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 第1页 《季风》抱吉他的少年 文案: “方溏,你喜欢这片海吗?” “我喜欢。” “但是你想离开。” “是啊,带我走吧,纪池。” 内容标籤: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溏,纪池┃配角:张向,纪骁┃其它: 【 第1章第1章 “三月初,太平洋的季风悄然而至,七月,它带来的雨水慢慢地席捲了整个城市,九月开始撤返,到十月就彻底消失。来得温温吞吞,不急不缓,回过神来,浪潮已经逼上了海滩,多么热烈而让人心动,就像我们的爱情。” ——纪池 这里的人们说:北镇美丽,安详,被阳光亲吻着,被海神保佑着,外来的人很少,这是一片被人遗忘了的土地。 他们世代依海而居,靠海生活,每家每户几乎都有船,一到出海的时节,男人们结伴而行,女人就留在家照看,用囤货维持生计,也做一些零碎活在镇子上换钱。 谁都知道方家的老头是做蟹酱的一把好手,他做的蟹酱只需一小勺,放进一口大锅里,熬出的汤能飘香十里。但是他不卖配方,只是帮人做蟹酱,镇上的人把自家的罈子运到方家,月底再把罈子运回,回去吃着满意了再来付钱。 方老头年轻的时候不做这个,是个潜捞员,行业规定四十五岁就不许下海了,他就用积蓄买了一艘船,做起了出海捕捞的工作,后来他把船传到了儿子手里,他自己做起了蟹酱。 方老头的孙子在镇上念书,周末才会回家,所以房子里多是他一个人,做蟹酱的时候偶尔觉得孤独,他就看一眼放过那艘船的角落,它已经消失在了海中,再也没回来过。 “坦克,去给我买包烟,‘大前门’。”方溏紧盯屏幕上的游戏,踢了一脚旁边的坦克,“跟老闆说记我帐上。” 坦克马上起身去了,方溏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屏幕,网吧光线不好,前几天坏了一盏灯,只剩下顶上一盏勉强照亮,他前方的桌上放着空薯片袋子,碎渣撒了一桌,旁边没吃完的盒饭散着味道,菜叶浮在饭盒底的油上反射出亮光,盒子里面还有十几个他丢的菸头,几乎都是燃到底了的,横七竖八地也沾上了油。 坦克拿了烟回来,递给方溏。 方溏接过,熟练地拆开包装,抽出一支,把烟叼嘴里,坦克凑近给他点火,点燃了之后他勐吸了一口。 “方哥,你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学校了,你不回去看看?”坦克问道。 “两个星期了哦?”方溏好像才反应过来,但随即又转向电脑,“不回去,那个婆娘烦得很,一直喊老子交作业,老子笔都不晓得怎么拿,还给她交作业?” 说起这个,方溏更气愤了,那个刚毕业的年轻老师好像不知道他方溏是什么货色一样,她以为她是个什么角色,想当个正义的使者拯救他们这些人,但是烂泥就是烂泥,勉强煳上墙了还是烂泥。 “卧槽,运气不好,不耍了。”方溏玩了一会儿就摘了耳机,他踢了踢旁边椅子,“坦克,你继续耍,我走了。” 坦克抬起头:“方哥你去哪儿?” “随便转转。”方溏头也不回,走向门口去吧檯结帐。 “方哥。” 刚走出几步路,远处有人向他招手,那个人一头红髮,叼根烟,搂着一个穿露脐装的女生。 “方哥。”走近了,那人又叫了一声。 “哦,你好。” “这我女朋友。”他扯了扯女生,“叫方哥。” “方哥。” “嗯。”方溏点点头。 等他们走远了,方溏才记起来,那个红毛叫阿飞,在江旭手底下做事。方溏要接触的人太多了,记不清也是正常的。他在街上走几步,又一个刘海遮住半边眼睛的长头髮和他打招唿,他走在路上就像是领导巡视。 方溏是西区的“老大”,名义上的实际上的都是他,就管些小混混,社会青年。他拿钱帮人出头,个人恩怨从不问原因,当晚就解决好,一旦出了西区他就不再管,退回僱主的报酬。 他手下的人有的在镇子上开发廊,有的在餐馆打工,有的游手好闲,他们分布了整个西区,有时会作为目击者帮警察破案,因为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有大案子也需要他们的帮助,所以警方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个组织存在,默许方溏管西区。 方溏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规定,有三类人不能惹,警、官和富,这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能犯法,更不能主动生事,不然打断他的腿。 底下的人在流传,他们方老大是把上一个西区老大弄进了局子他才坐上了这个位子,但事实是怎么样也没人考究,只是跟着方溏接过活儿的人说,方溏狠戾,做事雷厉风行,下手也毫不留情,一般只要他亲自出马,对方第二天就会从镇子上消失。 西区的人都服方溏,镇子上年轻人都知道,与西区相对的,还有一个东区,他们和西区很不一样,组织的人员都在暗处,包括他们的老大,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老大是谁,是男是女,是做什么的。但是他又的确存在着,因为警方有专门的联络员,和东西区的老大保持密切的联繫。 这几天没有接活儿,心情极差,方溏就拉着坦克去网吧蹲了几天,这会儿走出来,脑子有点晕眩。 电话突然响了,方溏摸了好久,才把他的烂手机掏出来。 “餵?” “方哥。”电话那边开口。 “哦,光子。” “方哥,我们有大生意了,你在哪儿?我得和你面谈。” “我在宁巷。” “好,我马上过来。”那边急匆匆挂了电话。 站在街边,方溏点了一根烟,不注意被呛了几口,他就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光子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等光子理顺了唿吸,方溏问道。 “新目标,东区一中高二,纪池。” “不接。”方溏一听到就立马回绝,“管好自己,不该插手的事情不要插手。” “老大,僱主说,纪池这个周末会来西区。”光子继续说道,“报酬是这个数。”他比了一个手势,方溏皱起眉。 “僱主提了一个要求,要你亲自出手,看来是个不好惹的。” 方溏沉思了一会儿:“你先回去,我考虑下。” 方溏得考虑了,这么高的报酬,也许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不想为了接大单子和东区的人有什么牵扯。 方溏拨通了电话。 “江旭,你去查一查东区一中,纪池这个人。”方溏沉声道,“我要详细的。” 挂了电话,他还是准备先回学校一趟。 他在镇上的技术学校学汽修,就他中考的分数根本上不了高中,爷爷送他来时把家里的积蓄用纸包装好,拿给了校长,说了不少好话,也送了好几瓶蟹酱,校长把爷爷拉到一边,方溏听到校长在夸爷爷远近闻名的蟹酱,说以后还希望能吃到。 傻子也能明白校长笑得一脸猥琐是什么意思,爷爷还是点头,十月,等公蟹出黄的时候再给他送。 方溏还没进学校彻底厌恶这里了。但是爷爷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他必须待在学校里,正常参加考试,把成绩单改一改分数拿回家,爷爷总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一开心就去隔壁家买一大包蛤蜊和瑶柱给他炖汤。方溏吃到吐,他还是喝完了汤。他告诉爷爷,学费只需要交一年,后面的学校给补贴,物价也很低,根本用不了多少钱。爷爷信了,他说了一个小数目,爷爷就照着给他拿生活费。 其实那一点根本不够,当他坐在没有卫生条件的小饭馆捞着汤里的几颗米的时候,他厌恶北镇,厌恶这里的一切,这些都成了困住他的负担,他跟自己说,以后,一定要离开这里。 他让班里的女生帮他写了作业交给那个年轻老师,在寝室的床板上将就了几晚。 他靠在阳台护栏上抽菸,江旭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方哥,纪池是去年搬到北镇的,他爸妈在东区做海鲜生意,是北镇第一个海鲜对外出口公司,慢慢地站稳了脚跟。” 方溏勐吸了一口烟:“哦,富二代?” “也不算吧,但是家境还可以。” “单子接了,等他周末来西区的时候,先让号子他们那一伙先‘招待’一下他。” “好。” 挂了电话,方溏把烟灭了,静静看着头顶的月亮,做完这单,兴许还能往屋里拿点钱。
第2页 周六,他给爷爷打了个电话说学校有事,不回了。挂了电话,坦克就找到了他,他说号子已经在中心街看到纪池了,和僱主给的照片一样。 方溏和坦克到了中心街,并没有看到号子一群人,找了一圈,也没有。 “餵?号子。”方溏立刻打电话,那边刚接通,方溏就噼头盖脸地训斥过去,“你们他妈去哪里了?” “方——方哥,惨了,我们几个兄弟都伤到了,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刚想给你打电话说一下这个。”电话那头声音颤颤巍巍的,说话都不利索。 “几个人?”方溏问。 “纪池一个,那小子吧我们引到和平巷里,然后我们都打不过他。” “槽,我马上过来,他们还在那儿不? “在,何力他们都在那儿拖住他。” “坦克你先回去。” “老大你一个人可以吗?” “屁话多,快滚回去。” 方溏没有再多说什么,马上狂跑去和平巷。 和平巷人不多,纪池选在那儿可以掩人耳目,看来不仅身体素质过硬,武力值高,脑子也不错。 方溏被眼前的景象着实惊了一把,号子和他几个兄弟倒在地上,痛得不断□□。 而罪魁祸首坐在巷子堆放的纸箱上,翘起腿,哼着小曲,手上不停拨弄一根木棍子。 “方哥。”号子看到方溏来了就从地上爬起来。 “纪池?”方溏冷峻地发问。 “正确。” 纪池嬉皮笑脸地看着方溏,方溏仔细打量他,白色衬衫,左肩挎着书包,文弱书生的样子,一直笑吟吟的,只是额头有一些汗还可以证明他刚刚和一群人动过手。 “号子,你带着兄弟回去,找江旭拿钱,去医院检查下。” 号子一得到命令就拖着地上的几个一起走了。 “看够了没?”纪池一直在笑,“我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没想到还是个美人。” “槽。”方溏被纪池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他要速战速决。 方溏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向前走了几步:“我们也是替人办事,对不起了。” 说着他朝纪池打去,纪池一个闪身,用手撑着从纸箱子上站了起来,笑着看方溏。 趁纪池不注意,棍子又落向前方,纪池抬手,用他手里的棍子完美挡住。 方溏狠狠地又击向纪池的腿,纪池勐然抬腿,一个前蹬的动作,踢飞了方溏手里的棍子。 “为了公平。”纪池说着,扔掉了手里的武器。 方溏向前擒住纪池的手腕,右手准备朝纪池脸上揍过去。 纪池一个反手,抓住了方溏的手腕,把他重重摔在地下,然后他用膝盖顶住方溏的小腹,手把方溏的手牢牢锁住:“美人,打人别打脸啊。”然后他掐了一把方溏的脸,“挺好摸的。” “糙你妈!”方溏抬腿攻击纪池的下盘,纪池一躲,方溏趁机站了起来。 纪池笑得很开心“原来是个暴脾气,改一改说脏话的习惯会很可爱。” 方溏站在原地,对面那人的表情一直没变过,好像他只会笑一样,方溏咬咬牙,今天必须把他拿下。 “你打我吧。” 方溏惊讶地看着纪池。 “打我,然后去交差。”纪池一脸无所谓,拍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捡了一根棍子,走了几步到方溏面前递给他。 “轻点。”纪池笑咪咪的,然后闭上眼等着方溏。 方溏身上冒着虚汗,攥紧木棍,看面前那张轻松无比的脸。过了很久,方溏突然一发力,把棍子丢到墙角,棍子被弹飞了几米远。 纪池张开眼睛看方溏。 “你走吧。”方溏淡淡开口,然后转身走出巷子。 “美人,你放了我,我不会让你做赔钱买卖的。”身后的声音朝他喊。 去他娘的。 第2章第2章 “后来我想了很多种我们可能初遇的场景,但好像都没有这个时间点来得浪漫。渔民说季风刚登陆的时候没有明显的气象特徵,我想你就像三月的季风,就这样毫无徵兆的,悄悄地来了。” ——方溏 方溏打开出租屋的灯,那灯快速闪了几下,“啪”地熄了。 “槽。”他锤了一下开关,径直走到沙发前找了个位置坐下。 沙发上散落着几件还没洗的衣服,一个没抽完的烟屁股,还有坦克上次过来留下的几本黄色杂志,他瞄了两眼封面,就把杂志扔到垃圾桶里,坐在沙发上拿遥控板打开电视。 “据气象台观测,近几个星期会有持续性降水,气象台提醒市民出门带好雨具,注意防寒保暖。”主播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播送北镇的天气预报,电视失真,让他的声音也打着颤,方溏并没有受到影响,平静地盯着电视。 那台小电视是地摊上买的,还是老式的灰色方块,因为是别人淘汰了的旧电视,所以总是间歇性崩溃,图像看不见了方溏就走过去踢两脚,那大方块又自己好了,那是这个房子里唯一值点钱的东西。 方溏胡乱调了一会儿台,电视节目都没意思,准备给坦克打电话,让他带几个人来打牌。 “喂,坦克。” “方哥,怎么了?”坦克那边很是嘈杂。 “叫几个人过来耍。” “我在外地啊方哥。”坦克停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光哥有事找你,你电话刚刚打不通。” “哦,我这个烂手机快不行了,他找我有事?” “我不太清楚,他一会儿还会给你打的。” 方溏“嗯”了一声,啐道:“你小子正要找你的时候就浪到外地去了。” 那边连连道歉,说回来就马上陪方溏去网吧打两把游戏解闷。 刚挂了电话,铃声就又响了。 “餵?” “老大,终于找到你了。” “说事。” 光子继续说道:“上次堵纪池的那个大单子,僱主把尾款结了。” “什么?” “老大这个事还真得你出马才摆得平,纪池一个跆拳道黑带二段都被你弄进医院了。” “东区那边没什么反应,估计就是私人恩怨,开始还担心他是不是个隐藏大老闆。” “僱主一听说纪池重伤,当天就把钱打过来了。” 方溏耳边充斥了光子“嗡嗡”的声音,他仔细回想,确实没有把纪池怎么样,自己走的时候那个流氓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就突然重伤?这太蹊跷了。 “僱主是谁?” “桦林老总的公子。华前。” 第二天,方溏东区二中蹲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了华前出校门,他身边还搂了一个女生,两人边嬉笑边走,华前伸手捏了一下女生屁股,那女生娇羞地打了一下华前的胸口。他们边调情边往华前的车子方向去。 方溏走了两步,到华前的面前。 “华前。” “你是?”华前疑惑地问道。 “方溏。” 华前松开女生,示意她先到车里等他。 “原来是方老大,咱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债务纠纷吧?”华前抱着手臂笑着说。 “没有,我来就是想问一问,你和你要我们找的纪池有什么恩怨?” 华前翻了个白眼:“一说起这个就来气,我上个婆娘跟他跑了,敢抢我的婆娘,他还是头一个。”他咬牙切齿的,然后吐了一口痰在地上,用脚碾出一滩水印子。 方溏回想起纪池把他压到地上,全程都是嬉皮笑脸的欠扁样子,果然是流氓,惹些仇家也是活该。 “方老大做事,我放心。”华前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下次请你吃饭。”他拍了拍方溏的肩膀。 “不用了。” 方溏转身就离开。 他打了个电话:“号子,今晚带那天堵纪池几个来我那儿。” 方溏把手机拿去维修店,老闆说已经不能修了,建议他换一个,他把手机从维修店里拿了回来,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就碰到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问他要不要手机,他买了一个触屏的,那个男人提着一个脏布口袋走的时候还四处张望,生怕有人看到他们的交易。 回出租房的时候方溏去五金店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灯泡,虽然便宜,但总归不是二手的,可以撑一阵子。他还带了一份饺子回去,出租房没有桌子,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吃,把刚买的手机拿出来鼓捣,饺子吃到最后,他烧了点开水倒进饺子调料里,仰头把汤喝干净。弄了半天,还是不会操作,索性把手机丢到旁边,管他的,可以打电话就行。
第3页 爷爷的蟹酱他一瓶都没有带给那个校长,而是拿回出租屋,现在已经在角落里堆了十几瓶,他不想吃,就那么放着,也不送给谁。吃过饭,他就把蟹酱一瓶一瓶都拿起来擦上面的灰。 过了一会儿,号子他们就来了。 方溏开了门,走到沙发前坐下,翘起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站一排。”他淡淡开口。 “方哥。”号子急切地开口。 “聋了?” 号子就拉着几个人站成一排,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们西区明令禁止什么?”方溏问。 “是——” “你闭嘴。”方溏打断号子,指了指其他几个人,“你们说。” “不惹警察,有钱人,当官的。” “没吃饭啊?”方溏吼道。 “报告方哥!不惹警察,有钱人,当官的。” “你。”方溏指了指下一个。 “报告方哥!不违法!” “报告方哥!不主动惹事!” 方溏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说道:“号子,你看你管的这群人。” “任斌,滚到方哥那去。”号子突然拉了一把站在他右边任斌。 任斌被推搡出去,汗已经流到了脖子,身体轻微颤抖,颤抖的幅度慢慢加大。 过了一阵,任斌“扑通”一声跪倒在方溏脚下:“方哥,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方溏把翘起的腿放下,俯下身,一只手钳着任斌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任斌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方哥,他不懂事,也是气不过才又去找了纪池。” “号子,你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方溏一眼扫过去,号子退后,再也不敢求情。 “动了刀子是不是,你砍了纪池几刀?” “两刀。”任斌把牙齿咬着,不敢和方溏对视。 “砍哪儿了?” “腰上一刀,背上一刀。” “我砍你两刀好不好?”方溏松开任斌的下巴,赫然是两道猩红色印子。 旁边几个人看着,都噤了声。 “方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任斌跪着认错,竟然急出了眼泪。 方溏闭眼:“西区你不能呆了。” “我知道,号子跟了我多久你就跟了号子多久,但你这次确实犯了错误。” “是个男人明天就跟我去自首。” 任斌泣不成声:“听方哥的。” “在这之前跟我去找纪池。” 他不常去东区,也不想跟东区的人有太多牵扯,但是这一回他失了策,手下的人不仅主动找事,还把人捅进了医院,趁东西区还没起争端,他作为管事的要先服软。 东区一中门口挂着醒目的红榜,方溏简单看了一眼,纪池的名字在最上面,月考理科第三名,还配有他的照片,穿着蓝色校服,笑得露出大白牙。 “槽,人模狗样的。”方溏看着照片上的纪池。 “同学,你们来找纪池吗?”身后一个男生拍了拍方溏肩膀,“你在这儿看了挺久的了。”他指指光荣榜。 “嗯。” “哎,我跟你说,我是他同学,他进医院了,你在这儿找不到他。” “他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生病还是怎么的吧。” “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知道,我跟你说。” 到了东区医院,任斌跟在方溏后面一直不吭声。方溏询问了护士,知道纪池的病房号,一路直奔病房去。 纪池住的单人病房,里面没有其他人,方溏和任斌进去的时候纪池正在看电视,他上身缠了厚厚的纱布,靠在墙上很安静。 他看到方溏来了就笑开了,丝毫不意外的样子:“哟,美人,你怎么来了?” 方溏嘴角抽动了一下,踢了一脚任斌,任斌重心不稳,向前栽了几步。 任斌把花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走到纪池床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纪池笑:“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方溏搬了一张椅子到纪池床前:“他先来跟你道歉,之后去自首。”方溏看向任斌:“可以滚了,光子在门口,他亲自送你。” 任斌点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方溏把头转回来看纪池的时候,发现纪池正把双手交叠在后脑勺,笑咪咪地盯着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视机已经被按了静音。 “我知道光道歉不够,所以我会补偿你。”方溏开口。 “哦。”纪池答应了一声,继续盯着方溏看,“啧啧,美人你这几天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心痛。” “你特么听我说话!还有老子有名字,方溏!” 纪池撇撇嘴:“可是你长得确实美啊。” 方溏努力让自己不生气,整理了情绪。 “我说,我可以给你补偿,你提吧,”方溏顿了顿,“不过我想你不缺钱。” 纪池挑了挑眉:“那我要你照顾我到出院。” “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可以,我要你照顾我到出院,我爸妈出差去了,家里就我,我做事不方便。” 方溏思索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 “我要你亲自照顾。”纪池靠过来一把夺了手机。 “我要上课。”方溏冷冷地说。 “谁不知道西区方老大平时是不会出现在学校的呢。”纪池把方溏的手机扔在空中,又接住,反反覆覆扔着玩。 “还给我。” “你答应就还。”纪池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哟,美人儿还用这么贵的机子,怪不得这么紧张。” “我再说一遍,还给我。” “那你是答应了?”纪池贴近了方溏看着他的眼睛。 方溏突然起身,伸手去夺手机,纪池身子歪向另一边,把手举高,闪过了方溏。 方溏再一把抓住纪池的手臂,用膝盖撑着床沿借力,爬上了床,两手并用。 “哎哎哎,别抢,伤口要裂了。”纪池唿道。 一拿到手机,方溏翻身下去,站在床边怒视纪池。 “裂了。”纪池皱着眉委屈地说。 “什么?” “伤口裂了,帮我叫叫医生。” 方溏看到纪池的额头渗出汗。 方溏坐在椅子上看手机,纪池进手术室已经一个小时了,伤口又裂了,医生把他训斥了一顿,被推进去的时候他还笑得一脸无所谓,大叫着:“美人你千万别跑了啊。” 方溏觉得,这个人就是流氓和无赖的结合体,无论打扮得多光鲜,本质上都是个渣。自己也是倒了血霉,竟然在这儿摔了一跤。 方溏觉得无聊,打了个电话回家。 “餵。” “溏溏。” “爷爷,你这会儿在干吗呢?” “我把找的钱给你旺叔家送去。” “他不是不要你找了吗?” “那会儿没零钱,这会儿跟你李婶子换了,有零钱了就给人送去。” 方溏看着外面阴云密布,家的方向应该正在下雨了。 “下雨你不要往外跑!”方溏有点着急。 “没得事,我带伞了的,你旺叔家又不远。”爷爷的语气很轻松。 “你就是诚心的!你眼睛不好,外面路又滑,出了事怎么办?等我回来给旺叔送过去,你不许出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行嘛,你回来了送,但是莫忘了,这事是原则问题。” “只要你老人家听话,一切都好说。”方溏嘆嘆气。 房间门被推开,医生和护士跟着进来了。 方溏和医生一起把打了麻药还在昏迷的纪池搬到床上,纪池已经换了新的纱布。 “你是家属吧?他醒了跟他说,伤口再裂的话他也就别想要他的小命了。”医生对方溏说道,“好好照顾病人。” 医生走的时候还感嘆了一句,年轻人就是能瞎闹腾。 方溏坐在床边看着纪池,他眼睛闭着,睫毛轻轻地颤动,唿吸平稳,跟醒着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 “唔——”纪池艰难地睁开眼,“美人你还没走?” “我答应了,等你出院,我们互不相欠。”方溏站着俯视他,影子投射到床上。 纪池向上伸手,朝着方溏的脸去:“我就摸一下。”
第4页 方溏一下把纪池的手打开,转过身背对纪池。 “东区老大,你得告诉我你专门引我过来的目的,不急,后面几天慢慢说。” 第3章第3章 “如果让我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你,那就是海蜇吧。喜弱光,喜温水,外表坚硬却透明。我知道你身上有剧毒,但我偏偏忍不住向你靠近,谁知道呢,也许是你从出生起就把海风的温柔刻进了骨子里。” ——纪池 雨水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汇成一股,迅速流下,天气预报说得没错,北镇的雨季提前来了。方溏站在窗边向外看,街上移动着的花花绿绿的伞,医院坝子里的急救车开进又开出,雨滴落在小水坑里一圈圈晕开。 “美人,我要吃苹果。”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方溏转过身怒视纪池:“你自己削!又不是手断了。” 他刚在窗子边站了几分钟,就又被使唤着做事。 “你削的才好吃。”纪池笑咪咪地看着方溏,“医生说我要多补充维生素,伤口好得快,伤口好了你也早点解脱,是吧?” 你大爷的。 方溏手笨,削的苹果皮很厚,一个苹果最后只能剩下半个,递给纪池。 纪池毫不客气,接过就啃一大口:“好吃好吃,看来果然还是得美人亲自削。” 方溏瞪了他一眼,把椅子搬到窗边,把刚削的厚苹果皮餵到嘴里嚼,他打开窗户,让风把雨吹飘到他脸上,凉丝丝的,雨比开始要大一些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过了一会儿,旁边没动静了,方溏转过头看病床上,纪池睡过去了,被子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这位大爷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是个正常人,方溏巴不得他不要醒过来。 刚来一两天,方溏在医院守夜,医院给拿了一架钢丝床。麻醉一过,纪池不怎么说话,除了睡就是睡,只是半夜方溏被吵醒,蜷缩在床上闭着眼不停哼哼说冷,但是身上冒着虚汗,大概是疼的。方溏抱来四床被子摔到他身上,过一会儿纪池就安静下来了。 他喊冷,他不喊疼,这一点勉强还像个男人。 手机突然振动了,方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手机掏出来。 “方哥。”光子的声音低低的。 “说。” “阿飞出事了,就是江旭手下那个,前两天和他婆娘在他们租的房子里嗑药被逮了。” “所以?” “江旭问你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该怎么就怎么。”方溏的语气很平淡。 “可能判得很重,兄弟们都在帮他求情,想请你跟局子里的人打个招唿。” 方溏思考了一阵:“传我的话,继续求情的,就让他收拾东西一起滚蛋。”方溏顿了顿,“江旭如果插手了也是一样。” 电话那头愣了一阵:“好。” 方溏挂了电话,看旁边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正用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看他 “啧啧,方老大你还真是忙,我硬把你留在东区简直太过意不去了。” 方溏一眼扫过去:“我一点都没看出你哪里过意不去了。” 纪池“呵呵”笑几声:“那倒是。” “我要看书,把书给我拿来。”纪池伸了个懒腰。 “你看屁的书。”方溏呛回去。 “喂,方老大,你不读书可我要读啊,这些天因为你的原因,我落下不少课了。”纪池向床边挪了挪,伸手去把床头摇起来,“快点过来。” “书拿得也太高了点。” “低了低了。” “拿那么远我看不到。” “这么近,你是要我把书吃了?” 方溏坐在床沿上帮纪池举着书,但是纪池不是嫌这就是嫌那,最可气的是,他根本不看书,而是越过去一边指挥,一边肆无忌惮地看方溏的脸,最后嘆一句:“果然是美人啊——” “老子特么不干了!” 方溏把书用力扔到地上,从床边站起来,准备出病房抽根烟。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突然,他被人捏住了手腕,然后一股力量把他向下拉,他一个没站稳摔得扑在床上,脸埋在一个温热的胸口。 “消消气。”纪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用一只手把方溏牢牢锁在怀里,抬起另一只手揉方溏的头。 “你给老子松。开。”方溏反应过来了,警告道。 “不要乱动。”纪池淡淡开口,手上更加大了力度。 方溏不敢过多挣扎,怕纪池伤口又裂开,医生说如果再裂开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捏痛了。” “呃?” 纪池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方溏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再一看手臂上,一道深红色的手指印很是醒目。 纪池一脸茫然地盯着方溏,准备开口说点什么。 突然,病房的门开了,一个值班的护士进来收走了点滴瓶。 “家属,今天也要帮病人擦身子哦。”护士走的时候嘱咐方溏。 “她说什么?”方溏问。 “帮我擦身,你没来的时候有个看护阿姨在帮我擦。” “要我来?” “不然呢?”纪池又恢復了原先的表情,笑嘻嘻的,“美人帮我洗澡,想想就觉得亢奋。”纪池指了指他的下半身。 “老子又不是女人,你特么脑子有病吧!” 方溏忍无可忍,骂了一句,抓起柜子上的钱包,推门而出,把门摔得“砰”一声巨响。 老子真的不干了! “我去,伞没拿。” 走得太急了,方溏把伞丢在了医院里,马上天黑了,只有打个车回去了。 方溏站在街边拦车,雨天的车很抢手,站了半天都拦不到一辆,他抬头看天,雨下得很是绵密。 纪池站在窗子边看向外面,下头那个人拦了几辆都被人给抢先上了,不得不退回来重新等。周围的人都打着伞,他一个人站着淋雨。纪池瞄了一眼旁边,伞果然还在病房里。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举到面前看了一阵,皱了皱眉。 “爷爷。”方溏进到院子里没有看到爷爷在哪儿,就站在院子里大声喊。 “溏溏回来了?”爷爷的声音从灶房传来。 方溏小跑着循着声音去。 “爷爷你这在干嘛?!” 方溏看到灶房里的情景惊呆了,成堆的衣服摆在地上,爷爷坐着小板凳弓着背,手上都是肥皂泡。 “帮人洗点衣服。” “洗衣服?你洗衣服干嘛?”方溏质问道。 爷爷舀了一瓢水,把手沖洗了,然后在围裙上把手上的水擦干:“还没到母蟹出来的时候,我闲在家里也是闲着。” 方溏沉默了一会儿。 “爷爷,你骗不了我,你不是说家里还有钱吗?” 爷爷看着方溏的脸,清楚瞒不下去,只好交代:“借给你林叔了,你也知道,他困难。” “我知道了。” 方溏操起灶房里的烧火棍,转身出了门。 “溏溏,你哪儿去?” “我出去下,等会儿回来吃饭。” “林祥,你给我滚出来!” 方溏站在一个四合院平房前面,把烧火棍拿在手里,一下下敲着手心。 “谁啊?”一个男声传来。 不一会儿,男人就走到了院子里。 “林祥,把我爷爷借你的钱还回来。” 那男人笑:“我只当谁呢?结果是你小子。”他伸手掏鼻孔,“再宽限两天,我这儿周转不开。” “林祥,我来这不是跟你商量的。”方溏冷冷地开口,“立刻还。” “你知道的,我——” 林祥话音还没落,方溏,就撑着棍子跃进了栅栏。 “你干嘛?你干嘛?”林祥声音发抖,“我告你私闯民宅啊。” “在你告我之前,要不要我把你聚众赌博,喝烂酒找小姐的事一道说了?” 林祥脸色发青,额头冒汗,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方溏你有种。” 林祥转身回房,把一叠钱扔在方溏脸上。方溏闭眼,钱纷纷扬扬掉落在地上,他把棍子放在一边,仔细蹲下去把钱捡起来,擦擦灰,再按照面额整理好,又站起身。 “林祥,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你敢动我爷爷,我什么都干得出来,反正我方溏也是烂命一条。” 方溏踩着一路泥泞回到家,爷爷把灯已经点亮了,正坐在桌子前打瞌睡,桌子上摆着一碗海鲜面,但已经变成了面坨。
