪来笨手笨脚的东西?来人,拖下去把她双手砍了!” 陆清晏嫌弃的用指腹抹了把嘴角。 安柏烛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很快有人上来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踹她膝弯让她跪倒在地,她吃痛闷哼一声。混乱间,头上那块丑布掉了下来。 安柏烛内心:这次真凉了,比黄花菜还凉…… “等会。”单炎继一摆手,疑惑的打量她:“本神怎么似乎从未见过你?” “我……我打杂的。”她下意识看向陆清晏。 “撒谎!你脸上糊的什么?你根本不是魔族人!”单炎继大怒,安柏烛头发发麻,他识破得也太快了吧?! 风驰电掣间那汹涌的魔气朝她袭来,她也不是等死的,即刻唤出萝藤想着大不了拼死一试。 却有另一股混杂着魔息的灵力在她出手之前替她挡了这攻击,两相抵消,空中爆破声响。 萝藤自动收回,她惊得一身冷汗,一双清眸正好与陆清晏对视上。 他手掌残留的灵力隐隐闪动,陆清晏放下手,目光似要把她穿透。 “陆大人这是做什么?!你看见她的法器了么?她分明是修真界的细作!”单炎继大为不悦。 “老子不想跟你合作,也没有兴趣称霸人界。”他一步步走到安柏烛身边,措不及防将她拦腰抱起,“还有,这人我要带走。” 安柏烛惊呼一声。 他左瞳变了颜色,猩红的眸里杀气毕显,对着台上脸色像吃了屎一样的单炎继一字一句道:“传染病一事我绝不允许它再继续,你再敢派魔人要人界作祟,可以试试。” 说罢往宫殿外面大步走去。 身后传来单炎继阴毒的笑声,他被气疯了:“看来陆大人对人界的感情真是不浅呐。” 这下是彻底得罪单炎继了吧。她一路被抱回傀儡阁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个,其实是她现在有点懵。 他在出了万炎宫时挥出漩涡洞,朝身后的花响容道:“你回幽冥殿打点事务,把其余人都带回去。”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到了傀儡阁。 他将她在主卧床上放下,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由蹙起眉,“怎么了?吓傻了?” “没有。”她回过神来,看向他:“我就知道不是你干的。” “我没那么无聊。”他指尖抹过她脸上的泥,捻了捻,眉头蹙得更深了:“你不跟我走,偏要自己来,还搞成这样,是信不过我吗?” “我有心调查疾疫之事,但那种情况跟你走,只会让别人觉得我叛变了……” “待在那里有什么好的,一群乱嚼舌根先入为主的废物。” “白鹤派确实言语多有不妥,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你代什么代,与你何干?”发火前夕他突然叹了口气,难得温柔一问:“来时伤着没?” 第二十四章:男主大大来救老婆噜 安柏烛怔了一秒才知道他说的是来魔界时有无受伤。 低头看了看自己,道:“只是衣服被烧着了一点,没有大碍。” “反正脏成这样,这衣服不要了,我给你套新的。” 不给她拒绝余地,他默念了声什么,黑衣女子立马出现,手中多了套衣物。 女子面无表情双手奉上:“大人。”花响容绝不是会眼神乱瞟的没规矩下属,可是看到安柏烛,眼神却多了一丝犹豫,不知该不该称呼那两个字。 陆清晏嫌弃看了两眼乌漆嘛黑的罗裙,对她道:“就没有其他颜色的?” “大人,魔族穿着基本统一,您事先也没有跟属下说,夫人会来。”她想了想,没有觉得不妥之处,就这么喊了。 安柏烛:“……” 花响容面无表情为自己赎罪:“日后属下会派几个审美好些的魔使到人界挑适合夫人的衣服,您看百件够不够?” “等会,那个,我不是……”安柏烛觉得无助极了,欲要解释,但好像没人听她的。 “备着吧。”陆清晏接过罗裙,淡淡道:“这次就先这样,你可以回去了。” “是。”她旋身闪出房间。 “走,去沐浴。”他道。 一晃神已经来到温泉之地。 安柏烛跟在他后面,伸长脑袋:“你就不用纠正一下?” “纠正什么?”他头也不回。 “那两个字……” “哦?什么字?” “……”他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到一温泉旁,他把罗裙放到岩石上。转身就看到她纠结的泥巴小脸,愉悦的戳了戳她头上的“棱角”,“沐浴吧,小魔孩,搓干净点。” 什么小魔孩。 安柏烛没好气瞪他一眼,也不提醒她头上有东西。差点忘了这俩角,她解下来。 “洗完叫我一声就行。”他转身要离开。 “你不洗吗?” 她脱口而出,说完嘴角一抽,真是话不过脑!只是她刚刚脑海浮现的是他几年前在另一个池汤中悠哉悠哉毫不介意的样子。 怎比以前呢,她现在完全长大了!竟还说出这种令人误会的话! “不需要。”他一顿,拒绝得果断,耳根子却悄悄红了,脚步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罗裙款式虽然普通,但好在合身,她身子纤细,腰带一束整个人倒也显得干净利落,黑色衬得皮肤更白了。 她走出温泉之地,喊了声:“陆清晏。” 从未想过温泉之地外面竟是一片花丛,几棵栀子树位于其间,郁郁葱葱的叶片中绽放星星点点的小白花,随风簌簌飘落,满地皆白。 各色鲜花竞相开放,花瓣沾着露珠,在太阳折射下自带柔光滤镜效果,简直是爱花人士的福音了。 而陆清晏就单膝跪地,在花朵的簇拥中挽着袖子干活。 见她出现,他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柄小弯刀,指尖沾上了些许泥土。也许第一次见她穿黑色,眼中闪过一丝称为惊艳的意外,稍纵即逝。 他扔下刀子,清“咳”一声,道:“洗完了?还挺快。” 芬芳的香气充斥鼻腔,安柏烛看看这看看那被惊艳得不得了,道:“这些都是你种的?你喜欢花?” “嗯。”他言简意赅,算是两者皆答应了。 “好棒。”安柏烛蹲下身子,伸手轻柔碰了碰那娇艳欲滴的花,抬眸对他弯弯眼睛:“我种花总是活不了,只得靠输送灵力维持生命,你很厉害。” “你也喜欢?”他也在她身旁蹲下,眉宇间是少有的轻松惬意,莞尔时羽睫似蝴蝶煽动的翅膀,道:“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安柏烛很高兴。 “多留下来几天如何?我慢慢教你。”他故意说得自然,其实话里多了几许别的意思。 “现在恐怕不行。”安柏烛蔫了下,觉得几分遗憾。旋即郑重其事的看向他:“我要回云颠派,跟大家说清楚疫疾一事是单炎继所为,洗脱你的嫌疑还你清白。” “……”他看着少女眼中的决心一阵语塞,举眉只道:“我不在乎这个,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又不会伤我分毫。” “我在乎,没做过的事情罪名不该你来背。”她摇摇头,站起来正色道:“而且永庆城百姓还在受难,我得回去帮忙。” 他为她那句“我在乎”哑然半晌:“丹音派的人不至于如此废物,她们会处理好,单炎继不过夸大其词。”陆清晏墨眉一蹙:“你不必事事关心参与。” “我是四派其中一员呀,自然有这份责任。”郁结之色蔓上眉梢:“只可怜仙梦派如今没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了。” 她笑笑,清眸多了几分眷恋:“我走啦。” 见留不住她,陆清晏不多勉强,伸出手,掌中顿时出现几张符咒和一瓶药丸。递到她手里,道:“如果想找我,烧掉其中一张即可,这瓶子里装的是清解丸,独一无二的良药,对付魔族之毒有效,丹音派制药时会用到的。” 末了,他眉毛一压特别补充:“不要去地鬼界,肖衍给你的那几张废纸扔了便是。”谁知道那厮会乱说些什么有的没有,他腹诽。 安柏烛仔细把瓶子和符咒放进袖中,认真道:“我替永庆百姓提前谢谢你。”她轻轻莞尔:“你和地鬼王感情真好。” “胡说什么……我送你回去?”话临时转了个弯。 “不用不用。”要是被发现他就要被斩立决了! 于是,陆清晏目送少女的背影离去,第一次感到离愁别绪。 ….. …….. 衍圣宫里。 “跑我这来做甚?不用陪你家安姑娘了?”彼时肖衍正在削苹果吃。 “你又知道了?”陆清晏从漩涡洞出来,把他刚削好的苹果抢过来,坐到躺椅上。 “啧,强盗。我自然无所不知,我还知道你把单炎继得罪得透透了,往后日子悠着点。”他拿起白布擦擦手指。 “我还能怕他么?只是,他突然在人界发动疬疾,恐怕不仅想要地盘这么简单。说得那般好听要与我一统人界,信他就有鬼了,他那种人只会想独霸天下。” “永庆城疾疫?略有耳闻,单炎继偏偏这时对人界伸出魔爪,像是即兴而来,确实有点蹊跷,除非……” 陆清晏咬了口苹果,接了下去,“魔界要出大事了。” “噢?依你所见,是何事?” “刚坐上魔神之位,业务尚未熟练,琢磨不出。” 肖衍无语一阵,看他苹果吃得正欢,半开玩笑道:“没关系,到时魔界有难了,你带着魔族下属们来我这避避风头也成,给我地鬼界增加点活气。对了,”他话锋一转:“安姑娘回去了?” “嗯,半个时辰了。” “你就让她独自回去面对悠悠众口么?” “何意?”陆清晏凝眉不解。 “人界说你对永庆城百姓痛下毒手,是潜伏在人间的魔族奸细,传得沸沸扬扬的呢。”肖衍微笑。 “……所以?” “安姑娘此时肯定孤立无援舌战群儒,就算她解释了是单炎继所为,可如今你们同为魔界人,你的罪证也难以洗脱,毕竟名声太差。她的话,修真界那些脑子长脚底的人估计就听三分。”他慢悠悠喝了口茶。 “走了。”陆清晏沉着脸站起,果核在他掌中化为灰烬。 “态度好一点,别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你几万两银子似的哈。”肖衍在他身后好意提醒,不过他想来也是白搭,陆清晏听他的才怪。 “没打起来就行。”他想,慢腾腾挪回了屋子。 “此事真不是陆清晏所为,我亲耳听见单炎继亲口承认,难道师尊们不信我所言?” 大殿上,四派之首高坐于台,地位较高的弟子也分成两排整齐的在台下坐着。 唯有安柏烛站在中央,她在这里已将当日所见一一道出。可大堂里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她的眼神古怪,饶有深意。 