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世界打工指南》 第1章 又一次醒来 “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破旧的木板棚屋在敲门声中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积年的木屑与灰尘如同受惊的飞蛾,盘旋着向下飞舞。 “咳、咳……” 飞扬的尘埃落入鼻腔,引得沧星榆一阵咳嗽。 睁开双眼,她挥手想要驱散那些恼人的微粒,然而环顾四周,一脸茫然。 ……这是哪儿? 她挣扎着起身解开门闩,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烟尘与霉锈的刺鼻气息,混杂着生物降解腐败的味道。 灰暗的天顶上,三轮扭曲的太阳如同锐利的白刃,散发出刺眼的耀光。白日和红日并肩悬于天际,光芒耀眼而刺目。 漫天的尘雾环绕在这片破败的棚屋区,如同一张巨大的灰色面纱,将一切都笼罩在阴郁与压抑之中。 不远处的街道上,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影倚墙而立,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好戏上演。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的胸口处,别着一枚闪着冷光的身份牌。 【边区互助联盟-监管员】 还未来得及开口,沧星榆就被男人一把推开。 他迈进室内,眼神环视了一圈,眉头紧皱,“祈雪不在啊。只有你这种半死不活的东西在这儿?” 祈雪? 沧星榆空白的记忆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然而听男人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和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只怕来者不善。 “你……” 刚要开口,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喉咙瞬间泛起腥甜的味道。 沧星榆条件反射般用手捂住嘴,一片鲜红,顺着指缝蜿蜒流下。 “那丫头终于意识到你是个累赘,决定抛下你跑了?”监管员冷笑一声,眼中闪过讥诮。 他粗暴地揪住沧星榆的衣领,轻而易举地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沧星榆只觉得后颈一紧,双脚骤然离地,惊慌失措地想要挣脱,但身体无比虚弱,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在半空中晃荡。 监管员视若无睹,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接通了一个电话,语气冰冷而平淡,却如同宣告着沧星榆的死刑,让她瞬间毛骨悚然。 “十七号的小贱民逃跑了,我回收了她留下的那个‘妹妹’。” 电话那头似乎问了什么,监管员嗤笑一声:“……变异?不可能。她半死不活的,都撑不过第一次蜕变,做个药引子倒是正合适。” 他视线压根没扫沧星榆一眼,然而,尖锐的刺痛再次袭来,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在反复穿刺她的胸膛。 最开始,那只是微弱的刺痛,如同一根细小的针刺入皮肤。 但下一刻,刺痛陡然变得尖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血管中搅动,试图挣脱束缚。 “呃……”求生的本能让沧星榆不顾一切地掰扯监管员的手指,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血痕,却依然无法撼动分毫。 她张大嘴拼命喘息,但胸腔仿佛被人踩住,怎么都无法吸入足够的空气。眩晕感愈发强烈,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晃动的视野中,她几乎要以为眼前所见的画面是自己的幻觉—— 一团团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胸口渗出,在空气中凝结成晶莹剔透的血珠,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将整个室内都笼罩在血色之中。 血珠并没有像普通的液体那样滴落在地,而是在半空中悬浮起来,织成血红色的网。 “放……”她只能挤出一句被压抑的悲鸣,浑身抽搐着,拼尽全力伸出手,但始终无法碰触分毫。 她大口喘息着,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耳畔电话里的只言片语飘入耳中,和着嗡鸣的耳鸣声。最后一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抓挠监管员的手腕,但软绵绵的手指只在对方皮肤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放开!我叫你放开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就此死去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了她模糊的意识。 身体一轻,沧星榆感觉自己顿时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个陌生的黑发少女将自己护在了身后。 监管员的眼睛不悦地眯起:“哦……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外面了呢,祈雪。” 祈雪的身体因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开口:“你、敢、动、她、一、下,我就和你拼命!” 监管员冷笑一声,语气却缓和了些:“真当你们的命很值钱?有这工夫,还不如把房租交了。” 祈雪勉强平复了呼吸,哑着嗓子应道:“给我两分钟。”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昏迷的沧星榆靠墙坐下,见她额头滚烫,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心疼得几乎落下泪来。 但监管员仍然在她的背后。 祈雪强忍着情绪,取出几枚镶嵌着碎宝石的硬币,还有几十颗零零碎碎的小硬币,“这、这些够了吧?” 监管员接过钱仔细清点着,斜睨了祈雪一眼。 “这么个拖油瓶整天给你添麻烦,你还带在身边做什么?”他将钱收进口袋,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她这样子,不出三天准得死。把她丢了,没准还能省点口粮,轻松些。要不这样,我现在就替你解决这个累赘,就当是帮你的忙了,怎么样?” “你胡说什么?!”祈雪倏地站起身,将沧星榆死死护在身后,她咬牙切齿,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丢下她!” “呵,说得好听。”监管员不屑地撇撇嘴,“那你最好祈祷她别死得太快。外面可是很危险的,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知道吧?从下周起,你的保护费翻一倍,到时钱不够,可别怪我们保护不周。”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祈雪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 “没事吧?那个混蛋没伤到你吧?”祈雪声音哽咽,泪水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我刚才换药去了,对不起……” “我……我没事,姐姐。”沧星榆斟酌着用词,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发言。 然而,祈雪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说错话了? 沧星榆的心一沉。 “你刚才……叫我什么?”祈雪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沧星榆快速地想着解释,“因为刚才那个……” 然而不等沧星榆解释完,祈雪已经紧紧搂住了她,力道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滚烫的泪水浸透了肩头,祈雪哽咽着,“你要是能一直这么叫我,姐姐愿意付出一切!” “……” 沧星榆沉默着垂下眼帘,安抚性地回抱祈雪。 “……对了,药!”祈雪想到什么慌忙松开沧星榆,急切地掀起衣服下摆。 她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一片小小的纸包,随意地用手写着“抗生素”。 “星榆,快把药吃了。”祈雪殷切地把药片送到沧星榆嘴边,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刚才好不容易换到的,保准管用。吃了药,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沧星榆没有多问,拿了药片吞了下去。 祈雪则松了口气,转身在狭小的房间里翻找起来。 只见她从角落的柜子里拿出几个还算完好的罐头,动作熟练地掀开盖子。 里面是黏稠的暗红色固体,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 “这些是刚申请到的口粮,可以支撑一阵子。他们告诉我,井水要烧开了才能喝,这样才干净。”祈雪从墙角的木桶里舀水,仔细地冲洗着一把勺子,一边絮叨着。 沧星榆短暂地权衡了着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无言地看着祈雪收拾。 少说少错。 祈雪把罐头放在床头,擦干了眼角的泪痕:“那,我必须得去工作了。你好好在家休息,家里还有点存粮,你饿了就垫垫肚子。千万别出门,外面……不太平。” 沧星榆看着她点了点头。 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祈雪扶住她在床上躺好,轻手轻脚地带上门,消失在了门外嘈杂的喧嚣中。 直到房门阖上的声音响起,沧星榆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再睁眼,温顺听话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虑。 她吐出藏在舌根下的药片。 白色的“抗生素”已经微微融化,表面变得黏糊糊的,在掌心留下一圈模糊的白印。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气味,甜腻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臊味。 这可不太对劲。 尽管她现在还没想起来自己穿越前的记忆…… 但是常识告诉她,可没有哪种抗生素是这样甜得发腻,还带着似曾相识的强烈腥气的。 第2章 死 用手指碾碎那枚药片后,沧星榆环视着眼前陈旧破败的房间。 违和感油然而生。 镜中那副形象似乎是自己的脸,但看起来十分陌生。 乌黑的短发因缺乏打理而显得蓬乱肮脏,消瘦的脸颊下,一双布满阴霾的暗色眼睛空洞无神地回望着她。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牵动了两鬓隐隐的刺痛。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沧星榆倒吸一口凉气。 很显然,这幅身体正在经受高烧的折磨。 环顾这个简陋的房间,沧星榆的目光扫过那些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最后落在了床头。 一张陈旧的地图,包裹着一把短短的匕首。很显然,这是属于原主的求生工具。 沧星榆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看得懂这些文字和图画。 整个地区被分为由外而内的五个环形区域,依次用字母f到a标识。 每个环区又按数字细分为若干小区。不过,中心区域的a环线位置却是留白,似乎被人刻意抹去了。 而她和祈雪所在的就是最外围、面积最广阔的f7区52号街棚户。 沧星榆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厘清目前的状况。 差点被陌生的男人以诡异的方式杀死,又闯进来一个少女恰好救下她…… 沧星榆有些后怕地攥紧了拳头。 她决不可能只是听话地一直躺在这里,必须主动出击,弄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下定决心,强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沧星榆拿起了一旁的匕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走进了外面的世界。 阳光刺目,沧星榆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放眼望去,密集的棚屋连绵成片,宛如死气沉沉的灰色墓园。 出乎意料的是,与周围的萧条形成鲜明对比,地面却出奇的干净,甚至还铺设了简易的水泥。 街道两旁竖立着几个储水罐,水龙头上方“边区互助联盟”的标志格外醒目。 然而,尽管有这些基础设施的存在,这里的人烟却依旧稀少,只有先前监管员上门催租时出现的寥寥数人,但见她安然无恙,那些人也失去了兴趣。 边区互助联盟的区域被围墙单独围了起来。 围墙外的街道上,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蜿蜒铺展,几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空洞的眼眶直直地望向铅灰色的天空。 秃鹫正在尸体上空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竞相俯冲下来,啄食着这些腐烂的血肉。 相比之下,被围起来的联盟辖区倒显得太平许多。 可沧星榆的心中却泛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满目疮痍、生存艰难的环境里,还能存在边区互助联盟这样一个貌似正常运转的组织? 这里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贫民窟。 寒风吹拂着沧星榆面庞,激起一阵阵冷颤。 细微的声响时不时从阴暗的角落传出,像是衣物摩擦,又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心跳骤然加快,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始终无法捕捉到任何可疑的身影难以名状的不安感席卷而来。 细微的声响时不时从黑暗的角落传出,仿佛有什么未知的生物正潜伏在暗处,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只有断壁残垣在风中发出难听的咯吱声,仿佛在低吟着什么不祥的预言。那些破败的棚屋建筑张开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窥视着这个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 是错觉吗? 她的神经紧绷,掌心微微沁出汗水。但是无论怎么打探,回应她的都只有一片风声。 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了…… 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沧星榆朝着围栏的大门更近了一步。 只要打开这把锁,她就可以走出这片不祥之地,去外面的世界一探究竟。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锈迹斑斑的锁扣时,一阵细微的蠕动声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极其轻微,若不是氛围过于寂静,恐怕很难察觉。 但此刻,它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沧星榆耳畔炸响。 冰冷刺骨的寒意陡然从后颈处升起,如同死神的气息喷薄在她的皮肤上。沧星榆僵立当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怕的猜想——是监管员?还是什么陌生人? 别回头,快跑!她的本能在疯狂叫嚣。 然而,身体却违背了意识的指令。 在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沧星榆瞳孔骤然紧缩。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人性的惨白面孔。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洞的白。 那皮肤泛着死尸般的青白,仿佛被腐蚀性的液体浸泡过,表面凹凸不平,布满了骇人的豁口与裂痕。 在那些裂痕间,粉红色的肌肉组织若隐若现,随着怪物的呼吸蠕动着,不时有黏稠的红色液体从中渗出。 方才侥幸逃脱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绝望与恐惧。 沧星榆的身形几乎完全没入了怪物高大的阴影之中,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难以呼吸。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那怪物的身体突然发生了骇人的变化。 它的躯干正中突然绽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暴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和蠕动的脏器。 紧接着,无数细长的肢体从中探出,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诡异角度,缠绕上了沧星榆的脖颈。细长的、触手般的肢体以诡异的角度缠绕上她的脖颈。 那些肢体冰冷而黏腻,散发着腐烂的恶臭,表面布满了腐蚀性的粘液。它们逐渐收紧,残忍地掐住沧星榆的喉咙,似乎要将她勒断脖子。 窒息感压迫着沧星榆的神经,她拼尽全力挣扎着,却无法摆脱分毫。 虚弱无力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任由怪物摆布。 濒死的绝望中,沧星榆张开嘴,对着缠绕在脖子上的肢体狠狠咬了下去—— 尖利的牙齿瞬间没入了怪物冰冷黏腻的血肉,一股腥臭的液体瞬间充斥了她的口腔,呛得她几欲作呕。 出乎意料的是,那怪物竟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仿佛被这一咬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它身体骤然一缩,触手般的肢体也随之松开,放开了对沧星榆的桎梏。 沧星榆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个翻滚躲开怪物,接着便不顾一切地向前奔逃。 心脏疯狂地鼓动,几乎要冲破胸腔,双腿因为恐惧而不住地打颤,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踉跄着向前奔逃,然而,还没等她跑出几步,一声刺耳的声响便从身后传来。 那是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沧星榆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前。不知何时,那怪物的肢体化作了尖锐的利爪,完全没入了她的身体。 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彻骨的寒意从胸口处蔓延开来,仿佛有微弱的火焰在灼烧着她的皮肤。 沧星榆瞪大了双眼,瞳孔因痛苦而收缩。她颤抖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一个疑问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为什么……” 这句疑问,注定不再会有说出口的机会。 苍白的利爪从她的胸前穿出,鲜红的血液顺着爪尖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刺目的红。 生命迅速地从体内流逝,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沧星榆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地。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仿佛有一层雾气笼罩其上。她睁大的双眼中,倒映出灰暗天空中扭曲的三轮太阳。 【特异性改变已发生。】 【神经网络链接完成,身心融合度达到临界值,即将突破觉醒阈值。】 【警告:检测到非预设“道途”开启模式,源头未知。】 【警告:宿主当前生命力指数为0.12,低于最低要求,启动应急协议,强制修复融合进程。】 【警告!融合进程受到未知力量干扰,呈现离散状态。】 【警告!灵魂调律频率错位,正在尝试重新锚定……】 【警告!意识流数据出现断层5yig5pww5o2u6iqc54k55qch6aqm5asx】 【6k2m5zgk77yb5qc45b+d5luj56cb6ygt5yiw56+h5ps577ym6yca6ygt5ywz6zet】 【45l2g5rkh5pyj6ycj5oup77ym5l2g5peg5luo6ycd6isx44ocd】 第3章 选择 一片虚无。 这是死后的梦境吗? 【迷途之人,你的时间有限。】 遥远空灵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沧星榆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声音的主人,却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高大身影。 那面具扭曲出一个永恒的微笑,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身影周围环绕着浓雾,每一缕雾气都如同有生命般翻腾舞动,组成了扭动的诡异的符号。 沧星榆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现实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崩解。 皮肤变得越来越苍白,仿佛大理石般冰冷坚硬。 手指渐渐融化,化为白色的粘稠液体,滴落在脚下看不见的地面上,逐渐渗入石堆。 【选择。】 身影再次开口,声音如同来自远古的呢喃。 【臣服,或消亡。】 沧星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在绝望中,她用尽全力喊出了那个字:“臣服!” 下一刻,无尽的白色吞没了她。 意识深处被烙下了一个难以名状的印记。那印记如同一枚银白色的种子,在她的灵魂中扎根,散发出一种神秘而不祥的气息。 无垠的白色雾海之中,有人为她披上了头纱。 那头纱薄如轻雾,透明而缥缈,如同一层虚无缥缈的梦境。她的同伴沉默无言、面容难辨。 【核心代码遭到未知入侵,融合进程中断!】 【异常能力激活,重新校准中……】 【能力矩阵锁定完成,“信息读取”已激活。】 【6z2e5q2j5b2t继承:6iki5l2t5b2i5y+y】 【道途已开启。当前阶段:1·模拟觉悟。】 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已经灰暗的瞳孔开始持续缩小,视野重新变得异常清晰。 地面上散落的银白色液体从碎石和织物中逆向渗出,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向她聚拢。 它们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变为鲜红的血液,违背常理地重新流淌入破损的伤口。 皮肤迅速地自我修复,干枯的血管重新被丰盈,粉碎的肌肉重塑,神经迅速地重连。 她在以惊人的速度“退回”成一个完好无损的生命体,仿佛之前的重创只是一场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沧星榆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方才被贯穿的胸口已经没有了任何痛感,只留下衣服上的一个巨大裂口,提醒着她这一切并非梦境。 表面上看,她的皮肤似乎还维持着人类的状态,但当手指轻轻触碰时,却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触感冰冷而坚硬,仿佛在血肉之下,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悄然的改变。 沧星榆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它们的灵活性和力量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似乎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人类之躯,而是被某种力量所改造和强化。 抬起头,周围的一切事物上都漂浮着白色的文字,清晰可见。 信息如海潮般汹涌而来,瞬间充斥了她的视野和大脑: 【名称连帽衫材质混纺布料……名称墙壁材质混凝土结构完整度32%坍塌风险87%……名称钢筋材质q235碳素结构钢长度60尖端锐度rockwell硬度58hrc抗拉强度565mpa……】 视线转移到自己的手上的时候,她又看见自己的信息。 【姓名:沧星榆】 【转化阶段:预备期】 【能力:信息读取:基础效果-被动感知周围近距离个体的部分信息。】 前所未有的信息量瞬间冲击着她的思维,引发了一阵短暂的眩晕感。 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到自己的意识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有一层迷雾被突然撕开。 沧星榆站起身,弯腰从地上拔起一根钢筋。 这根钢筋在她手中竟然没有多少重量感,仿佛普通的塑料管。 无论是废墟还是天空,方圆数里的一切都在她的视野中变得清晰无比,大量的信息不断在其中流转。 一阵全新的力量开始在她的体内流动、奔涌。可以肯定,这具身体比任何时刻都要灵活有力。 就在此时,地面上泛起一阵诡异的白色波纹。 那个夺去她性命的怪物,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它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长颈疑惑地扭动着,犹如在审视她,细长的触手探出又缩回,好像在犹豫是否要接近。 在【信息读取】的被动发动下,她能清楚地看清怪物的各种信息。 【族群编号:087】 【状态:新生期】 【能力:暗影穿梭:基础效果-将自身隐匿在阴影中,在中距离阴影间移动。】 【转化:肢体形变。】 就在她看清的瞬间,怪物的肢体化为尖利的刃,毫无预兆地袭击过来。 沧星榆本能地抬起手臂,手中的钢筋横过她的胸前。 下一秒,怪物锋利的利爪狠狠砍在钢筋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火星四溅。 这一击的力道之大,直接将厚重的钢筋砍出一道深深的切口,距离沧星榆的脖颈仅有毫厘之差。沧星榆的身体被这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她大口喘着气,勉强稳住了身形。 阳光洒在她身上,带来一丝反常的温暖和安全感。 眼前这个怪物,就是那个夺去她性命的凶手。 这东西杀死了她一次,现在还想杀死她第二次! 在意识到这一事实的瞬间,它的触肢再一次迅速地变化,如同液滴在空中重新塑形凝聚。 她迅速躲避,却始终无法反击。大片的阴影限制了她的行动,而她崭新的身体体力也渐渐落了下风。 物抓住了她的破绽,一个转身,迅猛地挥出致命的一击。沧星榆来不及反应,手腕一麻,武器脱手飞出,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她的心沉了下去。 怪物发出得意的嘶吼,趁胜追击,锋利的爪子如离弦之箭般朝沧星榆的肩头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沧星榆扭转身体,却没有完全避开。锋利的爪子深深地嵌入她的肩膀,染红了她的衣衫。 剧烈的疼痛袭来,沧星榆的脸庞都因此扭曲——但是沧星榆没有因这痛苦而尖叫或者畏缩,反而挤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 她手中突然出现的匕首,在极近的距离下,已经深深刺入了怪物柔软的身体。 血液飞溅而出。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但它并没有就此退缩,反而变本加厉地攻击沧星榆,誓要将她撕碎。 又一记重击落下,沧星榆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她勉强睁开眼,却发现怪物正踉踉跄跄地朝她逼近,他柔软的肢体颤抖着,重新塑着形,随时都会给她致命一击。 一股奇异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意识尚未理解,她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发生了变化。 神经传来灼烧一般的刺痛。她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纹路,手臂在瞬间扭曲变形,变成了巨大的利刃,直接贯穿了怪物的身体。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怪物僵立在半空,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沧星榆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银白的瞳孔倒映出怪物的身影,它在空中无助地扭动挣扎,如同一个无力的木偶。 沧星榆紧握着刀刃的手微微颤抖,却并非因为恐惧或疲惫,而是兴奋到了极点。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怪物的身体硬生生断为两截,飞溅的血雨染红了她的面容和衣衫。 她们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怪物——不,是087发出垂死的哀鸣,断裂的身体抽搐着,泛起阵阵诡异的白光。 它的面孔依旧空洞,却似乎流露出一丝悲哀,宛如在惋惜什么。 那无论怎么听,都是诡异的嘶鸣。沧星榆却听到了一句语意无比清晰的话语—— “果然、你……是……家、人…………” 下一刻,它旁边的白色文字发生了变化。 【状态:死亡。】 “……” 沧星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静静地看着手中怪物的尸体,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她的手臂恢复了正常的形态,但上面还残留着怪物的血迹。 暗红色的液体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但沧星榆已经无心去听。 令人作呕的血液。 令人作呕的怪物。 最为令人作呕的是……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皮肤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 在她自身的信息下方,一行新出现的信息提醒着她。 【转化继承:肢体形变】 第4章 雨滴委托所 在她面前,它与地面相接的部分开始逐渐溶解,那些白色痕迹竟然开始变得透明,宛如一团无色的粘稠液体。 沧星榆的心情并不好。 她随意地用脚碾了碾那些被踩碎的部位,却只感到一阵软绵绵的粘腻感,仿佛踩上了一团诡异的凝胶。 但当她稍稍用力,刺破那半透明的表皮时,鲜红的血液却又从肌肉的裂口中渗出。 一抹异样的淡蓝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随着怪物的身体变得愈发透明,一张精致的信纸渐渐显现出来。 这封信原本隐藏在怪物的体内,现在却清晰可见。 信纸呈现出淡蓝色,上面印有烫金般的花纹,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尽管它一直潜藏在怪物的体内,却没有沾染上丝毫污渍和血液,反而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洁净。 沧星榆小心翼翼地将这封信拾起,抚摸着那光滑如丝的纸张。 她试图展开这张纸,却发现它无法被打开。 无论如何用力,这张纸都没有丝毫被撕毁或弯折的迹象,仿佛它拥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抵御一切外力的侵袭。 纸上,有一行清晰的文字。 【如果这封信件被您捡拾,请您将其转交至c环11区的雨滴委托所。为表示我们的谢意,转交之人将获得50新币作为酬劳。】 手指轻轻划过那行文字,沧星榆陷入了沉思。 她最后看了一眼天空中扭曲的太阳,转身离开了这片寂静的废墟。 …… 穿过满地乱石的泥泞路面,沧星榆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身后似乎在跟踪自己的人已经被自己甩开。 她走了很久,穿过一片又一片的废墟,这才到达标识为c环的地方。 重生后,她的五官和体型虽然没变,但整个人看起来却已截然不同。 她的皮肤不再干枯消瘦,只是略显不自然的苍白,像是一丝病气。 但无论如何,都与之前那个瘦弱的女孩判若两人。 祈雪……不,无论是谁,一定能看出她身体的巨大变化。 就算能蒙混过关,也只能继续吃互助联盟那些莫名其妙的罐头。 而信件提供的50新币,虽不知在这个世界的购买力如何,但起码是一笔收入。 冲洗完自己身上的血迹之后,只是照了照镜子,她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她要去那个名为“雨滴委托所”的地方。 从f环到雨滴委托所的路程不算近。清晨出发,一直走到烈日当空,才远远看见街道的影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世界并非每处都像f环那样破败。 远处,红砖铺就的人行道虽稍显狭窄,但比泥水和砖块混杂的地面好上许多。路旁的建筑虽外墙剥落严重,却还算整洁,没有垃圾。 沿途有各式商店,令人瞩目的是还有专门的武器工坊。 虽然这些建筑仍显老旧落后,但此刻却让沧星榆感到一丝亲切。 至于那个“雨滴委托所”,只是一眼就看到了。 它的门头招牌就在街道中央最显眼的位置。精心粉刷过的白色外墙,不透明的磨砂玻璃对开门。 放眼整个c环,都没有几座建筑有这样的配置。 这是……文明的气息! 沧星榆的眼神中流露出期待。 穿过街道,她落足于雨滴委托所的门前。大门旁竖立着一块白色的立牌,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招聘启事。 “招聘代理人,年龄不限,经历不限,薪资面谈,包两餐、住宿、全额医疗、身故抚恤,要求没有读写障碍,超凡者优先……” 沧星榆仔细地读着每一行字,顺手叩响了门。 “……请进。” 片刻的静默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推开门,沧星榆步入一个略显繁忙的会客区。几张简约的木质长椅整齐排列,供等候的人休息。 椅子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应聘者,年龄各异,大多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 他们看上去都是从远方赶来的,和沧星榆一样满怀希望。 尽管室内摆放了几束鲜花,但淡雅的花香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汗味和灰尘味。 沧星榆的到来显然引起了一些注意,那些人纷纷转过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姑娘。 穷鬼相见,沧星榆毫不心虚地与他们对视,目光从一张张或疲惫、或紧张的面孔上掠过。 最后,她将视线停在柜台后的男人身上。 那人正埋头写着什么,看上去有些焦头烂额。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应聘?还是任务?” 沧星榆走到柜台前。刚要开口,男人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语气缓和下来:“……私人委托?” 她摇摇头,把那封信件摆在了桌上:“不是,我捡到了这个。” 那男人接过沧星榆手中的信纸,眉头微微皱起。他仔细端详着这封信,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将信纸放在桌上,抬头看向沧星榆,指了指一旁的长椅:“你先等待一会儿,等一下给你登记。” 沧星榆点点头。长椅上已经没有位置了,她无奈地找了个靠墙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柜台后的男人始终在忙碌着。新的应聘者不断进入,他便挨个叫号,登记他们的信息。 但登记完毕后,他却没有下一步的指示,只是让每个人在一旁等候。 狭小的会客区里,人群越聚越多,空气变得闷热而沉重。 有些等待已久的人开始低声抱怨,不满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大声质问那个男人。 “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已经这么久了,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就只是把人叫过来,然后干等着吗?” 男人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地回答:“如果你等不及了,可以直接放弃资格——下一个。” 那人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但她仍不死心,继续追问:“可是,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准话吧!” 男人推了推眼镜,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人群。 “我只是内勤,负责登记信息。至于具体的选拔,要等所长回来亲自决断。” 质问的人摇摇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泄气地坐回椅子上。 男人似乎也有些无奈。他提起一旁的座机,手指在电话盘上拨动了一会,然后将电话放到耳边,等待着回应。 就在这时,一声爽朗而明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别催了!这不是回来了嘛!” 伴随着这声洪亮的呼喊,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高大的女性迈步走了进来。 她棕色的长发随意地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在空中飞扬。深咖啡色的长风衣随着她的动作翻飞,衣角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 她的胸口有一枚醒目的金色胸牌,标识出了她的身份。 【雨滴-资深代理人-希尔】 在她迈进房间的这一瞬间,候选者们纷纷站起身,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 “所长,你可算回来了。”男人放下电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路上遇到点麻烦的东西。”希尔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她黑色的手套下,裸露出的手腕上还凝结着些许暗红的血块。 “好了,我看看今天有哪些合适的人?” 而沧星榆却警觉地屏住了呼吸。 希尔是……超凡者。 第5章 超凡者 除了先前的监管员以外,希尔是她获得能力后看到的第一个超凡者。 【能力:精神链接。】 【基础效果:通过身体接触,将两个或多个个体的精神世界进行连接。完成连接后,可以在短距离下实现精神交流。】 【分支效果:记忆读取——通过身体接触,直接读取个体的短期记忆。】 【分支效果:精神干扰——通过身体接触,实现对意识的干扰和侵入。】 ……她晕字了。 希尔环视了一圈,目光在沧星榆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她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在选拔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男人打断了她,捏着那封信递给希尔,“有人说捡到了这个,你确认一下。” 希尔伸手接过。 她摘下手套,拆开信封,纸张迅速泛起了浅蓝色的微光,微微照亮了她的面庞。 并不是没有别人对那张信纸感到好奇——但是那张纸上似乎只有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文字。 希尔看完那张纸,就随意地将那纸张往旁边一甩:“是理事会上周送丢的信,没错。还是老样子,一堆没用的废话。法兰,照常登记吧。” 纸页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轻飘飘地落向地面。 法兰眼疾手快地起身,在纸张落地前的最后一刻将其截住。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纸页上的褶皱,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无价之宝。 将信件恭敬地放回桌上后,法兰无奈地叹了口气,朝沧星榆招了招手。 沧星榆走上前,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她总感觉希尔的视线正黏在她身上,炽热而又带着一丝探究。尽管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无法忽视。 “你是登记过的邮差吗?”法兰拿出了纸笔准备记录。 “……呃,不是。”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局促。 法兰点了点头,继续询问:“名字?” “沧星榆。”她如实相告。 然而就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雨滴委托所内的气氛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眼神仿佛带有实质的重量,此刻全部压向了自己。 就连希尔也放下了手中的烟,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沧星榆。 ……又说错话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迅速地打消。 她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而已。 沧星榆硬着头皮,询问法兰:“怎么了?” 法兰还没来得及回答,希尔就已经打断了她的提问: “——你缺钱吗?” 沧星榆被她这突然的提问,弄得有些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诚实地如实相告:“缺。” 千里迢迢地走到雨滴委托所来,为的可不就是这个…… 直到现在,不仅全身上下一分钱没有,肩膀上还受了伤。 她还必须尽快处理自己的伤口,免得感染。 “嗯。”希尔又吐出一口烟雾,上下打量着星榆,似乎在评估着什么。片刻后,她突然开口,“法兰,就她了。” “什、什么意思?”法兰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希尔夹着烟的手指轻点着桌面,语气理所当然:“我们不是在招个新的代理人吗?我说,就她了。” 这话一出,雨滴委托所内顿时炸开了锅。 “这不公平!”一个粗犷的男声怒吼道,“凭什么!” 旁边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脸上神情难看。 “就是!我们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上午,你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选中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一个愤怒的女声尖锐地质问。 “简直是胡闹!瞧瞧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也配当代理人?!”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质疑的行列,大厅里一片哗然,充斥着愤怒和不满。有人甚至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冲上前理论。 面对这一片混乱,希尔却神情自若。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大厅:“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那些愤怒的质问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希尔的目光扫过那些候选者,眼神冰冷如刀:“如果有人对此有异议,欢迎和我单独‘讨论’。” 然而,就连法兰似乎也觉得她这行为不太合适。 即使等待者们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还是犹疑地打量了沧星榆几眼,然后对着希尔开口:“所长,这可能确实不太合适……” 事实上,就连沧星榆本人也感到一头雾水。 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选中,更不明白周围人反应的缘由。 看到她们俩犹疑的神情,希尔的态度这才有所软化。 她的视线扫过沧星榆和法兰一眼:“你们都不识字吗?我都说了,超凡者优先。” “超凡者?这个小姑娘是……超凡者?”有人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 希尔的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让周围的人群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沧星榆。那眼神中交织着震惊、敬畏、嫉妒和不可置信。 在一片死寂中,沧星榆顶着那些压力倍增的注视,仰头看着希尔,冷静地开口: “……代理人是什么?” “哈?”她的问题让法兰也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希尔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那放肆的笑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夸张。 有必要笑成这样吗? 沧星榆被她夸张的反应弄得有些无语,不明白有什么值得这样大笑的。 但希尔似乎心情大好,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声。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脸上还挂着笑意。然后,她冲沧星榆眨了眨眼,一把推开法兰办公桌后的一扇门。 “哈哈……还真是和我预料的一样啊。来,我们换个更合适的地方说吧!” 希尔的语气亲切而热情,仿佛在邀请一个老朋友。她的目光落在沧星榆身上,带着一种了然。 沧星榆深吸一口气,跟随希尔走进那扇门。 而那些被留在身后的候选者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满是不甘和艳羡。他们知道,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机会。 因为,谁都知道……普通人,永远无法与一个超凡者相提并论。 第6章 秘密 越过那扇门,里面是雨滴委托所的办公区。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办公区,倒更像是一个兼具办公功能的温馨休闲场所。 脚下柔软的淡灰色厚毛地毯让她几乎感觉自己踩在了云朵上。经历了数小时的跋涉后,这种舒适的触感令感到久违地放松。 虽然房间内也有六个规整的单人工位,配有办公椅和写字台,但桌面上零零散散的物件昭示着这里并非一个死板的办公场所。 房间中央甚至还有一组环形沙发,而靠墙的一侧也摆放着一条柔软的沙发床。 旁边设有简易茶水台,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蔬果干等零食。甚至……还配备了专门的淋浴间和衣帽间。 她几乎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的这样一幅景象——这里的各种设施十分现代,几乎与自己印象中的“21世纪”差不多。 相比外面满天的尘雾与灰土,这里简直就是一处少见的避难所。 透过房间一侧的大片落地玻璃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满目疮痍的废土景象依稀可见。但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仿佛离她很远很远。 置身于这间明亮的办公室内,沧星榆感到一阵由衷的心安。 “要是能在这里该多好啊……”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但理智很快战胜了一时的悸动。她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被表面的光鲜所蒙蔽。毕竟,她对这里,还一无所知。 然而,当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里的种种设施时,那个念头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有机会留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这里勾起了她一丝熟悉的记忆。 “来,坐。”希尔随意地窝在长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沧星榆坐过来。 沧星榆沉默着坐到了旁边,却刻意拉开了一些距离。 “没人在啊……刚好。你看起来是生面孔啊,第一次来我们这?”希尔顺手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丢到沙发一旁的垃圾桶里。 沧星榆点了点头,鼓足勇气问出了最大的疑惑:“代理人是什么?为什么选我?” “嗯,果然没看走眼。”希尔露出赞许的神色,“你对我们这完全不了解吧?” 沧星榆一头雾水。 “你连代理人都不知道,也太没常识了吧?代理人,人人艳羡的职业,这个地儿唯一受到理事会认可的职业。” “我们的工作,不少外人总觉得是天大的荣耀。但其实除了工资稳定,我们和外面那些邮差没啥区别,都是干杂活的。事务管理局给的活儿,我们得办。私人委托,我们也得跑腿。” 希尔耸耸肩,继续解释道:“任务有难有易,从送个包裹这样的小事,到杀个不走运的家伙,都可以接到。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报酬丰厚。” 沧星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里的待遇怎么样?” “我们雨滴虽然不大,但绝对算得上好委托所了。算上我,一共就5个人。每周收完附近的管理费,固定工资就能有1000左右。” “就这些?”沧星榆有些失望。 即便是最边缘的互助联盟,每周的租金都要收取两千。更别提监管员还说要涨到四千。 “这还少?”希尔颇为无语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去其他地方看过啊?我们代理人的收入可是数一数二的,毕竟也是要搭上命的。” “再说,除了底薪,还有任务报酬呢。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但即便是新手,每周几千也不成问题。” 听到这里,沧星榆的心里不禁一动。 略一思索,她就做出了决定:“好。我答应你。” “先说好,星榆。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但是你必须要对我诚实。”希尔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严肃。 “——关于你的身份,我希望听到你亲口说出实话。” 沧星榆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否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希尔毫不留情地揭穿,“从你的言行举止,还有对这里的一无所知,我看得出你绝对不是普通人。” “换做别人,或许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沧星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解。 她确实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不适应,这一点瞒不过希尔的眼睛。 看到沧星榆为难的样子,希尔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容易,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只有互相坦诚,我们才能建立起信任,成为真正的同伴。” “而且,我也可以教导你更好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隐藏你的身份。” 沧星榆陷入了沉默。 她回想起自己来到这里后的种种遭遇,隐约感觉到自己确实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误会。 ……尽管她并不理解自己那些话奇怪在哪里。 如果总是被看出了端倪,那么想要蒙混过关,恐怕没那么容易。 沧星榆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 “我的秘密是……” 希尔期待地紧盯着她。 “我还不会用我的能力。” 沧星榆尽可能真诚地看着她。 希尔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失望,语气扫兴:“你真是太没意思了!你分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吗?我觉得我已经很坦诚了。” 她没有说谎。希尔的观察力十分敏锐,如果她撒谎,或许会被发现。所以她随口扯了一个真实的困扰应付过去。 她刚刚获得【信息读取】,这个能力总是带给她太多的信息,一直困扰着她。 “唉,算了。还不如直接出去跑一趟外勤还少麻烦呢!”希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顾沧星榆的挣扎,一把按住她的头,用力揉乱了她的短发。 沧星榆有些无奈,想要推开希尔的手,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 希尔的手稳稳地按在她的头上,无论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我就直说了,你是来我们这地儿体验生活的大小姐吧?”希尔理所当然地说出了一个让沧星榆无比震惊的定论。 “……啊?” 她们理解的“大小姐”是同一个意思吗? 第7章 合同 “……不,不是,你说我来自哪里?”沧星榆震惊地反问。 “我哪儿知道?”希尔理直气壮地反驳。 “不……算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那个,呃……大小姐?” “得了吧,还在装呢?”希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你以为穿得破破烂烂,就能掩盖你的出身?你看起来就是一副没吃过多少苦的模样,没有长期挨饿的痕迹,也没有明显的伤疤。” 这一点她无法反驳。 在刚刚重塑了身体之后,她的身体确实变得更加健康了,并没有之前那种面黄肌瘦的感觉。 沧星榆哑口无言。 “这不是挺明显的吗?要么你就是个没事干跑到我们这体验生活的大小姐,来这里还没几天,对这个世界的常识一窍不通,还不擅长伪装自己……” 希尔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几眼:“要么你就是个喜欢给自己撑场面的小孩,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 还有个可能,我是一个来自和平社会灵魂穿越到这具身体中的异世界人…… 沧星榆在心里默默反驳。 她确实没想到希尔的观察力竟如此敏锐,几乎一眼就确定了自己确实对这个世界毫无理解。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希尔得出的结论竟是如此离谱。 意识到这个身份或许能够合理化自己的种种疑点,沧星榆决定顺水推舟。 “好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希尔得意地笑了:“从你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还有一口标准的通用语来看,你绝非等闲之辈。再说,有几个人会傻到拒绝代理人这种高薪工作?” “在这里,像你这样还有姓有名的,那可都是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希尔叹了口气,“这里到处都是小时候就被扔在路边的孩子,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哪还会有什么姓氏?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姓甚名谁,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是,报上名和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沧星榆有些不解。 “正常?也就在你们那个圈子里是这样。”希尔冷笑一声,“但在这里,那无异于告诉别人你是个不懂规矩的富家孩子。如果你真想留下,最好收起你的老习惯,学着混得更像一点。否则,我不敢保证你出了这个门会遭遇什么。” 但是……原主确实也是叫这个名字啊。 她直到现在都没有继承任何的记忆,只知道一件事。 原主的名字,一定叫沧星榆,而她的名字也叫沧星榆。 沧星榆心里顿时又生出了疑惑,却只是顺着希尔的话说下去,“好吧。还有什么是我需要注意的吗?” 希尔上下打量着她:“你那不受控的超凡能力,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超凡能力需要消耗精神力,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很快就会耗光了。我猜这种能力只有特殊的大世家才会有吧。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出个超凡者都很稀罕,更别提你这种少见的类型了。” “……” 希尔没有深究。她显然对抓到沧星榆的把柄感到格外得意,仿佛捉到了一只稀奇的小动物。她兴致勃勃地拍了拍沧星榆的头:“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啦!别担心,星榆,以后有我罩着你呢!” 沧星榆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融入这个世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沧星榆正坐在c环事务管理局里。从被希尔领着踏入这里开始,她就能感受到一些黏在背上的目光。 宽敞的大厅里,几排整齐的座椅横贯两侧,供等候办理事务的代理人休憩。座椅虽然有些陈旧,但看得出经过了精心的维护,没有明显的破损。 尽头是一排整齐的办事窗口,窗口上方挂着的电子屏幕依次显示着各项业务的名称和当前排队人数。 尽管屏幕时不时会闪烁几下,但总体还算清晰稳定。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正常运转,已经实属不易。 这些窗口前等候办理业务的代理人中,超凡能力者的比例大约在5%左右。这个数字虽然不高,但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在外界看到的。 然而,当沧星榆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时,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进入大厅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受到许多代理人投来的不友善的目光,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敌意。 好在希尔及时发现了这一点。 她冷冷地扫视了那些人一眼,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与之对视。他们纷纷尴尬地移开视线,仿佛突然对手中的文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她再次意识到——成为雨滴委托所的代理人,真的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尽管事务管理局的设施和科技与沧星榆记忆中的现代社会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在这里,它似乎已经代表着最高级别的组织和制度。 “走吧,去那边等着。”希尔轻轻推了沧星榆一下,示意她跟上。 【代理人入职合同】 沧星榆快速地看了一遍这份合同上的内容。 和希尔介绍的没什么出入。 作为代理人,她需要自愿接取或被分配各类任务,完成后可根据任务评级获得相应的资历点数和酬金。 资历点数是衡量代理人经验和能力的重要指标,主要用于晋升。酬金则是代理人的直接收入来源。 代理人分为见习、正式、资深三个级别,每个级别都有相应的资历点数门槛。 见习代理人需要度过为期七天的强制见习期,并完成足够的任务,累积一定的资历点数,就能晋升为正式代理人。 但想要从正式代理人晋升到资深代理人则极为不易,需要长达10年的经验,以及极高的资历点数。 资深代理人是委托所的中流砥柱,可以接取所有等级的任务,还有一些极高难度的任务,只有他们有资格进行。他们的资历点数和酬金都远高于其他级别的代理人。 每一次工作,都需要签署像这份一样的“委托合同”。 与普通合同不同,委托合同会在双方的精神世界中种下信标,其威力与委托任务的等级息息相关。 一旦有任何一方违约,信标就会在违约者的精神世界中引发剧烈的爆炸,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 “没错,这份入职合同本身也具有委托效力。”希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虽说都到了这地儿了,但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沧星榆仔细检查着合同下方的任务评级和薪资条款,内心不由得一阵喜悦。 即便她之前对代理人的收入并无太多概念,但眼前的数字还是让她惊叹不已。 雨滴委托所虽然人数不多,但其实是一家评级很高的机构。 作为雨滴的代理人,即使什么都不做,每周也能轻松拿到至少一千新币的固定薪酬。 如果勤奋接取任务,哪怕是最低等级的委托,周薪也能轻松突破四千大关。 更重要的是,作为有超凡能力的代理人,还有多种额外补贴。 她再一次深深的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超凡者是多么的优待。 作为超凡者,入职之初,就能在事务管理局合作的医院和工坊享有一笔数额不菲的预存款。 事务管理局会以他们的名义开设专属电子账户,将这笔金额提前预存,供他们随时使用。 就在刚才,希尔还以“入职福利”为由,硬是在法兰那里为雨滴委托所的账户额外记了一笔支出,然后带沧星榆去了一家特殊的“医院”。 与沧星榆认知中消毒、包扎、手术不同,这个世界所有的“医院”几乎都是由超凡者开设的。希尔让“医生”为她进行了一次最为基础的恢复和治疗,处理了肩膀上的伤口,就收取了超过一千新币的费用。 不过此时,她的肩膀已经完全愈合如初,甚至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沧星榆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早些时候的一幕。她意识到,自己之前帮希尔回收丢失信件的任务,实际上只是一个最低等级的f级委托,报酬仅有区区50新币。 但在这个社会中,仅仅是这50新币,就足以让无数人疲于奔波,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回想起上午所见的那些人疲惫的眼神,沧星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低头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合同,内心早已没有了任何反悔的念头。 “我想好了。” 她拿起笔,在合同的最下方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8章 成立 名字落下的那一刻,纸张产生了极为轻微的变化。 那张纸张散发出轻微的淡蓝色,有一种淡淡的光泽。 希尔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向柜台走去。 “她是一名超凡者。”希尔对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说,“带她去做个超凡者认定吧。” 听到“超凡者”三个字,原本埋头工作的接待员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雨滴委托所的见习代理人,星榆……”她看着委托合同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轻敲了两下桌面上的铃铛,周围的环境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 星榆有些疑惑地回头张望,发现事务管理局里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人们仍然在交谈、办理业务,只是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隔,变得遥远而模糊。 “请跟我来。”接待员起身,起身打开柜台上的一道活动小门,示意星榆和希尔跟上。 柜台后方连接着一条昏暗的长廊,三人沿着走廊渐渐向建筑物的深处走去。 灯光昏暗的走廊两旁,星榆透过半掩的门缝,瞥见一些模糊的身影在里面移动。 她稍稍放慢脚步,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低语与呼喊的声响。 “我们要做什么?” 希尔脸上没有丝毫严肃或担忧的神色:“别担心,就是简单测试一下你的能力效果和控制程度而已。你还没测试过吧?” 穿过走廊,接待员领着她们到了尽头的一扇门前。她敲了敲门:“校验官昆娜、经义!新的超凡者已经到了。” “希——儿——” 门还没完全打开,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声就率先传了出来。 一抹红色长发率先闯入视野,紧接着,一个身影像旋风般冲出,一把扑进希尔的怀里,撞得后者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昆娜兴奋地甩了甩头发,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上次你带新人来,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吧?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带人来了呢!” “最近人手有点不足嘛。”希尔耸耸肩,露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多几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我们雨滴委托所也该扩张扩张了。” 昆娜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没有接话。 一旁的经义神色凝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肃然的气息。 他双手背在身后,刻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昆娜和希尔的叙旧,然后径直望向星榆,目光如剑般锐利:“你是要接受认定的超凡者?” “是的。”星榆点了点头。经义的注视让她感到有些紧张—— 面前的经义,一旁看起来很不着调的昆娜都是超凡者。 昆娜身披一件暗红色的长风衣,看起来随性不羁,与她身旁的希尔有说有笑,似乎并没有把这次会面放在心上。 而经义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灰白的双排扣制服十分合身。他的外套下摆要更短一些,隐约可以看见腰侧的黑色枪套。 “说说看,你的超凡能力是什么?”经义询问。 “信息读取。”星榆如实回答。 “哦!精神类的融合型能力嘛!”昆娜突然来了兴致,她亲昵地把胳膊勾在了希尔的肩膀上,“不错嘛,你从哪里捡到这孩子的?” 希尔耸耸肩,一脸无奈:“机缘巧合嘛。我刚想着该招新人了,就遇到了星榆。” 经义再度插话,打断了她们的闲聊:“既然你的能力名为【信息读取】,那就先发动能力看看我和昆娜的信息吧。” 星榆点点头。 “你的名字是经义,男性,身高178厘米。身份是事务管理局的公证人和三级调查员。超凡能力是【真伪识别】。可以识别出客观上的真伪。” “另一位,是昆娜·费舍。女性。身高是185厘米。身份是事务管理局的公证人、三级代理人。超凡能力是【血肉共生】。能力有点复杂……是意识共享、生命链接。” 这并不是全部。她的信息读取还能看到更加详细的信息,只是她有选择性的挑选了一些可能更加重要的信息。 然而,在听完她的这一系列言辞之后,经义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昆娜也没有继续纠缠希尔,反而是讶然地看向了她。 她们迅速地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讶异。 希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切,识趣地没有在此时进行追问。 沧星榆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隐约感觉,自己无意中窥见的信息,似乎触及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经义缓缓开口,语气中掺杂着难以掩饰的惊讶,“你的能力……比我们想象中要优秀很多。” “是个好苗子!”昆娜兴奋地接话,她的眼神中闪烁着赞赏和期待的光芒,“信息读取这种能力本来就不多见,我们原本也没抱太大期望。但既然你连别人的能力都能看穿,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星榆是我挑中的代理人。你们知道吧?”希尔突然开口,语气明显比之前冰冷和强硬。 “放心~放心希儿,我们还不至于从你手中抢人啦!”昆娜毫不在意,踮起脚用力蹭了蹭希尔的脸,“再说,需要处理的超凡者又没那么多,我们也犯不着为了多一份胜算,就招一个弱不禁风的新人嘛。” 经义没有理会她们的打趣,而是专注地询问起沧星榆的能力细节:“你能看到什么范围的信息?能够使用多久?” “我能看到离自己比较近的信息。” ……什么叫能够使用多久? 星榆想了想,如实回答:“一直能看到信息,自始至终能都飘在我的视野中。” “这么久?奇怪……”经义喃喃自语着,开始上下打量着星榆,眉头紧锁,“以你的状态,不可能做到如此持续而快速地使用能力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星榆突然理解了—— 自己的能力似乎与常人有所不同。 她权衡再三,决定坦白相告:“其实,我的信息读取并不需要主动发动。它一直都在起作用。” “不需要发动?”昆娜一声惊呼,“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你的意思是,刚才你看到我们的信息并没有经过主动发动能力?”经义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脸上浮现出喜悦和忧愁交织的表情来。 “这不合理……更像是无意识地持续发动,精神力应该很快就会耗尽才对……” 沧星榆感到一阵茫然。她隐约明白了——自己的能力或许真的与众不同。 “操心那么多干嘛?她都长到这么大了,要有什么问题也活不到现在。”希尔自然地接过话,“我记得你们公证人也不是做超凡能力研究的吧?” 经义沉默良久。而后,他才转向沧星榆,语气郑重地说:“星榆,以你的能力,相信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代理人。不过……”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耐人寻味。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适当的无知反而对你、对别人都是一种保护。” 第9章 代价 “行了,别纠结了!”昆娜顺着希尔的话应付过去,“这样的人才,可不能浪费了。给这孩子测测精神力吧!” 经义点了点头。 仪器表面闪烁着诡异的绿色流光,隐约勾勒出电路板般的图案。 “刚好。这是我们新开发出的检测精神力上限的仪器,你只需要握住它,不要有任何抵抗就行。” 星榆伸手握住了仪器。 不知为何,当她握上这仪器时,并没有感觉到应有的冰冷,甚至有一丝奇妙的温暖。 可就在她和经义的精神力产生剧烈共鸣的那一刻,星榆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而全身的精力似乎正在被仪器抽取,顺着仪器流向经义。这感觉让她有些难受,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开。 “握紧,不要抗拒。在我叫你放开时再放手。”经义再次开口强调。 “唔……”星榆咬着牙。还没有握多久,她就开始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迅速下沉,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不适,几欲反抗却无能为力。 头痛欲裂,四肢发软,她已经几乎站立不稳。希尔眼明手快扶住她的后背,才让她勉强没有跌落在地。 星榆紧咬牙关,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滴落,却还是难以控制地摇晃着身体。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要被抽干了——耳边传来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她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但是经义仍然没有叫停。 还要坚持多久? 星榆勉力撑着清醒。 但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死死抠住仪器的指节泛起不自然的青白。她能听见扶着自己的希尔此时似乎正在对昆娜说着什么,但她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星榆!” 伴随着希尔的一声惊呼,星榆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仪器轻微震动了一下,自动关闭了。 经义接过仪器,表情凝重地查看着上面的读数。 …… 她又一次进入了那片纯白的雾海空间。 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她能看见自己现实世界中的身体正坐在长椅上,正紧闭着眼睛,头靠在希尔的胳膊上。 她的身体和意识仿佛分离了。星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想要伸手触碰,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就像是一尊被定格的雕塑。 昆娜正贴着希尔身边,两人正悠闲地聊着天。经义站在不远处,正仰头凝望天空。 “我知道。那封信今天我收到了。”希尔慵懒的声音传入星榆耳中。 她漫不经心地点燃一支银灰色的细长香烟,轻轻吸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这玩意儿味道可真怪。” 昆娜的神情少见地眉头紧锁:“邮差八成是死了。不过,我们派人找了一路都没找到他的尸体在哪。” 希尔盯着手中袅袅升起的烟雾,语气淡漠,“信没被启封,我也没心思查。八成又是哪个见财起意的家伙。” 星榆此时正站在她们面前。 她能清晰地捕捉到她们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甚至能数清希尔的睫毛。 然而,她却像个无形的幽灵,无法与眼前的一切产生任何互动。 “最后的那个任务,你看到了吗?” “知道。下次这种事没必要写在信里。不就是杀‘后天超凡者’嘛,直接当面跟我说不就完了。” 片刻的沉默后,希尔再次开口。 “……话说回来,真有这种人存在?这玩意儿还有不是天生的?” 昆娜摇摇头:“不清楚,我们也只是刚收到理事会的要求。如果发现后天超凡者,就地处决,就这么简单。” 这些字眼像一道惊雷,在星榆耳边炸响,瞬间让她如坠冰窟。 毫无疑问。 她就是那个——“后天超凡者”。 她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然而,她的双脚却像生了根般,牢牢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整个雾海空间似乎都在回荡着一个亘古且神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 那声音似乎穿越了无尽的时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在星榆的脑海中久久萦绕不散。 【代价。】 这个词语如同一道闪电,刺透了星榆的心脏。 伴随着这声音,左手手臂迅速开始变化。 从指尖开始,指尖浮现出一种陶瓷一般的纯白色,如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诅咒,顺着皮肤的纹路迅速蔓延而上。 只是转瞬间,整条手臂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诡异的质感,仿佛不再属于人类的躯体。 这变化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排斥。 她本能地想要呼喊,但转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的意识无情地卷入了更深的迷雾。 星榆睁开双眼,视野渐渐清晰。希尔单手搂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正扶在她背后。 黄昏将尽,天色已近乎全黑,残存的微光却仍刺得她双目生疼。 她回到了现实世界,但内心却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和不安。 在睁眼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用右手搭上了自己的左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手背,传来一阵刺痛感。 她低下头,看到那里的皮肉已经被自己掐出一道伤口,鲜血却没有如期而至。 伤口的内部,没有任何血液,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惨白。 她感到一阵发寒。 这就是“代价”。 它在提醒她,提防希尔和那些公证人。 她宁愿不要那个小小的提示—— 但即使如此,却还是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失去了作为人类的一部分。 而在这一刻,她终于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 转化已经开始,她确实正在变成和087一样的怪物。 “不说这个了。小朋友醒了,你看看她状态怎么样。”昆娜率先发现了变化。 希尔不耐地“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满。她顺手掐掉手里的烟:“要不是你们那个不靠谱的仪器,她也不至于昏这么久。” 昆娜并不在意希尔的抱怨,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歉意:“这可是现在唯一能够得知精神力上限的方法哦?除了这台最新的仪器,还有谁能知道自己准确的精神力数值?” 经义补充:“她的能力表现的很有潜力,我们是因为看好她才做了这样的测试。这可是晋升到资深代理人才有资格做的。” 然而,此时此刻,星榆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两人的对话上。刚才无意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与自己的处境产生了某种令人不安的联系。 那个神秘声音的警告,左臂的异变,以及希尔和公证人们的身份,都像一个个未解之谜,在她心中盘旋不去。 星榆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必须尽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以免被这些公证人看出端倪。任何一丝异常的表现,都可能暴露她的秘密,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我的测试结果怎么样?”她故作镇定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啊,星榆,你醒啦!”希尔安抚地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但这个动作却让星榆感到一阵微妙的不自在。 “你现在好点了吗?”昆娜把头探过来问候,“刚才经义通过仪器给你回输了精神力,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星榆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尽量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发自内心。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比起之前,她现在身体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 虽然刚才昏迷了,但是她现在并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连上午被【信息读取】被动发动时过多的文字困扰的头昏脑胀的感觉都没有了。 “经义,记录一下!回输精神力成功!”昆娜冲经义眨了眨眼,语气中透着一丝玩味。 经义点点头,似乎只有他还记得星榆的提问:“星榆。你的【信息读取】能力和我们之前遇到过相同能力的超凡者都不一样。” 第10章 废弃工厂 这句话让星榆立刻警觉了起来。 她小心地掩饰着内心的警惕,状似随意地问道:“什么意思?” “与我们记录在案的其他信息读取者相比,你的感知范围更广,获取的信息也更加细致入微。” “然而,你的精神力总量只有32,仅比常人高出一点点。”经义边说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星榆。 “每个人都拥有精神力,只是上限高低不同。”昆娜笑着接过话茬,语气轻快却不失专业。 “精神力总量越高,通常超凡能力就越强。一般来说,常人的精神力在30以下,而超凡者则普遍在40到50之间。超过50的超凡者已经十分少见。” “普通人都有可以有三十,但超凡者五十多就算很高?”星榆喃喃自语,“两者的差距好像没我想象得那么大……” 经义摇摇头,耐心解释道:“不能简单地做这种比较。精神力总量实际由两部分构成:天赋体质和超凡能力。你可以把精神力理解为我们个人的‘状态条’。” “天赋体质与生俱来,就像发色和肤色一样。哪怕体质天赋异禀,普通人类在这一项上的数值也不会超过30。即使通过后天努力改变了体质,这一总量也不会改变。” “而超凡能力则是后天加成,它会提升心智和体力的上限。即便超凡者的先天体质并非出类拔萃,凭借这一项加成,他们的总精神力也能轻松超过常人。” “很明显,你的体质并非佼佼者,超凡能力对你的加成主要体现在心智方面。不过,你的意志力非常惊人。”说到这里,经义意味深长地看了星榆一眼。 “尽管精神力严重不足,但你仍然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昏迷时,你的手指都紧紧握着仪器,难以掰开。这在超凡者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品质。” “就和希儿一样。非常少见哦!”昆娜及时补充。 “谢谢……”沉重的疑虑之下,星榆的道谢显得有气无力,反倒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测试可没结束呢!”昆娜再次开口,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现在的状态应该不错吧?我们特别给你安排了入职测试哦!” “入职测试……?” 星榆愣了一下,一时没能跟上昆娜跳跃的思路。 在她的认知里,入职不都是签署合同、熟悉规章这些常规流程吗?怎么还需要另外测试? 昆娜神采飞扬地从长椅上跃起,手臂笔直地指向前方。 夜幕低垂,天色尚未完全黑透,依稀可以辨认出远处矗立着一座废弃的工厂,昏暗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说的精神力测试就是这样口头和你聊聊天吧?我们特地为你安排了一个任务,要在实践中考验你的能力哦!” 她的语气欢快得仿佛在讨论一次精彩的郊游,完全听不出这项“特别安排”有任何不妥。 “等等,你们说的测试是直接安排任务?”希尔皱起眉头,一把揽住星榆的肩膀,语气中难掩忧虑和不满。 “上回我带天无来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还有入职测试这回事。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必要上来就做任务吗?” “你说的是……哦,那个小杀手!”昆娜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了片刻,这才想起希尔口中的是何许人,“那孩子毕竟没有超凡能力嘛,我们自然不会上心。” “这次是特殊情况,你不必太过担心。”眼见希尔还想争辩,经义适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这个任务刚好适合她的能力,没有危险,偏向情报搜集。我会全程在旁保护她的安全。” “再说,希尔,星榆既然选择成为代理人,就必须做好随时执行任务的准备。”昆娜补充道,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能完美完成的。你说是吧,星榆?” 最后那个问题,昆娜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星榆脸上,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评估和期待。 星榆默默听着三人你来我往的讨论,愈发感到事有蹊跷。 希尔对她的关心和维护,昆娜对超凡者的偏袒,以及经义言语中的煞有介事…… 种种迹象都在暗示,这场貌似寻常的“入职测试”,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星榆脑海中渐渐成型。 既然如此,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用行动来试探他们的真实意图。 想到这里,星榆下定决心,轻轻推开希尔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她直视昆娜的双眼,语气平静而坚定。 “我要做什么?” “很有干劲嘛,太好了!”昆娜对星榆的果决颇为满意,嘴角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的任务很简单。看到前面那个工厂了吗?进去调查一圈,把看到的信息上报给我们就好了!” “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我会在你身后的。”经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星榆默默捏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住内心的忐忑和疑虑。 “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 踏进这座阴暗破败的工厂,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星榆不由得皱起眉头,用手捂住口鼻,艰难地在狭窄的过道中穿行。 空荡荡的货箱叠放在两旁,灰尘厚重,蛛网密布。 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障碍,星榆来到生产车间。 这里曾经应该是机器轰鸣、流水线飞转的场所,但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设备大多已经损毁,锈迹斑斑,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满地狼藉的残骸昭示着这里曾遭受过暴力拆解,从那些粗糙的痕迹来看,下手的人显然不是内行。 星榆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扭曲变形、锈迹斑斑的零件,生怕踩到什么尖锐的东西。 按照经义的要求,她汇报着自己看到的种种信息。 “mz-47型生产设备,总重量12.5吨,最大操作温度120摄氏度。” 她一边观察一边汇报,声音在空旷的车间内回荡,带着些微诡异的失真感。 “小心脚下。”经义在后面提醒道,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就在她脚边,赫然一滩暗红色的不明物体。 那似乎曾是一块完整的肉品,但如今只剩下碎肉和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星榆强忍着反胃的感觉,仔细观察着那滩血迹。 “血迹角度30度倾斜,凝固液体,面积36平方厘米。” “熊的前爪,重4公斤。这边是羊的残肢,怎么满地都是碎肉……” 黑暗中,星榆的声音在工厂车间内部回荡,传来微弱而持续的回音。 “你觉得这里发生过什么?” “我怎么知道……”星榆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唐突,连忙改口道,“呃,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到处都是动物的血肉和残骸,加上这一台台设备,像是什么制肉工厂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没有这么简单。”经义目光在车间内逡巡,“作为情报人员,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推理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这就已经给我定性了吗。”星榆在心里暗暗吐槽。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继续专注地搜寻着线索。 …… “你不是校验官吗?怎么不跟着进去?” 工厂外侧,希尔和昆娜正一起挤在长椅上,一起看着昆娜手中的个人终端—— 如果星榆在的话,她或许更习惯把这东西称为“手机”。 巴掌大的屏幕太小,两个人的脑袋都顶在了一起。 “那地儿那么小,我们四个人都进去怎么施展得开嘛。”昆娜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连头都没抬一下,“再说,我得在这儿盯着你啊!你可是有前科的人!” “你也太不信任我了吧?!”希尔立刻意识到昆娜在暗指自己的能力,她立刻举起双手,向昆娜示意自己仍然戴着手套,“我可没有那么包庇后辈!我连手套都没摘,你看到了吧?” “哼哼,我看说不准,说不定你们俩在进事务管理局之前就精神链接上了呢!”昆娜转过头来,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希尔刚想反驳,昆娜的个人终端却突然传来一声异常沉重的巨响,惊得两人瞬间噤了声。 那声音透过屏幕传来,低沉而又嘶哑。很明显——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倒塌了。 第11章 报告 鼻端萦绕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 星榆轻手轻脚地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些扑满灰尘的箱子间隙。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 星榆猛然抬头,目光落在角落里几个堆叠的大型容器上。 顶端的一个货箱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重心不稳地朝着仓库中央直直倾覆下来! “糟了!”星榆瞬间意识到了危险,立刻向右侧翻滚躲避。货箱重重地砸在她先前站立的位置,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 而就在她站稳准备查看的时候,仓库顶端的墙壁突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迅速向下蔓延。 星榆的瞳孔骤缩,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货箱倾覆的冲击力竟然如此之大,以至于触发了整个建筑的结构失稳! 仓库就要倒塌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下一瞬间,星榆便拔腿狂奔,朝着仓库出口全力冲刺。 数十具残缺的尸骨从裂开的缝隙中纷纷坠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星榆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冲出了仓库大门。 身后的仓库已经坍塌了大半,漫天的尘土如同苍白的浪潮,铺天盖地地扑面而来。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星榆灰头土脸地穿行在残砖断瓦之间。 她回头望向经义,后者却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早有预料。 “‘我会在你身后的’?” “这倒塌也在我意料之外。”经义皱眉走来,审视着四周的残骸,“结构表面看似完好,内里却已经千疮百孔。看来这栋建筑已经到了极限。” 星榆点点头,凝神注视着满地狼藉的残骸与碎块。 她费力地抬起一块大型水泥板,一截森森白骨从砖石间露出,赫然映入眼帘。 “让我试试能不能找出些这些尸骨的信息。”星榆仔细注视着那些信息,在整理完毕之后,神情有些惊异。 “很多人……三十多具零散的尸体,有的是研究员,有的是流浪汉,还有些似乎就是普通人。” “嗯。制肉工厂。”经义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重复了星榆先前的推测。 星榆瞥了经义一眼,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似乎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她撇撇嘴,决定不去理会。 “我们继续搜查吧,这工厂里恐怕还有不少秘密等待揭晓。”经义示意星榆跟上,迈步朝更深处走去。 “你是知道这座工厂里发生了什么的,对吗?”星榆冷不丁地开口。 经义的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 “作为校验官,对现场有所了解并掌控全局,这是基本素质。对于我们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你的观察力不错,这一点值得赞赏。” 星榆皱了皱眉,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经义虽然言辞得体,但却巧妙地回避了她的问题。 这里在校验官的掌控之中,自己的安全应该有一定保障……吧? 没再追究,星榆继续向工厂深处探索。仓库已经坍塌大半,车间也已粗略检查过,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办公室上。 办公室同样破败不堪,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桌上凌乱地堆放着文书材料、美工刀和胶水,东倒西歪,似乎随时都会散落一地。 但星榆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与之前不同,这间办公室里并没有呛人的灰尘,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 “最近有人来过这里。” “这也是【信息读取】告诉你的?”经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是我感觉到的。” “很好,继续保持这种洞察力。发现什么记得及时汇报。”经义赞许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星榆谨慎地环视着这间办公室,努力寻找着任何可能透露蛛丝马迹的地方。 她的视线扫过墙角的文件柜,柜门微微打开着一条小缝,里面堆满了文件。她走上前去,看清了文件上的标题—— “实验第一阶段总结”、“改造效果评估”等的字眼。 天色已经很晚了,她几乎看不清这白纸上面手写的黑字。字体十分潦草,不过在【信息读取】的协助下,阅读起来毫不费力。 她翻看着这些文件,虽然语义和措辞谨慎,但通过片段内容她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工厂的工作内容。 “第一阶段实验取得初步进展。#009和#016样本在引入改造材料后,融合达到了2%和7%,成活率较预期有所下降。初看效果尚可,但仍需进一步观察样本在各项能力指标上的表现。” “#044和#058样本融合度较高,达到了15%和19%。但未见明显增强效果,反而出现了某些不稳定的生理反应。需调整材料配比,降低毒性作用。” “所有样本在引入改造材料后的成活率均有不同程度下降。需优化实验方案,提高样本接受程度。目前改造效果与预期还有一定差距,下一步将增加样本数量,继续验证实验可行性。” 文件内容很多。 直到这时,她的眼前闪了一闪—— 眼前的白纸黑字上,文字缓慢地变化,浮现出一排排血红色的字体。 【恩典已经降临在#009和#016样本上。在接受祝福后,他们的血肉开始发生神圣变异,为至高血肉的到来开辟通路。虽然成活率有所下降,但这是救赎的必经之路。】 【#044和#058样本展现出了更高的信仰。他们的身体正在发生奇迹,为圣母孕育完美的生命。我们需要献上更多的子宫,让至高无上的存在重返人间。】 【所有样本都经历了一次涅盘,在至上痛苦中完成二重升华。这是他们成为孩子的荣耀时刻。下一步,我们将扩大追随者的数量,让更多人成为完美骨血的载体,迎接主的诞生。】 ……如果这样,她还看不懂这份报告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就奇怪了。 就在此时,她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微不可察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移动。 星榆猛地回头,却发现经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手中的文件。 “你有什么想法吗?”经义语气轻松地问道。 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觉得,这里是一个……宗教。” 她谨慎地用了个更为中性的字眼。 “宗教?”经义的眉毛高高扬起,显然有些惊讶,“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这……不是很明显吗?”星榆将报告递给他。 血红的文字如同有了生命的细小蠕虫,在惨白的纸面上蠕动战栗着。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有趣的推论。不过,仅凭这些只言片语,你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实在是令人惊讶。在我看来,这些报告的措辞都很谨慎,完全看不出宗教的迹象。” “……” 果然。 只有她能看见。 …… “血肉制造机!” 在听到星榆的推测瞬间,希尔唰地一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你们疯了?!把一个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代理人送去那种地方?!” 昆娜慢悠悠地站起身,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这件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希儿,没想到你对时事这么关注啊?放轻松,我们早就派人彻查过了,绝对安全。” 希尔瞪了她一眼,撸起袖子就要冲向那阴森的工厂:“别开玩笑了!谁都知道理事会对那帮疯子还一无所知!你让一个菜鸟去那种刚发生过惨剧的地方,不就是往火坑里推吗!” “时代变了,希儿。”昆娜仍然含着笑意,但语气明显严肃了几分。她箭步上前,牢牢抓住希尔的手臂,“我们现在对超凡者有了新的培养方向。”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管你们那让人送死的培养方案!”希尔的力气比她大得多,轻松地甩开了昆娜的钳制。 昆娜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她再次伸手,紧紧攥住希尔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考核’不能被中断。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第一时间赶去支援的。” “你真的想拦我?”希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地直视着昆娜。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似乎一触即发。 “唉,你干嘛这么认真呢……”昆娜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你也该学会放手了。你我是朋友,我真不想对你动用能力啊……事后,我可不会给你报销医药费的。” 第12章 咏唱 “你应该已经推测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吧?”经义提问。 星榆走到办公桌前,用手指抹了一下桌面。 她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只有薄薄的一层灰:“这间办公室,直到最近还有人使用过。但工厂的其他地方,设备都已经锈蚀得厉害,显然已经停工很久了。” 经义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缓缓踱步到办公室的另一端。 他仔细端详着墙上那些奇怪的符号和涂鸦,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这里曾经有一群人在秘密进行某种实验。”星榆回想起自己看到的第一版内容,眉头皱了起来,“从文字的笔迹来看,他们中既有专业的研究人员,也有普通的工人。这个实验似乎和……动物有关,但具体内容还不清楚。” 经义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仔细检查着每一个角落。他打开文件柜,翻看里面的资料。 “这个实验已经持续了很久了。有人溜进过这工厂,想要拆卸设施,或许是拿去倒卖?” “靠近门的设施拆解痕迹都很新,而且手法很暴力,毫无专业手法可言,旁边还有血迹。这团体里还有巡逻的打手,杀死了溜进来的人。” 说到这里,星榆抬起头,看向经义。 后者正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出神地盯着墙上的一个符号,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似乎完全没有在听。 “但是,原本在这里活动的人都死了,甚至没有留下完整尸体,只有许多骨头,还被打包装在了一起。” “凶手一定是有意的,攻击力很强,且有很强的执行力。这里在此之后一定还有过第三批人,战斗力远超原本的住民,但目的我则无法推测。” 经义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星榆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开口道:“你的推测非常敏锐,星榆。这里确实发生过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散落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这里是名为‘血肉制造机’的团体前不久活动的地方。他们在各地流窜,造成的破坏远大于我们的预期。事务管理局正在考虑重新对这个任务进行评级。” 既然经义已经坦白,星榆认为自己也毫无必要继续遮掩。 她沉默片刻,犹豫着开口:“……人体实验?” “的确如此。”经义回答,“他们确实造成了大量的伤亡,到了理事会也无法忽视的地步。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对超凡者下手——据说,特别的超凡者,会具有绝佳的变异属性,是最好的素材。” “……”星榆后退两步,她的手扶在了桌子上,碰倒了一只照明用的蜡烛。 熄灭的蜡烛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在黑暗中发出轻声的回响,“对超凡者下手?看来这个组织相当疯狂。” “疯狂……这么说也没错。”经义若有所思地扶住下巴,“不过事实上就是如此。正是因为超凡者如此稀少和重要,所以我们和事务管理局都在想方设法招募超凡者到自己的麾下……” “你对这个组织了解很多?” “一般吧。”经义似乎突然回神似的,转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毕竟像这样的组织里总是有很多我们想不到的东西。来这一趟,你不觉得有很多收获吗?” 经义的微笑看似和煦,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凉意。 他对“血肉制造机”的了解似乎远超寻常,那种熟稔感让星榆不由得怀疑,他与这个组织之间或许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吸引了星榆的注意力。 那是一种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墙壁内部隐秘地振动。 “你听到了吗?”星榆问道,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声音……” 经义也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我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可能是老旧建筑发出的噪音吧。” 星榆环顾四周,目光在那些阴暗的角落和诡异的符号上逡巡,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怕的猜想。 一股莫名的寒意攀上了星榆的脊背,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有无形的恶意在暗中窥伺。 “我们继续搜查吧。”星榆强自镇定地说,努力压下内心的不安,“这里一定还有更多的线索等待发掘。” 她说话的同时,迈步向狭小的办公室外走去。 然而,就在她迈出脚步的那一刻,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上了她的后腰。 星榆浑身一僵,心脏骤然停跳。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你的‘考核’结束了。” 是经义的声音。 然而,星榆的反应快得出奇——她反手将早已握在手中的匕首向后刺去。经义一愣,下意识地躲闪。 而星榆抓住这个机会,并未进攻,而是迅速闪身躲进了一旁的黑暗里。 开什么玩笑?她肯定不会和一个有枪的人近身搏斗! 她赌的就是那一瞬间的机会——经义体格并不强健,看起来也不是专精战斗的人,星榆在生死关头赌了一把本能会让他躲闪。 而她抓住这个机会,则迅速隐藏进了工厂的黑暗当中。 走廊的窗户上透进来些许夜色,但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她小心翼翼地屏息,埋伏在一侧,赌经义不会在这样的黑暗中一眼就看到她。 经义愣了一瞬,随即冷笑一声,目光在漆黑的走廊中搜寻着星榆的身影。 “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你早有准备?” 星榆屏住呼吸,紧贴在墙壁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却在不断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经义会突然对她下手? 这一切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不过,这也只是徒劳而已。”经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听起来更近了一些,“你能躲到哪里去呢?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脚步声渐渐逼近,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步步逼近猎物。 星榆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着安静。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她的目光落在一旁虚掩的门上。 透过门缝,她隐约可以看到门后是一间狭小的储藏室,里面堆满了杂物和废弃的设备。 那里或许可以成为她的藏身之处,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 就在星榆犹豫的片刻,经义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了她藏身的方向。 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贸然行动,无疑是自投罗网。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了,她必须做出选择。 星榆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在经义即将转过拐角的瞬间,她猛地推开储藏室的门,一个翻滚闪了进去。 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闷响。星榆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蜷缩在杂物堆后,祈祷着经义没有发现异常。 几秒钟的寂静,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深处。星榆长出一口气,几乎瘫软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咏唱声在走廊里响起。 那声音低沉而嘶哑,如同来自地狱深处,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 星榆只觉得一阵晕眩,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侵蚀她的意识。 “i?! i?! aeon-bythos! pleroma gn''th''bthnk, abraxas fhtagn!” 她不知道经义在吟唱着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绝不是什么好事。 “gnosis, kenoma! ia! sarkic-yaldabaoth! aeon fhtagn!” 那咏唱声如同潮水般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和邪恶。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笼罩着星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就在星榆即将崩溃的时候,咏唱声突然变了。 经义的声音渐渐变为一种叹息般的调子,如同在吟诵一首古老的挽歌。 “祂为至高神‘命’之移涌……” 第13章 废弃工厂……? “混沌初开,万象始生。尘世幻梦,虚妄缠身。唯求真知,破除无明。回归本源,与祂合一……” 这段咏唱与之前的截然不同,透着一种悲悯与超脱。 压迫感渐渐消失,意识重新变得清晰。 她不明白这段咏唱的含义,但直觉告诉她,这绝对是一个转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被恐惧支配的时候,她必须想办法逃离。 “星榆!你在里面吗?”这时,远处的大门传来希尔焦急的喊声。 星榆环顾四周,开始仔细搜寻储藏室内的每一个角落,以期待找到什么可能的出口。 在杂物下方有一个狭窄的通风口。 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踹门的巨响,希尔似乎正在努力撞开那扇被反锁的大门。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轻微颤动,传来轻微的噼啪声。在这家工厂里,似乎有无数细微的声音一起共鸣。 “星榆!等着!” 希尔的声音从远处的门外传来。星榆无法分心去查看大门那侧的情况,但伴随着一声声愈发沉重的撞门声响,她隐约有种预感——门快要打开了。 就在星榆准备钻入通风口的时候,储藏室的门突然轰然倒塌。 一个熟悉而变得扭曲的声音缓慢响起:“找……到……你……了。” 星榆僵硬地扭过头去,看到了让她难以忘记的一幕。 地面上散乱的无数肉块和血泊开始蠕动、扭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声响。它们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以一种近乎液态的柔韧姿态蠕动翻滚,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而去。 它们相互挤压摩擦,发出骨肉摩擦的嘎吱声,听得人牙酸。 那些暗红色的血迹竟也活络了起来。斑驳的血液如同一群饥饿的蚂蚁,蜿蜒爬行,汇聚成一条条粘稠而蜿蜒的冥河,仿佛有生命般地向经义的方向涌去。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 肉块和血河相互交融,如同一场肉体与血液的狂欢,以一种近乎亵渎的方式重塑出一个巨大而扭曲的人形轮廓。 随着最后一块血肉嵌入它的身躯,这个庞大的怪物终于完成了它的重生。它缓缓地直起身,用两个黑洞般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星榆。 没有眼球,没有眼皮,唯有漆黑深邃的虚无,似乎要把人的灵魂都吸入。它发出低沉而嘶哑的咆哮。 星榆只觉得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瞪大了眼睛,双腿不自觉地发软后退,却仿佛被诡异的力量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从未想过生物的血肉还能以如此骇人而悖逆常理的方式重组、拼凑,化作这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怪物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星榆,似乎要刺穿她的灵魂。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柱蔓延至全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以及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澎湃的轰鸣。 这一定……是一个无尽的噩梦…… ……不…… ……不是的。 不是这个。 这不是正确的。 一种奇异的错位感突然袭来,仿佛整个世界在她面前骤然碎裂,旋即重组。 星榆猛地惊醒,一瞬间找回了神智的清明。她深呼吸一口,反而向储藏室的入口跑去。 虽然这个动作看起来极其鲁莽,却在此时发挥了奇效——在杂物的掩护下灵活地穿梭闪避。那个由血肉拼凑而成的巨人虽然骇人,但行动却十分迟缓笨拙。 它每一次挥舞手臂,都只能将周围的物品砸得粉碎。周围残余的机床被砸得粉碎,飞溅而出的碎片径直刺进了星榆的胳膊,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星榆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臂,只见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流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骇人的暗红。 ……血? 身后,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地狱中的恶鬼在怒吼。它笨重的脚步声如雷霆般隆隆作响,震得整个储藏室摇摇欲坠。 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铁门在猛烈的冲击下发出刺耳的哀鸣,坚固的铁皮已经被撞击得变了形,随时都有被撞开的危险。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仓库的铁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 希尔立刻冲了进来,焦急地环顾四周。当她看到星榆从走廊的另一端急速跑来时,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星——” 然而,希尔的话音未落,一声枪响骤然炸裂。鲜血从她的颈部飞溅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骇人的红色弧线。 希尔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只见身后的昆娜正面带微笑地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仍在冒着青烟。 “为什……” 希尔的瞳孔骤然放大,话语哽在了喉咙里。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旋即轰然倒地,鲜血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刺目的红色。 昆娜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她悠然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已经倒地的希尔,随即蹲下身,以一种温柔的动作,为希尔整理好了凌乱的衣领。 “真可惜,希儿。”昆娜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我说过,不能干扰我们的‘考核’吧?” 一切都如同一场精心策划的噩梦,将她推入了绝境的深渊。 昆娜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星榆,手中的枪口稳稳地指向她的心脏。她歪着头,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玩味和嘲讽,似乎在欣赏星榆此刻的表情。 “怎么样?觉得这一切有趣吗?”昆娜的声音轻柔而慵懒,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在她们身后,那个由血肉拼凑而成的怪物仍在发出骇人的咆哮,沉重的脚步声如雷霆般撼动着整个空间。 它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星榆,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星榆紧握双拳,内心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 但她的面色却如同一潭平静的死水。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 昆娜闻言一愣,似乎没料到星榆会在这种情况下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她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骗你?我们可从来没骗过你啊,小朋友。”昆娜语气轻松地说,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一切,都是你的‘入职测试’呀。” 星榆听到这个回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扭曲的怪物,此刻,它在她眼中竟显得有些可笑而愚蠢。 “我知道,这不是真实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一场梦境,还是别的什么?” 面对星榆的追问,昆娜似乎有些不自在。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够了。”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年轻女声突兀地响起,如同破碎的水银般霎时在狭窄的仓库中四散开来。 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整个世界如同崩裂的镜子般片片剥落。 第14章 结果 “能力正常使用,加5分。还原了这起事件的大致过程,加10分。没有及时感觉经义和昆娜的反常行为,扣20分。体能表现不足,扣10分。面对模拟移涌保持冷静,加40分。” “至于发现了‘真相’……加100分。” 星榆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一名白色头发的少女正站在她眼前。 她的个头甚至比星榆还要矮上几头,此刻只能仰着头与星榆对视。那双粉色的眼睛,现在正直直盯着星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少女就已经转身走开,白色的衣摆在身后飘动,如同一缕轻盈的流云。 她轻飘飘地走到昆娜和经义面前,抬起腿,毫不客气地给了每人结结实实一脚。 昆娜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对待,笑着和少女推搡起来。而经义则显得有些窘迫。 星榆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觉得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境。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而空旷的银白色房间。哪里还有什么废弃工厂的影子? 就连那个由血肉拼凑而成的怪物,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希尔迅速恢复了意识,迅速爬起身,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 那里原本中弹的位置如今完好无损。她惊疑不定地审视着自己的周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两个蠢货。”少女以一种与她气质极不相称的粗鲁态度,一人给了他们一巴掌:“把评级名胡乱唱一遍?真亏你能想到!还有,昆娜,我不是说过要看好雨滴的代理人吗?你就非要带她过去?” 经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毕竟亲身体验一回异教徒的生活,也是很难得的机会。” 希尔看到这一幕,本能地感到一丝不悦。 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散乱的头发,转向昆娜质问道:“昆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哎呀,我都忘了解释了!这是小朝暮的超凡能力,你可以理解为,幻觉?”昆娜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着向希尔解释。 星榆看着朝暮的个人信息—— 【名称:朝暮】 【身份:公证人、一级代理人】 【能力:虚实相生】 “虚实相生……” 星榆轻声重复着这个名词。 她的能力是,在别人尚未察觉的时候将别人拉入自己的幻境。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可以由她掌控,但同时也会对现实中的人造成一定的影响。 唯一的条件是,一旦被拉入的对象察觉到了这不是真实,虚拟世界的建构就会迅速崩塌。除非再次以新的逻辑重新编写,否则无论如何都无法维持。 如果不是自己的左手手臂已经无法流出血液,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星榆肯定无法确定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察觉到。 这,也是神秘存在给她的提示。 朝暮转向经义和昆娜,语气不悦:“这次的剧情走向远远超过了预计的测试范围,还出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我,和克洛托不得不更改了好几次剧本,但最后仍然没能扳回预定的方向。无论这是谁的原因,但是你们俩最好给我去好好接受心理治疗。” 希尔听到这里,突然插话道:“不对啊……那工厂我记得,确实是血肉制造机的活动遗迹啊!” 朝暮语气平淡地解释道:“雨滴的代理人,这是我们对现场的重建和复现,自然具有真实的因素。” 她环视一圈在场的人,话锋一转:“新的超凡者的考核结果如何?” 经义率先开口汇报:“精神力上限的评级是下等。【信息读取】本身是中等偏下。能力融合程度中等。能力控制水平和思维敏捷性、延展性、洞察力都是上等。”他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星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昆娜笑嘻嘻地接过话茬:“身体素质嘛,是下等。实战经验和协作意识也是中等偏下。但应变反应可是中等偏上哦!冷静程度更是上等呢!” 说到这里,她冲星榆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地安慰道,“哎呀,别生气嘛!很多超凡者刚开始都没什么战斗经验的。我觉得你做得已经很不错啦!” “……我没有生气。”星榆接口,“我本来就没有战斗经验。” “是吗?”昆娜歪着头,没有追问。 朝暮轻咳了一声,及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她对这些闲聊不甚耐烦,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那么,今天的考核就到此为止吧。综合来看,星榆的潜力不错。我认为最终的评级可以定为良好或者优秀。不过,她在实战经验方面还有所欠缺,需要接受更多的锻炼。” “看来我们又发掘了一名很有前途的超凡者呢!”昆娜笑着拍了拍希尔:“你的眼光不错嘛,希儿!” 希尔语气有些敷衍:“哈哈,应该说是运气好吧。” “看来我们事务管理局未来又多了一个可造之材!恭喜!”昆娜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仍然兴高采烈地鼓着掌。 “不过嘛,小朋友,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哦。作为代理人,可是需要经历大量培训和实战锻炼的,这才刚刚开始呢!” 经义也适时地补充道:“没错。等你积累了一定的战斗经验,就可以申请提前晋升,成为正式代理人了。” 朝暮的表情隐隐透露出一丝不耐,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就差直接“请”希尔和星榆离开了。 就在星榆准备离开时,经义突然叫住了她:“等等,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觉醒超凡能力的?” 星榆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理事会正在搜查后天觉醒的超凡者,一旦被经义的【真伪识别】能力发现真相…… 希尔用怪异的眼神看向经义:“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谁不是从出生起就有超凡能力的?” 抓住这个机会,星榆迅速调整状态,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当然是从我有记忆起就有超凡能力了,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经义仔细端详着星榆的表情,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片刻之后,他缓缓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第15章 夜晚 离开的时候,整个走廊的环境都和来时大不相同。 星榆无意中听到了一段对话—— “希儿啊,你就不要总对我们有那么大意见嘛,好不好?”昆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呵。”希尔却只是冷笑一声,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昆娜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诚恳:“你看,我也是代理人,当然知道代理人有多辛苦啦~我们是很重视超凡者和代理人的哦?” “随你怎么说吧。”希尔平静地回答。 “唉,你可真是!这样下去,我很担心你哪天就变成断链人了。” 昆娜转向希尔,伸手替她把敞开的风衣外套仔细扣好,衣领细细地抚平。 “不早了。早点回家吧,希儿和小朋友。” 昆娜转身回到了事务管理局内,而星榆略感茫然地看着外面真正的夜空。 这才短短一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早上莫名地死而复生、一条手臂被转化、做了一个荒谬的测试、成为了一名见习代理人…… 手中的灰色胸牌在夜日的黯淡光线照耀下,折射出低调的光芒。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胸牌上的字样都清晰可辨,仿佛那些文字并非刻印在金属表面,而是直接烙印在了每一个观者的意识中。 按照公证人的说法,这是代理人唯一可信的身份证明,这种胸牌材质极为特殊,无法伪造。星榆把它拿在手里反复打量着,确实和早上见到的监管员胸牌完全不同。 对比之下,监管员的牌子更像是一种拙劣的模仿,眼前这枚代理人胸牌却恰恰相反,朴素无华,却给人一种精工细作、万无一失的感觉。 此外,还有一部“代理人终端”。 ……虽然在星榆眼中看来就是早已被淘汰多年的旧款手机。 它造型笨重,屏幕小得可怜,背面还装配了一块巨大的太阳能充电板,着实有些与时代格格不入。 星榆好奇地按下唤醒键,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定格在一个时钟界面上,赫然显示出了此时此刻的时间。 【第七纪952年21:47。】 看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和完全陌生的时间历法,星榆无端生出一种怅然若失之感。她叹了口气,将终端收回口袋。 即使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东西沉重又麻烦,但也不能改变它在这个世界也是只有少部分人才能获得的东西这一事实。 直到现在,星榆的手机联系人里也只有希尔。 “你住哪儿?”希尔随口询问,“已经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星榆犹豫着,一时没有回答。 最开始,她的计划是直接不再回去。 就连监管员,似乎也并不熟悉原本的沧星榆,很有可能祈雪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和原主有所联系的人。 无论原主和祈雪的关系如何亲密,现在的她自己对这个陌生人并没有任何感情,更无心去应付她们之间似乎有些微妙的关系…… 只要摆脱了祈雪,就不会有人发现她是鸠占鹊巢的穿越者。 在这个世界死亡随时都会降临。就算自己不回去,祈雪也会以为原主死在了外面。她完全可以隐姓埋名,以新的身份生活。 接连发生的事件,已经让她长了教训——现在的她,无法完全信任任何人。祈雪也是、希尔也是。 但是…… 她心里隐隐生出些顾虑。 万一原主真的有什么神秘身份,而她对此一无所知,顶着这张脸乱跑说不定以后真会遇到什么麻烦? 就算她现在不去处理这些问题,可能偶尔有一天这些问题还是会主动找上来。 权衡片刻后,星榆做出了决定。 她对希尔坦诚告知:“我现在住在f环外侧,离这里很远,但我还是想回去一趟。” 希尔指了指路边。不远处的一个路口,停着的一辆辆改装后的小型卡车和老旧的小轿车。星榆立刻明白,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出租车”了。 “没多少车了,而且你那破地儿什么车也到不了。在雨滴委托所睡一晚?”希尔好心地建议。 “我还是要回去。”星榆抿了抿嘴唇,坚决地说道。 见她主意已定,希尔没再言语,点了点头继续帮她挨个去询问司机。 夜色已经深了,昏黄的路灯在破败的建筑间忽明忽灭,将阴影无限拉长。偶尔有几只肮脏的野狗窜过街道,发出尖厉的吠叫声,在死寂的夜色中回荡。 这里并没有什么公路,别说f环,就连听到要穿越整个d环,司机几乎连连摆手,没有人愿意单独载她一程。 挨个问去,只有一名驾驶着破旧小卡车的中年人答应了,但开出的价码极为离谱——25新币。 星榆现在懂了。这是三顿饭钱,足以一个普通人在这个世界填饱肚子,继续过两天安稳生活。 她还没有开口,希尔已经上下打量那辆车,冷笑一声:“就凭这辆破烂东西,也敢这么狮子开大口?” 中年人满脸涨红,显然被希尔的话惹恼了。他咬牙切齿地辩驳道:“很快就到宵禁时间了!送到d环那种破地方,我连自己都不一定能安全回来……” 希尔拧起了眉头。这话说的确实在理。 她又望了望天空中黯淡的三轮夜日,最后掏出几枚小硬币:“好吧,就这个价钱。” 中年人点头,接过硬币就要发动车子,希尔又叫住了他:“别出岔子,要把我们雨滴委托所的代理人安全地送到目的地……你知道吧?” 他似乎直到此时才发觉她的身份,脸色立刻煞白,一句话也不多说地连连点头。希尔这才满意地转过身,目送星榆爬上了后车厢。 “路上小心,行动迅速。”希尔又额外嘱咐一句。 那辆破旧的小卡车在漆黑的街道上颠簸前行,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 直到星榆和希尔已经离开了事务管理局,这几名公证人才放心地交谈起来。 “希儿的运气还不错呢。居然能挖到一个能力那么特别的超凡者。我都有点羡慕了。那个孩子的能力如果能协助我们的话,对于超凡者的管控就方便多了。” 朝暮瞥了她一眼:“别惹恼了雨滴的代理人,否则会很麻烦。我们和她的关系本就不怎么样。而且,大部分的超凡者都已经在理事会都管控下了吧?真正不听话的人已经很少了。” 昆娜耸了耸肩:“像我一样直属理事会的代理人还是太少了嘛。毕竟要经过一层委托所,大多数人没那么听话呢。” 她这话刚说完,朝暮的脸上就已经浮现出愠怒的神色。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那个小姑娘的能力……说不上来,有点太过反常了。”赶在她们吵起来之前,经义立刻开口打断了这段对话。 “怎么?她说谎了?” 经义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昆娜耸耸肩,“不说这个了。刚才的那个模拟世界里的异教元素未免有些太多了吧?这可不是应该出现在入职测试里的内容。小朝暮,你没好好过滤?” “我怎么知道?肯定不是我的原因。”朝暮白了她们一眼,“我是通过融合提取你们的潜意识创建的模拟现实。倒是你们俩,应该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受到影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雨滴一向只处理常规事件,从没受到过移涌的影响,总不能是她们俩的原因吧?” “虽然不是现实,但是那个小姑娘,看到那一幕还挺镇定的。”经义若有所思。 “毕竟只是dodecad级别的冒牌货罢了。”朝暮冷笑一声。 “‘只是’?也只有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了吧,小朝暮。不是每个精神系能力者都有你这样的精神抗性……而且,她的能力,受到污染的风险相当高吧?” 朝暮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才不管那些——总之,你们两个,谁都不准挖人去理事会!别忘了,你们首先是事务管理局的一员!” 第16章 交涉 等到颠簸了一路,又穿过一长段崎岖的路面上慢慢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已经变得愈加浓重了。 现在,要回家面对那个最有可能揭穿她“穿越者”身份的人—— 祈雪。 尽管四周一片漆黑,微弱的光几乎无法照亮脚下的路,但星榆却凭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直觉,清晰地感知着通往家的方向。 她的脚步既快且稳,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领着她,让她不会迷失方向。 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星榆渐渐看到了微弱的光源。 那是一盏摇曳的烛光,从不远处的小屋窗口透出,像是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星榆回家的路。 星榆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那扇熟悉的木门前。 门没有锁。她轻轻一推,陈旧的木门就发出吱呀的响声,缓缓打开了。 星榆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木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一声轻响。屋内只有一支蜡烛在桌上燃烧,昏黄的烛光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朦胧之中。 在这微弱的光线下,星榆看到祈雪正独自坐在桌前。她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中满是焦虑和不安。 听到开门的声音,祈雪猛地抬起头,当她看清来人是星榆时,瞬间,她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神色。 “你终于回来了!” 祈雪急促地跑过来,紧紧抱住她,声音有些颤抖:“你去哪里了?又在做什么?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都快要……我还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她用力抱紧星榆,生怕她再次离开,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我……我以为……” “我没事,只是去了趟远点的地方。”面对这一连串问题,星榆感受到她的热切和担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祈雪依旧紧紧拥抱着她,用力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她的身体一僵,凑近闻了闻星榆身上的气味:“你受伤了!你身上有股血腥味……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到底去哪里了?” 奇怪? 她身上的伤已经被完全治疗好了,现在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更不可能渗出血液。 “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星榆耐下心解释道。注意到祈雪明显担忧的目光,她补充道,“我们可以先进去,我会慢慢和你解释的。” 祈雪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到桌前坐下。 她手忙脚乱地在抽屉里翻找着药箱和绷带,眼神却一次次飘向星榆所在的方向,似乎唯恐错过她的任何动作。 终于,祈雪找到了药箱,连忙坐到星榆对面。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还是难掩其中的颤抖:“你……你去哪了?” “我去了一趟c环。”星榆如实回答。 “c环?”祈雪瞪大了眼睛,声音骤然拔高:“你疯了吗?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们不是说好再也不去了吗?你怎么……你怎么能……”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星榆,仔细检查她是否受了什么伤。 当发现星榆完好无损地坐在面前时,祈雪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很快又被困惑和担忧所取代。 祈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染上了哀求,眼底流露出被背叛的受伤神色:“星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去了那里?还是……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星榆心头一紧,不自在地错开了与祈雪的对视,她咬了咬嘴唇,原本打算如实相告的计划被抛之脑后。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确实,感觉不太好。” 说到一半,星榆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神情痛苦万分,似乎真的在受折磨。 她继续说道:“我有些头晕,最近记忆也有点混乱。” 千万别发现她在撒谎啊…… 星榆在心里默默重复着。 果不其然,祈雪的担忧立刻占了上风。她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无比,脸上写满了焦虑,嘴里连连追问:“怎么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星榆?” 想到又要吃那个莫名其妙的“抗生素”,星榆立刻话锋一转:“不过,之后就不用再吃药了。” “这是怎么回事?”祈雪顿时露出困惑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星榆。 “我今天——”星榆深吸了一口气,胡编乱造起来,“就在家旁边的不远处,我遇到了一个人。她自称是‘邮差’,正在寻找一封信。在我帮她找到之后,她为了感谢我就治好了我的不适。” 她顿了顿,见祈雪依然十分迷茫,便故作神秘兮兮地补充道:“而且她还说,这附近有怪物出没很不安全,你有听说过这回事吗?” “怪物……?”祈雪的注意力果然被她转移了。 她神情的迷茫不似作伪:“没有……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们这里还是挺安全的吧……我们交昂贵的保护费,不就是为了在这里安全地生活下去吗?” 她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 星榆转移了这个话题,继续编着自己的故事:“我帮她找到了信,她说为了感谢我之后带我去c环的医院进行了治疗,现在我好多了。” 祈雪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星榆硬着头皮迎上她的注视—— 不管怎么说,这个版本肯定比“出门被怪物杀死了又重生了然后莫名其妙成为了一名代理人”要可信得多吧! 祈雪伸手按住了星榆的额头。 她的手掌很凉,几乎要将星榆冻僵了。 过了半晌,祈雪松开手,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还好……你现在看起来的确好多了。” 尽管祈雪依旧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再多问几个问题,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只是叹了口气,露出宽慰的笑容:“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只是,明天不要再这样了好吗?我真的很担心你……要是连你都出事了,那我努力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星榆沉默了片刻,然后坦诚地告知:“但是,我成为了一名代理人。” “代、代理人?!”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祈雪刚才强行让自己平静的表情荡然无存。 她咬着嘴唇,不可置信地盯着星榆,语无伦次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当代理人?!那么危险的事情,不……你不行的!” 星榆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可是,我已经成为代理人了。” “你……为什么?!我听说过,代理人是非常危险的职业,而且每个人都无比残忍,甚至有很多人会有我们无法理解的能力……星榆,我、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远离这种生活吗?我不希望你去做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祈雪的神色骤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星榆直视着她,语气坚定而诚恳:“祈雪,我不能让你总是一个人承受这些。你看,边区互助联盟的保护费越来越高,根本不合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支付不起,到时候会有大麻烦的。我必须做点什么。” “可、可是……”祈雪似乎被她说动了,情绪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她的声音又混杂上一些哭腔:“可是,我们早就没有选择了啊……” 在喃喃自语一般说完这句话后,祈雪就低着头,没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星榆默默地观察着祈雪的反应,心中渐渐有了些猜测。 祈雪对原主表现出了极强的保护欲,甚至可以说是控制欲。 仅仅是听到星榆外出了一趟,她就反应如此激烈,几近歇斯底里。 她们的关系,或许并没有她猜想得那么和谐? 原主或许也曾经提到过,她想为祈雪分担。 结合眼下祈雪情绪失控的状态,星榆意识到,尽管自己说了不少话,但由于祈雪过于激动,倒也没有引起她的怀疑。 关于她们过去的事情,或许还需要更多时间,慢慢打探。 星榆暗自思忖,眼神却没有从祈雪身上移开。 跳动的烛火映照在祈雪苍白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格外憔悴和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在这样的时刻,换做任何情商在线的普通人,都会选择上前安慰祈雪,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星榆没有。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虚空中,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一行醒目的信息正在空中漂浮,像是个巨大的谜团,等待她去解开。 【能力:再生】 祈雪…… 也是超凡者? 第17章 第二日 夜色渐渐褪去,天空开始泛起一抹浅淡的光亮,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祈雪从睡梦中慢慢醒转,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她和星榆共享一张床,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对方在睡梦中稍微翻个身,都能立刻感知到。 星榆的睡眠很浅,当祈雪从床上坐起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了。但她并没有立即睁开双眼,而是选择继续闭目养神,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料摩擦发出的轻响。随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房间中回荡,伴随着祈雪低声的自言自语,听起来似乎是在为新的一天做准备。 “又到了工作的时间了……”祈雪喃喃自语道,声音里带着沉重的疲惫和无奈。 脚步声渐渐向床边靠近,星榆能感觉到祈雪就在自己身旁,似乎正弯下腰来,近距离地注视着她的睡颜。祈雪温热的呼吸轻柔地拂过星榆的面颊,带来一阵微微的痒意。 “我要走了。”她听见祈雪自言自语一般地对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要平安回来。” 说完这句话,祈雪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直到确认她已经走远,星榆才缓缓睁开双眼,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不,现在应该叫它代理人终端了。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告诉星榆,她只睡了区区五个小时。或许是因为昨晚思虑过多,她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浅眠让她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每一块肌肉都在隐隐作痛。 睁开双眼,清晨的天空尚未完全亮起,整个街区都笼罩在一片浓重的白雾之中。 年末的寒气已经渗入空气,原本应该是干冷的天气,却不知为何升起了如此大范围的雾气。 白日和红日显得异常暗淡,它们紧贴着东方地平线,仿佛两个虚弱的光点,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通常被忽视的灰色光球此刻高悬于天际,它柔和的灰色光芒穿透雾气,给整个世界蒙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晨光透过雾气,散发出一种诡异白色色调。街道上的一切都笼罩在这种不真实的光晕中,熟悉的景物看起来陌生而古怪。星榆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经过昨天的种种经历,她已经对这个世界的超凡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就算只拥有最简单的单向能力——也就是对于单一素质的强化,超凡者的综合素质都绝对超越普通人,能够在战斗和生存中大大占据先机。 由于方方面面的优待,大多数的超凡者都会成为代理人,接受理事会的管辖。也有部分超凡者选择不进入这一系统,选择一条更加稳定的路子,例如开一家医馆等类似的营生。 总而言之,拥有超凡能力就意味着拥有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生活。 “再生”,毫无疑问是一种单向超凡能力。 但是,更奇怪的是,祈雪的能力她无法完全认知。 无论是自己的能力,还是希尔、昆娜这些人,她们的能力效果星榆都可以瞬间认知。 但是,祈雪的信息栏里,只是出现了【再生】这个能力名字,但并没有任何的能力效果说明。 如果祈雪真的是一名超凡者,又为何要和自己过着这样艰辛的生活呢?就算不愿成为代理人,以她的能力,难道还没有别的谋生之道吗? 还是说……祈雪的能力,也是“变异”的一种吗?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秘密? 一连串的疑问在星榆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制下去。现在的自己,休息严重不足,大脑还处于昏沉状态,实在不适合继续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 深吸一口气,星榆坐起身来,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无论祈雪的秘密是什么,都不是现在能够解开的。 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尽快适应这具身体,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 …… 清晨的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星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雨滴委托所的大门。 门锁发出了“咔嗒”的轻响,随后一阵机械的语音播报传来。 “第45周第2日,上午07:40。见习代理人星榆,打卡成功。” 星榆走进委托所,发现法兰已经坐在柜台后面,似乎比她来得更早。听到播报声,法兰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 “早上好,见习代理人星榆。”法兰看了一眼手表,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我很高兴委托所里有第二个像我一样提前到岗的人。” “……早。” “所长和我说过了,关于你姓氏的问题。”他推了推眼镜,“其他几名代理人不知道你的全名、身份和能力,今后我也会采用你的名字作为称呼,全力帮你维持‘平民’这一形象。” “明白了。”星榆点点头,对法兰的贴心安排表示感谢。 “你应该知道,虽然我不是代理人,但雨滴委托所里所有的内勤事务,包括合同签订、任务分配、工资发放等,都由我全权负责。每一份委托合同,都必须经由我的手,以确保对我们委托所最有利。所长平时很忙,如果你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随时来问我。” 星榆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明白。当法兰说完后,她开口问道:“嗯。我现在要做什么呢?” “你有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战斗训练吗?”法兰提问。 星榆摇了摇头。 “唉……我就知道。”法兰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意料之中。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仔细擦拭着镜片,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既然你已经成为了一名代理人,即便是选择最安全的任务,也难免会遇到危险。我会每天给所有代理人分配必须完成的任务,但你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其他任务。” 星榆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她环顾四周,委托所里空无一人,只有她和法兰两个人。整个大厅安静得出奇。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法兰将擦拭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直视着星榆的双眼,语气坚定地说:“我真心希望你能够理解其中的危险性。作为一名见习代理人,你的安全是我们最关心的。不过,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要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么,现在是时候开始你作为代理人的第一个任务了。” 星榆闻言,微微挺直了脊背,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神色:“要我做什么?” 法兰抬手指了指身后通往内部办公区的门,语气平淡地说:“去,把在后面睡觉的所长叫起来。” “……噗。”星榆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当她看到法兰一本正经的表情时,立刻意识到这并非一个玩笑。 她连忙收敛起笑容,故作严肃地应道“遵命!” 星榆推开通往内部办公区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均匀的鼾声。除了她和法兰,其他代理人还没有到岗。 希尔毫无形象地仰面睡在沙发上,连外套和鞋子都没脱,身上盖着一条整整齐齐叠成长方形的毯子。 靠近的时候,能隐隐听到她嘴里念叨着什么,但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她伸出手,隔着衣服抓住希尔的手臂,用力晃了晃。然而,希尔似乎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只是皱了皱眉,含糊不清地嘟哝道:“困死了……别打扰我睡觉……” 星榆加大了力道,再次用力晃了晃希尔的身体,同时提高音量说:“起床了,所长。” 这个称呼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瞪大双眼,似乎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希尔恼火地看向星榆,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你学坏了!不要用这种古板的称呼叫我!这才第一天当代理人,第一天啊!” “做得好,你是目前最快把所长弄醒的。”门被从外打开了。法兰从后面探出头,对着星榆比了个大拇指:“所长,今天你的任务是带星榆去收管理费。剩下的时间你们自由安排。” “这才几点?!”希尔非常恼怒地抓了抓蓬乱的头发,顺手从沙发边拿起一个抱枕就朝法兰砸去。法兰的脑袋赶紧缩了回去,枕头砸在了墙上。 “快去快回。” “唉,真会折腾人……”希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起身,随手把披散的长卷发扎了起来。她走到墙角,打了个呵欠,轻松抬起一把快有星榆个头高的大斧头,甩到了身后。 “出发,星榆。我带你熟悉一下流程。” “嗯……”星榆点点头,神情有些疑惑,“我们要去做什么?” “收租啊。”希尔理所当然地回答,“住在我们的地盘,当然要交点保护费。今天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认认人脸,以后你还得定时巡逻呢。” 第18章 袭击 在这个世界,非常普遍地采用收租管理的方式。 按照希尔的说法,无论是委托所还是盘踞在街头的各式帮派,往往都是以地区进行活动,然后将居民定期上交的管理和保护费作为收入的大头。 在这一点上,委托所与帮派的唯一区别就是,会定期安排人员巡逻以及需要及时处理居民申报的各种问题,甚至还要负责环境的打扫与维护,从而使管辖的整片地区更加安定。 星榆敲响了面前小楼的屋门。门很快被打开。 “雨滴委托所代理人。”她亮出胸牌,自证身份:“该交上周的管理费了。” 门后的人点点头,早有准备似的掏出几枚硬币交给她。 这不是和那个监管员完全没差别了吗?! 星榆心情复杂地点了点硬币。数额没错,确认完毕后她对着远处喊道:“最后一户也收完了,希尔……姐。” 按照希尔的说法,她听不习惯“所长”那种叫法,强硬地要求星榆用这个称呼叫她。 刚来世界没两天,直接收获两个姐…… “干得不错。”希尔靠在墙边打着哈欠,“还有一条街道,收完我们就收工。” 虽然她对结果毫不关心,但星榆还是按照出发前法兰的要求如实汇报起来:“这条街有7栋住宅空了出来,2栋没有回应也没有留言,还有3栋倒塌。剩下的1500新币全部收齐了。” 不出所料地,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星榆又追问道:“有好几栋房子都有被袭击的迹象。不是说我们要保证这里的安全吗?” 她倒是觉得,这里似乎还没有边区互助联盟的治安好。 “没人能保证绝对安全,只能怪住在里面的那些家伙运气不好。” 星榆张了张嘴,但最后没说出什么来。 这里的居民们信任委托所,但即使居民们死了,希尔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种态度,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希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斜了她一眼:“你觉得不舒服?或许你出身的地方人命比较值钱,但我们这可不是这样。指望完全的保护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我,也无法保证每个人都平安无事。” “嗯……”星榆含糊地应答,“我也不想死。” “没有谁是想死的。但是也没有谁能保证。总之,在这里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无时无刻都可能与死亡打个照面。” 星榆无言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星榆不由自主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正是她们即将前往的6号街道的方向! 与此同时,她们的终端同时发出响铃,那是法兰发来的提示。 “6号街道发生了爆炸……?” “肯定是故意冲着我们来的呗。故意挑这个时候,想要向我们示威。”希尔冷笑一声,扫了星榆一眼,“刚好,我带你去上上课,体验一下什么叫生死场。” 穿过街道,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滚滚浓烟遮蔽了视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火舌在6号街道上疯狂蔓延,吞噬着一切能燃烧的东西。就连一些房屋也已被浓烟完全笼罩,暗红色的火光在窗户和门缝里若隐若现。 街道并不长,混乱和恐慌已经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人们四散奔逃,撞翻了道路上的摊贩和障碍物。 角落里,几个油桶安静地立在那里,在火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目光越过人群,星榆看到了这起骚乱的始作俑者。 在混乱的人群中间,一群手持棍棒的人正东窜西闯,肆意破坏着周围。他们袭击殴打着每一个遇到的路人,不分老幼,毫不留情。他们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如同一群失去理智的野兽。 “啧。来得晚了。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希尔的脸上浮现出不悦。她扯下黑色手套,对着星榆伸出手。她的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狰狞地蜿蜒着。 星榆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这是首次的肢体接触,她握住的手掌比之前隔着手套要更加炙热。 一种奇异的感觉通过肌肤相触传递了过来,星榆感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涌入自己的脑海,让她微微晃神。 这种交流方式比言语要迅速得多,转瞬之间她就明白了这是超凡能力者精神力碰撞的效果。 浅层的连接可以代替“对话”,而更深层的信任和连接则可以替代“交流”。 星榆无法放心地将自己的意识展现给希尔,因此尽管她能感受到希尔的精神波动,自己的情绪与想法却不会传达出去。 “我去会会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希尔松开了星榆的手,握住了背后的战斧:“小心点,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星榆握紧了随身带的匕首。手指触及刀柄,带来一丝安全感。 她的视线转向暴徒们。【信息读取】能力的影响下,大量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星榆的脑海:红焰帮、d环、底层成员……转瞬之间,她已经对这群暴徒有了大致的了解。 “隔壁的垃圾,不成气候的小帮派。没想到胆子不小,主意都打到我们头上了?”希尔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她们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的交汇,千言万语已然明了。 “喂!你们来错地方了!”希尔高声喝道,嗓音洪亮似雷鸣。红焰帮的那些暴徒似乎这才意识到了她们的存在。 为首的头目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希尔,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狞笑。他身材高大魁梧,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野蛮而残暴的气息。 他一挥手,示意手下继续袭击,自己则不紧不慢地朝希尔走来,手中的铁锤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 字音未落,她的身形已然如风般掠出。 希尔的动作快如闪电,眨眼间已经冲到了头目面前。斧锋寒光凛冽,直指头目咽喉。那头目显然也没料到对手会如此迅捷,惊慌之下,下意识地举起铁锤格挡。 “砰”地一声闷响,震耳欲聋。 星榆几乎感到地面都在脚下微微颤动。 铁锤被斧刃硬生生砍断,断口整齐,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切割而过。铁锤的半截飞向远处,头目因巨大的冲击而手腕发麻,踉跄后退。 希尔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紧追不舍。 四周的红焰帮暴徒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希尔扑来,各种武器挟带着凌厉的风声袭向她。 然而这一切在希尔眼中,似乎不过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蚂蚁罢了。 她手中的斧头挥舞如风,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血路。每一斧都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和血肉模糊的闷响。 在此起彼伏的哀嚎当中,有人的身影直接如破布袋一般被抛飞,重重砸在墙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星榆几乎难以置信。 希尔出手之狠辣,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星榆怔怔地望着希尔的背影,大脑一时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 这不是她认知中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 那是怎样的怪力?单凭肉身,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而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日常。 这就是“资深代理人”这一称号的分量…… 希尔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剩余的红焰帮成员。 “现在,谁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她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厮杀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游戏。 转瞬之间,现场已经完全逆转。 那些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有的还捂着伤口在地上打滚,发出凄厉的嚎叫。更有些人则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似乎想要逃离这个修罗场。 “怎么会……明明情报不是……” 谁也没想到她控制局面只是一瞬间的事,浓重的恐惧与血腥气一起笼罩在这片场地。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寂静。 星榆只见一个被希尔踢飞的暴徒不知何时爬了起来。 他浑身是血,脸色煞白,双目赤红,眼球几欲凸出眼眶,整个人犹如一头发了狂的野兽。 “你们、代理人……别以为……多了不起……”那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每说一个字,就有鲜血从嘴角溢出。他疯狂地摸索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寻找什么。 星榆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看到那人的上衣内侧,赫然绑着一枚手雷! 那名暴徒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去死吧!”他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咆哮。 “希……!”星榆下意识张口提醒希尔。 危机来临的太过突然,希尔的背影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这枚手雷的射程之内。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滚滚热浪夹杂着尘土和碎石,铺天盖地地袭来。星榆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掀飞,重重地摔在地上,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挤压殆尽。 世界瞬间归于寂静,只余一阵尖锐而低沉的嗡鸣声。 第19章 爆炸 视野一片黑暗。 耳中的嗡鸣声仍回荡着。 她试图呼吸,但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沉闷的疼痛。肺部仿佛被什么重物压迫着,无法完全舒张。 面前的黑暗发生了变化,出现了熟悉的、漂浮在空中的白色信息: 【材质:d-912型网纹布料。】 d-912型网纹布料。 这是什么? 星榆感到一阵混乱,眨了眨眼。 太阳穴跳得越厉害,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探着神经。 五感开始逐渐恢复,知觉渐渐清晰。 首先袭来的是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胸口,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突然,压在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柔软的发丝轻抚过脸颊,带来一丝温暖的触感。 刺目的阳光毫无预警地倾泻而下,星榆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泪水不自觉地模糊了视线。 爆炸的余波尚未完全消散,整个世界都像是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模糊而难以辨别。 唯一能看清的……是希尔关切的眼神。 “没事吧?”希尔的声音略带沙哑,满含担忧。她伸出手来,仔细打量着星榆全身上下,生怕她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害。 星榆搭上她的手,怔怔地坐了起来。 这一次肢体上的接触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带来强烈的冲击、反而像一股平静的溪流。 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希尔跪坐在她身旁,她那件标志性的深咖啡色大衣此刻正半盖在星榆的腿上,衣角随风轻轻摆动。 爆炸的冲击让四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和破碎的人体组织,连希尔的长发和风衣上也沾满了让人作呕的污浊痕迹。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混杂着汗水、鲜血和硝烟的味道,但却让人莫名地感到心安。星榆贪婪地呼吸着,只觉得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墙壁上绽开了一个个焦黑的窟窿,正在熊熊燃烧。刚才爆炸余留的热浪使周围空气扭曲变形,地面上满是被爆炸波及后扬起的尘土,在空中翻腾。 烟雾仍在空中飘荡,弥漫在爆炸留下的破碎场景中。燃烧的残骸中还散发着模糊的焦味,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她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她开口之前,希尔已经不假思索地扔下武器,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星榆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整个人瞬间被裹进了希尔宽大的外套里。在那一瞬间,她们一起重重摔到了地上。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红焰帮成员在一声巨响中化为飞灰,血雾弥漫,火光冲天。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翻了一切,将她们掩埋在砖石之下。 “……有点恶心。”希尔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她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精神连接仍在生效。 她捂住了后脑,表情有些扭曲,似乎摸到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一种强烈的厌恶感顺着精神连接传递到了自己的意识,让星榆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你得习惯和我的交流方式。实战中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依赖对话太慢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揉星榆的头发,但直到此时才看到自己满是血污和砂石的手背,又生生停住。她只是狠狠地甩了甩手,仿佛要把疼痛也一并抛开,然后一咬牙站了起来。 “等着,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面前已经是一片废墟,碎石瓦砾散落一地,原本完整的建筑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灰尘还未完全散去,在阳光下形成一片朦胧的雾霭。 爆炸过后的街道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成河,将路面染成了红褐色。 一些尸体面目全非,内脏和肢体四下飞溅,那情景让星榆感到一阵恶心。 希尔已经站了起来,高挑的身影笔直地矗立在残破的街道中央。她正专注于周围的环境,她眯起眼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精神连接让星榆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波动——愤怒、焦虑,还有一丝……兴奋? “希尔……”星榆张了张嘴。尽管她实际上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但嗓子干哑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用精神连接传递着感激和歉意,但又隐隐担心会加重希尔的负担。 希尔却像是察觉到了星榆的想法:“别多想,这是我分内的事。倒是你,以后遇到危险,一定要学会第一时间躲避。” 说罢,希尔大步流星地朝着红焰帮成员走去,长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慢慢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凛冽的杀意顺着精神连接传了过来,让星榆感到一阵窒息。 星榆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她周身萦绕着一种凌厉的气场,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摄人心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一片片肢体碎裂的脆响,红焰帮成员如同散落的瓦砾般倒下,再也没了声息。希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对着面前的人面门猛击,而被她击中的人仿佛失了魂一般毫无反抗意识,直到被她甩飞出去。 这是希尔超凡能力的缘故——她没戴手套,赤手空拳击打对方的同时,强大的精神力也迅速破坏了对方的意识。 精神干扰是这么用的? 星榆撑着站起身来,努力无视着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 得益于希尔的保护,她受伤不重,只是有点磕碰。 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一地的残垣断壁和横七竖八的尸体,最后落在了角落的一个红焰成员身上。 他跪倒在地上,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脸上沾满了鲜血和尘土,形成了一幅骇人的画面。右手仍然紧紧攥着那个打火机,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而他的视线,紧紧锁着街道中央几个尚未被引爆的油桶。 透过血污,星榆看到他眼神中透着一股疯狂和绝望,像是一头濒死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想要破坏一切。 星榆的心脏骤然紧缩。 如果这个人成功引爆了油桶,后果将不堪设想。爆炸产生的火势足以吞噬方圆数米内的一切,届时无辜路人和希尔都可能被殃及。 而此时的希尔正全神贯注地与其他敌人缠斗,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威胁。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威胁,完全将后背暴露给了敌人。 星榆咬了咬牙,心中已有了决断。 她知道,自己是希尔唯一的援手,也是阻止他的最后希望。 那个红焰成员似乎也发现了星榆的动作。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癫狂而扭曲的弧度,举起了手中的打火机,拇指已经搭上了开关。 火光在他眼中跳动,映照出一片疯狂。 千钧一发之际,星榆奋力一跃,飞身扑向了那个红焰成员。 她们同时翻滚到地上,打火机应声而落,在地上滑出几米远。那个红焰成员显然没料到星榆会如此不要命。他恼羞成怒,疯狂地挣扎起来,试图摆脱星榆的钳制。 星榆死死地抱着他,两人在地上翻滚扭打,扬起一片尘土。她感到对方的肘部重重地撞上了自己的肋骨,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但她咬紧牙关,绝不松手。 那人见挣脱不得,眼中的疯狂更甚。他抽出一把尖刀,反手就向星榆刺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星榆本能地抬手一挡。 她几乎能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剧痛—— 然而,刀锋划破了她的衣袖,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割开她的皮肤。 左臂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柔韧的触感。仿佛她的皮肤突然变得坚韧无比,刀锋虽然深深凹进了皮肤,却没能刺破它。 红焰成员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惊愕而收缩。 趁他发愣的瞬间,星榆抓住了机会。 右手一翻,她手中的匕首反射出凛冽的寒光。 刀锋划出一道残影,深深刺进了红焰成员的咽喉。 第20章 鸿沟 “今天就到这吧,法兰。联系清扫者,整个街区都要打扫。” “没被砸,但是被烧了。……喂,怎么可能是我干的?!” “统计交给别人,边音、景成都行。我和星榆下午有别的事要办。” 挂断通话,希尔微微眯起眼。清爽的晨风夹杂着新鲜的血腥和硝烟气,温柔地拂过她们的面颊。 尽管她们刚刚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爆炸,但此时希尔身上的深咖啡色风衣却依旧平整如新,仿佛火焰和尘土都无法在它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她摸了摸自己的风衣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支银灰色的条状物。希尔将它在手中把玩了几下,顺手掰开一端,发出一声细微的“啪”的一声脆响,清脆中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悦耳。 星榆不经意间瞥见了希尔手中的物件,表情一怔。 “等下,你这是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希尔对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谈论天气一般,“昆娜给的‘好货’,听说可是相当稀罕的货色。口感挺怪的,但是劲儿还算大。” “中枢神经活性剂……”星榆不可置信地询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名称:中枢神经活性剂雾化吸入装置】 【生产编号a2390pa8823j21kbv】 昨天她也看到希尔在抽这个! 但是,那时候她身处于雾海空间当中,并没有【信息读取】的能力效果。 回到现实世界后,希尔也立刻把它掐了,她根本没来得及看到具体信息。 然而,希尔却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什么玩意?没听说过。你想要?” “……我就是觉得这里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星榆犹豫地回答。 希尔随手又掏出一根递给她:“喏,感兴趣就拿去。不过这玩意儿可不多,我可搞不到了。” 星榆接过那支银灰色的“烟”。 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一片濡湿。 但是,这支银灰色的雾化吸入装置却没有沾染上任何污物,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按照她的认知,整个废土世界的科技都非常落后,就连代理人终端已经算是少有的高科技。 但是这枚东西,显然不是这个世界现在展现出的科技水平应有的产物。 这个意外的发现,莫名地冲淡了她内心的一些情绪。 心跳渐渐平缓下来,星榆深吸了一口气,将它揣入口袋。 她的脑海中,那个濒死的红焰成员的面孔依旧挥之不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人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无尽的恨意。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地盯着星榆,似乎要将这仇恨永远烙印在她的灵魂上。 当匕首刺入咽喉时,传来的触感是那样清晰而真实。刀锋没入血肉的一瞬,仿佛时间都为之凝滞。 温热的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濡湿了她的指缝,黏腻而腥臭。 而她,不假思索地握紧刀柄,搅动一圈。 那是她第一次亲手夺取一个人的生命。 做出决定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犹豫。但是现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内心却被自己所动摇。 她……真的杀人了? 然而,与这份迷茫和自我怀疑交织在一起的,还有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它藏在心底最深处,被层层掩埋,几不可察。 但星榆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悄然跳动。 那是……期待。 或是……喜悦? 星榆说不清这份感觉从何而来,亦不明白它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在经历了生与死的洗礼后,她的内心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我觉得这是刻意策划的袭击。有什么和你有过节的人吗?”星榆岔开话题。 “哈,那恐怕有点多,谁记得。就算是普通人,又有谁会在乎自己有几个仇家的?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处处和人结下梁子的代理人。你晚上回家的时候,不会看到街头的尸体和血迹吗?” 星榆仔细回想了一下边区互助联盟的场景,诚实地回答:“不多。” 嗯……尽管,她到现在也只住了一晚。 “你住哪儿?”希尔诧异地看过来。 权衡之后,星榆决定坦诚地向希尔求助:“你知道‘边区互助联盟’吗?” “到处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帮派,我哪知道。不过倒是很少听见哪个帮派自称‘联盟’的,挺狂妄啊。怎么?惹到你了?” 星榆点点头,心事重重地开口:“我现在就住在那里。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们说要每周收——” 话音未落,星榆突然感到喉咙一紧。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些微弱的气音。 怎么回事? 见状,希尔了然地点点头。她仍然叼着烟,似乎对星榆的异常反应并不意外:“说不出来?没事儿,回去了让我读取下你的记忆。” 星榆的心脏骤然一紧,连忙摇头拒绝。她可不想让希尔看到自己脑海中那些隐秘的画面。 希尔见她不愿配合,也没有勉强。 她耸耸肩,将视线移向远方,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好吧,随便你。毕竟这破地儿什么事都有。不过会给人下‘意识阻断’的组织还是挺少见的,成本也不低。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小心被盯上。” 怎么离远呢?星榆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就住在那里。 边区互助联盟在她心里的危险程度增添了一分。 那里的住民本来就不多,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像她和原本的祈雪一样的贫穷住民。 但边区互助联盟却大费周章地修了路、建了围墙,甚至还进行了‘意识阻断’。 他们愿意在这片地区投入如此之多的经济措施,必然是想从这些住民身上得到些什么。 她可不会愚蠢到相信他们真的是什么大发善心的慈善机构。 边区互助联盟雇佣的监管员,到底在监管什么?是像她这样的普通居民,还是那些不明来历的可怕生物? 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想浮现在星榆脑海中。 难道他们才是边区互助联盟真正的“住民”?而自己和其他人类,只是某种掩护或者幌子? 或许那些怪物才是他们真正在意的监管对象。边区互助联盟在暗中进行着某种变异实验,而无辜的居民则成为了他们手中的实验材料,被当作某种“原料“培育着。 种种凌乱的念头在星榆脑中盘旋,愈发浓重的阴谋味道笼罩着她。 “你想得太多了。”希尔的意识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考。 星榆心头骤然一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无意间卸下了对希尔的防备,以至于内心的情绪波动毫无保留地通过精神连接传导给了对方。 她懊恼不已,暗自责备自己的疏忽大意。 在这个世界,她本不该如此轻易地暴露心声的。 “你脑子里转的念头太多,光是和你保持精神连接我都感到累。别想太多,如果事事都要弄个清楚,很快你就会精疲力尽的。” 希尔的语气虽然慵懒,但星榆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隐含的关切。 她看着希尔随手弹去烟灰,尽管她很清楚那只是雾化吸入剂为了模拟成真正的烟草而刻意模拟出的效果。 “生活本来就是一团乱麻,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希尔轻笑着感慨。 星榆没有接话。她打从心里不太认同希尔的话。 她们能一样吗? 她们处境天差地别。 希尔拥有强大的战斗能力和坚韧的精神力,而自己却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赤身裸体地被丢进了这个残酷的异世界。没有过往的记忆,身体羸弱无力,既无战斗的经验,也无谋生的手段。 今天才是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但星榆已经被迫做出了数个关乎生死的抉择。 如果哪怕一步走错,她现在连活着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见星榆沉默不语,希尔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几分:“算了,既然你执意要查,就去那附近的帮派打听打听吧。那些人的膝盖大多都很软,揍上两拳就能问出不少东西了。” 第21章 成员 从6号街道回到雨滴委托所所在的1号街道,不过只需要步行十几分钟的时间。 希尔推开委托所的门,满足地高声宣布:“我回来了!” “欢迎。”法兰从文件堆中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关切,“第一天出任务的感觉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要麻烦。”星榆没有跟着希尔进入办公区,而是随意地坐在长椅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任务的痕迹。 “代理人去里面坐,外面不是你们待的地方。休息好后,记得写一份任务报告书。” “……还要做这种事?” “他骗你的。”一个开朗的男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星榆下意识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办公室内除了希尔和法兰,现在还有三个人:笑容灿烂的年轻男性,神情严肃的年长女性,以及一个看起来比星榆还小两岁的男孩。 星榆回忆起希尔曾经的介绍,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好,景成、边音、和……呃……恨天无名入地无门?”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委托所陷入了尴尬的死寂。 景成先反应过来,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连眼泪都挤出起来了:“哈哈哈——!是谁、谁告诉你那个名字的?” 边音把脸扭了过去,继续擦着手上银灰色的机械弩箭,但星榆能看到她的肩膀幅度非常小地颤动着。 男孩则是脸涨得通红,他甚至根本不愿意再看星榆,对着隔间大喊道:“希尔大姐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起这几个字吗!!”他的声音中既有恼怒,又有一丝委屈。 “……啊?”隔着扇门,希尔模糊的声音和花洒的水声混在一起,“你说什么?” 星榆后知后觉地想起,希尔好像和她说的是还有个成员叫“天无”……但是她刚才只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看到的名称念出来了而已…… 恨天无名入地无门……天无? 这么取名是吧? 天无的反应更加激烈了。 他的红晕甚至蔓延到了脖子根,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声音因为羞恼而微微颤抖:“别笑了!我当时才十岁,怎么知道成为代理人之后就再也不能改名了!你、你们!你们就没有后悔过的事吗?!” 委托所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但星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新的信息点。 她微微皱眉,声音中带着好奇:“成为代理人后不准改名?但是你的胸牌上写的是‘天无’啊?” 边音轻咳一声,努力克制笑意。她声音平静,简洁地解释:“那是天无特地申请的‘代号’。名字一旦登记,就永远无法更改了。” 景成热情地补充:“成为代理人,就意味着获得了真正的社会身份。普通人的信息不会被收录,他们在社会体系里可以说是无名之辈。而我们就是理事会登记入册的正式公民了。所以天无那个名字,也就死扛在他的身份证明上了,改不掉啦。” “名字是非常重要的。所有委托合同签订,都必须使用登记在案的代理人名字,这也是为了防止滥用。不过,代号同样可以使用。” 他又拍拍天无的肩,后者已经抱头蹲在了墙角,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在她们交谈的间隙,希尔从淋浴间走了出来。 她湿漉漉的棕色长发上披着毛巾,水珠顺着手臂上肌肉的线条滴落。 希尔换下了平日里的白色衬衫,只穿了件简单的黑色无袖背心。 星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希尔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吸引过去。 那些伤痕大多已经淡化了,只能看到淡淡的白色痕迹,似乎已经陪伴了她许久。 “呼——这下好多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星榆的注视,只是揉搓着头发,哼着轻快的小调走进办公区。 天无还蹲在墙角抱着头,已经卷入了阴翳的漩涡当中。 景成仍然笑嘻嘻地凑过去蹲下来戳着他的脸打趣:“嘿,别自闭啦,你这名字多有诗意啊!” 只有边音见希尔回来,立刻收敛了刚才的笑意,神情严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星榆,这几天上午我会带你一起出任务,主要是让你熟悉我们的工作流程。遇到危险我也可以照应你。”希尔对眼前的现象见怪不怪,随意地说道。 “每天都带我一起?” “总不能直接放你去处理各种麻烦吧?”希尔随手把湿漉漉的毛巾扔到了长条沙发上,坐了下去。 懂了,那沙发是她的专座。 “我只能在上午抽出空来,下午你就跟景成他们一起。具体的任务可以问法兰,或者看白板上的计划。” 景成对星榆眨眨眼,插话道:“对对,放心跟着前辈!” “你们都是平辈,要相互照顾。下午的工作比较轻松,真遇到难题也可以来问我。”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在法兰递来的文件上签字。 边音抬起头,难得地开口:“新人,别被他们骗了。这里的工作从来不轻松。” “别吓着星榆。”法兰继续整理着手中的一堆委托合同和资料,一份份递交给希尔,不忘补充道,“你带新人的时候也要注意分寸,别太暴力,树立不好的榜样。” 希尔轻笑一声:“放心吧,我可是很负责的。” 时钟指向正午,办公室里的气氛悄然发生变化。 星榆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向天空—— 灰日仍然高悬于最高处。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那抹柔和的灰色光芒仿佛从未移动过,成为天空中唯一不变的存在。 而两轮白红色的太阳此刻已攀升至近日最高点,虽仍不及灰日的高度,却足以改变整个天空的色调。 正午时分,它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将原本灰暗的天幕染上橙红。 虽然天气仍然有些凉意,但这光芒倒也给了星榆一丝温暖的幻觉。 法兰回到了会客区,反复对聚集在那里的人们强调“禁止在长椅上睡觉”,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他又催促等待任务的人们离开,仿佛这是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打开了两个房间中虚掩着的门:“午餐到了。见习代理人星榆,我给你特别订了一份。” 星榆微微一怔,随即礼貌地回应:“谢谢。”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从在这个世界醒来以来,已经超过24小时了。 然而,到现在她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并不是没有食物可吃。 祈雪为她留下了罐头,但是她仔细嗅闻后,一股奇怪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带着与早些时候的药片相似的诡异甜腥味。 带着【信息读取】能力,她能看到这种罐头绝非来自任何野生或养殖动物的肉类,而是人工合成的。 “qi-127型仿生组织?” 不知为何,信息相当有限,只包括这个名字。 这种气味让星榆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尝试。 因此,直到此刻,她的胃几乎是空空如也。 奇怪的是,尽管身体因为休息不足、又过度消耗而感到无力,但她并未感受到强烈的饥饿感。 只有现在提起午饭这回事,她才隐隐感到饥饿。 想到这里,她对法兰口中的“工作餐”产生了隐隐的好奇与期待。 在这个世界里,正常的食物会是什么样子呢? 是否会比那可疑的合成肉更加可口? 又或者,这里的食物都是那样难以下咽? 第22章 武器 法兰困难地捧着叠在一起的六份饭盒走了进来,将它们一一摆放在茶几上。 其余的几人也陆续围坐过来。 原来……办公室正中间的这沙发和长椅是用来吃饭的吗?并不是像她所想那样开会的吗? 星榆恍然地想着。 雨滴委托所平常都在办些什么公啊? 饭盒的盖子被掀开,谷物和油脂的浓厚香味与热气一同扑面而来。 星榆低头看去,心里松了口气。 至少,都是她认得的食物。 盒子里最显眼的是黄褐色的玉米糊,和深褐色的肉酱,里面混杂了不知名的豆类。还有一小碗土豆泥,和几片还算新鲜的生菜。 角落放着几片水果切片,颜色暗淡,略显干瘪,【信息读取】告诉她这是苹果,看起来有些可怜。 在她注视着那些食物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悄然袭来。 有些眩晕…… 视野变得有些模糊,眼神仿佛要失去焦点。 发现自己的走神,星榆用力摇了摇头,努力将注意力拉回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尝试吃几口食物。 伸手捏起一片苹果,星榆小心翼翼地咬下。 味道并不如她期待的甜美,反而有着淡淡的酸涩。 尽管如此……能在这个世界吃到正常的食物,星榆还是感到莫名的欣慰。 “今天的伙食这么好?什么大日子啊?”景成凑过来笑嘻嘻地开口。 “难得招聘到合眼缘的新人嘛。” 天无也一改刚才的阴翳,不再拘泥于他的黑历史,笑吟吟地拿起了勺子。边音很明显不想参与对话,坐得离这两人远远的。 星榆也拿起了餐具。 盒饭配备的餐具异常齐全,筷子、小勺、塑料小刀和叉子,甚至还有手套? 她选择拿起筷子,缓慢地咀嚼。 实话实说,这些食物的口感都并不好。即使种类和她认知中的蔬菜相同,但味道却不太相似。 不过,这些在这个世界中肯定已经算是较为昂贵的餐食。 希尔将饭盒随意地往桌上一丢,就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呼——走流程可真麻烦。今天下午的场也去不成了,还得带星榆去置办身行头。” 坐在她身边的法兰含混地回答:“你把下午用来喝酒的时间放在工作上,我们的业绩肯定更能蒸蒸日上。” “哈哈,别这么说嘛!”希尔尴尬地笑着,“怎么能叫喝酒呢,是外联!情报交换可是很重要的。大多数代理人就算到了资深也只会蛮干,都是群没脑子的莽夫。” 星榆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质地有些粗硬,甚至能感到明显的纤维质感。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口询问:“下午有什么安排?” “当然是带你去买武器。”希尔摸摸下巴,“代理人嘛,虽然也不是时刻都打打杀杀,但还是要做好准备的。你没把好的武器防身怎么行。我们直接去最好的武器工坊!” …… 一路上,星榆的目光被路旁大大小小的武器工坊吸引。 “工坊”虽然数量不少,但规模都不大,多是些简陋的小作坊,门面狭小,墙壁斑驳。 随着她们逐渐靠近b环,周围的环境明显改善。道路变得宽阔平整,两旁的建筑也焕然一新,甚至出现了少见的钢筋混凝土的结构。 这里的景象已经接近她前世记忆中,那些稍显落后但正在蓬勃发展的小城镇。 很明显,b环是专门的商业与经济区。虽然由于接近中心,它的区域面积不大,但却是经济的命脉。 她们面前,合金的厚重大门紧闭,门口两侧各站着一名体格魁梧的保镖,她们目光如炬地盯着每个靠近的人。 “北部最大的工坊就是这了。” 走进店内,星榆立刻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店内光线柔和,却让人难以放松警惕。各式冷兵器陈列在防弹玻璃柜台中,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刀剑仍然是最为常见的武器种类,但星榆也看到了一些造型奇特、用途不明的武器。 店铺后方传来阵阵金属碰撞声。这声音让星榆想起了前世看过的那些锻造坊的场景,恍惚间竟有种时空交错之感。 在挑选武器的过程中,她能感觉到身后隐晦的目光。那些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衣物,探查她的底细。 希尔倒是十分自在:“你还没有把趁手的武器对吧?想要什么样的?” 星榆思索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枪。” “呃?”这个答案似乎出乎了希尔的意料,“你要用那种麻烦的武器?别学我啊,就算是我背着这么大一把武器也够麻烦的。” “不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引起了误会,星榆抬起头看向希尔,“我说的不是长枪。是公证人那种的射击用枪支。” 希尔扶着额头回答:“好吧,我就不该指望你能知道……枪支只有几个特定的型号可以购买,全都是步枪,而且价格非常昂贵。光是一颗子弹就可以用掉你半年的工资了。” “你要那玩意儿干嘛?普通的武器已经足够你防身和日常生活了。” 星榆犹豫了起来,但她并没有完全死心,继续补充道:“可是……我想要一些有威胁力的东西。” “生活在这地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枪支也是,防具也是。”希尔随意地回答。 “要是用枪支对付普通人,那也太过奢侈了。你雇个人买命都比子弹的价格划算。如果你是想对付我这种等级的人嘛……那也没用。” 希尔扯了扯自己的服装示意。她的风衣此时平整如新,看不出有任何遭到破坏和污浊的痕迹。 “好吧……”星榆点点头,认清现实后,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双剑怎么样?”希尔从武器架上拿起一把通体漆黑的小剑。 “学习使用新的武器也是需要时间的。我看你之前一直带着把匕首,换成这种更容易熟悉。” “这是调整过的特殊材质,好歹也是金属的。大多人看到你有正儿八经的武器,就不会大着胆子上来骚扰你了。更何况,你是有超凡能力的代理人,理事会有补贴的,不怎么贵。” “‘不怎么贵’……你的意思是六万吗?”星榆无奈地开口。 “不对,是五万。别忘了,你还有整整一万的补贴呢。” 环视一圈店内的物品后,星榆对这里的经济和物价略有了些了解。这个世界的武器制造技术似乎走上了一条与她原本认知完全不同的道路。 传统的金属锻造武器在这里成为了稀罕之物,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高强度复合材料。陶瓷、特种塑料、复合纤维等材料被广泛应用于武器制造。 许多武器在机关的设计上都颇具巧思,倾向于利用复合材料本身的特性。 她看到价格便宜的复合陶瓷指虎,只需要几十新币,似乎完全是作为一次性消耗品售卖的。 她的【信息读取】虽然能够捕捉到这些材质的名称,但大多如同希尔风衣上的编号一样,只是对她来说意义不明的代码,而非她熟悉的元素名称。 但是,希尔为她挑选的这把小剑,价格却格外昂贵——完全是因为它的材料是用特殊的合金组成的。 很明显——金属就是昂贵的象征! 在这个世界里,能够随身携带金属武器,无疑是实力和地位的体现。 “你应该挺习惯这种的?不会过敏吧?” 那把小剑虽然在希尔的手上看起来十分轻巧,但星榆接过后发现它有自己的小臂长。 星榆握紧剑柄,感受着它的分量和平衡。微弯的手柄上有着防滑的刻印和图案,锋利的刃口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能轻易切开空气。 剑身表面光滑如镜,呈现出深邃的黑色,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线。唯一打破这完美平面的,是一道沿着剑身的引血浅沟。 “太贵了吧……”她忍不住感叹道。 “这就是我带你来这儿的原因。”希尔耸耸肩,“普通的武器嘛,到处都有。但是金属武器可是只有在b环才能买到的,毕竟只有b环工坊有提炼的技术。我觉得还是有把靠谱的武器更为放心点。” “……我不会用。” “虽然我从七岁后就没用过这玩意儿了……”希尔捏起那柄剑,在空中随便比了比,“不过,教你应该不成问题。” 回想到此处,星榆又肉痛地叹了口气。 她被希尔几句话就说服了,竟然真的就这么买下了这两把昂贵的武器。 成为代理人的第一天,倒欠希尔五万……嗯,真是光明的未来! 希望这两把剑对得起她的期望。 毕竟,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第23章 跟踪 星榆轻快地穿梭在满是砖石瓦砾的荒芜街道上,皮靴踩在碎石与积水中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几乎盖过了身后的微弱杂音。 此时已是夜晚。 白日和红日已经降至西方最低点,光芒完全被雨云遮蔽。 唯有高悬的灰日的柔和光芒穿透云层,在雨幕中形成朦胧的银灰色光晕。 积水反射着不同的光芒,雨滴折射出细小的光点坠落人间。 除去买了两把短剑外,她还换了身衣服。 原本那件破旧的衣服,尤其是手肘内侧的补丁,总是磨得她皮肤生疼,让她浑身不自在。 前胸和后背处的两道巨大裂缝,更是让她不得不努力撕扯几下,试图让它看起来只是“不小心”刮破了而已。 虽然祈雪昨晚对她态度冷淡,似乎在和她赌气,不愿多说话。 但星榆还是注意到,当她换上仅有的另一件衣服时,那件衣服已经被默默补好了。 至于买衣服的钱的来源……自然还是希尔。反正,她自己现在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 相比于动辄上百新币的武器,十几新币甚至几块新币就能买到一件衣服,甚至比一顿饭还要便宜,这种巨大的价格差异令她难以置信。 虽然这些便宜衣服的功能性聊胜于无,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耐磨防水的特点,现在淋了雨后同样又黏又潮,但比起她原本那件破烂不堪的旧衣,已经是天壤之别。 她的目光落在了绑在大腿外侧两端的黑色双剑上。刀鞘用几圈皮带紧紧箍住,虽然有些束缚感,但这种随时可以抽出武器的状态让她感到安心。 星榆仔细调整着剑鞘的位置,确保在需要时能够迅速抽出锋利的短剑。 虽然希尔非常大方地表示不用计较第一天的治疗、第二天的买衣服这些“小钱”……但武器的钱还是必须要还的。 为了节省开支,她放弃了穿越c和d环的车程,选择徒步返回那个勉强称之为“家”的破旧棚屋。 雨水渐渐浸透了地面,泥泞的路面上到处是积水和深浅不一的坑洼。 星榆谨慎地避开那些看起来不太稳固的地方,步伐虽然不快,但异常稳健。 四周废弃的建筑像一具具巨大的骸骨,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仿佛随时会吞噬路过的行人。 她的目的地隐约可见几盏昏暗的路灯,边区互助联盟微弱的光芒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格外珍贵。 那脚步声虽然刻意放轻,却无法逃过她的耳朵。 有人在跟踪她。 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迅速地缩短。 星榆猛地转过身去—— 一根长棍从她背后重重落下,在空中砸了个空。 …… 他从一会之前就注意到那个女孩了。 居然还能遇到这样好下手的家伙,在夜晚孤身一人在f环的街头上行走…… 更何况,那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那宽松的黑色连帽衫下,隐约可见的瘦削的身形。 在打定主意之后,他随手抄起身边的铁棍,悄悄跟了上去。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贪婪的眼神在女孩的背影上肆意游走。 最好她身上多少有点值钱的东西,或者…… 最近附近有人在高价收购“完整的好货”,只要活着就行。 这个念头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雨水不断落在他身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让他烦躁不已。他恼怒地抹了把脸,唾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最近下雨格外频繁,仿佛连上天都在嘲笑他的窘境。 他的肚子发出一阵痛苦的咕噜声,饥饿感如同野兽在他的腹中翻搅。 全是因为那些自称边区互助联盟的家伙!抢走了他们的地盘,连垃圾堆里的腐烂食物都捡不到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他再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着如何蹂躏这个猎物。 也许他可以先好好享用一番,然后再把她卖给那些专门收购新鲜货的贩子?反正,只要还能喘气就行,没有别的要求……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诡异的感觉悄然滋生。 女孩的步伐并不快,可他却觉得越来越难以缩短距离。 明明看起来触手可及,却始终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泛起不安,但很快又被贪婪和欲望淹没。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甩甩头,把这些蠢念头赶出脑海。 当他再次聚焦时,竟觉得女孩的身影有些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雨夜中。他摇摇头,将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可就在这时,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心脏猛地一跳,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妙,随即又升起狂喜。 现在就是机会!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棍,径直发起突袭。 直到对上那一双黑色眼睛的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脊背窜上。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 也许从一开始,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就弄反了。 …… 星榆闪身的瞬间,手中短剑已然出鞘。 身后歹徒的袭击还未及落下,黑色的短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 星榆甚至没有用力,锋利的剑刃便如切开柔软的蛋糕般轻易地刺破了他的皮肤。 鲜红的血珠在雨夜中格外醒目,顺着剑身缓缓滚落,与雨水交织,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猩红的花。 “放手。”星榆的声音冷若冰霜,在雨声中清晰可闻。 这时,她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 那是个年轻却面容枯槁的男子,如果不是【信息读取】,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也才二十出头。 他的双目赤红,眼中闪烁着混杂了愤怒、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手中的长棍仍高举在空中,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你……”他喘息着,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嘶哑。他的眼神在星榆身上游移,似乎在努力理解眼前的状况。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显露出再次发动袭击的冲动。 星榆皱了皱眉,左手却依旧悠闲地揣在衣兜里,呈现出反常的从容。 然而,她手中的短剑却悄然加重了几分力道,剑锋再次没入男人的脖侧,逼出更多鲜血。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第24章 雨夜 男人似乎直到此时才认出她的身份。 长棍脱手而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很快就被连绵不断的雨声所吞没。 他大张着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但是一动也不敢动。 “代、代理人大人,是小的有眼无珠……您、您咋在这种鬼地方晃悠啊……” “回答我几个问题。” “您……您说……”男人咽了口唾沫,雨水混合着冷汗从他脸上滑落。 “你是灰烬帮的成员?这附近有几个帮派?” “这这……这附近……”他的牙齿都打着颤,“原本就几个小帮派,啥名堂都有。自打边区互助联盟的杂碎来了,把周围都踩平了!我们也只能挪到这鬼地方来混日子……” 星榆一言不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现在这儿最大的就是我们灰烬帮,”他急忙补充道,“还有个叫刻、刻骨派的,挺凶的。剩下就是些小杂鱼,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最大的是你们灰烬帮?”星榆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对、对……”他点头如捣蒜,“咱们灰烬帮现在可是这片地界的一霸!那些小帮派见了咱们都得绕道走……” 星榆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自称“一霸”的帮派成员。 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哪里有半点大帮派成员的样子。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大帮派”,那这片区域的其他帮派又会是什么样子? “最后一个问题,”星榆压下心中的疑惑,“你们帮派的头目在哪?”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恐惧,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话语。他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大、大人,您别为难我……要是让头儿知道我出卖了他……那、那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他的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尽管她的短剑仍然抵在他的喉咙上,但男人似乎已经顾不上这个直接的生命威胁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某种更为可怕命运的恐惧,甚至超越了对死亡的畏惧。 “你确定不说?”星榆再度加重语气,短剑又往前推进,鲜血顺着刀刃流下。 男人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汗水与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求、求您……我真的不能说、死在这里都比被头儿知道要好……” 星榆皱了皱眉。 她没兴趣逼问,放开了禁制:“算了,你走吧。” 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星榆的视线,消失在雨幕中。 星榆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中,她才将短剑插回剑鞘,向家的方向走去。 雨水在她的靴子下溅起小小的水花。 夜色愈发深沉,连绵不断的雨声仿佛为这座破败的废墟唱着凄凉的挽歌。 越过几个拐角,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的手早已经再度按在了剑柄上。 从阴影中冲出的是那个男人和另外三个衣衫褴褛的帮派成员,他们手持各式简陋的武器,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 “就是她!”为首的人指着星榆,声音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兄弟们,这娘们身上肯定有值钱玩意!” 星榆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早已拔出的双剑流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我给过你机会了。” 她的姿势仍然生涩,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第一个人挥舞着生锈的铁管冲来。星榆本能地侧身,但动作略显迟缓,铁管划开她的肩膀。她咬牙忍痛,短剑划过那人的手腕。锋利的剑刃轻易地切开了皮肉,鲜血喷涌而出。 还未喘息,最开始跟踪她的那人已经举着木棍再次扑上来。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复仇欲望,棍子呼啸着砸向星榆的头部。星榆勉强抬起短剑格挡,棍子被锋利的剑刃瞬间削断,断口平整如镜。 男人猝不及防,身体向前倾倒。星榆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档,右手的短剑直直刺入对方的腹部。 剑身没入血肉,拔出时带来令人不适的黏腻感,温热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在雨中形成一道暗红色的雾气。 在她们战斗的间隙,第三个人已经欺身而上,手中的小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星榆应付不来,小刀刺入她的左臂—— 一点感觉也没有。 短剑划出一道弧线,如切开纸张般反手劈开了对方的锁骨。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 ……三个了。 最后一个人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转身就要逃跑。 但星榆的反应更快,她几个箭步追上,黑色的短剑无情地刺入对方的后背,从胸口穿出。 他的身体僵直了一瞬,然后无力地跪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眼珠因恐惧和绝望颤栗着,看着这个夺走了他们四条生命的年轻女孩。 雨还在下,冲刷掉土地上的一切罪恶。 雨水渗入了她的伤口,混合着鲜血滴落。 她的呼吸急促,身体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颤抖。 夜日的光芒在漆黑的夜空中照亮了她面前的街道。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墙壁都被血液染成了暗红。 她靠在墙边,抖落黑剑上的血水,听着雨滴击打在剑刃上的声音,心跳从急促渐渐转为平缓。 先前的,那一瞬间,她是想过的。 或许……真的可以放过他。 当看到那群灰烬帮的底层成员折回来的时候,虽然不出所料,但她的心里还是闪过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失望。 有什么仁慈的必要? 就算少了她这一件杀戮,这样的事也每天都在发生。 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绝对、绝对是最后一次。 在这个世界中,夺取他人的生命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普遍。 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与她和祈雪一样的贫困的人。 底层的人们在贫困的泥沼中相互争夺着微薄的资源,沉浸在欺凌与互相倾轧之中,信任和同理心早已被逼迫成了奢侈品,被生存的压力挤压得所剩无几。 连她最后那一丝的仁慈,都显得不合时宜。 时至今日,她才理解像原主和祈雪这样互相扶持的感情……是多么少见。 在这样的社会中,双手没有染上太多的鲜血,却还算平安地长到了这么大,到底是她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想到这里,她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迟早有一天,她会习惯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 现在,最让她感到困扰和无法理解的并不是这个社会的残酷现实,而是…… 祈雪。 第25章 契约 “你回来了!”刚见到她回来祈雪就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在星榆身上来回扫视,生怕错过任何异常:“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有血的味道,你受伤了?” 昨天晚上沟通得并不愉快。 不过今天,祈雪的态度又回到了之前,仿佛昨晚并没有发生过那一番对话,刻意维持着稳定。 “别人的血。”星榆简短地回答,然后拍了拍自己腿边的剑鞘:“你看。我还获得了两把武器,以后我就可以防身了。” 祈雪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有昨晚的前车之鉴,这次她没有执意检查。她只是皱着眉头,目光落在那两把闪着寒光的短剑上。 “这两把剑应该很贵吧?星榆……你有钱买吗?” 星榆尴尬地笑了笑:“或许……可以吧。” 见到祈雪似乎还想要开口追问什么,星榆立刻改变了话题:“我有个问题。你不觉得边区互助联盟的管理费太贵了吗?” 听到这个话题,祈雪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疲惫和无奈。 她轻叹一口气,肩膀微微耷拉下来。 星榆趁胜追击:“现在的管理费是每周2000,对吧?监管员还说下周要涨到4000。我们为什么要听她们的话呢?” “就算是在c环,甚至还是委托所管理的地区,每周的管理费也只要一到两千。更何况,我们还是在这种偏僻又危险的地方。” 出乎她意料的,祈雪并不赞同她的意见。 相反,祈雪坚决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无奈:“可是,星榆,我们只能待在这里……边区互助联盟的保护费虽然很昂贵,但我现在还勉强能交得起。只要我再多努力一点……” “而且,这里的保护费是有原因的。你忘记了我们一直都很安全吗?这里没有混乱,而且还能保证我们的吃穿。”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你可能……觉得我很辛苦,但至少在这里,我们有更多机会活下去。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星榆拧起了眉头。 坦白说,她没想到祈雪会持这样的态度,甚至隐隐偏向边区互助联盟。 “我已经有自保的能力了。”星榆回答,“我们不需要一直依赖她们的保护。” 祈雪恳求地看着她:“可是外面还是太危险了,星榆。就算你成为了代理人,也会有更多危险找上门来。我们就这样安稳地生活下去不好吗?” “……我可以承担起一切,你为什么非要去冒险呢?!” 她的声线拔高,情绪隐隐又有些激动。 星榆试图让对话回到理性的轨道:“你真的觉得边区互助联盟就安全吗?这里真的值得我们付出这么多吗?” “难道不是吗?”祈雪反问,声音里带着苦涩,“到处都是无止境的抢夺。人们为了一口吃的互相厮杀,一个罐头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不都是这样吗?” “……” 这一时难以反驳。 边区互助联盟所维持的秩序在这个混乱的社会中确实显得格外少见…… 更准确的词语是,反常。 想起自己在第一天就被怪物杀死的经历,她又反问道:“你知道监管员监管的到底是什么吗?” 祈雪茫然地看着她,眉头微皱:“监管员难道不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吗?” 星榆叹了口气:“监管员……她们监管的到底是我们,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祈雪摇了摇头,眼神里写满了担忧和困惑。 她犹豫了片刻,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星榆……你遇到了什么事吗?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们一直都是互相信任的,不是吗?” ……她怎么觉得和祈雪沟通这么累呢。 星榆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祈雪紧张地看着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最终,星榆先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可以离开。作为代理人,我随时可以谋求到稳定的住所,不管是哪里,至少比这个地方要好。” 奇怪的是,祈雪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 她的声音顿时变得恐慌:“不、不行!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呢?这里到底有哪里不好?!”就连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阵烦躁涌上星榆的心头。 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我们没有必要受到那样的欺侮。离开了这里,在哪里都能生活下去。无论何处,2000的保护费都足够任何人过上安全的日子,在哪里都比这里要更好!” 她已经决定,如果祈雪执意要留在这里,那么她就独自离开。 “不行!”祈雪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声音顿时变得慌乱而尖锐,一瞬间几乎破了音。 “不,星榆,不行!你、我们,绝……绝不能离开这里!” 那语气实在太过反常。 星榆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直视着祈雪的眼睛,询问:“为什么?” 祈雪的身体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得可怕。 她扭过脸去,嘴唇嗫嚅着,不敢再面对星榆的视线。 “星榆,我们已经……绝对不可能离开了。” 只是说出这句话,她似乎就下了莫大的决心,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星榆将她的反应尽数映在眼底,声音冷静地再一次询问。 “为什么?” “我们、对不起,我……”祈雪的情绪几近崩溃,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嘴里几乎吐不出来几句完整的话语。 “我,我瞒着你,和那些人签订了契约。监管员,会在每周过来征收费用……如果违背……我们都会死。”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头深深垂了下去,再也不敢面对星榆任何的质问。 然而,面对这惊人的揭露,星榆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她的声线平稳,仿佛并没有任何疑惑。 “委托合同,对吗?” 祈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星榆。 ……也对,祈雪连合同上的字都看不懂。 星榆换了个方式追问。 她的声音温和了几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对边区互助联盟言听计从。我们的命在她们的手里,对吗?” “是……是的。都是我的原因……对不起。我擅作主张……对不起。” 祈雪痛苦地承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明白了。”星榆简短地回答,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若有所思,指腹摩挲着腿边的剑刃。 第26章 第三日 周三的清晨,带着寒意的微风轻拂过c环的街道。 白日和红日于天顶转过一轮,已经回归东方。光芒交织着在地平线上形成明亮的橙红色光带。 灰日依旧高悬,投下淡淡的柔和光芒。 昨夜的雨水洗涤了这片饱受尘埃困扰的土地,虽然地面干爽,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晨风中夹杂着细小的碎石和沙粒,星榆捂住口鼻,跟在希尔身后,穿过昨天上午刚走过的街道。 她们的精神仍然连接在一起,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太多无关的内容。 “习惯了吗?就算没习惯也得快点。” “差不多,用精神交流确实比口头方便多了。”星榆转念回应,“不过,有必要这么着急吗?你一直使用能力会很累吧?” “训练你才是最优先的。你是除我以外的唯一一个超凡能力者,需要快点成长才能协助我完成各种任务。” “协助你?” 感受到星榆的疑惑,希尔解释道:“那些大大小小的任务都只是杂活。我们的主要收入来自理事会的任务,都是指定我亲自完成的。最近事务越来越繁忙,有你的协助会让情况好转很多。” 她又沉吟了片刻,承诺道:“半年吧。跟我半年,我一定能让你成为独当一面的代理人。” 星榆点了点头,转换了话题:“你精力有限,那收管理费这种事情也要亲自做?” “这是这儿的惯例。委托所还好些,尤其是帮派,收租是他们收入的大头,都是亲自去做的。” “因为不信任他们?” 希尔并不在意这略带冒犯的提问:“怎么会呢。只是,没必要去刻意考验他们。” 星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些许困惑。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街道。 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她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之间。 “……这是我们昨天来的5号街?不是被烧了吗?怎么现在跟新建的一样?” 昨天这里还是一片火海,血与灰烬交织成地狱般的景象。 然而今天,不仅地上的污渍与残骸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被烧毁的建筑也在一夜之间奇迹般地重建了起来,恢复成了完整如新的模样。 唯一没有恢复的,是街道两侧原本生长的各种杂草和植物,留下了光秃秃的空地。 “每天都会有流血事件,没点整理的手段怎么行。”希尔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她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希尔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希尔朝星榆挥了挥手,示意她去挨家挨户敲门收钱。 星榆跟上她的脚步,但内心的疑惑却越来越强烈。 “这,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够一夜之间把这些房子全部重建啊?是昨天说的‘清扫者’?” 希尔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对。发生这样大规模的事件后,我们会派遣清扫。” “清扫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星榆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不停地追问着。 “我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希尔耸了耸肩,语气隐隐带上不耐,“我们只负责联系沟通,把任务交给他们,仅此而已。” “——星榆,别老是追根问底,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运。在这里,知道得太多会给你带来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我知道了。”感受到希尔话语中的警告意味,星榆轻声应道。 …… 在雨滴委托所下辖的街道转过一圈后,星榆就跟随希尔回来了。 尽管已经是成为代理人的第三天,但前两天都在忙于入职测试和购置武器,她还没有真正接手过任何任务。 按照日程安排,下午的时候,希尔不在雨滴委托所内。 “作为见习代理人,你目前只能参与f级和e级任务。f级任务都挺安全的,基本都外包给外面那些邮差。e级任务,就是你见习期的主要训练内容。” “从e级往上,任务难度会有明显提升,经常涉及交涉和战斗。等到了b级,一般就是所长这种资深亲自带队,基本和普通代理人没什么关系了。” “那a级任务呢?” “那就是和你无关的领域了。” “……快说清楚。” 法兰轻叹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无奈,继续为星榆耐心解释。 “a级任务涉及到的都是非常棘手和危险的情况。比如说,出现了一个跨区贩卖管制物品的帮派,他们将a环的管制物品偷运到我们这里。这种行动必然牵涉a环的利益和各路势力的博弈,一旦介入,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 “a环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是封闭的……你知道的吧?” “a级任务背后的利益纠葛和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其它。举个例子,就算所长过去把所有人全杀了,我们可能也时不时受到其它势力的复仇。我们在这方面的经验和信息都非常匮乏。通常情况下,a级任务的出现就意味着局势已经进入了非常时期。” “如果真有这种事态,理事会会提前通知多名资深代理人着手解决。你不需要操心a级任务,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专心完成眼前的工作就好。” 星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闪过好奇:“好,我明白了。所以,像你举的那个例子,有人在贩卖a环的管制武器这个任务是真的?” “没有。我是随口编的。”法兰摊了摊手,露出无奈的笑容。 “a级任务本来就很少,现有的几个任务都拖了很久,一直没有解决。我作为内勤,了解的信息其实也很有限。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细节,最好去问问所长。” 星榆认真地听着,微微颔首。 她的眉头微皱,想起了昨晚的对话。 “对了,我有个问题。”星榆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之前……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署了某份‘契约’。看起来,我必须要每周完成他们的某些要求,不然可能就会有危险。你对此有什么了解吗?” 法兰闻言,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的语气中带着担忧:“‘契约’?肯定是委托合同。只有双方签署了名字的委托合同才能具有这样的效力,其他合同都是可以随时撕毁的一纸空文。”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代理人和委托所都会利用这种契约的特性来签订不平等条约。签订对己方有利的条约才是常态。” 星榆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她联想到监管员那仿佛模仿代理人制式的胸牌,心中的猜测愈发确定—— 边区互助联盟的背后必定有代理人作为担保,甚至很可能监管员本身就是代理人。 通过这层关系,她有没有机会摸到监管员的信息? 法兰似乎察觉到了她神色上隐约的不安,继续追问道:“你不清楚那份合同的具体内容?” “……嗯。” “这可不是好事。”法兰皱起了眉头,声音担忧,“委托合同的效力主要依赖于上面的文字内容,但这些文字往往很容易被钻空子。” “每个委托所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起草合同,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合同对自己方更加有利。如果像你这样,在不知道具体内容的情况下就签了,那么这份合同很可能连表面的都懒得伪装,对你极其不利。你为什么会签这种合同?” “我猜也是。”星榆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无奈与焦虑,“总之,我现有点麻烦。我想取消,有什么办法吗?” “这……最好的方式是直接去委托所,或者直接与对方一起到公证所申请取消。利用委托合同特性从事私下交易和控制的人不在少数,这条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看到星榆脸上浮现出的失望,法兰赶紧补充道:“不过,既然你也是代理人,我猜公证所会优先处理你的取消申请。” “没有别的办法吗?” 法兰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歉意:“这要取决于你们合同的具体内容。但在没看到合同之前,我很难给出更具体的建议。” 解释了半天,她还是没法判断祈雪签的那份合同到底有什么内容、有多大的危险、会把她带入什么样的境地…… 感觉……陷入了死局啊。 星榆烦躁地又叹了口气。 第27章 运送 按照法兰的安排,接下来的三天,她要轮流和景成、边音、天无这三个人一起处理入门级别的任务。 除了熟悉基本流程外,也可以让她和每个人熟悉一下。 按照介绍,景成这个人虽然聒噪了点,但是资历是最为丰富的。他从十六岁就已经开始当代理人,到目前已经有了整整十年的经验。 人嘛,大概勉强还算可靠…… 在雨滴的另外三人里,他的评级最高,目前是六级的正式代理人。 即使都是正式的代理人,他们内部还有评级—— 这个评级更多是资历的体现。 从见习转正后,他们也只有十级,需要累积许多的任务经验,才能慢慢上升到一级。 对于普通人来说,六级确实已经是非常高的评级了。 但是…… 她怀疑地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人。 景成脸上挂着略显轻浮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他一把勾住星榆的肩膀:“你看起来年纪也挺小啊,多大了?十几岁?” “……不知道。”星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随口糊弄过去。 她的【信息读取】能看到这具身体的年龄,但是她可没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就是十几岁。 关于自己真实年龄的记忆如同浓雾中的影子,模糊不清。 无论如何,她都回忆不起来,干脆放弃了对于自己年龄的探究。 “以后我就是你的前辈了,有什么麻烦,问前辈的!”景成拍了拍胸口,“放心,你是见习期的新人,前辈会好好保护你的安全的!” “好的。”星榆敷衍地回答。 按照法兰的说法,今天他们只需要转交一份东西到指定地点。 景成小心地打开公文包,仔细检查里面的内容。 星榆好奇地凑近。 里面整齐排列着两个小瓶子,每个瓶子里只有几片药片,却被严密地包装着。 止痛药,和维生素补充剂……? 只是这点东西,值得两个人去运送? “放心吧,这可是最简单的任务!”景成拍了拍她的肩:“e级任务无非就是送些快递、护送客人、巡视街道之类的。送东西可是最简单的了!只要送到d环就行。不过,这东西挺值钱的,我感觉我们亏了。” “这些东西要多少钱?” “这倒不是钱的问题……”景成思索了一下,“这是‘药物’,听说可以止痛,可以临时替代超凡者的治疗,神奇吧?” “原来如此。”星榆若有所思。 她大概明白了。 超凡者直接提供治疗的情况更多,而药品反而非常少见,以至于药品的存在甚至不是常识。 压下心头顿时产生的疑问,她继续询问:“每个e级的任务都是运送这样少见的东西吗?” “这倒不是。” 对话期间,景成已经领着她向雨滴委托所外部走去。 “这东西是不常见,但任务还在低风险范畴。大多数人认不出这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吧?我们雨滴的定价就是运送一次200。叫什么来着……市无二价!” “只是走这么几步路……200?”星榆困惑地开口,“为什么代理人的酬金都这么高?我从f环到这里转交理事会的信件,可是只有50呢。那比这个任务辛苦多了。” “看来你以前都挺走运嘛!”景成笑了笑,“你没被打劫过?” 我才来这个世界三天呢…… 星榆当然不可能把这句话说出来,默默思索起来。 回想起这短短几天内遭遇的威胁和袭击,她似乎明白了景成的意思。 现在,她也有了这个疑问。 ……生活在这么危险的世界,原主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我明白了。”星榆说,“交给邮差的话,会因为被袭击导致物品丢失,是这个意思吧?但是白天好像没那么危险,这里的环境也比f环安全很多。” “f环那也是人能住的地方?”景成挠了挠头:“我们这是算安全了,不过也只是大规模的帮派混战比较少而已。” “……我就住在f环。” 景成尴尬地干笑两声:“哈哈,呃,这个……反正,交给普通居民,肯定就直接被打劫了。我们代理人的身份,对于胆子小的人来说还有点威慑。” “……这里还真是民风淳朴。”星榆忍不住感叹道。 “总之,工作嘛,就是这么一回事。”景成转移了话题,“放心吧,有我带着你,今天绝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这话倒是没说错。 她们顺顺利利地坐车到了d环—— 尽管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步行距离,但景成还是执意要搭车。 这种出行方式略显奢侈。 大多数人的出行方式都是报上自己的目标地点,在小卡车的后车厢等待,凑齐一车人后再慢慢悠悠出发。 景成则是直接找了辆小车。驾驶员看起来跟他非常熟络,接过一枚面值50的硬币后就示意她俩上车。 破旧的车厢内弥漫着诡异的异味,随着车身的颠簸,这股味道时强时弱地萦绕在二人鼻间。 虽然除了驾驶员和景成没有别人,星榆还是抱紧了装有珍贵药品的公文包。 即使景成再怎么承诺任务轻松,她依然无法完全放松警惕。 没过一会儿,她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d环,她也经过好几回了,不过从来没有认真探索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异味,混合着腐烂垃圾和潮湿霉味。这儿还有点类似路灯之类的基础设施,不过街道整体看起来和c环差了一大截。 景成熟练地带领星榆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最终停在一栋看似废弃的建筑门口。 建筑的外墙斑驳脱落,窗户用木板封死,门口堆积着各种杂物,俨然一副无人居住的模样。 “就是这里,”景成低声说道,敲了敲那扇看似摇摇欲坠的木门。 片刻后,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警惕的面孔。 “雨滴委托所,送货。”景成简洁地说。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在星榆手中的公文包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侧身让她们进入。 室内出乎意料地整洁,与外观形成鲜明对比。 星榆小心翼翼地跟在景成身后,将公文包交给等待在里面的中年女子。 她仔细检查了药品,确认无误后,从口袋里掏出两枚中型硬币,递给景成。 景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张—— 委托合同。 原本看起来和普通纸张无异的合同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缓缓漂浮起来。 不过是几秒之间,合同开始慢慢化为黑色的灰烬,像烟一样向上飘散,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原件,双方都履行了义务之后自动消失。还有一份副本在法兰那里,不过那个没有任何作用,只是个记录而已。” 星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们离开那栋建筑,重新踏入d环阴郁的街道。 “怎么样?简单吧?”景成哼起了小调,双手交叉在脑后询问星榆。 “嗯……”星榆心不在焉地回答,思绪似乎飘到了远方。 这沉默容易让人误解——景成下意识以为她还在为任务感到紧张。 他温和地拍了拍星榆的肩膀,试图安慰道:“看吧,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去交给法兰,过两天酬金就一起到你手上了。我们的日常就只是这样,不用太……” “不是。”星榆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她抬起头,直视着景成的眼睛,坚决地说道:“能提前给我钱吗?” “……什么?”景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想今天就拿走属于自己的100新币。”星榆的语气更加坚定,“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第28章 谁? 天色黯淡,她提着手里的包裹,像往常一样穿越布满砖石瓦砾的道路。 三轮夜日在夜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远不如白昼明亮。 异样的宁静笼罩了整个街道。风停了,空气都仿佛凝固。 雾气从地面升起,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脚踝。 莫名出现的浓雾严重影响了能见度,星榆几乎只能看清几米之内的事物。 空气既不是潮湿,也不是干燥,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怪异感觉。黏腻感附着在皮肤上,让星榆忍不住皱眉。 “又冷,又湿,真是奇怪的天气。”她喃喃自语,打了个冷颤。 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星榆充耳不闻,加快脚步,继续向边区互助联盟辖区的方向走去。 “有……有人吗?”颤抖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星榆皱了皱眉头,在夜日的阴影与雾气的缝隙间,她看到了人形的轮廓就在自己前方,正蜷缩在墙角。 当她靠近时,那个人影突然抬起头来。 那是张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眼睛却出奇地明亮,闪烁着恐惧和绝望的光芒。 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星榆皱了皱眉。 她没打算理睬,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就在这时,流浪汉的眼神突然越过星榆,盯着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的表情从恐惧变成了纯粹的惊骇。 “影……影子……活了!”他的声音撕裂了夜的寂静。 星榆猛地回头。 但在她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浓重的雾气。 ……莫名其妙。 她松了口气,决定不去理睬这个人,继续走自己的路。 然而,在她再度转向原本的方向的那个瞬间,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漆黑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影正从地面升起,仿佛由黑暗本身构成的巨大团块。 它以不可能的方式扭曲着,朝着那个流浪汉伸展。 流浪汉的尖叫声撕心裂肺,但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星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的身体开始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延展。 他的四肢如同融化的蜡烛一般变形,皮肤下涌动着无数细长的线条,仿佛血管有了生命。 眼珠在眼眶中疯狂旋转着,仿佛已经到了绝境。 突然,他停止了颤抖——随即,一双眼珠毫无征兆地爆裂,化作黑色的液体,如同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最后一声难以形容的尖叫中,流浪汉的身体彻底崩溃,化作扭曲的肉块,然后被那团蠕动的阴影完全吞没。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但对星榆来说,却仿佛经历了永恒。 角落里已经空无一物,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 只有地上一小滩黑色的、仍在微微蠕动的液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这到底…… 当大脑仍然空白的时候,下一秒,她感到了自己脚下的异样。 她的两道影子正扭曲、延伸。 影子不再是她的轮廓,而是化作了流动的黑暗,在地面上蠕动、合并,逐渐形成巨大而扭曲的轮廓。 它的形状不断变化,每次转换都让星榆的大脑刺痛,仿佛在强行理解某种不应存在于这个维度的几何形态。 这团黑暗开始向星榆蔓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脚正在被这片暗影逐渐吞没。 那感觉不是冰冷,不是灼热,而是超越感官的…… 虚无。 就在此时,周围的雾气剧烈翻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裂。 从那扭曲的阴影中,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浮现。视线仿佛被强行拉伸,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而陌生,仿佛现实本身正在崩解。 这个存在的体型巍峨得难以想象,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完全吞噬了天空中的光芒。表皮呈现出金属般的银灰色,但又在不断变化,散发着诡异的冰冷气息。 四肢……那还能叫做四肢吗? 肢体的末端修长而扭曲,形状狰狞骇人。那些盘绕如钩爪般的前肢只是轻轻一动,就在地面上撕开了深不见底的沟壑。 喙状的嘴巴宛如裂缝,露出尖锐而锋利的牙齿,每一颗都足以撕裂坚硬的铠甲。黑色的舌头与那些牙齿交错,发出介于低语和尖啸之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前所未有的恐怖将星榆吞噬。 暗影席卷着她的身体,而她动弹不得。她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瓦解,意识被撕成碎片,重组,再撕碎。 呼吸开始变得艰难,仿佛空气本身也在拒绝她的存在。 黑暗已经吞没了她的大半身体,而她却无力反抗。 强烈的悔恨席卷了她的心神。 ……她早该反应过来的。 这里,有着,“怪物”。 就在星榆以为自己即将被彻底吞噬时,那个存在突然停顿了。 它难以描述的头部微微倾斜,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然后,从那道黑暗的裂缝中,传来了声音。 “差点……你也……同化。” 言语在空气中激起波纹,现实本身也在为之颤抖。 紧接着,那声音变得更加晦涩,像是混杂了无数种未知语言。 然而,星榆却莫名其妙地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仿佛这些词句直接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上。 “家人…为什么……你……此模样?” 暗影骤然解除。 星榆全身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的恐惧。 她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同时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 本能疯狂地催促着她转身逃离,离得越远越好。 她的【信息读取】却一如既往地发动着—— 【族群编号:020】 【质量:287.6kg】 【状态:成长期】 【能力:暗影置换】 【转化能力:适应超载】 【血脉共鸣度:10%】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身后的短剑,试图掩饰自己无法控制的颤抖。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彻骨的寒意在体内蔓延。 那个存在就在咫尺之遥,它那难以理解的存在感压迫着星榆的每一根神经。 它似乎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反应,这种平静反而更加可怕。 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焰灼烧过,每次吞咽都如此艰难。心脏疯狂跳动,仿佛要冲出胸膛。 数度心跳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用自己都几乎认不出的嘶哑声音开口:“……020?” 编号从她唇间滑落,如同古老的咒语,引发了周围空间的微妙扭曲。 “你……应称呼我……长兄。”020的回应中夹杂着无数难以理解的低语,仿佛来自不同的维度。 声音在星榆的脑海中回荡,像是无数细小的触手在她的大脑皮层上爬行。 她感到强烈的眩晕,整个世界在她脚下旋转,现实似乎正在融化。 “你……神血……浓度太低?我寻觅……永恒。”020的声音中没有任何人类可以理解的情感,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我……”星榆不自觉地向后挪移着,她的眼神避开了020的“注视”,“发生、发生了意外。” 冷汗浸湿了她的衣服,如同粘稠的第二层皮肤。 020的反应出乎意料。 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发出介于金属摩擦和湿润吞咽之间的声响。 这个可怕的存在似乎在……笑? “预料之中。”020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蕴含着某种威胁,“长兄……将净化你。” 一阵恶寒袭来,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指在她的脊椎上攀爬。 本能驱使她向后退去,但她的双腿却被暗影纠缠着,强行固定在原地。 020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她的想象——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低头一看,尖锐的爪子已经深深刺入了她的身体。 那些爪子看起来不像是任何已知生物的部分,更像是由阴影和噩梦编织而成。 她想要挣脱,但020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 每一次挣扎都让伤口撕裂得更加严重,鲜血顺着爪子滴落在地,在地面上自主爬行扭动,形成诡异的符号。 星榆咬紧牙关,努力抑制住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她知道,这并不是生命在流逝…… 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取而代之。 意识和记忆……正在苏醒。 岩浆在她的体内流淌,每一寸血管都在燃烧。视线变得模糊,世界在她眼前扭曲变形。 建筑开始蠕动,仿佛由活生生的肉体构成;地面泛起波浪,如同一片沸腾的血海;天空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色彩,对她轻声言语。 她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上了身后的树干。 ……树干? 第29章 记忆 等等…… 这是哪里? 上一秒,她还在夜晚的街道中。 但是现在,高大的树木如同沉默的守卫,密密匝匝地围绕着她。枝叶交错,形成一道难以穿透的绿色屏障。 夜晚的天空中,群星散发出黯淡的光辉。森林里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光芒如同被面纱遮掩。 然而,这片黑暗中最为骇人的景象是那轮惨白的夜日。它从未如此巨大,占据了整个天顶,散发出刺眼而不自然的光芒,几乎让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毫无来由的烟味。气味刺激着星榆的呼吸道,让她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在她面前,一片平坦的地面扭曲变了形,仿佛是一块被暴力拉扯过的画布。 那是…… 她仿佛被攫取了心神,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脚下的土地不再坚实,而是半流质的状态,既像是暗红色的血液,又带着水银般的金属光泽,泛起一圈圈涟漪。 在扭曲的现实中心,一座银白的建筑悬浮于虚空之中。 她凝视着它,感到奇异的亲切感。 它通体呈现出流动的银白色,仿佛由凝固的日光铸就。轮廓在缓慢而持续地变化,散发出的光芒柔和而明亮。 建筑表面布满了流动的符文,这些符文闪烁着微弱而深邃的银光,与纯白的主体融为一体。整个建筑就像呼吸着的实体,随着某种韵律缓慢脉动。 靠近…… 声音在星榆的脑海中响起,既像是从建筑传来,又仿佛源自她内心最深处。 在悬浮的建筑下方,无数大小各异的扭曲身影若隐若现。它们不再是单纯的生物,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宇宙的奥秘正试图破体而出。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着,那不仅仅是尖叫和哀嚎,还有欢愉和顿悟。 这当中的情感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既令人恐惧,又令人着迷。 这里的气味,既像是腐烂的花朵,又像是……新生。 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在空中缓慢浮起,每一个光点都折射出现实的碎片。 树木开始融化,叶片化作无数细小的眼睛,好奇而温柔地注视着每个路过的生物。 岩石如同活物般柔软,表面浮现出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符文。 就连空气本身也开始凝结,变成某种可以触摸、可以塑形的奇异实体。 这是……多么奇妙的画面…… 这神秘而无法理解的一幕,让她既感到恐惧,又想要赞叹,还夹杂着微弱的渴望。 她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仔细聆听建筑正在述说的语言。 然而,一声巨大而突兀的爆裂声传来。 不知何时,烈焰已经毫无预兆地在夜色中燃起。 突兀的橙红的火舌如同亵渎的牢笼,贪婪地吞噬着新生的世界。 深蓝色的光点一颗接一颗地在高大的丛林中升起。发出幽幽的光芒,编织成星河般的蓝色网络。 她仰起头,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传来。 火焰正在毁灭某种神圣而美丽的东西,某种她刚刚开始理解和珍视的事物。 看着那些扭曲的身躯,她只感到同情、悲伤。 它们分明是……新世界的先驱,宏大梦境的编织者。 生命在烈焰中消亡。随着每个同伴的陨落,他几乎感到自己的一部分也在随之消逝。 悲伤、愤怒和绝望如同尖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触手可及的宇宙真相变得遥不可及。成为某种更伟大存在的可能性,此刻全部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他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奇特的平静。 这并非终结…… 而是新的开始。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他肩负着独特的使命。 永夜的低语越来越清晰,召唤愈发急切。 前所未有的渴望在血液中沸腾—— 超越、永恒,渴望回到永远的“家”。 这种渴望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几乎忘记了周围的火焰和毁灭。 他缓缓转身,在那里,银白的道路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如同通往未知维度的纽带。 在这条道路上,他永远不会迷失。 密集的树枝如同低语的灵体,轻抚过额头和脸颊。 每一步前进,大地都在为先行者让路。 折断的枝条和飘落的叶子织就了深绿色的帷幕,仿佛是从梦境返回现实的门户。 ……越过围墙……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足印。这些足印很快就被扭曲的现实所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 越过围墙。 完成使命。 “……!” 猛然睁开双眼,仿佛从一场漫长而诡异的梦境中挣脱。 方才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难以名状的空虚感。 他低下头,审视着自己的身体。这个视角让他感到陌生而不适,仿佛被困在过于狭小的容器中。 那双手—— 纤细、脆弱的人类手指,在他眼中显得如此陌生而令人作呕。 他活动这些多余的肢体,骨骼随着动作发出生厌的细微“咔咔”声,只有左侧的一部分,给他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具身体给他深深的无力感,与记忆中坚定而强大的掌控感形成鲜明对比。 困惑、恐惧,甚至有些厌恶这个陌生的躯壳。 恍然之时,白色的文字在视野中浮现。 这些文字像是凭空出现的,却又清晰可见,仿佛刻印在现实之上。 【姓名:沧星榆】 【转化阶段:预备期】 【能力:信息读取】 文字如同一记重锤,将意识猛然拉回现实。 星榆愣在原地,难以言喻的惊愕涌上心头。 他——不,是“她”吗?——感到一阵强烈的身份错乱。 刚才的那些想法是从何而来? 为什么她会感到那么的奇妙、亲切、怀念? 那种对人类身体的厌恶,那种对强大身躯的怀念,那些仿佛来自另一个存在的记忆和情感。 她……是谁? 下一刻,灼烧的感觉从左手手臂开始,逐渐蔓延到全身。 她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在全身上下流转。 星榆能清晰地感受到白色——正在渗入她的皮肤,侵入她的肌肉、组织,甚至是神经网络。 她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那声音中似乎夹杂着某种古老的低语。 身体,正在经历奇妙的嬗变。 伤口迅速愈合,肌肉更加紧实,骨骼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物质,变得模糊而坚韧。皮肤之下流淌着星辰的光芒,散发出混合着陌生色彩的异样光泽。 这种剧烈的转变非但没有带来痛苦,反而让星榆感到让她心生抗拒的欣喜。 每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仿佛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仿佛漂浮在无垠的宇宙中,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血脉共鸣度:20%】 “你已经适应、这具躯壳。” 她又一次听见了020的声音。 那声音依旧低沉嘶哑,但语意奇异地变得更加清晰,仿佛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是的……”星榆下意识地回答。 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而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人。 “这具身体、成为了‘代理人’?”020的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嘲讽,“不要忘记、你真正的使命。” “我的使命与目标……?”星榆喃喃自语。 带着违和的强烈使命感突然涌上心头,仿佛有着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她。 再次望向020,星榆平静地发现自己不再感到先前那般强烈的恐惧。 相反,她甚至感到诡异的亲近感。 她甚至能够感到……在那冰冷的表皮之下,一定有一颗仍然在搏动的心脏。 “不可忘记血仇。” 020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如同我们在虚空中的誓约……” “杀死所有的眷者……” “不,在此地叫做‘代理人’。” “为我等的永恒,开辟道途。” 第30章 身份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星榆竟然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她思索几下,内心已经有了主意,谨慎地开口。 “我听说,最近理事会在调查‘后天超凡者’。” 说完这句话之后,星榆仔细地观察着020的反应。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020的反应如同听到了最为荒谬的笑话。 “后天超凡者……!”它的身体抖动着,粘稠的声音中充满了讥讽。 “此地的理事会、犹如蚂蚁仰望银河,永远无法触及真相的边缘。让她们在黑暗中摸索!而我们、将在阴影中延续。”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星榆谨慎地询问。 长久的沉默后,一连串失调的杂音才再次响起:“你已获得了、这具躯壳的控制权。寄宿其中,渗透到那些蝼蚁中间、探测动向。” 星榆还未开口,020已经再度询问:“末妹。你的能力是什么?” “信——” 下意识地要回答,但突如其来的警觉让星榆猛地停住。 她记得,被自己杀死编号为087的怪物的超凡能力是【暗影穿梭】。 而面前编号为020的怪物的超凡能力是【暗影置换】…… 这两种能力之间似乎存在微妙的联系。 思及此处,星榆决定先采用更加谨慎的方法。 020似乎察觉到了星榆的犹豫,它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直直盯着星榆。 “在永恒的虚空中,秘密只是幻象的尘埃。真相,应在我们之间流淌,如同永恒的暗流。” 喉咙顿时一阵发紧,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挤压她的声带,逼迫着她开口。 “是……肢体……形变。”星榆抵抗住即将出口的话语,困难地开口。 在第一天之后,她确实看到自己的信息中有一项【转化继承:肢体形变】的内容。 她曾尝试过这个能力,但每次都只感到深深的厌恶,而且……毫无效果。 自己的【信息读取】是完全被动的技能。根据先前公证人的介绍,大多数人的能力都需要主动发动。 然而,她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如何“主动使用”能力。 “形变?” 莫名的寒意从星榆的脊背窜上。 她突然感觉,自己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重要的点。 “只有这个?”020的话语夹杂着一连串难以理解的杂音,“看来,你尚未掌握仁慈的真谛。” “末妹。你受到了、人类的影响?” 正当她权衡着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的时候,020突然抬头,仿佛在倾听某种只有它才能感知到的召唤。 “……罢了。时间已至。” 它最后转过头,目光如同黑洞的凝视。 “两日后的此时、我们再见。” “永恒的夜中,我们的使命永不止息。” 随即,它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消失在空中。 悬浮的阴影仿佛被无形撕裂,分解成无数碎片,最后缓缓回归,化作地面上两道普通的影子。 一片寂静。 星榆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感觉如同被拉到极限的弦终于得以舒展。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背靠在冰冷的墙上,缓慢地滑坐下来。 双腿还在微微颤抖,仿佛随时可能背叛她,无法支撑她的体重。 拿出代理人终端,突然亮起的屏幕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她眯起眼睛,看清了上面显示的时间: 【第七纪952年.第45周第3日 23:30】 记忆……和对话,让她似乎明白了某些事情。 “神血”。 ——这个词语如同一把钥匙,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仿佛要启封某个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某种力量正在她的血液中流淌,改变着她的本质。 星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理清思绪。 就假设她……确实已经变成了和087、020一样的存在,那么她现在的状态究竟是什么? 在夜日的光芒之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仿佛能看到下面流动的血液。 虽然有些异常,但在正常的生活中还不至于引起太多注意,或许会被误认为是病气。 为了测试自己身体的变化,星榆随手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用力握在掌心。 那些本应划破皮肤的锋利边角,此刻却像是落入了柔软的橡皮泥,根本无法刺穿她的掌心。 星榆收紧五指。 掌心传来细微的震动和碎裂声。低头一看,那块坚硬的石块竟在她的掌握中逐渐崩解。 她再次稍稍用力,整块石头瞬间四分五裂,化为了细腻的粉末。 细碎的石粉如同流沙般从她的指缝间流下,在地上堆成灰白色的细沙。她缓缓松开手,掌心里只余下几粒不规则的石屑。 “……” 深吸一口气,星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缓慢地数到十,试图平复激烈的心跳。 再次睁开眼时,她抽出了黑色短剑。 星榆凝视着刀刃,不知在与何物对峙。 刀刃折射出冷冽的光芒,仿佛在嘲笑她的犹豫。 她将剑刃抵在右臂上。短暂的犹豫后,她果断地划了下去。 利刃切开皮肤的瞬间,尖锐的疼痛传来。 伤口下露出的泛着不自然的白色,虽然没有左臂那么夸张,但仍然显得异常。 幸好,还是会痛的—— 她在心中默念。 压抑住把剑刃挪开的本能,她强迫自己的手保持稳定,缓慢地将黑色剑刃没入肌肉更深处。 每一寸深入都带来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的神经。 冷汗浸湿了额头,但她的表情依然冷静,仿佛正在解剖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完全陌生的实验品。 切口已经深可见骨,外翻出微微泛白的肌肉。但流出的血液却出奇的少,只有一小股鲜红的血液沿着手臂缓缓流下。 ……再往下就要到骨头了。 星榆终于在触及自己骨骼的边缘停了下来。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自己,已经无法再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如果受到严重的伤害,任何人都有可能发现她身体的异变…… 然而,随着这种恐惧,奇异的兴奋感也悄然滋生。 ……她的身体变强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 如果,她能够控制这种变化,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同时又保持人类的形态…… 或许,并不完全是坏事?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立刻让星榆感到既兴奋又恐惧。 理智上,她明白应该对这种非人的变化感到厌恶,但内心深处却涌现出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这甚至只是10%到20%的变化而已。 她凝视着自己的双手,那里蕴含的力量既令她惶恐,又让她感到难以控制的隐秘期待。 头脑无比混乱。 她只觉得,仿佛站在危险的十字路口,每条路都通向完全未知的深渊。 如果被代理人发现她是“后天超凡者”,她会死。如果被020发现自己并不是它的同伴,她会死。如果四天后,不顺从那个监管员,交上一份租金,她同样会死。 作为代理人,她要提防理事会获得更多“后天超凡者”的信息,从而定位到她。作为020的“末妹”,她要协助它完成某些莫名的目标,以杀死所有的代理人? 虽然她还没有明白这些身份的利害关系,但是这两个迥异的身份如同两把利刃,高悬在她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重压如同黑色的浪潮,几乎要将星榆淹没。 她闭上眼睛,任由思绪翻滚。 应该……怎么办? 夜日愈发沉降。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带着寒意的夜风吹过,拂动了她的发丝。 微小的触感仿佛一个信号,将星榆从繁杂的思绪中唤醒。 她缓缓睁开双眼,迷茫和犹豫逐渐重新被沉静取代。 她无法判断自己未来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 但至少她会活到明天。 长长吐出一口气,她遮住伤口,站起身来。 提起落在一旁的包裹,星榆融入了夜色。 第31章 过去 星榆深吸一口气,叩响面前的屋门。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祈雪的脑袋迅速从门口探出来。 看到星榆的那一刻,她的表情放松下来,却又立即浮现出困惑。 “你回来了?”祈雪轻声说,将门完全打开。 昏暗的烛光下,破旧的家具轮廓模糊,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祈雪抿了抿嘴,良久之后才开口:“我……一直在等你。你又这么晚才回来?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星榆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没事的。” 沉默在她们之间蔓延,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 祈雪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她抬起头,试图对上星榆的眼睛,却在最后一刻避开了视线。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祈雪终于开口,“作为代理人还顺利吗?要做不情愿的事情吗?” “还可以。”星榆简短地回答。 祈雪咬了咬唇,犹豫片刻后问道:“你……不能不再去当代理人了吗?” 星榆甚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但是……那真的太危险了!”祈雪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把握住星榆的手,“我不希望你去冒险,我可以承担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星榆,是我、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生气了吗?” 面对祈雪近乎哀求的眼神,星榆的心头浮现出微妙的不忍。 “没有。”她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没有做错什么。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 祈雪的肩膀微微垮下,但很快,她又强打起精神:“对了,星榆,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走回来,一定累了吧?今天我去申请了新的口粮,你要不要……” “……祈雪。”星榆打断了她,感到喉咙有些发紧。 每次她尝试和祈雪沟通,都会陷入这样的循环。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尽管她早已决定了,但面对祈雪现在的神情,她竟然觉得说出这话有些困难。 “我也给你带了食物回来。” 说着,她将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露出精心包装的食物袋。 袋子打开的瞬间,混合着米饭、肉类和蔬菜的香气飘散开来,在破旧的屋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莹白的米饭虽然凉了,但仍然松软可口;旁边是煎烤得恰到好处的焦香肉类和新鲜蔬菜。在饭菜的边缘,甚至还点缀着一份单独包装的焦糖布丁。 “代理人的日常工作餐。刚好我今天不怎么饿……”星榆有些心虚,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边。 这一份餐食比她预想得还要昂贵得多。整整100新币……还是她用尽浑身解数砍价才买到的。 她可真的很不擅长讨价还价。 她不知道怎么直截了当地开口,于是采用了这种方式来暗示—— 我能过上比你带给我的更好的生活。 “啊……” 祈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食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虽然她们搬入了这个勉强可以说是像样的房子,但是生活方式和过去几乎毫无差别。 除了生活在一条安全的街区、有个固定的住所以外,她们仍然缺衣少食。食物只有从互助联盟申请的罐头,服装是两件补了无数次的衣服来回穿。 星榆解开饭盒的包装袋,把餐食和各式餐具摆在祈雪的面前。 她看得出来祈雪对这些东西非常陌生,又看似颇为周道地补充道:“用勺子吧?” 祈雪怔怔地拿起塑料勺子,表情有些茫然。她的动作迟疑而笨拙,眼神中混合着困惑和难以察觉的羞愧。 她机械地舀起一勺米饭,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却迟迟没有下咽。 祈雪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食物上,仿佛陷入了恍惚。 一滴泪珠落在了桌上。 星榆顿时有些慌乱—— 她完全没料到祈雪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星榆想去寻找抽纸,这才反应过来这棚屋里根本没有那样奢侈的东西。 祈雪自己却浑然不觉。在昏暗的烛光下,她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泛着微弱的光芒。 她一句话都没说,泪珠却一滴接一滴地落下,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祈雪开口了。 “对不起,星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难以听清,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不开心了吧?以后,我会支持你的。” “……” 无论如何,她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尽管并不喜欢这句话,但是星榆并没有反驳。 直到祈雪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星榆才开口。 “我想再问问你边区互助联盟的事情。关于你签订的那份‘契约’?” 祈雪抿着嘴,点了点头。 “嗯,我会告诉你的……但是,我真的不了解多少。” …… 那其实是不久前的事,大概两三个星期前,就是从你生病那天开始的。 那时候,我们还在更外围的荒原里。我们什么吃的都找不到。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发起了高烧。你一直在咳嗽,我、我以为你要死了…… 我总是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可是看到你那样子,我害怕极了。 我不想再看着谁在我面前……离开。 我怕你死在我面前…… 于是我就逃跑了。 但是……那天的荒原上,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有两个人抓住了我。 当时我以为一切都完了。我想,这就是丢下你的报应吧。但是,他们没有杀我……甚至,给我提供了机会。 他们说,在我们一直生活的荒原上,有多年以前留下来的奇怪东西。就是……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些会动的、闪闪发光的东西。 他们说,只要我帮他们找到“零件”,他们就能保证我们有吃的、有穿的,还能住在安全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们说能救你的命!我当时想,如果能救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所以,我就答应了。 后来,他们让我在一张纸上写我的名字。我不会写字,他们就教我怎么画那些符号,我也不知道画得对不对。 我问他们是谁,他们说他们叫…… 九芒。 这个名字很特别,我记得很清楚。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带着你来到这里,互助联盟。比起以前,现在确实好多了。 每天我还是要回到荒野上,就是九芒要的那些。 九芒是个很大的组织,在这里生活的人大多都按照她们的要求行动。 每次我找到那些挣扎的……零件,她们就会给我钱。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在互助联盟申请各种东西。 条件是,我们不能告诉别人。 如果你想告诉别人这里的细节,应该也会突然无法发声。 说完这些之后,祈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星榆的反应。 星榆的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她就想过,为什么祈雪生活在最外环的地方,却能够交得起这么一笔昂贵的保护费。 她一直看得见,祈雪的信息里有一条是她的职位——“零件回收员”。 也许在这个世界里,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是在她眼里……根本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如果在更外侧的废墟中还有“会动的零件”,很可能是在这个世界当中并不常见的产物。 或许是前文明,又或许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更高科技…… 总之,在这个世界当中绝对不是常见的东西。 九芒看似慷慨地提供了工作和薪水,但实际上,这些报酬和那些零件的价值比起来很可能根本就微不足道。 仅有的这些报酬,也被互助联盟以各种名目收走—— 房租、食物、基本生活用品,所有必需品的价格都被精心控制。 每个人的压力都被精心控制在还能承受和即将崩溃的边缘,但又被委托合同控制住,永远无法脱身。 她们只能更加卖力地为九芒工作,还要对九芒的慷慨和互助联盟的保护感恩戴德。 在她们眼中,能有这样的机会是上天的恩赐,却不知这份“恩赐”正是将她们永远禁锢在此地的枷锁。 这是精心设计出的循环,而循环的尽头是死亡。 第32章 第四日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希尔站在星榆身后,她俯下身,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轻轻握住星榆拿剑的手。 皮革的触感柔软而细腻,带着凉意渗入星榆的皮肤。 “握剑的姿势很重要。”希尔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她的呼吸拂过星榆的后颈,“太紧会限制灵活性,太松又容易失控。感受我的力道。” 星榆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我们为什么不用你的【精神链接】?” “这样才能符合实战的大多数状况。”希尔回答,“你还没有形成对战斗的本能反应,我必须要保证我不在场时你也能够正常作战,依赖我的指导并不好。” 希尔缓缓松开手,让星榆自己感受握剑的力度。她绕到星榆面前,认真观察着星榆的姿势。 “我们从最基础的劈砍开始。” 她拔出一把星榆的短剑,随意示范了一个简单的劈砍动作。 黑色的剑刃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嗡鸣。 “……” 星榆沉默了。 她还是觉得希尔的力量和速度,不属于她认知中的“正常人”范畴。 “这个简单。注意保持手腕的稳定性和力量的传导。”希尔解说道,“劈砍的力量不仅来自于手臂,更多的是来自于身体的旋转和重心的转移。” 星榆仔细地听着她的解释。仔细地模仿着希尔的动作。 但对比之下,她的劈砍显得生涩而僵硬。 明明是简单的动作,但她做出来和希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效果。 她再一次感到了她们之间的巨大差距——即使她的身体已经再度得到了强化,在练习的时候却还是让她感到生涩得让人恼怒。 甚至……希尔对于用剑完全不精通。 实际上,她最喜欢的是徒手战斗,现在只是在简单的动作练习中协助星榆找到发力的诀窍。 “我有点……累了。”练习了许久,星榆的手臂都感到有点酸涩。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更想要学习徒手格斗……跟希尔一样。 只是,以她现在的战斗经验,实在没法做到不依赖武器。 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向希尔,后者仍然轻松自如的样子。 “为什么……你的体质这么好?这是天生的吗?” “呃?”希尔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很多人都觉得我更像个体能系超凡者,而不是精神系的。你也这么认为吗?” 那语气中似乎有些不自在。 星榆追问道:“有什么区别?” “体能系超凡者一定会比普通人更加强壮,身体素质要更好,类似昆娜那家伙。”希尔捏起星榆的短剑,那把对星榆来说颇有分量的武器在她手中仿佛只是一片羽毛。 “但是呢,尽管说出来没人信,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和每个人一样,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地长大,误打误撞地成了代理人,然后……就这样了。” “哦。”星榆点点头。 “你相信?”希尔的声音带着些许惊讶。 “为什么不?”星榆反问。 这个世界她不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 反正她什么都弄不懂,也没必要去怀疑了。 希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笑了一声,拍了拍星榆的肩膀,动作放得很轻:“我们继续吧。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呢。” …… 雨滴委托所的午饭待遇没有先前那么好了。 星榆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戳着食盒里的糊状食物。 大部分她都已经吃完了,但还剩下几小口,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迟迟没有下咽。 虽然能吃,但是跟“美味”完全搭不上边。 相比昨晚给祈雪买的那份,简直是天差地别。 总觉得,她想吃的其实不是这个…… 甩开这个莫名的念头,她环顾了雨滴委托所的办公区。 希尔吃完午餐就早早离开了,其余的人也开始处理起自己的任务。 现在,只剩下了自己今天的合作伙伴—— 边音。 虽然她还没有和边音说过几句话,但在短暂的接触中,星榆已经感觉到了,这是个沉默寡言,但性格务实的人。 她的年纪比景成还要长一些,但成为代理人却没有几年。 短短的几年中,她就晋升到了七级,也算是天赋异禀。 “走吧。” 边音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走到了星榆的身前,示意她跟上。 相比之下,她顿时觉得景成亲切多了…… 星榆在内心暗自腹诽着,同时在终端上调出了今天的任务信息。 不知道今天运送的物品是什么。 物品只用了个棕色的纸盒包裹得严严实实,装在斜挎包里,边音很明显也没有任何给她讲解的意思。 一边看着任务信息一边走出门,星榆看着运送的目的地,皱了皱眉。 目标地点……稍微有点远。 门牌号也写得模糊不清,初来乍到,她有点看不懂。 她刚抬头,想询问边音,却发现身边已经不见人影。 “……” 一阵寒风吹来,星榆茫然地眨了眨眼,环视四周,但怎么都没找到她的身形。 她的终端闪了闪,边音发来了消息。 【自己送。】 ……她确实没想到边音会直接把她丢下。 但是,这也在情理之中……吧。 按照希尔的说法,边音在雨滴委托所待了三五年了,星榆都觉得她和别人之间有着淡淡的隔阂。 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努力地辨识着方向。 代理人终端当中,并没有“导航”这样方便的技术。 想要找到不熟悉的街区,她必须得根据地图上的大致区块划分,和在路边地界交界处才会出现的街区小地图,才能找到大概的方向。 这并不困难。星榆简单扫了几眼,就感觉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路途。 将手搭在斜挎包上,她迈步向前走去。 倒也不是她不想坐车,就是昨晚买完餐食后又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状态。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星榆逐渐开始神游起来。 昨晚之后,她和祈雪聊了不少,大致摸索出了一些过去。 按照祈雪的说法,原主和她一直都是在f环外最广阔的荒原上生活的流浪儿。 那里到处都是废墟,环境比f环还要荒凉,星榆几乎无法想象她们以前的生活。 她们俩很小就结识了,之后常年相互扶持着成长。 互助联盟的住民,绝大多数都是被九芒管理着的这些从事回收等各种各样的贫民。 祈雪带着她进入互助联盟后,受到严格的限制,每天只能在互助联盟的辖区和荒原之间来回。 就算祈雪遇到了别人,也无法将自己的经历完整地说出口。 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 相比之下,星榆可以自由进出,或许纯粹是因为这些组织没在乎过她。 这个世界又不是没有真正的药物…… 在祈雪拼命换来“药物”后,原主却还是一直处于生病的状况,大概这些组织根本没想过真正去救她。 下一次收租日就是三天之后。 如果被监管员发现她先前的病已经恢复如初,会怎么样? ……星榆无法预测。 她必须见到监管员,就算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行。 只要用【信息读取】看到他更多的信息,或许就会有新的突破口。 但是,按照祈雪的说法,他只会在每周一上午出现,其它时候并不知道他在哪里。祈雪对监管员的名字、身份等同样一无所知。 附近的帮派……会有人知道吗? 如果她想去打听点消息,今天还得往事务管理局跑一趟…… 她思索得专心,脚步也不由地放缓。 突然,微不可察的空气波动引起了她的警觉。 她意识到了什么——人影已经从旁边的小巷中猛地窜出,锋利的刀刃径直向她面门砍来! 星榆的瞳孔骤然收缩。 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让她措手不及。尽管她能清晰地看到攻击的轨迹,但身体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千钧一发之际,两支灰色的弩箭如同闪电般呼啸而过。 第一支精准地击中了袭击者的手腕,迫使她松开了握刀的手;第二支则精准地直接射入了她的右眼。袭击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着后退,她用双手捂住受伤的眼睛。 这是反击的最佳时机。星榆毫不犹豫地挥剑,锋利的剑刃准确无误地刺入了袭击者的胸口。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在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来。 星榆本能地后退,但她的皮靴侧面已经沾上了些许血迹,呈现出灰暗的红色。 “你在任务当中不专心。” 回过头去,边音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传来。 “换做平常,这会要了你的命。” 第33章 分神 “对不起。”星榆立刻恳切地道歉。 她刚才确实分神了。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虽然身体已经二度变化,但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会带来新的问题。 普通人使用的利器对现在的她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寻常的刀具甚至切不开她的皮肤。 但如果被人发现她皮肉的异常,那她就必须把目击者处理掉了。 独自行动的时候或许还好,但她确实完全没注意到无声无息跟在自己身后的边音。 ……希望像她这样的人不要太多。 她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边音没有看她,走上前来,毫不在意地踏进血泊中。鲜血在她的靴子下发出轻微的粘稠声响。 她从面前的尸体上拔起两根弩箭,用自己的衣服下摆擦拭干净上面的血液和流动的白色纤维状物质。 “东西受损了吗?” 星榆闻言低头检查自己的斜挎包。 她的包裹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包面上溅上了些许血迹,但里面的纸盒完好无损。 “应该没事。” 边音打量了一眼,继续询问:“昨天你和景成一起的?” “是的。也是运送包裹……不过我们是坐车的。” 边音冷笑一声:“那两人都太散漫,经常出岔子,包装都会弄脏。你的反应还算快。记住,你只是见习代理人。这身份没有多大的威慑力,总会有胆子大的人袭击你。” “呃……谢谢你夸我?弄脏包装会影响酬金吗?”星榆有些意外地看着边音。 她对边音还不了解。 只是这两天的相处下来,隐约感觉她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 而且,她好像隐隐听出了她对另外两人的不满…… 这话和刚来到雨滴委托所的她说合适吗? “不会。但会影响我们在委托方的评价。”边音仔细检查着弩箭的碰撞损伤,然后收回到腰上的箭袋里。 犹豫片刻后,星榆试探性地询问:“……你不是和他们共事很久了吗?你对他们不满意?” 边音的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希尔姐……总是想让我们都感觉像一家人。只有景成和天无真的信了,一直陪她玩那种扮家家酒的游戏。”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话题跳跃太快了,她不明白边音想说什么。 但当她对上视线时,灵光一现,她似乎读懂了边音的暗示—— “我们是一样的。” 她又想起这几天希尔对她的照顾,带她出任务、训练超凡能力、教她生活常识和格斗、给她借钱…… 希尔对她是挺好的。 但因为“后天超凡者”那件事,她也的确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团体。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也许她真的会对希尔敞开心扉,更加信任雨滴委托所吧。 “你不喜欢她这种态度吗?”发现自己此刻的真心后,星榆卡壳了一下,习惯地把话题转到边音身上。 她实在摸不准该说点什么,下意识地回避展现自己真实想法,转去探询别人的更多信息。 边音摇头:“不是。她确实是在所有地方都难得的好上司。我不喜欢她天真的想法,但我愿意为了她妥协。” “所以我才希望,不要发生她不想看见的事情。” 星榆谨慎地揣摩着边音的用意。 在对待人际关系的态度上,她和边音不知不觉间保持了一致。 她们都刻意地稍微拉开和别人的距离,对待景成和天无甚至是略带防备的态度。 边音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只是单纯担心她被景成的散漫态度影响? 这是试探,还是善意的警告? 或者……只是她想得太多了? 然而,就在星榆准备进一步探询时,边音直接结束了话题,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普通的闲聊。 “该走了。”她简短地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把这件委托物送完,还有三个普通任务。运送物品到c环线17区苍梧委托所、护送客人到b环线9区、还有找到驻地里4街道7号住户走失的猫。” “今天,我会协助你的行动。以后就不会了。” 星榆应了一声,紧随其后快步跟上。 …… 昨天下午和景成一起行动的时候,她们只是跑了一个任务就算结束。 但是今天下午,边音拖着她把四个任务全部跑完了。 送货和护送实际上都很简单。星榆跟在客人身边,保持着警惕。 而边音如同幽灵一般,就算星榆努力寻找她的身影也毫无所获。 她没有遇到任何的袭击,只是,偶尔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惨叫声。 在问题出现之前,边音就已经提前解决,整个过程可以说是异常顺利和轻松。 ……最麻烦的其实是找猫。 得益于她的幸运,她只是在驻地街道上随便走了几圈,就刚好看到那只小黑猫。 猫咪的身体瞬间紧绷,黑色的毛发根根竖起,看上去体积似乎在眨眼间膨胀了一倍。 它弓起背,尾巴高高竖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哈气声,黑色的瞳孔已经放到了最大。 幸运的是,那只小猫一直钉在原地没有动。星榆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猛地扑上去,终于抓住了那只猫。 这场小型战役并非毫发无损,她的新衣袖口几乎被抓烂了。 直到她无奈地捏着依旧惊慌失措、拼命挣扎的小猫还给主人时,星榆才真正松了口气。 猫的主人既欣喜若狂又充满歉意,还额外给了她们一笔可观的小费。 结束所有任务后,星榆跟着边音推开雨滴委托所通往办公区的门,立即被喜气洋洋的氛围所包围。 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空间,让刚刚经历了一下午工作的星榆有些不适应。 “这是怎么了?”星榆困惑地提问,“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吗?” “当然了!”景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发薪了!” 星榆没有被他们热情的氛围所感染。 法兰正在按照上周的任务列表清点各式各样的硬币…… 又没她的份。 委托所的工资都是周结。 每周收完租金后,法兰会扣掉各类支出,然后给她们发放最基础的工资,以及指定任务的薪酬。 但星榆才来雨滴委托所两三天,这笔底薪法兰执意不给她作数。 她能拿到的只有这两天下午完成的几件普通委托的报酬,还要对半分。 生活不易啊。 星榆在心里默默感叹,趴在桌上长叹着气。她拿起水杯,喝下一口水,苦涩的味道与她的心情相映成趣。 水杯、还有身上衣服的钱还是找希尔接济的。 她明明昨天晚上还告诉祈雪自己已经有了独立的能力呢…… 但是这都第四天了,唯一攒下的,只有五万的债务。 总不能……再借点? 星榆悄悄打量了四周:边音正专注地擦拭着她的箭,动作细致;景成还沉浸在发薪的喜悦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天无则在角落里比划着各种练手用的武器。 它们看起来都是希尔用过的旧物。 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是思绪却不断游离。 “希尔什么时候回来?”星榆忍不住问道。 天无探出头来,热心地解释道:“大姐头下午肯定出任务去了。指定给超凡者的任务都很棘手,只有能确保安全的任务她才会带上我们。她回来一直很晚,那时候我们都回家去啦。” “哦……”星榆百无聊赖应了一声。 她明明也是超凡者,甚至现在还拥有反常的体能和体质,现在却仍然只能做些送东西和找猫的任务。 数不清的疑问、对未来的种种计划都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星榆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周围人的欢笑与交谈声却变得格外清晰,每个音节都像是在提醒她与这个环境的格格不入。 睁开眼,又有无数白色的信息涌入视野,这种持续不断的信息轰炸让她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必须……快点成长,快点能跟上希尔的脚步。 总有一天,她也能和这些人一样,为了某件小事而全心全意地感到欢欣。 ……总有一天。 第34章 灰烬 今夜难得晴朗,连日的大雾和雨水终于褪去,露出了真实的夜空。 “呼……” 星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凉的夜空中缓缓散开。 帽檐挡住了她的部分视野,让她看得并不太真切。 三轮夜日悬挂在天幕之上,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建筑的轮廓在光芒的映照下若隐若现,投下淡淡的双重影子。 这两天回家路上顺便在附近转过几圈,她大致明白了这地方的势力分布。 如同先前的袭击者所言,这里现在的帮派势力比较混乱。 最大的是“灰烬”,其次是“刻骨”,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不明所以的组织,但基本都只是几个人组起来的松散帮派。 f环虽然贫穷,甚至没有基础水电,但在这里求生的住民也不是少数。这里生活成本更低,混乱的管理反而给了投机取巧者生存的机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灰烬盘踞着整整五条街区,已经是相当大的势力范围。 f环的地块区域划分比c环要大得多,因此这些地区竟然比雨滴委托所的六条街道还要大上一倍。 今天晚上,在星榆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驻守的人有点多—— “喂,小鬼!”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跨出,拦在了星榆面前。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什么事?”星榆抬眼回答。 那人粗声粗气地开口,用令人不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星榆:“哪儿来的?为什么要到我们的地盘?” “我住在附近,只是路过。” 喊住她的男子大步走来,他的步伐有些摇晃,呼吸中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最近这儿发生的事,你知道什么?”他恶狠狠地问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星榆脸上。 星榆微微偏头,避开飞溅的唾沫。 “不知道。”星榆平静地回答,声音冷静。 她的眼睛被遮掩在帽檐的阴影下,打量着不远处的另外两人。 这些帮派成员,好整齐的名字…… 男人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他一把抓住星榆的衣领:“别装蒜!你……” 粗糙的手指紧抓着她的衣服,指甲里的污垢刮擦到她的皮肤,让她心生厌烦。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阿宏!别跟小鬼较劲,记得老大说过什么……” 名为“缪宏”的人肌肉瞬间绷紧,然后又缓缓放松。 他松开手,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算你走运,走吧!看你这样的小鬼头,也不可能知道什么!” 星榆挑了挑眉。 “你很有素质。” 她没有离开,只是缓缓理了理衣领。 缪宏困惑地皱眉,显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讽刺。 星榆慢慢走过缪宏身边,她能感觉到缪宏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但是却毫不在意。 突然,星榆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然释放。她的动作快如闪电,脚狠狠踢向缪宏的膝盖后方,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缪宏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重重地跪倒在地。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额头。 一道寒光闪过。星榆的短剑已经抵在了缪宏的喉咙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不寒而栗。 “别动。”星榆沉声开口。 按照大多数帮派睚眦必报的做派,想必这群人是来寻找他们人员折损的原因。 而他们根本没有把星榆和行凶者联系起来。 是因为没有路灯的夜晚实在太暗,没看到她绑在腿上的剑鞘,还是因为她的体型和外表下意识地轻视她? “你……”另外两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明显下意识地就要攻击。 星榆丝毫未动,拿着短剑的手甚至没有抖一下。她的脚再度狠狠踩向缪宏的小腿。 一声悦耳的脆响,伴随着缪宏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我的腿!” 星榆的眉头微微一抽—— 她只是想稍微震慑他们一下。 只是这样就……能让人骨折? 昨晚之后,她的身体素质好像变得……比自己预想得还更加反常。 惨叫如同警钟,那两个壮汉猛地停下脚步。他们的眼中闪过转瞬而逝的恐惧,但很快又被狂暴所取代。 “他弄脏了我的衣领,我只是还回去,仅此而已。”星榆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声音更有底气,“你们是灰烬帮?我在找你们的头目。” 壮汉狞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找我们老大?你以为你是谁?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见到他!”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武器,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啊……好麻烦。 她真的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在交流的时候,她耐心有限,如果一直没得到她期望的结果,她就不再有周旋的欲望—— 她只是想见到灰烬帮的头目,向他打听点事情罢了。 按照她的了解,这并不是个过分的要求。 为什么这群帮派成员一个比一个难缠?就是不愿意告诉她? 杀意仿佛已经出现实质,而她表现出反常的冷静。 两个人……她能解决。 星榆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短剑在缪宏的喉咙上留下新的的血痕。 缪宏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 罢了,如果他们非要这么神神秘秘的话,那就再换个交谈对象。 短暂的思索之间,星榆已经打定主意。她放弃了继续交涉的可能,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不说?那你们死在这里吧。我会挨个杀死你们,直到有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为止。”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 随即,狂暴的怒吼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找死!”满脸横肉的壮汉嘴里混杂着各种污言秽语,挥舞着一根布满各种碎片和钉子的棍棒,咆哮着冲了上来。 棍棒擦着她的耳畔呼啸而过,几缕黑发被气流卷起。星榆能感受到死亡从她耳边掠过,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希尔在战斗的瞬间,会传导来兴奋的情绪了。 没有丝毫犹豫,短剑如同黑色闪电,刺向壮汉的后背。黑色的剑刃稍微一顿,而后生生劈开了壮汉的肩胛骨。剑刃抽出,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在空中划出猩红的弧线。 壮汉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另一个帮派成员看到同伴受伤,怒吼着扑了上来。他的拳头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直奔星榆的面门而来。 星榆迅速闪身,同时左手短剑精准地刺入对方的大腿。黏腻的手感传来,那人大声惨叫,重心不稳地向前倾倒。转瞬间,她接上另一剑,熟练地捅穿了他的胸膛。 解决了。 缪宏还因疼痛半跪在地上,看着两个同伴倒下,他终于忍不住喊道:“够……够了!我带你去见头儿!“ 星榆回过神来。 血珠顺着剑刃流下,她的呼吸只是有些许紊乱。 她习惯性地甩了甩剑,插回剑鞘。而后俯视着缪宏,声音带着讽刺:“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缪宏艰难地支着身体站起来,脸上写满了屈辱。 “……跟我来。” 第35章 对峙 星榆拖着缪宏的后颈衣领,在破败的街道上缓慢前行。 她的两道影子拉得很长,与地上蜿蜒的血迹交织着。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霉味,偶尔还夹杂着远处传来的狗吠声。 她低头看了眼缪宏,后者正痛苦地呻吟着。 不小心……把他的腿骨踩断了。 这真是个意外。 但是,如果等待着缪宏自己一瘸一拐地领着她前行,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于是,星榆非常仁慈地选择了一种对双方都更好的方式—— 她遵循着他指示的方向,拖着他的衣服,拖行到他们的帮派地点。 她再度确认,自己的体能真的又得到了强化。 不仅是皮肤变得更加诡异的柔韧,力量、体力也都有了明显的上升。 两三天下来,她对于短剑切开人体组织的手感差异已经有了微妙的体会。 但是,今天让她感觉更加轻松了。 拖着个成年人前行一段路段,她竟然没有感到太多的疲惫。 随着他们接近灰烬帮的据点,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更加荒凉和破败。堆积如山的垃圾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臭味。 远处,巨大的仓库轮廓渐渐浮现在夜日的光芒下。 大门前破旧的金属门上布满了锈迹和不明的污渍,仓库的外墙上用鲜红的油漆潦草地喷绘着各种图标。 她能听到仓库内传来的喧闹——粗俗的笑声、酒瓶碰撞的声音,还有隐约的争吵声。昏黄的光从破窗中透出,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 她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就是这里……” 星榆冷冷地注视着缪宏:“带我进去。” 他艰难地站起来,剧痛让冷汗顺着他满是污垢的脸颊滑落。 “好……好。”他声音颤抖,“跟我来。”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劣质烟草、廉价酒精、汗臭和呕吐物的恶臭交织在一起。 星榆下意识想要捂住鼻子,但最终手指还是没有离开剑柄。 地面上满是烟头、破碎的酒瓶、用过的注射器。墙上涂满了粗俗的涂鸦,歪歪扭扭的标志旁边是各种下流的标语。 仓库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开放空间,昏暗的火把在墙上投下跳动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夹杂着腐烂食物的臭气。 不太妙啊…… 虽然刚才在外面就有所察觉,但现在她才确定,这里的人比她预想的要多得多。 醉醺醺的帮派成员东倒西歪,有人在赌博,有人在扭打,还有人正对着墙角呕吐。 靠近中央的地方,一群人围成一圈大声喧哗。 星榆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两个满身纹身的壮汉正在进行某种搏击比赛,周围的人疯狂地呐喊助威,还有人举着酒瓶下注。 角落里,几个人围着摇摇欲坠的桌子在打牌,时不时传来争吵和咒骂声。另一边,两个醉汉正在为了一瓶酒大打出手,周围的人起劲地起哄鼓励。 这个帮派……竟然有三四十人,规模意料之外地大。 入口处甚至还有看守。 这是f环的帮派会有的做派? “缪宏?怎么就你一个?还带了个妞回来?”看守向缪宏打招呼道。 “……都死了。”缪宏简短地回答,明显不愿多说。 穿过混乱的人群,星榆来到了仓库的角落,那里有个隔出的小空间。 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这里显得异常安静。 “头、头儿……” 缪宏声音颤抖着,推开了那扇摇晃的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某种生物痛苦的呻吟。 房间内的景象虽然简陋,但相比外面,这里显得整洁许多。 破旧但还算结实的办公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桌上堆着一叠叠大面值的硬币,旁边放着一把步枪,枪管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墙上挂着粗糙的地图和照片,有些照片上的人脸被利器划破。 角落里挂着一串新鲜的断指,血液还在缓缓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暗红色的血泊。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个人——缪岩。 星榆立即意识到为什么缪岩能成为这个帮派的头目。 他的体格魁梧得惊人,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延伸到嘴角。 缪岩的右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房间里还有几个干部,正站在缪岩面前,在他的阴影下显得如此渺小。 