第5页 他默默拿了筷子坐在桌子前,爷爷被一阵响动吵醒了。 “溏溏,你哪儿去了?” 方溏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爷爷,以后林祥大概不会来了。” “唉——”爷爷长长嘆了一口气。 “你眼睛还好吗?” “就是有一点模煳了。” “哦。”方溏埋头把面坨都塞进嘴里,吃不出咸淡,“什么时候带你去检查下。” “不去不去,老了就是这样的。”爷爷说着把钱拿起递给方溏,急忙岔开话题,“溏溏,你把这钱拿去,当生活费。” “不用,我生活费还多。”方溏几口把面吃完,“我去洗碗。” “溏溏。” 方溏刚站起来就被叫住。 “你爸妈不在了但是爷爷还在屋里,有什么困难就回来。”爷爷背对方溏坐着,“淋了雨去洗澡吧,热水给你烧好了。” 方溏把牙咬紧了:“嗯。” 再到东区医院的时候,方溏提着一个布口袋,里面是两瓶蟹酱,这是爷爷让带给校长的。从家里出来,直接来了医院。他进了病房才发现床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被子和床单是新的。 “家属吧?病人去一楼办出院了,一会儿他回来拿行李,。”护士拿着扫帚把地面简单扫了扫就出了房门。 方溏坐在椅子上翘起腿等,把口袋放在一边。 一会儿,脚步声传来,他回过头看,纪池站在门口,全身整整齐齐的,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蓝色格子薄毛衣,风衣领子竖起,衬得脸上有稜有角。 “哟,美人儿,捨不得我啊?” 又是那副欠扁的样子。 纪池朝方溏走过来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他:“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你出院了,两清了。”方溏向后靠了靠,想离纪池远一点。 纪池用手撑着椅子靠背,俯身把脸凑近方溏,往他脸上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靠在方溏的耳边:“你错了,咱们永远不会两清。” 方溏用力把纪池推开:“我不想因为我个人原因,兄弟就跟着我一起拼命,东西区井水不犯河水,这是规矩。”方溏平静地看着纪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这样,但是适可而止,纪池,这样大家都有面子。” “哈哈,美人,你太可爱了。”纪池笑了。 “你来不就是为了问我那个让你辗转难眠的问题吗?”纪池抱着手臂依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你看这个。”纪池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文件袋。 方溏接过,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些列印的资料。 纪池开口了:“张向,男,三十三岁,灵犀镇人,这些年来一直做毒品交易,这人非常狡猾,警方手里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还不能抓他。” 方溏翻看了这一叠资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把老巢转到了北镇。” “然后?” “东西区联手,把他端了。” “西区凭什么答应和东区联手,或者说你凭什么就以为西区愿意和东区联手?”方溏冷笑一声。 “你会答应的。” 纪池发现方溏脚下的袋子,走了几步把袋子拿来看:“来就来吧,还送什么礼物。” “你还来。”方溏伸手去抢。 纪池打开袋子赞嘆了一声:“哇哦。”然后摇头,“不还,我知道老方家的蟹酱是北镇第一好,方老大你不会这么吝啬吧?”纪池把袋子举得很高,不让方溏抢到。 “随便你。”方溏知道打不过纪池,只好开口,“就当餵狗了。” “汪汪汪——”纪池把舌头吐出来,学狗叫了几声。 “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纪池笑得灿烂,露出大白牙。 “我走了。”方溏起身准备离开。 纪池叫住他:“你考虑下,你也不希望北镇被毁了。” 方溏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纪池:“为什么你要兜这么大个圈子?” “以后你会知道的。”纪池难得认真地回答,不过转而又变得嬉皮笑脸,“美人儿,希望和你的再次碰面,再见。”他朝门口挥了挥手。 纪池站在窗口,目送方溏走出了住院部大门,一直走,走上了马路。 “餵?纪骁。” 纪池拨通电话。 “说了多少次了,叫哥。” 纪池用手拨弄窗帘:“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我忙完了这个案子。”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看来你已经找到他了。” “嗯,我有点后悔把他扯进来。” “怎么?” 纪池看到那人已经走远了,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我喜欢他。” 第4章第4章 “以前在书店看过一本书,关于海和天。除了颜色,我再找不到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你站在海边向我微笑,向我招手,我就发现了天上有一颗最闪亮的星星,它带着你的姓氏。” ——方溏 “方哥,查不到张向这个人。” “你再查,让号子手下几个,还有峰子他们多跑几个地方。人如果来了,西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 方溏点燃一支烟,用嘴叼着,借着房子里的光把文件袋里的资料又翻出来看。照片上这个人寸头,眉毛浓密,眼睛很小,从眼底射出的光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敏锐而直露。嘴巴的形状像刀一样显得锋利,嘴巴周围还有没有剃干净的鬍渣,不修边幅但只从脸就可以看出他的兇狠。警方抓了他几年之久,一直被他逃脱。巢穴搬到北镇有理由相信是利用船只和海外勾连,进行海上毒品交易。 从医院回来,纪池没有找过方溏,是在给他时间考虑,但是他离开医院的时候又把这一大叠资料塞给他,说都列印出来了,方溏要是不看就烧着玩。 他纪池就笃定方溏会答应,而且会比他想像的更加积极。 方溏皱眉,把菸头掐灭,顺手丢在地上,纪池这个人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这件事,方溏不得不答应,西区和东区任何一方沦陷,北镇都不保,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虽然以后要离开北镇,但是只要他在的一天,在其位就得谋其政。 现在唯一棘手的是,只听了纪池的一面之词,不知道是不是有张向这个人存在,即使有这个人的存在,那方溏在明,根本占不了任何便宜。 方溏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纪池把手机夺过去的时候顺手存上了,他的电话备註是一个“纪”字。方溏把手指移到那个字上,发了一会儿呆。过了几分钟,他还是按熄了屏幕,从沙发上站起身出门。 “方老大,你好久没来了。” 网管一看到方溏就马上热情地打招唿。 “开个通宵。”方溏把右手臂放在吧檯上,侧着身子说。 “好,马上。” 网管从下面柜子拿出一个大口袋,翻找了一张身份证出来,在机器上一刷,简单操作了一下,把身份证递给方溏:“方老大,明年你就不用□□了吧。” 方溏接过,揣进上衣口袋:“嗯。” 旁边那台电脑是一个男生在打游戏,戴着耳机眼睛紧盯屏幕,手指飞快得敲键盘。 “奶妈你去a区域,我给你掩护。” “槽!你跑那儿干什么?!” “战略,战略,懂不懂?你是输出又不是奶妈,出门前把脑子带上!” “皮儿皮儿你就待在復活点不要动。” “磨子你快去看那个坑货是不是在挂机?把老子们坑惨了。” 男生好像在指挥“作战”,唾沫横飞,说到激动的地方从椅子上弹起来,站着敲键盘。 “喂,小声点。”方溏转过身踢了踢旁边的椅子。 旁边毫无反应,依然把耳机戴着大声说话。 “喂!”方溏对着椅子脚使劲踹了过去。 旁边显然被那一脚踹懵了,但马上取下耳机。 “你特么踹我干什么?”男生气沖沖地转过头破口而出。 “你影响到别人了。”方溏翘着腿静静盯着男生。 僵持了好一阵。 “方,方哥?” 等凑近了看清楚方溏的脸之后,男生马上变了脸色。 “对不起,对不起方哥!”他连连赔笑,“不敢了。”
第6页 “我见过你?” “我叫林至,坦克哥手下做事,方哥怎么会见过我们这些小人物。” “哦。” 方溏转回去,继续玩他的游戏。 林至一看方溏没再说话,赔的笑僵在脸上,默默地又坐回了椅子上,把游戏关了,看起了电影。 玩了一会儿游戏,方溏饿了,决定出去找点吃的,要是坦克坐旁边就让他去跑腿,但是坦克在外地一浪就浪到现在,还没回来,就只有他自己去了。 出了网吧门,天已经黑了,还在下雨,街道湿漉漉的,行人都把伞打着。方溏摸一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块钱,可以去前面拐弯的地方喝一碗稀饭,吃个馒头。 “轰隆——”天上响了一声雷,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光在一剎那把街道照成了白天的样子。方溏心一惊,爷爷会不会又爬梯子上去收衣服了,这里下了雨,家里的雨不会比这小。 他正要掏出手机给家里去个电话问一问,突然,从巷子里伸出一双手用力把他拉进了巷子,他还没看清楚到底是谁,脑袋上就被套上了一个黑口袋,眼前瞬间是一片黑暗。身边脚步声凌乱,声音嘈杂,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看来是被绑了。 经验和洞察力让方溏迅速保持冷静,那群人虽然推搡他向前走,最后把他塞进了一辆车你,但是他们并不暴力,没有搜他口袋里的财物,也没有做其他威胁他性命的事。 方溏就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找他,而能在西区用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找他,这个人只可能是—— 张向。 “你们怎么这么对我们西区老大?自己扇耳光。”一个男声在房间里响起。 方溏被那群人带进了一个房子,然后把他按在一张椅子上,他被取下头套的时候感觉光线刺得眼睛疼,过了一阵,眼睛前面才变得清晰。 环顾四周,明黄色绸缎沙发上是凤凰的刺绣,大厅里是成套的雕花家具,两个大的青花瓷瓶分列太师椅两边。几个人站在太师椅前扬起手使劲扇自己的耳光,房间一直迴荡清脆的巴掌声,那几个人的脸已经慢慢变红,浮肿。 太师椅上坐了一个男人,他闭着眼哼小曲,巴掌声好像在为他伴奏一样,过了一会儿,一支曲子终于哼完,他抬手:“下去吧。” 那群人弓着身子退出去,厅里只剩下方溏和那个男人。 “抱歉抱歉,我手下那些狗不懂事,方老大莫怪罪。”男人笑着对方溏点头哈腰。 方溏没有说话。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向,是个做生意的,前一阵刚来北镇。” “谈事之前咱们先聊聊家常,熟悉熟悉。”张向笑容放大:“瞧瞧,方老大这张脸,不出去卖真是可惜了。” “哎哟对不起,我是个粗人,不会夸人。”张向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抬手象徵性地打了一下他的嘴。 粗眉毛,凌厉的嘴,小眼睛里透出的凶光。方溏仔细观察眼前的男人。 “我没有空和你闲聊。” “哟,小屁孩儿还这么大脾气。”张向伸手把茶几上的茶端到嘴边,抿了一口,突然皱眉把茶杯摔在地上。 “老闆,有什么吩咐。” 从外面冲进来两个人,弓着腰站着,听候吩咐。 张向看了看方溏,马上又笑了:“没事,没事,茶不好喝。” 那两个人退出去了。 “啊——”外面传来男人惊慌的尖叫声。 方溏转过头去看外面,张向叫住了方溏:“那些狗在做游戏呢,别管他们。 张向咧开嘴笑:“方老大,既然你没空,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派人堵了东区老大”张向把手臂展开放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手指敲着扶手,“纪池和我也有点过节,所以——” “我们一起合作,如何?”说完了就停下,等方溏的回应。 方溏直视张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拒绝。” 张向显然没有料到方溏会拒绝,干笑了几声,又说道:“方老大可以考虑下,和我合作你绝对不会后悔。” 方溏站起来:“我说我拒绝。”然后方溏快速几步走到门口准备离开,他根本不想和张向废话太多,也不想在这里作多的停留。 方溏走出大门,一路畅通无阻,张向的手下已经都不见了,院子里剩下新鲜的大块血迹,反射惨澹的红光,发出阵阵腥臭。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张向的声音:“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我。” 等方溏走远了,几个人来到大厅。 “老闆。” “扔远一点,把院子里脏东西处理了。” “是。” 张向摩挲左手大拇指上翠绿色扳指,突然笑得狰狞:“拒绝我的骚样子跟纪骁那个贱货一个样。” 方溏掏了掏口袋,里面是几块钱和他的手机,他把钱放回去,把手机拿在手里攥紧了。 最后,方溏还是拨通了电话。 “纪池,我们该和谁联繫?” 那边笑了几声:“方老大,我等你电话好久了。” 纪池清了清嗓子:“我哥纪骁在负责这个案子,他过一阵就会回来,警方派的人不少,我们东西区能做的也有限,主要就是织一张网,把这个大鱼网在里面,插翅难飞。我哥回来会和我们细谈。” “好。”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接你去东区,我请你吃一顿。” “我吃了,无功不受禄,而且我们还没那么熟,你还是省省吧。” “好好好,方老大你说怎么就怎么。” “再见。”方溏麻利挂了电话。 走在路上,雨渐渐停了,肚子不自觉地“咕咕”发出声音。 “槽,饿了。” 方溏最近几天莫名烦躁,觉得心里不安,于是他又回了学校,想后面的事等到后面再说。课本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课堂上依旧趴着睡觉,老师们识趣地不管他,只有那个年轻女老师上课的时候总停下来呵斥他不要睡。 同学都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招惹西区老大。回学校这段时间就只有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来找他,递了厚厚一叠资料,说这是课堂笔记,他可以拿着看看。但是方溏拒了资料,说自己也用不上,那女生最后只有默默离开。 一个下午,在寝室床板睡觉,方溏接到了一个电话。 “方哥,纪老大那边碰到点麻烦。” 等方溏赶到自己的出租屋的时候,江旭、光子还有坦克已经守在门口了,方溏拿钥匙开门,他们跟了进来。 方溏把钥匙随手扔在沙发上,坐在沙发上。 和东区合作的事方溏一和江旭讲明,很快西区各处就被通知到位了。,东区那边的通知也一样。这一阵子东西区人员交往明显变得频繁,渗透了整个北镇。东区的人之前虽在暗,但是和西区的逐步交互中也渐渐浮出了水面,底下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北镇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都知道他们要干大事了,纷纷摩拳擦掌。 “方哥,地点是东区的广信大道,一群陌生面孔,一直在附近转悠。”江旭报告道。 “那不是离一中很近?”方溏皱眉。 “所以我和江旭都有这个猜想,那群人很可能沖江老大去的。”光子沉声开口。 “这样。”方溏把手机抓在手里说道,“坦克,你让你手下兄弟再带一些人去广信大道,和东区那边一个叫于亮的人汇合,我把于亮的电话给你,你们就在附近转,混进人堆里面,不要露面也不要让那群人怀疑。” “好。”坦克点头,“老大你呢?” “我去找纪池。” 方溏在一中门口站了很久,终于等到一中放学,他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纪池。纪池还是穿着衬衫牛仔裤,把背包背在左肩,缓缓向校门口走。 方溏走了几步,到纪池跟前。 “纪池。” 纪池抬头,看到方溏在自己跟前,脸上被蒙上了一层倦意。 “方溏?”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方溏转身,“边走边说。” “东区的人能应付。”走了几步,纪池看着方溏的背开口。 方溏突然转过身面对纪池:“我的人告诉我那群人有管制刀具,你也有么?拿出来我看看。” “我没有。”纪池笑嘻嘻的,“那就你来保护我。” 方溏对纪池很无语,明明是黑带,武力值爆表还腆着脸跟在他后面求保护。
第7页 “好多天不见你又好看了一点。” “刚理过发吧?还是自己理的。没关系,我觉得剪残了还是好看,就是秃了也好看。” “你衣服是不是大了,还是你瘦了?料子也很透明,你走我前面我都看得到你的腰。” “啧啧,腰不错,腿也是。” 方溏走在前面,纪池就在后面不停说话。 “你特么闭嘴!!”方溏吼。 “哦。” “方哥,看到你了,还有纪老大。” “那边什么情况?” “那群人好像坐不住了,有专门的人在望风。” “把他们拖住,我和纪池绕路。” “好。” 方溏挂了电话,对纪池说道:“我们从林中路那边走。” 纪池从一中回家要穿过广信大道,但是现在那条路不能走了,绕远的话就要选择林中路,但是林中路的尽头是一架桥,桥连着一片竹林,基本没什么人经过,张向的人应该不会想到他们会绕这一大圈。 方溏和纪池一路都沉默不说话,方溏觉得有些无聊。 “喂,纪池,你可不可以偶尔正经一点。” “我一直都是这么正经啊。”纪池挑挑眉。 “我的意思是,以后大家还要一起合作,你不要让我太尴尬。” “嗯?比如?”纪池弯起嘴角。 “……” 面对流氓,完全不能好好聊天。 “小心了。”纪池沉声说了一句。 “什么?” 突然,从竹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朝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不好!方溏立刻蹲下身捡了两根干竹棍,把一根竹棍塞进纪池手里。 脚步声来到他们面前,来人手里都举着水果刀。 “纪池,你三我三?”方溏勾了勾嘴角。 “你二我四。”纪池笑道。 “你才二!” 那群人突然就朝两个人扑过来,方溏照着向他冲过来的人肩膀就是一闷棍,那人应声倒地,又一个人过来袭击方溏,方溏转身,抬腿,重重踢在那个人的脸上,那人连连退后几步,瞬间就被激怒,拿着手里的水果刀朝方溏刺来,正要下手,但他一个没站稳,栽倒在地,方溏越过倒下去的人看到,纪池举着棍子站在那个人身后。 “背后!”方溏一把扯过纪池,用棍子迎击纪池身后举起刀的人,把刀子打飞进河里,然后抬腿狠狠地踹那人的肚子。 没过一会儿,他们一起撂翻了四五个人,刀也被他们都踢飞了。 那几个人灰头土脸的,看情况不妙,连滚带爬想要撤退。 纪池冷冷地开口:“放你们走,你们滚回去跟张向汇报情况的时候最好一个细节都不能落下。” 偷袭的人已经走远了,方溏皱着眉头。 “纪池,你早知道他们会在这等。” “让张向知道没有软柿子让他捏,这是个好事。”纪池淡淡开口。 方溏正要说些什么,但忽然他瞪大了眼睛:“小心!” 纪池回头,一个漏网之鱼,藏在竹林里,在他们防备减少的时候举着水果刀冲出来,眼看着就快要刺到纪池的背了。 剎那间,由不得人思考,方溏拽了一把纪池的手臂,用力把他扯过来,自己一个侧身挡在纪池面前,闭眼准备挨刀子。 但是—— 纪池用力把方溏按下去,自己也一併蹲下,用手拉住袭击人的脚,用力一甩,把人摔倒在地,那人一声闷哼,在地上滚了一圈,但很快爬起来逃跑了。 纪池体力耗费了不少,不打算再追。 他回过头看方溏,方溏依然蹲在地上。 “方溏?你还好吧?”纪池问。 “我还不能死。”方溏缓缓站起身,平静地看着纪池的眼睛。 “没人要你死。”纪池从方溏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为什么帮我挡?” “不知道。” 忽然,纪池走过去,伸手搂住了方溏。 “你干什么?”方溏愣了一下,随即挣扎起来,但是纪池力量太大了,方溏挣不开。 “抱你。” “给老子松开!你又这样耍老子!”方溏边挣扎边吼道。 纪池把方溏牢牢地锁在怀里:“方溏,我喜欢你。” “老子不是女人,你找婆娘不要找到我身上!” 纪池稍稍松手,方溏一使劲就把纪池推开。 “方溏,你不是要我正经一点吗?我现在就跟你正经。” 纪池静静站在方溏的对面,纪池的表情没有调笑,很认真。 方溏心里浮出疑惑,像走进了迷宫,跌撞走不出去,找不到出路反而陷得更深,太模煳了,什么都看不清。 风把竹林吹得沙沙作响,吹到面前,捲起纪池的衬衫衣角。 纪池站在原地理了理衣服,把包从地上拿起掸了掸灰。 “方溏,我喜欢你,我知道你是男人,我还是想和你上床,你被我上。” 说完,纪池轻笑了一声,转身走了,丝毫没做停留。 方溏在风中凌乱了,愣在原地理其中的逻辑,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在内心咆哮: 特么的谁给老子解释下这什么情况!!! 第5章第5章 “我不止一次想像你坐在我身旁,我们默契地聊天,你说一句话,我就能懂其中的意思。一道闪电落进夜晚的海面,雷声阵阵,狂风骤往。我正要说些什么,你就牵起我的手,我们两个人一起飞奔着逃向内陆。” ——纪池 “方哥,方哥?” “嗯?”方溏才回过神来,江旭已经在面前站了好久了。 “这个月的帐单。”江旭把一叠纸整理好递给方溏。 方溏接过,从第一页开始翻起。 “这段时间生意少,坦克手下的李三上个月做事的时候被人砍了,从我这支了不少钱出去,差不多就是这些情况。” 方溏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好。” 江旭开了门转过身:“方哥你最近没休息好?” “嗯。” “底下的事你不用操心那么多,扔给我和光子就可以了。” 江旭走了,方溏闭着眼睛养神,下意识去掏衣服口袋,但只掏出了一个烟盒,拿在手里晃了晃,几粒菸丝掉出来,从沙发上又弹到地下。 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抽了一包了。 方溏用手在旁边探了探,把沙发上昨天被掐断了的半截烟屁股拿在手上,点燃了叼在嘴里。 烟一进肺里,烦恼好像都消失了一样,烟雾缭绕,方溏靠坐在沙发上,在模煳的包裹中找到一丝充实的感觉。 方溏从坐变成了侧躺,灯泡一闪一闪的,好像又快坏了,闪得人眼睛疼。一晃神,菸灰掉在了沙发上,沙发烧了一个小洞,露出里面的海绵。 二手沙发上已经有很多个一样的小洞了,拿胶布一贴,又可以坐人。 忽然,手机在窗台上震动起来,铃声尖锐又急促。方溏皱眉,把烟熄了,站起身都到窗台跟前拿电话。 “餵。” “喂,是不是溏溏?” “你是?” “我是你李婶儿,你爷爷从梯子上摔下来了,现在还在西区医院里,你跟你们老师请个假快点过来。” 什么?!方溏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心像是被雷噼中,顾不得思考更多了,抓起钱包就冲出门:“我马上到!” 方溏急匆匆跑到的时候,李婶正在住院部门口踱步。 “李婶。”方溏心跳得很快,不住地喘气。 “手术做完了,他在房间休息。”李婶嘆气,“你先站这休息一下听我说。” “你爷爷前段时间找我要虾米说给你炖汤,我这段时间终于有货了就去给你爷爷送,我一去就发现他倒在地下,也不吭声。” “还好我发现得及时,你李叔也正好在家里,不然我一个女的根本不行。” “造的什么孽,一家只有一老一小,小的上学,老的在家里根本没人管。” “你要经常回来看着点,我和你李叔又不是一直在家,万一你爷爷怎么了,也没人知道。” 方溏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没开口,李婶又说了一阵。 “我进去看我爷了。”方溏开口,打断了李婶。 “去嘛,我先回了,有啥事打我电话,开始给你打的就是我的号码。” “谢谢。”
第8页 方溏站在病房门口,房间里塞了五架床,每个病床上都躺着缠了绷带打着石膏的病人。爷爷的床是额外加的,横在病房里的走道上,人经过必须小心绕过,位置十分狭窄。 病房里,靠窗的中年大叔快出院了,他显得比其他人都活跃,一直在重复说着他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睡个好觉,后来他们聊起了天,说到上升洋流把海里的鱼都卷到北镇了。东区的那家对外海鲜贸易公司赚了不少钱,方溏耳边一直响着他们的谈话声,还有中间床的阿姨夸张的笑声。 爷爷正在睡觉,把被子盖得很严实,他的脚被缠了绷带露在外面。 方溏不敢进去,在外面站了很久爷爷也没醒。 身后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用奇怪的眼神把他看了几眼,不知道这个躲在病房外面浑身在发抖的小伙子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方溏转身离开医院回了家,在爷爷平时放钱的地方拿了钱又回到医院。 “医生,够不够?”方溏在主治医师的办公室,站在医生的桌子跟前,把钱理好,放在桌子上,还有很多张角票和几个表面已经发黑的硬币。。 医生翻看着病例,头也没抬:“这点肯定不够,后面还要打点滴,开药,老年人好得慢,医院的病床费还要继续交。” “你家大人呢?”医生问。 “只有我和我爷爷。” “亲戚?” “没有。” “是有点困难。”医生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你先找熟人借,我们先给你爷爷治疗,凑够了出院再把钱结清。” “谢谢医生。”方溏低头向医生鞠了一躬。 “爷爷,你醒了。”方溏到病房里,看到爷爷睁开了眼睛,他走到病床跟前站着。 “溏溏你来了。”爷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回事?”方溏皱着眉。 “就是那天发现房子里有水,我一看,果然房顶被雨淋坏了,我想上去修,结果爬到半路没踩稳。” 方溏拿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痛不痛?” 爷爷笑不出来了,也不说话,眼角慢慢有了泪花:“对不起,老了就总给人添麻烦。” 方溏心里狠狠抽搐了一下。 “是啊,你总给我添麻烦,我最讨厌喝虾米汤!”他突然吼道。 方溏迅速站起身,把椅子重重踢了一脚,椅子被踢到旁边,病房里的人都向他们看过来。 他没有多做停留,把爷爷留在病房里,摔门而去。 方溏从出租屋搬回家住了,在家里做饭然后给爷爷送去,因为家里还有些吃的,外面买饭太昂贵了。方溏帮爷爷擦身,给他餵饭,爷爷的眼睛越来越不好,方溏让他做什么,他就顺从地做什么,不敢开口忤逆孙子。 在方溏做饭的时候,医院来了电话说爷爷想喝水,把开水杯碰倒烫了手。他放下手中的事赶紧去医院,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了之后回到家,柴火的余温已经让饭煳得厉害了。 医院没有催过他交钱,但是每天会按时把帐单交到他手上,护士把帐单给他的时候都拿鼻子冲着他,眼睛里满是瞧不起,然后扭头就走,不和方溏废话。一天早晨一个护士在爷爷手上扎了十几针都没有扎准血管,爷爷的手肿得老高,痛得直哆嗦。方溏捏住护士的手腕把她摔到墙上,护士丝毫不怕他,理直气壮地说交不起钱就不该享受交了钱的待遇。 蹲在医院下面的小花园里,方溏把新买的烟一根接一根的抽,脚下已经落了很多个菸头,方溏手抖得拿不住烟。 他给江旭和光子打了电话,他们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给方溏,也四处凑了些,但是仍然远远不够。前几天的强效镇痛药,盐水,还有要在腿上烤的火炉,每天帐单上的一排排数字丝毫没有变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李婶也借了一些给方溏,她说不用还,这些年受了方家不少好处,治病要紧。 但还是不够。 肚子被饿响了,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没有钱了。”方溏蹲在石子路上自言自语。 “我真的没有了,我没有了,都特么不要找我!”方溏痛苦地低吼。 方溏从没想过,一分钱也能逼死英雄好汉。 他穷,所以爷爷治个病也要看人脸色,不能住好的病房所以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也不能吃有营养的饭菜,拖得越来越久,爷爷天天都在受折磨。 医生终于也怕他还不上钱了,故意来病房在爷爷床前催他,爷爷看到了就去拔掉点滴的针管说他不治了,要回家。 所有的东西都在逼他,所有人也都在逼他!他就是一个小角色而已,挡不了谁的道,他只想把爷爷保护得更好一点,可是什么都跟他过不去,都要他活不下去! 方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抽了自己一巴掌,把泪逼了回去。 “就会好的。” 方溏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淡淡开口。 他花了一下午抽完了一整包烟,想了很多事,他之前从不会想过的。他把菸头一个一个捡进了烟盒,然后就着烟盒最后的一点星星之火把烟盒燃成灰。 最后,他轻笑了一声,拨通了电话。 “纪池,我给你个地址,你过来。” 纪池穿过又一条幽深狭窄的巷子,下过雨,路上都是泥,他走了一会儿,裤腿上已经被沾起了泥点。抬头,这里的居民把内衣裤也晾在外面自己搭的晾衣杆上,地上不知道是谁家的旧衣服被风吹到地上,上面有脚印和自行车的车轮压过的痕迹。 经过路边的一排平房,几个老太太坐在路边打牌,二楼男女在吵架,不知道吵些什么内容,只是听到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骂。 边走着,就看到几个走路的男人不见了,他们被花枝招展的女人拉进旁边房子里。 纪池不知道西区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垃圾堆在角落发臭,几只狗在垃圾里翻找食物,它们齐刷刷对穿着整齐的纪池行注目礼,盯得纪池发毛。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方溏发的简讯,循着地址找到方溏所在的老式楼房。 沿着楼梯上去,没有灯,他用手机勉强照亮,楼道里用过的保险套被扔在一角,墙上是斑驳的血迹,有些年头了,鲜红色已经在慢慢发黑。狭窄的空间里充斥了难闻的气味,纪池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终于到了四楼,最里面的那扇旧铁门上贴了一张福字,已经翘起了角,摇摇欲坠,方溏就住在那门里面。 纪池走近了,敲了三声。 等了几秒,门开了。 “来了。”方溏看到纪池,表情淡然,他等了很久了。 “嗯。”纪池走进来,顺手把门带上,“这个地方……不好找。” 方溏走几步去到阳台拉窗帘:“是挺不好找的。” 方溏拉好窗帘背对着纪池:“灯坏了还没修,卧室的床只有一个床板,没铺,我一般就在沙发上睡。” “你找我来——”纪池开口。 “你要在床板上做还是沙发上?” “什么?” 方溏缓缓转过身面对纪池:“□□,你要在床板上还是沙发上?” 纪池看到方溏一步步向他走来,站在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方溏伸手脱掉外套,从上到下解开里衣的扣子,很快除去了上衣,房间里很暗,纪池看到一具瘦削的身体。方溏把上衣扔在地下,伸手就要解开自己的皮带。 “方溏你等等。”纪池叫了一声。 “我洗过澡了,纪老大别嫌。”方溏笑了一声,把皮带解开,裤子褪到底,只剩下内裤。他把纪池的手抓住就要向自己下身带。 “方溏。” 突然,纪池用力甩开方溏的手,推了他一把,方溏重心不稳跌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我让你等一下。”纪池的语气冰冷。 纪池缓缓走了几步,把方溏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放在沙发上,蹲下身,把方溏的裤子拉起来,把衣服给他穿上,扣子从下到上扣到顶端。最后,外套给他搭在身上。 “你不是喜欢我么?”看完纪池的这一套动作,方溏缓缓开口。 纪池把方溏那几件还没洗的衣服丢开,坐在方溏旁边:“是,我是喜欢你。” “我缺钱。”方溏开门见山。 纪池转过头:“为什么?” “你别问。”方溏把皮带扣好:“我和你上床,你把钱借给我。” 纪池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有烟么?” “没有,我抽完了。” “那正好,我也不抽菸。”