她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衔月派掌门风荆渊率先开口:“即使陆清晏当下没有与单炎继同流合污,可假以时日呢,他们同为魔族魔神,性情又古怪难辨,难免日后走到一块,我认为,此事的始作俑者,没有必要再讨论。” 安柏烛脸色白了几分,那就要任凭谣言四起? 丹音派掌门丹凤也道:“柏烛,现下最重要的是研制解药,百姓垂危,其他的,日后再议。” 说到解药,她眼中一亮,差点忘了,她从袖中掏出那一小瓶药瓶,举到众人面前:“这是陆清晏给的清解丸,是对付魔族之毒的良药,让我交给你们的。”她看向丹凤,诚恳道。 大家不约而同身子往后仰,似是十分嫌弃又惊恐,有的甚至食指抵在鼻尖,好像那瓶中装的是毒药。一直未发表意见的安伽臣脸色非常不好。 丹凤欲言又止。 那日一起去过永庆城的白鹤派弟子又出来当显眼包,脖子青筋暴出,努力遏制激动朝上面的掌门人鞠了一躬道:“各位师尊,弟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凛:“但讲无妨。” 于是他有恃无恐了,他面向安柏烛,自以为很聪明正义:“陆清晏那厮随意给的东西你还当真了?谁知道那里面装的到底是良药还是毒药,是安师妹过于天真还是假意不知,你身上穿的,是魔族的服饰吧,竟还如此招摇穿来大堂上!” “……”她低头一看,脸色变了变,竟忘了这茬。 “你的关注点是只有那小小的无足轻重的衣物么?格局真是狭窄。”嘲讽意味明显的声音响起。 安柏烛惊讶的转身。 只见一身黑衣、墨发高束、腰悬一剑的陆清晏正气势凛然不急不速的走来。 而守山门的弟子们仗剑挡着他一步步退到大殿中央,最后为首的一咬牙禀告:“抱歉师尊,弟子实在拦不住他,又来不及报告。” “陆清晏,你居然还敢闯上来!”安伽臣震怒。 大殿人每个人脸色都很精彩,青红白交杂,忌惮有之,震惊有之,好奇有之,厌恶也有之。 陆清晏走至安柏烛身边,手搭在腰间悬的剑上,直接无视安伽臣,继续对那白鹤弟子朗声道:“你既对魔族和我如此痛恨现在老子就站在这里,不是喜欢所谓的惩恶扬善么,我站着给你砍,伤我一根手指算我输。” 第二十五章:水鬼一出,天下必乱 那弟子被呛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安柏烛冷汗直流,悄咪咪扯他袖子。 他不为所动,看向台上又一顿输出,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原以为丹音派是有些本事的,如今是不是清解丸都识别不出,被草药糊了脑子吧,除白痴派外又一草包派。” 安柏烛再次扯他袖子,小脸皱成一团,她要焦灼而死。 丹凤没说话,丹音派弟子坐不住了,愤愤站起:“陆清晏!嘴巴放干净点!” “我嘴巴放干净了你们也不见得变聪明啊。” 陆清晏转眸对安柏烛轻声道:“瓶子给我一下。” 有人大跌眼镜,思想偏离主题,这脸变得也忒快了吧?! 安柏烛乖乖递给他。 陆清晏打开瓶子,在众人瞳孔地震下拿出一颗放进嘴里吃了下去。 “清解丸解世间百毒,吃了也对身体没影响,如此信了没?” 他耐心告罄,眼里闪着冷冷的光。要不是看在安柏烛的份上,要让他们彻底无话可说。他早就按着丹音派的脑袋让她们把这味清解丸加进解药里了,哪还用在这讲废话干这种无聊事情。 丹凤压了压眼眸,道:“递上来。” 丹音派的人从陆清晏手中接过,递到丹凤手里。 她略一闻,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挥手示意让弟子将瓶子带下来,淡声道:“这确实是清解丸,我派制药时也的确缺了这一味关键药。”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只觉不可思议,陆清晏居然做了次好人?! 此时白钰轩开口了,冷冷的:“那也不能洗清你之前的罪孽,掘棺木抓村民杀武旋门弟子断我同门师弟一臂,河水污染一事就算你已经将公补过,但这一桩桩一件件,又怎能算清?” 陆清晏微一歪头,扬眉道:“是我又如何?你有什么发言权?又凭什么由你算?” 他轻轻“噢~”了一声,故作懊恼:“你说的这些事里唯有你那便宜师弟跟你算是沾边的,可如果不是他起歹心在先妄想偷袭我,也不至于落得残废下场,当日你也在,做大师兄的,也不能选择性瞎眼啊。” “你!”白钰轩气血翻涌,差点气死。若不是碍于场面不合适,他早要跟陆清晏决一死战了! “陆清晏,你此番上来,就为了清解丸一事?”安伽臣问道。带着审视的意思,谁能想到他也是为了永庆城百姓而来? “不然来让你请老子吃饭?”陆清晏抖抖袖子,翻了个白眼。 “……” 安柏烛不悦的皱起小脸,对他小声说:“不可以不尊重爷爷。” 他抿抿唇,有些无奈的眉毛拧成一处,对台上安伽臣略一抱拳,脸却对着她,道:“不是来让你请我吃饭的。”然后对她眼角微挑,意思是:这样总行了吧? ……这敷衍的态度让安伽臣嘴角一抽。 其实在场的人心如明镜似的,要抓陆清晏难如登天,况且他现在可是提供了关键一味药材的重要人物,这时候喊打喊杀似乎也不太合适。 不能白白放他走,抓又抓不住……白凛和风荆渊已经纠结得脸部神经走向扭曲了。 倏地,地震般殿堂地面剧烈抖动起来——— 有弟子跌跌撞撞匆匆忙忙进来连行礼都忘了,惊慌失措的喊:“各位掌门,渡沅江江面暴动,江浪席卷来势汹汹,有人反映好像,好像水鬼王出现了!” 陆清晏与安柏烛对视一眼,前者微微眯眸。 台上的人坐不住了,台下的人脸色骤变,安伽臣一拂袖子,威严道:“所有人跟我来,马上通知所有弟子!” “是!” 四大派声势浩大,弟子们纷纷出动,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渡沅江。 渡沅江,传说水千颜水鬼王的居住之所,不仅江是他的地盘,凡是涉及水域的部分全由他统一管辖。 不为什么,只因他老人家存活上千年之久,有些古老传闻就这么传下来,自然就在人们心中扎根了。 只是,水千颜一般不会轻易露出水面,这也让有些后人对他是否存在这个问题画了个问号。 唯有一次几百年的渡沅江恶浪涛天,滚滚浊浪无情拍打江岸,江边附近百姓没能幸免,生生淹死其中。 而那激荡的波涛声中又夹杂着悲愤的鸣叫,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江面中央,竟隐隐出现了一个黑影,身姿挺拔,长发飘飘,他双手一扬,无边海浪便升至半空,惊天动地。 这也是那句“水鬼一出,天下必乱”的典故。 待他们赶到时,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震撼外加震悚的场面出现了。 江面之上,水天相接间,一人执剑屹立在半空中,身上流腾翻转的,分明是魔息。 而他正对面,服饰奇异眉眼深邃长相似外族的男子面无表情凝视着他,那双蓝眸是世间独一份的漂亮,如星辰般璀璨,如宝石般剔透。 身后升腾的海浪成了他的背景板。 但众人根本无暇欣赏这天使般的容颜,有人惊呼:“仙师尊!” 简直不知更震惊哪一个了! 不错,执剑那人正是仙梦派掌门仙言,仙梦派被灭门那天,仙言明明已经没了生气,尸首还保藏在金丝檀木棺中,保持原貌。这是修真界特有的规矩。 仙毓也在,当即两眼一眨,清泪落了下来,歇斯底里朝他喊道:“师尊!” 陆清晏悄声对安柏烛说:“你在这观战就行,千万别上前去。” 安柏烛呐呐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仙师尊怎么成了……魔?” 其实是化鬼,她根据魔息第一时间得出的并不准确。 仙言仿若没听见,目眦欲裂眼中萃毒对男子道:“水千颜!你灭我仙梦派满门一事,今日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这真…真是水千颜?” “居然是水千颜屠了仙梦派满门!陆清晏没撒谎!” “水鬼王为什么这么做?!欺人太甚!” 仙毓此时也呆住了,下意识看向陆清晏,他竟恨错了人? 白钰轩又怔又惊,原本他心里咬定就是陆清晏所为,只是未曾亲眼看见,证据不足,因此在大殿上才未将这一事道出与他数罪并举,现在看来,他没冲动是对的……现实打脸太快。 安柏烛胳膊怼了他一下,只道:“果真不是你。” “废话,我做过的自会承认。” 水千颜木然着脸,那双浅蓝的眸子里显出一种极尽淡漠的神色,平静得如同死水,语调却微微上扬,仿佛并不理解:“他们是横隔在你我之间的障碍物,除了不好吗?你不必为他们牵心挂肠,与我一同生活,你要什么我给你,有何不好?” “障碍物?!我仙梦派上上下下弟子数百人,在你眼里只是障碍物?!仙言觉得荒唐极了:“你又何曾放过我?!” “作为修真界的凡人,也许不能活很久,但若化鬼,我能保你不伤不灭,永存于世,不好吗?你以前……明明说过喜欢和我呆在一起的。” “就为了这可笑至极的理由!”他双眼通红,字字泣血,声音发抖:“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什么都不是。” 水千颜张了张嘴,垂下眼睑,安柏烛默不作声看在眼中,她从那双蓝眸里看到失魂落魄的难过。 但他仍是木着脸道:“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 众人听着这对话云里雾里,但都知晓了仙言和水千颜竟是旧识的这种奇事…… “拿命来!”仙言大吼一声。彼时灵气环绕的定鸿剑如今魔息滚滚,那削铁如泥的剑气夹杂着热浪朝水千颜劈去。 霎时间众人被这汹涌的魔气迷得睁不开眼。 水千颜面色不改,五指微动,卷起连绵不绝的江水成一个水盾,那剑气竟没伤他半分。空中水花四溅,又落回江中。 他道:“我从未想伤你。” “少说废话!”仙言又发动攻击,攻势猛烈,剑气所到之处皆一片狼籍。而水千颜左挡又挡,逼不得已时才出手一下,但这一下威力无穷,虽没打中仙言,地面却遭了殃,一时间又是地动山摇。 原本五派之一被灭门就已经是修真界每个人心中的一抹伤痛,如今那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又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况且任他们打下去,这附近每一寸土地草木都得遭大难。 