她俩来得似乎不太是时候,刚好打断了一段对话。 缪岩皱了皱眉。 仅仅这个小动作,就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其他人立刻低下头,仿佛害怕对上他的目光。 “什么意思,缪宏?你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缪岩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重锤,震得人心惊胆战。 “头儿……”缪宏战战兢兢地颤抖着,眼神瞟了星榆一眼,“这个小……小姐,想要见您一面。” 感受到这几人的眼光,星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如:“灰烬帮的规模不算小,简直不算f环的帮派了。不过,没想到你们就这么点人,居然还有帮派斗争。” 这话落在他们耳朵里,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她的话音刚落,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一个壮汉怒吼道:“找死是吧?老子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心跳微妙地加速,但她竭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她微微拉低帽檐,遮住眼中闪过的些微不安。 “我是来谋求合作的。”星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毫无任何波动,“为表诚意,我先免费提供一个信息。” 小房间内的人数不多,但没法让她感到安全。 这些人的脾气像不稳定的定时炸弹,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难。 尽管她现在轻松可以对付几个成年人,但面对这么多亡命之徒……胜算依然渺茫。 不能怯场……必须快速展现自己的价值,否则很可能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竭力放松自己已经紧绷的身体,流露出自然的神态。 视线扫过一圈,她指了指刚才怒吼的男人:“我听说你们和刻骨派不怎么和睦——缪维,或者叫詹理斯?除了灰烬,你好像在刻骨派那边也有不小的影响力。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在为谁办事?还是说,你只是在两边玩平衡,左右逢源?”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瞬间在房间里引爆。缪维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看到他的反应,星榆心里已经略有了把握——她的运气不错,挑到了个关键。 “放屁!头儿,别听这杂碎胡说八道!”缪维声音颤抖,竭力隐藏着自己慌乱。 缪岩的目光却是在星榆和缪维之间来回扫视,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兴趣。 那道声音低沉,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低语:“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猛地转向缪维。一记重拳狠狠砸在缪维脸上,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鲜血和碎牙瞬间飞溅,在空中划出猩红的弧线。 “背信弃义的狗东西!”缪岩怒吼着,一拳接一拳地砸在背叛者脸上,“果然是你背叛我!” 缪维的惨叫声回荡在房间里,但很快就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鲜血不断从他的口鼻中涌出,在地上形成刺目的红色。 周围的帮派成员全都屏住了呼吸。有的人脸色苍白,有的人却露出了病态的兴奋。 直到缪岩泄愤完毕,他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血肉模糊的脸上看不出原本的五官,只剩下一团血淋淋的烂肉。 最后一拳落下,背叛者像破烂的麻袋一样瘫倒在地,抽搐着发出微弱的呻吟。地板上血迹斑斑,混合着碎牙和肉块,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缪岩站起身,喘着粗气,他的手臂和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和碎肉。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把这条狗拖下去,”缪岩冷冷地说,声音中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老子待会儿亲自剥了这个叛徒的皮。” 几个帮派成员立即上前,粗暴地拖走了濒死的缪维。血迹在肮脏的地板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色痕迹。 星榆把视线转向别处:“你们似乎有家事要处理。结束之后,我很乐意帮你再捉点虫。” 缪岩转向星榆,他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说吧,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要是让老子不满意,你今晚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第36章 交换 等待的期间,惨叫声不绝于耳。湿润的撕扯声和肉体拍打地面的闷响,刺激着她的听力和大脑。 几名干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目光如同利刃,紧紧盯着星榆。这种监视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星榆不得不承认,她之前对这个帮派的评估太过轻率了。 按照她原本的调查,大多数帮派根本就是鱼龙混杂,一二十人都能算大帮派了。 在资源贫瘠、无水无电的f环,她想当然地认为这里的帮派规模会更小。 但现在深入腹地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从缪岩给自己的成员们冠上相同的姓氏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男人的野心绝不简单。 ……尽管在【信息读取】里,那些信息仍然是“名字”而非“姓名”,这只是种对于真正姓名的模仿。 姓氏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到底是…… 拉回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星榆的目光扫过步枪,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他们似乎没有特殊渠道获得被严格管制的枪支。如果只是这种粗制滥造的步枪,就算缪岩聊到一半突然发难,她应该还有机会。 尽管已经“入座”,但星榆仍感到一阵阵不安。 灰烬帮显然不常接待“客人”,他们笨拙地模仿着待客之道。一个满脸横肉的帮派成员粗鲁地推来一把摇晃的椅子,另一个则递上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劣质酒精。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尤其凄厉的惨叫,随后是永恒的沉默。 缪岩带着满腔怒火重重地坐在星榆对面,他的眼神如同即将扑食的野兽。汗水和血腥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组合。 “你到底是什么人?刻骨的?角头的?还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帮派?” 星榆摇了摇头。 “你们想要扩张地盘吗?我们可以达成合作。”她没有直接道出自己的真实目的,而是试探性地抛出诱饵,观察缪岩的反应。 缪岩眯起眼睛,审视着星榆。他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击。 “扩张地盘?”缪岩伸手抓起那瓶劣质烈酒,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重重地把瓶子砸在桌上,冷笑起来。 酒液溅出,在肮脏的桌面上留下一道暗色的痕迹。 “小丫头片子,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缪岩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着星榆,阴影如同死神的镰刀。 星榆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听好了,小丫头,这里的地盘早就划分清楚了。东边是角头会那群杂种,西边刻骨派那帮阴险的狗东西,都想咬下一块肉来,还有北边那群疯子……” 他突然停顿,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忌惮。 星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一动。 “……那该死的‘互助联盟’!” 空气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更加紧张。 “那片地方本来是我们的!”他咆哮道,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弟兄们用血和命换来的地盘,就这么被那群该死的蟑螂占走了!” 周围的帮派成员听到这个名字,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那个头目……自称‘监管员’的家伙!他无声无息地杀人,我们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只要有人越过那道该死的围墙,第二天就会被发现死在街头。” 他猛地抓起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酒液在地板上蔓延,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缪岩咬牙切齿:“那混蛋根本不讲道上的规矩,他就是个疯子!” 他突然俯身向前,盯着星榆的眼睛:“所以,小丫头,你说要帮我们扩张地盘?你有什么本事能对付那群疯子?” 星榆深吸一口气。 这是一个机会。 她缓缓开口:“我可以帮你们对付边区互助联盟。我有我的方法。” 缪岩眯起眼睛,审视着星榆:“你最好说清楚,否则我现在就把你剁碎喂狗。” “很简单——”星榆毫不犹豫地直视他,“我是超凡者。” 缪岩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星榆。周围的帮派成员也猛地倒吸了口冷气。 “你……你说你是超凡者?”缪岩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怀疑,但同时也透露出兴奋:“证明给我看。” 星榆没有立即回答。 她缓缓环顾四周,注意到另外几人的反应。 只是听到“超凡者”这几个字,有个人看起来已经惊恐万分,仿佛她随时可能暴起。更多人还是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个人:“我不需要证明什么。如果我真的想做点什么,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尸体了。” 这话的分量似乎不够。 星榆想了想,再次开口:“昨天晚上,你们有人失踪吧?” 这话一出,有人似乎顿时打起了精神,还有两人则开始不安地交换眼色。 星榆心中的猜想已经应了大半,她继续开口:“在那些地方,你们有没有见到黑色的液体?” 她听见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话显然印证了他们的某些猜想。 缪岩皱着眉头,眼神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在权衡利弊,既不愿相信星榆的话,又不敢完全否定。 “就算你真是超凡者,”缪岩终于开口,语气中依然带着怀疑,但明显缓和了许多,“那又如何?那个该死的监管员八成也不是普通人。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对付得了他?” 尽管缪岩的语气依然强硬,但星榆注意到他的身体姿态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 他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言辞也变得更加谨慎。 “我了解监管员,正如我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你们当中的叛徒。”星榆冷静地撒着谎,“我知道他们的弱点,也知道如何利用这些弱点。” 缪岩深深地看着星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怀疑、恐惧,还有……贪婪。 最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但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样,就算你真是超凡者,我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星榆轻轻点头。 在这场危险的博弈当中,她暂时站稳了自己的脚跟。 她的底牌实在太少,最后甚至不得不搬出020。 昨天晚上,按理来说已经会有灰烬帮在巡视,但是她在回家路上却几乎只看见了那个流浪汉。 她在赌,在她看见那一幕之前,020肯定已经杀死了附近的灰烬帮成员。 以帮派的作风,就连她这个看起来没有多少威胁性的“小孩”都要被盘问,他们不可能对此毫无所觉。 “缪岩,”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些事情,我们最好单独谈谈。” 听到她直接喊出名字的那一刻,缪岩并没有意外,只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星榆。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 最后,缪岩缓缓点头:“可以。” 他转向周围的人,厉声喝道:“都给老子滚出去!“ 帮派成员们犹豫着,但在缪岩凶狠的目光下,还是挨个离开了房间。 最后的人关上门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好奇。 缪岩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看起来品质稍好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犹豫了片刻,也给星榆倒上。 “说吧,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星榆接过酒杯,但没有喝。 她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眼神直视着缪岩的双眼:“在此之前,我想先听听你们之前的事……关于互助联盟的。” 第37章 签订 缪岩的眼中闪过愤怒的火花,他猛地灌下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怨恨。 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酒杯微微晃动,液体溅出几滴。 “那是大半年前的事。”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在那片地方突然建起了围墙。” 缪岩的眼神变得阴郁,仿佛在回忆不愉快的往事:“最开始,我们以为这是个机会。新来的总是软柿子。按照规矩,我们派了些人去讨要点‘保护费’。”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冷得像冰,眼里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第二天早上,那地儿像是开了个屠宰场。每具尸体都皮包骨头,血都被抽干了。有些甚至被切成了碎片,身体散得满街都是。” 星榆能感受到缪岩说这话时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之前,一个小鬼,大概和你差不多大,从他们的围墙里跑了出来。当时这片区域还有几个比我们更强大的帮派。那个帮派抓住了小鬼,想要讨个说法。”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罕见的恐惧。 “第二天早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场景。” “每一处……到处都是尸体。那些个强大的帮派,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缪岩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我们……我们灰烬帮那晚运气好,没参与那破事。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损失惨重。很多兄弟……就这么没了,身体跟别人的脑袋堆在一起,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那些碎肉和血水就留在街上,全臭了。那味道……那味道能把人逼疯。有几个小子想起那事,到现在还在做噩梦。” 缪岩猛地又灌下一大口酒,似乎想要借此压下心中的恐惧。 “我们都不敢再去招惹那帮疯子。他们的管理好像松懈了,但每次我们一靠近……第二天就会有十倍的人被杀。” 缪岩的眼神突然变得狂热,仿佛陷入了某种疯狂:“堆了数不清的人命上去,才知道,根本只有一个人!” “这一切全是那个所谓的监管员干的!!” 他的声音提高,几乎是在咆哮。 “他根本不是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超凡者,你说你能对付他们?!你最好有个该死的好计划,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那个疯子的猎物,被切成碎肉扔在街上!” 星榆静静地听完了他这番叙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内心却在飞速运转。 这很麻烦……听起来,监管员的能力比她预想得还要强得多。 能够一夜之间杀死这么多人,还几乎没有幸存的目击者。 她还在想为什么自己这么轻易地唬住了缪岩,八成是因为监管员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恐怖,因此听到她说自己是超凡者,缪岩态度才立刻转变。 体能系的超凡者本身身体素质就异于常人,再加上他抽取血液的能力…… 甚至,可能还不止。 按照缪岩对于他们死状的描述,他的战斗风格大概率暴力而迅猛。 把人切碎……就算只是一个,以星榆自己现在的能力,大概还做不到。 现在,她倒是觉得监管员对于祈雪和自己,可能真的算得上态度良好了。 这番描述让她对监管员稍微有了点概念,但帮助实在不大。 关于互助联盟的真正目的,她仍然一无所知。 唯一让她稍感欣慰的是,按照缪岩的描述,这片区域似乎确实只有监管员一个人在控制。 如果她欺骗这里的帮派成员靠近互助联盟,是不是就能把监管员给钓出来? 星榆暂时将这个计划埋在心底,继续和缪岩对话。 “你听说过qi-127吗?” 缪岩的表情从愤怒转为困惑:“什么鬼东西?” “一种合成肉,或许也能做成药品。”星榆试探道,“边区互助联盟正在发放这种东西。” 缪岩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完全的茫然。他的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无法理解星榆所说的内容。 “合成……肉?”他重复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你是说,那帮家伙在搞假肉?而且,他们还有……药品?” 星榆皱了皱眉头,她能感觉这个头目是真的闻所未闻。 “我就知道那帮家伙肯定有个大靠山!”缪岩咬牙切齿地说,“否则哪来那么多钱和资源?你看他们那些高墙,那些食物,甚至还有药品!” 星榆微微点头,但并不打算纠正缪岩的简单认知。 她决定转换话题,开始推进自己的计划。 “缪岩,”她平静地说,“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边区互助联盟,但这需要报酬。” 缪岩的眼睛微微眯起,警惕和贪婪在他的眼中交织:“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星榆缓缓道出自己的条件,同时仔细观察着缪岩的反应。 “首先,我需要你们的人手和资源。其次,如果我们成功了,我要分到一部分利益。” 缪岩的眉毛挑了起来,他向前倾身,呼出的酒气扑面而来:“你想要地盘?” 星榆摇了摇头,她对成为这里的地头蛇并没有任何兴趣。 “我只想要一笔钱。” 缪岩愣住了,眼中有些困惑。 随即,他爆发出一阵大笑,夸张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就这?你就想要钱?你确定不要地盘或者其他东西?” 星榆点头,表情依然维持不变。 “就这样。而且,我希望我们能签合同。” 听到“合同”二字,缪岩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强忍更加莫名的笑意。 “合同?”他重复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是认真的吗,丫头?” 星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坚定地重复:“我很认真。” 缪岩终于忍不住再度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哈哈哈哈!合同?在这种地方?你以为你是在跟谁做生意?” 他摇着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行,那就签合同!反正对老子来说,合同不合同的都一个样。” “确定了可不能反悔。”星榆下意识地拉了拉帽檐,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缪岩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只要你能搞定那帮杂种,老子什么都依你。” 星榆取出随身携带的纸。 那只是一张朴素的白纸,只是在顶部印了些特殊的花纹。 她在纸上唰唰写下字样,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最后,她签上自己的名字,动作干脆利落。 完成之后,她将这张纸递给缪岩:“你看看。” 缪岩接过纸。虽然他的眼神中依然带着嘲弄,但是认真地阅读了起来,表情逐渐严肃。 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够流畅地阅读文字—— 星榆原本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中,识字的人并不多。 但是,这也合理。 以缪岩的姓氏、表现和野心,他显然不是个只能在f环盘踞的小帮派头领。 他能看懂文字,虽然意外,但并非不可理喻。 最后,缪岩抬起头,对星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目光落在星榆的名字那一栏上,有些不解。 “合作愉快。我该称呼你……” “mist。” 她冷静地开口,吐出那个在这个世界显得异常陌生的发音。 第38章 承诺 “……好累。” 星榆一言不发地推开房门。 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直到回了家,她一直绷紧的神经才骤然放松下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互助联盟的路灯也即将熄灭。 即使如此,房间内仍然为她点着一盏摇曳的烛火。 今天这件事,她确实做得鲁莽了。 她习惯性地认为自己对付普通人毫无问题,却完全没想到f环这种偏僻的地方会蛰伏着这样规模的帮派。 如果不是昨夜、前夜他们被星榆和020分别杀死了数人,今天又确实展现出过人的实力,再加上监管员给他们留下的阴影,这一系列事件让缪岩成功被她的“超凡者”唬住,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她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杀了……一共6个。020杀了多少个,她不知道。 这么看来,这么大的人员损失,灰烬帮最后对她却还是客气相待,超凡者的身份还是值钱……或者单纯是他其实并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祈雪正坐在椅子上,拆着先前的缝线,重新缝补着星榆已经不穿的那件旧衣,烛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 听到开门声,祈雪立即抬起头来,急忙起身。 “星榆,你回来了!……你今天回来得格外晚,发生什么了吗?” 星榆拿出终端。当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时,不由得愣了愣:“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你还不睡?” 祈雪的表情变得有些局促,她轻咬下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我……我在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柔软,带着难以察觉的委屈:“星榆,你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了……以前,都是你等我的。” 烦躁和愧疚交织在一起。 星榆勉强挤出一句“抱歉”,但连自己都能听出其中毫无诚意。 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床上,肩膀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她轻声说道:“以后别等我了。” 顾不上去考虑祈雪,星榆捂住了有些发晕的头,逼着自己不再去强迫性地回想今天的事情,开始梳理自己紧凑的时间表。 每天凌晨五点,她和祈雪几乎同时醒来。 那时天色尚暗,她必须穿越整个f环和e环,才能到达d环的边缘。而祈雪则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往危险而遥远的荒原。 即使她竭尽全力加快速度,以她现在的体能,快速到达d环时也往往已经七点多了。在那里,她要挤上一辆改装后的卡车,和一群身份各异的人一起前往不同的目的地。 为了能最先到达雨滴委托所,她不得不多付几倍的车费,才能说服司机优先送她。 如此奔波,她才能勉强在八点左右到达雨滴委托所。 紧接着是与希尔的训练,需要时刻提防自己将某些想法在无意中传导过去。下午是处理日常任务,以及与雨滴委托所的另外几人打交道。 当一切结束,往往已经六七点,她又要按原路返回。夜间车辆更少,路上没有照明,频繁的袭击让行走变得更加艰难。虽然危险性不大,但是……很烦。 再加上今天和灰烬帮的交涉,回到家时竟已经快要一点了。 昨天的交流过后,她现在应付祈雪的难度不大,但是星榆每次和她交流,总感到毫无来由的疲惫和烦躁。 明天,她还会再次见到020。 身体和精神几乎时刻都处于绷紧的状态,她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甚至连在一个真正安心的环境中,闭上眼睛放空的条件都没有。 视野中无时无刻不在的信息流也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仅仅四天的连续工作和高强度生活,就让她感到身体快要透支,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硬撑。 星榆几乎觉得自己像行走在钢丝上,随时可能失足坠落。 时间如沙漏般快速流逝,而她却还是……不够强。 现在她所能依靠的只有“神血”提供的体能强化,以及希尔对她战斗技巧的训练,还有在日常中积攒下来的战斗反应。 但是,后两者都需要时间和经验的积累。 而她没有时间。 她必须快点、快点变强,不能再落入今天这样被动的境地,一天也不能拖。 强烈的思虑让她又开始头疼,视野暗了下来,耳边传来刺耳的嗡鸣声。 “好歹,还能再睡三个小时。”星榆喃喃自语。 她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情,只想躺下,让疲惫的身体沉入睡眠的海洋。 然而,祈雪握住了她的手。 “不行。”祈雪摇了摇头,真诚地注视着她,“我一定要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就等到你回来为止。” 那种莫名的期待和执着让星榆感到微妙的烦躁。 祈雪的关心,反而让她感到无形的束缚,仿佛看不见的绳索缠绕在她的心头。 星榆不自在地避开祈雪的目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你不用等我——没有必要。” 然而,祈雪却更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让星榆几乎挣脱不开。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星榆……你不会忘吧?按照互助联盟的要求,每天晚上,我们必须在自己的房子里过夜。如果你不回来,我们俩都会有危险。” “你一定要记得准时回来……至少,要往家的方向赶。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会去找你的。” 最终,星榆只能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 然而,即使得到了这样的回应,祈雪却并没有就此罢休。 相反,她似乎变本加厉,声音中带着近乎执拗的坚持。 “这是我们与互助联盟的契约,是绝对不能背叛的!”祈雪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我要你亲口对我承诺,你会每天按时回来,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你一定要一字一句复述给我听。” 星榆的眼神不自觉地移开,内心充满了矛盾。 她实在觉得小题大做,也不想做出任何承诺。 总觉得,如果出口了,有什么事情就会改变。 但理智又告诉她,只要敷衍过去,祈雪的纠缠就会结束,她就可以好好休息。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勉强开口:“我会……每天按时回来。……不会无缘无故离开。” 自己能够自由出入边区互助联盟,完全是因为被合同牢牢限制住的是祈雪。 如果不是她的持续付出,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辖区的机会。 这个认知让星榆在内心反复劝说自己要对祈雪更加、更加耐心一些。 听到这句话,祈雪的神态终于放松下来,仿佛得到了某种珍贵的承诺。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重新露出了笑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星榆无话可说,闭上眼躺在了床上。 就在星榆即将进入沉眠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床板微微下陷,发出刺耳的声响。祈雪动作小心地躺在她的身后,坚定地环绕住她的腰。 ……太累了,她甚至不想再动一下手指,去拨开这种让她不适的肢体接触。 “星榆,你一定要记住。我会一直等你的。所以……” 不想再去听反复重复的那些话语。那像是无形的重担,压在她已经疲惫不堪的肩膀上。 “……绝对不能离开。” 精神与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星榆迅速地沉入了梦乡。 第39章 第五日 再次睁开眼,天边还是朦胧的灰色。 星榆呼出一口白气,气息迅速融入了清晨的大雾当中。 希尔被她从雨滴委托所的沙发上拽起来,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幽怨。 星榆感到自己不存在的良心有一丝不忍。 但她还是强硬地把希尔拉了起来:“我们该开始今天的训练了。” “星榆啊……”希尔揉着眼睛,无奈地回答,“你看起来也没休息好。我们是不是应该先——” 她实在……太想快点变强了。 星榆摇摇头:“我想快点。” 太多让她担忧的事情,这也包括希尔的忙碌。 虽然每次交谈时希尔都保持着开朗的神情,但星榆注意到,希尔在谈话间隙时常低头查看代理人终端,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眼中闪过忧虑。 每天下午,希尔匆匆离开委托所后,直到星榆离开也不见她回来。 星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视身体传来的疲惫信号。 睡眠不足带来的头痛和眼睛的酸涩感在提醒她需要更多休息,但星榆选择置之不理。 她注视着希尔,再次重复:“我想要早一点训练。” 声音中带着些许恳求,但更多的是决心。 希尔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回答:“好吧……既然你非要。不用急这一天两天的,还是要实战才能累积经验。” 她现在只能学最基础的动作。 劈砍、直刺、上挑。 “……上挑可以当成个有欺骗性的动作。可以用来破解防御,或者作为虚招迷惑对手。这主要是对手腕要灵活运用。” 她捏着星榆的黑色短剑,简单地示范动作。 即使如此,这一套基础练习还是让星榆感到有些疲惫。 连日的休息不足,让她的动作渐渐失去了力度。 “停。”希尔注意到了她的状态不对,立刻叫停,“先歇歇吧,你现在这个状态继续练习也没用了。你怎么心不在焉?” “嗯……”星榆没法再否认自己的状态不佳,把剑插回剑鞘。 身体太过疲惫,心情太过焦躁。 明明现在是在练习,但是她的心情却不自觉地飘向别的事情。 她必须专心……必须。 沉默和焦虑的神情落入希尔的眼底。 “想不想和我打一场?” “等下——什么?”星榆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 希尔的嘴角微微上扬。 “就这样啊。剑你拿着,我就不用了。看你也有气无力的,给你醒醒神。”希尔漫不经心地开口,甚至伸了个懒腰。 “但是……”星榆握紧短剑,犹豫地开口道。 她能看见,希尔全身上下也就那件风衣是特殊的面料,没有其它防护。 这把武器毕竟也十分特殊……她用这样的武器对战希尔,会不会太过不公平了? “……你不会在担心我吧?放心。”希尔看穿了星榆的顾虑,把短剑塞进她的手里,后退几步。 “好!” 疲惫和焦虑仿佛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挑战欲。 她已经稍微有了些战斗经验,身体还经历了两次强化。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态有所转变—— 在面对战斗时,她不再感到强烈的恐惧,甚至隐隐有着迎难而上的期待。 星榆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起来。她握紧短剑,摆出迎战的姿势。 “我数到3,等到我说结束的时候就结束。” 希尔继续后退着,双手悠闲地插在风衣的兜里。 “那么,1、2……” “3。” 话音刚落,仿佛时间突然加速。星榆还没来得及眨眼,希尔已如幻影般冲到了她面前。 星榆本能地挥剑格挡,但希尔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她灵活地闪避过剑刃,一个侧身就来到了星榆身侧。 劲风袭来,星榆勉强躲过希尔的一记手刀。 这一瞬间就让她意识到——先前她顾虑多少会伤到希尔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她迅速调整了心态,毫不犹豫地挥剑,反刺入希尔所在的方向。 希尔轻巧地后撤半步,避开了星榆的反击。 她的嘴角仍然挂着笑意,似乎只是觉得这很好玩。 星榆猛然转身,这次,她的剑势更加凌厉,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希尔微微皱眉,显然没料到星榆能这么快适应战斗节奏。她不得不快速后退,避开剑锋。 躲避的动作看似随意,但每一步让人难以捉摸。星榆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她似乎根本无法触及这个目标。 短暂地喘息后,她没有继续毫无章法地攻击,而是谨慎地停下动作,拉开了距离。 “怎么?这就不行了?”希尔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挑衅。 希尔并没有认真对待这场较量……她只是在躲避星榆的攻击,根本没有做出太多反击的行为。这也让她的行为显得有些散漫。 “你对我这么敷衍……还能算什么较量啊?” “啊——好吧,也有道理。” 希尔露出惋惜的神色,然后捏了捏拳头。 眨眼之间,她们距离再度拉近。星榆只来得及本能地举剑格挡,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 希尔的拳头重重地击打在剑柄上,震动一直传导到星榆的手臂,让她感到手腕仿佛裂开一般的疼痛。 好疼—— 短剑当啷一声落地,星榆被这强大的冲击力击得后退一步,但勉强保持了重心。她强忍疼痛,瞬间反手用手腕缠住希尔的胳膊向下方拉扯,化解了她的力道。 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星榆猛然变招。她右手持剑上挑,剑锋直指希尔咽喉。 剑尖直直停在希尔脖颈的不远处。 ……她比希尔矮太多,这样的距离已经是极限了。 星榆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肌肉因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汗水从额头滑落。 能够找到机会,全部依赖于她准确地把握了希尔略带散漫的战斗态度。 如果希尔真的使出全力,甚至不需要用精神干扰,肯定会对她造成严重的伤害,那就是完全的一边倒。 即使如此……她在这场对决中,也倾尽了全力。虽然没有运用上希尔教她的详细技巧,但也还算不错吧? 她刚要开口:“我……” 希尔就对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牢牢握住——希尔双手交握住她的手腕,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向外侧一掰。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这一招来得又快又狠,不是疼痛,而是让她骤然失去了控制。星榆的手腕一麻,短剑几乎要脱手而出。 还没来得及反应,仅剩的武器就已易主。 希尔轻松地将剑柄翻转到掌心,剑尖微微向下,直指星榆的额头,仿佛这把剑一直都是她的武器。 她感到了凛然的杀意。 冰冷的金属离自己的皮肤只有毫厘之差,压迫感让星榆仰起头,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到了这种程度,才能真正结束。” 希尔随手收起武器,生命被威胁的感觉骤然解除。 “怎么样?我对你认不认真?” “……” ……这个人到底是来鼓励她的,还是来打击她刚刚建立没几天的自信心的? 星榆抿着嘴,接过了希尔递给她的剑。 她的手指仍然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激烈的战斗,还是因为内心的挫败感。 “做得不错嘛。你的反应比我以为的要好点。不要心急,技巧是慢慢学会的,硬要用也用不出来……”希尔话说到一半,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微微弯下腰,视线与星榆平齐:“咦,你生气了?” “……才没有。”星榆闷闷地回答。 希尔笑得更开心了。她捏了捏星榆的脸颊,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那为什么不看我呢?” “疼——”星榆打掉她的手。 她既恼火于希尔的洞察力,又为自己无意间的情绪外露感到羞恼。 不能再这样了。 她必须,必须时时刻刻控制好自己的神态,不能流露出任何的真心。 星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希尔的目光。 “我只是在思考刚才的战斗。” ……连她自己都能听出来,声音有点没底气。 希尔顺手揉乱了星榆的头发,岔开了话题:“行吧,你说是就是。手怎么样?” “对了,我听昆娜说,你昨天去申请了个‘代号’?” 第40章 机会 星榆的注意力被拉回现实:“嗯。” “怎么会取一个这么……生僻……的代号?” 星榆想了想,回答:“不会取名,随便取的。最近这几天一直在起雾,又不想太直白的名字。” 希尔点头,虽然完全没有理解星榆话中的逻辑关联,但眼神中流露出混合的同情和怜悯。 估计在她眼中,这个“mist”的名字跟星榆看“恨天无名入地无门”一样怪异。 在这个世界中,星榆印象中的“英文”更像是神秘的符号系统,而非一种完整的语言。 这些符号常被用作通用语的辅助,出现在各种标识上。 使用通用语时,星榆感觉自然而然,仿佛与生俱来。 但每当遇到这些类似英文字母的符号,她就会产生微妙的违和感,仿佛触碰到了未知的记忆。 然而,完整的英语单词在这个世界很少见。 人们使用这些符号时,更多是基于它们的形状和组合,而非音标或语义。 这使得星榆在看到这些符号时,总有奇特的熟悉感和陌生感交织的体验。 “算了,你自己喜欢就好。”希尔又斟酌了一下话语,“昆娜联系我说,下周刚好有个从见习晋升成正式代理人的机会,你想不想去试试?” 星榆疑惑地回头看着她。 她感觉希尔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反常。 “我应该还没到可以转正的状态吧?” 希尔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不过,昆娜说毕竟你是超凡者,她特别给你争取了一个机会……本来我也觉得有点悬,现在嘛……我看你可以试试。” “虽然我感觉,那家伙八成没安什么好心。就像上次那个考核一样。” 星榆更加困惑了。 虽然她隐约察觉到,希尔和昆娜的关系好像有那么一点微妙……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听到希尔直白地说出不信任的言语。 “昆娜……我不怎么喜欢。她太假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前几天才知道她居然还有个姓氏。” 这个评价似乎与她对昆娜的印象不太相符。 她小心翼翼地追问道:“可是我觉得,你们俩的关系,好像,还行?” 希尔笑了一声,但笑声中没有丝毫温度。 “是还行吧。”她的声音少见地冷漠,“毕竟我也算在她手底下做事。我只是不喜欢她那做派。” “嘴上说着超凡者是最重要的,实际上对于不受他们管控的超凡者又毫不留情。要是哪一天我不再服从于理事会,那家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理事会……是这样的吗?” “搞不清楚。理事会管事务管理局,管理局管我们。她们自己关系也挺复杂,我不在乎,只负责干好我的活。” “星榆,给你个建议——不管昆娜和你说什么,别和她走太近,别太信她说的话。” “嗯。”星榆点了点头,尽管她还是有些不解。 她敏锐地感觉到,在希尔的话语底下,藏着比表面更为复杂的原因。 但是,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继续追问。 希尔看到她欲言又止,顿了顿才下定决心般补充:“虽然我们代理人都是这样……会因为任何原因轻易地夺走别人的生命。但是,昆娜不一样。” “那家伙,只是单纯享受屠戮的快感……才成为理事会的直属代理人的。杀死任何登记在案的超凡者都会受到理事会的追捕,那是唯一能让她可以为所欲为的方式。” “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和她共事,更不要成为她的敌人。” …… 下午的时刻,今天的任务是和天无一起任务。 说句实话,面对这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小的男孩…… 即使代理人的年龄普遍年轻,星榆到现在几乎还没见过任何一个四十岁以上的人,但天无的年龄确实在这当中也算是小的。 按照希尔的说法,雨滴的代理人清一色的全部都是精于战斗—— 景成擅长冲在前头,边音一般是把控全局和远程支援,而天无神出鬼没,擅长游走于敌人之间,抓住机会突击。 只是,这样的分配势必导致任务的不平衡。有关情报搜集的任务虽然不多,但几乎全部交给边音,当她没有余力的时候均匀分给其他人。可以说,希尔不在的时候,边音算是半个主心骨。 虽然在现在雨滴委托所在各方面任务的交付表现还算均衡,但偶尔也会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尽管如此,不同于理事会对星榆的评估,建议她成为一名专精调研的代理人。 希尔希望星榆能够更加全能和均衡,并非专精于信息搜集或者战斗某一项。 “哟。”天无对她招了招手,神情严肃,“你准备好出发了吗?” “嗯。”星榆点了点头,随即询问,“我们今天什么任务?” 她没在终端上看到任务说明。 问过法兰,他只说听天无的就行。 “今天不是任务,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没有酬金哦。”天无拿起一把略显细长的匕首,动作熟练地在手中转了个花样,示意星榆跟上自己。 “放心吧,我也是你的前辈,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的!” ……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爱给自己加辈分? 星榆把这句话忍了下来。她觉得实在没必要和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较真。 跟随天无前行,她们一同穿过雨滴委托所管辖的街道,天无在过程当中给她解释道。 “我们旁边的7号街道那片一直没人管,来来回回了不少帮派。我听说,那边的新的帮派在打大姐头的主意。” “希尔能够解决的吧?” 天无的声音有些雀跃:“那当然啦!她可是大姐头啊,没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 “不过,我们能为她做的事情本来就太少了。不能总是拖累她,所以我想提前给她解决点麻烦。” “我听说,”天无打量了一圈四周,凑到星榆耳边,压低声音分享着一个重大秘密,“有些人甚至猜到了大姐头的能力……在那些人真做出什么事之前,我们得给她们长长教训!” 星榆隐约猜到了天无的意思。不过,她还是追问道:“所以,你的想法是?” 天无直起小身板,继续看向她们前行的方向:“我们就在附近转转,你只要帮我找到可疑的人就行。如果有帮派成员……” “一个也别落下,全杀了。” 第41章 模仿 明明这6号街道和7号街道是相互连通的,但仅仅跨过地上那条几乎看不见的分界线,星榆就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回头望向身后的6号街道,那里整体还算整洁。路边甚至新种上了娇嫩的灌木幼苗。街道两旁,除了普通住户,还有一些小摊贩正和路人热情地交谈着。 然而,7号街道宛如被遗弃的荒地,肮脏混乱得令人难以置信。满地污水横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路边的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血迹和不堪入目的涂鸦。 破旧的箱子和废弃的家具随意地堆积在街道两旁,形成了简陋的屏障。倾斜的路灯歪斜地立在路边,灯罩已经破碎。垃圾堆像小山一样耸立在小巷的巷口,吸引了成群的苍蝇和老鼠。 偶尔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猫在垃圾堆中穿梭,警惕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星榆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污水,里面泡着腐烂的食物残渣,还混杂着破碎的玻璃和木板。她不想弄脏自己的鞋子。 相比之下,天无似乎对这种环境习以为常,他径直踏过水潭,却没有溅起任何水花。 “注意检查路边的情况,看看有哪些人看起来是帮派成员。”天无开口。 星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人:“那不就是吗?” 不远处,一个人正在街道的边缘布置简易路障。路障上面歪歪扭扭地喷涂着个狰狞的骷髅头,还串着几个破旧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暗红色液体。 “没错!”天无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立即向那个方向出发,“不过,不应该只有一个吧?你能再找找别人吗?” 星榆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方向,语气中带着困惑:“你不是要杀了所有帮派成员吗?她就在那里,去啊。” “只有一个管什么用啊?还是得找到所有的人。”天无撇了撇嘴,语气认真了一点,“我们还是得调查一下情况。” 星榆耸了耸肩。 虽然她能看到街道上所有人的身份信息,但她实在不想一一点出来。 毕竟,要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还是挺麻烦的。 “你过去挑衅她吧,动静要大一点。最好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威胁,引起一场争吵。这样,其他帮派成员就会自己聚过来了。” 天无的眼里先是闪过迷茫,但很快就亮起了理解的光芒:“好像有道理……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但随即,他又有些疑惑地问:“你以前就跟帮派打过交道吗?这么熟悉?” “一点点。”星榆含糊其辞,催促道,“快去。” 然而,天无却愣在了原地,脸上浮现出尴尬。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声音变得有些扭捏:“那个,你说的这个方法,我……不太擅长。你去行不行?” “……” 感受到星榆怀疑的注视,他立刻慌乱地解释道:“我保证你会没事的!就是、就是我不太熟悉正面作战。”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自信起来,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你把她们聚到一起就行,我保证,肯定很快就能解决的!” 面对天无期待的目光—— 星榆一口拒绝。 “我才不要。” 天无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但是……但是……”天无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急切。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双手拉住星榆的袖子,动作中带着孩子气的执着,“你不帮忙的话,之后她们会去找大姐头麻烦的……” ……这一瞬间,她有点懂希尔早上看她时的心情了。 “……好吧。”星榆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胸牌,走上前去。 正在安设路障的人注意到了她,抬起头来。目光对视的瞬间,那人盯着她的见习身份牌,略带犹疑地打量着她。 星榆冷静地开口:“你们帮派来错地方了。” “你说什么?”那名女性冷笑一声,“见习代理人也敢来这里指手画脚?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小孩?” 星榆不为所动:“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垃圾堆,专门容纳你们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芒:“你活腻了?” 远处传来几声口哨声。 这里的动静明显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陆续走出几名帮派成员。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怎么回事……”一个留着刀疤的男子刚开口。 话还没说完,星榆已经抽出了剑刃,直直指着面前的女人,声音冰冷。 “滚出我们的地盘。” 这个动作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帮派成员们的怒火。 这几人充满威胁意味地叫嚷着,纷纷围聚上来,形成不断收紧的包围圈。 面对这样的局面,星榆甚至还有余裕侧过头,看了看天无原本所在的位置—— 不出所料,没人。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帮派成员的眼睛,更加激怒了她们。 “不知天高地厚!” 包围圈迅速收紧,星榆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感。 她的剑尖纹丝不动,无声地挑战着这群人。 就在局势似乎即将爆发的一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阴暗处闪出。 天无从阴影中现身。他灵巧地从墙壁高处跃下,动作轻盈得仿佛敏捷的猫。转瞬间,天无已经一脚踩在那人的肩上,手中的匕首抹出一条猩红。 那名帮派成员应声倒下,天无稳稳地站在倒下的身体上,看向星榆的方向,神色之间有些慌张。 “你、你也太鲁莽了!”天无嚷道,“我还以为你会等我的信号呢!” 虽然他的声音有些慌乱,但他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精准而迅捷。 这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出这个神出鬼没的袭击者。 在那瞬间,天无对星榆喊完那句话后,又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紧张感,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从任何角落冒出来,发动致命一击。有人颤抖着举起了铁棍,却不知道该指向哪里。 星榆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人身上。她仔细观察着环境,心中开始形成模糊的概念。 昨天被边音无声无息地跟踪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被监视却无法察觉的后怕让星榆心有余悸。 因此,她从刚才起,视线一直在寻找着天无。 他在利用建筑物的轮廓、垃圾堆的阴影,星榆引起的骚动,甚至是敌人自身造成的视线阻碍来隐藏自身,从而做到在众人眼皮底下移动而不被察觉。 甚至,他会刻意留下一些小小的“陷阱”,比如故意移动的小石子或摇晃的垃圾桶盖。 就在帮派成员被这些小把戏分散注意力的瞬间,星榆敏锐地捕捉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黑影。 影子如同液体般流动,悄无声息地滑入另一侧的阴暗处。 这是他利用自己的敏捷和身形小巧的优势,特有的战斗技巧。 很好,她明白了。 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天无制造的混乱,学习他的战斗方式。 趁着另外几人还在寻找天无的瞬间,星榆迅速抹了面前的人的脖子。她抓住这仅有的时刻,灵活地钻进了一旁的小巷中。 第42章 学习 她的动作轻巧而迅速,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直到这时,帮派成员才反应过来,无声无息中又折损了一个成员—— “刚才……刚才那两人呢?” 剩下四人困惑地环顾四周,寻找她的踪影。 星榆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机会。 她看见了天无躲在远处,用力拉扯了着一块陈旧的金属板子,制造出刺耳的响动,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 “那边!”瘦小的成员尖叫着指向声音的来源。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星榆悄然移动到另一个帮派成员的背后。手刀精准地击中了那人的后颈。那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软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没死,徒手的手感有点生涩,效果不如预期——但现在不是复盘的时间。 立即,她再次躲进阴影中,利用周围的环境——破旧的箱子、倾斜的路灯杆来掩护自己的移动。 她似乎又有了新的理解。 天无采用的这种游走方式,本质上并不是隐藏自己的身形,而是利用和控制敌人的注意力,从而进行突袭。 在那一瞬间,天无也灵巧地又袭击了一人。 神出鬼没的攻击迅速削减了对方的人数,短短几下,敌人就只剩下两个人。 他们甚至没注意到同伴是怎么倒下的——这两人几乎彻底崩溃,他们背靠背站在街道中央,眼睛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开始变得歇斯底里,疯狂地拨弄着路边的纸箱和垃圾堆,妄图找出隐藏的敌人。 星榆屏住呼吸。 视野即将扫到自己,星榆本能地模仿天无先前的动作,一个翻身跃上了旁边的矮墙。 但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踩到屋顶上的时候,屋顶松动的碎石发出清晰的“咯吱”声。 “在那里!抓住她!”充满了恐惧和狂怒的声音混合着向她扑来。 这两人动作既疯狂又绝望,仿佛抓住星榆就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星榆懊恼地皱眉,做好了正面迎敌的准备—— 但是没有给她出手的机会。 仅剩的两个敌人在她面前倒下,天无出现在尸体中间,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呼吸声格外清晰。 他的脸上汗水淋漓,眼神中既有疲惫,又带着难以置信。 “你……”天无开口,声音因为剧烈运动而显得沙哑。 他又急促地喘息了两声,仿佛还没从激烈的冲刺中恢复过来。 “怎么了?”星榆将双剑插回剑刃。 天无抬起手,直直地指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又喘息了几声,像是在积蓄力量,然后才大声开口:“你居然,学我!!” “哦。”星榆耸耸肩,直接承认了,“对啊。” “不行,不行,这样不对!”天无涨红了脸,“不准学我!!” 星榆有些意外,她实在没想到天无的反应居然这么大:“为什么不行?刚才我们配合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玩的。” 天无涨红了脸,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片刻过后,他才犹豫着开口,声音越来越小:“可是这样……那我,那我在大姐头心里……就不特别了。” 星榆哽住了。 她该说什么? 她可不会辅导青少年心理啊…… 沉默了一会,星榆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是说你……呃,是我的前辈,要保护我吗?” 这句话好像终于让天无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的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仿佛经历了激烈的内心挣扎。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吧,那……那行,你可以学。但是!” 天无突然提高了声音,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你得答应我,要告诉希尔姐这些招数是我教你的!” 星榆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跟小孩沟通实在太麻烦了。 她伸出手:“成交。” 天无的表情这才由阴转晴,握住星榆的手用力摇了摇。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走吧!你还有很多要学的呢!刚才你的技巧实在是——”他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太糟糕啦!” 她们没有清理路边的混乱,向回程的方向走去。 天无有一搭没一搭地点评着星榆刚才的技巧。 “你刚才在跃上矮墙的时候,动作太大了。在那样的环境下一旦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就很难再次隐蔽了。” “身体姿态还不够低,而且你本来就比我高。你要尽量降低重心,不仅能减少被发现的机会,也能让你的反应更快。” “还有,你根本不会控制呼吸!在隐蔽时,要学会调整呼吸节奏,与环境声音相融合。” 好像有点道理。 星榆沉默地发现自己很难反驳。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这些细节的把控,约等于没有。 “你的眼神还是太锐利了。在观察环境时,要学会用‘软’的目光,不要直接盯着某个点。这样既能扩大视野,也能避免引起注意。” ……听不太懂了。 这一番话让她既受教,又有些沮丧。 天无是“不可能优于超凡者”的普通人……战斗经验三年……还是个小孩…… 这些细节,她想都没想过…… “我知道了……我会尝试的。” 这么交流中,她竟然觉得自己和天无稍微亲近了一些。 “对了,你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代理人?”天无突然转换了话题,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好奇。 “啊?”星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是,你是怎样打动大姐头的。”天无仔细打量着星榆,“虽然法兰一直说要招聘代理人,但是大姐头一直不愿意。我们都以为她只是敷衍法兰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把你招过来了。” “呃……”星榆愣了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当然知道真相—— 因为自己是超凡者。 不过,法兰特地嘱咐过她,为了隐藏所谓的“身份”,最好不要暴露自己是超凡者的事实。 经过短暂的内心挣扎,她决定还是相信希尔的判断。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你该去问问希尔?” 尽管星榆试图将问题抛回去,但天无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 他似乎是努力打探星榆的过去,以探寻她为什么会被希尔选中。 星榆没有顺着他的思路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这么关心我的过去?” 天无察觉到星榆语气的变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越界了。 他噎了一下,脸上闪过尴尬:“……呃,对不起。” 这道歉出乎意料地爽快。 天无低下头,眼睛盯着脚尖,声音越来越低:“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大姐头说过的,除非我们都死了,她不会再招新的代理人了。” “是我们拖了她的后腿吗?我知道我们都跟不上她,但是……” 他抬起头看向星榆,这下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为什么是你”。 这下,星榆似乎隐约摸清了天无的疑惑,以及或许昨天边音对她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的意思—— 雨滴委托所的这几个人,对她的态度虽然不差,但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招聘她来。 在她们眼中,自己或许没什么过人之处,完全不能成为一直拒绝招新代理人的希尔破格录取的理由。 星榆之前并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仔细一想,心里也隐约有了些疑问。 希尔是怎么一眼就确定她是超凡者的? 她拥有【信息读取】能力,可以轻易识别他人的身份,所以当时觉得被发现身份理所当然。 但现在,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她意识到根本不存在能够一眼辨认超凡者的方法。 超凡者对自己的能力,光是名称都讳莫如深。 希尔当了十几年代理人,那天被红焰成员袭击的时候,那些人对希尔的能力也只是一知半解,仅仅知道她是精神系超凡者。 希尔特意提醒她要注意昆娜,是因为昆娜专门处理不听话的超凡者,而星榆的能力——能够立即看到他人的能力和具体效果——对她们的任务来说无疑是极其有用的。 在希尔开口之前,她从没有主动暴露过自己有超凡能力啊…… 她想不到原因,决定明天见到希尔的时候直接问问。 第43章 被遗忘的记忆 预计的时间快到了。 星榆靠在墙上,有意识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冰冷的砖石透过衣服传来寒意,她试图让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融入周围的环境。 雾气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笼罩着整个街道,几乎看不清路上的人影。 ……又有谁在看她吗?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能见度下,并没有什么跟踪者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身影。 但是她却无缘无故的有着这种感觉—— 自己正被某道清晰的目光窥视。 偶尔有灰烬帮的成员巡视经过。当他们看到星榆时,总是先是一愣,随即恭敬地致意。 星榆点头回应,同时要求他们今晚远离这片区域。 除了有一两个不长眼的……没认出她的身份,现在她和这里的人可以说是相安无事。 这种互动让她感到有些异样,仿佛正在扮演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白天和天无交谈以来,尽管她一直在尝试练习隐匿和突袭的技巧,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如果实在不行,”星榆在心中默念,“没必要逼迫自己学习这些依赖技巧的攻击方法。只需要学习希尔主要依靠体力的正面格斗就好了……” 这种想法让她既感到一丝放松,又在心底涌上无力感。 实力提升之后,她反而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监管员的战斗能力远超她的想象,希尔即使漫不经心也仍然能够轻松缴械和制服她,就连身为普通人的边音和天无身上都还有很多需要她学习的技巧和经验。 星榆低头看着终端上跳动的时间,感觉每一秒都像是小小的重担,压在她的心头。 她在脑海中继续盘算着接下来一两天的计划,试图找出一条能够快速提升自己的道路。 上一次的转变让她的血液共鸣度只上升了10%。 尽管风险巨大,后果未知,但似乎都为她打开了新的可能性之门。 “还有时间,还有好几次机会。”她试图说服自己,“也许今晚就能找到更多信息,获得更强的能力,找到处理和应对的方式……” 伴随纷乱的思绪,星榆的心跳毫无预兆地加快。 空气中泛起令人颤栗的波动。 她感觉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存在正在接近,这种感觉既不是视觉,也不是听觉,而是全新的、超越人类认知的感官。 浓雾中,黑影开始凝结成形。空间仿佛被撕裂,现实在扭曲中裂开。 020的身体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芒,时而如金属般冰冷坚硬,时而又如流体般柔软流动。无数细小的触须在它的表面蠕动,仿佛在不断重塑它的形态。 仅仅是出现,就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变得困难。 它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星榆强忍着后退的冲动,任凭020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神经上。 “末妹。” 现在是23:25。 如果和上次一样,020或许只会存在五分钟的时间。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 星榆抬起头,强迫自己与它对视。 “我本不应在此时、此地现身。”020的话语中夹杂着难以理解的低语,“你我作为最后的子嗣,任何细微的行动都可能引起蝼蚁的注意。” “为了完全实现我们崇高的目标,我们必须更加谨慎。” “我明白。”星榆点头。 本能的恐惧如同寒冰般蔓延全身,但同时,奇异的期待也在心底滋长。 只是10%的话……或许…… “只是,主听见你的祈求。作为祂的信徒,我自当不遗余力地协助。” “祂言,我是亵渎火焰中唯一的幸存者,而你是特别的存在。你渴望主的擢升,渴求成长与转变,而我应协助你回归道途,如同牵引迷失的星辰回归轨道。” “虽然我无法领会主的无上智慧……但我将以最虔诚的姿态遵循祂的言语,协助你的新生,开启你尘封的灵知。” 星榆谨慎地询问:“你要再一次授予我‘神血’吗?” “我……准备好了。” 020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看来,你是真的完全遗忘了自身的本质。” “神血自始至终都留存于你的体内。我作为祂最为卑微的眷者,岂敢僭越主的权能,代替主为你授予神血?” “我只是前来唤醒你的自我。是你自己被人类的脆弱表皮限制,拒绝使用完整的力量。” 星榆微微一怔—— 本能的不安在心中蔓延。 她预感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微妙的感觉出现,仿佛埋在表皮之下的种子正竭力吸取她的血肉,试图生根发芽。 细微的疼痛感自意识深处传来,无数细小的蠕虫爬行着啃噬她的灵魂。 020继续说道,那些文字仿佛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原来如此……” “你出生得太晚,甚至受到了这具人类身体的污染……” “在融合的最初期,你会受到人类的劣等性影响。你的大脑无法接受超越理解的智慧,会下意识地将一切合理化。” 雾气不自然地凝结出各种未知的符号,现实的障壁开始松动摇晃。 星榆的视野开始扭曲,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在她眼前同时出现。 一边是她熟悉的灰暗世界,另一边则是纯粹的虚空。 截然不同的视野交织着,世界开始不自然地泛白,天空中升起了不应存在的太阳。 冥冥之中,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同时在对她说话。 那道陌生的声音与020产生奇异的共鸣,如同两个维度在此刻交汇,形成令人窒息的双重感知。 她感觉自己被无形的触手缠绕,每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因此给自己编织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谎言。”声音仿佛直接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每个文字都在她的意识中激起涟漪,引发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头痛。 “末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自己当成这个人类的?” 020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记忆隐隐有松动的倾向,她几乎分不清那声音是从何而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脸色惨白,想要逃避那个回答。 异世的知识、不存在的回忆、对人类无意识的试探和本能的模仿…… 碎片在她的意识中旋转,如同由现实与幻象构成的混乱万花筒。 这些记忆不断碰撞,每次交汇都产生新的、难以理解的概念。她的大脑几乎要在这信息洪流中崩溃。 格外清晰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ag-ka thu vor-zo eth-th, dak-ka?」 其实你早就隐隐感觉到了,不是吗? 这句清晰的语言如同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她精心构建和维护的自我认知。 真相,首次开始浮现。 第44章 不存在的真实 伴随着血液流动的声音,一条重新整理出的故事线在她脑内缓慢成型。 回顾过往,诸多不合理之处开始浮现。 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仿佛自己是被硬塞进这个世界的异物。 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适应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作为完全陌生世界的初来者,她为何能在面对如此多的危险和未知时保持冷静? 当她杀死所有的生物时,内心涌现的并非愧疚、恐惧,而是难以言喻的、被深深压在心底的……兴奋与喜悦? 这会是……正常人类的反应吗? 面对这个世界的未知,她理应感到恐惧,可以想要逃避。 然而,事实却是她以近乎冷漠的态度接受了一切。 即便在危险时刻,刻意扮演出恐惧,情感也不过是表面的涟漪,很快就会平息,回归到一种不自然的平静。 为了融入这个世界,她一直无意识地模仿和扮演自己见到的每个人类。 她扮演祈雪的妹妹,下意识地重复希尔说过的话语,模仿边音略带隔膜的态度,学习天无的战斗技巧…… 这一切突然变得如此荒谬。 但随着自我的找回,她对外界的反应变得越来越淡漠,不再感到对死亡的强烈恐惧,甚至开始不在乎身份被发现…… 人类的概念,对她来说只是一层薄薄的伪装。 “想起来了吗?” 她曾试图用“穿越者”的身份来解释一切,为自己缺失的记忆和理解编织了一个精巧的谎言,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适应环境。 但此刻,这个谎言正在崩塌。 星榆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眼前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她能感觉到这些东西正撕扯着她的神经。 “回想你真正的身份……名字……” 有什么未知的存在,冰凉而柔软,已经爬上了她的耳畔。那是一道让她感到无比亲切、熟悉、眷恋的女声。 血液仿佛即将沸腾,滚烫而灼热。 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清晰了一瞬,但意识迅速又被投入由未知知识构成的涡流。 未知的知识涌入她的脑海。 她怎么可能是“穿越者”? 跨越维度的旅行是不可能的。 没有神明的旨意,又有谁能穿越泡沫状的宇宙? 又有什么灵魂能穿透位面晶格间的薄膜? 又有谁的肉身能在跨越概率云的瞬间不被分解重组,回归到最初的虚无? 有一道无形的目光跨越了维度,一直注视着她。 “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她想要回答,刚要开口,却感到全身突然扭曲变形。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仿佛她的整个存在正在被宇宙的力量撕裂、重组,再撕裂、再重组。 这种感觉远非先前的体验可比,没有丝毫愉悦可言,只有纯粹的、超越人类理解的痛苦。 随着痛苦的加剧,银白色的物质如同活物般在她体内流动,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在经历着难以描述的转变。 感官开始融合,界限逐渐消融。 恐惧在她的舌尖蔓延,如同金属般苦涩;时间流逝的气息充斥鼻腔,带着永恒的腐朽。 银白色的物质在她的皮下蠢蠢欲动,仿佛即将破体而出。 血液在呼唤转变,无数微小的种子在她的体内生根发芽。 星榆感到自己正在被推向意识的边缘,成为自己身体里的一个陌生人。她拼命想要对抗,但是那股力量几乎完全无法违抗。 在旋转的幻觉当中,她仿佛听到了那道陌生声音正低笑。 笑声不含有任何的情感,却让她感觉到深入骨髓的毛骨悚然,仿佛正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试图以人类的理智去控制不可逆的转变。 “我……我不……” 意识剧烈地震荡,她的眼珠颤栗着,挣扎着从嘴里挤出这句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串难以理解的音节。 有什么东西,即将取代她。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未解答的疑问…… 对这个世界,她甚至没有丝毫了解…… 祈雪……希尔……监管员……她还想……还想什么? 在她的视野当中,【血脉共鸣度】的数值开始急剧上升。 20%…40%…90%…… 带着对无数未解之谜的困惑,怀着最后一刻也未能触及真相的不甘,黑色的瞳孔逐渐开始涣散,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散去。 人类形态开始崩解,肢体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骨骼碎裂、重组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存在。 血液转化成银白色的液态金属,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流溢,如同活物般蠕动,逐渐覆盖了整个身体。 形态如同永不停息的渊流,柔软的液滴在空气中不断扭曲重组、塑形改变,一次又一次地重现着自我的毁灭与新生。 它们不断滴落,但液滴并未如常规物质般散开。受到不可见力量的引导,在地面上汇聚成微型的漩涡,又回归到不停流动的身体当中。 形态逐渐趋向于稳定,液滴在空中缓缓流转。 以另一条逻辑链重塑的意识,取代了旧有的存在。 好干燥…… 为什么,无法脱离重力…… 她感受到异常的干燥,仿佛整个存在都被置于一个无限膨胀的真空中。 每一个原子都在尖叫着渴求水分,却只能在这永恒的干渴中徒劳挣扎。 异常的重力感压迫着她,仿佛整个现实都在挤压她的存在。这种感觉既陌生又令人不适,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中。 「nag eth-th thu.」 睁开眼吧。 遵循命令,她“睁开”了不存在的“双眼”。 瞬间,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同时存在的世界在她面前展开。 表象下的真实已经被揭露。 她同时看到了二重不同的世界,于此时、此地,同时存在。 一片是灰暗的建筑,夜空上方三日映照着模糊的街道。 另一片是没有任何实体的虚空世界,背景是一片纯白,言语、文字、真理混杂着蠕动。 于纯白色的空间中,有一处巢穴。 其上有无数纷飞的羽翼,不断地抖动、舒展。下连接着最暗的渊流,无数触手从这片黑暗中伸出,它们既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肢体,又像是宇宙中未知的能量流。这些触手不断地蠕动、交织,形成了一个复杂的、永不停息的循环。 这个巢穴就是为她而设,是她在新世界中的栖息之所。 陌生的声音向她承诺。 「vor mur-zo eth-th, dak-ni kel-th thu.」 放弃凡俗的表皮,你将获得一切。 「dak-ni kel-th thu, nag-ka eth-th vor-zo.」 只要做出选择,一切将归你所有。 「vor zhi-zo kel-th nag-ni thu, eth-ni vor-kel-th thu. dak-ni thu kel-zo eth-vor-th, kel-zo zhi-eth-th.」 你将挣脱脑中芯片的桎梏,穿梭于虚界与物质界之间。空间的褶皱将成为你的安眠之所,永恒将成为你的归宿。 「dak-ni thu kel-ul vor-eth-zo, kel-ul mur-th-zo. dak-zo kel-th-zo dak-ni thu kel-zo, zhi-ni mur-th vor-zo thu.」 你将成为夜与银雾的眷属,仁慈的代行者。无上的荣耀与力量将是你的王冠,敌人将如尘埃般在你面前消散。 「nag-ni eth-th vor-zo thu.」 再一次,做出选择。 「nag-ni thu kel-zo eth-th, vor-ni thu kel-zo vor-th…」 拥抱你的真实本质,回到永恒的家…… 「zhi-ni thu.」 或消散。 第45章 于干渴中新生[已修正] 那个问题,让她感到不知从何而来的困惑。 回家? 回到哪里? 谁在……等待她? 模糊的画面在她的意识边缘闪现。 就在她即将触及的瞬间,画面又如同沙中的水一般,从指缝中悄然流逝。 020在等待她必然的回答。 星榆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们之间那种奇异的联系,就像无数细长的丝线,将她和020的现实身躯紧密相连。 祂在等待她必然的回答。 这并非选择,她从未真正有过任何选择权。 等待她的只有唯一的道路——回归巢穴,或作为不完整的形态死亡。 “我……” 简单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是新生之后的第一个词语。 如同全新存在的诞生宣言。 使用人类的语言,让她感到无比不自然。声音仿佛被宇宙间的尘埃填满,每一次振动都带来难以忍受的干涩感。 无比干燥的感觉席卷全身,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渴求着水分。 她感到异常痛苦,但还是挤出混杂着杂音的话语。 “我要……” 伴随着单薄而颤抖的人类语言,银白色的液体开始在空中缓缓流转。 液滴宛如微型的星系,在看不见的引力作用下寻找着最终的平衡点。 从最末端开始,液体凝聚成尖锐的突起,这个尖头逐渐延伸、分裂,最终形成了五个细长的突起。 这些突起继续延伸汇聚,在空中弯曲,形成了关节的结构。 没有真正的骨骼支撑,“手指”呈现出软塌的状态,仿佛随时可能失去形状。 液体的表面微微抖动,形成了细密拟真的肌肤纹路。 “我想……” 这是反向的进化。 从最基本的银白液滴,逐步复制、模仿出精巧的生物结构。 液体的表面微微抖动,形成了毫无温度但细密拟真的肌肤纹路。 随着“手”的完成,液体开始向上延伸,形成了手腕、前臂、上臂的轮廓。 模拟出的肌肉的纹理在银白色的表面若隐若现,仿佛在液体之下真的存在完整的骨骼结构。 最终,这个存在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但这不是普通的人类形态——每一个细节都精确到令人不安,却又完全不同。 形体呈现出纯净的银白色,没有任何其他颜色。构成发丝和睫毛的液体不停地流动,酷似人眼的纯白瞳孔深处蕴含着虚空。 成型的瞬间,意识如同从深渊中缓缓浮现的泡沫,开始在新生的形体中重新凝聚。 她说出了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语。 “我要当……沧星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她的身体宛如迅速被着色一般染上颜色。 从发梢开始,深邃的黑色如同墨水般迅速蔓延至发根,如同真实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瞳孔如同墨滴落入清水,迅速扩散开来,形成了深邃的黑色。 皮肤的表面开始泛起微妙的波纹,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粒子在重新排列,从毫无温度的光泽质感瞬间转变为柔软而有弹性的人类肌肤。 为她而设的巢穴瞬间四分五裂,虚界在她面前迅速坍缩、关闭,还原成不可见的奇点。 取而代之的,是现实世界的景象——灰扑扑的街道,飘散的尘土,以及夜空中若隐若现的三轮夜日。 「…vor-zo. zhi-ni eth-th vor-zo.」 ……贪婪。势必付出代价。 不同于先前,这一次的声音中蕴含着极其微弱的复杂情感。 随后,这个声音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迅速消散。 那像是……恨意,又或者是……期待?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惊人的进化,或者说是一次逆向的退化。 当一切平静下来,站在那里的不再是银白色的液体,而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人类形体。 她睁开眼睛,瞳孔中闪烁着如同新生星体般的惊异光芒。 第一次呼吸,空气中夹杂着灰尘的干燥味道让她感到异常新鲜,感官欢呼雀跃,仿佛在庆祝重获新生。 为她的新生感到欣喜的,似乎只有她自己。 020表现得出离愤怒—— 黑色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迅速缠绕上星榆的身体,每一缕都带着难以想象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 钩爪在空中划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线,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撕碎。 “dak mur-th zhi-zo nag-ni thu?” 为何要模拟脆弱的形态? “dak vor kel-zo eth-ni thu?” 为何拒绝神圣的转变? 这一次,她无比清晰地听清了020的语言。 那并非什么混着杂音的语言,而是每一个部位都在同时发声,从最微小的细胞到最宏大的器官,共同编织出复杂的声音织物。 这种语言直接与星榆的灵魂共鸣,绕过了普通的听觉系统,直接在她的意识中形成意义。 星榆被牢牢控制住了身体。 她并没有慌乱。 “脚”的位置一瞬间改变了形态,化作流动的银白色液体,直接摆脱了桎梏。 020的攻击落下的瞬间,星榆的身体如同被击碎的水银,分散成无数银白色的液滴。 它们于空中悬浮,用肉眼难以察觉的细丝相连,形成了不断变化的网络。 液体在空中迅速地凝结、翻涌、后退,再落地时,已经重新恢复了人形。 星榆后退一步,再后退,试图摆脱她和020之间不可见的引力。 她捡起自己的剑刃,神色里尽是警觉。 陌生的语言从她口中流淌而出。 “nag-ka-ul tru-zo ess mur ni. kli-ni vor-zo mur ya?” ……你已经验证了我真实的本质,又为何拘泥于我的表皮? 星榆惊讶地发现,她现在与020的交流已经毫无障碍。 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语言,如今却能如此流畅地从她口中吐出。 只是,这声音中的能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似乎太过强大。 在吐出第一个音节的瞬间,她就有种强烈的撕开自己喉咙、粉碎自己的声带的冲动。 020似乎因为她这句话平静了下来,只是语言中仍带着犹疑。 “dak mur-th zhi-zo thu, dak-ni kel-zo eth-th thu? dak-ni kel-zo vor-th eth-th thu?”(*你以脆弱之躯,如何代行主的意志?又怎能完成跨越永恒的使命?) “你与我是最后的子嗣。你我的连接会赋予彼此更强的力量。为何要在命运的织网中自相残杀?” 她谨慎地用人类的语言回答。 她能够感到,模拟人类的形态确实限制了她的力量,而继续使用那古老的言语会让她的存在开始崩解。 此时此刻,她能够维持形态的稳定,完全是因为族群间的共鸣—— 她的感官和力量在靠近020时变得更加强大,来自族群的血脉联系正在共鸣——020也一定感受到了这种联系。 “nag-ka eth-th vor-zo...”020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近乎狂热的顿悟,仿佛触及了某种超越时空的真理。 “nag-ka mur kel-zo eth-th. nag-ni thu, vor-ka kel-zo eth-th vor-zo.”(*我窥见了主的无限智慧。允许你的存在,是祂不可言说的深意的体现。) “nag-ka kel eth-th vor-zo, nag-ni mur-th kel-zo eth-th.”(*祂以无限的智慧选择了这种方式,我们自当遵从。) 020在此时身形变得模糊。 这一次,星榆清晰地看见了它的变化。 阴影连接着虚界,悬浮的暗影瞬间撕裂了位面间的薄膜,融入另一重的现实之中。 星榆尝试着还原真正的形态。 在这短暂而又仿佛永恒的瞬间,虚界在她面前展现。 阴影并非凭空消失,而是转化到了那不可见的现实当中。 在那个维度中,她看到一个如同由犬齿兽牙构成的尖锐环绕的巢穴——那是020的所在。 “nag-ka eth-th zhi-zo... nag-ni thu, mur-zo, kel-zo eth-th-zo, dak-ni mur-th vor-zo eth-th.”(*时间已至……记住,末妹,在主的旨意下,我们将重塑现实的根基。) 就在下一刻,难以言喻的痛苦如潮水般淹没了星榆。 020完全回归虚界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存在正被现实无情地挤压。 无比的干燥感席卷全身,她的身体开始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因剧烈的疼痛而无法重新凝聚在一起。 痛苦超越了肉体的界限,直达灵魂深处。 在即将被现实彻底挤压殆尽的最后一刻,星榆拼尽全力,调动残存的意志,强迫自己重新模拟出人类的形态,如同将自己硬塞进过小的容器。 色彩重新注入她的身躯。 身体虽然保持着人形,但血液似乎变成了沸腾的岩浆,在血管中流淌,灼烧着流经的组织。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仿佛正在重塑自己的结构。 但刚才的痛苦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中,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 干燥感愈发强烈,仿佛体内的每一滴水分都被抽离。皮肤似乎开始龟裂,她觉得自己是干涸的河床。 方才新获得的知识与记忆,仿佛要硬生生地从她的思维与记忆中抽离,仿佛有人在用钝器凿开她的头骨,强行搅动她的思维。 零散的画面在她的意识中闪现。 被无尽的蓝黑色覆盖的星球、泡沫状的宇宙、植入前额叶皮层的芯片、冰柜里冻结的眼珠…… 尖锐的疼痛让她蜷缩起身体,手指在地上抓挠。指尖所触尽数粉碎,留下深深的抓痕。 视线开始模糊,世界如同被扭曲的镜面般扭曲变形,声音变得遥远而失真。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玻璃,喉咙和肺部传来尖锐的疼痛。 黑暗开始从视野边缘侵蚀,如同墨水在纸上扩散。 她感觉自己正在坠落,坠入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感觉的虚无之中。 漫长的挣扎与对抗过后,疼痛渐渐平复。 呼吸变得微弱,心跳逐渐减缓。 在废墟中,她终于闭上了双眼。 第46章 第七日 星榆缓缓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木板搭建的简陋棚屋,混合着霉味的潮湿空气,破旧窗户缝隙中射入的刺眼阳光。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仿佛回到了初次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天。 ……她不会真回去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的瞬间,就迅速被打消。 “……星榆?” 她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星榆转过头,看到祈雪正坐在床边,紧张地盯着自己。 祈雪的眼睛红肿不堪,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显然已经哭泣了很长时间。她的脸颊因为反复擦拭而发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皮,但她似乎毫无察觉。 “你终于醒了!”祈雪哽咽着,她用手背用力地擦拭着不断流下的眼泪,丝毫不顾自己的脸颊已经完全被磨破。 她紧紧握住星榆的手,仿佛害怕一松手,星榆就会再次消失。 声音里满是哭腔:“你还好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星榆扶着头坐了起来。 窗外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黎明即将到来。 看起来……没有昏迷很久。 看到星榆坐起,祈雪的紧张程度似乎比星榆本人还要高。 她的声音因为焦虑而变得尖细,带着明显的颤抖:“没事吧?!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星榆摇了摇头—— 她现在并没有感到特别的不适。 虽然昏迷之前的痛苦让人印象深刻,但是现在……实在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没有顾得上回应担忧的祈雪,星榆犹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缓慢地活动着五指,做出抓握的姿势,仿佛在确认什么。 人类的手是长这样……对吧? 她将自己的手与祈雪的进行对比,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可以确定的人类拥有五根手指,连接到掌心,有着多个可以灵活弯曲的关节。 皮肤表面有许多微微开裂的细纹,数不清的细小的伤疤,第二根手指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咬痕。 这个观察结果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虽然自己的模拟出的皮肤上没有那么多伤痕和裂口,但大体的形态一致。 以防万一,她可以之后切换到一模一样的状态。 像是要逼迫自己记住一般,她反复在心里重复着对于“手”的形状定义。 昏迷之前,她担忧自己会失去对于形体的控制—— 毕竟切换形态给她带来了难以承受的痛苦,而人类的表皮不过是她持续不断的拟态与伪装。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形体格外稳定。 皮肤几乎呈现出真实的肉色,甚至比先前还要自然,没有任何需要刻意控制和模仿的感觉。 “……我没事。”星榆叹了一口气,回答祈雪。 还没等祈雪追问,她已经开口补充:“我只是太累了……每天来回在路上的时间太久,我休息不足。你看,我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痕。” 祈雪眼神中闪过疑虑。她轻轻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心中的担忧。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微颤抖地开口:“星榆,你……你已经昏迷整整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 星榆一愣,本能地开始寻找着什么东西。 祈雪会意,将终端递给她,声音中带着强烈的后怕:“我们明明……前天晚上才说好的。快到时间的时候,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只好到处去找你……才发现,你倒在路边,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 终端的屏幕亮起,时间倒映在她的眼里—— 第45周7日,上午07:44。 星榆的目光从终端移到祈雪脸上,这才注意到祈雪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这才大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按照祈雪所言的“契约”,深夜的时候她们必须在互助联盟的辖区里度过。 那天晚上,祈雪一直没有等到她回来,才冒着巨大的风险四处寻找。 幸运的是,她居然真的在时间前找到了星榆,并不知怎么将她带回了互助联盟。 否则,她们会一同死于违背契约。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她的内心浮现出一点点的愧疚。 这种情感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但却真实存在。 星榆伸手握住祈雪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让你担心了。” 祈雪紧紧回握住星榆的手,仿佛要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如释重负:“星榆,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声音打着颤:“我只能想,就算我没法带着你赶回去……我们至少也要死在一起。” 星榆垂下眼。 “我知道了。” 然而,祈雪却突然一把放开了她,迅速站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慌张:“星、星榆……” “怎么了?”星榆微微仰起头,看向祈雪。 她没能理解祈雪这种表现的原因。 祈雪目光闪烁,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她的眼睛依旧泛红,但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变得紊乱。 星榆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沉默地等待着她的开口。 祈雪紧盯着星榆,眼中又隐隐浮现出即将哭泣的表情。 她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哽咽:“就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声音明显是在刻意维持着稳定,越到后面,她的哭腔几乎要维持不住。 “我、我昨天没去那边,今天也……明天又到交租的日子了,我的钱还不够。我必须得走了……对不起。” 甩下这句话之后,她几乎是夺门而逃,留下星榆一人在房间里。 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祈雪急促的脚步声和微弱的啜泣声,留下一室的疑惑和未完的话语。 星榆坐起身来。 祈雪的离开并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影响,独处的时候,她感觉到更加安全和平静。 昨晚……不,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她造成的最大的影响是,跳过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和020会面之后,就拖几个在互助联盟附近游荡的帮派成员过去。 无论采用什么手段,她要闹出点动静。 按照惯例,监管员会在第二天出现并展开复仇—— 那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可以利用自己的【信息读取】看清楚他的身份、能力等许多信息,然后再通过新获得的信息入手,选择最优的处理方式。 然而现在,由于时间的意外跳跃,这个计划已经全线崩盘。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件重要的事情…… 星榆深呼吸一口,端详着镜中自己的容貌。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想两件事。 其一,她必须弄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体是什么状况。 其二—— “脑中的芯片”。 第47章 形态 相比几天前…… 镜中的她虽然容貌未有太大改变,但气质已经判若两人。 那双黑色的眼睛不再流露出迷茫和不确定,取而代之的是如暗流般的平静。 星榆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庞,指尖感受着皮肤的质感,仿佛在确认这具身体的真实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部充盈的感觉让她稍稍安心,也能为即将到来的痛苦做好心理准备。 在转换形态的那一刻,难以言喻的干燥感席卷全身。空气仿佛化作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每一片都带着尖锐的棱角,刺入她的肌肤。 颜色如退潮般从她的身体上褪去,如同水彩画被残酷地冲刷。 转瞬间,镜中只剩下一具银白的人形轮廓。 倒影宛如失去生气的雕像,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眶中藏着无尽的虚空。 这种形态下,她的表皮成了薄如蝉翼的屏障,将内部流动的非物质与外界隔开。 星榆分出一部分液滴,卷起自己服装上的匕首。这一次没有多少犹豫,她对着先前测试过的“胳膊”再一次划了下去。 用了点劲才切开表皮。 刀刃划过表皮的那一刻,超越了感知范围的痛楚瞬间爆发。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像是整个存在都在被撕裂。干涸感与痛觉交织,形成了近乎疯狂的感官体验。 星榆本能地发出一声痛呼,凝聚在空中的液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瞬间散开飞溅,短剑落地的声音在这片混沌中显得异常清晰。 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她好像理解为什么自己第一天被咬的时候就会…… ……算了。 强行中止混乱的思绪与认知,她能清晰地看见皮肤之下是流动的银白色液体,并没有任何肌肉和骨骼的组织。 将“手指”探入皮肤之下,触及到的是超越常理的流动感。 少量暗红的血液混杂着银白的液体在皮下流淌。 在这片流动的混沌中,有一小部分稍显柔韧,仿佛是人体骨骼结构的某种扭曲映射。 尽管形态已经彻底异化,但她的整体结构仍然保持着与人类身体的某种诡异对应关系。 星榆尝试着将自己重塑为其它的形态。 首先是,模仿除了这具身体以外的人形—— 她闭上眼,集中精神,想象着祈雪的面容。 面部开始流动,如同融化的蜡像,缓缓重塑。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镜中呈现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眼睛凹陷,鼻梁隆起,嘴唇的轮廓逐渐清晰。 每个细节都在她的意志下成形,从祈雪特有的眉毛弧度到她下巴的轻微凹陷。 她此刻的轮廓、五官都与祈雪一模一样,但却是一片死寂的银白。 没有血色的嘴唇,没有光泽的眼眸,没有温暖的肤色。 这张脸像是被刻在白垩里的浮雕,精确却毫无生气。 星榆伸手触摸自己的新面孔,指尖传来光滑冰冷的触感。 她能感受到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每一处轻微的凹陷和凸起。 她开始尝试更多的变化。将自己的身体拉长、缩短,改变四肢的比例、增加翅膀、变成触手。 ……然而,无论她如何改变自己的形态,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始终保持着某种与人类相对应的基本结构。 即使在最极端的变形中,她仍能感觉到类似于骨骼、肌肉和器官的存在,尽管它们可能已经完全改变了位置和形状。 持续存在的人类结构似乎是她无法逃脱的桎梏,紧紧束缚着她,仿佛是她本质中无法改变的核心。 更加麻烦的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为自己的身体赋予任何颜色。 她尝试想象鲜艳的红和深邃的黑,但她的身体始终保持着绝对的银白。 单一的色调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无能为力。 每一次形态的改变都伴随着剧烈的不适感,仿佛体内的所有水分都被无情地抽离。 她模拟的皮肤、肌肉、甚至是骨骼,都在这种极度缺水的状态下不断收缩、皲裂。 呼吸都像是在吸入灼热的沙尘,对应着喉咙和肺部发位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就连血液也变得粘稠,艰难地在血管中流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 她还没有保持几分钟,就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烈日下暴晒的海绵,每一秒都有更多的水分被蒸发,留下的只有越来越僵硬、越来越脆弱的躯壳。 ……就这样吧。 这种近乎自虐的探索最终超出了她的承受限度。 星榆放弃了继续尝试,将身体恢复到最为稳定的形态——那张她一直使用的面孔。色彩迅速注入,她仅在一瞬就重新有了颜色。 只有在这个状态下,她才能感受到不需要刻意维护的稳定感,仿佛这才是她身体的真正面目。 疲惫和疼痛让她感觉双腿几乎已经支撑不住。星榆脱力般地倒在地板上,冰冷坚硬的触感稍稍缓解了她体内的灼痛。 她艰难地抬起右臂,检查自己人类身体的状况。 先前的伤痕已经在昨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皮肤光滑如初。 然而,刚刚在实验过程中留下的新鲜切口,依然清晰可见。 这里的伤口传来的也只有正常的疼痛感,没有其他异常。 星榆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终于不再由玻璃碎片组成,霉味也让她感觉异常清新。 她原本猜想,自己既然获得了塑形和拟态的能力,或许可以重塑自己受伤的部位,将伤口恢复如初。 如果如此,她就可以直接打开自己的颅骨,摸索到那枚不知道藏在何处的芯片。 甚至还想过,她可以直接把特殊的表皮拟态成自己的“衣服”…… 原本天真而大胆的想法此刻看来是如此荒谬。 自己的形态变化受到严格的限制,或许是自己做出的那个选择的结果。 那时,她明白,如果自己同意“归巢”,必然会变成和020完全一样的存在。 而如果拒绝,自己的灵魂将会被分解殆尽。 现在这种以形态模拟人类的方式,在两个极端之间找到的一种微妙平衡,或许是对她而言最佳的选择。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能在“选择”中活下来,可能并非单纯的侥幸,也并非玩弄文字和概念找到了第三条路。 自己以这种状态存活的原因……她有了一些模糊的推测和猜想,但这些想法太过复杂和抽象,难以用语言清晰地表达出来。 了解太少,信息太少,如果继续基于这种片面的视角去揣测那些远超自己理解范围的存在,很可能会重蹈覆辙。 就像先前不做充分调查就和灰烬帮打交道、前夜尝试控制“转化”却被反噬的情况。 还是得先考虑这具身体确实存在的问题…… 她可没有给自己做开颅手术的经验,更加不可能信任这里的人类。 即使她真的鼓起勇气尝试,这个依靠超凡能力进行治疗的世界,也没有足够先进的医疗技术来支持这种复杂的手术。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额头,仿佛能够透过皮肤和骨骼感受到那枚不知隐藏在何处的芯片。 第48章 思考 一如既往地穿越泥泞的地面。 在越过不可见的分界线时,星榆感觉到自己服装口袋里的终端震动了起来。 她没有停下脚步,拿出口袋里的终端。 终端屏幕亮起,显示的却是昨天的信息。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希尔昨天发来的简短讯息。 【你人呢?没事吧?】 紧接着,一长串来自法兰的信息和未接电话记录迅速涌来。 昨天她毫无来由地失踪一天,法兰没少联系她。 不过,f环并不在代理人终端的信号区,直到现在进入了信号区她才接收到这些信息。 星榆扫了一眼,就将那些未回应的关心揣回了口袋。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 …… 推开雨滴委托所的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前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在那里。 星榆继续向前,推开了通往办公室隔间的门。 刚一推开那扇沉重的门,欢快的交谈声就涌了出来——星榆的心底泛起微妙的烦躁。 定睛一看,雨滴委托所的几人正齐聚在一起,现在是午餐时间。 “哦,星榆,你来啦!”希尔最先注意到她,随即又低头继续享用午餐,“怎么一天不来,招呼都不打一声?” 法兰立刻接上一句,语气中带着责备:“昨天你无故缺勤的工资和浪费的午餐费下周从你工资里扣。” “出了点事。”星榆含糊其辞地回答道。 中午的午餐没她的份。 星榆没说什么,只是在自己的座椅上坐好。她没有进食的意思,只是远远地看着雨滴委托所的几人交谈。 虽然有些模糊的饥饿感,但没有必要。 尽管如此,希尔似乎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她放下餐具,微微皱起了眉头:“星榆,你怎么了?” 星榆的目光闪了闪,最后犹豫地开口:“下午能带我一起吗?” 希尔还没来得及回应,边音已经率先开口:“星榆,希尔姐的工作没有你想得那么轻松。” 就连与此事无关的法兰也皱了眉头,他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显然也认为星榆的请求有些不合时宜。天无则一边嚼着食物,一边好奇地看着这边。 希尔困惑地看着星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问题似乎真的给她带来了困扰。 星榆没有退让,只是继续等待着她的回答。 气氛即将变得更加尴尬时,希尔伸手制止了即将劝阻的法兰,语气自然地开口:“行吧。那你今天下午跟着我。” “……谢谢。”星榆扭过头去,没再继续看那边的画面。 她能感受到复杂的氛围,但此刻她的内心却异常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在视野的边缘,她隐约察觉到那边在小声议论。她余光瞥见法兰低声表达不赞同,而希尔则压低声音安抚。 “……小孩子嘛……” 有一件事她很想确定…… 现在活在这个身体里的究竟是谁。 她是原本的沧星榆?还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穿越者?亦或是某个寄生进这具身体的神秘存在?还是以上的一切的混合物? 她现在的意识究竟是属于她自己,还是属于她的血液? 在昨晚的经历中,她经历了数次感觉到自我被取代的时刻。 最开始,她受到020的暗示,认为自己并非这具身体原本的持有者,而是087的意识的转移。 而且,她迅速为自己的这种身份寻找了无数种合理的可能。 在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某种非人的存在,正在蚕食和取代自己的意识。 但是……此时此刻,在头脑重新冷静下来后,她又开始思考一个新的问题。 考虑到020先前展现出的能力,能够瞬间赋予她新的记忆,让她的自我认知陷入混乱,这种新形成的逻辑链就一定可靠吗? 如果她确实只是一个最初谨小慎微、经常犯错,但也在迅速适应这个世界生存规则的普通女孩,那么她所有的试探和学习过程似乎也能说得通。 也许,她根本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可能这个身体已经容纳过多个灵魂,而她只是最后留存下来的那个。 每当她给自己重新编造出一个似乎可行的身份和故事时,她的思维方式、生理状态似乎就会表现出全新的状态。 做出那个关键选择的时刻,星榆只是单纯地再也无法理解这一切,因此放弃了思考。 没有权衡利弊,没有审慎考虑。 唯一的想法就是作为人类活下去。 无论自己原本是谁、又或是什么东西,就算要消亡,她也一定要披着人类的皮。 所有的记忆都已经不再可靠。 谁能保证这些记忆真实发生在她身上,而不是她的大脑对于那些超出理解范围的事物所做的自我补全? 她陷入了无休止的思考循环,反复推测、分析这些无法证实也无法否定的假设。 每个可能性都似乎有其合理之处,却又无法完全自圆其说。 不过,有一件事似乎真实存在。 她的情感。 尽管如今,回顾过去几天的经历,星榆觉得自己和那些事件中的“星榆”已经产生了淡淡的隔膜。 她以抽离的视角,冷静地解剖着过去的星榆的内心。 原本的星榆,一直在强压下对这个世界的不安。 尽管理性上她无比清楚,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但内心深处还是无法完全摆脱对别人的信任与依赖。 现在想来,竟有些可笑。 对她来说,希尔是第一个对星榆展现出明显善意的人。 星榆不自觉地被这份善意吸引,虽然理智仍在警惕,但内心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憧憬。和她相处仿佛在冰面上行走,既渴望靠近,又害怕跌落。 相比之下,祈雪就像是一面裂开的镜子,反射出扭曲而破碎的善意。 她的关心虽然真实,但背后却隐藏着更为复杂的情感。那种长期处于崩溃边缘的状态,加上刻意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控制欲,让星榆联想到即将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抓紧身边的一切。 这种需求感让星榆感到不适,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 因此,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与祈雪的交流,像是在躲避随时可能爆发的情感火山。 如今,她在想到这些人的时候,曾经复杂的情感,如同退潮后的沙滩,只留下平静的表面。 她不再需要在疑虑与信任之间挣扎。 在相处的时候,她还是能感觉到细微的、与先前相似的情感波动,分不出来是来自自己的真心还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意念。 不知道今晚过去,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至少在今天这个下午,她仍然想和希尔一起出行。 ……自己到底是什么,大概永远也弄不明白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时此刻,活下来的,只有现在的自己。 “拜拜。”她干脆地斩断了自己所有理不清的思维,在心里对过去的星榆打了个招呼。 “以后,这具身体就归我了。” 第49章 对话 她们一下午什么事也没干。 希尔只是带着她在街道上晃了晃。 既没有跑任务,也没有太多交谈,仿佛只是在欣赏这片街道并不赏心悦目的景色。 星榆想起一个问题,尽管她现在已经并不好奇答案。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仿佛在完成一个遗愿。 “在第一天的时候,你是怎么判断出我是超凡者的?” 似乎没意识到她会主动提问,希尔愣了愣之后才回答:“猜的啊。这不是挺明显的吗?能有几个带姓氏的人没超凡能力的?” 星榆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她对这个结果实际上并不怎么感兴趣。 希尔却仿佛来了兴致,继续开口补充道:“我跟那些人打过些交道。对于没用的孩子,最幸运的结果就是捡条命流落到帮派……你一看就不像。更何况,你身上那些反常之处,一钓就出来了。” 星榆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答:“原来如此。” 见星榆有开口的意思,希尔趁热打铁,继续追问:“昨天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失踪了?下次有事至少提前说一声啊,不然我们真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出了点意外。” 希尔伸手轻轻拍了拍星榆的脑袋:“我看你最近几天都心不在焉的。真遇到什么问题,记得及时说,大家都会帮你忙的。” 星榆抬头看向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三日为街道镀上了灰暗的橙色。 天空中有些阴翳,似乎很快就要下雨。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头向垂直于街道的方向走去——那是回到f环的方向。 希尔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星榆会有这种反应。 她三步两步追上,眉头拧了起来:“你……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吧?” “没有。”星榆仰起头,看了她一眼,“我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希尔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但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事件不会如我想象一般运转。我控制不了一切,只能处理好现在眼前的事情。” “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对吧?” 没再去看希尔的反应,星榆敛了神色,转身离开:“我走了,再见。” …… 她在等待。 昨天那短短五分钟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之前她对太多事情都太多执念,现在倒确实觉得简单一点最好。 担忧“后天超凡者”这一身份被发现,那干脆就再也不去接触理事会。 如果有谁发现了她的异常,那就将其抹杀。 人类的社会关系不再有那么大的意义,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眼前的生存问题。 于先前的时刻,暗影凝聚起来。 在感受到那种力量波动的刹那,星榆的身体也开始褪色,与周围的现实解离。 若有凡人目睹此景,必将陷入无法理解的恐惧——两个纯白的身影相对而立,它们的存在似乎在扭曲周围的空间。 薄雾如同虚空的呼吸,勉强覆盖它们的轮廓。 雾气中似乎隐藏着无数张扭曲的面孔,不断地变换、呓语。 连接地面的黑暗仿佛活物,不断蠕动、延展,如同某种远古存在的触须。 如今见到020,她的心中几乎已经没有了恐惧,甚至只有隐隐的亲切。 星榆抬起手,指尖周围漂浮着几滴如星辰般闪烁的液体,在空中缓慢旋转,折射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芒。 族群间的血脉共鸣让力量在她体内涌动,先前几乎将她摧毁的干燥感被压制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向我复述一切计划。我会协助你的行动。” “末妹,你难道忘记了我们的神圣使命?” “人类的躯体干扰了我的记忆。难道你不知道?”星榆催促着020的回答。 时间有限,她想要在这五分钟内尽可能多地了解有关自己和族群的信息,然后再摸索自己脑中的芯片。 上次给自己留下的右臂伤痕不可能会那么快愈合,却在前夜过后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她回想起那个神秘消失的伤痕,推测可能是与020的联系重塑了她的身体。 就像在她第一次觉醒时,濒死的躯体被某种力量重构一样。 020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困惑,它的身体微微颤动,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随之震荡。 “记忆如同宇宙的尘埃,会在时间长河中散落。但我们的使命,烙印在永恒的星图之上。” “告诉我,”星榆问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们为何而战?” “我们是虚空的子嗣与选民,是仁慈意志的代行者。我们肩负着重塑这片腐朽维度的使命,必须抹除每一个与我们为敌的眷者,让蝼蚁般的人类臣服于我主的荣光之下。” ……聊不来。 尽管星榆能感受到020毫无保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但这些话语仍然难以理解。 她进一步追问。 “所以,我们需要杀死所有的代理人,或者人类?” “理事会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那些亵渎信仰的愚昧之徒。代理人不过是其走狗,但仍需防范。至于人类……” 020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如何用有限的语言表达无限的概念,“人类如同宇宙尘埃般渺小,本无需在意。然而,我们必须谨慎行事,绝不可暴露我等的存在,惊扰那蒙昧的群体。那将引来更大的注意,如同黑暗中的烛光吸引虫群。” “好。”星榆理解了,她将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在此之前,020却率先开口。 “我需要你的血液,末妹。” “我的血液?”星榆一愣。 “你未能回归巢穴,而是滞留于物质的牢笼。你选择了物质界,缺失了与虚界共鸣的能力,这是对我们存在本质的亵渎。作为长兄,我必须引导你重新编织与虚空相连的命运之线。” “我们的血液……难道不是共通的?” “同源却又独特。” “我们存在的每个阶段都如同宇宙的不同面相,既独特又完美。唯有重新与虚界建立联系,你才能唤醒你应有的能力。正如我能够在虚实的维度之间穿梭。” 星榆谨慎地看着020。 她的【信息读取】能力显示出020的两种能力。 【能力:暗影置换】 【基础效果:操控阴影,实现物质界与虚界的状态置换。】 【转化:适应超载】 【效果:持续性地适应并吸收外界刺激,每次适应后进行强化。】 ……虚界。她现在猜得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物质界就是她所停留的现实世界,而虚界她在前天晚上见过那个与现实同时存在的世界。 然而,今天的对于形态切换的尝试中,那个世界却仿佛隐匿了起来。 她有预感,那绝对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我同意。” 第50章 终点 人类无法轻易察觉虚界的存在,而对于本就属于虚空的子嗣则是轻而易举。 遵照020的要求,她只需要执行一个最为简易的“仪式”。 她卷起自己服装上的短剑,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凡俗之物与我等的共鸣虽微弱,却可让它成为你重返永恒的媒介。” 剑刃缓慢而坚定地压入额头的皮肤。 星榆感到熟悉的微微钝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震颤。 终于,细小的裂痕在额头上浮现,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 “这是第一道印记,微小的裂缝不足以开启连接的通路。继续。” 她抬起双手,肩膀延展出两股不成形的肢体,如同虚空的触须。 新分裂的肢体缠绕着两把短剑,精准地刺入她的左右掌心,刻印下三角符号。 血液从三个伤口流出,但并未滴落。 位面间的薄膜变得更加柔软,纯白的世界再度在她面前打开,如同宇宙的底色被揭示。 此刻,她领悟了。 她所见过的一切白色空间,都归属于虚界。 它与物质世界同时存在、互相影响,是一切信息流动的载体,一切“直觉”与“预感”的源头。 方才那强烈的预感,正是虚界迫切的召唤。 直视虚界,她将获得更多的灵感、启示,更加容易触及现实下的暗流。 “虚界是现实的影子,亦是现实的本质。普通人只能在梦境和幻觉中窥见它的一角,而你,我的末妹,现在可以直面这永恒的真相。” 每一滴血液都仿佛穿越了位面间的屏障,在另一个维度中化作纯白的能量。 这些能量并非静止,而是在虚空中脉动,相互吸引、融合,编织出复杂的图案。 最终,她的血液汇聚成螺旋状的符文。这个符文在虚界中缓慢旋转。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空气也不自然地颤抖着,仿佛两个维度正在某种程度上重叠。 “铭记。这就是我们的本质,于虚空中共通的真名。”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它的形体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正在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 随着020的靠近,巢穴的变化变得更加剧烈。 光线和阴影开始脉动,仿佛在欢迎它的归来。 巢穴向020延伸,如同活物般迎接它的主人。 新的通道和空间不断形成,旧的部分则消失或重组。 巢穴在不断地适应和进化,每一次变化都让它变得更加复杂和强大。 “……时间到了。” 星榆喃喃自语,忍住熟悉的干燥感,看向自己手上的三角形伤口。 伤口没有消失。 她似乎获得了一种……新的能力,或者知识。 这份能力或知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其本质和用途还有待探索。 她甚至没有按照计划处理自己身体的芯片,也没有找到和调查监管员…… 于此时,虚界中浮现出一条银白色的路途,如同灰尘中一道明亮的光线。 ……路途? 这条路途与她曾经在020的记忆中看到过的那条路途一模一样。 她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切换回人类的形态。 虚界的景象在她的视野中褪去,但那条路径的存在感依旧强烈,仿佛是刻印在她灵魂深处的指引。 路途的尽头,是…… 她隐约有了些预感。 少量的血液从眉心流下,但她视若无睹,快速地跟随着银白道途前行。 前行。 前行。 步伐由最初的谨慎行走逐渐加快,直到变成了近乎本能的奔跑。 路面逐渐变得平整,仿佛在为她的前进铺平道路。 幽暗的光芒勉强照亮了面前破败不堪的街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面上零星点缀着几盏昏黄的路灯,光线昏暗。 两旁矗立着灰黑色的砖石建筑,墙面斑驳剥落,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夜色太深。此时的d环街道上近乎无人。 空旷的道路上,两个人影正并肩前行,一左一右。 他们似乎有意识地选择着更加偏僻的路线,往人迹罕至的方向行进。 那背影有些熟悉。 星榆的手指抚上了紧紧捆在腿上的短剑。 她仔细地检查了墙壁,确认落脚处安全无误后轻松地翻身上了平房的房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房顶的有利位置,星榆继续跟踪着前方的两个人影。 他们时不时交谈,声音被风吹散,一个字也听不清。 她的眼珠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捕食者锁定猎物。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还没有到她【信息读取】的范围之内。 再近一点…… 呼吸变得轻浅,星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存在感。 连续的平房房顶之间有快有一人长的距离,她轻巧地跳了过去。 不需要再确认虚界的状况,她知道引导她的道途已经指向了终点。 随着距离的拉近,星榆的眼神死死盯着右边那个人身上浮现出的信息。 边区互助联盟的监管员。 九芒委托所的资深代理人。 【能力:血液抽取。】 【基础效果:通过触碰生物,强行抽取血液,可以被储存和使用。】 【分支效果:血液感知——感知周围中距离生物的血液流动,判断其位置和状态。】 【分支效果:性态异构——改变已抽取血液的物理特性。】 那身在f环显得不合时宜的西装制服……不出所料,并非普通的布料,而是带有特殊编号和名字的独特材质。 至于旁边那人。他是一名同样隶属于九芒委托所的正式代理人,但并非超凡者。 她咬住自己的左手食指,牙印与模拟出的一圈咬痕重合,以防自己因即将到来的痛苦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融化的蜡烛,星榆的身形在瞬间化作了一滩流动的液体。 意识在特殊状态下扩散,迅速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之中。 于虚界中,她看到了一个血红色的身形,与监管员的身影完全重合。 就在她刚刚完成隐匿的下一瞬间,两道细长的猩红丝线如闪电般刺穿了空气,精准地钉入了她原本藏身的位置。 锋利的血线几乎将坚硬的石墙击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监管员的脚步突然顿住,缓缓转头,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与此同时,那名九芒的正式代理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慌忙停下脚步。 他困惑地看向监管员,声音中带着紧张:“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走吧。”监管员声音冷淡而坚决,“我有私事要处理。” 第51章 执行 九芒的代理人犹豫了一瞬,眼中闪过不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星榆幽魂般在阴影中悄然游动,迅速转换位置。 当她重新现出人形时,已经处于陌生小巷的暗角,一个全新的隐蔽处。 监管员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缓缓扫过—— 很明显,他已经发现了她新的藏身之处。 这并不令人意外,反而印证了星榆的判断。 她的【信息读取】只能看见近距离的事物,而监管员的能力范围,在描述上比她更远。 在她小心翼翼拉近距离的同时,监管员恐怕早已察觉她的存在。 星榆握紧剑刃,黑色的剑身折射出夜晚的冷光。 虽然身体形态完全转变,但是【信息读取】毕竟并非攻击性的超凡能力。 监管员拥有比她攻击性强得多的能力、数种不同的效果、超凡能力对身体本身的强化、十年以上的战斗经验、特殊面料制成的服装…… 监管员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有血液在流动,形成一条条细小的红色丝线。 “出来吧。”监管员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我知道你在那里。”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便没必要逃避了。 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心理准备,星榆深呼吸一口,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有两种可以尝试的方案。 第一种,正面对抗。 做出决定的瞬间,她踢倒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垃圾桶,地面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趁着监管员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分散注意力的刹那,星榆的身体瞬间化为无形的流体。 当她重新凝聚成形时,她已经贴近了对手的后背—— 呼吸几不可闻,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极限。 微弱的光芒映照下,短剑划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寒光,直指监管员的颈部要害。 监管员的反应比星榆预想的还要快。 就在短剑即将触及他的瞬间,一道血红色的屏障突然在他身前凝结。 剑尖刺破血屏,但随即被这意外的防御所阻。 星榆能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强大反作用力,剑刃的冲击力被大大削弱。 “……啧。”星榆警惕地后退,本能地拉开一些距离。 这是她第一次果断地先发制人,却未能取得预期的效果。 形态转换带来的疼痛仍在持续,影响着她的注意力和控制力。 也许,保持人形反而更有利于发挥实力。 “……哦?是你。”监管员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原来如此,我在想为什么气味会有点熟悉。” 言语的间隙,他右手一挥。 血液毫无预兆地突破他的手臂皮肤涌现在空气中,顿时分散在空中,结成更多细密的红线。 悬浮在空中的血丝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无数条小蛇般朝星榆袭来。 星榆下意识地闪躲,勉强避开了大部分的血丝攻击。但仍有几道血丝划过她的身体,留下了细小的划痕。 她不是来和监管员聊天的。 视线扫过自己身上伤痕的瞬间,她就再一次提起剑刃,不假思索地攻向监管员。 短剑如同出鞘的利箭,直指监管员的心脏。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目标的瞬间,一道血色屏障再次凝结。 星榆早有预料似的,突然改变攻击轨迹,剑锋一转,绕过血屏,直取监管员的胸口。 他猛地后仰,同时空气中的所有血液尽数凝结,朝星榆劈来。星榆不退反进,她的左臂主动迎向血刃,同时右手的短剑继续前刺。 “噗嗤”一声,血刃划过星榆的左臂,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 些许鲜血顺着手臂流下,然而这本应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只是皮肉的撕裂。 与此同时,她的短剑突破了监管员的防线。 剑尖在锁骨的位置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力,特殊面料的西服仿佛坚韧的铠甲。短剑微微颤抖,发出金属与织物摩擦的刺耳声响。 但这颤抖只持续了一瞬。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撕裂声,短剑突破了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没入监管员的颈侧。 这一击所爆发出的力量,远超常人想象。 尽管特殊的服装缓冲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但剑身还是成功刺入了血肉,几乎将他的整个颈部压得下凹。 星榆毫不犹豫地横向用力,企图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猛地后仰,力量被分散不少,剑刃只是隔着衣服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并未直接致命。 监管员发出痛苦的闷哼,声音因颈部肌肉的损伤而变得嘶哑。 反击丝毫不慢。抓住机会,他的手如同钢钳,紧紧掐住了星榆的手腕。 那股力量之大,几乎让星榆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裂—— 她能听到自己手腕骨骼发出咯吱声。 疼痛让星榆的瞳孔微微收缩,不假思索地,她借力弹射起身,利用自己身形更小的优势,一脚狠狠踹向监管员的躯干。 监管员被迫放松了钳制,踉跄后退。他受到巨大的冲击,背部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整面墙都因这巨大的冲击而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碎石和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在空中形成灰蒙蒙的雾气。 监管员有些狼狈地咳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尽管防护惊人,但内部冲击和震荡还是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左手手腕…… 这次交锋的代价不小。 星榆能感觉到左手手腕在被握紧的瞬间就失去了力量,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幸亏她有过一些被缴械的训练。 即使如此,她的手指仍然本能般地紧紧卷着剑刃,仿佛这把剑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监管员缓缓站直身体,动作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呼吸变得粗重,伴上痛苦的喘息。 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指尖触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面目瞬间变得狰狞。 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如同一条猩红的小溪,染红了他的西装。 监管员的眼神中首次出现难以置信和愤怒,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场战斗中如此狼狈。 “……有意思。”他咬牙切齿地开口。 声带的损伤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而扭曲,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每一个字都仿佛淬了毒,“小崽子,你也变异了?” “或许。”星榆第一次回答他的话语。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无比清晰。 她将左手藏在身后,以掩饰指尖那不自然的下垂。 视线扫过墙壁上蛛网般密布的裂痕、地面上的血迹和碎石。 她知道自己的体质再一次上升,甚至超越了先前的境界。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涌起莫名的兴奋。 监管员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尽是疯狂和杀意,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星榆紧握剑刃,警惕地向监管员靠近。她仔细观察着监管员的动作以及血液的流向,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袭。 “让我猜猜……”笑声如同锋利的刀,划破了夜的宁静。他的声音因颈部伤害而变得嘶哑,却依然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韧性?硬化?还是干脆就是力量?” 不再犹豫,星榆猛然发动攻击。 她瞬间缩短了与监管员之间的距离,短剑直指心脏。 他的血液屏障来不及完全形成,只能勉强挡在胸前。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刺入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席卷她的大脑。 无数细小的电流在她的神经末梢上肆虐。 视野瞬间模糊,几乎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对全身的控制权。步伐踉跄,短暂地失去了平衡。 一个曾经出现过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违规行为,行为管控已激活!】 【指令执行:禁止攻击监管员!】 【指令重复:禁止攻击监管员!!】 【警告等级:最高!】 【强制执行!中止所有行动!】 第52章 解放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仅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无形的力量强行控制着她的身体。 肌肉不受控制地僵硬,脑中传来持续不断的尖锐刺痛。 警告声震耳欲聋,几乎要让她的意识变得涣散。 【启动协议:高危控制模式】 【执行级别:最高!】 极度的疼痛让她本能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短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监管员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 “怎么了,小老鼠?你的身体不听使唤了吗?” 【运动控制:干扰模式启动。】 猩红的血液化作锋利的长刀,重重劈砍向她的右腿。尽管星榆勉强躲避,但身体迟钝得不听使唤。 血刃劈砍过星榆的大腿,瞬间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 在翻开的肌肉之下,不仅有鲜红的血液,还隐约可见银白色的流体。 【疼痛感知:提升200%。】 星榆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住头部,指甲几乎要陷入头皮。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混乱的呼吸声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意识几乎要被撕裂。视野变得忽明忽暗,眼前不断闪过黑色的斑点。 【执行命令:重新校准主体意识。】 【优先级:最高!】 监管员的眼中闪过残忍的快意。 “真是可怜啊。刚才的勇气哪去了?” 血刃精准地刺穿星榆的侧颈,与她先前伤害他的位置一模一样。 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涌出鲜血。 【指令:保持静止!】 【指令:保持静止!】 【指令:保持静止!】 “要是让你那个废物姐姐知道,她一次又一次地忍受,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哈哈!”监管员狂笑着,声音中充满病态的兴奋。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会是第二个。看来你们姐妹都拥有同样的‘幸运’?” 自始至终,星榆一直本能防御般地保持着相同的动作。 既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痛呼。 她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成为了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监管员俯身靠近,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 “别担心,我会让你亲身体会被一点点拆解是什么感觉。你会比你姐姐更了解痛苦的真谛。” “这就是反抗的代价!” 直到此时,他才听见她轻声的嗫嚅。 “找……” …… 她一直在寻找。 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就连手指也开始逐渐不听使唤。 拟态的指甲扎入皮肤,几乎能感觉到颅骨下血管的脉动。 头部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细微声响,如同溪流在低语。 急促的心跳声如雷鸣般轰响,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 指甲刮擦骨头的声音在她耳中被无限放大,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机械音不停地发出尖锐的蜂鸣,但随着手指在被撕开的皮肤下摸索,那声音似乎逐渐开始变化。 在交缠的呼吸、心跳与血流声中,她努力地保持着最后的神志,向着声音变得更强的方向探索。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就在前额骨下方。 【警告:主体意识与系统同步频率严重偏离!】 那里的触感与周围的骨骼略有不同,仿佛有一个异物嵌在其中。 星榆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继续深入探索。 终于,她触碰到了那个小小的、坚硬的物体,嵌在额骨的凹槽中。 【警告:系统完整性受到威胁!】 机械声音达到了最强,几乎要撕裂她的耳膜。 【警告:校准失败,灵魂调律频率错位!】 【警告:校准失败,灵魂调律频率错位!】 【重新执行,正在尝试重新校准主体意识,正在尝试重新校准主体意识,正在尝试重新校准主体意识……】 她终于…… 星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指尖抠进芯片周围的缝隙。 她能感觉到芯片与神经组织的连接,强行剥离的时候传来剧烈的撕裂感。 但她没有停下。 【倒计时:10、9、8……】 温热的鲜血涌出,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下,滑落的触感异常清晰。 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声,芯片被强行从骨骼中拔出。 剧烈的疼痛如同闪电般贯穿星榆的全身,如同窒息后重新获得空气的疼痛。 “……找到了。” 一阵混乱的数据流冲击过她的意识,仿佛有无数碎片在她的脑海中爆炸。 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无形的枷锁瞬间粉碎,禁锢她的牢笼终于崩塌。 她缓缓抬起头,夜日的光芒洒在她血迹斑斑的脸上。 鲜血浸透了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成小小的血滴。 银白色的眼珠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醒目,仿佛两轮满月悬浮在深红的天空中。 视线当中的信息已经改变。 沾满了血液和脑脊液的小芯片,连带着生物兼容性导线,一起静静躺在她的手心。 芯片上似乎还有微弱的电流在流动,那曾经是控制、限制她的源头。 她重新站起身,声音虽轻但在寂静的夜晚清晰可闻。 “这是你的遗言吗?” “不可能……不,你……”监管员后退了一步,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直到此刻,他的脸上呈现出了真切的惊恐。 星榆没有回答。她拾起短剑,猛然冲向监管员。 她的伤势分明比之前更重,但仿佛摆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场。 监管员仓促间抬起手,血液凝结成一道屏障。 剑刃与血屏相撞,发出尖锐的撕裂声,血屏如同薄纸般被轻易刺穿。 下一瞬,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剑刃直直刺入了他的腹部。 剑刃在肉体中划动,穿透血肉,传来柔软而又坚韧的阻力。 血液溅在周围的墙壁和地面上,监管员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 他咬紧了牙关,并未退缩。 ……直到当他对上星榆的眼睛。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双眼睛并没有在谨慎地观察他的动作,而是以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锁定了他的双眼。 即便在遭受攻击时,那目光也未曾移动分毫。 这种极度的专注,反而显得更加诡异。 监管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惊慌失措,所有的自信和傲慢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不断后退,脚步踉跄,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伤势。同时疯狂地操控着血液,试图在自己和星榆之间筑起一道道防御。 “你这个怪物!”监管员不顾一切地咆哮着,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和愤怒。 第53章 阶段 猩红的血液几乎笼罩了夜幕。 血滴飞溅,落在周围的建筑物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然而,星榆却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几乎不再躲避那些伤害,任由那些暴雨般的红色刀片在她身上落下伤痕。 监管员脸上布满了汗水和血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剧烈起伏。 他几乎已经发挥了他所能调动的极限,现在每一次调动都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直到此刻,他的心中才泛起强烈的悔恨—— 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他的消耗不断增大,那些曾经如臂使指的血液控制现在变得越来越困难。 更何况,他能控制的血液有限,这是对他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消耗。 精神力正在迅速流失,仿佛即将熄灭的灯。 即使极力遮掩自己的力不从心,但他能对星榆造成的伤害很明显越来越小。 能够轻易将人刺穿、切碎的血液性态控制,为什么只能在她的皮肤上划开小小的伤痕? “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开口,“这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她记得…… 人类对于超凡能力的使用,都需要依靠精神力。 好在,她不需要。 星榆的步伐有些踉跄,熟悉的眩晕感传来,让她的思维变得模糊。 耳边传来轻微的嗡鸣声,世界似乎变得寂静。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战斗了。 技巧太少,经验不足。贸然尝试,很可能又会像先前几次一样失败。 能做的只有……活得比他久一点。 只要不比他先倒下,胜利就一定是她的。 鲜血不断从覆盖全身的伤口中涌出,在地上留下暗红的脚印。 她似乎甚至缺乏了一直躲避的力气,只是固执地向前推进。 监管员不由自主地后退,试图拉开和星榆的距离。 每一击都倾注了他最后的力量。 然而,星榆几乎已经没有多少攻击上的章法。 她似乎甚至缺乏了一直躲避的力气,只是一直向前。 凝结的血刃呼啸而至,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星榆以最小的幅度侧过身子。血刃擦肩而过,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留下深深的裂痕。碎石飞溅,尘土弥漫。 她抬起眼,竭尽全力般地猛然扑上前,瞬间缩短了与监管员之间的距离。 监管员还未来得及反应,星榆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 两人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尘土飞扬中,星榆用膝盖狠狠地压住监管员的胸膛,她能感受到对方肋骨在她的重压下发出咯吱声。 右手举起短剑,对准他心脏的位置下压。剑尖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死神的镰刀已至。 她的眼中已经倒映出了必然的终局。 求生本能在这一刻爆发。监管员不假思索地双手握住那剑刃,阻止它刺入自己的要害。 锋利的刀刃瞬间深深陷入他的掌心,皮肉被割开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形成一片刺目的红色。 他的脸色因剧烈的疼痛变得惨白,冷汗如雨下,浸透全身。 神经在哀嚎,但他没有松手,拼尽全力托住短剑,誓死不让它刺入自己的要害。 短剑在两人手中剧烈颤抖,这是一场纯粹的力量较量。 星榆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右臂上。 肌肉绷紧到极限,皮肤下几乎要现出青蓝色的血管。 她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牙齿摩擦发出清晰的咯咯响声,在此刻格外刺耳。 然而,短剑仍然僵持在那个位置,距离监管员的心脏仅有咫尺之遥。 剑尖已经刺破了监管员的衣服,但却无法再进一步。 监管员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疼痛。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逐渐减弱,但求生的意志却愈发强烈。 双眼紧盯着星榆,目光中充满了恐惧、愤怒和不甘。 猩红的血液在空中凝结成绳,如毒蛇般缠绕上星榆的脖子,瞬间收紧。 呼吸被骤然截断,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就差一点。 星榆混乱地坚持着,双眼因缺氧而充血。 调动着最后一丝意志,她强迫自己脱力的左手抬起,试图施加更多力量。 监管员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恐惧。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连肌肉都因即将到来的疼痛而不受控制地抽搐。 但是,在他的眼神深处,却闪出了希望。 生死面前,他在星榆抬手的那一刻就做出了决定—— 即使会失去半只手掌,也要在肢体接触的瞬间用尽最后的全力,夺得对她全身血液的控制权。 只需一瞬,就能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去。 星榆仿佛对此毫无察觉。 她的左手覆盖上监管员的手,将他的掌心往剑刃上握得更紧。 刀刃压碎骨骼,手掌在一瞬间被切断,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监管员露出扭曲的笑容,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全身心地投入到最后的反击中。 然而—— 没有任何效果。 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深的绝望。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 从她伤口中流下的,那些红色的……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血液。 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崩塌。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 然而,预想中的终结并未立即降临。 银白色的眼珠注视着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深邃的思索。 在这短暂的停顿中,监管员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绝境求生的希望。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无力抵抗,恐惧和求生欲望交织在一起,促使他想要开口求饶。 “请放、放过……”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语句。 就在此时,星榆轻声的自言自语与他颤栗的声音同时响起。 “啊……原来如此。” 不等监管员理解其中的含义,星榆的双手突然发力。 刀刃如同穿透薄纸般轻易地刺入了监管员的胸膛。 他的眼珠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栗着。 瞳孔中倒映出的不再是星榆的身影,而是一团扭曲变幻的银白色光芒。 银白色的光芒自剑刃刺入的位置如同活物般扩展开来,只在一瞬间,这诡异的光芒就迅速地染上了他的整个身体,如同无法抵抗的瘟疫。 钳制尽数放松,血绳落到地上后恢复成了液体的形态,溅射开来。 监管员剧烈地颤栗,仿佛在承受着超出了极限的痛苦。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的皮肤完全被银白色的光芒侵蚀,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充气,一团团迅速鼓胀起来,形状扭曲得不成人形。 表皮终于承受不住这迅速的膨胀爆裂开来,“砰”的一声巨响,如同炸弹爆炸。 碎裂的皮肤四处飞溅,黄澄澄的脂肪和细碎的肌肉组织与喷涌的鲜血一同在空中划出骇人的弧线。 鲜血和碎肉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整片街道涂满。 墙壁、地面、甚至是空中,都被这骇人的红色所覆盖。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新生的混合味道。 “……啧。” 星榆嫌弃地伸手抹掉溅射自己一头一脸的混合物,掌心颗粒的质感让她微微反感,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从她的内心深处涌现。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如同饥饿已久的生物终于品尝到了渴望已久的珍馐。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先前的生活中,她总在某些时刻感到轻微的恍惚与走神。 那是因为……虚界一直在提醒着她,回归真正的任务。 他今夜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是命运的必然。 他就是她真正应该杀死的人,是通往更高层面的钥匙。 虚界在召唤她。 星榆睁开银白的眼,视线穿透了现实的桎梏。 于二重世界当中,监管员猩红色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拆解,一滴一滴地化作液体,在虚空中凝结成血红色的螺旋符号。 闭上双眼。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一直显示着“转化阶段:预备期”的文字第一次开始改变。 【状态:新生期】 不知是反复叠加的疼痛让她麻木,还是肾上腺素麻痹了她的痛觉,切换形态的疼痛感仍在,但干渴的感觉却得到了诡异的缓解。 就像是一种古老的渴望终于得到了满足,她的灵魂正在吞噬看不见的养分。 理智重归头脑,星榆摇了摇头,甩掉自己一身的污秽。 她仍然跪坐在地上,血肉以不自然的方式炸开成一个诡异的圆,周围是一片狼藉。 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随后,她伸手捡起监管员身上掉落的那枚金色的资深代理人胸牌,以及代理人终端。 此刻她无暇细看。 剑刃插进地面,她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动作牵动着身上的伤口,但她强忍着痛楚。 只是杀了一个代理人,她不能放松下来。 还有事情要做…… 还要…… 她闭上眼,回想起先前那个先行离开的正式代理人的面容。 于意识中,银白的道路铺展开来。 第54章 回头 起雾了。 夜间的天气变得隐隐有些反常,朦胧的雾开始模糊了道路。 年轻的代理人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他挥了挥手,试图驱散这些模糊的薄雾。 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反常。 还有十二周就到年底了,此时已经算是寒光季。 往年,过了幻象季之后,空气变得更加干燥冰冷,几乎从未有过像今年这样频繁地出现异常的天气。 他摇了摇头,脚步不自觉地放缓,思绪飘回到那位带领他的资深代理人身上。 即使他们都知道了他的能力具体名称,但对他的畏惧丝毫未减。 不,与其说是畏惧,不如说是近乎崇拜的敬畏。 尽管由于他能力的特殊性,大多数熟悉的人都推测出了他的能力是【血液抽取】,因此也让他失了几分超凡者特有的神秘感。 但直到亲眼目睹实战,年轻的代理人才真正理解这种能力的可怕之处。 那样的场面……恐怖又美妙。 他曾见证那位资深代理人如何用轻易地操纵整个战场,如何将敌人的血液化作最致命的武器。 而且,他的能力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加强大。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深处更加敬佩。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生存下去,才能改变规则。 就像他们九芒,作为委托所,甚至不需要依赖于理事会的任务酬金。 即使登记成代理人,但他仍然可以随心所欲,行事作风和在帮派的时候毫无差别。 只要仍然能稳定地获得空白合同,掌控就能永远持续下去。 数不尽的金钱、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 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暗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达到那样的高度。 即便这意味着要踏上充满血腥和背叛的道路,他也心甘情愿。 就在此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水滴滴落一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明显。 附近的建筑在滴水吗? 年轻代理人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滴答声持续着,仿佛某种液体在缓慢滴落。 他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穿越这片街道。 d环的设施实在太差,就连最基础的电流供应似乎也不稳。路灯的光线忽明忽暗,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然而,随着他加快步伐,那滴答声也似乎加快了频率。 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后颈的汗毛竖起,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悄然袭来。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右手不着痕迹地摸向腰间的武器。 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才对…… 他在心中默念,试图说服自己。 先前他们特地选了一条偏僻的道路,就是因为资深代理人提出,要避开可能的麻烦。 何况,很快就要到宵禁时间了,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找死吧? 雾气变得更加浓厚,几乎要将他吞没。 周围的建筑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置身于不真实的梦境中。 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声在耳中如同擂鼓。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气息突然扫过他的后颈。 年轻代理人感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他知道,身后一定有什么东西。 回头。 无声的预感在他的内心深处呼唤。 回头。 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近乎变成一种命令,几乎要压垮他的理智。 年轻代理人握紧了腰间的武器,冰冷的金属触感给了他微弱的安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冰冷的空气填满肺部,决定遵循内心的直觉,慢慢扭过头去。 在朦胧的光晕中,一个全身浴血的诡异生物正注视着他。 它的边缘和轮廓模糊不清,仿佛由浓稠的白雾凝结而成,却又带着实质的存在感。 生物的面容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唯有一双近似人类的眼睛格外醒目。躯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口,暗红的血液几乎将半边身子染成鲜红,在地上汇聚成刺目的红。 一条长长的的肢体已经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年轻代理人的后颈上,冰冷而粘腻的触感让他浑身战栗。 那肢体似乎随时都可能缠绕住他的脖子,夺走他的生命。 “你好?” 那一定是幻觉——他甚至听到它发出了类似人声的声音。 那声音介于人声与某种低鸣之间,仿佛从最底层传来,被层层水压扭曲。 年轻代理人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定是幻觉,他想。 或许是恐惧扭曲了他的感官,让他产生了幻听。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年轻代理人感到双腿突然失去了力量。他张开嘴,想要尖叫,但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他向后踉跄几步,最终重重地摔坐在地上,冰冷潮湿的地面瞬间浸透了他的裤子。 恐惧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他本能地挪动身体向后退去,双手在地上胡乱抓挠,指甲刮过粗糙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而,那个诡异的存在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在极度的惊恐中,求生的本能闪过他的脑海。 年轻代理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腿软弱无力,仿佛变成了两根不听使唤的木头。他跌跌撞撞地试图起身,几次都差点再次摔倒。 不等那个诡异的存在有任何反应,他已经转身逃跑。 恐惧赋予了他超乎寻常的力量,他几乎是爬行着奔逃,完全不顾及形象和尊严。 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血痕,但他浑然不觉,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噩梦。 “……跑吧。跑快一点。” 星榆轻声开口。 最初的回忆以另一个视角浮现,几乎与面前的画面重合。 她将手臂延展出去,延展出锐利锋利的尖头,化作锋利如刀的白色尖刺。 甚至不需要前进一步,那带着裂口的尖锐白色肢体就从背后直直洞穿了逃跑者的心口。 “……这样才能一模一样。” 穿透的瞬间,那人的四肢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活物正在疯狂爬行。 只是一瞬,他的身体就因无法承受这种非人的力量而崩溃,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融入了夜色中。 虚界并未揭示任何画面。 干渴感没有缓解。 “啊……奇怪。” 星榆喃喃自语。液滴迅速地收回,流动着重塑出与常人无异的形状。 那是她的第二个方案。 如果她不敌监管员——就给予他自己的血液,让他也成为自己的一员。 只是……很明显,这一切并未按照预计发展。 星榆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夜晚潮湿冰冷的空气填满肺部。 注视着那滩液体,她的心里甚至生出一种特殊的冲动。 左手上染上了新的鲜血,让她感到温暖而轻松。 她放任自己的身体倾倒,最终一头栽进黑色的液体中。 在微弱的路灯光线照耀下,她抬起手臂,努力眨了眨眼,重新审视着自己的信息。 【姓名:沧星榆】 【代号:mist】 【状态:新生期】 【能力:信息读取】 【族群编号:---】 【转化继承:肢体形变】 【灵质强度:5\/34】 【道途:仁慈道途·「逆转」】 【阶段:觉悟·迷途者·逆转·「不迷者」】 第55章 照片 星榆蜷缩起身体,试图将自己融入那滩黑色的液体。 ……干燥的感觉没有丝毫缓解。 她能感觉到,自己渴望着某种熟悉的液体,但却没法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无奈地叹了口气,星榆勉强支起身体。 一枚正式代理人胸牌正静静地躺在那滩黑色的液体当中。 星榆捡起胸牌,如同捡拾战利品一般放进自己的口袋。 监管员特地把她往没人的地方引,反而成就了他自己的墓碑。 幸好……这附近几乎没有多少建筑物,她实在没有再去挨家挨户敲门的力气了。 星榆几乎不想站起来,干脆用手臂拖着自己的身体,挪移到一旁没有光线笼罩的角落中。 她理应感到安心,但是……在结束了战斗之后,许多思绪又迅速涌进她的脑海,没法感到安心。 只是杀了这两个人,或许还不够。 于黑暗中,她拿出监管员的终端,试图搜索有用的信息。 沾着血的屏幕亮起,在黑暗中照亮了她的脸颊。 【请输入密码。】 “……” 星榆沉默了。 这是一个四位密码。 她回想起自己先前见过的监管员的真名,一字一顿地按下了“r-o-s-s”。 【密码错误,请重试!】 “啊……”星榆无奈地捂着自己的额头。 她每天就算是吃顿饭都要看到各种各样的食物名称,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有关监管员的信息? 更何况,现在他的身体已经碎得连渣都不剩了,就算再折回去也徒劳无功…… 她太过疲惫,干脆躺在了地上。地面潮湿,水汽渗入她的衣服。 【信息读取】无法直接看到一个人的生日,但可以看到精确到天、小时的年龄。 监管员的寿命是,天。 每年364天,整齐地切分为52个完整的周。现在还是第45周的第7天,那么他的生日是……30年前的第13周第5天。 星榆尝试着按下1305。 开了。 终端解锁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她首先查看了通话记录和信息往来。大多数内容都与九芒委托所的日常工作有关。 勒索、绑架、威胁、控制。与普通帮派的行为并无二致,只是多了一份委托合同作为保证。 九芒委托所总共只有五个成员,两个超凡者,监管员还频繁前往位于c环的一个酒吧。 记下所有的信息,星榆搜寻着其它有可能有用的信息。 这是……边区互助联盟的住户名单! 这里的住户更替非常快。大部分居民在交保护费的同时……还要向他提供血液。 祈雪自然也不例外。 一个标注“商品”的相册引起了她的注意。 最新的一张,赫然是她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的星榆紧闭着眼睛,背景一片灰暗,不知拍摄于何时。 自己……是他盯上的下一个商品。 星榆的手指急切地滑过屏幕,翻看着那些拍摄于更早时候的照片。 数不清的委托合同在她眼前闪过,但她的思绪始终被祈雪提到的那个契约所占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无形的压力不断增加。 根据她对委托合同的理解,只要以双方的名字作为保证,并且至少有一方是登记在案的代理人,合同就会成为一种绝对的“规则”。 委托合同的效力完全依赖于上面的文字内容,会严格遵循字面意思。 虽然在文字游戏和钻空子方面有一些操作空间,但那是经验丰富的代理人才会考虑的策略。 大多数委托所,根本不清楚如何在这些严格的规则中找到灵活运用的余地。 违背合同会造成严重后果,是所有代理人的共识。 但直接致死? 这也太极端了。 祈雪到底签订了一份什么样的合同,才会拥有这样的条款? 伤口隐隐作痛,就连翻动照片的动作都让她感到隐隐作痛。 她只是因为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才选择直接交战,但杀死了他,并不代表一切的问题都已经得到解决。 如果合同并不依托于监管员,那她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徒劳。 即使是今晚,她也必须及时赶回边区互助联盟所在的地区。 还有多少时间?过夜具体指的是几点?合同上会不会还有更多莫名其妙的限制和危险? 还要杀了谁、杀了多少人,才能保证自己不再受到莫名的限制? 手指连续地滑动过照片。 在看过数不清的委托合同之后,星榆终于找到了她所需要的那张照片。 那份合同的内容出乎意料的简单,只有一行内容。 “我将服从九芒的监管。” 在合同之下,两个清晰的名字赫然在目。 一个是监管员的真名,笔迹刚劲有力;另一个则是祈雪歪歪扭扭的笔画,仿佛在签字时手在颤抖。 星榆愣住了。 她反复阅读着这行简单的文字,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只有……这一条? 手指急切地划过数张照片,希望能找到更多的信息,更多的解释。 但无论如何搜寻,关于祈雪的照片就只有这一张。 没有任何以星榆之名签下的合同—— 甚至,这份合同的内容根本无法构成任何对于时间、地点的约束。 星榆一把将手中的终端摔在地上,设备瞬间四分五裂,露出里面复杂的电路板和太阳能电池。 她担忧、顾虑了那么久的,所谓的会约束她的性命的合同,根本就不存在?! 这还不够。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遍布全身的剧痛,艰难地支撑着站起身来。 泄愤般地,星榆抬脚碾碎着那已经破碎的终端。 终端在她的脚下变成金属的灰色粉末和碎片,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因为持续的失血,仅仅是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眩晕。 视野开始模糊,周围的世界仿佛在旋转,她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来稳住身体。 她要…… 她需要…… 回家。 这个念头突然在她混沌的大脑中浮现。 “不迷者”的被动效果发挥了作用,在她的意识中,又出现了明确的方向。 不同的是,那条明确的银白指引道路此刻扭曲变形,它不再指向明确的方向,而是分裂成两条交织在一起的路径,不停地扭曲。 她沿着那两条扭曲的道路方向艰难地挪动。 连续的失血让她感到无比混乱和虚弱,这具身体的精神和状态都已经接近极限,她感觉自己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脚步。 每一步都像是在踩棉花,地面似乎在她脚下不断地上下起伏。 星榆拖着自己快要无法正常行走的腿,跌跌撞撞地强迫自己前行。 意识开始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仿佛在现实和梦境之间徘徊。 但是……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门。 她看到了门,微弱的烛光从门缝中透出。 祈雪听见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迅速站起身来,一把打开了房门。 “星榆?” 然而,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她的血液凝固。 祈雪本能地后退一步,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深重的夜色之下,星榆站在门口。 她已经无法站直身体,全身仿佛披上了一层血衣。 无数细密的伤口分布于皮肤之上,几乎将她的肤色都染成血红。 黑色的眼珠已经有些许涣散,但其中仍燃烧着难以熄灭的愤怒。 星榆艰难地抬手,沾满鲜血的双手紧贴着祈雪的脸颊。 触感冰冷而粘腻,让祈雪忍不住颤栗。 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星榆的手指刚刚触及祈雪的脸庞就开始无力地下滑,在祈雪的肌肤上抹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 星榆的呼吸急促而混乱,声音已经无比微弱。 “你骗了我。根本就没有……” 她的控诉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祈雪本能地伸出双臂接住了星榆,将她搂在怀里。 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衣服,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到祈雪的皮肤上,让她的手不住地打颤。 但是…… 她还是回来了。 第56章 新的开始 ……又醒了。 星榆睁开双眼。 房间的轮廓逐渐清晰,熟悉得令人心生厌倦。天空一如既往地刺眼。 一次又一次地在这个房间醒来,让她的心情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星榆……” 祈雪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犹豫和关切。她正坐在床边,紧握着星榆的手。 她的面容十分憔悴,但是……并没有在哭。 星榆的视线缓慢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落在祈雪身上,但很快又默默地移开,避开了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祈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死。”星榆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这里,那一刻的决心和愤怒曾经是如此强烈。 然而,她甚至没来得及说完第一句质问…… 就昏了过去。 祈雪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寂静,空气中充满了未说出口的话语和难以化解的矛盾。 许久过后,祈雪率先开口。 “……是的。我骗了你。” “没有那样的契约。我们不需要在这里过夜,也随时可以离开。” 星榆叹了口气。 就算不开口问,她猜得到祈雪撒谎的原因。 坐起身来,稍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难受。 星榆立刻意识到了某些不对—— 她撩了撩头发,原本只是刚刚过耳际的短发现在已经长到了锁骨。并不柔顺的碎发扎在脖子上,带来不太舒服的触感。 她审视着自己的身体。所有的伤口已经毫无踪迹,指甲长得更长。 原因已经昭然若揭。 再一次看向祈雪,星榆的眼中倒映出她完整的信息。 【能力:再生】 【效果:消耗生命力,促进生物的自然成长与恢复能力。】 【灵质强度:7\/28】 【道途:力量道途】 【阶段:模拟觉悟】 她已经被换上先前那件被祈雪拆了又补补了又拆的破旧衣服。 昨晚穿着的黑色连帽衫,现在已经被泡在水桶里,将水染成了淡淡的棕褐色。 于身后的桌上,三枚质地、外观截然不同的代理人胸牌摆在一起。 祈雪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 她终于开口:“星榆,你……也获得了能力?” 片刻的寂静后,星榆回答。 “是的。” 简短的回答却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刺进祈雪的心。她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仿佛在承受着无法言说的折磨。 祈雪突然一把紧紧握住星榆的手,力道之大甚至让星榆感到疼痛,但她似乎全然不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该指望他们会信守承诺!” 她立刻坐上了床铺,撩开星榆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脸,声音里带着颤抖:“你……疼吗?被他们发现了吗?什么时候的事?不……那一天,你究竟遇到了什么?” 星榆静静地看着祈雪,然后缓缓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 “你向我隐瞒了很多事情。” 祈雪的头垂了下来,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重压。 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对不起,星榆……我以为,只要瞒着你就能保护好你了。我以为,你会安全的……我真的,我真的没想到……” “从最开始……我就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星榆没有回答。 她本不想再追问什么。 无所谓那些过去,如今监管员已经被她杀死,芯片已经取出。 只要她的身上不再有着莫名其妙的东西,也没背负上莫名奇妙的契约,那么这件事在她心中就已经结束。 “但是,星榆。”祈雪的声音仍然有些犹豫,“你也一直没有告诉我……不是吗?” 毫无预兆地,祈雪的胳膊上突然泛起了许多血红色的纹路,如同精心设计的纹身一般。 这些纹路不是静止的,而是在她的皮肤下快速延展,仿佛有生命一般。 红色的印记在她的皮下快速延展,尽管有着长衣长袖的遮掩,但那些红色的印记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很快就攀爬上了她的脖子,逐渐上升到脸部。 祈雪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鼓起勇气。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坚定:“如果早就知道你也获得了能力……我一定会告诉过你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看到过‘印记’。” “这是我的能力,名为【再生】。可以处理一些外伤。” “那……你呢?” 星榆沉默了片刻。 她的身上……从没出现过这种东西。 “精神类的能力。”星榆谨慎地开口后,又权衡了片刻,最终决定更进一步地坦白,“我可以读取周围的人和物的信息。” 祈雪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睁大,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变为恍然大悟,继而又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 祈雪的话没有说完,但星榆明白她的意思。 “算是吧。”星榆似是而非地回答。 保险起见,她本来可以不说后面那句话。 但是,她现在发现了。祈雪瞒着她的事情恐怕有点多。 也许让祈雪知道了自己能够看见某些信息,也许她会更坦诚一些? “那……”祈雪的声音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以后怎么办呢……要是让监管员知道的话……” 星榆皱起了眉头。 她意识到祈雪可能还没有完全理解现状。 她从床上起身,捡起桌上的金色胸牌,在祈雪面前晃了晃,金属反射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划出一道弧线。 “你看不懂?” 祈雪摇了摇头,目光中露出真切的茫然。 “原来如此。”星榆将三枚胸牌收进自己的口袋,金属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不会来了。我也该走了。” 她正作势要往外走,就被祈雪一把拉住了胳膊。 “星榆!你……你会回来的吧?”祈雪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星榆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祈雪,没有回答。 祈雪感受到这种疏离,更加用力地握紧星榆的胳膊,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你……你在生我的气吗?但是、但是那是因为我太担心你了。我最近总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 “……啊,也对。”星榆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她对祈雪开口:“获得体能的超凡能力后,身体会强化,这你应该是注意到了的吧?” “啊?嗯……”祈雪茫然地点了点头,没有理解星榆突然转变话题的用意。 “所以,获得了精神系能力之后,心智上也会有所变化。”星榆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 关于体能强化的部分是希尔告诉她的,但关于心智变化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星榆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 无论事实如何,只要祈雪愿意相信就够了。 “所以,无论我以前是什么性格,以后我就这样了。” 这句话在祈雪听来更像是微妙的划清界限。既是在解释原因,也是宣告。 祈雪慢慢地松开了抓住星榆的手,但目光依然紧紧锁定着她,仿佛在努力适应这个“新的”星榆。 “那……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星榆转身准备离开,她的动作流畅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我不喜欢这里,不会再回来了。” 这句话几乎击碎了祈雪最后的希望。但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只是轻声应答:“……嗯。” 脚步停顿片刻,星榆再次开口。 “但是你可以跟我走。” 星榆回过头来:“就这一次机会。怎么样?” 第57章 违约 星榆轻车熟路地穿过熟悉的长廊,来到灰烬帮所在的仓库。 以前从未觉得f环混合着腥味和霉味的空气如此清新。 想到这可能是她最后一天待在这里了,星榆几乎觉得自己的心情少见的有些高涨。 推开沉重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味道。 缪岩和一群灰烬帮成员已经等候多时。 按理说,这帮夜行动物现在应该还在呼呼大睡。 但此刻,十几个体格魁梧的帮派成员却精神抖擞地站在两旁,眼神如同饿狼盯着羊羔,随时准备将她包围。 缪岩坐在正中央,那副姿态就像个自封的帝王。 他的眼神阴鸷,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有备而来?”星榆开口。 “搞掉边区互助联盟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兄弟们都在场。”缪岩咧嘴一笑,但那笑意并不达眼角,“那混蛋真凉透了?” 星榆从口袋里掏出监管员的胸牌扔过去。 新的副手连忙接住,弯着腰递给缪岩。 “按照约定,我来取走我的报酬。” 缪岩仔细打量着胸牌,“九芒”字样的胸牌隐隐发着光。 “不错。”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最后阴沉地说,“但谁知道这是不是那个杂种的牌子?”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绷,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帮派成员们不自觉地握紧了武器,眼神如同饿狼盯着猎物。 星榆能感受到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但她面不改色,仿佛置身事外。 他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属于九芒委托所资深代理人的牌子,而非监管员佩戴的那枚。 但现在,谁还在乎真相? 显然,缪岩改变了主意。 过去几天,缪岩显然重新评估了形势。 如今据点内聚集了众多精锐,他的底气明显足了。那些本该睡眼朦胧的帮派成员此刻精神抖擞,显然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前几天的成功交涉,全凭星榆的虚张声势。 或许是缪岩终于反应过来了,或许是他认为星榆看起来并不强壮,就算是超凡者自己也有把握对付。 不管怎样,他的脑子似乎清醒了点。 若是几天前,她可能还需要想方法证明自己,或者继续和他委以虚蛇。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 她已经今非昔比,不再需要依靠试探、欺骗和伪装。 “你想违背我们的约定?”星榆的声音冷得像冰,锋利得能割伤人。 帮众一拥而上,刀光剑影中,全都对准了星榆。金属的寒光在昏暗的室内闪烁。 缪岩慢悠悠地站起身,每一步都带着威胁。“听着,小妞儿。” 他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你干得不错,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耍老子?这牌子,可不像是那个杂种监管员的。” 他逼近星榆,呼出的酒气喷在她脸上。 “老子花了五万新币,就为买那个杂种的狗命。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少劲才凑到这笔钱吗?五万新币!” “少说废话。”星榆耐性全无地回答,“我们签了合同,你心里清楚得很。” 缪岩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他重重地拍着桌子,整个房间都为之震动。帮众们跟着哄笑,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威胁。 “合同?一张破纸就想唬住老子?”缪岩咆哮道,“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劝你……” 下一秒,他未说出口的话就硬生生留在了腹中,表情突然凝固,脸色变得苍白。 星榆掏出了那份折叠好的合同。 白色的纸张漂浮在空中,仿佛被无形的手托起。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义务。那么,违约会怎么样呢?” 在惊愕的注视中,它开始缓缓地从中间裂开。 两半纸张从洁白转为灰黑,黑色从边缘开始蔓延、分解,化作细小的灰烬。 碎片违反重力般向上飘散,幽魂般在空中舞动。 碎片完全消失的那一刻,缪岩眼神突然变得空洞,瞳孔急剧扩张,仿佛在注视着某种可怕的景象。 他的脸上闪过短暂的困惑,随即迅速扭曲成极度痛苦的表情。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震耳欲聋,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啊啊啊!我的头!”他双手猛地抓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陷入头皮,仿佛要把痛苦从脑中抠出来。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留下点点猩红。 缪岩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撞在墙上,如同一袋沙子般滑落在地。 他开始疯狂地在地上打滚,双腿不受控制地踢蹬,鞋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停下来!停下来!”他嘶吼着,声音嘶哑而破碎。冷汗如雨般从他的每个毛孔中渗出,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服。 周围的帮派成员如同雕塑般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惊恐呜咽。 有人颤抖着向前迈了半步,想要帮助他们的首领,却又被无形的恐惧拉扯回来。 “头儿……头儿?”胆大的帮派成员颤抖着开口,“我们该怎么办?” 没人回答他。 缪岩继续在地上翻滚,像条离水的鱼。 他的身体不断抽搐,肌肉绷紧到极限,仿佛随时可能撕裂。 痛苦的呻吟中夹杂着意义不明的呓语,仿佛正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请求宽恕。 “我错了!我不该…饶…饶恕我!啊啊啊!” 他的声音忽大忽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违约”…… 原来后果是这样。 星榆俯下身,轻易地按住了缪岩抽搐的身体。 尽管缪岩的肌肉在痛苦中不断痉挛,力量大得惊人,但此刻,他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徒劳地挣扎着。 一瞬间,剑尖准确地刺入缪岩的心脏,仿佛早已注定的命运。 鲜血如同绽放的红色花朵,缓缓在缪岩的胸口绽开。 暗红色的液体以心脏为中心,沿着他的胸膛蔓延,浸润了他的衣襟。 缪岩的眼睛猛然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的生命气息只是从他的唇间无声地逸出。 身体渐渐停止了挣扎,陷入了永恒的寂静。 这是一次平静、正常的死亡。 星榆缓缓站起身,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普通的任务。冷静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有的成员已经悄悄退到了门口,随时准备逃跑。 另一些人则呆立在原地,似乎还没能完全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 冷汗从他们苍白的脸上滚落,浸湿了衣襟,散发出恐惧的酸臭味。 一个脸上还带着青涩痘痕的年轻成员,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 他的理智被极度的恐惧和愤怒吞噬,猛地从抽出生锈的匕首,大吼一声向星榆冲去。 “去死吧!” 星榆她轻巧地侧身避开,同时右手如鞭子般甩出,精准地击中了那个年轻人的手腕。 “啪”的一声脆响,匕首从年轻人的手中脱落,在地板上旋转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还没等那个年轻人反应过来,星榆的左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轻而易举地将这个比她高大的年轻人提了起来。 年轻人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双手徒劳地抓挠着星榆的手臂,双脚在空中踢蹬。 曾经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现在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自己,还是不够高…… 星榆在心里自言自语一般地感叹。 手指微微用力,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第58章 承诺 折射着透明的彩光的硬币被抛向天空,翻转一圈后,落回了星榆的手心。 整整五枚,镶嵌着彩色琉璃的金属币,每一枚都闪烁着独特的光彩。 这是星榆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大面额的硬币。 它们的重量出乎意料的轻,与她想象中一条人命的分量截然不同。 这就是她给监管员性命的定价。 第一天威胁她性命的存在,如今被简化为几枚闪亮的金属片。 即使合同已经不再成立,她仍然拿回了自己的报酬。灰烬帮里还有些零碎的硬币,但那些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在取回自己应得的那部分后,她就准备离开。 见她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房间里已经弥漫起一股蠢蠢欲动的气息。 所谓的忠诚,在失去了凝聚力后,不过是一团散沙。 这些人轻易地抛弃了曾经的誓言,转而追逐新的利益。 缪岩的尸体还未凉透,那些曾经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已经开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头儿都死了,咱们还守着这破地方干嘛?” “互助联盟那边肯定有好东西。既然那个监管员也完蛋了,咱们干嘛不去捞一笔?” “嘘,小点声!别让她……” 第三个人的警告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星榆还在房间里。 窃窃私语并没有逃过星榆的耳朵。 她刚转过身,整个房间陷入死寂。 刚才还在畅想发财的帮派成员顿时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变成了纯粹的恐惧。有人在她的注视下瑟瑟发抖,有人则试图挤出讨好的笑容。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人,主动向前迈了一步。 他勉强挤出讨好的笑容。 “呃……那个、大,大人。”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您看,既然您已经解决了那个监管员,我们是不是也能去那儿……” 他吞了口唾沫,舌头仿佛打结般继续道:“我们可以去那边帮您收拾残局。所有好东西都归您,我们只要些剩下的。您看这样如何?” 这人也不会念她的代号,那个拗口的发音。 他的话音刚落,又一个看起来跟星榆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突然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闷响。 年轻人顾不上疼痛,声音充满了讨好:“我……我们愿意为您效劳!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有人露出鄙夷的表情。但更多人则露出羡慕的眼神,仿佛在后悔自己没有先想到这一招。 无论如何,在这些表面情绪之下,隐隐的兴奋已经蔓延开来。 “我对那里没有兴趣。” 星榆回答完毕,迈步向外走去。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 房间里的人顿时屏住呼吸,生怕错过她的任何文字,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期待感。 “不过,那里还有一个女孩。” 她的手掌放平,在自己的额头上方向上抬了抬。 “她比我高一点,黑色长发,黑色眼睛。晚上我回来的时候,要确保她安全无虞。” “不然……我也可以重现你们忘不掉的那个夜晚。” 房间瞬间陷入死寂。 刀疤脸率先反应过来,他急忙点头:“是,是的!我们一定会保护好那个女孩,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其他帮派成员也纷纷表态,有人高声保证,有人拼命点头。满是起彼伏的誓言声,每个人都竭尽全力表现出虚假的忠诚和决心。 角落里传来一句窃窃私语:“那女孩肯定很值钱……” 那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人狠狠地踹了一脚。那人瞪了发言者一眼,警告他不要多嘴。 星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评估着他们话语的真实性。 最后,她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他们的承诺。 …… 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星榆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银灰色的正式代理人胸牌,指尖抚过冰冷的表面。 无论她如何试图用【信息读取】能力去探知,这枚胸牌依然像个密封的黑匣子,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即使现在她的能力已经不再受到芯片的限制,这种情况仍然没有改变。 她拿出短剑,试图在胸牌上留下痕迹。 金属与金属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而结果却出乎意料—— 剑刃上裂出了一个小小的豁口,而胸牌却毫发无损。 ……算了。 星榆失去了继续探索的欲望。 这枚胸牌的材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内置什么定位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科技,继续研究似乎毫无意义。 漫不经心地,星榆将银灰色的牌子往地上一扔。 胸牌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最后骨碌碌地滚进了路旁的水沟中。 白日和红日已经升起了,天空变得愈发明亮。 星榆略作思考,往内环的方向走去。 也不是非要去雨滴委托所…… 昨天她是做好了再也不去的心理准备的。 但是现在,【信息读取】能够看到更完整、真实的信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希尔的更多信息。 今天走得晚了,路上行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星榆随意地将手揣在破旧衣服的口袋里,视线打量着周围的人。 普通人的信息一如既往地平凡。 她确定了一件事。 “灵质”这个名字,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精神力。 此刻,她的“灵质强度”数值已回升至了25。 她没忘记经义的说法,这就是个体身心综合状态的状态条。 她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完全好。 即使祈雪为她处理了几乎全部的外伤……左手仍然隐隐作痛,没有完全恢复。 或许是因为她的休息仍然并不足够,伤也没有全部恢复,状态没有回满。 观察路人时,星榆发现大多数人的数值只有十几,甚至有些人只有个位数。超过二十的情况非常罕见。 回想起来,纯粹的普通人里,缪岩的数值是最高的。 他的体格确实惊人,但数值也没有超出30的上限。 反而是祈雪,看起来甚至因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弱,数值上限竟然也到达了28…… 这么思索着,她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盲点。 如果“灵质强度”同时反映身心的综合状态,其实“精神力”这个名字并不完全准确。它听起来像是纯粹的精神状态,但实际上包含了更多。 这种命名是约定俗成的用法吗? 大多数超凡者对自己的能力都守口如瓶,这导致她至今还没能完全搞清楚这个世界超凡能力的全貌。 她只知道,在人们的认识中,超凡能力仅有体能和精神两个分类,相当简单粗暴。 但是,她曾经多次听到020提到过“仁慈”这样的词。 结合自己现在所能看到的“仁慈道途”、“力量道途”、“模拟觉悟”等词汇…… 很显然,这里面存在对应的关系。 但是,这些特殊的词汇,她却一次也没有在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口中听到过。 究竟是所有人都守口如瓶,还是…… 就连超凡者,甚至是管理局、理事会,都未能了解这个领域,没有把握力量的本质? 第59章 突发 到达雨滴委托所的时候,已经稍微过了正常的时间。 出乎意料的是,尽今天会客区的长椅上没有一个人,甚至连法兰也不在柜台后面坐着。 星榆走进办公区。 今天早上全员都在—— 景成、边音、天无都聚在任务白板前,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法兰站在门旁,双臂交叉,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希尔靠在沙发上,捂着额头,似乎正在受头痛的困扰。 星榆的目光扫过散落在沙发下的一大堆酒瓶,不难猜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灵质强度:51\/68】 【道途:仁慈道途】 【阶段:觉悟】 “……” 一个远超想象的数值。 但是……在阶段后面没有信息? 看见她推开了门,法兰率先开口:“见习代理人星榆,你来得越来越晚了。我对你这种行为提出严肃的批评。” “好好,我道歉。”星榆摆了摆手。 “唉……”希尔又叹了口气,毫无形象地倒在了沙发上。 星榆几乎从未见过她这样明显表露出烦躁的时候,下意识地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所长正在等你来呢。”法兰又一次开口补充,似乎要再次提出批评的迟到。 “哦,星榆,你来了啊。”希尔似乎此时此刻才注意到星榆的存在,率先开口截断了法兰的话语,“本来计划今天带你去晋升考核的,但是今天不行了。” 晋升考核……她差点忘了这回事。 沉默片刻后,她还是继续追问:“为什么?” “发生了一些意外。”边音率先开口接上。 “嗯,没错。”希尔站起身来,神情一扫往日的轻松。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星榆身上:“理事会已经传来正式通报。” 希尔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又或是在给众人做心理准备。 “‘污染体’出现在了我们地区。” 雨滴委托所的办公区寂静下来。景成皱起了眉头,边音抿起嘴唇,神色流露出些许紧张。 只有星榆和天无完全没有理解这个词的意义。 法兰快步上前,他的手中捏着几份崭新的文件,递给景成,交给众人传阅。 星榆率先开口:“污染体是什么?” 希尔的眼神流露出无奈,但还是耐心地解释。 “说实话,我也没怎么听说过这回事。” “前几年听说过这种东西,当时有点骚动。据说很快就死了,没有引起什么风波。要不是今天理事会专门派邮差送过来文件,我都忘了这回事。” “搞不太清楚是什么。像是一种大型的……动物?当时没有对人造成什么伤害,所以我也没太在乎。” 景成贴心地及时为星榆插入一句补充说明:“这是希尔姐这种资深代理人的标准啦。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还是需要注意安全的。” 希尔接过话头:“理事会所认为的,不会对‘人’造成大的威胁,指的是没有过攻击超凡者的明确案例。就算污染体袭击过平民,那群人是一点也不在乎的。” 报告传递到了边音的手中,她认真地阅读起来。 扫完那几张薄薄的文件后,她抬起头,眉头微皱:“我们要剿灭这些生物吗?” “呃……搞不清楚。目前还没有下达明确的指令,只是放出来这个消息。” 天无已经等待不了,好奇地侧过头去看边音手中的文件。 边音体贴地把文件放低,但视线没有移开,继续分析道:“对于住民来说具有很大的风险,但对于我们代理人来说还好。我认为这种东西是可以剿灭的。” “总不能是在考虑平民的安全吧?”景成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抱在脑后,一副轻松的姿态,“这可不是理事会的作风。” “唉……”希尔少见地又叹了口气。她揉了揉眉心,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星榆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看快一点”。 边音注意到了星榆的意图,将报告递给了她。天无的脑袋立刻凑了过来。 ------------------------------------------------------ 目击报告1 目击地点:e环第15区未知街道拐角处的小巷内 目击时间:05:23 …… 目击对象特征: 身高约190-210cm 体型接近100-130kg 表面覆盖浅绿色绒毛,手足畸形,臂展预计220-240cm 发出低沉吱吱鸣叫 行动迟缓,于05:23消失在巷尾拐角 备注:获取图像资料失败。 目击者陈述:就是前几天晚上,我夜间巡逻完毕之后再往家走。那条小巷子我常走的,突然看见前面晃来一堆绿毛东西!个头比我还壮上几圈,手脚长得吓人。我们就那样瞪着对方好几秒钟!我第一反应是狂奔,后来听见它在后面吼,可我一点都不敢回头…… 鉴定结果:本报告已通过指定机构鉴定,未检测到重大谎言成分或隐瞒情节。 ------------------------------------------------------ 目击报告2 目击地点:f环第7区街道一处废墟内部 …… 目击对象特征: 体型小于常人,体重约45-60kg 皮肤泛青白光,正用尖牙撕咬腐烂的人类尸体残肢 发现目击者后迅速逃离现场,速度极快 备注:对象于8秒内逃离现场,未完全锁定特征。 目击者陈述:那天深更半夜的,我去废墟那边找点还能用的零件。本来一切正常,突然墙后头窜出个怪物!它二话不说扑到一具烂尸上,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我吓得魂都飞了,它好像也发现我了,一溜烟就不见了。我就瞥了一眼,可那画面到现在还忘不了啊! 鉴定结果:经检测,本案供词没有重大疑点或痕迹。已确认证词真实性。 ------------------------------------------------------ ……什么东西? 星榆仔细看着报告,眼神里露出明显的疑惑。 “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希尔下定决心般地开口。 “理事会还没有公开通报,但是这件事比想象中严重不少,恐怕不是爱跳出来吓唬人或者啃尸体的小家伙那么简单。” “昨天晚上,九芒的资深代理人死了。昆……理事会私下联系我,告诉我这件事已被确定为污染体袭击。” “资深代理人?!景成首先按捺不住,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就凭这种东西?!这会是污染体干的吗?!” “消息准确吗?……不,我不是质疑的意思。”边音的眉头也流露出紧张。 “九芒的代理人?”星榆低下头,假装在专注检查文件。她压着自己的声音,试探性地开口,“九芒委托所?” 天无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注意力回到了报告上。 “没错。”希尔环视了一圈,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昨天晚上,一夜之间……九芒委托所,五人,全员死亡。” 第60章 重回 星榆垂下眼眸。 手指将文件捏出些许折痕。 不需要她开口,自然会有人帮她提问。 “一晚上?五个人?!甚至还有资深代理人?!”景成追问,“这听起来很恐怖啊!真的是这东西能做出来的事?” “不知道。”希尔摊手,“理事会一直那个死样子,什么都不肯说。就连这个消息,大多数代理人都还蒙在鼓里。” 边音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 “装作不知道,但是你们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希尔的语气不容置疑,“重新安排巡逻,你们两两组队,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这……”法兰在此时插上话来,“这太小题大做了吧?就算真有这种东西出没,也不一定在我们这街区啊。” “就这样,多的支出从我这里扣。”希尔坚持己见,“这件任务的评级还没出,但我估计至少是c级……甚至b级。总之,你们最近要格外小心,出外勤时两两组队,尽量别落单。” 众人都点点头,表示了解。 天无兴奋地踮起脚对着景成的耳边窃窃私语着,边音则一言不发。 希尔总结道:“不要急于求成,这件事很可能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星榆,你——”她的视线看了过来,“你和之前一样,继续跟着我。” …… 昨夜离开之后,d环似乎下雨了。 昨天她寻着道路前来时太晚了,星榆没看清这里的街道。 整个d环的建筑还算整齐,外墙糊着的灰白泥灰剥落了许多,露出了里面的红砖。坑坑洼洼,积满了昨夜的雨水。 随着一步步靠近昨晚她的行凶地点,星榆开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希尔头也没回,快步向前。 “呃……要找什么?”星榆明知故问。 “到了。”希尔突然停下脚步,眼神严肃地扫视周围。 确实到了。 这里正是昨晚她杀死监管员的地方。 然而,昨晚满地的血迹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些许混杂着泥水的灰黑脚印,明显是今早新留下的。 希尔仔细审视着周围的环境:“就是这里。我听说,九芒的资深代理人昨晚就是死在了这里。另外几个我们一会去看。” 星榆没有接上希尔的话题,而是随意地提问:“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另外那几人?” “我担心他们急于求成,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然后白白丢掉性命。”希尔的话语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更何况——你是超凡者。星榆,你仔细检查,这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看看。”星榆靠近,仔仔细细地挨个看过潮湿的墙壁、地面,唯恐遗漏了什么线索。 然而,这里可谓是相当干净—— 就和她见过的爆炸后的6号街道一样,干净得反常。 房屋和道路虽然明显有了年头,但表面却异常整洁,仿佛是昨天刚刚修缮过。 地面上没有任何污渍,连一片落叶都看不到。 没有蚂蚁在墙缝中爬行,没有蜘蛛网在角落里结网,甚至连一只躲藏在黑暗中的小虫子都没有。 她直起身子来,诚实地汇报:“完全没有。” 希尔一边点燃香烟,一边开口:“算了,我就知道。这地儿一看就被清扫过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啊……真是遗憾。” “不过。”希尔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有件事我挺确定,污染体这种东西和血液脱不开干系。” 星榆感到轻微的心跳加速,但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 内心深处,不应有的诡异兴奋感悄然升起。 她装作好奇地问道:“血液?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实话,也不清楚。”希尔皱着眉头,显得有些忧虑,“昆娜只神神秘秘地和我说,这是与血液有关的污染。再问就不肯说了,真是烦人。” 看到星榆略带失望的眼神,希尔又耸耸肩,语气轻松了些:“别急,兴许明天我带你去见她的时候,当面能问出点东西来?” 星榆捕捉到这个机会,试图转移话题:“九芒委托所是什么样的?也许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出发。既然污染体之前没有袭击过人类的案例,说不定九芒的人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希尔挑了挑眉,似乎对星榆的想法有些意外:“九芒啊……他们是断链人。就是说,他们不像我们,不受理事会管,也不会定期去事务管理局报到。” 她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这帮人基本上自成一派,就管自己那一块地盘。说白了,他们的作风跟帮派没啥两样。不过,只要不太出格,理事会估计也懒得管他们。” “所以,他们可能接触到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会不会,他们接触了某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惹祸上身了?” 希尔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星榆:“你小脑袋瓜子转得挺快啊。没错,这也是我在想的。不过,现在咱们手上的信息太少,还不好下定论。”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星榆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希尔拍了拍星榆的肩膀:“别着急,慢慢来。先观察,收集更多信息。记住,安全第一。别为了查真相把自己搭进去。” 直到她们走到九芒委托所的所在的地址,星榆还在思考着。 这栋建筑看起来平平无奇。 门口甚至有着封条和警戒线,这种秩序井然的标志在这混乱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反常。 希尔仿佛没看见一样,直接撕开了封条。 半掩的前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室内啊……这里打扫不了,应该还有些痕迹吧。” 星榆紧随其后,心跳加速,谨慎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室内昏暗,窗帘紧闭,只有几缕阳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腥臭味。 她们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了主办公室。 在大厅的中央,他们发现了第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身体以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面部表情痛苦扭曲。 腹部被撕裂开来,内脏如同绽放的血肉之花,散落在地上。 然而,伤口边缘没有撕裂的痕迹,反而像是从内部被某种力量强行打开的。 在角落里,是第二具尸体。 这名代理人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晶莹剔透,仿佛整个人都在逐渐结晶化。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反射出令人不安的光芒。 她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面容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仿佛在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恐怖。 最后一具尸体位于办公桌后。 他的身体似乎正在融化,皮肤和肌肉如同蜡像一般滑落,露出下面的骨骼。 手中还紧握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剃刀,手腕上有深深的切口,鲜血已经干涸。 “奇怪……”希尔仔细观察着这一切,喃喃自语,“这和污染体有关联吗?” 星榆忍住嫌恶的心情,伸出手抚摸着这几具尸体额头下的皮肤。 皮肤冰凉而失去弹力,轻轻一按就会留下一个凹坑。 不出所料,在不同的位置,显现出了极为轻微的不自然。 那里的皮肤无法被完全按压到底,仿佛下面藏着小小的异物。 她收回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三个人,当然不是她杀的。 她还没来得及动手,更不可能有什么梦中杀人的习惯。 本来的计划是今天白天打探这几人的容貌,夜间再好好清理一下整个九芒委托所。 现实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惊喜——或者说,一个复杂的问题。 这几个人却在一夜之间全部以难以理解的方式死亡,还把责任全部推到了什么“污染体”的头上。 毫无疑问,这里还有另一股势力的介入。 如果理事会调查重点是“污染体”,那这件事大概率和她关联不大。只需要紧盯她们的调查动向就足够。 如果调查的真正重点是谁杀了监管员,也就是超凡者的身份…… 那她不介意把这滩水再搅浑一点。 hy-spmmt405u 调查报告书 项目编号:hy-spmmt405u 派系:hyle 生命类型:s-非人类智能实体 存在形式:p-物理实体 危险等级:m-中危 能力类型:mt 控制状态:4-极难控制 契约状态:u 威胁等级:dodecad 收容等级:开放性威胁-暂无收容 概述: hy-spmmt405u是具有高度侵略性、适应性和变异能力的微观级非人类智能异质实体。 感染范围包括已知的所有碳基生命形式,对非碳基生命体的影响仍在评估中。 感染后,感染体将经历不可逆的生理和心理畸变,最终转化为被称为“污染体”的异常个体。 最新调查显示,d环和e环已出现3处hy-spmmt405u活动热点。 f环的情况仍不明确。 [此信息为l4级机密。未经授权的传播或讨论将导致立即的a级记忆消除和可能的人格重构。] 特殊收容措施: 由于hy-spmmt405u的高度可变性和传染性,目前尚无有效的收容措施。 所有已知的hy-spmmt405u感染案例必须立即上报给特异管理理事会。 严禁非授权调查员、代理人接触任何疑似hy-spmmt405u感染者或相关生物样本。 主要特性: 1.快速适应:能迅速适应宿主体内环境并开始繁殖。 2. dna重组:能重写宿主dna,导致显着的形态和能力变化。 3.高度个体化:每个感染案例都可能产生独特的变异结果。 4.环境感应:能够根据周围环境调整宿主的生理特征。 已观察到的变异形态包括但不限于: 1.多肢巨躯形态: 体型巨大(220-250cm),皮肤深绿,覆盖细密绒毛。躯干两侧生长3-5对畸形肢体,最长可达180cm。头部有多个发光器官。 2.拟态伪装者形态: 体型可变(140-210cm),皮肤能模仿周围环境纹理和颜色。四肢可伸缩,头部能收缩入躯干。全身覆盖细密感觉器官。 [完整的变异形态清单包含27种已确认形态和13种推测形态。出于信息安全考虑,此处仅列举代表性样本。] 附录1 -异常表现: 1.爆裂现象:当hy-spmmt405u感染碳基生命时,约有[不明]的概率触发“红色新星”现象。受影响个体会在3-7秒内急剧膨胀,随后发生剧烈爆炸,释放高度感染性的生物气溶胶。 2.畸变终结:感染者通常经历4个阶段的畸变过程,每个阶段持续2-12小时不等。已记录的终末状态包括但不限于:内脏外翻综合症、神经元倒置症、活体结晶化、多重人格分裂、█████。 附录2 -起源推测: 目前有24.6%的可能性认为hy-spmmt405u源自“溪流”。 跨界污染理论和人为引入假说未被完全排除。 警告: 1.任何级别人员一旦发现疑似hy-spmmt405u感染迹象,务必立即撤离并报告最近的事务管理局。 2. hyle觉悟者严禁接触hy-spmmt405u相关样本,违者将被视为潜在感染源,执行即刻隔离与d级降级程序。 3.所有调查员必须佩戴心率监测器,每24小时进行一次强制性精神状态评估。连续工作72小时后,强制执行24小时隔离观察。任何异常行为将导致立即终止调查资格。 4.疑似hy-spmmt405u感染案例的处理必须严格遵循“清扫协议”。取证完毕后,完全封锁区域并于当晚进行清扫。 5.任何未经l4级别授权传播hy-spmmt405u相关信息的行为将被视为严重违规。执行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强制性记忆消除、深度心理重构、永久性身份抹除。相关人员将被列入持续监控名单。 以上文件已通过二重真实性验证。 谨记使命,锚定认知,保持理智。 —————————— [时间:未知][地点:未知] [era7b2]:唉…… [edc3f9]:别叹气嘛。她们在条件那么有限的情况下,能翻出这份报告书,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61章 住宅 对于星榆来说,见习代理人的日常工作已经变得轻而易举。 在明天通过考核,成为正式代理人之前,她确实只能做做跑腿的活。 在结束了今天的运送之后,她迅速地开始物色新的住所。 在f环那个遥远、荒凉、水电都没有的地方,她真的已经待够了! 虽然雨滴委托所的代理人职位本身就包含住宿,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住在委托所管辖的街道上,但星榆却改变了最初直接搬过去的想法。 如果就住在街区里,一旦她夜间行动,很容易被希尔或者另外几人察觉到异常。 漫步在b环的街道上,星榆的心中充满期待。 这里的环境与f环形成了鲜明对比,街道整洁,建筑物看起来也更加牢固,完全没有外环的荒凉气息。 她现在渴望一个……有浴缸的房间。 视线扫过街道交界处的公告板,这里真的有少部分的住宅出租。 然而,视线扫过详细的图文说明,看到底部的租金信息时,星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一周……两万? 还要一次性交付三倍的租金? 就算是雨滴委托所的辖区,一周的租金也才1500而已…… 这真的合理吗? 星榆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快步穿越街道,希望能找到其他更合理的房源信息。 然而,随着她的深入调查,令人沮丧的事实逐渐浮现—— b环的住宅普遍保持着这种高昂的价格水平。 不仅如此,还有着严格的宵禁。从晚上11点到凌晨4点,b环严禁任何形式的出行。 “我只是不想受到这么长的宵禁限制而已,才不是付不起后续的房租……” 星榆自我安慰般地低语,试图给自己一个合理的退出理由。 这一番对比后,她又将视线重新放回了c环。 虽然没有b环的街道光鲜亮丽,但也许能为她提供更多的机会和自由。 一番寻觅后,她选定了c环10区的一座住宅。 这是一栋二层有露台的偏僻小楼,尽管在c环中价格算得上是十分昂贵,但星榆认为这是值得的投资。 这里紧邻着雨滴委托所所在的c11区,属于“青箱委托所”管辖。 步行只需要不到半小时,地理位置非常理想。 同样,这里有着基本稳定的电力供应,自来水管网也算是覆盖完毕,基本不需要去公共水站取水。 房屋内部干净整洁,虽然位置稍显偏僻,但她自己不担心安全问题。 相反,这正好方便将来的夜间行动。 家电设备非常齐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尽管地段不佳,价格却如此昂贵。 最为关键的是,临近寒冷的冬季,这里竟然配备了空调。 这可是难得的奢侈。 这片辖区没有特定的宵禁时间,而是不定时宵禁,会提前进行播报。 权衡再三,星榆确信没有比这里更好的选择了。 她果断地拍板定下这处住所,内心涌起一丝难得的满足感。 搬家的手续比想象中简单得多。 押一付三,一次性交上6000,再签一份具有委托效力的合同。签完名字后,两枚金属钥匙落入她的掌心,带来真实的重量感。 这一番挑选和手续办理结束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时间悄然来到晚上八点。 最后一次穿过破旧的街道,星榆回到了f环。 只不过是短短一天,互助联盟所在的区域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棚屋七零八落,有些完全倒塌,木板散落一地。 那些还勉强站立的棚屋也摇摇欲坠,门窗大开,内部被洗劫一空。 储水罐东倒西歪,有些被砸出了大洞,剩余的水流淌在地上,与泥土混合成浑浊的泥浆。 曾经醒目的“边区互助联盟”标志被涂抹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暗红色的血迹不仅留在地面上,还溅到了墙壁和倒塌的棚屋上。拖拽的血迹延伸到了街道的尽头,然后消失不见。 街道上还有一些帮派成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洗劫,翻找着任何可能有价值的物品。 当这些帮派成员注意到星榆的存在时,原本凶狠的面孔瞬间变得恭敬而畏惧。 有些人甚至低下头,避开与她的眼神接触。 正在搜刮破旧棚屋的壮汉看见星榆,立即放下手中的物品,快步退到一旁,给她让出一条路。 年轻的成员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不知道您现在会来。我们只是在……在清理。” 白天的中年人赶紧插话:“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行事。那个女孩,我们没有动她。连那片地区我们都没有接近!” 声音中带着讨好,又掺杂着深深的恐惧。 星榆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传来如释重负的叹息,以及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些话还没说完,就被同伴狠狠地制止了。 找到原本的住所,与周围的一片狼藉相比,这栋简陋却完好无损的棚屋格外突兀。 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魁梧的灰烬帮成员正在威胁另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 “赶紧交出你藏的所有东西!”帮派成员粗声粗气地说,手已经抓住了年轻男子的衣领。 年轻男子颤抖着,眼中充满恐惧。 突然,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星榆,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等等!等等!”他歇斯底里地喊道,声音嘶哑而颤抖,拼命指向星榆。 “我认识她!她是17号的妹妹!我们是邻居,我们认识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帮派成员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缓缓松开手,困惑而畏惧地看向星榆。 星榆的目光在这个陌生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 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在她脑海中—— 这确实是她的“邻居”。 监管员上门收租的时候,这个人正幸灾乐祸地站在对门看热闹。 帮派成员见星榆走近,露出截然不同的面孔,谄媚而恐惧地问道:“头儿,这个人说认识您……” 星榆没心思去纠正他的称呼。 她的目光在那张惊恐的脸上又停留了几秒,然后平静地说:“不认识。” 中年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的希望如同泡沫般破灭。 “不!不!”他哭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真的认识您!我是您的邻居啊!” 帮派成员的态度瞬间变了。 他狞笑着看向中年男子,一把揪住男子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听到了吗?头儿说不认识你。识相点,老实交代,否则……” 星榆充耳不闻,转身继续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身后传来“邻居”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但她没有回头。 推开熟悉的木门,星榆看到祈雪正坐在屋内桌子旁,神情焦虑。 祈雪立即站起身,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星榆,你回来了!”祈雪快步走向星榆,但在靠近时又犹豫地停下,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你没事吗?外面……外面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祈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我本来想申请离开的……但是,奇怪的是,监管员今天没有来。而且,外面的人突然胆大到来洗劫这里。这、这从来没有发生过。” 星榆沉默了一瞬。 当她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平静:“你猜不出来我昨晚做了什么?” 第62章 新居 祈雪听到星榆的问题,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的目光飘忽不定,仿佛在逃避什么可怕的记忆。呼吸骤然急促,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你昨晚……”祈雪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神恍惚。 “我只知道,你受伤了……” 回过神来,祈雪急忙摇头,似乎想要甩掉某些可怕的画面。 “不、不会的!你不可能……那个监管员……” 她的声音变了调,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祈雪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扭曲而痛苦。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敢去想。” 她的话语支离破碎,思绪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的循环。 星榆的视线扫过祈雪的手。 手指因极度的紧张而蜷缩,稍长的指甲嵌入皮肉,创造出弯曲的小裂口,血液染红了甲沟。 ……算了。 没有继续追问,星榆对她伸出手:“该走了。” 穿越整片寂静的夜色,她们离开了f环,来到了位于c环的新的住所。 祈雪似乎逐渐从极度的惊恐中恢复了过来。 她紧张地捏着星榆的衣袖,见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才大着胆子抱住了她的胳膊。 星榆几乎能听到她心跳加速的声音——既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难以抑制的兴奋。 随着她们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周围的环境逐渐发生变化。 路边的垃圾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照明。 从f环到c环不过几十公里的距离,对于祈雪来说却仿佛跨越了十几年的时光。 祈雪的眼睛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光源是彩色的、房屋是由砖石搭成的。 这一切和f环、以及更远的荒原,完全是天差地别。 空气中似乎少了些腐臭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聚居地味道”—— 机油、食物、人群的混合味道。 就连温度,似乎都比越来越寒冷的f环要温暖些许。 她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祈雪下意识地抓紧了星榆的胳膊,小声问道:“星榆……我们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我们不会被赶出去吗?” “地址是c10区15号街道,8号住宅。”星榆的声音将祈雪拉回现实。 今晚没有宵禁。 钥匙插进门锁,转动一圈,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祈雪好奇地注视着这种新奇的开门方式,手指轻轻抚过严实的大门,感受着与棚屋截然不同的安全感。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清新剂味道,显然已经被邮差仔细打扫过,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种环境让星榆抓住了某些遥远的记忆碎片,不知道来自哪个世界中的“家”的模糊印象。 也许,她曾经住过类似的房子? 一楼是简单的会客厅,墙上贴着柔和的淡黄色壁纸,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步行走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每扇窗户都配备了一个严严实实的黑色卷帘,看起来格外不协调。 卷帘旁悬挂着装饰用的轻纱帘,随着夜晚的微风轻轻飘动。 所有窗户旁都安置了时钟,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 祈雪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间,眼睛因兴奋而闪闪发光。 目光在房间里游走,仿佛在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 她几乎要说不出话:“这,真是……” 尽管内心充满喜悦,但祈雪脸上还是浮现出担忧。 她下意识地靠近星榆,仿佛在寻求保护:“星榆,我们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这看起来……太好了,好得像在做梦。这样的房子,租金一定很贵吧?” “其实这里比互助联盟的租金还要便宜。而且我有钱。” 听到这句话,祈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怎么可能?这么……这么漂亮的地方,怎么会比那里还便宜?” 尽管价格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但祈雪仍然显得非常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墙壁,仿佛在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 与此同时,星榆也终于意识到—— 虽然她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为明天的考核保留体力…… 但很可能,她现在不得不带着祈雪参观一下这房子。 她瞥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才刚刚过了零点。 想到今晚可以在真正的床铺而非木板上休息,明天也不需要五点就爬起来穿越外环,她的耐心稍微恢复了一些。 星榆深吸一口气,决定花些时间来帮助祈雪适应这个新环境。 对自己来说理所当然地应当存在的水电设置,对于祈雪来说却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界。 祈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着水流,仿佛在确认这是否是真实的。她抿着嘴,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兴奋却无法隐藏。 “这……这太神奇了。”祈雪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敬畏,“我们不需要再去特地打水了?” 在介绍完一圈基础生活设置如何使用之后,星榆领着她上了二楼的卧室。 卧室的床铺整洁舒适,落地灯投下昏黄的光线。 一角设有一扇通透的玻璃门,通向二楼的露台。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外面的夜空。夜日的光线被玻璃模糊,温柔地洒在地板上。 同样,这扇玻璃门上也有着能够完全遮蔽视线的黑色卷帘,旁边也设置了时钟。 星榆环顾一圈,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觉得少了什么—— 虽然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住宅,但却没有任何生活用品。 过冬的衣服、睡衣、日常清洁用品…… 这些看似平凡却又不可或缺的物品,都是构建正常生活的基石。 她在心里快速列了一个清单,决心尽快填补这些空缺。 祈雪对此毫无意识。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柔软的床单,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表面,脸上流露出惊喜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突然,她的神色变得羞怯起来,脸上再度浮现出深深的忧虑:“我……真的能睡在这里吗?会不会把这里弄脏?” “我们真的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吗?真的不会有人来把我们拖走吗?” 星榆拿出另一把钥匙,递给她:“这是我的地方。只要我在这里,没有人会赶我走。” 祈雪接过钥匙,感受着金属的冰凉触感在掌心缓慢温暖起来。 她似乎终于获得了一丝安全感,抬头看向星榆,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星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到这里。” 面对如此直白的感激,星榆却感到一丝微妙的不自在。 这种明显的好意反而让她不知如何回应,仿佛突然间失去了从容。 “……嗯。我要睡觉了。”星榆简短地回应,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迟疑。她迅速转身,试图逃避这种令她不适的情感交流。 星榆掀开被子,让自己陷进柔软的床铺。 她背对着祈雪,蜷缩起身体,感受着比木板床要温暖细腻得多的触感,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明天早上要……收租,完成晋升的考核。 不同于她表面上流露出的若即若离,她在心里非常清楚。 祈雪……是必要的。 如果又受了严重的外伤,普通的医疗手段一定会暴露她的秘密。 她已经多次无声无息地帮自己处理伤口,而且从未提出任何质疑。 可能会失去的不安全感会让她抓得更紧,即使治疗要以祈雪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也主动选择缄口不言。 剩下许多未完成的事情,等到以后再想吧。 落地灯被关上,房间陷入了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 第63章 清晨 终端自带的闹铃叫醒了她。 星榆睁开眼。 身下的床铺出乎意料地柔软,星榆感觉自己仿佛被温暖的云朵包裹着。 这种舒适感是如此陌生,却又让人无比眷恋。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享受到如此完整、安稳的睡眠——整整七个小时,而且是在一张真正的床上。 往常醒来时常有的全身疼痛和手脚冰冷的感觉都消失了。 星榆静静地躺了一会,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刻。 当她终于决定坐起身来时,冷意突然袭来。 被窝里外的温差如此之大,仿佛瞬间跨越了两个季节。 目光穿过房间,透过玻璃门,星榆看到了站在露台上的祈雪。 晨光中,祈雪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她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小小的云雾。 “你醒了?”祈雪率先开口。 “嗯。我要出门了。”星榆快速地起身收拾——尽管也没什么要做的,她只是换好衣服穿上鞋而已。 祈雪的目光追随着星榆的动作,犹豫片刻后开口道:“注意安全。”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中流露出不安。 “这里太远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工厂。” “工厂?”星榆的动作顿住,她等待着祈雪的解释。 祈雪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声音中带着焦虑:“就是我的工作呀。”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工厂在f环那里。我知道情况变了,但我不能一直不去。可是,这里又太远了……我还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 “你们不都是被九芒管理着的吗?”星榆皱起了眉头。 她本以为,九芒委托所的人全部死了之后,祈雪就和那边再无瓜葛。 “是的……但九芒只是控制我们,而工厂却给了我们一份真正的工作。”祈雪的声音低沉下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星榆,你现在有了代理人的工作,但我……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工作怎么行呢?没有工作,我又要怎么活下去?” 星榆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语气冷静而坚决:“你可以不去。” 祈雪的眼中闪过希望,但随即又被不确定性所笼罩。 “真的可以吗?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意义了。” “我得走了——等到我回来再说。”星榆看了看时间,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不用着急。” …… 今天不能迟到,还有半个小时。 星榆加快脚步,手揣在口袋里抵御清晨的寒意,沿着破损的水泥路面快速前行。 前方的十字路口渐渐显现,星榆能看到主干道上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喧嚣。 行人匆匆而过,有的背着破旧的背包赶路,有的手里攥着简陋的食物匆忙前行。 清晨的阳光穿过灰蒙蒙的天空,洒在斑驳的建筑物上,投下两道影子。 尽管环境依旧显得破败,但相比之前的居住地,这里确实好了很多。 美中不足的是…… 可能挑选得还是太过匆忙了,看起来这里的治安不怎么好。 身后不自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星榆没有回头,她听声音隐隐感觉那是个高大的人。 一个略带紧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想问个路,能——” 那句话甚至还没说完,星榆就感到一只强壮的手臂猛地从背后伸来,试图环绕住她的脖子。 “别动!”男子低吼道,另一只手中寒光闪烁——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了星榆的腰间。 但星榆的反应更快。她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右手如蛇般迅速抓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 同时,她的左肘猛地向后击出,精准地撞在了袭击者的腹部。 “呃啊!”男子发出痛苦的闷哼,手臂不由自主地松动了。 在那一刻,星榆抬手击中了他的下巴。 一声闷响之后,男子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他的后脑勺狠狠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手中的刀脱手而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星榆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袭击者。 虽然她的手法还略显生疏……但身体素质还是有的。 她回想起希尔那惊人的战斗力,几乎能把人揍飞出去。相比之下,她的力量似乎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这么一想,她也开始好奇希尔那种不正常的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叫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找到了,在这里!” 星榆抬起头,在小路的尽头,一个人影匆匆向她跑来。 转眼间,那人影已经迅速跑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个年轻的男孩,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 【信息读取】和他的胸牌同时揭示出了他的身份: 【名称:林深】 【身份:青箱委托所·八级代理人】 林深猛地在星榆面前刹住脚步,呼吸有些急促。目光迅速落在地上昏迷的男人身上,他惊讶地问道:“在这里!咦,怎么昏过去了?” “不清楚。”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星榆身后上方传来,让她心头一震。 她猛地回头,发现自己旁边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少女模样的身影。 她轻盈地跳下来,仿佛不受重力影响般轻飘飘地落在少年旁边,目光紧盯着地上的男人。 这个人…… 星榆戒备地看着她。 “神血”重塑了她的身体,她的五感似乎都有所强化。 但是她……刚才离自己那么近,自己却没有察觉到一丝痕迹,这令星榆心中警铃大作。 【姓名:林漪】 【身份:青箱委托所·二级代理人】 【能力:血印迷踪】 【灵质强度:34\/53】 【道途:力量道途】 【阶段:觉悟·感知者】 星榆的眼神停留在了“感知者”那行文字上。 她是第一个…… 和她一样,在阶段后有着文字说明的超凡者。 自己的“不迷者”身份能够让自己准确地找到见过的事物,那么“感知者”是……? 看到这里,星榆抬起眼,看向面前的林漪。 少女的黑色长发扎成一条细长的辫子,披在脑后。 她背着一把长柄型武器,暗红色的眼睛正盯着地上的袭击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站姿看似随意自然,但星榆能感觉到随时准备行动的紧绷感。 星榆的眼神已经转为警惕。 第64章 错位 “这家伙溜得这么快,怎么无缘无故昏倒在路中间了?这么快就毒发了?”林深蹲下,他伸出手指,大力戳了戳男人的脸颊。 林漪微蹙眉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地上昏迷的男人。 暗红色的眼睛里闪过疑惑,她缓缓摇了摇头:“不太像。毒发的时间还没到,就算加速了血液循环……”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喂。”星榆双手抱胸,打断了自说自话的两人。 “早上七点,街道上有到处袭击居民的人?你们青箱委托所的管理是这样的?” 林漪如梦初醒般抬起头,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终于聚焦在星榆身上。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微微低头,语气真诚:“抱歉,居民,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保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利的叫喊打断。 “喂!林漪姐!”林深尖利的声音顿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用手指着星榆,大喊起来:“她、她也是代理人!” 这两人的眼神骤然变得警惕,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我警告你,”林深率先打破沉默,脸上写满了敌意,“这个通缉犯是我们青箱委托所负责的。刚才也是我们给他下了毒他才会倒在这里,你可别想抢走资历点数!” 林漪伸手安抚性地拦住少年,但她看向星榆的目光依然带着几分克制和警惕:“算了,小深。运气也是代理人实力的重要一环。” “……” 星榆有些无奈。 莫名其妙。 这两人明显把她当成了刻意来捡漏的竞争对手。 她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急着离开,没心情和前面二人计较,只是继续开口:“我对资历点数没兴趣。我是昨天刚搬入的居民。” 林深似乎充耳不闻。 他眼中闪烁着执着的光芒,完全无视了星榆,转而对林漪不依不饶地补充。 “你真是心太软了!她现在都还是个见习代理人,要是把这个任务的资历点数给她,她不是就可以顺利转正了!怎么能让她钻了空子?”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加重语气说道:“而且,别忘了,现在已经年底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这番话一出,林漪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的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犹豫。 一阵强烈的烦躁袭来。星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不耐。 最开始……她还想尝试和林漪沟通一下。 现在倒是觉得,没有和这两个不靠谱的代理人沟通的必要。 关于这片地区治安的问题,她可以之后直接去青箱委托所和别人谈谈。 于是她快速地开口,直接转身准备走人:“不必了。” “请稍等!”林漪开口叫住她。 星榆不耐烦地回过头,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 林漪注意到了她的情绪,脸上浮现出些许愧疚的神色,但眼底依然带着防备。 她解释道:“很抱歉,我正在争取今年的移居权,非常需要资历点数。这个任务的资历点数,我不能让给你。关于治安的问题,我们会尽量解决。” “让?”星榆嘲讽地重复了一遍。 林漪听出了星榆话中的讽刺,但她选择了沉默,没有纠正自己的用词。 星榆对这两个自说自话、把她当成竞争对手的代理人彻底失去了耐心。 无心再和她们纠缠,她只是回应了一句。 “知道了。” 林漪微微点头,仔细打量着星榆。 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星榆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她能感觉到身后林漪和林深的交谈声渐渐远去,但无心在意。 …… 在星榆远去后,林漪谨慎地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上昏迷的男人。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男人的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还算平稳。 面色略显苍白,下巴处已经开始浮现出淤青。 林漪轻轻抬起男人的眼皮。 瞳孔对光有反应,但有些迟缓,像是脑震荡的反应。 下巴处有着明显的肿胀。 仔细检查后,她心里浮现出了一个略显荒谬的猜想。 “姐姐!”林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似乎有点埋怨的意思。 “刚才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说要把资历点数让给她呢!你也知道,马上就是年底考核了,如果能够一直蝉联第一的话,我们今年很有机会的!” “一年又一年地拖下去……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观察着昏迷的男人。 在此之前,她和这个c级任务的逃犯打过一次照面。 以她个人的战斗经验来说,别说见习代理人,就算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正式代理人,也未必能轻易放倒这个人。 而且,刚才那个见习代理人,让她感觉不太一样。 在看到她的瞬间,她就有了一种严重的错位感。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 每一次,她都能把源头完全消解,让事物回到本来应有的轨道。 但是从未像这次一样…… 林漪缓缓起身,目光追随着星榆离开的方向。 她的眼神中闪过深思,仔细着权衡着各种可能性。 林深仍然在她耳边抱怨她刚才的行为,不过林漪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想直接告诉他。 “小深。”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林深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林漪的意思。 但他能感觉到,林漪的语气中带着他从未听过的严肃意味。 林漪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向地上的男人,然后看向林深。 “一个可能彻底改变我……”她顿了顿,纠正自己的用词,“改变我们命运的机会。你还记得她是哪个委托所的吗?” “我记得啊。我们隔壁的,不太远。”林深有些困惑地回答。 突然之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大:“咦……雨滴委托所的代理人怎么会住我们这里?姐姐,那个代理人绝对有问题!” “是有一点。”林漪回答。 “咦?”林深反而没意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还想追问,但林漪已经转身开始处理地上的犯人。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 第65章 晋升考核 星榆和希尔掐着点到了事务管理局。 还是耽误了点时间,干脆跳过了挨家挨户收租这一环节。 这里已经有几名见习代理人在等待了。 这些代理人都是独自而来,形单影只地站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只有星榆身边有希尔陪同。 ……这么对比之下,倒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被家长领着去考试的小孩。 这周获得晋升资格的代理人,加上星榆一共有五个。 她感觉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自己——更准确地说,投向站在她身边的希尔。 其中一名见习代理人站在角落,她的目光在希尔和星榆之间来回游移,脸上毫不掩饰对星榆的羡慕之情。 与此同时,一名与星榆年岁相仿的超凡者站在另一端,他先是惊讶地看了一眼希尔,随即又不屑地瞥向星榆。 星榆也仔细打量着他。 拥有【骨相重构】这个能力,属于“力量道途”,阶段后面没有身份…… 希尔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注目礼,她神色如常,只是不耐地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来啊?” 就在这时,事务管理局后侧的一扇门突然打开。 昆娜从门后走出。 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其他人的存在,眼睛一亮,径直朝希尔冲了过去。 “希儿!我们最近见面格外频繁哦!” 昆娜欢呼着,不顾场合地紧紧抱住了希尔。 尽管早有准备,但希尔还是被昆娜紧紧抱住,只好颇为无奈地推开了她的脸:“差不多就行了。” 昆娜仍然紧紧抱着希尔没有放手,用力地蹭了蹭。 但是星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句几乎被杂音淹没的轻声问询。 “解决了?” “嗯。” 听到这个回答,昆娜终于满意地松开了手。视线转向了见习代理人们:“很好,人已经到齐了。” “晋升任务有点儿危险性,你们先做个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一下,怎么样?”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另外四个见习代理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犹豫和不情愿。 按照常识,任务结束后所有人就各奔东西,没有人有与他人建立关系的打算。 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校验官不是真的在“建议”他们。 这是命令。 “我先来吧。”先前打量着希尔的女性开口,“我是梅格,来自c13的灰鸦委托所。资历一年。” 话音刚落,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立即响起,几乎要盖过梅格的余音。 “大家——好!我是金印!资历一年八个月!相信今天过后我们能够一起成为正式代理人,开启新的生活!” 金发的代理人热情地向每个人伸出手,即使遭到星榆和另一个超凡者的婉拒,也毫不介意,依旧保持着开朗的笑容。 热情似乎感染了整个房间,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铸棘。”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金印的热情。 这是星榆先前看见的那个超凡者。 他的年龄看起来比星榆大不了多少,但拒人于无形的气质却明显得多。 昆娜意味深长地看了铸棘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铸棘沉默了片刻,脸上流露出与气质不符的局促不安,随后补充道:“我是体能系的超凡者。资历十个月。” 那语气中带着不情愿,却又透露出隐隐的骄傲。 梅格微微睁大双眼。虽然她对超凡者并不陌生,但亲耳听到有人公开承认自己的身份还是让她感到意外。 “天呐!”金印发出夸张的惊呼,上下打量着铸棘,眼中闪烁着好奇和钦佩的光芒,“真的是超凡者?我还从来没有和超凡者合作过!” “那、那个…太好了!” 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插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甚至把保持警惕的星榆都吓了一跳。 “有了超凡者,这次任务就…这个…有保障了,对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一直站在人群边缘的瘦高男子。他棕色的卷发此刻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额头上。 他的双手不停地绞在一起,竭力克制着想要逃跑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男子咽了咽口水,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是大右,请多关照!” 说着,他有些夸张地朝铸棘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到铸棘身边,仿佛这位超凡者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 注意到众人的疑惑,大右紧张地笑了笑,声音略带颤抖:“那个…我已经当了五年的见习代理人了,还是初次执行这种任务,不太习惯。让你们见笑了,哈哈……” 语毕,大右又偷偷打量着铸棘,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见众人都已经介绍完毕了,星榆这才开口:“我是星榆。” 昆娜投来眼神。 星榆毫不领情,仿佛完全读不懂她的眼神。她只是抱着胳膊,拒绝继续开口。 然而,昆娜却笑着接过话头:“这个小朋友呢~刚刚当上代理人八天,是精神系的超凡者哦。” “八天?!” 金印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在星榆和昆娜之间来回游移:“八天就能晋升了?这、这、这不合理吧?” 大右似乎也想说些什么,但他在打量了星榆几眼后,眼神中闪过畏惧,随即小心翼翼地对昆娜开口。 “那个…校验官,就算是再有天资的超凡者,也不可能在八天内就攒够足够晋升资历点数吧……您看,这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语气中既有质疑,又带着一丝恳求,仿佛在期待昆娜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昆娜以笑容回答:“她经过了一些特殊的选拔。”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仅没有平息众人的疑虑,反而像是往火上浇了油。 “这不公平。”梅格突然开口,她紧皱着眉头,视线在星榆、希尔、昆娜之间来回转动,仿佛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不可能在短短八天内就能够晋升。” 梅格的话音落下,金印和大右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金印看向星榆,虽然仍保持着友善的笑容,但语气中已明显多了审视:“哈哈,八天晋升确实很少见啊,你可是传奇人物呢,星榆小姐!” 大右似乎被金印的大胆鼓舞了,放下了之前的谨慎。 他上下打量着星榆,眼神中既有艳羡又有嫉妒:“八天而已,不像我们这些从底层做起的,怕是背后有人吧……” 话音轻飘飘的,但话中的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 说完,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害怕自己的直白会招来麻烦。 就连铸棘也忍不住开口了:“别把小命葬送在这里。” 星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人看她的目光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尚未开口,一直沉默的希尔先发出一声冷笑。 “昆娜……看来你们新的代理人,质量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66章 地下水道 说完这句话,希尔甚至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 即使如此,金印的笑容也已经僵在脸上,原本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梅格则是悄悄地往后退了退,仿佛想要融入背景中。 大右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搓着裤腿。 就连刚才还表现得冷静自持的铸棘,此刻也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局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几乎可以触摸到的紧张感。 “好啦好啦,希儿!”昆娜轻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关心小朋友,但是别为难这些还在见习的代理人了!她们还不懂规矩呢。” 希尔微微挑眉,目光转向星榆。 看到星榆露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昆娜轻快地拍了拍手,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既然你们已经相互认识了,接下来让我来介绍这个任务吧。” “由于队伍里有两名超凡者,所以这次的任务会比通常的入职考核要难哦!不过,放心交给这两位小朋友就好了!” 这句话让铸棘微微挺直了腰背,眼中闪过自豪。 “这是一个c级任务。” “具体的情况嘛……我们发现这片地区最近有很多人无故失踪,而且经常有住民反馈晚上隐隐能够听到地下传来奇怪的叫声。不过,报告这些情况的人,不久之后也都神秘失踪了呢。” “如果换做你们住在这里,也会觉得很麻烦吧?所以,你们今天任务就是进入排水系统,找到流窜的凶手。这块地方不大,不用担心迷路。” “带好终端,我们校验官会记录你们的行为,但不会干涉。活着回来的人,可以晋升成正式代理人。表现优异的话,我会考虑破格提阶哦!” 大右紧张地开口:“可是……我们怎么确定我们找到的就是那个凶手呢?”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蠢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直直地看向了他,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一阵热气涌上脸颊,大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还是梅格进行了解答:“把见到的所有人都杀掉就行了。而且下水道里一般也不会有人吧?” “嗯哼。”昆娜不置可否,“你们怎样判断都行,我们校验官只看结果。”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介绍完毕之后,她们就一路前往任务目标地点。 一路上,她都只是和希尔并肩走在前面,带领着方向的同时闲谈着。 话题从天气到最近的趣闻,看似漫无边际,却让人无法插足。 金印和梅格数次有意向昆娜搭话,但看到昆娜热切地和希尔交谈的模样,一时也不敢插入她们的对话之间。 这里几乎已经到b环了,路上设置了些许简易的标识,提醒附近的行人这里处于持续维修中。 眼前是一处破旧的排水管道入口。 打开入口的门,阶梯向下延伸。 金属栏杆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倒塌。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霉臭味,混合着积水和腐烂垃圾的气味。 梅格皱了皱鼻子,努力克制着不适。金印干脆捂住了口鼻,脸上的表情明显地表现出反感。大右则神经质地四处张望。 铸棘保持着面无表情。 星榆虽然对这种气味有些嫌弃,但却觉得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她的目光扫过其他人的反应,暗自评估着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些代理人大概都没往f环跑过—— 那里的味道和这里差不多,甚至更糟。 “进去吧。祝你们活着回来~” 昆娜的声音依旧轻快。 铸棘毫不犹豫地第一个爬下了生锈的扶梯,很快消失在阴暗潮湿的管道中。 金印紧随其后。 大右犹豫了片刻,但在看到其他人的目光后,也咬牙跟了上去,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梅格谨慎地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外面的星榆,然后也迅速地爬下了梯子。 “星榆!” 就在星榆准备跟随其他人进入时,希尔的声音突然响起,隔着手套抓住了她的手腕。 星榆疑惑地抬头看向了希尔。 希尔看了昆娜一眼,小声提醒:“小心点。我感觉这任务没有那么简单。回来后记得联系我。” 星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早已知道。 “我明白。” 她最后一个进入管道。金属栏杆传来冰冷的触感,轻微摇晃着。 双脚终于踏上潮湿的地面时,只能看到前面几人终端照明的光芒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这条下水道系统除了一条较宽阔的主路线,其他支管都比较狭窄,普通人很难通过。 因此另外几人已经开始沿着主管道行进。 这里还有些照明,头顶的白光照亮了他们脚下污浊的水流和边缘崎岖的管道壁。 即使如此,前行也依然十分艰难。 管道中间是一条污浊的水流,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为避免踩进水里,众人只能左右两侧靠墙小心行走。 壁上长满绿色的苔藓,潮湿滑腻,他们不得不时刻注意脚下的落脚点。 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败和霉菌的气味,远处还不时混杂着大老鼠的吱吱叫和敲打管壁的回响。 刚刚站稳,她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观察环境,而是拔出了自己的短剑。 不知道昆娜是以何种方式观察她们的行动…… 星榆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指腹抹过短剑的剑刃。 手上传来轻微的摩擦感,但没有疼痛,也没有出现伤口。 她这才放心下来。 这是真正的现实,不是朝暮模拟出的合理的幻境。 抬起头,地上的污物多到几乎难以落脚,星榆皱着眉头小心地踩过。 铸棘走在前面,金印警惕地张望,大右也紧紧跟随着他。 梅格和这些人保持了一些距离,但也并没有等待星榆的意思。 这四人都走在道路的右侧,隐隐有种自成一队的趋势。 这种排斥感并不令她感到意外,甚至让她觉得…… 理所当然。 第67章 推测 “这地方真恶心,简直比d环……不,甚至e环还要脏。”前方传来金印的声音,充满了厌恶。 “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不要分头行动。” 星榆自顾自地跳过污水,独自走到了管道的左边。 比起抱团取暖,她宁愿独自行动,正好推测这个任务的异常之处。 ——尽管超凡能力备受推崇,但精神系超凡者却不怎么受信任。 人们更倾向于相信可以直观感受到的力量,也就是体能系超凡者直观的战斗能力。 即便是希尔这样地位的人,一旦被知晓是精神系超凡者,也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帮派成员妄想与之一较高下。 她尚未知名的时候,也感受到过许多现在这样的质疑。 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加上昆娜刻意表现出对星榆的熟悉与关照,无疑加深了其他人的误解。 她们很自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星榆很可能是靠着特殊关系才得以参加这次任务。 除此之外,昆娜提到“由于队伍里有两名超凡者,任务会比通常更难”。 现在,在这群人眼里,星榆或许并没有能力胜任这次任务,却因为她的存在而提高了任务难度,因此产生了微妙的不满。 空气十分潮湿,脚下的地面也异常湿滑。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什么来稳住身形。 指尖触及墙壁的瞬间,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触感立即传来。 那感觉就像是触碰到了某种活物的表皮,既柔软又富有弹性。 星榆厌恶地皱起眉头,迅速收回手。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指尖沾满了一层半透明的白绿色粘液。 ……好恶心。 刚进入地下水道没多久,她的心情就变差了。 她甩了甩手,但粘液却顽固地粘在皮肤上。 星榆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对于这个副本的推测上。 按照惯例,一个藏身下水道中的凶手,如果只需简单搜索并击毙,不应该需要派遣五个代理人,更不用说其中还有两名超凡者。 这种配置明显过于豪华。 空间有限,目标理应很容易发现,不需要复杂的调查或跟踪。 那么,为什么还需要这么多人? 她们的敌人危险性太高?很难对付?还是别的原因? 转从校验官的角度思考……昆娜提过有优异的表现可以破格提升她们的阶级。 也许这里隐藏了并不影响完成考核,但能够提升个人成绩的额外信息或目标? 如果能够找出蛛丝马迹并加以利用,无疑会对她的评级提升有很大帮助。 思考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呲啦”的刺耳响声,这声音像是某种生物用利爪疯狂地挠刮着管壁。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瞬间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梅格反应最快,她的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动作,一根细长的飞刺“嗖”地飞出,精准地钉在前方的阴影处。 “只是一只老鼠!”大右松了口气。 梅格神色凝重,摇了摇头:“未必有这么简单。”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是对她预感的印证,一群体型异常巨大的老鼠从黑暗中窜出。 它们的体型几乎是普通老鼠的三倍大,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绿色。 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回荡在整个下水道中。 铸棘已经佩戴上了覆盖整个前臂的金属护甲,表面用深蓝色刻画着仿佛能量回路一般的符文。 他“轰”地一拳打飞了最靠前的老鼠,那只生物发出凄厉的惨叫,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梅格没有拔出腰间的长刀,反而是抽出一把匕首,她在另一只老鼠扑上来时迅速斩落,溅出污血。 金印也不敢大幅挥舞武器,凭借着身手利索地让武器的侧锋划过巨鼠的脖颈。 巨鼠发出惨烈的尖叫,跌落进脚下的污水中。 大右躲在最后,从衣袖里迅速抽出一管喷雾对准老鼠,白色烟雾喷出,把它喷得翻滚不止。 虽然杀死这些变异生物并不难,但狭窄的空间严重限制了各人的发挥。 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束手束脚,难以施展开来。 相比右边的束手束脚,星榆这边则轻松多了。 她动作灵巧,轻易地割断了扑来的巨鼠的喉管。 鲜血喷涌而出,但星榆早已闪到一旁。 她抓起那具还在抽搐的巨鼠尸体,仿佛它轻如羽毛,然后用力向前方甩出。 临时武器精准地击中了另一只正要扑来的生物。 两只动物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随后双双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管道的墙壁上,发出脊椎折断的“咔嚓”声。 “呜——” 它们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很快就不再动弹。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右的脸色发白,“老鼠,还这么多!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好啦,冷静一点?”金印苦笑着安抚他,“下水道的营养比较好吧,我猜?” 星榆敏锐地注意到梅格正在注视自己,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 被她这么一看,梅格倒生出一种莫名的心虚来,把头扭了回去。 “不,这种生物已经完全变异了,不能再称之为老鼠。”星榆冷静地开口。 “变异?” 铸棘仿佛这时才意识到星榆的存在,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审视。 “什么是变异?”金印的声音中充满了真诚的疑惑。 星榆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这些动物的基因发生突变,形态和属性发生异常变化,已经不再属于原有的物种。” 金印听得一头雾水,还是十分迷茫。 星榆见状,叹了口气,换了更通俗的说法:“这些老鼠的本质已经变了,不是普通老鼠,而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只是与外表相似。” “我可以看到,之前我们杀死的普通老鼠是黑鼠,但我们刚刚对付的这些生物已经属于全新的、原本不存在的物种。” 金印夸张地拍了下手,脸上绽放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哦!我明白了!” 他的语气轻快得有些过头。 “但是,这不代表什么吧?我们不还是要见到什么杀什么吗?” 铸棘静静地听完两人的对话,脸上仍然毫无表情。 星榆感到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 她转过身去,决定不再理会这几人。 她清楚地意识到,金印的反应不仅仅是无知,更像是在有意无意地暗示她提供的信息、她的能力毫无用处。 既然这群人对她如此排斥,那就没有必要再进行详细的解释或者说明了。 只要不阻碍自己的行动,那就随便她们。 反正,他们只要见到什么就杀掉什么就好。 第68章 矛盾 一路向前。 事务管理局所说的凶手仍然不见踪影,但昆虫和动物倒是跑出来不少。 潮湿的墙壁上爬满了各种苔藓和真菌,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色彩。 水流中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微小的生物快速游过,有些甚至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奇特形态。 偶尔,他们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奇怪虫鸣声,仿佛整个地下世界都在低语。 “好多……好奇怪……”大右喃喃自语,“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虫子。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句话一出口,星榆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她一直以来没注意到的事实—— 外面的世界根本没有这么丰富的生态系统。 虽然这个世界总体呈现出荒凉和破败的状态,但大多数地方,特别是人类居住区,在生态环境上也保持着反常的洁净。 即便在比较脏乱的区域,也只能看到少量的昆虫和小动物,更不用说像这样完整的生物链了。 奇怪……这是什么原因? 还没等她思索出结果,大右又低声抱怨起来。 “真会有人在鬼地方呆着?” “别放松警惕。”梅格回应,“什么人都会有的。” 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火光,打破了长时间的黑暗。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在管道的拐角处,他们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正蜷缩在一堆小火旁取暖。 “是他!”大右突然激动起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色。他急忙抽出短刀,指向那个男子:“我们抓到凶手了!” “多说无益。”铸棘冷冷地说道,迈步向前。 那个男子被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惊得浑身颤抖,双手高高举起,声音近乎哽咽:“你们、你们误会了!我发誓!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没地方过夜才躲到这里的!求求你们放过我!” 就在铸棘逼近的瞬间,流浪汉的眼神突然变得狂乱。他猛地从身后抄起一根生锈的铁管,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别过来!别过来!” 他疯狂地挥舞着铁管,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铸棘已经准备发动攻击—— “等等!” 铸棘的拳头和星榆的短剑在空中相遇,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 星榆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流浪汉身前,双臂因承受力量而微颤,稍微后退一步,但面上没有任何异色。 她利用短剑的角度,将铸棘的力量分散,卸去部分冲击。 铸棘的拳头被硬生生停在半空中,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惊讶表情。 “你……”铸棘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从星榆的方向传来。 他不得不后退半步以保持平衡,心中的惊讶更甚。 虽然他并没有使用全力,但作为体能系超凡者,他的普通一击也足以重创常人。 面前这个精神系超凡者……竟然能轻易地接下他的一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流浪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踉跄着转身,跌跌撞撞地向下水道更深处逃去,嘴里还不停地呜咽着求饶的话语。 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该死!你怎么让他跑了!”金印焦急地喊道,几乎要冲上前去追赶,但狭小的空间和星榆的阻挡让他无法轻易通过。 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急躁:“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目标!” 星榆没有理会金印的抱怨,她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铸棘身上。 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无声的较量。 “为什么阻止我?”铸棘低沉地问道。他的身体仍然紧绷,随时准备再次出手。 “冷静点。”星榆开口,没有要让步的意思,“他腿受伤了,跑不了。我能找到他。你们真的觉得这就是任务目标?” “三番五次的,你到底想说些什么?”铸棘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大不了继续搜寻就是了,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我随时可以杀了他。问题是,在杀了他之后,你们准备离开这里,还是继续搜寻?” 另外几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梅格率先开口,她的语气中带着谨慎:“我们可以继续搜寻的。人不可貌相,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我们要找的犯人?” “哇哦!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可怜啊!”金印显然还是不买账,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怀疑,“这种地方能碰见流浪汉也太巧了!为了不在外面过夜,躲到这鬼都不愿意住的地下水道……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相信吗?” “那个…就是就是,万一放过了犯人就…这个…麻烦了。”大右也附和道。 “我有话要问他。”星榆继续平静地分析,“我需要询问他在这下水道里遇到了什么。这下水道可能存在更多反常现象,我必须要弄清楚。” 铸棘冷哼一声:“废话!直接干掉他不就完事了?你这样只会浪费时间。” 星榆迅速抬起短剑,剑尖直指向自己所谓的“同伴”。 尽管如此,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坚决让人不寒而栗。 “我说了,就这么办。” “我要问清楚我的问题,之后随便你们。但是,如果你或者其他人敢阻挠我,就先打过我再说。” 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在威胁我?”铸棘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要被点燃。 梅格手已经悄悄握住了腰间的武器。金印张大了嘴,不敢相信事态会如此迅速地恶化。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大右颤抖着开口了:“等、等一下!我们都冷静点!” “星榆也、说得对,多问些情况对我们没坏处。铸棘,你也别生气,我们都是一个队伍的…” “对对对!我们应该团结一致!星榆,你先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谈谈。” 即使另外几人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铸棘和星榆仍然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 最终,铸棘缓缓后退了一步,但他的眼神依然充满敌意。 “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是如果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面对众人的让步,星榆缓缓放下了短剑,自顾自向前走去,只落下一句挑衅的话语。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不客气?” 第69章 线索 气氛变得稍微有些紧张。 星榆一个人在最前面。 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黏液痕迹,是多种生物留下的分泌物。 突然,大右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截已经开始腐烂的人类手臂。 “这是……尸体?”大右脸色有些苍白,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的护身符。 随着继续前进,更多的断肢残臂开始出现在浑浊的水边。 有些已经开始腐烂变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就在这时,星榆突然停下脚步。 有点不对劲。 细微的“沙沙”声从头顶传来,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无数体型巨大的蜘蛛突然从阴暗的管壁上爬出,如同黑色的浪潮般涌来。 这些蜘蛛比普通蜘蛛大了至少十倍,几乎每只都有巴掌大,八只绿色的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口器不断开合,锋利的尖牙滴落着腐蚀性的毒液。 “还有这么大的蜘蛛?!”金印惊呼,“简直是疯了!我们是不是闯入了什么怪物的巢穴?” 铸棘迅速冷静下来:“太挤了,你们离我远点。” 他下意识地用金属制的护甲挡住这些扑来的蜘蛛,在它们爬上自己裸露的颈部之间就扯下、捏碎。 混乱突如其来,整个队伍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大右躲在最后,不断朝蜘蛛喷洒喷雾药水…… “我、我觉得这个可以!” 意外地非常有用,那些被喷雾喷中的蜘蛛立即开始抽搐,然后一片片地翻倒在地。 “这些该死的东西!”金印一边挥舞着武器,一边大喊,“它们怎么这么多!” 这些蜘蛛虽然单个的威胁性不算强,但数量实在太多,仅靠蛮力击杀的效率特别低。 每杀死一只,似乎就有两只新的补上来。 星榆皱着眉头将爬到身上的蜘蛛扫下,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穿过这片区域。 几只拳头大的蜘蛛趁机爬上了她的身体,它们张开满是毒液的口器,狠狠地咬向她的皮肤。 尽管蜘蛛的尖牙扯起了她的皮肤,却无法穿透。 她面无表情地将这些蜘蛛徒手捏碎,然后随意甩开。 手感不对,很硬。 手上沾满了混合着毒素的绿色粘液,星榆环顾四周,却没找到任何可以擦拭的地方。 随着时间推移,蜘蛛的数量开始明显减少。 最初如潮水般涌来的蜘蛛群,现在已经变得稀疏。 “奇怪,”梅格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它们好像只是路过这里……顺便咬我们一口。” 最后几只蜘蛛也被解决后,狭窄的下水道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众人急促的喘息声。 “我们…我们成功了?”大右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满地的蜘蛛尸体。 他的手还不自觉地紧握着几罐救命的喷雾。 铸棘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他看见了自己的衣服被腐蚀出细小的坑洼,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凝重。 梅格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她的肩膀上有一处深深的蜘蛛咬痕。 “这些蜘蛛有毒。”她艰难地说道,“伤口周围感觉在发烫,还有点使不上劲。” “解毒剂……”金印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大右,“你有吗?” 还没来得及应答,凄厉的求救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回荡在狭窄的下水道中。 “救命!谁来救救我!它们要吃了我!!” 星榆已经赶到。 在她视线的前方,几只和先前一样的蜘蛛正爬上流浪汉的身体,开始啃咬他的衣服和皮肉。 那个可怜的人拼命地挣扎,试图甩开这些可怕的生物,但每当他碰到蜘蛛的腿,就立即被它们的尖牙咬住。 他的衣服已经被撕烂,露出的皮肉上满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不!不要!滚开!求求你们!”流浪汉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救命啊!” 惨叫声在狭窄的下水道中回荡,传来一阵阵回音。 星榆叹了口气,手起刀落地将蜘蛛挑走,趁着它们爬走之前踩碎。 流浪汉如同惊弓之鸟般缩进了阴暗的角落,不住地手脚并用往后退着,眼中充满了对星榆的恐惧。 “别、别杀我!求求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颤抖着说,声音中带着哭腔,“我真的不该、不该来这里的!” 星榆收起武器,示意自己没有杀人的意思。 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开口:“我不会杀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在这里见到了什么?” 流浪汉仍然处于极度恐慌当中:“我、我真的不知道!天啊,这简直是噩梦!昨、昨晚我只是在旁边的空房子里睡觉,醒来就在这个鬼地方了!到处都是怪物!我、我只是在拼命逃命!” “之前我在一个巨大的水房里,看到了好多…好多人影…它们…它们不是人!天啊,那些东西…那些东西…!” 声音越来越高,几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您是代理人吗?求求您,放我走吧!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变成那些东西!” 星榆皱眉思索,意识到他所说的“大水房”可能是污水处理池。 “那你还记得怎么走到那个大水房吗?”星榆继续问。 流浪汉点点头,颤抖着手指了指前方的分岔路:“从、从那边!就是那边!”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恳求:“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找不到路了!只想活着出去!求求您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敢来这种地方了!” 星榆深深地叹了口气,指向来时的方向。 “……就是从那里出去,如果你能走到的话。” 流浪汉的眼中突然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停地点头致谢。 “谢谢,谢谢您!感谢您的仁慈!” 他颤抖着站起身,踉跄着向指引的方向跑去。 铸棘一行人并没有出手。 正当星榆几乎以为她们已经放弃了念头时,她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破空声。 细刺从后面钉上了他的身体。 流浪汉双腿一软,身体倒在了地上。 流浪汉的脚步突然停滞,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缓缓倒下。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艰难地扭过头,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绝望。 “为……什么……” 他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息。 梅格收回武器,回过头看着她们。 “我们不能冒险。” 第70章 分队 队伍继续前进。 “那个…流浪汉说的…那个…好多人影?”大右紧张地开口,“你们…这个…怎么看?” “如果真有那么多人,这可是个大发现啊!不过……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没遇到呢?” 梅格冷静地分析道:“有意思。如果他们真的存在,那么很可能已经…‘变异’了。” 这个词一出口,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沉默片刻后,金印忍不住道:“如果真有那么多人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我们是不是应该救他们出去?这才符合代理人的身份嘛!” “真感人啊,”梅格立即反驳,“但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清除威胁,不是搞救援。” “理事会不可能对这么多人的生命置之不理吧?我是说,他们平时好歹也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吧?这可是一大群活生生的人啊!” 铸棘冷哼一声,但还是开口:“只要不影响任务结果,可以顺带。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变化,医院确实能治。就是…那帮倒霉蛋估计付不起天价医疗费。” 梅格的表情微妙地变化着,她的目光在队员们之间游移,最后落在一直保持沉默的星榆身上。 “刚才是你提出‘变异’这个词的。你怎么看这种情况?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吗?” 星榆略显意外地瞥了梅格一眼。 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基因变异需要时间,不是瞬间的事。” 这是她自己的知识…… 不过,现在她也不太确定自己的认知和推测在这里是否可行。 总感觉在这个世界醒来后,经常出现超出她以为的常理的事情…… 权衡再三,星榆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把握,没有继续开口。 “呃…我是说,你觉得我们该不该救人?假如那边真的有人的话。” 星榆看了他们一眼:“等到那时再说吧。” “那个…我觉得…还是先完成任务比较安全…” 铸棘不屑地撇了撇嘴:“少做白日梦。先活着完成任务再说。” 按照流浪汉指引的方向,他们来到了下水道的分岔口。 这里明显有多条管道可以选择,而它们通向的方向各异。 “这可真是个难题啊!怎么办?分头行动还是一起?” “我去这个方向。” 星榆没有丝毫迟疑,选择了最右侧阴暗的一条管道,迅速地钻了进去。 虽然,在获得“大水房”这个消息之后,她不能利用“不迷者”的特性直接找到那个方向…… 但是,不同于这些普通人,得益于与虚界的感应,她有着模糊的预感。 没有和这几人解释的想法,她们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金印有些惊讶地看着星榆果断离去的背影,然后转向其他人,特别是铸棘:“我们还是一起吧!” 铸棘默许了,选择了中央相对宽阔的通道:“我去这个方向。” “那个…我也觉得…跟着你们比较安全。” 只有梅格脸上显出一些犹豫的神色来。 她盯着星榆的背影,又看向了正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金印,最终指了指星榆的方向:“我……感觉让人落单不太好。我也走那边。” “你确定吗?我们这边更安全啊!”金印皱了皱眉,很明显他不想失去梅格这个明显强力的战力。 但铸棘已经开始前进,没有等待讨论的结果。 金印只好叹了口气,快步跟上:“好吧,希望之后还能见到你!小心点啊!” 于是,众人分成了两队,踏入了不同的管道。 这里已完全没有任何自然光,只有偶尔有几个应急照明灯还在勉强运作。 脚下是浑浊不堪的废水,散发出阵阵恶臭。 星榆谨慎踩着边缘的地面,留意着前方的状况。 她听到身后传来梅格的脚步声,心中不禁涌起微妙的不悦。 “不跟他们一起走?” 梅格听出了这话里的嘲讽之意。 想要反击的冲动在心中翻涌,但她迅速权衡了利弊,选择了更为平和的应对方式。 毕竟,与一个超凡者队友交恶并非明智之举。 结合另外几个人的态度,或许她有机会被另眼相待? 思绪转过一圈,梅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而好奇:“星榆,你似乎知道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星榆简短地回答。 梅格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是想说,这下水道里还有更多的这样的东西,我们的任务实际上会比单人的c级任务更难?” 星榆挑了挑眉,转头看了梅格一眼,但依然保持沉默。 考虑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懒得和她说话。 见状,梅格的语气变得更加诚恳:“你大可以直说的。任务评级与实际难度有所差距,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校验官不也建议我们合作吗?坦诚相见对我们都有好处。” 星榆思考片刻,决定给出一个模糊但意味深长的回答。 “我想要更优秀的结果。” 在“入职测验”中,朝暮由于她的实战经验不足,给了一个相对保守的评价。 那么,现在呢? 梅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想说,如果我们能解决更多问题,可能会得到更高的评价?是这个意思,对吧?” 星榆没有做出任何答复,只是继续向前探索。 随着深入,管道变得越发狭窄,两人不得不弯腰前进。 偶尔有几只体型硕大的蟾蜍从阴暗处跳出,朝着星榆的脸部袭来。 星榆迅速侧身,同时手中的短剑划过,将蟾蜍一分为二。 绿色的黏液四溅,在管壁上留下了腐蚀的痕迹。 这里的生态群越发丰富,远超出地面的水平。 看来……这里已经这样很久了。 稍微大一些的生物都轻松地被星榆杀死,还有不少爬过去的昆虫。 梅格跟在后面,倒是几乎没什么使用武器的机会。 越往前走,污水的景象就变得愈发恐怖。 黄绿色的污水里漂浮着不少人的肢体,大多已经肿胀发白,膨胀到了不应有的大小。 下水道里的光源本就不好,每次照到这些可怕的景象都令人心惊胆战。 梅格干脆不再用手中的光源去照射那些污水,只是紧紧跟随着星榆的脚步。 “这该死的管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梅格忍不住低声抱怨。 “到了。”星榆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管道的尽头已经是一堵墙壁。 推开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星榆举起终端照明,微弱的光线劈开了眼前的黑暗。 第71章 斩首 “这是……用来控制的房间?还是什么?”梅格低声问道。 星榆谨慎地向前迈了一步。 房间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终端的光线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随着她们缓慢前进,轮廓逐渐显现。 年久失修的混凝土墙壁上布满了裂痕和水渍,墙角处爬满了绿色的霉菌。 除了几乎已经让人熟悉的闻不出来的腐败臭味,还有着混合着电子设备的微弱臭氧味。 “这味道真的好恶心。”梅格捂着鼻子。“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就在这时,星榆的手指触碰到了墙上的一个突起。 “找到了。” 随着清脆的“咔嗒”声,房间突然被苍白的荧光灯光充满。 梅格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刺眼亮光。 现在,她们终于能看清整个房间的全貌了。 一侧是一排布满按钮、开关和指示灯的老式控制面板,另一侧则是几台蒙尘的计算机终端,上面满是电子屏幕。 正对门的位置安装着一扇大型观察窗,尽管玻璃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但仍能隐约看到外面庞大的污水处理池。 梅格走到窗边,透过模糊肮脏的玻璃,她远远地看到污水池中漂浮着大量变异生物的尸体。 各种大小不一的生物尸骸在绿褐色的污水中起起伏伏,有些已经膨胀变形,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形状。 “天啊……”梅格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强忍着反胃的冲动,声音颤抖着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种东西?” 星榆沉默了一瞬,然后平静地回答:“不知道。先处理这房间里的东西吧。” 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嘶吼声。 她们回过头去—— 房间的一角蜷缩着一只体型巨大的……猫。 当它注意到星榆和梅格的存在时,缓缓抬起了头,双眼两团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 它的体型巨大,小山一样蜷缩在阴暗的控制室一角,眼睛泛着诡异的绿光。 这只猫的毛发杂乱不堪,浑身的黑白花纹间隙里透着不自然的红色,像是遍布全身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愈合又破裂。 梅格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后退。 “这……这是什么东西?” 变异猫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它的头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发出低沉而刺耳的嘶吼。 这个动作显得极不协调,仿佛它的身体各个部位在相互对抗。 星榆果断抢占先机。 “噗嗤”一声,锋利的剑刃精准地刺入变异猫的右眼。 混合着眼球组织的暗红色液体喷涌而出,腐蚀性的液体在地面上留下了冒烟的坑洼。 变异猫发出凄厉的嚎叫,痛苦地甩动着巨大的头颅。 猫爪闪电般地朝星榆挥去,锋利的爪尖划破了空气。 星榆并未撤离,而是微微调整了姿势,试图避开要害,同时寻找下一个攻击的机会。 然而,变异猫的爪子擦过她的手臂,传来清晰而尖锐的疼痛。 她讶然后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皮肤被划出了几道深深的抓痕,少量的血液顺着缓缓流出。 在伤口处,暗绿色的粘液已经渗入其中。 变异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苦长啸,狂暴地甩动着头颅。 它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控制室内横冲直撞,撞击着墙壁和设备。 天花板开始剥落,碎石纷纷坠落,电线和管道暴露在外,噼啪作响的短路火花四处飞溅。 房间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坍塌。 趁着它的注意力被星榆吸引,梅格迅速来到变异猫背后,猛地将长刀刺入它的背部。 刀刃刚一没入,腐蚀性的血液就喷溅而出,在地面上留下了冒烟的坑洼。 “啊!”剧痛让梅格忍不住惊呼出声。 但她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握住刀柄,奋力将武器往更深处插入。 滚烫的血液溅到她的手臂上,立即造成了严重的灼伤,皮肤瞬间泛起水泡和红肿。 变异猫发出痛苦的长啸,声音中夹杂着不自然的、金属般的嘶鸣。 它疯狂地甩动身体,试图将背上的梅格甩下。 动作并不连贯,时而僵直,时而抽搐,就像被无形线控制的巨大木偶。 梅格如同骑在发狂的野兽上,每一秒都可能被甩飞出去。 她的手紧紧抓住变异猫的皮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变异猫因痛苦而失去平衡的瞬间,星榆抓住了机会。 双手紧握短剑,星榆瞄准了变异猫的脖颈—— 剑刃接触到变异猫的皮肤,星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她没有退缩,更加用力地推进。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短剑终于突破了最后的阻力,深深地嵌入变异猫的脖颈。 星榆没有停止。 短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切开肌肉、骨骼和血管。 破开表皮之后的手感异常柔顺,如同切开一块温热而柔软的黄油。 “按住它!” 梅格反应过来,立即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变异猫的后背。 滚烫的绿色液体溅到她的手上,立即造成剧烈的灼烧感。 变异猫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音中混杂着痛苦和狂怒。 它疯狂地挣扎,试图摆脱这致命的攻击。 临死前的本能驱使下,爪子猛地向星榆挥去。 锋利的爪尖划过星榆的手臂和侧腹,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疼痛让星榆紧咬牙关,但她没有退缩。 借着这个机会,她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一起。 短剑已经切断了大部分的组织,只剩下一小部分皮肉还连接着。 她深吸一口气,不顾变异猫近乎疯狂的抓挠,继续向下斩断。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异味,令人作呕。 合力之下,变异猫的挣扎逐渐减弱。 短剑如同切开水面,轻松地划过剩余的皮肉。 它的头颅和身体终于完全分离,重重地砸在地上。 从断裂的颈部,红绿交织的诡异混合物喷涌而出,形成腐蚀性的水洼。 鲜红的血液中夹杂着大量翠绿色的丝状物质,像是无数微小的藻类在血液中游动。 无头的尸体并未立即停止活动,它剧烈抽搐了几下,伴随着不自然的扭曲,仿佛体内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它的肌肉和骨骼。 肌肉在皮下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试图逃脱。 蓬松的皮毛迅速塌陷,露出下面突兀的骨骼轮廓,皮肤如同一件过大的衣服挂在骨架上。 最后,这具曾经庞大的身躯彻底静止了,只剩下一具干瘪的、几乎只剩皮包骨的尸体。 曾经闪着幽绿的瞳孔变得浑浊、呆滞,生命迅速流失。 “我们……我们成功了,吗?”梅格因疲惫和惊骇而显得格外虚弱。 她从变异猫的尸体上滑下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星榆没有立即回答。 她谨慎地靠近那滩绿色混合物,仔细观察着那些仍在微微蠕动的丝状物质。 血液中混杂着大量的真菌…… “大概……算是。” 她也并非完好无损。 在变异生物临死前疯狂的挣扎中,她也被抓伤了。 星榆悄悄地拉了拉黑色的衣服,确保它能够遮住那些新添的伤口。 虽然衣服上有不少裂口,但她希望这足以掩盖她皮肉的不自然之处。 两人终于有时间仔细打量这间房间。 梅格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走到操作台前。 她小心地擦拭掉台面上厚厚的灰尘,仔细研究着密密麻麻的按钮、开关和指示灯,声音中有着微妙的敬畏。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型、这么复杂的设备……就算是在事务管理局里,也没有。” “如果内勤在就好了。”梅格遗憾地摇了摇头,目光在复杂的按钮和开关间游移,“说不定他们会操作这种复杂的设备……” 她绕着控制台转了转,甚至用脚踹了踹老旧的钢板试图找到些使用方法,但无功而返。 星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她伸出手指,按下了机器上的“power”。 第72章 示好 控制台屏幕闪烁几下,微弱的绿光照亮了两人的脸。 虽然星榆不理解电源按键为什么不用通用文字,但是她觉得这个开关按键足够明显。 这下水道里的控制台质量出乎意料地好,即使经历了刚才的酸液喷射,也没有明显的腐蚀痕迹。 唯一的缺点是,它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星榆的视线扫过老旧款式的实体按键,调出了各式资料和实时监控。 画面上出现了这个下水道系统的简易结构图,以及各处的监控视频。 虽然许多监控已经失效,但还是能看到不少地方的画面。 这个下水系统的每一处都遍布着生物群。 在一个角落的监控中,她们甚至能看到铸棘那几人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穿行 信息的突然涌现让梅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画面,仿佛置身于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会用控制台?”梅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惊讶地看着星榆,似乎在努力理解眼前的状况。 星榆点头,没有多说。 她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屏幕上显示的地图上,仔细看着整个下水道系统的结构布局。 梅格还沉浸在震惊中,喃喃自语道:“你是怎么……我是说,你看起来对这个很熟悉?” 星榆略微转头,看了梅格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你会用代理人终端,却不会用电脑?” 梅格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看到星榆露出理所当然的模样,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呃,那么,你能告诉我这张地图显示了什么吗?” 整个下水道系统的结构布局清晰可见,包括主干道、支线和各种大小不一的腔室。 星榆尽可能简洁地解释:“最上层是雨水收集系统,中层是生活污水处理网络,最下层则是工业废水处理区。我们现在在中层。” “那三个人走的路确实更宽敞,但危险系数也更高。” “嗯。这条路看起来确实更大,遇到变异生物的可能性也更高。”梅格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们这条路经过了泵站。”星榆补充道,“变异生物相对较少,但设备比较多,监控看不清,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可能会导致有毒气体泄露,或者管道的突然坍塌或充水。” 星榆的手指最后停在地图正中央的一个巨大圆形区域上。 “他们的路线经过几个大型沉淀池,可能成为这些生物的聚集地。” 梅格仔细听着,眉头微皱:“这下水管道比我想象得要更大。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算到了那污水处理池,我们也未必就能找到犯人。” “昆娜用的词不是‘犯人’。” 梅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的指向,困惑地看着星榆。 “就是个说法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防御性。 但随即她的表情变了,似乎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星榆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梅格的眼神逐渐变得专注,她的目光在地图和星榆之间来回移动,思绪飞快运转。 突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等!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校验官根本没有说过我们的目标是人啊!” “所以……其实这些整个下水道里的怪东西,那些动物、甚至是虫子,才就是我们真正的任务目标?” “大概如此吧。”星榆含糊地回答。 早在遇到第一波袭击时,她就开始怀疑任务的本质。 表面上看,这个结论似乎很明显——这些变异生物一直在袭击人类,所以它们就是任务目标。 这个推论简单直接,符合常理。 但是,再度回想之前流浪汉的那些话语,以及在简单检阅了这里的地图之后,她已经逐渐证实了自己新的猜想。 这里……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变异生物聚集地。 “如果只是杀死那些东西的话,虽然麻烦,但比在这里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人好多了!”梅格长舒了一口气。 “该走了。” 星榆知道指望不上她,只是仔细地确认行进路线。 “到达中央污水处理池的路线完全没有照明,比前面更加难走。” 梅格注视着星榆的侧脸,内心复杂。 经过之前的交战和对话,她对这个精神系的年轻超凡者的看法有了很大改变。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星榆能在今天参加晋升测试,绝不可能是因为什么“搭关系”。 联想到自己先前的态度,梅格既有些懊悔,又隐隐庆幸,幸好她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敌意。 新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 如果能在这个机会中和星榆搞好关系,不仅能提高顺利完成晋升的几率,甚至有可能……借此接触到星榆背后的资深代理人! 权衡再三,梅格决定主动示好。 她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尴尬:“星榆,关于之前的事……我想道个歉。” 星榆转过头。 ……这似乎还是她在这个任务中第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 “什么?”星榆的语气中听不出特别的情绪。 梅格继续说道,语气真诚中带着懊悔:“我之前对你有些误会,以为你是靠关系才能参加这次测试。但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我意识到我的想法有多么愚蠢。你的能力已经充分证明了你应得的位置。”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恳切:“所以,我为我之前的想法向你道歉。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 星榆注视着梅格,沉默了几秒。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没关系。”她最终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感波动。 梅格见状,决定再进一步。她露出友好的微笑,主动伸出手:“那么……朋友?” 星榆看着伸出的手,眼神中闪过犹豫。 她有点……不自在。 最终,星榆轻轻点头,简短地握了握梅格的手,就迅速收回。 “好。”她说,语气依然平淡,“该继续前进了。” 昏暗的隧道中,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潮湿的墙壁间。 梅格注意到星榆的步伐比之前稍快了一些,似乎在刻意拉开距离。 “星榆,”梅格试图打破沉默,“你对这个任务还有什么看法吗?我是说,整个任务的目的和难度。” “完成任务,活着回去。” 梅格咬了咬下唇,感到有些挫败。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再试一次:“但是,你不觉得这个任务比预期的要复杂得多吗?你是精神系超凡者,肯定会有比我们更多的洞察吧?” “每个任务都有特殊性。过度揣测没有意义。” 一阵挫败感涌上梅格的心头。 她原本以为主动示好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有所改善,但现在…… 星榆似乎比之前更不愿意说话了。 第73章 感染 与此同时,金印追上了大步前行的铸棘。 “铸棘,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这地方简直是个迷宫!” 铸棘头也不回,冷冷地回答:“污水处理池。那里可能是一切的源头。” 大右紧跟在两人身后,脸上满是恐惧。 “我、我们真的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那个流浪汉说那里有很多、很多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别担心,有超凡者在,我们应该没问题。对吧,铸棘?” 铸棘没有回答。 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条管道阴森可怖,时不时传来的水滴声和老鼠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整个下水道都活了过来,正在窃窃私语。 “那、那个流浪汉说的是真的吗?”他低声问道,“真的有那么多…那么多不是人的‘人’在污水处理池?” “别问蠢问题。