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龟记》
1、粉衬衫帅哥
晚上六点半,我前往新荔枝湾赶公司的生意应酬。在公交车上给我们赵头儿打电话:
“你也知道这个点钟根本打不到的士,我搭的公交车,可能要迟到了。不是你们高层出席就行了吗?干吗突然叫上我?”
“他们公司今天来了个新的头目,貌似有分量,是北京来的,你也是北京人,可以帮忙拉近距离。迟点到不要紧。等美女我们都是愿意的。”
我懒得跟他争辩其实我不能算北京人,刚收线,公交车一个急刹车,我靠在了司机座位后面的铁网上,再启动时,只听“呲啦”一声,我腋下的布料被某一锋利处划了一大口子。
md。幸好没破皮,但衣服算是毁了。
下了车,我在附近找了间有显眼的“50%off”标志的小店冲了进去。
一手紧紧夹住腋下的口子,一手在打折货品里翻出了件顺眼的,急急忙忙推开试衣间的门,就见里面一半裸上身的青年男子愕然看着我。
店员小姐已经赶过来了:“不好意思这间的锁坏了。暂时没空位,小姐请等一下。”
我狠狠剜了一眼他的胸肌,一叠声地道:“对不起对不起。”退了出来坐在外面等。
肤色健康,身材不错,小哥哥貌似有练过哦。
我坐在外面咽着口水,直到帅哥换了件淡粉色的衬衫走出来,对我微微一笑。
仔细看竟然眉是眉眼是眼,迷死个人呦~~~~
像我这样有过性经验的单身姝丽,哪还懂得掩饰自己看帅哥时如火如荼的目光,况且广州这么一巨型城市,萍水相逢,再见面就得等下辈子,见了合意的若不拼了老命多看两眼,以后肯定后悔得朝如青丝暮成雪。
然而这位粉衬衫帅哥想必是见惯母狼的,非但没做出脸红羞怯状,还直直地回盯我,我的气场实在拼不过他,正巧旁边一位美女换好衣服出来,我便灰溜溜地躲进试衣间里。
出来时他果然已消失在茫茫宇宙中。我怅然地付了钱,走进饭店,做好了面对一桌子肥头大耳老男人的心理准备。
可是,上帝啊!
粉衬衫帅哥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包厢里???
而且他就是那个北京来的新头目!!!
赵头儿热情地把我安置在他身边,介绍说:“耿总,这是我们公司小韩,韩京冀,也是北京人,来广州三四年了。”
他递了个名片出来:“韩小姐好,我叫耿嘉f。”
我连忙也翻了名片出来跟他交换,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心想完了,刚才我用目光非礼他,保不齐待会儿他为报一箭之仇,用别的什么来非礼我……
不过……只要他不是变态,被他非礼,那也是福利啊……
赵头儿接着介绍:“小韩可是北大历史系的高才生呢。”
我一怔,须知应酬桌上的老板们大多文化水平不高,我的学历应该是个忌讳,赵头儿今儿这是怎么了?
耿嘉f笑道:“幸会幸会啊,我是清华建筑系毕业的。”
原来如此。
周围老男人们起哄道:“门当户对啊,该干一杯。”
我们无可奈何地喝了一杯。
一顿饭吃完,连交杯酒都喝了。
赵头儿不厌其烦地推销我:“小韩对广州很熟,哪里东西好吃,哪里好玩,她都很清楚,耿总在广州这几天要是缺导游,尽管说一声,让小韩陪您。”
我瞄了赵头儿一眼,如果有上辈子,他一定是个鸨母。
但耿嘉f对他的话似乎混不在意。我更不在意。都不是一个社会阶层的人,我眼里好吃好玩的地方,他怎么会看得上眼。
所以第二天,礼拜六,当恨恨地接起那个中断我懒觉的电话,却听到他的声音时,我非常吃惊。
“耿总?找我有事?”
他笑了几声:“今天想在广州转转,找你当导游。”
我神经猛一跳,丫不是想泡我吧?
这个假设立刻让我精神振奋,我带着笑腔大声说:“好的,没问题。您现在在哪儿?”
“告诉我你在哪儿吧,我开车去接你。”
2、寺贝通津
“在中山二路附近……”
我告诉了他地址,问了他现在的位置,计算了一下他开车过来的时间,便火速行动起来。
我住的地方很简陋,位于极旧的楼梯楼七楼,三十几平米的一室一厅,衣服都塞在一个简单组合衣柜(就是那种几个圆铁杆撑一个长方体外面套一层纸一样的布)里,因为多,衣柜的拉链几乎被撑爆,一拉开,千姿百态的衣服便扑面而来。我翻啊翻啊翻啊翻啊,最后终于决定——穿一套普通休闲装。
虽然空窗了两年的我也许比较饥渴,但还不至于昏了头脑。第一次见面就穿成花痴状,那叫自寻死路。如果打听出对方有女朋友或老婆,恭喜你,可以现场找工具自裁了。穿得普通点随意点,一来保险,二来还暗伏着欲擒故纵的后着,进可攻退可守,实为上策。
经过一系列洗脸刷牙梳头的工作,确保眼角无眼屎,牙缝无菜丝,风吹发型不乱。用润唇膏擦了擦嘴唇,便听见楼下大门的铃响了。
我按下通话键,跟他说马上下来,把一盒牛奶塞进皮包里,锁了门噔噔噔走下楼去。
到了楼下,他正玉树临风地站在车子边,我血液里的乙醇含量立刻就上升了。帅哥就是帅哥,随便等等人也是怎一个帅字了得啊。
车子是一辆蓝鸟,本地军车牌,我知道他们公司有军方背景,所以也没惊奇。只是赞了一声:“有军车牌,真是好。”
他笑一笑:“打算带我去哪儿?北京路上下九就免了,大学时候去过。”
“什么目的?买东西?”
“纯观光。”
我想了一想,笑道:“‘寺贝通津’去过吗?”
“没有。都没听说过,是什么地方?”
“是一条小路。比较有特色。”
他递给我gps,我摆摆手,笑道:“很近的,又有人肉gps在这里,我帮你指路就行了。”
车子慢慢开着,我偷瞄他握方向盘的手,没有戒指。心里窃喜,闲闲地跟他聊天:
“你们公司没导游吗?怎么想到找我?”
“听你说话觉着亲切。你是北京人?”
“其实不是,我妈老家在昌平,我爸是河北人,所以我叫‘京冀’。”
“也差不多。你北京人,又北大毕业,干嘛来广州?”
“……阴差阳错吧。”我敷衍道。这是我最不想谈的话题之一,心痛往事不堪回首。我于是扯别的:
“我们公司跟你们这次合作算是订下来了吧?”
“算是吧。”
我放了心,又笑问:“你学建筑的,怎么不来我们这样的建筑设计公司发光发热,却帮着房地产公司来对付我们?”
耿嘉f笑道:“能做甲方,何必做乙方呢?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这话我绝对同意。如果你们甲方缺人又用得着我,您可别忘了告诉一声。前面路口右拐。”
车子停在龟岗大马路。我们沿着烟敦路走了一段,彩色瓷砖铺成的路面很有西洋的味道。到了寺贝通津的路口,我指着蓝色的路牌给他看。
“是音译的路名吗?”他问。
“nono,”我细细地解释,“‘寺’是指这里原有的东山寺,‘贝’是通假‘背’,背后的意思,‘津’是以前珠江边儿的码头,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东山寺背后通往江边码头’的那条路。”
“那这儿有个东山寺?”
“明代一太监修的,早没了。码头也没了,就留下这么个路名。历史的遗迹啊。”
“太监修寺干嘛?”
“不是普通太监,是一个市舶宦官,就是负责管海上贸易船只的,他是一贪官,害死过地方官员,怕遭人鞭尸报复,就修了一特牢固的坟墓,又在上面盖了一寺庙,招和尚为自己念经。”
说到跟历史有关的东西,我一时有点收不住口,但耿嘉f很耐心很安静地听着。他偶尔笑一笑,露出细细的雪白牙齿,笑容阳光又健康,看得我心花怒放。
黑色的柏油路面,路边是一面带镂窗的红砖墙,走了几步,便见到一座教堂。
“这是基督教东山堂,广州基督教协会就在这儿。”
“你信基督教?”
我摇摇头:“我一朋友信,她去年在这儿结婚,我才知道广州有这么个地方。东山这一带是民国年间广州权贵修别墅的地方,这条路附近就保留了很多。最有代表性的一座叫‘隅园’,1932年修的,一直走就能看见了。”
广州太过喧闹了,所以我格外珍惜幽静的地方,麓湖公园、法政路、寺贝通津,都是难得的。这里离我的住处近,又有‘隅园’可以给学建筑的耿嘉f鉴赏,所以我把他带来了。
我们沿着路边慢慢地走,路两旁有些别墅改成的咖啡店、时装店,十分优雅别致。爬满绿萝和三角梅的砖墙,围着一座座带花园的古旧洋房,空气中有一种草木浓荫产生的特有香气,在微阴的天气里,让人迷醉。
看得出耿嘉f对这些老建筑也颇有感兴趣,有时会研究一下砖墙上的石雕,到了‘隅园’,他仔细研读完外面石刻的简介,又站在路对面远远地看。
“这儿真不错。”他微笑着点点头,“以后她来了,我也带她来看。她一定喜欢。”
我感觉我的小心肝一下子便自由落体了。但还是挤出一个笑脸,不死心地问:“她?谁啊?”
“呵呵,我女朋友。”他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从我碎了一地的玻璃心上一步步,慢慢地踩了过去。
3、善良
“你竟然带他去寺贝通津!!!” 第二天我跟赖斐儿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她受了刺激似地大叫。
我暗运内功,抵挡住周围投过来的千万道鄙视的目光,低声道:“不过是一条马路,你至于吗?”
“那不同,”她语气兴奋得难以控制,“你记不记得你有篇博客,题目叫‘广州的世外桃源’,里面讲到这条路,把它写得那叫一个浪漫,说什么走在里面就好像进入民国的时空,脑子里很自然会开始编织小家碧玉邂逅东山大少的故事,还说有心仪的人,一定要带他来这里,在那株参天的紫荆树下,撩人的风拂过,落下一阵粉红色的花雨,这时候凝视他的眼睛,他一定会爱上你云云……”
我面露惧色,颤声道:“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小皮,你简直不是人……”
赖斐儿,因为姓赖,我送昵称‘小皮’,四川美女,我一直疑心她爹妈是拉斐尔的粉丝,所以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她是我本科同学,因在北京浸淫数年又有我这么一密友,得以练就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本科毕业后我南下广州,她留京读研,分开了几年。研究生毕业后她来广州某高校教书,我们才重逢。
也难怪耿嘉f能以一句“听你说话觉着亲切”做为理由,在广州不要说北京人,连说北京话的都少。我们本科同学在广州的就只有我和小皮两人。
“我忽然对此人很有兴趣。”小皮舀起一勺米酒鸡蛋羹,“你是100%颜控,第一面就对他这么动心,丫一定帅得惊天动地。下次记得用手机偷拍一张给我看看。”
第一面?我想起服装店里那场香艳的邂逅,自言自语似的道:“其实第一次见面,他是半裸的……”
“噗!”小皮嘴里的米酒鸡蛋羹喷了一桌子,大叫道:“什么!!!”
周围那千万道鄙视的目光再次袭来,我笑着解释:“礼拜五晚上公司应酬那会儿,我衣服在公交车上刮烂了,他在新荔枝湾大堂里被一手拿甜筒的小孩儿撞了满怀,我们俩进了附近同一间店买衣服,他试衣间的门坏了,我不小心闯了进去,就这么回事儿。”
小皮满眼放光地问:“腹肌有几块?看清楚了吗?”
我耸耸肩:“有肯定有,不过我没仔细数,反正人有女朋友,腹肌咱也用不上。”
“……这么快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就昨天,我都没问,人就主动交代了。”
她叹一口气:“丫做的也太绝了,开口就摊底牌,一丁点儿幻想空间都不留给你啊。”
“nono,我告儿你,这叫善良。”我悠悠地用筷子挑着小黄鱼肉,“难不成跟你暧昧十天半个月,等着你投怀送抱才是好的?我这把年纪还有多少刹那芳华能禁得起折腾?”
她眯着眼睛看着我笑。
我大剌剌地道:“看什么看,我可不是故意帮着他说话。”
“压完马路你们是不是就散了?”
“没有啊,下午带他去惠福东吃正宗的云吞面,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最爱的那间。结果面有点碱水味,他吃不习惯。”
“你最爱的那间……” 小皮阴阳怪气地说。
我笑笑:“你听我说,以前读《聊斋》,最喜欢里面一篇《娇娜》,说里面那个姓孔的书生,‘不羡其得艳妻,而羡其得腻友。观其容,可以疗饥;听其声,可以解颐。时一谈宴,色授魂与,尤胜于颠倒衣裳’。你不觉得很有道理吗?”
“得了我明白了,看把你美的。有福利别独吞,有空带出来给姐姐见见哈。有他的名片吗?”
我从钱包里抽出来递到到她手里。
“建设部经理……这是个多高的职位?”
“挺高的吧。我们这次接的这个楼盘是他们公司进入广州房地产市场的试水项目,他是北京总公司派下来的负责人之一。”
“年纪轻轻就做负责人啊,有为青年,要不然就是高干子弟。”
我轻轻含着筷子,呈45度上仰角歪着头,眯着眼睛憧憬:“说不定他既是有为青年,又是高干子弟……”
小皮撇撇嘴:“高干子弟有什么好?你别被网上小言骗了。我最近在晋江战色看一帖子,讲楼主现实中遇见的几个高干子弟,那轻浮张狂劲儿,令人发指。要是耿帅哥也是这一系列的,你可得当心着点儿。”
我摆摆筷子,自信满满:“我看人错不了,我们小嘉f肯定是优之良品。就算是高干子弟,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一枚。”
在耿嘉f这道大菜的陪伴下,这顿午餐使我们的肉体和精神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你怎么能怪我是颜控,帅哥实在太有用了。
4、菠萝啤
这些天我陪耿嘉f逛了广州不少地方。
反正我也不是公司栋梁,没混到需要夜夜加班鞠躬尽瘁的份上,每天下了班闲着也是闲着,有帅哥陪着,专车接送出去腐败,好吃好喝还不用自己掏钱,何乐而不为?
跟耿嘉f在一起,感觉就四个字:如沐春风。
他有风度,不张扬,教养好得要命。他自始至终从未表现出对我有兴趣,弄得我一方面对自己的魅力很失望(好歹我当年也是历史系四大美女之一啊),另一方面又很羡慕他女朋友。以前在很多论坛上都见人说男女之间绝不存在单纯的友谊,我现在可以拿着扩音喇叭大声反驳:您错了,瞅瞅我们吧。
有一天,我带他去二沙岛溜达,跟他说这里的房子如何如何好。
“反正你也不差钱,买个带游泳池的别墅,到时候结了婚生了孩子,一家人在这里其乐融融,多好。”
他但笑不语。走着走着,到了星海音乐厅,他忽然加快脚步走到门口,盯着玻璃墙上的一张张海报看起来。
我笑了,丫一定是听古典音乐长大的。
但过了一会儿,我就发现他这一举动没我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他脸上那种熟悉的忧郁又出现了。
虽然我心里对此人的评价空前之高,但我仍是发现了他一点怪异之处——每当他提到他女朋友的时候,的确,是带着笑意的,看似很甜蜜,但当这笑意消逝时,余下的却是一种盘桓在他脸上挥之不去的淡淡悲伤。虽然他总不忘在这时刻避开我的视线,但时间久了,终究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别骂我乌鸦嘴,有时候……我真怀疑他女朋友已经死了。” 跟小皮煲电话粥的时候,我告诉她我的猜测。
“呸!我看纯粹是你的幻想。”小皮乡音改了,川人的泼辣性格依旧,“人顶多也就是吵吵架什么的。”
我没答话,但我知道那是不同的。吵架的感觉是激烈的,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他那股忧郁,看似绝淡,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用刷子都刷不掉。
“小京,”看我半天没答话,小皮忍不住笑着开腔,“算了,我不该打击你积极性,你继续做你的美梦吧。”
我顿了一顿,淡淡地道:“我没那意思。再说做梦也不敢梦他,前车之鉴就摆在跟前,你以为我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小皮不出声,过了阵子才说:“都两年了,你还没忘了他?”
我默然不语。
小皮叹道:“你也太抬举他了,他算什么有钱人,我看跟耿嘉f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别这么没出息,分了是好事,他原本也配不上你。”
我心里一热。这就是姐妹。同仇敌忾胜于一切。
“不跟你聊了,我明早一二节课,先睡了。”她挂了电话。
我没敢告诉小皮,昨晚我才看过他的博客。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他来,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而他的博客地址竟也没有变。
“最近广州几处分店的业务已走上正轨,我们决定出去旅游,好好放松一下。wendi提议去贵州,那里比较贫困,我们可以带一些文具和书,一路捐给失学的孩子……”
好一对富有生活情趣且积极向上的神仙眷属啊。
我关掉浏览器,从冰箱里拿出一听菠萝啤,打开狠灌了几口。
他是广东人,却从不喝菠萝啤,也不吃菠萝,因为讨厌那股味道。跟他在一起的七年,我没有吃过菠萝。
分手那一天,我游魂一样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忽然在路边一间小卖部里看到有菠萝啤卖,想也不想便买了两听。
那股菠萝香气,一定能让他从我的脑子里跳出去,走得远远的,让我再也不要想起。
5、太阳镜
礼拜一我回到公司,着手筹备公司新版网站的文案。搜资料,查英文,忙得晕头转向之际,忍不住偷偷打开娱乐频道,想补充一下最新的八卦资讯。
刚看了一两条,就见赵头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对我招招手。
我忙叉掉网页跟他走出去,心里疑惑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他带我进了他办公室,打开抽屉悉悉索索地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小罐茶叶递给我:“赶快泡六杯茶,端到会议室。”
奇怪啊,怎么端茶递水的活计也找上我了?但领导指派,只能当成荣幸,废话是绝不敢多说一句的。接过茶叶罐一看,竟是他私家珍藏的武夷山大红袍,平时怕我们讨来喝,锁在抽屉里跟防贼似的。我忍不住问:“今儿来的是什么贵客?”
“你还不知道吧?耿嘉f有事回北京了,来了个新的负责人,也是北京下来的。新官到任三把火啊,第一天就驾临咱们这里了。”
说着我已经冲好茶,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赵头儿带着我走进会议室。我一面对各位领导展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脸,一面给他们依次上茶。
最后一杯放在坐得最靠边儿的一个年轻人面前。他一直在低头看文件,我偷瞄他一眼,只看见小半个侧脸,皮肤挺白的。以前没见过他,想必就是接替耿嘉f的人。
便在此时,赵头儿那洪亮的、爽朗的、热情洋溢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翟总,这是我们公司小韩,韩京冀,也是北京人,来广州三四年了。”
卧槽……赵老鸨,你丫不把我卖出去誓不罢休是怎么的?
姓翟的闻言立刻站起来,笑眯眯地跟我握手:“你就是小韩啊,我听嘉f提起过你,听说他在广州这些日子蒙你照顾了。”
我盯着他的脸,心里对赵头儿的怨怼霎时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感激之情。
神啊,你是因为我两年空窗期见的网友尽是歪瓜劣枣,所以特意派他们来补偿我的吗?
出来后赵头儿低声对我说:“今晚请翟总在世贸潮濠吃饭,你也来吧。”
我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我去我去。”
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少不得又被安置在姓翟的旁边。
他的名片上写的是:翟知今,企划部副经理。看起来没有耿嘉f大牌嘛。
翟知今没怎么理我,只顾着跟我们公司的高层们谈笑风生。我乐得清闲,一勺勺慢慢品味着面前鲜香幼滑的菜胆鱼翅,但全身的感觉器官都在暗中探测着他。
他的笑容跟耿嘉f不同,耿笑起来很单纯,他则有些城府。他的气质倒也说得上优雅,但也跟耿不同,耿是一丝不苟的,他则带着点懒散。你看你看,坐着的时候背有点驼……
想得正入神,他忽然问我:“小韩,我想买副太阳镜,你知道哪儿有好的吗?”
“这儿附近就有。友谊,丽柏都很多。”
赵头儿不忘来一句:“那等下小韩你就陪翟总逛逛吧。”
于是出了世贸散伙后,我便陪着翟知今走进了友谊商店。
淘金路这一带我很少来。友谊商店、丽柏广场,都是出了名的贵,一件衣服一双鞋随随便便就是四位数,高山仰止。不光如此,那些店员小姐也个个气场惊人,即使她们用温柔如水的微笑欢迎我,我也能从中读出“买得起吗你”几个大字,落荒而逃。
今天总算可以昂首挺胸地逛一次了。
“你知道哪个牌子好吗?”他问我。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说,“对于名牌我不是很了解。你有喜欢的牌子吗?”
他微笑:“我无所谓。买贵的,总错不了吧。”
卧槽……这回答……怎么听怎么像个土财主……
专柜小姐们一见到他就乐得像朵花儿,鞍前马后地招呼: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我们专柜吗?”
“这个框形很衬您的脸型。”
“单纯从防紫外线效果讲,茶色是最好的。您如果要开车,颜色不要太深。”
“先生您要不要办张会员卡呢?有九折优惠哦。”
翟知今指着墨镜上的标签让我看:“打完折八百多,还行吧?”
我忍着笑点点头:“还行。”
他开着耿嘉f那部熟悉的蓝鸟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只简单回答了他几个问题,没怎么主动说话。
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我,他是一个比耿难对付的人。耿嘉f喜怒哀乐都在外头,容易把握,但这一位,你别看他整天笑眯眯的,保不齐就是一笑面虎,翻起脸来六亲不认。
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啊。
6、结婚
但第二天下班,他的电话还是来了:
“小韩,你知道广州哪儿有好吃的吗?”