以安伽臣为首的四派掌门纷纷召出法器向水千颜的方向攻打而去。弟子们看自家师尊都上了,也都一窝蜂飞到半空加入战斗。 唯独陆清晏抱臂啧啧摇头:“不自量力。” 却忘了身边这只也是要上的…… 安柏烛正要踏出一步,陆清晏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瞪着双黑眸:“你也要上去送死吗?!老水鬼没人打得过!” “不试一下怎知?我不能袖手旁观!”她挣脱他,只身飞过去。 陆清晏暗骂一声:“靠!” 那天上好不精彩不约而同朝水千颜打去的招式看似威风,其实伤不到他一分。 水千颜凝眸看向他们,由于情绪过于内敛倒也看不出什么,但陆清晏知道,老水鬼开始生气了! 他抬起手掌五指收拢,江水朝他掌心聚拢刺骨的寒气霎时将它们化为无数冰锥以天罗地网之势裹挟而去。 而正对着的,正是大多云颠派倒霉子弟,其中就有安柏烛…… 陆清晏无法,掐破指尖召出莲花结印一掌送向那势不可挡的寒冰阵。 那带丝丝魔血的莲花结印比平时的威力大了百倍,他身影一闪,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指尖银茫乍现,花芜剑翻转不息支撑结印威力。 “以吾之息,莲,破!” 冰锥与结印顿时碎成千千万万片,这种拿命挡的后果就是一口猩甜蔓上喉咙,他执剑后退数十步单膝跪地,眼不眨闷声咽下,地面被划出一道深坑。 第二十六章:水千颜与仙言的往事(1) “陆清晏!”安柏烛惊出一身冷汗,掠至他身旁。 “陆清晏?”水千颜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死!!”仙言赤红着眼仗剑而来,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陆清晏疲惫的闭了闭眼,默念咒语,那半空中的无形门里往外一个接一个跳出恶鬼傀儡。 “众鬼听令,往江水里去。” 于是傀儡们撒欢似的往江里蹦,要不是他们长相恐怖,那互相泼水的动作简直称得上调皮可爱了…… 水千颜顿时气急攻心,蓝眸里惊愕毕现,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出现裂痕,下一秒捂着脑袋头痛欲裂叫了起来。 空灵的怒鸣响彻大地,江水翻腾不息,以他为中心周遭的气流不断汇聚成螺旋状,狂风刮得世界成灰土色,有人被卷至旋风里,惨叫声不止,仙言苦苦支撑着,这下无法近水千颜半分。 “靠,过了!”陆清晏没料到场面如此失控。 “众鬼,回!”可惜已经覆水难收。傀儡们又整齐有序回到无形门中。 混乱中安柏烛飞出萝藤紧紧捆住两人,另一端想找结实的东西固定住却苦于风沙迷人眼方位不好寻找,只得凭感觉来,萝藤有灵气,哪里结实绕哪里。 正当它找着一个自认为可靠的物什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安柏烛和陆清晏卷进另一个世界里…… 耳边顿时恢复了平静。 只是…… 安柏烛环顾四周,茫然道:“这是,何处?” 陆清晏嘴角微抽,扶额道:“你的法器飞老水鬼身上了,他正发狂,灵识扰乱了时空。” 他顿了顿,望了望周围:“所以,大概现在被吸进过去的世界里了,这里会有关他的过往。” “……”安柏烛轻咳一声:“方才看不清才会这样,所以水鬼王为何会突然发狂?” “上次河水污染一事已经惹他不悦,方才我突发奇想要是傀儡直接污染了他最重要的水域,是否能让他自乱阵脚,寻找机会给他一击,却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 他脸黑了黑:“若不是仙言不依不饶,你们又上赶着找死,我也不必想出这馊主意来。” “对不起,连累你了。”安柏烛嘴角耷拉下来,又抬眸定定望着他,视线游走到某个位置,道:“谢谢你刚刚救了大家,可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上前刚要碰上他唇角一抹来不及咽下的血迹。 陆清晏撇过脸,不想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伤,皱了皱眉:“我没事,要不是你不听我话我也不用傻了吧唧上去挡……算了算了,当务之急快看看怎么回去吧。” 他负手往前走。 安柏烛依言跟上去。 此处像个小村庄,依山傍水,远处几间低矮的房子,隐约可见牛羊低头吃草的身影。炊烟袅袅,此刻正值黄昏,不知谁家在准备晚膳。 而在庄稼附近的,是一座大湖,湖水盈盈的,照在夕阳之下,星光在上面跳跃。此时,从村庄那头走来一人。 布衣草鞋,戴草帽,肩上扛着一根鱼竿。来者是个面容秀气稚嫩的十几岁少年。 他在湖边放下工具,坐在草地上专心钓鱼。 安柏烛道:“那是,仙师尊?!”仙言年轻时已经历了辟谷期,坐上掌门之位时也不过二十几的青年模样,所以对比眼前的小少年,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说完又捂住自己的嘴巴,他们离他不远,会被听见吗? 陆清晏看出她所想,只道:“放心,这里的人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 他扬眉:“开始播放故事了。” 这时的仙言还不叫仙言,姓周,单字言,家里三代为农,以养殖牲畜种植蔬菜为生。 “呀!好大的家伙!”周言眼睛一亮,连忙收紧鱼竿。 水面却窜出个“人”,面无表情的,蓝眸似湖水般清澈,手里还握着那鱼饵。 周言愣愣的瞪大了眼,少年脸上满是愕然,鱼竿掉在一旁,他指着他,话都打瓢:“美…美人鱼?!” 安柏烛心道仙师尊原来从前这般…..天真可爱。 “本座不是美人鱼。”水千颜木着脸。 “还是男人鱼!!!” 水千颜道:“本座没有尾巴,没有鳞片。” 少年好奇的对他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信了,又问:“那姑娘…不,那朋友你在这里游泳吗?” 陆清晏被这白痴的对话无语住了。 “本座是水鬼王,今日无聊恰巧潜水到这儿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这泥鳅太小了,鱼儿不会上钩的。”他晃晃手里的鱼饵。 周言又惊又喜:“水鬼王?我听过你。”他凑上去,几乎贴到他面前,叹道:“好漂亮的眼睛。” 水千颜转了转眸子,问:“你还钓鱼吗?” “你也说鱼儿不会上钩了。”少年叹气。 水千颜看了他一会,忽而一头扎进水里。 周言没料到这一出,趴在地上头往湖边伸,着急道:“美人鱼?蓝眼睛?不是…水鬼王,你去哪啦!” 下一刻水千颜跃出水面,周言被溅了一身水,直愣愣望着他。 水千颜往他岸上扔了几条鱼,声线平板:“够不够?” 肥美的鱼在草地上翻动,周言欣喜道:“都是送给我的吗?你刚刚给我抓鱼去了?” “嗯。” “你人真好,我阿爹阿娘肯定很高兴!” “高兴什么?” “有新鲜的鱼吃啊!”周言一边将鱼装进鱼篓里一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唉,我不能这么白拿你的鱼。”周言突然一拍额头,对他说:“明天我带些果子给你吧,你吃吗?” “果子长什么样?” “就是,嗯…圆圆的,明天带给你,你就知道了。” “好。” “你为什么,总是没有表情呐?你能上来吗?你为什么是蓝眼睛?水下的人,都是蓝眼睛吗?” 少年对他好奇极了,也许生活环境的缘故,心性简单纯粹,如果旁人在水边遇到自称水鬼王的莫名之人,八成先跑为敬,谁知道这蓝眼睛的是什么变异物种? 也只有周言,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却也对他无所惧怕。 “本座动怒的话,一切水源以我为中心翻涌,会牵连岸上无辜之人;上来可以,但没必要;本座没研究过眼瞳颜色问题。”他一一解答。 安柏烛想,原来水千颜,可以这么好说话的吗? “这样啊……”少年想了想:“那你总可以开心吧?反正生气对身体不好,不如多笑笑。”说着,他弯起眼睛,像是做示范,黑亮的眸里倒映着水千颜的身影。 陆清晏评价道:“傻乎乎的,跟你还挺像。” 这也不傻呀,不对,为什么傻就像她了?!安柏烛没好气瞪他,后者无辜脸。 水千颜注视着少年的笑容,鬼使神差挤了挤面部肌肉,作出一个诡异的表情来…..皮笑肉不笑的,眼睛不带任何情感,那唇角的弧度与之相比分裂感极强。 陆清晏:“好丑。” 安柏烛:“……嘴下留情,给点面子。” 少年悚然,鸡皮疙瘩起一身,忙道:“罢了罢了,这个我们日后再学,不急。” “哦……日后,你还会来么?” “会啊,我每天都这个时候来钓鱼的!你平日里忙吗?作为鬼王,应该很多事情干吧!” “不忙,他们都很听话,省心。” “他们指的是你的下属吗?” “嗯,因为惧怕本座。” 他本想再问为什么怕,我觉得你挺好的呀,不过想想也是,这不就跟朝堂之上的皇帝似的,总要有威严才能震慑住官员,他便也算水下帝王了吧。 如此一来他又想到了别的:“你既然是鬼王,那你有王妃吗?” 安柏烛汗颜,仙师尊可真是,问题不限方面啊! “没有,本座不需要。” “啊,那你还挺惨的。” 陆清晏挑眉:“这对惨的定义还挺特殊。” “为何?” “你的属下怕你,你又没有王妃,孤零零的,难道不惨吗?” 水千颜好似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本座孑然一身,活得自在,不过你所言,确有道理。这么说来,你有……”他歪头想了下那生疏的二字:“妻子?” “我还小呢,怎么可能。”少年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挠了挠头笑道:“家中只有我和我阿爹阿娘。” “噢。”水千颜对这些话无感,他生前的父母,记忆过于遥远,早忘了。 “你若是无聊的话,可以来找我玩。” “好。” “那我先走啦,阿爹阿娘还等着我呢。”少年背上鱼篓,朝他挥手。 “果子。”水千颜强调了声。 “我记得的啦,你放心。”