第9页 方溏觉得纪池有点神神叨叨,说的话让人听不懂。 纪池皱眉:“方溏,我只和你说这一次,你要听进去,你也要思考好。如果这一步走岔了就再回不了头了。” 方溏盯着纪池的眼睛:“你错了,我从没想过回头。” 坚定铿锵。 纪池点头,把□□从包里拿出来,还有一张小纸条一併放在方溏手里:“里面的钱一定够了,你再去添几件衣裳,换个好点的住处。” “方溏,以后我是你男人,你听懂了么?” “呵,这些虚名重要吗?”方溏把卡捏在手上。 “重要,要当我对象,你不能出去找小姐,有事也必须第一个通知我,我给你钱足够的钱用,同样,有谁找你事我马上去撕烂他的嘴。”纪池顿了顿,“你说这个虚名重不重要?” 没想到方溏突然笑了。 “所以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还愿意包养我?纪老大你口味真重。” 纪池没有理方溏,径直去开电视。 他们并排着坐,纪池拿着遥控器换台,方溏斜靠着沙发,把脚放在纪池腿上。耳边电视里的人像是在催眠一样,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最后栽倒在沙发上。 旁边的人睡着了,纪池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又调了一会儿台。 从开始进来一直没有仔细看这个屋子,採光很差,白天也像是晚上一样,狭窄的空间让人觉得压抑。家具一看就是二手的或者是捡来的,垃圾桶里装满了垃圾,废的瓶瓶罐罐随处可见。 他把方溏的腿移到旁边沙发上,站起身去关了电视。 纪池从卫生间翻出来一个盆子,还有一小块被染了色的肥皂。他把方溏的几件衣服洗了,晾在阳台外的晾衣绳上。又把垃圾桶里的袋子,拴好袋子口,准备一会儿走的时候带出去扔了。 把房间里简单地打扫了一遍,他回来走到方溏跟前。 纪池缓缓蹲下身凑近方溏仔细观察。方溏的唿吸很浅,额发已经快长得挡住眼睛,鼻子又尖又挺,嘴巴也薄薄的,外人真的不会相信这是北镇西区的老大。 纪池看了一会儿,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搭在方溏的身上,俯下身吻了方溏的额头,然后悄悄开门离开。 纪池回头看了一眼,用很小的声音对睡着的那个人说:“我先走了,睡吧方溏,你看起来太累了。” 人走后,方溏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 第6章第6章 “你问我到底爱不爱你,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但是,如果大海淹没了整个城市,我会去找你。” ——方溏 电视台正在放天气预报,女播报员的声音绵软动听。 “长达几个星期的雨季快要结束了,各地区将全面升温,被雨水阻碍而不能出远门的朋友们可以收拾好心情,出去走走,气象台在这里提醒大家——” 女播报员还没有说完话,电视就被二床的大叔调了台,他一个人在念叨:“出去走个屁,人还瘫在医院里。” 三号床大娘笑道:“人家又没叫你出去走走。” “溏溏,我走的时候家里衣裳还没给人家洗完。”爷爷斜靠在墙边坐着,背后垫着的是方溏从护士站要来的被子。身体好了一些过后,他突然记起了这件事。 方溏端了一碗鸡肉粥,坐在病床旁,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爷爷的嘴边:“我都洗好了,他们来拿衣服的时候把钱也都给我了。” “哦。”爷爷点头,“那我的治疗费,够么?” “够,现在是治疗后期了,你看你都要痊癒了,花不了多少钱。”方溏毫不犹豫地回答,让爷爷放宽心。 “我就怕——”爷爷又想说点什么。 “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不用管。” 方溏打断了爷爷的话,爷爷没有再接下去,又点点头,张口吃了那勺鸡肉粥。 方溏用那张卡里的钱交了爷爷的治疗费,也把借的还给了江旭和光子,其他的丝毫没有动,卡里时不时还会收到一大笔的转帐,他知道那是纪池。 交过钱了之后,护士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扎针的时候,她手上动作也放得很轻,爷爷的手也再没有肿过,对方溏也变得客客气气,不再是哪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些,方溏都看在眼里。 他心想着,只解了燃眉之急,表面看起来事情有了转机,但是自己欠下的短时间根本不可能还得完。 他正想着,“砰砰砰——”病房门口响起敲门声。 医生查房的时间已经过了,方溏转过头看是谁。 “五号床,准备搬病房。”主治医生站在门口。 “什么?” 方溏走了过去。 他拿着一沓病歷翻了几下:“确实是这个病房的五号床,你们收拾一下,搬到605去。” “605?”方溏很疑惑,“605是单人病房,我们没有说要换房。” “刚有个小伙子来把手续已经都办好了,你们直接过去,小伙子还没走,他在605等你们,有什么问题你去找他。” 医生说完就走了,医院护工把轮椅推过来,让方溏把爷爷扶到轮椅上把他推走。 “爷爷,我先出去看看,等会儿回来。”方溏折回去把吃完了的鸡肉粥盒子丢进垃圾桶,俯下身对爷爷说道。 “好。” 方溏进到605的时候,纪池正站在房间最里面的阳台上,背对着门口,双手撑在护栏上看向远处,剪裁得体的白衬衣和蓝色休闲裤,腰微微弓着,带着点慵懒。从这个视野开阔的病房可以远远看到街心花园,雨一下过,难得的阳光出来了,刚好洒了一束在阳台上,纪池站在阳光里面。 他好像没有发现房间来人了,依旧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纪池。” 方溏开口叫他。 纪池听到这声音忙转过身。 看清楚来的人是方溏,他立刻就笑开了:“你来了。” 方溏几步走到阳台上,站在纪池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方溏皱着眉问。 “我不该在这么?”纪池抱起手臂,摇摇头,“你居然还来问我,这件事上你做得不太好。” 方溏的眼睛死死盯着纪池,他猜不到纪池想要干什么。 “纪池,我跟你说,爷爷是我的底线,你对我怎么样无所谓,如果你要触我的底线,我一定会和你拼命,丑话先说在前头。” 方溏带着警告的口吻让纪池一愣。 半晌,他才又笑着开口:“别废话了,单人病房比五人病房的条件要好太多,你快去收拾。”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方溏突然又问道。 纪池答:“你们那儿有个人叫坦克?” “槽。” 方溏骂了声,掏出手机打电话,过了十几秒那边才接通。 方溏听到那边“餵”了一声。 “坦克,你特么把我家的事到处说!”他开口就是一声怒斥。 那边显然懵了,半天没有反应。 “说话。”方溏命令道。 纪池站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溏。 “老大!这个真的由不得我,我开始也没说来着,但纪老大直接杀到我住的地方,他说我不跟他坦白的话他在屋子里就把我解决了,还把我那婆娘吓得半死。” 方溏一听到马上狠狠瞪了一眼纪池,纪池挑了挑眉把脸转向一边,哼起了小曲。 “老大,纪老大和我说你们两个在处对象?”坦克感觉到方溏听了解释之后气消了些,就试探性地问道。 方溏没有说话,坦克又继续说了,“我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但是东区那边放出的消息,说要是有人找方溏的麻烦,就是和纪池过不去,你在医院里不知道,外面那才叫个轰动,我刚收到消息,下午就有小弟来问我是不是东西区以后要合併了。” “不过我一想,东西区一直以来没什么交往,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总免不得那些闲言碎语,人多嘴也杂,我和江旭还有光子讨论了这件事,我们都不相信,你们都是大男人,身边又不缺婆娘,纪老大肯定在开玩笑。老大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坦克又继续扯了一些有的没的,试图掩盖自己犯的错误,方溏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他说的是真的。”等坦克说完,方溏才缓缓开口,“是在处对象。” “哈???” 方溏没等坦克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哈哈哈”纪池一听到方溏讲话的内容,开心地笑了几声,露出大白牙。
第10页 “方老大你这么好看,我得赶紧宣布主权。”纪池弯了弯嘴角,向方溏缓缓靠过来,趁方溏不注意,把手伸向方溏的脸,想摸一摸。 方溏被电击中了似的立刻弹开,退后了几步,让纪池扑了个空。 顿了几秒钟,没有看纪池,方溏转身离开了605。 只扔给他了一个背影,人就走了,纪池的的手僵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放下。 “爷爷,醒醒,我们换病房了。” 方溏进去的时候,爷爷已经睡着了,他推了推爷爷的肩膀,爷爷才慢慢睁开眼:“唔——溏溏你回来了。” “小方,你们这是去哪儿啊?出院了吗?”一号床的阿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她自己下楼打了一碗粥带上来吃,进门看到方溏正要收拾东西。 “我们搬到605。” “605?单人病房哦,不便宜哦。”阿姨把饭盒端到床上,盘起腿开始吃了起来。 爷爷听到阿姨的愣了愣,向方溏招手:“溏溏你过来。” 方溏把水杯,毛巾还有盆子都装在口袋里,走了过去。 “换病房的钱哪儿来的?” “医院给调的,这个房间太挤了。” “你骗谁呢?”爷爷不相信。 方溏看着瞒不过,只好坦白:“跟朋友借的,这间房太挤了。” 爷爷迟疑了一下:“那一定要把借条开好,等我出了院再接点事做,把钱还给人家。” 方溏低下头 “钱还完了但是情还不完,以后你朋友有什么事,你要多帮衬帮衬” “好。” “爷爷!” 人还没到门口,声音就传来了,那个人左手抱了一大束鲜花,右手提着果篮,鲜花把脸挡了个严实。 方溏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几步走了过去:“纪池你干嘛?” 纪池歪过头,从鲜花后面露出笑脸来:“刚刚你走之后我又下楼买的,来看病人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溏溏,这是?”爷爷看到纪池,觉得面生。 纪池把鲜花和果篮放在柜子上,走到病床前,不客气地坐在床沿上:“爷爷你好,我是溏溏的好朋友纪池,听说你摔伤了,就来看看。” “哦,呵呵呵,谢谢啊。” 纪池向前挪了挪,拉住爷爷的手:“溏溏也没给我说这回事,不然我早就来了。” “多大点事,不用说,不用说。”爷爷笑着,“小纪,以前没听溏溏说起你,你们俩是同学吗?” “不是的,我在东区一中,读高二。” “呵,那是个好学校。”爷爷不住地称赞,“小伙子能干。” “家里做什么的?”爷爷继续问。 “卖点小海鲜。” “那还是同行嘞!以前我们家也做这个,离海近,溏溏他爸妈就开船出去捕点鱼回来卖,这个都是看海神老爷的心情,要是碰到点风浪,就得回家吃老本儿。” “那可不是,靠海吃海。” 方溏好久没看到爷爷笑得这么开心了,大概是在医院待得太久,这会儿看到纪池有了新鲜感,手被纪池拉着,他们竟然开始自顾自地闲聊起来。 方溏咳了咳:“走吧,换病房。” “我来帮忙。”纪池从床边坐了起来。 方溏一上去就要拖住爷爷的手臂。 “你傻啊,不能那么弄。”纪池挥开方溏的手。 他弓下身,双手捏住爷爷的脚腕,轻轻地抬起,再缓缓转动方向。 “你绕到爷爷背后,双手从咯吱窝下穿过去,然后把他上半身扶坐起来。”纪池指挥道。 方溏不敢迟疑,立马照做。 两边配合,爷爷被扶上了轮椅。他被纪池推着,方溏抱一大堆东西跟在后面。 爷爷离开病房之前跟每个病友打了招唿:“我走了,小李,老何。” “方大爷,你才幸福哦。”三号床的大娘感嘆道。 爷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空来找我聊天。” 爷爷换了病房,纪池看了表,说学校有事,就要准备离开了。 “爷爷,我还会来看你的。”纪池对爷爷说了一声,然后他把方溏拉到病房门口仔细嘱咐。 “这间房是我选的,採光比较好,爷爷可以坐上轮椅在阳台上晒太阳,不要老是让他待在床上,不利于他恢復。” “每天到了饭点固定有人来送饭,这个我也都是选好了店家的,比较卫生,也清淡。” “换房的钱我已经给了,你不用从卡里取。” “还够用吧?不够的话跟我说。” 方溏点头。 “你怎么还没从你那个破地方搬出来?要我帮你搬?我搬的话就直接把你那些垃圾都扔了。”纪池看着方溏。 “这几天太忙了。”方溏答。 “爷爷出院了你就把这事办了,实在不愿意自己找地方那我来找,找个在东西区分界的房子我们一起住。” “我自己找,不麻烦你。”方溏撇撇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一起住意味着什么傻子也知道,方溏心里瞬间涌上不舒服的感觉。 方溏话音刚落,纪池一把抓住方溏的手腕,把他拖进病房里的厕所,锁上门。 “你干什么?!”方溏压低了声音。 “亲一个。”纪池捏住方溏的手腕,没有松开,凑到方溏耳边开口。 “这是在医院,爷爷就在隔壁!”方溏急了,想要挣脱,但是他越挣扎,纪池的力量越大。 “我说,亲一个。”纪池在黑暗中,用不能反驳的口吻命令。 方溏一听到这,心慢慢地变凉了,站在原地十几秒种。 终于,他木然地伸手搂纪池的脖子,凑近去找纪池的唇。 纪池收到信号立刻欺身上前,用手按住方溏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纪池用力吮吸,辗转着啃噬,他用舌头撬开方溏的嘴,向前顶了顶,方溏把牙齿咬得紧紧的,一点也不相让。 “宝贝儿,松开。”纪池闷闷地开口,唿吸加重。 方溏忽然把头偏向一边,搂着对方脖子的手放开,狠狠推了一把纪池,纪池被推得撞在洗手池边。 “你可以走了。”方溏用袖子擦嘴,淡淡地开口。 “你……没接过吻?”纪池看着方溏问道。 “对象都没处过,纪老大嫌弃我的话可以找别人去。”方溏冷笑,转过身推开厕所的门出去,把纪池一个人留在原地。 “小纪走了?”听到病房里传来爷爷的声音。 “嗯。” 纪池悄悄出了病房。 在走廊里,他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纪池捏紧了拳头狠狠朝旁边的墙壁打去,巨大的声响让在走廊里散步的病人都转过来看他。 他的手变红了,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本来不该这样的,方溏冷笑,搂住自己脖子时的试探和小心翼翼,冰冷的嘴唇怎么也吻不热,转身时毫不犹豫,能感觉出来的厌恶,都在纪池的心上划刀子,血却流不出来。 太离谱了。 纪池重重了嘆了一口气。 “你好久都没来看过我了,纪池。” 防弹玻璃把两个人隔开,纪池坐在椅子上把探视电话举到耳边。 “我这不是来了么?” 出了医院,纪池就打车来到这里。 男人笑了一声:“最近怎么样?” “还好。”纪池一脸轻松,把腿翘起,背靠在椅子上。 男人把脸凑到玻璃前,盯着纪池的眼睛:“你多少天才来一次,就这么敷衍我?” 纪池和男人对视了一会儿,缓缓对着探视电话说道:“他还好,只是最近碰上点麻烦。” “你会帮他的。” “是。”纪池毫不犹豫。 男人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我不仅会帮他,我还会替他做更多事。” 男人收住了笑:“这不太像你了。” “也许我变了吧。”纪池站起身,“我走了,你在里面好好改造。” 纪池把探视电话放回原处,他没看见男人在他背后一直坐着,悲戚的眼神一直把他送出了门。 “纪池,我对不起你们。” 第7章第7章 “我站在码头上,看浪潮汹涌,带走了黄沙,海鸥在水中准备起飞,来自远方轮渡的鸣笛声来找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
第11页 ——纪池 方溏买了一包“大前门”向出租屋走,巷子里满是泔水味,朝前走了一段,果然是工人打翻了泔水桶,一大滩发着臭味的水,里面躺了两只死老鼠翻起肚皮,一只老鼠的头已经被车碾压过,露出森森的白色脑浆。 旁边的平房外,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倚在门口抽菸,烟雾缭绕中笑着看方溏,方溏经过时,女人朝他的背影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调子从低转向高,有一丝轻佻的意味。 男人和女人边打着架往门外走,男人骂骂咧咧的,女人边哭边捶打男人,男人不耐烦,把女人掀翻在地绝尘而去,女人哭得浑身颤抖,嘴里一直说着诅咒的话。 方溏缓缓走着,把烟拆开,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细细啃咬菸嘴,一直没有点燃。 他走进昏暗的楼道,准备把手机掏出来照明,但是按了按,还是黑的,看来是没电了。他又把手机放了回去,抓着干朽了的木头扶手拾级而上。 到了,他凭着感觉判断。 他一抬头,一个人影蹲在他的出租屋门口,嘴里有微弱的红色星点,他在抽菸。 走近了一看,他才看清楚那认识谁。 “江旭。” 江旭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老大。” 方溏摸索了半天,才掏出钥匙开门,江旭自觉闪到了一边,把烟掐灭。 进了门,方溏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沙发靠背。 “喝酒了?”方溏点燃了烟,吸了一口,把眼睛闭着。 “喝了点。”江旭埋头站在方溏跟前。 “你坐。”方溏指了指旁边。 “不了,老大。” “找我什么事?”方溏躬身,把换了新口袋的垃圾桶拖过来,把菸灰抖在里面。 “前几天号子立了功,僱主除了按约定打了那么多款给我们,还额外打了些。” 方溏“嗯”了一声:“你前天已经和我说过了。” 江旭不开口。 “你想问我什么?” “我们和东区的合作,是什么事?”江旭在黑暗里看不清方溏的脸,他向前站了些。 “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连我也不能说么?”江旭的声音有一点失落。 “对。”方溏又吸了一口烟。 “那你和纪老大——” “不该问的别问,我说过了。” “老大你不应该这样!”江旭的声音变得很激动,“我们和东区一直没有来往,突然来往这么频繁会让北镇混乱。” “你不知道的。”方溏又吸了几口烟,把菸头掐灭,扔进垃圾桶。 “我是不知道。”江旭闷闷地说,“你和纪池那些我不知道,但是你是西区的老大,你做的影响我们整个区!。” “你喝多了,江旭。” “那你就当我耍酒疯吧,正好你可以把我说的当耳边风。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至于需不需要採纳,不一直是你在做决定吗?” 江旭说到激动处把方溏用手指着。 方溏看到江旭这个样子,立刻狠狠踹了一脚垃圾桶,塑料垃圾桶被踹成了碎片,弹到墙上,又落下来,碎成更小的碎片,方溏刚丢的菸头也掉出来,落在了地上。 “你算哪根葱?江旭。”方溏抬高了声音,怒斥道。 江旭愣了愣,被吼懵了,踉跄了几步,摇晃着开门离开:“是啊,我什么都不是,老大。”声音低低的。 门被重重摔上,门上的那个“福”字终于飘落在地上。 方溏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他睁开眼,目光可以一直到阳台,纪池洗的那几件衣裳已经干了,还没来得及收进来。 方溏去到医院的时候,李婶刚从住院部出来。 “溏溏啊。”李婶老远就看到了方溏,眉开眼笑地朝他招手。 “李婶,你怎么过来了?”方溏到了李婶跟前。 “来看你爷恢復得怎么样了,今天我家煲了鸡汤,送了一些过来。” “哦,谢谢。” “你朋友也在里面,我去的时候他就在了,给你爷爷削苹果呢。” 方溏点点头。 “我走了,你李叔等着我回去洗碗呢。”李婶看了看表。 “李婶再见。” “再见。” 方溏把爷爷住院的事告诉了坦克、光子和江旭,但是一听说是朋友来了,他几乎没有思考过的,立刻就想到,纪池来了。 他上了六楼,缓缓地向病房走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谈话声。 “今年水质特别好,专家看好今年的海鲜收成。” “哈哈,我一猜就是这样,抿一口海水就可以判断了,这是我们老手艺人积累了经验才修炼起的技能。” “是啊,爷爷厉害!” “小纪你们家今年可能也要大赚一笔哦。” “我不太关心家里的生意。” “你们这些娃,一心只读圣贤书,还是要关心一下物价哟。” “爷爷说得对,我回去就把近几天报纸抄三遍。” 病房里传来爷爷慡朗的笑声。 方溏走到605门口没有进去,从窗户里看到纪池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报纸,给爷爷一条条的念,爷爷就舒服地靠在墙上。 纪池念了一条过后,他们讨论一会儿,主要是爷爷在说,纪池笑着听,偶尔也说几句。 纪池又念过一条,他把报纸放下,从旁边的柜子上把保温桶端来。 他舀了一勺用嘴尝了尝:“爷爷,不烫了,可以喝了。” 爷爷笑着接过保温桶。 “没有纸了,爷爷我先下楼买一提纸上来。”纪池嘱咐道,“你刚吃过饭,也不能喝多了,不然肚子要胀。” 纪池说完就起身朝门口走,刚出了门,他就看到门口的方溏。 “呃——”纪池显然没有料到方溏会突然过来,有些吃惊,但很快他笑了笑,“方溏,我们聊一会儿。” 医院的小花园里没有多少人,纪池和方溏并肩而行。 走了好一阵,他们都没说话。 “那天对不起。”纪池开口。 方溏伸手扯了一片旁边灌木丛的叶子,捏在手里:“我没生气。” “你生气了,我知道。”纪池侧过头看方溏。 方溏没有接他的话。 “我们不吵架,好好过日子。”纪池又说道。 过日子…… 过日子吗…… 这个词对方溏来说太陌生了,他在心里咀嚼了很多遍。 “纪老大你真幼稚。”方溏不禁开口。 没想到纪池笑嘻嘻地看着他:“还好不是弱智,我知道方溏是我对象。” 方溏加快了步子,把纪池甩到后面。 爷爷让方溏把纪池带回家,要让纪池拿几瓶蟹酱给他爸妈尝尝。 方溏纵使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也得照做,纪池和爷爷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只要他没有课,就往这里跑,待在医院的时间比方溏还多。 “要回咱家了。” “是回我家,不是你家。” “都一样,都一样。” 一路上,纪池一直不停说他在医院里守爷爷的时候发生的趣事,东西区最近的改变,还说一些从学校听来的笑话逗方溏,方溏嫌他太吵了,最后纪池在方溏的呵斥声中噤了声。 医院离家略远,小路也难走,一下雨,这里就泥泞不堪,人们一步也走不稳,脚下直打滑。前段时间下过雨,这几天都是晴天,太阳一照,路面就迅速边干了,只有被摩托车带了一路的枯糙,掉落在路中央,路旁还有干得发硬的牛粪,气味已经被雨水带走了。 “到了。” 他们下了坡,就走到了方溏的家。纪池远远看到,方溏的院子后面不远处就是海,蓝色的海面泛着光。 “真浪漫。”纪池默默感嘆。 方溏打开院子的栅栏:“进来吧。” 纪池跟了进去,打量这个院子,土堆的房子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了,院子里的地面也是黄土,已经在慢慢干裂了,房顶是青黑色的瓦片,屋檐下有几个燕子窝,没有燕子的身影。院子中间晾衣绳上晾着海带,海带上尽是白色的霉斑。 走进一间卧室,里面有一架床,床上盖着透明的塑料布,塑料布积了不少墙灰。床边是一个雕花的红木柜子,柜子已经被虫蛀了,门关不上,一直敞开着。 这个房间,只有一架床和一个柜子。
第12页 “没什么好看的。”方扔下一句话就出了卧室门。 等纪池出到院子里,方溏把几瓶蟹酱已经装好了,用了一个红色的原本装酒的口袋。口袋系得很紧。 “听爷爷说,屋顶漏水?”纪池问。 “大雨把瓦片揭了,还没修,我回来也顺便修屋顶。”方溏说完,去仓库把梯子搬了出来。 “我来。”纪池跟方溏到了漏水点。 “你来干什么?”方溏扫了一眼纪池。 “修屋顶。” 纪池刚说完,就把方溏拉到一边,自己站在搭好的梯子前。 他把梯子朝下压了压,确定是稳的,双手扶着梯子向上爬。 “你会不会修?”方溏对此表示怀疑。 纪池放得更轻快了,不一会儿就爬上了顶端。 方溏双手使劲撑着梯子,仰头向上看。 纪池的衣角被一阵风带起,方溏看到纪池的背上是光滑的皮肤包裹结实健壮的肌肉,他埋下头,死死扶着梯子。 “好了。”纪池缓缓向下,“你闪开点,不然踢到你。” 方溏一动不动:“还差得远,不会踢到,如果你想像我爷一样进医院,我可以不扶。” 纪池没再说什么。 最后几阶,纪池是跳下来的,他站起身:“我厉不厉害?” “会修个房顶就厉害了,你对自己要求是有多低。”方溏毫不客气。 纪池笑了笑。 “纪池,你到底会不会烧火?”方溏朝纪池喊道。 “不太会。” “是从来没烧过吧。” “嗯。” 等方溏把爷爷的衣服洗好,晾上了之后,到了午饭时间。 爷爷的病房每天都有人送饭,最近他和送饭的大叔也聊得火热,所以他们根本不用急着回去。方溏问纪池吃不吃海鲜面,纪池表情很激动,急忙说喜欢。 方溏让纪池烧柴火,纪池照做了,但是刚烧起来的火很快就熄了,方溏最后忍无可忍,把纪池赶出了厨房。 方溏在里面为自己做饭,纪池很是受用,出了厨房,他一个人慢悠悠在院子里转。 方溏一回来,把所有的房间都打开通风透气,但是纪池走到一扇门前,门锁还挂着,被上了三道锁。 纪池摸了摸最大的那把锁,上面已经积起了灰,看来这个门也很久没打开了。 “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纪池夹了一筷子面送到嘴里。 “哦。”方溏头也不抬。 “一会儿就会下起来了。”纪池仔细嚼面,“方老大你做的面还真好吃。” “下不起来。”方溏开口。 但是话音刚落。 “轰隆隆——”远处打起了雷,不一阵,雷声越来越大,像是烟花在天上炸开,瞬间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乌云也瞬间布满了整个天空,天变得阴沉沉的。 纪池笑嘻嘻地指着院子里迅速积起的水坑,问方溏:“这怎么办?回去的话容易出事。看来今晚要留在这里过夜了。” 方溏吃完面,转身对着院子坐着,看了看天。 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硬着头皮往回赶的话路上会很危险。 “我去给你铺床,你睡我旁边那间。” 说完方溏站起身,把碗拿进厨房。 纪池看着方溏不情不愿的磨蹭的背影,“嘿嘿”一直笑。 “我很期待!”纪池朝厨房喊。 “雨待会儿要是停了我们就走。” 厨房里的声音回应他。 第8章第8章 “我只会怪自己,让你走了许多弯路,顾不上看路边早就盛开的鲜花,也闻不到春天最新鲜的海风,甚至,找不到地方躲这迟来的雨,” ——方溏 雨顺着屋檐流下来,滴在水桶里,水桶里的水满了,晃荡得溢出来,顺着水泥槽流走,院子里,地面积了小坑,泥地里留下了村里的小野狗来过的足迹。 方溏洗了碗,把围裙脱下来放回卧室,跨进门,却发现纪池已经在新铺的床上睡着了,他背贴着墙,把枕头抱在怀里,侧身面向门外,不声不响。 方溏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展开,给他搭在身上,纪池眼睛微微动了动,没有醒来。 方溏从屋里搬了一把椅子出去,坐在屋檐下抬头望着天上,乌云还没有散,渐渐地越聚越多,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他伸手去接从屋檐掉落的水滴,一会儿双手被润湿了,他把手放在脸上,感受掌心传来的微弱的凉意,让脑子清醒下来。 他伸手掏裤子口袋,没有烟,皱了皱眉头,再摸摸外套口袋,也没有。突然想起,烟被留在了出租房里没有带在身上。 方溏起身,从仓库取出爷爷常用的那把伞,伞柄被锈蚀得厉害,他用力才撑开了这把伞,顶上细细密密的小孔透出光来。 方溏只朝卧室看了一眼,撑了伞走出院子。 下雨天的海涨了潮,浪一阵阵拍打礁石,发出巨响,沙子变成了暗黄色,远处海天一线升起了白雾,雾气渐渐向岸边移动,让海面都笼着一层白纱。 村子上的人们把船都用麻绳绑在港湾上,老旧的船身掉漆了,满是斑驳。它们互相碰撞,在水面飘飘荡荡,上面还遮着渔民自己家里的透明塑料布。 方溏站在海边,望向白雾升起的地方,伞顶漏下的雨一滴滴落在在他的头髮上,他只是静静站着发呆。 这地方偏僻,下雨的时候更是没有人,他甚至听得见鱼就在这一片不平静的海里迅速地游动。 站了不知道多久,海风的气息已经充斥了鼻腔。 “方溏。”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转过身,发现纪池站在背后,纪池的头髮上全是小水珠,外套也被淋湿了。 方溏向他走了过去,把伞递去遮住了纪池,两个人挤在伞下,身子贴近了。 “你怎么来了?”方溏问。 “醒了发现你不在,找你。”纪池笑着甩了甩头髮上的水,几滴水飘到了方溏的脸上。 “我们回去吧。” 方溏想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水滴,纪池握住他的手腕,按着放下来,然后用另一只手在方溏的脸上慢慢刮蹭,替他擦水:“回哪儿?”声音低低的。 方溏抬头看着纪池的眼睛,表情复杂。 纪池的眼睛闪着光,在深黑色里面,方溏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样子。 雨淅淅沥沥打在伞上,方溏没有回答。 一阵风把雨吹得斜飘过来,纪池把外套扣子解开,又向前了一步,把方溏包裹进去,方溏的脸埋在纪池的肩窝,唿出的热气一阵阵地喷洒出来。 方溏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僵硬地垂在身侧。 “回哪儿?”纪池又问了一遍。 “回家里。” 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方溏终于笑了,“谢谢。” 方溏笑得简单而又纯粹,像是被雨水洗过一般,脸微微泛红,表情放松而真实,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像发现了海底尘封多年的宝藏一样,纪池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缓缓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唇向着方溏嘴角那个梨涡而去,他想尝一尝,看是不是甜的。 一点点靠近,小心翼翼的。 谁知,方溏察觉到了纪池的动作,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挣脱出了纪池的怀抱,把伞打在纪池的头顶,自己站进了雨里。 “别这样。”方溏开口。 纪池停下来,愣了愣,方溏的头髮上渐渐落了些雨水,衣服也渐渐变湿。 十几秒后,他伸手把伞推到了方溏的面前,笑了笑:“不要被淋坏了,回去吧。” 纪池转身走进雨里,把方溏留在原地。 方溏在厨房烧热水,纪池在房间外的屋檐下坐着。 从回来到现在他们一直没有说话,气氛很是诡异。 方溏看着燃起的火出神,水烧开了,沸腾了一会儿,他又向锅里倒了冷水,继续等又一轮水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溏从房顶上的小窗子看到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一咬牙,把面下进锅里,干硬的面一下了锅立刻变得柔软。 把做好的面端出去的时候,纪池就坐在桌子边。 “家里只有面,不好意思。”方溏把筷子用纸擦了擦递给纪池。 纪池并没有接,借着微弱的光,方溏看到他手里拿了一个本子。 “这是什么?”纪池看向方溏,把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 方溏走了过去,把筷子放在碗上:“记事本。” “从我给你的第一笔钱开始,你就这样记了?”