我考虑了一秒钟,还是殷勤地答应带他去。
虽然不想招惹他,但我也惹不起他。
“我现在开车去接你?”
“好,我们大楼后面有条小巷子您知道吧?那儿临时停车方便,您在那儿等我吧。”
其实军车牌的车是可以横行无忌的,停哪儿都不怕罚款,但我怕在大楼正门被同事看见,影响不好。耿嘉f以前都主动停后巷子里,因为他懂得为别人考虑。这位翟财主,我不知他有没有这份觉悟,故此明说。
不料他脑子还不错,“你怕被人看见啊?”他笑着说,“好,我停后面巷子,到了打你电话。”
坐上他的车,我开始盘算该带他去哪里。
上次那间云吞面店,碱水味其实很淡,耿嘉f已然受不了。那索性带他去间味道重的。
“我知道有家小店的牛腩面不错,不过那里环境不太好,你能接受吗?”
“没问题。”
我暗笑。答应得倒爽快,到了那儿您就知道是怎么个“不太好”了。
车子停在昌岗路附近,我带着他走进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这里房子极其老旧,摇摇欲坠,路也不好,刚下过雨,满地泥水。现在天又黑了,各路无照经营的小贩们倾巢而出,卖水果的、卖饰品的、卖盗版碟的,把本已很窄的巷子宽度又占去一半。我们只得在人缝里慢慢钻着。
我眼瞥见他整洁的西裤和皮鞋上溅上星星点点的泥水,有点儿担心他发飙,偷看他表情,却是一贯的那种轻松,似乎这样恶劣的环境于他也全无影响。
真的吗?我仍不是很相信。
终于到了以前我来过的那间面店,我指着店门口排了十几二十人的长龙,向他笑道:“看,就这间,人气不错吧?而且物美价廉。”
他点头微笑。我没敢告诉他,这间店人气旺其实完全是因为卖得便宜。三块五一碗的牛腩面,现如今的广州哪儿找这个价去?
等了很久,我们才寻到一张小桌子坐下,叫了两碗招牌牛腩面。
出乎意料,他竟然能适应强烈的碱面味,还一个劲儿夸面条筋道。
也许……也许他是个地道的老饕,为了美食能忍受一切,可这面真就那么好吃吗?……
“小韩,问你个事啊。”
我咽下一口面,“您说。”
他忽然笑得很诡异:“你跟耿嘉f……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我振聋发聩地大叫一声,瞪着一双惊讶到极点的四白眼看着他:“您听谁说的?”
翟知今继续笑:“哎呦,还保密……”
……败给他了。
“翟总,我跟耿总认识才一个月啊,而且他有女朋友。”
“不是分了吗。”
我的四白眼又瞪起来了:“分了?什么时候分的?”
他笑着“哼”了一声:“在我面前还装……”
我有点怒了,天地良心,我跟耿嘉f那样纯洁美好的友谊,怎么可能导致他分手?这谁tm造的谣?一点儿水平都没有。
我压抑着怒火,笑眯眯地问他:“您能告诉我,这都是谁告诉您的吗?”
翟知今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腩端详着,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嘛。”说完把牛腩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我拿他没办法,只好左手撑着腮帮子,右手用筷子狠狠□□碗里的碱水面。
“好吃,好吃。”翟知今啧啧称赞。
一回到家,我就打耿嘉f的手机,想找他问个明白。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看看表,才9点。
两个多钟头,打了n次,次次如此。
什么意思啊!!!
我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怔。
真想让翟知今看看,这个他所谓快要和我结婚的人,我连找都找不着。
7、爬金山
真窝火。遇到这种百口莫辩水洗不清的事情最最最最窝火了。
但除了窝火,我还能怎么样?报警让公安局先发个耿嘉f的通缉令,再以诽谤罪把翟知今抓起来?公安局长又不是我二大爷。
翟知今胡说两句当然不算什么,可问题是,要是耿嘉f的前女友也信了这话,哪天雇人往我脸上泼硫酸……
我浑身一哆嗦。
镇静,镇静。不要胡思乱想。法制社会,政府会给咱做主的。时候不早了,睡吧。
多年的实践经验告诉我,做为一个平民,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一醉解千愁”是不可取的,第一我没钱买那么多酒;第二喝的时候难免吐得稀里哗啦,没形象;第三醒来后头会很痛,不舒服;第四饮酒过量对身体也不好,治病还得花钱。所以我的信条是“一睡解千愁”,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天大的事儿都过去了。何况睡眠还能养颜,对我这样揪着青春的尾巴死命不放手的大龄女青年尤为有益。
然而这样心乱如麻的情形下,直接躺床上,肯定是睡不着的。
买安眠药?没处方,现在药店都不卖你,再说要是剂量控制不好,睡过头了影响工作怎么办?
本人有一治失眠的绝招,屡试屡验,在此免费传授给诸位。
首先,在心中将下面这四句真诀默念十遍:
“命苦不能怨政府,点儿背不能怪社会。各有前因莫羡人,多行不义必自毙。”
此真诀具有极佳的保健作用,固本培源,全面保护心脑血管,使血压平稳回落,绝不反弹。
然后,开电脑,打开收藏夹里“战色”、“猫扑”一类的论坛,看看最新的笑料。当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狂飚之际,关电脑,洗澡,睡觉。
一觉睡醒,我抖擞精神,重新出现在工作第一线上。
忙碌的一天过去,下班时分,我的手机又唱响了“鬼子进村”的音乐。
我深呼吸一下,按下通话键,镇定地道:“翟总。”
“嫂子,下班了?”他语气里带着调侃。
我几乎能看到自己的血压汞柱噌噌噌往上飙,嫂子?要不要教教你“长嫂为母”四个字怎么写啊?
“呵呵,开个玩笑。”他见我不答应,便接着道:“小韩,我朋友告诉我一个吃鱼的地方,今晚你跟我一起去尝尝吧。”
……去就去呗。我敢不去吗?
收拾好东西往外走,经过赵头儿办公室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
“头儿,咱们跟北京那公司的合作能持续多久?”
赵头儿笑嘻嘻地道:“这可是个长期合作伙伴,这个项目成功了他们在广州会继续开发,另外他们还有进军杭州的计划,咱们杭州的分公司也有机会跟他们……”
“知道了,谢谢。”
我的心在哭泣,在哭泣……
坐在翟财主的车上,我表情很沉重。
“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他问。
“翟总,耿总那个刚分了的女朋友,你认识吗?”
“……认识。怎么了?”
“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主要想知道她会不会来泼硫酸。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一种我未曾见过的严肃,过了许久,才说:“她人很不错。”
我稍微有些放心,但他紧接着又道:“爱憎分明。”
我晕。
“你怕她找你麻烦啊?”他笑着问。
……还真是瞒不过您的法眼。
我无力地靠坐在皮椅子上,轻轻地说:“翟总,我说最后一次,我跟耿总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他直视着前方问我。
“真的。”
他笑了:“那就好。”
……哈?
结果余下的车程,我都在琢磨这三个字后面隐含的意思。
车子一路向南,开到了番禺沙湾,停在一条小河涌边上。
几间平房,门口一个大牌子上写着“爬金山”三个字。我问他什么意思,他笑而不答。
进了屋里坐下,苍蝇飞来飞去,我不停地挥筷子赶着。他笑道:“不好意思,环境差了点。不过我想你应该能接受吧?”
我微笑着点头道:“当然,这儿周围大酒店很多,一间这么简陋的食店能生存下来,东西肯定特好吃。”心里却在骂:“报复,□□裸的报复。”
老板娘端了一个大铁盘子出来,架在桌子中间的小煤气炉上。盘子里面有一大团生鱼滑,她拿开水浇下来,又打着了炉子。
翟知今指着这盘东西:“这就是‘爬金山’,想吃多少就用筷子拨下来,在水里烫熟。”
我试了一块,味道真是鲜甜,忍不住点头赞好。看来丫也不完全是报复我。
我们煮完了这一大团鱼滑,又煮了一盘青菜,一盘河粉,最后用老板娘端来的鱼骨滚汤喝,另外还点了一盘肥肠。吃得肚圆肠满。
回了市里,他开车把我送到楼下,我跟他道别,他却扭扭捏捏地问:“用一下你家洗手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住七楼。而且寒舍鄙陋,请多多包涵。”
到了家,我把洗手间指给他,便迅速环顾四周,还好还好,还能见人。
这一刻我突然非常感谢整天在电话里唠叨我的老妈,多亏她老人家不厌其烦的教诲,使我坚持每天拾掇屋子,今天才能应付异性友人的突袭。
他从洗手间出来时,我正站在电视机前用遥控器调频道。
“喝水吗?”我问他。
他左顾右盼,观察了一会儿我的居住环境,得出结论:“看样子……你真的是单身。”
“当然,骗您干嘛。”
“还不考虑成家?”
“您给介绍啊?”我专注于电视,随便回了一句。
他突然站到我和电视机中间,把脸凑近我的脸。我吓了一跳。
“你觉得我怎么样?”他很认真地问。
8、未婚夫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眼睛。
认识没三天,就敢在这种重大问题上跟老娘毛遂自荐的人,他是头一个。
我微笑道:“像您这样的人才,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
哈,可算被我逮到一个反击的机会,我学着他当年的语气:“哎呦,还保密……”
翟知今很明白我在干什么,笑着说:“好吧,怎么样你才相信?”
我不敢把他惹急了,忙道:“开个玩笑,我相信您。您请坐,想喝什么?”
“雨前龙井有吗?”
“……没有,只有超市买的绿茶。”
“也行。”他说着在沙发上坐下,看电视。
我看他一眼,默默地打开柜子找茶叶。问他想喝什么不过客气客气,正常人借用完厕所不是立马滚蛋了吗?
翟知今摆着那种时尚杂志里常见的很休闲的坐姿,接过我泡的茶,开始跟我拉家常:
“你上次告诉我你是河北人,其实我爷爷也是河北人。”
“哦?河北哪里?”
“保定。”
“我们家在石家庄。你去过保定吗?”
“没有,听说房子早没了,我爸还没出世我爷爷就跟部队到北京了。”
“你爷爷是老革命?”
“地下党。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心里一动。
通常,当异性向你打听家庭人口构成情况时,就说明他已经对你很有意思了。
“没有。我独生子女。您呢?”
“一哥哥一妹妹。”
“都是做什么的?”
“我哥做进出口,妹妹学音乐。”他喝完了茶,又起来参观我的屋子。
我这屋子,两个人站起来转个身都困难,你还能看出花儿来?
“你平时自己做饭?”他在厨房里问我。
“对啊,我妈老说外边饭店用的都是地沟油……”
“改天能尝尝你手艺吗?”
“没问题啊,只要您不嫌弃。”
“你怎么老是‘您’来‘您’去的。我又不老。”
“可您是领导。”
“不是你领导。”
我笑道:“那好,以后我就管你叫‘你’。”
他也笑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明晚我想请你去西餐厅,有什么介绍吗?”
我想也不想便道:“二沙岛塞纳河。”这是我所听说过最贵的,也称得上广州顶级法国餐厅了。
等他走了,我立刻打开电脑,边咽着口水边搜这间餐厅的菜式。
一男人请你去西餐厅,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法国音乐一听,红酒一开,蜡烛一熏,再灌点甜言蜜语……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塞纳河!塞纳河啊!!管他姓翟的土财主也好,腹黑男也罢,这一顿我是敲定了。
唉,真真鸟为食亡啊……
第二天我特意穿了一件名牌折扣店买的黑色小礼服裙子去上班,惹得公司里每个人都惊叹。
赵头儿端着茶杯打量我:“不错不错,黑色就是显气质,还衬得你皮肤白。早就该这么穿。”
感觉他越来越有鸨母风范了……
晚上坐上翟知今的车,他一双狼眼也看了我好半天。
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窃喜,这说明咱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啊。
一路上想着即将到来的大餐,我心情都很雀跃。到了餐厅门口,接待我们的外国mm很热情地为我们引路。然而走了几步,我一眼瞥见露天茶座上那两个你侬我侬的人,便死命拽了拽翟知今的袖子。
“怎么了?”他一脸疑惑。
“换一间吧。”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一下子便明白了状况,点头道:“那就走吧。”
谁料便在此刻,茶座上那女人好死不死地站起来,用充满惊喜的声音大声唤道:“小京!”
我紧紧咬着牙,向她挤出一个笑脸,胸口剧烈起伏着。翟知今忽然握住我冰凉的手,在我耳边低声说:“别紧张,包在我身上。”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我好奇地看他一眼。
他拉着我走过去,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我若无其事地向他介绍:“我朋友介祖涛,他夫人汪闻笛。这位是……”
“幸会幸会”,翟知今不等我说完,便跟他们热烈握手,交换名片,“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京的未婚夫,翟知今。”
我晕……跟您在一块儿,总能有惊喜啊……
汪闻笛笑吟吟地道:“叫我wendi好了。小京要结婚了?我们都没听说。”
翟知今也呵呵呵假笑几声:“订婚宴还没摆呢,地点倒是已经定下来了,东京的目黑雅叙园,那间酒店有历史感,小京也喜欢。”
汪闻笛忍不住道:“东京?”
“我亲戚大部分在日本,只有几个在欧美。我本人在北京工作。”
汪闻笛怔了一下,又问:“你和小京是怎么认识的?”
“世交。爷爷那一辈是朋友。对了,我妹妹下周要来星海音乐厅开演奏会,到时要是有空,欢迎来捧场啊。我们今晚还有别的事儿,不能在这儿吃饭,失陪了。”
回到车上,他才问我:“不知道我理解错了没有,你要的是这效果吧?”
我笑得合不拢嘴:“没错,就这效果。你理解能力太强悍了。”
“一看你那表情就明白了。前男友?甩了你?因为那女的?”
“……全中。前面是向日葵西餐厅,也不错,就在这儿吃吧。”
我们进去坐下,点了几样菜,叫了瓶红酒,我一边灌,一边称赞他:
“你刚那编故事的能力,不去做编剧可惜了。”
“也不全是编的。”
“你们家亲戚都在日本?你爷爷不是老革命吗?”
“只有我哥一人在日本。要在东京摆喜酒的人就是他。”
“哦……你妹妹要来开演奏会?”
“真的。就下周。你慢点喝,先吃东西。”
“这红酒味道挺好。”
“一般吧,也就七八百块钱一瓶。”
今晚心情真是不错,一想到我们离开时介氏夫妇呆滞的表情我就觉着可乐。不知不觉间一瓶酒有七八成被我灌下去了,最后结帐的时候,我一阵阵地头晕。站起来半天走不动路。
“叫你别喝这么多……”翟知今只好扶着我往外走。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喝多了……怎么……怎么开车……”
“哎哟,这么为我着想啊?”
我傻笑:“那是……要不然……怎么当……你未婚妻啊……”
他笑而不语,把我塞进车里,帮我系上安全带,然后我就睡着了。
9、夜色
“醒醒,到了。”
感觉他拍了拍我的脸。我奋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陌生的地下停车场。
“你把我拐哪儿来了……”我含糊地问。
“我家。”翟知今说着,把我扶出来。
我从未醉过酒。一来没遇到过值得我一醉方休的事儿,二来我防备心强,总担心醉了有人会对我图谋不轨。可今天怎么就喝了个半醉呢?高兴?想借着酒劲壮胆做点平时不敢做的事?想考验翟知今看他是不是君子?还是纯粹觉得七八百块钱一瓶的酒浪费了可惜?唉,别想了,越想头越晕……
“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我揉着太阳穴问他。
“帮你先醒醒酒再送你回去。实在不敢挑战背着你上七楼。”
他们小区的电梯亮得出奇,金灿灿的,墙壁上还有很复杂的花纹,很有高级酒店的感觉。他一进去就按下35楼。
“你住这么高?”
“不算高,一共45层。”
到了35楼门一开,就见外面站着一个等电梯的外国帅哥,西装笔挺,拉着行李箱,见到翟知今,对他笑着招了招手。
我一时忘了翟知今就在身边,自顾自地以一个标准花痴的姿态凝视着外国帅哥,目送他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完全合拢。
“不晕了?”翟知今讽刺我。
我佯装惊喜:“他长得特像我一朋友。”
他笑道:“我看你酒醒得差不多了。”
进了他家,他冲我指了指沙发,自己进了厨房。
我环顾四周,天花板上镶着一排五盏射灯,浅色的实木地板,杏黄皮纹墙纸,黑色牛皮沙发,玻璃方茶几下垫着硕大纯白的羊毛地毯。简约中充满了奢华。
我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靠下,他从厨房端出一杯水递给我。
我尝了一口,“蜂蜜水?”
“这个对红酒引起的头痛最有效。”
我慢慢喝了几口。
“味道还行?”他问。
我点点头,充满深情地看着他,做哽咽状:“翟总,你对我太好了……”
“……”
“比我妈对我还好。”
“…………”
“你这儿真安静,是哪儿啊。”
“其实就在广州大道边上。你去阳台上看看就知道了。”
我跟着他走上阳台。35楼真的很高,底下来来往往的车像蚂蚁一样渺小,声音也传不上来了,所以虽然邻近主干道,却一点儿也不吵。
都市里没有星空,却有万家灯火,路上的车河也流光溢彩,装点着这城市。而我,仿佛站在远离尘世的一个角落,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
“在想什么?”翟知今轻声问我。
他的声音像夜色一样,温柔而蛊惑。我的心神一时有些恍惚。
“你眼皮上黑色的是什么?”他忽然问。
“哈?”我摸了摸。
“把眼睛闭上,我帮你弄掉。”
我这傻瓜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于是他的吻就落到了我的唇上。
这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想后退,但他已经握住我的头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我。
我用手捂着脸,闷声道:“我要走了。”
他竟然还有闲情说了一句双关语:“是得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跟小皮电话汇报这几日的经历。
事情发展有点超出我的预期,我迫切需要找一个旁观者清的人交流一下意见。
她认真地听我说完,半天没说话。
“你什么感觉?”我问。
“我感觉……你丫湖绿!耿嘉f刚到任一个月怎么就调回去了?还又来一姓翟的帅哥,还单身,还一来就对你有意思?反正这俩人我都没见过,鬼知道是不是你小说看多了想象出来的。”
“……”
“就算是真的,姓翟的这人也很有问题。他又有钱、又帅、又精明、又会体贴人,还tm吻技高超,竟然没女朋友,那只可能是两个原因。”
“请讲。”
“第一,他那方面有问题。第二,他花丛游戏还没玩够。”
我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然而我清醒地意识到,这话是对的。
小皮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小京,不好意思,又打击你了。”
我也叹气:“其实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找你打击打击我。”
刚放下听筒没一会儿,我妈的电话又找来了。
“京京,你东方阿姨刚告诉我,她有个朋友的儿子在广州,是海归硕士,在光大证券工作。我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你有空找他出来一起吃个饭……”
对于我妈来说,27岁女儿的终身大事,无疑是她的心腹大患。因此但凡是个身在广州、有手机的单身男人,她认为我都可以去相个亲试试。
以前对于她安排的相亲,我基本都是阳奉阴违。但今天,被小皮打击得失去了战斗力的我,用手机认真记下了海龟的电话号码。
对我而言,与陪翟知今花丛游戏相比,还是跟海龟相亲听起来比较靠谱。
10、停电
“像这样的全球共同衰退情况,复苏一般需要四年时间。从07年底算起,应该要2011年以后才能复苏,不过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晚上,澳门街,我慢慢地喝着杯子里的纯净水,听对面的海龟大谈经济形势。哦,不知我有没有提过,这海龟名叫方——中——信。
刚知道他的名字时我着实萌了一把,见到他的脸时当然大失所望。其实凭良心讲,他长得还算不错,但没办法,耿嘉f翟知今珠玉在前,跟他们一比,丫立刻沦为路人。
“小韩,你炒股吗?”他突然问我。
我无聊地转着杯子:“不炒,我觉得特像赌博。”
他点点头:“不炒也好,其实工薪阶层,我不建议投资在股票里。尤其像现在这样的情况,长线有风险,短线又太难把握,有机会的话最好是打打新股……”
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都说不炒了,您还说个p啊。
方海龟讲完股票又讲基金,讲完基金又讲外汇,完全不管我能不能接受。虽然没到飞唾如雨的地步,但他已将“f噪的男人”这一标签醒目地贴在了自己额头上。
我想他始终没闹明白,自己是来相亲的,还是来开投资讲座的。
吃完饭,我疲惫地回到家里,正拿了睡衣准备洗澡,手机忽然叫起来。
鬼子进村的特设响铃,不用看就知道是翟知今。今天下班他照例约我,我谎称要加班,实则去跟方海龟相亲,此刻心里有一点小小罪恶感。我调整一下情绪,这才接通电话。
“加班回来了吧。”他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家楼下,看见你灯亮了。”
我的呼吸突然就不规律了。
“我看这一片儿小吃店挺多的,要不要我买点消夜给你带上去?”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继续握着手机发怔。
“小京?怎么不说话?”
终于,我定下神来,对他说:“你别上来了,我下去请你吃甜品。”
亦舒说,如果一个人肯这样用心骗我,那我就当他是真的。
如果他的花丛游戏让我这么有幸福感,那我就陪他游戏一次。
楼下这一间甜品店,也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设备简陋,却从不愁客源。四周墙面是白瓷砖铺就,不锈钢的桌子凳子,为的是方便清理。屋顶上吊着几管老旧的日光灯。
我和翟知今坐在靠墙的角落里,叫了两碗花生糊。
我拿起白瓷勺子尝了一口。真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香甜。
墙上摇摆的电风扇不时把我的头发往他肩上吹,感觉好像我在撩拨他似的。然而我没管,他也没管。
“味道不错吧?”