少年欢快的离开了。 安柏烛和陆清晏就蹲在草堆旁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 待他们都走了,安柏烛拨了拨草,轻叹:“总觉得在偷窥人家似的,虽然仙师尊和水鬼王的曾经,很想让人一探究竟。” 陆清晏却不以为然,闭目静息打坐:“外面估计还是一片混乱,不如坐在这里看戏得了。看着看着,说不定老水鬼发完狂念在与仙言的旧情,灵识也稳了,不就正好回得去了。” 安柏烛语塞了一会,抓住大bug:“好像是仙师尊对水鬼王仇恨极大吧,怎么成了水鬼王念旧情了?” 陆清晏不答,她偏头看了看他,后者已经进入打坐封闭时间,泠泠忽现的红光护盾罩体。 对了,陆清晏受伤了…安柏烛抱膝侧目,有些忧心忡忡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日子很快来到第二天傍晚。 陆清晏缓缓睁开双眸,调息后道:“果然这里不同于原来的时空。” 安柏烛拉拉他的衣角,目视前方:“你快瞧,水鬼王怎么躺地上了?” 这时周言背着鱼篓鱼竿另外还提了个小包袱朝湖边方向走来。 见到地上一动不动的水千颜,当即脸色大变,冲过去扑到他身边,把身上的东西扔在一旁,喊道:“蓝眼睛,蓝眼睛,你怎么了?!快醒醒!” 见他还是毫无反应,周言俯身脸颊贴在他的胸腔上。 没有心跳。 少年脸刷一下就白了,手指颤颤巍巍碰向他的脸,不可置信颤声道:“我们才认识了一天,你不是鬼王吗,怎么好端端的就…是不是阳光把你晒没了,你为啥要上来岸上啊呜呜呜呜。”眼泪颗颗砸到地上,伤心欲绝。 第二十七章:水千颜与仙言的往事(2) 陆清晏看不下去:“好傻。” 安柏烛:“仙师尊可能忘记了……” 水千颜睡得好好的,被耳边嚎啕的哭声吵醒,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只见周言沉浸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水千颜看了一会,道:“好多泪。” 周言哭声一顿,怔然看着他,鼻子眼睛红通通:“你没死?” “啊?” 周言朝他胸膛乱摸一通,边打哭嗝边自言自语:“那我刚刚怎么没听见心跳?” “因为,本座本来就死了将近一千年啊。”他任由他作乱的手。 少年放下爪子,呆呆的与他四目相接,水千颜也茫然的望着他。 半晌,他道:“本座是,水鬼王。” 措不及防的,周言扑向他,抱住他的脖子,眼角有泪溢出,喜极而泣:“你没死真好…不对,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水千颜两手撑着地,这才不至于栽倒。 他被迫昂着脖子,蓝眸里倒映着天空白云,平静道:“本座不会有事。” “嗯。”周言松开手,后知后觉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擦干了泪。 他捡起地上的包袱,打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展示在眼前,他拿起一个献宝似的递到水千颜手里,道:“今天刚摘的,我特意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你快尝尝!” 水千颜视线转到手中,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他眼睛亮晶晶望着他。 “甜。” “那你喜欢甜的吗?” 他咽下那块果肉,道:“尚可。”他已经好久没试过食物的味道了,现在居然觉得还不错。 “你喜欢就好,这些都是给你的。”他把剩下的果子往他那边挪。 “噢……谢谢?”他尾调上扬,不确定道。 “应该的啦你昨天送我鱼,不过,为什么是疑问句?” “本座好久没说过这个词。” “那你上次说,是什么时候啊?” “生前。” “你生前,是异族人吗?”周言挂上鱼饵,放竿钓鱼,一边与他聊天。 “忘了。” 周言偏头看他一眼:“你生得真好看,你母亲,一定很美吧。” “忘了。” “啊,那你叫什么?这总不会忘了吧。” “水千颜。” “唉!我的名字也有个言字,我叫周言,是言语的言!你呢?” “周言?”他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本座的是容颜的颜。” 陆清晏疑惑:“老水鬼这叫好看?男不男女不女的。” 安柏烛脸色古怪了一下,大哥你难道不觉得自己长得也有些雌雄莫辨吗…… “好听,你的名字好听,对了,你会永远存在于世间吗?” “会,只要本座想,除非自然灾害。” “你会一直保持这个样貌?” “嗯。” 周言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伤感:“我是凡人,会经历生老病死,几十年的时光于你而言不过转瞬,我却已经是个白发老人了,也不知道那会你还认不认识我,如果还认识我,有空就来我的坟头看看我吧。” 他开玩笑似的道:“也不知我以后的儿女尽不尽孝,会不会到我坟头拔拔草,上上香。” 水千颜垂了垂眸子,“本座等你轮回。” “人真的有轮回吗?” “嗯。” “那我希望自己这一世的记忆能保留!” “不能的。” 少年蔫了般,沮丧道:“可是我会忘了你…” “没关系,本座找你,重新认识。” “那你要记得啊!” “好。” “唉唉唉,鱼儿,鱼儿上钩了!”周言兴奋极了,收杆一看,“今天运气不错!太棒了。” 夕阳的光晕笼罩在他们身上,影子也亲密无间凑在一起,少年周言侧过脸庞对他笑得灿烂。 一阵天旋地转,这个世界突然摇摇欲坠,那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定格在那里,仿佛会成为永恒。 白芒无限扩大,刺目至极,安柏烛不得不用手臂挡住眼睛。 仙言倒在地上,背靠岩石,胸膛起伏,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剑也掉在一旁。 其余的人伤的伤,昏迷的昏迷,无力再站起。 水千颜站定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对他缓缓道:“当年一别,相见遥遥无期,其实你那时回来只需跟我说,你要什么,我自当全部给你,可你骗我。” 江水隐隐波动,他眼中波澜又化为平静。 安柏烛知道,他停顿的几秒在遏制自己的情绪。 “你从我这拿走的东西全部带回修真界只为了建立那该死的仙梦派,我找了你好久,人心易变,阿言你也如此。错误已经酿成了,我不过想扭转回来而已,说到底,还是你欠我的。” 仙言眼泪不受控落了下来,痛苦万分:“即便如此!但仙梦弟子们何辜,我欠你的我还你便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水千颜摇摇头,漠然道:“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我只有用此方法。” “啊———”仙言凄厉的叫了起来,抱头大喊:“你会遭天谴!遭天谴!” “再说吧,不遭天谴也等不到你回头之时。”蓝眸忽然扫了下四周,他淡淡的对仙言道:“你看,这么多人,他们活不活,决定权在你了。” 仙言仿佛呆滞住了,不可置信看着他。 白凛撑着一口气咬牙道:“别听他的威胁,我们……” 水千颜一抬手,白凛立即被震得老远,一口凌霄老血喷出,红色均匀染红了面前的碧草。 “本座在跟阿言说话,你插什么嘴?”他嗓音结了冰般,冷冷横了白凛一眼,杀意毕显。 白鹤派的人吓得叫“师尊师尊”个不停,一瘸一拐扶白凛去了。 “别,别杀他们,我跟你走……”仙言最终妥协了,眼神空洞,灵魂像被抽干。 “师尊,师尊,你别扔下我!”仙毓明显也受了伤,一步步撑着剑想过来,膝盖一软又倒了下去。 仙言呆滞的瞳孔恢复几分清明,勉强打起精神沉声道:“阿毓,别过来!” 他闭上了眼,一字一句:“是师尊对不起你们,你好好活着,忘了仙梦派,不要有恨。” 水千颜朝他伸出手,仙言颤颤巍巍搭了上去。 安柏烛看着他们,恍惚间在湖边相伴而坐的场景与此重叠,可惜物是人非,隔着血淋淋的事实。 她只看到了那一点记忆碎片,完整的过去,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 水千颜与仙言瞬息间不见了。 在场的几百号人物里,唯有仙毓号啕大哭,肝肠寸断。 陆清晏在她旁边冷冷的道:“老水鬼从一开始目的就明确,让仙言化鬼。分明是知道他心中恨意滔天,还是用这种强求的方式将他禁锢在身旁。强逼一派掌门,血洗仙梦派。虽说仙梦派来源也许并不光彩,但这般逆天而行,必受天劫之灾。” 陆清晏抱臂,口气凉凉的:“说遭天谴也没错,时间问题罢了,总有一天来临。” 安柏烛目光落在他们消失的位置,轻摇了摇头:“有些人认定了一件事,不撞南墙绝不回头,水鬼王此番作为,个中价值是否值当,也只有他能衡量。” 安柏烛抬起头,目光真挚:“他有句话说得对,人心易变,我希望我所爱的人能一如既往保持一颗赤诚之心。” 陆清晏沉吟片刻,低声道:“会的。” “烛儿,过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安柏烛闻声望去,安伽臣定定望着她这个方向,目光冷凝。 差点忘了看看大家的情况! “爷爷!”安柏烛噔噔噔跑过去,搀扶他的手臂:“您还好吗?我们回云颠派疗伤。” “无大碍,水鬼王没下狠手,你召集人即刻回云殿派,你晚上,来竹林一趟。” 最后一句让安柏烛头皮一麻:“是,爷爷。” 走前忍不住遥遥望了陆清晏一眼,他正好也看向她,眸中掀起波澜,站着没动。 直到安柏烛他们远去。 … …… 仙毓回去发起了高烧,白鹤派的师兄弟们很是心疼他,为他忙前忙后。仙梦派一事大家默契不再提起,此事牵扯的恩怨太大,背后大佬惹不起,掌门仙言自己都妥协了,其他人又能如何呢? 只是关于仙言身上魔息萦绕一事,却在人们心里打了个问号,隐隐不安。 竹林里,风过,叶落。 安伽臣负手而立。 安柏烛赶来,对他躬身一礼:“爷爷叫我来,是为何事?” 