第13页 “是。” “详细到每一块每一角?” “以后要还你。”方溏在纪池的对面平静地坐着。 “不用还。”纪池严肃地开口。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纪池把本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我是……别人?” “是。”。 “方溏,你过分了。”纪池沉默了一会儿,发出的声音变得很冷。 突然,他把记事本拿了起来,把被方溏写了的那几页撕个粉碎,用力扔到旁边,纸屑飘在空中,又落回地面。 方溏抬眼看着纪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就是这样,才更加惹得眼前的人恼怒。 “我要告诉你我是不是别人。”像是通知一般不容拒绝。 纪池站起身来,走到方溏身边,一把拽住方溏的手腕,用力一拉,方溏被迫站了起来,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就又被拽着朝卧室的方向走。 方溏没有挣扎,随着纪池进了客房。 一进房间,纪池把方溏用力扔到床上,他欺身上去,把方溏压住,居高临下看着他。 四目相对,纪池用眼神在方溏的脸脸上肆虐。 缓缓地,纪池向方溏伸手,动作轻柔,去解开他的上衣扣子,从顶端开始仔仔细细的。 他在观察方溏的脸,但是身下的人没有任何表情,瞪大了眼睛像是在发呆。由着他解开所有的扣子,然后把手滑了进去。 他一路摩挲,游走到了方溏的腰侧,方溏轻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 纪池埋下头,在方溏的耳边低低问道。 方溏轻笑了一声。 “方溏,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那一声由鼻腔发出来的笑让纪池皱紧了眉头,他要问一问现在的方溏清不清醒。 “我知道。”方溏回答。 “你怎么想的?” “无所谓啊。”方溏把手伸向纪池,顺利解开了纪池的顶端几颗扣子,“被包养的,应该有这种觉悟。” 方溏继续解开纪池的上衣扣子:“我也不会怪你什么。” 纪池心像是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一时手足无措。 终于,他嘆了嘆气,按住方溏的手:“停下吧。” 方溏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终于放在身子两侧,闭了眼。 纪池明显感受到,方溏绷着的身体放松了。 “今晚我们在这张床上睡。” 纪池说完,从床上起身,出了卧室。 走回到桌子前,看已经没了汤水变成面团的海鲜面,淡黄的光洒在碗里,油水也泛着光。纪池缓缓拿起筷子把面都塞进嘴里,吃不出味道。 方溏没有从卧室出来过。 吃着,雨就停了,雨打在屋檐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万籁俱静。 纪池在屋檐下坐了很久,回到卧室的时候,方溏已经睡着了,蜷缩在角落。 他把被子盖在方溏身上,自己也上了床。 “晚安。”纪池说了一句,然后把灯拉熄了。 村子的周围都没有光,纪池伸手看不见自己的五指,邻居家的狗是不是叫两声,还能听到远处传来长长的回音。 他睡得不踏实,过了很久脑子还很清醒,轻轻地转身,让自己面向方溏,他睁着眼睛看得出神。 “别靠近我。”方溏在黑暗中淡淡开口。 纪池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梦话。 但是纪池轻轻地,又挪得离方溏远了些。 “纪池。” 坐在对面的男人西装笔挺。翘起腿,端了一杯咖啡放在嘴边。 “你在外面浪够了?”纪池笑。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我错了,纪骁。” 纪骁甩了一个凌厉的眼神出去,纪池撇嘴:“哥。” “纪池,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纪骁把咖啡放在桌子上。 “嗯。”纪池答,“还很紧急,下了飞机没来得及回家就先把我约出来。” “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事。” “你这次势在必得?”纪池问。 “是,必须要抓住他。” “哥,他还忘不了你,我可是也跟着沾了光。”纪池似笑非笑,说完了等纪骁的反应。 “你小子是不是又欠揍了?” “不敢不敢。”纪池顿了顿,“前段时间你又拿了个你们队格斗冠军吧?” “嗯。”纪骁把咖啡放在桌子上,从怀里拿出他的手机,:“看,我们头,平时最看不惯我的,他亲自给我颁奖,有记者拍照所以必须笑,看他脸都僵硬了。” “哈哈哈,肯定是你向上上级打报告要你们头来给你颁奖。” “我的老弟你学坏了,也学聪明了。”纪骁笑道。 “还是不说我了,说说你,还有你们家那位。”纪骁把手机放回包里。 “说什么?” “你们怎么样了?” 纪池摇头:“没怎么样。” “不是吧,你上次打电话都已经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 “他不喜欢我。” “这多正常,你把人家吓到了。” “那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纪骁无奈地笑笑。 纪池思考了一阵,终于开口:“我们换个话题。” 纪骁点点头,把腿放下,凑近了纪池:“这次的大案子你们两个直接和我联繫,我是你们的联络员,你们的日常联络员林局现在是我的直属手下。过几天等我把交接办完了,你把你们家的约出来,咱们吃个饭,再说具体的。” “好。” “张向这个人你应该对他有个简单了解了。”纪骁皱眉,“是个变态。” “哥,你们以前的那些你都没告诉我。”纪池说道,“我并不太了解。” 纪池记得,纪骁在念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一个叫做张向的人了,他那时还小,不知道纪骁为什么总是在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摔东西,又赶在爸妈回到家之前把家里都收拾整齐。他问了好多次,纪骁从来不告诉他。 “以后慢慢了解,还有我以前的事你别管。” “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纪池笑了。 “到时候再说吧。” 纪骁望向窗外的马路,路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纪池,这次是你唯一的机会,好好把握。” “我会的,哥。” 第9章第9章 海边最热的时候,连沙子都是滚烫的。我赤脚行走,你站在远处的角楼上看到我,高声喊着让我不要动。我照做了,等了好久,直到你从角楼上消失。 ——纪池 方溏赶到医院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过,还没吃饭就急忙赶到医院里。今天是爷爷办出院的日子,天气预报说有雨,但直到中午都是艷阳高照,他走路到医院,把外套抱在怀里,额头微微渗出汗来。 今天还有一个事,就是把医院的帐单结清。纪池把记帐本撕碎了,方溏又从医院列印了一份完整的清单,藏在不常穿的那件衣服的内口袋里。 自己果然还是欠不得别人什么,不管对谁,都一样。 “小纪,把我帽子拿过来一下。” “嗯,好。” 方溏站在病房外就听到说话的声音。 走进病房,爷爷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轮椅上,纪池把爷爷的灰色羊毛帽小心给他戴上。 纪池察觉到有人来了就转过头看。 “你来了。”纪池笑了。 “嗯。”方溏走到爷爷身边。 “出院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行李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收拾好的。”纪池坐在床边,“吃饭了没有?” 方溏摇头:“还没。” “我去买上来,你陪爷爷说会儿话。”纪池留下一句话,转身出了病房。 纪池出门后,方溏坐到病床边:“爷爷,他怎么知道你今天出院?” “不是你和小纪说的?” “没有”方溏摇头。 “人家从早上七点过就来了,给我读了早报,推我出去散了步,之后又忙着去办出院手续。”爷爷笑道,“后面一定要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他。” 方溏埋下头:“再说吧。” 纪池搬了一张小桌子到阳台,然后到隔壁病房借了一把椅子回来。他把口袋放在小桌子上,仔细打开两层袋子,把装四菜一汤的盒子取出来。
第14页 “还好,还是热的,你吃吧。”纪池示意方溏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几样,吃不完我吃。” 四个全是肉菜,连汤都是滑肉汤。 方溏背对着阳光坐下,接过筷子,夹了一口白米饭放进嘴里,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今天出太阳了。”纪池倚在护栏上侧眼看着方溏。 “嗯。” 阳光洒进方溏的衣领,后颈暖融融的。 “谢谢。”方溏开口。 “不用谢。”纪池轻笑一声。 这有点不太像他们的相处模式,方溏抬头看了看纪池,发现没什么异样,就又低头夹了一块排骨放嘴里,这回终于吃出了些肉香。 “一会儿见我哥不用有心理包袱,他只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指挥而已。”纪池走在前面,对后面慢吞吞跟着的方溏说着。 “嗯。”后面飘来带着鼻音的回答。 “你紧张吗?”纪池突然停下,转过身来。 方溏只顾埋头走,猝不及防撞到纪后背胸口,一个没站稳,摇摇晃晃,纪池忙伸手把他扶住,待他站稳了就松开手。 “我紧张什么?”方溏抬头。 “见我家人。”纪池嬉皮笑脸的。 方溏把头转到一边,不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纪池勾勾嘴角。伸手拉住方溏的右手,朝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带。 方溏丝毫也不顺从,想要挣脱开来,但纪池的手劲大得吓人,按住方溏的手不放松,让他再怎么挣脱都是徒劳。 方溏也就不挣扎了,任由纪池和他肩并肩带着他走。 “你有点紧张,手心出的汗是冷的。”走了一会儿,纪池淡淡开口。 方溏嘆了嘆气。 见到纪骁时,纪骁正在卡座里玩手机,没有注意到他们来了。方溏把手从纪池口袋抽出来,纪池伸手拍了拍纪骁肩膀。 “哥。” 纪骁抬头看到是纪池和方溏来了,站起身:“来了?” “嗯。”纪池应了一声。 “你好,我是纪池他哥,纪骁。”纪骁看到纪池旁边的方溏笑了,伸出手,先作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方溏。” 方溏和纪骁握手的时候简单地打量了纪骁,他和纪池不同,纪池的脸上线条更加柔和,他却是眉眼带着冷峻,显得更加成熟,虽然今天穿的是常服,但峻拔的气质仍会似有若无地显现出来。 “你坐里面去。”纪池把靠里的椅子替方溏搬开,“外面服务员上菜,一会儿该不小心碰到你了。” 纪骁面带笑容看着他们在对面落座。 “没想到西区老大看起来这么小。”纪骁笑着说,他一边翻看着菜单,随即把菜单递给方溏:“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不用了。”方溏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都可以。” 这家餐厅的角落是一个舞台,驻场歌手正在唱客人点的爵士乐,吧檯上吃过了饭的年轻人正在喝酒。装潢风格是欧式的,顶上的小吊灯上盘踞着好看的花纹。 方溏扫了一眼菜单,每道菜的价格都高得离谱。 “纪骁,下次吃饭不要定在这种地方,贵又怪难吃。”纪池把纪骁递给方溏的菜单拿了去。 方溏不禁转头看纪池,他正专心看菜单。 “你喜欢吃排骨是吧?来两份” “这个,你也喜欢,点上。” “还有这个也点,你吃不得太辣,要长痘。” 纪池一直在碎碎念,一会儿就点了许多了。 “好了好了,够了。”方溏拦住纪池,“吃不完。” 纪池这才停下,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纪骁翘着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看对面两人,终于咳了咳:“点完了吧?我们说说正事。” 纪骁接着开口:“本来这件事和你们无关的。”他端起茶抿了一口,“可是北镇的情况很特殊,靠海,地势呈盆地状,比较闭塞,交通也不是很方便。” “要我们做什么?”纪池问。 “你们遍布北镇的眼睛能起大作用。”纪骁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帮我盯住了。” “失败了怎么办?”方溏开口。 纪骁愣了愣,忽然笑了:“方老大自信一点吧。” “他会报復,对象就不再仅仅是我们几个人了。”方溏笑不出来。 纪骁收起了笑容,看着方溏的眼睛:“你见过他了。” “是。” “可我了解他。”纪骁说,“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纪池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是吗?” 纪骁的语气突然也变得轻松:“你说呢?” 方溏不明白纪池和纪骁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暗自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点头:“这事就算我答应了,我兄弟们一定尽力。” 纪骁笑开了:“好。” 说话间,服务员把菜端上了桌,铁板上的排骨上正滋滋冒着热气。纪池把菜都移到了方溏面前:“动筷子吧,你也饿极了。” 方溏把菜推远了,纪池又把菜推到他面前:“他欠你的,不用给他省。” 这顿饭吃得很快,纪骁和纪池聊着天,方溏几乎不说话,只在一边听。 纪骁吃过饭就回局里了,把卡留给了纪池。 “你回家住么?”纪骁问。 纪池看了一眼方溏:“看情况吧。” 纪骁走后,纪池又给打包了两大份鸡汤,让方溏带回家给爷爷,明天当早饭。他跟方溏说,两大份方溏拿不下,于是也就顺其自然地“必须”送方溏回家。 “太晚了,你别去了。” 出了餐厅的大门,方溏开口了。 “不行,这里离西区有点远,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纪池振振有词。 “我常走。”方溏答。 纪池静默了一会儿:“那现在不许你走了。” 纪池说完,空气突然安静了,不知道怎么了,方溏产生了从没有的这种感觉,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时语塞。 纪池看方溏傻愣着,就帮他打消顾虑了:“走吧,我不去你家里睡,把你送到我就走。” 好像不是这样的。方溏心想。 但是趁这个空档,纪池已经向前走远了。 到家的时候爷爷还没睡,他坐在院子里等方溏。 “爷爷。”方溏叫了一声。 “溏溏回来啦?”爷爷脸上有了喜色,看到方溏身后的纪池,更是笑开了花,“小纪也来了?” “是啊。”纪池笑,“爷爷还没休息?” “还没有,等等就去睡。” 方溏把鸡汤举起来:“爷爷我把这个放厨房。” 方溏留纪池和爷爷说话,进了厨房,把鸡汤倒进了盆子里,用罩子罩住,水壶里还有热水,都倒进洗脸盆,把爷爷的毛巾用热水润湿再拧干。 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爷爷把纪池的手拉着,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纪池把身子微微弯曲,凑近了听爷爷说话,然后爷爷笑得很开心。他们连方溏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都不知道。 “爷爷,早点休息吧。”方溏提醒,把热毛巾递给爷爷。 爷爷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擦:“是有点晚了。” “那爷爷,我就走了。”纪池说道,他松开爷爷的手。 “小纪不嫌弃就在我们这里歇了吧,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爷爷把毛巾递还给方溏,“跟你睡。” 方溏没开口,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用了爷爷,我家里还有事。”纪池抢先开口了,“我后面会再来看您的。” “溏溏,那……你把小纪送到村口,把我们家手电筒给他。”爷爷嘱咐道。 方溏点点头。 纪池看着方溏,嘴角微微地扬起。 方溏把手电筒拿着照亮了路,旁边的糙丛里蛐蛐一直叫,他们俩一前一后,一会儿就走到了村口。 方溏把手电筒交给纪池。 纪池没有接过,扬了扬手机:“手机里有自带的电筒。” “噢。”方溏把手收回。 借着村口昏黄的灯光,纪池从怀里拿出钱包,拿了一叠钱递给方溏:“给爷爷补一补营养。” “不需要,我有。”方溏拒绝。 “你有也拿着。”纪池把钱塞进方溏的口袋。 “你为什么老是——”
第15页 方溏还没说完,纪池就上前,张开双手把他拥进了怀抱。 “抱一下。”纪池闷闷地说了声。 他抱得很紧,越来越紧,方溏渐渐感觉自己快唿吸不畅了,但他双手依旧垂在身侧,只木然站着。 “不许拒绝,你再拒绝我就跟你回去,按照爷爷说的睡你的床。”纪池笑着用下巴蹭了蹭方溏的头。 他没再等方溏说些什么,蓦然松开方溏,转身走了。 纪池也没有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瞬间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方溏攥紧了口袋里的钱,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子。 第10章第10章 暴雨来临之前总是阴云密布,当狂风暴雨真正来临之后,乌云又会渐渐散去。我看不到压抑的气氛渐渐吞噬天地,嘶吼咆哮着离开的变化过程。因为你在我身边,替我关上了窗户后紧紧抱着我。 ——方溏 方溏闲逛了一下午,路过了好几次网吧门口,他站在离门口不远处,就是不进里面去。那些进网吧的都是熟脸,只是偶尔有一个小学生被家长揪着耳朵带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珠。从爷爷住院开始,他就没再进过网吧,“大前门”也不抽了,因为要把这些钱都省下来还债,菸瘾犯了打电话让坦克“孝敬”他两根。但是就在最近,他发现坦克突然变得出手阔绰,抽的烟也越来越高档,每次给方溏都拿一整盒烟。坦克也就一个混混,绝对买不起一百块一包的烟。方溏怀疑坦克是瞒着他犯了什么事儿,但在电话里几番追问坦克还是支支吾吾。 想了想,方溏还是朝永昌巷去了。 这里是坦克租的房子,老旧的民房,红色的墙体没有外面的一层漆,砖块都□□在外面。虽然也是鱼龙混杂的居民区,但比方溏住的环境要好一些,偶尔会有几个便衣警察巡逻。 方溏堵到坦克的时候,坦克正哼着小曲准备去找号子吃烧烤。方溏一见坦克,二话不说朝坦克胸口给了一拳:“你特么犯事了?有什么瞒我的?”坦克被方溏的出现吓得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已经挨揍了。他疼得龇牙咧嘴:“老……老大你怎么来了?”他哭丧着脸说:“我没有啊!”方溏见坦克不肯招,作势又要打他。坦克被吓得直哆嗦,突然脑子一转,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你是说烟吧?烟是纪老大吩咐给的,和我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他知道你在我这拿烟抽,就买了几条烟都放我那儿,说你要的时候就给你一盒。那可都是好烟啊,我都没动过,老大你竟然捨得打我,我多冤啊!” 坦克全招了,希望能得到“赦免”,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却发现方溏的脸笼上了一层阴云。 “老大?”坦克试着开口。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勾结的?”方溏开口。 “嗨,‘勾结’说得多难听。”坦克猥琐地笑道,“从他对我用暴力要到医院的地址开始,他让我必须定期汇报你的事,我开始也不答应啊!你才是我老大!但你后来不也说了吗,你们俩在处对象,所以我和他说了这些应该没关系吧,嘻嘻。”坦克得意洋洋的。 “以后你再和他说我的任何事,我打断你的腿。你收了纪池的好处我都不追究,但是不要背叛我。”方溏瞪了坦克一眼,没等坦克继续说话,就转身离开了永昌巷。 坦克知道方溏是真生气了,放话的时候眼神狠厉,语气也不像是开玩笑,分明是警告。他不懂为什么方溏会这样生气,被揍过的胸口在隐隐作痛。他拿出手机,一咬牙把纪池的号码设置成了黑名单,再顺手拨通了号子的电话:“你和你那些弟兄去吧,我不去了,我好像把老大惹毛了,我得在家里避几天。” 方溏心里一阵郁结,逛着逛着,天色暗了下来,他决定先回去睡一觉再出来找吃的。 回到出租屋,他惊呆了。 屋子里空空如也,破沙发,旧电视都不见了,整个屋子只剩了光秃秃的木板架子,他的衣服也没了踪影。 这是被偷了?哪个小偷不长眼会偷到自己身上,这屋子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蟹酱! 方溏连忙跑到阳台,蟹酱也不见了! 原本放蟹酱的地上放了一张白纸,方溏把白纸拿起来看。 “宝贝儿我帮你搬家了,你来我给你的这个地址。”后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他大爷的,又是纪池。 循着地址,方溏到了一个小区,方溏没有打车,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这里,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区很安静,有一些大爷大妈出来遛狗,正值栀子花开,花香瀰漫了整个小区。 一进来方溏就意识到,这里的房价不便宜。 乘电梯到十一楼,电梯门开就看见有几个送货师傅大汗淋漓地守在门口,方溏走出电梯回头朝他们看了一眼。 “宝贝儿,这里。” 方溏回过头来,左手边那一户的防盗门大开着,纪池正倚在门口朝方溏招手,模特似的凹了一个帅气的造型,衬衣领口微微敞开,袖子向上捲起露出手腕。他似乎刚剪过头髮,整个人显得清慡又俊朗,笑吟吟的,然后对着方溏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方溏慢慢走近,从纪池旁边擦过,进了屋子。 等方溏进了门,纪池从后面把门拉上。 “房东过来结清了房租,你的那些垃圾我都帮你扔了。那个破地方你千万别回去了,这里也是我租的,但环境总归好很多。”纪池去到厨房洗手,让方溏自己参观房间。 方溏环顾四周,房子一室一厅,不算大,吊灯很亮,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个角落。沙发是灰色亚麻布的,崭新,上面放着一个海豚大抱枕。茶几、沙发还有电视柜是一套的,兰糙图案的刺绣透着素雅和古朴。电视柜上有一个液晶电视,四十寸,也像是新的,保护膜反射着亮光。客厅里还有一个巨大的陈列柜,上面整齐地放着从旧屋子里搬来的蟹酱。 方溏走进卧室,那里面有一张床,席梦思上盖着鸭绒被,正对这张床是一张书桌,桌上什么杂物也没有。衣柜镶嵌进墙壁里,柜门开着,里面的衣架上挂满了衣服,好像一年四季的都有。 “你的旧衣服我也帮你扔了,我记得你穿l号的衣服,要是不合适我再送去店里换。”纪池已经洗好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进了卧室。 “我要搬回去。”半晌,方溏开口。 “什么?”纪池问。 “我回去住,我不住这里,。”方溏又强调一次。 “那里的环境太差了,你不能再回去了。”纪池挤出笑,“乖,别开玩笑,我还给你准备了……” “我回去了,我只是想看看蟹酱你拿过来没有,既然你想要,就都留下吧。”方溏转过身,准备走出卧室离开这里。 方溏刚走没几步,手腕就被抓住了。 “不许走。”纪池沉声道。 方溏狠狠挣脱,甩开纪池的手,转过身来看着纪池,纪池已经收了笑。 “我不习惯。”方溏开口。 “你要学着习惯。”纪池说,“不要让我心疼。” 方溏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看着纪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纪池,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不想进入你的生活。” “你已经在了。” “那是你以为的。” “方溏……” “我想活得像人一点!”方溏几乎是大吼出来的,“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突然安静了,谁也没说话。 只有客厅的挂钟还在滴答滴答。 过了很久,纪池终于抬手摸了摸方溏的头,笑了:“那我走了,厨房里有吃的。” 纪池把沙发上的外套拿起,转身出了门,然后把大门关好。 他走了。 方溏愣在原地,明明走的不该是自己吗…… 不停地对自己好,没有缘由,所以才害怕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 他很体贴,家境相差悬殊也从来没有让自己感觉到低他一等。 他对自己的那些好都是恰到好处的。 是自尊心作祟了,才脱口而出那些话。 方溏蹲在地上,讷讷的。 忽然电话响了,方溏摸了一会儿才接通。 “餵?” “溏溏吗?” “嗯,爷爷。”是爷爷打来的。 “吃过饭没有?”爷爷的语气好像很轻松。 “吃过了。”方溏清了清嗓子。 “噢,今天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我就打了小纪的电话,他跟你说没有?我想有空走你那去看看你。”
第16页 “没……没有。”方溏回答。 爷爷竟然想过来?!早就没有在学校住了,爷爷过来一定会穿帮的,方溏心里“咯噔”一下。 “听小纪说,你们是合租在一起的,两个好朋友相互帮衬着,挺好,挺好。” “我想了一下,小纪也说得对,你们学习那环境不利于你学习,搬出来也好。” “小纪这个娃踏实,学习好,你们互相鼓励,一起进步。” “嗯。” 爷爷后来又说了几句什么,方溏什么都没有听清,心乱如麻,搅作一团。 “你李叔来屋里做客了,我和他聊几句,你早点儿睡,不要学习太晚了,身体重要知道不?” “知道。”方溏含煳着答应,挂了电话。 原来是爷爷打了电话他才急忙替自己搬了家,一下午的时间已经租好了房子,买好了所有家具等他。 最后还被气走了。 方溏慢慢走进厨房,掀开罩子,四菜一汤,凉了也不影响它们看起来那么诱人可口,都是他做的。 旁边还有一个蛋糕,方溏打开蝴蝶结,揭开纸盖,上面几个大字:宝贝儿,生日快乐! 心好像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喘不过气来。 身份证上是明年,但实际上是今天,只有爷爷才知道的。 他今天十八岁。 很久没过了,所以自己也忘记了。 方溏把那四菜一汤重新用罩子罩好,从竹篓里拿勺子弄了一大勺的奶油餵进嘴里。 咀嚼了好一阵,太甜了。 他把勺子放回灶台。自己走出厨房到了客厅。 客厅空空荡荡的,只有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响,了无生气。 好像有什么东西驱使似的,方溏慢慢走到门口,深唿吸了一口,打开了门。 他还没走,蹲在一旁的地上,楼道里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 纪池听到开门声显然有些惊讶,他本就准备在门口将就一晚,担心方溏一个人突然换了新环境会害怕。 方溏看着他,他觉得方溏一定有什么和他说的。 “你做了饭,我就洗碗。我睡床你睡沙发,这么晚了就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作者回归过后的第一章,写不好是可以被原谅的哦。 第11章第11章 我用薄荷绿来形容你,像夏天的海滩,和阳光缠绵。你炽烈而看似温柔,其他人不懂你,惧怕你,远离你。我在想,如果我融化了,最后一定是和你在一起的,所以我就不走了。 ——纪池 那天以后,方溏在那房子里住下了,纪池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但总归是让他从以前的地方搬走了,这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 纪池并没有真的搬去和方溏一起住,他偶尔会去看看方溏,但方溏总是不在屋子里。纪池去的时候就帮他打扫屋子,慢慢地也一点点朝房子里里添置生活用品。一式两份,但只摆出来一份,另外的放进收纳箱,然后把收纳箱放在卧室的吊柜里。去得频繁了,有时候刚好碰到方溏在屋子里,他就给方溏做一顿饭,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之后纪池又离开,只要方溏没有开口,纪池都不提想搬进去的事。 这些天,北镇上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纪骁自从那次说去外地开会,也很久没有消息了。这让纪池有些怀疑,好像张向这个人没有存在过,而警方也没有悄然进驻北镇。 这种日子持续了几个月。 天气越来越热,蝉的叫声此起彼伏,教室里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纪池街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学校准备高考前的第二次模拟考试。 “纪池,我的线人告诉我,张向要有大动作了。” 纪骁电话那头人声嘈杂,纪池辨认了好久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所以你要回来了?”纪池问。 “嗯。”纪骁回答。 “这次你有信心一次性解决掉吗?” “是必须一次性解决。” 纪池听到纪骁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笑了:“这不像你,你不是每次都给自己留余地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 “哥,加油。”纪池开口。 “你小子真是的。”纪骁笑道,“谢谢啦。” 纪骁回来了,和纪池约在了方溏的出租屋里见面。 纪骁坐在沙发上打量整个屋子,方溏给纪骁倒了一杯白开水,纪骁说了谢谢之后接过来,放在茶几上。 纪池提前给纪骁打了招唿让他过来吃晚饭,于是下了课就去买了菜,他正在厨房忙碌,方溏在纪骁旁边坐下。 “你们住一起了?”纪骁笑着问方溏。 “没有。”方溏回答着,从包里掏出一包自己买的“大前门”,抽出一支递给纪骁。 “谢谢,不用了。”纪骁婉拒。 方溏有一些尴尬,起身准备去卧室拿上次坦克给的那盒名贵的烟。 纪骁看出方溏要做什么了之后把他拦住了:“我本来就不抽菸的,别拿了。” 方溏点头,又坐回沙发上。 “你和纪池……”纪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和他没什么。”方溏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你不介意我抽吧?” 纪骁摇头。 “纪池是我弟弟,我了解他,他这个人特别轴,认定了事情就不会变,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傻子。”纪骁把水端起喝了一口,“如果他有什么地方冒犯你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方溏在茶几菸灰缸里掸了掸菸灰:“不会。” 纪骁没有再追问什么。 纪池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可以吃饭了。” 纪池觉得饭厅里的灯有些暗,就去买了新的高瓦数灯泡。纪池和方溏坐一起,纪骁坐在他们的对面。吃饭之前,纪池盛了一碗鸡汤放在方溏面前。 “纪池,厨艺见长啊。”纪骁吃了几口之后由衷感嘆。 “主要是他吃得惯,我就跟妈多学了几个菜。”纪池用下巴指了指在埋头努力吃菜的方溏。 方溏听到这立马放缓了吃菜的速度,端起碗假装喝汤,不去看纪骁意味不明的笑。 “你这次回来还走吗?”纪池问。 “主要看你,我们俩总要留一个在爸妈身边的是吧?”纪骁抬头看向纪池,“我这个当哥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是你欠爸妈的,算是对你过失的弥补了。” 方溏默默吃饭,纪骁说,总有一个留下是什么意思他不懂,好像纪池会去哪儿也不关自己的事,不应该这么在意。 “方溏你学的什么专业?”吃了一会儿,纪骁突然发问。 “呃……汽修。”方溏已经吃饱了,放下筷子,“没怎么去上课。” “怎么呢?” “学校里待着没意思。”方溏回答。 纪骁笑开了:“我那会儿上课跟你想的一样,老逃课又被逮回家,结果我们爸就拿衣架狠狠打我。”纪骁看着纪池,“你还记得不?爸打我的时候你站在一边一直哭,求他别打哥哥。” 纪池白了纪骁一眼:“那么小的事情谁还记得?”纪池眼睛一转,“如果你不是高中最后那年发奋,考不进警校。如果没记错,那是……” “纪池,吃完了,你去洗碗。”纪骁收起笑,表情有一些严肃了。 纪池知道不该提,纪骁谁也没告诉的,他只有乖乖站起身来收碗。 “我去洗。”方溏从纪池手里拿过碗,进了厨房。 “看来不好追啊。”纪骁开口了。 纪骁和纪池站在客厅窗子边聊天。 “不用你来提醒我。”纪池皱眉。 “你真的了解他吗?”纪骁说道,“不言不语,但能做到西区老大的位置应该不简单。” “比你更了解,别去评判他。”纪池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零星几个路灯还开着。 “只是作为你哥提醒你,别栽跟头。” 纪池突然笑了:“不会像你一样的。” 纪骁突然向纪池踹过去,纪池一躲,纪骁踹了个空。 “你还真下得去脚啊!”纪池喊。 纪骁说:“你欠踹,太坏了。” 站了一会儿,方溏把碗也洗完了,纪骁从包里拿出文件来,准备开始和他们说正事。 方溏和纪池一人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文件,那些都是关于张向的。除了之前方溏看到的张向的个人资料,现在多了他的犯案史。