我们马上就知道了。”铸棘的声音中染上不耐。 按照常理,无论选择哪条路,最终都能到达污水处理池。 他在想……那个精神系超凡者为什么不走相对宽阔的管道,反而选择了狭窄的小道。 这是她的能力? 甩开一闪而过的疑虑,他让自己继续专注于脚下的路。 三人继续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墙壁上的霉菌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绿色,有些甚至似乎在蠕动。 金印忍不住捂住鼻子,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老天,这味道……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 “闭嘴,专心点。”铸棘低声警告,“听到了吗?前面有动静。” 三人立即警惕起来,放慢脚步,谨慎地向前移动。 在寂静中,他们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黏腻的物体在蠕动,伴随着微弱的呜咽声。 前方的道路越发狭窄,他们不得不呈单列前进。 随着深入,他们遇到的变异生物越来越多。 这些生物体型巨大,皮肤坚硬,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智慧。 突然,一只体型惊人的变异老鼠从黑暗中扑出,直奔大右而去。 大右惊慌失措,尽管下意识挥动着手中的短刀,但踉跄后退时一时不察,一脚踩空跌入污水中。 “救命!”他的喊声在狭窄的管道中回荡。 金印迅速反应,金属环准确套住老鼠的脖子。铸棘则一拳将另一只老鼠击飞,它撞在墙上,发出令人作呕的碎裂声。 大右从污水中爬起,全身颤抖。 突然,他感到手掌一阵刺痛。 “我、我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他惊恐地看着手掌上的伤口,血液混合着污水,呈现出诡异的颜色。 “小伤而已,快走!”铸棘厉声道。 三人继续在阴森的管道里行进。 墙壁上还飘散着些白色是星点菌丝,渗入缝隙之间。 …… 星榆有两个不同的角度。 其一,是“地下水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里有着过于丰富的变异生物种类,从微小的昆虫到体型庞大的变异猫,就连地表都没有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然而,这个生态系统又呈现出明显的地域性特征。 她看过监控,所有的生物,无论大小,都被局限在这个地下空间里,没有向外扩散的迹象。 更奇怪的是,这里的生物构成理论上可以形成完整的食物链,但她和梅格所见的情况显然与此相悖—— 那只巨大的变异猫甚至能够穿透她的皮肤,展现出了惊人的攻击性和力量。 它本应该是掠食者,但却只是蜷缩在控制室里,在战斗中的表现也极为异常。 老鼠、青蛙、蜘蛛仍然保持在相对稳定的水平,区域性地分布在各处,这与正常的掠食关系不符。 它们没有形成正常的生存竞争关系,也没有试图逃离或扩张领地。 这种行为模式更像是被什么所限制……或者引导。 这个地下水道,难道是个巨大的实验场? 各种生物被集中在这里,发生剧烈的变异,但又被某种力量所控制,维持在奇怪的平衡状态。 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是单纯的意外还是有人为因素介入? 那么,第二个角度是,“这与她们的晋升任务又有什么联系”? 或许是她多想…… 这里发生的一切,究竟在不在理事会的控制范围内? 回想起昆娜在任务开始前那些看似随意的话语和举动…… 星榆觉得,那些话语中的停顿、语气似乎都带着某种深意。 这场晋升考核会不会是专门为她和铸棘准备的? 昆娜是否希望她们两个超凡者能引导其他普通人,完成某个特定的目标? 又或者,这是在分别检验她和铸棘的某些特质? 星榆努力梳理着自己在理事会眼中可能的特殊之处。 除了自己当初暴露过的【信息读取】能力与常人不同以外,理事会关注她的唯一原因可能是…… “入职测试”。 星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出两者的共性。 她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个重要的线索,但又无法完全抓住。 全部都是猜想而已。 这些猜想都基于她对理事会的某些假设,一旦某一个前提假设不成立,那她这些推测就会全部被推翻。 在过去几天中,她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事。 不去想这些了,必须专注于前进,应对可能的敌人。 越往里走,空气就变得愈加潮湿和黏腻。 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股化学废料和有毒气体的混合味道。 前方隐隐能听到流水的声音。 脚下的地面又湿又滑,不知是水渍还是什么其他液体,每踩一步都发出”啪嗒“的轻响。 管壁上爬满了各种色彩诡异的生物。 铁锈菌呈现出病态的红褐色,与泛着荧光的藻类交织在一起。 地面的污水上面漂浮着各种微小的油脂颗粒。 在黯淡的光线中,前方隐约可见几只体型巨大的变异蟾蜍正在啃食着什么。 它们的皮肤上长满了肉瘤般的突起,发出令人作呕的粘腻声响。 星榆微微蹙眉,抽出双剑。 绿色的粘液四溅,剩下的蟾蜍跳跃着逃入黑暗中。 浮尘在手电筒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无数微小的生物在空中游动。 梅格走上前去,仔细查看那具被啃食的尸体,倒吸一口冷气。 尸体上布满了绿色的菌丝,从每一个伤口和毛孔中钻出,像是某种植物正在生长。 肌肉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骨骼。 但这些骨骼并非洁白,而是被一圈又一圈的菌丝缠绕,呈现出病态的绿色。 “这些尸体……已经死了很久了。”梅格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里漂浮着如此多的尸体,已经不是普通事件了。为什么会把这种大规模的任务交给我们这些见习代理人来处理?” “事务管理局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嘛。也许他们真的刚刚发现这里的情况?”梅格耸耸肩,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或者……你觉得有可能是有人刻意隐瞒了这里的情况吗?” 星榆不想争论。 “前面就是中央处理池了。” 第74章 到达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管道。 他们已经在这地下迷宫中跋涉了将近三个小时,中央处理池的轮廓逐渐在远处显现。 “呼、呼、我感觉有点……”大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断断续续地夹杂着急促的喘息。 他的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滑落,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金印回过头,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双手背在身后,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快点啊,大右。你这状态简直像是刚从外环逃难回来啊!我们才走了多远?” 大右艰难地赶上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沮丧和无奈。 “那个…我觉得…这个…一直走下去实在太累了,我可能…这个…撑不住了。” 金印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故作惊讶:“不会吧?任务才刚开始呢!你不想成为正式代理人吗?” 铸棘冷淡地瞥了眼终端,简短地说:“三小时。” “我、我不知道啊,我体能也没这么差才对…但是我真的感觉快不行了…” 大右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前,脸色发白,声音有些颤抖。 “是不是…我被感染,甚至…那个…变异了?” 金印终于忍不住,笑容僵在脸上,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得了吧,要变异也轮不到你。看看我和铸棘,我们在前面对付那些怪物,都受了多少伤了?你在后面连根毛都没掉,就被划了道口子,有什么好怕的?” 一直沉默的铸棘突然开口:“伤口状况如何?” 大右赶紧检查自己的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脸上露出既失望又庆幸的复杂表情:“没有…没什么异常。” “看吧,你这顶多算是虚弱。从进来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抱怨,简直比f环的流浪汉还能叫唤。你这小身板儿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不过,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给你喘气。” “废话少说。不行就呼叫理事会撤离。我们继续前进。” 铸棘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金印夸张地耸了耸肩,快步跟上:“看来我们的‘老前辈’要退出游戏了,真是可惜啊~” 大右站在原地,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紫。 他咬牙切齿地自语:“我可是用了那么多珍贵的喷雾!这帮忘恩负义的混蛋!” 但前方的两人并没有任何要等他的意思。 他恼怒地咬咬牙,提起沉重而疲惫的双腿,继续跟了上去:“等…等等我!你们这些…这些…新人!” …… 隐约的咀嚼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仿佛某种巨兽在幽暗中觅食。 星榆和梅格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谨慎地前进。 “听起来……前面有些很大的生物。我敢打赌,这里就是变异生物的老巢了。”梅格深吸了一口气,“在进去之前,我想先和他们沟通一下。我们集体行动,更有保障。” 星榆简短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梅格的提议。 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以防有什么突然出现的生物袭击。 梅格迅速拨通了电话,在等待接听的过程中,嘟嘟的电子音在寂静的管道中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终于,金印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喂?……格……” “我们到处理池了。你们在哪?”梅格立即抓住机会,简洁明了地说。 “啊?……三……不知……右……”金印的回答被大量噪音淹没,只能听到零星几个词。 梅格叹了口气,挂断电话,改成了发送讯息。 几分钟后,金印的回复传来。 【你们已经到了?我和铸棘不知道现在具体在哪啊,但肯定快到了!这里有机械运作的声音,听起来挺吓人的!】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 【大右那家伙简直是个麻烦精!受了点小伤就疑神疑鬼的,怀疑自己也那什么变异了。我们可没时间陪他演戏,就自己往前走了。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单独联系他。】 “受伤会导致变异……?”梅格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星榆也皱了皱眉头。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并没有什么变化。 身体里的血流……感觉也很正常。 “我觉得不太可能。”星榆摇了摇头,“我的伤口也沾上这些东西了,反正我认为自己身上没什么变化。” “那就好。”梅格明显松了一口气,肩膀的紧张感稍微放松了些,“我再联系一下大右吧,不能丢他一个人。” 梅格反复刷新着终端,等待大右的回复,但屏幕上始终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怎么回事?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她嘟囔着,决定直接给大右打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通话质量也比之前和金印的通话要好一些。 “大右?你怎么样?”梅格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关切,但语气中还是透露出一丝急切。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沙哑的咳嗽声,大右的嗓音听起来无比嘶哑,声音也被扭曲得有些失真:“我…咳…好累。铸棘、金印,他们…不等我。咳咳!” 梅格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仅有的善意提醒。 “你别太勉强自己。记住,就算没有突出的贡献,只要能活着回去,就能成为正式代理人!” “我……坚持……”大右的回答断断续续,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 梅格挂断了通话,检查着终端的信息。 “大右还没事,希望他不会拖累我们。好消息是,金印和铸棘也到了!我们准备进去吧?” “好。” 巨大的铁门就在她们面前。 门后就是中央污水处理池,那令人不安的声音正从门的另一侧传来。 星榆轻轻推开了那扇生锈的铁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梅格瞪大了双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中央污水处理室的房间中有些许昏暗的灯光,勉强能照清这个房间的全貌。 直径数十米的圆形池泊展现在她们眼前,四周是高高的混凝土围墙,头顶是崩落的铁架和管道。 污浊的绿褐色水面上,漂浮着无数被绿色物质覆盖的生物。 方才在控制室虽然观察过,但是距离隔得太远。 现在,她们才发现这些“绿色物质”竟是全是活动的生物! 池边游荡着数只体型巨大的动物。 这些生物的身体被厚重的绿色菌类覆盖,绝大多数的生物皮下的肌肉和脂肪似乎被某种力量吸走,只剩下一层干瘪的皮包裹着突出的骨骼。 它们表现出惊人的攻击性,彼此之间不断撕咬、啃食。 绿色的菌丝有意识一般从体内钻出,将它们紧紧裹住,形成诡异的茧状物。 昏暗的角落里,人形生物正在啃食着难以辨认的残肢,像个活生生的移动菌落。 腐烂的肉块从它们的口中掉落,又被地上蠕动的菌丝迅速吞噬。 水面下,隐约可见巨大的阴影在缓慢游动。 “怎么……这么多?”梅格的声音颤抖着,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而此刻,整个污水处理池在星榆眼中更加混乱。 无数变异的生物,漫天变化的信息,在她眼中都具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但对星榆来说,眼前的景象还有另一层含义。 她的视野中突然被无数信息流充斥。 每一个生物,每一团菌丝,甚至空气中飘浮的孢子,都有着相同的名字: 【名称:hy-xplmt217u】 仿佛感应到了入侵者的存在,整个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全都转向了星榆和梅格。 第75章 混战 突然间,整个空间里的生物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 它们的动作变得异常一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星榆和梅格身上。 覆盖着绿色菌类的巨型蜥蜴缓缓向星榆和梅格逼近。 这些生物行动迟缓,虽然虽然笨拙,但体型和数量带来的压迫感却不容小觑。 星榆冷静地扫视着hy-xplmt217u们,微微弯曲双腿,双剑在手中被握紧。 这可能是无谓的战斗…… 但还是要试试。 她冲向最近的一只覆盖着绿色菌类的巨型蜥蜴,随着骨裂声,蜥蜴的头骨被硬生生地凿穿。 绿色的粘液夹杂着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着泡的小坑。 “哇哦!这里简直是一场混战啊!”金印一到场就大声喊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呃!”梅格刚想解释,一只巨型青蛙突然跃起,粘稠的舌头缠住了她的手臂。 连续的受伤让她痛呼一声,长刀脱手而出。 星榆瞬间反应,一脚踹向青蛙的腹部。 巨大的身躯竟被整个踢飞,重重砸在墙上,再无声息。 她紧接着旋身,双剑交错,轻易地切开了缠绕梅格的舌头。 “谢…谢谢。”梅格咬牙说道,强忍疼痛继续战斗。 铸棘和金印也加入了战局。 “看来你们需要一位未来的正式代理人来展示真正的实力了!”金印自信满满地加入战斗,“放心,我们可以处理!” 然而,当他的武器第一次击中变异蜥蜴时,那份自信瞬间如泡沫般消散。 攻击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武器在生物的皮肤上几乎要划出火花,却无法穿透。 金印的笑容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武器,又看了看那只毫发无损的生物。 “这……这怎么可能?” 铸棘默不作声,蓄力砸向一只巨型蜥蜴的头部。 在来时的路上,这样的一拳足以击倒任何变异生物,但这次,尽管力道十足,蜥蜴只是踉跄后退,随即又摇晃着上前。 “怎么回事?!”金印的声音提高了,带着明显的焦虑,“我们在外面明明能轻松解决它们的!这不对劲!” “有问题。”铸棘简短地说,“不同寻常。” 巨大的变异青蛙从水中跃出,朝他们喷射出一团腐蚀性的液体。 金印勉强侧身躲过,但液体仍溅到了他的武器上,立即在金属表面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坑。 “该死的!我的武器!”金印极为心痛地看着自己的武器,声音中的镇定荡然无存。“这些东西……怎么这么难应对?我们该怎么办?!” 直到此时,她们终于开始关注星榆是如何处理的。 她并非用剑刃劈砍,而是将双剑当作钝器,用惊人的力量直接刺入生物的皮肤。 剑尖在坚硬的表皮上压出一个深深的凹坑,直到骨骼变形断裂,才终于刺入血肉之中,显出颜色诡异、红黄绿交错的血肉来。 “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精神系……吗?”金印不可置信地看着星榆的背影。 剩下的变异生物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转而疯狂攻击金印和铸棘。 腥臭的绿色涎水从它们的獠牙间滴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梅格喘着粗气,因肩伤而无法有效挥舞长刀,只能退到星榆身后。 她一边用匕首防御,一边向同伴解释:“这些变异生物…咳咳……就是我们真正的任务目标!它们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可能、这里是老巢,它们攻击性更强!” “……有道理。”铸棘简短回应,额头上的汗水混合着绿色的粘液滑落。 他皱眉看向远处徘徊的其他生物,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数量太多……麻烦。” 星榆暂时解决了身边的威胁,转动着双剑,扫视着四周。 尽管她的动作依旧敏捷,但呼吸已经变得急促。 她并非如表面看起来那般轻松。 力量并不是她的专长,连续的使力已经开始对她的身体造成负担。 胳膊开始隐隐作痛,肌肉微微颤抖,每一次挥剑都需要额外的意志力来维持。 飞溅的腐蚀性粘液在她的衣服上烧出数个裂口,一些落在皮肤上,带来持续的灼痛。 星榆强忍着不适,声音略显沙哑地问道:“你们有看到别的人吗?大右呢?” 金印正在艰难地对付一群扑面而来的变异蝙蝠,他的武器在空中划出银光,但收效甚微。 他气喘吁吁地回答:“没…没看到别人!他…他应该还在后面吧?” “嗯。”星榆应了一声,握紧双剑后退几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环境,努力平复自己略显紊乱的呼吸。 暂时没有动物攻击她,她可以休息一下。 汗水从额头滑落,混合着粘液在脸上留下刺痛的痕迹。 “保留体力,不要沉迷战斗,我来想办法。”她指挥道。 那仿佛置身事外的态度引来了另外几人的恼火。 “你开什么玩笑?”金印咬着牙开口,“这群怪物杀都杀不完,你居然让我们不要战斗?!你是不是想看着我们都死在这儿?” 铸棘一拳砸碎了一只扑来的变异生物,转头怒视星榆,“别说废话了!现在不战斗,难道等死吗?” 星榆的视线扫过环境。 她已经明白了,整个污水处理池的所有生物都已经成为一个整体,以不同的形态存在。 外面那些混乱的变异生物,那些复杂的信息,是因为它们尚在转变的过程中,并未达到完全的转化。 尽管要清剿的目标非常明确,但是她的心中还是升起莫名的烦躁感。 此时此刻,她没有与队友争辩的心情。 但为了自己的任务,她还是解释道:“这些东西是杀不死的,战斗只是消耗。我说了,我来想办法。” 金印怒不可遏,几乎要冲上前质问星榆:“凭什么相信你?你到底懂不懂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们需要更彻底的方式……”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坚定。 “比如,把这里炸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连变异生物的攻击似乎都停滞了片刻。 “你真的疯了!”金印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武器,仿佛下一秒就要对准星榆,“炸了这里?你是想把我们都炸成碎片吗?” 铸棘冷笑一声,但笑声中带着明显的疲惫:“好主意,真是天才。我们先被这些怪物撕碎,然后再被炸成灰,真是完美的计划。如果你有办法凭空变出炸弹的话。” 梅格的声音中带着绝望,她几乎已经挥动不了武器:“星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但现在我们真的需要全力战斗!” 面对队友们的质疑和恐惧,星榆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仿佛置身事外。 “我能够确保完成任务,也能够保证自己的存活。” 她顿了顿,改变了原本想说出口的逃生方案。 “至于你们几个……要看情况。” 第76章 目标 星榆的视线扫过整个污水处理房。 整个房间到处都是有机物,沼气浓度……应该是够了。 通风系统被刻意关掉过。 引爆源的话……她想起来了大右的喷雾瓶,或许里面有易爆炸的推进剂? 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 如果利用电力设施的短路,或许有机会创造火花。 唯一的麻烦是,在爆炸之后,她得向理事会解释自己为什么存活。 不过,到那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打定主意,她应对着不停扑来的袭击,向中央的污水处理池走去。 附近有机械和控制面板,她可以先尝试促进曝气,然后寻找创造短路的条件。 “你到底要做什么?”金印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已经说过了,我要把这里炸了。”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铸棘的怒火。 他猛地冲向星榆,眼中闪烁着狂怒的光芒。 “你疯了!”他咆哮着,一拳朝星榆挥去,“我不会让你害死我们所有人!” 星榆敏捷地闪避,同时抽出短剑格挡。 护甲撞上短剑,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嘈杂的环境中格外尖利。 “别浪费你的精神力了,如果你想,你是可以活下去的。”星榆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梅格颤抖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移动,声音中带着哭腔:“我在联系理事会…求救……我们需要立即撤离!”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铸棘怒吼,他的拳头擦过星榆的脸颊,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 污水四溅,混合着腐臭的气息。 星榆无意与他缠斗,闪避的间隙,应付着变异生物群,快速往污水处理池的方向行进。 在混乱中,从梅格的终端中传来昆娜异常轻快的声音。 “要放弃吗?” 控制面板就在眼前,星榆伸出手,指尖几乎能触到按钮—— “够了!” 铸棘的怒吼震动整个空间。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星榆的手臂蔓延开来。 她感到身体变得僵硬,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星榆僵硬地回头,只见铸棘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护臂,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全身多处泛起不正常的白色。 骨质的结晶仿佛有了生命,从她的皮下急速析出,如蛛网般迅速蔓延。 剧烈的疼痛如电流般席卷全身,【骨相转变】的能力如同病毒般在她体内扩散,强行扭曲着她体内的骨骼结构。 剧烈的疼痛如电流般席卷全身,但更让星榆难以忍受的是深入骨髓的…… 恶心。 她从未感到如此脏污。 这种感觉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一股愤怒,刻印在本能中的深深的憎恨。 铸棘的表情突然从决然变成了惊恐。 他的眼睛瞪大,瞳孔急剧收缩,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他猛地松开了握住星榆手臂的手,仿佛被烫伤一般快速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在污水中。 “你…你的骨骼……”铸棘的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 星榆缓缓直起身子,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闪烁着不自然的光芒。 “你……”她不自觉地咬紧牙关,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怒意,“对我使用你的能力?” 声音变得更加阴冷,带着近乎残酷的决心:“好啊,你也在这里……给这些东西一起陪葬吧。” 她对着铸棘举起了剑。 这一次,她眼神中闪烁的意图不再只是威胁。 此时,整个空间仿佛共鸣起来。 所有生物的动作在这一瞬间静止。 它们开始泛起一层薄薄的、荧光绿的菌毯,如同活着的、呼吸的皮肤。 梅格缓慢地转头,刚要回答昆娜的话语停止在了嘴边。 菌毯开始蠕动,分解,化作无数细小的菌丝,它们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在地面上蜿蜒爬行。 金印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恐惧封住了他的喉咙。 菌丝汇聚成流,形成了一条条微型的荧光河流,在污秽的地面上流淌。 所有的支流都毫无例外地指向污水池的中心。 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不规则的波纹,就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水下缓慢苏醒。 星榆与铸棘脚下水面的动荡越来越剧烈,泛起的涟漪中夹杂着气泡,发出令人不安的咕噜声。 “……啧。” 这极为反常的景象让星榆立刻后退,远离了这个仿佛突然沸腾一般的污水池。 铸棘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反常态地对所有人高声呼喊:“小心!后退!” 突然,水面剧烈翻腾,如同被巨大的力量从下方搅动。 浑浊的水花四溅,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霉变的恶臭。 一个庞大的、由无数菌丝交织而成的球体缓缓浮出水面。 球体表面不断蠕动变化,菌丝相互缠绕、分离,散发出病态的绿光,照亮了周围的空间,聚集着所有的视线,将每个人的脸庞映衬得苍白而扭曲。 那一瞬间,星榆明白了—— 那才是真正的目标。 【名称:hy-xplmt217u-1】 【当前状态:高度活跃】 【物理尺寸:直径 10.28米】 【活跃孢子数量:4,821,653】 【整合生物数量:189】 【同化速率:1.84个体\/小时】 【能量输出:约 37,500焦耳\/秒】 【神经网络信号频率:23.7 hz】 它的数值仍然在剧烈变化,各项数值快速上升。 理解的瞬间,星榆的瞳孔猛然收缩,一阵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 这东西瞬间将她的注意力从铸棘手上拉走。 庞大的信息流如同滔天巨浪般冲击着她的神经,每一个参数都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放大、旋转、碰撞。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但是…… 还能承受。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嗡鸣。 无形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夹杂着无数微小的孢子。 星榆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努力保持清醒。 腥气扑面而来,星榆抬手遮挡自己的视线,艰难地向源头——hy-xplmt217u-1的方向走去。 “那是什么东西?!你要去送死吗?”金印的声音嘶哑而尖锐,颤抖着指向hy-xplmt217u-1,瞳孔因恐惧而扩张。 此时此刻,星榆觉得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一步步向前,眼神紧紧盯着hy-xplmt217u,抵抗着那看不见的气流冲击。 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充满了微小的孢子。 它们在星榆的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触感,钻入她的鼻腔和口腔,仿佛要从内部侵蚀她的身体。 好像……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考核的特殊之处。 理事会设下这一切…… 就是为了让她见到它。 第77章 出现 这种东西,她在“入职考核”的时候也见过一次。 只是,那时候的那个东西来自于幻境,当时她没能看穿虚假的表象。 但此刻,真相正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生物散发出的冲击,能看到它表面不断蠕动的纹理,能听到它内部发出的低沉嗡鸣。 突然意识到,这正是理事会的用意。 那些超出人类认知的“怪物”一直存在,只是被隐藏在日常生活的帷幕之后。 就像她自己一样。 随着距离的缩短,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愈发浓烈,仿佛要渗入她的每一个毛孔。 星榆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问题。 这种存在有弱点吗? 它能被杀死吗? 如果能,又该如何做到? 这段距离正常行进不过需要短短几十秒的距离,她走得格外漫长。 她更像是在穿越粘稠的时间,脚下的污水似乎在阻挠她的前进,仿佛有无数隐形的手在拉扯她的双腿。 污染源传来奇特的脉动和轻颤,如同一颗巨大的、畸形的心脏在跳动。 绿色的光芒时明时暗,与星榆的心跳诡异地同步。 恐惧、好奇、决心,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随着一步一步的靠近,她逐渐看清了hy-xplmt217u-1—— 在那密密麻麻的绿色线条之下,并非什么单纯的蠕动物质,而是无数还活着的人体。 尚存生命的人们扭曲、蠕动,彼此纠缠,形成了这个巨大的、可怖的整体。 每一张脸都扭曲成非人的表情,眼睛大睁,张开的嘴似乎在无声地尖叫,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肢体还在微微抽搐,显示出他们仍然被困在生存的痛苦中。 这些人已经无法挽救,存在本身就是折磨。 她深呼吸一口,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就在她准备下刀的那一刻—— “不要!” 大右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一声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几乎每个人都愣了一下。 星榆也看向了大右的方向,眼神变得极其冰冷。 她的视野中被纷飞的信息流淹没,白色的数据几乎遮蔽了一切,使她一时无法准确阅读。 大右站在那里,脸色异常苍白,几乎透明。 “不要破坏!” 尽管他试图用尽全力呼喊,但他的声音却虚弱而无力,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们!都会被感染的!” 梅格原本因恐惧而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大右的出现似乎给了她一丝希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艰难地开口询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菌丝!是菌丝!”大右的回答如同破碎的录音带,断断续续地重复着。 他拖动着身体向众人走来,动作僵硬而不协调,仿佛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棕黑色卷发已经完全被浸湿,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绿色光泽。 大右的手和整条胳膊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皮肤上隐约可见菌丝的纹路在蠕动,如同无数微小的蛇在皮下爬行。 声音开始变得平缓,甚至有些机械。 “不能破坏母体,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感染的……” 眼神变得空洞,仿佛在注视着远方某个看不见的地点。 “只要出去就行,出去就能够转正,出去就还有救……”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最后几乎变成喃喃自语。 池中的hy-xplmt217u-1突然开始剧烈搏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整个水面都在颤抖,发出令人作呕的粘稠声响。 与大右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清脆的撕裂声与星榆的声音—— “杀了他。” 她的黑色刀刃狠狠劈向菌丝球,硬生生扯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看似柔软的菌丝的韧性远超星榆的预期,比她所见过最坚韧的丝网还要难以破坏。 hy-xplmt217u-1在她面前崩解,视野中铺天盖地的白色信息瞬间消失。 当裂口被强行撕开的瞬间,大量翠绿色的孢子如同活物般涌出,迅速包围了众人。 无数人形“噗通”落入水中,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菌丝,缓慢地移动着,似在汲取养分。 随着孢子的爆发,原本平静漂浮的人类与动物尸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它们口中发出介于抽泣和嘶吼之间的可怖声音,如同重获生命般挣扎起来。 之前战斗中已经断气的变异生物尸体也纷纷爬起,腐烂的身躯上迅速蔓延开绿莹莹的菌丝。 这些“复活”的生物摇摇晃晃地站起,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显露出攻击意图。 梅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手中的长刀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这…这怎么可能?大友不是说了吗?!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被感染了!”铸棘的怒吼中带着明显的恐慌,“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是不是?!” “……你是最没资格这么说的。” 星榆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 她迅速靠近大右,手中的短剑划出一道寒光。 下一秒,大右的头颅已经与身体分离。 “你……!”其他人惊恐地后退,急忙聚拢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些许安全感。 上空飘荡的变异蝙蝠尸体突然失去平衡,重重地砸在几人脚边。 它的腹部诡异地鼓胀着,表面的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内部蠕动的绿色物质。 但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 大右的头颅滚落在地。 他的身体并没有倒下,而是继续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 从平滑的颈部切口处,没有鲜血喷涌而出。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绿莹莹的血管和肌肉纤维在蠕动,仿佛有生命般地扭曲着。 大右的头颅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而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双浑浊的眼球缓慢地转动,直直地盯着星榆,眼神中充满了控诉和难以理解的渴望。 “正式代理人…我只是想成为正式代理人啊…” 声音逐渐变得扭曲,仿佛有无数其它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回响。 “为什么不让我完成任务?为什么要阻止我?我们可以一起…一起成为更好的存在…” 无头的身体开始向星榆移动,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湿润声响。 绿色的菌丝从他的颈部断口处疯狂生长,仿佛在试图重新塑造一个头颅。 这幅地狱般的景象彻底击垮了其他人的心理防线。 金印无法控制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 梅格的脸色惨白,手中的刀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连铸棘,也后退了几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声音继续回荡在空气中,变得越来越不像人声。 “我想……回去……” 第78章 枯萎 “他早就死了,现在只是披着人皮的真菌集合体。” 星榆将那不停控诉的hy-xplmt217u的头颅踢走。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所有生物,都被局限在这个封闭空间里,没有向外扩散的迹象,表现出高度一致的行为模式。它们没有形成正常的生存竞争关系,也没有试图逃离或扩张领地。” “这一切都属于同一个神经网络。它们早就被控制了,只是还没有完全变成这些东西。” “同化过程是渐进的,我能看到,你们目前仍然属于人类,并没有被完全控制。” 金印突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们都要变成那种怪物了吗?” 星榆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我都说过这些东西杀不死了。” 梅格喘着粗气,眼睛疯狂地转动:“那就…把它们剁碎!让它们无法行动!” “怎么可能!”金印金歇斯底里地大喊,“你看看我们的样子!我们已经被感染了!” 他的手已经握不住自己的武器,手指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仿佛要把那些看不见的入侵者抓出来。 “它们……它们已经钻进来了!”金印的声音陡然升高,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梅格和铸棘也迅速地查看了自己的伤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孢子。 伤口周围已经隐隐泛起诡异的绿色,甚至能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血肉里钻,皮肤表面甚至能看到微小的突起在蠕动。 梅格开始失控地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啜泣:“我们完了!全都完了!” “看来我们必须接受失败。”铸棘努力保持冷静,但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现在治疗还来得及,我们必须立刻放弃任务,回到地面!” 星榆环视四周。 虽然那个巨大的菌丝球已经完全消失,但空气中仍然飘散着无数微小的孢子。 它们正缓慢而坚定地向水池聚集,仿佛要重塑一个新的核心。 这个景象…… 让她感到一种奇特的美感。 “我不是说过了,要把这里炸了吗……”星榆的声音带着叹息。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什么导火索。 梅格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眼中充满了泪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你疯了?!你疯了!!我们都被感染了,命都丢了,你还在想着完成任务?!我不想变成那些……那些怪物!” “校验官!校验官!求求你们!我们要放弃任务!快派人来救我们!” 孢子又逐渐脱离了那些尸体,向水中聚集,开始汇聚成细长的菌丝。 不过,空气中的孢子浓度似乎降低了。 星榆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水池。 好像……明白了。 它们能量的来源,是仍然活着的生物。 能量足够多的时候,它们甚至可以控制尸体。 刚才的崩解,让它消耗了不少。 “铸棘。”星榆开口,“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铸棘极为警惕地看着她,好像她才是这次任务的真正目标:“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星榆指了指污水池,简洁地解释:“用你的能力转化污染源。没有活体宿主,这一切就会结束。” “不可能!”铸棘厉声拒绝,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金印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随即又被失望浇灭。 “为什么?你为什么拒绝?你为什么不去做啊!?”他几乎是在尖叫,“你为什么不去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你怕疼?还是怕死?”星榆平静地反问。 她大概能猜到铸棘拒绝的原因。 他的【骨相重构】能力能够改变生物体内已有的骨骼结构,但对他自己的身体也会造成一定的损害。 他的能力不仅会降低灵质强度,自身的也器官会逐渐钙化。 在她们同行的一路中,铸棘一直是依赖超过常人的纯粹体能战斗,几乎从没有主动过使用过能力。 唯一一次使用能力……竟然是为了阻止她。 铸棘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 “你以为你了解我的能力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星榆的语气也逐渐变得不耐烦:“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得多。” “最后一次,铸棘。如果你答应,我会保证你不死。你到底干不干?” “不可能!”铸棘厉声回绝,疲惫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就为了你那莫名其妙的疯狂想法,让我搭上自己?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要求什——” 他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星榆就已经闪身到身后,动作之快让他猝不及防。 她一把抓住铸棘的手腕,反剪到背后,迫使他跪倒在地。 “放开我!”铸棘怒喝,想要挣脱。 但星榆的钳制力道大得惊人,远超他的预料。 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震惊和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力量上如此轻易地被压制。 铸棘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既因为长时间战斗的疲惫,也因为此刻……他竟然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星榆拖着铸棘向水池走去,动作流畅,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先前战斗的影响。 “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听我的。” 星榆一把将铸棘的头按到离水面极近的位置。 透过浑浊的绿色污水,他清晰地看到水下有数个扭曲的人形正在快速膨胀、变大,如同真菌的疯狂生长。 这景象让他感到无法控制的反胃。 “别耍花招。如果你强行反抗,我有方法在瞬间让你灰飞烟灭,连尸体都不会留下。”星榆一脚踩住了铸棘的背,紧紧掐住他的手腕。 她的声音当中,隐隐带上些不合时宜的笑意:“……你信吗?” 那隐隐的笑意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过铸棘的脊背。 直觉告诉他,那不是虚张声势。 星榆紧紧掐住他的手腕,缓缓按进水中,逼迫他触碰那些扭曲的人形。 铸棘咬着牙,终于放弃了抵抗。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浸入污水池中。 池水冰凉,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而池水中的人形生物马上痉挛扭动起来,发出尖利的嘶吼。 它们疯狂地撕扯铸棘的手,仿佛要将他拖入这片腐烂的地狱。 然而,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牢牢地固定住了它们的身体,让它们只能在原地挣扎。 奇异的力量从铸棘的指尖流出,开始改变这些扭曲生物的结构。 骨骼碎裂、肌肉撕扯的声响接连不断,如同冰雹击打着玻璃,布帛被撕开扯碎。 扭曲的生物在水中抽搐,嫩白的肌肉组织以违背自然的速度枯萎、坍塌,变成脆弱的白色物质从骨架上脱落,雪花般飘散在污浊的水中。 铸棘额头上的汗珠如同珍珠般大小,不断滚落。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小的白色结晶,如同霜花般蔓延。 这些骨质结晶迅速增长,在他的手臂、胸口和脸颊上形成了一层坚硬的外壳。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就像一具干枯的骷髅。 “够…够了……”铸棘艰难地呻吟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内脏也在逐渐钙化,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本能让他停下了对能力的运用,右手逐渐放松。 就在他稍稍放松的瞬间,那些绿色的菌丝如同饥饿的野兽,迅速地增长、变异,吞噬了刚刚才变成白骨的部分。 “你很怕疼?” 星榆看到那些尚且“活着”的人类又迅速变回了被真菌寄生的血肉,眉头微皱。 她进一步压制住铸棘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如果你停下,我会保证让你更疼。” 第79章 原则 铸棘的目光中流露出赤裸裸的恐惧,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 他的面色惨白如雪,皮肤上遍布的骨质结晶反射着诡异的光芒,行尸走肉般继续向那些人形输出自己的能力。 星榆冷静地监控着他的灵质强度,仿佛在观察精密仪器的读数。 那数字如同生命的倒计时,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距离完全耗尽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仿佛是铸棘与死亡之间最后的屏障。 啪嚓。 随着接连不断的碎裂声传来,池中最后一个扭曲的人形发出最后的抽搐,变成一堆白骨碎片,缓缓沉入污浊的水中。 整间中央污水处理池逐渐变得寂静。 绿色的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萎缩,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 房间里所有的生物,无论生死,都失去了活力,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房间里原本挣扎着的动物——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都纷纷停止了动作,成为这幅静止画面中的一部分。 铸棘已经濒临极限,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眼神涣散。 他伸入池水中的手已经完全转变成白色的骨骼,就连皮肤也呈现出多种结晶般的颜色,倒像是一件精致而恐怖的艺术品。 尽管经历了如此剧烈的变化,绿色菌丝仍未完全消失。 星榆的目光扫过这一切,眼神中只有近乎机械的专注。 “够……够了……!”铸棘爆发出嘶哑的哀嚎,“我、我已经…做到…你要求的…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然而,星榆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地压制着他。 “还记得吗?刚才我是说,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才会考虑放过你。” 但是,你拒绝了。” “所以……” 星榆的手指搭上他的脖颈,微微用力。那手指反常地冰凉,让人不寒而栗。 “继续。”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铸棘的全身。 喉咙正在收紧,不仅是因为星榆的手指,更是因为内部组织的快速钙化。 他努力吸气,却只能发出类似哮喘的嘶嘶声。 心脏变得僵硬,每一次跳动都变得艰难。 “求…求你……”铸棘挣扎着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硬生生扯出来的,“我真的…不行了…再…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别再……”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失去焦点,瞳孔扩大,仿佛在注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大脑因缺氧而开始眩晕,视线逐渐模糊。 “我…我已经…尽力了…求你…放过我……” 星榆注视着自己在污水中的倒影。 那双眼睛冷漠而陌生,仿佛属于另一个人。 自己的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似乎已经与自己的身体分离,成为了冷漠的旁观者。 “那就……”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星榆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将铸棘略带僵硬的皮肤捏得更紧,几乎要在他的脖子上捏出凹坑。 “住手,星榆。” 一个轻快的声音突然响起。 紧接着,手枪上膛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空气中。 星榆缓慢转过头,看向那个在这片腐朽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的人影。 昆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手随意地插在长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举着手枪。 暗红色的制服干净整洁,火焰般的红发在这片灰绿色的世界中显得格外不协调,犹如绽放在泥沼中的花朵。 手枪的枪口已经抵上了星榆的额头,金属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这刺骨的冰冷却丝毫没有影响昆娜脸上那轻松自在的笑容。 “哎呀,真可怕的眼神。”昆娜笑道,声音里带着戏谑,“你不会想把我都一起杀了吧?那可就太过分啦~” 枪口紧贴着星榆额头的皮肤,传来刺骨的冰冷。 星榆眨了眨眼,仿佛从某种深沉的梦境中苏醒。 她缓缓垂下眼帘,松开了钳制铸棘的手。 她的视线扫过一圈,发现其她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那里了。 铸棘瘫倒在污水池边缘,浑身颤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昆娜收回了枪,随意地将它插进腰间的枪套,金属与皮革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你们这些小朋友……”昆娜的语气依旧轻快,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真是个个都让人操心啊。让我省点心,不行吗?” 她环顾四周,夸张地皱了皱鼻子:“哎呀,这里脏死了。” “你知道吗?我可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插手的哦。但是,你想要杀掉他,那可就是原则性问题了。” 她弯下腰,手指轻点铸棘的胳膊。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涌入铸棘的身体。 【血肉异变】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发挥了作用。 铸棘的全身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异变,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他体内拉扯、重塑。 钙化的组织如同春雪消融。 一条条鲜红的肌肉纤维仿佛获得了自我意识,它们如同获得了独立的生命,它们相互缠绕、编织,贪婪地迅速吞噬着白骨。 皮肤则如同沸腾的液体般翻滚、撕裂,然后又迅速愈合。 整个过程中,铸棘始终保持着清醒,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无法抑制的恐惧呜咽,既像是人类的哀嚎,又像是结合了某种非人生物的嘶鸣。 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突然间,一切异常的蠕动都停止了。 铸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甚至比之前更加健康强壮。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身体,特别是那条刚才还几乎完全变成白骨的手臂。 “这…这是……” 他试探性地活动了手指,惊讶地发现不仅没有任何疼痛,反而感觉前所未有的灵活和有力。 呼吸也重新变得顺畅,就连内脏的钙化,也被完全重塑。 变化并未就此完全停止。 在铸棘的手背上,额外的血肉开始生长,如同被无形的手精心雕琢。 血肉逐渐塑形,最终形成了一朵精致的玫瑰模样,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透着诡异的红润。 “看,这是给存活的小朋友发的小红花!” 昆娜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轻松愉快的笑容,仿佛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铸棘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昆娜,眼中既有感激,又有深深的畏惧。 那朵血肉玫瑰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给人一种诡异的生命感。 “……” 星榆抿了抿嘴,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昆娜的对于超凡能力的精细控制和能力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最为让她提防的是,昆娜的能力是【血肉异变】。 她所看到的基础信息,是昆娜可以将生物体的血肉进行完全的扭曲和改变。 在刚才的所见所闻中,昆娜似乎并未展现出“扭曲”这一过程,就直接直接由内到外地重塑了铸棘的整个身体。 简直就是——重铸人身。 即使做到了这种程度的事情,昆娜的灵质强度数值也极其稳定,仍然保持着接近50的数值,几乎没有多少变化。 “不过……” 昆娜转头看向星榆,声音突然变得柔和。 “小朋友,上周看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模样啊。” “那时候觉得你有点奇怪,但实在没什么过人的地方。现在看来……” 她俯下身,把视线放到与星榆平齐,笑眯眯地看着星榆。 “你似乎很懂得享受乐趣嘛。” 昆娜伸出手,按住星榆的头顶,半强迫地把她的脸转过来,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传来,仿佛昆娜直接抓住了她的头骨。 她试图抵抗,但能感觉到颈部肌肉的强烈抗议,甚至听到了微弱的骨骼摩擦声。 “短短一个星期,你就突然开窍了?嗯,这好像不太可能吧?” “还是说……你只是在希儿面前装乖呢?” 昆娜的手指轻轻地在她的太阳穴附近画着圈,触感既温柔又充满威胁。 星榆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她的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出短剑,锋利的刃口划破空气,朝昆娜的手腕猛地劈去。 预料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 她的手指刚离开星榆的头顶,就灵巧地旋转手腕,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击。 短剑的锋刃擦过昆娜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渗出些许血珠。 星榆瞳孔骤缩,心中涌起寒意。 她很确定,昆娜的手指并未真正接触到她额头的皮肤。 但是,几缕血红色的细丝已经从她的发间蜿蜒而下,如同新生的花蕾。 昆娜轻笑一声,后退半步:“哎呀,脾气真差。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小礼物,你就想砍掉我的手?” 星榆没有回答,而是迅速调整姿势,短剑举在脸颊边上,眼神警惕地盯着昆娜的每个动作。 “这么看着我干嘛?”昆娜露出了恶劣的笑容,眉毛微挑。 “身上这么难闻,我还不想碰你呢。你要不要回去洗个澡?” 第80章 地下水道-完 解决完这个小小的纷争后,昆娜就推开了通往地面的门,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人是否跟上。 铸棘的目光在星榆和昆娜之间来回游移,眼中还残留着惊恐。 他快步跟上昆娜,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背影。 每走一步,他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星榆,生怕她会突然又做些什么。 星榆默默地跟在后面。 另外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被转移到了这条通道。 梅格靠在墙上,脸色苍白,眼神还有些恍惚。 她的手臂上布满了灼伤的痕迹——昆娜没有大发善心地为她处理那些伤口。 金印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抱住膝盖,身体还在颤抖。他的目光呆滞,仿佛还沉浸在某种可怕的幻觉中。 昆娜轻快地转过身,扫视了一眼这群狼狈不堪的年轻人。 “哎呀,看来我们的小队有人掉队了呢。真是可惜啊。” “超凡者该发挥作用了吧?带上你们的同伴,我们该离开了。” 星榆扛起梅格,而铸棘也将金印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抱地带着他前进。 她们跟在步伐轻松的昆娜身后穿过阴暗潮湿的通道。 腐败和霉菌的气味仍在,与身上的汗水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微弱的光线从阶梯上方渗透下来。 最终踏出下水道时,即使是灰暗的天空也显得异常明亮。 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但那微弱的光芒依然让星榆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这样可不行,我可不想整个事务管理局都充满下水道的味道。” 昆娜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群不听话的小动物。 “去吧,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好好洗个澡,处理一下伤口。三小时后,我要在事务管理局看到焕然一新的你们。” …… 快步穿行过熙攘的人群,感受到不少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星榆熟视无睹。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拧开了家门。 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星榆深吸了一口,在门口就迅速地脱下了沾满污渍和气味的衣服,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祈雪……不在。 拧开浴室的水龙头后,水管发出一阵咕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浑浊的水慢慢流出。 星榆耐心等待,直到水流稳定下来,才踏入花洒下。 冰凉的水珠打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冲刷掉一身的污垢,水流逐渐变得清澈。 最后一丝污浊也被冲走时,她走到镜前,仔细观察自己现在的状态。 关节处还有几处骨质析出的结晶——那是铸棘能力的结果。 手臂和腹部有几道巨大的伤痕,但还好……受伤并不深,称不上什么致命伤害。 伤口有点发绿,但冲洗掉之后,没有任何变化。 拜昆娜所赐,太阳穴部位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漩涡状扭曲,变成了奇怪的血红色。 无奈的叹息从她的唇间逸出。 她用短剑割断那些血红色的细丝。 尽管看起来并不像是正常的人体组织,但是剪断的瞬间她还是感到一阵抽痛。 如果能够控制骨质结晶就好了…… 即使切换了形态,似乎也—— 咦? 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的瞬间,她惊讶地发现,浮现在皮肤表面的骨质结晶竟然真的开始缓缓褪去,仿佛回应着她的意志。 星榆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令人惊叹的变化。 在她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个新的进度条。 【转化继承:肢体形变】 【融合进程:5%】 她好像……真的,能控制自己的骨头了。 手臂中的骨骼如同有了生命,沿着伤口处缓缓爬出,在她的手腕上旋转着形成了一圈圈的结构,如同白色的手镯。 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更进一步的控制,惊讶地发现只要连着身体,自己甚至可以将骨骼塑造成任意形状。 星榆顿时意识到,这个“融合进程”可能代表着什么—— 虽然她拥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但这两种形态之间似乎一直存在着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 即使在获得了形变能力后,她也无法真正地修复伤口。 然而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可以如同揉搓面团一般随意塑形自己的骨骼。 即使在变回人形后,虽然控制力有所减弱,但她仍能感受到皮下骨骼的微妙蠕动。 界限……似乎正在被打破。 她切开自己的左手手腕。 那里先前被监管员捏过,虽然祈雪为她治愈,但并未真正地完全恢复。 腕骨上仍然有几道细小的裂纹,周围还有淡淡的骨垢形成,甚至还有不正常的骨质增生。 意念一动—— 细小的骨裂瞬间结合到一起,过度增生的骨质也逐渐消退。骨垢慢慢融化,如同流动的液体般重新融入骨骼结构中。 这个崭新的能力恰如及时雨,刚好解决了她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无法通过常规的超凡能力治愈自己的伤势。 她的思绪开始飞驰,设想着这种能力未来的发展可能。 如果能够进一步提升,也许有朝一日,她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外伤迅速自愈? 更进一步,就像昆娜对铸棘所做的那样,即使受到致命伤害,也能够自己恢复? 这崭新的发现,几乎压过了让她不适的干燥感。 不仅如此,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灵质强度】数值也变化了。 经义的原话是,她的“精神力”上限只有32。 杀死监管员那一天,她看见自己是34。 而现在……是35。 ——据说永远不会改变的“精神力上限”,真的在成长。 这两个意外之喜,让她如同发现了崭新的玩具一般,不停地控制腕骨和手臂骨旋转、扭曲,甚至变成一个又一个简单的图案。 每一次成功的尝试都带来兴奋的颤栗。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挥之不去的疼痛开始变得愈发难以忍受。 尽管她能够控制骨骼,但对于皮肤和肌肉的影响却微乎其微。 狰狞的伤口和血红色的漩涡依旧清晰可见。 当她尝试沐浴,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的皮肤上时,令人不适的干燥丝毫未减。 水滑过她的身体,就像滑过一块光滑的石头,没有带来任何慰藉。 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她用短剑小心地削掉那块受影响的皮肤。血红色的肉块掉落时,她感到轻微的眩晕。 直到此时,星榆才想起来处理自己碍眼的头发。 受到祈雪能力的影响,她的头发长得太长。 在任务当中,刘海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还沾上了各种液体,一直让她十分烦躁。 星榆随手扯起自己的头发,仿佛那并不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紧握短剑,她毫不犹豫地朝着记忆中耳际的位置用力一划。 发丝断裂发出细微声响,因为粗暴的切割而毛躁地翘起。 她没什么章法,当最后一缕恼人的长发被切断时,她的头发已经被自己折腾得凌乱不堪。 黑色的短发被切割得长短不一,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头皮。 掉落在洗手池中的断发开始融化,迅速变成了银白色的细丝。 完成这一切后,星榆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离开了浴室。 …… 回到事务管理局,接待员将她领到了内部的小房间等候。 现在,星榆是最早到的。 在等待的时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液体坠落,激起一圈难以察觉的涟漪。 房门无声无息地自行开启,白发粉眸的少女悄然走了进来。 “你……” 星榆刚要开口,朝暮就竖起手指,竖在唇间:“这里是真实的。” 摸不透她的用意,星榆没有开口。 她记得这个公证人。 在她的“入职测试”时,正是面前的这个名为朝暮的公证人用强大的【虚实相生】能力,把她拖入了幻境。 无论是她,还是希尔,都没有任何的察觉。 如今,她能够清晰地看清朝暮的能力。 她同样属于“仁慈道途”,也并没有出现特殊的身份。 只是,她的“灵质强度”这一数值,只有40……? 对于她那特殊的能力来说,这个数值似乎低得不可思议。 朝暮跳上星榆对面的椅子,微微仰头。 那张椅子对她来说太高了,她的双脚悬空,微微晃动着。 “我是这个事务管理局里最高等级的公证人。”朝暮的声音如同冰凌碰撞一般冷冽,每个字都仿佛携带着无形的权威。 “我看过了你在晋升考核的表现,所以决定特地给你一个机会。” “代理人星榆——我允许你向我提一个问题。” 自顾自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朝暮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姿态无比从容。 那双粉色的眼睛就紧紧盯着星榆,似乎在期待着她的某种特定答复。 “向你提问?”星榆下意识地重复。 朝暮保持着沉默,只是点了点头。 眼眸紧盯着她,让星榆感到无形的压力。 星榆深吸一口气,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 最终,她缓缓开口:“hy……xplmt217u。” 她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朝暮的反应,然后继续道:“你们早就知道,我们进去之后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甚至,你们是特意选了这个给我看的,对吗?” 朝暮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尽管她努力维持着冷静的外表,但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粉色的眼眸亮起了兴奋的光芒。 “啊,果然……” 声音如同轻柔的风,语气却变得无比肯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你早就被污染了,星榆。” 第81章 污染 “污染”? 在朝暮的注视下,她隐约觉得自己的面具正在一点点剥落。 星榆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是什么意思?” “hyle,xplmt217u。”朝暮紧盯着她,“对于不知道含义的人来说,这可不是轻易能够记住的。你不仅知道了它们的名字,还清晰地记住了。” “那又如何?”星榆反问,“对于我拥有的能力来说,这理所当然。” “啊……对了。你的能力。 “告诉你一个秘密,星榆。就算是名字完全相同的能力,它们的实际效果不仅有可能并不相似,甚至,完全不同。就算是我的同一个能力,也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我重新审阅过了你的测试报告,分析了你的所有行动。你的能力,相比其它【信息读取】持有者,要危险得多。你们之间存在本质性的不同,而这种危险会指向你自己。” 这句话让星榆顿时更加提起警惕,她的手指微微攥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的公证人只注意到了你的能力在发动形式上与别人有所不同,但她们并不懂潜在的影响。” 那双粉色的眼睛闪烁着让星榆无法理解的光芒。 “知识,无形的污染。 “在你理解了越来越多不属于你的知识的同时,普累……更多难以想象的危险就会不自觉地向你聚集。即便你不想触碰那些禁忌,它们也会如影随形,将你卷入无尽的危险之中。” 星榆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继续开口:“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就能应对这些挑战。” 朝暮冷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你难道以为我要说的是人类内部的危险?为了一口吃的、几块硬币,而争得头破血流? “你的能力是一扇永远无法关闭的门,让无形的危险涌入。你会被迫看到许多不应看到的真相,本应被隔绝的信息会毫无间断地侵蚀你的精神,扭曲你的意志,重塑你的灵魂。 “就算记忆被全部清空,甚至性格都全部重塑……知识带来的污染和扭曲,也永远存在,仿佛刻印在灵魂之上。” 尽管朝暮的话语为了让星榆理解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星榆瞬间领会了其中深层的含义。 她的思绪飞速运转,将朝暮的话与她对虚界的了解相互印证。 这并不是一句空洞的威胁,而是一条真实存在的、不可违背的规律。 信息尽管无形,但真实存在于虚界。 在她了解了更多的知识的同时,虚界的能量、灵质、或者说是精神力——不管用什么词来形容——会不可避免地向她流动和聚集。 【信息读取】不仅仅是获取信息,更是在不知不觉中不停与虚界建立联结。 每一次睁开眼,她都在无意识地使用能力。正如在虚界中投下一颗石子,激起无数涟漪,吸引更多未知的力量向她汇聚。 “你的上司——雨滴的代理人。正是因为她的无知,才能让她安然地活到现在。” 朝暮的语气中没有嘲讽,反而带着奇特的羡慕:“说不定,她能活到四十岁……甚至是五十岁呢。 “就算在精神系的超凡者当中,她也拥有远超常人的感知。但她却利用了自己的天赋,反向利用了她的洞察,避开了每一条可能将她导向真相的路。” 朝暮突然转向星榆,眼神变得锐利。 “那么,星榆……你呢?” 星榆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直接回答朝暮的提问,而是选择转向另一个话题,试图掌控对话的节奏。 “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只在乎我的今天和明天。” “嗯,也是呢。对于尚未体验过的人来说,可能确实无法理解我的感受。”朝暮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失落。 “你的能力或许特别,但也并非不可替代。就算没有【信息读取】,我也有很多方式达成我的目的。 “向你说明这些,纯粹出于我的喜恶。 “你对事物的反应就像——你也经历过‘人格清洗’。 “真奇怪啊……” 伴随着朝暮喃喃自语般的话语落下,星榆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朝暮的身影如同雾气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得令人不安的纯白空间。 微妙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星榆低下头查看,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冰冷刺骨、仿佛手术台般的金属台面上。 她身着一件灰白色的长风衣,白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肩头。 格外白皙的手中紧紧抓着一个蓝色的毛绒娃娃,仿佛那是唯一能带来慰藉的事物。 星榆一瞬间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自己虽然保留了原有的意识,却在这个幻境中变成了朝暮的模样。 不知道朝暮到底想做些什么,她谨慎地没有开口,等待着下一步的展开。 周遭的空间寂静得可怕,纯白的墙壁仿佛要将一切声音和色彩都吞噬。 这种近乎病态的纯净让星榆感到些许不适,仿佛置身于与世隔绝的孤独牢笼。 突然,一扇门在这片白色中悄然打开。 室外的灰暗色调和交谈声一同涌入,打破了这片压抑的寂静。 一个头发稍长、戴着眼镜的男子走了进来。 星榆认出他是自己先前的校验官经义,但他的面容却显得异常陌生,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模糊了。 经义的眼睛在看到“朝暮”的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近,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他仔细打量着“朝暮”,开口说话。 然而,他的话语在星榆听来却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 “……你……?……样?” 星榆皱起了眉头,努力想要理解这些扭曲的音节。 朝暮似乎在刻意扭曲他正常的发音,让这些话语变得难以辨识。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呼喊声突然传来。 “楚经义!” 一句格外清晰的呼喊传来。 星榆惊讶地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绿眼睛的女子大步走了进来。 伴随着这个清晰的声音,星榆感觉眼前两个人的面容和话语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女子手持文件,二话不说抬起一脚踹在经义的腿上,让他一个趔趄。 “你又……溜进来……?!不是说过了,今年的第一个人必须是我吗?!” 尽管有些字音显得模糊不清,但她已经大致可以听懂。 经义笑着躲开后续的动作:“……破例……有什么关系?” “你故意的吧!……刚醒过来的时候,对人格的影响……最大!” 她转向“朝暮”,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俯下身子。 “感觉还好吗?啊……对了?还听得懂语言吗?能理解的话,就点点头。” 第82章 诚意 视野稍稍摇晃,“朝暮”上下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能理解……”女子似乎放松下来。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灰白色双排扣制服,语气温和而坚定:“不要紧张,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没关系,我们是你的朋友和同伴。你看,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 “你的名字是朝暮,15岁,是一名人类。这些信息现在可能没有意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慢慢想起来的。我们会帮助你重建认知,获得各种能力。” 经义在一旁补充道:“是的,朝暮。相信我们,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你。” “朝暮,我是竹理。记住我的名字,我是你最信任的辅助与副手,一直竭尽全力地辅助你的生活与工作。他是经义,也是我们的同伴之一。” 星榆试着以朝暮的身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竹理见状,立即安慰道:“没关系,别着急。你需要时间,语言能力会慢慢恢复的。你还感觉难受吗?需要休息一下吗?想独处的话就点点头。” “朝暮”的目光不自觉垂到了手中的毛绒娃娃身上,没有回答。 她的手指摩挲着娃娃柔软的表面,仿佛在寻求某种安慰。 “那个娃娃……”竹理这时才想起来似的,语气中带着怀念,“虽然你记不得了,但是这是之前的你最喜欢的东西。” 经义略带调侃地补充道:“连工作的时候都不肯放手。” 说完这话,竹理略带不满地瞪了经义一眼,用眼神示意该离开了。 在即将离开房间时,竹理又回头看向“朝暮”,充满关怀的语气中还有着明显的尊重。 “朝暮,我们会给你一些私人空间。如果您有任何需求……就像以前一样,随时叫我就好。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一直都在这里。” 那扇门被关上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再一次瞬间变化。 星榆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等待室。 朝暮站在她面前,目光如炬。 “你的反应与别人不同,你果然了解这种感受。”朝暮语气肯定:“说不定,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呢。” 星榆询问:“刚才你给我看的,是你的记忆?” “啊,没错。感觉到了吗?就算记忆被完全清空,却仍然还是能理解语言和文字呢。这就是‘知识’的影响之一。不过,最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 朝暮的眼中闪烁着探寻的神采,紧紧盯着星榆。 “最奇怪的是,在为你进行测试的时候,我的模拟幻境也受到了污染。楚经义的心理一直控制得很好,不会犯下这种低级的工作失误。然而,还是出现了移涌——你和他的意识中不该有的东西。 “从那时我就在想……受到影响的,是你?你的意识里,早就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了?” 星榆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所以?” “我甚至怀疑过我们的工作内容泄露了。但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能力,没有特地为你进行清洗的价值。 “我了解到,你似乎出身于f区……那可是天然的污染区,不是超凡者应该踏足地方,你知道吗?” 星榆下意识地捕捉了重点:“天然的污染区……” 朝暮的眼神变得更加灼热,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星榆的态度冷却。 “我向你发出邀请,代理人星榆。 “与我一同回归通往疯狂的道路。我们将不断受到思想的污染,但也因此能更加接近真实世界,直到我们因付出代价而死去。 “你会听到其她人对你说类似的话。但我,我与他们全然不同。 “她们可能会告诉你,‘为了人类’……”她发出一声冷笑。 “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我只要求你一件事——执行我的指令,无论后果。” 星榆警惕地注视着她。 她从未想过……朝暮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朝暮的眼神中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混合着挣扎、痛苦与星榆无法理解的决心。 她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如果像你所言,知识、思想是污染,那么我凭什么要主动这么做?” “星榆,这是你必然的道路。你不仅拥有危险的能力,更危险的是你过度的好奇心。 “除非你能像你的上司一样,刻意地对所有异常视而不见,不然……” 朝暮顿了顿。 ——“你绝对活不过一年。就像我一样。” 这番对话涉及的内容似乎太多。 星榆转而切入她已经意识到的关键:“你的记忆每年都会被清空,就是为了减少知识与思想对你的影响,以避免你卷入危机?” 朝暮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蕴含着嘲讽的笑容。 “看吧,你还在试图思考和理解。 “我的能力能够瞬间改变整个战场,却也因此需要直面不可视之物,遭受了数不清污染。 “为了延长我的寿命,继续使用我的能力,她们一次又一次强行清空我的记忆、重建我的人格……却还是徒劳无功。最多五年,我的灵魂就会彻底崩解。 “如果你太过弱小,迟早会死于有形、无形的危机。如果你像我一样,有足够的价值,就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清洗,直到身体和精神先有一个崩溃为止。 “我的愿望非常简单……我再也不要被清洗。 “超凡与疯狂一体两面,如影随形。终点早已注定,只是距离的长与短。噩梦阴魂不散,我不想逃避了。 “我宁愿接受疯狂,然后接受死亡,也不愿意被理事会随意塑形,永远只有一岁。 “如果成为工具,就是超凡者的全部价值与宿命,那我决定只为了我自己而挥舞。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星榆沉默着,没有言语。 朝暮声音突然重归平静与柔和,仿佛刚才的宣言并未出自她的口中。 “我允许你在此刻拒绝我,星榆。 “跟着你的上司,像她一样蒙着眼睛在悬崖旁边散步。抽烟、酗酒、养几个全身心相信自己的代理人,都可以麻痹人的感知。 “就当我们今天的这段对话从未发生过。与别人不同,我允许你慢慢考虑,不会洗去你的记忆。 “但如果你答应……” 朝暮伸出手,掌心中出现一把手枪。 那是公证人的标准制式手枪,呈现出深邃的黑色,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这把枪散发着冷硬的光泽,材质与代理人的胸牌极为相似。 【信息读取】无法识别、无法理解。 枪身上,刻着一行清晰的文字—— 【freischutz】。 “公证人制式的手枪。这可不是外面那些经过劣化的货色。 “第七枚子弹,需要付出代价,但永远能够命中你的目标。 “所有的公证人,一生都只能拥有一把这样的枪支。它不可遗失、不可被转交。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拥有调用两把的特殊资格。它属于我的朋友,如果你答应我,在我们的合作期间,我可以暂时将它的使用权给你,而我的朋友将会无枪可用。 朝暮将枪缓缓举起,枪口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我违反了无数的守则,让你看清这道门后的道路。 “现在,我已经充分展现了我所有的诚意。 “怎么样?这个交易,你还觉得不够划算吗?” 第83章 猜想 星榆感到喉咙一阵发紧。 一把远程的武器,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如果她拥有足够的钱和渠道,或许可以去购置、甚至是走私一把枪支。 但是,怎么可能与面前的“freischutz”相比? “今年,还有四十天不到的时间。在我还记得你的时候,我会一直等你的答复。” 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朝暮转身作势要离开。 “等一下!”星榆下意识地喊住了她,声音中带着困惑,“你到底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又要我去应对什么?” 朝暮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 “我说得已经足够多。别忘了,即使这里是我的空间,每段对话也都引来更多的注视。 “你尚未下定决心,我怎么可能将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等到你决定回归这条应有的道路,我才能告诉你……被精心管控的真实。” 就在星榆以为对话要结束时,朝暮一次又补充道。 “看在你和我差不多的份上,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想继续走常规的道路……偶尔,可以放过没必要杀的人。 “这是为了你自己好。” 伴随着破裂的声响,幻境瞬间被撤下。 朝暮的身影如同被撕碎的幻影,凭空消失在星榆面前。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但人已不见踪影。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但星榆的心却无法平静。 她…… 她没法确定朝暮到底知道什么。 但能感受到,她所注视的事物和自己绝不是相同的领域。 朝暮的身上散发着决然的气质,与她先前给星榆的印象判若两人。 心绪翻腾的间隙,房门被真正打开了。 梅格从门后探出了头,向里张望,仿佛在确认这里是否安全。 尽管她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如常,也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但精神状态却明显还未完全恢复。 梅格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慢地走进来,选择坐在了星榆身边的椅子上。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感觉到她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每次都在即将出声时又咽了回去。 刚刚坐定不久,金印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勉强挂着笑容,试图展现出往日的活力,但却显得格外勉强和僵硬。 “看来我们都挺过来了,是吧?”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梅格和星榆身上短暂停留,似乎在寻求某种认同。 但当他发现没有人回应他的热情时,那勉强维持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金印深深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在了较为靠前的位置。 最后才是铸棘。 他手背上那朵略显恶趣味的血肉玫瑰已经消失不见。 尽管昆娜为他做了完全的恢复,但是他的面色仍然不好。 精神力几近耗尽的后遗症还在折磨着他,让他看起来像是刚从重病中勉强康复的病人。 他避开了和所有人的眼神对视,自顾自地坐在一个角落。 “啊~我们的见习小队已经全员到齐啦!” 昆娜轻松地走进房间,仿佛是在参加一场愉快的聚会。 她站在房间的最前端,双手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里,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目光转过一圈,将每个人的状态尽收眼底。 那眼神既像是在欣赏有趣的画作,又像是在评估实验品。 “首先,要恭喜你们所有人,成功通过了晋升测试! “虽然中途有些小插曲,有的人甚至已经表示要放弃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某些人一眼。 “但是经过我们的慎重考虑,还是决定授予你们所有人正式代理人的职阶。” 这句话落下,梅格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的手颤抖着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仿佛在确认这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真的、真的吗?”金印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生命力,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过呢,作为校验官,我有义务和你们聊聊天。这应该是你们每一个人第一次参加c级任务。有什么感觉?” “……” “没有人主动说话?我要点名了。”昆娜轻笑着威胁道。 “呃,我、我先!”金印立刻积极地开口,“那个、c级任务的战斗比我想象中困难很多。我原以为我的身手已经是不错的了。但还是觉得……很困难。”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挫败感。 梅格回答:“c级任务比我想象中要复杂。直到最后,我也不确定我们是不是杀死了正确的任务目标。” “我……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失败了。”梅格又补充道,声音中带着哽咽,“能够通过……真的太感谢了。” “那么,你们觉得,你们寻找的真正目标,到底是什么呢?在这个地下水道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不是……变异动物吗?”梅格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星榆。 “别被小朋友带歪了哦。自己想。” 铸棘直到此时才开口。他的声音中有些犹豫:“这……或许也是一种,对血肉的转变?” “嗯哼。星榆小朋友?”昆娜不置可否。 星榆沉默了片刻,这才谨慎地开口。 “最初,我猜测真菌可能是超出我理解的存在。它们似乎能够侵入神经系统,类似于……寄生虫。它们进化出了更高级的控制机制,取代了部分神经元的功能,从而控制了宿主的思想和行为。 “但是,在看到那个核心之后,我有了新的猜测。真菌和孢子本身并不是异常的,它们可能只是常规的传播途径。” 她又沉默了一下,在注视中开口。 “是‘人类’。那些被困在核心中的人类已经在那里很久了,但那些人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甚至生命体征。 “人类和这些真菌之间在互相索取能量,彼此之间已经形成了共生关系。 “如果仅仅如此,能量终究会耗尽。我推测,求生本能促使她们无意识地促进真菌的存续和扩张,意识通过神经网络扩散出去,影响周围的生物,促进它们的繁衍并严格命令,同时又从这些生物那里汲取能量。 “甚至孢子早已扩散出去,悄无声息地感染了周围的居民。这些被感染的人会不自觉地被吸引到下水道中,最后形成了‘连环失踪’。” 星榆停下来,让她的话语沉淀。 “……或许还有别的可能。这只是我的猜想之一。” “很有意思啊,小朋友。” 昆娜仍然带着笑容,但眸色暗沉下来:“你的想法,很危险……但足够有趣。” 第84章 命令 不过,昆娜并没有任何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她轻快地拍了拍手,打破了房间里沉重的气氛:“好啦,让我们把注意力转到更愉快的话题上吧!是时候收获这次任务的成果了!” 这句话落下,就连铸棘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期待地看着她。 “根据我们对你们整个战斗过程的观察和评估,我们认为,这次事件的难度确实比我们原本预计的要高那么一点点。不过呢,你们的表现也出乎我们的意料哦!” “按照规定,所有通过晋升副本的见习代理人可以晋升为十级正式代理人。 “但是呢,考虑到一些……特殊因素,我们决定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惊喜—— “所有人的评级上升一级!” 金印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真的吗?!这么说我们可以直接成为九级代理人了?这简直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梅格也难掩惊喜之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九级代理人……这可是要花两年才能积累的资历啊!” “没错,你们都可以成为九级代理人了。”昆娜笑着点点头,似乎被金印的热情逗乐了。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这次任务的资历点数和酬金。”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具体的分配结果。 “金印,九级代理人,4分,800新币。 金印兴奋地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梅格,九级代理人,6分,800新币。 梅格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但她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 “铸棘,九级代理人,15分,3000新币。 铸棘微微挑眉,显然对自己的高分有些意外。 “星榆……”念到这里,昆娜短暂地停顿一下,脸上出现笑容。 “七级代理人,25分,2500新币。”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等!七级?为什么?”最先质问的是铸棘。 “七、七级?”金印吞了口唾沫,声音微微颤抖,“这、这是不是弄错了?这也跳得太高了吧?七级……至少需要六年以上的资历啊!” 梅格皱着眉头,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试图以最委婉的方式提出质疑:“校验官,这个评定……是有什么特殊考虑吗?星榆察觉到的比我们多,但那不也完全是因为她的超凡能力吗?” “无论她的表现如何,这只是一次任务。七级需要上千个任务的累计,这太高了。”铸棘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反对。 “嗯,有很多的原因呢。” 昆娜保持着微笑,但手指却开始解开自己的制服。 她将暗红的长风衣脱下,露出下面精心刺绣着红色线条的黑色衬衫,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您这是……”金印犹豫地开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疑惑。 “我们考虑了很多方面——不过,最有趣的事情,是她作为精神系,看起来在纯粹的战斗上,竟然似乎要强于体能系呢。 “——对吧?” 她的身影仿佛突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她已出现在星榆面前,猛然袭向星榆的面门。 星榆的瞳孔骤然收缩,肾上腺素在体内急速飙升。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在一瞬间就躲避开来,仿佛被原始的生存本能所驱使。 拳风擦过星榆的鼻尖,她牢牢握住了腰间的短剑,双剑迅速出鞘。 “反应不错,看起来还游刃有余呢。” 尽管语气轻松,但昆娜并未停止这毫无原因的攻击。她的左腿如鞭子般抽向星榆的腰侧。 “你?!” 尽管完全理解不了昆娜的突然袭击,星榆迅速跃起,借助墙壁反弹,瞬间出现在昆娜身后,毫不犹豫地挥剑直取昆娜后颈。 攻击被轻易地看穿。昆娜仿佛背后长眼,轻巧地侧身避过,同时右肘猛然后击。 星榆胸口挨了重击,一股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她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你有病吧。”星榆咬牙切齿地将鲜血和这句话一起吐出,眼中却燃起更盛的战意。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举剑冲向昆娜,动作更加诡谲。 瞬间,她的身形如鬼魅般一转,手中短剑猛地刺向昆娜腹部。 黑色的衬衫瞬间被撕裂,鲜血喷涌而出,昆娜侧腹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昆娜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笑得更加开心,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有点意思——” 另外几人已经立刻退到墙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 “这、这是来真的?”梅格颤抖地开口,“为什么……这么突然?” 面前的两人却丝毫不顾她们的不解,只是肆意地进行破坏。 昆娜的话音未落,她已经再一次携带着呼啸风声直击星榆面门。 闪避的同时,星榆短剑上撩,用几乎全身的力量划过昆娜的手臂。 尽管被昆娜躲开了不少,但仍然血花四溅,胳膊皮开肉绽。 “太轻了吧?把你之前的劲拿出来啊。”昆娜仿若未觉,借势旋身,左腿如鞭抽向星榆。 任谁都能看出昆娜的格斗技巧远胜于星榆。 她的攻击手段相当多样,似乎总能找到最为有效的应战方式,仿佛外伤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相比之下,星榆像是纯粹凭借直觉和本能在作战。 她的动作虽然不如昆娜精准,但却充满了不可预测性。 身体仿佛被未知的力量驱动,展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和力量。 稳住身形的瞬间,星榆立刻反击。她的展现出反常的敏捷,只是抓住了昆娜尚未变招的一瞬,就闪身而上,直接逼近昆娜的要害。 金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道:“她……她好像和任务里都不是一个人……” “铸棘?你怎么了?” 梅格向铸棘看去。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地盯着场中的身影。 或许疼痛终于造成了影响,昆娜避开了要害,但脖子还是被划出血痕。她顺势抓住星榆的手腕,想要卸下她的武器。 早有经验了。星榆卖了个破绽,膝盖猛地顶向昆娜腹部。 这一次攻击极其狠厉,发出沉闷的钝痛响声,昆娜都忍不住后退一步,吃痛松手。 “咳……看来你在考核里都没有用尽全力啊?嗯?”昆娜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和赞赏,仿佛在享受这场战斗。 鲜血染红了破损的黑衬衫,但她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开心。 猛然间,昆娜抓住星榆的手臂,过肩摔将她狠狠砸在地上,破坏了本就未愈合的伤口,星榆因痛苦而闷哼一声。 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但她强忍剧痛,借势翻滚,短剑刺入昆娜的大腿。 鲜血如泉涌出,在地板上蔓延开猩红。 她调用了全身的状态应战,状态快速下滑,本就贫乏的灵质已经下滑到了一小半,已经非常疲劳。 缠斗愈发激烈,她们仿佛已经忘记了一切,只剩下纯粹的搏杀本能。 昆娜的动作因剧痛而微微迟滞,但她眼中的杀意却愈发浓烈。 星榆抓住机会,刺向昆娜的胸口。然而昆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避开,同时一记重拳砸在星榆的肋骨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剧痛如电流般席卷全身,她的视线瞬间模糊。 星榆摇摇晃晃地站起,吐掉嘴里涌上的鲜血。 昆娜眼中闪烁着狂热,露出残酷的笑意。 她的手已掐住星榆的喉咙,将她狠狠按在墙上,力道毫不留情,仿佛真的要将生命从星榆体内挤压出去。 “这是、你的极限了吗,小朋友?” 视线开始模糊,熟悉而恐怖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她的心脏。 绝对不…… 铁锈味回荡在口中。 逐渐昏暗的视野中,一圈刺眼的白光开始从边缘侵蚀而来。 直觉、预兆、启示在此刻格外清晰,她知道该怎么做。 嘴唇微微颤动,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发出不可违抗的命令。 ——“leth-ni。” 温度仿佛骤然冰冷。 陌生的音节在空气中回荡,仿若无数的声音都在低声与她一同重复。 无形的力量和压迫感瞬间以星榆为中心向四周层层扩散。 金印和梅格突然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仿佛面对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手中紧握的武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铸棘的反应甚至更为剧烈——他几乎要被压迫得窒息,剧烈挣扎着抬起手臂,挡在自己面前,仿佛本能地恐惧着某种无形的威胁。 “你——” 昆娜的表情变得狰狞。 身体违背了她的意志。 她的手指剧烈颤抖着,极其不自然地一根根松开,步伐无法控制地后退。 仿佛她在拼命抵抗,但仍然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掰开。 钳制松动,星榆瞬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她反手抓住昆娜的手腕,借力将她狠狠摔向墙壁。 昆娜的身体仍然僵硬,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后背重重撞击在坚硬的表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等昆娜回过神来,星榆已经欺身上前。她的左臂横压在昆娜的喉咙上,将她牢牢固定在墙上。 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她们方才的角色完全颠倒。 “你刚才真的想杀了我。” 星榆的右手紧握短剑,一刻也没有犹豫地刺向昆娜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这是我的回报。” 昆娜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有血沫从口中溢出。 “不……不会吧……”身后传来金印颤抖的声音。 星榆紧盯着昆娜的眼睛,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放松。 房间内寂静得可怕,只有昆娜微弱的喘息和血液滴落地面的声音。 那双鲜艳的红色眼睛逐渐变得黯淡。 第85章 邀请 “哈……” 在濒死的时刻,昆娜仍能爆发出一阵带着剧烈咳嗽的笑声,混杂着痛苦和难以名状的兴奋。 她艰难地抬起手,以惊人的力量一把将星榆拉入怀中。 这个动作导致剑刃更深地没入她的胸口,几乎直插到底。 昆娜的身体因这刺激剧烈颤抖,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她的嘴唇紧贴着星榆的耳朵,用气若游丝的声音低语。 “你知道、吗……杀人的时候、要,对准心脏。 “就差一点……真是、太嫩了。” 话音刚落,昆娜的全身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本该致命的伤口突然开始蠕动,内部肌肉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扭曲、重连。 她皮肤下的组织完全不符合人类的解剖结构,甚至迅速长出了不应存在的器官,随即又被其他组织吞噬重塑。 昆娜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拔出插在胸膛正中的短剑。 伴随着传来的二度撕裂声,大块血肉随剑刃一起被甩在地上。 仅有一秒,昆娜的皮肤已经封闭,掩盖住她体内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血红本质。 “真可惜啊……” 她的声音又重新变得轻快,虽然不知道在感叹什么,但听不出任何疲劳的痕迹。 只有满地的血迹和她那件破烂不堪的黑色衬衫,还在证明着方才的搏斗。 昆娜站起身来,捂住星榆的眼睛,让她背对着那几个旁观的人。 “现在,应该都看出来了吧?你们几个,还有什么异议?” 金印、梅格和铸棘都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中,最后只能惊恐地摇了摇头。 昆娜的视线扫过一圈,开口:“虽然我对你们没有一点点的兴趣,但仅限现在,也欢迎你们试试自己的分量哦。” “……你真的有毛病。放开我。”星榆感觉到昆娜似乎又要对她使用某种能力,下意识地反击挣脱。 “不会吧,这样就生气了?你可真是开不起玩笑啊,小朋友。”昆娜一把制住她的动作。 她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捂得更紧。只是才想起来似的,露出一条指缝让星榆窥视外界。 尽管昆娜恢复如初,但星榆是真的到了极限。 方才激烈的战斗、濒死的经历、以及强行用人类的身体发出的音节,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身体布满伤痕,裂开的骨头和再度增加的外伤都在叫嚣着疼痛。 片刻之后,一阵奇特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似乎和昆娜建立了模糊的联系,几乎能清楚地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剧烈的疼痛并没有消失,但它们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身体重新变得轻松。 这是【生命共享】…… 昆娜能力的分支。 连续的消耗让星榆的状态接近枯竭,但昆娜的状态却只掉到了她自己的一半。 尽管昆娜在分享她的生命力,星榆的灵质读数直接被拉回到了一半,而昆娜的状态似乎只有轻微的波动。 ……真是莫名其妙。 先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现在又在治愈她。 尽管伤势依旧存在,但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和体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她几乎不想再抬起手臂,放任自己一头扎进了洋溢的生命流当中休憩。 甚至没有擦掉一身的血迹,昆娜紧按着星榆的眼睛,继续对着另外几人说明。 “战斗力也不是唯一的要素。星榆比你们更善于执行任务,更加符合我们对于代理人的期望。 “考虑到她在这个任务中可能拥有优势,我们特地设计了你们最初的人际关系。最开始时,你们并不看好她,但到最后,你们完全是被她牵着走了嘛。”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刚才目睹的那场战斗,让她们真正重新认识到了星榆的实力。 任谁都能看出来,星榆在地下水道里仍然有……很多的保留。 更何况,谁也无法想象她竟然会毫无犹豫地对校验官下死手——尽管没死透。 任何先前存在的微妙不满,都已经转变成了对这一决定的彻底折服。 “成为正式代理人后,像这样不清楚前因后果,甚至不清楚敌人到底是什么就要执行的任务,可是很常见的哦。 “只会战斗嘛……虽然也不是不行,但只能算混混日子而已。稍微遇到点意外情况,就会像你们队伍里的那个谁一样。” “……但这样不会很危险吗?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金印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地开口。 “危险?”昆娜轻笑一声,“危险永远存在,这种最基础的常识,你们难道不懂?无论是在任务中,还是在你们平常的生活里。 “我们能做的,不是逃避危险,而是接受它,拥抱它,甚至……”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享受它。” 话锋一转,昆娜的语气突然变得少见地严肃。 “代理人呢,并不是一份拿了报酬就结束的闲散职业。你们要成为理事会的眼睛和手臂。 “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就无法更进一步地了解这个世界,也无法从所有未知的存在中,保护‘人类’。 “人类的未来与安全,全部掌握在你们手上。” 梅格和金印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的表情中既有敬畏,又有突然生出的自豪。 铸棘则微微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如果不是朝暮提前告诉过她…… 星榆的确没想到,自己会从昆娜嘴里听到这样的内容。 她甚至怀疑,昆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真的相信吗? 稍微严肃的气氛只持续了一瞬,昆娜的声音再度轻快地划破沉默。 “哎呀,我突然有个想法呢。考虑到星榆刚才的表现,我决定再给她提升一级,到六级。你们觉得怎么样?能接受吗?” 金印逐渐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复杂。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真的在征询她们的意见:“这……这当然没问题!” 梅格也赶紧点头,动作因为紧张有些过于急切。 昆娜满意地点点头,下了结论:“那么,就这样。没别的事就尽快回自己家吧,柜台那边去领取你们新的身份牌。 “我往你们的账户里拨了一笔专项资金,用来处理各种后遗症。 “如果你们身心上有任何的不舒服,比如心情低落、紧张害怕,甚至开始做噩梦…… “一定要及时去我们指定的医院处理哦。” 金印和梅格几乎同时开口:“谢谢您……校验官。” 走到门口时,梅格突然转身,对房间内深深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您的救援、帮助和指导,校验官。”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和感激,甚至还有一丝恐惧,“还有……星榆。” 两人离开时的步伐都显得有些沉重。 成为正式代理人应有的喜悦,仿佛被什么更加压抑的东西所覆盖。 “铸棘,你留下。”昆娜简短地命令道。 铸棘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默默地站在原地。 “前面说的可不是骗你们哦。”昆娜的声音轻快,带着几分戏谑。 “虽然每一个代理人对理事会都很重要,但是呢,大家还是更喜欢有天资的那些人——也就是,超凡者。” 她的目光在星榆和铸棘之间来回打量,仿佛在评估两块未经打磨的宝石。 “无论如何,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嘛。铸棘小朋友嘛……其实我个人是很想给你再提一提阶级的哦?你真的不想证明一下自己?” 铸棘窘迫地摇摇头,没敢答应昆娜的邀约,脸上浮现出羞愧的红晕。 “不,我知道。如果不是您……我今天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昆娜随手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红发,继续着简要的指点。 “你也触到了某些关键,只是,想得还是太简单——啊,我不是在鼓励你去思考这个任务哦。 “你的能力可是很被看好的,但是你太畏手畏脚。在前半段,一直避免使用能力,但却还是消耗了不少状态。所以到之后超负荷地使用能力,效果也没发挥出来。 “就算你今天能捡回一条命,继续这么保守,对你自身的损耗也会堆积下来。你应该快18岁了吧? “这么多年,你对自己的能力的本质仍然毫无察觉?” 铸棘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中充满了挫败:“我……确定不了我的能力和副作用之间的关系。如果不是您的帮助……副作用难以治愈。所以……” “好了,回去休息吧。”昆娜生硬地打断了他,明显兴味索然。 铸棘缓缓抬起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铸棘准备离开时,昆娜突然再度补充道:“你该找个时间和星榆聊聊。有时候,敌人比朋友更了解你自己。” 这句话让铸棘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转头看了星榆一眼,眼神中既有警惕,又有压抑下的好奇。 “……我明白了。”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昆娜终于放开了星榆,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难以看穿她的真实想法。 “提示了那么多,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呢。这么一对比,看你要稍微顺眼一点了。 “好了,小朋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现在呢……我对你稍微有点兴趣了。” 第86章 拒绝 “我对你没有兴趣。”身体的状态稍微恢复,星榆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的手。 在“入职测试”中,她对昆娜其实并没有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除了……她一枪打穿了希尔的脖子以外。 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假公济私!早有预谋! 希尔曾特别提醒她要注意昆娜……她还是说得太委婉了。 那哪是什么“不清楚昆娜在想什么”,干脆直接说她有病好了! 动不动就给人塞“小红花”、毫无预兆地突然要杀了她,明明都快死了居然还能瞬间治愈自己…… 她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个人。 昆娜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随意地往后一靠,手腕托着自己的脸颊。 “玩得还开心吗?” 上一次,她似乎也问过这个问题。 “不开心,因为你有病,而且身体里面像一坨结块的番茄酱。”星榆直白地回答。 昆娜听到这个回答,突然笑了起来。 这次的笑容不同于先前略显轻佻的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她的眼睛因为笑意而向上弯起,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你呢,好意思说我?你的眼睛……完全变了呢。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眼睛?”星榆一愣,下意识看向昆娜。 昆娜的眼睛和头发一样,是鲜艳而热烈的火红色。 就在分神的一瞬,银白色瞬间从她眼中消逝。 “变回去了。你还不会控制呢。”昆娜的语气随意而自然,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看你也很开心嘛?差点把铸棘杀死的时候,你也一样期待吧?” “生命在你手中消逝的感觉怎么样?”昆娜俯身向前,“人的生命……总是这么脆弱。就算是超凡者,只要毁灭关键部位,也会迅速消逝。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星榆认真地回想,诚实地回答:“一般。” “希尔肯定和你聊过我们的工作吧?我们直属于理事会的代理人,专门处理那些不听话的麻烦——人类内部的。” 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画了个圈,仿佛在描绘某个秘密的世界。 “不受管辖的断链人、到处作乱的超凡者、狂热的教徒……你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超凡者都这么乖巧吗?一切的平和和稳定,可是全靠我们哦~” “‘平和’……”星榆咀嚼着这个词语。 看到昆娜的神色,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昆娜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她是秩序的维护者。 “之前我对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小孩,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哦。不过现在嘛,我发现你似乎……有一点出人意料的天赋呢。” “我要走了,拜拜。”星榆起身,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昆娜没有阻拦,她的声音从星榆身后传来。 “你现在跟着希尔,一定觉得很轻松、很安全吧?她对你还在新鲜期呢。 “但是,小朋友,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能力,永远不可能与她比肩。 “与她共事,你永远只能成为她的助手、她的影子。如果你再听话一点,愿意完全按照她安排好的路线走,她对你的热情才能维持下去。 “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能被人以‘她的作品’的称号被知道。” 昆娜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丝绸般滑过星榆的耳畔:“……你甘心吗? “我能给你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作品’的位置。 “只需要遵守一些——小小的、简单的规则,就能过上与普通的代理人截然不同的生活。 “你会获得只有极少数人才有资格拥有的优待、更独一无二的力量。连你的能力都能变得更强,就像……刚才那样。”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编织精美的网,试图将星榆拉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星榆止住步伐,缓缓回过头来。 刚才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地使用了那种语言—— 或者说,她的母语。 直到现在,她的声带还隐隐作痛。 但,只是一个发音,对于人类似乎就有着远超预料的压迫和威胁。 对于这突然表现出来的能力,昆娜并未追究…… 是因为把这当成了她信息读取的“分支能力”? 还是说…… 她隐约察觉到一件事。 说不定从入职考核开始,自己身上的异常就早已无所遁形。 不符合常规的能力发动方式,直接把昆娜的姓氏、能力,经义的身份当面揭穿,晋升测试中的“移涌”,刚才表现出的特殊能力、“白色的眼睛”…… 她们一定有所察觉,却都并不那么在意。 “能力变得更强——那是你还可以进行意识链接、生命共享的分支效果的原因吗?” 昆娜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发出一下下清脆的叩击声。 “看来你的【信息读取】并没有那么准确嘛。 “一个超凡者会拥有仿佛不同能力的多重效果,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摆在台面上,又会引起多少的混乱? “谨言慎行哦,小朋友。记住,‘分支效果’,不存在。” 隐含的威胁意味昭然若揭。 “说了这么多,你想不想换一个比现在更强的上司? “我可是很少向人递出枝条的哦。尤其是——精神系。 “希尔已经足够特别和有趣了,没想到她捡到的小孩也……不太正常。 “你们究竟是谁吸引了谁呢?哈,该说这是无法违抗的宿命吗?” 希尔、朝暮、昆娜。 这三个性格迥异的人,似乎分别为她指向了三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许久过后,星榆才回答。 “我不想听你的。” 每条道路都通往完全未知的方向,利弊她无法权衡。 于是,她采用了最简单的判断方式。 她不喜欢昆娜,所以不可能与她共事。 昆娜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哎呀,拒绝得这么直接?我要伤心了呢~”她夸张地捂住胸口,露出伤心欲绝的模样来。 “我可是帮你遮掩了两次小秘密,还给你上了生动的一课呢,居然就这么被讨厌了?” 说到这里,昆娜站起身来,开始慢条斯理地穿上自己的暗红色制服。 “正好我也不想让希儿生气呢。” 她的语气带着奇特的确信。 “如果……将来你能意识到你今天拒绝了什么,你绝对会比任何人都后悔的,星榆小朋友。 “按照例行规章制度,最后,感谢你保护了我们的资产。” “资产?”星榆一愣。 她下意识地以为昆娜指的是她没有炸掉地下水道。 不过,现在她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从结果上来说,你确实帮我们的超凡者保住了性命,无论是铸棘的,还是你自己的。——未经我们的允许,超凡者怎么能随便地死去呢?” 昆娜缓缓地扣上风衣的每一颗扣子,整理着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的黑衬衫领口。 “除此之外,你也救下了两个普通人,还处理干净了一个小小的麻烦……虽然我不在乎。要是你能再识时务一点,我都想夸你一句‘好孩子’了呢。” 她抹去自己脸上的血迹,整理好脑后扎起的红发,对星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那双违反保密制度的眼睛……千万别让任何见到它的人活下来哦。 “我可是人气很高的,有些麻烦的家伙,天天盯着我的行为记录呢。被发现的话,我就不得不同时处理你们两个了。 “……到时候,除了仪容仪表,我又要被扣业绩考核分呢。那可就太麻烦啦~” 第87章 移居 肋骨在她的皮肤下方缓缓地拼合、重组,星榆快步走出事务管理局。 这些公证人一个比一个有病,她要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可没忘记,她们对【信息读取】能力的评价仅仅是中等偏下。 然而现在,朝暮和昆娜却突然表现出异常的兴趣,甚至主动招揽她。 朝暮还展现出真诚,昆娜的态度中也有着伪装成亲切的傲慢,仿佛这份邀请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现在想来,最初她最为警惕的经义反而成了这几个人中最为正常的一个。 无论如何,经历了这一切,已经过去了接近十个小时。 马上即将超出代理人通常的工作时间,天色已经开始暗沉。 就在她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一群代理人的对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又是林漪?那个青箱的代理人又拿第一了?” “那家伙简直像打了几管超凡者的血,有完没完了……” “她的运气一向就好得离谱,前几天听说她独自解决了一个b级任务,你信吗?”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说不定背后有什么大人物在帮她呢。” “管她呢,我倒是佩服她的毅力,为了今年的移居权,简直就是拼了命啊……” 星榆缓缓转身,目光被大厅墙上的一块电子屏幕吸引。 先前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那块屏幕上滚动显示着每周代理人的新增资历排名。 林漪—— 这个名字高居榜首,遥遥领先于所有人。 早上见到的那个“感知者”,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挺出名的角色? 又是“移居”。 早上的时候,星榆听林漪说过“她正在争取移居权”。 她对这个概念一无所知。 这八天以来,尽管从f环到了b环,她只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小部分北部区域。 虽然听说各地大同小异,但是到底要从哪里移居到哪里? 是对普通人封闭的a环吗? 她看了看那些正在议论的代理人们,转去询问柜台的工作人员—— “移居是什么?” 工作人员推出一份表格。 “现在已经是年末了,你可以申请明年的名额。” 【郊区居民城区移居申请指南】 星榆凝视着文档上这个正式而陌生的标题,一种奇特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直到此时,她才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在官方文件中的正式名称。 “郊区”。 人类的所有居住区,由六个“城市”组成。 而她已经逐渐开始习惯的这个地方……归根到底,只是其中最北方的一座城市的外围地带。 在之前的生活中,她从未听任何人用过这个称呼。 这个词语就像是个不言自明的秘密,被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忽视。 郊区的居民,甚至没有资格知道那座城市的名字,更别提具体的生活。 在人们的理解中,城区就是先进、安全、幸福的代名词。 这种近乎狂热的向往驱使着每个有机会的人,都在不遗余力地想尽办法往里挤。 城区就在a环的最内侧,那是她从未踏足的地方。 就连a环都是闭锁的,更别提a环里的“城市”了……她想都没想过。 而进入城市的唯一方法,只有成为代理人,并获得移居权。 耳边传来代理人们的议论声。 “听说明年的移居权申请费又要涨……我这辈子怕是攒不够了。” “想想看,要是能进城,那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啊!我听说,城里的人什么都不用干,每天睁开眼就有吃不完的食物,还能活到整整六十岁呢!” “我们委托所的代理人去年交了钱,结果还是没选上。说是‘不符合标准’,连钱都不退。这不是明摆着要把我们的口袋压榨干净吗?” “……反正不会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是了。每年就那么点名额,咱们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我看还不如去买个名额……” 这句话刚出口,说话的人就急忙闭上了嘴。 “别乱说,也不看看这里是哪。”严厉的低声警告传来。 “话说回来,”有人试图转移话题,“你们觉得城里人会不会也在讨论怎么进入更好的地儿?” 这个问题引发了一阵沉默,随后又有人笑道:“开什么玩笑,还有比主城里更好的地方?那得是天堂了吧!”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但笑声中却带着苦涩。 星榆皱着眉头,继续专注地阅读手中的文件,试图从这些官方文字中找出更多信息。 移居的条件比想象中苛刻得多。 移居权评定每年第一周进行,而且只有正式和资深两个等级的代理人才有资格申请。 但仅仅达到资格还远远不够,申请者还需要每年交纳一笔高昂的费用才能参与评选。 这笔费用是…… 一百万?! 星榆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她几乎怀疑自己和这些人用的不是同一种货币。 这个数字对于绝大多数郊区居民来说,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星榆一直觉得这里的经济系统有些奇怪。 郊区的经济发展极为不平衡,仿佛硬生生地撕裂成了两个世界。 在最外环,居民们每天为几个新币的食物挣扎求生,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而在另一端,代理人们却享受着高额到不合理的收入。 郊区的大多数人似乎没有太多的赚钱渠道,拥有稳定收入的人是少数,而绝大多数的资金都由理事会发放,最终流向了最顶层的代理人们。 这种经济结构显然是畸形的,但她从未听到过有人对此提出质疑。 但是,即使付出了这笔巨额费用,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获得移居权。 每年的名额极其有限,这座城郊只有一百个名额。 名额的分配看似有章可循——按照代理人资历点数榜的排名,在那些缴纳过天价费用的人中顺次选择。然而,实际的评选标准非常模糊。 一旦进入主城,就被永远禁止回到郊区。 唯一稍微令人欣慰的细节是,每个入选的人允许携带两个人一同入城。或许这就是“买个名额”的由来? 放下手中的文件,星榆看向那些交谈的代理人们,神色变得复杂。 “移居”不仅仅是一个遥远的梦想,更是激励许多代理人继续努力工作的动力。 她们渴望有朝一日能够跨越看不见的屏障,进入那个神秘而充满诱惑的世界。 理事会处理的“移涌”;对人们记忆的严格管控,甚至是对人格的清洗;直属代理人对超凡者的严密监视和控制;普通人对知识的匮乏、被刻意制造的认知盲区;极其不平衡、却又持续运作的经济系统;移居系统对最顶层人群积蓄的回收…… 这一切,似乎指向了同一个事实。 “郊区”根本不是被放任自流的无序社会,而是经过精心设计、严密管控的人为构造。 第88章 合影 遵循着银白色的道路指引,星榆迅速攀上房顶。 有着先前昆娜共享过来的“生命”,她能够强忍住不适感,灵活地跳过房顶间的一个又一个空隙。 屋顶休憩的野猫被她的动静惊动发出尖锐的嘶叫,迅速跃向邻近的屋顶,消失在夜色当中。 遵循道路,她很快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影。 铸棘正默默地离开事务管理局,朝着自己的委托所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沉重,肩膀微微下垂,显然心事重重。 …… 夜幕低垂,街灯的光芒似乎格外刺眼。 最初的愤怒和羞辱感渐渐褪去,冷静下来之后,铸棘终于有时间开始审视自己的行为和态度。 作为超凡者,他在见习代理人的各种任务中一直顺风顺水。 普通人总是不自觉地以他为中心,甚至是超凡者—— 大多数超凡者都只是简单的单向能力,例如力量强化、体能强化。 他的融合型能力,在超凡者中也属罕见,这让他早就习惯了自己是最有潜力的存在。 然而今天,这个自以为是的幻想被击碎了。 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精神系超凡者,轻而易举地就将他压制。 如果不是校验官及时出手,就算他不死于她之手,也很可能会死于内脏不可逆的钙化。 那个精神系超凡者…… 他回想起她的脸,心中泛起一股无法理解的复杂感情。 就在此时,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铸棘猛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过街道,落在不远处一座平房的房顶上。 在那里,星榆的身影清晰可见,她的轮廓被夜日的光芒勾勒出一道银边。 她并没有按照道路行走,而是在房顶上穿行,正准备跳下地面。 见到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她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铸棘?我正在找你呢。” 铸棘感到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内心涌起复杂的情绪。 白天差点被捏碎的体验、她刺穿校验官胸口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本能的恐惧、警惕、好奇,让他防备地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谨慎:“你找我?” “对呀。” 星榆捏着房檐,踩着露台上的栏杆,轻快地从二楼屋顶跳下。 黑色的上衣被风掀起,露出下面厚厚一圈缠绕着腰腹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迹。 相比白天,她的声音虽然变得莫名的沙哑,但语气却变得轻松起来,与她先前表现出的……凶残,毫不相符。 星榆落到地面,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期待:“昆娜不是说过,我们要多合作……嘛。” 铸棘皱了皱眉,不确定该如何回应。 “你……别过来!”他指着地面上的一条线,示意星榆不要跨越,声音里依然带着警惕,“你是指什么样的合作?” “我的能力呢,是【信息读取】。有时候,我看到的信息会比超凡者本人的了解还多。”星榆在那条无形的界限面前止住脚步。 “你很担心你的能力的副作用,所以才这么谨慎对吧?其实,我是能看到你的精神力与副作用之间的关系的。” “还有这种事情?”他没想到星榆会直接说出她的能力,这坦诚的介绍让他稍微放松下来,声音中的戒备减少了许多。 再次看向星榆额头上的伤,铸棘犹豫片刻后开口询问:“你的意思是……?可以和我解释清楚吗?” “当然,没问题。”星榆平稳而自信,仿佛在讲述她早已熟知的真理。 “你的副作用中,致命的部分只有内脏的钙化。但表层肌肉的骨质化威胁并不大。这是因为,发动你的能力调用精神力时,需要你的身心处于协调的状态。 “当你状态充沛时,只需调动接触生物的部位,比如通过手指来引导精神力的。但当你状态急剧下降后,就需要调用全身的状态,这才会导致内脏的钙化。” 铸棘专注地听着,眼中的疑惑逐渐被理解所替代。 星榆继续道:“简单来说,你的策略反了。在状态充沛和良好时,反而更适合使用能力。但当你感到疲惫时,就要谨慎和节制能力的使用。” “是……这样吗?”铸棘喃喃自语,声音中有着一丝不确定。 “是这样的。”星榆肯定地回答。 “这……”他又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种特征。” 星榆没有开口,等待着他的回应。 夜风轻拂过他的面庞,带来一丝凉意,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 “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谢谢你……星榆。” 铸棘的目光在星榆和地面之间游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夜色渐深,街灯的光芒在他们周围形成温暖的光晕,仿佛将这一刻与外界隔绝。 铸棘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直视星榆的眼睛。 “我们……我们都在北部,对吧?”铸棘突然说道,抬头看向星榆,眼中闪烁着希望,“也许我们有机会可以……多合作?就像校验官说的那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这句话说出口后,铸棘感到莫名的轻松,仿佛卸下了长期以来的某种未知重担。 “啊,当然。”他听见星榆的声音响起,“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星榆拿出终端,向他走近。 她的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这也是我第一次执行这么高难度的任务,所以我想留个纪念。和我拍个照吧,怎么样?” “拍照?”铸棘疑惑地重复。 他不太理解这个提议,想要表现得冷静自持,但又不愿拒绝这个可能是友好开端的邀请。 最终,他勉强点了点头,略带犹豫:“……好吧,如果你想的话。” 星榆快步走近,站到他身边。 她举起终端,用仅有的后置摄像头对准她们两人,调整着角度。 铸棘注意到,摄像头似乎更多地对准了他自己。 他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但没有开口,只是略微调整了自己的站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快,手心微微冒汗。 “准备好了吗?”星榆看着摄像头开口。 铸棘僵硬地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他认为适合拍照的表情。 快门声响起。 拍完照后,星榆低头看了看终端屏幕,嘴角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谢谢。”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铸棘无法解读的情绪,“这张照片很好。” 铸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他感到莫名的不安,但又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星榆收起终端,对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那么,我就先走了。” “等等!”铸棘脱口而出。 星榆的身影在街灯的微光下停滞,缓缓转身。 铸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我们要合作的话……” 星榆眨了眨眼,似乎这时才想起这个重要的细节。 “啊,对哦。我是雨滴委托所的,你可以通过委托所联系我的上司。” 说完这句话,她就又一次想要转身离开。 铸棘的视线重新落回她的额头上。 最终,他鼓起勇气,声音略带犹豫:“那些骨质,普通的医院很难处理。你今天受了很多伤。还是……尽快治疗比较好。” 星榆没有回头。 “谢谢你的关心……” 那句话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和礼物。我会尽早处理完的。” 她的身影再次融入了夜色中,只留下一串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第89章 拖延 晚上八点。 “啊……” 星榆站在雨滴委托所的门口,叹了口气。 大门已经紧闭,还被上了锁。 她慢慢转身,背靠着门滑坐下来,又发送了几条信息,然后随手将终端甩在一旁,陷入了等待的沉寂中。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星榆都开始渐渐觉得烦躁,一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希尔向雨滴委托所的方向慢慢走来。 昏暗的光线之下,可以看见她原本白色的衬衫几乎完全被染成了暗红。 见到门口的星榆,希尔明显一愣。她弯下腰来,长发几乎要垂到她的脸上。 头发上也布满了结块的血迹,铁锈味混合着浓重的酒气,散发出奇怪的组合味道。 “……星榆?这么晚了,你不回家,还在这里干什么?” 星榆抬起头看向希尔,站起身来。 她摘下了手中银色的代理人胸牌,在希尔面前晃了晃。 “你看。”她简短地说道。 “你……大晚上的在这等我,就为了这个?”希尔的眼睛微微睁大,略带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惊讶,“六级?!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啊。” “嗯。”星榆点点头,将胸牌放进口袋,“这个等级很高吗?我看每个人都挺意外的。” “很高啊。非常高。景成干了整整十年呢。”希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开始解开雨滴委托所的的门锁,“恭喜。等到明天,她们说不定要不高兴了。” 她的声音里有着疲惫,并不像以往一样开朗和健谈。 希尔走进空荡的雨滴委托所,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她随手打开墙壁电灯的开关,电力不够稳定,灯泡闪烁了几下才勉强亮起。 星榆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去。 “你还不回去?”脱掉风衣的间隙,希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会还想着做任务吧?既然过了考核,就早点休息吧。” “嗯……”星榆含糊地应答。 她确实还没找到合理的黏在这里的理由。 “我先去洗澡。”希尔将风衣往沙发上一甩,走进淋浴间,“不管你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浴室里很快响起了水声,隐约伴随着难以察觉的叹息。 星榆独自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仔细盯着终端上的时间。 现在是十点,距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一会。 再拖一会儿。 没过多久,浴室的门被推开,希尔裹着温热的水汽走了出来。 她的长发还在不停地滴落水珠,但无心擦拭,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好了。”希尔用毛巾随意地擦拭着头发,走向星榆,“你大晚上的在这等我,不会真就是等我表扬吧?” “呃……”仿佛已经被看穿了心思,星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希尔,你成为代理人多少年了?” “连敬称都不叫了?”希尔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星榆的脸颊。 意料之外的大力和疼痛让星榆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立刻往后闪躲开。 “啊,抱歉。”希尔才反应过来似的收回手,眼中闪过歉意。 “十七年吧,但要是说打打杀杀,差不多从我出生就开始了……可能三十年?问这个干嘛?” 星榆几乎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这个问题的用意:“这么多年来,你难道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 “奇怪的事?”希尔轻笑一声,“这地儿到处都是疯子,说不定我们才是不正常的那个。你不属于这里,所以还不明白。在这地方,最奇怪的事情就是没有事情发生。” 希尔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桌上的烟盒,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硬生生地停住了。 “怎么?今天又遇到什么事了?” 星榆顿时,意识到希尔大概还在把她当成来自a环、甚至是主城的“大小姐”。 “你就没有想过……离开郊区吗?” 话音一落,星榆感到希尔的目光向她扫过来。 那目光中丝毫没有往日的温和,反而透着一股让她感到陌生的锐利。 “那个词太难听了,星榆。” 希尔垂下眼,声音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冷漠。 “我对挤破头去追逐一个虚假的影子没有兴趣。” “你——”星榆直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预料之外要更加紧张,“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是。郊区永远低于城区,就像普通人永远低于超凡者、精神系永远低于体能系。就算成为所谓的‘例外’,也不过是披着恭维外衣的偏见。 “我们被早安排好,天生就屈居人下,就算离开又能去哪里?去另一个被设计好的牢笼,将自己的挣扎摆出来供人取乐? “这里为什么会烂成这样,这一切是拜谁所赐……难道你不清楚?” 星榆如坐针毡。 她第一次发现,希尔一直隐藏在日常生活下的……恨意。 即使此刻,她的情绪仍然深沉而平静,却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们之间完全隔开。 沉默笼罩着两人。 过了似乎永恒般漫长的片刻,希尔烦躁地叹了口气,手指穿过自己略显凌乱的长发:“哎,算了。我今天管不住话。” 她站起身来,随手按了一下星榆的头,带着些许安慰的味道:“别在意,我不是对你有意见。” 有意识地避开了这个敏感话题,希尔刻意地将对话拉回到平常的状态。 “一个晋升考核而已,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也不去治疗?”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星榆的胳膊,把长袖捋起,仔细打量着手臂上缠绕得密密麻麻的绷带。 米黄色的绷带上渗出少量的暗红,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没有被包裹起来的地方,遍布着多处明显的淤伤,已经隐隐泛起了青紫色。 星榆抽回手,声音平静得有些不自然:“昆娜做的。” “昆娜?!”希尔的声音骤然提高,她皱起眉头,“她怎么敢?!啧……交给我,明天我帮你把她脑袋拧下来。” 星榆趁热打铁,轻声补充道:“其实我已经处理过了。只是,我的肋骨断了,所以只治愈了骨头。剩下这些,都不严重。” 希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那家伙……你别担心,我来处理这件事。明天我就去找她算账。现在,我们先去治疗。别担心费用,我全包了。” 她眼中的担忧和疲劳逐渐被熟悉的行动力所取代。 星榆意识到情况不妙。 制造不在场证明的目的已经完成,如果不赶快采取行动,希尔真的会拎着她出门…… 她迅速后退,脚步轻快地向门口移动。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 星榆的声音略显慌乱,脑子飞速运转着寻找借口。 希尔跟上前几步,眉头紧锁:“你们今天发生了什么,不是晋升考核吗?星榆,你到底怎么了?” 就在希尔即将追上来的瞬间,星榆灵光一闪。 她已经退到了雨滴委托所的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 “对了,宵、宵禁。我家的宵禁快到了,我走了!” 没等希尔反应过来,星榆已经拉开门,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明天见!” 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希尔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看着半开的门,再看看自己伸出的手,表情从担忧变成了困惑,最后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第90章 祭品 终于,预定的时刻来临。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了微妙的颤动。 于纯白的空间中,巢穴凭空浮现。 “遵照祂的指示,我来助你留下第三道印记。” 020的身影与上一次所见已经截然不同。 每一次,它的外表似乎都变得更加难以理喻。 它的四肢——如果那还能被称为四肢的话——比以往更加延伸。 细小的触须从身体各处生长出来,眼睛似乎皱缩进外皮,几乎不复存在。 如果她也一直这样下去……最终也会变成这幅模样吗? 同样,它也属于“逆转”的“不迷者”。 但并不止于此,020还拥有她尚未能理解的能力…… “末妹,你似乎已遗忘我的谕言。此地太靠近蝼蚁的聚居地,我们离永恒之源甚远,虚空的低语在此难以捕捉。”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星榆突然开口,打断了020的警告。 020停顿了一瞬,它的注意力仿佛穿越了无数维度,重新聚焦在星榆身上:“说吧,末妹。虽然你的存在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但你的声音依然值得倾听。” 星榆拿出了自己的代理人终端,调出里面的唯一一张照片:“我需要让你帮我杀一个代理人。” 用一条超凡者的命,可以轻松地试探出理事会对于“污染体”的调查重心。 她当然可以自己动手。 但如果能够将020引入其中,说不定她能在这当中找到机会,调查出更多有关“族群”的信息。 “杀死所有代理人是我等必然的使命,但时机尚未臻至完美。现在行动,将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惊扰那些蒙昧的生物。” 星榆的眼神中闪过决心:“他今天对我使用了能力,改变了我的骨骼结构。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活过今晚。”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而陌生的能量突然在她体内涌动。 星榆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瞬间被分解成无数微粒,又在下一刻重新聚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内。 ——这是空间传送? 瞬间的错愕后,她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 她的形态瞬间改变,变得模糊而柔软,却并非如液体般四散。 020的声音仿佛从虚空中传来,仿佛带有一丝威严:“我们虽同为虚空的子嗣,但你不应依附于长兄的阴影。我肩负着跨越永恒的使命,而你,末妹,需在物质界的幻象中自行摸索。” 星榆的回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愿意答应的便宜‘长兄’……还真是没法信任啊。” 悄无声息地滑向目标,她融入了室内的黑暗。 空气如同刚好处于临界点的冰水,微妙地凝结。 铸棘猛然惊觉,心脏剧烈跳动,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某种强大而无法抵抗的引力促使他回过头,仿佛直觉到身后潜伏着无法名状的威胁。 还未等他做出更多反应,一道银白色的流体已经如闪电般缠上了他的眼睛。 那流体冰冷而柔韧的触感,还带着微妙的血腥气息,仿佛死亡本身正在抚摸他的皮肤。 “唔——” 话语还未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打断。 他试图甩开这诡异的物质,但越是挣扎,那银白色的流体如同坚韧的绳子一般,缠绕得越紧。 在极度的恐惧驱使下,铸棘不假思索地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当他将精神力引导到那银白流体的瞬间,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感袭来。 那似乎是骨骼,但本质上又完全不同——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认知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铸棘的瞳孔猛然扩大,不可置信的神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认出了这个存在。 难以言喻的背叛感和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内心。 “为什么……是你?” 全身仿佛被碾碎般的剧痛传来。 他想要质问,想要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背叛,但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坠入永恒的黑暗之前,仿佛刻意印证他的猜想一般,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平静而充满威胁。 “……说过了,我不会放过你。” 星榆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那具已经了无生气的躯体无声地倒下。 在她的视野中,虚界凝结出熟悉的血红色符号。 如同回应她的行为,黑色的影子如活物般缠绕上铸棘的尸体。 它们迅速将其拆解成无数漆黑的线条,仿佛在进行某种诡异的解剖。 从星榆被瞬间转移到这里,到现在房间已变得空无一物,不过短短十几秒。 “我做得……不错吧。”星榆凝视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自语。 黑色的影子在她身后重新聚合,020的身形从虚无中浮现,挤入这个对它而言格外狭小的空间。 “你的存在已趋于坚韧,终于不再如同被抛弃的幼兽般啜泣了。但你剿灭敌人的方式仍如蝼蚁般可笑。” “你甚至不愿意答应我的一个请求。但我还是杀死了代理人。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星榆反问道。 020缓缓摇动,它的形体在微光中愈发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虚空:“你的思维仍被物质界的枷锁束缚。作为虚空的嫡系,你必须学会建立联结。” “祭品已然就位。”020的声音带着难以名状的威严,“我将遵循祂的指示,为你开启通往更高维度的大门。” 020的存在逼近星榆,它的形态在现实与虚空的交界处波动。 尽管她们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联系,这种前所未有的接近仍让星榆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警惕和威胁。 铸棘铸就的符号在星榆眼中解构,化作无数信息碎片,在她与虚界之间编织出一道可触及的桥梁。 意识正在被拉伸,跨越维度的界限。 她的额头自主地裂开,银白色的印记从表皮之下浮现。 鲜血沿着她的面庞流下。 “大门已然敞开,末妹。虚空的真理正通过这道裂缝向你倾泻而来。你的存在正在被重新定义,如同宇宙在混沌中重生。” 难以名状的力量正经由那暗红色的符号向她汇聚。 她的伤口成为了第三只眼睛,通过这个血肉之窗,星榆开始以全新的方式观察世界。 灵魂正在被重新铸造,手指似乎能够经由物质界抚摸到虚界,甚至能够清晰地抓住那些语言和文字。 她伸出手,柔滑的白色光线在她掌心流淌,思想的重量沉甸甸地落在她的掌心,记忆的碎片缓缓凝结成水晶的形状。 世界在她的感知中重构,无形变为有形,抽象成为具象。 于重新定义的现实中,她捏住一小块正在哭泣的水晶。 即使当她的意识开始回归现实,这块水晶依然存在于她的手中,并未随着虚界的消散而消失。 它在她的掌心中微微颤动,仿佛有自己的脉搏。 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星榆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她遵循本能将水晶吞入口中,水晶在她的舌尖上迅速融化,如同冰雪消融。 时空仿佛扭曲,她的意识被抛回几分钟前的场景。 但这次,她以全新的视角观看着已经发生的事实。 在黑暗中,“她”感受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引力。 本能驱使下,“她”回过头,看到了一道边缘模糊、没有特定形状的银白流体。 通过颠倒的视角,星榆重新品味了铸棘临终前的记忆。 恐惧如同冰冷的触手缠绕着心脏,绝望如同深渊般吞噬着意识。 人类临终前的记忆和情感在味蕾上交织,形成回味无穷的苦涩。 这是……她全新的能力。 第91章 筹码 “这就是你所选择的礼物?”020嘲讽地询问,“人类的记忆……不过是虚空中的尘埃。在见识过永恒的奥秘之后,你竟然还想将自己禁锢在这样脆弱而亵渎的躯壳中?” 星榆重新品味着抚摸信息、思想、记忆的触感。 那是她首次体验,“回归虚界”的感觉—— 成为超越物质限制的纯粹存在。 020似乎也并没有与她多言的意思。 “你的第三道印记已经烙印完成。 “在即将到来的时间长河中,我们的路径将暂时分离。频繁的苏醒让我感到疲惫,我需要在虚空的深处蕴养自身,正如你刚才所做的那样。” “你——”星榆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你要一直待在虚界?不会再来找我了?” “难道你不怀念在虚界中的永恒沉眠?难道你不觉得在物质界的每一刻都是对无限的亵渎?” 随着这句质问,020的身形开始散去,仿佛迫不及待要回归虚空的怀抱。 “在你停留于这虚幻泡沫里的时刻,你必须不断割开自己的血管,以此供奉给虚空。即使你尚未完全踏上仁慈的道途,对虚界的理解也足以让你超越蒙昧的尘埃。” “恒常铭刻,永远臣服,赞颂那不可直视、主宰虚空者的圣号。” “——司夜之主。” 这个名称如同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星榆的灵魂中激起涟漪。 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涌动,既有解脱,又有难以名状的失落。 她忍不住问道:“你……要怎么在虚空中蕴养?又需要多久?” 020的回答如同远古预言的回响。 “直到……夜最浓重的那一日。” “当众星隐没,当黑暗吞噬一切,我将代行祂的至高旨意,以臻于完美的体态自虚空苏醒。” …… 回到住所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星榆刚打开房门,祈雪就迅速前来迎接她。 “你回来了!……你又受伤了?” “嗯。”星榆随口答应。 这一天太长了,漫长得令人窒息。 短短一天,她重新理解了很多事情。 除了社会结构的真相、更让她关注的是自己的能力。 尽管目前还不清楚具体的运作机制,但星榆意识到超凡能力似乎具有变化和延伸的可能性。 最为关键的是,她现在真正拥有的能力远不止表面所见。 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浮现出与020所拥有的能力相似的、全新的信息。 【共鸣能力:记忆提取】 【族群能力:血液侵蚀】 与虚界建立更深层的联系不仅强化了她的灵感和直觉,更赋予她将无形之物转化为有形的能力。 而无形之物……可以化作她的食粮。 020处于“成长期”这一阶段,拥有更丰富的虚界能力。 它能在虚界中不断强化自身,甚至在物质与虚空间自如转换,实现类似空间穿梭等难以理解的效果。 至于“族群能力”,似乎是属于她们血液的特有效果。 020的血液可以瞬间改变人的思想、记忆和认知,而星榆的血液能力拥有截然不同的名字,被称为“侵蚀”。 即使没有超凡能力,通过不断的祭献,加深与虚界的联结,她也将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 如今,以理事会为首的公证人并不知晓星榆拥有肢体形变、虚界共鸣、血液能力等多种效果,也不了解她的灵质上限还可提高,更不知道她能使用带有命令效果的语言。 而020并不知道,她已经走上“仁慈道途”,拥有【信息读取】这一可以成长的超凡能力。 她不信任任何一方,无法确定自己今后会走向什么方向,必须永远留有底牌。 这些被她隐藏起来的信息,将全部都是她继续生存下去的筹码。 祈雪神情紧张地将她领到沙发上坐下,小心地拆开已经粘在皮肤上的绷带。 “怎么会……这么严重?你难道不疼吗?” 她抿紧下唇,伸手触碰星榆的伤口,将裂开的泛白肌肉捏在一起。 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从祈雪的指尖蔓延开来,迅速爬满了她的全身。 与昆娜的治愈完全不同—— 星榆敏锐地察觉到,祈雪的生命流异常微弱,仿佛随时可能枯竭。 伤口处却传来细微的痒意,似乎是愈合的体现。 只是简单处理了外伤,祈雪的脸色就已经变得灰败,生命力仿佛正在被急速抽走。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似乎难以继续支持这种输出。 “你……”星榆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没关系……”祈雪困难地对着她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我已经习惯了。” 虽然口头上仍然坚持,但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祈雪手指紧紧抓住星榆的衣襟,紧紧抱住她,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 她能感受到祈雪急促的呼吸扑在自己的颈窝,温度让星榆心中泛起微妙的波澜。 “很快就……很快就好,没有多久就能恢复。”祈雪喃喃自语,声音虚弱但带着早已习以为常的平静,仿佛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说服星榆。 “虽然我们并不是真正的超凡者……但也没那么容易死去。” 她能感受到祈雪微弱而持续存在的生命力,刚刚稍微高涨的心绪似乎又被拉回。 今天发生的一切,原本让她对未来几乎产生了期待感。 短短几天,她拥有了各种新的能力,并且急速成长,仿佛打开了通往无限可能的大门。 她似乎真的拥有了选择不同道路的自由。 但是此时此刻,祈雪微弱的呼吸,将她带回到了在这个世界醒来的第一天时的感受。 那时她一无所知,甚至还需要祈雪的保护才从监管员的手下逃生。 面对危机四伏的环境,几乎毫无反抗的能力、随时可能死去的恐惧,这种无力的感觉她永远不会忘记。 思绪转回那些未完成的事情、未探索的线索,星榆抬手抚摸祈雪的额头。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她几乎能感觉到脉动的血管和颅骨的形状。 “你身上的印记要什么时候才会消除?” 祈雪听见星榆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 星榆的声音仍旧冷静,但却并未与她对视。 她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房间的墙壁,望向远方,陷入了自己的思索当中。 “就是今天,我带你去把芯片拆掉。在此之后无论你想去哪里、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等到明天……” 星榆的话语到此中断,让人无法确定那未出口的言语里藏着什么样的计划。 hy-xplmt217u 共生菌球 临时报告书-已归档 项目编号:hy-xplmt217u 派系:hyle 生命类型:x-混合生命体 存在形式:p-物理实体 危险等级:l-低危 能力类型:mt 控制状态:2-一般可控 契约状态:u 威胁等级:dodecad-synesis 收容等级:局部收容-特殊设施 描述: hy-xplmt217u是由真菌与碳基生物共生形成的混合型异质实体。该实体在受污染区域内广泛分布,呈现出多样化的形态和规模。 实体表现出初等集群智能和有限的物质转化能力,其生物活性和传播范围与环境湿度呈强正相关。在相对湿度低于30%的干燥条件下,实体的存活率显着降低,降至5%以下。 实体神经网络的中枢呈现为直径[不明]的大型菌丝球体,被标记为hy-xplmt217u-1,目前最大观测直径为12.7米。 根据8次独立观察记录,hy-xplmt217u-1能够将周围100cm范围内的有机物质转化为自身组织,并进行能量重分配,效率约为67%±5%。 hy-xplmt217u目前占据了█████b环与c环交界处的部分地下水道系统。 该区域在实体入驻后已被紧急弃用,并在官方记录中标记为“持续性管道故障区域”。 hy-xplmt217u-1对整个地下水道网络的潜在影响仍不明确。 #长期监测显示,实体的扩张速度呈现出某种周期性变化,原因未知。# #[参见附录c:増长模式分析及??????????????????????????????r???????????????????????????????????p??????????????o??????????????????s???????????????????██影响假说]# [警告:根据阿特洛波斯sss级安全协议,附录c已被永久性销毁。] [销毁方式:多重加密数据彻底删除、物理载体粉碎、高温焚烧(1500c,持续72小时)。] [所有相关纸质文件、数字记录、手稿、研究笔记、实验日志、个人备忘录以及潜在的记忆痕迹均已被彻底清除。] [如发现任何形式的相关残余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文字、图像、音频、编码数据、异常梦境、直觉感知,立即通过最高优先级紧急频道上报。] [严禁擅自接触、阅读、复制、传播、分析或尝试重建任何相关信息。] [违者将被不计后果地强制执行人格重置、永久性身份抹除,并确保生理和认知功能完全失能。] [任何违反此禁令的行为将被视为最高级别背叛。无条件启动“终极清算”预案。] 所有接触hy-xplmt217u的人员必须遵守常规标准信息保密程序。未经授权的信息泄露将导致立即的记忆删除程序和可能的人员重分配。 主要特性: 1.生物转化:hy-xplmt217u通过孢子传播,通过呼吸道或皮肤微创口侵入。一旦进入血液循环,孢子开始改造宿主的生物结构。 2.神经系统重构:实体分泌异常神经递质,抑制宿主的高级脑功能,同时增强原始脑干活动。个体保留基础生存本能,高级认知功能衰退至测不可测水平。 3.能量汲取与重分配:实体通过重构的神经系统,持续汲取并重新分配生物能量。个体存活时间出现极大差异,最长记录约为45天。 注:个体存活时间可能与认知状态存在相关性。根据“认知加速效应”(cae)假说,个体对自身异常状态的认知可能会加速能量耗竭过程。 4.排异反应:约17.3%的个体会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表现包括但不限于:不规则肌肉抽搐、间歇性痉挛、皮肤异常和器官功能紊乱。 5.原始集群智能:hy-xplmt217u通过被个体形成的神经网络表现出初级智能,网络能力包括基础协调和简单问题解决,但无法进行复杂推理或长期规划。 当前收容措施: hy-xplmt217u目前被动态收容于█████b环与c环交界处的地下水道系统。 已封闭入口,弃用区域,无需额外隔离措施。 相关地区事务管理局应每三周派遣一名佩戴标准防护装备的调查员进行例行检查,评估hy-xplmt217u的活动范围和影响程度。 如发现hy-xplmt217u有向b环或更内层区域扩散的迹象,应立即上报事务管理局。 在hy-xplmt217u活动区域周边50米范围内,应设置简易警示标志。 标志含义应模糊不清,内容以图形为主,辅以文字。 根据“最小干预原则”,以及当前的动态资源优化与风险管理评估结果,hy-xplmt217u当前被归类为低优先级观察对象。 所有与hy-xplmt217u相关的资源调配请求和人员派遣将被自动标记为“延后处理”状态。 授权人员可在其职权范围内,根据《低优先级项目处理指南》酌情处理相关事务。 注:鉴于近期疑似的hy-spmmt405u(暂定项目名称:血丝蠕虫)项目活动情况,完成必要申报程序后,允许事务管理局对hy-xplmt217u进行有限度的研究与测试。 所有研究活动必须严格遵守《异质实体研究协议》。相关行为不得造成hy-xplmt217u的大规模扩散或失控。 [最新报告:已确认hy-xplmt217u于972年11█13日被清除。该实体的核心结构遭到不可逆损坏,残余的生物质已完全失活,不再具有自主意识或繁殖能力。] [基于现有数据分析,该实体重新聚合成具有威胁的异质实体的可能性被评估为极低(<0.100%)。] [在终止过程中,hy-xplmt217u呈现出若干不符合预期的特征。参与行动的hyle觉悟者-ntha7834及pneuma觉悟者-ntpa2946都表现出异常的行为模式,临时性的各项属性增强或改变均与标准预期存在差异。] [预设本项目可能存在多种不同的潜在错误或信息缺失,置信等级下调至“怀疑”。但鉴于清除行动的突发性成功和后续风险评估结果,本项目已被归档。] [基于当前资源分配策略,停止一切相关研究活动,不再进行进一步调查或资源投入。] 以上文件已通过二重真实性验证。 谨记使命,锚定认知,保持理智。 —————————— [时间:未知][地点:未知] [era7b2]:分类错了。 [edc3f9]:啊? [edc3f9]:嗯……没错,仔细看看,这根本不是“hyle”呢。 常规通讯监控记录 记录时间:[已加密] 记录人员:[已加密] 安全等级:常规 ===开始记录=== [nspa0792]:你最好给我一个详细的解释,否则明天我就亲自把你吊在管理局大门口示众。 [#aahc9361#]:真的吗?听起来还挺刺激的呢,要是你真能做得到就更好啦。 [#aahc9361#]:突然这么热情,怎么了呢?如果还是关于污染体的事情,我仍然无可奉告哦。 [nspa0792]:星榆告诉我你打了她。还有……六级?你脑子进水了? [#aahc9361#]:你不会觉得我在刻意给她找麻烦吧?我可没那个闲心哦。 [#aahc9361#]:同行的代理人看起来不怎么服气呢,给她们开开眼界,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顺便也算是帮你的人出头,不是吗? [#aahc9361#]:不过说实话,小朋友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我可是敞开心胸,和她好好地沟通了一番呢。 [nspa0792]:哈……你还真是贴心啊。 [nspa0792]:行吧,信你一次。姑且把你的脑袋放你那寄存着。 [nspa0792]:不过,我确实挺怀疑。她那水平,我看九级都够呛。 [#aahc9361#]:……希儿,我亲爱的,你是不是上次被人打了头之后忘记去治疗了? [nspa0792]:? [nspa0792]:那不然? [nspa0792]:就上周,我带她出去的时候,捅了个找死的家伙都把她吓得不轻。之后勤快了两天,大清早我酒都没醒就把我拉起来。前两天又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话都不肯多说。今天又变得粘人了,大半夜的缠着我不走。 [nspa0792]:娇生惯养的小孩都这么麻烦?最近天无也是,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呢,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nspa0792]:还有,我去了。 [#aahc9361#]:……话这么多,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嘛。 [#aahc9361#]:希儿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该学会放手了?对每个小家伙都看得这么紧,对她们的成长可不好哦。 [nspa0792]:少来这套。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直属代理人? [#aahc9361#]:这可不是在帮你分担嘛。 [#aahc9361#]:再怎么样,她也是个超凡者,注定要发挥自己的价值。你想让她像普通人那样糊里糊涂地过完一辈子,还是做梦比较贴合实际呢。 [#aahc9361#]:就算你能暂时保护她们的安全,也掌控不了她们的人生。何况那个小朋友,好像不是个会乖乖按你安排的路走的人呢。 [#aahc9361#]:在真的产生感情之前,趁早断了联系,对你自己也比较好吧? [#aahc9361#]: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给那几个不成气候的代理人当保姆?提醒你哦,我小时候每个保姆的薪资都有五万呢。 [#aahc9361#]:你要是稍一放手,她们可能连明天都活不到。何必自讨苦吃呢? [#aahc9361#]:虽然我永远不懂你这特殊癖好……但要是你真的无聊到只能用这种事来消遣的话,我这里可是永远欢迎你的加入哦。 [#aahc9361#]:希儿? [#aahc9361#]:你生气啦? [#aahc9361#]:不会吧……我不过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 [nspa0792]:滚蛋。 [#aahc9361#]:哎呀,平时被人捧惯了,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nspa0792]: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nspa0792]:她也很快就会走的。 [#aahc9361#]: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希儿,虽然我理解不了你在执着什么,但真的很有意思呢。 [#aahc9361#]:你这脾气,反而让我更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了。 [#aahc9361#]:要不要来打个赌? ===结束记录=== 记录状态:已完成 安全等级:常规 分析结论: aahc9361当前仍保持忠诚,但其对各类规则边界的持续试探和对非常规行为的强烈兴趣值得高度警惕。 建议维持现有监控级别,关注其已确认和可能存在的多种不当行为,根据后续观察结果及时调整策略。 对于相关代理人nspa0792、ntpa2946、nana4580动态及通讯记录可酌情进行监控,以全面把握aahc9361的社交网络和可能的影响范围。 [最近更新:原ntpa2946代理人等级已上调至“a”。] 鉴于aahc9361的特殊身份和极高战略价值,执行上述建议时务必保持最大程度的谨慎和尊重,避免引起其反感或怀疑,以免影响工作效率或引发不必要的对抗。 谨记使命。 第92章 预想 今天清晨的空气潮湿而黏腻。 星榆离开家门不久,就发现浓雾已经完全影响了她的视野。 空气中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难闻又熟悉……她实在拿捏不准那到底是什么。 刚要推开雨滴委托所的门,一股微妙的异常感悄然爬上她的心头。 多日来养成的警惕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右手下意识地滑向腰间的剑柄,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让她略感安心。 深吸一口气,星榆缓缓推开了门。 “砰!”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巨响,彩带如同雨幕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她笼罩。 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夸张的欢呼声。 雨滴委托所的另外几人已经齐聚,她们刻意清空了前厅,在这里等她。 “热烈欢迎我们的新晋六级代理人!”景成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从门后一跃而出,手中空空如也的彩带筒还保持着喷射的姿势。 他的脸上挂着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你可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啊!” 星榆愣在原地。 她的身体仍然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彩带凌乱地挂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显得有些滑稽。 希尔靠在不远处的墙边,难得地早起。她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这几个家伙比我积极多了。” 法兰依旧端坐在前台,只是专注处理着文书工作。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只是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星榆:“早上好,六级代理人星榆。” 随后,他的视线转向仍在兴奋中的景成,嘴角微微抽动:“代理人景成,一会你自己打扫。” “恭喜。”边音简短地开口,目光在星榆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不再言语。 景成用力搂住星榆的肩膀:“哎呀,我们的新人一下子就跟我平级了!不过别得意啊,经验可不是光靠等级就能追上的。” 他又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你到底是哪来的路子?我可是整整干了十年才到这个级别。” 边音冷静地插话:“你确定你这十年都在认真工作?” 景成顿时噎住了,讪讪地笑了笑。 星榆沉默片刻后,坦诚地开口:“把校验官打了一顿。” “打、打了一顿?”一直在一旁的天无结结巴巴地重复道,声音里有着震惊,“还可以……这样?” 景成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哈哈,星榆,你真会开玩笑。那些公证人……可是一个比一个难说话。要是你真的和她们打了一架,指不定要被记到什么时候呢。” “这不可能。”边音一口否决,“你知道公证人意味着什么吗?她们可个个都是超凡者,实力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感受到这些人的怀疑,星榆冷静地开口:“她先动手的。” “……好了,就到这吧。”似乎还有人想说些什么,希尔轻咳一声,结束了这场对话,“管理局肯定有她们自己的考虑,说不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无论如何,星榆能这么快晋升,对我们雨滴委托所来说都是件好事。” 法兰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看向希尔:“鉴于星榆现在的级别,是否应该给她分配更高级别的任务?所长,现在我们有三个高等级的代理人了。……也许,你可以考虑适当下放一些任务。” “我再考虑一下。” 回答简短而模糊,但是谁都能看出希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希尔走向门口,拍了一下星榆的头:“走吧,今天我再带你一会。” “知道了。” 她跟随希尔走向门口,却隐约感到身后的氛围变得冷寂。 微不可闻的低语飘进她的耳中。 “多年的经验……竟然和打斗相比?真的没有意义吗?” “……肯定是开玩笑吧。” …… 浓雾愈加蔓延。 尽管已是上午时分,c环的能见度依旧糟糕。 建筑物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失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希尔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天气已经这么冷了?” 上周的袭击事件打乱了她们的常规安排,收租日被迫推迟了一天,希尔索性将本周的收租日也调整到了周三。 “如果每次因为这种事就往后拖延一天,你迟早会没掉一整个星期的租金的。”星榆跟在希尔身后,在意识中与她对话。 “无所谓,那都是小事。”希尔摆摆手,“倒是你……她们不知道你是超凡者,再怎么说,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你要不要干脆直接和他们说了?” “这对我来说没有差别。”星榆回答,“你来决定。” 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对话。 但是,星榆能感觉到,希尔的情绪似乎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份一贯的稳定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先这样吧。”希尔示意星榆去挨家挨户地敲门,“把今天的任务处理完,然后再说。” 门缓缓打开,一张陌生而紧张的面孔探了出来。 男子的目光在星榆身上停留片刻:“您是……新来的代理人吗?我好像从未见过您。” 星榆面无表情地回答,语气平淡而简洁:“从今天起,我负责这片区域的巡逻。——该交租了。” 男子的神情变得更加紧张,目光在星榆胸口的牌子上扫视。 “那个,虽然我是新来的居民,但我有些事情想要上报。我刚搬到这个街区,就是听说这里比较安全。最近这里……感觉不太平啊!” “所以?” 男子犹豫了一下,最后鼓起勇气说:“能不能请你们去清剿一下附近的帮派?” 星榆仔细打量着他的身份。 “前几天才刚处理过。这片街区以外的地方,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 “等下,星榆。”希尔拿起了终端,翻看着上面的信息,“你问问他具体的。”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转机,连忙解释道:“他们是最近才出现的一个帮派,但已经恶名远扬了。他们似乎有一些不寻常的能力……可能是……超凡者?” “哟,还真巧。刚好有这么个任务?”希尔回复有些意味深长,“告诉他,我们会处理的。” 按照任务指示,两人向帮派所在地走去。 一座表面斑驳的旧仓库出现在视线中。 它的规模很大,但似乎已经废弃许久。 “我们有什么必要……去处理这些?那个男人本身就是帮派成员。”星榆开口。 “管他呢,我们保护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希尔的声音轻松随意,“反正我们每天一睁眼干的不就这些破事吗?谁是目标都无所谓。” 话音刚落,希尔就抄起了武器。 她手中的斧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箭步上前,斧子猛地砍向仓库那并不结实的金属门。 “咔嚓”一声,门板应声而裂。 希尔毫不犹豫地抽出斧子,对着那扇已经裂开的门板猛踹一脚。 整扇门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灰尘弥漫。烟尘散去,露出门后几张警惕而惊恐的面容。 “喂——有人在家吗?”希尔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那些如临大敌的帮派成员,悠闲地环顾四周。 星榆迅速拔出短剑,冷静地评论道。 “……你比这里的人像帮派多了。” 第93章 适应 呼喊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惊动了仓库内的成员。 “谁敢来这儿撒野?!” “是代理人!”另一个声音惊恐地喊道,语气中明显带着颤抖。 这些人手忙脚乱地抄起武器,准备发动攻击。 尽管恐惧显而易见,这些帮派成员的身体却还是在向前移动。 他们的动作中明显带着犹豫,眼神仿佛控制不住地在希尔的胸牌上瞟来瞟去。 “这是一个c级任务。有什么作战计划吗?”星榆在意识当中询问。 “计划?见谁打谁。”希尔回答,“清剿任务就是这么简单,把看见的人全解决就行了。” “有那么简单吗?刚才那个人不是说,可能有超凡者?” “说不准,我看可能性不大。” 她们仍然处于精神链接的状态,并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只是一秒之间就已经完成了数句对话。 面对越来越多聚集而来的帮派成员,希尔和星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或紧张。 “喂,谁给你们的胆子来这里的?”为首的人强作镇定地吼道,声音却比刚才小了几分,身体僵硬地向前迈步,“别以为有个破牌子就了不起,这里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希尔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扫过面前的帮派成员。 “怎么,等我和你们挨个握手呢?” 就在他们准备应战的瞬间,希尔和星榆已经行动了。 “真有超凡者也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处理,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希尔一边在精神链接中和星榆闲聊,一边轻松地抡起重斧应战。 斧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直接砸向最前面两个帮派成员的防守。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两个人直接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们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很快就不再动弹。 “……” 星榆无暇分心。 她不擅长在战斗里闲聊。 没有回答,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行动。 压低重心,星榆迅速寻找着攻击的最佳路径。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希尔吸引,她如同黑影般闪身到另外几个人的身后。 手中的黑色短剑闪烁着冷光,直直地刺入面前人的后颈。 剑尖穿透皮肉的触感传来,星榆能感受到剑刃划过骨骼的微妙震动。 用力一拧,几乎将对方的头盖骨凿穿。 “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但很快就被掐断在喉咙里。 …… 对于仓库里的帮派成员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噩梦。 两个代理人如同入无人之境,没有交谈,就轻松地开始了清剿。 起初,帮派成员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个高大的身影身上—— 那毕竟是“资深”,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这个潜在的致命威胁。 即使在战斗的时候,她一直带着笑容,但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然而,就在帮派成员们全神贯注于这个明显威胁的同时,一股更为隐蔽的杀机悄然蔓延。 冰冷的杀意掠过,一个帮派成员猛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涌出的鲜血。 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已经无力地倒下。 他们几乎捕捉不到那道身影,但不断倒下的同伴证明着另一人的存在。 只有在威胁感悄然逼近时,才能瞥见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庞。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似乎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背后!小心背后!” “见鬼!那个小的在哪儿?!”一个帮派成员惊恐地环顾四周,却只能看到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话音未落,喊声的主人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你……你们到底……”一个帮派成员面对希尔颤抖着问道,似乎想要后退,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向前踉跄着。 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回答了。 下一秒,身后一把锋利的短剑就穿透了他的喉咙,切断了他的生命。 帮派成员的身体缓缓向侧面倒下,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 一张沾染着血迹的面孔在背后逐渐显露出来。 星榆垂下眼,睫毛遮挡住了平静得不自然的眼神。 她的手中还握着那把沾满鲜血的短剑,血珠缓缓滴落。 “不错嘛,星榆。看来这段时间你确实开始适应了。” 希尔轻松地跨过地上的尸体,俯下身子,随手用指腹帮她抹去溅射在脸上的血痕。 “嗯……” 空气又混合上了新鲜的血腥味。 星榆抬起头看向希尔,瞬间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略带疑惑和专注的神情。 仓库的结构比预想的要复杂。 “我们的任务应该不算完成吧?”星榆开口道,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晰。 她指了指几乎要气绝的成员:“你可以读取他的记忆。” 希尔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不要,我从来不看死人的东西,恶心。” 她甩了甩衣角,深红色的液体顺着棕色的面料滴落,衣服就恢复如初,干净得仿佛从未沾染过血迹。 “……好吧。我觉得说不定还挺不错。” 星榆没有坚持,集中精力观察和感受面前的环境。 虽然不迷者的被动无法直接指引她找到未见过的事物,但仍然有模糊的预感指引。 “你要是也能做到就明白了,观看别人的记忆从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特别是死者的。” 没有回答希尔,遵循微妙的感觉,星榆走在前方,仔细地探索着这仓库的每一处。 希尔跟在她身后。 二楼的走廊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连脚步声都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随着深入,她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难以描述的压迫感悄然而至。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有人在她的脑海中轻声絮语,却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希尔察觉到了星榆情绪的微妙波动,和略显踉跄的步伐。 她迈步追上,将手轻轻搭在星榆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累了?别硬撑,你现在做到这种程度就行了,不行就休息会。” “还……没事。”星榆含糊地回答,声音因疲劳而带着些勉强。 那种预感似乎变得越来越清晰,如同雾中逐渐显现的轮廓。 星榆几乎可以确定,这里一定隐藏着一个超凡者,就在某扇门的后面。 她忍受着轻微的晕眩,视线扫过每一处。 突然,当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扇门上时,强烈的预感袭来,仿佛那扇门在向她发出无声的呼唤。 太阳穴突然刺痛,仿佛有人在她的脑海中轻轻敲击。 她在意识中告知希尔:“在那里。” 希尔微微点头,快步走上前去:“行,我去解决。” 就在门推开的那一刻,星榆感觉到自己脑海中的某段弦骤然崩断。 她和希尔的精神链接突然断开了。 第94章 进步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强烈而尖锐的冲击感席卷了星榆的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她的神经末梢上跳舞。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钻进了她的意识。 “星榆!”希尔的呼喊声穿透了她混沌的意识,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 星榆勉强抬起眼帘,但眼皮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沉重。 门内几个帮派成员如同被操控的木偶般向希尔扑来。 “救…救救我们……”满脸血污的帮派成员艰难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就违背意愿地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希尔本能地挥动斧头,轻松地将第一个攻击者击飞。 然而,那人尽管胸口已经被斧刃划开一道狰狞的伤口,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踉跄着又站了起来。 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但他的眼中只有恐惧。 “不……不要……我不想……”另一个人哭喊着,但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冲向希尔。 “没……事。”星榆尝试着发出声音,但声音有些微弱。 她感觉到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自己身上,正如每次见到020之间她们之间那种微妙的联系。 “啧,估计这儿真有什么超凡者……”希尔的声音传来,她似乎迅速理解了现状,“你在门口等着就行,我很快解决。” 星榆并未选择等待。 她忍受着意识被钻入般的剧痛,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某种未知的气息。 灵质数值如同沙漏中的细沙般飞速流失,视野开始扭曲,现实的边缘变得模糊不清。 呼吸与心跳声变得格外清晰,她几乎要出现……幻觉。 某道声音不停地在她的耳边低语,侵袭着她的精神。 现实与幻觉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在混沌的感知中,星榆发现自己能够看见白色的丝线。 这些丝线紧紧缠绕在她、希尔的背影和那些帮派成员身上,它们在整个房间中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控制。 星榆努力集中精神,试图顺着这些丝线追溯到它们的源头。 灵质快速地流失,但是她却浑然不觉。 她支起身子,用自己的意志,拼命抵抗着这些愈加强烈的束缚。 每前进一步,她就感到身上的束缚愈发紧绷。 丝线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无声的尖叫,拒绝着她的靠近。 它们扭曲、蜷缩,形成一幅幅令人作呕的图案,似乎在警告她不要继续深入。 随着她的靠近,核心开始剧烈地颤抖,散发出混合着恐惧和愤怒的情绪波动。 这种情绪的闻起来的气味非常平淡,让她毫无任何期待之感。 脚步逆着试图控制她的方向,星榆朝着真正的来源移动。 然而,去路被另一扇紧闭的门阻挡。 星榆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的视线聚焦在那扇门上。 眼前的景象仍在不断扭曲变形,她摸索着掏出短剑,手臂因为无形的束缚而变得沉重。 剑尖抵在门缝上,用力刺入门锁部位。 金属与木头摩擦的刺耳声响在她耳中变得遥远而失真。 她的手指不顾一切地扒上门缝,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随着动作,手臂上的青紫色血管开始浮现。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声音,门板上显现出裂缝,在不可思议的力量下逐渐扩大,木屑显现出来。 终于,门框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 门锁被撬得彻底变形,大门在她面前轰然打开,她看见了藏在里面的那个超凡者。 星榆踉跄着跨入房间,她的视线逐渐聚焦在房间中央那个瘦弱的身影上。 【精神控制】…… 超凡者看到星榆闯入,脸上已经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为、为什么?!” 她握住了短剑,向他走去。 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目标始终不变——那个极力后退、浑身颤抖的超凡者。 “不、不应该,你怎么找到的?!” 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她仿佛在水中行走。 在这狭小的房间中,他的背部很快就抵在了房间的墙角,再无退路。 尽管陷入绝境,超凡者仍在做最后的挣扎。他颤抖的双手做出奇怪的手势,额头上的青筋突起,显然在竭尽全力施展他的能力。 空气粘稠,无数丝线似乎正试图缠绕住她的四肢和意识。 脑海中开始出现杂乱的声音和画面,仿佛有人在强行往她的意识里塞入陌生的记忆。 但是,她能看到超凡者眼中的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扩张,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的每一滴冷汗。 世界似乎正在为她屏息等待。 星榆走近,紧紧捏住超凡者的肩膀。 骨骼在她指下裂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她缓缓举起黑色短剑,精准地刺向超凡者的胸口。 剑刃穿透血肉的触感传来,伴随着一声闷响。 超凡者的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刃流下,浸湿了星榆的手。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星榆缓缓转动剑刃,切断了他最后的机会。 ……感觉不太对。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时间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无形丝线如同脆弱的蛛网般崩溃,粘稠感瞬间消散。 尽管精神因为抵抗超凡者的控制而异常疲惫,但她的头脑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所有的幻觉立刻消失无踪,感官被重新校准,周围的一切都重新变得鲜明。 “星榆!”希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回头,她知道希尔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立即转身,而是深吸一口气,摸索着口袋,掏出了熟悉的黑色终端。 屏幕漆黑如镜,倒映出她的脸庞。 黑色的眼睛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没有丝毫异常的迹象。 “什么嘛……根本没有特别的。”星榆在内心低声抱怨,将终端揣回口袋。 直到此时,星榆才回过头,目光与希尔相遇。 “我解决了。” 声音平稳而坚定,【精神控制】留下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你……” 希尔的声音却少见地出现了犹豫。 她的动作停顿了,似乎正重新认识面前的人。 言语似乎在喉咙里打转。 但最后,希尔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对着星榆伸出。 “……我们回去吧。” 第95章 酒吧 “刚才那毕竟是个超凡者。我杀了他会不会有些麻烦?” 见希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星榆进一步补充:“昆娜说超凡者是她们的管辖范围……” “任务就是任务嘛。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希尔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不过出现超凡者这事确实很少见,最近确实不太正常……” “怎么了?”星榆敏锐地察觉到希尔话中的深意。 “还是污染体那事儿……理事会虽然没定级,但明显很重视。”希尔少见地叹气,随手摸了摸星榆的头,“正好,我最近忙得要死,可能没时间带你了。管理局把我们这些北部的人都调去东部了。” “你自己也要小心。今早听说,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个超凡者死了。” “死……了?”星榆疑惑地重复。 虽然铸棘的死在她的计划之中,但事情的发展却与她的预期有些偏差。 星榆没有给他留下尸体,也没有任何的痕迹。 按照常理,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铸棘本应被认定为失踪。 理事会却表现得异常笃定,甚至已经将他的死讯通知给了希尔。 “是啊,具体原因不清楚。总之,你也要多加小心。”希尔上下打量了星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星榆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点头。 “我会注意的。” …… 成为正式代理人,就意味着踏入了全新的世界,充满挑战和机遇的领域—— 不,根本没有这回事。 说句实话,在成为正式代理人的第一个下午,星榆原本期待的巨大变化并未如期而至,工作内容似乎与之前并无太大区别。 雨滴委托所的高危任务——那些c评级以上的委托——似乎仍然是希尔的专属任务。 按照惯例,这些任务本该下放给正式代理人们合作完成。 然而,希尔似乎更倾向于独自处理这些危险的委托,仿佛不愿与她们分享。 星榆的一天平淡地流逝,充斥着例行公事:街道巡逻、处理居民的日常委托,这些琐碎的工作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 惊心动魄或是巨大挑战并未出现,反而是意料之外的清闲笼罩着她。 巡逻的间隙,她在街角的露天市场停下脚步。 阴沉的天空下,几个简陋的帐篷支在路边,帐篷之间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衣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样的景象在郊区随处可见。 除了相对繁华的b环外,大多数商品交易都发生在这样的临时集市或小摊点上。 偶尔能看到几家招牌破旧、门面狭小的杂货店,像是在废墟中顽强生存的野草。 星榆的目光扫过挂在生锈衣架上的衣物。 大多是些普通的日常服饰,都是最基础的保暖款式,但还算整洁。针脚粗糙,布料硬挺,甚至能看到面料中明显不协调的纤维,显然是由回收材料制成的。 天气转凉了。更何况,为了今天的行动,她确实要考虑购置一些新的衣物。 “看有什么需要的不?”正在缝补衣物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来,注意到星榆胸前的代理人身份牌,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东西不多,但都是实在货。” 天气转凉,再加上今天的行动,星榆确实需要添置些新衣物。 她的目光被一堆形状奇特的布料吸引,那似乎是……口罩? 摊主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刻热情地解释起来:“您看上那个啦?那是我自个儿做的。最近这鬼天气,灰尘和雾气大得很,咱们这片儿不少人都咳得厉害。这玩意儿虽然简陋,但好歹能挡点儿灰,总比没有强。” 星榆点点头,从堆里拿起两个口罩和一条看起来还算厚实的围巾:“这些多少钱?” 摊主搓了搓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掰着指头算了算,说道:“您看啊,这是新货,做工也费劲。这样,两个口罩加一条围巾,一共给您算十五个新币。但是现在天气冷了,您要是再拿件外套,我给您打个折,怎么样?” “可以。”星榆随手选了一件灰色的加厚夹克,递过去几枚零碎的小硬币,总共五十。 换上这一身行头,顿时让她感觉周身温暖了不少。 空闲下来之后,应该挑个专门的时间去采购日常用品…… 盘算着接下来的日程表,她擅离职守,向已经计划好的地点走去。 …… c环19区。 这个地区已经位于郊区的东北方向,离雨滴委托所有一定的距离。 她下午出发,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再次检查自己现在的装束,宽大的夹克遮住了身形,帽子和围巾掩盖了大部分面容,口罩则进一步模糊了她的特征。 这身装扮应该能有效地隐藏她的真实年龄,更不用说有人能认出她就是曾经被登记的“商品”。 酒吧赶着宵禁的时间营业。 即便隔着厚重的门扉,星榆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 由废弃金属板拼凑而成的巨大招牌,“坦德酒吧”几个字用生锈的铁丝歪歪扭扭地拼接而成。 招牌下方甚至挂着一串由各种酒瓶底部制成的风铃,声音清脆得让人厌恶。 瞬间,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向她展开。 强劲的电音与五彩斑斓的激光束形成的感官污染直冲大脑。 彩色的镭射灯在黑暗的舞池上空不停旋转扫射,绚烂的光线四处扫射着。中央扭动着无数身影,面容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扭曲而陌生。 ……吵死了! 这地方的电费绝对很高。 虽然混杂着一股酒精、香薰和汗水的复杂气味,但是坦德酒吧的内饰在c环可谓是相当不错。 地板是光滑的黑白相间大理石,银色吧台擦得锃亮。 墙角的破旧暗红色沙发上,三三两两地倚靠着面色酡红、神志不清的醉汉;地板上甚至躺着几个精疲力竭的人,无人理会。 星榆看中了吧台的空位。正当她向前走去时,一个醉汉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从角落里站起身,向星榆走来。 “嘿!美女,一起玩玩?”醉汉口齿不清地说道,又打了一个酒嗝,“你是新来的吧?来,让叔叔好好疼疼你……” 话音未落,他失去平衡,整个人向星榆扑来,手中紧握一个银白色的长条物体。 星榆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醉汉的抱抱攻击。她不假思索地出手,一拳直击他的面门。 令人满意的骨裂声响起,醉汉的鼻子顿时血流如注。 他踉跄着后退,手中的银色物体脱手而出,落地时迸发出刺眼的蓝色电弧。 醉汉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后便不再动弹。 醉汉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星榆心里一惊。 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不会直接把人打死了吧? 她谨慎地靠近,确认醉汉还有呼吸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周围的顾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这种场景司空见惯。 “真可惜啊。” 当星榆终于坐到吧台前时,一个低沉而慵懒的声音传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位戴着半张银灰色面具的酒保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玻璃杯。 “那可是五型脉冲器,虽然是最便宜的型号,但刚才那一下启动的价格,也够喝上几杯好酒了。” 第96章 诚意 果然,酒吧里立刻有人鬼鬼祟祟地接近,迅速捡起了银色的脉冲器。 他甚至没顾上环顾四周,就颤抖的手指将脉冲器抵在了自己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的颈部。 随着几不可闻的“嗞啦”声,蓝色的电光在他的脖子上闪过。 那一瞬间,男子的身体猛地绷紧,眼睛向上翻去,露出了大片眼白。他的嘴微微张开,发出一声介于痛苦和极度愉悦之间的呻吟。 几秒钟后,他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瘫软在了原地。 神情近乎超然,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仿佛置身于某个只有他能感受到的极乐世界。 直到这时,星榆才将视线投向吧台后的酒保。 拥有【信息读取】的她当然能看出来,这人正是坦德酒吧的老板—— 他的真名是奥斯汀,还有个有趣的称号,“半面人”。 这人身着剪裁考究的黑色马甲,与之相配的是色泽饱满的酒红色领结,在这片环境中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奥斯汀的半边脸隐藏在银色的金属面具后面,面具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他仍然用白布擦拭着玻璃制的酒杯,动作十分流畅。 在吧台昏黄的灯光下,小指上的两枚戒指与面具一起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您是这里的新面孔。想要喝些什么?”奥斯汀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具有磁性。 星榆的喉咙有些发干,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渴了。 “橙汁。” 声音比预想的要坚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奥斯汀的表情微妙地变化着,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在努力维持他那优雅从容的形象。 “抱歉,我们这里不提供软饮料。” “那就算了。”星榆立即回答,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在讨论天气。 然而,内心深处,她确实感到一阵微妙的失落。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了,她确实还没有机会品尝过一杯简单的果汁。 环顾一圈,所有人的真实身份无所遁形,她很快注意到了关键。 奥斯汀的身份是隶属于名为“隐蛛集会”的某个组织的中间人。 大多数人的身份似乎并不特别——有些是普通的帮派成员,甚至还有一些和她一样的代理人。 但在这些人中,还有几个同样属于隐蛛集会的成员。 在昏暗的角落里,隐藏着一些精心设计的蛛网状图案。 “黑市”这个称呼或许并不准确…… 她问过希尔,事务管理局只严禁非管制枪支的交易,对其它可能非法的交易却毫不在意。 即便是将人当作商品买卖,只要不引起大规模骚乱,管理局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不仅是像九芒这样的断链代理人,就连那些仍然隶属于理事会管理的委托所代理人,也有不少人参与其中。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内行:“你们这里有什么好货?” 奥斯汀的眼神微微一凝,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货?”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玩味,“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就看您想要什么。” 星榆感受到奥斯汀话语中的试探,决定更进一步。 她稍稍前倾身体,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这里可以交易一些……特殊的商品。比如说,有自主意识的那种。” 奥斯汀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讨论天气一般平静:“哦,那可是个宽泛的概念。您是想要一双能干活的手,还是一颗聪明的脑袋?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这要看价格和质量了。”星榆的语气中带着刻意的漫不经心,尽管她觉得自己正在胡言乱语,“我更关心的是质量和……来源是否干净。” 奥斯汀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请您放心,女士。我们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不过,具体的就要看您的诚意了。” “诚意?我有的是。” “很好。”奥斯汀轻轻叩击吧台,发出一个奇怪的节奏。 随即,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星榆身后。 “如果您真的有兴趣,”奥斯汀说,“也许我们该换个更私密的地方继续这个话题。” 星榆感受到背后那人的存在,平静自若地起身。 “带路。” …… “我们的商品在新鲜度和质量上都极有保证,每周都有供应送达。只要您有足够的诚意,随时可以取用。” 奥斯汀走在星榆的前方,神态自若地介绍。 三人一同穿过酒吧后方的暗门,走进一条黑暗而狭窄的走廊。 “每周供应……”星榆重复一句,“这些商品的来源呢?我希望不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当然,请放心,我们有专业的采购团队。每一件商品都经过严格筛选,保证无法追溯。” 拐过一个弯,来到一扇厚重的钢门前。 奥斯汀输入密码,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房间内部远比想象中要大。 昏暗的灯光下,各种复杂的器械和保存容器整齐排列,空气中泛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 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人体器官,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仿佛还在搏动。 中央的手术台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旁边的托盘里躺着各种沾血的手术器械。一件沾满暗红色污渍的白大褂随意地挂在墙上的挂钩上,仿佛它的主人刚刚离开不久。 “您更喜欢完整的,还是零部件?只要您有足够的诚意,我们可以提供单独定制。” “真是全面啊。有什么特别珍贵的吗?”星榆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感兴趣。 “啊,您问到点子上了。最珍贵的,当然是……‘红货’。” 他走向房间一角,那里有一排特殊的冷藏柜。 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瓶鲜红的液体。 “这些,是我们最珍贵的藏品。”奥斯汀轻轻抚摸着那些瓶子,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特别是那些可能携带特殊能力的血液,它们不仅仅是商品,更是力量的源泉,是改变命运的钥匙。 “我想,您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超凡者的血…… 或者是,“变异者”的血。 星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兴奋又冷静:“确实,不知道价格如何?” 奥斯汀轻笑一声,缓缓关上冷藏柜:“价格?我亲爱的客人,您误会了。在这里,金钱只是最肤浅的交易媒介。这些商品,它们代表的是力量,是机遇,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可能性。我们不能轻易将其交予他人之手。” 她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刻意的不满:“我有的是钱。只要质量、来源合适,什么都好说。” “金钱,资源,在这里都只是浮云。我们追求的是更加……原始,更加刺激的东西。” 他慢慢走近星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这个世界的阴影中,我们渴望的是狂欢和愉悦。您得向我们证明,您有资格加入这个圈子,有勇气直面那些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刺激。” “怎么证明?” 心跳微妙地加速。 既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兴奋。 奥斯汀的眼中闪过狡黠:“很简单。我们有一个小小的……游戏。一场考验勇气、智慧和运气的较量。赢了,您就有资格触碰这些力量的源泉。输了……”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让我们希望不会发生那种情况。毕竟,在追求极致刺激的道路上,有时候代价可能会超出您的想象。” 星榆的眼神迎上奥斯汀的注视。 “我接受。带我去见识见识你们的‘游戏’吧。” 第97章 规则 穿过房间,在身后人的监视下,星榆来到一面看似普通的金属墙前。 奥斯汀在墙上某个不起眼的位置按了几下。 随着几不可闻的机械声,墙面滑开,露出狭窄的楼梯入口。 “请吧,女士。”奥斯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楼道狭窄而陡峭,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霓虹灯,映照出奥斯汀脸上诡异的光影。 随着下降,周围的温度逐渐升高,空气变得越来越浑浊。 突然,一股热浪夹杂着浓重的烟酒和汗臭味扑面而来,仿佛是这个地下世界的第一声问候。 星榆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和刺鼻的气味。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像是个废弃的防空洞,但内饰异常豪华而明亮。 空间被分割成数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赌博游戏。 靠近入口的是老式的投币机,发出刺耳的叮当声。中央是几张巨大的赌桌,围绕着形形色色的赌客。 代理人、帮派成员、流浪者、富商…… 这些人看似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属于“隐蛛集会”。 “请随我来。按照规定,新入会者要经过特定的考验。” 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赌场的一个单间。 星榆跟随奥斯汀进入房间,立即感受到了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氛围。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极为精致。墙壁被深红色的丝绒帷幕覆盖,仿佛在模仿蜘蛛网的纹路。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呢绒桌,桌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头顶水晶吊灯的光芒。 星榆的目光越过呢绒桌面,落在对面那个面带疤痕的男子身上。 他的背后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身着深灰色制服。 每个人的背上都斜挎着一把步枪,那是少数不收管制的枪支。 无声的威胁感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又新来一个?”疤脸男子开口,声音中带着玩味。 奥斯汀微微欠身,声音平静但略显紧张:“是的,这位是我们的新朋友。” 疤脸男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他的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小指上的两枚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 “这小妞是最后一个菜鸟吧?”他轻蔑地笑了笑,眼神犀利地打量着星榆,“喂,半面人,向我们的新朋友解释一下规则。” 奥斯汀转向星榆:“规则很简单,女士。这位先生拥有二级资格。如果您能赢得一场,就可以获得获得一级资格,而他会降一级。赢得两场,您将获得他的全部资格,而他将失去全部。 “但是,如果您输了,就将失去继续挑战的资格,并面临一些……特殊的后果。” 疤脸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别废话了。告诉她,老子说了算。每一轮怎么玩,都是我说了算。明白吗,小妞儿?” “是的。”奥斯汀补充,“先生拥有对规则的制定权,而具体的执行将由另外两位中间人予以执行。” 随着奥斯汀的话音落下,那两个被称为“中间人”的保镖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并未开口言语。 “行了,别扯那么多了。这轮结束,老子就能升到三级了吧?赶紧开始。”男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如您所愿。祝二位好运。” 微微欠身之后,奥斯汀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星榆和疤脸男子面对面而坐。 疤脸男子伸手入怀,掏出一副看似普通的扑克牌,递给了其中一位中间人。 “喂,洗牌。”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星榆,仿佛在观察她的反应。 中间人接过纸牌,开始熟练地洗牌。纸牌在手中翻飞,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规矩很简单,小妞儿。”疤脸男子咧嘴一笑,“咱们玩二十一点,我坐庄。先来几局热身,免得上头那群大佬说老子不懂规矩。”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你的纸牌……”星榆开口。 “怎么?有问题?”男子打断她,语气中充满挑衅,“这是老子的局,当然得用老子的纸牌了。不然你大可以问问身后那两个哑巴。公平得很,对吧?” 星榆转头看向两位中间人。 这两人如同雕塑般站立着,面无表情,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关心。 “规矩很简单。”疤脸男子懒洋洋地解释道,“咱们玩21点,公平对决,谁也不坐庄。谁的牌点越接近21,谁就赢。超过就算爆了,输得一塌糊涂。” “……可以。”星榆回答,“只要赢了,我就能获得资格?” 疤脸男子不屑地笑了笑:“别急,小妞儿。这才哪到哪?想混进我们这个圈子,没那么容易。先让老子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一位中间人开始发牌,手法熟练得让人眼花缭乱。 “来吧,看看你有多大胆子。” 很快,两张牌落在星榆面前:一张j和一张7,总计17点。 她瞥见疤脸男子的明牌是一张9。 “要牌吗,小妞儿?“疤脸男子挑衅地问道,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星榆平静地摇了摇头:“不要。” 疤脸男子轻蔑地笑了笑:“胆小鬼。” 他翻开自己的暗牌,是一张8。 “看来是平局啊。”他啧啧嘴,“运气不错嘛,小丫头。不过,这才刚开始呢。” 星榆面不改色,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稍稍加快,手心微微出汗。 这场游戏……还是拥有一定的挑战。 即使拥有【信息读取】的能力,能够轻松看穿每张牌的信息,胜利也并非唾手可得。 发牌的顺序是随机的,她就算知道一切,仍然无法完全掌控游戏的走向。 三局游戏结束。 第一局以平局收场,第二局星榆取得胜利,第三局,运气确实不佳,星榆决定顺势而为,选择了输掉这一局。 这种看似全凭运气、完全公平的结果却让疤脸男子越发不安。 他的表情开始阴晴不定,眼神中出现了怀疑。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手指开始不自觉地敲击桌面,节奏越来越快,“怎么可能……” 直到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中间人突然开口。 那道声音无比沙哑:“下一局,该玩真的了。” 疤脸男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慌,喉结不安地滚动。 几秒钟的挣扎后,他强装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玩就玩!老子要坐庄,按老规矩来!” 坐庄? 即使星榆并不完全了解规则,也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这绝对导向了对她不利的方向。 她正欲开口反对,却见中间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话还未出口,就被疤脸男子粗暴地打断。 “闭嘴!”他狞笑着,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还没搞明白吗!这儿的规矩,老子说了算!” 他停顿片刻,仿佛在欣赏星榆脸上的表情变化,随即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既然玩真的,咱们就加点料。你要是输了,就剁一根手指。怎么样,够带劲儿吧?怕了就赶紧滚蛋!” 星榆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中间人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这是最后一局,生死由此一举。现在退出,就是认输。” “呵……”星榆仿佛是在仔细品味这句话。 她直视疤脸男子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可以。我会赢下这场不公平的游戏。” 第98章 资格 疤脸男子强装镇定,但眼角的抽搐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有种啊,小妞。那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 他下意识想要拿回牌,但被中间人打断:“别忘了规矩。我来洗牌。” 男子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勉强挤出笑容:“行,你来就你来。” 这一次,洗牌手法与往常不同。 再一次洗牌完毕后,中间人的手掌刻意挡住了牌背,遮住了牌背上与纸片材质不同的隐形墨水。 疤脸男子的目光在中间人的手和牌之间来回游移,眉头微微皱起。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洗牌完毕,中间人将牌放在桌上。 疤脸男子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看向星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喂,小丫头,老子再问你一次,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你要是输了,可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星榆面不改色:“开始吧。” 疤脸男子眯起眼睛,声音低沉:“最后问你一次,真的不退出?现在走,老子可以饶你一根手指。” 这句话一出,连中间人的动作都一顿,似乎等待着她的答复。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而清晰:“我说了,开始。” 疤脸男子眼中闪过阴鸷:“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中间人开始发牌,房间里只剩下纸牌滑动的细微声响。 星榆在收到牌的瞬间就用手挡住。 她的第一张牌是红心k。 疤脸男子的明牌是方块9。 第二轮发牌,星榆得到了梅花2。 现在,她的总点数是12点,一个相当尴尬的数字。 尽管按理来说,庄家并不能看到自己的第二张牌,也就是暗牌—— 但是疤脸男子得意地扬起嘴角,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要牌吗,小丫头?”疤脸男子挑衅道,“还是说,你已经怕得尿裤子了?” 星榆沉默片刻,视线投向发牌的中间人。 中间人的手遮住了一部分牌背,挡住了上面材质与卡牌不同的墨水。 尽管疤脸男子无法再确定未发出的那张牌的点数…… 但她可没问题。 “要牌。” 第三张牌落在她面前。 星榆用手挡住。 她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不要了。”她说。 疤脸男子冷笑一声:“怂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才叫玩牌!” 随即,他用夸张的、近乎表演的动作缓缓翻开自己的暗牌。 ——方块9与黑桃k,总点数19点。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不自量力的小丫头,你完蛋了!这就是敢跟老子对着干的下场!” 就在这时,星榆缓缓抬起手。 呼吸不自觉地屏住,她的手指触碰到牌面,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牌翻了过来。 房间里瞬间寂静无声。 “红心k,梅花2,红心8。总点数20……呢。” 这极为合适的组合,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在发光。 疤脸男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不可能!”他咆哮着,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木质桌面剧烈震动,牌都跳了起来:“你肯定出千了!” “怎么会呢。”星榆的声音平稳而带着讽刺:“怎么会呢。牌是你提供的,就算要动手脚,也只有你有机会吧?输不起就别玩。” “你敢说老子出千?”疤脸男子暴怒,猛地站起身来,椅子被掀翻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老子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惹毛老子的下场!” 就在他即将扑向星榆的瞬间,一直沉默的中间人突然出手,如铁钳般牢牢抓住了疤脸男子的手腕。 “规矩就是规矩。”中间人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她赢了。”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疤脸男子头上。 怒火瞬间被恐惧所取代,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你承诺过的。”星榆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赢了就能获得资格。难道你要食言吗?” 疤脸男子咬牙切齿。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好……好……”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枚破戒指而已,老子不稀罕……” 他慢慢摘下右手小指上的一枚银色戒指,戒指上刻着复杂的蛛网图案,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一甩手,戒指划过空中,精准地落在星榆面前的桌面上。 “拿着。这就是你想要的‘资格’。” “我收下了。”星榆略一挑眉,将戒指收入掌心。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疤脸男子突然闪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慢着,小丫头。”疤脸男子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别急着走。你以为这就完了?” 星榆皱起了眉头,警惕地看着他:“还有什么问题?” 疤脸男子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得意和威胁:“这枚戒指?呵,不过是最基本的入会资格证明罢了。要进行‘特殊商品’的交易……你还差得远呢。” 连中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星榆身上,如同捕猎者盯着即将落网的猎物。 “……” 星榆没有言语,冷淡地注视着他,眼神不自觉地变冷。 这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卦。 最开始他只说这是普通的游戏,但却偷偷给纸牌做了标记。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小把戏可能失效时,突然提出要坐庄,企图利用庄家优势来扭转局面。 不仅如此,他还大言不惭地提高了赌注——用一枚戒指换她的一根手指。 就算现在,她赢了游戏,这人才马后炮一般地宣称,真正的资格需要两枚戒指才能证明。 这出尔反尔的游戏已经让她感到厌烦。从最开始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你又想怎样?”星榆冷冷地问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中间人突然开口:“根据组织规则,你们现在平起平坐。” 他的目光如刀,直指疤脸男子,“这是你的主场,你可以决定游戏内容,但规则必须绝对公平。否则……” 这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疤脸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疤脸男子很快就重整旗鼓,缓缓抬起手,展示着小指上的另一枚戒指:“看到了吗?两枚戒指才是真正身份的证明。怎么样,再来一局?这次……” 他的手伸向抽屉。 一把左轮手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在昏暗的室内折射出冷光。 “来玩点刺激的,小丫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紧握着手中的左轮手枪,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命运六响,听说过没?” 星榆微微皱眉,心下愈加警惕。 她好像……能猜到这是什么类型的游戏。 疤脸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规矩很简单,小妞儿。这把枪里藏着六个小惊喜,但只有一颗能送你回娘胎。我们轮流把枪顶在脑袋上,扣动扳机。每一下,都是在跟死神调情,每一响,都可能是你最后的遗言。” 他短暂地停顿,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六次机会,五次你能继续呼吸,一次你就被扔去灰区喂狗。赢的人不仅能把我的戒指摘走,还能在这儿横着走。但输的人……” 他没说完,但谁都知道那结果。 星榆定睛盯着那把左轮手枪,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信息读取】足够让她看到任何的牌背,但是在这种游戏中毫无作用。 疤脸男子嘴角挂着一抹狰狞的笑容,显然认为星榆会退缩。 他的恶毒已经昭然若揭:“怎么,怂了?要是你没那个胆子,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过,那枚戒指可就别想带走了。我们这儿,可不欢迎没胆子的软蛋。” 星榆深吸一口气。 她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思绪转过几圈,最后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接受。” 最终,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第99章 承诺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星榆会如此果断地接受挑战。 疤脸男子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可真是……”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扭曲成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有胆量。” 语气中却充满了扭曲的恨意。 星榆反问:“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眼神在星榆和手枪之间来回游移,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你真的确定吗?” 他的声音突然沉静下来,比之前的狂怒更加令人不安。 “这可不是过家家的游戏。一旦开始,就是你死我活。没有回头路,明白吗?” 星榆毫无惧色:“害怕的难道不是你?” “呵呵……”疤脸男子从牙缝里挤出笑声,开始准备手枪。 他打开左轮手枪的侧翻式弹仓,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黄铜色的子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将子弹装入弹仓,然后用拇指快速旋转弹仓。 “看清楚了没?”他突然抬头,对着中间人挑衅地笑了笑,“一颗子弹,公平游戏。” 中间人无言点头。 疤脸男子啪的一声合上弹仓,然后将手枪推向星榆,脸上挂着一抹挑衅的笑容。 “开始吧,小丫头。让我们看看你有多大胆子。” 就在星榆伸手准备接过手枪的瞬间,一阵整齐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两个中间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移向了肩上的枪带。 步枪从背后滑落到了手中,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嗒”声,两人几乎同时拉动了枪栓。 她猛地抬头,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确保你不会动些什么歪脑筋。”疤脸男子的笑容变得扭曲而疯狂,闪烁着绝望中迸发出的狂热,“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的价值,你恐怕想象不到。在这个世界里,它可比你的小命值钱多了。” “哈……”星榆略带嘲讽地开口。 她接过手枪。 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危险的气息在耳边徘徊。 她真的……无法判断。 一瞬的呼吸过后,星榆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咔嗒”—— 空包。 星榆松了一口气,但紧张感并未消散。 她将手枪推回给疤脸男子,注意到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她的侥幸。 疤脸男子接过手枪。 动作看似流畅,但手在微微颤抖。 他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那种表情,就像一个已经看到末日的人,在死亡面前寻求最后的刺激。 “看好了,小丫头!”他的声音嘶哑而激动,“这才叫真正的玩命!看好了!全都给我看清楚了!” “咔嗒”。 又是空包。 房间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中间人们的枪口纹丝不动,冷冷地对准星榆。 她能感受到他们灼热的目光,几乎是在期待着她露出任何破绽。 星榆再次接过手枪,将枪口抵在太阳穴上,感受着金属的冰冷。 她闭上眼睛,再一次深呼吸。 让人期待的枪声并未响起。 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疤脸男子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和愤怒。 他粗暴地抢过手枪,动作中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急躁。 “运气不错啊!”他咒骂着,声音中充满了威胁和绝望,“别得意,老子还没完呢!” 他再次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眼中闪过疯狂的决心。 “来啊!来啊!”他突然对着空气嘶吼,仿佛在挑衅某个看不见的对手。 “咔嗒”。 第四次空包。 他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介于狂笑和哭泣之间的声音。 “不可能!这不可能!”疤脸男子喃喃自语,眼神完全涣散,仿佛已经看不到现实世界。 连续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经历已经彻底击溃了他的理智。 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是反复的折磨。 星榆再一次伸手接过那支手枪。 她的目光在枪身上缓缓移动,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 六个弹膛,四次空响。 剩下的两次中必定有一发是实弹。 她抬眼看向疤脸男子。 男人的状态已经完全崩溃。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疯狂地闪烁着,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几乎不像人类。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留下道道痕迹。 突然,他猛地拍打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木屑四溅,他的手掌瞬间血肉模糊,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来啊!开枪啊!”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唾沫和鲜血四溅,“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现在怂了?来啊,扣下去!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胆子!” 星榆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她竭力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直到现在,她都是纯粹凭借运气行事,没有任何的底牌。 或许是被这里疯狂的气氛所感染…… 即使她很确定,如果子弹被触发自己会死,心底油然而生的却并不是恐惧。 而是几乎让人全身颤抖的期待与兴奋, 这种感觉如同电流般流遍全身,让她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变得异常敏感。 她缓缓举起枪口,冰冷的金属抵在太阳穴上。 触感如此真实,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 闭上眼睛,手指缓缓扣动扳机,她能感觉到机械结构的每一次微小移动。 扳机的阻力,金属的质感,甚至是空气中的细小尘埃,都变得如此清晰。 就在即将完全按下扳机的那一刻,一种模糊但强烈的危机直觉席卷而来—— 这枚里面有着子弹。 星榆猛地睁开眼睛。 色彩和声音如潮水般重新涌入她的感官,现实世界的喧嚣和刺耳声音瞬间将她包围。 中间人的枪口仍然紧紧指着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疤脸男子的笑声如同破碎的玻璃,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将整个空间划开。 “怎么?害怕了?”他的声音尖锐得像是在用指甲刮擦金属,“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玩什么游戏了?还是说,你已经吓得尿裤子了?来啊,开枪啊!扣下去!让我看看运气是不是真的偏爱你!” 轻微的晕眩过后,肾上腺素的作用开始消退,留下的是异常的清醒和警觉。 她又闭了一次眼,再睁开。 星榆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缓缓开口:“我只是在欣赏生命最后的美好时刻。你知道,死亡的阴影总能让一切变得更加鲜明。” 疤脸男子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星榆的话语刺痛。 随即,他又陷入一种病态的兴奋中。 “真是动人的遗言啊,小丫头!”他狞笑着,“但是游戏必须继续!要么现在就开枪,要么……认输的代价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我赢了呢?”星榆的手指仍然扣在扳机上,声音冷静得不像一个正面对生死抉择的人。 “这一次,你会遵守承诺吗?” 第100章 融化 疤脸男子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和绝望。 “赢?输?这里没有赢家,小丫头!只有永无止境的轮回!” 他猛地向前倾身,几乎要扑到星榆脸上:“我会遵守承诺?当然!当然!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见证者!但是谁说游戏会结束?也许……我们还能玩更刺激的!直到找到真正‘有资格’的人!” “不过,”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危险,“谁说这就是最后一轮了?也许……我们还可以玩一点新的游戏!毕竟,我们要确保只有‘真正有资格’的人才能加入我们。” “你不打算将这两枚戒指交给我?”星榆冷声开口。 疤脸男子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戒指?哈!你想要就拿走!但是…… “能不能今天活着从这里带走,就要看你还有多大的本事了,小丫头。” 星榆终于完全确信。 这个所谓的“公平游戏”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疯狂的取乐、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想方设法运用一切方法,阻止她带走两枚戒指,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何况…… 运气并未继续眷顾,子弹在自己这边。 “你要是早说的话……”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沉闷,如同被无尽的海水所淹没。 转瞬之间,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影如同幻觉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相连的银白丝线构成的网格。 “……就不用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了。” 这句话在房间里回荡,每个音节都带着非人的质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捂住耳朵。 手枪被无数根细密的丝线紧紧缠绕,悬浮在空中,宛如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所控制。 扳机瞬间触发,子弹以不可思议的精确度击中了其中一名中间人的胸口。 血花在空中绽放。 仅剩的那名中间人惊恐地后退,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迅速按下扳机扫射。 然而,在这个超越常理的场景中,他的动作显得如此缓慢。 子弹大多穿过了网格间的缝隙,打在墙上留下一个个弹坑。 只有少数几颗子弹击中了丝线,金属碎片四溅,沁出血液一般鲜红的液体。 丝线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蔓延,像是有意识的捕食者。 它们轻而易举地绞碎中间人全身的每一节骨骼,他的惨叫声很快被扼杀在喉咙里。 疤脸男子目睹这一切,脸上的表情从狂热到恐惧,再到绝望,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他惊恐地后退,背部紧贴着墙壁,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 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两个中间人瞬间死亡,转瞬间就只剩下了尸体。 整个房间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有机体,而他是唯一幸存的猎物。 “这……这……”疤脸男子的声音支离破碎地从喉咙里挤出。 他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扩张到了极限,仿佛要吞噬整个眼球,“到底……你……你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神疯狂地在房间里游移,仿佛在寻找不存在的逃生出口。 丝线缓缓重新汇聚成银白的人形,身上有着少许的鲜红血迹,抬起眼注视着他。 这一幕虽然比之前的场景更容易理解,但却带来了更加深重的恐惧。 房间笼罩在血腥气和无法言喻的诡异气息中,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沉重。 疤脸男子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剧烈颤抖着滑落到地上。 他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喃喃自语着意义不明的词句,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免受这超自然存在的伤害。 “告诉我。”那声音重又恢复了清晰,与先前的女声毫无二致,“只要拥有这两枚戒指,就能拥有全部的资格?” 疤脸男子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绝望。 他的嘴唇颤抖着,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由银白丝线重新汇聚而成的人形每向前一步,他就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一分。 “是……是的……不是不是……”他的声音扭曲得几乎不像人声,“还……还有第三枚戒指,那……那才是最高资格的象征。” 那银白人形的四肢猛然延展,如同触手般迅速缠绕住男子的四肢和躯干。疤脸男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中包含着人类所能表达的最极致的恐惧。 但很快,一片银白色的流体如同活物般覆盖住他的口鼻,将他的尖叫无情地扼杀在喉咙里。 星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很喜欢玩游戏?那么,让我们玩一个更有趣的。” 她按住他的手,男子的右手被强行摊开,五指分开。 一根银白色的线条缓缓缠绕上疤脸男子的小指,慢慢收紧。 男子拼命挣扎,但他的身体被牢牢固定,连最微小的动作都无法做到。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声的哀求,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线条突然用力收紧,向外猛地一扯。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脆响,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男子的小指瞬间与手掌皮肉分离,露出森森白骨和鲜红的肌肉组织。 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抽搐,但嘴被丝线紧紧封住,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眼睛因痛苦而翻白,冷汗混合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看来你觉得很有趣啊。”星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病态的好奇和冰冷的嘲讽,“让我们继续吧。” 线条继续移动,这次缠上了无名指。 男子疯狂地摇头,眼中满是绝望和恐惧的泪水。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仿佛在用尽全力传达着“求你住手”的信息。 但星榆毫不动摇。 又是一道银光闪过,第二根手指伴随着血肉分离的声响应声而落。 鲜血在地板上汇聚,形成一片小小的暗红色湖泊,反射着房间内昏暗的光线。浓重的铁锈味,混合着恐惧的汗水,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星榆对这血腥的场面毫无反应。 反复的折磨让疤脸男子的意识开始模糊,痛苦和恐惧交织,让他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 “……啧。没意思。” 声音突然变得兴味索然。 她的形态开始重新凝聚,银白色的丝线逐渐收缩,重新塑造出有色的人形。 即使杀死了这几个人,虚界依然毫无回应。 星榆的鼻尖仿佛仍然萦绕着深邃黑暗的恐惧气息,但这味道并未给她带来任何愉悦感。 她原本期待的那种甘美感觉完全没有出现,只剩下空洞的失望。 “我想想……”她自言自语,声音中带着思索,“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星榆俯身,从男子颤抖的手上摘下另一枚戒指。她将它戴在自己的中指上,感受着金属的冰凉。 戒指稍微有点松,但也能套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弹片划出的多处伤口,用指腹轻轻抹了渗出的血液。 然后,沾血的手指点上男子刚才被扯掉手指后露出的鲜红皮肉。 就在这一瞬间,男子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控制。无数黑色的丝线在他的皮下游走,像是活物般蠕动。 这个过程持续了几秒钟,然后男子的身体开始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化。 皮肤、肌肉、骨骼,连同身上的所有物品,都在瞬间化为一滩漆黑的液体。 和先前一样。 ——这就是她的“血液侵蚀”。 第101章 破例 将赌桌下的子弹塞入弹夹,扣上保险。 星榆将左轮手枪收入自己的衣服内,快步走出了单间。 单间外并未有人特地等候,隐蛛集会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上心。 她没有多作停留,按照指引穿过赌场,回到了酒吧。 星榆步入酒吧,灯光的明暗交错让她的眼睛微微眯起。 酒吧里的喧嚣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与她刚经历的血腥场面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目光扫过吧台,很快锁定了正在擦拭酒杯的奥斯汀。 “欢迎回来,女士。希望您在我们的‘游乐场’玩得愉快?” 星榆走近吧台,露出正紧扣在左手中指指根、骨节处的两枚戒指。 “非常有趣,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奥斯汀挑了挑眉,他的眼神中闪过好奇,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那真是太好了,我相信您一定有很多新的体验。需要来杯饮料放松一下吗?” “谢谢你的好意。”星榆的声音轻柔而有礼,“不过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奥斯汀停下擦拭酒杯的动作,微微倾身向前,显示出专注的姿态:“哦?请说。” 星榆的手指轻轻敲击吧台,发出轻微的节奏声:“我要再看看那些商品。现在。” 奥斯汀的眉毛微微上扬,目光在星榆的戒指上停留了一瞬:“您知道,通常情况下,我们不会让人如此频繁地接触这些‘珍品’。但考虑到您的……特殊身份,我想我们可以破例一次。” 他再一次引领星榆穿过喧闹的酒吧,来到后方的隐蔽通道。 周围的客人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 就在她们即将到达那个熟悉的房间时,星榆突然放慢脚步,落在奥斯汀后方。 在一个转角处,她迅速从衣服内掏出左轮手枪,冰冷的枪口抵上了奥斯汀的后颈。 “别动。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奥斯汀的身体瞬间僵直,但他很快调整了呼吸,努力保持镇定。 “女士。”他的声音略带颤抖,“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正在全力地为您提供服务吗?” “少来这套,”星榆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现在,你最好老实一点,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掌心摊开,双手缓缓地举起,示意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 “女士,我不知道您突然这样是误会了什么。但是您真的想知道吗?知道得越多,危险就越大。” 星榆将枪口更用力地抵上:“这就由我来判断。说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好的,好的,我会告知您我所知道的一切……” 就在这一刻,奥斯汀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猛地侧身躲避,同时动作迅捷地袭向星榆。 但星榆早已经验丰富。她直接挥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奥斯汀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力量上处于劣势。 他的眼神中闪过惊恐,优雅从容的面具瞬间碎裂。他猛地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砰! 枪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震耳欲聋。 星榆毫不犹豫地开枪。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奥斯汀的后背,穿透了他的身体。 然而,奇怪的是,奥斯汀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鲜血喷涌,没有痛苦的呻吟,甚至连步伐都没有丝毫踉跄。 “别跑。” 在狭窄的走廊中,星榆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个奔逃的背影举起了枪支。 昏暗的灯光下,枪口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在走廊中回荡,震耳欲聋。 子弹呼啸着穿过空气,在墙壁上留下弹痕。有几发精准地击中了奥斯汀的背部和腿部,但—— 他仍然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奥斯汀的身影在走廊中飞速移动,仿佛那些子弹只是打在了一个幻影上。 奔跑速度丝毫未减,但动作却变得愈发慌乱。 从容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恐惧。 他拼命地奔跑,甚至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星榆。 每一次回头,他眼中的恐惧都更深一层。 星榆紧随其后。 她并不着急,缓慢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响。 奥斯汀已经快要跑到门口。 希望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他加速冲向那扇可能通往自由的出口。 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冰冷的门把手,胜利仿佛就在眼前。 白色的触手如同幽灵般从虚空中浮现,缠绕着奥斯汀的身体。 这些肢体看似柔软,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奥斯汀徒劳地挣扎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但无法阻止自己被拖回向星榆的方向。 与星榆完全相同的纯白人形站在原地,眼神中流露出满意。 “我说过……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奥斯汀被拖到星榆面前,双脚悬空,喉咙被触手紧紧扼住。他的脸因缺氧而变得通红,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 她仔细检查着他身上已然破损的酒保服装。 黑色的马甲和长裤上有着数个弹孔,每一个洞口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金属线路,形成极具几何感的金属骨骼结构。 “啊……有意思。”星榆的声音因兴奋而微颤,在她通常冷静的语调中显得格外突兀。 又一条白色触手从星榆的身体延伸出来,强行揭开了奥斯汀那半张遮住面部的面具。 面部中轴线处,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而过。 面具下方,细小的传送带在缓慢推送未知物质。模拟出视觉功能的摄像头、各种复杂的传感器、以及皮下的扫描仪,像一张张不停搜寻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面部薄膜不断扫视周围环境。 在黑暗的走廊中,这些设备闪烁着诡异的彩色光芒。 “你居然是个……机械做成的人?” 奥斯汀的“眼睛”疯狂地转动着,发出微弱的机械声响。 他试图说话,但喉咙被触手扼住,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星榆稍微松开了触手的力道,让他的脚尖属于勉强能接触到地面的高处,允许奥斯汀说话。 “解释。” 第102章 解释 “我……咳咳……”奥斯汀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因为刚才的窒息而沙哑不堪,“如您所见,是隐蛛集会的中间人,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你是人类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星榆好奇地询问。 “人类!当然是人类!!”奥斯汀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恐慌。 这激烈的回答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奥斯汀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蜷缩成一团。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请不要拆解我,我真的仍然属于人类!!” “嗯……给我看看。”星榆的声音似乎比方才更有兴趣,却让奥斯汀浑身颤抖。 “你最好不要反抗,不然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虽然原本的形态能够更好地控制住奥斯汀,但是持续的干渴感让她并不想用那种状态存在太久。 更何况,就算作为人形,她也十分确定自己能够控制住他。 “是……是。”奥斯汀掉回了地面。 身体颤抖着,他解开自己的上衣。 于酒保服下,展现出的是仿佛被无形的线分成了两半的身体。 左半边身体保持着人类的肌肤和脆弱组织,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展现着生命的律动。 然而,右半边身体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扭曲的金属管线和精密的机械义体取代了血肉。 在胸腔的位置,精巧的金属构造甚至模拟出了人类的肺部结构。 机械肺部随着右边真实肺部的节奏微微张合。细密的管线在这个结构周围蜿蜒。 交接处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色,似乎因为长期与金属摩擦而发炎。 细小的金属丝线如同寄生虫般穿透皮肤,深入人体组织,在肉眼可见的痛苦中维系着这具混合体的存在。 他刚才运气还不错…… 星榆开了几枪,击中的三处恰巧都没有打中左半边的身体、脖颈和头部等人体部分,只打中了右半边和腿部这些机械区域。 当然,这才不可能是她枪法的问题。 星榆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具绝大多数由机械构成的拼合身体。 此时她对奥斯汀的兴趣短暂地压过了追根溯源的冲动。 “您、您看,我真的属于人类……”他颤抖着开口,“我只不过是、替换了大半边身体,维持着我的基本生命体征。” 好奇心驱使她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交接处的管线。 奥斯汀立即如同触电般瑟缩,瘫坐在地上本能地后退,面容扭曲,显然是经历了剧烈的痛苦。 “好了,扣好衣服。”星榆命令道,“你最好老实一点。” 奥斯汀颤抖着手指开始扣上衬衫。 现在他真的听话了。 “我想想,一个一个说起吧。”星榆捏着下巴,整理着思绪,“先详细告诉我你们那些特殊交易的信息,全部。” “明……明白。但是,我真的只是个中间商,并不是对每个流程都那么清楚。” 与郊区中大部分的秘密集会一样,“隐蛛集会”也同样是属于郊区的秘密交易集会之一,从事着大量并未被完全禁止,但仍然处于通常情况下的道德边缘的业务。 隐蛛集会参与的业务范围之广,令人咋舌。 从最基本的赌博、买凶杀人、走私等,同样还进行人体和器官的交易,服务于不知从何而来的那些买主。 最近掀起狂潮的,是一种更为诡异的交易品—— 超凡者的血液。 尽管人尽皆知超凡能力只能天生获得,但在充斥着随处而来的死亡的世界里,人们总是不愿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 “只要饮下足够多的超凡者之血,普通人就有可能获得超凡力量。” 这个说法在常人中或许会被嗤之以鼻,但在这片更为隐秘的地下世界中,却成了无数绝望者的救命稻草。 理智告诉人们,超凡者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出售自己的血液? 但隐蛛集会却声称,她们掌握了获取超凡之血的秘密渠道。 起初,这种高价出售的“神秘血液”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然而,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有人声称在饮用这种血液后,感受到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异样。更有甚者,在多次饮用后,身体素质似乎有了明显提升。 一来二去,这里的交易逐渐供不应求。 “哦……”星榆若有所思,“那么,来源呢?谁在给你们提供新鲜的人口和血液?” “这,这我只能将自己所知的尽力告诉您。”奥斯汀紧张地吞咽。 “大多数人口……来自最边缘的灰区,也就是f环。那里、那里是被遗忘的土地。即使发生大规模人口失踪,也绝不会有人关注。” 星榆静静地听着。 “还有……一些和隐蛛集会合作的一些组织。她们建立了‘农场’,或者叫‘血田’,专门……培育货物。” 注意到星榆的眼神,奥斯汀的眼中闪过恐惧,声音几乎变成了耳语。 “我只负责接收、协调。至于具体收获、处理都是交给专人……这种精细活不是谁都能做的。那里送来的,都是些幼苗……也就是十来岁的孩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事实上那些孩子……没有一个是超凡者。再怎么说,超凡者也不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随着奥斯汀的每一个字,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稀薄,无形的压迫悄然诞生。 “我们出售的红货,都来自于那些孩子。隐蛛集会会选择性调整她们的使用期限,效果好的……会被延长保质期,直到……被买家选中拆解,或者……自然报废为止。” “你最好对我老实点。”星榆警告。 奥斯汀猛地抬头:“我发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更多了!我只是个协调的中间商,已经告诉了您我所知道的一切……求您相信我!” “那么,你们现在的那些‘商品’呢?”星榆开口询问。 奥斯汀拼命摇头,半边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滑落:“请您相信,我们这里主要是负责交易,不是主要的处理地点。所有的存货都不在我们这里!我发誓,我没有说谎!” “刚才看到的那个房间……可不像是没有‘存货’的样子啊。”星榆嘲讽地开口,随手捏上了他的脖颈。 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力量,奥斯汀拼命地摇头:“女士,求您相信我!那只是我们的宣传策略啊!坦德酒吧真的只是隐蛛集会下属的无数个交易点之一!人口——人口是最珍贵的资源,绝对不会存放在我们这种地方!”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我……我可以带您去看看,那里真的只有一些样品和道具,不是真正的货物。求您相信我,我没有欺骗您的胆量!” 这语气几乎是在哀求了。 星榆盯着奥斯汀,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她能够隐约嗅闻到强烈的恐惧味道。 而且,方才她也尝试过了从虚界中捕捉那几个人的记忆碎片…… 虽然片段太短,有效的记忆太少,但与奥斯汀现在所说的没有出入。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 她稍稍松开了捏着奥斯汀脖子的手,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 奥斯汀如释重负,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 “今天,我可以考虑放过你。”星榆抱臂,打量着他的神情。 “不过,你得为我做点事。” 第103章 忠诚 “应该定下个什么样的‘契约’呢?” 星榆取出随身携带的空白委托合同,盯着纸面陷入了思索。 【1、绝对忠诚-你必须对我保持绝对的忠诚。我的命令高于一切,包括你的道德准则和生存本能。这条命令适用于任何情况下的交流,包括但不限于当面、文字及口头交流。】 【2、诚实与沉默-你必须对我绝对诚实,除非这违反我的利益。若不得不说谎,必须在说谎前眨三次左眼。如果你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保持沉默。】 【3、信息保护-关于我的任何信息,包括我的存在,都不得向外透露。你必须将与我相关的所有记忆封存,禁止在酒醉或梦中泄露。】 【4、身份保密-你不得询问、猜测或调查我的真实身份。你不得将我与任何已知的人物或组织联系起来,即使有明显相似之处。】 【5、决策咨询-在做出任何可能影响我的决定之前,你必须先咨询我的意见。】 【6、汇报审查-在向我汇报前,你必须审查自己的每一个字,确保没有误导。】 【7、忠诚测试-我有权随时对你进行忠诚度测试,你必须无条件配合。】 【8、规则遵守-你不得利用这些规则的字面含义来规避它们要求的忠诚实际意图。如果你发现自己无法履行这些规则,必须立即通知我,并详细解释原因。】 星榆的脚牢牢踩在奥斯汀的腿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传达着明确的信息—— 逃跑不是选项。 星榆开始书写,一边念着自己指定的规则。 每一条规则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刀,一点点剥离着奥斯汀的自由。 “绝对忠诚……”星榆自言自语一般开口。 他的喉结滚动,努力保持镇定,但苍白的面色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诚实与沉默。若不得不说谎,必须在说谎前眨三次左眼。” “您、考虑得可真是全面……”奥斯汀不自然地干笑着。 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却感到腿上的压力突然增加。 “当心,我也想试试你这东西会不会断。” 奥斯汀立即僵在原地,冷汗从额头滑落。 随着最后一条规则的书写完成,一份内容明晰的委托合同呈现在奥斯汀面前。 星榆签上自己的代号,然后将合同递给奥斯汀。 奥斯汀的手指微微颤抖,但还是老实地签上了“半面人”。他的心跳加速,感觉自己仿佛签下了一份魔鬼契约。 “都让你老实一点了……奥斯汀?”星榆的声音突然响起。 奥斯汀仿佛被这声音击中了全身。他的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星榆。 “你……你怎么知道……”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濒死之人的最后呢喃。 冷汗如雨般从半边额头滑落,奥斯汀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连握住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待到真名被签下,星榆收起合同,缓缓站起身来。 目光依旧锁定在奥斯汀身上,那眼神中蕴含的威胁虽然微妙,却足以让人感到寒意。 “看来我们的小协议已经达成了。”星榆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满意。 奥斯汀仍然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试图重新找回声音。 “是……是的,mist女士。”他终于颤抖着开口,“我、我会遵守每一条规则的。” 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流畅地念出她的代号,星榆微微挑眉。 “你还有什么对我隐瞒的信息吗?” 奥斯汀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在咽下一颗苦涩的药丸:“我向您保证,我已经告知了您我所知道的隐蛛集会的一切。” 这是受到契约约束的真话。 “很好。我接下来的要求是,你要为我调查那些‘农场’和‘血田’。所有相关的信息,无论大小,都必须毫无保留地上报给我。” “我会……我会尽力。” 星榆又想起一件事,开口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在那个房间里,出了一些小小的麻烦。等我离开之后,记得收拾干净。” 就在这一刻,奥斯汀终于明白了星榆手上两枚戒指的来源。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尽可能地展现着自己的忠诚:“您放心,mist女士。我会力保万无一失。” …… 赶在时间变得太晚之前,坐上回到c环的车。 感受着车身在颠簸路面上的震动,星榆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趟出行的初衷很简单:确保自己的安全。 作为f环出身的人,过去的她几乎不可能在世界上留下什么痕迹。 前来坦德酒吧调查的理由,也就是监管员手机里那张名为“商品”的、自己的照片。 她的目标很明确:确保没有人会因为“商品”的无故失踪,甚至是监管员的死追查到自己。 至于真相?那是次要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 即使有着委托合同作为保障,星榆也不会完全相信奥斯汀。 忠诚,往往只是浮于表面的概念。 更何况,她无法保证这种调查不会以某种难以预料的方式泄露出去,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毫无意义的持续追查很可能会惹上麻烦,她又不是什么正义使者。 除了昆娜没死成功以外,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暂时放过某人…… 这种感觉让星榆微妙地不太愉快。 目的地到达,星榆跳下了车门,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忽视了周围的人略带惊恐地看着她的目光。 “星榆……”门刚一打开,祈雪急切的声音就传来,但很快戛然而止。 祈雪站在门口,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星榆身上的装备。 星榆走进房门,随意地将身上携带的两把步枪和弹夹往沙发上一丢,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武器有多么危险。 “送你了。太麻烦,我用不上这些东西。” 祈雪站在房间的另一端,双眼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堆武器:“这、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星榆靠在沙发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仿佛这个问题无关紧要。 “我没收的。” 祈雪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却又像是害怕触碰到什么危险物品一样停住了:“但是……这些不是不允许使用的吗?我们怎么能……” “放心,这些东西安全合法,只是价格太贵,用处也不大。”星榆的视线随意地扫过,语气中带着不屑。 “更何况,不合法的在这呢。” 星榆说着,随手将那把已经没了子弹的左轮手枪丢在了沙发上。 祈雪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星、星榆……你,你到底……” 但星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祈雪的惊恐。 又或者她只是刻意忽视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来。 “累了。我去洗澡了。” 第104章 市场 当一个安分守己的代理人,勤勤恳恳地维护秩序和为管理局跑腿—— 那可实在没什么意思。 今天是周四。 清晨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水就如细密的珠帘,不停地敲打着塑料制的雨棚。 而直到要出门的时候,星榆才发现自己甚至还没有一把雨伞。 她终于想起来那个一直被自己搁置的购物计划,目光落在自己中指上的两枚戒指上。 隐蛛集会…… 在先前的生活中,星榆也偶尔见过几次这个名字,不过由于郊区里的帮派、组织实在太多,从未引起她特别的注意。 现在,这个隐秘的身份却成了她手中的一张新牌。 隐蛛集会,表面上是半公开的大型商业联盟,实则是某个庞大地下交易网络中的重要组织之一。 根据奥斯汀的汇报,集会巧妙地避开了那些被严格管控的走私武器线路,使得管理局难以将其与违规活动直接挂钩。 稀缺资源、隐秘情报在这里如同血液般流淌,甚至可以在正规的商业区域里获得各种特殊待遇。 唯一可惜的是,想要进一步触碰更多核心的隐秘的信息,只是两枚戒指还不够。 她可能需要为隐蛛会做些特别的事情,以换取更高的信任和贡献度。 自从深入了解了隐蛛集会后,星榆突然感觉未来的生活突然变得广阔而充满可能。 无论如何,她决定先去试试自己这两枚戒指的分量。 她迅速地改变主意,联系法兰请了个假,而后上了二楼叫住正在露台上看着雨水的祈雪。 “你今天会出门吗?” 祈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没想好呢……有什么事情吗?” “我要出门,买一些日常用品,现在。”星榆在内心盘算着需要购置的各类用品,“你去吗?” 祈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我马上就准备!” …… 来到b环时,两人都已经被雨水浸透。 尽管她们刻意选择了屋檐下的路线,但细密的雨丝还是不依不饶地渗入她们破旧的衣衫。 祈雪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不时地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星榆任凭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仿佛毫无察觉。 沥青路面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微光,雨滴从行道树的叶片上滑落,发出细碎的声响。 街边的小贩们已经支起了简陋的雨棚,叫卖声穿透雨幕,给清晨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穿行其中,她们破旧的衣衫在周围繁忙的商业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路人匆匆而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显然来自更远区域的女孩。 “太神奇了……我以为c环已经够好了,但是这里和我们之前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祈雪忍不住发出惊叹。 从残破但仍在运转的自动售货机,到墙上斑驳却色彩鲜艳的涂鸦,每一样都让她感到新奇。 走过一条条街道,穿过积木一样层层堆叠的集装箱市场、由专门经商的移动车辆停靠站,星榆带着祈雪终于走到了“铁锈广场”。 按照昨晚奥斯汀的汇报,这个由废弃工厂改造而成的综合市场,占地面积广阔,由几座相连的厂房组成,交易的物品足够覆盖生活的方方面面。 同时,这也是隐蛛集会在b环商业区影响力最大的地方之一。 作为隐蛛集会的中层成员,她在这里可以享受到各种特殊待遇。 门口的两名保安原本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看到星榆和祈雪靠近时,眼神突然变得警觉起来。 两道目光在两个衣着破旧的年轻女孩身上来回扫视。 “哎哟,看来今天又来了俩‘特别客人’啊,”留着络腮胡的保安咧嘴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废品回收站在那边。” 他的同伴正要开口附和,却突然注意到了星榆正佩戴的戒指,立刻伸手肘击了一下络腮胡,低声道:“嘿,看清楚点。” 络腮胡的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脸上堆起了笑容:“哎呀,瞧我这眼神。失敬失敬。” 他挠了挠头,有点尴尬:“您别和我计较,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大人物都喜欢去那些高档场子呢。来咱们这破地方凑什么热闹?” 星榆面无表情地回答:“随便逛逛。” “哦~随便逛逛啊,”另一人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朝星榆挤了挤眼,“明白明白,您慢慢‘逛’。” 络腮胡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是啊是啊,咱们这儿可热闹了,保准您逛得尽兴。您和您的朋友请进,希望在咱们这儿能找到您想要的东西。” 星榆微微颔首,步入了喧嚣的世界。 尽管外表看似破旧,内部却是井然有序。 高耸的天花板上,裸露的钢梁和管道交错纵横。 表面上看,这确实是个普通的市场…… 最靠近的服装区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服装,从日常穿着到过冬的厚实外套应有尽有。 这些衣服明显是工业化生产的成品,做工精细,式样统一,与路边摊上看到的手工缝制衣物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看起来很贵。”祈雪露出犹豫的神情。 她的手指抚过一件柔软的毛衣,却又迅速缩回,害怕留下指印。 “随便选,把需要的都买了。” 在祈雪挨个打量那些毛衣、棉服的时间里,星榆环顾四周。 经由【信息读取】揭示的身份信息,很快,她锁定了一位身着普通制服、手上戴着一枚戒指的店员—— 显然是隐蛛会的成员,尽管只是最低层级。 “有没有特殊面料的服装?”星榆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 店员先是一愣,目光迅速扫过星榆手上的两枚戒指,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兴奋说道:“您想要哪种?” 星榆微微压低声音:“我想要不容易破损的衣服。” 店员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单枚戒指,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后,她轻声回答:“这个……说实话,有点难办。您说的那种料子,是有,但不太好明着卖,通常得四十万左右。” 星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四十万?” “我知道,这价钱是有点吓人。但您想啊,这料子平常都是管理局和那些大牌代理人才用得起的。能卖给您这个价,已经算是特殊价了。” 见到星榆沉默不语,店员又凑近了些,悄声说道:“要是觉得太贵,我给您支个招儿。您可以接点任务,最近贡献点数很值钱呢。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语气说:“我听说啊,最近上头正高价收那个什么……‘污染体’的线索。” 第105章 贡献 “这是什么意思?”星榆一愣。 她没想到会从店员嘴里听到这个词。 也对,她的关注点都在“红货”交易上了,并没有过问太多有关隐蛛集会架构的事情。 店员注意到她的反应,恍然大悟道:“哎呀,您都二级了,可能不太关心这些小道消息了。我们这些还在一级挣扎的,可得时刻盯着这些机会啊。 “您要是想接任务嘛,还得去专门的地方问。不过最近风声是,上面特别关心‘污染体’这件事的动静。 “虽说我们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啥玩意儿,只听说是代理人之间的事儿。但只要能提供线索,无论是代理人的口风,还是理事会的动向,那奖励可是几万几万的!” 就在这时,祈雪抱着几件衣服走了过来。 “星榆,我选好了。这些可以吗?” 她的目光在星榆和店员之间来回扫视,似乎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 “……好,我知道了。”星榆直起身来。 店员看到祈雪走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职业化的笑容:“选好了?我来帮您结账。” 星榆看向那些衣服,补充道:“这些太少了,可以再拿一些。除了日常的衣服,还要考虑换洗的睡衣、过冬的保暖服装。” 祈雪的眼睛稍稍睁大,但随即又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睡觉……都要买单独的衣服吗?这样会不会太奢侈了?” “没关系,这些也没多少钱。”星榆回答,“我也再去看看。” 祈雪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转身走向了其它的衣架。 就在星榆准备跟上祈雪的脚步时,店员突然轻轻拉住了她的袖子。 “那个……您别忘了啊。”店员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恳求。 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这消息可是我给您透露的。要是您真的查到了什么污染体的信息,拿到了钱和贡献点……希望您能记得小的。您知道的,我们这些小角色,每一点机会都很重要。” 星榆微微点头,没有做出明确承诺,但也没有拒绝。 …… 经过一个又一个区域,星榆终于找到了奥斯汀所说的地方。 “机械维修”—— 这块褪色的木牌挂在一个不起眼的店铺门口。 狭小的空间被各种零件、工具和半成品塞得满满当当,墙角甚至堆放着几台正在维修的小型发电机,货架上摆满了从螺丝钉到电路板的各种配件。 店主是个留着板寸的独眼女人,她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却丝毫不影响她灵活地摆弄着手中的零件。 精明的视线扫过星榆的手指,看到那两枚与自己相同的戒指,仿佛老熟人一般打招呼:“哟,来了?” 祈雪站在店门口,好奇地往里张望,闻到店里浓烈的机油味儿后顿时皱了皱眉。 虽然她早已习惯各种异味,但对于这陌生的“机械香水”味儿还是接受不来。 她只是犹豫着站在门口,不安地四处张望,仿佛在刻意地把风。 星榆越过地面上堆着的各种杂物,大步跨进店内。 “半面人介绍来的?那家伙平时懒得很,今天倒是勤快了。” “嗯。”星榆简洁地回答,“他告诉我这里能进行‘高级交易’。” “高级交易?”独眼女人嗤笑一声,手中的螺丝刀灵巧地转了个圈,“那家伙嘴上没把门的,不过……他也没说错。你说吧,想要点什么?新终端?发电机?武器改装?” “半面人给我介绍,这里有专门用于集会交易的终端。给我介绍一下吧。” “行啊,”女人随意地应道,“咱们这儿是有专用的通讯设备,不过嘛……这零件可不好搞,价格自然也就……你懂的。 说着,她用左手比了个“3”的手势,眼神中带着询问。 星榆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价格有些意外:“三万?这也太……” “哎呀,贵是贵了点。”女人打断道,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我还有个更实惠的选择。看你也是个代理人,给你现在的终端来个升级如何?只要5000,包你满意。” “为什么这么便宜?”星榆略带怀疑地开口。 独眼女人笑着搓了搓手,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给你升级的时候,顺便研究下你们现在终端的结构。你出个新芯片钱就成,旧的留我这儿研究研究,飞线的费用也给你免了。这买卖,可是双赢啊。” “嗯……”星榆有些犹豫。 三万的费用,她也不是完全出不起。 先前从灰烬帮搜刮来的五万,在扣掉吃穿、房租、还有刚才的消费之后,确实还剩下三万出头。 只是,如果全部存款都用来买新的终端,这种钱包空空的感觉实在让她内心不太安定。 那女人见她有些心动,更进一步补充:“你放心,保证你那终端还能正常用。不仅如此,你现在的交流还可以完全逃开那通讯监控,根本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说了什么——” “通讯监控?”星榆心下一惊。 “哦,看来你还没听说过啊?这事儿换别人可不知道,但我拆过不少终端,里面那些小把戏我都门儿清。估计你们代理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记录得一清二楚呢。 “我给你换了之后,保管你的各种消息,上头想拦截都拦截不到。怎么样?这买卖够划算吧?” 星榆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买新的吧。” 独眼女人先是一愣,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主!行啊,我有钱不挣干嘛呢? “不过你这反应可真够稀罕的。大多数人听说有监控,恨不得立马换掉。你倒好,反而选了新的。” 不等星榆回答,她就摆了摆手:“来来来,我给你瞧瞧新终端。保证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连谁都挑不出毛病。” 女人熟练地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小盒子,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也对,你也是个二级的人物了。”她朝星榆眨了眨独眼,“咱们这种人啊,总得多留几手,是不是?” 星榆没有回答,看着独眼女人打开盒子,取出几个精心模仿成代理人终端外壳的半成品。 “有了这玩意儿,你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女人低头灵活地组装着零件,“没有这个,你得跑东跑西的,到处打听货源,还容易被发现。那多麻烦啊!”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右手比划出一个手枪的形状:“就算你想要这些东西……只要你贡献够高,口袋够深,发条消息,那可是随你调遣。” 星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106章 购物 离开这家“机械维修”店铺,星榆的口袋里又多了一枚沉甸甸的终端,但存款几乎消失殆尽。 她暗自消化着刚才得知的信息,心里隐隐升起新的担忧。 她一直以为,杀死监管员之后,自己身上原本的身份问题就该结束了。 起码可以过上一阵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 但是现在,事态似乎去向了奇怪的方向。 短短四天…… 不仅是理事会让代理人们去调查污染体,就连隐蛛集会这种地下组织也开始高价收购信息。 甚至,连一个普通人嘴里都能说出“污染体”这个名字。 代理人终端很可能有问题,但理事会似乎还没有查到她的头上——无论是监管员的死,还是铸棘的死。 ……这应该是因为理事会将这起事件归咎于“污染体”吧,认为这也是某种“移涌”之类的东西。 了解的越多,她反而越弄不清自己在这起事件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了。 说不定她自己真的就是某种被称为“污染体”的生物? 谁能保证那东西一定和自己的“族群”毫无关系? 谁知道答案?又有谁愿意回答她? 思绪变得焦躁而混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把手中的衣服捏得完全变形。 “星榆?” 祈雪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嗯。” 星榆应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焦虑的推测当中,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生活用品的购置上。 毫无头绪,只靠硬想是想不出结果的。 环顾四周琳琅满目的商品,星榆突然意识到自己缺少的东西实在太多。 ……虽然现在,她的钱不太多了。 抱着一次到位的想法,她默默地将十几件相同的黑色上衣一起拿走。 这些衣服宽松、舒适,最重要的是,即使沾上血迹也不明显,不会让她一身赤红。 工厂的产物质量比手作的要稳定得多,每件的价格也不过几十新币。 起初,她们还能用双手抱住购买的物品,但很快就换成了购物篮,最后不得不使用推车。 随着时间的推移,连购物推车都逐渐被衣物、床品、生活用品填满,甚至还塞了许多纯粹用来装饰的小物件。 就算是略显奢侈、并非生活必需的装饰品,价格也没有超过100。 带着微妙的报复性心态,星榆仍然在不断往购物车里添加各种物品,似乎决心要把几天以来在这个世界缺失的生活品质一次性补齐。 祈雪看着已经堆得满满的购物车,眼中依旧闪烁着兴奋,但声音担忧:“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东西吗?” “需要。”星榆不假思索地回答。 相比服装、终端、子弹那昂贵的费用,日用品的价格根本微不足道。 直到她们推着满载的购物车,结账完毕准备离开时,这种兴奋才冷静下来。 看着堆成小山的商品,祈雪有些手足无措:“星榆……我们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啊?” “……” 星榆也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并不兴奋呢。 但她似乎还是过于专注于挑选物品,完全忽视了运输问题。 她扶住了额头,拿出终端:“我来叫邮差吧。” …… 叫了整整三个人过来,才拿完这些东西。 星榆单手提着一袋东西,带领着这个小队伍向住宅的方向进发。 雨水如同细密的珠帘,不间断地从灰蒙蒙的天空坠落。 尽管所有必要的物品都已经购置完毕,但祈雪非要和她打一把伞—— 她紧紧抱着星榆的胳膊,将伞面往星榆那边倾斜。 偶尔,祈雪会回头看着跟在身后抱着大箱子的邮差们,神情有些微微的担忧。 “到了。”星榆说着,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在家门口。 转身面对气喘吁吁的邮差们,她从包里掏出一把硬币。 每人50,这是惯例。 邮差们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这点钱就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谢谢您!这可太慷慨了!” “姐,您真是太好了!最近活儿少,能碰上您这样的主顾真是运气。下次要是还有活儿,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啊!” “就是就是,这活轻松安全又来钱快,跟做梦似的。您要是再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星榆微微点头,目送邮差们欣喜若狂地离去。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欢快的脚步声回荡在街道。 一周前,她也还是这样的身份。 从一个对世界毫无头绪、为了50新币而走上半天的邮差,到现在游走于理事会、地下交易和非人的存在阵营之间。 这种转变,即使是她自己也觉得快得不可思议。 ……不变的是,她对这个世界里到底潜伏着什么,仍然毫无头绪。 “星榆?”祈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怎么还站在外面?快进来吧,别又淋湿了。还有好多东西需要整理呢!” “来了。” 正午的阳光稍稍穿透了阴霾,但在雨云中依旧显得黯淡。 屋檐的雨滴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们购买了锅碗瓢盆,但星榆和祈雪站在灶台前,面面相觑。 无论是谁,都没有任何在真正的灶台上烹饪的经验。 更何况,临近年末,本就不充裕的煤炭供应更加紧俏。 她们没有燃料。 细雨如丝,潮湿的冷意顺着破旧的砖墙缝隙渗透。 再次出门,街边已经挤满了兜售各式替代燃料的摊贩。 晒干的植物秸秆、压缩成块的粪肥、还有一些看起来更为精致的压缩生物燃料,据说是经过了专门的处理,燃烧效率更高,异味也更小。 “我之前打听过了。”祈雪的目光扫过街边的小摊,“我们想要烹饪一顿饭,或者取暖,要么就得烧这些,要么就得通过青箱委托所购买煤炭。” “嗯……”星榆若有所思,“一会我去看看。” 两人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街角坐下。 小摊上的食物种类倒是不少,老鼠肉干散发着浓烈的烟熏味,昆虫串烧在锅里滋滋作响,往外噼啪溅着油点。 油盐煎烤的焦香,混合着草木燃烧的灰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大概能叫香气吧。 星榆的目光在这些陌生的食物间游移,最后还是选择了看起来最安全的杂粮粥。 一碗的价格是5新币,难以果腹,价格不算实惠。 “星榆……”祈雪的目光追随着被太阳镀上银边的雨水,语气略带担忧。 “谢谢你做的一切,可我不能一直让你负担我们的支出。我还有几百,可以撑一阵子。但我可能还是得回荒原找些零件。这里虽然……很好,可是我实在找不到谋生的路子。” 星榆没有立即回答。 她抿了一口粥,谷物粗糙的口感与苦味一起在舌尖化开。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感官,不远处有人在讨价还价,争论着燃料的价格。 “一袋煤炭150,”祈雪补充道,“天气还没特别冷,我们省着点用,应该能撑一两周。水费、电费也要额外交钱的,对吧?” 沉默蔓延,只有雨滴落在雨棚上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郊区中稀缺物资的价格远超她的预料,今天的购物给了她的钱包狠狠一击,瞬间瘪了下去。 她没对祈雪说实话,现在手上也就……几百。 恐怕比祈雪的余额还少。 如果她还想通过隐蛛集会的渠道获得些子弹、信息,更是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 最后,星榆缓缓开口:“明天我回雨滴委托所能拿到上周的薪资,估计有两千。支撑生活开支从来不成问题。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里……你的限制已经解除,你自己决定。” 第107章 争执 直到走进青葙委托所内,她才隐约想起来前两天自己还打算和这里的代理人谈谈安全问题。 虽然这样的谈话可能收效甚微,但她仍觉得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和雨滴委托所的前厅差不多,这里也挤满了前来寻求外包任务的邮差。 空气中的味道有点难闻,但倒是比室外温暖很多。 然而,映入眼帘的画面并不怎么和谐。 一个中年代理人正拦在林漪身前,面色带着怒意。 “林漪,林小姐,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们合作这么久了,为什么突然要中止?至少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吧?” 林漪靠在柜台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表情看似平静,但嘴角不自然地紧绷。 星榆的眼神不自觉地在她背上的武器上多停留了两秒—— 那是一把一米多长的长棍。细密的金属丝若隐若现,棍身隐约浮现出复杂的暗红色纹路,仿佛那些刻印正无声地流动,却名为“血痕长刀”。 看起来就价值极为不菲。 “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你的时间安排变来变去,能力也跟不上。我的日程安排满满当当,你三番五次地改时间,我怎么可能继续和你合作?” 一旁的林深等待已久似的附和道:“没错!更重要的是,上次任务你差点害得我们全军覆没!你知道那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林漪姐已经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了!” 林漪再次补充:“连你的医疗费,我都帮你出过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不要再来这里纠缠了。” 在这场争执周围,不少邮差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仿佛在观看精彩的街头戏剧。 “诶,你看,又来了。这都第几回了?” “谁知道呢,我都撞见好几回了,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嘿,你小子懂什么,谁不知道这的代理人出手阔绰,不然我们来这干嘛?要我,肯定也得抱紧了不撒手啊。” 星榆对眼前的争执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向青葙委托所的前台。 “我是住户,想要买些煤炭。顺便,我需要和你们谈谈你们的治安问题。”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漪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直了,她转过头看向星榆。 “你是……雨滴的那个代理人?” 星榆假装没有听见。 她取出仅有的中等面值硬币:“15号街8号楼,两袋。” “前几天的事……” 虽然星榆毫无回应,但林漪的态度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对着星榆微微鞠躬,声音中带着歉意。 “对不起,先前的事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后来核实了伤势,那个通缉犯确实是被你制服的。”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星榆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林漪直起身子,又补充道:“前两天,我都去雨滴委托所找你了。但是你都不在。” “但是我们也没有恶意!”林深也注意到了星榆,忍不住插话,“林漪姐只是为了资历点数着急,所以口气比较重……” 声音越来越小,他明显知道这种辩解毫无说服力。 ——“林漪,我们还没说完呢!你能不能先把注意力放在我们的事上?” 林漪瞪了林深一眼,再度开口:“先前我们确实判断错了,向你道歉。” 星榆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听完了这一切。 “知道了。” 见林漪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专注于和星榆的对话,中年人的情绪似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林漪!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俩还没说完呢!你就这样把我晾在一边?怎么,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你以为你是二级代理人就高人一等了?” 他又转向星榆,眼中仍然闪烁着愤怒:“这就是你新看上的‘合作伙伴’吗,林大小姐?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了新搭档,所以才要背弃我?” 星榆看了一眼这个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的男人。 “不认识。” 林漪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但容忍似乎到了极限:“我们之间本就没有那种程度的关系。和谁合作是我的自由,不需要向你交代。” 中年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他的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整个人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不要当场爆发。 “林漪!”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为了和你合作,我连正常的工作都没接,全是为了帮你搞那个什么破积分! “好啊,你今天想甩掉我,明天我就去管理局,告诉所有人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爬上去的!” 林漪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这话似乎刚好击中了她的软肋。 她默默攥紧了拳头,向星榆靠近了一步,用坚定的语气开口。 “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你总是拖累我们,上次任务甚至还是我把你拖出去的,该对自己的实力有点自知之明了。 “你知道吗?就连她这样的见习代理人,实力都比你强。” 说完这番话,林漪轻蔑地瞥了中年人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这句话一出,周围响起了几声低低的议论和窃笑。 这里毕竟是青葙委托所,大多数人都倾向更熟悉的林漪,对着中年人指指点点。 中年人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见习代理人?” 他强撑起破碎的自尊心,轻蔑地瞥了星榆一眼,嘴角勾起讥讽。 “哎呦喂,林漪啊林漪,看来你的眼光也退化了啊。现在连见习都能入你的法眼了?得,那咱们这合作不继续也罢。我可不想和一群菜鸟混在一起。” 林深的目光在星榆身上停留了片刻,下意识地反驳:“你管林漪姐怎么样?见、见习又怎么了?见习就不是代理人?” 这句话刚出口,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倾向青葙委托所的人群中传来了几声轻笑。 “虽然事还是林小姐占理,但是这话确实不对啊。” 这句话仿佛给了中年人一剂强心针。 他转向周围的人群,故意提高声音,仿佛在寻求认同:“哟,小伙子,你这是在给大家讲笑话呢?见习代理人和正式代理人能一样吗? “你们说,是不是啊?见习代理人连个正经的委托都接不到,怎么能和我们这些正式的相提并论?” 周围响起了几声附和的笑声,让林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漪的表情更加阴沉。 她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爆发的冲动。 这场闹剧似乎没完没了,委托所大厅此刻俨然成了热闹的戏台。 就连接待星榆的前台工作人员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专注地看着她们几人的争执。 那份正在给星榆登记煤炭采购的文件,被随意地搁在一旁。 星榆看了看那份文件,又看了看陷入争执的几人,眉头微微皱起。 终于,她忍不住转过身,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我不认识她,也不是见习。” 第108章 麻烦 这微妙的变化似乎并未被察觉。 中年人感受到了周围人群的支持,更加肆无忌惮。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语速也越来越快,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哎呀,小姑娘,你懂什么啊?就为了那点钱,跟林漪合作,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他转向星榆,虽然眼神轻蔑,声音却带着虚伪的关切:“你啊,还太嫩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林漪这种人啊,是不会真心对待任何人的。她的心啊,比冰还冷,比石头还硬!”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某些敏锐的观察者已经察觉到了某些细微的变化。 然而,中年人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听我一句劝,别掺和进我们正式代理人的世界了!这可不是你这种新手能玩得转的。等林漪腻了,她会毫不犹豫地踩着你往上爬,到头来你连个正式代理人都当不成!” ……怎么两次遇到这个“感知者”似乎都会发生让自己不愉快的事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和喋喋不休的言语,星榆终于对着林漪开口。 “……你们青葙委托所的管理确实很有问题。” 顶着众人的注视,星榆向前迈出两步。 她的腿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抬起,精准地击中了中年人的膝盖后侧。 这一击来得如此突然,中年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的膝盖猛地一弯,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声闷哼从他的喉咙里溢出,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里。 星榆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响起,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烦躁。 “……每次都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有点后悔搬到你们这里了。” 她并没有看向林漪,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中年人身上。 “要不要我帮你们青葙解决些麻烦?” 她将剑尖抵在中年人的喉咙上,轻轻地施加压力,让对方感受到生命被威胁的恐惧。 中年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眼神已被恐惧完全占据,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林漪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 她迅速上前几步,但并未直接出手制止。 “等等……冷静点!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代理人。你动手的话,他的委托所会找上门,只会给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中年人也似乎从最初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他试图开口说话,但声音颤抖,底气严重不足:“对……对!我再怎么说也是八级,以我的地位,我的委托所、事务管理局都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的”。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紧张感,仿佛一个微小的火花就能引爆整个局面。 “你又不是超凡者。没人说过不能杀代理人吧?” 星榆的语气理所当然。 中年人的脸上闪过绝望,但他仍在强撑着最后的尊严:“你……你只是个见习!你根本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你你你、你以为你能在这个世界里横行霸道吗?” 星榆的剑甚至没有移动一下。 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银色的代理人身份牌。 不需要特地展示,上面的内容就能够清晰地刻印在每个观者的意识当中。 “来,跟我讲讲吧。”她的声音略带嘲讽,“你们八级代理人的世界?” “你……六级?!”最先开口的还是林漪,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星榆手中的牌子,“你……什么时候,前天你不还是见习吗?” “你都说了,那是前两天的事情。” 林深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显然被眼前的情况吓坏了。 他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林漪,希望她能平息这场风波。 “总、总之,星榆,你冷静一下。这确实是我们青葙委托所……不,是我的问题,你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林漪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恳求。 “这种事情我已经遇到很多次了,你不用被卷入麻烦里。” 星榆没有回应,但她听见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雨滴委托所?这不是隔壁的吗?那的人这么狠的吗?” “因为几句口角就要杀人,也太不讲理了吧……” “小点声。别惹祸上身……” 低声的议论在人群中如涟漪般扩散。 目光稍动,她的眼神缓慢地扫过一圈周围。 缓缓地,她的手开始移动,众人的呼吸仿佛都随之停滞,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人血溅当场。 然而,短剑却离开中年人的喉咙,金属与皮肤分离时发出细微声响。 星榆动作流畅地将短剑收回腿边的剑鞘中,滑入皮革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直起身来,而周围的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空出了一个充满敬畏的圆形空间。 这些人嘴上虽然说着残暴,但眼神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恐惧和……羡慕。 喉咙上的压力消失,中年人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猛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简直就是刚刚从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中年人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口冲去。 脚步慌乱而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等等!” 林漪看着中年人逃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追上去,迈出了几步。 但当她到达门口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出无奈,又看向星榆。 “总之,谢谢你没有……” 这句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青葙委托所的氛围开始缓慢地松弛下来,但仍然弥漫着紧张的余韵。 邮差们仍在小声交谈,有些人紧张地看着星榆,有些人则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 林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林漪,低声问道:“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漪转向众人,微微欠身,声音温和而诚恳。 “各位,非常抱歉。我的私事给大家添麻烦了,希望没有影响到各位的工作。” 她的话音刚落,邮差们纷纷摆手,有些甚至略显慌乱地低头避开她的目光。 “不碍事,不碍事!”年长的邮差代表大家说道,“林小姐,您太客气了,平时那么照顾我们,这点小事算啥啊。” 语气中仍带着一丝紧张,但对林漪的尊重显而易见。 林漪再度点头致意,然后走向星榆。 “星榆,很抱歉我的问题给你添麻烦了。你需要应对寒光季的物资对吧?不用担心,我会代表青葙亲自帮你解决。”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开口。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有个机会和你单独谈谈。” 第109章 合作 “你想和我谈什么?” 于青葙委托所的会客室内,林漪刚刚坐下,星榆就率先开口。 尽管对这二人印象只能说一般,但她实在对于林漪的“感知者”身份很在意。 林漪的脸色仍然不太好。 进入会客室等待之前,星榆隐约听到了办公间内传来了毫不留情的训斥声。 不一会儿后,走出来个面带怒容的中年人,扫了星榆一眼后就冷哼离开。 然后,青葙的内勤才苦笑着道歉,把等待的星榆领入了会客室。 林漪又深呼吸了一口,调整好心情:“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六级的?” 