安伽臣转过身来,看了她半晌,缓缓道:“今日大殿之上,你一人站于台下将事情来龙去脉讲清,坚定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他往前踱了一步,“人虽分好歹,性格却多变,不过是看善与恶哪一部份占得多罢了,事物总是多方面看待的,人亦如此。” 他转眸看向安柏烛,两眼透着威严的光芒:“而爷爷看你,似乎只看到好的那一面,便据理力争,全然信任。你可有想过如若那瓶药真是对百姓有害之物,你当如何?” 安柏烛抿唇,目光坚定:“他犯不着骗我,他要是想搅乱人界,当时就该答应与单炎继的合作了。” 安柏烛一掀衣摆,直直跪了下去,昂起头,眸光泠泠:“爷爷,他救过我三次,我实在不能看着只要看似与他沾边的事情罪名就直接安他身上,孙女只凭事实说话。您也看到他今日挡了水鬼王那一击,他确有良善一面,但傀儡之事的确是他有错,无可辩驳。” 虽然,她脸大一点,挡的那一击,应该也是为了她吧…… 安伽臣哑然片刻,随后双手将她扶起,轻叹道:“你如今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考量。爷爷不多干涉你,但是,无论如何,戒备之心不能放下。” 安柏烛轻轻莞尔:“是。” 第二十八章:水千颜和仙言的往事(3) 一日,水千颜依旧陪周言在湖边钓鱼。 “明日我不来了,水界有些事情要处理。”水千颜道。 不知不觉,他在周言面前改掉了“本座”的自称。 “啊……好吧,那你几时再来?”少年嘟囔。 “过三天。”水千颜看向他:“到时我带一样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他眨眨蓝眸,竟买了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却不料,短短三日,山贼进犯,烧杀抢掠,昔日静谧祥和的村庄在一片火光中片瓦无存,村民死伤无数,其中周言父母拼尽全力保护他出了屋子,而自己却被坍塌的屋梁砸中,双双倒在火灾之中。 “言儿,快走!” 父母撕心裂肺的喊叫仍回荡在耳旁,周言灰头土脸,失魂落魄走在小路上,他的草鞋被磨破,脚踝被路边枯枝割伤,他却不知疼似的,一步步往前走,大脑空白。 直到撞上一人的肩膀。 “阿言,你……” 周言愣愣的抬起头,那双如湖水般的蓝眸映入眼帘。 水千颜嗫嚅一下,无能为力的感觉蔓上心头。 水界近来事务繁忙,渡沅江附近的小妖似有骚动,小事不断,麻烦得很,他亲自前去料理干净。 处理完这些,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周言。 来了才发现不对劲,他在一片灰烬里惶然迟钝了十秒,他第一反应是周言不会就这么死了,用了追踪术才寻找到这。 “我,我没家人了,山贼…杀进来,我一个人….”他语无伦次,双手比划着情景,乱七八糟,不觉中泪水落了下来,他却眼也不眨。 “对不起,我来晚了。”心脏于他而言不过体内零件摆设,现在却分明感到痛楚,那些泪砸在水千颜心里,他拥周言入怀,久久不语。 当天,水千颜为他疗了脚踝处的伤,陪着他在湖边枯坐了一晚上,他话本来就少,劝人“振作起来,父母在天上看着你”诸如此类的安慰他无法宣之于口,也明白这份伤痛于人类来说言语无法轻易化解。 他拿出三日前承诺给他的东西。 世间独一无二的深海姣珠,在黑夜里闪着泠泠的白光,光辉皎洁如月。而珠子上,串了根黑绳。 他将姣珠戴于周言脖颈,只道:“保你平安。” 周言手指摩挲着凉凉的姣珠,轻声说了句谢谢。 如果是在平时,看着就如此贵重的礼物他一定不好意思收,但现在不一样了,周言侧过脸,目光平静淡然,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我要走了。” 水千颜知道他的“走”不是简单的回家,所以他问:“去哪?” “去外面的世界,如今我家破人亡,又不能跟着阿爹阿娘一同去了,无牵无挂,不如去外头闯荡。”他捏起脖子的绳子,姣珠的柔光照亮了他的脸,也将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少年眉宇间一抹化不开的凄楚,他极其认真道:“这枚珠子,就当是你送我最后的纪念,就此别过了。” 言语间没有太多的不舍,跟之前因三天见不到他就怅然的少年大相径庭,仿佛一瞬间成长了,却也生疏了许多。 水千颜望了他半晌,似要将这张脸刻骨铭心,语气却仍是一如既往没有波澜:“好,何时再见?” “看缘分吧。” 他站起来,拍拍膝盖,走得没有留恋。 可他一个从农村里出来的少年,无依无靠,又如何能在人心复杂金钱至上的都城里生活呢? 第一天里,他在小摊上买的馒头被乞丐抢去;第二天里,飞来横祸,路上横冲直撞的马车将他撞倒,为首的车夫转过头来眼神轻蔑对他“呸”了一口唾沫“哪来没长眼睛的小杂种,看到王少爷的马车也不懂得让道。”而行人不过匆匆看了他两眼,又各自忙活自己事。第三天里,他拖着被撞伤的腿因不够医疗费在医馆里被赶了出来。 正事一样没干,坏事却接踵而至,第四天里,在人挤人的大街上他身上仅剩不多的盘缠被顺手牵羊…… 周言一拳揍在墙壁上,双目通红,不争气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不懂为何只有他倒霉如斯。 忽而,脖子前的姣珠从衣领处掉了下来,轻轻在他眼前晃悠。 他用指关节红肿渗血的那只手握住珠子,最后一滴泪落了下来,他没有过多犹豫,擦擦脸往一个方向走去。 当他从当铺出来走进一家规模极大的“御茶馆”点了一大堆菜,塞满整个亏空的胃后,他才后知后觉,又哭又笑,最后一阵反胃撑在一片狼籍的桌上干呕,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当掉的是什么东西。 是他在世上仅剩的唯一的朋友对他美好的祝愿。如今他什么都没了,连同那段珍稀的时光似乎也随着这桌食物的换取一同消散了。 他慢慢坐起来,想着这样也好,这样才是真正的无牵无挂。 好在柳暗花明,新的转机出现,周言迎来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彼时的修真界还未十分出名,但凡修者依然不少,小门小派十人二十人抱团组成。也不乏能力强者惩恶扬善行踪不定的道士。 九霄子第一次看到周言,就觉得他根骨极佳,是修仙的可塑之才,他生平第一次有收徒的想法,主动前去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修习法术,除魔斩妖。 在大街流浪数日的周言惊讶不已,看着面前仙风道骨笑意盎然的九霄子毅然跪下拜师门下。 此后的十年里,他的潜能被激发出来,加上刻苦修炼,习得一身本领。跟着九霄子云游天下, 却在一次除邪祟时,九霄子不幸丧命。 在安葬完九霄子,悲痛之余他想真正干一番大事业。自安伽臣创立云颠派以来,修真界渐渐有了雏形,每年前去报名的弟子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周言这些年里除了除魔卫道之余也有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如今的他也算学有所成,他当然不是想去报名修真大会,他,想做的是自成一派。 算起来他也快到金丹期了,只是最后一步总是跨不过去,还差了点功夫。但他不想慢慢磨下去了,要想进度快,必须采取点必要措施,即使,手段可能不大光彩。 速元丹,还颜丸,祥云腾,大批银两…… 祥云腾不是普通图腾,展开会有无数宝石镶嵌其中,每一颗的作用都不一样,其中治愈系的稀有光珠也在其中。 他要的这些,不仅能让自己修为提升还能助他迅速成立仙梦派。 是的,仙梦派,名字他已经想好了,所以此番行动,只准成功。 以上宝物的指向,统统只有一个地方。 水鬼界。 他用了好多法子,才终于成功打开结界,化了水符才能行走自如。 水鬼王大人对于下属的管理,向来宽松,他也没有固定伺候他的下人,每天给他端茶倒水的水仆都不一样,唯一的要求就是手脚麻利,茶盏盘子别摔了就行。 除了记录水鬼界历史的文官、掌管外交部的外交官和镇守水边界的两大鬼鱼官,其他的水鬼们,基本过得很轻松且职责模糊…… 于是偷摸混进来已经三天的周言听得最多的就是: “今天吃什么呀鲶鱼君?” “抓螃蟹吧,我们今晚蒸点虾蟹吃!” “可以啊,加点海草!走走走,顺便煮好给鬼王大人来点!”两小水鬼扫把一放,手牵手捞螃蟹去了。 不是商量吃这个就是玩那个,摸鱼带薪上班。 以及今天的: “今天的野果摘了没啊?” “没呢!不是让阿幻早上爬上岸去摘点嘛?” “他要站岗呀今天,怎么有空。” “真是的,那我去吧。鬼王大人最爱吃这个了…一天没吃都不行。” “可是你今天不是要带队伍训练嘛?” “没事啦,鬼王大人不会介意的,晚点练也行。” 周言默不做声将这些话听了进去,待额头上满是鱼鳞的碧发水鬼将果子摘来放盘里后,周言抢上前去,堵住去路,对她一笑:“大人,让奴送去鬼王那里吧。” 碧发水鬼毫无怀疑将盘子端给他了:“行,小心点哈,别摔了。” 奇石环绕,五彩斑斓的珊瑚位于门槛周边,贝壳串成的风铃挂于石门上,形成一个帘子,随着水波轻晃。 渡沅宫里,水千颜撑着半边脑袋正在假寐。 周言将水果放下,目光却不自主看向他,十年里,他心境变了许多,不再是当初单纯天真的少年,他为着宝物而来,自然已经放下曾经的一切。但再见年少时他真心相待的朋友,心情却十分复杂起来…… 倏地,水千颜睁开双眼。 四目相接,周言本就望着他轻微出神这下手一抖盘子应声而落,果子掉了一地。 他心喊完了,下意识就要跪下,一双手却在他膝盖微弯时将他扶起。 周言冷汗淅淅,不敢看他硬着头皮道:“奴该死,奴现在就给您捡起来……”他作势要弯腰,水千颜却两手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 认出来了吗?他易了容又压低了嗓音,还是被认出来了? 心虚、惶恐和不安几乎吞噬了他,那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上,久久不语。 “你……”水千颜开口了。 “奴在。” “抬起头来。” 周言以龟速抬起脑袋,表情僵硬。 他却只缓慢眨了下蓝眸,道:“你今日就在这里陪我…本座。”