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古早文学干掉男主成功上位》 干掉皇帝当太后(1) “你是自由的风,是天上的明月,合该如此桀骜不驯。而我是沼泽魔物,不该妄图囚困你于黑暗,你该是发光发亮的。” “但现在,风愿意拥抱你,明月也会照亮有你的那片沼泽。” * 【世界传送中……】 【环境检测中……】 【欢迎进入新世界,本世界背景分类为普通[古代],无特殊危险。】 【系统正在计算攻略任务难度——】 【叮!预估任务难度为——三颗星。】 【……智能助手系统正在加载中……叮!加载成功!】 “亲爱的宿主您好,攻略系统小助手24小时在线为您服务,您可以亲切的唤我为444号,希望咱们在以后的攻略任务里合作愉快!” 人工合成的冰冷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客气又疏离,与此同时…… 耳边响起男子带着怒意的声音。 “苏云月!是朕太惯着你了!才让你如此无法无天!以往你在后宫做的那些事朕都可以当做没看到!却不想你竟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来!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后了,你还要如何?!” 南玥刚进入这个世界,面对的就是男人带着滔天怒意的质问。 声音之大,震得她脑袋都有些发懵。 神魂缓缓融入着身体,南玥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个格外孱弱的凡人身体,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男人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大力甩到床上。 即使铺着柔软的被絮,但男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再加上这个身体似乎格外柔弱,南玥的腿磕到木质的床沿,一阵生疼,她忍不住蹙起眉…… 男人紧接着俯身而上,一手用力掐着她的下颌,一手粗暴地扯开她的腰封,一张英俊的脸黑沉得吓人,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涌出来,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朕宠幸你吗?好!朕这就满足你!” “一来就这么刺激呀~”444号的声音即使努力压制,尾音还是有些贱兮兮的荡漾感。 察觉到男人的动作,以及他居高临下的姿态,南玥脸色一黑,扯开他的手,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翻身…… 男人没有防备,就这样被她压在了身下…… “哇哦~宿主好主动~加油加油~”444兴奋起来,哪有之前客气又疏离的模样。 宫殿门大开着,外殿的宫人们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皇上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要找娘娘算账,怎么算着算着……算到床上去了,这还大白天呢。 还是一直跟着皇上的内侍及时反应过来,冷着脸带他们出去。 只是…… 内侍的脚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格外清脆的响声…… “啪——!” 在宫里待久了的人对于这个声音都不陌生,一般嫔妃惩罚人打耳光就是这个声音,令人肉痛。 只不过…… 这也太响了点。 宫人们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响声、这力度!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嬷嬷都打不出来吧,娘娘的脸应该肿老高了吧…… 娘娘身子那么娇弱,皇上可真下得了手啊! 虽然心中觉得有些不忍,但宫人们没有一个敢上前说话的。 只有一个在外面跪着的小宫女身体一抖,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娘娘!娘娘!” 宫人们一时没有拦住,眼睁睁看着小宫女冲进内殿…… 互相看了看,没办法,只好跟着进去…… “皇上!手下留情啊!娘娘身子娇——额……” 小宫女一心想着为自家娘娘求情,没想到看到的是让她不可思议的一幕,叫喊到一半的声音诡异的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的,憋得她难受。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挨打的竟然不是皇后娘娘! 而是…… 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他们怎么会看到,身娇体弱的皇后娘娘,正骑在皇上身上,殴打皇上! 他们进来时,娘娘对着皇上的俊脸就是两拳,看着都疼! 萧宸风也想不到,爱他至深的苏云月会对他动手。 一时怔愣之下,他也忘记了还手。 少女白皙柔弱的手,此时正掐着他的脖子,那双往常看着他时含着娇羞情意的眼眸,此时全是森冷杀意。 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找死。” 掐着他脖子的手缓缓收紧,只有萧宸风才能感觉到,那是多大的力量…… 看着少女幽深带着深重戾气的眼眸,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力量强大的神,这样的眼神,似乎从未见过…… 他呼吸困难,几乎窒息,后背一阵发冷,竟真的感觉到了死意。 444惊了,情况怎么和它想象的不一样啊,不过一眨眼而已,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啊!宿主宿主!冷静!冷静!不能杀啊!这是攻略对象!住手!!!” 444号在脑海里拼命叫嚷着。 南玥眯了眯眸子,打量着身下的男人,长得还算人模狗样,只是他那一张俊脸被她一巴掌扇得肿起,还带着鲜红的指印,眼圈也被她两拳揍得红肿,整个人都被她的突然爆发给打蒙了…… 南玥看多了长相俊美的男子,就说她之前在的地方,哪个不是俊男美女。 何况,这男人给她的感觉,非!常!讨!厌! 她在心里回道:“攻略对象又如何?” 这世上,还没有敢对她动手动脚的! 444号炸了,“什么叫攻略对象又如何?!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攻略对象啊!你给本系统住手!!!” 管他什么对象不对象的,揍完再说! 南玥正想继续动手,干脆利落的杀了他,突然感觉身体一阵虚弱无力…… 神魂彻底融入身体,她即使有再强大的力量,也要看这具身体承不承受得住。 松开他之前,她不死心的捏着拳头照着他的鼻子又揍了一拳,只是力道到底没有之前那么足了。 窒息的感觉消失,萧宸风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把掀开身上柔弱的少女,怒道:“苏云月,你好大的胆子!” 宫人们也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跪下。 眼见着无力再杀他,南玥眸中闪过一丝可惜,坐起身,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 面对他的怒火,她丝毫不慌,直接无视了他。 444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攻略对象还在。 要是刚到世界,攻略对象就死了,还是被选中的宿主搞死的,那它可要被同行给笑死。 萧宸风力量比她强,地位比她高,如今却比她要狼狈多了。 脸颊红肿,脖子上也带着红印,眼圈都是淤青,哪有之前来找她对峙时的气势。 她那一巴掌可真是毫不留情,萧宸风现在耳朵都还有些嗡嗡作响,眼眶也是疼痛不已,睁都睁不开,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 萧宸风站在床边,就这样眯着肿胀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云月,你真是仗着有镇国将军府在无法无天了!如今竟然敢对朕动手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2) 突然感觉一股热流顺着鼻腔流下,萧宸风随手擦了一下…… 手上的鲜红格外刺目,他身躯猛地一震,怒意消散了些许,很是不敢相信。 她下手竟然这么狠?! 他都有多久没受伤了…… 更别说还是被一个从未习过武的弱女子打伤。 内侍眼尖,看到鲜血立刻惊叫道:“哎呦皇上,龙体要紧啊,奴才这就派人去叫御医!” 娘娘竟然把皇上打出血了!这么猛?! 果然将门出虎女啊! 宫女们看了一眼,就把头低得更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内心自然是一番惊涛骇浪…… 内侍声音尖利,南玥抬眸,扫了一眼有些呆滞的萧宸风,微勾了一下唇,心情好了些许。 啧。 要是被她本体打一巴掌,萧宸风现在是不能好好站在这里了,都去孟婆那领汤喝了,敢对她动手动脚,能留他一条小命就不错了。 萧宸风握了握拳,心里闪过一丝杀意,但也许是被鲜血刺激,冷静了不少,“苏云月,你很好!” 他沉声道:“皇后谋害皇嗣,从今日起,禁足三个月,罚俸一年!” 和他刚开始怒气冲冲来截然不同,这个惩罚对于南玥来说,可谓是不疼不痒。 当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萧宸风有自己的思量,如今她的父兄正在边境征战,她又是将军府疼宠的女儿,在这特殊的时期,即使苏云月犯了再大的错,他也不能惩罚太重。 不然会寒了朝中那些武将们的心。 萧宸风看着南玥,冷冷道:“你好好反省吧!” 说完,他眼神扫过跪了一地的宫女们,语气威胁,“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往外说!” 宫人们把头磕出响声,“奴婢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萧宸风见南玥没什么话说,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离开。 等萧宸风走后,之前跪在外面的那个小宫女膝行过去,一脸担忧的叫她,“……娘娘,您没事吧?” 还没有得到记忆,南玥也不知道她是谁,于是挥了挥手,冷淡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带人下去吧。” “那娘娘有什么需要就叫奴婢,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小宫女知道她因为皇上心里不好受,想说什么又不敢,只好带着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南玥的确心情有些不痛快,不过却不是因为萧宸风。 她闭上双眸,感受了一下空气中格外陌生的气息…… 空气中没有丝毫熟悉的灵气波动。 这个身体又格外弱小。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的确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她不是没想过去别的世界看看,可是那要她自己强大到足以穿梭,而不是像如今一般…… 被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她修炼也到了瓶颈期,如今是该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找寻突破。 这次绑定什么系统利用它穿越不同的世界,也算是个机会。 总有一天,她能如那些强大的前辈一般,用自己的能力踏破虚空,穿越世界。 然后…… 回家! 找!人!算!账!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那些烦躁戾气全被压下,一双眸子闪过璀璨光华。 不愧为天界战斗狂魔大帝姬,她的心态调整的很快,“三四,记忆给我。” 444应了一声,开始传送记忆…… 传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三四?三四是谁?我是444号!谁叫你给我改名的?” 南玥一边接受着记忆,强大的神魂面对扑面而来的繁杂记忆,没有丝毫不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能抽出注意力来和它聊天。 “444号,三个四,简称不就是三四吗?” 444:“……”好像说得没错。 “444,死死死,啧,你这个编号还真是有点晦气。” 444:“……宿主还是专心接受记忆,好好完成任务吧。” 原主名叫苏云月,是大燕国镇国将军府的小姐,也是镇国将军的老来得子。 镇国两个字可不是一般的重,苏家自然也配得上这两个字。 在苏云月爷爷那一辈,就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甚至和皇帝拜了把子。 后面年纪大了,又辅佐年纪尚轻的先帝坐稳皇位,外震边境,内压奸臣。 可以说,从开国皇帝到先帝,能坐稳天下,都少不了苏家的功劳。 后面到了苏云月的父亲,也是为大燕皇室卖命,到二十七岁才娶妻生子。 苏云月上面有三个哥哥,大哥战死沙场,二哥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保住了命但双腿残废。 只剩下一个大她五岁的三哥暂时还手脚健全活蹦乱跳。 苏云月是个女孩子,又是最小的,再加上从小身体就不好,父母就格外宠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久而久之,养成了她天真娇纵的性子,想要什么都要得到。 在一次偶然间,苏云月被当今皇帝萧宸风所救,对他一见倾心。 出于种种原因,老将军本来不想同意,可是架不住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拿绝食来威胁。 当今皇帝还没立后,宠女的老将军只好厚着脸皮去找了萧宸风,为女儿谋了个后位。 少女怀春,被父母宠的以为世间所有都是美好的,她与萧宸风会成为话本中的神仙眷侣。 即使萧宸风大她十多岁,即使他后宫妃嫔众多,即使他连孩子都有了…… 入宫没有多久,边境小国屡屡来犯,父兄上了战场。 苏云月不知后宫的凶险程度不亚于战场,明争暗斗,杀人不见血。 父兄不在盛京,皇帝久久没有与她圆房,那些嫔妃们也闲不住,开始做些小动作。 父亲没有姬妾,只有母亲一位夫人,兄长们也没有娶妻,连通房都没一个,苏云月哪里了解妇人们的斗争,吃了不少暗亏。 苏云月虽然天真,但不代表她蠢笨。 在后宫待了一段时日,还真让她看出了些端倪。 那些萧宸风的宠妃,长相和气质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 直到有一次,她被一妃嫔引去偏僻的宫殿,看到了一副画像。 画中的女子一身素衣,温柔娴静又美好。 那是…… 萧宸风的白月光! 那妃嫔毁坏了画像,嫁祸给她。 很快萧宸风就来了,破天荒对她发了火。 惊怒伤心之下,苏云月病倒了。 还没等她养好身体,想好今后该如何面对他,后宫一刚怀孕的妃嫔流产了,而种种线索都指向她。 从那日她毁坏画像,对她发火以后,萧宸风就不再掩饰对她的厌恶。 更何况她做了谋害皇嗣这么恶毒的事。 于是就发展成了南玥刚来这个世界看到的场景。 干掉皇帝当太后(3) 若是她没来,还在病中的苏云月毫无反抗之力,恐怕就要被他强行宠幸了,这与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她绝对接受不了。 南玥也接受不了。 像这种事情,必须要情投意合自然而然的发生,强迫的就没意思了。 当然,像她一心修炼,清心寡欲的很,对这种事情压根就没什么兴趣。 有这时间,还不如找人打两架松松筋骨来得痛快。 可惜啊,整个天界现在都没人愿意和她干架了…… 444:“宿主,您的攻略目标就是大燕皇帝萧宸风。鉴于宿主你之前对目标动手的事,我再好好说明一下,所谓攻略,就是要征服目标人物,让目标人物……” 南玥接过它的话,“让目标人物臣服于我?” “嗯……”444思索了一会儿,实际上是去查资料,然后确定道:“没错!就是这样!让攻略对象臣服于你,让他永远记住你!让他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无法自拔!” 反正征服男人,也就是让他臣服了。 两者没什么区别…… 南玥:“哦,懂了。” “宿主你用什么方法攻略我不管,我会给宿主提供结合当下情况最好的攻略计划,宿主听不听做不做都可以,毕竟我只是指导助手。” 444假模假样客气了一下,而后顿了顿,声音加重了些,“但是像之前一般差点杀了攻略目标的事是万万不可以做的!宿主你记住了吗?” 南玥轻轻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配合着苏云月柔弱娇美的外表,看上去很是乖巧的样子。 万万不可以,没说她不可以啊,她又不是万万。 见她现在还算听话,444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神魂被肉身束缚,她的气势没有刚绑定之时那样强到吓人了,这个宿主看样子还不算难带…… “不过我觉得宿主是第一次完成任务,最好还是先听一听我的计划,萧宸风如今很厌恶宿主……但是……所以……先……然后……再……” 南玥自动屏蔽了444在耳边的絮絮叨叨,盘腿而坐,仔细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气息…… 是它先前说听不听都可以的,那她就干脆不听了。 不管从先前短暂的接触,还是接收到的记忆,她对于那个攻略目标萧宸风没有丝毫的好感。 要她想尽办法让他爱上她?还要听444列的什么鬼计划? 这是不可能的。 这要是被那些手下败将知道了,怕是要在背后偷偷笑话她一辈子! 444说了好半天,才把它的攻略计划说完,“……宿主你觉得怎么样?” 南玥敷衍道:“还行。” 这个世界不好啊,根本没有可供修炼的灵气…… 444作为小助手,也是第一次辅导宿主,听到她的回应,立刻兴奋的说道:“那宿主就按照我的计划做吧!” 南玥熟悉着这个身体,漫不经心道:“可是我刚刚有些细节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最好说仔细点。” 444默了默,认命的重复了一遍,顺便补充着小细节,“宿主,根据我数据库里的剧…咳,千万多本小说的经验,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南玥一开始就发现这个身体很弱,还不能修炼,只能先练练体试试看了。 心念一动,眼前一阵银光闪过…… 她的面前出现一把长刀,没有刀鞘,比一般的刀还要细长,刀身泛着银光,一看就极为不凡,长刀亲昵的碰了碰她,即使现在她变了外貌,但它认得她。 南玥眸光柔和了一瞬,还好,她融入神魂的本命神器归影刀还跟着她,那在这陌生的世界,她也不算孤独吧。 444的声音一顿,而后颤抖起来,有些慌了,“宿主你怎么还可以拿东西出来啊?” 进入了世界,力量不是被肉身封印了吗?这个情况好像不太对吧…… 与此同时,意识里又出现了另一道中气十足的糙汉声音,“卧槽,宿主好牛批!这宝刀一看就帅!” 听到同类的声音,444的声音更加颤抖,带起了阵阵电流,它警觉道:“你又是谁?宿主你到底绑定了几个系统?” 情况好像更不对劲了! 南玥把归影刀收回去,闻言淡淡道:“哦,之前三四你穿越世界时,我在时空裂缝里发现了它,就顺手带来了。” 顺手?! 穿越世界时,还能在缝隙里顺手牵个羊哦不牵个统,宿主你可真牛啊。 444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时空缝隙多危险啊!它们系统穿越时都是远远避开的! 另一个系统嘿嘿笑着道:“多亏了宿主,不然我就要被碾压成碎片了。” 南玥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语格外冷漠,“别高兴得太早,你先说说你是什么系统,没用我就丢了。” “额…我是一统天下系统,不过我是个残次品……”系统老老实实道:“我是被抛弃的系统,还倒霉卷入了时空缝隙里,能量没有多少了,穿梭世界都做不到……” 它越说越觉得自己没用,只要南玥抛弃了它,它就会立刻死亡。 听到这里,444急切道:“宿主宿主,它是废物,一点用都没有,快丢了它!” 什么一统天下,它的宿主可是要攻略男主的人!废物系统别来沾边! “哦?仔细说说。”南玥不理444,反而对这个残次品有了点兴趣。 “绑定我的宿主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征服世界!站在顶端,受世人敬重朝拜!做世间最强之人!”提起这个,系统的声音都激昂热血起来,让人听着恨不得和它搞一番大事业,“本来我是男宿主们最喜欢的系统,可惜我是被抛弃的残次品……” 说到后面,它的声音低落下去…… 它无法给宿主发放任务,连商城都没有,甚至连宿主都没有找到,就倒霉的快要死去。 南玥沉思了一会儿,决定道:“我留下你了,以后你就叫六六。” 征服世界什么的,听起来比征服男人要有趣多了…… 系统有些不敢相信,“多谢宿主!六六这个名真好听我喜欢!” 对比444,六六明显就上道多了,都不问为什么。 听到它的糙汉声音,南玥嫌弃的皱了下眉,“你换个声音,没事别打扰我。” “咳咳好的。”六六连忙更换声线,之前的声音是因为想要绑定热血青年打天下,现在宿主不喜欢,它就换了一个软萌正太音,听着果然舒服多了。 “宿主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废物啊?”444有些烦躁,本来宿主只要安心的攻略男主就好了,现在多了个什么一统天下,虽然它是个废物,能量都没多少,但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宿主好不容易听完它的计划,这个废物要敢捣乱,它电死它! 干掉皇帝当太后(4) 接收了记忆,南玥从床榻上下来,叫着殿外小宫女的名字,“半夏,进来。” 半夏一直注意着殿内的动静,就怕娘娘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闻言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娘娘身上没什么伤痕,地上也没什么花瓶碎片,她不自觉舒了口气。 可视线一转,看到娘娘还带着病色的苍白小脸,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娘娘……” 半夏是苏云月的贴身丫鬟,在将军府里时就开始跟着她,一直到她进了宫做了皇后。 感情不是一般宫女可以比的,更清楚苏云月的身体有多娇弱,性子又有多倔强。 娘娘对皇上用情至深,可皇上不查清楚事情真相就来兴师问罪,竟一点信任都不给娘娘…… 本来娘娘身子骨就不好,之前更是伤心伤身,如今又被皇上这一折腾,她真的害怕娘娘熬不过去…… 将军还在战场之上,若是娘娘这时候出了什么事…… 越想,半夏越是害怕。 南玥并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这小丫头就想了这么多,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半夏,道:“你去给我找几套简便些的衣服出来。” 半夏有些不明,但还是听话的去衣柜里拿衣服了…… 南玥脱下身上层层叠叠的复杂宫装,只着月白里衣。 脱完宫装,她又去摘头上沉重的步摇和发饰…… 苏云月作为皇后,衣衫大多复杂,半夏找了半天,才在最底下找出一两套较为简便的。 半夏拿完衣服一回头就见娘娘孤寂单薄的身姿,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落进来,她站在殿中,发髻散乱,纤弱的仿佛随时都能倒下,素白的手里正拿着一支刚从头上取下来的金簪…… 她面色一惊,连忙上前,一把夺过南玥手里的金簪,太过慌乱,甚至划破了她的掌心,她哽咽着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南玥:? 小丫头怎么回事? 半夏猛地跪下,抽抽噎噎的劝说,“娘娘,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有些话不能说奴婢今日也要冒死一说,奴婢知道您性子倔,可感情之事强求不得!皇上更不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不可能如您期盼的那样!更何况娘娘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将军府,您还有奴婢,您可不能想不开啊,您若出了事,老将军与夫人该怎么办呐……” 这些话半夏憋了好久,她家小姐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却在这深宫里受尽了委屈。 进宫不过几个月,小姐脸上的笑容都少了…… 看着面前苦口婆心哭到眼眶红肿的半夏,南玥一时无语,她不过是嫌这身装扮碍手碍脚,这小丫头脑补了些什么呢。 她面色平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半夏还在劝说,“娘娘您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出了什么事被老将军知道…啊?娘娘你……” 她一愣,而后不敢相信道:“您真的知道了?” 以往她怎么劝说娘娘都是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的。 南玥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念及此人对苏云月忠心,她重复了一遍,而后还大发慈悲的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想不开。” 半夏擦干眼泪,破涕为笑,“那就好那就好,是奴婢想多了。”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没有再继续劝说下去,过度了就不好了。 想到宿主的人设,444提醒道:“宿主,快扶她起来,笑着安慰她几句啊!” 南玥冷淡的移开目光,没有理444,她性格如此,要她对一个刚认识没一会儿的小丫头温柔耐心,那是不可能的。 小丫头哭的时候她也没什么感觉,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有点吵。 半夏起身拿起衣服,就要伺候她穿。 南玥嫌她动作慢,没有让她伺候,她接过她手里的衣衫,自己三两下就穿好了。 披散的长发被她用发带固定束起,随便在首饰盒里拿了两支银簪插上。 半夏就这样楞楞看着自家娘娘动作麻利的把自己收拾好。 南玥穿着一身浅紫衣裙,长发高束,脸上未施粉黛,不像后宫之主,反而像飒爽的女侠。 半夏收拾着南玥换下来的东西,好奇道:“娘娘,您要做什么?” 她原本以为娘娘打扮成这样是要出宫,可是突然想起,娘娘被禁足了啊,哪儿也去不了。 “治病。”丢下这两个字,南玥就走出了门。 等半夏收拾完东西出去,就见自家身娇体弱的娘娘一脚踹开院子里的石凳,然后轻轻喘着气,面色严肃的蹦出一句,“力气也太小了。” 半夏看着缓缓滚落到自己面前的石凳:“……” 这石凳需要两个内侍才能抬起,自放到院子里,经历风吹日晒,就没挪过位置,娘娘一脚踹这么远,还嫌力气小? 南玥之前内视熟悉这具身体时,就发现苏云月身体很弱,将军府又一直娇养着,久而久之,就一点重活就做不了了,她现在用尽了全身力气都只能踹开一个石凳。 而且苏云月的心脏好像有点小问题,不能受大刺激,不然就像之前一样,直接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缓过来。 不过南玥可不一样,基本上没什么东西能刺激到她。 她想了想,转身走去书房,提笔写下一些药名,而后给了半夏,“去太医院,把这些药拿回来熬。” 狗皇帝只禁足了她,这些宫人们都还是自由的。 半夏双手接过看了看,没看懂,“娘娘,您还懂药理?” 她与小姐相处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小姐竟还懂这个。 苏云月当然不懂,可南玥修炼时日太多,无事也会学些东西,技多不压身,虽不算精通,但比大多数人要强得多。 444见此,道:“宿主,你看你看,不听我的崩人设了吧!” 南玥一点都不在意,她随便找了个理由,“之前在家之时无意间看了一本游医杂记,就记着了。” 反正苏云月就是爱看各种杂书以及话本,不然也不会幻想和萧宸风成为神仙眷侣。 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她的爱好,她身体弱,父母与哥哥也都宠着,给她搜罗书籍,还有各种小玩意。 半夏果然没有丝毫怀疑,她本来对自家小姐就深信不疑,小姐做什么都是好的,除了遇到皇上以后有些执拗…… 她马上去太医院抓药了。 被萧宸风禁足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后宫妃嫔都不会来给她请安,南玥也乐得清净。 记忆里的每次请安,那些妃嫔之间明嘲暗讽夹枪带棒的,想想都头疼,让她恨不得一掌全都拍死。 她也没打算出去,只想专心调养好身体。 每日一碗补药,早晚一套拳法,她还让半夏拿了一把剑回来。 殿前,时常能看到她练剑的身影。 她虽有归影刀,可她的刀法大多狂暴,还是剑法适合这具身体。 干掉皇帝当太后(5) 而半夏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镇定。 不需要多解释什么,她自己都能给自己找一堆理由出来。 她想,娘娘肯定是受刺激太大了,又见不到皇上,所以开始练剑转移注意力。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有事情做,不至于一直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娘娘的气色看着也是越来越好了。 南玥的凤仪宫里除了半夏,其余都是进宫以后才来伺候她的,里面不知道有谁的耳目。 她也懒得管,只要他们不做出什么事来惹她不快,她都当他们不存在。 不过她清楚,她禁足期间做的事情,大概都瞒不过狗皇帝。 所以444时不时要她念叨念叨萧宸风,还要她装模装样没事落两滴伤心泪,让他感受到她的真心。 南玥才不会听它的,每当它说的她烦了,她就直接屏蔽掉,专心做自己的事…… 如她所想,萧宸风的确都知道。 御书房内,他听着宫人的汇报,轻皱起眉头,“她当真这么听话?” 宫人恭敬回话,“皇后娘娘她每日就是练练剑,打些奇怪的拳,偶尔去书房看看。” 萧宸风眉头皱得更深,顿了顿,问道:“她也…不难过?” “没有啊,娘娘近日胃口好得很呢,每顿要吃至少三碗。” 半晌,萧宸风冷笑一声。 苏云月她装的吧,不难过? 他才不信。 明明过去了些时日,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那无情的一巴掌…… 他眼眸一暗,沉声道:“继续盯着她,有什么异动立刻汇报给朕。” 萧宸风看着手里的奏折,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她的那双眼,幽深又淡漠,他手紧了紧…… 除了嫣儿,谁都不配当他的皇后! 更别说是苏家的人…… …… 三个月过去,南玥的身体强健了不少,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日吃完午饭,一边的半夏把熬好的药递给她。 南玥接过,听半夏道:“娘娘,都过了这么久了,老将军应当寄了家书回来吧,您禁足之期已过,要不要请求皇上准您回府看看?” 本来家书可以直接让人送来凤仪宫的,可是南玥之前被禁了足,东西都送不进来,更没办法传递消息。 至今,她在将军府的母亲都不知道她被禁了三个月的足。 闻言,南玥面色冷淡道:“没必要,萧宸风不会让我回去的。” 半夏也没注意到她直接说了皇上的名讳,有些不确定道:“应当不会吧……” 444:“宿主,你干嘛呢?好不容易解除禁足了,快去找萧宸风,请求他准你回家见母亲啊!” 之前可以说是禁足没办法,现在可以主动去找男主了,就快去啊!可急死它了! 宿主明明拿着女主剧本,怎么不按照剧情走呢! 南玥依旧没搭理它,起身正打算出去,就听到444道:“宿主,难道你不想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南玥脚步一顿,微眯了一下眸子。 威胁她? 她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没什么情绪的勾了一下嘴角,道:“有句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我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悠闲的,迟点离开也没事,反正我不急。” 你不急本系统急啊! 444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她这么懒散,突然道:“这是宿主你逼我的!” 这可是它的杀手锏,本来不想这么早就用的,可是这个宿主太不听话了,必须要给她点教训才好! 一直安静的六六察觉到什么,连忙提醒道:“宿主小心!” 444发出反派般的笑声,“宿主你做任务太消极了,所以我耗费能量也要惩罚你!咩哈哈哈!” 南玥只感觉浑身一麻,她不禁微微怔愣住…… “你这个坏系统!你竟然敢电击宿主!”六六气得不行。 “你个废物,闭嘴吧你!”刚刚废了不少能量,444的声音有些无力。 “啊啊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系统!欺负我的宿主,我打死你!”六六都快被气哭了。 意识里的两个系统掐起架来…… 片刻后。 南玥伸了个懒腰,轻笑一声,眼中却没什么暖意,“三四,这个全身按摩还不错,挺舒服的,就是力量小了点儿。” “哈?”444呆愣住,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它耗费巨大能量的电击对于宿主来说只是按摩? 冲动过后,444一时静如鹌鹑,不敢再冒出头。 它能怎么办,宿主太厉害,电击都是挠痒痒。 六六倒是很高兴,“不愧是救了我的宿主,太牛批啦!” 南玥的眼眸冷了下去,不得不说,444有点惹怒她了。 本来它话多了点儿,吵了点儿,屏蔽就好了,可它竟然敢对她动手。 本来她就不想做什么攻略任务,现在更不想了。 一统天下?征服世界? 这个倒是可行。 …… 南玥没去找萧宸风,当天下午,萧宸风倒是自己来了。 他到来之时,南玥正在练剑。 少女身姿优美,一招一式看着柔和,却暗藏危险…… 鬼使神差的,他制止了内侍正准备通报的声音。 苏云月是他后宫里,唯一一个一点都不像木嫣的人,她娇纵又恶毒,妒心还重。 他从没有怀疑过她对他的情,毕竟当初的相遇便是他有意而为之,少女情窦初开,一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可他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 但此时,看着她飒爽的身姿,他竟微微晃了神,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南玥敏锐的察觉到视线,她把手中的剑随手一抛,准确的插入一边的剑鞘之中,而后转身回去,发尾划出漂亮又利落的弧度…… 刚迈过门槛,就听内侍通报,“皇上驾到。” 南玥脚步都没停一下,进殿,关门,一气呵成。 半夏随着一群宫人跪下,见娘娘这么不给面子,不由得在心里捏了把汗。 萧宸风面色也是一沉,他来找她,她竟然还敢给他甩脸子? 他几大步走过去,提脚踹开殿门,“苏云月!” 南玥坐在桌旁,慢悠悠倒了一杯茶,随意瞥了一眼,问道:“何事?” 之前的那丝异样仿佛是错觉,见她这幅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模样,萧宸风一时心头火起,“苏云月,你害得宋美人流产,不该去赔礼道歉吗?” “萧宸风,都过了三个月了,事情真相你难道还没查出来吗?”南玥忽地抬眸看向他,那双眸子给人莫名的压力,“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查?” “还要朕如何审查?你本就是一个恶毒至极的女人!” 干掉皇帝当太后(6) 南玥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眼里划过一丝明显的嫌恶…… 就这样的人都能当一国之君?搞笑呢! 萧宸风见她这样,更加生气,“苏云月你这是什么眼神?” 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觉得你很聪明的眼神。”南玥皱着眉,冷声道:“萧宸风,当日是那宋美人自己过来找我,我还病着,躺在床上都没起来,你倒是说说,我能怎么对她动手?” 萧宸风顿了顿,道:“若不是你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宋美人,她怎会在回去的路上摔倒……你不该道歉吗?” 这话已经说明,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苏云月并没有动手谋害皇嗣。 毕竟宋美人清醒后也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太医更是说过宋美人这胎有点危险。 说到底,他也没有真的多看重那个孩子…… 南玥放下手中茶杯,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 他知道此事与苏云月无关,但他就是不愿意还她清白,还要她这个一国之后去给一个小小的美人赔礼道歉,就是为了给她添堵…… 萧宸风有些不明。 她抬起手指向大开的门,和他话都不想多说了,“你可以滚了。” 和他再待一会儿,她肯定会忍不住动手。 “你……”萧宸风气急,几步上前就要抓住她的手。 却对上她带着些微寒意的眼眸…… 似乎又想到了那日的窒息,他猛地停下,冷静了些许,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苏云月,你若想要苏老将军的家书,就最好老实点!” 南玥顿了一下,苏老将军果然寄家书回来了,不过却被萧宸风拦截了。 萧宸风知道苏云月最关心的是什么,如今父兄在外征战,她担忧不已,但他偏偏不想这么简单就如她的愿,一封家书足以拿捏住她。 谁让她如此恶毒,毁坏了嫣儿留给他唯一的画像! “你若听话些,朕心情好了,自然把家书还给你,和你说说战况也是可以的。” 南玥眉眼间一片冰冷,她对苏家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她最讨厌威胁。 萧宸风这样的做法真的是恶心至极,苏家为他的江山卖命,他倒好,把人家女儿困在后宫里,还不好好对她,更拿她对家人的感情来威胁,一封家书都不给人看! 硬了。 南玥的拳头硬了。 萧宸风像是没有发现她的不悦一般,继续说道:“你去向宋美人赔礼道歉,还要与淑妃好好相处,淑妃若是不开心了朕心情也不会好,朕心情不好就不会把家书给你。” “你之前欺辱过淑妃,如今她说什么你都得受着,不过她性格温柔善良,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淑妃是后宫里最像木嫣的人,所以萧宸风很是宠爱她。 再加上他厌恶苏云月,她越是不想做什么,他偏偏要她做什么。 后宫妃嫔都知皇帝不喜爱她,小动作不断,苏云月自进宫以来,就没过过什么安生日子。 细细想来,这禁足的三个月反而是意外的自在。 等萧宸风走了,半夏才敢进来。 “娘娘,皇上他没有为难你吧?”她小心翼翼问道。 今日闹出来的动静倒是没有上次大,可是半夏还是不太放心。 皇上有多讨厌娘娘,没有人比半夏更清楚。 成亲半年多了,都没有圆房,虽然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娘娘之前生病了身体不好…… 甚至连每个月必须宿在皇后房里时,皇上都与娘娘闹不快,把娘娘赶去偏殿睡。 “没有。”南玥淡淡答了一句,“纸老虎罢了。” 就凭她娘家是镇国将军府,父兄还在边境,萧宸风他敢怎么为难? 他若想要坐稳江山,就不会拿她怎么样,该给她的东西是不会少的。 哪怕是真的谋害了皇嗣,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都不敢废后。 444缓过来了,又开始冒头了,“纸老虎?宿主你可不要瞧不起萧宸风,攻略对象哪里会这么简单,初遇都是他的算计,他将来可是要……” 说到这里,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糟糕! 一不小心剧透了。 南玥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的在心里吐槽:“我当然知道是他的算计,谁家皇帝没事跑街上教训地痞流氓?谁家地痞敢惹将军府小姐?谁家地痞内力深厚?谁家地痞身带杀气?若没猜错的话,那些地痞也是他安排的吧。这样漏洞百出的英雄救美,也就只有被宠的天真无邪的苏云月信了,还真把他当英雄一见钟情了。” 从她那天看到记忆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444瞬间安静如鸡,它就不该提起这个。 六六兴奋道:“宿主好棒!其实我也发现有些不对,我仓库里有各个世界历届帝王录,宿主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南玥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六六的献宝,抛出了一个问题,“所以依六六你来看,狗皇帝想干什么?” “狗皇帝!宿主这个称呼正合我意!依我看,这个狗皇帝肯定早看将军府不爽了!记忆里之前还有传言说没有苏家就没有如今的大燕!试问哪个皇帝听了心里舒服?一旦有机会狗皇帝必定要拔除苏家!” 南玥点点头,难得夸赞道:“嗯,六六你的想法不错,不过他暂时还动不得苏家,毕竟边境每年都在来犯,大燕如今又是重文轻武,暂时还没有能替代苏家的,于是他就先把苏云月娶进后宫……” 六六:“哇!原来是这样,宿主你好聪明,苏云月这不是变向做了人质吗?” 444见他们一人一统讨论起来了,甚至还猜到了不少剧情,也不装死了,打断道:“那个,宿主,你若去好好攻略萧宸风,我就把家书内容告诉你。” 这可是很大的让步了,不过它似乎忘记了,南玥不是苏云月,她不会在意一封家书。 …… 解除禁足后的第二日,后宫中的妃嫔们就开始过来给南玥请安,美其名曰来看看皇后娘娘,实际上是来给她找不痛快。 南玥冷冷看着下首坐着的一堆莺莺燕燕。 “姐姐,皇上对你也是太狠心了,之前惜嫔犯了错,皇上都没罚她呢。”这是一个面上为她打抱不平,实际上是在挑拨离间的妃嫔。 她的话刚说完,一个心直口快的妃子就说道:“皇后娘娘这次能和惜嫔那次比吗?” 谋害皇嗣,那是一般的错吗? “太医都说宋美人那胎多半保不住,我看啊,姐姐也是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了。”有妃嫔帮她说话。 皇后正在病中,床都下不了,宋美人请安回去孩子就没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事根本没这么简单,可惜皇上并不深查。 “对了,淑妃姐姐呢?怎么不见她来?” “哦,差点忘了,淑妃姐姐说要嫔妾给皇后姐姐带句话,她说宋美人落了胎身子还没养好,心情也不好,她要陪着宋美人,就不来请安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妃嫔们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自宋美人落了胎以后,皇上几乎日日都去,说是看宋美人,其实是去看同在一个宫的淑妃。 “姐姐,恕嫔妾多句嘴,宋美人落胎这事儿有些蹊跷,不若请求皇上重新查探一番?”有妃嫔提议。 “宁妃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三月之前就说了,此事已了,不要再提!”很快就有妃子反对。 “嫔妾只是不愿皇后姐姐蒙受不白之冤!你这么说,是认定此事为皇后姐姐所做了?” “我…我没有这么说。” 皇上并没有确定的说此事就是皇后所做的,只说不要再谈及此事,也暗地里安抚了宋美人。 南玥被她们叽叽喳喳的吵的头疼,明明一个个年纪都比她这具身体大,还一口一个姐姐的。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拔出刀来都杀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7) 不过南玥也差不多看明白了。 原本后宫妃嫔都是看她这个天降皇后不爽的,但是因为宋美人落胎一事,她彻底被冷落。 妃嫔们也知道皇上根本不喜爱她。 反而是淑妃,这几个月狗皇帝几乎天天去她那里,赏赐更是多得人眼红。 然后她这个本来就不受宠的皇后禁足了三个月,消失在视线里。 妃嫔们就开始看淑妃不爽了。 所以现在狗皇帝的后宫大概可以分为三大派系,一派是淑妃那边的,帮她说话,帮她斗其他妃嫔。 而淑妃本人,虽看着温温柔柔,野心却是不小。 一派是她这边的,但是没有多稳固,也鱼龙混杂得很,不过是想要她作为皇后斗倒盛宠的淑妃,等淑妃倒了,就要反手捅刀了。 还有一派,就是观望,或者墙头草两边倒那种,什么好处都想占,没什么大用处。 “够了,都闭嘴。” 南玥的声音不大,却有着莫名的气势,让妃嫔们瞬间安静下来…… 皇后一派,以宁妃为首,她看着上首坐着的少女,有些激动,皇后终于要发话了吗?受了这么多委屈,皇后肯定不会放过淑妃的! 淑妃一派的妃嫔们隐隐不安,淑妃不在,对上皇后,她们心里也打鼓,毕竟皇后年纪虽轻,可到底是有凤印在手的。 而且现在的皇后,对比三月前,好像让人看不透了…… 观望一派的妃嫔们神色不明…… 上首的小皇后站起身,面色严肃,“传本宫凤令下去……” 妃嫔们放轻了呼吸,认真倾听着小皇后的话,生怕错过一个字…… 包括门外的宫人们,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在妃嫔们躁动不安的目光中,南玥沉声道:“以后都不必请安了。” 妃嫔们:? 不是…… 你搞那么严肃,就说这个啊? 妃嫔们的脸色一时疯狂变幻,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第二句话。 “娘娘……”有妃嫔出声。 南玥不耐的微微皱眉,冷声道:“本宫不想重复第二遍,现在,都滚出去!” 皇后气势惊人,眼中的冷意更是让人无法直视,妃嫔们一时不敢再多说,纷纷告退。 宁妃走在最后,忍不住回头问道:“娘娘真的不考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南玥打断,“滚!” 她对狗皇帝都没有兴趣,还要她为了他和一群后宫女人斗来斗去? 自进入这个世界,只过了三个月的安生日子,后面就被狗皇帝和他的女人们打扰。 还有一个444在耳边吵,“啊啊啊宿主你怎么这样啊!快把她们叫回来!” 宿主直接把宫斗情节省了,还有娇纵千金忍辱负重就为了一封家书的情节,都是很重要的啊! 这怎么行啊!剧本不是这样的! 南玥心情很不好,她心情一不好就想找人干架。 但这具身体太弱了,她不能痛痛快快的干架。 然后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所以她决定…… 搞事。 …… 午后。 御花园某处,隐隐传出人声。 “五皇弟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两个穿着华贵的皇子围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生得格外瘦小。 胖墩一样的四皇子狠狠踹了小男孩一脚,面黄肌瘦的男孩立刻摔倒在地,他眼中闪过狼一样的光芒,快速爬起来推开四皇子。 四皇子没有防备,被他推的后退几步,狼狈稳住身形,“好哇,你个小贱种竟然敢推我!” 他看向一旁的三皇子,道:“三皇兄,我们一起揍他!” 稍大一些的三皇子面色犹豫,“这不太好吧,万一被人看见了……” “不会有人来的,再说就算看到了,谁敢管!”这个时候父皇正在午睡,日头正烈,谁有心思来御花园闲逛。 只要不被父皇看到,四皇子自信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说着,四皇子就开始动手揍人。 三皇子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加入了进去…… 没人发现,不远处假山旁,正站着两个身影…… “娘娘,那个身形最胖的是四皇子萧良俊,今年刚满六岁,生母是翠微宫的惜嫔。旁边的是三皇子萧良逸,今年七岁,生母是听雨宫的宁妃。” “至于被打的那个是五皇子萧锦年,今年五岁,生母是一个不受宠的美人,他生母之前是宫女,爬床才生的他,而后被抬为了美人。” 说到这里,半夏叹了口气,“唉,生母不受宠,宫人们也捧高踩低,可怜小小年纪的五皇子被欺辱成这样。” 她不知道娘娘为何突然要了解这些皇子们,之前娘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的,特意不提这些皇子公主,自进宫来也就大典那日见过一次。 才及笄没多久,就要当这些皇子公主们的后娘,谁能接受啊。 娘娘之前不想了解,她可是把这些后妃还有皇子公主们都打听清楚了。 444也很迷惑,它都不知道宿主想要做什么,难道要从皇子们下手刷好感?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是太迂回了些吧…… 六六倒是有点猜测,但它就是不说~ 那边三个孩子还在掐架,半夏有些看不下去了,“娘娘,要不要……” 南玥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再看看。” 打不死人就行,南玥从会走路时就开始找妖兽干架,也不是没挨过打,不过她越挫越勇。 萧锦年看着瘦小,打起架来还挺狠的,专挑疼的地方揍,把两个皇子打的嗷嗷直叫,当然他自己也受了不少伤。 南玥在心里暗暗评价,精神头还行,下手也狠,够凶,像个小狼崽,年龄也正合适。 眼见着他一打二快不行了,南玥带着半夏走了几步,正准备过去拉个架…… 一道青色身影却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比她更快。 “住手!”来人加入战局,快速分开三人,拦在萧锦年身前。 以南玥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的面容…… 男孩看着约摸八九岁的模样,身形比同龄人修长,却有些瘦削。 他穿着一身略微陈旧的天青色衣衫,不像另外两个皇子穿金戴银的,他只有腰间戴了一块玉佩。 肤色偏白,面容清俊,还未长开,隐隐可见风姿。 南玥停住脚步,其他三人并未发现她,倒是后来的青衣男孩抬眼扫过她,愣了一下,朝她微微垂首,算是见礼。 而后他微皱起眉头,“三皇弟,四皇弟,为何又要欺负五皇弟?” “不过找五皇弟切磋切磋武艺而已……”四皇子萧良俊警告道:“二皇兄,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二皇子? 南玥看了一眼半夏,后者立刻懂事的给她科普道:“娘娘,穿青衣的是二皇子萧砚之,今年九岁,生母早已病逝。” 干掉皇帝当太后(8) “说起这二皇子,也是个可怜人。生母本是皇上之前还在东宫时的侧妃,可惜惹了皇上不快,在他三岁之时就病逝了,皇上也没有去见最后一面。因他生母之事,皇上也不太喜爱他,不过二皇子从来不怨不怪,不管是对宫人还是兄弟姐妹都很友善,就像现在,还会护着比他弱的五皇子,奈何他自己都……唉……” 半夏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在深宫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还没有生母护着,二皇子很善良,都没有长歪,这样的儿子皇上为什么会厌恶呢。 南玥看着不远处的场景,眸中依旧平淡无波。 “切磋为何不去校场切磋?你们二人对上五皇弟一人,不觉得太过无耻吗?”萧砚之质问道。 萧良俊呸了一声,恶狠狠道:“别我叫你一声二皇兄你就摆出一副皇兄架子出来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和那个小贱种一样,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 他这话说的实在难听,连半夏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萧锦年更是气得恨不得冲过去打死他,“萧良俊,你才没娘教,给二皇兄道歉!” 萧砚之拦住他,眸光也冷了下去,“四皇弟,你过分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萧良俊双手环胸,格外嚣张的模样,“我说二皇兄,你最好让开,别滥好心了,你若是还护着五皇弟,别怪我连你一起揍!” 他才不怕这个二皇兄呢,除了年纪比他大,还有哪一点比得上他,功课武艺都平平无奇,更别说父皇还不喜爱他! “二皇兄,你走吧,别管我了,事情我自己会解决!”萧锦年急道,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二皇兄护不住他的,反而还会被他连累。 萧良俊趁机一拳头打过去,却在就要落在萧锦年脸上时,被一只手抓住…… 萧砚之身形瘦削,抓着他的那只手却格外有力,让他根本挣脱不开,他气的用另一只手拼命拍打着…… 性子一向温和良善的二皇兄看向他,身姿挺拔如松,声音含着微不可察的冷意,提醒道:“四皇弟,你确定要继续动手?若被父皇得知你欺辱兄弟,可免不了受罚。” 萧良俊有些心虚,但还是扯着嗓子叫嚷道:“你少拿父皇来压我!有本事你去和父皇告状啊?你看父皇信你还是信我?” 萧良俊别的本事没有,撒娇认错那可是和母妃学的,再加上他的确有些小聪明,不亲眼看见,还真罚不了他。 “三皇兄,你说五皇弟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听到萧良俊问,萧良逸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当然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才不关我们的事。” 萧良俊一脸得意,“二皇兄,有本事你去告诉父皇啊?” 谁人不知,父皇最讨厌的儿子就是萧砚之。 两个不受宠的,还想和他争! 萧砚之垂了垂眸子,叹了口气,视线越过两人,蓦地准确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皇后娘娘,您都看清楚了。” 什么? 皇后? 两个嚣张的皇子身体一僵,萧良俊的气焰瞬间弱了一大截。 看戏也看够了,南玥缓缓走向他们…… 萧砚之放开萧良俊的手,跪下行了一礼。 其余三人见的确是皇后,也纷纷跟着跪下行礼,“参见…母后。” 这句母后叫的多少有点别扭,毕竟面前的少女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但谁让她是皇后呢,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少女站定在他们面前,略显冰冷的视线一一划过他们的头顶,在萧砚之那里顿了顿,而后移开…… 没有马上让他们起身,几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萧良俊本来没有这么老实的,奈何他现在心虚的很,唯恐皇后提起之前的事情,然后告诉父皇…… 南玥最后把视线放在狼狈的五岁小狼崽身上,他的衣衫沾满了灰尘,发髻也是散乱,整个人都灰扑扑的,看上去根本不像个皇子…… 她沉声道:“你起来,跟本宫走。” 萧锦年抬头,还不能很好隐藏自己的情绪,他问道:“母后想要做什么?” 哟,还挺警惕。 南玥懒得答话,半夏接着道:“当然是带五皇子你去上药,皇后娘娘还会害了你不成?” 萧锦年松了口气,一转眼却见旁边二皇兄跪的挺直的身影…… 二皇兄鼓励般的拍了拍他的手,眼中是熟悉的温和笑意。 但他却因为这个动作正好见到二皇兄手背上的红痕,那是为了保护他被四皇兄打的。 四皇兄下手没轻没重的,看着格外刺眼。 于是他请求道:“可不可以让二皇兄一起去?” 南玥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半夏连忙带着两个皇子跟上…… 留下萧良俊和萧良逸两人对视一眼,格外懵逼,皇后竟然没有教育他们? …… 凤仪宫。 偏殿。 太医正给萧锦年检查着身体,他伤的最重,身上到处是淤青,还有着不少旧伤。 萧砚之拒绝了人给他上药,自己拿着一盒药膏,单手在上。 等太医检查完走了,萧锦年边穿着衣服,边笑着道:“想不到皇后娘娘这么好,太医给我开了好多药呢……” 除了自己的母亲,他对后宫其他女人都没有好感,没想到父皇新娶的小皇后心地这么善良,还给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请太医。 萧砚之上着药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温声道:“……是很好。” “要是父皇后宫的女人都像皇后这样好就好了,要是父皇也……”萧锦年还没说完就自嘲一笑。 萧砚之似乎不想谈论这个,他问道:“三皇弟四皇弟今日为何要找你麻烦?” “今日上早课时,我按照二皇兄你平日教我的那些,回答了少师的问题,少师夸我聪慧,他们见不得我出风头,就处处找我麻烦。”萧锦年撇了撇嘴,很是讨厌这几个兄弟。 萧砚之微微勾唇一笑,“五皇弟这样,迟早会得到父皇的赏识的。” 萧锦年隐下心里的期盼,双眼发亮的道:“那还不是因为二皇兄你教的好!” 说着,他有些不明,“二皇兄明明那么聪慧,懂得那么多,比那个萧良俊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为什么不表现给父皇看看?” 萧砚之浅笑着垂下眸,看不清眼中神色,“五皇弟获得注意就好了,我从不在意这些的。” 萧锦年握紧小拳头,眼中凶芒毕露,“我不但要获得父皇的认可,我还要把四皇兄他们踩在脚底。” 在最信任的二皇兄面前,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在这吃人的深宫之中,没有野心就活不下来! 更何况他的生母又不强势,他只有自己努力! 干掉皇帝当太后(9) 上完了药,两人就去主殿感谢皇后。 少女皇后坐在主位之上,穿着一身华美红衣,戴着金色发冠,她的坐姿并不像其他妃嫔那样端庄。 她就这样斜着身子,慵懒的半靠着,但又有一种莫名的气质…… 见他们进来,随手指了指下面的座椅,道:“坐。” “谢皇后娘娘赐座。”萧砚之浅笑着坐下,是距离她最近的一个位置。 萧锦年也跟着道谢,“谢娘娘赐座。” 而后坐在了二皇兄旁边。 半夏带着宫人们端上点心果盘,放在座椅旁边的小桌之上。 距离午膳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萧锦年平日里也吃不饱,还真的饿了。 但他还是有些拘谨与不自在,不太敢伸手拿,只是把目光从盘子里的吃食上移开。 微微低着头,看上去一幅小可怜样。 萧砚之根本没有注意到桌上的吃食,他温润没有丝毫攻击性的目光一直放在南玥身上…… 南玥吃了一颗葡萄,见他们都没有动。 到底是准备收养的小狼崽,她招了招手,道:“萧锦年,过来。” 萧锦年踌躇着过去,有些扭捏的叫她,“……娘娘。” 之前和皇兄们一起还好,现在他单独一人,还是叫不出那句母后来。 南玥并不在意他现在的称呼,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到他面前,声音略微放轻了一点,虽然听起来还是没什么温度,“吃吧。” 面前的手白皙干净,并未染什么蔻丹,拿着一块做工精致的糕点,是他从未吃过的那种。 萧锦年不敢吃后宫妃嫔们的东西,之前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妃子给他吃东西,转头就说他偷吃,还把他母亲叫来罚了一顿,说她没有教好他。 等到回去,他自然又被母亲说了一顿。 可是…… 他抬头楞楞看过去,皇后娘娘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让他觉得比那个妃子的笑脸要更让人觉得安心…… “嗯?”见他迟迟未动,南玥不明,这小狼崽子该不会脑子有些迟钝吧…… 萧锦年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糕点,结结巴巴的道谢,“谢,谢谢娘娘。” 一边的萧砚之把这一幕收进眼底,他沉默着从盘中拿起一块样式一样的糕点,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萧锦年也三口两口把糕点吃下了肚,南玥问他,“好吃吗?” 他点点头,笑着道:“太好吃了!” 于是南玥再次递了一块给他,“慢点吃。” 萧砚之吞下最后一口糕点,没有再拿,他想,不好吃。 半夏搬了把座椅在南玥边上,让萧锦年坐下吃。 宫人端来糖水,南玥递给他。 半夏见到一旁被忽视的萧砚之,他端着糖水,微垂着眸子,身形瘦削,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怜…… 她放低了声音道:“二皇子也尝尝,这糖水是小厨房做的,清甜不腻,娘娘每日午后都爱喝上一碗。” 萧砚之勾了勾唇,望向南玥,声音依旧温和,“多谢娘娘,不知这糖水是怎么做的?砚之无事也想做。” 南玥敷衍的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他,“这个本宫不知道,你问半夏吧。” 而后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未来养子萧锦年聊天。 萧砚之嘴角笑意微僵,他沉默的垂首开始喝糖水…… “二皇子想要糖水配方吗?其实这糖水做起来并不难,等下奴婢就把配方写给你。”半夏道。 二皇子低着头,看不清眼中神色,握着玉碗的手微微用力,答道:“如此,多谢。” 等糖水也喝得差不多了,南玥才问道:“萧锦年,今日早课少师都讲了些什么啊?” 萧锦年想了想,道:“今日讲了史书中一个有名的故事,少师还根据这个问了一个很难的问题,如果我们站在那个位置又该如何做?” “那你答了吗?” 提起这个,萧锦年就用力点点头,双眼微亮,“儿臣当然答了,还被少师夸了,儿臣是这样答的……” 等他说完,南玥表扬道:“不错。” 受到了皇后的夸赞,萧锦年更加开心,难得有了五岁小孩的模样,他挺直小身板,不用她问,就把之前学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条理逻辑都很清晰。 南玥心中隐隐满意,她看着萧锦年的目光柔和了些许…… 五岁就能如此,比同龄人可强多了,再让她教养几年,必定甩那些废物皇子好几条街。 最重要的是,年纪小,听话,不会和她对着干,正是好教育的时候。 其实只要不是蠢到令人发指的,南玥都有信心教育好,不过有信心不代表她乐意,毕竟她讨厌麻烦,聪明的还是省心些。 看下来,年龄身世都合适的,也只有萧锦年一个了。 萧锦年到底年纪小,早就放下了防备,两人交谈着,相处越来越融洽。 废物皇子·萧砚之单独坐在一边,根本插不上话。 萧锦年也像忘记了他一般,只一个劲的和皇后展现他学到的知识本领,想要获得更多的肯定以及夸赞。 过了会儿,萧砚之干脆放弃了,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儿,看着皇后娇艳的容颜,模样格外乖巧…… 他的视线没有丝毫威胁,但南玥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他好像就是单纯看着她在发呆,见她看过来,眼中就出现笑意。 南玥收回视线,继续和萧锦年交谈。 过了许久,那目光还在,但这次带上了些许探究,南玥再次看过去…… 他依旧笑得温暖。 她微微蹙眉,“你为何一直盯着本宫?” 萧砚之柔声答道:“砚之觉得娘娘心善,所以多看看。” 南玥没什么情绪的扯了扯嘴角,“心善?你的错觉罢了。” 她长这么大,夸她强大,夸她霸气的人比比皆是,夸她心善的还真是头一个。 “砚之的感觉从不出错。”他认真道。 南玥却没有再搭理他。 她已经决定好了收养人员,无关的人自然懒得理。 不知不觉,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两个皇子也没回去,留下来和南玥一起用晚膳。 大燕男女之防没有那么严重,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讲究。 萧砚之直接坐在了南玥旁边,萧锦年坐在另一边。 南玥没有让人帮忙布菜的习惯,想吃什么就自己夹,别人又不知道她的口味,还要多费口舌,麻烦。 见旁边的萧锦年个子小手短,夹不到太远的菜,她顺手夹了个鸡腿在他的碗里,“萧锦年,你太瘦了。” 等明日一早,她便吩咐太医院配些温补药膳来,小厨房那边也要交代交代,营养必须要跟上。 养孩子,南玥绝对是认真的。 干掉皇帝当太后(10) 即便是她一个人,小厨房里都做了很多菜,更别说今日还有两个皇子在,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 南玥吃饭不喜欢一堆人围着,上完了菜,连半夏都退到了远处。 萧锦年长这么大,除了过年时的家宴,从没吃过这么丰盛。 何况家宴时,等父皇他们寒暄完,饭菜都凉的差不多了。 但今天这一顿,饭菜都是刚端上来的,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 看着碗里的鸡腿,萧锦年有些发愣…… “萧锦年,吃饭。” 耳边传来皇后的声音,其实她的声线并不冷,只不过平日里都没带什么情绪。 咬下鸡腿的时候,萧锦年感觉心都暖了,他嘴里塞得满满的,咀嚼着偷偷侧过小脑袋…… 正是暮色时分,殿里点上了灯。 暖黄的光线照得少女的发丝格外柔软,侧脸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用餐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上些许,却很优雅,偶尔低头,发簪流苏就会晃起细微的弧度。 这一刻,小小的萧锦年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要是…… 皇后真的是他的母亲就好了,她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就被他掐断,他怎么能这样想! 他的生母虽懦弱,也对他不怎么热情,可到底是生了他。 萧锦年埋下头扒饭,有些唾弃自己。 南玥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吃。”这孩子是没吃饱过吗,也不怕噎着。 萧锦年含糊的应声,不敢再去看皇后那张脸,怕自己又忍不住乱想。 “咳咳咳……”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母子俩”温情的时刻。 南玥看过去,萧砚之也许是喝汤呛着了,微微弯下腰,侧过头捂着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动作,衣袖微微下滑,可以看到他略显瘦弱的手腕,冷白的肤色之上,红痕格外醒目…… 南玥在心里暗叹,啧,一个二个的,怎么都过得这么凄惨…… 萧锦年听到动静,抬起小脸,看到二皇兄的样子,立刻就要从椅子上下去替他顺气…… 南玥按住他,不让他下去,“你继续吃。” 说完,她放下右手的筷子,替萧砚之顺着气,真是麻烦。 收养一个崽子,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但谁让这个二皇子对崽子还不错呢,再说也不能让孩子没有兄弟。 养娃,可不能限制娃的交际圈,特别是童年时。 这个二皇子虽说废物了点、圣母了点,但做兄弟还是很不错的,起码不会欺负小崽子。 萧砚之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他直起身,苍白的脸上泛起些微红晕,眼尾都有些泛红,眸光却是清亮,“谢娘娘。” “麻烦。”南玥见他好了,才转过身去,继续用餐。 萧砚之抿了抿唇,有些内疚,低声道:“砚之的确给娘娘添麻烦了,抱歉,都是砚之的错。” 他这么认真的道歉,南玥皱了一下眉,觉得萧砚之这人实在是太好欺了。 她毫不怀疑她要是再说一句麻烦,他马上就能下去自己领罚,即使他并没有犯错。 萧锦年还有些凶性呢,这人就像绵羊一样,柔弱又无害。 也不知道他在这深宫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南玥啧了一声,她想萧砚之这个拖油瓶干什么,还是想着怎么教好她的未来养子比较好…… …… 用完了晚膳,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两个皇子再待下去显然不合适了。 距离萧锦年离开凤仪宫已经有一刻钟了,行走在回去的路上,他还是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恍惚感觉…… 他拉着二皇兄的手,忍不住傻笑着道:“皇后娘娘真好啊,她夸我聪慧,还要我明日上完早课就去找她……” 今天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了,上早课被少师夸,虽然午后被皇兄们欺负了,可他遇到了对他很好的皇后。 皇后唤了太医给他治伤,还夸他,给他吃点心,和他在一个桌上吃饭,父皇都没有对他这么好过…… 萧砚之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萧锦年晃了晃他的手,加重了声音,“二皇兄,你有在听吗?” “刚刚走神了。”萧砚之收回思绪,看向双眼发亮一脸兴奋的五皇弟,眸光有些冷,“你说什么?” 萧锦年没有发现,他眼神憧憬,“我说,要是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就好了……” 萧砚之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缓缓道:“娘娘不是说了吗?明日,再去找她,她要检查你的功课。” “那二皇兄可要多教教我!”萧锦年突然有些害怕了,到底是年纪小心思又敏感,他望着最可靠的二皇兄,请求道:“二皇兄明日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二皇兄的笑容格外温柔,如清风拂面,他应道:“自然可以。” 两人住的地方都很偏僻,萧砚之先把萧锦年送了回去。 萧锦年还和他母亲赵美人住在一起,冷清的像冷宫一般。 “二皇兄,我到啦,你也快回去吧。” 萧砚之嗯了一声,转身离开,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单薄…… 萧锦年进屋时,赵美人正在灯下缝补衣服,宫人们不知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听到动静,赵美人瞥了他一眼,道:“回来了,吃饭吧。” 桌上给他留了一碗已经凉掉的饭,被吹的有些干枯的米饭上就一些咸菜还有几颗发黄的青菜,这就是他们母子俩平日里吃的东西。 比其他妃嫔底下的宫人们吃得还不如。 萧锦年摇摇头,“母亲,我吃过了。” 赵美人哦了一声,继续缝着手里的衣服,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关心。 犹豫了一下,萧锦年跑到她旁边,欣喜又期待道:“母亲,我今日早课表现很好,被少师夸了!” 赵美人一惊,猛地抬头,一把抓住他的手,呼吸都激动的加快,“那你有没有见到你父皇?” “没,没有……” 赵美人声音尖厉道:“那有什么好高兴的?!” 萧锦年看着面前的母亲,她长相清秀,也算是个美人,只是经受了几年的磋磨,眼中没有了光华,现在一生气,更是显得有些刻薄。 他小声道:“母亲,您别生气,孩儿会努力,努力获得父皇的认可的……” 干掉皇帝当太后(11) 提起皇上,赵美人越发抓紧儿子的手,她道:“锦年,母亲下半辈子都靠你了,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获得你父皇的宠爱,你知道吗?你明白吗?” 略微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状态有些可怕。 萧锦年本来还有好多话想和母亲说,包括今天遇到皇后的事情,但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皱着眉点点头,“母亲,孩儿知道,您先放开,我去看书。” 赵美人听话的放开,“好好好,锦年快去看书。” 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她眼含期盼…… 赵美人不过是在皇上酒醉后爬床的宫女,那段时间皇上恰巧心情不好,直到怀孕以后才给她封了个美人。 她以为她会富贵一生,皇上却像是忘记了她这个人一样。 她没有强势的母家,又是宫女出身,宫人们都捧高踩低。 她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萧锦年争气点…… 第二日。 上完早课,萧锦年没有回去,带着二皇兄,连午饭都没打算吃,一起去了凤仪宫。 南玥早已交代了凤仪宫的宫人,见到两个皇子来了,都没有阻拦询问,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他们来的时候,南玥的剑法正练到尾声,最后一式完,她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把剑插入剑鞘之中,动作说不出的利落潇洒。 半夏上前把帕子递给她,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看向两人,“来了。” 少女一身交领窄袖衣裙,深色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墨发高高束起,就像误入深宫的雁,连发尾都是恣意张扬的…… 若是不说,谁知道面前这少女竟然是一国之后。 萧锦年呆了呆,而后双眼发亮的开始鼓掌,崇拜溢于言表,“皇后娘娘好厉害,竟然还会舞剑!” 萧砚之双眸清澈微亮,他隐在长袖下的手指微动,无人知晓此时他在想什么…… “想学吗?”南玥问。 萧锦年用力点点头,“想!” “过几日教你。” 萧锦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是今日?”他现在就想学。 南玥几步走过去,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说过几日,就是过几日,小东西问题别那么多。” 小崽子现在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基础都没打好,还想学剑法呢,先锻炼好身体再说吧。 萧锦年吃痛,嗷了一声捂住额头,“好的,我不问了,我都听娘娘的!” 小崽子这样还有点可爱,南玥轻轻勾了一下唇,弧度很小,听话就好,她可不喜欢叛逆的娃。 萧锦年也顾不得疼痛了,笑着道:“娘娘,您笑起来可真好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娘娘笑呢,是不是我逗娘娘开心了?” 南玥瞬间面无表情,隐去眼里的细微笑意,“你看错了。”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不学好! “砚之也看到了,娘娘笑起来真是美极了。”萧砚之也道。 好嘛,小崽子原来是跟这个大的学的。 南玥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你怎么又跟来了?” 萧砚之还没答话,萧锦年就抢着道:“是我要二皇兄来的,二皇兄昨日帮我出了头,我害怕四皇兄他们找他麻烦,这才要他一起来。娘娘可别嫌弃他,二皇兄他人很好的,也聪明!” “有多聪明?”南玥问道。 “额,这个……”萧锦年顿住了,说不出来,二皇兄平日教他的那些可厉害了,有些连少师都教不出来,可是二皇兄偏偏不让他往外说…… 萧砚之浅笑着温声道:“娘娘,他乱说的,砚之愚笨。” “嗯,看出来了。”南玥点头,眼中却没多少嫌弃。 萧砚之眸中笑意更深,他躬身行了一礼,“正因砚之不够聪慧,才来请教娘娘。” 南玥:“我不教笨蛋。” 萧砚之:“……”失策了。 萧锦年:“……”啊这…… 不是,二皇兄他真的不笨的! 诡异的安静了会儿,俩皇子默契的不再提笨不笨这件事。 不等南玥主动开口问,萧锦年就把今日学的什么告诉了她,还加上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这份自觉让南玥很满意,等他说完,她淡声道:“今日下午,本宫再教你些东西。” 萧锦年惊喜的睁大了眼,“谢谢娘娘。”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二皇兄,道:“娘娘,可以带二皇兄一起吗?” 南玥无所谓的嗯了一声,同意了。 反正小崽子才五岁,她也不会教他什么帝王权术,萧砚之在一边旁听也没什么。 …… 南玥交代太医院的药膳方子今早就开好了,她也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药膳是小厨房单独做的,熬了一上午,午膳之时就端了上来。 药膳放在萧锦年面前,他有些不明,为什么二皇兄没有? 半夏解释道:“这是娘娘特意交代太医院和小厨房做的药膳,给五皇子你补身体。” 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娘娘了,本来以为娘娘因为皇上变得漠然,不再关心其他人与事。 但又对这个五皇子很好,难道是……觉得他可怜? 她看了看五皇子的小脸,因为瘦弱,脸颊上都没什么肉,显得两个眼睛大大的,现在看着娘娘笑得傻里傻气的。 她在心里叹道,是挺可怜的一孩子,她虽是丫鬟,可从进将军府就开始贴身伺候小姐,过得比寻常人家好多了,还没见过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是这样的。 更何况,这里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是皇宫啊。 萧锦年吃着药膳,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的,眼睛竟然有些发酸…… 除了二皇兄,皇后娘娘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 他突然抬头,低声叫了她一句,“……母后。” 真心叫出这两个字,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南玥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444又忍不住冒头了,“宿主,你为什么要对这两个皇子这么好?就算要刷皇子好感,也不用刷这两个的吧!他们两个真的没用啊!” 它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宿主这运气,这两个恰恰是攻略对象最不喜欢的两个。 五皇子还好,有那么一丢丢被喜爱的机会。 但那二皇子,就纯粹被攻略对象厌恶的啊!毕竟当年白月光的死也有她母妃的一层原因在…… 444有些急,但它又不想和宿主透露太多。 毕竟这个宿主它掌控不了。 “你怎么确定没有用,我觉得很有用。”南玥淡淡道。 干掉皇帝当太后(12) 444顿了顿,突然猜测道:“哦我明白了!宿主是想用这两个不受宠的皇子来表现自己的心善是不是?毕竟白月光就是善良温柔类型的……” 南玥嫌恶的皱眉,“滚回去,别说话。” 怎么经过444一说,她的表现都是为了狗皇帝了?真恶心! 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没有标榜自己心善,所做一切都随心。 444不说话了,六六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偷笑,阴阳怪气的挤兑他,“哟,狗四又惹宿主不开心了,你可别说话了,就你这种对宿主动手的系统就是我们统界耻辱!” “那也比你这个废物系统强。”444气道。 “我是废物,但从不惹宿主生气呀~略略略~” 听到444还在说话,南玥厉声道:“三四,闭嘴!” 444的数据一抖,安静下来了。 用完了午膳,南玥带着两个皇子散步消了消食。 然后打开偏殿,让他们进去睡个午觉。 “母后,你不是说教我读书的吗?”萧锦年不想睡。 南玥居高临下看着他,习惯性的命令,“你现在必须睡觉。” 萧锦年被她说的一愣,睁着大眼睛看她…… 本想直接离开,但南玥顿了一下,又道:“小孩子要多休息,才能长高。” 毕竟是要收养的小崽子,不能太凶。 萧锦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点点头,“我知道了,母后。” 他又看了看旁边二皇兄修长的身影,不过比他大四岁而已,就高了他好多好多,只比母后矮一点。 “我要长二皇兄这么高!”他踮起脚比了比,声音清亮。 萧砚之微笑着拍拍他的头,“二皇兄以后还会长呢。” …… 南玥也回屋休息了会儿,养好了精神,才让半夏去叫两个皇子。 萧锦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刚开始还兴奋的和二皇兄聊天,但也许是环境太过舒适,也许是太想长高,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萧砚之躺在一边的软榻上,眼眸微阖,却始终没有睡着…… 一直到半夏过来,萧锦年才被萧砚之叫醒。 他揉了揉眼睛,这大概是他睡过最舒服的一觉了,没有做梦,没有被冷醒,更没有被母亲的骂声以及哭泣声吵醒。 洗漱了一下,半夏把他们带去书房…… 凤仪宫的书房很大,在南玥的吩咐下,宫人们摆了两张较小的书桌,刚好给两个皇子用。 两人在桌案后坐下,桌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有一本薄薄的书。 “给你们半个时辰看这篇文章,而后默写出来。”南玥看向小崽子,“萧锦年,本宫现在要考考你的记忆力。” 萧锦年莫名有些紧张,他握了握小拳头,坚定道:“母后,我会努力的!” “好。”南玥就喜欢小崽子这样充满干劲的模样。 至于旁边的萧砚之…… 又被忽视了。 不再耽误时间,萧锦年开始翻看起书…… 萧砚之握着书的手微微用力,他看向不远处的人…… 少女坐在桌案后,莹白如玉的手指翻看着手里的书卷,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的容颜更加娇美动人,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可当触及到她的那双眼眸之时,却让人不敢太过靠近,仿若高山雪莲,明月高悬,只可远观…… 少女抬眸,准确的捕捉到他的视线…… 萧砚之眸光轻轻颤动,他勾唇对着她笑了笑。 南玥眼中没什么波动,她提醒道:“萧砚之,看你的书。” 看来这个萧砚之不但圣母好欺,还有点傻,没事就爱盯着她发呆。 若是他等下给她的答卷太差,她就重新给小崽子找个玩伴吧……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笨蛋待久了,也会变笨蛋的。 萧砚之应了一声,听话的低头开始看书…… 书房内,一时只有翻阅的声音…… 半个时辰过后,半夏收走了书卷,萧锦年拿起笔开始书写…… 有些生僻字他并没有学会,忍不住看了看一边的二皇兄。 萧砚之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侧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身旁还有人,他也没办法让二皇兄告诉他,萧锦年抿了抿唇,只好略过了不会写的部分…… 两人之间的小互动,被南玥尽收眼底,她眸光微沉…… 一个时辰过后。 南玥站起身,走到萧锦年面前,拿起他面前写满字的纸张…… 萧锦年慌忙放下笔,站起身,紧张的望着她,他有些内容都没有写出来,时间就到了…… 小崽子一笔一划在写,字迹没有多好看,但还算工整,态度是不错的。 他毕竟只有五岁,识的字也有限,很多不认识的字他就空着了,并没有敷衍的乱写。 南玥认真的看完,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还算不错,继续努力。” 又被夸了! 萧锦年松开被揉捏的皱巴巴的衣衫,一双眼又黑又亮,清澈的倒映着她的身影,“母后,我…我以后会表现更好的!” “嗯,等下本宫再与你仔细解析这篇文章。”南玥把纸张放回他的桌上。 萧锦年用力点头,“嗯嗯!” 而后南玥才走向一边的桌案,萧砚之早已放下了笔,见她过来,把整理好的几张纸递给她,还贴心的旋转了个角度,让她一接过去就能看…… 不同于萧锦年,一个时辰的时间,萧砚之默写完了整篇文章。 出乎南玥的意料,这个一向平庸不争的二皇子,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他的字迹清隽如风,看着就很舒服。 但有些转折之处,又能看出那么一两分凌厉之感,使他的字独一无二,旁人极难模仿出神韵…… 都说字如其人…… 萧锦年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好奇问道:“母后,二皇兄写的怎么样?” 南玥把视线从字迹上移开,面前的萧砚之神情温和无害,但清澈的眸光隐隐带着些期待,让他难得像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她不教笨蛋,但他现在的表现,她应该还算满意吧? 一手漂亮的字,能让她多注意到他吗? 南玥松开手,纸张轻飘飘落下…… 她淡声说了两个字:“……还行。” 还行? 还行! 萧砚之怔在原地,纸张缓缓落在桌案之上…… 一向能隐藏住情绪的他,差点忍不住破功,他的字难道比不上萧锦年吗? 他就不配得她一句夸赞吗? 干掉皇帝当太后(13) “二皇兄?” 萧锦年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很快稳住了情绪,温声道:“砚之会努力让娘娘满意的。” “你不需令本宫满意。”南玥的话语一如既往地戳人心窝子。 她只是看在小崽子的面子上,才暂时带着他。 他表现再好,她也不会怎么在意。 她轻轻拍了拍萧锦年的小脑袋,道:“萧锦年,跟本宫来。” 萧锦年看了看萧砚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跟着南玥去了书桌边…… 萧砚之微垂下眸子,整个人都低落起来…… 半晌。 他调整好心绪,坐在桌案后,听着南玥给萧锦年讲解文章寓意,时不时还拿笔记录一下,格外专心。 他不吵闹,南玥也就让他旁听了。 不过…… 按照小崽子对这个皇兄的依赖以及信任程度,明天他还要跟着一起来。 事实证明,南玥的预料没错。 不光是第二天,之后的一段时间,只要萧锦年来找她,身后必定跟着一个拖油瓶…… 虽默许他跟着来,但南玥基本上都当他不存在…… 萧砚之本人也很识趣,大部分时间都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 反而是萧锦年,要不时的和他说一两句话,没事儿就看他一眼。 