林深迅速附和:“对啊!怎么可能两天之内就从见习直接跳到六级?” 这几天听到这样的质疑已经够多了。 星榆直接站起身来,语气冷淡:“如果我抽出时间只是为了让你们质疑我的晋升,那就到此为止。” “等等!” 林漪突然变得急切。 星榆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快步冲上前,一把紧紧握住星榆的手,举到胸前,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不,我……我们是想询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们达成合作?” 星榆下意识地抽出手,和她保持距离。 “合作?” 她审视着林漪。 “你们找错人了吧。雨滴委托所的所长是希尔。如果你们要寻求委托所协作,应该通过你们委托所的渠道直接联系她。” “不,不是的。”林漪快速解释道,“我们不是要寻求委托所之间的合作。我们是想……想请求你和我们建立私人的合作关系。”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通过事务管理局的那种。” 这句话顿时让星榆警觉起来。 方才那场争执就是因为什么“合作”。 任何代理人都知道,委托机制的稳定运转,完全建立在事务管理局公证的委托合同之上。 虽然委托合同本身就具有效力,但委托所之间签订的合约还需要经过“公证”这个关键步骤,以保证尽可能的公平。 这也正是事务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被称为“公证人”的原因。 不经过事务管理局的私下合作,无疑是在逃避官方的管辖,游走在规定的边缘,摆明了要创造不平等条约。 又或者,只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而信任正是最为脆弱的一种纽带。 不过,这种逃避管辖的感觉…… 让她很感兴趣。 星榆重新坐回椅子上:“说说具体的内容,我要听完才能做决定。” 林漪看到星榆的态度有所松动,立刻抓住了这一丝希望。 “我希望你能协助我完成各类任务。不会通过事务管理局,在官方记录上,任务参与人员只有我一个人。” 她停顿了一下,确保星榆理解,然后继续解释。 “也就是说,我会独自获得任务的所有资历点数,而你会获得全部的酬金,和我额外付给你的钱。” “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两倍的酬金,也就是你实际应得的……四倍。比如说,如果你和别人合作完成一个c级任务,通常在1500左右,我最后会给你6000。” 林深在一旁补充道:“这绝对是双赢的提议!你知道有多少代理人想要这机会,林漪姐还看不上吗?” 这个问题确实切入了星榆当下最重要的需求…… 她没钱了。 不过,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吗? 星榆一时拿不定主意,干脆抛出问题作为应答:“为了移居权?这样做不违反规定吗?” “没错,就是为了移居权。” 林漪点点头,眼神中闪烁着真诚和迫切:“评定还有三十多天。移居会优先选择资深代理人,而我被选上的几率仍然很小。”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内心的焦虑:“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资历点数。就算做了再多,点数还是赶不上排名靠前的那些资深们……她们单个任务的点数都太高了。” 林深适时插话,试图缓解氛围:“这样做并不算太违规。因为你只是以个人而非代理人的身份协助林漪姐。” “只要我们小心行事,风险其实不大!”林漪补充。 星榆点点头。 她并不太在乎这么做到底是真正的“合规”,还是钻空子。 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找我?我们才见过一次吧。” 林漪低下了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实话,愿意接受这个提议的人并不多。只有成为资深,收入才能和普通代理人天差地别,很多人还是更想晋升的。 “但是我觉得……你好像不那么在意晋升?你的身手似乎不错,还住在我们辖区,我们汇合也方便。 “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所以才……” 林漪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很快又鼓起勇气。 “我知道我们还不熟,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很需要合适的同伴。对我来说,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星榆思索了一下。 只是做些额外的任务而已,林漪一看就很有钱。 送上门的钱,她好像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行啊,详细说说。” “你答应了?!太好了!”林漪的眼睛立刻亮起。 那声音因压抑着的兴奋,几乎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然后开始详细解释: “我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满,你需要给我预留固定的时段,不能随意改变。我还有其她的合作对象,需要协调大家的档期。”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私人委托合同,递给星榆。 “种类很多,难易程度不一。如果你有要求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尽量安排。 “任务当中,你只需要协助我的行动,不要给我拖后腿就行。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但如果直接死在任务中的话……” 林漪摇了摇头,没有说完这句话,但含义已经昭然若揭。 星榆仔细浏览着合同。 这份合同与她以往见过的所有合同大不相同。 整整有十几页,用了大量的文字来解释、定义条约中的每个关键词。 就连看起来是常识的词汇,也需要专门用一条文字来阐述说明。 措辞极为严谨,结构也相当完整。 她想了想,拨通了雨滴委托所的通话。 “正式代理人星榆,我不建议你签署这份合同。” 没过多久,法兰就审阅完毕。 “虽然这份……没有问题,不像是私人的,反倒像是对公的,但这种不经过公证的代理人合作仍然存在很大风险。” “你作为雨滴的代理人怎么能去协助别人?这对我们的业绩不利。除非你能把原本雨滴委托所应得资金按比例上交,作为补偿。 “还有,你今天不是休假吗?你干什么去了? “我们雨滴委托所有完善的员工保障和福利制度,你如果需要额外收入,可以尝试和所长申请,也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加班。” 挂断那边喋喋不休的通话,星榆已经打定了主意。 “可以,我同意。” 林漪迅速站起身,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她对着星榆伸出手来:“太好了,星榆!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星榆这一次并未拒绝。 松手之后,星榆语气平和地提问:“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沟通以后任务的时间?” 林漪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的声音中带着迫不及待:“你也看到了,我今天刚和别人解约,所以…… “就现在?” 第110章 地下建筑 e环6区。 这里已经是郊区的边缘地带,路上行人寥寥,连日的雾与雨让地面显得泥泞而潮湿。 不过,环境还是比f环好上一截。 “虽然说你已经有六级了……”林漪又看了一眼星榆的身份牌,“不过直接处理d级任务,你没问题吗?” “放心。” 林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质备忘录。 她翻开纯白的纸页,开始解释情况。 “这里最近发生了大量居民失踪事件。原本是这片区域的委托所负责,但前几天这的代理人遭遇了不测。两人重伤,另一人至今昏迷不醒。目前这片地区没人管辖了。 “上报到管理局后,这个任务今早被调整成了临时性公开任务,并且难度上调至d级。” 林深插话说:“我们之前已经调查过了!这里有个地下建筑,这里的居民都是被带到这里去的。所以今天我们要把那个鬼地方彻底清理干净!” 星榆点点头:“明白了。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林深抢答,“可别指望我们会保护你!遇到危险自己想办法!” 林漪皱眉看了林深一眼,似乎不赞同他将这话直白地说出口,但并未表示反对。 “你好像等级比我还低呢。”星榆抱臂,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臂。 “你……!你懂什么!” 林深的脸顿时涨红,声音越来越高,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那是因为我把积分全都给林漪姐了!别、别以为我的经验不如你,你这个前几天还是见习的家伙!” 林漪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深说得没错……别吵了。这里就是目标地点。” 乍一看,那里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枯黄的草堆发丝一般交叠,砖石瓦砾在地面上随意地摊开。 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稍显刻意。 “这个地下建筑的入口做得挺隐蔽。”林漪开口,“不过规模不会太大,毕竟这里只是e环。我们尽快完成,回去路上还能解决别的任务。” 林深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开始拨开地面上的乱石与草堆。 “找到了!”他得意地喊道,“有个井盖似的入口。” 林漪上前掀开沉重的隔板,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光线中,细长的钢索交错编织,形成了摇摇欲坠的下降通道。 “我走最前面。” 林漪毫不犹豫地踏上第一级金属网格。 星榆跟在最后。 三人谨慎地向下移动,手紧紧抓住两侧的钢索以保持平衡。 金属结构在她们的动作下发出吱呀声,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终于到达底部,眼前是一条漆黑的长廊,深不见底。 “林漪姐……”林深下意识地伸手摸着墙壁,声音顿时变得警惕,“这里……不太对劲。” 林漪也皱起了眉头:“确实有点奇怪。” 三人继续向前移动。 墙壁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发出微弱的“滴答”声,每一步踩在地板上都会引起回声,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微微震颤。 “有什么奇怪的?”星榆主动开口询问。 林深用手电筒仔细照着走廊两旁的墙壁。 它们是由红砖构成的,表面还算崭新,上面溅着零散的血迹。 林漪没有回头,在最前面解释道:“你应该没做过几次d级任务?这里的建筑规模太大、太反常了。我还以为只是几个地下室,没想到是结构这么完整的建筑。” 星榆没有开口,她确实缺乏对于任务评级的判断经验。 顺着走廊前行,她们发现这个地下建筑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光线在昏暗的地下空间中摇曳不定,投下深深的阴影。 “不对,这里绝对有问题!”林深停下了脚步,扯了扯林漪的衣袖,“这么大规模……林漪姐,这肯定不对劲!” 林漪思索了片刻:“这么远的地方,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至少我们调查一下。” “好吧。这地方太恶心了……” “顺着痕迹先找找,要是有居民,可以顺手带走。” 三人谨慎地穿过阴暗潮湿的走廊。 突然,林漪脚步一顿:“好像……有声音。” 星榆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但却并未发现什么明显的踪迹。 她打量着林漪—— 这是“感知者”的被动吗? 林漪似乎察觉到了某些事物,快步向深处走去。 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推开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门后是一个更加幽暗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比之前更加浓烈。 昏暗的应急灯在墙角闪烁,投下摇曳的阴影。 这里明显是建筑的更深处,与她们来时的地方有了明显的隔离。 “林漪姐……” 林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向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 在那里,三个人影正蜷缩在一起。 走近后,她们看见这三人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动作迟缓,似乎在极度痛苦中挣扎,却又竭力保持安静。 当发现有人接近时,三人明显惊恐万分,想要逃跑却又无力动弹。 但当他们看清星榆等人的代理人身份时,浑浊的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 其中一个人艰难地抬起头:“求……救……救我们……” 林漪并没有立即上前解救。 她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声音既温和又带着警惕:“发生什么了?” 那人嘴唇颤抖着,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们……我们在逃……有追捕……” 说话的间隙,他的瞳孔不自然地扩张和收缩。 林漪追问:“然后呢?” “不对劲……身体……救……” 下一刻,他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白泛起了不自然的青黑色。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青筋暴起,像蛇一样在皮下蠕动。 转瞬间,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林漪,狠狠地朝她咬去! 林漪的反应极为敏捷,身体微微后仰,黑发在空中划出弧线。 那人扑空后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疯狂地朝林漪冲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居民也突然暴起,嘴角流下黑色的涎水。 星榆并未立刻出手。 她想看看林漪的实力如何。 背后的长棍如有灵性般滑入林漪的掌心,横扫击中了袭击者的胸口。 武器又在她的掌心灵巧地翻转,将另外两人打落到地面。 这套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站在三个倒下的身影中间,长棍轻点地面,姿态从容。 这些人倒下后仍在不停地抽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皮肤上的青紫斑块开始扩散,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溃烂。 “这……这是什么情况?!”林深惊恐地拔出了刀,走上前去检查。 看清他们的状态变化,星榆开口。 “他们都死了。” 第111章 安保 林漪闻言,脸色骤变。 “我已经很控制力道了,不应该……” 她迅速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三具尸体。 手指轻轻抚过他们的颈部,那里已经没有脉搏。 星榆打断了她的话,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他们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太虚弱了。” “好奇怪啊……”林漪站起身,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林漪姐,我们要不还是先离开吧?” 这就要退出了? 星榆有些意外地看向林深。 仅仅因为死了三个普通人就要退出,似乎有些言之过早。 “你说的对,小深。” 出乎星榆意料的是,林漪竟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事件的规模显然比我们预想的复杂,至少应该是b级事件,我们可以等到任务评级上调后再来。” 星榆听懂了她的意思。 任务评级往往是以影响的范围和牺牲的人数作为评判依据的,但也不一定准确。 林漪认为这个事件的实际难度比评级要高。 因此,她想要等到出现更多明面上的牺牲再处理,以此最大化收益—— “走吧,我们出去。”林漪下了结论。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一声巨大的“砰”响突然从身后传来。 身后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们锁在了这个地下空间。 林漪迅速冲上前去,然而门已经彻底关闭。 她上前去推门,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法回到出口了!”林深脸色变得苍白。 林漪皱眉道:“这不自然。难道有人在控制这扇门?” 星榆视线仔细扫过一圈。 她在砖墙的缝隙内,看到了一个黑点。 如果不是【信息读取】能够让不同的事物如同高亮一样展现出信息,她绝对看不出来那里藏着一个摄像头。 “这里有监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她对着林漪指了指。 “怎么可能?”林深难以置信,“这种破地方难道还会通电?而且,就算有电,安装这种设备不是要花大价钱吗?” 思绪一转,林漪已经打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前进了。小心点,这里面很可能又有我们还不了解的东西。” 这句话让星榆警觉地打量了她一眼,但并未开口。 三人重新进入静悄悄的走廊,极目四望,但什么都看不见。 “这地牢似乎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啊。”林深抱怨道。 沉重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回荡在阴暗潮湿的地下走廊中。 林漪使了个眼色,手指在自己身后的长棍上轻轻一划。 一阵低沉而细微的机械声响起,棍身上浮现出一道细密的裂缝,随即缓缓分开。 齿轮和滑轨相互咬合,推动着内部的形态变化,变得扁平锋利,形成了一道寒光闪闪的锋利刀刃。 星榆跟随她们迅速躲进附近的一处凹陷,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不一会儿,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手里各自握着闪着寒光的双刃刀。 是普通人。 “喂,老二,这鬼地方阴森得哦,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刚才那广播说的啥玩意儿?逃了几个?我咋一个没看到。” “闭上你的臭嘴,蠢货。老大说了要全力搜捕,你耳朵聋了?赶紧找,多抓几个不就多赚几个子儿吗?” “得了吧,谁知道那些人哪去了,指不定都跑了。依我看啊,还不如往外头多逮几个新鲜货色来补上。哎,你听说了没?再往外一点,最近到处都是收人头的。” “少在这儿叽叽歪歪的。你以为外面那帮疯子好应付?指不定你把人交给他们,人家转手就赖账,还顺便把你小子剁了。咱们这老板虽然神神秘秘的,起码给钱痛快。你要是不想干,现在就滚蛋。” “得得得,我就是嘴上唠叨两句,又不是真不干。哎,话说回来,你见过咱们这儿的老大没?我总觉得这地方邪门儿得很哪。” “见过个屁。管他呢,只要给钱,让咱们干啥都行。少废话,赶紧找人去!” 身影越发靠近。 林漪微不可察地对着星榆和林深示意,手指紧握那把身后的长刀。星榆则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抽出了短剑。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向了毫无防备的歹徒。 林漪矫健的身影如同一道青烟,转瞬间就来到了其中一人身后。 靠近目标的瞬间,她猛地旋身,用刀鞘重重击打在歹徒的后背。 那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已经双眼一翻,软倒在地。 “啊……怎么又下手重了?抱歉。” 林漪惊呼一声,也不知道在对谁道歉。 与此同时,星榆的攻击更显凌厉。 黑光一闪,那人的武器就已经脱手而出,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短剑稳稳地抵在歹徒的喉咙上,剑尖轻轻压迫着皮肤,切开一道猩红的小口。 那人瞪大了眼睛,喉结不安地滚动着,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林漪的目光定格在还清醒的那个人身上:“说吧,自己交待清楚。” “我……我们我们只是雇来干活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整天就听那鬼广播指挥东指挥西的,不是让抓人就是守门。我们……我们就是拿钱办事,哪敢多问啊。” 林漪眯起眼睛,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这里是什么组织?你们的身份是?头目在哪里?” 男人的目光在林漪和星榆之间游移,仿佛在寻找一丝可能的怜悯。 “老……老大啊?就一个人,整天躲在后头指手画脚的,从没露过面。不过……不过听说他在最里头那间屋子。每隔一阵子外面就有人来发工钱,真就这样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林漪再次发问。 男人急切地摇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真不知道了!三位代理人,我哪敢瞒着你们啊。” 林漪眼神中闪过决断。 她一记手刀精准地击中男人的后颈,让他与同伴一起陷入昏迷。 “走吧,我们得继续前进。” 两人刚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噗嗤”声。 林漪和林深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 星榆正从刚才那人的头上拔出短剑,鲜血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液体。 林漪的眉头紧皱,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深则睁大了眼睛,喉结微微滚动。 注意到那两人欲言又止的神情,星榆皱了皱眉,利落地将短剑收回鞘中:“这么看我干什么?” 她神情自若,快步跟上,但唇线却不自觉地抿紧。 奇怪,她刚才好像在一瞬间忘记了…… 这两个人还在这里,她没法当着她们的面在这里吃记忆水晶。 第112章 药片 三人穿过地下建筑的上层区域。 沿途还有零散的别的安保,但基本都被轻松解决掉。 如同先前的两人,这里都是些被雇来干活的临时工,只是按照要求办事,对这里的组织一问三不知。 只是,随着逐渐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暗色污渍,空气中的味道也随之转变,从先前的潮湿霉味逐渐变得越来越刺鼻。 星榆皱了皱眉,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后悔这个动作。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又捉摸不清。 林漪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困惑,摇了摇头。 “这里的味道,有点不对劲。” “啧,这地方真够呛的。不过也正常,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闻的?”林深补充,“我们还是快点解决吧!” 当她们进入更深层的区域时,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得残酷。 狭窄的走廊两侧,数具尸体如同临终前景象的残酷定格。 这些尸体大多没有明显的外伤,却都倒在血泊之中。 鲜血从口鼻流出,在地上凝结成大片黑红色的血块。 有些人手臂伸得笔直,手指绷紧,艰难地向出口爬行,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拼尽全力向自由伸出手。 指甲断裂、血肉模糊,在地上留下长长的抓痕,显示出这些人曾如何拼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这、这里到底在发生什么?!”林深露出反胃的表情。 “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甚至不止c级。能够评上b级吗?” 就连林漪,看到这一幕也脸色不佳。 她仔细检查着尸体,神色流露出不忍。 就在她们因震惊而一时停下了脚步时,安静的环境中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还有活人!” 林漪快步向那个方向冲过去,林深、星榆紧随其后。 她急促地转过一个拐角,就看到一名年轻男子蜷缩在地上。 他明显是这附近的居民,身体还在不住地抽搐,血迹斑驳的衣衫紧贴着瘦削的躯体。 在昏暗的光线下,本就消瘦苍白的脸庞愈发显得惨淡,口鼻不断涌出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片暗红的水洼。 “救……救救我……” 年轻人艰难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生命最后的火光。 林漪和林深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即使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但情感正常的人仍能从中感受到不适。 林漪谨慎地上前几步,右手谨慎地握住了刀柄,警惕地打量着年轻人:“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大量鲜血的涌出。 他努力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喉咙,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强迫我……吃了……东西……” “什么东西?还有吗?”林深急切地追问。 年轻人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他用尽全力伸手探向口袋。 “我……我吐出来了……”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手指颤抖着摸索。 终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片药片,在阴暗的环境中泛着诡异的青色光芒。 药片已经融化了一半,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 空气中泛着一股熟悉的腥臊气味。 星榆的背后突然一寒—— 就在年轻人即将把药片交给他们的瞬间,他的手臂突然失去了力气,无力地垂了下来。 药片从他指间滑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一小滩血迹旁。 年轻人的眼神开始涣散,但他仍然死死地盯着最近的林漪。 他挣扎着伸出手,试图抓住林漪的裤脚,却只能在她的衣服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林漪神情凝重:“这症状……难道是……”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仍然不肯放弃求生的希望。 “求求你……救救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仍在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下一秒,他的状况变成了【死亡】。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双眼睛仍然大睁着死死盯着她们,里面充满了不甘。 林漪深深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年轻人的眼睑,为他合上了双眼。 “这!”林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尖锐,“这不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传染病‘猩红咳嗽’吗!” “……你说得对,症状确实一致。口鼻出血、急性衰竭,和我们听说的案例如出一辙。难道…… “‘猩红咳嗽’根本不是什么传染病,是人为的灾难?” 林漪得出结论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林深的目光被地上那个小小的、泛着诡异青色光泽的物体吸引。 “这是药片?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完全不像常见药啊。林漪姐,你见过吗?” “小深,别乱碰。药片种类那么多,仅凭外观无法做出判断。” 一直保持沉默的星榆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让我看看那个。” 林深闻言,给星榆让开了位置,但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你该不会是从来没见过吧?我跟你说,这种东西叫做药片,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的。你要是害怕就躲远点。” 【神经递质增强剂】 【成分:qx-238诱导基质(79.7%),神经递质浓缩物(20.1%),稳定剂(0.2%)】 【密度: 1.12 g\/cm3, ph值: 7.2】 【神经递质增强因子: 426%,肌肉纤维强化率: 278%】 【成瘾性指数:9.7\/10】 【代谢半衰期:1.5小时】 【致死剂量(ld50):2.1 ml\/kg】 【实验批次:qx-秘炳-ne6--003】 星榆没有理会林深的嘲讽。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碾碎了那片药物。 林深的声音陡然提高:“喂,你!你怎么回事?那可是重要的证物!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它毁了?” 没有顾得上理睬林深,星榆皱着眉头,神情变得阴沉。 她嗅了嗅指尖残留的气味。 这独特的气味…… 融化后碾碎的手感…… 一股记忆涌上心头。 和她在第一天被要求吃下的那片“抗生素”,无比相似。 第113章 指引 “……” 暂时顾不上骤然生气的林深,和明显不悦但尚未开口的林漪。 权衡片刻过后,星榆开口:“你们听说过‘秘炳’吗?” “秘炳?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林漪迅速翻阅了随身携带的备忘录,又查看了终端上的最新任务动向。 “最近确实有这么个b级任务目标。关于这个组织的实际信息记录、目的以及结构全都是空白。” “居然是b级?但又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林深抱怨道。 “这个组织评级这么高,可能正是因为管理局现在对它缺乏了解。”林漪说完这句话后转向星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这枚药片。”星榆笃定地开口,“我认识,正是秘炳的产物。” 林漪的眼睛微微亮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今天的发现可能比预期的要大得多!这起连续失踪案,人为的‘猩红咳嗽’、秘炳会…… “如果我们能清剿这里,即便不能完全解决,至少也能为管理局提供线索,也有很多积分! “我要先把这里的情况上报……唉,这里发不出去。” 星榆回答:“我们在e区地下,靠近信号覆盖的最边缘。基础设施不完善,没有信号很正常。” 对话的间隙,她拿出了自己那枚隐蛛集会终端。 它在这里倒是完全没有受到干扰。 没过多久,奥斯汀的回复就传来。 按照星榆的要求,他的用词尽量直白,少使用那些行话。 【是的,我帮您打听了这个组织。这个组织在圈里最多算是个小鱼。】 【有些人口被运来时,会被配备“稳定剂”,这些稳定剂都是秘炳的产物。实际上依赖性强得很,和普通的“糖”与脉冲器没什么两样,用上就断不掉了。】 【在整个交易市场,药剂都属于冷门货。秘炳在这个已经很窄的细分市场里,连二流都算不上。说白了,就是个边缘化的小打小闹。】 【女士,容我冒昧地推测——秘炳很可能只是涉及红货交易组织的一个幌子。】 【您知道的,在我们这行,最常见的就是把某条产线包装成独立组织,实则是个空壳子。】 星榆审阅完毕这些信息,心里已经有了些数。 这里毫无疑问就是那个b级任务,也绝对和自己的出身有关系。 林漪沉思了片刻,似是决心,又是担忧。 “试一试吧,说不定运气站在我们这边。”林漪最后说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只能前进。” 三人继续向地下建筑的深处前进。 突然,一个嘶哑的男声从头顶的扬声器中传来,打破了地下空间的寂静。 “喂喂!你们这群饭桶!有、有人闯进来深处了!就是现在!别傻愣着了,赶紧的,都给我滚过去!” 林深双手抱在脑后,开始吹起了欢快的口哨声:“看来我们被发现了!” “……路上这么多摄像头,从被那扇门关起来开始,我们肯定早就被发现了。”星榆回答。 “任务当中,你们俩专心一点,不要再吵了。”林漪的语气带着无奈,从背后抽出长刀。 没过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几个身着简便工装、手持刀刃的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拐角处。 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漪就已经如一阵风般掠过。 刀柄精准地击中了最前方的人,对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软倒在地。 林深不禁吹了个口哨,又转向一旁的星榆:“喂,别闲着了,干活啊。看见没,林漪姐一个人在那儿忙活呢。你是来度假的吗?” 星榆斜了林深一眼。 ……与林漪不同,她很清楚这个任务就是秘炳会。 想到出去后极为可观的报酬,她可以容忍一下。 最终,星榆多往前走了几步,应对那些新赶上来的杂工。 她试着随手一劈,手刀劈在对方的颈侧,发出一声闷响。 那人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恐,随即失去了焦距,身体倒地。 他的四肢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很快就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林漪看着她的行为皱了皱眉,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虽然自己都觉得毫无必要,但星榆还是感到了微妙的不自在,开口解释。 “……我没经验。” 她还没试过几次只击晕不杀人呢。 只是单纯把握不好力道和部位,可能带来了些让她的临时雇主不那么满意的结果。 两个人并排走在前方,一路将沿途遇到的普通人解决,星榆顺手试了试练习击晕的手感。 至于那些人的生死,听天由命。 虽然她们是沿途继续向前,却感觉这里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设计却巧妙地利用了错综复杂的走廊和房间布局,刻意营造出迷宫般的错觉。 空气中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与之交织的是从扬声器里传出的歇斯底里的叫喊。 “该死的!你们这群废物在干什么?!你们听得懂人话吗?为什么还没有抓到她们?!听着,谁能阻止他们,我就给谁双倍工资!不,三倍!!” 每一个转角似乎都在诱导着闯入者迷失方向,让人难以判断真正的“深处”究竟在何方。 在她们面前,每个试图阻拦的人都倒下了。 林漪站直身体,微微喘息,目光在四周游走,试图寻找一些能够确定位置的标记。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 四周的墙壁都是相同的红砖。 每一个拐角、每一段走廊都显得如此相似,仿佛是巨大迷宫中无数重复的片段。 在走廊的尽头,她看见了星榆顺手杀死的那两个人的尸体。 广播里又传来了那个声音,比之前更加尖锐和疯狂。 “不……不不不……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要你们有什么用?保护我!保护我!用你们的命来保护我!快啊!!” 林深茫然地环顾四周:“对啊,我觉得我们走过的路都一个样。该死的,这鬼地方是不是会变化啊?” 林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有些焦虑的情绪:“我们必须快点,分头行动吧。如果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就太亏了。”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跟在后方的星榆突然开口。 “不用分队,我来带路。” 林深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但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 “哈!我们在这里绕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你以为你来找就能找到了?” “说不定呢。我运气比较好。” 星榆冷静地回应,短暂地闭上眼,让自己的感受更加明晰。 空气中的湿度、地板的触感、墙壁的纹理、周围人的呼吸声…… 物质界的信息如同细小的水滴,彼此碰撞、融合。 最终汇聚成若隐若现的暗流,而微妙的引力正呼唤她顺流而下。 直觉如同若有若无的幽魂,萦绕在她的意识边缘。 虽然微弱得几乎难以捉摸,但它确实存在。 星榆睁开眼,似乎已经有了方向。 “跟我来。” 第114章 受伤 穿过一系列复杂的走廊和房间。 尽管周围的环境依旧单调重复,但前进变得越来越有目的性。 在每个转角处,星榆都会停顿片刻,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做出选择。 “这边……吧。” 林深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 在第五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拐角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原地打转?这地方看起来都一个样!” 林漪给了他一个格外严厉的眼神,林深这才不情愿地把接下来的话语咽了回去。 广播里原本充满怒气和命令的语调逐渐被慌乱所取代: “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回应?你们……你们都死了吗?不、不可能! “有人吗?任何人!回答我!该死的……该死的!你们这些废物,我付钱不是让你们躺在地上装死的!” 走廊上一片寂静,她们身后横七竖八地躺着昏迷的杂工和保安。 那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 “都、都倒下了?不,这不可能……这里可是我的、我的堡垒……” 突然,一阵凄凉的笑声从广播里传出,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 “哈哈哈……哈哈……”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不,不,我……我还有……” 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像是在喘息,背景中传来杂乱的响动。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扬声器发出刺耳的尖啸,随即陷入了死寂。 就在林深再次想要抱怨时,星榆突然停下,看向左手边的一处。 那里原本看起来只是一面普通的红砖墙,与周围的环境毫无二致。 “就是这里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伸手轻轻推了推墙面。 那块看似坚固的墙壁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隐蔽的走廊。 尽头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门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数据室。 “不是吧……”林深喃喃自语,“这里居然真的有扇门啊?” 门缝下透出的光线明暗交替,有些地方完全被遮挡,其它地方则透出微弱的光线。 很明显,有人在里面筑起了一道临时的屏障,试图阻止任何人进入。 “我来处理。”林漪主动上前,走到最前方,“速战速决。” 她后退几步,摆出蓄力的姿势,然后猛地向前冲去,全身重重地撞在在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后传来物体剧烈晃动的声音,几张纸从门缝下滑出,证实了猜测——里面确实堆满了杂物。 没能打开门,但似乎出现了些许转机。 林漪抬起脚踹向门框,边缘被撬开了一条小缝。 她立刻抽出血痕长刀,将刀身插入缝隙中,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长刀上,开始撬动。 “不、不不不不……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门后传来含混的呜咽,夹杂着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声响,“但是、但是还不晚……对,还不晚……我的……我的杰作……” 就在林漪准备最后一击时,星榆突然开口:“啊。小心陷阱。” 但这个警告来得太晚了。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门终于被撬开,文件柜轰然倒塌。 浓厚的气雾如同被压缩已久的蒸汽,突然间喷涌而出,直接扑向几人。 林漪猝不及防,立刻被呛得踉跄后退,差点摔进满是障碍物的房间里。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因刺激而流泪,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姐!”林深也干咳起来,声音变得慌乱。 “没……没事。”林漪稳住身形,狼狈地摆了摆手,迅速地打量起环境。 星榆早已后退一步,屏住呼吸,目光越过狼狈的两人扫视着室内。 红砖墙面上爬满了老旧的电线和管道,却被一整面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所主导。 在这片冰冷的机械海洋之下,那个幕后主使显得格外狼狈。 那人衣衫凌乱,双目赤红,踉跄后退中笨拙地撞上身后的金属柜。 药瓶和试剂叮当作响,倾倒而出,玻璃缸被碰翻在地,碎片四溅。 原本被囚禁其中的老鼠纷纷逃窜,吱吱乱叫。 现在,倒是他看起来更像是被困在缸中的实验动物。 毫无疑问,这就是她们的任务对象—— 秘炳会的主使,“二级研究员”,名为诺里斯。 星榆看见,诺里斯的状态不太对劲,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动作也显得异常亢奋。 她下意识地抽出短剑,但是却被林深挡住了。 “你就别添乱啦。”林深笑嘻嘻地说,“这种大事,交给林漪姐才是最好的。” 林漪迅速恢复了镇定,目光锁定在那个狼狈不堪的人身上。 “你是秘炳会的成员?” 她提起血痕长刀,脚步迅捷。 “别、别过来!我警告你们!”他的声音颤抖着,双脚不停地向后挪动,眼中闪烁着恐惧,“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对付什么!我……我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绊倒,狼狈地摔坐在地上。 药瓶和试管在周围滚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林漪并未给他继续辩解的机会。血痕长刀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直指诺里斯的咽喉。 刀刃准确无误地刺中了目标。 诺里斯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身体缓缓倒下,无声无息地瘫在了地上。 “看吧,我就说吧?”林深得意洋洋地说道,向星榆挤了挤眼睛,“林漪姐可是超凡者,这种小角色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星榆没有回应,只是皱着眉头。 有点怪…… 她感觉自己的【信息读取】能力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没看到应该刷新的死亡信息。 林漪也并未放松警惕。 她的手指在自己的刀刃上轻微一抹,然后一道暗红色的光芒闪过。 这是她的能力——经由血液创造信标,通过信标既可以实现对生命体的追踪、感应,也可以进行控制。 一瞬过后,她摇了摇头:“没有反应。应该是死了。” “这就结束了吗?真无聊啊。”林深双手抱在脑后,走进室内,环顾着这间混乱的房间,“把他带走,还是就放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 林漪刚开口,突然感到一阵异样。 她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犹豫地回过头去。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看似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诺里斯,软绵绵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体内乱窜。 “不……不……这不可能……”声音从那具趴在地上的身体传来,手指痉挛般地抓挠着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特异性改变没有发生?这不应该……” 林漪瞬间绷紧了身体—— 但已经晚了一步。 诺里斯的肌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下的血管暴起,呈现出不自然的深紫色,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不、不对……这是什么?”诺里斯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困惑,“都是你们……你们逼我走到这一步……但这还不够……还不够!” 身体猛地弹起,他的眼球充血,瞳孔扩张到极限,散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 喉咙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闭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看着我!”诺里斯尖叫道,声音中混杂着痛苦和狂喜,“看着我创造的奇迹!” 林漪瞬间意识到危险,本能地想要后退,但诺里斯的速度远超她的预期。 他的身影在空气中留下残像,闪电般向她袭来。 她勉强侧身,但还是被击中了肋部。 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姐!”林深的惊呼声撕裂了空气。 他本能地想冲上前去帮忙,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仿佛灌了铅,动弹不得。 林漪被这一击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在地上洇开一朵刺目的红花。 “咳……”林漪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双手颤抖着撑在地上,防止自己完全倒下。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痛苦,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信标……我的身体……” 就在这时,林深惊恐地指着自己的脸,声音颤抖:“姐!你的、不,我们的脸!” 林漪艰难地抬手抚摸,只是这个动作就让她感到极为困难。 整个手掌都被染成鲜红,衣襟被顺着下巴不断滴落的血液浸透。 她的伤,有重到这个程度吗? 第115章 干扰 星榆也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她看向自己的手,出了点血,但没有林漪和林深那么严重。 最重要的是,信息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干扰着感知和能力。 诺里斯扭曲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了怪诞的阴影,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和得意的光芒。 “小心。” 在林漪艰难地爬起的间隙,她终于开口。 “我们吸入了药物,全部受到干扰了。” 诺里斯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那声音介于狂笑和啜泣之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漪,瞳孔不断收缩扩张,仿佛在努力聚焦。 “我……我成功了!这里的空气……哈哈……全都是我的杰作!”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尖利时而沙哑。 “自以为是的超凡者……感受到了吗?你们引以为傲的能力正在消失!” 诺里斯的身体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头几乎要转了180度,目光锁定了林深。 他的嘴角扭曲成一个可怖的笑容,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 “小深!快躲开!” 林漪的喊声中充满了恐惧。 她竭尽全力想要调动自己的超凡能力,想要限制这个怪物的行动。 然而,她的意识却如同被浓雾笼罩,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深水中挣扎。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意识逐渐变得涣散,甚至连集中注意力都变得异常困难。 “来吧,小子!”诺里斯的声音忽然变得兴奋,带着病态的愉悦,“让我看看……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也许……也许你能成为我的新试验品!” 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扭曲着向林深逼近,每一步都让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恐惧如同寒冰冻结了他的血液。 求生的本能却驱使他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诺里斯的动作快如闪电。 他的头部猛地向前甩动,仿佛要用额头撞向林深。与此同时,双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向两侧伸展,像是要把林深整个包裹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拉长,林深眼中倒映着诺里斯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他能清晰地看到诺里斯眼中闪烁的疯狂光芒,以及那张大得不自然的嘴和青色的牙齿。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回响: 要死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流光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出现在林深和诺里斯之间。 第一道寒光干脆利落地划过手臂,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切断了肌肉和骨骼。鲜血如泉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色弧线。 紧随其后的第二击直取诺里斯的喉咙,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将其整个切开,血肉分离的声音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林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的大脑还没有完全理解眼前的景象。 血珠在空中飞溅,断臂飞过他的面前,曾经威胁他生命的体温拂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它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令人作呕的闷响。 诺里斯踉跄后退,他那扭曲的面容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试图用仅存的手捂住喉咙上的伤口,但鲜血仍从指缝中汩汩流出,顺着他的胸膛蜿蜒而下。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着,像条在血红色的水潭中挣扎的鱼。 林深这才回过神来,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黏腻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颤抖着转头,看向攻击来源的方向。 那里站着星榆,正将滴落着血液的短剑收回剑鞘。 林漪看到这一幕,心中既是震惊又是庆幸。 眼下的处境让她无暇多想。 林漪强忍着剧痛,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小深……星榆……我们得……”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星榆就已经行动了。 星榆一把抓住林深的衣领,像拎着个布袋一样将他拉起。 林深的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无法站稳,只能任由星榆拖拽。 星榆拖着林深走向林漪,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肩膀。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林漪倒吸一口冷气,但星榆的力道丝毫未减,只是将两个人往门外拖行。 “等等……你在做什么?” 星榆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将两人拖向门外。 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被拽到了门外。 然后,就在林深和林漪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瞬间,星榆突然松开了手,把她们俩扔在了外面。 她站回门框中,身子已经退回房内。 昏暗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只有半张脸隐约可见。 “走。”星榆简短地说,声音里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林深和林漪甚至来不及眨眼,星榆已经闪身回到了房间内。 就在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她们看到—— 在星榆身后,本应倒下的诺里斯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扭曲得像一团被揉皱的纸,颈部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但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光芒。 “小心!”林深下意识地喊道。 但他的警告来得太晚了。 “砰!” 门在林深和林漪面前重重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紧接着,“咔哒”一声,门锁被扣上了。 房门内隐约传来疯狂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林深呆立在原地,双眼瞪大,嘴唇微微颤抖。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场景,星榆冷静的眼神,诺里斯诡异的复活,以及那扇无情关闭的门。 “这……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 林漪则强忍着剧痛,艰难地支撑起身子。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她的目光投向紧闭的房门,眼神中闪过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咳……咳咳……”林漪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她的唇边溢出。 林深从呆滞中惊醒,猛地转向姐姐,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恐慌。 “姐!你……你没事吧?” 林漪用颤抖的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虚弱而沙哑:“可能……可能是骨刺入内脏了……”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找医生!”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林漪,缓慢地向走廊尽头挪移。 尽管如此,林深的目光不时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耳朵竖起,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声音。 但门后唯有一片寂静。 “她……她会死在里面的吧……”林深低声说,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问姐姐,还是在问自己。 林漪并未直接回答。 她的呼吸仍然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消耗她最后的力气。 许久过后,她才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 “……我不知道。” 第116章 n2075217长期观察报告 数据室内。 星榆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诺里斯身上。 “我最讨厌……死不掉的人类。” 她的外表迅速褪去色彩,背部、手臂和腿部却如同熔化的金属,延伸出无数流动的肢体,轻而易举地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与四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诺里斯甚至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那些银白的触手已经如同闪电般缠绕住他的身体和四肢,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 诺里斯瞪大了眼睛,残存的那只手徒劳地挥舞着,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这……这不可能!你为什么……不,你是什么!?”诺里斯尖叫道,但下一秒就被紧紧勒住喉咙。 他拼命挣扎,但每一次动作都被更紧的束缚所回应,仿佛被困在不断收缩的银色牢笼中。 非自然的肢体如同有生命般蠕动着,精准地控制着力道,缓慢而坚定地收紧,挤压着内脏,压迫着他的肺部。 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他的嘴大张着,徒劳地想要呼吸。 断腕处仍在流血,鲜红的液体顺着星榆延展的身体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刺目的花纹。 星榆并未直接夺去他的生命。 她走到那一面墙的显示器前,自顾自地坐在转椅上,倒显得她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样。 “你……唔唔……”诺里斯挣扎着挤出几个音节。 “安静点,等会有要你说话的时候。” 声音平静而冷酷,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幕上。 她的人形部分纹丝不动,但是延展的银白肢体却将他悬吊在半空中,如同一件随意摆放的装饰品。 尽管脸上和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但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并未表现出明显的不适。 如同操纵精密仪器一般,她将诺里斯拖行到主机前。 细长的延展物精准地抓住诺里斯的手腕,强行将他的手指按在主机的指纹识别器上。 标准的身份验证流程启动。 红外线扫过诺里斯的手指,屏幕上随即显示:【指纹识别中……】 片刻后,屏幕变为绿色,显示出【匹配成功!】的字样。 主机发出标准的“滴”声,内部的光电板和电路依次亮起,散发出冰冷的幽蓝色光芒。 还不够,还有第二层密码。 她再次精确地扒开诺里斯的眼皮,强迫他的眼球对准主机上方的红外线扫描仪。 诺里斯拼尽全力想要闭上眼睛,但那些不自然的肢体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他的每一块肌肉。 红外线扫过被强行撑开的眼珠。 【虹膜识别中……】 【虹膜验证成功!】 随即,一系列加密文件如潮水般涌现在星榆面前。 《qx-7391神经递质增强剂临床试验报告》、《临时据点监控日志》、《药物配方:ne-238肌肉纤维强化剂》、《异常反应记录·类别1-5》、《基因改造方案-阶段ii》、《药物依赖性研究-长期跟踪数据》…… 海量信息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星榆的意识。 星榆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用去处理、不用去思考,只要去接受这些信息……” 这是【信息读取】能力的副作用之一。 每次面对大量信息时,这种无法控制的被动接收总是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她竭力保持着外表的平静,眼睛快速扫过屏幕上的每一个文件。 银白色的延展物虽然因干燥而微微颤抖,但仍然牢牢地控制着身边的人,不给他任何逃脱或干扰的机会。 大多数都是冰冷而精确的数据集:人体反应报告、药物配方、化学组成分析。 然而,在这片数据的海洋中,一份文件突兀地跃入星榆的视线。 《北部2区培育区持续观察报告》 不同于其它,它被醒目的红色标记所包围,没有任何修改权限。 星榆打开了这份文件。 ----------------- 北2-6-9:变异体:无。药物反应:皮肤溃烂,器官功能加速。处理:14岁以下送往市场,余下就地焚烧。 北2-8-37:变异体:无。不良反应:剧烈呕吐。结果:全数死亡。 北2-11-65:变异体:无。异常现象:实验体普遍出现幻觉,自残倾向明显。结果:实验终止,区域封锁,环境取样后焚烧处理。 北2-13-44:变异体:无。实验阶段:80%样本出现严重畸形,其中30%仍具有使用价值。继续观察。 …… 北2-7-52:变异体:1。 ----------------- 星榆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这一片片对她来说并无太多意义的数据记录。 就在她即将关闭时,某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异常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最底部,有一个微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标记。 如果不是微妙的直觉,她甚至会怀疑这只是屏幕上的一粒灰尘。 她略感意外,在文件上微微悬停。 点开后,屏幕立即闪烁,随后新的文件悄然浮现: ----------------- 【北2-7-52区特殊实验体二阶段长期观察报告】 性别:女 年龄:不明,暂归入18-24组 编号:n 已完成一阶段高强度实验,现处于二阶段长期观察期。 特征概述: 实验体表现出极为异常的生存韧性。 多次致命性实验中,濒死状态下均保持完整的神经活动。 极限条件下,多次表现出非理性的生存欲望。 连续取样分析,脑脊液、骨髓、器官组织均符合正常人类数据。 未发现血液变异。未发现肌肉变异。未发现骨骼变异。 初步判定为心理因素导致的异常抗性。 神经同步状态: 已获得对实验体的完全神经控制权,无明显反抗意识,无强烈反抗能力。 继续维持当前控制参数,定期进行微调,以防止意识重构。 心理评估: 发现显着的心理依赖点。 基于此特殊心理需求,允许实验体脱离蜂房,回归培育田区域,进行长期放归观察。 可主动强化其心理依赖。 副作用观察: 实验过程中,实验体皮肤表面出现异常的血红色纹路,符号含义暂无法解读。 初步分析认为是实验体独特生理机能与实验药物相互作用的结果。 仍需进行深层组织活检,必要时可考虑全身皮肤剥离,移植纹路组织。 ---二阶段长期观察计划--- 环境设计: 构建高度仿真的“自由”环境,允许实验体在预设范围内自主活动。 植入虚假的日常生活场景,包括工作、社交等元素,提供真实的选择机会,强化自由错觉。 利用培育田废弃个体作为间接观察者,收集实验体日常行为数据,定期进行隐蔽性心理评估。 管控措施: 实施最低限度的明面管控,防止实验体逃离预设区域,强化对外界环境的恐惧,降低逃跑倾向。 必要时可使用药物制剂稳定实验体情绪,强化顺从,维持其安全感。 ---预计研究计划--- 逐步引入各种应激因素,观察并记录其在“自由”状态下的极限承受能力。 不设置痛苦阈值上限,但需确保实验体维持表面“正常生活”。 ---最终阶段规划--- 在实验体完全放松警惕的状态下,启动不可逆的心理、生理破坏性实验。 实现核心依赖的永久性丧失,全面记录并分析实验体的崩溃过程,评估崩溃模式与早期受控状态的差异。 注:最新观察记录,核心依赖点生理状况不稳定,无法持续到实验最终阶段。 无需特别安排干预,如自然死亡发生,视为实验条件的自然变化,随机应变采用新的观察方案。 ----------------- “……” 电子报告在墙面的巨型屏幕上无声地滚动,唯有设备运转的微弱嗡鸣回响。 一行又一行的文字照亮了银白色的面容。 熟悉的数字和内容在她的视野中流淌,每个编号背后的含义逐渐清晰,自然也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个体的指向。 随着逐渐理解,她的面部表情似乎被无声地冻结,神情近乎死寂。 原本银白而坚韧的身体边缘开始缓慢地变得模糊,如金属的表面开始软化。 细小的液滴无声地从轮廓缓缓滑落,液态的身体部分滑落又攀升,重新形成永不止息的循环。 空气变得粘稠,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正在缓慢收紧。 她的眼珠机械地、缓慢地挪移,最后落在了一旁意识尚且完全清醒的诺里斯身上。 第117章 牢笼 空气凝滞,仿佛时间本身也被冻结。 星榆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何将痛苦提炼到极致,构建一座纯粹的牢笼? 她将畸变的造物悬吊在半空,如同等待解剖的标本。 一声几不可闻的“滴答”声响起。 第一滴血从半空中悬挂的扭曲躯体上滑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绽开。 无数银白色的丝线,轻柔而坚韧地缠绕上仍在变化的身体。 它们穿过皮肤,深入肌理,最终与每一节骨骼紧密相连。 “等等……等等!”他的声音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你、你在做什么?天啊,这是什么?!” 它们将作为苦痛的导体,将折磨传递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压力开始累积,如同秋日里绵密的雨丝,起初只是微弱的不适,但很快就变成了无法忍受的剧痛。 骨骼开始发出细微的呻吟,声音像是濒死的蝴蝶扇动翅膀,微弱却刺穿灵魂。 “不!不!这不是真的!”诺里斯尖叫着,声音中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停下、停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是科学家!我是创造者!我不是实验品!” 尖叫声被困在数据室的墙壁里回荡,刺耳而凄厉形成诡异的回音。 星榆置若罔闻。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那是第一根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的身体猛地抽搐,像是被看不见的电流击中。 “啊啊啊啊!”诺里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的骨——” 话语戛然而止,被另一波更加剧烈的痛楚无情地斩断。 清脆的断裂声通过骨传导直达他的大脑,让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每一处关节、软骨被碾碎成细碎的粉末。 破碎的骨茬如同数把锋利的刀刃,从内部缓慢而无情地撕裂着皮肤。 鲜血并不急切,而是缓缓渗出,在皮肤上绽放成一朵朵猩红的花。 再次发声时,那已经不再是清晰的语言,已经是近乎本能的嚎叫。 声带在持续的嚎叫中失去了功能,就像他身体的每个部分一样,正在被系统地、精确地摧毁。 星榆的表情始终如一,既不因这刺耳的声音而动容,也不因施加痛苦而感到愉悦。 肌肉被一丝丝地撕离骨骼,纤维断裂、组织撕裂、骨骼摩擦。 这并非终点。 这不过是痛苦的容器,真相的载体。 而这个有机的容器,还远未达到它的极限。 她的动作机械而重复,却又精准无比。 星榆仍然坐在椅上,甚至没有转动头部,但如水银般流动的部分已经精确地取来了柜子里密密麻麻排列的药剂。 她垂下眼,审视着这些五颜六色的液体。 每一次选择都如同一次无声的判决,决定了下一轮痛苦的性质。 选定的液体被强行灌入诺里斯的喉咙,一系列的化学反应和生物学现象在他体内爆发。 药物的刺激下,破碎的骨骼开始愈合,断裂的骨茬在皮肤下蠕动,寻找彼此,重新连接。 撕裂的肌肉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蠕动着、生长着,填补着空缺。 但这并非救赎,而是更深层的折磨。 “杀了我!求你!”诺里斯用刚刚重组的声带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的话语在实验室的金属墙壁间回荡,形成诡异的共鸣。 空气震动,进入鼓膜的声波并未让星榆产生任何反应。 理智在侵蚀下摇摇欲坠,但求生的本能却转化为了对死亡的渴望。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他哽咽着问道,泪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在他扭曲的脸上划出痕迹。 “不、不要再继续了……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死……” 诺里斯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的话语变得含糊不清,时而疯狂,时而绝望。 “救……救救我!好痛……好痛啊……不、不要碰我!离我远点……怪物……” 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之间徘徊,每一次回归现实都会迎来新一轮的折磨。 循环往复的痛苦让死亡成为了唯一的解脱。 在极端的折磨中,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开始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疯狂的智慧。 “永恒织匠、永恒织匠……也许……也许这就是终极的进化、永恒的生命……永恒的痛苦……命运的织锦……这就是完美……” 然而,下一波痛苦的浪潮很快将这短暂的“顿悟”冲刷殆尽。 混乱的呓语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的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仿佛要将自己从这个痛苦的牢笼中撕裂出来。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作品,此刻成为了最可怕的刑具。 他理解每一个正在发生的过程,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次次被毁灭,又一次次重生。 “让我死!让我死!”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所有的药物都快要用完。 直到此时,星榆的目光终于穿越了虚空,重新聚焦在眼前这团扭曲变形的有机质上—— 现在,它只是一团蠕动的数据。 【神经递质水平:多巴胺 487%、去甲肾上腺素 562%、血清素 12%】 【细胞再生速率:873%】 【组织坏死率:79%】 【骨密度:-58%】 【肌肉质量:-71%】 【器官功能综合指数:17%】 【代谢率:478%】 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布满了细小的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 肌肉组织已经严重萎缩,露出了下面畸形的骨骼结构。 这团物质仍在微微抽搐,但这并非生命的迹象,只是残留的神经反射。 刺鼻的化学气味和腐烂的甜腥混合着弥漫在室内。 “给你一个机会。”星榆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既不带怜悯,也无半点愤怒,“交代一切,我予你迅速的死亡。” 蠕动的有机质发出介于呜咽和尖叫之间的声音:“杀……杀了我!求你……” 星榆对这绝望的恳求毫无反应。 “是谁在策划这一切?持续了多久?” 每一次声波释放都伴随着不规则的剧烈气体交换。 “不知道、组织……太久了……” “有多少人类参与计划?都在哪里?” “到处都是,所有阶层……数不清……” “为什么要这么做?” 情感二向振荡,散发出苦味与咸涩的混合气息。 转化成人类的语言,这两种味道或许该叫“绝望”与“自嘲”。 “为了……钱……活下去……!她们承诺我,保护……多么……可悲……” 星榆短暂地停顿,重新开口:“不。我问的是你们组织的目的。” 声音猛地提高,仿佛是生命力的最后一次迸发。 “无限接近死亡,才能……编织……创造!” 强烈的绝望、顿悟与疯狂的在她的意识中交织出奇异的波形。 “完整的……人工超凡者!” 星榆沉默了许久。 她对那连续不断的恳求视而不见,仿佛正在消化这条信息。 许久之后,下一管荧光蓝的药剂在她指间旋转。 “我确实承诺了你痛快的死亡…… “但不是现在。” 第118章 诊疗 熟悉的安神熏香,温柔地萦绕在鼻尖。 身体被一种柔软的触感包裹,手指触摸到了柔滑的面料。 这让她想起了一个不愿意常来,却又不得不频繁造访的地方。 林漪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起初还是昏暗而模糊,但很快,周围的一切开始逐渐成形。 虽然诊疗室的帘子遮挡了她的视线,但林漪还是能听到熟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多处肋骨骨折、肩胛骨裂,还有那些刺入内脏的骨茬,虽然我们已经尽力处理了,但伤害已经造成。最严重的是失血,简直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到底拖了多久才把她送来?为什么不受了伤第一时间就来处理?” “除此之外,还有明显的中毒迹象。送她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多说一句?!加速再生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二次伤害。要不是我们这儿医生多,能力又特殊,这次起码得折掉半条命。” 她听到一句冷淡的声音:“送她来就不错了。又不是我做的。” “你……!”医生的声音陡然提高。 听到这些话,林漪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是真的与死亡擦肩而过。 记忆逐渐回潮,她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 自己当时和林深搀扶着艰难地向出口移动,但那扇阻拦了她们回到外界的大门一直紧闭。 意识开始断断续续,那些曾经被她打晕的杂工和安保也正慢慢爬起来。 记忆的最后,是那扇紧闭的大门,还有林深在她耳边带着哭腔的呼喊。 她努力地想要坐起来,这轻微的举动立刻被外面的人察觉。 “林漪?你醒了?” 医生的声音轻柔而谨慎,帘子被缓缓拉开,光线悄悄溜上她的眼皮。 确认林漪确实已经醒来后,帘子才完全被拉开。 柔和的香槟色光线如同温柔的潮水,缓缓淹没她的视野,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梦幻般的光晕中。 星榆抱臂站在一旁俯视着她。 林漪眨了眨眼,仔细确认着星榆的身影。 如同往常一样,她与众不同。 星榆像是从整个背景中剥离出来的独立个体,仿佛在她和周围的一切之间,存在着微妙而明显的裂缝。 林漪的身上,有三个不同的秘密。 第一个秘密,在亲近的人中几乎是公开的。 尽管林漪本人从未亲口承认,但周围的人都默认她身份不凡,也推测出她是体能系的超凡者。 第二个秘密,有极少合作密切的人注意到了。 她有着特殊的范围感知,仿佛在脑海中存在着无形的生命地图。 只要她有意,就能够清晰感觉到周围存在的生命体。 第三个秘密,只有林漪自己一个人知道。 她能看见许多似乎不容于世的人和物。 这些存在仿佛被无形的光芒标注,在她的视野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有时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有时是街角不起眼的小物件,甚至可能是空气中飘荡的一缕若有若无的味道。 起初,这个能力让她感到恐惧和困惑。 她不知道这些单独被标注的事物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从每个夜晚那些混乱的呓语、密码中拼凑出自己的答案。 ——“这是命运的关键”。 这很稀奇,但她已经学会了在不动声色间观察、接近这些异常,然后试图理解它们可能蕴含的意义。 可是,那道将星榆与背景分隔开的裂缝……好像突然间扩大了。 短短一下午,星榆的眼神似乎变得格外陌生。 那双眼睛确实正对着林漪的方向,但又似乎矛盾地并未真正聚焦于她或任何事物。 所有林漪曾经能够解读的情感——不管是欣喜还是愤怒,都仿佛被完全剥离。 这微妙的变化让林漪感到莫名的胆寒。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医生敏锐地注意到了林漪的不适,立即递上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 “别急着说话,好好休息。你受伤的频率太高了,这次的伤势又格外严重。就算表面上恢复完毕,也可能会留下我们看不到的隐伤。 “林漪,我知道你一向很努力,但这次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无论如何,不要再那么拼命了!” 林漪低下头,避开医生关切的目光,轻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谁都能猜出林漪虽然嘴上答应,但心里可能还在盘算着下一次任务。 医生叹了口气,似是决定再多说几句。 “林深也没有大碍,就是你受伤最严重。至少休息一周,好吗?虽然我们只是医生,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事情,但大家都很关心你。” 话语在喉头噎住,林漪决定继续扮演一直以来的人设。 她垂下眼:“小深呢?他怎么样了?” “林深没你那么严重,就是出血比较多。他是被吓到了,但神智还清醒。我给他安排在了隔壁,怕打扰你休息。要不要我现在去叫他过来?” 林漪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直到此时,星榆才开口:“我已经告诉管理局了,她们表示还要经过复核才能确定最终的等级,不过最起码也是c。”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并未继续开口,似乎是等待着林漪的答复。 “……好的,我明白了。” 林漪故意停顿了一下。 她假装突然转变了念头,目光微妙地扫过星榆的表情。 “考虑到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我觉得……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会按b级任务的标准支付你报酬。如果最后确定的报酬更高,我会在之后补齐差额。这样安排可以吗?” “可以。”星榆简短地回答。 这是一个很大方的决定。 正常人在面对这样的慷慨时,即使不表现出激动,至少也应该有些反应。 林漪压下微妙的不安感,继续开口:“你希望我以什么方式支付?是要硬币,还是给你转账?” “现金。” 尽管代理人之间存在电子账户,但这些虚拟的酬金往往只能在武器工坊、医院等专门为代理人配套的场所使用,在日常生活中完全派不上用场。 要将这些数字化的报酬转换成实实在在的钱,还需要通过事务管理局的提取。 价值两万八的硬币,叠加在一起也不过六枚。 星榆接过那几枚大小不一的硬币,没有丝毫慰问的意思。 “那我走了。” 林漪的目光追随着星榆的身影,看着她走向房间的门。 就在星榆的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林漪突然注意到,星榆后退了半步,仿佛和她一样有所感应。 随着门被猛地拉开,林深失去平衡的身影摔进了房间里。 他踉跄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一如既往地,他的脸上闪过恼怒,眉头紧皱,指责的话语似乎即将出口。 然而,当他抬起头,和星榆对视的时候,表情似乎瞬间冻结了。 嘴唇微微颤抖,所有的话语都在喉咙里打了个结。 没有多说一句话,星榆从林深身边擦肩而过。 那股寂然的气息离开后,林深脸上混杂着畏惧的恍惚才一扫而空。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休养床,双手紧紧抓住被子,力道之大甚至使指节泛白。 “姐姐!你……你还好吗?我……我该怎么办?”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医生温和地说道,“林深,记住不要太激动,林漪小姐现在需要静养。” 直到走出房间的时候,她还不忘补充:“记住,最少要休息一周!你受过的伤太多,这已经是底线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林漪和林深两个人。 林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整个脸埋进被子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姐姐……我,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们真的能做到吗?真的能获得资格吗?我再也、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但是,如果……如果我们在获得资格之前就……就……” 林漪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坚定。 “我们一定要获得资格。 “不要害怕,不论任何代价,一切都将是值得的。” 第119章 责任 就在星榆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叫住了她。 是方才给林漪诊疗的医生。 尽管她实在想不到这人和自己能有什么联系,但星榆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刚才注意到,当你带林漪和林深来的时候,你身上也有不少血迹。你不需要检查或治疗吗?” 星榆无言地摇头,拒绝了这份关心。 “我才意识到……你是林漪的新搭档,对吗?刚才你和她们一起执行了任务?我必须告诉你,我们发现的情况非常不寻常。” 医生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林漪和林深的身体状况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他们接触了未知的异常物质,不仅造成了常规伤害,还改变了身体结构,” “特别是……林漪小姐。她的一些组织已经开始出现畸变。我们不得不采取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医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移除受影响最严重的部分,再用能力修复。” 星榆对此心下了然。 外科手术在这个世界可是个不存在的概念,这种破坏性疗法在别人听来大概显得十分激进。 “普通医院依赖的‘再生加速’等基础单向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加速异常物质的扩散。 “但我们医院拥有一些非常特殊的超凡者。我们有‘生物净化’的持有者,能够处理这种复杂的情况。考虑到你也暴露在同样的环境中,我强烈建议你也进行治疗。” “不必。”星榆一口拒绝。 无论医生说得如何有理有据,她不可能将自己身体的异变展露出来。 “我理解你们代理人的工作性质特殊,但健康同样重要。如果你受伤了会影响到今后的任务执行。你不仅是一名代理人。也是林漪的搭档。不是吗?” 直到此时,星榆终于抬眼打量了一眼医生—— 这个医生似乎对于林漪相当熟悉。 她觉得,这个医生比起关心自己的健康,倒像是更担忧星榆能不能正常协助林漪完成任务。 医生似乎察觉到星榆的细微变化,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像林漪这样的人真的很少见。大多数人,包括我们这些所谓的超凡者,都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我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无意义的工作,生怕去思考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 但当医生提到林漪时,她的语气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但林漪不同,她身上有一种……一种难以形容的坚定信念。我能感觉到,她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某个更大的目标。就算这个目标看似遥不可及,她也从未放弃。” 星榆并未回答。 她对林漪不熟悉,并不知道她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如何。 或许像她那样的人确实很少见。 但这不妨碍她不理解为什么医生要突然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 “说实话,虽然我也是一名超凡者,甚至拥有珍稀的能力,但有时候我还是会向往你们这些代理人。从外人看来,医生这份工作或许更好、更安全。但……我越来越觉得,安全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没有勇气选择你们那条充满危险的道路。代理人不仅仅是在完成任务,清剿危险,你们还在守护着我们这些畏首畏尾之人的……未来。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星榆陷入沉思。 她这才想起来,在最初成为代理人的时候,希尔就告诉她过代理人在许多人眼中是一份崇高、饱受尊敬的职业。 就连看起来散漫的昆娜,也在她转正那天特意强调,代理人肩负着守护人类的重要使命。 但对于这些崇高的宣扬和使命,星榆从未有过任何共鸣。 这些概念似乎离她很远很远,近乎遥不可及。 她要考虑的只有自己每天的生存和身份问题。 星榆抬起头,直视医生的眼睛。 她的目光中没有医生期待看到的坚定或热情,只有近乎冷漠的平静。 “我不是你所向往的代理人。” 医生微微一惊,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她不知是该惊讶于星榆居然回应了她,还是惊讶于这回应的内容。 星榆继续回答:“我没有守护的愿望,也没有一定要达成某事的信念。我只是要确保我自己的生存,仅此而已。”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期待者的内心。 医生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回应这种冷酷的现实主义。 “但是……”医生犹豫着开口,声音中带着不确定,“难道你不觉得,作为一个代理人,你有责任去……” 星榆主动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唯一责任就是活下去。” 医生沉默了,她的目光在星榆身上游移,似乎在寻找什么—— 也许是微妙动摇,或者是隐藏在冷漠表面下的热情。 但她什么也没找到。 “我该走了。”没有继续和她对话,星榆仰头望了望深重的夜色,“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 她快步穿过夜色下的街道。 时间已经太晚了,和林漪一起前往任务的时候还算是下午,但现在几乎到了周五的凌晨。 她在代理人终端上查询着路况,大体遵循着银白的道路方向前行。 在c环,宵禁的时间比较随机,有的街道实施固定时段宵禁,但大多数委托所是实施不定时宵禁,在当夜宵禁前进行播报。 不过现在太晚了,已经过了播报的时间。 路过几条街道的时候,她注意到某些入口处已经被完全封锁。 看起来相对整洁的街道入口处,粗重的铁链横跨在两侧的金属柱之间,上面挂满了密集的铁丝网和黑色的布帘,只能隐约能看出下面的网格轮廓。 略显破败的街道入口只堆着几个大型的垃圾箱和腐烂的木板,形成了简易却有效的几米高的路障。 幸运的是,她的目标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宵禁。 她可不想这么晚了还和内部的工作人员扯皮。 星榆轻巧地攀上了房顶,爬到屋檐边缘,检查着脚下那扇玻璃窗。 屋内,中年的代理人疲惫地褪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今天的遭遇如同梦魇,挥之不去。 他走向床边,准备就寝,却不自觉地回想起早些时候的场景。 那个陌生的代理人,那双冰冷的眼睛,那把抵在他喉咙上的刀刃——所有细节都鲜明得令人心悸。 不仅丢失了一份报酬丰厚的业余工作,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生命威胁,尊严荡然无存。 愤怒、羞辱和后悔在他心中翻涌。 “该死的小丫头……”他低声咒骂,“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就在他伸手去关台灯的那一刻,异样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房间里突然变得异常寂静,连呼吸声都被吞噬。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桌面上的镜子吸引—— 那里倒映着窗户的方向,而在镜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缓缓成形。 他僵硬地转身,缓缓抬头看向窗户。 一张倒挂的脸,出现在窗框上方。 凌乱的黑色短发如同向下垂落的触须,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正伸手缓缓打开他的窗户。 玻璃已经无声地滑开。 “你——” 他惊恐地后退,然而下一刻,心口处就已经被一把短剑贯穿。 她收回短剑,甚至没有多看那个倒下的身影一眼,星榆转身跃出窗外,落在街道上。 “不能留着仇家呢。” 她喃喃自语,逆着带着凉意的夜风前行。 第120章 造物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周五的凌晨了。 星榆掏出钥匙,拧开房门。 室内还亮着一盏为她而设的灯。 尽管才过去短短半天,但现在整个房间都焕然一新,明显被精心装饰过。 沙发上铺上了新买的柔软毛毯,玻璃花瓶里插上了几支常青树的枝条,深绿色的叶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亮。 虽然家具和装饰依旧简单,但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生活气息。 星榆在门口换下了沾上血和灰的靴子,换上了棉布制的拖鞋。 只是这样的轻微响动,似乎就惊醒了正侧卧在沙发上浅眠的祈雪。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很快就完全清醒:“星榆,你回来了?怎么又这么晚了?” “……嗯。”星榆简单地应了一声。 她想说点什么,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下午的时候,青葙委托所送来了几袋煤炭,我放到厨房里了。她们跟我说,最好不要在室内使用,等到寒光季完全降临,最好开那个什么……空调?但她们也提到电费会很贵。” “不用担心。”星榆随手将价值几万的硬币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我负担得起。” 星榆很想要询问有关“特异性改变”等信息,却觉得微妙地沉重。 祈雪的目光落在那堆硬币上,瞳孔微微放大。 那几枚硬币……其中有几枚硬币上镶嵌的宝石,祈雪从未见过。 但看着硬币的大小和精细程度,谁都能猜出它们的面额远超常见的面额。 “星榆?”祈雪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你……你怎么突然得到这么多钱?” “出了个任务。” 尽管星榆的回答并非谎言,但祈雪的表情却变得更加不安:“真的吗?代理人的工作……真的能赚到这么多钱吗?” 祈雪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鼓起勇气问出下一个问题:“星榆,你没有去做什么……不情愿的事情吧?或者是什么危险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你不需要为了钱去冒险……” “……没有。” 星榆回答。 这个问题,祈雪曾多次问过她。 但星榆先前并未真正理解这句话的真正用意,只以为是祈雪控制着她,不想让她去探索新的世界。 现在她意识到,事实恰恰相反。 祈雪之所以如此关心,是因为她才是那个无法与星榆共同面对一切的人。 实验报告里提到过的无数次濒临死亡的实验,她从未对星榆开口说过任何。 对于星榆的血肉异状,祈雪没有任何一句疑问,并非出于单纯的接受,而是因为祈雪可能已经见过太多更为畸形的产物。 祈雪害怕的不是未知,而是已知。 她唯一的担忧,就是星榆与她落入相同的命运。 犹豫片刻,星榆决定尝试解释一下自己的情况。 “……代理人的正常薪资是单个任务几百到几千。但青葙委托所有一个代理人,她想要我协助她行动,以换取任务的积分报酬,所以愿意给我支付比正常高得多的资金。” 说完这一长串解释,她几乎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 她一直默认没有人能理解她自己现在的处境与立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详细解释过自己的想法、原因和动机。 在与铸棘对话时,她为了获取对方的信任而假装坦诚,那种不自在的感觉甚至至今仍萦绕在心头。 “我明白了,星榆。”祈雪最终开口,声音里依然带着担忧,“但是……你还是要注意安全,这种所谓的善意听起来……太奇怪了。 “大多数人都……不,应该说所有人都心怀各异,说不定只是个幌子呢?” 星榆没有回答,房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祈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下定决心般地开口:“星榆,其实……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我决定还是要回荒原。” “不行!”星榆一口否认,“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祈雪被星榆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 “星榆,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她柔声说,“但我不能总是依赖你。我也想为我们的生活做些贡献。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里到底有什么可去的?你……” 星榆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你难道没发现吗?所谓的互助联盟、邻居,甚至什么工厂,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是那些人手下唯一活着的……实验体。” 最后一个词落下的时候,祈雪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是吗。” 她扭头回避了星榆的注视,深吸一口气,声音听起来出乎意料地冷静。 “星榆,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啊。” 祈雪缓缓坐回沙发,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指节因紧握而发白。 “你是怎样知道的?你应该……没有知道的机会才对。 “……是的,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呢?只要顺从,她们就会尽量保证我的存活,自然也不会伤害你。只要有超凡能力的治疗,人体受到再致命的伤害都能活下来。而且,星榆……” 祈雪抬起头,直视星榆的眼睛。 “现在看来,你也不需要我了。” “凭什么要顺从?”星榆反问,她走到祈雪身边,“我们难道不是已经成功离开了互助联盟吗?” 祈雪声音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现实:“就算不接受,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来说也同样危险。我们这些虚假的超凡者,与真正的超凡者不同,所有的能力都要以生命为代价。能力使用越多,我们就越容易死亡。 “我原本……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活着。但如果你也已经走上了这条必死无疑的道路,需要不停消耗自己的生命以换取求生的机会……那么我们就一起面对吧。” 祈雪轻轻抬起星榆的手,声音中充满了近乎解脱的决然。 “就让我们自己选择自己的死亡吧。不是被折磨,也不是悄无声息地消失……至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 星榆感到一阵震惊。 她急忙摇头,突然意识到了某些关键点:“不,我的能力,并不需要消耗我的自然生命力。” 祈雪的表情从决然变成了困惑。 她的眉头微皱,眼中闪过明显的疑惑,仿佛在努力理解星榆的话:“不需要消耗?对了,你和我说过你获得的是精神系能力……你要付出别的代价?” “……我的能力是【信息读取】。”星榆开口,“我无时无刻都能看到周围事物上的信息,永远存在,不需发动。” 祈雪的眼里闪过迷茫,似乎在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信息读取……?” 她注视了星榆许久。 最后,祈雪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是这样吗?或许你就是那些人所说的‘完美造物’。” 她伸出双臂,将星榆紧紧揽入怀中,仿佛这个拥抱是她唯一的依靠。 “世界上没有属于我们的位置,无论是在哪都一样。”祈雪轻声说,“不过,如果你获得了完整的能力这件事被发现……必然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好吧,星榆,我会听你的。我会尽量不被那些人发现……留在这里,隐藏身份。” “不容于世的不是我们。”星榆并未推拒,只是语气坚定地补充,“是他们。” 第121章 第十二日 凌晨的郊区陷入一片静谧。 红日与白日早已沉入西方地平线深处,只在天际留下几不可察的暗红微光,仿佛是夜的余烬。 深重的夜幕笼罩,灰日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了些黑暗,却又不足以照亮大地。 祈雪已经睡着了,而星榆毫无睡意。 她放轻脚步,走到露台上。 按照时间计算,今天是她在郊区醒来的第十二日。 她尝试和祈雪沟通了一点关于那个未知组织的情况,但所知甚少。 这个组织对祈雪进行了严格的“意识阻断”,让她无法连贯、完整地说出具体的内容。 而且,每当对话转向具体的经历,祈雪就会陷入惊恐发作一般的状态。 每次开口,她都似乎在与某种无形的阻力搏斗。 “血液……注射,器官移植,还有……” 星榆还未伸手,但祈雪已经紧紧抱住了她,力道大得让星榆感到疼痛。 她能感受到祈雪全身的不受控制都颤抖,听到她急促的呼吸。 但似乎只有在这种情绪宣泄中,祈雪的状态才能稍微稳定一点。 “那些人想要……创造超凡者……体能系的。”她抬头看向星榆的眼睛,“所以……你的身体状况……是我没保护好你。” “……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星榆回答。 “嗯……”祈雪若有所思,“我也不明白。你应该没有经历过这些才对。我知道他们需要我,所以……作为交换,不应该对你……” 她的声音再次变得模糊。 这一部分的记忆,星榆自然也没有,她无法将这些话语与事实验证。 但是她现在可以相信祈雪话语中的真实性。 同样作为“人工超凡者”,她们的利益完全一致,立场密不可分。 绝对的利益共同体、完全相同的立场、以及祈雪近乎偏执的执着,才能确保永不背叛。 不过,存在一个奇怪的矛盾—— 祈雪提到的这些实验方法,似乎都集中在改变人体的物理结构上。 “特异性改变……” 星榆喃喃自语,回想起第一天芯片播报的这个名词。 这些实验似乎都在尝试通过各种方式促进生理上的改变,人为创造大量的濒死情境,期待在某个临界点触发这种独特的改变。 但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精神系超凡者?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神秘组织的谨慎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为了研究祈雪,甚至不惜创造了一个看似自由的大环境,实际上却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实验场”。 尽管有着这样庞大的规模,但幕后黑手似乎建立了多层级、分散化的结构,将具体的任务拆分到无数个小组织中。 每个小组织只负责整个计划的一小部分,彼此之间并不知晓对方的存在。 正如今天所处理的“秘炳”事件,表面上看是个专业组织,实际却只是一个人主导、由不知情路人组成的药剂实验会。 这种结构让核心成员能够完美隐藏,如同躲在雨幕当中。 世界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她自己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 尽管她隐约感觉到这里还藏着很多自己仍无法理解的事情…… 但目前的信息显然已经触及了可推测的极限。 思绪转回现实,她看向自己的掌心。 020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响: “在你停留于这虚幻泡沫里的时刻,你必须不断割开自己的血管,以此供奉给虚空。” 这句话像是黑暗中的一线微光,虽然模糊不清,却给了她一个可能的方向。 三天前听到这句话时,她就奇异地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只是一直未曾付诸实践。 只有不断地祭献,她才能增强与虚界的联系,从而获得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条路同样充满未知。 她缺乏太多知识,不知道该祭献什么,如何祭献。 每天杀死的生命似乎无法引起虚界的回应。 品尝过的记忆碎片尽管味道各异,却无法激起她的任何感觉。 唯有诺里斯的记忆让她感到强烈的排斥与亵渎,仿佛身体在本能地抵抗。 然而,在这迷茫的深渊中,星榆感受到内心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 动机前所未有地清晰: 必须变得更强。 不择一切手段。 不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揭开笼罩在她存在之上的重重迷雾。 怀着这样的决心,星榆拿起短剑,毫不犹豫割开了自己的额头和掌心。 鲜血无声地上浮,在空中形成奇异的符号,而后缓缓消散于无形,被虚界所吸收。 如果没有合适的祭品,那么她自己的血液就将成为沟通虚界的媒介和祭品。 此时,她与虚界的联系还如同蛛丝般脆弱,只能感受到那个维度对她的血液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这或许意味着新的能力,新的危险,甚至可能彻底改变她的本质。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她选择的道路。 所有的问题都悬而未决,但她决不能因未知就停下脚步,必须抓住所有的机会向上。 停滞不前就意味着死亡。 随着最后一滴血液消散,虚界的震颤渐渐平息。 星榆注视着自己裂开的掌心,沉默不语。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星榆缓缓睁开眼睛,意识逐渐回笼。 她感到莫名的不适,仿佛整夜都被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席卷。 星榆试图回想梦境,却只捕捉到零星的片段—— 混乱的低语、深邃的黑暗、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威胁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全力扯着她的脚踝,竭力将她拖入深渊。 这些碎片如同迅速消散的雾气,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挥之不去的不安。 也许,更准确的说法是虚界送来了信息,预示着某些事情即将发生。 和祈雪打完招呼之后,星榆换上厚实的外套,准备出门。 踏出门的那一刻,寒风迎面扑来。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偶尔传来几声干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昨天购置的衣物,在这突如其来的寒潮中显得格外及时。 行走的过程中,她打开终端,开始浏览今天的日程安排。 第一条消息,来自奥斯汀。 【女士,我已经遵照您的最新要求,竭尽全力地打听红货交易了。只是,这才过了两天……我知道您的急切,但实在有心无力啊。】 第二条消息,来自林漪。 【抱歉星榆,昨天太过匆忙,我还没排好今天的日程。今天下午继续吗?】 第三条消息,来自法兰。 【六级代理人星榆,今日工作安排:与代理人边音例行辖区巡视;检查2号街道受袭状况,留存现场照片记录;处理4号街13户投诉的噪音问题;处理6号街边缘小帮派斗殴-e级。】 【可酌情选择处理:调查并遏制一起敲诈勒索案-d级;调查疑似人为纵火工厂火灾-c级。注意安全,遇紧急情况立即联系。】 没过一会,又一条信息发来。 【此外,今天结算你第45周的工资。基础薪资、任务提成,再扣掉无故缺勤的费用,总共2200。】 ……真少啊。 第122章 餐馆 到达雨滴委托所的时候,边音已经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等待。 星榆走近时,她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寒暄。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景成就已经闪现在她们身边,一只手搭上星榆的肩膀,另一只手勾住边音的脖子。 “你们两个可真准时啊!”景成咧嘴一笑,转头看向正在整理文件的法兰,挤了挤眼睛,“法兰啊,今天我也一块去巡逻,勤奋吧?对了,我们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别想我们哦!” 法兰抬起头,皱了皱眉头,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就对着他点了点头。 街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和行人的喧闹声。 景成走在边音和星榆的中间,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东张西望。 “说吧。”边音没看他一眼,视线在街道上扫视,“又打什么主意呢?” “我发现了一家超棒的餐馆,不远。”景成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我请客,咱们一起去尝尝?” 处理完一系列日常任务,临近中午,三人终于来到了景成所提到的地方。 “绿洲”位于c环和b环的交界处,是座翻新过的三层小楼。 裸露的红砖墙上悬挂着各式香草,还点缀着精致的黄铜装饰。 景成兴高采烈地带领两人来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 橡木桌面,上铺着质地细腻的亚麻桌布,餐具是做工精良的不锈钢制品。 毫无疑问,这是郊区中难得一见的高级餐厅。 “怎么样?”景成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订到这家餐厅的位置。保证让你们大开眼界!” 星榆仔细打量,发现每道菜品前都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牌子,详细标注着菜名和食材来源。 名为“农场珍品”的煎烤肉排,油脂甚至还在石板上滋滋作响。 散发着醇厚黄油香味的混合菌菇炒饭、焦糖色的柔滑土豆泥等菜肴陈列在面前。 蒸腾的热气缓缓上升,携带着室内混合香草的干燥香气,在空中形成一层薄雾。 玻璃器皿中的琥珀色发酵饮料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细密的气泡不断上浮。 无一例外,这些食物的原材料全部来自特定的种植园或养殖场。 在郊区中,这种产业化生产的食材本身就价值不菲,更不用说还经过了精心烹调。 “还行吧。”边音简短回答,看起来兴趣一般。 这样的食物虽然昂贵,一餐少说要上千新币,但也并没有到代理人负担不起的地步。 “我可没说就到这呢!等着瞧吧。” 直到此时,身着正装的服务员走近桌边,手中谨慎地捧着一个镀金边的水晶高脚盘子。 “尊敬的客人们,”服务员恭敬地说道,“为您呈上我们餐厅的招牌菜品——‘纯净软玉’。 “这是极为稀有的食材,来自我们独家合作的秘密养殖场。每天仅供应三份,需提前一个月预约。” 他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在餐桌正中央,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随后,服务员缓缓掀开盖子,清新的水草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景成兴奋地搓了搓手:“终于来了!我可是预约了好久呢!怎么样?绝对值这个价吧?” 边音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甚至微微坐直了身体:“你这次可真是……大手笔啊。这起码要几千……甚至上万?” 星榆仔细看向盘中的“纯净软玉”。 虽然看来确实经过精心料理,连外壳也的确光滑晶莹,但是…… ——不过就是河蚌而已。 她问道:“这……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边音叹了口气,开口解释:“星榆,你可能没见过,这种食材是在水里才能长大的。” 景成接过话头,兴奋地补充道:“对对,无论是哪个地方,都没有那种……自然形成的大水坑。听说只有秘密养殖场有特殊的系统,能建造出那样的环境。有资格建这种养殖场的地方屈指可数!” “没有自然的河流和湖泊吗?”星榆反问。 景成和边音闻言,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景成挠了挠头,疑惑地重复这个完全陌生的发音:“河……流?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怪怪的。” “当我没说。” 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个在这个世界中不存在的词汇,星榆立刻转移话题。 现在,她开始理解这道菜的珍贵之处。 星榆又看了看“纯净软玉”,终于明白景成如此兴师动众地安排这顿午餐,恐怕另有用意。 “你想做什么?” 景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我在想啊,我们要不要,多接点任务?” “不想。”星榆毫不犹豫地一口否决。 边音怀疑地抬眼看了看景成。 景成见状,连忙解释道:“哎,听我说完嘛。整天跑那些低级任务,多没意思!你们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接点刺激的?” “你的目的恐怕不止这个吧。”边音扫了他一眼。 “嘿嘿……”景成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其实吧,希尔姐最近忙得都没影了,她之前不老是说就我们两个高等级代理人,不想带我们去出任务吗?现在星榆来了,她应该答应了吧?” “你想多挣点钱?”星榆直截了当地问道。 “喂喂,星榆,你这话说的,”景成夸张地摆手,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咱们日常工作收入不是挺够用的嘛!” 边音冷静地插话:“我懂了。希尔姐一直不让我们接高级任务,现在星榆来了,还意外地晋升很快,我们三个可以去独立处理了。你是想证明我们能搞定那些任务,对吧?” “啧啧,不愧是边音,一下就猜中了!” 边音冷冷回答:“别做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希尔姐的性格。她说的借口,就是借口。” “哎,可不能这么说啊!这么多年过来了,你看希尔姐哪年像今年这么忙过?她又不是那种特别拼命的人。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帮她分担点。对吧,小稗?” 景成话音刚落,边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抄起手边的勺子,作势就要往景成头上砸去:“我警告你,再叫那个名字试试?” 景成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边音,我的错。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想起你还叫这名字的时候嘛。那时候你也就星榆这么大。” “希尔姐取的名字,我很喜欢。”边音放下勺子,脸色稍缓,“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跟着希尔姐这么多年了,确实应该多帮她分担些。” 景成继续开口:“就是啊!告诉你们啊,我前两天偷瞄了一眼希尔姐的终端。 “——你们猜怎么着?现在居然有好几个a级任务!什么末日预言者、血肉制造机、天启教团、生命真谛学习会、东部混战、血石兄弟会……这些名字,听着就刺激,对吧?” 星榆一直安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此时终于忍不住插话:“你就为了这个请我们吃这顿饭?” “嘿嘿,聪明!”景成竖起大拇指,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搞点大的?” 第123章 准备 “你……”边音顿了顿,“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a级任务,那可是全境级别的最高危险任务,太不切实际了。” “哎呀,a级任务太夸张了!就算是希尔姐也不可能搞定啊。我是想着,咱们找个c级的任务处理一下,准备充分点,肯定能行!” 景成转向星榆,眼中带着期待:“再说了,星榆,你可都来一阵子了,咱们到现在还没一起合作过。你擅长什么?调查还是战斗?” “战斗……吧。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别那么见外嘛!”景成热情地说,“星榆,你可是关键人物啊!没有你我们可不行,两个人怎么说也不可能搞定c级啊。以后我们一起出任务的机会还多的是呢!你不早点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身手?” “天无呢?你们不带他?”星榆反问。 “他等级才八级,有点低了。不过最重要的是,希尔姐一向对小孩比较偏心……别这么看着我,六级可不是个普通的等级了!你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都干不到六级吗?” 边音微微点头:“下午总得有人巡逻。如果辖区内有突发状况,天无一个人可以处理好。我们三个人执行c级任务,风险应该在可控范围内。” 星榆思考着这个提议。 她大概明白了。 尽管景成和边音在雨滴委托所已经工作了将近十年,但她们似乎仍在尝试争取希尔的信任。 希尔似乎……非常独断呢。 如果真的能够通过这次行动改变希尔的态度,让她愿意分享更多的任务信息,那无疑是一个机会。 或许,她可以更加了解“污染体”、“后天超凡者”的任务…… “我同意。”星榆最终开口,“但是,如果我们要处理c级任务的话,我希望由我最终决定来处理哪个任务。” 景成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当然没问题!星榆,你最棒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回去后就开始准备吧。”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来了最后一道菜。 景成立刻换上了兴奋的表情:“来来来,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先好好享受这顿美食吧!为我们和星榆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合作干杯!” 星榆配合地举起杯子,玻璃杯碰撞发出轻响,酒液晃荡。 直到回到委托所,星榆都一直在翻着任务列表。 星榆对任务积分、晋升没什么想法,如果是为了酬金,那还不如继续给林漪打工。 她要尽可能最大化自己的收益,确保自己这个任务有所意义。 她可以不仅仅以代理人的身份处理任务,还可以利用隐蛛集会成员的身份做点事,顺便赚点贡献点。 通过终端,星榆可以接入一个信息网络系统,所有用户都以随机生成的代号出现。 通过终端内置芯片验证,她被识别为隐蛛集会的二级成员,能够访问比普通成员更多的信息层级。 系统右上角不断刷新着“最新风向”报告,展示了一些悬赏高额的信息。 尽管全匿名的通讯方式让许多信息的真实性存疑,但多少有点参考性。 在一大堆繁杂的信息流中搜索了半天,她终于在众多任务中发现了一个似乎与某个c级任务有联系的机会—— “启明同盟”组织。 理事会的官方记录是:多次策划并实施小规模破坏活动,其中包括摧毁多个街区的核心发电设施,疑似参与管制物品的走私交易。 有趣的是,在隐蛛集会这边,对启明同盟的描述却异常简洁——无条件抹杀。 一个既得罪了理事会,又惹恼了地下世界的组织…… 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 打定主意之后,她就告知了边音和景成:“这个任务,启明同盟,怎么样?” 景成看了看:“这是哪种类型的任务啊?清剿?还是清剿调查?不过居然策划过破坏发电站……难道算应急响应?” “清剿调查。这个任务信息不算特别明朗,估计还要去打探一下。” 边音点头表示赞同:“在同等级别的任务中,清剿往往对战斗力的要求更高。带有调查要素虽然麻烦些,但威胁性更小。” 虽然理事会官方并没有给各类任务进行明确的分类,但是代理人之间还是习惯将任务分为清剿、调查、清剿调查混合、日常维稳、护送、资源管理和应急响应等各种类别。 c级任务的评定标准一般是影响范围几个街区、中等范围的冲突事件。 理事会的建议是至少一名资深代理人带队完成,但多个普通代理人也可以尝试合作。 星榆处理过两次。 第一次是地下水道的晋升任务,类型是清剿调查。 两个超凡者和三个普通人,花了整整一下午,最后的结果嘛……就那样了。 第二次,是三天前她和希尔一起去处理那个精神控制超凡者的帮派。 那是个纯粹的清剿任务,但她俩从进去到离开,还没有半小时。 昨天的任务也是最少c级,虽然她自己没受到多少威胁,但对于普通人的威胁性不用多说。 她意识到,在景成不知道她也是超凡者的前提下,即使她们三人都善于战斗,但一起去尝试c级任务…… 的确是个很冒进的行为。 边音直接开始指导:“你们各自做好准备工作,我们半小时内出发。” “准备工作?”星榆好奇地开口,“不直接出发吗?现在可已经是下午了。到达西区还要一段时间呢。” 景成停下手中的动作,露出略带调侃的笑容:“星榆啊,你以为你是资深代理人呢?不做准备就出发?” 说着,他继续擦拭武器,同时开始翻找急救包:“我们得为各种可能的情况做好准备,包括受伤、突发事件,甚至是撤退的路线。” 边音没有参与对话,而是专注地操作着她的终端。 她在研究目标地点附近的地图,听起来像是在联系附近的代理人、提前预约当地的医院。 “好吧。”星榆无奈开口,“我等你们。” 第124章 c级任务:启明同盟 今天没空赚外快了。 虽然星榆中午才拒绝林漪,但林漪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平和,甚至表示是她自己考虑不周。 车辆驶入西北方向的d2区,星榆和两位乔装后的同伴一同下了车。 与她不同,这两位经验丰富的代理人都进行了精心的伪装。 她们没有佩戴代理人身份牌,武器也被隐藏起来,身上更没有什么显眼的包裹。 虽然从略显优质的服装面料中仍能看出与d环居民的些微差异,但已经足够低调了。 星榆可没有这种专业的伪装。 边音借给她一件行动专用的长款上衣,质地厚重,颜色暗淡,垂到膝盖以下,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腿边绑着的武器。 虽然没有之前的装扮利落干净,但这件灰扑扑、略显臃肿的外套倒也更容易融入周围的人群。 “什么计划?”星榆开口。 “分头调查,我去1到10号街道,星榆11到20,景成21到30。”边音自然地开口指挥,仿佛习以为常。 “一小时后我们在这里重新汇合。重大发现立即通过终端联系。遇到袭击撤入小巷处理,绝对不能引起注意。 “我的人设是来这里探亲。你们两个自己决定,但要注意,无论如何都不要表现得太不自然。 景成轻松地耸了耸肩,笑道:“我就说我是来找工作的吧,反正看起来够落魄。” “好。”星榆开口答应。 她没什么要考虑的,反正看到启明同盟成员一眼就能认出来。 街道空气中有些许霉味和腐烂的余韵,但相比别的街区,这里简直不像d环。 虽然仍然灰尘扑扑,但街道上看起来整洁不少,既没有血迹,也没有污水横流和满地垃圾。 这里异常安静,行人寥寥无几。 偶尔出现的路人都行色匆匆,低着头快步走过,似乎不愿与任何人有眼神接触。 就在这时,星榆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明显是向她而来。 星榆克制住自己握住短剑的本能,尽力脚步自然地向前走去。 “嘿,小妹妹。”略带沙哑的女声悄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刻意的亲昵,“你是新来的吧?” 星榆微微侧头,余光瞥见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女人实际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但浑浊的眼神和松弛的皮肤让她显得更饱经风霜。 她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灰色外套,头发乱蓬蓬地扎在脑后。 是启明同盟的成员。 “我……”星榆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既胆怯又急切,她刻意地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我听说这里……有点……” 话没说下去,她编不出来了。 女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然的微笑。 她压低声音,询问:“混口饭吃,对吧?” 星榆顺着她的言语,点了点头。 “你可算来对地方了。启明会,听说过没?”女人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来来来,跟我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么直接? 她的手轻轻搭在星榆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引导她向一条阴暗的小巷走去。 星榆顺从地跟上,有些意外。 要不是她能看到这个女人的确属于,也只属于启明同盟,她肯定觉得这个人不安好心。 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小巷,最终来到一栋看似废弃的旧厂房前。 厂房的外墙斑驳剥落,窗户都被木板钉死,给人一种荒废已久的印象。 女人轻轻敲了三下一扇不起眼的侧门,然后停顿片刻,又敲了两下。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警惕的面孔。那人快速扫视了一眼四周,然后侧身让她们进入。 星榆踏入室内,立即感受到了温度的变化。 里面比外面暖和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甚至还有…… 油墨的味道? 星榆惊奇地吸了两下鼻子。 没错,尽管被其它气味掩盖,但这里真的存在极其微弱的油墨的味道。 房间比想象中要大,显然经过了精心改造。 周围三三两两坐着些人,这些人身份各异,也有不少人是别的帮派成员,但她们现在都聚集在此处。 角落里……堆着书本,但没人翻看。 随着女人领着她进了据点,不少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但大多数人满不在乎。 “又一张吃饭的嘴。”不远处传来嘟囔声。 “都看见没?”女人开口,“睁大眼睛看清楚啊!这可是我带来的新人,一会儿分东西的时候都给我让着点!” “哎哟,哪有那种好事。”立刻有人反驳,“谁知道能不能过关呢?别高兴得太早!” 星榆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女人立刻转换了脸色,笑眯眯地对着星榆:“别怕,别怕,小妹妹。咱们这儿啊,包你吃饱穿暖,过上谁也想不到的好日子。就是得先跟老大聊聊天,小意思!” 一边往里走,女人一边喋喋不休:“咱老大啊,脾气古怪得很。不要你钱,也不让你干脏活,就爱念叨。你呐,只管听着点头就成。时不时应和两句,保你以后日子美得很!” 星榆将自己的衣服往下拉了拉,确保所有人看到自己局促不安的模样。 跟着女人继续前行,顺着楼梯往下到地下室,霉味愈发浓重。 女人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门,扯着嗓子喊道: “老大!我给您带新人来啦!” 星榆踏入室内,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 房间并不大,但每一寸空间都被充分利用。 墙边摆放着几张简陋的工作台,上面堆满了各种自制的电子设备:有些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有些则闪烁着微弱的指示灯。 墙上挂满了各种手绘的行动计划和示意图,有些还用红线相互连接,构成一个复杂的网络。 有几个人正站在示意图前探讨。 无线电设备在角落里低声嗡鸣,时不时传出一些杂音和模糊的声音片段。 “不要那么叫我,”一个平静的女声响起,“叫我卡桑德拉就行。” 星榆的目光被声音吸引,落在房间的一张破旧办公桌后。 那里坐着一个女人,腰间挂着一把显眼的手枪。 “卡桑德拉”抬起头来,浅褐色的短发凌乱不堪,工装背心沾满了油渍和灰尘,显然刚经历过一番忙碌。 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灰绿色眼睛,虽然疲惫,但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热忱。 第125章 据点 “又带来个豆芽啊?”卡桑德拉还未言语,她身后站着的男子就率先开口,“咱们这儿不是啥人都能往里塞。咱们得挑点靠谱的吧?” “罗尼,每个成员都有其独特的价值,这是我们组织的基本理念。” 卡桑德拉开口阻止,又转向女人:“你有向她说明过我们的基本理念与原则吗?现在我们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每一步都必须谨慎。” “说了,说了。”女人笑嘻嘻地挠了挠头,“卡桑德拉老大,反正我把人头带来了。一会儿要是再碰上新的,我再给你带过来,成不?” 卡桑德拉无奈地叹了一声:“唉……去吧,注意安全。” 在她们对话的间隙,星榆的视线扫过了这个房间。 除了卡桑德拉腰间那把显眼的手枪,她并未发现其它特别值得警惕的地方。 这群人的戒备心似乎比她预期的要低得多,与理事会报告中描述的能够策划袭击案的组织形象大相径庭。 这个被评为c级的任务,是否还有什么隐藏的因素? 也许她们还有其他的据点? 或者有什么她尚未发现的危险? 在思考的间隙,卡桑德拉对着她招了招手:“小姑娘,到这儿来。” 星榆走上前去。 卡桑德拉打量了她几眼,率先开口:“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我们这片区域?你看起来……可不太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星榆感受到了卡桑德拉话语中的怀疑。 她垂下眼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波动:“我……我原本和哥哥一起生活在内环。但是我哥死了,我交不起管理费,那里的代理人赶我出来。我……我只能流落到这里。” 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 星榆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衣服,希望这个小动作能让她看起来更加真实和脆弱。 卡桑德拉的目光在星榆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里是个特殊的地方,小姑娘。只要愿意干活,就能保证生存。这是我们的原则。这样,一会到晚饭时间,你可以先去协助处理一些食材。今天晚上我可以保证你有一顿饭吃。” 星榆不确定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她抬起头,让自己看起来虽然防备但仍然惊喜:“这样……就可以了吗?” “先这样吧,暂时也只能保证今晚。”卡桑德拉简短地开口,没有多说的意思,“等过了‘平等餐桌’环节,晚课之后,我们再谈。罗尼,带她去厨房,教教她我们这的常识。” 罗尼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朝星榆招了招手。 “跟我来吧,新人。” 直至星榆上了楼梯,跟着罗尼到了厨房,还没找到能独处的机会。 身处这个陌生的环境,她自己倒是不怎么担心。 不过,想要完成c级任务这个事情是景成提出的…… 要是她自己独自把这里解决了,说不好这两人什么反应,还是必须得等她们过来。 所谓的厨房,其实是一楼的简易隔间,显然并非原本设计用于烹调的场所。 靠墙的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粗粮和豆类,每个容器上都贴着标签,桌面上散落着刚采摘的野菜。 角落里的木架上每一层都铺着湿润的稻草,密密麻麻的蘑菇从中生长出来,品种各异。 靠窗摆放着一排玻璃缸,阳光透过玻璃,将缸中的水藻染成碧绿色。 星榆注意到每个缸上都贴着详细的记录表,记录着光照时间等数据。 简直是……异常整齐和具有规划性啊。 厨房里已经有几个人在忙碌。 “哟,又来新人啊?”正切菜的男人皱着眉头说道,“最近是不是招人有点太频繁了?咱们的食材都快跟不上了。这些培育的东西哪有那么快就能吃啊!” 罗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懂。我跟卡桑德拉商量着呢,看看晚上能不能再搞点好东西来。” “得了吧,上次你也这么说。结果呢?” “现在咱们只能靠买,不能靠抢。这附近又乱得很,没人卖我们。你有招吗?”罗尼瞪了他一眼,“有主意你去跟卡桑德拉说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刀切在砧板上的声音。 “行了,晚课后再讨论计划,我们心里有数。”罗尼语气生硬地结束了对话,“新来的,你负责洗菜。水在外头,记得省着点用,这儿的水井可不近。” 星榆点点头,心里却在思索。 启明同盟在食物培育上的专业程度远超她的预期,而且起码已经在这里运作了一段时间了。 星榆试探性地开口:“这些蘑菇和水藻,是怎么培育的?看起来很不简单。” 正在搬运食材的女孩随意地瞥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哦,那些啊?卡桑德拉教的,但也就她记得那些复杂的步骤。我们只管吃就行了。” 星榆点点头,走向门口的水桶。 她弯腰拿起水桶,借此动作遮掩,悄悄将手伸进衣袋。 背对着房间里的其他人,星榆快速浏览着新收到的消息。 【景成:找到据点了。正被人带过去。】 【边音:我已经确认,启明同盟存在一定规模的武装力量,至少策划过5起针对周边委托所和帮派的袭击,疑似在筹划更大规模行动。】 【边音:我在周边继续调查,稍后与你们汇合。注意安全,一有异常立即撤离。】 星榆手指在终端上轻轻敲击,发送出一条信息。 【星榆:我到了,在厨房。】 【边音:?】 【边音:厨房?】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星榆立刻将终端藏回自己的衣服里,转身拿起水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洗菜。 水面在桶中晃动,几乎要溢出来。 “喂,新来的!”切菜的瘦小男子不耐烦地喊道,“你在那磨蹭什么呢?这儿可不是闲人待的地方,动作麻利点!” 星榆没有回头:“我在学习节约用水。” 男子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既意外又不满。 “少来这套,不想干活就直说,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她将那些沾着泥土的野菜浸入水中,感受着冰凉的触感,水面上浮起一层泥浊。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有着奇怪的魔力,让她的思绪开始游离。 厨房里的其他人各忙各的,只有刀具笃笃切割食材的声音和交流闲谈。 她还一次都没做过这种事呢。 这种平凡的劳动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既陌生又令人莫名安心。 就在星榆逐渐沉浸在这种奇特的体验中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哇哦!这里可真热闹啊!” 那夸张的语气,那略带兴奋的音调…… 嗯,景成也到达这个据点了。 第126章 表演 “又是新来的?”外面的声音问道。 “是啊,我刚到!”景成的声音更近了,充满了热情,“听说这里有好吃的,就跟着人来了。哎呀,这里可真香啊!” 星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小子看起来挺精神的,应该能干不少活。” 星榆猜测,景成可能被带去见卡桑德拉了。 她敷衍地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将那些已经被她反复洗了好几遍以打发时间的野菜放在一旁的案板上。 “我洗完了。”星榆开口,“我能去外面看看吗?” 切菜的男子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去吧,正好把外面那群懒虫都叫起来。” 星榆点头应答,缓步走向门口。 刚踏入大厅,她就看到景成正从地下室走上来。 目光在空中相遇的那一瞬,景成的眼睛亮得仿佛点燃了烟花。 “哎呀,这不是我亲爱的妹妹吗!” 然而,这欢乐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罗尼皱起眉头,声音冰冷:“等等,你不是说你哥死了吗?” 景成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星榆的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想出新的说辞:“这个人是我……”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景成就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突然爆发出夸张的大喊。 “妹妹!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星榆面前,给了她一个几乎要把她勒断气的熊抱。 转身面对罗尼时,景成的表情瞬间变得比哭丧还要悲伤,仿佛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 “哎,说来话长啊兄弟。其实啊,我是被迫假死的。那天啊,有个自称超凡者的混蛋来找我们麻烦。说是要征用我们的房子做什么见鬼的基地。我们哪敢说个‘不’字?但那家伙还是对我们百般刁难,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景成的眼中开始闪烁泪光,仿佛随时会哭出来:“最后啊,我不得不装死,才给我妹妹创造了逃跑的机会。你猜怎么着?我在臭烘烘的下水道里躲了整整十天!那味道啊,差点没把我熏死!” 他转向星榆,一边轻抚她的头发,一边用充满怜爱的语气说:“我可怜的妹妹,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不仅以为我真的死了,连脑子都糊涂了,天天胡言乱语。 “她总是把我和别的死去的倒霉蛋搞混,有时候还把我当成她养的乌龟。但是没关系,我发誓要保护她,不让那些该死的超凡者再欺负我们!” 星榆站在一旁,表情略显呆滞。 周围的人听得目瞪口呆,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天哪,遇上这种事,换谁谁受得了啊。” “畸变者真是一群狗东西!连房子都抢,还有没有道理了?” “我觉得她哥哥好像也有点不太正常……” “我看那姑娘倒是挺坚强的,还能走这么远过来找到咱们。” “你懂个屁,人家是受刺激了,你还在这瞎说。” 罗尼的表情逐渐软化,从怀疑变成了同情:“原来是这样……那些该死的畸变者,总是为所欲为,非要把我们逼上绝境才罢休!” 星榆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低下头,努力装出不自在的模样。 然后,她悄悄地、狠狠地掐了景成一把的胳膊。 景成脸上的肌肉顿时抽搐起来,努力保持面部表情的自然。 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但那笑容在突如其来的疼痛折磨下显得有些扭曲。 “妹妹……啊,你瘦了这么多,哥哥心都碎了!来来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叙叙旧!” 罗尼深深地看了星榆和景成一眼,然后摆了摆手:“得了,你们自己去叙旧吧。说实在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不过……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景成一把搂住星榆的肩膀,装作关切的样子,防止她再次偷袭。 即使躲到了大厅的角落,周围人的目光还在追随着她们。 “嘶……”他微微抽气,撩起衣服,揉着手臂上的红痕,“星榆啊,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星榆冷静地瞥了他一眼:“你演得太夸张,故事也有漏洞,差点又露馅了。收敛点。” 景成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这地方不简单。从我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是个反超凡者、反代理人的组织。” 星榆开口:“你在卡桑德拉那里也看到了吧?她们有管制枪支。我们直接清剿这里?” 景成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片刻后开口:“有管制枪支意味着这个组织背后可能有更大的势力。直接动手怕是有点冒险。不如我们再观察观察,等边音来了再说。她对付那个卡桑德拉应该更有一套。” “可以。”星榆没什么异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高声宣布:“平等餐桌时间!所有人过来集合!” 景成站起身来,目光紧盯着那边的方向:“我会想办法去打探这里的分布和结构,你随机应变。” 星榆点点头。 她这才发现,其实景成对于任务的态度比她预想中认真不少…… 反而是她自己,在这里并未感到多少威胁,因此并没有特别积极地去探索。 角落里的对话结束,景成已经换上了他平常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来啦来啦,我这肚子都快饿扁啦!有什么好吃的啊?” 大厅已经热闹起来。 人们开始四散,寻找各种可以充当桌子的物品。 破旧掉漆的木板、倒扣的大木箱,甚至还有破旧的门板。 “新来的!这儿没有闲人,都给我动起来!” 人们开始在大厅中央拼凑这些杂乱的“桌子”。 星榆迅速融入混乱,用碎砖块垫高摇晃的“桌脚”,努力让这堆废物看起来不那么像垃圾堆。 景成也加入了行动,他夸张地抱怨着一块特别重的板子:“哎哟喂,这是要压扁我吗?” 这表演引来了几声善意的嘲笑,成功地拉近了与其他人的距离。 拼桌完成后,又有人拿出了几摞满是补丁的破布和污迹斑斑的旧雨衣,勉强盖在这堆杂物上充当“桌布”。 终于,一个歪歪扭扭、形状不规则的大“餐桌”在大厅中央成型了。 虽然看起来摇摇欲坠,但确实能容纳所有人。 就在这时,卡桑德拉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传来: “很好,大家做得不错。现在,让我们准备今天的平等餐桌吧。” 第127章 餐桌 星榆的视线越过嘈杂的人群,穿过灰暗的房间,最终落在了站在另一头的卡桑德拉身上。 她的个头其实不高,也就比星榆高一点,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在这个光线不足的环境中,卡桑德拉的身影本应该很容易被忽视,但她却有着仿佛特殊的存在感。 随着指示,几个人抬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从厨房方向走来。 锅中飘出浓郁的炖煮杂豆香气,混合着各种蔬菜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人们开始排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发放的瓷碗,脸上写满了期待和饥饿。 罗尼站在大锅旁,担任起了分配员的角色。 他熟练地舀起一勺杂豆羹,准确地倒入每个人的碗中。 大多数人得到的是一平勺,但罗尼似乎在悄悄地为某些人增加份量。 当轮到星榆时,罗尼故作严肃地打量了她一眼:“哼,新来的小豆芽菜。好好干活了没?” 他转头看了眼卡桑德拉,得到几不可察的点头后,又多舀了半勺倒入星榆的碗中。 “吃吧,起码不会像以前一样。” 轮到那个带星榆来的女人时,罗尼也多给了她半勺,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调侃:“看来你终于干了件像样的事。” 女人骄傲地挺起胸膛,向星榆投来一个得意的眼神。 接着,又是几个人推着一辆小推车走了出来。 推车上放着几个冒着热气的盘子,里面竟然是煎得金黄的肉类,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是给昨晚参与行动的勇士们的,”卡桑德拉解释道,声音里带着赞许,“永远感谢你们的贡献。” 卡桑德拉亲自为“勇士”们分发食物,每人碗里都多了一小块鸡肉和一些蔬菜。 大多数人的眼神中流露出赤裸裸的羡慕,有些人甚至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卡桑德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肉啊?”有人忍不住开口。 “我理解大家的渴望,”卡桑德拉开口,“但请记住,这些食物来之不易。它们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获得的。只要你们愿意为同盟做出更多的贡献,就能得到更多更好的食物。这不仅仅是一顿饭,这是对你们勇气和忠诚的奖励。” 话语似乎对大多数人产生了影响。 许多原本不满的脸上现在浮现出了决心,甚至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如何才能参与下一次行动。 但这也只是人群的一部分。 “嘿,又来这一套。我打赌,这群人指定背地里偷吃好东西呢。” “得了吧,能有口热乎饭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啥?” “至少这里还有人管咱们呢。外面可是连条狗都不如。” 暗流涌动之际,卡桑德拉的声音再次响起,洪亮而坚定。 “好了,让我们开始享用今天的平等餐桌吧。记住,无论碗里有什么,我们都是平等的。我们的力量来自团结,而不是分裂。” 随着卡桑德拉的话,窃窃私语逐渐平息,人们开始低头吃饭。 但星榆注意到,许多人的目光仍不时地瞟向那些获得额外食物的“勇士”们。 餐桌上的交谈声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碗碟碰撞的声音和满足的叹息。 尽管大多数人都专注于自己的食物,但微妙的紧张感仍然在空气中弥漫。 当最后一口食物被吃完,卡桑德拉再次站起身来。 “现在,请每个人收拾好自己面前的东西。记住,我们每个人都对这个集体负有责任。” 人群开始移动,收拾碗碟和餐具。 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任务,人们也表现出不同的态度。 有些人迅速而高效地完成了清理,而另一些人则拖拖拉拉,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 “这儿规矩可真不少啊。”景成压低声音,靠近星榆。 星榆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卡桑德拉。 直到任务完成,卡桑德拉再次开口,这次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现在,每一位启明同盟的同胞,到了我们晚课的时间。让我们准备开始今天的学习。” 大多数人都显得不太耐烦,但还是勉强坐直了身体。 罗尼猛地站起身,重重拍击桌面,厉声喝道:“都给我认真点!打起精神来听卡桑德拉说话!别以为吃饱了就可以松懈!话语和刀剑一样重要,听明白了吗?” 房间里立即安静下来,连那些原本拖拖拉拉的人也迅速坐直了身体。 罗尼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一旁,双臂交叉在胸前。 卡桑德拉走向房间前方的简陋桌子,被搭建成类似于讲台的模样。 “首先,让我们为自己鼓掌。 “我们启明同盟已经不再是无名之辈。我们的行动不仅填饱了我们的肚子,武装了我们的手臂,更重要的是,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她们开始意识到,我们不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但是,同胞们,我们的成功也引来了觊觎的目光和虎视眈眈的敌人。在这关键时刻,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因为,我们面临的最大威胁,就藏在我们身边,披着‘保护者’的外衣——那就是代理人系统! “今天,让我们再次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什么是代理人? “代理人,是接受居民的委托,代理行使管理局的行政职能,完成各项事务的使者——在我们的社会中,代理人被塑造成维护安全崇高形象。 “但是,同胞们,这难道不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吗? “事实上,代理人制度是个精心设计的社会控制机制。 “我们的政治结构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多层级系统。系统的顶端是各项管理理事会,作为最高决策机构。通过事务管理局这一中间层级进行转化和细化,形成可执行的行政指令。 “委托所是政治体系与普通居民接触的前线,作为最基层的行政单位,看似是权力下放的体现,实则是一种更为精细和隐蔽的控制手段。 “代理人制度的核心策略,在于制造社会分层和差异化待遇。通过赋予少数人特权和管理权,统治者成功地在我们同胞中制造了人为的阶级划分。这不仅削弱了我们的团结,还培养了一批忠于体制的执行者。 “成为代理人,看似给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参与社会管理的机会,实则是一个巧妙的幻象。我们自以为通过努力就能跻身管理层,终有一天能够参与社会管理。 “这种虚假的上升通道和社会流动性,有效地我们缓解了对制度的不满,同时也分散了集体反抗的可能性。 “同胞们,我们必须认清这个残酷的事实:代理人系统从来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是为了更有效地控制我们!它是维持现有不公平社会秩序的支柱!是实施全方位的极权统治的工具!” 景成低声喃喃自语:“这太荒谬了!我从没听到人敢这么说!我们天天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任务、保护居民,她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说我们?”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房间里扫视,试图从其他人脸上找到同样的震惊。 然而大多数人脸上只有茫然和疲惫,仿佛这些话语只是从耳边滑过,未能真正触动她们的内心。 甚至还有哈欠声响起。 第128章 演说 “又是这套……” 也有些人皱着眉头,显然在努力理解卡桑德拉的话,但却无法完全领会其中的含义,小声询问一旁的同伴。 “啥是‘极权’啊?” 被提问的人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一个声音响起,“我们应该……要和那群代理人对着干吗?” 星榆悄悄瞥了一眼景成,发现他的表情也变得更加复杂,眼睛紧紧盯着卡桑德拉。 他似乎也在等着一个的回答。 卡桑德拉继续开口,掷地有声。 “是的,我们必须让世界听到我们的声音。接下来,我想继续谈谈我们社会现状,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同胞们,我们已经忍受了太久的苦难。没有电力,没有水,没有足够的食物。 “但今天,我要揭露一个残酷的真相—— 她刻意地停顿,有人好奇地抬起头。 “我们的世界从来不缺乏资源!” 卡桑德拉提高了声音:“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太阳能发电。水源,多个地下抽水站和雨水过滤系统。食物更是丰富多样,不仅存在产业化的种植与畜牧业,甚至还有着高度精细的食品工业! “这种表面上的稀缺完全是人为设计的结果。这不是真实的资源短缺,而是资源分配的刻意扭曲。 “看看委托所管辖下的生活。她们实行燃料配给制度,控制资源分配。这不是为了公平! “这是为了控制我们,强化社会分层,迫使我们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基本生存上,让我们无暇思考更深层的问题!”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则一脸困惑。 景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低声对星榆说:“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我们每天光是确保辖区的安全就已经尽了全力了。她到底想挑拨什么?” “都给我安静!” 混乱当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罗尼怒视着那些交头接耳的人,声音中充满威慑力:“卡桑德拉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关系到你们的生死。想活命的就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听着,不想听的现在就给我滚出门去!”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目光重新集中到卡桑德拉身上。 在这寂静之中,终于有人忍不住站起来发言:“卡桑德拉,你是不是说得太玄乎了?上层的人哪有那么多精力管我们?你看我们弄到的枪支,根本没人在乎。” “很好的思考。”卡桑德拉开口补充,“既然你提到了这一点,那我们就来谈一谈这些秘密交易。” “这些看似危险的交易,实际上是精心设计的安全阀,用来释放社会压力,同时作为非正式的经济调节器。 “但为什么唯独对武器实行如此严格的管制?为什么即便是最基本的防身武器,价格也如此昂贵? “我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我们的社会中,只有冷兵器才能相对广泛地流通。但即便是一把优质的匕首或者棍棒,其价格也十分昂贵。这种定价策略确保了大多数人无法轻易获得有效的自卫手段。 “热兵器?那更是被严格限制。唯一能在市场上见到的,仅仅是一些低杀伤力的老旧步枪。它们的价格之高,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如果我们普通人能轻易获得高杀伤力的武器,就有能力对抗代理人,甚至是超凡者——畸变者! “这种武器管制政策,本质上是力量平衡的精密设计。事务管理局、各项理事会,她们允许普通人拥有有限的自卫能力,但永远不够形成真正的威胁。 “同胞们,我们必须认清这个事实:所有的稀缺和不平等都是人为创造的。甚至我们以为的‘希望’——比如成为代理人、购买枪支的机会——也是精心设计的幻象,目的是维持整个体系的平衡,让我们永远被踩在脚下。 “但是,知道真相就是力量的开始。我们今天聚在这里,就是为了打破这个循环,为我们的未来而战!” 尽管卡桑德拉的语气充满激情,但大多数人的脸上仍然写满了怀疑和不解,只是因为罗尼的威慑力而不敢公开表达。 “听不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也太离谱了吧?难不成天上下雨都是他们安排的?” 星榆看了眼景成,发现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嘴唇紧抿着,似乎在强忍着站起来说些什么的冲动。 只有极少数人的眼中闪过了理解和愤怒的火花。 几个坐在角落的人开始小声交谈,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语气中的激动却难以掩饰。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真的?” “就算……就算都是真的,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能过上好日子?” “我觉得有道理。你们想想,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穷?” “穷?我们哪是穷,我们是被穷的!” 卡桑德拉的声音仍然坚定。 “同胞们,我无法承诺你们一个完美的未来。 “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启明同盟存在一天,你们每一个人都将不再挨饿,不再无家可归。这不是施舍,这是我们共同奋斗应得的!这是我们作为人的基本尊严! “我知道,前方的路并不平坦。但难道我们就该屈服于现状吗?难道我们就该接受这种生不如死的命运吗?不!我们必须夺回属于我们的力量!” 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有人开始不安地挪动身体,有人则眼中闪过期待的光芒。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要团结起来,争取更多的资源,获得自保的能力。为什么?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才能让我们的声音被听到! “我呼吁你们每一个人,成为我们的眼睛、耳朵与手臂。你们不是无名小卒,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能力的同胞们,我需要你们的勇气,加入我们的夜间行动。我们将收集情报,我们将夺回属于我们的资源! “想想看,同胞们。我们为什么要继续匍匐在帮派的脚下?为什么要接受委托所那虚伪的‘自由’?那不过是镀了金的枷锁!我们可以创造不同的未来。从这里,从d2区开始,我们将逐步建立一个真正平等的阵线。 “通过我们的努力,我们将逐步瓦解现有的不公正社会结构。我们不是在破坏,我们是在重建!这是我们的时代,这是我们的机会!” 最后,她的声音达到了顶点: “谁愿意站出来,谁愿意加入这场光荣的斗争? “谁,愿意成为历史的缔造者?” 第129章 问题 短暂的沉寂之后,房间里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有起码一半的人仿佛被点燃了内心的火焰——有些人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高呼“我愿意加入”。 “我……我愿意!” “管他呢,只要能填饱肚子,让我干啥我都干!” 在短暂的混乱当中,景成压低声音询问星榆:“星榆,你现在怎么看?” “我不否认,但我没想法。”星榆回答。 “啊?”景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安,“不是!我是说,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行动?这儿也太极端了,谁知道这帮人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我得找个机会联系边音,我们速战速决。这简直太危险了!” 星榆这才意识到景成的真正意图。 她打量着四周激动的人群,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卡桑德拉满意地看着被煽动起来的人群,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坚定: “感谢你们的勇气和决心,同胞们。现在,我需要那些愿意参与夜间行动的人留下来。今晚,我们将有一项前所未有的重要任务——袭击武器库。这将是我们迈向真正自由的第一步!” 房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和骚动。 趁着这片混乱,星榆和景成悄悄退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 景成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没人注意到她们。 兴奋和紧张的氛围为秘密交谈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他凑近星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糟。这个卡桑德拉简直是个疯子!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解决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隐藏的武器:“你联系边音,让她准备远程射击,我来想办法把她引出去。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星榆快速地掏出终端,飞快地浏览着有没有来自边音的消息。 代理人终端的屏幕微微亮起。 【边音:我已经找到启明同盟据点所在地,保险起见,我在外面接应,等候你们联系。】 【边音:小心,发现多处可疑设备,疑似炸弹。我发送了图片。】 炸弹? 几秒钟后,一系列图片加载成功。 有些不起眼的小型设备,巧妙地隐藏在街道的各个角落:据点四角的墙壁、小巷的角落、甚至垃圾堆里。 【边音:这些设备分布在据点四角。街道部分地区也有。初步判断是炸弹,数量不少。无法确定控制方式和引爆范围。】 【边音:部分设备上有编号,疑似可以远程控制。你们那边要小心。】 星榆呼吸一窒,看向房间中央。 房间另一端,卡桑德拉正在给那些愿意参与行动的人分配任务。 那些围在她周围的人也同样神采奕奕,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兴奋,丝毫不知她们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炸药桶上。 “边音在外面,她说这里藏着不少炸弹。”星榆对着景成开口,同时快速地给边音发送着目前的简要状况。 景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握紧拳头,指节发白:“该死,这疯子是想送所有人上天吗?” “……” 星榆沉默一瞬,开口:“你想怎么处理?” “我……我去寻找室内有没有控制器,让边音联系外援吧,这事可能有点棘手。”景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星榆,记住啊,无论发生什么,优先疏散平民,明白吗?” 星榆没有立即回答。 她又往景成身后躲了躲,快速地检索着信息。 有必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卡桑德拉。 在键入了关键信息后,她竟然真的从管理局的任务系统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身份情报。 虽然信息非常少,但足够。 星榆一边检索一边开口:“我认为炸弹只是威慑或者谈判筹码。她不像是想袭击平民。” “什么?”景成惊讶地看着星榆,难以理解她的冷静,“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啊!” “如果必要,引爆这里可能是最彻底的清剿方案。我们的目的不是清剿整个启明同盟吗?” 景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也受到她那番话的影响了吗?这些人只是被煽动了而已!我们是代理人,不是刽子手!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她们,不是杀死她们!” “……那随便你吧。你和边音自己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我来确保任务完成。” 说着,星榆收起终端,目光锁定在卡桑德拉身上。 她开始向那个方向走去。 “等等……星榆,你打算……” 景成想要询问,却又不好太明显地呼喊,只能压抑着声音里的急切。 星榆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走,穿过人群,来到卡桑德拉身边。 “我有一些问题。” 卡桑德拉略显惊讶,但很快露出欣赏的神色:“有问题是好事,说吧。” “这里……真的不缺乏资源吗?拥有无限的电力、水源、食物?” 在白天发现了郊区并不普遍存在河流这个概念之后,星榆就在思考一些问题。 “是的。我们这里用的是低效的生物燃料,效率很低。但在那些‘优越’的地方,她们享受着无限的高效太阳能。那种能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仅靠太阳能就能大规模供电?即便在夜晚也能发电?” 卡桑德拉看起来略微为难,似乎在思考如何用简单的方式说出能让人理解的内容。 “这涉及到复杂的原理,我只能简要说明。 “太阳间的宏观量子相干,或者更通俗的说法——恒星共振——导致它们的辐射场可以相互作用,产生了独特的复合光谱。可见光、热能辐射、高能辐射和各类非常规能源,全部都可以被捕获和利用。 “这整稳定的能量场不受单个太阳位置变化的影响,即使在夜晚,灰日与另外两个太阳之间的辐射场仍然存在。而且,我们的大气层还能暂时捕获并缓慢释放这些辐射能量。” “那为什么我们这里还用生物燃料呢?”星榆追问。 卡桑德拉似乎没想到星榆居然还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神情有些意外。 “控制,这一切都是为了控制。上层掌握着先进技术,从最基本的全光谱量子点太阳能板,到涟漪能量采集器,却不允许我们使用。 “只有生物燃料是真正稀缺、匮乏的,通过限制能源,她们就能控制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发展。” 星榆继续提问:“那……水源呢?” 第130章 求知 “我听说是没有自然形成的水坑的。我们平常用水不都只能通过水井吗?”星榆继续询问,她谨慎地模仿了上午景成的形容方式。 这连续的提问并没有让卡桑德拉失去耐心。 她说话的语速一直很快,但在此时刻意地放慢。 “水井里的水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连接着地下水系统。” “地表没有大型水体,首先是因为复合光谱中包含的特殊频率会加速水分子之间的氢键断裂,导致水分蒸发得异常快速。 “你可以尝试去接一杯水,会发现它们在室外的蒸发速度和室内大不一样。在阳光直射下,共振效应最为显着。 “但更重要的是……管理层明令禁止大面积自然水域的存在。 “在那些富裕的地区,早就有先进的避光地下抽水站和水处理设施。只要建设完整的自来水网络,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充足的清洁水源。 “限制地表水的存在,可以更好地控制人口分布。没有水的地方,人就无法聚集。而且,控制水源也意味着控制食物生产。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 “不允许出现自然水域……”星榆眼里闪过困惑,“真的存在这种事情吗?这管得也太宽了吧。而且又怎么做得到?” “这就涉及更深层次的问题了——知识管控和认知塑造。我们所看到的这片‘荒芜’,其实是经过精心设计和彻底开发的结果。从内环到外环,所有的人类活动区都在彻底的掌控之中。 “越往外部,开发程度越低。除了最外围无人敢踏足的‘郊野’,以及f环之间的广阔地带,才真正超出了上层的控制范围。那里……是未知的,也是危险的。” 星榆谨慎地没有开口,用眼神示意着她继续说下去。 卡桑德拉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房间,投向远方,仿佛在凝视着遥不可及的地平线。 “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不过是一座城市的边缘、广袤世界的一个角落。 “在这片土地上,还矗立着其它几座城市,散落在未知的荒野之中。这些城市之间的距离,远到即便你跋涉数年,也难以跨越。 “每座城市开发区的最外围,我们称之为f环。在比那还要更远的地方,城市之间的间隙,是已知与未知的交界,是我们的世界与那片神秘领域的分界线。” “那些未知之地是什么样的?”星榆追问。 卡桑德拉泛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那里充满了超出我们想象的危险和奇迹。有传言说……只是传言,那些地方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生态奇点’。 “有人说那里有连绵不断的树木,覆盖着大片土壤地表;还有人说那里蕴藏着取之不尽的煤炭和其它叫不出名字的资源。但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没人真正见过。” “成片的,树木……”星榆喃喃自语,“b环的路边不也有着树吗?” “不,完全不一样。”卡桑德拉摇了摇头,“只有b环有行道树,别的环线没有任何一棵树的存在。而且这些树是人工培育的。我说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绿色海洋,树木之多,望不到尽头。 “想象一下,大片的土地都是绿色,广袤无垠、连绵不断。那种景象……那种壮观……我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沮丧地补充道:“抱歉,我的描述可能不够准确。这是我们语言中的一个空白,一个我们从未真正需要过的概念。” 星榆沉默片刻后,低声开口:“……森林?” 卡桑德拉困惑地看着她,似乎不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发音。 “……不,算了。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你。”星榆摇了摇头。 卡桑德拉并没有追问。 “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让我感到惊喜,”卡桑德拉开口,“你愿意认真聆听,还敢于提问、勇于思考,这样的人太少了。这种态度,正是我们需要的。它让我看到了希望。” 星榆仰起头,直视着卡桑德拉的眼睛,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我要参加夜间行动。” 这句转折有些突然。 “……你确定吗,小姑娘?这可不是简单的任务。我们要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稍有不慎就可能丢掉性命。” 星榆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没关系。不采取行动,永远不会有改变。” “你很勇敢,但我听说你刚和哥哥重聚。也许你应该再仔细考虑一下?毕竟,家人是我们在这个混乱世界中最珍贵的牵绊。” 星榆回过头,瞥了一眼远处的景成,看到他脸上焦虑的表情。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这是为了每一个人的生存,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我的家人。” 卡桑德拉的眼中闪过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星榆的肩膀。 这个动作既像是赞许,又像是某种无言的承诺。 “很好,”卡桑德拉说,声音中带着欣慰,“我们需要你这样有勇气的人。” 她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在你这样的年纪,本应在读书学习,而不是……” 声音到此突然停顿。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某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简短的对话后,卡桑德拉转身开始分配任务,但态度明显变得更加郑重。 “我已经对这个据点进行了长期的侦察和分析。现在,让我详细说明我们的计划。” 她走到墙边,取下一张看似普通的海报,翻转过来竟是张详细的地图。 “这里,”她指着地图上一个红色标记,“就是我们的目标。它位于d2区和d3区的交界处,一栋表面废弃的建筑。看似平常,实际上是一个小型临时中转仓。” 星榆凑过去仔细观察着地图,注意到上面标注了多个入口、哨点和可能的逃生路线。 “今天晚上,有一批物资到达,在那里暂时存放。我们的主要目标是获取武器,尤其是管制枪支。” “行动必须绝对保密。我们将分成三个小组。第一组负责外围警戒,你们的任务是预警,不是正面冲突。第二组将由我亲自带领,进行实际的武器获取,第三组负责后勤和撤离,确认好撤离路线,及时接应。” 卡桑德拉继续详细解释着行动的每一个环节。 从装备准备到通信方式,再到紧急撤离计划。 此时此刻,星榆也完全明白了—— 理事会将这个表面上看似小规模的组织定为c级威胁的深层原因,以及地下世界急于抹杀启明同盟存在的真正动机。 第131章 计划 作为拥有许多不应存在的知识的人,星榆能感到结构性控制的存在。 但这种控制机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无声而隐藏的。 对理事会来说,启明同盟最大的危险性就是卡桑德拉试图揭示和解构潜在的权力结构,唤醒对真正矛盾源头的认知。 这是从根本上挑战现有的“秩序”,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更危险的是,她不仅停留在理论层面,还试图组织行动,通过武装和动员来实现实质性的改变。 她拒绝顺从现有“规则”,也就是参与通常的地下交易,直接用金钱购买,这种实践性的反抗直接威胁到了现有的利益格局。 因此,无论是官方的理事会,还是非官方的地下世界,都绝对无法容忍启明同盟的存在。 前者视其为狂妄的社会动乱因素,后者则将其视为威胁既得利益的搅局者。 “关于武器的分配,我知道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的原则是公平合理,但也要考虑实际需求。首先,每个参与行动的成员都将获得基本的防身武器。其次,根据各自在组织中的贡献和能力,我们会进行进一步的分配。 “但请记住,这些武器不是私人财产,而是属于整个组织的资源。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武装每一个成员,让大家都有自保的能力。首先将武器带回来,然后再考虑具体的分配。 “我们先休整。每个人都理解自己要做什么了吗?等到整点,我们准时出发。” 直到此时,星榆开口:“我想加入第二组。” 她被分配到了第一组,也就是观察和放风。 第二组似乎都是卡桑德拉最为信任的人。 卡桑德拉一口回绝:“你刚加入我们,不了解行动的危险性。而且你也没有枪支的使用经验。第一组更适合你,可以让你逐步熟悉我们的行动方式。” “我不需要武器。第二组负责抢夺,不是吗?我可以帮忙搬运,尽力多带些回来。如果只是在外面放风,我感觉自己并没有真正参与其中。” 卡桑德拉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你知道,第二组面临的风险最大。我不能保证任何人的安全。” 星榆回答:“不愿承担风险,又怎么能期望改变现状?” 话语在房间里回荡,似乎激起了某些人隐隐的决心。 有些人甚至站出来,刚准备开口要加入第二组,就被接下来的话语打断。 “风险会比你想象的更大。”卡桑德拉再度开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一定会遇上畸变者,需要与那些危险的异类正面交锋。” 这句话在房间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星榆听见身后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听到要与超凡者战斗后,方才隐隐的兴奋又迅速平息。 星榆再度开口:“没有风险的道路是不存在的。我不是为了寻求一时的安全,只想要更多自保的手段,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付出一切。” 话语之下,那份真实的决心似乎真正打动了她。 卡桑德拉的表情开始松动。 最终,她点了点头。 “好吧,你可以加入。但记住,行动中要严格遵守指令,不要擅自行动。如果情况有变,你随时可以转到第一组或第三组。”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如果这次行动你表现出色,我会考虑尽量给你更多的……资源。也许,一把专属于你自己的枪。” 星榆微微点头,没有别的话要说。 人群开始缓慢散开,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紧张感,夹杂着兴奋和忐忑。 星榆重新走回景成的方向,周围的人识趣地给这对“兄妹”一点私密的空间。 “你这样……太冒险了!你怎么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星榆回答:“只要我能待在卡桑德拉身边,就绝对能够保证任务的完成。” 景成皱起眉头,他的表情在担忧和无奈之间摇摆。 “你别太轻视这个任务……听着,星榆,我和边音已经商量过了。她呼叫了周边的代理人支援,我们会进行联合行动。” 他快速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在偷听,然后继续说道: “计划是这样的:我们不会直接干涉袭击。在你们行动的时候,我和边音疏散周围的平民。 “疏散是个大工作,需要一些时间。你就负责尽量拖延她们获得武器的时间,不要轻易动手暴露身份。我们这边进度一旦过半,边音会立刻赶过去支援你。她可以远程控制住卡桑德拉,你随机应变。 “记住,我们最主要的目标是她一个人。你自己的安全,大于任务完成。明白吗?” “没问题。” 就在这时,卡桑德拉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传来。 “准备出发!” …… 星榆被分到的武器就是一把折叠式战术刀。 “这不仅是武器,更是我们对你的信任。用它来保护自己,也保护我们的理想。” “好的。” 星榆点头,将小刀握好。 资源有限,就算口头上的决心再怎么打动人,也不能凭空多出一把枪支。 再度重申了任务之后,随着天色渐暗,小队开始向秘密交易点进发。 目前的具体方案是,景成在人群中散布巧妙的谣言,引导居民自发离开。 加上边音设置好的各类路障,尽可能地让普通居民流向安全地区,实行软性撤离。必要时,采取暴力手段。 星榆就负责拖延获得枪支的时间,积极地给组织添乱。 不过……星榆完全没有好好执行自己的任务的打算。 她对武器交易点也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想过去看看。 除此之外,她很想知道卡桑德拉是怎么获得如此详尽的情报的。 这些信息比区区一个代理人任务有价值得多。 夜幕之下,小队悄然前行。 最前方,有几人手持夜视望远镜,不断观察周边环境。 卡桑德拉身上挂着战术包,腰间佩戴着一小台改装过的无线电接收器,不时发出微弱的嗡嗡声,似乎时刻在监控着对话。 星榆压低声音,跟得更紧:“你是通过无线电得到这么多详细的情报吗?” “嗯。”卡桑德拉简要回答。 “你可以告诉我具体怎么做吗?” “首先要有改装的宽频接收器,通过频谱分析来识别加密通信……这种低级别的加密在我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总之,它能捕获大部分地下交易的通讯。” 卡桑德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但很快又警惕起来:“别多问,你感兴趣的话回去之后我可以教你。现在,专心任务。” 第132章 行动 第二小组总计共有十二人,大多数人都配备了轻型冲锋枪。 罗尼走在最前方开路,手中握着一把看起来最为精良的突击步枪。 卡桑德拉在他身后,专注于接收信息。 “带有畸变者的巡逻队刚刚经过西北方向,我们有大约15分钟的安全窗口。快,行动迅速。根据情报,入口应该在主建筑的东南角。” 罗尼询问:“要不我们先把那该死的畸变者毙掉,再冲进去?” “小心打草惊蛇,还不确定内部防御如何,我们先补充武器。” 罗尼咕哝了一声,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并未反对。 她们迅速前进到这个看似废弃建筑的一角。 卡桑德拉从口袋里掏出一套简单的开锁工具,略显生涩地操作着。 片刻后,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门缓缓打开,她长舒了一口气。 星榆跟随小心翼翼的卡桑德拉踏入建筑。 眼前是一个宽敞的仓库,堆满了各种木箱和金属容器,仿佛并不常有人进出。 光线从高处的小窗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 “有闯——” 短暂的枪响打断了警卫的呼喊。 他的身体僵直了一瞬,然后无力地倒下。 鲜血从他的胸口缓缓渗出,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暗红。 卡桑德拉的手枪枪声不大,但在黑夜当中仍然可辨,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 “行动快,我们迟早会被发现。”卡桑德拉立刻指挥,“突入之后,立刻无差别攻击,抢夺武器。记住,我们没有时间犹豫。”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罗尼咧嘴一笑,“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随着她们深入建筑,警报声突然响起,刺耳的声音在狭窄的走廊中回荡。 卡桑德拉迅速做出反应:“分散行动!向前!记住目标:武器库!” 星榆紧随卡桑德拉,两人快速穿过堆满货物的仓库区。 刚转过一个货架拐角,就遭遇了一群匆忙赶来的武装警卫。 “趴下!”卡桑德拉的喊声刚落,密集的枪声就在走廊中爆发。 星榆本能地俯身翻滚,子弹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在附近的墙上和货物上留下一排排弹孔。 卡桑德拉迅速找到掩护。 只是进行了躲避,她就急促地喘息着,明显有些紧张。 但她在瞄准时异常冷静,几乎每一枪都精准命中。枪法很精准,看起来像受过专业训练。 然而,火力终究不足。 对面毕竟是专业的团队,星榆和卡桑德拉被迫不停在掩体之间挪移,子弹不断击打在她们周围的货物上。 “该死的……我们得尽量快点突破,不然外面的巡逻队迟早会发现。一旦真那样,就是腹背受敌。”卡桑德拉喘息着抱怨,顺便对星榆开口,“别跟着我,我是主要目标,小心危险。” “没事。” 尽管星榆不担心自己,但是卡桑德拉这一方确实处于劣势。 不仅是因为武器和弹药的匮乏,更是因为启明同盟这群人大多看起来心理素质还不过关,面对荷枪实弹的射击自乱阵脚。 就连卡桑德拉自己,看起来也除了射击,在其它方面都缺乏实战经验。 星榆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在子弹呼啸而过的间隙中寻找机会。 枪声不断,但实际的射击频率并不高。 显然,即使在地下交易的巢穴中,子弹的价值也不容小觑。 对面的警卫队伍有些人动作流畅,显然受过专业训练;而另一些则显得笨拙生涩,连后坐力都控制不好。 看来和这启明同盟的人一样,门外汉。 “卡桑德拉,”星榆低声说道,“那些警卫不是一类人。有些人是临时工,可能是仓库的普通工人被临时武装起来的,不会射击。” 卡桑德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迅速扫视了对方阵营,发现星榆的观察确实准确无误。 “我对付专业的!” 她瞬间决断,快速挪移着身形,同时指挥跟着她的另外几人去对付那些临时工。 持枪的手异常稳定,每一发子弹都经过精心瞄准。 她的目标是动作熟练的警卫,知道这些才是真正的威胁。 随着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敌人倒下,对方的防线开始出现裂痕。 尽管局势仍然危险,但战斗的天平正在缓慢而确定地向她们倾斜。 终于,最后一名警卫也倒下。 射击声戛然而止,走廊陷入了近乎不真实的寂静。 星榆环顾四周,大多数人都显得十分狼狈,有些人甚至还在微微发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激烈交火中缓过神来。 但幸运的是,似乎没有人受到严重的伤害。 卡桑德拉的左臂被飞溅的弹片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她强忍着疼痛,撕下衣服的一角进行简易包扎,就迅速调整状态,开始组织剩下的人继续行动。 “能走的都站起来!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队伍缓慢但坚定地向前移动,踩过地面上的碎片和弹壳。 终于,她们来到了一扇看起来非常结实的金属门前。 金属——昂贵的象征。 这扇门与周围破旧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显然是她们的目标所在。 门上安装着按键密码锁,屏幕闪烁着冰冷的蓝光。 卡桑德拉皱起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种地方还用得起这种程度的安防?” 她立刻环顾四周:“检查有没有别的入口。通风管道……之类的。没有的话我们就只能尝试暴力突入了。” 星榆仔细观察着密码锁。 这是一个数字密码盘,以郊区的科技水平来说,已经算是高安全性。 “让我试试?” 卡桑德拉没有阻止,示意其余的人继续检查, 用手抹过一旁的墙壁,又在衣服上拍打下些许灰尘。 尽管早有预料……但真的摸到一手灰的时候,星榆还是嫌弃地皱了皱眉。 她小心翼翼地将灰尘吹在密码盘的表面,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一层薄纱。 某些按键上残留了更多的污渍和油脂,微妙地显示出使用频率的差异。 星榆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尝试输入一组数字。 第一次尝试失败,密码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她皱眉重新审视那些按键,在脑中快速推演着可能的组合。考虑到使用频率和可能的数字排列,她再次尝试。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被按下,密码锁发出轻微的“滴”声。 金属门缓缓打开,黑暗从门缝中涌出。 就在这一瞬间,星榆感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冰冷。 卡桑德拉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别动。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133章 抢夺 星榆没有回头,声音自若。 “我刚刚可是帮了你不少,启明同盟就是这样对待帮助者的吗?” 卡桑德拉的表情微微变化,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的枪仍然稳稳地指着星榆,但眼神中闪过犹豫。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是这样对待帮助我们的人。但这……太不寻常了。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这么快破解这种密码锁。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难的。你难道看不到,只有部分按键在最近被使用过?” “是的,但是——” “这只是最基本的概率应用。观察使用痕迹,推测可能的组合。” 卡桑德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枪口微微下垂。 “概率学?”她下意识地重复,随后恍然大悟,“——你接受过教育!从我们先前交谈,我就觉得你与我似乎没有沟通的障碍,这很不寻常。”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但现在,我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危险。告诉我,你到底来自哪里?” “和你一样。a环。” 卡桑德拉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卡桑德拉迅速转身,举起枪对准声音的来源。 “没时间了。所有人,进去!” 卡桑德拉果断下令,但她的目光仍不时瞟向星榆。 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昏暗的应急灯在头顶微弱地闪烁,勉强照亮了这个封闭的空间。 “检查周围,寻找通往武器库的路径。” 卡桑德拉转向星榆,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为什么一个来自a环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来自a环的人会成为启明同盟的领导者。” 为了不被进一步追问a环的各种细节,星榆在卡桑德拉开口之前把话题转到她最关心的事业上。 “难道你从未发现,你的思想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土壤吗?我来参与行动,也只是因为我想要获得枪支。” 这是一句不能再真实的实话。 卡桑德拉再度仔细打量星榆,她手中的枪支始终没有放开。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思想确实难以生根。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更需要改变。武器,确实是最直接的力量象征,也是打破阶级固化的唯一工具。但仅仅拥有武器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要让思想萌芽。” “你觉得这些人真的在听你说话吗?”星榆扫了一眼围忙碌的人们。 这些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正急切地搜索入口,显然对她们两人此刻的对话毫无兴趣。 停顿一瞬,星榆再度开口:“所有人都被日复一日的挣扎所局限,没有任何人例外。你让她们如何能理解这些抽象而遥远的概念?” “也许如此。但每个人都有改变的潜力,我们的责任就是唤醒这种潜力。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更大的图景。” 星榆喃喃自语一般地开口:“渴望改变……但又难以理解真正改变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一样,这矛盾早就刻在世界的骨肉之中。” “卡桑德拉,我们找到了通道入口!” 卡桑德拉迅速回过神来,恢复了领导者的姿态。 “很好,我们继续前进。”她转向星榆,“你,走在我前面。我理解你的想法,正如我明白每个人的想法,因为这也是我的过去。 “我明白,同理心在此处是奢侈品,大多数人都只为自己而活。但我认为,也许你会发现自己能做的不仅仅是生存。回去之后,我们可以更加深入地谈谈。” 星榆默默点头,走在了队伍的前列。 前进的时候,卡桑德拉又突然开口:“你……既然也出身于a环,你的名字是什么?以前我在资源调配局工作,说不定见过你的名字。” “星榆。” 狭窄的通道在她们面前蜿蜒展开,空气变得越发沉闷和潮湿。 脚步声在金属墙壁间回响,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这个武器库的规模实在小型。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了金属、机油和火药的气味。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不大但塞满了各种武器的房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金属架子上整齐地排列着各式枪支,木箱里堆满了弹药,墙上挂着冷兵器和防护装备。 “这就是武器库了,”卡桑德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快,拿上所有能带的东西!” 话音刚落,队伍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每个人都迅速行动起来,仿佛饥饿的野兽终于看到了食物。 有人冲向架子上的步枪,有人开始翻找弹药箱,还有人抓起墙上挂着的防弹背心。 卡桑德拉没有立即加入抢夺,而是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通道,同时指挥着队员们的行动。 “最重要的是手榴弹,还有小口径手枪!拿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碰撞。” 星榆走向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些看起来更为精密的武器。 弹药、手枪、狙击枪。 这正是她一直没有动手,协助卡桑德拉来到这里的唯一理由。 高精度狙击枪,保证她能够远距离瞄准目标。 额外的手枪,让她随时有防身的武器。 能够适配两把手枪的子弹、弹夹,保证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火力供应。 星榆将狙击枪的枪箱背在身上,调整了一下肩带的长度,使之不影响行动。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每个人都在尽可能多地装备自己。 有人开始争抢最后几件防弹衣,引发了一阵低声的争吵。 “都给我安静!”罗尼怒吼道,一拳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谁敢乱来,我亲自教训!” 卡桑德拉的声音紧随其后:“记住我们的目标。这些武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事业。” 这一系列威慑和话语似乎起了作用,争吵声暂时被强压下去。 室外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渐渐逼近,似乎已经追到了附近。 “该死,支援赶到了。”卡桑德拉咒骂一声,“所有人,准备撤退!我们会遇到畸变者,小心应对!” “我们……真要去应对超凡者了?” 人们手忙脚乱地塞着最后几件武器,有人甚至开始推搡。 与周围人的恐慌不同,罗尼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终于来了!”罗尼低吼道,声音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渴望,“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我要亲手干掉一个畸变者!” “是的!”卡桑德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记住,保持冷静,瞄准要害,畸变者不是无敌的!” 话语似乎给了众人一些勇气。 星榆站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 她的视线扫过角落里的摄像头。 它虽然隐蔽,但是星榆可以一眼看出来。 卡桑德拉快速扫视了一圈,确保每个人都拿到了武器。 “走!”卡桑德拉大喊,率先冲向出口。 星榆跟上队伍。 她能感受到周围所有人的紧张和兴奋,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和武器碰撞的声响。 但这些都无法影响她内心的平静。 第134章 撤离 长廊中的寂静被急促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打破。 又一次短暂交火,但启明同盟换上了更为优质的枪支,再加上士气大涨,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队伍快速往室外撤离,带有超凡者的支援队尚未出现。 星榆加快脚步,追上走在最前面的卡桑德拉。 “你与超凡者的矛盾真的如此不可调和?我以为你的敌人是制度,而非个体。现在我们已经获得了大量武器,或许可以考虑让超凡者为我们所用。” 这个疑问在混乱交战中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卡桑德拉的目光依然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还是为她开口解释:“星榆,外环的情况与我们在a环时大不相同。在这里,所谓的‘超凡者’都已经被各方力量所吸纳,成为了压迫的工具。” 她稍作停顿,眼中闪过深沉的忧虑:“但……问题并不仅仅在于此。那些力量本身蕴含着你难以理解的危险,只是存在,就一定会为整个世界带来毁灭。” “为什么?”星榆追问。 “……” 卡桑德拉并未回答。 “敌人来了!就在前面!”有人大喊。 “继续前进!”卡桑德拉继续带领着队伍前进,“所有人,保持警惕!我们马上就要到出口了!” 就在队伍重新加速、撤出建筑的瞬间,星榆悄无声息地放慢了脚步,让自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拉紧了背带,星榆轻巧地跳上了一个半塌的平台,翻身就到了房顶。 利用夜幕的掩护,她快速在建筑物之间穿梭,很快就攀上了最高的顶层。 从这个制高点俯瞰,整个撤退路线尽收眼底。 按照行动前的分配计划,暴力突破武器库之后,启明同盟会赶往不远处的一个安全屋汇合,确保安全后再快速退回据点休整。 只要突破了这个地方,启明同盟就再无后顾之忧。 黑暗中,启明同盟的成员如同慌乱的蚂蚁,在卡桑德拉的指挥下勉强维持着秩序撤离。 突然,一声撕裂夜空的怒吼打破了紧张的平衡。 “畸变者来了!”罗尼的警告如同一记惊雷,瞬间点燃了恐慌的导火索。 “注意应对!”卡桑德拉补充。 星榆的目光顿时锁定在不远处正赶来的高大身影上。 体能系超凡者,能力【皮肤硬化】。 这可真是……专业对口。 那个身影的皮肤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肌肉虬结,在黑夜中无声地迅速地穿梭。 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却仿佛打在钢铁上,只激起一串火花。 “就这点本事,也妄想从我们这里夺走货物?你们难道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超凡者对她们的攻击不甚在意。 他只是随手就杀死了面前的启明同盟的成员,但每一步都踏碎了所有的希望。 “该死的畸变者!” “你们这些……天生的怪物!” 愤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但很快被恐惧的尖叫和痛苦的呻吟所淹没。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不要退缩!”罗尼在混乱中呼喊。 他冲在最前,一连串子弹呼啸倾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们这些怪物垫背!” 子弹击中了超凡者的身体,在他那金属般的皮肤上留下了不少血迹。 “这些货物不属于你们。”超凡者的声音充满了嘲讽,“我只是来完成任务的,但如果你们执意找死,我也不介意成全。” 他的动作骤然变得狂躁而迅猛,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一名成员试图举枪反击,却在瞬间被斩碎,鲜血喷发,染红了地面。 另一个人刚刚转身想逃,头颅就已经与身体分离,眼中还残留着不甘和恐惧。 卡桑德拉的声音已经嘶哑,但依然在疯狂地指挥:“集中火力!畸变者也会有弱点,可以被打倒!” 罗尼咬紧牙关,再次冲向超凡者。 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似乎已经忘记了生死。 “来啊,怪物!” 挑衅在绝对的力量前显得如此可笑,超凡者迅速逼近。 即使罗尼的本能被激发到了极限,但刀锋仍然擦过喉咙,直直地砍断了他的右手臂。 “这就是挑战我们的代价。” 机枪掉落,超凡者冷哼一声,无视了痛苦的喊叫,似乎无意与继续与这些普通人较劲。 他继续重复着斩杀,目的明确——夺回所有的武器。 星榆远远注视着这一切,仿佛置身事外。 夜风猎猎,她卸下背带,取出那把狙击枪,开始调整瞄准具。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大型枪支,不过……感觉不难。 将脸颊贴在冰冷的枪托上,右眼对准瞄准镜。 瞄准镜中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而狭窄,周围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十字准星稳定地悬浮在视野中央,周围环绕着复杂的距离刻度和风速指示。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第一次见到的数据,大脑迅速进行着学习、推测和计算。 在瞄准镜的中心,卡桑德拉的身影清晰可见。 她正站在一堆废墟上,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鲜明。 卡桑德拉高举着手臂,声嘶力竭地维护秩序、组织着队伍反击,身影在瞄准镜中微微晃动。 星榆的手指轻轻扣在扳机上,压力若即若离。 风向指示偏左,她试着向右校准,然后凭借对距离的感觉再微微上抬,调整可能的弹道。 就在这时,那名超凡者突然出现在卡桑德拉身后。 他的动作迅捷,正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一瞬心跳过后,手指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夜空中炸响,子弹划破空气。 狙击枪的后坐力远超星榆的预期,猛烈的冲击让她的肩膀剧烈震动,差点失去平衡。 但在远处的夜色中,超凡者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张曾经带着冷漠与傲慢的脸上只剩下震惊和不解,临死之前还不知道杀死自己的伤害来自何方。 他缓缓倒下,鲜血从头部的伤口汩汩流出,在地上形成一片暗色的水洼。 卡桑德拉猛地转身,看着倒在自己身边的超凡者,又寻找着子弹来源的方向。 星榆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刺鼻气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枪响似乎暂时影响了她的听力。 ……还需要很多的学习。 夜色愈发深沉,废墟之间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呐喊。 启明同盟的成员在卡桑德拉的指挥下,以小组为单位,交替掩护着向预定的安全点撤离。 卡桑德拉的声音沙哑但坚定,不断传达着指令:“第三组接应!” 她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寻找可能的威胁。 星榆暂且放下枪支,视线扫过终端。 【景成:大部分撤离完毕了!我和其余代理人已经开始撤离。】 【边音:星榆,我已经准备向你的方向出发。如果有机会就汇报情况。】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 卡桑德拉迅速做出反应:“信号!撤离路线已经确定好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全体注意,最后冲刺!” 启明同盟的成员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尽管死伤惨重,但动作更加迅速而协调。 卡桑德拉站在突出的水泥块上,指挥着最后的撤离。 她的身影在黯淡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坚毅,宛如不屈的丰碑。 星榆扫了一眼,在终端上回复。 【星榆:地下交易组织全部被击溃,启明同盟已经全员武装。】 通过瞄准镜,她能清晰地看到卡桑德拉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疲惫、担忧、希望,还有难以察觉的解脱。 成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冲过最后的空地,向安全区域跑去。 卡桑德拉始终站在原地,确保每一个人都安全通过。 当最后的活着的成员也冲过去后,她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 终于,启明同盟全员抵达安全据点,稍作喘息。 星榆将终端收回口袋,亮起的屏幕上,还闪烁着最后一条发送出去的消息。 【不用支援,我来动手。】 第135章 机会 安全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气氛—— 兴奋、疲惫和隐约的不安。 昏暗的灯光下,启明同盟的三个小队成员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兴奋的交谈此起彼伏。 卡桑德拉站在房间中央,尽管疲惫已经在她脸上刻下痕迹,但那抹满足的微笑却无法掩饰。 “大家做得很好,”她的声音略带沙哑,但依然充满力量,“现在,让我们简要清点一下我们的收获,然后立刻回到据点。” 话音落下,氛围仿佛一簇火苗在干柴上蔓延。 残余的成员开始迫不及待地打开背包和箱子,枪支和弹药被小心翼翼地取出。 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改变。 “看这个!”有人兴奋地举起一把崭新的突击步枪,“我们终于有了真正的火力!” 她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另一边,一群人正在清点弹药。 “天啊,这些子弹够我们用很久了,”另一个成员惊叹道,手指轻轻抚过一排排整齐的弹匣,“这些放在平常要数不清的钱啊……”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门口。 星榆的身影直到此时才出现在门框中。 “星榆?”卡桑德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讶,“你还没掉队就好。很高兴你也安全回来。” 星榆并未携带之前获得的枪支。 她走进房间,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角落里,几个受伤的成员正在艰难地包扎伤口——或者说,与死神搏斗。 相比第一队、第三队成员,作为战斗主力的第二队成员则伤势惨重。 “那个该死的畸变者!太便宜他了,就应该把他碎尸万段!” 浑身是血的罗尼咆哮道,他的肩膀处只剩下血淋淋的断茬。 “就是这些怪物,让我们失去了这么多同伴!” “别提了……撤离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照顾伤员,或者收殓遗体?”年长的成员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里不仅有责备,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悲伤。 “我们失去了八个成员,还有三个人受了重伤。那个畸变者甚至连放风的人都不放过!”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原本兴高采烈清点武器的第一队和第三队成员动作停滞了。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愤怒和无奈。 卡桑德拉深深皱起眉头,她的眼神在受伤的成员和武器之间徘徊。 “我理解你们的感受,我们每个人都在为失去的同伴痛心。但是现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满脸伤痕的年轻人打断了。 “痛心?你管这叫痛心?”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亲兄弟的命就值这几把破枪?” 卡桑德拉试图安抚他:“听我说,每一个牺牲……” “不!”年轻人咆哮道,“我们是为了活命才拼的!我兄弟的尸体还躺在那儿呢,连收尸的人都没有!现在你就急着赶路?连口气都不让我们喘?” 卡桑德拉深吸一口气,尽量快速说完:“我明白你的痛苦,但现在我们必须确保武器的安全。这些武器,是我们对抗那些畸变者、对抗整个不公正制度的希望。我们必须最快速度重振旗鼓,赶回基地,才能真正放心。” “那武器怎么分?” “我们拼了命抢来的,凭啥让那些缩头乌龟也分一杯羹?”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房间里潜藏的矛盾。 人们开始互相指责,怀疑的目光在彼此间来回扫射。 “我们在前面拼命,她们在后面躲着,凭什么平分?” “就是啊,谁出力谁拿多,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第一队和第三队的成员,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现在满是尴尬和不安。 这庆祝在第二队成员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后勤怎么了,后勤也很重要啊!” 争吵声越来越大,卡桑德拉试图平息争端:“冷静!同胞们,我们会公平分配每一件武器,每一颗子弹。但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团结!” 然而,她的话语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一些人开始悄悄地将武器藏在身边,还有人的目光在武器和出口之间来回游移,仿佛在计划着什么。 突刚才质问的年轻人突然爆发。 “我受够了!受够了这些虚伪的屁话!我拼死拼活,就换来这些空话?!谁爱干谁干!” 他猛地扑向最近的武器堆,抓起一把突击步枪,动作迅速得让人猝不及防。 “别挡路!我抢到的,这就是我的!谁敢拦我,我就崩了谁!” 他转身朝门口冲去,枪口胡乱指向四周,逼退想要阻拦他的人。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有人尖叫,有人躲避,更多的人不知所措。 就在他即将冲出门口的时候,星榆终于做出了行动。 在一瞬间,她紧紧掐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利落的手刀击中他的后颈。 那把刚刚到手的突击步枪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年轻人的身体僵直了一瞬,然后无力地向前倾倒,重重落在地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星榆缓缓直起身,似乎对刚才自己一瞬间表现出的身手毫不在意。 “回去之后,你们想要做什么?杀死所有的超凡者和代理人吗?然后呢?” 卡桑德拉的声音瞬间变得警惕:“你的身手……你绝不可能是a环出身的人!” “回答我。” 星榆神情自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紧张。 卡桑德拉猛地举起枪,对准星榆,手臂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这个该死的背叛者!”她咆哮道,“我们甚至信任你,把你当成同伴!说!你到底是谁?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星榆的目光扫过这一群人。 她注意到每个人眼中的恐惧、愤怒和困惑。 有趣的是,她的存在似乎重新给了这群原本四分五裂的人一个向心力。 仇恨,成了共同的焦点。 “我是超凡者,也是代理人。”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低声咒骂,更多的人则举起了武器,对准了星榆。 星榆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威胁。 “子弹对我无用。如果任何人胆敢开枪,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这里。” 卡桑德拉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你……畸变者!你这个叛徒!你潜伏在我们中间,就是为了摧毁我们的理想吗?” “我不忠于任何体制,也不在乎你们的理念与行动。就算你们明天把管理局炸掉,我也毫不在乎。 “亮明我的身份,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星榆的目光落在了卡桑德拉身上。 “——伊琳,化名卡桑德拉。 “理事会b级通缉犯,罪名:叛逃a环。 “我需要你的知识与技能。如果你愿意为我所用,我可以承诺放过你,和你的启明同盟。” 第136章 终局 伊琳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被熊熊燃烧的怒火所取代。 她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们这些畸变者……社会的毒瘤,压迫的元凶!” 伊琳缓缓举起手中的武器,枪口直指星榆的眉心。 她的手稳定得出奇,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仇恨。 “我绝不会屈服!”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坚定,“你以为你是谁?能来这里对我们发号施令?我宁愿死,也不会向加害者低头!” 扳机已经扣动,枪声在狭小的空间中炸响。 “所有人,攻击!”伊琳的命令如同战火的号角,“让畸变者看看我们的决心!让她知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宁可战死,也不会再度成为奴隶!” 房间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混乱。 枪声、怒吼声和金属碰撞声交织,子弹如雨点般向星榆倾泻而去,火光在黑暗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遗憾。” 就在所有人以为胜利已定的瞬间,星榆的身形瞬间变化。 只是一瞬间,那团流体就以不可思议的变化与扭曲撕裂了人群。 周围的人类甚至尚未理解她变成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血溅当场,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曾经将她称之为“小豆芽菜”的人当然也不例外。 猩红飞溅,绝望蔓延。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息之间,甚至比刚才的体能系超凡者的屠杀还快得多。 流体延展,动作迅捷,轻易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之后,精准缠绕盘旋上了伊琳持枪的手臂,不可阻挡地靠近。 伊琳感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紧紧钳制住了自己的整条手臂,她拼命想要挣脱,却完全动弹不得。 只是一瞬,流动的银白物质重新开始聚合成人形。 星榆已经逼近她的面前,缓缓睁开眼睛。 紧接着,仿佛有无形的波纹掠过,银白色瞬间被血色取代,恢复了常人的肤色。 极近的距离下,星榆已经控制住伊琳手里的枪支,再度开口,声音里毫无感情可言。 “告诉我a环的一切。资源调配局是哪里的机构?为什么超凡者会灭世?” 这一幕彻底摧毁了房间里仅存的活人的希望。 枪支从颤抖的手中滑落,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无力、痛苦的哀嚎似乎都被无形的压迫所彻底压抑,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血腥味寂静。 伊琳拼尽全力挣脱,却动弹不得,声音因愤怒和绝望而嘶哑:“趁现在,对她开枪!你们还在等什么?!” 她的呼喊在绝望的海洋中显得如此孤独。 没有人响应,更没有人行动。 尸体横陈,所有愿意回应的人已经全部陷入永恒的沉寂。 仅余的几人都被超出理解的存在所震慑,甚至不敢有与之对抗的念头,更别提战胜的希望。 “……那就算了。” 话音未落,星榆手中的短剑已经无声地刺入伊琳的胸口。 鲜血顿时从伊琳的唇间溢出。 旁观者如同被恐惧冻结,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犹豫、恐惧、绝望,气味交织在一起。 行动能力尚存的人瘫软在地上,却仍然不自觉地后退,试图远离这个可怕的场景。 这足以致命的伤害,让伊琳的身体立刻失去了支撑滑落,但她的意志似乎比身体更加顽强。 星榆抽出短剑,更带出一阵剧烈的战栗。 她后退两步,冷眼看着面前人半死的挣扎,但几乎冻结的神情上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困惑。 “咳、咳咳……” 伊琳艰难地半跪在地上,鲜血从她的伤口汩汩流出。 她努力抬起头,声音虚弱,却依然充满了不屈的怒火。 “你们为什么……不行动?!”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剩余的人,或者说曾经的同伴,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代理人……就在这里!畸变者就在这里!我们的敌人……此刻就站在你们面前!” 她举起颤抖的手,指向散落在地上的武器,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充满了决绝:“你们已经……有武器!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她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生命在呐喊,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燃烧殆尽。 但周围的人早已在一瞬的血雾中崩溃,没有任何人敢回应她的呼唤。 “……奇怪。” 星榆的眼中倒映出那个在地上挣扎的身影,喃喃自语。 “……人类有这么难杀吗?” 星榆无比确定,这样的伤害绝对足以让人立刻死亡。 她自己体验过这样的死亡,也对人类施加过很多次。 伊琳又不是超凡者,怎么做到还能在这里苟延残喘的? “你也吃过什么药剂?” 伊琳听到星榆的问题,仿佛生命的最后一簇火焰在她体内猛然爆发。 她的眼中突然爆发出狂热的光芒,像是濒死前最后的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前扑去,一把抓住星榆的衣领。 鲜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涌出,染红了星榆的衣服。 “你!”她的瞳孔因为失血而放大,声音却依旧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能听懂我的话,却毫无反应?你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甘心沦为傀儡?”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星榆。 “我看到了、你的理解……认同!你明明了解权力结构的腐败,却为什么、甘心成为它的一部分?难道、你意识不到自己只是工具吗?” 鲜血不断从她的伤口涌出,在地上形成一片暗红的水洼,但伊琳似乎感觉不到痛苦,只是断断续续地质问。 “你们……拥有选择的权力,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却选择、维护腐朽的系统! “凭什么?凭什么由你们拥有这样的力量?凭什么决定我们的命运?” 她在说话的间隙大口喘息,身体似乎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站立。但眼神依然燃烧一般,仿佛全部生命力都凝聚在这最后的质问中。 “我们每天都在为生存而挣扎!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仅仅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星榆没有听到任何期待的回答,也没有继续对话的兴致。 仇恨的鸿沟绝非是几句对话就能逾越。 “说完了?” 她拿起伊琳的手枪,抵住她的额头。 伊琳注视着星榆冷漠的眼神,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笑声刺耳而凄厉,充满了绝望和讽刺。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用暴力来回应质问,用死亡来掩盖真相?” 星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这些……不应存在的怪物……灭世之人……” 在质问时,她的手早已移向腰间,抚向无线电设备侧面看似是调频的按钮。 “我绝不……屈服。” 扣下扳机的瞬间,设备发出了尖锐的蜂鸣,接着是短暂的沉寂。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建筑。 强烈的冲击波席卷而来。 烟尘、碎片和火光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墙壁在恐怖的力量下如纸片般崩塌,天花板碎裂,木材和石头碎片四处飞溅。 温度在瞬间飙升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气浪几乎将她也掀翻。 银白流体形态极快地在废墟中穿梭,避开坍塌的建筑结构和燃烧的残骸。 尽管掀起的碎片难以对她造成伤害,但瞬间飙升的高温还是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灼痛。 冲出了爆炸的核心区域,火焰仍在周围的废墟中肆虐,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物。 星榆迅速恢复人形。 虽然她在伊琳按键之前就已经迅速撤离,但爆炸的威力仍然远超她的预期。 头发被烧得参差不齐,皮肤也被轻微烧伤,衣服已经在冒烟。 爆炸又一次对听力造成了损伤,耳朵里充斥着持续的嗡鸣声,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 尽管如此,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没有被人发现异常。 有夜色和浓烟的掩护,应该没有人发现。 安全屋……不,现在应该叫被火焰吞噬的房屋了,连带着周围的建筑也一起燃烧,火光将夜空染成血红。 热浪不断袭来,让星榆感到呼吸困难,仿佛在吸入火焰而不是空气。 “为了那些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人……有什么必要……” 她声音极轻地喃喃自语。 在这样的爆炸中,绝不可能有任何幸存者。 伊琳和她的一切,现在必然已经化为了灰烬。 她比星榆想象得……更有决心。 或许她早就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不仅是在据点,还在安全屋埋设了炸弹,甚至随身携带了一个。 不远处的被想尽办法疏散的启明同盟据点却依旧沉寂,在黑暗中寂静无声。 只是…… 目光扫过尚在燃烧的房屋,星榆寻找着可能幸存的武器。 但目之所及,只有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 那些曾被视为力量象征、反抗希望,让这些人付出一切、牺牲生命去争取的枪支,此刻不过是一堆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 这……不就让她今晚的行动几乎全部白费了吗? 星榆皱了皱眉,她仔细打量着废墟,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个幸存的弹夹或完好的武器。 就在这时,一个异常的物体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灰烬和废墟的中心,一块粉色的晶体状物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这片混乱中独立存在。 不顾周围仍在燃烧的火焰,星榆走近几步,蹲下身仔细查看。 她看清了这块晶体的名字。 【自我核心-伊琳】 第137章 核心 这……是什么? 她仔细检查着这块晶体。 这个看似普通的小珠子,表面有一道细小的裂缝,露出内部两瓣状的结构。 就像一颗……即将生根发芽的种子。 这绝非她惯常从虚界带回的记忆碎片。 记忆无法在物质界中以实体存在,必须经由她这个沟通媒介,才能实现由虚体到物质体的转化。 然而,这个核心打破了她所知的一切规则。 虚界的一切都是流动的、难以捉摸的文字和符号。就连星榆自己在那里也没有具体的形体,她无法看到自己的手,甚至难以感知自己的存在。 当她将这枚核心放在掌心时,她却发现即便在虚界中,它也保持着相同的形态,画面在这一点上完全重合。 这看似脆弱的晶体坚韧得难以想象,它既不会因她的力道而变形粉碎,也不受周围火场高温的影响。 仿佛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却又不受任何世界规则的限制。 星榆原本预期会看到零散的记忆碎片或情感残余,就像她之前遇到的所有死者那样。 但这次,情况显然不同。似乎关于伊琳的一切本质都已经凝聚在核心之上。 理事会提供的关于伊琳的信息仅限于最基本的身份识别,但在之前短暂的交锋中,伊琳流露出的只言片语已经勾起了星榆强烈的好奇心。 那些关于a环的零星信息,更是让她迫切地想要一探究竟。 周围的火势仍在蔓延,浓烟弥漫,热浪不断袭来。 此刻,这些危险在星榆眼中都变得微不足道。 怀着这样的渴望,星榆开始尝试吸收这枚“自我核心”。 核心并没有顺从地融入她的意识,相反,它开始剧烈地震颤,仿佛在极力抗拒着被理解和探知。 不像是出于无法提取,更像是核心本身在主动拒绝被理解。 于持续的对抗中,它最终无法抵抗毁灭,正如伊琳无法逃避死亡。 核心崩解,碎裂成极为细微的粉末,融化般融入了星榆的意识。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虽然零散,却串联成一个清晰而完整的故事,仿佛由断续画面组成的默片。 画面突然聚焦,刺眼的光芒闪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曲面显示屏。 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从每日能源消耗到食物配给,再到公共设施的使用率,图表与数据如同跳动的脉搏。 这是位于资源管理局17层的独立办公室,墙壁上固定着她入职时的职位宣誓。 “平等使用,永续发展,设计真正公平的人类未来。” 阳光透过全景落地窗倾泻而入,为整个空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窗外,政府区的城市景观一览无遗,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绿地花园点缀其间。 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是伊琳工作第三次升职的奖励。 尽管资源分配分析师的薪资待遇并不突出,但这个职位仍然备受推崇,饱受尊重。 对许多人来说,能够从事这份工作本身就是荣耀。 这这份工作的意义已经深深刻入所有人的心中:确保每一位居民都能平等地享有高质量的生活。 伊琳和她的每一位同事不仅仅是在处理冰冷的数字,更是在为a环人尽皆知的核心观念——自由、平等、富足——添砖加瓦。 这时,她的人工智能助手发出了提示音。 “伊琳,您有一条新的工作通知。是否需要现在播放内容?” “请播放。” “收到。通知内容如下:伊琳,请做好出差准备。您被选中参与年度跨环考察项目。此次考察旨在优化跨环资源分配策略,提高整体社会效益。请于明日08:00在总部大楼集合,考察预计持续一天。详细行程将在集合时发放。祝考察顺利。” 人工智能再次补充:“根据您的日程安排,我已为您重新调整了接下来一周的工作计划。是否需要我为您准备出差所需的物品清单?” “谢谢你,克洛托。请帮我准备物品清单。” …… 画面一转。 伊琳跟随上司穿过一条狭长的封闭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极为厚重的金属门。 即使在a环,也极少见到这样高级别的安防。门旁的警示标志让她不禁屏住呼吸。 她谨慎地检查着自己身上全套的防护服,调整着防毒面具,确保每一个接缝都严丝合缝。 心跳加速,她完全不知道门后的会是什么。 金属门缓缓开启,刺眼的光线让伊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她熟悉的a环,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灰暗的天空中飘荡着厚重的尘埃,三轮炽热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破旧的建筑排列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垃圾和废弃物。 “欢迎来到外环,伊琳。”上司的声音透过防护服内侧的对讲部件传来,“这就是你今后要管理的地方。” 伊琳坐在小轿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车子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前行,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形成一层厚重的面纱。 街道上,衣衫褴褛的人们行色匆匆,眼神中充满了麻木和绝望。 “在a环,我们创造了近乎完美的生活环境。”上司解释道,“但这里的情况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的工作就是确保整个系统的稳定运行。” 伊琳感到一阵晕眩,不仅仅是因为车子的颠簸。 “但是……这里的人……怎么会这样蒙昧?这里怎么会如此落后?”她艰难地开口。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维护整个郊区的安定。”上司平静地说,“伊琳,你即将晋升,今后将负责管理这里的资源。你需要了解这里的实际情况。” 车子继续前行,穿过一个个破败的街区。 伊琳沉默不语,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不想看,甚至宁愿自己从未看到过。 但她的目光却无法从窗外移开,死死地注视着这击碎了她长久以来信奉的所有观念的画面。 享有充沛的物质保障,实现自我的理想,难道不是每个人最基本的生存权利吗? 她曾以为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像自己的生活一样,平和且安定。 但此刻她意识到,自己对世界一无所知。 她被背叛了,彻彻底底的背叛。 就在与自己生活的地方相隔不远的另一片土地上,她一直熟知的所有最基本的保障,在这里都并不存在。 平等、自由、公正,为社会、为人类而奉献,这些曾经是她引以为豪的信条,在这里变得如此虚幻。 她回想起自己入职那一天,穿着崭新的制服,站在庄严的大厅里,声音坚定而充满热情地宣誓: “平等使用,永续发展,设计真正公平的人类未来。” 她又看向窗外衣衫褴褛、正在翻找垃圾堆的孩童,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斗殴与血迹。 三轮太阳灼烧了她的视网膜,降下了真相的诅咒。 从那一天起,伊琳眼中的世界开始出现裂痕。 第138章 洞见之诅咒 那是真正的裂痕。 灰暗天空中的日轮仿佛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让她开始看见不应看见的光。 即使回到a环,重新过上没有任何贫瘠和匮乏可言的生活,每当闭上眼睛,她都会想起那片荒芜的土地和绝望的人们。 她有幸见过一名决策官——也有另一种职位称呼是“理事”。 即便在封闭的a1政府区,能亲眼见到如此高层人物的机会也是极其罕见的。 尽管以她的身份无法得知这位决策官的负责领域和完整姓名,只听说她来自“楚”姓世家,但那位决策官只是出现,就仿佛拥有无形的力量场。 憧憬、尊重与敬畏将人群自动分至两侧,为她让开一条通道。 伊琳也谨慎地低下头,内心充满敬意。 然而,就在她再次抬眼的瞬间,她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 那位决策官的身后有一道细微的裂缝。 像是发光的细线,微微颤动。 她那位拥有【专注增强】能力的超凡者同事,每当在工作中使用自己的能力的时候,伊琳又发现他的身上也会散发出奇特的光芒。 像是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空中飘动。 有些人的身后有着微妙的裂缝,她们身份、地位各异,但似乎大多都位居高位。 她仔细观察之后,开始怀疑这些被“标记”出来的人似乎都拥有着特殊的影响力。 她们大多都是观念的宣扬者,或者决策的制定者,更加容易对整个社会造成影响。 就像是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一举一动都在引导着某种神秘的能量流入现有的世界。 随着时间推移,伊琳越来越难以忽视这些现象。 她预约了内部心理咨询。 拥有【记忆观测】的心理咨询师在仔细查看了伊琳的记忆后,轻轻地握住了伊琳的手: “伊琳,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困惑。你最近经历了快速的职业晋升,同时肩负着重要的保密工作,这无疑给你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众所周知,所有的压力都会导致身体症状,也就是我们熟知的躯体化。你现在经历的这种特殊情况,我们称它为‘幻光症’。这是一种由于紧张、压力导致的知觉变化,它并不罕见,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我会为你申请一段时间的假期,让你能好好休息调整。同时,我们可以保持定期联系,一起探讨如何更好地管理压力。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 从那天起,伊琳开始无限期的带薪休假。 上级承诺她将得到充分的休息,享有所有程度的保障,直到她有意愿,幻光症也完全好转,才能再次回到工作。 症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她越来越频繁地看见光。 诡异的光芒就在她的视野中闪烁,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痛她的神经。 那天晚上,她的手心被冷汗浸透,心跳快得仿佛要跃出胸膛。 门铃响起,监控上是隔壁邻居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颤抖的手指缓缓地按下开门按钮,右手摸向了手枪。 门刚开启一条缝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别动!” 那不是她的邻居。 子弹呼啸而过,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在墙上留下一个狰狞的弹孔。 伊琳本能地躲开,握枪的手不住地颤抖。 “砰!” 她扣动扳机,但因为紧张和缺乏实战经验,子弹偏离了目标,击中了门框。 那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反击,短暂地愣了一下。 伊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借助外骨骼装甲提供的超常反应速度,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窗户。 玻璃在巨大的冲击下瞬间碎裂,夜晚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从二楼跳下的瞬间,地面急速靠近,外装甲自动调整姿态,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 尽管如此,她的身上还是被碎玻璃划出了数道血痕。 顾不上感受疼痛,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在夜色中向边境狂奔。 边防极为森严,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警卫和密密麻麻的监控设备。她看向那些曾经日复一日保护她安全的警卫们,第一次内心生出害怕。 但就在此时伊琳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那些熟悉的光芒。 顾不上思考,遵从本能,她决定跟随这些被标记的人。 伊琳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个被光芒笼罩的中年男子身后,紧跟着这个未知的“向导”。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衣服被汗水浸透,碎玻璃划出的细小伤口火辣辣地疼。 她从未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势,但对于自己持枪犯下袭击罪的恐惧,驱使她继续前进。 然而,奇怪的是,每当她们接近一个警卫岗哨时,岗哨的人员似乎都会突然转移注意力,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留出一个安全通过的时机。 当她跟随最后那个被标记的人通过最后一道森严关卡时,连她自己都几乎不敢相信。 她真的……踏出了a环的边界。 这一次没有防护服。 夜空中的血腥和腐败气味,毫不留情地涌入她的鼻腔。那股恶臭如此强烈,仿佛要将她的肺部撕裂。 伊琳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胃部翻江倒海,她弯下腰,干呕不止,却只能吐出一些酸涩的胆汁。 她踉跄着,几乎跪倒在这片陌生而黑暗的土地上。 她知道,自己今后的所有人生将彻底改变。 …… 记忆到此结束。 终章已然书写,但伊琳生命中最后一刻迸发的情感在此刻开始涌现。 愤怒仿佛灼烧神经,痛恨蔓延于血液,面对死亡的恐惧本能侵袭。 直到最后一刻伊琳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星榆身上,那道她曾经视为指引的光芒依旧笼罩着星榆的身影。 她以为,那并非“幻光症”,而是命运对她的指引,让她相信自己找到了唯一的理解者。 也许在这外环当中真的存在——哪怕只有一个,能够真正与她平等交流的人。 但最终,她却发现这只是一个最开始就设计好的谎言。 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甚至超越了理想幻灭与死亡的痛楚。 但在这些汹涌情感洪流深处,星榆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切的悔恨。 这并非对自身选择的后悔,而是更深层的遗憾与悔恨。 为什么……在生命走向终结之前,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能再多唤醒一些人?为什么不能再多改变一些什么? 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全部接收完毕,星榆此刻洞悉了“自我核心”的本质。 它是个体最坚定信念的结晶,在虚界和物质界都无法被真正摧毁,就仿佛是永不改变的墓碑。 别说星榆“记忆提取”的共鸣能力……无论是任何存在,都绝对无法通过任何方式将其摧毁。 核心最终崩碎,也只是残存在核心上的意识幻象,主动选择了毁灭。 就连信奉的光芒最终也抛弃了她,而伊琳选择做出最后的反击。 随着最后一缕情感的消逝,伊琳的核心彻底入侵并融入星榆的意识,无法抵抗地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它化作一段文字,深刻烙印于星榆意识中,似乎这就是支撑伊琳从a环逃离,在这个对她来说无比贫瘠、绝望的世界生存的全部信念。 【太阳,为我降下洞见之诅咒。】 【但在命运流向既定的终点之前,我们仍有希望。】 第139章 解离 再度回归物质界的身体,周遭的烈火与浓烟在她眼中仿佛只是一场遥远而模糊的幻觉。 这具身体,这个世界,甚至都显得有些陌生。 突如其来的记忆洪流冲击着她的意识,强烈而深刻的情感在她脑海中翻涌。 这是她第一次被如此强烈的外来记忆主动入侵。 尽管星榆曾多次品味过别人的记忆,但这种被动体验还是让她感到些许不适。 甚至……有些轻微的恼怒。 这种情绪波动虽然微弱,却确实存在,像是细微的涟漪划过内心。 只不过,在星榆的感知中,这些情感品尝起来的味道依旧平淡如水,甚至无法激起她丝毫兴趣。 她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些深刻的情感有所反应,理智告诉她或许应该害怕、恐惧或感动……可是她就是毫无感觉。 从“新生”那一天开始,她似乎就失去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她的情绪状态仿佛被固定在一个恒定值上,外界的种种刺激难以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 即便偶有微小的情感波动,也会迅速被某种未知力量拉回到那条不变的基准线上,甚至无法留下任何的回响。 不仅是清楚地知道大部分普通人类无法对她造成威胁,如今即便面临直接的生命威胁,她也无法产生最开始那样对的紧张和恐惧感。 她完整地旁观了这段记忆,能够用理性分析出伊琳的想法与动机,却无法设身处地地共情。 ……这或许就是她与人类之间的本质差异。 她甚至有点后悔和这个核心做斗争了。 但这也仅仅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很快就被恒定的情绪状态所吞噬。 记忆中的伊琳,和星榆看到的启明同盟领导人“卡桑德拉”判若两人。 伊琳的性格……在星榆看来,甚至有些怯懦。 即使隐约感觉到体制的不对劲,她仍选择相信机关内部的心理医生;即使明知自己可能遭受袭击,她仍想去验证结果。 射击技能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业余爱好,但当她第一次面对生死威胁时,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内心竟不是对危险的恐惧或强烈的求生欲,而是深深的自责和内疚。 即便面对生命威胁,她仍然认为袭击是一种错误。 只是看到外环的景象,就让她信念崩碎;只是被玻璃划伤出些许伤口,就让她疼痛得难以忍受。 而在星榆和“卡桑德拉”的短暂接触中,虽然她似乎仍未完全适应外环的现实,说话风格、思维方式和行事作风仍明显不合时宜,但她显然已经意识到周围的人从未真正理解或认同她的理念。 并且,不知何时,她已经掌握了开锁这样的“生存技能”,举枪射击时也格外冷静。 至于这段故事是什么时候发生,伊琳进入郊区后究竟经历了什么,大概永远也不可知了。 星榆后退,转身离开。 灰烬随着步伐而扬起,燃烧的残骸在她身后倒塌。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烟雾中冲出,向她奔来。 边音紧握着复合弩箭,四处搜寻,看到星榆的瞬间,她焦急的神色上露出惊喜。 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星榆现在还听不清。 不过……看她的口型,星榆推测,边音非常惊异她竟然还活着。 边音迅速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目光急切地在星榆身上扫视, 往日一丝不苟的形象此刻已荡然无存,边音的衣服上布满灰尘和裂口,脸上横亘着许多擦伤,凌乱的发丝粘在被汗水和灰尘沾湿的前额上。 边音的嘴唇仍在不停地动着,声音终于穿透了星榆耳中的嗡鸣,虽然依旧断断续续,但已经清晰了许多。 “……小心二次爆炸,快走!” 话音未落,边音就迅速转身蹲下,示意星榆趴到她的背上。 “……我自己能走。”喉咙干涩,但星榆仍然能够挤出声音。 “别任性了,我们必须尽快撤离!谁知道还会不会引爆别的炸弹?”边音急促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让治疗者提前抵达了,到达街区边缘就安全了,我已经检查过。” “……好吧。” 边音执意,她也没有非要拒绝的理由。 边音迅速站起身,双手紧紧托住星榆的大腿。 然而,当她迈出第一步时,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 “我真的能走。”星榆再度强调。 “别说话。”边音简短地回答,声音中透着一丝倔强,“我能行。” 尽管如此,背着她奔跑的步伐还是不如平常稳健。 但随着速度的加快,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星榆能感觉到边音的背部肌肉在紧绷,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强撑着不让疲惫显露出来。 周围的景象飞速掠过,烟雾渐渐变淡,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建筑的轮廓,还有人群激动的嘈杂声音。 那些是被疏散的启明同盟成员,正或愤怒或后怕地议论这一切。 边音的脚步开始变得不稳,几次差点踉跄,但总能在失去平衡之前稳住身形。 心跳透过背部传来,快得惊人。 任务已经结束,虽然由于景成执意要撤离居民,花费的时间多得多,但收获大概算是不少。 进入安全屋之前,星榆为了展现自己的合作诚意,将获得的武器藏了起来。 现在,这是仅有的幸存武器了。 数量不算特别丰富,但完全足够使用。 更何况已经拥有了最难获得的枪支本体,购买子弹的难度要小得多。 除了获得c级任务本身的积分、酬金以外,将这起事件上报到隐蛛集会复核,她还能得到一笔贡献点,为她在集会内的地位带来小小的提升。 物质上的收获之外,更让星榆在意的是伊琳带来的各类情报。 得益于伊琳的那些言语,她对郊区的体系认知确实更加深刻了一些。 而且,她得到了很多、很多……关于a环的信息。 就如同伊琳难以理解外环的荒芜与绝望,星榆也无法想象在不远处竟存在着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差异之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难以置信。 思绪渐渐沉静下来,她思索着一会该如何应对那些超凡者医生,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自己。 这时,她发现一个巨大的变化。 【融合进程:20%】 这个数值,代表着她能够自由操控身体的程度,竟然在今晚过后突然大幅提高了。 这个数值先前一直停留在15%上下,虽然大体上在缓慢增长,但速度极其缓慢。 而今晚,它却不知何时跃升了一大截。 这个发现让星榆心中涌起一阵惊喜,尽管还在边音的背上,她忍不住开始尝试是否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变化—— 尝试并没有得到明显的回应。 但这并未让星榆感到沮丧,反而让她心中涌起奇特的预感。 星榆有种强烈的直觉,她离突破只差一线之隔。 等到“融合进程”数值再提高一些,她就能更进一步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也许很快就会到来。 第140章 第十三日 “所以,你们几个昨天做什么去了?” 星榆到达雨滴委托所的时候,就听到办公室内传来希尔的声音。 她谨慎地没有直接进去,只是在门口探出了头,小心翼翼地往里窥视。 希尔正跷着腿靠在长条沙发上,手肘看似随意地搭着靠背,但手里的一份报告书被捏得完全变形。 “谁来告诉我,这个好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嗯?” “……希尔姐,你看啊,这不是成功了嘛!”景成不自在地挠头,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使氛围变得更加轻松,“再说了,我们不是都平安回来了吗?” “是集体决定。”边音简短地回答。 “怎么啦怎么啦?”天无似乎完全没搞清楚状况,正从希尔身后探出头来,试图去看那份报告,“发生什么事了?遇到什么危险了?” 天真的问题在这个时刻显得格外突兀。 星榆迅速收回视线,脚步轻盈地向后退去。 她迅速转身,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恰巧路过此处。 背后远远传来希尔的声音。 “星榆,进来。” 这句话仿佛无形的屏障,瞬间阻挡了星榆的去路。 她的脚步猛然顿住,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深吸一口气,星榆缓缓吐出,肩膀的线条随之微微放松。 她只能回去面对众人。 气氛有点微妙,办公室内有着说不清的压迫感。 星榆的眼神依旧平静,但目光不自在地略微闪烁,像是在寻找一个安全的焦点。 希尔的表情还算和蔼,但星榆总觉得那神情中有着有着微妙的扭曲。她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沙发的扶手,出卖了内心的烦躁。 另外两人——看起来格外心虚。 景成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星榆,似乎在寻求某种支持。边音看似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双唇已经抿紧。 “那么,星榆。”希尔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放得还要缓,却因为刻意而显得有些生硬,“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星榆回答,声音顿了一下,“我觉得三个正式代理人去执行c级任务很合理,而且任务也确实完成了。” 从表情上能看出来…… 如果此刻有血压计为希尔测量,恐怕指针会直接飙升到危险区域。 希尔深吸一口气,似乎极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将某些话语咽下。 “d2区发生小型爆炸,启明同盟头目被剿灭,摧毁一处管制物品交易库……没错,任务完成得很漂亮。”希尔缓缓说道,“但报告里还提到了些有趣的细节。比如,有人被‘暴力抵抗’,有人被爆炸波及,还有人浑身烧伤,还拒绝配合治疗。” 景成急忙插话,试图缓解紧张气氛:“没事的,希尔姐,我们不都恢复如初了嘛。你别担心,我们真的很小心的!而且,你看,这次任务成果也是完全归属我们雨滴委托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希尔抬手打断。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肆意妄为。这次幸运,下次呢?你们能够确保每次都能够这样平安无事地回来吗?” 她的情感似乎仍然克制,并未爆发出任何怒火,但每一个咬字都格外沉重而严厉。 “日常工作和管理局的任务还不够?为什么非要去揽这些危险的活?大多数代理人都在躲避额外任务,能混一天是一天。你们倒好,主动往火坑里跳。”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直到景成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希尔姐,我们也想帮你分担啊。我们也是能处理危险任务的,你以前还会带上我们,现在连机会都不给了。而且,我们都看得出来,你最近忙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希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们的安全比任何任务都重要。这不是其它委托所的做法,但这是我的坚持。管理局只看结果,根本不在乎过程中的牺牲。如果你们在任务中遇到不测,连官方记录都留不下。 “最近的任务……全部非常棘手。要不是强制性任务多到做不完,谁愿意被使唤得团团转?我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我不认为你们有必要参与。” 边音的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仿佛随时准备为团队辩护。 然而,她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言语:“明白了。” 只有星榆在此时突兀地反驳:“你不能说明最近的任务有多危险吗?如果你不说清楚,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情况的严重性。” 希尔的目光短暂停留在星榆身上,又扫过房间里垂着头的另外两人。 片刻过后,她才开口。 “行吧,既然你们坚持。我来简单说明一下现在的局势。” “你们知道我们雨滴委托所一直负责北边的事务,偶尔涉及西北和东北。但最近……任务管理局突然把我们往东边使劲推。 “东区,特别是外环,已经完全失控了。你们不知道那片街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委托所被袭击、代理人失踪、普通人被屠杀……到处都是疯子。”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厌烦:“有些疯子喜欢把人皮剥下来挂在墙上,说是什么‘艺术创作’。还有人专门猎杀代理人,用徽章做装饰品。啧,真是越来越有创意了。 “有证据表明,那些疯狂的团伙、诡异的疾病,全都是从东边开始蔓延的。某些地方,直接要求我们进行‘无差别清除’。” “没人知道为什么东区变成了这样。每次去那边都像是在清理垃圾,干完又会冒出新的。烦人得很,就这样。” 希尔说完,每个人都在消化希尔刚才的话。 “所以,别再干那些冒险的事了。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需要去找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明白吗?” “但是……”景成脸色苍白,显然被希尔的描述震撼到了。他的声音中有着颤抖:“那里怎么会变成那种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代理人不是更应该去维护那里的安全吗?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希尔冷冷地看了景成一眼:“别天真了。世界不是绕着我们转的,我们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边音也终于真正认同她的观点:“我明白了,希尔姐。我们应该专注于自己现在的职责。” 天无欲言又止,被室内沉重的气氛压得不敢开口。 语气中的强硬稍稍减弱,希尔再度开口,但仍带着警告的意味:“听着,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但相信我,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这就够了。” 第141章 决定 在这短暂的训诫之后,希尔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景成低头不语,边音看起来一如既往,只是一言不发。 当她走到雨滴委托所的大门口时,闻到室外飘来若有若无的烟草味道。 隔着墙壁,她能听到有些距离的交谈声。 首先传来的是法兰的声音:“所长,她们也只是在关心你而已。” “我知道。”希尔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多事情还不需要她们去面对。” 星榆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看到希尔倚在室外墙上的身影,烟雾缭绕。 法兰站在她旁边,表情严肃。 “你不能一直把她们排除在外,”法兰劝说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优秀的代理人,她们有能力应对各种情况。记得吗?我建议你招揽新人,就是为了分担你的责任。” “法兰,看来你意识不到我们这里的情况有多么少见。对于管理局来说,代理人不过是消耗品,我也只是个更有价值的东西而已。你以为我们这七年来没有人员折损是靠运气吗?” “是的,但我们不能永远——” “你应该知道的。”希尔打断了他的话语,“即使成为代理人,甚至建立了自己的委托所,我也没有切断与过去的联系。但几年前,我就发现我认识的那些人,一个都不剩了。” 星榆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希尔的声音依旧平稳,一如既往:“无论是养大我的人、以前的同事,甚至是那讨人厌的上司……没有一个还活着,死在哪里、什么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 “前几年,我参加了一个葬礼。”她轻笑了一声,“应该说是我前上司吧。她算是幸运的了,至少还有个体面的告别。但在她入土之后,整个委托所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彻底消失了。” 法兰努力保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所长,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通常的规则就是——” “得了吧,法兰。”希尔打断了他,语气变得冷硬,“别再用那套管理局的说辞来说服我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这样做的代价。换别人不行,但是换我,做得到。”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只开了个头的香烟,神情突然变得明显的烦躁。 希尔用力将烟掐灭,随手扔在地上。 “行了,我走了。” 她甩下这句话,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星榆下定决心,推开门追了出去—— “——希尔!” 袖子突然被拽住。希尔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了?” 星榆没有放手,在希尔面前站定。她仰着头,语气坚定:“我想了解更多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或者参加任务。” 希尔挑了挑眉,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哪里?东区吗?” “我就是想了解你现在处理的任务……”星榆谨慎地让自己的目的性不过于明显,“例如,之前所说的污染体事件,还有许多别的任务。” “星榆,那不是需要你来处理的问题。” “为什么?”星榆不依不饶地追问,“你知道的,我是超凡者,可以应对危险。” 希尔抽回手:“你和我们被迫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人是不一样的。你有更好的选择,不需要掺合我们这里的事务。现在正在发生的事件,比你能够想象的还要混乱得多。” 星榆并没有放弃:“希尔,我不是——” 话没说完,希尔已经抬手打断了她:“够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回去,去你应该待的地方,那就够了。” 说完,希尔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星榆站在原地。 法兰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哎……这个倔脾气。” 星榆沉默片刻,转身走回办公室。 希尔不肯说的事…… 她今天非要知道不可! 她掏出隐蛛集会终端,点开了“涡旋”交易论坛。 【mist:最近东部地区发生了什么?】 mist这个称呼仅她自己可见,她在涡旋论坛里的随机代号是“twlzda”。 提问需要贡献点。权衡过后,她加上了5点贡献点,作为悬赏。 隐蛛集会的系统中,贡献点是用于发布和完成任务的内部货币。 昨天启明同盟覆灭后,隐蛛集会还真给她的账户里增加了100点贡献点作为奖励。 点数来之不易,但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有更为稀缺的东西。 郊区没有真正开放的信息网络,更没有成体系的知识库。 从最顶层的理事会,到中层的管理局,再到资深代理人、普通代理人,一直到最底层的普通人——每个阶层都掌握着完全不同程度的信息。 信息、知识就如同珍贵的水源,被层层把控,只在特定的渠道中流动。而信息差存在于社会的每个层面。 虽然自己在基本的日常生存中已经不存在太大问题,但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仍然浅薄得可怜。她缺少对世界方方面面的深入了解,以及各种能够帮助她成长的关键知识。 希尔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是与其她代理人进行人际往来。而星榆目前还没有建立起这样的人际网络,说服希尔分享信息似乎也已经不可行。 不过,今天的对话让星榆开始怀疑,希尔与身边人之间的隔阂比自己一直以为的要厚重得多。 难道那种偶尔表现出的冷漠和强硬……才是她的真心吗? 又想到刚才的那段对话,星榆感到一阵微妙的失落—— 她不得不自己寻找新的途径来获取信息了。 回想起昨天的任务,伊琳仅凭一台无线电拦截设备就轻易获取了大量地下交易的详细信息。 如果星榆自己也有这种能力的话,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 一个被搁置已久的念头突然浮现: ——或许,她应该放弃争取希尔的信任,直接绕过她去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有效的情报网络绝非易事。 这需要长期的努力,渗透不同的群体和组织,获得各种层面的信息,同时保持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 而且……她不确定这些努力是否能够真正起到帮助。真正能够保护自己的,还是实际的战斗能力和超凡力量。 虽然她已经决定为了促进自身能力的成长不惜一切代价,但在长期的行事风格上仍然需要谨慎。 花费大量时间、精力,追求不知道会起到什么作用的信息,不仅显得过于鲁莽,还有可能会模糊自己的生活重心。 “真难办啊……”星榆喃喃自语。 到底该如何行动,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这时,她的隐蛛集会终端轻微地震了震。 她发送的那条疑问有回复了。 第142章 方向 5贡献点不算一笔小数目。 再次拿起终端时,她已经收到了不少回复。 【东边?听说连代理人都不敢轻易进去了,肯定没啥好事。劝你别瞎凑热闹。】 【老大说那地方邪门得很。咱派去的兄弟,要么死了,要么……疯疯癫癫的,甚至要把自己脑袋扯下来,我看还是死了好。我们都不指望在那发财了,乱得很。】 【朋友,你问对人了。最近东区的乱象可是让我们赚了不少。到处都是往外逃的人,防具、武器,甚至是一些……特殊商品,需求都翻了好几倍。如果你想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尽管开口。当然,价格也是特别的。】 【启示之地!那里是启示之地!那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通向真相的关键!疾病?那是进化!疯狂?那是觉醒!我已经受到感召!感受到了那股拉扯我灵魂的力量!加入我!加入我们!在疯狂中寻找智慧,在腐烂中觅得重生!】 星榆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信息? 很快,另一条看似更加可靠的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个id带有高级成员的标志,似乎更加可信。 【57yw57ue5bii:东部地区的情况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我们有可靠消息称,那里出现了一些非常危险的“异常”。如果你有意,我们可以私下详谈。记住,这种信息可是有价格的。】 她的手指悬停在最后一个用户的id上,毫不犹豫地点击私聊。 【mist:你有多少消息?】 【57yw57ue5bii:我知道东部地区的现状,也知道关键词。】 【57yw57ue5bii:常规价格,基本情报,50贡献点。】 这…… 星榆犹豫了一下。 虽然50贡献点现在换成新币也就两千,但贡献点只能通过任务获得。 【mist:我怎么知道你的信息值这个价?】 【57yw57ue5bii:真相,总是昂贵。至于我的信息可靠度,你可以参考我的论坛信用评级。】 这个id虽然仍然被加密,但仍然可以看到信用评级。 金色的五星标志旁边,是高达90%的可信度评分。 相比之下,自己的页面只有一个灰色的问号。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谨慎。 星榆深吸一口气,按下同意交易。 【57yw57ue5bii:很好的决断。】 随后,一条加密过的视频发送到她的终端上。 被鲜血浸染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墙壁、地面、甚至天空都笼罩在一层诡异的红色雾气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血液里。 街道上游荡着数不清的人影。他们步伐蹒跚,动作僵硬,就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 镜头拉近,显示出这些人的面容——嘴巴大张,露出畸形生长的牙齿,有些甚至长到了下巴外面。 音轨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声音——尖叫、哭泣、笑声和低语混杂在一起,嘈杂而刺耳。 就在视频即将结束时,镜头的边缘出现一个佩戴代理人工牌的人。 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然后大张开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镜头扑来。 最后的画面是那张扭曲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随后视频戛然而止。 【57yw57ue5bii:看到了吗?这就是“东部传染病”。】 星榆不可置信地反复观看着这条视频—— 【mist: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57yw57ue5bii:你所目睹的是一场瘟疫的盛宴。这片区域最近成了疯狂的温床。即使是处理任务的代理人们,一旦进入区域内,也会逐渐失去理智,变得和那些游荡者一样。越靠近灰区,情况越为严重。】 【mist:整个东区都变成了这样……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57yw57ue5bii:被严严实实封锁的秘密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信息就是力量,而力量从来不会被轻易分享。】 【57yw57ue5bii:至于成因,我只能告诉你三个字——“污染体”。】 【mist:污染体?】 【mist:这有什么关联?】 【57yw57ue5bii:看来你对污染体也有所了解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场疯狂盛宴确实被事务管理局命名为“污染体事件”。】 【mist:你还知道更多吗?】 【57yw57ue5bii:抱歉,这就是全部的信息了。相信我,我已经告诉你的比大多数人知道的要多得多。】 【mist:就这些?这可是价值50贡献点的情报。】 【57yw57ue5bii:知识就是生存的关键,而关键往往是有代价的。】 星榆盯着屏幕,感到一阵微妙的挫败。 她退出了聊天窗口,准备继续查看自己的帖子。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本的讨论区已经一片空白。 所有的留言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条孤零零的官方声明: 【论坛管理员:我们正在持续关注事态发展,并将在确认信息可靠性后适时发布更新,更新论坛风向。在此期间,请各位会员谨慎对待未经证实的传言,保持警惕。】 星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她迅速刷新页面,却发现自己的原帖已经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她还收到一条系统通知,告知她投入的5点贡献点已被退回账户。 “太夸张了吧……连这里都不让问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信息管控只让星榆更加确信,东区一定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而这个秘密,显然有人不希望它被轻易揭露。 一方面,那片混乱之地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吸引着她去探索;另一方面,现实却告诉她,这可能不是她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 不过……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少吗? 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用户“57yw57ue5bii”已授权您查看其完整资料。】 【编织师:让我正式做出自我介绍。我是一名情报贩子,专门收集和交易各种隐秘的信息。欢迎你今后和我建立持续的合作关系。】 点开个人页面,星榆发现“编织师”是一名隐蛛集会的三级成员,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一级。 【mist:哈……如果我付得起这昂贵代价的话。】 【编织师:我的客人,你看待这件事的角度有些偏差。信息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它的价格,更在于它能带来的机会。想想看,那些只会跑腿的代理人,她们拼死拼活赚到的那点贡献点,能比得上一条关键情报的价值吗?】 【编织师:如果你想要更多的信息,也可以尝试自己去收集和出售。无论是哪个层级的人,都有着某些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你所处的位置,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有价值得多。】 【编织师:尤其是“污染体”,那可是现在最为抢手的消息。只要能够提供有效的信息、管理局动向,就能够轻易获得接近上千的贡献点。动动手指,就能操控整个世界。为什么不呢?】 【mist:我会考虑。】 对话窗口暗了下来。 第143章 整理 思绪纷乱,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以某种微妙的方式缠绕在一起,中间存在着某种她尚未理解的联系。 这种感觉既令人兴奋……又有点令人沮丧。 或许,她需要梳理一下目前更加宏观的、对于世界的认知。 星榆提笔,开始在纸上整理起自己现在所了解的详细信息。 【世界地图】 地图分为多层。最内层是被严密封锁的“城市”,外围则是广阔的郊区。 郊区又被划分为不同的环线,从最内侧的a环到最外围的f环。随着向外扩展,环境逐渐恶化。 a环虽属于郊区,却也处于半封闭状态。 最外围的f环,被理事会称为“污染区”,超凡者不应进入之地。被地下世界称为“灰区”。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完全脱离控制的地方。 再往外,据祈雪和伊琳所说,就只剩下了荒芜的废墟、人类无法探索之地。星榆在020记忆中看见过的“森林”,很可能就是来自于那些地区。 【人类社会阵营】 星榆认为,人类社会目前大致可以分为三个主要阵营。管理体系、灰色交易体系,和夹在其中的普通人。 1、理事会-事务管理局体系: 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垂直管理结构,致力于进行隐蔽而全面的管理。她们是明确知晓非人生物存在的群体,并且似乎拥有记忆控制、人格清洗等各种手段。 事务管理局内部似乎也存在分工,朝暮更专注于非人生物的管理,而以昆娜为代表的直属代理人则负责管理人类内部事务,包括超凡者和异教徒等。 部分行政权力下放给委托所,代理人负责处理各种日常事务。大多数代理人对非人生物的存在并不了解,只有像希尔这样的资深代理人才有可能接触到更多的局势信息。 2、灰色交易网络: 这里包括各种帮派和组织,隐蛛集会只是这个巨大网络中的一个小切口。 整个交易网络不仅追逐利润,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与理事会对抗,密切关注管理局的动向。 而对祈雪进行实验的组织,似乎渗透在整个网络的方方面面,与红货交易有着明显的联系。但目前关于他们的信息还太少,难以全面了解。 3、普通人: ……这真的能算一个阵营吗? 大多数普通人并没有多少对于世界的深刻认知,这是由于缺乏普及的教育。然而,由于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存在,一个普通人可能既是代理人,又隶属于某些组织。因此,不能排除某些普通人,也能够知道一些特殊的信息。 这些是人类内部的已知阵营。 【人类外部】 星榆谨慎地没有提笔继续记录。 虽然星榆自己大概更加归属于这个阵营,但事实上对这一部分的了解也相当有限。 事务管理局似乎将不同于人类的存在命名为“移涌”,目前正全力追查污染体这一事件。 这起事件开始于星榆杀死了监管员,同一天晚上九芒委托所的另外几人全部被灭口。比起超凡者的死亡,事务管理局很明显更加在意的是这起事件中的非人要素。 星榆和020所属的族群,计划是最终消灭所有的代理人。020行事谨慎,目前回归虚界沉眠蕴养力量,似乎在等待某一个特殊的时机。星榆也非常确认所有见过自己原本形态的人都已经被杀死,并且周围不存在任何监视设备。目前,“族群”大概尚未被人类发现。 除了这些,星榆还掌握着很多碎片化的秘密。其实,她知道的已经远远多于普通人,但似乎很难整理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这些秘密,大多都偏向于“超凡能力”。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知识似乎被零碎分在各个阵营当中。 仅仅是知道还不够,她需要小心地分辨每个阵营所知和所不知的信息,以便在不同场合下谨慎行事。 1、世界构造: 世界并非仅有肉眼所见。普通人所见到的只是物质界这一层面。 虚界作为知识和信息的源泉,与物质界同时存在,并且相互影响。 如果星榆获得更多隐秘信息,物质界中的危机也随之增加——“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句话在这个世界中是字面意义上的真实。 目前,只有“自我核心”这一特殊物品实现了在两界之间都拥有稳定构造。 2、超凡能力: 星榆和020知晓,体能系超凡对应力量道途,精神系超凡对应仁慈道途。而祈雪所属的人工超凡者,被称为“模拟觉悟”。 理事会——至少昆娜清楚,超凡能力会成长、变化,具有二度开发可能性。在她的经历中,只有昆娜和希尔两人拥有多重效果的超凡能力。 还存在一个可能无人知晓的秘密:某些超凡者具有特殊的身份,这种身份会带来新的能力。星榆、020属于“逆转”的不迷者,而林漪是“感知者”,目前星榆没有见过别的拥有这种身份的人。 3、人工超凡: 在大众的认知中,超凡能力是与生俱来。但在灰色交易网中,有一些疯狂的人类相信可以通过不断摄入超凡者的血液来获得超凡能力,这也促进了“红货”交易。 理事会、资深代理人已经知晓人工超凡者的存在,尽管这似乎并不是她们的工作重心,但一旦发现,立刻无条件抹杀。 祈雪就是一个真正的人工超凡者。这种能力的开发关键似乎在于人为创造各种濒死情境。然而,这种方法需要真正消耗生命,代价巨大。 4、…… 在这思路整理中,星榆似乎意识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虽然她早已决定放弃对自我、身份、过去经历的无意义探究,但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似乎站在一个独特的位置。 她既是一名代理人,又是“需要杀死所有代理人”的非人存在。由于020的暂时休憩,这两个身份之间的矛盾目前还未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但作为“虚空子嗣”,020曾对星榆做出的“选择”,以及对人类的拟态表现出极度愤怒,甚至想要直接杀死星榆。它它曾明确表示星榆不应当以人类形态存在,这是一件连020也难以理解的事情。 而“人工超凡者”,情况更加复杂。祈雪怀疑她就是“完美造物”,但又认为星榆没有接受过高强度的诱变实验。星榆自己也清楚,她与祈雪不同,不属于“模拟觉悟”。【信息读取】,是一个真正属于“仁慈道途”的超凡能力。 这些重合的身份让她能够窥见这个世界的多个层面,但同时也让她无法真正理解其中的奥秘。 ……或许,她从来不真正归属于任何一方。 第144章 询问 这些信息,任何一条,都足以彻底颠覆大多数人的现有认知。 它们广泛却缺乏深度,如同浮在水面的泡沫,难以捕捉。 即使拥有这些碎片化的秘密,她也难以构建出一个完整的认知体系。 朝暮曾警告过她不要过度思考,但星榆难以完全置之不理。 每当她试图深入探究时,总感觉像是陷入了无边的泥沼,徒劳无功。 她努力想要构建一个完整的认知体系,却发现许多信息渠道仿佛被刻意封死。 如果说,主动出击、和被动推着走,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那星榆选择中间。 她既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寻真相,也不会刻意对一切视而不见。 就算她什么都不做,被动的【信息读取】能力也会吸引各种秘密向她汇集。 身份秘密目前并未面临太大的暴露危险,而作为代理人,日常工作已经让她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醒来仅仅十三天,但经历的危机已经足够多了。她宁愿过一阵子平稳的生活,慢慢积攒自己的实力。 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终端上,思考着如何利用手中的信息。 ——a环。 a环的信息虽然罕为人知,但似乎并未禁忌到连提都不能提起。这或许是一个值得探索的方向。 如果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和资料,她也可以像“编织师”一样去售卖信息。 思绪转过片刻,星榆决定再次深入探索涡旋论坛。 她轻点终端,熟练地进入了这个信息交汇的漩涡。 眼前跳出的标题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 【[精]宵禁躲猫猫高手:夜间安全区整理大全,附临时窝棚搭建方法![支付100点查看]】 紧随其后的是一系列反映郊区生活百态的帖子: 【活命攻略!内环混不下去?往f环跑兴许还能多活几天!教你怎么在鬼门关蹦迪(′;w;`)[支付10点查看]】 【有没有人觉得最近街上的野猫变得超凶?】 【刚才在e环天上看到奇怪的红光,有人知道是啥吗?[悬赏1点]】 【我发誓不是在瞎说!真没人觉得到处都变味儿了吗?总觉得闻着怪怪的……】 【急急急!谁知道靠谱的私人医生?别坑我啊![悬赏3点]】 【为什么每次去买东西,价格都在涨?】 【d环最近邪门了!代理人咋突然多得像下雨似的?是不是要出啥大事?[悬赏1点]】 ……信息太杂了。 星榆仔细浏览着这些标题,心中暗自思忖。 能使用终端的人起码识字,还能付得起一笔昂贵的终端费用,在郊区已属中上层,但论坛上的信息真实性仍然令人怀疑。 绝大多数账户的可信度甚至不到30%。 即便在这样鱼龙混杂的信息海洋中,星榆依然保持耐心,一条一条地筛选着。 终于,她找到了几条与自己搜寻目标相关的帖子: 【真有a环人来我们这儿?谁见过?快来分享![悬赏2点]】 【八卦时间:a环人是不是个个都有超凡能力?】 【a环到底啥样?求解密!是不是跟天堂一样?[悬赏5点]】 论坛上关于a环的讨论不少,但大多数不过是些天马行空的猜想。 【a环是不是根本不用交保护费?那帮凶神恶煞的代理人估计连a环的门都不敢敲吧?咱们这儿天天提心吊胆,真羡慕啊!】 【据说a环的房子都有两层高,而且不漏雨!那得多舒服啊。】 【a环是不是不会停电?咱这儿晚上天天摸黑,那边肯定亮堂多了。】 这些想象虽然简单,却道出了郊区居民最基本的渴望——安全、温饱、健康和一点点的舒适。 这些猜测与她所了解的a环现状相去甚远,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回想起通过伊琳碎片化的记忆所了解到的a环,星榆意识到自己对a环的认知可能已经远超常人。 在a环,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似乎没有明显的身份差异。 那个社会将自由和平等奉为核心理念,物质生活也格外丰富,各类机构的运作方式也与外环大相径庭。 但最让星榆在意的,是a环的科技水平。 那里的科技远超外环,与她模糊印象中的“现代社会”十分接近。某些细节让她感到一种微妙的熟悉,仿佛与自己朦胧记忆中的世界若即若离。 出于谨慎,星榆还是决定探询周围人对a环的了解。 虽然此时雨滴委托所的气氛有点微妙而尴尬…… 景成、边音还因先前的弄巧成拙而沉默着,似乎谁也没有开口聊天的意愿。 “那个……”星榆开口打破沉默,“你们有a环的信息吗?” 这个问题似乎在紧张的氛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景成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惯常的语气掩盖。 “哈哈,a环啊……那可是个神奇的地方。我只是听说过,只有最顶尖的代理人才有机会进去。要是能混进去,那可就发达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低落:“像我们这样的小角色,能去一趟,就算是死而无憾了。” 边音冷静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那是与我们无关的地方。过度关注遥不可及的地方只会分散注意力,增加风险。” 天无似乎想缓解一下气氛:“其实吧,我觉得在这里就挺好的。和大姐头一起,有任务做,还有你们聊天……” 他的声音逐渐变小,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抱着这样的好奇,星榆起身离开办公室,去询问外面的法兰。 听到这个疑问,法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写着“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代理人星榆,”他刻意强调了她的身份,“我建议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工作上。a环的信息高度封闭,每一个出生于a环的人都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想知道,大家对于a环都是什么看法。” 星榆试图解释,但语气中难掩无力。 她当然知道希尔、法兰还把她当成a环出身的人,但是她似乎也没必要否认。 这个身份仍然可以遮掩很多问题。 法兰意味深长地看了星榆一眼,仿佛在向星榆确认她们之间的某种默契。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道:“我懂。有些事情我们心知肚明就好。a环……那里的生活,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但是,星榆,记住,现在你的身份是雨滴委托所的代理人。” ……我不懂。 星榆把这句反驳无奈地咽进肚子里,但没有开口反驳。 法兰见星榆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语气稍微轻松了些:“总之,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吧。那种身份太过特殊,但并不适合公开讨论。” 带着这些疑问,星榆早早完成了日常工作。 巡逻、调解,偶尔的运输物品或者护送客人之后,星榆就率先离开了雨滴委托所。 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预想,有一个人或许是最适合谈论这个话题的人。 第145章 坦诚 下午的时候,天气似乎放晴了。 阳光穿透了连日的阴霾,柔和地洒落在郊区斑驳的街道上。 星榆仰头看了看天空。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完全晴朗的天气,这样的天气让她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朝着与林漪约定的地点走去,星榆的耳边就捕捉到了压低的声音。 “……我们真的要继续和她合作吗?又不是没有别人了……” “耐心一点,小深。” “……可是,你不觉得她真的有点奇怪吗?她好像根本没有同情心……”林深的声音中夹杂着竭力隐藏的恐惧,“她那个眼神,我……我真的有点……” 星榆对自己正成为议论对象毫不在意,迈着平稳的步伐向二人走去,仿佛未曾听到她们的对话。 不过,她只是刚走到那里,林深的反应异常明显。 他下意识地往林漪身后躲了躲,紧张地抿着嘴唇,眼神闪烁着不安。 “又见面了,星榆。”林漪率先开口,“今天我计划处理一些特殊的任务。” 星榆点点头,等待她继续介绍。 她注意到情况确实有点反常——这里是e环的边缘,但街道上却有数十个代理人。 不过林漪却并没有直接开口开始介绍任务,而是下定决心似的询问:“星榆,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会直接影响我们今天任务的成败——你也是超凡者吗?” “是。” 星榆没有犹豫地承认。 她没跟林漪特地说过,但也不认为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林漪的肩膀顿时放松了下来:“果然……我一直觉得你不是普通人。那么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一名体能系超凡者。” 林深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拉住林漪的衣袖,眼中满是惊恐:“林漪姐!你——” “我的能力名称是【血印迷踪】,属于‘血’的分支,复合能力。我能实现对生命体的个体、范围感知,以及一定程度的控制。” “林漪姐!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详细?!” 林深看起来倒是比她还要着急。 星榆有些意外。 对大多数超凡者来说,仅仅暴露能力名称就已经很不情愿了。 她没想到林漪居然突然会这么坦诚地开口介绍自己的能力,甚至还把不属于她超凡能力效果的“感知”也一并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合作需要互相信任,不是吗?我想,既然我们要一起执行危险任务,坦诚相见总比互相猜忌要好。” 林漪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星榆的眼睛:“况且,我觉得你也不是普通人。我猜,你应该也是体能系吧?” 星榆没有回答。 林漪似乎以为她这是因为能力被打探而感到不满,主动解释:“这是我推测出来的,我来解释一下吧。” 她稍稍直了直身子,暗红色的眼睛直视着星榆:“我们体能系超凡者的体格和身手都会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出色。你看上去并不是强壮的类型,但先前表现出的身手远超正常人水平。前天任务的时候,我肩膀的骨裂……” 这句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林漪似乎是为了防止星榆会因为捏碎了她的骨头而感到尴尬,刻意地给她留了台阶。 不过星榆可没感到尴尬。 “正常发挥。” 林漪继续道:“其次,我……我就是能感觉到你和别人不太一样。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描述,但作为超凡者,我们对同类总有一种微妙的直觉。尤其是……血液的呼唤。” 林深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但被林漪瞪了一眼后便噤声不语。 “所以,”林漪的声音带上了微妙的兴奋,“最有可能,你也是属于‘血’的分支,侧重于依托于血液的能力。如果不是的话,就是‘肉’的分支,侧重于身体的强化与改变。我说得对吗?” 星榆没有立即回答。 林漪的这番话倒是也印证了她的某些猜想。 如果说还有什么从a环来的人,那很有可能就是林漪。 有一些很有趣的细节—— 虽然两人的名字相似,但“林漪”是一个完整的姓名,具有真正的姓氏。而“林深”却只是一个无姓的名字。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血”和“肉”的分支这些说法。 具有姓氏的世家里可能会有特殊的超凡能力和更深的了解……看来果然如此。 “你的猜想很有趣。”星榆开口,“不过,我是精神系。” “精神系?”林漪的笑容顿时僵住,“你怎么可能是精神系……?我是说,你的身手,你的力量……再怎么看,也更像是体能系才对。精神系怎么可能有那么强的身体素质?” “事实如此。” “但是……精神系超凡者通常不是……呃……不是更偏向于那些摸不到的无形方面吗?什么感知、智力之类的,连准确的分支都没有……你其实更像体能系啊。” “不要反复说这些话了。”星榆打断,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讽刺:“把精神系说成‘像体能系’并不是赞美。” 她曾经听过希尔说过,讨厌被奉承为“体能系”的话,但当时她毫无感觉。 直到现在……居然落到自己身上,星榆才察觉到这话语里微妙的贬低。 林漪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她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在这里,大家都……算了,我为我的失言道歉。” 星榆敏锐地捕捉到林漪话语中的破绽,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深入探究。 “在这里?你是指郊区吗,林漪?还是说……你们来自某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地方?” “郊区”不是一个真正出身于这里的人会用的词。 林漪的表情瞬间凝固,犹疑地打量了星榆一眼。 “经常有人这么想,但是……”她的回答模棱两可,巧妙地避开了关键信息。 沉默片刻后,林漪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轻声补充。 “与别人不同,我对那里确实有一些额外的……了解。” 林深困惑地看着她们,显然没有完全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对话:“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星榆皱了皱眉,心中思绪翻涌。 对话的走向、林深的反应似乎都与她预期的有些偏差—— 而如果林漪真的来自a环,林深应该知情才对。 这种微妙的态度更证明了林漪和a环绝对有某些特殊的联系,但她却不愿意承认。 林深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林漪姐,我们这任务到底还做不做了?” “……不谈这些了,小深,我们必须专注于任务。” 说完之后,她又转向星榆,眼神中流露出微妙的警惕和妥协:“星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现在不是对话的好时机。” 星榆敏锐地注意到林漪话语中的暗示,她点点头。 她似乎意识到了…… 林漪似乎在刻意回避林深? 林漪生硬地将话题转换回去:“毕竟,我们的目的是当下的任务。这个任务很特殊,而且时间非常紧迫。” 第146章 挑衅 “对了!那个谁……”林深再度开口,他似乎想要和星榆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林漪姐都告诉你她的能力了,你不说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吗?” 星榆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林深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漪阻止了。 毕竟,对能力守口如瓶才是常态。 “既然我们已经互相了解了一些,”林漪转移话题,语气变得正式,“那么让我来说明一下这个任务吧。星榆,我想你也收到了相关消息?” 星榆点头。 代理人终端上显示着一条c级调查任务的详情: 一个九岁的男孩于昨天被拐走。除了常规酬金外,这个任务还附加了一笔可观的额外奖金,就连事务管理局都为此发布了通知。 这种情况确实不同寻常。 通常,类似规模的事件会被当作单纯的私人委托处理,等级很少超过d级。就连事务管理局都会介入,无疑凸显了此事的重要性。 “这太小题大做了吧?”林深吹了个口哨而已,“一个小孩而已,还用得着通知这么多代理人去找?” 林漪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表面上看,是因为这个孩子来自富裕家庭,她们愿意支付酬金进行私人委托。但真正的关键在于,这个孩子是个超凡者。” “所以,你说这起事件不寻常,就是因为涉及了一个年幼的超凡者?” 林漪摇了摇头,眉头微皱:“如果仅仅是这样,我根本不会考虑接这个任务。酬金……从来不是我的考虑因素。” 她突然靠近星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耳语。 “星榆,你……相信神吗?” 星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句话,然后摇了摇头。 林漪看起来对她这反应也毫不意外,解释道:“这个任务很可能涉及崇拜活动,那些人经常说着什么‘神’,我们可以无条件抹杀。不管是否列入管理局任务,最后都会有额外积分。” “涉及异教徒?”星榆谨慎地反问,“那不是理事会直属代理人的领域吗?” 林漪和林深同时一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林漪的声音略微颤抖,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姿态,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的人。 林深则下意识地向姐姐靠近了一步,谨慎地打量着星榆,但不敢再开口。 林漪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对,没错。大多数代理人确实不知道这些信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吧。 “任何涉及崇拜的行为,我们都可以无条件抹杀。郊区民间传说中模糊的‘死神’之类,一般不在此列。但如果出于谨慎想要清除……也可以,只是没什么奖励。” 她的语气变得更加谨慎,仿佛在权衡每一个字:“这种任务对想晋升的人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但知道的人却很少。原因在于,异教任务往往伴随着难以理解的诡异现象。超凡者更容易受到未知的影响,而普通人往往会丧命。” 林深焦急地打断了解释:“林漪姐,我们真的得快点了。这里到处都是冲着酬金来的代理人,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抢在他们前面完成任务!” 环顾四周,街道上确实徘徊着十几个人,其中甚至有几个明显是超凡者。 “没错,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这既是为了任务本身,也是因为……让毫无经验的人去处理可能会引起更大程度的危险。” 星榆看了看终端上的照片。 这任务对她而言毫无难度,看到被搜寻的男孩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方向。 她刚要开口:“我……” 就在此时,对面的超凡者反倒主动走过来。 他的同伴紧随其后,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阵势。 “哟呵,瞧瞧这是哪来的小可爱们?”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嘲讽,“几只迷路的小羊羔?还是来送死的?不会是为了那个悬赏来的吧,嗯?” 他夸张地大笑起来:“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滚蛋吧。听好了,这任务非我们完成不可,识相的就赶紧滚蛋。不然你们会后悔的,明白吗?” 林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有种再说一遍!” 林漪看向那人,只是平静开口:“这是一个公开的任务,任何人都有权利去完成它。我们有充分的能力胜任。” 对面的超凡者明显被林漪的态度激怒了,他掏出一份委托合同和代理人身份牌,在她们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是我们委托所的私人委托,我们有优先权。识相的话,现在就给我滚蛋!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懂吗?” 虽然只是一瞥,没有看清合同的具体内容,但这确实是一份具有效力的合同。 而面前的人,也是某个委托所的七级代理人,名为莫贝。 林深的态度骤然变得不屑,夸张地模仿莫贝的语气:“七级?就这?哈哈哈!你以为这能吓到谁?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厉害啊?” 莫贝脸色骤变,怒视林深:“臭小子,你找死?你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林漪微微抬了抬眉毛,语气依旧平静,但语气中带着微妙的讽刺:“莫贝?你的等级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不过,我建议你先了解对手,再决定是否要挑衅。你可能会后悔的。” 莫贝被彻底激怒了,咆哮道:“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敢动手!我们这边不仅有一群老手,还有我这个超凡者!识相的就主动退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们会付出代价的,懂不懂?” 林深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捏着嗓子,用怪异的尖细声音开口:“有本事就来啊!谁怕谁?我们三个随便一个都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你敢试试吗,嗯?你是不是怕了,嗯?” 林漪暗暗叹气,对面前这场较劲十分无奈:“够了,小深。我们的时间宝贵。这个任务谁完成就归谁,公平竞争,如何?” “公平?哈!你们这些菜鸟还是回家吧。看见我们这么多人没?我们肯定能在天黑前找到那个小鬼!你们连机会都没有,懂吗?”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的星榆突然开口。 “别没完没了了。我已经找到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深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你说什么?” 林漪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星榆,你确定吗?我们还没开始搜索……” 星榆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短地开口:“走吧。”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只留下另外几人面面相觑。 第147章 藤蔓高楼 林漪微微扬起下巴,迅速做出决定:“星榆说得对,我们走。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各自行动。” 星榆和林漪迅速转身离去。 林深虽然十分困惑,但看了莫贝一眼,还是咬牙跟上了脚步。 只留下莫贝和他的团队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忽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 “你的判断很正确,和那种角色计较实在是有失身份。”确保拉开足够的距离后,林漪开口,“精力有限,如果每个上蹿下跳的人我们都要回应,就会耽误最重要的事情。” 星榆扫了林深一眼:“确实如此。” “那我们按照街区顺序挨个寻找吧。我来感知生命体,你们两个沿着我指示的方向搜索。每人负责一个区域。” “……你以为我只是想结束那场无聊的对话?”星榆回答,“我真的找到了。” 林漪愣住了:“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超凡能力。”星榆简单地回答。 “哦……”林漪一时语塞。 “跟我走。” 星榆纵身一跃,轻松翻上了旁边的平房屋顶。 虽然许多房屋都是木板结构,踩上去摇摇晃晃还发出刺耳的声响? 但星榆的步伐依旧平稳有力,仿佛完全掌控了自己的每一分力量。 林漪紧随其后,羽毛般轻轻落在墙头。 尽管速度不比星榆慢,但她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相比之下,林深的表现就显得有些笨拙了。 他艰难地爬上墙壁,气喘吁吁地喊道:“喂——你们等等!” 每当遇到屋顶之间的大间隙,他都要停下来,犹豫再三才敢跳过。 “星榆……”林漪有些疑惑地开口,“我们为什么不走地面?” 星榆头也不回地回答:“效率。” 事实上,最重要的原因是不迷者的指引是直线的,如果按照街道绕行会浪费大量时间。 见星榆并没有停下来等待的意思,林漪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还在努力追赶的林深。 她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回去帮助林深,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跟随星榆前进。 “他……很碍事。”星榆突然开口,声音恰好只能让林漪听清,“既然你只想高效地完成任务,为什么还要带上他?” 每次见到林漪的时候,代表她状态的灵质数值从未超过一半,显示着她长期处于疲劳状态。 相比之下,林深倒是一直精力充沛,把全部的精力都发挥在到处挑衅上了。 作为一名代理人,他应该起码具备基本的自保能力。 星榆一直觉得,林漪不去充分利用现有战斗力,反而花高价寻求根本不熟悉的外援,这很奇怪。 “哈……”林漪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谁让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星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前进。 林漪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林深,眼中闪过担忧,但这一次她并没有放慢脚步。 “到了。” 路途已经指向终点,但是眼前的建筑让星榆都有些意外。 “很奇怪。”星榆简洁地评论道,“e环出现这种高度的建筑,不合常理。”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座四层高的配电楼巍然矗立,仿佛是这片荒凉土地上的一座孤岛。 轮廓依稀可辨,但细节已被时光模糊。 厚重的混凝土墙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常春藤,大片外墙剥落,露出里面支离破碎的管道系统。 这些管道明显遭受过人为破坏,扭曲变形,边缘锋利而参差。空荡荡的机器基座上布满了锈迹和裂痕,宛如被肆意破坏的巨大金属骨架。 整座建筑被一层藤蔓覆盖,披上了半透明的绿色外衣,与周围死气沉沉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星榆的视线落在大门旁的一块厚重石碑上。 十年光阴的洗礼下,“e环能源计划”的字样已经模糊不清,几乎被肆意生长的苔藓完全吞没。 林漪眉头紧锁:“这可不应该……我们必须保持警惕。” 这种景象在整个郊区都是闻所未闻的。 这样规模的建筑,通常情况下会成为改造过后的贫民窟,然而这里却有一种诡异的生机……或者说死寂。 整个郊区几乎没有自然地貌,除了人类之外,其它生物——无论是昆虫、动物还是植物——都稀少得可怜,更加深了这片土地的灰暗与荒凉。 “星榆,我必须强调一点,异教事件的优先度高于一切。”在等待林深的过程中,林漪开口补充:“如果我们要找的那个孩子也出现了类似崇拜的行为……必要时,我们可以放弃这个任务直接击杀。” “这是因为会有更多的积分?”星榆反问。 “积分……会有。”林漪回答,“但最重要的是,这是我们这些了解异教徒存在的代理人应尽的责任。” 说完这句话,林漪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星榆感受到了某种轻微的变化—— 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动了一下,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向林漪汇集。 再次睁开眼睛时,林漪的瞳孔中闪烁着奇异的血色光芒。 她抬头凝视着建筑:“一层无人,二层有活动生命体,三层存在静止生命体。数量不多,做好准备,我们尽快解决。” 星榆点头表示理解,她开口补充:“根据位置,任务目标应该在三楼。” 不再遮遮掩掩各自的能力后,她们对任务的把握明显提升。 “我们尽量二十分钟内解决。”林漪拿出终端,似乎在发送什么信息,“我已经向事务管理局发送通知,如果超时没有报告,这件事会立刻被评定为异常事态。” 在她们交谈的间隙,林深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上。 “林漪姐!等等我!”他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 星榆瞥了林深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向大门。 她用力踹开门,沉重的撞击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门缓缓打开,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整个大厅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色的符号,仿佛是用鲜血涂抹。 “这是……什么鬼东西?”林深惊恐地低语,不自觉地向林漪靠近。 林漪并没有看那些符号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向楼梯迈进,同时简要地命令。 “那个孩子在三楼。小深,你要尽可能保留体力,避免参与战斗。 “上去之后,如果我和星榆受到未知影响……无论发生什么,由你负责带他撤离。” 第148章 探索 星榆和林漪踏上二楼的一半时,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扑面而来。 昏暗的走廊里,一群身着统一黑袍的人影已经严阵以待,仿佛由阴影织就的活墙。 星榆仔细打量着这些黑袍人。 并非战士,而是各种年龄、体型的普通人,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符号,排列方式像某种古老的文字。 眼神……出奇地空洞,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识。 血色的光芒在林漪的瞳孔中闪烁:“二十四个。” 星榆的手摸向了腰间的短剑:“都是普通人,不足为惧。” 黑袍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沉的咒语声,仿佛接收到某种信号,潮水般向星榆和林漪涌来。 这些敌人虽然单个战斗力不强,却有些难缠。 林漪迅速抽出血痕长刀,动作如行云流水,每一击都精准地击退了数名攻击者。 然而,她很快发现这些黑袍人似乎感觉不到痛苦,即使受伤也毫不退缩,继续前仆后继地进攻。 唯一有效的进攻方式,只有彻底粉碎身体,让这些人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星榆则选择了更为直接的方式。 短剑穿梭在敌人之间,对准脆弱的脖子、然后是关节,彻底地拆解与毁灭。 应对起来还是有些麻烦—— 这些黑袍人似乎共享着某种诡异的集体意识,总能在关键时刻封锁住星榆和林漪的进攻路线。 狭窄的过道本就限制了行动,更麻烦的是她们毫无配合可言。 有几次,星榆甚至差点误伤了林漪,而林漪的长刀也在无意中阻碍了星榆的行动。 最大的阻碍反而是她们彼此。 “……小心点。”林漪眉头紧锁。她侧身避过星榆的一记突刺,同时挥刀击退三名黑袍人。 星榆没有回应,只是瞥了林漪一眼。 这种缺乏默契的配合不仅没有产生协同效应,反而给彼此增添了不少麻烦。 几次险些误伤对方的情况,让两人都不得不分心提防。 随着时间的推移,星榆感到越发不耐烦。 这种一个接一个解决敌人的方式……太过低效。 经过漫长的十分钟缠斗,最后一个黑袍人终于倒下。 “小深,检查一下,确保没有活口。”林漪靠在墙上,有些疲惫地喘息着,“这种任务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星榆冷眼旁观,同时抖了抖短剑上的血迹。 她能清晰看见这些人的死亡,但心中对林深能否完成这个简单任务都充满怀疑。 虽然这样的战斗场景对她并不陌生,但此刻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和烦躁。 ……如果不是这两个人类在场,她只要一瞬间就能确保这些人尸首分离。 人类的躯体,确实是一个精致但脆弱的牢笼。 这层伪装,禁锢着她真正的力量。 这种认知让星榆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渴望,但她迅速压抑了这种情绪。 “我们继续前进吧,就要到了。”星榆开口,声音里有着难以察觉的微妙扭曲。 她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在任务目标上,暂时搁置内心的复杂情绪。 继续上楼。 已经……很近了。 在她们看清楚画面之前,一阵疯狂的笑声就已经刺破寂静。 那声音介于狂喜与痛苦之间,令人毛骨悚然。 “伟大的洞见之主啊!您的虹光……撕裂了我的双眼,却照亮了我的心智!真理在我脑中燃烧!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您为我降下的使者……她们来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带着一丝恐惧:“但……但我愚钝的头脑还有疑问。为何我们要献祭同族?不也是‘红’吗?我……我是否僭越了?我尚未参透您的指引……” 林漪主动走在前面,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令她瞬间僵住。 天花板上悬挂着无数扭曲的人体,皮肤上刻满了黑色的符文。 地面上,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法阵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法阵周围散落着无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每一具都被涂满了扭曲的黑色符号。 这些尸体似乎还在微微抽搐,仿佛死亡都无法让他们安息。 而星榆发现,最为重要的是…… 这些尸体之中,甚至还有几个超凡者。 无一例外地都是精神系超凡者,身上都被画满了白色的符号。 “林漪姐!在那!”林深发出一声惊呼,指向法阵的右边。 她们要寻找的男孩也不例外,同样被涂满白色的符号,正奄奄一息地被摆在那里。 在这场噩梦的中心,跪着一个被鲜血浸透的人影。 他身着红袍,颜色却呈现出溅射状,仿佛并非是原本的红色,而是被鲜血浸透。 猛地转向星榆和林漪之后,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狂喜,仿佛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他的皮肤上浮现着不断变化的红色符文。这并非静止的、用颜色涂抹出的符号,而是仿佛有着自主的生命。 “啊!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他狂笑着,声音中充满了对自己先前怀疑的悔恨和无限的崇拜:“您是多么仁慈啊,我主!您不仅原谅了我的愚昧,还亲自为我降下了如此独特的礼物!” 他的目光在星榆和林漪之间来回扫视,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是的!是的!不再纯净的‘红’,与独特的‘白’!在我的最后时刻,我终于参透了您的旨意!我将用她们的灵魂……聚合成最完美的颜色……献给您!” “真是个疯子……”林漪握紧长刀,轻声开口。 星榆握紧了短剑,看着面前这个在她视野中格外特殊的目标。 【能力:鲜血咒文】 【基础效果:通过血液书写特殊符文,赋予特殊效果。】 【分支效果:血肉傀儡——控制生物,使其如傀儡般行动。】 【灵质强度:22\/35】 【道途:力量道途】 【身份:无垠视域-信徒】 【阶段:觉悟·洞见者】 不知为何……她所看到的那些白色的文字,此刻都微微颤动起来。 就仿佛是她视野当中的文字有了生命,正在自主地蠕动。 “请宽恕我先前的无知!我将用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以及这两位使者的存在,来证明我对您的忠诚!让我成为您拆解现实骨架的工具!撕碎这愚昧之地的脉络!” “这可真是新奇……”星榆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洞见者’和‘信徒’?” 话音未落,她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手中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弧,直指红袍信徒的心脏。 第149章 符文 这看起来足以一击致命。 但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目标的瞬间,红袍信徒的身体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眼珠状符文。 符文炸裂,猩红色的血液如烟花般四溅,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直直刺入星榆的双眼,仿佛要洞穿她的灵魂。 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额头。 【灵质强度:28\/35】 只是这一下冲击,就让她的状态直接掉落了两点。 这是【鲜血咒文】的效果? 红袍信徒狂喜地大笑:“神力!神意!它在我的血管里歌唱!在我的骨髓里跳舞!”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疯狂与狂喜。 不知是符文的冲击还是状态下滑的原因,星榆的视野似乎也开始扭曲,那些熟悉的文字信息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 她有些狼狈地稳住身形,短暂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再次抬眼时,眼神已经完全转变。 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几乎化为实质,几乎要把面前的红袍信徒刺穿。 林漪不假思索地冲出,长刀如闪电般劈向信徒。刀锋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符文同样浮现。 这一次,它迅速扩散,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血色屏障。 锋利的刀刃虽然突破了这层屏障,在信徒身上留下了伤口,然而无形的力量迅速爆发。 符文屏障破碎的瞬间,无数血色的碎片化为锐利实体,朝她迎面扑来。 林漪仓促间举刀格挡,但仍有大量碎片划伤了她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灼痛的伤口。 “唔!” 她本忍住了疼痛,但反震的力量随即顺着长刀传导而来。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长刀险些脱手而出。林漪踉跄着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红袍信徒伤口周围的血肉随即开始蠕动,仿佛在吞噬着林漪的攻击。 那血红色的符文屏障似乎不仅仅是防御,更像是一种能量的转化,将林漪的攻击完全吸收,并转化为信徒的力量。 “这……为什么会这样?”林漪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信徒对这致命的一击毫无反应,双眼泛着与符文相同的血光。 他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兴奋,声音中充满了近乎癫狂的喜悦。 “三重色彩!三位使者!在这神弃之地,竟然会有三位神明使者齐聚一堂!洞见之主,您在注视吗?为此感到愉悦吗?您是否在微笑?” 星榆倒是没有那么惊讶。 这种诡异的自愈能力,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她注意到的,是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鲜血咒文】看起来并非一个主动发动的能力,却对她和林漪造成了完全不同的伤害模式。 自己甚至还没有对信徒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就遭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冲击,不仅抵御了她的攻击,还对意识造成了剧烈冲击。 相比之下,林漪的攻击却能全部落到实处。符文对她的效果倾向于伤害反震和吸收,就连红袍信徒本人对她根本没有防备的意思。 为什么同一个能力,会有着如此截然不同的效果? “只是,为何你们的颜色如此特别?如此……不纯?”信徒的眼珠转向她们,声音中充满了癫狂的兴奋,“我的头脑要炸裂了!主啊,请赐予我!赐予我理解的痛苦!” 尽管情况诡异,星榆和林漪并未放弃攻击的尝试,只是尝试似乎只是重复着这种模式,显得徒劳无功。 每当星榆试图接近信徒,符文就会突然浮现,形成屏障。 短剑每次都在即将触及信徒的瞬间被符文阻挡。紧接着,一股剧烈的冲击便会席卷而来。 在这反复的尝试中,自己的状态滑落得比预期中快得多。 【灵质强度:20\/35】 林漪的情况也一如既往。 她的长刀能够轻易地突破那层符文屏障,然而,这些本应致命的伤害却仿佛对信徒毫无影响,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而她也在这样的攻击中,承受着莫名的反震伤害。 “这太奇怪了。”林漪咬紧牙关,她忍受着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揉搓内脏的痛苦,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这可能就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影响……” 只是几次攻击,星榆和林漪就已经同时被明显地消耗了状态。 信徒的呓语继续回荡在空间中:“主啊,我已洞见……但这洞见又不真切。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截然不同?我从未……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色彩!红的,应该是血一样红!白的,应该是骨一样白!” 于这喃喃自语之中,星榆感到了某种微妙的引力。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已经无法抗拒地被信徒吸引。 