那个“我”字被他压在舌头底下迅速溜过,周言过于紧张没发现。 他只能道:“是。” 水千颜自己却主动躬下身子,将果子一个个捡起,放好。 这里的水本就自带净化功能,食物不必清洗。 他拿起一个递到周言面前,言简意赅:“吃。” 周言不明白,仍是乖乖咬了一口。 水千颜道:“曾经有个人给了本座好几个,本座当时浅尝只觉得甜,如今再吃这些果子,却总是觉得没滋没味的。” 他也拿起一个放到嘴边,咽下一小块:“但是今天的,竟还不错。” “……” 周言五指握着果子的关节悄悄泛白,真是他想的那样么?少年周言于他而言,比他想象的重要? 那么, 如果他开口要那些宝物,水千颜会同意吗? 第二十九章:天上掉儿子 不会的吧,世间难求的东西,他又怎会轻易拱手相给。 即使这一刻内心有所触动,但并不能动摇他来此处的目的。 所以,待他摸清水千颜渡沅宫的构造,将宝物尽数收集完后,水鬼界炸开锅了。 “抓住那小子!那小子来偷东西啊啊啊啊啊啊!” “快告知鬼王大人!!” “鬼王大人好不容易对一个人重视些,这人就忘恩负义!!岂有此理!” 周言与水千颜大打出手,肩上背的,正是装满宝物的包裹。 没过两招,周言败下阵来,水千颜指尖刚碰上他的脸,却收了灵力,只一掀,周言的人皮面具掉落。 一如当初那张纯洁无害的少年脸,只是长开了些罢了。 周言满眼惊恐,如果他此时镇定点,就会发觉水千颜眼里毫无惊讶之色,蓝眸里,只有怀念黯然之伤。 水千颜怎会认不出他?周言不解释,他也不过问罢了。 他来不及多想,一掌拍向他的胸膛,水千颜往后退了一步,闷声将那淤血咽下,蓝眸却死死盯着他,双目通红,不可置信与无边无际的痛在心口蔓延开来。 他近日的欢喜被拍得粉碎。 “草!打我们鬼王大人,兄弟们拦住他!非得将他千刀万剐!” 水界武官怒吼,其余人便要应声而上。 周言躲无可躲——— “滚开!”水千颜一挥衣袍,众鬼被震开几米远,头晕眼花,蜷缩哀嚎。 但比这更令他们惊恐的,是鬼王大人生气了……他们从未见过水千颜生气的时候。 水鬼一怒,生灵涂炭。 滔天的怒意震得水鬼界摇摇欲坠,泥沙翻腾而起,乌烟瘴气,所有物什东倒西歪。 周言趁此混乱奋力逃出重围,临走前回头看了水千颜一眼。 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与凌乱不堪的四周隔绝开来,看不清神色。 周言逃之夭夭。 不仅水鬼界遭此祸难,陆上也受到牵连,方圆千里的山体、城镇、村庄被洪水淹没,怒鸣席卷大地,土地为之震塌。 水千颜跃至半空,江浪与之同起,声势浩大,尤为壮观。 “水鬼一出,天下必乱”成了后人尽皆知的八字。 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受了第二道天劫。 第一道天劫,是因为十年前动用私刑,出面亲自寻找将当初放火烧村庄的山贼一次屠光,鲜血染红半壁山谷。作为一方鬼王,怎可轻易对凡人下死手?当天晚上,天施惩戒。 他亦不能动怒,天赐予他无限的能力,也束缚了他的情感,世间万物会为他的怒气陪葬,天道不许。 第二道天劫下来,水千颜再无力抵挡,昏睡闭关了百年。 这百年里,仙梦派迅速成立崛起,修真界第一个治愈派系成立。 … …… 这几日安柏烛心里隐隐担忧,害怕因恶鬼傀儡下水又会再一次让水源污染,但渡沅江一连多天都风平浪静的,也许是它们下水时间不长的缘故,她才慢慢放下心来,心道陆清晏果然不是马虎之人。 安蓝雁近来想闭关修炼一段时间,云颠派固然有专门为弟子设置的闭关处,只是安蓝雁此次想换个灵力更圣的地方试试,也许效果更好些。 安如风和安柏烛陪他一起上飞卢山。 “我说啦不用陪我一起来,你们自己忙去。”山上小路,安蓝雁道。 安如风双手交叠放后脑勺:“那怎么行,谁知山上有没有什么猛兽之类的,等会闭关地没找到,反倒被一爪子薅没了,我们可舍不得二师兄啊,师妹你说是吧。”他朝安柏烛眨眨眼。 “没错没错。”安柏烛故作叹气:“二师兄你这一进去没个把月出不来,三师兄肯定想你想到肝肠寸断,对着飞卢山望眼欲穿。” 安如风敲她脑袋:“没大没小,胡说八道。” “又敲我。”安柏烛捂住脑袋:“从小敲到大,我都傻了!” 安蓝雁看着他们抿唇笑。 “咦?那是什么?”直走而去,在一簇灌木丛后面,翠绿树木之下,地上相距约每两米就有一个捕兽夹。 三人走上前去,仔细一看这捕兽夹上还灌输了灵力,说明捕兽夹主人不是想抓普通小野怪,而是灵兽。 “想抓这么多只灵兽?这人要干嘛?”安如风蹙眉。 “灵兽生活于飞卢山上自由恣意,此人的居心,难测。”安蓝雁蹲下身子,端详了会捕兽夹。 正当讨论着,簇拥的草木后面窸窸窣窣,似有脚步声。 三人闻声望去,心道还有别的清修者来此? 很快,旋身出来一人。 黑衣窄袖武服,下摆被风吹起,靴子两侧带有金色流纹的镶边。干净利落,身姿硕长,分外…熟悉。 安柏烛微感意外。 一看到那张脸,安如风声音分贝提高了几个度:“陆清晏?!” 安蓝雁悄无声息把手放在佩剑上,目光带戒备,朗声问道:“阁主怎会在此?” 陆清晏看向安柏烛,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对着他们态度也温和几分:“与你何干?” “温和几分”也仅限于不冷嘲热讽不轻易动手…… 安蓝雁噎了一下。 陆清晏往捕兽夹看去,顿时懊恼,自言自语:“怎么放这么多个没一个没中招的……” “原来是你放的,你抓这么多灵兽,意欲何为?”安如风躲在安蓝雁身后,伸长脑袋,大声质问。 问完他又恍然道:“你该不会要把这些小东西带回去傀儡阁炼成精怪吧?!”不怪他这么想,毕竟前阁主犀言,确实这么干过。 灵气聪明的小兽们被一番改造变得心智全无,发狂桀桀怪笑的精怪,全听犀言一人之语,当初众人讨伐犀言时,精怪们便是一拥而上对他们发起攻击,这些事被记录在古籍上,顺便警告后人:若有再伤害灵兽者,势必严惩。 陆清晏额角青筋爆出两三根,极其不耐,他向来不喜欢解释,一向认为:“跟无关紧要之人废话那么多做甚?”惹他不快的下场就是吃一记暴击,但是碍于安柏烛在场,又不好发作。 他没说话,安柏烛却开口了:“师兄不要恶意胡乱揣测,豢养灵兽的人也不少,养一两只当灵宠也不是不可以。” 安如风跳起来,当场炸了,瞪向她的眼睛里写满“吃里扒外”、“女大不中留”、“敢顶撞师兄了”,气道:“养一窝子灵宠的师兄我还没听过!” “那只能说明你见识短浅。”陆清晏听罢呛声。 安蓝雁欲要开口,这时一颗白色的东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树上掉下,恰好砸陆清晏脑袋上。 他脸一黑,伸手摸下来,原来是颗不怕死的蛋,这蛋在他手里晃动两下,蛋壳碎裂,两条小小的脚丫子率先出来,踩在他手心上,再一碎裂,圆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也破壳而出。 初到人世,小家伙对阳光不适应,眯了眯圆溜溜的大眼睛,然后就看到陆清晏那张近在眼前的俊脸,毫无察觉他的眼神冰冷得像看一个死物。 它迫不及待把手从壳里伸出,然后把肚子上的蛋壳抖掉,两只不知死活的小爪子扒拉上陆清晏的脖子,亲昵的蹭上去,幸福又欢快,脆声道:“爹爹!爹爹!” 其余三人脸色精彩纷呈,安如风惊诧痛心不已,就差把“认贼作父”四个字贴在额头上了。 陆清晏提着小家伙的后颈将它拎到半空,凶狠道:“老子不是你爹!别瞎叫!” 安柏烛噌一下跑到陆清晏面前,把灵鼠从他手里解救下来,皱眉不悦:“你轻点,灵兽一出生会人语的不多,这是珍稀品种。而且它喊你一声爹,你要好好待它。” “不要!”陆清晏更不悦:“就凭它没长眼砸老子头上?我就得养它?” 安柏烛怪道:“你不是想养灵宠吗?” 灵鼠摇着毛茸茸的尾巴,看看陆清晏再看看安柏烛,再次语出惊人:“娘亲!”跳进安柏烛怀里,感受母亲大人温暖的怀抱。 安柏烛:“……” 陆清晏扬眉,突然觉得这声“爹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不是你娘亲,但这个的确是你爹。”安柏烛举着灵鼠让它面对陆清晏,“你爹脾气比较差,你以后多多包涵他,父子俩好好相处。” 陆清晏又不乐意了:“我脾气怎么就差了?” 安柏烛把灵鼠交到他手里,哄孩子一样:“不差不差,你养好它就证明你脾气可好了。” 她后退一步,莞尔道:“灵宠你也有了,捕兽夹收起来吧,别误伤他人。” “娘亲说得对,爹爹,夹到我尾巴就不好了。”灵鼠蹭蹭陆清晏。 他冷哼两声,一扬手捕兽夹消失不见。 正在观望的安如风和安蓝雁内心: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爹爹好厉害!”小灵鼠鼓掌,尾巴晃得更起劲了。 对于它真心实意膜拜的样子,陆清晏很受用,当即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哼,那当然,你爹我还有更厉害的。” 安如风和安蓝雁无法理解:这就当上爹了?!刚刚不是还很不乐意的吗?! 安柏烛冲他们跑过去,“走吧走吧,找洞口要紧。” 她一回头,对陆清晏招招手:“我们有事先走啦。” 陆清晏抱起灵鼠,难得心情不错,握起它的爪子朝安柏烛挥手:“跟你娘亲说下次再见。” “娘亲下次见,记得来看鼠鼠!”灵鼠蹦起来,也朝她挥爪子。 “……”这声娘亲是纠正不过来了。 … …… 衍圣宫。 陆清晏从漩涡洞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灵鼠扔他脸上。 肖衍把小家伙拿下来,定睛一看:“哇唔,好可爱,不愧是你我的少主大人,这是我的梦中情宠啊!” 灵鼠跳到桌子上,这看看那看看,好奇得不得了,最后看向肖衍,一歪脑袋:“你是我爹爹的朋友吗?叔叔好。” 肖衍挑眉:“爹?” 陆清晏瞪着黑眸,没好气道:“以后抓灵兽这种蠢事爱干自己干去,别喊老子!” 肖衍叹气:“这不是我不方便出面吗?林子都是墨吟的地盘,我去人家那抓灵兽多少有点冒昧。” “你又不是打不过林鬼,怕什么!” “鬼界有鬼界的规矩,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只能拜托我靠谱的少主大人帮点小忙了,只是,这小家伙为何喊你爹?