“嗯……你们公司也太不人性化了。礼拜五晚上也不放你们出来欢度周末,有什么要紧事儿非得今晚加班啊?”他埋着头一边吃一边问。
我最不擅长编瞎话,正搜肠刮肚之际,天助我也,周围忽然一片漆黑。
“哈?”“哇!”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看看门外,没有一点亮光。看来是大范围停电。
老板娘点了几根蜡烛照明。我向翟知今笑道:“你看你这人品,我们这儿很少停电,你一来就碰上了。”
“这说明我人品好。瞅瞅,烛光晚餐,多浪漫。”
结完帐,电还是没来。天气闷热,加上蜡烛烘烤着,甜品店里人人挥汗如雨。
我抱怨:“停电没空调这晚上可怎么过啊……”
翟知今提议:“今晚去我那儿住吧。”
我一愣。
“反正明天礼拜六放假。”
“这……不好吧?”饿滴命运大神啊,虽说我下了决心游戏一把,您也不用这么急着把我往他床上推吧?
“没事儿,你睡里间的床,我睡外面沙发。”
“不行不行……”
“那……好吧。”翟知今叹息一声,“反正一想到你在家里受罪,我也睡不着觉。今晚我就在楼下汽车里坐着,来了电我再走。”
我无奈地看着他:“行了,你别耍赖了,我住你那儿就是了。你等等,我上去拿换洗衣服。”
“别拿了,黑灯瞎火的,我那儿楼下都是卖衣服的,又有超市,缺什么去了再买。”
“衣服不贵吧?”
“不贵不贵……”
半小时后,我在他楼下的某服装店里,指着衣服标签上的四位数给他看,悄声抱怨:“这叫不贵??”
他笑:“别生气,我送给你。”
我摇头:“太贵了,我不要。去别间看看。”
于是他跟着我走啊走啊走啊走。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名牌旗舰店的海洋中,竟被我找到一间均价两三百块钱的铺子。
我买了一条连衣裙,又四处买齐了牙刷毛巾睡衣underwear。翟知今坚持要帮我付帐,我也没拦着他。
再一次走进他家。我四周看了看,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这房子多少平米?”
“85。”
“一房一厅?”
“对啊。”
卧槽,85平米在别的小区都做小三房了,这什么豪宅啊,也豪得过分了吧!
“你先洗澡吧,我看会儿电视。”
“干嘛我先啊?一块儿洗呗。”他油腔滑调地在我背后说。
11、我是猪
我转过身,瞪着他。
他笑道:“瞪什么瞪?我认真的。”
我再瞪。
他继续笑:“我这儿有两个浴室。”
“我只看见一个。”
“另外一个在阳台上。”
我不信,他便带我去看。没想到卧室里边的小阳台上真有一个浴缸。
我骇笑:“这什么设计啊……裸奔?”
“楼层高,周围看不见,不碍事。”
我忍着笑:“那你就在这儿洗吧。我用里边浴室。你教下我怎么开热水。”
洗完澡,我换上新买的hellokitty睡衣,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翟总?”
“这儿呢。”他声音从卧室的方向传出来。
我走进去,没想到他真的在阳台上泡澡。
“有吹风筒吗?”我问。
“哎呦,真没有。我从来不用那东西。”
“没关系。”我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电视。脚下的白羊毛地毯踩上去无比舒服。
过了不一会儿,翟知今穿着蓝色的浴袍走出来,瞄了一眼我正看的节目,笑道:“中央十套?你可真好学。”
“那是,你要不要也学点儿?”
“不用,很多东西光靠看电视学不到的。”
“比如什么?”
“比如……”他在我身边坐下,上下打量我,笑着说:“比如你以为穿一套hellokitty就能防狼,这就错了。”他把嘴凑到我耳边,“其实我对hellokitty特有感觉。”
我躲到沙发一角,取笑他:“你这变态怪属熟。”
他笑了笑,没有继续变态,却认真看起电视来了。
深夜,躺在他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我发现我失眠了。
翟知今就在外面。但我确确实实在想念他。
我用力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密密地浮想起他的一切——瘦削的身形,微尖的下巴,苍白而修长的手指,不厚道的坏笑,让人眩晕的吻……
我咬着被单,痛不欲生。苍天啊!为什么最后□□焚身的人竟然是我!
悔啊……我一下一下地捶床,果然是装b遭雷劈,眼看都三十如狼的熟女了,还扮什么青涩穿什么hellokitty,直接买一件性感内衣,明明白白地勾引他不就结了!
无奈之下,我打开台灯,屏气凝神,认真的翻看他床头的那本《中国国家地理》,在祖国壮丽山河的抚慰下,我终于克制住了冲到客厅把他生吞活剥的欲望,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动静把我吵醒了。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想去洗手间,却听见客厅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韩?”
我“啊”地惊叫一声,“耿总,您……您怎么在这儿?”
他看我的眼神相当复杂。没等他说话,翟知今在背后推我:“快去洗脸。”
我机械地洗脸刷牙,脑子里却闪现耿嘉f刚才的眼神。有问题,一定有问题。联想起以前我要跟他结婚的谣言,他无人接听的手机,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我盥洗完毕,又换好衣服出来,耿嘉f仍然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翟知今忽然对我说:“小京,下去西饼店买点东西,咱们吃早餐。”
“哦,好,你们吃什么?”
“三文治吧。家里有牛奶。”
我拿上钱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电梯口,按了钮,又脱下高跟鞋,轻手轻脚地走回来,把耳朵贴在大门上。
“你什么时候胃口变了?她又不是小明星。”耿嘉f问。
我脑袋里“嗡”地一下。小明星,原来翟知今好的是这一口。
“怎么?心疼了?”翟知今懒洋洋的声音。
“心疼?……你是因为我才找上她的?”
“你说呢?”
“……你调查我?”
“没错,我调查你。我认识你二十几年,可我非得调查你我才知道让你和我妹妹分手那女人是谁。”
“翟二”,他重重地叹一口气,“你弄错了。不是她……”
“不是她?那你告诉我是谁,”翟知今的声音大起来,“是谁啊?”
耿嘉f沉默,不再说话。
我浑身发抖,扶着墙慢慢地走到电梯口,重新按下按钮。
我从西饼店买了吃的回来。翟知今看看我手里的菠萝包,笑问:“不是让你买三文治吗?”
“哦……今天的三文治卖相不好,这个看着不错。”
其实我根本不记得他让我买的是什么了。
“刚我朋友打电话找我有事儿,我先走了,你们慢聊。”我飞快地说完这几句想好的话,拿了一个面包,转身就要走。
翟知今忽然拉住我的手,“什么事儿这么急?”
“……被她男朋友骗了,电话里哭得什么似的。我再不去她就吃安眠药了。”我神使鬼差地想出这么一个理由。
翟知今一怔,慢慢地松开手。
离开他家,我搭车来到二沙岛星海音乐厅。
浏览着玻璃墙上一幅幅的海报,我终于看到了我要找的那一张。
“艺博苑:翟知未长笛独奏音乐会。演出:奥地利莫扎特艺术大学留学归来的长笛才女翟知未。特邀嘉宾:……”
海报上用柔光镜打出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孩子,长发披肩,肌肤如雪。她的笑容带着学艺术的人特有的气质,出尘脱俗。
想必耿嘉f那日在这里,就是看见了这张海报,才露出那样的神情。
我不知道耿嘉f和翟知未为什么要分手,我不知道为什么精明的翟知今查不出真正的第三者是谁,我不知道他勾引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一件事:
我被人当傻子玩儿,还心花怒放呢。我tm是猪!是猪!!!
12、病
晚上。
“有空吗?”
“我朋友哭得正伤心呢,我还得安慰她,不好意思。”
第二天晚上。
“有空吗?”
“我同事升职了,请我们去唱k,不好意思。”
第三天晚上。
“有空吗?”
“我们公司新网站快弄好了,这两天很忙,要加班,不好意思。”
第四天晚上。
“今天又有什么事儿?”
我一怔,已经想好的借口到了嘴边儿,楞没说出来。
“小京,今晚我心情很不好,你能陪陪我吗?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电话里翟知今的语气近乎哀求。
心情不好?活该!
他见我不答话,又道:“你又加班?那明天我跟你们赵经理谈谈……”
“我没加班,现在下来。你别惊动我们领导。”他还真清楚我怕什么。
我坐进他的车,面无表情地问:“出什么事儿了?心情不好?”
他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开车,一直开到他们家楼下。
“街对面有间酒吧,陪我进去喝一杯吧。”
我只好点点头。
其实知道实情的那天下午,我就想跟他摊牌来着。但实在是无从摊起。
让耿嘉f跟他解释?他肯信吗?再则耿嘉f是不是在利用我,我也不清楚。
可我又实在是不想见他,只好找借口躲着。躲一天是一天。
进了酒吧,我坐在他身边,叫了一杯长岛冰茶,慢慢地用吸管啜着。他则是一杯又一杯的scotch neat往下灌。
“少喝点儿。”我象征性地劝他。
“小京,你是不是有别人了?”他终于开口,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忍不住在肚子里大笑。演得这么逼真,也真难为您了。看来跟那些小明星没白混。依您这剧本,是打算跟我分手?那敢情好。
“是。”我一本正经地说,“我认识了一个在证券交易所工作的人……”
方中信先生,如果您在打喷嚏,请您原谅我。
我把方海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最后以“我发现我是真的爱他”做结束语。翟知今默默地听完,闷闷地说:“我想回去了。”
说罢他扶着台子站起来,却又立刻滑倒在地上。
我原本想丢下他自己走,但见他这副样子,却又忍不住心软。叹一口气,搀起他,扶着他慢慢往外走。
何苦呢,一业余演员也这么敬业,喝成这样,都没法抽离角色了。
别看他身板儿跟药渣似的,体重倒是不轻。没办法,身高在这儿摆着呢,这就是所谓的烂船也有三斤钉?
我好不容易扶着他进了房门,正想找灯的开关,他忽然一把关上门,把我压在墙上,用手捧着我的脸,吻我。
我的头“轰”地一下大了,事到如今你还想占我便宜?
我用手死命推他的肩,推开,他又压上来,再推开,再压上来,反复几次,我也烦了,一膝盖顶到他要害。
他“哎呦”了一声,松开手。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转身在门边的墙上一通乱拍,客厅终于灯火通明。
他躺在地上,看着我傻笑。我心头腾起一股无名业火,噔噔噔走进洗手间,找来找去找不到脸盆,便到厨房打开冰箱,把冷藏盒取出来,接满水,出来对着他的脑袋“哗啦”一声兜头浇下去。
他鼻子里进水呛着了,咳嗽了半天,等缓过来了,终于有些清醒,用手撑着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我。
我蹲在他面前,狠狠地说:“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小明星。”
他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原来你吃醋了。”
我气极反笑:“您就接着意淫吧,我就不奉陪了。”说完就要走人。
他一把拉住我:“你别走,我不知道那天早上的话你听见了多少,干脆,我今天全都告诉你,好不好?……阿……阿嚏!”
他喷嚏都打得有气无力。我看着他一身湿漉漉的样子,脸上还有酒醉留下的红晕,有点担心他生病,便道:“你先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那你别走。”
我叹一口气:“我不走。”
我非但没有走,还从厨房找了一块毛巾帮他擦地板上的水。没法子,本圣母天性悲天悯人,看着实木地板泡在水里就心痛。
翟知今洗完澡出来,我把冲好的蜂蜜水递给他。
他接过去,看着我,我指指我手里的一杯:“不用感动,是我自己想喝。”
他喝了一口水,开始讲故事:
“我跟耿嘉f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他在我们院儿的孩子里是出类拔萃的,我妹从小就喜欢黏着他,他对我妹也好。等到长大了,两边儿家长都觉着办喜事儿了只是时间问题。结果一个多月以前,就是他来广州之前,我妹突然告诉我,耿嘉f有别的女人,要跟她分手。
“我从没见我妹哭得那么伤心。问耿嘉f那女人是谁,甭管谁问,他都不肯说。我倒真想见识见识是怎样一个女人,调查了一下,发现你嫌疑最大。不过见到你没几天我就知道,其实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因为我发现你根本藏不住事儿。你说不是,应该就不是了。”
“既然都知道了,你还缠着我干什么?”
他用满含深情的眼神看着我:“因为我爱上你了。”
“去死。说正经的。”
他微微一笑,换了话题:“你在这儿的那天早上,我故意说那些话给耿嘉f听,他内疚得什么似的,终于肯告诉我他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妹分手。”
我冷冷地问:“他告诉你那女人是谁了?”
“根本没有什么女人。是因为他的病。”
“病?什么病?”我脑子里嗖嗖嗖冒出许多猜测:脑瘤?癌症?aids?
他神情严肃地看着空气,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发誓不能告诉其他人。”
……什么病这么严重。
“好,我发誓。”
他蘸着杯子里的水,在茶几上慢慢写下两个字母。
我当场就辶恕
ed??这病……也太有喜感了吧。
翟知今叹气:“所以,也难怪他要兜着圈子骗我们。”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我问:“你会告诉你妹妹吗?”
“你觉得呢?”
“要分手,已经够可怜了。要是连真相都不知道,一直被瞒着,就更可怜了。”
翟知今不说话。
我拎上皮包站起来,跟他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下去打车。”
我的心忽然痛了一下。我转过身面对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翟总,我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儿吗?”
他一愣,眼皮垂了下来,半天才问:“什么事儿?”
“从今往后,咱们只保持工作上的联系,私下里请您别再找我,行吗?”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笑了笑,淡淡地道:
“不好意思,这我不敢保证。”
13、高人
我安静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像两尊塑像。
然后我觉得当塑像很傻,便转身走了。
事实证明翟知今言而有信。第二天,他的电话就找来了:
“小京,坏了。”他语气很沮丧。
“怎么了?”
“我听你的话,把实情跟我妹说了,结果她说她不在乎这个,非要嫁给耿嘉f。”
“……耿嘉f怎么说?”
“坚决不娶。”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我想知道,如果是你,你会嫁给他吗?”
“……那得看我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我妹这人太单纯,我怕她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你能跟她谈谈吗?拜托你了。”
“……翟总,你也太信得过我了。我都没见过你妹妹。”
“耿嘉f的事儿,只有我和你知道。除了找你商量我还能找谁?算我求你了。”
他把我用车载到翟知未住的花园酒店。
“你也是女人,多从女人的角度跟她沟通沟通。”走进酒店的时候他嘱咐我,“我在大堂坐着,聊完了给我电话。”
我走进翟知未的房间,她微笑着跟我握手:“小京姐是吧?我二哥让我这么叫你。你就是他派来的说客呀?”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她没有海报上那么漂亮,只能说是端庄大方,但一举一动中的那种气质我估计我这辈子是达不到了。
“我不是说客,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其实我二哥找谁来都没用。不过我想见见你,我二哥以前的女朋友都不带给我看,这次他转性了,这么大方。”
我笑道:“第一,我不是他女朋友。第二,你要是想见你二哥的女朋友,看电视不就行了。”
翟知未也笑了:“对哦,嘉f哥说过他喜欢找明星。”
“你刚说‘找谁来都没用’,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翟知未倒了一杯水给我,自己握着茶杯,慢慢地说:“从我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起,我就喜欢嘉f哥。而且我知道,这世上不会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我想起耿嘉f看海报时的眼神。我知道,他是很爱她的。
我干咳两声,低声道:“婚姻呢,不光看感情,生理需求也是一个方面。因为这方面导致婚姻出问题的例子比比皆是。你……真的不在乎?”
“关于他的病,我上网查了一下,其实治疗的方法很多啊,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当绝症似的。实在不行,我的需求我自己可以解决啊,方法也挺多。这个因素对我的影响不大。”
我汗,这丫头真坦率,不愧是留过学的人啊。
“那在你看来,婚姻意味着什么?”
翟知未微微一笑:“大概就是……我每天都跟他在一起,早上他出门前我帮他整理衣领,嘱咐他‘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晚上做好饭等他回来一块儿吃;他生病了,我一步不离地照顾他;他心情不好,我想办法哄他开心;等到几十年以后,大家都是老头儿老太太了,走不动道儿了,还能一块儿坐在躺椅上晒太阳聊天儿……”
我的鼻子有点发酸。正解。这丫头过关了。
“你这番话告诉过你嘉f哥吗?”
她笑得有点羞涩:“怎么告诉。”
“就这么告诉呗,我跟你说,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我估计你们能成。”
她捂着嘴咯咯地笑了一阵,对我说:“小京姐,其实我不怕嘉f哥不答应。把我逼急了,寻死觅活的事儿我也干得出来。”
我在大堂的咖啡厅找到翟知今,笑道:“你妹是个高人。我现在完全支持她跟耿嘉f结婚。”
他摇头叹气地笑:“你也就这么点儿出息,叫你去劝个人你就被洗脑了。”
恰在此时,一个身材高挑的艳丽女子走过我们旁边,看了翟知今一眼,惊喜地叫道:“翟二!”
翟知今一愣,随即亲切地跟她打招呼:“婷婷,怎么你来广州了?”
“来拍广告。过几天就去横店了。这位是……”她指指我,“新朋友?生面孔哦。”
我呆笑着对她点头,好浓的烟熏装,好大的银耳环,好乱的鸡窝头……翟二,这就是你的品味。
“不耽误你时间了。小艾过会儿也去横店,有空过来看我们哈。”艳女挥一挥玉手,潇洒离去。
翟知今跟我往停车场走的路上,我讽刺他:“翟总,真是相交满天下啊。”
他很高兴:“又吃醋了?”
我哭笑不得:“刚那‘婷婷’怎么叫你来着?‘翟二’,您还真当得起这个‘二’字。”
他呵呵地笑:“小京你真可爱。我爱你。”
我拿他完全没辙。他也是一高人。姓翟的都tm高人。
14、Somewhere in Time
坐上他的车,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妹的演奏会,有没有多的门票,给我两张,我有朋友爱听音乐会。”
翟知今二话没说,从钱包里抽了两张出来递给我。
我奇怪为什么他没算上我的,却又不好意思问他。
“你喜欢听音乐会吗?”他问。
“实不相瞒,以前没听过。不过我爸爱听古典音乐,我也受过几年熏陶。”
“有什么喜欢的长笛曲子吗?”
我想了想:“以前听过一首排箫的电影主题曲,《时光倒流七十年》,特好听,我觉得用长笛演奏效果也应该不错。不过我看过你妹的曲目列表,没这么通俗的,都是这大调那小调。”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第二天上班,赵头儿递给我一张东西。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翟知未演奏会的门票。
我奇道:“你怎么有这个?”
“公司人手一张啊,周六晚上一起去,不许迟到啊。”
我吓一跳:“不至于吧,咱们公司巴结翟知今到这份儿上?全体去帮他妹捧场?”
“不是巴结他,是巴结他们公司。他爸是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你还不知道?”
我呆呆地看着他。
赵头儿看我这副表情,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我马上轻松地打着哈哈:“哪儿能呢,没有的事儿……”脑子里却想着那天晚上我泼到他头上的那一盒水,心里忽然凉飕飕的。
晚上我约了小皮在四川火锅店召开我们的每周八卦新闻交流例会,我们叫了一个鸳鸯汤底,她涮辣的,我涮不辣的。我把最近身边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汇报给她。
她吃得满嘴血红,一面听一面频频点头,最后听见翟父的身份,眼睛一亮,问:“他们公司总资产多少?”
“我上网查了一下,几十个亿吧。”
小皮啧啧连声:“我终于跟上流社会产生交集了。翟知今还在追你?”
“追什么追,也就嘴上暧昧暧昧。”
小皮笑眯眯地道:“从他对你这种纵容的程度上看,他对你还是有意思滴。”
我一愣,纵容?
想想也对,对他我语言暴力行为暴力全用过,但他从没翻过脸。我对他的敬畏,除了“翟总”这个称呼,早就什么也不剩了。
“不过,”小皮在汤里左捞右捞,“关键是你对他有没有意思。”
我歪着头考虑这个问题。
小皮看我一眼,叹了口气:“完蛋了,你喜欢他。”
我呸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他?”
“你也不算算我认识你多少年了?在这个问题上你只要犹豫,那答案就是肯定的。既然喜欢了就上吧。”
我白了她一眼:“这回你怎么不打击我了?”
“我后来反省了一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难得剩女春心动,我还要打击你,雷公发现了是要找机会劈我滴……豆腐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全下我这边了哈。”
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怎么办,他们家是豪门,我讨厌豪门。”
“你把他们家败光了,就不再是豪门了。”
我瞪她一眼,接着哀叹:“还有他那五彩斑斓的情史……”
“你把他阉了,就不能再五彩斑斓了。”
我怒了:“说正经的!”
“怎么说正经的?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俩人呢。之前跟你说要你偷拍给我看,你拍了吗?”
我从包里拿出那两张门票递给她:“不用拍了,礼拜六晚上,带你见真人。叫上你老公一块儿来吧,他不是古典音乐发烧友嘛。”
她喜滋滋地接过票:“到时把我儿子也带去。”
我汗:“你儿子才两岁……”
“你懂什么,气质这玩意儿越早开始培养越好。”
周六晚上,我又穿上了我那件黑色小礼服裙子。
进了星海音乐厅的室内乐厅,四百多人的会场座无虚席。
灯光打在舞台上,呈现出一种柔和的金黄。翟知未穿着和海报上一样的红色长裙出场。
我很专注地听着她演奏的曲子,虽然都很陌生。小时候虽然被老爸用古典音乐熏陶过,但后来一接触张信哲孟庭苇我就改投了流行音乐的怀抱。工作以后看了部日剧《交响情人梦》,才重拾对古典音乐的兴趣。
最后一首曲子奏完,在大家都准备离场的时候,报幕员走出来说:“最后,翟知未小姐将加演一首曲目,送给她的一位朋友。请欣赏美国电影《时光倒流七十年》的主题曲,《somewheretime》。”
观众席上很多人在窃窃私语,坐在我旁边的赵头儿小声道:“还有啊……困死了……”
我呆呆地坐着,目光直直地看着舞台上的翟知未。
熟悉的旋律响起,柔美如早晨的轻雾,而后雾渐渐消散,一片温和的阳光洒在沙滩上,海浪轻轻地涌上来,慢慢地退下去。随后似乎是起风了,涛声响起来,海水变得汹涌而有力,激扬起碎玉一般的浪花,撼动着人的心魄。待到浪潮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余下海面上轻轻摇曳着的点点金光,那样温暖,那样美。
曲子结束了,掌声响起来,经久不息。这时耿嘉f捧着一束巨型红玫瑰上台,献给翟知未。翟知未热泪盈眶地跟他拥抱。
人们纷纷起身离场,我找到抱着儿子的小皮,告诉她:“刚那个上台献花的,就是耿嘉f。”
“嗯,猜到了。真是帅啊……”
她老公在一旁笑而不语,我正要逗她儿子,她“嘘”了一声:“我儿子困了,我们得先回家了。下次有机会再见翟知今。”
我刚挥别了他们,手机就震起来。
“喂?”