第17页 “张向现在主要的经营就是毒品交易,泰国寮国缅甸,这个三国共管的金三角地区就是他的老巢,但是在这之前,他跟随他的老大林忠在内陆待过一阵子,林忠在内陆被抓之后,他重组之前的部下偷渡到金三角。” “因为毒品交易有巨额的黑色收入,所以他不乏追随者,势力也在不断壮大。他本人做事心狠手辣,从不对手下抱有私人感情而是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人肉盾牌,狡猾阴险,所以警方一直未能人赃并获抓住他。” “前阵子他携带部下到北镇,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我们姑且认为他想利用海上运输这一条线路把毒品运出境,顺便在北镇站稳脚跟,作为他其中的一个交易根据地。” 纪骁把张向的情况全部说给纪池和方溏听,这些都是他可以倒背如流的资料。他说完顿了顿:“这几天,他有一笔大交易,可能会派人踩点,如果你们的人看到有可以的人在东西区无目的地到处乱转,汇报给我。” “好。”方溏点头答应下来。 “以前北镇吸毒人员多么?”纪骁问方溏。 “不多。”方溏回忆,“北镇治安很好,一般就是小混混滋事打架,小偷小摸也有。” “奇怪了。”纪池说道,“前段时间东区有好几个吸毒被抓进去的。” 想了一会儿,方溏忽然开口:“我大概知道可以从哪儿突破了。他们不找我们,我们可以主动找他们。” “阿飞,在里面过得怎么样?”方溏和纪池坐在阿飞的对面。 阿飞自从和女朋友在出租屋吸毒被抓之后,就自动从西区方溏手下名单里剔除了,他还是一样瘦削,但是把头髮剃了之后更加健康一些了。 “老大。”阿飞勉强地笑笑,“以前从来见不了老大一面,结果进了局子您竟然亲自来看我。” “毒瘾还犯吗?”方溏问。 “偶尔。”阿飞把头埋下,“他们帮我戒。” 方溏和纪池交换了一下眼神,纪池点点头。 方溏说话了:“你的毒品从谁那儿拿的。” 阿飞不说话了,摇头。 “阿飞。”方溏试着叫了他一声,“你的货是谁给的?” 阿飞依然摇头,把眉头皱紧了,牙齿咬得用力。 纪池说话了:“阿飞,你好。东区是我管的,今天我和方溏专门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 阿飞抬头一脸惊讶:“你,就是东区老大?” 纪池没有承认,继续说了:“阿飞,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卖给你货的都是重罪,一旦他们被抓住了,没有机会再报復你。” 听完纪池的话,阿飞的表情有所缓和。 纪池又开口:“如果你说出来,可以减刑。你考虑一下。” 方溏抱着手臂看阿飞,阿飞的唿吸在逐渐加重,最后变成大喘气,汗水一直掉下来。 “我说,我说。”阿飞的表情很痛苦。 纪池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 方溏问话,纪池来写。 他们连续问了十几个问题,最后一个问完,阿飞就被狱警带走了。 问完问题,需要整理笔记,所以没事了的方溏站起身活动一下。 纪池还在埋下头记录,方溏看到,笔记本上的字很漂亮,自己的字虽然很丑,但是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笔记本上,段落间排列整齐有序,每一个问题的记录都清晰有条理。 看了一会儿,他的视线转而到纪池的头顶,头髮乌黑,中间有一个小漩涡,纪池的脑袋动一动,小漩涡就动一动。 方溏伸出右手食指,缓缓向那个漩涡而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纪池仿佛还未察觉。 最后,方溏的手指终于“着陆”,软软的,他鬼使神差地用了一点力戳了戳。 纪池勐地抬起头。方溏正好对上纪池漆黑的眼睛。 方溏忙把手收回:“呃……我在门口等你,你写完了就出来。” 纪池看到方溏几乎是夺路而逃,嘴角不禁向上扬了。 根据阿飞的供述,他只有一个拿货的上线,叫邹力,每次交易是在一个废弃小屋里。阿飞想要货了直接给邹力打电话,说买一些“翡翠”,邹力当天就可以提供货。邹力从没有断货的情况,而且是提供各种类型的毒品,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邹力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势力在支撑他。 纪骁和几个政务科的刑警穿便衣开车去阿飞说的那个废弃小屋,准备现场取证,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小屋离北镇中心很远,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还没修路,所以都还是土路,刚下过雨,车子一直打滑,纪骁开车开了很久终于到了。 小屋不难找,就在村大队部的后面。房顶的瓦片掉了不少,蜘蛛在房檐上结了厚厚的网,门是开着的,木头门有一个大破洞,这些都在说明这个小屋荒废了许久。 阿飞被抓后,邹力听到风声一定不会再来了。 证物科的同事戴上手套进去取证,纪骁站在小屋门口等,没有和他们一起进去。 纪骁环顾四周,荒凉偏僻的村寨少有人烟,他感觉到有一丝阴森恐怖。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 纪骁接通了电话,他没有说话。 半晌,电话那头也很安静。 纪骁把电话拿下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又把电话举到耳边。 “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常常出现在纪骁的噩梦里,挥之不去,摆脱不掉。 “我很想你。” 纪骁勐地挂了电话,冲到小屋前的那一片开阔地,四处观望,四处寻找,想揪出那一个人。 他看到了,山坡上一个绿色大越野绝尘而去。 张向。 第12章第十章 非常抱歉,本章节因出版、修改或者存在色情、反动、抄袭等原因而被作者或网站管理员锁定 第13章第12章 “一个人的旅行可以让我在过程中全身心地感受整个世界,但偶尔孤独。时间和夏天带来了你,我的所有感官由此被你牵动。这让我依然能全身心感受整个世界,却再没有孤独过。” ——方溏 方溏路过东区一中的时候,他看到纪池的大名挂在第二次模拟考的荣誉榜上,理科年级第二名,依然是上次的照片,笑容干净而慡朗,和纪池常常对着他笑的神态一模一样,但是方溏觉得真人的眼睛更加有神采。 照片下面的人生格言纪池写的是:学习使我进步,吃糖使我快乐。看到这句话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这个人生格言配上纪池的照片,让方溏想起了刚认识那会儿他欠扁的那个样子,他不禁一阵恼怒,踹了粘贴光荣榜的木牌一脚,木牌摇摇晃晃,但最后还是稳稳地站着。 这个人甩了这么久都甩不掉。 自己和纪池比起来,真不是读书的料,不仅读的是职业学校,还经常旷课,学业早就荒废了。还好小学和初中认真上过学,不然现在大字都不识几个。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爷爷过来的时候总会穿帮,方溏决定回学校上几天课。 从上次和江旭闹了不愉快之后,江旭很少亲自来找方溏了。西区的“活儿”仍是由江旭来打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但是每次的例行汇报他就找手下带话,减少了和方溏的接触。 这样下去不行,心结必须解开,方溏拨通了江旭的电话。 “江旭,我给你一个地址,今天下午我在这里等你。” 纪池前一阵子找了几个工人来把空调安上了,方溏坐在沙发上,把空调温度调成二十五度,舒适地闭着眼等江旭过来。 快要睡着那阵,门铃响了。 方溏睡眼惺忪,摇了摇头起身去开门。门打开看,果然是江旭站在门口。 “进来吧。”方溏侧过身让了路。 江旭进到屋内也是打量了一番,门口的另一双男士拖鞋吸引了他的视线,一会儿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转移开。 “我一直没有问你搬去哪儿了,但是我知道你搬走了。”江旭一边坐下一边说。 因为知道江旭怕冷,方溏打了个呵欠,拿空调的遥控器把温度提高了两度:“你又去找过我?” “老大抱歉,上次我想去你那里道歉,但是不凑巧你搬走了,这段时间事忙,这个也就搁置下来了。”江旭说。 “你道什么歉?我早忘记了。”方溏笑道。 江旭苦笑了一下。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江旭不经意间问。 “嗯。”方溏回答着,他把纪池的那盒烟拿了过来丢给江旭,“拿去抽。”
第18页 江旭接过,仔细看了一会烟盒。 然后他微微皱眉,面向方溏说:“我不再问你的任何事,但是你别让兄弟们担心你。” “我知道。”方溏答应下来。 方溏又茶几下面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江旭:“这是我爷爷住院的时候借你们几个的钱,还给你们。” 这次江旭没有伸手来接:“老大,留着自己零用,我们暂时不缺。” “必须给我拿回去。”方溏命令道。 江旭想问方溏最近有什么事瞒着他们,但是说好了不问,现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无奈把袋子收好。 “江旭,我有个想法,必须和你说说。” “你说。” “我们不再接活。” “什么?!”江旭惊讶地看着方溏。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再接收钱帮人做事的活。”方溏解释,“我们的组织需要变一变性质,不然迟早完蛋。现在北镇的治安不如以前了。” “变成什么?”江旭问。 “兄弟们都需要找一份正当工作,能把自己餵饱,他们不应该像以前一样以打架营生。” “那这样我们的组织名存实亡了。”江旭思考着。 “对,我有这个意思。” 江旭问:“你突然有这个打算,应该还有什么原因吧?” “不是突然才有的打算,我们不可能永远待在北镇不走,我在的一天就有人惦记我的位子,那些人的想法我们都不知道,我不想北镇毁了。” “你要走?”江旭忽然问。 “我不知道。” 门响起了钥匙的声音,方溏和江旭顺着门看去,纪池来了。 他带着黑色鸭舌帽,白色t恤牛仔裤,背了他的帆布书包,看样子是才下课,脸上还有太阳晒的微微红晕。 纪池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方溏和江旭。 “有客人?”纪池走到客厅,把书包放下。 “嗯。”方溏点头 纪池说了他今天不会来,方溏才把江旭叫到这里,但是没想到纪池突然出现,这确实让方溏有些慌乱。 纪池打量江旭,和自己差不多身材,小麦色皮肤,脸上的线条略有些刚硬,但是眉眼却是柔和的。他和方溏并排坐着,身子微微向方溏倾斜。 江旭也定定地看着纪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纪池。”纪池向江旭伸出手。 江旭站了起来回握住纪池的手:“江旭。” 纪池的手微微发力,脸上挂满笑容。 方溏,很好,我不在你就把帅哥叫到家里来了,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江旭感受到纪池的用力,但是仍然面不改色,看似友好,两人之间实则暗流涌动。 一会儿,他们松开了手,方溏并没有看到他们各自的手已经变得红紫。 “家里果汁还有吗?我待会儿给江旭倒一杯果汁。”纪池笑着看江旭,但是他是问方溏。 江旭脸色微微一变:“不用了。”他面向方溏:“老大,那我走了,你刚刚和我说的事最好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就我们俩知道就好。” 纪池笑容凝固了一秒,但随即又恢復了自然:“那就我来送客。” 纪池和江旭一前一后一起出了门,方溏捂住了脸,坏了。 “江旭,欢迎再来做客。”纪池和江旭一起走到小区门口。 江旭忽然停下:“你不说我也会来的,纪老大。”江旭忽然一笑,“挑你不在的时候来,和老大聊我们西区的事。” 纪池听到江旭的话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聊公事当然可以,其他的还是算了。” “哦?纪老大你指的是?”江旭抱着手臂。 “现在,方溏是我的人。” 也许是直觉,纪池觉得江旭这个人很不简单,有能力,有手段,不单纯,最重要的是他第一眼看到江旭,就几乎认定了他对方溏一定有想法。 “方溏并没有接受你。” 江旭说得斩钉截铁,他看得出来纪池对方溏的热情远超过方溏回应的。也就是这句话证实了纪池的猜测。 “你说,是突然出现的你重要,还是陪了他这么久的我重要?” 语气充满了挑衅,这个敌人太强大,想放狠话让纪池知难而退。 纪池想透了这一点,他知道必须想个办法先发制人。 “我和方溏已经上过床了。”纪池缓缓开口,然后轻轻笑了。 不出意料,他看着江旭慢慢石化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想和我斗么? 说完话后,纪池转身回去,只扔下一句话:“我不能在外面久待,方溏还在家里等我回去。” 他们说造谣一时慡,纪池觉得,确实慡,从内到外,从身到心。 纪骁在办公室午休,明明办公室很凉,但他依然感觉到燥热。索性也不睡了,从单人摺叠床起来浇花。 他一边浇花一边发呆。 上次去那间废弃小屋,证物科几个同事发现,现场明显被人清理过。地面上脚印繁多,但只留下了些不清晰的来误导警方。 这些毒贩的反侦察能力惊人。 可以说那一天他们空手而回了。 纪骁回去查过那个陌生号码,没有实名制登记过。营业厅的工作人员说,那天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来买走了这个号码,但是由于没有带身份证,所以约好当天下午来实名登记,但是他没再来过。 现在这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纪骁无从查起。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张向知道他回来了,而且在暗处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从黑暗中出现在他面前笑得狰狞。 纪骁觉得毛骨悚然,手一抖,浇花壶掉在了地上。 “砰砰砰——” 办公室有人敲门。 “进来。”纪骁把水壶捡起来。 顺着门看,是证物科李云,李云进到办公室来,转身又把门关好。 “纪队,我们那天在小屋里提取了几个勉强能看出的脚印,本以为没有发现,但是你看。” 李云把图片递给纪骁。 图片上的重叠的脚印花纹几乎都一样。 “难道这是?”纪骁忽然明白过来。 “没错,是同一个人的脚印,小屋荒废时间很久,这些脚印还很新鲜。”李云接着说,“虽然被清理过,但是他以为脚印不清晰的角落反而暴露了他。” “鑑定过了吗?”纪骁问。 “嗯,鑑定科小李休假了,是孙主任亲自看的。” 孙主任是局里出了名的足迹专家,平时的工作就是去到各地开讲座,给刑警们上课,但是他怎么会来北镇? 好像看出了纪骁的疑惑,李云压低了声音:“老头子来度假的。” “来度假”是行话,说的是上头派了专家执行秘密任务,这个任务一定是非常特殊的,这样说可以保护他们不被嫌疑人暗中锁定。 “孙主任推测出,这脚印的主人为男性,年龄三十五岁左右,中等身材偏胖。”李云接着说,“左脚有点跛。” “那可以确定了,这就是邹力的脚印。”纪骁确定了,“和阿飞供述的一样。” 李云点头:“对。” 本以为没有收穫,但是这条突如其来的线索给纪骁打了一剂强心针,直觉告诉他,顺藤摸瓜会有意外发现。 纪骁看出,鞋印是运动鞋,但是运动鞋种类那么多,牌子那么多,北镇卖运动鞋的店也不少,这为排查增加了难度。 一天吃饭的时候大家在讨论这个案子,局里一个做档案管理的小伙子一拍桌子,说他自己就是运动鞋收藏爱好者,请求让他来看看。 这一看,算是碰着了。这双鞋牌子是新百伦,那个小伙子说,因为是限量款,所以当时自己加班没抢到懊恼了好久,他对这双鞋的里里外外不能再熟悉了。 新百伦这个牌子在北镇不够普及,只有几家专卖店有卖的,东区两家,西区三家。这一下就缩小了排查的范围。 当警方到东区靠近菜市场的这家新百伦店的时候,一个女店员说出了她知道的信息。 是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买过这款鞋,因为是左脚有些跛,所以她有印象。鞋子两千六百,那个男人没有刷卡,从一个旧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沓现金付的款。出了门是朝菜市场方向去了。 纪骁问女店员知道那天是多少号吗,女店员说,就是限量鞋到货的那一天,记得。 他们调来菜市场的监控。 这个监控安装在市场一角,不够清晰,所以人脸都是模煳的,很难辨认谁是邹力。
第19页 纪骁一有空就在办公室里看监控视频,包括那一天前后几天的,一连一周都没有什么新发现。 这样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这几天他觉得人有些疲倦,眼看着快要成功了却又被迫碰壁。 同事们这几天也和他一起在反覆看监控视频,吃饭都是端着饭碗对着电脑,不眠不休工作了好几天,纪骁有些不忍心,让他们中午偷个闲,睡一阵子。 同事们都午休了,纪骁睡不着,他搜出了那双新百伦运动鞋的图片。 是一双红黑色的鞋,很有设计感,减振层较厚,因为减振层是透明光亮的,所以晴天会反射一部分太阳光。 等等—— 纪骁把后几天的监控调出来重新看了一遍。 看了过后,纪骁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 “餵?”他打通了电话。 “纪队,你怎么知道邹力就住在菜市场的居民楼?”李云问道。 “在视频里,每到中午那段时间,菜市场背面的巷口都会有微微闪光的现象出现。”纪骁顿了顿,“所以就去菜市场蹲点活捉他。” 李云有些疑惑:“如果那亮光不是鞋子的,而是其他的呢?” 纪骁笑道:“没有如果,邹力已经在局子里了。” 他们抓到了邹力,一併缴获了在他出租屋里的一公斤□□。纪骁的决策是正确的,他们的工作有了初步的小收穫。 纪骁推门出去,李云在原地站了半天,这难道就是领导的办案直觉么? 根据邹力的供述,他并不知道他的上线是谁,或者说,是具体的某一个人。 交易的时候,他们都猖狂地选在菜市场早晨买菜的人最多的时候,每次来交易的人都不一样,他们都是陌生面孔,并不多说话,交易过后直接离开,他们给邹力说的,想要什么货都有,随时提供。 背后的这个人太狡猾了,看似露面,实则藏得很深。 他来到北镇,对这个海滨小镇子无疑是一场灾难,这次真的必须成功。 纪骁只能把目光放回到可疑人员身上,邹力落网,他的上线和下线一定听到了风声。他们接下来可能就会有所打算,只要找到这些人,就离破案更近了一步。 他把资料重新翻出来整理。 张向的照片在第一页,这是这么多年警方掌握的唯一的照片,是在一场抓捕行动中拍到的,那一次险些抓住了张向,但最后还是被他跑了。 照片上兇狠的目光仿佛直直盯着纪骁看,他的眼睛很小,从眼底射出的光尖刻,狡黠,好像能长出刀子来将人活剥了剜心。 十年前,张向没有这种眼神。 纪骁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恢復了平静。 每次看这张照片他都会这样。 纪骁预感很强烈,和那个人很快就会见面了。 第14章第13章 “我徘徊在每一条街道,走走停停,大概都是为了找你吧。你没有出现在剧本里写的拐角处,也没有站在街的对面朝我微笑。我的生活还不够完整,所以我一直都会在路上。” ——纪池 纪池在茶几旁坐着复习功课,第三次高考前的模拟考就在这周五。如果紧张地复习,他就没有时间过来见方溏,所以他索性把复习资料都搬到了这里。美其名曰:学校热,这里能吹空调。 但是东区一中的教室里的确是安装了空调的,方溏不知道。 方溏减少了在外面闲逛的时间,气温已经逼近30度,街上的人都似乎待在室内避暑,中午那阵更是没有几个人在室外,蝉噪和高温,让人的心情也闷闷的。 所以,在屋子里常常能看到的场景就是,方溏身上搭一条毛毯睡觉,纪池在旁边学习。 纪池偶尔瞟一瞟方溏,毯子滑落了就站起身去帮他盖好。 方溏现在已经回了职业学校继续学习,因为他担心爷爷突然地来找他,但是过了这么些天,爷爷一直没来过。纪池偶尔能听到方溏给家里打电话,从谈话内容可以听出,爷爷身体还不错。正是因为这样,方溏才能睡得这样安稳。 听纪骁说,他们的案子小有进展,背后的大老虎会很快地浮出水面,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纪骁工作以来,办过无数案子,立过功,参加比赛也获了很多奖,他绝对是一个优秀的警察,也是全家人的骄傲。他一定有能力办成这个案子,纪池信任他。 唯一的顾虑是,纪池快要高考了,他想通过这个途径和某个人一起离开北镇,把他和爷爷一起带到内陆,希望不要影响到这个重大的考试。 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呢?久到自己也忘了。 纪池看了看熟睡中的方溏,且不说他会答应和自己一起走,现在都还没有接受自己。 这个人真的很难办啊。 方溏忽然睁开眼:“看够了没?”他从刚刚就醒了,灼热的目光下实在再无法安睡。 “永远看不够。”纪池抿嘴一笑,伸手过去想摸摸方溏的脸。 方溏一下把纪池的手打开,骂了句:“神经病。” 纪池笑着转了回去又翻开书,准备做做题。 忽然电话响了。 纪池从包里拿出手机:“餵?” “嗯,我知道了。” 方溏静静看着纪池,接这个电话没有超过一分钟。 纪池接过电话之后看向方溏:“我的人发现东区一号大桥下这两天有辆面包车一直在瞎转,而且有人看到,的确暗着在做某种交易。” “就在这交易吗?”方溏问。 “不知道,我待会儿给纪骁打电话,这是他们的工作。” 方溏发现纪池用的手机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就随口问了句:“换手机了?” 纪池听到后笑了笑,从包里拿出另外一部手机,在方溏面前晃了晃:“这部手机只接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一个人的电话。” 方溏一窘,知道纪池口中那个最重要的人,就是自己。 纪池提供的信息是,东区一号大桥的下面有可疑车辆。为什么可疑?因为这辆车出现的时候是在午后两点最热的时候,和凌晨三点钟左右。人迹罕至的时间和地点,的确非常可疑。 为了不惊动他们,纪骁开了一辆车,身边带了几个武警官兵,他们把车停在和一号大桥有一定距离的堤坝下蹲守。 中午的阳光把车子晒得发烫,纪骁和武警官兵几个小伙子蹲在车里吃盒饭,生怕错过了抓捕的最佳时机。 温度越来越高,桥下根本没有人经过。 “纪队,消息可靠吗?” 有一个小伙子提出了疑问。 纪骁皱眉:“可靠。” 那小伙子再没有继续发问,他知道纪骁是局里年轻有为的警官,工作仅两年,就被评为先进个人,五年提拔成干部。办案用的是自己敏锐的直觉和细緻入微的洞察力。这样有真正才干的人,不应该被质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依然没有人经过,更不要提可疑车辆了。 纪骁的内心很平静,如果没有这份耐心,他干不好这个工作。 这样的情况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 “纪队,纪队。”一名武警叫他。 纪骁转过头来。 “你看那里!”他对着纪骁压低了声音说道,用手指了指车窗外。 是一辆面包车。 那辆面包车缓缓开过一号大桥的桥洞,朝南面开去。 “跟上。”纪骁对开车的警员说。 车上的武警把枪握紧了。 那辆车缓缓地前进,纪骁不敢跟得太紧,于是下令保持距离。 前面的车不紧不慢地开着,一直到天黑,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纪骁发现,这车在围绕着市区绕圈,大概是为了混淆警方的视线。 这样的情况,在以前的那些案子中纪骁见多了,一直跟踪,狐狸尾巴总要露出来。 果不其然,两个小时过后,面包车拐入了通向一个村子的小路。 在不平整的小路上开了没有多久,面包车停下了,接着,就有人从车上下来。 “注意,看他们手上提着什么?”纪骁低低地说。 “纪队,有一个口袋。” 纪骁发现,下来那人四处张望,好像在看有没有人跟踪。 多半就是了。 “行动。”纪骁开口。 武警官兵迅速端枪下车。 “警察,请配合我们调查。”一名沖在前方的武警朝面包车大喊示意。 谁知,从面包车上下车的那人发现是警察,突然把口袋一扔夺路而逃。 面包车门勐然被打开,里面下来三人,他们拔腿就跑。 纪骁沖了过去查看袋子,里面装的果然是毒品!
第20页 “小赵你留下,其他人和我一起追。”纪骁迅速下令。 天黑了,村子路灯昏暗,他们四散开逃跑,利用了复杂的地形,让警方的抓捕增加了难度。 武警鸣枪示意,那群不法分子依然仓皇逃窜。 纪骁在追捕的过程中摸了摸腰上的□□。 官兵训练有素,最后,一名嫌疑人躲在糙丛中被抓住,另外三名嫌疑人在山坡上落网,当即承认贩毒的罪行,被戴上了手铐押解回警局。 嫌疑人被抓住的时候异常配合,不禁说出了自己贩毒的事实,同时也说出贩毒的地点和经过。 这没有和以前遇到的毒贩一样缄口不言。 纪骁心里生出疑惑。 抓住了小鱼,官兵们松了一口气,闷热的天气,一天的蹲点没有白费工夫。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为嫌疑人录口供了。 纪骁走在最后面,想着该如何从这几个人身上找到有用的线索。 突然,身后响起发动机的声音。 纪骁转身一看,在山坡上竟然出现的那天的绿色越野车!借着昏黄的路灯,纪骁看见有一个人站在越野车旁正在看向他们。 “小赵,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纪骁吩咐道。 “纪队,我和你一起去!”小赵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只是钥匙刚刚跑丢了,去找找。”纪骁说。 小赵点头:“那纪队你要小心。” 纪骁把手伸进腰上的□□包里,缓缓走近那个小山坡,屏住唿吸,提高警惕。 是上次的车吗?他不敢肯定,但是随着他慢慢靠近,心跳急剧加快。 直到走上小山坡。 他看到了那辆越野车,的确是那天那一辆!正稳稳停在原地,车前车中一个人也没有。 纪骁唿吸渐渐加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 人哪儿去了?纪骁刚刚分明看到一个人的轮廓。他应该没走,应该在附近,应该正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太恐慌了,快出现吧! 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了纪骁的腰。 “纪骁,你还像以前一样性感。” 那双手把纪骁抱得很紧很紧,那人一边把头埋下来在纪骁的肩头磨蹭:“我快受不了了,只是看到你就硬了。” 纪骁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下意识用手肘击打背后那人,背后的人吃痛,稍稍松开了纪骁,于是纪骁伸手把枪,立刻挣脱了束缚,转身用枪指着那人。 纪骁唿吸沉重,双手托着枪,颤抖着尽量把枪端平。 他们的距离不过两米,纪骁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寸头,尖刻兇狠的眼睛,嘴角向上弯起,昏暗的路灯照射下笑得瘆人,带动嘴角的疤痕一起抽动。 “是你。”纪骁平復了情绪,缓缓开口,“张向。” 张向忽然向前进了一步。 纪骁退了后了一步,但是枪口仍然对准了张向。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老情人的?”张向笑,“这么不乖,很久没人□□你了吧?” 纪骁皱眉。 “那几条狗看来干得不错。”张向不急不缓倚靠在越野上,斜着眼看纪骁。 “你来北镇的目的是什么?”纪骁没有多和他废话,直接发问。 “找你。看吧,你还是漂亮得不像话。”张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个根来,“操了那么多人还是和你最舒服。” “你他妈住嘴!”纪骁怒斥,扣动了□□的扳机。 张向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都吐向纪骁。 “你承认吧,你下不去手杀我。”张向说,“你忘不了我。” 纪骁咬紧了牙齿,汗水顺着脸留下,最后滴落在地上。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带枪,你可以随便处置我。”张向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那个人依旧这么可怕。 纪骁把枪缓缓放下,最后,手垂在腿侧:“是,我今天不会抓你,但是你最后会受到法律制裁。” “哦?”张向继续笑,“我比较喜欢你用你的床上功夫制裁我,哈哈哈哈——” “不管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适可而止。”纪骁开口。 张向的目的不单纯,隐藏得太深了,喜怒无常,谁也看不透。 “我说了,找你,然后把你带回去。”张向说,“然后我们就离开北镇。” “如果我不和你走呢?” 不仅不走,而且必须要把张向抓住。 “那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快高考了,他还有一个小男朋友,小杂碎竟然是西区的头。”张向笑得狡黠。 “你不要动我身边的人。”纪骁开口。 “给你时间考虑,这取决于你。” 张向转身,打开了越野车的门:“我可是一直没忘了你。” 第15章第14章 “我适合潮湿,阴冷,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带着与生俱来的生人勿进。抗拒过很多事,抗拒过很多人,抗拒过莽撞闯到我身边的你。你是唯一允许我后悔的人,所以我就后悔了。” ——方溏 纪池坐在审讯室里,抱着手臂闭眼等待。身边的小警员把记录本平摊在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支黑色钢笔。 “纪队。”有人叫他。 纪骁把头抬起,两个警员一边一个押着嫌疑人进了审讯室。 “坐。”纪骁示意戴着手铐的嫌疑人。 负责押送的警员把人带到就出了审讯室。 这个嫌疑人是那天晚上率先下车的男人,其他三人在另外的审讯室由其他同事审问。纪骁觉得这一个男人不是在底层办事的小喽啰,所以审问他,不得不自己亲自来。 那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抬头纹很深,没剃鬍子显得有些邋遢。他坐下了之后不敢看对面坐着的纪骁,所以把头埋着,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显得很紧张。 纪骁翻开资料:“何银贵。” 这是那天抓捕当时嫌疑人报出的自己的姓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警官,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何银贵愁容满面,“我从邹老闆那里拿货,也就是邹力,听到他进了局子,我们马上拿货跑路,本来准备赶紧把货都丢出去,没想到才做了几单小生意就被抓了。” 何银贵说得没错,纪骁派手下的警员按照他们的招供在西区一座民房里和东区一个酒吧里共抓住了七名正在吸毒的嫌疑人,他们的毒品都是从何银贵那买的。 “也就是,你们的上线是邹力?”纪骁问。 “对。”何银贵眼睛转了转,“但是邹力还卖给了谁,我是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纪骁思忖着。 “何银贵,你知道贩毒多少克判无期吗?”纪骁突然开口。 何银贵听到判刑,又把头深深埋下。 “五十克。”纪骁把抱着的双臂放在桌上,“那天从你们的车上缴获了三十斤□□片和一斤□□。” “你自己算算,你够判多少?”纪骁淡淡地。 他在慢慢打击何银贵的心理防线,根据何银贵的性格,他经不起威胁,而种种迹象表明,他应该还知道些什么。 “如果你配合我们调查,我为你申请减刑。”纪骁又继续规劝。 何银贵听到这,忽然抬头:“你说的是真的?” 纪骁点头:“嗯。” 这天下午,何银贵重新梳理了他的贩毒经过,他说,邹力本人没有这个本事生产数量如此庞大的毒品。他只是听说,邹力手下有几个帮手,邹力被抓,那几个人就跑路了。 那几个帮手都是练家子,手上持枪,所以每次交易的时候,何银贵他们都不敢多言,交易完毕就各走各的。 邹力没有这个本事,那几个帮手应该是他背后的大老闆派给他的。至于那个大老闆,只是猜测有这个人的存在,谁也没见过。 现在唯一的破案口就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邹力。 纪骁拿出电话,想问问审讯邹力的同事进展如何,但一个电话抢先打了过来。 “纪队,邹力死了。” 什么?! 纪骁赶到看押所的时候,法医正在鑑定邹力的死因。 没有外伤,更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但死的时候口吐白沫,初步鑑定为中毒而死。法医从邹力的口中提取了唾液带回化验所。 是在吃饭的时候慢慢倒下的,邹力是重要的人证,所以警局不仅要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并且他的每一顿餐都要经过详细的检查才会送到他的面前。
第21页 慢性□□,这个可能性极大,在邹力被警方盯上的时候他已经中毒了,有人赶在了警方之前给他投毒。 邹力一死,他的上线和下线都断了,下线姑且不谈,如果要从这一个豁口揪出背后操纵的那人,几乎不可能了。 “混蛋!”纪骁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陶瓷水杯被震落在地上摔碎了,水溅在纪骁的鞋上,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了吗? 李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碎渣子。 “纪队,你的被子掉了。” 纪骁看了看李云:“知道,我待会儿扫。” “我来帮你扫吧,外面有人找,在大厅等你。”李云说。 纪骁进到大厅,纪池正坐着等他。 “怎么来警局了?”纪骁走了过去,坐到纪池旁边。 “想问问你案子进展如何了。” “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工作,心疼你哥啊?”纪骁笑。 “你想多了。”纪池说,“我的人告诉我,外面有人在传前阵子警方抓的人死在监狱里。你的电话打不通。” “是。”纪骁向后靠了靠,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像刚刚真的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你抓得到他吗?”纪池想了一下,问纪骁。 “抓得到,时间问题。” 纪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下周高考,你准备得如何了?” 纪池点头:“正常发挥的话问题不大。” “那就好。”纪骁拍了拍纪池的肩膀,“帮我和爸妈说一下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有空再回家住。” “好。” 纪骁已经一个多月都睡在警局了,看起来有些憔悴,刘海变长了还没来得及剪。 “哥,你注意身体。” “知道了。” “还有,我不知道张向和你的事,只有一个请求,别让方溏被牵扯进去。” “你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哥啊。”纪骁啐了一口。 “被你说对了。” “水果还没有买。”纪池提醒方溏。 方溏在玄关换鞋:“不买了。” “那是给爷爷的。”纪池拿了桌上的钥匙,方溏也换好了鞋,没再说什么,一起出了门。 过了一个小时,他们从超市出来,一人手里拿了两大袋东西,水果,营养粉,还有一个电风扇。 “纪池,买多了。”方溏说。 “不多,咱们打车。”说着,纪池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上前把车后门打开让方溏进去。 纪池一坐上计程车就说,改天买一辆摩托车,方溏去哪儿就可以载他了,也方便。 方溏心里想,谁要你载啊,自作多情。 他们到家的时候,爷爷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 “爷爷。”方溏叫了一声。 爷爷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是谁了过后,笑了:“溏溏今天怎么回家了?” “今天学校放假。”方溏没说错,今天是周末。 爷爷看起来又消瘦了一点,眼睛里比上次见他更浑浊。 爷爷忽然看到背后的纪池,笑得更开心了:“小纪,你也来了?” “爷爷身体还好吗?” “好,好。”爷爷站起来,“外面热,快进屋里。” “方溏,你把吃的放进去。”纪池说道。 “带东西干啥?”爷爷怪道。 “我爸妈硬要让我拿的,说看望老年人必须带些礼物。” “呵呵呵,有心了。” 方溏把几口袋东西放进厨房。 进了厨房之后他看到,灶台上油碗被打翻了,倒扣着,油流得到处都是。一包面条吃了一半,剩下的放在橱柜里。因为下过雨,柜子已经受潮了,木头上被腐蚀过的痕迹。 除了面,橱柜里还有一碗青菜,汤上面浮着几滴油水。 方溏心里一恸。 自己不在家,爷爷吃的都是这些。 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方溏走了出去,把橱柜里的碗取出来拿在手上。 “没错,您看啊,这个按钮一按,它就转了。” 纪池在教爷爷用风扇。 “呵,风还挺大。”爷爷感嘆道。 “您要是不用了,按这个按钮,它就停了,您试着按一下呢。”纪池轻声说。 爷爷伸手过去,摸索了半天。 纪池牵住爷爷的手,把他带去触碰那个按钮。一按,风扇果然停了。 “好,好啊。”爷爷笑了。 方溏呆呆地看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方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方溏,你过来,看爷爷很聪明,一教就会。”纪池向方溏招手示意他过去。 方溏没有瞧纪池,只是径直朝爷爷走去。 “爷爷,我给你拿的钱让你买肉吃,你都没有用吗?”方溏问。 爷爷笑容淡了下去:“用了。” “那你就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方溏把碗拿出来让他看。 那几滴油微微发亮,菜叶上好像还有虫蛀的小洞。 纪池看了看,皱紧眉头。 “这些是我吃剩的了,肉早被我吃完了。”爷爷挤出笑。 “别骗我了!”方溏大喊出来,走了几步,把碗狠狠摔在院子里,汤汁洒得到处都是,碗在地上弹起了几下,终于没动了。 方溏忽然跑出了院门。 纪池好像在背后叫他。 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方溏仔细回想这些日子,因为没有去上学而心虚,很久没有回家里来了。 气的不是爷爷骗他,而是自己不争气。 一个老人守在老旧的平房中,没有人陪着。天气热了没有风扇吹,电灯昏暗因为要省电,吃的都是没有油水的素菜,眼睛越来越看不见了,可能打一个电话要重新输几遍号码才能输正确。 心疼啊。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爷爷带走呢,方溏蹲在低下,痛苦不堪。 周围好安静,如果一直这样安静下去该有多好。 风吹了过来,好像在安抚燥热的心。 渐渐地,方溏放松下来。 意识也慢慢模煳。 不知过了多久,方溏站了起来。腿已经完全麻木,险些站不稳栽倒在地上。 竟然蹲着睡了一会儿。 他朝大海的方向望了望,渔船已经靠岸,浪花拍岸的声音告诉人们已经涨潮了。 夜晚降临,自己该回家了。 踟蹰着回到院子里,那个碗已经被收拾走了,只剩汤汁残留的印记。 纪池和爷爷坐在桌子旁,爷爷把纪池的手拉着好像在说些什么,一边用手抹了抹眼睛。 在流泪吗。 方溏握紧了拳头,慢慢走近。 “爷爷,对不起。”方溏深唿吸,缓缓开了口。 他想道歉,自己的任性可能伤到了爷爷。 “过来。”爷爷叫他。 方溏走到他们跟前。 以为爷爷会怪自己的冲动,打他,骂他,都认了。 没想到的是,爷爷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纪说了,你在自己工作挣钱,我孙子出息了。” 方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纪池,纪池朝他笑了笑:“我烧了水,洗个澡吧,给你留的饭菜在厨房。” “不替你省钱了以后。”爷爷说,竟然带着自豪的语气。 方溏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纪池帮他解围,让爷爷先去睡了,他进厨房把那些菜都热热。 爷爷回房间了之后,方溏轻轻对纪池开口:“我来烧火吧。” 只铺了一张床,纪池站在床边已经看了方溏好久了。 方溏掖了掖被角,把床单弄平整:“上来吧。” 纪池咧嘴一笑:“你说的。” 说着,他立马爬上了床,迅速朝方溏靠近。 方溏看到这情形连忙退后,贴在墙边,死死盯着纪池。 “噗——”纪池失笑:“睡吧。” 然后他去床头把灯拉熄了。 “好热,想脱衣服。”黑暗中,纪池说话了。 “想脱就脱,尽说废话。” 窸窸窣窣一阵,方溏感觉纪池已经把上衣脱了,又伸向了裤子。 “你干啥?!” “脱裤子啊。”纪池答道。 “不许脱裤子。”方溏警告。 无奈之下,纪池只好答应。 “你热不热?”纪池转而问方溏。 “不热。”