要喊也是喊我吧?” “你问它,我不知道。”陆清晏整理了下袖子,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 第三十章:除花妖 陆清晏没抓过灵兽,毫无经验,只好满地放施加了灵力的捕兽夹,想着这样总能抓到一只两只吧,捕兽夹纵然会使它们受伤,但有他在,不过一挥手就能治愈的事情,也不成大问题。 方法简单粗暴,只是灵兽聪慧,怎会乖乖落入陷阱中呢?所以一整天,捕兽夹都毫无动静。 偏偏遇到云颠派他们,安如风一张嘴叽里呱啦,烦死人,他又不是犀言,没有将灵兽变成精怪的爱好。 上面的内容安柏烛猜得七七八八,因此没有多问。不过她猜到的是陆清晏想养灵宠,没想到他是帮肖衍抓的。 肖衍笑眯眯跟灵鼠商量:“要不你认我作爹吧?我这里宽敞舒适,东西好吃,保证鼠鼠喜欢。” “不行!”灵鼠和陆清晏异口同声。 灵鼠是因为已经认定陆清晏是爹了怎可轻易换爹?陆清晏则是想起它喊安柏烛娘亲,要是再喊肖衍爹……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嗯?为何?你们感情建立得如此之快?”肖衍眨眨眼。 灵鼠跳上陆清晏的肩膀,严肃道:“娘亲说过爹爹脾气不太好,让我多包涵他,鼠鼠记得这事,鼠鼠不会离开爹的!鼠鼠知道爹爹外冷内热!” 天知道它为何懂得“外冷内热”的含义,还会运用。 陆清晏一巴掌拍它下来:“谁跟你说老子外冷内热的?!” 肖衍“哦?”了一声,八卦气息瞬间有了:“鼠鼠都有娘亲了?” 他看着陆清晏的脸色,抿唇笑得不明觉厉:“遇到安姑娘了?” 陆清晏面无表情:“还有她的两个蠢货师兄。” “好的好的,懂了懂了,肯定又被误会一番然后安姑娘帮你说话了吧?” 肖衍呵呵笑,瞬间脑补了画面,心下了然,对灵鼠道:“既然你已经有爹了,喊我叔叔也行,不过叔叔希望鼠鼠能常来陪叔叔玩。” 他也是一时兴起几天前想养只灵宠玩玩,其实跟着陆清晏还是跟着他都差不多。 “好!”灵鼠对肖衍挺有亲近感。 鼠鼠来叔叔去的,陆清晏听着绕口,干脆道:“给它取个名字,原本也是你要养的。” “早就想好了,就叫阿峦。”肖衍愉快道。 … …… 阿峦在地鬼界嗑瓜子磕得起劲。 “叔叔,我爹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等会吧,等会他就来了。”肖衍把玩着手上两颗小石子,嘴角挂着抹笑。 那日之后,阿峦就被放在地鬼界和肖衍一起,陆清晏承诺(随口一说)道过两天会来接他,然后现在已经五天过去了,陆清晏人影没一只,不知溜哪种蘑菇了。 阿峦小小的脸上满是惆怅,瓜子都不香了,稚声道:“我好想爹爹啊。” “阿峦乖,你爹爹大忙人,晚点也是有道理的。”肖衍摸摸他的头。 肖衍没骗它,下一秒陆清晏就从漩涡洞里出来了。 阿峦惊喜的蹦下桌子,瓜子壳撒一地,跃到陆清晏身上欢欢喜喜抱住他脖子:“爹爹你终于来了!阿峦好想你!” 陆清晏迟疑了两秒,生生止住了把它扔下去的冲动,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肖衍笑眯眯的,自然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陆清晏僵硬的拍拍它的背,“下来再说,喘不过气。” 阿峦跳下,又挂到他的手臂上,微微叹气:“爹爹这么久不来,是不是把阿峦忘了?” 肖衍些许意外,原来它也不是傻乎乎的。 看着它又大又圆湿漉漉的眼眸,陆清晏面不改色毫不心虚道:“怎么会,现在不就来了吗?” 肖衍对他招招手,“来来来,给我们少主大人看点好东西,保准合你胃口。” 陆清晏往他旁边一坐:“你又搞什么了?”阿峦依旧抱着他的手臂。 “最近闲得无事,研究了新的法术。” 他摊开手掌,把那两颗看似平平无奇的小石子搁在桌上,展扇一笑,神秘道:“这石子被我输了灵力,只要你把它们往桌上一掷,凝神聚气,就会被传送到你最想见的人的附近。” 也许在民间当喜欢装逼摇扇的“燕筱”当惯了,现在回了地鬼界总觉得手里没把扇不行。 扇扇风也挺凉快,主要是符合他风度翩翩的气质。(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陆清晏吐槽:“你一直都这么闲。”又扬扬眉:“这破石头还能知道我心中所想?可惜了,老子没什么想见的人。” “娘亲呀,爹爹不想娘亲吗?”阿峦抬起头,一脸纯洁的不解。 “……” “你儿子都知道你在想谁,还不承认。”肖衍哼唧一声,扇子摇得更起劲了:“要不试试呗?看看灵不灵。” “试试,试试,爹爹,我想见娘亲了,刚好带我去!!”阿峦扒拉他衣服,嚷嚷。 陆清晏抓起它扔肖衍脸上,整整衣服,高贵冷艳道:“我不玩这么无聊的游戏,要玩你们玩。” 阿峦爬下来,改趴肖衍肩上,气呼呼:“爹爹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已经五天没见娘亲了,怎么可能不想她?” “少主大人莫不是不敢?”肖衍笑,看着很欠。 ……其实说他不想安柏烛是不可能的,但贸然前去,总觉得寻不到合理的理由。当然他肯定不承认! “有什么不敢的?”他想了想,心生一计,刚好顺理成章,道;“阿峦过来。” 阿峦跳到他怀里,“试试就试试。”他抓起石子随意一掷。 一人一鼠瞬息不见。肖衍摇摇扇子觉得自己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兀自道:“一家三口团聚啰。” 林子里,安如风和安柏烛皆腰悬一剑,脸上满是肃然之色。 此次任务并非飞鸽来报,而是云颠派有弟子在林中失踪,再次发现时已经被挖心而死……查阅古籍后统一得出答案:花妖所致。 林中花妖,生得极美,常常勾引走偏僻小路的男人回老巢,生得好看先春宵一度再杀,生得不好看的直接开挖…… 而那名弟子正好生得周正,相貌堂堂,被发现时脖子上的吻痕红印明显,干了什么自是不用多说。所以此事于云颠派而言,是件丑闻,没有外扬。 花妖遍布广,繁殖能力强,一代比一代美,一代比一代挖得狠,安柏烛和安如风秘密被派来行动,为的就是找到花妖,端了它们的老巢。 “不知师兄之姿,够不够得到花妖青睐,要是她们主动找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安柏烛幽幽道。 “师兄自然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等会。”察觉她轻佻的语气,自夸先止住,安如风义正严辞戳她脑袋:“你最近真的是被带坏了!师兄都敢拿来调笑。” 安柏烛嘟囔道:“这不是看气氛比较紧张,开开玩笑嘛,不要再戳我头啦。” 树叶猎猎作响,及腰高的草丛后面似有异物响动,安如风顿时目光冷冽,微一捏诀,玄元真火小小一簇已在掌心燃起,一手护着安柏烛往后退了一步。 安柏烛凝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迅速进入防备状态。 草丛里真的转出一人,以及……一鼠。 阿峦跑得飞快,直接撞向安柏烛怀里,“娘亲娘亲!阿峦想你!” 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安如风和安柏烛傻眼了一瞬,特别是安如风,一看到是陆清晏顿时玄元真火吓熄了。 之前有安蓝雁在他才敢多言两句,现在身边只有小师妹,他虽怕鼠了但当师兄的肯定不能躲!他挺挺胸脯,俊眉倒竖:“又是你陆清晏,你大晚上来这做甚?不能是巧合吧?” 安柏烛安抚似的拍拍他僵硬的肩膀,将阿峦抱在胸前,心中微动,往前一步,道:“是来找我的吗?你怎知我在此处?” 陆清晏已经想好了理由,无比自然道:“阿峦想见你,肖衍用了点法子,传送它到这来。” 确实也是这样,抛去那点私心,他可没胡说。 “阿峦?”她留意到灵鼠的名字,摸摸它的脑袋:“你爹爹给你取的名字呀?” “不,是肖叔叔啦!”阿峦把脸放在她臂弯处,乖乖巧巧。 安如风抓漏洞,小声质疑:“那也可以灵鼠自己来啊,你来干嘛,再不然地鬼王带着来也行……” 一天天的,吓得他精神衰弱了都,在他心中,陆清晏比终日笑眯眯的肖衍可怕多了。 这嘀咕的话被五感极灵的陆清晏尽数听去,当即一记冷冷的眼刀杀去,安如风从头僵到脚如坠冰窖,赶紧闭上嘴。 “天色已晚,二位来林里总不能是散步吧?”话看似对他们说的,可黑眸却注视着安如风,陆清晏微微眯眼,透露着一股危险气息。 安如风心道他做错了啥?!他怎么从他身上似有若无闻到飘香老醋的味道?忽感自己好像插足别人感情结果被正主发现的小三似的,呸呸呸!!这种感觉忒可怕了,不能细想!!! 为证清白以及保全性命(……)安如风轻咳一声凛然正气道:“花妖害人性命,我们为除她们而来。” “花妖?”陆清晏脸色有所缓和,温声对安柏烛道:“此等挖心小妖我听过,也许能帮上一点小忙。” 啥意思?!他要跟着去?!安如风心里一跳,总觉得这人对小师妹不怀好意啊,十分有必要划清界线,他清清嗓子:“那个,我们……” 才说了四个字,陆清晏就对他微微一笑,实际是皮笑肉不笑,打断道:“花妖群居在树林深处,不如边走边说?” “……” 与他无法沟通,安如风暗戳戳给安柏烛使眼色,眼睛都瞪瞎了,可惜与安柏烛默契为零。 安柏烛看了他挤眉弄眼半晌,以为他是同意了在征取她意见的意思,想着既然陆清晏如此热心,法术又在他们之上,百利无一害,于是两掌一合,果断道:“那就一起出发吧。” 不!!!!!!!!! 安如风内心咆哮外加吐血不止。 第三十一章:情潮暗涌 陆清晏自然走至与安柏烛并肩,直接无视了后面神色郁结的安如风。 阿峦若有所觉,跳到安如风肩上,自来熟的关心他:“这位小哥哥,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呢?” 你爹害的。 安如风干笑两声:“孩子你看错了,哥哥好得很。” 阿峦点点头:“好吧,要是你不舒服,可以让我爹给你看看,我爹本领可大了!” ……你爹本事确实大,让他看看八成他会死得更快谢谢。 前方迷雾渐重,初时不觉,后来一股股清幽淡雅的气味萦绕鼻尖,觉察时已身处雾气之中。 身后阿峦和安如风的声音没了!安柏烛猛的回头,一人一鼠消失不见。 陆清晏沉声道:“花妖来了。” 