南玥发现了,只要小崽子一遇到答不上来的问题,就本能的去向萧砚之求助…… 而萧砚之不过一个眼神,小崽子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算不知道答案,他也会冷静下来。 小崽子就这样依赖这个二皇兄?这样的信任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培养出来的,必定是帮过他许多次。 啧,事情有点难搞。 南玥可不想养两个娃。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萧锦年现在对南玥已经彻底放下了心防,五句话里三句话离不开母后,甚至对她有了孩童对于母亲的亲昵,很多事情他也愿意和她说,开心的不开心的,而不想和自己的母亲赵美人提起。 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已经入秋,天气逐渐转凉…… 萧锦年身上的衣裳还是去年的,今年穿都有些短了,前几日,南玥便吩咐了尚衣局,给他做了两套新衣。 萧锦年已经很久没有穿新衣裳了,换好了去见南玥时,他还有些浑身不自在…… “哇!果然是人靠衣装,五皇子穿上这身衣裳,就像年画里的小童子,俊俏得很!” 一看到换上新衣的萧锦年,半夏就忍不住夸赞道。 萧锦年双眼微亮,问南玥:“真的好看吗?母后。” 南玥仔细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好看。” 这一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萧锦年长了些肉,脸色也不再蜡黄,就连枯燥的发丝都柔顺了不少,被小金冠束起,身穿靛蓝金纹衣衫。 到底是小孩子,过得好,初见时的些许戾气很快就没了,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有一说一,萧宸风虽让人恶心,但他的外貌还是不错的,作为他的儿子,萧锦年自然也长得不错。 现在看上去才像一个小皇子了。 萧锦年脸颊微红,太过开心,忍不住小跑过去,一把抱住南玥的腿,“多谢母后,母后对我真的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母后……” 感觉到小崽子对自己的孺慕与依赖,南玥勾了一下唇,没有推开小崽子,而是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听话就行。” 时间差不多了。 萧锦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小脑袋,笑的有点傻,“嗯嗯,我会听母后话的。” 南玥叫他,“萧锦年。” 萧锦年松开手,仰头看她,“怎么啦,母后?” “明日,本宫与你说一件事。”南玥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萧砚之,一字一顿道:“你不要来。” 她若是不说清楚,这个拖油瓶又要没脸没皮的跟来。 萧砚之听话的点头,“嗯,明日我不来。” 南玥又道:“以后都不要来。” 萧砚之沉默了会儿,眼神有些黯然,但仍乖巧道:“砚之,知晓了。” 看了看二皇兄,又看了看母后,萧锦年欲言又止。 “怎么了?”南玥问他。 萧锦年摇了摇头,他想帮二皇兄说话,可是又怕惹母后不喜…… 他早就发现了,母后只对他好,对其他皇子公主都漠不关心。 以往他羡慕萧良俊得父皇疼宠,但现在,他有母后了。 而且是独一份的宠爱。 …… 回去的路上,萧锦年抱着新衣裳,很是开心,他摇头晃脑的背着今日所学的诗词…… 背完一遍,他去叫旁边的萧砚之,“二皇兄!” 萧砚之看都没看他,“怎么了?” “你说,母后明日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呀?”萧锦年好奇不已,他本能的感觉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他感觉他今天晚上都会好奇的睡不着觉。 二皇兄聪慧过人,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萧锦年一向信任他,有什么问题都会问他,从没有隐瞒过什么。 两人正走到偏僻之处,旁边一个掌灯宫人也没。 萧砚之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 “你真想知道?” 萧锦年用力点头,道:“二皇兄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我知。”萧砚之隐在衣袖下的手攥紧,他一向心细,很早便隐隐察觉了,皇后教导萧锦年,比少师还要用心。 如皇后这样的人,不会对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 他知道,她想把萧锦年养到她的名下…… “那二皇兄你快告诉我!” 萧砚之看着萧锦年激动的神情,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月亮被乌云遮蔽住,黑暗中,萧锦年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听到二皇兄用微冷的声音道:“皇后娘娘她想把你养在名下。” 萧锦年一惊,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萧砚之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一下,缓缓道:“就是你以后可以天天和皇后在一起了,她会用心抚养你,教导你的……” 很开心吧…… “真的吗?!”萧锦年又惊又喜,没有察觉到二皇兄此时的不对劲。 乌云渐渐散去,朦胧的月色下,二皇兄似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道:“不过,你若是搬去了凤仪宫,赵美人该怎么办啊……” “啊?”没想到他会提起自己的母亲,萧锦年愣了愣,慌道:“我,我要搬去和母后住吗?以后都不能回去了吗?” 干掉皇帝当太后(14) 二皇兄笑着回答,“对啊,傻弟弟,养在了皇后名下,就是皇后的儿子了,怎么还能去见生母呢……” 他给他讲了个故事,“听说前朝就有一个无法生育的贵妃,皇帝特别宠爱她,见她想要小孩,就把别的妃子的孩子放在了她的名下来养,妃子舍不得儿子,偷偷去见了几次,惹得贵妃不悦,被皇帝赐死了,那皇子也自然和贵妃离心了。” 萧锦年瞪大了眼,被吓到了,“这么可怕吗?” 萧砚之讲完了故事,又拍了拍他的头安慰他,“没事的,皇后娘娘才不是前朝贵妃,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们身上的。” 萧锦年却皱起了眉头,他知道皇后娘娘不是那种人,可他母亲本就过得艰难,若是没有了他,难保不会被人欺辱得更狠…… 萧砚之眸光闪了闪,勾了一下唇,道:“你也别想太多了,也许是二皇兄猜错了也说不定。” 说着,他拿过他怀里装着新衣裳的包袱,“快回去吧,赵美人该担心了。” 萧锦年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在想,要是真的呢? 那他该怎么办啊…… 萧锦年就这样一直纠结到了住处…… 萧砚之如往常一般,把他送到门口,“快进去吧。” 他把包袱递过去,萧锦年正要接过去时…… 一阵夜风吹过,二皇兄突然偏过头,打了一个喷嚏。 萧锦年看到二皇兄身上单薄的衣衫,心中有些不好受,他如今倒是吃好穿好了,可是一直护着他的二皇兄却还是老样子…… 萧砚之动作自然的收回包袱,道:“有些冷了,五皇弟,我能进去喝杯热茶吗?” 萧锦年点点头,“二皇兄不嫌弃就快进来吧。” 本来二皇兄住的地方离他住的就有些距离,二皇兄还担心他年纪小被人欺负,每一次都把他送回来了才离开。 别说是喝杯热茶了,就是二皇兄今日要睡他的床都行,他可以去打地铺。 他拉着萧砚之冰凉的手,把他带回了自己房间。 萧砚之在桌边坐下,萧锦年摸了摸茶壶,对于没有热水已经习以为常。 宫人们都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哪会给他们烧热水,还是得他自己动手。 他拿起茶壶,道:“二皇兄,你先坐会儿,我去烧水。” “好。” 等他离开了,萧砚之手指轻叩着桌面…… 昏黄的烛火映照着他清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庞,他的眸光明明灭灭…… 有脚步声传来。 萧砚之突然站起身,打开包袱,露出里面布料精美华贵的新衣裳…… 他把叠好的衣裳拿起,走到衣柜前。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推开半掩的门…… 手刚刚放到衣柜门上,门口就传来女子声音。 “锦年,怎么又回来这么晚?你最近都干什么去……” 没想到房间里的人并不是萧锦年,赵美人的声音顿住,她不过是听到动静,但久等不到萧锦年去见她,这才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他还带客人回来了。 萧砚之转过身来,朝她轻轻颔首,“赵美人。” “你是……二皇子?”赵美人对他隐隐有点印象,毕竟和自己儿子关系好的兄弟也就这一个,他也在她面前提过一两次二皇兄。 不过赵美人不喜他结交这个二皇子,若说萧锦年不得皇上喜爱,可他还有她这个母亲,这个二皇子的处境,还不如他们母子呢。 见到他陈旧干净的衣衫,赵美人眼中不屑,她微微扬起下巴,“二皇子来此作甚?” 其实她的穿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也许是过得太差了,见到比她更差的,就忍不住用鄙夷来获得一些可怜的自尊。 萧砚之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屑一般,“我送五皇弟回来,顺便来坐坐讨杯热茶喝,打扰了。” 他这么客气,赵美人似乎找到了昔日富贵时的感觉,她阴阳怪气道:“二皇子难道穷的连茶都喝不起了?” “那倒没有。”萧砚之没什么情绪的答道。 又见他站在衣柜边,手里拿着什么,她上前两步,指着他,“你鬼鬼祟祟站在那里是要做什么?想偷我儿东西吗?” 她这话说得难听,萧砚之却不恼,解释道:“赵美人误会了,我帮五皇弟放一下新衣裳。” “新衣裳?”她最近没有给萧锦年做衣裳啊,而且皇上许久都没有赏赐布匹给他们了…… “皇后娘娘给五皇弟做了两身新衣裳,五皇弟很是喜欢呢。” 赵美人震惊道:“皇后娘娘?!” 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和皇后扯上关系了?! “最近发生的事,五皇弟难道没说吗?”萧砚之有些诧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 赵美人是发现萧锦年近日回来得晚了,而且天天都是吃过了才回来。 可她一心想着重获圣宠,也没有太过在意。 可是为什么,他的儿子会与进宫不久的皇后相熟…… “那日在御花园……” 萧砚之把事情简单说了说,越听,赵美人的脸色越不对…… 直到最后,他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很是喜爱五皇弟,若是把五皇弟养到她的名下,你与五皇弟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吧。” 把她的儿子…… 养到皇后的名下? 不! 不行! 绝对不行! 萧砚之把衣服放到桌面之上,淡笑着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麻烦赵美人转告五皇弟,我身子暖了不少,热茶今日就先不喝了。” 说完,他越过面目呆滞的赵美人离开…… 赵美人几步上前,用力抓住桌上的衣服,这么精美的布料,她以前都没有穿过…… 皇后娘娘竟然对她儿子这么好!难道真的想要养他的儿子吗? 不能! 不管是谁!都不能抢她的儿子! 若没有了萧锦年,那她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再也不可能获得圣宠了! 谁还会记得她? 她这几年吃的苦又算什么? 萧锦年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让别人抢走!绝对不能! 萧锦年烧好了热水,刚刚出来就见二皇兄离开的身影,他连忙叫道:“二皇兄,你干什么去啊?” 萧砚之挥了挥手,“五皇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萧锦年小跑几步,一脸单纯的追问道:“可是热茶,你不喝了吗?” 萧砚之侧过头来,银白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弧度,他似乎心情不错,语气难得轻快,道:“有点事,先不喝了。” “好吧,那二皇兄你路上小心。” 是挺晚了,萧锦年也没有多想,提着茶壶回了房间…… 干掉皇帝当太后(15) 刚刚一进门,他就吓了一跳。 母亲怎么来了? 母亲一向不喜他结交二皇兄,母亲的性格他知晓,怕是说了什么二皇兄才突然离开的吧…… 赵美人捧着他的新衣,跪坐在地上,脸色一阵发白。 萧锦年连忙把茶壶放下,跑过去,关心道:“母亲,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赵美人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儿子,她身体一抖,猛地抱住他,“锦年,不要离开母亲,千万不要不管母亲,母亲不能没有你……” 萧锦年有些茫然,不知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但他还是乖巧的道:“锦年不会不管母亲的。” 赵美人眼中含泪,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孩子,母亲以后再也不会骂你了……” 她的反应实在奇怪,萧锦年试探道:“母亲,你是不是……” 赵美人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都没有,锦年不要乱想,母亲只是做了个噩梦,觉得以前对你实在是太不好了,锦年饿了吗?” 萧锦年老老实实道:“好像有点。” 赵美人摸了摸他的头,微微笑着,“母亲给你煮面吃,锦年长这么大,是不是还没有尝过母亲的手艺?” 今天的母亲实在是太温柔了,萧锦年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温柔和善的母亲了。 她给他煮了面,还哼着童谣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萧锦年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陷入黑甜的梦乡…… …… 第二日,萧锦年上完了早课,照旧去了凤仪宫…… 也许是那日被人发现,他还被皇后带走了,萧良俊这些时日并没有像那天一般欺负他。 只是偶尔白他一眼,说两句难听的话。 不过皇兄们还是瞧不起他,明里暗里的挤兑,除了二皇兄,只要撞见了就会护着他,帮他说话。 二皇兄今日没有陪他一起去,独自一人踏入凤仪宫的大门之时,萧锦年还是有些紧张。 可是当他看到树下皇后的身影时,就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同时,他的心中也是一暖,母后竟然站在外面等他…… 他迈着小短腿,几步小跑过去,声音清亮的叫她,“母后!” 南玥应了一声,小崽子站定在她面前,仰头双眼晶亮的看她,“母后,儿臣这些天好开心啊!” “哦?” 阳光透过枝丫斑驳的洒在她身上,小崽子拉住她的手,分外懂事的道:“母后,外面晒,我们进去说吧,以后不用特意等儿臣。” 觉得屋子里有点闷,特意出来晒晒秋天太阳还没两分钟的南玥:? 小崽子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等南玥和萧锦年进去了,半夏叫走凤仪宫的所有宫人,让他们不要靠近主殿,而她则守在了殿门口。 这是娘娘一早就交代她了的,只是她不明白,娘娘到底要和五皇子说什么,搞这么神秘。 不过她也挺烦的,凤仪宫里耳目太多,害得发生一点事就差不多全后宫都知道了。 之前皇上与娘娘每次闹不快,后宫那些不安分的妃嫔都知道,然后请安之时就有意无意的说起,娘娘又是个受不得激的性子…… 希望娘娘有时间,能管管这些宫人们! 殿内。 南玥坐下后,小崽子就在她面前眉飞色舞的诉说着,“母后,今日少师又夸我了,四皇兄他脸都气歪了哈哈哈!多亏母后这些天教我,我才能表现这么好!” 萧锦年的声音顿了顿,“还有……” 他的声音比之前小了一点,可是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开心,“母亲昨天晚上对我好温柔,她还哄我睡觉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母亲抱过了……” 见自己提起了生母,她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悦。 萧锦年不禁在心里松了口气,笑眯眯道:“母后,这样的日子是我从前做梦都想不到的……”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他面前的人。 从遇见她以后,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运气也变好了。 “啧啧,可怜的小皇子哦,就这样被宿主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444阴阳怪气的叹道,它才不信宿主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对一个小皇子好,还不是为了刷攻略对象好感。 “切!你懂个屁!”六六接着出声,“只有宿主这样厉害强大又无所不能的人,才能在短短时间里,把一个可怜兮兮浑身负能量的小屁孩培养成可爱又听话的阳光正太。” 按照宿主这样培养下去,萧锦年以后一定会是三观正直全面发展的五好少年。 六六的称赞让南玥很是受用,她嗯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挺会养幼崽的…… “那萧锦年,你要不要来我的名下?”南玥说道,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却是肯定。 萧锦年愣住,他昨日问了二皇兄,可是从母后嘴里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震惊,还有些欣喜……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皇后的面容,张了张嘴,几乎本能的想答应。 可答应的那个字在出口的一瞬间被压住,发出一个奇怪的气音,他想起了二皇兄昨日所说…… 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怎么?”南玥等着他的答案。 萧锦年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面色犹豫,“可是母后,我的母亲怎么办……” “本宫会另外安排些宫人过去,让她衣食无忧,想要什么都可以来找半夏,只要不过分,本宫都会给。” 他不放心生母,南玥可以理解,也会安排好。 “你若不放心,可以随时去看她,继续叫她母亲都可以。”南玥补充道。 她能给的东西很多,到了她的名下,他们母子过得生活肯定比以前还要好。 而且还有现在没说出来的东西。 等以后她教他,他就明白了。 南玥都安排好了,萧锦年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他就知道,皇后这样好的人,又怎么会像二皇兄讲的故事里的贵妃一样呢。 萧锦年跪下,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儿臣,参见……” 母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门口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你不能进去!娘娘正有要事!”这是半夏的声音。 “滚!你个贱婢敢拦我!快把儿子还给我!”这是一道尖锐的女声。 南玥循声望向门口,萧锦年也看了过去,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半夏对于来人没什么印象,只是这个女人突然闯来凤仪宫,宫人们竟也没拦。 刚好现在主殿门口只有她一个人守着,她根本拦不住,女人跟疯了一样…… 门被人大力撞开,一道身影连滚带爬的进来。 “皇后娘娘!求你把儿子还给我!求你了!皇后娘娘——” 凄厉的女声传遍整个凤仪宫。 干掉皇帝当太后(16) 南玥眉头一皱,萧锦年看到来人,脸色也是一变,低喃道:“母亲?” 半夏跟着进来,慌忙想扯着赵美人出去,谁料发了疯的赵美人力气大得很,根本扯不动,还一下被她推开,摔在了地上,后腰磕到了门槛…… 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半天没爬起来,跟着娘娘进宫这么久,作为凤仪宫的大宫女,娘娘的贴身丫鬟,半夏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不讲理的泼妇。 就这一点点时间,听到动静的宫人们早就悄悄围拢了过来…… 赵美人的发髻因为与半夏争执而变得散乱,见到殿里的两个人,与面对半夏时的嚣张不同,她眼珠一转,扑通一声跪下,爬到南玥面前,含泪祈求道:“皇后娘娘,求您不要抢我的儿子!您要什么都行!哪怕是要妾身的命都可以,只求求你不要抢妾身的儿子!” 见到这样狼狈又可怜的母亲,萧锦年又是心疼又是不解,他扯了扯她的衣袖,“母亲,您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抢,明明是他愿意的啊,而且以后又不是不能见了,皇后娘娘还准许他继续叫她母亲呢。 他也不知道母亲怎么就知道了此事…… 赵美人声音颤抖的问他:“锦年,皇后娘娘是不是想把你养在名下?” 萧锦年点了点头,艰难答道:“……是。” 赵美人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了儿子,哽咽着问道:“那你要离开母亲吗?” 萧锦年想也没想的摇摇头,“当然不会。” 母亲生了他养了他,对他再不好也是他的母亲,更何况…… 昨天的母亲好温柔,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母爱。 他怎么会想离开母亲呢。 “母亲,皇后娘娘是很好的人,她……” 萧锦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美人激动的打断:“锦年,母亲只有你了啊,你怎么忍心抛下母亲去找皇后娘娘,就因为母亲给不了你锦衣玉食吗……” 她抚摸着萧锦年的脸颊,“我记得你刚出生之时皱巴巴的样子,我记得你第一次叫我母亲时的样子,那时我多高兴啊,可是我没想到,不过五年而已……” 母亲的眼泪让萧锦年心里一阵难受,他从没有嫌弃过母亲,只是…… “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五年了,我拼了半条命才生下的儿子,我一点一点的把他养到五岁,为何有人要狠心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赵美人哭泣着,像是在质问老天,可是说出的话语分明是在控诉皇后娘娘。 半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震惊不已,按照赵美人说的话的意思,娘娘……是想养五皇子? 怪不得! 这样一想,娘娘近日所做的事,也就说得通了。 赵美人看向上首坐着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少女皇后,更加大声的哭嚎起来,“皇后娘娘,您还年轻,完全可以自己生!求您不要抢我的儿子!求求您了!皇后娘娘!” 见南玥依旧不为所动,她咬了咬牙,道:“妾身不得宠爱,只有锦年一个儿子,没有了锦年,我也活不下去了,您若非要抢走妾身的儿子,那妾身便、便……” 南玥挑了挑眉,看了这么久的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便如何?” 赵美人四处看了看,似下定了决心,放开怀里的萧锦年,大声道:“那妾身便死在这里!” 说着,她站起身就要冲过去撞旁边摆放着花瓶的架子…… “等下。”南玥出声道。 赵美人停下脚步,她就知道皇后不会让她死。 逼死了嫔妃,那这个皇后也就是个人人唾弃的毒妇了! “架子撞不死人,那个花瓶本宫还蛮喜欢的,别摔碎了。”南玥轻飘飘道。 她抬起手,莹白的手指指向一边的墙,“去那边撞,速度快点冲过去,撞不死就再撞一下,应该两下就死了。” 正等着她出声阻拦的赵美人:? 她踉跄了一下,面色更加难看,她按着自己的胸口,一脸痛苦道:“娘娘就非要锦年不可吗?你夺走了锦年,就像硬生生挖走了妾身的一块肉啊!皇后娘娘!” 南玥:“别废话,快撞。” 赵美人:“……”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还好在她冲到一半之时,萧锦年终于反应过来,冲过去死死抱住她的腿,慌乱哭叫着,“母亲,母亲你不要寻死!我不跟着皇后就是了!我要母亲!我只要母亲!母亲你不要寻死!” 赵美人后背早已吓出冷汗,她顺势停下,身体一软,跌坐下来,抱住萧锦年嚎啕大哭,带了几分情真意切,“我的儿啊!不是我要寻死,是皇后娘娘逼我啊!” 母子俩都哭成了泪人。 情绪是会感染的,见到这个场景,相信只要是有感情的人,怕是都会忍不住为这母子之情落泪。 殿外更是有宫人忍不住开始抹泪,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更在心里觉得抢夺别人儿子的皇后是个恶人。 半夏扶着被磕到的腰,走到南玥身边,眼神内疚,都是她的错,没有拦住赵美人,坏了娘娘的大事…… 南·恶人·没有感情·玥单手撑着头,静静看着面前的母子情深,等到他们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这才开口叫道:“萧锦年。” 萧锦年身体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母后叫他的这声格外冷。 他睁着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看过去,“……母后?” 南玥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有些慢,每个字都让他听得很清楚,“你要不要来我的名下?” 同样的问题,之前他答应了,可是现在…… 萧锦年却犹豫了。 他看了看还在小声抽泣形容狼狈的母亲,又看了看表情淡淡穿着华美的皇后…… 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教他本领的皇后。 才五岁的萧锦年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艰难的抉择,他一时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感觉怎么选都不对。 “萧锦年,回答我!”南玥声音加重了些许。 赵美人被吓得又抽泣了一声,小声叫他,“锦年……” 萧锦年站在原地,面色一阵发白,脑子更是乱得不行,“我,我……” 他从没有这么期盼过二皇兄在身边,他一定会给他分析出最好的一条路……. 南玥已经没耐心了,他哪怕选他的母亲也可以,人都是有感情的,不放弃自己的母亲很正常,她会再想办法,就像之前的安排一样,赵美人这种人不难对付,给她些富贵荣华她就欢喜得不得了。 可他不该这般犹豫不决,连一个确切的答案都拿不出! 干掉皇帝当太后(17) 半晌。 南玥才挥了挥手,淡声道:“带着你的母亲回去吧。” “母后……”感觉到南玥对他的失望,萧锦年有些慌了…… 他想过去,可是无法忽视旁边母亲的目光。 南玥看了一眼半夏,后者立刻懂事的扶着腰上前,开始赶人,“娘娘乏了,五皇子,赵美人,请离开吧。” 赵美人有些不放心,她也不知道成功没有,本来还想询问一下,可是一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被一只凶兽盯上…… 她呼吸声都吓得轻了不少。 皇后娘娘年纪轻,可这气势怎么这么吓人呢…… 她现在冷静了不少,就是一阵后怕,细细想来,她闹了这一场,皇后却从刚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后背衣衫早已被汗湿,直觉自己再多说一句,皇后怕是真的要她的命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连忙拉着萧锦年告退。 萧锦年迈过门槛之时,忍不住回过头…… 眼圈通红的问她,“母后,我以后还能继续叫你母后吗?你还能……” 对我那么好吗? 后面的他没有问出来,南玥却明白了,她没什么情绪的勾了一下唇,声音很轻,“当然……” 萧锦年并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就被赵美人急急忙忙拉着离开了凤仪宫…… “不能啊。”南玥幽幽补充完后半句。 小东西,想得还挺美。 他们一走,半夏就扑通一声直直的跪了下去,“娘娘,都是奴婢的错,都怪奴婢没有拦住赵美人……” 娘娘都交代她好好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可她还是坏了娘娘的大事…… 这件事这么重要,娘娘明显就是不想其他人知道,可赵美人来凤仪宫闹了这么一场,怕是后宫里所有人都要知道了…… 越想,半夏越觉得自己真是失职,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她的头重重磕在地上,“请娘娘责罚。” 南玥淡声道:“不怪你,你先下去。” 听到她这么说,半夏却身体一抖,她抬起头来,已然眼眶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娘娘,奴婢知错了,娘娘责罚奴婢吧,不要赶奴婢走。” 半夏记得,娘娘上次心情不好赶她出去以后,回来以后花瓶碎了一地,娘娘也被刺激的晕了过去。 她宁愿被罚,也不想娘娘气大伤身。 一看小丫头这个样子,南玥就知道她肯定又脑补了些什么,她蹙了一下眉,命令道:“本宫让你下去上药。” 重重的磕了那么一下,腰肯定伤到了。 现在身边就这一个可用之人,南玥可不想她残废了。 半夏松了口气,听话的下去上药了…… 南玥靠在椅背之上,在她对着萧锦年说出要不要来她的名下那句话时,444就炸了,她及时屏蔽了它。 也不知道它不间断的念叨了多久,南玥听到它的声音时,它已经不像刚开始吼的那样大声了,有些疲惫的唤她,“宿主,我亲爱的宿主?我可爱的宿主?我敬爱的宿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宿主?宿主?可恶啊!” 六六委屈的和她告状,“宿主,狗四好吵。” 南玥:“嗯,是挺吵的。” 一听到南玥回应,444就来劲了,“宿主,你为什么要收养五皇子啊?对他好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是攻略对象的儿子,刷刷好感也没问题,可收养他就完全没必要了啊,你想要孩子,以后可以和攻略对象生啊……” 闻言,南玥冷冷一笑,“还能生吗?” 444想也没想的回道:“怎么不能生?就算身体……” 说到一半,它猛地反应过来,“宿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玥没有回答它,她知道444肯定有事情瞒着她,不过她也没指望过它。 她之前就检查过这具身体,更是给自己开过补药,她怎会不知这具身体的状况。 苏云月进宫后,被人暗中下了绝子药,早就怀不了了。 应当就是在她养病期间下的。 除了萧宸风,南玥想不到其他人。 想坐稳皇位没错,不想苏家势大也没错,可苏云月欠他什么了,要让他这么对待。 当然,南玥就算能生,也不会自己和狗皇帝生了然后养,那样太麻烦了,她也嫌恶心。 她可以在小世界历练,感悟不一样的人生,却没想过留下子嗣。 她看狗皇帝不爽,想搞事,就挑了一个合适,她也顺眼的皇子。 这段时间,不光是考察萧锦年,也是和他培养培养母子情,让他自己愿意。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挺顺利的,谁料他生母突然来了…… 南玥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躁,也是她第一次收养崽子,没什么经验。 …… 赵美人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凤仪宫又耳目众多,宫人们更是大嘴巴,很快皇后想抢五皇子逼得赵美人自杀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皇后成了一个夺子的毒妇,还越传越夸张,到后面已经成了皇后虐待五皇子逼得赵美人强闯凤仪宫,丢了半条命…… 萧宸风更是当天晚上就来找她了…… “苏云月,你又想做什么?!” 萧宸风最近政事繁忙,也没空去管南玥的事情,可他没有想到,不过短短时日,她又闹出了大事来。 听到赵美人差点死在凤仪宫这个消息时,他也惊了一下,连忙抽出时间过来了。 他到来之时,南玥正在用晚膳。 面对他怒气冲冲的质问,南玥又一次无视了他,淡定吃着自己的饭。 萧宸风见她又是这样,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拍桌子,吼道:“苏云月!你现在是一点礼数都不懂了是吧?!” 好像面对她,他就很容易失控愤怒。 特别是还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无视…… 他的力气太大,一拍之下,桌子都震了震,汤水更是晃荡了一下,洒了些在桌面上…… 皇上发怒了,退到一边的宫人们身体一抖,被吓得跪了下来…… 南玥吞下嘴里的吃食,抬眸看向他…… 见终于被她注意到了,萧宸风才继续质问道:“朕要你去向宋美人赔罪你怎么没去?你近日又想做什么?你这恶毒的女人,是想对锦年……” 他的话还没说完,南玥就忍不了了,她把手边盛着汤的小碗扔了过去,“吵死了!” 她的动作太快,萧宸风没有来得及躲避开,精致的白玉碗砰的一声砸在他的额上…… 汤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绣着五爪金龙的衣袍被汤汁打湿…… 一颗嫩绿葱花落在他的睫毛之上,莫名有些滑稽。 白玉碗落在地上,刹那间四分五裂。 殿内,顿时寂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 干掉皇帝当太后(18) 萧宸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温热的汤汁顺着衣袖滴落在他手背的肌肤上。 额上剧烈的疼痛感传来…… 他才瞳孔一震,不敢相信的望过去…… “苏云月!” 她怎么敢…… 怎么敢又对他动手啊! 宫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动静,本能的把头低得更下…… 南玥眼神嫌恶,冷着声音道:“有病就去治,别跑我这里发疯。” 她真的怀疑狗皇帝是不是有狂躁症,没事就对着她大吼大叫的。 “你……”萧宸风抹了一把脸,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怒极反笑,“苏云月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而后从湿透的衣襟里拿出一封信来…… 上面那个苏字格外显眼,南玥微微一愣。 这是……苏老将军寄回来的家书? 见她神情终于有了变化,萧宸风勾了一下唇,打开信封,拿出里面写满字迹的几张纸…… 看都没看,他把信纸从中间一点点撕碎…… 仿佛为了让她看清,他的动作放得很慢很慢。 他预料过苏云月的反应,痛心、愤怒、难过…… 她可能会恳求他不要撕,会愤怒嘶吼,甚至会冲过来抢夺信纸。 但他没想到…… 她就坐在那里,微微靠在椅背之上,双手环胸,一双漂亮的眸子就那样平静看着他。 仿佛在她眼里,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无趣的闹剧。 萧宸风心里突然就不舒服了,他把撕了一半的信纸粗暴的塞回信封里,看到自己身上沾染的汤汁,知晓今日来找她的气势是没了。 他也不想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正想离开…… 又蓦地停下脚步,侧过脸道:“想要萧锦年?呵!朕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没有他的准许,她是无法让萧锦年到她名下的! “啊啊啊宿主你真是……攻略对象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又对他动手!又又又把他气跑了!”444都要疯了。 南玥面无表情的把它屏蔽了。 萧宸风过来发了一场疯,南玥的胃口是彻底没了,冷着脸站起身,拿起剑就出去,在院子里练了一番…… 半夏只敢站在很远处,即使她不懂剑法,也能看出,今日娘娘练剑,杀气格外重啊…… …… 赵美人带着萧锦年回去以后,还是不太放心,抱着他又是哭又是说的…… 萧锦年自然知道她的不安,只一个劲的点头,说着不会不管她。 别的什么都不敢提,更别说说两句皇后娘娘的好话了。 只要一提起皇后,赵美人就反应激烈,担惊受怕的,唯恐他跟了皇后。 不敢刺激她,萧锦年自然也没办法去问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折腾了好半天,赵美人才略微放下了心。 一直到晚上,赵美人睡着了,萧锦年才有机会出去…… 他一路走到了萧砚之住的地方…… 若说萧锦年和赵美人住的地方像冷宫,那萧砚之住的地方比冷宫还要冷清偏僻。 一路上连巡逻的宫人都没有。 萧锦年来过几次,到了门口,他仰头看着牌匾上的字:景凝居。 这里就是二皇兄的住处了。 听说二皇兄的母妃,名字里就有一个凝字。 但这可不是帝王宠爱才赐的住处,毕竟这里是离父皇宫殿最远的地方…… 萧锦年摇了摇头,把这些思绪甩出去,踮起脚叩了叩门,“二皇兄!二皇兄你在吗?” 过了会儿,一位年纪稍大的内侍过来打开门,看到他,立刻笑着道:“是五皇子啊,快进来吧,外面冷。” 萧锦年进了院子,就见萧砚之披着外袍,站在房门口等他,看上去是刚刚从床上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二皇兄,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萧砚之摇摇头,“没有,我也才刚准备休息,进来聊吧。” 萧锦年跟着他进了房间,萧砚之房里物件很少,但收拾得很是干净齐整。 他随口说了一句,“二皇兄你的宫人还挺勤快的啊。” 不像他的,天天偷懒,要他们收拾也格外敷衍。 萧砚之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没有说话。 他一向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收拾的。 他把茶杯推到他面前,问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萧锦年基本上不会太晚过来找他,除非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听到二皇兄的询问,萧锦年扁了扁嘴,有些难过的道:“我让母后失望了……” 凤仪宫发生的事情传到了萧宸风和后妃们的耳朵里,但萧砚之住的太过偏僻,今天除了上早课,其余时间也没出去过,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些不明,“你今天没有去见皇后吗?” “不是……”萧锦年苦着一张小脸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二皇兄说了一下,没有丝毫隐瞒…… 萧砚之认真倾听着,等他说完,这才安慰道:“没事的,娘娘心善,怎么会生你的气不理你呢。” “真的吗?”萧锦年想起母后最后的回答,又有了些希望。 娘娘平日里对他那么好,应该不会不要他的。 萧砚之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自然。” 萧锦年撑着脸,皱着小眉头,“二皇兄,我不明白,母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根本没有和母亲提过这件事。 刚开始是没有机会,后来他也是有心想隐瞒,毕竟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心思多,他怕她乱想…… 就连他也是昨晚才被二皇兄提醒,母亲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是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 听他这样说,萧砚之明白赵美人并没有和他说实话,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点也不意外。 他缓缓分析道:“你天天去凤仪宫的事情,后宫里的人肯定都知道,那些宫人们最爱背后嚼舌根,你母亲无意间听宫人们说起,有了怀疑,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萧锦年眉头皱得更深,他思索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母亲底下的宫人们一点都不老实,昨晚母亲还那么奇怪,指不定就是哪个偷偷在下面嚼舌根子让母亲听到了。 萧砚之端起茶杯,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不!”萧锦年认真看着他,确定道:“二皇兄你说得没错,肯定是下面的人不老实!” 毕竟他就听到过宫人们说她母亲的坏话,可惜现在的他还太弱,根本管不住底下的人。 他恨恨咬牙骂道:“可恶!一群多嘴多舌的贱人!” 萧砚之抿了一口茶,再自然不过的微微垂下眸,掩下其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要不是赵美人太过蠢笨,他也不会提醒得那么明显…… 干掉皇帝当太后(19) 萧锦年骂完,见二皇兄不理他,有些尴尬的咳了咳,二皇兄一向性子温润和善,他就没听过他骂人。 他又怎么能像萧良俊他们一样,骂这么难听的话呢,还是在最尊敬的二皇兄面前。 他默默在心里把骂人的自己说了一通,这才道:“二皇兄,你说我之后该怎么办啊?” 萧砚之放下茶杯,仔细想了一下,温声答道:“赵美人如今不放心你,娘娘也正在气头上,你最近几日就不要去找她,好好听少师的课,多陪陪你母亲,让她安心些,等风头过了,再去示好就是。” 萧锦年沉思了一会儿,用力点点头,道:“好!我听二皇兄的!” 二皇兄说的,好像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而且他这两天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母后,母后对他很好,可是今天差点真的逼死了他的母亲……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难受复杂得很…… 萧砚之把手伸过去轻拍了拍他的头,眸光意味不明,“不早了,回去吧,别让赵美人再担心了。” 萧锦年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打扰二皇兄了。” “无事。” 萧砚之把他送到了门口,直到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 “皇后娘娘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您呢?臣妾看着都……唉……” 身穿浅粉色宫装的女子给萧宸风上着药,眼中全是心疼。 女子长相柔美,气质温婉,眉眼却隐隐带了一丝藏不住的娇媚。 萧宸风面色有些冷,“她就是那样的人。” 他一早就知道苏云月性格娇纵,进宫以后更是有不少妃嫔跟他告状。 可他没想到,苏云月如今竟然敢一次又一次的对他动手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她最近可有为难你?” 女子摇了摇头,道:“为难倒是没有为难,只是……” 她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上次便伤了您,臣妾一直想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可她免除了请安,又拒绝见臣妾……” 闻言,萧宸风忍不住皱起眉头…… “皇上不要苦恼。”女子纤弱的手指抚上他的眉,柔声说道:“皇后娘娘也是在将军府被惯坏了,又年纪小,臣妾只是想教教她如何侍奉您。” 萧宸风冷嗤一声,就苏云月那样的女人,会温柔小意侍奉人才是奇怪了。 他抓住女子的手,眼中柔和了些,“她不见你也好,免得给你委屈受。” “臣妾不委屈,臣妾只是想皇后娘娘对您态度好一点,你们能……” 女子顿了一下,有些难过的道:“夫妻和睦。” “谁和她是夫妻?!”萧宸风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声道。 像这种粗鲁又恶毒的女人,才不配做他的妻子! 女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萧宸风也反应过来,看着面前这张酷似嫣儿的脸,放低了声音,“婉儿,朕有你陪着就够了。” 木婉笑着点点头,依偎进他的怀里,“臣妾能遇见皇上,真是此生之幸。” 怀中女子温软似无骨,阵阵馨香传来…… 萧宸风爱极了她身上的香粉味道,那是嫣儿最爱用的香味…… 额头还在一阵阵的疼痛…… 萧宸风没有丝毫兴致,他轻轻推开木婉,“不早了,你回去吧。” 木婉愣了一下,而后微笑着福了福身,“皇上也早点歇息,臣妾就先告退了。” 走出宫殿,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还是第一次,皇上拒绝了她的服侍…… * “娘娘,如今后宫都在传凤仪宫发生的事……” 半夏从外面进来,一脸气愤不平,“娘娘,他们实在是说得太过分了!” 什么皇后娘娘是个心眼小的毒妇,连人家唯一的儿子都要抢,还要趁机逼死赵美人。 什么那天血流了一地,赵美人差点就死了,还好救治得快。 什么皇后抢五皇子就是为了虐待他,发泄不受宠的气。 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当时在现场,半夏还差点就信了…… 信个屁! 她家娘娘不过是看五皇子可怜,对他那么好,给他吃好的给他穿好的,给他开药膳养身子,还教他读书识字,怎么就是虐待了? 这要是虐待,半夏还希望别人能这样虐待虐待她呢! 半夏有心想和他们理论理论,奈何她才一个人,根本说不过。 而且她作为娘娘的大宫女,在外都要注意言行,皇上本就不喜娘娘,她也不能管到别的妃嫔下面去,若是说得多了,平白给娘娘惹麻烦。 半夏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她咬牙道:“肯定是凤仪宫这些人传出去的,娘娘,您什么时候管管他们啊?” 闻言,南玥终于把视线从书卷上移开,轻轻说了两个字,“现在。” 半夏还在接着说,“奴婢知道娘娘不想管太多,可底下那些人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发生什么事传出去也就算了,还带添油加醋的……啊?现在?” “你去把人都叫来。”南玥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半夏惊喜的应声,不愧是她家娘娘,速度就是快! 南玥刚开始是没打算管那些人,但前提是不给她添麻烦。 凤仪宫的宫人除去半夏,还有三十四个。 他们被半夏叫来时,还有些疑惑。 皇后自进宫后,就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聚集过凤仪宫的人们……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今日难得万里无云…… 皇后娘娘坐在树荫之下,慵懒靠着摇椅,眼眸微阖,似是在闭目养神…… 实际上,她正在心里和444说话,“三四,其他宫的耳目是哪些人?” 444才不会告诉她,“你自己慢慢查吧!” 南玥:“哦,行吧。” 过了会儿,它略微放软了声调,讨价还价,“宿主,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你得主动去找萧宸风道歉……” 它话还没说完,南玥就幽幽道:“没事,都杀了就行,是一样的。” 444:“……” 一样个屁! 虽是秋日了,但待久了还是有些晒。 见皇后一直不说话,为首两个年纪稍大的宫女互相对视一眼,而后一人上前问道:“半夏姑姑,不知你把我们叫来是要做什么?” 另一人也接着说道:“半夏姑姑,我们还有活要干呢,你有话就直说呗。” 其余宫人们也跟着附和。 干掉皇帝当太后(20) 即使皇后娘娘在这里,他们也以为是半夏的意思,毕竟皇后从没有管过他们。 “平日里没见你们这么勤快!怎么?站这么会儿就受不住了?”半夏厉声道。 她年纪虽轻,但到底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拿起范儿来还是挺足的。 “瞧你这话说的,这凤仪宫的活儿不都是我们干的吗?” 半夏今年不过十九,宫人们自然是不服她的,若是皇后不带丫鬟来,凤仪宫大宫女的位置必然是她们这些有资历的。 “哟!你们还知道自己是凤仪宫的人啊?”半夏在他们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语气嘲讽。 宫人们脸色一变,算是知道今日叫他们过来这一场是怎么回事了…… 凤仪宫三十四个宫人,起码有十个是其他宫塞进来的,剩下二十几个最少有二十个被收买过…… 忠心皇后,老老实实为凤仪宫办事的几乎没有。 半夏正打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余光却见自家娘娘轻轻抬起手来。 她有些不明,却还是自觉的闭上了嘴,退到了一旁。 南玥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 她略显冰冷的眸子一一扫过那些宫人们…… 被她视线扫过的宫人们不自觉低垂下头,背上冒出冷汗。 南玥伸手随便指了指最后面的三个宫人,“你们三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三人就连忙跪下,“娘娘,奴婢是忠心凤仪宫的啊……” 这三人的确是没有被收买过的,不过若说忠心,倒也没多忠心。 不然那天也不会没一个人去阻拦赵美人。 南玥皱了一下眉,继续道:“你们三个去听雨宫伺候宁妃。” 这三个人无功无过,宁妃不是皇后一派的嘛,送她几个宫女正好。 三人脸色慌乱,皇后娘娘为何突然不要她们了,是不是她们犯了什么错…… 半夏只以为事情是这三人传出去的,闻言冷哼一声,“娘娘心善,不罚你们,还不快谢恩!” 凤仪宫宫人多的很,少三人也没事,到时候她再去亲自挑几个老实的来伺候娘娘。 其他宫人们松了口气,皇后娘娘果然是年纪轻啊,大张旗鼓的还以为要做什么呢,结果就赶走了三个什么都没做的小宫女。 三人苦着脸,她们存在感一向低,不知怎么就被娘娘点出来了…… “至于剩下的……” 444连忙出声,“不能杀人啊!我都告诉你了!” 没错,444还是低头了,没办法,宿主要是杀了这些宫人,那就真成毒妇了,攻略任务难度又要加大。 南玥面无表情道:“每人去领二十杖,发配掖庭。” 她本就没想动手,杀这些宫人太容易了。 她真要动手,才不会故意告诉444。 只要她想,拔出归影刀,整个皇宫都能在她一刀之下夷为平地。 不过一般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她的力量,她拔一下刀,这个弱鸡身体也得秒挂,南玥并不会这么冲动。 当然,拔剑杀了这些人也是可以的。 但何必呢? 这些凡人罪不至死。 她是爱干架,准确的说,是爱和旗鼓相当的对手干架。 欺负弱小,单方面的碾压没什么意思。 二十杖?掖庭? 二十杖,不死也要在床上躺一个多月啊,何况还要去掖庭那种地方…… 掖庭都是不受宠的妃子还有犯了错的宫人所在之地。 没人照顾,日子更凄惨。 宫人们一愣,慌忙跪下求饶…… 半夏也惊住了,她连忙走到南玥身边,问道:“娘娘,真的要责罚这么多人?” 这…… 三个给了宁妃,其余的全发配去掖庭,那凤仪宫不就剩她一个老人了? 为首的宫女见南玥打定了主意,不禁出声道:“不知奴婢们犯了什么错,要让娘娘如此责罚?” 另一个宫女也附和道:“娘娘无缘无故责罚奴婢,奴婢不服!” “就因为半夏姑姑怀疑,皇后娘娘您就要惩罚奴婢们吗?” “这样做,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半夏小声提醒她,“娘娘,您罚的人太多,恐怕会落人口舌。” 她心思一转,建议道:“依奴婢看,不如先罚几个,其余的日后再找些由头打发了。” 她也恨凤仪宫的人不忠心,可敲打敲打,杀鸡儆猴就行了,一下子罚这么多人,娘娘在后宫里的名声……恐怕更不能听了。 南玥冷声道:“本宫贵为皇后,罚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不行了?” 宫人们身体一抖,有些心虚。 娘娘既然决定这么做了,半夏也只能支持,她找了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跟着教训道:“那日赵美人发疯,你们竟然无一人阻拦,娘娘本就身娇体弱,若是伤到了娘娘,你们几条贱命都不够赔的!” 想到那天,半夏就气,她的腰到今天都还在疼呢,还好没有伤到娘娘。 南玥才懒得说那么多,要解决就全解决了,慢慢来什么的,才不是她的风格。 皇后娘娘罚了一个宫的宫人的事情,很快被后宫里的人知道。 精心培养的耳目毁了,其他宫的妃嫔有些急,但也没有打算为了个奴婢去掖庭捞人。 宁妃收到皇后送来的三个宫女的时候,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感谢了一番。 贴身大宫女问她,“娘娘,这几人怎么安排?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安插的耳目?” 宁妃呵呵一笑,“还能怎么安排?让她们在听雨宫好好待着呗。” 想起那天解除请安的皇后,宁妃在某一刻竟然奇异的猜到了一点南玥的想法…… 耳目? 怕是嫌弃这几个宫女不好处理,就丢到她这里来了。 …… 是夜。 距离赵美人大闹凤仪宫已经过去了六天。 这六天,萧锦年没有来见过她一次。 虽说教养的时间不多,也就半个月而已,但毕竟是自己想收养的小崽子,南玥也是用了些心的。 但现在看来,这萧锦年不但优柔寡断,还懦弱胆小。 发生了那天的事,就不敢来见她了? 别说他母亲拦着他,不让他来,上完早课那么多时间,赵美人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不成? 南玥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大皇子早夭,二皇子…… 平庸不争还圣母,生母早逝这点还是挺合适的,不会遇见像赵美人这样的麻烦。 但最主要的是年纪太大了,不好教,她一早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21) 三皇子…… 想起那天见到的,南玥有些嫌弃。 看得出来的废物,几句话就被人利用的对象,还比不上他的母亲宁妃,排除。 四皇子…… 小聪明是有,但小小年纪就欺负弱小,明显被宠坏了。 而且狗皇帝萧宸风好像有点喜欢这个皇子,排除排除。 看来看去,只有一个萧锦年最为合适。 但她现在并不满意萧锦年了…… 南玥有些烦躁,手握住放在一边的佩剑,要不……她还是一剑把狗皇帝砍了算了。 话说,攻略对象死了,她能离开吗? 正在这时,半夏从外面进来,通报道:“娘娘,二皇子求见。” 萧砚之? 南玥按下心中的想法,“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半夏摇摇头,也不明白,这么晚了二皇子来做什么。 她见南玥的模样似是不想见客,顿了顿,问道:“不如奴婢请他回去?” 宫人们全发配去了掖庭,半夏也去挑了些新的宫人回凤仪宫。 一带回来,她就狠狠敲打了一番。 总之,不会芝麻大点的小事就添油加醋的传遍后宫,也不会再发生来人不通报就直接进来的事了,二皇子现在还老老实实的在凤仪宫门口等着呢。 南玥沉吟了一会儿,道:“让他进来吧。” 萧砚之很快就被带进来了,他躬身对着主位上的少女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嗯。” 他抬起头来,也许是快要歇息了,皇后平常挽起的头发半披散下来,金冠发饰全拆了,脸上未涂抹任何脂粉,却一点都不显寡淡,反而越加娇美。 只是那双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冷,还带着隐隐的戾气,应当是有人惹她心烦了。 他笑了笑,“我是否打扰到娘娘歇息了?” 南玥嗯了一声,冷淡道:“有什么事,快说。” 萧砚之察觉到她的不耐,开口道:“是关于娘娘抚养五皇弟的事……” 南玥抬了抬手,萧砚之懂事的停下了话语。 她给了半夏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带着殿内的几个宫女出去,带上了殿门,守在了外面。 “怎么?”等人都出去了,南玥才问道。 萧砚之却没有继续说,他朝她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五步之远时,突然一撩衣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暖黄的灯火下,他一脸认真的看着上首的少女,道:“娘娘,您若想,可以抚养砚之。” 南玥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眉,难得有些诧异,“所以,你其实是来自荐的?” 她想抚养萧锦年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后宫,对于萧砚之知道她并不意外。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一向不争不抢,温软和善的二皇子会来主动找她求抚养。 她还以为他今日来是为萧锦年说好话呢,毕竟这才符合他平日里的作风啊。 “是!” 南玥眸光忽然变得幽深,她冷冷问道:“本宫为何要抚养你?” 她是想要一个皇子,可也不是谁都行的。 听到她的问题,萧砚之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但仍直视着她的双眸,答道:“砚之生母早逝,无人抚养,过继过来没人敢说,更不会有人来闹,还能给娘娘一个善待子女的好名声……” 南玥微微坐直了身体,淡声道:“可本宫并不在意这些名声。” “砚之知晓,娘娘并非是肤浅之人。”萧砚之浅笑了一下,手心里已经紧张的冒出了汗,可他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继续道:“砚之虽为父皇的儿子,可自小就未得过父皇的青睐,砚之也没有在乎过这些。” “娘娘你可以放心,砚之不是为了父皇的宠爱才来找你,也不像其他兄弟那样期盼,相反,砚之很讨厌他。” “娘娘……”男孩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格外清澈,缓缓道:“砚之会听话,比五皇弟更听话,在这深宫之中,我无依无靠,更适合做娘娘的傀儡。” 南玥眯了眯眸子,声音听不出情绪,“萧砚之,这便是你那几日观察出来的?” 男孩眸光轻颤,他应了一声,“是。” 南玥有了点兴趣,意味不明道:“还有呢?” 男孩沉声道:“砚之知道,娘娘能给我的很多很多……” 他眸中锋芒毕露,一字一顿道:“不管娘娘想要做什么,砚之都会是你手中最听话的那颗棋子。” “萧砚之,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夸赞。 萧砚之抿了抿唇,似乎怕她误会,解释道:“砚之只是为了活下去,所以凡事观察细致了一点,如果可以,砚之也想如五皇弟一般不考虑太多,可砚之没有依靠……”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你知道为何本宫没有选你吗?”南玥突然问道。 萧砚之眼神迷茫,“不知。” “你年纪太大了。” 那日在御花园里,萧砚之处理事情的方法她还算满意,不慌不乱,关键时刻还知道搬出她这个在场有地位的长辈。 听说了他的身世,她不是没有考虑过。 今年九岁的萧砚之难得有些懵逼,他年纪很大了吗? “本宫也不是非要养一个皇子不可……”若没有合适的,她就再想别的办法。 他眼神变得黯然,微微垂下眸子,万万没想到原因竟然这么简单,别的他都可以努力,可年纪这个他真改变不了啊…… “不过……”南玥站起身,站定在他面前,沉声道:“本宫现在觉得,可以抚养你。” 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崽子嘛,听话就行。 南玥其实要求不高,更何况这个二皇子生母早逝,的确不会给她再带来类似的麻烦。 狗皇帝又不喜他,他也讨厌狗皇帝,那正好! 听到她的这句话,萧砚之心底忍不住冒出些许雀跃,他缓缓俯下身去,额头触及到冰冷的地面,“儿臣,叩见母后。” 南玥本就不是一个纠结的人,决定换个崽子养,立刻就把这崽子扒拉到了自己的领地里。 “起来吧。”她的声音没有之前那样冷淡。 男孩抬起头来,少女伸出一只手。 一直到现在,萧砚之才彻底放松下来,他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这才把手放进少女莹白的手里,“谢娘娘。” 干掉皇帝当太后(22) 见他站起身来,南玥才嗯了一声,问他,“你住哪里?” “景凝居。” 南玥淡声道:“太远了,时间不早了,今日就在东侧殿睡。” “好。” 南玥顿了一下,又道:“小孩子要早睡,现在去洗漱休息。” 萧砚之双眸清澈见底,难得有了同龄孩童的模样,他轻快的应了一声,“好,砚之听娘娘的。” 现在的确不早了,萧砚之走出主殿,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无声说了几个字…… ……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萧锦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后背一阵发毛。 他裹紧了小被子,翻了一个身,这几天降温也降得太吓人了…… …… 翌日。 南玥难得出凤仪宫,一如之前一样,她就带了半夏一人。 半夏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 “奴婢准备了一些糕点,还有一盒药膏。”她顿了顿,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道:“娘娘,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您记得和皇上说两句软话,切莫再动手了。” 说真的,半夏现在也搞不清自家娘娘到底还在不在乎皇上了。 说在乎吧,她能好些天不理皇上,还对皇上动手。 说不在乎吧,好像也不太对…… 半夏知道自己不算多聪明,但也不算笨啊,但她现在真的看不透自家娘娘了。 就像娘娘为何要抚养五皇子,她也不知道,但她一向支持自家娘娘。 南玥轻声道:“嗯,我今日不会打他。” 前提是狗皇帝不要惹她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半夏不自觉松了口气,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两人一路走到了御书房。 门口的内侍看到她很是吃惊,慌忙行了一礼,而后进去通报…… 御书房内。 木婉正在为萧宸风研墨,余光看到萧宸风凝重的神情。 她走到他的身旁,抬起手,轻轻为他揉着太阳穴,“皇上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萧宸风闭了闭眼,“边境今日传来战报,说……” 他眉眼之间有些疲惫,声音很低,“说越骑小将军带队突袭,却遇到了埋伏……” 木婉手指顿了一下,眸光闪了闪,轻声问道:“是遇到了不测吗?” “失踪了。”萧宸风叹了口气,“一队的人全死了,他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木婉掩下眼里一闪而过的快意,手指不轻不重的揉着,道:“苏家合该是为大燕卖命的,等镇国将军回来了,多给些金银安抚就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皇上可要保重龙体才是,莫要为此事心烦。” 萧宸风皱了一下眉,有些不悦,“话不能这样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内侍从外面进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萧宸风顿住,苏云月还是第一次来御书房找他…… 又是这样的时候…… 过了会儿,他才道:“请她进来吧。” ……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南玥嗯了一声,半夏急急忙忙的把食盒塞给她。 南玥一踏进御书房,两道视线就放在了她的身上…… 粉衣女子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她,南玥在记忆里找了一下。 哦,这就是那个淑妃,狗皇帝的宠妃,最像白月光的,叫什么木婉。 而狗皇帝萧宸风,眼神颇为复杂,南玥懒得分析。 少女从门外进来,面容一如既往的娇美,眼中却是淡漠。 是从什么时候起…… 她没有对他笑过了呢? 萧宸风之前想过,等她过来服软时,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真到了今天,她提着食盒主动过来找他,他却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也许是刚刚得到了她家人的消息吧…… 南玥几大步走过去,把食盒放在他面前的书桌之上,面无表情道:“萧宸风,和你说个事。” 萧宸风心里有事,也没有在意她不行礼这些小事。 他嗓音有些沉,“何事?” 南玥道:“我要萧砚之。” “什么?”萧宸风愣了一下。 站在他旁边的木婉也有些意外,“娘娘要二皇子作甚?” 南玥没有理她,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萧宸风,我要萧砚之。” 没办法,过继子嗣必须要狗皇帝点头,不然南玥也不会跑来找他。 萧宸风难得平静的对她说话,“为何?你之前想要锦年,为何现在又要萧砚之?” “不为何,我就想养个娃玩玩。”南玥淡淡道。 “苏云月,你不要胡闹,朕……” “萧宸风!”南玥打断他的话,手撑着书桌,微微倾身,眸中闪过一丝嘲讽,道:“苏家为你卖命,我身为苏家女,难道想养个孩子都不行吗?” 她的语气不重,萧宸风却心头一震…… 少女漂亮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他却突然有些不敢直视。 “你……”萧宸风差点以为她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按照苏云月的性子,要是知道了,怎会这么平静。 虽然她现在变了些,但还是一样冲动,都会对他动手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木婉见气氛不对,心念一转,道:“娘娘这是做什么?是在逼迫皇上吗?” 南玥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让你叫了吗?别加戏。” 萧宸风才反应过来,他决定道:“那萧砚之就交由你抚养吧,朕现在就下旨。” 如今她的三哥刚遭遇不测,而她的身体又无法生育。 左右不过是一个他厌恶的儿子,过得是好是坏他都不在意,给了她就给了她吧。 也没多大的事。 “行,多谢。”南玥没什么诚意的道了一句。 这个狗皇帝心还没完全黑透,还算办了一件人事。 她已经退了一步,没有要萧锦年了,他要是还敢拒绝,那她不介意直接杀了他。 木婉还有些不赞同,劝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年纪还小,不过比二皇子大六岁,又如何能教养好二皇子呢,您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行了,婉儿你下去吧。” 没想到会被皇上赶走,还是在皇后面前,木婉握了握拳,还是听话的退下去了…… 没过多久,南玥也出了御书房。 半夏迎了上去,“娘娘,您要办的事情如何了?” “好了。”南玥勾了一下唇,“回去吧。” 换了一个崽子,东西也要重新安排一下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23) 南玥回到凤仪宫之时,萧砚之刚刚从景凝居收拾好东西回来…… 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内侍跟在他身后,见到她,连忙跪下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萧砚之轻声告诉她,“娘娘,这是林福,砚之生母逝去以后,一直都是他在伺候。” 他顿了顿,道:“砚之刚到凤仪宫,有些不习惯,所以砚之斗胆,把他带了过来。” 南玥嗯了一声,“无事。” 带就带来了,凤仪宫又不是养不起宫人,他把他宫里的宫人全带来都没事。 林福面色有些激动,“二皇子一早就说娘娘心善,在奴才面前念叨了好多次,今日奴才可算见到了!” “感谢娘娘愿意抚养二皇子!”林福重重磕了一个头,力道之大,让他的额头瞬间红了一大块。 南玥挑了一下眉,这是闹的哪一出? 他抬起头来,眼中泛起些许泪花,“二皇子前些时日,还和奴才说羡慕五皇子,能得娘娘青眼……” 萧砚之面色微变,轻斥道:“林福,别在娘娘面前乱说。” 说早了! 林福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继续道:“主子您不让奴才说,奴才也要说,娘娘您是不知道,我们家二皇子从小就命苦,爹不疼娘不在的,他虽然很少提起这些,但奴才知道,他是渴望亲情的……” “娘娘您能抚养二皇子,奴才真的是……呜呜呜……” 说着说着,他就呜呜哭了起来,视线越发模糊不清。 南玥面无表情的从他旁边走过,顺手把圣旨递给了萧砚之,“收好了,缺什么东西和我说。” 萧砚之笑着点头,“好。” 南玥都进去了,林福还在哭,“呜呜呜奴才真的是太开心了……” 他仰头看着面前模糊的女子身影,哽咽着赞道:“娘娘,您可真是圣人啊……” 半夏:“……”你没事吧? 她一脸黑线的越过他离开…… “呜呜呜…哎?” 林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怎么都跑了? 萧砚之扶额,就说说早了!说早了! 时机根本不对! 虽然是事实,但他才第一天来凤仪宫,这惨根本就不该这么卖! 皇后娘娘岂是那么好哄骗糊弄的! 他压低了声音道:“都说了叫你不要乱说。” “奴才,奴才以为…那是您以退为进……” 萧砚之扯了扯嘴角,夸道:“你还挺聪明啊……” 林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哪有哪有。”见主子表情变了,他连忙道:“奴才知错了!” “真聪明,对着半夏姑姑喊娘娘。” 林福有些委屈,“奴才有眼疾,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哭就更加看不清了……” 萧砚之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我怎么就把你给带来了,丢人现眼!” …… “娘娘,您要抚养二皇子?之前去见皇上也是为了这件事?” 娘娘是第二次抚养皇子,对比萧锦年那次,半夏已经不惊讶了。 “嗯。”见她欲言又止,南玥有些不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半夏摇了摇头,“奴婢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娘娘抚养了二皇子,那五皇子怎么办?” 就算过继也只能过继一个孩子,本朝是没有过继多个皇子公主的先例的。 “萧锦年?”南玥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本宫给过他机会了。” 但凡他勇敢一点,不那么纠结,她都会继续抚养他。 南玥的模样的确没有多在意的样子,半夏舒了口气,她看娘娘之前那么用心教导五皇子,还怕娘娘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呢,还好还好。 她又忍不住有些唏嘘,其实哪个皇子都可以,娘娘想要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 五皇子之前过得那么差,娘娘被罚了一年俸禄,还不得皇上宠爱,在后宫过得也不容易,处处受限。 还不是做新衣的时候,但娘娘掏出自己从将军府带来的银钱都要给他上好的布料做新衣,更别说那些药膳,笔墨纸砚了,哪样不是顶顶好的。 而五皇子那日,只一味的抱着自己的母亲,还说只要母亲不跟着娘娘那种话,她当时听到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更别说娘娘了。 当然,她知道选自己的母亲没有错。 但人心都是偏的,半夏就是心疼自家娘娘,被皇上伤心伤身,好不容易缓过来,找个皇子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结果…… 但凡那天五皇子对娘娘多说几句话,不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半夏都会帮他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比起五皇子,半夏现在觉得,二皇子好像也不错呢…… 反正娘娘选中的,肯定是好的! …… 萧砚之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以后,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他带着林福去了主殿…… 刚进殿,就遇见正准备出去的半夏。 她行了一礼,道:“奴婢正打算去请你过来呢。” 萧砚之淡淡笑了笑,客气道:“不劳烦半夏姑姑了,砚之记得时辰,怎敢让娘娘久等呢。” 半夏笑了一下,对他印象更好。 虽然知道有些不对,但她还是想起了五皇子,每次都要让娘娘等,那天过后也没有主动找来过哪怕一次…… 也许之前她并没有多在意这些小事情,但看到萧砚之,她就忍不住把两人放在一起对比…… 他们的对话南玥听得很清楚,她招了招手,“萧砚之,过来。” 萧砚之听话的走过去,躬身行了一礼,“娘娘安好。” 而后才坐在了她旁边。 南玥蹙了蹙眉,淡淡道:“以后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客气。” 要是见她一面,就要行个礼,那她还真的有点烦。 萧砚之愣了一下,似有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点点头,道:“好,砚之听娘娘的。” “怎么?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南玥能看出来他有心事。 交流,对于这个年纪的崽子来说可是很重要的,她有这个耐心。 萧砚之眸光微颤,不过是一瞬间的怔愣,她都注意到了…… 他老老实实说道:“砚之不敢不注意礼数,在这里,砚之没有任何靠山,砚之不敢出错……” 他吃过的苦比萧锦年多多了…… 不过没事,他都一个个……报复回去了…… 现在只剩那龙椅之上的人,他的父皇。 干掉皇帝当太后(24) “只要你听话,以后本宫便是你的靠山。” 南玥的声音不大,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却让萧砚之心头颤动,他看着少女皇后的面容,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男孩唇角扬起弧度,第一次笑得这么单纯,“娘娘,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至于前面那句,他自然是选择性的忽略了。 南玥有些莫名其妙,记住就记住呗。 突然想起什么,南玥说道:“把手伸出来。” 萧砚之乖乖的把左手抬了起来,南玥两指放在他的脉搏之上…… 男孩很瘦,手腕上也没什么肉,手指更是骨节分明。 趁着宫人们上菜的时间,南玥给他把了个脉。 好家伙,又是一个营养不良的,比萧锦年还差,一两天是养不回来的…… 见到她的动作,萧砚之有些惊诧,“娘娘还懂医?” 面对小绵羊崽,南玥小小谦虚了一下,“略知一二。”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比太医院强了一点点而已。” 好久没冒泡的六六憋不住了,开始拍彩虹屁,正太音格外软萌可爱,“宿主真谦虚,那是一点点吗?那是强了亿点点!这个世界还没有比宿主医术更厉害的!” 444本就看不起这个彩虹屁精,暗暗怼了句,“就知道拍马屁,有这时间不知道催促宿主做任务,废物系统!” 它又对着南玥道:“医术厉害有屁用,攻略任务进展缓慢,宿主要是开个药能让攻略对象马上爱你爱的要死要活,非你不可,为你遣散后宫,那才是真厉害!” 南玥没有理会两个系统,忽闻萧砚之轻笑了一声。 她抬眼看过去,“怎么?” 萧砚之看着那只莹白纤细的手,淡笑着感叹道:“只是突然觉得娘娘与砚之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南玥觉得他在说废话,好歹是自己领地里的崽子,多少都会与旁人不同些。 就像之前的萧锦年一般。 决定抚养了,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自然会用点心。 当然,不在自己领地以后,她也不会再多看一眼。 她收回手,对于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数,缓缓开口,“我会给你开些药,从明天开始喝,调养个大半年,应该就有效果了,不过你的胃太差了,小小年纪胃病怎么这么严重,饮食要格外注意。” 她拧眉思索,看来要安排食谱给小厨房了。 不过她对于这个吃的方面倒是不太了解,等下看看六六有没有资料。 萧砚之应了一声,“多谢娘娘。” 又夸赞道:“娘娘真是神医啊。” 一边一直注意他们谈话的林福终于找到机会,他势要一雪前耻。 “娘娘,容奴才插句嘴,二皇子他经常吃不饱,咱们宫里没有小厨房,二皇子又不得皇上喜爱,宫人们也敷衍成性,送过来的吃食根本不能入口,二皇子小小年纪,就没吃饱过,可是即便如此,他有一口吃的也会分给奴才们,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胃又怎么会好呢……” 林福说着说着,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来,这些话虽然是故意说给娘娘听的,但的确是二皇子真的经历过的。 他也是真的希望娘娘能对二皇子好些…… 萧砚之这次没有让他闭嘴,他暗暗观察着南玥的神色,见她表情淡淡,莫名有些低落。 不过下一瞬,他就想通了。 也是,她又如何是一般女子呢…… 不过听林福说了几句话,就会温声安慰他,那才奇怪了呢。 再说,他要的也不是怜悯。 菜已经上齐了,南玥拿起筷子,道:“吃饭。” 她都饿了。 萧砚之点点头,听话的开始吃饭……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夹菜,只是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过了会儿,他沉默着垂下眼眸,那丝低落的情绪又冒了上来…… 南玥夹了一筷子菜,侧头看他,有些不明,“你怎么了?” 萧砚之抿了抿唇,整个人都有些低落黯然,他声音很轻,“砚之很羡慕锦年……” 南玥更加不明,不知道他提萧锦年干什么,“羡慕他什么?羡慕他年纪小吗?” 萧砚之:“……” 能别提年纪这个事了吗。 “……羡慕他能有娘娘夹菜。”萧砚之小声道。 南玥眉梢轻挑,明白过来了,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声音带上了两分笑,“就因为这你就吃白饭了?” 看不出来啊,这绵羊崽还会别扭呢。 萧砚之低下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然会这么幼稚…… 他耳尖微红,就要道歉,“是砚之……”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碗里就多了一块鱼肉。 “吃吧。”南玥声音放轻了些。 崽子嘛,还是要好好养的。 根据六六给她的育儿教程来说,这个年纪的崽子,心思最是敏感,她可不能让绵羊崽觉得她对他不如萧锦年。 见到碗里的鱼肉,萧砚之愣了一下,才夹起来缓缓放入嘴里…… 离他不远的林福看到他吃了鱼肉,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活像见了鬼。 二皇子没有多挑食,馊了的饭菜都能吃下去,但唯独这鱼,不管是什么品种的,那是宁可饿肚子也不碰一下的啊! 鱼肉蒸的鲜嫩无比,萧砚之咀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并没有细细品尝。 到底是才九岁,即使隐藏得再完美,吃到自己不喜的东西,还是露出了些不对来。 “不喜欢吃鱼?”南玥问他。 萧砚之点了一下头,又怕她觉得他挑食,忙道:“也没有那么不喜,吃还是能吃的。” 南玥淡声道:“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人都有自己不喜的东西。” “那娘娘呢?” “我?”南玥想了一下,她好像没多少不喜的东西,但喜欢的,好像也没有多少。 最终,她只是答道:“我从不会勉强自己。” “砚之明白了,多谢娘娘教诲。”他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不过是娘娘给砚之的鱼,我没有不喜。”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给的都是一样,难道我夹的鱼肉就不是鱼肉了?”南玥道。 她是不明白这个绵羊崽子在想什么。 萧砚之抿唇笑了笑,没有解释,只顺着她说:“娘娘说得对。” 干掉皇帝当太后(25) 皇后抚养二皇子的消息并没有如之前一般传遍后宫。 临近年底,萧宸风政事繁忙,后宫也去得少了。 凤仪宫换了一批宫人,都是老实话少的,自然也不会乱说。 也就只有与淑妃相熟的几个妃嫔知道了些,但皇上都同意了,她们也不敢乱说什么。 这日刚下早课,萧良俊和萧良逸就勾肩搭背的离开了,说是要去踢蹴鞠玩…… 几个宗室子弟也一脸兴奋的跟着他们离开…… 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两人…… 萧锦年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走到二皇兄的桌案边,开口叫他,“二皇兄。” 萧砚之正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温声问道:“怎么了五皇弟?是少师今日所讲有哪里听不明白吗?” 萧锦年摇了摇头,“不是。” 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这里的确只有他们两人在,这才放低了声音问他,“二皇兄,你说我现在能去见母后吗?” 萧砚之手上的动作一顿,关心道:“你母亲那边怎么样了?安抚好了吗?” “比之前好多了,没那么担惊受怕了,不过……” 萧锦年叹了口气,皱着一张小脸,道:“一提起母后她还是有点激动,我根本没法和她说,母后那天真的吓到她了……” “所以……”萧砚之收好最后一本书,听他这样说,眸光忽地冷了下去,“你是在怨怪娘娘?” 萧锦年愣了一下,眼神飘忽,“……我没有。” “五皇弟。”萧砚之定定看着他,语气肯定,“你不会撒谎,你在怪娘娘。” 萧锦年扁了扁嘴,他的确不太会,特别是在自己信任的二皇兄面前。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老老实实道:“之前是有一点……” 他有些烦闷,“也不算是怪吧!母亲不如母后优秀,但她也是真的在意我,我就是想不明白,那日母后为什么非要逼我母亲,她可以阻拦的。” “你觉得是娘娘在逼迫?”萧砚之冷声问道。 即使那日没在现场,但萧锦年事后都与他说了…… 如赵美人那种人,怎会舍得去死。 分明是赵美人先以死胁迫皇后娘娘。 可惜萧锦年太小了,又身在其中,看不明白。 萧锦年答不上来,他小声道:“母后对我那么好,我现在真的没有怪她了,我想去见见她……” 萧砚之看着他身上精美的衣衫,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站起身来,“你想见就去见吧。” 萧锦年靠近他,伸手抓住他的衣服,眼神祈求,“那……二皇兄你陪我去吧,好不好?” 发生了那天的事,让他一个人去见母后,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萧砚之一如往常的应了一声,“好。” 萧锦年不知道,二皇兄本就是要回凤仪宫的…… …… 五皇子是二皇子带来的,门口的宫人们都很有眼色,并没有阻拦。 但萧砚之还是开口说了一句,“这是我带回来的客人,无需通报。” 宫人们应了一声,没有进去。 毕竟半夏姑姑交代过,二皇子也算凤仪宫的主子。 萧锦年有些疑惑,他能看出来,凤仪宫的人都换了一批,他都不认识,二皇兄什么时候和他们这么熟悉了? 不过在他看到院子里皇后的身影以后,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少女坐在石桌边,织金裙摆坠地,墨色发丝挽成精致的发髻,斜插一支金凤簪,珍珠流苏垂落而下。 素手拿着笔,正在书写着什么。 萧锦年眼眶一阵发热,快速跑过去她的身旁,脆生生的叫她,“母后!” 南玥没有搭理他,继续写着自己的东西…… “母后。”萧锦年又叫了她一声,伸手抓住她的裙子。 母后为什么不理他? 他看向一边站着的半夏,对方却移开了视线…… 半夏姑姑为什么也不理他? 他莫名有些恐慌,试探的问道:“母后,您是还在生气吗?” 半夏在心中暗暗摇头,娘娘生气才不是这样子,娘娘这是彻底放弃五皇子了,就像对其他皇子公主一样。 “娘娘,砚之回来了。”萧砚之出声道。 南玥看了他一眼,道:“嗯,坐吧。” 萧砚之坐在了她对面的石凳之上,轻声问道:“娘娘在写什么?” “试卷。” 虽然绵羊崽来有几天了,但她之前忙着调理他的身体,还有她自己的身体也要日日锻炼,也没有考察他的能力。 反正已经确定了抚养他,不像萧锦年那次,也不用太着急。 对了,萧锦年? 南玥侧头看过去,萧锦年已经急红了眼睛,眼泪汪汪的望着她:“母后,你为什么不理我?” 萧锦年还没有被母后忽略过。 