“呵呵,你就只有这么一条礼服裙子啊?整天穿……刚那曲子喜欢吗?”翟知今笑着说。
我呼吸一窒,问他:“你在哪儿?”
“你往舞台上看。”
我依言看去,只见翟知未身边围满了找她签名、合影的人,翟知今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向我微笑着招手。
我握着手机,静静地站在熙熙攘攘的离场人群中,远远地望着他。
我想,几十年后,到了我得了老年痴呆症,连钱放在那个抽屉都记不得的时候,或许我仍会记得今天。
我的嘴角慢慢地上扬,对着手机轻声道:“翟知今,今晚有空吗?”
“有啊,想去哪儿?”
“去你家。咱们上床吧。”
15、饯行
翟知今像是被雷到了,眯缝着眼睛,严肃地看着我。
我一脸无辜地回视他,目光如水,笑靥如花。
估计他不会知道,这句话翻译出来其实就等于:求您了,早点儿甩了我吧。
恋爱第一定律:谁先动心谁就死。
很不幸,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早已阅尽琼瑶亦舒的我,当然知道我和翟知今不会有结果,也知道他为人风流,没有多少真心,但没法子,运气太差,我还是先挂了。
既然迟早要结束,那就加快进度吧。可直接pia飞他又不行,这位爷我看出来了,属于你越拒绝他越来劲的类型,只好找别的法子。
恋爱第二定律:没得到你之前,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哄上床。
知道了这一点,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大家都成年人,做好安全措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到手了新鲜劲儿一过,他自然也就跟我散了。
否则拖得越久,陷得越深,我就越痛苦。
不过我还是吓着他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啊,我心情挺好。”
“磕药了?”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那你怎么这么冲动?”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算了,你送我回家吧,当我没说过。”
“嘿嘿,想得美,有错杀无放过。”
到了他家楼下,他带我走进便利店,来到一排计生用品跟前,低声问:“喜欢哪个?”
我笑问:“你家没有啊?”
“我可是旱了有一阵儿了。你今晚当心。”他语气邪恶。
我满不在乎:“我空窗两年了,该当心的是你吧……买这种吧,添加剂少,‘和谐自然’。”
洗完澡我当然没有穿我的hellokitty,而是穿了一件他的衬衣,两条腿全露在外边。据说女人这么穿比较有诱惑力。
客厅里一片漆黑,他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我。
我把胸前的扣子解开两个,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叫他:“喂。”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我笑了:“这会儿你又成正人君子了。再废话别怪我霸王硬上弓哈,过来。”
他靠到我身边,我伸手软软地揽住他的脖子,仰着头吻他。
他轻轻推开我一点儿,问我:“你上次说的那海龟硕士……”
我忍着笑:“我说他名字叫方中信诶,这么湖绿的你也信。”说完,我又凑上去吻他。
他一开始并没有回应我,但我吻得很投入,身体紧紧贴着他的,飞蛾扑火似的。
终于,他□□了一声,把我拦腰抱起,走进卧室,扔到床上。
第二天早晨起来,腰酸背痛。翟知今这个伪君子,没上床的时候推三阻四的,上了床比谁都能折腾。
走进客厅,闻到一阵饭菜香味儿。他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醒了?正要叫你呢。快洗脸刷牙吃早饭。”
早饭是他做的三文治,两片烤到微微发黄的白面包,里面夹着炒熟的彩椒丝和培根丝。我咬了一口,一脸满足地大赞:“好吃!”
他笑:“养你真容易。”
“我爹妈可不这么认为。”
“你爹妈都在河北?”
“嗯。你爹妈呢?”
“这会儿估计还在北京。就快要去东京了,帮我哥筹备婚礼的事儿。”
“你哥婚宴还没摆啊。”
“没有,下个月。你喜欢日本吗?”
我一脸向往:“喜欢啊,日本的民俗里有很多古代中国成分。”
“那到时候你请几天假,我带你一块儿去吧。”
我一口橙汁差点儿没咽下去,心里说镇定,镇定,他没有要带你去见父母的意思,别胡思乱想反应过度。
我装作若无其事:“我回头看看年假还够不够。”
他笑:“要是不够,我跟你们赵经理说说……”
我正色道:“翟知今,我郑重拜托你,别没事儿就拿我们领导来压我成吗?”
“好,你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以后不这样了。”
他认错态度如此良好,弄得我一点儿借题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唉,这小子绝对的情场老手。
晚上我们和耿嘉f翟知未一块儿吃饭,他们马上就回北京了,算是饯行。
翟知今牵着我的手走进包厢。翟知未见了,指着我笑:“小京姐,你还是上了贼船啊。二哥,你该怎么多谢我。”
“这丫头,你刚拿到驾照那会儿不敢上路,爸嘱咐我陪着你练了半年,你谢过我吗?这会儿求你帮个忙还得谢你?”
“你还说呢,爸是嘱咐你陪我开两年,半年你就溜了,后来都是嘉f哥陪着我。”
翟知今拍了拍耿嘉f的肩膀:“这副重担以后就交给你了,辛苦了,兄弟。”
我笑而不语,在翟知未身边坐下。她在我耳边笑道:“你是没见着我二哥求我加演曲子的时候那个可怜劲儿……”
翟知今咳嗽了一声:“小未,家丑不可外扬。”
吃饭的时候,耿嘉f时不时地帮翟知未夹菜,还把虾逐只地剥了壳放到她碗里。我平素一向是讨厌这种喂饭式的肉麻的,可放在他们身上却不觉得,倒是挺温馨的。
翟知今见状,慷慨地说:“想吃什么?我也帮你夹。”
我笑着摆手:“不用,我喜欢自己动手,吃得才香甜。”
他们聊天的时候经常冒出来我不认识的人,翟知今都会主动跟我解释这是谁谁,跟他们什么关系。
我不由心生感慨:翟知今这么个人,却是个浪荡子。耿嘉f这么个人,却是个ed。真是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啊……
吃完饭,翟知未想去珠江夜游,我们便开车到天字码头,买票上了船。
四个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吃点心,翟知未掏出相机道:“二哥,我不大会拍夜景,你教教我。”
“让嘉f教你。”
耿嘉f笑着摆手:“我水平比你差太远,船又晃,还是你来吧。”
他们兄妹走到船舷去照相,这边只剩下耿嘉f和我。我终于有机会问他我憋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耿总,你刚回北京那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老是关机?”
他一楞,想了想,笑了:“我换回北京的卡了。”
我倒……
“小京”,他接着说,“不用叫我耿总,叫我嘉f就行了。”
“那……嘉f啊”,我想到另一个我关心的问题,“翟知今以前交往的女明星,平均多久换一个?”
耿嘉f有些尴尬:“小京,你跟她们不一样。”
“当然,我没她们那么漂亮。”
耿嘉f看我一眼,沉吟片刻,才道:“有些关于翟知今的事儿,我想我得告诉你。”
16、家庭情况
“翟知今一向会关心人,嘴又甜,所以从小就很有女生缘儿,也谈过几段小恋爱,都无疾而终。后来在北航念大学那会儿,喜欢上了他们系系花。
“一开始那系花就是不待见他,整天给他软钉子碰。可翟知今是真喜欢她,一直对她特别好。后来那女孩儿可能终于被他打动了,俩人就在一块儿了。
“那女孩儿我也见过,潮汕人,心思单纯,开朗,人品也好。当然也漂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特好看。当时翟知今跟我说,就是她了。
“后来他带那女孩儿回家见了爸妈,谁知道这一见坏了,那女孩儿说他们那样的家庭她高攀不起,要跟他分手。翟知今怎么说都没用,俩人就散了。
“这事儿对翟知今打击很大,抽烟喝酒全是那时候学会的。后来他就没再正经谈过恋爱,只跟小明星混着。直到现在。”
我静静地听完,垂着眼睛看着桌子,轻轻地道:“也不能怪那女孩儿。他们家确实很难高攀。”
耿嘉f叹了一口气:“我真没想到你也这么说。你看起来不像在乎这些的人。既然这样,你何必跟他在一起。”
我笑了:“你不会以为,他这回对我是认真的吧?”
“我只告诉你,你是这么些年来跟他在一起的第一个良家妇女。”
“这也只能说明他祸害的范围扩大了。”
耿嘉f笑了:“你是那种心甘情愿被人祸害的人?”
“不”,我一脸奸笑:“我也是祸害别人的人。”
耿嘉f沉默片刻,轻轻地搅着咖啡,自语似的说:“翟家三个孩子,翟知今他哥,从小样样比人强,在美国呆了十年,哈佛商学院念的mba;知未五岁起就练长笛,也是经常拿奖,整天演出。翟知今成绩一般,也没什么特长,高考发挥还算不错,考了北航物理系。所以三个孩子里,他算是最不招人疼的那个。
“他爸本来指望他哥毕业了回国接手公司,结果他哥在美国认识了一个女孩儿,是日本第四代的华人,俩人一见钟情,打算在日本定居。他爸本来不同意,跟他哥僵持了很久。后来翟知今说,让他哥去,公司他来接手。”
我笑道:“其实他早惦记那公司了吧?”
耿嘉f摇了摇头:“他从小对做生意没兴趣,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今天晚上为什么拼命帮他说好话?”
耿嘉f认真地看着我:“我想让你知道,翟知今这人其实不错,如果你跟他在一块儿是打算‘祸害’他,希望你手下留情。”
我抬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翟知今的背影,轻笑道:“我不过那么一说,你别高估我。祸害他,我没那道行。”
之后跟翟知今在一起的日子,可能是因为完全不用担心结果,我过得非常开心。
自从那次尝了他的手艺我就上了瘾,总是下了班缠着他去超市买材料,到了他家他一边做菜我一边学。
晚上看电视对翟知今是一个挑战,因为每当我在连续剧里看见一个美女,就问他:“你跟她熟吗?”
结果是要么我们换台看科教片,要么他躲进卧室去看书。
这天晚上,我又跟他逛超市买菜。
“今天怎么想起来吃木须肉?”他问。
“我妈以前老做给我吃,忽然有点儿怀念。”
“知道为什么叫‘木须肉’吗?”
切,这也想考我。
“‘木须肉’实际上是‘木樨肉’的走音,因为里面的鸡蛋金黄像桂花,又因为北京人忌讳说‘蛋’字,所以叫‘木樨肉’。”
“不错不错,不是文盲。木须肉有北京、东北、山东三种做法,材料上略有不同,你想吃哪种?”
我汗了一下:“你也太讲究了,我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区别。当然吃北京的。”
“那配料就用黄花菜和黄瓜。主料都是一样的。”
“翟知今,我发现你也太会做菜了,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
“为了讨女孩子欢心吧?”我冷笑。
他溺爱地看着我:“是为了讨你欢心。”
“呸。”
晚上十点我们正看电视,我妈的电话忽然打来我手机。
我慌忙对翟知今比手势叫他别出声,接起电话:“妈。”
“小京啊,这么晚了还在外边?”
“没啊,在家里。”
“那怎么不接电话?”
“座机线路坏了,这两天正找电信的人修呢。您有事儿打我手机。”唉,做女儿的总免不了为了男朋友对爸妈撒点小谎啊。
“晚上吃的什么啊?”
“木须肉,自己做的。”
“哟呵,出息了啊,会做木须肉了。西红柿炒鸡蛋终于吃腻了?”
“人总是要进步的嘛,不过比您水平差远了。”
“等回家了我教你。你爸有话跟你说。”换我爸拿起电话:“小京啊,今天你妈打死一只耗子。”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家里进耗子了?”
“是啊,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这两天经常发现耗子屎。今天你妈眼瞅一耗子溜进厨房,就叫我拿了笤帚进去打,我跟她说,要多做善事,放出去算了,她偏不,关上门一通猛打,那耗子脑浆都出来了……”
我笑得伏倒在沙发上:“那耗子……碰上我妈……也是前世的冤孽。”
“你妈说咱们这房子二十多年了,太老了,想买新的。”
“好啊,你问问她我该出多少股份?”
电话那头我爸冲我妈喊:“闺女问你她该出多少股份!我就说吧,小京这么孝顺,肯定会主动掏钱。”
我妈接过电话:“不要你的钱,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我挂了电话,翟知今笑问:“什么耗子碰上你妈是前世的冤孽?”
我没说话,微笑着腻在他怀里看电视。明明是中央十套,明明是我平时最爱看的考古节目,我竟然一点也看不进去。我脑子里想的是老家二十几年的老楼房,在厨房里打耗子的爸妈,眼睛看到的是现在自己置身其中的豪宅,我忽然觉得,身边的一切没有半点真实感。
我又看看翟知今,他就在我身边,他对我很好,但同样的,我没有一刻觉得他属于我。
我用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唱道:“我们之间的爱~轻得像~空气~~”
翟知今虎躯一震,握住我的手:“受什么刺激了?”
“翟知今,我知道你爸是谁,你妈是干什么的?”
“我妈是八一儿童医院的大夫。”
“哦……你想知道我爸妈是谁吗?”
“这不一直等你告诉我嘛。”
“我爸在市图书馆上班,去年刚退休。我妈以前在搪瓷厂,九七年下岗以后改做安利了。凭着她那股奋斗精神,到现在一个月也有几千块钱。不过亲戚朋友看我妈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说完,我笑笑,留心看他的反应,却一无所获。
“翟知今”,我终于忍不住问,“你难道不觉得,咱们俩这组合特不靠谱?”
17、邂逅
翟知今笑眯眯地看我:“想得真长远,这么快就开始考虑结婚的事儿了?”
我忽然间回复清醒,顿时无地自容。眼看都奔三的人了,怎么有时候说话还是不经大脑呢……
弥补之计当然是装疯卖傻。我做出有一点吃惊的表情:“难道你从没考虑过?咱们在一块儿,难道不是为了以后结婚吗?”
“当然是啊”,他摸摸我的头发,“想去民政局登记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
他这副诚挚的口气,真的让我恨得有点儿牙痒。
某日翟某人晚上又要去应酬,我便电联小皮出来腐败。
“哎呦,怎么忽然想起我来了?这俩礼拜你干嘛去了?出差?”
“还记不记得你上次跟我说,‘喜欢了就上’?”
“哦,翟知今啊……”说着,她声音忽然抬高八度,“怎么,你真上了?”
我很淡定:“是的,姐姐。”
“……有种,真有种。快来世贸吃饭,我要听细节。”
“世贸?你在那儿干嘛?”
“逛街呗。”
我们在世贸负一楼“不见不散”坐下,叫了两份特惠套餐。小皮不愧是结了婚的,劈头就问:“到什么程度了?上床了吗?”
我羞答答地点点头。
她严肃地批评我:“这才俩礼拜诶,太不矜持了。”
我于是把我“早日上床是为了早日分手”的理论详细地解释了一遍给她听。
“p”,她果断地做出结论,“典型的口是心非。真想分手就该多做让他讨厌的事,比如拼命花他的钱。”
我默不作声。
“不过归根到底是好事儿,说不定你们最后能成。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我苦笑:“先不管他的心有多花,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介祖涛是怎么分手的?”
“好像是……他嫌你不思进取?”
“嗯。他爸妈也不喜欢我。汪闻笛就是那种‘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人,所以适合他们家。他们家只不过是本市连锁药店,对媳妇儿就这么高要求,翟知今……”我摇摇头。
“可我就是喜欢你,不喜欢汪闻笛。跟你在一块儿感觉特舒服,你不会给人压力,还会为人着想。汪闻笛……卧槽,我就跟她吃过一次饭,真受不了,嫌饭店上菜慢、嫌鸽子炸得不好看……一顿饭下来能抱怨十七八次。我不知道介祖涛怎么想的,反正跟她在一块儿我起码少活十年。”
我笑道:“就冲着你这话,这顿饭我请。”
“我这不是安慰你,实话实说。还有,就算你跟翟知今不成,有这么个朋友也很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太多了,比如你进了局子(注:北京话,公安局)他能想办法把你捞出来……”
“呸,你才进局子呢。”
“别笑,我是说真的,记得一定要和平分手,买卖不成情义在。哦不对,不能叫‘买卖’……”
“行了知道了,姐姐,吃饭吧。”
茶足饭饱,她要我陪她去隔壁丽柏逛一下。
“逛什么,那儿是奢侈品集中营,牌子我都认不全。最早见到‘lv’那写法我还认成‘lx’,心说怎么有人拿尺寸做商标。”
“时代不同了,今天姐姐我要去lv消费。”
我又惊又喜:“原来大学老师挣这么多!我也回去读个研究生进你们单位吧。”
小皮笑着摇头:“不是我买,是我表妹托我帮她买,她追星,现在迷一个叫‘super junior’的韩国组合,想买lv的皮带送给偶像。她那小城市没卖的。”
“哇赛现在追星成本也太高了吧。你该教育教育她别乱花钱。”
“她爸开饭店的,家里钱多得没地儿花。也就是追星,又不是违法犯罪,教育什么,越教育越叛逆。”
丽柏在广州属于人烟极其稀少的购物场所。我没想到的是,在这种地方,我都能碰见熟人。
一进lv的店门,我就看见一个身高至少170,穿露背装,双腿细长的美女在一排包前面慢慢挑着,翟知今站在她身边,笑着跟她说话。
我第一个反应是拉着小皮落跑,小皮扯住我的手:“喂喂。”
翟知今已经看见我了。我无所遁形,只得拉着小皮走进他,介绍道:“赖斐儿,我本科同学。这位是翟知今。”
小皮看看眼前的景象,也有点儿傻眼。翟知今不慌不忙地帮我和170美女介绍彼此:“韩京冀,周晓琳。晓琳第一次来广州,不知道lv的店在哪儿,我带她过来。”
我点点头,表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我们先去二楼看看,你们逛你们的,不用管我们。”说完拉着小皮出了店门直奔二楼。
我们漫无目的地瞎逛。小皮捏捏我的手:“别想太多。”
我低声道:“他跟我说今晚公司应酬。”
小皮不作声。我们走到中庭,我趴在玻璃栏杆上,看着一楼的喷泉,叹息道:“才俩礼拜,这么快就撞见了。我运气不好。”
小皮安慰我:“你不是想早点结束嘛。记着我的话,和平分手。”
结束了短暂的伤感,我还是陪小皮去一楼买了皮带。翟知今已经离开了。
我坐上公交车回家。到了楼下,正在包里找感应卡开门,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我:“小京。”
我转过身,看着翟知今,忽然觉得心酸。
我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在这里等我,我请他吃甜品,又赶上停电。
唉,人生若只如初见……
18、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笑嘻嘻地抱住我:“怎么了?”
我轻轻推开他:“翟知今,咱们就到这里吧。”
“为什么啊?为了周晓琳?我就是带她逛那家店而已。她只是普通朋友。”
我笑道:“你的普通朋友太多,今儿一个,明儿一个,我怕我认识不过来。再者,其实我也就是你一普通朋友吧?”
翟知今眯起眼睛,盯得我心里发毛。奇怪,理亏的应该是他才对吧,为什么我这么害怕。
他慢慢地道:“怀疑我也需要点证据。我跟她是牵手了还是拥抱了?你这么大反应。”
“是,你们没怎么样,可你不是告诉我今晚公司应酬吗,怎么跟她在一起?”
“应酬完了她才找的我,有什么奇怪的。”
噎得我哑口无言。可这还不算完。
“倒是有件事想请教你,昨儿晚上你洗澡的时候,有人打你手机,来电显示是‘方中信’,是香港那演员吗?”
我心一沉。我还以为他没看见呢,丫太能装了,太阴险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一个熊抱把我拥进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深情地说:“你不用回答,我知道有这么个人,可我相信你跟他之间没什么,你整个人整个心都在我这儿……”
我鸡皮疙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我真想冲他大叫“其实我和方中信是有□□的!!!”,但实在太掉价了……
他轻轻吻我的头顶,在我耳边说:“我没有别的女人,只要你在,就不会有。以后不准再怀疑我。”
他口气诚挚得令人发指,我简直觉得不相信他都不好意思了。
但我还是笑着抬起头:“你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吧?”
他眯起眼睛:“这么快就想以身试法?”
我一见他眯眼睛就发怵,赶忙伸手撑开他的眼皮:“别眯眼睛啊,你这水汪汪的大眼睛眯起来多没神采啊。我相信你,我是你的唯一,我是你的玫瑰我是你的花……”
他无可奈何地笑,捏着我的脸道:“碰上你我算是倒了灶了。”
说完,他搂住我的腰,结结实实地吻我。
等他放开我,我已经头晕目眩脸红心跳,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咱们别在这儿上演儿童不宜了,跟我回家去吧。”他一副诱哄的口气。
我无力地点点头。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小皮打电话给我:“昨晚分手分得怎么样?”