安柏烛目视前方,敛眉,心下担忧:“师兄和阿峦……” “花妖小把戏,等会处理完这些杂碎,他们自然会出现。” 陆清晏眯起眼眸看着前方妖雾里款款走来的妖娆女子。 确实美丽,肤白胜雪,媚眼如丝,紫纱披身,玲珑曲线若隐若现,红唇一笑能把男人的魂魄勾走。 连安柏烛看了都恍惚几秒,不知道陆清晏能不能把持得住…… 此时她脑子里想的竟是,花妖施法本该是只对着陆清晏的,只是她与他离得太近,不小心一起来了罢了。 花妖翩然来到陆清晏身前,眼神拉丝,声音婉转:“这么晚了公子为何一人在此?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妨与奴家说说。” 安柏烛:喂,她不是人吗,无视她无视得这么彻底吗? 那双纤纤玉指缓缓攀上陆清晏的胸膛,一路往上,香气呵在他耳侧,娇笑两声,娇嗔道:“公子怎么不说话?” 安柏烛:!!!!!她还没死!!!她开始怀疑让陆清晏一起来是个错误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她开口直球道:“我和哥哥迷失在林里,今夜是出不去了,不知这位姐姐家里是否方便让我们兄妹借宿一夜?冒昧前来,着实不该,借宿的盘缠不会少姐姐的。” 陆清晏抓住她即将碰上自己脸颊的手,对她微笑道:“打扰姑娘了。” 他原本生得就精致好看,是女孩子喜欢的那一挂,俊俏邪肆。如今展颜一笑,亮如星辰的眼眸里脉脉温情蔓开,迷得花妖心颤。 其实陆清晏纯纯假笑一下,有句话叫做帅哥看棵草都自带三份深情…… 花妖轻瞥她一眼,仿佛这会才发现她的存在。安柏烛从这一眼里读到了“不足为惧”、“无足挂齿”、“就当在帅哥面前刷好感”等等之类的话。 她忍。 花妖柔声对陆清晏道:“怎么会打扰,奴家家中虽然姐妹居多,但客房还是有几间的,二位随我来吧。”继而款步在前面带路。 安柏烛悄悄抬头瞪他一眼。 陆清晏:“?” 洞口里,粉纱帘子随风轻荡,里头宽敞整洁,地毯柔软舒适,还散着一股花香,闻得人心痒痒的。 手持蒲扇的女子们见到陆清晏纷纷用扇子捂住下半张脸,娇笑成一团,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对他投去羞怯爱慕的眼神,恨不得眼睛长他身上。 带他们进来的花妖先给安柏烛和陆清晏倒了盏花茶,嫣然一笑:“两位客人喝茶。” 陆清晏拿起茶盏闻了闻,道:“姑娘手不仅生得好看,竟还如此之巧,泡得一手好茶。” 花妖以袖掩口,娇羞之态毕显:“尝了方知合不合胃口呢,公子实在过奖。” 安柏烛在一旁当空气,面无表情,夸,继续夸! 陆清晏却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屋里的女子,似是随口一问,恰到好处的笑容挂在脸上:“姑娘的姊妹,都在府上了吗?” 被他眼眸掠过的女子脸上顿生飞霞。 花妖道:“府里有人来,奴家姐妹都是懂礼的姑娘,自然齐聚在此迎接客人。不知公子为何问这个?” “没什么,想跟姑娘们玩点好玩的罢了。”他笑得意味深长,言语轻浮,话尾稍稍扬起,怎么看都不正经,碍于那张脸的原因,竟也显出十足的雅痞之态。 女子们蠢蠢欲动,非常自然把他这话想歪了。 陆清晏与安柏烛对视一眼,猛的站起,花戎剑与花芜剑双双出鞘,剑气横扫,利刃穿皮肉而过,女子们惊惶的惨叫声连绵起伏。 但她们也不是吃素的,特别为首的花妖反应奇快躲过了飞来的利剑,怨毒道:“竟是修真界的人!姐妹们,上!” 她们涂满猩红丹蔻的指甲无限延长,颇有黑山老妖的气派,指甲尖隐隐闪着紫色液体,滴答下来,地面滋啦一声。 花妖剧毒竟藏在指甲上! 一名花妖怒喝而起,妖爪就要挠上安柏烛的脸。 等等,为什么先攻击她啊喂!吐槽归吐槽,花戎剑毫不含糊飞来一剑刺穿她的脑壳。 区区小妖确实威力不够,有毒也没用,剩下的没过两招就都成了陆清晏的剑下亡魂,半点没近到他们的身。 陆清晏慢条斯理收回剑,拍拍手:“搞定。” 他看向安柏烛,笑意盎然,黑眸晶亮亮的,类似于“我做得好吧快表扬我”的神情。 但安柏烛没这么认为。 放电么?这人对谁都如此?想起他与花妖有说有笑应对自如的样子,登时怒从心起,安柏烛冷脸乜他一眼,脚步生风,只身走出屋子。 陆清晏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跟了出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墨眉打结,急道:“怎么生气了?” 花妖雅致甚好,院子装饰得十分漂亮,秋千、花瓣池、樱花树一个不少,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两侧开满鲜花。 而他们就站在树下,一个冷着脸,一个神情不解。 见她不说话,也不转过来,陆清晏试探道:“是生我的气么?” 安柏烛挣开他的手,别扭道:“我没有……” “呃….” 他却突然闷哼一声,似是痛苦又好像在忍耐什么,安柏烛转身,陆清晏右手捂住脑袋,身形不稳,一手撑在树上。 而眼角眉尾到耳根,都迅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安柏烛扶住他,刚刚的愠色一扫而光,“你怎么了?!” “我好像,中了……”一时想不出那个词,他一口气喘成几口气,仿佛说几个字就已经尤为艰难。 安柏烛心里咯噔一下,“那杯茶?!” 陆清晏确实没喝,当她记得,他当时轻轻闻了闻,安柏烛犹如晴天霹雳,闻一下都不行?花妖的媚散如此厉害? 魅散,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如同民间的春药,那一丢丢的粉末等于下猛量的春药,安柏烛想起花妖的记载里提到过这个,只是没想到会下在那盏茶里啊,她以为都是在那种时候花妖才拿出来助兴的…… 魅散效用来势汹汹,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激得他一股无名火自小腹窜起。 安柏烛正悔恨不够细心,忽而一阵天旋地转,陆清晏握着她的皓腕往下一压,呼吸又急又乱,瞳孔时而聚焦时而涣散,身上温度烫得吓人,薄唇艳得滴血,眼角那一颗泪痣仿佛也被染红,既妖且欲。 双手被举过头顶禁锢住,力度之大无法挣脱,安柏烛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方寸大乱,心跳不止:“你放开…你先冷静下!” 身下那个人儿极不听话,扭来扭去,陆清晏只觉全身火烧般难受,偏她被他压着还乱动刺激他身上的每个细胞,所到之处,犹如蚂蚁爬过,又痒又躁。 安柏烛:“你静一静,静一静!别冲动!” 好吵!他只想让那喋喋不休的地方闭嘴,于是一俯身,堵住那柔软的唇瓣。 顿时噤声,安柏烛瞪大双眼望着天上的皎月,大脑空白。 陆清晏像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又细又密啄完她的唇又一路来到颈窝吮吸舔舐,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她脖颈间。 大掌附上她的身躯的时候,安柏烛轻颤一下,却缓缓闭上了眼。 分不清到底是谁神智不清,她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心跳得没有章法比陆清晏好不到哪去。 两人的墨发在纠缠中散落,垂下的发丝也难舍难分。 樱花随风摇落,两个交叠的身影吻作一团,缱绻缠绵。 喜欢他… 确实喜欢他。 她没有一刻这么坦然这么直白的直面心中所想。 唇齿间陆清晏轻轻呢喃:“姐姐…” “姐姐为何不来找我…” “阿晏等你好久…” 无助至极,相思至极,极其卑微恳切的语气,但是这话,怎会是对她说的呢? 一盆冷水扣下来,安柏烛从头凉到脚底,倏然睁开眼,一掌将他拍下花瓣池。 陆清晏在水里扑腾两下,直直沉了下去。 安柏烛知道他没事,冷静一下非常需要,她白着脸,运气调整身上的气息。 心里苦笑,竟被当作他人的替身,如此荒诞的事情竟会发生在她身上,原来都是一腔情愿么? 待身体彻底平静下来,她站起重新束上青丝,却没见陆清晏的身影,还没从池里出来?! 大事不妙,是她高估了陆清晏还是怎的,她往池边走去,萝藤飞下水面,找到那沉甸甸的身体后一卷一捞,昏迷中的陆清晏出了水面。 但是,只是,这是陆清晏?! 安柏烛匪夷所思不可置信看着地上躺得平整的孩童,若不是五官如此相像,她就要以为有孩子在这溺水了。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缓和有规律,想必魅散的药效已经散了,稍稍放下心来。 对于眼前这副小了一圈的身体和稚气的脸庞,安柏烛陷入沉思一会,顾不得方才的尴尬和狼狈,她施法一缕白雾进入他的额头里。 陆清晏悠悠转醒,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安柏烛欲言又止的表情,方才一切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掠过,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方才…” 他捂住自己的喉咙,震惊二字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看看手看看自己,一溜烟站起:“老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身上还滴滴嗒嗒坠着水珠,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愕然,配合他说的话,就像是个炸毛的小孩。 安柏烛扶额道:“我也不知为何如此。” 不到三十秒,陆清晏先是用内力烘干自己,沉静下来,冷声道:“大抵灵力受损所致。” “何时受损的?”晚上刚见时还好好的啊…… “上次挡了水千颜一掌还未完全恢复,魔界单炎继那边总是有所动作,没得休息,方才又…”他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