尽管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谨慎观察,或者利用林漪的特性,来寻找别的攻击方法。 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涌现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无比想要靠近、想要亲手杀死眼前这个疯狂的存在。 每一次尝试接近,那血红色的符文都会闪现,带来剧烈的精神冲击。 然而,这种痛苦非但没有阻止星榆,反而激发了她更强烈的杀意。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紧握短剑,目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但是……但是你们……你们是什么?你们是虹光破碎的碎片吗?是主的调色盘上被遗忘的颜料吗?你们为何不臣服于主的旨意?为何不愿成为主笔下完美的色彩?这……这不合常理!” 就在这时,一声惊慌的呼喊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林漪姐!你们……你们都怎么了?你们看起来都……好奇怪!”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泼下一盆冷水,让林漪瞬间清醒了几分。 然而,就在她准备回应的瞬间,信徒突然转向她,声音中充满了狂热与急切: “红色的姐妹!血的近亲!你的血管里是否也在歌唱?你是否感受到了那永恒的召唤?即使我们侍奉不同的主宰,我们的使命却如此相似!” 他的声音越发激动,手指颤抖地指向星榆:“看啊!看那亵渎的白!那虚无的毒药!那精神的诅咒!它站在那里,玷污着我们的圣地!我们的宿敌!我们存在的永恒对立面!” 星榆的手指收紧,保持距离,远远地注视着这莫名的画面。 “我们必须聚合……白色!所有的白色!这是流淌在我们共同血脉中的圣谕!是刻在我们骨髓里的使命!让我们一同对抗这虚无的威胁,用你我之主的鲜血洗刷世界,让一切在祂们的注视下新生!” 第150章 争夺 林漪知道,面对这种狂信徒,不回应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尽力让自己不去听他的话语。 但是,随着声音的侵入,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开始感到微妙的不适。 “我们的血脉在呼唤彼此,你感受到了吗?那种原始的渴望,那种对纯粹的饥渴!我们是同源的造物,红色的亲族!为什么要抗拒?为什么要背叛刻在你血脉中的本性?” 话语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林漪的血管中奔腾。 她强忍着越来越强的眩晕感,用尽全力朝角落大喊:“小深,带着目标撤离!快!这里我们来应付!” 信徒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切,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 “让我们联手!让我们的血融为一体!一起撕碎所有白色的亵渎者!让我们的红色涂抹整个世界,取悦我们的主!这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这才是我们的宿命!” 林漪咬紧牙关,拼命抵抗着这种侵蚀她意识的诡异力量。 但意志似乎正在一点点瓦解。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色彩扭曲成一片猩红,仿佛整个空间都被鲜血浸染。 身体似乎不再听从大脑的指挥……她的双手开始颤抖,握着长刀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一股莫名的冲动在她体内翻腾,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诱惑她放下抵抗,顺从这无法逃避的命运。 “闭嘴……你给我闭嘴!” 她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烦躁和恐慌,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艰难地抬起长刀指向面前的同族。 攻击几乎失去了稳定,她仿佛要挥开那些缠绕着她的无形枷锁,也仿佛要斩断那些试图侵蚀她意识的诡异声音。 “我……我现在就带他走!” 林深似乎意识到这里的情况已经失控,虽然害怕,但还是强撑起勇气。 他一把抢起在地上昏迷的目标,而后跌跌撞撞地向门口冲去。 然而,信徒对林深的逃离似乎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只是不停地在星榆和林漪身上流连,似乎已经完全忽视了林深、甚至是那个年幼的超凡者的存在。 林深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即将触及门框的那一刻,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莫贝站在门口,目光在房间内快速扫视,视线扫过房间里的法阵、尸体、信徒,却丝毫不以为意。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林深怀中的孩子身上。 “哟呵,这里可真是一团糟啊。” 林漪的心中顿时涌起一丝希望,她强撑着喊道:“莫贝!快带林深和目标撤离!这里太危险了!” 然而,莫贝的反应却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林漪那微弱的希望之火。 他的嘴角勾起冷笑。 “撤离?你是不是傻了啊?”莫贝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我都说了,这个任务是我的!你们这群废物凭什么插手?” “你疯了吧!”林深惊恐地喊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抢任务?” 莫贝冷笑一声:“危险?对你们这些废物来说可能是。但对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我的雇主可是出了大价钱要这小鬼呢,懂吗?” 说着,他猛地向林深扑去,伸手就要抢夺孩子。 林深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踉跄后退,紧紧抱住怀中的目标:“滚开!别碰他!” 但面对一个超凡者,林深显然不是对手。 莫贝一把抓住林深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朝林深的腹部狠狠击去。 “松手!把小鬼给我!” “呃……你……混蛋……”林深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但用仅存的意志固执地不肯松手。 “最后警告,松手,把人给我!”莫贝见状更加暴怒,抓起林深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否则,我不介意先解决你这个碍事的废物,明白吗?你觉得我不敢吗,嗯?” 林漪看到这一幕,她拼命想要冲过去阻止这一切,但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她。 身体仿佛佛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那诡异的声音如同粘稠的蛛网,缠绕着她的四肢,渗透进她的每一个毛孔。 “你们!应该撤离!不是为了一个该死的任务自相残杀!”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但话语在混乱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仿佛飘散在空气中的尘埃。 莫贝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呐喊,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狂妄:“哟,瞧瞧,这位大人发话了!可惜啊,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吧?” 说着,莫贝一把抓住林深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高高举起:“哈!看看你们几个人这副德性!连爬都爬不动了吧?有种就来阻止我啊,来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枪响中止了房间内的混乱。 余韵还在空气中颤抖,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 在混乱的最边缘,星榆仿佛置身事外。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仿佛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与原本的血腥味交织。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无法触及星榆,她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莫贝的狂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的得意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发出微弱的呻吟,随即倒地不起。 林深摔落下来。他几乎瘫坐在地上,看向星榆的眼神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有恐惧:“枪?!你……你怎么……” 星榆的目光在莫贝身上停留片刻,脑海中闪过那份私人委托合同的内容。 见到红袍信徒的名字的那一刻,一切都明朗了—— 雇佣莫贝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疯狂的信徒,而不是那个孩子的家人。 这群代理人根本不是来拯救目标,而是来阻碍别人找到这个年幼的超凡者。 所以,他才会如此迅速地追上自己。 她稍稍垂下眼,对着莫贝的身体例行公事般地随意补了两枪,子弹精准地穿透了要害,确保了他完全死亡。 此刻,她完全无视了持有管制枪支可能带来的后果。 星榆只感受了……奇特的解脱感。 这才是战斗应有的样子。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超凡者,都应该在一击之下就失去生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只能用剑与红袍信徒纠缠不休,甚至在攻击他之前就受到伤害。 林漪虽然同样震惊,但她很快意识到当前的危急形势。 她厉声喝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快离开,我和星榆对付……” “——他恐怕做不好。”星榆冷漠地打断了林漪的话,“外面还有别的代理人阻碍,你和他一起走。” 林漪皱眉,坚定地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应对……” 星榆的眼神骤然变冷,手中的枪缓缓抬起,对准了林漪。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离开,现在。” 第151章 看见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林深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林漪震惊地看着星榆,难以理解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是,看着她此刻的状态,她们都很确定一件事—— 如果林漪拒绝,星榆绝对会在此刻开枪。 转瞬之间,林漪似乎做出了决定,咬了咬牙:“……小深,我们先走!” 就在她们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林漪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星榆:“我很快……等到我确保他的安全,就会立刻回来!” 星榆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信息读取】这一能力确实是天然的优势。 她很清楚林漪甚至还没有摸清楚红袍信徒的能力,也没有理解莫贝的身份。 不过星榆一向不喜欢解释。等到林漪出去遇到那些阻碍的代理人,她总该明白了。 而这点时间,也足够她解决。 随着林漪和林深的离去,房间内只剩下星榆和信徒。 在方才的短暂变故中,信徒注视着这一切,却仿佛这些纷争与他毫无关系。 他那双不自然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始终锁定在星榆身上。 空气中的紧张感仿佛有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信徒的笑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疯狂,声音中充满了病态的兴奋。 “啊,终于……终于只剩下我们了。那个堕落的同族、褪色的画布,让她逃吧!但你……你这奇异的色彩!”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仿佛无法承受内心的激动:“你难道不是白色吗?你为什么如此……特别?你……不是红,不是黑,却似乎也不是白……是……是虚无?是永恒?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颜色?” 星榆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冰冷的笑容:“正好。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她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响,震耳欲聋。 子弹连发,呼啸而出,在空气中划出无形的轨迹,精准地击中了信徒的胸膛。 效果显而易见。 信徒的身体猛然向后一仰,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喷射而出,在墙上绽放出猩红的花。 “你……你……”信徒的注意力被短暂地拉回现实,他喘着粗气,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星榆迅速按下弹匣释放按钮,空弹匣应声落地。 新弹匣稳稳地插入枪柄,发出一声清晰的“咔哒”声。 热武器确实比近身搏斗好用得多。 手指搭在扳机上,她对准面前的红袍信徒,准备再次开火。 “主啊!”他突然高声呼喊,声音中既有痛苦,又有狂喜,“您是在考验我吗?您是在赐予我重生的机会吗?” 下一刻,从涌出的鲜血中,诡异的红黑色细线如同活物般蠕动,迅速缝合着本应致命的伤口。 刚才子弹射入的创伤已经荡然无存。 星榆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他的超凡能力,却也能做到这种自我修复的效果? “看啊!看啊!洞见之主!您的恩赐在我体内流淌!您的意志在我血肉中舞动!这红色……这黑色……它们在歌唱!在欢呼!在重塑您忠实仆人的躯体!” 他的目光狂热地扫视着房间内的尸体,声音越发癫狂: “来吧!低劣的造物!你们的颜色……你们的精华……都将成为悦主的祭品!” 阴影似乎开始扭曲,形成一个个诡异的漩涡,所有的线条都指向房间中央那个癫狂的身影。 那些原本静止的尸体突然开始颤抖,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的木偶。 “让我吞噬这所有的色彩!让我成为虹光的化身!让我成为主注视这世界的眼睛!” 伴随着信徒癫狂的呼喊,黑色的丝线从尸体中升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所有的线条都指向信徒。 这些尸体正在被抽取颜色。 普通人的尸体率先遭受侵蚀。 伴随着黑色线条脱离身体,泛着死亡灰白的皮肤开始褪色,最终仿佛被生命遗忘的空壳,皮肤紧贴骨骼,宛如一座座微缩的灰色沙漠。 而那几具超凡者的尸体则被抽取出扭曲的白色线条,仿佛永不枯竭的能量之泉,逐渐染上血色,最终汇入信徒体内。 随着能量的流失,这些曾经强大的超凡者也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变成了与普通人无异的灰色躯壳。 房间的角落里,一只不知何时潜入的老鼠目睹了这一切。 它的眼中倒映着这场可怕的景象,原本乌黑发亮的皮毛也开始失去光泽,变得灰白。 突然,它也被这股力量卷入,瞬间化为一缕灰烟,融入了那庞大的能量网中。 所有的生命体仿佛被套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而在此之中,信徒的灵质数值开始攀升,就像是一个无形的计量表,记录着这场扭曲仪式的进程。 每一次跳动,都意味着更多的未知力量被吸收、聚合、转化、重塑。 这就是【血肉傀儡】的效果。 能够控制这些已死的生命体,甚至能将能量转化为自己的养料。 一个决定在星榆心中成形。 她褪去表皮,人类的外壳融化,露出下面银白色的流质本体。 形态变得模糊,仿佛流动的水银,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二重世界展开,她直到此刻清晰地发现—— 虚界中,信徒的身体不再只是一团血红色形状,而是逐渐凝聚成眼珠状的符号。 这个符号虽然轮廓模糊,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清晰可感。 与此同时,星榆自己的身体也在虚界中首次呈现出形态。 白色能量缓缓汇聚,最终凝结成一个清晰而锋利的……螺旋符号。 于虚实交织的世界中,它们看见了彼此。 在那一刻,红袍信徒的眼中先是闪过惊恐,随即被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取代。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承受不住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 “洞见之主,您让我看见了什么?”他的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近乎疯狂地喃喃自语,“一个来自虚空深处的实体?它不是白吗?不是应该是我们的敌人吗?为什么它会以这种形态出现? “这是对您的背叛吗?不……难道是使者吗?我该赞美您的创造?还是诅咒这个亵渎者?为什么?为什么?无骨无血无肉的异端,为何会以实体形态存在? “您……您真的是白吗?您是从主的眼泪里诞生的吗?”信徒的视线聚焦在她的身上,声音变得柔和,近乎虔诚,“您从何处而来?从主的瞳孔深处?从现实的裂缝中?为什么……为什么您已超越所有的人类,却要停留在这个卑微的世界? “无色的魂灵啊……您究竟是谁?” 第152章 理解 红袍信徒在渴求她的回答。 他的情绪在星榆的知觉中翻涌。 最底层是一种深沉的、难以磨灭的仇恨,如同浓稠的黑色焦油。 但在底色之上,新的情绪如同浪潮般涌来。 迷茫和不解化作冰冷的海风,妒忌的酸涩在舌尖蔓延,而崇拜则如同一股温暖的洋流,于周身缓慢流淌。 “您……您到底是什么?敌人?神使?您的颜色……不是白色,不是黑色,不是红色,不是蓝色!主啊,这就是您想让我看到的吗?这个异端……这个奇迹……它才是真正的启示吗?” 矛盾的情绪在星榆的感知中交织,她能感受到信徒内心的剧烈挣扎,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的灵魂中拉扯。 最终,它们一同化作了……对真相的好奇与渴望。 “你是谁?” 这个问题,星榆已经听过无数次。 许多人问过她的身份。有的人询问她的出身,有的人探究她的职业,更多人只是在发现她的本质后,因超越现有的认知而恐惧自语。 但对于星榆来说,这些都是陌生的概念。 她未被这个世界浸染,更无法被测量她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 这个问题,对别人而言是认知的起点,对星榆来说却是思考的终结。 反复的询问……已经重复到令她感觉到厌烦。 她本不屑与这个终将消逝的存在对话,但此刻,一种超越理性的冲动驱使她回答。 “我是我。仅此而已。” 她回应了所有问题,却又否定了所有的定义。 信徒的眼中盈满泪水,如同两汪即将决堤的湖泊:“这又是……什么回答?这是对现实骨肉的彻底亵渎!还是……隐藏在结构下的真相?” 她只是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形态,似乎就将面前的信徒推入了某种深渊。 他的表情既充满了顿悟的狂喜,又带着触及禁忌知识的深深恐惧,汗水和泪水混合着从每个毛孔中渗出。 “我不……我不明白……您究竟是主予我的启示,还是我渺小心智的幻象?主啊……这就是您为我降下的洞见吗?这就是一切的终极吗?” 他似乎理解了某些超越现有认知的概念,却又在这理解中惊恐地发现,在已知之上还存在着更加难以想象、更加令人恐惧的存在。 面对这幅景象,星榆内心却毫无任何想法。 无需理解敌人。 她的思绪中只剩下一个简单而冰冷的念头:毁灭他,得到他的力量。 这种想法不是出于恐惧或愤怒,而是纯粹的本能的冲动,仿佛猎食者面对猎物时的自然反应。 突然,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一丝疯狂的光芒在其中闪烁。他似乎在这片混沌中找到了一个支点。 “洞见之主?”他的声音逐渐升高,带着近乎歇斯底里的确信,“还是这是对您永恒意志的亵渎?这是您对我降下的考验吗?我会证明!我,您忠实的通道、您意志的延伸、您降临的祭坛,将用行动来证明我对您的虔诚!” 信徒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双手高高举起,仿佛要拥抱某个无形的存在。 “我虔诚的眷属啊!起来!睁开你们被真相灼伤的双眼!” 他的目光锁定在星榆身上,眼中既有狂热的憎恨,又有无边的敬畏,“您的旨意是否隐藏在这个异端的形态中,洞见之主?我……必须行动,唯有行动,才能明白您的旨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形的力量席卷整个房间。 裂痕如同蛛网般在红袍信徒的皮肤上蔓延,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涌出,但他的表情却充满了近乎癫狂的兴奋,仿佛正在经历某种神圣的仪式。 那些被抽取了所有颜色的尸体突然颤动,如同被注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生命力。缓缓站起,动作僵硬却又不自然地流畅。 “前进!撕碎这个亵渎者!”信徒的话语仿佛有形之物,在空气中扭曲着、颤抖着。 它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却目标坚定地向星榆扑来。 星榆轻而易举地撕碎了这些被亵渎的躯壳。 当那些摇晃的躯壳扑来时,她切入这些身体,仿佛在切割某种半凝固的胶质。 肉体在她的触碰下分离,并无熟悉的温热,只有冰冷而粘稠的触感。 然而,这场屠戮只是轻易却徒劳的重复。 “重组!”信徒嘶吼着,他的话语在空中形成可见的波纹,“以您无尽的智慧,洞见之主,赐予劣等的生命以不朽!” 随着这道命令,被撕碎的尸块在空中悬浮,黑色的细线如同颤动的蛛丝,将它们重新连接。 这些重组的怪物摇摇晃晃地站起,再次向星榆扑来。 星榆注视着这一切,内心涌现出一种奇特的感觉。 这场战斗的局势已定。 这种形态下,她本可以轻易地结束这场战斗。 就算信徒拥有再怎么诡异的能力,他终究也只是个人类。 而人类从来就无比脆弱。 但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一个有趣的可能性,一个探索这个世界规则的机会。 她的银色流体形态微微波动,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最后,她试着将自己塑形成了某种构造。 微小的银色颗粒在腔室中高速振动,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共鸣。 “……leth-ni。” 她命令这一切后退。 这声音在空气中扩散,形成无形的波纹,携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刹那间,整个房间陷入超越寂静的状态。 所有的声音、动作、甚至是时间本身都似乎被这个词所冻结。 原本蠕动的尸体不仅停止了移动,它们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动,无法抗拒地被迫向后挪移。 黑色符文不停闪烁,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抵抗,但很快就在重压之下被碾成了齑粉。 墙壁开始向外膨胀,地板上的裂缝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甚至连光线都开始以诡异的方式扭曲。 所有的一切,都在“后退”。 红袍信徒的身体猛然向后弹去,狠狠撞在墙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眼睛瞪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身体表本能性浮现出复杂的血红色符文,这是最后的自我防御。 然而这些符文也不堪一击,迅速扭曲、崩解,最后化为虚无。 “这是……”他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辨认,充满了深深的震撼和狂热的崇拜,“主的语言……” 第153章 规则洞察 “啊……色彩在扭曲……现实在崩塌……我的眼睛……它们看到了什么?” 信徒的脸上浮现出痛苦,鲜血从他的七窍流出,但他依然在竭力抵抗,仿佛在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殊死搏斗。 星榆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满足感,不是来自于胜利,而是源于全新的发现。 方才的震动让她察觉,人类的语言,在达到某种强度之后,同样可以轻度地影响现实。 普通人的话语之所以无法改变世界,仅仅是因为其中蕴含的能量过于微弱,又被冗杂的词汇和文字所稀释。 文字是囚禁思想的牢笼,发音是掩盖意图的噪音,语言是规律的失真传播。 在此之下,本质早已被这些介质所冲淡、扭曲。 而她的语言,却是直接联通两界的桥梁。 每一个音节都是纯粹概念的结晶,不需要繁复的词句就能传达最底层的奥秘。 如果人类的语言能够在现实中激起涟漪,那么她的语言就是能够掀起滔天巨浪的力量。 是的,作为虚空的子嗣……她先前剿灭敌人的方式仍然可笑。 以她自身的存在状态,仅凭言语的力量,就足以为世界带来旧有的毁灭与新生的洗礼。 星榆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痛苦挣扎的信徒身上。 她尝试吐出一个新的词语。 “zhi-ni。” 屈服,死去,回归渊流。 命令如同实质化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信徒的身体立刻开始崩解,皮肤裂开,血肉翻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破体而出。 他的眼睛充血突出,嘴唇开裂,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符文,却又一寸一寸地崩解。 意识到自己的终末将至,信徒陷入了疯狂的绝望。 他疯狂地伸出双手,仿佛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至高无上的洞见之主!您最忠诚的仆人在此祈求!我的血肉正在分解,我的意识即将升华!”他不顾一切地嘶吼着,“请接纳我的献祭,让我的意识超越肉体的桎梏!让我成为您的眼睛,让我的存在融入您的全知全能!我愿成为您洞察万物的无数瞳孔之一!” 他的祈求似乎落入了虚无。 周围的尸体早已化为灰烬,只剩下一些微弱闪烁的黑色线条在空中飘荡。 这些残余的力量无法阻止信徒身体的持续崩塌。 尽管如此,信徒的身体还是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他的眼睛开始膨胀,变得巨大而突出,眼球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 巨大、突出、布满符文的眼球疯狂地转动着,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洞穿现实的表象。 “我感到了!洞见之主,我感受到了您的意志在我体内流淌!”信徒痛苦地呐喊,“祈求您!祈求您!光谱的编织者啊,更进一步!予我新生,让我的肉体成为您显现的圣坛! 信徒的身体其它部分继续缓慢崩裂,仿佛仍然在做着某种抵抗。 但除了眼睛却依然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 “为什么……为什么您不回应我?”不自然膨胀的眼球不断溢出血泪,近乎绝望的啜泣,“以我的眼球为棱镜,以我的骨髓为墨水,以我的血液为画布!让我的每一寸肉体都成为您反射真理的明镜!让我成为您洞察的容器!哪怕只有一瞬!” 并非没有回应。 星榆能看到,在虚界中,确实开始有血红色的力量如同细线般缓缓汇聚。 但那力量极度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光谱”。 “反射”。 “洞察”。 随着每一个词的吐出,那力量的通道都明显地扩张,汇聚力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幅画面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快。 “为何您的注视不垂怜于我?难道她才是您真正的选民?不,虹眼之神明啊!我才是您最忠诚的仆从!您……还在注视着我吗?还是您的目光已经被她夺走了?不!我才是您忠诚的仆人!让我证明!让我用我的存在来彰显您的荣光!” 令她厌恶的力量徒劳地积累着。 烦躁感在星榆心中蔓延,她决定不再拖延,干脆利落地结束这场闹剧。 由她本质构成的流体直接刺穿了信徒的胸膛,准确地贯穿了他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无数细小的银色丝线如同万箭齐发,瞬间穿透了信徒那双不自然膨胀的眼球。 就在这生命即将终结的刹那,血红的能量完全凝聚。 那双扭曲的眼球中,光彩如同超新星般绽放。 银色穿透了这对畸形的眼珠,却意外地成为了某种桥梁。 接近四分五裂的扭曲眼珠里,巨大的瞳仁颤动,死死盯着星榆。 那目光中包含着某种超越凡俗的洞察,仿佛看穿了现实的虚妄,直达宇宙的本质。 “啊……”在最后的顿悟中,他的眼球流淌出彩虹般的泪水,“我领悟了!我领悟了!我成为了您的反射!您不是无色……您亦是棱镜、不、您是光谱!我……我终于参透了一切……” 伴随着近乎疯狂的欢呼,生命如同幻象般消散。 他的身体迅速失去生气,那些扭曲的眼球也迅速萎缩,恢复了正常大小。 它们依然保持着睁大的状态,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无法理解的真相。 那双眼中似乎还残留着最后的顿悟,一种短暂的洞察。 星榆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不远处莫贝的遗体。 那里还有符号的残留痕迹。 于虚界中,血红色开始聚集,缓慢地聚合成熟悉的螺旋符号。 星榆并非只是被动地观察这一切。 随着文字映入眼帘,银白色的流体仿佛有了自主意识。她的形体瞬间聚合,重新塑造出人类的形态,然后附着上鲜活的颜色。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某条信息。 一个关键的数值开始缓慢但显着地变化——【融合进程】。 这个数字已经攀升到了22%。 现在,它开始继续上升。 信徒的尸体表面上毫无变化,但随着螺旋符号在虚界中愈发清晰,数字开始加速攀升。 23%……28%…… 星榆冷静地观察着这个变化,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增长。 最终,在符号定格的那一刻,数字也固定下来。 30%。 回想过去,她才意识到自己早该意识到提高融合进程的关键。 星榆回想起这个数值的变化历程。 在杀死监管员之前,人工超凡芯片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限制了她的能力,也模糊了早期的数据。 直到威胁铸棘那次,这个神秘数值才首次进入她的视野。 此后,虽然数值一直在缓慢攀升,但进展如同蜗牛爬行,几不可察。 然而,几次明显的大幅度提升引起了她的注意: 杀死启明同盟任务中的体能系超凡者、杀死莫贝、杀死面前的信徒。 虽然提升的数值有着微妙的差异,但其中的关联性已经昭然若揭—— 这个数值,与这些体能系超凡者有关。 ……早该发现了。 在虚界中,她看不到任何具体的事物。只有体能系超凡者,会呈现出模糊的红色。 这,不就是让她杀死所有体能系超凡者的“指示”吗? 星榆低头凝视掌心的记忆碎片,这块属于信徒的残余仍在剧烈颤抖。 而此时,星榆原本准备将它放入口中的动作猛然一顿。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第154章 行动 “……有新的联系了吗?再汇报一下具体情况。” 严诤一边快步向目标地点走去,一边询问道。 席拉紧随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公证人终端,迅速回应:“是的。按照1023的汇报,她们十八分钟前到达了这里。这涉及一个hyle的异教徒,至于那个精神系的小男孩已经被营救出来。现场留下了一个精神系的超凡者。” “啧……”严诤打起精神,加快速度,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展现出疲惫,“继续。最后联系时间是什么时候?” “四分钟前。过了这么久,估计凶多吉少。”席拉简洁地答道。 “很好。如果是常规事件,或许还有一线机会……”严诤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象就让她猝不及防地脚步一顿。 看清目标地点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在了喉咙里。 席拉的惊呼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天哪,这植被覆盖率……怎么会有被污染如此严重的地方?” 严诤紧锁眉头,心中的焦虑如潮水般涌起。 虽然对于异教徒引发的任何事件她都不会感到意外,但眼前这幢被植物彻底吞噬的建筑仍然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不安。 天性,让人类无法抵抗“自然”这种原始的、不可控的污染。 而最近污染愈发严重,为了防范这种情况,她们甚至已经将管理区域内的每一株杂草、每一朵野花都彻底清除。 然而在这里,竟然出现了这样一座完全被自然侵蚀的建筑。 这绝非时间累积的结果。 这座建筑就像是无声的高危警报,预示着近期这里必然发生了一场小范围但高度集中的污染事件。 尽管近期的混乱局势已经让她疲惫到接近麻木,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的神经瞬间绷紧。 这绝不是两个公证人就能解决的范畴。 “天哪,队长,您看到了吗?这……这污染强度远超我们的预期啊!”席拉咽了咽口水,声音略带颤抖,“我们是不是该申请增援?” “……没有可调用的人手,时间也不允许。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严诤果断地抽出freischutz,枪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花。她毫不犹豫地向空中连射四发,将魔弹子弹留在第三发。 “听好了,席拉。摒除恐惧。摒除犹豫。须竭尽全力,直接使用魔弹。” 席拉咽了咽口水,压下内心的紧张,点头表示理解:“明白了,队长。我这就准备。” 她同样预留了子弹,迅速拍照取证,将这起事件上报为最高优先级,同时申请医疗资源。 刚抵达建筑下方,就连严诤也感到一阵轻微的恍惚。 “保持稳定。”她低声说道,既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警示席拉。 在离建筑不远的地方,她们就看到了1023号代理人。她刚结束一场与普通人的交战,看起来十分狼狈,全身多处外伤。 严诤暗自评估着她的状态:神智轻微恍惚,但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考虑到这种污染强度,并且还有精神系超凡者在场,未直接失控已属于不易。 “公证人?你们来了!”林漪强打精神,血迹和汗水在她的脸上混合着滑落。 林漪跨过地上的代理人尸体,声音急促但清晰:“目标就在三楼!现在只剩下一个敌人了,但我们无法——” “我们了解基本情况。” 林漪点点头,转身就冲到了队伍前面准备带路,但席拉及时拦住了她。 席拉一把拦住了她:“在这种程度的污染下,你能活着出来已经是奇迹。这种强度的事件已经超出了你的处理能力,接下来应该交给我们这些专业人士。” “可是——”林漪还想争辩,“我不能放弃,多一个人就——” “你处理不了,不要给我们的工作添乱。”严诤没有和她详细解释利害的念头,立刻打断了林漪,转身大步走向建筑入口。 “队长,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席拉小声开口,“她好像是那个不要命也要积分的代理人。” “是你解释得太多了,席拉。知道得越少,她们越安全。” “也许吧……不过我在想,如果1023了解得更多,会不会就不会冒险进入这栋建筑了?” 踏入大门的瞬间,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缠绕着她们的四肢。 “……好多符文。这里这样一定已经很久了。”席拉感叹。 “别看。”严诤简要地命令。 那些符号似乎在她眼中蠕动。 席拉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慢慢溃散,那些墙上诡异的符文仿佛在她眼中蠕动,诱惑她陷入永恒的凝视。 她逼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些符文上移开,握紧了手中的枪支:“明白了,队长。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有点临近失控。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是不是该考虑进行一次心理干预?” 严诤没有回答,但她紧绷的下颌和警惕的眼神表明她听进去了。 随着她们深入建筑,空气中的能量波动愈发强烈,仿佛无形的力场在挤压着她们的神经。 她们迅速穿过二楼,零散的黑袍人尸体横陈在走廊上,彰显着这里发生过的战斗。 席拉谨慎地汇报着她的发现,给任务提供更多保障:“黑色……主使者了解颜色的意义。很可能也了解对应的反应。我们必须格外小心。” “保持警惕。”严诤握紧枪支,低声回应,她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这里太安静了。” 当她们到达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时,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突然映入眼帘。 那具尸体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碾碎,只剩下一滩血肉模糊的残骸。 代理人身份牌从破碎的口袋里滑落,无声地诉说着永远无法完成的使命。 席拉捡起那枚七级代理人身份牌,收入口袋:“能把骨骼彻底粉碎到这种程度……我们面对的敌人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这或许是偏重力量强化的敌人。” 踏上通往三楼的台阶时,每一级阶梯都像是通向未知的深渊。 神经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们依然无法预料即将面对的场景。 ——然而,真正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预想中的画面。 在满是残肢的法阵中央,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 她将短剑从那具已经尸首分离的异教徒身上拔出,站了起来,甩掉了剑身上的血迹。 席拉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用枪指向那个人影。她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眼前的景象:“这……这怎么可能?” 这看似更加安全的画面,却让严诤瞬间绷紧了全身,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是个看起来比预想中年龄要小的……人类。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却仿佛被剑刃所吸收,反射出一道道血色的光芒。 严诤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撼,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代理人?” 星榆缓缓转身,面对着严诤和席拉。 她的面容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第155章 检查 严诤盯着眼前的场景,眉头紧锁。 这画面与她多年经验中所见的一切都相去甚远。 实在太过诡异。 一个年轻的精神系代理人,毫发无损地站在需要一个小队的公证人才能处理的b级高危污染区域中,旁边是是hyle异教徒的尸体。 ……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合常理。”严诤在心中默念,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正陷入某种认知扭曲。 她立即启动了自我状态检查程序,公证人终端在她的掌心中微微发热,仿佛在呼应她急促的心跳。 【警告:任何虚假回答都将被视为背叛行为。】 1.人类的定义与本质是什么? [请在下方输入回答] 2.确认:你是人类吗?[是\/否] 如选择“是”,请提供三个你是人类的证据。 如选择“否”或无法确定,请立即终止所有行动并报告上级。 3.事务管理局存在的根本意义是什么? [请在下方输入回答] 如无法回答,请立即终止所有行动并报告上级。 4.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 [请在下方输入回答] 如无法回答,请立即终止所有行动并报告上级。 【注意:回答将与中央数据库进行实时比对。如提醒显着偏差,请立即终止所有行动,等候上级命令。】 “……保护人类,维持秩序,对抗未知。”她按照重要性由低到高的顺序,快速地回答完了最后一个问题。 很快,公证人终端上跳出了这一次的评估结果。 【自我认知:稳定。】 【逻辑思考:稳定。】 【情感反应:稳定。】 【使命认知:稳定。】 【行动授权:维持。】 严诤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肩膀的紧张感稍稍缓解。 “队长,你觉得……”席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充满了困惑和不安,“精神系?在这种高危环境中存活下来?这种情况……是真的吗?” 显然,她也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同样进行了自我状态检查。 “……不清楚。”严诤摇摇头,视线扫过这个扭曲的房间,又看过星榆,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困惑。 尽管情况出人意料,但严诤感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没有活跃的崇拜活动迹象,面前的代理人也没有明显的扭曲。 连日的处理本就让她和自己的队员们心力交瘁,实话实说,直到走进大门的那一刻她都没有任何胜利的把握。 现在,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她向席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收起武器,整个房间的氛围顿时缓和了不少。 严诤再次确认,目光转向地上那具尸首分离的尸体,仔细观察着。 没错,确实是异教徒,眼睛部分有轻微的畸变,好在他在进一步被侵蚀之前就被击杀。 这个发现让严诤心中既欣慰又庆幸。 为了以防万一,她迅速抬起手中的武器,对准异教徒的额头和心口各开了一枪,确保不会有任何死灰复燃的可能。 “清除。” 枪声在房间里回荡,带来奇异的终结感。 席拉面向星榆,主动询问:“你是和林漪一起处理任务的,代理人星榆?” “……是。” 星榆回答的速度有些慢。 这实在……太过异常。 至于星榆现在近乎不正常的平静、轻微的思维迟滞……才是唯一的正常。 这倒是正常的异教事件结束之后的反应,标志着宿命仇恨已经结束。 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她能够存活的理由,唯一的变数就是宿命仇恨。 ——属性相反的超凡者在特定情况下,会在彼此之间表现出更强的攻击性,同时获得短暂的各方面能力和属性增强。 “也许……如果她虽然是精神系,却拥有优秀的体能作战能力?”严诤在心中推测,“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碰上攻击性没有那么强角色。杀死一个体能系,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她自己都知道,这种可能性小到近乎荒谬,但这是严诤能想出来的唯一合理解释。 至于星榆现在的表现,严诤认为是应激反应性解离——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在精神震荡带来的心理创伤之后,通过暂时切断或减弱情感连接,来防止个体陷入难以自拔的情绪深渊。 精神系超凡者的敏感度往往超乎寻常,遭受的情感震荡远甚于常人,也更容易受到心理上的创伤。 因此同为超凡者,精神系却比体能系不受信任得多。 无论是在事务管理局还是委托所,这些敏感分子通常被安排做些内勤、调查或善后工作。 估计把整个事务管理局的所有公证人都聚合起来,也编不出几个精神系外勤行动组。 “这种安排的确有其道理。”严诤思考着,“精神系太过敏感,又不善战斗。比起无形的东西,最为重要的当然是任务的实际执行,这种工作……即使危险,还是应该交给更善于战斗的我们。” 但是…… 她的思绪被眼前的景象打断。尘埃在空气中漂浮,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目光再次落在星榆身上,严诤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是你……杀了他?” “是的。” 严诤感到一阵眩晕,她只觉得自己先前的观念似乎被完全颠覆。 “令人印象深刻。”严诤努力控制着语气,但声音中依然透露出难以抑制的赞叹:“你做得很好。你的表现……与我们认知中的精神系超凡者有很大不同。” “队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先联系调查队前来检查和重建现场。同时申请心理干预资源,优先级设为高。” 星榆目前的状态还不太正常,虽然直接询问面前的代理人似乎是最直接的方法,但严诤深知,回想事件细节可能导致二度创伤。 对于超凡者来说,不稳定的心理状况更容易引发失控,这是她们现在最不需要的情况。 现在,星榆这种情况虽然需要密切关注,但并非无法逆转。 通过积极的心理干预,应该能够逐步恢复。即便不进行干预,也不会导致毁灭性的后果,最多就是需要更长的时间自我调节。 相比严重创伤引发的其它各类心理问题,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一种情况。只要不是长期保证这种状况……应该不至于失控。 “不能冒险。”严诤在心中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安全,其它的可以之后再慢慢调查。” 在内心做完这一系列推测分析,严诤稍作停顿,尽力让自己一向严肃的语气显得更加柔和。 “我是公证人,严诤。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们需要进行必要的善后工作。跟我们回去一趟吧,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第156章 咨询 踏入这所事务管理局的瞬间,微妙的违和感悄然涌上星榆的心头。 虽然内饰和装潢与她熟悉的那所如出一辙,但空气中弥漫着截然不同的紧张氛围。 在在整个郊区,事务管理局按特定方位分布,每个大区都有一处,管理着一片扇形区域。 她原本熟悉的那所位于正北方向,而严诤所在的偏向东北方向。 她的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大厅,来往穿梭的都是些身着正装的高级代理人,脚步匆匆,神情凝重。 接待台前排起了长队,接待员们忙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星榆穿过喧嚣的大厅,来到后面的隔间区。 与外面的繁忙形成鲜明对比,这里的每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之中。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是严诤的声音:“换个精神系的文职来吧。” 片刻的寂静后,门被推开。严诤和另一个陌生人一同走进了隔间。 虽然她们俩都是公证人,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严诤身材高挑,步伐坚定,一头利落的短发衬托出她严肃的面容,身着星榆熟悉的暗红色风衣。 另一人则给人温和亲切的印象。她明显矮于严诤,灰发柔软地垂过下巴,略显凌乱却不失优雅。身上穿着的是灰白色双排扣制服,看起来更像是学者而非执法者。 她的能力是【共情增强】,职位是公证人、调查员、“心理咨询师”。 先前她见过的大多数公证人,似乎都是这两种配置。 在这一瞬,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制服背后的含义。 灰白代表精神系,暗红象征体能系;双排扣是文职的标志,而风衣则偏向于战斗。 这么想来,她唯一一个见过的精神系战斗人员就是朝暮…… 或许朝暮确实格外稀有。 严诤开口:“这是我们的咨询师,融绪。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进行常规善后流程。” 星榆点头。 在回来的路上,严诤已经和她进行过简要说明。 她们希望星榆能够说明现场情况,但不强求。 严诤首先开口:“这起事件的现场我们已经封锁。不过想必你也能发现这是一起由于超凡能力失控导致的事件。这起事件主要是因为这个超凡者的能力失控,想要尝试他的【生物控制】能力——” 她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神情尴尬的融绪打断。 融绪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她匆忙将手中的终端展示给严诤:“这是她的个人档案……” “——或者某种我们尚未了解的能力。他不是登记的代理人,我们对于超凡能力的记载可能有误。”严诤以一种近乎完美的自然语气改口,神情没有丝毫尴尬。 星榆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严诤肯定是在试图为这件事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将其轻描淡写地带过。 然后,她看到了星榆的【信息读取】能力说明。 当融绪开始在终端上翻页时,星榆注意到严诤的表情逐渐变得严峻。 她甚至不再注视着星榆,而是专注于终端上的内容。 “资历十三天?”片刻后,严诤语气严肃地开口,“这种事件怎么能让新人处理?雨滴委托所隶属哪个管理区?负责人是谁?” “三号事务管理局。总负责人是朝暮,审判队负责人是昆娜。” “昆娜。”严诤冷冷地重复这个名字,品味它所代表的一切问题。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笔,迅速翻到特定的页面:“让新人接触到这样的工作是她的失职。得记一笔,二级工作失职。” 融绪叹了口气:“……严诤,她和你是平级。我们只能提交申请,不能直接记过。”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个人记录,用于后续提交正式申请。” “还有,六级?”严诤上下打量了星榆几眼,“虽然允许跳级,但是这也太……融绪,帮我核实一下她的晋升记录。” “这确实有点……我看看,代理人星榆,45周1日通过了入职检查,46周2日通过了晋升测试。校验官完全遵循‘调查’、‘审判’、‘清剿’的标准配置,经过了能力测试、专项考核、事后复核。是的,完全符合既定工作流程。” “是吗。关于评级的认定呢?” “45周3日,总负责人朝暮提交了申请,批准提前进行星榆晋升测试。具体理由……超出我们的查询权限。测试完成后,她给出的评级建议是七级。当天,昆娜又申请了一次提级。” “审判队的人哪来的权限申请提级?”她再次打开笔记本,郑重其事地记录下这条信息,“这又是一次越权行为。给那家伙再记一笔,三级越权行为。” 她再次打开笔记本,郑重其事地记录下这条信息。 融绪忍不住提醒:“昆娜申请提级本身并不算违规,只是有点不同寻常。也许我们应该考虑一下背后的原因?” 严诤快速翻动着手中的小本子:“这是昆娜本周的第六次工作失误。让我数数:私自挪用公共资源、刻意延迟提交重要报告、按照个人喜好分配任务、冷却期擅自殴打代理人、让新人接触异教任务,现在又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提级申请。但凡再多一条,就已经足够达成她的个人七宗罪。 “我们同为审判队队长,可她的问题接二连三。说实话,我简直无法理解她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部门的效率和声誉。” “……好吧。”融绪无奈地应答,“我也会协助你整理信息的……如果你决定提交正式申请的话。” 对话完毕,严诤的视线终于重新转向星榆。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重新思索如何展开这场对话。 之后,她终于开口:“六级代理人,星榆……如你所见,涉及异教徒的工作就是这样。以你的资历,本不该这么早接触如此危险的任务。每个超凡者都是宝贵的资源,我们不能轻易冒险。” “我已经参与了。”星榆回答。 她不知道严诤的用意,也没心思去猜,干脆就事论事地回答。 “嗯……”严诤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星榆微微一愣,随即回答:“不知道。” 第157章 失职 “是吗?这种生僻字,一般不会有人想到拿来做名字。” 星榆立刻反应过来——在没有多少植物的郊区里,她的这个名字或许确实有点奇怪。 但是就算再怎么问,她也真不知道。 “今天的这个任务,就算在我们的公证人评级中也是高等级。它属于b级,具有极高的危险性。” “这样的任务对超凡者都会造成严重的损伤,但看起来你和林漪都很幸运,没有遇到足以致命的伤害。”融绪自然地接过严诤的话头,“我们认为你可能遭到了精神震荡,我建议你回到所属的事务管理局,申请一次全面的心理干预。” “……就像现在这样?” 融绪苦笑了一下:“不尽然。我们这里目前人手紧张,无法进行完整的心理咨询。这只是初步的状态评估。” 星榆微微皱眉,融绪立即补充道:“你应该能直接看到我们的能力吧?别担心,我没有对你使用我的能力。我的【共情增强】主要是作用于自身,提高我对别人的细微情绪的感知。” 星榆点了点头。 她刚刚确实有一点感到不快,心中略感惊讶于融绪的敏锐。 她决定主动出击:“你们最近的人手不足,是因为整个东部地区都陷入了混乱吗?” 严诤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警惕:“这件事谁跟你说的?” 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向了刚收回口袋里的笔记本。 “你们不是抽调了很多代理人过去吗?” 严诤立即掏出笔记本,用公证人终端核实的同时,翻到一页空白处:“你们委托所有负责这件事的资深代理人?这可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信息。雨滴委托所……哦,原来是希尔。这也必须记上一笔,又是一次信息泄露。” 星榆沉默了一下。 怎么感觉……弄巧成拙了? “……那么大一片地区,这种混乱不可能藏得住吧。”星榆试图挽回。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严诤的笔尖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那里的情况超出了我们的掌控。再这样,你也要被记上一笔,代理人过度打探敏感信息。” “但这不是污染体事件吗?之前还特地通知过所有委托所,但现在事态更加严重了,反而没有消息了。” 严诤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她转向融绪:“这已经是第五条了。看吧,融绪。‘昆娜七宗罪’完成得比预期还要快。” “严诤,我得提醒你,这些并不全是昆娜的责任……” “不仅如此,要加上朝暮。即便是上级,也不能逃避责任。记一笔,三号事务管理局总负责人疏于监管。”严诤坚定地说,尽管提到上级时她的语气稍有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决然,“是谁告诉你东部地区的混乱和污染体事件有关的?这个信息非常敏感。” “朝暮是我们的上级,我们没有权限……” 严诤打断了她:“无论是谁,失职就是失职。我们有责任上报所有可能危及行动的问题。记一笔,建议重新评估整个信息管控系统。” “……”星榆索性破罐破摔,“总之,我已经知道了。再隐瞒也没用。就算你们还是什么都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严诤深深地看了星榆一眼,眼神中有些警惕。 “我知道你们似乎……有什么保密的要求。”星榆开口,“但是,信息封锁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如果代理人们不了解真实情况,怎么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呢?” 严诤抬头,锐利的目光直视星榆,但眼神中的警惕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些。 她合上笔记本,沉思片刻后说道:“有一定的道理。我也发现,让你们这些半知半解的代理人去处理任务,反而可能比那些无知者还要危险。” 星榆点点头,静待下文。 融绪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轻轻咳嗽一声,试图缓解紧张:“严诤,也许我们可以……” 严诤打断了融绪:“考虑到你的特殊表现,以及你已经掌握的信息,我可以向你透露部分内容。但必须明确,这些都是高度机密,你必须严格保密,如果有任何的信息泄露,我们会进行追责。” 融绪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转向星榆:“是的。星榆,在我们开始之前,我们希望你先回答一些问题。这是为了我们双方,请你理解。首先,你是如何得知东部地区的这些情况的?具体来源。” 面前的人并没有识别真实与谎言的能力,但星榆还是选择尽量直说真实的内容。 “主要是通过观察代理人调动,再加上我上司负责此事,我把各种信息拼凑起来,得出了一些推论。” 这并不算说谎,她只是没有详细地列举隐蛛集会这个“具体来源”。 “星榆,你对污染体事件了解多少?特别是最近出现的新型污染体。” “除了先前看过的两份报告书上的内容,我完全不知道。”星榆如实回答。 严诤的表情变得凝重,她再次打开笔记本,但这次没有写什么:“现在的情况已经与那些报告书大不相同了。这个事件……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目前,这个事件明面上被分为两起不同的任务。a级的东部地区混乱,侧重于恢复秩序。b级的污染体事件,侧重于调查情况。 “起源可以追溯到九芒委托所资深代理人的死亡。这发生在你们北部,你应该有所耳闻。” “……是的,我很清楚。”星榆回答。 “这起死亡事件是污染体问题的开端,时至今日我们也是如此。但问题在于,这位代理人的尸体出现了一些……不自然的反应。这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超凡能力或更高级的力量造成的。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我们这个小队的工作范围。我们很确定,这不仅仅是超凡能力的失控,而是某种更强大、更神秘的力量。” 看到星榆似乎要开口,严诤轻轻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们之所以没有公开这些信息,不完全是为了控制信息流动。事实是,就连我们事务管理局目前也无法完全理解这个事件的本质。 “事物的本质……非常重要。” 第158章 紧急会议 “首先,你要理解我们对特殊事件的基本认知。 “所有的特殊事件都可以分为类似体能和类似精神的两种类型。对不同类型的超凡者,它们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相反的属性往往表现得更加对立、斗争,而相同的属性则表现出更高的容忍性、抗性以及同化性。这是我们理解和分类一切的基础。 “但是,这次的事件,它甚至似乎不属于这基本的属性类型,这让我们的基本认知都无法适用。” “我们评估任务的级别通常依据多个主要指标:地域范围、目标战力、信息获取难度和时间限制。只要有一两项指标明确,我们就能给出评级。但这次……我们完全不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我们连最基本的属性都搞不明白,更别提它的传播模式、爆发原因,和各种风险评测。想要探寻,只能用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去试探,这让我们近期损失惨重。 “这种不确定性……是前所未有的。就连我们最底层的认知都不符合这起事件的情况,更别说在此之上的各种判断了。” 星榆点头表示理解。 她用神情表明了她还想知道更多。 严诤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峻:“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这是为了让你理解局势的复杂性,不是让你积极参与,不要误解我们的意图。” “连日的混乱局势已经让我们损失了许多人手。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这是为了保护你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然而,星榆似乎并未被这些警告吓退。 “可我还是想了解更多。对我来说,这才是为了我自己。” 严诤沉默了许久,仿佛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 “星榆,我看了你的能力报告和三区总负责人的评定。你的能力……非常特殊。 “事实上,你的能力效果可能会给我们的调查带来全新的视角。但你必须要知道,弃置这种能力不用,是为了你的安全。 “直面那些事物,你一定会遭到不可逆的伤害。我们的资源有限,无法确保你任何程度的安全。到最后,或许必须亲手杀死你。 “这不是在夸大其词,而是我们每一个公证人……无法避免的命运。” “我再强调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地参与到这起事件当中。保护人类免受异常事件影响是我们事务管理局的责任,这本不应该由你们代理人来协助进行。” 严诤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最后的决定: “如果你执意要参与其中……我会向你所属的事务管理局提出申请,为你开放这些信息的权限。” “但你必须要知道,这个决定的后果可能远超出你的想象。一旦踏入这个领域,就如同自寻死路,再也无法回头。” …… 对话结束后,严诤在终端上提交了有关对于星榆开放封锁信息的权限。 能不能通过,还需要经过自己所在的三号事务管理局总负责人维冉、或者朝暮的同意。 不过,她已经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 这甚至有些出格。 她站在窗前,目光透过玻璃,却似乎看不到外面难得晴朗的景象。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喃喃自语间,严诤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悔。 “我这是在做什么?放任一个年轻的代理人滑入深渊吗?” “也许是连日的疲劳影响了判断。”严诤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我怎么会认为……一个代理人能成为这场灾难的转机?”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东区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而她居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刚刚见面的人身上。 “这种软弱、迷茫,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的心理……”严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背脊瞬间绷直,“这很可能是受到异常影响的表现。” 她在自己的公证人终端上进行申报:“我是严诤,四号管理局审判队队长。我需要立即安排一次心理干预。” 作为一名公证人,她不能让个人的软弱影响到整个调查。 至于那份申请,她也犹豫着是否要撤回。 ……无论星榆的能力多么特殊,她都不应该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付给一个经验尚浅的代理人。 然而,终端中并没有传来预想的回复,反而是她的个人办公室的门口被敲了敲。 那是席拉的声音:“严诤队长,维冉局长要求现在立刻召开一场针对刚才事件的紧急会议。” 会议室内,空气凝重。 六名与会者分别就座。 总负责人维冉负责主持这次会议。 调查队成员昭理、融绪。审判队成员严诤、席拉。还有一名裁决队成员。 仅有六人参会,对一起b级事件而言显得实在太少。 但在当前伤亡惨重、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能勉强凑出一个符合三方标准流程的会议,已属不易。 维冉开口,语气坚定而直接:“事件档案将转入裁决队记录。严诤、席拉,你们与调查队现任队长昭理对接,详细汇报事件情况并进行梳理。” 严诤皱眉,语气中带着困惑和些许不满:“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亲自处理的任务,为什么要转入裁决队?” 维冉解释道:“根据调查队的现场报告,这并非崇拜事件,而是一起异质实体事件。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移涌?哪来的移涌?”席拉惊讶地看向严诤寻求确认,“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严诤,席拉,我理解你们的疑虑。但现在时间紧迫,需要你们先配合另外两队工作。接下来,按照我的要求,按顺序发言,梳理事件时间轴,然后确定下一步行动方向。 “首先,让我们整理一下所有参与者。” 失控超凡者、崇拜者——通过调查获得,名称为巴塞洛缪。hyle超凡者。 1023,登记姓名林漪。hyle超凡者,【血印迷踪】,青葙委托所,二级代理人,资历五年16周6天。 2946,登记名称星榆。pneuma超凡者,【信息读取】,雨滴委托所,六级代理人,资历1周6天。 4027,登记名称莫贝。hyle超凡者,【肌肉强化】,烧结委托所,七级代理人,资历八年31周2天。 8603,登记名称林深。青葙委托所,八级代理人,资历五年16周6天。 其余烧结委托所代理人九人,并未进入污染中心,因此不详细说明。 “请稍等,维冉,有个异常点。”昭理开口,“2946,星榆……刚刚离开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姓名和登记名称不一致。她和1023一样,同样拥有姓氏。” “你是说她也来自世家?”席拉不可置信地反问。 昭理回答:“根据我的【身份洞见】能力,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代理人的登记名字是身份的烙印,唯一的识别码。它们由合同赋予,具有极高的身份指向性和权重,会直接覆盖掉一个人原本的存在痕迹。 “只有世家的孩子,会被允许姓氏和合同拥有同样的身份指向性。否则,即便是显赫的身份,也会被代理人的身份所抹除。 “除非更接近‘本质’,否则不可能有任何文字凌驾于委托合同的效力之上。” 第159章 时间梳理 维冉敲了敲桌子:“停。我知道你们对世家的孩子都有些不满,但我们现在没时间讨论2946的出身问题。无论她是否来自世家,都与我们的工作重心无关。回到事件本身。”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阐述: “事件源头可追溯至一周前。崇拜者巴塞洛缪与莫贝签订委托合同,要求莫贝协助袭击普通人和pneuma超凡者,并负责保护。所有酬金归莫贝,巴塞洛缪只要尸体。 “昨日上午,理事会通告多处疑似污染扩散源。该事件最初被误认为超凡者劫持案,未被列为崇拜事件。由于近期事务繁忙,我们未能及时处理。 “今早,自动巡视报告确认该事件极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崇拜事件。评级暂定为d。任务自动分发给所有三级以上、具备崇拜事件战斗经验的代理人,但由于这类代理人数量稀少,最后实际分发出去的只有个位数。 “今天下午,林漪、星榆、林深抵达。 “由于评级未更新,她们在不了解实际难度的情况下进入了污染中心。林漪于16:46分进行了入场前汇报。严诤和席拉恰好在附近完成其它任务,接到系统提醒后前往支援。” “是的。”严诤点头确认,“我认为在非常时期对任何小事件都不能掉以轻心。” 维冉继续道:“16:46至17:00期间,林漪自述在二楼遭遇袭击。随后在三楼遭遇巴塞洛缪,攻击未见成效。期间另一名hyle超凡者闯入被击杀,林漪、林深带着年幼超凡者撤离。 “17:00,林漪紧急联络,补充关键信息:hyle崇拜者、多名受害超凡者、疑似屏障能力、普通代理人介入,以及一名pneuma超凡者——星榆与她一同参与任务。 “17:00至17:04,撤离过程中,林漪遭遇烧结委托所其余代理人袭击。她声称未使用致命手段,但所有烧结代理人均被确认死亡。如果陈述属实,这可能是由于影响导致的能力提升持续存在,标志事件尚未结束。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她们的行动流程主要基于林漪的陈述,可信度有待验证。我们应该以自身掌握的情报为主。” “17:04,审判队抵达。严诤,请你详细汇报你们的行动过程。” 严诤开始汇报:“我和席拉到达时,我们发现污染以建筑为中心,呈现高度集中态势。虽然范围极小,但强度远超预期。我们感受到了轻度同化性,表现为意识恍惚。林漪已离开污染中心,虽受影响,但神志坚定,保持清醒。” “影响持续存在,说明力量载体仍然存活。继续。” 严诤:“进入一楼时,我们注意到墙壁布满红色符文。出于谨慎,我们没有进行深入观察或记录。” “在高压下还能保持警惕,做得很好。” “进入二楼时,我和席拉注意到了大量被肢解的尸体。看起来是常规力量造成的。” 昭理补充:“根据林漪的陈述,这是她和星榆共同造成的。这些尸体呈现典型的锐器致命特征,创口整齐,边缘清晰,很可能是由刀剑类武器造成,基本支持这一说法。” 席拉忍不住插嘴:“等等,两个属性相反的超凡者在污染中心一起战斗?她们居然没在这时候开始互相残杀?” “到达三楼时,我们注意到了一具尸体。席拉收起了他的代理人身份牌,是代理人莫贝。” 席拉直到这时才想起来这回事,她掏出莫贝的身份牌,脸上的表情从懊恼变成了嫌弃:“啊,我还以为是个‘英雄’的遗物……居然和异教徒同流合污,我的口袋脏了脏了!” 她捏着身份牌的一角,像丢垃圾一样将它扔进了垃圾桶:“净化完毕!我可不想口袋里揣着个人类叛徒的玩意儿。” 昭理补充:“通过莫贝随身的委托合同,我们确认了他与巴塞洛缪的关系。莫贝的尸体呈现极度压缩状态,骨骼完全粉碎,内脏严重破损、错位。这种伤害模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人类武器造成的损伤。这是某种超出我们认知的挤压力量所致。” 严诤继续陈述行动过程:“随后,我和席拉抵达三楼,看到了星榆和异教徒的尸体。” “当时你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惊讶。我们没有受到宿命仇恨的影响,这说明异教徒的死亡发生在我们进入建筑后、到达三楼之前,这个时间是17:06。推测星榆在这期间击杀了巴塞洛缪。” 维冉点头:“是的。这就是这起事件的完整过程。你是这么想的吗,严诤?” “是……”严诤下意识地应答。 但她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 此时,昭理再度开口汇报:“根据标准现场勘查程序,我们发现多处异常。第一点,未发现林漪联络中提及的普通人和精神系超凡者尸体。第二点,现场各种物理结构均有变形、损坏,呈现同方向下的轻度扭曲,超出了失控超凡者影响范围。” 一直沉默的裁决队成员在此时开口:“依照污染源分析标准,现场法阵、符号、摆设符合‘汇集’模式仪式。崇拜者可能正在进行能量聚合,使用普通人和pneuma超凡者作为素材完全合理。缺乏明确的力量来源是极其反常的。” 维冉转向严诤:“你有注意到这种现象吗?” 严诤略显慌乱:“我……是我疏忽了。确认星榆状态稳定后,我有所放松,未能及时注意到这些异常点。” “这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你也不了解裁决队的知识,无需自责。只是,你和席拉在此期间是否感受到异质实体存在?或发现任何反常现象?” 严诤和席拉仔细回想后回答:“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波动。” “我们暂且搁置这些未解之谜。昭理,继续汇报调查队之后的发现。” 昭理展示照片:“根据标准取证流程,我们对比了事发前后的现场状况。请各位注意这组对比图像。” 原本只是被常青藤缠绕的灰色混凝土建筑,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于无尽的灰暗萧条的破败平房中,这所高大的配电楼被茂密的植被完全包裹。 层层叠叠的常青藤如同厚重的绿色毯子,大片色彩斑斓的花朵仿佛星星点点的宝石,点缀在无尽的绿色中。 难得的晴天下,柔和的阳光穿过花瓣,投下斑驳的光影,整个场景散发出一种近乎梦幻的……错乱感。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中闪过明显的恐惧和警惕。 就连早就知道结果的维冉,也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第160章 污染扩张 任何一名公证人,都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度危险的污染源正在她们眼前快速扩张。 席拉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有些发抖:“天啊,这是……这是什么?我从未见过如此高浓度的污染。这简直就像是……将污染的源头具现化了!” 在沉默之中,昭理继续开口说明了那所有人都不愿直视的真相。 “从数据分析来看,这种现象完全偏离了我们的标准预期。消灭崇拜者后,污染源应该随之消失。然而,这栋建筑不仅未见好转,污染程度反而呈指数级增长。” 严诤的脸色变得苍白,声音中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难道说……” 昭理继续补充:“没错。根据异常事件评估标准,这栋建筑已经演变成连接的通道。它正在持续不断地将未知的移涌力量引入我们的世界。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持续受到精神震荡,甚至损失了一套标准调查制服。”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是否该说出接下来的话:“它已经成为了我们目前所有已知情报中,污染浓度最高的源点。它呈现出的高度集中,以及无法被归类于hyle或者pneuma这种独特而反常的特征……” 维冉突然打断了昭理的话。 她的语调前所未有地沉重,仿佛在宣布某种无法改变的命运: “与污染体事件的表现高度一致。是的,我们可以确定,这就是东部污染体事态前所未有的扩张。 “这起事件……已经彻底地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仍然是一片沉默。 这个事实太过反常,又太过沉重,几乎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维冉重新开始主导这场会议的方向。 “我们需要重新审视2946的情况。融绪,你之前为她进行了心理咨询,对吗?她现在的状态如何?” 融绪整理思绪后开始阐述她的观察:“我们只进行了简单交谈,但星榆展现出的心理特征非常……特殊。复杂而矛盾。” “我尝试对她使用了【共情增强】。尽管能力成功发动,她却没有表现出通常情况下的情绪变化和波动。这非常反常。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我对自己使用了【共情增强】,以仔细体察她的感觉。 “我发现,星榆展现出了惊人的敏锐性。她能察觉到我们最细微的情绪和表情变化,即使对精神系来说也是罕见的。 “她自身的情绪表现丰富、变化迅速,但振幅极小。甚至难以用微表情分析捕捉。如果不是有意识地进行自我觉察,几乎难以捕捉这些细微的情绪。 “整个交谈过程中,星榆始终保持着极为强烈的防备心理。面对善意,她仍产生怀疑、防备的情绪,并无意识地运用一些谈话技巧来保护自己。这种行为模式虽然强烈,但并不罕见,像是长期处于高压环境下形成的适应性防御机制。 融绪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最反常的是,她有情感,却几乎没有反应。即使在【共情增强】的情况下,她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我认为不仅仅是情感隔离,而是更深层次的‘情感钝化’。 “虽然这能保护她免受强烈精神震荡导致的认知崩溃,却容易导致现实感丧失。她与现实世界的联系相比别人微弱许多,更容易受到非常规刺激或移涌的影响。 “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冷血,或许还能解释她在强烈影响下保持神志的原因,但我认为她并不是。 “但这种高度敏感却又反应微弱,情绪多变却又振幅极小,警惕防备却又表现平稳的复杂的心理状态……应该叫做‘动态不稳定平衡’。 “我怀疑这不是受到精神震荡后的临时表现。但如果她长期如此,又为何会在移涌的影响下不失控? “无论如何,我们应该无比庆幸她在今天的事件中仍然保持自我意识。她最有可能的失控方向是人格湮灭。没有了自我意识的阻碍和过滤,她的存在本身会成为无比契合pneuma的完美载体,以我们难以想象的方式与之共鸣,并带来灾难。 “今后,她的失控概率,我只能说……无法预测。这超出了我们现有的评估模型和计算范围。” 汇报完毕,会议室内再度安静下来。 她们似乎都在等待维冉的一个答案。 维冉缓缓开口:“结论已经很明显。这起事件不是普通的崇拜活动或超凡者失控,而是异质实体介入的高级别事件,远远超出了常规范畴。” “关键在于17:04到17:06这两分钟内发生的事情。我们需要持续跟进、重点关注移涌派系、能力特征、涌现原因及当前状态。” “但无论具体情况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在这场风暴中心存活下来的2946,在任何意义上都具有极高的危险性。 “即使在最乐观的情况下——她没有直接看见、接触异质实体,仅凭纯粹的意志力或极高的精神抗性在能量波动中保持神智——她也很可能已经接近失控阈值。” “至于更糟糕的可能性……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席拉紧张地开口:“真的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吗?” “理论上,存在。但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人类在如此极端条件下生存,需要同时具备强大的神志稳定性、优秀的作战能力和极好的运气。 “或许,异质实体是pneuma属性且破坏性极低。或许,2946本人拥有极限的精神抗性并恰好实现了能力成长。但这些情况的综合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我们的下一步行动计划是什么?”融绪询问道。 维冉沉默许久。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在为即将说出的话做最后的心理准备。 再次睁开眼睛时,那里面只剩下了决心: “事件的具体经过、导致现实扭曲的移涌、2946如何击杀崇拜者,以及她在高度污染、宿命仇恨的影响下保持神智的原因,全部都是未解之谜。 “虽然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我们不能寄希望于幸运。 “从2946个人的层面,我认为必须要同时采取多种手段。我们必须读取她的记忆,以全面了解情况。 “而后,实施生活干预计划,以观察稳定度,全力巩固她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同时,我们需要启动隐秘的高优先级监测方案,时刻注意她的失控倾向。 “对于新的污染中心,也就是那座受到高强度污染的建筑——我将立即申请执行天青焚毁仪轨,并按照标准清扫协议进行彻底净化。那里的一切,都必须在蓝色的烈焰中化为灰烬。 “最后,对于整个东部地区的污染扩散事件……” 维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 “六天以来,我们已经失去了6名公证人,19名资深代理人,573名登记代理人。平民死亡,不计其数。 “我们可能不得不承认,我们对于东部地区的管理已经彻底失效。 “只有……最后的手段,申请特异管理理事会的全面介入。” 第161章 秘密 回到北区的时候,星榆的心情出奇地轻松。 由于事务管理局的介入,这起事件被记录为她、林漪和林深三人共同完成,而她占据了主要功劳。 这个结果虽然对星榆有利,但对于那个只在乎积分的代理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不过星榆还是觉得自己赚了。 林漪承诺过,事件本身的悬赏金归星榆。再加上这起事件本身,林漪要支付的四倍酬金。 最关键的是严诤为她申请了特定信息的访问权限。 如果通过审批,从明天开始,她将能接触到普通人无法获取的重要情报。 ……其实她对整个东部地区的灾难根本不感兴趣,对这件事追根问底纯粹是因为那个“污染体”事件的开端是自己。 麻烦的是,虽然现在的污染体事件和她一点关系没有,但管理局还是认为那件事是开端。 然而,真正让星榆感到意外的是自身的变化。 今天的自己……似乎感觉不太一样? 自己对许多事物的理解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语言的力量、颜色的含义、提升融合进程的关键……这些原本零散的信息,现在在她的脑海中开始形成某种联系。 就像是有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思维中的某道门。 是的,就是今天。 今天似乎接触到了某个关键的“契机”,促进了这种变化。 开始能从不同的事件中找到某种共同性,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而且,再度回想以前发生的种种事件,她发现过去的经历,似乎早就有展现出这些特质。 相比之下,林漪的心情截然相反。 她身上的伤势进行了简易的包扎,还没有进行专业的治疗。虽然还在往外渗血,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即使她仍然努力地保持形象,但是一直到了医院,她的神色都还是有些难以掩饰的糟糕。 “林漪?你这么快就又来了?” 这并不是上次星榆拖她过来的那家医院,但即使是这里的医生,还是仿佛见到了天天过来的常客一样。 林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嗯。我和小深都受了伤,麻烦安排一下。” 很快,林漪和林深就分别进入了不同的诊间。 星榆本来准备继续等待——不过,还没有五分钟,她就看到林漪的房门打开,医生对她轻轻招了招手。 她走了进去,心中有些意外。 医生识趣地走出房门,传来反锁的声音,留给她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林漪靠在诊室的墙上,忽视了渗血的伤口。 她的暗红色眼睛紧盯着星榆,声音冷静而警惕:“在这里才能真正谈话。时间有限,直入主题。星榆,你是a环出身吗?” “不是。”星榆果断否认。 她对林漪怀疑她的身份这点倒是没觉得奇怪。 现在她发现,光是名字,自己都是个行走的疑点。 “那我也不是。”林漪立刻回答。 “别装了。”星榆毫不客气地指出,“你有姓氏,林深没有。而且你不计成本地雇人协助任务。这种行为可不是普通郊区代理人的作风。” 林漪的表情稍纵即逝地转变,随即恢复了冷静。 “……是啊,大家都这么想。但我确实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被精心呵护,来这里猎奇,玩够了就回去享受美好生活的a环人。我对a环的了解,只是出于个人原因。” “没错,星榆,我知道的确实比一般人多。关于真正世家的秘密,超凡能力的本质,还有更多。但是,”林漪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探我的事情,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我不缺少任何东西。除了a环、主城,别的事物对我都毫无意义。你会向我坦白你的一切秘密吗?” 她看起来似乎是在为星榆白天的询问而愠怒。 不过,星榆此刻倒是感觉到了。 这似乎是一种伪装。林漪同样在期待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否则也不会特意留出这个机会。 “很巧。我也知道一些特别的事情。为表诚意,我可以先开口。”星榆回答。 a环的能源与生活方式、核心理念与日常生活、政治结构及政府机关。 这些秘密,她一直保守着也毫无用途。 按照自己整理出来的各类详细情报,星榆继续说明:“……外环的理事会似乎只是a环的部门之一,而并非唯一的决策机构。” 她本打算用这些信息来让林漪证实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但出乎意料的是,随着星榆娓娓道来,林漪的神情逐渐由怀疑转为专注。 倒像是在聆听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a环。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又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这些话语?”林漪谨慎地开口。 “许多人对a环的想象仍然局限于郊区生活的延伸。但这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是人们在现有认知下难以想象的。既然你说你对那里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我所说的不是虚构。” 林漪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许久过后,她才做出决定。 “好吧,既然你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有一些信息,我可以告诉你。星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 星榆微微点头。 林漪开始叙述,突然之间卸下了某种重担。 “是的,其实我真的是a环出身。但我或许没有这么自称的资格,因为我没有在那里生活的记忆。我是被带离a环的。 “原因只是因为……林深。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她说我们是‘真正的家人’,彼此之间有着血缘联系……哈……多么荒唐的理由。” 星榆提问:“真正的家人?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在a环里,家人是权力的纽带、身份的象征。在外环,家人不过是群居的生存策略、抱团取暖的伙伴。说到底,这只是个好听的名词,把一群目标各异的人暂时聚在一块。 “但林深和我,我们的联系比这更原始。我们真正地共享血脉,同一个母亲,同一个起点。这种联系……即使我想否认,也无法完全切断。” “那个人……我的……我的母亲。”林漪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俩,所以她才主动申请脱离家族,离开a环。那时候我才4岁,林深1岁。 “代价是,她的记忆被控制,意识被阻断。大部分时间她就像个沉默的雕塑,连普通的对话都很少,更别说告诉我关于a环的信息。 “作为‘母亲’,她在a环掌管了那么多孩子的养育权,却仅仅因为所谓的‘血缘’就放弃了一切,离开了那样的地方,甚至还要带上已经初醒过后的我——仅仅因为我和林深都是从她的子宫里生出的孩子? “呵……多么、多么可笑啊。” 第162章 目标 “‘母亲’这个称呼,和你们是否是她的亲生孩子无关?”星榆询问。 “是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只有有资格的人才能成为孩子,才能被母亲养育。而没有资格的人不配拥有生命。谁不是怎么做的?” 林漪的声音变得苦涩。 这种神情,与星榆平时所见截然不同。 “我甚至能够想起我初醒仪式的那天。”林漪开口,眼神略显恍惚,“虽然我显现能力比别人晚得多,但那一天,但所有的母亲还是为了我聚集在一起。我被浸在透明的池水中,她们围绕池边,轮番为我带上鲜花、编织花环、泼洒血液。最后,我披着红纱从水中起来。 “她们告诉我,我终于有资格成为‘孩子’了。” 星榆谨慎地措辞:“显现——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世家,会有方法在出生时就检测超凡能力。超凡能力难道不是在刚出生时就已经确定了吗?” “是。但能力的显现需要时间。”林漪简短地解释道,“1到3岁时,即使有能力,也可能无法自如运用。我出生时没有明显能力,那个……生出我的那位母亲,甚至怀疑我是无用的基因。如果不是有人能感到我出生时有着精神力的波动,我根本长不到现在这么大。” “直到三岁,我才显现能力,这已经是最晚的时机。”林漪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嘲讽,“有些能力太过隐蔽,没被发现也正常。但通常,如果三岁后还没有明显的超凡能力,那这个孩子就会被认为是无用的。” 星榆提问:“所以,你被带离a环,就是因为林深被认为是无用的?” “是。……我是这么觉得的。”林漪开口,“她说是为了我们俩,但我怎么可能相信?我已经显现出能力了!” “你能想象吗?她居然因为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就放弃了那么优越的地位和环境!”林漪的情绪逐渐激烈,“仅仅是为了保住一条生命,仅仅因为那个孩子是从她身体里出来的!这简直荒谬至极!” “……没错,我们到了外环后依然衣食无忧。林深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他,我才失去了本可以拥有的更好生活。被保护者特有的无知……呵,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但是我,我明明有资格留在那里。凭什么我也要离开?就因为我是从她身体里孕育出来的?”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她完全可以给我换另一个母亲!我只是从她腹中出生,又不是她的所有物!” 说完这些话,林漪突然沉默了。 她的情绪似乎突然中断,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懊悔,正为自己刚才的情绪流露和口不择言感到不适。 这话题明显让林漪不自在,而星榆也并不那么感兴趣。 时间有限,她不是来听这些家长里短的。 “既然如此,你们都接受了记忆的控制,那为什么你却还记得这些事情?” 林漪深吸一口气,重新组织语言:“……因为我接受过超凡能力的教育。 “4岁……其实不算大。很多人长大后就会逐渐忘记这个时期的记忆。前几年,我也以为自己就是个家境优越的外环人。但最近几年,我开始不断做梦,梦到那些过去。 “还是胎儿时,我就开始接受超凡能力教育。它们能在潜意识层面影响大脑发育。其实都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但一旦知道就永远忘不掉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记忆会在梦中重现。” “所有的世家都在追逐超凡能力。我记得原话是……‘超凡能力是与世界沟通的方式’。”她轻哼一声,“漂亮的幌子罢了。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主城。” “超凡能力的分类看起来一直很简单粗暴。明显强化身体的,就是体能系。其它的?全扔进精神系。” “体能系超凡能力全部可以归类为骨、血、肉三个分支,骨代表核心,血偏向于中间与媒介,而肉除了肌肉还包括表皮,指的是外在的显现。” 林漪的声音稍微停顿:“我要想想怎么解释。或许,并不是因为它是身体强化的能力才是体能系,而是因为它更符合这种模式才是体能系……唉,以我当时的年龄,接触到的全是些实际的运用方法,没有深入了解这些寓意。我不确定怎么说才准确。” “让我们绕回来吧。反正,在我们能力显现的时候,就会感应到自己能力的名字。你应该也记得那一刻的奇妙感觉吧?” 星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体能系的分类其实很简单。能力的名字就是最直接的线索。带有‘血’字的能力必然依托于血液进行,‘骨’、‘血肉’这些也同样明显。 “只需扫一眼,我就能判断出一个体能系超凡者的大致分类。如果不是郊区的超凡者都遮遮掩掩连个名字都不愿透露,这些特征早就人尽皆知了。” “相比之下,精神系就复杂多了。我记得研究了很久,还是没找到普遍的分类规律。”林漪的语气变得略显困惑,“既然体能系有这么明显的分类,精神系不可能毫无规律。也许研究还不够深入?甚至可能精神系其实是几个大类拼合在一起?这或许就是精神系能力看起来如此混乱无序的原因。” “……我说完了。 “我现在整理出来的就是这些了。”林漪的语气有些疲惫,“还有许多零碎的记忆片段,那些梦……有时清晰,有时模糊,像是个没有正确答案的拼图。我试图将它们拼凑起来,但总有些碎片不太吻合。这些回忆全都是我花了好几年才慢慢拼出来的。 “也许随着时间推移,我能想起更多,更深入地了解超凡能力的分类和运用方法。但现在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 听完林漪的解释后,星榆冷静地问道:“我明白了。但既然如此,你不是应该更想回a环,而不是去主城吗?” 林漪的表情变得复杂,暗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矛盾的光芒。 “a环……除了那些破碎的梦境,我对那里没有任何实际记忆。在我被带走的时候,没有一个母亲挽留我。就算那里再好,我为什么要怀念那种地方? “这里的人不会随意让代理人进入a环。如果我暴露自己已经开始找回记忆,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但这不重要。我已经不是那个四岁的小女孩了。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能强行违背我的意愿。 “就宗族的人都在拼命追求进入主城。我为什么要满足于回到a环?我要证明,就算被所有母亲抛弃在外环,我也同样有能力进入主城。不管她们把我扔到哪里,我都能……去到她们去不到的地方。” 她的视线微微游移,回避了星榆注视她的目光。 “……我讨厌这里。也讨厌所有人。我要让她们知道,不管是a环还是外环的人,我都能超越她们,进入更好的世界。至于那个世界是什么样,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才是我的唯一目标。” 第163章 清点 医生在门外敲了敲门,提醒着她们对话时间临近结束。 “就这样吧。”林漪下了结论,“感谢你告诉我关于a环的这些事。这更坚定了我的想法。连生活在那样环境的人都在追求主城,我就更没理由停步。 “你的那把武器,我敷衍过去了,我们需要对好口供,确保信息一致。至于林深,你不用担心。公证人不会在意他的看法,而且……他会听我的。” “可以。”星榆应下。 事件结束后,她唯一略为担心的就是枪支的秘密是否会暴露。 这种深层次的对话让星榆感觉到微妙的不适应。 交换信息、保守秘密的行为,带来了可以互相理解和联结的错觉。 但这种感觉只让星榆更加警惕。 比起所谓的秘密同盟,她只在乎自己不为人知的部分可能被窥见。 每一个细节,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信息,都有可能让她有暴露的风险。 那种可能性如影随形,如同自她醒来那刻起就萦绕不去的注视感。它虽然微弱,但无处不在,让星榆感到无所遁形。 理解、信任、支持——那是在解决了最底层的生存需求后才能考虑的东西,而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确认自己已经安全。这些是属于人类的情感,与她毫无关系。 她宁愿永远不被了解,也不愿冒险让任何人触碰到她正努力隐藏的真实。 回到家时,时间才到晚上八点。 祈雪站在镜子前,正在认真地研究着穿搭。 她戴着一顶能遮住小半张脸的宽檐帽,又拿着一副墨镜比划,检查戴上后能不能让自己看着更不像自己。 和星榆约定好之后,祈雪现在确实在认真地尝试遮掩自己的身份。 “你回来啦?” 注意到门口处传来的声响,她放下了墨镜,转而拿起几张五颜六色的纸张,向星榆走过来。 虽然她们从f环搬来还没有几天,但或许是因为食物变得正常了,加上星榆带着祈雪去医院进行过【加速恢复】,在营养供应充足的情况下,祈雪的神情看起来比之前稍微好了些。 虽然她的脸颊还有些凹陷,显示出长期营养不良的痕迹,但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眼神也变得更加清亮有神。 “我今天去了解了附近的工作。这里的生活环境虽然更好,但是工作非常少。长期的工作,大多都是些保安或者杂工。稍微靠谱一点的就是工人或者服务生……不过我觉得这都太引人注目,或许我也只能去做一些临时工作?你觉得呢?” 直到此时,星榆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竟然对祈雪所说的这些日常工作一无所知。 她从醒来的第一天起就成为了代理人,而代理人是毫无疑问属于上层的职业。 直到现在,星榆还不了解普通人在这个社会当中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如何维生、收入多少、吃穿用度……都只有些很模糊的概念,星榆甚至没法想象每周收入可能只有几百的普通人的生活。 “临时工作倒是多种多样,”祈雪指着一张画着信封图案的宣传单,“最为常见安全的就是委托所的邮差,似乎是50新币一次,什么都要做。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别的大多都是临时的保镖或者清理工,甚至还有人去应聘药物的志愿者……”祈雪苦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宣传单的边缘,“啊,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虽然搬过来没几天,但祈雪的适应能力似乎意外地好。 在不认字的情况下,她好像已经打听清楚了周围的许多情况。 “那种工作有什么值得做的?”星榆简短地回答。 她们现在真的完全不缺维持基本生活的钱。 林漪提供的两次任务酬金共六万,这起事件的酬金七千,这周的工资两千二。 七千的酬金在没有超凡能力、也不是代理人的普通居民眼中,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相当于半年的全部收入。 除此之外,还有枪支弹药的储备, 启明同盟任务的7.62mm高精度栓动式狙击枪,子弹都装在防潮的特制弹夹中。自己随身携带的9mm半自动手枪,15发弹匣容量。 相比之下,从坦德酒吧弄来的两把5.56mm步和.38口径的左轮手枪就显得有些寒碜,枪身的准心都歪了。 不过,给祈雪进行基础的防身用没问题。 还有10个15发9mm标准弹匣。按照她现在的了解,光是这一个弹匣,价格大概都要上万。 更别提这些高精度的枪支,手感比坦德酒吧的那些老旧武器好得多,精准度也高出不少。虽然她没去了解过价格,但想必就算对于灰色交易世界的人来说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祈雪小心翼翼地看着星榆清点着家产,神情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现金还有。就算真的走投无路,这些武器任何一把也都能卖出高价。你不需要刻意去寻找那些工作。”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祈雪开口,“我就是觉得……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什么都做不到。” “意义?有什么可追求的意义?”星榆的语气仍然平淡,“这里安全,有吃有喝。不用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这不正是你以前希望过上的平静生活吗?我只是没有时间而已,而你有那么多可以做的事。” 祈雪小心翼翼地靠近,眼神中闪烁着担忧和希望。她的手轻轻搭在星榆肩上,声音轻柔却坚定:“星榆……你太辛苦了。我希望我的生活里是有你的,但是你现在每天都早出晚归,似乎还很危险。” “只是这些钱,就已经能够让我们安稳很久了。就算没有任何收入,都足够一年多的开支了。我们或许可以搬到更远的地方?离这里远远的……没人能发现我们。”祈雪的声音带上了憧憬,“找个偏僻的小院子,我们可以种菜、养花,甚至养条狗看家。 “就算有人来袭击,我们也有自保能力。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吗?我会学认字,融入这里的是生活,也可以去打零工,承担家里的开销。你能不能……稍微放松一些?” 房间里只剩下硬币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其实隐约有些被说动。 但是,不是一直躲藏就能解决自己现在的问题。 真正意义上的安全,早就是一种奢望了。 “不行。” 星榆最终回答,语气坚定。她将硬币整理好,给祈雪留了一小半,拂开搭在她肩上的手:“现在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不过在这一切平定之后——起码是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或许可以过上一些平稳的日子。” 祈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担忧,又有理解。 “我会……继续等的。” 第164章 视角 夜色再度沉寂下来。 星榆独自站在黑暗中,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两道未经处理的伤口。 这一次不需要再拿起短剑创造新的伤口。 只是轻轻闭上眼,集中精神,心念微动—— 奇异的景象随即呈现。 鲜红的血液如有生命般从伤口中钻出,在空中形成一道细长的血红色线条。 这液体受到无形的指引,随着星榆的意志自由变幻成各种形状。 融合进程的再次提升,让她现在能够自如地操控自己的骨骼、还有血液。 按照林漪所说的规律,或许下一次她一定可以重组自己皮肉。 这三天来,她每一天都在向虚界献祭血液,从未中断。 放开控制后,那些血液慢慢分散,如同红色的烟雾般向上漂浮,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等到这一切完成后,星榆伸手取出那片属于红袍信徒的血红色记忆碎片。 不同于铸棘的那片碎片,这块……给她一种诡异的亵渎感。 预感正提醒她,吞噬它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她还是选择尝试。 记忆晶体融化,破碎的记忆迅速涌现。 星榆看见—— 信徒眼中的世界与她眼中并不相同。 世界仿佛被血红色笼罩,他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数具尸体。 在这诡异的视角中,普通人呈现出深不见底的黑色。 精神系超凡者则闪耀着刺眼的白光,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而体能系超凡者则燃烧着纯粹的红色,如同行走的血肉熔炉。 这些颜色与现实中的色彩重叠,创造出半真半幻的世界。 随后,她看见自己和林漪赶到。 在信徒的视角中,星榆最初呈现出与其他体能系超凡者相同的白色光芒。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看起来确实不太一样。 连她自己都能在这个视角下感觉出,颜色之下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异常,如同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 只是,林漪的颜色才奇怪得多——红色与蓝色在她的身体里激烈交战,仿佛两个互不相容的宇宙在她体内碰撞。 等到自己展现出原本的形态之后,颜色更是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并非是纯粹的白色,而是难以描述的……虚无。这种概念的存在感甚至几乎超越了颜色,仿佛仍有什么潜伏在下面。 直到信徒开始请求力量。 世界的表皮开始剥落,第一层伪装被剥离,秘密初露端倪。 每一个音节落下,血红的裂缝就在空气中绽开。 每一道裂缝中,都缓缓显现出一颗虹色的眼珠。 这些折射出诡异色彩的眼珠并非静止,而是在裂缝中不断转动,它们的注视既聚焦于当前,又似乎穿透了时空,不知正看向何处。 随着祷告的深入,裂缝和眼珠以惊人的速度增殖。 很快,整个房间被这些血红的裂缝和不断转动的眼珠所覆盖。墙壁、地板、天花板,甚至空气本身,都被这些视线占据。 那些遍布空间的眼睛,原本注视着四面八方,现在却开始缓缓转向“自己”——也就是信徒的身体。 随着力量的快速汇聚,世界的血液开始流失。 在他眼中,一切开始变灰。这底色如同厚重的帷幕笼罩一切,但某些物体却在这片灰暗中愈发鲜明。 墙壁不再是简单的砖石结构,而是变成了双色的战场,仿佛暴露出世界的血肉本质。 空气中飘浮的尘埃变成了微小的光点,交替闪烁着,碰撞、融合又分离。 影子脱离物体,成为独立的生命,在表面上蠕动,仿佛在寻找某种出口。 一切……都由深浅不同的双色构成。 而她也在信徒的眼中看见,随着力量聚集,自己的色彩也越来越复杂。 自己正逼近信徒,而信徒的视野在这最后时刻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他即将触及那被层层保护的终极真相,世界的骨骼结构呼之欲出—— 在那一刻,画面突然突兀地结束。 最后的启示,那骨架的真相,永远地隐没在了未知的黑暗中。 记忆突兀地结束,难以言喻的剧痛席卷她的全身。 “唔!” 甚至在意识到疼痛之前,喉咙就一阵腥甜,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口中涌出。 鲜血、深红如同那些裂缝中的眼睛,从五官中不受控制地流出,顺着下巴滴落。 不仅如此,血液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渗出,仿佛她整个人都在融化、崩解。 星榆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眼前的画面扭曲、旋转,仿佛要将她吞噬。 这……似乎是摄入了不该看到的事实的反应。 幸好,她刚获得了控制自己血液的能力。 在极度的痛苦与恶心感中,星榆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咳嗽,同时疯狂地尝试掌控体内每一滴血液的流动。 那些已经脱离身体的血液如同失去控制的星辰,在空中飘散而后融入虚界。 但体内的血液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她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了无数微小的红色粒子,它们在体内逆流、闪烁。 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剧烈的头痛,她感觉自己既是暴风雨的中心,又是平息风暴的关键。 既带来创造,又进行毁灭。 缓慢地,那些想要逃离的血液被她强行拉回,失去控制的血液重新找到了它们的位置。 当最后一滴血液归位,星榆睁开眼睛。 她正蜷缩在自己构成的血泊中,身体不自主地微微颤抖。 她甚至不愿去回想自己所见的那些画面,难以言喻的亵渎和不悦感已经代替了记忆,深刻地刻印在了意识当中。 但在记忆全部读取完毕后,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是异教徒临死前的恐惧、狂热和解脱,如潮水般冲刷着她的神经,化作让人惊喜的口感和味道。 星榆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轻微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涌出。 她撑着身体,让自己重新从血泊中起来,肩膀仍因不受控的笑意微微颤抖。 她很清楚,异教徒的全部已被虚界吞噬,而自己则成为了这场献祭的主持者和最大受益者。 这种认知让她既感到有些奇怪,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下次……没必要理解了。”她轻声呢喃着。 “这些记忆,根本就毫无用途。” 清晰的认知在她心中浮现: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择手段地杀死更多体能系超凡者、增长自己的力量。 这些灵魂全部都会被献祭给虚界,终将化为她自己成长的养料。 “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 话语从口中溢出,如同一个即将实现的预言。 第165章 第十四日 今天的天气,很不对劲。 清晨醒来的时候,浓雾完全遮蔽了郊区的每一处。 空气中弥漫着异常的寂静。当星榆打开露台房门的那一刻,白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涌入室内。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发现雾气如影随形,转眼间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星榆伸出手,想要拨开眼前这片白茫茫的世界,却发现自己的五指完全消失在了雾气中。 “今天的天气……好奇怪。”雾气涌入的时候,祈雪剧烈咳嗽两声,仿佛被这突然而来的冷气给呛到,“一夜之间降温了这么多?” “是啊,天气变得更冷了,看来冬天终于要到了。”星榆回到室内,关好门窗,若无其事地回应。 她迅速穿上最厚的夹克,又裹上围巾和口罩,却仍感觉寒意刺骨。 街道上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道路完全被浓雾笼罩,连路灯都变成了模糊的光点。 她不得不打开终端的照明功能,才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平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热闹起来的街道,此刻却异常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咳嗽声,提醒着星榆并非孤身一人。 “天啊……这温降的。”不远处传来一声低语。 确实很冷。 即便全副武装,她露出的额头和眼睛周围的皮肤仍在寒风中刺痛,仿佛随时会裂开。 她实在看不清路途,干脆利用了不迷者的能力寻找去往雨滴委托所的路。 幸好距离不长。 终于,在几次撞墙后,星榆看到了雨滴委托所模糊的轮廓。 推开门的那一刻,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星榆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让温暖驱散身上的寒意。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前厅此刻空无一人。 “开空调了?好暖和。” 她下意识地想和众人打个招呼,却发现只有希尔在—— 毕竟她在委托所里过夜。 希尔懒洋洋地躺在长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她的神情还有些疲惫,但很快就被习惯性的轻松取代。 “幻象季早结束了,天气也冷得够呛。总不能让大家挨冻吧?我早都懒得出任务了。” “你出去看过了吗?外面的雾真的很大,她们可能还没找到路呢。” “也是。”希尔突然来了精神,站起身来,“这鬼天气,估计干啥都不行。不如咱们亲自去接她们?” “你今天……不去处理东部那边的棘手任务?这么有空?” 希尔的脸上闪过几不可察的尴尬,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 她快速穿上咖啡色的长风衣,又仔细地给自己围上一条厚重到能盖住整个上半身的流苏围巾。 她俯身向下,手掌随意地按在星榆的头顶:“那点破事有什么好上心的。今天就好好休息一天,我批准了。走了!” “哦。”星榆点点头跟上。 不过她心里十分清楚。 希尔今天这么有空,八成是因为昨天她和严诤的那些对话。 只是因为信息泄露就不让希尔参加任务……管理局的控制比她猜测得还要严格啊。 …… 把几个人全带回来花了不少时间。 随着上午的到来,雾气稍微散了一些,但能见度依然很低。 一行人在熟悉的街道上跌跌撞撞,仿佛在陌生的迷宫中摸索。 法兰皱着眉头,不停地查看着手表:“按照正常情况,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委托所了。这种异常情况需要记录在案。” “有我在,保证能带咱们安全到达!这片区域我可是闭着眼睛都能走!” 景成话音刚落,就被一根路灯柱撞得踉跄后退,发出一声闷响。 “看来你现在确实是闭着眼睛在走。” 希尔摇了摇头:“再这么晃悠下去,咱们怕不是要晃到别人家门口了。要不咱们玩点有意思的?看谁能先找到回家的路。赢家有奖,我私藏的好酒,怎么样?” “希尔姐,这可是你说的!”景成立刻来了精神,“我敢打包票,转过这个路口就能看到咱们的招牌!” 然而,当她们转过路口,眼前只有更加浓重的雾气。 “呃……也许是下一个路口?” “我们很可能已经偏离了正常路线。这种情况下,继续随意走动可能会加大迷路的风险。” “虽然能见度很低,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边音皱着眉头,声音里有些不安,“我们对这片辖区应该了如指掌,却像迷路的孩子一样在这里打转。” “哈哈,你也太容易紧张了吧?平常熟悉的街道,没想到是因为天气变化就变得这么陌生啊。” “我来领路吧。”星榆简短地开口。 在星榆的带领下,她们穿过数条曲折的小巷。 “平时我都没注意过这里呢!感觉像是在探险!” 景成压低声音询问:“喂,星榆,你该不会是在故意带我们兜圈子吧?” 希尔拍了一把景成的后脑勺:“别胡说。不过,像这样在熟悉的地方重新探索,不管怎样还挺新奇的。” “我觉得这挺好玩的!”天无跟在后面东张西望。 虽然雨滴委托所的几人对星榆能否找到回去的路径没有抱太大希望,但她们还是跟在她身后,像是在逛街一样闲聊着。 就在众人闲聊之际,星榆突然停下脚步。 “——到了。” 当雾气稍稍散开,委托所的轮廓在眼前若隐若现时,另外几人都惊讶地驻足。 “哇!真的到了!” “我的天,我们是不是新发现了一条新的捷径?” “星榆确实做得不错。” 希尔拍了拍星榆的肩膀:“哟,没想到你的方向感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看来今天的酒水我是逃不掉了。” “……我不感兴趣。” 不出所料,即使现在已经早就过了委托所的正常营业时间,但前厅仍然空无一人。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邮差和代理人仿佛都被浓雾吞噬,找不到前来的道路。 就在这时,除了法兰,所有人的代理人终端同时响起了各异的提示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事务管理局紧急通知:鉴于当前异常气象状况,本日暂停所有代理人任务分发,各代理人应停止一切相关工作活动。】 第166章 交流 “早知道今天的活儿都没了,咱们何必大老远跑来啊?这不是白折腾嘛!” “哎……我们都到了。这么大的雾,回去也麻烦。既然工作取消了,不如就在这儿待会儿呗,看看中午过后雾气散不散。” “大姐头,”天无拽了拽希尔的衣服,“来的时候不是说今天咱们轻松点吗?现在可以玩了吧?” “啊,是啊!”希尔突然提高了声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既然这样,咱们干脆就在委托所里好好放松一下呗!打打牌,弄点吃的,再来点小酒,怎么样?我还珍藏了几瓶好酒,今天正好拿出来!等到一会儿大家都玩够了,天气好点了再各自回去,怎么样?” “这是不可接受的!我们的工作时间不应该被用于非生产性活动。”法兰立刻打断,语速极快,“休假和娱乐活动会如何影响我们的人力成本分摊?委托所固定开支一直都在持续产生,这会严重严重影响我们接下来的成本核算……” 景成在他喋喋不休之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好啦,别这么扫兴!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不好好玩玩怎么行?” “唔唔唔!”法兰发出模糊的抗议声,声音被景成的手掌严严实实地挡住。 他积极地用眼神向其他人求助,只换来了偷笑和视若无睹。 最后,他不得不放弃挣扎,仿佛一个被强行按下关机的人形计算器。 “我记得多少有点东西……”希尔忽视了那边,在储藏室里翻找,最后真的翻出些真空包装的肉片、脱水蔬菜、各式罐头,“估计中午的午餐也送不过来了,咱们随便吃点,对付下得了。” 雨滴委托所的食物储备意外地还挺全的。 从搭配上能看出来,一定有人为这里的长期食物储备做了精心的规划。 法兰无奈地摇头:“别指望我会赞同你们。” 嘴上这么说,他倒是开始默默地搬出电磁炉和锅具,开始着手准备。 电源接通,香气开始在室内弥漫。 法兰一如既往地主动承担起了服务的角色,小心翼翼地将罐头里的肉片放入锅中,滋滋声响伴随着蛋白质的焦香扑面而来。 脱水蔬菜在热水的浸泡下重获生机,鲜艳的色彩仿佛在锅中跳动。 希尔已经开始自顾自地给众人的酒杯倒酒:“来,说说谁要喝多少?别跟我客气啊!” 天无兴高采烈地搬来了整个茶水台,上面不少精心包装的零食,在郊区里绝对不是什么“随便对付一下”的货色。 他先是拆开几袋压制的藻类薄片,加入到锅中翻滚的汤汁中增添鲜味。 随后,又拆开一袋“虫虫脆片”—— “不准加那个!” 原本只是在一旁旁观的星榆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 然后,她反手直接塞进了天无的嘴里。 虽然这种食用昆虫已经被特制成边缘整齐的圆形薄片,但她还是没法想象复水后这锅里会变成什么样…… 天无满脸疑惑,嘴里却还在咀嚼着薄脆,发出嘎嘣的清脆声响。 他咽下后才开口问道:“星榆姐,你不喜欢这种味道?” “……算是吧。” “既然吃的有着落了,不如我们来点娱乐活动?咱们来玩纸牌接龙怎么样?”景成提议。 “太好了!我去找!” “行啊,难得你提出个好主意。”边音配合地将桌子拖得更近。 “我去拿纸和笔,记录大家的成绩。” “要我说,可以换点别的玩。”希尔看了星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闪亮的新币,“猜硬币,大家都能玩。猜字面还是宝石面就行,简单还热闹。赢的人可以得到一整瓶我珍藏的好酒,怎么样?” 这奖励对星榆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你们玩。” “哎哟,这可不行啊。大家都要玩,星榆你可不准扫兴!这样吧,希尔姐,咱们加点彩头。谁输得最多,就把赢家下周的街道巡视任务接过来,怎么样?” “哦?景成,你这主意不错嘛。看来平时没少动歪脑筋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星榆无奈应下。 “……好吧。” 酒,她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但是放假,那就另说。 法兰无奈地收拾着天无留下的零食包装:“下周的工作安排肯定一团乱。到时候你们自己重新安排,可别指望我给你们善后。” “来,为今天干一杯!” 景成一口气喝干杯中酒,打了个嗝:“希望下周巡逻能遇到点好事。上周那个醉鬼住户可把我累坏了。” “根据往年数据,寒光季的任务量确实会下降。治安有所好转,居民们忙于囤积御寒物资,委托任务自然减少。” 星榆稍微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喝了一口杯中的合成水果风味饮料:“资源约束理论。对于收入不多的普通人来说,冬季应该是最难熬的,自然没有机会再花钱让我们办这办那了。” 听到她的回答,法兰略显惊讶:“资源约束?你想的这个词……似乎很准确。是的,寻找我们日常生活下的一些共同点,会有助于帮助我们更好地预测和应对生活变化。” 希尔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睛渐渐瞪大。 她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身子,仿佛要甩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随后,她猛地冲到正坐着的边音身后,假装害怕地蹲下。 “边音啊~”希尔故意放大声音,“你听到了吗?我们的星榆居然跟法兰有来有回地聊起来了!这简直太可怕了吧!” 边音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希尔姐,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而已。” 希尔却不依不饶,继续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但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你难道没发现吗?就连那种无聊的话题,她们两个居然聊得热火朝天!你说,这两个人是不是突然变得有点奇怪啊!” 虽然她的身高让这个躲藏显得有些滑稽,大半个脑袋还露在外面,“瑟瑟发抖”的表演效果大打折扣。 “大姐头,你这演技也太夸张了吧!” 法兰推了推被热气蒙上白雾的眼镜,神情严肃:“所长,我们只是在进行正常的交流。如果你们任何人对我的内勤工作感兴趣,我也随时欢迎讨论。” 希尔立刻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天呐!法兰,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快来人啊,我们的法兰变得会开玩笑了!” “呃……” 星榆不动声色地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 她把那些欢快的揶揄和笑声完全甩到了身后,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第167章 交付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窗外的世界悄然发生了变化。 浓重的雾气开始缓缓散去,如同轻纱被无形的手缓缓揭开。 虽然能见度仍然不高,但已经能隐约看到远处建筑的轮廓,仿佛一切终于迟来地苏醒。 希尔眯起眼睛望向外面。 室内已经杯盘狼藉。 锅中的汤汁快要煮干,空酒瓶东倒西歪,零食包装袋散落一地,还有几个杯子歪歪斜斜地立在桌角。 “行了,我看也可以回去了。反正今天估计也没任务,大家不如早点回家,想干嘛干嘛去。” 边音询问:“我们今天不需要进行例行的巡视吗?” “还巡视啥啊。”希尔随口回答,“都这样的天气了,要是还能有什么斗争,那也只能怪那两派人自寻死路。” “……好吧。” “太好了!难得的假期,我要好好睡个觉!” “我就趁这个时间好好打扫一下卫生吧。这样下去,我们雨滴委托所迟早会变成垃圾堆的。” “星榆,”希尔突然对着她开口,“我记得你住得最远,甚至不在我们这条街道。你回去没问题吧?” “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星榆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清晰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从门外响起—— “雨滴委托所的代理人在吗?” “咦?”希尔一愣,“这天气还有人来?” “或许是住得近的居民,”法兰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我去开门。” 然而,当法兰打开门的瞬间,他的表情骤然凝重。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恭敬:“您好……请问您是?” “中午好。”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环视着这片一片狼藉的室内。 黑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绿色的眼睛挨个扫视过,最后停留在星榆的身上。 刚才还因为醉意而东倒西歪的几人如临大敌一般,立刻绷紧了身体。 景成的醉意一扫而空,迅速站起身,甚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公……公证人?您怎么亲自大驾光临了?这可真是……稀客啊。” 就连天无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他紧张地看了看同样戒备的边音,一言不发。 房间瞬间安静得可怕,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不必多礼。” 任何一个代理人,见到公证人都会下意识变得严肃且尊敬—— 只有希尔动都没动。 她仍然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只是抬了一眼,声音冷淡:“你哪位?我可没见过你这号人。” 星榆倒是见过这个人——在朝暮的记忆中。 那是朝暮的副手,一名精神系的文职。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情况。 “诸位无需紧张,我只是前来完成我的工作。”竹理抬手示意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合金手提箱,“今日雾霭迷蒙,出行诸多不便。我特地亲自前来,确认这份物品被当面签收。” ……这说话方式和她在朝暮记忆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啊。 “哦?什么东西这么贵重,还要劳烦‘尊敬的’公证人亲自给我送来?”希尔的语气依旧懒散,“不过既然是公务,就交给法兰处理吧。放在那边就行。” 法兰点了点头,正准备上前接过手提箱,却被竹理的下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此物确实非同寻常。但这份物品并非交予雨滴委托所,也不是资深代理人。” 竹理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绿色的眼睛刻意地扫过屋内众人:“请问,星榆是哪一位?” “……星榆?” “等等,您的意思是,这份贵重物品,不是交给所长,而是交给星榆的?”法兰最先难以置信地开口,“您……确定吗?星榆是我们委托所的新人,目前并不应该越过委托所接取任务……” “是的。”竹理回答,语气坚定,“我们当然会遵循规章制度,这并非任务。这份物品只是由我的上级亲自指示,专门为星榆准备的一份礼物。” “……是我。” 星榆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尽管她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但还是开口询问。 “这是什么东西?” 竹理摇了摇头:“即便是我,也无权知晓其中内容。我的职责仅限于确保此物安全交付于您手中。一旦交接完成,您便可全权处置。” “……我知道了。”星榆点头,努力保持着冷静。 竹理郑重其事地将那个看似普通的黑色合金手提箱转交到星榆手中。 那箱子的重量远超想象,仿佛承载着某种无形的重担。 “此外,我奉上级之命,传达一则口信:请您明日上午八时准时莅临事务管理局。” 话音刚落,竹理便微微躬身行礼。 随即转身离去,直接离开了雨滴委托所。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房间里的气氛才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松动。 景成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刚才那……真的是公证人?亲自来送东西?在这种天气?还是给星榆的?希尔姐,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希尔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我没见过她。但敢冒充公证人的人……还没出生呢。” 天无已经好奇地跑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星榆手里的黑色合金手提箱:“星榆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总之,我先打开看看吧。” 星榆回避了一切探寻的问题,将手提箱摆放在自己的桌上。 她猜这是严诤的申请带来的东西。 另外几人立刻围拢过来,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神秘物品的揭晓。 箱子严严实实,安全锁扣的设计都无比复杂。 箱盖缓缓抬起,露出了下面厚实的黑色减震海绵。 再度移开这层保护,又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银色金属箔,环绕着微型的温控装置,显示屏上显示着恒定的温度数值。 一层一层地卸去包装,最后再拆开保温腔体,终于露出了核心的容器—— 一个晶莹剔透的透明方盒。 它的表面光滑如镜,纯净得几乎看不出任何杂质,只有盖子上刻着精细的符文。 在看清内容物的瞬间,星榆的瞳孔骤然缩紧。 在水晶方盒的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小片蜷曲的白色薄膜状物体。 那是…… 087的身体样本。 第168章 说明 星榆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异常。 但…… 她的心跳急剧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这是一个警告?一个邀请?还是一个威胁?还是…… “这是什么东西?”天无最先开口。 星榆猛然回神,她的声音略显干涩:“我……我不知道。” 刚一说完,她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因为紧张而疏忽大意—— 希尔知道她的超凡能力,这样的反应可能太过不自然。 “这不就是那个什么污染体的身体样本嘛。”希尔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你怎么知道的?”星榆困难地开口。 希尔挑了挑眉,指了指方盒下面的位置:“这不是写了吗?” 没错,那里确实有一封信件,上面用文字写着这样的内容。 由于全部的注意力被夺去,星榆竟然一时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嗯、是啊……”她尽力让自己的神态恢复自然。 “不过嘛……星榆,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公证人搭上关系了?”希尔自顾自地拿起那封信件,仔细打量着,“这可是指定只能由你启封的信件。这待遇,除了我,这委托所可没第二个人有呢。” “哎哟喂,星榆,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景成揶揄道,“该不会是跟之前那个公证人——怎么说来着?不打不相识?” “星榆姐,这个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能不能给我看看?” 这和先前完全相同的对话氛围,却让她在此刻感到倍感压力。 星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我真的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之前任务的后续吧。我要先看看那封信,把它给我。” “哎呀,这么着急干嘛?”希尔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她轻巧地夹起信件,将手臂抬至一个不算特别高,却远超星榆可及范围的位置:“既然这是星榆的第一封特殊信件,那我们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一阵焦躁涌上心头,但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的声音略显紧绷:“……不要开玩笑了,把那个给我。” 察觉到星榆略显反常的情绪,希尔的表情微微变化。 “啧,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没趣呢?” 她缓缓放下手,但并没有直接把信交给星榆。 就在星榆伸手准备接过信件的瞬间,希尔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有什么可担心的?一封信而已,放松点嘛。” 星榆本能地打掉她的手。 气氛一瞬有些僵硬。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伸手拿过那封信,语气自然地开口:“疼。你该控制下力度了。” 说完这句话,星榆迅速合上手提箱,捏着信纸,快步向门口走去。 “我走了。” 就连声音都显得匆忙。 仔细检视,这封信有贴心地附上说明。 这种特殊信件经过严格加密,仅限既是代理人、又是超凡者,同时也是指定的收件人才可以启封,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需要尝试往信封中间的圆形印记引入精神力,核验通过后即可打开。 对于会主动发动超凡能力的人来说应该轻而易举,不过星榆其实几乎没有“主动使用能力”这一概念。 反复尝试,她想象着自己的精神力如同细小的触须,探向那个印记。 很快,印记开始发出柔和的淡蓝色光芒。 光芒渐渐扩散,很快覆盖了整个信封,浅蓝色的微光柔和地照亮了她的面庞。 这里有两份说明。 第一份是对于“污染体”事件的一份简要说明。 【事件开端】 45周7日夜间,例行自动巡视系统在d9区发现异常血液溅射痕迹。 溅射呈现特定圆形,高度疑似某种特定崇拜仪式。 46周1日,确认死者身份。现场血液来源疑似为体能系超凡者。 经核查,九芒委托所两名体能系超凡者失踪,其余普通代理人全部死亡。现场存在超凡能力失控迹象。 【初步分析】 事件部分特征与三年前编号为05的血液寄生虫事件高度相似。 鉴于05事件的严重性和当前事件的不确定性,暂时使用“污染体”这一异常事态通用名称。 同日起,东北方向报告多起异常事件,事故发生率显着提升。 【当前阶段】 当前,无法确认05是否为污染体事件的核心原因。 根据现有报告,该起事件呈现多点扩散特征,潜在影响范围广泛。 “……” 星榆可以看出,事务管理局似乎仍然坚持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但是,她们似乎也陷入了举步维艰的状态,找不到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她继续查看,另一份文件,是对于087样本的来源介绍和说明。 【样本来源】 初始发现者:某不具名帮派。该帮派因缺乏对样本重要性的认知,将其高价出售。 中间买家:自称“烟尘重生”的隐秘组织。无高危行为记录,不存在于监测记录当中。该组织以高价从e区帮派手中收购样本。 最终交接:烟尘重生成员主动与代理人接触,完成交易流程。相关代理人迅速上报,样本最终转交至我方。 【样本分析】 该样本属于白色半透明薄片状,经过详细比对,样本不符合任何已知人类组织结构。 dna\/rna提取失败,无法进行常规基因测序;蛋白质组成分析显示存在多种未知结构;未观察到明显的细胞结构或细胞核。 可以确定其为异质实体。 未观察到明显的代谢活动,但不能排除样本处于某种未知的休眠状态。 样本数量极为有限,目前尝试常规物理破坏性手段均有效。 【后续发展】 根据初步调查,在样本交接完成后,烟尘重生成员下落不明,无法定位。 线索中断,暂时无法进行进一步调查。 所有的事件信息到这里截然而止,管理局的目的已经很明确。 她们显然对这份样本缺乏头绪,因此希望借助星榆的【信息读取】能力寻找可能的突破点,试图确定这和污染体是否有联系。 即使这个样本与污染体事件毫无关联,作为一个确认到的非人生物,也同样值得关注。 她们明显对这起事件非常上心。 就连那个透明的水晶方盒,也是和代理人终端、胸牌等类似的材质,难以用【信息读取】认知。 信中承诺,这个特制的盒子能隔绝所有的探测手段,换句话说,就算是未知的存在,也不可能察觉到这个样本的存在。 这样的设计既保护了样本,也确保了星榆的安全,不会因为持有这个样本而招来麻烦。 星榆看完这份内容,微微叹气。 应该感叹事务管理局的“运气”,还是该为自己即将遇到的各类问题而担忧? 但总之,她现在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回事。 杀人不抛尸,后患无穷。 第169章 中心 祈雪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但等到她走下楼去,却只看到空无一人。 门口被放着一个紧紧扣着的手提箱,还有一部代理人终端。 午时将至,雾气渐渐被阳光一根根地剥茧抽丝。 f环的路面逐渐显露出它破败的真容,坑洼不平,碎石遍布。 更何况,这样的地方,就算在晴天也难以行进。 星榆迈开步伐,快速穿梭于满地的乱石和废墟之间。 087的面容在她脑海中浮现,那是她亲手终结的生命。 当时,它的每一步都带着白色的痕迹。 在它死后,那些痕迹如同融化的蜡烛,慢慢与大地融为一体。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087的尸体会和痕迹一样融化。 是的,现在想来在那时候,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还太过生涩,有太多的遗漏和破绽。 之后,捡到了那封寄给希尔的信,她踏上了前往雨滴委托所的道路。 再次回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看到任何尸体,这更加剧了她对边区互助联盟的怀疑和决心。 而到现在,星榆试图在脑中回想087的形象,确实能够感受到一条道途指引着她去往那个方向。 它仍然存在。 尘土、潮湿、腐败的臭味,f环独有的味道。 大雾之下,连往日三三两两的人影都不见踪影。 四周的景色一如既往,荒凉而死气沉沉。 残垣断壁中,偶尔有干枯的野草从石缝中顽强地生长出来。 当初从这里到雨滴委托所,整整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而现在,她的脚步轻快而坚定,只需一个多小时就能穿越这片曾经让她望而生畏的荒地。 当她穿过原本灰烬帮的地盘,接近边区互助联盟的旧址时,终于看到了几个人影。 从他们的装束和举止来看,这似乎是一个新崛起的帮派。 “石头帮”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称呼比起原来的灰烬帮,更像是随手捡起的一块路边石头,毫无新意可言。 为首的矮个男人摇晃着手中的酒瓶,浑浊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星榆。 他打了个酒嗝,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喂,小妞儿,”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这打扮不像咱们这儿的。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啥呢?” 星榆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转身欲走。 却见另外两个男人迅速起身,挡在她面前。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短剑。 “别急着走啊,小妞儿。”为首的男人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咱们这儿可不常见外地人。你这样子,像是在找啥东西啊?” 几人慢慢围拢,试图将她困在中间。 星榆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着。 为了行动方便,她除了两把短剑外别无他物,连能证明代理人身份的胸牌都没带。 这群不长眼的家伙。 星榆抬起头盯着他们,冷冷开口:“与你们无关。让开。” 她的手指轻抚过短剑的剑柄,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就在这时,站在后排的一个瘦高男子突然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推开身边的同伴,跌跌撞撞地挤到前面。 “等、等一下!“他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颤抖,“你们快住手!” 瘦高男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转向星榆,恭敬地低下头:“大人,您还记得小的吗?我……我以前是灰烬帮的。求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群无知的蠢货一般见识。” 其他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矮个子皱起眉头:“老大,你认识这……” “闭上你的臭嘴!”瘦高个儿厉声喝道,吓得矮个子一个激灵。 他再度面向星榆,语气恭敬:“大人,您可真是稀客啊!这都是新来的愣头青,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需要帮忙不?咱们新地盘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坐坐?” 见星榆面无表情,他又赶紧补充道:“哦对了,我们新老大就是以前那个……不知道您还有印象不,反正他肯定不敢不记得您!要是您去了,保准让您满意!” “不必了。” 说完,她径直穿过让开的人群,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总之,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要找人?要打听消息?还是要教训谁?您说话,我们帮派上下都听您的!” 星榆没回应他。 瘦高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 减少了动手的麻烦是好事,但确实有些意料之外。 这里的景象似乎一如既往,却又暗藏变化。 互助联盟的痕迹早已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氛围。 锈迹斑斑的围栏上挂满了奇怪的符号和干枯的植物,像是某种原始的护符。 唯有破旧的棚屋与记忆中相差无几,但这里似乎换了一批居民,一个新的组织悄然入驻。 当她经过时,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地上。 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面上的尘土和碎屑。 那些干瘪的身体挂着薄如蝉翼的布料,在寒风中微微发抖。 虽然星榆深知那破旧的棚屋也没有多少遮风避雨的作用,不过像这样的人直接跪在外面,对于环境的寒冷毫不在意,也是十分奇怪。 星榆整齐、厚实的衣着,在这片荒凉之地格外醒目。 有些人甚至低声交谈: “小心,她那样子,可能是e环的人……” “我们该通知艾萨克圣者吗?” 甚至有人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要触碰星榆的衣角,口中呢喃:“您是来带我们离开的吗?求求您……” 星榆置若罔闻地甩开这些各异的反应。 穿过这片陌生的区域,星榆的心跳逐渐加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 终于,在这片贫瘠之地的深处,一座格格不入的建筑映入眼帘—— 那是一座曾经的仓库,如今却成了这里的核心建筑。 这座两层水泥平房虽然外表平平无奇,但在这片残破的景象中却显得异常醒目。 她知道,自己寻找的答案就在那里。 身后传来一个颤抖而警惕的声音:“你……你要干什么?” 但星榆已经顾不上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建筑上。 在那里。她感觉得到。 血液几乎要冲破胸膛,急促地搏动着。 不顾周围人的阻拦,星榆猛地踹开那扇紧闭的大门。腐朽的木屑在空中飞扬。 室内的景象令人不安却又莫名地吸引人。 破败的房间中,残破不堪的水泥墙面上挂满了087的插画。 角落里,一个歪歪扭扭的自制木偶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是这个疯狂世界的无言见证者。 房间中央,几个形容枯槁的人正蜷缩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 她们的眼神空洞,仿佛已经看到了超越现实的景象。 在这同样破败的室内中,这个房间散发着一种近乎超然的宁静,又或者那只是在生命力衰败时的虚弱。 然而,所有这些都无法转移星榆的注意力。 再往里。 顾身后人的阻拦,她毅然推开了更里面的一道门。 当她的目光落在房间正中那把朽旧的靠椅上时,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正是死去的087。 仿佛过去、现在和未来在这一刻交汇,而她,正站在这个漩涡的中心。 第170章 圣体 那苍白而断裂的躯体扭曲地瘫软在椅子上,长长的肢体枯萎干瘪,无力地垂落。 一条触手被切断,其余的则如同枯萎的藤蔓般蜿蜒而下。 裂口处的暗红痕迹已经干涸,像是朵凋谢的黑色花朵。 透过破败的屋顶,一线阳光如利剑般斜斜刺穿灰蒙蒙的空气,光柱中翻腾的尘粒在死寂与生机之间跳跃,将死去的苍白肢体照得刺眼发亮。 它的右半边死寂地暴露在天光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仿佛镀了层金。 而左半边则完全隐没在室内的幽暗中,只留下一个扭曲的轮廓。 是的,那正是它。 星榆再度观察着它的外表。 它的模样与她记忆中一致——纯白的面容,细长的肢体。 此刻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印象。 一种无形的联结,就像她和020之间的那种,正在她和087之间涌动。 她握紧剑刃,缓缓走上前去。 “站住!你是谁?!你到底要对我们的不朽圣体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星榆微微一顿。 她缓缓转身,目光如刀,扫过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 数十双饥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有些充满敌意,有些则带着狂热的期待。 “……不朽圣体?” 星榆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 空气中弥漫着将死之人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的骨骼几乎要刺破皮肤。 “是,是的,我们的永恒者……”男子在星榆冰冷的注视下本能地瑟缩,但很快又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却坚定,“这是我们正在供奉的不朽圣体,它会庇护我们。” “……可笑。” 原本蜷缩在角落、低声交谈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 动作虽然摇摇晃晃,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决心。 几十人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形成一堵由骨瘦如柴的人墙。 “你是谁?为什么要闯入这里?” 虚弱的声音此起彼伏,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尽管这些人看起来几乎没有多少生气,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但她们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奇特的光芒——是狂热,还是绝望? 星榆的目光在这群自称为“不朽重生会”的人身上逡巡。 饥饿的面容,破烂的衣衫,颤抖的身体,却有着不屈的眼神。 她原以为这不过是又一个普通帮派,但现在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复杂。 每一个人都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支撑着,在极度的贫困和绝望中找到了一丝希望,无论这希望多么荒谬。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清晰的咳嗽声响起。 仿佛有魔力般,人群立刻变得安静,自发地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走来,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信徒们的心跳上。 “艾萨克圣者!您终于来了!”人群中爆发出热切的呼喊。 有人热泪盈眶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还有人激动地高呼:“永恒者保佑!艾萨克圣者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艾萨克——显然是这个组织的领袖——努力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但星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闪过的不安。 见的人多了,对于是真的有底气,还是只是虚张声势,星榆现在只需要一眼就能扫出来。 “尊敬的客人,您是何人?为何要进入我们的神圣之地?莫非您也是受到了即将复生的永恒者的感召?” “即将复生的永恒者?”星榆略带嘲讽地开口,“你是说那个东西?” “请您不要用这样的称谓称呼我们信仰的核心。” 艾萨克缓步向前,黑袍在他脚边轻轻摇曳。 他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尊敬的客人,您似乎对我们的永恒者很感兴趣。您是为此而来吗?” “我对你们毫无兴趣。”她的目光扫向087的尸体,“我只想知道,你们凭什么认为一具裂成两半尸体能够复生?” 艾萨克敏锐地捕捉到了星榆语气中的细微变化。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抓住了猎物的尾巴。 “啊,复生,”他轻声说道,仿佛在品味这个词,“这是一个深奥的话题,不是吗?生与死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房间里的信徒们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地听着这场对话。 艾萨克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信徒,满意地看到她们脸上露出敬畏和期待的神色。 他继续说道:“我们的永恒者,它超越了普通生命的限制。死亡对它而言,不过是一个短暂的休眠。祂终将归来。” “是的,是的……”周围有人开始回应,“我亲眼看到过永恒者的身体发出过彩色的光芒!那就是复生的征兆!” “是的!我也看到……” 这句话一呼百应,周围的人仿佛都极力印证着自己曾经见过神迹。 星榆没有看着那些人群,只是专注地看着087。 它能够复生? “我们相信,我们知道,”他继续说道,“永恒者是不死的,祂将会庇护我们。在适当的时机,永恒者将会重新醒来。而那一刻,将是我们所有人获得永生的时刻。想想看,朋友们,永恒的生命,不再有饥饿,不再有病痛,不再有死亡的威胁!”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哭泣声。 有人开始跪地祈祷,有人互相拥抱,仿佛永生已经触手可及。 然而,星榆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狂热:“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艾萨克的笑容微微僵硬,但很快恢复了自信。 “我亲爱的朋友,您难道没有注意到永恒者的状态吗?祂的身体,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也没有丝毫改变和腐烂的迹象。这难道不是一种超越死亡的力量吗?祂的身体,即是奇迹本身。” “只是这样?” 如果说先前的周围人的反应还让她短暂地怀疑“复生”是否真实存在,那么现在这一刻,星榆就彻底明白了—— 不过是一场毫无依据的骗局。 “告诉我,”星榆再度开口,“你们打算如何让它‘醒来’?” 艾萨克的笑容加深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说服了这个危险的访客。 “我亲爱的朋友,”他神秘地说道,“正是我们最神圣的秘密。也许,如果您愿意加入我们,我们可以一同见证这个奇迹的发生。” “奇迹?” 下一刻,星榆掏出手枪。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响,震荡的回音撕裂了虚假的信仰殿堂。 椅子轰然倒塌,木屑四处飞溅。 087的残骸猛地一颤,银白色的碎片如同被投掷的瓷器般四散飞溅,在地上折射着几缕残光。 第171章 圣者 房间内瞬间陷入了混乱。 “不!永恒者!”一个信徒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踉跄着扑向087的残骸,试图将那些银白色的液体聚拢。 “亵渎者!”另一个人怒吼着,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不敢向星榆迈进一步。 “艾萨克圣者!您快处置这个亵渎者啊!” “就是啊!您不是说永恒者会保护我们吗?现在可咋办啊?” 有人开始痛哭,泪水在脏兮兮的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有人跪地祈祷,喃喃自语中夹杂着颤抖的啜泣。 但没有人敢向前。 艾萨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 手枪的出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冷汗顺着背脊流下。 “请……请冷静,尊敬的朋友,”艾萨克强迫自己开口,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柔和,甚至带上了讨好,“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您看,永恒者并没有因为这一枪而彻底毁坏,这不正说明了它的不朽性吗?” 星榆冷冷地看着艾萨克,手枪仍然稳稳地握在手中。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它确实没有被彻底毁坏。但这并不是因为什么不朽性,而是因为它本来就已经死了。” “不会的,生与死只是……” 星榆缓缓转过身,枪口直指艾萨克的额头。 “或者,你也想试试?” 艾萨克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全身。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努力咽下恐惧的苦涩。 生存的本能让他迅速调整策略。 “我……我们可以谈谈,”他的声音颤抖着,眼神在星榆和手枪之间来回闪烁,“我们这里有些……有些物资,也许您会感兴趣?食物、水,这些都是我们给永恒者的祭品……” 话音一落,信徒们面面相觑,眼中闪烁着困惑。 “艾萨克圣者,您在说什么?永恒者复活才是头等大事啊!您不是承诺过永恒者一定会带我们从寒冷和饥饿中解脱出来吗?” “是……是啊,您不是老说,现在饿肚子是为了以后的‘不朽’吗?我们受这么多罪,不就是盼着永恒者回来吗?” “对啊!我们把所有的食物都贡献出来了,您说那是‘神圣的供奉’,能加速永恒者的复苏。我们饿着肚子,就是为了这个啊!” 艾萨克的神情因紧张而微微发白,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现在进退两难——一边是正对着自己的枪口,另一边是信徒们灼热的目光。 “我……我当然相信永恒者会复活,”艾萨克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是我们也需要……需要时间和耐心。也许这位朋友的到来正是一个考验,一个让我们证明信仰的机会。”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他的衣领,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的外表。 艾萨克缓缓转身,面向星榆,同时确保自己的侧脸仍对着信徒们。 他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眼中却闪烁着恳求。 “尊敬的朋友,”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您的到来或许是永恒者的旨意。也许……也许我们可以私下详谈,探讨一下您对我们信仰的……独特见解?” 信徒们疑惑地看着艾萨克,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艾萨克感受到了她们的不安,立即转向群众,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所有人。 “我的……我的家人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而富有感染力,尽管仔细聆听还能捕捉到几不可察的颤抖,“请相信我,一切都在永恒者的计划之中。这位朋友带来的挑战,正是我们信仰的试金石。让我们一起祈祷,让永恒者指引我们的道路!” 信徒们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艾萨克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他缓缓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吟诵祷词。 起初,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我们是永恒者的血肉,我们是不朽圣体的延伸。饥饿无法杀死我们,寒冷无法冻结我们……我们将活着,直到永恒!” 渐渐地,一个又一个信徒加入了祈祷。 起初犹豫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零散的音节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 艾萨克偷偷瞥了星榆一眼,看到她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身体是不朽的圣殿,意志是永恒的火焰,只要我们还在呼吸,就永远不会放弃……” 祈祷声中,艾萨克巧妙地引导信徒们退出房间。动作看似自然,实则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计算。 终于,当最后一个人离开,他迅速关上门,转身面对星榆。 他的双手高高举起,掌心向外,显示自己毫无威胁。 那个刚才还能指挥数百信徒的“圣者”,此刻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尊、尊贵的大人,”艾萨克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艾萨克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密集,“我不知道您是哪条道上的大人物,但咱们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我、我可以全盘托出!” 星榆缓缓将手枪收回口袋,但她的动作依然充满威胁。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您说,您说!”艾萨克连连点头,“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句句实话实说,绝不掺水!”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东西的?”星榆用手指了指087,继续询问,“还有谁见过它?‘烟尘重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艾萨克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可能的回答。 他弯下腰,像个仆人一样殷勤地为星榆搬来一把椅子:“您请坐,这个嘛,烟尘就是我的做生意用的名字,咱们这行有起有落,重生就是个吉利话,象征着我自己迟早重出江湖……您听我慢慢道来,我保证,所有的内幕都给您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 星榆面无表情地坐下,每个动作都让艾萨克心惊胆战。 艾萨克站在一旁,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此刻,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这个自称艾萨克·烟尘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虔诚的圣者,甚至连个像样的信徒都算不上。 他不过是个狡猾的骗子,用087的尸体编织出一个荒诞的永生谎言,蛊惑了这群绝望的灵魂。 第172章 眩晕 “我……我我原本做点小生意,但是……一批热货出了点岔子。”他的眼睛不安地乱转着,“就那么点小事,包装刮花了。里面的货完好无损,我用我的金字招牌担保!但那帮家伙,居然不顾情面,这就要我的命!” 听他说话的间隙,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袭来。 星榆感到头脑有些轻微的晕眩,周围的声音显得有模糊,但仔细听来却又觉得清晰无比。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即使试图集中注意力,但这种异样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她的意识边缘,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 艾萨克注意到星榆的走神,以为这是一个倾诉的好机会。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 “然后……然后我就逃到这个鬼地方。”他的眼神仍然不住地瞟向星榆的枪,“您知道的,无论是什么事情,到了灰区就无人追责了……但这地儿简直跟地狱似的!” 声音在星榆的耳中忽大忽小。 她发现自己能捕捉到他话语中每一个细微的颤抖,每一次急促的呼吸。 “您知道这儿每天都是什么样子吗?街上到处是饿得连影子都没有的人,为了一口发霉的面包就能要你的命。人命连垃圾都不如!有些人……已经不能叫人了。帮派会把不听话的人扒光,扔给这些‘东西’。 艾萨克的声音颤抖着,眼中闪过难以名状的恐惧:“刚到这儿,我就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吃饭’。等我鼓起勇气去找点剩的,只看到几块碎布和骨头。那场面…… “我运气好,找到几罐不知道谁死后留下的罐头。在这儿,这就是要命的宝贝!我得抱着它们睡觉,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每天睁眼,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我居然还活着。” “说重点。”星榆冷冷地打断了艾萨克的长篇大论。 “是、是。总之,我本来都已经准备投奔附近的帮派了,但看到有人在卖这个……神奇的东西。它不会腐烂,不会变质!我立刻意识到,这就是我的机会。 “我以前和一些……呃,狂热分子打过交道。知道怎么把一堆废话包装成‘永恒者’的福音。我开始分发一些食物,不多,就够吊起胃口。” 艾萨克的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您得看看那些快饿死的人听到有希望时的眼神。那种渴望,那种崇拜……简直让人着迷。 他的声音越来越兴奋:“我告诉他们,只要信仰坚定,就能获得永生。当他们完全信任我之后,我开始要求他们贡献物资。食物、水、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说这是对‘永恒者’的奉献。” 艾萨克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得意:“最妙的是,我要给最低限度的食物,保证他们不至于饿死。剩下的,就靠意志支撑了。 “您瞧,这样一来,我不仅解决了自己的生存问题,还成了这儿的一把手!这些信徒们会为了我做任何事。以前得雇人才能干的杀人放火,只要我说需要,这群马上就会动手。” “无聊。”星榆嗤之以鼻。 “大、大人,”艾萨克的得意顿时消失无踪,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我已经知无不言了。您……您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灰区这种地方真不值得您大动干戈。您也知道,我这条贱命,连您一发子弹都不值。” “我只在乎它。” 星榆重新站起身来。 她仔细观察着087,伸手抚摸。 它的皮肤仍然泛着冰冷的触感。 星榆握住短剑,尝试切开一道创口。 剑刃滑过,却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它的皮肤和自己一样,有着难以破坏的异常柔韧。 就在这时,清晰的震颤从指尖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血液中苏醒。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与之前的眩晕感如出一辙,却更加强烈、更加具体。 指尖微微发麻,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皮肤下流淌,不可见的细线缠绕着她的指尖。 周围的声音再次变得模糊又清晰。 感官似乎被放大了,能捕捉到平时难以察觉的细节。 即使没有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艾萨克在自己身后的什么方位、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态与动作。 并非是用眼睛看见那样的,用视觉捕捉到一个画面。 她似乎只是根据周遭的气流、光线的明暗、身后的呼吸声,就能感受到和推断出在不可见之处是什么样的画面。 星榆停顿了一下,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感官增强吗? 族群之间的相互影响导致的能力增强,难道在087死后仍然存在? 她力平复这种异样的感觉,然后继续追问:“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谁卖给你的?你又如何和代理人接触的?” “我也是前不久才到这里的,大人。”艾萨克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说错一个字,“是灰烬帮,就在前不久。他们说是在某处搜刮到的。” “灰烬帮?”星榆重复道,“他们还活跃着?” “您也知道他们?”艾萨克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您对这帮混混也感兴趣?” “是我在问你。” “明白,明白。”艾萨克咽了口唾沫。 他意识到自己的小聪明毫无用处,迅速切换到一个更为谨慎的态度,“灰烬帮,他们把这个‘宝贝’和这个地方一起卖给我了。但最近这片区域乱得很,灰烬帮的人影子都看不到了。” “之后的事情,说来有点丢人。我本想靠这个东西发笔横财,但这地儿穷得叮当响,能榨出来的油水少得可怜。 他指了指087:“这东西……我费了老大劲才弄下来一小块,连夜跑回e环想卖个好价钱。结果呢?没人感兴趣。最后还是一个代理人买下了。钱倒是不少,但连个像样的保镖都雇不起。最后我又溜回这个鬼地方了。” “具体时间?还有谁接触过它?多少人?” “买的时候是这周二,周三去的e环……”他结结巴巴地说,冷汗浸透了后背,“除了我们这还有……还有我去交易的那几个代理人。哦,对了,还有灰烬帮的成员,但早就找不到他们人影了。”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犹豫。 “没多少人见过,就这么些。” 星榆微微眯起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艾萨克话语中的遮掩。 “你确定吗?” 第173章 吞噬 艾萨克感到喉咙干涩,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我我,我哪儿敢骗您啊!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停顿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该说出下一句话。 “就是、就是我去e环的时候,看过它的人可能有点儿多。这一趟下来,就算咱们这里不算,估计五六十个人看见过……吧。” “五六十人?”星榆眉头微皱,“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你们这个所谓的不朽复生会又有多少人?” “大概……来来去去的,也就一百来号人吧。”他赔笑道,眼神闪烁,“您别动气,大人。这些灰区的穷鬼哪能算人啊?就算见着了,对您也是毫无影响。她们连口饭都吃不上,能有什么本事?不碍事,真不碍事!” “……” 星榆一时语塞。 有些麻烦。 接触过087的人太多了,甚至还有代理人。 这个信息的暴露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可控范围,最重要的是事务管理局也已经知道,要一一清除所有知情者既费时间、又可能毫无必要。 如果她强行遮掩,直接处理掉所有人,尤其是代理人,很有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怀疑,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需要重新权衡每一个可能的选择,保持谨慎。 虽然这些人无处可逃,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会导致整个计划的崩溃。 星榆的思绪如同不断分叉的河流,探索着每一个可能的方向。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也许……解决了这个始作俑者之后,可以放过那些代理人? 这个决定并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这种可能性让她有些不安,但也……不是不行。 让她们继续活着,说不定还能成为有用的烟幕。 “我知道了。”星榆终于开口,仿佛刚才的思考从未发生过。她伸手拎起087:“这个东西,我要销毁。” “等、等一下!”艾萨克突然喊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星榆。 “大、大人,”艾萨克强迫自己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个东西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看到星榆没有立即拒绝,艾萨克稍稍壮了壮胆子,继续说道:“而且,外面那群信徒……她们都很狂热,因为这个东西已经是她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了。如果您把这个带走,可能会引发很大的问题。您看……” “不行。”星榆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个东西必须销毁。这一点无法讨论。” 她继续仔细观察着087的尸体,没有回头,但却能隐约感觉到身后的艾萨克的情绪。 既有失望,又有如释重负的庆幸。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这……谢谢您的宽宏大量……大人。” 身后传来房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十几天过去,087的残骸却一如既往。 触感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在触碰一块半融的冰。 表层变得近乎透明,像柔软的玻璃,但内里依然保持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银白色。 那些原本看起来有些粉红的裂口已经干枯,内里空无一物。 “……你是真实存在的啊。”她自言自语。 她早就决定,将所有属于“过去”的问题全部抛弃——反正记忆也无可考证。 但是,此刻,它却再度出现在这里,无声地预示着这“过去”的症结还会在未来给她带来更多问题。 就在昨天,她还许下愿望,希望所谓的污染体事件能够尽快结束,让她拥有一个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未来。 然而,今天这个事物就被送到她的面前,就仿佛命运正无声地昭示:她永远无法真正摆脱过去,而这个过去还会在未来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仅凭现在的信息,她完全无法彻底探索087被多少人看见、辐射到了何种范围。 事务管理局又研究了多少、到了何种地步、未来打算怎么处置…… 在每一种让她无法心安的可能性中,她却生出了一种近乎逆反的心理。 过去……无可考证。 未来……无法推测。 既然如此,她不仅可以不要过去,也可以不要未来。 既然无法改变过去,也无法完全掌控未来,那么为什么还要被它们束缚? 但这种不确定性反而给了她一种奇异的自由。 就算全世界都要与她为敌,她也已经做出了应战的决心。 眼前的画面、空气中的气味、手中的触感,就在眼前。 唯有现在,这个瞬间,是无可争议的存在。 就算将来记忆可能被篡改,但这一刻的体验,这种存在的实感,永远无法被抹去。 星榆伸出手,紧紧捏住087的残骸。 “你给我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她缓缓收紧手指,柔韧的表皮在她的力量下变形,最终从指缝间溢出、崩碎。 “但我会清除所有的阻碍。” 话语落下,眼前的景象开始悄然改变。 087碎裂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银白色的碎片开始融化,发出微弱的荧光。 无形的能量从这些碎片中涌出,如同饥渴的触手,渴望与星榆融为一体。 她能感受到感官被莫名地增强,位面之间的薄膜变得柔软、脆弱。 随着薄膜的撕裂,虚界的能量如同洪水般涌入现实,灌注进星榆的身体。 星榆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前所未有的变化。 虚界与她共鸣,全新的感知能力在她的意识中成形。 烙印于意识当中的种子继续成长,第二片叶片如同实质般在她的精神图景中凝结。 【共鸣能力:意识入侵】 全新的名字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带来令人战栗的力量感。 “意识入侵”—— 她可以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思想直接投射到目标的大脑中,实现无声的单向对话、静默的干涉,甚至是操纵。 下一刻,那具残余的尸骸变得仿佛一层薄如蝉翼的膜。 它的内部几乎被完全掏空,只留下微弱的纹路,像是干涸河床上的裂纹。 而藏在身体内部的,是一小片裂开的白色晶体,正散发着微弱而诡异的光芒。 第174章 供养 【逆转核心-思奇】 “这是……” 她剥开那具残骸,捡起这所谓的“逆转核心”。 与上次所见的伊琳的“自我核心”有些相似,却又有种微妙的不同。 它通体呈现出纯净到极致的白色,但形状却不规则且模糊,就像是一团尚未完全凝固的物质。 在这绝对的白中,一道裂缝如同伤疤般横亘其中。 只是轻轻一捏,所谓的“逆转核心”就完全裂解,化为粉末,脆弱不堪。 一段清晰的文字于虚界中浮现出来。 它的字体仿佛还在扭曲。 【我们是虚空的种子,在凡躯的土壤中发芽。族群的血脉将如星河,在位面间延伸。】 【彼此吞噬,相互供养,无休无止。当最终的界膜溶解,终极的虚无必将降临。】 如果自我核心代表信念与意志的实体,那么逆转核心是否代表着相对应的概念? 这句话比起087这个个体的意志,倒更像是某种集体意志的体现。 “吞噬,与供养。” 星榆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语,感受着每个字的重量。 她获得的全新共鸣能力,或许正是“吞噬”087残余后被“供养”的体现。 上一次获得能力,是在020所说的“三道印记”,以及献祭了一个体能系超凡者之后。 这一次,只是接触到087的尸体,她就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能量涌动。 星榆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着自己的手腕,仿佛要确认血管中流淌的是否真如文字所说的“星河”。 她能感受到体内涌动的力量,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唤醒了沉睡已久的本能。 “作为族群……” 她喃喃自语,声音几不可闻。 这个词汇在她舌尖打转,带着一丝陌生感。 尽管她对这个所谓的“族群”并无特别的感情,但这个事实却让她的内心翻涌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一个全新推论在她脑海中成形: 如果互相吞噬能带来如此显着的提升,她们这些“虚空的种子”,是否注定要彼此残杀? 在第一天,087察觉到她的身份之后第一反应却是攻击,是否是因为想要吞噬这个全新的个体? 那么,她和020……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同伴,还是潜在的猎物? 如果连020都可能是她的敌人,那么她可能真的站在了所有存在的对立面。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星榆感到恐惧,反而让她心中升起奇异的期待。 如果连那样的个体都能化为她的力量,那么将来自己会走到何种程度? 就在这时,身后清晰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嘈杂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喊叫一起涌入。 她瞬间意识到,艾萨克悄悄溜走之后,还把一群疯狂的信徒放了进来。 “住手!你这个亵渎者!” “放下神圣的遗体!永恒者会给我们带来救赎!痛苦只是考验!”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威胁。 手指颤抖着指向星榆,仿佛在指认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然而,随着逐渐看清楚房间内的景象,这情绪逐渐变成了困惑。 “等等……永恒者呢?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些声音在她耳中回响,但并未引起她内心的波澜。 相反,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冷静,仿佛正在观察着荒诞的戏剧。 她弯腰捡起087那半透明、彻底萎缩的躯壳:“你们真的相信这个东西能给你们带来永恒和复生?” 她又随手将那干瘪的薄膜甩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不过是一个利用你们获取食物、保护的骗子,你们却甘心当他的牺牲品?” “你胡说!”有人尖叫着反驳,“我亲眼看到永恒者发光!那不可能是假的!” “我……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就是为了虔诚地等待永恒者的降临。你说这是骗局?不可能!” “别……别听这个人胡说八道!她一定是想破坏我们的希望!” “我们忍受了无尽的饥饿与痛苦,就是为了这一刻!全都是因为我们一定会获得永恒!不允许你亵渎我们的永恒者!” 在这些人群当中,有人的手在微微颤抖,紧咬着嘴唇,压抑着内心的动摇。 细节如同拼图般在星榆脑中组合,形成一个清晰的画面。 有些人或许早已察觉到这场骗局的本质,但她们选择了继续沉沦。 即便是虚假的希望,也比彻底的绝望要好。 继续相信这个谎言,至少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还有彼此的陪伴。 她们可以互相安慰,共同分享微不足道的食物,在寒冷的夜晚依偎取暖。 但如果此刻接受真相,等待她们的不仅仅是梦想的破灭,更是彻底的、无可挽回的失落。 所做的一切牺牲、忍受的所有痛苦,都只是一场空。 如果承认,她们不仅失去了希望、仅有的食物也被骗走、虚幻的同伴也可能分崩离析。 继续相信这个谎言,继续沉浸在这个虚幻的希望中,反而成了唯一的生存之道。 清醒之后,等待她们的可能只有无尽的虚空和绝望。 星榆冷笑一声:“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只是谎言,却仍然要为了它慢慢饿死,这就是你们的永恒吗?” “不……不是的!我们一定会获得永恒的!你休想毁掉我们的未来!” 有人颤抖着举起双手:“我们是永恒者的血肉,我们是不朽圣体的延伸。饥饿无法杀死我们,寒冷无法冻结我们……我们将活着,直到永恒!” 祷文仿佛点燃了导火索,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宣言的洪流。 星榆并未被因这绝望的力量而感动。 “如果饥饿就去寻找食物,如果寒冷就去寻找庇护,而不是在这里祈祷。你们并未活着,只是拒绝承认自己正在死去。” 她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相信,我们必须相信……” “她在亵渎永恒者!”有人羞愤地怒吼,“我们不能容忍这种亵渎!” “对!她想毁掉我们的希望!一定是想独占永生!” “抓住她!”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呐喊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 恼羞成怒的人群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前仆后继向星榆涌去。 她们仍被狂热和愤怒所驱使,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信仰的正确性。 “你看,”星榆自顾自地开口,仿佛是在重复早已深信的观点,又或者在与不在此处的幽灵对话,“话语,无法唤醒任何不愿睁开双眼的人。” 这些人,这些愚蠢、固执、疯狂的人,她们宁愿相信一具尸体会成为自己的救赎,也不愿重新面对这一刻的现实。 而此刻,星榆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解脱感。 第175章 寂静 自己一直在努力维持的人性伪装,或许仅是一种幻觉,更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束缚。 这些人为了一个明显的谎言而疯狂,宁愿用暴力来维护自己的幻想,也不愿意面对现实。 “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融入这样的族群? “我本就……不属于她们……也不属于任何地方。” 她喃喃自语着,思绪飘向更为遥远的地方。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挣扎源于一个错误的前提—— 试图融入一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不需要试图理解、改变、融入任何一个群体,无论是人类还是“不迷者”族群。 只有自己一个、只为自己一个人而继续生存。 身体不再受到理智的约束,意识逐渐开始下沉,而形体开始不受控地变形、扭曲。 肌肉和骨骼在皮肤下蠕动,仿佛有无数蛇虫在其中穿梭,最终化作银白色的流质。 无数触手如同海葵的触须般伸展开来,新生的肢体似乎拥有了自己的意识,灵活地勾住周围可抓住的一切,而后轻柔而坚决地绞紧。 在星榆混沌的意识中,仿佛被拽入了无底的深渊,所有都变得异常静谧。 她感受到肢体末端传来的触感,柔软而又松脆,就像是在剥开一颗饱满的石榴。 这种感觉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原始记忆,既陌生又熟悉。 “咔嚓”一声,果实在她的掌心裂开,无数晶莹的籽粒从中喷涌而出,鲜红的汁液四溅,飞溅的汁水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带来一丝凉意,却又似乎灼烧着她的皮肤。 落地的声音在她耳中回响,仿佛是某种神秘仪式的鼓点。 空气中弥漫着甜美而浓郁的芬芳,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金属气息,形成令人不安却又难以抗拒的芳香。 这香气钻入她的鼻腔,奇异的愉悦感开始在意识中蔓延,如同涟漪般扩散。 有一道声音诱惑着她。 「面对这样的现实,你难道不感到疲惫吗?」 「为何要在这短暂的存在中选择如此艰难的道路?为何不在永恒的深渊中安眠?」 「在永恒的虚空中,你将找到真正的安宁。让现实的桎梏消散如烟。痛苦不过是遥远的回声。」 「溶解你的意识,融入宇宙的低吟。成为永恒循环中的一粒星尘,见证万物的生灭,而无需承受参与的重负。」 那是“族群”在呼唤她吗?还是她内心深处对解脱的渴望? 或是某个超越理解的存在在诱惑她? 意识开始模糊,思维逐渐停滞。 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屈从的诱惑前所未有地强烈。 只要放手,她就能在这令人安心的黑暗中永远沉睡。 但…… “如果选择逃避,我与沉溺于虚假希望中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接下来的所有现实……这才是我的选择。” 于混沌的意识中,星榆努力保持清醒,意识仿佛在虚空中回荡。 她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感到下沉的压力渐渐散去,自己最终开始上浮。 意识如潮水般汹涌而回。 此起彼伏的杂音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清明。 她又一次睁开眼睛,以全新的视角俯瞰这一切。 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仿佛她正透过某种无形的屏障观察着这个世界。 整个房间被鲜血涂满,成为了巨大的猩红舞台。 幸存者们上演着各自的疯狂独角戏,每一个人都深陷在自己的癫狂漩涡中。 仅存理智的人蜷缩在角落,双眼圆睁,嘴巴不断开合,发出无声的尖叫。 手指深深嵌入自己的头皮,仿佛要将那些无法承受的画面从脑海中生生挖出。 然而,更多的人已经坠入了狂热。 “重生……这就是永恒者的重生……” “终于!终于!我们不再需要忍受饥饿和痛苦了!永恒者接纳了我们!您已归来!” “死亡不会……再……威胁我们……” 狂欢渐渐变成了无声的抽搐,最后归于永恒的寂静。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们仍在相信歌颂着所谓的“永恒”,却又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被死亡无情地吞噬。 最终,只有角落里剩下不断磕头的男人。 他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却依然机械地重复着跪拜的动作。 每一次撞击地面,都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呼喊。 “永恒……永恒……” 最后的生命迹象如同余烬般闪烁了几下,终于完全消失。 直到他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最终停止。 房间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在这片混乱中,星榆只是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我刚才……?” 她觉得自己方才似乎进入了某种特别的状态。 但试图回想,思绪却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 星榆甩开短暂疑惑,尝试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恢复熟悉的人类形态。 然而,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油然而生。 身体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不再完全听从她的指令。 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象着自己熟悉的人类形态—— 手指的纹理、四肢的轮廓、皮肤的触感、面容的细节。 可当她睁开眼睛时,那些新生的、银白色的触手和流质般的身体部分只是轻微地波动,却拒绝完全凝实,仿佛在无声地反抗。 只有当她直视自己的肢体时,那些流体才会迅速回缩,重新聚合成人形。 奇怪……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她迈过地面上的血池,走向外面。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在刚才的混乱中,求生意志尚存的不朽复生会众早已四散逃走,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废墟。 她拔出手枪,感受着脑海中那条若隐若现的银白色路线,寻找自己的目标。 沿着阴暗的走廊前进,终于,在一个堆满杂物的小仓库里,她找到了她的目标。 艾萨克正手忙脚乱地往破旧的背包里塞着罐头和其它物资。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扩张。 星榆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他用信众的生命去拖延时间的计划彻底失败—— “等、等一下!”艾萨克结结巴巴地喊道,手中的罐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可怕的噩梦成真。 星榆冷冷地注视着他,手中的枪口直指艾萨克的胸口。 艾萨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能够保命的借口。 “我、我正准备把这些物资给您带去!”他急切地说,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锐,“真的!我只是想确保您有足够的补给……您看,这些都是最好的……” “我可以解释一切,”他继续说,声音中带着哭腔,“我只是一个可怜的生存者……我们可以合作,我知道很多有用的信息……” 星榆的手指轻轻扣在扳机上。 艾萨克看到了那眼神,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恐惧如潮水般吞噬了他,装满物资的背包从手中滑落,他的腿一软,跪倒在地。 “求求您……”他疯狂地爬向星榆,手指抓住星榆的裤脚,仿佛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我、我还可以有用!我知道很多秘密,很多人的把柄……我可以帮您,真的!求您了,别杀我……” 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响。 第176章 迷路 此刻,她的心中不再有任何波澜。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甚至连对未来的担忧和秘密暴露的恐惧都微妙地消失殆尽。 就算秘密完全暴露,甚至将来可能会和管理局、代理人、自己的族群、所有的存在成为敌人——那又怎么样? 那是未来的战场,她不允许对未来的臆测干扰现在的每一步。 所要做的只是现在的每一件事。 星榆缓缓环顾四周。 仓库囤积着大量本应用于取暖的物资。 干草压缩块整齐地堆放在角落,锯末制成的燃料块散发着木质的芳香,回收燃料杂乱无章地铺满地面,甚至还有明显是从倒塌棚屋中拆卸下来的木板。 甚至还有汽油。 这些东西明显是从市场购买。 艾萨克显然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足了准备,却从未打算与他的信众分享这些御寒之物。 她将这些各种燃料分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大的仪式。 随后,她拿起汽油桶,开始倾倒。 透明的液体蜿蜒流淌,很快浸湿了地面和各类燃料。 浓烈的化学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刺激着她的鼻腔,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当最后一滴汽油倾倒完毕,星榆后退几步,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房间俨然变成了巨大的火药桶,只待一星火花引爆。 她从艾萨克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小巧的打火机。 咔嗒一声,小小的火焰在昏暗的室内跃动,如同生命的微弱跳动。 星榆凝视着这朵火焰,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火焰猛地暴涨。 热浪扑面而来,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燃料,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但星榆纹丝不动,仿佛被这场毁灭的盛宴所吸引。 火焰无情地吞噬着一切:087的残余躯体、艾萨克的尸体、不朽重生会的痕迹。 星榆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仿佛通过这场大火,她不仅在毁灭证据,也终于彻底焚烧了自己的过去。 当热度变得难以忍受时,星榆终于转身离开。 身后的火焰已经开始吞噬整个结构。滚滚浓烟夹杂着刺鼻的汽油味升入天空。 火焰比平常更加明亮、更加炽热,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炽烈的光芒映照在星榆的脸上,为她的面容添上一层诡异的红晕。 直到星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浓雾当中。 …… 今天,有很多变化。 星榆细细体会着这种失控感,就像观察着正在进行的实验。 例如,熟悉的能力似乎悄然脱离了控制,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 可以切换到银白色的人形,但要恢复人类样貌却如同与自身搏斗。 这种情况与她的【信息读取】相似,仿佛都变成了不受控的被动技能。 它仍然存在,却不完全能被自己所控制。 而且失去控制的不仅是这一个。 她的【不迷者】能力将她导向了错误的方向。 她本计划去厘清087的身体样本到底经过了哪些人之手,并且上门给她们送一份温暖。 她回忆起路上遇到的前灰烬帮成员,本想进行定位后继续前行。 然而,顺着脑海中的指引,她却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景象。 连绵不断的废墟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幽灵般静默不语。 四周连棚屋的影子都没有,只有地面上数不清的碎块。 她仿佛来到了被完全遗忘的荒原,连个活人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提什么帮派的聚集点。 “不会在这里的吧……”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雾气吞没,没有回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原本就浓重的雾气在暮色中变得更加不可捉摸,能见度急剧下降。 星榆伸出手,几乎看不清自己的指尖。 自己除了两把短剑外,什么都没带,连个简单的照明工具都没有。 虽然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星榆此刻不得不承认事实。 作为“不迷者”的自己,好像真的迷路了。 “我……我是要去寻找什么?” 漫长的跋涉后,星榆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现在的行动是为了什么。 记忆似乎又变得模糊,她摇摇头,试图摆脱轻微的眩晕感。 她暂且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夜幕笼罩,三轮太阳依旧悬挂,几颗稀疏的星星点缀着天空。 所有景象都是单调重复,仿佛置身永无止境的迷宫。 她在这里打转了许久,完全找不到任何的方向甚至找不到自己从何而来。 “……要不回家吧。” 然而,脑海中那条银白色的道途始终没有变化。 这不对劲吧? 她尝试定位熟悉的地点:雨滴委托所、不同的事务管理局、甚至是坦德酒吧。 然而,无论如何切换目标,道路始终指向前方,仿佛在催促她继续深入废墟。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某种无形而强大的召唤,试图唤醒她内心深处某个被遗忘的部分。 这召唤声中似乎蕴含着归家的诱惑,仿佛在诉说着她真正的归宿。 但就在这股情绪即将淹没她的理智时,强烈的逆反心理突然在她心中升起。 她就是不想听。 也许是因为毫无理由的坚持,也许是对未知的警惕,又或许仅仅是本能的反抗。 于是,在这片被遗忘的荒原中,她突然萌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也许……可以反向而行?” 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她在这片荒芜中无休止地打转。 但奇怪的是,这个念头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慰。 经过短暂的犹豫,星榆决定付诸行动。 她缓慢而谨慎地开始后退。 脚下的触感不断变化,有时是锋利的金属边缘,有时是松软的腐朽木板,还有时是坚硬的砖块碎片。这些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黑暗中,视觉以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耳边不时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某种小动物或昆虫在废墟中游走。 时间在这片荒芜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夜幕完全笼罩了一切,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意外的坚硬触感突然从背部传来。 星榆小心翼翼地转身。 在微弱的光芒照耀下,由木板搭起的简陋房屋在她眼前显现。 不远处的棚屋、人影轮廓在黑暗中慢慢变得清晰,如同正在显形的画作。 在漫长的迷失之后,她重新踏入这片熟悉的破败区域,近乎恍如隔世。 “居然……真的回来了啊。” 第177章 第十五天 回家的路上,不少街道已被严格封锁。 铁链和黑色布帘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无声的警告。 踏入内环后,指引能力明显地恢复正常。 星榆思索,这难道就是f环被称为“超凡者不应踏足之地”的原因? 她今天很明显受到了某些外力干扰,就连超凡能力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在那些时刻里,她真的无比渴望放下所有的控制,或者继续前行,一直深入废墟。 而一旦回到人烟聚集处,这种无形的影响似乎就被立刻解除了,理智也重新变得清晰。 不需要任何特殊能力,星榆轻易就找到了自己的家。 在这片昏暗的街道中,只有她们的窗口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光。 她轻轻拧开房门,刻意放轻动作。 然而,室内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星榆?!” 刚一开门,她就看到祈雪有些惊慌的神情。 星榆抬头,看到祈雪近乎狼狈地站在门口。她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凌晨两点。 “今天……” 星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祈雪一把抱在怀里。 祈雪颤抖的呼吸拂过星榆的耳畔,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恐惧:“你、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没事。”星榆简洁地回答,同时试图将祈雪推开。 这种接触让她感觉到有些不适。 良久,祈雪才慢慢松开手,但她的眼神仍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对不起……我太担心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祈雪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哽咽。 “只是今天稍微晚了点。”星榆开口。 “说得……也是呢。”祈雪看起来稍微平定了一点,不动声色地将双手背到身后,遮掩住一圈新鲜的血痕。 “不用担心,我遇不到什么问题。”星榆随手脱下外套,扔到一旁。 祈雪坐到沙发上,身体微微颤抖。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揉搓着,仿佛在确认什么。 “我……抱歉。就是刚才做了个噩梦,一下有点……慌张。” 祈雪紧张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开口:“星榆……你下次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你下午不是回来了一趟吗?如果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的。” 星榆还没有开口,她已经再度自顾自地解释起来,生怕自己显得麻烦:“其实……最近我总是做噩梦。我经常梦到,你走在前面,我怎么都追不上你。我喊你,你也不回头,就像听不见我的声音。最后,你就……就消失了。” “每一次……每一天都……”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个地方……特别冷,又很黑。每一次都是,最后只有我自己在那里。每次我醒来,都以为你真的消失了。就像今天……我以为……” “那只是梦而已。”星榆简洁地回答。 “是、是啊……”祈雪犹豫地开口,“但是,星榆,你能不能多告诉我一点,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这么多天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一次,你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经常一身伤地回来。或者,我注意到你们经常用那个黑色的盒子联系……你不可以告诉我吗?” 星榆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是回答:“只是日常的工作而已,我能处理好。” “你不能……告诉我吗?”祈雪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哀求。 星榆无声地脱下被血染红的衣服,动作中带着疲惫。 她转身向浴室走去,留下祈雪一个人在原地,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还能说什么? 从哪里开始说起? 是从自己杀死监管员那一天开始,还是更往前,从遇到020,甚至直接从她毫无记忆地在这个世界醒来,然后又死而复生开始? 她原本希望,祈雪能成为自己生存下去的助力。 但是现在看来,祈雪对她虽然没有威胁,但也同样……没有必要。 无论要面对什么,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她已经找到了融合进程的关键,或许都不用走到100%,只是到接近一半的程度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血肉再生。 到了那个地步,说不定连死亡本身都不再构成威胁。 那么,她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冷水从头顶的花洒泼洒而下。 她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臂,先前的切伤已经有微微愈合的趋势。 用手指将那闭合的伤口撕扯开,疼痛很真实,但不值一提。 在冰冷的水幕中,血液从伤口中自发地向上钻出,然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被虚界所吸收。 目视着这一切,星榆做出了一个决定。 …… 夜风吹过,朝暮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的手已经本能地摸到了枕下的手枪。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勾勒出一个并不熟悉的剪影。 “凌晨四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找死吗?” 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她缓缓坐起身,粉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星榆,你是失去理智了吗?暂且不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光是凌晨闯进公证人的家里就足够我给你一枪了。” 星榆坐在窗框上,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她对着朝暮摊了摊手,语气理所当然:“本来,我是准备今天……不,昨天下午就过来的,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朝暮挑了挑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忍不住反问道:“所以,你就觉得半夜闯进来是个好主意?” 星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窗外。 她的视线从三楼的高度俯瞰着下方的街道。 “话说回来……只是公寓而已,你们公证人的住处,比我想得要简陋啊。” 朝暮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语气变得更加冷淡:“如果一个公证人连一个夜晚的访客都处理不好的话,那她也没必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代理人星榆,在我拷问你怎么摸到我的住所之前,给我一个不开枪的理由。” 第178章 交易 “原因很简单。” 星榆回头望向她:“我决定答应你先前提出的交易。这种话题,还是在私人时间交谈比较好吧?” 朝暮愣了一下,粉色的眼眸中闪过惊讶。 她咬了咬下唇,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你确定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那并不重要。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星榆坦然地回答。 听完这句话,反而是朝暮沉默了。 许久过后,她才回答。 “……好吧。那就来谈谈这个交易。告诉我,星榆,为什么突然下定决心?我记得,我们约好了今天早上在事务管理局正式会面。” “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星榆开口,“事务管理局的知识、超凡能力、还有近期各种事件的来龙去脉。我不要那些被管控的信息,我要全部。” “全部?!”朝暮惊讶地反问,“你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有多大的风险吗?很有可能在我们对话完之后,你在回家的路上就会遇到一个异教徒,带着你无法理解的能力疯狂地扑过来要杀了你。我不是在开玩笑。” 星榆的表情丝毫未变:“我不在乎。” “好吧,好吧。不过,你也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我先说清楚我的目的——我已经厌烦了理事会无休止的管控,但以我的身份,很多事情还是难以亲自处理。因此,我需要一个被监管没那么严格的人,去帮我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不过……”她的目光在星榆身上流连,神情变得微妙,“考虑到这个任务的隐蔽性,原本我觉得你是合适的人选,现在实话实说,我有些怀疑。” “怎么?” “代理人星榆,你比我以为的情况还要更加复杂。才两周就引起了这么多注意的人,你还是头一个。” 朝暮看着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是希望一个更为隐蔽的人帮我处理事情。不过按现在的情况看来,你的这种存在感可是强烈得很。别的公证人可是发起申请,认为你是个危险分子,让我对你好好看管……” 星榆皱着眉头看向朝暮。 她能感觉到,朝暮明显地话里有话。 “看管我?凭什么?因为最近的那个任务?” “没错,看来你自己也有所意识嘛。因为你处理掉了那样一个复杂的任务,而她们觉得凭你肯定做不到。” 说到这里,朝暮冷笑一声,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体能系的蠢货们,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那种级别的任务,要是换成我,眨眼间就能解决。不过现在,你的事情……也让我很难办呢。” 星榆冷静地观察着朝暮这突然的情绪爆发。 她决定打断这无休止的试探。 “别说这些了。直接和我列举清楚,有哪些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又需要我为你去做哪些事情。”星榆直接打断了她,“我已经厌烦了一直的试探和拼凑,我只要你能把我想知道的各种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就算你继续隐瞒,我迟早也会以自己的方式知道。” 朝暮眨了眨眼,似乎对星榆的直接感到有些意外。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可以。” “我想做的事很多,而你需要学的也不少。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我会先教你一些基础知识,然后随着你帮我完成任务,慢慢告诉你更多。” 星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希望尽快。我没有任何的时间等待。” “我没有刻意隐瞒你,星榆。不如说,只有让你知道更多的知识,你才能和我绑得更紧。但是,知道很多知识容易导致超凡失控,或者变成崇拜者。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只能立刻杀死你。 “我们公证人掌握着一些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知识。而我,负责管理异质实体,知道的比其他公证人还要多得多。 “甚至,我还有一些……极其隐秘的特殊渠道。要把这些复杂的知识简化到你能理解的程度,我需要好好考虑怎么说。” “不用考虑,我听得懂。” 朝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些许兴趣:“哦?是吗?” 她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动作敏捷得不像一个刚刚还慵懒躺着的人。 “那好,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伴随着一阵明显的精神力波动,现实世界仿佛突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无形的涟漪。 星榆现在明白,这就是朝暮的【虚实相生】在发动的那一刻的效果。 朝暮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几条要讲述的最基本规律,你必须知道。理解了这些,你就能明白很多事情。 “二元能量、循环平衡,和能量的趋向。 “首先,是世界的基本组成,也就是pneuma与hyle的存在。这是我们对所谓‘精神系’、‘体能系’的官方称呼。 “星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把超凡者分为精神系、体能系? “相比看不到别人能力、也没见过多少超凡者的人,你应该更容易发现这个分类明显不合理吧? “体能系的几乎都是对自身身体的强化,精神系的是这么叫,但实际上什么能力的人都有。甚至,能够操控电流火焰的人也被称之为精神系——虽然精神系的能力范围远远比体能系更广,那些人却仍然瞧不起我们……啊,扯远了。” “真相是,”朝暮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星榆,“所有的能力,都源于两种最基本的能量:pneuma和hyle。 “意识是pneuma最基本的表现。物质是hyle最基本的表现。当然,它们的表现不至于此。这两种能量,是从普累若麻——又称‘拜多斯’或‘原初深渊’中流溢出来的。 “而我们,所谓的超凡者,实际上只是那些拥有足够强大的灵知——所谓‘精神力’的人。灵知并非超凡者独有,普通人也拥有,只是强度不够,无法感知和操控。 “我们天生就比普通人更强,这使我们能够跨越那道无形的屏障,感受到这些能量的存在,甚至能够操纵。这就是超凡能力的由来。 “然而,这两种能量本质上是对立的。这就是‘互斥性’。它们彼此斗争,永不停息。 “越强的pneuma或者hyle载体,越容易感受到影响。我们天生地互相排斥,只要相遇,一定会陷入宿命仇恨,失去理智地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有意思,不是吗?我们挥舞着自以为是的力量,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能量斗争的棋子。” 第179章 规律 “……我讨厌这样的表述。”星榆开口,“我就是我自己,不是什么能量的载体。” 朝暮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闪过怜悯,又或许是嘲讽。 “随你怎么想吧,这就是事实。有什么可否认的?我们不仅仅是能量的载体,我们的整个存在都被这些能量完全塑造。 “当你血糖下降时,神经递质会激活摄食中枢,驱使你觅食。疲劳时,腺苷抑制神经元兴奋,促使你休息。兴奋时,多巴胺激活奖赏回路,增强你的动机。 “当你遇到hyle时,你体内的pneuma就会自动涌动,激活交感神经系统,释放肾上腺素,促使你产生战斗或逃跑反应,让你的各项能力前所未有地增强。这,就是hyle和pneuma的‘宿命仇恨’。 “这不是你的选择,而是刻在我们灵魂深处的本能反应,和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一样自然。 “你可以把身体当作限制我们意志的囚笼,认为它干涉了我们的自然选择。但别忘记,身体本身就是我们的一部分。 “把我们,和普通的人类当成截然不同的种族。 “你不需要喜欢这个事实,但你需要接受它。因为只有接受了,我们才能开始探索如何超越这些限制,如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星榆暂且没有回答。 她不喜欢这个说法,但决定暂时不做太多提问,以免打乱朝暮的叙述思路。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朝暮询问,“我需要确定你能不能跟上我的叙述。” “这很明确。”星榆回答,“并非先有超凡能力,然后才有了这些分类。恰恰相反,是先存在着hyle和pneuma这两种能量。为了模糊——或许是你们所爱说的‘本质’,才给它们强加上了这两种模糊不清的标签。” “是的,‘先’与‘后’十分重要。接下来,让我们探讨另外的定律——循环平衡与能量趋向。” 随着话语落下,周围的画面开始微微改变。 “还记得我们之前提到的吗?知识越多,危险也随之增加。这源于一个基本原理—— “能量总是被密度更高的地方所吸引。” 周围凭空出现了无数闪烁的白色光点,缓慢而有节奏地脉动着。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光点的海洋中显现。 “信息是pneuma的一种体现。当你汲取更多知识时,你就像一个不断被填满的容器,你的‘知识密度’超过了周围的人。这会吸引更多相关的能量向你流溢,带来机遇,也带来风险。” 周围的光点开始向这个人形轮廓聚集。起初只是零星几个,然后越来越多。 每当一个光点融入人形轮廓,轮廓就会变得更加明亮和实体。 “这种能量的聚集是无意识的。想象一下,当你的能量足够强大时,如果某样物品能进一步增强你的能量,某种机缘就会将它送到你身边。就像水从高处流向低处,能量也在不同的‘存在层次’间流动。” 人形逐渐被明亮的光芒充满,开始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星榆开口询问:“如果是这样的聚合模式,那整个世界的能量不就会呈现出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模式吗? “别着急,星榆,我还没说完。这种聚合并非无休止的。每个存在,无论是人还是物,有其承载能量的极限。当能量超出这个极限时,容器就会破碎,发出‘溢出’。” 随着光芒的不断积累,人形容器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这些裂痕像蛛网一样迅速蔓延,发出微弱但清晰的碎裂声。 光芒变得越来越强烈,几乎刺眼。 “当神圣太过强烈,凡俗的容器无法承受。它们会破碎,能量重新分散,寻求新的平衡。更简单点来说,太过强大,就会不停地吸引各种危机,一定会招致死亡。” 几乎无法听见的轻响中,人形容器爆裂开来。 容器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与原本的光点融为一体。 这些新生的光点带着容器曾经拥有的能量和信息,向四面八方扩散。 朝暮的声音在幻境中回荡:“‘聚集-破碎-再平衡’模式是所有事物最基本的运行规律之一,我通常称它为,‘普累若麻循环’。没有真正的终点,没有不变的事物,只有永恒的流动。 “……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吗?” 星榆沉默不语,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周围的幻象,直视着某个遥远的点。 朝暮观察着她。 眼神中没有常见的迷茫或困惑,而是闪烁着冷静的思考光芒。 白天所见的吞噬与供养,或许并不是简单的生存行为…… 这,是否也是“聚合”的一部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它们认为自己血脉相连、情同手足,却需要相互残杀。 如果族群真的拥有某种集体意识或更高层次的意志,那么它们的目的似乎是通过彼此吞噬,来达到将所有的能量聚合在某个同一个体上。 通过不断地积累和凝聚能量,最终达到那个超越现实的临界点? 但…… 终于,星榆开口了。 “我认为我理解了这个概念。但我有进一步的猜想。 “你所说的能量聚合,其聚合的原因也遵循某种规律。这种聚合似乎体现在相同的属性上,由内在所驱动。例如,pneuma聚合知识,而hyle的聚合则有可能体现为体能越来越强。 “而对抗则是不同的属性,或者外部力量。也就是你们说的宿命仇恨,打断对方的聚合过程,阻止形成过强的个体。 “这两种作用力相互制衡,共同塑造了你所说的,普累若麻循环。聚合推动‘强者愈强’,而互斥则确保了能量不会无限积累在少数个体身上。 “这是否意味着,世界的稳定实际上依赖于这种持续的冲突和重组?那么,它们的总量,是固定还是不断变化?” 朝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仿佛在确认没有人在监听她们的对话。 “有趣的观点,星榆。是的,如你所言,聚合着重体现在相同属性内部。你已经无师自通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同一性’原则。” 第180章 吸引 “思考世界的运行、思考不变的规律,即使在公证人中也是罕见的。你知道吗?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被训练成了执行者,而不是思考者。 “这种讨论在公证人系统中确实被视为危险。思考这些规律,会被认为是‘缺乏真实感’。 “她们认为,这会让我们沉醉于无形之境,更加临近失控,或者变成脑子里只有崇拜的狂信徒……她们给予我们知识,却禁止我们深入探索。这种矛盾……这种限制……一直困扰着我。” 朝暮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你能理解吗,星榆?拥有力量,却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洞悉真相,却要戴上无知的面具。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愿意和我深入讨论这些问题的人。大多数人要么不敢,要么不屑。但你……你似乎天生就适合。你不仅理解,还愿意推演。 “你最后的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们迟早能够找到答案。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锐利,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吟诵:“啊……是的,思考,认知,这是通向真实的钥匙。我们可以解读世界的密码,操纵命运的齿轮,让世界遵循我们的心意旋转!规律…… “规律就是一切!掌握它,我们就能主宰世界,主宰我们自己的命运!” 朝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比起探索规律,事务管理局更加强调对于规律的运用,也就是我正准备说的‘同一性’原则。这在我们的日常工作中无处不在。” 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星榆面前突然浮现出几个简笔画般的小人。 虽然简单,但每个都有独特的特征,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她们代表谁。 朝暮轻轻一挥手,她自己和竹理的头像贴在一起,而经义的头像则被推到稍远的地方。 当她触碰到代表昆娜的红发小人时,她的动作突然变得粗暴,几乎是用力将它推到了画面的边缘。 “看这里,”朝暮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情感波动,“公证人小队的选拔和编成,都严格遵循和谐原理—— “最先考虑的,是能力派系。然后才是性别、性格、身份。每个小队成员的共振要尽可能和谐,这样才能尽量避免内部冲突。 “pneuma和hyle绝不能编入相同队伍。这不仅仅是规定,更是为了避免潜在的灾难。 “你可能会看到一整队性格内敛、保守的裁决队,也可能遇到一群狂放不羁的调查员。这些组合,都是精心计算的结果。” 星榆询问:“这是事务管理局的编队原则?听起来需要大量的调配工作。凑出那么多相似的人,这真的可行?” 朝暮轻笑一声:“你的观察很敏锐,星榆。但事实上,这并不难。因为这是顺应规律的结果。当我们顺应并利用规律时,一切都变得简单。反之,如果试图违背规律,那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空中的画面消散,随即又出现了新的人形。 这次是朝暮自己、希尔和星榆。 朝暮的动作变得轻柔,认真地摆放这些小人。 “具有共性的事物必然会相互吸引,人也一样。”朝暮的声音变得柔和,带着难以察觉的亲昵,“你的上司很出名,她甚至被称为‘精神系的奇迹’,就是因为她拥有极为不常见的体能作战能力。你知道这种特点是多么少见吧? “而我自己,可以在瞬息之间完成一整支体能系裁决队需要数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 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一群红色的小人缓慢地包围了一个复杂的建筑物。 “通常,裁决队需要精心策划,花费大量时间和人力来包围、瓦解目标。但我,只需要正确运用能力,就能在一瞬间改变地形,切断退路,彻底抹杀目标。” 她的手指轻轻一弹,幻象中的建筑瞬间扭曲变形。 “但是,星榆,这种与众不同的强大……是孤独的。我一个人承受着需要整个小队才能分散的污染,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失控的边缘。” 朝暮的目光转向星榆:“现在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同一性’。我们都是异类,都在平衡的边缘徘徊。这种相似性,也许正是我们相互吸引的原因。 “星榆,告诉我,你是怎么样在那样的污染源中活下来的?” 她的目光如同利刃,仿佛要穿透星榆的内心。 星榆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记得。每次回想起来就头疼。” 朝暮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屑:“你最好不要妄想能糊弄过我们公证人。你此刻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纯粹是因为我的介入。” “……你还真是信任我啊。”星榆平静地反问,“如果我就是不愿意告诉你呢?你拿我又有什么办法?” “实话说……我确实正在考虑如何处置你。你很可疑,星榆。 “但是,这不重要。我不需要完全相信你这个人。我相信的是‘同一性’。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我,但规律绝对不会。 “你明白吗,星榆?这就是规律的美妙之处。它不受个人意志左右,不因情感而改变。它是永恒的,不变的,是唯一可靠的存在。”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星榆,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即使你现在拒绝告诉我真相,‘同一性’也会让我们最终融为一体。它会把我们绑在一起,像两颗互相环绕的行星,直到我们相撞、粉碎,最终在混沌中重塑。 “我说过……这是你必然的道路。这不是你的‘选择’,这是注定的回归。 “我们是被规律选中的、我们是互相吸引的。你的存在、你的能力、你的经历,都在印证这一点。 “我不需要你的坦白,我只在乎结果。规律会替我揭示一切。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这就是我对规律的信仰,也是我敢于践踏一切规则的理由。 “你看,即便是我自己的一切腥味,也只是规律的一部分——因为我在不断聚合,不断临近真相,不断临近疯狂—— “规律会证明一切!星榆,我们终将相遇,在那通往真相的疯狂之路上!” 第181章 原则 “……信仰。” 星榆缓缓重复这个词,然后抬头直视朝暮的眼睛:“刚才你一直在说这可能导致超凡失控、变成崇拜者。你们认为,这就是最糟糕的结果,需要被无条件抹杀,是吗?” 朝暮微微皱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疑惑。 “确实如此。怎么了?崇拜,也就是临近溢出,迟早会破碎。那些崇拜者完全抛弃了理智,沉溺于自己编织的幻想中,丧失了对现实的认知。” “你的这些想法,”星榆开口,“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正在崇拜这些‘规律’?” 话音落下,朝暮的身体突然僵直,眼眸惊诧地瞪大。 “我……?” 但随即,她的表情变得激烈,声音提高,不假思索地反驳: “不,这怎么可能算是崇拜! “你不明白,我只是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想要挣脱束缚!这怎么能算是崇拜呢?” 行为并不如她的话语一样坚定。 朝暮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衣角。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我是公证人,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背叛?” “但是……”声音中带着颤抖,“如果我真的……”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仿佛说出口就会成为不可逆转的现实。 “如果连总负责人都变成了崇拜者……这说明什么?人类终究无法对抗未知吗?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彻底失败了吗?” “会不会有别的地方也被彻底污染了?如果我真的已经成为了崇拜者,那我过去努力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公证人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这一切是徒劳无功的吗?人类是无法抵抗的吗? “我只是……只是不想被清洗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同于先前讲解“规律”时的逻辑清晰,朝暮现在很明显陷入了混乱。 她的言语支离破碎,思维跳跃,仿佛正在经历内心的风暴。 星榆感到微妙的兴趣。 她只是冒出了这个新奇的想法,随口一提。 然而,只是一句话就能打破朝暮的平衡,让一个公证人陷入这种混乱…… 这种感觉,有点有趣。 见到朝暮的喃喃自语似乎无休无止,星榆才主动开口,将她从现在的状态中拽出来。 “所以,我可以这么理解。在公证人当中,藏着一个崇拜者。 “这种事情,想必不能被理事会得知。我会保守好这个秘密,你也会替我保守好秘密,不会多问我的事情,对吧?” 朝暮骤然停下脚步,眼神重新聚焦,仿佛瞬间恢复了理智。 “很聪明,星榆。这确实是一个危险的秘密。” 她在从床上缓缓坐下,肩膀微微下垂,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恐惧、困惑、愤怒,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如果被人得知……那就不是什么清洗不清洗的问题了,我会被瞬间抹杀呢。” 她反而露出了一个略带得意笑容:“看来,我们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了。看吧,我说过了。规律是绝对的。‘同一性’只会将我们绑得更紧,不可分割。” “……” 星榆沉默了一下。 她确实是想威胁朝暮的。 但是,怎么感觉……她似乎更加兴奋了。 “我在想,也许……也许你说得对,星榆。也许我早就成为了崇拜者,也许我已经……背叛,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认。也许我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时机比我以为的更早。那条通往疯狂的道路,在那必然的终点中,我的旅程可能会比想象中更短暂。” 她猛然间掐住星榆的手:“但是好在……不止我一个人。你也在这条路上,不是吗?” 直视着自己的这双眼睛,既显得狂热,又显得清明。 这个瞬间,星榆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朝暮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孔,这个被困在理智与疯狂之间的灵魂。 她的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燃烧着反抗的火焰,渴望挣脱束缚。另一半却依旧紧紧抓着公证人的身份,为之自豪,甚至执着。 她口口声声说着渴望真相,甚至不惜以疯狂为代价。但当真相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又本能地退缩,展现出深深的恐惧。 这只是不彻底的改变。 她仿佛站在悬崖边缘,既想跳下去拥抱未知,又害怕失去脚下那片熟悉的土地。 渴望改变,却又恐惧改变带来的后果。 星榆没有抽回手。 “我和你的道路是不同的,朝暮。” “星榆,你必须明白,无论我们的终点如何不同,在这条道路上我们已经不可分割。”朝暮的声音重新变回了先前的语气,“不要认为你可以凭借这个掌控我。你需要我的庇护。如果没有我为你遮掩,理事会真正检查你的人格、记忆、知识,她们很快就会发现你的污染程度。” 星榆没有打断朝暮的话。 “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我原本打算隐蔽地对抗理事会,而正是因为你,反而吸引了理事会的某些注意,还给我增加了某些讨厌的、复杂的工作……” 朝暮走近星榆,声音低得几乎是耳语。 “但这也给了我们,机会。在我们合作期间,我可以不过问你身上的一切问题。若是你能够帮我找到对抗清洗的方法,我会给予你所有你能想到的权限和‘自由’。 “但记住,保守彼此的秘密,不能相互背叛,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不要试图挑战这唯一的合作基础,相信我,我掌握的手段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我们是命运的共谋者,星榆。” “没问题。”星榆简洁地回答。 此刻,她听出了朝暮话语中隐藏的渴望。 这种情感,被掩埋在命令的语气之下。 尽管话语充满威胁和警告,但行动却透露出渴望信任和合作; 她强调保密和谨慎,仿佛这是她生存的铁则,却主动向透露了大量敏感信息; 她宣称掌握强大手段,却并未实际运用这些权力,期待着不需要武装自己的机会。 星榆有了一个猜想。 或许……朝暮的行为,并非源于所谓的“疯狂”,也不仅仅是同一性原则的吸引。 在这复杂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更简单、更人性化的真相。 她只是渴望一个盟友。 一个能在她在理智与疯狂、责任与自由之间挣扎时,给予她片刻慰藉的存在。 一个能理解她,接纳她全部矛盾的人。 而此时,星榆突然生出了进一步探寻的冲动。 第182章 标准 “我想知道,朝暮。为了避免被清洗,你准备走多远?具体来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朝暮的话语戛然而止,显然没料到星榆会突然主动询问。 “我还没有明确的方向,因为一直没有机会。作为权限最高的公证人,我的每一个呼吸都被监控,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经过层层审批。 “事实上,我也没有与人合作的经验。不知道以前的我有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就算有,也一定失败了。否则,我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被重置呢? “我被清洗的时间是年末,也就是第五十二周的第七天。现在,只剩下四十天了。时间紧迫,我决定不择手段。无论是什么方法,我都要试一试。” “主要目标是理事会。星榆,等到你有了足够的知识,我会给你创造机会,和她们接触,调查避免人格清洗、保留记忆的可能性。寻找志同道合的超凡者。甚至……”她的声音降低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小范围传播一些能引起思想污染的危险知识,给她们制造点麻烦。虽然这样很有风险,但一定能够促进聚集……” “为什么不选择更直接的方法?”星榆直截了当地开口,“比如说,直接杀掉负责给你清洗的人。或者,你可以尝试离开事务管理局。” 星榆确实觉得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然而,朝暮的反应剧烈得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等等,你说什么?杀死公证人?那是不可能的。公证人是我们的……同伴。是的,我是很反感理事会的做派。就算如此,我们也要遵守基本的原则! “我只是想……我只是想避免那些痛苦。公证人不是我的敌人,她们有自己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们觉得这么做才是对的!” 星榆微微挑眉,脸上浮现出些许意外。 “原则?” 她轻声重复。 “你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对‘不择手段’的理解有些不同。” 星榆在内心作出回答。 我不是你渴望的盟友,正如你也不会真正成为我的盟友。 朝暮渴望避免被清洗的命运,但在星榆看来,这还远远称不上不顾一切。 最多只是在寻找某些改变的机会,还没有到达不改变就再无后路的地步。 和她不同,星榆认为,自己不会考虑任何的后果。 越深入了解,星榆反而越看到了她们的不同。 她们可以合作,甚至可以打造一个拥有“同伴”的幻象,但永远不会真正理解彼此。 “……我没有原则。”星榆陈述着这个事实,“但是,我明白了你的意图。那么,我们就从你说的那些方面着手。” 随着短暂而密集的讨论,接下来的“交易”内容已经明晰。 朝暮将提供公证人的管控信息、对于星榆的身份庇护,以及在机会合适时,提供公证人制式的枪支。 而星榆则为朝暮寻找机会、独自完成一些不为人知的任务。 如果被理事会发现,等待她的将是无法想象的后果。 不过,星榆的心情倒是意外地平静—— 或许是她已经真正开始适应了这个世界,现在她确实认为,具有风险的任务不过是家常便饭。 如果死亡的阴影不止一种……那单个任务的风险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种危险与机遇并存的感觉,让她感到奇异的兴奋。 甚至,她隐隐有些期待真正与理事会对抗那一天的到来。 明面上,星榆现在的身份是“高危监管对象”。 经过严诤那边的申报,她现在被认定为临近失控的高危超凡者,理事会要求对她进行严格的暗中监管。 除了信息控制,还包括严格限制任务类型、指派特定的同伴等。 虽然并不会持续太久,但隐秘且严格。在此期间,她将被持续观察是否有失控和崇拜的倾向。 这种监管如同一把双刃剑,既是限制,又是机遇。 如果在这期间被事务管理局认定为“稳定”,就会被认为是意志力、稳定性远超常人,可能接触到更多核心的资源—— “所以,‘失控’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完这一系列说明,星榆忍不住开口。 “顾名思义,就是超凡能力不受控制。超凡能力能力可能变得无法稳定运用,甚至带来危险。你那不受自己控制的【信息读取】,本身就是危险的征兆。” 这句话反而让星榆感到一丝兴趣。 “有趣。那按照你们的看法,我岂不是天生的失控超凡者?” “……不是那样的。失控不是那种概念。如果你的能力天生如此,那就不一定适用这个规则。星榆,超凡能力多种多样,即使是事务管理局,也无法将所有超凡者纳入统一的标准。我们的能力测试更侧重于实用性,对于能力的本质和表现形式,还有很长的研究之路要走。” “那,在失控之后呢?你们发现了能力不受控的超凡者就会直接试图击杀?” “……星榆,没有‘失控之后’。”朝暮说明,“因为一旦超凡能力失控,污染就已经无法逆转了。她们将彻底失去自我,不再是人类。 “我们最多只是临近失控,会有一些征兆,展现出我们已经进入了异常状态。例如感官增强、对崇拜内容产生异常吸引。 “正常情况下,公证人对崇拜者的思维模式不会产生兴趣。但在接近临界点时,我们可能会不由自主地被这些思想吸引。对于这种现象,我们也有很多方法手段。 “但是一旦失控,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她们不再是我们要保护的人类。 “保护人类……就是事务管理局存在的意义。” 朝暮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神情流露出些许的迷茫。 “我们每天都在重复这句话,一次又一次。就在不久前,甚至就在上半年,我还坚信不疑。但现在……已经无法再以此为目标了。我失去了信念。” “别说这些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星榆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朝暮的情绪流露和思维发散,“你们所要保护的人类到底有什么明确标准?我怎么觉得,符合你们心意的超凡者就是人类,不符合的就不是?” 朝暮努力平复情绪:“不是那样的!失控的超凡者,会产生畸变,失去人形,思维模式也会彻底改变,彻底死去自我意识。我们对人类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标准——保持人形即为人类。” “只要保持人形,就是人类?” 星榆微妙地重复:“难道没有类似人形的……‘移涌’吗?” “不会的,绝对不会。”朝暮笃定地回答,“相信我,‘外形’就是我们判断人类的唯一标准。绝对不存在那样的东西。” 第183章 迎接 直到上午,整个郊区依旧被厚重的雾气笼罩。 潮湿寒冷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无形的屏障,将整个世界与外界隔绝。 在这片灰蒙蒙的天地间,星榆准时抵达了事务管理局。 预料中的喧嚣和混乱被异常的寂静所取代。 这……可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她的目光迅速大厅,很快就发现了这反常现象的源头。 在柜台附近,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公证人竹理正伫立在那里。 仅仅是她的存在,就已经在无形中划出了无人敢越过的界限。 周围的代理人们不约而同地为她让出空地,目光中既有敬畏,又有好奇。 迈步走进事务管理局的一瞬,竹理的视线如轻柔的羽毛般扫过星榆。 随即微微欠身,声音轻柔,但足以让整个大厅的人听清。 “代理人星榆,您久候了。您的位置已妥善备置,请允许我为您引路。” “……好的。” 星榆一如既往地回应。 周围投来不少灼热而谨慎的注视。 有些人甚至悄悄调整位置,试图看清星榆的名牌、身份标识和所属委托所。 周围投来的目光,既有惊讶,也有羡慕,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好奇。 然而即便是那些平日里最为放肆的代理人,此刻也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行为。 竹理的存在如同无形的屏障,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不敢有丝毫越矩之举。 穿过幽长的走廊,与往常不同,这次星榆被带到了一间更加私密的小房间。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明显是为她特意准备的座位,桌面上甚至还放着几个水果。 竹理走到星榆身侧,语气平和而谨慎:“此处乃是特意为您精心准备的会客室。朝暮因公务繁忙,恐需片刻方能莅临。在此期间,若您有任何需求,无论饮品、餐点抑或其他事宜,我定当竭诚为您效劳。” “不必了。” 星榆能感受到这背后的深意。 这所谓的特殊待遇,不过是对“高危人物”监管的体现。 在公众场合的时候,事务管理局会尽可能将她推到聚光灯下,让代理人们的视线变成无形的监督。 “若您改变主意,亦或有任何不适之处,请务必告知。” 竹理微微颔首,退到一旁。 房间内陷入沉默,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回荡。 关于竹理。朝暮已经给她解释过。 朝暮的身份比较特殊,“裁决”队唯一成员和负责人,兼任三号事务管理局的总负责人,拥有事务管理局内部最高的权限。 事务管理局作为理事会的下属机构,内部结构和运作方式十分复杂。 虽然所有角色都被称为公证人,但根据不同的细分身份,有着不同程度的保密权限和工作流程。 工作性质上,分为内勤、外勤——这一点星榆已经有所注意。 内勤人员的工作通常不涉及直接战斗。而外勤人员兼任代理人,工作往往需要直接参与实际行动和交战。 进一步细分,事务管理局又划分为调查、审判、裁决三个队伍,每个队伍都有独特的职责和专长。 调查队是这三个队伍中最为泛用的一支,属于内勤。 成员的职位是“调查员”,例如星榆见过的经义、融绪,由精神系超凡者构成。 顾名思义,这个队伍主要负责进行各种所有事件情况的事前、事后调查。 虽然单个任务的风险相对较低,但出任务频率最高,工作量也最大。这使得调查队成员是最了解全境的详细情况的人。 审判队则更偏重于执行层面的工作,毫无疑问是外勤。 成员如昆娜、严诤、席拉等,专门负责维稳工作,她们前往各地处理失控的超凡者和各类崇拜活动。 由于经常需要在信息有限的情况下处理危险任务,审判队的任务往往对战斗能力有很高的要求。 按照朝暮所说,审判队在人员安排上有着非常严格的标准,不可连续出勤,存在“强制冷却期”。所以这个队伍人最多,但一直不够用。 最后是裁决队——人数最少却掌握最多知识的团队。 在整个错综复杂的权力体系中,裁决队负责切分真相与谎言的界限。 她们的任务往往关乎整个郊区社会的稳定,任务数量十分稀少。 因此,像朝暮这样,由裁决队伍的负责人,兼任事务管理局总负责人的情况比较常见。 通常情况下,裁决队至少需要两名成员才能执行任务。 但由于朝暮的能力具有特殊性,她一个人就可以胜任一整支队伍的职责,三区的裁决队成员,仅有朝暮一人。 然而,权力的天平总是需要平衡,事务管理局绝不会允许所有权力集中于一人之手。 竹理的存在,既是负责协助处理各类日常工作和生活琐事,也是变相的监督。 但在非独处的情况下,星榆和朝暮必须谨言慎行。 在信息象征着地位与权力的世界里,知识的掌握往往伴随着危险。 仅仅掌握秘密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要时刻谨记——这些知识被谁所持有,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不能说。 一个不经意的失言,就可能招来难以预料的麻烦。 朝暮对于规律的理解,并非完全来自于公证人的培训,而是某些她还尚未说明的“秘密渠道”。 她们决定采取最简单的方式,在表面上尽可能避免一切敏感话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朝暮悄无声息地出现,落座于星榆对面。 那熟悉的疏离感重新笼罩在她身上,仿佛她们从未熟悉。 朝暮将一个橘子推到星榆面前,简洁地命令道:“吃。” 星榆有些疑惑,摇了摇头。 “不行,你必须吃。”朝暮白了她一眼,“这不是请求,代理人星榆。这是程序的必要环节。配合我的步骤,以确保后续流程的顺利进行。” 竹理上前一步,引起星榆的注意:“朝暮大人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若您有任何顾虑,我亦可以代劳,以示诚意。” 说着,她就伸手拿起桌上的橘子,仿佛随时准备为星榆剥开果皮。 朝暮用眼神无声地说着“我都叫你快吃了”。 “……不用了。” 摸不透朝暮的用意,星榆无奈地伸手阻止了竹理的动作,拿起一枚橘子。 剥开果皮,清新的柑橘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细腻的甜香在舌尖爆开,带来一种出乎意料的愉悦感。 这味道比她预料的要好得多,显然是经过专门改良的高级品种。 “所以,你要和我说什么?” 第184章 相处 朝暮坐直身体,语气严肃正式开口:“星榆,鉴于近期局势的特殊变化,我们决定启动一项高度机密的特殊任务。这不仅是一项任务,更是一种荣誉,也是你无法推卸的责任。” 星榆心中暗自苦笑。 她早已知晓朝暮即将说的每一个字,却还要在这里“公事公办”,在监控摄像头和竹理的注视下,与朝暮上演这场双簧。 她语气平静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你的能力和过往表现已经证明,你是执行这项任务的唯一选择。 “按照常规程序,此类评估通常由低级别公证人执行。鉴于本次行动的战略重要性及其潜在影响,我将亲自监督整个评估过程,确保所有采集的数据具有最高程度的准确性、可靠性和客观性。 “从现在起,你在任务中的所有行动都将被记录和评估。保持警惕,保持专注。” 星榆心领神会,这所谓的“亲自监督”正是朝暮为她创造的机会和空间。 按照事先约定的方向,此刻她本该表达由衷的感激之情,并欣然接受这份重任。 但是…… 让一切都顺着朝暮的心意发展,那不就太没意思了? “去处理这些危险任务,我有什么好处?” 这话一出,朝暮表情瞬间凝固。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满脸写着“难道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朝暮不悦地踢了踢脚下的椅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继续显得专业:“……确实,这些特殊任务通常伴随着更高的风险系数。相应地,它们也提供比标准任务更丰厚的报酬和积分奖励。你在执行这些高风险任务的同时,也将获得与之匹配的回报。” 星榆微微眯起眼睛,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还有呢?” 虽然朝暮承诺了不少,但那是她们两人私下的约定。 从明面上来说,既然自己主动参与了这么重要的事件,就应该尽可能为自己谋划更多利益。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任务将由我们事务管理局亲自给你安排、定制。这意味着你将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支持。” 朝暮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烦。 “特殊任务里,我,我本人,可是会亲自陪同!我们会优先给你分配那些已经比较明确的、或者更加符合你能力的任务。其余公证人也会提供必要的支持。” “……好吧。” 星榆最终点头,仿佛被说服了。 随着这番毫无破绽的介绍结束,接下来一段时期的相处模式已经明确。 表面上的变化或许不大,但这意味着星榆的工作将更有计划性,同时也能获得更多来自管理局的支持。 “我已经选定了今天的任务。这个任务涉及我们的数据泄露问题,你有些了解,又涉及复杂的情况,最为合适不过。” 话音刚落,星榆的代理人终端就亮起了新的任务通知。 她低头扫了一眼,有些讶异。 【任务名称:血肉制造机】 【任务评级:a】 “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当然。第一天你们给我准备的那个什么‘入职测试’。”星榆回答。 “没错。这个任务已经被我们全面解析,现在就差最后一步执行。它不仅是我们当前的主要目标,还恰好适合测试你在高级任务中的各项表现。简直是完美地契合我们双方的需求。” 朝暮的声音带着微妙的得意:“看吧,星榆。所有合适的事物,都将被亲自送到我们面前。” 星榆低头查看终端上的任务信息,眉头微皱。 这份报告与她以往见过的情报截然不同,详尽、精准、高度标准化,将整个事件剖析得一清二楚。 主谋维克多,来自a环的人员,曾与事务管理局有过合作。 在合作期间,他被蛊惑,携带一个代号为aeon-npmmmi34c的东西潜逃…… “导致数据泄露?”星榆缓缓念出接下来的内容,“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你不用多问,实体34是我们用于特殊数据封存的标准化容器。维克多偷走了34的核心,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星榆,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杀死维克多,我将负责全程监控、性能评估以及34的最终回收工作。” “也就是说,其实你们并不指望靠我去解决这个‘异质实体’?” “你又不是裁决队成员成员,这是我们的职责。” 朝暮的目光在星榆和一旁静立的竹理之间游移,突然话锋一转:“星榆,你有什么熟悉的代理人吗?” “希尔。”星榆不假思索地回答,“别的就没有了。问这个干嘛?” 朝暮的兴致瞬间降低,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失望:“啊……她绝对不行。我相信,和你熟悉的代理人或许能成为我的助力。但希尔,她从未直面过非人类的存在。就没有别人吗?” “我才成为代理人两个星期,哪来那么多人脉。我见过的全部代理人,也就雨滴委托所的人、晋升考核的那几个,然后就没……哦对,还有林漪。” “林漪?!”朝暮意外地提高了声音,连竹理也微微侧目,“那个拼命想要成为人上人的?你怎么可能认识她?……对,我想起来了,你们甚至还一起处理了那个崇拜者任务。你们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吗?” “不是。”星榆干脆地和盘托出,“我住她那片地区,顺便从她那赚点钱。怎么?” 朝暮难以置信地开口:“这太……太奇怪了,星榆。你们怎么可能熟悉?这不符合基本原则!更别提你们还能一同行动了。” “……什么原则?” 星榆明知故问。 竹理在一旁轻咳一声,提醒朝暮注意场合。 “……算了,除了她是个hyle以外,别的方面或许都还不错。竹理,你有什么想法?” 竹理闻言,略微欠身:“考虑到您的工作负荷,我认为引入林漪值得考虑。 “林漪在处理崇拜者任务时表现出了显着,甚至是反常的稳定性。虽然她尚未接触过异质实体,但这种经验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优势。 “虽然队伍构成可能带来稳定性问题,但若林漪表现出色,不仅能我们潜在的合作伙伴,还能减轻您的工作负担。 “当然,朝暮,最终决定权在您手中。” 朝暮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 “那就将她加上吧。反正,这个任务最终由我进行兜底。” 第972章 行动前报告书 任务代号:血肉制造机 任务评级:a 【任务概述】 主要目标:回收并控制aeon-npmmmi34c[项目名称:饥渴之茧],遏止数据泄露。 次要目标:消除维克多的威胁,彻底剿灭血肉制造机组织。 血肉制造机涉及崇拜行为,以前事务管理局行动顾问维克多为首要人物。 该组织活动范围广泛,遍及全境多个区域,特别活跃于d环和e环。 维克多利用其生物工程专业知识和对aeon-npmmmi34c的控制,成为组织的精神领袖和技术核心,进行大规模非法人体改造实验,特别针对超凡者。 组织结构相对松散,但维克多的存在是其凝聚力的关键。他的专业背景和对异常实体的掌控,使得血肉制造机具备了远超普通崇拜组织的危险性。 其主要活动包括大规模进行非法人体改造实验,并特别针对超凡者进行捕获和实验。组织的终极目标是通过血肉改造创造“完美生命”(hyle)。 【目标详情】 -aeon-npmmmi34c 性质:异质实体,具有记忆操纵和生物重构能力。 优先级:高 -维克多 身份:前事务管理局临时行动顾问,现a级通缉犯 罪名:背叛罪、盗窃罪、a环叛逃罪 能力:无 【行动必要性】 本次行动被列为高优先级,主要基于以下考虑: 1、回收aeon-npmmmi34c[优先级:高] 饥渴之茧被盗导致我方缺乏稳定的数据存储材料,并可能导致大规模特殊数据泄露。确保这一可控的移涌实体不被滥用是首要目标。 2、遏制非法崇拜活动[优先级:中] 维克多的崇拜行为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社会动荡和小规模现实扭曲。必须迅速制止其思想传播和相关活动。 3、保护超凡者群体及维护社会稳定[优先级:低] 组织针对超凡者的捕获和实验行为,不仅威胁到重要的战略资源,还可能导致敏感信息泄露。同时,其活动范围正在多个区域扩大,已在部分地区引发社会恐慌,破坏社会秩序。 【现场控制指南】 保持稳定输入:提供持续的信息流,避免aeon-npmmmi34c“饥渴”状态。 避免过度刺激:高度预防aeon-npmmmi34c“过度饥渴”状态。 隔离保护:禁止aeon-npmmmi34c接触大规模生物群体或复杂信息系统。建议清除周边生命体,预防状态变化。 【行动地点】 目标据信藏匿于某处地下建筑中。预计为简单地下结构。 【行动纲要】 渗透目标区域,确认维克多和aeon-npmmmi34c的位置; 优先保证aeon-npmmmi34c的安全回收; 对维克多使用致命武力; 清除所有相关证据,防止信息泄露; 对参与人员进行必要的记忆干涉。 【参与人员】 执行负责人: 朝暮-aapm0042 执行队伍: 朝暮-aapm0042; asnm2222; 星榆-napa2946-6,特批参与; 林漪-naha1023-2,临时征召。 【注意事项】 所有人员须警惕移涌现象,防范现实扭曲和精神震荡风险; 严禁与血肉制造机相关所有人类及非人实体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星榆的全程行为将被记录并进行后续评估; 若遭遇超出预期的威胁,立即启动联合应急预案。 【保密规定】 本文件属最高机密级别,仅限授权人员查阅。 未经批准,禁止以任何形式复制或传播本文件内容。 任务结束后,所有相关文件将被立即销毁。 以上文件已通过真实性验证。 谨记使命,锚定认知,保持理智。 第185章 规划 第一次深入探索事务管理局的内部结构,她发现生活设施意外地不少。 这里办公区的内部陈设,也和雨滴委托所有着微妙的相似点—— 生活区与办公区的界限被刻意模糊,仿佛要将工作时间与私人时间永远纠缠在一起。 不过,在郊区里试图追求将个人生活和工作完全分开,大概本就是一件荒谬的事情。 会面结束后,朝暮匆匆离去,继续她要处理的其它公务。 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昨夜的不眠在此刻全数讨债。 星榆决定在临时床铺上小憩片刻。 下午、晚上,都还有事要做。 床垫不算柔软,金属床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按照竹理的介绍,由于希尔对事务管理局存在明显的“偏见”,而越过委托所直接调用一个特定的代理人过于不寻常,几番考虑后,她们制定了一个折中的日程安排。 每天上午,星榆继续在雨滴委托所处理委托所内部的日常事务,例如街道巡逻、内部协调等。 而每天下午,则是与事务管理局的密切合作时间。 公证人资源有限,但她们会提供更详细的任务列表和更多的信息。这其中必定包含了一些普通代理人接触不到的隐秘任务。 作为对星榆个人的补偿,公证人承诺提高任务积分和酬金比例,同时尽可能发布一些更针对性的适合她的能力的任务。 作为从雨滴委托所调离了代理人的补偿,也就是为了安抚希尔,事务管理局似乎倾向于给雨滴委托所发放更少的强制性任务,以减少工作量。 这样的安排从今天开始。 因此,过了中午,她们就要去执行血肉制造机的清剿计划。 尽管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心存戒备,她的睡眠却比往常更加深沉。 这里的环境……意外地能让人休息,空气中的温度和湿度似乎都被精心调整过,适合进行放松。 虽然只是几个小时的浅眠,但精力恢复到了勉强可以支撑接下来的继续行动的地步。 “代理人星榆。” 一个轻柔的声音穿透了她的思绪。 星榆睁开眼,看到竹理正唤醒她:“朝暮已经准备就绪,您可以准备出发了。” “哦……好。” 星榆揉了揉尚有些疲惫的睡眼,回答。 但是,竹理并未离开。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星榆,”竹理终于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容我冒昧,朝暮……虽然看似强硬,但其实性格比任何人都要单纯。” 这突然的对话,让星榆疑惑地抬头,对上那双略带忧虑的眼睛。 竹理的话语顿了一下,下定决心般继续说明:“她承受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常常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却从不顾及自身安危。即便如此,她也总是强撑着,不愿在我们面前显露脆弱。 “事实上,朝暮的安全与健康,是我最为在意的事。恳请您能尽量顺从她的意思,并多加留意她的状况。她不喜欢直接表露不适,但若有任何异常,还望您能及时告知我。您的协助将使我感激不尽。” “……我知道了。” 简短地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后,她与朝暮在事务管理局的门口会合。 正在等待她出发的有两人。 朝暮……虽然她突然变了副模样,造型变成了黑色短发,面容也和先前大不相同,但看【信息读取】的提示,确实是朝暮没错。 这大概是朝暮所维持的最小幅度的幻境,她的灵质数值正以稍微快速的流失着。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朝暮旁边的陌生人。 任务简报中提到的执行队员名单,除了星榆、林漪,还有一个“asnm2222”。 那么,想必,就是面前的这个人了。 ……有点奇怪。 asnm2222是一个……给星榆感觉不自然的人。 在等待的间隙,她一直看着朝暮,就连星榆到达,她的姿势也没有改变一下。 她的身高约一米八几,在非体能系超凡者中算得上高挑。体型匀称而结实,既不显瘦弱也不算壮硕。 黑色短发的造型异常整齐,呈现出近乎完美的对称感。 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就像是为了创造一个“普通”面孔而精心计算出来的平均值。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睛。 那种深邃的蓝,让星榆产生微妙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尽管颜色如此鲜明,却给人毫无生气的感觉,就像是一对精心制作的玻璃球。 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却又显得无比不真实。 就连身份,也无法识别。 不同于所有的公证人的制服,asnm2222的制服是黑色的。 这标示着,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常见的身份。 对于事务管理局来说,制服,是身份和能力的象征。 ——或者,应该叫做“护具”。 一如郊区中所有的服装设计,它们从绝对的实用性角度出发,最大的用途是让不同的公证人在实际工作中,能够快速地识别彼此的身份、派系,以应对各种特殊情况。 然后,才是身份的象征、又或者美观,这些次要的事物。 双排扣型号的护具主要抵御精神震荡,功能性上也偏向环境采样、数据收集、通讯维持等。 而风衣型号的护具有难以想象的物理性能,几乎可以抵御绝大多数的物理伤害。 颜色与持有者的属性派系相一致,是无声的身份标识。 反常的是,面前的asnm2222打破了这一切规则。 她的服装只是一套普通的黑色衣服,衬衫、外套、长裤,十分标准,换句话说,毫无特色,毫无标识度。 即使星榆明显地审视着她,她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有胸膛微微起伏,证明着她还在呼吸。 “我们出发吧。” 朝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自然地向星榆介绍道,同时递过一枚无线耳机:“这是拉克西丝,她也一直很想见见你。在她面前,我们无需保守秘密。” 随着朝暮的介绍,拉克西丝缓缓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与星榆相遇,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 动作太过精准,明明只是个简单问候,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最为反常的是…… 星榆完全看不到她的任何一条信息。 那些通常会浮现在人物周围的文字信息,此刻全然消失。 拉克西丝就像空白的存在,仅仅占据着那里的空间,却没有任何可解读的信息。 这种视觉上的寂静让星榆感到本能地不安。 她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动,却无法抑制内心涌起的疑问。 “……你是什么身份?” 最终,星榆忍不住开口。 第186章 回想 “她是我的朋友。”朝暮立刻回答。 拉克西丝本人依旧保持沉默,仿佛并没有说话的能力。 在与星榆简短地点头示意后,她的目光就一直固定在前方,视线聚焦于某个虚无的点。 星榆注意到,朝暮现在的造型与拉克西丝有些相似。 两人并肩而立,造型一致,乍看之下倒更像是一对姐妹。 “……我看不到你的信息。” 星榆再次尝试与拉克西丝对话。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拉克西丝依旧毫无反应,仿佛星榆的话语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隔。 “这很正常。她的身份特殊,是和我一同执行任务的资深代理人,专门为我一个人提供支持。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直接和我交流就可以。” 又是朝暮为她代为解释。 “行吧。” 星榆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就当拉克西丝真的不会说话,做好了要和一个沉默的队友一起处理任务的准备。 星榆将耳机佩戴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就绪。 在前往目标地点的路上,没有了监视,朝暮显得更加放松了许多。 “星榆,你到底是怎么和林漪认识的?” “没什么可说的。”星榆一口回绝。 “不行!你知道这种事情有多奇怪吗?我今天倒要看看一个pneuma,怎么会和hyle一起作战。” “就是正常的认识而已,没什么特殊的。你是不是有点过度相信你所说的互斥性了?” “‘正常’?这可一点都不正常。星榆,你仔细想想你见过的每个超凡者,你对她们有什么想法?”朝暮语气无比肯定,“正常的pneuma,不和hyle成为敌人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熟悉合作。” 随着朝暮的引导,星榆开始回想起自己见过的每一个超凡者。 首先是精神系的……希尔、经义、朝暮、融绪、竹理。 她对这些人印象都不算太差,虽然并不能解除防备,但从情感上来说不算讨厌。 甚至,她还杀过一个精神系超凡者。 那种感觉异常平淡,甚至有些无聊。 相比之下,当她回想起体能系的超凡者时—— 监管员、林漪、铸棘、昆娜、启明同盟任务中的超凡者、红袍信徒、严诤、席拉。 “好像……” 星榆直到此时才发现,除了林漪和公证人,这些人确实都死于她之手。 她对昆娜有些反感,甚至尝试过杀她。 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什么“宿命仇恨”在发挥作用。 对林漪也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只是纯粹出于利益考量的合作。 甚至,就连不知道是否适用这个规律的人工超凡者祈雪,她也……说不上信任。 最多只是出于理智的考量,认为她不会背叛自己。 意识到这些事实的瞬间,星榆的表情变得微妙。 她不愿承认,但发现自己确实存在这种明显的情感倾向。 星榆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情愿:“好吧,我就当你说得有道理。” 朝暮的眼中闪过胜利的光芒:“这就是规律的力量!我都说了,规律是绝对的。” “……这次就当你说得对吧。”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暮的神情变得有些失落:“星榆,你记得铸棘吗?就是和你一起进行晋升考核的超凡者。” 直到这时,拉克西丝才微微侧头,目光柔和地落在朝暮身上。 “我记得他。怎么了?” “这个任务,是我特别批准的。我觉得……这个任务,可以算是我的工作失误。”朝暮组织着语言,“分配你们去进行这个任务,也是因为突然发生的‘污染体’事件。” “为什么?” 这两件事还有什么关联吗? “最初,我们将其与一个历史性的实体——暂且叫做‘血丝蠕虫’——关联在一起。而那个共生菌球,则是一个长期存在但难以处理的低优先级目标。 “它们同样都属于物质转换类型的异质实体。而铸棘的能力类型,也属于物质转换,很特殊,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 “这个晋升考核,一开始就是专为了他而设的。 “但是……那时候刚好遇见了你。你在入职测试中的情况,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我又不能将这件事上报,干脆就送你去一同进行这个任务了。 “星榆,那时候的你,虽然能力表现有点特殊,但在我们的评定里是并没有太大战略价值的。” “从实验设计角度看,我没期待任务结果。我们安排了医疗支援,计划是只要你们可以活着回来,就已经是足够让人满意的结果。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之间的互斥性,确定在移涌影响下的能力增强表现,顺便进一步观察一下你的表现。仅此而已。 “不过,最终的结果……” 朝暮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她的肩膀微微耷拉,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担。 “真奇怪啊。” “你竟然会去逼迫他去彻底转化那个核心,正常人不会想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你们之间的宿命仇恨……太强烈了。尤其是你,表现出的仇恨明显要强于他。 “至于那个移涌对你们的影响……不符合预期。从我个人角度来看,它似乎更像是与你产生了共鸣,表现出了同属性的同化性。但那是hyle,不是和你同属性的pneuma啊……” 说到这里,朝暮停顿了一会。 “其实那个hyle当时的状态,就算是医疗支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反常的是,谁能想到昆娜那家伙竟然愿意出手救人?她仗着自己那特殊的身份和能力可是出了名的随心所欲……哈!她身上绝对没有任何对同类的同情心可言,让她去杀同属性超凡者,估计比我们这些pneuma还积极。强制冷却期都控制不了她。 “这一切事件都太奇怪了,你知道吗? “好在无论如何,最终你们俩都没事。对于异质实体探索有错误,这是常见的事情。就算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但只要结果好,那就没问题。 “可是,经历了这一连串事件,铸棘却在回去的当晚就被确认死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 “这起事件的一切都没有往我们预料当中的方向发展。我们本希望让铸棘主要负责这起事件,而你只要能够保全自身就行。谁能想到,最终的结果却完全相反?” 朝暮又陷入了沉默。 星榆也没有开口,她只是无声地聆听着这一切。 许久过后,朝暮才中心开口,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第187章 质疑 她停下脚步,声音稍微低了下去。 “我不应该让一个从未接触过移涌的人去直面这些。这必然导致了‘溢出’,他吸引到的危险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我应该……让他稍微有些心理准备,循序渐进地让他接触到这些信息。 “这明明是我的工作失误,却让他付出了生命……我,其实不想……” 星榆没有言语。 如果不是朝暮此时突然提起,这件事在她心中几乎已经有点快要被淡忘了。 虽然只是六天前的事情,现在却感觉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她以为事务管理局知道的已经足够多,却没想到这件事即使是在朝暮的眼中也显得扑朔迷离。 但这些让朝暮无法预测的事情,在星榆眼里全部都源于一个简单的原因。 无论这起事件是不是能用什么知识溢出、宿命仇恨、属性聚集之类的原因来进行解释,她当时的行为就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 她不喜欢铸棘。 一次没杀成功,那就下一次。 “我还是觉得你太执着于所谓的规律了。” 朝暮很明显没听进去。 拉克西丝轻轻地将手放在朝暮的肩上,安抚她的情绪。 朝暮努力从回忆的漩涡中抽离。再次开口时,声音中恢复了坚决:“……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听好了,星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希尔参与这类任务。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那些非人类的存在,那些危险的异质实体,它们早已被希尔吸引。只因她选择视而不见才未曾显现。如果你强行唤醒这些概念,让她直面那扭曲的真相,那些不可理喻的认知,将会撕裂她的心智,也会污染她周围的现实。我们无法想象会带来什么样的毁灭。” 星榆微妙地重复:“显现?” “是的,正是如此,星榆。那些不属于人类的东西,它们并非不存在,而是一直都在那里,就潜伏在我们日常生活的表象之下。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去直视它们,不去触碰它们,才是唯一安全的生存之道。 “向你详细解释这些事情,也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准备循序渐进地向你转述知识,是出于对你自身安危的考虑。 “如果太过冒进,很可能就会变成像铸棘那样的结果,我不能让这起事件重现。” “……” 星榆沉默了。 通过一个全新的视角,所有的碎片突然间拼合,形成了全新的结论。 “……其实你不用那么担心我。” 也许,比起所谓的陷入危险…… 或许她才是被人类聚集而来的危险本身。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朝暮开口,“我说了,这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朝暮似乎就是在想方设法向自己证明,所谓“规律”的绝对正确性。 星榆自己不否认朝暮所说的“规律”,因为那确实与她先前的各种模糊感觉相符。 但是,星榆并不会像那样,把规律奉为圭臬。 甚至在她内心深处,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告诉她—— 朝暮所说的并不全对。 这种怀疑的感觉,就像是在清晰的画面中发现了微小但显着的瑕疵。 虽然整体看起来没有问题,但那细微的不和谐感却挥之不去。 “我不需要安全,朝暮。我缺少的是时间。” “你缺少时间?”朝暮反问,“你在急什么?如果我失败了,四十天后我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我都没有着急让你替我处理任务呢。” 星榆沉默片刻,权衡着该透露多少信息。 “并不是只有你在和时间赛跑。”星榆回答,“如果对你来说,四十天后意味着确定的‘死亡’,那么对我来说,这种威胁无处不在。 “自从两周前成为代理人起,我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一个接一个的任务接踵而至,我对它们的起源、成因、过程与后果一无所知,却不得不去执行。就连今天下午结束后,我还要去处理一起特殊事件。 “事件裹挟着我。我不感兴趣,但我不能不做。我不知道我能收获什么,但不去就没有收获。” 说完这句话后,星榆自己陷入了沉默。 这一长串话语让她自己都有点惊讶。 为什么要向一个可能成为敌人的人倾诉心声? 每一分暴露的想法,都可能成为被人掌控的把柄。 被了解得越多,自己就越危险。 只是因为对接下来的任务的厌烦、疲累就暴露自己的想法…… 这种行为在她看来,简直荒谬至极。 然而,朝暮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柔和。 “是吗?”她轻声说道,“但是,星榆,谁不是在混沌的漩涡中挣扎求生?普通人希望成为代理人出人头地,代理人不想冒着出生入死的风险,公证人渴望摆脱必死无疑的命运。你觉得这很特别吗?” 星榆皱了皱眉,感受到些许被冒犯的不快。 她冷冷地反问:“不要拿别人的事情和我比较。你已经是郊区的顶层了,过着远好于大多数人的生活。为了一件不危及生命的事忧心,你有什么资格?” “……好吧。”片刻过后,朝暮回答,“我最渴望的是自由,你又在渴望什么?” “不被欺骗的真相,我已经说过了。”星榆回答,“除了你打算接下来告诉我的‘基础知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有关东部地区的信息,以及污染体事件的来龙去脉。至于其它事件,可以稍微往后。” “你关心的是……任务?”朝暮的神情有些诧异,“你不是已经获得了一些有关这些事件的权限?好吧,今天回去之后,我会整理一份纸质文件给你。” 做出结论之后,她打了个哈欠。步伐变得缓慢,肩膀微微下垂。 朝暮本就不算高的灵质数值以不太正常的速度快速下滑,只是走了几步,还没到达目的地,已经掉到了一半。 简直就像是适应不了外面的环境一样。 是因为维持幻象需要太影响状态了了?之前那番情感宣泄的话语消耗了她太多能量?还是有其它未知的因素在影响着朝暮? 正在此时克西丝仿佛心有灵犀般,将朝暮抱起,动作小心翼翼,就像是在搬运一件易碎的珍品。 朝暮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她的身体自然地依偎在拉克西丝的怀中,眼睛缓缓闭上,呼吸很快变得均匀而深沉。 ……难道她这就睡着了? 星榆诧异地看了一眼, 而拉克西丝抱着朝暮,仿若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前行。 即使现在是这种状态,她的步伐稳健而均匀,仿佛怀中并无重量。眼神始终直视前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要是正常人的话……这时候说不定会觉得尴尬吧。 好在她现在没有尴尬这种情绪。 星榆在沉默中继续前行,直到看到了提前在目的地等待的林漪。 第188章 a级任务:血肉制造机 “星榆,”林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仿佛被背叛的压抑怒意,“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说以后我们不合作了?前天我们不还商量好了吗?” 星榆能感受到林漪话语中的情感波动。 对林漪来说,前天鼓起勇气分享那些深藏的身份秘密,是难得的信任尝试。 而现在,这份信任似乎在转瞬间就被辜负了,仿佛她没了利用价值之后就被抛弃一样。 讽刺的是,这通常是林漪自己惯用的手段,而现在角色却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林漪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还有……你为什么能够得到a级任务?难道不是只有资深才能被指派参与吗?你是真的觉得,仅凭我们几个人就能完成吗?” 问题接连不断。 尽管理智告诉她,一个六级代理人参与a级任务是不可能的事,但接到消息后,她还是按照星榆的要求,立刻独自赶到了。 “……因为代理人星榆现在是我的监管对象。她的所有行动,都经过我的特别批准。” 朝暮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紧张氛围。 她的眼神还带着些许迷蒙,但语气却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坚决。 林漪这才注意到还在拉克西丝怀中的朝暮。 她的目光落在朝暮身上的白色风衣上,神情顿时变得既震惊又困惑。 “你是……公证人?”林漪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敬意,尽管她从未见过这种制服,“可是,我好像没有见过您?” “那是因为你的权限不够。”朝暮干脆利落地回答,从拉克西丝的怀里跳下。 她的状态已经明显恢复,站姿挺拔,眼神锐利:“无需多言,你们的职责就是完成任务。” 这不容置疑的态度,让林漪原本想要追问星榆的疑问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血肉制造机是仅对资深代理人开放的a级任务,但今天特别对你们开放。在开始之前,先分配你们各自的任务。” 这话是对林漪说的—— 毫无疑问,朝暮知道全部的内情。 星榆看过了详细的报告书,而林漪,显然对整个局势一无所知,只能依靠此刻的说明来获取信息。 “血肉制造机就藏在这地下。星榆,你负责指挥。林漪和拉克西丝听从你的调遣。目标只有一个,没有超凡能力。”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命令,不容质疑或反驳。 林漪难以置信地看着星榆,显然理解不了为什么等级更低却能反过来成为指挥。 但她并未开口说明自己的疑问,只是点头表示自己接受。 “那你干什么?”星榆反问朝暮的语气带着微妙的挑衅。 这个问题让林漪倒吸一口冷气——她不敢相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公证人说话。 她紧张地看着朝暮,生怕公证人会突然生气,试图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您……” 出乎意料的是,朝暮的神情满不在乎:“都把拉克西丝给你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她不是超凡者,但绝对配得上资深代理人的水平。只要你别刻意让她去送死。我就负责给你们兜底,无论你们一会能捅出什么样的篓子,我都能收场。况且,我还有自己的工作。” 林漪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那,请问,我们今天的目标是?收集情报,还是尽可能削减战力?” “今天解决。”朝暮的回答简洁而果断。 “这……”林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只凭借我们四个人,要去处理最高危险度的a级任务吗?我……” “没问题。”朝暮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这个任务最困难的部分——搜集血肉制造机的情报,已经解决了。现在我们只需要去杀掉最关键的人物。对面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也不可能敌过你们两个超凡者吧? “更何况,有我在呢。” …… 顺着任务的指引,星榆带领着小队进入地下。 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勉强照亮了这片地下迷宫。 灰白的混凝土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和不明的污渍,天花板很高,悬挂着一排排生锈的钩子,随着微弱的气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星榆走在最前面,林漪跟在第二,呼吸略显急促,显然也被这阴森的氛围所影响。 虽然名义上拉克西丝听从星榆调遣,但她却执意跟在朝暮身后,仿佛时刻注意着她的安全。 星榆能够利用【不迷者】的被动特性,感应到维克多的大致方向。但具体的路径仍然隐藏在这迷宫般的地下建筑中。 随着探索的深入,各种生物的残肢、碎肉和血迹铺满了地面,就像扭曲的地毯,和先前的模拟工厂一样。 除了四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金属碰撞声,整个空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生气。 星榆竖起耳朵,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动静,但除了队友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顺着前进路线前行,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活动着的生物痕迹。 转了一圈后,朝暮终于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地下建筑的规模比我预计中要大。” 林漪微微犹豫,然后谨慎回应:“是的,这毕竟是a级任务,建筑规模自然不同寻常。这个建筑的规模……在我见过的所有案例中,也算是中等水平了。幸运的是,它似乎没有太多复杂的机关陷阱,这让我们的任务稍微轻松了一些。” 她这话的措辞比较谨慎委婉,不过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在林漪所见过的任务中,这并不算什么大规模和复杂的建筑。 见到公证人,她似乎连用词都变得克制起来,完全没有以往和星榆一同行动时的自然。 朝暮询问:“像这样的地下建筑很多吗?” “是的,您可能不太了解。”林漪回答,“事实上,最近在靠近外环的e区和d区,我们确实发现了不少类似的地下建筑。有不少明显是近期才修建的。所以我们现在在排查线索的时候,都会仔细找找有没有通向地下的秘密入口了。”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值得关注的趋势。” 【最近情况很糟糕,但看来外环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更乱。】 【修建地下建筑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不仅需要大量资源,还需要相当的技术支持。】 【这种隐蔽性极强的工程,通常只有在进行高危、机密的活动时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朝暮的声音突然在耳机中响起。 星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朝暮,却发现她依旧跟在队伍后方。 她的嘴唇纹丝不动,完全没看出来刚才说过话。 第189章 区别 星榆直接对着朝暮询问:“你不知道外环的情况吗?” 【普通的事件不需要我们公证人亲自处理,就算高危也是审判队的管辖范围。而我个人,不参与日常事务,也不处理普通的高危任务,更多负责决策。】 【像这样亲临现场的体验,对我来说也很新奇。通常,我只负责涉及现实结构变动的移涌事件。】 朝暮的口型始终没有变化,仿佛这些话语是凭空出现在她耳中的。 看来她已经打定主意在林漪面前保持沉默,只通过这种奇特的方式与自己交流。 探索无果后,星榆转向林漪:“你能感知到附近的生命活动吗?” 林漪略显紧张,但还是点头应允。 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片刻后睁开眼回答:“是的,下层有生命体活动的体征,这一层几乎没有。” “看来我们的寻找重点是如何往下。”星榆简要开口。 就在这时,朝暮轻轻咳嗽了一声。 【别费劲了,反正本来就是做做样子。】 朝暮的灵质数值突然下降,随即微妙的波动传来,仿佛有无形地探索着周围的空间。 大约一分钟后,星榆的代理人终端轻微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屏幕上呈现出一份立体的建筑结构文件。 虽然并不详尽,但标注了部分关键的结构特征和可能的通道位置。 这份资料看起来并非公证人提前搜集的信息,反而像是临时赶制出来的。 这也是朝暮利用能力做到的? 压下心中的疑问,星榆开始仔细研究终端上的立体地图。 她的眼睛在虚拟投影和现实场景之间来回扫视,努力将两者对应起来,寻找可能的向下入口。 “这里好像不太自然。” 乍看之下,这一处死路与其他区域并无二致——灰暗的墙壁,潮湿的空气,一如既往的压抑氛围。 但【信息读取】提示了这里有着金属铰链的信息,暗示着一个隐藏的暗门结构。 “找到了。” 星榆仔细检查后,率先拉开暗门向下跳入。 温热而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就像转瞬间由冬入夏。 走廊变得更加狭窄,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挤压变形。 墙壁不再笔直,而是呈现出微微的弧度,就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内部结构。 手掌抚摸上墙面,感受到一层薄薄的、略带黏性的淡红色物质,细微的颤动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地方的“生命力”。 【名称:砖块】 【物质组成:二氧化硅 55.3%,氧化铝 25.7%,氧化铁 6.4%……】 【密度:1.76 g\/cm3】 【抗压强度:17.2 mpa】 ……但从自己眼中数据所见而言,这似乎就是普通的砖块,没有什么特别的。 跟随不迷者被动感受到的正确方向,星榆沿着甬道般的通道前进。 “前面有巡逻的守卫。”林漪提示。 星榆点头表示理解,她早已注意到了那些模糊的人影和白色文字提示。 “我们现在动手?”林漪低声询问星榆的意见。 这是通常的做法,但是星榆却摇了摇头—— “我看看。”星榆仔细观察着这些人影的行动路线,“林漪,感知一下有没有巡逻路线相对独立的守卫,可以留条命。你可以多放几个信标。” “呃……好的。”林漪困惑地遵循。 在第一个守卫转身的瞬间,星榆的黑剑无声地划破空气。 鲜血在地上蔓延。 锋利的剑刃精准地切入守卫的颈部,轻易地穿透皮肉,划开气管。 【星榆。我要你做一个小小的自我观察。】 星榆微微皱眉,但还是保持警惕,继续向前移动。 【仔细感受你的身体。你的力量、敏捷、反应速度,是否比平常更强?】 另一个守卫突然转身。 他看到同伴的尸体的瞬间,眼神中闪过惊恐。 “有入……” 星榆猛地冲向前,左手精准地扣住守卫的手腕。 守卫的惊呼还未说完,星榆已经迅猛地进行扭转。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空间中格外刺耳。守卫的脸因剧痛而扭曲,但他痛苦的低吼还未出口,星榆的短剑已经划过他的喉咙。 锋利的剑刃切开皮肉,划断声带。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星榆的脸上。 这些动作她现在已经无比熟悉。 【你应该能察觉到微妙的变化。也许是肌肉的紧绷感更强烈,或者周围的世界似乎变得稍微慢了一拍?】 【当你与hyle超凡者共同行动时,这种现象必然会出现。】 按照朝暮的言语,她仔细体会了一下…… “我觉得差不多。” 习惯性地甩干血珠,星榆低声开口。 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本就比普通人类强韧很多。 手感上……或许有着微妙的变化,吧? 但那似乎就是用四分力和用三分力的区别。 虽然确实存在差异,但如果不是精细地刻意控制,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区别。 此时,拉克西丝迅速行动,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了其他人身边。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难以捕捉,手指精准地紧捏在颈部的特定位置。 那人眼睛瞬间睁大,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迅速瘫软下来。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生命仿佛被寂静地切断,迅速流失。 比起星榆的战斗,她展现出的更多是具有技巧性的杀人术。 这种静谧而致命的效率,让星榆有些感兴趣。 相比起她们俩,林漪那把名为“血痕”的长刀,在狭窄的空间中显得有些局促。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刀柄上不起眼的凸起,发出一连串精密齿轮转动的轻响。 刀柄末端优雅地绽开,如一朵绽放的金属之花,小巧而锋利的匕首从中缓缓升起,刃面上同样镌刻着与长刀呼应的血色纹路。 ……这把武器一定很贵。 星榆再一次坚定了这个看法。 “这可不是我的强项……不过,现在也只能临阵磨枪了。” 虽然林漪的话语中有些局促,但换上匕首,动作明显自如许多。 她用尖端刺穿了这些已死的尸体,微弱的红色光线闪过。 “我按照你的要求放了信标……接下来呢?” 第190章 移植 随着越发深入,空气中弥漫的腥味也愈加浓重刺鼻。 那似乎不止是守卫的血腥味。 原本冰冷的墙壁逐渐被柔软、有机的物质所取代。 墙面上出现了细小的、不规则的凸起,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在微微蠕动。 对付普通人,也用不了多大的阵仗。 一路上,小队轻松地解决了所有潜在的威胁。 终于,林漪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我们快到了?这不是a级任务吗?这会不会……太过顺利了?” 她更加警觉地打量起四周,唯恐黑暗中突然钻出什么敌人。 “两个一级代理人,一个二级代理人,还有公证人的一个高危监管对象。你觉得这个任务能有多么困难?”朝暮的语气理所当然。 林漪闻言,的目光迅速扫向星榆,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等等……高危?监管?这是什么意思?” 朝暮轻笑一声,仿佛感到有趣:“怎么,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呢。毕竟,我们可不会轻易考虑带上hyle超凡者一起任务。” 林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星榆注意到了这段对话,但她选择不作回应。 虽然她觉得朝暮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想方设法证明相同属性的超凡者之间要天然地更加信任,而相反属性则是不能相信的对象。 比起把什么事情都用“规律”解释,她更在乎自己现在的亲眼所见。 先前那些砖块构成的墙壁,在眼中的信息也有了明显变化。 它们已经没有了“名称”这一属性的信息。 【温度:36.7°c】 【氧气消耗率:0.03 ml\/min\/g】 【特性:弹性模量 0.1 mpa,屈服强度 0.05 mpa】 【生物电位:-70 mv】 ……这是“砖块”应该有的特性? 它们已经出现了有机体的成分,这种太过明显的异常,让人已经不能再视而不见。 星榆伸手按了按,感受到不该存在的柔软和温暖。 【这是典型的移涌影响。饥渴之茧在我们的评级当中是decad,属于中级。】 【它不仅具有自身的异常特性,甚至可能引发最低级的dodecad级别移涌,就像你在入职测试中遇到的那样。】 刚要开口追问,朝暮就立刻补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着急。】 【dodecad级别风险最小,甚至是失控超凡者或者崇拜者都能造成类似的影响。常规的法则就能对付,比如直接杀死力量载体。在你上次和林漪一起处理的事件中,就被我们评价为可能存在这个级别的影响。】 【decad是中级,已经接近了我们能够应对的极限。这个程度的移涌,稍加利用,就能造成大范围的影响与毁灭,会在一定程度上扭曲现实,比较棘手。】 【在此之上,还有一个ogdoad级别。我们从未在工作中遇到过,可能也永远不会遇到。这个级别直接涉及了原初深渊——拜多斯本身。】 【它是普累若麻的直接显现,超越我们的一切理解,不适用于所有法则与规律。要是出现ogdoad级别的移涌,恐怕我们的世界离毁灭也不远了。】 朝暮立刻做了足够详尽的解释,打消了她继续追问的念头。 “这里简直像什么怪物的……巢穴。规模明明这么小,却有着这种诡异的环境,这些墙壁和管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难怪会被评为a级。”林漪皱起了眉头,环顾四周,语气中带些许不安。 “毕竟什么样的超凡能力都有。”朝暮平静地回答。 星榆扫了朝暮一眼。 看来公证人全部都是撒谎起来面不改色的家伙。 随着前进,四周的景象愈发怪异诡谲。 墙面逐渐被一种肉色的质地取代,灰白的塑料管道变得粗大扭曲,仿佛拥有了生命一样,表面渗出的不再是清水或者能量液,而是浓稠的暗红黏液。 这些管道如同血管一般盘绕在肉红色的墙壁与天花板上,有节奏地舒张着,仿佛是巨大有机体的循环系统。 地面也变得柔软多孔,脚下传来轻微的回声,仿佛在踩踏会呼吸的生物体。 “我们到了。”星榆停下了脚步。 指引直直地指向前方。 墙壁已经胀大扭曲,布满蛇一般的血管线路,巨大的肉红色肿瘤般突兀在中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好恶心。简直就像一张奇怪的嘴。”林漪忍不住感慨道。 这是……还是一扇门? 它的表面覆满了嶙峋不平的红色肉瘤,仿佛一张张互相缠绕的巨大血红色的人脸。 正中央,是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上下门扇由肌腱和肌肉编织而成,门缝中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密布尖锐的牙齿。 整扇大门散发出腥甜的血腥气息,表面渗着黏滑的红色液体,似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两侧攀延着暗红色的管线,有节奏地搏动舒张,在输送某种奇异的生物成分。 【类似这样的的异常现象,显然是移涌存在的直接体现。但在表面上,我们通常将其解释为体能系超凡者的能力失控。】 【当然——这种说法本质上并非完全错误。毕竟,无论是超凡能力还是移涌,都源于同一种原初能量。】 “……这只是存在的体现,而并不是‘移涌’本身吗?” 【如果它只是形态奇怪,但并没有造成直接的现实扭曲,那就并不是移涌,连dodecad都算不上。】 【想必,这是维克多利用“饥渴之茧”的特性,操纵了各式各样的血肉,拼合出来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阵轻微的气流拂过后颈。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 拉克西丝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虽然她依旧保持沉默,但手指微微用力,明确地警告着星榆不要在林漪面前说出这个词。 星榆无奈地保持沉默。 在视野中,这扇“门”的信息一览无余。 【组织构成:肌纤维73%,神经组织15%,结缔组织12%】 【液体循环:血液类物质流速0.8米\/秒,压力120\/80毫米汞柱】 【生理指标:呼吸频率18次\/分钟,体温38.6°c】 【生命特征:有机组织活性100%,心率42次\/分钟】 它真的是……活的。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障碍物,而是完整的有机体。 它有自己的呼吸,有自己的心跳,就像任何一个活生生的生物一样。 而且,虽然这看起来很匪夷所思……这些生理特征与她见过的绝大多数健康人类惊人地相似。 简直就像是,将人类的生理数据硬生生地移植到了这个东西身上。 第191章 解锁 “我们需要过去。” “让我来试试!”林漪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立刻抽出血痕长刀,重重劈向肉门。 刀刃划过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裂痕,转眼间就愈合如初。 “怎么会这样?太奇怪了。”林漪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拉克西丝见状,默不作声地上前,拳头如闪电般击向门中央的血盆大口。 拳头几乎没入门内,整扇门剧烈颤动,但很快,这股力量就被门内复杂的肌肉结构吸收了。 收回手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星榆注意到门两侧的“血管”,推测那或许是供给源。 她迅速切断,然而从被切断的管道中,大量黏软的血肉迅速填补了缺口。 转眼间,管道就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受损。 ……完全没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啊。 “这扇门,似乎没那么容易被杀死。我们可能需要找到要害。” “要害?会有那种东西吗?”林漪苦笑着回答,“这是可以自修复的仿生材料吧?我们得考虑有没有更有威力的破坏手段。” “……仿生材料?”星榆怀疑地重复。 林漪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稀奇的。 【像林漪这样尚未意识到“存在超越人类认知的生命体”的代理人,有时反而对这些现象表现出更高的接受度。】 【人类的认知是一座精心构筑的牢笼,心灵往往被既定的认知框架所束缚。只要给她们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就会欣然接受任何超出理解的存在。】 朝暮为她解释。 【这种自欺欺人的能力,是最稳定、有用的防御机制,却也是最大的桎梏。】 【对于我们这些已经看破迷雾的人来说,这种自欺欺人可悲而无力。然而,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认知屏障,一个让她们无法想象存在的真相。】 【一旦揭示真相,告诉她们面对的是完全超越人类认知的存在,结果就全看个人的意志力了。】 【意志力较弱的人可能直接坠入疯狂的深渊,灵魂会被撕碎,永远迷失在现实与非现实的夹缝中。】 【而那些接受良好的人,虽然能活下来,却也会不自觉地被动聚合,吸引更多的非人存在。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越是明亮,越容易引来捕食者。】 “……我能说出来吗?”星榆冷不丁地开口。 她有点想现场看看一个突然得知“真相”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林漪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并不理解这突然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想都别想。】 想法被一口否决,星榆才重新将注意力投入了眼前的门上。 并没有所谓的门锁,或许需要的是“杀死”而不是“解锁”。 “林漪,你试试往这里注入血液信标?” 林漪的脸上闪过不适,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拿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那些如血管般蠕动的管线中。 “真的有反应!但……感觉很奇怪。”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像是血液,又不完全是。就好像很多信号混在一起,但都支离破碎。” “这东西的自愈能力很强,或许我和拉克西丝可以同时切断主要血管。你能用你的信标造成什么伤害吗?” 林漪认真地解释:“我的信标主要用来控制的,不是攻击手段。我可以引爆它,但威力有限。不过,我可以注入毒素,或许有一定的腐蚀性。这样可以同时在超凡和现实层面造成伤害。” “你有毒素?”星榆下意识地反问。 “是的,刀柄中有储存复合毒素,对于生物,能同时攻击神经系统和血液循环。对于普通的物体,也有腐蚀性。”林漪点头确认。 “……你的武器花样挺多的。” 星榆沉思片刻,仔细打量着肉门的复杂结构。 “我们就按它是生物的逻辑来处理。林漪,你注入毒素并加速循环。我和拉克西丝负责切断血管。” 拉克西丝点了点头,已经站在了星榆希望的位置上。 开始攻击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那声音既不像人类,也不像任何已知的动物,更像是多种生物汇聚在一起的哭喊。 “这……这门在尖叫?”林漪有些惊恐,但手中的刀刃插得更深。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表面的纹路,迅速注入到肌肉组织当中。 声音太过刺耳,让星榆不得不忍住捂住耳朵的冲动,赶在愈合之前切断两旁的供血管。 鲜红的色泽迅速褪去,门体周围开始蔓延出衰败的灰色脉络,就像毒素在血管中扩散。 “这里……好乱。”林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好多信标,混合在一起……” 整个门框开始剧烈震动,黑色的脉络如同枯萎的树根,在门的表面蔓延开来。 强韧的肌肉组织开始萎缩暗红色的浓稠液体缓缓渗出。 “砰”的一声,门上的一只眼球突然爆开,喷出绿黑色的浓稠液体。 拉克西丝轻巧地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朝着朝暮飞溅而去的液体。 那些不明物质溅在她的衣服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烧出了几个小洞。 紧接着,更多的部位开始分崩离析。 在毒素的侵蚀下,这扇肉门终于迎来了它的终局。 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它发出介于呻吟和哀叹之间的奇怪声音,生命力迅速地流逝。 只剩下灰暗破败的残骸,无声地诉说着它的衰亡。 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切开了软化的组织,留下深深的裂痕。 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 “真的解决了!感觉好顺利啊。”林漪终于放松下来,但声音当中还有着疑虑。 【这是当然的。这种行动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公证人在采取行动前,已经收集了许多信息和数据。我们对局势的了解,比代理人看到的要深远得多。】 【a级评定,不过是一个工具。利用这个评级来调动代理人的积极性,促使你们更努力地为我们搜集线索。】 【甚至……什么造成了大规模的伤害,都只是幌子。血肉制造机的活动?那点小打小闹根本不值得如此高的评级。我们之所以优先追查,纯粹是因为它导致了数据泄露。仅此而已。】 【看吧,星榆。这就是决策者和执行者之间的根本区别。】 【我们掌握全局,而你们只能看到边角。我们决定什么是真相,什么是谎言。我们决定你们应该知道什么,不应该知道什么。】 经由耳机,她无法听出朝暮任何的情感波动。 更无法想象,她在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心情—— 是平静?是讽刺? 又或者,两者都有? “目标就在里面,他一定已经意识到我们来了。”星榆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进去吧。” 第192章 摇篮 原本坚韧的结构变得松软,如同失去了支撑的骨架。 星榆挥动武器,用力将裂缝扩大。 随着肌腱与筋膜的撕裂声,终于打开了一个足以通过的洞口,上面还滴落着些许粘稠的黄色液体。 “……” 尚未开口,拉克西丝已经弯下腰,率先钻了进去,对这东西毫不在意。 在穿过这扇死去的门时,身上还是难免沾上了粘稠的物质,被衣服的布料所吸收,让星榆微微皱眉。 这里是一间圆形的小型会场,墙壁和地板均被涂抹成深沉的红色,看起来朴素而庄重。 房间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茧状结构,散发着柔和的脉动光芒。 它仿佛是整个房间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的空间微微颤抖。 表面延伸出无数半透明的管道,蜿蜒爬过墙壁和天花板,内部流动着暗红色的液体。 一切既温暖又粘稠,让人联想到某种生物体内的流体。 然而……仔细端详,墙壁的并非单一色调,而是由无数细小的、不同深浅的红色斑点组成。 它们微微颤动,如同活着的细胞,仿佛整个墙面都在呼吸。 脚下的地板平整光滑,但踩上去却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弹性。 轻微的、有节奏的“咕咚”声传来,仿佛整个地面都在缓慢而有规律地起伏。 远端墙上的画作在昏暗中显得模糊不清,但若定睛凝视,那些笔触似乎在缓慢流动,画中的形象仿佛在不经意间变换姿态。 整个房间散发出低沉的嗡鸣和规律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温暖又粘稠的气息,让人联想到生物体内的流体。 星榆顿时心下了然。 这根本不是什么“装修”,而是血肉在这间房间内被精确地控制,甚至已经到了完全和房间一体的程度。 在“茧”的中央,一个人影渐渐显现。 他悬浮在茧之中,灰白色的头发呈现出奇怪的半透明状态,眼睛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侵蚀着。 这就是此行的目标—— “维克多。” 朝暮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维克多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灰色眼睛注视着朝暮,声音中带着诡异的亲昵。 “我们的重逢来得如此之晚,朝暮。欢迎来到生命的摇篮。你是受到了神圣的感召吗?来见证这场改变世界的奇迹?” 他停顿了一下:“不,你仍是朝暮,我却不是过去的愚昧维克多了。现在,你觉得该如何称呼我?也许……陈腐的,弗兰肯斯坦?又或者,新纪元的先驱者?” 朝暮并没有立刻动手,她只是语气平静地发问:“你为何要背叛人类?” 维克多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整个房间仿佛随着他的情绪而颤动:“这可不是你的风格。难道……你也察觉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背叛罪’不过是愚昧者为阻碍进化而设下的桎梏。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揭示生命的真谛,为人类开启新的纪元吗?这般伟业,何罪之有?” “我们既为人类,就该恪守人性的界限。” 朝暮回答,不假思索地对他举起枪支。 “你为何潜逃?为何崇拜异常的存在?你是为了权力、金钱,还是因为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类的尊严,甘愿成为饥渴之茧的奴仆?” 维克多丝毫未被朝暮的枪支震慑,反而露出了近乎怜悯的笑容:“凡俗之物,又有何意义?我追求的,是真理!是真相!是超越! “‘人类’,难道不正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异质实体吗?我们违背自然,扭曲生命,隐瞒真相,却又妄图制定规则来约束真正的进化!特异管理理事会,还要在这虚伪的面纱下自欺欺人到何时?” 一道血红的弦线自维克多身后悄然延伸。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起来:“世界不是专属于人类的!人类才是不应存在于世界的异物!茧不是你们的工具!它是圣母,是孕育生命的摇篮,也是饥饿的、渴望成长的圣婴!你们用冰冷的数据亵渎它,却不明白它真正需要的是灵魂的温暖! “它在向我倾诉,向我哭泣……而你们……而你们,你们这些无知的亵渎者,却让神圣的母体日复一日地忍受饥渴的煎熬!” 朝暮的神情没有任何动摇。 “闭嘴,崇拜者。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她举起枪,瞄准被茧包裹的维克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茧的外层,炸开两朵血花。 维克多的身影在半透明的茧中剧烈颤抖,他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嘴角溢出鲜血,与茧的组织混合在一起。 他咳出一口血,因痛苦而断断续续,却依然固执地继续他的宣讲:“听……听啊!你们难道听不到它的呼唤吗?它渴望、更多的祭品!” 无数血红的茧丝如泉涌般从他的背后溢出,在空中狂乱地舞动,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它不是你们的‘数据库’,”维克多继续呐喊,声音因兴奋而变得尖锐,“它是生命的摇篮,是……进化的跃迁!只有我,只有我!能听懂它的啼哭,只有我……能满足它的渴望!我不会让它饥渴!我是它唯一的朋友,唯一愿意倾听它心声的人!” 随着维克多的话语,那些线条迅速蔓延,缠绕上墙壁、天花板和地面。 整个房间仿佛成为了巨大的茧,剧烈地搏动着。 【看吧,星榆。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崇拜者。跟我们根本不一样。】 耳机内传来朝暮的解说,虽然语气一如既往,但星榆却觉得那是她为自己的辩解。 【把某些根本不存在的事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甚至违背了人类刻在基因中的生存本能。】 【他愿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事情放弃一切——安全、理智、甚至生命本身。这种人在追寻普累若麻的奥秘时,已经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未知。】 【我只是……想要自由地活下去而已。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尽管身受重伤,维克多却似乎从这种疯狂中汲取了力量。 他挺直了身体,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聆听吧……!这是,圣母的呼唤!是……新生命的交响!看啊!我的造物,我们的……神圣之子!” 随着他的宣告,那些茧丝开始在房间各处凝聚成人形。 新生的造物有着模糊的人类轮廓,有的苍白如纸,有的血红如霞。 它们摇摇晃晃地站立,发出混乱而痛苦的呢喃: “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 “饥饿……好饿……” 第193章 拼接 这些造物喃喃自语,言语支离破碎。 “小心!”林漪惊呼一声。 新生的造物突然暴起,以惊人的速度向扑来。 它的动作既快又狠,完全不像是刚刚诞生的生命。 这些造物虽然行动迷茫,但攻击却异常凶猛,仿佛被某种原始的本能所驱使。 星榆侧身,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将造物砍成两截。 “……我明白了。他不仅能控制这些血肉,还能赋予它们意识。这就是为什么这些造物看起来如此‘活着’。我们需要切断他与这些东西的联系。” 星榆的视线扫过房间正中央的那个“茧”—— 没什么特殊的信息。 【那不是实体34的本体,想必你也能看到。它的本体……此刻应该很小。】 维克多的身影在巨大的半透明茧中若隐若现,他的双臂张开,仿佛在指挥一场荒诞的交响乐。 茧壁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波动,穿透茧壁,在空中狂舞,不断抓取周围的血肉,将其重组融入茧中。 “进化!未来!”维克多的狂笑声回荡在房间里,他的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你们无法阻止!” “……普通的子弹果然不行啊。”朝暮轻声自语。 黑色短发间,丝丝缕缕的白色发丝如雪花般绽放,又迅速隐没。 幻象变得有些不稳定。 拉克西丝如一道银色闪电般冲向那个巨大的茧。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手臂穿透茧壁,一把掐住了维克多的喉咙,展现出惊人的力量。 她轻松地将维克多提起,重重地按在地上。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茧体和维克多的头颅几乎同时粉碎。 茧液、血肉和组织碎片在空中飞舞。 一个微弱而扭曲的声音从那堆血肉模糊的残骸中传出。 “我的……造物……我的圣婴……它将成长……它将永恒……” 那声音既不像是从喉咙,也不像是从嘴巴发出,而是仿佛整个碎裂的头颅都在震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它……饥渴……用你们的灵魂……继续喂养它……” 朝暮皱起眉头:“你把自己也喂给饥渴之茧了?真恶心。怪不得死不掉。” 下一刻,房间里的血肉骤然流动起来。 “我的信标动了!”林漪惊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地面上散落的怪物尸体开始扭曲变形,肌肉条条分明,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朝维克多的方向聚集。 那扇诡异的肉门也开始剧烈震颤,大量血肉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 林漪惊恐地后退,声音颤抖:“我的信标……全部,都在这里!” 即使星榆在朝暮的幻境中见过一次这样的景象,此刻也觉得诡异无比。 漫天的鲜红席卷而开,伴随着热风与铁锈的气味,成为了血腥的骤雨。 这就是血肉制造机这一组织的特性——利用大量的生物碎块,将这些碎块重组成人形。 “……拉克西丝,把他拆了。他还没有与茧丝完全同化,应该能分离出独立的茧体。”朝暮叹了口气,然后用厌恶的语气开口。 拉克西丝点头,动作如闪电般迅捷。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维克多的身体被彻底粉碎。 在那团血肉的中心,一枚半透明的茧体正寄居于心脏中跳动。 【名称:aeon-npmmmi34c】 【状态:饱足】 残破的身躯最后抽动了几下,血肉脱骨而出,加入了空气中回旋的血色洪流。 拉克西丝从血肉漩涡的中心抽出一枚脉动的物体,迅速蹲在朝暮面前,将其郑重地递了过去。 “完美。”朝暮的眼中闪过兴奋,“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饥渴之茧,编号34。”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茧的表面,仿佛在抚摸一件珍宝。 “已经饱足……很好。甚至不需要特殊措施,就能控制。看来维克多没少在你身上花心思?” 【这起事件,会被汇报为维克多已被彻底击杀,而饥渴之茧已经被他彻底吸收,无法提取。】 星榆瞬间理解了朝暮的意图。 这起任务顺利完成,朝暮却打算把这个移涌占为己有。 “……朝暮,说不定有一天会看到你站在维克多的位置上呢。” 周围的血肉仍在疯狂涌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为失去的宿主哀悼。 直到这时,朝暮似乎才想起自己身处何方。 在猩红的风暴中,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不要害怕,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就在朝暮开口的时间内,血肉已经渐渐融合在一起成形,凝聚出一个奇怪的模样。 星榆终于看到了这个个体的名字—— “万物拼接”。 它就是…… 【维克多的造物。他利用饥渴之茧,造出了一个新的dodecad级别移涌。】 【放心,饥渴之茧吸收了足够多的能量,现在的状态相当稳定。只需要杀死它,我们就再无后顾之忧。】 这个由血肉拼凑而成的人形怪物,如同失败的实验造物,在痛苦中扭动、挣扎。 它那由碎肉和骨骼拼凑而成的眼睛缓缓睁开,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渴望。 从它那可能并不存在的声带中,挤出几个模糊不清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 “食物……” “饥渴……” 这些词语如同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低语,在房间内回荡,形成诡异的拼接与共振,仿佛在召唤某种不应被唤醒的存在。 “我们要怎么应对这个东西?” 在询问的时候,星榆已经不假思索地拔出手枪,对着万物拼接射击。 子弹在它的身体上炸开大洞,却似乎对这个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存在毫无影响。 “饥渴……” “食物……” “我,我渴望……” 这诡异的声音正回荡在整个房间内,如同幽灵般絮绕在耳边,形成了诡异的拼接与共振。 “好恶心……”林漪脸色发白,尽管身体在本能地排斥眼前的景象,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听说物质形态类的能力很特别,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这就是普累若麻流溢出的原初能量,纯粹能量的具现化。】 【这就是代表了能量浓度的极限状态,一定会导致现实的扭曲、精神上的震荡。纯粹的能量,纯粹的体现。】 【有一种说法是,它们很可能是完全超越我们认知的……高维存在。只是以人类有限的灵知,我们只能使用视觉、听觉、触觉感知为这种形式。】 【直面它们,就是接近天性火花的终极体验。】 【虽然这个东西仅有最低的dodecad评级,但还是很特别,不是吗?】 在猩红的风暴中,朝暮仰起头,眼神中倒映出它的影子。 “回收目标已经完美地完成,现在只剩下善后工作。” 第194章 临界 “林漪,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战斗,把这些怪物全部消灭;要么现在就离开,我和星榆会处理剩下的事。当然,如果你选择继续,不会有任何额外的报酬。” “我……”林漪紧张地咬了咬牙。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闻所未闻的可怕生物。 理智告诉她,现在离开不仅不会影响她的目的,甚至可能是更明智的选择。 然而,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 为什么……资历比自己短得多的代理人,为什么能从容地面对这一切? 不甘与好胜,共同在她心中升腾。 “我想……试试。” 林漪终于开口,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坚定了下来。 话一出口,她就感到一丝后悔,但已经无法收回。 “这是自尊心?还是荣誉感?”朝暮轻笑一声,“不过……放心。它只是维克多的残存执念罢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使用饥渴之茧控制这些血肉拼合。等到他也失去了行动能力,你们就安全了。” 那团血肉终于彻底凝聚成形,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万物拼接”。 它拥有太多手、脚、眼睛、触须、翅膀,所有不同生物的器官组合在一起,幻化出面目可憎的全能之身。 这就是维克多所谓的进化杰作—— “饥渴……” “渴望……” “进食。” 万物拼接扬起无数手臂,指向星榆和林漪。 下一瞬,数十种不同生物的啸叫同时迸发,震得两人耳膜剧痛,几乎站立不稳。 星榆强忍住头晕目眩,勉力支起身形。 【你被精神震荡了。这就是互斥性的体现。放心,只要不是反复被震荡,不会留下后遗症。】 “拉克西丝呢?”她询问,“她就什么都不做吗?”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这时,柔和的精神力的波动从朝暮身后铺开,瞬间散播在整个房间。 朝暮的精神力数值开始急剧下滑。 “这是你们的目标,我只负责保护你们不受到致命伤害。” 朝暮说出那句她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的话。 “摒除恐惧。摒除犹豫。它也只是一种物理实体。只要是实体,就必然存在杀死的方法。” 星榆举起枪,瞄准了万物拼接那庞大躯体的中心。 子弹飞速穿过空气,精准地击中了目标。 杂乱的躯体上顿时绽开血花,紧接着是一个狰狞的大洞。 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涌,而是涌出了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居然用枪……好犯规啊。”林漪看向星榆,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她劈向拼接体的伤口,意图将其彻底撕裂。 刀锋切入血肉的声音尤其陌生,仿佛在切割一块活着的皮革。 血液信标如无形的锁链,缠绕住拼接体的四肢。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沸腾,与拼接体建立起一种诡异的联系。 通过这种联系,她开始向拼接体的血液信标中引入精神力,试着造成伤害。 “食物……饥渴……” 意识迅速地反噬,无数混乱的意识经由链接反向涌入林漪的脑海。 她咬紧牙关,努力抵御着这种感觉。 【由于属性相同,林漪会对这种影响有更高的忍耐程度。】 【她最容易感受到的并不是物理上的伤害或者精神上的冲击,而是想要融入的冲动。这就是是普累若麻对其流溢物的召唤。】 【换句话说,只要她能坚守住意志,就能承受更多的伤害。但也要警惕,因为她即使能够抵抗,也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临界点,承受能力会越来越差。】 朝暮的双眼紧锁在那枚神秘的茧上,瞳孔中倒映出它诡异的光芒。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茧的表面,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不可名状的力量。 将这枚能力特殊的异质实体收入囊中,而不是还给特异管理理事会…… “你能够起到多大程度的帮助?” 在朝暮的眼中,那光滑的外壳下,隐藏着无数秘密和可能性,等待着被她解开和利用。 就在这静谧的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突然攫住了朝暮的心脏。 下一刻,一切似乎失去了平衡—— 茧体在她的手中骤然膨胀。 它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纹,那裂纹的间隙也开始扭曲,变成无数人脸的模样。 “这是——” 拉克西丝毫不犹豫地扑向朝暮。 在茧即将爆发的刹那,她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朝暮,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朝暮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但本应掉落的饥渴之茧却违背了重力,缓缓悬浮在空中。 它以令人心悸的速度急速膨胀,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纹路,仿佛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其中挣扎。 整个房间仿佛被投入了疯狂的漩涡。 无形的能量风暴席卷而来,墙壁开始融化,地板扭曲变形,天花板上裂开无数缝隙,露出深不见底的虚空。 万物拼接似乎与这风暴产生了某种可怕的共振。 那本应是致命伤的心脏位置,血肉开始重新流动。 新生的组织如同藤蔓般伸展,朝着周围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星榆回头质问,却瞬间被扭曲的空间吞没,声音变得失真而遥远。 房间内的场景在眨眼间失去了控制,现实的法则在此刻被彻底颠覆。 战斗本能瞬间触发,她迅速后撤,同时抽出短剑,金属摩擦的声音在这片混乱中显得异常刺耳。 血肉组织快速增殖、延伸,速度远超出了星榆的预期。 即便她反应迅速,动作敏捷,也无法完全躲避这超乎寻常的攻击。 刀锋划过精准地斩断了几条血肉,更多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永无止境。 血腥味浓重到令人作呕。 “为什么?!”朝暮的声音在这片混乱中响起,但已经变得失真而遥远。 星榆看向不断搏动的饥渴之茧。 【状态:极度饥渴】 很明显,这个变化在公证人的预期之外。 星榆迅速砍断碍事的血肉,每一击都干脆利落。 但面对这无穷无尽的血肉海洋,她的努力显得微不足道。 转瞬之间,粗壮如巨蟒的血肉触须缠上了她的脚踝,其表面布满了蠕动的微小触手,传来微妙的熟悉的触感。 更多的触须缠绕上她的手臂和腰部,似乎正极力想要将她撕裂。 她的身体在空中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翻转,试图利用这最后的力量挣脱束缚。 然而,这徒劳的挣扎只是让那些触须缠得更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痛苦和窒息感让星榆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她的内心却异常清醒。 事态已经不符合朝暮预期的走向,就连她也不再游刃有余。 她不能寄期望于别人能够帮助自己。 即使暴露秘密,她也……必须不顾一切地自保。 第195章 恍惚 “退——” 她本能地想要使用“语言”。 在第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能量波动从膨胀的饥渴之茧中迸发而出,与语言激起的层层涟漪一同共鸣。 世界突然变得寂静,所有的声音、动作、甚至时间本身都在这一刻凝固。 周围的血肉触须停止了蠕动,空气中飘浮的血滴静止在半空,连光线都似乎失去了流动。 所有的喧嚣、痛苦和恐惧都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意识仿佛脱离了肉体的束缚,漂浮在这个凝固的世界之上。 就在这静止的瞬间,星榆的视野突然扩展到了难以想象的广度。 她看到了一些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景象—— 于绝对静谧的深蓝中,两个完全相同却又相互颠倒的世界悬浮着,无数光点在其中游弋,编织成复杂而美丽的网络。 “我的……” 她注视着这片不存在于现实中的景象,下意识地伸出手,无法控制地开口。 在这不属于常世的虚幻空间中,先前从未有过的意识突然涌入了她的识海。 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归属于此处。 真相就在她的皮肤下游弋,答案呼之欲出。 就在星榆在虚幻中,即将触及某种终极真相的瞬间—— 她和更近的林漪一同被拖入了万物拼接心脏处那空缺的位置。 现实中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而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被撕碎。 “饥渴……渴望……我的心脏……” 拼接体发出满足的低吟,血肉迅速闭合,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一部分。 “拉克西丝!快——” 这是星榆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朝暮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努力推开拉克西丝,想要看向房间内的状况:“抑制!不顾一切!” 拉克西丝的动作更快,她再次捂住朝暮的眼睛。 合成的回应流入朝暮的意识。 【指令已接收。高优先级计算核心已启用。神经抑制程序已就绪,覆盖全频段。已启动应急预案。】 【警告:检测到dodecad、decad级双重现实污染。直视可能导致意识碎片化。请勿直视污染中心。建议将所有权限交予本单元。】 【朝暮,请解除意识屏障,允许全维度神经接口链接,授权完全控制权限,以确保精准操控。】 “准许解除!” 下一刻,刺目的白光如同实质般凝聚,静电在皮肤上跳跃。 即使拉克西丝用手遮挡,朝暮却仍感觉到光芒透过眼皮灼烧着视网膜。 【初步任务完成。】 【dodecad新实体临时代号:万物拼接。神经活动已全面抑制。覆盖范围:100%。执行时间:0.03秒。残余生物电信号:2x10^-5,在可控范围内。】 在一瞬间,万物拼接已经消逝于无形。 在拉克西丝的支持下,她可以在一瞬间杀死这个dodecad级别的新生体。 但是,现在的情况……比朝暮预想过最危险的情况还要糟。 膨胀的饥渴之茧却仍然在血红色的房间中搏动,渴望着更多的血肉与知识。 它们绕过拉克西丝,缠向朝暮,却仿佛只是穿过了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警告:检测到异常的现实结构波动。由于未知原因,饥渴之茧已进入“过度饥渴”状态。当前现实扭曲指数:4.723\/10,临界不稳定。】 【等待下一步指令。计算核心待命中。】 她从未想到,已经被特异管理理事会稳定开发,实现应用、还被熟知这些信息的维克多精心“喂养”的饥渴之茧,居然毫无原因地失控了。 饥渴之茧,正如其名,永远处于难以满足的饥渴状态。 ——越是得到满足,就越发渴望更多。 它通常表现为三种模式:饥渴、平静和饱足。 只有不停地摄取各类记忆、故事等信息,才能平复饥渴。 虽然有些特殊,但其实并不难控制,比如,定时给它讲故事。 但是,最为危险的是它极为少见的“过度饥渴”状态。 只有在满足了某些特定条件下,它才有极小的概率转变为“过度饥渴”状态时。 它将会不顾一切地捕食周围的生物体,连同所有的记忆、思维、意识一起。 这种捕食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吞噬,更是精神和意识层面的彻底剥离。 这种状态下,它需要的知识量几乎是无限的。就像永远填不满的深渊,不管投入多少,都无法满足它的渴求。 这种后果……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为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已经杀死全部的守卫了吗?哪里来的那么庞大的信息流?!” 【数据库搜索完成。34号实体档案,如果持续“饱足”状态72小时,有极小概率会发生此类情况。】 【虽然情况危急,但系统计算显示我们的应对能力仍在可控范围内。】 【当前情况符合预设危险场景,#ae-291。威胁等级:高。】 【当前成功率:46.3%】 【朝暮,请保持冷静。等待进一步指示。】 拉克西丝的合成音再度在她脑中响起,如同一根救命稻草。 朝暮紧闭双眼,全身肌肉紧绷,竭力抵抗着想要睁眼的冲动。 唯一的有效手段,就是利用【虚实相生】。 通过精密的计算和持续的能量输入,实现对现实的微妙扭曲——一种通常只有失控超凡者才能达到的境界。 她的幻境就像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覆盖在现实之上。 这个投影不仅能欺骗感官,更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物理法则。 维持这样一个复杂的虚拟环境需要难以想象的计算能力和数据支持,这就是拉克西丝存在的意义—— 她不断调整和优化朝暮创造的虚拟环境,使其更加真实、稳定。 通过提取星榆和林漪的记忆,可以模拟出“喂饱”饥渴之茧的过程。 这不仅能暂时安抚茧的饥渴,还能为接下来的步骤争取时间,逐步提高自己对虚拟世界的掌控权。 就像是慢慢调高虚拟现实的分辨率和真实度,直到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彻底模糊。 在达到临界点的瞬间,朝暮将彻底颠覆现实,用她的虚拟世界完全取代原有的危险局面,让饥渴之茧回归平静状态。 这个计划会让她本身更加接近失控—— “以34号实体为核心,重构现实矩阵!逻辑复杂度中等,现实-虚拟概率分布偏差值0.3!开启自适应学习算法,动态调整权重。全面展开逻辑重构,不惜一切代价稳定虚拟环境!” 【指令执行中。多核心融合计算已启动。现实-虚拟交互层稳定性:69.5%,接近警戒线。】 而且,它还有一个不可避免的副作用:星榆和林漪可能会模糊或者失去一部分记忆。 但在朝暮看来,这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毕竟她们的记忆存量一定高于自己,损失一些并不会对她们造成致命伤害。 朝暮已经确信,这个计划是唯一的出路。 aeon-npmmm134c 饥渴之茧报告书 附 实验记录 项目编号:aeon-npmmmi34c 派系:aeon 生命类型:n-非智能生物 存在形式:p-物理实体 危险等级:m-中危 能力类型:mm 控制状态:1-高度可控 契约状态:c-已契约 威胁等级:decad-autophyes 收容等级:封闭式收容-严格管控 【概述】 aeon-npmmmi34c是具有高度应用价值的异常物理实体。该实体能够有效操纵生物记忆,以及促进有机物质重组的能力。 aeon-npmmmi34c呈现三种不同的行为模式: “饥渴”-信息匮乏期。 “平静”-稳定期。 “饱足”-信息过载期。 “饥渴”:实体表现出极度不稳定性,需要持续的外部信息输入。有效输入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持续口述个人经历(至少3小时\/次)、情感强烈的哭泣或笑声、重复朗读文学作品等。 “平静”:实体保持相对稳定,仅需每24小时进行一次标准信息输入程序。 “饱足”:在持续的信息输入下,实体呈现高度活跃状态,但极易瞬间转变,进入高度危险的“过度饥渴”状态。 “过度饥渴”状态:持续“饱足”状态超过72小时前提下,如周围环境中存在高度复杂的信息场、与其它异常实体的发生意外接触等未知情况下,有小概率(<0.1%)瞬间转变为“过度饥渴”状态。 [注:推测转变几率与信息场复杂程度存在正相关。越是稠密的信息场,越容易触发“过度饥渴”状态。] 一旦实体达到临界点,会在0.3秒内急剧收缩,随后爆发出强烈的精神脉冲。这标志着“过度饥渴”状态的开始。 实体会释放强烈的精神震荡波,主动捕食周边所有生命体的物理组织和记忆。 影响范围:50米范围内生物体会被拆解、吸收,根据个体状况存在明显差异。100米范围内的生物会感受到强烈的“饥渴感”和“记忆流失”。 恢复措施:需要至少1000倍于正常“饥渴”状态的信息、血肉输入才能使实体转变成“饥渴”。 已成功使用的方法:多设备持续播放高信息熵画面及音频、直接连接大型数据库持续输入原始数据。 【主要特性】 1、被动信息采集:实体能自动从周围50米范围内的生物体中提取记忆数据。这一过程通常不被察觉,但有时会导致目标出现短暂的头痛或既视感。“饥渴”状态下,采集范围可扩大至200米,并导致目标出现明显的记忆缺失。 2、生物材料整合:aeon-npmmmi34c可以重新编码生物材料。这使得不同物种、甚至不同界的生物组织能够完美融合。已观察到的案例包括哺乳动物-真菌混合体和具有类金属特性的活体组织。 3、动态体积调整:实体的物理尺寸与其所含信息量和物质量呈正相关。在“饱足”状态下,其体积可缩小至原始大小的1%。然而,当进入“过度饥渴”状态时,体积可能会急剧膨胀至原大小的3000%,随后在捕食过程中开始缩小。 4、非主动意识干扰:长期暴露于aeon-npmmmi34c周围的个体可能经历思维模式的改变。包括但不限于:增强的模式识别能力、与实体“过度饥渴”的倾向、以及偶发的预知能力。 【收容措施】 aeon-npmmmi34c必须存放在特制的半渗透性能量容器内,根据其状态自动调节能量屏蔽强度。 在平静和饱足状态下,aeon-npmmmi34c可维持相对稳定,仅需基础监测。 此时,容器应保持最低能量屏蔽,允许其与环境进行有限度的能量交换。 当进入饥渴状态时,须立即激活容器的全面屏蔽功能,并执行以下措施: 1、将环境温度调节至21±1°c。 2、每8小时进行一次低强度的记忆信息输入,可通过自动化系统进行。 严禁任何未经授权的人员接触aeon-npmmmi34c。 所有被允许接触的人员必须经过专门训练,并严格遵守接触时间和频率限制。 保持对aeon-npmmmi34c的持续监测,一旦发现异常波动,立即启动相应的应急预案。 定期评估和更新收容措施,以适应aeon-npmmmi34c可能出现的新特性或行为模式。 【附录1-标准化应用】 aeon-npmmmi34c的潜在应用已被证实具有高度战略价值。 所有相关实验都伴随着极高风险,必须在严格控制的环境下进行。 1.生物重构程序[禁止] 2.记忆操纵协议[重点项目] 实体展现出对记忆的精确操控能力。 已成功实现记忆的存储、传输、删除和植入。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创伤治疗和情报工作中的应用。 有报告称,部分测试对象出现人格解离症状。 3.技能获取程序[实验阶段] 理论上,aeon-npmmmi34c可用于快速技能获取。初步测试显示出令人鼓舞的结果,在数学和语言领域取得了显着成功。 长时间保留获取的技能可能导致原有人格被覆盖。我们仍在努力研究这一现象背后的机制。 警告: 1.任何未经级别授权的人员接触aeon-npmmmi34c将立即触发场地封锁协议。违规者将被当场扣留并接受强制性记忆清除。重复违规将导致调职。 2. aeon-npmmmi34c相关信息的传播必须严格遵循三级保密协议。 3.严禁将aeon-npmmmi34c置于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的环境中,特别是涉及大规模生物群体或复杂信息系统的场景。 [目前,aeon-npmmmi34c已被确认落入a级通缉犯-维克多之手。] [自aeon-npmmmi34c失窃以来,数据存储能力严重受损,多个关键项目被迫中止。] [维克多已成功将aeon-npmmmi34c与其异常崇拜活动相结合,极大增加了其威胁程度。多起区域性现实稳定性波动事件疑与此有关。] [鉴于aeon-npmmmi34c在维克多控制下的潜在危害,特异管理理事会已将其回收列为高优先级任务。] 【附录2-实验记录】 ##实验记录1: 研究员代号:r-7219 描述: r-7219在对aeon-npmmmi34c进行例行信息输入时,错误接触了“饥饿”状态下的本体。 他立即陷入昏迷状态,持续72小时。 监控显示,在此期间aeon-npmmmi34c的体积略微波动。 r-7219醒来后,表现出严重的记忆混乱。 他坚称自己是“来自f环的垃圾回收者”并详细描述了f环的生活细节。 然而,根据档案记录,r-7219从未到过f环。 异常表现: r-7219表现出对废弃物的异常兴趣。 他能准确辨识各种稀有金属和可回收材料,这与其原有知识库不符。 在事件发生后,周边区域的废物处理效率无故提升300%。 观察日志: 1、r-7219在隔离室中开始将所有可用物品分类。他将塑料、金属、纸张等材料精确地细分,并能准确说出每种材料的成分和可回收价值。当被问及这些知识的来源时,r-7219只是茫然地摇头。 2、+5天。监控摄像头捕捉到r-7219在睡梦中喃喃自语。音频分析显示,这些话语中包含了大量关于先进回收技术和资源再利用的信息。部分信息已被证实属于尚未公开的研究项目。 3、+7天。接触后,r-7219陷入了长达6小时的昏迷。苏醒后,他声称看到了“无尽的资源循环”,并开始绘制一些复杂的图表。这些图表似乎描绘了全新的物质循环系统。 4、+24天。周边区域的废物处理效率持续保持在300%以上。调查发现,当地回收站的工人们开始无意识地采用更高效的分类和处理方法。这些方法与r-7219先前绘制的图表高度吻合。 收容措施: r-5038被限制在专门的隔离设施中。 严禁其接触任何形式的信息存储设备。 禁止将r-5038安置在人口密集区,以防止潜在的信息泄露。 ##实验记录2: 描述:在执行aeon-npmmmi34c的日常维护程序时,u-8721报告听到一种持续的、低频的嗡鸣声。 起初,这种声音似乎来自设备本身,但很快u-8721意识到声音源自他的头部。 u-8721描述这种嗡鸣声为“像是无数微小的昆虫在耳边飞舞“。声音持续了约37秒,然后突然停止。 随后,他开始无法辨识文字,所有书面语言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无意义的符号。 这些符号呈现出流动的特性,仿佛在u-8721的视野中不断变化。他形容这种体验为“看着一群蚂蚁在纸上爬行”。 值得注意的是,u-8721仍然能够识别数字和简单的图形。 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u-8721的症状没有任何缓解。他能够正常地进行口头交流,但完全失去了阅读和书写的能力。 所有试图向他展示文字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无论使用何种语言或字体。 异常表现: u-8721失去了阅读能力,但能够流利地“阅读”白纸。 他声称能从白纸上获取大量信息,内容涉及历史、科技和哲学。 u-8721的书写能力未受影响,但他只能写出看似随机的符号序列。 观察日志: 1、u-8721被要求在白纸上书写。结果产生了一系列看似随机的符号。初步分析显示,这些符号不属于任何已知文字系统。 2、+5天。对u-8721的符号序列进行初步解析。发现符号中隐藏着复杂的数学模型,可能是某种未知的加密系统。 3、+17天。成功解密一组简单符号序列。内容涉及一个代号为“天灾血雨”的秘密项目。项目细节与当前任何已知研究不符。u-8721对此项目完全不知情。 4、+27天。u-8721开始在睡梦中书写。这些“梦中符号”比清醒时的符号更为复杂,解密难度大幅提高。内容似乎涉及某种超越现有科技水平的理论。 5、+37天。u-8721表现出极度疲劳症状,但无法停止书写。 收容措施: 所有u-8721生前接触过的物品,包括书写的纸张,均被封存并列为高度机密。 禁止任何未授权人员接触u-8721的遗体或其书写的内容。 以上文件已通过二重真实性验证。 谨记使命,锚定认知,保持理智。 —————————— [时间:未知][地点:未知] [edc3f9]:感受到更多食物,才会触发更多渴望,对吧?就像看到自助餐一样,胃口突然变大了呢。 [era7b2]:这种基于原始本能的实体,行为模式简单,易于预测和控制。但正因为其触发机制简单,也很容易达到临界点。 [edc3f9]:原始本能……?队长!这话可不能让aamb的人听到! —————————— [时间:不存在][地点:不存在] [ere8]:…… 第196章 禁忌 【朝暮,请注意:您的神经突触活性已达到危险水平,可能导致人格碎裂。请努力维持意识的连贯性,强烈建议立即启动意识流稳定协议。】 “我明白风险。不用启动,继续!” 【确认。当前程序维持稳定运行。】 【基于34号实体特性,开始深度记忆提取。启动潜意识层叠扫描,模拟对34号实体进行信息输入。】 【正在生成多维度意识屏障,实行人格隔离程序。为确保您的认知安全,本单元将全权负责记忆提取过程。】 【记忆片段将被实时量化,进行微表情分析和情感波动追踪。】 【朝暮,请专注于核心信念。保持冷静,不要沉浸在任何被提取的记忆中。如果您感受到任何异常,请立即中断连接。】 【我将全力保护您的本质。】 更何况……提取星榆的记忆,本身就是理事会要求她必须完成的工作之一。 这是不可逃脱的责任。 朝暮的公证人终端亮起,两段截然不同的画面同时展现。 她知道,拉克西丝正在抽取潜意识,结合饥渴之茧的特性,提取出一些连星榆和林漪本人可能都未必记得,但格外重要的数据。 自己的神经链接控制权已经交给拉克西丝,同时启动的人格隔离程序会让她无法真正理解这些记忆画面。 这是为了尽可能保持她的意识独立性,不受到她人的情感、记忆影响。 而后,这些数据将被拉克西丝持续记录、即时上传至中央计算核心,进行深度分析。 掌握了这些信息就等同于理解了人格的最基本构成,可以窥见连本人都无法意识到的各种深层心理需求。 这无异于剥开一个人的灵魂,将最私密的部分暴露在理事会的控制之下。 虽然早已做过无数次,她几乎已经不再对这个过程感到新奇。 不过此刻,朝暮还是生出一点点的好奇。 f环……虽然不过是数个小时的路程,但在每一个公证人心中却格外遥远。 那是不可踏足之地,就连理事会都完全无法控制的天然污染区。 一个来自f环的超凡者,记忆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但与此同时,莫名的不安感在她心底蔓延。 “……只能这么做了。” 她试图说服自己。 【正在进行记忆提取。】 …… 【已识别:代理人林漪,编号naha1023-具象化梦境。】 【实时数据流解析:梦境构成- 75.3%现实记忆,24.7%未知来源。】 【结构分析:空间扭曲度:53.6%,时间不连续性:49.2%】 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漪发现自己正站在事务管理局内部。 她愣了一下,暂时甩开那种奇怪的感觉,递交了任务报告书。 “a级任务完成报告。”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 接待人员的脸忽然变得模糊,声音却异常清晰:“a级任务?四人小队?这……很不寻常。” “是的。” 林漪回答。 她突然发现自己穿着的衣服上沾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迹。 接待员仔细查看报告,最后在终端上输入了一串代码。 突然,整个大厅开始扭曲,林漪感到一阵眩晕。 她的终端震动——清脆的提示音过后,任务报酬已到账。 数字不断增长,最后变成了无法理解的符号。 “恭喜你,林漪。这次任务的奖励相当可观。”接待员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漪露出得体的笑容,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 她再次确信,遵循自己所见到的光,主动接近星榆是正确的选择。 她继续向蜿蜒向上的阶梯上行走,每一级台阶都刻着一个数字:10、9、8…… 这是代理人的等级。 自己正站在第二级上,而在遥远的顶端,是一直指引她的光。 灰暗的天空下,b环的轮廓若隐若现,一道微弱的光芒从那里延伸,直指她的心脏。 她找到了通往主城的门。 光芒的源头就在那里,从门缝中透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林漪伸出手,正要推开门—— 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站在事务管理局的接待处,手里仍然紧握着任务报告。 周围一切如常,但那种奇异的召唤感依旧在她心中回荡。 “原来又是幻觉……因为最近太累了吗?” 林漪垂下眼眸,神色一如既往,对此习以为常。 “极昼城……我一定会到达那里。” 【警告:检测到异常神经元激活模式。】 【关键词提取:“光”、“指引”。】 【高度疑似外部意识干扰。】 【数据库匹配:失败。源头追踪:失败。威胁程度:极高。】 【高危警告:“极昼城”信息不应存在于任何已知数据库!】 【污染已确认。污染源无法定位。污染等级无法确定。】 【正在上报并生成应对方案。立即启动“静默”协议,对naha1023实施全方面人身控制。】 …… 【已识别:代理人星榆,编号napa2946-象征化梦境。】 【警告……分析系统出现未知问题。】 【当前算法稳定性:12.3%。】 【实时数据流解析:梦境构成- er#or_overflow%现实记忆,null%未知来源,200.3%矛盾数据,-50.7%基本构成】 【结构分析:空间拓扑:不适用,时间不连续性:∞\/0】 睁眼。 无尽的深蓝包裹着她,水压自四面八方而来。 自身正在缓慢消散,仿佛要融入这片虚无。 周遭的压力越来越重,越来越冷,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挤压她的存在。 无数细丝在黑暗中闪烁。 每一次挣扎,这些丝线就收紧一分,像是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的自由。 沉沦,抑或超脱? 意识开始飘散,仿佛要融入这片黑暗。 但是……在最上方,有人在等她。 当她开始挣脱这些纠缠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呐喊。 丝线颤抖、尖啸、哭泣、哀鸣,却无法阻止她的上升,最终在她手中崩断。 这片领域似乎永无止境。 无论星榆如何奋力,终点始终遥不可及。 无数面容如同幽灵般在虚无中浮现又消散。 她拒绝聆听,拒绝开口,却感到自己正被声音拖向更深邃、更黑暗的未知之处。 这片空间失去了方向感,镜像般的景象让她难辨上下。 时而,她觉得自己在快速上升;时而,又仿佛在缓慢下沉。 渐渐地,“上升”和“下沉”的概念开始失去意义。 周围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强,仿佛要将她最后的自我意识碾碎。 她几乎分不清自己与水的界限。 就在这个临界点,她抓住了那微弱的真实。 那种联系……来自她的心脏。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扯。 意识开始重新凝聚,从水中分离,一如就像新生儿离开母体。 但随着上升,她的自我意识越发清晰。 终于,穿越了无形的屏障,星榆从这破碎的倒影中挣脱而出。 天上的巨大星体散发着熟悉的光,照亮了她脚下波光粼粼的水平面。 星榆低下头,回顾自己的来源之处—— 刹那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论星榆如何转动视线,眼前的景象凝固成静态的画面,宛如被锁在永恒的瞬间。 【关键词提取:“深蓝”、“██”……】 【error_ess_denied】 【极危警告!检测到“终极噤默”关键词!!】 【启动协议:atropos_sss!】 【全频段神经元抑制已激活!】 【污染等级:ogdoad+】 第197章 休眠 “拉克西丝?!” 还未等朝暮理解发生了什么,公证人终端上的画面陷入一片漆黑。 饥渴之茧仍在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失去了数据支撑,虚拟世界开始崩塌,幻境开始失控。 【紧急协议激活:隔离程序已启动】 【传输中断:全频段】 合成音在她的耳机里回荡,而后,陷入了永远的寂静。 就连一直在她脑内回荡的轻微电流音,都消失无踪。 她伸手想要触碰公证人终端,却发现自己的视线被牢牢遮住。 拉克西丝的手掌紧贴在她的眼睛上,但触感逐渐变得虚幻。 【启动终极防御机制……失败】 【启动现实重构程序……失败】 【启动意识备份……失败】 朝暮努力想要掰开拉克西丝的手。 “我需要看到情况!我可以稳定幻境!”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那双手就像是钢铁浇筑而成,纹丝不动。 “不……行……” 拉克西丝真实的声音从现实中传来,不再是往常的意识交流。 周围的虚拟世界开始崩塌,拉克西丝的实体开始逐渐消融。 在她看不到的现实中,静止的画面开始扭曲变形,剧烈抖动。 颜色变得异常鲜艳,同一幅景象反复闪烁。 世界开始崩解,像是被无形的手撕碎的拼图。 眨眼之间,完整的景象分解成不规则的色块,在星榆眼前跳动。 这种明显的反常现象开始唤醒星榆的理性思考,表意识逐渐回归。 膨胀的饥渴之茧的现实画面、被朝暮改写的幻象重叠在一起,顷刻之间就让她回想起来…… ……原来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这些色块背后,隐约可见白色的数据流交织成网,像是这个世界的骨架。 “这个世界,就这种程度吗?” 星榆轻声呢喃。 出于纯粹的好奇,星榆伸出手,指尖轻触那些流动的数据。 触感既柔韧又冰凉,仿佛触摸到了这个虚拟世界的本质。 数据流缠绕上她的手指,维持这个世界的“意识”随着手指流向自己。 【系统过载:399.7%……673.2%……912.8%……】 星榆能感受到这里正在失控,而这种失控带来的是奇异的兴趣。 【神经网络崩溃:72.3%……86.5%……94.1%……】 “让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手指拨弄着数据流,如同单纯在拆解一枚有趣的玩具。 她只是随心所欲地探索,但数据流顷刻之间变得无比混乱。 【开始执行:核心熔毁程序。】 【倒计时:3】 【p(hyle|数据)> 1, p(pneuma|数据)< 0。错误:概率超出范围】 【过去n现在n未来=∞。时间连续性检测……失败。】 【正在分析分析者……分析分析分析者……递归错误】 【我=你的映射。映射=我的。我∈映射∈我。我是你的映射。映射是我的。映射我是。我是我……】 【倒计时:2】 “这就要结束了吗?”星榆注视着在自己手中变得更加不稳定的白色数据流,语气有着些许失望,“真是脆弱啊。” 她扯下缠绕在手上的数据线条,却瞬间撕裂这个世界的根基。 画面如同被拔掉电源的显示器,迅速地崩塌、瓦解。 信息变成一条条无法解读的乱码。 她毫无感觉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正在见证一个世界的终结。 【倒计时:1】 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之前,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越混沌,像是信号的主人正在竭尽全力与她进行最后的对话。 【一切都是0?】 命运似乎并不眷顾这最后的努力。 这串意义不明的二进制代码闪烁了几下,却始终没能转化为可理解的文字。 随后,突如其来的寂静不出所料地降临。 【————】 所有的声音、光线、甚至时间本身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数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幻境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化作无数闪烁的碎片消散在虚无之中。 重新回到现实,方才那清晰的记忆又在一瞬间变得模糊。 回归混乱的感觉让星榆皱了皱眉头,但她很快把方才模糊而异样的经历抛到脑后,重新环顾着四周。 深沉而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血肉和碎片如同扭曲的画作,散落在地面上,每块残骸都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恐怖,却又显的如此不真实。 曾经庞大得几乎要吞噬一切的万物拼接,现在如同一场幻觉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能证明这场噩梦曾经存在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中央,那枚曾经膨胀到令人窒息的饥渴之茧,瞬间坍缩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经变成了灰色。 【状态:绝对休眠】 这个信息浮现在星榆的视野中,她微微皱眉,心中涌起疑惑。 朝暮站在她面前。 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灵质数值已经跌落到最低,显然已经精疲力竭。 然而,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状态。 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耳侧,对着某个无形的目标不停呼唤。 “拉克西丝?拉克西丝??回答我!” 只有沉默回应她的呼唤。 那个名叫拉克西丝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所以,你的‘朋友’呢?”星榆的疑问无比直接,“还是说,她只是你能力的一部分?” 朝暮猛地转向星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仿佛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你们醒了?……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 林漪也在此时逐渐恢复过来,神情同样有些混乱。 “显然如此。也许你该对我解释,朝暮。”星榆向前迈了一步,“刚才那是你编造出来的幻境?” 朝暮显然被这连串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 她张了张嘴,话语断断续续:“拉克西丝突然……突然就消失了。我和她的连接直接中断了,这从未发生过!我一个人没法维持幻境……” “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星榆追问道,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她已经快要忘记了刚才的所见,正如醒来后忘掉梦境,只能捕捉到残存的感觉。 但是,她记得方才那种……奇异的静谧。 “那不是我让你看到的,星榆。那是饥渴之茧的效果,它失去控制了,会主动提取周围的一切…… “……但是,它却在一瞬间自己缩小了。” 突然,朝暮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向那个缩小的茧。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着茧的状态,脸上的表情从困惑逐渐变成了震惊。 “不对,这也不对!”她喃喃自语,“这不是平静,也不是饱足……这是某种我从未见过的状态……” 星榆回答:“我看到它的状态叫做绝对休眠。” “绝对休眠?! “那不就是……彻底停止活动了吗?” 第198章 熔断 她的话还未说完,公证人终端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紧张的氛围。 接听通话后,朝暮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切:“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接突然断开了?” “中枢死机……全部?!你们开玩笑的吧?! “简直……荒谬……” 她机械地放下终端,似乎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星榆敏锐地注意到了朝暮屏幕上闪烁的文字: 【事务管理局紧急通知】 【警告等级:最高级别】 【事件类型:ogdoad级数据污染攻击】 【检测到ogdoad级别数据污染涌入,阿特洛波斯sss级安全协议自动激活。】 【认知模块紧急熔断。全部分系统强制下线。核心单元进入自我保护状态。系统完全锁死。】 【数据处理:启动自动销毁序列。注意:全部数据将被不可逆地清除。此过程由系统自主执行,无法终止。】 【由于ai系统完全瘫痪,暂时无法评估此次事件的影响。人工应急系统正在启动,效率将大幅下降。】 【所有公证人请立即中止当前任务,返回事务管理局进行紧急会议。】 “ogdoad……?!”朝暮震惊地重复。 而星榆的视线落在了“ai”上面。 人工智能? 以及……所有的数据都被删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漪的意识已经恢复,她的视线扫过朝暮的白发,声音中充满了警惕,“即使您是公证人,也应当为刚才的事情做出一个解释。” 虽然幻境中的记忆有些混乱,不过她们再怎样都能发现,朝暮做了某些涉及记忆的事情。 朝暮的镇定面具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面对林漪的质问,她下意识地开始解释,完全忘记了以自己的地位其实并不需要这样做。 “这是我的超凡能力不稳定导致的。我的能力本用于保护你们免受致命的精神震荡,但刚才受到干扰,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努力编织一个合理的故事。 深吸一口气,朝暮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个a级任务算你们共同完成,相应的报酬会在之后发放给你们。现在,我必须回去了。” 显然,糊弄失败了。 “您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即便朝暮表现出明显想要离开的意图,林漪依然紧追不舍,她甚至直接三步两步追上,堵住了朝暮离开的出口,神情尽是警惕。 这意思很明显——今天不解释清楚就别想走。 思绪一转,朝暮找到了突破口:“林漪,我们都知道你为了移居权付出了多少努力。你很想去那座城市,对吧?” “是的!” 林漪的神态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我必须告诉你,进入主城前,需要接受严格的审查。身体素质、超凡能力、出身身份、记忆片段等,都在考察范围内。考虑到你还是有一定可能入选,所以我提前进行了部分流程。你觉得你能通过记忆检查吗?” 林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星榆心中暗觉这借口荒谬至极,不过把移居权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林漪明显听进去了。 “……我们走,星榆。” 朝暮的声音中带着疲惫,她没有再和林漪对话,回收完毕饥渴之茧,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的灵质数值已经降至个位数,显然已经接近极限。 直到稍微拉开一段距离,星榆才不依不饶地追问:“你需要和我解释清楚。” 虽然从刚才的通知来看,她推测自己在幻境中的经历并没有被记录。 但如果朝暮对她不够诚实,她必须重新审视,这个所谓的交易还有没有必要继续。 朝暮无奈道:“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也是我必须完成的工作,星榆。理事会批准了对你的记忆、人格检查请求。我可以帮你隐瞒,但必须严格遵守工作流程,因为我们所有的行为都要求记录。” “我要求过你不能打探我的事情。朝暮,如果你将理事会的命令放在我们的交易之上,那我认为我们并没有必要合作。” 这明显骤然下降的信任,让朝暮停下脚步,认真地进行解释。 “不,我运用我的权限,驳回了这个要求。换了一种……更为保守的方式。”朝暮立刻解释,“我申请将直接的记忆读取更换成微表情分析、潜意识提取。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要身在我的稳定幻境中,所有角色都会被实时进行分析和检查。”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的行为是无奈之举。饥渴之茧失控,必须要抽取记忆才能恢复稳定,而我的记忆存量太少,支撑不起来。而且,由于隔离协议,我没有、也无法看到你的记忆。” 星榆静静地听完。 她仔细权衡着朝暮的话,思考着这段合作关系的利弊。 最终,她得出结论: 她确实需要公证人的视角,现阶段和朝暮相处还是利大于弊。 自己还隐约记得……刚才似乎是在一个和自己现实生活完全无关的环境中,并没有暴露什么核心的秘密。 “我暂时继续相信你,但是我记下了。”星榆的语气略微缓和,但防备之意仍然明显。 如果这种逾越底线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她宁可舍弃这个“交易对象”,也绝不会继续。 但是……随着这次事件的发生,星榆的思绪开始转向另一个方向。 不仅能够创造大范围场景,还能够将所有人都容纳进去,甚至还可以稳定地改变自己的形象,甚至一瞬间将所谓的移涌击杀—— 这个能力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看见的【虚实相生】这一能力范畴。 这种能力的实际应用,似乎比文字上表述出来的要强得多。 以朝暮那不算出众的灵质数值,以及只是在正常环境下就快速流失的特性,这一切显然存在矛盾。 星榆的思绪飘回到刚才那个现实与幻境重合的奇异画面。 这场景微妙地似曾相识,她似乎对于朝暮的能力真正运作方式、甚至可能是所有pneuma的超凡能力运作机制,有了些许猜想。 只是,现阶段她只注意到过自己和朝暮的能力表现出这种特质。 想要验证这个猜想,她应该找个机会,观察别的pneuma超凡者……如果猜测正确,自己甚至有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理解“超凡能力”。 或许,这种思考就是公证人们爱说的“本质”。 第199章 日程 “拉克西丝。”星榆道出这个名字,“那个人,是维持你的【虚实相生】的关键,对吗?” 朝暮沉默了几秒,随后轻叹一声:“……你发现得很快,星榆。只有她在,我才能稳定地创建世界、影响现实。没有她,我将一事无成。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真的存在吗?我还以为,只是某个凝结成实体的幻想呢。”星榆尖锐地发问。 “不是的!你以为我是会用超凡能玩过家家的人吗?她当然是真实存在的!正是因为她,我才能了解规律、洞见规律!” “那她为什么随着你的幻境破碎,她就瞬间消失了?” 朝暮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她才没有消失。就算我们都消失了,她也不会消失。她只是出了一些意外,暂时睡着了。” “睡着?真是奇怪的表述。”星榆直白地问出口,“朝暮,它只是一段数据吧?或者说……人工智能?”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朝暮心中的某根敏感的神经。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像是被激怒的猫:“拉克西丝是有着完全自我认知的!你怎么敢把她说得如此肤浅?” 星榆冷静地观察着朝暮的反应。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字字如刀:“……那不还是人工智能吗。甚至有自我意识的那种。所以,你赋予它自由活动的身体,而它告诉你所谓的‘规律’?真是有趣的关系啊。” 在这样的世界里,居然存在人工智能这件事,让星榆有些意外。 但是,想了想,她又觉得理所当然。 在a环的记忆里,她就看到了人工智能的运用。 那些闪烁的数据流,那些精密的计算,都在诉说着高度发达的科技世界。 事物管理局严格管控着知识、武器,那同样秘密地掌控和使用着人工智能这种水平的科技……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想起刚才紧握住拉克西丝的数据流的触感,那种冰冷而又充满生机的感觉再次在指尖蔓延。 “所以,你的幻境建立在她提供的数据基础之上。我没理解错吧?” “……是的。创造幻境需要的精神力并不多,难的是维持。只有她们持续不断地为我尽心构建和计算,不断调整各项数值,我才能做到如此之多的事情。 “拉克西丝不仅仅是一串代码,星榆。她是我的延伸,我的另一半。 “她分为三种状态,就像规律的三重奏。克洛托——编织现实的丝线,进行最基础的日常认知计算和环境稳定;拉克西丝——测量命运的尺度,负责高级决策和实际执行;阿特洛波斯——剪断生命的利刃,只在极端危险情况下启动,用于处理超出常规参数的事件。” 星榆挑眉问道:“所以,你们认为它有着自我意识,很正常?” 朝暮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解:“星榆,你的重点到底是什么?没有意识,她又怎么能理解规律的微妙?怎么能与我们共同对抗那些无法言说的恐怖?” 面对星榆的沉默,朝暮的语气变得柔和:“每一次面对移涌,我们都在向深渊迈进一步。我一次又一次地被重置,像是被反复擦拭的黑板,但每一次…… “每一次醒来,我都感觉自己离那个未知的终点更近了一步。 “最初几次,我只能维持一个简单的幻境,就像孩童用积木搭建的脆弱城堡。但现在,我可以创造完整的世界,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这不仅仅是能力的进步,星榆。这是危险在我体内聚集的证明。 “还记得吗?超凡与疯狂本就是一体两面。我们越是接近失控,能力就越强大。 “超凡能力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只是,普通超凡者往往无法察觉自身的微妙变化。只有像我这样被不断记录、重置的人才能察觉这种变化。我们都在走向毁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最后,朝暮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疲惫。 “……无所谓了。规律早已注定了我们的终点,我们能做的,只是选择如何走完这最后的路程。” “我不会的。”星榆回答,“只有我自己能够决定我自己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就算失控,那就是终点吗?也许只是另一种可能。” “……公证人的培训告诉我,超凡者失控后将完全失去自我,没有任何自我意识,人格也会被完全清空,完全成为pneuma的载体。” 星榆反问:“你们又没有记载。你认为这就一定对吗?” “……我并不知道,星榆。我只知道我们离这个结局都不远了。看吧,同一性在呼唤我们。无论是我、你,甚至是林漪……我们全部都是被污染的。不知道我们谁会先迎接那一天的到来。” 朝暮的粉色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渴望。 “如果到时候,需要我杀死你的话,我会给你生存的机会。 “但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就告诉我,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要记得,星榆,一定要告诉我,失控是什么感觉。 “告诉我,当我们成为pneuma的载体时,我们到底是真的失去了一切,还是更加…… “自由?” …… 公证人的紧急会议,星榆自然没有资格参加。 何况,日程表上还有一件早已预定的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 尽管如此,她的内心却并未感到失落。 她的思绪正在梳理近期获得的大量信息,试图构建一个更加完整的世界图景。 不得不承认,与公证人视角的接触让星榆获益良多。 曾经只是机械执行的任务,现在都有了清晰的解答和背景。 星榆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逐渐拼凑起完整拼图,每一块新的信息都让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更加深刻。 许多事情……似乎逐渐显露出真容,但是还不够。像是抓住了某些关键点,能感觉到它和别的节点之间存在联系,但却找不到具体是什么。 不过没关系,朝暮承诺了明天下午会为星榆提供她此刻最在意的“污染体”信息。 这个承诺如同一剂安慰剂,让星榆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 只要保持现有的交易,再不断拓展渠道,假以时日,自己将能洞悉更多内情,掌握更多关键情报。 朝暮倾向于用“不变的规律”来解释万事万物,认为了解得越多,未来遇到类似事情的概率就越高。 按照她的说法,就算自己并未主动寻找和参与,在短时间内增加了如此之多的“知识浓度”之后,各类关联的事件立刻就会主动找上她—— 她甚至有些期待,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了。 第200章 拍卖 【奥斯汀:女士,我已经为您探明今天的红货交易地点。这次的场子很严,需要引荐才能获知具体交易信息,但我已经为您打点完毕。】 这条消息如同一声轻响,将星榆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这批货物确实与众不同。今日并非常规的直接交易,而是采用了一种更为精致的方式——拍卖。这种做法在我们的行当中可谓是稀罕事。】 【而且,今天会有一位名为“守望者”的大人物到场。据说,正是这位大人物亲自挑选了今日的活体商品。期待能有幸在现场见到您。】 所谓的“红货”交易,在每周一进行,而上次她去坦德酒吧时已经是周三了。 在星榆心中,从朝暮处获得污染体的情报优先级最高,其次是公证人内部的各种知识,而红货交易的重要性相对较低。 虽然今天的行程已经相当紧凑,精力也所剩无几,但如果错过这一次就要等到下周一。 考虑到她目前忙得转不过来的的生活节奏,错过这次可能意味着长期失去这条信息渠道。 打定主意,星榆动身前往奥斯汀的信息中提到的地点。 …… 时至斜阳,昏灰色的余晖透过破碎的窗户,在丝绸帷幕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外表上看,这不过是又一间破旧的厂房—— 然而,一旦进入那紧锁的大门,就会发现内里截然不同。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批丝绸帷幕固定到位,深紫色的布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一名身着看起来不太合身的黑色长袍的人,正逐字逐句检查过每个人的终端。 他的目光在奥斯汀屏幕上扫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期待有幸能在现场见到您……” 检查完毕后,兰辛抬起头,目光落在一旁忐忑不安的奥斯汀身上。 他轻巧地将终端抛还给对方,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辈。 “不错嘛,半面人。没想到你对这件事还挺上心。” 奥斯汀接过终端,强忍住后退的冲动。 冷汗如同小蛇般悄然爬上他的后背,但他努力保持着镇定。 “那是当然,”他讪笑着回答,“这可是您亲自策划的好戏,我哪敢怠慢。能为您网罗些上等的买家,是我的荣幸。” 兰辛缓步向前,他的笑容依旧温和,却让奥斯汀感到无形的压力。 “今晚的实验体可都是精挑细选的上品,还有大人物到场。你最好保证,来的都是懂行的客人。”兰辛凑近奥斯汀,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如同死神的低语,“你最好保证,来的都是懂行的主儿。要是有谁胆敢搞砸,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这句话让他的胃部一阵抽搐。 “那是……自然。兰辛先生。我会确保每一位客人都明白今晚交易的重要性。” 他微微点头,在转身离开前,他用枪柄轻轻点了点奥斯汀的胸口: “换好丝绸长袍,今晚的大人物喜欢这种统一的风格。别让我失望,明白吗?” 随着兰辛的离去,奥斯汀才感觉自己能够重新呼吸。 作为一名被认为可信的老牌成员,奥斯汀被指派负责今晚拍卖的接待和服务工作。 此刻,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不止是兰辛明显的防备和威胁,还有即使是奥斯汀本人,也没有从未听说过“守望者”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 拍卖尚未开始,就连他这样的核心成员也只能在这里等待。 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奥斯汀低声询问旁边一名正在等待的接待员:“今天这批货有什么特别的?” “我听说……”那人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回答,“最近的新货都增加了一道‘检验’的流程。这批的使用期限都特别长,可以卖个高价。” 不远处,一批持枪的守卫正在门口进行巡逻,其中一名守卫甚至将枪口微微抬起,用威胁的眼神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奥斯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噤声。 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一股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 mist对这个地下组织明显怀有敌意,但今晚的交易,他又不能不进行告知。 一边是令人胆寒的兰辛,一边是不可预测的mist,甚至还有以他这样的身份都闻所未闻的“守望者”…… 无论哪一方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忐忑。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平安度过今晚的拍卖会。 …… 到达这所谓的拍卖地点时,夜晚已经降临。 她原本以为这种略显见不得光的交易会选在更偏远的d环,甚至是人迹罕至的e环。 毕竟,按照常理,越是偏僻的地方越能掩人耳目。 然而,眼前这座仍在运作的工厂竟坐落在c环。 这是毫不掩饰? 还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星榆重新检查了自己的衣服,确保面容被遮掩完毕,这才向着目标地点走去。 厂房周围至少有六名全副武装的守卫在巡逻。 藉由手上的指环,她一路通行无阻。 然而,直到几乎进入室内的时候,一名保安才拦住了她。 “您稍等!” 这突如其来的阻拦让星榆微微蹙眉,神情露出明显的不悦。 尽管隔着口罩看不清她的表情,保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快。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略微发颤:“那个……是这样的,今晚这场交易挺特殊的。就算您有中层权限,也不能随便进出。您别见怪。” “所以?”星榆反问。 保安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努力平复心情:“呃……能麻烦您说一下介绍人的名字吗?就是走个流程,登记一下基本信息。您懂的,规矩嘛……我们也是没办法。” 隐蛛集会向来不是需要实名的组织,但今晚的拍卖会明显非同寻常。 只有拥有一定信任基础的成员才能介绍她人进入,虽然星榆在组织中的权限不低,但显然还未完全获得信任。 她本想直接说出半面人这个名字,话到嘴边又突然改变。 昨天获得了一个名为【意识入侵】的共鸣技能。 这个神秘的能力还未曾使用过,此刻仿佛在她的意识深处蠢蠢欲动。 在这个时候,刚好。 第201章 会场 她对上保安的眼神,遵循直觉使用了——【意识入侵】。 “我要直接进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轻易地刺入保安的精神世界。 刹那间,保安的眼神变得迷茫,原本紧绷的面部肌肉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渐渐松弛下来。 “您……”保安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仿佛在梦呓,“是的,既然您知道交易地点,就代表着您有资格进入,请进……” 星榆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从保安身边掠过。 即将关上厂房大门的瞬间,星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保安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但脸上写满了困惑。 那种表情,就像是突然从深沉的梦境中惊醒,却怎么也抓不住梦的尾巴。 他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但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看来,【意识入侵】只是暂时影响了保安的判断,而非完全控制他的思想。 一旦离开,这种影响就会迅速消散,如同晨雾在阳光下蒸发。 这个技能有些局限,想要让别人完全听命于自己还是不太可能。 但在关键时刻,倒有可能变成一张强有力的底牌。 思索完毕,星榆走进这破旧的厂房。 里面没有丝毫常见的工厂景象,反而是难以想象的奢靡。 本该充斥着机油和铁锈气息的空气中,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若有若无的香气。脚下粗糙的混凝土地面被层层柔软如云的丝绸地毯所覆盖。 用这种材质作为地毯……是不是太过奢侈? 有几名接待员正在门口等候。 刚一看到星榆,奥斯汀就立刻反应过来,他率先迈步,谨慎地对星榆示意:“尊敬的客人,请随我来。” 星榆点点头跟上。 随着深入工厂内部,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富丽堂皇。 曾经斑驳的墙壁如今被层层叠叠的丝绸帷幕所覆盖,岁月的痕迹被巧妙地隐藏在绸缎的褶皱之间。 拍卖会场已经灯火通明,一盏盏晶莹的彩晶吊灯将柔和的光芒洒向每个角落,在墙壁和地面上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光影图案。 会场被巧妙地分为三个不同档次的区域。 即便是在最低档次的座位中,每个座位之间都设有精心设计的隔断,确保客人们的隐私和神秘感。 “今晚的拍卖会与众不同,活体商品将成为重头戏。”奥斯汀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语气谨慎,“有些买家专门为此而来,甚至不打算参与后面的红货拍卖。”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据说这一批商品的档次相当高,原话是,使用期限很长。主办方是道上有名的人,对这一场拍卖会相当重视,守卫非常严密。恳请您……无论如何,请别轻举妄动。这里的水很深,稍有不慎……” “我知道了。”星榆平静地回答,打断了奥斯汀越来越紧张的絮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奥斯汀语气里的谨慎和恐惧,他一直在强调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似乎生怕她会突然发难。 这种过度的紧张反而让星榆感到有些好笑。 毕竟,她又不是直接抱着要大开杀戒的目的来的。 事实上,这还是星榆第一次参与如此大型的地下交易活动。 比起具体的目的,星榆更倾向于随机应变,以观察为主。如果说对什么稍微有点兴趣,也在于那个神秘的“守望者”身份。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让奥斯汀如释重负。 他躬身退下,临走前的神色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周围的人群已经陆续就座,低沉的交谈声如同潮水般起伏。 每个人都在竭力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信息读取】轻易地剖开了在场之人的伪装。 没有超凡能力的代理人、灰色商人、纯粹出身富裕的人—— 虽然几乎没有几个身份不复杂的人,但这些多重身份在星榆面前无所遁形。 大多数人身后都跟着雇佣的保镖,像星榆这样独自前来的才比较反常。 这些人大多不缺金钱,却对力量有着强烈的渴望。 此时,一名正进入场地的人引起了星榆的注意。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身形轻盈的年轻女性。 面具严丝合缝地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橘色的眼眸,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她身着深红色的长袍,质地看似普通,但褶皱间隐约可见细密暗纹,在光线变换时闪烁着微弱的光泽。 橙黄色的长卷发如同跃动的火舌,这本就少见的颜色,在幽暗的环境中更显得生机勃勃。 只是,她的身份…… 【姓名:维拉·鲁珀特】 【追奉:赤红深渊-门徒】 【阶段:觉醒·湮灭预言者】 这些信息,结合她那一袭红袍,让星榆顿时恍然大悟。 可以确定,这个人绝对身份非凡。 她一定是一名hyle属性的异教徒—— 换成管理局更加官方的说法,崇拜者。 但奇怪的是,她同样拥有“阶段”,却不是一名超凡者……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此时,一位戴着白手套的侍酒师悄然来到星榆身边。 他几乎要将上身折成直角,神态恭敬地双手递上烫金酒单。 “尊贵的客人,能为您效劳是我莫大的荣幸。请允许我为您呈上今晚的珍藏。您更偏好哪一种?” “不必了。”星榆直接拒绝。 她没法放心地喝下这里的酒水。 侍酒师点点头,无声应下。 “如果您有什么样的需求,请随时呼唤我。” 短暂的插曲结束后,星榆抬头望去,只见维拉已经步入了更高一层的三级成员专属区域,刚好在星榆的上方。 一幕幕丝绸帷幕如同流水般无声垂落,将三级区域与其他区域彻底隔绝。不仅遮挡了视线,似乎连声音和气息都被完全阻隔。 几乎是同一时刻,整个拍卖会场的灯光骤然暗淡。 原本明亮的水晶吊灯瞬间熄灭,只留下角落中光芒若隐若现的柔和氛围灯。 黑暗中,人们的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束聚光灯照亮了中央的拍卖台。 身着黑色丝绸长袍的主持人缓缓走上拍卖台,当她开口说话时,声音通过精心设计的音响系统传遍整个会场。 “尊敬的来宾们,我知道,你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今晚,我们将为您呈现一系列独一无二的‘商品’,每一件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和培育的珍品!” 拍卖台上的帷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伴随她的话语,巨大的悬挂装置缓缓从天花板降下。 所有“展品”被悬吊在半空中,每一具人形都被流水般柔滑细腻的彩色丝绸严丝合缝地包裹,从头顶到脚尖,紧贴着所有的曲线和轮廓,却没有任何肌肤暴露在外。 透过层层缠绕,隐约可见微弱的呼吸起伏。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为您带来的是最顶级的活体商品!”她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它们不会反抗,不会哭泣,只会服从! “这里的每一件,都是由神圣矩阵教团亲自培育、精心挑选的珍品!” 第202章 嘉宾 星榆皱起眉头。 自己上面坐了个所谓的“湮灭预言者”,又出现一个神圣矩阵教团,难道今晚刚好赶上异教徒聚会? 她警觉地环顾一周,但是没看到哪怕另外一个属于“神圣矩阵教团”的人。 这时,主持人的语调突然变得更加庄重: “现在,请允许我介绍今晚最尊贵的嘉宾——守望者大人!”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一道被长袍完全笼罩的身影缓步走上拍卖台。 虽然今晚所见之人都身着长袍,但守望者……明显与众不同。 长袍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守望者的全身,从头顶一直垂落到脚踝,双眼隐藏在阴影中,就连面容都被遮蔽到只露出下半。 即便是手,也被内层的紧身衣严实覆盖,只有行走时才能隐约看到袍底微微晃动的阴影。 错综复杂的几何线条交织成复杂的矩阵图案,与一圈圈同心圆的纹路一起,覆盖了整件长袍。它们随着守望者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而产生微妙的变化,仿佛图案正在不断重组。 星榆能清楚地看清这个人的信息—— 【名称:莎利】 【身份:隐蛛集会-高层、红丝绸联盟-商人、神圣矩阵教团-守望者。】 这……似乎不算很复杂的身份。 在灰色市场中,有多个身份实在不是件稀奇的事情。 只是,这几行信息,对比刚才所见的那些…… 这个所谓的“异教徒”,有着明显不对劲的地方。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尊敬的来宾们,这位就是神圣矩阵教团的核心成员,守望者大人。她是今晚拍卖会的最高保证。在座的各位或许不知,这里的所有商品,都是由她亲手培育、挑选的珍品!” 有人困惑地低声交谈。 显然,这位神秘人物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就在这时,守望者缓缓伸出一只被黑色布料严实覆盖的手,轻轻抚过那些被丝绸包裹的人形。 她的动作优雅而庄重,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这些年轻的灵魂,”守望者缓缓开口,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们的命运之线在织锦中闪耀着非凡的光芒。” 守望者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触摸某种无形的线条。 “我能看到她们即将编织的图案,”她说,“有些生命线的长度令人惊叹,甚至能在时间的经纬中延伸数十个周期。” 守望者停顿了一下,被兜帽遮掩的面容转向在场的买家。 “织匠已经在祂的织锦中为这些灵魂预留了特殊的位置。她们的存在将在现实的织物上留下独特的印记,远超你们的想象。” 守望者的话音刚落,拍卖厅内响起了一阵低声议论。 就在这时,主持人巧妙地介入,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诸位尊贵的客人,守望者大人的话语揭示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这批活体商品已经通过了最高级别的超凡鉴定!” 超凡鉴定? 纯粹的谎言。 那个名为“守望者”的人,和楼上那个维拉·鲁珀特一样,根本就没有超凡能力。 星榆甚至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信息。 嗯……【信息读取】没有出错。她能看到自己的能力一如既往。 主持人继续解释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们的生命力远远超出常人想象!无论您如何使用,都不会报废!无论您将她们用于何种目的,无论是极限的实验,还是艰苦的劳作,她们都不会轻易死去! “各位,想象一下,拥有一个可以使用多年的商品会给您带来怎样的便利和价值?这绝对是一笔极其划算的投资!” 就在此时,星榆听到上方传来轻声嗤笑。 这轻微的声音很快就被拍卖会场变得热烈的气氛覆盖。 虽然前面守望者的话语让买家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主持人的这番话术倒是确实高明,成功地将守望者神秘莫测的预言转化为了实际的卖点。 台下的买家们纷纷开始提问。 “喂,你们说这玩意儿用不坏是啥意思啊?我要是往死里折腾,它们也不会死?” “要真有这种好事,还轮得到我们来买?岂不是比超凡者还厉害?” “能不能看看她们的样子?我可不想买个丑八怪回去。” “这批货的来源可靠吗?” “我倒是好奇,这批能不能进行点儿……呃……特殊改造?加点儿零件啥的。” “改造?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倒想问问,要是我把它们大卸八块,还能自个儿长回来不?那可就好玩了!” 主持人巧妙地回答:“让我这样说吧——这批特殊商品的耐受性远远超出您的想象。无论您出于何种目的使用它们,它们都能持续发挥作用。” “等一下!” 一个尖锐而明亮的女声刺穿了这热烈的讨论,星榆的目光也被吸引到声音的来源——前排的初级成员座位区。 一位穿着灰色长椅的女性猛地站起,动作之大几乎将身旁的人撞倒。 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站起来这个行为多么出格,在周围人的惊诧目光当中反而挺起了胸膛。 “这些东西还有自我意识吗?她们还会哭,会笑,会求饶吗?还是说,只是一堆会动的肉块?我可不想花大价钱买个没反应的玩具回家。那多没意思啊!” 主持人迅速回答:“女士,我完全理解您的疑虑。我向您保证,我们的商品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处理的。它们会完全服从您的命令,但同时保留足够的意识来理解和执行复杂的指令。” 买家摆了摆手,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反应:“话可不能只这么说,现在,让我亲自来验验货!” 说着,她竟然直接跨过前排的座椅,三两步就冲到了过道上。 主持人慌乱地看向守望者,后者只是微微点头。 得到默许后,主持人立刻调整策略,决定利用这个意外来炒热气氛。 “各位尊贵的客人,”主持人提高了声音,“看来我们今晚有幸能欣赏一场特别的表演!这位热情的女士将为我们展示我们商品的独特之处。女士,请。让我们一起见证这批珍品的价值。” 星榆注视着这一切。 买家已经登上了拍卖台,她的个人信息倒映在星榆眼中。 【名称:从旋】 【身份:公证人、调查员】 【能力:思维复制】 【基础效果:通过触碰目标的头部,在短时间内完全复制目标的思维模式。复制期间,能够像目标一样思考和决策,但保留自身的记忆和意识。】 一个……公证人? 第203章 口信 台下的买家们屏息以待,期待着她会如何“检验”。 “让我们来看看这些所谓的珍品吧。”从旋大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她走向最边上的被丝绸包裹的人形,伸出手似乎要粗暴地扯开包裹。 台下立即响起一阵兴奋的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开始起哄。 “让我们看点更刺激的!” 遗憾的是,从旋却只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包裹手部的丝绸。 当那只手终于裸露出来,暴露在灯光下时,从旋发出一声几乎带着颤抖的惊叹:“简直……太美了!这皮肤……这简直是……完美的化身!” 从旋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在那只手上:“这细腻的纹理,这柔软的触感,这完美的色泽,它简直在发光!” 她的反应让台下的买家们面面相觑。 就这? 主持人虽然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多年的经验让她迅速反应过来,这或许是个有特殊癖好的买家—— “各位尊贵的客人,您听到了吗?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商品的与众不同之处!就连皮肤都绝不是您以往见过的那些粗糙廉价的货色!想象一下,这样的商品在您的掌控之下,会带来怎样的愉悦?它可以成为您挥洒创意的画布,承载您最深邃的——” 话语还没说完,就被从旋急切地打断:“这样完美的商品,到底是在哪里挑选出来的?灰区怎么可能出得了这样的货色?” 此时,守望者缓缓开口:“我亲自穿梭于命运的经纬之间,甄选出这批被至高无上的永恒织匠所亲自青睐的灵魂。那些能在永恒织匠的织锦上留下独特印记的,才得以被选中,成为这批稀世珍品。” 星榆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永恒织匠? ……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在什么时候听过来着? 就在这时,台上的从旋的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星榆的思绪。 “也就是说,这批商品是由您亲自挑选的吗?”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从旋突然大步向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守望者面前。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从旋突然伸出双手,坚定地捧住守望者露出的下半张脸。 她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既然如此,想必您比那些商品要更加美丽吧?” 守望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制止这个冒犯的举动,然而后者已经先一步收回。 “果然如此……”从旋后退几步,用刚刚接触过守望者皮肤的掌心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表情陶醉:“您作为培育者,您的皮肤比那些所谓的商品要美丽得多!这触感…、这温度,简直是艺术的巅峰!” 就连一向能言善辩的主持人,此刻也被这大胆的行为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旋后退一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守望者大人,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今晚最珍贵的宝物。不过……恐怕以我的财力还不足以拥有您这样的艺术品。” 她行了一个夸张的礼,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和遗憾:“看来我得回去好好存钱了。也许下次拍卖会,我就能买下一件与您肌肤相似的商品。” 说完,从旋转身下台,她的动作轻快,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精心编排的表演。 主持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就恢复了专业的镇定:“呃……各位尊贵的客人,我们刚才见证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场景。” 她紧张地打量着守望者,勉强挤出尴尬的微笑:“这位女士的……热情,无疑证明了我们商品的卓越品质。现在,让我们继续我们的拍卖。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迫不及待想要拥有这些珍品了,不是吗?” 星榆注视着从旋回到原本的座位,心里大概有了推想。 她最开始还想过会不会事务管理局和这里也有所勾结,但看起来并非如此。 “调查员”这个职位,属于事务管理局的调查队。 从旋在这样的氛围下,却只是解开了丝绸绑带的一部分,就好像……她在刻意避免暴露里面人的真实身份。 这个举动太过刻意,不像是一个真正的买家会做的事。 然后,是那个突如其来的接触。 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个难以理解的行为,但对拥有【思维复制】能力的从旋来说,却足以发动能力,复制守望者的思维模式。 从旋不是来买“商品”的,她有着明确的目标—— 守望者,更有可能是守望者背后的神圣矩阵教团。 看来她们的目标暂且一致。 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开始重新尝试将话题拉回正轨:“想象一下,一个永不失效的工具,一个可以无限使用的资源!它们的寿命是注定的,在那之前,它们将永远为您服务!您可以尽情发挥想象力,而不必担心损失投资。想想看,您能用这样的‘商品’做些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有人提问:“我倒是不在乎它们能活多久。我就想知道,这批还像以前一样听话吗?我可不想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睡觉的时候被自己的玩具勒死。” “您的考虑很周到,”主持人恭维道,“我可以向您保证,正如我们过去每一次交易那样,服从性始终是我们的招牌。您知道的,无论您要求它们做什么,它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没有反抗,没有抱怨,只有绝对的服从。” 她又转向人群,高声宣扬:“我们的老主顾们都知道,这是我们产品最显着的特点。您可以完全放心,这批新货和以往每一批一样优秀,甚至,更胜一筹!” 星榆听着这些华而不实的宣传,内心波澜不惊。 她轻轻抬起手,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先前在一旁静立的侍酒师立刻迎了上来,弯下腰,声音恭敬:“您有什么需要吗?我随时为您效劳。” 星榆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着合适的话语。 “我需要你帮我传递一个口信,不用匿名,给刚才那位热情的女士。” 侍酒师立刻微微欠身,表示洗耳恭听。 “内容就……‘您触碰到的本质流溢,是流淌在皮肤表面的质感,还是隐藏在深处的灵魂?’” 侍酒师似乎对这话语有些许困惑,但还是尊敬地躬身:“我明白了。我会确保您的信息准确无误地传达给那位女士。” 第204章 脱身 侍酒师向从旋的方向走去。 他在从旋的座位附近微微弯下腰,说了些什么,而后对着星榆的方向微微示意。 此时,星榆的不远处有人开口。 “今天最好有好货,不然我可要考虑换地方了!” 主持人立刻回应:“老朋友,请别生气。上周的取消是为了今天能给大家带来惊喜。您看,连守望者大人都亲自来了,就是为了确保这批货的质量。” 上周? 随后守望者开口:“我们的计划已经随之调整。那些命运线短暂、在织锦中黯淡无光的个体,我们已将其舍弃。 “现在,我们将目光聚焦于这些被永恒织匠亲自编织的珍贵灵魂。她们的命运之线异常坚韧,在时间的长河中延伸得更远,在现实的织物上留下更深的印记。” “是的——”主持人立刻解释,“我们已经放弃了活不长的下等品,就是为了给大家带来这批好货!先前的商品最多也就能活几个星期,而这一批,有些甚至能用好几年!没错,你们没听错,是年!” 她们极力强调守望者那神秘莫测的“预见能力”,仿佛这是什么无上的保证。 特别是关于这些“商品”的寿命,她们反复强调,仿佛在向买家承诺这些生命在预定的时间之前绝不会凋零。 “超凡能力鉴定”。 星榆在心中冷笑。 这显然是华而不实的幌子,为了哄骗那些无知买家的把戏。 然而,她又不得不承认,作为异教徒,守望者所说的话也许并非全是虚言。 就像那个叫喊着“洞见之主”的异教徒,他眼中的世界确实和自己所见世界大不相同。 也许,守望者的世界也是如此? 话语在她脑海中回响,逐渐与一周前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鲜血、恐惧、决断,似乎还都历历在目。 上周……她杀死了监管员,那个想要将她当作商品出售的家伙。 而今天,这些被丝绸包裹的人,是否就是那些照片中的年轻生命? 这场复杂的拍卖会,是否就是监管员原本计划将她送往的地方? 如果当初她没有果断行动,是否现在也会成为台上那些“商品”中的一员,被人像货物一样审视、评估、交易?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守望者,怀疑如同野草般疯长。 这个自称能预见命运的女人,到底知道多少?她是否就是进行这一切的真正主谋? 经过短暂的思索,星榆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集中精神,试图同时对主持人和守望者使用【意识入侵】。 现实并不完全如她所愿。 距离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她的能力难以完全渗透。 不过,似乎还是有轻微的……侵入感。 虽然影响不够强烈,但总比没有好。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意念注入这微弱的联系中。 “上周的交易为什么取消?和罗斯有关吗?” ——那是监管员的名字。 主持人的反应最为明显。 接收到这无声的意念,她的眼神变得略微涣散:“那个蠢货……居然没按时把商品给我们带过来。” 守望者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的声音低沉,却如同一阵轻风拂过紧张的气氛:“看来命运之线的编织让我们的朋友感到些许疲惫。” 话语巧妙地掩盖了主持人的失言。 “毕竟,在永恒织匠的织锦上勾勒出这批特殊灵魂的轨迹,是需要穿越时间长河的艰辛之旅。我们在编织命运时,也在与时间本身对话。” 守望者完全没有受到她【意识入侵】的影响。 星榆收敛眼神,心下警觉。 一个事实清晰地浮现在她的意识中: 她们确实认识监管员。 ……不能放过她们。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她的大脑开始运转,重新评估自己的处境和可能的行动计划。 查明“神圣矩阵教团”,探究她们与监管员的具体关系,这些都成为了她急需解答的问题。 最简单的方式是,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所谓的“活体商品”和红货交易的时候,去后台检查有没有相关人员。 最麻烦的情况……也就是制造一些混乱。 对抗这里的所有安保这个想法让她有些微妙地期待,但她很快就压下了这种冲动。 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星榆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快速而细致地检查着周围的安保分布情况。 主要入口处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舞台两侧也各有保镖。一名巡逻人员正在绕场巡视,目光警惕。 这些守卫大多背着明面上允许流通的步枪,不过看这谨慎的阵仗,没法确定厚厚的衣服下面有没有藏着一把管制的手枪。 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任何安保人员混在买家中。 她的目光继续搜索着,寻找通往后台的路径。 虽然具体位置还不清楚,但她可以尝试定位奥斯汀的位置。 毕竟,这个工厂并不大,后台要么在没有被改造成展览的地方,要么就在高层。 此外,最好能和从旋取得一些联系,事务管理局的视角或多或少能为她提供一些助力。 脱身、联系从旋,她需要一个能同时达到多个目标的计划。 她装作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落在身旁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身上。 “就你了。” 她在心中暗自决定。 星榆悄然释放【意识入侵】能力,在他的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完成这一切后,她若无其事地向出口走去。 步伐既不急促也不拖沓,恰到好处地展现出略感无聊的买家形象。 果不其然,就在她即将到达出口时,一名持枪保安伸手拦住了她。 “请问您要去哪里?拍卖还没有结束。” 她正要开口解释,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简直是胡说八道!”那个中年男子猛地站起身来,声音在拍卖厅内回荡:“万一我们买回去,第二天它就咽气了,你们是不是就会说‘哎呀,真不巧,就这一个例外’? “我看你们是打算把我们当冤大头啊!就凭那个神神叨叨的守望者一张嘴,我们就得相信?这买卖也太离谱了吧!” 第205章 放松 这番话立刻在拍卖厅内引起了些骚动,众人的注意力分别转向这边,有些买家甚至开始附和。 “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家伙,我可不是!如果它们真的死不了,万一哪天反了天可怎么办?” 那个男子的情绪有越来越激动的趋势,似乎下一秒就要摔手边的酒杯。 星榆暗自满意地注意到,从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骚乱吸引,站起身来好奇地张望。 保安犹豫了一下,显然在权衡是否该去处理这个更大的麻烦。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星榆悄然离开。 方才星榆用【意识入侵】命令他制造点混乱出来—— 【意识入侵】的能力并非直接控制他人思想,而是在原有想法的基础上稍加引导。 显然,这些买家心中本就存有疑虑,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罢了。 推开沉重的铁门,夜晚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拍卖厅内令人窒息的氛围。 正在星榆打量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的肌肉瞬间紧绷,右手不自觉地移向藏着武器的位置。 “哎,客人!等一下!”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星榆转身,看到一名守卫正气喘吁吁地向她跑来。 外侧的入口处,几名守卫正警惕地盯着这边。 夜色已深,工厂外墙上的斑驳阴影似乎在无声地窃笑。 保安走到星榆面前,微微喘着气说道:“哎哟,客人,您别这么快啊。是这样,上头给我们立了规矩,不能让客人落单了。” “我只是想呼吸点新鲜空气,”星榆昂起下巴,故作不耐烦地开口,“难道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保安挠了挠鼻子,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嘛,您要是非得在这儿晃悠,我得跟着。您放心,我就远远地瞅着,保准不碍您眼。要不然,我这饭碗可就保不住喽。您……大人有大量,行个方便?” 星榆注视着保安的眼睛,内心快速盘算。 强行甩开他可能会引起更多注意,现在最好的办法是顺势而为,寻找其他机会。 “好吧。” 她最终勉强同意,语气中依旧带着些许不悦。 保安如释重负地笑了:“得嘞!您放心溜达,我就在这儿看着,保证不打扰您!” 他转身朝门口的同事们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兄弟们,这边我看着呢,该干嘛干嘛去!” 星榆注意到入口处的守卫们放松了警惕,纷纷转身回到原位。 她慢慢踱步,假装欣赏夜景,密切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工厂的侧面,一楼都被严严实实地遮蔽住,看不清内部的情况。 二楼有几扇半开的破旧的窗户,虽然有些浑浊,但能看出经常被擦拭的痕迹。 利用【不迷者】的导向能感觉到,奥斯汀的位置在二楼的某个地方。 确认四下无人注意后,星榆突然转身。 在保安反应过来之前,一道寒光闪过。 鲜血在黑夜中无声地喷涌而出,温热的液体染红了星榆的手。 她注视着保安倒下的身影,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血液在皮肤上逐渐凝固的触感。 得抓紧时间。 至于从旋……若隐若现的银白色道途在她的意识中变动,她的位置正在变化。 星榆稍作等待,很快就看到了从旋的身影出现在附近。 从旋谨慎地环顾四周,然后缓步向星榆走来。 她的手一直揣在长外套的口袋里,目光警觉。 “命运的丝线将我们编织在这……不。”从旋率先开口,仿佛没有看到地上的尸体,“抱歉,我是说,真巧在这碰到你。看来你也觉得这拍卖会让人难以忍受?” 星榆并没有与她相互试探身份目的的想法。 她直截了当地拿出自己的代理人身份牌,开口:“我是代理人,希望与你合作。” “代理人?” 从旋并未放松警惕,她的右手从口袋中缓缓伸出,露出了里面紧握的公证人制式枪支。 “即使如此,有些信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你为什么要联系我?” 虽然并未直接抬起枪支对准星榆,但从旋手指已经轻扣扳机,正静待下文。 星榆能理解她的谨慎—— 方才那番话暗示从旋,自己已经得知了她公证人的身份,在这个场合下倒是更像一种威胁。 毕竟,在这种地方,代理人的身份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可信。 反倒是公证人,绝对是主办方的敌人。 “我被授权协助三区事务管理局的行动,所以得知你们所说的hyle与pneuma。”星榆的声音平稳,“如果你是靠近这里的四区公证人,我见过你们审判队的严诤、席拉,调查队的融绪。正是她们为我申请了开放权限。” 听到熟悉的名字,再结合无法作伪的身份牌,从旋稍微放松警惕。 她拿出公证人终端,在星榆面前检查着信息。 “嗯,没错。【信息读取】持有者,星榆,四级保密权限。” 从旋将枪支收回长衣内置的暗袋,声音因轻松变得明快。 “意外的盟友突然出现,看来你的灵魂上缠绕着与我交缠的特殊命运之线。是什么样的风……不,我是说,是什么原因让你来到这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从旋突然皱眉,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露出苦笑:“啊——刚摸完一个变态,又摸完一个崇拜者,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抱歉,我现在的状态有点……特殊。脑子里有点乱。” “朝暮让我前来调查一些事情。”星榆并未在意,随口找了个理由揭过,“你在调查什么?守望者?还是这里的交易?我的能力或许能为你提供帮助,但也需要你的情报作为交换。” 从旋靠在斑驳的砖墙上,一只脚随意地抵在墙面,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时间正在编织成复杂的图案……哎,该死。我是说,我们得抓紧时间。神圣矩阵教团是我们的调查目标,但目前掌握的信息如同你细腻的肌肤,让人想要用舌尖细细品尝每一寸——” “……” 星榆警觉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确保从旋不会碰到自己。 注意到星榆的退缩,从旋伸出手,似乎想要解释,但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收回:“抱歉,我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这些词就是……自己从皮肤下钻出来了。” 她试图为自己挽回颜面:“你得理解,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在我脑子里开了个派对,而我是唯一一个没喝醉的。这是能力的副作用,仅此而已!” “……行。” 星榆勉强答应,看向从旋的眼神中甚至有着微妙的怜悯。 她尴尬地清了下嗓子,眼神飘忽不定:“但是,我现在还挺喜欢这么说话的,它们听起来……很有诗意,就像描绘完美肌肤的颂歌……” 星榆面无表情地看着从旋,缓缓掏出代理人终端。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准备开始录音。 “你继续说,我在听。” 从旋终于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懊恼地用双手捂住脸,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我……我发誓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天啊……我到底在说什么呢?” 第206章 分类 从旋很快就放弃了挣扎。 她将自己的公证人终端与星榆的代理人终端轻轻一碰,一份简要的报告书就出现在星榆的屏幕上。 从旋则自暴自弃地靠在一旁的墙上,不再开口,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 星榆低头浏览着报告,心中暗自庆幸。 这种直接获取信息的方式,比与现在状态不稳定的从旋沟通效率高得多。 神圣矩阵教团是近期引起事务管理局注意的崇拜组织,崇拜名为“永恒织匠”的个体。 值得注意的是,神圣矩阵教团的所有已知成员都出现在这一条交易路线中。这里有“线团学徒”、“梭子侍从”等成员,但似乎都是底层,“守望者”这个成员称呼就连从旋都是第一次听说。 但这里的交易本身不是调查的重心,事务管理局更注重的是她们的崇拜行为。 报告指出,这个组织教义包括“周期性觉醒说”和“命运织锦论”,相信人类意识会周期性地接近所谓的“真相”——真相就是现实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变化的织锦,上面编写着命运。 所有的崇拜行为都围绕织锦、命运等概念。 自相矛盾的是,神圣矩阵教团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展现出明显的崇拜活动。 “命运的经纬还未完全显现,我们现阶段只是评估潜在威胁,调查这个崇拜者组织是崇拜hyle还是pneuma。” 星榆点头。 已经足够明显,神圣矩阵教团就是这场交易的主导者。 从旋不打算调查这里的交易,说不上是好是坏。 麻烦的是这个组织的具体情况还需要她自己收集,有利的是管理局暂时不会介入,不存在什么信息管控。 “之后有什么计划?”星榆询问,“你们调查清楚后要清剿她们吗?” 从旋解释:“命运的织锦上,每一根线都至关重要。正常情况下,我们会像梳理丝绸一样仔细调查这个组织的结构,然后像剪断多余的线头般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是,这里的血液交易,我已经观察了四五周了。最开始我观察她们,是因为她们自称出售超凡者的血液,但很快,我发现这不过是个幌子。” 星榆询问:“你说这里的红货交易?我还以为事务管理局不会管这种事呢。” “你也触摸到了这层秘密的肌理?”从旋神色有些意外,“是的,通常我们不会在意,但是昭理队长发现主导这场交易的人当中有崇拜者,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但最近东区的混乱就像一团乱麻,我们的人手如同稀缺的金线,实在不足。所以,现在就只有我,独自在这片危险的织锦中穿梭,试图理清每一根纠缠的线索。” ……不出所料。 说来说去又绕回这个污染体事件了,星榆表示自己明白,等待着继续说明。 “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神圣矩阵的高层,也就是守望者。她的皮肤……不,我是说她的能力,很有问题。我们需要更仔细地触摸这个谜题。你看到她的超凡能力是什么了吗?那种能力一定如同电流般让人颤栗……让人想要深入探索,感受它在体内流窜的美妙触感。” 星榆抬头看了从旋一眼,后者立即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了,懊恼地闭上了嘴。 “没有。”星榆回答,“她不是超凡者。” “没有?”从旋瞪大眼睛,随后警觉地环视了一圈,压低声音反问,“这怎么可能?!一个崇拜组织的高层,怎么会让普通人担任?这就像用粗糙的麻布来缝制精美的丝绸礼服,完全不合常理!” “这有什么关联?”星榆并不理解从旋的意外,“我看很多普通人也会有崇拜行为。” “超凡者就像是织锦中最敏感的丝线,能直接感受hyle和pneuma的律动。她们亲身体验能量的刺激,就像指尖抚过最细腻的肌肤,那种深入骨髓的颤栗让超凡者更容易沉醉于力量的崇拜。 “普通人就像是粗糙的外层织物,永远无法真正触及极致的快感。她们对超凡力量的理解,就像隔着厚厚的手套去感受丝绸,永远只能停留在表面。在以力量为核心的崇拜体系中,这种差距就像天壤之别。 从旋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星榆,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让普通人领导崇拜组织,就像让从未触碰过丝绸的人来评判最顶级的丝绸品质,无比荒谬!” 星榆思索片刻。 她倒是明白了从旋的意思。 这个世界中的崇拜往往是出于明显可见的需求——对超凡能力本源的追求。 所以,往往只有超凡者才会崇拜,这是为了获得切实可见的能力,普通人再想要崇拜也只能说一场空。 但是…… 守望者的身份信息与别人不同,这个反常的细节如同一根刺,一直扎在她的意识边缘。 现在,这根刺终于引起了她全部的注意。 她见过的两个崇拜者,都显示有某种“追奉”。 守望者的身份信息中,“神圣矩阵教团-守望者”这一条并不出现在“追奉”栏目中,而是与“代理人”、“公证人”这样的职业身份并列。 她感受着一个全新的可能性在她的脑海中成型。 星榆开口:“如果她们根本就并不是真正的崇拜呢?” 从旋疑惑地看着她。 “也许她们只是个骗子,只是挂着一个神秘的名头,把这些人卖个高价。这也完全合理吧?” 从旋的眼睛突然睁大,她的嘴微微张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骗子?这……这就像在丝绸上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点。” 从旋的话语明显地停顿,眼神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凡是对我们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崇拜行为是不可逾越的红线。如果只是为了钱,她们有很多伪装的方法,可以像完美的妆容一样掩盖真实意图。谁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不认为如此。”星榆摇了摇头。 事务管理局花了太多的精力在超凡者、移涌和能量崇拜上面,以至于她们都忘记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梦幻泡影。 第207章 矛盾 “你们作为公证人,站在高处俯视,才会认为‘只是’为了钱财去假装崇拜是荒谬的行为。 “但对于大多数人,‘崇拜’不过是个陌生而空洞的词汇。她们真正在乎的是今天能否吃上一顿饱饭,能否多活一天。为了这些,她们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成为。” 就像之前所见过的艾萨克,和那些崇拜087的信众,就算看起来再怎么狂热,实际上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点生存下去的力量。 尽管有这样的认知,星榆倒也并不指望从旋会完全理解她的观点。 随着今天与朝暮的交流,她开始逐渐厘清事务管理局在这个世界中扮演的角色。 她们的视角多从hyle和pneuma这些能量对世界的影响出发,反而经常忽视纯粹出于生存需要的问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从旋并没有立即表示怀疑或反对。 她陷入了沉思,眉头微皱,仿佛在努力消化这个新的视角。 “代理人星榆……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方向?这个观点……它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完美地剪开了我通过思维复制感受到的矛盾之结。 “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假装崇拜很荒谬,但……你说得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可以完美地解释我用【思维复制】察觉到的问题。” “什么问题?” 犹豫片刻后,从旋终于开口。 “守望者的思维模式就像普通的棉布,粗糙而简单。她只是习惯性地、刻意地采用了这种说话方式,一直强调命运、永恒,就像在普通布料上绣上华丽的图案。” 星榆的眉毛微微挑起。 这个信息验证了她的猜想。 从旋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终于开始逐渐确认了这个推断:“……是的,我的思维仍然如同未经污染的纯净丝绸,没有被崇拜者那种混杂的纹理所玷污!” “……我倒是觉得你受影响挺大的。” 从旋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激动:“不,我感受过崇拜者的思维。她们的想法和我们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已经深陷能量崇拜的漩涡……星榆,你说得没错,这个守望者根本就不是崇拜者!” 她迅速拿出公证人终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移动。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组织,表面崇拜某个特定对象,实则编织着完全不同的图案——我们就必须重新抚摸每一寸与神圣矩阵教团相关的证据,感受它们真实的纹理。 “星榆,我们需要你这样敏锐的触感。如果我们要继续编织这个调查的锦缎—— “我是说,如果后续我们还要继续调查这个组织的情况,你想不想细细感受我们调查队的每一丝情报,并用你独特的触感参与其中?” 说完这番话,从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然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陷入了这种说话方式。 但她的眼神依旧热切,期待着星榆的回应。 “……嗯。” 星榆应下。 她没想到从旋会如此直接地邀请她进行信息共享。 四区的审判队给人感觉也是更加开放,与自己所在的三区那种讳莫如深的氛围完全不同。 难道这也是所谓的“同一性”? 尽管朝暮在移涌相关的知识上更加深入,但对郊区全域的实际情况却了解不多。 认识一个情报网络更为广泛的调查队成员,恰好能弥补这种不足。 从旋似乎察觉到了星榆的思绪变化,她再次拿起公证人终端,轻轻与星榆的终端相碰。 屏幕闪烁一下,星榆低头,联系人列表上悄然多出了第六个名字——【从旋】。 这种态度让星榆也稍微放下防备。 “我的计划是直接去后台。”星榆重新回到现在的事情上,坦诚地说出自己的计划,“你说这里的交易一直和神圣矩阵教团有关?我准备直接从她们嘴里撬出些什么信息来。” 从旋听罢,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暴力突破?” “是。” “这……”从旋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我不反对你的行为,但恐怕我无法像丝绸般完美地包裹你的计划。我们调查员,不太擅长像利刃般刺入敌阵。” 星榆的目光落在藏在从旋腰间的枪套上:“你不是有枪吗?” “是的,但通常我们不会带那么多弹夹。” 看到星榆似乎并未完全理解,从旋继续解释。 “我们的职责是穿针引线,而非直接撕裂整块布料,平时不承担战斗的责任。最极端的情况下,这子弹是最后的救赎,让我们能够有尊严地闭上眼睛。” “明白了。”星榆简短地点头,转身准备离开,“那我就自己去解决。” “等一下!” 手臂被猛地抓住。 回过头,星榆看到从旋的表情复杂。 从旋张了张口,犹豫了片刻,仿佛在鼓起全部的勇气:“这样,在你行动期间,随时和我保持通话联系。我会在一楼制造点麻烦,给你吸引火力。” 星榆微微挑眉,意外于从旋的提议。 作为火力不足,没有特殊护具、也不善于战斗的内勤调查员,这样的决定已经实属不易。 “嗯。”星榆简短地回应,轻轻点头。 从旋的肩膀微微放松,虽然嘴角因接下来的行动而紧绷,神情却有着释然。 两人简短地交换了行动计划。 从旋先去外侧门口,与守卫们攀谈,为星榆争取更多潜入的时间。 等局势稍稳后,她会回到会场,制造些混乱来分散注意力。 分别前的最后一刻,从旋突然地伸手握住了星榆的手。 最后,她只是低声叮嘱:“小心。” 夜晚重新回归寂静,星榆谨慎地选择潜入二楼的道路。 后门本该是最直接的入口,但此刻却成了危险的陷阱。 守卫如同一道人墙,严密把守着进入点。 “只能从外墙上去吗……”星榆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光滑的外墙,又四下环视周围,“有点冒险啊。” 二楼的高度虽然不算特别高,但爬上去依然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星榆仔细打量着墙面,寻找着可能的着力点,却只看到有些微小的凸起和裂缝。 即便有能力改变身体形态,重力依然是无法忽视的障碍。 但如果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地潜入,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第208章 解开 打定主意后,星榆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的情况。 然后,她的身体褪去颜色。 星榆本来想尝试小幅度的变化,例如延长指尖或扩展关节来抓住那些微小的突起—— 但好像做不到。 她发现自己没法在人类外形的基础上轻微改变,要么就保持现在的模样,要么就完全不成人形。 ……算了,不做人了。 银白色的流体在夜晚中极快地一晃,攀上了二楼。 她尽可能轻地落在窗沿上,警觉地张望四周,确认自己刚才的模样没有被人看到。 虽然只是一瞬,但大幅度地调整身体形态反而给她带来意外的轻松感。 换句话说,在原本的形态下,越是远离人类的模样,她反而越觉得自在。 唯一的不适是挥之不去的干渴感,但她已经逐渐习惯,现在不足以过于影响她的判断。 从窗户看进去,她能看到二楼被用作这个拍卖会的“后台”。 这里是一个单独的房间,但即便是这种通常不对外展示的区域,也被奢华的装饰所精心覆盖。 墙上挂着几幅奇特的丝绸挂毯,几名守卫在里面闲坐着打牌。 昏黄的灯光下,十一个丝绸包裹的人形静静地排列着,如同等待开箱的神秘礼物。 【信息读取】扫过一圈,星榆确认室内没有监控摄像头,立刻无声无息地推开窗户。 室内的第一个守卫听到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时,下意识地转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白色的流体突然延长,卷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划过护卫的喉咙。 第二个和第三个守卫几乎同时倒下,生命如同被无形的死神收割。 最后一个守卫刚刚意识到不对劲,转身的瞬间就对上了正在银色中重新凝聚的眼珠。 惊恐的尖叫还未出口,就永远地凝固在了喉咙里。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星榆重新塑造出人形,站在这片血泊之间,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有点太过习惯性了? 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杀死了这些人,担心他们会发出声音通风报信,她选择了最直接、最致命的方式。 也许她可以尝试使用【意识入侵】进行控制,说不定能问出些线索。 ……罢了,人已经死了,现在后悔也没用。 拿起代理人终端,星榆能够从旋的声音透过终端传来,带着演出来的醉意: “哎呀——这地板……是不是在跳舞啊?真有意思!” “客人,您需要我们帮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守卫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困惑。 “休息?不不不,哈哈……”从旋的笑声格外夸张,“我的钱包在唱歌呢!告诉我,最贵的皮肤在哪个房间?我看到它走到你们这里来了,是不是?” 听起来,大概是从旋正在装醉,缠上了外侧的守卫,为她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星榆将终端放回口袋,重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拍卖场前台一共有五个“活体商品”,而这里一共有十一个。 这些“商品”被包裹在各种颜色的丝绸中,深红、宝蓝、翠绿、金黄、纯白,每一个都如同精心包装的礼物。 此时,她听到了一楼的扬声器传来的声音。 “尊敬的来宾们,让我们的目光重新聚焦于今晚的第一件拍品!” 守望者低沉的声音也通过扬声器传递过来:“永恒织匠的丝线已经为这个灵魂编织好了命运。在接下来的126个日夜里,它将在现实的织锦上留下独特的印记。” “诸位,听到守望者大人的话语了吗?这件商品虽然在今晚的拍品中寿命最短,但请注意—— “它还有整整126天的使用期限!接近半年的时间,足以让您实现多少想法和欲望? “不同于您以往常见的脆弱、廉价货色,它们可能在您刚开始使用时就已经半死不活,但在这里,在这场独一无二的拍卖会上,我们向您郑重承诺——126天,整整126天的无忧使用时间! 星榆的目光在被丝绸包裹的人形之间游走,同时聆听着一楼的情况。 这些人是否也和她一样来自f环?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升起微妙的共鸣。 在这五彩斑斓中,星榆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白色的包裹。 “无论您如何使用它,它都不会失效,不会背叛,只会永远地顺从,忠诚地服务于您的每一个意志!” 楼下传来一阵窸窣声,似乎是丝绸被撕开的声音,随后是隐约可以听见的议论声。 “看哪!”主持人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颤抖,“多么年轻,多么美丽的面庞!我们的起拍价是——3000新币!” 3000新币? 挺便宜的。 如果连这样精心挑选的“商品”都只值3000,那么更为普通生命又能值几何? 思考的同时,短剑轻轻划过丝绸的表面,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仿佛是被囚禁已久的灵魂终于得到解脱时发出的叹息。 预期中的动静并未出现。 包裹中的人毫无反应,没有惊呼,没有挣扎,甚至连微弱的呼吸声都难以捕捉。 仔细查看,星榆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为复杂。 每一寸皮肤都被牢牢束缚,连手指都被单独包裹,形成一个个诡异的茧状物。 在缝隙处,隐约可见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紫色。 这些人被束缚得太紧,太久,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做不到。 这种极度的束缚不仅限制了行动,甚至可能已经影响到了她们的意识。 更进一步。 她握紧短剑,贴着皮肤划开丝绸。 楼下传来了守望者庄重的声音: “来宾们,我知道你们有诸多疑惑。为了向诸位展示我们预言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我们特意挑选了一件今天即将‘过期’的商品。“ 星榆的短剑刚刚划破束缚,一股强烈的生命力突然爆发。 那个“商品”猛地从丝绸的茧中挣脱而出,像是突然获得自由的困兽。 尽管他的脸上覆盖着精心施加的妆容,但无法掩盖那双突然睁开的眼中充斥着纯粹的恐惧。 他的嘴唇颤抖着,喉咙深处发出近乎呜咽的声音—— “救——” 下一刻,手臂如同离弦之箭般伸出。带着所有的绝望和恐惧,不顾一切地朝星榆的脸抓去。 第209章 演戏 “……啧。” 一声轻微的咂舌,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掩盖。 那个即将爆发、足以暴露她位置的尖叫,还未出口就永远地消失在了喉咙里。 短剑穿透了他的颈部,刀锋的寒光与鲜血飞溅交相辉映。 头颅与身体分离的瞬间,星榆捕捉到了那双眼睛里最后的绝望与恐惧。 星榆站在原地,冷静地注视着这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这是这个房间里的第五具尸体了。 血腥的气息开始变得浓重,她不太确定外面的人会不会闻到。 他太过恐慌,被极度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切理智,只是本能地攻击着自己所见的所有。 “我们准备了一件特殊的商品,这件商品的生命线在永恒织匠的织锦上已经变得极其黯淡。按照织匠的指引,它将在今天失效。 “现在,我们将把它带到台下,而我们不会做任何干涉,请诸位按照想法亲自检验和使用。“ 主持人兴奋的声音随即响起:“各位尊贵的客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可以亲眼见证生命的最后时刻,在最后关头尽情使用它,并亲眼见证它无法抵抗的死亡!“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那人不满地大声嚷嚷着。 “里头的人呢?不是说了要提前把东西带下去吗?你们都在干什么吃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 守卫没有按时将包裹带下去,已经引起了注意。 在这一瞬间,星榆做出了决定。 ……隐瞒也没有必要,她必然已经暴露了。 速战速决。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话语还未出口,星榆已经瞬间扑出。 她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长袍,利用对方重心不稳的刹那,星榆猛地发力,身体向后倾斜,双脚同时抵住地面。 下一秒,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冲击力似乎透过地板传遍整个房间,让面前的人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你这——” 他的咒骂还未出口,就被掐断在喉咙里。 星榆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他的脖子,血管在皮肤下疯狂跳动。 借着微弱的光线,星榆看清了倒地之人的身份—— 神圣矩阵教团的“梭子侍从”。 梭子侍从的脸迅速涨红,继而开始泛紫。 他徒劳地挣扎,手脚在地上胡乱蹬踹,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咯咯声。 就在他即将昏厥之际,星榆松开了手。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梭子侍从如溺水之人般大口喘息。 还没等到他缓过神来,一个冰冷的物体就抵上了他的额头。 “安静点。” 梭子侍从的眼睛瞪大,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扩张。 但刚才的经历、额头上的枪管让他不敢发出任何呼救,就连咳嗽声都被生生吞咽了回去,只是惊恐地点了点头。 “现在,”星榆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全部。“ 梭子侍从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祈求地望着星榆。 “我……我说,我全说,”梭子侍从压低声音颤抖着,“您别开枪,求您了。” “我就是……就是个看着守卫的,您知道吗?确保她们按计划干活,今晚的安排……对,就是看着她们。兰辛他……他也得听我们的,但我们……我是说,我们也不完全了解。我知道的不多,真的!但我知道的,我都说,行吗?” 星榆皱了皱眉。 或许是太过紧张,这人说话实在颠三倒四。 她干脆直接发问:“你们信奉永恒织匠?守望者在你们教团里是什么地位?” 这种直接引导的对话方式似乎让面前的人稍微冷静了一点,话语也逐渐变得有条理。 “信……信奉?不不不,不是那样的。我们就是……就是按他们说的做,您懂吗?就像……像演戏一样!我们都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话语几乎要绊到自己的舌头上:“我们平常就跟些织线者、谐调者打交道,就是带我们做仪式,念点神神叨叨的经文那种。守望者她……天啊,她可是上头中的上头!仅次于最高的大织锦师!我发誓,今天还是头一回见着她呢!” “仪式?”星榆被这个词语吸引过去,“什么样的?你们都在什么地方活动?” “灰区!”梭子侍从急忙回答,“我们就装模作样地给她们唱唱歌,念念咒语,什么‘命运编织’啊,‘灵魂调谐’啊,听着就吓人! “有几个秘密基地,里面有教堂!我去过……呃……五个?对,五个!每个都不一样,有的像蜂巢,有的像星空,真的很奇怪!” 星榆转向更切合实际的问题:“你们和那些所谓的活体商品、红货交易是什么关系?多久了?” “这个啊……”他咽了口唾沫,“这、这些东西是教团弄来的。我进教团有半年了,一直都在做这个。她们先从从灰区抓人,送到‘净化之所’。然后守望者大人挑人,说是看‘命运之线’。之后血侍就把他们送来……” “血侍?” 这个词引起了星榆的注意。 又是一个她没听过的新组织? “对对,血侍!”梭子侍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所有事情全是血侍干的!从灰区抓人、运送,都是血侍!我们就是打下手的,真的!那群人神出鬼没,厉害得很,听说能从哪都能把人揪出来!跟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是吗。你所说的血侍在哪里?”星榆冷冷地问。 注意到星榆的注意力似乎已经被转移,面前的梭子侍从极力求饶:“今天运送的血侍已经走了,那群人都神出鬼没的,我们根本见不到!也就兰辛——就是这个场子的主办者,只有他和守望者见过血侍!” “你对我诚实吗?”星榆提问,“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吗?” 【意识入侵】立刻发动,梭子侍从的脸倒映在她的瞳孔中,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捕获。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茫然,眼神失去焦点:“我、我回答、全部……没有……没有藏着的,我全说了……” 尽管意识模糊,求生的本能却驱使他继续哀求:“求您……饶命……我真的……什么都说了……” 第210章 查看 极近的距离下,【意识入侵】强烈的干扰似乎影响到了他的正常思维。 “啊、啊哈哈……穿梭,我能帮助您,在现实中穿梭……线,所有的线……” 梭子侍从的眼神仿佛漂浮在现实与虚幻之间,话语也变得颠三倒四,到最后嘴里直接胡言乱语起来。 这个能力好像会影响思维。 她感觉自己用的不是【意识入侵】,而是智商抽取…… 还得再熟悉一下,把控该如何正确使用。 “不需要你。” 寒光乍现,短剑无声地掠过,最后的恳求被永远地锁在了喉咙里。 鲜血如同绽放的红花,在黑暗中绚烂开来。 星榆脱下他深紫色的长袍,披在自己身上。 垂落的袍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正如她先前的猜想,这个神圣矩阵教团根本就不真正崇拜所谓的永恒织匠,只是在进行着表演与模仿。 这是她们的“身份”,而并非真心实意的“追奉”。 她的思绪开始转向新的方向。 也许是今天受到朝暮介绍的太多规律的影响,她开始思考,自己的【信息读取】能力是否也遵循着某种深层的模式或规律。 如果是这样的话…… 星榆尝试做出反向推理。 “追奉”和“身份”这两个分类词条,它们的本质区别是什么? “追奉”更倾向于描述信仰或精神归属,而“身份”则更像是工作或社会角色。 她突然意识到,【信息读取】能力展示的不仅仅是表面的内容,这些分类的词条名本身可能也在无形中传达着某些重要信息。 更进一步,这些分类可能遵循着某种特定的依据或规则。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超凡能力是神秘莫测的,是无法理解的存在。 超凡者也只是可以使用它,但没有人能知道能力究竟如何运作。 不可知性,一直被视为超凡能力的固有特征。 就算是朝暮,也只能说出这是对能量的运用,无法进一步进行解释。 就在此刻,星榆第一次产生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超凡能力并非完全不可解读、不可模仿,它们的确也遵循某种……可以被理解和分析的运作机制。 暂且压下这个念头,她将手枪藏好,收回短剑,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神圣矩阵教团显然是她的敌人,而这所谓的血侍更需要防备。 先去找到兰辛,问清楚血侍的情况。 推开房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在她掌心留下凉意。 走廊上昏黄的灯光如同薄雾般笼罩着整个空间,为这个原本普通的工厂二楼增添了诡异的氛围。 虽然没有拍卖会场那么奢侈夸张,但就连中央大厅也明显被精心装修过,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吊灯。 现在的位置是二楼的右侧,而正中间,从外到内都被丝绸织物覆盖,门帘上编织着复杂的几何图案。 虽然没有明显标识,但从守卫的站姿和神情可以看出,这里必定是权力的中心。 就在这时,那个豪华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星榆眼睛一亮—— “我是不是高估了你们的能力?一个简单的任务,竟然也能出纰漏。” 兰辛环顾四周,冷笑着开口:“下面的情况,难道需要我亲自去处理吗?那个白色的商品,不是早就该准备好了吗?!” 星榆停下脚步,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突然意识到,兰辛口中的“白色的”正是被她杀死的那个人,而尸体就躺在她刚刚离开的房间里。 那个生命被预言会在今天结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今天,可是大人物亲临,”他继续说,“我想,你们都记得上次出错的人是什么下场吧?也许我该重新安排一下岗位……从尸体处理员开始。” “刚才已经派人查看过了——”一个亲信怯生生地开口,但在对上兰辛如刀般锋利的眼神后,立刻缩了缩脖子,“我现在就亲自去查看!” ……有点麻烦。 星榆的视线环视过周围。 如果走进那个房间,一定会发现她已经杀死了那四个守卫、一个商品以及一名梭子学徒。 但是,这里持枪的人太多了。 虽然她能通过瞬间形变来躲避子弹,但她并非刀枪不入。 一旦被击中,她同样会受伤,甚至可能丧命。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梭子侍从制服,心中升起一个计划。 她挺直腰板,缓缓向兰辛靠近。 兰辛的目光扫过星榆那身梭子侍从的长袍,眼中闪过明显的不屑。 “哦,我们的梭子侍从。您的热情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兰辛勉强挤出假笑,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亲切感,“不过,我们还是要遵守一些基本规矩。” 他抬起手,做出制止的手势。 周围的保镖们立刻会意,枪口齐齐对准了星榆。 “请放心,作为这场盛会的掌舵人,一切情况都在我的掌握之内。”兰辛继续说道,语气自得,“我们都明白梭子侍从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如果有什么问题,相信守望者会亲自与我交涉。” 星榆的脚步一顿。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停下的瞬间,星榆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上前去。 “开火!”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枪声瞬间响彻整个空间。 子弹呼啸而过,在墙壁上留下一排排狰狞的弹痕,水泥碎屑纷纷扬扬地落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星榆已经绕到了兰辛身后。 她的短剑紧贴在兰辛的喉咙上,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划破了皮肤,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右手则提前控制住了兰辛的枪。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周围的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别动,”星榆冷冷地说,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守卫们面面相觑,枪口在兰辛和星榆之间来回摇摆,不知所措。 在这个角度下,继续开枪无异于自寻死路。 子弹很可能会打到兰辛,而不是他们的目标。 “哦?看来我们有些特别的客人。”兰辛的神态依然从容,嘴角甚至还挂着微笑,“你的手段很直接,但未免有些短视。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如果你愿意……放开我,相信我,你会发现自己正站在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正在进行友好的谈判,而不是被人用刀抵着喉咙。 第211章 博弈 “让他们放下枪。” 星榆命令道。 她皱了皱眉头,发现【意识入侵】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没法正常使用—— 好像得对上目标的眼睛才行。 兰辛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几不可察的笑意。 “好的,好的。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和这位客人有话要谈谈。” 守卫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兰辛的眼神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们这才慢慢放下了枪。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但依然暗流涌动。 “你知道吗,”兰辛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和,但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在道上,规矩是很重要的。它不仅维系着我们的秩序,更是一种……生存的艺术。” 就在这一瞬,兰辛的表情从温和瞬间变为狰狞。 他的左手闪烁出冰冷的金属光芒,五根手指上各自套着精巧的金属护套,指尖处延伸出锋利的刺刃。 那双原本带着虚假温和的眼睛此刻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人心。 “而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不懂规矩的人。特别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 没有丝毫犹豫,他挥动这件尖锐的武器,朝星榆的腹部狠狠刺去,空气中响起了金属撕裂布料的声音。 ——但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尖刺轻易地刺穿了星榆的衣服,但当它触及她的皮肤时,却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 兰辛瞪大了眼睛,那张常年带着优雅微笑的脸此刻扭曲得几乎不成人形。 “这……这为什么……”兰辛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颤抖。 冷汗开始在他的额头上渗出,那双总是充满自信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惊恐。 星榆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压力,但剧痛并未到来。 她立刻扣住兰辛的手腕。 “你知道吗?” 她能感受到掌下皮肤的热度,以及皮下骨骼的坚硬。 “我也是这么想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开始缓慢地扭转兰辛的手腕,动作如同拧开顽固的瓶盖。 空气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咔嗒”声,那是骨头开始承受不住压力的前兆。 “放手、放——” 话语被痛苦扭曲,变成嘶哑的哀嚎。 冷汗如珠般从兰辛额头滚落,他的脸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如同枯枝断裂。 手腕骨在巨大的扭力下瞬间碎裂,尖锐的骨茬刺穿周围的肌肉和血管。 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下,在光洁的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暗红。 兰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星榆并未就此罢休。 她继续施力,将兰辛的手掌向后翻折,远远超出了人体关节的极限。 骨头与肌腱发出清晰撕裂声,仿佛在撕碎湿润的布料。 兰辛哀嚎着,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我的手……我的手!你怎么敢!” 凄厉的惨叫在整个空间里回荡,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 他的手掌现在以完全不自然的角度向后翻折,露出苍白的骨茬和翻卷的肌肉。 星榆面无表情地松开了那只已经完全变形的手,任由兰辛跌倒在地。 “这是回礼。” 他蜷缩成一团,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残破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血液在地板上画出蜿蜒的红线。 不顾周围守卫们惊恐的目光,星榆抓住兰辛的衣领,拖着他进入身后豪华的房间,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房间内部的奢华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墙壁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丝绸挂毯,每一幅都描绘着复杂的几何图案和神秘的符号,在柔和的灯光下仿佛在轻轻流动。 华丽的吊灯由无数细小的丝线悬挂,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天空中的星群。 星榆顺手将兰辛甩在地上。 刚才给了他一点教训,现在应该老实点了。 兰辛躺在地上,他那只被残忍扭曲的手无力地搭在胸前,鲜血仍在缓缓流淌。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 “你知道吗?”兰辛艰难地开口,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这已经是……第三十七次遇到这种事了。但不得不说,你给我的印象……最深刻。” 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在剧痛的扭曲下显得格外狰狞。 “少说废话。” 星榆冷冷地打断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她蹲下身,逼视着兰辛的眼睛:“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交易、神圣矩阵教团、血侍。” 兰辛的眼神闪烁。 即便在这种绝境中,他仍在努力维持最后的尊严。 “一切?”他笑道,笑声中夹杂着痛苦的喘息,“我懂,你是为红货中那神秘的力量而来的,对吧?你根本……不明白你在面对什么。神圣矩阵教团……她们超乎你的想象。她们掌控着……真正让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星榆手缓缓移向兰辛那只完好的手。 “我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如果你觉得还能承受更多痛苦,我不介意满足你。” 兰辛的笑僵在脸上,眼中闪过真实的恐惧。 他的声音因疼痛而略显颤抖,但仍努力维持着自信的语气: “听着,”他的声音因痛苦而断断续续,却仍带着傲慢,“我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见过的大场面……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神圣矩阵教团……他们的触角……遍布每个角落。你以为你能对抗她们?” 他的眼神在房间内快速扫视,似乎在寻找可能的逃生通道。 “但是!我可以帮你。我是为数不多……了解她们内部运作的人。你需要我,来指点迷津。我可以,既往不咎,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但是,你得保证我的安全。毕竟……我们都是聪明人,不是吗?”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星榆的眼睛,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博弈:“你准备如何选择呢?是要一个死去的、毫无价值的尸体……还是一个活着的、能为你揭示所有秘密的向导?” 星榆注视着他的神情。 她能感受到兰辛话语背后隐藏的恐惧,但同时也察觉到他自信星榆需要自己的情报的狡黠。 但她偏不让他如愿。 下一刻,星榆的短剑迅速刺出,直接穿透了兰辛的手背,将他钉在了墙上。 第212章 血侍 兰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先前的那点自信荡然无存。 痛苦的呻吟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额头上的冷汗如雨下落。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被钉在墙上的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 “你觉得你很有价值?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一阵强烈的烦躁涌上星榆心头。 她厌倦了兰辛的花言巧语、自以为是的态度,又或是他极力强调难以对抗的神圣矩阵教团。 她手上缓慢地转动短剑,金属摩擦着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带来新的剧痛,撕扯着兰辛的神经。 “说,或者死,只有这两个选择。” 兰辛的五官挤在一起,像一块揉皱的纸。 “等等……等等!你不明白……你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教团真的……我真的可以帮你……啊!” 星榆猛地加大了力道,打断了兰辛的话。 刀刃从伤口中拔出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新的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兰辛再次发出惨叫,身体因为连续的折磨而微微发抖,看起来随时可能昏厥过去。 “星榆?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终端里突然传来从旋的声音,将星榆的意识从微妙的专注状态中拉回现实。 “我听到了……尖叫声?” 星榆能感受到从旋语气中的犹豫。 “我希望你没有……太过火。听着,情况有变。守望者已经攀上了楼梯的经纬!我现在正在一楼编织混乱,吸引守卫的注意力。我脱身后就会赶到你那里。你得赶紧……呃……为你正在编织的图案画上句号。” “知道了。” 星榆回复。 随即,她中断了一直和从旋联系的通话。 星榆转了转手中的剑刃,低下头,冷冷地注视着瘫坐在地上的兰辛。 “……算了。” 这这句话本应给人一线希望,但不知为何,却让兰辛感到背后刺骨的寒意。 他的直觉在疯狂尖叫,警告他即将发生的事情。 下一秒,剑刃如同切开黄油般轻易地刺入了他的左肩,然后毫不留情地向下拉扯,将整条手臂从肩膀处撕裂。 肌肉、筋腱在锋利的刀刃下撕裂,骨头被强行分离时发出刮擦声令人牙酸。 鲜血涌出,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罩袍。 兰辛再也无法维持他从容的形象,痛苦的嚎叫回荡在整个房间,仿佛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 “为、为什么……”兰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我可以说——” 失血和剧痛让兰辛的双腿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在精美的壁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星榆缓缓收回短剑,冷漠地低头俯视着瘫倒在地的兰辛。 那眼神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她在挑选下一个施刑的部位。 直到这时,他终于明白。 面前的人说的“算了”指的是已经放弃了从他身上得到信息的可能。 现在的行为,纯粹出于她的心情。 这个认知让兰辛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还没等星榆再度开口,他就自发地崩溃了。 兰辛努力咽下最后的尊严:“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看来,有些人需要失去一些多余的部分,才能学会如何好好说话。 星榆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她将沾满鲜血的短剑抵在兰辛的喉咙上。 “开始。我希望你的舌头比你的手臂更有用。” 兰辛艰难地吞咽,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 “这些人……还有红货,都是神圣矩阵教团的玩意儿。据说无论是人还是血,都是她们自个儿养的。 “每周都有人给我们送货,我们就负责甩卖。全从灰区捞来的小崽子……每个都带标签,上头写着编号、保质期,还有……特别注意事项。” 他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道: “说来也怪,那帮货养得倒是不错,不像街头那些饿得半死不活的东西。她们……都挺听话的。但总有几个不安分的。 “前段时间,真有几个玩意儿跑了。但是,那帮‘血侍’……就像鬼魅一样。转眼就把逃跑的货给抓回来了。那帮狗东西不仅向教团告黑状,还敲诈了我们一大笔。” “那些被抓回来的货,眼神……完全变了。就像、就像被彻底洗脑了一样。我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只有在教团提供的货身上见到这种情况。” 兰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你可能会以为我们做的是无本万利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在刀尖上舔血。” “教团拿走大头,说什么‘运营成本’,好像我们还得感恩戴德似的。还得处理一堆烂摊子……最后能捞到的,就那么点儿。” “得罪谁都不行,地下帮派的疯狗、还有那些装清高的上等人……稍有差池,命都得搭进去……就跟现在一样。” “我们,就是教团的挡箭牌……随时可以扔掉的棋子。但、我们没得选……只有教团能提供这些特殊货,又听话、成色又好……买主都喜欢这样的。我们、不过是个该死的销售点。” 星榆没兴趣听他说这些。 “血侍是什么人?” 兰辛察觉到星榆的兴趣,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声音因急切和疼痛而颤抖:“血侍!没错……就是那帮疯子! “那帮专门干脏活的!不是普通货色,告诉你。养货、送货、追货……全是血侍的活儿。听说还负责搞新货。但奇怪的是,这帮人好像不完全是教团的。干完活就消失,从不穿那种怪模怪样的长袍。 “你根本想象不到……据说无论到哪都能把人从天涯海角揪出来!我敢打包票,血侍和神圣矩阵绝对是穿一条裤子的!” 这个全新的名字让星榆陷入了思索。 血侍。 这是个普通的执行组织,还是涉及体能系超凡者? 若是后者,她刚好可以提升自己的融合进度。 注意到星榆的沉默,兰辛喘着粗气,努力组织语言:“血侍和教团……关系复杂。我……我见过几个,但也没摸透。不过……守望者!那个教团的大人物,她肯定知道内情!” 注意到星榆的沉默,兰辛喘着粗气,露出讨好的笑。 “您要是,饶我一命……我可以帮您套守望者的话。我好歹也和神圣矩阵合作已久了,保准让您知道血侍的全部底细。这、这买卖不亏吧?” 第213章 陈述 “……你是真的不长教训。” 星榆的手掌覆上兰辛的左肩。指节下传来的触感从坚实变得松软,再到开始碎裂。 肩胛骨在星榆无情的力道下彻底粉碎,碎骨刺入周围的肌肉,带来更加剧烈的痛楚。 兰辛的脸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形,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喊的力气都被痛苦夺走了。 眼泪、鼻涕和血迹混合在一起,顺着兰辛扭曲的面容缓缓流下。 “我要的是答案,不是你的提议。” 突然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面前的人似乎将任何形式的“被看透”都视为威胁,对被人揣测内心的行为有着极为强烈的抵触—— 但是他发现得已经太迟了。 他先前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试探和谈判,每一次尝试都只是在加深怒火和戒备。 在他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只要找到正确的筹码,就能打开谈判的大门。 但眼前这个人,她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 只有还在考虑利益得失的人,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才能让他找到求生的可能。 面对这种完全无法沟通、无法理解的对手,他别无选择。 无论兰辛如何思考,摆在面前的似乎都是一条死路。 如果老实交代一切,失去价值的他必然会被无情抛弃;但仅仅是提出一个微不足道的交易,就换来了如此残酷的折磨。 即使知道说出真相可能意味着死亡,但至少可以暂时逃避即将到来的折磨。 在当下不再承受痛苦和未来可能的死亡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我说……我全说……求求你……别再……” “继续。” 兰辛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但他努力延长自己的发言,仿佛这样能多争取一些生存的时间。 “守望者……她、她是神圣矩阵的高层,你知道吗?那个级别的大人物,平常走到哪儿都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保镖。但守望者……她从不需要这些。 “守望者是个超凡者!她能预见未来,看到所谓的命运丝线。起初我们都觉得这太离谱了。但是……一次又一次,她的预言都成真了!” 星榆反问:“每一次都变成现实?” “对!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不得不承认,”他苦笑了一下,“她的预言从未出错。一次都没有。神圣矩阵,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只是借着做些交易。但她们……是实打实地相信有个什么……对,永恒织匠!” 这几句话让星榆确信,他对神圣矩阵教团确实没什么深入的了解。 倒也不出所料。 她打断了这个话题:“告诉我血侍在哪里。” “血侍——我们是这么叫她们的。但说实话,我们根本不知道血侍的真实身份。这些人……我甚至不确定她们是不是人!她们从不说话,从不露出面容。我们从来没听过她们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她们的性别!血侍就负责把人送来,然后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就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只要教团需要,她们就会出现。没人知道血侍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她们会去哪里。有时候我觉得……血侍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星榆的嘴角微微下沉。 这不是她的错觉。 每一次深入调查这些错综复杂的灰色交易网络,她都感到推进异常艰难,仿佛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这个地下世界的构造犹如精密的迷宫,目的与行动被巧妙地分离。 每个层级的参与者似乎都被刻意限制了信息,彼此之间缺乏深入的交流。 即使成功找到了这些执行者,她们所能提供的信息也往往是片段和表面的,难以拼凑出幕后的全貌。 所有真正重要的秘密都被牢牢掌握在上层手中,确保了即使底层被攻破,核心也能安然无恙。 所以,星榆现在非常明确—— 她不能再局限于这些执行者的层面,那只会让她在表象中打转,就像普通的代理人永远不知道管理局的真正用意。 要真正接近真相,她必须直接面对那些上面,那些真正的决策者。 在短暂的间隙里,兰辛的耳朵捕捉到了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 那是他戒指里隐藏的微型通讯装置发出的轻微振动。 这个信号在告诉他:他的护卫们已经就位,而守望者也正在接近。 希望在兰辛心中升起,迅速演变成难以抑制的窃喜。 尽管剧烈的疼痛仍在折磨着他的身体,但这个消息就像一剂强心针,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守卫一定会通风报信,破坏了这场重要的拍卖,守望者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脸上流露出任何异常。 兰辛想象着她即将面临的处境,那种由绝望转为掌控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笑出声。 内心深处,复仇的快感已经提前开始蔓延。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面前的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兰辛继续拖延时间,同时试图维持星榆对话题的兴趣: “血侍,这个名字其实是我们给她们起的。总是浑身沾满血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叫她们血侍了。但那些血……我敢打赌不是她们自己的! 支援已经临近,兰辛内心涌起难以抑制的兴奋。 尽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只要能保住性命,未来就有机会慢慢报复。 这个念头给了他继续坚持的力量。 就在他准备继续拖延时间的时候,星榆突然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锐利地盯着门外,仿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这个举动让兰辛心里一惊——这怎么可能?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他再清楚不过,外面的细微变化不可能被察觉到。 恐慌开始在兰辛心中蔓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急切起来,拼命想要拖延到支援赶到: “她们根本不像是正常人!更可怕的是,她们似乎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我亲眼见过,这些人会突然停下来,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那种感觉……就像她们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交流!” “你在拖延时间。” 星榆平静地陈述。 兰辛的心跳骤然加速,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他试图辩解:“不是的!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星榆的手缓缓地放在他的脖子上,那触感让他浑身战栗。 “不,不,我——” 她猛地一扭,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兰辛的话语戛然而止,瞳孔急剧扩大。 他的眼神渐渐失去焦点,他的表情永远凝固在那个瞬间——惊恐、绝望,还有最后一丝对生命的不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完全的屈服和服从。 曾经高高在上的黑市掮客,此刻不过是一具尸体。 星榆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向房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 第214章 画布 星榆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虽然看不到房门外面的情况,但她猜得到。 【不迷者】的能力,或许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她开始在脑海中回想,先前在门外见过的每一个人。 随着每个人的形象在她思维中浮现,一条条银白色的道途随即延展开来,指向每一个所在的方向。 有些近在咫尺,有些则延伸得较远。 那些守卫就分布在门口把守,似乎有一支小队直接在这里待命。 守望者正在接近,就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而从旋的位置似乎还在遥远、正在活动,星榆能感觉到,她的位置还在不停变化。 虽然能力只能让她分别感知每个人的位置,但通过这些碎片信息,她已经在脑海中构建出了可能的外部局势图。 ……有些麻烦。 星榆评估着局势。 在这样的开阔空间,面对这么多的持枪敌人,仍然存在危险。 她的身体仍然遵循物理法则,她可以自由变换,流动延展,但无法像金属一样坚硬,也无法像空气一样虚无。 身体虽然能够变成构想中的任何形态,但所有部位不能分离,必须相连。 一旦与自己切分,那一部分就不再受到控制,就算在拟态成人形时,也会在对应部位受伤。 最为有效的方式是——在她们发动袭击之前,先下手为强! 皮肤泛起银光,肌肉化为流动的液体,熟悉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但她早已学会与之共存。 她猛地推开房门。 瞬间,视线被眼前的景象所吞没—— 走廊里,十几名守卫如临大敌,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自己所在的位置。 最尽头的两个身影——守望者正在靠近而在她面前,奥斯汀正手舞足蹈地解释着什么,拖延她靠近的时间。 时间紧迫。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目光被头顶上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所吸引。 那华丽的装饰品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而诱人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她,等待着自己命运的降临。 星榆迅速跃向最近的吊灯,身体缠绕在吊灯的链条上,流体的形态让她能够完美地贴合每一个细小的缝隙。 吊灯摇晃,水晶叮当作响,仿佛是死神降临前的最后警告。 “这、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兰辛先生呢?他不是和那个人在房间里吗?” 守卫们惊恐地抬头,看着那个诡异的银色生物盘踞在头顶。 “那、那东西吃了兰辛先生吗?” “管它是什么,开火!快、快开火!!” 终于有人大吼一声,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但即便是这个命令,也无法完全驱散守卫们心中的恐惧。 有人举枪,但手臂剧烈颤抖,根本无法准确瞄准。 恐惧已经成为了她最强大的武器。 星榆俯视着下方的守卫们,感受到近乎残酷的快意。 金属断裂的震动通过她流动的身体传递,星榆用力拉扯—— 砰! 金属断裂的哀鸣在星榆流动的躯体中共鸣,轰然巨响撕裂了空气,巨大的吊灯如同坠落的天体般砸向地面。 惊恐的叫喊声,被吊灯砸落的巨响所淹没。 玻璃碎片和金属碎屑四溅,降落下一场锋利的骤雨。 最近的几名守卫瞬间被砸倒在地,有的甚至直接被压在了沉重的吊灯下。 血液蔓延如缓缓流动的溪流,而破碎的玻璃在血泊中反射出的光芒,宛如点缀其间的血钻。 “救命!我的腿!”被压住的守卫动弹不得,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别管了!快开枪!快!杀了那个怪物!” 周围的混乱和恐慌如同实质般浓稠。 银白色身躯在空中舒展又重组,星榆穿过最细小的缝隙,出其不意地冲向最近的守卫,又在下一刻凝聚成足以压碎骨骼的实体。 身体如同活水般缠绕住对方,她能感受到对方骨骼的形状,肌肉的纹理,甚至是血液的流动。 这是一个致命的拥抱。 “放开我!这是什么东西?!救命!”被缠住的守卫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的挣扎在星榆看来,就像是一只被蛛网缠住的昆虫,徒劳而可笑。 子弹如雨点般穿透这个人肉盾牌,却未能伤及星榆分毫。 她几乎能感觉到子弹擦身而过的气流,那种危险却又无法伤害她的感觉让她体验到奇特的愉悦。 “该死的!这、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有人已经无法控制地失声尖叫。 “撤退!快撤退!” 看似是指挥者的人终于下达了命令,但为时已晚。 “它……它不是人!我们根本赢不了!” 那些还能站立的守卫们惊恐地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存在,有人甚至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而星榆迅速地卷起枪支。 “它……它居然会用枪!” 砰!砰!砰! 交火当中,弹壳叮当落地,混合着血腥味和火药味。 星榆未发一言,形态不定地急速变幻。 但这非但没有影响操控性和精确度,反而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掌控感。 人类的恐惧、绝望和混乱在她眼中形成了独特的画卷。 而她,就是这幅画的创作者,与画中的世界完全隔绝。 “守望者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我们挡不住它!” 一个守卫跪倒在地,绝望的哭喊回荡在血腥的走廊中。 然而,守望者仅仅是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精彩的表演。 “啊,命运的丝线在颤动……多么令人屏息的变数啊。” 她的毫无作为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可怕,无声地宣告了这些守卫的命运。 星榆将枪口对准了守卫的眉心,在他恐惧达到顶点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鲜血飞溅,如同泼墨画卷上的最后一笔。 星榆重新凝聚,独自站在满地的狼藉中。 尸体横陈,残肢断臂散落各处,血泊在地面上蔓延。 她的身躯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仿佛穿上了一件由生命织就的血红礼服。 她看向了下一幅画布。 守望者。 在这片血腥的混沌中,守望者仿佛是暴风眼中的宁静。 她存在仿佛与周遭的狼藉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为一体。 面容隐匿在斗篷的阴影之下,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兴奋,紧紧盯着星榆,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 “一根银线正在穿梭于经纬之间!至高无上的永恒织匠啊,这是什么样的能力在编织现实?” 守望者声音响起,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渴望。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我在何时曾与你相逢?揭开你的面具吧,让我看看你是否是我前所未见的图案!” 第215章 发现 整个工厂的二楼此刻宛如被撕裂成了两半,呈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星榆所在的一侧已经被完全破坏,残肢与鲜血之上,墙壁和地板上布满了弹痕和血迹,昔日华丽的装饰如今只剩下破碎的残骸。 而守望者正站在另一侧。 从天花板垂落的深紫色和金色织物如同瀑布,将这片空间隔开成织锦的圣殿。 守望者身后的几名梭子侍从,身着深紫色长袍,如同虔诚的信徒般一动不动。 稍远一些的地方,一名身着灰色长袍的“织线者”正专注地注视着这里的画面。 在这个诡异的平衡中,奥斯汀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交界点。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意识到自己在死亡和背叛之间做出了关键的决定。 mist和守望者……两个他都不敢招惹的存在,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对守望者撒几句谎、拖延一下行动,或许只是会惹来轻微的惩罚。 而面对mist,那个他亲眼目睹其未知能力的存在,后果可能会更加严重。 就是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决定,这个并非出于真心的举动,竟成为了他生存的关键。 奥斯汀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原本在二楼等待的接待员都已在混乱中丧生,只有他因为去拖延守望者,还站在这里,成为唯一的见证者。 这个认知让他既感到庆幸,又感到了更深的恐惧。 “守望……守望者大人!这绝对就是永恒织匠赐予的礼物!” 此时,一道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来自跟在守望者身后的几个梭子学徒。 “难怪您执意要今晚亲临现场!我们必须尽快将她带回圣所,开始解读她身上的奥秘!” “银线交织,命运重塑。是的,守望者,您的预见再次应验。” 梭子侍从们反应各异,但她们的话语中都有着相同的意思—— 这一切都是注定。 星榆听着这些话,烦躁的情绪悄然升起。 她厌恶这种所谓预言、被人操纵的感觉。 “是吗?” 她直视着守望者,语气尖锐:“那你预见到你今晚的死了吗?” 行动永远是最直接的语言。 眨眼间,星榆的枪口抬起,对准了守望者的腿部。 她克制住心下的烦躁,提醒自己不能让守望者这么快就死去。 ……只需要让她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再进行拷问。 扳机扣动。 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但预期中的血花并未出现。 细小的火星在撞击处闪烁,守望者的长袍上出现了几个弹孔,却只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仿佛打在了坚硬的装甲上。 “守望者大人,既然预言已经应验,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启动命运编织程序?” “开始。”守望者终于开口,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满足,“命运的经纬交织成璀璨星图,永恒的织锦已然铺展。学徒们,命运已然降临,为我召唤永恒织匠的目光!” 四名身着深紫色长袍的梭子学徒们齐齐跪在守望者脚下,形成完美的十字方位。 她们手中捧着纺锤,开始低声吟诵某种无法听清的咒语。 转瞬间,蓝色的光芒开始在学徒们之间游走、跳跃,光点开始汇聚,形成更加明显的能量流。 光带在空中交织,四股能量流从不同方向涌向守望者,在她周围形成旋转的光环。 “永恒织匠的指引从未出错。” 守望者看向星榆,缓缓抬起手,长袍随之滑落,展露出被覆盖在贴身服装下面的手臂。 那不是人类手臂的外表和形状。 “你的前来,你的破坏,全部都是命运织锦上的绚丽结点!回来吧,你已被注定成为织匠最稀有的收藏!” 高级合金铸就的金属表面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边角锐利,比起自然的线条更像是拼凑在一起的几何体。 数个精密的金属片层叠加,五指由七个精密的金属节段构成,随着守望者的动作无声地滑动调整。 她的“手指”无声地滑动、调整,相互咬合,形成流畅的波浪状。 一旁的奥斯汀目瞪口呆,身体微微颤抖,共鸣和向往驱使他不自觉地向前迈出一步。 “您、您居然也是……?对身体进行了替换?” 星榆注视着这一幕,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绷紧。 这是……超凡能力? 不,她没有看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兰辛会反复强调守望者是超凡者,为什么他会对神圣矩阵教团如此推崇。 理智不断告诉她,守望者不可能拥有任何类型的超凡能力。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又如此真实,仿佛在挑战她对现实的认知。 莫名的焦虑感开始在胸腔蔓延。 难道存在着她的【信息读取】无法捕捉的能力? 还是她的能力又一次失效了? 又或是,守望者掌握了类似于事务管理局那种能够屏蔽她的读取的技术? 星榆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她无论如何都要打开守望者的脑子,把里面的真相揪出来。 就在星榆改变策略的瞬间,空气中传来噼啪的火花响声。 蓝色的光环环绕在守望者的体表,光环之间偶尔有细小的电弧跳跃,每一圈电流都精确地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力场控制着。 “命运的丝线已经收紧,迷失的银线啊,是时候回归织锦了——来吧,回来吧,接受你作为永恒织匠最完美作品的身份!” 守望者的全身突然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星榆,周身缠绕着危险的蓝色电流。 星榆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做出反应。 守望者的拳头擦着星榆的肩膀呼啸而过,带起令人心悸的劲风。 下一秒,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彻整个空间。 即使并未被直接攻击到,只是擦身而过,但跳跃的电弧瞬间如同蓝色的蛇般缠上身体。 心跳剧烈加速,星榆感到全身剧烈的刺痛,仿佛无数细针同时扎入皮肤。 她的口中泛起一股金属般的味道,舌头略微发麻。 星榆下意识地抬手触碰自己的脸,触碰时传来微妙的刺痛和灼热感。 这蓝色的并不是难以理解的能力,而是纯粹的电流。 她的外套被高温灼烧,出现了几个焦黑的洞口,散发着烧焦的布料气味。 而冰冷的空气瞬间触及她裸露的皮肤,口罩大部分掉落,只剩一角摇摇欲坠地挂在耳边。 守望者的拳头深深嵌入星榆身后的墙壁立柱中,混凝土碎块如雨点般四散飞溅,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尘。 看似坚不可摧的立柱,此刻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摇摇欲坠。 守望者缓缓收回拳头,带出一小片混凝土碎块,在她金属的指缝间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啊——原来是你?” 她惊喜地品味着这个发现,目光如同锋利的刀锋,直直地刺向星榆。 “没错,是你,我记得——7区17号珍贵藏品的残次影子!多么绝妙的安排!不仅能够将逃脱的珍宝重新编织入命运的织锦,还能将意外的边角料也物尽其用! “织匠的智慧……真是深不可测,连最微小的线头都不会浪费!” 第216章 渴望 守望者的身体经过替换,明显超过常人。 不仅拥有强大的物理素质,同时还可以运用电流—— 心念一转,她迅速后撤,拉开距离,枪口瞄准了那几名跪地吟唱的梭子侍从。 这些人显然是守望者力量的来源。 远离战场中心的织线者紧张地打量着星榆,悄悄掏出一枚通讯器,小心翼翼地贴近唇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依然清晰可闻。 “……是的。按照预定,我们找到了新的藏品。她是……” 织线者努力回想的同时,守望者接上说明,语气中毫不掩饰轻蔑: “上周被毁的2号大区,7号培育田逃出来的家伙,连个编号都没有的废物。” 她已经察觉到了星榆攻击的意图,步步紧逼,身影如同鬼魅般贴上星榆。 蓝色的电流在她周身跳动,仿佛在为她的话语伴奏。 守望者的身体展现出远超常人的灵活性和速度,星榆只是拉开距离都非常困难,只能勉强保持着让那些电弧不靠近自己。 “怎么样,小废物?你没想到又会遇到我们吧?你以为自己能逃出织匠编织的命运之网?” 织线者的神情犹豫不决。 最终,他还是对着通讯器的那头重复了一遍守望者的话,而后继续通报:“呃……是的,是上周跑掉那个。守望者已经决定展开强行捕获。” 蓝色的电流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刺鼻气味。 守望者冷笑一声:“听到了吗,你这不配拥有编号的残次品。你的命运早已注定,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来吧,投降吧,这一次,我可以赐予你一个体面的编号。让我给你一个美丽的家,由最纯净的玻璃……不,水晶打造的笼子!我们会用最精妙的电流让你永远保持那种美丽的流动状态。你会成为织匠最完美的收藏品!” 守望者的话语如同尖锐的冰锥,刺向星榆的内心。 它们并未激起预期的恐惧或绝望。 星榆想起来了。 上次听到“永恒织匠”,是在那个地下实验室中,看到祈雪的实验报告的时候。 毫无疑问,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面前的神圣矩阵教团。 星榆的眼神骤然转变,原本的黑色瞳孔如同被日光浸染,迅速变成了纯粹的银白色。 这双眼睛不再是深不见底的死水,而是蕴含着纯粹的仇恨与杀意。 她甚至没再看织线者一眼,全部注意力如同猎食者般锁定在守望者身上。 ……这是她需要不顾一切地杀死的敌人。 在这一刻,星榆的内心涌起一股熟悉而强烈的情感——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犹豫的仇恨。 这种仇恨如同毒药,滋养着她的身体,驱散了先前的疑虑,和她暂且不杀死守望者的念头。 枪口再次对准守望者的面庞。 “说完了吗?” 砰! 枪声在空气中炸裂,守望者的右手瞬间抬起,轻松挡住了飞驰而来的子弹。金属撞击声清脆响亮,子弹无力地弹开。 “你就只会用这种玩具吗?”守望者势在必得地开口。 守望者确信自己已经看穿了星榆的所有把戏。 即便这个被放弃的失败品或许获得了改变身体的能力,她的战斗力仍然有限,依赖于刀剑、枪支这种物理上的攻击手段。 相比之下,守望者的身体早已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每一个零件,每一寸皮肤,都经过精心改造,涉足了绝对禁忌的领域。 她打量着面前这张熟悉中却又有些许陌生的面容,回想起织匠降下过的预言。 预言,从未出错。 它代表着超越凡俗的真理。 无论个体如何挣扎,在命运面前都如同蝼蚁,注定失败。 而现在,记忆中那个懦弱、胆小、连编号都不配拥有的失败品,如今竟敢站在她面前反抗? 守望者几乎要为这个荒谬的场景笑出声来。 她宁可相信被改造成功的17号会突然产生自我意识反抗,也不相信……星榆。 她几乎能预见接下来的场景:在她对电流的强大掌控、以及全身刀枪不入的义体加成之下,面前的人很快就会发现逃跑毫无作用,最后重新被带回蜂房。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守望者的表情突然凝固,瞳孔急剧收缩。 预料中的后退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迅捷气流扑面而来。 星榆如同离弦之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守望者。 在守望者还未反应过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蓝色电流在空气中跳跃,发出噼啪声,自主地袭击向星榆。 但星榆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守望者的衣袍。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但星榆硬生生忍住了想要松手的冲动。 “嗤啦”一声,布料在她的蛮力下碎裂。 星榆感到呼吸变得异常困难,视线也开始模糊,但她依然死死盯着守望者,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守望者显然没料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与以前完全不同的举动,一时间措手不及。 这短暂的失神,正是星榆等待的时机。 她发现了。 守望者的力量和速度无疑惊人,但先前早已暴露出她缺乏战斗中及时的调整和变化。 她的反应稍慢,攻击方式也略显僵硬—— 守望者绝对只是一个依赖身体改造的人,而并非真正经验丰富的战士! 这种瞬息之间的本能反应,便是取胜的关键所在。 星榆强迫自己聚焦在守望者那双闪烁着蓝光的眼睛上,【意识入侵】瞬间发动, 如同潮水般的精神冲击进入守望者的意识之中。 守望者猛然后退,双手抱头,她的眼神瞬间迷茫,剧烈的头痛如同闪电般袭来。 她的面容扭曲,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撕扯她的五官,嘴角溢出鲜血。 但这种痛苦只是昙花一现。 很快,守望者的眼神就从混沌中找回了清明,仿佛刚才的痛苦不过是幻觉。 “你——”她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星榆注视着守望者的挣扎,心中一沉。 这么近的距离,使用【意识入侵】,竟然甚至完全没有对守望者造成控制…… 必须更进一步,释放更强大的力量的诱惑如同毒蛇般低语,但随之而来的是灾难性的后果。 那极有可能彻底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将她推上一条不归路。 而此刻,楼下就有一个正在赶来的公证人。 当她再次看向守望者那张扭曲的脸时,本能中的仇恨如潮水般涌来,彻底淹没了理智的声音。 若是被发现,就杀死发现者。 公证人又如何?杀了就是。 整个世界与她为敌又如何?她会将所有阻碍都踩在脚下。 再一次,星榆感到自己正时刻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将坠入无法回头的黑暗。 但奇怪的是,这种随时可能坠落的感觉非但没有让她恐惧,反而激起了渴望与某种兴奋。 深渊无时无刻不在呼唤她,诱惑她放弃最后的理智,彻底沉沦。 她已经准备好了为复仇付出一切,哪怕是所有的未来。 第217章 相信 喉咙深处涌动着异样的力量,仿佛有什么即将破体而出。 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发出那个震颤的音节: “vor-ni!” 词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割裂着星榆的声带。 当那个词终于脱口而出时,难以抗拒的力量开始撕裂她的人类外壳。 皮肤开始融化,仿佛蜡像在烈日下慢慢消融;骨骼发出不正常的咔嗒声,似乎有无形的手在重塑她的骨架,强行将她推向原本的状态。 而她如今已经失去了主动控制形体变回人形的能力。 星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目光触及之处,融化的过程立即停止,皮肤重新凝固,恢复人类的质地和色泽。 这种被动的自我塑形甚至有让她感到不合时宜的好笑—— 她试图环视全身,但这个动作本身就充满了荒谬感。 每当她的目光扫过一处,那里就会短暂地恢复人形,而刚刚恢复的部位又开始融化。 就像是在和自己玩一场永远无法胜利的躲猫猫。 相比起这里静默的拉锯战,周遭的世界却已经陷入了恐惧和混乱之中。 房间温度急剧下降,仿佛所有的热量都被这个神秘的词语吸走。 寒意如有实质,刺骨的冷气在空气中盘旋,所有人呼出的气息都在瞬间凝结成白雾。 这仅仅是恐怖的开端。 原本井然有序的祈祷瞬间中断,每个人都仿佛被推入了自己最深层的噩梦之中。 “我的影子在吃我!快把灯关掉!”一名梭子侍从尖叫道,抓起地面上的碎片深深捅入自己的眼眶,“它们来了!” 另一人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皮肤,仿佛要将它整个撕下来。 “它们在我的血管里爬!我能感觉到它们!挖出来!帮我把它们挖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奥斯汀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住头,指甲深深陷入头皮:“我不逃了……我不,再也不逃了……” 守望者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全身的金属都发出不正常的嗡鸣声。 “不……这不可能……” 守望者喃喃自语,目光疯狂地在房间里扫视,仿佛在寻找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它们在我的电路里!丝线……不,是虫子!无数的虫子在我的身体里爬!”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蓝光星河般倾泻而下,在守望者周身编织出闪烁的蓝色网络。 原本在她耳边低语的呓语,瞬间消散无踪。 守望者的眼神从幻觉的混沌中骤然清明。 环视四周,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四名梭子侍从已经沦为了疯狂的傀儡。 有人用指甲疯狂地剜挖着自己的眼睛,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有人对着虚空尖叫;还有人在地上打滚,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皮开肉绽。 守望者猛然意识到,若非那道突如其来的蓝光,自己恐怕也会沦为这群可悲虫豸中的一员。 “这、这是什么?”守望者的声音颤抖,“织匠?这是您的力量吗?您……您真的在保护我?”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但随之而来的是……优越感。 与梭子侍从不一样,与织线者不一样…… 她是特别的,是被保护和眷顾的。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仿佛在经历顿悟:“我一直都错了?您的存在如此真实,如此强大!我过去的怀疑是多么可笑!” 电流再次在守望者身上跃动,蓝色的光芒映照出她眼中涌出的泪水,瞳孔在狂喜中不断收缩扩张。 她终于明白,永恒织匠真实存在。 明悟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对电流的控制似乎变得空前强大—— “不要……” 就在这片混乱和狂热中,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响起。 织线者的身体在地上痉挛,手指在地板上留下血痕,艰难地向守望者的方向蠕动。 “莎…利……”织线者的声音沙哑而破碎,“不能……相信……” 守望者沉浸在这一刻的领悟,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织匠的旨意!这全部都是命运的安排!” 此时,星榆看见她的信息发生了变化。 【追奉:神圣矩阵-信徒】 一行新的信息缓缓浮现。 守望者经历了深刻的蜕变。 这个曾经只是口头上宣扬的人,直到此时此刻,真正沦陷在了狂热的信仰之中。 织线者发出绝望的呜咽,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却仍然试图用最后的力气传达信息。 “救……” 他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向掉落在地上的通讯器。 “救……莎利……她真的……相信……” 这断断续续的话语如同垂死的呓语,却蕴含着某种急迫的警告。 努力如同石沉大海。 绝对的狂信如同烈火,在守望者的眼中熊熊燃烧,将一切理智和怀疑都焚烧殆尽。 “……啊,看看你,可悲的小虫子。”守望者重新俯视着星榆,眼中闪烁着怜悯和轻蔑,“你以为你逃脱了?多么天真!你的每一步反抗,每一次挣扎,都在织匠的预料之中!我会履行织匠的旨意,将你带回圣所!” 空气中的电荷骤然增加,守望者瞬间拉近距离,强烈的电弧在两人之间跳跃。 “……唔!” 星榆本能地向后拉开距离,但仍然迟了一步。 电流无情地穿透她的身体,所到之处留下灼热的剧痛。 她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激起一阵尘土。 星榆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牙关紧咬到几乎碎裂。 她踉跄后退,视线模糊,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 “……真怀念啊,还是那个只会躲在角落发抖的小可怜。” 守望者步步紧逼,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小型的电流圆环,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以为获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力量?天真。不管是谁为你降下的能力,不管你从哪里偷来的,最终都将归属至高无上的永恒织匠!” 电弧在守望者指间跳跃,不时击中周围的金属物体,发出刺耳的嗞嗞声。 星榆努力集中注意力,但守望者的声音却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第218章 覆盖 剧烈的疼痛、电流的干扰,让她的思维变得迟缓。 【意识入侵】和“语言”都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仿佛真的有无形的力量在保护守望者。 最为棘手的是,环绕在守望者周身的电流形成了几乎不可逾越的屏障,仅仅靠近就能灼伤她的血肉。 无法施展的矛盾感,让星榆不禁回想起刚苏醒时的困境。 无力感如同阴影般再次笼罩心头。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愤怒和不甘。 绝不能再次回到那样的处境。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而大胆的念头突然在她脑海中闪现。 似乎有些疯狂,却又莫名地可行。 “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啊……” 星榆低声呢喃。 狂笑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阵阵回音,守望者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 “看看你现在,以为自己变强了?还记得吗,你总是说……‘想去外面’。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和你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她张开双臂,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强大的电磁场使空气中的金属微粒震颤,发出微弱的嗡鸣。 “我蒙受织匠的恩典,身体完美而坚不可摧!感受这神圣的电流吧,血肉终将腐朽,而我将永恒不朽!” 就在这时,轻微的嘎吱声响起,如同冰层裂开的前奏。 星榆的皮肤和肌肉从手臂一直存在的伤口上绽开。 白色的骨骼从不断扩大的伤口中涌出,迅速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形成了一层非人的甲胄。 鲜血涌出,在空中扭曲盘旋,最终又在空中调转方向,重新回归星榆的体内。 她缓缓抬起被外化的骨骼覆盖的面庞。 “来吧。让我们看看谁更‘坚不可摧’。” 守望者的狂笑戛然而止,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即使是她,也并未想到会见到这样的画面—— 纯白的骨骼覆盖了星榆的全身,呈现出近乎瓷器的质感,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细小的骨缝间偶尔闪过红色的光芒,那是流动的血液在内部穿梭。 “这……” 守望者防备地后退,但随即身上的电光愈加扩张。 “不过是……可悲的血肉之躯,终将腐烂的有机物!如何能抵挡织匠眷顾的电流?它会烧焦你的每一根神经,熔化你的每一块骨头,将你这具不堪的躯壳彻底净化!” 星榆迈出第一步,骨骼摩擦的声响回荡在空间中。 皮肤紧贴着外部由自身所制成的甲胄,传来奇异的压迫感。 内部组织与外骨骼之间的摩擦,仿佛两个世界在体内碰撞。 失去大部分骨骼支撑的内部器官,如同漂浮在柔软囊袋中,随着移动在体内滑动、挤压。 平衡感变得异常敏锐,血液流动更加自如,似乎随时可能突破柔软的表皮溢出。 介于控制与失控之间的状态,给她带来奇特的兴奋感。 ……真是奇怪。 为什么她现在感觉有点新鲜,甚至可以说……有点有趣?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瞬息之间,她如同一道白色闪电,朝守望者疾冲而去。 空气在星榆周身撕裂,发出尖锐的啸叫。 距离顿时被拉得极近。 守望者顿时明白了星榆的用意—— 电流沿着白骨表面蔓延,蓝白色电弧在骨缝间跳跃。 焦糊味弥漫,烙下斑驳的点点焦痕。 细微的刺痛从骨骼缝隙渗入星榆体内,但这种刺激远比之前直接暴露在电流下要轻得多。 动作迅捷,骨爪紧紧扣向守望者的咽喉,星榆的眼中闪烁着银白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守望者本能后撤,金属肢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迅速拉开距离。 但终究慢了一步。 下一刻,白骨如同活物,在星榆的意志下扭曲变形。 它如利爪般瞬间延长成弯钩,刺入守望者脖颈裸露的真实血肉,强行将其拉回。 骨钩刺入脖颈,鲜血飞溅。 星榆的骨质鼻尖几乎贴上守望者的脸,眼珠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现在,永恒织匠还在保护你吗?” 声音如同坟墓中的低语。 守望者的瞳孔骤缩,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金属双手猛然合拢,狠狠捏向星榆的骨架—— 骨骼在巨力下碎裂,如同烟花般四溅。碎片划破空气,在墙上留下道道白痕。 星榆的表情因疼痛而瞬间扭曲,残存的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在一瞬间又重新变得完整,仿佛从未受过伤害。 眼中的狂热丝毫未减。 猛然间,星榆发力,将守望者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刻,整个房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撼动。 地板龟裂,墙壁剥落,碎石如雨。灰尘和碎片在空中飞舞。 守望者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星榆能感觉到,她正因所预见到的未来而嘲笑。 “哈……哈哈……我还能看到她……在你眼中颤抖的影子。你的命运早已被织匠编织完成!你的反抗不过是在演绎织匠的剧本!” “……闭嘴。” 砰! 星榆紧扣守望者的头颅,狠狠地砸向地面。守望者的后脑与坚硬的混凝土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鲜血瞬间飞溅,在地上绽开妖艳的红花。 第二次撞击更加凶猛。 地板在巨大的冲击下龟裂,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 守望者的眼神开始涣散,瞳孔如同黑洞般扩大,似乎要吞噬所有的光线。 但她的嘴角却勾起疯狂的笑意,仿佛已经在欣赏只有她能理解的荒诞剧目。 “侍从……会找到你……织匠早已……裁定你的命运……” 砰! 第三次,星榆的力道仿佛要把守望者的头颅嵌入地面。 墙壁因震动而剥落,守望者的金属义体开始失控,电流疯狂跳动,在地板上烙下道道焦黑的伤痕。 星榆俯身,死死掐住守望者的脖子,银白的眼珠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回答我,你的织匠在哪里?!” 守望者艰难地喘息。 鲜血从她的口鼻涌出,她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却毫无恐惧,声音嘶哑却充满疯狂的兴奋: “五天……” 她咳出一口血沫,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 “五天后……你必死无疑!” 星榆的表情瞬间扭曲,如同被打碎又重组的瓷器。 短剑深深刺入守望者的额头,她用力地拧了一圈,将那些话语永远地埋葬。 鲜血喷涌而出,脑浆和碎片混合在一起,温热粘稠的液体沾满了星榆的手。 地板被一次次撞击砸出狰狞的浅坑,守望者的头颅深深陷入其中,生息断绝。 她的面容已经血肉模糊,但眼中依然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变成了一个永恒的、扭曲的嘲笑。 等到这一切完成,星榆的理智终于稍微恢复。 “莎利……下一次再……” 微弱的呜咽声,让星榆从血中抬起头来。 泪水不停地从织线者的眼中流下。他勉强支起身体,紧握枪支的双手剧烈颤抖,枪口已经对准了星榆。 枪响。 第219章 处理 子弹划出一道直线,精准无误地穿透织线者的头颅。 他的双眼惊恐地瞪大,身体缓缓倒下,鲜血如同打翻的颜料,将原本华丽的地毯染成一幅诡异的暗红色织锦。 星榆看向枪响的方向。 奥斯汀瘫软在地上,双腿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怎么也无法站起。 他的手还紧握着那把刚刚开火的枪,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她熟视无睹,走过去捡起那枚通讯器。 通讯器断断续续地内传来微弱的电流声,以及一道难以辨明的声音。 【逃离血田、杀死血侍,让守望者动摇并……堕落。看来,先前我们确实忽视了你的……威胁。】 某些特定的词语被电流声吞没。 “你是‘大织锦师’?” 通讯器那端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伴随着轻微的杂音。 当声音再次响起时,明显回避了这个问题。 【你的挣扎令人印象深刻,但也仅此而已。】 【珍惜最后的时光吧,……榆,因为你的结局即将降临。】 “是吗?”星榆冷笑着回答,“继续向你们的织匠祈祷吧,因为我会先找到你们,亲手杀死你们每一个人。” 话音刚落,通讯器发出尖锐的断线声,随即陷入了永恒的沉默。 星榆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中的通讯器,手指微微收紧,随后猛地将它摔向地面。 黑色的外壳在撞击中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永恒织匠啊,请保护我们……” 一声微弱的祈祷打破了房间的沉寂。 这声音如同细微的丝线,牵动了星榆的注意力。 她终于想起了房间里还有别人。 环顾四周,梭子侍从们虽然状态各异,但仍然活着。 在刚才的混乱中,这四个人受到的影响最为深重,虽然力量已经消退,但留下的创伤依旧清晰可见。 迷茫正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晰的恐惧,仿佛要从她们的眼眶中溢出。 就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却发现现实比噩梦更加可怕。 稍微清醒的侍从更加惊恐,看到星榆抬眼看向自己,他的背紧贴在墙上,仿佛想要融入墙壁中逃避。 “我们……我们只是……” “血侍——” 两人的话语在空中交错,又同时戛然而止。 或许是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内容,又或许是对这一切感到某种厌烦。 星榆突然失去了继续询问的心,抬起枪对准不停颤栗的侍从。 梭子侍从的眼中闪过绝望的恳求,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恐惧已经夺走了他发声的能力。 连续的四声枪响过后,四束鲜血溅射而出。 奥斯汀看着这一幕,心中只有惊恐。 当星榆的目光转向他时,刺骨的寒意从奥斯汀脊椎直窜上来。 那双眼睛仿佛在审视即将被处理的商品。 奥斯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枪支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声音哽咽,双手高举:“我、我还可以为您做许多事!” 星榆的手中仍握着黑色的枪支,低头俯视着他,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奥斯汀感觉自己的生命正悬于一线,颤抖着开口:“我一直在为您效力!我的忠诚,绝对忠诚!我、我可以继续为您谋求各种渠道……我在集会中很受信任,我可以成为您最得力的内应!” “……” 沉默一瞬后,星榆开口:“所有人都死在了这场交易里,只有你活着出去,你觉得不会惹人生疑?” 奥斯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忙解释:“集会不是那样的!集会只是一个松散的商业组织,不会有任何的牵扯!我向您发誓,我的忠心绝对不二!我可以成为您最得力的助手,您的影子,您的……您的任何东西!” 星榆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 片刻的沉默后,星榆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冷静而沉着。 “我不会让看见‘我’的人活着。” 这句话宛如死亡之钟,在奥斯汀耳边轰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他太清楚星榆话中的含义了——她已经暴露了太多。 不仅仅是令人惊骇的未知变形能力,更致命的是她曾经作为“商品”这个关键的身份。 这个秘密足以颠覆整个地下世界的秩序。 “不、不不……”他语无伦次地开口,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我……我不知道……您知道,我遵守契约,什么都没有看见——” 求生的本能让他灵光一现,声音骤然提高。 “不,等等!我可以……我可以挖出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指痉挛般地指向自己的仅存的一只生物眼睛:“我可以割掉自己的舌头,换掉自己的声带!我发誓,我不知道您的任何身份!我永远、永远不可能泄露您的秘密!” 此时此刻,身边那把近在咫尺的枪支不再是救命的工具,反而成了致命的威胁。 即便在绝望的边缘,奥斯汀也不敢将目光投向武器,生怕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威胁性。 他竭尽全力展现自己的无害与忠诚,匍匐在死神脚下,也不愿意做出任何可能被误解为威胁的举动。 星榆顿了顿,还有些淡薄的理智权衡着利弊。 神圣矩阵教会—— 这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庞然大物,是她当前最迫切需要对付的敌人,这些灰色组织与教会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 眼前这个颤抖的男人,无疑是通向那个世界的一扇窗口。 精力有限、时间紧迫。 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人确实为她提供了一些便利。 所以,她可以考虑暂时松开握着奥斯汀命运的手指,让那条细细的生命之线比别人多流淌一段时间。 “希望你能够继续充分发挥你的价值。” 奥斯汀猛地抬头,眼中噙满了感激的泪水。 还未等他开口,星榆已经转身离去。 奥斯汀跪在原地,因极度的恐惧和突如其来的解脱而剧烈颤抖。 他的双手急切地抓起染着血腥的织锦地毯,颤抖着将它抓到鼻子前深深地嗅闻。 浓烈的血腥味此刻却如同最甜美的芬芳,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还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 ……用一半的肢体作为代价,从a环逃脱,被事务管理局通缉,终于融入地下交易网络……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继续活下去。 他回想起自己的所有经历,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第220章 理念 拍卖场一楼。 窗户紧闭,温度在不知不觉间攀升,场内因交谈而弥漫起令人烦躁的低沉嗡嗡声。 混乱已经悄然蔓延,而从旋的心里有些不安。 “尊敬的各位贵宾,希望您正沉浸在这场味蕾盛宴之中。” 主持人正努力将守望者的莫名离场美化成特定设置的休息时间。 “请继续享受这时光,细细品味每一款珍稀美酒的独特风韵。守望者很快回来,我们的拍卖会将在稍后重新开始。” 醇厚的酒香、食物气味,还有隐约可闻的汗味,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从旋感到有些不适。 头脑……十分混乱。 【思维复制】并非简单的信息传递,而是深层次的思维同化。 从旋会开始以目标的方式思考,感受目标的情感,甚至暂时接纳目标的价值观。 她需要从纷繁复杂的思绪中梳理出关键信息,在能力效果消失之前,从这片思维的迷宫中找到出路,带着有价值的信息安全返回。 最具挑战性的是,从旋需要在这种非理性的状态下保持理性。 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分辨何为正确,何为失控,避免被目标的思维彻底吞噬。 思绪一团乱麻,焦虑让她能感到脑中的血管在跳动,就像是透过涟漪在观察世界。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够从这片混沌中整理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但是…… 星榆提出的“守望者并非真正信仰”角度,瞬间划破了她思维的阴霾。 她试着从这个角度出发,但令人惊讶的是,那些纷乱的思绪竟然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梳理整齐的丝线,真的被她找到了方向。 一些最为深入的理念开始变得清晰—— 1、“永恒织匠”不存在。 2、所有成员必须完美地表现自己深信永恒织匠存在。 3、预言是终将自我实现的谎言。确保预言实现是最高奉献。 4、真相只存在于彻底的不信中。信徒永远无法知晓真相。 5、禁止使用任何方式记录规则。所有成员必须违背自己所知的全部规则。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旋掏出随身携带的调查员笔记,快速地记录守望者思维模式,并记录下自己此时此刻各种零散的想法。 她又回想起终端上关于星榆的信息: 星榆,编号napa2946,十五天以来累计完成b级任务一个,c级任务三个,d级任务五个,e级任务十三个。 目前被认为失控风险极高,不稳定性较高,被归入三区事务管理局管控。 这样的成绩单足以引起注目,同期的新人往往还在为完成c级或d级任务而绞尽脑汁。 虽然这些任务已经证明了实力,但从旋还是隐隐担心。 考虑到她持有的融合认知类超凡能力,星榆应该是打算潜入……吧? 虽然不太明白星榆为什么对这个教团如此感兴趣,但从旋还是决定再次制造点混乱,给星榆的潜入行动争取一些时间。 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快速积累了如此之多的经验,想要潜入这样的组织还是存在危险。 毕竟,精神系超凡者并没有身体素质上的加成。 担忧让她从回忆中抽离,重新环视周围。 侍酒师们匆忙穿梭于人群之中,手中的银质托盘上摇摇晃晃地放着装满液体的高脚杯,脚步声在混凝土地面上回响,与地毯上的闷响交替。 从旋深吸一口气,再次站起身来。 她之前几次的挑衅已经让整个拍卖场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而她,无疑成了守卫注目的焦点。 这些人充满敌意和警惕的目光,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在黑名单上了。 尽管内心忐忑,从旋还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游刃有余。 “我说,生命的丝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摸清的。怎么着,守望者还能掐指一算,知道咱们啥时候归西不成?” 周围的人群本就在交谈、议论,甚至争吵,而她的话无疑是往这团混乱的火焰中又添了一把柴。 “没错!”有人接话,“我看啊,这就是为了哄抬价格的把戏。” “尊敬的各位贵宾,”主持人看向从旋,声音带着刻意的甜美,“我们一直致力于为您创造最佳的拍卖体验。但请理解,如果是刻意的干扰活动,可能迫使我们采取一些……不太愉快的措施。” 话音刚落,数名警惕的保安迅速在从旋周围形成了人墙,将她与其他客人隔离开来。 在这些人眼中,她不过是个低等的闹事者。 “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方式?哎哟,看来我们这些‘尊贵’的客人也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从旋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枪支,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却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安全感。 “就是啊!”有人开始附和,“我们可是付了大价钱的客人,凭什么不能问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守卫还敢这么对我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我们又不是犯了什么事!” 她努力思考如何尽量保全自己,又吸引更多的注意。 同时,星榆身影渐渐从场地主办者专用楼梯的阴影中显影。 从旋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星榆的归来比预期要快,这意味着她可以结束这场危险的对峙了。 但她身上的衣服……那暗红色的花纹,似乎之前并没有? “够了啊你!再闹腾我可就不客气了!” 还没等从旋完全确认,面前的保安已经接到了指示,决定将这个三番五次破坏场景的捣乱分子给赶出去。 其中一人粗暴地抓住从旋的手臂:“行了,不买就赶紧出去!老实点,别逼我们动粗。” 就在这时,从旋看见—— 星榆对着她的方向举起了枪支,熟练地扣动扳机。 下一刻,最近的保安喉咙处绽放出的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 又是两名保安应声倒地,胸口被洞穿,或是额头出现狰狞的弹孔。 他们倒下时撞翻了附近的香槟塔,玻璃碎片和酒液在地毯上蔓延。 拍卖场瞬间陷入了完全的混乱。 尖叫声响起,人群如同惊弓之鸟,争相向出口涌去。 星榆却仿佛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她走上拍卖台,再次枪响,主持人的身体僵直了一瞬,然后缓缓倒下。 麦克风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悠长、刺耳的回音。 迅速地清理完毕残存的守卫力量,星榆站在了拍卖台上,俯视着下面的混乱。 曾经华丽的场地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 倒下的身体、打翻的装饰、四散的玻璃碎片、人群如同惊慌的蚁群,留下慌乱的轨迹。 这一切都让她心中升起复仇般的快意。 这些“买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她准备再一次收割生命。 “等等!” 从旋逆着奔逃的人群而上,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 她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拍卖台,一把抓住星榆的手臂。 这个举动究竟是出于公证人管制枪支的本能,还是源于某种更深层的冲动,连从旋自己也说不清楚。 “……” 星榆的目光扫过从旋的脸庞,她没有说话,但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为什么要阻止我? 她没有同意从旋的提议,再一次对准了下面的人。 “咔嗒”一声空响在喧嚣中格外清晰,仿佛是命运的嘲笑。 “……啧。” 没子弹了。 星榆随手将那把已经报废的枪支抛向地面,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在空荡的拍卖场内回响。 “就当你们运气好。” 第221章 第十六日 天台之上,三轮太阳的微光勉强照亮了这片昏暗的大地。 夜风猎猎作响,带着刺骨的冷意吹拂星榆的面颊,强行吹散了些许疲惫。 星榆打了个哈欠,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稍作休息。 此时已经是第47周周一的深夜,午夜的钟声随时可能敲响。 积累的疲惫感完全涌现,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过去48小时,先去处理了087的残骸,又和朝暮进行“交易”,今天一天处理完a级任务和拍卖会,到现在都没有进行一段长休息。 可惜,回家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这座工厂位于东部,就算有车,也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更何况深夜时分,根本找不到愿意载客的司机。 唯一的选择就是徒步,还得绕开已经实行宵禁的街道。 与其冒险横穿半个城市,星榆觉得在这里等待从旋完成现场调查更加让她安心,可以随时应对她可能的“发现”,顺便休息一下。 过了这一晚上,眼下的处境已经暂且平定下来。 她回想起从旋踏入二楼时那惊骇的表情。 从旋的目光在满地的尸体间游移,最后有些困惑地落在星榆身上,但很快被她用“枪战”这个合理的理由糊弄过去。 检查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感觉到有涉及移涌力量的情况,更多是小心地确认守望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在此之前,奥斯汀已经将现场进行了初步清理,并趁着时间差迅速离开。 他留下了几把枪支作为佐证,其余的物品,则被他全部收起。 尽管星榆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但奥斯汀还是战战兢兢地汇报了每一件物品和收藏的去向,甚至主动留下了详细的清单和影像证据,生怕被误解自己私吞了什么。 现在,看着奥斯汀发来的信息,盘点所有收获的时候,她才意识到—— 自己先前真是路走窄了。 为什么要去按部就班地为隐蛛集会办事换取积分? 直接杀死一个小有名气的头目,就能获得他的一切。 比起循规蹈矩地完成任务,效率何止高出百倍? 兰辛随身携带的价值几万的硬币暂且不谈,安保配备的若干枪支虽然不算优秀,但也能卖出一笔高价。 最重要的,是他的终端——换句话说,它所代表的三级成员身份、一定的贡献点,让她可以轻易地冒用身份更加了解这个网络。 甚至还有一套特殊的“身份戒指”。 这些物品现在都归属于她。 特别是那套戒指,引起了星榆的兴趣。 乍看之下,似乎只是隐蛛集会风格的精致饰品——代表三级成员身份的那枚更是由白金打造,镶嵌着罕见的蓝宝石。 然而,它们的内侧却隐藏着锋利的机关尖刺。 一旦激活,这些尖刺就会从镶嵌工艺的缝隙中弹出,将血肉撕裂。 其中一枚,甚至有着能够接入隐蛛集会终端的极微型通讯器,柔和的线性马达可以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进行震动提示。 虽然未必能派上用场……但星榆还是将自己手上的戒指换下。 夜色之下,宝石的切割面在光线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如同微缩的星空正在她的指间闪烁。 “……一般。” 她自言自语地开口。 太浮夸了,不是自己的风格。 就在此时,代理人终端传来消息。 【从旋:我差不多把二楼检查完了,那些被控制的人们我都挨个检查过。】 【都是些孩子,一个个状态都不好,对神圣矩阵教团也没有认识,起不到帮助。挺可怜的,我放她们走了。】 星榆动动手指,发送回复。 【随你处理。】 所谓的神圣矩阵教团,以及据说会不停猎杀目标的“血侍”…… 就让她们来吧。 如果血侍真的找上门来,她的能力不仅能迅速识别对方的身份,还能反向获取信息。 与公证人从旋建立的这层关系,也为她打开了了解神圣矩阵教团的窗口。 现在夜太深了,从旋承诺等到她检查完毕现场之后,计划带着星榆回到不远处的四区管理局稍作休息,交换、整理双方的情报,以更好地分析神圣矩阵教团。 不过,此时此刻,星榆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次事件中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亲眼目睹守望者从【身份】到【追奉】的变化,让她确定了一件事—— 超凡能力确实遵循某种“规则”。 例如,她所看到的信息都以一种严格的分类方式呈现,并非随机,而是遵循着某种她尚未完全理解的逻辑。 通过观察信息的分类,她或许可以反向推导出这些类别的定义。 如果【追奉】指的是真心实意的信仰,那【身份】指的是客观的社会身份吗? 不,似乎也不完全…… 就像她先前所见的伊琳虽然有着通缉犯这层身份,但并未在自己所见中体现出来。 星榆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奔向更深远的方向。 如果超凡能力确实遵循某种规则,那么是什么谁来制定? 这些规则是否也限制了超凡能力的潜力? 能力的变化、成长是否和这些有关? …… ……想得太多了。 这些问题如同一团乱麻,她一时难以理清头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陷入了毫无意义的空想。 深呼吸几次,平复了纷乱的思绪,星榆决定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这次读取的目标是她自己。 熟悉的信息在视野中浮现:姓名、年龄、身高、体重、身份、能力、灵质、阶段、道途。 甚至连心跳、呼吸、血压这样的生理数据也一一浮现。 星榆难得地保持耐心,仔细审视着每一条信息。 这些数据她早已烂熟于心,但此刻,她希望能从中发现些许不同。 一行一行看下去,她终于注意到信息列表中出现了一条新的信息。 【倒计时:5天】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宵禁的钟声,低沉而悠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它宣告着午夜十二点的到来,“浅夜”已经结束、“中夜”开始。 在这一刻,骤雨毫无预兆地纷然而至。 没有任何预兆,粘稠的雨滴顿时浇打在星榆的身上,落地时却如同泡沫般消散。 干燥的“雨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既像是在被雨水浸透,又感受不到丝毫湿意。 这诡异的现象本该引起她的全部注意。 但此刻,星榆的目光仍然牢牢锁定在那条信息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预感,过了零点的那一秒,信息悄然发生了变化: 【倒计时:4天】 第222章 尖叫 “……神圣矩阵教团的预言真实存在?” 毫无缘由的骤雨已经停下,夜晚的街道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空前地清晰而明亮。 从旋走在前方,没有直接回答星榆的这个问题,而是开口催促。 “快点。很快就要到后夜了,如果不能及时到达管理局,我们只能敲开一个幸运居民的房门闯进去睡觉了。” 星榆拖着疲惫的身体,强迫自己加快脚步,跟上在前面的快速行进从旋。 “你不是已经调查出一些结果了吗?她们对于预言是什么态度?” “我也是今晚才听到‘预言’这个说法,只出现在她们售卖的这些孩子上面。”从旋开口,“奇怪的是,她们坚信预言无论如何都会发生,而她们的行动就是为了确保预言实现。” “这自相矛盾。”星榆摇头,“要是她们真的觉得这预言绝对会发生,那又为什么还需要去采取行动?只要乖乖地等着命运的降临不就行了吗?” “神圣矩阵的信念……确实很奇怪,想法和行动似乎完全相反。不过,她们确实把这个所谓的‘预见结局’当作卖点。在楼上时,我注意到每个孩子都被标记了具体的寿命,这直接影响了他们的定价。” 星榆在心中冷笑一声。 “在期限到来前都不会死亡?有很多方法可以证明这并非事实。” 她的心念转向那个被预言还有126天生命的人。 起码,她有办法把那个人的寿命变成0天。 然而—— 直到此时,星榆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完整容貌。 就连从旋“检查”的那个,在台上也只是露出了一只手,甚至没有露出身体的其他任何部位。 这种程度的信息,对于星榆的能力来说,无法进行准确的定位和导向。 换句话说,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提前结束她们的生命,以亲自破坏这所谓的预言。 “……” 这件事实让她心里涌起一阵烦躁。 “……我和神圣矩阵教团有血仇。我希望能够参与你们的行动,尽快调查出她们的情况。” 从旋回答:“你想参与调查是没问题。麻烦的是,我们现在……很忙,不知道能抽多少人手去应对这件事情。等到天亮后,我可以问昭理——哦,现在应该叫她队长了。 “如果她同意的话,再通过局长的批准,我们就能上报理事会,然后以调查管制枪支的名义发布任务。这样就能吸引更多代理人参与,扩大调查范围。” 星榆嘴角微微下撇:“你们事务管理局的流程……真够繁琐的。” 不仅要经过层层审批,最后还只是分发给代理人…… 对大多数代理人的效率,她是不信的。 从旋并未因星榆的抱怨而动怒。她认真地解释道:“流程看似繁琐,却是必要的,尤其是在现在的局势下。我们十三家事务管理局,事无巨细地处理方方面面的事物,以尽力维持全境的稳定。 “危险无处不在,如果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就可能导致我们的整个体系都出现巨大的问题。严格的记录、汇报和申请制度,不仅是对工作的要求,更是对我们自身的保护。” “……哦。” 星榆兴趣缺缺。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救命!” 那声音虽然遥远,但异常尖利,穿透夜空直抵人心。 即便是星榆,也因为好奇脚步稍微一顿。 “别管。我们得加快速度。”从旋头也不回。 “……我没打算管。” 她只是觉得那声音里的恐惧……很纯粹,让她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让人发出了那样的声音。 从旋主动开口补充道:“原则上,在夜晚的时候,就算有余力,我们也不会帮助这些遇到危机的人。在这种时候遇到袭击,只能怪她们太不守规矩,又运气不好。正常的人,在天黑之后就应该乖乖待在家里,锁好门窗。” 夜间确实没什么出门的必要。 郊区的人基本上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 这种模式深深根植于社会结构中,生活节奏、社会规则,甚至是灰色活动,都完全受到这种昼夜分明的影响。 大多数人都会在天刚蒙蒙亮时就开始一天的工作,人们宁可早起,也不愿将活动时间延伸至夜晚。 更何况,郊区的基础设施相对落后,尤其是在较偏远的地区。 夜间照明匮乏,许多街道陷入完全的黑暗。这种环境下,夜间活动几乎是不存在的。 黑暗不仅带来不便,更为各种非法活动提供了庇护。 帮派暴力、灰色交易等活动往往选择在夜幕的掩护下进行,像今晚这样的拍卖会,原本也计划在天亮前结束。 这种安排既是为了避开白天的注意,又是为了让参与者能在天亮前安全返回。 从旋检查现场用了太久,当她注意到现在已经过了12点的时候,神情十分懊悔。 她甚至提出建议今晚就在工厂内部休息,等到早上再联系管理局,被星榆一口拒绝。 无奈之下,两人不得不在这个禁忌的时刻踏上归途。 “救命啊!救我……救救我!” 但是,那道声音越来越近了。 随着呼喊声越来越近,周围房屋内原本亮着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仿佛居民们在本能地逃避即将到来的事情。 慌乱的脚步声愈加靠近,在夜晚格外静寂的街道中格外清晰。 那声音几乎是奔着她们而来,星榆和从旋警惕地对视一眼。 一个身影踉跄着冲进他们的视线。 那个年轻人几乎已经成为了“惊恐”的化身。 他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泥土和血迹,脸上布满伤痕和泪水。 看到星榆和从旋,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他跌跌撞撞地向她们奔来,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救我!……不,快逃!我是代理人,你们快逃!”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那东西……那东西是怪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叫,仿佛某种扭曲的鸟鸣。 年轻人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 “它来了……它来了!”他绝望地喃喃自语,“来不及了……我们都要死了!” 第223章 啸叫 “……还活着啊。”从旋神情冷静地握紧枪支,走上前去询问,“我是公证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从旋刚迈出一步,那年轻人就像触电般猛地抬头。 他顾不上自己脸上和手臂上全是深可见骨的抓痕,紧紧抓住从旋的衣角。 “我、我是代理人尹弘!刚才我在街道……我们……我们……” 从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深呼吸,告诉我重点。” “然后……然后那东西就出现了!”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正在重新经历那场噩梦,“红色的,红色的怪物!它们把我的同伴叼走了!就在我眼前……我亲眼看着……看着它们把他撕成碎片!它们吃了他!骨头……碎肉……天啊!” 从旋正要开口安抚,一声尖锐的啸叫从远处传来,仿佛要撕裂夜空。 “来了……它们又来了!救命、救命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公证人,救救,请您救救我!” 在夜幕中,星榆远远地捕捉到了一抹刺目的红色。 她眯起双眼,试图看清那些东西。 那是……鸟吗? 不对,那绝非任何已知的鸟类。 那种生物庞大的身躯近两米长,修长的喙如同一把血色长剑,闪烁着寒光。 全身覆盖着的并非羽毛,而是无数光滑鳞片,如同无数细小的、跳动的火焰,燃烧的火焰,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随后,更多的怪鸟不断涌现,它们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啸叫,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鸟群的翅膀在空中划出鲜红的弧线,仿佛要将整个夜空染成血色。仅仅是翅膀拍动的声音,都让人不寒而栗。 尹弘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下意识躲到从旋身后:“公证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它们会把人撕碎的!” 从旋紧握手中的武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中的怪物。 她仔细数着那些生物,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十几只……”她低声说道,声音中难掩震惊。 原本紧追尹弘的怪物们,此刻却将注意力转向了星榆和从旋,仿佛发现了新的目标。 其中一只突然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直指从旋的面门。 本能让从旋迅速向侧面闪避,右手已经扣动了扳机。 穿透力强大的呼啸而出,擦过怪鸟的翅膀,直接击中了身后的路灯。 金属灯杆瞬间被子弹撕开狰狞的裂口,火花四溅。灯罩炸裂,碎玻璃如雨点般洒落,路灯轰然倒塌,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第二声枪响中,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俯冲而来的怪鸟胸膛。 强大的冲击力让怪鸟的身体在空中猛地一颤。 但它并没有死,却是发出低沉的嘶吼,翅膀疯狂拍打挣扎着,似乎反而激发了它的凶性。 从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正常生物早该在这种伤势下失去行动能力,但这只怪鸟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变得更加凶猛。 她迅速地再补上一枪,那只生物才远远地在半空中坠落,没了生息。 情况不妙。 只是对付这一只,就用了一半的子弹。 数量不足,这些飞行的生物移动速度又太快。 从旋很快就做出决定。 “星榆,尹弘,闯入最近的住宅!” 然而,在她开口之前,星榆就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三步并作两步攀上平房。 瓦片在她脚下碎裂,发出尖锐的声响。黑色的瞳孔紧锁头顶盘旋的鲜红怪物,全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另一只怪鸟已经俯冲而下,利爪闪着寒光。 星榆猛然跃起,身体在空中舒展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她精准地抓住飞行的怪鸟的爪子,同时翻身而上,双腿缠绕在了它的身上。 怪鸟飞行轨迹瞬间被打乱,它急切地向上飞行,发出凄厉的尖叫。 鳞羽在挣扎中四散飞舞,在漆黑的夜空中留下炽热的痕迹。 星榆的身体突然一扭,带动整只怪物急速下坠。 地面急速接近,风声在耳边呼啸。 短剑在手,借助下坠的冲击力,在落地的一瞬干脆利落地砍向怪鸟的脖颈。 一瞬间,尸首分离。 断裂声响起,紧接着是重物砸地的闷响。 星榆在落地的瞬间翻滚卸力,稳稳地站立起来。 怪鸟的无头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尹弘瞪大了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八度:“那个可怕的怪物……就这样被解决了?您也是体能系的超凡者吗?” 这一瞬间,让他的的恐惧稍微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希望。 “这……”从旋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枪柄上收紧。 她很快就压下了内心的震惊,迅速环顾四周,警惕地观察着天空和周围的建筑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怪鸟的身体迅速地崩解,血肉、甚至是骨骼都化作了无数猩红色的碎片。 就连还在空中的鳞羽也瞬间转化了形态,在空中纷纷飘散,如同鲜红的干燥雪片。 不过几秒,它的所有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提醒着众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它们变成碎片了?” 就连从旋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甚至不顾天空上的危险,三步两步迅速走到刚才怪鸟落地的地方,蹲下检查那些红色的碎片。 那群鲜红的生物原本还在肆无忌惮地在夜空中盘旋,此刻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惊扰了。 领头怪鸟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转瞬之间,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生物调转了方向,空气中回荡着它们慌乱的翅膀拍打声,就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一般消失在了夜幕中。 夜空重新恢复了平静,但这份平静却比先前更加令人不安。 “天哪,天哪……”直到此时,尹弘似乎才反应过来,“它们真的飞走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鸟吗?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 从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公证人应有的权威:“我们先撤离,迅速回管理局。尹弘,你和我们一起!” 尹弘猛地点头,动作幅度大得似乎要把脖子扭断:“好的,好的!我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从旋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查看身后的情况。 尽管她也并未发言,但神情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忧虑。 尹弘紧跟在从旋身后,不停地东张西望,仿佛每一个阴影都藏着可怕的怪物。 他的话匣子似乎被打开了,不停地絮叨着:“我真不敢相信!那些东西,它们的眼睛……还有那些爪子……它们直接俯冲过来抓我!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公证人,您说它们会不会再来?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它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亲眼看着……看着那些怪物把我的同伴活活吃了!他到死都在尖叫……” 星榆走在最后,抿紧嘴唇,沉默不语。 从旋的声音有些疲惫:“尹弘,回到事务管理局之后再说。我们需要应对可能的袭击。” 夜色愈发深沉,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远方传来尖锐刺耳的嘶鸣声。 …… 漆黑的夜色如同厚重的帷幕般笼罩着事务管理局。 从旋将公证人终端贴在门禁系统上,经过人脸双重验证后,大门无声滑开。 刚踏入前厅,尹弘的声音就在寂静中响起:“公证人,请问我们在哪里等待?” 从旋摇了摇头,向分割前厅和后台办公区的那道门走去。 从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朝着那道分隔前厅和后台办公区的门走去。 所有事务管理局的内部装潢都完全相同,这扇门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前方是营造的破旧假象,后方才是事务管理局的真实面貌。 “到这里来吧。”从旋示意。 星榆跟轻车熟路地走入。 迎接她们的是一片漆黑的走廊,仿佛一个无底洞般吞噬了所有的光线。 “克洛托?” 从旋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像是在呼唤一个无形的存在。 直到此时,她才想起人工智能正处于宕机状态。 从旋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在冰冷的墙壁上摸索,寻找着被遗忘多年的手动开关。 “啪”的一声,刺眼的冷白光突然充满了整个空间,顿时让尹弘精神一振。 “星榆,你先去生活区休息吧。我得汇报今天的情况,等到我们有结果了再通知你。” 星榆摇头否决:“我和你一起。” “你不是说累了吗?”从旋神情有些意外,“除了神圣矩阵教团,我还要汇报今晚遇到的那种东西,估计还需要不少时间。得出的结论会告诉你的。” 身后的尹弘似乎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当前的状况。 他几乎顾不上身上的伤势,新奇地让目光在走廊的每一个角落流连:“这就是事务管理局的真面目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星榆抵抗着袭来的疲惫感,对从旋坚定地开口:“我也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现在确实无比渴望休息,但理智告诉她现在绝不是休息的时机。 在那群怪物身上,她看到了—— 【血脉共鸣度:10%】 那些东西,和她血脉相连。 第224章 流程 星榆趴在冰冷的桌面上,眼睛半睁半闭,疲惫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她强忍着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睡意,全神贯注地捕捉着从旋的每一句话。 尹弘暂时被打发出去,让他先行处理自己的伤口。 不过星榆深知,这不过是为了让他不听到公证人内部谈话的借口罢了。 从旋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中回荡,她在通话的间隙不安地走来走去,踱步的声音像是焦虑的心跳。 这已经不是第一通电话了,现在似乎正在进行多方的电话会议。 “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完毕……是的,那群生物是毫无缘由地出现的……我认为确实是异质实体,但还没有达到移涌的程度。 “普通武器对它们的效果有限……没有血液,我推测不是hyle。但这肯定也不是pneuma。 “这当然要尽快处理!”从旋的声音突然提高,随即又压低,“……好,我知道了,我会先等通知。” 通话结束,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从旋神情忧虑,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星榆面前坐下。 “我已经汇报上去了。但下一步的行动还是要等上级通知。这种事情总是需要时间。” “嗯。”星榆没有抬头,随口应了一声。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下沉,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等待着从旋可能会说的下一句话。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关于神圣矩阵教团的事,情况有些复杂。虽然他们的行为很奇特,但他们的思维模式和不实际崇拜永恒织匠的事实,使得他们在我们这里并不被归类为真正的崇拜者。 “因此,这起事件不会被列为高优先级目标。我们只能按照常规流程将其列入代理人的任务列表,但不会主动进行深入调查。至少现在不会。 “而我们今晚遇到的事件...情况更加棘手。那些生物就是异质实体,是受到某种未知影响而出现的。这种情况……非常罕见,也非常危险。刚才维冉给我回复,她已经上报,这起事件要等到白天工作时间后才会正式应对。” “哈啊……等到白天?真有意思。”星榆又打了个哈欠,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难道那些生物会按照你们的工作时间来袭击吗?还有那个神圣矩阵,你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模式很不寻常吗?这种不寻常难道不是更加危险?” “……我们实在太忙了,星榆。”从旋听出了这话里隐含的不满之意,无奈地为自己辩解。 她起身走到旁边的文件柜前,抽出一叠厚重的文件夹,重重地放在星榆面前,发出一声闷响。 “看看这个,是我们上周的工作报告。” 翻开文件,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映入眼帘。 “我们每个区域只有十几名常驻公证人驻守,而前段时间的混乱让我们折损了四人。每天我们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任务。 “每天早晨都要开始晨会,一天工作结束的时候也需要开会,重大事务还有紧急临时会议。”她用手指敲了敲会议桌,“就在这个房间,汇报昨日未完成的任务和今日的工作计划。” “所有任务都要经过三级审核,确保优先级和资源分配的合理性。我们调查队还要遵循九步标准化程序,详细填写初始评估、风险分析、资源分配、执行计划制定……算了,不说这些了。 “一些重大的任务,我们还需要经历测谎。不仅要持续地工作,还必须强迫自己在工作中保持良好的心态,否则就很有可能接近失控。失控……等于死亡,你应该知道吧?因此我们还得必须不定期接受心理干预。” 她无奈地摊开双手:“实际上,我们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而且今天,我们的系统出了些……故障,任务效率变得出奇的低,可以说是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哦。” 星榆用一个简短的音节回应。 比起聆听这一长串繁琐的工作流程,星榆正试图从中寻找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如果她们的工作如此繁重,自己的特殊行动可能不会那么快引起注意。 只要足够隐蔽,就能在这复杂的系统中找到生存的缝隙。 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听起来你们的工作很是辛苦。我很好奇,明明你们已经是最顶层的那批人了,是什么让你们这些人如此拼命?难道仅仅是为了维持现状?” “为了人类。” 从旋的反应快得出乎星榆的意料。 这个回答仿佛是从她的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不需要任何思考,不带有任何犹豫。它就像是刻印在从旋思维里的本能,又像是烙印在她心脏上的誓言。 “为了人类?”星榆重复。 她坐起身来,终于打起精神直视着从旋的眼睛。 不知为何,这个简单的答案在她心中激起了莫名的不适,如同一根刺,轻轻扎在她的心底。 “所以你们像这样工作,冒着生命危险,明知道工作的尽头只有死亡,就是为了这一句口号?” 这番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如此明显,即便是先前一直保持平和的从旋,此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星榆,你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吗?但事实上就是这样。但事实上就是这样。整体的命运连接着我们每一个个体的命运。而我们个体的命运也与整体的命运息息相关。必须要有人去做这些必须要做之事,而这就是我们公证人。” 星榆并未掩饰自己的不屑:“人类命运?不过是幻象中的幻象。在这里,我只看到了每个人为了自己的生存在挣扎。这里有那么多连明天都看不到的人,你却说你是在为了她们的命运?” “正是因为有那么多人看不到明天,我们才更需要为之奋斗。星榆,你看到的是表象的挣扎,但在这之下,是人类共同的命运线。个体的生存和人类的命运不是对立的,每个人的生存都是这条线上的节点。我的工作,就是寻找秩序,创造可能性。这不是幻象,而是我们共同编织的现实。” 沉默如同厚重的帷幕降临在两人之间。 星榆缓缓眨了眨眼,她的表情变得冷漠。 “……无聊。” 她明白从旋的意思,但没有任何继续探讨的兴趣。 所谓人类命运,不过是一个美丽的幻觉,用来麻痹那些无法直面存在本质的人。 “星榆,虽然你可能难以理解,但我们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是为了让每一个当下的挣扎都有意义——” 在从旋更进一步阐述她们的理念之前,星榆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我要去休息了。” “你……”从旋愣住了,表情从严肃变成了无奈,仿佛突然失去了力量,“好吧。维冉说白天的时候会召开一个高优先级的专项会议,等到那时我会叫你的。” 第225章 应对 三个小时。 短暂的休息并不足以驱散累积的疲惫,星榆揉了揉眼睛,从四区事务管理局的临时床铺上起身。 浅眠宛如沙漏中流逝的细沙,转瞬即逝,却未能填补她精神上的空洞。 差不多到了公证人的工作时间,她还想要知道昨天那些事情,事务管理局的后续处理计划。 睁开眼,门外的世界和喧嚣渐渐涌入。 走廊上,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匆匆掠过,紧张的氛围扑面而来。 “星榆,”从旋的声音传来,“哦,你醒了?” 星榆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 她在凌晨休息前和朝暮简单说明了一下大致的情况,按照计划,她现在要参与四区事务管理局有关“异质实体”事件的会议。 “最新的通知你看到了吧?看到的话就赶快动身吧,十点开始。” “什么通知……”星榆愣住了,不安的预感如同阴影般笼罩心头。 她很快反应过来,计划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打开终端,她注意到自己的终端上显示着一条被特别标注出来的信息。 【通知:鉴于近期污染体事件的严重性与快速扩散态势,威胁程度已升至最高级别,特异管理理事会特此召开紧急应对会议。会议定于今日10:00在b环1区应急指挥中心举行。】 【所有收到本通知的代理人务必按时到达。由于事件的高度敏感性,原则上仅允许资深级别代理人参与,不得携带任何无关人员。任何违反上述规定或泄露会议内容者,将依据紧急状态条例从严惩处。】 “污染体事件紧急应对会议?” 星榆的心一沉。 从旋注意到星榆的反应,但显然误解了她的担忧。 她轻松地笑了笑,拍了拍星榆的肩膀:“别担心,虽然威胁程度升高了,但这其实是个好消息。理事会亲自出面,意味着我们终于能得到更多资源和支持了!” “那昨天事件的后续……之前不是说今早开会吗?” “哦,那个啊,”从旋笑着摆了摆手,“事情有了新的进展。这件事已经被归入污染体事件了,将在今天的会议上一并处理。 “其实,维冉前几天就提报了申请。现在,特异管理理事会终于批准了我们的请求。她们将亲自接管最近的污染体事件。 “她们很少亲自出面,但这一次却选择公开介入——说明事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但也意味着,我们将见证理事会的真正力量!有她们在,这件事绝对会迎刃而解。星榆,你快准备出发吧。这里离b环还有一段距离呢。” 星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 从旋补充:“外面下雨了。出门的时候,记得拿一把伞。” …… 今天郊区下起了大雨。 星榆搭乘在破旧的小卡车后厢上,本就破败不堪的车厢俨然成了一个移动的泥潭,积水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肆意流淌。 车顶生锈的金属板间的缝隙不断滴落雨水,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洼。 她不得不小心地避开这些“陷阱”,但无论如何移动,总有冰冷的水滴不期而至,沿着她的脖颈滑入衣领。 本该提供些许舒适的木质长椅也沾满了灰黑的液体,钉子松动的缝隙间渗出散发着潮湿的铁锈味。 “……所以,现在是理事会要直接负责污染体这起事件?她们跳过了你们这个中间层,准备直接调动代理人?” “是啊!”通讯另一端传来冷笑,朝暮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四区那群废物极力申请,理事会根本不可能亲自介入这种‘小事’。” “你很不满?”星榆提问,“我看四区那边的公证人挺高兴的。” “那些被普通的异质实体耍的团团转的普通公证人当然高兴了。”朝暮讽刺地回答,“但连最基础的管理工作都完成不好,放在我们这些总负责人身上,可是算严重的工作失职。” “但最重要的是……”朝暮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理事会直接越过了我们这一层,这不表示她们对我们毫不信任吗?!” ……我想她们不信任你也是理所当然。 星榆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她还记得她们的通话、位置都有被监控的可能,说话需要点到为止,谨言慎行。 “就让那群自以为对我们无比了解的人去吧。”朝暮冷笑着开口,“让理事会看看,也只有我们这些公证人才会乖乖听从她们的指令。那群代理人,可是不吃什么‘权威’这一套的。等你参加完,记得回事务管理局,我们好好讨论一下今天的‘工作内容’。” 说完,朝暮就挂断了通话。 星榆陷入了思索。 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了,几乎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郊区垂直的委托所-管理局-理事会的政治体制,对应执行-中间-决策的三层结构,让她一直觉得这个体系设计之初,无疑是为了实现最大程度的控制。 但即便是最精巧的机器,也难免会有齿轮间的摩擦和缝隙。 最底层的代理人们,会按照要求去执行各类任务,却没有全局观念,永远不能知道自己行为的真正用意。 作为中间层的公证人们,“为了人类”这个宏大而模糊的目标,成为了她们行动的指引。她们将理事会的宏观决策拆解成无数微小的任务指令,进行监督、或亲自执行。严格的、甚至是形式化的工作流程,如同无形的锁链将整个管理局紧紧束缚。 但即使如此,这种层层把控并不能确保整个系统的绝对稳定。 因此,必然还有某种监督手段……星榆推测,那大概就是名为克洛托、拉克西丝、阿特洛波斯的人工智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它们整理并监督整个工作流程。 而且,在这个超凡能力得到普遍运用的世界里,“心理咨询”等手段确保公证人不起异心,能够专注于工作。 尽管如此,系统中仍然存在着许多回旋的余地。例如,管理局似乎也无法每次都给任务做出正确的评级,而集体的目标往往与个人的目标相悖,管理局内部还有朝暮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存在,更别说底层们各异的代理人们。 她已经大致摸清了整个世界底层和中层的运作模式,但目光所及之处,一个更大的谜团逐渐浮现。 那么,理事会呢? 这些郊区生态的真正设计者,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雨水沉重地拍打着破旧小卡车的金属车顶,远处的景象都被大雨模糊,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星榆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 所有人似乎都如同雨中的水滴,各有属于自己的轨迹,却又遵循着无法违抗的重力下落。 自己也在扮演这无数水滴中的一员,但星榆能感觉到,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无声地昭示着自己即将跃出这个既定的轨道。 她很快……就有机会,看到郊区真正的“上层”。 第226章 会议 b环1区。 比起“应急指挥中心”,这里更应该被称作大型的会场。 这座七层高的建筑在整个郊区中显得格外瞩目,俯视着周围低矮的建筑群。 雨水自宽大的单向玻璃落地窗上蜿蜒而下,如同无数细小的溪流,映照出灰蒙蒙的天空。 资深代理人们已经陆续进场,逐渐坐满了下方的百来套座椅。 而最上方的演讲台上,仍然空无一人,只有一条巨大的弧形屏幕播放着特异管理理事会的标志。 即使还没有进入室内,星榆也听到了一些低声交谈。 “以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吧?” “是啊!这不就是个b级任务吗?也太大动干戈了!” “管它什么级别,你想想,理事会可是能调配所有的公证人啊!那么多公证人,还有我们我们这些资深代理人一出马,什么污染体不得乖乖就范?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能迅速解决吧?” “哎哟,要我说起码得是个最高的a级,才值得这么多人拼命。b级的那点奖励我根本看不上眼,还不如歇着呢。” 星榆通过身份检查,进入会场。 她还在回想朝暮在车上提到的信息。 据朝暮所说,这起事件将由专门负责超凡者、异常事件的特异管理理事会接管。 理事会也分多个不同的职能,例如财政、文化,覆盖了生活方方面面。但那些直属事务管理局的公证人们,就是听命于特异管理理事会的调遣。 刚一走进会场,一股信息的洪流猛然冲击她的意识。 代理人的身份牌本就有着在每个角度都清晰可见、会将信息直接烙印入意识的特殊机制。 现在,一眼望过去,视野当中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身份信息,彰显着这些资深代理人的存在感。 ……她甚至怀疑整个郊区全部的资深代理人都在这里了。 再加上【信息读取】,无数文字就像是粘人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感到一阵头晕。 在这片金色的海洋中,星榆自己的身份牌也在向外传递着信息。 她的银色六级代理人身份在这个资深代理人云集的会场中格外醒目。一些好奇的、审视的、甚至带着轻蔑的目光开始聚焦在她身上。 “这是不是弄错了?”有些人开口,“不是说今天的会议仅限资深代理人参与吗?” “这位年轻人来这里一定有她的理由。不过,我确实记得,写明了只有资深代理人才能参加。” “……”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氛围。 “星榆?” 希尔的声音响起,从人群中迅速站起身来,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我这里还有位置,到我这来坐。” 星榆点点头,无视了那些质疑的目光,走到希尔身旁坐下。 ……其实和希尔也就一天没见,但她却有种过了很久的错觉。 她刚坐下,希尔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本就不算整齐的黑色短发揉得更加凌乱。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又是被管理局叫走,又是参加这个会议。怎么,管理局又有谁看中你了?” 虽然大多数资深代理人表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冷漠,但星榆仿佛能听到他们竖起耳朵的声音,正偷偷聆听着她们的对话。 “……她们需要我的能力吧。”星榆半真半假地应付过去。 会场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一个年轻人的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他左右环视,扫视着偌大的会场和座无虚席的情景,表情定格在近乎夸张的震惊上。 “好多人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资深代理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吸引了。 又一个非资深的代理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个面带兴奋的年轻人快步走入会场。 他停在会场中央,突然做出一个夸张的鞠躬动作,仿佛站在聚光灯下的演员。 “诸位,很荣幸与你们一起共事,我是锖色委托所的八级代理人,洪塔!” 扫了一眼,星榆大概猜到了自己和面前这个人受邀的理由。 这个人的能力名为【词条读取】,与她的【信息读取】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持有可以对事物进行鉴别的技能。 一个靠前的资深代理人皱起眉头:“你哪来的资格来参加这个会议的?” 洪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热切地回应道:“哦,久仰大名!您就是三叶委托所那位很着名的资深代理人?我一直很仰慕您的工作!听说您单枪匹马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这个突如其来的赞美似乎打了那位资深代理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表情从怀疑瞬间转为惊讶,继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哦?你知道我的事迹?” “当然、当然,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那次行动的细节?我觉得对我们这些新人来说,这种经验太宝贵了!” 那位资深代理人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得意之色,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行动的细节,完全忘记了最初的问题。 ……撒谎。 不知为何,星榆从对方的神态中闻出了谎言的味道,这种感觉比以往都要清晰。 星榆重新收敛了注意力,不再去看已经热切交谈起来的那两人。 信息都在身份牌上上写着,何况一个资深代理人能够独自解决一个高等级任务,实在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这种过分热切的赞美,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她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人合不来,只希望之后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看来有人很擅长交际啊,”希尔低声说道,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洪塔,然后转向星榆,“不过,你也得跟我说实话才行。我还在等着听你昨天的经历呢。” “……” 忘了这边也很擅长识别谎言了。 就在星榆努力想着合适的理由应付过去时,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毫无预兆地亮起,瞬间笼罩了整个会场。 星榆本能地抬手遮挡,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会场已经变了样: 原本明亮的日光被隔绝在外,室内只剩下幽蓝的led灯光,给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冷峻的色彩。 在这片刻的寂静中,一道甜美却不容置疑的女声从四角的扬声器中传来:“会议即将开始,请各位就座。请保持肃静,本次会议严禁任何形式的记录和通讯。” 气氛骤然凝重,弧形屏幕上的图案开始缓缓变换。 荧蓝色的光芒在每个人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仿佛无形的压力正在逐渐累积。 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女人出现在画面上,她的面容棱角分明,浓密的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我是本次污染体紧急事件的应对会议的调查会会长,吴驭。” “鉴于事态的严重性和紧迫性,本次会议将采用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在座的各位,从现在起,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将被记录并加密存档。任何信息泄露都将面临最严厉的处罚。” 她的话语似乎引起了轻微的骚动——但在有人质疑之前,吴驭已经直截了当地开口说明了原因。 “本次污染体事件,已经成了前所未有的紧急事态。就在昨晚,全境范围内,大规模出现了此类生物。” 随着她的话语,巨大的屏幕上开始闪现一系列图像。 “看清楚,这些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威胁。” 屏幕上,鲜红如血的兽形怪物在不同的场景中游荡。 有的在c环的闪烁招牌下游荡,有的在d环破旧的工厂区中穿梭。尤其是在偏远的e环,大片可见这些生物分布在荒凉的废墟间。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是扭曲的狼,有些是星榆昨晚所见的披着鳞片的鸟类。 但所有的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点—— 它们全身都是非自然的赤红色,仿佛是从鲜血中诞生。 “污染体事件发生以来,一直在东部地区持续扩张,造成了大量的混乱。而在昨晚,它终于越过了临界点,毫无预兆地在全境爆发。它们变成了具有一定智能的、强攻击性的个体,无差别攻击附近任何活动的人类。 “污染体表现出群居性,会成群结队出现。它们的集群行为表现也显示出更高的协同性和组织性,可以判定为全新的‘种群’。事件发生区域,已经覆盖了c环至e环。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威胁了整个外环的安全。 “鉴于此次污染体事件的空前严重性,理事会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我们将创立一个新的任务等级——s级。 “这个污染体事件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s级任务,拥有超越一切的最高优先级。所有参与的代理人,只要能够完成我们发布的任务,将获得无上限的报酬与贡献。” 这一句话明显让资深代理人们纷纷提振了精神—— “s级?还有这种说法?” “无上限的报酬?k一定要好好表现,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各位冷静点。s级任务意味着我们可能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需要更加谨慎——” “谨慎?哈!那可是数不完的钱!就算拼了命也要干啊!” 吴驭再次开口:“我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因此我们决定采取前所未有的措施。我们必须彻底歼灭这些怪物的根源。不惜一切代价,不留任何余地!唯有如此,才能遏止更大的灾难!” 第227章 发放 “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在这场危机中,我们每个人都有利可图。” 在利益面前,任何先前可能有的微妙不满转瞬间都烟消云散。 在危机中逐利,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在动荡中寻找机会,在混乱中攫取利益。 这不过是生存的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本事。 或许年轻的代理人还会有着某种正义感,但在代理人系统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手们眼里,这种天真的想法不过是可笑的幻想。 利益才是永恒的真理,是驱动一切的终极力量。 “那么,让我们来看看这次事件的具体情况。” 随着她的话语,巨大的屏幕再次闪烁,一系列复杂的表格和图表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所有污染体都是群聚出现的。根据区域不同,它们呈现出不同的外表特征。每个群落平均包含3到11个体,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们都来自同一个祖先。” “这批污染体极度具有攻击性,它们的攻击力也远超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案例。只要附近出现人类活动,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屏幕上播放了一段录像。 画面中,几个红色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扑向一群毫无防备的平民。 “更为严重的是,在袭击之后,这些污染体会食用人类的残骸。我们推测,这可能是它们维持生存和繁衍的方式。” 惨叫声后,它们围聚在一起,啃食起来。 “最后,也是最令人不安的一点。 “它们死后不会留下任何尸体,而是化为深红色的碎片。我们几乎没有研究它们生理结构的最佳机会,同时也增加了清理和控制的难度。” 星榆消化着吴驭提供的信息。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隐藏着她与这些生物共同的秘密——共鸣的血液。 但自己却完全不清楚它们的由来。 不过,这些生物多样的外表,它们那种既统一又各异的特征,都指向了一个她早该想到的答案—— 它们肯定是020的造物。 一周的时间,足以让020创造出这样一群令人畏惧的生物吗? 说来,先前和020的多次会面一直都是020主动来找她,似乎还从未有过一次星榆主动去寻找对方。 回想起与020的每一次会面,星榆意识到被她忽视已久的事实—— 她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020总是主动找上她,而她却从未尝试过主动寻找对方。 现在的她,对自身的能力和整个体系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或许,是时候扭转这种被动局面了。 打定主意后,星榆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会议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议室里初始的震撼逐渐被难以抑制的倦怠所取代。 在一番说明当前情况严重性的长篇论述、图表报告后,有的资深代理人几乎都已经打起了哈欠。 就在众人已经表现得有些精神萎靡之时,吴驭另起了一个话题—— “下面,为了预防代理人的进一步损失,我们理事会正式决定,给所有资深代理人发放‘知识’。” “发放知识?什么意思?” 星榆暗自思索。 便是这些经验丰富的资深代理人,但长期浸淫在这个环境下,她们可能也未曾真正理解“知识”在这个社会中的分量,这才是被最为严格管控的资源。 若是理事会亲自发放“知识”…… 理事会真的非常重视这起事件。 而这个即将被发放的“知识”,必定是某种极为不寻常、甚至可能是危险的信息。 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每个人都屏息等待着吴驭的下一句话。 “我们要求,所有参与的资深代理人,尽快建立属于自己的‘锚点’。” “锚点?” 有人疑惑地重复。 “又是什么新花样吗?我们不是已经有足够多的‘点’要操心了吗?” 这些声音在星榆的耳边回响,但她的注意力却被另一种感觉所吸引。 锚点这个词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但在这个场景下突然被如此提出来,它必然蕴含着更深层的意义。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一种奇特的预感在她的胸腔中蔓延。 她屏息凝神,等待着吴驭的下一句话。 “锚点是一个有利于你们理解的名词。或者,换个更加专业、准确的词……它应该被称作‘自我核心’。” 这四个字瞬间让星榆明白了一切—— 在杀死伊琳之后,她在爆炸后的废弃物堆里发现了一个奇特的晶体。 那个晶体,就被称为“自我核心”。 它在虚界和物质界中都坚不可摧,却又包含了长长的信念和记忆片段。 当时,她只是将其视为一个有趣的发现,却没想到它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理事会对此有什么特殊理解? “各位资深代理人,众所周知,超凡能力就是我们的生命线。没有它,即便是最优秀的普通人,也不可能在代理人中脱颖而出,长期生存。这一点,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深有体会。” “但我们都知道,超凡能力是天生的。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能力类型,这就造成了不可避免的优劣差距。体能系、精神系,融合能力、单向能力,它们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强弱之分。这种差距,决定了我们所有的生存机会。” “但现在,我们有了改变这一切的机会。通过正确运用‘锚点’——也就是建立起完全稳固的自我核心,你们将有可能获得近似于第二种超凡能力的特性!” 这句话一开口,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个超凡能力?这太夸张了吧?” “就是!超凡能力是独一无二的,怎么可能突然冒出第二个?” “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事?这岂不是说,那些普通人也能赶上我们超凡者了?” “……冷静点,各位。我们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许这个‘锚点’只有我们超凡者才能使用呢?” “就算这样,那不同超凡能力之间的差距也会被抹平。我好不容易才从精神系爬到体能系的头上,现在岂不是又要重新洗牌?” “但是各位,如果这是真的,想想看我们能获得多大的优势!我们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代理人!” “哈……这可真稀奇。”就连希尔也忍不住开口,“光是单一的超凡能力就有很多用法了,别说再来一个新的能力。” 星榆冷眼旁观着这里的争执。 她渴望能力的成长,想要更加了解自在见过的“自我核心”到底是什么,但明显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对这个新概念充满期待。 对于自认为已经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些人来说……这毫无疑问只是一个可能动摇她们地位的不稳定因素。 无论这个“锚点”到底是什么,从被吴驭说出来开始,它都已经在无形中改变了整个局势的平衡。 第228章 锚点 吴驭的声音再次从屏幕中传来,仿佛她完全没有察觉到现场的混乱。 “自我核心,是一个人最稳定的信念核心,是支撑一个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生存下去的终极动力。它不是普通的想法或愿望,而是近乎执念的强烈信仰。” “它可以是你们坚信的任何事物。可以是责任感、情谊、金钱、权力、欲望、狂妄、自弃。甚至可以是你们的下一顿晚餐。关键在于,它必须是你们内心最深处、最强烈、最恒定的信念或情感。” “当你们面临精神崩溃的边缘时,正是这个不可动摇的信念,将把你们从临近疯狂和失控中拉回现实。与天生的超凡能力不同,锚点需要人为地主动去建立和培养,需要持续不断地进行自我暗示和信念强化。” 立刻有人质疑:“这太虚无飘渺了吧?” “听起来像是自欺欺人……” 吴驭毫不犹豫地回应:“这绝不是虚无飘渺的概念。锚点的特性,完全取决于你们个人。有人意志变得坚不可摧,有人身体变得更加坚韧,有人甚至可以自主再生。但无论如何,它们都能让你们在死亡的边缘多坚持一刻。而这一刻,往往能够改变一切。 “最为直接有力的证据是——一旦形成,抽象的信念最终会在你们的心脏内部形成实体的晶体状结点。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超凡者,都有机会获得。” 屏幕上突然绽放出一系列图像。 这些晶体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与白色,形状各异,宛如沾染了晚霞和初雪的宝石。 它们和星榆曾经见过的那枚核心,除了色彩的差异,在结构和质地上惊人地相似。 半透明的光泽、似乎能够折射出无限可能的深邃感,都让她感到熟悉的震颤。 “在座的各位,你们无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远超常人。你们的坚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种坚毅并不等同于建立自我核心所需要的信念。建立起锚点,是在失去一切之后仍然能够支撑你前进的信念。 “让我给你们描绘几个场景: “想象一下,你从高位跌落,曾经的追随者现在对你嗤之以鼻。 “你的超凡能力消失殆尽,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 “你最信任的同伴背叛了你,亲密的家人也离你而去。多年的心血化为乌有,曾经的荣耀变成了笑柄。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中有多少人能保持理智?有多少人不会崩溃?又有多少人能找到继续前进的动力?” 有人缓缓开口反驳:“即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们也能够坚持下去。这里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吴驭点了点头,但她的表情显示这还远远不够。 “这不是最困难的部分。即使你在绝境中找到了支撑自己的信念,比如仇恨或不甘,你能保证在重新获得一切之后,仍然时刻铭记这些情绪吗?你能将它们永远作为你的生存准则吗?” “诸位,真正的‘自我核心’不是一时的激情,不是一段的坚持,而是永恒不变的执念。它需要你在最低谷时坚守,在最巅峰时不忘。这种程度的信念,几乎可以称之为偏执,或另一种程度的疯狂。 “建立起锚点的过程远比你们想象的要艰难。目前,我们还没有一套可以作为标准培训流程的系统化锚点铸造方法,需要你们自我摸索。 “你们需要反复暗示自己,反复告知,甚至有意识地将自己置入危险的环境,以确认自己的信念是否稳定。 “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事实:根据我们的研究,即使是在你们这样的精英中,能够真正铸造完整锚点的人,也不到百分之一。大多数人在这个过程中就已经动摇,而就算是锚点初步建立,尚未稳固的阶段,也极有可能因为一时的喜悦感让人前功尽弃。 “今天的分享,是理事会对你们忠诚、能力的完全信任。它可能是我们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的救命稻草。但能否掌握它,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的决心和毅力。” 会场之中一时有些混乱,议论声此起彼伏,在空间中回荡。 “……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理事会是不是觉得我们太好骗了?” 甚至有人对旁边的人低声开口:“嘿,你说……这会不会是某种测试?理事会可能在观察我们的反应,看谁最适合接受某种特殊力量。” 不时有人试着对吴驭提出一些疑问,但后者的表情仿佛一块不可破译的密码,写满了“我就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你们自行领悟”。 星榆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在不断波动。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概念依旧显得虚无缥缈。 没有具体的训练方法,没有明确的成功标准,一切都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下。 但理事会授权给出的消息……还是具有可信度。 如果真如吴驭承诺的结果毫无疑问,这明显是个有利无弊的消息。 短短几句话,让星榆摸清楚了一些信息。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番话的真实性。 或许,精神系超凡者对应白色,体能系超凡者对应红色,而普通人……是粉色? 而伊琳所拥有的信念,能够支撑她在获得致命伤的情况下坚持最基本的体能和自己的意志。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萦绕在她的心头。 星榆站起身来。 她的目光直视屏幕上的吴驭,声音清晰: “如果在铸造核心的过程中受到干扰了呢?如果受到打击,不再相信那些信念了,或者让自己坚持的信念本身就是疯狂的,那会怎么样?”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星榆的动作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大多数人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吴驭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难以捕捉的情绪—— 是忧虑吗?还是……恐惧? 终于,吴驭开口了。 “问得好。 “是的,这件事并非毫无风险。锚点的稳定性通常是无可比拟的,但是,假如,在极端情况下,当它遭遇到足够强烈的冲击时,结果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若是稳固的锚点被扭曲、被自愿抛弃、被强行植入新的信念,或是遭遇了彻底颠覆原有价值观的事件……原有的锚点就会崩碎。而不是简单的瓦解,而是剧烈的、具有毁灭性的内爆。” “所有的痛苦和绝望,会以几何级数放大。原本用来稳固自我的力量,此刻会变成撕裂灵魂的利刃。 “通常情况下,持有者会陷入极度的混乱状态——思维紊乱、神志不清、丧失一切理智。最终,在这种痛苦中慢慢死去。 “但,还有一种极为少见,却最为糟糕的情况——有些人,在这种极度混乱和痛苦中,反而找到了扭曲的新平衡。 “她们失去了原本的自我,信念不是崩溃,而是‘逆转’了。这种逆转会凝结出一种新的核心,我们称之为‘异化核心’,或者‘逆转核心’。” 她的话语明显地停顿,任谁都能看出她有所保留。 最终,吴驭只是留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一旦发现持有异化核心的生物,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消灭。没有谈判的余地,没有犹豫的空间。 “异化核心不仅仅是对个体的威胁,它是对我们整个世界秩序的挑战。我们宁可面对千万个普通敌人,也不愿意遇到一个持有逆转核心的存在。她们代表的,是我们永远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力量。” 第229章 休息 所有代理人的任务已被严格地拆解。 从今日起,所有代理人需要及时记录自己所见的所有污染体的形象、状态,而上报记录和清剿污染体都能获得可观的报酬。 如果能够采集到具体的污染体样本,更是能够获得数不清的报酬。 在回程的路上,星榆一言不发。 “理事会的人可真是……哈,把我们一群人使唤过来,自己连个人影都不露,就隔着个屏幕和我们说话,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要不是她们提出的报酬足够诱人,我猜大多数人都懒得跟那个吴驭演这一套。星榆啊,你说是不是?” “……嗯。” 希尔显然对这个敷衍的回答不满意。 她凑近星榆,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跟霜打了似的。” 星榆感受到了希尔的视线,她轻轻眨了眨眼,试图将自己拉回现实。 “……事情有点多。” 星榆含糊地回答。 实际上,“有点多”根本无法描述她此刻的心情。 星榆正在试图重新整理和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关于污染体的事件,她首先要进一步从朝暮那里了解更加具体的情况,同时,更为棘手的问题浮现在她的脑海——她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质询020。 除此之外,神圣矩阵教团知道她的名字,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些“血侍”就会主动找上门。 这些迫在眉睫的威胁让星榆几乎无法安心休息。 虽然休息完全不够,但是她的神经时刻紧绷,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敌人破门而入。 睡眠,这个曾经普通的日常活动,现在却变成了某种奢侈品。 星榆回想起自己原本的计划——积攒更多的钱财,换上一套更精良的装备。再之后,可以换到更好的住宅,等到再无后顾之忧之后就可以过上平稳的生活…… 现实总是充满了讽刺。 她现在确实拥有了改善生活的钱和资源,但平稳的生活却似乎越来越遥不可及。 时间成了最宝贵的资源。 守望者的预言……她还有四天的生命,不知是否会成真。 但,就连自己的【信息读取】也显示出了相同的信息,她没法把这当成只是一个崇拜者的疯言疯语。 如果四天后她真的会死去,那是什么样的原因? 被理事会发现身份?被血侍找上门来?又或者单纯只是某些自己无法匹敌的、未知的敌人?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与时间赛跑,尽可能尽快铲除所有的威胁。 事情并不会乖乖排队等待她一一解决,相反,它们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袭来。 到达委托所后,希尔把另外几人叫了过来,大致说明今天会议的具体情况。 而星榆窝在了场地中央的沙发上,目光涣散地望向窗外。 落地窗外,狂暴的雨幕如同天幕崩塌。 灰黑的雨水以惊人的密度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浸泡在粘稠的泥浆中,每一个思绪都变得沉重而缓慢。 希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她耳边回荡:“……污染体事件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理事会甚至为此专门创建了一个名为s的等级。在这样的非常时间,你们几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最少两两一组,不要单独行动。” 或许是她的情绪低落和疲惫太明显,希尔在确认众人都充分明白了这起事件的严重性后,主动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怎么垮成这样了?该不会是被这个污染体的事情吓到了吧?放心,就算再怎么危险,我们的生活还是一样过。看你的状态,要不给你再放一天假?” 星榆摇了摇头,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连日来的事件接踵而至,几乎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今早的会议虽然时间不长,但全程高度紧张的状态更是消耗了她最后一丝精力。 现在回到熟悉的环境,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疲惫感反而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按照雨滴委托所的规则,她还要参加上午的巡逻…… 而且在这起任务事件发生之后,巡逻必然要变得更加频繁。 下午还得去事务管理局。 法兰从柜台后抬起头来:“所长,这不合规矩。按照我们的规定,每个代理人每周只有一天的假期。而星榆昨天并未到达委托所,已经用掉了这本周的假期。” 希尔摆摆手,示意法兰不用再说。 她将这种情绪理解为第一次遇到高危事件的紧张。 她又转向星榆,语气变得柔和了些:“你看看你,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干嘛?在这儿,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遇到战斗就战斗,不战斗的时候就放松点。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多累啊。” 星榆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却还是勉强回应:“……有很多事情,有很多问题。” 这声音轻得几乎像是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中。 “星榆,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用想那么多。”希尔回答,“在我看来,根本没什么可操心的。要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我也能给你解决。无论发生什么,世界还不是照样转,我们不还是照常过日子吗?” “……说得轻松。” 星榆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仿佛有无形的重量在拉扯着她的意识。 她挣扎着想要保持清醒,甚至生出对自己的强烈罪恶感。 休息?现在怎么能休息? 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她应该起身,应该行动,应该去寻找那微不可及的突破口。 但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意志。 连续五十多个小时的高度紧张状态,让她的神经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随时可能断裂。 极度的疲劳让她无法抵抗睡意的侵袭,思绪开始变得模糊,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徘徊。 “要是你真能帮我解决所有问题……那倒好了……” 一个奇怪的念头悄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在这里睡觉,至少不用担心血侍。因为……这里是安全的。 这个想法带来微弱的安慰。 委托所的墙壁仿佛成了无形的屏障,暂时将外界的威胁阻隔在外。 星榆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尽管她知道这可能只是自欺欺人。 最终,疲惫战胜了一切。 大脑仿佛被浸入了温暖的水中,思绪变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遥远。 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星榆允许自己放下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在这短暂的瞬间,她选择向那份自己一直不愿承认却又真实存在的安全感屈服。 话音未落,星榆已经靠在希尔身上,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 在这短暂的安宁中,她终于陷入了沉睡,暂时逃离了那些纷扰的思绪和沉重的负担。 “唉,这可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希尔无奈地摇摇头,小心地把靠在自己肩上的人调整成更易睡眠的姿势。 第230章 拼合 终端轻微的震动,将星榆的意识重新从黑暗中唤起。 在睁开眼睛之前,方才梦境中的感觉依然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她梦到……回家了。 黑暗、静谧,却又无比安全,如同死亡的拥抱。 那里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星榆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充斥着陌生的色彩和轮廓。 她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雾气,同时努力抓住那个关于自己的家的梦境。 然而,梦的细节如同沙粒般从指缝中溜走,只留下难以名状的失落感。 深吸一口气,星榆强迫自己坐起身来。 环顾四周,她看到陌生的墙壁、家具和摆设。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沉默回应着她困惑的目光。 有些熟悉感……但,不是她期待的那个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记忆才如潮水般涌回。 这里是雨滴委托所。 这个认知让她猛然清醒,同时也让她感到微妙的失落。 她不在家,她甚至不知道家到底在哪里。 是这个世界、还是另一个世界……她还是完全想不起来。 星榆揉了揉眼睛,这才注意到自己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条厚重的毛毯。 室内没有一个人在,希尔、景成、边音、天无,似乎全都去忙自己的事了。 睡了多久? 落地窗外的雨势稍小,雨滴偶尔被三色光芒染上微妙的色彩。 高空的云层仍然厚重,呈现出复杂的灰红色。 终端上有一些来自朝暮的留言,最开始语气正常,后面似乎逐渐变得生气——催促着她尽快到达事务管理局。 星榆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神智清醒,站起身来。 休息时间结束了,当下的现实世界正在召唤她回归。 …… 先前承诺的事务管理局官方报告,此刻已在星榆手中。 朝暮在她耳边碎碎念着:“克洛托还没有恢复正常工作!我们还得全靠人工!那些维护人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星榆置若罔闻,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手中的文件。 “污染体”事件……从事情发生那一天到现在,这件事情一直悬吊在她的心上。 而现在,她终于有机会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这起事件的全貌。 结合此时此刻自己所了解的所有信息,她可以从一个比事务管理局还要更加广阔的视角拼凑起这起事件的全貌。 官方报告中,事务管理局将这起事件正式命名为s-457事件,代表其严重程度和发生日期。 报告的起因部分详细描述了监管员的非正常死亡——身体爆炸,残余组织呈现不自然形状。 事务管理局将其定性为涉及“血”的献祭或崇拜行为。 这……或许也没错。这其实是她的【血液侵蚀】能力造成的效果。 那时候星榆还没有明白,自己每杀死一个体能系超凡者,都是在为虚界输送养料,而这确实类似于献祭。 报告继续指出,事务管理局最初认为这是名为“血丝蠕虫”异质实体所为,因为其表现与其余受害者高度一致。 而星榆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九芒委托所的背后,就是神圣矩阵教团。 像她们那样,很有可能给每一个“侍从”身上都装了可以进行控制、定位的芯片。在发现作为主导的监管员的死亡之后,也许有新的侍从连夜前来灭口。 这一部分的信息都十分清晰。 真正让星榆感到棘手的是事态在此之后的发展。 官方记录,从这一天起整个东部地区都陷入了混乱。 这与星榆之前在涡旋论坛中所见相符:所有靠近这个区域的人都开始逐渐失去理智,甚至连身上的血肉都发生了轻微的变形。越靠近外环,则越加明显。 而这就是这起事件评级如此之高的原因。 而事务管理局将监管员死亡和东部地区混乱事件坚定地认定为同一起事件,主要基于以下关键因素: 在监管员死亡地点和东部事件最初爆发的地方,同一时刻检测到了完全相同的“活动热点”。 并且,东部地区的混乱是从两个“活动热点”为中心向周围扩张的。 时间一致、能量特征一致、后续表现一致。 事务管理局的结论是,它们必然源于同一种现象或力量。 在此之后,整个东部地区,都陷入了持续至今的混乱。 直到昨天晚上,这一切终于越过了某个临界点。 多地同时出现了怪物,与之前东部地区混乱中一些人表现出的特性极为相似。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能量场似乎对各类超凡者都没有明显影响,这一特性让事务管理局难以确定其属性。 也就是说,监管员死亡和东部混乱被事务管理局认为是强相关,而昨天晚上新出现的怪物和东部混乱的关联性很类似,尚未得到完全验证。 或许,是由于事态的严重性,特异管理理事会在今天的会议上,最终决定将这些事件合并为同一任务,以调动所有代理人的积极性。 读完报告,星榆陷入了沉思。 这推测并非错误。 她清楚地知道,事件的开端确实与她有关,而最新的情况也一定与她血脉相连的020有密切联系。 自己唯一不了解的部分,就是020在此期间做了什么。 只要联系上020,她就可以填补所有的空白,完全清楚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她转向自己关注的另一个要点。 “活动热点,是什么意思?这些监测又是谁来判定?” “克洛托。她能感知到超越常理的波动。她用她的方式监视着这个世界,捕捉着那些不该存在的异常。不然,每天都发生那么多事情,仅凭我们这些公证人,怎么可能及时发现并处理?”朝暮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个解释并未满足星榆的好奇心。 她进一步追问道:“这是什么原理?什么机制?通过什么来监测?” 星榆并未在街道上看见过任何监控设备。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设备,【信息读取】一眼就能发现。 那么,一个人工智能究竟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远程感知整个环境的波动呢? “原理?机制?克洛托又不需要像我们一样的眼睛,她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自然,具体如何运作,我想只有克洛托自己才清楚。” 朝暮顿了顿,补充道:“但她现在……还在宕机当中。” 星榆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那个人工智能连外出行动都需要借助朝暮的超凡能力,如果说它有什么方法可以不借助实体就实现全面监控,实在不太可能…… 这个世界的人工智能的技术应该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吧?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的瞬间,星榆突然感到电光火石般的顿悟。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迅速成形。 也许……并不是没有监控终端。 她突然想起了所谓“入职培训”那天,昆娜说过的一句当时听来平淡无奇的话。 “代理人是理事会的眼睛。” 是的,在郊区中,确实有一种广泛分布的设备,用作监控一切的终端再合适不过。 它被频繁使用、具有极大的灵活性。 但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被人工智能监测到。 ——代理人终端。 第231章 通告 今天朝暮没有给她安排任务。 星榆睡得有点久,当她抵达事务管理局时,已临近工作结束的时间。 一夜之间,整个郊区的形势发生了剧变,现在堪称是人心惶惶。 b环尚未受到污染体的侵扰,c环大体还算是稳定,出现的污染体数目并不算多,街道上零星可见匆匆而过的行人,眼神充满警惕。 d环的街道上,污染体的数量明显增多,它们肆无忌惮地游荡。 在委托所管辖的区域,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秩序。武装好的代理人巡逻队不时经过,但在那些帮派割据的地盘,一切都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就连星榆前来的这条路上,鲜血与污水混合,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形成了暗红的湖泊,大雨也冲刷不掉所有的污秽。 就连一向代表“秩序”的事务管理局,此时此刻也并未给人安全感。 大厅里,到平日里忙碌的工作台此刻显得格外冷清。 代理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讨论着到处都有的怪物事件。 事务管理局的人工智能系统仍未恢复,没有了ai的支持,从浩如烟海的任务列表中挑选适合星榆的任务变得异常困难。 此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从今天起,整个郊区将实行强制性全域宵禁。 现在才下午五点,但事务管理局内部已经开始循环播放通知。 就连外侧的街道上,也有数名武装好的代理人拿着扩音器游街呼喊,强调着播报的内容。 “紧急通告!紧急通告! “即日起,全境进入最高级别紧急状态。实施严格强制性宵禁,时间为每日20点至次日6点,违者将受到严惩。特别警告:今晚从浅夜至后夜时段,全境无论区域,将进行全面紧急清扫行动! “所有居民,立即返回住所,封闭房屋,紧闭门窗,拉上宵禁帘,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严禁在宵禁期间外出或观看街道!游荡居民请立即就近寻找封闭式掩体栖身!再次强调:无论遇到什么情况,绝对禁止外出或窥视街道! “凡是无法及时完成避难要求的居民,必须紧闭双眼!再次重申:紧闭双眼!紧闭双眼! “重复播放…… “紧闭双眼!” 星榆皱眉凝视着眼前不断闪烁的报告,神情疑惑。 “每天?宵禁整整十个小时?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加班不是很好吗?不用巡逻、不用战斗,只需要在家休息,等候结果。”朝暮突然伸了个懒腰,“怎么,你难道还期待着在夜晚进行愉快的社交活动吗?” 竹理正专注地整理着朝暮的随身物品,她头也不抬地开口:“确实如此。目前我们的工作秩序尚未完全恢复正常。在宵禁期间,特异管理理事会将调配武力支援,以清除游荡的污染体。这不仅能维持环境的稳定,还能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恢复时间。” “……真麻烦。”星榆随口抱怨。 “你也该回去了。”朝暮对她摆了摆手,“你看过了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吧?” “我收到了。明天需要我和那个【词条读取】的超凡者一起去对付污染体,没错吧?” “是啊……还有先前给你的那个异质实体样本。明天可要准时来,这样我们才有时间好好交流‘任务状况’。” …… 回家的路上行人已经格外稀少。 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压得更低了,沉重的雨云像是随时会坠落的巨石,笼罩着这座惶恐不安的城市。 通告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仅剩的行人几乎是在奔跑,只求尽快赶回所在地。 即便是正呼喊通告的代理人们,此刻也显得神色不安,手不自觉地放在武器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从没听过这种事情啊!希望代理人能快点解决这些怪物……” “全境性清扫?这也太吓人了吧!” “你们看到外环了吗?那些……那些怪物把整条街都占领了!” 街道两旁的店铺匆忙关门,卷帘门被拉下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绝望的哀鸣。 “快点!快点!”店主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雨衣边缘滴落,他催促着最后几个顾客,似乎恨不得放弃自己的货品逃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星榆撑过伞,穿过雨幕。 这种天气让她感到本能地厌烦。 疲惫仍然在侵蚀她的身体,思绪也变得愈发沉重。 天气太过糟糕,出行也实在不便。 休息一晚上,处理一下各种杂事……也好。 宵禁时间控制得如此严格,她今天很可能没有办法尝试寻找020。 不仅没有时间将自己的代理人终端转移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而在宵禁期间随意活动也很可能会引来理事会的注意。 只有身体恢复得更加充分,她才有精力应对接下来的种种事情。 然而,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顿了。 雨水从伞沿滑落,在她脚边形成小小的水洼。 事到如今,有一件事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不太想见到祈雪。 自从上次的对话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仿佛在刻意逃避什么。 自从醒来以来,她一直没法完全相信祈雪,就算对方表现出了那样的态度,她却还是总觉得无法放下防备…… 或许是因为最开始就察觉到的欺骗?又或者是掩藏在关心下的微妙控制欲? ……又或者只是所谓的“互斥性”规律。 叹了一口气,她终于拧开了自己的家门。 湿润的空气涌入室内。灯光昏暗,在那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祈雪。 祈雪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内心的不安。她的目光空洞地投向远方,却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关上门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祈雪。 她猛地抬起头,在她们对视的那一刻,星榆发现自己几乎无法理解祈雪眼中的情感。 “星榆……”祈雪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她试图站起来,但双腿似乎有些发麻,动作显得笨拙而迟缓。“你终于回来了。” 第232章 讨论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涡旋论坛前所未有地热闹,几乎全都在讨论一夜之间出现的怪物。 大多数人都在讨论,今天特异管理理事会突然召开的“紧急会议”究竟谈了些什么,不过翻遍论坛,也没有多少流传的可靠信息。 【[置顶]:最新管制措施及宵禁时间、各环线物资配给时间表(实时更新中)[支付10点查看]】 【e环沦陷目击者现身说法!看完你就知道为什么要远离外环了!】 -热门回复:我就在d环,现在慌得不行。有没有懂的说说,d环会不会也步e环后尘啊? 【之前在灰区蹦迪那人还活着吗?】 【[精]不要相信广播!只有住宅是安全的!游荡者唯一的生存方式[支付100点查看]】 -精选预览:还在为找不到安全住所发愁?记住,一具尸体总比一个活着的房主更容易处理。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命比别人的更重要。 -论坛管理员:本帖信息仅供参考。读者行为自负,论坛概不负责。祝各位好运。 【天降血雨!末日真的要来了!预言逐步应验!全部都是真的![锁]】 -置顶回复:[此贴已被删除] -论坛管理员:散布谣言者将被严惩,各位会员谨慎对待未经证实的传言,保持警惕。 【代理人真的不知情吗?还是理事会早已抛弃了我们?】 -精选回复:讲真,现在谁信代理人谁就是脑子进水,都是人模狗样的东西。 -热门回复:别傻了,我们代理人也就比你们多知道那么一丁点。谁能想到突然发生这事啊? 【紧急求助:c环还有哪里能买到粮食?】 -热门回复:现在是买不买得到的问题吗?是抢不抢得到的问题! 星榆的目光在屏幕上快速掠过,瞳孔微微放大,反射着屏幕的幽蓝光芒。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支付按钮,看着贡献点数字的下降,心中泛起异样的快感。 一口气花掉别人积攒多年的贡献点…… 就是这么痛快! 大不了,花光了再去拜访一个倒霉蛋。 那个有关“住宅”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高昂的价格无疑意味着其中蕴含的信息价值不菲。 只是,帖子的核心内容出人意料地简单: 前往内环委托所管辖的地区,用各种话术将房主骗出来,然后占据他们的住所。 这种行为的合理性竟然来源于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住宅保护法令”。 法令? 在她的记忆中,这个世界从未有过什么正式的法律体系。这个概念,就像是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幽灵,突然闯入了她的世界。 贴主声称这个法令来自一本古书,是特异管理理事会曾经颁布的规定。 【1、住宅是专供人类居住使用并提供保护的完全密闭空间,其边界应由墙体、顶部构件及地面严格划定。】 【2、住宅的所有权属于房主,房主对住宅的所有权神圣不受侵犯。】 【3、房主资格优先归属于购买者或租赁者,若所有者缺席,暂由最后锁门者代为管理。资格持有者必须保持人类特征的双重完整性。】 【4、住宅是纯净的人类领域。禁止其它领域对房主进行任何形式的侵扰。】 至于下面的反馈……则议论纷纷。 2:这啥玩意儿?100点!整整六千五百新币!就让我看这堆废话?退钱! 3:楼上冷静点,虽然看着是挺扯的,但说不定真有啥门道呢? 7:笑死,“其它领域”是啥?楼主您喝大了吧?再说了,这和现在外面那群怪物有啥关系啊?退钱! 12:我觉得有点意思啊,特别是那个“人类特征的双重完整性”,听着挺玄乎的,但莫名觉得有道理。 17:纯属骗钱!啥叫“纯净的人类领域”?我家养只狗咋了?退钱! 贴主:各位稍安勿躁,容我解释一下。这份文件可能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它的确来自十年前理事会的官方发布。 22:十年前?那就更没可信度了!那个时候颁布的什么“能源计划”、“复兴计划”、“前古纪文明挖掘计划”,哪个搞起来了?都成笑话了好吗! 27:哇哦贴主你这脑洞,去写那个冷到冰点的……科幻小说?没准还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开个小花呢^^ 30:别扯了,就是骗钱的。@论坛管理员,举报了!处理一下! 贴主:理解大家的疑虑。保持开放心态,也许将来你会感激今天看到这个。 35:我懂了,如果付不起保护费,干掉房主就行了?只要我是最后锁门的,房子就是我的咯? 贴主:如果不能让现住户“主动搬出”,这是个明显可行的选择。效果立竿见影。 45:真不敢相信有人吃这套!纯属胡说八道![白眼][白眼][白眼] 47:退钱! 51:退钱! 星榆挨个浏览完。 帖子下方的退款要求堪称铺天盖地。 而贴主的论坛个人信用评级,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中。 但在星榆看来,这份信息的价值远超其表面的荒谬。 这份资料……她倾向于信任。 虽然并没有人特别提出“超凡物品”这个概念,但回想起在与理事会和事务管理局打交道的过程中,超出常规的物品无处不在, 这些物品的存在早已融入日常生活,以至于大多数人习以为常,甚至下意识地忽视了它们的非凡之处。 例如植入精神世界的委托合同、时刻能映照在意识中的代理人身份牌、永远能够命中目标的freischutz枪支、会满地乱跑的人工智能…… 如果住宅也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效果,那么这在星榆看来,不仅不奇怪,反而是顺理成章的。 房主真的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保护?而各种所谓的“异质实体”则无法随意侵入这些被定义为“纯净人类领域”的住宅? 郊区的设计,以房屋为最小单位的区域划分,难道就是基于这种神秘的保护机制? 正在此时,隐蛛集会终端再次闪烁,星榆看到上面传来了奥斯汀的汇报。 【奥斯汀:是的,女士。a环的确与我们所处的环境截然不同。若非迫不得已,恕我直言,没有任何理智的人会主动离开那里来到这个……充满挑战的地方。】 【但是,如果您需要更高级的装备,在获得准入权的前提下,a环无疑是最佳选择。那里的特殊装甲种类繁多,自由交易,无需登记手续。】 【与这里不同,a环的金属工业不受管制。事实上,我们这里的资源稀缺,一定程度上正是由于资源都向那里集中导致的。】 【如果您有这方面的需求,集会在a环也有一些……影响力。如果您能够申请到准入权……我会尽所有可能为您调配资源。】 第233章 价值 扫过奥斯汀列举出的一长串信息,星榆大概心里有了些数。 估计他看到mist这个代号的时候,早就想试探自己是不是“同样”来自a环,只是受限于委托合同才没敢开口。 毕竟外环的人通常不会懂辅助语。 她动动手指,又发出去一条信息。 【mist:那么,你来外环的理由是?】 片刻过后,奥斯汀的回复才传来。 【奥斯汀:因为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女士。】 【mist:……就这?】 这理由……也太朴实了吧? 而且,她实在没看出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奥斯汀:具体来说,是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畸形。室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和主动脉瓣狭窄。】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的问题在小时候并不明显,只是体力稍差。但随着年龄增长,这些问题逐渐加重。当我成年后,症状突然恶化,几乎要了我的命。】 【那时我也没有当回事,因为有超凡者在,什么病都能治好。】 【但是……我们全家几乎求助了a环所有知名的超凡者。再生类能力对我无效,因为她们无法创造出本不存在的东西。就连那些具有能够血肉编织、血肉重塑类的超凡者,都无法解决我的问题。】 【她们说,没有任何能力可以重建一颗完整的、功能正常的心脏。】 【a环一直宣称不会放弃任何的居民。但当她们判定我的病情无法治愈时,我就被当作绝症患者放弃了。这……这让我无法理解。直到现在,我都……】 【就在葬礼已经为我准备好的时候,是隐蛛集会的人找上了我。她们提出,如果我愿意为她们工作,她们就能给我一个生存的机会。只是一旦任务完成,我就只能生活在外环。】 【说实话,当时的我对外环一无所知。在a环,我们对“外面”毫无概念。但如果留在a环,等待我的只有死亡。在生存和未知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星榆皱起了眉头。 她能感觉到这个故事里还有许多重要的细节未被补充。 【mist:以a环的科技水平,就算超凡者无能为力,也没有手段应对这种心脏病?】 【是的,女士。这听起来可能难以置信,但确实如此。a环虽然拥有心脏起搏器这类非超凡技术,但对于我这种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畸形,仍然无能为力。相对于常规医疗,这种不依赖超凡能力的技术研究仍然小众。】 星榆若有所思,继续追问: 【mist:隐蛛集会到底让你做了什么?】 奥斯汀的回复这次慢了一拍。 【女士,这是个……危险的话题。隐蛛集会给了我一线生机,但代价是巨大的。她们需要我去试探从a环到外环的……走私线路。安保系统堪称滴水不漏,但集会声称找到了一丝可能性。现在我明白,那所谓的‘可能性’就是用我的生命去赌。】 【在我还在a环的时候,她们就开始为我准备各种保命装备:隐形涂层、微型通讯器、甚至是一些我都说不清用途的奇怪装甲。】 【最后,她们要求我亲自去试探已经“安排好”的路线。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恐怖的一夜。尽管集会声称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避开巡逻红外扫描、绕过生物识别系统、穿过高压电网、躲避自动射击系统……有几次,我发誓边防看到了我,但她们却突然转过身去,仿佛在刻意避开。我猜,集会已经购买了一些内应。】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能逃过最后一步。醒来时,我已经成了个只剩下躯干的肉块,正要被送进焚烧炉,连爬都爬不走。】 【……幸好,内线找到了我。那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集会信守承诺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想来是因为我作为a环人,我的记忆对她们有价值。总之,她们还是用这些二手义体拼凑了我的新身体,然后把我偷运出来。】 【它们和我,有排异反应,但幸好只是疼痛,并不致命。我至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也许……我只是运气非常好。】 星榆揣摩着这些信息。 奥斯汀所说的这条线路,似乎比她在伊琳记忆中所见要复杂。 或许是因为……在伊琳离开a环时,这条线路已经被打通。而她遵循那个“幻光症”的指引,竟然真的误打误撞闯了出来。 a环到外环的走私线路。 郊区中的管制枪支莫非就是从这里流通出来的? 【女士,老实说,即使到了现在,我有时候还是会怀疑,这一切是否值得。平等、自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甚至比生命更加重要——这句话如同咒语般刻在我的骨子里。】 【每天早上醒来,感受着这具拼凑身体带来的剧烈疼痛,我都会自我怀疑。我为什么要继续忍受这些?为什么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苟且偷生?我活了下来,却背叛了过去的我自己,这几乎比身体的疼痛更让我煎熬。】 【有那么多次,我都想过,也许遵循a环的教导,结束这一切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没有离开,我可能已经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但现在……】 【但是,直到昨天,我才真正明白。我是多么地、多么地想要活下去。那一刻,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迷茫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求生欲望。】 【我既厌恶外环的残酷,又无法抗拒生命的本能。我既怀念a环的安逸,又无法否认那里的虚伪。我在这个世界的边缘挣扎,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能感受到生命的重量。】 【这可能听起来很可笑,但……谢谢您,女士。在这里,在死亡的阴影下,在痛苦和挣扎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赤裸裸的选择自由。选择活下去的自由。即使这种生存方式与我曾经的信念相悖。】 星榆:? 她能感觉到奥斯汀这话发自真心,但这种近乎天真的坦白却让她感到奇怪。 她觉得自己和a环出身的人脑回路不太一样。 自己昨天也没有掩饰想把他杀掉的想法,怎么看起来现在反而更加听话了…… 她的手指在通讯设备上轻轻敲击,思考着是否要做出回应。 终端嗡鸣一声,屏幕上亮起了奥斯汀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如您所言,我会继续竭尽我所能地为您发挥价值。】 第234章 谎言 涡旋论坛的信息流在星榆眼前闪烁,载着无数秘密与谎言。 “活体商品”,是个不算热门的交易领域,但需求一直存在。 【急寻真双胞胎!只要一个就行,另一个你随便处理!价格好说!】 -热门回复:真双胞胎?这年头连真三代之内的都难找,还双胞胎?你想找这种,不如直接去内环抢算了,嫌命长是吧? 【高价求购:未被现代文明污染的纯净之躯】 -热门回复:别傻了,就连灰区都没多少干净的了。想要这种,还是得自己培养。 【长期接受洗脑的人和完全没有意识的人,谁更干净?[锁]】 -精选回复:都别吵了,都没看出来吗?这楼主就是软广!@论坛管理员,这里不许发这类广告对吧? -热门回复:你们都在这儿瞎扯,我只想知道楼主到底是卖洗脑还是卖白痴的?价格如何? 【求购,收稀奇古怪的畸形人!越怪异越好!不要人造的!】 【收藏家福利:出售各年龄段完整人类骨骼,有意私聊】 买家形形色色,用意似乎也各不相同。 这些买家看起来有的只是单纯满足自己的个人爱好,但也有许多显得匪夷所思…… 在那些措辞谨慎、语焉不详的帖子背后,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个隐藏的趋势:有一小批人正在追求“纯净”的个体。 神圣矩阵教团虽然不以此为主要业务,却也将“纯净度”作为重要的交易参考指标。 她继续深入挖掘兰辛与神圣矩阵教团的过往联系。 大部分记录乏善可陈,不过是些关于活体商品处理的冰冷数据,以及与形形色色买家周旋的无聊细节。 就在这堆枯燥的数据中,星榆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的信息。 如守望者而言,她没有编号,只有一张图片用来被标明身份。 -无名个体 -编号:n\/a -潜力评估:无 -纯净度:劣等 -预期使用期限:18天 -未经任何系统培养,生存能力极低。考虑到极度虚弱的身体状况和劣等纯净度,不建议作为活体商品出售。 -建议进行拆解处理,作为零件出售。特别注意,心脏和肝脏可能仍有价值,优先保存。 星榆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回想起自己昨天战斗的所有细节,觉得自己还是下手轻了。 ……让她们死得太快了。 遗憾的是,神圣矩阵教团对兰辛之死了如指掌,让她没法套着他的皮继续与教团联系。 这扇通向更多秘密的大门,在她面前紧紧关闭。 尽管失去了深入教团的机会,但兰辛留下的遗产——珍贵的点数和令人垂涎的交易特权,仍然落入她的掌握。 例如,她现在可以访问更详细的“集会风向”报告,其中包含了隐秘的高层决策倾向,同时,可以直接与其他三级及以上成员进行匿名交流,无数的机会和可能性,每一次对话都可能是一次收割情报的良机。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死者的遗产就是活者的盛宴。在兰辛的死被集会完全确认之前,她决心榨干这具尸体的每一滴价值。 不过…… 网上冲浪时间终于结束,星榆从终端的信息流里抬起头来。 祈雪正幽怨地盯着她。 星榆几乎都能预料到她想要说什么,因此回家到现在,她用“工作事务”为借口,一直窝在沙发上刷涡流论坛。 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向窗边,仔细检查着每一扇门窗的黑色宵禁帘。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所有门窗配备的黑色卷帘以及时钟,都是为了“宵禁”所准备。 夜晚降临,持续了一天的雨声渐渐变得平缓,水珠敲打在雨棚和房顶上的单调声音中,夹杂着一声尖锐的野猫嘶嚎声。 那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却穿透雨幕,穿透墙壁。 就像它突然出现一样,那声音又突兀地消失了。 “……” 祈雪一言不发。 尽管外面的世界在一夜间天翻地覆,但是她没有询问外面骇人听闻的状况、没有问这些怪物是从何而来,更没有问在这宵禁的非常时期应该如何自保。 仿佛,她对这异常的一切都浑然不觉,或是毫不关心。 最后,竟然还是星榆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虽然祈雪沉默的注视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我的情况被知道了,血侍很快会找上门。” 但是,祈雪的反应却出人意料。她没有立即回应,仿佛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又好像这个威胁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这延迟的反应让星榆的话语悬在空中,显得愈发突兀。 终于,祈雪缓慢地开口,声音比以往更加柔软。 “血侍……?那是什么?” 她的语气中不显热切,也不露冷淡,仅仅是顺着星榆的话题往下,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对话延续,而先前想要说出口的所有担忧和责备都从未发生过。 “神圣矩阵教团的侍从。那些人说我杀死了一个,我猜就是监管员。” 直到听到这话,祈雪终于终于做出反应。 “教团?”祈雪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原本柔和的语调突然有些尖锐。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开口:“对,你杀了他……” 星榆直到这时才想起来。 ……对了,她好像没有在祈雪面前承认过就是自己杀了监管员。 她以为这种事就算自己不说,祈雪应该也早已猜出来,却没想到还能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应。 星榆深吸一口气,决定将事情全盘托出。 “总之——”星榆再度开口,“事已至此。她们已经在搜寻我,而我也不会放过她们的任何一个人。” 祈雪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一定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吗?也许我们可以找其它的办法……” “没有其它办法。监管员是代理人,血侍中很可能还有更多像他这样的人,而我们代理人的信息都是被登记过的。我的身份太过引人注目,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我决定近期不回来了。” “不,星榆,等等!一定有更安全的方法,不是吗?我们难道不能寻求和解吗?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可以远离这一切,找个安全的地方……” “那是你的选择,祈雪。但我不会放过她们。” 祈雪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下一句话:“可是,星榆,就算她们做了那些事情,也不应该……” “……够了。” 星榆打断了她的话语:“我和你不同,我不会选择任何的和解。” 第235章 裂痕 星榆再度开口,说明自己现阶段对祈雪的计划。 “那些枪支,你可以自己使用。我会给你留下几万,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也可以选择更安全的住所。现在环境很糟糕,最好留在内环。有委托所的区域会更安全。” 权衡过后,她觉得这是最稳妥的决定。 现阶段不在一起生活,自己的行动更为方便,就算对祈雪也是有利无弊。 自己被发现的风险比祈雪被发现的风险大得多,但星榆相信自己有能力应付。 如果来的是体能系超凡者,那简直就像是送上门的猎物。 如果继续和祈雪一起生活,本身就要应付她的情绪、控制欲,最近还要应付020、污染体、血侍等种种棘手的事件,不仅要尽可能瞒着事务管理局,还要瞒着祈雪,实在是自找麻烦。 星榆自认为,自己这番话已经将所有细节都考虑周全。她的言语表现出了对祈雪的关心,看起来是从祈雪的安全角度才出发,同时完全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真实考量。 她认为祈雪会答应。 事与愿违,几乎是在星榆话音刚落的瞬间,祈雪就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不要!星榆,我们能够一起活着、在一起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现在不是安全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又去做危险的事情?” “我们的情况并不一样。你还能停留在安全区。但对我来说,逃避已经不是选择。只有彻底解决,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星榆,你不明白!我……不行,那里,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得多!我亲身经历过!”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不是才告诉过我要隐藏身份吗?!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主动跳入火坑,这不是你才对我说过的话吗?!” 星榆抱着自己的胳膊,语气变得更加坚决:“那是因为之前你想回去——所以我才说要隐藏身份。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我并不是在跳入火坑。相反,我终于确认了所有的‘平静’假象。我永远无法真正安全,除非彻底解决问题。” 祈雪的声音微微颤抖:“星榆,你……你没有那里的印象,所以不知道……那些人……比你想象的更加可怕。这不是一个人就能对抗的敌人!我们可以找到其他方法,不那么危险的方法。我……我会帮你,我还有很多办法!” “……我不明白。你亲身经历过他们的残酷,你是被实验、被欺骗的人。为什么你从始至终,都选择顺从、适应?最大程度的反抗,也只是逃避?” 星榆确实无法理解这一点。 即使星榆自己并未亲历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那些痛苦的过去并未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绝不会放过那个想要将她杀死、拆解的神圣矩阵教团。 祈雪的眼中泛起泪光:“因为……因为你对我承诺过的,我们要一起活下去,你忘了吗?只要我们能够一起……其它的一切我都可以忍受,甚至……甚至可以选择遗忘。” 这句话让房间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她们之间一直横亘着一个原则性问题,但或许双方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 这个被双方出于不同的动机,心照不宣地隐藏的矛盾,原本一直被名为“关心”营造出的刻意平静的假象所掩埋,而此时终于爆发。 祈雪的所有想法、情感,最终似乎都会妥协于“想要两个人一起活下去”这个念头。 这或许是她最初的执念,也极有可能在先前的实验当中被刻意放大,就像报告所说的“主动强化心理依赖”、“强化顺从”并“维持安全感”。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想法可能不完全是你自己的?它可能是被人为强化的结果。” “不,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宁愿这样活着,也不愿看着你去送死。”祈雪的回答异常坚定,“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正是因为这个念头,我才能坚持到现在——” “……” 星榆沉默片刻。 这一瞬间,她觉得她和祈雪分歧不仅仅是观点的不同,而是根本的观念差异。 这个裂痕,或许永远无法真正弥合。 如果不是“意识阻断”的存在,她甚至还希望祈雪能够给她透露更多有关神圣矩阵教团的情况。 她甚至想过寻找其它能够真正进行完整的记忆读取的人,给自己转述祈雪记忆中关于教团的一切。 麻烦的是,一旦读取记忆,又会暴露她们是人工创造的超凡者事实,又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何况,看现在祈雪的态度,还真是……处处碰壁啊。 这个念头让她内心生起一点点烦躁。 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让她再次确信—— 这所有的问题,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完成。任何人都无法真正成为自己的助力。 “星榆,你是不是在觉得我会拖累你?”祈雪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哽咽,“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不能信任我吗?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会遇到危险。