第22页 “怎么会不热呢?”纪池缓缓伸手过来,“我帮你一起脱了吧。” “□□大爷的,猪手拿开!”方溏忙朝另外一边退了退。 “好了不逗你了。”纪池笑了几声。 方溏和纪池并排躺着,他们都没有睡着。 方溏把眼睛睁着,只是一片混沌他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屋顶,也看不到身边的纪池。 只是纪池的唿吸声告诉方溏,他就在一旁。 好像纪池在,自己更安心了一点。 这是错觉吧。 “以后我们要多回来看爷爷。”纪池开口了。 “嗯。” “到时候给李婶拿一些钱,爷爷捨不得自己买来吃就让李婶给他带。” “好。”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纪池陷入思考。 “纪池,谢谢你。” 纪池停止了思考,方溏刚刚是在向他道谢吗? 纪池反覆回味那句话,好像,真的没有听错。 “能不能再说一句。”纪池喉咙里涩涩的,“还想听一遍。” “谢谢。”方溏又说了一遍。 纪池翻身过去,靠在方溏旁边。 “能抱抱你吗?” 纪池听到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方溏没有作声,全身的弦绷紧了,心跳慢慢加快,他把眼睛紧紧闭上。 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背对着纪池。 纪池只当方溏默许了,伸手过去,用左手环住方溏的腰。从背后抱住了他。 “谢谢。”纪池说。 方溏的背紧贴着纪池□□健壮的胸膛,不敢动一下。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方溏只听到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出巨响,清晰可闻。 他还听到,那声音不止来源于他自己,还有抱着自己的那个人。 第16章第15章 “希望你能衣食无忧,希望你过得快乐纯粹,希望你有空抱怨生活,希望你永远享受眼前的安稳。我也希望,这些都是我带给你的。我本想,护你一生平安。” ——纪池 六月,是北镇的雨季,夏季的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瞬间,乌云布满了天空,大雨倾盆而下。下过雨之后,乌云又快速散去,迎来了炽烈的阳光。 “高考在即,我们的家长想必都在关心未来几天的天气,最近啊,北镇雨水较多,六月7、8日会有一次降水过程。所以本台提醒各位考生在去往考场的途中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准备好雨具,祝你们成功。” 方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纪池在阳台上浇花。 还有几天就高考了,这与自己无关,纪池才是要去考试的考生。 “又要下雨了。”方溏说道。 纪池从阳台浇花回来,拿着水壶:“刚刚听到了。” “那个……”方溏迟疑着。 “我已经准备好了。”纪池抿嘴一笑,“你是想问我准备得如何,是吗?” 方溏点点头。 “你那天有空吗?”纪池问道。 “有。” 那天方溏的学习要作为高考的考场,所以他们集体放假。 “能来看我吗?”纪池又问。 “不知道。”方溏把头转向一边,用遥控板调了台。 纪池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坐在方溏旁边:“你如果来了,我可能要把省状元的称号收进口袋了。” 纪池在第三次全省模拟统考中,得了第二名,他有这个实力。 “再说吧。” 纪池开心地哼起了歌,他有这个信心,方溏一定会来。 方溏白了他一眼,又开始看电视。 “宝贝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纪池对着方溏说道,“我爸妈想见你。” ??? 方溏转过头来。 “什么?” “我和我爸妈说了你,他们想见见你。” “见我干什么?”方溏故意装傻充楞。 “就是,公婆见儿媳妇那种。”纪池解释。 “我初中就和他们说了我喜欢男生。” “想带你回去见见他们,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考虑了很久。” “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去。” 方溏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 纪池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地失落。 方溏突然把身子也转了过来面对纪池:“我希望你能明白,虽然对外宣称正在处对象,但是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最清楚。我不知道我和你现在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心底里对情侣这个关系依然是排斥的,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方溏顿了顿,“等我以后还清了你的钱,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 纪池的笑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还钱?”纪池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说还钱?” 方溏心里抽了一下。 “嗯。” “方溏,你做得很好。” 说完,纪池从茶几上把钥匙拿上,径直打开门走了,离开的时候重重摔上了门,把方溏留在客厅里。 方溏愣了。 他又走了。 是生气了吧。 纪池脾气很好,对自己极温柔,但是,每次都是自己在试探纪池的底线。 这一次也是这样,他在对方溏生气之前自己先主动离开了。 感觉对不起他。 但是,好像除了歉疚,还有一些情绪,那究竟是什么呢? 不喜欢男生,方溏可以肯定,或者说在这之前不喜欢任何一个人。 在哪之前呢? 遇到纪池之前吧。 拒绝的时候,说重话的时候,好像都不是真的自己。 他在的时候,万般抗拒。 他走了,自己想挽留。 这又算什么呢? 方溏站在窗口可以从楼下一直看到小区门口。 纪池出了门,很久都没有出现在楼下。 再等了一会儿,方溏看到纪池出了楼梯口,走得很慢,可以用颓圮来形容。 是自己让他变成这样的。 如果一厢情愿久了,是人都会累的吧。 方溏拿起手机按了电话簿,上面的“纪”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纪池改成了“老公”。 总是那么不正经。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触碰了那个“老公”。 “餵?纪池。” “宝贝儿。”声音低低的。 方溏对他的这个称唿已经习惯了。 “你走的时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想说的是,在我还清你的钱之前,你可以继续追我。”方溏说,“像个男人一样。” 从窗户可以看到,挂了电话以后,纪池握着手机兴奋地跳了起来。 像孩子一样。 方溏不禁弯起嘴角。 这是高考的第一天,方溏凌晨四点过就醒了。前一天早上,他去了东区一中,站了好半天也没发现警察拉起了警戒线。有一个好心大叔告诉他,只是看考场,要明天才高考呢。 过了一会儿,他远远看到纪池背了一个单肩包向学校里走,于是方溏立刻掉头离开,不作丝毫停留。 躲他干嘛? 真是的。 又去睡回笼觉算了,他把闹钟定在六点,因为今天一早要找江旭和号子他们开会,之后就得赶去东区。 但是他怎么也睡不着。 窗子外已经响起了惊雷,突然,天就下大雨了,好像有人泼水似的,雨水击打遮雨棚噼里啪啦作响。大风好像把广告牌吹倒了,闪电在雷声到来之前把夜晚照成了白天。 今天温度应该不高,对考试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雨下了一阵就停下来了,只残留了几声闷雷。 六点钟闹钟响的时候,方溏已经在沙发上傻坐了两个小时了,自己的烟抽完了,就拿了柜子里那盒烟来抽。 他一边点燃烟,一边拨通电话:“江旭,一会儿在坦克他们家附近小公园见,我待会儿过来,他们俩要是还没起床你就去他们屋里把他们踹醒。” 方溏到的时候,江旭给他买好了早饭,方溏翘起腿坐在公园靠背椅子上吃油条,椅子上的水江旭都替他擦干了。 “今天把你们叫到这里主要是想跟你们说个事。”方溏把油条咽下去。 坦克、江旭还有号子站在方溏对面。 “江旭,你给他们说了没有?” “说了一些。” “我们必须得金盆洗手了。”方溏皱眉。
第23页 “那老大,我们今后……”号子不确定地开口。 方溏看向江旭:“该散就散了吧,从没拜託过你什么事,现在我就想拜託你,给咱们一些生活没有着落的兄弟找一些零散的工作来做。” “好。”江旭答应下来。 “诶,慢着慢着,老大,这是几个意思?”坦克听到这些很是惊讶。 “就是以后想吃饭,必须自己干。” 坦克近些年跟着西区他们的组织吃了不少免费餐,一听要解散了,当然不乐意了。 “老大,你就忍心我就流落街头吗?” “这是决定了的事,过一段时间才会实施,如果你接受不了,现在就给我滚蛋。”方溏淡淡开口,带着不能蔑视的权威。 坦克噤了声。 “老大,坦克可以和我去,我店里差人手。” “好。”纪池转过头,“还有号子,你协助江旭。” “是,老大。” 他们跟着自己也并没有多风光,当初接手西区的时候硬是带着他们干了几笔轰轰烈烈的生意才让他们服了自己。都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可是不仅揽了活,一做就是几年。他们三个和自己一样褪去了青涩,跨过了成年这道坎,那是他最体己的兄弟。他不再忍心让他们再受苦了,放他们走是最好的结局了。 走的时候,方溏抬头看天,又是乌云密布了,七点钟,在夏天已经天大亮了,但是现在仍然灰濛濛的。 “快下雨了,你们早点回去吧。”方溏站起身。 “老大,我骑车过来的,我送你。”江旭对方溏说。 “不用了,你不顺路,我去东区。”方溏说道。 江旭心理涌起一阵失落:“去找纪池?” “嗯,他今天高考。” 江旭从来没见过方溏的脸上出现过那么温柔的神情,方溏脸上慢慢浮上了笑意。以前见惯了他都是严肃的,或是充满威慑力的,但这样的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就好像一阵风吹过,春天的花都开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 方溏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江旭在原地望着方溏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久。 “不是你的别强求。”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低在他耳边说。 方溏八点钟给纪池打了个电话,让他加油,纪池说,宝贝儿你路上走慢一点不急。方溏没有理会他,只是说,我没说我要来。纪池在电话那头笑得很是欢乐。 第一堂是考语文,纪池全神贯注考试,没有想方溏,但是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他迫不及待收拾书包出考室。他知道方溏在考场外面等他。 东区一中门口,家长冒着酷暑守在外面,手上拿着宣传单在扇风降温,警察拉起了警戒线维持秩序,大家都屏着唿吸等待考生出考场。 纪池没有让爸妈来接他,所以应该只有方溏。。 他在哪儿?那个傻子不会站在太阳下吧。 纪池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方溏。 奇怪了。 他给方溏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又打了一个,暂时不在服务区。 打第三次的时候,方溏的手机关了。 这是怎么了? 纪池没有犹豫,立刻打车回小屋。 方溏不在,而且他走的时候把门锁上了,说明他要出远门。 门卫大叔说,那小伙子六点过就出去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向他袭来。 “喂,东子。” “纪哥,什么事儿啊?” “马上查一查,方溏今天在哪儿出现过,有没有人看到过他?” 东子知道西区老大在他自家老大心中的地位,丝毫不敢含煳:“好,我马上吩咐人查。” 一会儿,东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方老大今天早上去了西区永昌巷附近的那个小公园,和几个人在一起,其中有一个人他们都认得,西区二把手江旭。 江旭的号码是纪池在方溏手机上改自己备註的时候抄下来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今天刚好派上了用场。 “餵?”那边接通了。 “我是纪池,方溏去哪儿了?在你那儿吗?” “你是来炫耀的吗?”江旭冷冷开口。 “他今早上和你在一起。”纪池继续说。 “他去找你了。”江旭嘆了口气,“走的时候大概是八点。” “可他现在失踪了!”纪池的语气有点急促。 “失踪了?他没有找你他还能去哪儿?” “不知道。” “你的人,你负责把他找到。”江旭挂了电话。 江旭的态度出乎纪池的意料,但是纪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处都没有。 方溏能去哪儿呢? 纪池必须去找纪骁。 “今上午考得如何?” 纪骁看到纪池进了办公室,第一句就问他今天上午的语文考试。 “方溏失踪了。”纪池进纪骁办公室的时候急匆匆的。 “失踪了?” “没有在家,没有来找我,没有在西区。他的电话无人接听之后就关机了,太蹊跷了。” “或许是手机没电了?”纪骁安抚纪池,“其他突发情况也有。别着急。” “你让我别着急?特么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绑走了!”纪池怒吼道。 “你说的,他不该被卷进去。” “不会的,不会的。”纪骁想用言语让纪池冷静下来,“我立刻找,你下午还有考试,回去休息。” “纪骁,不找到他我不回去。” “今天你在高考!你要认清这一点。”纪骁有点生气。 “我知道我在高考,如果他除了意外,我也没有以后了,我跟你保证。” “他就这么重要?” “我可以给他我的所有。哥,求你,快点吧,快找到他。”纪池汗水已经流了下来,顾不得擦,只是祈求纪骁。 纪骁嘆了嘆气:“好。” 方溏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东区永新路,监控里的他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看时间,好像在赶着去哪儿。 去东区一中门口等自己吧。 突然,视频里出现了一辆越野车,上面几个人下来,把他拉上了车,之后,车消失了。 “你看,就是这辆车!”纪池神色激动。 他指着屏幕,转过头去看纪骁。 纪骁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监控视频说不出来话。 过了半晌,纪骁终于说话了:“糟了。” 方溏被带到一座宅子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是谁带他来的了。 “方老大,好久不见。” “张向。我并不想和你见。” 张向让手下给方溏摘了黑色头套:“哟,方老大脾气真不小。”他摇头,“坏习惯,要改,要改。” 方溏冷笑一声。 “今天请方老大过来呢,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我觉得你应该会答应的。”张向坐在太师椅上,闲散地坐着。 “你那个小男友的哥哥,纪骁,你应该和他见过了。”张向笑道,“那是我老情人了,这次呢主要是接他回去。” “纪骁这个人,必须要最亲近的人来说服他,他才会答应。” “只要纪池把他哥说服了跟我走,那纪池今天依旧可以去高考,你依旧可以站在学校门口等他考完试。” “要是纪骁不答应只有请方老大吃点苦了。” 方溏坐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后面,动弹不得。 我这就给我的老情人打电话。 张向摇了摇手机,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方溏。 “纪骁,你猜我把谁请过来了?” “方溏啊。” “你想好了没有,我等你电话等得心都碎了。” “啧啧啧,别那样说我。” “你也要听听你弟的意见不是?” “哈哈哈,我没有对他怎么样,但是后面就不能保证了。” “方溏在他那里。” 纪骁和纪池坐在车里。 纪池浑身颤抖,全身发冷,半天不能说一句话。 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马上就该进考场了。 “哥。”纪池艰难地开口。 “嗯。” “如果我这次没有去找他,我就要失去他了。” 人这一辈子要做的决定不少,但是有的决定一旦做错了,再也没办法后悔了。
第24页 纪池讷讷的。 纪骁自己何尝没有做过这样的选择,他就做错了。 “你失眠,所以没有考好,这个理由爸妈会信吗?” 张向又来了电话。 “想好了吗?” “想好了,来抓你,绑架这一条就够你入罪了。”纪骁警告,“张向,你最好放了方溏,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我们可以在床上慡死。”张向笑得很夸张。 但是,突然电话那头好像忽然有动静。 纪骁一皱眉。 “是方溏吗?他在吗?”纪池问。 纪骁握着电话摇摇头。 “贱人,你带了人过来?” 车上几名办案经验丰富的刑警,还有一名负责通话定位的警察。他们都是去抓张向的。 逮捕令已经被揉皱了,纪池把它过了塑,放在座位底下一个方盒子里。 等不到了,张向必须死。 看来他已经发现了,警车正在朝他的私人住宅走。 “我生气了,纪骁。” 张向挂了电话。 纪骁再拨过去,是空号了。 纪池瘫坐着,摇摇头:“他会怎么样?” “不知道。”纪骁如实说。 张向这种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纪骁了解他。 “方老大,真对不起。”张向依然坐在太师椅上,只是情绪阴郁了一些。 他摆了摆手,几个男人上前来,拿了一块黑布。 “你要干什么?”方溏心里一空。 张向没有回答,只是笑。 那几个男人用黑布蒙住了方溏的眼睛。 “糙你们妈的,滚开!”方溏大吼。 “会把你伺候好的,方老大。” 张向吩咐人拿了一台dv。 “给纪骁看看,这盘开胃菜可不可口。” 那人用dv对准了方溏,打开了开关。 “老子让你们断子绝孙!放来老子!”方溏感觉那几个男人越靠越近,伸手过来摸他。 他嫌恶地一直向后退,但是手被拷着,完全没办法挣脱。 那几个男人撕开了他的衣服,□□的皮肤暴露在外面,灼热滚烫。 “不要!不要!”方溏挣扎。 那几个男人褪去了方溏的裤子,一双手仅仅束缚住方溏的脚,另一个人朝着方溏的下身而去。 方溏的下半身瞬间暴露在张向眼中。 “真漂亮,对准了拍,对,对,没错!” 张向喘着粗气:“方老大,竟然是个雏儿,要不是怕纪骁怪我在外拈花惹糙,我一定把你办了。” 那几个男人已经欺身而来了,方溏挣扎好像没有作用,他们力量太大了。 完全逃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 痛,只有痛,身体快被撕裂了。 意识渐渐模煳,耳边是张向的笑声。 身体上是那几个男人的肆虐。 他还活着吗?不确定了。 “不要。”方溏挣扎累了,只能从牙fèng间挤出几个字。 “救我。” “纪池。” “纪池。” “你怎么还没来啊。” 纪池见到方溏的那一刻,忍不住哭了。 宅子早已经人物楼控。方溏晕倒在这间屋子的客厅,他的衣服被撕碎了丢在一旁,身上满是斑驳,脖子上,胸口上,腰上背上,还有大腿上……方溏的手被拷在后面,手上早就勒出了血印子。 方溏的下身不住地流血。有的血渍已经干了,变成紫色,有的还仍然鲜红,汩汩地冒出来。 挣扎过的痕迹还有,只是人叫不答应了。 地上的dv在循环放着整个过程,张向笑得很恶毒,四个男人围着方溏,他的衣服被人撕烂,他想逃,他在唿救,没有人救他,竟然没有人能救他! 他多绝望啊! 纪池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跪在地上紧紧包裹住方溏,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没有人回应他,方溏没有像以前一样推开他。 如果你这时候醒来,打我骂我都可以,哪怕让我去死。 纪池哭得撕心裂肺:“对不起,方溏。” “对不起,方溏。” “对不起,方溏。” “对不起,方溏。” 亲爱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7章第16章 “我请求,不用爱的名义伤害我,不用成全的名义离开我。天快黑了,给我一盏灯吧。” ——方溏 “北镇气象台2017年6月10日发布雷电黄色预警信号,预计在未来六小时内,我市部分地方将出现雷电天气,并可能伴有短时强降水、阵性大风及冰雹等强对流天气。” 纪池坐在病床前削着苹果,耳边是新闻播报员机械的播报声。 医生说,病房里不适合太安静,这样昏迷的人被吵不醒。纪池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几乎到了震痛耳朵的地步。 “快起来吃苹果了,宝贝儿。” 躺着的人没有睁开眼回应他。 床头柜子上已经放了很多个削好了的苹果,有几个已经被氧化发黄了。 从七号晚到今天,方溏一直昏睡着,高烧不退,直到今早才搬离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刚送去的时候,医生看到方溏的惨状,震惊于究竟是怎样的魔鬼才能生生把一个人折磨成这样。 纪池搭了一个椅子坐在病床前一直把方溏的手牵着,每隔几分钟看一看他。 八号深夜,外面狂风大作,纪池去关好了窗回来却发现方溏停止了唿吸。他慌慌张张把医生拽来求他们一定救救方溏。 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这两次通知,纪池身心疲倦,坐在手术室门口,眼看着方溏被推进去,每一次进去,他都不知道方溏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方溏。 纪池的眼睛血丝满布,他也要保持清醒,拉住那个随时可能离他而去的人。 纪骁把方溏的手捧在自己嘴边。 “宝贝儿,我后来没有去考试了。我爸妈还不知道,纪骁说他帮我圆谎。” “你放心,我没有给爷爷说你的事。” 纪池伸手摸了摸方溏的睫毛,他的唿吸浅浅的,安静而平和。 “江旭昨天来医院把我揍了,我没有还手,流了好多鼻血,他出手了我心里反而好受些,我是混蛋啊!没有保护好你。” “这个雨,下不停了,你听听。可能城里又被淹了。” “你醒过来好吗?” “什么时候才醒呢?” “你在怪我吗?” “那我不再强求你爱我了。” “只要你让我离开,我会走的。” 纪池心里涌上一阵悲伤。 如果爱只能带来伤害,那还要继续吗? 不甘心。 门响了,纪骁推门进来,穿着常服,手上提了一箱牛奶,左手抱了一束花。 “他怎么样了?” “老样子。”纪池回答。 纪骁走到床前,把牛奶放下,然后把花瓶里前几天的花拿出来,放上新的。 “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在楼下餐厅订了餐,每天有人送上来。” 纪池点头,眼睛没离开方溏。 “你也休息一下。”纪骁拍拍纪池的肩膀,“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 纪池摇头:“他还没醒。” 纪骁知道纪池的脾气,就不再劝说了。 “哥,我有话要问你。”纪池转过头来看着纪骁说。 他们站在医院大楼的平台上,平台湿漉漉的,雨刚停。 “有烟么?”纪池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菸的?”纪骁有些意外,从包里拿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纪池。 纪池接过:“这是第一支。” 纪骁想了想,把打火机又放回了口袋:“算了吧。” 纪池没有在说什么,把烟拿在手里捏了捏,烟糙掉了一些在地上被水润湿。 “哥,张向什么罪?” “故意杀人罪,贩卖毒品罪,绑架罪。” “什么刑罚?” “死刑,立即执行。” 纪池忽然转过身:“你不觉得,这太便宜他了?” “最终,他都要被法律制裁。” “呵,制裁”纪池冷笑了一声。 “你想干什么?”纪骁正色道,“你不要乱来。” 纪骁知道纪池在东区的势力,他拿不准方溏在纪池心里的地位,但隐约感觉,纪池在隐忍些什么。
第25页 自己常年在外出差,工作,弟弟好像长大了,也成熟了,变得有些猜不透。 “我能干什么吗?”纪池反问。 纪骁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你愿不愿意跟我聊聊张向和你的以前?” 纪池突然开口。 “我和他在一起过。”纪骁低低地说。 纪骁说过,张向这次的目的是他一个人。 纪池猜得没错。 他对纪骁有一种变态的执念,不是仇恨,是几近疯狂的占有欲。 “那时候我高二,你才八岁。” “他以前不这样。” 纪骁努力回忆十年前的片段,好像都被风吹散了,再也想不起来了。 “我记不得了。” 纪骁摇头:“前三年,在警校学习,后面几年,出来工作。” “一直在抓他吗?” “没有,他消失了几年,后来我参加的每一次缉毒工作,他都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你爱过他吗?” 纪池忽然一问让纪骁哑口无言。 纪池看到纪骁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哀。 半晌,纪骁才回答:“不知道。” 纪池和纪骁回到病房的时候,房间里空空如也,输液的针头垂了下来,液体都滴落在床上,把床浸湿了一小块,白色胶布被扔在地上,方溏的鞋不见了。 “去哪儿了?”纪骁问。 纪池容不得自己思考,转身奔出房间。 走廊上,没有,楼梯间,没有,直到跑下了一楼大厅,仍是没有见到方溏的影子。 纪池感觉天塌了。 他又消失了! 纪池喘着气,跑得大汗淋漓,他随便拦住了一个护士,很是慌张:“你好,你有见到过一个穿病号服的男生吗?很瘦,比我矮一点,他刚刚才走出门。” 护士摇头。 他又找了一个护士:“你好,请问你看到过一个穿病号服的男生吗?” 这一个护士仍然说没有看到。 方溏,方溏…… “我看到了,出去了一会儿了。” 站在一旁等待缴费的大叔说,“我还纳闷儿呢,出院也不换身衣裳,该不是精神有问题吧。” “朝哪个方向走的?” “喏。”大叔指了指。 西区的方向。 方溏醒的时候,只看到白晃晃的天花板。 全身的疼痛让他知道自己的确还活着。 勉强撑着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床头上摆了很多个削好了的苹果,花还新鲜,散发幽幽清香。房间里没有人,电视的声音很大,正在播报前几天高考的新闻。 方溏缓慢挪动着站起来,在鲜花的旁边看到了医药费的票据还有一些零钱。 他把零钱默默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把输液的针头拔了出来。 昏迷的这段时间,纪池的声音一直在周围萦绕,他知道纪池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他。 因为有他,方溏才能醒过来。 他不在,因为纪骁刚刚来过了,所以他们一起出去了。 纪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走了。 最好再也不见了。 方溏回到了村子里,他远远看着家里的院子,空空荡荡没有人,爷爷这时候应该到李婶家里帮他们做酱了。天阴沉沉的,他早些回去比较好,一会儿下雨了路滑。 爷爷听不见他的嘱咐,方溏苦笑着转身离开。 海滩上一个人也没有,头顶黑压压一片,海的尽头金光四射,就好像走出了黑暗,他就能抵达光明。 但是方溏没有力量横跨大海,他没有船。 好想去看看尽头为什么那么明亮啊。 方溏迈开步子,渐渐接近。 他笑了,然后张开双臂朝海里加速奔跑。 海水没过了他的脚,他的膝盖,他的腿……直到他的肩膀和脖子。 跑累了,休息一下吧。 方溏向前栽倒,海面漾起一片水花。 海面瞬间又恢復平静。 海水不停往耳朵里灌,往鼻子里灌,他紧闭着眼,什么也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方溏!方溏!” 纪池的声音。 西区,方溏只能回家了,而家里没人,他一定会在海边。 纪池凭直觉赶到这里的时候,远远看到海里有一个人,只露出了一个头,但过了一阵,那人沉进了海中。 是方溏! 纪池不敢迟疑,朝海里沖。 这个傻子! 他是自杀吗?! 奋力游了好一会儿,纪池才终于把方溏的手抓住了。 他要把方溏救回来! 方溏上了岸。 他们俩的衣服都湿透了。 “方溏,方溏。”纪池坐在海滩上大口唿吸,把方溏紧紧抱着,唿喊他的名字。 “你不要做傻事,如果我没有来你就死了你知道吗!” “海边长大的,死不了。”方溏缓缓睁开眼,“没想过寻短见。” 纪池正看着他,脸上阴云密布写满了担忧,忽然,纪池发间的那滴水刚好掉进了他的眼睛里。 “你快把我弄死了。”纪池说道,眼圈又红了。 方溏伸手,把纪池脸上即将滴落的那滴水拭去。 他笑了笑,坐起来。 纪池的手仍然环抱着他,他缓缓地把头放在纪池的肩上,靠进纪池的怀里。 纪池身子一僵,触电了似的,然后把方溏抱得更紧了。 “冷不冷?”纪池问。 “不冷。”方溏答。 “回家里换衣服吗?我指的是我们的家。” “不了。” 方溏在怪自己吧。 “现在你醒了,如果你想惩罚我,我都受着。对不起。”纪池闷声开口,“但是我不允许你用做傻事的方法来惩罚我。” “纪池你看那儿。”方溏没有理会,只是虚弱地指着天边。 霞光透过乌云照了下来,海面上被铺了一层金色。 “美吗?”方溏问。 “美。”纪池答。 “我也觉得。纪池,我确定我已经爱上你了。”方溏说。 ?!!!!! “等你高考结束,我就和你上床。”方溏静静地说,“本来我是这样想的。” 纪池呆呆的。 “但是现在,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方溏把纪池轻轻推开,挣扎着站了起来,湿淋淋地往回走。 把纪池一个人留在原地。 第18章第17章 “你像是夏天的风,温度随时间而攀升。当乌云散去,你就盛装而来。如果你在我身边一直不走,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淋一场叫做你的雨。” ——纪池 坐在对面的男人没有了上次的憔悴,精神好了很多,脸色红润。剃去了络腮鬍,干净利落,这不太像在监狱里服刑了一年的犯人,只是囚服和手铐为他的身份作了证明。 “在里面怎么样?”纪池坐在他的对面。 “吃得好,睡得好,别无所求了。”男人一笑,额头上的皱纹隐约浮现出来。 “看得出来。”纪池说。 男人觉得,纪池看起来比自己更憔悴,眼神黯淡无光,脸色略显得苍白,脸又消瘦了许多。 “你很久没来看过我了,我以为你忘了。”男人说道。 “最近不太好。” “高考失利了?” “不止这个原因。” “方溏?”男人试着问了一句。 纪池抿了抿干裂的唇:“嗯。” 之后,陷入了沉默。 “他还好吧?” “我……没有保护好他。”纪池闷闷地说。 “纪池。”男人叫了他一声,“当初我把东区交给你,只有一个条件。” “照顾好方溏。”纪池默默念出来。 “你又是怎么做的?” “所以我来请罪了。” “有用吗?”男人笑了一声。 纪池坐在桌子前,双手捂住了脸:“是我对不起他。” 男人突然有些不忍心:“那,他还活着吗?” “活着。” 男人听到这,心放下了:“纪池,你听我说。你本来就是孩子,我却把另一个孩子託付给你。这本来就对你不公平。” “我自愿的,黎叔。” “方溏是好孩子,你知道他比我们想像的都要坚强。” “是。”
第26页 “所以不要太内疚。” “黎叔。”纪池说,“这样的他才更让我心疼。” 男人皱眉,纪池动情的样子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不顾一切,让自己沉湎不得脱身。 “你对他……” “嗯。”纪池嘆气,“从你让我悄悄去看他的第一眼就开始了。我知道我栽了。” 男人缓缓摇了摇头:“造孽。” “你上次让我去问的事有结果了。”纪池突然想起了,“赵河的墓在东区,警方给埋的。” “有没有人去看过他?” “没有。” 男人苦笑,“是啊,怎么可能有人去看他,在东区只手遮天的日子树敌无数了。” “你的刑减得下来吗?” “我已经在里面好好表现了。” “等你出来自己去看他,碑上很厚的灰。” “嗯。” 探监时间到了,纪池站起身准备离开。 男人被两个警察押住。 “纪池,去找西区小学的保安,你叫他宏哥,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帮你们。”他走之前悄悄对纪池说,“你和方溏,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宝贝,记得按时吃药。” 纪池又给方溏发了一条简讯。 依然没有回音。 他不能打电话,方溏不想见他也不想听他的声音。 爷爷打电话来问方溏怎么了,纪池说,方溏请了病假,不严重,就是要好好休养。 他去了很多次方溏家,第一次去,把一个月分量的药送过去,没有和他见面就匆匆离开了。 之后的那些次,远远地看着方溏家的院子发呆,站一会儿就走,偶尔看到方溏坐在院子里闭着眼休息,多数时候看不到他。 爸妈还是知道了他高考最后的几堂弃考。 纪骁和爸妈解释,纪池胃疼,实在坚持不了继续考试,是他在医院照顾了纪池。 爸妈说,身体比考试更重要,原谅了他,过阵子要带他去医院复查。这一次没有考好就復读吧,纪池的学习从来没有让他们担心过。 纪池到了西区小学,徘徊了一阵,黎叔让他过来找一个保安。 这个保安什么来头?纪池不知道。 但他确实碰上了麻烦需要帮助。 小学还没有放暑假,门口挤满了来接学生的家长。 “家长请退后,不要堵在大门口!”一个穿制服的保安从保安室里出来,骂骂咧咧的,因为天气燥热,所以对这群家长满是不耐烦。 那人皮肤黝黑,身材矮胖,制服穿在他身上有些不合身,汗水打湿了他的前胸,他仍然把扣子扣到顶端。 是他没错了。 纪池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学生放学,家长把他们都接走后,小学门口没有人了。 纪池走进大门,来到保安室。 保安室不大,只有几平方,只放了一张桌子一架床。 房间里面有冷气,但是好像冷气扇年久失修,效果不好。 里面的光线昏暗,大概只是一个小瓦数的电灯泡在工作。房间的一角放了一碗还没吃完已经冷掉的泡面。 “你找谁?” 保安发现有人进了保安室,警惕地转过身。 纪池环顾了四周,确认只有保安一个人。 “宏哥?” “你认错人了。”保安摇头,“这里没有这个人,你快走吧。” 说着,保安推搡纪池,纪池撑着桌子,才没有被推出去。 “黎叔让我来的,黎正刚。” 保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惊讶地把纪池盯着。 “这下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纪池坐在宏哥的对面,一动,那把破椅子就吱呀吱呀地一直响。 宏哥给纪池递了一支烟,纪池摆摆手:“不抽”宏哥索性自己给自己点上。 “黎哥在局子里怎么样?”宏哥松开了衣服上面几颗扣子,露出一道狰狞的红色伤疤。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宏哥吸了一口烟:“我出来后,只去看过他一次。” “他很信任你。”纪池说。 “那可不,他在西区当老大的时候,我就是他最信任的人。”宏哥压低了声音,“现在金盆洗手不干了。” “宏哥,我遇到点麻烦。” “麻烦?那你尽管说,黎哥让你来找我,我肯定会帮。” “但是——”纪池的想个办法开口。 “我想知道,贩毒的具体流程是什么?” 宏哥一听,脸上忽然变了,压低了声音:“千万别沾这!要不得要不得!你才多大,如果你想问我这个,还请回吧!”宏哥摆手。 “宏哥别误会,最近我在帮我哥做事,他在警局工作。”纪池继续说,“背后的大老虎没有抓到,我不知道在北镇这样的沿海城市有什么特殊的有利条件让毒贩可以一直逃。” 还好不是让他继续出山犯事,宏哥皱紧了眉头。 过了好一阵。 “逃了很久吗?” “是,6、7年。前阵子才来北镇。” “不应该啊。”宏哥把菸灰抖在装了水的纸杯里。 “什么?” “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从北镇运毒出去。”宏哥把眼睛眯着,“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怎么不知道,北镇虽然有海,但是是凹槽形状的海,从北镇出发,几乎四面都有海关检查,要走出这个‘凹槽’,至少得走起码三天。三天之内,各种检查,海防人员都配了枪,那都是顶尖的装备,一旦被查,插翅难飞。” 纪池思忖道:“也就是说,他可能不是来海上贩毒的?” “百分之九十九不是。” 宏哥的烟烧到了烟屁股,他狠狠嘬了一口就把烟屁股丢进了纸杯。 纪池想到了纪骁。 “你叫什么名字?”宏哥问。 “纪池。” “原来是你。”宏哥笑笑,“黎哥说,把赵河的东区给了你,让整个东区来辅助西区。任务很艰巨啊小伙子。” “我只有尽力。” 宏哥笑了笑,但是…… “对了,我突然想到,如果毒贩子他要从北镇把货运出去,有一条路,他可能会选。” 从宏哥的小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给宏哥的桌上放了一条烟。 之后,纪池拨通了一个电话。 林至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纪池已经等了一会了。 “纪池。” “你来了。” “方溏已经很久没在西区出现了,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方溏以前在网吧碰到的林至,是纪池的人。 林至问道:“什么事?” “帮我找一个地方。” 林至是科技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现在自己开了一家数码店。只有纪池知道,林至自己钻研出来的黑科技可以定位追踪到某一条河的某一条小路上。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可能要追溯到一次奥数竞赛,他们分别是大学组第一名和高中组第一名。 林至说,知道两个陌生的已经停机了的手机号码本来是追踪不出来定位的,但是这两个号码在拨打的时候都装在同一部手机里,现在的生产厂家都会贴心地为买家装上防盗晶片。 而这个防盗晶片,有定位功能。现在只要查到这部手机的型号,再结合这两个号码,是可以追踪到这部手机现在的位置的! 纪池知道自己曾经看到过张向的那部手机。 然而—— 心中又涌起一阵酸楚。 “哥,你帮我再看看dv,我要知道张向的手机是什么型号。” 方溏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天,爷爷很是担心。纪池拿来的药方溏没有喝,都悄悄倒了。 今天多少号了? “溏溏,吃饭了。” 爷爷又到卧室里叫他。 方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今天吃大虾。”爷爷高兴地摆好碗筷,“你李叔钓的,给咱拿了几只。” 坐在桌子旁,方溏看着白水煮的红彤彤的大虾发愣。 “愣什么呢?快吃。”爷爷夹了几只放在方溏的碗里。 爷爷继续给方溏夹,把仅有的几只都放在了他的碗里。 “我没胃口。”方溏说。 爷爷把筷子放下,看向方溏:“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和小纪吵架了?”