相处的那些时日,不管他说什么,母后都会听着。 虽然母后的话不是很多,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搭理他。 之前二皇兄一直被母后忽视,他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轮到了自己,竟然会这么难受…… “本宫为何要理你?”南玥声音有点冷。 萧锦年闻言更加难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萧砚之见气氛不对,忙道:“娘娘,五皇弟他想见您,砚之心一软,便让他一起来了,您要怪就怪我吧,千万别生五皇弟的气。” “二皇子心可真好,在这深宫之中,像他这样善良温和的人太难得了。”单纯的六六感叹道。 小心思多的444却觉得不太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 看来它小说还是看太少了,有时间得多去看看。 南玥当然不会怪绵羊崽,她怎么会为了别人怪自己领地里的崽子呢。 “本宫没有生气。”南玥淡淡道。 萧锦年努力憋住眼泪,他吸了吸鼻子,即使努力压制,还是能听到哭腔,“母后,你不要儿臣了吗?” 南玥嗯了一声,说出的话语戳得他小心脏生疼生疼的。 她说,“不要你了。” “萧锦年,以后你也不要再来见本宫,本宫不想理你。” 萧锦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只是年纪小,并不是没脑子,他已经看出来了,母后她选了二皇兄。 干掉皇帝当太后(26) “母后,就…就不能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吗?”萧锦年抽抽噎噎的问她。 南玥面无表情,“不能。” 萧锦年哭得更凶,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从眼眶滑落,话都快说不清,“母、母后,儿臣舍不、舍不得……” 五皇子哭得这么可怜,半夏有些不忍,到底是真真切切相处过的,她差点就要帮他说话了…… 南玥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就如看其他和她没有关系的皇子公主一般,更别提心软了。 她把裙子从他手中抽出,漠然道:“本宫给你上最后一节课,萧锦年,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心太过,就是无耻。” 萧锦年抽泣着,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说着想见母后,其实也是想重新回到凤仪宫,他既舍不得母亲,又舍不得母后。 可是就像母后所说的,不能太贪心,他必须是要选一个的。 如今就算选了,母后也不要他了…… 萧砚之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道:“五皇弟,我送你回去吧。” 萧锦年知道自己没机会了,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可是直到走出凤仪宫大门,母后都未曾再给他一个眼神。 他沉默着擦干眼泪,跟在二皇兄身后…… 过了许久。 萧砚之突然出声问他,“五皇弟,你在怨我抢走了娘娘吗?” 萧锦年没有说话,母后明明是要抚养他的,结果却抚养了二皇兄,说不怨不难受是假的。 “抱歉,五皇弟,我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萧砚之心里明显也不太好受,脚步都慢了下来。 “娘娘决定抚养我的当日,我就想把事情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了早课以后你就回去陪你母亲了,我想去找你,可你母亲赵美人似乎不太喜欢你与我交好,你好不容易安抚好她……”萧砚之缓缓解释道。 萧锦年静静听他说着,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父皇不喜二皇兄,她一直瞧不起他。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五皇弟。” “羡慕我什么?”萧锦年闷闷道。 萧砚之的声音很轻,“羡慕你有赵美人,羡慕父皇不讨厌你……” 他顿了顿,掩下眸中情绪,声音低不可闻,“羡慕娘娘先注意到了你。” 萧锦年并没有听到后面一句,他看了看二皇兄瘦削的身姿,心中的怨怪渐渐散了…… 母后都说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他已经有母亲了,而二皇兄生母早逝,二皇兄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怨他呢。 二皇兄有些内疚,他也想明白了许多,拉住二皇兄的衣袖,道:“二皇兄,母后本就对我失望了,不选我也会选别的兄弟!” 他安慰自己道:“如今选了二皇兄你,总比选萧良俊他们好。” 萧砚之笑了,温声道:“五皇弟不怨我就好。” …… 萧砚之送完萧锦年回来之时,南玥早把给他的试题写好了。 正拿着一本书在看,他走过去,南玥把书合了起来,扣在了桌面上,匆匆扫过封面,他只能隐约看到儿童成长几个大字。 六六给她的书都做过伪装,在这个世界,外表就像普通的古书,只是内容嘛,就不是这个时代有的。 六六有个仓库,仓库里具体有些什么东西南玥暂时不清楚,但各种各样的书籍是不缺的,这些本应该是做任务在商城用积分兑换的,但六六是残次品,没有商城,也不会发放任务,所有东西都愿意给南玥用。 对比一毛不拔只会催她做任务的狗四,南玥看六六很是顺眼。 “娘娘,砚之回来了。” 萧砚之坐回了她对面,一如他没有出去过。 半夏端了一盏茶给他,他轻轻颔首,“多谢半夏姑姑。” 半夏微笑着站到了一边,二皇子年纪比五皇子大,这样懂事,娘娘也少操些心。 南玥眸光微顿,突然想起什么,她问道:“萧砚之,你为何不叫我母后?” 之前她倒是没注意这个,可萧锦年来了以后,一口一个母后。 她才发现,萧砚之好像就那一日过来求抚养时叫过她一句母后。 其余时候,一直叫她娘娘,自称也是砚之,不是儿臣。 听到她问这个,萧砚之也愣了一下,他看着面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女皇后,眸光轻颤了颤。 他摩挲了一下茶盏,答道:“砚之只是觉得娘娘太年轻了,母后二字……有些叫不出口。” 他眨了眨眸子,淡笑着道:“比起母亲,砚之觉得,娘娘给砚之的感觉……更像阿姐。” 说出阿姐二字之时,他的眸光忽地亮了,“以后私下里,砚之叫娘娘阿姐如何?” 阿姐? 听到这个称呼,南玥微微怔愣住…… 脑海里似乎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的妹妹,小星星。 不知她现在可好? 不过一瞬间的走神,她很快拉回思绪,“你想叫就叫吧。” 她这具身体才十五,被一个九岁的男孩叫母后,是有点奇怪。 虽然她真正年龄能当他的老祖宗了,但在她本来的世界,才一万岁的她,也只能算个刚成年的崽子。 其实她对于称呼什么的也没多在意,母后也好,阿姐也好,娘娘也好,都可以。 这种小事,满足绵羊崽也没事。 “好。”萧砚之眼中笑意更深,他认真叫道:“阿姐。” 一边的半夏觉得这样不太符合礼数,哪有过继过来不叫母亲的。 可她看了看年纪轻轻的自家娘娘,又看了看年纪更轻的二皇子…… 好像…… 母后这个称呼是把娘娘叫老了。 私下叫,应该也没什么,娘娘都同意了。 关于称呼的小插曲过去,南玥开始说起正事,她把书下面的试卷拿出来,放在了萧砚之面前。 “萧砚之,午休过后,我要考考你。” 萧砚之把试卷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南玥的字迹…… 一手很漂亮规整的小楷书,但到最后几行,也许是写的快了,尾勾有一点凌厉,却更有潇洒韵味。 若不是他自己爱练字,又一贯会隐藏自己,他也会看不出来。 阿姐这个字,很漂亮。 但不像她的性子。 应当是仿的。 只不过后面有点没耐心了,才让他看出那么一两分来,一般人却是看不出的。 “阿姐,你与我的字迹很像。”他轻声道。 南玥觉得他眼睛有问题,他的字迹是清隽如风,只在转折处带点锋芒。 字如其人,说明他这人也不是真的软弱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而她模仿的苏云月的字,是秀气小巧,哪里像了? “我比你写的好看。”南玥淡声道。 萧砚之笑了,“嗯,的确比我的好看,我会多练的。” 干掉皇帝当太后(27) 南玥给他的试卷,是根据他的年龄来的,对比之前考萧锦年的,明显难了许多。 甚至比少师出的题还要难上一点。 但萧砚之什么都没说,他提起笔认真的书写着,偶尔思索一番…… 南玥留给他的时间很足,整整一个半时辰。 萧砚之并没有用那么久,一个时辰过后,他就写完了。 南玥有些意外,她记得她出的题还挺多的,而且不止一个方面,还有关于政治的一道考题,全部写下来要好几张纸。 她拿起试卷仔细看着,萧砚之答的第一道题就不错,越看下去,她心中就越满意,还有些意外…… 萧砚之一直安静的站着,这份试题,他是尽全力答的,一丝一毫都没有隐藏…… 他知晓阿姐最开始选萧锦年除了他年纪最为合适这一点,还有一点,是因为萧锦年他比同龄人聪慧。 过了许久。 南玥收起试卷,她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从自己的书桌上找到一份卷起的文章。 她并没有展开,就这样一手拿着一份,抬眸看向他,眼眸幽深,给人带来莫名的压力。 萧砚之眸光闪了闪,有些不明,“怎么了,阿姐?砚之答的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你答的很好。” 萧砚之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阿姐还满意吗?” 南玥眯了一下眸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手抖了抖,刷的一下展开文章,缓缓道:“不过我有些好奇,年初之时,洛江发大水,淹没了周边县城,朝廷派人救灾。少师趁机给你们出了一道试题,为何你答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奇差无比。” 文章上的字迹,的确是萧砚之的。 萧砚之看了一眼自己年初写的文章,就移开了视线,通篇凑字数的废话,没一点有用的,少师看了直摇头。 交给少师的,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文章,他写完自己都没有再看过。 也恰是年初,满了五岁的萧锦年过来上课,虽没有写文章,却按照他之前与他聊的,说出了要在洛江修挖水渠分支河流灌溉农田的话语,一鸣惊人,引起了少师的注意,课后还给他开过几次小灶。 当然,同时引起的,还有兄弟的嫉妒以及针对…… 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萧砚之垂下眸子,老老实实交代:“阿姐,我是故意那样写的……” 他轻声道:“阿姐,一直以来,砚之都只能靠自己,砚之不敢表现太好,砚之只想好好活下去……” “宿主,二皇子好可怜哇,从小没娘,爹还是个渣男,一个人在深宫里长到这么大,竟然没有黑化,太难得了,宿主你就不要怪他了,他不藏拙自己怕是要被欺负死。”六六忍不住帮他说话。 “就算藏拙了,也没见他过得多好啊。”444阴阳怪气的,宿主养娃上瘾不做任务,连带着看这个娃都有些不顺眼。 “再说……攻略对象哪儿渣了?他讨厌这个皇子是有原因的好吧!” 六六:“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原因?” 444不说话了。 六六哼了一声,“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完全不管儿子!他就是个渣!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爹!” 南玥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她也能明白绵羊崽的担忧与害怕,她只是希望绵羊崽不要瞒着她,有事情说出来。 萧砚之抿了抿唇,有些低落道:“阿姐不要生气。” 南玥把文章收了起来,走近几步,伸手摸上他的脑袋…… 萧砚之浑身一僵,瞳孔轻轻颤了颤。 男孩的发丝很是柔软,和他的人一样,看上去就温和无害。 南玥揉了一把就收回手来,语气放软了些,“我没有生气。” 她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更何况,他今天给她的答卷出乎她的意料,她还挺惊喜的。 本以为是一个除了听话没多大用的绵羊崽,没想到还挺聪明的。 “不过……”南玥话锋一转,命令道:“以后不许再交那么差的答卷。” “本宫名下的人,必须是最优秀的。”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她不但要压过狗皇帝的其他儿子,还要压过狗皇帝。 萧砚之看着她,眼中泛起细微暖意,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认真答道:“我知道了,阿姐。” * 考察了萧砚之的能力以后,南玥给他列了一个课程表。 每日上早课之前,还要被她监督着锻炼身体。 基本上天不亮就起床了,首先沿着凤仪宫跑十圈,而后便是扎马步,打一套太极拳。 他的身体太弱了,南玥本以为刚开始他会坚持不住,可一天天下来,他都做到了,也没有影响早课的精神,更没有一句抱怨。 半个月后,南玥开始给他加量。 他依旧做的很好。 一个月后。 打完每日的晨间太极拳,萧砚之看着南玥,眨了眨眼,请求道:“阿姐,砚之也想学剑法。” 南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剑,又看了看面前眼眸清澈无辜的绵羊崽,干脆道:“等着!” 一炷香过后。 南玥从偏殿中出来,递给他一把木剑,“学吧,我教你。” 萧砚之捧着木剑,有些懵逼。 南玥似看出他心中的疑问,一本正经道:“小孩子不能碰利器,先凑合着用吧。” 安全,可是养崽子要注意的一大问题。 手中的木剑细长,明显是刚做出来的,剑身有些粗糙,但剑柄却很是细腻。 木头是珍贵的沉香木,他之前听半夏姑姑说起过,本来这块木是打算做茶盘的…… 不过阿姐说做茶盘有点浪费,又暂时不知道做别的什么,就放那儿了。 朝阳映照着少女的身影,似乎把她周身的淡漠疏离之感淡化了许多……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剑柄,分外合适,缓缓扬起唇角,笑着道:“阿姐说得对,砚之听阿姐的。”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 转眼间,就到了年底。 这日,去内务府拿东西的半夏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回来,脸上的激动压都压不住。 她去主殿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影,这才一拍脑袋,真的是,她都高兴糊涂了,这个时间,娘娘应该在书房教二皇子呢。 她推开书房门,人还没踏进去呢,就兴奋道:“娘娘!好消息!好消息!” 干掉皇帝当太后(28) 南玥看向激动的脸通红的小丫头,半夏平日里作为大宫女也算稳重得体,能让她这么激动,也就只有一个消息了…… 半夏迫不及待告诉自家娘娘刚刚得到的好消息,“娘娘,将军凯旋了!不日便会到盛京了!现在宫里正在传这个喜事呢!奴婢也是去内务府才知道!听说皇上已经为将军准备好了赏赐!” 她张开双手比了一下,面色夸张道:“有好多好多呢!!!” 半夏作为将军府出来的丫鬟,自然是与有荣焉,更为自家娘娘感到高兴。 娘娘进宫后她是真的心疼,现在将军回来了,还立了大功,看谁还敢欺负她家娘娘。 最重要的是,娘娘终于可以见见家人了。 南玥却没有她那么兴奋,她面色平淡道:“我知道了。” 半夏有些疑惑,娘娘为什么一点都不惊喜啊?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萧砚之笑了笑,温声告诉她,“半夏姑姑,我前日就从少师那得到了消息,回来便告诉阿姐了。” 他现在没有再藏拙,写出的文章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拿不出手,当然,也没有如给阿姐的那么优秀,改变也要慢慢来嘛。 少师很是意外,课后特意唤他过去谈了谈,连说他终于知道动动生锈的脑袋瓜子了。 他只是微笑着说如今多了皇后娘娘教导,又有少师这样的良师,自然进步颇多。 少师和他相谈甚欢,听说他如今过继到了皇后娘娘名下,又想起皇后正是苏家女儿,就把上朝之时得到的消息顺嘴说了出来,让他日后要更加努力。 只是他回来把消息告诉给了阿姐,阿姐也没有像半夏这样兴奋,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了一句好事情。 半夏瞪大双眼,有些委屈道:“好哇娘娘!您与二皇子明明前日就知道了!就瞒着奴婢一人是吧!” “你又没来问我。” “奴婢怎么会没事就问这个呢!再说娘娘很少出凤仪宫,谁知道……”消息竟然比她得到的还快。 半夏很快又笑了起来,“娘娘早知道了也好。” 娘娘多在乎家人啊,早知道心情都会好。 “还是二皇子来了好,多亏二皇子你告诉了娘娘!让咱们娘娘早开心两天!” “这是砚之该做的。”萧砚之视线转向南玥,认真道:“砚之既与阿姐待在一处,那阿姐的亲人便是砚之的亲人,自然会更加关心。” 南玥挑了一下眉,叩了叩桌面,“你说好听话也没用,今天的作业还是要写的。” 萧砚之失笑,应道:“是。” 他也没想逃避写作业啊…… 不过他能看出来,阿姐心情不错,想来也是高兴的…… …… 一直到苏将军回来的当天,凤仪宫都笼罩在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之中…… 苏将军到盛京之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第一时间去见了一下皇上,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将军府。 没有皇上的准许,他并不能进后宫去见女儿。 天色渐渐黑沉下去,天空没有一颗星子,明日约摸是个阴天。 宫人们点上了灯,萧宸风从御书房出来,旁边的内侍问道:“皇上,今日还要独寝吗?” 顿了顿,他小声道:“淑妃有些想您了,先前还来找过您,不过当时您正好在忙……” 萧宸风冷冷看了他一眼,“李康,朕发现你似乎格外喜欢提起淑妃啊。” 李康面色一变,慌忙跪地,“皇上,奴才不过是看淑妃对您痴心一片,来找过您多次,这才多嘴提了两句,绝无他意啊!” 萧宸风也不知信没信,政事繁忙,他也有一个多月没进后宫了,日日独寝。 想起刚刚见过的苏将军,他揉了揉额角,决定道:“去凤仪宫。” 李康愣了一下,而后声音尖利道:“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 院子里灯火通明。 可能是苏将军回来了,半夏想起了跟着娘娘进宫之前的事情。 明明没过多久,半夏却觉得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宫人们穿着微厚的袄裙,三三两两坐在台阶上,听半夏姑姑讲以前在将军府的趣事,不时笑出声儿来,又捂着嘴小心翼翼看了看娘娘,见娘娘神色如常,才放心笑了出来。 南玥坐在摇椅上,膝上盖着薄毯,磕着瓜子儿,吃着果盘,好不悠哉。 萧砚之坐在她旁边,给她剥着橘子皮。 偶尔听到有趣之处,他摇头叹道:“半夏姑姑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嗯,是讲的挺有趣的。” 其实这些事情她在记忆里也看过,但半夏讲出来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萧砚之放轻了声音道:“阿姐,你很宠她。” 南玥不承认:“哪有。” 萧砚之抿唇笑了笑,认真看着她,“阿姐是看出了她开心,才任由她闹。” “她吵大家,总比吵我一人好。” 在南玥眼中,半夏也是一个小丫头,她既忠心,她也会多容忍她些。 萧砚之的眸中映着她的身影,半夏的声音似乎模糊了,他把剥好的橘子放入盘中。 眼里带了几分真实的暖意,他柔声道:“阿姐说得对。” “萧砚之,你就会说这一句吗?”自教养他以来,她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南玥拿过橘子,掰了一瓣放入口中。 有些酸,她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动作自然的把剩下的橘子递给他。 萧砚之乖乖接过,也面不改色的吃了一瓣下去,“砚之愚笨,就会这一句。” 他知道,她喜欢听这句。 他说着,便把橘子顺手递给了一边站着的林福。 “谢主子赏赐。”林福满脸喜意的接过,吃了一瓣下去,立刻酸得一激灵,头皮发麻,清秀的脸都皱到了一起。 他见两主子没有什么表情,还以为很甜呢,结果……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又见自家主子扫过来的眼神,他只好在心里流着泪接着吃。 主子这是心里有他,才赏给他吃,他可不能不知好歹。 六六在系统空间里看得直乐,这个二皇子才和它家大佬宿主待了多久啊,就学到了宿主的恶趣味。 每当六六出声,就要怼它的444现在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干掉皇帝当太后(29) 凤仪宫的大门半掩着,还未靠近,就能听到一片欢声笑语…… 李康正要通报,就见皇上抬起手来,他立刻闭上了嘴。 “……咱们家娘娘不是自小身体就不好嘛!将军与夫人就特别不放心,每次出去都要带一堆护卫!但娘娘不爱那么多人跟着,于是每次都带着我扮成小公子偷溜出府!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娘娘穿男装可俊了!” “话说有一天,娘娘遇见一恶霸正在调戏卖身葬父的良家少女,娘娘身为将门之女自然见不得啊,于是过去与恶霸理论起来,并且拿出了所带的全部银两给那少女,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半夏适时的停顿了一下,留给他们时间猜想。 宫人们一人一句的猜测起来。 “那少女要以身相许?” “对对对!就那种长得好看的就以身相许,不好看的就大恩大德来世做牛做马,咱们娘娘生的这般好看,肯定是要以身相许的!” “没错!那少女肯定看上了咱们娘娘!” 半夏摇了摇头,拖长了声音,“不对,不对!” “那少女和恶霸原来是一伙的,专门坑骗钱多好心的公子哥儿,若有人给了银两真的要带走她,那她便以葬父为由先行离开,而后便找不到人影了。” 半夏愤愤不平道:“娘娘一片好心,知道是骗子后难过了好久!” “不过后面娘娘又说,下次遇见还是会帮的!” 宫人们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和话本子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可恶!竟然骗到娘娘头上去!” “利用别人的善心,会遭报应的!” “娘娘心太好了!” 他们没来凤仪宫之前,听了宫里的风言风语,也以为娘娘真的那么狠毒善妒,可来了以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 娘娘只是话少冷淡了点,但从来不苛待宫人,更没有动不动就杖责打耳光什么的。 二皇子更是好相处,从没有红过脸。 两位主子都很好伺候,大部分时间都不爱太多人围着,他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阿姐,真想不到你以前竟然这么活泼纯善。”萧砚之道。 半夏口中的娘娘,与他面前之人,相差太多。 南玥神色淡然,“半夏的话,听听就行。” 苏云月是单纯,但也不是圣母,难过什么的更不存在,更多的是气愤自己被骗,后面就磨着她三哥去带人把骗子抓了回来,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萧砚之眸中泛着潋滟波光,他凝视着少女,轻声道:“但砚之,觉得现在的阿姐更好。” 若是半夏口中的娘娘,他不会与萧锦年争抢。 南玥眸光微动,她对上他那双清澈温和的眸子,忽地勾起唇角。 这个绵羊崽,还挺会讨她欢心的。 隔着半开的大门,萧宸风正好看到少女的身影,她脸上的笑容很淡,他却看得分明。 自她对他动手过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不是嘲讽,不是冷笑…… 却也不是对着他! 门内门外,仿若两个世界。 他咳了一声,李康立刻很有眼色的扬声道:“皇上驾到!” 身后的内侍推开大门,萧宸风带着人走了进去。 几乎是在他进凤仪宫的一瞬间,宫人们就安静了下来。 慌忙站起身,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萧宸风视线放在南玥身上,她并没有起身行礼,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李康教训道:“你说说你们还有一点奴婢的样子吗?围坐一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先前轻快的氛围瞬间没了,本来坐在外面也不觉得冷的宫人们,看到沉着脸的皇上,又听李公公这么说,突然感觉浑身发凉。 半夏作为大宫女,跪在最前面,道:“奴婢们不知皇上前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康打断,“半夏姑姑,不是咱家要说你,你作为凤仪宫的大宫女,代表的是娘娘的脸面,也要有一点大宫女的样子,行为举止更要稳重得体!娘娘惯着你,这后宫里的其他人可不惯着你!” 半夏有点不服气,她哪里不得体了,在凤仪宫,娘娘的地盘上,她不过是给宫人们讲讲故事,娘娘都没说她。 但李康作为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她怎敢反驳他的话,只好低着头就要认错,“奴婢……” “啊——”李康却突然惊叫出声,退了几步,吃痛的捂住了嘴巴。 瓷器碎裂声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青花茶盏碎在了他脚边,明显李康是被这个砸了。 南玥缓缓站起身,厉声道:“本宫的人,何时轮到你来教训了?再有下次,伤的就不是嘴了!” 狗皇帝烦,他身边的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鲜血从指缝间滴落,距离加力量的冲击之下,李康直接被砸掉了一颗门牙。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看到李康的惨样,萧宸风的额头似乎又痛了一下。 这样看来,苏云月上次还是对他留情了…… 444突然来了精神,“有进度了有进度了!攻略对象好感上升了!” 虽然没有多少,但宿主来了以后,这是第一次有变化啊!太不容易了! 南玥有些莫名,这狗皇帝怎么回事,她把他身边的总管打了,他反而还好感上升? 李康放下手,口齿不清道:“皇桑,凉凉她……” “行了,李康你先下去医治吧。”萧宸风挥了挥手。 他其实今日来,并没有想教训苏云月身边的人,站在外面听着半夏的诉说时,他反而还想起了进宫之前的苏云月…… 那时的她娇纵却并不暴力,望着他时,是少女的羞涩与情意。 现在感觉,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看着改变巨大的她失神了一瞬,李康就自以为是的教训了起来。 李康被两个内侍扶着离开。 “都起来。”南玥道。 半夏最听自家娘娘的话,首先站了起来,其余宫人们却还跪着,不敢起,她眉头一皱,训斥道:“娘娘都叫你们起来了,一个个还跪着做什么?这么喜欢跪?” 宫人们也跟着起来,低着头退下忙去了…… 南玥看了萧宸风一眼,丢下两个字就进了主殿。 “晦气。” 干掉皇帝当太后(30) 跟着萧宸风来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到,反正娘娘也不是第一次给皇上甩脸色了。 萧砚之看都没看自己的父皇,跟着南玥进了殿中…… 萧宸风眸光暗了暗,几步迈上台阶,“苏云月。” 正当他到了门口,要踏入殿中之时,门忽地被人用力关上。 还好他反应快,按住了要合拢的殿门,他看着关门的人,眸中带着怒意,“萧砚之,反了你了!” 萧砚之逆着光,清俊的脸庞一半隐在黑暗中,面对威严高大其他兄弟都畏惧敬爱的父皇,气势一点也没有被压制。 他眼底泛起细微戾气,唇角紧抿,明显就是不让他进去。 两人对峙了会儿。 自己最不喜的儿子竟然会阻拦自己,萧宸风心头火起,用力推门…… 萧砚之身体瘦弱,以前过得日子又苦,也就这段时间身体才养好了点,但也根本扛不住萧宸风的力量。 他松了手…… 门开了。 最先进来的南玥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就见绵羊崽被狗皇帝推得摔倒在地…… 她的眸光骤然冷了下去,“萧宸风,你这是做什么?” 萧宸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松手,一时没收住力,他怒道:“谁让他关门的!” “我让的!你冲他发什么火!” 南玥走过去,朝着萧砚之伸出手来。 萧砚之抓住她的手,衣袖下滑,冷白的肤色之上,碰撞出的淤青伤痕格外醒目。 他借力起身,微微垂着眸子站在了她身旁…… 萧宸风气笑了,他也没想解释,“他是朕的儿子,朕冲他发火怎么了!朕没罚他都是朕心善了!” 南玥眉眼间一片冰冷,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萧宸风没有防备,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六六:“这人啊,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这都第几次了?他既然来找宿主,就要做好一言不合就挨打的准备。” 对比六六的悠哉,444可急得不行,“宿主,你干嘛啊!刚刚升上来的好感,你别又……” “哎?没有降。” 它见宿主现在很不好惹的样子,小声道:“既然没有降好感,那你打两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看来攻略对象已经习惯这么粗暴的宿主了,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唉…… 萧宸风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怒意,又莫名有些难受。 他本以为她要萧砚之是一时兴起,不会好好对待。 可萧砚之过继到她名下才多久啊,就这样护着了? 再说,他又不是故意的…… “苏云月,朕来看你一次,你就这样对朕?” 后宫有哪个妃子,像她这样。 哪个不是他过去了,就梳妆打扮温柔小意的服侍。 抚琴品茗,红袖添香。 只有她,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还爱动手。 南玥冷冷道:“萧宸风,我没让你来。” 本来心情挺好的,全让他给毁了。 她刚开始也没想对他动手,但谁让他伤了绵羊崽。 南玥情感一向淡漠迟缓,却也极为护短。 与她无关的人,就算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她的人,是绝对不许别人欺负的! 绵羊崽她还看得挺顺眼的,只要他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在这个世界她是会护着他的。 就算是他的父皇,伤了他,她也照样打。 萧宸风忍了又忍,才把怒火压制下去,本来找她,是见到了她父亲,苏将军特别关心她在后宫的情况。 他想着好久没有见她,成亲这么久,她之前又是生病又是禁足的,两人连夫妻之实都没有,她若明日回去见了家人…… 但现在闹成了这样,他也没什么心思了。 萧宸风冷哼一声,又黑沉着脸,被她给气跑了…… …… 萧宸风离开后,半夏拿来药膏,萧砚之道了一句谢,单手给自己擦着…… 过了这么一会儿,他手上碰撞的伤痕颜色更深了。 半夏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就这么不喜这个儿子吗。 手肘处也碰出了淤青,萧砚之自己擦着明显有些不方便。 南玥坐在他旁边,道:“我来吧。” 没等他回答,南玥就沾了些药膏给他擦着…… 她的手有些重,上药的手法实在不算温柔,萧砚之却并未喊疼。 少女垂着眸子,暖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肌肤莹白如玉,纤长的睫毛都带上了光晕,微微拧眉。 她心情不太好。 萧砚之手指蜷缩了一下,抿了抿唇,“对不起,阿姐。” 南玥有些不明,“你道什么歉?” “阿姐都是为了我,才和父皇吵架的。”萧砚之面色内疚,低声道:“如果不是我,父皇不会走,更不会生阿姐的气。” 南玥抬眼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道:“萧砚之,你善于观察,难道没有发现我根本不在意你父皇吗?” 萧砚之眸光微颤,他有猜测,可是不敢肯定,毕竟她是皇后啊。 如今听她亲口承认,心里才像彻底放下了一块大石般。 他讨厌父皇。 那她也不能喜欢父皇。 阿姐是要他关门,现在就和父皇对上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他也拦不住他,其实可以直接让开的,他知道阿姐不会怪他。 但他却不想,不想父皇进殿。 也许是不想她如后宫其他妃嫔一般,如他母妃一般,爱上这个男人,讨好这个男人。 既然父皇与阿姐的关系不好,那就永远不好吧…… “砚之知晓了。”萧砚之乖巧应声。 “阿姐不在意,那砚之以后便少提他。”他又道。 “嗯。”南玥给他擦完了药,淡声道:“不早了,你该准备休息了。” “好。”萧砚之听话的站起身,抿唇笑了笑,“阿姐也早些歇息,莫要心烦了。” 翌日。 晨间锻炼完。 用完了早膳,萧砚之换了一身衣服就要去上早课。 南玥叫住他,“萧砚之,我等下要和半夏回将军府,你记得完成作业。” 萧砚之点点头,南玥又道:“不许偷懒,我回来会检查的。” 这个年纪的崽子,没有人看着,最贪玩了。 萧砚之笑了一下,总觉得她对他有些误会,他怎会偷懒。 “知道了,阿姐。” 南玥摆摆手,“知道了就快去上课吧。” 干掉皇帝当太后(31) 苏将军得胜归来,作为苏家唯一的女儿,南玥回将军府见见家人自然没人敢拦,萧宸风更没有理由阻止。 若是他昨夜未被她气走,今日他大概率会陪她回府一趟。 半夏格外兴奋,娘娘自从进宫以后,还是第一次回家呢。 马车刚刚出了皇宫,半夏就像是一只飞出笼子的雀儿,叽叽喳喳地和她说起话来。 “三少爷每次得胜回来,都会给娘娘带些小玩意,不知道这次会带什么新鲜东西给娘娘呢?听说边关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南玥的神色却难得有些复杂,记忆中的苏云月和家人们关系很是亲厚,撒娇卖萌更是常事。 但她却是做不出的,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她都不怎么亲昵,更别说苏云月的家人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 南玥没有说话,半夏只以为她是近乡情怯紧张了。 她微微掀开一点帘子,看着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夫人他们应当已经在等着了吧,肯定为娘娘准备了最爱吃的荷花酥……” 镇国将军府。 与半夏想象的轻快不同。 厅堂里,女人低声抽泣着,“我的轩儿……” “我带人找了半个月,只找到了这个……”苏将军声音沙哑。 桌上,放着擦拭得发亮的佩剑。 是苏云轩十三岁之时,苏将军给他的。 剑身暗纹是他二哥设计的。 剑穗上带着洗不去的血迹,这是苏云月给他编的,他逢人便炫耀…… 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一把剑,他宝贝得不行,又怎么会离身! 苏夫人手指颤抖着,摸上冰冷的剑身,却在快要碰到之时收回手,不愿面对一般。 她握紧拳头,锤上苏将军的胸膛,哽咽着道:“我说过了多少遍,不要带他去!不要带他去!害了两个儿子你还嫌不够!还嫌不够!你就让他平平安安长大不行吗?” 苏将军任由妻子疯狂捶打发泄着,心中的苦痛无法言说…… 不小心捶打到伤处,苏将军脸色越发苍白。 苏夫人猛地一怔,她抬头看着相伴了几十年的丈夫…… 他已经不年轻了,鬓发已白,脸上是久经风霜的粗糙,经历了三个儿子的出事,他看上去越发苍老。 苏夫人红着眼,喃喃道:“为何?你说这是为何?苏家是卖给了大燕吗?” 她想不明白,她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该是享福的时候了。 到头来,三个儿子出事,女儿还不在身边,想见一面都难,丈夫年纪大了,还要上战场拼命。 “父亲,母亲,小妹应当要回来了。” 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男子出声道。 苏夫人连忙擦了擦眼泪,“你说说,这个事我怎么和月儿说,她最喜欢她三哥了,还是先瞒着吧。” “瞒也瞒不住的,直接说吧。” 苏夫人不赞同,看向自己二儿子,“月儿怎么能接受得了,她身体好不容易好一点,你别刺激她!” “接受不了也要接受。”苏云祈沉声道:“她嫁人了,还是嫁去那样的地方,也该懂事了,不能再让她如以前一般天真了,会吃大亏的。” “她有知道不好的权力。” “我们不告诉她,难道等着外人告诉她吗?” 以前就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让她爱上了皇上…… 苏夫人还是不赞同,还想说什么,小厮却急急忙忙过来通报,“将军,夫人,皇后娘娘回来了!” …… 南玥刚刚走进府中,苏夫人就带着人迎了过来,“月儿!” 终于见到了女儿,苏将军也有些激动,却在快要靠近之时,猛地想起什么,拉住夫人,弯下腰行了一礼,“老臣参见皇后娘娘,未能及时相迎,望娘娘恕罪。” 霎时间,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半夏愣住,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娘娘只要回了将军府就会如以前一般开心,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直到这时,她才猛然发现,不一样了。 南玥伸手扶起苏将军,微微抿唇,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才叫道:“父亲。” 一个称呼而已,想来她父亲大人大量也不会在意。 “哎呀你干什么啊!月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么严肃做什么!”苏夫人有些生气。 她上前一把抓住南玥的手,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样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这气质神情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到底是当了皇后,与闺中小姐不同,有气势多了。 南玥同样开口叫她,“母亲。” 嗯,她母亲同样大人大量人美心善,更不会在意这件小事。 苏夫人应了一声,又拉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关心道:“在宫里过得如何?我见你有些清瘦了,可有吃好睡好?” “瘦了是长开了。”南玥答道。 苏云月之前生病瘦了,但她都养回来了,现在身体可比以前健康多了。 她实在是不太会应付这个。 苏夫人眼眶微微泛着红,明显就是刚哭过,南玥看得分明,又感觉气氛有些古怪,抢在她下个问题之前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话音刚落,苏夫人表情就是一变,正好进了厅堂,她勉强笑着道:“没有没有,先坐吧。” 南玥刚坐下,就听苏云祈道:“小妹比起入宫前,倒是细心了不少。” “的确出事了。” 一直跟在后面的苏云祈被小厮推着进了厅堂,南玥的视线扫过他受伤的双腿…… 而后放在他的脸上,苏将军长得不错,浓眉大眼的,苏夫人年轻时更是盛京出了名的美人。 苏云祈与苏云月都长得更像苏夫人,苏云祈的腿还没有受伤时,可是被人称为玉面小将,一身书生气,根本不像武将家出来的。 她记得,苏云月小时候和这个二哥关系还是挺好的,后面二哥出事受了伤,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三哥一般陪着她闹。 反而在她偶尔调皮闯祸以后,凶巴巴的教训她,撒娇卖萌都没用。 特别是她为了嫁给萧宸风寻死觅活那次,苏云祈就在门外,冷冷说着,“闹绝食给谁看?你有本事就一瓶鹤顶红下去一了百了,我还敬你有几分胆色,每年清明给你多带两只烧鹅过去!” 苏云月被他气哭,摔杯子摔碗的,连声叫他滚。 干掉皇帝当太后(32) 当天晚上,三哥苏云轩给她带来了她最爱的糕点,温声细语才哄着她吃了两块,不至于饿晕过去。 久而久之,苏云月和二哥的关系就不太亲近了。 苏夫人警告的瞪了二儿子一眼,而后笑着道:“没有什么事,别听你二哥乱说,他吓你呢!” 丫鬟过来给她倒茶,南玥微微敛眸,也不知信没信。 半夏正好看到桌上的佩剑,轻快道:“哎?三少爷的佩剑怎么放这儿了?” 她四处看了看,好奇问道:“对了,三少爷呢?” 三少爷可是最疼娘娘的,这么久没见娘娘,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今天还真是奇怪了…… 苏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眼眶一阵发热,“轩儿他……” 她正要找理由,苏云祈就直接说道:“他出事了。” “祈儿!”苏夫人想制止他,女儿最受不得刺激了。 “出什么事了?”南玥询问道。 苏云祈正想说,苏将军就道:“我来说吧。” 他眼神沉痛,喉头似哽住了一块石头般,嗓音嘶哑干涩,“与我们交战的是柔然大王子,他阴险毒辣,我与他并未交过手,但柔然与我苏家交战太多次,熟悉战法,处处压制。” “事出紧急,我临时更换计划,轩儿他主动请缨,带领先锋小队突袭,没想到却出了事,我带人找了半个月,最终只找到他的佩剑……” 苏将军眼底布满血丝,“定是出了内奸!” “轩儿他要去,你就让他去啊!”苏夫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她似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痛哭出声来…… 三个儿子都在战场上出了事,她即便是再坚强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半夏呆怔在原地,被听到的消息震得脑袋发懵,三少爷,不在了? 她红着眼看向娘娘,怎么会这样啊,苏将军一家都是好人,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 南玥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她瞳孔轻轻颤了颤,半晌没有说话…… “难受吧?宿主你要是做任务积极点,我就早点告诉你重要情节了,哼哼~”444道。 它就是故意的,要给宿主一个教训,既然电击治不了她,那就让她感受到不知道重要剧情的痛苦,然后再去经历,它可真聪明啊! 南玥却没有它想象的难过,她在心里淡声回道:“早知道又如何?我来时他们已经去战场了,我还能飞过去救他不成?” 444指责道:“你怎么这么冷血!” 都已经得到苏云月的记忆了,按理来说应该共情才对啊…… 为什么宿主好像只是被肉身封印住了力量,其余的都没什么改变。 南玥冷笑一声,“你才知道啊。” 444并不是第一个说她冷血的。 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苏夫人和半夏已经哭成了泪人,苏将军也通红着眼睛,强忍泪水。 看上去,最平静的也就只有南玥一人了,她表情都没怎么变一下。 见苏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这样下去身体必伤。 她皱了皱眉,缓缓开口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见到尸首,那人也不一定死了,继续派人寻找便是。”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很是沉稳,带给人说不出的安全感。 听到女儿的话,苏夫人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那么绝望,“月儿说得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坏了……” 苏云祈有些意外的看了南玥一眼,没想到到了如今,来安抚全家情绪的竟是最受不得刺激的小妹。 “母亲,你先去歇息会儿吧,小妹这边,我来照顾。” 苏夫人看了看南玥,这么久不见女儿,她本来想和她说说话的…… 苏云祈这样说,正解了南玥的难,她也点点头,“母亲,你去歇息吧。” 苏夫人哭了许久,头都有些发疼,被丫鬟扶去休息了…… “半夏,你也下去陪陪夫人吧。”南玥道。 苏夫人关心她在皇宫的生活,但她不怎么会聊这些,还是让半夏去说吧。 “是,娘娘。”半夏擦擦眼泪,也跟着退了下去。 …… 厅堂内,一时只剩下苏将军,苏云祈还有南玥三人。 苏将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他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月儿,在宫里过得如何?” 南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肯定道:“父亲,你受伤了。” 苏将军常年习武,却气息虚浮,脸色也泛着惨白。 苏将军微微一愣,脸色这么差了吗?月儿都能看出来了。 他不想让儿女担心,笑着道:“是受了点小伤,不过没事,养两天就好了。” 他的伤与儿子的失踪最终换得了胜利,只是这代价太沉重了…… 南玥蹙了一下眉,就她观察出来的,苏将军这伤,应当是伤到了底子,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再加上他年纪大了,最少都得养一年,还不能动用内力什么的。 “月儿,皇上…对你好吗?”苏将军问道。 南玥沉默了一会儿,道:“父亲既然问了出来,应当也有猜测。” 苏家虽是武将世家,却不是没脑子的粗野莽夫。 自女儿入了皇宫,才回来一次,平日里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苏将军一上战场,苏夫人想见她一面都难。 其实苏将军都明白,皇上忌惮苏家,又不得不重用苏家。 他的女儿,入了皇宫,说是皇后,其实何尝不是另类的人质呢? 过得是好是坏有没有受欺负他们都不知道,若是敢打听后宫之事,怕是马上就会被人参一本。 更别说派人保护她了。 苏将军脸色更加难看,心疼道:“月儿,你受苦了……” 苏云祈握紧轮椅扶手,冷声讥讽道:“受什么苦?这不是她自己找的吗?当初寻死觅活的要嫁,如今过得再苦也是活该!” 作为苏家独女,她要什么样的夫君找不到,不管是谁,他们都能给她撑腰,婚后夫君若是敢纳妾他们必定打断他的腿。 可偏偏她要嫁给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反而是最小的问题了…… 苏云月年纪小,她不懂。 干掉皇帝当太后(33) 苏云祈说话夹枪带棒的,实在难听。 苏将军怒道:“月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不会好好说话?” 说着,他又有些担忧的看向南玥,“月儿,你别放在心上。”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身体又不好,自然多疼她些。 如今她三哥失踪,苏云祈还拿话刺她,苏将军很担心她又受不住刺激犯病。 南玥神色淡淡,没有生气,更没有难过,眼眶都没有红一下。 她端起茶盏,道:“二哥说的没错,的确是不应该嫁给皇上。” 谁料这话一出,苏将军更加心疼,她有多喜欢皇上他们都是知道的,如今能说出这样类似后悔的话,那必定是过得很不好…… 当初他们就该狠心一点,不让她嫁的。 可是作为最了解亲近她的家人,他们又何尝不知,月儿她性格又倔又犟,认定了的事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苏云祈愣了愣,而后冷嗤一声:“你现在知道后悔了?” 撞了南墙了倒是知道疼了。 “没有,我不后悔。”南玥否认道。 后悔是最无用的情绪,何况事情又不是她做的,她悔什么? 她还不后悔? 怒火涌上心头,苏云祈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就在后宫被人欺负死吧!去了下面别说你是苏家人,我没你这么蠢的妹妹!” 说罢,他转动木制轮椅就要出去。 苏将军一拍桌子站起身,吼道:“苏云祈!你还越说越来劲了!给你妹妹道歉!” 这个儿子受伤后,说话就越来越尖酸刻薄,平日里对他们也就罢了,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他妹妹。 南玥抿了一口茶,幽幽开口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无用,如今要做的,应当是改变局面。” 苏云祈心头一动,忽地停下,转头看向她…… 正好对上她那双幽深暗藏野心的眸子,他的怒火瞬间熄灭…… 默了默,他放低声音问道:“哪个局面?” 是她在后宫的局面,还是苏家的局面…… “这就要看父亲想改变哪个局面了?”南玥轻轻放下茶盏,把问题抛给了苏将军。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兄妹两,如今倒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苏将军怔愣住,完全没想到从小宠着长大的小女儿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南玥倒是不着急他的答案,极为耐心的等待着。 半晌,苏将军神色复杂的道:“月儿,你放心,爹会去和皇上聊聊,让他对你好些。” 对于苏将军的回答,南玥毫不意外,她摇了摇头,“那倒也不必,父亲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他越是去说,狗皇帝反而越厌恶苏家,觉得苏家在逼迫他。 …… 家里出了事,苏夫人没什么心思吃饭,半夏陪着她在休息。 苏将军心里有事,也没什么胃口。 南玥倒是吃得如往常一般多,他们不聊什么家常,她还自在了些。 一顿午膳吃的安静无比,与以前的气氛完全不同。 午后。 苏将军的老友来看他,两人在书房谈事。 南玥也没有打扰,和二哥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天空阴沉沉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沉重下来…… “小妹如今倒是沉稳懂事了不少。”苏云祈先开口道。 若是以前,怕是知道苏云轩失踪就要抱着母亲哭昏过去。 如今倒还会安抚母亲了。 他说话那么重,以前的她怕是又要气哭,直说讨厌他这个哥哥了,哪里还会这么平静。 更别说…… 说出改变局面这种话来。 想起这个,他的眸光忽地一暗,她是单纯的想在后宫过好一点还是别的意思? 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为何又不与父亲说清楚? 南玥没有说话,苏云祈接着道:“苏家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你嫁其他人便也罢。” “我不知道今日父亲弯下腰对你行礼时,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可有一分觉得对不起苏家?” “还是……你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迷了眼?” 南玥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二哥不必拿话试探我。” 她今天的表现虽沉稳,却也太过冷漠,一滴泪都没掉。 苏云祈怀疑她是被狗皇帝洗脑过来试探苏家忠心也无可厚非。 她转过身,一字一顿道:“我是苏家女,这件事我不会忘。” 在这个世界,她定会护住苏家。 苏云祈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眼中突然带上了些许笑意,只是嘴还是那么毒,“二哥还以为你没听懂呢,猪脑子倒是聪明了不少。” 只会催宿主做攻略任务谈恋爱的444:“宿主,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怎么宿主和她二哥聊天它一点都听不懂呢。 苏二哥态度不是特别坏吗?两人不是应该不欢而散吗?怎么突然就对宿主友好起来了? 对于其他事情单纯但对于搞事特别感兴趣的六六:“苏二哥,这里有个真正的猪脑子,话都听不懂。” 滴答…… 一滴雨落在了苏云祈手上,小厮忙把主子推到了就近的凉亭下躲雨…… 南玥跟着进去,小厮看了看乌云遍布的天色,现在回去房中显然要浑身湿透,道:“二少爷,娘娘,这雨怕是会越下越大,小人去拿伞,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冲进了雨幕中…… 雨越下越大,冲刷得园中的绿植都弯下腰来。 苏云祈一点都不着急,他看着不远处仅开的几朵花被雨摧残得落下花瓣来,叹道:“这赏景听雨也是一件美事,是吧小妹?” 他眼眸微暗,“你看这花外表再绚烂夺目,暴雨一来,还是会落入地里,成为烂泥一堆,任人践踏。” 南玥在桌边坐下,她没有看花,淡淡道:“花有花期,即便暴雨不来,它迟早也会成泥。” 苏云祈问道:“如何不成泥?” 南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勾了一下唇角,沉声道:“二哥糊涂了,你不应该看园中的花,你应该看它。” 她抬手指向园中的一座假山,将军府建府之前它就在,工人想把它移走,深挖了上百米还没挖到底。 这顽石看着实在碍眼,开国皇帝想着要不寻个别的平坦地儿去建将军府? 苏云月爷爷过来看了一眼,却哈哈大笑,说着不必不必,留着当了假山。 干掉皇帝当太后(34) 顽石屹立在园中,任由暴雨疯狂冲刷着…… 苏云祈看着顽石假山,怔了许久…… 耳边明明是雨声,他却似乎听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混合着沸腾的血液。 心底笼罩着的阴霾在逐渐散去,他豁然开朗,低声呢喃着,“不是花,是基石……” 可笑他自诩聪慧,怨父亲愚忠,怒小妹不争,恨帝王无情,一点信任都不给苏家。 不甘苏家落入这种地步,惧怕苏家变成人人践踏的花泥。 步步算计,却还没小妹看得通透。 他苏家才不是什么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花,他苏家是大燕的基石! 想到这里,他的后背冒出冷汗来,他差点犯了大错! 怀中的东西似乎在发烫,他慌忙掏出来,手指微抖着放在桌面上…… 是一块墨玉做的令牌,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这是?” 南玥拿起玉令,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安”字。 苏云祈表情复杂,轻声告诉她,“这是安王的信物。” 444震惊了,要不是一直都在看着宿主,它都怀疑它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不是宿主你在搞什么啊?!看了个花和假山,你二哥就……” 它的声音有些艰难,还是不敢相信,“就把这东西给你了?” 明明说的都是人话,它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玩意啊! 苏二哥你可多少是个反面角色啊! 你就这么当反派的? 谁他妈让你这么当反派的?! 和宿主看了个花和假山,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他妈把老底都交了?还把最大反派给卖了?有没有搞错?! 还能不能好好玩了啊! 六六笑了起来,欢快道:“宿主太棒啦!恭喜宿主!谋士苏二哥已成功加入您的阵营。” “不是?!谋士又是个什么东西啊!阵营又是什么鬼!”444感觉它已经快疯了。 “宿主的搞事阵营啊,原来狗四连谋士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谋士就是幕僚啊,蠢死了。”在自己的领域上,六六终于有机会狠狠嘲笑狗四了。 “我他妈当然知道字面意思!”444爆了一句粗口,就是知道它才要疯了。 它的数据乱了,又看了一遍原剧情…… 本来这里应该是苏云月被刺激得晕过去,醒来又被二哥刻薄难听的话语气得说出了重话,兄妹两不欢而散。 苏二哥觉得她不懂事,她觉得苏二哥讨厌她,怪她害了苏家。 苏二哥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想拯救苏家,更想把小妹从皇宫那个牢笼中救出,于是彻底倒戈反派…… 南玥没有理会受了刺激的444,她垂眸看着手中的玉令…… 安王? 苏云月的记忆里,倒是有一点印象,这安王是先帝的弟弟。 先帝登基之时,他才几岁,又是一母同胞,所以没有如对其他兄弟一般,随便给了个封地眼不见为净。 反而是让他一直待在盛京。 而后萧宸风登基,安王作为皇叔,在盛京都待了几十年了,在朝堂之上也有些话语权。 先帝都没有让他走,萧宸风自然也不能随便给个封地让他走。 先帝在位之时,听说这安王可老实得不行,一天天就知道赏赏花喝喝茶的,朝都不爱上。 如今倒是…… 看来是,被权力迷花了眼啊。 先帝是突然驾崩,萧宸风匆匆忙忙就登了基,不然应是会安排这个弟弟的去处的,不会给儿子留下隐患。 说到底,还是狗皇帝不行,压不住。 苏云祈见她不说话,面色尴尬道:“小妹,二哥也是鬼迷了心窍了,才收了安王的信物,但我没有想对苏家不利……” 顿了顿,他保证道:“你放心,二哥之后绝对不会再去见他了。” “不。” 南玥把玉令放在桌上,抬起眸子,决定道:“你要去见他。” 苏云祈有些不明白,“为何?” 安王给玉令的心思,他们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拉拢苏家。 只不过苏将军忠君,更是答应了先帝会好好辅佐他的子孙,这才从苏云祈这边下手。 他帮安王,便是背叛了大燕,更是背叛了忠君忠国的苏家与父亲,虽然他之前是想着拯救…… 南玥看着顽石之上的藤蔓,道:“既然顽石之上的东西不听话,那便换个听话的。” 苏云祈明白她的意思,皱眉道:“安王不是个好的选择。” 他选择安王也是因为安王说他登基以后,便会放苏将军辞官还乡,不再为萧家卖命守江山。 为此,他之前还给安王出了几个主意,拉拢了几个朝臣。 但辅佐安王坐稳江山,苏云祈是不想的,苏将军也不会答应。 安王更不会如小妹所说一般听话。 现在仔细想想,帮安王其实也不是个好的选择,苏家可能还会有更坏的结果,难保安王不会卸磨杀驴。 南玥眸光湛湛,她淡笑着道:“我自己养了个听话的。” 辅佐安王登基? 想什么呢。 权力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 苏云祈有些诧异,“谁?” 南玥:“二皇子,萧砚之。” 苏云祈没怎么听说过这个皇子,他问道:“若是不听呢?” 若是出了第二个萧宸风呢? “不听……”南玥冷冷一笑,把玉令推到他面前,格外无情道:“那便杀了,再换一个。” 当然,这个不听话不是一般的不听话。 萧砚之若真敢对苏家不利,她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苏云祈怔了怔,蓦地笑出声来,眼中的阴郁完全消散,他一拍桌子,愉悦道:“不愧是我小妹!” 小妹这主意,太对他胃口了! 他已经憋屈够了,既然已经功高震主,被君主忌惮,那他便换一个君主! 反正也是先帝子孙,死后到了地下也不会被爷爷教训。 他手指触上玉令,而后格外坚定地把它拿了起来。 雨声阵阵,雨幕似乎单独把凉亭分割出一个世界…… “父亲那边…怎么说?”不知不觉间,苏云祈已经开始询问南玥的意见。 “暂时不说。”南玥之前试探过苏将军的态度,就知他还是想效忠萧宸风的。 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他的主意的,不会如苏二哥一般这么容易策反。 得再寻机会。 苏云祈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干掉皇帝当太后(35) 小厮打着伞带着丫鬟过来,苏云祈不再说这个话题。 丫鬟上前给南玥披上斗篷,“娘娘,当心着凉。” “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停了,二少爷,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屋吧。”小厮提议道。 南玥嗯了一声,撑开油纸伞出了凉亭,小厮推着苏云祈跟上。 雨下得很大,小厮推着轮椅走得缓慢,南玥步履沉稳,也放慢了脚步,雨珠顺着伞沿落下…… 她沉声问道:“二哥这腿,是怎么伤的?” 苏云月只知他是在战场受的伤,但具体伤到了哪里却是不知,只知道他不能走路了。 苏云祈沉默了一会儿,道:“忘了。” 他明显是不太想提及此事,南玥却接着问道:“可有得治?” 苏云祈握紧拳头,微微垂下眼,不答。 这双废了的腿,始终是他心里的痛,他不愿提及。 小厮叹了口气,答道:“将军去请了太医过来看,前些年更是寻遍江湖名医,方法都用遍了,可惜就是站不起来……” 每一次,苏云祈都以为有了希望,结果却是更大的失望。 他也不想让小妹担心,所以总是在她面前装作不在意伤腿。 南玥蹙了蹙眉,苏云祈一直坐着轮椅,可不方便帮她办事啊…… 苏云祈这腿并没有断,只不过是没有知觉,然后站不起来了,大概是伤到了什么神经…… 太医的医术她都知道,他们没办法,不代表她没办法。 修炼之余,她看了各种医书,她本来的世界不止一个大陆,医术的发展也比这个世界强。 杂七杂八的领域她都有涉猎,争取全面发展。 炼丹、医术、炼器、驭兽……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不能修仙,不能断肢再生,但不过一双伤腿而已,她能医治好。 小厮把苏云祈推进了屋,伞不够大,苏云祈的衣摆已经湿透了。 苏云祈看了小妹一眼,轻声道:“我去换身衣服,小妹你先坐会儿。” 说着,他就自己进了里屋,南玥二话不说跟着他进去…… 苏云祈刚扶着长桌站起身,就见自家小妹从外间进来,打量着他的房间。 他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小妹,出去。” 南玥直截了当道:“我能治你的腿。” 若不是先前与小妹聊了会儿,发现她沉稳了许多,苏云祈差点又要凶她了,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南玥似乎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她缓缓道:“二哥,我的心疾已好,是我自己治的。” 苏云祈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她的心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太医都说只能缓解,不能彻底根治,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好了呢? “二哥你若不信,可以去找府医来看。” 苏云祈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情绪,“你的心疾根本不可能根治,就算你的心疾好了,又怎么能治好我的腿呢?” 这些年他看了无数大夫,没有一个可以治好他,他这一辈子大概就只能这样了…… 他冷声道:“这个玩笑我不喜欢,小妹你出去吧,我要更衣了。” 南玥正好走到桌案边,忽然发现什么,她缓缓展开…… 苏云祈看过去,少女莹白的手指间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话语不自觉又刻薄了起来,“这是府医放在这里的,可不是给你玩的,扎到自己了又要哭爹喊娘。”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南玥指间寒芒一闪,长针隔着衣衫准确扎入他的腰间脊椎穴位…… 废话那么多,不如直接看效果。 “小妹你是想试试针灸吗?没用的……”苏云祈摇摇头,又不是没试过。 而且小妹扎的地方,和那些大夫的都不一样,估计是看了些杂书,拿他来试手了。 原以为她长大了,现在看来,还是那么调皮。 罢了,腿已经废了,给她扎扎也没事,反正不会更坏了。 “没用?”南玥挑了挑眉,手指用力,把针扎进去了一点。 同时另一根针扎入他的大腿…… 细微刺痛感传来,并不是很明显。 苏云祈却猛然瞪大了双眼,心跳激动得加快,竟真的有效果? 扶着桌子的手在剧烈颤抖,南玥收回长针,眼见着他身体不稳就要倒下。 南玥把椅子向前踢了一下,他狼狈跌坐进椅子里。 苏云祈用力抓住小妹的手腕,双眸亮的惊人,嘴唇颤了又颤,最终却只是低声叫她,“小妹……” 南玥只是扎了一个穴位让他暂时有点知觉而已,必须得下一剂猛药,才能让苏二哥信她能治,具体治好还需要时间。 现在看来,效果很不错。 “我能治你,不过我有条件。”南玥道。 “什么条件?”苏云祈难得没有平时的冷静,他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小妹你能让我成功站起来吗?你的心疾难道真的好了吗?你又是如何会这些的?” “看了亿些杂书罢了。” 南玥的答案符合苏云祈的猜测,但他还是有些好奇,什么书能让小妹自学成才,还比太医都厉害。 “我的第一个条件,便是不要询问那么多。人都有秘密,我不会探寻二哥的秘密。”南玥顿了顿,沉声道:“所以二哥,也不要探寻我。” 南玥不想每次都要找理由,都要解释。 苏云祈怔了一下,应道:“好,我不问了。” “第二个条件。” 南玥看着他,继续道:“二哥你与苏家,都是我的后盾,你们不要让我担心。” 苏云祈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小妹,我懂你的意思,你交代的事情,我都会照办。” 她是她二哥啊,他们都是为了苏家好。 即便她有野心,他帮她就是,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会毫无条件的帮她支持她。 他自然会以她为主。 苏云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抬头看着小妹,她长开了,稚气与娇纵不在,情绪都隐藏在眸底,让人无法轻易窥探。 她似乎多了一种气势,一种让人无条件信她服她的气势。 她是天生的上位者。 他突然明了了,以后,他是她二哥。 又不止是她二哥。 还是谋臣。 不管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 他的君主,只有一位。 干掉皇帝当太后(36) 苏云祈受伤太久了,也没那么快治好,南玥给他写了个方子,又叫来府医,给他半个月针灸一次。 府医刚开始还不肯下针,后面琢磨着确实有点效果,一看南玥开的药方,又听南玥说了一番,当即决定就这样治疗,激动的问她师承何人。 苏云祈找了个传说中的神医糊弄了过去,好不容易才把热情的府医送走。 两人才开始分析起目前的局势…… 比起武将,苏二哥似乎更适合做文臣,对朝中情况了如指掌,只是他没有选择,从小就被父亲逼着学武,所以他对苏将军其实是有些怨的。 南玥毕竟身在后宫,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首先就要培养些亲信。 苏家虽为武将之首,但狗皇帝重文轻武,又忌惮苏家,已经提拔了几家武将。 文官之首是狗皇帝白月光的家族木家,要说这狗皇帝是真该死啊,登基后,不解决蠢蠢欲动的皇叔安王,反而耗费了几年时间,把木家提拔了上来。 至于之前的叶丞相,听说在府里搜出了通敌柔然的证据,叶丞相被斩首,其余家眷全部流放。 当时事情还闹挺大的。 叶丞相同样是先帝看重的朝臣,看到他们的下场,苏家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记得当时,在朝堂与叶丞相一言不合就吵的苏将军还去恳求皇上彻查此事,惹得皇上震怒。 他们不信,其实谁都不信,正直清廉的老丞相会通敌叛国。 但可笑的是,龙椅之上的那人信了。 也许他也没信,不过信与不信不重要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南玥蹙眉思索,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绵羊崽的生母好像是这个家族的…… 啧,看来狗皇帝就会这一招啊,她刚来之时,也是被他安了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但其实后宫里谁都知道,她根本没做这事。 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坐上皇位的,在六六的世界帝王录里,都排不上号。 她与苏二哥单独谈了许久,确定了之后的计划…… 雨一直未停,南玥在将军府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回宫。 对比来时,半夏现在的情绪可谓低落,眼圈红肿,明显是哭了很久,但回宫后并没有哭丧着脸。 “娘娘,奴婢与夫人说了您在后宫的情况,您放心,不该说的奴婢没有说。” 什么不该说的,那自然就是娘娘又病了许久,还被禁足,这些事情说了,除了让夫人伤心落泪,什么都改变不了。 至少现在的娘娘吃得好睡得好,还有二皇子陪着,心里也有寄托。 不得不说,半夏跟着南玥,也成长了许多。 她相信娘娘,三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 雨还在细细密密的下着,少女撑着白雪红梅油纸伞,不急不缓地走进凤仪宫。 天色暗沉,她似乎是这天地之间的唯一颜色。 萧砚之从台阶之上下来,走入雨中,温声叫她。 “阿姐。” 细雨绵绵,男孩天青色的外衫很快被淋湿,林福急急忙忙的从侧殿中拿了伞,想要过去给主子打上…… 萧砚之眸光清亮,笑着道:“阿姐,砚之等了你许久。” 南玥把伞撑过去了一点,又伸手把他拉入伞下…… 绵羊崽的身体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要是风寒了又要给他治,麻烦。 距离一下拉近,少女身上独有的冷香涌入鼻间,很淡,却让人无法忘怀。 萧砚之瞳孔微颤,抬头怔怔看着少女的面容…… 刚撑开伞的林福默默退了回去…… “不必等我,有这时间不如干点别的事。”南玥淡声道。 萧砚之抿唇笑了笑,乖巧应答,“阿姐说得对。” 眨了一下清澈的眸子,他又认真道:“不过等阿姐,就是砚之当时想做的事。” 男孩有一双格外好看的眼睛,瞳仁极黑,睫毛纤长又浓密,眼尾弧度也特别漂亮。 他为人又一贯温和良善,这双极美的眼给人的感觉也是无害。 他大概长得比较像他的母妃,没有多少萧宸风的影子。 南玥勾了一下唇,问他,“功课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就等阿姐查阅了。” “嗯,不错。” “阿姐,可有奖赏?” 南玥愣了愣,这绵羊崽竟会讨赏了,“你想要什么?” 萧砚之想了一下,轻声问道:“砚之想知道阿姐回去发生了什么事,阿姐会告诉我吗?” 南玥沉吟了一会儿,绵羊崽比萧锦年大几岁,而且懂事听话,她已经开始搞事了,也得教教绵羊崽别的东西了…… 她抬手揉了揉他微微湿润的发丝,“好。” * 萧宸风给苏家赐了很多金银锦缎,但苏家并不缺少这些外物。 苏将军只请皇上能准他带兵去边境寻找他失踪的儿子,恰巧当时木相也在,三言两语便让皇上冷下了脸。 苏将军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当即便和木相吵了起来…… 闹到最后,皇上肯定没有同意,只是说着会派人寻找。 苏将军归家以后,一个人在书房待了许久…… 南玥在后宫的日子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苏将军回来以后,她想出宫倒是不会被萧宸风制止了,不过她也没有太频繁的出去,只是偶尔回府见见二哥。 444一直催促她做攻略任务,不要搞乱七八糟的事情。 萧宸风倒是来找过她几次,不过每次都被气走。 久而久之,他也不愿意来了。 南玥乐得清静,只专心教导着绵羊崽。 一年时间就这样过去…… 萧砚之的表现越来越好,从几乎垫底的平庸废物到如今的样样第一。 不管是骑射还是书法,他都遥遥领先,把其他皇子远远甩在了身后。 萧良俊气得不行,又对他没办法。 他一直以为他是父皇最聪明的儿子…… 却先被五岁的萧锦年打击,后面又被萧砚之处处压制。 他根本接受不了,这个废物皇兄运气怎么这么好,讨了皇后的欢心,现在不但吃穿住行比他好,脑子都变聪明了。 萧锦年眼神艳羡,二皇兄终于不隐藏了,他过得好他很开心。 母亲如今对他好了许多,之前与母后的相处就像是幻梦一场…… 干掉皇帝当太后(37) 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 西街茶楼,行人匆匆从门口走过,小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趴在桌上打盹。 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开门半天,还只来了一桌客人,所幸这桌客人一看就富贵。 二楼。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推开窗,秋风轻轻吹起她的鬓发,抚过她顶多也只能称一句清秀的面颊,只不过那双眼,淡漠沉静,与这张脸格格不入…… “阿嚏!” 男子正对窗而坐,狠狠打了个喷嚏,被风糊了一脸,他揉了揉鼻子,抱怨道:“小妹你没事开什么窗啊!” “让你清醒一点,免得头脑发昏做糊涂事。”另一男子出声道。 “切!我一直都很清醒!倒是你……”苏云轩挑了挑眉,看向自己二哥,“最近动作有点大,父亲差点发现了。” 少女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沉声道:“又快冬天了,不过两日,边境应当会传来消息。” 苏云轩看着小妹易容后显得格外平庸的面容,还是有些不习惯。 他烦躁的皱眉,“你说说,他们每年都要来犯,年年打年年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云祈倒了一杯热茶,缓声道:“也不是每年吧,不过是近几年冒出了个大王子,好战嗜杀,我相信百姓将士们都是不想打仗的。” “不过我躲在柔然养伤之时,发现内部王室斗争也异常激烈……”苏云轩道。 要说苏云轩的运气也是真的好,带队突袭那日中了埋伏,他就很快反应过来是出了叛徒,和敌方将领一同跌下山丘,杀了将领以后他受了些伤,却没有选择回去。 反而换上了柔然人衣服,把佩剑丢了,潜入了柔然。 该说不说,苏云轩这人,也是真虎啊。 若被发现了,死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难看。 苏云轩的脑子虽比不过二哥,但还是有几分小聪明在的,他其实早就不满苏家现在的境况了,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他怕苏家会成为叶家那样。 他知道自己嘴笨劝说不了父亲,干脆来了个失踪,深入敌营…… 过了大半年,千辛万苦回了盛京,他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将军府,就意外看到了能走的二哥,当时他都惊了。 于是,兄妹三人就暗中勾搭…哦不聚集到了一起。 苏云祈问道:“小妹,你说皇上今年会派谁领兵?” “若是派新提拔上来的几位,本就是提上来制衡我们苏家的,只不过他蠢笨,一下提了太多。”南玥毫不掩饰对狗皇帝的嘲讽。 她冷冷一笑,“不管派谁领兵都有人不服,不患寡而患不均,但若全派又不至于,所以主将大概还是落在我们苏家头上,再派两人当副将。” 苏云祈拧眉,“可父亲旧伤未愈,大王子又熟悉他的战法,今年实在不合适父亲再领兵出战……” 顿了顿,他又道:“也正是因为父亲受伤了,柔然大王子才会今年又带人来犯。” 苏云轩愤而拍桌,怒骂道:“他娘的这狗皇帝都提拔的一群饭桶吧!平日里在朝堂上争功的时候说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关键时刻一个能用的都没有!这羊也不能顶着我苏家一只薅吧!” 苏云祈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你怎么不再吼大声些?” 不过偶尔听南玥说了一句狗皇帝,苏云轩也胆大包天的开始叫上了。 苏云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放低了声音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啊小妹,真的继续让父亲去吗?” “狗皇帝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父亲寒心了,接下来,得下一剂猛药。”南玥勾了一下唇,给这张平庸的脸也添了几分好颜色。 她幽幽道:“你们可曾听过女子带兵?” 苏云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小妹你要带兵?别开玩笑了!你从未习过武,怎么带兵?你还是让我死而复生吧!” 他失踪太久,盛京所有人都默认他已经死了。 “别急。”南玥拍拍他的肩,“你自然是要死而复生的,不过不是现在。” 苏云祈也有些惊诧,“可是小妹,大燕就没有女子带兵的。” “没有?”南玥眸光幽深,她一字一顿坚决道:“那我便做第一个!” 444:“艹!你做什么!我告诉你不是让你去当女将的!是让你避免当女将啊艹!” 她去打仗,那攻略对象怎么办?! 就不应该告诉她! 她做任务太过懈怠,又吃软不吃硬,444没办法,之前和她透露了后面要发生的一个大虐情节,要她好好表现,不要惹狗皇帝生气。 大概是苏云月被人陷害,惹怒了狗皇帝,狗皇帝便派她去带兵。 但苏云月身体弱,苏将军一听就急了,连夜进宫恳求狗皇帝收回成命。 后面苏云月忍着委屈愤怒去给妃嫔还有狗皇帝认错,狗皇帝才没有让她去,而是换成了苏将军。 虽然更多的444没有和她说,但南玥能猜出来,苏将军伤还没好,又对上那个大王子,估计凶多吉少了…… 南玥一贯不喜欢跟着安排走,但她觉得,这次倒是可以走一次。 …… 回宫之后,南玥不再天天待在凤仪宫,没事儿就在后宫转一圈。 南玥最讨厌麻烦,但她想要麻烦的时候,没有人找她麻烦! 妃嫔们不小心碰到她,都行了一礼匆匆离开,生怕她把她们怎么样似的。 开玩笑,皇后娘娘可是连皇上都能一揍再揍的人。 皇上身边的李康对她出言不逊都被揍掉了一颗门牙,私下里多了个李金牙的外号。 就她们这身子,哪经得起娘娘打啊。 444松了口气,一时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宿主这形象……已经是妥妥的后宫一霸了。 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 也是巧了,南玥这天午后在后宫闲逛之时,在荷花池旁,正好迎面撞上了淑妃…… 淑妃大概是现在唯一一个不躲着她的妃嫔了…… 她敷衍的对着南玥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南玥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思考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淑妃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眼神一般,微微笑着和她说话,“听说娘娘的三哥如今还未找到……” 444瞬间警觉起来,恨不得跑到淑妃脑子里和她说,快走!快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干掉皇帝当太后(38) 淑妃当然听不到444的声音,余光看到什么,她微微走近了几步,放轻了声音道:“都过了快一年了,怎么办啊娘娘,要我说啊,你的三哥怕是已经死了呢。” 南玥就这样静静看着她表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啊…… 淑妃脸色微微一变,早听闻皇后娘娘转了性子,如今一看,倒是真的冷静了不少,这样刺激她都没有生气。 人影越来越近…… 估摸着来人能看到的角度,淑妃突然狠狠往地上一摔,委屈道:“娘娘你为何……啊!”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腰间一阵剧烈的疼痛,而后视线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落水声响起。 口鼻涌入冰凉的池水…… 她被人一脚生生踹入了荷花池中…… 她现下才是真的慌了,挣扎着求救,一张嘴却涌入更多的池水,窒息感传来…… 她不会水啊! 南玥冷冷看着在水里扑腾的人影,光摔倒怎么够,既然她自己找上门来想搞事,她就成全她,搞场更大的。 宫人们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慌忙惊叫起来,“来人啊!淑妃娘娘落水了!” 宫人正要下去救人,一道身影却比他们更快…… 南玥这一脚踹得实在是重,差点真的淹死了,萧宸风把她救上来以后她就晕了过去。 …… 一直到夜晚,淑妃才清醒过来。 她是想在皇上面前诬陷南玥,却没想真的让自己受伤。 她腰疼得动都动不了,眼里含着泪,委屈的看向坐在床边的萧宸风,“皇上……” 她受了惊吓,脸色苍白又柔弱,看着越发像她的庶姐,木嫣。 萧宸风握住她的手,仿佛想起了最后见木嫣的那一面,她的脸色也是这般苍白,她对着他行了一礼,轻声道:“太子殿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那时他在父皇的旨意下,刚娶了侧妃叶氏,他向她保证,他以后一定会娶她为正妃。 而她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眼中似乎有很多心事,她说:“叶家小姐与您很是相配,殿下不要辜负她一番情意。” 他觉得她是生气了,他根本不喜欢叶家小姐,即便她才名在外。 这些年过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对木嫣究竟是爱,还是执念。 其实自从苏云月入宫以后,他已经极少想起她了…… “皇上,臣妾腰好疼啊……” 木婉是真疼,天知道皇后那一脚有多重,把她硬生生踹飞进了荷花池,她感觉她的腰都快断了。 木婉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萧宸风双眸沉沉的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别人…… 他保证道:“我会帮你报仇的……” 嫣儿,害你身死的叶家我已经除去了。 罪魁祸首叶凝早已经死了,就连带着她血脉的儿子我也厌恶至极。 你的父亲如今已官居一品。 敢伤害你妹妹的人,我自然也不会放过! …… 柔然今年来犯边境,苏将军旧伤在身,萧宸风本来还在心烦到底派谁领兵。 第二日朝上,他直接决定由南玥领兵。 朝臣纷纷震惊,大燕女子的地位虽比前朝要好些,女子可以经商,出门也可以不戴幕篱,但女子带兵还是闻所未闻啊! 何况男女大防虽不重,但她还是女子啊!更是一国之后!怎能混迹全是男子的兵营呢! 就算她是将门出身,可从未听过她会武功,怎能去当主将呢! 萧宸风自然不会让她一人去,又另派了新提拔上来的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皇上所想。 苏云月从未有过带兵经验,排兵布阵更是不会,将士自然不服,即便将士们敬畏苏将军又如何?即便她是苏家女又如何? 战场之上,看得是能力,可不是关系。 本来跟着苏将军,他们憋屈得很,根本没有话语权。 但若换了苏云月,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说不定还能把一直握在苏家手中的那半虎符趁机拿过来…… 没了兵权,苏家也如同猛虎被拔了利齿。 到那时,他们家族就能彻底上位,压制住苏家。 皇上这招,实在是高啊! 苏将军一听这个决定就急了,上前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木相跟着上前,连说皇上这个决定好啊。 老臣们都不太赞同皇上这个决定,奈何朝堂之上现在鱼龙混杂,他们也没办法。 皇上打定了主意,下朝后甚至拒绝了苏将军的求见。 消息传回凤仪宫时,已经很晚了,连定制好的女子铠甲都送来了。 半夏急得团团转,“娘娘!您快去求求皇上啊!” 南玥勾了勾唇,心情看上去还挺好的。 这狗皇帝,不办人事的时候速度还挺快。 她摸了摸铠甲,质量还不错,虽比不上她自己炼的战铠法衣,但在这个世界里算上等了。 “娘娘!战场之上凶险无比!您可别犯傻啊!”见她还有心情欣赏铠甲,半夏眼泪都急出来了。 娘娘平日里虽练剑,但看上去杀伤力也不高啊,怎么能去战场呢。 444呵呵一声,什么犯傻,这是宿主故意的,她巴不得现在就去战场。 宿主好不容易走次剧情,它应该开心啊,可是为什么它想哭呢…… 要她走剧情的时候她不走,不要她走剧情的时候她自己创造剧情也要走! 444真想打死之前透露剧情的自己! “半夏姑姑,你要相信阿姐。”萧砚之出声道。 一年过去,他长高了些,身姿也越加挺拔,已经隐隐能看出长开后的风姿…… 南玥眉梢轻挑,眸中带着些许笑意,“你信我能赢?” 萧砚之认真看着她,“能赢,砚之一直相信阿姐。” 顿了顿,他又道:“不知明日,砚之能否去送送阿姐?” 南玥眼里笑意淡去,无情道:“不能,你要上课。” “可是阿姐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砚之舍不得阿姐。”萧砚之抿了抿唇,眼神黯然。 南玥没有说话,最多不过三四个月,又不是一去不回,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绵羊崽这么粘人…… 半晌。 他抬起眸子来,轻声问道:“阿姐能否抱抱砚之?” 他一直很懂事,极少说出这种话来。 南玥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崽子嘛,第一次离开大人是这样的。 她张开双臂,面色还是有些不自然,“来吧。” 抱一下而已,满足绵羊崽也没事。 萧砚之双眸一亮,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腰…… 南玥身体一僵,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萧砚之微微垂下眸,掩下眼里翻涌的情绪…… 阿姐,别惯着我。 干掉皇帝当太后(39)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宣政殿前。 