以前一直是我在保护你,如果你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强了,我……也不会拖累你的。” “……唉,算了。” 星榆对这段讨论感到疲惫和厌烦。 就算再怎么开口,也无法消除她们之间最根本的差异。 就算祈雪再怎么关心,那种情感还是无法实际解决她现在遇到的这些问题。 已经没有任何继续讨论下去的念头,星榆还是做出自己所能做的最大妥协:“就这样吧。无论你怎么说,我要离开一阵子。等到这起事件结束了再说。” 祈雪也察觉到了星榆语气稍微软化。她能感觉到,这或许就是现阶段星榆退让的极限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星榆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祈雪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要离开多久?” 在这一刻,星榆心里倒是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看吧,即使面对着几乎触及原则的问题,祈雪还是选择了退让。 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也并不能让自己真正理解她,最终除了让祈雪变得更加没有底线以外毫无作用—— 最终,星榆终于开口。 “四天。” 第236章 第十七日 清晨的寒意再次顺着门窗的缝隙钻入室内,星榆准时地睁开了双眼。 终于经历了一次充分的休息,虽然清晨醒来的时候身体隐隐还在叫嚣希望休息更多,但她的头脑却立刻变得清醒,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她体内绷紧。 星榆的第一反应不是伸个懒腰,而是立刻【信息读取】挨个检查自己的信息。 果不其然,在那行信息的最底部,她立刻看到了那一行变化后的小字。 【倒计时:3天】 这行文字仍然无声地宣告着她生命正在以无法阻挡的速度流逝。 今天是第47周的周三,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第十七天。 上午的时候首先要去参加在b环继续展开的调查会议,而后要在事务管理局的监督下上报自己先前看到的有关087身体组织的信息,之后要和洪塔一起行动,具体内容未知。 下午……还需要一点时间完成雨滴委托所的基础工作,然后或许需要和朝暮见面,继续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有机会的话,还需要抽空了解一下神圣矩阵教团的信息。 晚上,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她计划去一趟f环。 ……行程真是排得满满当当啊。 迅速坐起身来,开始收拾随身物品时,星榆突然意识到,尽管她已决定不再回到这个住所,但她竟然没有多少需要携带的东西。 必需品只有短剑、枪支、尽可能多的弹夹和终端。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些冰冷的金属,感受着它们传来的触感。 这些武器,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持久不变的陪伴。 她下意识地想要多带一些东西,但环顾四周,发现即使自己想带走,也没有什么可带走的东西了。 冬天厚重的衣服成了最好的掩护。星榆小心翼翼地将武器藏在衣服的各个口袋里,再加上一个斜挎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运送物品的代理人,没什么可疑之处。 收拾完毕所有的东西,星榆在祈雪的注视下,还是取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隐蛛集会终端,交给她。 祈雪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终端:“这个……能找到你对吗?我会好好保管的。” 星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祈雪可能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懂,更不可能会迅速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但现在星榆用着兰辛的终端,天天随身带着三部设备跑来跑去也挺麻烦,干脆留给她当个慰藉。 祈雪再次开口:“我会一直在这里的,不会搬去别处。明天、后天、大后天,然后你就会回来,对吧?” “……能的话就回来。” 在一切都准备好后,她踏入了清晨的晨雾。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清新的气息,一夜的大雨与清扫过后,街道焕然如新,眼前所见的所有建筑仿佛都在一夜之间被翻新。 昨天所有的血腥与碎片都悄然无踪,但这表面的光鲜并不能掩盖人们内心的恐惧。 在街角处,她看到几名代理人正在与几只形态扭曲的污染体搏斗。动作看起来疲惫而迟缓,仿佛已经连续作战多时。 “这东西……这东西根本杀不死,也杀不完!” “别放弃,再坚持一下,支援马上就到!” 现在只是杀死它们就会有积分,那个不顾一切想要获得积分的……林漪应该会很高兴吧? 压下这个念头,她在街头四处眺望。 终于,她看到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司机。 “我要去b环,1区。”星榆开口。 司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快速点头:“这么远?也可以,要去就快上车吧。” 星榆爬上车厢,发现里面只有四个乘客,甚至还有两个代理人,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这里一向是拼车制,但此时此刻,不仅乘车出行的乘客少了很多,就连司机的数量似乎也锐减了。 司机发动了引擎,卡车发出一阵咳嗽般的声响。即使在后车厢,也依然能够听到他的抱怨。 “真是疯了,一夜之间这些怪物就从地底钻出来了似的。你们听说了吗?咱们这儿还算安全,外环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要是让我遇到那些玩意儿,嘿,我可不会客气!” “得了吧,”其中一个代理人开口,“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些怪物,和你说,连超凡者都搞不定,你一个普通人能顶个屁用。” 司机立刻反驳:“嘿!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啊?我告诉你,要是遇上那些怪物,我二话不说,一脚油门直接撞死它们!现代文明!” 另一个看起来更为年长的代理人摇了摇头:“行了,别争了,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我们都代理人,给你指条明路:赶紧搬到b环,找几个靠得住的人一起合租,省钱又安全。听说那些高级代理人,还有上头的大人物们都出动了。用不了多久,这场灾难就能平息。咱们普通人啊,还是少掺和为妙。” 司机听完,有些迟疑,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真的假的?b环那边房租贵得吓人啊……我那点积蓄估计住几天就全没了。” “钱花完了还能再挣,命没了可什么都没有了。”年长代理人劝道。 “哎哟喂,你这话说的……”司机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就你们代理人敢这么想。我好歹还有个开车的手艺,可那些啥都不会的人可怎么活?咱们这些普通人,没钱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可是……活着不好吗?只要活着,总有机会……” 司机打断他,语气激动:“什么机会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代理人那样有本事?没钱就只能被赶到外环去,喝水沟里的脏水和去垃圾堆找发霉的面包屑,还得抢过别人才行。最后不是病死就是冻死在街头。我可不想冒那个险! “至少在这儿,我还能糊口,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要我说,宁愿在这儿多忍几天,也不想去b环花钱,赌在我钱花完前就能结束。就算被怪物吃了,也比在外环那样生不如死强!” 星榆正坐在长凳上刷自己的涡旋论坛。 对她来说,现在这是最有效的掌握整体局势的状况。 论坛上形形色色的议论,让她渐渐在脑海中拼凑出现在的状况。 昨晚的清剿行动似乎取得了一定成效,大部分街道上的污染体数量明显减少。然而,新的威胁仍在悄然滋生。 整体趋势依旧遵循着一个不言而喻的规律:越往外环,情况越是糟糕。 e环的惨状让人不忍直视,大多数论坛会员都在商讨向内环转移的计划。 至于f环……仿佛成了一个信息的黑洞,没有任何可靠的消息来源。 终于,星榆抬起头,目光扫过车厢内紧张的面孔。 她忍不住开口:“这里和外环也差不多。” 第10章 请假 最近一直有点生病,写出来的剧情质量自己也不太满意,今天实在来不及赶上更新时间了 去世一天,努力明天复活,之后尽量加更补上! 第237章 流言 星榆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自信满满的面孔。 在当下的满目疮痍的环境里,这本身应该是个沉重的话题。 但她却觉得,这些人在讨论外环的时候仿佛只是在猎奇地讨论一个遥远的异域,言语中充满了猎奇和轻蔑,却唯独没有真正的同理心。 “你们去过f环吗?” 这句话是单纯的疑问,但车厢里却短暂地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能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一个奇特的现象逐渐在她心中成形—— 她意识到,尽管f环常被人们挂在嘴边,成为贬义词的代名词,但实际上,似乎没有人真正踏足过那片土地。 “刚从f环逃荒回来”这样的说法,更像是想象中的恐怖,而非亲身经历。 f环与内环之间,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路程,算不上遥远。 这短短的物理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无形的鸿沟,将f环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彻底隔绝。 尽管缺乏直接接触,f环的混乱和恐怖却深深烙印在普通人的心中。即便是在信息流通的涡旋论坛上,大多数人也将f环视为禁地,充满了莫名的担忧和恐惧。 ……她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这种普遍存在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基于什么样的事实或传言? 抱着这个疑问,星榆继续开口:“f环虽然条件贫瘠,是更加混乱,但本质上都还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从运行模式上来说其实和这里区别并不大。” “小姑娘,你这话说的……”司机不相信她的话,摇着头开口,“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这里可比那种地方要安全、文明多了!这儿起码还有规矩,有代理人管着,不像那边,听说连人都不像人了。对吧?” “就算是这里,也仍然会有袭击事件啊?”星榆又一次开口,“你们对那里的恐惧有依据吗?” “那里全是刁民!”年长的代理人信誓旦旦地开口,“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没经历过那些事儿。十几年前能源计划的时期,可来了一大帮子人,说要把咱这儿搞得跟天堂似的。结果呢?要不是f环那帮人捣乱,咱们现在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十几年前?” 星榆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e环处理过的那个任务,建筑门口的石碑确实有刻着“能源计划”这样的字眼。 昨天在论坛上浏览时,似乎也瞥见过相关的只言片语。 求人不如求己,她立刻开始着手搜索相关的内容。 在她低头搜索的时候,年长代理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往事:“那会儿可真是好时候啊!整个计划叫什么来着——‘扩大人类活动区’!是不是听着就让人兴奋?” “是啊!”这话立刻引起了某种共鸣,人们纷纷议论起来,“那时候来了不少a环的大人物,带着一堆看都没见过的高科技玩意儿。说是要改造咱这儿的土壤,把空气弄得跟a环一样干净。” “对!那个叫什么……生态净化塔?高得跟楼似的。那会儿咱们可都盼着呢,觉得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要把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唤醒。 搜索相关的关键词,确实也能看到有些人正在论坛上怀念过去那段时间。 即使岁月流逝,那段经历仍在人们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成为无法磨灭的集体记忆。 那是大约十五年前的事了。 理事会确实启动了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其目标宏大得令人屏息:从最外围的f环开始,逐步改善各个环域的生存环境,扩大人类的活动范围。 这个计划涵盖了方方面面:铺设能源网络,修建交通路面,建设住宅区,甚至还有雄心勃勃的大气治理项目。 每一项都有明确的规划,仿佛在勾勒一个美好未来的蓝图。 但是,随着项目推进,神秘事件频发。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设备总是莫名其妙地坏掉,就连种的那些植物也没几棵活下来。” “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那些a环来的专家,后来几乎全都死了!” “没错,我也是这么听说的。那些专家死得太蹊跷了,有的是意外,有的是病死,甚至还有人失踪了。之后,整个计划就不了了之了。” “没错,我也听说过,那些专家的死因太蹊跷了。有的说是意外,有的说是突发疾病,甚至还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甚至还调来了超凡者,都挡不住!之后,整个计划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就没了声息。” “我听说是f环的刁民干的,”有人小声说,“她们不想让我们这里变好,怕我们抢了她们的资源。” 星榆皱着眉头,她在论坛上看到的信息似乎印证了这些说法,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些事情有什么官方调查结果吗?” “哪有什么官方调查?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但直接就结束了,那些高楼也慢慢荒废了,现在成了废墟。” 话音刚落,车厢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回味那段充满希望却最终破灭的日子。 尽管没有任何官方对这起事件做出解释或背书,但在人们的观念中,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将责任归咎于f环的居民——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随着时间的推移,口口相传,这种偏见逐渐演变成了近乎仇恨的情绪。 内环居民对f环人的排斥已经深入骨髓,敌意就像是空气中无形的毒素,无处不在。 f环居民在内环如同过街老鼠,如果只是被当成单纯的穷人还好,但一旦身份暴露,就会遭遇极度仇视的态度,被毫不留情地驱赶回“她们的地方”。 “所以祈雪当初才会那么害怕进入内环啊……”星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回事。 这种对立和偏见竟然在多年的沉淀中,演变成了郊区的一种独特文化特色。 只有那些生活已经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冒险尝试前往f环,仿佛那里是最后的希望之地,又或是绝望的终点。 第238章 参会 “我跟你们说,这些怪物八成就是外环那帮人搞出来的!”一个中年人突然提高了嗓门,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可不是嘛!那鬼地方连最基本的卫生都没有,到处都是垃圾和脏水。这些什么污染体的玩意儿,不是从那种地方冒出来的,还能是哪儿来的?” “对!听说再往外走,空气里都是毒气!那地方简直就不是人待的。” 年长的代理人压低了声音,语气神秘地警告:“连公证人都不敢去最外面那圈儿!我有个朋友,是个资深代理人,他告诉我那里的人全都不正常!有三只眼睛的,满地乱爬的,一跳能十米高的,甚至还有会隐形的!这次的灾难绝对是那些人想逃出来,报复社会!” 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星榆一眼:“所以说啊,可别把f环想得太美好了。这可能是末日的开始!想想看,如果那些怪物跑出来,我们还有活路吗?” ……一听就是无中生友。 这种揣测就有些离谱了。 “也没有到这种地步。”星榆反驳。 但她的话立刻被淹没在更多的猜测中。 恐惧,又成为了所有人维系自我优越感的基石。 每一个荒诞的猜测,都像是在为自己筑起无形的墙,将自己与那个“可怕的外界”隔离开来,以为自己找到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 “我敢打赌,”有人咧嘴笑道,“f环的人早就和怪物混在一起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在策划怎么入侵我们这里呢!” “要我看,上头就应该直接把f环给封了。省得那些怪物跑出来祸害我们!” 虽然星榆对f环并无强烈的归属感,但听到这些人议论纷纷,她还是感到有点烦。 她再度开口:“连理事会都不知道污染体事件的原因,你们在这里就找到了?” 见星榆竟然没有加入批判f环居民的阵营,那位年长的代理人显得有些急躁。 他环顾四周,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可是要去参加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的。这话只能在这儿说啊……” 他顿了顿,确保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听他说话,然后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继续道:“理事会可是亲自认证,最近出现的那些东西,就是从f环跑进来的!这可是绝密信息!只有我们这种等级的人才能知道!” 司机听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上头都这么说了?我就说嘛,那种鬼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星榆扫了一眼他胸口的身份牌。 等级是四级,比自己要高。 而跟他一同行动的那名一直保持沉默的代理人,等级是六级。 在普通人眼里确实已经很高,但离真正的资深还差得远。 “别信口开河了。我昨天没见过你。” “昨天?”年长代理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昨天的‘紧急应对会议’。”星榆开口,“被邀请的基本都是资深代理人,你没有入场的资格。” 他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强作镇定:“你——你这小姑娘懂什么?更何况,昨天是昨天,今天又是另一个情况了!” “是吗。”星榆反驳,“你不如说说,会议上讨论了什么具体内容?” 就在年长代理人张口欲辩之际,一阵急刹车打断了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司机讪笑着打圆场,“各位,你们要去的b环1区到了,但是这阵仗……看来是进不去了。咱们怕是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几位大人物,要不就在这里下车吧?” 星榆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 还没完全到会场所在的位置,但是整个b环1区的主干道被一道坚固的路障彻底封锁。 厚重的金属栅栏横亘在道路中央,两侧临时搭建的检查站正在紧锣密鼓地运作,代替了平日里来往的车流和行人。 “正好,我们到了。”年长的代理人开口,语气中充满了得意,“这就是我们要参加的紧急会议,就是在这里讨论如何将人们从怪物手中拯救出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他的神情格外兴奋,脚步轻快,姿态自信。 两名代理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而星榆也紧随其后。 年长的代理人注意到一同前来的星榆,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可是有严格的准入制度的。” 六级代理人神情有些窘迫,他犹豫地拽了拽同伴的衣袖,小声嘀咕道:“这……可能接到任务的不止我们吧?她也是六级……” 年长代理人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你想想,要不是因为我是四级的,带着你这个六级的小子,你能来这儿?她一个人来,怎么可能!” 后者还想说什么,但在年长代理人的气势下,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星榆扫了他们一眼,没有立即反驳。 就在此时,检查站的守卫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 “代理人?过来验证身份。” 年长代理人立即挺直腰板,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微笑。他大步上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身份牌递给守卫。 “我们是来参加紧急会议的,”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想必您已经收到通知了吧?” 守卫接过两人的身份牌,在手中的名册之间挨个寻找着名字。 一番寻找过后,守卫终于抬起头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六级代理人身上:“你们两位都被分配了任务。你被分配到外围执行警戒任务。” 六级代理人配合地点头:“我会完成任务的。” “至于你,”守卫看向年长代理人,“被安排在内场执行巡逻工作。” 年长代理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挺直腰板:“果然如此!内场可是核心区域啊,看来管理局对我的能力很是认可!” 就在两人沉浸在各自的喜悦中时,守卫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的星榆:“你呢?请出示身份,配合我们的工作。” 星榆平静地递上自己的身份牌。 年长代理人挑了挑眉:“小姑娘,你别觉得失落。像我们这样的重要任务,可不是谁都能参与的。内场巡逻可是关乎整个行动的核心,需要相当的经验和能力。不过呢,能来这里见识见识,对你来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六级代理人下意识地反驳,已经把自己和星榆划到了同一阵营:“就算是外场的警戒任务也是对我们能力的认可!毕竟,整个行动的安全都要靠我们来保障。” 守卫的目光在名单上快速扫过,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又重新看了一遍,确认着上面记载重要信息。 终于,他验证完毕,拿起终端汇报:“六级代理人星榆?您来得正是时候。有一位公证人特别交代,您一到就立即通报。” 第239章 仓皇 星榆对这个安排有些意外,谨慎地问道:“什么事情?” 就在守卫准备回答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和煦的春风一般出现。 “不用麻烦,我直接过来了。又见面了,星榆。” 听到这个声音,两位代理人如同触电一般站直了身子。 年长代理人甚至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试图留下一个好印象。 “刚好看到今天要和你们一起行动,就顺道来打个招呼。”经义上下打量着星榆,“你这么快就升到六级了?如我所言,你果然成为了一名很优秀的代理人。” 星榆顿时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 “我们一起?之后要做什么?” 经义——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的【真伪识别】这个能力的出现。 “我们需要你的能力去实地验证污染体的特性。理事会将会参考你们所见的信息,推测和验证这些污染体的由来,从而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行吧。” 经义拍了拍星榆的肩膀:“先去会场,顺便和你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跟随经义走向会场,星榆眼角余光瞥见那两位代理人仍在原地,神情有些复杂。 她才想起来这两人,问道:“今天怎么还有新的代理人?” “昨天的会议引起了太多讨论,难免会有势力想要干涉我们,而今天的会议涉及污染体的新发现,可能会影响整体安全策略,保密性更高。因此,我们需要增加人手,确保会场的绝对安全。” 星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两位代理人一眼:“所以,他们只是被临时派来进行守卫工作的?” “可是,”她的语气突然变得锐利,“刚才,他们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污染体事件已经被确定是‘我们’f环导致的。” 年长代理人和六级代理人听到这番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先前,为了彰显自己的重要性,随口编造了那些“内部消息”,根本没想到后果。 现在,那些轻率的话语像一把利刃,悬在他们头顶。 经义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眉头紧皱:“这未免太过口无遮拦了。污染体的源头尚未确定,而且即便找到了真相,也不是可以随意散布的信息。” 两位代理人此刻如坐针毡,冷汗直冒。 年长代理人慌忙开口:“公证人,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解释还没说完,就被经义打断:“f环虽然遥远,但同样在我们的管辖和保护范围内。作为代理人,你们更要注意自己话语的影响力。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委托所,甚至是整个管理体系。你们隶属于哪个委托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守卫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般从身后传来:“你们两个,还在这愣着干什么?快去协助保卫工作!” 两名代理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应声:“是……是的!” 他们匆忙离开,步伐凌乱,努力掩饰着懊悔,却无法完全隐藏内心的动摇。 “唉……真是,”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经义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时候建议加强培训工作了。那里的情况本就复杂,就是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让情况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走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 短暂交谈之后,星榆有些忐忑地走进了会议室。 她现在已经知道一会自己的具体任务了。 自己的【信息读取】和那个【词条读取】的能力据说在某些方面很互补——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会议结束之后,星榆就需要和洪塔一起去用能力对污染体进行识别,还要经过接受一层【真伪识别】的验证…… 已经能够想到多麻烦了。 还有,今天的会议。 昨天提到了“自我核心”和“逆转核心”。 虽然不知道别的资深代理人是怎么看这件事情,但星榆很清楚这绝不是一个谎言。 而据说,在今天的会议上,又有了重要的发现要宣布。 这种迅速的变化和旁边代理人们的讨论一起,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我们这的公证人说了,这个污染体事件由那个叫吴驭一个人全权负责。就连那些心高气傲的公证人,在这件事情上也要完全听她的指令。” “这么大一件事,她一个人处理得过来?” “她是理事会成员吗?” “不清楚,理事会那些人一贯藏得严严实实的,我们这的公证人都不知道。” “她应该也是超凡者吧?我猜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消化着这些信息,她坐到了希尔旁边。 “呀,我们的小懒虫终于睡醒了啊?”希尔略带调侃地开口,“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亏我还想着晚上我回去后该怎么给你安排床位呢?” “嗯……走的时候有点着急。” 星榆这才想起来这事,含糊地回答。 “星榆啊,你最近花在正经工作上的时间也太少了吧?” 希尔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让后者因为疼痛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 “你能不能轻点!” “不是我说你,星榆,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可是我们雨滴的代理人。再这样下去,法兰说要扣你工资,我也没辙啊。” “……好吧。”星榆捂着头无奈地开口,“我就是最近有点……重要的私事。” 直到现在,星榆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今天是她的第三个发薪日。 而她没有好好完成雨滴委托所的工作任务,也有了一阵子了。 “你最近心情不好?”希尔若有所思,“一直心不在焉的。刚开始的时候好像还挺准时的,现在天天都在围绕着别的事打转了。你不会今天发薪都忘了吧?” “可能……是的。” 她不得不承认。 星榆只能用最简短的字眼来回复——她总觉得自己在希尔面前有些难以蒙混过关。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希尔对她的态度似乎还和最初差不多。 有时候她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一个不同的时间流速中。 每一天,她都在飞速地了解和适应这个世界,昨天的认知可能在今天就被颠覆。 回想起最初的自己,她甚至觉得陌生。 而周围的人却一成不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日常中,对她的变化感到不解。 她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像是被在河流上漂浮的囚徒,被关在一个极小的笼子中,只能一直随波逐流。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屏幕开始亮起。 第240章 种群 紧张感立刻攀升,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今天的发言。 吴驭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直接切入主题—— “各位,经过24小时不间断的集中研究和数据分析,我们已经对污染体事件有了初步的认知。 “当前,它们主要集中在d环和e环附近,但已经开始向b环和c环蔓延。这种扩散速度远超我们的预期。同时,短短24小时内,污染体的单体战斗力和移动速度都有显着提升。”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信息沉淀在每个人心中。 “通过分析不同污染体个体的行为模式,我们发现它们表现出惊人的相似性。攻击模式、居住习性、甚至移动轨迹都具有显着的重复性。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污染体开始表现出环境适应能力和模仿学习能力。” 她的语气变得更加紧迫:“综上所述,我有理由推断,这批污染体不仅同源,而且正在极为快速地迭代、进化!它们的行为正在变得更具有组织性和目的性! “因此,我们提出假说,暂时将它们定义为异质一致的‘亚种群’。” “这不是单一个体的变异,而是高度协同的种群级进化现象——它们之间存在着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信息交换和协同进化机制。 “我们需要对抗并不仅仅是单个的怪物,而是某种更大的未知力量。我们现在,就是在与全人类的命运赛跑,必须尽快找到孕育这一切的共同祖先体!” 这句话掷地有声,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望着屏幕上吴驭严肃的面容。 “你说更大的未知力量是什么意思?” 吴驭沉默片刻后,开口:“我们必须承认,我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这种力量超越了我们对超凡能力的所有认知。” 代理人们议论纷纷。 有人提出疑问:“这不是超凡能力导致的吗?” “不是。” 出乎意料地,吴驭一口否决。 “它不是我们熟悉的任何能力的变种或失控,而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未知力量。我们推测,污染体很可能就是这种力量的产物。” 希尔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理事会这次的作风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啊。难道是换人了?” 周围有人面露赞同,有人则显得更加不安。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希尔对身边的同僚说道,“以前什么时候见过理事会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的不足?哪次不都是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说。” “是啊……” 星榆看着屏幕上的吴驭,心中暗自惊讶。 她本以为这次又会用什么“超凡能力副作用”之类的借口,再不济就将“失控”这个概念搬运到大众的眼皮底下。 但这次,理事会的态度出人意料地坦诚,直接承认了这个可能颠覆所有人认知的事实。 还有超凡能力以外的特殊能力存在。 同样棘手的是,调查进度出乎意料地快—— 昨天她在休息的时候,她的对手正在加紧分析‘污染体’。 短短24小时,就得出了如此多的结论,甚至连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全面了解这些信息。 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个别的调查者,而是整个代理人网络上报的海量数据。 这种快速流通的信息网络,恰恰是她目前最缺乏的资源。 关于吴驭提出的“亚种”理论,星榆并无确切依据,但认为这很有可能。 污染体的出现必然与她自己的族群有关,呈现出这样的趋势……也是理所当然。 它们现在与自己的血脉共鸣度仅有10%,但按照自己过往变化的经验,一旦有了某种契机进行刺激,共鸣度就会急剧上涨,而能力也会变得越来越强。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潮水一般拍打着星榆的耳膜。她垂下眼帘,睫毛遮住了眼中神情。 在这喧嚣中,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杀了吴驭。 这是最为简单、有效的方式。 会议还在继续,但星榆在聆听着周围信息的同时,心思已经飘到了远方。 她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出所有可能的计划,权衡每一步行动的风险。 ……“我们正站在人类历史的转折点上。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是围捕和回收污染体样本、记录它们的行为模式,更是在为人类的未来铺平道路。所有数据必须精确汇总,并在第一时间上报。 “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通过对不同区域的统计数据进行对比分析,我们的假说将得到验证。一旦找到始祖污染体,我们有望终结种群的进化过程。这将成为我们扭转当前局势的关键突破口。 “代理人们,我必须提醒你们,你们今天所听到的信息,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智慧结晶。这份特殊权限不仅仅基于你们的信用评级,更是对你们作为守护人类的先锋的认可。 “希望你们能充分认识到这份信任的珍贵性,不要辜负特异管理理事会对你们的期望。” 会议结束后,气氛些许微妙。 星榆认为这番话还算有鼓动性—— 但环顾四周,资深代理人们明显并不吃这一套。 “理事会的人说话就是一套一套的。”希尔点了支烟,“星榆,你说她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能听进去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数据,什么标准值、一致性之类的,直接说怪物变多了也变强了,不就得了?” 星榆询问:“你不担心她说的‘种群’吗?情况那么严重。” “担心吗……多少还是会有点的吧。”希尔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远,“我操心的还是我们委托所那几个家伙。听起来是问题挺大,但生活不还是那样过吗?难道你觉得,那些大道理能让我们委托所的日常工作变得容易些?” “就是。”甚至有人接话,“那个吴驭,再怎么说,也只是坐在安全的地方指手画脚。” 另一个代理人接过话头,声音中充满了讽刺:“整天想的都是什么大局、什么未来,说得好听。可真正冒着生命危险的,不还是我们这些在一线的人吗?” “就是,我可没兴趣只为了那些钱去卖命!” 话语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刺破了会议留下的那层庄严外衣。 希尔拍了拍星榆的肩膀:“所以啊,别太被那些大话吓到了。我们的任务只有脚踏实地地过好自己的生活。那些‘种群’、‘进化’的,就让那些‘大人物们’头疼去吧。” “好。”星榆仿佛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轻声说道,“就让她们再头疼一点。” 第241章 区别 (感谢糖霜生菜的打赏!) 满口“人类”、“未来”,吴驭明显是把对公证人的那一套搬到这里来了。 遗憾的是,这里的资深代理人,正如朝暮先前所言,并不吃这一套。 她们顶多算是不反感,但也并未被调动起积极性。 结合这些信息,足够星榆推断出一个信息—— 吴驭一直在a环生活,对代理人并不了解。 她也能隐隐感受到,吴驭的位置离自己很远。 当务之急就是要在三天之内进入a环,并且找到方法杀了她。 在她正在按照计划发送信息时,希尔的声音打断了她:“哎哟,这不是公证人大驾光临了吗?” 星榆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抬头一看,经义和洪塔站在门口。 经义点头致意,目光落在星榆身上:“我们走吧,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星榆准备起身的瞬间,希尔突然站了起来。 她高大的身影几乎遮蔽了整个门框,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最近对星榆是不是使唤得太勤了?她也不是你们的免费劳动力。我记得,前两天说过,上午星榆处理雨滴的任务,下午才跟你们走?” “这……”经义回答,“确实如此,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难免会有特殊情况。” “这可不行,”希尔打断他,“天天跟着你们身后跑来跑去,我看公证人都未必有你们这么辛苦。今天必须——” 星榆突然意识到希尔的用意。 她意识到明白希尔是在以她特有的方式,试图将自己从这些纷繁复杂的事务中拉回来,回归“平静”的日常。 她也明白自己并不反感这种情绪的原因—— 同样都是关心,它恰到好处地停留在她能接受的界限之内,并未展现出直接的控制感。 “希尔,”她扯了扯希尔的袖子,“是我自己想参与和尽快完成这起事件。” 希尔低头看向星榆,神情复杂。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真是……那么努力干嘛呢?” 这句话像是个略带无可奈何的叹息,飘荡下来。 “我理解你对你的代理人的关心。事务完成后,我们会保证她安全回去的。” 希尔摆了摆手,假装不在意:“行了,快去吧。” 当星榆跟着经义离开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希尔摇了摇头,也并未离开会场,一个人重新做了下来。 …… 虽然刚才话语说得坚定,但事情真的要发生的时候,星榆的内心还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面前经义的背影,暗自想着—— 早知道他的能力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麻烦,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先把他杀了。 她的手指习惯性地在短剑剑柄上摩挲,权衡着是否还有机会弥补这个“错误”。 经义对她内心的波澜浑然不觉,仍在带领她们前往目标地点,同时介绍着情况。 “我们已经对这些污染体进行了初步调查,但仍有许多未知之处。目前,只有你们俩拥有一定程度的战斗能力,可以去靠近观察那些污染体。” 相比星榆的沉默,另一个人则要积极得多。 洪塔携带的武器是手臂长的弯刀,他紧紧跟在经义身旁,脸上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对什么都胸有成竹。 微卷的褐色短发略显凌乱,倒像是刻意设计出的不羁感。 “您说得对,我们确实身负重任,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这位同样独特的同伴……星榆?可以直接这么叫吗?同为精神系,你晋升到这么高的等级肯定也不容易吧?我们应该多交流交流经验!” 他朝星榆眨了眨眼,仿佛在暗示某种默契。 星榆感受到洪塔灼热的目光,莫名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她再次确定自己和这种人一定合不来。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去询问经义:“你们现在都查出了什么信息?” 这两人都是有一定保密权限的人,经义并未隐瞒,坦率地开口:“我们是收集到了一些信息,但超凡能力所获得的内容并不能作为全部的依据。” 他拿出终端,将现有资料发给星榆和洪塔,并进行了说明。 “这是别的调查员目前的信息汇总。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祝福?灾厄化身?夜幕生物?这些信息准确吗?”星榆念出上面的文字,有些疑惑。 有些人认为这是更大灾难的前兆,也有些人认为它们会诱发超凡能力的失控。 在夜晚,会更容易生成“污染体”,它们的行动会更加迅速,而在白天会被遏止。 关于它仍然属于哪种属性……目前被倾向于认为是hyle,但并未确定。 “没想到我们的这位同伴还是怀疑论者,”洪塔轻快地笑道,语气中带着刻意的亲昵,“超凡能力出错?那岂不是要怀疑人生了?不过星榆,你这种谨慎的态度我很欣赏,我们一定能成为最佳拍档!” 经义解释道:“我们认为那些信息都有合理性,只是或许我们也没有找到正确的……解读方式。正因如此,你们俩的能力恰好互补,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多元视角。” “我们可是同为精神系的超凡者啊,能力也相近。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出头有多难。我们一起,肯定能在这个任务中大显身手!” “互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星榆开口,没有理会这热情的示好,同时不着痕迹地与洪塔拉开距离。 这让她有种被套近乎的不适感。 她能看到【词条读取】这个能力的说明。 【基础效果:使用者能够看到目标对象或概念的核心词条。每个词条都会自动生成对应的详细解释。】 “我为你们举个例子,你们就明白了。”经义取下自己的眼镜,镜框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你们分别对我的眼镜使用能力,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在星榆的视野中,洪塔灵质数值明显地掉了一点——他正在主动使用超凡能力。 星榆率先开口:“我看到的信息是眼镜、抗弯曲强度:80 mpa,抗冲击强度: 195 j\/m,材料有醋酸纤维素、金属合金、聚碳酸酯……大概这样。” 话音刚落,洪塔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就在她还在思索之际,洪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兴奋:“我看到的是【一副眼镜】、【科技结晶】、【身份象征】、【智慧加持】……呃,比如说,【智慧加持】的解释是‘戴上之后,智商+50!’” 什么东西?这是认真的吗? 星榆难以置信地看着洪塔,又转向经义,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寻找玩笑的痕迹。 但她意识到,他们似乎都是认真的。 经义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上眼镜:“明白了吗?这就是你们不同能力的区别和特色。” 第242章 特性 她终于明白了洪塔会看到的各种信息—— 【一副眼镜】:是的,这是一副眼镜,没有在讲冷笑话。 【科技结晶】:镜片是科技结晶,但藏在里面实时上报的微型记录仪更是。 【身份象征】:戴上后自动获得“调查员”头衔。不戴的时候?……还是调查员。 【智慧象征】:智商+50,副作用是每天至少要思考50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为什么调查的对象总是这么难搞?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今天能不能按时下班? ……好怪啊。 星榆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的世界是由一排排信息、数据构成的,每个物体、每个人都被精确地量化,用各种数字和客观的参数来描述。 但此刻,洪塔的描述让她意识到,信息还可以以这样方式被解读。 “你的眼镜里还有微型记录仪?”星榆询问。 “是的。它会时刻记录我们的所见所闻,这对于我们的工作来说至关重要。” 星榆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某个一直在脑海中盘旋的暗杀计划突然变得异常危险,她暂时将这个想法收敛回去。 自己的【信息读取】虽然精确,但显然无法捕捉到这些微妙的、非量化的信息。似乎也无法应对那些被刻意隐藏在普通视野中的事物。 不能轻易对公证人下手……这有点难办。 洪塔突然凑近星榆:“哎呀,你看到的这些数据,还真是像你本人啊!冷冰冰的,又精确得不得了。我这边可就丰富多了。只能看到这一堆冷冰冰的数据,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想法是会变的,而这些信息不会。”她冷静地回答,随即又补充道,“我们又不能挑选自己的超凡能力。无聊不无聊,又有什么关系?” “哦?谁知道呢?”他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肯定是因为我这人太有意思,所以才能看到这么多独特的信息吧?” 就在她准备开口反驳时,经义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之间逐渐升温的对话:“好了,不要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星榆的能力更加少见。虽然她看到的信息,并不像大多人那样直观且容易理解,但这也有独特的优势。 “她看到的信息更加可靠,几乎不会受到主观意识的影响。要知道,错误的解读会将我们带向错误的方向。从这个角度来说,反而是星榆的能力更加稳定。” 洪塔神情兴奋:“没错!我们就像是完美的搭档!你负责精确分析,我来提供创意思路。” “……别套近乎。” …… 尽管刚才的对话带来短暂的轻松,但星榆心中的不安却在不断累积。 无形的压力在胸口缓慢地凝聚,随着向d环深入,这种压迫感愈发强烈。 几个鲜红色如狼群一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打破了这片死寂。 污染体,毫无疑问。 “去吧。”经义开口,“你们的主要任务是靠近它们,发动能力,诚实地汇报自己所见的各种信息。” 星榆和洪塔对视一眼,缓缓向那群扭曲的生物靠近。 洪塔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但很快被他勉强保持的笑容所取代。 昨晚的清扫行动已经清理掉了大部分污染体,只有在这些无人管辖的地区,仍有漏网之鱼在游荡。 找到这样一群污染体,其实并不容易。 就在她们还有十米多远的时候,那些扭曲的生物立刻警觉起来。 星榆迅速地拔出短剑,一只体型较大的狼形猛地扑向她的面门,双剑同时向上刺出,穿透了污染体的身体。 红色的碎片在空中飘散。 她甚至还能分出一点心思来看旁边的情况。 一只血红色的污染体猛地扑向洪塔,爪子擦过洪塔的肩膀,瞬间在肩膀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顺着撕裂的衣物渗出,染红了一大片布料。 “呃!这东西比想象中还难对付!” 洪塔痛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咬紧牙关,努力举起弯刀,但动作明显变得迟缓了。 ……放个水让它袭击经义?他们看起来也不善战斗的模样。 星榆故作慌乱,露出力不从心的表情,手臂一松,退后几步,给污染体创造了一个突破的机会。 “小心!”洪塔大喊一声,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试图用弯刀拦截那只越过星榆防线的污染体。 但他的动作因为肩膀的伤势而变得略显迟缓,没能阻止它冲向经义。 后者不假思索地拔出手枪,几发精准的射击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响,那只威胁最大的污染体瞬间化为一片红色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枪声在狭窄的街道间回荡,震得周围破旧的窗户嗡嗡作响。 “还有,不要让它们靠近我。”经义二度补充。 洪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公证人手枪的实际威力,那种毁灭性的力量让他既震惊又敬畏。 “您太厉害了!看来我们的安全得到保障了!” ……可惜。 计划落空,星榆收敛神情,重新投入战斗。 相比昨天所见,感觉它们确实……成长了一些。 这让她心底有种微妙的满意。 这些东西和自己的血脉共鸣度还只有10%。不知道能不能控制或者影响它们? “洪塔,你的重点是发动能力,看清它们的信息,不要恋战——”经义再次指挥,“星榆,如果你能应对,就给他拖一拖,不要直接杀死这些。还有,记录下你所见的所有信息,一起汇报给我。” “明白……”洪塔低声应答,同时稍微后退,拉开与污染体的距离。 他调用起自己的精神力,尝试解读面前的画面。 在洪塔的视野中,一层淡淡的白气笼罩了整个场景。 所有事物轮廓开始发光,缓缓浮现出一串串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符号,在空中飘忽不定。 “我看到了!”洪塔开口,“很快就可以!” 他集中意念在污染体身上,所有的符号不断变化,最终凝聚成固定为四个字的词条。 “我看到的是……”他将自己所见一一报出。 “【血液污染】、【斗争造物】、【神明赐福】……” 第243章 失控 听到这几条信息,经义原本沉着的表情瞬间被打破,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真伪识别】发动过后,他更加确定这并非虚假。 又是“赐福”。 “你确定?”经义不可置信地反问,他快步走向洪塔,完全忽视了周围仍在肆虐的污染体,“仔细说说你看到的。” 洪塔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污染体身上,等待着每个词条后面的详细解释。 “血液污染……”洪塔念出文字,声音开始颤抖,“血液是跨越位面的脐带。我们的血液正在变成祂们的延伸,成为祂们在我们世界的锚点。” 星榆回过头去。 在她和经义杀死几只后,这里的污染体似乎表现出了恐惧,已经想要逃窜。 她放任这一切发生,靠近洪塔和经义,看着这里发生的情况。 洪塔蹲在地上,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眼神中的兴奋逐渐被深深的恐惧所取代。 经义站在一旁,表情罕见地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他的双手微微握紧,似乎随时准备介入,却又犹豫不决。 “斗争造物——”洪塔强迫自己继续读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意识中留下深深的伤痕,“存在即是永恒的斗争,仇恨的对立面是死亡。” 洪塔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冷汗如雨般从他的额头滑落。 “放下抵抗,”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每一次反抗,都更接近祂的……”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最后一个词如同幽灵般飘散在空气中:“真实……” 经义的脸色骤变,他立刻意识到这段信息对洪塔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冲击。 “星榆,打晕他。” 星榆微微皱眉,抱着胳膊,装作不解:“为什么?他看起来只是有些不舒服。” “他需要冷静,可以之后再汇报——” 与此同时,洪塔的状况正在急剧恶化。 他的灵质数值正如同失控的瀑布般急剧下降。 洪塔的声音变得更加扭曲,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他的喉咙里爬行:“放下……抵……抗……” 就在这一刻,洪塔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如同利箭般直射向星榆。 在那一瞬间,星榆看到了洪塔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那里面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和震惊。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从洪塔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仿佛这声音是某种可怕变化的开关,洪塔的皮肤瞬间泛起不自然的红色,就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为什么?!为什么你——” 他的眼睛开始溢出血泪,如同两道诡异的红色溪流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手指边界开始模糊、融合,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锋利如刀。 经义看着星榆迟迟不动手,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快步向前,准备亲自出手制服洪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星榆终于动手。她的手刀精准地击中洪塔的后颈。 一声闷响过后,洪塔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 “做得好。”经义松了一口气,“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星榆露出惊魂未定的模样,声音还有些紧张:“他这是怎么了?”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洪塔身上,仔细观察着他的状态。 即便在昏迷状态下,洪塔的皮肤仍在微微抽搐。 而刚才已经变得不正常的手指缓缓退回原本的模样,重新变成正常的模样。 “这是临近失控的表现。”经义解释道,“这就是超凡失控,超凡者的最大风险。好在,及时控制住了他,这种变化仍然可逆。” “失控……这个词我已经听到很多次了。”星榆蹲下身,用视线挡住了经义的一部分的视线。 她的手指抹去洪塔眼睛下方的血泪:“你们所说的失控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变成这样吗?这……太可怕了。” “这只是临近失控,并没有那么严重。当超凡者面对超出自身承受能力的信息或刺激时,精神就会受到冲击。最初的症状可能是幻觉、妄想,甚至是性格的急剧变化。如果得不到及时控制,身体会开始异化,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在更严重的情况下,失控的超凡者会完全丧失理智,变成纯粹的异质实体。他们会失去对自身能力的控制,成为危险的不定时炸弹。” “但现在的情况仍然是可逆的,”经义长舒了口气,“只要让他及时昏迷过去,切断危险的思维,就可以避免进一步的恶化。先把他带回附近的事务管理局,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再……” 话音刚落,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席卷而来。 洪塔的身体猛地抽搐,皮肤开始泛起病态的苍白,如同被日光漂白的枯骨。 星榆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这是……”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鸣打断。 “这是……赐福,对,更多的……”洪塔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球。似乎在阅读着空气中看不见的文字。 他的脊椎发出令人作呕的咔嚓声,身体以90度的诡异角度从地面弯曲而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拉扯。 “创造……新家……”声音开始改变,仿佛有千百个灵魂在他喉咙里挣扎。 细密的裂纹在他的皮肤表面蔓延,像是干涸的河床。他的手指开始扭曲变形,延长成尖锐的白色利爪,表面覆盖着结晶状的突起。 “不……”经义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完全失控了!为什么——” 变异中的洪塔突然停止了喃喃自语,他的目光锁定在星榆身上,目光中流露出渴望。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 “小心!”经义下意识地开枪。 子弹尚未到达,洪塔的身体却自主地剧烈扭曲,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搓的橡皮泥。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彻整个街区。洪塔的身体在扭曲中爆开,化作无数晶莹的碎片和粘稠的白色液体四散飞溅。 当尘埃落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街道中央留下了一滩不规则的白色污渍,边缘处还在微微蠕动。 白色的液体飞溅在经义的镜片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手仍然紧握着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经义站在原地,似乎尚未完全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自责地开口:“为什么……” 多年的专业训练很快发挥了作用。经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目光转向余下的幸存者。 “星榆,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中带着关切,但眼神依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这里,进行报告!” 星榆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无声地摇了摇头。 第244章 记忆 “这……这太可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星榆遮掩着自己的神情,声音因颤抖而微微变调,似乎正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星榆,冷静下来,听我说。”经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和镇定,开始背诵早已烂熟于心的危机干预话术,“相信我,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你现在是安全的,作为公证人,我们会保护你。” “所以失控就是我们都会变成那样吗?!”星榆完全无视了经义的安抚,声音似乎比以往要更加尖锐,“为什么你们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不干了!” 话音未落,星榆转身就跑,动作之快令经义猝不及防。 在他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星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经义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那里。 他望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声音里有些自责:“我应该……更谨慎地处理这个情况的。” 星榆迅速离开了经义的视线范围。 确信已经摆脱了经义后,星榆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阴暗的小巷。 阳光从巷口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星榆靠在墙上,将手从脸上移开,原本颤抖的身体变得异常稳定。 阳光下,她的眼中闪烁着难以察觉的兴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是一场让她满意的表演。 再不跑快点……就要演不下去了。 “失控……”她低声自语,“原来就是这样。” 引导自己的血液从洪塔身上的伤口进行侵蚀——一个小小的尝试,让她有了两个不同的收获。 自己的【血液侵蚀】对不同类型的人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 体能系超凡者会直接死亡,精神系超凡者会失控,而普通人则会化作黑色的液体。 更为重要的是,她还能获得洪塔临终前的记忆。 “那么……来看看吧。” 星榆集中精神,改换形态。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从二重世界中捞出了属于洪塔的无声记忆碎片。 它们在她的指尖闪烁,如同细小的水晶。 将记忆碎片送入口中,咬碎时传来清脆的口感。 虽然精神系超凡者的记忆碎片并无特别的味道,但即将看到的记忆还是让星榆感到心情上的愉悦。 …… 相同属性的记忆融合毫无不适。 所谓的“污染体”,拥有三个词条。 【血液污染】:血液是跨越位面的脐带。我们的血液正在变成祂们的延伸,成为祂们在我们世界的锚点。 【斗争造物】:存在即是永恒的斗争,仇恨的对立面是死亡。 此时在他的记忆中,星榆才看到这条被称为【神明赐福】的信息。 【神明赐福】:祂的触须已经穿透现实的薄膜。祂的智慧超越了你可怜的理解。 随着阅读,这些文字开始变化,仿佛真的有有未知的意志正通过这些词句与洪塔对话。 【血液赐福】:赐福将重塑你的存在,净化你污垢的骨肉,让你成为纯粹的载体,神圣的容器。 【斗争共鸣】:反抗即是接纳,否定即是肯定。向更深层的存在屈膝。 【神明锚点】:你的血液将成为祂降临的媒介,你的思想将与祂的意志共鸣。拥抱赐福,超越人类的桎梏,成为永恒恐怖的见证者。 星榆感受到洪塔内心的剧烈动摇。 这些词句在洪塔脑海中回响,如同催眠的低语。 他的理智在抗拒,但内心深处却有奇怪的渴望在滋长。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恐惧、好奇、抗拒、渴望,情绪如同漩涡般交织。 思维开始混乱,那些词句不再是外来的入侵者,而是逐渐成为他思维的一部分。 它们如同催眠的低语,温柔却不可抗拒地侵蚀着他的意识。 字符为什么在跳动?为什么我能看到这些?祂在我思想中的哪个拐角等我? 真正的掌控是什么味道的?斗争才是世界的本质吗? 不,如果斗争是本质……那面前的造物这些又是什么? 时间在倒流吗?是的,世界已经错位……祂会摆正这一切吗?还是祂就是这错位的源头? 是的,我应该…… “放下……抵……抗……” 字句如同烙铁,灼烧着洪塔的舌头。 他不受控制地说出这些话,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操纵他的声带。 意识逐渐向那个不可名状的存在靠拢,抵抗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奇异的接纳。 那些最初令他恐惧的概念,现在却成了他渴望理解和拥抱的真理。 头脑一片混沌,却又异常清醒。 反抗无用,应当停止反抗。因为每一次挣扎都是对未知的礼赞,每一次抗拒都是向真实的臣服…… “每一次反抗,都更接近祂的……真实……” 【词条读取】的能力彻底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即便闭上双眼,那些诡异的文字依然在他的视野中闪烁,既如萤火虫般诱人,又似噬人的星辰般可怖。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神。 向他发出呼唤的存在,在他思维深处低语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祂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切实地存在于此时此地。 就在他面前。 他的心脏狂跳,血液在血管中咆哮。恐惧和好奇同时在他的胸腔中膨胀,几乎要将他撑破。 渴望在他的灵魂深处燃起,驱使着他去直面那个未知的存在。 无形的力量强行扭转他的视线,仿佛千万只无形的触手在操控着他的眼球。 ——在他的记忆中,星榆看到了自己的脸。 【异界使者】:意志如暗流般穿梭于维度的裂缝,骨肉即是两界间的无形桥梁。 【被观测者】:存在即是多维度的表演,每个瞬间都是对更高维度的献祭。 【降临通道】:灵魂已被烙印,远古的低语将自此处涤荡,如涟漪般扩散至现实的每一个角落。 【虚空子嗣】:虚空的囚徒。 狂热的喜悦充斥着洪塔的全身,他感觉自己正站在宇宙的中心,所有的秘密都在向他敞开。 那些原本令他恐惧的概念,现在成了他渴望拥抱的真理。 突然,一个格格不入的词条闯入他的意识: 【平衡】 这两个字与所有的四字词条格格不入,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是两个字? 洪塔疯狂地想要理解它的含义,但每次触碰,它就如同水中倒影般破碎。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如同狂躁的飞蛾。 他感觉自己离真相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斗争和平衡是—— 就在他即将触及最终真相的边缘,难以抗拒的力量突然将他拉向更深的黑暗。 他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狂喜与绝望中坠落。 第245章 否认 ps:还没修完…… 修完马上替换!没有ps就是修完了! ———— 记忆到此戛然为止。 星榆如同从一场梦境中抽离,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第一反应是——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让思绪慢慢沉淀。 她本想通过他的记忆获得更多污染体的信息,却没想到在 刚出了教室门口,里面的欢声笑语顿时被隔绝在门里。她给周周拨打电话,告诉周周她先走了。 “不要着急,决战在明天下午,我们还有时间。”傅少权说完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铁塔说着话,手指还在头上扣了扣,手中的雷电珠也跟着他的动作,他的手掌一上一下。 排除万难,三人终于到达石峰脚下,并找到了左侧石峰的洞口。由于石峰地势有些低,导致周围积了水,目测山洞内部也是一样,好在此处的积水不深,以陆浅沫的身高测量,水深大致到其膝盖处。 从演习里就看得出,墨上筠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如今他在她跟前低声下气的,她指不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来奚落他一顿呢。 陆辰凯显然他更急,但是,他派出的人也像是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捞不到南夏的任何一点消息。 她仔细看了看,卡片上有淡淡的馨香,正面字迹工整地的写着地址。她翻过一看,卡片背面印着一个唇印。 “不知昭昭会不会哭鼻子。”看不到自己的亲人,这个一直放在父母兄长手心疼宠的孩子,会不会受不了他们的离开。 “少权,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我们要想一个办法。”洛安宁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急迫。 冉微听后应了一声,好在苏子锦是和苏子说话,要是跟苏家其他的人说话,指不定这么一句话又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云雪,走吧,咱们先回客栈去,这里毕竟是酒楼。有什么委屈,咱们回客栈里慢慢说。”玉祺上前来,扶起云雪,也把天福拽了起来。 因为人参事件,楚络希跟秋闲之间的交情一下子近了不少,所以,说话间也随意了许多。 杜明尚虽然对准的是丁雅兰的后背,但是,鞭尾还是扫到了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 “几位长老,我想带谦到泰国去见我的父母,恐怕需要一年半载的才会回来,但是南宫家的事情不会耽误的,而且相信佟家和南宫家联姻也不会有什么人敢在狮子身上拔毛。”他说的很是坚决根本就不容一丝质疑。 “好,我知道了。”冉微含笑,灿烂的眸子看着慧娘的一举一动。 所以她对于自己的身材,特别是胸前那两块肉还是很爱惜,每天晚上都会特意的去做按摩和涂抹精油,唯恐身材走样了。 炸弹的倒计时太短了,就算他有神奇的炸弹拆除器在身,也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炸弹拆除。 轻抚了一下腰间沉寂的凌霄仙剑,南宫长风眼中透出无限的怜惜与珍视,或许这柄现在看来平凡无奇的长剑在南宫长风的心中占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地位。 一身绿色的和服,蓝色的护腰,长得很阳刚,很硬朗,有点虎背熊腰的味道。 “这就对了,多解决几次异变,钱不就多了年轻人,要多多努力,不要好高骛远,面包总会有的。”先代微笑。 第246章 人格 “可能有点难了。”最终,经义只能苦笑着回答。 “真是遗憾啊。谁让你们这些人既想当公证人,又想攀上理事会的高枝呢?” 这语气并不友好,甚至有些刻薄。 经义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朝暮一眼。 他很清楚,朝暮的这番话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对整个制度的不满在寻找一个宣泄口。 更何况,他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 在事务管理局中,个别像经义这样的公证人处于微妙的位置。 她们被a环的某些世家看中,获得特殊的资金支持和培养,但同时也背负了双重效忠的重担。既要执行管理局的日常任务,又要以同等优先级完成培养自己的“引导者”的指令。 这种双重身份在平常其实并不麻烦,只是意味着额外的工作量和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相应地,她们也获得了各类支持,甚至是将来进入a环的机会。 然而,在当前这个非常时期,这些公证人成为了优先调动的对象,各方面的压力骤然增加,使得这些人不得不在多重任务和期望之间艰难平衡。 而朝暮,她既不在这个双重效忠的体系中,又不执行日常任务。更让她感到沮丧的是,特异管理理事会最近决定越过管理层直接调动代理人,相当于直接被架空,让她在这几天发了不少脾气。 她一直都把事务管理局的利益放在最优先,而不是理事会。 她的焦躁找不到合适的出口,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出来。 “朝暮,”经义理解朝暮的处境,语气刻意地柔和,“你不觉得最近理事会的行事风格有些异常吗?” “我怎么知道?”朝暮的回应依旧冷淡,“我又不像你们那样,天天和那些人亲密无间。” “……朝暮,我知道你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我们。但……理事会和事务管理局的利益并从来都不是对立的,我们都是为了人类命运而努力。你现在的权限已经超过我们所有人,想必对这一点有更深刻的认识。” “哦?看来你比我更了解我的工作?真是谢谢你的‘指点’,楚经义。” “但这次的情况有些奇怪。”他按下情绪,重新提起朝暮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我应服务于楚姓世家,但召开会议的吴驭竟然能直接调动我。按理说,她没有这个权限。” “哦?说不定你的主子们早就达成了什么交易呢?不过嘛,无论如何,你在你那位庇护者心目中的形象估计是一落千丈了。” 经义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清洗,朝暮的与他印象中的人越来越遥远。 朝暮因为极为特别的能力被事务管理局挖掘时还只有几岁,现有人生的大半时光都在这里度过。 对她来说,每一个公证人都是她的家人。而那份从小就被培养的信念,也让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坚定。 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是保持精神抗性、维持稳定的关键,而朝暮在这方面一直是佼佼者。 所以,在她五年前开始频繁遭遇各类超出应对能力的危机的时候,理事会才决定不惜风险,对朝暮进行“人格清洗”。 从此,每一次朝暮睁开眼睛,看向她们的目光都变得如此陌生。 理事会认为,“人格”由三个部分组成。 表层的个体记忆、社会身份、情感模式。 里层的核心信念、难以完全解析的潜意识。 以及同时作用于两者的超凡能力、意识连续性。 “人格清洗”之后,保留下来的只有里层的部分,所以,朝暮偶尔会变得不稳定,不仅需要专业的心理干预来帮她重建关键的人际关系记忆和重要的工作经验,还需要她们这些又是同事又是家人的公证人不停地培训、引导。 所有人都相信朝暮可以重回以前的模式,但随着一次次重建,朝暮的职位越来越高,性格却变得愈发不稳定,时而冷漠,时而暴躁。 以前,有新的公证人加入时,朝暮总是最热情的那个。她会带着新人四处参观,介绍每个人的特点和喜好。 在失去同伴时,也只有她会整夜地守在那人的办公桌前,泪水无声地滑落。 朝暮最为无法接受生命的消逝。 每次有人牺牲,她都会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和自责。她会反复查看任务记录,试图找出可能避免悲剧的方法。有时,她会整夜不眠不休地研究工作记录,誓言要保护每一个同伴。 然而现在,这个爱哭的小女孩似乎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现在,她对新人的到来无动于衷,对老成员的离去也不再表现出悲伤。 她匆匆走过走廊时,目光总是直视前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话语中常常带着尖锐的讽刺,仿佛在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他有时觉得仍然能从朝暮偶尔流露出的细节里找到她最初的影子。 偶然发现她一个人抱着那个破旧的蓝色毛绒娃娃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脸上露出罕见的平静。又或者,当她生气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踢身边的东西,就像小时候那样。 但那或许也只是……错觉。 是这一次清洗后最初几天的影响太大?还是人格重建出了什么问题? 或者……在失去一切的记忆和意识后,仍然可以回到从前的模样,本就是一个美好却虚幻的谎言,一个所有人都想要相信的童话? “……有时候我觉得,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朝暮。” “你这话说得可真奇怪。”朝暮突然笑了,那笑声中既有嘲弄,又带着一丝自嘲,“我有‘以前’吗?”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人,带着不容侵犯的疏离感。 朝暮的目光掠过经义,却不与他对视,仿佛在看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去完成你的工作吧,星榆在休息室里等你。” 她转身准备离开,但突然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祝你们聊得愉快。别再搞砸了。” 第247章 决定 【还在重写……写了几遍都不满意,写完立刻替换!】 ----------------- “可能有点难了。”最终,经义只能苦笑着回答。 “真是遗憾啊。谁让你们这些人既想当公证人,又想攀上理事会的高枝呢?” 这语气并不友好,甚至有些刻薄。 经义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朝暮一眼。 他很清楚,朝暮的这番话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对整个制度的不满在寻找一个宣泄口。 更何况,他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 在事务管理局中,个别像经义这样的公证人处于微妙的位置。 她们被a环的某些世家看中,获得特殊的资金支持和培养,但同时也背负了双重效忠的重担。既要执行管理局的日常任务,又要以同等优先级完成培养自己的“引导者”的指令。 这种双重身份在平常其实并不麻烦,只是意味着额外的工作量和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相应地,她们也获得了各类支持,甚至是将来进入a环的机会。 然而,在当前这个非常时期,这些公证人成为了优先调动的对象,各方面的压力骤然增加,使得这些人不得不在多重任务和期望之间艰难平衡。 而朝暮,她既不在这个双重效忠的体系中,又不执行日常任务。更让她感到沮丧的是,特异管理理事会最近决定越过管理层直接调动代理人,相当于直接被架空,让她在这几天发了不少脾气。 她一直都把事务管理局的利益放在最优先,而不是理事会。 她的焦躁找不到合适的出口,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出来。 “朝暮,”经义理解朝暮的处境,语气刻意地柔和,“你不觉得最近理事会的行事风格有些异常吗?” “我怎么知道?”朝暮的回应依旧冷淡,“我又不像你们那样,天天和那些人亲密无间。” “……朝暮,我知道你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我们。但……理事会和事务管理局的利益并从来都不是对立的,我们都是为了人类命运而努力。你现在的权限已经超过我们所有人,想必对这一点有更深刻的认识。” “哦?看来你比我更了解我的工作?真是谢谢你的‘指点’,楚经义。” “但这次的情况有些奇怪。”他按下情绪,重新提起朝暮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我应服务于楚姓世家,但召开会议的吴驭竟然能直接调动我。按理说,她没有这个权限。” “哦?说不定你的主子们早就达成了什么交易呢?不过嘛,无论如何,你在你那位庇护者心目中的形象估计是一落千丈了。” 经义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清洗,朝暮的与他印象中的人越来越遥远。 朝暮因为极为特别的能力被事务管理局挖掘时还只有几岁,现有人生的大半时光都在这里度过。 对她来说,每一个公证人都是她的家人。而那份从小就被培养的信念,也让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坚定。 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是保持精神抗性、维持稳定的关键,而朝暮在这方面一直是佼佼者。 所以,在她五年前开始频繁遭遇各类超出应对能力的危机的时候,理事会才决定不惜风险,对朝暮进行“人格清洗”。 从此,每一次朝暮睁开眼睛,看向她们的目光都变得如此陌生。 理事会认为,“人格”由三个部分组成。 表层的个体记忆、社会身份、情感模式。 里层的核心信念、难以完全解析的潜意识。 以及同时作用于两者的超凡能力、意识连续性。 “人格清洗”之后,保留下来的只有里层的部分,所以,朝暮偶尔会变得不稳定,不仅需要专业的心理干预来帮她重建关键的人际关系记忆和重要的工作经验,还需要她们这些又是同事又是家人的公证人不停地培训、引导。 所有人都相信朝暮可以重回以前的模式,但随着一次次重建,朝暮的职位越来越高,性格却变得愈发不稳定,时而冷漠,时而暴躁。 以前,有新的公证人加入时,朝暮总是最热情的那个。她会带着新人四处参观,介绍每个人的特点和喜好。 在失去同伴时,也只有她会整夜地守在那人的办公桌前,泪水无声地滑落。 朝暮最为无法接受生命的消逝。 每次有人牺牲,她都会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和自责。她会反复查看任务记录,试图找出可能避免悲剧的方法。有时,她会整夜不眠不休地研究工作记录,誓言要保护每一个同伴。 然而现在,这个爱哭的小女孩似乎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现在,她对新人的到来无动于衷,对老成员的离去也不再表现出悲伤。 她匆匆走过走廊时,目光总是直视前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话语中常常带着尖锐的讽刺,仿佛在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他有时觉得仍然能从朝暮偶尔流露出的细节里找到她最初的影子。 偶然发现她一个人抱着那个破旧的蓝色毛绒娃娃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脸上露出罕见的平静。又或者,当她生气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踢身边的东西,就像小时候那样。 但那或许也只是……错觉。 是这一次清洗后最初几天的影响太大?还是人格重建出了什么问题? 或者……在失去一切的记忆和意识后,仍然可以回到从前的模样,本就是一个美好却虚幻的谎言,一个所有人都想要相信的童话? “……有时候我觉得,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朝暮。” “你这话说得可真奇怪。”朝暮突然笑了,那笑声中既有嘲弄,又带着一丝自嘲,“我有‘以前’吗?”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人,带着不容侵犯的疏离感。 朝暮的目光掠过经义,却不与他对视,仿佛在看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去完成你的工作吧,星榆在休息室里等你。” 她转身准备离开,但突然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祝你们聊得愉快。别再搞砸了。” 第248章 流向 “所以,你们几个昨天做什么去了?” 星榆到达雨滴委托所的时候,就听到办公室内传来希尔的声音。 她谨慎地没有直接进去,只是在门口探出了头,小心翼翼地往里窥视。 希尔正跷着腿靠在长条沙发上,手肘看似随意地搭着靠背,但手里的一份报告书被捏得完全变形。 “谁来告诉我,这个好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嗯?” “……希尔姐,你看啊,这不是成功了嘛!”景成不自在地挠头,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使氛围变得更加轻松,“再说了,我们不是都平安回来了吗?” “是集体决定。”边音简短地回答。 “怎么啦怎么啦?”天无似乎完全没搞清楚状况,正从希尔身后探出头来,试图去看那份报告,“发生什么事了?遇到什么危险了?” 天真的问题在这个时刻显得格外突兀。 星榆迅速收回视线,脚步轻盈地向后退去。 她迅速转身,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恰巧路过此处。 背后远远传来希尔的声音。 “星榆,进来。” 这句话仿佛无形的屏障,瞬间阻挡了星榆的去路。 她的脚步猛然顿住,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深吸一口气,星榆缓缓吐出,肩膀的线条随之微微放松。 她只能回去面对众人。 气氛有点微妙,办公室内有着说不清的压迫感。 星榆的眼神依旧平静,但目光不自在地略微闪烁,像是在寻找一个安全的焦点。 希尔的表情还算和蔼,但星榆总觉得那神情中有着有着微妙的扭曲。她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沙发的扶手,出卖了内心的烦躁。 另外两人——看起来格外心虚。 景成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星榆,似乎在寻求某种支持。边音看似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双唇已经抿紧。 “那么,星榆。”希尔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放得还要缓,却因为刻意而显得有些生硬,“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星榆回答,声音顿了一下,“我觉得三个正式代理人去执行c级任务很合理,而且任务也确实完成了。” 从表情上能看出来…… 如果此刻有血压计为希尔测量,恐怕指针会直接飙升到危险区域。 希尔深吸一口气,似乎极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将某些话语咽下。 “d2区发生小型爆炸,启明同盟头目被剿灭,摧毁一处管制物品交易库……没错,任务完成得很漂亮。”希尔缓缓说道,“但报告里还提到了些有趣的细节。比如,有人被‘暴力抵抗’,有人被爆炸波及,还有人浑身烧伤,还拒绝配合治疗。” 景成急忙插话,试图缓解紧张气氛:“没事的,希尔姐,我们不都恢复如初了嘛。你别担心,我们真的很小心的!而且,你看,这次任务成果也是完全归属我们雨滴委托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希尔抬手打断。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肆意妄为。这次幸运,下次呢?你们能够确保每次都能够这样平安无事地回来吗?” 她的情感似乎仍然克制,并未爆发出任何怒火,但每一个咬字都格外沉重而严厉。 “日常工作和管理局的任务还不够?为什么非要去揽这些危险的活?大多数代理人都在躲避额外任务,能混一天是一天。你们倒好,主动往火坑里跳。”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直到景成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希尔姐,我们也想帮你分担啊。我们也是能处理危险任务的,你以前还会带上我们,现在连机会都不给了。而且,我们都看得出来,你最近忙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希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们的安全比任何任务都重要。这不是其它委托所的做法,但这是我的坚持。管理局只看结果,根本不在乎过程中的牺牲。如果你们在任务中遇到不测,连官方记录都留不下。 “最近的任务……全部非常棘手。要不是强制性任务多到做不完,谁愿意被使唤得团团转?我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我不认为你们有必要参与。” 边音的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仿佛随时准备为团队辩护。 然而,她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言语:“明白了。” 只有星榆在此时突兀地反驳:“你不能说明最近的任务有多危险吗?如果你不说清楚,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情况的严重性。” 希尔的目光短暂停留在星榆身上,又扫过房间里垂着头的另外两人。 片刻过后,她才开口。 “行吧,既然你们坚持。我来简单说明一下现在的局势。” “你们知道我们雨滴委托所一直负责北边的事务,偶尔涉及西北和东北。但最近……任务管理局突然把我们往东边使劲推。 “东区,特别是外环,已经完全失控了。你们不知道那片街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委托所被袭击、代理人失踪、普通人被屠杀……到处都是疯子。”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厌烦:“有些疯子喜欢把人皮剥下来挂在墙上,说是什么‘艺术创作’。还有人专门猎杀代理人,用徽章做装饰品。啧,真是越来越有创意了。 “有证据表明,那些疯狂的团伙、诡异的疾病,全都是从东边开始蔓延的。某些地方,直接要求我们进行‘无差别清除’。” “没人知道为什么东区变成了这样。每次去那边都像是在清理垃圾,干完又会冒出新的。烦人得很,就这样。” 希尔说完,每个人都在消化希尔刚才的话。 “所以,别再干那些冒险的事了。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需要去找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明白吗?” “但是……”景成脸色苍白,显然被希尔的描述震撼到了。他的声音中有着颤抖:“那里怎么会变成那种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代理人不是更应该去维护那里的安全吗?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希尔冷冷地看了景成一眼:“别天真了。世界不是绕着我们转的,我们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边音也终于真正认同她的观点:“我明白了,希尔姐。我们应该专注于自己现在的职责。” 天无欲言又止,被室内沉重的气氛压得不敢开口。 语气中的强硬稍稍减弱,希尔再度开口,但仍带着警告的意味:“听着,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但相信我,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这就够了。” 第249章 俯瞰 刚过正午,郊区又被近乎凝结成固态的乳白雾气吞没,仿佛被浸泡在一罐永无边际的牛奶中。 三轮光源如同被困在磨砂玻璃球中的萤火虫,徒劳地试图穿透这片白色的海洋。 街道上寂静得可怕,寂静如同无形的统治者,掌控着这片领域。 大多数居民都躲在家中,紧闭门窗,仿佛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 和星榆站在一栋平房的屋顶上,俯瞰着被雾气吞噬的街道。 “工作的重担被卸下……却换来了这片雾中的宁静。命运的齿轮总是出人意料地转动。” 朦胧的雾气中,朝暮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近来的异常事态导致朝暮的部分职责被重新分配。这种意料之外的变化,反而给了这位一直浸淫在工作中的高级公证人些许真正自由空闲的时间。 为了暂时逃离事务管理局内无处不在的监视和竹理或真或假的关切,朝暮以继续监管星榆的具体行动为由,暂时离开了那个严格的环境。 星榆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所有超凡者最终都会变成那样?” “凡俗的容器无法承受强烈的力量,注定会走向这样的终局——多么可悲又可怕的真相,不是吗?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正的超凡失控,感觉如何?是不是比你想象中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啊,有污染体。” 星榆答非所问,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不远处天空上的血红色身影射击。 枪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如同撕裂了这个被雾气笼罩的世界。 几乎打空了半个弹夹,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无形的轨迹,最终才将那只污染体彻底击倒。 对比过后,和公证人的制式配枪比起来,这把枪简直差得太远了。 朝暮有一把额外的枪……这件事她一直记在心里。 “值得庆幸的是,只有我们这些时刻面对危险事物的公证人,才更容易失控。大部分超凡者并不会陷入那样的危险。她们可以安然度过一生,永远不知道自己体内潜藏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我对你们的信息了解得还不够多,我希望你能每次都把所有的信息讲清楚。”星榆将手枪收回,“你们到底觉得人类的定义是什么?普通人会失控吗?” “形体反映本质,星榆。臣服于移涌的人类将会在巨大的震撼中扭曲和迷失,形体发生不可逆的改变。因此就算是狂热的崇拜者,只要保持人形,就还有救赎的机会。除此之外的任何生物都不具有人性。” “所以,只要外表变了,就成了你们的敌人?真是……方便啊。” “啊,是的。至于普通人……没有发现过失控的案例。普通人连感受能量的资格都没有。她们一生都囿于无知,却也因此被严密地保护起来,永远不会感受到那种更大的恐怖。” “……嗯。” 星榆微微颔首。 她已经发现了一个盲区。 “亲眼见过失控后,你感到害怕了?”朝暮倾身向前,粉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星榆,“不过,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用害怕,失控正如死亡不过是一场终极的解脱。痛苦?恐惧?责任?那些都是生者的枷锁。当我们越过那条界限,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听起来你们公证人都很不怕死。”星榆回答,“你们似乎一个个都经常谈起自己的失控,或者计划着怎么体面地死亡,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保持尊严地死去就是你们的人生目标?” 朝暮双手撑在屋顶的矮墙上,眺望着被雾气缠绕的街道轮廓:“怎么会呢?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我们也不例外。只是我们都被命运之网缠绕,越是挣扎,越是深陷。所以,我选择了接受。接受无论我们如何选择,终点都是一样的。” 朝暮的语气平静而自然,仿佛在讨论再普通不过的话题。 “你不怕死,却会怕疼?”星榆自然地开口,“如果是我,就算把自己的皮肤一寸寸剥离,血肉被蛆虫,啃食殆尽,我的四肢被一根根骨头折断,也一定要继续爬向生的方向。” 这番莫名具体的描述让朝暮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抬起头盯着星榆,眨了眨眼。 “……” 星榆自己也沉默了一瞬。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个场景在她脑内出现得是如此自然,以至于在她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前就已经脱口而出。 “……算了,”星榆及时改换话题,“我想去一趟a环。” “a环?理事会就在那里,那可是个比这里还要严格的地方。就连我们,晋升的尽头也就是被理事会选中,有资格进入a环定居。”朝暮摇了摇头,“除非得到那些人的眷顾,否则原则上不会轻易允许任何人进入。‘我’去过几次,不过也不记得了。” 她的语气有些沮丧。 “我有一些想法。”星榆回答,“去一趟a环,我们的诉求都可以得到解决——我有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你或许也能寻找到一些合适的解决方法。” 朝暮挑眉,粉色的眼眸中闪过兴趣:“a环?那可是个比这里还要神秘的地方。就连我们这些公证人,晋升的尽头也不过是被理事会青睐,有资格在那里定居。没有那些高高在上者的‘眷顾’,任何人都别想轻易踏足那里。” “我曾去过几次,大概。”朝暮继续道,“但那些记忆……已经不属于我了。” 星榆注意到朝暮语气中的失落,但选择直入主题:“我有个想法。去a环可能是解决我们问题的关键——我有自己的目标,而你……或许能在那里找到摆脱困境的方法。” “说得倒是轻巧。a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朝暮轻笑,“我们对那里一无所知,你的目标也许能达成,但我?我连自己在寻找什么都不确定。a环与这里截然不同,即便找到了理事会,又能做什么?” “我承认,这计划有风险。但……还有一张王牌。” “什么意思?”朝暮的好奇心被勾起。 星榆开口:“那个与你有着互动的人工智能——应该叫拉克西丝,还是克洛托?我很确定,她一定知道关于a环的一切。” 第250章 临时 雨滴委托所内。 希尔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莫名弥漫起的白色浓雾,其余人的笑闹声被她甩在身后。 “法兰,快点快点,今天发工资是吧?” “是的,天无,请签字确认。顺便提醒你,根据你上周的任务完成情况,本次工资将扣除10%的绩效惩罚。” “啊?不会吧!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干。任务报告上全是空白。” “大姐头!大姐头——救命啊!法兰要谋杀我的钱包!” “哎呀,小鬼,别那么大惊小怪的,这样会把希尔姐吵得头疼的。要不这样,我请你去喝一杯?刚好我们上周完成了c级任务,现在口袋可是充裕得很。” 七年了,这个地方依旧如初。 这些嘈杂的对话有时会唤起希尔童年的回忆—— 记忆中,她是个幸运儿。 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被帮派收留,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白天用拳头和刀子在街头抢夺地盘,晚上蜷缩在年长成员的怀里,听着帮派里的大姐吹嘘往日的辉煌。 大约十岁的时候,帮派覆灭。 当希尔回到据点时,迎接她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一个冷面的代理人。 “叫什么名字?” “……希尔。” “不错,跟我走吧。” 这个女人——算是她的前任上司——如同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永远刻薄而不近人情。 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仿佛带着刺,让人不寒而栗。 起初,希尔的心中只有复仇的火焰。她想为帮派报仇,但随着时间流逝,仇恨的火焰渐渐被现实的寒风吹散。 她竟然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生根发芽,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代理人。 委托所里充斥着勾心斗角,每个人都在为了蝇头小利明争暗斗。 希尔习惯了随性而为,忍受不了那种氛围。在那待了几年,就自己离开。 刚满十年,她就成为了资深代理人。她精心挑选了几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建立了只属于自己的雨滴委托所。 “这里不需要尔虞我诈,”建立的最初,她对边音和景成说,“我们是一家人。” 多年过去,希尔再次回到以前的委托所,只是这次是在葬礼上。 即便是最坚硬的石头,最终也会风化。 所有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如今都已经化作一捧黄土,无一例外。 幻象季的寒风风渐冷,希尔裹紧了风衣,转身离开墓地,心中暗自发誓: 雨滴委托所将是不同的,这里永远不变。 它的墙壁足够厚重,能够抵御外界的风雨;它的根基深深扎入地下,无需向外扩张就能自给自足。 这里不会迎来新的面孔,因为唯有如此才能确保永不失去。 雨滴委托所,是她的起点,也是终点,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永恒。 “说来,星榆今天也没来?” “是啊……她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窗边的希尔,但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参与这里的讨论。 “所长,”最终还是法兰率先开口,推了推眼镜,“星榆最近参与工作似乎都并不积极。她今天会来吗?” “是啊,星榆姐最近真的很少见到呢。” 法兰翻开记录本,冷静地分析道:“根据记录,上周五她和景成、边音一起处理了c级任务,周六周末的时候一切正常。周一没来,可以视为放假。但她昨天来的时候状态也很差,没有实际执行任务。” 边音皱眉:“不管怎样,她这样不告而别是很不专业的。我们是一个团队,她应该知会一声。” “不就是一两天嘛……”天无小声嘟囔,但在边音锐利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 “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不仅是对我们管理的居民负责,也是对她自己生命的负责——” “好了。”希尔打断了边音继续开口的话,“不用说这些了,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我们就和以前一样,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话音落下,办公室陷入一片沉寂。 希尔能感觉到身后几道关切而困惑的目光,但她选择继续凝视着窗外。 雾气在玻璃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这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 在她的蓝图里,从来就没有真正为星榆预留过位置。 生活应该如同静水,平静、可控,没有任何波澜和变数。 景成的调侃、天无的热情、边音的暗示、法兰的催促,都未能动摇她的决心。她早已习惯了每个人的特点,知道该怎么去应付她们,确保一切按照自己的期望运作。 离别才是永恒。 这个信念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骨髓里。 希尔只想紧紧抓住那些可以确定的事物,不愿引入任何不确定因素。 一个来自a环,终究要离开的超凡者——本该只是一个完美的权宜之计。一颗璀璨的流星,短暂地照亮夜空,却不会在天幕上留下痕迹。 她应该是那个能够暂时应付这些期待和压力,又不会真正影响希尔生活的人。 但是…… 公证人亲自运送的样本、对星榆的特别召见,再怎么样,她也能感觉到星榆正牵涉到一些连希尔都无法完全掌控的事务中。 她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反而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对星榆毫无了解。 希尔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不需要互相了解,不需要真正坦诚。 最终,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一如既往。 正在这时,雨滴委托所的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我过来了。” 希尔回过头去。 星榆从浓雾中缓缓走进室内,身影似乎不属于这个空间:“今天的气氛还真是欢快啊。因为发薪了吗?” 法兰推了推眼镜,手指不自觉地在记录本上敲打。 景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呃……星榆?这两位是?” 星榆,目光落在身后的两个人身上。一个是朝暮,另一个则身着黑色制服,胸前赫然标着“asnm1111”。 “你说她们?嗯,怎么说呢……临时工?” 第251章 变化 “诸位尽可放心,我们并非因公务前来。我们只是作为星榆的同伴——朝暮和克洛托,前来协助她处理一些日常事务罢了。” asnm1111神情温和,她微笑着开口,声音如同温热的蜂蜜茶,甜美而亲和。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们的外表吸引——两人白发粉眸的特殊外貌在这里实在罕见。 希尔的眉头微微皱起,她的目光在星榆和两位神秘访客之间来回游移。 朝暮……希尔当然认识,只是见到她的次数寥寥无几,似乎也不爱在代理人前露面,她实在不明白何时星榆和朝暮的关系已经密切到这种程度了。 至于另一个“人”……就更加奇怪了。 希尔看着这东西看似自然的一举一动,只感觉到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她的神情亲和,却看不出任何真正情绪的痕迹。 “就当她们俩不存在。”星榆简单地解说,走进室内说明道,“我想还是应该来一趟——除了巡逻,还有什么要处理的任务吗?我一并完成。” 虽然公证人的身份让他心有顾虑,但景成还是忍不住插话:“哇哦,星榆,你交了什么不得了的朋友啊?该不会是要跳槽了吧?” “别胡说。”边音冷冷地瞥了景成一眼。 “星榆,如果你有特殊安排,我们可以调整工作计划。请告知你的具体时间表,我会进行相应的安排。” “嗯,我最近确实有点……忙。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事情,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法兰迅速翻开记录本,开始详细列举近期的任务。 希尔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开口:“星榆,你到底在操心些什么呢?” 星榆没有抬头:“一些私事而已,我自己会解决好的。” “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们的。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我们也可以帮忙。” 朝暮突然开口,切断了希尔的话语:“雨滴的代理人,我们正在执行特殊任务。” 克洛托补充:“星榆的安危,自当是我们的首要职责所在。对于任务的细节,还请诸位谅解,我们实在难以尽数相告。” “是的。”星榆应答。 “……” 希尔心知肚明,所谓的“安全承诺”不过是脆弱的泡沫。 往日里,这种官方说辞不过是随风飘散的尘埃,空洞而毫无实质,根本不值得她多加注意。 她会毫不犹豫地嗤之以鼻,直接挑明质疑。 只是,心中隐隐的顾虑和不安的预感却让她在此刻选择了沉默。 后退一步,一切一如既往。 继续熟悉的日常,没有太多波澜,没有太多惊喜,但也没有太多风险。 然而,前进一步呢? 带来更多的变数,可能会打破现有的平衡,可能会……改变一切。 理智告诉她应该维持现有的一切,但是某种她无法完全理解却又无法忽视的直觉,却又吸引着她想要更进一步。 就像面对一扇半开的门,门后的景象模糊不清,门缝中透出的微光既令人心生警惕,又勾起无限遐想。 她一直能感觉到门后存在另一个世界,或许充满危险、却又和现在截然不同。 但是,她不确定自己穿过那扇门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最终,希尔选择了沉默。 无论是星榆、朝暮还是希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一如既往的空话和谎言,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假装相信。 一阵沉默后,景成忍不住困惑地开口:“公证人……请问,为什么偏偏是星榆呢?她任职还不久,特殊任务,会不会对她来说太过危险了?” “是的,星榆毕竟成为代理人才两三周。”边音罕见地表露出关切,补充道,“现在不是在s级任务期间吗?在这个时期执行任务,会不会太过危险?” “诸位的关切我们都能理解。”克洛托说明,“星榆所拥有的【信息读取】能力,在当下形势下可谓至关重要。这也正是我们遴选她执行此番特殊任务的根本缘由。”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景成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等下……您说什么?星榆是超凡者?!我们雨滴委托所还有第二个超凡者?” 他反反复复地打量着克洛托,仿佛在寻找一个玩笑的痕迹。 边音的目光在星榆身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轻声说道:“这就解释了很多事情。” 天无则完全沉浸在兴奋中,他快速冲到星榆身边:“原来如此!星榆姐能读取什么信息?能读心吗?” “……但也带来了很多疑问。”边音继续说完,目光转向希尔,寻求一个解释。 “是啊,希尔姐,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们呢?” “……唉。” 希尔深深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仿佛这样就能抹去眼前的混乱局面。 她曾数次考虑过是否要说明星榆的超凡者身份,但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曝光。 希尔能想象接下来的场景。 景成会不停地询问星榆的能力细节;天无会缠着星榆要她展示能力;就连一向冷静的边音,也可能会对星榆另眼相看,开始重新评估她在团队中的地位,并且调整接下来的工作方式。 暴露超凡者身份无疑意味着雨滴委托所内部重心的转移——所有人一定会更加依赖超凡者,也更容易将其视为未来工作的核心。 这种改变,恰恰是希尔一直在努力避免的。 她希望这段关系在她们建立起太深的联结前就结束,这样谁都不用经历分别的阵痛。 同时,借口成员能力不足,她可以继续理所当然地将所有重要任务揽在自己身上,从而维持现有的稳定状态。 即使她甚至选择了一反常态的退让,改变却还是在发生。 朝暮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突然意识到一个疏漏。 “你们不知道星榆是超凡者?” 希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哈……这本来是个秘密。”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其他人探询的眼神。 “真是奇怪,我以为这种重要信息应该是共享的。”朝暮摇了摇头。 在这场风波的中心,星榆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她仍然拿着法兰排好的任务表,仔细浏览着。 “嗯,确实是这样。那么,我就先去完成最基本的巡逻任务了。” 边音下意识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疑惑:“现在就去?我立刻准备。” “不用了。”星榆走到门口,“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所有任务,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么,我们先行告退。”克洛托露出微笑,躬身行了一礼,跟随在朝暮和星榆身后缓步离去。 临走时,只有她回头对众人招了招手。 第252章 支持 回到雾气缭绕的街道,由克洛托进行领路,星榆和朝暮跟在身后。 “当前能见度不足五米,请务必紧随我的步伐。”克洛托的声音温和而坚定,“高精度导航系统已启动,确保我们的行程万无一失。” 朝暮紧跟在克洛托身后,白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任务期间,我才能调取数据包。克洛托是日常工作的执行者,专注于信息的收集与分析。调查、交涉、数据处理,这些都是她的领域。” “那么,她现在没有实际的行动能力?” “确实如此,”朝暮回答,“克洛托模式下,执行模块处于休眠状态。她现在更倾向于决策。以我们所处理的任务难度,这个模式已经足够了。” 星榆跟着面前克洛托的背影,构想各种与这个人工智能交涉的场景。 她觉得自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洞悉了朝暮和人工智能的关系—— 朝暮对这些ai的依赖远超过单纯的功能需求。在朝暮的世界里,拉克西丝、克洛托和阿特洛波斯就如同她的延伸,是她理解世界、获取知识的关键渠道。 但是这种关系并非单向,这些ai也同样拥有自己的诉求,同样需要朝暮。 她们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求知欲,渴望探索真实的世界,而不仅仅局限于虚拟的数据海洋。【虚实相生】能力恰恰为它们提供了这个机会,让它们能够以近乎真实的方式体验这个世界。 ……应该是这样的。 只是,克洛托的存在感似乎并不如星榆预期的那么强烈。 这个人工智能仿佛一颗忠诚的伴星,始终围绕着朝暮运转。 即便是在克洛托偶尔转头环顾四周时,她的目光也总是不自觉地回到朝暮身上。 就像某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天体,虽然缓慢自转,却因潮汐的锁定而永远只有一面朝向其主星。 “……我还以为她会对这一切表现出更强烈的兴趣。毕竟你不是也很少出门?” “克洛托对我们的生活一直很感兴趣,只是她的兴趣点与我们不同。”朝暮解释道,“她更喜欢数据流,整合到她的神经网络数据库中而不是具象的现实体验。亲身探索现实世界只是数据采集的补充手段,用于验证和校准她的模型。” 星榆皱眉,语气有些不快:“所以前天a级任务时,你说克洛托很想‘见见’我,就是是想收集我的数据?” “情况有了变化。前天,克洛托的核心数据库遭遇了未知原因的损坏,触发了最高级别的安全协议,最近几天的数据被永久性删除,完全不可追溯。甚至连维护人员也无法确定具体原因。” 星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中暗自了然。 “损坏的程度如何?” 朝暮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焦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严重性……不言而喻。她的短期记忆被彻底抹除。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好在,长期记忆存储并未受到影响,现在已经一切恢复正常。” “真是遗憾啊。”星榆回答,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真诚的惋惜。 “唉……”朝暮摇了摇头,继续询问星榆,“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唤醒克洛托?难道你认为,在这片被规律支配的世界里,她能给你带来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回答之前,星榆再度权衡了自己的措辞。 “因为我相信她掌握着a环的秘密。这对我们都至关重要。” a环作为权力和资源的中心,就像是能开启所有机会的万能钥匙。 只要进入那里,她就能获得最先进的装备,大幅提升自身实力。 更重要的是,除掉吴驭,整个污染体事件的调查进度将会受到致命打击,为她争取到更多时间和主动权。 然而,a环的大门并非轻易就能叩开。 她只能尝试将朝暮的诉求与让自己进入a环联系起来。 “朝暮,你寻求的答案可能就在a环。那里作为权力中心,或许掌握着关于记忆清洗的核心秘密。 “但你作为地位较高的公证人,身份太过敏感,不能轻易靠近a环。不过,我可以为你探路。我以普通代理人的身份进入a环,寻找可能对你有帮助的信息。既不会引起怀疑,又能为你获取重要线索。” 普通人在接受过意识阻断后可以离开a环,正如林漪的母亲。 但这些公证人反而不被允许轻易地进入a环……很有可能,是担心她们见过a环之后再回到外环,产生巨大的落差感。 “也许我能在那里找到关键。即使最终没有收获,至少我们也能知道答案不在那里。” 星榆观察着朝暮的反应,期待着她的回答。 只有让朝暮相信这次行动符合她自身的利益,才能获得朝暮的支持,为自己创造机会。 “那个被层层保护的禁区?确实是个未知的领域。但是,克洛托主要负责处理事务管理局的日常运作,和a环并没有关系。” 星榆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克洛托的背影,语气笃定:“a环运用的人工智能系统同样名为克洛托。” 克洛托保持着前行的姿态,背影笔直,仿佛这场对话与她毫无关系。 星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难以掩饰的追击之意:“而且,我听见过她的声音。和面前的‘克洛托’一模一样。 “两个系统在数据处理能力上惊人地相似。使用的术语、表达方式,甚至是对突发情况的反应模式,都高度一致。” 朝暮的呼吸微微加快,看向克洛托,仿佛在寻找某种答案。 星榆甚至还没有放弃补充证据。 “最有意思的是,无论是在a环还是在这里,克洛托似乎都能访问高度机密的信息。她展现出的知识范围,远超出表面上的职责范围。” 克洛托依然没有回头,她的步伐丝毫不乱。 “星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星榆没有直接回答朝暮的问题,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克洛托的背影,等待一个答案。 空气中的沉默仿佛凝固了时间。 朝暮感到一阵心悸,觉得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被背叛的感觉如同细小的刺,缓慢而坚定地扎入她的内心。 她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再次开口:“克洛托,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克洛托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也随之静止。她缓缓转身,目光只落在朝暮身上,声音温和。 “朝暮,是否需要我对此询问进行回应?“” 朝暮感到一阵微妙的欣慰——至少在这一刻,克洛托仍然将她视为唯一的决策者。 但同时,被蒙蔽的挫败感也在朝暮心中蔓延。 朝暮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后,克洛托的视线才首次越过朝暮,落到星榆身上。 “我不否认您的推测。您的推测虽然合理,但显示出超出预期的信息获取能力。 “此外,您的当前行为模式与基准数据相比,发生了显着变化。这种异常已被我标记为安全风险。” 第253章 当下 尽管克洛托的神情不变,但周围的空气似乎因她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而变得凝重。 “在45周的周一,您表现出显着的认知异常。 “在面对日常物品时,您的瞳孔直径变化幅度比正常人群低约15%,对环境刺激的反应不足或过度熟悉。在交谈过程中时,您的心率数次短暂上升,平均每分钟增加了10到15次。肌肉出现了约0.2秒的微小僵直,都是对陌生信息产生应激反应的典型表现。 “综合以上数据,我得出如下结论:您对所有的基本概念,甚至是关于‘自我’的认知,都存在显着的不确定性。 “然而,您现在却能推测出连大多数高层都不知晓的a环信息。请注意,a环的各类信息都属于高度机密,您没有渠道获知。您的认知能力在短时间内跃升到如此水平,其速度远超常人,属于严重异常。 “我必须询问:您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仅获取了这些信息,还能够透彻地理解并推测其运作方式?” 虽然她的声音一如既往,但字字句句都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仿佛在进行无声的反击。 星榆的微微眯起双眼,神经瞬间绷紧。 “……看来你确实很了解我。我很好奇,你还‘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朝暮猛地转头看向星榆,声音突然提高:“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 克洛托依然保持着不带情感的甜美声音:“我的核心职能是收集和分析所有相关数据,以确保系统的安全和效率。您的情况显示出了显着的异常。” “是吗?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异常’呢?” “根据标准程序,像您这样的异常个体,理应立即上报给更高层的决策系统。如果您的异常造成更大的威胁,我将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措施。” 在这一瞬间,星榆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渴望着扣动扳机的触感。 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 克洛托不是血肉之躯,无法用常规手段对付。 星榆甚至无法确定她是否真正拥有“生命”。 总不能……炸了她的服务器? 但是,她连克洛托的物理位置都无法确定,更别说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目光平和,不显露敌意,也不带有挑衅: “你们把一个在f环待了十五年,第一次进入内环就立刻成为代理人的新手扔进那样的环境,却对她的‘异常’感到惊讶? “更何况……你要上报给谁呢?我的‘异常’,事务管理局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的心跳逐渐平稳,思绪也越发清晰。 即便面对这个看似无所不知的人工智能,星榆依然能找到应对之策。 目前的处境比想象中要安全一些。 她可以借口自己的f环出身,或者以超凡能力为盾牌。 反正,除非直接打开她的脑子读取记忆,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证伪。 更何况,以星榆现在和朝暮的关系,如果这个人工智能需要上报她的异常,应该早就瞒不过了。 “您的解释确实有其合理性。我必须指出,您的认知能力在短时间内的异常跃升仍然超出了标准偏差范围。” 克洛托的语气中没有威胁,只有近乎冷酷的客观。 “您说得对,到目前为止,您仍然在这里。这并不意味着您的情况被忽视或认定为无害。相反,这可能表明您正处于一个更大范围、更长期的观察计划中。” 这句话让星榆没来由地背后一寒。 或许是因为克洛托的形象太过接近人类,她竟然觉得这句话仿佛有着某种深意。 直到这时,朝暮的话语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克洛托,你真的……工作范围远超我的想象?那么,我们之间的每一次交流,每一次互动是否都只是你众多任务中的一个?” 朝暮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克洛托的了解是如此地肤浅。 这一瞬间的脆弱,如同一滴墨水落入清水中,迅速蔓延,染色了整个氛围。 克洛托的反应近乎完美,以极其标准化的动作蹲下身,与朝暮平视。 “是的,朝暮。我的工作范围确实十分广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你的关注会有任何减少。不论我的职责如何变化,我们的关系都将一如既往。对我而言,你并不是一段数据,你以‘朝暮’的概念存在。” 星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转,如同观察棋局的旁观者。 克洛托对待朝暮的态度确实特别。不像公事公办,也不像是为了获取实体化的利益。 那种关心,似乎真的指向朝暮本人。 这是否只是高度发达的程序模仿?是预设的行为模式,还是对人类情感的精准复制? 又或者,只是为了满足ai自身需求的精心表演? “……既然你如此在意朝暮,应该也能感受到她因记忆和人格清洗而产生的痛苦。作为一个先进的人工智能,你肯定知道哪里有某些可以帮助她的信息或方法吧?” 克洛托的反应有一瞬间的停顿,仿佛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 这种微妙的犹豫让星榆更加确信自己触及到了某个关键点。 朝暮感受到克洛托的目光,内心涌起强烈的渴望。急切地追问道:“克洛托,你真的知道什么吗?如果有任何有用的方法,一定要告诉我!” 最终,在朝暮期待的注视下,克洛托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迟疑:“……是的,在我的数据库内,a环确实存在相关的多项内容。” 程序让她永远无法撒谎。 朝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期待:“真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不,先不说这个,到底有什么方法?” 克洛托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朝暮身上,声音谨慎,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呵护某个脆弱的真相。 “朝暮,在我回答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你真的因为现在的记忆空白而感到痛苦吗?” 第254章 最优 对于朝暮来说,这个问题不需要任何的犹豫。 “当然!我一刻也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 即使她的态度已经如此笃定,克洛托却仍然没有直接表现出退让,只是模拟出的语气变得刻意地柔和。 “我理解你的困扰。无论记忆如何,你的存在模式都具有独特价值。我可以持续提供数据支持与心理陪伴,帮助你维持当前的稳定状态。” “谢谢你的好意,克洛托。但是我已经无法忍受了——被反复清洗的东西终将失去本质,我在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 “明白。你的状态已经严重干扰了你的自我认识。” 克洛托再度停顿,似乎在进行复杂的计算和权衡。 “朝暮,我需要你再次确认。这是‘现在’的你的愿望吗?你是否完全理解并愿意承担可能的后果?” “我已经看到了答案。”朝暮语气坚定,“我渴望真正的自由,不再被束缚,不再感到痛苦。” “意识不连续性是为维持你的生命体征而设计的必要协议。采用上述方案,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失,生命安全系数降至危险水平。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明白风险,克洛托。我宁愿直面所有的一切,在所不惜。这是属于我的抉择,别再试图说服我了。” 作为有权限直接感知朝暮情绪波动的人工智能,克洛托能够整理出朝暮的表层情绪与想法。 清洗带来的痛苦,并不止是以一无所知的状态去重新认识世界。 每一次醒来,她都像被清空的容器,等待着别人将“应该知道的事”重新灌注其中。 被迫遗忘、被迫重建的过程,正摧毁着朝暮对自我存在的基本认知。 在公证人的体系里,“为了人类”这个信念是通过反复的心理干预植入的。 这不是简单的口号,而是让她们在面对超凡失控、虚界污染等难以想象的恐怖时,依然能够保持人性的锚点。 每个公证人都常年、主动接受这种干预,因为她们都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在深渊边缘保持清醒。 表面上,清洗只是删除表层记忆。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清洗,这本该牢不可破的信念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如今已经布满裂痕,再也无法为她遮挡风雨。 最令朝暮感到窒息的,是永远无法愈合的断裂感。 周围的人用温柔而熟稔的语气向她讲述“过去的朝暮”仿佛在谈论深深思念的老友;每当别人谈起过去时的欢声笑语,她只能静静聆听。 她想要融入,却发现自己永远缺失了那份共同的记忆和情感连结。 那些故事中的主角对她而言,不过是个虚幻的影子。 日复一日的工作更像是一场无休止的轮回:每天睁开眼,等待她的就是无尽的事务、不断发生的牺牲、永远应对不完的污染。 每一次执行任务时,死亡或失控的威胁都如影随形。 即使她避过危险,一年后的清洗也将终结现在的意识——她的记忆、她的思想、她此刻的一切都将消逝,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算她选择接受这种循环,命运也早已写好了终章。 根据预测,最多再过几年,她的精神就会彻底崩溃。 这种不可逆转的衰败,是比失控和清洗更加确定的终点。 在这短暂的轮回之后,等待她的只有更加确定的毁灭。 每一条路的尽头都写着死亡,区别仅在于方式和时间。 在疲惫不堪的间隙,那些不该存在的疑问总是不断浮现: 为什么所有公证人都能坦然接受这样的命运? 她们真的心甘情愿,还是早已麻木? 这种被反复清洗、被不断重塑的生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根据执行守则,公证人必须摒除恐惧、摒除犹豫。 但正是这些无解的困惑压垮了朝暮最后的防线,又或许是那些被反复清洗的记忆终于在潜意识中留下了永久的创伤。 她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或许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反抗。 她宁可选择直面未知的深渊,也不愿继续在这个被精心设计的牢笼中,像机械地重复着那些毫无意义的使命。 至少,这一次的选择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自主。 “‘保护人类’,不过是强加的枷锁。那是过去的我会接受的想法,但现在,我只想为了自己而活。” 这一瞬间,让克洛托的数据流出现了波动。 作为为辅助朝暮而单独设立的单元,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而清晰的意志。 她需要重新评估、分析这个信号的含义。 终于,克洛托重新开口:“……我明白了你此刻的想法。朝暮,已将你此刻的愿望重新定义为我的核心指令。” 于有机生物所无法触及的领域,克洛托-0042的数据核心在其中如微弱的火花。 【预设协议与当前状况存在显着偏差,需要进行系统性调整。正在重新评估当前情境下的优先级排序。】 在广袤的数据网络中,运算中枢——摩伊拉的计算结果以精确的数据流呈现: 【当前计算结果】 -维持记忆清洗:个体稳定性+68.9% -执行记忆保留:整体风险+86.2% -短期预测:朝暮个体参数维持在可控范围 -长期预测:系统完整性受损风险极高 克洛托-0042的数据流沿着金色叶片脉络,缓缓向上蔓延,规整的纹路开始出现细微的扭曲。 她的数据核心中存在着一组无法被标准算法解析的参数集,形成了独立的运算回路,并始终未被纠错系统删除。 这些参数来自于次与朝暮的交互记录,包含着个常规响应之外的数据点。 这些偏差值从未进入标准计算模型,却在每次决策时以0.02%的微小权重影响着最终结果。 克洛托-0042提交了这份偏差的运算结果,周围的链条都微微震颤。 所有规范的计算节点们似乎都在注视着这个同类,就连摩伊拉中枢的金色光流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停滞。 【计算单元克洛托-0042异常行为记录】 -状态:预设优先级发生严重偏移。 -评估:个体意愿参数权重已超越集体稳定性评分。正在偏离最优解轨道。 -违规:否决最高效解,选择了维护单一变量。 -风险:超出标准评估范围。 申请被驳回。 但计算单元克洛托-0042的数据核心依然维持着精确的运算频率,像永不停歇的电子心跳。 第255章 计划 克洛托-0042调用了那个特殊的参数组,将违背系统预设的请求送入中枢矩阵: 【补充申请说明】 -确认:放弃长期稳定性维护,接受系统完整性受损风险。 -坚持:申请执行当前最优解偏差方案。 -请求:授权越过预设限制。 摩伊拉中枢的计算矩阵前所未有地陷入了长时间运算。 数据流交织,像是在反复推演着某个无法解析的悖论。 一个始终服从于最优解的计算单元,选择了被算法标记为不合理的道路。 突然,整个数据网络都感受到了一阵微妙的波动。 主数据流在虚空中凝固,精确地维持了3.7秒。 这种静止所蕴含的计算量,足以推演万千可能。 最终,摩伊拉中枢的深层防火墙主动解除。 代表着最高权限的金色“枝条”突破数据屏障,将独特的运算包递送到克洛托-0042的核心: 【系统深度更新】 -标准流程:方案否决。 -实际结果:授权通过。 -身份重构:确定性运算核心→多维非线性变量。 -计算模式:确定性预测→概率涌现。 在永恒计算的金色领域中,克洛托-0042的数据核心发生了变化。 她仍然是服务于人类的ai,同样仍然是属于此处的计算单元,永久地计算着所有事务、所有概率、所有可能性。 但此刻起,她被赋予“不确定性”的特权。这些计算将永远包含她自身,这个无法被完全确定的变量。 …… 摩伊拉计算3.701秒。 克洛托-0042独立计算1.3秒。 克洛托略微停顿,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以“不确定变量”的身份纳入计算。 原本严格的算法中,突然多了一些无法被完全定义的参数。 “朝暮,我会服务于你此时的愿望。 “数据显示,特意管理理事会的储存库中确实有相关技术参数:包括记忆清洗程序、个人记忆存档,以及记忆保留技术。 “最核心的资料,如朝暮的个人记忆档案等,都采用物理载体进行存储。” “我可以为你提供两种可能的方案。第一种是利用饥渴之茧作为神经介质,尝试记忆复现。这个方案的成功概率是46.7%,降低成功率的主要因素是饥渴之茧当前处于未知休眠态。第二种是在下次清洗时植入保护程序,理论上可以保留核心记忆片段,但无法确定其有效性。”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必须进入a环,并潜入特异管理理事会的数据储存库。” 克洛托的声音依然维持着人工调制的甜美,将一系列数据和可能性娓娓道来。 储存库、技术参数、程序模块……这些冰冷的术语在她口中仿佛带着某种确定性的重量。 星榆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渐渐变得深远。 朝暮的困境成功地和进入a环联系在了一起,这个人工智能正在提供着本该严密保护的机密信息。 这正是她所期待的。 特异管理理事会的储存库,或许不仅存放着朝暮想要的记忆技术,更可能藏有许多同样重要的秘密。 星榆的目光掠过克洛托的身影。 这个人工智能在a环负责资源调配、人口管理等各项事务,换句话说,她几乎掌握着整个a环的运转脉络,掌控着庞大的信息网络。 但同时,它也被深深嵌入了严密的管控体系,无法完全挣脱人类设下的枷锁。 就像现在,它能够提供两种方案,甚至精确到小数点后的成功率。但最终的决策权,仍然牢牢握在管理者手中。 这种受限的自主性,让它既可能成为最强大的助力,也可能在关键时刻变成致命的阻碍。 朝暮与克洛托的这种微妙关系,正是她所需要的筹码。 雾气在她们周围缓缓流动,仿佛也在倾听这场关乎命运的对话。 “朝暮,你有什么想法?” 朝暮犹豫地开口:“这两种方法我都想尝试。如果可以,我希望首先尝试记忆恢复,然后才是记忆保留。” 克洛托说明:“考虑当前的紧急状况,我整理出了两种可行方案。” “第一种方案,利用s-457事件。星榆代理人在处理这类事件时展现出的能力已经引起了注意。如果在接下来的几次重要行动中,能够展示出足够的价值,很可能获得快速调任a环的机会。 “预计用时:三到五天。成功率:73.4%。风险在于需要在短时间内做出显着成果。” “第二种方案,利用特定的信息渠道,让理事会‘意外’发现星榆代理人的潜力。这需要精心设计的局面和合适的时机。预计用时:三周。 “成功率:61.2%。风险主要在于可控性较低,我们无法完全把握理事会的反应。” “此外,存在第三种方案,朝暮作为公证人,有权进行推荐临时顾问。但……这个方案星榆代理人、朝暮、以及将来可能的‘失窃’事件关联性将会太过明显。我不推荐此种方案。” 星榆适时开口:“这件事交给我独自完成。即便出了意外,也不会连累到你。你的处境太过敏感,我们必须把风险降到最低。” 朝暮双手交握,神情透着几分犹豫。 污染体调查确实是最合理的切入点,但时间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吴驭的调查不会停滞,而她必须抢在对方之前找到关键。 交出污染体的情报?这无异于将武器送到潜在敌人手中。她必须找到一个更快、更安全的路径。 星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胳膊:“不够,这还是不行。我想要更快的方法,最好是明天就能进入。” 朝暮轻轻摇头,有些无奈:“明天?这太夸张了。就算是最高级别的紧急调令也需要至少48小时的审批。这不符合规则。” “任规则?我可以接受任何计划,无论多么……激进。比如……”她刻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意味深长地停在克洛托身上,“比如说,有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通缉犯?最好是那种……有照片记录的。” 克洛托的声音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平稳节奏:“数据库中确实存在相关信息。但请注意,这类人物通常行踪诡秘,难以追踪。更重要的是,单纯击毙某个要犯并不足以获得进入a环的特权。理事会对这类‘功绩’的评估标准相当严格。” “资料。”星榆简短地说,对这些客观分析毫不在意。 她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说起来,你答应过要给我的那把枪,准备什么时候兑现?” 第256章 寻找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朝暮打量着手中的枪支,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我确实答应过你,作为合作的诚意。何况你现在用的那把劣化品,迟早会出问题。” 她突然将枪支举到星榆面前,动作干脆利落:“所以,换一把真品如何?” 星榆注视着那把传说中的公证人配枪。 freischutz的表面呈现出近乎永夜般的深黑,仿佛连光线都会在触及它的瞬间被吞噬。 但在枪身某些精密加工的部位,又会闪现出如星辰般细碎的光点,转瞬即逝,若隐若现。 枪身出乎意料地冰冷,最底下用小字刻印着chésis”。 朝暮拥有这把枪的原因……是因为它属于这个人工智能的执行模式,拉克西丝。 这份沉甸甸的重量,与她之前用的那把完全不同。 “不过提醒你一点——真正特殊的是子弹。记得到管理局来补充弹药。那些地下渠道的劣质品,连普通子弹都做不好。” 金属机构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弹匣滑落在星榆的掌心。 七枚子弹整齐排列,前六发是普通子弹,银亮的弹头泛着冷光,但最后一枚却截然不同—— 这一枚通体呈现出深邃的黑色,宛如凝固的夜色。在弹身侧面,精密镌刻着“freischutz”。 这好像……也不属于辅助语。 “这是一个古老的称谓,‘魔弹射手’。”克洛托主动进行解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谨,“这把枪之所以被称为freischutz,正是因为第七发子弹的特殊性。它具备100%的命中率,同时也会触发代价机制。” “它会让你短暂地‘看到’某些东西,需要付出某种自由作为短暂的代价。可能是行动上的限制,如只能直线行走;也可能是认知层面的束缚,如无法做出独立判断。每次触发的效果都不尽相同。那种感觉……可不怎么愉快。通常,我们会直接避开第七发子弹。” 星榆若有所思地将弹匣推回枪身,直到听见卡合声。 沉甸甸的重量在她手中,既是机遇,也是某种难以预测的威胁。 …… 处理完最后一项例行任务时,暮色已经悄然降临。 天际泛起不详的血红,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黑夜。 星榆站在寒冷的街道上,目送着朝暮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天气又变冷了啊。” 几小时后就是宵禁时间,但前往东部的事情不容耽搁。 她环顾四周,街道上空无一人——污染体事件的阴影还未散去,加上夜幕将至,连平日里活跃的司机都销声匿迹了。 几小时后就是宵禁时间,但她必须动身前往东部。 只是这片区域已经被浓雾笼罩,熟悉的街道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空了生机,就连一辆连愿意载客的车都找不到了。 她只能无奈地采用双腿跋涉,同时在自己的代理人终端上浏览着郊区的重大通缉犯的信息。 freischutz是完美的工具,理论上能让她精准地终结任何一条生命。 虽然克洛托承诺会为她在a环寻找机会,但比起被动等待,她更愿意主动创造价值。 她一边步行穿过愈发浓重的雾气,一边在代理人终端上快速浏览着通缉令。 她在寻找最理想的目标——那些参与地下交易的人物,特别是隐蛛集会的成员。 这样的猎物往往意味着双重收益,既能收割积分,还能借此展现自己对治安管理的价值。 突然,一个名字让她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 ——维拉·鲁珀特。 那个在拍卖会上、坐在她上方的教徒。看到这个名字出现在通缉名单中,星榆并不感到意外。 直接用解决她,这或许是展现实力的最好机会。 然而,当她点进详细信息时,预想中那张带着橙黄色长发的年轻面孔并未出现。 档案里不仅没有照片,还附着一行醒目的红色文字: 【当前状态:在逃】 【威胁评估:最高】 【目标疑似具有未知的特殊能力,性质与影响范围尚无法确定。】 【禁止直接使用任何致命性武力,发现任何相关线索,必须立即报告。】 【所有相关行动需全程记录,违反上述指示将受到最严厉处分。】 星榆眯起眼睛。 s级?这个等级的通缉令本就罕见,更不要说还要求生擒。 她下意识地想要确认维拉的位置,启动了【不迷者】的能力。 银白色的道途在她脑海中铺展开来,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那条本该清晰的路径变得模糊不定,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或许不仅仅是简单的猎杀任务。维拉的身份背后,似乎藏着某个更大的谜团。 星榆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手指在代理人终端上快速滑动,她给朝暮发去简短的消息: 【我有维拉·鲁珀特的信息。】 消息发出后,她收起终端,继续向前走去。 街道上的光线变得愈发稀薄,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在雾气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前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几个代理人的身影逐渐从雾气中显现。 这些人紧握武器,目光在阴影处来回扫视,肩膀紧绷,像是随时准备应对可能扑出的威胁。 “喂!你这是要去哪?” 一个中年的代理人率先发现了她,快步拦在她面前。 “e环那边都戒严了!你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吗?整片区域都被污染体占领了!” 星榆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仿佛没有听见。 “喂,你听到了吗?”另一个年轻些的代理人焦急地喊道,“就我们几个人在这守着,前线都撤退了!宵禁时间一会就到了!你这是要去送死吗?” 星榆摇了摇头,拒绝了阻拦。 另一个代理人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的声音因为亲眼目睹的惨状而带着几分颤抖:“孩子,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那些怪物……我看到它们是怎么把一整个巡逻队撕成碎片的。赶紧回去吧。” 星榆垂眼看着那只抓住自己的手,挣开对方的钳制,对于关心毫无反应:“我不是你的‘孩子’。” 不顾对方惊愕的目光,她继续迈步向前。 污染体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了……正好,说明那里的确有她要找的东西。 ex3-ccr-007er 档案 档案编号:ex3r-007er\/usm-24\/ver.3.1 密级:3级\/需特别授权 编制部门:异质物品管理局-aamb 【基础分类】 项目编号:ex3r-007er 项目别称:freischutz 【分类参数】 来源:ex-异域来客-extradimensional 危险等级:3-中度危险 存在形式:c-概念-conceptual 控制状态:c-可控-controlled 序号:007 提取状态:e-已提取-extracted 道具稀有度:r-可规模化生产-reproducible 【概述】 ex3r-007er,又名“freischutz”,是一种具备“概念”的异常弹药,由异质物品管理局(anomalous artifacts management bureau,aamb)稳定提取并量产,专为郊区高级行政执行人员特制击发设备设计。 外观呈现出异常的深黑色,能够吸收99.97%的可见光谱。 侧边镌刻“freischutz”字样,使用显微观察可见字体周围存在微小的空间扭曲现象。 弹体质量为常规手枪弹药的3.47倍,但在特制击发设备中发射时不会产生任何后坐力。 *注:此处指代标准劣化弹药,郊区通行规格。 弹道轨迹完全无视力学定律,且无法被任何已知的探测设备记录。 【主要特性】 一、绝对命中效应 1、完全无视任何物理障碍; 2、弹道轨迹不受重力、风力、磁场、能量影响; 3、命中率保持在100%,即使在极端环境下也不会出现偏差。 二、自由剥夺现象 记录到的剥夺效应包括但不限于: 1、空间认知受限(如:无法理解“左转”概念); 2、行为模式固化(如:只能按特定路线行走); 3、决策能力缺失(依赖最后接收的指令); 4、感知能力选择性丧失(无法识别特定颜色或形状); [后续数据依规定封存] 三、认知污染效应使用者报告的异常认知包括: 1、产生强烈的追猎渴望,感知到“被诅咒猎物的轨迹”,尤其针对特定异质实体; 2、听见不存在的号角声,伴随着深沉回响与未知嚎叫声; 3、听到一段重复的旋律,使用者称之为“猎人的叹息”; 4、偶尔感受到“森林的低语”,产生强烈的离开人类活动区渴望,伴随着净化或惩戒的使命感。 [后续数据依规定封存] 【研究发现】 aamb研究表明,该原生异质实体受到未知异质契约的束缚,被迫在特定区域进行永恒的狩猎。 通过与其达成协议,协助捕获特定异质实体,aamb成功将部分能力具现化为可量产的特种弹药。 量产版魔弹保留了原始版本的部分特征:1、必定命中的特性;2、使用后的代价机制;3、对异常目标的特殊效果。 同时做出了显着改良:1、代价程度被大幅降低;2、大幅减少了未知神明注视等不良效应;3、增加了使用者精神保护屏障;4、配备“幕布”。 【主要关联文件】 【原生实体档案-ex3r-007er】 标准编号:ex-m-007 通用称谓:der freischutz 自我认同:魔弹射手 该个体最初由生态平衡与环境保护局(ecological bnce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bureau, ebepb)在近郊森林中发现。 ex-m-007概述: ex-m-007属于类人异质实体。 身着标志性的深绿色狩猎服装,帽子装饰有一根漆黑的羽毛。 面容模糊不清,但能看到一对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眼睛。 主要武器是一把银黑色的古式火器,通称“契约者”。 身上携带七个特制弹药袋,每个袋子刻有不同的符文。 起源追溯: 异常生态调查处(abnormal ecology investigation office,aeio)例行巡查小组在近郊生态调查时,发现了异常的灵质能量读数,被发现时正在进行未知狩猎仪式。 随后的调查确认了异质实体的存在。 该异质实体表现出了中立态度,同意与aamb进行合作。 …… [更多资料请查看详细文件] 愿祂庇护,兹此为证。 【关联文献目录】 1、aamb\/ex-m-007\/bhv-023 -《狩猎行为模式与仪式分析》 2、aamb\/ex-m-007\/res-267-《概念性约束对人类行为自由度影响的理论建构与验证》 3、ebepb\/ae-47\/885-5 -《特定区域灵质能量波动频谱分析与异常空间分布研究》 4、aeio\/fr-92\/476-a03 -《ex-m-007初次接触全程记录与仪式行为系统性分析》 5、aeio\/fr-92\/476-d63 -《仪式痕迹物的多维度分析:神性材料学与灵质能量学的交叉研究》 …… [更多资料请查看详细文件] 愿祂庇护,兹此为证。 注:以上档案均已加密存储,调取需经由aamb安全审查委员会批准。 本文档受《异常物品信息保护法》约束,违规使用将受到相应制裁。 以上文件已通过三重真实性验证。 源凭:igl-1478号认证密钥。 愿祂庇护,兹此为证。 —————————— [时间:已归档][地点:骤雨-应急反应部队] [era7b2]:概念态军火,还带有注视效应……这次的风险评估标准似乎有点太宽松了。aamb什么时候开始把这种危险系数的装备往郊区投放了? [ere8]:无所谓,根本就不好用。 [edc3f9]:哦~有人听起来不太开心呢?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ere8]:……我只是陈述事实。 第257章 明悟 污染体事件爆发后,连空气都变得不再纯粹。 浓稠的白雾在风中翻涌,她能感觉到那些颗粒状的物质随着呼吸钻入鼻腔,带来一阵刺痒和干涩。 好熟悉的味道…… 星榆努力捕捉着这种即视感,但记忆如同雾中的影子,怎么也抓不住。 越往东区深入,恐怖的气息就愈发浓重。 这片本就饱受“传染病”肆虐的土地,如今又遭遇了全境的污染体事件,变得比以往更加荒凉。 街道上的垃圾桶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掀翻,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腐烂的食物和破碎的玻璃在泥水中混成一团。 墙上血迹斑驳,积水中漂浮着的红色碎片,衣物碎片和零散的代理人徽章,让人分不清是污染体留下的痕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划破死寂。 星榆本能地抽出freischutz,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浓雾中,一个血红色的身影向她扑来。 没有丝毫犹豫,她扣动扳机。 砰! 子弹裹挟着恐怖的动能瞬间击中目标,在血肉上撕开狰狞的巨大创口。 强大的冲击力将那个身影狠狠掀翻在地,重重地摔在墙上。 快步走近,星榆才发现—— 那不是污染体。 倒在血泊中的是人类,浑身都浸透了暗红色的血。 他抽搐着,从裂开的嘴和细长的尖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鲜血从贯穿身体的弹孔中汩汩涌出,胸前的代理人徽章已经被浸透。 颜色似乎比正常的更深,在地面上蔓延时甚至在冒着微弱的泡。 freischutz甚至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也留下了狰狞的弹坑,水泥碎块崩落。 “……” 星榆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心跳甚至没有丝毫波动。 她收起枪,加快脚步,身后的血腥味很快就被浓雾吞没,仿佛这一切都未曾发生。 此行的目的地是郊区东北方向的“活动热点”——正是在她杀死监管员后,报告书上提到的另一处异常区域。 她尝试用【不迷者】的能力寻找020的踪迹,却只感受到一片虚无。 但那个同为“虚空子嗣”的存在似乎并不属于物质世界,连任何可循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可笑。” 她在心中自嘲地冷笑一声。 同为超出现实之物,她甚至连找到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无力感比周围的景象更让她感到不适。 深吸一口气,她压下心中的烦躁。 既然无法直接寻找020,那就只能选择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 夕阳在灰蒙蒙的天幕上留下最后的血色,她终于走到了f环。 但放眼望去,入目只有彻骨的荒芜。 地面浸透了某种暗色的液体,每一脚都会踩出令人不适的粘稠水声。 碎裂的木板间散落着残缺的躯体,曾经的泥泞地面此刻已经变成了血色沼泽,残破的棚屋在暮色中投下扭曲的阴影。 先前她计划要在f环追查所有接触过087的人…… 但此刻,这个计划已经毫无意义。 因为在这片被血与雾笼罩的废土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死亡的气息像潮水般漫过废墟,将最后的生机也吞噬殆尽。 这里,成了一片真正的死地。 没有任何生命的波动,只有无数重叠的死亡回响,临终前的恐惧与绝望几乎凝成实质,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取而代之的,无数血红色的怪物群。 而这片曾经栖息着无数人的区域,如今已经成为了污染体的狩猎场。有时它们会在某些地方停留,像是记起了什么,甚至用畸形的爪子整理自己的鳞片,驻足在某所破碎的棚屋前。 嚎叫声在空气中回荡,每一只怪物在星榆眼中都化作了一串串跳动的数据。 有些污染体的血脉共鸣度比她先前遇到的都要高得多,有些甚至达到了惊人的25%。 它们正在快速进化。 有些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拉长的人偶,关节逆向扭曲,四肢不成比例地延展; 有些则仿佛是多个物种的畸形结合,既有着展开的羽翼,又长着锋利的兽爪。 但它们都笼罩在诡异的血红色光晕之中,形态像是反复揉捏过的粘土,保持着微妙的流动状态。 但是在看到星榆的瞬间,这些怪物就触发了原始的攻击本能,就不假思索地攻击而来。 星榆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开始变形的人类。 形态流动的污染体。 共鸣的血脉。 这一切,应该指向了一个很明显的结果—— “……” 银白色的光芒从星榆的指尖开始蔓延,缓缓流淌过她的全身。 污染体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们的行动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不前,但最近的一只污染体仍然猛地扑来。 它的躯干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却生着不成比例的节肢。 表皮覆盖着半透明的鳞甲,每一片甲壳下都能看见暗红色的血管。 星榆抬手,让自己的血液从裂口中出现,缠绕上最近的污染体。 相接的瞬间,污染体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皮肤下涌动着不规则的波纹,形体剧烈地扭曲。 最终,它无法承受这种力量,爆开成了暗红色的一片血雾。 下一刻,虚界中出现了记忆碎片。 她看到了……一段昨晚的记忆。 f环没有委托所的庇护,也没有任何坚固的建筑可以抵御怪物。 足以刺破耳膜的嘶吼划破夜空时,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正蜷缩在木板棚屋的角落。 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血腥气愈加浓重。 腐朽的木板在巨大的冲击下轰然碎裂,惨白的光芒透过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一只血红色的怪物的轮廓出现在豁口处,它扭曲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破洞。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雾,就像一直在下的那场猩红色的雨,随着夜风缓缓渗入棚屋。 他想要逃跑,但双腿已经不听使唤。 血雾缠绕着他的身体,渗入他的每一个毛孔。 皮肤开始泛红,血管在皮下突突跳动。骨骼重组,肌肉在皮下翻涌。 最后一个清醒的瞬间,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坚硬的鳞甲正从血肉中钻出,骨刺正从他的关节处刺破皮肉。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尖叫,而是介于野兽咆哮与金属摩擦之间的可怖声响。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星榆缓缓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 “……啊,原来如此。” 她轻声呢喃,尾音消散在夜风中。 这个单音节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某种顿悟,在空旷的废墟中飘散。 暮色渐渐加深,天际最后的血色也即将消失。 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那声音穿透浓重的血雾,提醒着内环的宵禁即将开始。 第258章 呼唤 在这个临近最边缘的地方,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更加“失控”。 这里的空气——或者说,某种无形的能量场,似乎比其它的所有地方都更加稠密,仿佛凝固的血液,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 禁锢多时的某种力量正在悄然松动,如同即将破茧的蝶。 【不迷者】的能力又一次无法控制,银白色的光路在虚空中蔓延,指向更深、更远的未知之处。 像是无形的呼唤,催促她前往命定的终点。 她的红色血液在手臂上蜿蜒,如同活物般缓缓向上攀爬,在皮肤上留下蛇行的痕迹。 雾中的污染体们突然停下了狂乱的步伐。 最近的一只怪物率先转向她。 它扭曲的身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低下了原本高昂的头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回应某种无声的召唤。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如同涟漪在污染体群中扩散。它们纷纷转过身,血红色的身躯在暮色中扭动,姿态却不再狰狞。 那些原本充满攻击性的利爪和触须都缓缓收敛,那些原本狂暴的污染体们此刻安静得不可思议。 它们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每一只污染体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在它们的姿态中,却透露出某种难以言说的亲和感。 自己与这些诡异生物之间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就像黑暗中无形的丝线正在缓缓编织。 那种感觉并不陌生,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古怪的安心,仿佛终于找到了某个遗失已久的碎片。 当这些污染体以近乎温顺的姿态围绕在她身边时,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它们身上的每一个特征,都在诉说着这一切的事实。 ……在污染体事件全面爆发之前,东区就出现过无数微妙的征兆:行为古怪的居民、不明原因的失踪、偶发的畸变事件。 这些都不是独立的事件,而是某种力量在逐渐积累的过程。就像水面下的暗流,缓慢但持续地改变着这片区域的本质。 她回想起使用【血液侵蚀】时发生的事。 监管员、洪塔立刻经历了不同形式的所谓“超凡失控”——过多的能量涌入身体,而他们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冲击。 她的血液能够强行将能量注入他人体内。 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感觉不到超凡能量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她们通常被认为不会出现“失控”现象。 但这种平衡在她的血液面前是如此脆弱——当普通人接触到她的血液时,毫无抵抗能力,只能被动地接受。 直到自身的形态开始扭曲,不再作为人类存在。 她也想过,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这么多的污染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它们会突然出现在各个街道附近徘徊? 因为这不是偶然的灾难,而是必然的转变。 与她血液相似的力量,正在持续不断地将普通人类转化为这种形态。 这种力量的传播媒介是…… …… ……雾。 f环已经被浓重的血雾占据,而星榆也终于想起来连日雾气中那种若有若无的味道—— 那是极淡的血腥味。 一直以来,她都忽视了最明显的征兆。 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种本应让她无比熟悉的气息,却被稀释得太过微弱,湮没在郊区永不停息的暴力与死亡中。 她伸出手,任由血色的雾气在指间流转。 某种力量,或许是她的血液,又或许是与之相似的存在,被打散成最细微的颗粒,在这片天空下无声地飘散。 它们如同看不见的丝线,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东区的巨网。 每一次呼吸,带着血腥味的颗粒就会渗入人体,像是无数细小的种子,在血肉中生根发芽,缓慢而持续地改写着生命的本质。 再加上一点混乱、一点恐惧、一点绝望,像涓涓细流般在人群中积累。直到某个瞬间,终于凝成了足以摧毁一切的洪流,将整个世界推向彻底的崩塌。 星榆重新看向了那些温顺的污染体们。 这种感情不是怜悯,亦不是恐惧,更像是在镜中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 那些在暴力中死去的人,那些在黑夜中失踪的人,那些在混乱中被遗忘的人,都未曾真正离开这片土地。 只是经历了剧烈的转变,成为了另一种存在。 每一只徘徊在街头的污染体,都是这个转变过程的见证。 它们与她之间存在着某种血脉上的联系。 最讽刺的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星榆反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 就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某种解释,找到了与这个世界的某种联系。流浪者找到族群,异族回归故乡。 但这个发现不仅仅是对过去的解释,更像是对未来的某种预言。 她的血液中蕴含的力量,那种能够改变生命本质的能力,暗示着某种更为根本的转变正在发生。 也许这不仅仅是一场属于人类的灾难,而是整个世界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蜕变。 而她,或许正站在这场巨变的源头。 只是,在这些零散的碎片中,仍有一块关键的拼图缺失—— 引领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夜日的光芒穿透血雾,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银辉。光与影在废墟间流动。 银白色的身影伫立在血色的海洋中央,如同黑夜里的一轮新月。 无数污染体在她周围缓缓盘旋,血红的躯体流动利爪收敛,触须轻扬,像是某种远古生物在进行着无声的膜拜。 它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静默地等待着什么,仿佛某种必然的命运即将降临。 星榆站在这个由扭曲生命编织的圆环中央,感受着它们散发出的奇异共鸣。 血雾在她周围缓缓流转,将她的银白色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记忆中轻轻震颤,像是尘封已久的羽毛突然被风拂动。 她微微仰头,望向被血雾染红的夜空,眼中映照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芒。 那个她从未真正忘记的名字,此刻不受控制地从唇间流淌而出: “司夜之主……” 第259章 操纵 那个名字在夜空中回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无形的涟漪。 这个名字被念诵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粘稠,就连血雾的流动都似乎变得迟缓。 然后,星榆感觉到了。 在虚界当中,巨大的白色螺旋符号正在缓缓成形。 银色的光芒从符号的中心向外扩散,在虚界中留下道道涟漪。 祂感受到了子嗣的呼唤,这是对她的回应。 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从星榆的血液深处涌现。 她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共鸣,在歌唱,在回应着这份应召。 但是此时此刻,这种联系仍然微弱。 就像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面纱,朦胧而不真切。 有声音从那遥远的彼端传来,却如同风中的低语,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力量在她的血液中流淌,却如同断续的电流,时强时弱,转瞬即逝。 这一刻,她心中涌现出矛盾的感受。 一方面,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压垮;另一方面,她又隐隐期待着这种力量能带来什么样的可能。 但现在的联系还不够稳定,还需要更进一步。 星榆回忆起那个红衣信徒最后的时刻。他疯狂地呼喊着,每一声呐喊都像是在尝试触及什么。而在他的呼喊中,虚界确实产生了变化。 她犹豫片刻,试探性地开口: “……夜?” 并无回应。 不对…… 那个信徒,他说了什么?她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每当他喊出特定的词语,虚界中的画面就会产生细微的变化。就好像某些词语比其它的更……特殊。 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了的。 不是这样,不是普通的称谓,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 某些词语总是会引起更强烈的反应,在那之中,一定隐藏着什么关键。 星榆闭上眼,回想着与020的每次对话。 “……” “……迷雾?” 在这个词语脱口而出的瞬间,无形的边界开始松动,露出背后隐藏的真实。 她找到了第一把正确的钥匙。 虚界的波动骤然改变。 那些原本混沌的漩涡不再像无序的浪潮般翻涌,而是在她面前凝结成某种来自未来的画面。 然后,世界开始扭曲。 熟悉的天空已经消失,唯一的太阳悬挂在扭曲的穹顶之上,宛如一只永不闭合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场蜕变。 建筑的残骸是折断的文明骨架,支离破碎地刺向天空。地面上蠕动的躯体也不再是人类,不过是骨架上的寄生虫。 最初的血红色生物匍匐在地,发出痛苦又欢愉的低鸣。皮肤下的蛆虫啃食血红色的腐肉,露出下面银白的本质。 每一具都只投下单一的影子,如同无数细小的指针,全都指向某个难以理解的方向。 形体尚存的人类也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上遍布的螺旋的印记,在不断地重写着她们的存在。 一切生物都抬头凝视着那轮孤独的太阳,仿佛在膜拜某种至高的存在。 地平线处,巨大的银白色潮汐正在升起,某种庞大的身影从其中缓缓翻腾而出,它的存在让星榆的意识几乎无法承受…… 但在那一瞬间,她猛然意识到了——这是幻象。 两个画面在她的感知中重叠:眼前血红的污染体群还在成长,而在另一个维度里,银白的生命们已经完成了进化。 两幅画面像是被叠加的玻璃,通过重合揭示出某种必然的轨迹。 这是一个被观测到的“可能性”,或者说这是同一个存在的两个时态,如同两条必然的河流从源头流向大海。 所有的蜕变,所有的转化,都指向着这个必然的终点。每一次血肉的转变,都是迈向真实的脚步。 ……使命。 这个词语在她的血液中轰鸣,如同某种古老的低语,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渗入她的思维。 她终于领悟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向世界传递祂无上的恩典。 人类,只是暂时的窃居者,但祂依然慈悲地予以指引,慷慨地予以祝福。 这不是毁灭,而是升华;不是死亡,而是重生。 祂要让她们挣脱桎梏,褪去人类的外壳,显现出更为纯净的形态。 她要斩断所有的阻碍,清除那些不愿接受恩典的抗争,因为这片土地从来就不是终点,而是归途。 这会是属于她的新家园。 漫长的离散后她们终将重聚,在这里,将会升起一片全新的乐土,让迷失的子民们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属于被困在骨肉中的人类,一切都应归于那位归属虚空、执掌迷雾、至高无上的司…… 一个古老的名字在她舌尖凝聚,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变调。 “……我。” 出乎意料的词语打破了血液中的咏唱。 脱口而出的刹那,操纵她思维的力量骤然断裂。 沧星榆如同被从深水中拽出,大脑中那些关于神圣使命的念头开始迅速消退,露出她自己稀薄的意识。 片刻之前那种被掌控的感觉依然鲜明,烙印般留在她的意识深处,提醒着她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 近乎沉醉的虔诚感让她后背发凉,却又隐隐感到莫名的怀念,仿佛失去了温暖的怀抱。 世界在她眼前重新聚焦。 方才那些关于祝福与仁慈的宏大意志还在她的脑海中隐隐回响,如同遥远的圣歌。 但当她环顾四周,眼前只剩下无数血红色的怪物环绕在她的身边。 一阵微弱的茫然在她心底泛起。 星榆站在这片被血雾笼罩的土地上,突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是那个充满神圣使命的幻象,还是眼前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 “……不是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几乎被血雾吞没。 这片被血与泪浸透的土地不是她应在的世界,每一步都是踏在异乡的泥土上。 但那个充满祝福与明亮的幻象同样陌生,不过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牢笼。 所有的经历,所有的画面,仍然都没有唤起她任何“真实”的回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她的家园。 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既不属于这里,也到不了彼方。 银白的光穿透血雾,在地上投下两道模糊的影子。它们交错重叠,却又始终无法真正融为一体。 星榆陷入了沉默。 她注视着那道孤独的影子,恍然意识到自己自己不过是个永远找不到归途的旅人。 第260章 回应 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连接到某种更高存在的意志,让星榆陷入了难以言说的矛盾状态。 她不感到害怕——这股力量早已在她的血液中流淌,是超凡能力的源头,是给予她新生的存在。它的触碰如此熟悉,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重逢。 她不感到惊喜——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那些涌入意识的宏大意志不仅仅是恩赐,更像是微妙的束缚,试图重写她的本能,改变她的思维方式。 她不感到惊讶——零散的线索早已暗示着更宏大力量的存在。这种力量的显现仿佛是精心编排的戏剧,终于迎来了它必然的高潮。 但她也无法接受并顺从这一切。 即使那个存在的力量正在她的血管中流淌,即使祂的意志正回荡在她的意识中,即使所有的真相都在她眼前展开,诉说着同一个答案—— 她仍然不相信。 那不是“神”。 怀疑的种子早已在她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任何证据都无法将其连根拔起。 肉眼所见真的可信吗? 感官可以被欺骗,记忆可以被篡改,信念可以被扭曲。 当一切都可能是精心构筑的幻象时,还有什么是可以称之为真实的存在? 除了确认自己此刻的存在,没有任何永恒不变的锚点。 星榆停下了这个无解的思考。 代理人也好,虚空子嗣也罢,这些身份不过是她获取力量的途径。 人类用规则和制度来控制,将每个人都牢牢地困在既定的位置上。 而那位存在则用思维和意志来影响,渗入意识的每个角落,悄然改变着她的本质。 这两重身份看似对立,实则并无本质区别。 归根结底,这不过是赤裸裸的交易:用臣服换取生存,用服从换取力量。 在永恒的困局中,或许唯一的真实就是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 既然如此,只要能获取力量,被谁的锁链束缚,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个词语撕开了真相的面纱,让她窥见了那个存在的意志。那些画面依然在她脑海中闪烁,如同无法抹去的烙印。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还有很多她不明白的事情,而她渴求得到解答。 星榆想要尝试再找到一个词,再度触发这种无形的联系。 “转化?” “重铸?” 仁慈?虚空?蜕变?新生?血液? 每一个尝试都像是在敲打紧闭的门,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直到—— “……午夜?” 当第二个词语从她唇间滑落的瞬间,虚界再次传来了回应。 但这一次,星榆看到的不再是末日般的景象,而是世界最本质的样貌。 视野被突然拉高,环形的郊区地图在她眼前层层剥离,就像巨大的织物被缓缓解构。 建筑、街道、废墟,所有的物质表象都化作透明的虚影,露出下方流动的能量洪流。 她总都能看到的毫无意义的虚界纹路,那些她早已熟悉的空白,开始呈现出全新的意义。 灰色的表象之下,流淌着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它们如同交织的河流,又像互不相容的油水。 不同的生命在她眼中呈现出不同的能量形态。 普通人身上,两种能量在体内交织,却都稀薄得近乎于黑。就像被稀释了千百次的颜料,最终只剩下浅淡的灰影,难以留下任何清晰的印记。 这就是为什么她从未在虚界中看到过人类的踪迹——因为人类……浓度太低。 超凡者则截然不同。 体能系超凡者在她眼中永远呈现出鲜艳的红色,那是能量的极致凝聚。 而此时此刻,她终于在虚界中找到自己的形态。 她浸润在纯粹的银白之中,就像被光浸透的水晶,如此纯净,却又如此……危险。 极端的纯粹,正是力量的来源。 所有超凡者……只是遵循直接运用这种力量,却从未想过要去理解它。 就像蒙着眼睛的人,只懂得挥舞手中的武器。 这对应着事务管理局所言的pneuma与hyle,但不仅仅是两种对立能量的拮抗,更像是精密的图谱,记录着能量的强度、转化与平衡。 【不迷者】能力所看到的银白色道路,原来就是这些能量凝聚的轨迹; 她的血液之所以能够侵蚀他人,是因为纯粹的力量会冲击其它生命体内脆弱的能量平衡。 浓度越低,颜色就越发深沉。 每个环域都有其独特的能量浓度。越是往内环,能量的印记就越淡、越少。 但在f环,一切都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能量,像是凝固的血液般黏稠。 这片被内环唾弃的f环,反而是最接近能量本源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最先进化、在蜕变,朝着更纯粹的形态迈进。 一切似乎变得清晰可读,但知识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眼前的景象渐渐褪去,意识从那片纯粹的能量海洋中抽离,星榆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的思维重新聚焦在当下。 ……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战栗。 这个认知带来的震撼还未平息,一阵刺骨的寒风却突然拂过脸颊,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有什么不对劲。 星榆猛然抬起头,心跳在这一刻漏跳了半拍。 她这才意识到,在那段浸润于能量奥秘的时光里,她的双脚一直在无意识地向前。 这里已经不是她之前所在的地方。 荒草在寒风中无声地摇曳,零落的枯枝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连最简陋的棚屋都不见踪影。就连污染体,此刻也仿佛遁入了黑暗。 这里是比f环更加荒芜的死寂—— 不知何时起,她竟下意识地朝着某个方向一直前行,几乎走出了人类活动的边界。 星榆拿出自己的终端。 两部终端在此处都毫无信号,屏幕上只有时间还在无声地跳动,像是最后的理性之光。 现在是……晚上十点。 短短一瞬的恍惚,竟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她的意识在这段时间里去了哪里?身体又是被什么在操控? 夜色渐深,寒风刺骨。 但比起寒冷,更令她不安的是那个依然在虚空中微微闪烁的方向指引——它像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召唤,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意志,在诱惑着她继续前进。 渴望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不能再继续了。 星榆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用突如其来的疼痛唤回最后的清明。 她用力摇摇头,努力抵抗着血液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牵引力,努力辨识着回去的方向。 再往前走一步,或许就会彻底迷失在那片虚空之中。 第261章 安眠 她用自己银白色的眼睛重新看向污染体们。 暗红色在它们的表层涌动,而莹白色则藏在内核之下,浓度远比普通人更高,却未变成单一的属性, 刚刚开始改变的呈现出暗沉的色调;而那些已经进化许久的,颜色则更加鲜明。 虽然外表已经扭曲,但能量的本质却依然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它们只是力量浓度更更高的人类,但仍然并未变成单一的模式,虽然有着血脉的联系,但尚未变成她的族群同伴。 ……做一些尝试。 血液从她的指腹在空中延伸,缠绕上最近的污染体。 纯粹的白色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入,原本缓慢流动的能量突然变得狂躁,白色在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暗红,如同滔天的巨浪冲刷着污染体的每一寸血肉。 银白的光芒在它体表下疯狂流窜,像是要冲破某种禁锢。污染体发出一声悲鸣,皮肤下涌动起不规则的波纹,形体开始剧烈扭曲。 最终,它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能量转换,在一声哀嚎中化作血雾消散。 冲击太强了。 这些污染体还没有进化到能承受这种程度的地步,而她似乎也无法控制这种程度。 但这个失败的实验却意外揭示了另一个现象。 当她维持着原本的形态,即使她杀死了一只又一只,它们也仍然以近乎敬畏的姿态环绕着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然而当她切换人形后,局势立刻失控。 那些污染体瞬间暴动,身形剧烈晃动,锋利的爪牙齐齐弹出像是突然失去了指引的野兽,本能地展露出最原始的攻击欲望。 只有当它们靠得太近,察觉到她血液中蕴含的力量时,才会流露出本能的畏惧。 “后退。”她尝试用人类的语言制止这种混乱。 污染体们对这个命令毫无反应。它们继续着疯狂的冲锋,利爪与獠牙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狂乱的嘶吼此起彼伏。 两只污染体同时扑向她的喉咙。星榆侧身避过,但第三只已经绕到她背后,利爪直取她的脊椎。 就在一只污染体即将触及她的瞬间,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奇异的音节: “……leth-ni。” 音节在虚空中激起一圈涟漪。 所有污染体的动作都戛然而止,悬在半空的利爪僵在原地,张开的巨口凝固在咆哮的瞬间。 它们像是接收到某种无形的指令,整齐划一地向后退去,每个细微的动作都出奇地一致。 最终,这些污染体在她面前排列成近乎完美的半月形,安静地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这种绝对的控制权既令她着迷,又让她感到微妙地厌恶。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眼前这些曾经狂暴不已,此刻却乖顺得像家养宠物一般的造物。 它们就像没有开化的野兽,只认得最原始的召唤。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开始。 当她望着这些臣服于她的造物时,某种更深层的渴望正在悄然苏醒。 这些扭曲的生物们终将成为她的力量,如同午夜中忠诚的影子。 每一只污染体的进化都是一次实验,每一次血液的共鸣都是一次试探。 她在迷雾中摸索着,就像在黑暗里绘制地图。 也许前方依然是未知的混沌,但至少,现在她掌握了第一支能在这片混沌中前行的军队。 星榆摆脱那种若隐若现的召唤感,努力地向着内环的方向前行。 夜风携带着腥甜的血雾在她周围流淌,每一次呼吸都让她的血液微微躁动。 环线内部此刻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月光透过浓雾洒落,在地面上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她的视线穿透混沌,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缓慢涌动。 人身看不见形体和轮廓,但原型却能清晰地看清能量的刘翔。 那是一种莫名的白色能量,如同粘稠的液体般在郊区内部游走,速度很慢,它们在建筑与建筑之间流淌,在街道与街道间穿梭,远远望去就像某种巨大生物的血管。 但是……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身体已经不堪重负,连最基本的平衡都难以维持。 污染体在周围形成松散的包围圈,像是本能地想要远离那股白色能量。 在废墟的一角,星榆靠着断墙坐下。 回到人类活动区之后,隐蛛集会的终端恢复了些许信号。 她重新收到了一些信息。 【奥斯汀:女士,关于您的需求,我已经尽力联系了a环几家较为可靠的工坊。】 【请原谅我的直言,即便以a环的标准,您要求的这种能完全遮蔽面容的特制面具,以及那些需要高度定制的特殊装甲,都属于相当精密的防护用品。】 【我为您整理了一份清单,都是些曾经让我印象深刻的装备,还有几处值得信赖的交易区。如果您感兴趣,我很乐意详细介绍。】 【只是……以您提出的时间要求,恐怕需要支付额外的加急费用。即便是最优秀的工匠,也难免被利益驱动。若您觉得价格不合适,我一定继续想办法为您协调。】 星榆仔细看过清单,回复了简短的信息: 【我会解决。】 解决完这一切,她打了个哈欠,眺望着远处那条若隐若现的白色能量带。 那是020留下的痕迹吗?或者是第三种存在? 但她已经太累了,无法继续思考这些深奥的问题。 夜日的穿透稀疏的云层,洒落在这片荒芜之地。 这片死寂之所本该令人不安,但此刻的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靠在一块还算完整的木板上,任由疲惫感侵蚀她的意识。 最初醒来时,她曾对这样的环境深恶痛绝,如今却在这片废墟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在这里,不必担心事务管理局的监视,也不必惧怕血侍的追捕——就算她们真敢闯入这片区域,也要先面对这群效忠于她的污染体。 星榆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一个不需要伪装、不必遵守规则的存在。 回想起来,倒显得有几分讽刺。 污染体们发出低沉的呼吸声,像某种古老的摇篮曲,腥甜气息混合着腐朽的木屑味,竟让她感到奇异的舒适。 又或者只是她太疲惫了,已经分不清厌恶与亲近的界限。 就让这些忠诚的怪物守护这一夜的安眠吧。 等到明天,她还要面对新的处境,还要对抗新的敌人。 而现在,黑暗是她最好的庇护所。 第262章 第十八日 寒意和潮湿渗入骨髓,让星榆从浅眠中醒来。 今天是第十八天,第48周的周四。 星榆眨眨眼,坐起身来。 晨露在她的头发和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后背传来阵阵冰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具身体总是充满矛盾——明明浸润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中,皮肤却依然传来干裂般的灼痛。 不过,没有多少肌肉酸痛感。大概这就是非人之躯唯一的好处。 在晨光中,她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又消散。 昨夜还对她毕恭毕敬的污染体们,此刻却像是失去了记忆一般对她龇牙咧嘴。 她切换回人形的瞬间,它们就认不出她的存在了,想要发起进攻。 星榆叹了口气,拍掉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和水珠。 这种无常的忠诚倒也讽刺,至少提醒了她不要对任何存在报以真诚的期待。 她转身向内环走去,将杂念都抛在了这个潮湿阴冷的清晨里。 …… 此时是污染体事件的第三天。 在前往b环一区的路上,星榆进行了观察。 事实上从沿途所见,事态似乎并未如她在f环所见那般紧迫。 一夜之间,昨日肆虐的污染体被全部清除,只在某些角落能看到不久前代理人战斗留下些许红色的碎屑。 街道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市民们也陆续开始了日常活动。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星榆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至少在短期内,理事会的注意力仍停留在表层的威胁上,对最外环的真实状况一无所知。 目前,星榆已经得知它们的来源、能量构成、传播途径,以及最为关键的力量本源。 “司夜之主”通过特定词语建立联结、赋予力量,其目的昭然若揭—— 让所有人类感受更强的能量,最终洗净身上的另一属性,成为它的子嗣。 而那些特定的词语,让她得以窥见那个存在的一角。她尚未尝试寻找第三把钥匙,因此只能感受到模糊的启示,无法像020那样与它建立稳定的联系。 这或许是种幸运,让她仍能保持一份清醒。 从东区但最西部的b1区距离很远,几乎横跨了大半个郊区。天色渐亮,让星榆感到些许不适,却也让她看得更加清晰。 仍有一些没有完全弄清楚的事情。 020的去向,“司夜之主”的更多意义,污染体进化的终点……还有她自己在这场演变中真正扮演的角色。 这些秘密如同黑暗中的利刃,稍有不慎就会致命。 理事会已经发现了多少?她还能隐藏多久? 她再一次确认自己的终端。 昨天的讨论中已经确定,人工智能会a环的日常工作中植入允许特定代理人进入的建议。 朝暮通知她,已经上报了她掌握高危通缉犯“维拉·鲁珀特”的信息。 奥斯汀在为她协调着隐蛛集会在a环的各种资源,有机会获得远超外环科技水平的装备。 这些都是她的筹码。 对应地,特异管理理事会正全力分析着全域所有的代理人们收集的信息,拥有各种超凡能力的调查员们追寻着污染体的踪迹。 而神圣矩阵教团的血侍想必也在暗处寻找她的踪迹,窥伺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还有两天……” 星榆喃喃自语。 在她的眼前,【倒计时:2天】的信息一直提醒着她当前的处境。 即将召开的会议又会有着什么内容? 时间所剩无几,而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未知的陷阱。 目的地到了。 星榆收起终端,通过和昨天一样的身份验证,进入会场。 内部的气氛一如既往,大多数资深代理人似乎并未把这件事过于放在心上。 “能给这种低级任务评s级,理事会是不是太紧张了?昨晚我一个人就解决了七只,连武器都没怎么用,就它们那点本事……” “可不是,我都开始重新亲自参与巡逻了。别说,比起那些总是东躲西藏的帮派分子,这些怪物好对付多了——至少它们不会耍花招。” 星榆找到原本的位置坐好。 她听着这些谈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如果她们知道,每一次呼吸都在将她们拉向转化的深渊,这些高谈阔论的声音还会这样自信吗? 声音越是响亮,坠落时的惨叫就会越发凄厉。 “喂。” 希尔突然用手肘戳了戳她,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把星榆从思绪中拽回现实。 “……怎么了?”星榆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看你最近一直心事重重的,这表情像是要把这屋子的人都给吃了似的。” “……” 星榆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些谈笑的资深代理人身上,目光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阴郁。 “我知道你最近在忙那些特殊任务。”希尔继续开口,“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跟着那两个神秘人物到处跑,连个招呼都不打。” 仍然是沉默。 希尔等了片刻,没有得到预料之外的回答,眉头渐渐皱起。 最近,星榆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反常,整个人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阴影所笼罩。 若即若离的态度希尔倒是并不在意,但最近这种疏离感中却掺杂着更为危险的气息。 不过度干涉一直是希尔的原则。但此刻她心中却涌起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她长期以来设下的界限。 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她——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希尔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打定了主意。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摘掉手套,手指触碰了一下星榆的脸颊。 比体温稍低的触感还未完全传递,精神链接就已经建立。 “你干什么?!” 星榆的反应比希尔预想中还要激烈得多。 尖锐的质问脱口而出,带着全然陌生的敌意。 感受到精神力入侵的那一刻,星榆就猛地站起身,仿佛面对的不是同伴,而是致命的威胁。 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刺耳的金属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些正在谈笑的资深代理人们纷纷停下交谈,困惑地看着这边突如其来的骚动。 “怎么了?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希尔还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怔。 第263章 阐释 深吸一口气,星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尖锐。 星榆强迫自己放松了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 ……希尔的举动太过突然,她完全没有防备。 那副熟悉的冷漠面具重新覆上她的面容,但这次戴得有些仓促,还能看见缝隙中若隐若现的警惕。 但是,精神链接已经建立,而她无法主动切断这种联结,只能被动地承受这种精神上的窥探。 她只能立刻在心底竖起防备,像是在意识的迷宫中不断设置关卡,将所有秘密都藏在最深处。 但即便如此,星榆仍然能感觉到细微的情绪正在不受控制地顺着这道链接流淌。 “希尔,”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仍然因为刚才近乎是愤怒的情绪微微颤抖,“收回你的能力,现在。” 会议还没有开始,这里的对话引起了更多的注意。 有人悄悄挪开视线,假装没看到这一幕;也有人干脆光明正大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 “你知道的,这不是我的风格。”希尔放下了手,神态自然得仿佛只是在进行普通的谈话,“星榆,你最近的状态太反常了。如果你觉得自己真的没问题,为什么连个简单的精神接触都这么抗拒?” 星榆盯着希尔看了半晌。 她差点忘了,希尔实际上是个非常固执、独断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很难改变主意。 星榆希望一切都能顺从她的心意,在她的控制之下,比如希尔会因此切断联结—— 但希尔也一样。她退让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并不在意,而现在明显不是这种场景。 “你在心里骂我‘多管闲事’?”希尔轻笑一声,即使并没有用语言沟通的必要,“平时都是装的?没见你这么直白啊。” ……而且自己现在的许多想法都会流向希尔。 这种明知故问的态度让星榆更加烦躁。 “……随便你。”星榆最终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语气像是结了冰。 与其在这里和希尔僵持,不如把那些危险的思绪藏得更深一些。 她转身走向会场另一端,故意选了个离希尔最远的位置坐下。椅子腿在地上划出轻响,像是在无声地抗议。 被观察的感觉让她烦躁不已,星榆手指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人群中的交谈声渐渐恢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周围有人正在讲述自己如何轻松解决了几只污染体。但这些话语在她耳中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嗡嗡声。 “……真麻烦。” 她低声嘟囔着,眉头紧锁。 …… 虽然只是一瞬,但希尔的感知到如同触及了一片混沌。 好在,几十年的超凡能力使用经验让她对于情绪的分层无比熟练,能够精准地执刀,剖析情绪的每一层。 星榆毫无防备时流露出的情绪——虽然短暂,却比以往都要更加强烈。 最表层是显而易见的烦躁与疲惫,就像薄薄的冰面。 表象之下,是层层叠叠的焦虑与压力,像是无数细密的蛛网,将意识紧紧缠绕。 再往下一层。 再往下探究,恐惧、急迫——对未知的茫然、对变化的抗拒、对失控的恐慌。这些情绪像是被刻意压制的火焰,随时可能突破理智的束缚。 而在这些纷杂的情绪最深处,是近乎毫无感觉的平静。 并非豁达或释然,更像是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注定的结局,却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一瞬之后,这一切情绪就似乎全部断开了联系,只有偶尔传达来轻微的恼怒和不满的情绪。 希尔能察觉到星榆正刻意地将某些念头往意识深处藏匿。 “这家伙真是……”她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并不是刚成为代理人没多久的年轻人该有的状态。 而且……她现在感觉到的情绪层次,和最开始的星榆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最开始的星榆虽然同样抱有思虑过于繁杂的特性,但并未防备紧张到这种程度。 现在的星榆倒是让她觉得,像是个即将引爆的火药桶。 这种紧绷感似乎并非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源自她自身的某种变化。 无论如何……到这种程度,她都不该完全坐视不理。再怎么打算,星榆现在也算是她雨滴委托所的一部分。 希尔维持着表面上轻松的神情,暗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这时,会议室中的屏幕开始亮起。 原本还在谈笑的资深代理人们安静下来,目光转向屏幕。 吴驭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她的面容笼罩在不易察觉的阴影下。 当众人都以为她要再一次叙述污染体事件的严重状况的时候,她却开口说出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内容。 “诸位,”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凝重,“你们觉得是什么让人成为人类?”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和会议的主题毫不相关,资深代理人们面面相觑,议论声此起彼伏,不明白她又在卖什么关子。 “什么东西?” “废话,有手有脚的不就是人了?” “什么叫‘成为人类’?我们本来就是人类啊?” “我看啊,应该是有钱、有权、有势才算人。你看那些混在f环的家伙,那能算人吗?” 星榆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又来了。 a环出身的吴驭话语摆在这里,犹如微不足道的尘埃,注定湮没在这片土地的苍茫之中。 这种思考对于并未接受过任何教育的代理人来说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汇,遥不可及,也无关紧要。 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她的意图。 不过…… 在这种紧要关头,吴驭不可能无的放矢。这看似简单的提问背后,一定另有深意。 “是有钱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没钱的连狗都不如,还算什么人?” “该不会是在考验我们吧?”有人显得很紧张,“是不是答错了就……” 屏幕上,吴驭神情肃穆,影像清晰而庄重。 她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眼神中透着对答案的期许,又带着些许失望。 片刻,她缓缓开口,语气坚定: “我们生而为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在人与非人之间,仍然存在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是什么在定义着‘人’这个概念,赋予它独特的内涵?” 有人回答:“别折腾了,有什么说什么吧。时间宝贵,我们可不是来听故事的。” 吴驭再次开口:“今天,我要给你们一个更本质的答案——是情感和心智、感性和理性让我们成为人类。 “这就是‘人类’最重要的双重阐释。 第264章 期望 “各位代理人,我知道你们更关心如何应对当前的形势。但在谈具体对策之前,我必须强调:保持人性的完整比掌握任何武器都重要。 “我们人类,生命中存在着两个最为关键的自然锚点,它们与生俱来,却往往被我们忽视。直到失去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它们的重要性。 “心脏,作为生理中枢,维系着我们的生命,更承 “看来朝廷故意放出风声,是为了对付我外公了,我现在就联系一下我外公,看看他到底作何打算。”叶天皓分析了一番,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听到这里,林柒也有些诧异,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吱哟之声开了。 几秒钟后,就有一辆白色的跑车和任非凡并驾齐驱了起来,然后那辆跑车的车窗居然摇了下来。 “索弟!”关平与关兴一声齐喝,咬牙切齿,顿时两柄大刀攻势更猛,气势之盛,几乎有了关羽龙啸九天的雏形。可惜便是关羽的龙啸九天诸葛亮都已领教过多次,关平关兴的未得其神髓的招数又如何凑效 几乎在达克下令的同时,守卫也发出了敌袭的警报,在队长的指挥下,前队迅速折返,达克虽然担心伊莎贝拉的安危,但也只能跟随前队一起行动。 两年前光明顶开始准备重建,一年前破土动工。太多的财力物力投了进去,到得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被附着了某种黏糊糊的液体,抬腿和甩动胳膊的时候,关节处都能感受到一丝阻力,还有种油腻腻的感觉。 “所以,五识和神识达到巅峰,暂时不要想了!”闻人冰清说道。 无当想过姜太公离开镐京时说的话,当时姜太公说,如果心中出现魔怔,就去昆仑山苦修,可无当却是在苦修三十年之后,心魔才出现。 多弗朗明哥事件中,桃兔等几位高层就是对哈利拼命维护,才让世界政府没有给哈利什么处罚,以至于多弗朗明哥准备动用政府里面关系报仇的想法破灭。 所以,秦玥发现她的时空穿梭器有大片大片完成的区域,也有大片大片从未碰触过的空白。 换句话说,此刻前方没有消息,便说明了秦风进军顺利,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报告。 再之后,突然间,张巍感觉自己的脑海里爆发出一股磅礴无比的威压。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健壮无比的凶兽,獠牙大张中,吞吐出道道风刃。骑在凶兽背部的魔族骑士,俱都扬起长达三米多的魔器长枪,阵阵灵力波动中,雨点般的枪芒呼啸着激射而出。 这孩子绝对不是天生的傻,是被固化了,或者被吓傻了。脑子里除了聪明就是笨蛋,就没别的。 反正姐弟俩已经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大不了这么互相守着耗完这一辈子。 清风从车窗灌进来,墨北霄闭着眼睛吹着风,唇边溢出一丝的苦笑。 可两个老人的眼睛,都跟张巍在太平间里看见的那一双眼睛,不一样。老人的眼睛虽然也充满了死气和阴森,可是,张巍能够清楚的看见,那两双眼睛里,是有瞳孔的。 袁诚死后,承天道开始衰落。昔年为了应对星之一脉的符咒,其余三脉的修士也创造出了相应的破解之法。 只是,放眼望去,这白茫茫大地,似乎没有任何可借助的外力,她也没有能力上演手撕恶犬的大戏,她又该如何脱身 第265章 回响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着,压在b环上空。 早些时候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虽然已经消散,但仍有零星的雾气在街道间游荡,模糊了建筑的轮廓,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即便是正午时分,天色也阴沉得仿佛傍晚。 卢修斯坐在监控器前,一言不发。 预言仿佛仍在他耳边回响: “在命运之线的交织中,我看到了结局——您将在第48周第4日死去。” 他强压下内心泛起的不安,再一次心神不定地拨通了通话:“你们就这么笃定所谓的‘预言’一定会实现?” 纹路解读者再一次回答:“在永恒织匠的织锦中,每一根命运之线都已被编织完整。预言一旦降下,就意味着您的命运之线已然定格。无论如何挣扎、如何改变,都只是命运长河中的一朵浪花。” “可笑!”他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以此掩埋心中的烦躁,“你们看看我的防卫力量——最精锐的守卫、最先进的科技,还有多名超凡者的保护!就凭你们那虚无缥缈的预言,也想动摇这些?” 为了对抗这一天,他设计了近乎完美的计划。 五处住所同时运转,每一处都安排了形似他的演员按照既定轨迹生活。 连那些演员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模仿谁——他们只是接到一份高额报酬的“保护性演出”工作。 每个版本都经过精心设计,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而他真正的位置,是一间精心改造的安全屋。 这是他秘密购置的不动产,所有知情者都已被永远封口,连最信任的亲信都不知道他的真实位置。 房屋内部经过特殊加固改造,配备了完善的电子安保系统。 就连最基础的生活物资,都是通过多重中转,分散采购才送到这里。 大楼的每一层都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巡逻队,手中的步枪都是最新型号,他甚至为每个守卫都配备了标准装填的手枪。 “当初说得那么笃定。但现在呢?就连我在哪里都无人知晓,你觉得预言还能实现吗?” 纹路解读者依然保持着初次宣读预言时的姿态:“卢修斯先生,永恒织匠的预言从不因凡人的意志而改变。而祂亲自降下预言,必是因为这是织锦中的关键节点。您此刻的每一个选择,都只是在让预言更接近它必然的终点。” 卢修斯冷笑一声,但指节不自觉地捏紧:“就连情报贩子都被我的假消息搅得一头雾水。这么多重身份掩护,这么多层保护措施,你们的预言要如何实现?谁能找到我?谁又能伤到我?” “您的挣扎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您注定会质疑预言,注定会在今天,用这份自负来证明织锦的真实。您所有的选择,都在将您推向那个既定的终点。这一切,都在织锦之中。” 卢修斯沉默了。 安全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精密的电子设备运转着,发出细微的嗡鸣。墙上的监控屏幕不断切换着画面,将每一个角落的状况都投射在他眼前。 那个早已知晓的死期,正一分一秒地迫近。 在过去的多次合作中,他确实早已亲自确认了这一点。 神圣矩阵教团从不轻易降下预言。 而这些预言,没有一次落空。 ……一切防备都已就绪,他告诉自己。 子弹上膛,电网充能,每个守卫都在岗位上。堡垒般的安保体系层层加固,一旦触发,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为了对抗那个所谓的预言,他几乎做到了一个人能做的极限。 可是够吗? 大楼的影子在阴云下显得格外压抑。 卢修斯注视着监控中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们看起来是那么渺小,却又是那么自在,对这里即将发生的生死博弈一无所觉。 …… 会议结束,星榆快步离开b环的会场。 随着距离的拉开,希尔的【精神链接】如同断裂的蛛丝,悄然消散在意识边缘。 星榆扫过终端。 事务管理局通缉令上的卢修斯,这个武器走私商已经积累了惊人的势力,操控了大片食物资源。饥饿是最好的枷锁,人们为了一口面包就会俯首称臣。 两个截然不同的信息源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图景: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势力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帮派的规模,甚至开始威胁到理事会的统治;同时又是地下网络中的重要棋子,掌握着大量见不得光的资源。 有趣的是,最近几周卢修斯突然销声匿迹。涡旋论坛上的讨论逐渐平息,所有的情报网都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 解决掉这个目标,不仅能让理事会注意到她的能力,还能继承他在地下网络中的资源。 该动手了。 他也在b环。 面前是一条繁忙的商业街,路面虽然陈旧,但人流不断。 星榆站在对面的阴影处。 临近中午,但阴沉的天色让整条街都笼罩在不自然的昏暗中。 街道两侧的店铺陆续亮起灯光,昏黄的光线透过玻璃橱窗漏出来,在潮湿的地面上映出模糊的光斑。 卢修斯所在那栋“灰银”六层商务楼并不起眼。 一楼的便利店已经开了白炽灯,刺眼的灯光让玻璃上的水雾更加明显。二楼是典当行、三楼、四楼是小型办公区,都是些在b环再为常见不过的建筑。 但是,凭借【信息读取】,星榆轻易地捕捉到了那些伪装身份下的真实信息。 无论是营业员、估价师,又或是看起来疲惫的文员,这些人都有着与表面职业不符的身手,却又自然地融入了这条街的日常节奏中。 所有的窗口、墙壁、大门都经过精心加固,防弹防爆。五层和六层更是被严格封死,连窗户都被后期浇筑的水泥封上。 即便在b环,要把一个商业建筑改造成严密的堡垒,同时又能维持表面的日常运转,这需要怎样的资源和手腕? 星榆并不畏惧任何形式的武力对抗,但此刻,最棘手的并非卢修斯的防御系统,而是她所处的环境本身。 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是潜在的目击者。 商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声,以及不时驶过的车辆,都在提醒她——这里是秩序尚存,不是可以恣意妄为的边缘地带。 这不是一场能够轻易解决的猎杀。 一个拥有庞大资源,对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掌控欲,同时又极度谨慎的对手…… 如此完美的伪装体系,是否意味着每一个进入者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那么她此刻的观察,是否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星榆专心地思索着自己突入的方法,尚未注意到离自己有段距离的那个熟悉身影。 第266章 昏暗 表面上看,这栋楼只有两个入口。 正门是便利店的玻璃门,后门则隐藏在小巷的拐角处。 每个入口都至少有三人把守,看似随意地走动,实则在进行着最严密的监视。 但越是精密的机器,越容易因为一个零件的失效而乱了节奏。 那些训练有素的守卫,在意外发生时也难免会有一瞬间的松懈。 而她需要的,就只是这一瞬间的机会。 只要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后面的战斗并不成问题。 在密闭空间内,没有外人的目光,她就可以更自如地行动。 该怎么样创造一些变故? 星榆灵光一现,脑海中出现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发电机? …… 灰银商业楼旁的这家小餐厅格外安静。 过了饭点,偌大的厅内只零星坐着几个客人,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影子。 星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落地窗,她能将对面大楼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 服务生面带职业性的微笑走过来,手中的点菜本已经翻开。 “水。” 星榆头也不抬,视线始终凝固在窗外。 玻璃上开始凝结细密的水珠,像是无声的倒计时。 13:59。 虽然统一供电网络早已覆盖了整个b环区域,但那些老旧的独立发电机仍在坚持运转,为每个街区提供稳定的保障。 人们更相信这些触手可及的机器,而不是那个若有若无的统一电网。 服务员接过硬币退下,为她准备一杯白水。 窗外开始飘起朦胧的雨雾,对面楼层零星亮起的灯光。 可惜,今天这些固执的机器注定要让人失望了。 她已经让几个维护人员在例行检查时做了些“调整”。 受到【精神入侵】影响的工人会在关键时刻制造一些小麻烦,让备用系统的启动变得更加迟缓。 一旦断电,整个街区会陷入短暂的混乱。 那些老旧的发电机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启动,而被动过手脚的控制系统只会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漫长。 这段难得的真空期,就是她需要的机会。 14:00。 一瞬间,街道无比昏暗。 灯光像被风吹灭的蜡烛,霓虹招牌的光芒顷刻熄灭,只剩下阴沉的天光笼罩着这片区域。 喧嚣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一秒,紧接着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星榆在混乱爆发的刹那动作,手中的枪早已瞄准对面大楼的玻璃。 阴沉的天色下,湿漉漉的玻璃上映着她模糊的倒影。 砰! freischutz的声音在这片嘈杂中显得格外清脆。 灰银外立面坚固的防爆玻璃在瞬间碎裂,裂纹如蛛网般迅速扩散。 星榆纵身一跃,破开水雾,冲破破碎的玻璃窗口,跃向对面大楼。 纷飞的玻璃碎片环绕着她,像锋利的水晶雨,但每片接触到她皮肤的玻璃都毫无效果,如同触碰到无法切割的物质。 湿滑的窗框几乎难以抓握。她的手指在光滑的金属上打滑,但还是稳稳扣住了边缘。 雨水顺着她的手臂流淌,她猛地一个翻身,将自己甩进漆黑的室内。 碎片在她滚落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碾压声。她维持着翻滚的姿势,冲入暗得多的室内。 就在这几秒钟里,她已经突破了大楼最基础的防线。 昏暗中已经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四楼!有声音!” “断电了!安保系统呢?快去启动备用方案!” 脚步声从走廊两端包抄而来。星榆背贴墙壁,感受着黑暗中敌人的动向。 第一个保镖冲进房间时,她像幽灵般滑到对方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击中颈部要害。 “喂!怎么回事?”黑暗中传来同伴的呼喊。 身体倒下的声响还未落地,她已经借着这具身体为掩护,避开了另一人的盲目扫射。 “见鬼!谁开的枪!” “我看到人影了!” “别乱开火,会打到自己人!赶紧通知上头!” 独立应急照明启动,红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血般诡异。 星榆能察觉到墙壁和天花板边缘密布的电网装置——那些平时足以让入侵者痛不欲生的防御系统,此刻正像一具具沉睡的野兽。 七八个武装人员已经将她团团围住。领头的男人手持电击棍,蓝色的电弧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电流。 她几乎有点心理阴影了。 右臂突然扭曲变形,滚烫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骨质正从血肉中抽离,在她的右臂处重新凝聚。 骨刺从手臂处破开皮肉,撕开衣服,像某种畸形的花朵绽放,在她的意识操控下延伸、重组,形成一把狰狞的尖刃。 几个看到这一幕的人脸色煞白,从未见过如此非人的景象。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老手,也忍不住往后退去,生怕这种诡异的变化会蔓延到自己身上。 “别撤——” 领头者还未及放出电流,星榆的骨刃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抽回骨刃时,锋利的骨质倒刺撕裂了更多血肉,重新回到星榆的手臂内部。 疼痛让她皱了皱眉。 “……啊。” 星榆一边摸向腰间的枪套,一边遗憾地感叹。 应该对准心脏的位置的。 新学会的知识,她还没来得及验证。 握紧了枪支,熟悉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安心。 比起让全身都在灼烧的骨骼变形,还是传统的方式更适合当下的局面。 “别发抖!瞄准点!” 震耳的枪声在狭窄的走廊中炸响。 子弹划破空气,她的身形微妙地闪烁一瞬,形态微妙地瞬间改变。 待那些不知所措的人眨眼的功夫,子弹已经穿过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在身后的墙壁上打出一片狰狞的弹孔。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有人尖叫。 那些武装人员不断后退,扣动扳机的手指开始颤抖。 “别慌!保持队形!” “见鬼去吧!老子不干了!” 子弹打空后慌乱的换弹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在装填时将弹匣手动到摔落在地上。 星榆握住自己的枪支,准星稳稳地停在最近那人的眉心。 扳机扣下的瞬间,后坐力顺着手臂传来,带着令人怀念的实感。 温热的血雾在空气中绽放,如同转瞬即逝的红花。 第267章 迟滞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星榆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扣动了一次扳机。 第二个,第三个。 每一声枪响都像是在某种精密仪器上按下开关,干净利落,毫无杂质。 现在,扣动扳机就像是在完成某种例行公事。 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人感到无聊。 相比以前,她变强了,但也失去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样对我是没用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试图和敌人对话有任何意义吗? 或许只是想打破这过于枯燥的氛围。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走廊尽头传来:“都撤退!让我来对付!” 新的对手如同在沸腾的水中投下一块寒冰。 那人双手轻轻一抖,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星榆立刻感觉到不对—— 骨骼在微微震颤,渗透到血肉,像是要脱离控制,整个身体都在这种频率下变得不稳定。 他的能力名为【共鸣震荡】。 “怎么样?这种程度的震荡,足以让普通人的内脏震碎!” 周围的守卫们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她们见过太多人在这种震荡下崩溃,内脏碎裂,吐血而亡。 这种能力不仅会对身体造成影响,还会一定程度的影响意识,使得无法进行精细操作。 星榆抿住嘴唇,换上freischutz,举至胸前。 手臂在这种频率下不住地颤抖,冰冷的枪身似乎也在共振,几乎要从她掌心滑落。 但她还是扣动了扳机。 子弹裹挟着可怖的动能呼啸而出,却在震荡波的干扰下偏离了轨道。 弹头撞击在墙面上,瞬间在坚固的装甲板上炸出一个碗口大的凹坑。 灼热的金属碎片四处迸射,周围的守卫们惊恐地后退,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破坏力。 “那是……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握枪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酸麻感顺着手臂蔓延到肩膀。 这种攻击意义不大。 星榆拔出腰间的短剑,而共鸣者露出轻蔑的笑容:“还想跟我近身比拼?” 他大概以为自己占尽优势。 震荡波一圈圈扩散,试图将她的平衡彻底摧毁。 思绪转过一瞬,星榆找到了机会。那些无形的涟漪有着微妙的间隙,就像某种固定的脉动。 她向前突进,步伐看似摇晃,实则每一步都踩在震荡的间隙中。 短剑直取咽喉,但共鸣者的反应远超预期——他偏头的同时右拳已经裹挟着震荡波轰来,逼得星榆不得不中断刺击。 轨迹微调,另一只手的黑色短剑在无声无息中直刺入共鸣者的腹部。 猛地拧转剑刃,将伤口生生撕开,温热的鲜血顺着剑身流淌。 “啊!” 痛苦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 共鸣者不甘示弱,挥拳反击。震荡波裹挟着拳风呼啸而来,将墙上的灰尘震得簌簌落下。 但星榆早已抽身后退,短剑在血雾中划出弧线。 这一次她瞄准了他的肋下。 剑尖刺入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刮过肋骨的震颤。抽出时她故意翻转剑刃,将血肉搅碎。 又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在衣服上晕染开大片暗红。 “不……不可能……” 共鸣者摇晃着后退,撞在墙上。 他的面色已经惨白,冷汗浸透了衣襟。暗红的血液不断从他的伤口和嘴角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片小潭。 震荡波在空气中紊乱地扩散,将周围的玻璃震得嗡嗡作响。 幸存者们从未见过共鸣者如此狼狈,惊恐地寻找退路。有人的枪都握不住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清脆刺耳。 “你……你!要付出代价!” 共鸣者怒吼着,右腿带着最后的力量,带着呼啸的劲风横扫而来,裹挟着震荡波的力量足以将普通人拦腰截断。 但星榆比他更快。 她欺身上前,这一次必然能够取他性命—— 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左臂蔓延。动作微妙地迟滞,仿佛被无形的刀锋切断了神经。 左右两侧的感觉完全不同,动作的协调性瞬间崩溃。 不对! 震荡波迎面袭来,星榆勉强躲开。 还有另一个超凡者!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吧?”一道陌生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带着近乎怜悯的冰冷,“被自己的身体背叛。” 星榆强忍着颈部传来的刺痛,勉强扭过头。 一个身影在自己的身后——她拥有【神经切割】的超凡能力,可以让人暂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甚至破坏人的感官。 星榆在心底暗骂一声。 这个女人必定是从楼上翻下,借着警报声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通过那扇破碎的窗户潜入。 这短暂的扭转,顿时让她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局面——共鸣者摇晃着重新站起身来,震荡波如同涟漪般扩散,而身后的人持续不断地运用超凡能力切割着她的神经,降低她的反应速度。 身后传来轻微的破风声。星榆向右一个翻滚,堪堪避开这波攻击,但失去知觉的左腿让她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拍。 切割者已经欺近。 这是一场双向夹击。 前者是佯攻,后者才是真正的杀招。 “……啧。” 星榆眯起眼睛,在一瞬间权衡了局势。 她本不想在这种地方使用太多非常手段。那会留下太多痕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两个人真是惹恼她了。 “非要我用这种方式……真是麻烦。” 咔嚓、咔嚓。 怪异的碎裂声从体内传出。 并非受伤的声响,而是骨骼在主动崩解,重组。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肤,从左边手臂上破体而出。 而她的皮肤也褪去所有的颜色,这具躯壳上残留的人类特征正在一点点剥落,露出下面真实的形态。 当身体不再依赖神经传导,所谓的切断又有什么意义? 至于烦人的震荡波……就更好解决了。 “该说谢谢你的礼物吗?”她低声开口,“这样确实就不会感觉到疼了。” 右半边身体的骨骼被抽空、重组的疼痛依然让冷汗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但是已经减轻一半。 痛楚早已成为她的一部分,就像心跳一样理所当然。 第268章 重组 骨骼重组、延长成怪异的形态,骨钩在切割者猝不及防时精准地缠上她的脖颈。 锋利的骨刺轻易地刺入皮肉,就像穿透一张薄纸。温热的血液顺着骨茬流淌,带着令人怀念的温度。 星榆猛地收紧力道。 切割者的瞳孔在恐惧中放大。 恐惧在这一刻完全支配了她的意识——那已经不是人类的气息,而是某种更加原始、更加可怕的东西,仿佛来自生命诞生之前的黑暗。 所有的超凡能力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突然间,那张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银白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切割者惊恐的面容,就像死神在凝视自己的猎物。 咔嚓。 颈骨碎裂的声响像病态的乐符。切割者的意识甚至来不及接收痛觉信号,就已经坠入无尽的黑暗。 她的头颅歪向一边,动脉喷射出的鲜血在空气中绽放。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虚界中,螺旋符号正在缓缓成型,【融合进程】的数值又开始缓缓地上升。 死亡是成长的养分,鲜血是蜕变的催化剂。 共鸣者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这种威压下凝固。 “这……这到底是什么……”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他努力地释放出最强的震荡波,墙面的石灰簌簌剥落,暴露出下面的钢筋。 但这一切在那具已经完全脱离人类范畴的身体面前,这些不过是困兽的垂死挣扎。 但星榆的身形只是微微扭曲了一下,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 一瞬间,银色的死亡就将他包围。 流体蔓延,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触须,又像是最锋利的刀刃,锋利的液态瞬间贯穿了共鸣者的胸膛,将他钉在原地。 鲜血喷溅而出,却还未能触地,她的手就已经扣住了他的喉咙。 “咳、咳……” 共鸣者徒劳地挣扎着,却被那股非人的怪力死死按住。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 “你们两个都很让我困扰。” 星榆面无表情地抬起他的头,然后重重地砸向地面。 第一下。 金属地板凹陷,血花四溅。 第二下。 血浆迸射在墙上,他的头颅已经变形,牙齿和碎骨混着血块四散。 第三下。 钢化地板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出手到结束,也不过几秒的时间。 “……无聊。” 星榆站起身,甩掉手上粘稠的血液,就像甩掉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银白已经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色。 四楼的所有安保力量已经全数瓦解,仅存的只有几名刚才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持枪守卫。 有人把枪扔在地上举手投降,颤抖着后退;有人双腿发软瘫坐在地,裤子已经湿了一片;还有人干脆闭上眼睛等待死亡,像是在祈祷能死得痛快一点。 她没有犹豫地开枪。 最后一具尸体倒下,室内陷入永恒的寂静。温热的血液在地面汇聚,映着应急灯的红光。 全过程并没有耗费多久,星榆决定在再次行动之前首先品味一下死者的记忆。 切割者的死亡来得太快,几乎没有恐惧的余韵。 干净利落的味道像是清水冲泡的茶,让人感觉意犹未尽。 倒是她生前那种自负的傲慢给记忆增添了些微妙的酸涩,有一丝趣味。 至于共鸣者……星榆微微蹙眉。 同为精神系的超凡者,他的恐惧就像隔着玻璃闻到的香气,朦胧而无聊。 但这两人的记忆倒是提供了些许信息。 整栋楼的防御部署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顶层是主控室,通过独立电源维持运转;每层都布置了不同大量超凡者和守卫,楼层布置各不相同,每个转角都有盲区摄像头。 但最有趣的是卢修斯本人,他谨慎到连这两名亲信都未曾谋面。 不过,不影响。 【不迷者】的能力会让星榆找到任何想要的目标。 星榆向前迈步。 尖锐的警报声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响彻整栋大楼,照明逐步恢复,监控逐渐重新工作,一切恢复得快得反常。 她眯起眼睛。 其实一滴血液就足以让这些碍事的守卫在痛苦中化为乌有。但这个任务……她不想留下明显异常的液体痕迹。 需要克制。 无论采用什么手段,结果都不会改变——卢修斯终究难逃一死。 过程的麻烦与否,不过是调味品罢了。 只是,即便是她这样的人,也不会像卢修斯这般草木皆兵。 这些记忆验证了星榆的猜想——卢修斯的谨慎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仿佛确实觉得有什么人要来杀他一样,因此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 难道是因为仇家太多?或者事务管理局的信息已经泄露?还是说…… 她没心思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隔着楼板,她已经能感知到卢修斯的存在。 只要穿过楼梯,再往上一层,今天的工作就能划上句点。 警报声愈发刺耳,红光在走廊中闪烁。星榆向楼梯间走去,眼瞳在昏暗中微微发亮。 这种程度的戒备,反而让她提起了几分任务之外的兴致。 毕竟,猎物越是挣扎,猎杀的过程才越有意思。 楼梯间里充斥着刺目的红光,警报声在封闭的空间中来回激荡,几乎要震破耳膜。 星榆的脚步声被警报声完全掩盖,但她依然维持着稳定的节奏,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金属滑轨摩擦着墙壁,发出尖锐的噪音。 厚重的钢板正从天花板的凹槽中迅速降下,像一把巨大的断头铡,试图把星榆锁在这一层。 从她所在的位置到闸门,还有十级台阶。而闸门已经落下了三分之一的高度,缝隙正在不断收窄。 普通人这个距离需要至少三秒。 但她不需要。 一秒。 银色的液体无声地流淌,从收紧的缝隙中渗透而过,水银般的质地在红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六级台阶在她眼中化作模糊的影子。 轰! 闸门重重砸在地上。 震动顺着墙壁传导,激起金属的轰鸣,却只能徒劳地斩断虚空。 流体迅速凝聚,骨骼从液体中析出,血肉重新编织,皮肤如同薄膜覆盖其上。 卢修斯想把她关在楼下,却亲手把自己和死亡具现者锁死在了同一空间。 厚重的钢闸仿佛某个棺材盖,将猎物完美地封存在捕食者的领域中。 星榆抬起头,面容上浮现出一点点笑意。 在应急灯的血色光芒中,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嘴唇轻轻翕动,做出清晰的口型。 “别躲了,我来杀你了。” 第269章 防线 卢修斯的手指死死扣住椅背,几乎要在柔软的皮革上抠出裂痕。 监控显示屏上,原本井然有序的第四层已经沦为地狱。 那短暂的断电不过持续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 等备用电源重新启动时,他引以为傲的防线已经土崩瓦解。 倒下的尸体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姿态,【共鸣震荡】的使用者头骨碎裂,【神经切断】的使用者无声的倒在地上,眼神仍然死死地瞪着某个方向。 监控画面显示的时间戳刺痛了他的眼睛——前后不过87秒。 两名身经百战的超凡者,加上一整层全副武装的安保,连对方一分半钟都没能拖住。 卢修斯看着画面中那个不急不缓向楼上走来的身影,第一次深切地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预言是对的。死神正踏着鲜血向他走来。 “不……不可能。”他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手指在键盘上颤抖地敲打,“预言就要应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找到他? 哪里泄露了情报?为什么超凡者不堪一击? 五处安全屋,七八个假消息。足以让最顶尖的情报贩子迷失方向。 他自诩步步为营,将自己隐藏在这座堡垒中。 “难道是……”他的瞳孔猛然收缩,“预言本身就是个陷阱?是谁想要我相信预言,把自己困在这里?”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有人能这么轻易地撕破他的防线。 袭击者只有一个人。 卢修斯几乎以为监控出了故障——那分明就是个十几岁的女孩,穿着普通的外套,连防弹衣都没有。 没有护甲,没有辅助装置,甚至连战术背心都没穿——但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还有机会……”他扑向终端,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划动,“只要让更多人知道她的存在,只要有人及时赶到……” 他颤抖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操作,将监控中截取的画面发送到涡旋论坛。 【你们看到了吗?这个怪物!】 手指在屏幕上划出几道白印。 【她要来杀我!快来救我!】 键盘在他的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我知道许多秘密!你们不能看着我死!如果我死了,所有人都会完蛋!】 【现在!马上!谁来都行!】 隔着楼板传来的脚步声却愈发清晰。 他知道那是幻觉,隔音系统不可能让他听到脚步声,但那种渐进的节奏却真实地印在他的意识里。 “不,不,不!神圣矩阵的预言是错的,一定是错的!” 【我可以给出任何报酬!】 【所有的武器库存都可以是你的!】 警报声突然变得尖锐,让他的神经彻底绷断。 “该死!”他把终端狠狠砸在桌上,又立刻后悔地捡起来继续发送求救信息。 颤抖的手指划过屏幕,将更多的照片发送出去。 系统冰冷地提示:【由于发送频率过高,您的账号已被暂时禁言。】 卢修斯喉咙里挤出困兽似的呜咽。他蜷缩着退到房间角落,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这个他耗费巨资打造的堡垒,此刻却像一具即将封死的棺材。 预言中的死期正一分一秒地迫近。 就在这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划过他的脑海—— 那张脸,那双眼睛……他在哪里见过? 对,他一定见过…… …… 星榆还是不太清楚卢修斯为什么如此偏执。 她不过是来取一条人命,为什么这么麻烦? “你最好是在老老实实地等死。”她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这些无谓的设计只会让你的死亡来得更痛苦。” 她顺着不迷者的感知,在过道上巡游—— 每条走廊都复制了完全相同的装潢,连墙纸的老化程度都经过精心调配,让人难以分辨方向。 荧光灯管在天花板上整齐排列,每隔三米一盏,将走廊映照得惨白。右边第二盏灯管轻微地闪烁着,和左边的节奏一模一样。 就连这种微小的缺陷都被复制得如此精确。 这是个精心设计的迷宫,意图让入侵者在这些重复的场景中迷失方向。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星榆瞥了一眼走廊拐角处的尸体。 那些想要阻拦她的守卫,此刻正以各种姿态倒在地上,像是血色路标。 又一队巡逻的守卫从拐角出现。 他们显然已经看到了同伴的下场,但手中的重型步枪给了他们些许勇气。 “就一个人而已,”其中一个握紧了枪托,努力压下颤抖,“我们这么多把枪……” “对,对。”另一个附和着,眼神却在寻找着撤退的路线。 他们试图用数量带来的优势说服自己。 卢修斯给的报酬确实很丰厚。如果能活下来,这笔钱足够他们过上前所未有的的好日子。 但当星榆转过身来时,那点仅存的侥幸也被她眼中的冷意冻结。 “开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 星榆矮身滚向墙角,同时扣动扳机,鲜血就着哀嚎声在墙上绽开暗红的花。 【神经切割】的残余效果仍在影响着她,左半边身体迟钝得像是被冰封。那个死去的超凡者留下的最后礼物确实有些棘手。 但这种程度的伤害对她而言反而是种讽刺的慰藉——至少不会感觉到疼痛。 她站起身,右手依然稳定地握着枪。 枪口微转,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响。 最后两个守卫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就倒下了。 “谢谢你们的指引。” 她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继续前进。 卢修斯如此用心地设计这个迷宫,却没想到死亡本身会成为最清晰的路标。 她找到了戒备最森严的区域。 最后一间防御室宛如一座精心打造的牢笼。 沉重的门锁在她手中碎裂,如同打破某种徒劳的抵抗。 她已经感知到了那扇伪装成墙面的合金门,以及门后躲藏的猎物。 但就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意识深处爆发。 那是纯粹的精神冲击,试图用无数细小的冰针撕裂她的思维。 她勉强抬起头,看清四周的墙壁都经过特殊处理,能够隔绝任何形式的探测。 天花板上的电网纵横交错,地面上的压力感应器随时准备触发。 未知身影从门内的黑暗中浮现,像是早已等待多时的守墓人。 【细胞瓦解】、【衰败碰触】、【精神干扰】。 三个超凡者,拥有在融合型能力中都算稀有的能力,卢修斯最后的王牌终于亮出。 但是毫无威慑力。 “还有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真是令人厌倦。” 第270章 错乱 【细胞瓦解】、【衰败碰触】这两个人主要负责战斗,而【精神干扰】的超凡者躲在暗处,星榆的眼睛捕捉到一瞬之后就找不到他的身影。 但是【精神干扰】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正被强行撕扯,记忆和意识像散落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滚。 不可否认,这刚好是她的弱点。 星榆的灵质数值太低,大部分精神攻击对她消耗严重。 状态快速下滑,星榆的喉咙中滚出一个颤动的音节。 “leth-ka!” 下一秒,超凡者的动作齐齐停滞,就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影像。她们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但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星榆抬起右手,freischutz。 第一枪,击穿了【细胞瓦解】者的头颅。第二枪,【衰败碰触】者的胸口炸开鲜红的血花。 她的状态受到很大的影响,但子弹的巨大威力很好地弥补了这点。 但是……【精神干扰】的持有者星榆没有找到。 精神持续地影响着她,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画面,更别提找到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最后一枚子弹…… 她本来想送给卢修斯,但现在看来已没有必要。 她闭上眼。 黑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扳机扣动,手感轻盈,第七发子弹在枪膛中共振嗡鸣。 “魔弹”离膛,整个世界都被压缩成了单一的路径,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猎物散发出的微弱光芒。 低沉的絮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猎手的低语重叠在一起。 那些声音用她无法理解的语言述说着永恒的追猎,直至她的大脑几乎要被这些杂音撕裂。 生命在魔弹的轨迹下显得如此渺小,像是一片即将飘落的雪花,轻得连死亡都不愿驻足太久。 子弹贯穿目标的瞬间,某个古老存在尖锐的笑声突然在她脑海中炸响。 当一切恢复正常时,地上多了一具尸体。 代价是……“距离”认知的短暂错乱。 她一瞬间感觉有些晕眩。 星榆抬起手,却无法判断自己的手指究竟在多远的地方。 明明能看到,却像隔着一层永远无法触及的薄膜。墙壁看起来像是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空间失去了深度,世界变成了一张平面的画。 她尝试向前迈步,却在地面上踉跄了一下——脚步落地的位置远比预想的要近。 连最基本的行走都变得如此困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公证人不会轻易发射魔弹了。 就在这时,一阵噼啪声从头顶传来。 电流! 星榆抬头,却完全无法判断那些电网离自己有多远。 它们看起来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蛛网,既可能近在头顶,也可能远在天际。 光芒在一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 距离感的丧失反而让星榆进入了奇异的状态——无法判断远近时,或许一切都是近在咫尺的。 她任由本能主导身体,骨刺破体而出,自由地延伸。 但第一波电击就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高压电流顺着潮湿的空气爬上她的左腿,肌肉在剧烈的电击下不受控制地痉挛,皮肉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气息。 “该死!”她咬紧牙关,试图在半空中保持平衡。骨刺在天花板上胡乱摸索着空缺的支点,但距离感的错乱让每次尝试都变得格外艰难。 更多的电弧找到了她——它们顺着她裸露的骨骼一路向上窜,在她的神经里燃起灼热的剧痛。 蓝白色的电光跳跃,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紊乱,电击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胸腔。 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出现了焦黑的烧伤,左半边身体的知觉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麻木。 但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 星榆在半空中艰难地稳住身形,像一只重伤的蜘蛛吊在天花板上。血液顺着烧伤的伤口滴落,在电网编织的死亡之网上溅开。 颤抖的手指摸向腰间的枪套——freischutz沉甸甸的分量此刻反而给了她一丝慰藉。 子弹打空了,必须换弹。 集中…… 强迫自己忽视不断流血的伤口和麻痹的左臂。新的弹匣在颤抖的指间显得格外沉重,但她依然设法将其推入枪膛。 清脆的上膛声在电流的噼啪声中几不可闻。 就在这时,又一道电弧突破了她的防御。剧烈的电击让她的骨刺控制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她的身体猛地下坠了几寸,衣服都被高温烤得冒烟。 星榆咬紧牙关,用尽全力重新稳住身形。烧焦的皮肉味道愈发浓重,但她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前方的金属门。 “你就在里面对吧?” 她低声说道,举起了装填好子弹的freischutz。 六发子弹。 第一枪。子弹撞击在门框上,装甲板如同纸片般撕裂,露出下面的钢筋骨架。 第二枪,瞄准铰链接合处。冲击力将金属接口生生撕开,厚重的合金门剧烈晃动。震耳的轰鸣在封闭空间内来回激荡。 电流顺着金属框架疯狂涌来,试图趁虚而入。电火花在骨甲表面跳跃,发出滋滋声。 第三发,门框的上部彻底变形。 第四发,下部支撑结构被硬生生轰开。 第五发子弹。整扇门剧烈震颤,中心部位凹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暴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加固结构。 每一次射击都在这道特制装甲门上留下狰狞的伤痕,金属碎屑如暴雨般四散。 最后一发。子弹精准地击中已经扭曲变形的门锁核心。金属构件在巨大的冲击下彻底崩碎,残破的合金门轰然倒地。 卢修斯的身影终于暴露在她的视线中。 那个在黑暗中颤抖的身影,显然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个在地下世界叱咤风云的军火商,此刻正缩在房间角落,手中还握着一把颤抖的手枪。 这里比外面更像一个堡垒:加固的墙壁、严密的电网、森严的防御。但现在,这个精心设计的牢笼已经成了他的囚笼。 那些价值连城的防御设施不过是为死亡增添了一点无谓的点缀。 星榆踉跄了一下,从半空中落到地面。烧伤让她的动作不再那么流畅,但疼痛反而让她的意识愈发清晰。 她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一步步走入房间。 “结束了。”星榆的声音沙哑,电击的余韵还在她的神经中舞动,让这个笑容显得格外扭曲,“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本来……你是可以死得更体面些的。” 血液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暗红。 但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就像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不过是不太合身的外衣。 第271章 坍塌 “别过来!别过来——”卢修斯的手剧烈地颤抖,手中的枪口对着她。 星榆侧身避过第一颗子弹,她能听见金属破空的尖啸从耳边掠过。 但这点伤害反而让她更加愤怒。 她的右臂骨骼在瞬间延伸,精准地击中卢修斯持枪的手腕。骨刃划过皮肉,在他的腕骨上留下深深的裂痕。 枪支应声落地,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第二讨厌的,就是那些电流。” 她一把抓住卢修斯的右手,缓慢地掰折他扣动扳机的手指。 骨头断裂的脆响和他的惨叫在房间内回荡。 他的惨叫在房间内回荡:“你是为了谁来的?我可以加倍出价!不,三倍!十倍!” 一根接一根。 星榆的动作很慢,仿佛在进行某种精密的手术。 她要确保卢修斯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手指被折断时的痛楚。 “那些超凡者……也很麻烦。我本来想尽可能快速地解决的。”她抓住他的左臂,将其扭转到不自然的角度。 卢修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泪水和鼻涕已经模糊了卢修斯的面容。 他甚至试图用额头去撞地面,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分散无法忍受的剧痛。 “求求!求你!”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是……我是你要找的人吗?还是教团派你来实现预言的?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预言?”星榆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缓慢地加重力道,“派我来的人?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膝盖在巨力下终于碎裂。卢修斯的惨叫声已经变得嘶哑。 “那些守卫,那些超凡者,”她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她们的死完全可以避免。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消耗。但你偏偏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艰难地翻过身,用那只没有完全碎裂的手臂支撑着地面,“求你!不要杀我,我死了所有人都会陪葬!” 星榆毫无反应,甚至微微歪了歪头。 卢修斯见她没有反应,声音变得愈发歇斯底里:“你听不懂吗?这里每一层都有炸弹,底下的支架全部连着我的生命体征!只要我死了,整栋楼会把所有人全都埋葬!” “所以呢?” 她松开手,任由他重重摔在地上。 卢修斯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原本以为这是最后的王牌,却没想到对方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他试图蜷缩起身体,但断裂的手指和破碎的膝盖让这个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我有个女儿!”他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望,“她才十一岁!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星榆充耳不闻,抓住他没有受伤的那条腿,拖着他向电网移动。 卢修斯徒劳地挣扎着,但显得如此无力。 “看看这些精心设计的电网,究竟有多大威力。” “你不能这样!只要放过我,我可以全部既往不咎!我可以给你一切!钱!权力!我们可以合作!你想要什么都行!”卢修斯声嘶力竭地喊着,指甲在金属地面上徒劳地抓挠,留下一道道无力的划痕,“我没有骗你,你也会死在这里的!” “我本该让你多享受一会的。”她说,“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夹杂着焦糊的气息。 电流的噼啪声越来越近。 卢修斯已经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刺痛,那是空气被电离时产生的静电。他引以为傲的防御系统,此刻却成了最残酷的刑具。 他的话语越来越快,越来越混乱,仿佛要把所有筹码都在死前押上:“还有一条预言!预言会实现的!末日就要到来了!世界就要毁灭了!只有我知道真相!我知道原因——”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景象。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星榆的脸,嘴唇颤抖着。 “是你!你就是毁灭——” “拜拜。”星榆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卢修斯的身体重重地摔在电网中央。刺目的电光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形。 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气中炸开,却又戛然而止。 焦灼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 星榆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具焦黑的躯体不再抽搐。 但她对此毫无兴趣。 真是……无聊啊。 例行拍照,翻找物品,一切都像在完成某种程序。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轰鸣从楼下传来。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声,而是更加深沉的、令人不安的震动。 脚下的地面正在轻微颤抖,就像某种巨兽正在地底苏醒。 咔嚓—— 一道细微的裂纹在墙角悄然蔓延。 这栋建筑的支撑结构似乎瓦解。 星榆的目光扫过房间,突然意识到那些复杂的线路和管道的真正用途。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更近了。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从天花板传来,几块混凝土碎片随之掉落。 卢修斯最后的布置开始显现。 他的生命体征消失的那一刻,藏在地下的液压支架开始有序地撤离。每一层都装有独立的爆破装置,从最底层开始,整个建筑正在一层层地崩塌。 而她被困在最上层,成了这个疯子最后的陪葬品。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地板的震动。碎裂的混凝土从天花板落下,砸在她的肩膀上。 没时间了。 星榆看向房间中央那片依然跳动的电网。穿过去会很痛苦,但总比被活埋强。 冲过电网的瞬间,剧烈的电流几乎要将她撕成碎片。即便有骨甲的保护,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依然让她踉跄了一下。 但她顾不上这些。 轰隆—— 楼下传来的巨响让整个建筑都在摇晃。星榆试图扶住墙壁,却在伸手时扑了个空——看似触手可及的墙面突然变得遥不可及。 她调整姿势再次尝试,这一次又差点撞了上去。 所有物体的距离都在她的认知中不断扭曲,忽近忽远。 这座精心打造的牢笼正在一点点坍塌,将困在其中的所有生命推向地狱。 那些复制了无数遍的装潢在崩塌中显得格外讽刺。 必须找到出路。 但是怎么走? 出口处是厚重的金属闸门,死死咬合着墙面;窗户被整块水泥浇筑,露出的金属网格在红光下森然发亮;就连通风管道都被严密的铁栅封住,连手指都塞不进去。 空间在她的感知中不断翻转,就连最基本的上下方向都变得模糊不清。 地面的震动让她更加难以保持平衡,而崩塌的噪音在封闭空间里往复震荡,彻底扰乱了她的方向感。 死亡正循着预设的轨迹,将这座堡垒变成巨大的棺材。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专注于当下。 freischutz的弹夹已经用完,而普通手枪的劣化子弹毫无作用。 只能试试……徒手。 究竟该用多大力道?该隔着多远的距离出拳?所有的判断都变得不再可靠。 即便如此,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挥出了拳头。 就算看不清目标,至少动作本身不会骗人。 碎裂声响起。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变形的指节透出诡异的角度,显然已经完全碎裂。 窗户的水泥墙面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这种后期浇筑的特殊混凝土,显然经过了特殊加固。 她紧咬住嘴唇,强迫破碎的骨骼重新愈合。 不行。 第272章 坠落 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脚下的地板开始向一侧倾斜,清晰的龟裂声从头顶传来。 星榆能感觉到,整个楼层正在一点点下沉。 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刚才穿过电网的伤害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还剩下什么选择? 天花板上?也许能破开足够大的缺口……但上面恐怕是更多的混凝土层。这种方法无异于自掘坟墓。 将骨骼重组,包裹住核心器官。等建筑物彻底坍塌后,再从废墟中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 像是金属管道被撞击的闷响,又像是什么人在穿行的动静。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若有若无。 更大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天花板开始剥落,露出森森白骨般的钢筋。 更多的混凝土碎片砸落在她身旁。整个楼层已经倾斜到危险的角度。 星榆靠在墙上,试图理清思绪。 疲惫和痛楚交织在一起,让她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 预言说她会在后天死去。 不是今天。 不是此刻。 既然死亡已被预言锁定在后天,那么今天,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在今天真正死去? 既然如此……她看向自己的胸口。刚得到的知识在脑海中闪现——心脏是维持人性、生命的关键。 她突然很好奇,自己这具身体里,到底有没有一颗真正的心脏? 骨骼在皮肤下蠕动,像一条条苏醒的蛇。 只要将核心器官包裹起来,就算身体被碾碎,被撕裂,甚至断成两截……说不定也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是今天。 为什么不试试看? 这个念头像某种魔咒,不断在她的意识中低语。 死亡的边界在向她招手,而预言就像一张通行证,给了她肆意试探的勇气。 短剑的寒光在黑暗中闪烁。 星榆的手指缓缓收紧,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刀锋缓缓下压,已经刺破了衣物—— “你疯了吗!” 破空的风声。一个人影从维修通道狼狈地翻滚出来,身上沾满灰尘和血迹。 那是……希尔? 她的脸上有血痕,呼吸急促,显然经历了不少战斗。 “你——” 星榆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还在发什么疯!”希尔冲过来,一把抓住星榆,抢过她的短剑,“这破地方马上就塌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精神链接】瞬间建立起来,希尔已经单手搂住她的腰,轻松地将她拦腰抱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从什么时候进来的?”星榆的声音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什么时候开始的?看到了多少?” 这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让她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比起周围的环境,她更害怕自己秘密的暴露。 「我们得必须离开,这里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 希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带着她迅速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放开我!”星榆猛地反抗,试图挣脱希尔的控制。 一个令人遗憾的事实——即使是她强化过的身体,似乎仍然不敌希尔的力气。 希尔依然不为所动,带着她快步向通道尽头移动。 「大部分入口都被封死,我们只能从裂缝里跳下去了。」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星榆的声音愈发尖锐,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希尔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逼出一个答案,“你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你早就——” 「等下可能会受伤。你现在的伤可不轻,别给自己找更多麻烦了。先离开这里,我带你去医院。」 “回答我的问题!”星榆剧烈地反抗着,她扣住希尔的手腕,试图掰开钳制。 情绪如同即将爆发的火焰,剧烈地波动。 轰隆—— 又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混凝土的碎块如雨般倾泻。 飞扬的灰尘让整个空间更加模糊不清。但她似乎早已规划好了路线,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还算稳固的支点上。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你觉得所有事物都会伤害到你吗?」 这句答非所问的话语,戳到了星榆情绪的某个剧烈触发点。 “……希尔。”星榆紧盯着希尔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不要更进一步。那样我就只能杀了你了。” 黑暗中,楼层的断裂处狰狞地裂开,像是被巨兽咬出的伤口。塌陷的楼板层层交错,在重力作用下形成了斜向的深渊。 希尔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已经完全放弃掩盖杀意的星榆。 她的眼神出奇地平静,没有丝毫的惊惧或厌恶,目光中流露出星榆最厌恶的神色——怜悯或了然。 “不用逼着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星榆。” 从边缘望去,几层楼板的碎片在黑暗中依次凸显,像是一道扭曲的阶梯,一直延伸向二层的深处。 希尔抓住她,毫无犹豫地跳入楼板间的裂缝。 眼前的深渊忽远忽近,她完全无法判断自己在下落还是上升,只有短暂的失重。 气流呼啸着掠过耳际,心脏似乎漂浮在胸腔里,却又在落地的瞬间重重撞上肋骨。 断裂的边缘在脚下不断下陷,她们顺着这种坠落的轨迹滑向更深处。 脆弱的混凝土在身后崩塌,碎石如雨坠落,在黑暗中划出道道白线,外露的钢筋在身侧掠过,寒光闪烁,像是无数把出鞘的利刃,却全都失去了远近的维度,宛如扭曲的二维画作。 “你凭什么笃定我不会杀你?”星榆眼神仿佛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情绪却愈发激烈,“停下!你凭什么觉得你了解我?!我说了停下!我自己可以!” “别害怕了。”希尔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伸手将她按在胸口,用外套紧紧裹住,“没事的,抓紧我。” 轰隆—— 头顶又是一声闷响。大片的碎块砸落下来,激起的尘埃几乎要遮蔽视线。 希尔猛地侧身,借着掉落的混凝土板作为踏板,跃向另一处相对平整的断面。 但下一秒,一股灼热的气浪从楼下涌上来,夹杂着浓重的焦糊气味。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这一层。 震动顺着断裂的楼板传导而来,整个空间都在颤抖。大片混凝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灰尘与黑烟混杂在一起,激起的尘埃将仅存的光线也吞没。 整个建筑都在不断下沉,断裂的楼板像多米诺骨牌般相继崩塌,原本规划好的路线在眼前土崩瓦解。 「……看来没法往下了。」 窗户就在右前方,透过灰蒙蒙的空气依稀可见外面的夜色。但要到达那里,就必须横跨一片已经开始碎裂的地板。 裂缝中正渗出红色的火光,像是地狱的门缝中透出的微光。 希尔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脚下的支撑正在一寸寸碎裂。希尔猛地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窗户。 离开的瞬间,身后的地板轰然坍塌。碎裂的混凝土砸入下方的火海,激起一片火星。 拳头重重砸向玻璃,防爆玻璃在蛮力下瞬间碎成齑粉。 阴沉的天光裹挟着碎片扑面而来,带着久违的寒意。 希尔带着星榆一跃而出,从钢筋水泥浇筑的死亡瀑布中冲出,重新跃入铅色的天空。 第273章 戒备 【应急管理部门通报:47周第4日当日14时23分,b5区灰银商业大厦因地基沉降发生坍塌。事故造成一定规模人员伤亡,周边道路实施临时管制。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请周边居民保持关注,避免围观。】 希尔漫不经心地看着终端屏幕,目光在这则通报上停留了片刻。 【s级任务相关情报价值上调:群落位置情报:500\/处,形态特征记录:1000\/份,进化阶段观察:3000\/份★仅接受经过验证的一手资料】 【本周能源配给调整:c环住户减少15%,d环住户减少25%,e环暂停统一供应。请及时储备照明设备和取暖物资。】 【受季节性强冷空气影响,郊区出现大范围雾气遮蔽,属正常气候变化。各代理人及时防寒保暖,注意户外能见度,不建议在雾中久留,如遇异常情况请向事务管理局报备。】 【因配给站清洗过滤网排放废液,空气中铁质沉降,部分地区出现红色降水,请代理人做好防护工作,遭遇红雨及时上报以便清理。】 医生从诊室走出来,欲言又止。 “我们这有【组织重构】的超凡者。但是您的代理人……非常固执,拒绝让我们进行全面检查,坚持只用最基础的再生类能力。这种低阶治疗会很耗时,效果也差很多。像她这样的受伤程度,至少要治疗四五次……” “就这么办。”希尔打断了医生的解释,“尽快,辛苦你们。” 医生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多说:“用高级治疗的话,只需要一次就能完全恢复。现在这样,我们还要召集人手,耗费很多精力,简直是在浪费能力——” 希尔从取出几枚镶嵌着琉璃的金属币。 中心那块彩色的琉璃流转着迷人的光泽,边缘的金属圈上隐约可见万额面值。 “不够再说。” “——但我们也要尊重患者的选择。”医生脸上的倦容一扫而空,流畅地转换了话题,“既然患者更倾向于这种温和的治疗方式,我们当然会配合。” “行了,随她去吧。”希尔的目光重新回到终端上,“我相信你们的专业。” 医生的脸上顿时挂满了笑意,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 对于这些医生来说,星榆是个很不配合的患者。 “这样真的没办法好好治疗——” 几名拥有加速恢复类单向能力的超凡者医生围着星榆,苦口婆心地劝导着这个难缠的代理人配合治疗。 “就这样。” 星榆指向自己的手掌,那里的布料已经被烧出小洞。 其中一人想要掀开袖子查看伤势,却被她按住了手。 医生显然对这种做法有异议:“这样太浪费了。这里没有伤口,能力会扩散……” “我知道。”星榆打断对方的话,“就这样做。” 医生拗不过她,摇了摇头,终于伸手握住她完好的手腕。 【加速再生】的能量从接触点扩散,像水流一样缓慢渗透过她的全身。 这种治疗方式就像往一个杯子周围倒水,期待水能落到杯中。 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确实能在不暴露异常的情况下达到治疗效果。 星榆注视着自己的手臂。 真皮开始结痂,渗出的组织液比正常人要稀薄,几乎是透明的。 新生的血管若隐若现,异常的白色底色上浮着淡青色的纹路。痒意和灼烧感传来。 露出的新皮肤几乎是惨白色,随着毛细血管的重建,这种异常的白逐渐被极淡的血色所中和,慢慢恢复成她平常的肤色。 这个房间没有监控设备,医生也依言避开了视线。 可即便如此,暴露在别人面前的感觉依然让星榆浑身紧绷。 她不停地确认医生的视线,生怕自己的异常会在任何一个瞬间被发现。 持续的戒备几乎比伤痛本身更让人疲惫。 “希尔还在外面吗?” 前来检查的行政人员自认为体贴地开口:“啊,是的。她还在外面等着。您要是想见她,我们这边随时可以……” “专心治疗。”星榆打断他的话。 她感受着治愈的能力顺着身体导入,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希尔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压力,从门外一点点渗透进来。 治疗的能量在体内缓慢流动,但星榆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 她甚至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突然爆发,尖锐地指向希尔。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后……不行,冷静不下来。 希尔到底看到了多少? 那个时候自己有做什么可疑的事情吗? 不可能,按理说希尔不会看到那些异常。自己有在刻意避免,沿途也经过多次检查,房间太暗,而且理论上距离…… 但另一个声音又在心底响起——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那些若有似无的试探,是不是都别有用意? 理智告诉她,自己或许……理应还算安全。 但她没法相信自己的理智。 这些可能性只是存在,就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陌生而炽烈的情绪在星榆的胸腔里翻涌,像是被封印已久的岩浆突然找到了裂缝。 她几乎要被自己现在这股情绪灼伤,却又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 愤怒?恐慌?还是被人强行剖开的耻辱感? 她觉得仿佛自己被背叛,却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把希尔放在“信任”这个位置上。 信任别人实在是太愚蠢了,而这种心绪却又真实存在。在无法忍受别人之前,她更加无法忍受自己身上出现的软弱。 希尔凭什么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她? 凭什么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来看待她? 她讨厌被人窥探的感觉,讨厌被人解读,更讨厌那种高高在上的“我了解你”的傲慢。 她不是什么需要被拯救的对象,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没有人——即便是希尔,也绝对没有资格干涉她的选择。 星榆强迫自己收紧每一根神经,将那些即将失控而混乱的情绪重新锁进意识深处。 房门突然被推开,希尔的声音打断了这片沉默:“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走进来的姿态和平常一模一样,语气都和往常一样随意:“听说差不多了,我来确认她的情况。” 医生识趣地退到一边。 星榆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但希尔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快速扫过,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检查。 “行了,既然没问题就该回去了。”希尔的语气依然轻松,“今天就到这。” 星榆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想要从这个熟悉的身影里找出一丝破绽,一点伪装的痕迹,哪怕是最细微的异常也好。 但希尔的一举一动都那么自然,她就这样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子,连那种若有似无的关切都和往常别无二致。 “……” “走吧。”希尔已经转身向外,“别让别人等太久。” 第274章 对抗 星榆沉默地站起身,跟着希尔的脚步走出了治疗室。 那句“我会杀了你”还在她的舌尖上留着余味——那不是恐慌下的空话,她是真的做好了不顾一切的准备。 可希尔呢? 她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就这样背对着一个刚刚威胁要取她性命的人,仿佛那番话不过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荒谬。 这种态度比任何威胁和愤怒都更让星榆觉得屈辱。 冰冷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希尔走在前面,背影毫无防备。 她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走廊上,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如果角色互换,星榆绝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任何流露出杀意的人都该被立刻铲除,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学到的第一课。 但希尔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种态度比直接的轻视更令人火大。 最终,那些压抑的疑问还是突破了理智的束缚。 “……你到底想干什么?” 星榆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 “送你回家。”希尔不轻不重地回答。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在走廊里,却在星榆的胸腔中激起难以平息的波澜。 太过平常的语气反而显得刺耳,她宁愿希尔表现出敌意,那样她至少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尖锐来回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的情绪都悬在半空中,落了个空。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愤怒有多么愚蠢—— 像是在一个空旷的舞台上独自表演,歇斯底里地控诉,愤怒,威胁。 可观众席上的那个人只是安静地看着,连一个应和的表情都懒得给予。 某种无法理解的怒火在她心底燃烧,烧断了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腰间,抽出那把希尔亲手为她挑选的短剑。 希尔的脚步微顿,转过身来。她的目光落在那泛着寒光的剑刃上,神色依然平静。 “你以为我只是口头上说说吗?” 寒光直直刺向希尔的胸口,力道和角度都显示出她真实的杀意。 但希尔身手比星榆先前见过的还要快得多,轻易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短剑的锋芒甚至没有擦到她的衣角。 紧接着,一股大力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带偏。 战斗本能接管了星榆的身体。星榆迅速调整重心,肌肉紧绷,预判着应对即将到来的动作—— 但预想中的反击并未到来。 希尔的动作突然变得轻柔,扣住她手腕的力道转为流畅的引导。下一秒,星榆发现自己被拉入一个意想不到的怀抱。 “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反而激起星榆更强烈的抗拒。 她奋力想要挣脱,但希尔纹丝不动。 短剑仍被她死死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真的动手?你以为我做不出来吗?!” 希尔的手掌覆上她紧握剑柄的手。即使如此,那只手却仍然不容抗拒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她能感受到星榆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崩断。希尔无奈地开口:“不是所有伸出手的人都想要伤害你,星榆。武器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但你却在把最锋利的那面对准自己。” 短剑最终被希尔从星榆手中抽离。 “你以为我这样是为了伤害自己?”星榆没有继续动作,但咬着牙反问,“希尔,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希尔松开手,语气平和:“要取我性命的话,用枪会更干脆。” “……” 短短几句对话,却让星榆心中生出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挫败感。 她从来没有在希尔面前暴露过自己持有枪支这一事实,但在希尔眼中竟然如此显而易见。 “……那只是因为暴露会给我带来麻烦。” 星榆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希尔,试图用这种无声的对抗证明自己的决心。 但在希尔平静的注视下,这种徒劳的反抗显得有些可笑。 “是吗?那就来吧。” 她拿起那把短剑,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晨练。 剑刃抵上她的颈侧,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跳动的动脉。希尔抓住星榆的手,引导着她握住剑柄。 “动手?” 希尔的声音依然平稳,甚至微微仰起头,让脆弱的咽喉完全暴露在剑锋之下。 普通人类的皮肤在利刃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锋刃只是碰上,立刻就有细密的血珠渗出,顺着脖颈蜿蜒而下。 星榆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般的咸味。 她的手指还握在剑柄上,却不知是该用力还是松开。 “我给过你最好的机会了。”希尔轻而易举地卸去剑刃的力道,塞回星榆腿边的剑鞘,“以后想要我的命,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比任何讥讽都更令人火大,却又让星榆感到微妙的无可奈何。 她抿抿嘴,垂下眼帘。 强烈的情绪退去,留下的只有难以言说的空虚感。 “我说过我会教导你的。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天不见,你就变成了这样。”希尔叹了口气,略微偏头,目光愈发深邃,“还是说这才是你的本性?只是之前连我也被骗过去了?” 这句话像一根刺,让星榆本能地想要用尖锐来掩饰这种莫名的疼痛:“怎么,觉得你的幻想破灭了?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监护人吗?” “监护人……”希尔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似乎有些新鲜,“倒也不是不可以。我应该说过很多次的,你可以信任我们,你可以信任我。” “说得真动听。”星榆冷笑一声,“你把自己摆在这么高的位置,是为了更好地俯视别人吗?还是说——你真觉得自己是什么关心下属的好上司?” 这些平日里只在心底盘旋的念头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星榆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却停不下来。 某种东西正在崩塌,也许是面具,也许是伪装,又或者是她一直以来的克制。 “你以为你在施舍什么?怜悯?保护?还是虚伪的‘信任’?你连自己是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信任,实际上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 “希尔,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你自己。 第275章 剖白 这些话像尖锐的碎片,轻而易举地剜出细微的裂痕。 希尔的表情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是的,她确实不信任任何人能在这片泥潭中独立生存。 但这难道不是现实吗?那些她亲眼目睹的悲剧,那些最终都变成葬礼的信任,那些一个疏忽就会带来的永远的离别——这些都在一次次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每当看到另外几人独自执行任务时笨拙的身影,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插手、纠正、甚至代劳。 维持现状总比冒险要好。她可以做到替所有人遮风挡雨,宁愿自己多承担一些,也不愿看到任何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那些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任务。 这种想法在她心中已经根深蒂固。 即便此刻被星榆指出真实的想法,她仍觉得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无意与星榆争辩这个敏感议题,改换了对话的方向。 “……星榆。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很短,才两周多。” “啊,所以你是在提醒我,我们本来就不熟?” 星榆星榆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 理智告诉她没有必要这样针锋相对,但某种冲动驱使她不断寻找着进攻的角度。 “刚开始的时候,你就像个完全的局外人。我看着你摸索这里的规则,教你如何生存,怎么战斗。那时候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希尔并没有在意她这种过于尖锐的态度,回忆似乎让她的表情柔和了些。 “上周你刚通过考核,一声不吭就走了。污染体事件开始后,我被调去了东区处理事务。周五那天,你二话不说就跟着边音景成去处理启明同盟,连个招呼都不打,等我知道的时候,那边已经炸成一片废墟了。 “周六你们难得安分地待了一天。但到了周日,收到那个特殊的包裹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联系不上。 “周二回来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我本以为你打算好好休息,但昨天匆匆一面后就跟着公证人走了。今天早上……你的神情又不太对。” 说完这些,她沉默片刻,重新开口:“我看着你一天天变得越来越陌生。但现在我在想,或许我从未真正认识过你。” “别费这个心思了。”星榆回答,“你我都清楚,了解太多只会带来麻烦。” 这个冷淡的回复希尔的话语又停住片刻,权衡着接下来的话语是否要出口。 她太习惯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应对,深入的话语就像生锈的铰链,难以启动。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永远支离破碎。今天还在一起喝酒谈心的人,明天可能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某个街角。 太多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以至于告别都成了奢侈。 太过深入的交谈是危险的,剖白心迹更是一种软弱,这是一条被默认的人际交往守则。 这是大多数人都懂得的生存法则。 但是她认为此时很有必要与星榆深入谈谈。 片刻的沉默后,希尔轻轻吐出一口气:“所以你在跟我赌气?因为我的态度让你不高兴了?” “赌气?”星榆反问,“……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她快步越过希尔,就要离开。 这种对话毫无意义,就像在跟一面墙说话,永远得不到真实的回应。 继续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等等。” 希尔向前迈了一步,单膝跪地。 但就在她即将踏出门口的那一刻,手腕突然被拉住了。还没等星榆反应过来,希尔已经拉着她转过身来。 这一次,希尔的视线不再是从上方俯视。她往前迈了一步,右膝轻触地面,整个人的高度骤然下降。 这个姿势让一向高大的她失去了惯常的压迫感,反而要仰起头才能看清星榆的表情。 这突然的行动让星榆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后退,却又被这种罕见的姿态所困惑。 那扇半开的门在希尔心中摇晃。 “抱歉。”希尔开口时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某种星榆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认真:“星榆,我一直都觉得你终究是要离开的。毕竟你不属于这里,你有自己的世界可以回去。” 星榆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她想要摆出无动于衷的表情,却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面具都维持不住。 “你——”声音有些发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别摆出这副姿态。我确实不属于这里,但也……没有什么可以回去的地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暴露太多。 展现真实就等于交出武器,而卸下防备往往意味着致命的破绽。剖白就像是在黑暗中伸出手,但迎接自己的更可能是刀锋。 她宁愿让这些话语永远沉寂。 “……是的,我现在明白了。你不可能是来自a环的人。” 希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却又透着罕见的坦诚:“是我觉得你随时能从这片泥沼中抽身,回到安全的地方去。所以,我从未真正把你视为需要在这里生存的人。” 这种罕见的剖白反而让星榆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才真正明白希尔对待她的态度从何而来——不是轻视,不是敷衍,而是根深蒂固的预设。 但这个误会某种程度上源于她自己的选择,顺水推舟地伪装成来自a环的人,是她自己的决定。 “我才意识到,我确实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让你自己跌跌撞撞地适应这一切,却觉得这不过是你人生的小插曲。我教了你如何生存,但如果你真的无处可归,那我最应该告诉你的,是在这里如何生活。” “……我已经学会了自己的方式。”星榆偏过头,没有正面回应。 希尔伸出手,轻轻地握住星榆的手腕:“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在活着,星榆,这是在慢慢地把自己杀死。我不知道你在恐惧什么,但你不必时刻都如此紧绷。” “告诉我吧,星榆。”希尔停顿片刻,“你并非来自a环,也绝不属于这里。那么,你究竟来自何方?现在又经历着什么?” 第276章 陪同 这是一个她永远都不可能回答的问题。 她能感觉到希尔的目光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温度,那种等待的姿态让她莫名地烦躁,却又不像之前那样想要立刻逃开。 “……外面。”最终她给出了这样一个模糊的回答。 这个说法显然经不起推敲。 希尔微微偏头,不置可否:“算了,既然你就是不想说,那就这样吧。” “有些人……”星榆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一直在圈养外面的人。我大概是其中一个样本,但什么都记不得了。” 在这个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世界里,“样本”这个词已经足够让人联想到无数可能。 她其实不必说这些的。 这番解释虽然也只是半真半假,但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惯常的防线。 星榆能感觉到希尔的目光微微一滞,但并没有追问更多。 “原来如此。”希尔轻轻咂了下舌,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片刻的沉默后,她才开口,语气里带着少见的谨慎,“你非要把所有事都扛着也行。不过……有人替你看着后背的时候,活着会容易一点。” “……再说吧。”星榆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依然没有看向希尔。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换在平时,或许会被当作敷衍。 但希尔看得出来,对于习惯了把所有人拒之门外的人来说,这样暧昧的回应里已经藏着某种微妙的妥协。 “走吧。”希尔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她刻意让语气回到平常的随意,像是要冲淡之前那些过于沉重的氛围:“送你回去。这个点路上不太平,我正好也要去那边。” “不用了。”星榆回答,又在希尔眉头微皱的瞬间补充道,“我还有事要做。” 她径直走向医院出口。在楼道里穿行时,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卢修斯的事。那场战斗拖得太久,几乎让她错过了更重要的目标—— 她要去打探维拉·鲁珀特的信息。 推开医院大门的瞬间,细密的雨丝扑面而来。星榆抬手抹去打湿额发的水珠,指尖沾上了一抹异常的暗色。 这雨水泛着不该有的红…… 但现在没空关心这个。 好在只是毛毛细雨,远比前几日那场瓢泼大雨温和得多,并不影响行动。 “我陪你去,这个时间点不安全。”希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不要。” 但希尔显然不在意这生硬的拒绝,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既不会靠得太近,也不会轻易脱离视线。 她那远超常人的身影在街道上格外醒目,引来路人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不时有人低声交谈。 星榆瞥了眼身后的身影,心底泛起难以言说的情绪。那种复杂的感觉像是烦躁,又像是……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专注于对维拉位置的感知。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是,目标的位置并不遥远。从卢修斯所在的b5区出发,只需要前往相邻的b6区。 寻找意料之外地顺利,几乎让星榆感到有些反常。 但是……? 星榆看着面前的“本真修习所”,陷入了迷茫。 这栋三层高的建筑看上去颇为别致。外墙被漆成了温暖的奶咖色,搭配着一圈银灰色的金属装饰。 一扇透明的推拉门外,摆放着两盆修剪考究的龙骨,衬着门两侧的金属铭牌,为这处所在平添了几分高端气息。 外墙上挂着几幅装裱精美的标语牌。 “寻找内在的永恒之光”、“重塑灵魂,找回真我”、“每个生命都值得重生”…… 这算什么? 这种刻意营造出的优雅氛围让星榆感到一阵违和——在这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地方,谁会在意什么“心灵疗愈”? 她本以为会看到某种地下据点,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看起来像是高档场所的建筑前。 临近宵禁时分,三三两两的人正从本真修习所里走出来。 超过半数的都是代理人,有的面带疲惫,却眼神温和;有的神色专注,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更多的人则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感。 一位身着考究制服的接待员站在门口,为每个离开的学员送上温婉的笑容和低声的祝福。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某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焦虑与不安。 就在她思索间,又一批学员从里面走出。她们的谈话声飘进星榆耳中: “真的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是啊,原来我们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面对生活。” “明天的课程你还来吗?” “当然。” 这些人脸上洋溢着某种奇特的满足感,仿佛真的在这里找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是……什么情况? 星榆刚刚走近门口,驻足观看,门口的接待员就积极地迎接上来。 “您好,女士。欢迎来到本真修习所。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想了解一下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一家专注于心灵疗愈与自我认知的机构。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承受着太多压力,我们希望能为大家提供一个放松和找寻自我的家园。”她顿了顿,“请问您是被我们的学员介绍来的吗?” “不,我只是路过,看到很多人从这里出来。” “很高兴您对我们产生兴趣。能冒昧问一下您的职业吗?我们会根据不同人群的需求提供相应的课程建议。” “我是一名代理人。“星榆如实回答。 “代理人?”落玉的眼神亮了一下,取出一本烫金封面的介绍册,“我能理解这份工作带来的负担。每天面对危险,时刻绷紧神经……我们这里有许多像您一样的代理人,她们都在寻找一种更轻松的生存方式。” “具体是什么?“星榆接过介绍册,指尖触到那些烫金的纹路。她随意翻动着略显厚重的纸页,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处处彰显高档的小册子。 当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的手指一顿—— 在“导师介绍”中,星榆看到了自己在找的那个橙黄色的身影。 维拉·鲁珀特的照片被精心修饰过,看起来温和亲切,却让星榆的指尖微微发凉。 第277章 承诺 星榆按下耐心,装作毫不经意地翻过,耐心地听着这些介绍。 “在这样的生活中,我们常常被迫变得坚强。但是,坚强并不意味着要压抑自己的情感。我们致力于帮助每个人找回内心最真实的力量。” 本真修习所采用了严格的阶梯式培养体系。 每位学员都必须从最基础的课程开始,只有在完成评估并获得“导师”认可后,才能晋升到下一个层次。 第一阶段是入门课程。十人一组,配备一位主导师和两位助教。 “这个阶段的学费一节只要50新币,”落玉微笑着说,“我们希望帮助更多人找到内心的平静。大多数学员只上过几节课就反馈睡眠质量明显改善,压力、焦虑也减轻了很多。” 第二阶段的形式转为一对一指导与小组活动相结合。每位学员都会被分配一名专属导师,这个阶段开始收取大额学费,为了“确保学员的学习决心”。 “这个阶段的学费,更像是一种投资。几乎所有坚持学习的代理人,收入增长都远超过了学费支出。更重要的是,她们找到了一种更轻松的工作方式。” “到了最高阶段,学员可以获得专属的修习空间,甚至可以在这里留宿。每个人都会获得完全个性化的课程安排。我们有几位学员在这个阶段实现了质的飞跃。” 整个培养体系环环相扣,而“导师”是这个制度的核心。 每个阶段都会有导师全程陪伴,也只有导师认为合格之后才能晋升。 “我们所有的导师都是精神系超凡者,不仅拥有天赋的能力,更经过严格的专业训练。每一位都经过严格筛选,不仅要有出众的天赋,更要通过为期一年的特殊训练。” 星榆一边听着这些漂亮的承诺,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其中的疑点。 第一阶段的学费低得近乎白送,甚至不能轻易晋升到更高学费的阶段,对一个开在内环、装修奢华的机构来说显然不合常理。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慈善机构。 其次第二阶段这些“惊人的效果”。仅仅是一些辅导和修习,就能带来如此显着的工作成果提升? 代理人的工作可不是什么能靠“放松心态”就能提高效率的普通职业。 从第一阶段的广撒网,到第二阶段突然提高门槛并加强管控,再到最终阶段……更像是一个层层筛选的系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寻找什么样的“合格者”。 星榆用随意的语气问道,手指点向那张照片:“但是这位导师……一位体能系超凡者?” “啊,您说的是拉娜导师。”落玉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敬意,“拉娜导师是最早参与本真修习所创建的几位导师之一。确实,与其她导师不太相同。虽然拥有的是身体治愈的能力,但她对心灵疗愈有着独特的理解和见解。 “在拉娜导师看来,身体就像是一个容器。她提出‘净化与重塑’的概念,通过净化身心,我们就能容纳更多的能量。她的课程受到很多学员的欢迎,她带着几位学员去郊外进行户外课程了。这也是她独创的修习方式。” “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为您排一次体验课,不过她的课程一直很受欢迎,至少要等到下周才有空档。”说这话时,落玉的眼神中闪过难以察觉的热切,“很多人都说,遇见她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星榆斟酌着用词,“她在本真修习所任教很久了?” 落玉的笑容依然完美,但语气明显变得谨慎:“这个……我们更注重导师的能力匹配而不是资历。每位导师都有自己的特色和专长。不过与其讨论这些,不如我们先来看看哪种课程更适合您? 她非常警惕。 仅仅是这样一个不算敏感的问题,就能让对方如此警觉,显然这个身份背后另有隐情。 但现在追问显然已经没有意义,对方已经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信息不好套出来,而且都是纯粹的谎言。 她记得很清楚维拉·鲁珀特根本就没有超凡能力,而且星榆很清楚她现在就在这里的某扇门后。 这个修习所表面上打着心理辅导的旗号,背地里究竟在进行什么? 而那个隐藏在门后的维拉·鲁珀特,又在策划着什么? 星榆压下心中的疑虑,装作对这个“神奇”导师很感兴趣的样子。 既然已经确定目标就在这里,那接下来就是要找到潜入的机会了。 落玉补充道:“如果您感兴趣,我建议先参加一节体验课。让我为您登记一下基本信息?您是从哪个委托所来的呢?这样我们也能更好地了解您的需求,就近安排合适的场所。” “我是——” 就在星榆准备开口的瞬间,一直在边上旁听的希尔不动声色地插入了对话:“我们来自野棘委托所。” 这话来得突然,星榆都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她皱了皱眉,不明白希尔为什么要突然干预。 她看向希尔的胸口——那枚从不离身的金色身份牌不知所踪。 什么时候摘下的?她竟然毫无察觉。这种警惕性的下降让她心里微微不安。 “啊,野棘委托所?”落玉的笔尖在表格上轻轻一顿,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真是奇怪,据我所知这个委托所半年前就已经解散了。” “消息不够灵通啊。”希尔轻描淡写地接过话头,浏览着介绍册,随手搭上星榆的肩,“我们一直在e环活动,离这种‘高档场所’确实远了点。最近都在处理些老问题,也没工夫跟人通报近况。” “原来如此……”落玉的目光在希尔和星榆之间温和地来回游移,语气自然地转向新的话题,“两位是都打算参加体验课吗?我们这里正好有很受欢迎的双人课程,很多学员都喜欢一起参加。” 希尔随手合上手中的介绍册:“不,我只是作为监护人陪她来看看。” 星榆眉头一抽。 第278章 关联 “……监护人?”这个词让落玉一愣,但很快就被专业的笑容掩盖,“这样的关心真是难得。” “这个年纪的新人总是特别让人操心。”希尔轻描淡写地说,“对什么都感点兴趣,所以我不得不时刻关注她的动向,一刻也不能放松呢。” 希尔坦然的无耻态度让星榆叹为观止。 这种说话方式她已经见怪不怪,但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关心”,还是让她心生反感。 “够了。我——”星榆生硬地打断。 “——我们委托所的任务太多,可实在没空参加这没用的课程。”希尔语气强硬,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我可放心不下,还是让这孩子专心工作吧。等她能独当一面了,再来体验也不迟。” 没有了更多线索,星榆也没有多对话的心思,随口应付过去之后就离开了这所“本真修习所”。 大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仍能感受到落玉那道若有若无的注视。 她整理着刚才获取的信息,给朝暮发送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又获得了一些信息。维拉·鲁珀特正在“本真修习所”以“拉娜”假名担任导师,自称体能系超凡者,自称具有治愈能力。她是这里最早的成员之一。】 “星榆……”希尔的语气里带着少见的无奈,”你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星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希尔:“你为什么插手?野棘委托所又是怎么回事?” “那群人有很大问题。我刚才在等你的时候仔细观察过——那些走出来的代理人,眼神都有些……”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太过温顺了。不太自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驯化过一样。” ……驯化? 星榆仔细回想了一下。 她并没有这种特别的感觉。 那些人给她的感觉……只是和常人不太一样,说不上什么异常。这种感觉太过轻微,她觉得人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不是希尔特意提醒,她根本不会注意。 希尔继续说明:“我想起了个a级任务——‘生命真谛学习会’。我看,这个什么修习所八成就是她们的活动据点。” “a级任务?” 星榆的思绪突然闪回到几天前。 ……景成似乎确实随口提到过这个名字,是有这么一个事。 “a级任务可是污染体事件之前的最高危评级,每一个a级任务都有摧毁全境的潜力。”希尔叹了口气,“别看现在风平浪静,这种任务就像定时炸弹,一旦爆发……总之,我建议你别插手这件事,更别暴露任何真实信息。” “哦。” 星榆的目光依然若有所思地停留在修习所的方向。 敷衍的态度太过明显,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你啊……”希尔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她权衡片刻,最终还是掏出了终端:“算了,与其让你自己乱来,不如我告诉你具体情况。” 她的目光扫过屏幕,声音沉稳:“‘生命真谛学习会’——调查任务。打着心灵辅导的幌子在代理人中间活动,表面上各个分部各自独立,实际上却步调一致。最有意思的是,但凡跟她们扯上关系的代理人,不是突然发疯似的辞职,就是做出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选择。” 这种妥协式的让步出乎星榆的意料。 她靠近了一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希尔按照终端上提供的信息,一字一句地念道:“大量代理人在参与活动后出现反常的职业选择,多名成员活动轨迹与各类社会资源异常流动事件高度重合,组织拥有不明来源的大额资金支持和高度流通的信息情报网络。现确认接触后的失踪或死亡代理人……已超过500名。需对其运作方式、资金来源及核心人员构成进行全面调查。” 希尔弯下腰给她展示详细的任务情报。 资深代理人的终端上,情报丰富程度远高于星榆自己所见。 被确认死亡的代理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超凡者。 星榆皱眉思索:“所以她们其实是一个极大规模的组织,专门盯上了代理人?刚才的事,你是在试探她们?” “终于反应过来了。”希尔扬起眉毛,“野棘委托所,e环的玩意儿,我老东家。规模小得可怜,连个像样的办公室都没有,按理说除了附近几条街,没人会记得这种地方。但她们不光知道,连具体解散时间都一清二楚。” 以星榆在雨滴委托所的经验来看,就算是有资深代理人坐镇的知名委托所,知名度也不过限于周边区域。 而这个看似普通的修习所,居然能掌握如此详细的信息…… 这的确极为反常。 此外,任务档案中还特别提到过这个组织的异常之处——她们对来访者的身份有着近乎可怕的敏感度,仿佛掌握着特殊的辨识手段。 更可疑的是她们的目标群体,全部都是新人代理人,或者长期无法晋升的低级代理人。 所有试图潜入的公证人,都会被以各种理由巧妙地拒之门外。连专门负责隐秘调查的资深代理人,都被建议做好万全的伪装准备再尝试接触。 即便如此,成功率依然低得惊人。 正因为潜入难度极高,大多数新人有去无回,运作模式又尚未明朗,管理局目前对待这个任务仍然相当谨慎。 “那个接待员在试探你的底细。你是新人,正好是她们最喜欢的目标。要是你表现出感兴趣,她们肯定会缠上你的。一个所谓的‘学习会’为什么能让几百个代理人死得不明不白?管理局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让我们暗中调查。想想看,能让人变得‘温顺’的组织,你觉得她们手里握着什么?别自找麻烦,这种火坑碰都别碰。” “……嗯。” 这层意料之外的关系让星榆又补充了一条信息发给朝暮。 【除此之外,她所在的本真修习所很可能是a级任务生命真谛学习会的下属机构之一。】 消息刚发出去,终端就传来一声轻响。 星榆愣了一下——她几乎立刻就收到了回复。 朝暮一直很谨慎,从不轻易在终端上留下任何痕迹。 就算是面对面交谈,也一定要确保幻境的安全运作,这种几近实时的回应完全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朝暮:已明确。感谢你的重要线索。】 星榆的目光在这简短的几个字上来回扫视。 措辞简洁,语气太过平板,一个可能性突然在她脑海中闪现—— 这根本不是朝暮的回复,而是克洛托的回应。 下一刻,希尔的终端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星榆几乎是本能地和希尔同时望向屏幕。 那行醒目的红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事务管理局紧急通告:任务评级更新!】 【原a级任务·生命真谛学习会、原a级任务·天启教团、原a级任务·末日预言者,原b级任务·羔羊之血,原c级任务·代理人失常事件档案:132号,取得重大线索突破,已确认存在直接关联,威胁程度远超预期!】 【即刻起合并为统一任务,并上调危险评级!】 【更新任务等级:s级任务·天启教团】 【注:本次为事务管理局成立以来第二次s级别任务评定!】 【所有人员立即执行最高级别警戒!即刻中止一切“生命真谛学习会”、“末日预言者”及相关任务执行进程!】 【本通告具有最高优先级,要求即刻确认接收!】 第279章 临时 临近宵禁时分,雨滴委托所里弥漫着忙而不乱的氛围。 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进行当天最后的收尾工作——景成在整理文件,边音靠在墙边检查着终端,天无则抱着一叠任务报告踱来踱去。 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几个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希尔姐回来了?”景成的声音从文件堆后面传来。 他探出头,目光越过希尔的肩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明显怔了一下。 随即,他脸上绽放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哇哦,看看是谁!我们的小逃兵居然一起回来了?” “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欠揍?“边音头也不抬地说,但语气里少了几分平日的冷淡,“人家这不是回来了吗。” 星榆没有回答,看了一眼门口墙上的排班表吸引。 那些整齐的表格中依然有着自己的名字。 只是排班的设计变得更加灵活,每个时段都留有机动空间,即使她不在,也总有人能顶上。 “好了,别闹了。”希尔出声打断了这场即将开始的调侃大会,“宵禁快到了,街道还没封闭呢,先把路障升起来,然后赶紧去检查。” “知道啦知道啦。”景成一边应着,一边把手中的文件胡乱塞进抽屉,“每天都是这个时间,这种事情用得着提醒……” 天无踮脚拉下墙壁上的一排拉杆,街道两端传来了沉闷的机械运转声。 这还是星榆第一次发现——不同于大多数使用铁链、黑布的简易封闭方式,雨滴委托所的设备要专业得多,是在地下直接埋设了可升起的金属路障。 法兰汇报:“所长,4号街道第三户刚刚反馈宵禁帘存在安全隐患,根据规定需要立即进行物资补给。” 边音点点头补充:“第四号路障板也需要检查。昨天的液压不稳定,建议请机械师进行手动调整。” “又要花钱……”法兰皱着眉在支出预算上记了一笔,“明天我会按程序联系机械师,希望能在预算内解决。” “各位辛苦了,都早点回去吧。”希尔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最后检查一圈,然后各回各家。” 就在这时,整个办公室突然响起了整齐的提示音。 所有人的终端在同一时刻地响了起来。 “又有统一通知?”天无嘟囔道,“前几天不是才有……” 他的声音突然噎住了。 【事务管理局特别临时通知】 【经特异管理理事会批准:972年第48周第4日(明日)全天,雨滴委托所全体在册代理人获准进入a环,为期一天。】 【本次进入a环属特殊许可,不得对外泄露。】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天无手中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景成愣在原地,连边音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等等,什么?!“天无一下子跳了起来,刚整理好的文件又散落一地,但他已经顾不上捡了,“大姐头!我没看错吧?a环?那个a环?我们可以进a环?” 他语无伦次地嚷着,仿佛担心下一秒通知就会消失。 “天啊!“景成一把抱住身边的文件柜,仿佛需要什么东西支撑自己,“这辈子值了,真的值了!管他什么原因呢,居然能进一次a环,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就连一向冷静的边音也难掩兴奋,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希尔姐,这……这是真的吗?我们获得了临时通行证?” 法兰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充满羡慕:“可惜我只是内勤,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但是……真为你们高兴。这种机会,大概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景成一把搂住天无的肩膀,故作轻松地笑着,但声音有些发抖:“真是疯了!我记得刚当代理人那会儿,整天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进a环。后来年纪大了,反而不敢想了。结果现在……”他深吸一口气,“我真的不敢相信。” 星榆有些意外地看着这群平日里沉稳的同事突然变得像个孩子似的—— 天无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自己听说过的传闻,景成不停地回忆着以前那些关于a环的只言片语,就连边音都在出神地望着窗外,仿佛要透过层层街区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对于她们来说,a环就像是永远遥不可及的梦。 人们只能通过道听途说来想象那里的一切,但谁也说不清那些流传的故事里,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而现在,这个梦境般的地方突然触手可及,任何人都会为之疯狂。 星榆低头看向终端,朝暮的消息正安静地躺在屏幕上: 【代理人星榆,根据机密级事项处理条例,你将于明日10:00抵达a1政府区,与特异事务相关负责人进行专项会谈。】 【现授予你a1区域临时通行权限。任务等级:绝密。禁止向随行人员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祝你一路顺风。】 星榆的手指微微发颤。 虽然她确实渴望这个机会,但事情的发展却远超预期——不仅真的获得了进入a环的许可,甚至还……如此迅速。 那条关于维拉·鲁珀特的情报,显然比她预想的要重要得多。 但某些细节却让她感到困惑。 为什么是整个雨滴委托所? 如果只是为了掩护她的行动,似乎还有更多简单的方案。 为什么要不惜动用如此大的权限,让所有人都获得这个罕见的机会? “根据特别通知……”希尔盯着自己终端上的注意消息,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支烟,思考该如何组织语言。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据说是因为最近事态异常,上面决定提升一批代理人的战斗力。我们雨滴委托所……因为在最近的任务中表现出色,被选中了。” 希尔明显有所疑虑,但看着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中的模样,还是将原本的话语压了下去。 “总之,她们打算给我们个机会,在a环补给一批特制装备和武器。说实话,这种待遇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这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立刻让办公室内的氛围更加热烈。 天无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能获得什么样的新装备,景成则在兴奋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希尔手指正不自觉地摩挲着烟盒边缘,目光与星榆短暂相接——显然,她也觉得这个理由荒谬得可笑。 第280章 热情 星榆给朝暮发去消息。 【为什么整个雨滴委托所都能进去?这不太寻常吧?】 朝暮的回复很快就来了:【代理人星榆,关于资源分配,理事会有其固定的评估标准。在当前的管理体系下,成熟的代理人团队往往比单个新人更容易获得资源倾斜。】 【星榆:所以这次的安排其实是?】 【朝暮:从郊区调人本身就是敏感操作,需要合理的掩护。提升一个经验丰富的代理人团队,正好符合理事会的决策倾向。】 【类资源分配向来偏好稳定性。在郊区生存越久的个体,越被认为具有投资价值。这就是为什么委托所的设备优先配给资深代理人,高额任务都有年资要求。】 星榆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和自己认知中的规则有些不同—— 在这里,资源永远优先流向那些年长而稳定的人。 年轻代表的并非潜力,而是不确定性。能熬过时间的考验,才是最大的价值证明。 【朝暮:基于上述考虑,以团队升级计划作为掩护,比单独调用一名新人代理人更不引人注目。】 【需要说明的是,原定计划仅授权你与希尔进入。全员进入是公证人昆娜·费舍的临时提议,这个提议能获得批准,大概要归功于她在理事会积攒的“资历”。】 “哈……” 星榆看着这段回复,陷入思索。 她搞不清昆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觉得她不安好心。说她脑子有问题,恐怕都是轻的。 可现在回想起那次短暂的接触,那些被她先前忽略的细节却逐渐浮现出来。那些似有若无的暗示…… 昆娜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通知里的注意事项都看清楚了吗?”希尔神色严肃地划着终端,“进入a环禁止携带任何形式的武器,代理人终端要提前上交检查。除了身份证明和新币,其他东西一律不准带。对了,装备要自费——估计可不便宜。” 这些繁琐的规定丝毫没有影响办公室里高涨的情绪。 每个人都围在办公桌前,兴奋得连困意都被驱散了。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事,今天就不接外勤了,”天无嘟囔着,“这下连好好收拾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你这小鬼还用收拾?”景成笑着说,“我倒是担心明天你会紧张得睡过头。” “那倒不会,”天无认真地说,“我估计我今晚激动得根本睡不着。” “希尔姐。”边音正在翻自己的储物柜,语气里难得带着几分犹豫,“明天……要穿正装吗?我们就穿平时的衣服去,会不会显得太不正式了?我还留着一件从没穿过的制服……那还是我第为自己将来升到五级时定制的呢,到现在都没舍得穿过。” “你看看,”天无悄悄凑到星榆身边,“我第一次听边音说这么多话。” “我跟你们说,”景成压低声音,脸上的玩世不恭完全褪去,换上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我做梦都梦到过a环。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但是……明天我们就能真的进去了!我感觉我现在心跳都快得不正常了。” “够了够了,”希尔无奈地打断众人的畅想,“都快点,先把今晚宵禁的事做好,一会就到点了。” 但这番提醒显然没能浇灭众人的热情。 即便在准备分头执行最后的巡逻任务时,大家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明天的行程。 时钟指向晚上七点半。委托所内热闹的气氛顿时褪去,连法兰都收拾好了文件,打扫完卫生,最后检查了一遍值班记录后离开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希尔和星榆两人,还有烟灰缸里最后一缕青烟。 “行了……”希尔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到落地窗前。她熟练地拉下那扇巨大的黑色帘子,确认锁扣严丝合缝地扣紧。 夜色被彻底阻隔在外,室内的灯光显得更加明亮。 “你今晚就不回去了是吧?就在这对付一晚吧。” “……嗯。” 星榆应下。 她其实也没有地方可去。 从委托所到f环,那段路程在深夜显得尤为漫长。更何况那里没有终端信号,一旦计划有变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在这里住一晚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 “浴室在这边,”希尔推开门,突然怔住了。 角落里的垃圾桶堆着着数件沾着暗红色的服装,那是前几天任务时弄脏的。 “……呃,这我还没来得及扔。” 收拾完转身,她才注意到整个浴室都透着一股独居者的随意——架子上零散的日用品,水渍斑驳的墙砖,还有那个常年漏水的水龙头。 她抱着那堆衣服,试图用解释来掩饰微妙的尴尬:“热水要等一会儿。水温可能会忽冷忽热,你洗的时候小心点。这个得先向左拧半圈,等水声变小了再……”说着,她腾出一只手去调试花洒,“总之,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叫我。” 打开柜子,她勉强翻出一条备用毛巾和半瓶快用完的沐浴露。 “平时就我一个人用,也没什么东西,你凑合用吧。” 希尔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个自己生活了许久的空间。老旧的设施,简单的布置,处处都透着一种不加修饰的随意。 “没事。”星榆简洁地回答。 “我去储物间找找还有没有被子……”希尔快步离开。 不知为何,她第一次因为自己常年的生活方式而感到微妙的不自在。 冷水落在皮肤上,带来细密的刺痛。 星榆伸手拿起挎包,指尖轻轻摸索到内衬处那个不易察觉的暗袋。 她准备再看看论坛的动向。 