我羞愧难当:“没分成。证据不足,诉讼驳回。”
小皮阴阳怪气地道:“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他。切,还以为你能重回我的怀抱,结果空欢喜一场。”
“丫比狐狸还狡猾。我跟他完全不是一级别。”
小皮在电话那边忽然轻笑了两声。
“奸笑什么?”
“我觉得吧……说不定翟知今是真喜欢你。你想,你要钱没钱,要貌没貌……”
“喂喂喂,这是人话吗?”
“当然在一般人看来你也是美女,可你比得上那些小明星?但他就是对你死缠烂打。所以,恭喜你小京,你找到真爱了,还是一金龟!啧啧,姐姐真羡慕……”
……真难想象这种满嘴里跑火车的人能当大学老师。可怜的大学生们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想起小皮的话,便拷问翟知今:
“我没钱没貌的,你喜欢我什么?”
他头也不抬地夹菜:“瞎说,你有钱有貌。”
“……那你喜欢我的钱还是我的貌?”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你能给出一个比较有诚意和新意的答案吗?”
“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
我一愣。
该怎么回答?“你的钱”?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没让他给我买过东西。“你的貌”?色女形象从此确立,以后甭想再跟他玩矜持……
我于是满脸堆笑地说:“爱一个人果然是不需要理由的啊……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
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
虽说我是颜控,但介祖涛的五官属于中等偏下水平,我还不是跟他混了七年?要说钱,那非但不是理由,简直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是感动于他无意中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可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要说是专一……我忍不住开始兴奋地想象捉奸在床的景象。
以前有个男性朋友跟我聊天,说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找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姑娘。可一见到跟他结婚已经三四年且十分恩爱的太太,却是又矮又黑。问他为什么,他笑着说:“感觉对了,以前的标准就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爱情就是一种感觉。我对他,大概就是这样吧。
难道……他对我也是一样?
我想到这儿,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
“哦对了”,他忽然说,“忘了告诉你,去日本的签证,帮你办好了。”
“……哦。”我淡淡地答应一声,心里却是风起云涌。我知道赴日个人签证需要年收入25万元以上才能办,所以他当初说要我把护照给他去帮我办签证时,也没有犹豫,因为我觉得肯定办不成。哪知他竟然颇有几分神通。小皮说的对,一定要和平分手,哪天不留神进了局子就指望他把我捞出来了……
他忽然向我一笑:“你是不是以为办不下来?”
“怎么会呢?”我一脸谄媚的笑,“我绝对相信你的本事。”
“那你赶快请假吧。下周五和下下周一,请这两天就成。”
我慢慢地嚼着饭,嚼了很久,终于咽下去,鼓起勇气问:“我是以什么身份陪你过去?”
他诧异地看我:“女朋友啊。”
“我需要去婚礼现场吗?”
“要去啊。”
我趴倒在饭桌上。
19、冰窟窿
他笑着推我:“怎么了?”
我思考了很久,终于做出决定,歪着头问他:“机票、食宿是不是都你出钱?”
“当然啊。”
我撇撇嘴:“那就好”。说完重新坐直,继续吃饭。
翟知今汗了一把:“闹了半天你担心这个。你不害怕见我家里人啊?”
“免费日本四日游诶,不去那不成白痴了。你们家里人又不能吃了我,见一见有什么大不了?告诉你就算跟你结婚我也不怕。你敢娶,我就敢嫁,离婚了我还能分家产,买几套房子,以后就整天开着宝马收租子,简直是梦一样的幸福生活啊。”
翟知今笑道:“我觉得你纯粹是想跟我离婚。”
晚饭后,我让翟知今找他们家人的相片给我看。他打开手提电脑,在“photo”目录下找起来。此目录奇大,下属分类奇多,花鸟鱼虫山水人物应有尽有,我忍不住问:“你是摄影爱好者?”
“嗯……这是我爸我妈,今年春节照的。”
“哇,你妈真漂亮。”
“这是我爷爷奶奶,我大姑,我二姑……”
我看完眼花缭乱的人像,总结道:“你们家亲戚看起来还都挺和蔼,就你爷爷比较严肃。”
“其实我爷爷最和蔼。跟他混熟了你才知道。”
我心想,还能有混熟的一天?跟这些人多半也就是一面之缘吧。
趁他去洗碗的功夫,我乱看他其他的相片,我的老天整个一discovery channel,地理方面近的像江西婺源的乡村,敦煌鸣沙山月牙泉,远的像瑞士的琉森湖,冰岛的瀑布群,动物有指猴、蜂鸟蛾、兰花螳螂,植物有西双版纳的专辑……
他洗完碗走进来,我仰慕地看着他:“你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啊,工作之余谈了那么一堆恋爱还有功夫拍这么多相片。”
他笑着在我旁边坐下:“谁谈一堆恋爱了,少污蔑我。我一个朋友是中科院地理研究所的,他们单位经常组织科考,我就自费跟着去。他们过一阵子要去西藏无人区,有没有兴趣?我带上你一起。”
“……你故意整我呢吧?怎么瑞士冰岛我都没赶上,一来就赶上西藏无人区呢……”
接下来几天,我忙于上网查东京旅游购物攻略,什么惠比寿六本木的暂且不提,最有意思的是搜到一张图片:在一个小店门口,挂着一个小旗,上面是醒目的中国银联标志,还用中文写着“您在这家商店也可以使用□□”。看来中国人的购买力已受到东京民众认可。
我抽了一天晚上,约小皮在味千拉面见面。
一见她我就笑道:“整天叫你出来跟我吃饭,你老公应该挺烦我的吧?”
谁知她一脸感激:“不知道他,反正我是真要多谢你有事没事叫我吃饭,这样我才有借口出来转转,要不然整天在家带孩子累死了。”
“……我还以为你真成贤妻良母了,原来也是假相。”
“贤妻良母?别侮辱我,请叫我性感辣妈。今天找我什么事儿?”
“我要去东京了。”
小皮双眼放光:“旅游?你丫真有钱……”
“翟知今的哥哥在那儿结婚,我跟他一块儿去,见他们家里人。”
小皮收起了嘻笑,认真地看了我很久:“你跟他玩儿真的?你爱他爱到这份儿上了?”
我笑:“这就叫玩儿真的了?我只当是免费旅游……”
“再跟我耍贫嘴这顿饭你出钱。当然他带你见家长是好事,至少说明几分诚意。但你想清楚了吗?你觉得对他了解够吗?我是觉得有点儿快了。”
“其实吧……”,我撑着下巴,慢慢地道:“我这回跟他去,是想找一冰窟窿。”
“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大学那会儿冬天在未名湖上溜冰吗?”
“记得啊,怎么了?”
“有一年我玩儿得特疯,春天冰已经开始化了,我还偷偷上去溜,一开始觉得特刺激特过瘾,但越往湖中间走就越害怕,觉得脚底下的冰随时都会‘喀喳’一声裂开一大窟窿。现在我就是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我希望那冰赶紧裂开,好让我掉进去清醒清醒,可那冰就是不裂就是不裂,我都快有点儿顶不住了……”
小皮认真地听我说完,叹了一口气:“小京,可能因为我结婚几年了,谈恋爱时候的纠结都忘光了。你觉得跟他这么折腾值得吗?我记得你以前是个挺理性的人。”
“对,尤其跟介祖涛谈恋爱的时候,我都佩服我当时分析问题那种冷静。他人老实,不花心,又上进,对我也好,是能结婚的对象,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但结果还不是现在这样。人算不如天算。所以我这次决定,跟着感觉走。”
小皮微微一笑。
“你就笑吧,反正我这把年纪早就没羞没臊了,难得看见他我还能找到一点儿心动的感觉……”
小皮忽然坏笑:“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心动。来做个选择题:翟知今和一万块钱同时摆在你面前,哪个更让你心动?”
我目瞪口呆,颤抖着嘴唇,良久,良久,终于趴在桌子上,绝望地说:“不要逼我……”
小皮大乐,拍着我的肩膀:“没想到这小子能值一万块钱,我低估他了……小京,你的理性并没有完全丧失嘛,这我就放心了……去东京记得帮我买手信回来,吃的用的什么都行,买的时候要注意一下标签,别大老远买回来一看是‘madechina’……”
20、爷爷
坐在去往东京的飞机上,我忧郁地看着窗外的云彩。
翟知今诧异地问我:“怎么?这几天你不是挺兴奋的吗?一上飞机反而不高兴了?”
我深蹙着娥眉,语调充满悲伤:“我刚……看见你的身份证了。”
“哦,我也看见你的了,你生日快到了……”
“你刚满26岁?”
翟知今笑了:“嗯,有什么问题吗?”
受打击了,严重受打击了……虽然他长得成熟,虽然我是娃娃脸,虽然他整天西装革履,虽然我喜欢穿装嫩的少女服饰,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改变我老牛吃嫩草的残酷事实。
低落的情绪直到我看到丰盛的飞机餐时才宣告结束。味噌汁烧鱼饭,烟熏牛肉,三文鱼刺身,冷荞麦面,哦my god,ana我爱你……
飞机落地是两点,因为交通比较堵,搭车去半岛酒店花了三个多钟头,check in了之后洗洗漱漱换上衣服,就差不多到了跟翟家一众亲戚一起吃晚饭的时间了。
身上这件旗袍是他找朋友帮忙定做的,外层是丝绒,印淡淡的红白花朵,里面是粉色缎子,又配了一条浅紫色真丝披肩。我摸着头发,有点担心地问翟知今:“你看我自己梳这头行吗?要不要找间发廊让师傅做?”
“没问题,够端庄的了。”
走到包厢的门口,他问我:“紧张吗?”
“有一点儿。”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害怕,因为我曾与介祖涛的那对极品父母相处过好几年。他父母在我面前从不掩饰对北方人的偏见,跟我同台用餐的时候能够大谈特谈“外地人在广州流窜作案影响本地治安,原因应该是眼馋广州人富有”,或者是“隔壁房子住了个北方女孩,看样子肯定是某本地老板的二奶”这样的事例。而我也从最开始的如坐针毡修炼至能够一边听一边称赞他们家蒸鸡好吃的境界。
所以,我不觉得世界上还有什么家长是我应付不了的。
“不用怕,有我呢。”他说着,轻轻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我看着他,微微一笑。
“有件事得告诉你,我爷爷最近身体有点毛病,见了面别夸他身体好。”
“哦。知道了。”
走进包厢,便看到华丽丽的满满两桌子人。大家都站起来迎接我们。耿嘉f翟知未也在,阿弥陀佛,好歹还有俩认识的人。
翟知今一一为我介绍:他爷爷奶奶、爸妈、哥哥、大姑夫妇、二姑夫妇、从欧美和澳洲赶回来的表兄弟姐妹们……
他爷爷跟照片上一样严肃,其他人跟照片上一样和蔼。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过度,当我跟其他亲戚点头鞠躬地打招呼的时候,我总感觉他爷爷两道审视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没离开过。
好不容易拜完了码头,脸上挂了半天的微笑弄得我表情肌都快抽搐了。我正想找翟知未身边的位子坐下,却见他爸爸把他爷爷左手边的椅子拉开,笑着对我做了个“坐这儿吧”的手势。
我心说饶了我吧,连忙推让,翟知今却示意我但坐无妨。我无可奈何地坐下,心里很怀疑是不是他们全家都害怕他爷爷,所以把我推上阵地最前线。
这是一间粤式餐厅。我看见桌子上的茶壶便习惯性地拿起来帮大家斟茶。他爷爷忽然不紧不慢地问我:“小韩你是哪里人啊?”保定口音还挺重。
“石家庄人。”
“做什么工作啊?”
“在建筑设计公司做文员。”
翟知今补充道:“我们俩的公司有合作,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哦”,他爷爷微微颔首,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我顿时受宠若惊。
“第一次见面,没准备什么礼物。”他爷爷说着,看了看他奶奶,他奶奶会意,便从手上褪下一只绿油油的玉镯子递过来。
我大惊,虽然那镯子看起来像是成色很好的翡翠估计很值钱,说不定还是祖传之宝,但谁知道接收过来是不是就代表我从此要嫁进翟家为奴为婢度过余生?
我连连摆手,翟知今却又示意我但收无妨:“不过是见面礼,别违背了爷爷的好意。”与此同时,周围他爹、他妈、他哥、他妹一干人等都含笑看着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收下戴上。
然后我一边吃饭,一边陪他爷爷聊天。
“爷爷您今年真的有八十多了吗?”
“是啊,八十五啦。”
“完全看不出来啊。”
“我年轻的时候是空军飞行员。抗美援朝的时候,我们院子里去了五个人,只回来两个。回来以后我就跟小今他奶奶说,我可算是对得起你啊,总算没让你当寡妇。”
渐渐地,我发现翟知今的情报没错,他爷爷其实很和善,说话也很有趣。其实说到飞行员,我倒是可以跟他聊聊,因为我爷爷也是飞行员,只不过,是国军那方面的……
所以想想还是算了,聊什么?“解放战争的时候您有没有在敌军飞机里见过我爷爷那架?”
唉,想到这儿我不由心生感慨,俺那苦命的爷爷啊,当年您也是怀着抗日救国的赤子之心参了军,可是咋就选错了阵营呢?要不然,咱今天说不定也是高干家的第三代了……
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我碰到翟知未,她对我笑道:“爷爷很喜欢你。”
“哪里……”
“这下我二哥可放心了。他以前那些明星女朋友爷爷见过几个,都不喜欢,说身上有种妖气。爷爷为了这事老说他。”
“呵呵,这形容词有意思。你二哥这么看重你爷爷的意见?”
“嗯,他跟爷爷最亲,高考志愿都是听爷爷的话报的北航航天系,不过没考上,进了物理系。”
“我听他说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生病了吗?”
翟知未收敛了笑容:“是肝癌。明天婚礼结束就回北京做手术了。”
“哎呀……”我在心里叹息。
跟她一起走到了包厢门口,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知未,你爷爷的病,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好像是一个多月以前。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我心里泛起一丝寒意,下意识地裹紧了披肩。
真是巧,我跟翟知今认识,差不多刚好一个月。
21、过敏
吃完饭,所有亲戚集体回到半岛酒店。
我进了房间,倒在床上,伸出左手,细细地看刚收到的玉镯子。
翟知今在我身边倒下,笑道:“喜欢吗?是翡翠,四五万块钱呢。”
“你爷爷对我有什么评价?”
“几万块钱都搁你手上了,这评价还不够啊?你以为我们家见面礼是随便乱送的?”
我点点头:“那就好,算是没白来这一趟。”说完,我侧过身看着他,拍拍他的脸,笑道:“翟知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孝顺孩子。”
“这你都看出来了?”
“嗯。知未告诉我你爷爷的病了。”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还有呢?”
“呵呵,你爷爷真逗,能从小明星身上看出妖气来。我一直闹不明白你为什么找上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就因为我身上没妖气,是吧?”
翟知今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他终于笑了:“小京,我发现什么都瞒不了你。”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湖面上那个日盼夜盼的冰窟窿了。我扎扎实实地掉进去,冰冷的湖水像千万根刺扎着我,又是冷,又是疼。不过谢天谢地,我不用再担心了。
“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我爷爷会喜欢的那种女孩儿”,他慢慢地说,“我爷爷年纪大了,这次动完手术也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如果能带你去见他,也算是让他少一个遗憾。
“然后我就试着追你,本来我也就试试,心想实在不成就算了。没想到还成了,结果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了。我得谢谢你,说真的。”
我淡淡一笑:“现在就跟我把话摊开了说?你不怕我翻脸,明天不配合你?”
他微笑:“没办法啊,你直觉太强,再解释也没用,你也不会信。明天……如果你实在不想去,我就跟家里人说你病了。”
我不再说话。
“估计你今天晚上不想看见我。我出去另外开个房间,明天早上再来找你。”说完,他起身往外走。
“翟知今”,我忽然叫住他。
他站住,回头看我。
我轻轻地问:“我这人是不是特好骗?”
他沉默片刻,也轻轻地问:“你相信过我吗?”
说完,他走出去,关上门。
我就这样呆呆地躺在床上,不知多久。
我并没有哭,我发现根本哭不出来。到了这把年纪,除了赶上汶川地震那样的国难,已经很难找到能让我泪流满面的感觉。平时受了刺激总是下意识地压抑,淡化,等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于无形。
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跟我摊牌。看来他八成也是演得累了。能把我哄得那么开心,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机吧。
我抱着枕头,脑子里关于翟知今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他的甜言蜜语,他的温柔体贴,他怀抱里的温暖,他偶尔露出的那种邪恶的腐笑……这一切,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吧。
人总是这么奇怪。失去了才开始怀念。
记得matrix第一部里,最鄙视那个叛徒,为了能吃上牛肉就愿意自欺欺人地活在matrix里。现在,我忽然有点儿了解他的感受。然而,我已经不能再回到matrix了。
后悔吗?倒也没有。
如果只是为了谈谈恋爱,那大家撒撒小谎,猜来猜去,可能觉得很有意思。但如果是想找一个人共度余生,最起码的条件,是我能够完全信任他。
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半夜里我脸上身上忽然奇痒难忍,开灯一看,身上起了好多红色的肿块,再一照镜子,鬼啊~~~~这哪是我的脸,分明是猪头!
看看表,三点半钟,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酒店房间里,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办法,咬咬牙,一边抓一边继续睡吧。
就这样熬过了半宿,早上正半梦半醒间,电话响了,我一把抓起来:“翟知今,是你吗?”
翟知今吓了一跳,小声说:“是我啊,怎么了?”
“你快来!都是你个乌鸦嘴,我这回真病了!”
没过几分钟门铃就响了。我打开门,翟知今看见我,大惊失色:“怎么肿成这样了。”
“不知道,可能昨晚上吃的东西过敏。你有药吗?”
“我带你去医院吧。”
他找了他哥过来,联系上了某医院某大夫,我用披肩包住头,跟着他打车到了医院,先是屁股上挨了一针,然后又要吊水。
我坐在椅子上看护士帮我插针头,对翟知今说:“你赶紧去教堂吧,你哥不是中午结婚吗,应该还来得及。我打完了自己回酒店就行了。”
“你一个人怎么行呢,你又不懂日语。”
“说得跟你懂日语似的,你刚还不是跟大夫说英语,英语我也会。” 说着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儿晚上半宿没睡吧?看你这熊猫眼。”
“是啊,困死了……你还不走?”
翟知今认真地看着我:“你就这么讨厌我?”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你哥结婚这么大的日子……”
翟知今叹气道:“那好,我走。”说完他真走了。
然后我陷入了深深的孤独感之中。自找的,完全是自找的。
我用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腮帮子打盹儿。忽然有人拍我,我睁眼一看,却又是他。
我笑了:“你没走啊?”
“我跟大夫说了,给你找了张空病床,你躺着睡一会儿吧。”
我被他感动了。真是买卖不成情义在啊。
我在病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他在旁边帮我看着点滴。
等我一觉睡醒,发现他还坐在我旁边,正拿着手机打游戏。我看看手背,针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拔掉了。
“几点了?”我问。
“醒了?现在是……下午三点。去婚宴来得及。”
我大惊:“你没去教堂?你哥结婚诶!你竟然不去。”
他笑着说:“不能放你一人在这儿啊。放心,我们家人都很实在,礼金给了就行了,也不在乎人到不到……”说着端详了我几眼,“消了一点儿,不过还是肿。”
我用手捂着脸,仰天长叹:“目黑雅叙园啊!我竟然看不成了。”
“怎么不能去啊?身上还痒吗?”
我瞪他:“我是不想吓着你们家亲戚。”
“那你现在想去哪儿?我陪你。”
我刚想制止他,却忽然间意识到,他能陪我的日子,也就剩下这两天了。
22、分手
我买了个口罩,盖住浮肿的脸,走出医院。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起来,这才反应过来,我从早晨到现在没吃过东西。
于是我们在附近找了一间回转寿司店。到了店里坐下,我激动万分:“我终于在日本吃上日本寿司了!哇你看图片上这个,十件一千元,合人民币七十,真便宜啊,咱要这个吧!”
翟知今表示赞同。一大碟寿司端上来,我迫不及待地开始米西,不料芥末蘸多了,辣得我泪流满面。
翟知今笑着把茶递给我,我喝下一口,借着现成的表情控诉他:“翟知今,你……你欺骗我感情这么久,这笔帐怎么算?”
坐在我们旁边的一对年轻人好奇地向我们看了几眼,泪眼朦胧中我也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正当我拿着纸巾擦眼泪的时候,翟知今忽然做出苦大仇深状,不紧不慢地开了腔:
“我动机不纯,这我承认,但要说到欺骗你感情,这我不承认,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反倒是你,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把寿司在芥末碟子里滚来滚去,娓娓道来:“你看,认识没几天你就把我哄上床,占有了我的肉体(我濉缓笥衷谖壹移云。鲜澄业那疲ㄔ濉獯斡置夥牙炊┞糜危棺搅思竿蚩榍募胬瘢ㄈ濉悄阄奘蔽蘅滩幌胱潘Φ粑遥遗闩6浣帜憔臀昝镂彝庥觯倚睦镉卸辔阒缆穑浚ㄋ濉┕衷诳珊茫憔咀∥叶淮康陌驯笞鑫恼拢沼谀馨盐宜a耍庀履懵饬耍靠闪叶阅阋黄嫘摹ㄎ蹇濉
说完他把寿司一口塞进嘴里,顷刻间热泪盈眶。
那对年轻人一边听,一边窃笑。我到这时候才看清他们背包上“南湖国旅”的logo,一时无地自容。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低声道:“旁边坐着俩同胞,你别在这儿现眼成吗?”
他瞪了我一眼:“我说的哪句不是真话?”说罢一扬手,“老板,来壶清酒!”