文武百官站于两侧,少女一身红衣银甲,墨发高高束起,她一步步踏上台阶…… 长长的阶梯之上就她一人,显得格外孤寂,可她的身影又是那么挺拔…… 大总管李康高举托盘,其上,放着半块虎符。 眼见着南玥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萧宸风眼神有些复杂,昨天她竟没有来求他。 她竟真的这么听话。 让她去,她就去了。 即便凶险万分。 萧宸风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可是没有,他的心里反而越加沉重…… 手指在微不可察的颤抖,他拿起那半块虎符,放在了她手里。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拿到虎符,南玥转身下了台阶,走到苏将军面前…… 苏将军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白发都多了许多,虎符已经在掌心刻出了痕迹,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在百官与天子的视线之下,他颤抖着手把另外半块虎符交给女儿,眼底全是通红的血丝,嘴唇颤动着,只哑声说出一句,“望,得胜而归。” 胜不胜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盼望女儿能平安归来,归来就好。 可她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儿家,怎么能平安归来啊。 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战争伤痛没有压倒他的傲骨,帝王猜忌没有磨灭他的忠义,却在女儿要上战场之时,骤然被压弯了腰…… 是他,错了吗? 从小,他就跟着父亲,学着忠君忠国。 他敬佩父亲的忠义傲骨。 他教导着三个儿子也要忠君,为萧家守江山。 大儿子不过弱冠之年,就死在战场。 二儿子明明更适合学文,可他却硬逼着他学武,害得他双腿残废。 三儿子失踪,至今未归,生死不知。 如今就连唯一的女儿,都要上战场。 就因为他苏家功高震主。 这就是他想要的忠义傲骨吗? 可笑!可悲!可叹! 南玥能猜到苏将军心里肯定不好受,但她没有出言安慰,她上战场是一剂猛药,再加上之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压下来,苏将军肯定不会再忠于狗皇帝了。 她拱手行了一礼,“女儿,拜别父亲。” 将士在一边牵着马,她动作利落的翻身上去…… 萧宸风就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她出了宫门,心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了,闷闷的他难受…… 少女打马从主街奔驰而过…… 很快带人出了盛京,直奔兵营而去…… 城楼之上,有人身着天青色衣衫,目送着她远去。 那抹飘扬的红色披风似乎映在了他眼底…… 如火一般,灼烧得他心尖滚烫。 他眼眸幽幽泛着波光,阿姐穿上战铠的样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 他的阿姐,才不是困在深宫里的鸟雀。 “主子,您偷偷跑出来送娘娘,被娘娘知道了,会生气的。”林福在旁边小声道。 萧砚之缓缓勾起唇角,肯定道:“阿姐不会生我的气的。” * 守着边境的将领姓梁,约摸三十出头,膀大腰圆,看上去很是粗犷,南玥领着大军过来时,他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盛京早就快马加鞭传来了消息,说今年会派苏家女儿,也就是皇后娘娘过来。 他本以为,南玥一个女儿家,到边境至少要拖延好些天。 梁将军本还苦恼着,要是大王子这些天就带人打来了,他顾及着城内的百姓,最多只能防守,是不敢领兵回击的。 他守着的是要塞,一旦柔然大举进攻占领此地,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盛京传来的信件刚到没两天,南玥就带人来了,比去年苏将军的行军速度还要快上几天。 南玥一句废话都没有,简单认识了一下梁将军,吩咐士兵们安营扎寨。 而后便带着副将进城与梁将军商谈战况。 南玥虽是女子,但行事却干脆利落。 梁将军很快放下了心里的芥蒂,和她说起情况来:“一个多月前,我军就发现柔然人在附近试探,更是有探子潜入城中,快到冬天了,柔然缺少物资,怕是又想来抢夺,我便连忙派人前往盛京。” 其实柔然抢夺物资这件事,这些年来一直有发生,大部分时候他带领士兵们也能守住。 不过这几年不知为何,柔然人打得格外凶,不只是为了物资,更是为了占领。 去年那一战,更是凶险吓人,连苏将军都受了重伤。 “苏…小将军觉得这一仗该如何打?”梁将军试探道。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南玥沉声道:“附近探子不是很多吗?杀了周边游走的那些探子和柔然先锋,脑袋割下来,丢回去。” “这样未免也太冲动了!”蔡副将不赞同,虽然在行军路上已经被南玥狠狠教训了一顿,但他还是有些不服气。 梁将军也摇摇头,本来柔然可以晚来几天,他们也可以多准备准备,部署一下,她这不是妥妥的挑衅吗。 南玥似乎能猜到他的想法,“晚来早来都是要来的,大王子嗜杀阴毒,是绝对容忍不了我们先动手的,必会首战出场。” “不行!皇后娘娘,我们可不是来陪你闹着玩的!”蔡副将故意叫出她另一个身份,提醒众人,她是个女子,根本不会领兵打仗。 另一个吴副将也跟着阴阳怪气的附和,“娘娘若是不懂得排兵布阵,不如交由我们来带。” 连苏将军都打不过大王子,他们不想这么快对上他…… 梁将军皱着眉头,其实他很敬佩苏老将军,可就像两位副将所说,她从未带过兵,他能相信她吗? 南玥眼神锐利,似乎能看透他们心中所想,“你们不就是怕对上柔然大王子吗?” 副将们没有吭声。 南玥冷冷一笑,决定道:“首战,我来打!” 要打就跟最厉害的那个人打,南玥可懒得杀小喽啰。 快点打完快点回去,崽子身边可不能没有大人管。 这下,连梁将军都惊了。 他道:“皇后娘娘,你还是把领兵之权交给两位副将吧。” 不光是因为她是皇后,她还是苏将军的女儿,梁将军不想她一时冲动死在了战场之上。 多说无益,对付武将最好的方法就是…… 打服他! 南玥站起身,“梁将军,咱们校场上见真章。” 干掉皇帝当太后(40) 听说皇后娘娘要和梁将军单挑,众将士都来了精神,特别是守着边关的将士们,纷纷去了校场。 “皇后娘娘,选一样吧。” 梁将军手拿长枪,指向旁边的武器架。 南玥看了一眼,太过粗糙的武器,还比不上她丢在宫里的那把剑。 她淡声道:“我不用武器。” “哦?”梁将军一愣,而后把长枪丢下台,溅起一片灰尘,“为显公平,下官也不用。” 围观的士兵们讨论起来。 “本来拿武器还能坚持坚持,不用武器这不是一拳就倒了吗?” “谁不知道,梁将军力能扛鼎。” “据说梁将军以前的武器可是一把重百斤的大锤。” 梁将军五大三粗的,那拳头握起来就吓人。 再看看对面的皇后娘娘,虽在女子间算是高挑,但对比梁将军,就像小鸡仔了。 又纤瘦,大腿还没梁将军的胳膊粗呢,看上去边塞的风一吹就倒了。 “皇后娘娘,你确定要与下官切磋?”梁将军最后问了一遍。 南玥点了点头,“别废话。” 为了仪式感,她还敷衍的摆了一个起手式。 众人一看就笑了,这起手式都不标准,怎么打啊。 梁将军没办法,只好握紧拳头冲了上去,他只能控制些力气了…… 众人以为下一瞬,皇后娘娘就要躺倒在地。 结果却见南玥灵活的躲避开梁将军的一拳,而后抬腿就是一脚扫过去。 梁将军身体晃了晃,要不是下盘够稳,差点就要站立不住。 就这一躲一腿,梁将军已经知道南玥非一般人。 接下来,几乎是单方面被吊打,即便梁将军用了全力,也只能勉强格挡,根本找不到机会反击。 一炷香后。 只听一声巨响。 梁将军重重摔倒在地,他咳了咳,胸口都在发疼。 南玥却嫌弃的啧了一声,都练了这么久了,这具身体力气还是不够大。 她抱了抱拳,“承让。” 胜负已分。 寂静,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瞬,众人纷纷欢呼起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强了! 竟然能赤手空拳打过梁将军! 本来他们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对于皇后什么的,也没有那么敬畏,觉得不过是盛京的娇娇女子,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大燕的皇后,就是如此强大。 六六也很激动:“太帅啦!我的宿主!” 444已经麻了,数着日子想回去…… 梁将军从地上爬起来,在自己带的兵面前被女子打倒也不觉得耻辱,反而格外敬佩,他低下头道:“是下官狭隘了!” 若这样强的皇后娘娘都不能领兵的话,那这世上都没人能领兵了。 这样打一场,比费尽口舌说一个时辰都有用。 南玥接受了他的道歉,说道:“我更喜欢梁将军之前对我的称呼。” 什么称呼? 梁将军想了一下,双眼忽地一亮,叫道:“苏小将军!” 周围的士兵也跟着喊她,“苏小将军!苏小将军!” 其实比起皇后娘娘,他们也更喜欢这个称呼。 南玥唇角扬起细微弧度,她的视线扫过面色激动的士兵们,边塞的风比盛京更大,刮得人脸颊都生疼,但她却觉得更自在。 没有狗皇帝碍眼,不用找理由和苏家人解释她为什么会这又为什么会那。 南玥余光看到什么,突然道:“梁将军,把你的长枪借我用用。” 在战场之上,没有兵器可不行,来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去将军府拿兵器。 这梁将军的长枪看上去倒是不错…… 梁将军把长枪捡了上来,惊道:“苏小将军你真的要用?” 他的武器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说着,他把长枪抛了过去,南玥单手接过长枪,掂了掂,的确比一般的长枪要重些。 还行,勉强能用。 一直沉睡在她神魂丹田里的归影刀开始轻轻颤动,似乎在质问她为什么不用它。 在没有神鬼妖魔的普通世界,南玥是不会用它的,杀伤力太大了,肉身也承受不住。 南玥会的武器很多,虽不算样样精通,但比一般人是要厉害两分的,拿到什么都能用,不过她偏爱刀法罢了。 还是那句话,技多不压身。 她毫不客气的拿走了梁将军的武器,梁将军哈哈大笑着,“苏小将军果然非寻常女子啊!” 他这兵器一般男儿拿上一会儿都要手酸,苏小将军拿起来却毫不费力。 不愧是苏老将军的女儿! …… 在南玥的刻意挑衅下,大王子果然忍不住了,也不派人试探了。 又听说带队的是个女子,还要和他打,立刻放下了王庭里的事,就要带着大军过去…… “大王兄,父王病重,王庭内事务繁重,你走了,就没人压得住了,你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去打仗!” 小麦肤色的少年急急忙忙扯住他,面色焦急。 大王子狠狠挥开少年的手,眉目狠厉,“凭什么他们占据着那么好的地方,大燕根本不配!我要抢了他们的粮食,霸占他们的美人!” 少年被他推得后退几步,狼狈稳住身形,“大王兄,我们可以和大燕交易的!战争只会伤害子民!” 柔然本就比不了大燕,不管是人数还是地界,大王子还一直带人打仗,这几年,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将士。 “交易?”大王子呵呵笑了两声,“你骨头软想屈居人下我可不想!” 说着,他猛地提起少年,嗜杀的血液在体内沸腾,他笑着,“塞提,让我带你看看什么是战场!你知道割下大燕人头颅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鲜血是什么味道吗?” 少年疯狂挣扎着,“大王兄,我不能去!我要照顾父王!” 可惜他的武力根本比不过大王兄,只能被他拖着走…… “父王?”大王子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阴冷的双眼看向弟弟,缓缓问道:“塞提,父王最喜欢你了不是吗?他一直觉得你才是最合适的王储!” 少年身体一抖,汗毛根根竖起。 他弯下腰,粗糙的手拍了拍弟弟的脸,“那你就更要去了!我的好王弟!” 要是最疼爱最看重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之上,那老家伙会不会气得直接咽气,哈哈哈! 干掉皇帝当太后(41) 梁将军现在不会因为南玥是女子而看轻她,边关的将士们更是对她完全信服。 以往苏将军带兵时,狗皇帝派的副将还能插两句嘴。 现在换了南玥,他们本以为她一介女流很好糊弄,结果全程插不上话。 南玥行事干脆果断,根本不会询问他们的意见。 苏将军的战法讲究稳扎稳打,但她不一样。 大王子不是很阴险嘛,那她比他更阴险。 南玥指向桌上的地形图,在纸上点了点,“我勘测过,这里地形特殊,多沙土,马蹄行走起来格外困难,很容易陷进去,到时,我与大王子交战,蔡副将你领兵正面迎击……” 她手指又往旁边移了一点,“梁将军你带领一万精兵从这个方向过去,把他们逼入沙土地。” 梁将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皱起眉头,指向另一个地方,“若他们往这边退呢,必须再有一人带兵,两边一起包过去。” 没有被提起的吴副将轻声咳了咳,南玥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个我自然有安排。”说着,她抬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 门帘被人掀开,男子走入营帐内。 见到此人,几人都是一惊,吴副将更是骤然变了脸色。 梁将军又惊又喜,“苏小将军……” 叫出这个称呼他又觉得不对,看了看南玥又看了看刚进来的苏云轩,两个苏小将军。 这兄妹两,真的是太会给人惊喜了。 一个女子之身带兵,一个死而复生。 “梁将军,好久不见!”苏云轩上前,和他打了声招呼,而后猛地过去抓住吴副将的衣领,把他从座椅上提了起来。 吴副将稳住心神,“越骑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质问道:“你既没事,为何不回盛京复命?” “做什么?”苏云轩眼神冰冷带着杀意,他一字一顿道:“泄露军机你可知是什么罪?通敌叛国你又知是什么罪?” 诛九族都不为过。 没想到苏云轩还会活着回来,吴副将脸色煞白,他以为苏云轩死了,苏将军重伤,他们家族就能取代苏家…… “你还敢来这里啊,不怕被你坑死的将士们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吗?” 没有和他多废话,苏云轩对着他就是几拳,直把他打得身子都直不起来,这才拖着他打算出营帐…… 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吴副将拔出武器就要杀他。 南玥眸光一厉,拿起桌上的茶杯甩过去,准确击中他的手背。 吴副将吃痛,手背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佩剑也丢在了地上。 苏云轩捡了起来,冰冷剑刃贴着吴副将的脸拍了拍,他笑得邪气,“这都准备好了。真贴心,我就用这个送你上路了。” 吴副将本来武功就不行,能被皇上提拔不过是因为贿赂了木相,被木相推荐的。 “梁将军救命!我可是皇上派遣的副将!你不能杀我!” 一切发生的太快,梁将军才刚反应过来,他面色为难的对着南玥道:“这……的确不太合适,就算他真的通敌叛国了,也先绑了再带回去交由皇上处置比较好。” 这仗还没正式开始打呢,就杀了个自己家的副将,到底是不太好。 “梁将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只是个副将,便是主将,通敌叛国也是重罪!现在不处置,等着他泄露我们的计划吗?” 南玥眼眸寒厉,给人说不出的压力,她冷声道:“等他签了认罪书,直接杀了!” 她是主将,她有权利处置叛徒。 “我是不会签的!”吴副将叫道,不签认罪书,他们有什么理由杀他。 “不签?你不会以为我没有证据吧?”苏云轩养伤的那段时间,就调查出了叛徒是谁,后面回盛京也偷偷潜入吴家找到了他与柔然来往的证据。 他本想着回将军府把证据交给父亲,却没想到在街上遇见了二哥…… 事情已成定局,吴副将不再挣扎,若是他签了认罪书,他的家人也许会从轻发落…… 蔡副将已经傻了,吴副将这事儿他是真不知道。 见南玥轻飘飘扫过来的眼神,他一个激灵,汗都冒出来了,连忙坐直了身体。 这苏家兄妹两惹不得,太凶悍了,一个比一个狠,比苏将军可狠多了。 本来皇上提拔他们想压制苏家,刚开始他是蠢蠢欲动的,可经过这一路,又经历了吴副将这一出,他现在是没有什么想法了。 他有个预感,皇上再这样针对苏家,迟早要有大麻烦。 过了一会儿。 苏云轩从外面进来,身上没有丝毫血迹,手里拿着薄薄的一张认罪书,接管了吴副将的位置,在桌边坐下。 蔡副将吞了吞口水,见他过来,连忙往旁边移了一点,吴副将这就……死了? 苏云轩把认罪书交给小妹,“我没动手,他自己自裁算是谢罪。” 南玥嗯了一声,仿佛一直以来就是他们四个人在讨论,继续道:“按照我先前所说,蔡副将你带人正面迎击,先摆出朱雀阵,等敌军靠近再换守为攻,梁将军你带一万精兵从这个方向过去,三哥你也带一万精兵从这里过去……” “那小妹你呢?”苏云轩问道。 “我?”南玥眸光幽幽,“我自然是杀个大王子练练手。” 一般人说了这话只会让人觉得狂妄自大,但她说了,却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苏云轩早已经被南玥唬住了,也不觉得小妹这么厉害有什么奇怪的。 和苏二哥一样,成为了南玥的忠实拥护者。 蔡副将老实得跟什么似的,现在一点异议都不敢提出,生怕问题找到他身上,虽然他没有通敌叛国,但不代表没做亏心事啊,特别他还是皇上提拔起来的…… 梁将军就更不会反对了,全程被他们兄妹带着节奏走。 不过他还是有点疑问,“苏小将军,你确定大王子真的会首战出场?” 毕竟去年大王子都是拖到苏将军战了好几场以后才上场,后面更是重伤了苏将军。 “梁将军不必担忧,他一定会的。”南玥笃定道。 经过苏三哥诉说的细节,她已经大致摸出了此人的性格。 早放出了主将是女子,还要与他打的狂妄言论,大王子怕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42) 不出南玥所料。 首战之时,大王子就带领兵马站在最前,看到对面主将果真是个女子,他当即就笑出了声来。 “你们大燕是没有人了吗?竟派个女子来领兵打仗!” 梁将军已经算是高大的了,这大王子体型比他还要壮硕,肤色古铜。 不像大燕将军处处做了防护,不知是不是足够自信,只在胸腹间穿了一层铠甲,一只胳膊光裸着,肌肉扎实。 站在那儿跟座小山似的,身下的战马也是油光水滑,比一般的马要大上一圈。 隔着细细风沙,大王子视线在南玥身上巡视了一遍,她右手握着一柄比她人还高的长枪,紧身的铠甲掐得她的腰肢更加纤细,看上去一刀就能轻易斩断。 那张脸娇美倾城,肌肤莹白似雪,朱唇不点而赤,一双墨瞳凌冽如冰。 便是他见惯了貌美女子,却没有一人能如她一般冷艳。 “听说你是大燕的皇后……”大王子舔了舔唇,眼神淫邪露骨,“我尝过你们大燕的女子,也就那样,不知这皇后的滋味会不会不同呢?” 若是一国之后被他俘虏,对于他们大燕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听到这话,他身后的将士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眼神肆意扫视着为首的女子,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被大王子凌辱的场景…… 南玥手指收紧,眸中杀意更浓…… “放肆!”蔡副将忍不住出声吼道。 南玥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苏三哥和梁将军并没有在这边,只有蔡副将跟着她,这家伙竟然会出声制止。 蔡副将虽想压制苏家,刚开始也瞧不起南玥,但他却是不允许大王子侮辱他们大燕皇后的! 面对他们龌龊的眼神,南玥只是冷笑一声,“我原本以为柔然大王子多厉害,却原来只会嘴上功夫。” 几句污言秽语就想乱她心神,想什么呢。 大王子脸色一变,不再多说,一夹马腹就冲了过去…… 他必定要活捉了她! 耳边是嘈杂的厮杀声,南玥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近些年来静心修行,已经好久没有杀人了。 还真是…… 有点手痒了。 大王子的武器是一把大刀,因为杀了太多人,刀身泛着诡异暗红,满是凶煞之气,砍过来之时,似乎还能闻到血腥味。 枪刀相接,碰撞出火花…… 得亏南玥拿了梁将军的长枪,枪身都是铜铁浇灌的,若是木制长枪,怕是强接这一下,就要断裂。 虎口震得发麻,她一枪挑开长刀。 大王子眼神惊诧,“倒还有两分功夫。” 不过简单的一交手,他便收起了心里的轻视,认真起来…… 南玥这边对战着大王子,苏云轩与梁将军那边也按照计划进行着…… 塞提混迹在后方的普通士兵里,被大王子的亲信押着逃离不得,只能被迫跟着队伍…… “不能去那边!那边是沙地!会陷进去的!” 感觉到移动的方向开始不对,塞提疯狂大叫着。 可惜周围杂乱,根本听不清他的叫喊。 柔然人打的猛,但是人数根本比不过大燕士兵,逐渐被他们逼入绝境…… 大王子还没有注意到后面战场的分割,他已经好久没遇见这么厉害的对手了…… 南玥长枪一扫,大王子被生生扫落下马。 “你的刀法太烂。”南玥面无表情的评价。 大王子握紧了刀柄,被一个女子打下马,真是奇耻大辱! 他一刀过去,马腿被斩断,马儿嘶鸣着倒地。 南玥稳稳落地,一枪挑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南玥发挥出了长枪全部的优势,又身姿灵活。 大王子原本以为到了地上,他的优势更大,没想到根本伤不到她,自己身上的伤痕反而越来越多。 南玥招招下了死手,没一会儿,大王子就吐着血倒地…… 铠甲早已在交战中毁掉,她把长枪狠狠插入他的胸口,几乎把他钉死在了地上。 大王子眼珠都快要瞪出眼眶,青筋暴起,他嗬嗬喘着粗气,硬撑着想要起身…… 南玥弯腰捡起他手边沾满鲜血的大刀,眯了一下眸子。 下一瞬,便切瓜一样砍掉了他的脑袋。 温热鲜血喷溅在她的银甲之上。 鲜红如血的披风在她身后飘扬,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战场杀戮气息太重,引得她丹田里的归影都开始兴奋的颤抖…… 她压制住内心深处的细微戾气,丢掉造了无数杀孽的大刀。 “柔然将领已死,你们还不投降吗?” 女子声音清亮,正在交战的士兵们一惊,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大王子死了,剩下的副将也被围住,战局已定,柔然士兵纷纷放下武器,心中还是不敢相信,大王子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可是那具尸体,还有头颅,的确是大王子的。 大燕将士兴奋的举起武器,喊声震天,“苏小将军!战无不胜!” 六六都快激动死了,“宿主!战神!区区大王子怎么会是我宿主的对手!快快快,快回盛京,把狗皇帝也这样砍了!” 444闻言强打起精神来,“你个废物,把你砍了。” 它唯恐宿主真的受了鼓动回去把攻略对象砍了,连忙道:“宿主,攻略对象死不得啊,真的死不得啊……” 说着,它查看了一下攻略对象的状态,突然发现他的生命值竟然下降了一点,它立刻就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啊! 皇宫。 木婉跪在龙床前,双眼含泪,“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怎么会给您下毒呢?臣妾是被人陷害的!” 萧宸风脸色有些苍白,他咳了咳,“朕会派人彻查,你先下去吧,这几个月就不要出来了,让宁妃协理后宫吧。” 木婉身体一抖,眼泪滑落下来,她声音颤抖着,“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软禁臣妾吗?” “只不过是等事情查清楚。”萧宸风皱眉道。 毕竟正在风头之上,她还是暂时避一避比较好。 可惜木婉不明白,皇后去了边关,管理后宫的事好不容易落在她手上,她怎么可能再交给别人! “皇上,你不能这样对臣妾!”木婉抓住他的手,委屈道:“您这样,臣妾的庶姐是不会安心的……” 岂料萧宸风听了这话,眼神却陡然冷了下去,“你是在威胁朕吗?” “臣妾没有……” 萧宸风挥开她的手,“你下去吧,不要让朕重复第二遍。” 木婉委委屈屈的擦干眼泪,退了下去。 萧宸风疲惫的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知怎么的,竟然冒出了苏云月的身影…… 少时,虽有父皇的宠爱,但觊觎太子之位的人太多。 他不敢落后,事事都做第一。 木嫣,柔弱无害谨小慎微,家族也不强势,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压力。 他一直以为这便是他最想要的妻子。 只不过,在想娶她的年纪,她却被人害死。 如今他已是而立之年,妻子却是一个与木嫣完全不同的人。 她年纪小,家族强大,人也霸道,动不动就打人,经常气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每次被她气走,他只会想着如何能制服她,想到木嫣的时候反而越来越少…… 干掉皇帝当太后(43) 大王子已死,余下的柔然将士们群龙无首,再加上这次不知柔然出了什么乱子,据梁将军和苏三哥所说,并没有去年的人多。 南玥正在营帐内休息,与大王子的交战,虽没受什么重伤,但身体还是有些受不住。 忽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苏三哥绑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 “小妹,这个人吵着闹着说要见你,旁边的人说他是什么……几王子来着?反正说是个王子,我就把他带来了!” 说着,他一脚踹上那人的腿弯,那人瞬间狼狈跪地…… 南玥微微坐直了身体,“这次柔然竟派了不止一个王子?” 女声清冷,少年闷闷说了一句,是不太标准的大燕官话,“不是被派的,我是被大王兄强押来的。” 他抬起头来,对上南玥的视线。 南玥也看清了他长什么样,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肌肤是小麦色,深棕色的发带着自然的卷曲,额上有一道疤,但一点也不丑陋,反而给他带了些少年鲜活。 长相是典型的柔然人长相,高鼻梁深眼窝,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茶色的眼,如小鹿一般清透干净,见到她,明显惊诧了一下。 显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杀死大王兄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少女。 “你是大燕主将?”他傻傻问道。 南玥眼神有些不耐,苏云轩踹了他一脚,凶巴巴道:“我小妹不是主将难道你是?别废话!” 少年被他踹得扑在了地上,他挣扎着起身,而后那双眼看着南玥道:“我是柔然王的第八个儿子,塞提。” “你是八王子?”苏云轩有些惊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塞提接着说道:“我想请您,不要杀掉我们的将士。” 见南玥没什么表情,他连忙道:“我知道这几年他们伤害了大燕子民,但那都是我大王兄的主意……” “你想说他们是被迫的?”南玥眸中闪过冷光。 塞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南玥嗤笑一声,普通士兵的确没有选择权,但那些副将什么的,可是跟着大王子杀了不少大燕人,甚至还掳掠无辜百姓,当着大燕士兵的面杀掉。 塞提急得不行,他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头,“求您放过柔然子民,我可以用我的命来换。” 事出紧急,大王兄此次打仗只带了柔然一半士兵前来,还有一些精兵留在王庭守护病重的柔然王。 没想到大燕主将这么厉害,首战就杀了大王子,若是他们杀掉了这些士兵,又进攻柔然,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几年,有大王兄在,柔然的确有些占领中原的野心了,可他却清楚的知道,他们比不过。 他父王也知道,但他父王前两年病倒了,大王兄趁机夺了兵权,几个王室宗亲又不老实。 本来大王兄在还好,可以压住,现在大王兄死了,柔然是真的内忧外患了…… 他只能孤身一人过来恳求主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天真,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一个人的命换柔然这么多人的命,算盘倒是挺会打啊。”苏云轩面色嘲讽。 塞提脸色一变,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若将军您能放过我们柔然,我愿意让柔然成为您大燕的附属国……” 这话一出,连南玥都有些诧异了,444更是惊叫起来,“啊啊啊怎么会,这么早就收服柔然?” 这可是大大大后期剧情了啊,还是萧宸风御驾亲征,在大王子手下差点丢了一条命,苏云月心疼的不行,终于原谅了他之前做的事,然后完美结局。 不过现在,大王子都嗝屁了。 不是宿主,你应该攻略男主,而不是走男主的剧情啊! 不对!男主还没有让柔然臣服,只不过是签订了和平盟约,感情宿主拿的还是升级版男主剧本啊! “继续。”南玥淡声道。 她若带领大军占领柔然,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如今她离开盛京已经两三个月了,崽子身边没大人看着,不知道会不会胡闹。 而且柔然毕竟是一个国,打起来还是挺麻烦的,地形什么的更是不熟悉,她其实也不太想占领柔然。 见她终于有了点兴趣,塞提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可以劝说父王,只要你们帮忙解决了王室内乱,父王……” “等等等等!”苏云轩急忙制止,根据自己之前查探的,再加上塞提说的,他一句接一句的反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王室的乱子还没解决,要我们去帮你解决?你怎么这么大脸呢?你还是个八王子,又不是柔然王,你做得了什么主?就凭一张嘴?去劝说你那老父亲?玩儿呢?” 这八王子别的不会,算盘可太会打了吧。 这算盘响的,他远在盛京的二哥都听到了。 什么八王子,就是个不要脸的王八子。 “我、我……”塞提脸都急红了,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底牌拿了出来,“父王有意让我继承王位……” 柔然王早就拟定好了旨意,只是王室内乱,又怕他被大王子针对,所以一直没有公布。 柔然所有人都以为下任柔然王会是大王子,但柔然王觉得他太过残暴,不会善待子民,从刚开始就没想过让大王子继承王位。 塞提当然知道他与大燕主将谈论这些有多危险,更知道请他们帮忙解决,极有可能引狼入室。 但大王兄已死,那些宗亲必定会逼迫他的父王。 他也有自己的计划,他们进了柔然,便是到了他的地盘之上,若他们敢对子民不利,或者直接占领王庭,那他…… 又了解了一些柔然的情况,南玥才让苏三哥把他带下去。 没一会儿,苏云轩又从外面进来。 认真问她,“小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南玥慵懒靠在座椅之上,“三哥,我见你之前神色有异,你是认识这个八王子吗?” “不认识。”苏云轩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我在柔然养伤之时,听百姓说起过他,他的确很得民心,特别是在有一个残暴大王子的对比之下。” “那三哥,你觉得柔然好打吗?进攻柔然胜算又有几分?” 干掉皇帝当太后(44) 苏云轩皱了一下眉,而后看着地形图,分析道:“柔然地界,错综复杂,就算大王子已死,但柔然兵强马壮,不能贸然攻打。” 就算他们战败投降,可柔然肯定不止这些士兵,就像南玥此次调兵也只调了一部分前来…… 他们大燕只是占了人数优势罢了,若柔然这么好打,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战争了。 自萧宸风继位后,又不认真培养别家武将,每回苏将军觉得很好的苗子,他都只赏些财宝。 反而是木相一派推荐的,他就提拔重用。 苏云轩一想到这个就气,他娘的他们那些文官懂个屁。 南玥又问他,“那你觉得八王子的提议如何?” 这个问题,让苏云轩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若柔然真成大燕附属,无疑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 柔然位置特殊,地广人稀,水草丰盛,百姓多养牛羊,就连马儿都比大燕的大一圈。 若能用布匹细米交换牛羊战马,对于双方都有利。 虽是武将世家出来的,但苏云轩厌恶了战争,他见多了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 若真能与柔然和平共处,他也愿意放下心里的芥蒂。 主要是,他想让父亲安心养老。 “不过……”想到八王子所说,他严肃道:“解决王室内乱太过危险,而且难保八王子不是请君入瓮。” “这个不是问题,三哥你之前不是去过柔然吗。”南玥只要知道八王子说的是实话就行了,毕竟这个江山以后可归她了,既然事情都发展到了这里,那就顺便收个附属国。 八王子要真敢做什么小动作,杀了就是。 …… 南玥把长枪还给了梁将军,对方知道这柄长枪杀过了柔然大王子以后,当即决定当做传家宝供起来。 他现在对于南玥已经是言听计从的状态了,听说南玥要带些精兵潜入柔然,一点异议都没有。 开玩笑,南玥决定的事,有异议也没用。 梁将军和蔡副将就留在这里,领兵看守着投降的敌军。 南玥答应了塞提,待帮他解决了内乱,签订了盟约,再放了余下的这些士兵。 塞提这时候才明白,南玥一开始就没想把普通士兵杀了,她与大王兄是完全不同的人,若是大王兄,必定要把战败的敌军全杀掉。 * 有塞提带路,兄妹两带着精兵很快就潜入了柔然…… 塞提回了王庭才从臣子口中知道,在他被大王兄带去战场的第三天,柔然王就咽气了。 后面大王子战死的消息传来,王室里就更乱了…… 塞提来不及伤心,接了臣子拿来的遗诏,下一刻,就被收到消息匆匆而来的宗亲围困住…… 半个月后。 在南玥的帮助下,塞提踏着宗亲的尸骨,顺利继位,成为新任的柔然王。 年轻的柔然王,下了他的第一道旨意。 柔然成为大燕的附属国,百年为期。 说是附属,其实对于柔然来说也有好处,他们可以用自己的特产与大燕往来交易了,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会更好过,每年的冬天不会缺乏粮食与布匹了。 虽然下了旨意的他被不少不明内情的人唾骂,有像大王兄一样骂他软骨头的,有人骂他为了得到王位竟请大燕人来,但塞提不后悔。 他曾经见过大王兄如何虐待掳掠而来的大燕百姓,他们眼中的惊恐绝望与柔然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也见过冬天,贫苦百姓手脚全是冻疮,行走在雪地里,三岁小童裹着家里唯一一件冬衣。 而他在王庭内,喝着热羊奶,吃着白米面,穿着大燕绒衣。 从那时他就在想,抢夺真的有用吗? 所以,即便不被理解,塞提也要做。 …… 天气越来越冷,呼吸都开始带着雾气,雪花缓缓飘落…… 看着廊外的雪白,塞提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瞬间融化在手心,他轻声叹道:“又到寒冬了。” 他最讨厌下雪了,一到雪天,百姓就格外难熬。 南玥眸光微动,都下雪了,快过年了,今年她怕是回不去盛京了…… 去年在盛京赏雪,还是与绵羊崽一起…… 塞提微微侧头看她,少女侧脸弧度绝美,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眸中少了平日的淡漠,多了些柔和。 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纤长如蝶翼的睫毛之上,塞提看着看着,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像是怕惊扰了美人赏雪…… 直到她轻轻眨了眨眼,转头看他,淡声道:“事情都解决了,我该走了。” “月将军,可否多留些时日?”他听见自己问,用文绉绉的大燕话。 兄妹两都姓苏,为了方便区分,塞提一直叫她月将军。 “不了,我还有事。”南玥拒绝道。 她戴好兜帽,走入雪中。 不过两步,她突然转过头来,“明年的寒冬会好过点。” 塞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那句话。 脸颊骤然间变得通红,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明白他的担忧。 雪中,那道艳色的身影与她的兄长汇合,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亲信悄无声息的过来,“王上,动乱已经平息,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们?” 塞提轻轻摇了摇头,“若我真的对她动了杀意,死的是我不是她。” 在看到她如何解决宗亲的时候,他就放弃了与她为敌的想法,不如保持现在的和平。 大燕有她在,不会毁约的。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大燕皇帝,真是好福气……” 一直到平安出了柔然地界,苏云轩才彻底放松下来。 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那个塞提竟然真的这么守信?” 毕竟人心隔肚皮,而且八王子现在已经坐上了王座,谁知道他签订了盟约以后,会不会翻脸。 反正这事儿,在大燕,也就他们兄妹以及带领的部分精兵知道。 “那个大王子如此阴狠,没想到他这个弟弟挺好啊,柔然王的眼神还是不错的,比狗皇帝可强多了。”苏云轩笑着道,叫起狗皇帝来格外顺口。 “塞提有他自己的私心,但的确心里也有子民。”南玥面色淡淡。 她才不信去了柔然塞提没有动过杀心。 结果是满意的就行。 接下来,该回去收拾狗皇帝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45) 苏家兄妹两留在边关过了个年,年后便告别依依不舍的梁将军,领兵回了盛京…… 盛京里,这个年过得却是很不太平…… 在南玥的计划下,这一年来,苏云祈全心全意为安王办事,又出主意为他拉拢了好些朝臣。 除了先帝留下的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苏云祈本就没想让安王笼络。 再加上这几年,萧宸风上位,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并没有如同先帝一般重用这些老臣。 而且,自从萧宸风轻易处决了叶丞相后,又看他对苏家的态度,部分老臣是寒了心的。 所以,即使拉拢不了,安王也不太在意这些老臣,觉得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另一方面,自从木相做了一品文官以后,朝中的风气就变了。 寒门子弟根本没有出头之日,真正优秀的文章有时候皇上都看不到,要么就是换在了另一个有背景的考生头上。 由木相推荐提拔的都是给过他好处的,这几年来,木相可是赚的盆满体钵。 同样,这些人就格外好笼络。 因为利益结盟的关系,遇到更大的利益,就变得脆弱不堪。 安王最后去找了木相,奈何木相两边都不想得罪,一边收了安王的好处,一边又不帮他办事。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几次被木相不痛不痒的挡回去,安王有些不悦,苏云祈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在他耳边出主意,如今因为皇上偏宠木家,已经不得民心,不如就以木家为由,来个清君侧。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就连最难搞的苏家都站了队,苏将军还愿意尽心尽力的辅佐他,安王着实有点飘了。 先是陷害了在宫里的淑妃,让淑妃毒杀皇上的消息传了出去。 然后在除夕之夜的宫宴之上,安王又提起此事。 木相立刻惶恐跪地,连声说着自己绝没有二心。 皇上当即便说自己查明了此事,不过是误会罢了。 但至于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谁又知道呢。 木相明白安王要搞他了,年后弹劾他的折子更是不要钱一般。 让他真正害怕的是,皇上好像开始计较他这几年做的事情了…… 木家这几年的确做了很多恶事,不过萧宸风一直如一叶障目般,直到弹劾的折子堆满了桌案,他认真看去,才发现因为对木嫣的愧疚,他对她的家族有多偏听偏信。 木家早已不是当年根基脆弱的木家,它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成了许多人的阴影。 记得年少时,他最讨厌强势能给他带来压力的家族,讨厌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官官相护。 他亲手扶持起来木家,让木家变成了如今这样。 却不是造福百姓…… 他记得木嫣偶尔会聊起她的父亲,她当时说她父亲心有百姓,只不过是没有机会施展,若是他,能否给她父亲一个机会? 不过她说起她父亲之时,眼神却是有些复杂难明的,当时的他,并不太明白。 现在想来,这些话……也许并不是她真心想说。 可他却是真心想满足她,才让木家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木嫣啊,当年,你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时,眼里总是那样满是心事? 他一直想拂去她眉间散不去的忧愁,却到她死去,都没有成功。 久不落笔,墨汁滴落到纸上,把字迹晕染成一团…… 萧宸风面色沉重,他究竟该如何做? …… 是夜。 今晚的盛京似乎格外不安。 木相自今日进宫上朝,一直迟迟未归。 傍晚,更是有人把丞相府团团围住。 木夫人跪在佛堂里,恳求着老天保佑木家度过这一劫,让木相平安归来…… “你恳求老天菩萨,不如去祠堂求我女儿显灵。”女声突然响起,跪在蒲团上的木夫人吓了一跳。 她匆匆转身,只见佛堂门口站着一个消瘦的人影。 那是一个妇人,衣衫朴素,脸色木然。 认出来人是谁,木夫人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凶道:“谁准你出来的?” 妇人那双眼与木嫣生得极像,她缓缓开口,声音嘶哑而沉闷,“我说的有错吗?你们木家踏着我女儿的血泪,才走到如今的位置,难道不应该去拜拜她吗?” 她扯出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笑,“拜什么佛啊,去拜我女儿,去啊,去求她再保你们几年富贵,快去啊!” 木夫人只感觉后背发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仿佛看到了木嫣,她大声道:“来人!快来人!把她给我关回去!” 下人们匆匆赶来,将妇人拖走…… “哈哈哈哈!”妇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神色癫狂,“嫣儿你看到了吗?木家终于遭报应啦!遭报应啦!” 女人刺耳的笑声逐渐远去,木夫人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口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 宣政殿。 安王以清君侧之名,联合苏将军,带兵围住了皇宫。 虎符给了南玥,又事出紧急,现在的萧宸风也只有羽林军可用。 “安王,你这是谋逆!”面对虎视眈眈的安王,木相强忍着畏惧道。 “皇上,木相结党营私,私自收受贿赂,又诬陷元老重臣叶丞相,致使叶家蒙受奇冤,该当何罪啊?”安王笑眯眯的问道。 萧宸风阴沉着脸,安王没等他说话,又接着道:“按照大燕律法,应当诛九族!不过皇上心软,那便由本王这个皇叔代劳,也不为过吧?” “安王,朕平日里待你不薄。” 萧宸风自觉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念及皇叔在他小时候待他不错,他平日里对他也很是敬重,皇叔该有的尊贵他都有,从未想过把他赶出盛京。 安王的笑容更温和了,他语重心长道:“宸风啊,你是一个好侄子,但不是一个好皇帝,你就不适合坐在皇位之上,难道你的父皇没有和你说过吗?” 他一字一句直戳心灵,“你念旧,心软,太过自我,刚愎自用,太容易被人利用。” 萧宸风怔了怔,又神色复杂的看向他身后的苏将军。 他一直不相信苏家的忠心,忌惮他们功高震主,可如今苏将军联合安王逼宫。 他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不敢相信…… 如今被逼到绝境,他才发现,父皇留给他的,他竟全推远了。 如今身边只剩下一个木相…… 干掉皇帝当太后(46) 安王带来的人太多,羽林军坚持不了太久,萧宸风一把拿过旁边侍卫的剑,与安王党羽厮杀起来…… 见到他的身法,苏将军握了握拳,眼神突然变得复杂难明,萧宸风是先帝最宠的皇子,所以他的武艺,是他亲自教的。 昔日的师与徒,如今的臣与君,竟要刀剑相向。 苏将军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闭了闭眼,他不想背叛大燕,更不想背叛先帝,他答应过先帝他们苏家会好好辅佐他的子孙,可……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终是站在了安王面前,却没有对萧宸风动手…… 木相一个文官,根本没有武力,只能躲在角落柱子后瑟瑟发抖。 早知道这样,他帮帮安王也没什么嘛! 聪明了一世,怎么就在这里犯糊涂了。 木相可不是什么忠臣,如今富贵了,他更舍不得死了。 萧宸风武艺超群,却也只是一个人,又许久没有动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他吐了一口血,脖子上架着剑刃。 安王拎着剑,一步步走近。 脸上依旧挂着长辈般慈祥的笑容,他劝说道:“宸风啊,你若自愿退位,皇叔就饶你一命,如何?” “呵……”萧宸风冷笑一声,眼眸沉沉的看他,狠狠啐了一口血沫,“还想名正言顺的上位?” 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永远都不可能名正言顺。 “安王,你说这天下笔者以及先帝老臣会怎么说你?你说史书会如何书写?你还真以为朝中尽掌握在你手里了?”萧宸风眼神嘲讽。 “你什么意思?”安王脸色一变,竟有些莫名恐慌。 不过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你想拖延时间?还有谁会来救你?” 说着,他一剑刺入萧宸风的胸膛…… 就在这时,高大的殿门被人大力踹开…… 一只羽箭准确射向安王的后心…… 安王迟缓的低头,只看到冰冷的箭簇,从他身体里穿过…… 一箭穿心,安王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奇怪的气音,就轰然倒地。 他瞪着眼,拼命往门口看去,却先看到了苏云祈的身影。 刹那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还说萧宸风容易被人利用,他更是被人利用了个彻底! 他悔啊!!! 安王倒地的瞬间,萧宸风的眼前豁然开朗,他忍着疼痛望向门口,瞳孔微缩,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跳骤然加快几分…… 少女身穿银甲,眼眸冷厉,似乎还带着塞外的风雪,飘扬的披风鲜红如血。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弓,准确对上他的视线…… 萧宸风捂着受伤的胸口,半躺在台阶之下,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惊喜。 捡回一条狗命,可不惊喜嘛。 南玥嫌弃的啧了一声,要不是狗四一直催着她快点快点,说攻略对象死了它就没有能量传送了,她只能在这里过一辈子什么的,她是打算让安王杀了他以后再出场的。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打算,现在不死也许更好…… 444还有些不平:“还是太晚了啊!” 攻略对象都伤成这样了。 南玥冷冷在心里回它:“留他一条狗命就不错了。” 眼睁睁看着她走近,苏将军才猛然反应过来,“月儿……” 又见到她身后腿已经好了可以正常行走的苏云祈,苏将军面色震惊,“祈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虽站在了安王这一边,但对于他们兄妹的盘算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收拾完外面安王余党的苏云轩也走了进来。 苏将军差点站立不住,瞬间红了眼眶,“轩儿?!” 无论怎样的动静,萧宸风现在眼里只看得见那一人的身影…… “苏云月。”他第一次叫她这么温柔。 也可能是受伤了没力气再大喊大叫。 萧宸风拖延时间,有人出去传信,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赶来救他的会是他一直讨厌的苏云月…… 其实她离开的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想她…… “啊啊啊好感涨了涨了涨了!过半了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还在涨!” 虽然攻略对象被安王捅了一剑,生命值现在低得要死,但飞快上涨的好感度让444很快忘记了降低的生命值,受伤了治好就行。 关键是这个好感度啊! 果然,英雄救美,美救英雄! 永远不会过时的攻略方式! 哪怕是皇帝也得沦陷! 可是它还是很纠结啊,为什么安王逼宫这个情节提前了这么久! 不管了!柔然都收服了!大王子嗝屁了!安王也嗝屁了!男女主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了! 现在,宿主就专心攻略,打出he结局吧!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444第一次这么高兴。 六六也很高兴,不过两系统高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南玥一脚踢开安王尸体,站定在萧宸风面前,沉声道:“苏家,救驾来迟,万幸皇上性命无虞。” 苏云祈也走了过来,跟着补充,“皇上,父亲早知安王有谋逆之心,这才假意臣服,为了将叛党一网打尽,望皇上恕罪。” 萧宸风被人扶了起来,他虚弱道:“朕都知晓。” 从苏云月赶来救他,苏将军没有对他动手,他就明白了,苏家是不可能谋逆的。 见小妹没什么表示,苏云祈面色担忧道:“皇上,还是先宣太医吧。” 因为疼痛失血,萧宸风脸色惨白,额上冒出冷汗,但他还是紧盯着南玥,欲言又止…… 南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面色淡淡道:“你去治伤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等萧宸风一走,苏将军就一掌狠狠拍在苏云轩肩上,又怒又喜,“你们……” 这兄妹三人,倒是会瞒。 苏云轩挠了挠头,直接甩锅,“我是听二哥的。” “我知道父亲你有很多疑问,咱们回将军府再说。”苏云祈说道。 人都押出去了,又好不容易让苏云轩带着苏将军回去了,苏云祈才轻声问出心底的疑问:“小妹,为何要救他?” 这个他,是萧宸风。 明明最开始的计划是,安王杀了萧宸风,他们再反水杀了安王…… 南玥抬头,看着台阶之上的华贵龙椅,眸光幽暗,“还需要时间。” 现在登基为帝到底太突然,她得让狗皇帝立绵羊崽为太子。 她再顺理成章以太子年幼为由辅佐太子处理政事。 再加上朝中鱼龙混杂,需要时间处理,也需要时间给那些朝臣慢慢接受…… 所以,狗皇帝暂时不能死。 但他也不能好好的…… 干掉皇帝当太后(47) 天边泛起鱼肚白。 安王逼宫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一整晚,后宫里都是人心惶惶的。 收兵以后,南玥思索着之后的计划,一路走了回去…… “阿姐!” 忽听男孩的声音响起,一贯冷静温和的声音带了几分焦急。 南玥抬起眸子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到了凤仪宫…… 绵羊崽刚从里面出来,蓝色锦衣外披了一件深色斗篷,墨色毛领衬得他的肤色更加冷白。 南玥微蹙了下眉,“你干什么去?” 现在好像还没到上早课的时间吧,就是平日里锻炼也是在凤仪宫。 “阿姐。”萧砚之又叫了她一声。 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她,极黑与极白形成强烈的对比,清澈又明亮,他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情绪…… 南玥走向他,果然,崽子几个月没有大人看着就不得了了…… “你……” 她正想说些什么,绵羊崽就一把抱住她的腰…… 毫无防备的被抱住,南玥身体瞬间僵硬,要出口的话也顿住了,她手放在他的肩上,想推开他…… “阿姐……” 萧砚之眼睫微微颤抖着,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手臂强硬的搂抱着她的腰肢,话语却带着几分委屈与担忧,“砚之只是想你了,阿姐,你没有受伤吧?” 南玥妄图推开他的手顿了顿,而后轻轻放在他的背上,隔着斗篷不自然的拍了两下…… 罢了罢了,又不是第一次抱了。 崽子嘛,离开大人太久是这样的…… 而且绵羊崽这么惦记她的安危,她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没有受伤。” 萧砚之越发抱紧了她,只感觉如今心里才略微满足了点…… 本来费尽心思到她名下,只是为了成自己的事,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如此渴望与她的相处…… 她去边境之时,虽对她有信心,但他也忍不住担心…… “好了,外面风大,进去吧。”南玥轻声道。 她觉得她要再不说句话,这绵羊崽怕是要一直抱着。 萧砚之听话的放开她,和她一起进了凤仪宫,主动说起出去的原因,“昨夜宫里太乱,我派人出去打听,才知安王逼宫了,一夜未眠,后面又听闻,阿姐平息了动乱。”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阿姐,砚之只是想出去见见你。” 南玥嗯了一声,“不过下次遇见这种事,就不要出来了,很危险的。” 是安王带的兵不算多,而且没有打进后宫,要是进了后宫,在外面乱跑就格外危险,指不定就被叛军抓到了。 当然,若真到了那种境况,哪儿都不安全。 “没有下次。”萧砚之认真道。 南玥侧头看他,“嗯?” 萧砚之微微扬起唇角,笑着道:“有阿姐在,没有下次。” 南玥眸中带上些许笑意,绵羊崽对她还挺有信心,不得不说,她被这句话取悦到了。 “不过……”萧砚之突然话锋一转。 他一字一顿道:“若是砚之,必不会让阿姐忧心,更不会让阿姐去边境。” 南玥微微眯了一下眼眸,问他:“那你到你父皇这种境况,当如何呢?” “砚之会尽毕生所学,护住阿姐。” 南玥愣了愣,心头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那感觉转瞬即逝,她冷声道:“答非所问。” 她问的是解决方法,她才不需要别人护。 萧砚之笑了,温声道:“可阿姐这个问题本就不对,砚之不是父皇,也不会到父皇这种境况。” “更不会像父皇一样,让阿姐去战场拼命,还要阿姐来救命。” 南玥没有说话了,绵羊崽说得也没错,她教养出来的崽子,怎么会做出狗皇帝那样的决定呢,更不会如狗皇帝一般偏听偏信。 半夏听到动静,从殿中出来,就见到心心念念的娘娘回来了,一瞬间,她的眼眶就红了,“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好担心您!” 说着,她跑上前来,“娘娘,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小丫头估计有好多话要说,南玥在她下一个问题出口前道:“不过我有些累了。” 她领兵赶回盛京以后,又进宫救狗皇帝,根本没好好休息。 半夏只好压下了想说的话,“那奴婢伺候您歇息。” 想起绵羊崽刚刚说他一夜未眠,南玥又道:“萧砚之,你也去歇息吧。” 发生了宫变这样的大事,今日应当是上不了早课了。 “好。”萧砚之乖乖应声,看着少女进了殿中…… …… 安王逼宫重伤了皇上,还好皇后娘娘领兵及时赶到。 与安王有牵连的朝臣被一网打尽,除了苏将军。 因为护驾有功,苏家在盛京的地位直线上升。 包围着木家的兵虽撤了,但木相还被押在大牢内,等候处置。 安王逼宫是以木家为由,木家也的确是做过许多恶事的。 那些弹劾的折子里写的都是事实。 皇上虽还没有下令,但朝臣们知道,木相的所作所为,没有爆出来还好,如今盛京几乎是人尽皆知,议论纷纷。 木家众人都不敢出门,怕被百姓指责。 皇上就算再偏袒木家,如今也得把木相处置了,不然民心难保。 本还在禁足的木婉听说了这件事,再也坐不住了,说什么都要见皇上。 到底是昔日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宫人们也没敢拦,就这样让她闯入了皇上所在的圣宸宫…… 安王的那一剑,让萧宸风伤得有些重,还要处理政事,他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躺下休息会儿,外面就传来尖锐的女声…… “皇上!皇上!” 木婉一身素衣未戴珠钗,急急忙忙提着裙子从外面进来,直接跪在了龙床前。 “皇上!求您放过木家!放过臣妾的父亲!皇上!” 木婉平日声音又娇又甜,如今听着,却是分外聒噪。 萧宸风额角突突跳动着,烦躁的睁开眼。 木婉双手抓着他的手臂,不断恳求着,“皇上,求您了!不要赐死!” 萧宸风皱着眉头,嗓音有些哑,“谁准你进来的?” “皇上。”木婉双眼含泪,“求您不要赐死臣妾的父亲,求您放过木家!” 到底是自己的妃子,又是木嫣的妹妹,萧宸风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额角,尽量耐心道:“木相做的这些事,朕也保不住他……” 木婉的眼泪落了下来,“皇上,您以前能保住,现在也能保住啊。” 她不明白,皇上昔日能为了他们木家上位,除去叶丞相,如今怎么就保不住了呢? 干掉皇帝当太后(48) 听着木婉的话语,萧宸风怔住,他知道自己太过偏袒木家,木嫣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那是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家族。 所以他信任,并且重用。 木家却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做的越来越过分。 可笑的是,木家所有人都知道,并且心安理得的利用着他的信任以及对木嫣的情谊…… 他冷冷的看着她,格外无情的说道:“朕不能放过木家。” 他若放过了木家,就算没有安王,这个皇位也坐不稳了。 “不!!!”木婉拼命摇着头,如果父亲死了,木家没了,那她作为罪臣之女,也要完了…… 就禁足的这些时日,已经够让她感到绝望…… 手指不自觉用力,抓紧他的手,仿若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语无伦次的恳求,“皇上,求您看在臣妾的份上,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放过木家吧!” 她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不!看在姐姐的份上,看在臣妾已逝庶姐的份上!放过木家吧!放过父亲吧!求您了!” 萧宸风不为所动,“你走吧,别再来见朕了。” 为了木嫣,他做了太多糊涂事…… 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木婉猛地瞪大眼,她的声音颤抖着,“皇上,您不要臣妾了吗?” 萧宸风似乎格外疲惫,“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你可以去见你家人最后一面。” 木婉是他的妃子,他不会处死,也不会再去见她。 木婉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木然重复了一遍,“看在我姐姐的份上?呵……” 别的不说,她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脸面…… 可就连去见家人最后一面这样的事情,都要看在木嫣的份上吗? 她哭着问他,“皇上,你爱过我吗?” 萧宸风想都没想的回答,“没有。” “一丝……也无?”木婉又问,带着些许期盼。 萧宸风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冷着声音,“一丝也无。” 他宠她,只是因为她是木嫣的妹妹,又与木嫣有八分相像。 木婉手指在痛,心却更痛…… 她以为这么久了,他哪怕不像爱木嫣那样爱她,至少也有一点点爱。 可面前这个男人,竟对她真的一丝情谊也无…… 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可她还是忍不住动心了。 想着得不到他的心,至少能得到荣华。 结果……现在什么都没了。 木婉似哭似笑,“好一个一丝也无!”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她本就不稳的情绪,她厉声问道:“那你爱谁?” 萧宸风沉默着,若是以前,他笃定自己爱木嫣。 可是现在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另一个身影…… 见他不回答,木婉歪了歪头,轻声说出一个名字,“木嫣?” 泪水从眼角坠落,她的嘴角却勾起,绽放出一个笑来…… 这是一个属于木婉的笑容,带着些许娇媚,并不是平时刻意模仿木嫣的温柔小意。 平心而论,其实木婉比起她的庶姐,要美得多。 她鬓发散乱,眸中带泪,却笑出了声来,“皇上,你以为木嫣她是真心爱你?” 萧宸风瞳孔一震,“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木婉眼神不甘,嫉恨道:“她一个小小庶女,被太子看上自然是烧高香了,哪里敢反驳。” 她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因为太爱所以怨恨,反正改变不了结果了,干脆把心里所想全说了出来。 “皇上,是你逼死了她,你知道吗?若不是你看上了她,她也许不会这么惨!她根本就不爱你!” 萧宸风猛地坐起身,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你说清楚!” 木嫣怎么会不爱他…… 看着他的神色终于变了,木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继续扎他的心,“木嫣她爱的人…是苏家大公子!当然,苏家公子,她也是配不上的!你与她初见的那场踏青游,是她在家里央求了我母亲许久,才准许她跟着我来的,你以为她如那些贵女一般是为了见你?她其实是为了见苏家公子!” 木嫣在家里,存在感一直都不强,她胆小懦弱,逆来顺受。 她唯一的一次勇敢,便是那次踏青,却没想会被太子注意到。 萧宸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一直以为,他与木嫣,是两情相悦…… 结果,却成了他一厢情愿?成了他在逼迫? 木婉抬起手,胡乱擦着自己脸上的泪,只擦得自己脸颊生痛。 “她一个小小庶女!凭什么被你看上!皇上!那日我也在啊!为什么你看不见我!我比她耀眼多了啊!” 初遇萧宸风时,她还未及笄,与庶姐站在一起,人们第一眼看到的总是她,即便庶姐与她有几分相像,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时候的木婉多骄傲啊。 木嫣笼罩在她的光芒里,只配做她的影子。 可是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太子,看到的第一眼,却是她那毫不起眼的庶姐。 明明是同样的起点。 自那日过后,太子经常来找庶姐,父亲笑开了花,庶姐强颜欢笑,而她只能躲在角落,偷偷望一眼尊贵的太子殿下。 后来,庶姐死了,死在了太子最想娶她的时候。 她久久未定亲,对着镜子学习着木嫣的一颦一笑,最好动的她,被迫静了下来,用着木嫣最爱用的香粉,穿着木嫣最爱穿的衣衫。 在太子登基后,被父亲送进了宫,做自己庶姐的替身,替家族保着荣华富贵。 为什么啊? 为什么最后她活成了木嫣的影子啊? 时日久了,再望向镜子中的人时,她都会恍惚…… 木嫣死了,可真正的木婉也死了,死在了学做木嫣的那一日……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如今全爆发了出来,“哪怕不是我!叶家叶凝差在哪里了?她贵为叶相嫡女,名动京城的才女!自愿嫁于你为侧妃!为什么你就是看上了那个木嫣!为什么?!” 输给任何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输给了木嫣。 更让她嫉恨的是,她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木嫣却根本不想要! 萧宸风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你之前说是朕逼死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干掉皇帝当太后(49) 木婉依旧笑着,“你猜啊?” 萧宸风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眸狠厉,“说!” 木婉一下就慌了,抓着他的手,拼命挣扎,面色涨红,张开嘴呼吸着,几乎窒息…… 萧宸风也没想掐死她,松开了手,她咳嗽着,听到他带着杀意的声音,“你再不说,朕真的杀了你。” 经过了死亡的威胁,木婉身体一抖,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道:“其实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你若没有看上木嫣,她肯定不会死!她根本就不爱你!” “滚!” 萧宸风的胸膛剧烈起伏,剑伤似乎又开始疼痛……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攥紧了拳头,他一定要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木婉脸色煞白,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走出圣宸宫的一瞬间,她望着天空,忽地大笑起来,直笑出了泪……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做木嫣了…… 从木婉口中知道的事情,让萧宸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暗中调查着当年的事情,本以为时隔太久,查起来会很艰难,没想到不过几日,就调查出了与当年完全不同的真相…… 他一个人沉默着待了许久,直到天都黑了,才派人去叫皇后来…… 南玥跟着内侍一路到了圣宸宫。 内侍停在了门口,恭敬道:“娘娘,皇上只想见您一人,奴才就不进去了。” 南玥迈步进去,宫人们把殿门也关上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狗皇帝,他坐在桌旁,明明灭灭的烛火下,身影有些孤寂落寞。 “你来了。”听到动静,萧宸风回过神来,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来,“坐吧。” 南玥毫不客气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事快说。” “你对朕就非要这个态度吗?”萧宸风眼神受伤,语气也没有以前那般强硬。 南玥冷冷看他,他对苏家做了那些事,怎么还有脸要求她的态度。 萧宸风蜷缩了一下手指,莫名有些心虚,他不再说这个,转而谈论起另一件事来,“朕知道了一些事情,心里很不好受……” 南玥:“活该。” 萧宸风顿了一下,当做没听到,继续道:“朕一直忘不了木嫣,可直到今日,朕才知晓,她根本不爱朕,一直都是朕一厢情愿!” 南玥这次没有说话了,萧宸风似乎也只是想找一个倾听者,他自顾自地说着,“木家早已在暗中站好了队,只是出了朕这个意外,为了扳倒叶家,他们耗费了上十年时间,甚至用上了木嫣的命!” 他不知道,原来有人为了权势地位,会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女儿都能牺牲…… 若是他没有看上木嫣,也许木嫣不会死,不会卷入斗争,做那最后一颗棋子…… 南玥面无表情,“是你自己蠢。” 为什么当年查不出来的如今却这么容易就查出来了,那是因为他不愿意深查,只相信自己觉得的。 而这些证据之所以现在出现在他眼前,也是因为她与苏二哥耗费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挖出来的。 萧宸风心中苦涩,他想起了父皇对他说的…… 他说:宸风啊,你别的都好,就是太过极端,过于自我,爱极爱,恨也极恨,这样不好。 他那时不懂,哪里不好了,他爱的便给予最好的,恨的自然要踩到泥地里,再也翻不了身。 现在他才明白,人是善变的,就像一年之前的他,绝对不会想到…… 他会对苏云月动心。 可他却做了太多错事…… 想到这里,他的心便是一阵疼痛,皇叔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不适合做一个帝王。 他望向南玥,哑声道:“月儿,你能原谅朕吗?” 他现在只有她了…… 南玥瞳孔微微一缩,被他突然的一声月儿给雷的不轻,这狗皇帝……想干什么? 444:“哇哦,追妻火葬场咯!” 真想不到,宿主不按剧情走的攻略方法,竟然有用。 萧宸风轻轻抓住她随意搁在桌子上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把自己内心的话说了出来,“月儿,你离开的这几月,朕一直在想你,你回来救朕的时候,朕真的很惊喜……” 南玥眸光暗了暗,嘴唇轻轻抿着…… “那日,木婉问朕爱谁之时,朕的脑海里出现了你的身影,那时朕便确定了自己的心……” 他一直以为他爱木嫣,可苏云月出现以后,他的心不知不觉被她占据…… 在知道木嫣并不爱他时,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是愤怒和不敢相信。 说到底,他这些年,只是执念作祟吧…… 他微微侧头,就要去吻她的手心。 南玥反手捏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冷声道:“萧宸风,你真让我恶心。” 她不懂爱。 却也知道,爱绝非是萧宸风这样! 牵扯到了剑伤,萧宸风脸色一阵泛白,更伤他的,是南玥的话语。 “月儿……”萧宸风眼眶通红,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可怜。 他声音沙哑,“给朕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不好?” 烛火摇曳,少女唇角微勾,眼眸却是冷冽如冰,她说:“迟了。” …… 南玥回到凤仪宫之时,已经很晚了。 宫人们都休息了,只有值夜的两人还站在门口。 她推开殿门,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殿中并未点灯,黑漆漆的一片中,只能看到人影模糊的轮廓…… 但她能感觉出来,他在看她。 “阿姐,你回来了。” 萧砚之起身,点上了一盏灯…… 火焰在他眼里,映的眸底发红。 南玥也看清了他,他穿着单薄的衣衫,披着一件青色外套,墨色的长发半披散着,在灯下,如缎子一般丝滑。 她蹙了蹙眉,“怎么不去睡觉?” “砚之睡不着。” 南玥问他,“失眠了?” 萧砚之抿了一下唇,“嗯。” 只要一想到她去了父皇那里,他就睡不着,烦躁的想杀人……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失眠呢。 睡眠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崽子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萧砚之垂了垂眸子,掩下眼中晦暗,看上去有点低落,轻声道:“……可能是想阿姐了。” 听着萧宸风说想她,南玥只觉得恶心吧啦的。 可听着绵羊崽说想,她却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快去睡觉吧。” 萧砚之听话的点点头,“好。” 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回身问道:“阿姐,你可以教我医术吗?” 南玥有些不明,但还是干脆答应了他,“可以。” 都教了绵羊崽这么多东西了,再教一下医术,也没什么问题。 萧砚之淡笑着,“多谢阿姐。” 干掉皇帝当太后(50) 天气逐渐回暖。 皇上也终于下旨处置了木家,男子斩首,女子贬为奴籍,全部家产充了公。 知道木家有钱,可是得到了具体的数字,朝臣们还是忍不住震惊。 这都能抵上半个国库了吧…… 有老臣暗自摇头,当年叶家也是这样被抄了家,叶家该大吧,可家产还没木家的十分之一多。 这叶家,才是真的冤啊…… 如今就算洗清了冤屈,也没什么用了,叶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偌大一个家族就这样没了。 一代忠臣,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怎么叫人不心寒…… 萧宸风在朝堂之上的威信大不如前,处置了安王党羽与木相党羽,朝中职位也空缺得很…… 有朝臣提议,多提拔些寒门子弟。 昔日木相在时,拦下了许多优秀文章。 萧宸风的伤本来就重,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根本没有时间安心静养,身体不知不觉就垮了,在一日下早朝之后,竟然晕了过去。 又有朝臣委婉提议,不如立个太子,这最大的皇子也有上十岁了,也可以开始学着接触政事了。 毕竟萧宸风也是十多岁就开始被父皇带着接触政事的,更是在他六岁之时就立了他为太子。 但他与父皇的情况又不一样,他是父皇最宠爱期望最大的一个儿子。 而他的几个儿子,说实话,他都没怎么关注过…… 最初看到这个提议的折子的时候,萧宸风很是气愤,把奏折扫落一地,差点掀翻了桌案,恨不得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 他不过才三十而立,还年轻得很,这些朝臣提议他这么早立太子是什么意思?盼着他死吗? 一气之下,他的胸口又开始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新上任的大总管林海立刻上前,边捡着地上散落的奏折,边说着注意龙体之类的话。 之前的总管李康在木婉去冷宫以后,也被萧宸风贬了下去。 如今的林海是先帝留给他的,只不过他之前一直没有重用过…… 林海虽比不得李康能说会道,但胜在办事稳妥,又在宫中待了几十年。 林海把奏折摞好,担忧道:“皇上,要不要奴才去传太医?” 萧宸风摇摇头,又问他:“你觉得朕应不应该立这个太子?” 见林海面色为难,萧宸风道:“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是。” “那奴才就直说了。”林海低着头,毕恭毕敬道:“皇上如今伤还未好,又政事繁忙,可以让皇子学着分担一些小事,至于立不立太子,那就全看皇上您的想法了。” 萧宸风看着堆得跟小山一般高的折子,揉了揉额角,叹道:“让朕再想想吧。” 他一个人的确有些忙不过来了,主要是身体受不住…… 林海并未多言,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 萧宸风很少查看儿子们的功课,当把少师唤过来一问之时,他才知道,那个他曾经最讨厌的儿子进步巨大。 看着少师拿出来的文章,萧宸风沉默了许久。 即使很不想承认,但这个儿子比他想象中的要优秀的多,甚至他在他那个年龄之时,还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本来萧良逸与萧砚之只相差两岁,他有考虑过,可看了萧砚之写出的文章,再看看其他儿子的,即便有些灵气,也与他没法比。 于是这天,萧宸风难得从繁忙的政事中抽出身来,去凤仪宫看看南玥,顺便见一下这个儿子…… 到南玥那里,自然又吃了一个闭门羹,但萧宸风现在并不像之前一般强行踹开门大发脾气什么的。 他在门外,好声好气的和她说了些话,才去侧殿见了萧砚之。 父子俩在桌边相对而坐,一时竟有些无言…… 半晌。 萧砚之给他倒了一杯茶,叫他:“父皇。” 萧宸风看着对面的儿子,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岁之前,他偶尔去见一次叶凝,这孩子便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瞳,没有什么情绪的望着他。 叶凝让他叫父皇,可他只是低下头,不言不语。 上一次相见,他也是这样,一双黑瞳看着他,半张脸隐在黑暗处,倔强的不许他进门。 明明小时候,还有他一两分影子,如今长大了些,倒是和他一点也不像了。 由于当年对叶家做的那些事,萧宸风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儿子。 可他一句父皇似乎让他找到了机会,他咳了咳,便顺势开始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以前,你总是不愿意叫朕父皇。” 萧砚之垂下眸子,看着杯盏之中没有丝毫波动的茶水,淡声道:“那时年纪小,不太懂事。” “没有没有。”萧宸风连忙否认了一句,莫名有些尴尬。 他能感觉到儿子的冷淡,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了,他根本没有关心过他,放任他在后宫之中被人欺辱。 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呢。 又是寂静。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洒入殿内,在桌上照出明显的分界线,萧宸风笼罩在阳光之中,身躯带了点暖意。 良久。 他打破了寂静,出声道:“对不起。” 萧砚之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他抬起眼来,“父皇不必道歉。” 萧宸风本觉得和自己儿子道歉很没面子,可萧砚之这句话一出,让他更加愧疚。 他想起了叶凝,他不爱她,可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女人就是她,再就是苏云月。 苏云月还有弥补的机会,叶凝什么都没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 “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妃,对不起叶家。”萧宸风面色痛苦,愧疚几乎要淹没了他。 “我说了,父皇不必道歉。”萧砚之还是这句话。 “不,砚之,以后父皇会好好待你,好好教导你,你能原谅父皇吗?” 萧砚之轻轻摩挲着茶盏,问他:“那父皇能写罪己诏吗?” 萧宸风愣住,罪己诏? 把他当年所做的事情写出来昭告天下? 本来威信就不如前了,他知道自己当年做的事情有多卑鄙,若是这些事让大燕普通百姓知道了,那他就彻底失去民心了,周边附属小国更会看不起他…… 见他脸色变化,萧砚之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父皇,我开玩笑的。” 他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道:“父皇,儿臣从没有恨过你。” 不过是单纯的想要他死罢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51) 萧宸风与儿子谈了一下午,父子俩渐渐解开了隔阂。 虽不像别家父子那样亲密,但比之前好多了。 晚膳时,萧宸风顺势留在了凤仪宫用。 南玥也没说什么,不过有狗皇帝在,多少影响了胃口,她难得少吃了一碗。 好在狗皇帝也没有那么不要脸,怕逼得她太紧,她又生气,用完了晚膳就回去了。 “他与你说什么了?”等狗皇帝走了,南玥直截了当的问萧砚之。 萧砚之都一五一十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还问了一下我的功课。” 南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肯定道:“不出两天,他就会立你为太子。” “为什么呢?”萧砚之故作疑惑。 “小孩子不要知道这么多。”南玥面无表情道。 不光彩的手段可不适合让小崽子知道,学坏了怎么办。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嘛,那当然是因为苏二哥与亲信在宫外,联合部分朝臣提议,顺便找些难题,让狗皇帝分身乏术,忙得焦头烂额。 而她在宫内,给狗皇帝下了药。 不然他的伤怎么会好得这么慢。 以她的医术,就算是太医,都是查不出来的,只会觉得他是太过劳累,伤的又太重。 待那些苏二哥以苏家名义资助过的寒门子弟起来了,那些硬骨头老臣也臣服以后,整个朝堂尽在掌握之中。 狗皇帝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萧砚之轻笑,“好,砚之都听阿姐的。” 阿姐不让他知道,那他便装作不知道好了。 男孩眉眼带笑,眸光璀璨,南玥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一直这样听话就行。 虽然说是找个傀儡,可南玥是把他当崽子用心在养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萧砚之微微拧眉,“若砚之成了太子,便不能与阿姐一起住了。” “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而且……”南玥勾了一下唇,“日后,我会与你一起上朝的。” 时间多着呢。 …… 不出南玥所料,一日后,萧宸风下旨封了二皇子萧砚之为太子。 册封后的第二天,萧砚之就搬入了东宫。 一个月后,批阅奏折时,萧宸风又晕倒了一次。 太医连连说着,皇上那一剑伤到了底子,现在一定不能劳累,得好好静养。 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萧宸风还多了一个头疼的毛病。 这一场病得很重,萧宸风实在没有精力处理政事了,刚开始几天连床都下不了。 没办法,只能先让太子监国。 不过太子到底才十岁,朝臣恐怕不服,就在这时,南玥过来看他。 想起皇后当初收服了柔然,苏家是最能震慑朝臣的,又忠于皇室。 萧宸风最终决定让皇后辅佐太子监国。 当初有多忌惮苏家,现在的萧宸风就有多信任苏家。 很快,龙椅旁边就添了一张华贵座椅。 这旨意一下,自然有朝臣不服,年幼的太子监国就算了,怎么皇后也参与进来了,大燕可从来没有女子干政的,前朝都没有! 上朝的第一天,面对着上首坐着的皇后和太子,有心直口快的朝臣刚提出异议,就被苏云轩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还没有女子打仗呢,他小妹打了胜仗回来,不但如此,还收了柔然为附属国。 你是男子,你能办到吗? 女子怎么了?他小妹贵为一国之后,又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辅佐太子监国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文官那边,也有人站出来道:“是啊,越骑将军说得没错,女子干政是没有先例,前朝没有,我大燕造一个先例又如何?何必去和已经破灭的前朝比呢?是瞧不起我大燕吗?” 一个接一个的,还一顶前朝大帽子扣下来,怼的那人哑口无言,只得悻悻退场。 有部分朝臣倒是看得明白,木相没了,如今就是武将苏家最大,还父子皆在朝中,听说苏家二子今年也要重返朝堂做个文官。 私底下,不知道多少朝臣与苏家有关联。 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 只希望,苏家不要像木家一般吧…… 太子与皇后处理政事倒是让那些原本不看好的朝臣们意外,说句不好听的,同样的事情,比皇上可强多了。 渐渐的,那些朝臣们放下了心底的芥蒂…… 毕竟经历了安王与木相一事,少了些人,朝中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挑刺。 阳春三月,参加科举的学子们也迎来了最终的殿试…… 朝堂之上,也在缓慢增添着新人。 萧宸风这一养伤,就养了将近两年…… 说到底,还是刚开始他没有好好休养,身体变得大不如前。 更糟糕的是,头疼起来,让他有时候连觉都睡不着,只有靠着安神香才能勉强入睡。 断断续续的,现在才勉强好了些。 这两年,他基本没怎么去过其他妃嫔宫里,精神好些的时候,便去皇后宫里坐坐,只是大部分时候皇后忙于政事,都找不着人。 对比之前一言不合就动手,皇后现在明显对他态度温和了不少…… 虽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萧宸风觉得时间久了,苏云月一定会原谅他的。 444有些受不了了,劝说道:“宿主,差不多得了,都两年了啊,也别太虐攻略对象了,他是真心知道错了。” 到目前为止,萧宸风的好感已经到了八十左右,除了刚开始到来时,一点两点的加,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美救英雄那一次直接疯狂飙升,告白又小升了一次,后面就缓慢上升了,直到停在了八十,已经好几个月没动了…… 但444有预感,只要宿主原谅了萧宸风,他的好感就能直接拉满了。 然后他解散了后宫,宿主陪他到死,就能圆满完成任务啦! “两年了啊……”南玥轻声重复了一遍,眸光闪了闪,“也差不多了……” 444一听立刻来精神了,“是吧是吧?宿主加油!拿下他!开始甜甜的恋爱吧!” 南玥:“好啊,拿下他。” 到了现在,朝堂之上基本稳固了,那狗皇帝…… 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52) 是夜。 御书房。 这几天,萧宸风的身体好了许多,比之前略微有了些精力。 