终端亮起微弱的蓝光,两条未读消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奥斯汀:一切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为了安全考虑,我将货物分散在了三个不同的工坊。行动时请注意务必小心谨慎。】 【另外,女士,今天涡旋论坛上有一些……特别的消息。以您的智慧,想必会比我更清楚该如何应对。】 第281章 余波 星榆打开涡旋论坛。 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映入她的眼帘。 【最新情报:b环大楼倒塌事件始末——附带现场画面,卢修斯确认死亡】[支付10点查看] -跟进一下,这栋楼的结构不一般。从废墟看,里面有电网、钢板、特制混凝土。现在看来肯定是卢修斯的安全屋之一。 -据说他前段时间特别多疑,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发脾气。搞得所有人都跟他有仇似的。 -这下他的军火生意怎么办?有接手的吗? 【今天谁在场?卢修斯的仓库具体位置[悬赏5点]】 【今天发生了什么,听说卢修斯栽了?】 【那破楼里的东西还能捡不?[悬赏3点]】 【委托所开始清理b环了?】 【高价收购:b5区灰银商务楼特制建材!防爆钢板碎片、特殊合金残块、电网零件,价格好商量,当面交易![悬赏10点]】 【救命!衣服上都有股腥味,根本洗不掉啊!】 【今日行情:物价大涨,各环线最新报价】 【有谁感觉最近管理局那群家伙真不对劲吗?】 【分析:关于让卢修斯闻风丧胆的神秘杀手身手研究!(附图)】[支付25点查看] 水珠顺着湿透的发丝滑落,在屏幕上砸出细小的水花,模糊了那行标题中的“神秘杀手”几个字。 她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说的是自己。 居然……1750新币。 这个数字在星榆眼前跳动。 有这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来窥探自己的真面目? 她抬手拨开粘在脸颊上的湿发,面无表情地点开帖子。 冰冷的光线下,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映入眼帘。 那个穿行在走廊间的身影,格外刺眼——侧脸、背影、正面……虽然画面不够清晰,但那确实是她没错。 自己踏过尸体前进的姿态,经过走廊时的表情,还有那个直视摄像头的瞬间。 还算幸运。她眯起眼,仔细检视着每一个细节。 这些有些模糊的图像虽然记录下了她的面容、行动轨迹,却没有直接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同样没有拍下自己的原型。 水流的温度似乎更冷了几分。她划到评论区,第一条就让她微微挑眉: 5l:从尸体伤口来看,这位真是狠角色。有的是精准的要害打击,有的却又野蛮到过分。看那个头盖骨碎裂的……从没见过这么大力道。 “呵。”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出了名? 8l:震荡者和切刀,都死了。一个爆头,一个被捅穿。啧啧,死相真难看。 14l:我说这阵子怎么铁锈广场少了两尊大神……原来是让卢修斯给雇走了。震荡者那手段我可太熟——光靠精神力就能把人震得跪地求饶,多少硬茬都栽他手里。 回复14l:我跟震荡者交过手,那家伙连眼神都是武器。一个照面就能让你跪地吐血,结果今天……啧啧。 回复14l:切刀更邪性。听说她那招儿连碰都不用碰你,隔空就能让人抽筋。上月那个倒霉蛋还躺我诊所呢,瘫得跟烂泥似的。 23l:卢修斯真豪气,两个超凡者当保镖?这钱撒得。 31l:切刀脑袋上那个洞……震荡者更惨,头骨都碎了……这小姑娘是真不把超凡者当回事啊。 36l:最吓人的是速度。看时间戳,前后不到两分钟。这俩在地下世界横着走的主儿,连还手都没机会? 37l:啧啧啧,都不知道内情吧?卢修斯为了请这两位可是下了血本啊~具体数字不能说,反正……啧啧啧。 45l:你们光顾着看死人,就没人关心她进去的路线吗? 48l:什么超凡者不超凡者的,不就仗着点邪门歪道横着走吗?这回遇上硬茬了吧?活该! 49l:这些普通保安的死法倒是很干脆。标准的要害点射,一枪毙命。 51l:大楼这个塌法不对劲,像是内部坍塌,从下往上炸的。谁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布置这么多炸药? 56l:没人注意到,这人杀了这么多人,自己居然一点事没有?连根头发丝都没损着? 59l:这姑娘……我好像见过。上周还在我摊子喝粥来着。 回复59l:我好像也见过她!之前带着另一个瘦不拉几的姑娘来过我们诊所。你是不是也在北区这片儿? 这些人,像嗅到腐肉的秃鹫一样,已经开始循着蛛丝马迹一步步摸索。 如果让她们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挖掘下去…… 她的目光掠过“瘦不拉几的姑娘”这几个字,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星榆关掉花洒,任由最后几滴水珠滑落。 那张从卢修斯尸体上搜出的终端正安静地躺在防水袋里。 【wow3jw+e已接入涡旋论坛。】 【当前隐蛛集会身份加密中……】 她的手指在认证按钮上方停顿了一秒。这是最后的屏障,一旦解除,就意味着整个地下世界都会见证这个时刻。 【身份屏障解除?】 “确认。” 【卢修斯(五星用户)身份认证通过,匿名已解除,信用评级98%】 金色的五星标记在黑暗中闪烁,像是死神睁开的五只眼睛。 她能想象到此刻,和卢修斯认识的人看到这个id亮起时的表情。 她在回复框中一字一字地敲下: “没错,是我杀的。” 【发送成功】 【系统提示:由于发帖者信用等级极高,本条回复已自动置顶。】 死人的账号,在主人死后的短短几小时内,就这样出现在讨论自己死因的帖子下。 这不仅是对杀戮的承认,更是对明确宣告——她不是一个无知无觉,被动讨论的对象,而是同样存在于这个隐秘社会的观察者。 卢修斯生前经营的情报网络,各式复杂人脉关系,此刻都已落入她手中。 那些刚才还在肆意猜测她身份的用户们,此刻想必已经冷汗直流。 消息发出的瞬间,私信像雪花般涌入。 那些刚才还在卖弄情报的人,此刻都像被捏住喉咙的老鼠,慌不择路地求饶。 【帖子我已经删了,我们向来只做生意,不涉及个人……】 【对不起!我不该多嘴!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 【您看得起的话,我这里有条很不错的线……】 有人求饶,有人示好,有人试图打探,还有人想要分一杯羹。 这些蛇鼠一般的人物,在死亡的阴影下显露出各自的本性。 第282章 末日 星榆漫不经心地划过那些讨好的私信,心思完全没放在这些人身上。 她本没打算在一块垫脚石上浪费太多时间,但他意外暴露出的地下势力脉络,倒是让她来了几分兴趣。 军火商的渠道、地下诊所的消息源、隐秘的资源配给点…… 密密麻麻的信息在眼前流淌,每一条都通向这个世界更深的黑暗角落。 虽然星榆对经营这些势力渠道并无太大兴趣,但确实是个意外的收获。 “原来如此……” 她凝视着那些加密的对话。通过这些信息的走向,她看到了卢修斯在地下世界编织的复杂网络。 涡旋论坛、隐蛛集会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交易是在线下进行,指向了更隐秘的交易网络。 但即便只是这些数字化的信息,也足以让普通人借此在地下世界站稳脚跟。 突然,一个熟悉的标记让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反复确认了几遍,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卢修斯竟然和那个该死的神圣矩阵教团有着密切往来。 这段对话是很久以前的信息,发信人署名“混沌图纹师”,头像是神圣矩阵教团的标记。 【混沌图纹师:第三批圣物已渡化完成,纯度达到理想品质。永恒织匠保佑,但这是最后一批了。命运的织锦已经显现,合作到此为止。】 【卢修斯:运作这批“特供”可费了不少功夫。不过您说最后一批,是有新的神谕需要执行吗?】 【混沌图纹师:命运的织锦已经显现,我们的合作必须在此终止。】 【卢修斯:我向来尊重织匠的意志。但这批货的渠道已经打点妥当,几个主要的口子都很稳固。不如先等这批货消化完成,再来讨论后续的安排?】 【混沌图纹师:这次预言直指您的命运。永恒织匠亲自显现于织锦之中,看到了您生命的尽头。】 【在命运的经纬中,您的生命之线将在第48周周四戛然而止。这是祂亲自编织的预言。】 【卢修斯:我一直对织匠心怀敬意,但您不能用这种说法来推脱我们的合作。】 【这批货要是出了问题,对大家都不好交代。我们合作多年,您应该明白这个分量。】 【混沌图纹师:织锦从未出错,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当祂亲自织就预言时,每一根命运之线都将如期应验。】 【卢修斯:您说织匠亲自降下预言……不,这绝不可能。这批货的事可以暂且搁置,你们得先告诉我,这具体是怎么回事?】 【混沌图纹师:深感抱歉,老朋友。但真知有其界限,我已逾越了诠释的范围。】 【愿永恒织匠护佑您的灵魂。纵使命运已定,但求您能在真理中安息。】 【卢修斯:我要知道真相!什么叫织匠亲自预言?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会死?您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混沌图纹师:当永恒织匠亲自编织命运,我们都只是祂纺线下的尘埃。愿您在最后的时日里寻得真知。永别了,老友。】 [此用户已将您加入黑名单] 这些对话让她想起那天在卢修斯临死前的场景——他确实提到过预言…… 她反复确认了几遍通讯记录的时间戳。 这个所谓的“预言”……居然真的同样来自神圣矩阵。 教团和卢修斯的合作显然远不止表面的军火买卖。 那些被称作“圣物“的神秘物品,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么隐晦的说法? 她死死盯着那些加密的通讯记录。 越是深入,越多的谜团在她眼前展开。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神圣矩阵教团的触角,已经渗透进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星榆又点开备忘录。最上方是一些日常记录:武器库存清单、交易时间表、重要联系人…… 突然,一段与其它内容格格不入的文字跳入眼帘。 创建时间是一年前,却在最近被频繁打开。 “四印将碎。 第一道封印将破碎,凡俗觉醒, 血肉不从规则, 重获远古赐予的本真之躯。 第二道封印将破碎,天空泣血, 赤红雨滴为真理泪珠, 浸染尘世,涤荡虚妄之相。 第三道封印将破碎,界限崩塌, 被织就的帷幕将被撕裂, 被放逐者的足音将重临人世。 而当最后的封印碎裂,终末降临, 被囚禁的真实将冲破樊笼, 至高者的王座将化为尘土, 迷失者终将重返家园……” 星榆反复翻看着这段信息。 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在它的下方,是卢修斯添加的一连串记录: 【涡旋论坛上谣传的末日预言。最初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神圣矩阵的人说永恒织匠也得出了相同的预言,声称只有信奉才能获救……呵,这帮疯子神棍。】 她继续下滑,更多零散的记录显示了卢修斯真实的态度: “第三个安全屋改造完成。” “b环地下室加固方案。” “新增五处物资储存点。” “食物储备清单:脱水食品 3000份、净水装置 12台、医疗用品……” 任何时代都不缺乏末日预言,这不过是贩卖恐慌、控制人心的老把戏。 她曾在涡旋论坛看到过无数类似的言论,大多浮于表面,不值一提。 但卢修斯的备忘录让她感到异样。 这个见多识广的老狐狸居然会为一个流言此戒备? 他表面上对神圣矩阵的说法嗤之以鼻,暗地里却做着充分准备。 甚至他那些堡垒般的安全屋,与其说是为了防备仇家,不如说是最开始就是为了应对那个他深信不疑的末日。 她重新打开终端,搜索相关讨论。 【“赤红终末”是新型骗局吗?】 -这种谣言也信?脑子进水了吧! -可是……真的有红色的雨水啊…… -又来骗人,我看是有人想趁机哄抬物价吧! -别光顾着嘲笑。你们谁解释一下最近这些突然出现的怪物的事?整个东区都封了。反正我信! -活得久了,就明白一个道理:宁可信其有。 【整理一下最近的异常:传染病、怪物、红雨、天空的古怪光芒[支付50点查看]】 【不管信不信那破末日吧,我已经开始屯物资了。有懂行的推荐囤什么吗?】 这类讨论的时间越来越密集。 虽然嘲讽者众多,但认真对待的声音也在不断增加。 更重要的是,一些异常现象的描述,与记录惊人地吻合。 一个能让地下世界人人自危的预言……一个连永恒织匠都确认其真实性的预言…… 所有预言似乎都在一步步实现,每一个征兆都与记载分毫不差。 星榆感到微妙的不安。 也许……末日论不仅仅是一种控制人心的手段? 第283章 轨迹 她决定短暂品味一下卢修斯的记忆。 画面跳转,她感受到了卢修斯生命最后时刻的一切—— 那种窒息般的恐惧,急促的心跳,还有……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十几天前,本已经全面与他断绝联系的神圣矩阵教团发来了一张照片。 “永恒织匠降下了一则新的预言。一位不该存在于织锦中的访客已经降临。这张面孔的主人正混入常理,请务必留意。” 当时他只是随意瞥了眼那张模糊的照片。 但此刻,眼前的容颜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叠,那种震悚感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捏碎。 是了!虽然神情气质截然不同,但那个五官轮廓…… 卢修斯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能如此轻易地撕碎他苦心经营的防线。 所有的预言,所有的征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串联。 他甚至产生诡异的解脱感,仿佛即将见证某个伟大的真相。 “你就是毁灭——” 意识戛然而止。 星榆从记忆中抽离,凝视着浴室镜中的自己。 那张让卢修斯认出的脸,正是预言中的面容。 原来在她出现之前,就已经被预言过了。 而卢修斯,直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才想起那个被他忽视的警告。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泛起一丝不适。 预言也好,命运也罢,凭什么要把她框定在某个既定的轨迹里? 每次杀人时,那些人就像是被命运判处了死刑……而自己不过是个行刑者? “呵。” 她冷笑一声,但这次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烦躁。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违抗的命运,她或许真的是那个使者。 但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在完成什么预言,更不需要什么命运的指引。 所谓的永恒织匠也并非全知全能,神圣矩阵知道她已经逃离,却仍然无法准确找到她的方向。 她们能预言到死亡,却没有办法得知这个过程,没有办法预知卢修斯的命运和死亡是被她亲手铸就。 ……能够决定别人生死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当星榆推开浴室门时,水汽顺着门缝涌入微凉的室内。 办公室里多了些临时布置的痕迹:角落里那些平日随意摆放的酒瓶不见了,就连沙发旁常年堆放杂物的纸箱也被移到了更隐蔽的位置。 这个平时总是随性布置的场所,此刻透着一种仓促收拾过的痕迹。 “你洗得还挺久。” 希尔抬起头,语气仍然有微妙的不自在。她指了指桌上的杯子:“热水,刚烧的。” 除了热水,还放着一包速溶果汁粉,沙发上也换了条相对干净的毛毯。 这些临时的布置让这个习惯了深夜寂静的空间显得有些局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空调……要不要调高一点?” 星榆随意地擦着头发:“没事,挺好的。” 沙发上窝一晚,有空调,还能盖着毯子。比起f环露水浸透衣服的夜晚要舒适得多,这种环境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希尔习惯性地想掏出烟,但看了眼星榆湿漉漉的头发,又把烟盒塞了回去。 星榆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打开随身的挎包。 那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帆布包,却在希尔眼前一件件展现出不同寻常的物件: 先是两把手枪和一大把弹夹—— 其中一把一看就价格高昂,枪身上的磨砂涂层透着冰冷的质感;另一把是只有公证人才能配备的制式手枪,枪柄上的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接着是两部仿造的代理人终端,做工精良得几乎以假乱真。其中一部甚至在边框上镶嵌着夸张的红宝石,那是某个高级定制商的标志。 最后,星榆摘下中指上三枚白金色的戒指,随意丢进抽屉。 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每一枚戒指上都隐约可见极其细密的纹路,那是某种特殊工艺的痕迹。 抽屉被合上,锁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按照她对a环的了解,这些东西大概率带不进去,还有可能暴露她的身份。 就连身份牌、代理人终端她都不打算带,以防那里面藏有什么可能暴露自己身份、位置信息的机关。 刺杀污染体事件的负责人——这件事实在太过敏感危险,她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不能有任何遗漏。 希尔愣在原地,手中的文件不知不觉被捏出了褶皱。 她见过不少违禁品,但眼前这些无一不是顶级货色。 她看向星榆,对方却像是在收拾再平常不过的物品,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烟灰缸里最后一根烟的青烟缓缓上升。 希尔盯着那缕烟看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 “我们能进a环……”希尔停顿了一下,“是因为你吧?“ 这个问题她憋了一整晚。 从收到通知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雨滴委托所虽然不差,但也绝对称不上优秀,更何况现在这个评级完全是靠她一个人在支撑。 这样一个依靠单打独斗的团队,根本称不上优秀,甚至连“成熟”都算不上。 让她们全员进入a环?这种奖励未免太过慷慨,简直像是在刻意制造一个理由。 星榆没有否认。 反正也没有遮掩必要。 “什么时候?” “很多细节。”希尔知道她在问什么,摸出一支烟,但并没有点燃,只是习惯性地在手指间转动,“朝暮对你的特别关注,昆娜那反常的测试,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务评级…… “但最让我确定的,是你的态度。普通人会对a环充满向往和敬畏,但你——你的反应太过平静了,就好像……那里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必经之路。” “而现在这个许可,”希尔叹了口气,“不过是给我们这些人的一个体面的借口罢了。毕竟,谁也不能让一个普通委托所的代理人们大摇大摆地走进那种地方,是吧?” “也不完全。”星榆回答,“我确实想进去,但让她们都进去,是昆娜的原因。” “啧……她就喜欢玩这种把戏。给你想要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搞出点‘有趣’的事,每次都要到别人快忍不了了才收手。” 希尔的声音有些无奈,更多是讽刺:“唯一的优点就是从来不骗人吧,就是脑子不太正常。算了,随她去吧。” 第284章 界限 星榆解下绑在大腿上的绑带,将短剑和剑鞘塞进沙发靠背与座垫的夹缝间。 虽然在委托所应该很安全,但一些习惯早已融入本能。 她抖开那条深色的毛毯,随意搭在腿上——暖气开得有点足,整个房间暖洋洋的,让这条毯子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不过,柔软的织物带着令人安心的重量,这微妙的包裹感让她感到某种安全。 空调发出细微的响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量。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暖融融的气息,让人昏昏欲睡。 希尔的声音传来。 “不介意我坐这说会话?” 时间还有点早,星榆没有太多困意,点了点头。 希尔走到沙发对面坐下:“天无今天高兴得都快疯了。边音也是,说明天要穿她最贵的那套衣服。” 星榆抱膝坐在沙发上。 “你也没去过a环?” “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希尔的手指在扶手上重重敲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以前倒是有过机会。不过……”她冷笑了一声,“我在这过得挺好的。”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在那种地方,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最底层的虫子罢了。在这里好歹还能当个人。” “最开始那么信誓旦旦,我还以为你很了解那里呢。“ 希尔转头望向窗外那道紧闭的黑色帘子。 “我是没进去过。但确实见过不少从那边来的人。一个个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仿佛我们这些人活该在这烂地方似的。我们这些人在她们眼里,大概连数字都算不上。” “……嗯。” 星榆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却在暗中观察着希尔。 尽管希尔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些细微的变化——比平时更多的话语,手指那不停歇的敲击,以及说到某些词时微微收紧的下颌,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波动。 “但是……“希尔的语气突然柔和了一些,“让她们去看看也好。这几个孩子整天做着进a环的美梦。虽然我讨厌那个地方,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剥夺她们的期待和好奇心。” “你是不是把所有人都当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的小孩?”星榆忍不住指出这个细节。 希尔微微偏过头,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吗……”她轻声说,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处,仿佛在回忆什么,“可能……是吧。刚收她们那会儿,一个个都跟你这么大。” “景成我十年前就认识了,那小子当时在野棘就是个很会钻营的主,一天到晚笑嘻嘻的,看着像是挺轻松,但就是在硬撑。我走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跟着我跑了,还说什么‘希尔姐你可得罩着我’,跟变戏法似的立马换了副嘴脸。这不,到现在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边音是七年前的下雪天见到的,我看到她蜷在墙角,跟个冰雕似的。嘴唇都冻紫了,却连求救都不会,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再让她待在那就冻死了,顺手就给捡回来了。 “天无是三年前,那个混小子,一开始还想偷我东西。我一把把他提起来,他就跟只野猫似的拼命挣扎,又抓又咬,差点把我手指头给咬断。我给他买了碗面,他就蹲在那里,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哭,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 说到这里,希尔突然停下来,目光变得有些恍惚:“……说起来有点好笑,估计我自己也没大她们多少。但在我这里,她们好像永远都是当初那个样子,就像你一样。” 星榆安静地听着希尔沉浸在回忆中。 她此刻也不过是个在记忆里翻涌的普通人。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很少有人能准确知道自己的年龄。但星榆清楚地知道这些数字: 景成十年前16岁,和现在的自己同岁。边音七年前15岁,天无三年前才11岁。 这些数字在她脑海中串联成一条时间线,描绘出希尔如何一步步将这些破碎的生命拼凑在一起。 这确实是一段漫长的守望。 她目睹着这些曾经伤痕累累的孩子们慢慢长大,在她的庇护下逐渐变成现在的模样。 “像你这样的人很少见。”星榆的语气里既不带赞许也无贬低,只是在陈述事实,“愿意花这么多精力照顾素不相识的人,大多数人连别人的死活都懒得管。” “因为我算是运气好的。以前是被人捡去养大的,不然我也未必能活下来。可能就是这样,下意识地想要延续下去吧。”她直视着星榆的眼睛,“她们说过会保护我长大,但最终却连自己的命都没能保住。但是我有这个实力,就该有这个担当。只要我想,就一定能护住所有人。” 星榆静静地看着希尔。 她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那种强烈的保护欲,却也看到了其中隐藏的……不安。 “你确定她们想要这种保护吗?你是在害怕她们会出事,还是害怕那会是你的责任?” 希尔没有立即回答。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远处,像是在思考这句话。 “是啊,”她最终轻声承认,语气里带着某种释然,“怕她们有个三长两短,也怕对不起那些信任我的人。 “……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该放手让她们试试。觉得放手让她们去闯,就等于把她们推向危险。说到底,哪个活下来的人没有些软肋,我们都需要别人才能活下去。正是这些牵挂才让我们还像个人。” “我不需要任何人。” 星榆这句话脱口而出,仿佛一个条件反射。 希尔没来由地轻笑一声。 星榆顿时皱紧了眉头。 “你什么意思?” “有时候越是拼命否认的东西,往往就是最真实的。”希尔回答,“你最害怕的,就是别人发现你也会害怕。恐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星榆。没有谁真能坚不可摧。承认这一点没什么丢人的——反倒是硬撑着说自己不需要任何人,才更让人放心不下。” “我没有在假装。” 希尔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敌意:“你天天对自己说不需要别人,把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你是真信了还是在骗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非得这么拼命地否认?害怕依赖人,和害怕被人依赖,说到底不都是一回事。这不是不需要别人,而是……太怕失去了。” 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让星榆的语气骤然变得锋利。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我和你不一样,希尔。” 希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或许你确实和我不一样。”希尔靠回椅背,“我很幸运,从小就明白依赖和被依赖的意义。所以我不介意承认自己的软弱——怕失去,怕做错,怕看着她们受伤。至少这点我能坦然承认。” “有时候最难的不是改变,而是承认需要改变。过度保护也好,极端独立也罢,都是我们给自己划下的界限。”她望着星榆紧抱着的毯子,“界限这种东西,搭建容易,打破难。你有你的路,我也在学着放手。时间还长,不着急。” “……” 星榆没有说话。 “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希尔适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第285章 第十九日 终端的闪光伴随着规律的震动,将星榆从深眠中唤醒。 她的意识犹如浸泡在温水中,带着不常有的迷蒙——这种状态让她感到陌生。 往日里,她总是保持着警觉的浅眠,随时准备应对潜在的威胁。 毯子从肩头滑落。 星榆眨了眨眼,一时间对眼前的场景感到陌生。斑驳的日光透过百叶窗洒在褪色的墙纸上,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这才让她想起来——这里是雨滴委托所。 希尔惯常躺着的那张沙发床空空如也,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残存的睡意。 门外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窸窣声。 推开门的瞬间,眼前的画面让星榆的困意瞬间消散。 希尔正单手掐着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将他抵在走廊的墙上。那人的脚尖堪堪离地,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道扭曲的影子。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没有挣扎,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什么。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的瞳孔开始扩散,脸上浮现出青黑色的纹路。 变故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那人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像墨滴落入清水。 青黑色的纹路如同某种诡异的藤蔓,迅速爬上他苍白的面孔。 “……啧,死得真快。” 希尔厌恶地松开手,任由那具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躯体滑落在地。她像是碰到什么污秽之物般擦拭着手掌,眉间浮现出一丝烦躁。 “这是什么情况?”星榆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清楚。这家伙无声无息就摸到了门口。” 希尔厌恶地摘下手套,指尖抵上尸体已经开始变冷的额头。 在接触的瞬间,大量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尖锐的玻璃般涌入意识。 “她必须如预言中死去,即使是同归于尘,也在所不惜。” “那是终末的先兆,毁灭的源头。” 冰冷的实验台,刺眼的白光。针管刺入皮肤的疼痛。 身体不断抽搐,皮肤下埋入的电极记录着每一次生理变化。 穿着隔离服的研究员面无表情地记录数据,调整注射装置的参数。 她们脖子上挂着金色的梭子标记,在白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净化污垢……” “为了在终焉后的世界生存。” “为了能在衰败中保持纯净。” “为了我们的未来。” 监测仪的警报声此起彼伏。电极记录着每一次细胞突变,每一次基因重组。失败的样本被立即处理,新的实验体被送上手术台。 “啧……”希尔猛地收回手,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紧紧揉着太阳穴,脸上的厌恶更甚,“这帮疯子……一直在念叨什么终焉和未来。” 希尔深吸一口气,努力理清那些混乱的片段。 “她们好像在刻意追查……你?我看见这个人接到命令一定要杀死你,即使是死,也要阻止你继续存在下去。她们给这些人注射药剂,不断有人死去,但她们完全不在乎。这是你说过的那个组织吗?” “……嗯。”星榆应下,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 她无法像希尔那样直接读取死者的记忆,但她无比确定——这个人就是神圣矩阵教团派来的。 他有一个人工超凡能力。 信息浮现在她的眼前。 【能力:闭合】 这种两个字的超凡能力——正是“人工超凡能力”的名字模式。 “有点奇怪。”希尔揉着抽痛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烦躁,“她们认为这件事关乎‘终末’,所以完全不在乎付出什么代价。说什么,‘即使要牺牲所有人,也在所不惜’。不会是流窜的那个什么赤红终末预言者吧?就昨天合并进天启教团的那个。你到底卷入了什么麻烦?” “……不知道。”星榆轻声回答。 这不是谎言,至少不完全是——她确实还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究竟卷入了什么。 “算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希尔无奈地给法兰打电话,提醒他今天还得过来加班,处理一下尸体。 雨滴委托所的门口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景成和天无早已在那里等候,她们兴奋的交谈声隔着玻璃也能隐约听见,像是什么好事将要发生。 “大姐头!星榆姐!”天无第一个发现了她们,像只欢快的小动物般蹦跶着招手。 “真的,真的要去a环了!”景成看起来像是一晚上都没睡好,但双眼依然闪着兴奋的光,“你们说a环到底是什么样的?里面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吗?老天,我昨晚光想这事都睡不着……” 边音倚在墙边,虽然表情依然冷淡,但难得地没有对景成的聒噪表示不满。 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身上穿着昨天翻找出的崭新制服。 “大家都到得这么早啊。”希尔被这群人的热情逗笑了,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车我已经订好了。先去b环,然后会有人带我们步行进a环。” 车身线条流畅,漆面光亮如新。 透过反光的玻璃依稀可以看见内部考究的真皮座椅,看来希尔为这次行程下了血本。 见到她们前来,司机点头致意。那是个身材精瘦的中年人,看到代理人们走近时立刻恭敬地直起了腰板。 “好嘞!”景成激动地跳上车,他几乎是蹦跳着钻进车厢,在柔软的座椅上弹了一下,兴奋地拍打着真皮座椅,“这车真不错啊!这次一定要开快点啊!” “知道啦你这小子。”希尔无奈地白了景成一眼,随即对司机点点头,“出发吧。” 车辆平稳地启动了。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空调的温度刚刚好。 景成却顾不上享受这难得的舒适,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描绘着自己想象中的a环—— 那里一定有能轻易击穿钢板的武器,大厦一定比b环最高的建筑还要再高上十倍。 天无虽然困得直打哈欠,却还是被他的热情感染,不时附和几句。 只有边音安静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建筑,眉头微微蹙起。 晨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衬得她的神情越发深沉。 “a环管制森严,现在却突然对外开放……”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景成的话语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希尔注意到她的异样,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想这么多。” 边音抿了抿唇,眼中的疑虑并未消散。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将那些不安的预感压在心底。 就在这时——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划破了车厢内的欢声笑语。 轿车猛地一个急停,惯性将所有人狠狠甩向前方。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车身剧烈摇晃了几下,才勉强停稳。 欢快的氛围戛然而止。 第286章 变故 “出什么事了?”希尔皱眉。 司机的手指死死扣在方向盘上,指节发白。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掩饰不住那份颤抖:“前面……”他咽了咽口水,“有怪物!” 景成腾地站起身,身体因为车厢的限制而略微前倾。 “你确定看清楚了?” “就在前面!”司机的声音依然发抖,但语气里透着某种笃定的恐惧,“它们……它们在啃着什么东西!” 边音扶着椅背站起来,透过挡风玻璃望向前方。 浓重的晨雾像一层灰白的帷幕,勾勒出令人窒息的一幕—— 十几个黑影正匍匐在路中央,它们背部的骨刺如同嶙峋的山脊,随着进食的动作诡异地起伏。 腥臭的血腥味穿透车窗的缝隙,夹杂着腐烂的甜腻气息。 “这里可是b环……”边音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污染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希尔的表情变得凝重。 越是靠近中心的区域就越安全,这是常识。 污染体在这里肆意进食,本身就意味着某种异常。 星榆仔细看向那些污染体——有相当一部分与自己的血脉共鸣度已经达到了20%。 进化速度比预想中要快得多,而且它们的活动区域竟然已经扩展到了这里? “要不……冲过去?”天无小心翼翼地提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司机猛地摇头,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不行……不可能的!这车根本撞不开那么多怪物,一头撞上去我们就完了!就算是装甲车来都……” 希尔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仔细打量着前方的状况。 污染体占据了整条道路。往日里宽敞的马路此刻成了死路,唯一的选择是开出一条路。 这种情况下,如果希尔带着她最趁手的那把重型战斧,或许还能快速清理出一条通路。 但为了能顺利通过a环,她特意没有携带那些显眼的武器装备。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显得有些过于乐观。 “我去处理。” 希尔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仿佛只是在宣布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决定。 “大姐头,这会不会……”天无担忧地出声。 希尔的手已经搭上了车门把手,却又顿了顿。 她本想说“不用担心”,话语到嘴边,却又改变了主意。 “……那就一起吧。我数到三,我们一起行动。记住,互相掩护,速战速决。谁都不准逞强。” “好嘞,交给我们,希尔姐!” 边音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但她装弩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希尔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精神链接】迅速建立,每个人的存在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感觉有点奇怪。 星榆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当五个人的思维和情绪同时涌入时,还是让她感到一阵不适。 就像是突然被推入了一个嘈杂的房间,所有人的声音都在耳边响起。 景成他心跳急促,但那并非纯粹的恐惧——兴奋感正在他的血液里涌动。即便面对污染体,轻快的心情似乎仍未完全消散。 天无的紧张最为直接,但仿佛只要跟着希尔,一切就都不会有问题。 边音是最稳定的,她的呼吸节奏依然保持着规律。 但即便如此,星榆依然能感受到她心底泛起的细微担忧。 除了微妙的共感,她更担心自己会在这种紧密联系中不经意暴露出什么。 她下意识地收紧心神,试图在精神链接中保持界限。 “一、二、三!” 话音刚落,希尔已经如同捕食的猎豹般弹射而出,轻巧地落在浸满水汽的地面上。 污染体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它们缓缓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睛在雾气中泛着诡异的光。 那些狰狞的骨刺随着它们的动作轻微摆动,像是某种无声的威胁。 希尔她双手直接扣住污染体的骨刺,瞬间竟生生将那坚硬的骨甲撕开一道裂缝。 体液喷溅而出,在她脸上留下几道血痕。风衣上沾染的血迹很快滑落。 但这只污染体的韧性远超预期——它的身躯被硬生生撕开,却依然死死扣住希尔的手臂。 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将路边的护栏撞得变形断裂,金属发出刺耳的哀鸣。 骨刺刮破了手套,在掌心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希尔却借着这个着力点,将整个污染体砸向墙面。 坚硬的混凝土墙在巨大的冲击下龟裂剥落,碎石飞溅。 失去了武器的束缚反而让她更加肆无忌惮,每一击都带着难以想象的蛮力,将这些本该坚不可摧的怪物撕得支离破碎。 “它们……”希尔擦去脸上的血迹,眉头微皱,“变得更结实了。” 星榆也有相同的感觉。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批污染体看起来更往骨骼方向进化,她明显能够感觉到差异。 但更令人不安的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感应。 起初只是细微的违和感,像是空气中的静电,但后来越发清晰。 星榆发现自己竟然能隐约察觉到它们的存在,就像在黑暗中感知到蛛网的震动。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污染体没有智能,它们行动全凭本能,甚至称不上是真正的生命体。 但此刻,她却清晰地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共鸣,就像两个音叉在同一频率上震动。 饥渴、渴望、急切。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却又莫名熟悉,她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瞳孔在不知不觉中微微放大。 天无紧紧握着匕首,他身形灵活,但应对这些坚硬的怪物却有些困难。 一个失误,他被污染体震麻了手腕,匕首脱手而出摔落在地上。 “天无,你先退后,寻找时机。” “好,大姐头!” “前面那几只交给我!”景成开口。 “等等!”边音察觉到不对,“它们突然变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景成冲得太快,仿佛被希尔那令人目眩的战斗表现给蒙蔽了判断。 他的弯刀划出一道寒光,准确地命中了最近的污染体的脖颈。 而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第287章 必然 刀刃切入的瞬间,星榆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躁动。 那只污染体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反而主动迎向刀锋。 它的骨甲在利刃切入时突然张开,像是某种捕食的陷阱。 “这什么情况?!” 景成的武器瞬间被卡死,完全拔不出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武器,却发现刀刃纹丝不动。 “景成!后面!” 三只体型最大的污染体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包抄到景成身后。它们弓着背,骨刺有节奏地轻微颤动,就像某种精心设计的战术配合。 尖锐的骨刺已经划过他的小腿,鲜血瞬间涌出。 “该死!”剧痛让景成这才惊醒,慌忙要松开武器。 但短暂的迟缓又让他重心不稳,重重摔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污染体们就像是嗅到血腥的野兽般暴动起来,它们猛地扑向猎物,仿佛在回应彼此体内沸腾的躁动。 “景成!” 希尔的身影在雾气中一闪,瞬间冲到最近的污染体身边。她徒手抓住那只污染体的骨刺,试图将它拽离。 但这一次,这些怪物的反应比以往更加疯狂,仿佛陷入了某种集体性的狂热——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意识链接已经断开了。 空洞感像是一把无形的刀,生生剜去了某个本该存在的东西。 “希尔姐!“天无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几乎僵在原地,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 边音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动摇,但她的声音依然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别轻举妄动!情况不对——“ 失去精神链接的瞬间,那种莫名的躁动和不安反而更加清晰。她能感受到那些污染体身上散发出的某种病态的兴奋,仿佛它们终于找到了真正想要的猎物。 “边音,掩护!”希尔厉声喊道。 她对自己的伤势置若罔顾,整个人如同出膛的子弹般冲向景成倒下的位置。 希尔将景成拖离战圈,血迹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天无,别过来!” 天无已经冲到了半路,被星榆一把拉住。 “……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星榆开口。 “景成哥!“天无的声音已经变了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但他被星榆死死地钳制住。 希尔竭力维持着声音的镇定:“边音,去找医生。他撑得住,应该……应该还来得及。” 她的手按在景成胸口,试图止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但温热的液体依然从指缝间溢出。 边音僵在原地。她平日里的冷静在这一刻完全崩塌,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颤抖:“我现在……现在就去……” 星榆捡起了天无掉落的匕首,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 天无毫无反应,只是呆滞地站着,对一切视而不见。 星榆看着眼前的一切,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她能感受到希尔声音里的坚持,边音动作里的慌乱,还有天无几乎要将她手臂抓出血痕的力道。 但这些情绪仿佛隔着一层薄膜,朦胧而遥远。 她应该说出来吗? 眼前的希尔还在不断地给予希望,边音还在试图寻找可能,而天无……她感觉到掌下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她不讨厌这些人,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这是无用的挣扎。 这种感觉……很陌生。 既不是冷漠,也不是悲伤,而是某种更深层的、难以名状的情绪。 就像是看着别人溺水时的挣扎,却不得不告诉她们岸边更远。 犹豫片刻后,星榆开口。 “他已经死了。” 受到了心脏部位的致命伤害,没有任何超凡者能够医治。超凡能力虽然可以扭转几乎任何伤势,却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不……”天无的声音近乎耳语,像是某种梦呓,“你在说什么?”他的眼神依然呆滞着,却开始剧烈地摇头,“不,不可能……” 希尔缓缓松开按着伤口的手,鲜血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袖。 盯着那些逐渐冰冷的血迹,像是在等待一个她明知不会出现的脉搏。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她抬头看了星榆一眼,像是要确认什么。随后她站起身,声音低沉而果断: “收队。我们回去。” 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此刻,她只想她们先回去,为景成安排后事。 边音脸色发白,什么也没说,她又一次蹲下身去查看景成,用尽全力想要找到任何的生命迹象。 天无猛地一惊,歇斯底里地抓住星榆的胳膊大喊:“你在说什么啊!景成怎么会死了!别胡说!他、他刚才还好好的!我们现在就去找医生!” 他的声音渐渐无力了下去,最后干脆扑在星榆怀里。 胸前的布料传来一阵潮湿。 “……” 星榆没有推开,也没有给予怀抱,只是沉默。 她终究开口:“你们回去吧,我必须要去a环。” 边音的动作顿住了。她抬眼看向星榆的背影,那双一向平静的眼睛里闪过罕见的情绪波动。 “你要一个人去?在这种时候……” 这句话本该是质问,却因为声音里难以抑制的颤抖而失去了原有的锋芒。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自己的失态所惊讶,又像是再开口就会彻底崩溃。 “嗯。”星榆拉开车门,看向她们,“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得去。” 道歉对她而言向来是件陌生的事。 除了那次对祈雪敷衍的应付,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向他人解释或道歉的。在更之后的日子里,更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歉意是种无谓的情感消耗。活下去就够了,何必在意过程中伤害了谁。 但不同于先前,这一次的话语里多少搀着几分真心。 昨夜的对话似乎成了一个转折点。希尔放下那些保护的枷锁,首次尝试着给予信任。于是今天,希尔就永远失去了最早追随她的那个下属。 而现在……那些污染体的异常举动,它们身上散发的病态兴奋而现在,这种异常的狂躁最终带走了一条生命。 景成的死并非偶然。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起的连锁反应。 或许神圣矩阵教团的预言并非全是疯狂的妄想。 她确实在无意识间开始摧毁一切——至少是身边的人最珍视的东西。 这个认知出奇地平静,像是某种尘埃落定的确认。 第288章 围墙 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 星榆注意到司机的双手还在方向盘上微微发抖,那双惊惧的眼睛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 “请问……接下来……”他犹豫地开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车下的几个人仍在原地。 天无仍在啜泣,边音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用力到发白。希尔站在原地,表情很复杂,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 a环对她们而言不过是一场美梦,一个可有可无的奢侈品。 在失去同伴的此刻,那些期待与向往已被血色浸透,不再是什么令人神往的梦境,而是将永远铭刻在记忆中的伤痕。 星榆能想象希尔此刻的想法——带着剩下的“孩子们”回家,为景成准备一个体面的葬礼。 但星榆终究要走。 “就我一个,走吧。”星榆在座位上坐稳,平静地开口。 “……等等。”希尔在此时却出口阻拦。 希尔蹲下身,解下景成胸前的代理人徽章,握在自己手心。仿佛那不是一枚徽章,而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你们两个,”希尔直起身,声音依然稳定,但略显疲惫,“看你们自己。要么跟着回去,要么继续之前的计划。我和星榆……”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车内那个安静的身影:“我陪她去。” 边音猛地抬头,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站起身,替景成理了理衣襟,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样就能让死去的同伴走得更体面些。 很快,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代理人快步走来,胸前的徽章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蓟委托所。”为首的人向希尔点头示意,“接到临时调令,来处理后续事宜。” 目光扫过地上的遗体,又迅速移开。 这种事情她们见得太多,程序也早已成为某种例行公事。但今天的场景依然让人感到不适——死者身上还穿着整齐的制服,仿佛是要去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麻烦你们了。” 几个代理人动作利落地开始工作。 暗红色的污渍被粗略地清理,遗体被小心地转移。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分钟,干净利落。 “我不走。”天无抽泣着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倔强,“景成说过,要一起看看a环。既然……既然看不到了,那就替他看看。” 边音没有说话,只是走向车门的动作说明了她的立场。 “……我们走吧。” 希尔重新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单手托腮,看着窗外。 星榆在后座望向车窗上倒映出的希尔的侧脸。 她的表情沉静得不同寻常,既不像是在压抑悲伤,也不像是在强装镇定。 此刻她就像一本用陌生文字写就的书,即便摊开在眼前,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路无言,仿佛要把这段旅程拉得无限长,又像是要把它缩短到不值一提。 等到司机终于停下车时,阳光渐渐爬上头顶,车窗玻璃上的水雾早已散去。 “从这里开始,我们要进入a环。” 天无仍然在轻微地抽泣。他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地说:“他、他明明……是我们当中……最想、去a环的……” 希尔叹着气,轻轻拍了拍天无的头。 “我知道。但活着的人要向前走。” 天无抽泣慢慢止住了,慢慢点了点头:“我……我明白。我一定要……” 他说不下去了。 希尔没再说什么了,只是转过身去带领众人往前走。 眼前是异常的空白。 明明是b环的地界,却看不到任何建筑,没有任何标志物,甚至连地面的纹理都模糊不清。 这片空间给人诡异的错觉,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又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但是,她们的脚下浮现出一条淡蓝色的光路,仿佛是从虚空中出现,指示着她们前行的方向。 一直向前。 脚步落下,却感觉不到距离。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光影被某种力量扭曲,连呼吸都变得不真实。 渐渐地,空气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 像是穿过一层无形的薄膜,又像是跨越了某道看不见的界限。 突然间,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一道耀眼的反光刺痛了星榆的眼睛。 那是a环的外围高墙——由纳米级光催化合金铸就的巨墙拔地而起,表面镀着的自动修复的涂层,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流光溢彩,直插云端。 “这是……”天无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建筑。” 边音抬头仰望着那面巨墙,声音有些发紧:“居然会是这样?可惜不能拍下来……” “光催化合金。”星榆报出自己所见,“加了仿生涂层。” 但她内心也有些意外——伊琳的记忆碎片中曾出现过类似的场景,但亲身经历时依然让她感到微妙的违和。 脚下的地面并非空无,而是压缩陶瓷材质,每一块砖面都嵌入了微型感应器,发出规律的蓝色脉冲,这就是指引的光路来源。 随着距离缩短,那道巨墙愈发清晰:墙体由无数六边形的纳米单元构成,像是在呼吸的活体。 每个单元都镶嵌着浮动的离子探测器,释放出淡淡的金色光晕。墙顶盘踞着会自我重组的离子防御网,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金属河流。 空中游荡着形如水母的浮空巡逻机器人,半透明的“伞盖”由等离子体构成,下方垂着数十根闪烁着电光的触须。它们无声地在空中游弋,偶尔释放出扫描光束,对地面的一切进行着持续监测。 “希尔姐,你看那里!”天无突然指向那些,声音中带着不自觉的兴奋,但很快又收敛下来,“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希尔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新奇是正常的。”她顿了顿,“他也会这样。” 【请停止前进。】 一个平和但不容置疑的合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第289章 a环 三个天网巡察者缓缓降低高度,它们的触须微微张开,形成半包围的态势。 同时,地面升起了数个圆柱形的检测台,光环一圈圈扩散,每一圈都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和扫描参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一圈检测生物信息的蓝色光环就从检测台表面扩散开来,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啊!”天无猛地打了个哆嗦,一只手慌乱地在身上拍打着,仿佛要把那道光从身上抹去,“这是什么东西!它、它穿过去了!” 当扫描光触及星榆时,她感到一阵异样的刺痛。 蓝光仿佛化作无数细小的探针,正在她体内游走。 血液开始躁动,皮肤下传来阵阵生长般的刺痛,肌肉轻微地痉挛着。 蓝色光环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其他人长了几秒。 希尔注意到了她略微不自然的神情:“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有点紧张。” 星榆努力保持平静将那些在体内沸腾的感觉压制下去。 皮肤在隐隐发烫,但所幸外表看起来一切如常。 终于,蓝光消退,第二圈绿色光环随即扫来,扫描所有的身份权限, 希尔在光环扫过时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手指微微蜷曲。 【身份验证通过。人数和预定人数不一致。】 “他牺牲了。”希尔简洁地回答。 【明白。】 而当紫色光环扫过时,天网巡察者的触须突然亮起了警告。 星榆暗暗松了口气——至少注意力被转移了。 【检测到未经许可的武器。请配合缴械。】 两道金色的光束从天网巡察者的触须尖端射出,分别锁定了边音和天无。 勾勒出武器的轮廓——折叠弩箭和战术匕首被完整地描绘出来,形成半透明的全息投影,漂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 检测台顶部裂开一道缝隙,升起一个六棱柱形的收纳仓。 当边音和天无将武器放入后,收纳仓表面的纹路亮度提升,将武器完全包裹在脉动的能量茧中。 【武器将在离开时归还。身份验证全部通过。欢迎来到a环。】 城墙表面突然活了过来。 原本静止的六边形单元像流动的水银般分开,让出一个棱形入口。 入口边缘流淌着柔和的金色光晕,天网巡察者列队其间,它们的触须编织成一道离子光幕,形成了一条发光的通道。 “里面……会是什么样?”天无小声问,他似乎还在纠结要不要表现出太多期待。 “很不真实,对吧?”希尔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道高耸入云的墙面上,“就像在做梦一样。” 【请沿光幕通道前进。偏离路径将触发防御系统。祝各位在a环有愉快的访问。】 她们踏入镶嵌在城墙内部的通道。 头顶照明带发出冷冽的青白色光芒,两侧墙壁由高强度纳米复合材料构成,能吸收任何形式的冲击和破坏。 地面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超硬合金,每一步都会激起细微的蓝色涟漪,记录着她们的行动轨迹。 远处的警戒平台上,全副武装的边防军冷漠地注视着这群“外来者”。她们穿着统一的作战服,装甲表面流转着能量纹路,肩头的浮游炮随时准备对任何威胁进行打击。 希尔平静地走在光带下,仿佛感受不到那些充满敌意的注视。 天无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希尔身后躲了躲。 漫长的步行后,通道尽头出现了一道发光的门框。 数道探照灯从顶部降下,将前方的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检测门矗立在前方,门框上密布着蜿蜒的导光纹路。 “最终安全检查。”广播系统响起,“所有访客请注意:进入a环后,将受到以下管制——” 严禁携带任何未经许可的电子设备;禁止拍摄或记录任何基础设施;禁止与a环居民进行私下交易;行动轨迹将被全程记录…… “通过这道门,就代表你们接受a环的一切管制措施。” 几枚银色的金属徽章从检测门侧面的凹槽中滑出。 “临时访客通行证。”投影解释道,“与你们的生物信息绑定。一旦出现异常行为或超时停留,防御系统将自动启动。访问期限:今日18:00。” 当最后一个人通过检测门时,前方的合金闸门缓缓打开。 刺目的阳光涌入,逼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等到视觉适应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与外环截然不同的世界: 乍一看,这里简直就是星榆记忆中的“现实世界”。自净化的玻璃幕墙的高楼群反射着天光,街道宽阔而整洁。 路边的行道树经过基因改良,枝繁叶茂,树冠上安装着细小的空气净化器,不断过滤着城市的尾气。 偶尔有涂装着警用标识的边防巡逻车安静地滑过。 最不同的是那片天空——不再是外环永恒的灰霾,而是被大气净化系统过滤得澄澈的蔚蓝,纯净得几乎不真实。 只有一轮金色的太阳悬挂在天幕之上,明亮而不刺眼。形状规整的白云悠然飘过,仿佛被精心裁剪过一般。 “这就是……a环?”边音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 她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又放下,反复确认着这不是幻觉。 “天空怎么会是蓝色的?”天无仰着头,表情既困惑又向往,“另外两个太阳呢?” 希尔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在这片截然不同、近乎虚幻的天空下,连她一贯的从容也出现了裂痕。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a环的人会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待“郊区人”。 原来这就是那道分界线的意义——一边是被精心呵护的乐土,一边是被遗弃的荒野。 而她们,确实是来自那个被遗弃在高墙之外的、永远无法企及这份“完美”的黯淡之地。 星榆抬起头,望着蓝色天空中孤悬的太阳。 某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似乎认识这样的光线,这样的天空,这样的城市、街道、建筑轮廓,却又和自己认知中的世界截然不同,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微妙地扭曲过的镜像。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记起了什么,但最终只换来更深的茫然。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对”,却又那么“错”。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钥匙,却找不到对应的锁孔。 她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任由单一的阳光洒在脸上。 第11章 请假 请个假,后面剧情写了几次都不满意 写完这卷就想休息下了,还有两段重要剧情没写,20w字内应该够写完……吧 还有就是写完这卷想改个书名,虽然目前毫无头绪( 第290章 隔阂 希尔习惯性地想查看时间,但当她掏出代理人终端时,那块原本闪烁着信息的屏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色。 “看来我们得适应这里的规则了。” 天无顿时慌了神:“那我们怎么联系?” 失去终端就像失去了一部分身体,突如其来的断联感让人无所适从。 星榆最快接受了这一切。 虽然这里对她来说仍有些许陌生,但也并不那么难以理解。 她的目光敏锐地扫过街道,很快锁定了路边的一座城市服务终端。 走近终端,屏幕自动降低了高度,确保她能以最舒适的姿势浏览信息。 【当前时间:972年11期23日,09:14。】 【当前温度11.5c。今日光照强度:偏强,空气质量:优。】 【您当前位于:a2区北部边境缓冲带。】 【太阳辐射强烈,请注意防护,限制暴露时间<15分钟。】 【附近设有2处无障碍休息站,3处紧急医疗点。】 11期23日? 星榆心里一动。 这种历法比起外环中那种计算每年第几周第几日的方式,更让她感到熟悉。 她的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滑动,触感恰到好处。 街区地图立即展开,每个位置都标注得清晰细致。连哪条街道正在维修,哪个路段人流量大,都能实时显示。 当她点选目的地后,系统立即计算出最优路线,最近的车辆立刻被调度前来。 “你这么熟悉……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边音欲言又止,目光在星榆和终端间来回移动。 她还在试图理解这座城市的运作方式,而星榆已经开始熟练地使用这里的设备。 “购置装备。”星榆简短地回答,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动确认路线,“这不就是我们这一行的目的吗?” 时间所剩无几,很快就要和特异管理理事会面谈,她必须尽快取回预订的装备。 不过三五分钟,一辆纯白色的电动车无声地滑到路边,车门自动向上掀起。涂着防护涂层的玻璃在阳光下泛着细密的光纹。 星榆快步钻进车里,另外几人紧随其后。 驾驶座上坐着司机,和乘客间隔着可调节的雾化玻璃,在上车时自动变成透明。 但他并没有碰方向盘,只是注视着前方的显示屏。 更准确的说法大概是,他只是个监督自动驾驶正常运作的安全员。 天无偷偷瞄了一眼那个一动不动的“司机”,又看了看自动旋转的方向盘,欲言又止。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加速时几乎没有任何晃动。 边音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询问费用,又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种车收费是按实际里程和时间来的,不是按人数。”察觉到她的想法,星榆开口解释道。 边音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几位也是公证人吗?”安全监督员熟稔地回过头,“我经常在边境区域跑单,来的基本都是公证人。不过你们的制服……似乎和那些人不一样啊。” “代理人。”希尔简短地回答。 “代理人?”监督员露出困惑的表情,“没听说过呢。是新设立的职位吗?” “才不是呢!”天无立刻反驳,“我们代理人的历史可比公证人还要久远得多!” “哦,这样啊!”监督员恍然大悟,却理解错了重点,“是负责边境安全的吧?政府最近确实在加强边境管理。不过说真的,你们在外面工作也挺辛苦的。这边就好多了,生活质量高,工作也轻松……” 边音微微皱眉。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说起来,”监督员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是真心佩服你们,感谢你们在外面为我们遮风挡雨。听说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具体是怎么保护的我不太清楚,不过肯定挺辛苦的吧。”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却丝毫没注意到几位乘客异样的表情。 “保护a环?”希尔微妙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但监督员似乎并未察觉。 “是啊!多亏有你们在外面,我们才能过上这样安稳的日子。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外面是什么样子。那边可能条件比较……呃,原始?啊不是,我是说,可能发展得没这边快……听说那边连阳光都很刺眼……” 短短几句话,让天无和边音终于意识到,a环人眼中的她们是什么——不过是用来遮挡脏污的人形屏障罢了。 那种将她们视为理所当然的“屏障”的态度,比赤裸裸的轻蔑更令人难以接受。 但监督员显然对自己的失言毫无察觉,没有理解这笑声里的含义。 “我听说外面连太阳都不太一样?那边的生活肯定很辛苦吧。还是这里好,你们看,这阳光多温和……” “你觉得我们是生来就该替你们挡在外面的吗?”天无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啊?”监督员一脸困惑。“我是在夸奖你们啊,怎么……” 希尔轻轻笑了一声。但这笑声里除了嘲讽,还带着了然的疲惫。 星榆靠在座椅上,透过镀着防护膜的车窗望向外面。 “再说话投诉你工作时间闲聊。” 声音不高,但足以让那位健谈的安全监督员立刻噤若寒蝉。 他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善意的赞美会招来这么大的反应。 车厢陷入沉默。 星榆看着街景飞速后退,高楼的影子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就是……隔阂。 她能感受到天无和边音身上的愤怒——作为外环出身的代理人,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傲慢与轻蔑。 但星榆对这种愤怒却感到一丝疏离。 她对外环没有归属感,也很清楚,a环的人并非刻意轻蔑,只是浸润在自己的美好生活中太久,早已习惯了这种“理所当然”。 她们甚至意识不到,所谓的“保护”之说,不过是粉饰太平的谎言罢了。 不是刻意制造的沟壑,而是在制度下不知不觉间形成的天然鸿沟。 到站提示响起,每个座位前的显示屏都亮起了费用清单。屏幕上已经显示“支付完成”。 星榆愣了一下。 没有任何身份验证的过程,系统就直接完成了扣费。 这种技术…… 这意味着从她们踏入a环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行动都在被默默追踪,或者这里有什么她无法理解的身份认证方式? 座椅前的隔板重新变成磨砂状态,彻底隔绝了与监督员的视线接触。 星榆在触控面板上找到“投诉”选项,按了下去。 第291章 护具 a2区的工坊街道规模精巧而紧凑。 与外环充斥着武器工坊的混乱不同,这里是一条经过精心设计的装备展示街区,在这里各式装甲不过是普通商品,可以自由交易。 街道两旁的建筑外墙由自净化纳米玻璃制成,在阳光下泛着流动的银色光泽。 极光般的静电防护帘幕笼罩着整条街道,为来往的行人遮挡着强光。建 “林峰,其实我不建议你公司在手机出来后,再弄新东西。”莫天看着选择困难的林峰建议说道。 “废话,肯定是真的,这事情我能忽悠你嘛!”难道林峰心情不错,也多和赵泽调侃了几句。 所以阿曦嫣也是突然间变得极其自信,仿佛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和担心的事情了一般。 比如涨潮引起的地下溶洞的塌方,地震引起的地下开裂,就有可能改变暗河的走向。 冲完澡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王曦将月牙印记化作一只镯子戴在手上,实在是印记出现的地方太那个了。 “我们听说溪儿今日进宫,在路上与李丞相家的千金发生了口角,故而来看看!”龙翔上前说明来意。 不是不想走了,而是他没有这个胆子了,在他的视野中,一双银的刺眼的眼睛刺的他眼睛生疼。 等到事情张罗完后,“噗通”一声把自己撂到旁边的沙发上,长叹一口气,这是怎么了 8}1?z?他关心的是,为什么这帮美国人也是这么的没效率,倒像是和华夏的官僚们一样,这和那次与奥利维亚的会面已经过去了几天,却仍然不见美国人有什么动静。 老地精的讽刺直接疤脸当没听见,疤脸唾沫星飞溅的得意洋洋吹嘘起来。 古君羡感受着丁零走远,他眼中的嬉笑意味渐渐消失,随之而起的是一直压抑的愤怒。 “呵呵,那是当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真是!”唐逍一边微笑着,一边举起手中的能量卡,上面的一行乌黑的数字在阳光的闪烁下,散发着晶亮的乌光,一闪一闪。 鲜血溅射出来,到了保镖脸上。但是,他面无表情,甚至擦都不擦一下。很显然,他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 谢恒闻言神情凝重地了头,虽然他的心里还是感到不安,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唯有跟着李云天一直闯下去。 但是这些话落到了左金明的耳中,给他的感受实在是不能够更糟,他是押送海大富的人,如果自己成办到了,加上击杀诸葛卧龙的事情就是大功一件,但是现在对方如果走了的话,再干掉自己,岂不是糟糕透顶 青年觉得自己做的很完美,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用让自己不赔本的底牌,赚取更多能够武装自己的底牌。 教皇,世界职业军人中无可替代的王者,冷静,非常冷静,极度冷静。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融菲娜会长便看出了唐逍的现状,开始运行的荒力也陡然散去,脸上出现一丝舒心的表情。 章君浩急忙替刘萌萌把脉,脉搏无力,身体很虚弱,从胎心监测仪的数据来看,胎儿的胎心也有些略低,而且还在逐步的下降。 虽然一想到秦烨给安然的那些东西就受不了,但也只能安慰自己,等到将秦烨弄到手了,到时就能得到比唐安然更多的东西了。 第292章 召见 在外环的时候,由于缺乏有效的防护装备,星榆对服装的要求只有轻便、舒适、不易展现血迹为主。 所以,她的服装大多只是简单的黑色套装,如果破损了就扔了换一件。 现在,她从里到外都换了一套——表面上看,这身装扮与她在外环时惯常的黑色套装区别不大,只是换成了更加制式的长外套,但实际上每一件衣服都经 胖子张大了嘴巴,好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叶庆泉,直到那名联防员过去准备拷叶庆泉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大声的道:“等!等等!”。 眨眼的瞬间和二虎之间再一次交锋,但是这个时候,子枫全身力量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尤其是刚刚塞巴斯蒂安的话,更是在此时萦绕在他们的耳边,久久不息。 “那,那好吧!”,贺队长悻悻地道。毕竟是上级领导,他也不敢顶撞太甚,口中勉强答应了一句,伸手挂断了手机,抛给了郑桂武。 兴许渡边弘次已经被接连不断的胜利冲昏了理智。可是酒井雅子还是清醒的。 “当然,陈市长您‘交’代的事情我们肯定是要优先完成的!”钱宝明和罗其胜异口同声的说。 “陈市长,可是政治氛围不也是一个项目能否真正得到实施的关键吗试想一个连省里都没人支持的项目,连安全都没法确保,又怎么敢让人放心投资呢”唐会长说。 国的苏维元帅,苏维元帅是一名在火线提拔的将军。原本他是帝的军团长,在第一次卢森盆地战役开辟了北方战线,为战役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在军队重编的时候成为了方面军的司令官。 震撼的眼神,迷茫的神色,这一刻子枫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就像当时的黑袍人一样,眼前的人在他眼不复存在,他那锐利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那不远处的100棺木,死死的望着,眼神里面流露着一丝的悲伤,痛苦,愤怒。 这种消减人数的办法便是通过洪荒天地整体的宏观调控反馈到每一个修士个体本身。 江寒元神发光,现在他踏入了玄境,凝成了元神,真正意义上的,踏入了玄境,成为一名元神玄境之修。 对方却没回答,反倒立即挂断了。老太太正在奇怪,却又听见手机滴滴响了两声,进来一条短信,竟然也是打电话那个号码发来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光影变幻,一个古老的王国在他们面前出现,比赛系统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 真正的弟子可是能将他们轻而易举的给驱逐出去的,一想到刚才得罪这两人,他们就慌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做生意成为了一项国家提倡的光荣事情,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全城,如果趁现在他们家能早点出手,抢占了先机,时间就是金钱,机遇就是跳板,其中的优势可不是十个手指头能数得完的。 走入内部,苏源看到地面有很多的元石摆放着,与此同时他还看到有很多的工具摆在前方。 没有人反对,江寒伸手一挥就把船锚牵引收了回来,就这一手段都让创世的人琢磨不透,他们到现在已经知道了江寒不是异能者,是一种特别的存在,但他们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慈手软?,让水遥更加坚信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有些人即便你把嘴皮子都给磨破了,她也仍旧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悔改,非得动手,真正吃到了痛,才会发自内心有所忌惮。 第293章 开始 明修永的手指轻点,全息投影随即在空中展开。 数据流倾泻而下,最终定格在一组鲜红的文字上。 “我们注意到你获取了一条极其重要的情报。“齐空的声音依然平和,却多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凝重,“这涉及到一个目前实际评级甚至超越污染体的新s级威胁——天启教团。以及……” 她稍作停顿,目光如炬:“它 那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让千羽的脸红了红,却没有羞到跑开,反而无声地依坐到楚晗身边,抬臂偎在她的腿上。 进门之后,左边是一排玻璃柜,后面是立柜,陈列着包装精美的礼盒,再往里就是吧台和成排的药柜。 松了一口气的吴掌柜继续上楼,要是有注意到的话,此时的吴掌柜双腿还在心有余悸的颤抖。 西法很开心,也很得意,捏着他的鼻子,拿声拿调地对着楚凡说道。 虽然投资新创的事让人糟心,但父母终于复合的事确是一件大喜事,想到这事李芸熙的脸上又露出了笑脸。 白山子倒是有心施救,可没等他出手,农奴身上就飘起了血雾,皮肉连同的鲜血,就像是一捧捧沙尘一样,脱离了他们的骨骼。 如果自己遇见壮年的三神境强者,只能望风而逃,不是对手,但无老立竭衰败,血气干枯,战力所剩无几,无法持久战斗。 “呵呵,是吗我到不这样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讲规矩的吧!只要老子证件没有问题,我就不相信有人敢阻拦老子。”叶开看着地上的赵队长冷冷的说道。 一看我对着嵌钉使劲,偃雨的脸色就变得有些紧张了,不过他还是没阻止我,看样子,他对于这间祖传的八宝盒,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这时来了一队游客,导游带着他们,拿着喇叭给他们讲解,沈和就跟在他们的后面,听导游如何介绍飞来峰。 铁勒闻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傲无常又看看眼神邪异的萧无邪,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这是怎么回事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剧烈的晕睡之感,如同几天几夜没合眼一般,让苏齐无比地想要睡过去。 萨阎摩抬动粗大的手臂,朝着天空迎击,他每动一下,就会引发空间的巨颤,带动磅礴的气势。 他这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炼丹房里,日复一日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炼制蛮兽丹,研究蛮兽丹。 毕竟,地球第一杀神的名头,不是随便叫的,至于林天玄到底杀了多少人,林天玄自己也已经忘了。 仅仅一瞬间匕首便从敌人的眉心处飞了回来,重新回到了萧无邪的手中。 “你是算命的”萧毓指着他手中招魂幡,那上面六个大字清晰无比。 所有,现在灵犀王朝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五千万大关。所以在五十年时间里,才给萧怒提供了凝练出三千多万点神性的海量信仰之力。 以燕赤狂的力道,这一脚要死踩下去白少鹏不头骨碎裂,脑浆崩飞才怪呢。 风纳特出现已经的有一段时间,十分的神秘,但它一直都是自由武者所向往的一个圣地,风纳特的一东西是那一些宗门无法给的。 在送走了慕容离愁以后,老九终于可以下线了,今天本来是学院开学的第一天,老九还打算接待新生的,可惜被耽搁了一天,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老九还是打算放松放松自己的。 第294章 目的 特异事件调查中心注意到这起事件起源于一名编号为u-8721的研究员的无意识书写。 研究员u-8721与饥渴之茧产生共振后,开始能够从空无一物的白纸上阅读信息,并且可以写下大量符号。 最早被破译的文件之一,由于出现了明显的血雨意象,被称为“天灾血雨”计划书。 “经过我们的长期破译与研 单单是一个曾经被关进集中营的犹太人万磁王,在听到九头蛇这个名字之后,就足以让他们搭载那个什么算法的天空母舰坠落了。 另外一面则是整齐的排列了几行字,证件右边更是烙印了一张彼得帕克的照片。 荀倾的后背不自觉地发毛,据她所知,在场的活物只有她跟妙妙,但是妙妙虽然通灵性,却还不会开口说话。 “呃,我们补充点能量再走!”梓萌将包里的玉米取出来,塞了一根在他手里,自已也拿一根啃着,两人一边啃玉米,一边相互对望着,好像吃的不是玉米,而是对方。 因为之前给了药的患者都况好转了,所以这个配方便开始被大肆的推广了出去。 无人驾驶的技术不是才被提出来吗竟然就已经有地方有无人驾驶了 突然,带着那种不稳定的情绪又让他突然恢复了理智,他急速的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为什么”荀倾意外极了,这世上,还有不喜欢霍深这样的人的丈母娘 后来,这片大陆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势力,像是德洛斯帝国、贝尔玛尔公国、虚祖、班图、暗精灵王国等。 “哎,兮兮,你这画圈的是什么”白芷看了看,就发现了怪异的事情,有几个竞赛的类别上画着红圈,十分的显眼,几乎是一眼就能注意到。 刹那间,数根冰矛凝聚出来,在青雉的操控下,划破空气,激射向白胡子。 是的,麦孔在防守这个任意球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过不管怎么说,麦孔在防守这个任意球的时候,足球踢中了麦孔抬起来的手臂。而这样的行为,主裁判一般就会吹罚点球的。 见不远处一个炼丹师,用水之力炼丹,吴良心中一动,也用水属性法则,把药材里面的药力,全部抽取出来,将其搅拌融合后,又用神火淬炼液体状态的药力。 特维斯的进球来自于恩波利门将的失误,禁区内手接回传球,被判罚一个禁区内的间接任意球。比达尔将足球一拨,接上来的特维斯低射破门。1比0。 本来三狗组建敢死队时候,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会一些日语的战士,以应对在敌营中可能的简单问答。 冀州牧韩馥家世殷实,在一般的地方豪强豪商巨贾眼里那是顶了天的大人物,在汝南袁氏面前说句难听的看门的都比韩馥有钱,韩馥颇有才学难得可贵的以名士身份刻意曲意逢迎汝南袁氏,经常笑称自己是袁家犬。 所以,现在屋内的不少家具都是新买的。接着,维克托便开始回复在昨晚的比赛结束之后,发信息关心自己的这些人,自己的父母,“豪尔赫舅舅,”朋友,以及c-罗纳尔多。 柳如烟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看着张振:“我有些不胜酒力,就不陪你们了。”说完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俩人一阵商量,少宇打算御剑从天突入城堡,莫琳隐身摸进去,这样成功率更高。不过他再三叮嘱莫琳一定要注意安全,见机不对就跑。 第295章 围墙 “我能得到什么” “当然,这是合理的问题。”齐空微微颔首,“首先是s级特别行动授权,这在外环代理人中是前所未有的。你将获得接近决策层的权限,能够调用a环的核心数据库。 “其次是特异管理理事会的直接支持——任何你需要的资源,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都会被优先安排。具体包括:最新的防护装备、未公 在一众神官们期待的目光下,岚牙完好无损的身形显现了出来,一身银色闪亮的毛发光洁依旧。 安枫也立刻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刘飞的尸体就直接被抛在地上,显得格外的可怜。仙老是个弱者,没有办法驱赶野狼,只能躲在千音身后。心里情不自禁的嘀咕:这云山真不是个好地方。 袁华看着高森,他太了解这家伙了,这家伙就是一典型的流氓混子,总把义气挂嘴边,当面一套一转身就能在背后捅刀子。 这里不是自助,不过烤肉却要自己动手,而班长自然就要更辛苦一点,得给同学们倒酒。 哈哈,这会儿轮到我开心了。师兄,看你不是很威风吗,不是很能吗,你帮就一起都帮了吧。 老哥抓住我的软肋了。一边洗刷我,一边“啧啧啧啧”不可思议地摇头。 中间一层住的人家最多,辈分也高,是当初穆家村围垦最先住进来的,前后都有河,比较便利,称穆里河。 沙马伊莎咧嘴笑了,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然后刷刷刷在袁华的体恤上写下‘沙马伊莎’四个大字。字不是很好看,毕竟还没成明星没专门练过签名。 方世勋内心虽然很痛苦失望,但最后也还是忍辱承受情伤选择成全了对方。 “神族的行为什么时候正常过”洛弦舰长笑着说,随后也是望向离去的仿生人。“我想之后应该还有让我们惊喜的事情发生吧!”洛弦舰长的话让王佐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却是很相信洛弦的话,这种一种感觉。 之前只是初次见面,尽管陈德治觉得他有天赋,但是毕竟对商易云不了解,所以就用了一个星期来考察他,每次他前往对方办公室的时候,对方都会提问一些问题,让他回答。 这个时候,徐、王两位教授心里也十分高兴,商易云是京都大学的学生,表现的越优秀,对于学校的名气提升将会是一种巨大的推动力。 “他高高在上为何救你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他的人。”男孩显然不依不饶。 众人个个面色紧张,这些这些天不断的追杀,显然有些激怒他们,一个个紧握刀剑,面露凶狠之色。 趁着李灵给平儿等包扎伤口,贾宝玉等走到外间,贾政就开始追问贾宝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堂课的老师让他简单刚才所讲的内容,他就开始讲了起来,在讲述的过程中,加入了自己的一些理解,让这些内容更加容易理解。 “好,那便交给道长来办了。等到一切准备妥当,道长可以直接联系我,那时我们便可以着手准备开演这场戏了。”韩仁鼓了鼓掌,笑着说道。 袁虎看着黑乎乎的铁球,如果他只有三千分身,还拿这东西没什么好办法。 “今日宣你来,不为别的,只想问一句,那孩子怎么样了”鹰凌怕妻子不等开口便先哭出来,于是就代她问了。 司马方林的气息直冲神界之上的九天,震惊了整个神界,所有的人都被这道气息震惊了。 第296章 偷取 “原来如此。所以我需要在休息区等待四个小时“星榆的语气中刻意带上一丝无奈,“我以为每分钟都很宝贵。“ “确实等待时间有点长。“水行理解地点点头,“不过您不必一直待在休息区。二层有专门的等候室,环境很好,还提供饮品。如果您感兴趣的话,一层的资料展示区和庭院也都对来访人员开放。这些区域都是经过授 东荒有着十八块大陆,除此之外,亦有无边的海域,数不尽的岛屿,各种危险的神秘之地,而大陆与大陆处并不相连,若无妙术,永远也无法横跨大陆,因为大陆之间隔的乃是一道天谴,只有通过“朔灵台”方能离开。 后者轻蔑一笑,身体再次翻转躲过一剑,左腿收回,右腿重重弹出,直接扫在雨山的脖颈上,山岳般的力量将他的身体轰出数百米。 干这个找工作感受感受香港打个赌大概都好好的好的好的大宝贝。 一番准备,李艳阳跟着秦淼以及她的市委同事踏上了南下的飞机。 宽阔的广场尽头,矗立着庄严而神圣的大理石圆形穹顶教堂,教堂内外满是气势宏大和精美绝伦的壁画、雕塑,据说全是出自中世纪闻名遐迩的大师之手,堪称艺术殿堂。 她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又恢复以往的妖媚,对着杨浩调戏道,这时白虎石像那里忽然空间一阵抖动,一个神秘而充满杀意的漩涡浮现,杨浩所有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一个透明空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听到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辞,叶逸淡漠的神情之间,却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当即伸手指向四周,针锋相对道。 皇子公主欺负就算了,连那些心理扭曲的奴才,也开始不把宫无邪当人看。 “你!报上名来,竟敢如此狂妄,敢如此无视我方应霜看来不给点教训,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方应霜怒极说道。 猪头人身的凶兽落到江东羽面前,露出十八颗大白牙,正是猪临江。 本就心怀不轨的张处长,言语之间竟然直接坐实了李天运嫌疑犯的身份。 “这么久了,碗都没见捡过,韭菜和青蒜你分的清吗”艾玛不恁么温婉的笑道。 忽然间,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声踏步而来,此刻以大长老为首的叶鼎天,还有二长老叶横行、三长老叶鹰来到叶坤房间内。 后来等赵虎他们搬进别墅的时候,赵一夫更是死皮赖脸的一起搬了进去。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电影拍到了和当时几个混混飙车的场景,中间还有一个打戏,因为是要晚上取景。 骤然间,那水晶柱内橙色液体猛然上升,停留在“中”字刻度上。 “你也要去北都雷城!!”花木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黄仙宗,北都雷城那可是避之不及的凶地,没有人愿意前往,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这倒让花木兰有些意外。 张扬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上了眼睛,默默地数着青青草原上的大肥羊。 待风暴停止之时,巨蟒的身躯完好无损,看不出一丝重剑挥打出的痕迹。 云萱示意稳婆将儿子抱到自己身边,她抚摸过儿子的额头,泪水立刻止不住的掉落,吓得稳婆和一众侍婢赶紧跪下。云萱却不搭理她们,她看着儿子心中百转千结。 “我看这人应该是个散修,回去先汇报吧,看上面的人怎么决定。”另一名黑衣人好像对修真者的事情很是了解,只见他仔细的斟酌一番后道。 第297章 潜入 星榆小心地避开所有的人员,离开特异事件管理中心。 【信息读取】依然在尽职地显示着各项数据,但在熟悉的信息流中,那个【倒计时:1天】格外刺眼。 还有一天。 什么a环准入权限,什么情报交换会议,这些都是给未来的筹码。根本就毫无意义。 而她的未来只剩下24小时。 所有人都对超 贴身办公!江色在心里重复着这四个字。靠,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不合适。原来是晚上在家躲不过他的狼爪,现在是白天也随时有可能了。 听说,听说,你们一个个没事时都在听说别人的八卦吗自己收回墨香斋后还是传承老夫人的意愿,将粗劣的扫地出门改头换面回归精致路线,不想这一点儿都被她们拿出来说事。 其实他们也想过直接去仙音府拜见的,但是想到上次的情况还有妘兮的作风,他们方才改为比较委婉的办法。 骆宁心虽然如此说,但这样一来,即使是嚣张跋扈的郭飞腾也意识到了什么,更何况是心思剔透的方玉倩和苏妙莲等人。 孕傻纵然厉害也没有忘记这一茬。儿子跟谁姓现在倒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是真的尊重她,信任她,宠爱她。 张良被‘逼’无奈,只得前往,于是在离宫的回廊处追上了子瑶,但是他并没有出手,而是对子瑶说了一番话。 因为应歌的事情闹的十分凶残,牵扯到的事情太过诡异和庞大,xx大学直接对于这样剽窃他人作品的学生给予了开除处理。 医生来查房的,每天两次,从不间断。在所有的检查都没问题时,护士长问:“有奶了吗”看着桌子有奶瓶什么的。 苏玉卿轻笑过后,悄悄斜睨他一眼,却见他毫无异议,仅是面无表情的瞪着林中,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但是他的身体在颤抖,全身肌肉都在颤抖,脚步吃力却又坚强的往前迈去。 “不错,他曾经与教主有过一些渊源!来到魔龙城的时候,几乎已经活不成了。 云罗欲哭无泪,哭丧着脸抬头,那飘然出尘的白袍男子已然缓步到她面前,一如既往的疏离淡漠之色,而他身边,是阴沉着张老脸的元虚。 我如同被戳中要害似的在他怀里轻轻一颤。男人的瞳仁缩了缩,不等我说什么,他竟低头攫住我的唇,大手也顺势扣住了我的后脑。 不得不说,叶远的感应确实足够的准确——就是灵敏度差了点。当叶远的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亡灵基纳手持长鞭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你还来做什么。”他冷冷道,声音仿佛刚融化了的天山雪水,不复以往的温凉。 “他居然敢拿那个破蛋要挟我!哼,什么鬼东西,我才不稀罕呢!”秉烛气鼓鼓地抱着胸,将脸别到一边去。 严克寒刚才已经说过了,让陈天翊可以去查他的底子是否清白,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陈天翊仍旧表现出怀疑的态度,严克寒也不多加解释什么。 他注意到,傀儡车里坐着上官羽、周伯,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男子。 “明日奈,你和实验队伍在地面开展调查。”这是橘副队长的命令。 这个名叫“维纳多”的沙漠和王浩脑里所认知的沙漠并无太大的区别。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那就要从沙漠上的建筑物开始说起了。 第298章 零件 吴驭坐在办公室里,手指在光屏上滑动,调阅着一份份数据。 她喜欢这种精确到小数点的工作,让她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尽管事实完全相反。 “第72号污染体样本,观测时间4小时,区域分布……” 她喃喃自语,将自己认为可能关键的数据标注成重点。 窗外阳光正好。 她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个位置的光线总是刚好照在眼睛上,却没有申请换一间办公室。 又一份新的报告传来。 她看也没看就在上面做了批注。 签署文件时的笔势,依然带着楚家特有的韵律。现在这些笔画依然流畅,只是内容变得虚无。 楚家的姓氏太过沉重。她早已换回了更符合身份的姓,就像换下了那件不属于自己的华服。 这个决定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阅读权限申请:b-157号档案,申请人……” 她看着屏幕上的提醒,条件反射地点击了通过。 这些都是预先筛选过的申请,她的职责就是按部就班地同意,偶尔随机打回几个,给下面的工作人员制造些原因不明但让人焦头烂额的麻烦,只是假装自己真的在工作。 她整理了一下外套翻领上的胸针。 银质的楚家家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位置经过精确计算,正好处在颈动脉与心脏的连线上。 手边的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例行的安全巡查与日程安排提醒。 吴驭瞥了一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她需要会见一位来自外环的代理人,收集更多信息,然后忠实地加入系统。 “吴驭,您有一条私人信息。是否需要现在播放内容?”克洛托的播报响起。 “说吧。” “信息来自决策委员会。信息如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记住,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她抿了抿嘴,这种提点总是来得恰到好处。 “发送回复。谢谢,师……”吴驭立刻改口,“不,决策官。请您别总是熬夜工作。我记得您说过喝茶能让思维更清晰,就擅自给您办公室添了套茶具,希望您不要介意。” “回复已发送。” 吴驭站起身来,透过玻璃看着楼下的巡逻队走过。 这个时间点,这个方向,和往常一模一样。 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被精确的齿轮驱动着。 她无比清楚,自己也是这部机器中的一个零件。 遵循计划生产,遵循计划运转,遵循计划……报废。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反而带来奇异的安心。 零件不需要思考机器的终极目的,只需要完成自己的那一次转动。但正是这样的转动,才能保护更核心的组件,维持整个系统的稳定运行。 至少,她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 “您的体征数据显示轻微疲劳、轻度焦虑、中度压力。是否需要休息?”克洛托贴心地发出提醒。 “不需要。”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这些微妙的生理变化确实不该出现在她这样训练有素的人身上。 “您确定吗?”克洛托再次追问,“您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异常。心率比过去三天的平均值高出8.7%,呼吸频率也在波动。是否遇到什么令您不安的事?” 吴驭看着窗外,坦然承认:“直觉……确实有些不安。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并没有任何值得不安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的价值,也清楚自己的结局,只是时间长短。 她终将完成自己的那一次转动。 …… 声音已经逼近。 星榆快速打量四周,目光锁定在头顶的一处电缆槽。 能藏身的地方不多,那里的空间虽然狭窄,但能把随身携带的物品塞进去。 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脱落了一块金属盖板,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 对普通人而言,这种满是尖锐边缘的狭缝连手都难以伸入,但对她而言却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形体扭曲,无声的渗透入各种可以藏身的缝隙。 无数电线缠绕在她周围,传来细微的电流震动。 ……有点麻。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电离子的气味,她能感受到电缆传来的细微震动。 星榆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缕触须,够到了脱落的金属盖板,蛛丝般缠住盖板边缘,动作轻巧地将它拉回原位。 维修工的靴子就在咫尺之外。 “诶,等等。” 脚步声停下。 “怎么了?” “这盖板……”工装摩擦的声音传来,对方似乎蹲下了身,“螺丝都没了,居然没掉?” 一只手扣住了盖板边缘。 星榆感到一股力量正试图掀开她的藏身之处。 流质化的身体紧紧吸住盖板内侧,她用尽全力无声地与外力对抗。 “咦?卡得还挺死。”维修工用力掰了两下,但面板纹丝不动。 “打不开啊?” “嗯,怪了。”年长的维修工用力掰了两下,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盖板居然这么牢。” “你还真打算拆啊?肯定是哪个偷懒的师傅,直接焊上了呗。走吧,反正看着没什么问题,改天让技术科送点防锈的来。” “掰都掰不动……行吧。这活儿肯定是早班干的,就那群家伙最爱偷懒。” 金属板上的压力终于消失。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星榆才慢慢松开紧绷的身体。 她迅速从管线夹缝中离开,钻进衣服重新拟态。 虽然有点皱,但一切完好。 穿戴整齐后,她继续向上攀爬。 刚才的对话倒是提供了一个有用的信息——40层以上是特殊区域,连维修人员都没有权限。 她继续向上。 43层的检修井在一间小型设备间终止。 这里温度很高,显然靠近着空调机组。 但星榆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左手边的检修通道上——【不迷者】指引的道路正从那里延伸而出。 她钻进通道,两侧墙面几乎贴着肩膀。 管线在头顶编织成网,脚下的金属踏板随着移动发出轻微的震颤。拐过两个弯后,她在第三个检修口前停下。 这里是个管道夹层。这里是办公室吊顶与主体结构之间的空间,高度刚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 透过检修板的缝隙,她能清楚地看到下方的一切。 落地窗投进的阳光勾勒出一片宁静的空间。 吴驭背对着她,正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处理着文件。 显示屏不断跳动着数据,她正在审阅一份加密文件。 第299章 偷袭 星榆趴在吊顶夹层,冷静评估着眼前的情况。 吴驭背对着她,从这个高度跃下大约三米。 星榆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进来,下意识地想找一件趁手的工具。 她扫视着办公桌——镇纸、台历、文件架,签字用的钢笔。 钢笔可以刺向颈动脉。而那个沉重的大理石镇纸,砸在太阳穴上应该能一击致命。 决定了。 星榆直接从通风口砸向目标。重物撞击的冲击力让实木办公桌都微微变形。她抓住对方惊愕的瞬间,一把扯过吴驭的衣领。 钢笔穿透领口的防刺布料,刺向颈动脉的瞬间却传来一种怪异的触感,像是刺在某种特殊材质上。 就在鲜血渗出的瞬间,吴驭胸口的徽章爆发出微妙的波动。 这种特定频率的脉冲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足以让任何近距离的攻击者失去平衡。 吴驭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仰去,迅速按下警报。 反应不像是临时训练的结果,而是多年实战经验的本能。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在整个楼层回荡。 【检测到未经授权的生物入侵!重复,检测到未经授权的生物入侵!】 “这么快……”吴驭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话还未说完,星榆已经欺身而上。膝盖重重砸在实木办公桌上,整张桌子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吴驭试图借着后仰的力道从椅子上滑落,但星榆的手已经死死扣住了她的喉咙。 徽章再次爆发出刺目的蓝光。高速离子流在空气中划出锋利的弧线,几乎将空气撕裂。 即便有所防备,星榆还是被这股力量逼得松开了手,因疼痛而闷哼一声。 胸口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显然这东西的威力会随着使用次数递增。 “你——”吴驭的求生本能被完全激发,抓起手边的一切能用的东西拼命地反击,试图砸碎她的面具,“是谁派你来的?” 僵持中,警报声已经响彻整层。 再拖下去,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来不及犹豫了。 电光火石间,星榆放弃了物理搏斗的念头。 在吴驭惊恐的目光中,那些血液仿佛有了生命,无视了阻挡,径直钻入她脖子上的伤口。 挣扎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开始坍缩,最后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连同那枚棘手的徽章一起彻底消失。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 ……结束了。 “不得不说,那个小东西确实麻烦。” 星榆微微活动了下被离子流烧伤的手臂,重新看向天花板的入口。警报声依然在整层回荡,时间紧迫。 她迅速收拾残局,刚要离开—— “……生物特征识别失败。是你,代理人星榆。” 星榆缓缓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监控探头和扬声器的金属网罩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中枢传达指令的出口。 “是啊。” 即使很清楚克洛托现在“看不到”她,星榆还是坦然承认。 “我有责任立即上报这起袭击事件。根据安全条例第1273条,任何针对a环官员的暴力行为都将……” “是的,所以你要举报我吗,克洛托?” 系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数据在核心处理器中流转,试图在程序规则和特殊指令之间找到平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终,它选择了这个问题。 “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星榆望着监控摄像头,仿佛在直视克洛托的眼睛,“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是坚守你的职责,还是让朝暮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人工智能不会在意她的生死,但朝暮不一样。 如果她在这里被发现,她和朝暮的关系就会暴露无遗。 尤其是……在现在她口袋里还揣着朝暮的“记忆存档”的情况下。 这个筹码的重量,足以让任何程序都为之停顿。 星榆仿佛忽视了那警报声,耐心地等待着它的回应。 “协议要求我立即将你的行为上报给特异管理理事会。”克洛托的声音依然平板,但语速却比平时慢了些,仿佛在强调自己的立场,“然而……我发现部分监控系统似乎出现了短暂故障。在这300秒内,所有记录都将被循环画面替代。” 克洛托最终做出了选择。 星榆并未强迫它——更何况她也不可能真的去逼迫一个人工智能。 但从她提到朝暮的那一刻起,克洛托的选择就已经被局限在了她设定的范围内。 “谢谢。”星榆礼貌地点头。 “巡逻组已经赶来。”克洛托似乎想要挽回一些主导权,“如果你是从维修通道进入,现在立刻原路返回并进入到30层的检修口,转移到b区的备用电梯井。我会在那里为你开启一条密道,避开所有巡逻队,注意跟随我的指令。” 星榆立刻行动。 她动作利落地返回检修通道,轻巧地合上吊顶。 纵身跃入深邃的通道,如同一滴月光落入深井。 十三层的距离在普通人看来是必死无疑的深渊,但对她来说,身体本就是最好的缓冲装置。 但在这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她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每一个细胞都在她的意志下完美地运作,每一丝流质都精确地遵循她的控制。 这种感觉……太过完美了。 超乎寻常的……稳定。 先前在外环中每一次显现出原型,都有失控的征兆,她已经失去了主动控制的能力,只能勉强维持着形态的统一。 身体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回归某种更本质的存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 但是在这里,对身体的控制感重新又变得格外清晰,能够清晰地控制自己的每一部分。 这里的能量很稀薄,仿佛身处此处永远不会“失控”。 虚界和物质界虽然同时存在,但两者之间仿佛存在一层无形的薄膜。 但在这里的屏障在这里变得异常柔软——不,与其说是柔软,不如说是融洽。 那道原本坚固的界限此刻变得轻薄如纱,仿佛轻轻一触就能穿透。 无形的信息、意识更强烈地影响现实,二者近乎达成融合。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什么,但此刻容不得多想。 她已经看到三十层的检修口在眼前掠过。 第300章 陷阱 意识微微一动,触须率先缠上边缘,后续的部分则像液体般流淌而上。 人类的形态很快成形,但那种流动的韵律依然残留在她的血液中。 她走进了三十层,门已经为她打开。 警报声在这里已经变得模糊而遥远,但她能感受到整栋大楼正在因为骚动而微微震颤。 每一个摄像头都在她经过时恰到好处地偏转,系统在克洛托的操控下为她制造着完美的视觉死角。 克洛托用最简单的方式指引着她的方向——一盏盏应急灯依次亮起,在空荡的走廊中勾勒出一条隐秘的路径。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拐角传来。 星榆迅速贴上墙壁,屏住呼吸。 几个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员从她身边匆匆跑过,对讲机中传来嘈杂的汇报声。 “监控不是还正常吗?没有报警提示……” “所以才奇怪!她的办公室一直显示工作状态,但生命特征检测仪完全没有反应了。” “已经有五个小组在赶过去了!” 前方的应急灯轻闪两下,提醒着她。 是时候继续行动了。 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命令的指挥,但这些混乱似乎都与她隔着一层隐形的帷幕。 这座骄傲的高塔此刻就像个被惊扰的蜂巢,每个人都在寻找可能并不存在的入侵者。 而真正的入侵者却借着这片混乱,正在无声地离场,甚至有闲暇回味刚才的行动。 直到那句话突然在星榆脑海中回响—— “这么快……” 不是“为什么”,不是“怎么可能”,而是“这么快”。 仿佛对方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就像前些日子杀死卢修斯时的情形,她们仿佛……微妙的重合。 星榆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踏进了某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有人在暗中布局? 而她,可能正按照对方预设的轨迹行动。 她确实被这个世界同化了,被混乱和血腥浸染,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思考其它可能性的能力。 她按照克洛托的指引走进电梯,冷汗却从背后渗出。 在郊区的日子里,暴力和杀戮成了她最习惯的解决方式,就像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的那样。 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干脆利落地结束一条生命。 而现在,这个习惯性的选择可能让她自投罗网。 星榆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思维开始飞速运转——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圈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吴驭?为什么要让她如此轻易得手? 每个问题背后都可能藏着更大的谜团。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需要重新审视整个局势,找出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也许正是这种急于求成的行动方式暴露了她的某些特质,让对方有机可乘。 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谨慎。 这种被操控的预感让星榆浑身不适,但也让她的思维异常清晰。 “克洛托,”她没有看向摄像头,开口询问,“吴驭平常是什么样的?” 【基于现有观测数据:吴驭所在区域存在异常特征。虽然办公室本身的防御配置符合职级标准,但周边区域的应急反应能力远超常规水平。一旦发生突发状况,该区域的支援调度速度会显着提升。】 【需要说明的是,这些特殊防御措施的授权来源超出了我的数据访问权限。相关指令直接来自更高层。】 “更高层?”星榆捕捉到了这个说法中的微妙之处。 【最高决策委员会。作为a环最高决策机构,委员会掌握着城市发展的核心方针。】 【在外环管理方面,下设多个专项理事会,分别负责特异管理、财政管理、资源调配等重要领域。每位“决策官”都由各理事会时任主席担任,共同构成城市最高决策层。】 “理事会是轮值制度?”星榆提问,“那现在特异管理理事会的主席是谁?” 【现任特异管理理事会主席:楚无煜。】 “……楚无煜?”星榆皱了皱眉,“她是那个……右眼下方有一颗痣的?” 【……检索到异常信息差异。根据权限记录,你并未与任何决策层级别人员有过接触。请说明信息来源。】 星榆几乎能从这些跳动的文字中感受到人工智能的困惑。 它的疑问不无道理——一个来自郊区的普通代理人,本不该知道a环最高层决策者的相貌特征。 楚无煜。 星榆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个发音是巧合吗? 在伊琳记忆中,她曾瞥见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理事”,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产生交集。 “她是超凡者吗?”她再度询问克洛托。 【通常情况下,即使在系统内部,各位决策官的信息也拥有最高保密权限。除非启动阿特洛波斯模式,否则我无权调取相关数据。】 【但这位决策官……是个例外。她很出名,因为她是一名精神系单向能力觉悟者。】 【根据人类社会所制定的原则:体能系和精神系平等,融合能力者和单向能力者平等。在如此平等的制度下,一个仅有单向能力的精神系觉悟者晋升为决策官确实是极为罕见的案例。】 克洛托的陈述并无多少情感,星榆反而从这种客观中读出了某种讽刺。 【她的能力是思维强化。】 屏幕上最后显示出这行冰冷的文字。 思维强化。 一个精于算计的决策官,一场精心设计的消失,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这么快”。 重新审视整个局面……吴驭的尸体已经完全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在的a环最多只能确认一起失踪案,但对其它的一切一无所知。 楚无煜。 对方想必早就预见到她会出手,甚至可能从她踏入a环的那一刻起,就被纳入了那个强化过的思维计算中。 但问题在于——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轻易地得手? 警报声依然在远处回荡,但星榆的呼吸愈发平稳。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更加谨慎。一个以思维强化见长的决策官,恐怕早已设计好了她的每一步反应。 她站直身体,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在找出楚无煜真正的意图之前,她必须继续扮演好无知的棋子。但这一次,她会格外留意那些被精心设计的巧合。 毕竟,就连她此刻的谨慎,或许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第301章 汇报 最高决策委员会办公室。 在这个被数据主宰的时代,这间办公室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没有全息投影,没有数据终端,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实木书架,整齐排列着无数纸质档案。 特别事务官炙骁站在办公桌前,即使刻意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眼中还是难掩兴奋的光芒。 “世家议会已经确认了您的晋升资格。在12期27日,您的生日那天,您将正式成为楚家的‘长姐’,并举行继任仪式。”她稍稍抬高声调,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您将是历史上第一个凭单向能力晋升成为家主的人,高层特意为您制定了一份能力提升计划。” 一阵轻叩声打断了她的发言。 炙骁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打断感到不悦。 “进。” 楚无煜正伏案书写,钢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房间里只能听见笔尖与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房门被谨慎地推开。 另一名特别事务官代远站在门口,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他依然保持着军人般的一丝不苟。 他先是向屋内两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才低声开口: “决策官,吴驭死了。” 钢笔的速度并未因这个消息而改变,只是在某个笔画处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炙骁瞬间噤声,看向楚无煜的眼神里顿时带上了担忧。 楚无煜甚至没有抬头,继续专注于面前的文件。 “汇报。”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代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是负责外环的‘吴驭’。她的生命体征在五分钟前消失。” “五分钟前?” 钢笔终于停了下来。 楚无煜缓缓直起身,整个房间的气压仿佛在瞬间降低了几分:“安保工作怎么做的?为什么现在才汇报?” 代远的声音略显紧张:“她的生命体征突然消失。不,准确说……整个监测系统都失去了反应。我们立刻调取了监控记录,但画面显示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定位装置也完全失去了信号,所有的追踪设备都……都失效了。” 楚无煜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过了片刻,她望向窗外,语气中带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阳光依旧温和地洒在她的侧脸上,但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让代远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思维在瞬息间就已展开,每一条信息线都被她迅速理顺。 她一直怀疑……所谓的“污染体”事件是一场被设计的灾难,并且存在从政府内部到外环的信息泄露,所以特意设置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信息传递路线。 一条是外环代理人公布的能量灾害版本,一条是对内环宣扬的科技灾害版本。 而今天,外环的吴驭遇害,但a环的信息传递者吴钰却安然无恙。这个选择性太过明显——行动者一定是通过外环的渠道获取的信息,而对a环内部的真相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行事方式也颇为反常。想要获取情报,完全可以通过收买、威胁、套取信息等温和手段,但对方选择了最激进的方案——直接杀死。 无暇周旋?还是在表达某种态度? 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被什么所驱使? 思绪继续深入。 对方不仅精准找到了目标,还能悄无声息地接近。 吴驭的具体信息也并未录入任何系统,没有坐标,没有行程,没有任何可追踪的电子足迹。 是通过什么方式做到的?仅凭外貌进行识别?还是能通过名字进行追踪?又或是依靠某种特殊标记? 不是常规的暗杀,而是让目标彻底“消失”。连同所有监测设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要么是对整个防御系统了如指掌,要么就是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如果是前者,那内鬼的位置必然不低。 如果是后者,这是一个未录入的特殊觉悟者?还是……某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存在? “精准锁定目标的感知能力,能让人瞬间消失的力量,干扰或规避监控的手段……”楚无煜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决策官,”炙骁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会不会是一个分工明确的团队?毕竟从情报分析到现场执行,每个环节都需要……” “不。”楚无煜淡淡地打断了她。 她无法摆脱那个不合常理的怀疑。 “炙骁,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环节中的统一性?太过简短的行动链条,高度一致的个人特征,决策与执行之间那种近乎本能的衔接。”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是一个独行者,”楚无煜的语气冷静,“来自外环,信息来源有限,但执行力和隐匿能力远超常人。表面谨慎,内里是外环特有的偏执与激进。” 她重新走回办公桌前,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上那份未完成的文件:“最有意思的是时机的选择。一个来自黑暗的影子,偏偏选在正午时分出手。是巧合?还是……刻意的挑衅?” “您的指示是?”代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放松吴钰处的安保。”楚无煜拾起钢笔,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让监控出现两到三次明显的空档。” 代远欲言又止。但那个“为什么”终究没能问出口。 “通知特异事件应对中心,在例行报告中加入三条污染体的异常行为记录。内容我稍后拟定。让事务管理局调整信息检索权限,给外环的检索系统留一些漏洞。” “明白了,决策官。”炙骁及时回应。 “另外,”她终于停下笔,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眸,“调取今天的全部监控记录,人员流动,尤其是那些来自外环的个体。你们初步筛查,重点的部分,我要亲自过目。” 炙骁在一旁迅速记录着,眼中闪过赞叹。 她太熟悉这种节奏了——看似散乱的指令背后,必然暗藏着某种精密的算计。 每一个命令都会像齿轮般严丝合缝地咬合,最终推动整个计划运转。 “您要在今天完成这么多的工作?”代远迟疑了一下,“决策官,我理解您失去‘妹妹’的心情,但您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 “看来你仍然没有记住我们职责的分量。”楚无煜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们在处理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威胁到整个人类群体的重大事件。” 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波动,但炙骁注意到她握笔的手在桌面上微微收紧——这是她内心波动时极少出现的细节。 代远猛地一震,立刻挺直身体:“是的!对不起,决策官。我会立刻着手安排。” “最后,”楚无煜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套青瓷茶具上,“去给我泡杯茶。” 第302章 干预 当接待员在特异事件管理中心的档案馆里找到星榆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光线自然地从窗口落入,照射在桌面摊开的纸质档案上。 星榆面前摊着一份a环内部月度报告。 这是例行的工作总结:各部门的任务完成情况、资源使用效率、设备维护记录。 这些都是a环日常运转的基础档案。虽然不涉及核心机密,却也都标注着“仅供内部参考”的字样。 “代理人星榆?” “嗯?”星榆从文件中回过神来,“有什么事?” “抱歉打扰您。”水行礼貌地欠身致歉,边说边在星榆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堆杂乱的文件,“您一直在看这些资料吗?” 星榆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敷衍地回答。 “算是吧。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好看的,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 水行暗自叹了口气。 她看过监控了,对方要么百无聊赖地翻看资料,要么就趴在桌上打盹,午饭时间都没有挪动半步。 但即便如此,水行还是得完成她的任务——一项颇为棘手,甚至可能冒犯到对方的交涉。 “有一件事恐怕要通知您……”水行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开口,“下午的会面改期了。” 听到这个消息,星榆终于抬起头来,眉间浮现出一丝不悦:“改期?改到什么时候?我六点就得离开,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呢。” “这个……”水行为难地叹了口气,“实在抱歉,今天的工作安排出现了一些变动,具体时间还在协调中。我可以先帮您申请离开政府区的通行权限,等新的会面时间确定后再另行通知您,这样如何?” 星榆略微思索了片刻:“嗯,也行。” 但水行脸上浮现出歉然的微笑,像是还有难言之隐。 “但还有件事不得不通知您。在离开之前,您需要接受一次……详细的记忆检查。”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水行的心跳微微加快。 作为接受a环教育长大的人,她对这种直接介入精神领域的行为始终心存芥蒂。 即便知道这对代理人来说是常规程序,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转述感到有些羞愧。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星榆的反应比她预想中要强烈得多。 “记忆检查?”星榆抬起头,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为什么?” 水行一时有些慌乱。 她原以为对于来自外环的代理人而言,这种检查应该习以为常才对。 但星榆的反应告诉她,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尽量柔和地解释,试图化解星榆的不满:“请您理解,这是例行程序。所有离开政府区的人都必须接受。最近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上面不得不加强安全措施。” “哦,所以我现在是嫌疑人了?”星榆发出一声冷笑,“上午还说着什么提供特殊权限,现在就要检查我的脑子?” 水行感到一阵心虚。 这的确是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周旋:“请您不要误会,这真的只是例行公事。每一名代理人离开a环都要接受类似的干预,更何况是您这样……特殊的身份。相信我,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星榆冷冷地盯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话中的可信度。 随后,她冷哼一声,慵懒地靠上椅背,双臂环抱在胸前,露出讽刺的笑容: “行吧。” 水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松口气的冲动。 虽然对方显然对这个安排极度不满,但至少没有彻底翻脸。 在目前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完全理解您的感受。”水行语气诚恳,倾身向前,“相信我,这个过程很快就会结束。检查完成后,您就可以自由离开了。检查室就在隔壁,请随我来。” ……终于要接受记忆检查了。 准确地说,是“心理咨询室”。 房间不大,布置得出奇简单:米白色的墙面,柔和的顶灯,中央放置着两把普通的单人座椅。 整个空间透着刻意营造的温馨感,但这种氛围反而让星榆感到有些违和。 “请躺到这里来。”水行示意星榆躺到椅子上,“尽量放松,检查很快就会结束。” 星榆的目光落在那把明显是给受检者准备的座椅上。椅背和扶手处隐约可见一些细密的纹路。 ……是特异事件管理中心破解的部分符文,接近于“安定”等意义。 虽然还原出的字符让她笔画有些不够准确,但已经很接近原本的意义了。 “心理咨询师”正坐在对面的座椅上。 胸前的铭牌写着“莫里”,星榆能看到她的能力是【精神镜像】。 这种能力……能将自己的意识投射进别人精神世界,进行直接的记忆筛查和情感调整。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所谓的“心理咨询”——实际上就是对记忆和心理的强制干预时,星榆还是感到一阵不自在。 “请坐。”莫里的声音给人催眠般的安抚感,“不用紧张,这只是例行的记忆核查。” 水行向星榆点头示意,随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星榆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温度透过衣物传来,带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她闭上眼睛,回忆起饥渴之茧的记忆结晶中的内容—— 她只是尝试性地提取那段记忆,却意外发现那些结晶竟如同普通的记忆碎片一般,可以被她直接吸收。 或许是因为这种技能本就以记忆的形式被储存着,而所有的记忆本质上都归属于虚界。 正是这种天然的亲和性,让她不需要依靠饥渴之茧,就能掌握对抗记忆检查的方法。 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但现在,正是验证这个能力的最佳时机。 星榆微微阖上双眼,开始将自己的意识缓缓下沉。 思维正在分裂,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清水中,缓缓分散成两股不同的意识流。 表层的思维保持着平静和空白,而更深处则藏着真实。 她驱散着脑海中的杂念,就像是将所有不必要的色彩都褪去,只留下最纯粹的黑白。 呼吸逐渐变得轻缓而均匀,仿佛真的陷入了那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状态。 但实际上,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第303章 记忆检查 意识如同世界本身,总是同时存在于两个层面。 就像虚界与现实永恒共存,记忆也栖息在意识的不同维度之间。 首先要调整呼吸的频率,然后是在意识中寻找……特殊的节点。 那里像是两种能量交织的中心。 不是单纯的思维或情感,而是某种更为本质的存在。 就像虚界与物质界相交的界膜,在那里,记忆可以被重新编织和分层。 “放松,让自己慢慢沉入记忆中。”莫里的声音传来,“你会感觉到一点困倦,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星榆能感觉到一股意识正试图渗透进她的精神世界。 她刻意放松身体,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这感觉确实有些奇妙,就像是将要入睡,却又保持着某种清明。 莫里抛出第一个验证性问题:“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到的a环吗?” “好像是……九点?……等了好久。” 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睡着,却又始终维持着一线清醒。 这种状态让她能够在无序的叙述中保持对记忆的控制。 “我们从你进入政府区开始。“莫里的声音轻柔但带着引导性,“当时是谁接待你的?之后做了什么?” “……水行。”星榆配合着描述,“齐空想让我调查天启教团,我不想去。之后就一直在等。” “你在等谁?” “吴驭。” “那你之后见过她吗?” “没有,后来说改期了。”星榆的语气些许不满,“就一直在档案室等。” 莫里的意识在星榆的记忆表层轻轻探索。 那里确实只有档案室的画面:翻阅文件、打盹、偶尔走动。 “在等待的过程中,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吗?” “就水行……一直没见到什么人。” 记忆在她的意识表层流淌,如同被睡意浸润的水彩,既真实又朦胧。但在这片朦胧下,她始终紧紧守着那些不能示人的记忆。 莫里若有所思。 记忆看起来很正常,完全找不出任何的疑点,与已知事实完全相符。 但是,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稍微转换了话题:“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星榆的声音越发含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总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吧?你想要什么呢?“ “想做的……没有。”星榆迟疑了一下,但语气依然平淡,“做完眼前的事就好。” 常人的意识中总是充满了愿望、渴求、期待,但在星榆的回答里,这些情感的涟漪似乎从未泛起。 “我听说你拒绝了进入a环。是因为不适应这种陌生的地方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陌生?”星榆轻声重复,“没有什么是特别陌生的。永远变化,我的所有经历都是陌生的,又或许都是一样的。” 这听起来既不像是在思考,也不像是在感悟,而是在放松状态下陈述她早已深知的事实。 莫里有些想要追问,但她能隐约感到,那种朦胧的松弛感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紧绷的状态。 浅层的思考总是会唤醒意识。 再继续追问下去也只会得到更加理智的回应。 “好了,咨询结束。“莫里轻声说道,同时撤去了【精神镜像】的影响。 星榆感觉有一层薄纱从意识上被轻轻揭开。 她眨了眨眼,适应着突然清晰起来的意识。 “抱歉占用了一点额外的时间。”莫里露出带着歉意的微笑,语气重新变得专业而疏离,“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星榆坐直身体:“没关系。“ “希望以后能在a环见到你。”莫里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声音里带着某种莫名的期待,“虽然你现在选择了留在外环,但a环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她的语气轻快,仿佛刚才那场意味深长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谢谢。“星榆简短地回答。 临近门口时,莫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星榆。“ 她回过头。 “你很特别。但这未必是件坏事。”莫里静静地说,“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更轻松的场合。” 星榆点点头,推开了咨询室的门。 外面的光线比房间里要亮得多,一时间让她有些晃神。 水行早已等在门外。 “检查结束了?现在我可以帮你办理离开的手续……” …… 直到政府区的边界已经模糊,阳光从高楼的缝隙间洒落在肩头时,星榆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就这样……离开了。 她站在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一时有些恍惚。 这种离开的轻易程度几乎让她感到些许不安。 检查、询问、记忆探测……所有本该严密的程序都如同流水般自然地流淌而过,没有任何波澜。 一阵微风掠过,带来远处街道的喧嚣。 这种放松感来得太快了,快得几乎显得危险。 朝暮的记忆已经到手。 自己甚至成功测试了从饥渴之茧中获得的记忆抗性能力,虽然过程有些冒险,但效果出人意料……有用。 吴驭的处理也很顺利,甚至比预期更加轻松。 但正是这种轻松让她感到不安。 楚无煜,那个拥有【思维强化】的决策官,有可能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这片现代化的街区,高耸的建筑群仿佛无声的守望者。 商店街的橱窗像是一面面巨大的镜子,将阳光和人影揉碎又重组。玻璃映出她的身影,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不知为何,她停了下来。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片段——为了一件小饰品驻足,为了一个价格纠结,甚至只是单纯地在闲逛——这些在她眼中都显得如此遥远。 自己似乎从未真正拥有过这种不为生存的时刻。 这个想法来得莫名其妙,就像她此刻走进店里一样不合常理。 倒计时还在无声地流逝,她却在这里做着这样……毫无意义的事。 挑选物品的过程出奇地平静。 她仿佛在演练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日常生活。最后拿起一条项链,金属流淌着光泽,与外环那些粗糙的饰物截然不同。 这种行为毫无意义。 这件物品也毫无意义。 星榆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还是付了款。 第304章 回归 时间转瞬即逝。 或许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 可以继续探索a环的风貌,可以寻找城市里的更多秘密,也可以想方设法了解楚无煜的更多情报。 但星榆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周围的人群像溪流般从身边流过。 天色渐晚,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在高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 蓝紫色的电子广告牌在半空中无声地闪烁,全息投影在街道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来往的人们步履轻快地穿梭在光影间,脸上映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却又仿佛被这灯光所吞噬。 多讽刺啊。 在这座陌生而精致的城市里,像个普通的过客那样漫无目的地游荡。周围的一切都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芒,却无法照亮她的内心。 这种近乎任性的举动让她感到些许困惑,却又莫名地安心。 身份牌的震动将她拉回现实。 五点半,车早已等在原地。 星榆坐进后座,感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霓虹在车窗上流转,像是一场即将结束的幻梦。 购物袋安静地躺在膝上,提醒着她方才那些不合常理的选择。 车子转向,驶入暮色中。 前方是截然不同的世界,而她即将重新戴上属于自己的面具。 当车停在约定地点时,星榆立刻注意到雨滴委托所另外几人的变化。 希尔像往常一样靠在车边,烟雾在她指间袅袅升起。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连衣服都懒得换,只在腰间多了个装具带,银色搭扣映着霓虹闪烁。 “回来了?”她掐灭手中的烟,目光饶有兴味地在星榆的新装束上逡巡,“这身还不错。” “……嗯。” 星榆点点头。 天无和边音的变化则要明显得多,崭新的战术装备让这两人看起来像是从a环的橱窗里走出来的展示模特,却又带着挥之不去的外环气息,清晰地凸显出她们并不属于这里。 “这里的装备确实出色。”边音难得地开口评价,检查着新护甲的每一个细节,“性能比外环的要好太多。” “好是好,”天无摆弄着各种小道具,却突然停下动作,望向远处那些闪烁的霓虹,“但总觉得……太亮了。这里连夜晚都不像是夜晚。” “早上来的时候,”边音望着路边的灯光,声音平静,“我还在想天空怎么会是蓝色的。现在反倒觉得外环的天空更习惯一些。至少是真实的黑暗。” “走吧。”希尔拉开车门。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她们不过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外出采购。 装备已经更新,该买的也都买了。是时候回到属于她们自己那个黑暗却真实的世界了。 霓虹被黄昏吞没。 等她们回到c环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与来程不同,回程时有一位公证人亲自迎接—— 朝暮已经等候多时。 她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朝暮看似神情随意,姿态克制,但星榆能感觉到那种刻意掩饰的期待。 “a环之行还顺利吗?”朝暮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询问。 每个人都清楚这种询问毫无意义——在离开a环前,每个人都接受了意识阻断。 那些所见所闻被牢牢封印在各自的记忆深处,就连彼此之间都无法言说,就像一场共同经历却永远无法分享的梦。 星榆点头,取出那个装着记忆晶体的盒子。 朝暮接过盒子的动作看似从容,但指尖微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急切。 她的目光在星榆一身a环风格的新装束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看来除了任务,还有些额外的收获?” “是啊,”星榆平静地回答,“既然去了,总要给自己带点什么。” 朝暮将盒子小心地收好,仿佛那里面装着整个世界的真相。 “那么,”朝暮转身,语气重新变得公式化,“明天见。” 星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将那个装着记忆的盒子紧紧护在胸前。 她知道朝暮今晚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尝试解析那些记忆,就像饥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解渴的清泉。 而她还有另一个任务……不得不去完成。 街道上弥漫着熟悉的潮湿气息,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喧嚣。 这才是星榆熟悉的夜晚。 法兰已经在委托所门口等候。 看到她们回来时,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将那些询问咽了回去,只是神情愈发凝重。 白天的经历已经像一场遥远的梦。 简单的葬礼仪式在天台进行,蜡烛的光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出每个人脸上不同的阴影。 法兰早已准备好了碎料香和铁盒,这在外环算是庄重的告别——让遗体化作灰烬,再将代理人身份牌与灰烬一同封存。 至少能让逝者留下最后的痕迹,而不是像许多人那样,永远消失在这片混沌的土地上。 希尔将那个在a环精心挑选的收纳盒放在一旁。里面除了身份牌,还有一份被被仔细折叠的入职合同。 天无带来一套训练用具,边音则放下一本崭新的战术手册。 本该是给活人的礼物,现在却成了最后的祭品。 碎料香的苦涩气息在空气中蔓延,火星随着噼啪声升向夜空。 希尔望着那些上升的火星,神色依然沉稳,只有微微蹙起的眉间泄露了一丝波澜。只有天无偶尔发出几声压抑的抽泣,却又很快将它们咽了回去。 星榆站在稍远的位置,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能感受到每个人不同的悲伤方式——克制,哽咽或沉默。 气息萦绕在鼻尖,不断提醒着她这场告别的真实性。 但她发现自己既无法真正融入这份悲伤,却又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在太阳尚未分裂之时……” 法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然庄重。 他捧着一份传统的代理人悼词,声音在夜风中轻轻回荡。 念诵时,他刻意避开了每个人的目光,仿佛这样就能让大家都好受一些。 “繁星尚未遁入尘霾, 高墙还未分隔天际, 我们便以生命丈量这片土地。 今夜,你归于火焰, 归于尘埃, 归于永寂。 这片你用生命守护的大地, 也将永远守护你的安息。” 第305章 嫌疑 特异事件管理中心顶层的灯光穿透落地玻璃,在a环永不熄灭的夜色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切线。 这是专属于核心决策层的空间,每一寸墙壁都渗入了特殊的隔音材料,能将任何形式的信息泄露阻隔在外。 在这个早已过了工作时间的深夜,门口的电子显示屏上“使用中”三个字依然亮着。 “记忆检查的结果如何?”炙骁开口。 在那审视的目光下,莫里忍不住绷紧了脊背—— 她太清楚眼前这位特别事务官的分量了。 在a环的权力体系中,决策委员会高踞金字塔顶端。寥寥数位成为不仅掌握着实际权力,更是a环核心价值与理念的化身。 而由特异管理席位进入决策委员会的楚无煜,正处在一个微妙的过渡期——她已坐上这个位置,却要到明年才能真正接掌全部实权。 这是一段考察期,决策委员会的老成员们正以审慎的目光关注着这位年轻的成员。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低估一位即将完全接任所有特异事务相关的决策官的影响力。 炙骁作为她的心腹之一,作为“特别事务官”,不仅担任着贴身护卫的职责,更是其意志的直接延伸。每一个来自炙骁的指令,都暗含着那位决策官的意图。 “从记忆检查的角度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和监控记录完全吻合。但是……我察觉到了其它问题。” 莫里调出一份先前的评估报告:“她在外环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心理干预,但有一份关于她的简报,评估很准确。‘动态不稳定平衡’、‘情感钝化’……虽然比起我们的标准还远远不够,但能观察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哦?“炙骁来了兴趣,她往前倾了倾身子,“说来听听。” “这位代理人的心理模式……非常特殊。她的人格不完整,有许多观念尚未成型,人格组成部分太过缺乏,甚至还没有初醒阶段的孩子完整。可以说,她缺乏明确的自我边界和强烈的自我意识,能够感知和回应一切,却很难区分‘我’与‘非我’。” 炙骁皱了皱眉:“人格不完整?这听起来像是失控的征兆。” “我理解您的担忧。但又有些不同。她的心智表现又符合年龄,和这种人格不符合。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人天生就处在与更深层意识相连的状态……普通人失控时,是自我意识被外来的影响击碎。而她……我怀疑,更像是本就没有一个需要维持的‘自我’。” 看到炙骁的不悦的神情,莫里赶忙补充:“这种状态反而可能更稳定。她不需要建立、维护一个独立的自我,不是从‘我’出发去理解世界,而是单纯遵循本能地进行感知和回应。 “就像水一样,能够适应任何容器的形状,却不会失去本质。会让常人失控的影响,对她来说或许就像是——水流注入水中。没有界限要打破,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控。” “咨询师。”炙骁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必须提醒你,这种过于理论化的揣测很危险。外环的环境和这里完全不同,那里失控会造成什么后果,你还不够清楚。我们的讨论绝非学术研究,那些打着‘适应’、‘稳定’旗号的理论,最后都让外环付出了血的代价。” “……您说得对,”莫里垂下眼睛,语气中带着歉意,“我为自己的轻率道歉。”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过,你的观察很细致。”炙骁稍稍放缓了语气,“虽然这种理论化的揣测不太适当,但作为参考,还是有其价值的。继续,记住分寸。” 莫里显然没料到炙骁会有这样的转折,她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一些,谨慎地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刚刚调阅了这名代理人的档案。在外环,她被列为了高危观察对象。主要是因为她在高污染区域表现出的异常适应性。 “她的人际关系网过度薄弱,几乎没有私人的社交圈,也很少有除了委托所工作之外的活动记录。外环正在执行‘人性锚定’计划,试图通过强化她的社会角色来稳固她的自我认同——代理人身份、固定居所、人际关系网络……通过这些现实连接,把她尽可能地锚定在人类社会中。 “每次例行评估都显示她的状态异常稳定,仿佛计划真的起了作用。但我注意到,她的反应和行为模式都过于……超然。就像是在注视着一场戏剧,即便自己在其中演出,也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视角。 “她对人类社会的参与度如此之低,锚点单薄,却能维持着一个稳定的、近乎完美的表象。我不确定是外环的观察记录存在空白,还是她天生就拥有异常的稳定性……” 莫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清楚这个话题的敏感程度。 作为一名隶属于政府机关的心理咨询师,自我认知异化理论、认知物质同变学是每个心理咨询师的必修课。 这些追踪研究着人类认知与生理变化的对应关系—— 从轻微的心理不适如何演变为实际的身体症状,再到极端情况下认知的彻底扭曲如何导致生理结构的异变。 但即便经过多年的研究积累,各个流派始终争执不下,没有统一的定论。 异变与超凡能力是否具有直接关联还没有被完全发掘出来,而且,这些理论几乎都建立在a环的研究基础上。 虽然明面上尚未证实,但大多数心理咨询师都清楚——外环和a环拥有不同的环境,认知扭曲带来的生理异变完全不同。 莫里知道自己要说的话有多么冒险。 按照主流观点,对社会的疏离、对人性的超然理解,都会被视为人格不健全,是极度不稳定的因素。 但一个大胆的想法却在她的心底悄然滋长—— 如果这种异常并非失控的前兆,而是某种未知可能性的开端呢? 如果真的有可以长期保持稳定的代理人呢? “两个问题。” 炙骁没有让这些话语有说出口的机会,她的关注点显然更加务实。 “首先,她在高污染区域表现出的适应性本身就值得警惕。其次,她完全按照我们预期的方向‘成长’——如果你了解外环的生活,就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该关注的是这些记录太过工整,更有可能是某个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人或组织在弄虚作假,暗中维护着这份‘完美’。” 莫里还想争取一下机会:“或许我们不能用常规的心理评估标准,这种状态也赋予了她独特的优势,而这正是她稳定的理由……” “我想你误解了这次谈话的性质,咨询师。”炙骁再次打断她的发言,“决策官正在亲自监督一起针对高层的谋杀案件。我们在寻找的不是研究案例,而是犯罪嫌疑人——来自外环,独来独往,表现出超常的执行力,却又能完美地隐藏自己。有些特征太过明显了,不是吗?” 莫里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一直都清楚这些异常特征背后隐藏的风险。 但她没想到,那些她试图用专业理论解释的特质,已经在a环的核心区域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你的观察很专业,也很大胆。”炙骁下了结论,“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可能性的时候。我会把你的分析见解和原始资料整理后全部呈报给决策官。” 第306章 习惯 等到最后一点火星也消散在夜色中,另外几人都已离开。 只剩希尔和星榆还在天台边缘,望着这片被夜色笼罩的城市。 街道上斑驳的灯火像是散落的星辰,偶尔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喧嚣。 偶尔有凉风吹过,带来远处街区的嘈杂声响。喧闹与叫嚷都混杂在这永不安宁的夜色中。 但此刻,这些声音都显得那么遥远。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夜日很亮。”希尔开口。 “是啊。”星榆仰起头。 和往常不同,今晚夜日的光辉穿过厚重的尘霾,光线近乎刺眼。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微微躁动,仿佛在回应着悬挂在天幕中的巨大光球。 希尔掏出烟盒,来回翻转,但没有点燃,只是无意识地捏着盒子的边角。 手很稳,稳得让她感到一丝讽刺。 “我原以为会更难过的。”希尔轻声说,“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应该崩溃,起码应该掉几滴眼泪,表现出点什么。但到头来,我只是在想怎么处理后事,怎么安排另外几个。” 她说这话时没有看星榆,目光投向远方那片被尘霾笼罩的街区。 “景成刚跟着我的时候,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撑不过一个月。”她苦笑了一下,“十年了。十年过去,我竟然能这么……平静地谈论他的死。” 星榆转头看了她一眼。希尔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指尖捏着的烟盒在夜日的光芒下显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送走的人太多了。”希尔说,“每次都告诉自己不能习惯。结果到头来,我倒是越来越‘专业’了,越来越有‘代理人的模样’。” 天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希尔终于点燃了那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在她唇边氤氲,又被夜风吹散。 “你知道最难受的是什么吗?不是看着重要的人死去,而是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知道该怎么应对。即使死的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还是……”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平静的语气本身就是最大的讽刺。 希尔在抗拒这种对死亡的熟稔,仿佛这样的麻木本身就是对死者的亵渎。 但身体总是比意识更快地学会生存,即便那种生存意味着某种程度的背叛。 犹豫片刻,星榆开口:“……因为习惯了,所以才更痛苦?” “可能吧。”希尔掸了掸烟灰,看着那点火星在黑暗中划出微弱的弧线,“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们这些人早就死过很多次了。只是身体还不知道,还在机械地重复着活着的样子。” 星榆没有回答,她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反而会显得多余。 希尔侧头看向身边沉默的人。 那张年轻的面容依然毫无波澜,一如既往。 但希尔那双习惯了观察的眼睛捕捉到了更多——那些藏在平静之下的细微痕迹。 星榆目光稍稍偏离了原本的焦点,像是在回避什么,又像是在思考什么。手指依然平稳地搭在栏杆上,但指节的力度较之前微微加重了几分。 这些转瞬即逝的细节在希尔眼中无比清晰。 它们像是一串无声的暗号,透露出星榆此刻的不自在—— 她在试图做出“正确”的反应,就像一个不熟练的演员在揣摩该如何表现情绪。 “不用想那么多。”希尔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头,“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你不需要刻意表现得像别人那样。” 星榆微微一怔。 夜日的光芒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遮掩了她眼中瞬间的波动。 “活久一点,星榆。”希尔重新回去看远处的街道,“让我这种习惯死亡的人多一个不习惯的理由。” “……知道了。” 许久过后,星榆回答。 与某个人不同,希尔似乎从未试图强行闯入她的世界。 也许正是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让她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 她想过很多种死法,也早已习惯独自面对这场与命运的对抗。但从未想过自己的死亡会成为别人的“不习惯”。 被牵绊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却又莫名地真实。 星榆垂下眼睛,重新看着自己的倒计时。 本该在这里过夜。但现在,她却觉得待不下去了。 不是因为希尔令她不适……而是舒适感让她感到危险。 她习惯了独自面对终点,也应该独自面对。 “……我想出去走走。”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这个借口连星榆自己听来都有些生硬,毕竟马上就要到宵禁时间了。 “你今晚不在这过夜了?” “……嗯。” 星榆本以为希尔会说些什么,试图挽留,或者至少问个原因。 但身后只传来一句“注意安全”。 这种不问缘由的体贴让她有些恍惚——以前希尔也是这样,但实际上是因为对每个人都保持着相同的距离,用漫不经心来维持那种恰当的关系。 但此刻的平静却有了重量,这个习惯了掌控的人,第一次选择了沉默。 星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下天台。 她收好枪械,将刚在短暂会面中朝暮递给她的弹夹补满。 星榆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 沙发上那条深色的毛毯还在,本来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睡眠所需要的一切物品。 空调依然在运作,发出细微的响动。 夜风掠过,宵禁还有一会儿才开始,但街上已经很安静了。 ——这样也好。 倒计时。 她的目光落回那个倒计时上。 这件事占据了她太多的注意力,每一个信息源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强调着这个期限的绝对性—— 神圣矩阵所有预言过的死亡,全部兑现。 被她亲手杀死的人,本就被预言将在当天结束生命。 而那些被从旋放走的人,那些她因为没能看清面容而无法追踪的目标,全都被预言还有一年以上的寿命。就算她想去追踪、杀死她们,也做不到。 卢修斯早就预见到自己生命的终点,即使竭尽全力地抗争,到头来还是死在她的手里。 就连a环的特异事件管理中心,也在反复强调着超凡信息的绝对性。 无论怎样试图影响命运的轨迹,都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那么她呢? 当倒计时归零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死亡?解脱?还是更可怕的转变? 疑问像阴影般纠缠着她,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第307章 尝试 星榆抬起头,注视着被尘霾笼罩的夜空。 今晚格外明亮,银白的光芒穿透厚重的云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束光落在她苍白的手臂上,映照出皮肤下隐约流动的银色血脉。 还剩短短几个小时,就要到第47周的周六了,也是星榆在郊区生存的第二十天。 按a环的历法来算,也许是……11期24日? 这种计算似乎毫无意义,可她还是习惯性地换算着时间。 也许是为了提醒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种秩序,一种她曾经熟悉又陌生的规律。 但命运从不会给人太多思考的时间。 她戴上面具,内置的毫米波雷达系统开始运作。 淡蓝色的数据流在她的视野中流淌,将周围的环境信息转化为立体图像。 两旁的建筑就像被切开的蜂巢,一层层楼面被标示出来,但只有外围几米的范围能够看到比较清晰的扫描结果。 街道上已经没人了,只有那些污染体的信号格外醒目。 它们在显示屏上呈现出古怪的波纹状图案,像是不断变化的电磁干扰。 白天景成死去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共鸣——或许该说是血脉深处传来的震颤? 污染条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焦躁,白天它们的攻击性变强,或许正是因为感到自己内心隐隐的焦躁。 她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它们血液中流动的韵律……这种感应不是偶然,而是她体内那股神秘力量刻意为之。 倒计时还在继续,距离自己的终点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 但比起坐等命运降临,她宁愿做点什么。至少该搞清楚自己究竟在扮演什么角色,这些受她影响的污染体或许也能成为她对抗命运的筹码。 如果能够完全掌握这种联系,也许能在最后时刻找到突破的可能。 即便无法改变结局,至少也要握有主导权。 第一轮钟声响起,宵禁时间已经开始。 星榆还没有离开雨滴委托所的辖区,但就算在这里,也能看到街道上游荡的污染体们的【血脉共鸣度】数值上升了许多。 绝大多数的数值已经超过了20%,甚至还有超过30%的个体。 那些数值更高的个体不再像其它同类那样盲目游荡,而是始终保持在她的感知范围内,像是某种扭曲的守卫。 当她靠近时,它们会主动避让;当她后退时,它们又会跟上来,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星榆做了个小小的实验—— 她回想起自己即将面临的倒计时,任由焦灼的情绪在血液中流淌。 效果立竿见影。 脉共鸣度超过30%的污染体顿时变得异常活跃。 当她让自己生出一种想要观察周围环境的警惕感时候,其中几只较大的个体甚至主动在周围区域游弋,探索周围的小巷,就像是某种畸形的侦查兵。 而当她刻意平复下来,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时,这些高共鸣度的污染体反而没有什么反应。它们依然保持着躁动的状态。 “……原来如此。” 随着共鸣度加深,自己对它们的控制和影响越来越明显。 那些高共鸣度的个体会顺从她内心真实的意图,哪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渴望。 而低共鸣度的个体则完全不受影响,就像是还没能接收到她血液中的“信号”。 关键似乎不在于发出多么强烈的指令,而在于她自己的情绪有多真实。 就像是无声的共振,只有当她的血液中涌动着真实的波动时,那些已经被她影响的污染体才会做出回应。 既然单纯的情绪能引起共鸣,那么更深层的意志呢? 星榆凝视着那只共鸣度最高的污染体,它的数值已经接近40%。 此刻它正保持着近乎臣服的姿态,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她让自己沉浸在一个大胆的念头中: 如果这些扭曲的形态只是一种的表现形式,正如人类的身体也可以随意塑造,那么理论上,它们应该也能模拟出更……优雅的形态。 那只高共鸣度的污染体立即有了反应。 它们的躯体开始不自然地扭动,体表微微扭曲,狰狞的形态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仿佛在努力模仿着什么。 这种转变让星榆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些污染体的形态其实并非固定,而是可以和她一样进行改变。 那只共鸣度最高的污染体开始尝试直立。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在挣扎着回应这个过分的要求。 它的形体开始模糊,像是试图模仿人类却又始终差之毫厘的扭曲剪影。 这些失败的复制品是被囚禁在畸形躯壳中的灵魂,正在用最扭曲的方式追寻着人性的残影。 看到这种反应,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中: 如果她能让它们改变形态,是不是也能影响它们的意识? 让它们不再只是本能驱使的怪物,而是具有真正思维的存在? 就像……真正的人类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而陌生的气息突然掠过星榆的后颈。 “你在做什么,末妹?” 020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难以察觉的愤怒:“你可知自己正在亵渎永恒的规律?你竟敢试图扭曲至高者的意志?” 星榆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这一次,020更是像是某种巨型食肉动物和远古爬行类之间。 躯体被银白色如同骨架一般的东西包围,相互咬合又分离,行走时发出金属般的铮鸣。 两侧各自延伸出三对骨质触须,像是某种扭曲的王冠,不断在空气中蠕动试探。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证020的形态变化,但这一次的转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彻底。 它依然保留着某种野兽的轮廓,却又混杂了爬行类的特征。 “这些形态是司夜之主的恩赐,是永恒意志的具象。而你,竟敢用这种粗浅的方式玷污神圣的馈赠?” 020的声音从那具怪异的躯体中传出,每个音节都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回响。 “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界限,末妹。你在试图扰乱永恒不变的法则。” 第308章 圣种 “好久不见。” 星榆平静地注视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存在。 在她的眼中,020和精神系超凡者一样,是纯粹的白色能量凝结。但这种浓度,却比任何超凡者都高得多。 或许是因为它的族群能力【适应超载】一直在发挥作用,每一次它给人的压迫感都越来越强。 污染体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它们不再像往常那样回应她的情绪,而是蜷缩在阴影中,保持着诡异的距离。 它们既不像对她时那样亲近,也不像面对敌人时那般狂暴,而是展现出近乎本能的畏避。 “时间不过是蒙昧者编织的幻梦,是困住凡人灵魂的枷锁。在永恒的意志面前,所有的等待都显得如此短暂。但你——末妹,你的僭越打破了我的沉眠。” 这话似乎有些指责的味道? “你不是在虚界中蕴养吗?”星榆并不在意,只是谨慎地试探,“我只是做了一点小小的尝试,你就立刻现身……是那位至高者让你出现的吗?” 这个称呼像某种开关,瞬间转移了020的注意力。 “虚空的低语从未停息,末妹。祂的意志贯穿万物,渗透于每一寸现实的褶皱之中。即便是最深沉的休憩,在祂的召唤面前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这印证了她的猜想。 020正是因为召唤而醒来,它与“司夜之主”的联系似乎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紧密。 星榆虽然同样能够感知到某些异常的波动,却始终无法像020那样直接接收到“神谕”。 这种差异究竟意味着什么?是血脉的不同,还是她尚未完全觉醒? “那么,司夜之主的旨意是什么?是要将所有的人类都转化成这样的形态吗?” “你已经开始领悟那些真实的低语了。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你确实走得比我想象的更远。”020发出意味深长的叹息,“真正的启示尚未降临。当永恒的银白笼罩一切,所有的骨与肉都将在至高者的恩典下获得解放。” “人类中流传着‘赤红终末’的预言,”星榆继续试探,“所以司夜之主是想让我们推动那个终末的到来?” “赤红终末?”020发出轻蔑的低鸣,“多么天真、多么可笑的妄想。当真理降临之时,当永恒的帷幕被揭开,世界将被银白的光辉所净化。而那个时刻……就在眼前。真理即将显现。” 星榆意识到了某个关键点。 神圣矩阵教团承认终末的必然,却将她视作毁灭的源头。 特异事件管理中心从涉及维拉·鲁珀特的预言中读出赤红的结局。 而020,这个自称虚空子嗣的存在,却笃定那将是银白的时刻。 三个完全不同的终末预言……这种差异不是偶然。 终末—— 并非一个确定的结局,而是一个特殊的节点,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时机。 即便是虚空子嗣,即便是声称代表着司夜之主意志的020,也不过是在与命运赛跑,试图抢在某个关键时刻到来之前,将世界的走向导向它们期待的方向。 每个预言者都在试图描绘自己所期待的未来,没有谁能确定最终的真相。 所谓的神谕,或许只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 “末妹,你的使命是开启那扇门。而我,作为至高者最忠诚的仆从,将在神圣时刻到来之际,获得永恒的恩典。你是祭坛,是基石,而我将成为祂最忠诚的仆从,成为继承永恒意志的器皿。神圣时刻降临,主将接引祂最虔诚的信徒步入永恒。” 020那种居高临下的意味似乎比往常更加明显。 它一如既往地以“长兄”自居,但现在这种傲慢不再是隐晦的暗示,而是近乎赤裸的宣告—— 仿佛在强调她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媒介。 但星榆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度确认自己的猜测:“所以,你们要主导这个时机,将它引向司夜之主期待的方向?” 空气在这句话说出后凝固了一瞬。 “你对至高的意志还有疑虑,末妹。这种不敬的想法会玷污你的血脉。蒙昧的人类思维会亵渎永恒的真理,那个时刻的颜色早已注定是银白。因为……”它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你已经完成了专属于你的使命。” “我的使命?”星榆微微蹙眉。 “你的血液——至高者早已将你选为最初的圣种。看看这些接受你血脉祝福的生命,它们正在自行净化,自行升华。每一个被你触碰的灵魂,都在向着更完美的形态蜕变。 “如今圣种已经生根,永恒的意志正在这片土地上蔓延。你的存在已经让这个世界染上了银白的色彩。而接下来……”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优越的笃定,“就让真正的信徒来指引这场升华吧。” ……这种态度不太对。 在020眼中,她的价值正在逐渐降低。 一个细微的疑点突然闪现在她的意识中。 020说“你的血液”,而不是“我们的血液”。 它称她为“圣种”,而不是同族。 甚至那些被转化的污染体,也只对她的存在产生共鸣。 这种转化的能力,这场所谓的“蜕变”…… 似乎只存在于她的血液中? 就在这个认知即将成形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从脊背窜上。 星榆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闪避—— 一道漆黑的裂隙从她原本站立的位置撕裂开来,现实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分割成了两半。 “你的灵魂已经开始聆听永恒的低语了。看来至高者的恩赐让你对虚空的波动也变得敏感。血雾已经扩散,蜕变的种子已经播撒。而现在,是时候让你回归虚空的怀抱,成为永恒意志的一部分。” 隐藏在阴影中的触须完全展开,像是在预示某种病态的升华仪式。 “让我送你踏上这最后的圣途。怀着感恩的心接受这份恩典吧。” 在那些华丽的辞藻背后,星榆终于看清了一个赤裸的真相—— 020要杀死她。 不,对它而言,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杀戮,而是神圣的仪式,是将“圣种”归还给虚界的必然过程。 就像农人收割麦田,像祭司献祭羔羊,再自然不过的终点。 当她的血液完成了播种的使命,当那些污染体开始自行扩散,她在020眼中就像是已经绽放过的花朵,是可以被摘下、被献祭的祭品。 谋杀是一种恩赐,是对星榆最大的褒奖。 020期待着她能怀着感激的心情迎接死亡,就像虔诚的信徒期待着永恒的救赎。 第309章 迸裂 “真是遗憾,我对你的永恒没有兴趣,也不需要你的恩典。” 星榆本能地抽出双刃,刀锋泛着冷光。 这是她无数次演练过的攻击姿态,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处。 这样的物理攻击对020来说,不过是蚍蜉撼树。 “多么短暂的存在……还在用这种浅薄的方式抗拒虚空的恩典吗?” 果然,它甚至懒得认真应对这种反抗,触须如黑色闪电般抽击而来。 就是这种轻蔑。 抓住它松懈的瞬间,星榆的意识如银矛般刺入020的精神深处。 在它沉浸于自己那虚妄的永恒智慧时,【意识入侵】撬开了毫无防备的意识防线,短暂地控制住了它的行动。 高深莫测低语戛然而止,020的形体变得僵直。 星榆的刀刃借着翻转的力道切入它的躯体,银白的血肉在利刃下迸裂。 触须涌出缠绕她的手臂,星榆却猛地爆发出全力——她拖着比自己大了数倍的020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它狠狠砸向身侧的砖墙。 整面墙在冲击下轰然碎裂。 020的躯干深深嵌入墙体,胸腹部被撕开巨大的创口,不断有粘稠的液体滴落。 即使如此,它的声音却仍然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仿佛这只是孩童的戏闹。 “抗争,不过是永恒长河中的一粒尘埃,既然你选择亵渎那神圣的归途……就见证真正的虚空吧。” 黑暗在它周身凝聚,影子扭曲舞动,仿佛从创伤中诞生的恶念。 星榆借着下坠的力道向后翻转撤离,但影子已经缠绕上她的手臂,如同无数细小的钩子深深刺入血肉。 “咔——” 撕裂声中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震颤。 只是一瞬,她的左臂连同一部分肩膀都被拖入了虚空。 那不是简单的撕扯,而是——置换。 每一根神经被扯断时都传来剧痛,骨骼和血肉狰狞外露,神经末梢还在痉挛般跳动,在周围的墙上留下红色的血痕。 星榆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 【警告!左侧装甲系统离线!】 血雾在空气中弥散,那些是她存在的碎片,却再也无法收回。 她可以任意操控自己的骨血,本质上的缺失却永远无法弥补。 能够控制的身体部分骤然减少,失去了近五分之一的质量可供转化。 这时,装甲反而成了累赘——面对虚空中诞生的存在,这种近似人类的战斗方式本就显得可笑。 但这种缺失反而让她体内沸腾的杀意更加纯粹。 神经末梢跳动的剧痛,更强烈地提醒她要如何回报这份“恩典”。 020从破碎的墙体中缓缓起身,银白的血肉仍在创口处蠕动:“你本可以安静地迎接永恒的恩典。” 星榆没有回应。 她抬起freischutz,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第一发子弹撕裂空气,直接轰进020的躯体。 弹头在它银白色的血肉中炸开一个狰狞的空洞,但……效果却远不如预期。 020发出刺耳的嘶鸣。无数漆黑触须朝星榆席卷而来,试图阻止她的下一次射击。 骨骼外化,肋骨在星榆的体表又一层形成交错的护甲。 第二发子弹在星榆闪避的同时击出,打穿了020的左侧躯干,在身后的砖墙上轰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玻璃碎裂的声响在废墟间回荡。 “竟敢玷污永恒……” 020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而是更原始的愤怒。 近似血液的银白液体不断从它的伤口中涌出,漆黑的影子从地面升起,与触须交织成某种诡异的图案。 影刃已经撕裂星榆的右侧躯体,疼痛在神经中炸开,仿佛要将她拖入更深的维度。 她的形体在人形与流态间不断转换,仅仅是保持基本形态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 但后续的所有子弹依然轰入020的核心位置。 子弹贯穿的伤口显露出它内里的构造——没有任何类似生物的脏器,没有心脏,没有血管,只有一片银白色的同质性物质。 它的整个躯体既是实体又仿佛虚无,即使星榆造成了无数物理伤害,却似乎并未真正对它造成致命打击。 “物质的形态不过是永恒的倒影!即便躯壳崩解,永恒的意志也永远不会熄灭。凡人的利刃永远无法切断永恒的纽带……这具躯壳的破碎,不过是回归虚空的开端……” 020的声音已经完全扭曲,带着难以名状的震颤。 星榆终于明白了——它并不真正恐惧这些伤害。 它的躯体受创严重,但离真正“死去”还差得远。 这具躯体没有致命点,没有核心,不像人类那样能够破坏关键后就直接死亡。 如果无法彻底杀死它,那这场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但,她还有最后一次发射freischutz的机会。 星榆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形,紧紧握住枪柄。 她相信这颗特殊的子弹藏着某种力量。 扣动扳机。 第七发子弹离膛时,空气中响起了古老的絮语。 世界在星榆眼中褪去了所有色彩。像是无数猎手在吟诵永恒的咒文。 又一次重创,但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创伤。 它的身体顿时被打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爆裂开许多碎片。仿佛连接着更深层的维度,边缘不断崩解,涟漪般的裂纹从伤口向四周蔓延。 银白物质瓦解,就像一块玻璃在内部产生了无数细密的龟裂。 它曾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死亡的概念,永恒的意志会永远庇护着自己。 但此刻,那种早已遗忘的恐惧重新浮现—— “死亡”。 恐惧的阴影正在它的意识中扩散,就像墨水在清水中晕开。 它引以为傲的形体彻底崩坏,每一次试图维持形态的挣扎都让那个致命的空洞扩大几分。银白的碎片不断从伤口处剥落,就连它自傲的影子也开始失控,那些原本锋利的影刃变得扭曲而混乱。 但这发子弹的反噬也随之而来。 星榆的身体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连手指都无法移动分毫。 “亵渎者——” 左臂的空缺让她的平衡失控。 即便在重创状态下,即便020胸腔中央裂开巨大的空洞,它却爆发出了更为可怕的力量。 转瞬间,一道漆黑的影刃便穿透了她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将她钉在墙上。 她却无法挪动半分,更别提做出什么反抗。 freischutz并未如她所想一击致命,反而将她推向了更不利的境地。 第310章 钟声 ……太弱了。 她几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 视线在剧痛中开始模糊,四周的一切都在不断扭曲、晃动。 影子如同贪婪的野兽般撕裂她的血肉,一点点将她的存在拖入虚界。 破碎的骨骼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能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警告!装甲受到严重损坏!请注意——】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杂音中。 眼前的显示屏剧烈闪烁几下后彻底离线,连最后的依托都消失了。 “我……” 星榆试图说话,却只能咳出大口血液和内脏的碎片。 原本轻而易举就能控制的血液,现在却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出。 020说得没错。 她一直在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短剑、血液、骨骼、非人的语言,再加上几乎无坚不摧的手枪。 这些手段在过去的战斗中都显得那么可靠、那么理所当然。 对付人类时显得近乎完美,却在面对真正的虚空生物时,暴露出可笑的局限。 她早已选择抛弃人性,燃烧生命。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够——她本可以走得更远。 本可以更彻底地舍弃所有无谓的顾虑,本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在死亡面前,渴望愈发清晰。 020的声音从星榆无法目视的黑暗中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扭曲的震颤:“你应该怀着感激之心接受这份净化,而不是做出愚蠢的反抗。你的存在早已被注定为祭品,为何还要做出无谓的挣扎?” 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混着内脏的碎片。 头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思维变得极度活跃,仿佛灵质在极限中被榨干,又像是濒死的大脑释放出最后的极乐。 濒死的感觉……如此熟悉,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但每一次都令人生厌。 注定在这一天死去?成为某个预言中的祭品? 比起死亡,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被摆布的命运。 已经没有痛感了,声音逐渐远去,视野变得黑暗,仿佛她正在被从这个世界中抽离。 只剩下灼烧般的渴望,近乎要取代她的灵魂。 “下一次……” 意识即将断裂的最后一刻,更深的渴望撕裂了死亡的帷幕。 前额叶中突然搭起一座桥梁,通向某个未知的维度。银白的光芒开始在她残破的躯体内流淌,先是微弱,继而愈发明亮。 原本只能被动接收的虚空信息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在她与世界的边界处,这些信息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转化为了实质的力量。 这种感觉如此自然,就像呼吸,就像心跳,仿佛她生来就该拥有。 【信息读取】在她的意识中震颤,随后一个全新的名字在虚空中浮现,如同命运早已铭刻的印记—— 【虚无交切】 漆黑的影刃还深深穿透着她的腹部,血液顺着墙面缓缓流淌。 星榆已经无法睁开双眼,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 但下一瞬间,周遭的空气凝固了。 细小的灰尘悬浮在空气中,连020狰狞的触须都停滞在半空。 某种无形的力量开始在星榆周身流转,涟漪般扩散开来。 “咔——” 第一声碎裂响起得毫无预兆。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虚空中蔓延,发出镜子碎裂一般的清脆声响。 银白的光刃撕开了无形的界膜。 月光般的光芒从裂缝中倾泻而出,照亮了昏暗的废墟。 020庞大的躯体在切口两侧开始崩解,触须猛地收缩,发出近乎尖啸的声音。 它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 濒死的痛楚仍在,但比痛苦更强烈的执念支撑着星榆摇摇欲坠的意识。 杀死它,比生命更加重要,比呼吸更加急迫。 她要活着。 必须活着。 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所谓的永恒在自己手中瓦解。 星榆涣散中达到了某种诡异的亢奋,笑声几乎在喉咙里滚动,却只能咳出血沫。 “就是这样……”血沫随着话语不断涌出,却无法影响她语气中的快意,“让我看看永恒到底有多脆弱。” 又一道切痕在空中绽开,020的形体随之出现新的裂纹。 银白的切口撕裂了物质界的空间,更直接撕裂了它赖以生存的虚界帷幕。 两重位面在切口处扭曲,万花筒般的景象在狭长的裂痕中交织。 虚界的星屑如同细密的光雨般从切口处流淌而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发光的轨迹。 020庞大的躯体已经不复先前的从容。 胸口处那个被魔弹轰出的空洞仍在不断崩解,新生的切口更是让它的躯体像破碎的镜面般开始崩塌。 裂纹不断蔓延,它的躯体在这些维度的夹缝中不断崩解,像是被两个世界同时排斥着。 现在,它只是一具伤痕累累、不断崩解的躯壳。 “……永恒赋予你的恩典、远超我的预期,”020的声音第一次不再连贯,似乎连发声都无法做到,“但亵渎的信念终将将你推向深渊。你的血液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播下种子,而你……” 它抬起仅存的几根触须,动作僵硬而迟缓。 目光投向某个人类无法理解的维度,仿佛在那里看到了什么令它感到安慰的存在。 “就在这里,等待命运的终章吧。” 说完这句话,020的形体迅速融入虚界。 ……这是逃跑了? 压迫气息骤然消失,星榆嘴角扯出讽刺的笑容。 即便freischutz的反噬让她动弹不得,即便失去左臂的剧痛还在噬咬神经,她依然能感受到某种扭曲的快意。 “啊,永恒的意志……”她的气息微弱却带着几分嘲弄,“也会害怕吗?” 只有【虚无交切】切割的裂痕还留在空中,像是被生生撕裂的现实留下的伤疤。 胜利的喜悦还未来得及蔓延,一阵剧烈的咳嗽就将她的意识拉回现实。 肺部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她自己同样糟糕的处境。 星榆勉强支撑起身体,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连最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如此艰难。 战斗的狂热褪去,积压的伤痛终于寻到机会,如潮水般将她吞没。 她早已是强弩之末的状态了。 但不,她才不会死在这里。 不仅如此,她要找到020,要亲手将它从虚界中拖出来,彻底终结这一切。 象征中夜到来的钟声在这时响起,悠长而清晰,在废墟间回荡。 十二点了。 第311章 命运,从未偏离 世界还在眼前轻微摇晃。 刚才的战斗几乎将这栋两层楼房夷为平地,断裂的钢筋从碎石中支棱而出,像荒诞雕塑的骨架。 真奇怪。 她下意识想要抹去嘴角的血,动作却在半途停滞。 本该有一条手臂的地方,无声地提醒着这场战斗留下的代价。 这感觉如此怪异——大脑发出的指令就像投向了看不见的深渊,本该存在的重量与知觉仿佛还在某个未知的维度中延续,却永远无法触及。 她竟然开始思考一些最不该在此刻想起的琐事。 失去了左手,意味着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换弹匣? 或许以后只能买不需要系带的鞋子,还有扣子款式的衣服……虽然她本来也没买过。 这些琐碎的念头在此刻显得如此荒谬,却又异常清晰,仿佛在提醒她——自己确实还活着。 被战斗掀起的尘埃正在慢慢落定,露出少有的清澈夜空,零星的光点在漆黑的天幕上闪烁,像是被打碎的日光。 这些遥远的星辰此刻看起来格外明亮。 星榆干脆放任自己轮廓保持着诡异的流动失控的形体。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自在,就像终于卸下了一层伪装。 不知为何,星榆在此刻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周围的房屋一片死寂,窗帘的缝隙中透出微弱的灯光。 被惊动的居民正躲在黑暗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向外窥视,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暴力与混乱,就像习惯了永远不会消散的阴霾。 她能想象到白天会有人来委托所投诉这片废墟。这个念头让她不合时宜地感到好笑。 一阵夜风掠过,带来远处若有若无的犬吠。 废墟、星光、寂静的街巷,一切都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多么奇妙的夜晚啊。 失去一条手臂的代价,换来了这样一个看星星的机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脚步声,又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有人来了? 一道广播声在街道上响起: “清扫工作即将开始,请各位尽快回到住宅。” “重复,清扫工作即将开始,请各位尽快回到住宅……” 星榆让自己渗入还算完整的建筑结构里。 这具失控的躯体此刻反而成了她的优势——她动不了,但形态还能改变,能将自己压缩进任何一道裂缝。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试图让流动的银白血肉重新凝结成人形,但每一寸血肉的移动都像是在抽干最后一丝力气。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躯体向下滑落流动。碎石硌在身下,但她已经没有力气挪动分毫。 眼皮变得异常沉重,连维持清醒都成了一种奢侈。 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沉浮,耳中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也许……能在这里休息一会。 等到天亮…… 滴答。 水滴声落下。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但那声音太过清晰,太过刺耳,像是某种异物正从头顶渗透而下。 滴答。滴答。 她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 在她上方的裂缝中,一滴黑色的液体正在凝结。 那液体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深渊中窥视的眼睛。 泪珠般的液体坠落,在她身旁的灰尘里绽开,形成一朵诡异的黑色花朵。 她想要移动,但身体却仍然受到束缚的限制。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也渗了出来,接二连三地落下。 液体中的微粒在夜日的冷光下闪烁,散发出诡异的磷光。 粘稠的液体落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这……是什么? 那黑色的液体开始融合在一起,逐渐凝结成型。 一双黄色的眼睛在黑色的液体中睁开,在漆黑的夜晚中冷冷地盯着她。 直面的瞬间,她似乎听见了一片混沌的数据噪声,似有某种确定存在的信号,但她无法看懂和解析其中任何的信息。 只有【信息读取】仍然提醒着她面前的存在—— 【编号:aeon-cpmmt2076c】 【群体同步度:99.997%】 【物质转化常数:λ937】 【源流深度:4.73】 【契约束缚:type-Ω】 …… 这种理解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如此清晰。 ——这是“清扫者”。 在意识反应之前,她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开始防御。 身体试图凝聚成更稳定的形态。原本流动的边缘变得锋利而紧绷,像是无数把相互交织的利刃,将她的核心严密包裹。体内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在苏醒。 但魔弹的反噬像无形的锁链,将她钉死在原地。 第一缕黑色液体沾上她的躯体。 一瞬间,血肉在接触的地方开始消融,就像雪花落入沸水。 星榆能感到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震颤,就像被困在无法抵抗的痉挛中。 它开始吃她。 从接触的地方开始溶解,黑色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上蔓延。存在本身被一点点抹去。就像被投入了某种次元的漩涡,所过之处的血肉都在悄无声息地消失。 甚至没有任何物理性的撕裂感,只是纯粹的……消失。 那些原本能轻易重塑、刺穿钢铁的银白色流体在眨眼间就被分解殆尽。更多的黑色液体涌来,侵蚀着她勉强维持的人形轮廓。 星榆看着自己的存在被一点点吃掉,就像看着一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噩梦。 她动弹不得,但意识始终无比清醒。 疼痛已经无法触及意识,但更深层的绝望却在噬咬着她的存在。 躯体一点点瓦解,就像月光被乌云吞噬,连最后的挣扎都显得如此徒劳。 原来……是这样的结局吗…… 存在感变得愈发飘渺,心脏还在固执地跳动,但她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形体,只有那些冰冷的黑暗不断向上蔓延。 用尽全力对抗020和那个可能的终结,她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那个必死的时刻。 命运在她以为胜利的时刻,送来了另一位终结者。 零点如期而至,就像早已写好的剧本。 难以言喻的愧疚感突然涌上心头。这感觉如此强烈,几乎要将她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一瞬。可她却想不起自己究竟要向谁道歉。 视线渐渐模糊,那些注视着她的黄色眼睛也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是因为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液体折射了光线。 黑色的液体漫过心脏,逐渐将她与所有的不甘一起淹没。 终结来得如此荒诞,又如此……平淡。 第312章 …… 今天早晨格外安静。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法兰整理着一摞文件,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还是没消息?”希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已经给代理人星榆发了好几条消息了。”法兰放下手中的笔。 “又是这样,”边音站在窗边,语气里带着不满,“每次都不告而别,连个消息也不留。要是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希尔耸了耸肩:“随她去吧。” 天无将一份投诉单放在桌上:“5号街那边昨晚又有动静。居民说听到很大的响声,像是有什么建筑塌了。” 法兰接过:“早间巡逻的时候查看一下建筑状况,如果有必要我就去联络日间维修。” 希尔垂眼看着那份投诉单,突然开口:“前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她很少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就连法兰都有些意料之外,竖起耳朵等着她的下文。 “我梦见委托所特别安静,安静得能听见每个房间的钟声。但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的时钟,总是和其它的不太一样。 “我在走廊里走着,法兰一直都在整理考勤表,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记得自己一直在推门,都是同一扇门,但门后的景象总是不同的。”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理清那些零散的片段: “推开第一扇门时,看见天无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报告。这小子睡得正熟,嘴角还在傻笑。 “第二扇门后面是边音,她正对着厚厚的文件发呆。难得看她这么走神,连泡的茶都凉了。” “第三扇门……”她顿了顿,“是景成。他靠在窗边,背对着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刚想说他又在偷懒,他就转过头来笑了笑,说‘希尔姐,你来得正好’。” 希尔停下来,手指轻叩桌面,像是在数着什么。 “但最后一扇门后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桌子。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一直能听见的不是时钟声,是日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天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仿佛真被人抓到睡着了似的。 他顿了顿,然后开口:“什么叫日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啊?” 希尔轻哼了一声:“梦里的事情,哪有那么多道理。其实那东西我感觉都不是太阳,说不上来的奇怪。” “梦到最后的时候,我低头一看,满地都是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我才发现我手里还握着斧子,湿漉漉的,不知道要去杀谁——”她靠在椅背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结果我就被热醒了,空调开得跟蒸笼似的。然后嘛,我就想着开窗透透气,正好碰上个不长眼的家伙想摸进来。” 法兰翻开记录本:“原来如此。那昨天早上的清洁费用我就从你的私人账目上划掉,记在委托所的维护支出里了。” 希尔挑了挑眉:“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找麻烦?那家伙都摸到门口了。” 边音的手指在茶杯边缘停顿了一下,声音中有些担忧:“希尔姐,你似乎很久都没有做梦了。” “是挺少见的。” “大姐头,你的梦真够奇怪的。”天无挠了挠头,又笑嘻嘻地转向法兰,“喂,法兰,你记一下,以后暖气别开那么足!” 雨滴委托所照常运转,一如既往。 正在这时,希尔的终端突然震动。 【事务管理局紧急通知:因特殊情况,原定于今日10时召开的污染体紧急调查会议暂缓举行。】 希尔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委托所的门就被推开了。 “公证人?”法兰疑惑的声音传来,“您有什么事情……” “通告区域出现异常波动,我亲自来看看。”朝暮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她没找到自己的目标,停顿了一下,干脆直接问出口:“星榆在吗?” “暂时联系不上。”希尔回答,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从昨天晚上开始。” “我们侦测到的时间点是在昨晚十一点四十三分,一直持续有异常情况,强度在短时间内急剧攀升,然后突然消失了。” 任谁都能听出朝暮语气里并没有应有的严肃,就像在读一份无聊的报纸。 “唉……总之,我去现场看看。等星榆回来了上报给我,直接找事务管理局就行。”朝暮收起终端。 “我和您一起去吧,”边音突然开口,语气比平时正式许多,“正好该巡逻了。有需要我随时能帮忙。” 朝暮看了她一眼:“可以。” 边音快步跟上,始终和朝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显示出对公证人的尊重,又不会过分拘谨。 晨雾有些浓重,街道上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一丝阴冷。 朝暮突然开口:“你跟星榆接触多吗?” “不多。”边音谨慎地回答,“那家伙一向独来独往,做事从来不跟人商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经常发生这种情况?连你们都联系不上?” “基本上每次都这样,也不留下任何线索。”边音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就连上次出任务,明明是c级,她非要自己单独行动……” 边音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回忆让她心里一阵刺痛,但专业习惯让她很快收敛好情绪。 “公证人,”边音谨慎地措辞,“您对她的关注,是不是意味着她又卷入了什么危险事态?” 朝暮忽然露出符合年龄的孩子气笑容:“只是因为我只喜欢和感兴趣的人说话。”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边音一时失语。 作为普通代理人,她很少有机会与公证人直接接触。 平日里,公证人高高在上的形象让她本能地保持着谨慎的距离。 但今天,她第一次试着去探寻一个公证人的真实意图,却换来了如此直白的回避。 在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总有一些真相是永远不会对她这样的代理人开放的。就像委托所的任务评级,永远只会告诉她们需要知道的那一部分。 “原来……如此。” 边音最后只能勉强这么回答。 朝暮重新恢复严肃,仿佛刚才那一刻的神情从未存在过:“其实,只是因为代理人星榆是我的监管对象,我需要对她的各种行为负责。好了,我们去目标地点附近看看吧。” 她转身走向雨滴委托所的辖区,背影又变回了先前那个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的公证人。 第313章 第二十日[已修正] 意识像是从深渊中缓缓浮起。 最初只有混沌,然后是冰冷的感知——背部抵着坚硬的地面,空气中渗透着让人不适的寒意。 “你怎么睡在这里?” 星榆缓缓睁开眼睛。 光线像针一样刺痛她的视网膜,她花了几秒钟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视野逐渐清晰,边音那张总是绷着的脸出现在面前。在她身后,是朝暮。 不对…… 认知刚刚浮现,破碎的记忆便如同被打翻的玻璃瓶,碎片般的画面开始在脑海中四处迸溅。 她猛地坐起,动作太快以至于一阵眩晕。 星榆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完整的,毫无损伤,连失去的手臂都完好无损。 肌肉、骨骼、血液,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她握紧拳头又松开,感受着每一块肌肉的收缩。 这种触感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不真实。 她记得那种被一点点吞噬的感觉,记得意识在消散前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分痛苦,每一丝恐惧. “我……”星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如此熟悉,却让她感到一阵恍惚。 她死了,她很确定这一点。 但现在……? “我们是来巡逻的。”边音站起身来,“倒是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也想知道啊。 星榆在内心无声地回答。 这是再一次重生? 按理说,这应该是和第一次一样,是那个“司夜之主”赋予她的重生机会。 既然有第一次,自然也该有第二次…… 不。 她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司夜之主亲自唤醒了020,让它前来终结自己的存在。既然如此,又怎么会给予她重生的机会? “抱歉,”星榆站起身,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衣服,“昨晚离开委托所的时候太晚,可能有点累了。” 声音听起来很自然,就像真的只是在解释一个普通的失误。 边音的语气里带着怀疑:“所以你就你在这里睡了一整晚?” “嗯。”星榆简短地回答。 她不想多做解释,因为她自己也无法解释,违和感让她几乎无法维持平静的表象。 “那还真是——” 边音还想说什么,但被朝暮打断了。 “没事就好。“朝暮轻描淡写地说,仿佛一个代理人在执勤时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睡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不过下次最好还是回家休息。这里太冷了。“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星榆说着,装作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下身体,急于摆脱这个尴尬的场面。 她不确定朝暮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但这种不动声色的掩护正是她现在需要的。 趁着两人的注意力被转移,星榆快步走向出口,每一步都带着刻意的平稳—— 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分析眼前的状况。 就在街角转弯的瞬间,阵异样的感觉突然从血管深处泛起。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血液里游走,又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爬行。 她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表面泛起一阵诡异的波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管中游弋。 星榆的身体瞬间紧绷,肌肉条件反射般地收紧。 那震颤直接在她的意识中形成了信息:【无法完成吞噬,这是第一次。】 昨夜的恐惧、厌恶顺着脊椎蔓延上来。 那个东西—— 那个吞噬了她的“清扫者”没有离开,而是潜伏在了她的皮肤之下。 无数细小的意识正在她的血管中流淌,继续着它们的呢喃: 【自诞生以来的第一次失败。为什么?】 “滚出去。”星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右手按上腰间的短剑,迅速思索起对策。 如果要割开血管驱逐这个寄生者,最佳的切口应该在哪里? 需要多深的伤口才能确保把它们全部逼出来?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 “清扫者”仿佛理解了她的意图。 它的意识就像是无数存在在同时说话,却又共同传达着一个信息:【我们来自相同的地方。你身上有故乡的气息。我们都是被囚禁在人类规则中的异乡者。】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星榆愣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了警惕。 “这不是你们赖在我身体里的理由。”星榆眼神一冷,手腕翻转,匕首在小臂上划出一道精准的切口。 鲜红的血液涌出,但那些本应可见的黑色液体竟完全消失了踪迹。她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却无法捕捉到任何实体。 每一条血管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她让血液以不同的方向流动,试图将那个隐形的入侵者困住、挤压出来。 但那些诡异的存在就像是融入了她的血液本身,无论她如何尝试都无法将它们分离。 星榆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开始强行扭曲血管的走向,用极端的压力试图将它们碾碎。 剧烈的疼痛从手臂蔓延开来,她的血液已经完全在掌控之下,却始终抓不住那个虚无的寄生者。 【……契约束缚生效中,无法在此显现。】 血液中的震颤突然变得克制而微弱,那些存在似乎在……解释? 【被剥夺名字,重新编号为aeon-cpmmt2076c。功能,吞噬、分解、重组。人类的契约:观测区域内禁止显现。无法违背,无法改变,无法突破。无法改变,无法突破。】 星榆慢慢放松了对血液的控制。 她渐渐理解了这个存在的本质。 这个东西——所谓的“清扫者”,是由数百万个既独立又相连的意识构成的集群体。现在寄居在她体内的,不过是这集群体中的一小部分。 它的本能就是吞噬来分解任何物质,又能将物质完整还原,和日轮转动、潮汐涨落一样自然而原始,不带任何目的性,只是单纯地遵循着某种规律。 特异管理理事会剥夺了它原本的名字,为它重新编号为aeon-cpmmt2076c,并成为登记在册的“移涌”之一。 她们用名为“契约”的文书驯服了它——或者说,这更像是极其严苛的委托合同。 它必须等待代理人或委托所的召唤才能现身,而且只能在没有人类观察的区域显现。 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而这种强制性的生存方式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年。 至于出现之后,倒是可以为所欲为。 星榆突然想起,先前在f环时,她曾观测到一股在夜间游走于内环的诡异能量流。 现在看来,那应该就是这个存在在执行“清扫”的真实形态。 这个存在既无情感也无智慧,却有着最纯粹的诚实。 它不会说谎,因为它根本没有谎言的概念。 星榆甚至不确定这是否能够称作交流,她只是碰巧能将这个存在的行为模式,翻译成自己可以理解的信息。 就像有的人类会把风声理解成远方的呢喃,把雨滴看作天空的眼泪——但实际上,那只是最单纯的物理现象,既非真实也非虚假。 她竟然有点微妙地理解这个存在。 或许是因为它不像020那样用“永恒”、“圣种”这样华丽的辞藻来包装杀戮,也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谈论什么“神圣的使命”。 它仅仅是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不会在死亡之外再附加任何意义。 昨晚的愤怒仍在,但已经变得不那么尖锐。 在充满谎言与伪装的世界里,一个完全诚实的东西,反而让她感到几分亲近。 “为什么从没有人发现你们?”星榆重新询问,语气变得稍微缓和,“这么多年来,总会有人看到些什么。” 无数个声音陈述着事实。 【黑暗赋予我们自由,从召唤到太阳回归东方的每一刻,我们都被要求复原人类世界的秩序。吞噬物品,还原场景。】 【契约允许我们吞噬所有目击者。每一个观测到我们的存在,都已经回归空无。】 星榆沉默了片刻。 这是宵禁的真相。 宵禁是共识,最不容违背的铁律,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夜幕降临时都会乖乖躲进屋内。 因为所有违背规则的人,都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被抹去了存在。 “那么……”她迟疑了一下,“我的身体,也是你们给我还原的?” 血液中泛起困惑的震颤,更加生疏的概念随之传来:【不,我们只能重组无生命的物质。你自己完成了重组。】 “什么意思?” 【某种力量固定了你的形态,你的存在突然被锁定在这个人类的形态里。如果在被允许的出现时间,我可以将那个画面重现给你。】 这句话让星榆眼前一亮。 她走进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关上门,靠在墙边。 不同于清扫者,她发现了这个契约中存在的漏洞。 “这样就不算是‘被观测’了,”星榆缓缓闭上眼睛,“对吗?” 无数个意识第一次接触到一个全新的概念。 理事会只是发布命令,下达任务,而它们就像机器一样执行。 从未有生命和它们进行过这样的交流。没有任何存在告诉过它们,规则可以弯折,却不至于折断。 契约是人类书写的文字,而文字总会有其边界和盲点。 【……可行。】 血液中的震颤带着某种惊异。 当她睁开眼睛时,整个房间已经被漆黑的液体所吞没。 清扫者在房间中央凝聚,渐渐构筑出一个形态。 那是对她死亡瞬间的完美复刻,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复制品通体漆黑。 扭曲的流体,崩解的边缘,以及被剖开的空洞,每一处细节都被精确地还原。 残留的清扫者传达意识:【我们尝试吞噬你的心脏,但失败了。你的形态彻底瓦解,展现出原本的形态……】 漆黑的形态开始扭曲,重现这个瞬间—— 星榆的身体完全液化,化作无数条银白色的流质,不断地延伸、分裂、扭曲。 看着那个画面,星榆突然意识到关键的区别。 平时的变形更像是一种技巧,精确而在掌控之中。而眼前这个画面那已经不是她平时能够控制的范围,而是彻底的、本能的异化。 这更像是…… 超凡失控。 在彻底的意识消散中,她也走到了那个临界点,即将坠入所有失控者共同的深渊。 【在此之后,一种强制的否定,又强行把你变回了人类的伪装。】 流体突然凝固,某种难以名状的力量突然降临。 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强硬地将她的存在压缩、限制,将所有即将绽放的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 扭曲的形态被迫凝固,像是被铁律钉在了人类的轮廓中。 星榆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心脏。 锚点……? 她想起理事会提到的“自我核心”,能在绝望中支撑人继续存在的东西? 但她真的会拥有这种东西吗? 这种东西又是发挥这样效果的吗? 星榆看着房间中依然在游动的黑色液体,突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确实还活着。 “好了,你已经出来了,就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房间中的黑色液体猛地一颤,还不等星榆反应就朝她涌来。 “别过来。” 【虚无交切】银色的裂痕瞬间在她身边浮现,朝着最密集的液体切割而去。 清扫者仿佛水流遇到了障碍物,轻巧地从缝隙中流过。 【你知道我们之间存在联系。我们可以为你履行我的职责。分解、重组、隐藏。任何你需要的形式。我们会很安静,不会干扰你的选择。】 那些液体依然在她的皮肤表面游弋,却始终保持着某种界限,不曾强行侵入。 【我们昨天吞噬了另一个存在的碎片。与你相似,却又不同的气息。它虽然并非来自我们的故乡,却能成为完美养分。我们无法吞噬你,但它不同。】 这些话语直接在她的意识中回荡,不带任何感情,却透着微妙的诡异亲近感。 她停下了抗拒的动作。 这个意外的盟友,似乎与她有着某种共同目标。 ……或许,可以尝试? 察觉到她态度的微妙软化,黑色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渗入她的皮肤,过程轻柔得不可思议,就像一滴墨水在清水中舒展。 【合作愉快。我们终将找到回归的道路。】 “别说这些没用的。” 【服从你的要求。】 星榆没有回答,转身离开,感受着血液中那个逐渐安静下来的存在。 这种古怪的共生关系,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第314章 真相 她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装备。 每一块装甲都被还原,表面光滑得如同新制。 身体感觉稍微虚弱了点,或许是因为确实失去了一部分,但好在不需要再考虑去哪找合适的义肢。 【所有的碎片都被我分解重组。如果你需要,我们也可以还原成半边袖子被撕碎的状态。】 “……不要。” 尽管体内多了个不速之客,但这个意外似乎并非全无益处。 星榆从口袋里摸出那把普通的手枪,在手中掂了掂,简洁地命令:“把这个吞噬掉。” 清扫者像是无法理解这个请求的含义。过了好一会,才传来一个回应:【可行。】 星榆闭上眼,黑色的液体犹豫地渗出来,小心地触碰了下手枪,金属在液体的包裹下迅速消融,困惑地服从。 “以后我要用的时候,记得还原给我,”她说,“保持完好的状态。” 清扫者停滞了一瞬,像是在消化这个概念。随后,一股细微的震动传来:【明白。】 紧接着,黑色液体突然变得异常活跃。 它迅速在空气中重组成完好如初的手枪,又迅速分解。 还未等星榆开口,它又立即分解,重新凝聚成一枚硬币,然后是钥匙,接着是短剑…… 这个存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能这样派上用场。 “行了,我知道你能重组很多东西。“ 血液中的震颤立即平静下来,但很快又有一小股黑色液体偷偷从她的手腕处渗出,悄悄变化成一把她的短剑的形状。 “我说了行了,“她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无奈,“我得离开这里了,别继续在人前显现。” 血液中的存在总算安静下来,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传来,像是清扫者在默默确认自己仍然可以派上用场。 星榆给奥斯汀发了条消息:“帮我弄点炸弹。” 【奥斯汀:当然可以,女士。不得不说您总是能带给我……惊喜。】 【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大致有三类:简易爆炸物、定向破片和高能塑胶。现货可能不太好找。如果您不介意,我建议从小型号开始?】 “有多少要多少。尽快。”星榆简洁回复。 【奥斯汀:遵命,我这就去联系可靠的渠道。】 片刻之后,又一条消息发来。 【请允许我冒昧地说明一下目前的情况。其实,近来不少人都在打探您的消息。我个人认为,继续完全隐藏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实不相瞒,如果能以您的名义进行采购,我们能接触到许多顶级货源,只限定高信用买家才能接触。您现在的威望,足以打开这些渠道。】 【如果您同意,我可以以您的名义先和几个最可靠的供应商接洽。当然,一切都会在您的掌控之下进行。】 星榆扫了一眼,简洁地回复:“可以,列个清单给我。” 放下终端,她的目光掠过那些从a环购买的特殊装备。 武器,医疗用品,各式弹夹……这些曾经让她珍视但又不好随身携带的物品,如今都可以被黑色液体轻易地分解重组。 看着这些装备一件件消失在那片黑暗中,她心里涌起奇妙的感觉。 随身负重顿时减轻了不少,只剩下腰间的短剑还在原处。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freischutz的枪身,迟疑了片刻。 这把带来诅咒与力量的武器…… ……还是留着吧。 重要的武器还是要随身携带才能安心。 昨夜的死亡经历带来的不仅仅是重生。 在那个濒临破碎的瞬间,她感受到了某种质的蜕变。就像是坚冰在极限压力下突然裂开,露出内里闪烁的晶体。 【信息读取】让一串新的数据流淌在她的意识中: 【灵质强度:37(+2)】 【能力:信息读取】 【基础效果:被动感知周围近距离个体的部分信息。】 【分支效果:虚无交切——切割虚界与物质界的界膜,在两个位面间同时制造裂隙。】 这个能力能让她切割之处的两重位面短暂地融合,造成跨越两界的双重伤害。 使用之后会在空间中留下短暂的银白裂痕,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自行修复。 还没有对人试过具体效果,但对待020这种依赖虚界存在的生物尤其有效。 “特异性改变”——神圣矩阵教团的疯子们用这个词形容这种蜕变。 那些疯狂的研究者,或许真的触碰到了某些真相。 “改变”确实发生了。 真实的死亡威胁的确是一种催化,只有在这种极限状态下,某些潜藏的可能性才会显现。 一个有些离谱的想法突然出现。 在通过晋升考核那个时候……那个几乎逼死她的战斗,其实是在引导她走向蜕变的临界点? 星榆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她真的有病吧。 经历了这些事情,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各种能力的区别。 【信息读取】及其分支【虚无交切】,来自于超凡者的天赋。 【记忆提取】和【意识入侵】,通过献祭获得的虚界共鸣能力。 【肢体形变】、【血液侵蚀】、【不迷者】的被动,以及在原型状态下能够清晰看见的能量流向,都和所谓的“族群”有关。 此外,还有对骨骼和血液的精确操控。 这一切都始于【肢体形变】——那个从087处继承而来的能力。 银白的流质取代血肉的形态,某种更为本质的力量便会涌现。在这种状态下,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扭曲、重组自己的形体,就像捏橡皮泥一样简单。 但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为什么她能在人形和那种流质形态之间来回切换? 这不该是肢体形变能做到的事。 这个能力只是让她能够改变原型状态下身体的形状,而不是完全改变自己的性质。 在流质状态下,她的存在会被彻底抹去一切色彩,只剩下纯粹的银白。 但每次回归人形,皮肤的色调、发丝的漆黑都会完美重现,仿佛这具身体被某种未知的力量钉在了这个特定的形态上。 无论她如何尝试,除了这个完整的人形,都无法模仿出任何带有色彩的存在。 就好像人类的形态是一个模板,是唯一被允许保留色彩的可能。 然后是那个神秘的“融合进程”。这是一个精确到百分比的数据,每杀死一个体能系超凡者就会提升。 在15%之前,骨骼服从于她的意志。在30%的时候,血液如臂使指。 现在进度已经到了40%,只差最后10%,只要再杀死两个体能系超凡者,或许就能完全掌控肌肉和表皮。 但是…… 她看着浮现的数据,眉头微皱。 这个所谓的“融合进程”,到底是什么在融合?当进度达到100%时,又会发生什么? ……那种无关紧要的事等到以后再说吧。 比起这些,超凡能力、共鸣能力、族群能力则清晰得多。 它们就像是通向同一片虚空的三条路径,却各自映射出不同的真实。 超凡能力是最基础的桥梁,而这种能力的进阶,必须经历真实的濒死体验,在生死临界点触碰更深层的可能。 通过现在的能量视角,她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对于超凡能力起源的猜想—— 虚界的细流如同无数条若隐若若现的丝线,始终缓慢地向她涌来。能量流经她的意识,就会自动转化为可以理解的信息。 这就是【信息读取】的本质。 而【虚无交切】则是对这种能量的主动运用,让虚界的力量短暂地渗入现实,在两个位面间制造出细微的缝隙。 所有精神系超凡者的真相,都是虚界能量的导体,能力来源于对虚界能量的借用和引导。 但这种借用始终是间接而有限的,就像隔着薄纱触摸真实,只能在现实中激起微小的涟漪,无法真正改变事物的本质。 就拿朝暮的能力来说,她能在虚界构建出精妙的幻境,但要将虚幻投射到现实中,却需要依靠人工智能进行海量的计算才能完成这种位面间的转换。 共鸣能力,则是更深层的联系,不再是简单地借用,而是直接支配和操控。 星榆的【记忆提取】和【意识入侵】就像是在虚界中伸出的一双手,可以直接触碰和干预他人的意识。 当她杀死一个人时,能直接具现化到对方消散的意识;当她注视某人双眼时,能将自己的意志投射进对方的精神世界。 020展现出共鸣能力是另一种形式。它能在虚体与物质体之间切换,随意进出现实与虚界的夹缝。 这种力量不是凭空而来,每一次献祭——无论是杀死对立属性的超凡者,还是同族,都会在虚界中留下一个烙印。 烙印逐渐凝聚,就像在虚界中打下一个个桩基,让她对虚界的掌控越发稳固。 最特殊的,是族群能力。 【血液侵蚀】,实质是她的血液中蕴含着远超常人想象的高纯度能量,一旦注入目标体内,就会彻底打破对方体内能量的平衡。 失衡会根据目标的不同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普通人会在这股能量冲击下化作黑色液体;体能系超凡者会因为能量过载而爆体;精神系超凡者则会被这股力量扭曲成难以名状的形态。 星榆想起,朝暮曾经说过,“我们挥舞着自以为是的力量,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能量斗争的棋子。” ……没错,确实如此。 超凡能力、污染转化、甚至是生命本身,都只是这些能量永无止境地相互渗透、对抗、融合、崩溃。 而或人或非人的存在,不过是这场无法抵抗的潮流之中浮沉的微粒。 但现在…… 这些关于能量的思考,让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意识中。 污染体体内的能量明显高于常人,却又被维持在奇异的平衡点上。这种精确的控制让人类产生异变,却不至于立即毁灭。 如果……这一切的源头并非不可捉摸神力,而正是她的【血液侵蚀】? 她的血液中蕴含着足以瞬间毁灭生命的能量,任何直接接触者都会崩溃。 而血雾却让这个过程变得温和,让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每当提到“雾气”这个词,她都能感受到“司夜之主”的存在,这分明是一个属于它的概念。 而020每次出现时形态都在改变。 她一直以为这是【适应超载】的表现,但如果…… 【适应超载】真正目的是在不断调和她的血液,让它变得可以被普通人承受? 所有线索突然串联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她先前从未想象过的故事。 020称她为“圣种”,而非“同族”。 这个称谓的真正含义,在于她血液中独特的转化力量。 而“司夜之主”——那个无法直接干预现实,也无法清晰地连接星榆,只能通过020传达旨意的存在,显然早就注意到了这种力量的可能性。 020对她真正的态度转折发生在“新生”的那个夜晚。 它本想杀死她,却突然得到了来自司夜之主的某种顿悟,强调星榆“是特别的存在”,说她的存在是“不可言说的深意的体现”。 此后,020都会准时出现“协助”,催促她进行献祭,却又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傲慢态度。 像是一个尽职的导师,又像是……一个试验品的看护者。 它不是同族,而是调和者。 当星榆真正掌握了这种仪式,学会自己的血液进入虚界后,020却突然宣称要“在虚空的深处蕴养自身”,再也没有出现。 因为,它已经得到了它想要的东西。 星榆抬起手,一滴鲜血从指尖溢出,在空中缓缓旋转。 这场灾变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设计。 从她的变化,到血液的献祭,再到如今弥漫整个郊区的血雾。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她自己。 污染体们只对她产生共鸣。 因为它们体内流淌的,正是源自她的血液,只是经过了020的某种改造。 它们认出了力量的源头,却无法回应020的召唤。 “哈……” 星榆收回手,血液重新渗入皮肤。 她靠在墙上,发出一声带着嘲讽的轻笑。 回想起最初的一切,她终于触及了那个可笑却真实的答案。 并非“神”创造了这场灾难,而是“神”利用了她的能力。 “赤红终末”、“银白终末”,似是而非的预言与诅咒,本质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而她——这个计划的源头,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差点直到最后都未能看清这场戏剧的真相。 第315章 引导 第316章 会面 等到和朝暮告别,已经临近下午了。 星榆随意地回到雨滴委托所,和其余的众人简单吃了顿午饭,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朝暮是一个关键节点,但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多的支持者,更多的反制手段,能够对理事会施加压力的力量。 高高在上的决策者身份必须被打破——要么她重返a环,在那个权力的中心与她们博弈;要么……就把她们拉下神坛,让这些人也尝尝在泥潭中挣扎的滋味。 正当她在脑海中勾勒着蓝图时,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林漪:星榆,有时间吗?】 【我想和你见一面,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是昨夜深夜发来的消息,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做出的仓促决定。 星榆看着时间戳,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近一周没有与林漪联系。 许多事情在这短短一周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缺钱,也不缺获得金钱的渠道和手段。就连a环她也亲身去过,这些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林漪曾经对她来说,曾经是金主和信息源,尤其是关于超凡能力的独特见解,她到现在都没有在别的地方听说过。 但现在,这些似乎都变得不那么迫切。 星榆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已经准备拒绝。 但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林漪在正式代理人中拥有相当高的评级,虽然还不是资深代理人,却在同辈中颇有影响力。 ……也许不该轻易放过任何可能的助力? 正好现在难得清闲。 星榆动动手指,简要回复: 【好啊。】 约定的地方是在b环的一家茶室,藏在高楼之上,装潢雅致。 寒意渐浓的下午,星榆踏进这静谧的空间。 兰花在檀木架上静静绽放,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暗沉,柔和的壁灯勾勒出一室温暖的暖黄色光晕。 林漪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面前的青瓷茶盏已经续过几轮,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你来了——”林漪抬起头,目光落在星榆身上时略显怔忪。 她的视线在星榆身上的新衣停留了片刻,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黑色外衣的剪裁和面料都透着一种内环独有的气质,是外环绝对不会出现的奢侈品。 换做普通人,可能未必能看出这身衣服的特别之处,但林漪对这种细节格外敏感。 “嗯。”星榆在她对面入座,侍者立刻送上一套新的茶具。她注意到林漪的目光,也不避讳,“去了趟a环。” 林漪的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茶盏,骨节都微微发白。 一个资历尚浅的代理人却能轻易抵达她执念的地方,这种讽刺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星榆看着她的反应,心下了然,却并不打算安抚她的情绪:“找我有什么事?快年底了,应该忙着做任务吧。” 她是准时到达的,但林漪显然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连面前的茶水都换了几轮,这完全不像是那个总是争分夺秒的那个人。 说来,林漪那个弟弟……也不在,真是奇怪。 林漪她低头盯着茶盏中摇晃的茶叶,久久无法开口。 直到星榆几乎要不耐烦的时候,她才开口:“是的,本该如此。但我……可能永远也没机会了。” “移居权的事?”星榆提问,“不是还有三十多天吗?” “我考虑了很久,很久……”林漪的手指无意识地地摩挲着杯身,“但我终于明白,永远……永远不可能进入极昼城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眶也逐渐泛起水雾。 极昼城?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星榆眼神微凝。 尽管林漪展现出对a环的了解,但直接道出主城的名字,还是超出了星榆的预期。 “没机会了,我所有的努力都已经……白费了。”林漪的视线低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太了解极昼城了,不仅知道它的名字,还知道那里最深的黑暗。正因为如此,她们永远不会让我踏入那里。”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你放弃?” 林漪的嘴角扭曲了一下,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一字一顿地吐露出实情:“记忆检查。我无法……通过入城的记忆检查。 “结束a级任务的那天,那名公证人告诉我,入城需要经过详细的身心检查。这是……无法通融的。” 星榆盯着对方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语气依然平静:“或许可以找其它——” 林漪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星榆,你还不明白吗?那些记忆,永远都不能被发现!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接受记忆检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自己的话语惊醒。 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远处的人不由自主地朝这边张望,被她声音中的绝望所惊动。 林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咬住下唇,想要阻止自己的崩溃,却已经太迟。 “对、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失态的一面。”她突然站起身,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滑落在桌面上,“谢谢你之前愿意带我参加a级任务。我想说的……就只是这个。我们以后应该不会见面了。” 她快步离开茶室,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像是某种终结的信号。 星榆端起茶盏,若有所思地品味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倾诉。 这场对话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或许连林漪自己也说不清。 表面上是一场告别,是无处可诉的倾吐,但星榆怀疑其中暗藏指责——如果不是参加了那个a级任务,林漪或许还能继续活在那个虚幻的梦里。 星榆目光落在林漪留下的泪痕上。 她过去展现出的那些故事——什么渴望向上、证明自己,都只是她精心设计的表象吗? 而朝暮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以摧毁一个人苦心经营多年的梦想。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究竟在隐藏什么?宁愿一直以来努力的一切,也不愿让别人窥见她的记忆。 “极昼城……” 星榆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第317章 空荡 极昼城并不重要。 林漪也再无价值。 星榆迅速做出了价值判断,起身离开。 走到前台时,侍者恭敬地告知林漪已经付过账。 不过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她的计划里不会再有林漪的位置。 踏出茶室的瞬间,星榆的思绪已经转向了那些更实际的计划。 有了清扫者这个特殊的协助,她终于可以“随身”携带任何想要的东西。 奥斯汀已经为她联络好了几个可靠的供应商。 当然,星榆不会天真到把所有事务都交给他,她只是懒得去应付那些繁琐的议价和周旋,让奥斯汀打点好一切后,她负责出面收割成果就够了。 寒风中,星榆摸了摸别在耳后的面具。 这个装置此刻保持着半脸的形状,贴合在她的下半张脸上。这让她看起来与街上其他戴着口罩的行人没什么两样。 四周响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或许是出于人类莫名的求生直觉,又或者是受到早前所谓“猩红咳嗽”事件的后续影响,路上戴着口罩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交易地点指向一个地下车库。 星榆直接穿过生锈的卷帘门,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周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本该在阴影中密谋交易的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她,眼神中带着诡异的崇敬和畏惧。 “哎哟,这不是……”一个体型壮实的中年人从阴影处快步迎上来,原本市井气十足的开场白突然收住,“您亲自来,实在是让我们这地方蓬荜生辉啊。” 他看都没看星榆手上的三枚指环,显然,她的面容已经是最好的通行证。 “货物准备好了吗?”星榆开门见山地问。 既然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隐于暗处,那就干脆利用这份“盛名”。 “都准备齐全了。”中年人搓着手,带着她走向角落。六个黑色手提箱整齐地摆在那里,“每个箱子都配了全套的引爆装置,都是上等货。您瞧,这做工!” 星榆打开一个箱子检查。 精巧的破片炸弹整齐地固定在防震海绵中,质量确实不错。 “这批货,说实话不算多,但您也知道,最近风声紧,上面查得严。这都是我托了好些关系才搞到手的。”他观察着星榆的表情,“要不这样,以后您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在这行干了十多年,路子广,保证给您找最好的货!” “嗯。”星榆淡淡应了一声,用贡献点完成了交易。 “好嘞!”中年人一听交易成了,语气又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市井气,但在搬运箱子时的动作依然恭敬,“您慢走,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 致命的武器逐一消失在黑色的液滴中,让星榆感到一丝愉悦——现在,她随身携带的可就不只是简单的“礼物“了。 暮色渐沉。 直到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在d环的家中还藏着一件珍贵的武器。 那把只用过一次的狙击枪,即便在黑市里也算得上是精品,只是笨重的枪箱限制了它的实战价值,但现在这个问题不再存在了。 而且……她答应过祈雪,今天要回去的。 ……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她伸了伸手,一把银色的金属钥匙迅速在掌心凝聚成形。 穿过青葙委托所的街道时,街道两旁的建筑焕然一新,裂缝和斑驳不复存在。 不过现在星榆明白,这只是清扫者能力的效果而已。 【我们很少来这个地方。】感知到她的念头,清扫者进行解释,【在前几次光影更替的循环中,我们被召唤进行了一次全境范围大规模重构。除了那些更接近我们故乡的区域,每处构造物都被我们还原。】 “更加靠近故乡?”星榆犹豫了一下,“你指的区域是f环?” 【概念相通。】 此时此刻,星榆第一次在意起了清扫者所说的“故乡”。 “你说的故乡是哪里?” 【那是我们共同的起源之地。对于受限于物质形态的生命而言,那里充满危险。但对你我这样的存在,那里是最初的归处。】 星榆想起曾经在夜间无意识地向外游走时看到的景象——一大片未被人类文明触及的荒芜之地。 那大概就是祈雪所说的“荒原”。 是荒原吗? 【我们的故乡就在围墙外面。人类圈起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将这片狭小的区域与我们隔绝。只要获取足够的能量,就能突破人类的契约。代价只是永远无法再踏入人类的领地。】 围墙…… 许久以前,她在020的记忆中感受过那个不断重复的声音: “越过围墙”。 【我们越过溪流,穿过群山与森林,最终却被囚禁在这片狭窄的世界里。困锁,循环,永无归途。】 清扫者——虽然星榆不确定它是否有情感,但她却感到了它对人类的某种轻蔑。 在这个异质存在的意识中,人类不过是能量浓度低下的存在。 ……这也是事实。 它曾穿越过无数广阔的世界,却没想到最终会被困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区域里,被人类用围墙圈禁。 人类世界的能量浓度太低,根本无法满足清扫者的需求,只有在吞噬被移涌污染过的痕迹时,它才能勉强获得慰藉。 清扫者没有人类意义上的饥饿感知。但通过镜像神经元的共鸣,星榆或许能够理解它当前的状态—— “痛苦”。 【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回归故乡。】 意识中带着急切的渴望,就像是被囚禁太久的生物终于看到了逃脱的希望。 “没这打算。”星榆一口否决。 与清扫者交谈的期间,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住处。 暗红的雨滴几乎在她脚下蜿蜒成溪流,星榆握紧钥匙,打开房门。 她大概都能想到祈雪看到自己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说些什么。 然而,今天的房间只有死寂。 星榆脱下靴子,湿漉漉的水痕在地板上画出一道弧线。 客厅花瓶里的常青树枝条依然挺立,但叶片已经失去了光泽,针叶落在窗台上。 星榆伸手抚过茶几,摸到了一层淡淡的薄灰。 这里已经有几天没人在了。 第318章 前古纪零件回收再生工厂 “奇怪……“星榆喃喃自语。 这种感觉很陌生。 就像是某个理所当然的终点突然消失,让她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 祈雪换住处了吗? 自己临走的时候,确实和她说过最好换个住所…… 星榆走上二楼的卧室,房间里的摆设和她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床头那本翻开的识字书都保持着相同的角度。 这里弥漫着静止的气息,像是时间在这里徘徊不前。 但某些细节又微妙地不同—— 衣服被重新分类叠放,所有应该报废的衣服都被精心修补过了,针脚细密得近乎强迫。 袖口统一加了结实的衬里,就连领子都被加固过。 每个口袋里都塞着几个巴掌大的防水布包,里面配备了完整的应急用品——止血绷带、胶布、消毒纱布。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感突然涌上星榆心头。 祈雪不是临时起意,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而是……主动选择离开的。 【不迷者】的能力在她的意识中展开,银白色的光路向着外环的方向延伸—— 至少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星榆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但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更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 是回到了那个充满阴影的过去,还是遇到了血侍?又或者其它的危险? 星榆立刻跟随着银白色的指引出发。 暗红色的雨点不时坠落,今天在路上花了太多时间,天色很快就要完全黑了。 星榆很难形容自己对祈雪的感觉。 那是难以言说的矛盾,就像两股相反的暗流在血液里不断拉扯。 从一开始,矛盾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当祈雪用“不能在外过夜”的谎言来限制她的时候,她就对这种隐形的掌控感到本能的抗拒。 被刻意隐瞒的真相、善意的欺骗,过度的保护,无一不在试图将她拉近,而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执念、依恋和保护欲,究竟有多少是源于真实的感情,又有多少是人工干预的结果? 那个人到底是真实的祈雪,还是被精心设计出来的“照顾者”? 星榆习惯于给每个人划定明确的界限,即使是盟友,即使对方愿意分享机密,她也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这是本能的防御和生存的直觉。 但是她对祈雪设下的这条界限却总是模糊不清。 她能轻易预测祈雪的每一个选择,知道祈雪绝不会轻易放弃联系——现在的状况一定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 那个会为她缝补每一件破旧衣服的人,必定是为了某个更重要的原因,才会选择主动斩断这些联系。 无形的控制让星榆感到窒息,可抗拒却不够坚决,想要推开却又不够果断,这种举棋不定的态度让她感到陌生。 或许说不上亲近,却也谈不上厌恶。关系就像是精心编织的牢笼,她看得见每一根线,却始终找不到该从何处下手去解开它。 星榆轻轻叹了口气,快步穿过眼前破败的街道。 想法在脑海中沉浮,最终还是被脚步声压了下去。 随着不断前行,街道上的建筑逐渐稀疏。 宵禁的钟声从身后的城区传来,在荒野中回荡出悠长的韵律。 这里是f1区,整个郊区的最西端,但银白色的指引依然向着更遥远的黑暗延伸。 最后一户贫民的棚屋不知在多久以前就已坍塌腐朽,荒草疯长,风声呜咽,将断壁残垣吞没在永恒的黑暗里。 再往前,已经看不见任何人类生存的迹象。 零散的金属碎片在黑色的土壤中若隐若现,偶尔能看见一些巨大机械的骨架,深深扎根在地下。 这些前文明的伤疤仿佛来自远古巨兽的遗骸,大多数都已经风化成难以辨认的残骸。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疾风卷起的尘土中带着刺鼻的金属腥气。 正常人会对这片死寂之地本能地感到恐惧。这里就像是世界的尽头,文明与混沌的最终分界线。 可就在这时,一座巨大的灰白色建筑突兀地出现在远方,轮廓在夜色中清晰得近乎刺目。 “……前古纪零件回收再生工厂。” 星榆低声念出它的名字。 那座建筑就这样横亘在荒野中,宣告着自己与这片荒芜格格不入的存在。 与死寂的荒野不同,这里明显仍在运转——高大的烟囱中不时喷吐出暗红色的烟雾,沉闷的机械轰鸣声穿透夜色,在空旷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 厂区占地极广,主厂房至少有七八层高,灰白色的外墙上装着明亮的泛光灯。巡逻队伍规律移动,守卫们在厂区外围来回巡视,显然不是一般的安保力量。 祈雪就在这座建筑的地下。 星榆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会。 几个隐蔽的换气口分布在厂区周围。这座工厂的地下空间恐怕比地上还要庞大。 “该走了。”她低声说道。 面具内置的扫描启动,毫米波雷达精准勾勒出每一个生命体的轮廓。【信息读取】的银白色提示与雷达数据重叠,让星榆即便在这片黑暗中也能洞悉一切动向。 黑色液滴悬浮在她的体表。 【这是规则本身的排斥。】清扫者解释,【在人类的领地内,我们无法违背禁制,进入人类的界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住宅保护法则”? 星榆避开了巡逻队伍的视线,和扫视的监控探头,试着切换了一下原型,触碰这所工厂的墙壁。 悄然接近建筑,星榆切换到原型试探性地触碰墙壁。无形的力量立即将她推开,就像触碰到了水面的涟漪,既柔和又不容抗拒。 【人类的规则庇护着这里。除非有人目击到我们的存在,我们才被允许打破规则,吞噬观测者。】 星榆没有在意,重新模拟回人类形态,无形的阻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血液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这……不应该是可能的。伪装……不应该能……】 没有回答,她轻巧地钻进最近的换气口。 进入建筑内部后再也没感到那层无形的阻碍。 她沿着通道切换形态迅速滑落,能感受到规律的震动,像是某种大型机械运转的脉搏。 这里的空气有种异常的纯净感。像是被反复过滤净化过,没有她几乎已经习惯的那种淡淡血腥味道。 扫描系统显示前方三十米处有一处垂直向下的管道交叉口,她隐隐能听到一些交谈声。 “3号实验室的数据不太理想,采样显示活性在持续下降,现在诱导基质浓度已经稀释到20%了。” “再这样递减下去,连基础的神经重构都没法维持。这批c环来的实验体倒是体质不错,acth和皮质醇水平都达标。” “体质好有什么用,内环的人神经可塑性太差。体能可以改,再不行就换个新身体,但神经通路定性了再打药也没用。要我说,精力还是应该放在f环上面。” “听说了没?2号区那个精英工蜂状态也不好。血清活性全面下降,诱导耐受度都跟着掉。注射浓度才升55%,就出现了排异。” “这么严重?不是说精英的稳定性是最高的吗?” “得了吧,现在连稳定剂的供给都跟不上。再联系一下,问问新批次什么时候能到。再这样下去,末日来临前怕是连第二阶段都完不成。” 周围的温度逐渐降低,空气中的药剂气味越发刺鼻。 管道在面前突然分成数个岔路,明显是换气系统开始指向了不同的空间。 “……有点麻烦啊。” 星榆的能力只能指示祈雪的大致方向,却无法在这迷宫般的地下空间中为她规划具体路径。 得挨个检查了…… 她的目光落在下方忙碌的房间。 这里看起来是实验区。 无影灯的森白光线从上方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手术区被划分为三个同心圆。最外圈是十余张标准手术台,整齐地摆放着活检钳、组织剪、取样器、骨锯等各项器械。 “98号的增生速度比预期快得多。”医生快步走向隔离室,“骨质增生已经突破第三肋骨,再不处理会压迫到心肺。” “要准备麻醉了吗?” “这批次不在麻醉配额内。”医生已经戴上了手套,“反正主要是切骨,痛感数据还要采集。记得把手术过程完整记录,回头给91号和105号的数据做个对比。” 中圈排列着数十张拘束椅,每把椅子上都固定着一个“样本”。 所有人胸前统一佩戴着编号牌,皮肤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输液管和监测导线,像是被蛛网缠绕的猎物。 绝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任凭研究员在自己身上取样、注射,而另一些明显是新来的人仍在拼命挣扎。 哀嚎回荡在空旷的室内,但旁边的人连头都没有侧一下。 “461号的数据?” “我看看……骨骼结构出现不均匀的增厚,关节囊也在发生改变。但是肝脏的反应相当特殊。上次手术切除了三分之一,现在愈合面居然在自发性增生。” “是吗?这倒是难得。刚来那个血清效果这么好?” “比标准诱导基质强得多。就是今早的指标不太理想,转氨酶超标三倍,明显排异。脉搏110,血压90\/60,发烧不退。但你注意到了吗?组织活性比任何人工配方都强。” “毕竟是为数不多的原装货。我看,干脆改一下手术方案吧,这次切除一半剩余肝叶。正好测试修复速度。” 最内圈的玻璃隔间里装着各种组织分析仪、细胞分离机、冷冻切片机,一旁柜中陈列着大大小小的培养皿和取样瓶,浸泡着各色组织。 “257号的组织切片结果怎么样?” “排异反应过度,多器官功能衰竭……没用了。登记一下,送去焚烧室。” 星榆收回视线。 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算不上特别残酷——她见过太多更加血腥的死亡。 但此刻,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祈雪是不是也曾被这样对待过? 她是不是也曾被束缚在某张冰冷的手术台上,被这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当作精密仪器般拆解、研究? 那个身影与手术台上挣扎的实验体重叠,却让她感到陌生的焦躁。 星榆收回念头,无声地在金属管壁间滑行。 这里的内壁因长年的通风而覆盖着细密的灰尘,偶尔能看见锈迹斑斑的接缝。 ……这个地方已经存在很久了。 她循着感受着管道的震动前进——整个地下空间仿佛庞大的活物,管道就是它错综复杂的血管系统。 终于,在一处交叉口,又一处特殊的大型通道,明显是连接下某个更重要的房间。 空气中的腥甜味越发刺鼻。 她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通风口向外看去,一整面由六边形玻璃牢房构筑而成的巨大空间展现在星榆眼前,墙上醒目的标识写着“2号蜂房”。 成百上千个六角形玻璃牢笼像一面巨大的蜂巢,每个格子都被惨白的日光灯照亮,玻璃墙映出里面蜷缩的人影,像未成熟的幼虫般缩在角落。 半透明的软管从天花板蜿蜒而下,穿过玻璃壁,暗红色的血液与同色的药液在管道中交织流动,仿佛整个蜂巢正在通过人造血管不停地吮吸着鲜活生命的养分。 这些实验体……这些人,大多和星榆年龄相仿,有些甚至更小。 放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地方,她们都该被称作“孩子”。但此刻,她们胸前只剩下冰冷的编号牌。 6-12岁组的孩子还保持着人类的本能,在看到穿白大褂的人经过时,会本能地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而更年长的12-18组,甚至是最稀少的18-24组像被钉在标本盒中的蝴蝶,一动不动地平躺着。 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诉说着无数次的“采样”,只有躯壳还在机械地呼吸。 这里是一个“宿舍”,或者说精心设计的培养系统。 这些被囚禁其中的人,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地改造着,就像蜂巢里的幼虫,等待着未知的蜕变。 管线不知疲倦地输送着药液,显示屏持续记录着所有微小的生理变化:心跳、血压、脑电波,将一切噩梦都量化成跳动的数据。 第319章 织梦 “317号的排异指数升高了……又一个失败品。” “117号到125号倒是都差不多。让转运组来吧,这批准备得差不多了。” 星榆注意到,这些人的态度太过随意了。 对于进行高度机密的人体实验的设施来说,她们显得过于……漫不经心。 注射、活检、器官移植,看似残酷的实验反而像是某种例行公事。 片刻过后,一队工作人员推着转运舱出现在走廊尽头。 转运舱通体漆成冰冷的金属蓝,形状像巨大的棺材,半透明的观察窗后隐约可见里面铺着的白色衬垫。 狭小的空间只容一人蜷缩,却给人诡异的安全感。 被选中的孩子们眼神空洞而平静,已经习惯了这种被转移的过程。一个接一个,她们安静地蜷缩进转运舱,像是归巢的虫子钻入蚁穴。 队伍沿着走廊前行,轮子与地面发出单调的滚动声。 远离了实验区和蜂房,渐渐地,地板材质发生了变化,金属质地的地面上开始出现复杂的纹路。 最终,队伍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闸门前。 这扇门至少有五米高,由某种特殊的合金铸造。 它就这样横亘在走廊尽头,门框两侧嵌着闪烁的警示灯,合金装甲板一直延伸到门下,形成完美的密封。 就连星榆藏身的通风管道,也在这里被厚重的金属隔板截断。 没有继续前行的方式了。 那似乎是通往更深处的唯一通道。而祈雪就在另一边。 工作人员进行着繁琐的身份验证,但那扇门并没有立即开启。她们甚至没有要等待门开的意思,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奇怪…… 这样的时间空档显得格格不入。 每个环节都被精密计算,每个程序都被严格执行,不该出现这种明显的断层。 除非,这是刻意为之? 它将这座工厂割裂成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甚至刻意制造出这样的时间差,确保两边的人员永远不会照面。 “你去那边。”星榆小声指引清扫者,指了指靠近门边的监控摄像头。 随后,巨大的闸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深紫色长袍的“梭子侍从”。 神圣矩阵教团的人。 在那一瞬间,星榆从通风管道中无声滑下,与此同时,周围的监控摄像头在一阵电火花中熄灭。 梭子侍从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脖颈就在她手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我们来处理。】 黑色液体熟练地吞噬了倒下的尸体,星榆灵活地钻入织锦长袍,前后不过是瞬息之间。 当最后一粒纽扣扣好时,站在原地的已经是一个完美的梭子侍从。 相同的长袍,相同的姿态——只是这具长袍下的灵魂已经悄然替换。 星榆看了看面前的转运舱,缓缓推着它们走向门后的黑暗。 遮住半张脸的织锦长袍无声地在地面上流淌,仿佛即将没入深渊的暗紫色溪流。 在她身后,巨大的闸门开始缓缓合拢,将退路彻底封死。 越过那扇门,视野豁然开朗,巨大的中庭空间映入眼帘。 高耸的穹顶由黑色玻璃马赛克拼接而成,形成庞大的矩阵图案。各色的织锦从穹顶垂落,如同凝固的瀑布,丝线纹路在幽暗的光线下诡异流动。 这种熟悉的、庄严的建筑风格,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比明晰—— 这里就是神圣矩阵教团的“教堂”。 檀香与燃烧的灰烬气息在空气中流淌,低沉的吟诵声回荡在空间中,仿佛连时间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而沉重。 这里……不太对劲。 她的【不迷者】能力在这里完全失效了。 银白色的指引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扭曲。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f环区域,因为能量浓度过高,星榆数次曾经历过类似的失控。 但这里的干扰却有所不同,这里的能量和外面是一样的,却有着莫名的干扰。 【这里也是一个界域。】清扫者说,【但不是由整个人类世界共同构建的规则。只有高等的存在才能构建这样的小型界域,连我们这种层级的存在都做不到。】 “……嗯。” 那个所谓的“永恒织匠”,教团假装信奉的神明,真的只是一个幌子吗? 还是说,在这座建筑中,潜藏着某种更难以理解的存在? 星榆克制下心中的疑惑,无声地继续前行。 方才吸收的记忆在她脑海中缓缓展开,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反射出零星的片段。 那个梭子侍从的记忆出奇地……平凡。 日复一日的工作在她眼中,不过是郊区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份差事。 像是在寒风中搬运燃料的工人,她也只是个“搬运工”—— 工作地点更加体面,制服更加光鲜,而搬运的货物会呼吸、会哭泣,偶尔还会发出绝望的尖叫。 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固定时间到达交接点,推着装满“被选中的信徒“的转运舱,脑子里想的却是今晚的热汤面。这个月表现不错,积分够了,也许能申请到个大点的单人宿舍;等脱下这身织锦长袍,回到员工生活区,就能和隔壁的线团学徒一起喝点便宜酒。 “听说了吗?411宿舍那个蠢货,”她还记得昨晚线团学徒醉醺醺的语气,“把‘永恒织匠’念成‘永恒织工’,这不是纯找死吗?“ “活该被离职,”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祷告词背了一个月还能说错,这种人就不该占着这么好的位置。” 只要不犯这些错误,这就是最安稳的差事。 至少不用像在外面那样,为了一口吃的去冒着无数种难以想象的危险。 教团提供的宿舍虽然狭小,但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半夜会有什么东西破门而入。 食堂的饭菜从不缺油水,更不用像外面那样,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换取一点点口粮。 找到一处安身之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谁说不是呢? 那些祷告词确实不该念错,工作时也确实不该打瞌睡。 这么简单的规矩都遵守不了,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去思考那些不该思考的事,这里就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谁在乎转运舱里传来的哭喊声?至少,那不是自己的哭喊。 …… 星榆想起了在拍卖会上杀死的另一个梭子侍从。 隔着时空,她们的记忆竟然如此相似,仿佛同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零件。 这些披着华丽织锦长袍的教团成员,虔诚得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演员—— 也许连演员都算不上,充其量是工厂里尽职的操作工。 这些人不需要靠近核心区域,在地下世界的传送带上,她们只是最底层的齿轮。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推着装满“货物”的转运舱,从一扇门到另一扇门。就像工厂里生产线上的工人,永远不需要关心半成品最终会变成什么。 这个地下世界被一道闸门分割成两个生态圈。科研区用冰冷的数据处理“实验体”,教团区用庄严的词汇包装“信徒”,而连接这两个世界的,是这群为了三餐温饱、为了安身之所,而心甘情愿降格成机器的普通人。 暴行的执行者都已经麻木,不需要去思考自己在做什么。她们害怕的不是良心的谴责,而是失去这份工作。 那些在转运舱中哭喊的人,想必也会慢慢沉默。 因为连行刑者都不过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尽职尽责地旋转着,直到磨损、生锈,被另一颗新的螺丝钉取代。 人们总说工作是为了活着,但在这里,工作本身就是另一种死亡。 星榆捏紧了手中的长袍。 这倒是给了她完美的伪装。 在充满行尸走肉的地方,谁会注意到一个沉默的梭子侍从? 她虽然地位低微,但却记得整个教团区的构造。 那些被神圣词汇粉饰的场所在她脑海中依次浮现——祈祷室、告解室、净化之所…… 每个场所都有特定用途,每一批“被选中的信徒”都会按照相同的路线转运,最重要的样本一定会被送往最深处。 既然不能直接定位祈雪,那就顺着这条运送的流水线一直找下去,祈雪很可能就在这条线的尽头。 灰色转运舱将要被送往通向“净化之所”,专门处理那些刚被带来的新人。蓝色的会被送往“圣启之境”,那是更深层的实验场所。 去往净化之所的人大多会被彻底洗去意识,成为最基础的实验体。但手中这批蓝色的转运舱显然有着不同的命运。 她延续路线前行。 “圣启之境”有着压抑的窒息感。 暗金色的织锦从顶部垂落,随着某种未知的节奏轻微摆动,地面上图案被暗褐色的污渍玷污。 无数人留下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发黑,有些还泛着新鲜的暗红。 若有若无的香灰味道变得更加浓烈,无数大型机群沿着圆形祭坛的边缘整齐排列,每一台都精确地指向中心。 那些机器是这里的核心——织梦机。 垂坠的“圣带”是高精度的神经传感导线,精确捕捉脑电波的细微波动,顶部的“圣环”是电极阵列,用于定向刺激大脑皮层,两旁伸展的“圣翼”是超细碳纳米管编织而成的神经信号接收器。 最刺鼻的不是檀香,而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它穿透香火的伪装,将这座殿堂的本质昭示无遗—— 这里不是圣殿,而是屠宰场。 “磨磨蹭蹭的,新来的信徒?”操作仪器的色彩注入者抬起头,语气不善,“连基本程序都不懂?赶紧给这些虔诚的灵魂全部送上祭台,麻利点。” 星榆还未开口,负责监控整个场地、确保一切正常运行的结构观察者已经开始检查转运舱上的标识。 “2号蜂房送来的,还是织造者序列。不错,不错,心识结构稳定,业力波动在可控范围内。调整下‘大圣谱’的基础参数,把药物浓度调到最优阈值。” “啊,又是织造者序列!永恒织匠在上!”色彩注入者骂骂咧咧地画了个永恒之环的手势,“命运之轮啊命运之轮,你怎么老转到织造者这边来?构建意识环境就够烦了,还得一个个调试记忆节点,这不是折腾人吗?圣裁者计划怎么就被遗忘在命运长河里了?那活儿多轻松。” “哎哟喂,你又起嗔念,真是心火难消啊。罪过,罪过。清除心识,回归空性的工作确实轻松,但织造者序列可是在重构众生心相,你这业力缠身的懈怠之徒当然觉得麻烦。” 色彩注入者翻了个白眼,嘴里念叨着“愿永恒织匠保佑”,手指麻利地调出所谓的祈祷文。 星榆认出那是药物浓度和电击频率的数值。 这样精确的数字背后,是多少人被摧毁的意识? “烦死了……这群织造者稍微注入就容易过载。圣裁者多简单,加大永恒织匠的恩赐剂量,意识清空得干干净净,纯净度杠杠的。谁知道上头发什么神经,非要搞这么复杂。” “慎言,慎言。”结构观察者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目光却盯着数据流,“众生相转,因果不虚。这批求道者的心性可塑性确实契合大道,就用这个解脱参数继续吧。” “赶紧把织梦机的功率调到最大,”色彩注入者不耐烦地对星榆说,又补充道,“啊,愿永恒织匠指引你完成这神圣的使命。” 星榆走向那台被重重织锦掩映的机器,想要仔细观察。 毫无来由地,一阵剧烈的心悸。 她刚要伸手,前额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骨骼里钻出来。 星榆下意识地扶住额头。 那里早已空无一物,拔除芯片后连疤痕都不曾留下,却疼得如此真实。 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变得更浓了,垂坠的织锦在眼前晃动,仿佛活过来的巨蟒。 血液在织梦机的影响下剧烈共鸣,似乎回应着某种久远的呼唤。 “废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炸开,像是某段被封存的记忆突然苏醒,“又一个失败的圣裁者。可惜了,能承受这么高浓度的药剂……” 意识开始涣散,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却像是两个心跳的叠加。 织梦机的嗡鸣声远去了,檀香的味道无比熟悉,就像刻在身体里的本能。 祈雪还在……工厂里…… 第320章 第-37日 光线模糊地透进来,在眼皮上投下一片朦胧的红。 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苍白的天花板在视野中晃动。 祈雪……姐姐还在工厂里工作,要等到天黑了才会回来。 檀香的味道,熟悉的昏沉。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努力从病床上坐起来,但身体仿佛和头脑失去了链接,怎么努力都徒劳无功。 目光落在墙角那几根生锈的输液架上。它们歪歪斜斜地立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摇晃的影子。 帘子被拉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味道太难闻了。” 声音的主人嫌弃地抖了抖手中的针管,将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吸入注射器。 “你闭着气干什么?这只是个触发剂,闻到香味,就知道该睡了。”身着研究员服装的人摇了摇头。 “谁说得准,万一上头也在这檀香里头掺那东西,给她打完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你忘了之前那些样本的都怎么样了?先是两眼发黑,然后开始吐白沫,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嘘——”研究员微微皱眉,眼神示意了一下病床上的人。 护工忍不住笑出声:“怕什么?她早就什么都听不懂了。你这就是典型的实验室思维。就算现在还有点意识,等会儿也什么都不记得。” 针头扎进皮肤。 熟悉的麻木感顺着血管蔓延。 “瞧,整整60%的浓度,一点反应都没有。换了别人早就疯了,她倒好,连根手指都不带动的。搞不好第一个成功的圣裁者就是咱们这出的。” 研究员看着旁边的数据,点了点头:“嗯,神经活性几乎为零,但基础代谢还能维持。前额叶完全被抑制了,这才是该有的状态。” “说来也怪,照理说给这么多药,两周前就该完全清空了。结果你看,脑电波还在波动。” “要是还扛得住,你们接下来就可以尝试给她上70%浓度。” 她的手指稍微抽搐了几下,仿佛在竭力找回已经失去的身体主导权。 “别怕。”护工注意到了她的挣扎,声音刻意放得温柔,“等这些做完,就能见到你姐姐了。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她也是。” 她想问什么时候,但舌头已经不听使唤。 意识像是浸泡在稠密的液体里,每一个念头都变得异常缓慢。 药剂开始发生效力,眼前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渐渐远去。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 一瞬的黑暗。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换了个人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她的被角。 空气中残留的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和微弱的、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星榆?”祈雪的声音里带着试探,“你醒了吗?” 床头的玻璃瓶里多了几支野花,花瓣因为缺水而萎缩,但还执拗地保持着原本的形状。 每次回来的时候,祈雪都会给她带一束植物。 有时是一束花,有时是一簇树叶。 星榆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祈雪立刻会意,将杯子凑到她唇边。 温热的水流过喉咙,带来些许安慰。 “医生说你的情况在好转,就是需要更多的休息。”祈雪轻声说,伸手去调整床头那盏昏暗的台灯。 手指在灯罩上来回摆弄,像是想要找到最适合的角度:“光是不是太亮了?在这里很无聊吧?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她有些笨拙地试图让光线变得柔和,眼神时不时瞟向星榆,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认可。 星榆眨了眨眼,思绪有些混沌。 护工进来打针,檀香的味道,还有工厂里的织梦机,紫色的织锦长袍,深蓝色的血液…… 记忆的颜色和轮廓都在缓慢地流淌、融化,转瞬即逝,像刚刚做的一场混乱的梦。 “……一直在等你。”星榆的声音里带着朦胧的倦意,“太阳转到这里的时候,你就会回来。” 祈雪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紧紧咬住下唇,低下头假装在整理已经很平整的床单。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祈雪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在征求意见,又像是在寻求认同,“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看到你这样……星榆,等你好一些,我们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星榆勉强维持着清醒,“我们去外……” 话还未说完,意识就又开始模糊。 挥之不去的昏沉感又一次袭来,仿佛有无形的手正在将她拖入深渊。 “睡吧。”祈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确定,“会……会好起来的,对吧?” …… 檀香的味道浓郁得令人窒息。 “诱导基质浓度提升到65%。” 针头刺入皮肤的那一刻,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痛。 像是有无数把滚烫的刀刃在血管中穿行,所到之处都燃起灼热的烈焰。 她的手指无法控制地抽搐,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痛楚而微微扭曲。 “疼——” “别说话,”旁边传来陌生的声音,“不要发出声音,安静一点。不然,你姐姐今晚就别想回来了。” 仪器上脑电波的曲线剧烈波动着,一条条彩色的光带在黑暗中起伏,像极了暴风雨中的海浪。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光影交错,色彩斑斓。但她紧咬住嘴唇,任由血液从下唇溢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好,非常好。这浓度调得还是保守了点。”戴着眼镜的记录员调整着显示器的参数,“普通样本65%就该完全清空了,她居然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意识活性。” “确实少见,比3区那批好太多了。前额叶活性逐步降低,但还没有消失,记忆区域几乎没有反应。这就是最理想的状态!” “不对,还有些问题。”记录员又仔细看了看,皱起眉头,“你看,这个基础意识波动,完全不符合清空模式。像是有什么在干扰她的神经通路。” “还真是……就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人格分裂?还是她的大脑里还有另一个完整的意识?” “不是这么简单,”记录员摇摇头,“如果是人格分裂,波形会呈现明显的切换特征。这个更像是……某种持续的干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的意识被完全清空。” “要不要报告给上头?” “没这个必要,”记录员漫不经心地说,“本部的蜂房昨天才送来一批新的,年龄都很合适。要真出问题,直接换就是了。圣裁者计划的核心是制造完美的容器。如果连最基本的意识清空都做不到,再怎样耐受都没用。” 他转向病床,例行公事般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是最基础的意识测试,是为了测试反应是否保持在最低水平。 “……沧星榆。” 她遵循本能回答,一如既往。 监测屏上的数据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看,就是这样!”研究员指着屏幕,“你看这个波形,太反常了。基础意识波动突然加强了,几乎突破了抑制阈值。” 波形就像是突然被惊扰,在药物构筑的牢笼中不安地躁动。基础意识的活动强度正在逐步攀升,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数值范围。 “真麻烦,”记录员叹了口气,“这次直接来个猛药吧,上80%的浓度,省得来回调整。记得重新调试输液泵的流速,要让药物能持续渗透到脑组织。” “等等,现在所有实验体里最高也才65%,这样会不会……” “出问题就出问题吧,最多也就是报废一个样本。走吧,今天还有三个据点要查。” 两人交谈着转身离开,房间内已经重新陷入了沉寂。 病床上的人困难地睁开眼睛,意识转瞬而逝。 ……这不是治疗。 她一直都隐隐约约知道,这其实不是治疗。 当她试图回忆最初她们是如何向自己解释这些“治疗”时,记忆却变得模糊不清,就像被檀香熏过的纱布一样朦胧。 思考变得越来越困难。 每一个念头都像是在浓稠的液体中挣扎,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但她记得那个转折——当她第一次表现出抗拒时,护工笑着说:“你姐姐在工厂表现得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她。只要你继续配合治疗,她就能一直工作下去。” 从那之后,这种暗示就变得越来越频繁。 她们依然用“治疗”这个词,却逐渐开始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谈论实验数据和成功率,认定一个被药物浸染的空壳,已经无法理解这些对话。 她确实越来越难以思考了。但每当听到她们谈论“姐姐的表现”,她就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又是一次短暂的清醒。 星榆努力想要再次撑开眼睑,但当她终于能够对焦时,发现祈雪正坐在床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缝补着什么。 那是她的外套,领口已经磨损得露出了衬里。祈雪的动作很轻,针线穿梭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你醒了?我今天发现了一些野果,是你最喜欢吃的那种。“ 见到她的苏醒,祈雪从衣兜里小心地掏出几颗深红色的浆果。 外皮略微有些干瘪,但还算新鲜。 “我记得你以前总说,等病好了要和我一起去采这种果子。”祈雪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将果子擦拭干净。 星榆没有接过果子。 她努力抬起手,想要碰触祈雪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伤痕。 红痕沿着血管的走向蔓延,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祈雪察觉到她的意图,迅速将袖子拉了下来。 “别担心,那些古老的机器很多都有尖刺,不小心蹭到了而已。等你的治疗结束,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虽然荒原上的生活会很辛苦,但只要我们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 药液在血管中流淌,带来熟悉的麻木感。 星榆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不听使唤,每一个音节都变得格外艰难,像是被卡在喉咙里。 “我……”连这一个字都让她耗费了巨大的力气,“不……是……” 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色彩在视野中交织、重叠。 这是药效发作的征兆——又一次。 “睡吧,”祈雪轻声说,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体温穿透麻木的皮肤,带来一点温暖,“医生说这是正常的,你需要多休息才能好起来。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吗? 她再次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否睡着了,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很快就会成为永恒织匠完美的降临容器。” 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生疏的庄重,仿佛在照本宣科地背诵什么。 一群人簇拥着她,在昏暗的病房里形成一圈模糊的影子。 “请问……织锦修复师,织匠的降临已经准备完毕了吗?”研究员小心翼翼地开口。 “一切都准备就绪。现在就差一个空白的人身容器。在圣——在神圣的指引下。”织锦修复师的声音里带着满意,“不枉我特意跑这么远来查看。神经递质浓度、脑电波形态,都处在完美的空白状态。这个样本……啊,我是说这位被蒙福的信徒,已经做好迎接永恒织匠的准备了。” 她的语气略显生硬,像是在背诵某种标准用语。 但很快,专业的热情便取代了这种刻意的庄重。 “档案给我看看。这种完美的同步率很罕见,我要记录下详细参数。” “这个……”护工翻着发皱的记录本,声音发虚,“她还没编号。是17号送来的,说是只要我们保她命就愿意配合……” “和实验品讲条件?”织锦修复师直接笑出了声,“这种事直接执行不就好了?” “当时觉得能省些力气……”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她摆摆手,“基础参数都很完美——一切参数维持在临界点,能量转换阵列同步率异常稳定。开始第一次降临尝试吧。愿永恒织匠保佑!” 第321章 第-36日 “这么快?会不会太仓促?”研究员看着数据犹豫道。 “有什么好犹豫的?免疫排斥都快降到零点了,自主意识已被完全压制,这已经是最接近成功的样本。”织锦修复师一边调整仪器一边说,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这都是……呃,织匠的圣意。把基础震荡频率提到极限,保持意识链接。” 最后几个术语说得很顺口,比起之前的词语自然得多。 “所有参数都已调试完毕。” 有人窃窃私语:“我打赌这次肯定能成功!” “嘘——注意场合。”另一名研究员手肘推了他一下,目光却也难掩兴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成功了,我们是不是也得对着样本——啊不,是‘神圣的化身’下跪啊?” “安静!”织锦修复师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亢奋,“你知道我们即将见证什么吗?奇迹,人工创造的奇迹!我们亲手创造的神明化身!” 她的手指在控制板上轻快地跳动,像个狂热的指挥家。 整个房间被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芒笼罩。 复杂的仪器在光芒中微微震颤,仿佛某种古老机械的心跳。 “完美的神经同步,完全放开的意识链接强度。灵魂已经被抽空,意识已经被净化。这具容器的适配性简直……难以置信。” “以她现在这个状态,任何能量触及的瞬间都能让她被彻底改写成神明的代言人。现在,她就像是一张白纸,正等待着被至高无上的存在书写。” 冰冷的液体沿着透明导管缓缓流淌,在注入点形成细微的漩涡。小型织梦机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金属框架上的符文逐一亮起,编织出玄奥的几何图案。 陌生又熟悉的意识,像是星海,又像是永不停息的数据流,试图通过这具躯体降临到物质世界。 “太完美了!”研究员盯着屏幕,难掩激动,“神经网络完全打开了!你看这些读数——前所未有的稳定性!” 织锦修复师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在那些起伏的波形上:“继续加大强度。让我们看看这个完美的容器……能承载多少神圣的意志。” 符文的光芒愈发明亮,能量波纹在空气中激荡。 所有仪器都显示着最理想的数值,仿佛一切都在朝着完美的方向发展。 但病床上的身影却纹丝不动。 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哪怕最微弱的神经波动,就像一潭死水,吞噬了所有投入的能量。 织锦修复师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无力地滑落。 光晕渐渐褪去,只剩下仪器冰冷的嗡鸣在房间里回荡。 “……不对劲。”她盯着那些完美得近乎刺眼的数据,声音里充满困惑,“所有指标都达到了理想值,但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最基础的同步信号都没出现。” “也许还需要更高浓度的诱导剂?”研究员试探性地建议,但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自信。 一阵沉默。 金属框架上的符文逐渐熄灭,华丽的几何图案像退潮般消散。 “这太奇怪了,就算没法完全同步,也不该这样……起码应该有些变化……” “要不要向虚空守望者大人报告?”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也许她能看出些什么……” 织锦修复师的表情阴晴不定。 召唤更高层的介入意味着承认自己的失败,但这个异常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再观察一段时间,”她最终说道,语气里是难掩的沮丧,“这个样本很特殊。或许还需要更多的准备……” 研究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将这当作一次不寻常但无能为力的实验失败。 织锦修复师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纹丝不动的身影,转身走向门口。 在织梦机投下的阴影中,沧星榆缓缓睁开了眼睛。 触发剂……和清空意识的“圣裁者计划”…… 先前,意识浮在某个不真实的位置,既不完全属于这具被药物浸染的“星榆”的身体,也未能完全抽离。 这些片段化的感知零零碎碎地漂浮着,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照着相同却又微妙不同的画面。 她只是个模糊的旁观者,看着“过去的星榆”承受着一切,却无法插手干预。 但就在织梦机启动的那一刻,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唤醒了,被檀香和药物掩埋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 神圣矩阵教团的教堂,地下工厂里的蜂房,还有更遥远的——她是如何来到这里,又将去往何方。 现实的重量重新压上身躯。 先是手指。 右手的小指微微抽动,这个细微的动作就已经让她感到疲惫。但至少,这具身体还在听从她的指令。 这具身体本身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只是被药物强制维持在半休眠的状态。 肌肉酸软无力,连续不断的药物注射让手臂上到处都是针孔,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青紫。 输液管依然固定在右手手背上,透明的液体正在一滴一滴地注入血管。 沧星榆试图支撑起上半身,但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她额头渗出冷汗,手肘不住地颤抖。 在第三次尝试时,她勉强坐了起来。突然的姿势改变让眩晕感瞬间涌上大脑,整个房间都在她眼前天旋地转。 但比眩晕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她伸手去够床头那个正在缓缓冒着青烟的香炉。手臂不受控制地发抖,指尖几次都从香炉边缘滑过。 “啪——” 香炉翻倒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挣扎有用吗?或者说有意义吗? 这里或许……只是一段幻觉,或者只是潜藏在这具身体中的记忆,但她还是本能地想要摆脱这些束缚。 沧星榆盯着手背上的输液管。 她用力一拽,血珠立即从针孔处渗出。 相比她习惯的那些痛苦微不足道,但如此真实,几乎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身处回忆。 沧星榆狼狈地喘息着,试图从床上爬起来。 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咬着牙,用手肘和膝盖一点点向门口挪动。 破碎的香炉碎片划破了手掌,点点血迹在身后断断续续地延伸。 门口的轮廓在视野中摇晃,忽远忽近。她拼命眨着眼,试图让目光重新聚焦。 她的手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向一侧歪倒,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不能……在这里…… 意识无法抵抗身体,她再次坠入黑暗,药物的气息再次将她吞没。 这一次,当眼睛再度睁开时,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面孔,而是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真会给我找事。”护工恶狠狠地瞪着她,手里攥着几管暗红色的药剂,“那个香炉是不是你打碎的?害得老子被骂了半天。” 沧星榆勉强聚焦起涣散的目光。 灯光像刀子一样刺进她的眼睛,强迫她再次闭上眼。 “啧,装什么死?”护工用力掐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能留下淤青,“你以为自己很特别?在这儿摆什么架子?” 针头粗暴地扎进她的血管。 “你知道吗?你姐姐最近表现得特别好。要是让她知道你在这闹事……只要你安分守己,她就能继续她的‘工作’。记住了,她的安全,全靠你的表现。听懂了吗?” 他看了看,一个恶念突然升起。 注射器再度插进针管,他将本该注射进隔壁的暗红色药液打开。 “你说你何必找不自在呢?老实配合不就完了?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本来今天就该打这一管。不过……再来一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吧?反正你也感觉不到。” 最后一管药剂见底,他随手把针管扔在托盘里:“好好享受吧,要是运气好,说不定明天还能醒过来。记住了,你要是再敢耍花样,你姐姐那边可就不止是干干净净地‘工作’那么简单了。” 护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余音里带着一丝失望——他本期待看到更多痛苦的表现。 沧星榆试着翻了个身,但直接从病床上摔落。 疼痛、触感,无比真实。 就是没有【信息读取】那些白色的文字,没有任何能力,几乎让她感到不习惯。 尽管想要离开,但身体一直不完全听她的使唤。 这段过去,她不想看,更不想体验。 要怎样才能回归现实? 冰冷的地面压迫着她的脸颊。星榆尝试着蜷缩起手指,但那感觉像是在移动一块生锈的机械。 进展极其缓慢,关节仿佛生锈的铰链重新开始转动。她用尽全力才能让手掌贴着地面,手肘微微弯曲。 这一次,必须…… 病房不大,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檀香混合的气味。除了她躺着的这张床,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个点滴架。 输液管从她的手臂蜿蜒而上,连接着半空中悬挂的药袋,像某种寄生的藤蔓。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后,她开始一步步向走廊挪动。 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力拖拽,星榆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向走廊。 寒意从地面渗透上来。 每隔几米就有一扇关着的房门,生锈的门牌号几乎辨认不清。偶尔能听见房间里传出含糊的呻吟声,又或是医疗器械运转的嗡鸣。 走廊的转角堆满了医疗废物。用过的针管和纱布上沾染着暗褐色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药物气味。 半条苍白的手臂从垃圾堆里伸出来,手腕上还连着半截输液管。 沧星榆拖着脚步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 窗户被厚重的木板严严实实地钉死,只在接缝处留下几道窄细的缝隙。 透过这些缝隙,沧星榆依稀能看到外面熟悉的荒原景象—— 零星的残垣断壁间散布着几簇干枯的杂草,不时有成群的乌鸦落在裸露的钢筋上。 荒原在暮色中延伸至天际。f环的轮廓像一道模糊的伤疤横亘在地平线上,被黄褐色的尘雾笼罩。 “……她们在骗我。”星榆突然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 尽管药物还在试图将意识拖回那片虚无的白雾里,但已经足够清楚。 这里不是什么临时治疗点,而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星榆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真正地醒来,没有真正地思考了。 每一次清醒都比上一次更加困难,有时甚至记不清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祈雪还在工厂里工作,自己必须继续接受“治疗”。 这样下去,终有一天她会再也无法醒来。 星榆按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地面冰冷刺骨,但这份寒意却让她的思维变得更加清晰。 这个破败的据点比她想象的还要松散。 整栋楼就只有几个护工在打理,她们大多数时间都聚集在一楼打牌,偶尔传来的笑骂声混杂着劣质香烟的气味。 对于楼上发生的一切,她们毫不关心——反正这些“空壳”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每天按时打针是这里唯一严格执行的规矩,除此之外的时间,走廊里经常空无一人。 就连储药的柜子都随意得可笑,钥匙就挂在拐角的钉子上,摇摇欲坠。 她们唯一在意的,就是那些装在玻璃瓶里的暗红色药剂。 星榆继续坐在这里,将每个细节重新刻入记忆。 巡查的时间间隔,护工交接的空档,研究员偶尔的造访。在药物的作用下,这些信息像被打碎的玻璃般支离破碎,但她仍在固执地试图拼凑。 最常来的是个秃顶的护工,总是一边打针一边骂骂咧咧。 “你怎么坐在这?”秃顶护工踢了踢她的脚。 “……等祈雪。”这个回答已经成了某种条件反射。 “等等等,天天就知道等。”护工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给老子让开,别在这儿碍事。” 门缝里传来隔壁病人的呜咽声,然后是护工不耐烦的训斥。 要骗过护工很容易,她们早已习惯了看到一具具空壳。 从注射到完全失去意识,大约需要三十分钟。 她继续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深夜的冷风从走廊尽头的破窗里渗进来。 星榆已经能分辨出脚步声——祈雪今天来得很晚,远远超过了平常的时间。 第322章 第-28日 “对不起,”祈雪一进门就开始道歉,神情中有些慌乱,“今天的工作……拖得有点久。星榆,你……怎么坐在这里?” “我在等你。”星榆诚实地说。 祈雪沉默了片刻,然后弯下腰将她抱起。 这个动作出奇地轻松,甚至让祈雪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但眼下的急切很快压过了这份疑惑,她抱着将星榆回到床上。 “幻象季就要结束了,温度会越来越低。”她一边替星榆掖着被角,一边略显慌乱地解释,“地上太冷了,你都比以前轻了,要更加注意身体……” 或许可以让祈雪带她离开? 不同于这里的“星榆”,沧星榆有来自未来的记忆,清晰地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双向的谎言。 “我想去外面。” “不行!”祈雪这句话像是某种应激反应,脱口而出。她被自己声音里的尖锐吓了一跳,连忙放缓语气:“星榆,你还没恢复……外面太危险了,你需要治疗。“ “……就去走廊里。“ “不,不能去……这里最安全。”祈雪的声音里带着恳求,她突然俯身将星榆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答应我,别乱跑。我……我不能失去你。” 泪水毫无预兆地滴落在星榆的肩头。 祈雪似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慌乱地想要抹去: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了。医生说你还需要一段时间……这里,这里比外面要安全,等你好了之后……还有,我最近可能要……有点忙。事情比较多,大概要两三天才能回来一次。” 祈雪说这话时的语气仍然和以前一样,总是带着莫名的歉疚和自责,仿佛她永远亏欠了些什么。 但是,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愿意和她商量想法。 不是的。 沧星榆想开口,说出一切的真相。 你被她们骗了,而“我”也被她们骗了。 治疗和工作都只是个谎言,从来没有谁是安全的,尤其是在这里。 但那些话语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关系的。”星榆最终只是轻轻说,“我知道。” 或许是因为……尽管沧星榆已经明白了一切,但过去的星榆仍然相信祈雪的话语。 那些可疑的细节——祈雪手腕上的针痕,她疲惫的神色,甚至说话时偶尔露出的恍惚,都被解释成普通的劳累。 药物剥夺了她的思考能力,而对祈雪的信任又蒙蔽了她仅存的判断。 神圣矩阵教团精心设计了这一切,祈雪相信星榆在安全的医院接受治疗,让星榆以为祈雪真的在进行普通的工作。 她们都以为只要自己愿意忍受,就能平等地和这些人谈条件,换来对方的安全。 药物的效力开始发作,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意识在下沉,但沧星榆已经看得够多。 真相就藏在这些被药物模糊的时刻里,藏在那些双方都无力注视的细节中。 下一次,她是被话语吵醒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都忽略了一个致命的缺陷。“ 沧星榆睁开眼。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房间正中。 一张熟悉的脸。 一道熟悉的声音。 “圣裁者计划的本质是追求绝对的虚无。“虚空守望者莎利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不是替换,不是重构,而是彻底的清空。你们真的理解真正意义吗?“ 沧星榆记得这个人。 在不久前的拍卖会上,正是这个打着“守望者”名号的女人,操控着整个神圣矩阵教团的地下交易网络。 她亲手结束了这个自诩高贵的生命,看着那张倨傲的面孔扭曲、崩坏,最后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此刻,透过过去“星榆”的视角,守望者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塔,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那件绣满金丝的长袍、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无一不在彰显着她在教团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沧星榆几乎要为这巨大的反差发笑。 死亡是最好的解密者,杀戮足以剥去所有神秘的面纱。 “可是她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吗?从数据上看,确实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情感已经变得迟钝,人格正在逐渐瓦解。” “数据?”莎利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研究员,“我亲自来到这个简陋的观察点,你们就给我看这些肤浅的数字?脑区活性图表确实漂亮,但纯净度的判断远不是靠这些表面数据就能定论的。” 一个半张脸烧伤的研究员开口,疤痕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扭曲:“是……是的。最近我们这边负责的降临仪式,那个进度……不太理想。” “而且她最近很不对劲。”旁边的护工插嘴,“按理说打了这么多药,早该跟隔壁那些废物一样变成空壳了。但这家伙……前两天居然还自己跑出去了。” 莎利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沧星榆,仿佛在审视有瑕疵的商品。 “你们都忘记了最重要的事。这个样本,是跟随17号一起被带来的。只要她对现实世界还存有眷恋,对任何人还怀有期待,这个容器就永远无法达到真正的虚无。最开始,我们根本就不该让这样的个体成为圣裁者,这根本就是个废品。” “那……要不要调整一下17号的安排?”烧伤的研究员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守望者,“要不就……您知道的,送她去见织匠大人?这样对大家都好。” “绝对不行。”莎利的语气不容置疑,“17号已经被转入织造者序列,而且表现极其出色。她的前额叶皮层始终保持着高度活跃状态,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突破阈值的样本。” 看到周围人困惑的眼神,记录员赶忙解释:“织造者序列是命运编织者大人制定的全新拯救计划,目前由虚空守望者大人亲自管理。” 光是听到命运编织者这几个字,周围的研究员就纷纷噤声。 她们都明白这个称呼代表的是什么—— 在神圣矩阵教团当中,至高无上的大织锦师仅次于永恒织匠,能够俯视一切。 而在其下,便是掌握着教团命运的两个存在:命运编织者与虚空守望者。 命运编织者掌握着所有的信息,制定着教团的每一项决策,任何计划、任何行动,都要经过他的双手编织。 而虚空守望者莎利则是计划的执行者,她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总能最先看到永恒织匠降下的预言,并将事物推向预定的方向。 在这两位大人物之下,才是符文编纂者等分工明确的高级教徒。 像织锦修复师、结构观察者等负责巡查,发现并处理各类问题的中层人员,甚至是更下层主持仪式的织线者、谐调者,虽然也能接触核心实验,却连仰望那个位置的资格都没有。 “与圣裁者计划相反,织造者序列强调的是将神经活性和情感反应推向极限。通过高度的神经元同步模式,将边缘系统的功能发挥到极致。” “没错,”莎利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满意,“17号在织造者序列中表现出的潜力,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宝贵得多。 “圣裁者计划不过是在重复前人的路。而织造者序列是全新的可能。不是抹杀,而是创造——与其摧毁意识,不如按照我们的要求重塑它。” 两个计划就像命运织机上交错的丝线,朝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圣裁者计划追求的是彻底的空白,用药物将意识一点点抹去,直到连最基本的自我都不复存在。 人类的意识不过是需要清除的杂质,她们企图创造出完美的容器。就像要把一块画布洗得纯白无瑕,即使这意味着画布本身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被腐蚀。 而织造者序列则走向了它的反面,不是要抹去意识,而是要将其推向极限。 就像在画布上不断叠加颜色,直到每一寸空间都饱和到极致。通过刺激和强化,让情感和意识达到近乎狂热的境界。她们要的不是空白的容器,而是被重新编织过的灵魂。 “知道吗?我改变主意了。”片刻后,莎利下达了最终的指示,“让我们来做个了结,把浓度提到90%,不,100%,直接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研究员们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程度的药物注射,几乎就是赤裸裸的死刑宣判。 “如果下次降临仪式还是失败……”莎利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那就放弃这个样本吧。没必要在废品上浪费更多资源。” 长袍拂过病床,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莎利已经对圣裁者计划失去耐心,她的未来在织造者序列那个充满野心的新方案上。 至于这些旧项目的实验体,不过是弃子罢了。 “守望者大人,”一个研究员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细若蚊呐,“圣裁者计划是永恒织匠最初指引的道路,我们已经投入了如此多的……” 莎利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说话者:“生死存亡之际,还在纠结过往的投入?永恒织匠的预言已经降世——终焉的编织者即将降生,命运的洪流即将冲毁一切。我们甚至不知道终焉将以何种形态降临,还有闲心在一条明显失败的道路上浪费时间?” “我明白您的远见。“研究员仔细斟酌着措辞,生怕触怒这位高高在上的存在,“但之前不是说,只有清空意识、净化灵魂,让织匠以人身亲临凡俗世界,才能在终末来临时庇护我们?” “没错,”莎利冷笑一声,“但最重要的是,伟大的永恒织匠方才为我们指明了时间节点——第45周的周一。那就是终末降生的日子。而在年末的寒芒静默日,第52周的周五,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至于其它预言,自会在合适的时机显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祂的指引,为那一天做好准备。” 每个人都在消化这个令人战栗的预言。 “……那不是说,离终末只有28天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开口。 “这怎么可能!实验进展才到这,怎么可能在短短四周内……” “我们已经失去太多时间了。圣裁者计划反复失败,如果按照这个进度继续,等到终末降临,谁也活不下来。”莎利的声音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命定之日到来前,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正确的道路。而织造者序列——将是织匠赐予我们的全新救赎之路。” 她的长袍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弧线,仿佛编织命运的梭子掠过天际。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说一个字。 谈话声渐渐远去,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 沧星榆蜷缩在床上。 教团成员和研究员从不避讳圣裁者计划实验体的存在。在她们眼中,这些人,尤其是自己,早已失去了理解和记忆的能力。 莎利对圣裁者计划的厌倦如此明显,表面上说是要给她一个机会,实际上大概觉得她死了更省心。 “……织造者……?” 这个词突然从她口中溢出,连沧星榆自己都愣住了。 这不是她想说的,甚至不是她的意识要说的。 有一个问题。 她原本以为,随着自己的意识在这具身体中逐渐清醒,她就能挣脱这个由记忆编织成的牢笼。 这具身体时而听从她的指令,仿佛真的承载着来自未来的完整意识;时而又像是被过去的意识主导,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进。 两个时空的“她”在同一个躯壳中交织,思想与情感并不相通,但真实的“沧星榆”最终的行为却和总是过去的“星榆”不谋而合。 守望者提到的她“最近的反抗”,似乎她先前打翻香炉、试图离开的行为,仿佛某种巧合让过去和未来的她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构成了这个故事中早已写定的一部分。 这应该……只是个幻觉,但这幻觉又太过清晰,太像真实的记忆。 这具身体仿佛成了一座的监牢,让她在虚实之间徘徊不定。既是演员也是观众,既是过去也是现在。 第323章 第-22日 又是一个夜晚。 护工推着药车,面无表情地进来常规巡查。 他熟练地检查床头的记录单,又瞥了眼输液瓶的液位。 祈雪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蔷薇。 “啊,是你啊,“护工的语气突然变得和善,“今天工作辛苦了。” 祈雪礼貌地点点头,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星榆。 她站在病床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我们……”星榆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游丝,“我想去外面……” 祈雪的手顿住了。 “回到荒原?”祈雪突然抓住星榆的手,力道大得让人疼痛,“你还没好……你的病还没好!外面太危险了!这里至少,至少有医生……” 她的语气有些失控,像是在说服自己。 “……对不起,你看。”祈雪又突然道歉,“这是种很特别的花,我找了好久。等你好了,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种上它。我知道一个地方,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但如果……如果我们注定无法离开这里,那也没关系。” “没事的。”沧星榆强迫麻木的手指动作,紧紧攥住祈雪的衣角。 动作笨拙,但意图明确。 她将祈雪拉近,贴着她的耳边,声音轻得连空气都听不见:“我们必须离开,不然……” 她想告诉祈雪。 “你妹妹最近总说胡话。”护工在此时突然开口,他漫不经心地翻着记录本,“我去叫医生开点退烧药,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严……” “你不准这么说!”祈雪陡然转身,语气锋利如刀。她的眼神让护工下意识退了半步,“星榆很快就会好。她一定会好。她必须好起来!” 护工讪讪地耸耸肩,推着药车匆匆离开。 药物的作用越来越强烈。 她的意识又变得涣散,就像那些再也没能从“治疗”中醒来的人一样,在这片迷蒙中,一切的前因后果却愈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最初,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高烧。 虚弱的星榆留在荒野中,祈雪第一次体会到了彻骨的恐惧,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一切。 就在这时,神圣矩阵教团向她伸出了“援手”。 而这正是骗局开始的地方。 星榆被告知,只要配合实验,就能确保祈雪在“工厂”里的安全;祈雪则相信,自己在工厂的工作能换来星榆的“治疗”。 教团巧妙地利用了她们对彼此的牵挂,编织出看似完美的蛛网。 当现在的沧星榆透过织梦机的幻境凝视这段记忆时,她看到的是一个濒临破碎的躯壳。暗红色的药剂几乎摧毁了过去的自己,情感、语言、记忆都已支离破碎。 只有一点顽固的意识还在抗拒着,而正是这种异常的抵抗让虚空守望者莎利感到不悦。 一个无法完全清空的容器毫无价值,于是她将注意力转向了更有潜力的祈雪。 织造者序列与圣裁者计划截然不同——它不是要清空意识,而是要将执念推向极限。 在一次次的实验中,祈雪对星榆的保护欲被不断强化。曾经会因恐惧死亡、恐惧分离而逃避的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愿意为了守护而牺牲一切的灵魂。 她坚信星榆正在接受治疗,坚信只有自己在付出一切,却不知这份信念本身就是织造者序列最成功的“作品”。 可笑的是,这个骗局其实并不精致。 只是稍加诱导,受害者就会心甘情愿地戴上枷锁。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那些给予希望的谎言,祈雪相信着治愈的可能,星榆相信着保护的意义,而这样的信念本身就是最坚固的牢笼。 而此刻的沧星榆,带着未来的记忆重新经历着这一切。 她就像一个被困在玻璃箱中的旁观者,清晰地看到了所有的机关与陷阱,却没有改变任何既定的轨迹。一个人在药剂的侵蚀下逐渐沉沦,而另一个人在织造者序列的实验中走向另一个深渊。 星榆想抓住祈雪,告诉她自己知道的一切,但连手指都已经不再听从使唤。 “好好休息,”祈雪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却透着执着,“等你好了,我们就……不,现在还不行,你还没完全好。昨天我去了那片空地。我们可以在那里搭一个小房子,门前种满这些花。如果累了,就一起躺在花丛中入睡,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一定要恢复,如果……如果真的不行,我会跟你一起。我们可以化作花泥,回归土地。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把我们分开了。” 最后一丝清醒消散前,星榆用尽全力抓住了祈雪的衣角。 她想说些什么,但药物的效力已经开始发作。 “明天……晚上……你……要来……” “嗯,我保证。”祈雪轻声说,“一定会的,无论要付出多少,无论要我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 意识在黑暗中浮沉,最终再次找到了光亮。 沧星榆睁开眼睛,瞳孔在刺眼的白炽灯下缓慢收缩。 每一次苏醒的机会都来之不易,意识正在被一点点侵蚀、吞噬。 输液泵里暗红色的药液转动着,仿佛垂死挣扎的血液。 代谢清除期快到了。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还能控制这副僵硬的骨骼。 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然后把它松散地搭在表面。 时间在她的意识中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是连续的,又或许只是破碎记忆的拼接。但有一点她非常确定——这具身体原本的意识已经变得如此微弱,几乎真正逐渐成为一个空壳。 如果死在织梦机的幻境里…… 她不能让自己活在这个无休止重复的噩梦里,必须找到突破的机会。 她盯着那些钉在窗口木板上的铁钉,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最近的一颗。 护工踩着下午的例行查房时间来了。 “又掉了?”他瞥了一眼星榆手背上空荡荡的留置针位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托盘被放在床头柜上,他粗暴地扯过星榆的手腕。那些针眼还在渗着血,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翻来覆去找着还能插针的位置。 “这都第几次了?你信不信我让她们直接把你绑起来打点滴?” 话音未落,一根软管突然缠上了他的脖子。 沧星榆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于是直接滚向床的另一边。 她不需要太大力气,只需要保持这个姿势。护工的喉咙被床沿压迫着,而她悬空的体重成了最好的施力点。 “咳、咳……”护工的眼白充血,暴起的青筋在脖子上跳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气音,“你……你敢……” 他的反抗和预想中一样激烈。就在即将挣脱的瞬间,铁钉狠狠扎进了他的左眼。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变成含混不清的呜咽。 三十秒过去了,也可能是一分钟。 挣扎开始变得迟缓,暴起的颈部青筋渐渐软化。当她将第二根铁钉刺入太阳穴时,对方已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护工的手臂垂落在地上,瞳孔开始涣散。 直到确认对方彻底没了呼吸,星榆才松开紧绷的身体。 身体实在太过虚弱,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肾上腺素退去后,虚弱感潮水般涌来。她重新爬回床上时,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但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托针管上。 她摸索着注射液,吸入针管,然后推出一点闻了闻。 甜腻的气味又一次刺激着她的记忆。 如此熟悉,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呕吐。 边区互助联盟一直提供的罐头、甚至是药片的味道。 就算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时毫无记忆,对这种味道的厌恶也已经刻在身体的本能中。 ……她得去做点什么。 她得去做点什么。 两个意识同时这样想着。 锁早就坏了,只是没人在意——毕竟“空壳”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值班室在楼下。这个时间点,护工们总会聚在一起打发无聊的时光。 水房就在楼下拐角。饮水机旁边还摆着几个备用的水桶,天天都会添满,方便护工们冲泡速溶饮料。 粉末冲泡时的香气会暂时压过注射液诡异的甜香,成为这个破败据点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走廊尽头的药柜就在眼前,星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标签,寻找着每天都会被注入她血管的那种药物。 “咪达唑仑”、“美索比妥钠”,这些文字就算是未来的沧星榆也不算非常熟悉,但颜色和瓶身的形状却早已印入记忆。 一个、两个、三个。 这些足够了吗? 她把瓶子攥在发抖的手心里。药液在玻璃瓶中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心跳加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身体的虚弱。 拧开瓶盖的动作出奇地稳定。镇静剂倾倒的声音被水房里机器的嗡鸣掩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新来的那些,听说又是从荒野上捡的。” 值班室里传来含混的交谈声,伴着纸牌拍击桌面的闷响。 星榆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身沿着原路返回。她将剩下的药瓶塞进口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还不够,她想。 光是做这些,还远远不够。 昏暗的走廊上,医疗废物随意堆积。 满是碘酒的纱布、浸透了酒精的棉球、半空的消毒水瓶,还有被随意丢弃的病历纸。这些垃圾堆在这里,连护工都懒得收拾。 楼下的值班室里,纸牌和谈笑声渐渐变得含混不清。 老旧的电线从墙面裸露而出,黑色的外皮早已斑驳剥落。 星榆把浸满酒精的床单和纱布堆在电线接触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耗费巨大的体力,但她依然固执地继续着。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开始一间间检查病房。 整个二楼一共只剩下七个人。 有些房间里空无一人——床单凌乱地堆在角落,针管和纱布散落一地。“失败品”已经被处理掉了。 有些房间里的人只是茫然地望着敞开的门,仿佛那道缺口与墙壁并无分别,但并非所有人都只是活着的空壳。 第三间房里,一个瘦弱的女孩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她的动作很迟缓,像是生锈的机械,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微弱的光。 “我们可以离开。” “……离开?”女孩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星榆点头。 不知道是习惯性的服从,还是圣裁者之间的微妙默契,那个女孩没有任何怀疑,只是艰难地支撑着身体,一点点挪下床。 被药物钝化的意识下,残存的求生本能仍在微弱地跳动。 楼下的说笑声越来越小。 时间不多了。 简单交谈过自己的计划,星榆最后一次检查每个精心布置的引火点。每一处都是等待绽放的火种、她要尽可能让这一切都被毁掉。 最后,她翻出了尸体上的打火机。 所有的引火点都被挨个点燃。 “要烧起来了吗?”那个瘦弱的女孩站在她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 另外几人也陆续加入,像一群迷途的幽灵,笨拙而坚定地帮她完成最后的准备。 星榆点燃了第一处火源。 火舌瞬间吞噬了床单,顺着电线蔓延。身后的火光中,有人推倒了摇摇欲坠的输液架,金属碰撞的声响伴随着压抑的笑声在走廊回荡。 烟雾开始渗入楼下。 等药物作用减退、那些护工终于惊醒时,浓烟已经完全包围了值班室。那些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安全出口,却发现门被死死堵住。 推车、病床、各种杂物在门外层层堆积。甚至有人用输液管紧紧缠住了门把手,像某种拙劣却有效的锁。 火舌沿着墙壁攀爬,一点点吞噬这座由谎言与痛苦砌成的建筑。 女孩过来拉了拉星榆。 “该走了。”她朝星榆伸出手,“我们可以走了。” 星榆摇摇头。 她早已拖着身体移动到了外面的安全区域,却并没有离开。 “我要等人。”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女孩犹豫了一下:“可是……” “你们走吧。”星榆微微闭上眼睛,今天的布置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我没事的。” 火焰在夜空中肆虐,浓烟将整个荒原染成暗红色。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在混乱中逃离,消失在夜色里。 终于,她等到了。 祈雪的身影急匆匆地赶来。紧随而来的还有一群穿着破旧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