男服务员走过来,用询问的眼光看着翟知今,说了几句日语,但翟知今此刻梁朝伟附体,沉浸在悲愤的表演艺术中无法自拔,完全不理服务员,我只好指着转到我面前的清酒样品:“this,one bottle,please……”
清酒端上来,翟知今一杯接一杯地灌,我回忆起他yd的酒品,连忙劝止他:“别喝了。”
“别拦着我。”
我拿走他的杯子:“行了行了,我承认是我玩弄了你纯洁的感情行了吧。”
他哼了一声:“那这笔帐怎么算?”
我瞄了一眼旁边那对拼命忍着笑的南湖国旅,叹道:“你说怎么算就怎么算吧。”
他忽然笑了:“那咱们就别管以前的事儿了,接着谈恋爱吧。”
我呆了一呆,然后笑道:“你就不怕我继续玩弄你感情?”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那我也认了,谁让我这么爱你呢?”
我默默地捣弄着碟子里的芥末,捣到它魂儿都没了,才叹了一口气,端起装清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他把杯子从我手里拿走:“你正过敏,别喝酒。”
“翟知今,对不起……”,我轻轻地说,“我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你的话。反正你爷爷也见到我了,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咱们就此打住吧。”
他不再说话,默默地喝酒,吃饭。
我也是。
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直到碟子清空,酒瓶见底。旁边一直在看戏的那对儿南湖国旅都没耐心等我们的大结局,结帐走人了。
“那就算了。”他忽然蹦出这么一句,吓了我一跳。
我看了一眼他的脸,又吓了一跳。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恐怖。他本来是惯于嬉皮笑脸的,现在忽然把一切都藏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结完帐走出门口,他问我:“接下来打算去哪儿逛?”
我想了想:“代官山、自由之丘一带吧。”
他点点头:“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陪你了。有事儿打我手机。再见。”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无比落寞。
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世界上最没意思的事情,莫过于一个人逛街。
代官山的店很有情调,然而价格也很孤傲,加之我对时尚完全是白痴,所以并没细逛。我在这里要找的其实是一样和这些店铺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经过一座又一座民居,我终于发现了我的目标:一辆低调地停在路边的迈巴赫——匪大小说中的标志性道具。
我迫不及待地想跟翟知今分享我的喜悦,却忽然惊觉,他已经不在我身边。
拿出相机对着这辆车狂拍了一番后,我前往自由之丘,见到一大堆平素至爱的高级杂货店,却并没有预想中那般欣喜若狂,为了小皮的手信,勉强挑选了一阵,天也黑了。
草草吃了晚饭,我回到酒店,正在看相机里的照片,翟知今忽然打来电话:
“你在哪里?”
“酒店房间啊。”
“婚宴结束了,他们要过来看你的病情。我现在回去,你在房间等我。”
我随便答应了一声,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电话里的环境噪音上——颓靡的音乐,伴着许多年轻女子的娇笑声,一阵阵地传过来,刺痛了我的耳膜。
23、拜神
我把房间略略整理了一下,从皮包夹层里掏出镯子戴上。他很快回来了。
打开门看见他,一种烟、酒、香水混合而成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淡淡地笑问:“去银座的俱乐部happy了?”
他一挑眉毛:“你也知道有这种地方?”
“没吃过猪还没见过猪走路啊?我看过专门介绍这种地方的日剧。感觉如何?跟天上人间比怎么样?”
他笑道:“天上人间过时了,现在都去八号公馆。” 说着,他找出一套换洗衣服,“我先洗个澡。”
我木然地坐在床上,打开电视看富士台的偶像剧。这种人,亏得我还为了他失魂落魄了一下午,事实证明我的选择完全正确。要是我一时头脑发热跟他结了婚,婚后每天的娱乐大概就是当他回到家,用我那直觉强悍的鼻子在他身上闻闻,猜一猜今天的外遇对象是什么职业星座血型。
他洗完澡出来,门铃便响了。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我点点头,他便去开了门。
一阵喧闹声先传了进来,紧接着他的亲戚们如潮水般涌入,挤了一屋子,他爷爷首当其冲,过来坐在我旁边:“小京啊,怎么突然就病了吗?”
我忙笑道:“就是吃错了东西过敏,打几针就好了。”
他老妈第二个走上前来,摆出医生的架势,凑在我的脸跟前看了几眼,笑道:“还没完全消肿,明天还要去吊水?”
我点点头,他老妈又道:“过敏的原因很多,情绪受刺激也是一种可能,是不是昨天我们吓着你了?”
他一众亲戚们都笑了,我也陪着笑,还不忘道个歉:“都怪我病得不是时候,连累翟知今都没去参加大哥的婚礼。”
翟知未忽然跳出来说:“不要紧不要紧,大哥让我转告你们,看见你们这么恩爱,他比什么都高兴,还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亲戚们又大发一笑。我脸上笑着,心里汗如雨下,只听身边翟知今不紧不慢地道:“少把火力往我这儿引,我看是你自己急着要做耿太太吧?”
翟知未红了脸,往他老妈身后躲。这时他老爹越众而出,走过来扶起老爷子,向众人道:“时候不早了,好多人明天要赶飞机呢,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好容易送走了这一群神仙,我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家里人真幽默……”
翟知今拿出笔记本来自娱自乐,闲闲地道:“如果老爷子能挺过这一关,说不定咱们真要办喜事。”
我张大嘴巴,当场石化。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当年不是说,我敢娶你就敢嫁吗?我还以为你真那么有胆色,敢情也就是嘴上说说。”
我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不是怕,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你听说过那句话吗?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路人是萧郎。”
“说错了吧?”
“没错没错”,我笑着摆摆手,“这话的意思是,现在虽然没有萧郎,但只要我入了侯门,外面全是排队等我的萧郎。”
翟知今上下打量我,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份雄心壮志,低估你了。”说完继续玩儿电脑。
我看看表都十点多了,问他:“你今晚打算在这儿住?”
他点点头:“嗯。你要是半夜发病,我就带你去看急诊。”
我想起昨晚上痛苦的经历,心中有点感动。哪知他接着说:“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麻烦就大了。”
“呸,你才三长两短呢,你自己小心h1n1吧。”
这一夜我睡得颇安稳。第二天打完吊水,走出医院,我见他又要抛弃我,便可怜兮兮地拉他的袖子:“翟知今,今天陪我一天吧。”
不料他颇有点儿冷酷到底的意思:“不好意思,你自己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儿。”
我酸溜溜地道:“这么早,银座的俱乐部还没开门呢吧?”
“我没说去俱乐部,有正事。”
“来之前你可是跟我说,专门预留今天一天陪我逛街的。”
他笑了:“来之前?来之前你还是我女朋友呢。世界风云变幻,要跟上形势啊,大姐。”
我一听见这俩字就风中凌乱了,自我暗示了好一阵子才顺下这口气,恨恨地道:“算你狠。再见。”
结果我一个人去了目黑雅叙园。
这里是每一个日本女孩子梦想中的结婚场地。说它是饭店,其实更像一个博物馆,每一样东西都精美绝伦,并且承载着历史与文化。我混在一个旅行团里,参观了耗资六千万日元的电梯,一亿日元打造的厕所,满墙的日本古代仕女漆艺壁画,以及大厅外依山势而下的瀑布,小桥流水,奇花异木……
今天也有一对儿新人在这里举行婚宴。新娘穿着大红的礼服,新郎穿西装,来宾之间拼命地点头鞠躬打招呼。我看着大厅上方金壁辉煌的屋顶,和那些像金色的飞鸟般垂下来的灯饰,心中羡慕能在这里结婚的新人,却也知道奢华的婚礼与幸福的婚姻之间并无关系。
有钱当然是好事,但钱多了也会带来问题。比如……比如翟知今吧,如果他不是出身大富之家,那他大学时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位系花就不会以“高攀不起”四个字与他分手,他也就不会走上游戏花丛的堕落之路。单以他本人而言,未尝不是个温柔体贴聪明有趣的人,然而因为口袋里多了几个钱,便与八号公馆、银座俱乐部这些地方结下不解之缘,变成我敢望而不敢及的人。
于是,当我来到著名的浅草寺,进入神殿里参拜时,在所有家人朋友健康平安财源广进这类愿望都许完了之后,我心中冒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神啊,让翟知今他们家早日破产吧!”
24、东京塔
夜幕降临。在东京的最后一站,我打算去东京塔。
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个很文艺的地方,有用它命名的书、电影、电视剧,内容不尽相同,讲述的却都是人类万古不变的主题——亲情与爱情。
在150米高的观景台上,迷人的东京夜景尽收眼底,还可以看到著名的彩虹桥和台场摩天轮。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我竟然一个人来爬东京塔!这么浪漫的地方,我竟然一个人来!为什么那么急着跟翟知今散伙?过两天回了广州再说会死人啊?鬼迷心窍……韩京冀同学,我看你活该孤独终老……
我垂头丧气地走到楼下的咖啡厅,买了一杯拿铁。这里的地板上有些钢化玻璃铺成的透明俯视窗口,可以从145米的高度俯视地面,但因为已经是晚上,只能看到塔身上的灯光。我小心地站在一个窗口边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下面的灯光。
在我旁边不远的地方,也站着一个人,似乎是个男的。我站了足有五分钟,他也跟我一样,一动不动。
我终于好奇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不是在看脚底下,却是在看我。
我心里一哆嗦。日本变态男出名的多,听说电车上都有为了防止性骚扰而开设的女性专用车箱。难道临走让我在这儿撞上一“痴汉”?我也太背了吧……
我故作镇定地往光亮的地方走去,他也跟着我走。我加快脚步,他也跟着加速。我终于怒了,猛地停下来,转身瞪他。
这人穿一件白衬衫,也算是道貌岸然,他见我发怒,便也停下,畏缩不前。
我正在思考是该骂“bastard”还是“八嘎”,那“痴汉”却怯怯地走近我,试探着叫了一声:“韩京冀?”
我大吃一惊,也凑到他跟前细看他的脸,看了好一阵子,终于惊喜地叫道:“苏一彦!苏师兄!”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问完又都笑了。
“我在本校读博,过来东大留学五个月。这几天有个朋友来日本旅游,我带他来东京塔转转。”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买东西的年轻人。
我点点头:“我也是来旅游的,明天就回广州了。”
“哦……我记得你男朋友是广州人,怎么样?结婚多久了?”
我笑道:“这你都记得!我们早散了。师兄你呢?孩子都打酱油了吧?”
他耸耸肩:“孤家寡人。”
我露出遗憾的表情,心里却在窃笑:这位师兄,名字就透着三分娇媚,人又白净瘦弱,怎么看都是小受一枚。不会是因为bl不为家人接受的关系至今未婚吧……
我们请他的朋友帮忙,合影数张留念,临分别时他告诉我,下个月会去中山大学开会,有机会的话找我吃饭。
邪门,我最近怎么老是接到地陪的工作呢?……
第二天坐在回国的飞机上,翟知今仍然在摆酷,不怎么理我。
到了白云机场下了飞机,我们默默地各自拉着行李,走到机场快线的上客点。
翟知今看了看站牌:“我搭6号线,你呢?”
其实我搭6号线也可以,但既然他这么问了,我只好说:“我搭2号线。”
“再见。”
“再见。”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从此,翟知今这个人彻底地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以往种种如同春梦了无痕。我们像两条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平行线,按着各自的轨迹相安无事地延伸着,再无交点……
想——得——美。
他仍然会隔三岔五地跑来我们公司,跟他们应酬时赵头儿仍然会把我安排坐在他旁边,他一见到我就露出一种冷淡而暧昧的神情,也不知到底是想撇清还是想强调他跟我的关系,吓得我心惊肉跳。
我找了个周末约小皮出来吃饭,把东京的手信带给她。
“这些草饼味道不错,这个东西是用来放钥匙的,可爱吧?这个小机器人是买给你儿子玩的……”
小皮一件一件地笑纳,不时点头称赞:“卡哇伊~~”
我撑着下巴做失落状:“我刚分手诶,你也不安慰我。”
“拜托,想要人安慰自己也要下点本钱,起码画个黑眼圈,打个黄粉底,腮帮子上加点阴影,弄出点‘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思。你看你这精神抖擞的……和平分手?”
我微微摇摇头:“感觉他好像有点记恨我。”
小皮眯着眼睛奸笑:“没有爱,就没有恨……”
“切,丫前脚跟我分手后脚就到银座俱乐部找美女去了。不说他了,我在东京碰到一个咱们的师兄,还挺有名的,你猜是谁?”
“范跑跑?”
“……还没那么有名。是比咱们高一级的,长得特像小受的那个才子。”
“苏一彦???”
我捂着耳朵,恐惧地看着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真见着他了?他结婚了吗?”
我嘿嘿地笑:“这么关心他干嘛?他还没主,但你可是有主的人了,注意点影响啊。”
小皮瞪我一眼,叹道:“韩京冀,你作的什么孽啊……”
我一楞:“我作什么孽了?”
“苏一彦啊,多斯文腼腆的一个人啊,当年为了你,在校门外醉酒,连吐六棵树,你生日的时候,还跑到咱们宿舍楼下喊过你的名字,可惜咱们都跑出去唱k了,没人听见……”
我顿时五雷轰顶,半天才道:“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再说……他怎么会看上我呢?”
“据说你们一起在辩论队混的那阵子他对你暗生情愫,可惜还没来得及表白,你就跟了介祖涛,他大受刺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彼时你已经跟介祖涛打得火热,我也就没告诉你了。”
辩论队?那倒真是我一段辉煌的日子,吵遍全系无敌手啊……原来他喜欢攻击型的,不愧是小受……
“那你现在干嘛告诉我?”我埋怨小皮,“弄得我觉得好像欠了他钱似的……”
“我几乎已经忘了,今天你一提他我又想起来了。这么大一个八卦我闷了这么些年我容易吗?你在东京见着他,他没跟你说点什么?”
“他只说过阵子要来中山大学开研讨会,有时间的话找我吃饭。”
小皮贼贼地笑着:“甚好,甚好。到时候千万别找我,你们尽情地二人世界吧。小京,你最近桃花很旺啊……”
25、生日(上)
桃花?大夏天的,哪儿那么多桃花。
但当我在中大见到玉树临风的苏一彦,当他和我肩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当夏夜的晚风携着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时,我真的有一种预感,桃花快开了……
开始不过聊些闲话,这几年过得如何,学校里的老教授们近况怎样之类的。等到我们坐在大草坪上,看着萤火虫在身边飞舞时,他终于问我:
“小京,当年在辩论队的时候,我对你……你知道吗?”
他比晚风还要轻柔的声音挠得我心里痒痒的。我小声道:“我前阵子才听说。”
他失笑:“当年我闹出那么大动静,脸都丢光了,你真的不知道?”
我很不好意思:“真不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很迟钝的。”
他躺倒在草坪上抬头看天,笑道:“身在大学里,感觉好像又回到读大学的时候呢。”
我点点头:“嗯。”
他看看我:“毕业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不少。可小京你真是个例外,一点儿都没变。”
我呵呵地笑:“嗯,五年了,一无所成。跟师兄你没法比啊。”
“我不是说这个……感觉你还是……”他酝酿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把夸我的形容词说出来,“很……单纯,很……可爱。”
我正想说其实“单纯”跟“蠢”的意思差不多,他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神情严肃地道:“嗯……在广州,中山大学……不是,和我师妹在一起……嗯……本科的师妹……等下回去再跟你聊,bye。”
他挂掉电话。我从草坪上站起来,拍拍衣服:“师兄,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也站起来:“那我送你出去搭车。”话音刚落,手机又响起来了。
我连忙摆摆手:“你忙你的,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不好意思地道:“那我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接下来这几天,我们几乎天天见面。
小皮很关心我们的进展,特意打电话来询问,一开口还是那句老话:
“上床了没有?”
我大笑:“让你失望了,连牵手都没有。”
“靠!丫也太腼腆了吧,毕业这么些年了还是没学会搞对象啊……他有没有说毕业以后打算干什么?”
“当老师呗,跟你一样,副教授教授地往上混。”
“打算去哪个学校?”
我窃笑:“他说中大历史系不错。”
“哎呦,这算是表白吗?”
“去,八字还没一撇呢。只不过说说。”
“……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我咯咯地笑起来:“他还记得明天是我生日诶,说本来明天应该回去的,特意多请了一天假,晚上请我去花园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搓一顿,陪我过个生日,后天再走。”
“卧槽,韩京冀你走的什么狗屎运啊,去一趟东京捞回来一个跟你‘再续未了缘’的史学界才俊。今年的生日不能陪你一起过了,但姐姐我很高兴。好好把握哈,丫可是东大留学回来的博士,要是做了我妹夫,我以后发论文就有人罩着了……”
第二天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上班,一整天都沉浸在对浪漫晚餐的幸福憧憬中。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正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倒数,赵头儿忽然把我叫进他办公室,拿了一个大文件袋给我:“帮忙把这个给翟总送过去吧,要紧的。”
我本来不想多嘴,但一想到去他们公司路程起码得半个小时,怕赶不及跟苏一彦约好的时间,便小声问:“头儿,我今晚有事儿赶时间,让前台ivy去送不行吗?”
“翟总说找你有点事。”赵头儿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
我大窘,心中大怒。收拾好东西风风火火地搭了地铁赶到翟知今上班的地方,走进他办公室,关上门,冷冷地看着他。
翟知今笑着抬眼看我:“来了?”
“翟总,找我什么事儿?”
“哎呦,火气挺重。出什么事儿了?”
“不敢。这袋东西给您。”
翟知今接过来,笑道:“随便叫你过来,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有事儿找你,现在见你一面也难啊。”
说完,他把一个印着一只银色天鹅的小盒子递给我:“生日快乐。”
我一愣,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惊喜地叫道:“我知道这个牌子!天河城一楼有的,叫……叫……”
“施华洛世奇。”他笑了,“难得你还认得个名牌。”
我打开盒子一看,是一条天鹅吊坠项链。
“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饭吧。”
我轻声道:“谢谢你。不过我约了人。是我本科的师兄。”
翟知今很久没有说话。
“我是在东京遇见他的,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呢。”
他笑道:“谢什么?你们准备结婚了?”
我看着地板:“我觉得……也许……他是适合我的人。呵呵,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走一步算一步吧。”
翟知今又是很久不说话。
“我得走了,再见。”
他也没有留我。我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下键,一颗心像被吊在半空,没法落下来。
26、生日(下)
搞什么……
最讨厌大男人玩儿这种欲言又止的深沉了……
都分了还粘乎个什么劲儿啊?这会儿知道惺惺作态了?早干嘛去了……
我皱着眉头等电梯,心里os一句接着一句。
好容易电梯门开了,我前脚进去,翟知今后脚就跟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问:“下班了?”
“嗯。约在哪儿吃饭?我开车送你吧。这个时间段搭什么都不方便。”
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丫不会是想去破坏我约会吧?但转念又一想,现在下班高峰,确实公交车挤,的士难等,花园酒店又没有地铁(亚运快点儿开吧地铁快点儿通吧),如果不让他送,怕是真要迟到了。
于是我笑道:“那就多谢啦,又麻烦你了。在花园酒店。”反正花园酒店大得很,里面馆子起码十几家,他送我到门口我就下车,他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哪家吃。哼哼……
我跟他直落到了地下车库,钻进了那辆熟悉的蓝鸟。
在路上,我又忍不住打开他送我的项链盒子看了几眼。真是漂亮。
“多少钱?”我问他。
翟知今笑了:“哪儿有这么问的……从没收过礼物啊你?”
我还真没怎么从男人那儿收过礼物。刚跟介祖涛在一起的时候,大学一二年级,按理说是最浪漫的阶段,可此人天生木讷,求爱的方式是趁着期末邀请我一块儿去图书馆上自习,表白的方式是在大冬天抓起我长长的羽绒服袖子悉悉索索地翻半天,找出我的手牵起来。跟他在一起,不要说礼物,花都只收过一次。那是某年月日跟他闹别扭,他买花来跟我赔罪,我一看,是一朵红玫瑰和一朵白玫瑰。我还以为他看过张爱玲的小说,正惊讶,结果他告诉我地摊上只有这两种颜色,不知道我喜欢哪种,一样买了一朵……
“想到什么了?一个人傻笑。”翟知今问我。
“没什么。想到些以前的事儿。”
“你这个师兄,你跟他很熟吗?”
“也不是特别熟,毕业了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到。你问这个干嘛?”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适合你的人。”
我扭头看着窗外,蹦给他两个字:“感觉。”
翟知今笑道:“真抽象……”
“你呢?最近有新女朋友了吗?”
“我?没你这么好的运气啊。”
“怎么了?这季度小明星减产啊?”
翟知今笑了半天。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道:“最近吧,我觉得……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我打算认真地谈恋爱,结婚。”
“哈?”我大笑一声,“我没听错吧?你才26诶,就想放弃弱水三千?会不会早了点儿?”
“大姐,有你这么诲淫诲盗的吗?要导人向善才对。” 翟知今口气鄙夷,顿了顿,又轻声地说:“你还嫌早,我是觉得晚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拜托,翟知今我拜托你,千万不要说出什么话来影响我今晚约会的心情……
他也真的并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花园酒店,上到顶楼旋转餐厅,苏一彦已经端坐着在等我。
人与人真的是不一样。苏一彦一看就是个诚实可靠的人,让人信赖。而翟知今身上那种油滑的味道,隔八丈远都闻得到。
我们端上盘子去拿吃的,我跟他说:“其实我挺害怕吃自助餐的。”
“为什么?”
“因为老想着要吃回成本,所以就拼命吃,结果把胃撑大了,越来越胖。”
他看了看我:“胖点儿好,你现在比大学那会儿瘦了。”
“没办法。社会摧残的啊。原来师兄你喜欢胖子?”
“你胖瘦无所谓啊,一样漂亮。”
我假装羞怯地别开头。相处了没几天,夸我的时候就不结巴了,进步神速啊。
回到餐桌,我一边拿刀叉切牛肉,一边问:“师兄你东京留学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一个月吧。我回国了就能经常过来看你了。”
我笑:“‘经常’?搭飞机不要钱啊?”