他翻看着萧砚之批阅过的奏折,太子处理政事越来越娴熟,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这个儿子很优秀,他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舒服…… 额角似乎又开始疼了,他用指头轻按着,一旁的林海见此,忙问道:“皇上,要不先去歇息吧?明日再看?” 萧宸风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戾气,“朕可以。” 太子可以处理,他作为他的父亲,应该比他更强才是。 林海不再说话,默默给他点上了安神香…… 摸了摸他手边的茶盏,又恭敬道:“茶水凉了,奴才去为您重新泡一杯来。” 熟悉的香味嗅入鼻间,萧宸风的头疼缓解了不少,他嗯了一声,“快去。” 林海躬身退了下去…… 御书房内一时陷入寂静。 灯火跳动了一下,萧宸风的影子也微微晃动了一下。 御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有脚步声传来,不急不缓,越来越近…… 萧宸风头也没抬,只以为是林海回来了,沉声道:“放旁边吧。” 面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正好遮住他正在看的折子,他有些烦躁的抬起眼来,“朕都说了……” 看清来人,他眼中惊诧,“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父皇是觉得,儿臣处理的政务有问题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前面将要看的奏折之上,萧砚之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盯着他,缓声问道。 少年逆着光,漆黑的瞳仁几乎要把人吞没,眼底微微泛着红,满是不加掩饰的凶戾,让他这双平日里漂亮温润的眸子带上了绝美锋芒,攻击性十足。 他这个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关门对峙的那一日…… 不,那日他的戾气还没这么明显,萧宸风一直以为那日看到他的眼神是错觉…… 怒火涌上心头,萧宸风把手中看到一半的折子扔向他,“你敢对朕这个态度?” 萧砚之偏头,轻巧躲过,折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而后重重落在地上…… 他勾起唇角,语气担忧,“父皇,莫气坏了身子。” 萧宸风真看不透这个儿子是要来做什么了,这两年的父子平和相处仿佛是假象。 从他进来时,他就感觉到了古怪…… “父皇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是觉得儿臣处理的政务有问题吗?”萧砚之道。 萧宸风眉头紧锁,不答话。 萧砚之唇角笑意更深,幽幽道:“儿臣觉得没有问题,所以父皇……” 他眼里划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一字一顿:“您该退位了。” 他竟然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萧宸风瞳孔收缩,忍不住拍桌而起,厉声道:“萧砚之!你是要造反吗?!” 太过愤怒,他的气血上涌,头也开始刺痛,眼前一阵发黑…… “儿臣不敢。” 香味涌入鼻间,却似乎不能再安神,萧宸风额角的神经疯狂跳动着,面前的人影都开始晃动,只那一双漆黑眼瞳仿若凶兽一般紧盯着他…… 他一只手撑着桌案,捂住刺痛不已的额角,面目狰狞,嗓音嘶哑,“来人,传太医!” 门外却没有任何动静…… 少年抑制不住般的,骤然笑出了声…… 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萧宸风努力保持着清醒,额上全是疼出的冷汗,他痛到发红的眼望向少年,“是你……” 这样剧烈的疼痛明显不正常,他还唤不来人…… “是我啊。” 得到肯定的答案,萧宸风气到浑身颤抖,心脏似乎也开始抽痛,“……为何?” 他知道他当年对叶家做的事很过分,可这两年他是真心对待他的,还立了他为太子! 少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为何,只是想这样做。” “不!你在记恨朕!你恨朕对你母妃不好,你恨朕杀了叶相!你恨朕对你多年不闻不问!是不是?” 萧砚之又笑了,“儿臣不恨你。” 萧宸风却肯定他恨极了他,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心脏跳动速度几乎要与额角神经一致…… 喉间漫上血腥味,往常可以清心的安神香,如今却格外腻人…… 香味越来越浓烈,心跳也越来越快速,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猛地看向角落里的香炉…… “林海……” 这安神香一直是林海在点,以前他只是有些依赖这香入睡,为何今日闻着却突然…… 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手边,瞳孔几乎快缩成针尖大小。 茶! 是那盏茶! 香有问题!那盏茶也有问题! 可茶现在被端走了…… “被父皇发现了啊。”少年轻声叹道。 萧宸风双目红的滴血,到了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砚之,你好毒啊……” 心脏在疯狂收缩跳动,他的额角青筋毕露,急促呼吸着,却不能缓解身体的症状…… 少年微微凑近,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萧宸风再也压制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来…… 几滴溅上少年天青色的衣衫,仿若盛开的彼岸之花,美得妖冶。 他用尽最后力气想扇少年一巴掌。 少年那句话,让他睚眦欲裂。 “你…你敢!你这是大逆不道!她可是……” 暴怒的手掌却在空中顿住,而后无力栽倒了下去…… 再次恢复了寂静。 …… “啊啊啊啊攻略对象!我的攻略对象!啊啊啊!”看着已经清零的生命值,444疯狂尖叫起来。 本来宿主愿意努力了,它很开心,可这还没开心几个小时呢! 就不过一下没盯着,它就发现攻略对象的生命值有点不对劲。 好不容易让宿主去看看情况,结果…… 还在路上呢,这生命值刷的一下…… 就没了! 没了! 这是遇到刺客了吗?明明之前很稳固的啊! 444要疯魔了,马上要满了的好感度啊!结果攻略对象嗝屁了!这还怎么玩? 足以刺破人耳膜的尖叫声过后,就是突然的哭声。 听着444跟号丧似的哭法,南玥微微挑了挑眉,“死了?” 444嚎哭着,“死了呜呜呜……死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清零了,呜呜呜根本来不及去救……” 南玥放缓了脚步,既然已经死了,那也不必这么着急了,直接办丧事吧。 啧,可惜了,她还没来得及下手。 干掉皇帝当太后(53) 这么晚了,御书房门口竟连值夜的宫人也没有…… 南玥推开门,迈步进去…… 不像遭遇刺客的样子…… 织金云履一步步踏过,走过外间,路过摔落在地的折子,而后停在了最里的桌案之前…… 身穿龙袍的男人瘫倒在椅子上,在旁边的少年手颤抖着,想为他合上圆瞪的双眼…… 少年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萧砚之。” 听到她的声音,少年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收回手直起身,红着眼眶望向她,似乎格外无助,“阿姐,父皇他,他……” “我看到了,他死了。”南玥淡声道。 444见到死得这么凄惨的攻略对象,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系统空间里,六六很配合的给它放了一首哀乐…… 萧砚之面色泛白,他唇瓣颤抖着,手足无措,“父皇来检阅我处理的政务,还说要与我单独谈谈心,刚开始都好好的,可没想到……他突然就吐着血倒了下去,没了气息……” 南玥看了看桌案之上的鲜血,又看了看萧砚之衣衫上沾染的几滴…… 一个大活人突然吐血死在眼前,对于绵羊崽来说刺激还是蛮大的。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已经凉透了的萧宸风,肯定道:“他这是心血上涌外加脑出血,猝死了。” 不过按理说,在感觉到头疼欲裂之时就会去传唤太医,而且萧宸风这神情,死前应当是受到了剧烈刺激,身体承受不住…… “别待在这里了,等天亮了昭告天下吧。”南玥没什么表情,话语却是在安抚他。 少年乖巧的点点头,绕过桌案走到了她面前,眼睛微微泛着红,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到了…… 血腥味中,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香飘来…… 南玥蹙了下眉,正准备仔细嗅闻分辨一下。 蓦地,少年纤长如玉的手拿着锦帕轻轻捂上她的口鼻,锦帕放在衣襟里,被他捂得有些暖,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松竹气息。 少年眼眶还红着,眸光却是澄澈,关心道:“阿姐,这里血腥味大,不好闻,注意身体。” 南玥没有拒绝绵羊崽的好意,她接过锦帕,视线在房内转了一圈,看到角落里已经没有再燃烧的香炉之时,她的眸光顿了一下…… “阿姐。”萧砚之开口叫她。 南玥收回视线,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我再看看。” 萧砚之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的血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莫名有些可怜无助…… 南玥只好先放下了认真查探一番的想法,拉着受了刺激的崽子出了御书房。 夜风吹来,少年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手背…… “阿姐,砚之好冷。”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有些哑,但并不难听。 南玥心里想着事,“等下回去了多穿点。” 萧砚之诡异的沉默了。 南玥心念一动,有些不自然的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了。” 狗皇帝毕竟是他的父亲,又猝死在了他面前,就算对他再没感情,也会有点难受吧。 萧砚之垂了垂眸,轻声道:“砚之有阿姐,不会太难过的。” …… 大燕七十九年十月二十一日,文熙帝崩,太子登基,改年号,明耀。 慧德皇后苏氏,尊为天圣皇太后。 其生母叶氏,追封为静贤太妃。 …… 丧期未过,登基事宜一切从简。 相比于前朝,后宫反而还要忙上许多…… 萧宸风的妃子们说多不多,但说少吧,也有那么二三十个。 大燕不像前朝迂腐,不会让妃嫔殉葬。 虽说新帝年幼,暂时不会纳妃,但这些先帝妃子住在原来的宫殿明显不太合适了。 曾经得罪过太后的妃嫔们慌得一批,唯恐太后让新帝把她们赶去冷宫,或者是去守皇陵,更糟糕的是削发为尼。 于是她们强忍着害怕去凤仪宫找太后…… 南玥被她们一个接一个的烦的不行,直接下旨让没有子嗣的到行宫养老去,有儿子的给小块封地,有女儿的带着女儿去盛京府邸住就行,反正别来找她了。 萧砚之对于她的决定都是支持的,只把萧锦年留下了…… 南玥知道他与这个五皇弟关系好,倒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我应该要搬去慈宁宫住吧。” 南玥现在是太后了,继续住在凤仪宫也不太好,毕竟是皇后所住的地方。 听到她的这句话,萧砚之手中朱笔一顿,温声道:“慈宁宫久未修缮,阿姐怕是住不惯,还是继续在凤仪宫住些时日吧。” 南玥一想也是,萧宸风生母在他登基之前就死了,慈宁宫一直没有人住,已经空了好多年了。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住在凤仪宫,也习惯了。 这种小事没什么好纠结的,她沉声道:“那等你准备立后时,我再搬出来。” 萧砚之唇角微勾,笑着道:“其实阿姐若想,住一辈子也没问题。” 南玥摇了摇头,听听就过了,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崽子嘴贫,就知道逗她开心,等娶妻了就不这样想了。 萧砚之看出她不信,也没有继续说什么,时日久了,她便知道,他是认真的。 南玥下好懿旨就回了凤仪宫。 片刻后,一位年纪稍大的内侍从外面进来,正是林海。 “都处理好了吗?”萧砚之问道。 林海恭敬回话:“安神香全部更换了,药渣茶叶也已销毁,任何人都查不到您身上来。” 顿了顿,他道:“这太医不都没查出来吗?您为何……”这么不放心。 萧砚之眼眸微暗,太医查不出来,可她查的出来…… 这些可都是她教的啊…… 如今确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才松了口气,对着林海道:“抱歉,暂时还不能把您调来身边。” 林海连忙躬身,“折煞奴才了。”他毕竟在先帝身边待过,现在又接着伺候新帝,难免让人生疑。 他笑着道:“奴才那干儿子,虽蠢笨了些,但是个忠心的,您只管放心用就是。” “朕都知晓。” 萧砚之笑了笑,又和他聊了几句,才让他退下去。 干掉皇帝当太后(54) “呵呵…假的…都是假的!攻略对象怎么会死呢?我一定是在做梦!没错!在做梦!” “可是……系统会做梦吗?好像不会……” “所以…攻略对象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呜呜呜是真的!攻略对象他…他呜哇哇…怎么会死呢呜呜呜……” 自萧宸风死后,444跟魔怔了一样,缩在系统空间角落里,不断念叨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它爹呢。 不! 对于444号来说,攻略对象和它爹也没什么区别! 作为一个男主攻略系统,结果任务没完成,目标男主还死了,这绝对是奇耻大辱!被同行知道要笑话一辈子的那种!足以写进教科书里当反面教材的那种! 其实攻略失败这个事吧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关键是……攻略对象他死了啊! 攻略对象是什么人物? 男主啊! 什么叫男主? 男主都是有主角光环的,跳崖都不会死的那种! 怎么会猝死呢? 444思来想去,只能归咎于第一次做任务不熟练,宿主没有跟着它的攻略计划,也就是剧情走,才造成了这样一个结果。 444终于冷静了下来,南玥解除了对它的屏蔽,问它:“三四,攻略对象死了,我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吗?” 听到这个问题,444顿了顿,大声道:“你想离开?不可能!攻略失败,我没能量传送了!你就在这个世界待到老死吧!谁叫你不好好做任务!气死我了!” 它之前能量很充足,无奈那个电击耗费了太多,但剩下的能量传送一个世界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444现在很生气,也想给不听话的宿主一点教训。 南玥毫不意外:“哦,我知道了。” 她也没指望444这么快带她离开,反正回家也不会这么早。 这个世界待着还行,现在也没狗皇帝碍眼了,就当度假吧。 她记得之前遇到的一个前辈和她说过,她的瓶颈需要修心,现在正好。 虽然她不懂,这心具体需要怎么个修法…… “你…哼!你就好好的反省吧!我先去补充点能量!” 气冲冲说完这句话,444就没动静了。 六六在系统空间里转了一圈,小声告诉她:“宿主,狗四走了。” 南玥嗯了一声,她感觉到了,攻略系统还在,但小助手444暂时离开了。 六六声音软软的,“嘻嘻,宿主,现在就咱俩了,开心~” 说着,它又有些内疚,“都是我没用,连穿梭世界都做不到,害得宿主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南玥声音柔和了些,“没事,这里也不错,我本也没想这么快离开。” 六六比444可有用多了,又乖巧听话,有机会她一定要看看,它仓库里究竟有多少东西…… * 444这一离开,五年都没回来……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 南玥偶尔会跟着上朝,政务都是萧砚之在处理,但事情都会给她过目。 绵羊崽长大了,在他十五岁之时,就有官员委婉提了一嘴,太后临朝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还没等一文一武的苏家兄弟怼回去呢,少年帝王却先开口挡了回去,第二日便抬上了新制的华贵凤椅,放在了龙椅旁边,颇有平起平坐的意思。 对于绵羊崽的自觉,南玥很满意。 但时间久了,她也觉得有些无趣,再加上苏家如今不必再忧心。 苏将军年纪大了,已经开始安心养老了。 苏家兄弟在朝堂上再待个十几年,也打算辞官。 她便慢慢放宽了权限,并没有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上朝更是看心情。 她用心教出来的崽子,也要学会独当一面。 如今绵羊崽快十八岁了,朝臣们又开始操心起另一件大事…… 先帝像这么大还是太子的时候,侧妃都娶了,侍妾更是有四五个。 可皇上的后宫到如今还是空无一人。 不说立后吧,是不是要开始选秀纳妃了? 几个官员刚在朝上提出此事,年轻的帝王破天荒发了火,吓得他们当场白了脸,惶恐跪地,不敢再多言。 皇帝这里没法,心思活络的便开始从太后那里入手…… 凤仪宫。 宫女们站成一排,双手拿着展开的画卷…… 半夏跟着南玥一幅幅的看过去…… 画卷中的少女们容色气质各不相同,但都是美人。 画卷右边,写着几行小字,分别是姓名、年龄以及家境。 “今日的这几个比昨日的要好些,不过都比不上我家娘娘好看。” 半夏顿了顿,又道:“不对!还比不上皇上的容颜呢!” 宫人们不敢出声,在心里附和。 也只有太后娘娘身边的半夏姑姑才敢肆意谈论皇上的相貌。 连着看了几天的美人画像,半夏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一直看到最后一幅,她双眼一亮,道:“娘娘,这幅画像不错!画的真好看!” 她又凑近看了看旁边不太明显的小字,“秦御史家的二小姐,听说是盛京有名的才女,今年十六,年龄与皇上倒很是相配。” 画中的少女不像其他人一般站着双目直视那样呆板,而是靠坐在花园里,手拿书卷,微微垂眸,看向了旁边。 可当半夏把视线收回,抬眼看向自家娘娘时,便觉画卷中的少女黯然失色。 怎么她家娘娘,越长越美呢。 现在任谁都无法把她与初进宫的苏云月当做同一个人,气质完全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觉得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忍不住让人想仰望。 南玥看了这御史小姐一眼,不得不说,这幅画画的真挺好的,看得出画师画功很厉害,很有灵气,当美人图挂着完全没问题。 她对着宫人道:“这个留下。” 其余的宫人们拿着画卷退了下去,只这一幅放在了石桌之上。 半夏有些意外,“娘娘您选定这个了吗?进宫后让皇上给个什么位分?” 这可是娘娘第一次留下画卷啊,她知道皇上一向听娘娘的,娘娘既选了,位分这事儿也能做主的。 南玥眸中诧异,“没有啊。” 绵羊崽为了选秀这事在朝上发脾气,她干嘛要帮他选。 “那您留下这个?” 南玥:“你不是喜欢这幅吗?” 半夏更不明白了,她是喜欢这幅画,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啊?这不是在给皇上选妃吗? 南玥正想解释,忽听人通报,“皇上驾到!” 干掉皇帝当太后(55) “阿姐。” 少年从外面进来,一身墨蓝锦衣,金丝锁边,龙形暗纹在阳光下泛着细微波光,乌黑长发一半用金冠束起,其余墨发垂于脊背。 身姿颀长,挺拔如松,不知不觉间,他长得比南玥要高不少,甚至比他父皇还要高上些许。 少年眉眼精致清隽,暗藏锋芒。 气质矜贵又出尘,仿若话本中才存在的谪仙公子。 半夏行了一礼,退到了一旁。 皇上长大了以后,反而越发喜欢粘着娘娘了,就没有哪一天是不来找娘娘的,而且每日的膳食都要一起用,经常天都黑了才回去自己的宫殿。 她在心中暗道,若非不合礼数,怕是要住在凤仪宫…… 南玥嗯了一声,并未起身,问他:“政务都忙完了?” “暂时忙完了,来看看阿姐。”萧砚之眼里带上了几分暖意。 “阿姐在做什么?” 少年微笑着过去,当看到石桌上展开的画像之时,脸上的笑陡然僵了一瞬…… 他心猛地一紧,听着南玥回道:“在看美人画像。” 他弯腰拿起桌上的画像,少年离得近,垂首时,一缕墨黑的发丝随着动作倾泻下来,轻抚过她的脸…… 有些痒,南玥微微后退了一点…… 少年看着画上的少女,眼眸暗了暗,声音带了些冷,“这是阿姐为我选的?一幅画像就费尽心机,进了宫更不会安分了。” 这幅画的确很美,画师还用心造了景,景色更加烘托了美人,能让人眼前一亮,在其他的画卷中一眼就看到她。 也难怪阿姐独独把这幅画留了下来…… 少年捏着画卷的手不自觉收紧,强忍着没有在南玥面前撕碎这幅画。 绵羊崽很少说这么难听的话,可见是有些不高兴了。 南玥面色淡淡:“这幅画挺好看的,你不喜欢不选就是,留给半夏就好。” 她是开明的大人,不会管崽子对于另一半的喜好。 之所以看这些美人画像,也是闲得无聊。 萧砚之把画卷合了起来,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嫌弃的塞进了一边站着的半夏怀里。 半夏:??? “阿姐,你要替我选妃吗?” 少年抿了一下唇,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纤长的睫毛微垂着,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见到这样的崽子,南玥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我只是看看。” 看了几幅画罢了,他这么委屈做什么。 绵羊崽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阿姐,我不想纳妃。” “都看你,我不会逼你。” 南玥不像那些大臣,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会执着于催婚生子,反正崽子现在年龄也不算大,这件事不急。 而且根据六六给她的育儿手册上记载,很多事情越强硬,崽子反而越有逆反心理。 “阿姐,我把选秀废除了。”萧砚之又道。 南玥轻轻点了点头,“都随你。” 她父亲贵为天帝,也只有母亲一人,她本来的世界更是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魔界出了几个意外。 她不喜欢后宫佳丽三千人,自己教养的崽子若成了花心大萝卜,她也会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崽子若要三年一选秀,她不会多说什么,顶多与他疏远些罢了。 崽子长大了,娶妻以后,与大人之间的关系会有点变化,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阿姐,砚之此生,只想娶一人。”萧砚之漂亮的眸子里似洒满了星辰,认真道。 南玥愣了一下,眸光微动,不愧是她教养出来的崽子!从不会让她失望!想法竟和她一样! 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浅笑着道:“好,只娶一人。” 少年缓缓勾起唇角,眼底泛起潋滟光华,他静静注视着她,仿若面前的女子就是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一边的半夏皱了下眉,皇上这样看娘娘……是不是不太对? 但她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太对…… 只觉得这一男一女相处起来,很是养眼。 南玥不觉得他的眼神有什么问题,绵羊崽很粘人,没事就爱盯着她看,她早就习惯了。 不过…… “你和我说这个,是有喜欢的女子了吗?”南玥问他。 萧砚之依旧看着她,眸中笑意更深,不答反问,“阿姐觉得呢?” 南玥想了一下,绵羊崽天天除了忙政务,就是过来找她,身边好像没出现过什么女子,连宫女都不贴身伺候的。 半晌。 她一本正经道:“你若有喜欢的女子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棒打鸳鸯的。” 萧砚之有些无奈道:“半夏姑姑是又给阿姐讲什么话本子了吗?” 棒打鸳鸯都出来了。 突然被提到,半夏心虚的低下头,不再想之前的事,什么叫又,她不过就给娘娘讲了那么一二…三五次罢了。 少年眼中的笑意淡了些,垂了垂眸子,“到时候自然会让阿姐知道的。” 南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再过两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打算怎么过?” 萧砚之温声道:“砚之听阿姐的。” 南玥认真思索了一下,想到刚得到的消息,沉声道:“你一直都没有大办过,此次生辰过后,你就满十八了。” “而且柔然王前些天给我来了信,说想来恭贺,你登基以来,还没有见过柔然王,此次生辰宴可以大办。” 萧砚之抿唇笑了笑,乖巧道:“阿姐说得对,都听阿姐安排。” 他顿了一下,又有些疑惑,“阿姐与柔然王这么熟悉吗?” 盛京的人都只知道她那一仗收服了柔然,具体情况却不清楚。 回来后又忙着解决安王和木相,南玥没有仔细和绵羊崽说过。 她想起塞提,这几年过去,柔然在他的治理下,已经和大燕开始交易了,不少大燕商人都会去柔然,大燕也会出现柔然商人。 “算半个熟人吧。”南玥并未多说。 主要是之前也没和塞提相处多久,这几年,塞提倒是经常来信,不过她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只记得他那一双眼,如小鹿一般清澈。 她看向绵羊崽,少年一双眸子格外漂亮,浅浅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即便她见多了俊男美女,长大后的绵羊崽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象,特别是这双眼,比塞提的还要好看些。 可能是自己教养出来的崽子,她就看得格外顺眼。 干掉皇帝当太后(56) 皇上自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大办生辰宴。 柔然王要亲自拜见皇帝,给足了大燕面子。 周边其他附属小国也派了使臣过来,距离生辰宴还有上十天,各国使臣就已经陆续到达盛京使馆…… 柔然王反而是在最后才到的。 时间紧迫,他也没法先去见见南玥。 直到生辰宴,他才见到了心心念念了几年的月将军…… 暮色时分,各国使臣与官员们进了大殿,按照席位落座,各自熟悉客套了一番…… 柔然王的席位是离上首最近的,橙衣少女坐在他旁边,一头乌发混着彩线编成长长的两条辫子,只戴了一条宝石额饰,她眨了眨大眼睛,就要伸手去拿盘中的点心…… 下一瞬,伸出的手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主人未到,怎可先动。” 少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王兄,怎么你来了这大燕,说话就文绉绉酸唧唧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到底还是收回了手,又有些不耐,“这大燕皇帝与太后怎么这么大的架子,我都坐在这里老半天了,还不来!” “往日学的规矩都哪里去了?你要跟着我来,就给我老实点!”塞提压低声音训斥道。 “知道了知道了。”少女敷衍的应了一声,她不就是想跟来玩玩,顺便看看王兄一直放在心里的女子是什么样嘛。 她双手托腮,跟着王兄看向门口,小声道:“我看这大燕人和我们柔然人也没什么不同,怎么就把你迷的神魂颠倒了。” 她这一路看过来,感觉大燕男子还比不上他们柔然勇士呢。 女子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柔弱不堪,怕是连马都不会骑吧。 真搞不懂,王兄怎么就被这样的女子给迷住了呢…… 直到听见大殿门口的内侍高声宣告,皇上与太后来了。 殿内众人站起身。 见到进来的一双男女,少女顿时瞪大了双眼…… 女子一身紫色宫装,织金裙摆坠地,青丝梳成精致发髻,头戴金丝发冠,凤凰衔着珍珠流苏坠在她光洁的额前,肌肤莹白如玉,眉型细长,眼尾铺了很浅的一层淡红,眸光流转间,更显美艳。 少女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移开视线,在看到她身边的少年时,差点忘记了呼吸…… 年轻帝王身穿玄色华贵锦衣,金丝勾勒出龙形纹路,相貌俊美无暇,气质出尘,只看他那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眸,便能让人想到这世间的美好…… 一直到两人走到上首,少女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王兄拍了拍她,“琪丽!” 她才站起身,和众人一起行礼。 待到坐下时,她还是不能平复心跳,打量着上首的大燕皇帝。 没想到大燕皇帝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好看,比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还要好看。 琪丽不喜欢文弱的男子,但她现在觉得,要是长成大燕皇帝这样,即便没有武力,她也能勉强接受。 朝臣们一个接一个的开始献礼,使臣们认真听着,不时小声和身边的人交流一两句。 只有这柔然来的兄妹两,一个直勾勾盯着皇帝,一个不时看一眼太后…… 这般直接的视线,很难不让人察觉,萧砚之冷冷看了一眼,暗含警告。 琪丽见他看过来,嘴角刚刚扬起一点弧度,就被少年幽冷晦暗的眸光吓了一跳。 可是下一瞬,她又见少年偏头轻声与旁边的女子说了一句什么,唇角微勾,眼眸柔和。 她在心中暗道,也许是错觉吧。 不过到底没敢再那么放肆的盯着看。 等朝臣们献了礼,便轮到了使臣们,柔然王第一个站起身,献完礼本该坐下,他却端起了酒杯。 看向上首的太后,眼中怀念,“月将军,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几年过去,当初那个天真的少年变得稳重,一口大燕官话也说得分外流利。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见到南玥之时,那双骤然变亮的双眼。 南玥对这个柔然王并没有恶感,她同样端起酒杯,唇角轻勾了一下,说了一句场面话,“多谢柔然王挂念,一切安好。” 现在这场面,明显不适合叙旧,柔然王敬了她一杯酒,便坐了回去。 琪丽看了看王兄,又看了看上首的太后娘娘,有些懵逼了,“太后娘娘就是王兄你心爱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塞提就粗鲁的塞了一块水果到她嘴里。 琪丽吃着水果,心中还是忍不住震惊,她知道王兄心心念念的女子叫什么月,但她不知道……竟然身份是太后娘娘啊! 她把水果吞下去,手背在后面,给王兄竖了一个大拇指。 她佩服! 王兄竟然敢惦记大燕的太后娘娘! 刚刚被萧砚之吓退的贼心又冒了上来…… “皇上,除了以上的这些,小国还给您献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小眼睛男人说完这句话,便退到了一旁。 从殿外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一身舞衣,赤足,腰间坠着金铃,随着走动发出悦耳的声音,薄纱覆面,哪怕只看那露出的一双勾人狐狸眼,便能知道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美人。 小眼睛男人眼中闪着精光,他轻轻一拍手,女子便舞动了起来,腰肢细软如蛇…… 大燕女子大多温婉内敛,朝臣们很少见过这么热情的美人,难免有些新鲜,小部分更是看直了眼。 老臣摇头说着有伤风化有伤风化,眼睛却不离开…… 南玥斜靠着座椅,微微眯眼,献礼过程太过无趣,来点舞蹈还是不错的。 这女子太媚了,连琪丽都被吸引了,塞提看了两眼,就低下头看着杯中酒水,转移注意力。 只有萧砚之侧头看着阿姐的侧脸,眸中情丝缱绻,根本没有在意殿中的动静…… 一舞毕。 众人才猛然惊醒。 女子抬手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美人面,又是一大片的吸气声…… 小眼睛男人暗暗得意,又回到殿中,恭敬道:“这是小国第一美人,今献给皇上。” 女子蹲下行了一礼,一双眼看向上首的帝王,媚态十足,勾的人心尖发痒。 相信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就抵抗不了。 南玥眸光微顿,绵羊崽若喜欢她不会阻止,不过…… 啧,希望不会被勾的日日春宵,起不来而罢朝吧。 干掉皇帝当太后(57) 旁边的少年一直注意着她,看到她的神情,几乎可以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压下心里翻涌的繁杂情绪。 “第一美人?” 少年帝王终于把视线放在了美人身上。 女子一双狐狸眼似含了水,显然也没想到大燕帝王竟这么年轻俊美,双颊泛起绯红,让她这张脸更加动人。 她知晓自己长得有多美,国家里的王室子弟为了争抢她甚至还打过架,使臣带她来陌生的大燕,她本是不愿的,但她现在觉得,留着伺候这样的帝王,似乎也不错。 可当对上帝王那双漂亮的眼眸之时,她的心却陡然一沉,慌忙垂下了视线,不敢再直视。 小眼睛使臣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也不知道大燕皇帝这个意思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少年帝王轻笑一声,眸中却是森冷寒意。 “不过如此。” 这四个字一出,女子骤然白了脸色,泫然欲泣。 这一路,她也见过大燕女子,长得比她美的根本没有。 怎么到了大燕皇帝这里,她第一美人就不过如此了? 小眼睛使臣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不满意了,他小心翼翼补救道:“这的确是小国第一美人,皇上您若不喜欢,小国下次再……” “不必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砚之冷冷打断,“再有下次,你们便带着美人尸首回国吧!” 其他使臣也看明白了,皇上不喜欢这样的礼。 本来刚开始,他们见那使臣带了美人,还打算下次也进贡美人呢。 现在看来,还好他们没带美人来! 小眼睛使臣连连保证,没有下次了,最后匆匆忙忙让旁边的人把受到打击与惊吓的美人带走。 经过了这个插曲,殿中气氛也没之前轻快了…… 琪丽双手捧脸,努力降低着脸上的热度,感觉自己对这大燕皇帝真的是越看越喜欢。 年轻,俊美,还不好美色。 和她印象中的大燕男子一点都不一样,虽然她一共也没见过几个大燕男子…… 她往王兄那边挪了挪,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王兄,我们在大燕多留几天好不好呀?” 塞提刚刚喝了一口酒,闻言差点呛到,他有些意外,“你不是刚到盛京就催着要回去吗?怎么现在?” “哎呀!”琪丽转了转眼珠,疯狂找理由,“我现在觉得大燕也挺好玩的,就多玩几天嘛!好不容易来一趟!” 塞提本就不想这么快回去,他心里有事,也没有注意到妹妹的不对劲,“好,那就多留几天,你别等下又催着回去啊。” “不会的不会的!” …… 宴会结束后,使臣们回了使馆,柔然王毕竟是王,官员们请示了皇上与太后以后,把他安置在了皇宫里住。 夜已经深了。 凤仪宫。 南玥沐浴完,只穿了一身月白中衣,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刚走到里殿就发现不对。 少年坐在软榻之上,显然来了许久。 她有些诧异,“这么晚了,你过来干嘛?” “砚之睡不着。” 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南玥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半干的发尾还在滴着水。 少年拿过她手中的帕子,动作自然的帮她擦着发丝…… 南玥乐得轻松,问他:“怎么又睡不着了?” 这几年,绵羊崽有时候失眠就会过来找她。 “砚之想阿姐了。”少年轻声答道。 “你每次睡不着都是这句话。”南玥无奈道,她是不知道有什么好想的,分开才多久啊,有两个时辰吗,而且明天又不是不见了。 擦完了一部分,南玥微微侧过身,背对着他。 萧砚之如玉的手指梳理着她柔顺的长发…… 梳着梳着,他又拿起一缕,垂首,克制的轻轻一吻。 少年眼眸微敛,不够,根本不够…… 他许久不说话,南玥忍不住问道:“萧砚之,你到底怎么了?” 她能感觉到绵羊崽心情不太好。 不应该啊,今日可是他的生辰。 “阿姐……” 萧砚之坐近了一点,暖黄的灯火摇曳,映在墙上的影子像是在拥抱…… “在你心中,砚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啊? 南玥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绵羊崽听话又乖巧,又格外会讨她欢心,是一个好崽子,所以在这个世界,她愿意用心教养他,愿意信任他,愿意纵着他。 良久。 “阿姐。”萧砚之抿了抿唇,眸中晦暗不明,“你为什么觉得砚之会对那女子感兴趣?” 听到绵羊崽这个问题,南玥微微怔愣了一下,“我也没有肯定你会收下那美人。” 不是她觉得的,是育儿手册上写的。 十几岁的崽子会对异性产生好奇感,而崽子如今都十八了,按照这个世界的结婚年纪,其实早就可以找另一半了。 虽然她觉得,十八岁也还是个崽子…… 事实上,绵羊崽拒绝了美人,南玥反而没有意外。 萧砚之弯下腰,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虚虚环抱着她…… 南玥身体僵了僵,有几分不自在,她刚想动手推开他,就听萧砚之低声道。 “阿姐,今日是砚之的生辰。” “我知道。” 萧砚之垂下眼眸,有些委屈的嗯了一声。 南玥勾唇笑了笑,“生辰快乐。” 不就是没有和他说这个,这么委屈做什么。 萧砚之轻笑着,不过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让他心里的阴郁消散了不少。 少年声音在她耳边,柔声道:“多谢阿姐。” 说完,他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坐直了身体。 南玥想起什么,站起身来,从柜子中拿出一把剑来递给他。 萧砚之接过,这把剑很精致,剑身还带着龙形暗纹,剑柄握着也很是舒适,剑鞘更是华贵。 “本来觉得今天太晚了,想明天给你的,但你既然来了,那就顺便拿回去吧。” 灯火照在女子身上,让她眸中都带上了些许暖意…… 萧砚之恍惚想起了,那年他九岁。 少女自己做了一把木剑,一本正经对他说:“小孩子不能碰利器。” 那把木剑至今都被他好好收着。 今年他十八了,阿姐再次赠了他一把剑。 这次,是开了刃的利器。 少年唇角扬起弧度,眸光亮若星辰,那在阿姐心里,他已经不是小孩了吧? 干掉皇帝当太后(58) 在大燕,南玥大概是和柔然王最熟悉的了,他既要在盛京多待几日,南玥自然也要一尽地主之谊。 如今正是金桂花开的时节,塞提住的院中正好有一颗高大的桂花树。 秋高气爽,两人便坐在院中品茗交谈。 这几年,塞提虽然经常传信给南玥,但真正面对她时,他却突然有些无言…… 他看向面前的女子,她今日并没有穿繁杂的宫装,脸上也没有上什么脂粉,却美得不可方物,无法替代。 几年来,哪怕身为柔然的王,他都没有再遇见月将军这样的女子…… 塞提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奶白色的茶水给她。 “月将军,你回了大燕以后,应当很少喝到奶茶了吧?这是我今早煮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和当年的有什么不一样?” 南玥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奶茶,入口顺滑,是咸的,但有回甘,让胃都暖了起来…… 塞提紧张的望着她,几年过去,他成熟稳重了许多,可面对她,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那个年纪。 “还不错。”南玥轻声道,并没有回答他后面那个问题。 毕竟当年的奶茶什么味她已经忘记了,活的日子久了,很多事她都不记的,更何况奶茶味道这种小事。 当然,这不代表她的记忆力不好。 相反,她现在连三岁之时与妖兽打架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与其把记忆与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人或者事上,还不如多记些修炼知识与技能。 若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全记得,那她活了这么多年,要记的东西可太多了。 修行一途,心静最重要。 塞提眼中怀念,“我记得那年,是个寒冬,我与月将军……哦,还有苏将军,也是像这样,坐在桌边,边喝着奶茶,边商讨着计划。” 可惜路途太远,他带不来新鲜的羊奶,只能找厨房讨要牛奶,然后自己煮,味道还是远远比不上在柔然喝的。 “月将军,谢谢你,这几年的寒冬一点都不可怕了。”塞提突然道。 自从与大燕开始交易后,柔然百姓都有了冬衣穿,再也没有在冬日冻死过人。 南玥明白他的意思,“我有自己的私心,你不必谢我。” 她只是不想让苏家再上战场卖命而已。 柔然会越来越好,塞提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心有子民的王,总会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 “我也有私心,我刚开始只是想利用你,甚至还想杀了你,对不起……”塞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对她说了实话。 他当年铤而走险与她合作,也是不想让王位落入其他人手中。 “我知道。”南玥勾了一下唇,道:“是人都会有私心,你不必感到羞愧,事实上,我从不后悔当初与你合作,因为你真的是一个很负责的王。” 女子声音很平缓,塞提心头一震,心跳再次加快,脸颊也开始发烫…… 他慌乱站起身来,“月将军,你、你等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便出了院子…… 南玥有些不明,继续喝着奶茶…… 没一会儿。 塞提就回来了。 他手中牵着一只小马驹,走到南玥面前。 “这是雅雅的孩子,雅雅是王室血统最纯正的一匹赤汗马。” 小马驹通体乌黑,四只蹄子却雪白,它眨了眨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南玥。 南玥能看出来,这匹马在这个世界可以算顶尖了。 塞提摸了摸小马驹的脑袋,继续道:“我听说月将军你的战马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我把雅雅的孩子送给你。” 在他知道雅雅怀孕以后,就想着把小马送给她,为了这匹小马,他才耽搁了这么久。 怕她不愿收下,他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躬身行了一礼,“昨日的礼是柔然献给大燕的,这匹小马驹是塞提献给月将军的。” 南玥摸着小马驹的头,也没有和他客气,“小马我就收下了,多谢。” 塞提趁机和她说了一些养小马的事情…… …… 琪丽被宫内女官带着闲逛,女官很负责的给她介绍着大燕皇宫。 她却有些不耐了,她只想见大燕皇帝啊,才不想了解大燕历史呢! 可是每当她问女官皇上在哪里时,女官总是微笑着答道,皇上在忙,不便打扰什么什么的。 她知道跟着这女官是无法见到皇上的,趁女官不注意,直接跑了。 只是这大燕皇宫也太大了…… 比柔然王庭大多了。 于是她随便逮住一个宫女,用不太标准的大燕话问道:“皇上在哪儿?” 宫女摇摇头,老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 琪丽烦躁的皱眉,“怎么都不知道!” 她看那女官,就是故意为难她,不让她见大燕皇帝! 琪丽看了看旁边高耸的宫墙,感觉都快要迷路了…… 她走过宫道大门,突然额头一痛,撞上了人。 来人也没想到会被人撞上,手里拿着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琪丽捂住额头,看都没看是谁,直接骂道:“你没长眼睛啊!” “明明是你没有注意。”是清朗的少年声音。 琪丽抬眼看过去,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和她差不多大,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人。 少年长相英俊,是琪丽见过第三好看的大燕人了。 少年蹲下身捡着地上散落的宣纸,猜测他身份肯定不一般,琪丽主动搭话,“我是柔然来的公主……” “看出来了。” “啊?” 少年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你的衣服,还有你的口音。” 琪丽有些尴尬的哦了一声,问他,“你要干什么去?” 少年捡完宣纸,不再搭理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哎!”琪丽连忙追上他,“你知道皇上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少年依旧很冷淡。 琪丽肯定道:“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可是公主!柔然王的妹妹!” 少年停下脚步,打量了她一番,嫌弃道:“你们柔然的公主都像你这般没礼貌又聒噪吗?” 琪丽愣了愣,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她,她气道:“你太过分了!这就是你们大燕的待客之道吗?” “没有,个人行为。” 干掉皇帝当太后(59) 萧砚之忙完以后去凤仪宫找南玥,结果却听宫人们说,太后娘娘一早就出去陪柔然王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了解阿姐的性子,怕麻烦,与人亲近会很不自在,不熟悉的人理都不想理。 他知道阿姐认识柔然王,去找他也很正常。 可他不知怎的,想起了生辰宴之时,柔然王不时望向阿姐的眼神…… 萧砚之出了凤仪宫,只带了一个林福,就去找南玥…… 得了一匹不错的小马驹,南玥心情还算不错。 听着塞提说话,也没有丝毫不耐。 即便她有六六,完全知道怎么去照顾小马驹,她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似乎觉得自己关于小马的事情说得太多了,塞提挠了挠头,腼腆笑了一下。 还好月将军并没有觉得他啰嗦,没有觉得无趣。 他只是想多和她说说话罢了…… 塞提喝了一大口奶茶,缓了口气。 桂花香味涌入鼻间,他看向对面的女子…… 阳光透过枝丫洒在女子的身上,她微微侧过头,素手撑着下巴,纤长的睫毛上落下光晕,看着一旁晒太阳的小马驹,看上去有几分慵懒随意…… 似乎又回到了在柔然看雪的那一天…… 他心头一动,轻咳了咳,开口说道:“月将军,我还没有王后……” 南玥收回视线,她有些不明白,他突然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不过按照之前塞提一直给她传信,还和她聊了这么多,应该是把她当熟悉的朋友了,这个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看向柔然王,问了一句,“是没有喜欢的吗?” 柔然王脸颊微红,“也不是……”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女子那双眼眸,心中的话语根本不好意思说出来。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问道:“月将军,你愿意跟我回柔然吗?” 南玥眸光微顿,正色起来,“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记忆中,也有讨厌的男人和她说,和他回去做炉鼎吧什么的,还想对她动手动脚,当时她还不怎么会压制戾气,结果就是那男人成了她的刀下亡魂,然后他的什么爷爷祖爷爷全找来了,她便把那些人全解决了。 之所以记得这个,是因为那一大家子都是邪修,那个什么祖爷爷还有点厉害,当时那一战她受了重伤,在魔域深处养了好久…… 塞提见她表情变了,也怕惹她不悦,连忙道:“我是说,你愿意跟我回柔然玩几天吗?去看看柔然的变化!” 他在心中松了口气,还好他反应快,没有让月将军觉得被冒犯。 他眼中含着期盼,“好不好?月将军?” 只要月将军愿意去柔然,他便有机会…… 南玥沉默了一会儿,正想回答,就听身后传来少年带着冷意的声音。 “柔然王,你该唤她太后。” 少年帝王从外面进来,眉目似染了冬日里的霜华,琉璃般的眼瞳里满是森冷寒意。 让这往常温润如玉的谪仙公子带上了些冷戾,那双漂亮的眼眸也让人不敢再直视…… 见萧砚之来了,塞提忙站起身,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 弯下腰的一瞬间,塞提的眸光暗淡了下去。 他一直在忽视月将军的另一个身份,可忽视不代表不存在…… 他与月将军的差距不止是大燕与柔然遥远的距离,还有身份的阻隔…… 可下一瞬,他直起身来,看了女子一眼,又下定了决心。 他不是胆小懦弱之人,能让他放弃的,绝不是身份与距离! 她的丈夫早已病逝了,既然他能与她再次相见,那便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追求自己所爱没有错。 塞提的眼神又变得坚定,他缓缓道:“我与月将军相识许久,刚认识她时,她便是月将军。” “不管是大燕皇后,亦或是太后,都改变不了她还有一个身份,是月将军。” 说着,他对着南玥道:“若月将军不喜这个称呼,那我以后便不叫了。” 萧砚之隐在衣袖下的手握紧,眸光晦暗深沉。 同为男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柔然王对阿姐的心思…… “没事。”南玥并不在意别人怎么叫她。 其实她还挺喜欢月将军这个称呼的。 萧砚之并没有继续说这件事,他若再多说,反而给外人发作的机会…… 他开口叫她,“阿姐。” 南玥转头看他,少年恰好隐去了眸中情绪,唇角紧抿,清澈的眼眸里带了些委屈脆弱。 崽子这是不开心了…… 她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我去凤仪宫没有见到阿姐。”萧砚之轻声道。 “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凤仪宫。” 粘人的崽子找不到大人就开始委屈了。 南玥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与柔然王相识,他难得来一次,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砚之知道。”萧砚之垂了垂眸子,“我其实也没想来打扰阿姐与柔然王叙旧,不过……” 他眉头微皱,有些苦恼,“遇到了一件比较难解决的事情,想请教阿姐。” 绵羊崽现在处理政事又快又好,南玥根本没操过心。 能让他苦恼的事,应该是大事。 南玥也没有多问,站起身就要和他离开。 只是…… 塞提没有等她提出,就很自觉的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月将军你先去忙吧,我等你回来。” 见南玥还想说什么,萧砚之拉住她的手,对着柔然王道:“不好意思,事出紧急。” 他其实有安排官员接待柔然王,这人却非要粘着他的阿姐…… “国事重要。”塞提的笑容在看到他们交握的双手时,僵硬了一下。 少年帝王唇角微勾,眼底却是冷寒,他抓紧女子的手,转身离开。 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塞提还呆站在原地……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 大燕皇帝对他好像有些敌意。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可是现在看来,那句太后好像是在提醒他。 月将军,应该是大燕皇帝名义上的母后…… 可他为什么会叫她阿姐呢? 还有大燕皇帝看月将军的眼神……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想法甩出去。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干掉皇帝当太后(60) 圣宸殿。 女子坐在书案后,她合上手里的折子,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年,面色淡淡道:“你在骗我。” 根本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他就是想带走她。 少年纤长的睫毛微垂着,在眼睑下铺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肤色越显冷白,看上去有几分脆弱。 他声音很轻,“砚之害怕。” 南玥蹙了一下眉,有些疑惑的问他:“害怕什么?” 少年抬起眼来,以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了些红,他倾身靠近她,披散的墨黑发丝倾泻而下…… 南玥没有躲避,只觉得崽子越大,越不好养,经常莫名其妙的就不开心了。 少年并没有太过靠近,他的视线描绘着她的容颜,从细长的眉、淡漠的眼,到她不点而赤的唇…… 他喉结滚了滚,眨了一下眸子,凝视着她,清澈温和的眼睛里藏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阿姐……”少年的声音带了些温柔缱绻。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如今更是悦耳,让人想到了春日刚融化的冰雪。 南玥眸光莫名颤了颤,崽子突然叫这么温柔做什么。 虽然崽子大多数叫她的时候都挺温柔的,但这一次听着怎么就有点怪怪的呢…… 萧砚之低声问道:“你会和柔然王离开吗?” 南玥微微怔愣,其实柔然王刚开始说让她去看看现在的柔然,她是有点想去的,毕竟一直待在盛京也无聊…… 见她不答,少年心一沉,差点控制不住就要去杀了柔然王。 他压抑住心底的戾气,抿了一下唇,“阿姐,不要去柔然……” 南玥总算明白了绵羊崽为什么要带走她,她无奈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萧砚之,我没打算去柔然。” 她刚开始是有点想去,可她想起了崽子,他这般粘人,要是她离开了,他怕是会委屈死吧。 而且,不知道三四什么时候回来…… 三四回来了,肯定不会真的让她在这里待一辈子。 她迟早是要离开的,在这个世界里,她最在意的就是绵羊崽了。 若是要离开,总得和他好好道个别吧…… 也算是,给这几年的养崽时光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所以,她是不会离绵羊崽太远的。 只不过她之前刚想拒绝,绵羊崽突然就来了。 “阿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丢下砚之。”萧砚之看着她,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瞳里满是认真。 南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丢下你。” 要不是知道绵羊崽是个普通人,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看清了她心底的想法,才说出这种话来…… 六六:“哇,宿主好奸诈…咳咳好聪明!” 这不是唬单纯的绵羊崽嘛,宿主离开世界的时候,肯定是死了的。 这就不算丢下了吗? 南玥没有理六六,她现在的修为还带不走绵羊崽,就算能带走她也不会带。 崽子就在他自己的世界好好生活吧,大人不会陪他一辈子。 她能做的,只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对他好一些。 等她离开了这具身体,去了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 关于绵羊崽的很多事情都会慢慢淡忘,只会记得养崽的注意事项。 一个崽子不可能让她记太久的…… 听到她的回答,萧砚之轻轻勾起唇角,他一字一顿道:“阿姐,那我们说定了。” 南玥也浅笑着,眼里全是柔和,“说定了。” “皇上,宁王求见。”林福从外面进来,通报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了皇上的视线,他不敢抬头,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他也明白,主子这是嫌他打扰了。 可他也没办法啊,总不能让宁王在外面干等着吧。 “请他进来吧。”萧砚之沉声道。 没一会儿,身穿蓝色圆领袍的少年便从殿外进来。 少年见到南玥,眼眸骤然一亮,又很快暗淡了下去。 “参见皇兄,参见…母后。” 小孩子长身体就是快,眨眼间,萧锦年也长得比南玥要高了。 几年过去,他越发懂事了。 毕竟是跟在绵羊崽身后学的,行事风格倒是与绵羊崽有些相像。 “皇兄,这是臣弟刚完成的功课,请您过目。”萧锦年把宣纸递给他,又忍不住偷偷看南玥…… 萧砚之接过,边查看着边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是有事耽搁了吗?” 他记得距离与萧锦年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唯恐皇兄与母后觉得他偷懒,萧锦年连忙解释道:“臣弟在路上遇见了柔然公主,她非要缠着臣弟,让臣弟带她来见您,臣弟好不容易才甩掉她。” 他又有些好奇:“皇兄,柔然公主为什么非要见您啊?” 再高贵的附属小国公主,其实也是没理由,更没有资格,单独面见大燕皇帝的。 他打量着皇兄清俊出尘的脸,随口猜测道:“莫不是看上皇兄了吧?” 只有在熟悉又信任的皇兄面前,萧锦年才能放下平日里面对别人时的冷淡疏离,还有心思开玩笑。 萧砚之握着宣纸的手紧了紧,他眸光意味不明,道:“锦年,皇兄交给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萧锦年闻言,心中有些激动,皇兄放心把重要事情交给他,这是考验他的能力啊。 他一直把皇兄当做目标,皇兄当年才十岁左右,就开始处理国家大事。 他如今快满十五了,当然,他没那么大的野心,他只是想上朝帮皇兄办事。 “臣弟一定用心去办,不辜负皇兄的信任!” 萧砚之把宣纸放在书案之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朕就把柔然来的贵客交给你了。” “臣弟一定会……”萧锦年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懵逼了,“啊?” 他又要去见那个公主? 他好不容易才甩掉的啊! “柔然公主都跟了你那么久了,肯定与你熟悉些,明日你便与行人司的官员们一起好好接待柔然王与公主。” 萧砚之正色道:“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若非皇兄政事繁忙,必定要亲自接待。” 半晌,萧锦年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皇兄您放心吧,臣弟一定会办好此事!” 等萧锦年走后,南玥拿起他写的东西看了看,道:“萧锦年的进步还是很大的,你安排他作为皇室成员接待应当不会出错。” “阿姐,那你还会去吗?” 南玥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不去了。” 安全感对于崽子来说,也很重要。 在这个世界,她会给崽子足够的安全感。 虽然她不明白,她都说清楚了不会和塞提去柔然,绵羊崽到底在担心害怕些什么? 干掉皇帝当太后(61) 事实证明,小崽子真的很害怕她突然和塞提跑去柔然。 南玥本以为她答应不去了,就够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半夏就面色激动的和她说道:“娘娘,皇上邀您一起去清秋宫赏景!” 听说清秋宫景色宜人,她还没有去看过呢。 清秋宫是今年春日才修建好的行宫,本来是用来避暑的,不过现在都秋天了…… 南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绵羊崽为什么突然要带她去行宫。 半夏小丫头更是夸张,东西都收拾好了,期待又兴奋的望着她…… 半夏比她这具身体的年龄大,一般宫女到了她这个年纪都可以出宫嫁人了,但她只想留在自家娘娘身边。 几年过去,她办事沉稳可靠,但在南玥面前,反而越发像小孩儿了,也许是知道自家娘娘宠她。 如果她这个时候说不去,半夏肯定要低落好一会儿,崽子更不用说了,怕是会委屈难过死。 南玥也没有拒绝,换了一身轻便的红衣,就出了凤仪宫。 萧砚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衣衫,站在那里,就像书里走出来的端方君子,温润如玉。 大燕以玄色为尊,贵族男子多爱深色,萧砚之却格外爱穿浅色衣衫。 南玥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之时,他便是一身天青色的衣裳,不过有些许陈旧。 崽子长得很高,身姿挺拔如竹,她以肉眼看去,约摸有一米九。 能把崽子从瘦削的小可怜样儿养成如今的君子模样,南玥心里的成就感不亚于把一套功法练到顶级。 养崽这事儿,也不难。 “阿姐,上车吧。”萧砚之朝她伸出手来,浅笑着道。 南玥抬起手来,放了上去。 少年握紧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白皙柔软的手背,握着她的掌心一片温热。 她几步踏上了马车,少年跟着上去。 车内空间很大,不过就他们两人,随行的半夏与林福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少年坐在她身旁,拿起一边的薄毯盖在她的腿上,轻声道:“阿姐,路途遥远,若是累了,可以休息会儿。”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南玥问道。 “嗯。” 这段时间的事务本就没有那么繁忙,他昨天更是连夜的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南玥随手拿过一旁的古籍看着,不再多言。 少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阿姐,你可会怪我自作主张?” 南玥眼也没抬,“不会。” 她对自家崽子一向包容,不就是去行宫嘛,多大点事。 虽说是急了点。 六六有些惊奇,像宿主这种大佬,一般不是最讨厌别人做她的主了吗? 少年轻笑一声,“砚之就知道,阿姐最好了。” 阿姐,再多纵着我一些吧…… * 苍翠青山层峦叠嶂。 清秋宫坐落于青山之间,黛瓦青砖,不同于皇宫的奢华,别有一番风雅静谧之感。 沿着青石小径穿过竹林,便能看到湖水澄澈,映着青山倒影。 秋风轻轻吹起青绿纱帘,梳着双髻的宫女们垂首站在一旁。 湖心亭中,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局。 素手落下一颗白子,取走一串黑子。 少年纤长如玉的指节间夹着一颗黑子,他看着面前的棋局,眉头微蹙,“怎么办,阿姐,看样子我又要输了。” 南玥看了看亭外的天色,把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之中,道:“那便不下了。” 也难为崽子了,陪她下了一下午的棋,输了一下午。 南玥会下棋,但也仅仅是会。 关于围棋她没有仔细去学过,也很少与人下这么久。 本想练一下自己的棋艺,结果崽子为了逗她开心,都放了一湖的水了。 她站起身来,“去用膳吧。” 萧砚之与她并行,问她:“阿姐可喜欢此处?” 南玥轻声答道:“还行,风景不错。” 萧砚之勾起唇角,“我知阿姐喜欢清净之处,所以才选了此地修建行宫,待到明年夏日,我再带阿姐来此避暑。” “好。” 夕阳的余晖撒在女子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只有在此时此刻此地此景,萧砚之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阿姐在他身边,不会离开。 秋风拂过少年清隽的眉眼,他眸底郁郁沉沉,阿姐待他很好,可是这终究不够…… …… 宫女们上着菜。 萧砚之拿起精致的酒壶,倒了两杯酒,紫红色的液体在琉璃杯中,格外好看。 有葡萄的香味,是西域进贡过来的。 南玥不贪酒,但还挺喜欢喝这种带点甜味的酒。 主要是这具身体的酒量不怎么好,她每次都控制着没有喝多。 当然,她本体的酒量还是很好的。 不过喝多了也没事,她会解酒。 她很少喝酒,也就是在崽子面前,才会放下防备,多喝那么一两杯。 宫女们上完了菜,就退到了远处站着。 只有一个小宫女,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伸手就要去拿公筷,想给皇上布菜。 就在这时,她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拉着她退了出去…… 一出去,小宫女就甩开了手,气道:“你拉我干什么?” “佩心!你想做什么?你忘记了福公公说过的话了吗?皇上不喜宫女贴身伺候!” 名叫佩心的小宫女不服气,像她们这种行宫的宫女,难得见到皇上一次。 行宫偏远,她日日待在此处,再好看的景都看腻了,而且她更喜欢盛京皇宫,那才叫气派! 说是行宫,但没贵人来的时候,和深山老林有什么区别! 她早就不想呆在这里了! 在她见到皇上的第一面时,就有了一个想法…… 宫女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佩心,作为同乡,我才与你说这么多,你可别做傻事啊,皇上可不是我们这种小宫女能肖想的,我们就老老实实的在行宫待到二十五,便能拿着银钱回家成亲了,再说行宫也没什么不好的,风景美活也不多,大部分时间还不用伺候主子。” 她是真的不明白,佩心有什么不满意的。 佩心和她的想法可不一样,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宫女,眼中全是轻蔑,“你样貌普通,自然想不了太多,因为你想了也没办法,只能这样过一生!我和你可不一样!要不是你拉走我,皇上肯定会让我布菜的!” 佩心样貌的确出挑,在行宫的宫女里面是数一数二的。 好心劝说她,结果她反而还说她的外貌,宫女也不再多说。 算她多管闲事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62)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殿中点上了灯。 “阿姐,大燕有许多好风景。” 南玥抿了一口酒,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嗯,我知道。” 少年忽然抓住她细白的手腕,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很淡,但因为肤色冷白,所以格外明显。 一双漂亮的眼眸也变得深邃,在灯火的映照下,美得惊人。 他薄唇微动,“所以阿姐,你若是在盛京呆腻了,想去别处,便和砚之一起,好吗?” 南玥知道,绵羊崽还是因为柔然那事儿,心里不痛快,总怕她离开。 她都跟着他来行宫几天了,他也该放心了吧。 她另一只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笑着保证道:“你不要再担心了,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也许是心情好,也许是喝了酒,她的声音都带上了笑意,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淡漠。 少年凑近了一点,喉结滚了滚,酒没喝多少,心却早就热了…… 南玥并没有退开,就那样看着他,眸中有几分温柔…… 就像是…… 就像是大人看乖巧懂事的小孩,满是欣慰。 萧砚之抿了一下唇,心底苦涩不已,在逐渐升温的氛围里,垂下眸子,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不可闻,“阿姐……” “怎么了?”南玥关心道:“是不是醉了?” 这酒后劲还是挺大的,南玥感觉都有点晕了,脸上一阵发热,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 崽子好像比她喝的还多…… 少年抓紧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近。 气息近在咫尺。 他耳垂泛着红,嗓音低沉惑人,“阿姐,和砚之在一起吧……” 南玥怔愣了一瞬。 下一瞬。 她微微勾起唇角,“果然醉了,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若是别的男人说这个话,她一定会联想到另一个意思。 但说这话的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崽子啊,君子端方,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礼。 崽子一向粘人,这个在一起也不过是字面意思罢了。 说着,她挣脱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吩咐一边的宫女:“给皇上端碗醒酒汤来。” 少年挫败的垂首,这个人都低落了下来,眼中黯然…… 阿姐啊…… 宫女们收拾着桌子,南玥有些头晕,在屋里待着也闷。 于是她轻声道:“萧砚之,我去湖边走走消消食。” 萧砚之抬起头来,眸子都蒙上了一层雾,“我也要去。” 南玥安抚小孩子一般摸了摸他的头,“你喝了醒酒汤再去,我会等你的……” 她顿了一下,又放柔了声音,“乖啊。” 崽子还是要哄哄的。 萧砚之有些委屈的嗯了一声,乖乖的待在房间里…… 宫女们退了下去。 萧砚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眸光明明灭灭,哪里有一点醉酒的模样…… 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阿姐明白,他对她…… 他知道阿姐对感情一向迟钝,若他太过直接,又怕适得其反。 他一直都不急不缓,可柔然王的到来,提醒了他,喜欢阿姐的不止他一个。 他能防住一个柔然王又如何? 他与阿姐的关系不改变的话,阿姐永远都只会把他当一个孩子来看待。 这一刻。 他无比希望自己之前是真的醉了,这样的话,无论对阿姐做了什么,阿姐也不会怪他…… 粉面桃腮的小宫女端着一碗醒酒汤,小步走进来。 小宫女娇滴滴的叫他:“皇上。” “放在桌上吧。”萧砚之声音有些冷。 小宫女把醒酒汤放在桌上,又娇声提醒道:“皇上,凉了就不好喝了。” 萧砚之微微拧眉,行宫里的宫女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林福都是怎么交代的? 他看都没看小宫女,单手端起醒酒汤…… 小宫女脸颊微红,眼里却带着明显的紧张。 醒酒汤刚到唇边,萧砚之的手便顿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热气腾腾的汤中,夹杂着一丝不太好闻的药味…… 他跟着阿姐学了那么久的医术,光闻着就能分辨出里面有些什么药材,又是什么药…… 春药。 还是很劣质的那种。 他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是距离盛京远了吗?行宫里的宫女胆子这么大。 萧砚之垂了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启唇便将一碗醒酒汤都喝了下去…… 佩心的心脏都快紧张的跳出来了,她看着清俊出尘的少年帝王,想伸手阻止,又很快收回。 听说皇上后宫连一个妃嫔都没有,皇上这么年轻,想来是没有尝过其中滋味。 只要她能成功爬上龙床,就能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她相信,只要她能服侍好皇上,哪怕皇上察觉到了她下了药,皇上仁德宽厚,她又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不会忍心罚她的。 萧砚之把最后一口醒酒汤咽下去,将碗搁在了桌面之上。 少年帝王薄唇红润,热度很快上来,他那脸上淡淡的绯红也越加深了,就连额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佩心咬了咬唇,微抖着手,就要去拉帝王的衣服…… 下一瞬,少年帝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如同看死人一般,她后背发凉,手在半空中僵住…… 他站起身,脚步轻快的出了门,看上去竟有几分愉悦…… 佩心愣在原地,她记得这个药性很猛的啊,基本当场就会发作,为什么皇上却…… 她的心中越发恐慌不安…… 不行! 皇上走了! 还中了药! 可不能便宜给了别人! 佩心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却一时找不到皇上的身影…… …… 月亮浮在平静的水面之上,青山倒影之间,水面波光粼粼。 南玥站在桥上,夜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她脸上的热度消下去了不少,酒也醒了…… 她靠着桥栏,看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慵懒的眯眼…… 有脚步声传来…… 听起来有些急促。 “阿姐……” 是绵羊崽的声音,不过与平常的好像不太一样。 南玥看过去…… 中了药的感觉很不好受,萧砚之几乎是跑着过来的,看到月光下的女子,他反而不着急了。 南玥能看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她皱了一下眉,向他走了几步,“萧砚之?” 干掉皇帝当太后(63) 距离近了以后,借着皎洁的月光,南玥看清了少年此时的模样…… 一向澄澈温和的眸子带了些暗沉,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其中酝酿。 眉头微蹙着,唇瓣殷红,眼尾也微微泛着红,呼吸有些重。 南玥抬手摸上他的脸,滚烫滚烫的。 熟悉的冷香随着呼吸涌入鼻间,那是阿姐身上独有的。 喉结上下滚动着,本可以忍耐的少年,在见到阿姐以后,理智慢慢退去…… 他微微俯身,一贯清隽的眉眼染上欲望,带了几分昳丽,勾人心魄。 南玥对他的靠近毫无所觉,也对他没有设防,只专心查看着他的状态…… “阿姐,砚之好难受。”少年声音低哑,气息灼热。 南玥面色严肃,他这个样子不像醉酒,反而像…… 还没等她确定。 下一刻。 眼前猛然出现一片阴影…… 少年搂住她的腰,滚烫的唇印上她的…… !!! 她瞪大了双眼,瞳孔剧烈收缩,脑海受到了巨大冲击,难得空白了一瞬…… 她的酒是还没有醒吗? 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荒诞的事情! 系统空间里的六六在尖叫:“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 它的大佬宿主…… 被!强!吻!了! 被!绵!羊!崽!强!吻!了! 南玥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接触如此之近。 若是其他人,她立刻就会拔出刀来,砍了那个敢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 不对!是其他人,她根本不会没有防备,让人如此接近。 这是绵羊崽啊! 是她用心教养长大的绵羊崽啊!!! 就这短暂的呆愣,主动权就不在她手上了…… 少年搂紧她的腰,滚烫的手按着她的后颈,不容她挣脱,心在激动的发颤…… 阿姐,不要怪我,我也是中了药了…… 少年的吻热情又青涩…… 感觉到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神魂之中的归影蠢蠢欲动。 但也只动了一下,就被南玥强行压制了下去。 崽子的力气格外大,紧紧搂着她,她一时还有些挣脱不开,又怕伤着崽子。 南玥震惊不已,不想对崽子动手,本能的后退着,直到后腰抵住了冰凉的桥栏,退无可退…… 吻越加深入,少年眼眸微阖,纤长的睫毛上撒下月光,如蝶翼一般轻颤着…… 南玥睁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她的绵羊崽啊! 她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崽子啊! 为什么会对她做出这种事!!! 南玥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偏偏此人又是她看着长大的绵羊崽,根本不忍心动手。 她稳住心神,很快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距离太过近,她都能感受到绵羊崽激动加快的心跳…… 她没有挣扎,回想着之前的每一个细节,来判断崽子到底怎么了…… 月色下。 少年几乎把女子整个笼罩进了怀里…… 佩心刚追到湖边,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华贵的裙摆。 一阵夜风吹来,水面泛起涟漪…… 良久。 少年才缓缓退开,手也松开了些。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她红润的唇瓣,有些紧张的对上了女子那双幽深的眼眸。 开口叫她:“阿姐。” 身体还是很不好受,萧砚之的鬓发微微汗湿,眉头难受的蹙起。 但他的双眸却是亮若星辰,阿姐没有推开他!眼中也没有厌恶!阿姐是不反感他的亲近的! 南玥平复了一下呼吸,垂了垂眸,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肯定道:“萧砚之,你中药了。” 萧砚之垂首,抵住她的额头,低声问她:“那怎么办啊,阿姐?” 南玥面无表情,伸手把他的脸推远了一点,“中药了就解。” “阿姐你会帮我吗?” 萧砚之眨了眨眸子,无辜的看着她,尾音似带着小勾子,格外撩人。 南玥蓦地勾唇一笑,“好啊,我帮你。” 她身形一转,裙摆划出漂亮的弧度,眨眼间,两人位置便已互换…… 南玥白皙的手隔着层层衣衫,覆上他的胸膛…… 萧砚之微微一愣,喉结滚了滚,身上的热度更甚,他嗓音沙哑的叫了她一声,“阿姐?” 顿了顿,他又抓住机会道:“阿姐,我……” 南玥眼中毫无笑意,直觉接下来的话一定不是她想听的,在他说出口前,一把将他推下了水…… 看清女子的模样,不远处的佩心捂住嘴,踉跄后退,努力不让自己尖叫出声来,怎么会!怎么会是太后娘娘! 看着水里的身影,南玥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水不深,淹不死人。 再开药什么的时间有点久,现在最高效的方法就是让他先泡泡冷水。 湖水冰凉,缓解了身体不断上升的热度。 萧砚之狼狈上岸,南玥也不急不缓下了桥,冷声问道:“现在清醒些了吗?” 萧砚之咳了咳,模样看上去有些可怜,他点点头,双眸微红,满是认真,“阿姐,我之前想说,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又被南玥冷冷打断,“回去泡个热水澡,我去给你开药。” 说罢,南玥就转身离开,背影看上去格外无情…… “宿主,绵羊崽是中了那什么药才这样对你的对吧?”六六小心翼翼的问道。 南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证明她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她道:“他今天脑子不清醒。” 六六很单纯,“哦哦,我就说嘛,他那么乖怎么会对宿主有非分之想呢……哎哎!宿主你走错啦,房间在那边!” 南玥抿了抿唇,“没走错,我去给绵羊崽开点药。” “绵羊崽那么对你,宿主你不生气吗?” 南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生气。” 她只是不敢相信。 不可否认的是,绵羊崽突然亲她,即便是因为某种药的缘故。 她一向平静毫无波澜如死水一般的心,也开始乱了。 今晚大概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南玥拿了些药,吩咐半夏煎了给萧砚之,而后便去调查他中药的事情…… 行宫里宫人不多,事情很简单就查出来了。 小宫女被人抓来时,脸色都是白的,一见到上首坐着的南玥,眼中都是惊恐,磕着头求饶,“太后娘娘,奴婢知错了,今晚所见,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求太后娘娘饶命啊!” 想到刚刚所见,她什么都明白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64) 侍卫们从佩心房里搜出了还没用完的春药。 佩心本以为太后娘娘突然抓她前来是因为她看到了她与皇上的亲昵,没想到下药这件事情暴露的也这么快。 她的脸色一时惨白如纸,不用人逼问,便把事情全部都招了。 “太后娘娘,奴婢也是鬼迷了心窍了,求太后娘娘饶命啊!” 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直把额头磕出了血来。 佩心也是一时冲动,她一直在行宫,只以为皇上太后都是传言中的那样仁德宽厚。 她本来还奇怪呢,为何皇上后宫没有一个女人…… “太后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奴婢一命吧!” 其余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实在想不到竟然有人敢给皇上下药,说好听点是胆子大,说不好听就是愚蠢。 南玥沾了一点粉末在指尖捻了捻,又轻轻嗅了嗅,分辨出了大概是些什么药物组成。 她眉头紧蹙,站起身来,看都没看跪在地上求饶的小宫女一眼。 越过她离开,只留下带着寒意的一句话,“杀了吧。” …… 南玥解决好事情回去房间以后,半夏也正好回来。 “娘娘,奴婢把药煎好给了林福,那宫女也真是不怕死,竟然敢给皇上下药,还好发现的及时。” 她顿了一下,又道:“娘娘,您就让奴婢跟着您吧。” 南玥一向喜欢清净,到了行宫以后,便给半夏放了个假,让她自己去看看风景,没必要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本来都挺好的,谁知道发生了这个意外,半夏就有些不放心了。 南玥心情不太好,只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她要休息了。 半夏见她脸色不佳,也没有多说,听话的退了下去。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冷静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事情,南玥冷笑一声,好一个萧砚之,和她装是吧…… 翌日。 萧砚之一如往常一样和阿姐共同用膳,想邀阿姐一同赏景游玩,再寻一个好时机对阿姐说出心里的情意。 然后他发现,阿姐不理他了…… 只有用膳时能见到她,其余时候,她都带着半夏去行宫附近玩。 就如同刚开始阿姐想抚养萧锦年时忽略他一般。 萧砚之一下就慌了,阿姐若是发火还好,他就怕她不理他。 一连两天,都是如此。 萧砚之当晚就偷偷溜进了南玥房间…… 坐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他细细打量着床上的女子…… 女子的睡姿很好,睡着了的她,看着比平日里温柔了许多。 萧砚之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 南玥睡眠一向浅,更别说在不熟悉的地方,基本上有人靠近她,她就能觉察到…… 意识早已清醒,她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她眼也没睁,淡声道:“萧砚之,你胆子很大。” 萧砚之的手顿了顿,收了回去,轻声说道:“阿姐,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南玥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崽子有点长歪了,她缓缓睁开双眼,坐起身来,“萧砚之,去把灯点上,我们好好谈谈。” 萧砚之听话的点上灯,又坐了回来。 黑白分明的眼眸乖巧看着她,“阿姐,你想和砚之说什么?” 南玥面无表情,“首先,你为什么要这么晚来我房间,不合礼数。” 萧砚之有些无辜道:“可是我之前也像这样找过阿姐,阿姐并没有说不行啊。阿姐也与砚之说过,砚之与你之间,不必讲这些礼数。” 六六:“好像是这样哎,宿主。” 南玥:“……” 她之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阿姐……”萧砚之一把抱住她,缓缓道:“如果我今晚不来找你,那你何时才会搭理我呢?我知道阿姐是接受不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但是我想对阿姐说,我……” “萧砚之!”南玥冷声叫他。 萧砚之轻笑着,“我现在很清醒,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所以阿姐不要再打断我了。” 他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内心的话,现在好像是最不合适的时机,又好像是最合适的时候…… 他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一字一顿认真道:“我喜欢阿姐,我爱阿姐,我想和阿姐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听着他的表白,南玥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她真的把崽子养歪了……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我知道阿姐很聪慧,在阿姐查出是谁下药以后就会发现,那药味道很重,我亲自跟着阿姐学的医术,又怎么会闻不出来,被人暗算中药呢?对不起,阿姐,是我太急了,我以后不会了。” 