第27页 “没有。” “我看到小纪来了很多次,都没有进屋里来找你。” 方溏有些意外。 他每天都会收到纪池的简讯,但纪池始终没有来找他。 忍了很久吧。 自己这几天,想了很多事,包括以前,包括以后,纪池的影子在脑海里挥散不去了。 “爷爷。” “嗯?” “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和纪池生活在一起,可以吗?” 问出这个话方溏就后悔了,他不该让爷爷受到刺激。 生活在一起不结婚,怎么可能? 没有后代,又怎么可能呢? 他对纪池说了,不能在一起了,现在竟然想反悔了,想让爷爷知道他的想法才脱口而出的。 但是。 “可以。”爷爷笑了。 “最近发现,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只要在爷爷死了以后你们继续好好过日子,爷爷没意见。” 方溏把虾放了几只在爷爷碗里:“平时捨不得吃,现在我给您挑进碗里的您总要吃吧。” “吃,吃。”爷爷很高兴。 方溏做了一个决定。 “爷爷,待会儿我想去找他。” 宏哥说得没错,林至的定位显示的正是这个村子。 方溏和爷爷住的村子。 惊人的巧合让纪池有些无措。 “东子,有结果了没?” “纪哥,废弃仓库的门是关起来的,不过外面有几个人在闲逛,应该是望风。” “他们带枪了没有?” “好像没有。” “那你看得到仓库有车辆进出吗?” “停了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军绿色越野车。 挂了电话,他就打电话给了纪骁。 纪骁很快就到了村子里,这回开的是两辆警车,每辆警车上坐了七八名武警官兵,全副武装,包括纪骁也带了枪。 他们潜伏了一会儿,观察地形设置好路障谨防有人逃跑。 纪骁坚信张向就在里面,他让纪池不要进去,就守在外面。 纪池坐在外面警察的副驾驶上密切关注着那个废弃仓库。 “不要动!警察!” 纪池远远看到他们举起了枪,几名警察瞬间就把门口的几个人制服了。 其他的人由纪骁带头把门爆破开,冲进去抓人。 但纪池看到,就在大门爆破开的时候,忽然有两个人慌慌张张从仓库的后门出来。 其中一个人是张向!他手上拿了一把□□,开门坐上了越野车。 瞬间,仓库起火了,浓烟滚滚。 张向放了火。 “餵?哥,张向逃了!” 纪骁从浓烟中冲出来的时候纪池马上告诉了他。 “追!” 在车上,纪骁说,仓库里全是□□和半成品□□,看来这是制造毒品的窝点。那么多□□,说明他要做笔大的。张向仓皇跑路的时候把毒品全烧了,还好有一些没有烧掉。这些都要被带回去做物证。 这时候,纪骁的电话响了。 纪骁接起来。 “餵?” “贱人。” 张向的声音恶狠狠的,但是纪骁不带任何感情:“张向,你跑不掉了。” “不要逼我。” “你只有投降。” “贱人,呵呵。” 纪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枪响! 张向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巨响纪池也听到了。 “是枪声?” “没错。” 怎么会有枪声?! 纪骁心理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开枪了,杀人了?还是伤人了?几个人?是老是小? 唯一做的就是全力追捕他! “方溏和他的爷爷就住在这里。” 半晌,纪池才讷讷地说。 纪池的电话打不通,方溏也没有在小屋里找到他。 下雨了,方溏没带伞。 他只有淋着雨一路又走回家。 路有些滑,方溏有几次差点摔倒。 这天气,太糟糕了。 走回家的时候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家了,他有一种轻松感。 他擦了擦身上的水,不想让爷爷发现他被淋湿了,爷爷眼睛不好,大概可以矇混过去。 可是当他进了院子看到眼前的一切,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了。 爷爷就倒在院子中间!一动不动。 “爷爷!” 方溏大喊着沖了过去。 爷爷的身上流了很多血,几乎把衣服都染红了,天在下雨,红色被雨水沖刷,血水几乎染红了整个院子。 他的胸口有一个血洞,是枪口! 怎么会是枪口呢? 身体已经僵了,胸口的血洞里再没有血流出来。 方溏伸手一探,没有了唿吸。 这表明。 爷爷走了。 爷爷……走了? 方溏不敢相信这一切。 中午还在一起吃饭。 他吃了虾,平时捨不得吃好的,因为自己的劝说才吃的。 出门去找纪池的时候,爷爷嘱咐把纪池一起带回家。 但是他怎么—— 没有说一声,就走了。 自己竟然不知道兇手是谁。 方溏把爷爷的身子抱了起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上响起了惊雷,雨越下越大,好像想把地上的血迹沖淡,来掩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方溏轻轻地说:“我没有家了。” 纪池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也没有打伞。 第19章第18章 “黑暗的尽头仍然是黑暗,为什么人们还热衷于追逐光明?当你出现,我懂了,我必须站起来,才能抱着你。” ——方溏 爷爷的后事是纪骁全程办下来的,他安慰方溏不要太难过,节哀顺变,张向跑不掉的,很快就可以给方溏一个交代。 方溏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家里整理爷爷的衣物。 爷爷已经很久没有买新衣服了,仅有的几件已经变黄髮霉。两双黑色布鞋都被磨得发白,静静躺在爷爷卧室的地上。有一条灰色的麻布裤子泡在盆子里还没来得及洗,上面原本放了些洗衣粉而丰富的泡沫已经变成了薄薄一层白色。 家里爷爷自己的东西没有很多,方溏很快就把它们都整理了出来。 方溏把盆子里的裤子拿出来拧干水,和爷爷的衣物都放在一起,加上这,也只有可怜的几件而已。 那些都是要烧给他的。 厨房里,橱柜的面只有一小包了,油壶里的油已经吃完了。地上放了几个大玻璃罐子,那是要等到秋天螃蟹出黄的时候做蟹酱用的。爷爷早就已经洗好了,方溏记得他说今年雨水丰沛,蟹的品质一定很不错,到时候做了蟹酱让方溏拿几瓶到学校里吃。 方溏摸摸那几个大罐子。 今年即使蟹再好,爷爷也做不了蟹酱了。 “餵?”纪池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 “方溏爷爷的遗体已经送去公墓了,他在家收拾遗物。” “他还好吧?” “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噢。”纪池的语气很低沉,“张向呢?” “又逃了。”纪骁的口中满是无奈,“他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爷爷和在院子里淋雨的方溏,纪池只有悄悄地离开。 自己拜託纪骁一定要帮自己好好照顾方溏。 纪池刚刚打电话给房东又续了一年的房租,他让房东留着这间房子,如果方溏回来了就打电话通知他。 方溏继续住下,但自己得走了。 纪池把所有东西都留着没有动,只是把自己的拖鞋、洗漱用品还有放在这里的复习资料都装进口袋准备带走,他又买来些熟食放进冰箱,把冰箱装得满满的。带了几条烟,放在客厅的置物架上,他顺便也放了几盒润喉糖。 整理完这些东西,纪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 回想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像做梦一般。 因为自己一意孤行想带走方溏,所以才答应了纪骁帮他破了这个案子,把方溏也一併卷了进来。 本可以远远地守护他,但忍不住想闯进他的生活,怕来迟了他就跟了别人。 他说他没有家了。 方溏的受辱和爷爷的离世都是纪池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方溏,说爱他,但是一直给他带来的是苦恼和伤害。 就像方溏说的,没办法在一起了。
第28页 这间屋子他也从来没有称之为“家”。 班里的同学都知道纪池弃考了最后三堂,有的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他都以身体不适敷衍过去了。 整个月,他都窝在家里,关了一个手机,但天天抱着另外一个手机,这部手机的壁纸是方溏的睡颜,安静甜谧,像婴儿一样没有防备。 他摸了摸屏幕,那部手机只接方溏的电话,但是一个月都没有响过。 一段感情最美好的结束并不是无疾而终,因为这让人还带着不该有的希望。 他过得好吗? 有一天妈突然问他纪池,那个叫方溏的小伙子怎么还没被带到回家里来玩。 纪池摇头,他们已经分手了。 看到纪池无精打采,爸妈都劝他和朋友出去散心,旅游一转再回来。 纪池说,他还不能走。 因为在一天晚上吃完晚饭,纪池在电视上看到警方最近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发布了红色通缉令,纪骁作为行动总指挥,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全国,警方派了足够的武警到北镇来支援纪骁。 他要在北镇一直待着,亲眼看着那个人渣被抓进去。 纪骁不会放任张向一直潜逃的。 “餵?纪池,你小子终于开机了,喝酒来吗?” 纪池刚开机,周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纪池,这边。” 纪池刚进酒吧的大门,就看到周义朝自己招手。 酒吧驻场歌手在唱摇滚风的舞曲,舞池里的男女随着音乐节奏扭动,大厅昏暗,只有追光灯变换成五颜六色,在每个人脸上一扫而过。 纪池穿过人群,走到吧檯。 “就你一个人?”纪池问。 “对啊,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约你出来。”周义招招手,“服务员,再上一杯酒,跟我一样。” 周义点了酒之后转过头来:“纪池,这可不像你,一连消失一个月,老班都要急疯了。” “他着急什么?” “我靠,你本来是省状元的种子选手好不好!说弃考就弃考了。” “欸,我说,你是不是在查啥大案子啊?当卧底潜入敌营,不敢暴露身份,还是怎样?” “你想多了。” 纪池的酒已经上了,蓝色的鸡尾酒,杯沿卡了半片柠檬。 “我看电视了,那大队长,不是你哥么?” “他的工作我一般不会插手。” “那——” “你再废话我就走了。”纪池冷冷开口。 “行,行。”周义自觉不再说起这。 “那你有什么打算?”周义转而问道。 “復读,然后考大学。” “还在咱们学校吗?” “不了。”纪池说,“离开北镇。” 离开北镇一直是他的计划。 “那,祝你成功。”周义举起杯子。 纪池和他碰了碰杯。 下一秒—— 忽然有个人从他眼前晃过,很熟悉。 纪池看向舞池中央,想搜寻那个影子。 他把酒杯放下,从吧檯椅上站起来,缓缓走向舞池。 “纪池你去哪儿?”周义在背后叫他。 纪池只慢慢走过去,他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认错了。 但是。 的确是方溏。 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他穿着一件衬衫,前面的扣子开到胸口,牛仔裤包裹着他的下身,结实而优美。已经换了一首歌,音乐的节奏比刚才要更舒缓一些,舞池里的人从热情转为安静,他的身子慢慢扭动,眼睛微微闭着,慵懒而迷人。 这暧昧的气氛。 是他吗? 纪池发现,他的对面还站着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那男人的长相纪池看不清楚,但是他看到男人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方溏,那神情,仿佛要把他撕碎了吞进腹中。 男人伸出双手,慢慢抚上了方溏的腰,方溏略微僵硬了一下,但也没有挣扎,闭着眼摇晃着,任由那男人的手慢慢滑进他的衣服里,在他的腰际摩挲。 剎那间,纪池沖了过去。 方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纪池拽出了酒吧,来到酒吧后门的巷子中。 巷子幽深晦暗,只有一盏灯,下面爬满了飞蛾。 纪池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狠狠摔在墙上。 “把我弄疼了。”方溏淡淡地。 纪池松开方溏:“你在干什么?” 方溏笑:“工作。” “什么工作要让你这么晚了在酒吧陪一个男人跳舞?”纪池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请问,你是谁?”方溏不屑地开口,“你又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我是你——” 纪池生生把“男人”两个字堵在了口中。 “我还要工作。” 方溏看了纪池一眼,狠狠地用肩膀撞开了他,从后门又回了酒吧。 看着方溏的背影,纪池皱了皱眉。 他忽然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餵?东子。” 自从纪池打过那一个电话了之后,每天都来这酒吧,晚上九点半到十一点,方溏定时和那个男人来跳舞。纪池坐在吧檯上喝酒,眼睛就看着方溏。 那男人又在揩油了。 纪池招手,有一个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 “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纪池抽出三百块放在托盘上。 “帮那位先生点一杯酒。”纪池指了指方溏对面的那个男人,“要‘不小心’倒在他衣服上。” 服务员立刻点头:“好的。” 纪池微笑着把酒端起来抿一口。 服务员把酒放在托盘上,缓缓向方溏走过去,一个趔趄,全部倒在矮胖男人的衣服上。 男人立刻不跳舞了,停下来骂骂咧咧的,用手想把酒水都掸下去。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惊慌地用准备好的毛巾帮男人擦拭。 干得不错。 方溏朝纪池看了看,瞪了他一眼。 纪池弯起嘴角,向方溏举起酒杯。 这段时间,纪池一来就坐上几个小时,眼睛盯着方溏,那视线让方溏燥热难耐,跳舞都不自在。 久违了。 纪池好像又变成方溏口中嬉皮笑脸不害臊的纪池了。 今天由于这个意外,所以方溏的工作可以早些结束。 纪池从酒吧出去,站在门口。 忽然,一声摩托车剎车的声音。 纪池顺着声音看过去。 摩托车上的人下了车,把头盔摘了下来。 纪池靠在树上,“哟,江旭,挺早的啊。” 江旭头髮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他看到纪池在这有些意外。 “你来这里干什么?”江旭把摩托车挺好,走了过来。 “当然是,接我老婆。”纪池微笑。 江旭嗤笑一声:“你老婆?” “方溏。” “那你怕是误会了吧,方溏从来不是你老婆。你现在又突然冒出来,几个意思?” 纪池抱着双臂:“谢谢你这个月帮我照顾他,今天不麻烦你了,我来接他回家。” 江旭正要说点什么。 方溏从酒吧门口出来了,换了一身衣服。 看到江旭和纪池同时出现在门口,他着实有些惊讶。 “走吧。”江旭走了过来,对他说道。 方溏顺眼看了看纪池,纪池仍靠在树旁,只是微笑着看他。 纪池依旧帅气逼人,不是谁都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在门口等这么久的吧。 “江旭,今天你先回去吧。”方溏转过头来对江旭说,“对不起让你白跑了这一趟。” 纪池一路上都牵着方溏的手,引人侧目,但谁也没办法阻挡他们十指紧扣。 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单元楼,熟悉的防盗门。 纪池用钥匙打开了锁,拉着方溏进到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 忽然,方溏伸手环住了纪池的脖子,靠了上去,把头放在纪池的肩膀上。 “别开灯。” 纪池嘆了嘆气,伸手搂住了方溏的腰:“我很想你。” 久违了的拥抱,说不出的安心。 方溏松开纪池的脖子,试着找纪池的嘴唇。 他自己的唇却被纪池突然咬住。 辗转厮磨,吮吸,火被瞬间点燃。 他们吻着,进了卧室的门,纪池忽然把方溏松开在黑暗中找了一会儿东西。 找到了。 纪池把空调打开:“怕你中暑。”
第29页 方溏骂了句:“槽,你快点儿!” 方溏向后倒在床上,纪池替他脱了鞋,然后三下五除二,自己也上了床。 纪池俯身下去,轻轻吻着方溏的眉心,一路沿着鼻樑,最后到了方溏火热的唇。 纪池感到身下的人动情了,嘴微张,回应着他。 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 方溏的唇被纪池的唇堵着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闷哼。 方溏用脚勾住纪池的身子,缓缓磨蹭。 心痒难耐。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没买套。” 忽然,纪池双手从方溏身体两侧让自己撑起来。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方溏踢了一脚纪池:“妈个鸡,快去买!” 四次过后,天快亮了。 纪池把方溏抱进浴室洗澡。 “你老公厉害吗?” “滚蛋。” 方溏躺在浴缸里腰酸背痛,双腿不停自己的使唤,一直颤抖。 纪池试了试水温,合适。 然后他才把喷头放进浴缸里。 替方溏洗过澡后,纪池又把方溏抱了出来,放在床上,用吹风把他的头髮吹干,然后用被子裹紧了他。 当纪池再次进卧室的时候,方溏好像睡着了,唿吸声浅浅的。 “纪池。” 黑暗中,方溏叫他。 “你还没睡?” “没有。” “我问你一个问题。” 纪池翻身过去,从背后抱着方溏:“问吧。” 方溏也转过身,把脸贴在纪池的胸口。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 “就……我的工作是假的。” 纪池摸了摸方溏的头。 “房东告诉我,你经常来这边打扫,但是没有住在这里。” “嗯,我住在江旭店里,他给我安了一架钢丝床。” “不许去他店里睡了。” “好。” “还有,叫盛鑫那个男人。”纪池开口。 “你也知道了。” “我担心你。” 方溏嘆气:“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而且我快成功了。” 盛鑫是张向的人,张向信任他,但是从不把他随时带在身边。纪池高考那天,方溏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这个男人,只出现了两分钟就匆匆离开。 他是个突破口。 因为他喜欢男人。 纪池打电话给东子,这酒吧是东子开的。他告诉纪池,经常和方溏一起来的男人有些可疑,他早就想打电话给纪池,无奈纪池的电话一直关机。 纪池找了纪骁,在和张向一起的通缉名单里,出现了这个男人的脸,虽然当时没看清楚他的脸,但是那双猥琐的眼睛,总没错的。 方溏笑了笑:“我以为你再不出现了。” “可你没有打电话找我。”纪池缓缓开口,“我用了一个月来说服我自己不再想你,又用了半天确定我没办法不想你。” “纪池。”方溏用鼻子蹭了蹭纪池的胸口。 “怎么了?” “你很可怕。” 纪池笑了。 “你总是那么聪明。” “但你的事总让我丢了分寸。” “你也总是那么体贴。” “仅仅对你这样。” “你真的太讨厌了。” “这让我怎么能离得开你呢?” 第20章第19章终章 “三月初,太平洋的季风悄然而至,七月,它带来的雨水慢慢地席捲了整个城市,九月开始撤返,到十月就彻底消失。季风过境,我们把思念都写在海角上,寄给我们的爱情。” ——纪池 天气预报说:阳光不时向大地播撒着热情,气温也搭乘着阳光的东风,积极准备收復前几日失守的高地,闷热的感觉又回来了,出门要注意防晒。 雨几乎伴随了整个暑假,天终于要放晴了。 纪池买了一辆摩托车,方溏坐在他前面,抱着一束花,他就双手环过方溏的腰,握紧了车把手,速度骑得飞快。 他们的目的地是西区公墓。 爷爷墓在山上,汉白玉的墓碑,烫金字体写上:显考方玉德老大人之墓。用父亲的名义立碑,是爷爷的愿望吧。 方溏把花放在墓碑前,纪池已经把香蜡纸钱买了过来。 纪池用纸把墓碑擦擦,然后把蜡烛拿了三支出来递给方溏:“你来请吧。” 方溏接过,纪池替他点燃了蜡烛。 “爷爷,今天我和纪池一起来看您,高兴吗?” 爷爷的黑白照片在墓碑上慈祥地笑着。 “您走了一个月了,不知道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纪池看着方溏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有些被触动,想抱一抱他。 “我和他,会好好过日子的,您放心。”方溏转头朝纪池笑了笑。 “杀害您的人,他最终会被抓住的。”方溏缓缓转回来,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他们烧的纸钱被突然来的一阵风吹到了天上。 “爷爷听到了。”纪池这样说。 方溏和盛鑫周旋了一个月以后的一个晚上,把盛鑫灌醉了,带出了酒吧。 纪池早就等在酒吧后门昏暗的小巷子里了。 “你,你是谁?”盛鑫醉醺醺的,眼冒金星,看人都有重影。 纪池缓缓走了过来:“你爷爷。” “老子爷爷早死了。”盛鑫以为是幻觉,往旁边看,方溏直直站着。 “小可爱,让我抱一下。”盛鑫伸出手要去拉方溏。 纪池一个横踢:“抱你妈的抱,我的人你也敢动。” 盛鑫应声倒地,痛得直吆喝。 “两个小兔崽子,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 纪池上前,把盛鑫双手反扭在他身后,脚踩在他背上:“知道啊,盛鑫,张向的狗腿子。” “呵,知道我是谁还不放开?小心张哥找不到我,到时候一枪崩了你!” 方溏走上前去踢了踢盛鑫的脸:“都是要进局子里的人了还这么嚣张。” 纪池和方溏交换了眼色。 “张向在哪儿?”纪池问。 “不知道!”盛鑫不耐烦。 “真的不知道?”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盛鑫一直挣扎,无奈纪池看着年轻,但是力气真的不小,他挣脱不得。 方溏从包里抽出一把刀,拿在手里晃了晃。 “你,你要干什么?”盛鑫一惊。 “就是张向经常干的事啊,你不会没见过吧?” 方溏一笑,蹲了下去,用刀背慢慢在盛鑫脸上滑过。 他和纪池都不赶时间。 “他在东区!”盛鑫突然开口。 “在云顶山有栋别墅。” 方溏继续问:“还有毒品交易吗?” 盛鑫不说话。 方溏用刀尖刺进盛鑫的皮肤里,瞬间盛鑫的脸就流了血。 “我都说,我都说!别杀我!” “因为成品货和□□都被烧了,所以这单生意做不成了。” 盛鑫把他知道的都要交待出来。 “还有,那个叫纪骁的警察。” “张哥这次主要来找那个警察的,其次才是做生意。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他说一定要把那个警察带走。” “可能暂时他不会离开北镇,因为那个警察好像很难办。” “我都说了,可以放了我吧!”盛鑫已经大汗淋漓。 放了你? “好好在局子里改造吧。” 方溏收起了刀,把血在盛鑫身上擦干净。 纪池想了想,给纪骁打了电话。 盛鑫被纪骁叫来的警察带走了。 当晚,纪骁到了方溏和纪池的小屋。 “很久没来了。”纪骁坐在沙发上翘着腿。 方溏给纪骁倒了一杯水。 “谢谢。”然后他把水接过放在了茶几上。 “住一起了?”纪骁问方溏。 “嗯。”方溏点头。 纪骁笑得意味深长,方溏装作没看见。 “不要给他喝水,他适合吃白饭。”纪池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纪池,你怎么这样?”纪骁有点郁闷。 “亏你得了那么多奖,一个张向抓了这么久都没有抓到。”纪池毫不留情。
第30页 方溏在一边默默喝水,不参加他们的讨论。 “鱼儿已经上钩了,我们要做的只是把它钓上来,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怎么说?” “我掌握的信息是,张向马上要离开北镇亲自监督一批货运进来,所以他准备离开。在云顶山上的别墅是他的老巢,我们已经找到了。如果要抓他,两天之内必须动手。” “但是,难免会有枪战。” “他的装备如何?”纪池问。 “还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从金三角带来了从美国购入的军火,都很先进。”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 “两天之内,电话随时畅通。”纪骁咳了两声,“那啥,这两天你们就克制一下。” 方溏差点被水呛到。 警方后来把这个行动,叫做“北镇保卫战”,收录在全国禁毒档案里。 纪骁重新申请了一张抓捕令,上面简要陈述了张向等的罪行,每一条都令人髮指。 上一张抓捕令,他从驾驶位的下面放进保险箱里,和房产证、户口簿放在一起。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纪骁一夜没睡。 他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爬起来,抽菸。 吞吐烟雾,他仍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心里那根弦一直紧绷。 好像,今晚的记性异常的好。 进警校的每一天他都对自己要求近乎严苛。无论是负重跑抑或是障碍赛,不拿到第一名就惩罚自己不吃饭,直到胃里没有食物而绞痛。 日日夜夜,操场上给自己加上体能训练。 他把自己变成了最不合群的最孤独的人。 他要变成最优秀的警察,然后…… 年轻的时候,张向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想走马灯似的在脑中回放,再回放。 张向和他一起做过的那些事,那些温馨的事,他全都回忆起来了。 纪骁的心忽然变得很痛。 他知道。 天亮了之后,所有的都会不一样了。 “纪老大,张向今天打了一个电话,应该是让那边准备货。” “你确定吗?” “不确定,但是,张向收拾好了行李。” “任斌,张向没有察觉你吧?” “没有,他只知道我是伤了你,方老大亲自把我送进局子里的。” “那就好。” 挂了电话,纪池马上就和纪骁说明了情况。 任斌是纪池安插在张向身边的人,他认错态度极好,纪池也没有大碍,于是他判得轻,前阵子,纪池亲自申请为任斌减刑,任斌就被提前放出来了。 任斌出来的时候,是纪池接的他。 纪池要他去张向身边待着,不求能够进入张向身边的核心圈子,只是一旦有什么风吹糙动立刻汇报。 纪骁给任斌申请了一些补助,任斌了解到东西区联盟的目的,本来就是热血青年,一下子就答应下来了。 看来就在今天了。 纪骁的人埋伏在云顶山,在他们到之前已经把山上别墅的群众都进行了转移,消息封锁,所以转移在半夜就悄悄进行了。 林至的数码店。 “你查出来没有啊?”江旭坐在林至的对面。 林至把耳机戴在头上,眼睛盯着电脑一动不动:“你别催,再催信号接收都被你催慢了。” “嚯,是我催就能慢的?你怎么不说你不行?” 林至把耳机摘下来:“你说谁不行呢?” “说的就是你,我可是一大早就来了,你就看着那个破电脑,也没弄出个什么花样来。”江旭把头一扬。 “等不了就滚蛋。”林至把耳机重新戴上。 江旭觉得没趣,就拨弄架子上林至自己做的手工,汽车,小别墅,还有留声机一样的信号接收器。 过了一会儿。 “有了。”林至突然说,“信号来自云顶山。” 云顶山脚。 “林豪?” “叫我号子。”号子伸出手。 对面的人握住:“宋东。他们都叫我东子。” 相视一笑,自此,东西区联盟自建立之日起正式碰面。 他们俩的任务是带着底下的小弟在山脚待命,因为小弟们熟悉云顶山的地形,要为埋伏在山下的缉毒警带路。 这里早就设下了路障,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缉毒警开了十几辆车,开了七辆上山,里面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察。他们手下的小弟们从来没见过北镇有过这阵仗,每个人心里都热血沸腾。想干一票,以后好在别人面前吹牛,说自己也参与过国际大案的侦破。 他们静静地等候山上发来的消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纪池和方溏坐在山上的警车里,纪骁在另外一辆车上,他吩咐纪池和方溏不要离开这辆车,一有情况用□□做信号。他们就通知号子和东子带缉毒警上山,或者就地在外围伏击。 太阳已经慢慢爬上了山,气温渐渐在升高。 如果张向再放一把火的话,高温助燃,火势一旦不可控制,这对他们实施抓捕非常不利。 “各小组能听到吗?”纪骁在调试对讲机。 “一组收到。” “三组收到” “二组收到” …… “一组绕到别墅后,三组成两个小组接应,二组跟我一起从前门进。各小组长,收到请回復。” “收到!” 纪骁下了车,第二组跟在自己的身后。他们身上都穿着防弹衣,保持绝对的警惕。 走到大门前,纪池示意安静下来。 他按响了大门的门铃。 连按了三声,没有人来开门。 纪骁继续按。 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脚步声。 门开了。 “不许动!警察!” 警察都拔出了枪,沖了进去,四个人被制服了,抱头蹲在地上,另外两个人正要拔出□□,但警察的速度要更快些,立刻抵在了他们的脑子上和下颚。 大厅里摆满了枪枝,这些没有装弹药的枪不知为何都散落在地上。 张向没在一楼。 楼上只有一个房间。 纪骁把枪拿出来,扣动了扳机,缓缓向二楼房间走去。 二小组有人想跟上来,纪骁摆摆手,让他们在楼下等候,转而自己上了楼。 他一定在里面,但是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拿着枪,不得而知。 心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接近那个房间,远看着,门是打开的。 纪骁背靠着墙,深唿吸,他需要让自己调整一下,变得平静下来。 不能等。 就是现在! 突然,他转过身,面向开着的房间,然后把枪举起。 房间里一览无余。 没有他想的枪战,张向坐在椅子上,面向门,正看着他笑。 “纪骁。” 纪骁不知道张向还在玩什么花样,只是尝试着开口:“张向,你今天跑不掉了。” “我没想跑。” 没想到,张向继续笑,“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纪骁心被敲击了一下。 “我是警察,你是毒贩。” “我只记得,我要把你带走,给你用不完的钱,让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 纪骁冷笑。 “怎么?不信?”张向依旧稳稳坐着,“我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他们用飞机送钱来。” 张向掏出手机。 “没用的,信号已经屏蔽了。” “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向抖动着他嘴边的那条疤。 “一会儿我得同事上楼来,你就必须跟着我们回警局。”纪池淡淡地说。 张向收住了笑,摇头:“我不想去。” “你知道的纪骁,我怕黑。” 那悲伤的神情,让纪骁脑子里一下闪过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但是。 “你最后有什么愿望?” 张向的表情有了变化,突然从悲伤变得狰狞:“你再陪我睡一次!就一次!然后跟我走,我们离开北镇,永远不回来了。” 纪骁摇头:“直到今天你还在做梦。” 二小组的人已经上了楼。 “纪队!你没事吧?”组长举着枪沖了进来。 “我没事。” “看你这么久没动静,我就擅自带他们几个上来看看了。” 几个警察把枪都对着张向,纪骁就放下了举枪的手。