他认真地说:“我一定会过来看你。”
吃完饭我们在公交车站等车。车来了也就意味着我们至少要分开一个月。
我在站台前后左右徘徊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叫他:“师兄!”
“嗯?”
“我现在……算是你女朋友吗?”
你可能觉得这问题很白痴,但请允许我郑重地告诉你,现如今,这个白痴的问题相当重要。牵一下小手就算表白的时代早已过去了,这年头儿很多人上了床都不把你当一回事儿,只说是“□□”。更何况苏一彦这性向令人担忧的家伙到现在还没牵过我的手……
苏一彦楞了一下,随即笑了,握住我的手道:“当然是。”
我回到家里,在床上摊成一个大字,面带笑容地看着天花板。
手机响了,是小皮。
我大声跟她打招呼:“嗨掌门你好~~”
她一愣:“什么掌门?”
“八卦门掌门啊,来套料了是不是?”
“你个没良心的,我是祝你生日快乐!顺便套点儿料……怎么样?今晚有进展吗?有没有顺便在花园酒店开个房?”
我认真地道:“小皮,我觉得你的脑子该净化净化了,以后看网文多看点儿清水的吧。”
“噗,看来你们到目前还是纯洁的思想碰撞啊。”
“不止哦,他碰了一下我的小手,口头肯定了我们的关系,妹子我现在是有主的人了,哈哈哈~~~”
她等我发完了疯,这才说:“小京,你跟师兄这次挺闪电的哈。”
“不闪电怎么办?他在广州就呆几天。”
“我有个问题,他在系里也算小有名气的才子,长得也人模鬼样的,为什么现在还单身?”
我笑道:“掌门,不愧是掌门,一问就问到关键。他告诉过我,有个女朋友,后来去了上海工作,异地恋,就散了。散了也没多久。”
小皮似乎松了口气:“这才正常嘛,要说他这几年一片空白,鬼才信。”
我没有再说话。其实我很怀疑他跟上海前女友还有联系,因为他有时接到的电话很诡异。
但既然他说已经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27、青梅竹马 /*/*/出版公告/*/*/
我洗完澡,擦着头发,拿出翟知今送我的项链,戴在脖子上,自我欣赏。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从男人那儿收到的项链。苦命的我啊……
打开床头的《明朝那些事儿-大结局》,里面的书签是一张一万元日币。
我还记得小皮的那个问题——翟知今和一万块钱同时摆在你面前,哪个更让你心动?
所以当我接到翟知今换给我的一沓一万元日币的时候,就决定留一张以做纪念。
你别说,福泽谕吉的头像,跟翟知今他爷爷还真有点儿像……说不定翟知今老了,也就是这么个样子……
好,韩京冀,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翟知今和苏一彦,谁更让你心动?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我当然知道答案。但心动又怎样?又不能当饭吃。
苏一彦曾经迷恋过我,现在也爱我,风度翩翩,前途大好,我们又是一个专业的,结了婚也有共同语言。关键是,这个人知根知底,可信度高。
我忽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发现我其实一直没有变。从跟介祖涛那时候起,到现在,我一直是一个理智到恐怖的女人,正如翟知今所说,我其实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所谓“跟着感觉走”,只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话罢了。我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弄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他神魂颠倒。最后的答案却颇为讽刺——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妖气的凡人。
我知道一个人是很难改变的。所以,只要我脑子没进水,我和翟知今,注定是不可能的。
我把项链摘下来,规规整整地放回盒子里,塞进抽屉深处。
苏一彦走了以后,我跟他用msn保持联系。
我发现聊天工具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那些表情比苏一彦本人活泼可爱得多,大大提升了我对他的好感。而且使用文字的时候他这个人更有魅力,古今中外的典故信手拈来,有些我都要临时百度才看得懂。
因为身在日本,他常常会跟我聊日本战国史,他知道我喜欢偏言情的部分,就重点跟我讲某某姬某某院的生平故事。
跟他聊天的时候,我常常对着屏幕花痴地笑:“渊博,太tm渊博了。”
周六下午,我在超市里逛着,打算买点绿豆莲子煮粥喝。正挑着,手机忽然唱响了久违的鬼子进村音乐。
我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中接通手机:“什么事儿?”
“小京,有空吗?我想现在请你喝个下午茶,顺便今晚请你吃饭。”
我语气严肃:“出什么大事儿了?需要连请两顿。”
“真是大事儿,电话里说不清楚,过来见面详谈吧。我在正佳广场一楼哈根达斯。”
我咽了咽口水:“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到了地方,我毫不客气地要了一个冰淇淋火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他讲完事情大概。
“小京,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用纸巾擦擦嘴,喝了一口柠檬水,慢悠悠地道:“为了确保我理解得是否准确,我给你复述一遍吧。首先,你爷爷手术很成功,现在在家休养。其次,今晚要来找你吃饭的是你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名叫陈岚岚。”
“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
“她爸妈是你妈的朋友,现在在美国当牙医。她中学就去了美国,回国没多久,听你妹妹说你有女朋友了,想来见见。”
“嗯。”
“你爷爷认识她,她过两天就要回北京,你怕事情败露,所以邀请我来糊弄她一回。”
“正确。”
“没问题。不过你打算付我多少钱?最近手头儿有点儿紧。”我一本正经地问他。
翟知今眯着眼睛笑着看我:“你开个价吧。”
我“嗤”地乐了:“开玩笑呢。哪儿敢收你的钱啊。跟她吃一顿晚饭就行了是吧?”
“是。”
“那就好。幸亏我男朋友最近不在,要不然被他误会了可不好呢。”我故作矜持。
“得了得了,别炫耀了。谢谢你肯帮我这忙。”
我对他眨眨眼:“这陈岚岚现在对你还有意思吧?要不然干嘛特意来见见我?”
“我只当她是妹妹。”
晚上,我跟翟知今先到了吃饭的地方,正喝着菊花茶看菜单,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二哥!”
听听,叫得多亲热。
我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个身材高挑,衣着时尚,前突后翘,绑长马尾的小妞儿踩着猫步走了过来,一对耳环闪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站起来跟她握手,估计是发现我没什么竞争力,她显得很高兴:“你就是我二哥的女朋友啊。”
“我二哥的女朋友”,这叫法挺有意思。翟知未还叫我一声“小京姐”呢,你也太把自己当棵葱了。
我礼貌地假笑着:“我叫韩京冀。叫你岚岚可以吗?”
“当然。”她坐下来,掏出一支细长的香烟,问我:“介意吗?”
我其实非常介意,但我一贯不会扫别人兴,即使是面前这个一棵葱般的美女。当我正想微笑着说出“不介意”三个字时,翟知今忽然道:“别,小京受不了人抽烟。”
我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知道。
陈岚岚也诧异地看着他:“哎呦,那你戒了?”
“在她面前我不抽。”
陈岚岚撇了撇嘴,把烟收了起来。
翟知今问她:“想吃点儿什么?”
“想吃点儿清淡的。回国这些天整天有人请客,鲍参翅肚的吃得我腻味死了。”
我慢慢喝着茶,对自己说淡定,要淡定……
吃饭的时候,陈岚岚问我:“你在哪儿工作?”
看来她今天晚上是不屑于称呼我了。
“建筑设计公司的市场部。跟你二哥的公司有生意关系,我们才认识。你呢?”话一出口我觉得这问题有点儿白痴,这丫头估计家里养一辈子也不是难事儿吧,犯不着出来社会受罪。
她笑笑:“刚回来,还没想好呢。二哥,要不我进你们公司吧?”投怀送抱之心昭然若揭。
“行啊,上网投简历吧。”
她略发娇嗔:“我还要投简历啊?”
翟知今完全不讲情面:“要投。”
陈岚岚闷闷不乐地舀了一勺西湖莼菜,看了翟知今一眼,略带哀怨地说:“二哥,你英语那么好,当初干嘛不出国啊?”
“好什么啊。”
“中学演讲比赛你都拿过名次啊。”
“国外的氛围不适合我。小京,想吃点儿什么?”
我琢磨着他大概是跟我要show一下恩爱,便很配合地说:“我想吃虾。”
他便夹了几只虾,细细地剥了壳,放到我碗里。
陈岚岚脸色有点儿发绿。我假装没看见,对翟知今娇媚地道:“谢谢。”
饭罢送她回了宾馆,翟知今长舒了一口气。
从宾馆出来,路上有点儿塞车。趁着塞车的工夫,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人抽烟?”
“哦……我第一次跟你出去吃饭的时候,就吃牛腩面那次,对了,我说你那次是故意整我呢吧?地方也糟糕,面也就一般。”
我笑了笑。
“那次旁边有人抽烟,你一脸鄙视,还用纸巾捂鼻子,我就知道你受不了烟味儿。”
“你一直抽烟?”
“嗯。这段时间跟你在一块儿没敢抽。可憋死我了。”
我沉默了一阵,又问:“你英语那么好,干嘛不留学啊?别跟我说国外氛围不适合你,依我看国内氛围更不适合你。”
他笑了笑:“对,其实我挺想出国的。但我哥先出国了,知未打小老师就建议她出国深造,我想反正我是个最没出息的,就我留家得了。家里老人有点儿什么事儿好歹也有个照应。”
我用□□裸的崇拜目光看着他,模仿着陈岚岚的口气:“二哥,你真伟大。”
“你少学陈岚岚啊,听得我渗得慌。”
“陈岚岚不错啊,模样儿不比明星差,跟你们家是世交,又是留学归国的精英,你凭什么瞧不上人家啊。”
翟知今欲言又止。见我老是带着问号看他,终于吐出四个字:“丫吸□□。”
我愣了楞,随即扭头冲着车窗外笑。
“你偷乐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可乐。其实搁美国也不算个事儿……”
“可国内还没普及啊。”
“你要求不要太高……”
“我要求不高啊,身心健康家世清白就行了。”
“瞎白话。要真是只有这八个字,那太容易了。以你这条件,我估计你只要吱一声,人能从海淀一直排队排到白塔寺。哦,对了,记得跟小明星的那些事儿你嘴得严点儿,别把人姑娘吓跑了……”
“小京。”他忽然叫了我一声。
“干什么?”
他目视前方,笑着说:“你这人哪点儿都好,就一点儿,整天拿我以前认识的那些明星说事儿。有必要吗?”
我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当然有必要。
不拿这些说事儿,我怎么提醒自己跟你保持距离?
你这人温柔体贴得令人发指,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生气。高干文男猪脚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么平易近人的。你丫也太非主流了吧……
他送我到了我家楼下,感叹道:“好久没送过你回家了,路都快忘了。”
我挎起皮包,刚要说谢谢,他忽然又叫我:“小京。”
“嗯?”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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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色锦年不自知》 明月别枝/著 定价:26.80元
《过客,匆匆》 飘阿兮/著 定价: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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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不言中》 晴空蓝兮/著 定价:2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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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将悲伤流放》 飞烟/著 定价:39.80元(全二册)
《等待花开的日子》 暖暖风轻/著 定价:25.00元
《等待花开的日子【终结篇】》 暖暖风轻/著 定价:25.00元
《仰望幸福的角度》 暖暖风轻/著 定价:2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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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One Night In 北京
我低头不语,心里说:翟知今,你有完没完。
可是他急着去看望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爷爷,也是无可厚非的。既然他去看,不带上我,也是不合情理的。
我看他是吃死了我有一颗金子般闪闪发光的心,知道我不会拒绝。
终于,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笑着说:“我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你爷爷年轻时候是飞行员,身体特别好,这一关熬过来了,将来一定能长命百岁。老人家长寿我是真的高兴,只不过……我跟你这假凤虚凰得演到什么时候?”
翟知今沉吟片刻,说道:“他现在做完手术没多久,还在休养,我怕影响他情绪,以后等他身体状况稳定了,我会抽时间告诉他的。”
“那一言为定啊,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去吧,至于路费食宿什么的……”
“一切费用我包。”
我对他点头微笑:“翟知今,要不是看在你爷爷送我那镯子的份儿上,我真想收你钱。”
翟知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严肃地问我:“那镯子你没卖了吧?”
“开玩笑,这种东西当然是留着等升值,哪儿能这么随便就卖了。”
“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不准卖哈,要卖卖给我。”
“知道了,你放心。这次去北京又要戴上啊?”
“要啊。”
“那你看……是不是帮我买个保险,身上带个几万块钱的东西,我特别不习惯,特怕被人砍手。”
“不用怕,有我保护你。”他说着,看了看手表:“刚吃饭的时候你说跟你男朋友约了十点钟上线是吧……”
靠!忘了一干净!
我抓过他的手看了一眼,已经十点过五分了,连忙说声再见,冲下车去。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一周又过去了。
跟翟知今坐在去往北京的飞机上,我一边喝茶,一边看房地产杂志。
“翟知今,你们家住哪儿?建国门?”
“你怎么知道的?耿嘉f告诉过你?”
我笑了:“猜的,人不是说北京男人分三类,第一类是建国门的男人,长得帅,有钱,又会玩儿。我觉得挺像你的。”
“瞎说,我日理万机,哪儿有时间玩儿。”他说着,也打开一本房地产的杂志看起来。
我撞了撞他的肩膀:“你给你爷爷买什么东西了吗?我上网查了,肝癌切除术后不能吃过多的营养品和补品。”
“嗯,所以我没买这些。”
“那你带了什么?”
“你呗。”
“……”
翟府是一套大约200平米的复式,我们到的时候,翟知今的爷爷奶奶正在客厅和另外一对儿老头儿老太太打麻将。
“一万。”他爷爷丢出一张牌,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嗓子。我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地看了翟知今一眼。
“哎呀,小今和小韩回来了。”他奶奶看到我们,笑吟吟地唤了一声,四位雀友们都站起来迎接我们,厨房里也走出来一位正用围裙擦手的阿姨。
翟知今帮两边介绍:“这是住我们对门儿的沙爷爷周奶奶,这是我们家刘阿姨,这是我女朋友小韩。”
沙爷爷周奶奶少不得夸我几句:
“小今这女朋友真漂亮。”
“秀气。”
“斯文。”
“大方……”
我忽然间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有点儿不适应。翟爷爷乐开了花,招呼我们在沙发上坐下聊天。
我见翟爷爷精神很足,气色也还行,觉得很安心。到了晚上翟妈从朋友家回来,对门儿沙氏夫妇告了辞,刘阿姨端出饭菜来招呼我们吃饭。
我悄悄问翟知今:“你妹和你爸呢?”
“我妹这两天去德国了。我爸在外边应酬,没这么早回来。”
吃完饭,翟妈把我叫进楼上书房。
我有点儿兴奋,心想会不会跟小言里似的,问我的家史,然后说翟知今跟我不合适云云。
翟妈从柜子里拿出几本相册递给我:“这些是小今以前的照片,有兴趣看看吗?”
我点点头,接过来坐下翻着。
“小韩,”翟妈坐在我旁边,语重心长地道,“小今这孩子从小顽皮,有时候喜欢胡闹,算是我管教无方,希望你能多担待他一些。”
我心里汗了一下,这是传说中的欲扬先抑吗?
我只好说:“不会啊,他这人挺有分寸的。”
翟妈微笑了:“是吗?”
“嗯。而且他特能为别人着想,有时候还有点儿自我牺牲的精神,我觉得挺了不起的。”既然要夸那就可劲儿夸吧。
翟妈笑着点点头,对着门口招了招手:“小今,你过来陪小韩看相片吧。我下去看看爷爷的中药。”
我倒……你们串通好的吧?
翟知今在我左边坐下,我左手捂着左脸,右手翻照片。
“小京,你看人真准。”他在我耳边笑着说。
“呸。”我说着,指着一张相片问他:“这是你幼儿园毕业照?”
“嗯,猜猜里面哪个是我。”
“……这个吧?”
“呦,好眼力啊。”
“你旁边这女孩儿怎么这表情啊?刚哭过?你欺负人家了吧?真是三岁看老啊……”
“瞎说,我是特意在她旁边儿哄她呢。来看后面的……”翟知今帮我翻页。
我一页页看过去,有他小学学溜冰的时候两个膝盖涂满红药水的样子,他看航天展时兴奋地坐在飞机里的样子,中学参加篮球比赛时玩酷的样子,大学跟女生宿舍联谊时故作矜持的样子……
我翻见他大学时的全系合影,立刻拿到眼前细看了半天,指着一个女生问他:“这女生真漂亮,是你们系系花吧?”
翟知今淡淡地“嗯”了一声。
实在是很容易猜,物理系女生本来就少,像她这样惊为天人的实在太鹤立鸡群了。
“叫什么名字?”
“张颐佳。”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立刻就想到这句话。
“英文名不会是ikea吧?”我笑问。
翟知今笑了笑,又说:“不过她后来嫁到了香港,不知道现在前面有没有加个夫姓。”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你知道我跟她的事儿?”
“耿嘉f告诉我的。”
他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起身说:“我去楼下洗澡。”
我在楼上他房间里的卫生间洗完澡,穿着熟悉的hellokitty走出来,见到他坐在床上看电视。
我坐在离他八丈远的地方,也默默地看电视。
“不用跟你男朋友聊天?”他问我。
“我跟他说公司组织去外地旅游了,不能上网。我怕你家没电脑。”
“你总说我不可信,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可信的人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喝酒。”
我笑道:“你想干嘛?”
“你在这儿杵着,不喝酒我睡不着觉。”
“可是你要是喝了酒,我担心我睡不着觉。”
他不理我,从床上站起来往外走。
“喂!拜托你了,别喝酒。”
他回过头,对我说:“你是我女朋友吗?是,我就听你的话。”
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笑了笑,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杯子进来。
他把杯子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倒上酒,递给我一杯:“要不要一起喝?”
他今晚有点儿怪。我忽然也有点儿想喝酒,便接了过来。
“翟知今,”我呷了一口酒,威胁他:“你要是敢借酒装疯,可别怪我对你造成什么永久性伤害。你上次试过的。”
他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喝了两三杯后,他忽然开口:“小京,做我女朋友吧。”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我心跳有点儿快。我淡淡地道:“你干嘛?我有男朋友。”
“知道,我这不撬墙角呢嘛。”
我喝了一口酒:“撬也没用,我对你没感觉。”
他摇了摇食指,笑道:“小京,说谎可不好。我有眼睛,我看得见。”
我把脸往暗处转了转,故作镇定:“你哪儿来的这份自信啊……好,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哦,可那也没用啊,你又不爱我。”
他没说话,又喝了两三杯酒。
然后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调成静音。
我扭头看他。
他慢慢地站起身,在我身边坐下。
我心跳渐渐加速,故意瞪起眼睛,虚张声势地道:“干什么?找打啊?”
他指指自己的脸:“看着我。”
当翟知今不嬉皮笑脸的时候,他的气场会莫名其妙地强大起来。比如现在。
我好像瞬间被催眠了,听话地看着他的脸。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有时候也会认真的。”
他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我却忽然间很害怕。
不要再说了。
我低下头,在心里恳求他,意识里很想一把把他推到地球另一面去,身体却僵硬着,动弹不得。
“你也别躲来躲去的了,没意思。”
说完,他抬起我的下巴,柔情似水地吻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被他压倒在床上。
他吻得我浑身发烫。我整个人晕乎乎的,但还是感觉得到他正在解我睡衣的扣子。电光火石之间,在我的脑子里,苏一彦温文尔雅的形象和旧社会妇女出轨时被浸猪笼的恐怖情景交替闪现。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低声说:“不行。”
他停下来,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我知道不能再等,便死命把他往旁边一推,他便很顺利地从床上滚到木地板上去了。
一声闷响之后,他没了声息。
我有点儿担心,探出头去一看,发现他正揉着脑袋。
“你下手也不用这么狠吧……”他笑着说。
我的心还在卜卜地乱跳着,索性转身背对着他,躲进冷气被里装死。
他忽然拍了拍我。
我浑身一哆嗦,回过头,镇定而严肃地问:“干什么?”
“……给我枕头和被子,今晚我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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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陌上花开
折腾了一阵帮他弄好地铺,我熄掉大灯,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
他还算老实,乖乖地睡了。
我用冷气被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小京。”他突然轻声叫我。
“嗯?”
“我是认真的,你考虑考虑。”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了声响。
而我,半宿没合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偷偷探出头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在地板上睡得十分香甜,嘴角貌似还流着口水。
我非常后悔没有学他多喝几杯。丫真是一死火山。看着那样子以为会憋一辈子,谁知道突如其来喷发一次,弄得我的世界鸡飞狗跳。
好感这种东西,容易产生,也容易觉察到,但程度有多少,就只能猜来猜去了。于是人们相互勾搭着,试探着,都期待对方先说出答案。然而人又都是自私的,害怕被伤害,因为结果很可能是万劫不复。所以表白这种事,实在需要很大勇气。没想到翟知今这次这么有种,但,我该怎么办呢?
荒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古人诚不我欺。我跟介祖涛分手后,空窗整整两年,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男人进入我的视线,如今,我已年过28,步入剩女行列,却突然出现两个追求者,然而在喜悦之后,我纠结了……
第二天一早,我已经换好衣服,翟知今还在洗脸。我刚想走出房间,却突然胆怯,回来跟他说:“你快点儿。”
他诧异:“你饿了自己先出去吃早饭啊。”
我扭扭捏捏地道:“我一个人出去有点儿不好意思。”
翟知今笑了笑,没有说话。
“喂,”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跟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未婚同居,你家里人没意见吗?”
“我哥以前带我嫂子来家里的时候,我妈就这个问题专门给我爷爷奶奶洗过脑,应该习惯了。”他笑着说,“怎么这会儿忽然担心起自己形象来了?”