这的确也是南玥这两天不搭理他的原因,一方面,她冷静的复盘,得出绵羊崽是故意中药的结论。 另一方面,她也有点生气绵羊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像这种药,都是带有毒素的,对身体肯定不好。 他把话都说完了,南玥一时也没什么好说的,崽子很聪明,从小到大,她也没有对他怎么凶过。 育儿手册上根本没有记载,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更没有记载,崽子喜欢上大人的例子。 “阿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绵羊崽的声音放得很轻。 “我没有生气了。”南玥拍了拍他的背,思考着该如何教育崽子才好…… 萧砚之刚刚勾起唇角,就听她平静道:“萧砚之,你不过是很少接触除我之外的女子,又习惯依赖我,才误以为对我的感情是爱情,其实不是的,你年纪还小,等你以后就会明白,这世上有很多感情,你对我,只是……” 萧砚之心口一痛,他眸光颤动着。 阿姐,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微微松开她,捧着她的脸,在她下一个他不愿意听的词出现前,吻落在她的额头、眉心、眼尾…… 南玥身体一僵,心中还有一大段话都没有说出来…… 少年呼吸微微急促,细细密密的吻着她,声音低不可闻,“阿姐,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最后的尾音未落,他终于吻住她的唇…… 他对她是什么感情,他清楚得很…… 他爱阿姐。 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爱她。 除了她,谁都不行。 这世上,无人能与阿姐相比。 干掉皇帝当太后(65) 六六已经懵逼了,“宿主,绵羊崽他、他现在是清醒着的对吧?他为什么又要亲你啊!他还对你表白了!” “啊啊啊绵羊崽真的对你有非分之想啊!”它在系统空间里转了一圈,急急忙忙的跑进仓库,在书海里仔细翻找起来,“宿主,你别急啊,我一定为你查明原因!把绵羊崽纠正过来!” 对比又被崽子亲亲抱抱的南玥,六六看起来反而更加激动,更加难以接受。 毕竟育儿手册是它整理出来的。 南玥想推开崽子,可她刚刚有动作,就被萧砚之用力搂紧…… 她难得有些苦恼……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想伤害崽子,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任由他亲吻…… 毕竟是她教养长大的绵羊崽,哪怕现在长歪了,也是她疼宠的崽子。 南玥很少与人像这般亲密,若是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她,她大概会一掌拍死。 但面对绵羊崽的亲近,她心中无奈、苦恼、疑惑,就是没有生出要拔刀杀了他的想法…… 少年微微退离开,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他小心翼翼的对上女子的双眸……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神无奈又纵容,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任性胡闹的孩子一般。 只这一眼,就让萧砚之骤然红了双眸,再也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冷静。 他知道阿姐纵着他。 他也喜欢阿姐纵着他。 可他想要的,却不是此时此刻的纵容…… 心底痛意泛滥,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颤抖着,“阿姐,不要这样看我……” 他将她压倒在床,近乎疯狂的亲吻着她…… 南玥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实在不知道崽子怎么突然就发疯了,但感觉到崽子绝望难过的情绪,她还先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崽子的力气有些重,南玥的腰被他勒的发疼,她蹙了蹙眉,崽子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换一种严厉一点的教育方式。 下一瞬,就感觉他的手松了些…… 那晚崽子亲她,她震惊居多,倒没什么别的感觉。 南玥一向清心寡欲,也从来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 如今被崽子激动的压在床上又亲又抱的,脸都没有红一下。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 只能说,不讨厌。 …… 良久,直到南玥都没什么耐心了。 少年才松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侧,呼吸有些不稳。 他声音低哑,压抑到了极致,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 “阿姐,我长大了,我十八了,我可以娶你了。” “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 “阿姐,我求你,把我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好不好?” 南玥感觉到了一颗泪珠落在她的肌肤上,滚烫的,灼热的…… 如同少年热烈又疯狂的情意。 她的心头莫名的轻轻一颤。 那片肌肤也在跟着发烫…… 她开口,轻声道:“萧砚之,你别哭。” 南玥拍着少年的背,别扭的安慰着他。 她与绵羊崽相处了这么多年,就没有见他哭过。 他是一个很懂事的崽崽,一直以来都很听话乖巧,所以现在哭起来,哪怕只落了一滴泪,都足够让人心疼。 “阿姐……”少年抬起头来,神色苍白,眼眶通红。 少年看着她,认真道:“和砚之在一起,好不好?” 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泪水冲刷过,显出几分脆弱易碎的美感来,南玥愣了愣,鬼使神差地伸手,指腹轻轻擦过少年泛红的眼尾…… 她说:“萧砚之,以后不许哭了。” 少年趁机抓住她的手,柔声问道:“那阿姐愿意与砚之在一起吗?” 南玥沉默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阿姐……” “叫阿姐也没用,我要睡觉了。”南玥不为所动。 少年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她,站起了身,去帮她熄灯…… 南玥刚刚躺下,被子还没盖好呢,一道身影就快速扑了过来…… 脱鞋,上床,掀被,搂腰,一气呵成。 南玥抽了抽嘴角,“萧砚之!” 少年乖巧应声:“砚之在呢。” “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啊。”少年神色无辜,放在她腰间的手摩挲了一下。 南玥深吸了一口气,严重怀疑崽子的叛逆期迟到了,现在才来。 她之前那么听话懂事的崽子哪里去了? 现在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真的是她的绵羊崽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可怜,“砚之睡不着,整夜整夜的想阿姐。” “只有在阿姐的身边,才会安心一点。” 南玥想到崽子委屈泛红的双眼,心里仅有的一点点气就这样散了。 罢了罢了,崽子要抱着睡就抱着睡吧。 南玥一向吃软不吃硬,对于崽子的容忍度也极高。 哪怕现在心里有些乱,她也不会强硬的赶走崽子。 萧砚之搂紧她的腰,埋首在她颈间,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迟早有一天,阿姐会接受他的…… …… 一直到回宫的那日,六六才从仓库里出来…… 看了太多资料,它感觉自己现在一闭眼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宿主,我想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当年你收养绵羊崽时,他就九岁了……” “所以问题就是他当时年纪大了。”南玥补充完它的话。 在这个世界,特别是皇宫这么复杂的地方,九岁已经懂的很多了。 “额…是,也不是。”六六纠结道:“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你对他太好了,都说教养崽子,该严就得严。” 南玥蹙了下眉,道理她当然知道,她教绵羊崽医术剑法的时候可是严师,但平日里,绵羊崽又没犯什么错,她那么严干嘛。 其实最重要的是…… 她一直记得她遇见444之前,母亲要她教妹妹修炼。 也许是她太过强硬,逼得太狠,妹妹压力太大,受不住了,在某一日离家出走了。 虽然父母都没有怪她,但南玥一直都记着这个事。 南玥不是不会反思自己的人,经过了这一出,再次要养崽子,还是比妹妹还小的崽子,她就认认真真照着育儿手册来。 没想到崽子还是长歪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66) 为了再见南玥一面,塞提在盛京多待了整整半个多月,才终于等到她回来…… 这大概是他登上王位以后,最任性的一次…… “月将军,明日我便要启程回柔然了。” 他来大燕已经很久了,他身为柔然王还有很多国事要忙,南玥也没有留他。 “月将军,你真的不和我去看看现在的柔然吗?”塞提又问道。 南玥沉声道:“有时间我会去的。” 顿了一下,她补充了一句:“和皇上一起。” 塞提微微怔愣,看着面前的女子,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月将军,其实我……” 柔然与大燕的距离遥远,他们又都身居高位,不是闲人。 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再见到她,就不知是何时了…… 南玥不明,“嗯?” 秋风起,一片泛黄的树叶落下,轻飘飘落在她精致的发髻间…… 塞提向她靠近了一点,伸手就要为她拿下那片树叶…… 南玥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戳的人心窝子疼,塞提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而后尴尬的收回。 他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如月将军这样的女子,当她对他没有丝毫感觉时,他把话说得太明白,反而让她疏远,说不定到头来,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有机会吗? 没有。 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月亮,就留在大燕吧。 * 回了皇宫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对于南玥来说,崽子对她表白过后,与她的相处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粘人了亿点…… 皇上休息的圣宸宫现在跟个摆设一样,萧砚之天天吃住都在凤仪宫。 半夏从刚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经习惯了,侧殿一直有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只是她不知道,萧砚之根本没有在侧殿休息…… 任谁也想不到,温润如玉,端方有礼的少年帝王每晚都会偷偷爬床…… 南玥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人掀开了被子,抱住了她…… “阿姐。”少年叫了她一声,又亲了亲她的唇角。 南玥习以为常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有搭理他。 少年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垂首在她白皙的脖颈间亲吻,留下细微痕迹…… 南玥任由他闹,呼吸依旧平缓。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少年亲着亲着把自己亲激动了,气息都乱了,手也开始不老实…… 南玥察觉到什么,心头一跳,蓦地睁开双眼,翻过身面对他,冷声警告道:“萧砚之,再乱动就下去。” 她可以纵着他,亲亲抱抱,也是在她不反感的前提下。 南玥对那事没什么兴趣,若是别的世界,双修提升修为,她可能还会尝试一下。 可这一普通世界,不是浪费她时间嘛,还降低她的睡眠质量。 至少她现在是不想做的。 萧砚之吮了吮她的唇瓣,有些委屈的应声,“我知道了,阿姐。” 他不敢再乱动,老老实实搂住她的腰,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 他声音低哑道:“可是我难受啊,阿姐。” “难受忍着。”南玥格外无情。 “忍太久会坏掉的。”萧砚之的声音更加委屈。 南玥冷笑一声,“那就下去。”难受不是他自找的吗。 萧砚之抱紧她,可怜巴巴的叫她,“阿姐……” 南玥叹了口气,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去,敷衍的拍了拍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好了好了,快睡吧。” 萧砚之勾了勾唇,亲了一下她的脸,柔声道:“阿姐,晚安。” “晚安。”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细微月光,萧砚之一点一点描绘着怀中女子的容颜,久久没有入睡…… “阿姐,我爱你。” 迷迷糊糊间,南玥听到少年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熟悉的松竹香味涌入鼻息,南玥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伸手回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萧砚之,该睡觉了。” 萧砚之眉眼带笑,“好。” 月明星稀,挂在檐角的铜铃随着夜风发出叮铃的响声。 少年拥着女子,沉醉于此刻的寂静…… 他听到了,阿姐的心。 …… 当半夏一大早推开主殿的门,打算伺候南玥起床时。 看到的就是少年帝王撩起床帘,坐在床边穿鞋的身影。 半夏很是懵逼了一会儿,木然的看了看周围的摆设,的确是凤仪宫主殿,她家娘娘的房间啊…… 她再次看向床上,眼珠都快要瞪出眼眶。 她没看错的话,床上躺着的是她家娘娘吧! 穿鞋的是皇上没错吧? 为什么…… 萧砚之抬眸看了她一眼,很自然的打了一声招呼,“半夏姑姑。” 还嫌刺激她不够似的,他微笑着小声说道:“阿姐昨日睡得晚,让她多休息会儿。” 睡得晚? 睡得晚! 这是什么意思?! 半夏努力不让自己想歪,差点叫出声来,还好她反应很快的压低了声音,“皇上你为什么在这里?还,还和……” 还和她家娘娘睡一起! 萧砚之有些不明,穿上一边的外套和她去外殿说话,“朕不能在这里吗?” “不是不能,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半夏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组织着语言,“皇上,奴婢知道您与娘娘感情好,可是您现在都十八了,怎么可以与娘娘一起睡呢?”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越大越不粘人,皇上倒好,直接反着来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也算看着皇上长大的,于是她语重心长道:“皇上,您以后可是要娶妻的,只有妻子才是能和您同床共枕的人,娘娘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说呢……” “朕知道。”萧砚之温声道:“朕会娶阿姐为妻的。” “皇上知道就好,还好今日就奴婢一人看到了,奴婢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您以后,也别……啊?!” 半夏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她面色惊恐,“皇上您说什么?娶,娶谁?!” “娶阿姐。”萧砚之笑着道。 仿若平地惊雷,震的半夏脑瓜子嗡嗡的,她身形摇晃了一下,撑着一旁的座椅扶手,严重怀疑今天的起床姿势不对…… 太可怕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67) “好了,萧砚之你别吓她了。” 南玥从内殿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她早就清醒了。 半夏见到自家娘娘,才像回了魂一样,她拍拍胸口,扯出一个笑来,“奴婢就说嘛,皇上怎么会想娶娘娘呢,皇上下次可别和奴婢开这种玩笑了,太吓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皇上揽住娘娘的腰肢,垂首吻了吻娘娘的发顶,每一个动作与眼神,都带着男人对女人无法掩饰的占有欲与情意…… 半夏眼前一阵发黑,她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她的脑子突然间转得极快,以往的一幕幕都浮上了脑海…… 她都活了二十几年了,平日里在娘娘面前像个小孩子,可对于感情的事,她不迟钝的。 可是为什么皇上对娘娘的念头,到现在他们都抱在一起了,她才发现呢! 她是说,有时候感觉皇上与娘娘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她怎么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呢! 半夏捂着胸口,看着神色平静毫不意外的自家娘娘,开始怀疑人生…… 她恍恍惚惚的走出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阿姐,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萧砚之柔声问道。 南玥有些无奈,“你干嘛和半夏说那些话?” 小丫头吓的魂都不在身上了。 “阿姐。”萧砚之面对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 南玥微微怔愣,她活了这么多年,因为外貌与强大的修为,追求她的男人不少,可是没一个能成功靠近她身边的。 萧砚之是崽子,所以她准许他靠近了她。 不可否认。 萧砚之在她心里,绝对是特殊的。 特殊到他对她动手动脚,她都不会拔刀杀了他。 “阿姐。”少年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对上他的眸子,少年的眼眸似蕴藏着星辰,他请求道:“试着接受我,好吗?” 少年的情意热烈又赤诚。 南玥一直很清醒,神与天同寿,凡人区区百年的生命,不过弹指一挥间。 她从没有想过,在这些世界里爱上什么人。 可看着少年的双眸,她的心却像是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瞬。 罢了罢了。 凡人寿命短暂。 陪崽子百年又如何。 她知道自己也许对绵羊崽没有爱情,可她心软了。 既然已经纵容崽子到了现在,那再多纵容点,也没多大事。 南玥的眸光变得柔和,她勾了一下唇,轻声道:“萧砚之,如果明年你还喜欢我,我们就成亲。” 六六惊了,“宿、宿主,你要和绵羊崽在一起?” 南玥在心里回它,“我现在跟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吗?成亲也只是给个名分罢了。” 六六回想了一下,他们平日里的相处,发现…… 还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那、那就成亲?”六六的声音有些飘。 绵羊崽是它看着长大的,虽说现在长歪了那么一丢丢…… 除了喜欢宿主,其余的事情他都做的很好。 六六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反正比狗四选的什么攻略对象可强多了! 南玥嗯了一声,答应是一回事,崽子这个年纪,对什么感兴趣也是一时的。 如果娶了她,后面新鲜感过了又不喜欢了,要娶别人,那她大概率会废了他。 所以她定了一个期限。 萧砚之的眼底泛起潋滟光华,根本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他弯下腰抱紧她,把脑袋深深埋在她的颈间…… 他的呼吸颤抖着,“阿姐,我好开心。” 惊喜来得太快,美好得像幻梦一般…… 一年期限根本不算什么,他知道,阿姐答应他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萧砚之,你是不是又哭了?”南玥问他。 少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掩去眸中细微水意,“砚之答应过阿姐,不会哭的。” 说来好笑,听人说,他出生的时候没有哭。 年幼时,被人欺辱,吃剩饭剩菜,病了半个多月差点死了,他也没有哭过。 就连母妃死了,他都没有哭。 他差点以为他是一个天生无泪的怪人了。 却在阿姐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落泪。 萧砚之抬起头来,揽紧她的腰,激动的吻住了她…… 南玥顿了顿,缓缓抬手回抱住他。 她能感觉到,崽子是真的很开心…… 萧砚之修长的指节插入她披散的墨发间,不容她后退,心尖都在发颤,比以往还要热情…… 六六哎哟了一声,缩进了角落,很识趣的不再继续看,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个绵羊崽哟,没事就要亲亲,真不知羞!不就是仗着大佬宿主宠着他嘛!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的半夏一只脚刚刚踏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红着脸把门关上,又望着湛蓝的天空愁的唉声叹气,这可怎么是好啊…… …… 萧砚之要娶她这个事太过惊世骇俗,就连半夏,都过了好久才慢慢接受。 南玥也不急着这件事,打算等年后再告知其他人。 萧砚之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吩咐尚衣局的绣娘们开始缝制嫁衣…… 他也没瞒着南玥,而是面色无辜的说道,给阿姐的要最好的,等明年再安排就来不及了。 他没有刻意隐瞒消息,很快,朝臣们都知晓少年帝王终于有了心爱的女子! 朝臣们按耐不住八卦的心,纷纷猜测会是哪家女子。 本来皇上废了选秀,他们就有些慌了,又喜又忧。 喜吧,皇上目前还年轻,登基也没几年,忙于政事不用担心贪恋美色。 忧吧,是因为皇上后宫连一个人都没有,听说连宫女都不贴身伺候的,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缘由吧…… 比如什么…… 隐疾啊,龙阳之好啊…… 如今得知这个消息,他们才松了口气。 经过了之前的安王木相之变,朝堂上的人,都是新提拔上来的,忠于大燕与萧砚之的。 之前萧砚之提出废了选秀,他们只是心里担忧,面上是没有反对的。 照理来说,不管皇上要立哪家女儿为后,他们都不会有异议。 可当朝臣们,听到少年帝王说要立苏家女为后时…… 文武百官,集体懵逼了。 啥? 皇上您说啥? 干掉皇帝当太后(68) 在盛京,叫得上名字的苏家,只有镇国将军府。 众所周知,镇国将军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当朝太后。 朝臣们本能的把她排除在外,然后视线惊恐的看向武将那边的苏云轩。 不是吧…… 苏云轩也一脸懵逼。 他在萧砚之登基以后就娶妻了,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不过现在才三岁。 这…… 这明显不可能啊! 苏三哥现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苏二哥却面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向龙椅之上的帝王。 萧砚之他要娶的人…… 是他小妹! 朝臣们也很快明白过来,纷纷跪地求他收回成命。 无法否认萧砚之的优秀,治国之道也让人臣服,关于国事,他做的决定从没有出过错。 可要娶南玥这个事,无论臣子们如何劝说恳求,甚至用撞柱来威胁,萧砚之都没有理会,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官员们准备婚礼事宜。 有年纪大的古板臣子被他这个决定气得面红耳赤,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差点当场归西。 苏云祈并没有跟着他们劝说,他知道劝也没有用,皇上决定好的事情是不会改的,只有小妹的话他还听一听…… 下了朝他便急急忙忙进宫见南玥。 苏云祈把在朝上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气道:“小妹,萧砚之他在发什么疯?” 南玥毫不意外,她给苏云祈倒了一杯茶,“二哥,冷静点。” 苏云祈喝了一口茶水,缓了一口气,才道:“萧砚之他是没有睡醒吗?还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他怎么能娶你呢!” 他啪的一下放下杯子,“小妹你可要好好说说他,他……” 话说到一半,他眉头一皱,忽地发现不对,“小妹,你是不是知道?”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平静。 南玥点了点头,幽幽道:“萧砚之想娶我,我也同意了。” 她的表情淡定的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你……”苏云祈呆呆重复了一遍,“你同意了?” “不是……”他站起身来,表情格外难看,“小妹,你不要陪着萧砚之胡闹啊!” 可以在朝上怼得其他官员哑口无言的苏云祈,如今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小妹。 他看着面前容色倾城的小妹,她才二十多岁,他想过如果小妹有喜欢的人,他不会阻止,哪怕前面有再大的困难,他都会帮小妹斩断。 可那个人…… 为什么偏偏是萧砚之呢? 半晌。 他张了张嘴,艰涩道:“小妹,你与他的关系你应该清楚,你若真的决定与他在一起了,就是违背伦理,史书会如何记载?后世之人又会如何评说?你可想好了?” “哪怕会被千夫所指?会被世人唾骂?你也甘愿?”苏云祈的话字字戳心。 “朕不会让阿姐背上骂名。” 少年从外面进来,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 他望向南玥的眸光温柔如水,“无论发生什么事,砚之都会抓紧阿姐的手,挡在阿姐身前。” 苏云祈愣了愣,见他当着他这个兄长的面就敢明目张胆的勾搭他的小妹,直接气笑了,说出的话语毫不留情,“你能挡得住史官的笔吗?你能挡得住悠悠众口吗?你能挡得住世俗伦理吗?” “朕不会让史官记载阿姐的不是,所有的骂名都由朕来背。”萧砚之认真道。 苏云祈嗤笑,“天真!难道这天下文人都不识字吗?” 他能管住朝臣的嘴又如何?难不成他能管住天下所有人的嘴吗? 南玥看着崽子执拗赤诚的模样,微微一笑,沉声道:“二哥,我从不活在别人口中。” 她知道二哥是关心她,但她从不在意这些。 若是事事都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接受别人的指点,那可活的太累了。 “人生不过区区百年,随心而活就好。”她和苏二哥说,又仿佛是对着萧砚之说。 苏云祈知道她是认真的,“你、你们……” 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重重的叹了口气,直接拂袖离去。 虽然生气,但他还是开始帮萧砚之办封后事宜,以及劝说其余朝臣…… 早在南玥治好他腿的那日,他就下定了决心,此生,只奉她为主。 萧砚之回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声道:“下月十六是个好日子,阿姐,我们就在那日成亲,好不好?” “这么急吗?” 萧砚之凝视着她的双眸,目光虔诚又温柔,“阿姐,我想早日与你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的。” 虽然现在每日都能与阿姐待在一起,可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他想与阿姐做名正言顺的夫妻。 生同衾,死同穴。 萧砚之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他爱阿姐,生欲,生贪念。 南玥唇角微勾,“好,下月十六,我们成亲。” “阿姐,我爱你。” 南玥眸光温柔宠溺,“我知道……” 她虽不懂情,可她从未怀疑过崽子的真心。 尾音淹没在唇齿间…… 六六习以为常的缩进了角落,默默算着绵羊崽这次要亲多久。 下一秒,就听空间里传来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宿主在干什么?!” 444差点以为自己绑定错宿主,回错空间了,不然它怎么会看到…… 它不愿意做攻略任务的宿主在接吻! 这太恐怖了! 它宁愿一回来看到宿主一刀砍了萧砚之坐上了龙椅,都不愿意看见她和…… 和萧砚之! 接吻! 这绝对是噩梦! 几乎是在444回来的一瞬间,南玥就发现不对了,她身体一顿…… 萧砚之察觉到她的分神,有些不满的咬了咬她的唇,呼吸微乱,“阿姐,怎么了?” “没,你抱太紧了。”南玥随口道。 “不抱紧点,怕阿姐跑了。” 萧砚之轻笑着再次吻住她…… 系统空间里,六六把刚回来的444按在角落里,顺便设置了一下,让它们的对话不要打扰到宿主,凶巴巴道:“不许偷看!” 444问六六,“距离我离开过去了多久?宿主她怎么就谈恋爱了?还是和萧砚之?” 每个世界的流速都不一样,444也不知道它离开了一趟这个世界过去了几年。 “也就六年多吧,怎么了?宿主谈恋爱有问题吗?和谁谈恋爱要你管吗?你个辅助系统管的还挺宽啊!”六六毫不客气道。 经过几年与宿主的单独相处,六六自信了很多,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作为系统,就要支持宿主,偶尔给宿主提提建议,而不是管到宿主的私事头上。 444被它训话的气势一惊,应道:“是是是,我个系统……” 它猛然反应过来,数据组成的小球用力撞了六六一下,“我怎么就不能管了?你懂个屁!” 它是什么系统啊? 男主攻略系统! 它不管宿主谈恋爱它管什么? 不是不能谈恋爱…… 它的任务本来就是督促宿主谈恋爱。 可是…… 本来充满了能量,又重拾了自信的444缩在角落,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干掉皇帝当太后(完) 对比苏云祈,苏云轩接受事实可就快多了。 他本就不是一个爱走寻常路的人,娶的妻子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 自他娶妻成家以后,看着小妹孤身一人,别提多心疼了。 还有二哥…… 好吧,苏二哥那刻薄的性格一般人都受不了,苏云轩也就爱在他面前炫耀,有了女儿以后更不得了了,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那模样比当年苏将军得了苏云月还要夸张。 二哥可以随便,一辈子孤寡都成,但小妹不行啊! 在苏云轩心里,小妹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后,都是他疼宠的宝贝妹妹。 苏云轩女儿满月宴那日,南玥亲自去恭贺,给她赐了一大堆的东西,还封了个县主。 苏云轩看着小妹的模样,笑着笑着又心疼得很,晚上,和妻子在被窝里一商量。 夫妻俩估计都有些缺心眼,没几日,就偷偷送了几个模样俊秀的小郎君进了宫…… 结果自不必说。 几个小郎君当天晚上就被送回了将军府。 记得那日,苏云轩挨了二哥的一通骂,还差点被亲爹打断了腿。 上朝后,少年帝王微笑着把他派去了边关,女儿周岁才好不容易回来。 吹着边关的冷风,苏云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或许可能……被穿小鞋了。 为什么呢? 直到萧砚之提出要娶南玥,苏云轩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兔崽子竟然那么早就看上了他小妹! 正当他撸起袖子想去算账时,苏云祈回来了。 听说是小妹自己愿意的,苏云轩就冷静了下来。 他这人吧,脑回路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是首先想到他们的关系,他反而格外得意的笑了起来。 不愧是她小妹! 别人都是童养媳,她直接童养夫! 不过他还是进宫见了萧砚之,和小妹在一起,可以!但是不能纳妃! 毕竟有萧宸风的前车之鉴,苏云轩一直不怎么喜欢萧家人。 萧砚之也做的很绝,直接废除了后宫,虽说他后宫一直一个人都没有。 另外拟了一道旨意,倘若他负了阿姐,就自请退位,让苏云轩杀了他。 苏云轩拿走了圣旨,转头就和二哥开始做其他朝臣的工作…… 苏将军与苏夫人回了老家,收到了传信,正在赶回盛京的路上,不过路途遥远,估计回来也改变不了结果了。 有苏家一文一武兄弟俩的帮忙,朝堂上反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们反对又能怎么样? 皇上连成亲的日子都定好了。 旁人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在心里辱骂他大逆不道违背伦理的,萧砚之并不在意。 婚期越近,萧砚之越是繁忙。 毕竟他想给阿姐最好的…… 不过就算再忙,他都会和她一起用膳。 回来再晚,他也会钻进她被子里,抱着她一起睡。 当然,是很单纯的睡觉。 没有阿姐的准许,萧砚之只敢亲亲抱抱。 不过阿姐说了,等到成婚过后,就可以做别的了…… 只要一想到能真正拥有阿姐,萧砚之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欢喜,就连血液都在沸腾。 “阿姐,今夜过后,还有七日。” 南玥轻轻嗯了一声,“我记着呢。” 她的身份特殊,没有如寻常女子嫁人一般,在家中待嫁,依旧住在凤仪宫。 她讨厌麻烦,等到成亲前一日回将军府就是。 萧砚之紧紧拥住她,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埋首在她颈间,两人的心脏,一时贴的极近…… 寂静的夜里,南玥听到了少年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在某一刻,南玥的心跳似乎与他同频…… “阿姐。”少年轻声叫她。 “怎么了?” “砚之想做第一个看阿姐穿嫁衣的人,阿姐明日,穿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南玥语气淡淡,“之前封后也穿过。” 她说的是实话,萧宸风娶苏云月时,的确穿过一次嫁衣。 少年的手紧了紧,他抿了一下唇,说道:“不一样。” 阿姐嫁给萧宸风的那日是什么样,他已经忘记了。 只有那年在御花园遇见的阿姐,与他日日相处的阿姐,他记得清清楚楚。 阿姐为他穿上嫁衣,和之前,又怎么一样呢? 南玥笑了笑,“好,我明日穿给你看。” 少年又委屈道:“阿姐还记得之前的事啊?” 这话,听着有些酸溜溜的。 南玥:“我只是阐述事实。” 少年认真道:“阿姐,以后有我。” 他改变不了阿姐嫁过萧宸风的事实,只要阿姐以后的男人都是他,那就够了。 “砚之会听阿姐的话,不管阿姐想要什么,砚之都会为阿姐做到。” 南玥睁着双眼,清清冷冷的眸光中藏着些细碎疏影…… 她想起了少年九岁那年,孤身一人来凤仪宫自荐。 也是这样与她说的。 这么些年过去,他也的确做到了。 除了喜欢她这个意外,每一件事他都很听话。 他很聪慧,怎么会不知道,也许会当一辈子的傀儡呢? 当然,南玥并没有把他当傀儡。 近几年来,她已经慢慢给了他权力。 她转过身来面对他,看着少年的双眸,“萧砚之,你也可以为自己活。” 少年笑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千言万语都只汇成了一句,“阿姐啊……” …… 翌日。 上午,萧砚之就让尚衣局的宫人们把嫁衣送来了凤仪宫。 嫁衣做的很是华贵,凤凰都是用金线绣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半夏看着嫁衣,大概女孩子对嫁衣都有些情怀吧。 她瞪大了双眼,满是艳羡,“娘娘,这可比当年那件好看多了!” 她现在也已经接受了皇上与娘娘在一起,现在看到皇上这么用心,忍不住为娘娘高兴。 南玥勾了勾唇,抚摸着嫁衣,绵羊崽的审美还不错。 “宿主你真的要穿吗?真的要和萧砚之成亲吗?” 444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一点,又见到了火红的嫁衣,瞬间被刺激到了。 听到444的声音,南玥眸光微冷,它回来已经好些天了,除了第一天的尖叫,其余时间它都缩在角落里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是要我待在这个世界直到死吗?” “是!我是说过!但你不能和萧砚之在一起!”444大声道。 南玥不悦皱眉,她不喜欢别人管她的闲事。 444根本冷静不下来,“我让你做攻略任务你不做!给你剧本你不走!攻略对象死了你也不难过!本来想让你反省反省,结果你倒好,和攻略对象的儿子在一起了!” 它在空间里烦躁的转着圈圈,觉得宿主就是在故意报复它。 现在,宿主如果留下反省,就要和攻略对象的儿子成亲了。 如果离开了,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444猛地停下了动作。 反省? 反省个屁! 宿主留下就要和攻略对象的儿子甜甜蜜蜜了,他妈的攻略对象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不行! 这样岂不是着了宿主的道了! 444一字一顿咬牙道:“你不仁别怪统不义!谁叫你不好好做任务!走你!” 能量涌入身体…… 下一瞬,南玥的神魂被一道力量飞速拖走。 心脏骤停,没了魂,苏云月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绝了气息…… “娘娘——!” 离开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南玥只恍惚听见半夏惊慌失措的声音。 而后便是寂静…… 干掉皇帝当太后(水中月) 他出生那日,正是父皇冷落母妃的时候,母妃拼了半条命把他生下,父皇却连来看一眼都不曾。 父皇不愿给他赐名,嬷嬷也说他不会哭泣,怕是有什么问题。 母妃扯出一个苍白又温柔的笑容,眼中似乎有很多心事,看着他道:“博览群书,笔墨春秋,希望你做一个深谋远虑拥有大智慧的君子,便叫你砚之吧。” 萧砚之的母妃叶凝,是一个极其温柔良善有才学的女子。 可惜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困死在了深宫之中。 父皇很少来母妃宫中,幼时,萧砚之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他对他的父皇,没有感情。 不,应该说,他对这宫中的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包括母妃。 叶凝很优秀,在嫁给萧宸风之前,她的才名响彻盛京。 却在爱上了一个不堪的男人后,令自己陷入泥潭。 当家族的消息传来时,她跪在圣宸宫前,整整三天三夜,祈求萧宸风饶过她父亲一命。 可萧宸风只是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道,对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父亲死了,叶家没了。 叶凝缠绵病榻,到死都在自责,认为是自己害了叶家,若是不嫁给萧宸风就好了,若是不爱他就好了…… 可她不知道,针对叶家的阴谋早就开始了。 她,还有木嫣,甚至萧宸风,都不过是权谋斗争下的棋子罢了。 叶凝身死那日,已经枯瘦的不成人形了,她眼含着泪,虚弱的对着萧砚之道:“深谋远虑,莫要,像我一样。” 才三岁的萧砚之睁着漆黑的眼瞳看她,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淡漠平静到诡异。 他说:“孩儿记住了。” 多情的母亲,绝情的父亲。 生下了一个无情的他。 从泥潭中结出的恶果,外表再光鲜亮丽,内里也是腐烂的。 母妃死后,他学会了伪装。 他年纪小,无法反抗宫人们的欺辱。 无妨,他会忍。 每一个人,他都记住了。 他睚眦必报,所有欺辱了他的人,他都没有放过! 在这深宫之中,死人太正常了。 七岁以后,他日子好过了许多,因为那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他把目光放在了父皇身上…… 要坐上那个位置,困难重重,首先就是那些兄弟们。 不过没事,他有一个好弟弟。 同样是被父皇忽视,萧锦年却还抱有对父爱的渴望。 萧砚之在兄弟面前护着他,教他读书识字。 果然在他第一课时,就被少师夸赞。 萧锦年越发信任依赖他这个兄长,萧砚之却连他以后如何死都想好了。 在他眼中,这些兄弟都是要死的。 区别只是早死晚死。 最初,萧砚之是这么想的…… 可在他九岁那年的初秋,一切都变了。 当他对上少女那双淡漠的眼眸之时,忍不住微微愣神,呼吸都放轻了一瞬。 他记得皇后不久之前封后的样子,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父皇,再容不下别的,如这后宫里的大部分女人一般。 变化真大啊…… 也许是好奇心使然,他利用五皇弟,成功和她回去了凤仪宫。 她对五皇弟很感兴趣。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看他呢? 萧砚之从不在对自己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可他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从没有被人忽视的这么彻底过。 他不生气。 他只是不甘心。 他哪里比不上五皇弟了?五皇弟会的都是他教的。 在遇见她之前,萧砚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然会做出争宠这种事情来。 只为了她能多看他一眼。 在他隐隐察觉到她想要做什么以后,生平第一次,萧砚之产生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他嫉妒五皇弟。 同时越发不甘心。 五皇弟他凭什么? 他其实没有想过去哪个妃嫔的名下,他想要的,自己会慢慢得到。 与她相处了几日过后,他改变了主意。 不光是看出了她想抚养五皇弟,他也看出了,隐藏在她眼底深处的野心。 他知道她不好掌控,到了她的名下,也许会处处受制。 可若是五皇弟去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做出决定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 有更简单顺遂的路他为什么不走? 她想要个傀儡。 那他便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待到日后。 便会知晓谁才是真正执棋之人。 那年的萧砚之自信满满,只要到了她的名下,利用她坐上了那个位置,一切就要由他来掌控了。 却没想过,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之中,彻底沉沦。 这场博弈,还没开始,他就输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从一开始,她在他心里,就是不一般的。 他从没把她当过亲人。 萧砚之没有撒谎,他的确是不恨父皇,也不是为了给母妃报仇。 最初,他只是为了报复自己幼时所受的苦。 后来,他迫切的想要他死。 因为,他配不上阿姐。 只要他在一日,阿姐就要顶着他妻子的头衔过一日。 父皇死了。 可是阿姐也来了。 他不能让阿姐知道,是他杀了父皇。 在阿姐心里,他是善良的,他可不能吓到阿姐。 坐上龙椅的那一刻,萧砚之的心里并没有多满足,他生了贪念。 他想要阿姐。 哪怕当一辈子的傀儡皇帝也没事,只要能与阿姐在一起。 但是为什么他都长大了,阿姐还是把他当小孩看呢。 萧砚之本想慢慢来的,可他高估了自己的理智,低估了对她的感情。 阿姐啊,多纵着我吧。 他故意喝了药,趁机打破与她安稳了多年的关系。 阿姐果然没忍心对他动手。 这一步,他赌对了。 阿姐对待别的事都很聪慧,唯独感情,迟钝得可爱。 他知道阿姐不爱他,只要阿姐不抗拒他的靠近就好。 阿姐可以站在原地,一步都不用走,砚之会走完剩下的路。 阿姐说,“萧砚之,你也可以为自己活。” 可是阿姐啊,你知不知道,爱上你,砚之才觉得自己活过一场。 阿姐喜欢乖巧的,砚之不是,可砚之会装。 砚之会听一辈子阿姐的话。 阿姐啊阿姐,砚之好爱你。 干掉皇帝当太后(镜中花) 御书房。 萧砚之呼吸一窒,强烈的恐慌与不安涌上心头…… 久不落笔,墨汁滴落在纸上,把字迹晕染成看不清的一团。 他深吸了口气,猛地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林福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进来,脸色煞白,“皇上!不好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林福声音颤抖着,似是极不愿意说出那个字。 他深深低下头,悲痛道:“薨了。” 下一瞬。 林福只感觉身边风声略过,他的余光只看到少年帝王玄色的衣摆。 凤仪宫里,宫人们在殿外跪了一地,半夏跪在床边,握着自家娘娘冰凉的手,眼睛都哭肿了。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突然到半夏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等她再睁开眼时,娘娘还在。 可她的眼睛都哭疼了,心也在疼,还是没有醒来。 在外一向沉稳的少年帝王,在这一刻,似乎连路都走不稳了,他踉踉跄跄的进了殿。 殿内的太医们纷纷退到旁边跪下,“参见皇上。” 床上的女子平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可是毫无起伏的胸膛以及没有血色的脸,证明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怎么回事?” 萧砚之的话语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太医们互相看了看,一个年老些的太医开口道:“回皇上,太后娘娘她是心疾发作,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砚之厉声打断,“你们这么多人救不活她一个吗?!” “这……” 太医们吓得低下头,那太医的胡子抖了抖,战战兢兢道:“这,这心疾发作本就突然,就是一瞬间的事,微臣真的尽力了,皇上您还是节哀吧……” “皇上,都怪奴婢,是奴婢没有及时注意到娘娘的身体,您赐死奴婢吧!”半夏哭道。 “你们都退下。”对比哭成了泪人的半夏,萧砚之很平静,细细观察才会发现他隐藏在平静之下的不对劲…… 太医们擦着额上的冷汗,如蒙大赦,着急忙慌的退出去。 半夏不敢看少年帝王的表情,连她都接受不了,可想而知皇上会有多难过。 临出去前,她看见不远处精致华美的嫁衣。 仿佛被什么重重敲在心上,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老天啊,你到底在做什么…… 娘娘她明明还有七天就要成亲了,只有七天…… 萧砚之怔怔看着床上的女子,竟恐惧的有些不敢靠近…… 他浑身发凉,在这一刻,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知道阿姐有心疾,可是阿姐的心疾不是被她自己治好了吗。 良久。 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触上女子的脸颊,冰冷的温度顺着指腹一路蔓延到心尖…… “阿姐……” “砚之都忙完了,过来看看你。” 他勾着唇角,如往常一般说着。 可是床上的女子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阿姐是生砚之的气了吗?” 他俯下身,一遍又一遍润湿着女子冰冷泛白的唇,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脑袋埋在女子颈窝,泪珠控制不住的大颗从眼眶滚落,他却还在温柔笑着。 “阿姐莫气,砚之以后,一定不离开阿姐一步。” …… 太后娘娘薨了。 皇上整日整日的把自己困在凤仪宫。 五日过去。 萧锦年带着苏家兄弟闯入了凤仪宫。 刚推开殿门,他们就被眼前所见给惊呆了。 少年帝王身着喜服,给怀中身穿嫁衣的女子描眉。 画完了眉,少年轻轻吻上女子额头,眼神温柔缱绻,“阿姐,还有两日。” 女子的尸身早已僵硬,脸色青白,他却恍若未觉。 萧锦年不寒而栗,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云轩冲上前,又不敢去抢夺他怀中的尸身,怕伤着小妹,红着眼吼道:“你放开我小妹!让我小妹安心去!” “萧砚之,让小妹入棺吧。”苏云祈面色悲痛。 少年抚摸着女子的脸,眼底暗藏着疯狂,“两日后,便是我与阿姐成亲之日。” 苏云祈身体一震,不敢置信,“你还要与小妹成亲?!” “萧砚之!她已经死了!” 他知道他接受不了,他们都接受不了。 可这就是事实。 他们再难受,都没有想过留下小妹的尸身,不让她入棺下葬。 迟来的痛意蔓延至全身,萧砚之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苍白的唇被染红,给他添了几分妖冶,他转动黑漆漆的眼珠,诡异的看向他们。 一字一顿,“阿姐,是我的妻。” …… 南玥死后,萧砚之不顾朝臣反对,执意要与一个死人成亲。 有朝臣怒极,口不择言骂南玥是祸国妖后,红颜祸水,生时临朝听政,死了还要祸害大燕。 当即被萧砚之处死。 朝臣们唉声叹气,还好少年帝王还是有点理智在的。 苏云祈去劝说了他好半天,最终还是拿南玥来说,才让少年同意大婚过后就入棺下葬。 婚礼过后。 少年好像恢复了正常。 任由阿姐的尸身被人带走,放入棺木中。 是夜,月明星稀。 少年开棺而入,他的视线温柔描绘着女子的容颜。 “阿姐,做鬼,你也是我的妻。” “别想摆脱我。” 匕首狠狠插入心脏,鲜血滴落而下,把女子的嫁衣染得更红。 明明是极痛的,可他却缓缓勾起唇角,用尽最后力气拥住女子,闭上了眼。 生同衾,死同穴。 * 大燕明耀六年,天圣皇太后薨。 同年,帝崩。 传位于其五弟,宁王。 关于大燕天圣太后的一生所经历的事,不可谓不传奇。 收柔然,平宫乱,临朝听政。 但令后世津津乐道的,以及最为好奇的,还是她与明耀帝的关系。 在天圣太后的光芒下,明耀帝似乎格外平庸。 正史不过寥寥数笔。 不过一句欲娶太后,就令人浮想联翩。 野史却泛滥成灾,通篇都是他与太后。 后世大部分人猜测,明耀帝是不满太后临朝,故意坏太后名声,结果弄巧成拙,自己反而遗臭万年。 不过时代越发展,查阅的史籍越多,渐渐的,也出现了些不同的声音。 后世之人如何评说,大燕的人是不知道的…… 萧锦年登基,苏家兄弟二人辅佐了他十年,辞了官,带着家人离开了盛京,远离了权力漩涡。 小妹都不在了,这朝堂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们一直记得。 最初想要的,不过是苏家平安。 分手后她爆红了(1) 白茫茫一片的系统空间里…… 444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子,她身材高挑,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完美,可以称得上一句绝色。 它却有些不敢直视女子的容颜,脱离了苏云月的躯体,真实容颜的宿主,气势更加强大了…… 要是有膝盖的话,444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扑通一声跪下了。 “宿主!”六六叫了她一声,见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忙从自己仓库里搬了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华丽黄金座椅出来。 座椅上铺着雪白的毯子,南玥眸光一顿,这皮毛…… 像她本来世界里有的天狐皮毛。 难道六六去过她的世界? 她不动声色的坐下,位面世界无数,天狐应该也不止她那个世界有。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六六身上有秘密。 这个秘密,或许它自己都不知道。 六六没有撒谎,它的确是第一次绑定宿主,那为什么…… 它身上会有别的世界的东西? 哪怕是系统商城的东西,也不可能会有类似她本来世界的。 越是高级平稳的世界,大佬越多,对外来的东西限制越大。 再厉害的系统,在她本来的世界都浪不起来,刚冒出头来就要被大佬毒打,更别说还有世界规则,也就是天道在一旁虎视眈眈。 育儿手册可能是它自带的,但座椅以及天狐皮毛,绝对不是。 一身红衣的女子斜靠在座椅上,明明是极美极艳的长相,却因那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眸,显得冷戾。 美艳与清冷,在她身上融合出独一无二的气质。 金光闪闪的座椅,有这样的主人,竟一点也不显得土,反而格外霸气,仿若王座。 “解释。” 她红唇微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444努力让自己的气势不弱下去,扯着嗓子道:“谁,谁叫你不好好做任务!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呵。” 听到这一声冷笑,444身体一抖,有些发慌…… 不对! 它慌什么啊! 明明是宿主不听话! 南玥轻轻勾了勾手指,444就控制不住的飘了过去…… 数据组成的小球颤着声音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没了我,你就回不了家了!你、你最好老实点!” 南玥眯着眸子,纤长如白玉一般的手指点了点444。 下一秒。 绿色小球上闪过紫色雷电,444浑身颤抖起来,它痛苦的尖叫着…… 表面有序的数据都痛成了乱码。 救命啊! 它是系统啊! 怎么会感到痛! 它不明白! 这种感觉就像是,中了病毒一样!太痛苦了! 六六小心翼翼的靠近,好奇问道:“宿主,狗四会死吗?” “不会。”南玥面无表情。 她现在还不能除去444,不过她能感觉到,她的瓶颈松动了些。 等到彻底突破,也就不需要444了。 “宿主……”六六欲言又止。 “怎么?”回到了空间的南玥似乎更冷漠了。 六六犹豫了好半天,才问道:“绵羊崽……怎么办?” “回不去了。”南玥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平静道:“就算穿回去了,也过了很多年了。” 六六在心里叹了口气,它还想着安慰宿主两句,可宿主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在意绵羊崽…… 南玥眼眸微敛,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以后,那些本来就没多少的感情似乎更淡了。 苏将军苏夫人,苏二哥苏三哥,半夏他们的脸在她的记忆里消散。 只有绵羊崽一声声的阿姐,还有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在她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但时间过去,她还是会逐渐淡忘的。 如今没有忘,不过是因为…… 答应他的事情,没有办到。 * 【世界传送中……】 【环境检测中……】 【欢迎进入新世界,本世界背景分类为现代[娱乐圈],无特殊危险。】 【系统正在计算攻略任务难度——】 【叮!预估任务难度为——四颗星。】 【……智能助手系统正在加载中……】 【加载中……】 【载中……】 【中……】 【……】 “你个贱人!竟然敢抢我的夜哥哥!去死吧你!贱人!” 身穿古装的女子面目狰狞,她伸手,用力把面前正在喂鱼的白衣女子推下水…… 扑通一声。 女子畅快的笑出了声,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湖边恢复了寂静。 “卡!”秃顶的中年男人满意的笑了,“这条过了,思悠表现不错!” 古装女子喝着助理递来的水,闻言忙摆摆手,谦虚道:“都是李导您教得好!” “那个……”见他们还在商业互吹,有工作人员出声道:“阮月月还在水里,没出来。” 中年男人收起脸上的笑容,“去看看,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不是说她会游泳嘛!” 知道她会游泳,他才没有用替身。 名叫思悠的女演员在一旁状似无意道:“听说顾老师要来了。” “今天不拍顾老师的戏。”李导说完这句,想起什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神厌恶。 这个阮月月,要不是看她有张好脸,以及自带话题度。 就她那演技,他才不会让她进组。 每次拍她的戏,都要上十遍才能过。 冰凉的湖水涌入口鼻…… 身体似乎格外沉重…… 水面之上的声音听不清晰…… 南玥猛地睁开了双眼,三四送她进世界比之前慢了许多。 反应过来身处何地,南玥忙向上游去…… 工作人员正脱下外套,打算下水救人,就见女子从水中冒出头来,速度很快的游到了岸边。 “上来了!上来了!没出事!” 听到工作人员的声音,李导也不自觉松了口气,看着南玥道:“行了!阮月月,今天没你的戏了!” 这阮月月真是会给他找事。 明明会游泳,还在这里吓人,白白耽误剧组的时间。 南玥爬上了岸。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好像是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府邸之中,几十个人都在湖边。 林思悠幸灾乐祸的看着她,脸上的妆因为湖水,卸了不少,眼线晕开,古装纱衣贴在身上,黑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模样格外狼狈。 想要证明自己?所以不用替身? 却没想到差点上不来,造成这样的结果更让人讨厌。 444还没缓过来,现在的状态明显也不适合接收记忆。 南玥没说话,直接从湖边离开。 分手后她爆红了(2) 在后勤人员的带领下,南玥进了化妆间,卸掉了头上的假发包和发饰。 镜子里的人约摸二十出头,眉眼美得极具攻击性,还带了一两分英气,仿佛泼墨而成的画。 但这妆画的不好,弱化了她的美,给她添了几分俗气,带了点荧光的粉色口红和一身白衣更是显得整个人都很没有气色。 南玥拿过桌上的湿巾,擦着脸上残留的妆…… 有人推开门进来,坐在了她旁边的梳妆台前。 南玥看了一眼,是之前在湖边的古装女子。 化妆师给林思悠补着妆,她幽幽出声道:“明后天就是顾老师的戏了,可惜啊……” 见南玥没有什么反应,还有心情继续卸妆。 林思悠皱了皱眉,继续道:“阮月月,明后天刚好没你的戏哦。” 李导脾气不好,阮月月又没演技,事还多,李导早嫌弃她不行了。 没她戏的时候,根本不会让她过来碍眼。 恐怕阮月月也想不到,她为了顾老师死皮赖脸贴过来,结果顾老师只是客串,因为档期原因,她连一面都见不到。 “你说为什么刚好没你的戏的时候,顾老师就来了呢?”林思悠的模样像是单纯的好奇,但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谁不知道,顾老师烦她烦的不行,就她自己心里没数。 擦掉了口红,南玥终于搭理她了,她含着细微冷意的双眸看向她,没什么表情的问道:“我的东西在哪里?” 林思悠愣了愣,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个,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的抬手指向旁边的柜子,“那边……” 不对啊! 她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南玥打开柜子,把里面的包和衣服拿了,进一边的小房间把湿透了的古装换了下来。 刚换完衣服,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屏保是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 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备注俞总,头像是一只可爱的白棕色小熊猫。 [乖乖宝贝,拍完戏了吗?我在影视城西门外等你,给你带了礼物。] 后面还跟了一个微笑表情。 “三四怎么样了?”南玥在心里问道,没有记忆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还是有点不方便。 六六看着数据都暗淡下来的444,回她,“还没好,宿主你等我让它清醒过来。” 这个狗四,故意的吧。 把宿主传过去了,自己在这里装晕,不给记忆。 天可怜见,444这次还真不是故意的。 作为一个系统,它第一次遭遇电击,整个统都蒙了。 南玥换好了衣服出来,林思悠已经不在化妆间了,看样子是继续拍戏去了。 南玥出了府邸,沿着街道走着…… 头晕,脚步也重,这具身体本来就有些发烧,后面还落水,更加重了感冒。 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街道上空荡荡的。 出了影视城西大门,外面的建筑就现代化起来。 宽大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限量版豪车,身穿正装的中年男人站在树下,不断张望着门口。 见到她后,男人几大步走过来,声音洪亮的叫她,“宝贝!” 四五月的天气,她就穿了一身单薄的长袖碎花连衣裙,给男人心疼的不行,把手里拿着的奶白色风衣给她披上。 “乖乖宝贝今天怎么穿的这么少啊?” 南玥看着面前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黑色的短发梳的一丝不苟,眼角的细纹带着岁月的痕迹,但能看出年轻时是个帅哥,现在也是个不油腻的帅大叔。 男人注意到周围零星几个路人打量过来的视线,说道:“先上车,上车再聊。” 南玥跟着帅大叔走向路边停着的车。 帅大叔给她拉开车门,很绅士的护着不让她碰头,让她先上去。 上车前,南玥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往不远处的树下看了一眼,只见到银白光亮一闪而过。 “怎么了宝贝?” 南玥摇了摇头,眼眸微暗,“没什么。” 她上了车,帅大叔才绕到另一边上来。 看着豪车开走,树后贼眉鼠眼的男人抱着相机笑了起来,没法溜进影视城剧组,但竟然得了这么一个意外之喜…… “宝贝,今天拍戏累不累啊?在剧组有交到新朋友吗?” 南玥沉默着,没有答话。 帅大叔对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他递给南玥一个精致的礼盒,“宝贝,打开看看?” 南玥接过,礼盒里面是一条漂亮的粉钻手链。 司机大叔忍不住出声,“大小姐,这可是大老板请教了好几个混时尚圈的小明星,给你挑的,是不是比往常送你的礼物洋气了些?” “老杨!”帅大叔咳了一声,制止了司机大叔的话语,“宝贝你别乱想,爸爸是让邓秘书去请教的。” 有了自称,南玥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她靠着椅背,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还有多久到?我感冒了。” 帅大叔一惊,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他忙给人打电话准备感冒药,又叫了个医生在家等着。 “老杨,开快点!”他急道。 那模样夸张的活像是南玥快要不行了。 六六小声道:“宿主,这是个女儿奴。” 不过宿主就是他的女儿哎,这个便宜爸爸看起来挺有钱的。 444终于缓过来了,太恐怖了,宿主太恐怖了! 它也不敢出声,给她传送着记忆…… 阮月月,娱乐圈着名的作精花瓶,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一无是处。 出道两年,黑粉无数。 瓜瓜平台上九百多万粉丝,四百万僵尸粉,别问为什么这么多,问就是老爸的钞能力。 其余的粉丝,百分之八十是黑粉,剩下的是摇摆不定的路人粉和纯粹的颜粉。 演技,没有。 情商,不存在。 性格,倔牛。 审美,奇差。 阮月月家很有钱,老爸是富一代,发家史也很魔幻,总而言之是个超级暴发户,算不上什么顶级豪门。 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足够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进娱乐圈的起因是因为阮月月迷上了一个男人。 最年轻的影帝,顾琛。 顾琛十六岁出道,至今已有十年,几乎家喻户晓,瓜瓜粉丝八千多万,女友粉无数,阮月月也是其中一员。 分手后她爆红了(3) 进娱乐圈,阮月月最初也只是单纯的想离男神更近一点。 签约时,也选了顾琛所在的天星娱乐公司。 老爸对娱乐圈不怎么懂,但拗不过她,只好找了律师朋友看了一下合同。 发现有些漏洞,阮月月可能会吃亏,但阮月月说什么都要签。 没法,老爸和她说了好半天,好说歹说的,才让她只签了五年的合同,不然她怕是一冲动要签十年以上的。 老爸一直在暗中关注她,给她又是买粉又是雇水军的。 阮月月发现后,生了一场气,和老爸联系也变少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刚签约没几天,就碰到了男神顾琛,而且顾琛还注意到了她。 第一眼看到她时,顾琛就愣了愣,而后对着她友好的笑了一下。 也许是那天遇见男神太过开心,阮月月并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复杂深意。 阮月月出道后演的第一部剧,顾琛就是男主角,虽然她只在里面演了一个小配角,片酬也不多,但能和男神在一个剧组,已经够让她兴奋了。 在剧组里,她还加了男神的联系方式。 顾琛是一个很温柔的前辈,阮月月向他请教表演方面的事情,他也很耐心的给她解答。 两人的关系日渐亲近。 娱乐圈并不好混,阮月月受了许多委屈,每当这个时候,顾琛就会出现。 就算不在现场,事后也会安慰她。 本来就是男神,越和他相处,阮月月就陷得越深…… 终于,阮月月鼓起勇气和他告白了,当然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 但她没想到,顾琛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笑着答应了和她交往。 不过鉴于两人身份特殊,又处于事业上升期,并没有公开关系。 阮月月执意要凭自己的能力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来,配得上男神。 只是她演技不好,又没有学过表演,哪怕再努力,演出的戏还是让人看得脚趾扣地。 再加上她没什么情商,也不懂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是会被人无限放大的。 再加上媒体恶意剪辑,很多发言听起来就很讨厌。 当然,每个明星都有黑粉,这些黑点也微不足道。 公司给她安排的人设是作精,这个人设吧,适当的作还挺可爱,但要是过了就会惹人厌烦了。 而且她的长相就不是那种适合人设的,她的美太有攻击性。 让她黑粉这么多的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她喜欢贴着顾琛。 要知道顾琛的女友粉之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再加上他的演技好,颜值高,家世好,又会挑剧本,每一个角色都能让观众记住,并且喜爱。 这样的人,哪怕要找女朋友,也绝对不是像阮月月这样的作精花瓶。 阮月月从不掩饰自己喜欢顾琛,反观顾琛那边的态度,就有点迷。 但她没有怪过男神,她想着,她努力点,再努力点,总有一天,会配得上顾琛。 阮月月发的每一条动态都要带上顾琛,顾琛去参加什么活动,或者拍什么剧,她也要死皮赖脸的跟上去。 让人生气的是,她还真的有能力进组。 哪怕导演不想要她,最终都有神秘的钞能力让他们妥协。 阮月月是不知道的,刚开始她只单纯的以为是公司还有经纪人的原因。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很快就有了阮月月身后有不得了的金主的传言。 阮月月知道是谁,差点气得把老爸给删了,警告他不许再帮她。 她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发着烧也来演戏,结果差点淹死在水里,南玥就是在这个时候来了。 “宿主,你的攻略对象就是影帝顾琛。”接收完了阮月月的记忆,444说道。 顾琛? 南玥想到记忆中看到的,揉着因为发烧有些疼痛的额角,问道:“顾琛现在好感多少?” 444经过了电击,现在老实的不行,查看了一下,没有丝毫隐瞒,“……零。” “呵。” 听到这熟悉的一声呵,444顿时毛骨悚然,生怕宿主再次动手。 它结结巴巴的拍着马屁,“现、现在宿主不是来了嘛,相信好感很快就会上升的。” 南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有意思。 和阮月月交往了这么久,好感竟然一点也没有。 六六也感到奇怪,“这个顾琛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宿主,你要小心一点呀!” 经过了上个世界,六六对444选出的攻略对象没有丝毫好感。 而且这个世界攻略难度竟然上升了! “乖乖宝贝,身体很难受吗?”一直注意着她的俞文青见她揉着额角,就要伸手过来帮她按按。 南玥往旁边偏了偏,哪怕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她刚进来世界没多久,本能的也有些抗拒他的靠近。 俞文青的手尴尬的在空中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很快就到了,宝贝再坚持一会儿。” “嗯。”南玥侧头看向窗外的风景,身体沉重,没什么心思说话。 早已习惯了女儿的冷淡与排斥,但看到她这个本能反应,俞文青还是有些扎心。 父女俩都安静下来。 司机老杨在后视镜看到,叹了口气,他一个外人,对于老板的家事,也帮不了太多。 豪车驶进了a市着名的富豪别墅区。 “宝贝……”俞文青正要开口说话。 南玥抬眸,淡声道:“能别叫这个称呼了吗?”听着怪肉麻的,她的亲生父亲都不这么叫她。 俞文青看了她一会儿,试探叫道:“那……baby?” 南玥嘴角抽了抽,这有什么区别吗? 仿佛看懂了她的意思,俞文青连忙道:“好好好不叫了。” 他这不是想弥补她童年缺失的嘛…… 南玥打开车门下去,近些年,国风盛起,俞文青也跟风买了新中式风格的别墅,想去去自己身上的暴发户气质。 庭院,绿植,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旁边就是来客烧烤的地方。 不过毕竟地方不算太大,a市又寸土寸金,与上个世界的将军府没法比。 进去以后,豪气都要闪瞎人眼了。 俞文青不懂装修,哪些看着贵气就用哪些,属于是外面江南烟雨里面土豪别院了。 东西贵是贵,但整体看着很土,很多无用又占地方的装饰摆件。 也难怪阮月月在心里嫌弃自己家。 啧,南玥暗暗摇头,俞文青一定被坑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4) 刚进了门,南玥就被俞文青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药箱已经拿出来了,保姆刘阿姨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管家王叔叔站在一边,满是欣慰,“好久没见到老板把大小姐带回来了。” 戴着眼镜的医生叔叔查看着她的状态,有些不满道:“老俞,你着急忙慌的把我叫来就是给你宝贝女儿看一个小小的感冒?” 俞文青拿了两颗纯甜的牛奶巧克力放在南玥面前,“吃完药吃这个就不苦了。” 南玥:“……” 444嘶了一声,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但看着又奇怪的好笑呢…… 我的霸总父亲? 有没有搞错,俞总你只是个暴发户哎! 放在总裁文里是要被打脸破产的炮灰那种。 不要走这种奇奇怪怪的剧情啊喂! 南玥就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在医生叔叔的监督下,吃了些药,连针都不用打。 俞文青有些不放心,就差让医生留在这里观察她了。 还是南玥说自己没事,退烧了就好了。 俞文青把医生送出了门,见她还坐在沙发上,以为是她不愿意待在这里。 他生怕她开口说要回去,“月月,你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上,怎么样?” 在外多少也算个大老板,面对自己的女儿,俞文青却格外没有底气。 “大小姐,你现在生病了,一个人在外面住,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不如等病养好了再回去?”刘阿姨也跟着劝说道。 关于老板的家事,他们了解的也不多。 只知道大老板很早就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女儿过了十几年。 俞文青有多疼爱这个女儿,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可是俞文青从没有想过再娶,就连什么乌七八糟的情妇一个都没有。 以俞文青的财力和不错的外貌,想再找,根本不难。 哪怕找个十八岁的,都有人前仆后继。 可他除了忙工作,就是陪女儿。 女儿想要什么他就买,女儿想做什么他支持,并且拼尽全力去帮。 女儿嫌弃他从小地方出来的土,他就学着绅士,去请教别人,让自己摆脱暴发户的土气。 现在的俞文青和刚来a市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活脱脱一个女儿奴。 刘阿姨他们只以为俞文青是为了女儿才不再娶,又见他为女儿付出这么多,没事就爱劝阮月月。 虽然有时候没有明说,但心里还是觉得她不太懂事。 阮月月越听越烦躁,他们这些外人的劝说带给她的只有压力,以及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是,都怪她!都是她不听话!不懂父亲的辛苦!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在她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不在!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一想到和俞文青的事情,心情就格外复杂难辨。 南玥现在有些头晕,也懒得回忆太多,她站起身来,“我去休息了。” “好好好,记得盖好被子啊月月,有什么事就叫爸爸。”看着南玥上楼的身影,俞文青像嘱咐小孩子一般。 …… “这小姑娘长得真水嫩,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爸爸!爸爸!救我!救救我!爸爸你在哪里?” “啊?阮月月你妈妈呢?原来你没有妈妈!你一定是个坏孩子,你妈妈才不要你了!坏孩子!坏孩子!” “我……” “对不起月月,是妈妈对不起你,但妈妈不能带你走。”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月月!” “月月,不要怕,爸爸来救你了。” “我讨厌爸爸!我不想要爸爸!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 杂乱又无序的记忆充斥着脑海,南玥猛地睁开双眼。 她很少做梦,这些都是阮月月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的记忆和伤痛。 她看着天花板,幽幽叹了一口气。 从小情感淡漠的她,童年也没有父母陪伴,她没觉得有什么,自己一个人打架修炼就这样过去了,还觉得没人管格外自在。 但阮月月显然不是这样,小时候的经历,让她长大了都记忆深刻。 父女之间的隔阂一直消不掉。 昏昏沉沉间,南玥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亲人之间的复杂情感…… 当然,短暂的体会归体会,她很快又回归到了自己的思绪里去看待这件事。 南玥从床上坐起身来,很明显的感觉到烧已经退了,只是出了一身汗。 她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身体比之前轻松多了。 阮月月以前喜欢的风格是可爱复杂的小裙子,后面发现顾琛的理想型是柔美清纯型的。 她买衣服都开始往浅色的买,其实她根本就不适合这种风格的衣服。 人间富贵花硬要装清纯小百合。 不知道多少颜粉在底下叫嚷,怒骂她的造型团队不负责。 然后造型团队格外无辜的发动态解释,话里话外都是阮月月自己要穿这种的。 黑粉们嘲笑阮月月的审美,颜粉们怒其不争,无从反驳。 不过她这一张脸,穿什么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不过是把十分的颜值压制成七分罢了。 南玥在衣帽间里找了一会儿,才从角落里拿出一条黑白配色的中长裙穿上。 现在才早上六点多,刘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 俞文青今天在家没有穿正装,就一身休闲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悠哉翘着二郎腿。 电视里放着阮月月之前参加过的综艺,已经不知道是俞文青看的第几遍了,反正他只看有宝贝女儿的镜头…… 余光见到南玥来了,俞文青连忙放下了腿,坐端正了些,活像被老师抓到的小学生。 南玥:“……” 大可不必。 她都看到了。 “月月起来了?休息的好吗?” 俞文青的话语格外客气,但听着又有些莫名的尴尬。 南玥嗯了一声,随口问他:“你吃早餐了吗?” 俞文青愣了愣,女儿关心他了!女儿竟然关心他了! 老父亲的心瞬间温暖了起来,“刚起来没多久,还没吃。” 他就等着和女儿一起吃呢! 他们都好久没有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 “一起吃吧。”南玥面色淡淡。 她对俞文青这个便宜父亲倒没什么恶感。 说到底,他也没做什么特别对不起阮月月的事,除了小时候那次…… 分手后她爆红了(5) 南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两人都沉默吃着早餐。 还是俞文青主动挑起话题,“月月,今天还要去剧组吗?” 南玥喝了一口海鲜粥,答道:“不用,今明两天都没戏。” “那你打算做什么呢?在家待两天?”俞文青试探问她。 怕她拒绝,他接着道:“陆家今天晚上有宴会,陆夫人过生日,你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去?” “陆家?” 阮月月很关注娱乐圈,但对于这些世家倒不怎么了解,顾琛所在的顾家除外。 只知道陆家好像是有名的家族,底蕴深厚,是真正的豪门。 能参加陆夫人生日宴的,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月月你不熟悉陆家没事,但陆夫人你一定认识,着名的三栖影星欧蓉,哪怕她早就退圈了,也会邀请很多娱乐圈的好友。” 不光是为了和女儿多待会,俞文青也想让女儿多与娱乐圈厉害的前辈们打好关系。 可惜女儿一直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他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这次宴会就是一次再好不过的机会。 南玥放下手里的勺子,优雅的擦了擦嘴,“那就去吧。” 俞文青没想到女儿今天这么好说话,其实他心里没多少底气,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女儿对于和他一起出门这件事格外抗拒。 想起那件事,俞文青就很是愧疚。 都是他没照顾好女儿,害得她差点被卖…… 电视里的综艺还在放,时不时的笑声又尬又吵,南玥坐在绵软的沙发上,换了一首歌听。 俞文青走过来,把一个崭新的平板递给她,“爸爸忙工作去了,你先自己玩会儿。” “好。” 南玥接过平板,外壳是很少女的淡粉色,印着一只小巧的小熊猫,简约又可爱。 俞文青的公司品牌叫小熊猫,旗下有智能家居,手机电脑之类的。 虽比不过老牌子,但胜在性价比高,国内支持的人还是挺多的。 南玥根据记忆,登录了瓜瓜账号。 #《剑客行》播出七周年# #顾琛神演技# #顾琛战损落泪# #剑客行过,再无武侠# #欧蓉作品# #欧蓉生日# #烟雨行舟新文# #……# 南玥随便看了看热搜…… 剑客行是顾琛主演的武侠电视剧,就是这部剧播出后,他便开始了爆火。 阮月月也是在这部剧里喜欢上他的,一直到现在…… 南玥看着剑客行剪辑视频里的顾琛,年轻又帅气,正是十几岁的年纪拍的,意气风发。 最后一幕,杀了曾经的恩师以后,落下的一滴泪,更是让弹幕里的观众嗷嗷叫唤,直呼心疼。 [我又重温了一遍剑客行,呜呜呜结局哭死我了,我的剑客最终还是孤身一人。] [现在那些为虐而虐的剧和以前的根本没法比,剑客行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绝了!] [剑客行后,再无武侠,什么时候再拍一部武侠剧!我怀念那个江湖!] [别说了,看现在的编剧写的出来吗?] [烟雨行舟的新文是玄幻武侠!我看了几章,剧情很精彩!] 南玥点进九九加的动态评论消息,阮月月的最新一条动态是穿着白色戏服的自拍,还艾特了顾琛,她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骂她的。 [能不能别贴着我们家琛哥了?不贴着顾琛活不了是吧?] [真他妈阴魂不散,顾影帝去友情客串都能遇到你这个晦气东西(呕吐)] [每日一问:阮月月什么时候离我们家琛哥远一点?]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评论。 [救命!月亮你能不能不要浪费你那张漂亮贵气的脸,听姐姐的话,把那芭比粉的口红擦掉!] [受不了了,看到这造型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一身白衣造型真的不适合你啊!] [沈蝉衣可是我的白月光,怎么会给阮月月演,这样复杂的角色她驾驭得了吗?我哭了,我还是书剧分离吧。] …… 南玥第一次来现代世界,虽然她生活的世界也有类似的大陆,但都修仙,她也很少去。 她熟悉着这个世界的总总,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直到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过来,一看到发消息的是谁,忍不住挑了挑眉。 顾男神:阮月月,你今天怎么没来剧组? 南玥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阮月月和他发的消息都带了些恋人之间的亲昵,反观顾琛,不冷不热的,和刚开始的态度一样,没什么变化。 恐怕这些聊天记录给别人看了,都没人觉得他们是情侣,但阮月月的意思倒是能看出来。 顾琛很少主动给她发消息,今天还是稀奇了。 南玥眸光微暗,顾琛想要她去剧组? 444小心翼翼的冒出头,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和她说,“宿主,不如去见见攻略对象?” 南玥没有理它,也没有回顾琛的消息,把手机丢在了一边,继续用平板学习。 “宿主,咱们不如一统娱乐圈!”六六豪气万丈的开口。 “看心情。” 南玥虽不是面瘫,但她有自知之明,要她杀人打架可以,要她演什么哭戏的话…… 还是让她打架吧。 …… 下午,俞文青带着宝贝女儿去熟悉的工作室做造型。 “月月,这条最新款的裙子你一定喜欢。” 为了和女儿有共同话题,俞文青真的下足了功夫,一直记着女儿喜欢的风格。 南玥看着面前的白色抹胸裙子,裙长及膝,上面的一颗颗小碎钻在灯光下闪着光,低调简约又有些小心机。 造型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条裙子很好看,但真的不适合她啊! 不过顾客是上帝,他也无法说什么。 南玥抬手指向另一边的红色裙子,“我要那条。” “啊?你要那条?”造型师愣了愣,那条裙子是他自己设计的,但发现做出来以后,好像没有人能穿出他想要的感觉来,就放在工作室里当装饰了。 “多少钱?我买了。”俞文青自然是支持宝贝女儿的,说着就要刷卡。 “不是钱的问题……”造型师看了看南玥,又看了看那条红裙,双眼猛地变亮。 444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声,只能缩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分手后她爆红了(6) 不像俞文青住在a市的别墅区,陆家有一个庄园,距离繁华市区并不远,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段。 太阳缓缓下落,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清澈的湖水中。 一辆辆或是张扬或是低调的豪车沿着湖边驶过…… 往常安静神秘的庄园今日装饰的很是华丽,长长的红毯一路铺到大门口。 黑衣保镖整齐站在两侧,目不斜视,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像陆家的身份,以及这种商界聚会,普通的媒体与明星是进不来的。 也就是欧蓉曾经在娱乐圈待过,有许多好友,这才允许与她有几分关系的媒体进来。 