第31页 很顺利,张向没有反抗。 他们给张向戴上了手铐。 “纪骁,你爱过我吗?”张向突然开口。 纪骁有些错愕。 二小组的几个警察把张向押着,不敢轻举妄动。 “纪骁,你爱过我吗?” 纪骁缓缓把枪放回了腰间。 “纪骁,你爱过我吗?”张向提高了声音。 纪骁摆摆手,告诉那两个警察:“带他下去。” “纪骁!我问你爱过我吗!” “爱过我吗?!”他马上要被带走了,张向挣扎着把脸转过来一定要看着纪骁。 “纪骁!” 纪骁背对着张向,缓缓开口:“没有。” “纪骁!你骗我!你骗我!”张向大喊着。 任由他怎么喊,几个警察强行把他押出了房间。 “纪骁!你骗我!” 纪骁留在房间里,身子一直颤抖。 要不是扶着桌子,他站不稳。 抬头,书架上是以前他和张向年轻时的合照,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案子后来变成了一个传奇,纪骁成了近几年来最为传奇的缉毒大队长,没用一颗子弹就抓住了流窜长达几年的大毒枭。 他拒绝了所有的採访,也拒绝电视台把他的事迹收入法制节目。 因为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张向最后没有反抗。 只为了求一个答案吗? 可是。 他骗了张向。 纪骁爱他。 从以前到如今,依然爱,或许这种爱现在以恨的形式存在着。 纪骁从来没有放弃过拯救他。 是张向自己放弃了自己,再回不了头了。 张向被判死刑,立即执行,警方将和缅老越三国联合执法,围剿张向的残余势力。 他作为总指挥没有去看执行死刑的过程,原因只有二小组的队员们知道,他们都选择了缄口不言。 小赵把行刑过后的现场照片拿给纪骁看。 小赵走后,纪骁才有勇气翻开那几张照片。 心被抽空了。 他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哭了。 “黎叔。” 方溏和纪池坐在探监室里,对面是黎正刚。 “好久不见了,黎叔。”方溏开口。 “方溏。”黎正刚笑得很开心,“我没有想到你们会一起来看我。” “我们——”纪池把方溏的手牵着,放在了桌子上。 “哈哈哈,纪池,你小子可以的。” 方溏微微皱眉:“黎叔,你没告诉过我你认识纪池。” “是纪池叫我不要告诉你的。”黎正刚笑了,“他来的次数不够多,你就更少了,想说也没有机会。” 方溏狠狠地踩了纪池一脚:“你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纪池真的认真想了想:“一年前。” “一年前你不是刚搬过来吗?” “是啊,刚搬到北镇就……盯上你了。” 方溏作势要揍他,纪池笑嘻嘻地把脸凑过去:“只有老婆可以打脸。” 黎正刚咳了两声,方溏窘迫至极。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黎正刚问。 纪池认真地说:“带溏溏见我爸妈,然后我们搬离北镇,我还要继续復读。” “我有说和你走了吗?”方溏转过头反问纪池。 “你没有,我说的。” 纪池的表情略显得委屈。 “好吧跟你走。”方溏弯起嘴角,“现在是我说的。” 方溏和纪池在海边,一阵阵微风拂过海滩,纪池把方溏搂着,方溏就靠在纪池的怀里。 “你看那儿。”方溏指了指天边。 “落日,很漂亮哦。” “不止漂亮。” “还有希望。” “没错。” “你把西区所有事情都丢给江旭,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林至会帮他的。”方溏狡黠一笑,“是吗?” “嗯。” “东区呢?” “根本就没有东区组织。” “什么?” “在黎叔那件事发生过后,东区就解散了。” “那怎么……” 纪池明明是东区老大。 “因为北镇是被上帝遗忘了的那块土地啊。” 是啊,东区如何,西区又如何? 北镇从来都是那个安宁的北镇,也许一时宁静被打破,但最终一切都会恢復原貌。 人们都会变得好好的。 “你看那是纪骁吗?”方溏指了指那边山头站着的人。 那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罐子,在往海里撒什么东西。 “没有,你看错人了。”纪池吻了吻方溏的额头。 “要下雨了,宝贝,我们回家吧。”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祝福他们。咱们番外见。 第21章番外1林至和江旭 江旭被人睡了。 等等,他自己也不明白是被人睡了还是自己睡了别人,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一个男人,全身□□。 而自己身上都是糙莓! 天啦噜,要死了。 地上散落的衣服和用过了的安全套告诉他,他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了。 头昏脑涨,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后来发生了些什么。 昨晚自己骑了两个小时摩托车赶到方溏所在的酒吧,没想到消失了一个月的纪池出现了。他还带走了方溏。 心痛到无以復加。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进了酒吧点了一桌子酒,醉了就什么也不想了。 他爱方溏,几年前他就爱方溏了。 方溏人前强硬,装作精明能干心狠手辣的样子,其实他是一个善良的人。用狠厉做盔甲来保护自己的柔软与脆弱。让人心疼,忍不住想要去照顾他。 江旭把这样的感情称之为爱。 自己这几年护在胸口捧在手心的珍宝丝毫容不得他人窥探,竟然被人截了胡?! 那个人的筹码就是方溏一次次地为他破例为他动摇,而变得不像方溏。 想到这,心里更加郁结。 不一会儿,几杯酒就下了肚,火辣辣的烧得胃疼。 后来,自己意识模煳之前好像过来了一个男人,坐在自己对面,他也没有伴儿。 “相遇就是缘分,老兄,你也失恋了?” “服务员,再来几瓶酒。” “老兄,干杯,干杯!” “老大,你怎么坐在我对面?你又回来了?” “老大……” “方溏——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他哪一点比得上我!” “喝,喝——嗝。” 他和那个男人喝了一箱的酒,准确的来说,是他自己喝了一箱的酒,那男人就抱着手臂坐在对面把他看着。 在他跑了5次厕所了以后,胃里的东西也被吐干净了。 那些人同情心都被狗吃了吗? 没有一个人来扶我…… 江旭想哭了。 “不要喝了。” 嗯?声音真好听。 晕晕乎乎,好像被谁提起来了,还一把扛在了肩上。 “你谁啊?”江旭仍然醉醺醺地趴着,笑了笑,“力气真大。” 他被一路扛出了酒吧。 “家里住址?” “我怎么知道!” “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那你要去哪儿?” “嘿嘿——” 自己挣脱下了男人的肩膀,把男人的手拽着,一直走,最后他们来了酒店门口。 “我要去这儿!”他指了指里面。 男人随即被拽进了酒店大堂。 “刷卡。”江旭闭着眼睛,东倒西歪,把钱包里的卡“啪”地一声摁在男人胸口,“密码是方溏的生日。” “多少?” “你自己的生日你不记得了的吗?” 后来他失去了意识,男人架着他胳膊坐了电梯一直走到房间里。 进了房间他就开始脱衣服。 “好热。” “你洗澡吗?” 声音真好听…… “不洗了。” 他就摸索着凑了上去吻了那人。 “老大,你嘴真软啊。”
第32页 一边嘴上调戏,手上也不老实,伸进男人的衣裳里摸来摸去。 “你也好热。” “我不是你老大。” 声音又响起,男人把他的手钳制住。 “管你是谁!”他挣扎。 不管了,是个人就行,要把压制了几年的感情都释放出来。 就在今天。 男人松开钳制住他的手,他就去脱男人的裤子。 “我没和男人上过床。”江旭闷闷地说。 “想试试吗?”诱惑一般,像云一样飘在天空里。 “想。” 之后,床上翻云覆雨,男人的闷哼和自己的瞎叫唤混杂在一起。 好像两个人都□□过了,做了不止一次。 日了狗啊。 回忆完这整个过程,江旭的ju花突然隐隐作痛。 自己竟然是下面那个! 还是自己给的钱????? 那天趁男人还没醒,江旭做贼一样的穿好衣服离开了。 老天一定要保佑啊。 保佑那个男人身上没病。 最好也把他们的一夜情忘了,以后走在大街上遇见了招唿都不要打! 隔了一天,江旭才再回到自己的餐馆。 这两天是坦克帮着守店的。 江旭走路的姿势有一点不对,需要撑着桌子走路,坦克还好神经比较大条,没有发现,要不然自己就去撞死算了。 “江旭,一号桌客人说少了一点盐。” “江旭,一号桌客人觉得菜炒老了。” “江旭,一号客人要求换一盘。” 一次又一次,坦克到后厨说一号桌客人的意见。 妈的,爱吃就吃,不吃就滚。 江旭带着围裙去到前厅的时候,看到一号桌只有一个客人,背对着他坐着。 “喂,不好意思,本店微利经营,建议你换一家店吃饭。” 他走到那个人的正面。 真帅啊,黑色休闲t恤,米色休闲裤,白色板鞋。剑眉星目说的就是这种长相啊。 你帅你也不能这样任性啊。 “你后面还好吗?” 那人开口。 “后面?什么后面?”江旭摸不着头脑。 但是这个声音…… 慢着,让他再回忆一下。 那人又指了指江旭的屁股。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 老天爷,不是说好了吗?大街上遇见了招唿都不要打! 还让一夜情的对象来店里吃饭。 “好很多了,谢谢。”江旭强制让自己冷静。 坦克在一旁一脸懵逼。 “坦克,你把这盘菜端进厨房去,我再给这位客人炒一份。” “不用了。”那人说,“我就是来看你的。” 看我做什么?! 江旭立刻凑到男人跟前,压低了声音:“老兄,忘了吧,忘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嗯。” 嗯? 嗯? 这就答应了? 没按套路来啊。 然后,他放了一张一百就走了。 就走了。 走了。 之后,男人果然没来过。 但是他给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啊! 说消失竟然也消失了。 就为了来给他看这一张帅脸? 江旭记得,上床的时候从痛,到最后慡得直叫,这给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至于到现在自己深夜在床上那啥的时候都脑补的那一张脸。 这么没用。 就是长得帅了些,声音好听了些,床上功夫好了些么。 话说。 以后还会再见吗? 他会不会装陌生人? 太讨厌了。 在一天晚上,他接到了方溏的电话,说有一个任务必须去执行,在东区有一家数码店,店主精通定位追踪。要他第二天一早去,和他一起查出毒贩子张向的手机信号来源,给警方提供信息以便抓捕。 “?????” “我们又见面了。” 冤家路窄!那个定位追踪的大神就是那个男人! 缘分,绝对是缘分。 “江旭。”男人抿嘴一笑,“我叫林至。” 你介绍就介绍,不要笑啊。 笑得真他妈好看啊,想抱着亲一口啊! 等等。 自己不是爱着方溏吗? 林至说完,他就坐回了他的桌前紧紧盯着电脑,手上翻花绳似的,手指一直飞舞在键盘上。 这家数码店全部都是林至自己做的手工作品。 江旭走近展示台,看到一只趴着的小兔子。 “您的体温为36.5°,属于正常范围” 那兔子开头说话了。 他转向另一架模型飞机。 “这可以飞吗?”江旭不禁脱口问道。 “指令:‘飞’,接受成功。” 然后那飞机就自动启动了头顶的螺旋桨,缓缓离开了桌面。 “欸,你这个怎么弄?让它回去?”江旭有点着急。 林至嘆了口气,摘下耳机走了过来。 他一把就抓住了飞机,放回了展示台。 “不要乱动我东西。” “我没动好吗?你这都是声控的,这个锅我不背。” 林至走回座位上,在不经意的瞬间,嘴角向上扬了扬,瞬间又恢復了原状。 这一切都被江旭收在了眼中。 过了数个小时。 “喂,你怎么还没弄好?” “等不起就滚蛋。” 只知道叫自己滚蛋…… 就不滚。 偏不滚。 “林至,你是不是不行啊?这么久才查出信号来源。” 又来了…… 林至都要被烦死了。 “老子今晚让你知道老子到底行不行。” 声音好听。 发怒的样子也很帅。 最重要的是。 他说—— “那就老地方见。” 江旭如是说,给林至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 后来,张向被警方抓住了。 后来江旭心里万分难受。 要是当时对方溏死皮赖脸一点,而不是假装高尚,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可是方溏已经在纪池那混蛋怀里了。 江旭每天亲自做一份爱心餐骑摩托车送到林至的店里,每晚上再过去一趟收拾盘子。 林至每次不是嫌弃盐少了就是米饭硬了。 江旭下次送饭的时候都改进再改进,直到林至挑不出毛病。 有一次他病了,没有去送饭,瘫在家里不能动。 刚过了中午林至过来就敲响了他的家门,端茶送水餵药。 一问,是定位过来的。 太阳多大啊。 心疼死了。 现在他的心里已经被快乐取代了。 因为林至对他说了我爱你。 那么嫌弃自己还说了爱,那肯定是真爱了! 几个月后,林至的家里。 两人刚出了云雨。 “林至,想来想去这个案子还是你功劳最大。” 江旭躺在林至腿上。 “还好。”林至抽着烟。 “怎么能还好?不要谦虚啦!” “哦。”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省话?” “嗯?” “好吧你赢了。” “我想吃面。”江旭说。 “你胖了。”林至这样回答。 “……” 江旭睡着了,半夜被香味弄醒。 牛肉面,炸酱面,酸菜肉丝面…… “这么晚了哪儿还在卖面啊?” “西区。” “卧槽?你跑那么远干嘛!” 江旭把面都吃了,撑傻了。 “林至你知道为啥我要把面都吃了吗?” “不知道。” “因为你买的。” “蠢死了。” “你能不能以后也这样宠我?” “求我。” “求你了——” 在某个深夜,林至打了个电话。 “纪池,你这个忙我帮了。” “是吗?他怎么样?” “他啊。”林至笑了一声,“就像你说的,特别对我胃口,我准备行动了。” “你怎么行动?” “按兵不动。” 那边纪池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变态。”
第33页 “不,请用专业名词,腹黑。” 第22章番外2纪骁和张向 从懂事开始,纪骁就不爱念书,爸妈说了无数次也劝了无数次,纪骁不为所动。 “你要给你弟做榜样。” 陈词滥调。 他看了一眼正趴在小桌上写作业的纪池一脚踹过去。 “妈!纪骁又欺负我!” 十八岁第一天,纪骁有了变化,那就是前一天作为未成年人在逃课,第二天则换成了成年人的身份。 网吧打完游戏已经是深夜了,纪骁把书包里的校服拿出来穿好,校服口袋里还有一块钱,那是在网吧里花光了今天的伙食费最后剩的。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买了一根冰棍带回去给纪池,不知道那小子睡了没有。 路上已经快没有行人了,小吃车的摊主正在收摊。 纪骁加快了步子,虽然回去免不了一顿罚。 正走着,他的注意力被远处巷子里巨大的动静吸引了。 纪骁心里有些紧张,这么晚了,谁在那儿呢? 他在街角的广告牌后藏着,悄悄望去,幽深的巷子里,一群人在打架,准确地来说,是一群人在打一个人,拳打脚踢,被打的男人没有还手的余地,只把头抱着,蜷缩在一块。 这群人施暴过后便从巷子的另一头扬长而去,只剩那男人倒在原地,他一时半会儿一定是爬不起来了,身子好像仍然在不住地颤抖。 受伤了吧。 纪骁不爱管闲事,但却偏偏借着路灯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纪骁站在那人的身旁。 没有回应。 “你伤得重吗?” 依然没有回应。 “需要帮你报警吗?” “不需要。” 过了半晌,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像是钢琴夹fèng里的旧信封,满是烟尘,满是疲倦。 纪骁口袋里的冰棍慢慢在融化。 “你叫什么名字?”纪骁问,“家住哪儿?” “张向。” 他回答了过后就不再说话。 纪骁蹲了下去,伸手想把张向扶起来。结果手刚伸在半途,躺在地上还闭着眼的张向勐然把纪骁的手腕钳制住:“你干什么?” 说完勐地咳了两声。 他力气太大了,纪骁皱眉。 “好痛。你松开。我只是想扶你起来。” 张向确定了纪骁没有威胁了之后缓缓松开了纪骁的手腕,自己撑着坐了起来,纪骁把他扶着靠在一边的电箱上。 “你刚挨了揍,我就不追究你这么粗鲁的行为了。”纪骁揉了揉手腕,嘆了口气,“你也够倒霉的,被那么多人围殴,一定惹上黑社会的了吧?” 张向把头低着没有搭腔,纪骁就又开口了:“我帮你看了,你的膝盖只是有些淤青,没有流血,不过你的嘴角,伤口挺深的。” “你去医院的话我帮你打电话,不去医院我也不强求你去,毕竟我们也不认识。” “我这儿有些冰,应该对你伤口止血有帮助。” 纪骁说着,就着手上的口袋在地上摔碎,然后把口袋拿了下来,把冰棍袋缓缓靠近张向的嘴角。 张向睁开眼,和纪骁眼睛刚好对上。 他的眼神让纪骁的动作僵化在原地。 纪骁的眼睛清澈,像是洗了澡之后的那滴蓝色风铃香水,而张向的眼睛生来带着尖刻,像刀子,像烈火,像一片寂静无声的汪洋,也像来引诱人的毒品,摄人心魄。 很多年后,纪骁仍然想念那双眼睛,那三分钟,忘了自己是谁,只顾沉溺,只想不择手段地追逐,他变得不像他,心悸,也许还有心动。 昏黄的街灯下,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巷子的二楼忽然幽幽地飘来了《明月千里寄相思》,老上海唱片的质感,慵懒迷人的女声像是在诉说一个亘古流传的爱情故事,缠绵醉人。 温柔的晚风牵着纪骁的手把冰袋轻按在张向的嘴角。 魔怔了。 “你叫什么名字?”沙哑的声音问。 “纪骁。”他答。 “纪骁……纪骁……”沙哑着默念了几声,轻笑了一声。 “纪骁,我怕黑,你能留下来吗?” 纪骁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却偏偏坐在受了伤的张向身边一整晚。 《明月千里寄相思》也放了一整晚。 张向在纪骁学校门口等到了纪骁。 这一天的纪骁本来准备逃课上网的,结果走到半路被校警逮了回去,只有在教室里迷迷煳煳睡到放学。 张向在学校对面朝纪骁招手。 纪骁笑笑,走了过去。 “是你?张……向?”纪骁有些惊讶张向来找他。 张向还能活动,说明伤正在癒合。今天他换了一身衣服,黑色夹克和黑色休闲裤,再没有那晚的颓圮,看起来精神不错。 “你喜欢吃这种冰棍?”张向把袋子举起来。 纪骁看了看,里面的冰棍足足有二十多袋! “你怎么买那么多?!” “拿着。”张向把纪骁的手拉过来,把袋子套在他的手腕上。 “我走了。” 不拖泥带水,没等纪骁说话张向就转身离开,留纪骁愣在原地,手上的温度还有。 这是在报恩吗?但这个报恩的方式,有点奇特。 又过了一段时间见到张向是七夕情人节,放学路上,纪骁抱着女生送的礼物不知道怎么处理。 张向靠在电线桿上抽菸,好像在等谁似的。 “嗨,又见面了。”纪骁走过去向他打招唿。 “这是什么?”张向掐灭了菸头。 让人无法不在意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礼品袋子,走在路上已经为纪骁赚足了回头率。 “送你的。”纪骁脑子一转,咧嘴一笑。 张向没问什么,伸手接过。 “你等一下。”张向开口。 纪骁疑惑:“嗯?” 过了一阵子,张向回来了,把一束玫瑰花塞到纪骁怀里。 “这是?” “老闆说,今天这花卖得最好。” “喂,今天不要随便送人玫瑰啊,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啊?” 纪骁哭笑不得。 “我知道,今天情人节。” “送你花是因为我……喜欢你。” “来这里也是为了等你。” 纪骁听到这笑了一声:“别开玩笑了,我有女朋友的。” “分手,和我在一起。” “我喜欢女生。” “你可以把我当女生。” “你有病吧?我们掏出来都一样,还把你当女生。喂,你够了,我要回家了。”纪骁把花放在地上。 “我不要你这个。” “给你时间考虑一下。”张向说道。 这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张向的眼睛正贪婪地盘剥纪骁的每一寸,脸上写满了欲望,和哀伤。 纪骁语塞,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大胆直露地表示想要追求他,况且,还是个男人。 张向在纪骁面前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玫瑰躺在原地,有一朵花掉了两片花瓣在纪骁脚边。 再别见了吧。 就为了他“生人勿近”的气息,还有野兽看猎物时那可怕的专注,所以骗他有女朋友,但他好像根本不吃那一套,只顾他想要的,根本不顾别人的抗拒。 为什么呢? 他究竟是谁呢? 纪骁皱眉,最后蹲下从那束玫瑰中抽出来一朵,用纸包好放进书包里。 从那以后,张向天天等在纪骁的学校门口。 纪骁装没看见,张向就一路跟着纪骁走回家,保持了很长的距离,张向不打扰纪骁,只是送他回家,目送他回家了之后就离开。 这种日子维持了两个多月。 纪骁被那双锋利炙热的眼睛看了两个多月。 在某个傍晚,纪池严肃地跟爸妈说,他觉得哥哥有神经病,建议把他送进医院关起来。 纪池的话刚好被纪骁听到了,纪池捂着眼睛准备挨揍,但是纪骁顶着黑眼圈说:“我也觉得。” 被跟踪的日子终于在某一天到头了。 在学校打球崴了脚,一出校门刚走几步,那跟在后面的傢伙就快步上前来,二话不说蹲下身把自己背起来。 “我送你回去。” 力气大得吓人,死死把纪骁圈在他的背上,纪骁根本没办法反抗。 纪骁也没有反抗。 好死不死,伤筋动骨半个月。 张向就背了纪骁半个月。
第34页 上学的时候,张向守在离家不远的巷子口,放学了就在校门口,出现得比谁都准时。 “你不上班吗?”纪骁终于问了。 “我不上班。” “你做什么工作的?” “□□。” “你被人打吧?”纪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向没有回答,纪骁觉得张向一定觉得羞窘就不再开玩笑了。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了,我不会让人有打我的机会。”张向说道。 纪骁在张向的背上,他看不到张向这时候的眼睛。 比原来更多了一层哀伤。 又三个月之后,张向接送纪骁不再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而行。 “我没和男生谈过恋爱。”纪骁说。 “我没谈过恋爱。”张向说。 “你说你喜欢我?”纪骁问。 “三个月前是。”张向答。 “现在?” “是爱。我爱你,纪骁。” “你神经病吧。” 张向给纪骁买很多的花,买很多的冰棍,送他回家,直到纪骁从阳台的窗口探出头来和他说再见。 纪骁也没有对他说过喜欢。 纪骁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张向的工作是在黑社会□□。他告诉张向,找份正经工作来做。张向拒绝了,他说,那些给不了他想要的。 纪骁问张向,他想要的是什么。 张向说,往上爬。 有一个瞬间,纪骁忽然有点害怕。 张向看向他的眼睛哀伤消退了,填补空白的,是野心。 张向还是他自己,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什么变了,纪骁不知道,但是能察觉出来。 张向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已经坐上了二把手的椅子。 他开始给纪骁很多很多的钱,纪骁都没有要。 纪骁为张向清理血污的伤口,张向说不能进医院,这是枪伤。 张向在路上已经自己把子弹取了出来。 多年以后,纪骁在一次行动中也中弹了,他才在晕过去之前体会到了张向有多疼。 “你该换个工作。” “我只会做这个,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可是你老大在贩毒!你在帮他,你会被抓的!” “那就让他们抓不到。”张向说得云淡风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除了你!我也只愿意落在你手里。” 这种情话,纪骁咽不下。 “你回头吧,我的家庭很普通,我没办法和你一起惊心动魄。” 张向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背对着纪骁:“纪骁,我已经到这一步了,等我爬到最顶端,我会让你过最好的生活,没有谁能欺负我们。” “我不需要。”纪骁摇头。 “不!你需要!你需要和我一起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张向笑了。 他笑了。 纪骁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笑,笑得近乎疯狂,近乎狰狞,像是沙漠里不断摇晃着的食人花。 太可怕了。 纪骁是夺门而出的,他觉得,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张向一样。 他是魔鬼吧。 回到家,纪骁把桌上的果篮菸灰缸还有碗碟狠狠地扫到地上,纪池在一边吓得直哭。 “你哭什么!”纪骁怒斥纪池。 这一声,纪池不敢哭了,只在一旁抽噎。 纪骁像被抽空了身子一样,走过去俯下身抱住纪池:“哥哥错了,哥哥错了。” 那以后,纪骁开始拼了命地学习,他说他要考警校。 每天只睡两个小时。 爸妈说他是不是高三下学期醒悟过来了,让他学习也要劳逸结合。 纪池见过纪骁那样子,再不在爸妈面前说把纪骁关进医院里。 分手是在纪骁拿到警校录取通知书后说的。 张向和纪骁并排躺在床上,他们刚刚已经做了好几次了,纪骁第一次要求不带套,让张向释放在自己的身体最深处。 还温热。 “张向,分手吧,以后你是毒贩,我是警察,你可以逃,不过等我强大了我会亲自抓到你。” “为什么?纪骁。” “我想救你。” “乖,别闹别扭了,睡吧。” “我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和你继续在一起,另一条是和你分手。” “那就在一起。” “张向,这是个错题,我无论怎么选都错,那就选更像正确答案的那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向突然笑了,“纪骁,你嫌我不够强,是吗?那就等我几年,我就来接你,好吗?” “睡吧张向。” 睡吧张向。 纪骁捧着张向的骨灰盒坐在海边的崖上。 浪潮拍打海岸一阵阵发出响声。 “当初的选择,我做错了吗,是不是我留在你身边,我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但我已经不能选了,我二十八岁,再不是十八岁了。” “你说过,如果那一晚我没有在你身边陪你,你就会死在河里,最后被冲进大海,因为你喜欢大海。所以我带你来了。” “我不救你,你就不会伤害这么多的人,我不救你,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的曾经。所以我该不该救你?” “《明月千里寄相思》我以后每年都唱给你听,我五音不全,别笑我。” “那冰棍很好吃,是我和纪池都喜欢的味道,现在已经没有卖的了,那家冰糕厂已经倒闭了。” “很久都没吃冰棍了,我做任务的时候落下的病根,风湿越来越严重,可能当不了警察了。” “要不是这样,局里不会让我的转业申请成功,呵。” 纪骁望着天边最后那一抹红霞。 “我想开一家花店,但是不卖玫瑰花。” “我最讨厌玫瑰花。” “我最爱的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