我语塞,索性不等他,自己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吃完早饭,他爹因为昨晚应酬得太晚还没起床,他妈和他爷爷在阳台上修剪花草,我陪着他奶奶做手工。他奶奶也快八十了,近期的爱好就是用五光十色的尼龙绳和塑料珠子编成各种工艺挂件送给朋友。
翟知今翻完了报纸,问我:“你不是说要出去买东西吗?”
我正呆呆地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他奶奶笑道:“去吧去吧,出去逛逛。”
出了门,我才说:“我没说过要出去,不过我确实有东西要买。”
“买什么?”
“稻香村的点心。在北京最值得买的手信就是这个了。”
“手信?”
“广东话,出远门带回去的礼物。”
进了电梯,我问他:“你爸经常应酬到很晚?”
“嗯。”
“你妈也放心。”
翟知今笑了:“我爸是老实人。我们家有这么一个段子:我中学有个家教老师,女的,说话嗲声嗲气的。她刚看到家教广告跟我爸联系的时候,刚说了一句话,我爸就挂了电话不理她。后来我爸说,他听见一个女的娇滴滴地叫他‘翟先生’,觉得不是什么正经人,就把电话掐了。”
我笑道:“那后来她怎么还是做了你的家教呢?”
“那老师挺聪明,自己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就用另外的电话打给我爸,叫他‘翟叔叔’,我爸才跟她说话。”
我笑而不语。
我们到了地下车库,坐进他们家的宝马。他干咳了几声,笑着问我:“昨晚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
我正色道:“翟知今,你可太不道德了哈,不管你撬得有多理直气壮,撬墙角就是撬墙角。”
“是,是,你教育得对,下不为例。”
我叹了口气,小声说:“你说你平白无故说那些话干嘛啊,你这不给我添乱嘛。”
翟知今笑了:“不说不行啊。现在不说等到什么时候?等你跟你师兄新婚大喜的时候再说?不合适吧……你就说行不行吧。给个痛快话。”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我无法轻松地回答他的问题。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他已经进入了一个逻辑的怪圈。他之所以能看到我真实的一面,喜欢上我,原因恰恰就是,我从不认为我会嫁给他。
我也很想告诉他,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男人,哪怕只是小两岁。我喜欢成熟稳重,让人觉得可以依赖的。
我最想告诉他的是,我的理想是做一个平凡的人,找一个与我半斤八两的伴侣,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做某董事长或是总经理的夫人,要在社交场合挤出虚伪的笑脸,要整日耳闻目睹生意场上的种种不堪,被锦衣玉食环绕着,内心深处却总埋着大厦将倾的忧虑。
要找我们不合适的理由,一万个也有。
但我并没有说这些。
我想象着若干年前,他向那位叫张颐佳的系花坦诚心迹,却换来一句高攀不起时,他内心的那种痛苦。
我不愿看到他再痛苦一次。
所以,我只是慢慢地道:“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要多久?”
我杏目圆睁:“三年五载,你等不等啊?”
“等,等。到下辈子也等你。”
“呸呸,少胡说八道,慢点儿开车,注意安全……”
回到广州家里,我打开电脑,发现有一封苏一彦发来的email。
我觉得有点儿内疚。虽然我和翟知今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我很清楚,我已经出轨了。
我缓缓点开他的邮件,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一片很漂亮的花圃。他这样写道:
“这是六本木的一片花圃,很迷人。
广州是花城,想必无论何时都是繁花似锦吧。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颓然伏倒在桌上。估计他随便地写下这几句“看图说话”的时候,不会想象到最后这句话对我的杀伤力。
五代十国的时候,有个吴越国国君钱b。他老婆吴王妃每年寒食节都要回临安娘家。有一年春末王妃还没从娘家回来,而田间小路上野花已经开了。钱b便在杭州写信给她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田间的花开了,你可以慢慢看,不用急着回来。
对于这个故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有些人看出钱b十分为太太着想,对她极为宠爱。
有些人看出钱b对太太十分想念又不忍强求她速归,故而温柔地催促。
个别思维怪异的人还会联系那首经久不衰的金曲《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来理解这个故事的寓意。
于是在这特殊的时刻,这短短九个字,让我看到了苏一彦浪漫的情怀,温柔的内心,海一般宽广的胸襟,以及未卜先知的预测能力。
苏一彦,你丫不仅仅是才子,简直是神仙……
周一下班,我约了小皮出来吃饭,顺便把稻香村的点心带给她。
她一见我就吃了一惊:“你好没精神!”
我抬了抬眼皮,懒懒地道:“是吗?”
“出什么事儿了?”
“……翟知今……对我……表白了。”
小皮张大了嘴,一个“o”型保持了很久。
惊讶完了,她问我:“认真的?”
“嗯。我觉得是。”
“……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考虑一下。”
“那也就是说,”小皮把我们俩的茶杯摆在一起,“翟少爷,苏师兄,二选一。”
我耍狠:“为什么一定要选?逼急了我一个都不选。”
小皮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冷静点儿,这很可能是你三十岁之前嫁出去的最后希望。”
我瞪她一眼,她不在乎地耸耸肩:“忠言逆耳。少废话,快选吧。”
我把我的茶杯拿了回来:“我跟翟知今不可能。”
“……太武断了吧?”
“我觉得,跟他在一块儿的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二十八了,我谈恋爱不是为浪漫,是为了结婚过日子。”
“……那你又说考虑一下。”
我叹了口气:“我不愿意让他难过。他本科时候很认真地跟一女孩儿表白,那女孩儿说高攀不起,他从此走上堕落的道路。我怕这回要是我拒绝了他,他当场寻死觅活,我负不起这个责。”
小皮默默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问我:“要不要来点儿酒?”
我摆摆手:“没用,给我来个酒酿丸子好了。”
吃着酒酿丸子,我继续哀号:“你说翟知今这人是不是眼神儿有问题啊?怎么看上的都是不待见他的平民。”
“……估计是高干文看多了。”
“所以我说他也是活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有那么难吗……”说完我忽然想起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大麻妹妹,小小地汗了一下。
“他家里人不反对你们吗?”
“他家里人都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修养太好没表现出来,反正目前我还没看出苗头。主要问题在我自己这儿……小皮,旁观者清,要不你帮我拿个主意?”
小皮拼命摇头:“关乎你一生幸福,这责任太重大了。要不你发个帖子去战色看看?”
“战色?免了,肯定说我是湖绿炫耀贴……”
“小京,”她忽然说,“你记不记得耿嘉f?”
“当然记得,我还没那么老好不好?”
“他跟你第一次见面就表明自己是有主的人,你说他什么来着?善良。”
“嗯,怎么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善良呢?如果你那么肯定你跟翟知今没可能,就该早点儿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
我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
第二天,我在单位对着电脑继续纠结,浑然一条目光呆滞软趴趴的死蛇。
赵头儿端着茶杯踱到我桌子边上:“小京,跟我过来一下。”
我跟他进了他办公室。
“下午开会我要的资料你弄好了没有?”
“啊,就快了……”
“还没弄好?昨天下午你不是就说快弄好了吗?”
我勉强笑道:“还差一点儿。十一点之前给您。”
“小京啊,”他语气突然转为关切:“你这两天精神好像不大好啊。”
卧槽,这么明显?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我打着哈哈:“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
“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带病工作啊,如果头痛脑热一定要去看医生啊,该休假就休。”
我拼命点头:“谢谢领导!不过我只是因为家里附近工地施工,搞到我失眠,所以精神不好。我真的没感冒发烧什么的。”拜托,你就那么害怕h1n1啊……
赵头儿点点头:“那就好,快去弄资料,11点之前给我……”
我重新坐回自己的电脑前,又变成一条死蛇。
手机忽然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大惊失色。
手机一直唱着,周围同事已经开始看我。我只好硬着头皮接起来,调动全身的欢乐细胞,用惊喜的语气道:“师兄!怎么是你?你回国了?”
“嗯,”苏一彦很开心,“我赶完了论文,导师同意我提前回国,我现在已经在白云机场了。”
30、惊喜
白云机场!!!
“……师兄,你怎么直接来广州了?也不提起通知我一声?”
苏一彦的声音很温柔:“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倒……关键时刻你跟我玩儿什么惊喜!我已经够乱的了……
“那你住哪儿呢?”
“哦,上次来开会认识了一个中大历史系的博士,人挺不错的,我让他帮我在中大招待所订了房间。”
“那我晚上去中大找你。”
下班前,翟知今打电话找我一起吃饭。我在电话这头沉默。
“怎么了?”
“我师兄提前回国了,今晚我跟他一块儿吃饭。”
翟知今沉吟片刻,问我:“你跟他说了咱们的事儿?”
“没有,”我苦笑,“他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翟知今笑问:“惊喜吗?”
“去你的。”
“他什么时候走?”
“哪儿有刚到就问人什么时候走的?我没问,估计也就住几天。”
“他住哪儿?”
“……翟知今,你不是想玩儿邂逅那一套吧?”
他酸酸地道:“他不会住你那儿吧。”
“我这儿哪儿能住人啊,他有地方住。”
他笑:“那就好。”
我忽然咯咯笑道:“翟知今,我觉得你现在就是一小三儿。我看你别叫翟二了,叫翟三儿得了。”
他没有说话。
我一怔,这才意识到他现在其实并没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小京,你还要考虑多久?”他问。
“……再给我点儿时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等什么。我在等他突然开了窍,觉得看上我根本是个错误?还是在等苏一彦露出破绽,证明自己其实是个gay?
也许,我是在等上天给我一个启示,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虽然上天很可能正因为我一脚踏两船而看我不顺眼……
晚上,我去中大西区招待所找到苏一彦。
他一见我,微微有些惊讶:“小京,你好像瘦了。”
我心说有你一份儿功劳,脸上笑着说:“是吗?那你请我吃餐大的吧。”
半小时之后,我对着餐桌上的那只水晶肘子,笑道:“也不用这么大。”
“大学那会儿,辩论赛完了,全队人一起出去腐败,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吃肘子、红烧肉这一类胶原蛋白多的菜。”
我怔在那里。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他竟然还记得。
他笑道:“发什么呆啊?快吃东西。”
我刚拿起筷子,电话就响了。
我一惊,心想不会是翟知今来捣乱吧?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却是我妈。
我妈听上去很高兴:“小京~ 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妈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在……外边儿旅游?”
“呵呵,我在火车上,明儿早上7点到广州。”
“什么??”我大惊,“妈,您来广州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给你个惊喜嘛。”
…… …… ……
妈,我今天很惊喜,谢谢您……
“我是来广州开会的。小京,我带了你屋子钥匙了,你不用来接我。”
“你带了多少东西?”
“没多少,三个包,一个行李箱,我给你带了扒鸡、火腿、枣子……”
“……我还是去接你吧。”
“不用不用,不耽误你上班儿。”
“我9点上班儿,来得及。”
“那也行,记得搭公交车来,别打的!”
“……知道了。”
我挂上电话,苏一彦问我:“伯母要来?”
我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伯母”是谁,点了点头。
“你要去火车站接她?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我一怔,这么积极主动地要求见家长?好自信啊……
我摆手道:“不用了……”
“去火车站接人这样的体力活,不扔给男朋友,扔给谁啊?反正我也没事。”
我无话可说,只好笑道:“那好吧。不过师兄你得有心理准备,即使拿着再多的行李,即使是你掏钱,我妈也不会打的。她勤俭节约已经到了一定境界了。”
苏一彦笑道:“勤俭节约是好习惯啊。”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笑眯眯地问苏一彦:“师兄,你知道我妈是干什么的吗?”
他笑笑:“警察?”
“我妈是做安利的。”
说完,我留意他的表情,看他是否会表现出惊讶、鄙夷或是任何一种负面的反应。
结果他只是笑着说:“我有个姨妈,也是做安利的。”
唉,安利公司这网撒得可真是够广的……
第二天早晨6点一刻,他打的到了我家门口,跟我一起搭公交车去火车站。
因为太困,我在车上睡着了。到了终点站才被他推醒。醒来才发现,我靠着他的肩膀睡了一路。
我揉着眼睛,歉意地道:“师兄你怎么也不叫醒我?肩膀疼了吧?”
他笑着说:“故意不叫你的。”说完拉起我的手,“下车吧。”
火车有点儿晚点。等我们在出站口接到我妈,已经快8点了。
苏一彦叫了声:“伯母好。”接过我妈的行李。
我妈一见他,那又惊又喜的心情真是藏都藏不住。我向她介绍:“这是我大学里的师兄,苏一彦。”
“哦~小苏,你好你好……”
苏一彦对我说:“8点了,你搭地铁去上班吧,要不然该迟到了。我送伯母回家吧。”
我妈关切地问:“小苏你不用工作?”
“我博士快毕业了。正准备找工作。”
“哦……那小京你快去上班吧,小苏送我就行了。谢谢你啊小苏……”
“哪里,应该的……”
我往地铁站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们有说有笑,渐行渐远。
我心里知道,正在渐渐远离我的,并不是苏一彦,而是翟知今。
中午,我打电话回家,却是苏一彦接的电话。
我一怔,笑问:“师兄,你在我那儿吃午饭?”
他笑道:“伯母一定要留我吃饭,说要我尝尝石家庄的金凤扒鸡。”
我呵呵地傻笑,随后我妈接过电话:“小京啊,你是6点下班是吧?”
“对。”
“到时候我在你们公司楼下公交车站等你,你陪我去一趟汇景新城。”
“……汇景新城?去那儿干嘛?”
“好了别浪费电话费了,有话见了面再说。”
汇景新城,也是广州豪宅区之一。我实在想不通我妈去那儿有什么事。
下班后我在公交车站见到我妈,她满面笑容地道:“行啊闺女,有了男朋友也不告诉我。”
“……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看小苏这孩子挺好,长得不错,又有教养,日本留学回来的博士,家在杭州,爸妈都是浙大的老师。”
我笑道:“妈,你打听得够细的。”
“哦,他还是独生子女,”我妈伸出两个指头,笑眯眯地比划:“你们以后可以生俩小孩儿。”
我暴汗……
“不过我也就是提点儿参考意见,关键还是你自己喜不喜欢。”
“妈,你们安利公司又开会啊?在汇景新城开?”
“不是。明晚才开会。去汇景新城是去看你丁香阿姨。”
丁香阿姨?我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阵儿,没什么印象。
“你忘了?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以前跟我一个单位的,我们关系特好,她一直把我当姐姐。人长得可漂亮了,老公是做生意的,俩人很久之前就南下了。我最近才知道她在广州,她非要我去她家玩儿,我这不就带你去一趟咯。”
我笑道:“她住汇景新城,那儿房子可贵了,看来她老公生意做得不错。”
我妈淡淡地道:“有钱有什么用。”
我正好奇她这话的意思,公交车来了,我们上了车。
在车上,她嘱咐我:“见了面儿,别提她老公。”
“怎么了?”
“她老公一年才回家一次,就是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她跟她儿子。”
“……外边有小老婆?”
“哼,女儿都上小学了。”
齐人之福、重婚罪、非婚生子女……我脑子里嗖嗖嗖冒出来一堆词汇。
“这……是违法的吧?丁香阿姨可以告他。”
“唉,你丁香阿姨人太好了……”
到了汇景新城,我才发现这小区简直像一个小城镇。我们拿着地址问了n个保安,才找到丁香阿姨的住处。
门一打开,迎出来一个年约四十、身材微微发福的美貌阿姨,见了我妈,笑得眼睛弯弯的,上来拥住她,轻声唤道:“陈姐——”
拥抱完了看见我,笑问:“这是小京?长成大姑娘了。”
我心说,大姑娘?都快老姑娘了……
进了门,她笑道:“饭还没做好。”
我妈道:“我帮你。”
我忙道:“我也来。”
阿姨摆摆手:“你坐着吧。”
她们在厨房忙,我便在客厅参观。她应该是个基督徒,进门的墙上挂着木雕的耶稣受难像,屋子里随处可见跟主、耶稣有关的小摆件。
31、红玫瑰与白玫瑰
吃饭前,阿姨虔诚地做了一番祷告。
我妈试了味道,赞道:“丁香我发现你挺会做菜啊。”
“整天在家也没事儿,就研究一下咯。”
“你儿子呢?”
“在番禺的私立学校念书,今年高二。他们学校是寄宿的,一周回来一次。”
所以,这四室两厅的豪宅,平时也就是她一个人在住。
我认识基督教会的人,也参加过一次他们分享经验的聚会,很多人讲述的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在极度无助、痛苦的时候选择了信教(也就是所谓的忽然听见了上帝的声音,发现自己原来是灵异体质),找一个精神寄托,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丁香阿姨,也曾是这样吗?
吃完饭,她们在沙发上聊个不停,谁谁的儿子参军了,谁谁的女儿想当主持人……丁香阿姨忽然夸了我一句:“小京怕是咱们那一帮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了,考了北大是吧?”
我一听这话就冒汗。果然我妈恨铁不成钢地道:“她!她北大的同学,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还有一帮子当公务员,她可好,大学谈了一个广州的男朋友,毕业的时候男朋友说要回家帮爸妈管药店,她考研复习了一半儿不考了,来了广州一个小公司打工。结果他们最后也没成。唉……”
我在旁边很配合地做忏悔状。
“不过,”我妈忽然转怒为喜,“她最近又谈了一个男朋友,我今天见了,那孩子不错……”
接下来便是一场苏一彦的表彰大会。我在心里暗暗地道:“妈,你才第一天认识他啊……”
阿姨苦留我妈住一晚,我妈以没带换洗衣服为由婉拒了。
从阿姨家出来,我妈对我感叹:“挺可怜的。还好信个教。”
“嗯。基督教会整天挺多活动的,生活应该挺充实。”
“年轻的时候多少男人追她啊,最后找了个做生意的,觉得有钱,也挺有前途。可关键是靠不住啊。”
我默然不语,过了一阵儿才道:“也不能一概而论吧。”翟知今他爹不就挺正经的吗。
我妈冷笑:“我见得多了。你玉娟阿姨的老公,搞建筑承包的,也是一年到头不回家,君芳阿姨的老公,开酒厂的,为了女人跟别人争风吃醋,结果折进去了(北京话,折读一声,指坐牢了)。你别看你爸没什么本事,挣不了大钱,可就这点儿好,对我一心一意……”
翟知今,你的八字一定跟我妈不合。相当地不合。
否则,我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突然千里迢迢地跑过来,成为苏一彦的死忠,又用各种血淋淋的案例教育我,你极有可能在未来的岁月里发展为人渣……
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后,我妈离开了广州。
然后,苏一彦也去了北京,准备毕业前的最后事宜。
苏一彦走的这天,下班前,我掏出手机,准备拨电话给翟知今。
我看着通信录里他的名字,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我咬咬牙,按下通话健。
“翟知今,现在有空吗?”
“有啊,怎么,想我了?”
他又在习惯性地坏笑了。
我想,我以后应该会怀念他的这种腔调吧。
“是啊,想你了。”我笑道,“你开车过来吧,到了打我电话。”
等他到了楼下时,外面正好下起雨来。天哪,此时不分手,更待何时啊。
我冒着雨钻进他的车里。他问我:“想去哪儿?”
我笑道:“翟知今,你有没有看过《红玫瑰与白玫瑰》?”
他一愣:“听说过,没看过。怎么了?”
“是张爱玲的言情小说,里面有一句话非常经典,大概的意思是……比如你跟我吧,假设说我是红玫瑰,你是白玫瑰……”
“我是白玫瑰?”
“别打岔,假设说我是红玫瑰,你是白玫瑰。要是咱俩成了,结了婚,久而久之,你在我眼里就变成黏在衣服上的米饭粒,我在你眼里就是墙上拍死一只蚊子留下的那点儿血。但要是咱俩没成,各自跟别人结了婚,那你在我眼里就是永远的窗前明月光,我在你眼里就是心口上的一点朱砂痣。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道理?”
我煞费苦心准备的开场白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翟知今听完了只是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看来分手这件事,实在是很难弄得欢乐。
雨点啪啪地打在车窗上,越来越多,渐渐地汇成一线线的水痕,义无反顾地顺着玻璃流下去,就像人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翟知今忽然开口问我:“如果没有你师兄,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问他:“你不会是想宰了他吧?”
他淡淡地笑了,笑得没有一点儿温度:“为了你杀人?我还没爱你到那份儿上。”
“我现在想回家。”
他没说什么,打着了火,把车开出巷子。
车开到我家楼下时,雨也停了。
我说了声“再见”,想要下车。
“小京,”他叫住我。
“嗯?”
“你会后悔的。”
我一怔。
他忽然笑了,接着说:“别指望我会祝你生活幸福。我希望你婚姻不幸,以后在家里以泪洗面的时候,忽然想起我,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有眼无珠。”
我哭笑不得:“翟知今,你怎么这么毒?”
“你今天才知道吧?我其实就是这么恶毒。”
我下了车,打开楼下的铁门,走进楼梯。
铁门关上后,我并没有上楼,而是躲在铁门背后的黑暗里,透过门上的栏杆往外看。
翟知今从车里钻了出来,靠在车门上,点着一只烟,慢慢地抽着。
丫抽烟的样子有型得要死,路过的小美眉们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不时窃窃私语。
但翟知今抽得很专心。一支烟完了之后,他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翟知今,我知道,你那么恶毒地祝福我,其实只是怕我内疚。
不知道你会不会明白,我之所以放弃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好。
你未来的人生中,一定会有很多女人爱上你,就像我现在一样。
你说我有一种奇特的自信,但你并不知道,我其实就像中学的一些学生一样,模拟考次次高分,一到正式考试就歇菜。
我不知道我除了能逗你发笑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优点。
以后,当你被大捧大捧的红玫瑰环绕的时候,我这抹蚊子血该何去何从呢?
像房玄龄的老婆那样大庭广众之下大口大口地喝醋?我才不要你看到我那副丢人的样子。
所以,现在,趁着我身边还有一个苏一彦,我得抓紧时间离开你。
这样,我就永远是你心头的朱砂痣。
我其实就是这么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