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 “月月,哪怕没有与前辈说上什么话也没关系,就当过来玩了,有什么事就给爸爸打电话,知道吗?” 车内,俞文青不放心的交代着女儿。 毕竟进去了以后,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女儿的身边。 他来a市十几年了,如今才算勉强站稳了脚跟,挤进了a市的富豪圈,公司品牌也算小有名气。 但这还不够,他只是有些小钱,花一辈子当然没问题,但他既然选择了经商,分市场的蛋糕,就注定会惹人眼红。 现在小熊猫品牌已经有些国民度了,可他根基不稳,若公司出了什么事,没权没势没人脉,这点小钱只能便宜给别人。 他得跻身上流,彻底洗掉自己身上暴发户的名头,给女儿一个好的未来,让女儿抬头挺胸,做真正的豪门千金。 女儿一个混娱乐圈的,也没继承他公司的意思,更不可能跟着他去与商界大佬们打交道了。 所以,还是要靠她自己。 已经不知道是他交代的第几遍了,南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车停了下来,南玥顿了一下,轻声道:“爸,加油。” 她知道,俞文青今天是想与陆家打好关系,后续好谈合作。 她的语气很平淡,俞文青却怔了怔,差点红了眼眶,他的宝贝小棉袄…… 终于不漏风了吗? 这一声爸,让俞文青的心都暖了,有女儿的鼓励,他整个人都充满了信心,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能闯过去。 “哎!”他激动的应了一声。 老杨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也有点眼眶发热,小姐终于愿意好好和老板说话了…… 俞文青理了理暗红色的领带,很快整理好情绪,确保看不出失态,这才下了车。 前面正好是一个相熟的老总,身穿礼服的年轻女伴挽着他的手,明明穿着一双低跟鞋,可看起来竟然比他还要高上几厘米。 “哟,俞总也来了。” 俞文青脸上挂起商业微笑,伸手和他握了握,“贾总,好久不见。” 贾总看他的车没开走,有些好奇的望过去。 谁不知道,俞文青是个奇葩,明明没有老婆管着,但不管是什么场合,都不带女伴。 车门被打开,黑色高跟鞋稳稳落在地上,鞋跟似鲜红荆棘缠绕,极富有设计感。 再往上望去,是修长白皙的腿,真正的肤如凝脂。 女子从车内出来,在这一瞬间,吸引了庄园门口所有人的目光。 及腰的墨色卷发披散在右边,左耳坠着一朵玫瑰耳坠,玫瑰一半染上雪霜,耳骨上缠着荆棘。 系带交叉系在细长的脖颈后,贴身的缎面勾勒出她极好的身材,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后背的镂空让她精致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礼服是前短后长的设计,红色的裙摆如鲜血,面料质感极好,随着走动飘扬着。 天边残阳如火,她仿佛从荆棘中重生的玫瑰,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红色,玫瑰,这两样东西融合到一起,很容易显得俗气。 可看着南玥通身的气质,以及那张脸,只让人感觉到惊艳。 她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生出一股想要臣服的冲动。 进来的媒体忍不住拿起手中的相机,拍下了这耀眼的一幕…… 南玥格外自然的挽起便宜老爸的手,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俞文青很是自豪的挺直了腰杆。 看吧看吧,再看也是他的宝贝女儿。 贾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原本觉得很漂亮的女明星女伴,在这样明艳的美人对比下,现在也变得寡淡无味起来。 俞文青好福气啊!这样的美人都能找来! 难怪之前不带女伴,原来是有更漂亮的…… 他旁边的女伴更是不敢相信,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都要叫出声来了,阮月月,她怎么也来了! 南玥对上女伴的视线,轻挑了一下眉梢,眸光意味不明,熟人啊…… 林思悠咬了咬唇,又看了看她挽着的帅气大叔,这就是阮月月身后的神秘金主? 该说不说。 眼光还不错。 起码长得比矮冬瓜贾总要顺眼多了。 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大老板,竟然还知道用女伴的裙子颜色来搭配领带,袖扣也是金色玫瑰。 证明这金主对阮月月还挺用心的。 人陆陆续续的在来,俞文青也没有和贾总在大门口多寒暄,客气了一下,就带着女儿走过红毯,进了庄园。 他们刚刚进去没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 一辆加长版豪车停在了庄园门口,男人从车上下来。 男人长相英俊帅气,一双眼看谁都带了几分温柔。 一身银白西装,就像童话里的优雅王子。 他伸出手来,女伴抓住他的手,下了车。 女子一身白色抹胸礼服,头发扎成蓬松的丸子头,碎钻发卡作为装饰。 裙摆微微散开,如花苞一般,上身的小碎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就像一朵即将盛开的小百合,纯洁又可爱。 她挽起男人的手,笑容甜美。 俊男美女的搭配,看起来登对又养眼。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被南玥的美貌冲击过,媒体一定格外兴奋。 但现在宴会都快开始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熟悉他们二人的身份,媒体还是拍下了他们的照片。 至于发不发布,怎么发布,这个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毕竟他们都是正经媒体,又受邀前来,不会胡乱爆料。 分手后她爆红了(7) 庄园很大,走过了喷泉与满是珍稀绿植的花园,就进入了宴会的大厅。 华丽的地毯铺了满地,悬挂着的水晶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整个大厅亮若白昼。 同样都是奢华,可和俞家的别墅不一样,陆家的庄园一点都不显得土气。 在场的除了在a市的商界大佬们,还有娱乐圈里知名的演员、歌手以及导演等等…… 恐怕除了欧蓉,没人能请这么多不得了的大佬。 如南玥这样的新人演员,要是不蹭自己便宜老爸的邀请函,还真的进不来。 俞文青笑着和熟悉的老总打了个招呼,而后把南玥带到了一边,“月月,爸爸去和朋友们聊聊。” 想起女儿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宴会,他嘱咐道:“不要紧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外面车上等我。” 南玥嗯了一声,“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南玥也算养过崽子了,虽然养歪了…… 她懂为人父母的心情,面对俞文青,她还是挺有耐心的。 南玥以前在家时也是参加过仙人宴会的,像这种宴会根本不算什么,紧张是不可能紧张的。 说是生日宴,其实更像是名利场,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 俞文青离开后,南玥并没有去找娱乐圈的大佬们搭话。 以她现在的名气,以及阮月月之前拍出的作品来看,没有人会找她合作。 她去搭话,得到的只有敷衍的几句话,以及混个脸熟,并没有什么大用。 南玥不喜欢浪费口舌,她在角落寻了个沙发,悠哉的靠坐着,从手包里掏出手机开始学习新知识…… 虽说暂时没有继承公司的想法,可还是要了解自家公司的。 六六把资料都传输到了手机上,让她可以随时学习。 沙发微微一沉,有人坐在了她身旁,“阮月月。” “没想到你竟然也来了。”有些熟悉的女声。 “你都混进来了,我进来不是很正常吗。”南玥眼都没抬,这场内,除了俞文青,和她搭话的“熟人”只有一个。 “我和你可不一样!” 南玥似笑非笑,“哦?” 林思悠道:“总比某些背靠金主的人有本事。” 为了进来这场宴会,她可是废了好大劲,才成功搭上贾总这条线,做他的女伴。 在进同一个剧组前,其实她与阮月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 她出道多年,一直不温不火,被人记住的角色,是一个恶毒女配。 而后戏路就像固定了一样,总是给她接恶毒女配的戏。 这一次,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沈蝉衣这个角色,虽然也是个女配,但这个角色很有发挥的空间,说不定拍完她就能接到别的角色了。 她都准备好进组了,谁知道被阮月月给抢了。 到嘴的鸭子都飞了,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阮月月她凭什么啊? 现在她费劲千辛万苦进来的地方,阮月月也来了,还艳惊四座。 别以为她没发现,贾总看到阮月月以后,对她就有些冷淡了,估计是在后悔没有请阮月月当他的女伴。 真是越想越不服气…… “一进来就把你丢下了,看来也不怎么喜欢你。”林思悠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贾总丢下她很正常,毕竟严格说起来,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她足够漂亮,帮贾总争面子,贾总带她来宴会。 可阮月月和她不一样,她还以为那金主会带她结识人脉呢,结果就让她一个人孤单待在角落。 看来,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林思悠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许。 她站起身来,正打算过去和有名的大导演打个招呼,突然眼神一顿,发现了什么……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南玥蹙了一下眉,她不是要走吗?又回来干什么。 “你看看,那是谁?” 南玥不明抬眼,顺着林思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长相清纯甜美的女人挽着英俊男人的胳膊,刚刚进入大厅,便有人上去和他们搭话…… “啊!是攻略对象!这也太巧了吧,a市这么大,他竟然也来了,这就是特别的缘分啊!”444道,极为夸张的语气。 它现在知道换方法了,既然硬的不行,那就和宿主软着来。 六六暗暗吐槽,“狗四你的演技太差了。” 说444不知道,狗都不信。 没有错过南玥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林思悠意有所指道:“也就只有乔妍汐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顾老师身边,多登对啊。” “早就听说了乔妍汐与顾老师关系不错,某些人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乔妍汐是童星出身,四五岁就开始演戏,长相甜美可人,路人缘很好,曾经有过国民闺女的称号,还是顾琛的学妹,两人合作过几次。 林思悠说得不错,两人站一起,的确像金童玉女,特别是两人的衣服也很搭。 看到乔妍汐身上的白色礼服,南玥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啧,巧了。 竟然和俞文青最开始给她准备的那条一模一样。 像这样的场合,最忌讳的就是撞衫。 察觉到了视线,人群中的男人转头看过去…… 隔着重重人影,即使身处角落,一袭红裙的女子依旧美得耀眼夺目。 顾琛忍不住微微愣神,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他清楚阮月月很美,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阮月月…… “哇,攻略对象看你了,宿主,要不要过去?” 顾琛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以及突然上升的好感,让444有些兴奋,不按剧情走不穿那套礼服也没多大事。 “琛哥,你怎么了?” 身旁传来的女声让顾琛回过神来,看着南玥那带了一两分熟悉的眉眼,他的眼神忽然冷了下去。 乔妍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阮月月吗?” 她在心里暗暗咬牙,面上却笑着打趣道:“看来是真的喜欢琛哥啊,这都跟来了。” 阮月月怎么来这里了? 这里不是她能来的地方。 难道…… 想到了什么,顾琛的脸色越发难看。 “琛哥,都是熟人,不如过去打声招呼?”乔妍汐说着,靠近了他一点,很是亲昵的样子。 南玥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也没什么兴趣听,她移开视线。 这个攻略对象,看起来…… 怎么和狗皇帝一样讨厌。 分手后她爆红了(8)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今晚的主角欧蓉终于挽着她的先生从扶梯上缓步走了下来…… 临近五十岁的欧蓉保养得当,依旧可见当年的风华,一双眼沉淀着深深的阅历。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出空来……” 那边欧蓉客气说着场面话,这边林思悠目露艳羡,陆家什么身份,他们当明星的虽被粉丝追捧喜爱,可对于真正的豪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欧蓉身世平平,竟然能嫁进陆家。 虽然在她事业最顶峰之时,就退出了娱乐圈。 但还是能请这么多不得了的人物为她庆生,有钱又有权,庄园里随便一件物品都是天价。 那些平常连话都搭不上一句,眼高于顶的大佬们热情的对待欧蓉,平日里的刻薄一点也不见了。 足以让娱乐圈的女明星羡慕。 越是光鲜亮丽,越是受人追捧,就越是贪心…… 随着欧蓉与她的先生陆庭安的出场,大厅里的气氛相比之前,明显热烈了不少。 当然,也更吵了…… “小顾,你也来了啊。” 虽和顾琛不怎么熟悉,毕竟他进娱乐圈时,她刚退圈了,但陆家与顾家有商业合作,又是顾家少爷又是最年轻的影帝,欧蓉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恰好在a市,就过来了。”顾琛顿了顿,又道:“父亲在国外暂时赶不回来,希望欧前辈您不要见怪。” “你能来我就很惊喜了,多少人想请你都请不到。”欧蓉笑着道。 与她的优雅外表不一样,其实她性格直爽。 年轻时,没少因为性格吃亏。 嫁进陆家后才跟着先生学了不少。 “蓉姐,生日快乐。”旁边的乔妍汐趁机道。 “哎哟叫什么姐啊,我都快五十岁了,老咯!”说是这么说,可欧蓉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 “蓉姐才不老,咱俩站一起都像姐妹呢,不信您问琛哥。”乔妍汐放开顾琛的胳膊,站在了欧蓉旁边,笑容甜美。 欧蓉一直有在关注娱乐圈,倒是认识乔妍汐,如今对她的印象也很不错。 她当然没有真的问顾琛,她看了看顾琛,又看了看乔妍汐,而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若是平常,顾琛肯定会趁机说几句好听的话,可他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 就这一会儿时间。 角落里的那道红色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顾琛握紧了手,眼中晦暗不明。 阮月月…… 南玥刚刚走出大厅,转了个弯,就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影…… 细高跟有些不稳,她的身形微微一晃。 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想要揽住她的腰肢,同时伴随着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位美丽的小姐,要注意看路啊。” 下一秒,南玥稳住身形,动作很快的往旁边走了一步。 男人伸过来的手尴尬的落了个空,他动作一转,再自然不过的撑住旁边的墙,拦在她面前,“这位美丽的小姐……” 待看清面前的女人长什么样,他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 “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 男人长着一张可爱显小的娃娃脸,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与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符,头发有一缕张扬的银白色挑染,戴着黑色耳钉,一身西装也穿得松松垮垮,但看上去又很适合他。 “不能,请让开。”南玥身上的气场格外强大。 “哦哦好。”男人收回手,乖乖让路。 又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妈妈,我恋爱了! 对了…… 妈妈? 他陡然反应过来,连忙进了宴会大厅…… 与刚出来的顾琛擦肩而过。 …… 宴会里人多,虽说场地足够大,但南玥还是不太喜欢那样吵闹的环境,也不想与人攀谈。 她一路走着。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庄园的后花园。 不远处,能看到高耸的漆黑围栏后,茂盛的树林。 不同于前面的花园,这里更加静谧。 一切的热闹似乎都远去了,没有灯光的照映,看上去有些渗人。 南玥却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往里走了一段路。 在藤蔓缠绕的秋千上坐下…… 庄园整体偏欧式风格的建筑,坐在秋千上,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房屋,窗户大部分都是暗着的…… 昏暗的房间内。 只有屏幕闪烁着光亮,青年刚刚处理完了传过来的方案。 社交软件突然响了一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软糖:大佬,读者们都很好奇,好吧,其实我也很好奇,小青梅会是女主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敲击着,青年面无表情回复。 烟雨行舟:她下章就死了。 软糖:啊啊啊大佬你木有心!小青梅那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写死她啊![大哭] 软糖:你就不怕读者跑了网站不给你推荐了嘛?emmm好吧,网站都是你家的。 软糖:呜呜呜求大佬手下留情哇~~~ 青年不再搭理他。 对面的人锲而不舍。 名字虽然软萌,可软糖却是个实打实的抠脚大汉。 软糖:大佬大佬,那会有女主吗? 软糖:大佬,我真的强烈建议你写个女主,我知道你不会写感情戏,可人活着就是要勇于面对挑战! 软糖:女主女主女主!我要女主! 众所周知,看烟雨行舟的文,就要做好主角孤独终老的准备。 至今为止,他写过了悬疑恐怖、奇幻、以及都市,这三本,每一本文都是大火。 不光男读者爱看,也有不少女读者。 剧情都是完美,让人欲罢不能,可惜没有女主! 每一本都没有! 不光没有女主,只要和主角有点接触的异性,就让读者们兴奋起来,可惜还没开始暧昧呢,小手都没拉呢,就没戏份了。 不是死了,就是与主角分道扬镳。 在后宫遍地跑的男频,他写出的主角就是个异类。 总而言之,烟雨行舟笔下的主角,到死都是孤寡。 可太惨了。 其实当无cp看也没事,但想到最后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只有主角孤身一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读者们就忍不住心疼。 《剑道》是他的新文,读者们嗷嗷着这次的主角再孤寡到死就不看了,但发文后又马上点了进去。 关于新文讨论最多的就是,这次会不会有女主? 在看到主角竟然出场就有小青梅以后,老读者们纷纷震惊! 要知道,往常的主角都是没有异性好友的! 难道…… 这个小青梅就是女主? 作为他的编辑,奋斗在追更第一线的软糖忍不住来询问,结果却得到了这样一个令人伤心的答案。 早知道就不问了呜呜呜…… 分手后她爆红了(9) 庄园隔音很好,房间里很安静…… 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的视线从远处的树林间收回,看到什么,青年的眸光微微一顿,凝在那处。 月上中天。 女人一袭红裙,比身旁盛开的玫瑰还要艳丽,她坐在藤蔓缠绕的秋千上,仿若荆棘王座。 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准确无误的望了过来…… 黑发如瀑,肤白胜雪,红裙似火。 三种颜色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对上那双眼眸的瞬间…… 青年的呼吸一窒,镜片后一贯波澜不惊,冷漠到极致的眼底泛起细微涟漪…… 虽然这具身体的视力很好,但到底是肉体凡胎,又是晚上,房里还没开灯。 南玥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扇窗边站着一个身影,那个人在看她。 是陆家人吗? “阮月月。”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 南玥不再关注那扇窗,看清是谁来了,眼眸微暗。 444倒是很开心,“宿主,攻略对象主动来找你了哎,要好好表现哦~” 这次的攻略对象外表这么温柔,为人也很绅士,它就不信宿主还不喜欢! 在南玥离开大厅以后,顾琛没一会儿也追了出来,只是找了好半天,才在后花园里看到她。 顾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也许是为了问清楚吧…… “阮月月。”顾琛喘了一口气,走近她,问道:“你是怎么来宴会的?” 南玥:“坐车来的。” 顾琛被她这个毫不走心的回答给噎了一下,他有些生气,“阮月月,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他顿了顿,沉声道:“我是问你,哪里来的邀请函?” 南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我是哪里来的邀请函?” 女子声音清冷,那双眼眸也没有丝毫情绪。 今晚的阮月月,与往常的很不一样。 耀眼又夺目。 “呵,阮月月。”顾琛握紧拳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这就是金主带给你的自信吗?” 明明知道阮月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当答案真的放在他面前之时,他又无法避免的感到失望。 444急得不行,“宿主,攻略对象明显是误会了,你快解释啊!” 南玥直接无视了444,本来嫌吵出来透透气看看风景,结果…… 她的眸光渐渐冰冷了下去…… 顾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他伸手过去掐住她的下巴…… 他一直厌恶她,不想碰她,交往这么久,连拥抱都很少。 可一想到她能来到这里,站在他面前,是用什么换来的。 他就冷静不了。 他是她的男朋友,做什么不可以? 她不该这么骄傲的,她凭什么这么骄傲? 昏暗的房间里。 站在窗前的青年瞳孔微微颤动。 他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交流,却能看出那个男人接下来想要做什么,那个女人又会遭遇什么。 他不喜欢多管闲事,对人也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应该转身离开,但一种奇怪的感觉泛上心头…… 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却第一次想要帮助一个人,一个女人。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出青年俊美又苍白的容颜,他没有犹豫,拨通了电话。 对面几乎是秒接,“您好,陆家庄园安保处……” “我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眼瞳忽地一震。 花园里。 南玥抓住顾琛的手狠狠一拧,站起身来,抬腿踹向他。 顾琛没有防备,身形一个不稳,直接坐倒在秋千上。 南玥手肘架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冷若寒冰,眼中含着警告,“再动手动脚,废了你!”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不光顾琛没有反应过来。 青年也愣了一下,而后果断的挂了电话。 说完这句话,南玥放开顾琛,又狠狠地踹了一脚秋千,这才踏着细长高跟离开。 秋千剧烈晃动起来,顾琛差点摔倒,还好后面有着靠背,他狼狈稳住身形…… 南玥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往那扇窗看了一眼…… 人影还在。 她唇角轻轻勾了勾,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青年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道红色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 想到刚刚的奇怪感觉,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视线一转,看到整理形象的顾琛,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转身离开。 电脑屏幕还亮着,他点开聊天界面,对方已经发了好几条新消息过来了。 软糖:大佬,读者们都想看到女主,你就写一个嘛! 软糖:戏份不多也行啊,当个背景板也行啊! 软糖:不然没有女主……但是谈个恋爱也行?搞个暧昧也行啊,总之不要让主角到死都是处男,连异性小手都没拉过啊啊啊! 软糖:大佬?你还在吗?你是不是又把我屏蔽了? 青年推了推金丝眼镜,他的确不会写感情戏。 毕竟他自己都没感情。 半晌。 烟雨行舟:好。 对面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软糖:好?什么好? 软糖:是写个暧昧对象?还是谈个恋爱? 软糖:啊啊啊大佬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高冷,多打几个字行不行! 要不是烟雨行舟的真正身份是他神秘的大老板陆行舟,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软糖才不会这么客气,和他交流简直困难,多打几个字都舍不得,还动不动就拉黑删除一条龙。 算了,人家有实力高冷。 烟雨行舟:女主。 软糖:??? 软糖:!!! 软糖:啊啊啊啊啊真的写女主!我截图了!截图了! 软糖:剧透一下,女主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什么性格?有设定吗? 眼见着对方疯狂刷屏,还发了一堆表情包过来。 陆行舟熟练的把人拉黑。 整个世界安静了…… 什么模样?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桌面发呆…… 明明是默认的桌面,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色身影…… 他闭上双眼,那双淡漠漂亮的眼睛,似乎就在眼前…… …… 南玥在外面随便逛了会儿,才回去大厅。 顾琛比她早回来,眼见着她刚进来坐下,一个中年男人就走到她身边,给她递了一小盘蛋糕过去。 中年男人笑着,眼中的宠溺在顾琛看来,让人恶心。 然后顾琛又看到,今晚对他格外冷漠的南玥,温和的对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中年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顾琛的脸黑了。 “琛哥。” 乔妍汐坐在他旁边,吃了一口蛋糕,又用自己的叉子叉了一小块放在顾琛嘴边,“琛哥,尝尝。” 顾琛没有拒绝,张嘴吃掉这一小块蛋糕。 再望过去,却见南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和身旁的中年男人聊着天。 顾琛的脸更加黑了。 阮月月,果然和那个女人一样恶心。 分手后她爆红了(10) 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 吃了些蛋糕,又坐了会儿,宴会之中大部分都是她有点印象,但别人都不认识她。 不远处的顾琛还时不时用复杂的眼神望过来…… 南玥觉得有些无趣,冷冷扫了他一眼,便站起身离开了大厅。 旋转扶梯之上,百无聊赖的男人看到那抹红影,双眼一亮,就要追过去。 刚下楼梯,胳膊就被一只手抓住,女人的声音带着细微怒意,“你又要跑哪儿去?我跟你说,今天你必须……” 男人急忙打断她的话,“妈!你放开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关乎我的终身幸福!” 他看着那道背影,激动道:“妈,我感觉我恋爱了。” 欧蓉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又好气又好笑,“陆泽也,我没记错的话,这话你和我说了一百七十八次。” 她这个儿子的话,听听就好了。 一天一个心动对象,当真就输了。 陆泽也眼睁睁看着南玥离开,他张了张嘴,无力的和母亲解释,“我这次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的?” 低沉悦耳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陆泽也被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去,看清是谁,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欧蓉也有些讶异,陆行舟竟然出来了,她知道他最讨厌吵闹,庄园的其他地方都可以引荐客人去,唯独他住的那一块地方,她特意让人都不去打扰。 青年戴着细框眼镜,一身低调的正装,扣子扣的整整齐齐,无一丝褶皱,身高腿长,从骨子里透出些优雅矜贵来。 也许是不常见阳光,他的皮肤有些病态的冷白,高挺的鼻梁下,是弧度完美的唇瓣。 镜片缓和了他双眸中的淡漠冷戾,但欧蓉还是不太愿意直视他的双眼,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小心的问道:“吵到你了吗?行舟。” 嫁到陆家这么多年了,面对这个天性冷漠无情的小叔子,欧蓉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有压力。 即便他比她儿子大不了几岁…… “小叔叔!你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在陆家,陆泽也是唯一一个面对陆行舟很自然的亲人,不会害怕不会过度关心,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自身性格原因。 他几步踏上台阶,“我刚刚在和我妈说,我遇到了我的心动对象,可是我妈不相信我是认真的。” 他顿了顿,笑着道:“不说这个了,小叔叔,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愿意来宴会……” 陆行舟抬眸,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那个身影…… 他没有丝毫情绪的目光放在欧蓉身上,面无表情道:“大嫂,生日快乐。” 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欧蓉受宠若惊,“谢谢。” 只有熟悉的人知道,陆行舟患有很严重的情感障碍,也就是俗称的情感冷漠症。 而且是天生的,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陆老爷子儿女不少,妻子也娶过好几任,也许是年轻时浪够了,年纪越大越想要亲情,最疼的就是这个最小的。 和他大哥陆庭安不一样,陆行舟可谓是在爱里长大的。 可他却天性冷漠,那么疼他的陆老爷子死了,在葬礼上他硬是一滴泪都没掉,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仿佛死的是无关紧要的人。 因为这事,他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说他无情,陆老爷子白疼他了。 都说长兄如父,陆庭安不喜其他心思多的弟弟妹妹,但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却始终保留一份温情。 欧蓉自然爱屋及乌。 刚来陆家时,陆行舟才四五岁,她不是没有试过去关心他。 可是付出的热情没有回应,时间久了,是人都会失望都会累。 喂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呢。 陆行舟就如同一座冰山,靠得太近反而把自己冻成冰雕。 他一辈子都不会懂什么叫感情。 …… 灯光映照着花园,使角落没有那么昏暗。 “今天碰了不少灰吧?”中年男人问道。 林思悠脸色僵了一下,而后笑着道:“我能和前辈们搭上话就已经很好了。” 中年男人似乎被逗乐了,像这种小明星他见得多了,自以为混进来就能搭上关系,但其实别人理都懒得理她。 “王总,您还有事吗?”她穿得单薄,在外面还是有些冷。 王总递给她一张名片,又打量了一下她,笑眯眯道:“我可以帮你引荐。” 林思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面前的王总,他的年纪可以当她爸了,秃顶啤酒肚,自以为笑得风流,其实猥琐得很。 她应该拒绝的…… 可是她千辛万苦进来,连混个脸熟都做不到。 她以前最瞧不起背靠金主的人,就像阮月月。 可是今晚,让她看明白,没权没势什么都办不到。 她咬了咬唇,抖着手去拿那张名片…… 还没碰到名片,王总就迫不及待的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怀里搂…… 中年男人浑身油腻带着酒气和烟味,林思悠拼命挣脱着,“救命!救命啊!” 人都在宴会大厅里,就算有出来透气的,他们这里还是角落。 见她不识趣,王总直接甩了她一巴掌,“贱货!装什么?” 林思悠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一片空白,脚步不稳摔倒在地,精心做的造型也乱了。 王总扑了上来,油腻的嘴唇印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仅有的光亮被遮挡,就在她以为今天逃不过这一劫时…… 王总的后衣领突然被人抓住,往后狠狠一拖。 腹部被人用力踹了一脚,细跟重击,王总倒在地上,一时只能弓着身抱着肚子杀猪一样的痛苦哀嚎。 没了那堵肉墙挡住光亮,林思悠的眼前不再昏暗。 她睁开双眼,含着泪怔怔地看过去…… 女人身后的裙摆被夜风轻轻吹起,发丝似乎都带着柔和的光亮。 她眉梢微挑,似乎也没想到会是她。 被最讨厌的人见到了最狼狈的模样,林思悠低下头,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南玥也不在意,顺手而为罢了。 王总面色扭曲,疼的满头冷汗,“你敢对我动手?你是哪个小明星?我明天就叫人封杀了你!” 林思悠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担心。 南玥丝毫不慌,她冷声道:“喝了些酒就不当人了?在陆家庄园闹出这种事来,第一个被收拾的就是你!” 分手后她爆红了(11) 听到陆家两个字,王总清醒了不少。 像林思悠这样没有太大背景的小明星,就算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找人,何况他还会给她些好处。 他也就能拿捏一下这些小明星,像今天来的大部分商界人物他都惹不起,更何况陆家…… 在陆家闹出这种事来,要是曝光在人前,丢人都是小事,严重的是自家利益会受损。 想到这里,王总头上的冷汗更多,酒彻底醒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面前的女人很美,可看清她的神情,他却不敢像欺负林思悠一样去欺负她。 “我记住你了。”似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王总又看向林思悠,怒骂道:“贱货!当了婊子还想竖牌坊!” 他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捂着肚子离开。 名片在之前的挣扎中落在了地上,又被王总的脚踩过。 林思悠垂着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根本不敢去看南玥,只觉得今天的自己把一辈子的脸都在南玥面前丢光了。 在诡异的寂静中,她握紧了拳头,缓了好一会儿。 自嘲一笑,“你都看到了?很得意吧,阮月月。” 她看不起她,却还不如她。 她今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还是安静…… 林思悠抹了一把脸,那一巴掌似乎还在痛,她努力调整好心绪,装作无所谓的抬起头来…… 面前的人早就不见了,角落里,就她一人。 过了一会儿,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过来,“林小姐是吧?您没受伤吧?” 林思悠摇摇头,“没有,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人也没有怀疑,只是看她造型都乱了,礼貌询问道:“那接下来您是继续宴会还是回去?” “回去吧。” “好的,我护送您上车。” …… “哎呀!宿主,你干嘛要救那个林思悠啊!她对你又不好!” 南玥刚出了庄园坐上车,444就忍不住说道。 在原剧情里,林思悠多少也算有点分量的恶毒女配,没少给女主阮月月使绊子,特别是黑化后战斗力直接翻倍,让女主吃了不少亏。 没有欧蓉生日宴这一出,林思悠怎么彻底黑化? 南玥不理它,它还越说越来劲了,“上个世界怎么没发现宿主你这么有圣母心,还帮人叫安保人员,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得到,宿主你这是何必呢?” 经过了上个世界,444原本以为宿主狠辣无情,结果这个世界又让它看不懂了。 车停在湖边,南玥侧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没有什么温度,“我救人,不是为了那一句谢谢。” 她不过是碰巧经过,又听到了那句求救。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人是林思悠。 就算知道,她也会出手。 444:“那是为了什么?” 南玥没有再回答它,车里很温暖,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俞文青就来了。 他身上带了一点酒味,但人还是清醒的。 南玥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今晚肯定有收获。 …… 也许是神魂彻底融入了身体,南玥并没有再做梦。 昨天回来得晚,她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了。 俞文青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刘阿姨也没有过来打扰她。 今天天气很好,南玥所在的房间也是采光最好的一间。 语音说了一句,窗帘就自动拉开,阳光洒落进来。 下楼吃完了早餐,南玥把平板拿过来,动态评论九九加她已经习惯,不过她随便扫了一眼,却发现和以往的不太一样。 [从烟雨大神那里摸过来的Σ(°Д°;] [从烟雨大神那里摸过来的+] [不追星,礼貌询问一下阮月月有哪些巨作?] [!!!烟雨大神竟然关注娱乐圈的女明星了?什么情况?] [呜呜呜救命!烟雨行舟为什么要关注我最讨厌的女明星呀!不想追他的书了呜呜呜……] [其实楼上的也别想太多,瓜瓜账号是不是烟雨本人运营还说不准呢。] 烟雨行舟? 南玥搜了一下,点进了主页。 发的动态不多,粉丝有一千多万,认证是网络作家,关注对比粉丝,是一个格外显眼的1。 最新一条动态就简单的三个字:发文了。 下面带了一条链接,南玥点进去看了一下,文笔流畅,情节也很吸引人。 她顺手加了书架,下一秒,就跳出了一条消息,林思悠关注了她。 一般关注都不会提醒,不过互相关注不一样。 在进剧组后,出于礼貌,阮月月都关注了剧组的重要角色和导演。 不过林思悠一直没有回关她。 与此同时。 《帝谋》剧组。 刚刚拍完一场,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林思悠脸色一变,她不过是看看阮月月的动态,谁知手滑点到了关注。 她正想取消,又顿了一下,同组互关而已,很正常。 她现在取关,倒像做贼心虚一样。 林思悠把手机息屏,现在正在拍顾琛的戏份。 顾琛作为客串,戏份两天就拍完了。 不愧是影帝,都是一遍过。 刚刚拍完一幕,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助理把手机递给顾琛,“琛哥,刚刚冯哥打电话来,说有很重要的事情。” 顾琛点了点头,走到比较偏僻的地方,回拨过去。 那边几乎是秒接,“顾琛,你终于有时间了!” “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阮月月惹出来的事!”那边的声音带了极大的怒气。 “阮月月?”顾琛皱了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盛是公司安排给阮月月的经纪人,他手下有不少艺人,平时也没什么时间注意阮月月。 “你先看看这个吧!”对面说了一句,而后发了两张图片过来。 顾琛点开看了看,脸色骤然变黑。 两张图片一张是中年男人给她披上外套,一张是打开车门护着头让她上车,图片上面的日期就是前天下午。 “对方手上还有一小段视频,这些全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这个阮月月真的是……会金主也不是这样会的啊!她是没有一点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 顾琛看着图片,想到昨晚的她,说不清心中的感觉。 良久,他打断冯盛的抱怨,“对方想怎么解决?” 对方没有马上爆出来,明显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他们的意思是,八千万。” 八千万,买断这些黑料。 分手后她爆红了(12) 天星娱乐是国内着名的娱乐公司,势力盘根错节。 大部分狗仔拍到黑料,不会直接爆料。 除非是大到娱乐公司都兜不住的,其他的都会先给艺人所在的公司透个底。 开个价,如果公司觉得这个艺人有价值,正是大火的时候,是个合格的摇钱树,就会出钱,把这些黑料私下买断。 当然,买断并不代表销毁了。 娱乐公司可没有那么好心。 这些东西,何尝不是拿捏艺人给公司挣钱的一种手段呢。 如果这个艺人不算火,不值得买断,或者开出的价钱太离谱,那么公司就会拒绝交易。 狗仔就会把黑料卖给多家媒体,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跟风蹭热度的营销号。 只要黑料不会太影响事业,公司会事后公关,运气好的艺人说不定还能趁机黑红一波。 毕竟混娱乐圈的,谁身上没有点黑料呢。 当然,这些规则只适用没有背景的普通艺人。 金字塔顶端的人,从来不需要遵守规则。 就像顾琛。 顾氏是天星娱乐公司背后最大的股东。 他作为顾家少爷,要是他的黑料出来了,别说八千万了,就是八亿公司也眼都不眨的给他出了。 不过顾琛出道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黑料就是了,狗仔在他家门口蹲了一个多月都没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八千万,对于天星娱乐来说不算什么。 关键是,阮月月她根本不值这八千万。 她出道两年,给公司挣的钱连五百万都没有。 以她现在的名气来看,再给公司打二十年工,都不一定能挣回这八千万。 如果不是顾及着顾琛,冯盛早就拒绝了。 他不清楚顾琛和阮月月的关系,但阮月月的很多通告,都是顾琛私底下和他交代的。 包括顾琛自己的行程,不然堂堂影帝,去哪里干什么岂是一个刚签约没多久的小艺人能第一时间知道的。 刚开始,冯盛以为顾琛是喜欢阮月月,可是阮月月能成为着名的作精花瓶,黑粉遍地,一大半是顾琛的功劳。 以阮月月的容貌,走合适的路线,爆火只是时间问题。 冯盛知道顾琛很关注阮月月,所以出了这事,第一时间也是来询问他的意思,要不要买断。 “让我考虑一下吧。” 听到顾琛的回答,冯盛有些意外,提醒道:“时间不多了。” 中午,正是吃饭刷手机的高峰,这个时候爆料必定会炸锅。 对方也不会一直等着他们。 和冯盛谈完,顾琛看了一眼图片,沉默了好一会儿,拨通了南玥的电话。 第一通,拒接。 第二通,还是拒接。 顾琛皱紧眉头,拨了第三通。 手机里传来女声,很好,他被拉入黑名单了。 顾琛压住心里的火气,在聊天软件上给她发消息。 顾男神:阮月月,你什么意思? 顾琛看着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他呼了一口气,正想着她会说出些什么来。 下一秒。 阮月月:不好意思,这个忘了。 顾琛的消息没有发出去,因为她把他删了…… 他不敢相信的握紧手机,骨节用力到泛青,好,很好! 本来想多和她玩会儿的,那就这样结束游戏吧! 他倒要看看,她背后的金主能护她到几时! 真是恶心! 最让顾琛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有一瞬间,想要帮这个恶心的女人! 《帝谋》剧组里的人发现,自从顾影帝打了电话回来以后,拍戏的状态就没有之前好了。 不过没人敢说什么,毕竟再没有状态,也比他们演得好。 …… 惊!某三字花瓶女星背后神秘金主终于浮出水面! 中午十二点十分,着名的八卦媒体就爆料了出来,多家媒体顺势跟风转载。 看到跳出的消息,本以为又是标题党,但点进去一看图片…… 卧槽! 有点真啊…… 再看视频…… 视频不长,但能清楚的听到那男人叫阮月月宝贝,以及亲昵的给她披上外套。 [前排吃瓜!!!] [我就说阮月月背后有金主!我妹那个颜控硬是要粉她!我现在就转发打她的脸!] [好恶心啊,那个男人的年纪都能当她爸了,大庭广众之下,还宝贝长宝贝短的,我要吐了!] [阮月月能接到那么多角色,都是靠这个男人吧。] [这个应该算实锤了吧?虽说混娱乐圈的咱们都懂的都懂,但是像这样搬到台面上,还是头一回,比较好奇阮月月那边会怎么回应。] [强烈建议封杀阮月月,作为公众人物,一点都不检点,带坏青少年的价值观!] [虽说我也不太喜欢阮月月,但是楼上太过了吧,万一人家是真爱呢?(狗头)] [狗屁的真爱!看这男的年纪,不可能没有结婚,一想到阮月月不但靠金主,还破坏别人家庭,更让人恶心了!] 评论区大片骂声,当然,还有些不同的声音,不过很快就被淹没…… [emmm就我注意到那大叔还挺帅吗?还有阮月月,在这样的镜头下也好美啊!] [阮月月上车前好像朝镜头看了一眼,她是不是发现了?] [其实也有可能是误会,难道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就是金主了?也可能是长辈啊(我纯路人)] 像这样的评论,很快就被人冲了。 [你家长辈叫你宝贝?经典《纯路人》,阮粉别装!] [笑死,阮月月家里要是有开得起限量版豪车的亲戚,早炫耀出来了,不安一个千金大小姐人设?还等现在?] [这人要不是阮月月在床上伺候的金主,我直播吃三斤屎!] 随着越来越多吃瓜群众的涌入,以及营销号的传播,这条爆料很快就被顶上了热搜第一,把挂了几天的怀旧剑客行都压了下去。 #阮月月金主# #阮月月# #阮月月疑似小三# #阮月月金主身份# 这爆料的时间点掐的太好了,不管追不追星的,拿了手机就吃了这一口瓜。 南玥的粉丝也在涨,不过多数都是关注了骂她的…… 动态评论更是首次突破了十万,并且还在持续增长。 作为当事人,南玥直到晚上七点才发了一个动态。 阮月月:?#阮月月金主# 分手后她爆红了(13) 经过了一下午的发酵,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阮月月……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紧接着金主这件事爆料出来以后,中午十二点半,知名媒体爆出了欧蓉生日宴的视频,众星云集。 [蓉姐都快五十岁了,状态看起来还是好好啊!呜呜呜求蓉姐回来演戏!] [啊啊啊顾影帝这身白色西装好帅啊!简直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我太爱了!] [汐宝!是我汐宝!汐宝太甜了吧!好像小公主哇!] [乔妍汐和顾琛一起出席生日宴啦,谁懂啊!我就知道他俩有情况!] 但这些都不是让网友们最激动的…… 在看到视频中一袭红裙的绝美女人时,几乎都静默了一瞬…… 而后就是疯狂的刷屏。 [一分钟之内,我要这个女人的全部资料!!!] [啊啊啊姐姐杀我!!!这大长腿斯哈斯哈] [怎么回事,我的膝盖怎么突然软了] [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让人惊艳的大美人了!] [姐姐接小型商演吗?很简单,全程跟着活动走,就在最后说一句我愿意就行。] 最初的激动过去后,在铺天盖地因为颜值惊艳疯狂舔屏的弹幕中,出现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不是,没人觉得她很眼熟吗?] [就没人看出来吗?] [都醒醒!这是阮月月啊!] 不怪网友们一时认不出来,过去的阮月月虽然一张脸好看,但出席活动从来没有做过合适的造型。 而现在南玥来了以后,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同样一张脸,即便现在隔着屏幕,也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惊艳。 媒体不但发了视频,还有照片。 即便南玥旁边揽着的人做了虚化处理,但细心的吃瓜网友们还是从别的照片里扒出来了,和狗仔爆出来的金主确实是同一个人。 蹭热度的营销号也疯狂在别的平台之上传播。 墙倒众人推,紧接着,娱乐圈的一些艺人也开始发动态。 颜可可:这世界就是这样,哪怕再努力,也比不过别人三两句话,没事,至少我有实力。 [呜呜呜可可不要难过,那种靠出卖身体的女星火不了几天的。] [太难过了,我太能理解可可了,阮月月抢角色必死!]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可可加油!] 发动态的大多是些不火的小明星,趁机蹭一波热度涨点粉,或者以前和阮月月争抢角色的艺人。 如乔妍汐这样的艺人,大多是看看热闹,而后手滑点个赞,最多发几句暗示性的话语,不会明面上去攻击。 林思悠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若是以前的她,肯定也会踩一脚。 可想到昨晚的南玥,她抓紧了手机,忽略经纪人发过来要求她蹭一波热度的消息。 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一边倒的局势,她终究没有勇气发出相反的言论…… 她不踩她,就当报答她昨天的帮助吧……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个自称是阮月月助理的人发了一条图文动态。 婷婷不吃香菜:过了这么多天,我终于有勇气发出来了。大家好,我是季婷,是某知名阮姓女艺人的助理。不过在两个多月前我辞职了,从阮月月签约公司没多久,我就跟着她,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说实话,这一年,是我工作压力心理压力最大的一年。 阮月月喜欢顾影帝,娱乐圈追星的艺人也不是没有,相信很多人都喜欢顾影帝,包括我。 我其实很早就发现了,阮月月她有金主,金主还会经常给她送各种高定。 作为助理,我知道我不该插手艺人的私事,可是我实在是看不过去,阮月月一边追着顾影帝,一边和金主亲亲我我,实在是太恶心了! 我也不想大家被她的外表蒙骗,这些是我辞职之前偷拍到她与金主的聊天记录。 [图片][图片][图片] 图片中,可以看到金主的备注是俞总,头像是白棕色的小熊猫。 两人的聊天记录其实不多,俞总发的消息更多,大多是给她买了什么什么礼物,又或者是问今天回去吗?一起吃晚饭吗? 不过经过了前助理的背刺爆料,阮月月金主这个事基本上是实锤了。 也多亏了这个前助理,网友们结合备注以及头像终于扒出了金主的真实身份。 竟然是小熊猫智能家居的大老板! 小熊猫官方账号下,瞬间涌入了不少吃瓜群众。 小熊猫近些年,也算是国内知名品牌。 旗下产品大多平价,设计不错,售后优秀,也有不少忠实用户。 [我真的不敢相信小熊猫的创始人是这样的垃圾。] [我上午才下单了小熊猫最新出的平板,结果下午就爆出这样的丑闻来!我现在就去退货!] [小熊猫你欠我的用什么还!我现在还用你生产的手机在刷瓜瓜呢!] [以后谁用小熊猫我笑死他!]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七年小熊猫用户笑容瞬间消失。] 阮月月的这个瓜,出乎意料的越扒越大。 这下可就不是简单的娱乐圈八卦了。 若是不好好解决,恐怕小熊猫的销量以及股票会受很大的影响。 吃瓜群众们等了一下午,才等到当事人一个问号的回应。 什么意思? 娱乐圈的明星们也关注着事件的发展,不管是讨厌阮月月,还是喜欢阮月月的,都被她这一个问号给搞蒙了。 在公司忙了一整天的俞文青终于在秘书的提醒下知道了这件事。 “老板,现在必须马上澄清,公司已经受到影响了,很多人都在抵制小熊猫。”邓秘书严肃道。 他也是有些无语,第一次遇见这么离谱的事情。 俞文青当然想马上澄清,可不知想到什么,他揉了揉眉心,道:“我先问问月月的意思。” 月月一直不想让他帮她,终究是他这个父亲惹出的事…… 邓秘书多少清楚一点老板的事情,不禁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好他家里的丫头让人省心。 本来今天还要加班的,但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事,俞文青还是让司机先送他回了家。 南玥刚吃完晚饭,正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她今天下午就琢磨了一下剧本,在其位谋其职,她本就想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人生,暂时也没想换职业,多少还是要用些心。 没想到就一下午没上网,瓜瓜就炸了,她刚刚登上去手机差点被消息卡死。 分手后她爆红了(14) “亲爱的宿主,我觉得你可以去找攻略对象,这件事,他很容易就解决了,也不用暴露你的关系,又可以和攻略对象拉近关系,你觉得怎么样?” 对于444的提议,南玥只是没什么情绪的呵了一声,它顿时就不再出声了…… “宿主,六六觉得就算暴露了你的关系也没事,家里有钱混娱乐圈的也不少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南玥嗯了一声,表情明显柔和了不少。 很明显的差别对待,444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的缩在角落,迟早有一天,它要把这个废物系统挤出去! 一山不容二虎,一主也不容二统! 吃着自己的瓜,看到什么,南玥眸光突然一顿。 烟雨行舟:她不是那样的人。#阮月月金主# 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为她说话,就算是路人客观的发言也被人喷到删评,仅有的些颜粉也不敢冒头。 烟雨行舟本身也算是个名人,虽然不混娱乐圈。 他这条简短的发言很快就被顶上热门。 烟雨大神难得发一条动态,可是竟然是为了一个黑料缠身的女明星。 本来发现烟雨大神关注阮月月,书粉们还没缓过来,现在又发了这样一条帮她说话的动态,书粉们都快要疯了。 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基本上上网的都知道了,哪怕他们不追星,不关注娱乐圈。 [???] [烟雨大神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作为读者我其实不想管作者的私事,但是今天我真的忍不住了,烟雨大神你清醒一点!] [救命,娱乐圈明星很多的,求求烟雨大神换一个明星喜欢吧!] [烟雨大神,小青梅到底是不是女主?多码字多更新!不要追星了啊啊啊啊!] 这还是理智一点的,不理智的已经在下面开骂了。 [烟雨你平时写死角色我就不说了我忍!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啊?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女明星你还帮她说话?] [阮月月水性杨花!恶心死了!] 因为这一条动态,烟雨行舟掉了几万粉丝,不过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发完了动态,他就开始查看资料…… 南玥之前才看了几章他的小说,还挺对胃口,现在又发现他帮她说话,于是便顺手关注了他。 听到手机提示,陆行舟拿起来看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 唯一的关注,变成互关了。 “月月,网上的事,你看到了吧?”俞文青坐下,问道。 南玥把手机息屏,“嗯。” 女儿出乎意料的冷静,他以为她会发脾气,毕竟这事的确是他不注意去找她,才会让狗仔拍到。 “那你想怎么解决?”俞文青顿了顿,道:“要是实在不想说实话,爸爸帮你解决,怎么样?” 他可以找关系,把这事压下去,就是麻烦了点。 “为什么不说?”南玥缓声道:“有更简单便捷的方法,不用是傻子。” 阮月月别扭的不想暴露自己富二代的身份,她可不会。 暴发户出身又怎么了,有钱是事实。 娱乐圈也没有那么单纯,没有丝毫关系只会被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俞文青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 “你是我的父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南玥面色平静。 她从来不会和父母别扭,亲缘无法彻底斩断,那就坦然接受,做好一个女儿该做的。 她说的客观,俞文青却又惊又喜,他昨天就发现了,女儿有改变,虽然态度冷淡了些,可终于开始接受他这个父亲了…… 不管女儿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他想让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宝贝女儿。 他一直怕他这个父亲做的不够好。 小时候的事情,是他不对,是他陪伴她的时间太少了,他一直都在弥补。 他不知道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南玥想象不到他复杂激动的心情,分析道:“如果不说出我们真正的关系,公司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而事情一反转,部分被带节奏过来骂的网友会有愧疚心理,特别是本来就对小熊猫印象很好的,在这样的刺激下,以后想买同类型产品,都会优先考虑小熊猫。” 俞文青没想到女儿还会设身处地的为公司考虑,顿时更加感动。 又认真道:“公司损失一点也没事的,在爸爸心里,什么都比不上月月。” 之前就是因为他创业时去谈合作,才不小心弄丢了女儿。 如果是阮月月,听到父亲说这样的话,心中肯定有所触动,但南玥不是小女孩,只觉得肉麻。 她面无表情:“公司也很重要。” 没有钱,很多事都办不了。 俞总别太女儿脑。 俞文青笑了一下,不再说这些,现在与女儿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也不能太着急。 他转而问道:“那爸爸这就澄清?” 南玥点点头,“爸你看着解决吧。” 关于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金主丑闻,说实话,南玥没什么感觉,不气也不急,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行。”俞文青掏出手机就给邓秘书发消息。 他很少玩瓜瓜这种软件,还是女儿进了娱乐圈以后,才建了个私人账号。 刚刚编辑好了图文,点了发布,他就听女儿道:“对了,爸,我想和天星娱乐解约。” “好……”对于女儿的要求,俞文青都是百依百顺的,他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天星娱乐解约。”南玥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不光俞文青惊了,444更是叫出了声来,“宿主,不可以不可以!” 宿主把攻略对象拉黑删除都没事,反正在一个公司,总有机会见到的。 但如果离开了天星,以后见攻略对象都不方便了啊! 南玥才不会管444怎么想。 当初阮月月是因为想离男神更近一点,才进天星娱乐。 可南玥对顾琛本来印象就不怎么样,今天这个事闹得这么大,说公司不知道,狗都不信。 可公关团队却一直装死。 是想让她黑红,还是想让她就这样被人骂到隐退她懒得分析。 包括之前,要是没有公司还有经纪人的安排,阮月月不至于混到现在黑粉遍地的程度。 既然现在她还在娱乐圈,那公司就不能拖她后腿。 俞文青见她神色认真,收起脸上的讶异,并没有多问,沉声道:“好,爸爸帮你安排。” 她当初签了五年的合同,如今才过了两年,解约要支付不少违约金。 但再多,他都会帮女儿出。 南玥知道他的想法,道:“天星当初和我签的合同本就有问题,而且签约期间,公司很多东西都没有给我配,爸你找些律师,和他们好好掰扯掰扯。” 他们家是有些小钱,可也不是什么冤大头。 解约是要解约,天价违约金她是不会赔的。 分手后她爆红了(15) 网络上还在因为阮月月金主的事情闹的热火朝天。 黑粉们关注阮月月这么久,黑点也一直只有衣品,演技,迷惑发言,还有臭不要脸缠着顾影帝。 这些事情,其实说到底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娱乐圈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但今天这个事,可就不一般了。 黑粉们兴奋的不行,网友们也跟着看戏…… 南玥回应的那一条问号下面评论转发都早已破万,每秒都在增加新的评论,私信更是多的快要爆炸…… 直到一条动态横空出世…… 伴月成长:正常接女儿下个班而已。@阮月月:?#阮月月金主# 伴月成长没有多少粉丝,按理说即便转发了南玥的动态也激不起多少水花,但很快小熊猫官方也跟着转发了这条动态。 一直关注着此事的吃瓜网友:? 黑粉:? 网友们点进伴月成长的主页,动态都是关于阮月月的,好像是阮月月的粉丝。 阮月月还有死忠粉? 可是很快,这人的主页就有了官方认证,小熊猫品牌ceo。 这人就是他们一直扒的“金主”? 网友们看了看那句接女儿下班,又看了看之前爆出来的图片…… 等等等等…… 什么意思?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好不容易能把阮月月狠狠踩在脚下,杀红了眼的黑粉们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打字打的飞快。 [怎么?现在都跑到网络上来扮演父女了?这种角色扮演还是私底下玩比较好吧。] [干爹什么的也是爹啊……] [对吼,干女儿自然也是女儿啦,接女儿下班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能说,懂得都懂。] [啧啧啧,这洗白套路够新鲜啊!] 好不容易开始自己思考的网友们,又被这风向带的有些犹豫…… 不过这次没让他们等多久,黑粉还有营销号们节奏还没带起来呢。 小熊猫官方账号就发了一条图文动态,根本不需要什么钞能力,这次的热度足以让这条澄清登上热搜。 小熊猫:首先感谢大家对于小熊猫的关注,其实这件事情,猫猫看到也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关于今天的乌龙事件相信大家都知道了。 猫猫在这里澄清一下,阮月月她的确是我们大老板的亲生女儿。 多的猫猫也不说了。 希望大家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情去攻击以及影响阮月月,感谢! 另外,打扰了大家占用了公共资源,等下猫猫会抽二十个幸运用户送出我们最新款的产品。 猫猫鞠躬.jpg 小熊猫的这条澄清不严肃不废话,还带着品牌特有的萌点。 不过下面配的图片可就不一样了,一张是阮月月小时候和俞文青的合照。 还有几张就是起诉无良媒体以及那个偷拍艺人隐私的前助理。 这下,瓜瓜又炸了。 黑粉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小熊猫官方都下场澄清了,那么大个品牌,那么多人,不可能胡闹,再加上还有小时候的照片,容不得他们不信。 不过他们还是不甘心,拼命的在底下叫嚣。 [既然阮月月是小熊猫千金,为什么不早说?故意装是吧?] [阮月月金主是假,可仗着有钱抢角色是真吧!] [小熊猫也是近几年才起来的杂牌子,小熊猫千金算什么?照样配不上我琛哥!] 不过现在也有人帮阮月月说话了。 [为什么非要告诉你家世?也没有人问过阮月月啊。] [说句实话,就阮月月演过的那几个角色,原定的演技也半斤八两,而且都是单方面说的,也没有人作证她真的抢了人角色。] [小熊猫怎么就是杂牌子了?你就是看不起国产吧!] 网络上还在不断争吵,键盘敲的啪啪响,当事人却懒得管了。 事情解决了就行。 南玥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爸,我明天要继续拍戏了,就不回来了。” 俞文青住的这个地方离剧组实在是有些距离,而且剧组时不时要拍夜戏,收工回来都不知道几点了。 阮月月一般都住在外面的公寓,离影视城近一点。 俞文青应了一声,“那你早点休息。” …… 因为今天要去剧组,南玥醒的很早,六点就下了楼。 刘阿姨做好了早餐,又从冰箱里拿了些车厘子出来,洗净了放在桌上。 车厘子颗颗饱满硕大。 南玥随手拿了一颗放入嘴中,刘阿姨边忙活边和她道:“大小姐,这都是昨晚邻居拿来的。” “邻居?” 听到南玥答话,刘阿姨笑着点头,打开了话匣子,“是啊,昨天太晚了,你都上楼休息了,旁边新搬来的邻居拿来的,还给大老板送了酒呢,那牌子我也不认识,不过一看就贵!小伙子真讲礼……” 这个别墅区好像早就住满了吧?还有新邻居搬来? 南玥也没有纠结这种小事,不过随口一问,吃完了早餐就去了车库。 阮月月早就考了驾照,俞文青也给她送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只是她为了隐藏出身,都没怎么开过。 公司也没给她配什么保姆车,平常都是打车什么的。 所以这辆车,至今都停在俞家车库里。 南玥拉开车门进去,她以前都是御空飞行的多,上个世界也就骑个马。 不过有阮月月的记忆,她学东西快,开个车也不算难。 …… 南玥到剧组的时候,剧组里还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和群演。 导演和几个主演还没来呢。 昨天为了拍完顾琛的戏,连夜赶工,凌晨三四点才收工,整个剧组都忙得脚不沾地。 导演和几个主演也都累的不行,在群里发消息说今天上午十点再开工。 工作人员看到南玥,愣了愣,而后有些意外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阮老师,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阮月月以前来剧组一般都是最后一个到的,当然也不至于迟到。 不过人家比她咖位大的都来了,就她来得最晚,多少都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事吧,其实也不赖阮月月,谁让公司没给她安排车,连生活助理都跑了,经纪人也对她爱搭不理,凡事都要靠她自己。 南玥嗯了一声,“你们继续忙。” 正在这时,化妆师也来了剧组,看到她,眼睛一亮,“既然阮老师今天来得这么早,我就先把造型给你做了。” 省得等会儿忙的不行。 分手后她爆红了(16) 《帝谋》是一部由同名小说改编的古装权谋剧,这部剧也是一部上星剧。 故事背景是在一个架空的王朝:大周。 男主角为大周朝四皇子,从他调查母妃死因开始,而后集结各种官员,争权夺利,最终成功为母报仇,登上皇位的故事。 当然,这期间,他也认识了不少红颜知己,不过他最爱的还是女主。 女主是暗香阁阁主之女,作为江湖着名的情报组织,她接下太子发布的调查任务,蓄意接近男主。 她第一次做任务,见男主的第一面就引起了怀疑,她却浑然不知。 就在她爱上男主之时,却得知自己实际上是罪臣之女,可她父亲是被冤枉的,男主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 活泼开朗侠女和腹黑深沉皇子的组合,前期有多甜后期就有多虐。 南玥饰演的沈蝉衣也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在原着中描写她的篇幅并不算多,却让人印象深刻。 沈蝉衣是暗影阁的杀手,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 她杀害了男主恩师姜太傅之女,从小走丢的姜灵,又顶替了姜灵的身份,只为接近男主给组织通风报信。 因为是敬爱的老师的女儿,男主对她很好,可还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还好爱慕男主的女二及时出现,沈蝉衣趁机落水假死脱身,并借由她的死挑起女二家与太傅还有男主的关系。 后面又接到了刺杀男主的任务,最后沈蝉衣死在了男主手下。 大部分的戏阮月月已经拍完,留给南玥的是沈蝉衣在暗影阁,还有后面几场接近刺杀男主的戏份。 造型师为南玥换上一身黑红劲装,化妆师看着她冷戾的双眼,犹豫了半天,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深紫色眼影。 众所周知,黑化和反派必备紫红眼影,以及大红唇。 包括阮月月定妆时,这一套造型眼影又浓又重。 归根结底,还是阮月月的演技撑不起角色,只好用外物突出她的性格。 南玥做完造型,剧组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的差不多了…… 女子安静坐在阳光下,翻看着剧本,红色的塑料凳子,被她坐的像是王座。 “阮月月?” 听到声音,南玥抬起眸来,“李导。” 李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神情有些复杂,天知道看到阮月月突然爆出的丑闻时,他有多气,他是不喜阮月月,可换演员又要重拍,费时间费钱。 没想到中午爆出的丑闻,晚上就反转了,这速度。 但现在在剧组看到她,他也没多高兴。 《帝谋》有原着,又是上星剧,男女主角都不错,偏偏沈蝉衣不行。 他都能预料到剧播出后的腥风血雨了。 “你……”李导憋了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加油。” 造型很好看,但李导想到她的演技就头疼。 作为女二号的林思悠也来了,她远远的看着南玥,一向和阮月月针锋相对的她,难得没有阴阳怪气的开嘲讽。 为了节省时间,南玥和主演的戏是分开拍的。 李导拍男主的戏,而南玥被副导带到了早就布置好的场地,拍摄沈蝉衣的第一次出场。 拍摄片段和故事发生的顺序是不一样的,一般都是按照场地拍,把那个场地的戏一次性拍完。 所以沈蝉衣假扮姜灵,一直到假死,这些阮月月都拍完了。 副导比李导的耐心强一点,脾气也比李导的要好,可看过阮月月演技的他,也没报什么希望,只能说差不多就行了。 最后检查了一下布景以及道具,才开始拍摄。 书房中。 一身官服的中年男人手拿密信,摩挲着右下的鲜红官印,低声自语:“有此物在手,便是不想保本官也得保本官。”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开暗格。 下一瞬。 却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幽香,他转过头,只见到一双漂亮又带着寒意的眼眸,银光一闪,尖利的发簪狠狠插入喉咙,他惊愕的瞪大了眼。 发簪拔出,男人倒地,喉咙被扎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声,他抽搐着踢倒旁边的架子,而后没了呼吸。 花瓶碎裂声响起,一只纤长的手拿起沾满鲜血的密信。 “老爷!” 门口的两个侍从被惊动,推门进来,连人影都没看清,就被拧断了脖子。 细长的银簪再次被插回发间,杀了两个侍从的女子轻盈的三两下爬上围墙,不见人影…… “等、等会儿?” 副导猛然从剧情中回过神来,看了看高高的围墙,又看了看一众工作人员们,特别是旁边两个负责威亚的。 “她刚刚……是不是没吊威亚,刷刷刷的就直接上去了?” 工作人员呆愣愣的点头,也被震惊的不行,“好像是。” 副导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刚才爬围墙的画面,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围墙又高又滑溜,她是怎么干脆利落的上去的,还不用威亚,就像…… 就像什么飞檐走壁的轻功。 见工作人员还有三个演员都从地上爬起来,围着显示器在看,南玥就知道这条大概拍完了。 “副导,这条算过了吗?” 听到南玥的声音,副导抬头望过去,女子一身黑红劲装,墨发高束,插着一根比寻常发簪要长不少的银簪,就那样逆光站在高墙之上。 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面前这人就是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他点点头,大声道:“过了!过了!” 这不过,那什么样的能过。 本来这条只需要拍到杀了侍从的,后面给她吊威亚才能翻墙。 没想到啊! 没想到这样的戏竟然也能长镜头一条过! 能一口气拍完的连贯性自然比分开拍然后剪辑的要好。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 这是阮月月啊! 着名的没有演技的花瓶阮月月啊! 演侍从和贪官的演员嘴里全是假血,特别是那贪官,身上都带着血,他们冲着南玥比了个大拇指,张开红通通的嘴,“太牛了太牛了!” 副导反复翻看着南玥演的片段,几分钟的戏他看了上十遍,“太完美了!” 本以为阮月月的戏很难拍的…… 他迫不及待的录了一段视频发给李导:阮月月拍戏,一遍过。 李导正忙着呢,视频点都没点开。 李导:你在做梦吗? 这人怕不是被阮月月给气傻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17) 不管李导相不相信,副导今天可是高兴坏了。 原本以为很难拍的戏份都是一遍就过了,李导那边主角还没拍完呢,他们这边就提早收工了。 知道今天没自己的戏份了,南玥和副导打了声招呼,换完衣服就离开了剧组。 和南玥搭戏的演员们今天也难得下了个早班。 南玥一路开车回到了阮月月在外面的公寓,安保还有环境什么的都挺不错的,就是离市中心稍微有点远。 这房子是阮月月用自己在娱乐圈赚的钱买的,不算很大,但装饰得很是温馨,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南玥打开灯,换了一双毛绒拖鞋,坐在沙发上开始点外卖。 中午是在剧组吃的,晚上下班早,她就没留下吃。 正在她翻看着外卖软件,考虑到底要吃什么之时,门铃突然被人按响。 她站起身过去打开门,门口站着的青年微微笑着,“你好。” 青年约摸二十几岁,肤色冷白,模样俊美,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黑发在暖光下泛着自然的棕,白色衬衫外搭了一件驼色毛衣,手里拿着一个礼盒,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又带着书生气,仿佛少女漫中特有的温柔学长。 南玥轻轻颔首,“你好,有事吗?” 她不认识他,阮月月记忆里也没有印象。 “我是陆行舟,住在你隔壁。”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南玥嗯了一声,出于礼貌,也说了自己的名字,“阮月月。” 隔壁…… 在阮月月的记忆里,隔壁好像住的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啊,虽然也就打过一两次照面,但其中的那个男人肯定不是面前这个。 管他呢,也许是房子卖了也说不定。 “我今天才搬过来,对于周边不太熟悉,一点心意,请阮小姐收下。”陆行舟说着,把手中拿着的礼盒递给她。 现在的邻居都这么客气大方吗? 早上才在家里吃了隔壁送的车厘子,晚上又在公寓收到邻居送的礼物。 南玥面色淡淡,没有伸手去接,“我也不太熟悉。” 如果是要她带他熟悉环境,怕是想多了,她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见南玥不接,他也不尴尬,很自然的收回手,“这样啊。” 南玥并不想和他闲聊,感觉是个麻烦,“你还有事吗?” 陆行舟推了推眼镜,温声说道:“是这样的,我搬过来太过匆忙,现在才发现很多东西没有准备,阮小姐,可以借一些盐给我吗?” “你等会儿。” 他态度很不错,南玥没有恶感,转身去厨房拿了一袋没拆封的食盐,陆行舟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踏入也没有乱看。 等她把盐给他了,他也没有逗留,道了一句谢就回了隔壁。 南玥关上门,坐回沙发里,手机屏幕才刚亮起,门铃又响了…… 她再次过去打开门,新邻居挂着友好的微笑站在门口,“阮小姐,我刚刚才发现,醋我好像也没有,能借一些给我吗?” “可以。” 于是,南玥又去厨房拿了一瓶醋给他。 “多谢。”陆行舟接过,回了隔壁房间。 南玥关上门,再次坐回沙发里,选了一份吃食,正准备结算,门铃又又响了。 见到门口熟悉的人影,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新邻居依旧微笑着,“阮小姐,我刚刚又发现,糖我好像也没有,能借一些给我吗?”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话术,连六六都忍不住吐槽了,“这人是专门借东西的npc吗?” “……可以。” 南玥把糖给他,看着他进了隔壁房间,看着他关上了门。 她这次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看样子是忙着做饭去了。 “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六六道。 南玥眸光暗了暗,一直到两次借东西的间隔时间过了,才关门回去。 还没坐下呢,门铃又双叒叕响了。 “原来这npc的触发条件是关门?”明知道不是玩游戏,可六六就是有一种既视感,不然怎么解释他这么会把握时间? “阮小姐……” 没等他把话说完,南玥就面无表情道:“你又要借东西?” “阮小姐真聪明。”陆行舟看着她,认真道。 南玥抽了抽嘴角,勉强接受了他这一句怪异的夸赞。 但她还是有些无语,“你厨房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陆行舟一样一样列举,“有盐,有醋,还有糖。” 南玥:“这不是你刚借的吗?” 陆行舟:“嗯,阮小姐真聪明。” 他顿了顿,“所以阮小姐能再借点酱油给我吗?” 南玥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借东西,这新邻居就是想接近她。 再一样一样继续借下去,她今晚是别想好好休息了。 折腾了这么久,外卖也没点成,她也有些饿了,“我把厨房借给你吧,冰箱里还有些食材,你随便用,做好了一起吃。” 陆行舟微微一愣,眸中带上了些许真实的笑意,“好。” 南玥这次没有关门,陆行舟从隔壁把借的调料都拿了回来,还有少量食材。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南玥就看着他围上阮月月的嫩粉色围裙忙忙碌碌。 阮月月是会做饭的,按说有记忆的南玥应该也会做。 南玥一向信奉技多不压身,不过什么都会亿点的她,也有意外。 比如做饭。 以前不是没有做过,按着步骤来,哪怕做好以后闻着香,看着也不错,但入口就是难吃,还不是一般的难吃。 记得妹妹还只有四五岁之时,她想着为妹妹做碗雪莲粥,不加太多调料应该没问题吧,结果妹妹吃了以后吐了一天,看到什么东西都没胃口,脸都瘦了一圈,半个月才缓过来。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下过厨。 南玥一想到这个就有些心烦,什么东西她都能很快学会,就是做饭不行。 “阮小姐,你有什么忌口吗?能吃辣吗?” 新邻居的询问拉回了南玥的思绪,她摇摇头,“没忌口,能吃辣。” “嗯好。”陆行舟应了一声,又垂下眸继续切菜。 那熟练的刀功,能让强迫症都挑不出毛病来,绝对让人不敢相信这其实是个新手。 分手后她爆红了(18) 也就一个小时左右,晚餐就做好了,由于食材有限,也不想让南玥等太久,陆行舟没有做什么复杂的菜式。 陆行舟洗了手,又给南玥盛了一碗饭,而后拉开椅子坐在了她对面,“阮小姐,请用。” 很家常的四菜一汤,香味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卖相也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 毕竟南玥就是做饭好看好闻但不好吃的典型。 南玥早就饿了,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咬了一口,双眸微微一亮。 好吃! 可以和上一个世界的御厨比了。 南玥不算很重口腹之欲,在她那个世界里更是早就辟谷了,但她现在肉体凡胎,必须要吃东西。 有这个条件,当然要吃味道好一点的。 中午没条件,在剧组吃的盒饭,不算好吃,不过她吃完了。 一个搭戏的演员凑到她旁边和她一起扒盒饭,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看到她把盒饭吃得一粒米都不剩,还挺惊讶的。 后来副导说她今天表现不错,还特意过来给她加了两个鸡腿和一个红烧狮子头,她也都吃完了。 她今天拍的戏多是武戏,而她要把身体变强,自然能量要充足,所以她的饭量还是挺大的。 “阮小姐,你觉得味道怎么样?”陆行舟温声问她。 南玥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还不错。”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说不错其实已经是很好了。 陆行舟轻轻勾了勾唇,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用餐,只是偶尔抬眸看一眼对面的人…… 她吃饭速度很快,但很优雅。 她似乎比较喜欢吃肉。 她很会藏情绪,把所有想法都藏在她那淡漠的眼底。 也许,是不喜欢别人窥探她。 猝不及防,陆行舟对上她那双漂亮的眸子,他很自然的移开视线。 还有…… 她很敏锐。 一顿饭就在沉默中吃完,大部分饭菜都进了南玥的肚子,她倒了一杯水,又给陆行舟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多谢。”不管这个新邻居之前表现有多奇怪,这顿饭还是多亏他动手。 闻言,陆行舟温和一笑,缓缓道:“是我要多谢阮小姐肯把厨房借给我。” 顿了顿,他又问道:“阮小姐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嗯?”南玥微微挑了一下眉,他这个意思是……明天还要来借厨房? 她凝视着面前的青年,暖色的灯光下,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无害,唇角微微勾起好看的弧度,隐在镜片后的墨色双眸却是独有的冷淡,毫无笑意。 他一直在观察她。 有意思。 陆行舟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玻璃杯,任她打量。 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南玥抿了一口温水,语气淡淡,“我明天拍夜戏,晚上不会回来。” 陆行舟愣了愣,似是没想到这个情况,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她的工作特殊性,于是掏出手机来,“加个联系方式吧,阮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想吃什么菜也可以提前给我发消息。” 南玥没有拒绝,加了他的好友。 陆行舟满意了,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南玥也跟着把碗放进洗碗机里,并没有让他一个人忙。 一起收拾干净以后,陆行舟并没有久留,和她说了一声以后就回去了。 南玥回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礼盒,是陆行舟留下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她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个钻石小发卡,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小巧又精致,很适合日常佩戴。 “宿主,你说这个陆行舟到底想干嘛啊?”六六很好奇。 陆行舟对宿主很好,但就是太好了,第一次见面就又送礼又做饭的,有点奇怪。 它想了想,猜测道:“他是不是想抱宿主大腿?” 还没等南玥说话呢,它又自己否认了,“不对不对!是我想抱宿主大腿!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宿主的粉丝!” 差点忘记了,这个世界,宿主是大明星哎! 如果是粉丝的话,就很正常了! 444轻哼一声,“什么粉丝?我看他就是想追宿主。” 它有些不放心,“宿主,你别搭理他!接近攻略对象要紧!我给你找的对象绝对比这个什么陆行舟要好!” 六六不服:“陆行舟绝对是粉丝!” 444:“陆行舟就是对宿主图谋不轨!想追求宿主!” 六六:“是粉丝!” 444:“是坏男人!” 六六:“粉丝!” 444:“坏男人!” 对于444来说,除了攻略对象,其他接近宿主的男人都是来破坏它攻略大计的坏男人! 就像上个世界的萧砚之!竟然还想娶宿主! 这个世界,它绝对不会再离开宿主,给坏男人挖墙脚的机会! “闭嘴。” 宿主都发话了,两个系统立刻安静下来,不过也就一会儿,它们还是忍不住跑去角落掐起架来…… 南玥眸光闪了闪,六六和狗四猜的都不对,陆行舟接近她有目的,虽然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过她在他身上感觉不到危险,不讨厌他。 就算她今天拒绝了,他肯定也不会放弃。 反正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当然,他做饭的确还不错。 …… 许是今天接触了女主观察对象,陆行舟今天格外有灵感。 他把今天的更新发完,又飞速码了好几章。 编辑软糖一直在追他的书,看到更新第一时间点进去,然后一脸激动的开始骚扰烟雨行舟。 软糖:大佬大佬!新出场的红衣女子是不是女主!是不是是不是!我嗅到了女主的气息!啊啊啊! 消息发出来以后,看着红色感叹号,软糖才反应过来大佬把他关进小黑屋还没放出来。 但这不妨碍他兴奋的心情,大佬这里得不到回应,他立刻冲进《剑道》书评区…… 读者们本来还因为小青梅的下线而难过得要给作者寄刀片! 而今天红衣女子的出场让他们激动的嗷嗷叫,在书评里话题里分析讨论。 [我看了烟雨大神的三本书了,剑道是第四本,烟雨的书里女角色很多,但都不是主角的(狗头)大部分角色出场描写,特别是外貌都是一笔带过,不过我们可以在后面剧情里读懂角色的性格,但是……今天更新的红衣女子出场,烟雨他着重描写外貌了!而且光红衣女子和主角相处的情节就写了整整两章!虽然吧,红衣女子现在身份不明,名字也没出现,还是在主角家养伤,但我感觉她有故事,并且,她可能是……] [女主!] [绝对是女主!] [小青梅死了我本来想弃文的,可是看了今天的更新,主角后续肯定会给小青梅报仇,主线也慢慢展开了,而且养伤的神秘红衣女子身份好像不简单,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我只希望红衣女子不要这么快下线!!!看到了吗烟雨!] 分手后她爆红了(19) 南玥接下来的几场戏都是和主角一起拍,重要的主角戏份,自然是由李导负责的。 男主演员是流量小生舒逸辰,在去年凭借一部仙侠剧男二号大火,圈粉千万。 长相演技在当代演艺圈里,算是优秀的了,虽然说比不上影帝顾琛,李导还是挺看好他的。 女主演员是着名小花旦江意柠,长相甜美,也算是热播偶像剧里的熟面孔。 由于两人名字中都有一个同音字,在导演爆出角色人选后,在一开始就拉满了期待,网上跨剧cp视频更是层出不穷。 更是开了一个cp话题名叫逸心一意。 阮月月黑料众多,演技又不好,虽是一个重要配角,但和这两位主角都不是很熟。 主角们在布好的棚内场景里拍戏,而南玥就被安排在空旷场地里,跟着武术指导学习接下来的武戏。 这也是南玥戏份明明都安排在晚上,但为什么白天也要来的原因。 副导虽然把她夸了又夸,但李导忙得很,根本没时间看那个视频。 所以特意要她早些来,不期盼她能表现多好,至少不要太垃圾。 李导也是用心良苦,最后再拍阮月月的戏,忙了一天,他想气也没多少精力气了。 武术指导先是拉出旁边的徒弟,按照动作和他对打了一场。 这部剧的打斗其实没多少动作,毕竟演员们又没有练过,所以动作设计可以说是很简单了,后期再一剪辑,加个慢动作就很帅了。 和徒弟演示了一遍,想起李导的交代,又想起之前教阮月月时她的表现,武术指导暗暗叹了口气,又放慢了动作再来了一遍。 南玥双手环胸,其实在第一遍时她就记住了。 演示完了以后,徒弟退下,武术指导看着她,“你来,做我之前做过的动作,和我来一遍。” 说完,他就背对着她坐下。 南玥很快进入状态,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暗器还没扎入他的脖子,就被他反手捏住手腕。 而后他站起身,和她缠斗在一起。 本来安排的打斗动作很快做完,感受到南玥爆发出的力量,武术指导双眼一亮,他本来就是有几分真功夫的人。 徒弟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他能看出,南玥的一招一式比师傅教他的要厉害多了! 路过的几个剧组工作人员也不自觉被吸引了注意力,不断往这边张望着。 要不是手机被剧组收了不能拍摄,他们肯定要留存下来。 在南玥的攻击下,武术指导渐渐落了下风,他几步后退,以脖子上抵上道具长簪为结尾。 他当武术指导有上十年了,进过的剧组无数,南玥是第一个打败他的演员,如果不是演戏,她没动什么真格,他怀疑她能把他按在地上锤,根本不可能有来有往。 南玥收回长簪,“我这样打可以吗?” 她的话语还算客气,毕竟演戏她不是专业。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就这样演!”武术指导声音洪亮,她都不需要他指导,应该是她指导他才对。 “咳咳……”徒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对面色激动的师傅道:“可是剧本上不是这样安排的,两人是打的平手。” 如果按照刚刚打的那样拍,男主能不能做出师傅后面的这些动作另说,关键是那样打男主落了下风就可以直接被杀了啊。 南玥闻言,提议道:“这样吧,咱们再加些动作,剧本的结果不改变就行。” 原本的打戏她真的看不上眼,太简单了。 武术指导一拍手,“好!那就设计两个版本!” 只要导演不眼瞎,就知道该选哪版。 于是中场休息的李导出来透透气,就看到远处武术指导呲着大牙不知道在乐什么,和南玥聊的眉飞色舞,隔得太远他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暗道这武术指导看样子是放弃阮月月了。 他转身进去,不想再看,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菊花茶。 记得阮月月刚进组时,他被她气得嘴上都长了两个泡。 吃过了晚饭,休息了半个小时,男主演舒逸辰就在李导的安排下,过来再复习一遍接下来要拍的动作。 舒逸辰长相帅气,笑起来特别阳光,他被李导带过来时,对南玥礼貌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李导皱着眉头,问南玥:“你真的不需要替身?” 南玥还没说话,武术指导就忙道:“导演,阮月月的打戏真的很强,我刚刚和她打了一场,我还打不过她呢。” 李导满脸不相信,但武术指导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可这…… 根本不可能啊! 阮月月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 相信阮月月会打戏,不如相信猪会上树。 “导演,我和阮月月设计了一版新的打戏,现在给你看看。” 还设计新的? 阮月月有这本事? 李导:“那……看看?” 南玥和武术指导又打了一架,不过这一架没之前那样高难度,主要是武术指导那边的动作,是保证男主演可以做出来的。 一场打戏完,全场诡异的寂静。 半晌。 舒逸辰忍不住鼓起掌来叫好,“帅!” 李导一脸震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工作了一天的疲惫在看到这场精彩的打戏后一扫而空。 他有预感,如果这段放进剧里,绝对会爆! “快快快!”李导把舒逸辰推过去,“你必须学会这段!” “啊?”舒逸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做武术指导的那些动作的。 虽然有些难,但刚刚看到的,让他根本无法抵抗,太帅了! 而且阮月月一个女孩子都那么厉害。 他多少有些胜负欲。 舒逸辰平常喜好运动健身,吊威亚拍打戏什么的也一直坚持自己来,很少用替身。 舒逸辰在专心学习,南玥偶尔也指导一下,李导看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 他拿起手机,把昨天副导发给他的视频点开看了一遍。 当看到南玥不用威亚就能上墙,还有那利落帅气的动作,和仿佛杀手附身的演技时,这都是后期没有处理过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相信了,猪会上树! 分手后她爆红了(20) 李导这些天脸都快笑烂了,《帝谋》剧组拍沈蝉衣的戏份时,一改往日的低气压,不再是老远都能听到李导气急败坏的吼声。 在李导看来,阮月月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但演技变好了,打戏更是精彩。 南玥在剧组话不多,但只要不是恶意,别人和她搭话她都会耐心回应,也就在剧组的最后几天,男女主演和她的关系也变得比以前更好。 特别是舒逸辰,熟了以后才发现他就是一个有点中二的沙雕少年,让她有时间一定要教他功夫。 没错,和南玥拍了几场打戏,他已经坚信,南玥是个会武功的。 他甚至怀疑她是某个隐世古武世家的传人。 沈蝉衣的戏份本没有多少,不过是主线中重要的角色,看到南玥的表现,李导后面和编剧商议了一下,给她加了点戏。 当然,最后的结局还是死在男主手下。 没几天,南玥就拍完了沈蝉衣的戏,下线杀青了。 若是以前,李导肯定很开心阮瘟神离开。 但现在,他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他拍了拍南玥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别怪我之前对你严厉,我的性格大家都清楚,多的我也不说了,娱乐圈就这么大,反正以后还会再见面,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南玥露出礼貌的微笑,“期待下次合作。” 嘴上这么说,但她脸上可没一点期待的感觉。 李导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再说客套话。 好吧,虽然他性格如此,但之前对阮月月的态度是有点太差了。 也觉得阮月月就像传言中那样,是一个只知道缠着顾琛的花瓶。 他想和她继续合作,但他能看出来,以她现在的演技还有娱乐圈没有的优秀打戏,后面找她合作的人不知有多少。 还真不一定能轮到他。 女主演江意柠把花送给她,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和她拍了张合照,到时候发动态。 舒逸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起来莫名有些傻里傻气,“前辈!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忘了!” 明明他比南玥火,出道也比她早些,可是因为坚信南玥会武功,他坚持要喊她前辈,如果不是剧组人太多,他说不定会直接拜师了。 他狗狗祟祟的看了看四周,凑过去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要教我神秘的古武。” 南玥拨了拨怀里的花,敷衍的应了一声,“有机会的话。” 林思悠犹豫了好一会儿,在南玥抱着花准备离开剧组时,她追了过去,“阮月月!” 南玥停下脚步,用眼神询问她。 “你以后都要像这几天一样,咱们混娱乐圈的,事业才是第一位,更别说你现在正是上升期,如果你想继续在圈里混,就不要再……” 缠着顾影帝了。 后面的话林思悠没有说出口,南玥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勾了一下唇,“我知道了。” “还有……”林思悠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之前对不起。” 这句道歉说出来,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困难。 之前因为觉得她抢了她的角色,所以进组以后就对她冷嘲热讽,还在导演面前说些挑拨的话语,让导演更不喜欢她。 这些事情,在娱乐圈经常发生。 林思悠之前也没有觉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娱乐圈竞争大,别说说几句坏话了,表面友好背后插刀什么的都是常事。 但在南玥那日给她解围以后,她才发现,进娱乐圈这么久,她似乎连初心都失去了。 她自认为,若她在剧组被人欺负,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她做的事真的很不地道。 再加上这些天,南玥的能力她看在眼里,爆火是迟早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和她的关系闹得太僵。 南玥接受了她的道歉,却没有说原谅,毕竟她做的那些事,伤害的是阮月月。 林思悠还想说些什么,导演在后面拿着大喇叭喊她过来走戏,她没办法,只好转身回去。 作为女二号,她还没有这么快杀青。 …… 南玥刚出电梯,正好碰到刚出门的陆行舟。 见她又拿包又抱着花的,他很自然的从她手臂中把花束拿了过来。 跟在她身后,看她掏钥匙开门。 “阮小姐,你的助理呢?” 陆行舟早就发现,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她身边的人未免太少了些。 应该说是完全没有,总是独来独往的。 要不是偶尔会在网络上刷到关于她的各种话题,陆行舟根本不觉得她像个明星。 南玥进门,淡淡道:“早就辞职跑了。”还在网络上背刺了她。 不过陆行舟一提,她也要考虑一下重新找一个助理了。 陆行舟跟着进去,换好了拖鞋,熟门熟路的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倒了两杯。 这几天,南玥在家的话,晚饭或者午饭都是和他一起吃的,两人也熟悉了不少。 陆行舟是自由职业,反正不管什么时候,他好像都在家。 南玥也知道,他家世应该很不错。 现在时间还早,陆行舟把果汁给她,又扫了一眼旁边花束上的话语,问她:“阮小姐杀青了?” 南玥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陆行舟从桌上拿过空荡荡的玻璃花瓶,坐在她旁边,又问道:“那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俞文青刚刚给她发了个消息,解约的事情搞定了,她明天去公司一趟签个字就行。 南玥一边跟便宜父亲聊天,一边回道:“明天去公司解约。” “解约?”陆行舟拆开花束,把鲜花一支支插入玻璃花瓶之中,动作优雅又自然。 明明对她的事情清楚的不行,他却故作诧异,明知故问,“天星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阮小姐为什么突然要解约?” 两人没有熟到那种地步,真实情况一句话说不清,南玥也懒得对他说太多,随便找了个理由,“公司人太多,看着烦。” “可是阮小姐也没有经常去公司。” 南玥:“公司群里人太多。” 陆行舟:“可以退群。” 南玥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转头看他,“你似乎不想让我和天星解约?” 陆行舟插花的手微微一顿,“不是。” 他状似无意道:“我听说阮小姐是因为顾琛才执意要进天星。” “这和我解约有什么联系吗?” 陆行舟沉默了一会儿,蓦地勾起唇角,轻声说:“没什么联系。” 分手后她爆红了(21) “宿主,再考虑一下?” “我亲爱的宿主,离开了天星,咱们以后怎么找机会接触攻略对象啊?” “宿主,我知道,你对攻略对象没什么好感,那是因为你现在不怎么了解他啊!等了解以后,你会发现他人其实挺不错的!特别是等他真正爱上你以后,那就是甜宠文啊!” “宿主!不要冲动啊宿主!冲动是魔鬼!” 去公司的一路上,444就一直在南玥意识里念叨。 有了电击的阴影,它现在不敢语气太重,又惩罚不了宿主,只能好声好气的劝说着她。 南玥就当没有听到,吵的烦了直接屏蔽掉。 俞文青的钞能力是真的厉害,找了国内着名的大律师。 天星刚开始还和他们扯,后面被指出了最初的合同漏洞,事情可大可小,阮月月又不是很火的摇钱树,即便因为顾琛的话想留下她,但天星说到底不是顾家一家的。 为了不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娱乐公司最忌讳这些纠纷,天星只好忍痛放弃了天价违约金。 南玥扫了一遍解约合同,没有找到什么问题,立刻签上了名字。 前·经纪人冯盛坐在她对面,见她这么爽快的签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阮月月,你不要后悔。” 南玥转了一下笔,咔嚓一声合上笔帽,闻言抬起眸来,实在搞不懂这些人的优越感和脑回路,她眉梢轻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离开了天星,还和老东家闹这么难看,你以为哪个娱乐公司会要你?”她这态度惹恼了冯盛,不过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艺人,就算家里有两个钱,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真把自己当豪门千金了? 她以为娱乐圈是这么好混的? 艺人多,资源却是有限的。 离开了天星娱乐,看她能得到什么好资源! 南玥把钢笔丢在桌上,站起身来,“这就不用你费心了。” 这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也不怎么样,她待在这里,也没见他们给什么好资源,反而黑料不断。 签了解约合同,南玥戴上墨镜,从电梯下去,无视其他人看她的各种眼光,刚刚走出公司大楼,就迎面遇上一个人。 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那双很有辨识度的双眼,此时,这双眼正情绪复杂的看着她…… 他似乎来得匆忙,还有些气喘。 知道他是谁,南玥皱了皱眉,“别挡道。” 见她要走,顾琛动作比脑子更快,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阮月月。” 南玥眸光微冷,一把拍开他的手,“什么事?” “阮月月,我们谈谈。”顾琛嗓音有些低哑,他们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面了。 南玥也不想和他在大门口拉拉扯扯,事情迟早要说清楚的。 “行。” …… 两人在天星大楼附近找了个咖啡馆,由于在娱乐公司附近,很多艺人助理都过来这里买咖啡,这里的保密工作还有安保做的还是很不错的,环境也好。 现在是上班的时间,咖啡馆里没什么客人。 除了外面靠窗看风景的座位,还有相对独立的空间,拉上帘子,就让旁人无法窥探,对社恐非常友好。 顾琛已经摘下了口罩,他看着对面的女人,开口问她:“你和公司解约了?” 他这两天有些忙,之前冯盛就和他说了她要解约这件事,他有些不相信,但还是让天星高层想办法留下她。 他今天接到冯盛说南玥要来公司的消息,就急急忙忙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南玥轻轻搅拌着杯中的咖啡,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要离开天星?” 顾琛心里有很多问题,他只觉得从陆家宴会那天开始,阮月月就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与其问我为什么离开,不如说……”南玥不答反问,“你觉得天星有哪点值得我留下?” 她把勺子搁置,发出轻响,声音不大话语却格外冷,“是出道两年黑粉遍地?还是经纪人的不管不顾?亦或是出了事公关装死?这样的公司我为什么要待?” 阮月月能为了男神顾琛待下去,被顾琛三言两语哄得心甘情愿的,她可不会。 顾琛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之前金主那件事,公司不作为,让她生气了。 那件事也是他冲动了…… 谁让她拉黑他的。 她也不跟他说清楚,不然他也不会误会她。 顾琛问道:“阮月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俞总其实是你父亲呢?” 她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对他有隐瞒? “你是我的谁?我什么事都要告诉你?”南玥有些好笑。 他太自以为是了。 但凡他多了解阮月月,不对阮月月忽冷忽热,阮月月什么事不会告诉他? 本来家庭对于阮月月来说,就是心里的一道坎。 听到她这样说,顾琛瞳孔震动,怒气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呼吸都急促了些,“什么叫我是你的谁?阮月月,我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南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浓郁丝滑的口感,不过同样带点苦味,她还是喜欢喝茶。 “不清楚。” 她这毫不在意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顾琛,让他保持不了平日里的冷静。 “阮月月。”他眸光暗沉,含着怒意一字一顿,“你是我的女人,明白吗?” 六六:“噫,好恶心。” 南玥眼中也泛起厌恶,还好经过了上一个世界的狗皇帝,让她不至于起鸡皮疙瘩。 她一点都不想和他多谈了,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她说:“顾琛,我们分手了。” 顾琛愣住,“你说……什么?” 南玥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分手。” “不!我不同意!”顾琛没注意自己心里一瞬间闪过的慌乱。他看着她,妄图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往日的爱恋。 “顾琛,你的意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南玥本来想对他说的也是这件事。 她不再和他废话,直接起身离开。 顾琛眉头紧锁,他不信,阮月月真的不爱他了…… 她是为了他,才进娱乐圈的啊,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他握紧了拳头,猛然回过神来,不能让事情脱离掌控,阮月月她不能离开他! 她凭什么? 分手后她爆红了(22) 等顾琛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南玥早就走远了…… 南玥屏蔽了444,听不到它的声音,但是六六和它待在一个空间里,所以只能看着它上蹿下跳的吵闹。 六六受不了了,委委屈屈的和宿主撒娇。 南玥一边在意识里安抚六六,一边步行去停车场开车。 “宿主,狗四说除非你解除屏蔽听它建议,不然它要在空间里一直闹。” 听到六六这么说,南玥眼眸眯了眯,闪过一丝暗芒,语气危险,“哦?威胁我?” 虽然屏蔽了444,但这只是单方面屏蔽,444还是听得到看得到的,闻言它诡异的安静了下来,想起了什么,不敢再闹。 它就算再笨,也有一点了解南玥了。 这宿主一身反骨,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了。 “阮月月!”男人的声音吸引了路上行人的注意力。 南玥转过身来,顾琛看样子刚出咖啡馆,正站在远处。 看到什么,南玥眸光一顿,而后微微睁大了眼…… 顾琛见她停下脚步,对着她招了招手,又叫了她一声,“阮月月,回来。” 他不信她会和他分手。 下一瞬。 南玥猛地拔腿朝他跑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风吹乱了她的鬓发,阳光洒落在她飞扬的裙角……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顾琛微微一愣,而后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眼中略带嘲讽,他就知道。 她深爱着他,她舍不得他。 不过是和他闹脾气而已…… 哄哄就回来了。 嘎吱沉闷的响声在头顶响起,最后一声格外大,可站在店铺前的小女孩还浑然不觉,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辆…… 直到地上阴影越来越大,沉重巨大的广告牌眼看着就要砸落在她身上…… 周围的行人也发现了不对,纷纷开始惊呼,“危险!快躲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坠落而下的广告牌的对比下,小女孩的身影是那么渺小无助,眨眼间就会被吞没覆盖,变成一滩肉泥。 就在广告牌要砸在小女孩身上的这一瞬,一道身影过来,扯住小女孩的胳膊,把她往怀里一带,同时抬腿把广告牌踹到一边。 虽然只是踹出了一点距离,但足以让她在这个时机救下小女孩。 她单手环抱住女孩,借力在空中转了一圈,带着女孩远离了危险区域。 巨大的响声响起,广告牌重重砸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小女孩还是懵的,她缩在南玥怀里,鼻间全是从未闻到过的陌生冷香。 女人急忙从店里跑出来,面色焦急,声嘶力竭的呼喊,“芊芊!芊芊!” 小女孩听到声音看过去,挥了挥手,道:“妈妈!我在这里!” 南玥放开小女孩,女人立刻跑过来蹲下身紧紧抱住她,后怕的哭着道:“你吓死妈妈了!以后绝对不要离开妈妈的视线!” 之前的事,她透过玻璃看到了,她没有想到,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女儿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若是没有人及时救下,她的女儿恐怕…… 南玥弯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墨镜,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而后戴上,悄无声息的离开,无视身后的灼灼目光。 行人们也都回过神来,本来以为是一场见血的惨剧,没想到小女孩会被人在关键时刻救下。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还有这种奇迹般的事情发生呢。 他们自问自己是办不到的,不是不想救,而是没有这个能力,南玥的速度太快了。 他们不自觉目送着南玥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女人抱着女儿哭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牵着女儿想要跟救命恩人道谢。 但她环顾一圈,却发现恩人早就不知从哪个方向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站在广告牌不远处,一动不动,看样子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女人牵着女儿绕过掉落的广告牌过去,礼貌询问,“你好,请问你有看到救我女儿的人去哪儿了吗?” 小女孩也看着他歪了歪头。 男人眉眼英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他声音有些沙哑,含着复杂情绪,“她走了……”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 女人有些失望,小女孩抬手指了指他的背影,又指了指地上的广告牌,道:“妈妈,这个叔叔和这个上面的好像。” …… 当天晚上,一条短视频冲上热搜。 刚开始只是末尾,但经过营销号的传播,以及越来越多的网友评论转发,这条视频很快就火了,出现了各种标题。 惊险!小女孩街头遇危险,神秘人竟这样做…… 论人类的速度极限是多少? 惊!小姐姐又美又酷,千钧一发挽救小女孩性命! 众多好奇的网友点进去一看,视频并不长,能看出原视频是手机拍的。 巨大的广告牌松动,小女孩浑然不觉。 在广告牌落下的一瞬间,镜头晃动了一下,能看出拍摄者动了,但很快,她又停下了。 南玥救小女孩的动作被视频记录的清清楚楚,包括她刚开始的狂奔,甚至跑出了残影。 而后她几乎是闪现过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放慢才能看清楚。 抓住,踹开,抱住,最后远离,一气呵成,只要出了一点差错也许她都不能救下小女孩,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拍摄者并没有关原声,可以听到她的惊呼。 他们这些网友看着都惊险,何况是在现场亲眼看到的拍摄者。 视频在救人者戴上墨镜离开就结束了。 [太惊险了,还好有这个小姐姐,不然小女孩就危险了。] [这个小姐姐力气好大啊,那么大那么重的广告牌她一脚就踹开了。] [单手抱人在空中转圈完美落地这是人能办到的?太假了吧!] [楼上的,你自己办不到不代表别人办不到,小姐姐太棒了!] [我是当妈妈的,看到后面母女拥抱我忍不住落泪了,真的不能让小孩离开自己的视线啊。] [等等!就我发现救人的小姐姐有点眼熟吗?] [其实……我也……] [看背景是天星大楼附近,难不成真的是那个女人……不会吧……] 有人放慢了视频,在某一瞬点了暂停,只见那一瞬动作太大,墨镜落下,看到了大半张脸。 即使在不清晰的画质下,做这种大动作,那张脸依旧美得让人羡慕。 细心的网友把图片还有放慢的动图发了出去,然后…… 动态炸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23) 本来只是一则普普通通的正能量社会新闻,网友们看过夸赞过也就忘在脑后了。 谁知道现在救人者疑似娱乐圈明星,还是着名的那位花瓶女星。 关于那个救人视频,扯上了阮月月以后,大多数人是不信的,都觉得是阮月月请人演的,视频是特效合成的,想火想疯了。 特别是黑粉们,纷纷支棱了起来,跑到发视频的原博主那里。 没想到原博主也算是个小火的vlog博主,粉丝和黑粉们在底下掐了起来,还有不少黑粉私信骂她是不是收了阮月月的钱。 逼得原博主不得不发了一条长文出来解释,因为自己在做自媒体,所以才会在生活中习惯性拿手机出来拍,本来是想拍拍逛街的日常,拍到这一幕纯属巧合。 但是很多人还是不信,直到店铺监控出来,监控是做不了假的。 很快,这件事的热度越来越高,最后爬上了热搜第一。 南玥之前也上了一次第一,虽然是负面的,但后面澄清了,也算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而这次,是完全正面的热搜,事情虽然有些争议,但整体还是好的。 短短时间,上了两次热搜第一,娱乐圈不知道多少明星在后面牙都快咬碎了。 关于网络上的风风雨雨,南玥是没有关注的。 离开了天星娱乐之后,南玥回了俞家休息了几天,才知道便宜老爸给她开了个娱乐工作室。 关于名字,俞文青想了好半天,最后定下月亮工作室这个名字,简单粗暴。 规模肯定是比不上天星娱乐那种大公司的,但月亮工作室就负责她一个艺人,所有资源都给她,所有钱都花她身上。 出乎南玥意料的是,俞文青一个不混娱乐圈的,招的人都挺专业的。 南玥后面一想就知道了,阮月月进娱乐圈以后,俞文青在后面经常帮她,肯定也有了解过,说不定这个工作室早就准备开了,只不过阮月月不想靠他的关系。 新经纪人名叫徐然,是个四十出头的女性。 她在天星待过,带过不少有名的艺人,手底下还出过影后。 不知道和天星发生过什么,后来辞职离开了。 这个经纪人比起冯盛来说,是好太多了,何况现在手底下只带南玥一个人。 徐然是个事业女强人,也没打算和新艺人培养什么感情,互相认识了一下,就进入了正题。 “现在有三个资源在手里,不过时间都差不多,只能选一个进,剧本在这里,你先看看,再告诉我选哪个。” 其实同期的,如果排戏没问题,进两个组也没什么,但大多数导演都不喜欢,毕竟凡事都有意外嘛,万一在这边拍戏拖了那边来不及去怎么办。 再加上她的演技,演一个都够呛了,还同时演两个角色,肯定会串戏,所以徐然只打算让她专攻一个。 三个资源都是俞文青找人搞来的,要不说他的钞能力厉害呢。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小问题。 南玥翻看着手里的剧本,一目十行。 徐然耐心的等待着。 半晌。 南玥把剧本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淡淡道:“说实话,都不太想去。” “为什么?”徐然有些意外的看她。 南玥点了点第一个剧本,眸中闪过一丝嫌弃,“这个,青春校园偶像剧,剧情垃圾,台词弱智,满篇情情爱爱,结局女主竟然为了校霸混混男主放弃了京大,就因为不想异地,傻逼吧。” 听到她毫不留情的点评,徐然顿了顿,道:“可这是女主角。” 三个资源里唯一一个女主角,她以为南玥肯定会选这个。 南玥面无表情,“我不演傻逼。” 就这样的女主,演出来也是被人吐槽的。 “那这个呢?”徐然伸出手点了点第二个剧本。 “这个……”南玥看向第二个剧本,声音依旧清冷,“比上一个好一点,剧情没有那么弱智,但宫斗情节太多,我不太喜欢众多女人争一个烂男人的情节,再加上珠玉在前,同类型难免会被对比。” “而且我不适合这个角色。” “你没演过怎么知道不适合?”徐然对这个剧本还是挺满意的,是某个大导演的,而且里面有名的艺人很多。 这个资源绝对是最难搞来的,哪怕只是一个配角。 南玥:“哭戏太多,十场戏八场哭。” 徐然皱眉,“你不要告诉我,你连哭都不会?” 南玥实话实说,“还真不太会。” 徐然眉头皱的更深,“那最后一个呢?” 最后一个不是剧,而是一个综艺,徐然是不想她去的,她还是希望她带的艺人能专心拍戏,少参加综艺。 参加综艺多了,真的会影响演技。 虽然新艺人没什么演技…… 她甚至连哭戏都不会…… “不去综艺。”南玥答道。 这也不想演那也不想演,还真是挑剔的大小姐。 徐然有些不悦,这些已经是目前给她的不错的资源了,好多小明星还拿不到呢。 她看了看第二个剧本,想说些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打的是她的工作号,她也没避着南玥,直接点了接听,“你好……是的,我是阮月月的经纪人徐然。” 那边说了什么,她的神情变了一下,抬眼看向南玥,“好,那您先把剧本发给我看看,正好阮月月在我旁边,我和她商议一下,再给您答复。” 又和对面说了几句,徐然才挂了电话,加上了联系方式。 对面很快把电子版剧本发来,为了方便查看,徐然把文件打印出来给南玥看。 之前不悦的神情消失的干干净净,徐然啧啧称奇,“竟然有人主动发剧本来,点名要你演。” 阮月月的演技,娱乐圈谁不知道啊。 南玥没有说话,只翻看着手里的剧本…… 这部剧名叫《叶庄风云》,是一部古装偶像剧。 虽然是网剧,但剧情看着很精彩,南玥看这一个剧本的时间,就抵过了看之前的三个。 “想演这个?”徐然问她。 南玥放下剧本,“剧情还不错。” 南玥看完剧本的时间,徐然也了解了这部剧的导演,她沉声分析道:“这部剧的导演关佑,就拍过一部小短剧,演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和网红,在短视频平台小火过一段时间,但和另两部导演比,资历绝对是不够的,他也是第一次尝试拍长篇剧集,你确定要接这个?” 也怪不得会找南玥来演主角。 南玥眉梢轻挑,“这个剧本,会火。” 徐然犹豫,“低成本低片酬。” “有我在,就不是低成本。” 徐然:“……” 可恶的有钱人。 分手后她爆红了(24) 是夜。 屏幕上跳出消息。 陆泽也:小叔叔,跟你说个事,我要去拍戏了,去女神的剧组! 青年双眸微眯,把聊天记录往上滑了滑,对面给他发了很多,他回的都很简短,但一点都打消不了对面的热情。 芝麻大小的事他都要说一说,然后最近的话题,都是围绕他的女神,阮月月。 陆泽也:小叔叔,快看!我女神街头闪现救人,太帅了!我真的要爱死了![视频] 烟雨行舟:好看。 陆泽也: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小叔叔,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再隔着屏幕了解我女神了,我要去见她! 近水楼台吗…… 陆行舟看向窗外,不远处正对着的房间还灯火通明。 他推了推眼镜,从好友列表里拖出一个人来。 陆小叔叔:有个工作干不干? 看见陆行舟的消息,床上的短发少女猛地坐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把备注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陆行舟没错!陆泽也的小叔叔! 加上了陆家小叔叔以后,她可没敢给他发消息打扰他,本以为会在列表躺尸一辈子,没想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行舟竟然会主动给她发消息。 嘤嘤嘤:陆小叔叔!您晚上好啊!您说的工作是什么呀? 陆小叔叔:月亮工作室在招助理,你去拿下这个职位。 月亮工作室? 安樱樱搜索了一下,竟然是个新开的明星工作室。 她最近是在找工作不错,但她作为安家大小姐,名牌大学毕业,让她去给一个小明星当生活助理,开什么玩笑! 可不敢晾着这尊大佛,安樱樱在输入框里斟酌着措辞…… 嘤嘤嘤:陆小叔叔能惦记着给我找工作,我受宠若惊,可是……这个工作好像不太适合我呢。 陆小叔叔:月薪是市场价的三倍。 开玩笑! 她安樱樱岂是会为了钱财折腰的人! 安樱樱咬牙打字拒绝,不能心动不能心动! 陆小叔叔:不用太久,你当两三年助理,我帮你搞定安陈两家的婚约。 安樱樱把输入框里还没来得及发出的话语飞快删除。 嘤嘤嘤:我突然觉得当助理太棒了,陆小叔叔说话算话!我明天就去面试!这个职位舍我其谁!阮小姐的生活助理非我莫属!必须拿下!!! 她就是不想履行父母定的婚约才搬出来的,父母做的也绝,冻结了她的银行卡,名下的公司也不收她,想要逼她回家,她正在烦恼找工作呢。 如果陆家愿意出手,和他们合作的话,或许能让安家收回订婚的主意。 毕竟,订婚也只是为了利益,为了弟弟,她这个女儿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陆家能给更高的利益,与陈家的商业联姻就不需要了。 不过当助理而已,她虽是安家小姐,但没那么娇气,都是打工,在哪里都可以。 陆小叔叔:嗯,合同明天去陆氏签。 安樱樱有些好奇,给他发消息。 嘤嘤嘤:能冒昧问一下,陆小叔叔为什么突然要我去当阮月月小姐的助理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 安樱樱识趣的没有再打扰他。 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还是忍不住好奇。 于是她给列表里的陆家另一个人发消息。 嘤嘤嘤:你知道阮月月吗? 那边仿佛被触发了关键词,秒回。 陆泽也:你突然问我女神干什么?你也开始追星了? 嘤嘤嘤:哈? 陆泽也:哈什么哈?阮月月我女神!话说如果我去混娱乐圈,会怎么样? 嘤嘤嘤:叔叔和阿姨会打断你的腿! 陆泽也:别吓我,才不会呢,我妈以前就是娱乐圈的,我还算是个星二代呢!以我的外貌,进娱乐圈分分钟爆火! 安樱樱问不出什么正经东西来,转而去了瓜瓜,正好刷到南玥救人的视频…… 陆泽也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偷偷告诉你,女神下部戏的剧组我一定要进,我要近距离接触我的女神!把她追到手! 安樱樱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缓缓打字回他:那祝你成功。 花心萝卜陆泽也换女朋友如换衣服,还想追她未来老板?想得美! 陆泽也搓了搓胳膊,真是见了鬼了,安樱樱竟然祝福他了,没吃错药吧? 他打开房门,一路走到陆行舟的房间门口,刚要抬手敲门,突然想起小叔叔搬走了。 啧,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 小叔叔也不告诉他,他到底搬哪里去了,找他都不好找。 …… 关佑导演今年才三十出头,在导演里算是年轻的。 昨天才刚定下南玥出演女主角,他今天就带着合同来了月亮工作室。 “我能问一下,关导为什么会主动给我们月月发剧本吗?”徐然微笑着问他。 “关于这部剧,我一直在筹备,剧本我也打磨了好久,男主早就定下了,但这部剧其实女主戏份更加重要,一直没有定下合适的人选。说实话,我刚开始根本没有考虑过阮月月……” 关佑说到这里,看着南玥笑了笑,“后来,张导突然给我推荐了你,说你进步很大,特别是打戏,我本来是不信的,直到看到前两天的热搜,再加上张导给我发的视频,我就觉得女主一角非你莫属。” 张导就是《帝谋》的副导,和关佑也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知道他一直在为选角烦恼。 《帝谋》还没播出,徐然有些不敢相信南玥的演技还有打戏真有他说的这么好,但自家艺人她肯定会捧着。 她脸上笑容更深,“那我们倒是要请张导吃饭了。” “要说请吃饭,那当然是我要先请,不然怎么找到这么满意的女主角。”关佑也跟着半真半假的说了句。 他是小导演,剧组不大,投资也没有拉多少,如果南玥咖位再高一点,他就请不起了。 说到底,还是资金原因,不然选角不是问题。 南玥对于这种场面话无感,她把合同签了,又问他:“其余角色定了吗?” “还缺几个角色没定,不过暂时都有了人选,下个月就能开拍。”关佑实话实说。 南玥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合作愉快。” 分手后她爆红了(25) 圈里的导演在私底下流传着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秘密”,哪个剧组里有阮月月,就不会缺少资金。 只不过以前阮月月在天星,小导演递过来的合作,经纪人看过一遍,好的会安排给下面其他人,不好的会斟酌着给她。 毕竟冯盛听顾琛的,他签下阮月月,但不能让阮月月大红,最好是让她黑粉遍地。 他也的确做到了。 那些大导演都不屑于请阮月月,只是俞文青一片爱女之心,钱如流水般的砸下去,不够就加,从不插手剧本,也不加戏,没有多的要求,只是想方设法让她出演角色就行。 奈何她的演技不好,再好的角色也撑不起来。 想进顾琛的剧组?砸钱,进。 想蹭顾琛的活动?砸钱,去。 想和顾琛合拍广告?砸钱,拍。 而这些事情,自然成了她洗不掉的黑点。 这次南玥要进的剧组,俞文青又要习惯性的砸钱。 是主动找他宝贝女儿拍戏的导演,还是女主角! 俞文青问宝贝女儿,“这个剧组资金充足吗?要爸爸支援多少?三个亿怎么样?够不够?” 南玥看着便宜父亲,有钱也不是这个用法吧,这只不过是个小网剧…… 等一下! 她眸光突然一凝,“爸,你在以前的剧组都给了那么多吗?” “那倒没有,顶多几千万。”俞文青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道:“这不是听你说这个剧本很好嘛,资金宽裕些,服化道特效这些会更好。” 他顿了一下,转而说道:“我知道你进娱乐圈是为了什么,可是女儿啊,感情这种事情……”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带了几分认真道:“不管怎么样,爸爸只希望你能开心。” “多见识见识不一样的风景吧,爱情……不是你生活的全部。” 俞文青并没有深入和她讨论这个话题,其实他早就知道,女儿喜欢顾琛。 可他的钱能买来很多东西,却买不来人的心。 俞文青和她聊了会儿,就去忙了。 南玥躺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难得回忆起阮月月小时候的事情…… 其实在阮月月六岁以前,是有一个完整的家的。 阮月月随母姓,她的母亲名叫阮秋水,人如其名,是个很美的小城姑娘。 俞文青和阮秋水青梅竹马,都出生在十八线小城市。 阮秋水从小就爱画画,梦想是开个属于自己的画展,成为有名的画家。 哪怕在现实里,她名不见经传。 她心高气傲,不愿意接稿赚钱,只想画自己想画的。 俞文青不懂艺术,但他尊重并保护她的梦想,婚后哪怕有了孩子,阮秋水依旧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天真可爱。 俞文青从不让她做家务,因为这会伤她的手,画具颜料,都是他买。 他工作忙,于是请了保姆照顾母女俩。 他的工资养活一家人,双方父母有什么事情也是找他,这也就代表,家里没有丝毫存款。 在阮月月五岁那年,阮秋水听说着名大师要收徒,她便去了画家交流聚会,拿着俞文青好不容易搞来的邀请函。 可她甚至连那大师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被拒绝了。 不知在画家聚会里受到了什么刺激,她回来就和俞文青大吵了一架。 从这个时候开始,家里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 后来,她认识了一位来小城散心旅游的富豪。 富豪通身贵气,是俞文青比不了的。 富豪会欣赏她的画作,与她讨论各种名画,甚至带她欣赏名家真迹。 这一切,都是忙着赚钱养家的俞文青办不到的。 毕竟,他连一张聚会邀请函都要费好大的功夫。 很恶俗又很现实的,阮秋水爱上了富豪,于是她和俞文青提出了离婚。 俞文青挽留了,但是没用。 从民政局出来,俞文青看到阮秋水毫不犹疑的离开。 他失魂落魄的回家,在路上,看到一家彩票店,于是他拐了进去。 从小到大饮料都没有过再来一瓶的他,中了大奖。 他以为阮秋水是嫌弃他没钱,他暴富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回来。 他才明白,阮秋水是真的抛下了这些年的感情。 可能也是他的钱还不够多…… 俞文青于是把这些钱疯狂的做投资,买股票,根本不怕赔。 结果雪球越滚越大,哪怕是他随便买的都能赚,于是他越来越有钱…… 老天仿佛把这些年亏欠的运气一口气都给了他,甚至还加了利息。 让他的人生,起起落落然后疯狂的起…… 直到他的朋友来找他,和他谈了好久,提起了还小的阮月月,他才用这些钱正经开了公司做起生意来。 运气只是一时的,再多钱都会坐吃山空。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钱不是用来证明什么,挽回什么,不过他的心里肯定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他只是希望他的女儿,以后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可是做生意前期很忙,在一次谈合作时,阮月月被人拐走了。 虽然最后救回来了,但父女间有了隔阂。 实际上,俞文青之前忙着养家,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陪她,阮月月都是和母亲待的时间长,母亲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抱怨过爸爸不陪她们,小小的她被影响,也觉得爸爸不负责任,都不顾家。 她爱母亲,结果母亲毫不犹疑的抛弃了她。 本来就被放弃过一次,再被拐走一次。 可想而知,她的心里会有多大的阴影。 南玥叹息了一声,又忍不住道:“啧,这俞文青大概和阮秋水八字不合。” 离了对方,生活都越过越好。 这发家史,谁不说一句玄幻,运气差一点都不行。 南玥不再想这些旧事,她掏出手机来,点开阅读软件。 书架里只有寥寥几本书,都出自同一个作者。 《剑道》已经有了十几万字,烟雨行舟的小说一般都没有多少字,最长的一本也就一百万字出头。 神秘红衣女子的名字早就出来了,已经证实是女主了。 不过感情戏没多少,现在连苗头都没有。 但是读者们都很期待后面的发展。 把今天的更新追完,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陆行舟:阮小姐,今天回来吗? 南玥回他:看心情。 从她去公司解约那天开始,就没有回公寓了,这几天都住在便宜父亲这里。 陆行舟:那我希望阮小姐心情很好。 南玥轻轻挑了一下眉梢,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你想我回去? 对方发来一句:想见你。 很暧昧的回答,不过双方都不觉得有什么。 一方情感冷漠,就是字面意思,另一方是根本不会联想。 南玥正想回他,对方消息更快:我已经买好菜了,都是阮小姐喜欢的。 南玥坐起身来,那就回去吧,反正住哪里都是住。 不得不说,在做饭方面,陆行舟就是个天才,现在俞家阿姨的手艺都快赶不上他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26) 南玥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撒落一片金芒,又撒在青年的身上,让他的发丝都带上了丝丝温暖。 餐桌之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透明花瓶中,插着一小束鲜花,似乎刚买来不久,还带着新鲜水汽。 青年站在餐桌旁,袖子整齐的向上卷起,露出一截冷白又结实的小臂,修长的手指握着玻璃杯,微微低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回来了。” 对于陆行舟出现在她家,又做好了饭等她,南玥毫不意外。 毕竟之前和他一起吃了几天饭后,南玥就把他当饭搭子加专属厨师了,也给了他备用钥匙。 她本身是一个随意又淡漠的人,可自打给了陆行舟钥匙以后,每天她的花瓶中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鲜花。 也许是因为那天杀青她带了鲜花回来。 她发现陆行舟可能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总是给家里添一些没什么大用但又让人看着心情好的小东西。 比如茶几上的解压捏捏小玩具,南玥没事就喜欢瘫在沙发里拿着捏一捏。 再比如什么莲花坐垫,奇奇怪怪的小抱枕,可以放小东西的小猫咪摆件什么的。 她的房间陆行舟没有进去过,但客厅已经添置了很多小玩意了,厨房更不用说,是他的地盘。 他把东西添的无声无息,南玥有时候一晃神还以为是阮月月以前买的,在记忆里一回想,才发现不是。 现在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屋子,再看看做好了饭等着她回来吃的陆·饭搭子·厨师·行舟。 南玥难得良心发现。 她换好了拖鞋,走过去,随口道:“陆行舟,我给你发点工资吧。” 陆行舟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失笑,“阮小姐不必这么客气。” 他并不需要工资,先不说陆氏他名下的项目以及产业有多少,就他写小说的钱都够他花大半辈子了。 说句不好听的,南玥按普通厨师给他发工资的话,一年都没有他给她送的那个发卡的钱多。 南玥拉开椅子坐下,闻言抬眸看向他,“那你想要什么?” 南玥不喜欢欠别人的。 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南玥本打算等着他自己说。 谁知道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这小子的嘴严的要死。 陆行舟凝眸,看着她漂亮的双眼,道:“我想要天天看到你。”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语气认真。 听到这类似表白的话语,444立刻炸了,“我就说这男人不安好心!果然是有想法!宿主快赶走他!” 攻略进度卡住了,宿主本来就对攻略对象印象不好,它正想办法呢,挖墙脚的就来了。 不可以不可以! 宿主只能和攻略对象谈恋爱! 还天天看到宿主,他想得美!做梦吧他!他又不是攻略对象! 南玥可不像444,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她也没觉得陆行舟是在对她表白。 她心思一转,忽然道:“烟雨行舟是你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没办法,他好像不是很会取名,而且社交软件和瓜瓜的头像都是一样的。 但陆行舟还是嗯了一声,“是我。” 听到他承认,南玥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分析道:“我在看你的剑道小说,根据评论里老读者说的,这是你第一次写女主,你写的女主爱穿一身红衣,行事果断干脆,情感淡漠……” 顿了一下,她肯定道:“你是把我当女主的原型了。” 所以才想着见她,因为想要观察了解。 陆行舟轻笑,眉目都柔和放松了下去,语气温和的夸赞,“阮小姐真聪明。” 猝不及防就掉了马甲,他没有一丁点的不自在。 南玥眉梢轻挑,不置可否,确定了他的目的,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没有再多问。 陆行舟也开始用餐。 沉默了一会儿。 他心头一动,突然开口,“阮小姐,我以后可以叫你月月吗?” 南玥:“……可以。” 陆行舟:“好的月月。” 444:“呸!坏男人!” * 休息了一两个月,南玥又进了剧组。 本来关佑是想在影视城拍的,但现在资金充裕,于是他大手一挥,整个剧组都去了d城风景区实景拍摄。 要知道实景拍摄,可比棚内搭景烧钱多了,也更麻烦。 但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资金。 剧组可是有两个带资进组的大佬呢…… 而且大佬话还少,不插手拍摄,不要求改剧本。 老实讲,在以前,关佑做梦都没想过,还有这种好事。 他一个小破剧组能有这么多资金。 要知道,之前他精打细算,群演都不敢多请的,打算让后期直接复制粘贴,反正远景也没人细看。 南玥进了剧组下榻的酒店,新来的小助理给她把行李放好。 小助理是前段时间刚招的,一双杏眼,留着栗色的短发,办起事来很有条理。 d城有山有水,剧组包下的酒店也古色古香。 现在是旅游淡季,倒是没有多少游客。 “月月姐,d城的糕点很有名,我去给你买一点?”安樱樱收拾好东西,问道。 她很少来这边,之前也做过功课呢。 南玥嗯了一声,安樱樱于是笑着出去了,等正式开拍了,她的时间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只是,她的笑容在打开门,看到某个人的瞬间就消失了。 陆泽也嘴角挂着自认为最完美的弧度,斜靠着,把手上鲜红的玫瑰递了出去,“美丽的小姐,下午好……” 玫瑰很新鲜,包装得也很好看,安樱樱夸张的后退了一小步,摆了摆手,阴阳怪气道:“哎哟,这是干嘛?我可受不起啊!” 看清开门的人是谁,陆泽也忍不住惊呼,“怎么是你?” 说着,他忙把玫瑰收了回来,一脸的晦气。 “我还想问你怎么来了呢?” 安樱樱双手环胸,也不急着去买东西了,语气嘲讽:“不是吧,某人还真追来剧组来当群众演员了啊?” 陆泽也皱了皱眉头,不想和她在女神房间门口吵,只道:“你让开点!” 他才不是群众演员呢!他可是重要角色! 分手后她爆红了(27) 他们在门口闹出的动静南玥自然也听到了。 她走上前去,安樱樱自觉的往旁边移了一小步,给她让了位置。 平心而论,陆泽也长得很帅气,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就是眼睛里透露出了些许大少爷的桀骜不驯。 即便是在娱乐圈,见多了帅哥美女,他们陆家人也是很有辨识度的。 六六都记得他:“哟,是那个宴会里的傻小子!” 见到南玥来了,陆泽也嘴角又扬起了他自认为最完美帅气的笑容,“美丽的月月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泽也,我们之前见过的。” 南玥轻轻颔首:“你好,有事吗?” 陆泽也本来想直接说出内心的想法,奈何面对南玥,他莫名紧张。 “我是来饰演萧风的,之后在剧组的日子里,合作愉快。”说着,他把手里的玫瑰花束递了过去。 “哇,还是个男三呢!挺厉害呢!”安樱樱在一边打趣道,顺手就接过了花。 她知道南玥对他没意思,好歹是一起玩到大的,虽然看不惯他,但也不愿见他太过尴尬。 南玥微笑,她是说之前导演那么高兴的说不缺钱,有两个大金主,她还想着除了她那个钱不当钱的便宜老爸,还有一个是谁呢,没想到是陆家的人。 真是…… 人傻钱多呀。 444暗暗咬牙,“又来一个!” 他妈的攻略对象你倒是争点气啊! …… 剧组正式开拍了。 关佑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所以剧组里的角色多半都是没什么咖位的小新人,除了一两个老戏骨,咖位最大的就是南玥了。 南玥虽然黑粉多,但多少也算有点话题度。 和他搭戏的男主演,在大火的剧里演过一两个小配角,只能算是有点脸熟。 再加上一个从没有演过戏,纯靠钞能力和脸,上来的男三号。 这个小剧组一眼看上去,就是上映必扑的配置。 不过关佑倒是很有信心和动力的,他有全实景和精致特效,还有精彩的原创剧情,他有诚意的! 这么多投资,他要是拍不出好剧,那他就是废物了! 想到刚落到兜兜里不久的资金,关佑现在看南玥和陆泽也,就像看两尊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当然,南玥那尊更闪亮一点。 他也是搞不懂了,这样的财神爷那些导演不供起来,反而还没个好脸是在做什么。 关佑决定了,哪怕阮月月和陆泽也的演技没有那么好,他也要好好的,耐心的教他们,绝对不会大吼大叫。 这样想着,关佑脸上挂上了柔和的笑容。 当见识到南玥的演技以后,关佑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 还有些忐忑的心瞬间放下了。 这个剧本是他构思了好多年的,可以说是他幼时的武侠梦。 女主叶晴身负血海深仇,深沉腹黑,还有女扮男装的情节,演不好就容易浮于表面。 但南玥的演技比他想象的更好,几乎就是他心目中的叶晴。 再加上她身手敏捷,打戏比武术指导做的还要标准好看。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陆泽也的演技竟然还不错。 毕竟是影后欧蓉之子,实力自然还是有的。 于是,关佑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变得格外好说话,配角失误一两次也很有耐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生温柔脾气好。 …… 在剧组的日子充实又轻松,没事儿还能拍拍打戏松松筋骨,休息时间就学学公司管理,以及看看烟雨行舟的写的小说。 本以为来了d城拍戏,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陆·饭搭子·行舟的,只能偶尔手机上聊两句。 这日南玥戏份不多,收工收的早,回到酒店,还没开门呢。 旁边房间门刚好打开,南玥听到动静,侧头看过去…… 青年对上她的双眼,愣了一下,而后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好巧啊,月月,你也住这里?” 南玥:“……” 444:“……阴魂不散的狗男人!” 拿房卡的手顿了顿,南玥顺着他的话,“是啊,真巧呢,陆先生。” 先不说这里离a市有多远,就说这个酒店都被剧组包了,他还能住进来,并且准确找到她的隔壁,也是挺有本事的。 南玥打开房门,陆某人根本不需她邀请,跟着她进了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月月,你不高兴了?”见南玥不说话,陆行舟不确定的问道。 南玥抿了抿唇,淡淡道:“没有。” 她只是有些无奈。 陆行舟这样,明显她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很讨厌的调查过她,还入侵她的私人领域,她应该反感的,不高兴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当她想赶走他时,看到他镜片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她就莫名狠不下心。 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明明,声音、模样、性格没有一样相似的…… 大概…… 是因为他和他一样粘人吧…… 只不过姓陆的更隐晦一点。 陆行舟明显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她现在看他的眼神比平日里多了些什么,但又说不出什么来,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他压下心底不自觉的烦躁不安,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像往常一样微笑着道:“我好久没有过来这边了,月月,你可以陪我一起出去逛逛吗?” 他说话一贯都是如此客气,让人挑不出毛病。 南玥回过神来,她轻轻嗯了一声。 剧组拍戏的城市是个着名的古城,风景优美,几乎看不到什么高楼,街上依稀可见穿着古风衣裙的少女在拍照,比影视城更多了几分自然古朴。 南玥没戴口罩,就戴了一个帽子,幸好最近是淡季,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她。 南玥来到这里,一直在拍戏,要么就在酒店,还真没什么时间出来逛逛。 余光看到什么,陆行舟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侧了侧身,半挡住她的身影,“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着,他拉着她走向另一条街道。 不远处,女人放大手机里刚拍的照片,同伴疑惑问她,“你在做什么?” “我好像看到阮月月了,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 “你看错了吧?你都休假了,就别惦记什么工作,写什么八卦话题了,快帮我拍照!” 分手后她爆红了(28) “怎么了吗?”南玥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刚刚……好像有人在拍你。”陆行舟沉声道,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他伸手替她把帽檐向下压了压,顺手帮她捋了下微乱的长发,“唔,抱歉,你身份特殊,我不该约你出来的,是我考虑不周。” 南玥唇角轻轻勾了下,“没事。” 就算被人拍到又怎么样? 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事实上,她也没打算在娱乐圈待一辈子。 毕竟便宜老爸只有阮月月一个女儿,到时候公司也要人管理。 所以她根本没有其他明星那么多顾虑,什么出来吃个饭见个朋友都要全副武装,怕被狗仔偷拍。 主要是……她现在国民度倒没那么高,也不是人人都认识她。 青年掌心温热,南玥看到什么,挣脱他的手,踏进了街边的一家糕点铺…… 陆行舟微愣,摩挲了一下手指,紧跟着她进去。 糕点铺是d城有名的老字号,装修大气,价格也不便宜,当然,味道也挺对得起价格的。 之前安樱樱给南玥买的就是这家的糕点。 店员热情的抬起头来,见到面前的两人,被他们颜值惊艳,想说的话都卡了壳。 女人皮肤白皙,看不到任何瑕疵,乌黑的长发披散,冷艳中又带着些许慵懒。 男人身高腿长,一袭风衣比那些明星穿的所谓高定质感还要强上几分,柔软的碎发搭在额前,让他疏离冷淡的气质柔和了不少。 店员瞬间感觉整个店都高档了不少。 不过……为嘛这个小姐姐看起来有点点眼熟呢…… “一盒凤梨酥,一盒桃花酥,两盒乌龙酥。” 南玥说完,侧头看了一眼陆行舟,“你有想吃的吗?” 陆行舟摇摇头,“我不用,你点就好了。” 店员终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乌龙酥只有一盒了,送您两块新品茶酥尝尝鲜可以吗?” 乌龙酥是他们的招牌,都是每天新做的,卖的也是最快的。 南玥颔首,“那就再拿一盒新品吧。” “好的。” 店员很快就把糕点装好了,陆行舟拿出手机付了钱,又抢在南玥之前把袋子接过。 看得店员一脸磕到了的姨母笑,这才是做男朋友的自觉性嘛! 南玥转过身,和刚进店的女人擦肩而过,只闻到一阵淡雅花香,以及女人轻柔的声音…… “你好,我要一盒乌龙酥。” 店员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女士,最后一份乌龙酥刚刚被人买走了,不如您试试我们的新品茶酥?可以免费品尝哦!” 店员话音刚落,女人身旁的少女就不高兴的娇声道:“妈咪,我就想吃乌龙酥嘛~其他糕点我都不爱吃!” 女人很快意识到,恐怕是刚刚的人买走的,她拗不过少女,“好好好,妈妈给你买乌龙酥。” 说着,她拉着女儿快步追上刚出店门的两人…… “你好,那个……请问最后一盒乌龙酥是你们买走的吗?” 不等南玥回答,见到陆行舟手中刚从袋子里拿出来,没有动过的盒子,她就急急说道:“你能把它卖给我吗?” “我女儿特别爱吃这个,我可以出双倍价格,三倍也行的……” 对于她来说,钱不算什么,女儿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南玥抬眼,平静的看着面前打扮精致贵气的女人,冷声道:“不卖,我也爱吃。” 陆行舟奇异的感觉到了,月月现在很不开心。 恐怕与面前的女人有关,于是他也跟着冷下脸,“不卖,月月爱吃。” 女人本以为东西是陆行舟拿着的,是他做主,才与他说。 听到南玥的声音,她视线看过去,“我……” 终于看清南玥的脸,女人声音顿住,脸色骤变。 少女浑然不觉气氛的突然变化,她拿出套着粉嫩壳子的手机,轻嗤一声,道:“这位姐姐,你直说吧,需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可以出的。” 其实她也不是非吃这份乌龙酥不可,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串数字,却能换来很多很多东西。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旁人,恐怕真的会高高兴兴把乌龙酥给她们,白赚些钱。 “我说了……”南玥定定看着女人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声音重了些,“我也爱吃。” 女人心头一颤,脸色苍白了些,她勉强的笑了笑,与女儿柔声商量道:“然然,不如我们尝尝别的茶酥?或者明天再过来买?” 顾妙然跺了跺脚,一脸不高兴,“不嘛不嘛,我现在就想吃!” “听话啦,然然,乌龙酥而已,又不是什么难得的稀奇东西,爸爸给你请的厨师叔叔都会做的。”女人耐心的安慰着她。 顾妙然脾气上来了,才不管这些,她指着陆行舟,“我就想吃这个哥哥手里的这份!就要!又不是没钱买!” 哪怕他们狮子大开口,她都要这份! 几番都不能让女儿安静下来,女人脸色尴尬又窘迫,她眼底含着几分祈求的望向南玥,出声询问:“月月,你能……卖给我吗?你要多少钱都行……” 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月月…… 还是这样一种情况。 南玥双手环胸,不为所动。 陆行舟打开盒子,从中拿出一块乌龙酥,递到南玥嘴边……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月月好像很看不惯面前这对母女。 那就恶心恶心她们好了…… 南玥张嘴,轻轻咬了一口乌龙酥,觉得这次的比上次安樱樱买的味道还要好。 她恶劣的勾了勾唇角,“也不是所有东西都买得到的。” 顾妙然十三岁的人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生气的情况,第一次这么不如意,她瞬间眼睛都气红了。 啊啊啊啊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这对讨厌的哥哥姐姐! “这位夫人,您说对吧?” 不等她回答,南玥越过她径直离开…… 女人呆怔在原地,想说什么,话语却哽在了喉间。 月月小时候,也像然然这样会撒娇的…… 可惜那个时候,她困在生活的牢笼中,无法给她更多。 她知道自己亏欠女儿,才想着弥补在然然身上,无论她想要什么,她都能给她。 “呜呜呜妈妈,他们讨厌……”顾妙然委屈的扑进她怀里。 阮秋水收回思绪,拍拍她的背,“然然不哭,妈妈再给你买别的。” “我想爸爸和哥哥了。”顾妙然闷闷出声。 “等事情办好了,我们就回家。” 分手后她爆红了(29) “月月,那对母女是?” 南玥想起阮月月记忆中的身影,实话实说,“阮…我爸爸的前妻。” 俞文青的前妻…… 不就是她的母亲吗? 陆行舟不知怎的,莫名觉得南玥刚刚恶劣笑着的样子有些可爱,平常的她,情绪很少表现出来,哪怕平常笑着与人交谈,都感觉在这世界之外…… 明明他才是被确诊为情感淡漠,可观察她越久,奇异的能察觉与感受到她的情绪…… 陆行舟不太会安慰人,不过南玥现在也不怎么需要他安慰。 事实上,她刚刚的情绪都是基于阮月月的记忆,她知道阮月月特别依赖与喜爱母亲,所以被她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以后才有怨念以及阴影。 南玥对于阮秋水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奔向更好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她才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伤心难受。 不过她现在用的是阮月月的身体,自然要为她出出气。 “人是一种劣根性十足的生物……”陆行舟没什么情绪道:“他们歌颂爱情,渴望唯一,可当爱情真正降临在他们身上,爱情好像又开始微不足道,任何东西都能让他们舍弃掉来之不易的爱。” 六六不懂爱情,444倒想和他辩论起来,可惜陆某人根本听不到。 “宿主别听他放屁!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起码攻略对象是好男人!只要他对你好感百分百,他就永远不会放弃你!永远爱你!” 本来宿主就不想谈恋爱,对爱情什么的无感,上一个世界也就出现了点点意外,让她容忍了除攻略对象以外的男人靠近。 可“失恋”死遁后,又恢复了之前冷心无情的模样。 这个陆行舟还在这里说这些,宿主更不想谈恋爱了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狗话?”六六不反驳陆行舟,但对444可不客气,“谁好感百分百了会放弃?在这世上,就连父母的爱都不一定是百分之百,真有这么多好感度,是只狗都会为人拼命!” “我不需要恶心的男人来爱我。”南玥轻飘飘一句话,气得444躲在角落里继续咬手帕。 南玥轻笑一声,“陆行舟,你还真是……不怎么会安慰人呢。” 这段没头没尾的话,若是让真正的阮月月听了,恐怕会更加难受。 “被月月发现了。”陆行舟知道她好多了,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顺手把拿着的那半块乌龙酥放进嘴里,而后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顿,仿佛才察觉到什么……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这个男人要是对宿主没想法我就把六六吃下去!”在角落里咬手帕的444恰好看到这一幕,又不敢吵宿主,更加自闭了。 “咳咳……”无人发现的,陆行舟柔软发丝下的耳尖带上了绯色,他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呛到了吗?” “没有。”陆行舟看向南玥,视线在扫到她红润的唇瓣之时又连忙移开,转而对上她的双眼。 他其实是有轻微洁癖的,别人用过的东西他都嫌弃,更别说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了…… 可不小心吃掉了南玥咬过一口的糕点,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嫌弃,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从没有体会过…… 阮月月的外貌本来就生的好看,再加上南玥的神魂与气质,这双眼就变得更加漂亮,让人移不开目光。 …… 旅游淡季,古董一条街也格外冷清,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江春意画师真迹,到现在可有两百三十年了!我也不说多的,你们要真心想买,就这个数……我忍痛卖你们了!” 留着小胡子的老板伸出手掌,五指张开。 “五百。”南玥随口说了一个数。 老板一惊,不敢置信道:“五百?你开什么玩笑呢?最少要五十万!” 他心中暗暗腹诽,这对男女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怎么叫价这么草率呢。 “看出来了?”陆行舟看着面前所谓的名家真迹,轻声问道。 南玥嗯了一声,“高仿,大概……就前年出厂的吧。” 真正的古董随着时间推移,上面会带一些气息,不过一般人看不到就是了。 想想也是,真正的真迹怎么会落在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子里。 没想到他们还有些眼光,老板面色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竟然连时间都看得这么准,看来遇到行家了。 南玥视线一顿,几步走过去,指着柜子里的一样东西,“这是什么?” 在这个古董店子里,真货也不是没有,就是少得可怜,其中就这样东西,古董气息最浓郁…… “这个啊?” 老板顺着看过去,随意答道:“一本野史。”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真货,实在是写的太离谱了,着书者也名不见经传。 “说的是八百年前的大燕朝,天圣太后和明耀帝,不是我说,实在是太离谱了,谁人不知明耀帝是史上最惨最没用的皇帝,还是个短命鬼,一直被天圣太后压制不说,好不容易太后死了,自由还没几天也突发恶疾,真的是太惨太惨了啊……” 南玥静静看着那本泛黄破烂的书卷,在它身上,货真价实感受到了时光的气息。 原来…… 绵羊崽,你也就多活了七天…… 让她说什么好呢…… 良久,南玥缓缓开口,“多少钱?我买了。” 竟然对这个感兴趣,难道是真货?他看走眼了? 老板沉吟了一会儿,报价,“你喜欢,就一百五十万拿走吧。” “行。”南玥很干脆的付钱。 陆行舟一直安静待在旁边,有些困惑的看着她,在他看来,即便是真古董,但一本翻一翻就要破碎的,别人乱编的野史,根本不值这个价。 两人走出古董店,陆行舟忍不住问她,“月月,你对历史感兴趣?” 南玥摸了摸手中的书,时光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很明显,让人根本不敢用力去翻动它,边边角角甚至是破碎的。 “不……” 已是傍晚,夕阳透过树荫落在她的脸上,南玥的神色莫名带上了一抹温柔与神性。 “我只是想给岁月画上一个句号。” 分手后她爆红了(30) “这这这……这不可能啊!” 444不自闭了,也不咬手帕了,疯狂查看着这个世界的信息,却根本没有发现错误。 可是这个世界怎么会与上个世界有关系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世界是会自己发展的呀,古代难道永远都是古代?”六六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 “不不不!问题不是这个!” “有什么问题,反正对于你这种邪恶系统来说,故事发展的是现在,历史什么的只是背景板,根本不重要,对不对?”六六的话语莫名带了些压迫感。 “怎么,你还害怕宿主疼爱的小崽子复活不成?” “我怕他个屁,这么多年过去,尸骨都腐烂了!”444根本没有发现六六这一瞬的不对劲,“问题的关键是,本来宿主之前就差点和萧砚之结婚了,现在又发现什么关于他的野史,那宿主还会一心一意攻略顾琛吗?” “果然……你脑子里只有那么点破事!”六六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呆萌,仿佛刚刚都是错觉,日常气444,“可惜就算没有萧砚之,大佬也不会攻略姓顾的,气死你气死你!” 南玥没有搭理两个系统的日常争吵,和陆行舟一起吃了晚饭,回到酒店房间以后。 躺在沙发上,翻了翻手中的野史,看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唤了一声六六。 “宿主我在,叫六六有什么事吗?” 南玥道:“我记得你有个仓库,既然每次都能拿出东西给我,那也能放东西对吧?” “理论上……应该可以,不过我没有试过哎!” 南玥把书合上,“那你把这个给我放到仓库里。” “好的宿主!”六六听话的应了一声,下一瞬,她手上拿着的书就消失不见。 这一动作,似乎让它耗去了些能量,放东西比拿出东西累多了。 野史说,天圣太后薨,帝悲,同棺而葬。 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在她看来,绝对是知道内情的人。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可不是野史嘛! 南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再抬眸之时,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淡漠平静。 444所担心的事根本不存在,南玥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不会再去试图了解那段历史,也不会因为绵羊崽而难过。 南玥掏出手机,看起烟雨行舟今日的更新…… 红衣女子与男主之间的互动有了几分知己一般的感情,两人配合无间。 读者都在评论磕到了磕到了。 其中一个热评格外显眼。 [老实说,烟雨大大是不是谈恋爱了?我都感觉换人写了,这么会写感情戏,暧昧感绝了,烟雨大大会写以前怎么不多写点?] [我也感觉大大可能恋爱了……] [我更感觉是换人了,他都不发刀了,是不是假的烟雨(狗头)] 南玥默默给说换人了的评论点了个赞,她看烟雨行舟之前写的小说,主角都有些惨兮兮的。 这本主角,一路走来还真挺顺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大刀在后面。 正看着呢,作者本人的消息弹了出来。 陆行舟:月月,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可以陪我去见一个人吗? 南玥打字回他:见谁? 陆行舟:一位前辈。 陆行舟:月月不想去的话,也没事,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我也习惯了。 陆行舟发完这一句,又加了一个有些可怜的灰头土脸的表情包。 要是他大哥陆庭安一家知道他现在说的话语,怕是半夜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不明白。 正因为陆行舟情感上有些小毛病,所以他们对他可是好的不能再好。 是谁一天天的,连个人气儿都没有,嫌旁人吵闹,只喜欢安静的环境,声音大点就要皱眉头冒冷气。 他要是不想一个人待着,陆泽也第一个过来,关键他嫌弃啊! 似乎能透过屏幕想象到他有些落寞的样子。 他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不过分的要求她自然会答应,主要和陆行舟相处感觉也挺自在的。 南玥回他:有时间的,到时候一起去。 陆行舟:好,谢谢月月。 陆行舟侧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 到了约定的晚上,南玥从剧组回来,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酒店。 一辆线条流畅的豪车停在酒店门口,陆行舟从车上下来,看到她,双眸微微一亮,有些惊艳的夸赞道:“月月小姐,今晚很漂亮。” 南玥今天穿的衣裙带点国风旗袍元素,斜襟珍珠盘扣,月白色的锦缎带着暗纹,在光线下变幻,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 毛绒披肩搭在她臂弯处,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鬓角随意落下的一缕碎发给她添了一丝慵懒与柔和。 南玥自从离开以前的娱乐公司以后,便宜老爸开的工作室就她一个艺人,所有资源就可劲儿堆她一人身上,什么好看的适合的衣服都给她买来。 还有,平常便宜老爸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给她买东西。 小到吃穿用度,大到房子车子,甚至度假岛。 所以南玥现在一天换一套造型,都能三个月不重样。 陆行舟替她打开车门,绅士的伸手护着,“小心碰头。” 南玥嗅到了他身上的香味,有些像雪松。 等她上车之后,陆行舟才绕过去打开车门进去。 “卧槽!我没看错吧?那不是我阮月月女神和……小叔叔?!” 陆泽也忙到现在才回酒店,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车却已经开走了…… 他不敢相信,拍了拍一旁的人,“你看到没有?那是我女神和我小叔叔吧?” 安樱樱吞了吞口水,压下心里的震惊,一本正经道:“你应该是看错了,怎么可能呢?” 天呐! 她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是说呢,她和陆小叔叔又不熟悉,他莫名其妙找她让她给阮月月当助理是为什么,原来…… 想到这里,她又怜悯的看了一眼陆泽也,可怜的家伙,最大的情敌竟然是自己的叔叔。 啧啧,没戏啦。 等下! 众所周知,她和陆泽也互相看不惯,莫非……陆小叔叔知道陆泽也这个花心大萝卜对阮小姐有想法,是故意让她来的? 安樱樱第一次反应这么快,她狠狠的夸赞了一番自己的聪慧,又暗暗下定决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一定要让陆小叔叔满意,不让陆泽也单独接近阮小姐! “是啊,不可能的,小叔叔怎么会和女神在一起呢,他又不认识她。”陆泽也摇摇头,只道是自己最近拍戏太累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31) “李寻真大师算是我书法上的前辈,说是朋友也行,我与他有两三年未见了,他定居在这里……” “他今日收徒,前段时间就给我打电话,要我过来这边看看。” 一路上,陆行舟边开车,边温声把情况告诉南玥。 事实上,他还有没说出口的。 李寻真在书法上的造诣,与圈内地位都算是数一数二的。 今日李寻真肯定不止邀请了他一人,还有许多大师好友。 如果没有南玥在这边,他还真不关心,更不想过来。 可南玥刚好在,也和他一起来了,与那些大师会一面,不说关系多好,以后多少都会给南玥一两分薄面。 虽然陆行舟懒得处理人际关系,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缺,本身就是顶级豪门贵族。 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 既然南玥他们家想挤进豪门圈子里来,就必须要与人熟络。 他也会在能力范围,用她不反感的方式,适当的帮一帮。 南玥点了点头,“你还会书法?” 陆行舟笑笑,谦虚道:“平日里无事练练,会一点皮毛罢了。” 南玥想想他的爱好,写小说,看书,练字,下厨(这个不算)…… 朋友是书法大师,就连逛街都是带她去古董店…… 再想想他的出身。 怪不得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贵气与难得的书生气,却奇异的不沾染太多世俗,整个人都干净得不行。 恐怕从小就是按照贵族公子为模板教养出来的。 “月月呢?平日里除了拍戏,还喜欢做些什么?” 正好遇到红绿灯,陆行舟停下车,等待着漫长的红灯,指腹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好奇问她。 毕竟南玥平日里工作忙,除了吃饭时和她交流多,再就是手机上和她聊几句。 对于她的喜好,他还没了解多少。 南玥今天心情还不错,淡声道:“我平常就练太极和学一学公司管理……” 其实算是练武,还有修炼。 不体验各种不一样的人生的话,她的日常生活不算有趣,可以说是枯燥。 但她喜欢强大,以及变强大的过程。 还有学会与掌握新技能的快乐。 “还有……”南玥侧过头,又想到一个,于是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都带上了些许温度,“看烟雨行舟的小说。” 猝不及防的,心跳节奏乱了一瞬,陆行舟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 爱看他小说的人多了,怎么…… 她一说,他心里那种怪异不明却又磨人得很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种感觉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 悸动? 他看着南玥带着些微笑意的双眸,一时有些失神,耳尖又不自觉开始发烫。 “嘀嘀!” 后车传来刺耳催促的声音。 “绿灯了。”南玥轻声提醒他。 陆行舟启动车辆,以与之前一样,不急不缓的速度行驶在马路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车窗外的灯光照进车内明明灭灭,夜色遮掩了他一瞬间的失态。 马路上车流太多,他不敢再侧头看她。 …… 南玥认识的两个人,同样也在李大师家里。 李寻真长相不算特别英俊,但有一种儒雅随和的气质,笑起来眼角带着些许细纹。 是与俞文青气质截然不同的帅大叔。 此时,李寻真与他的几位好友们,都安静的看着在桌案上写字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穿着一身改良版的齐胸襦裙,发髻挽了两个环,眉心还画了花钿。 她写出的一手字迹,在这些成名已久的大师看来,肯定还是稚嫩,但如她的人一般,带着几分天然的灵动。 顾妙然今天难得安静下来,她虽然被宠的有些小脾气,但也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能成为李寻真大师的弟子,在同辈人中就能多一层不得了的光环。 为此,她可以在妈妈的劝说下,每日耐下性子练字。 就为了以后可以惊艳众人…… 她顾家大小姐,才不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呢。 想到这里,顾妙然嘴角轻轻上扬,李大师看到她写的这首诗,肯定会特别喜爱。 阮秋水坐在一边,眼神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以前…… 若是还在以前那个家,别说让大师收徒了,怕是连大师的面都见不到。 现在的她,不但可以接触到这些大人物,还能随时举办自己的画展。 有顾家这层关系在,别人高价都要求一张画展的门票。 她的画更是拍卖出天价,甚至比她之前崇拜的大师作品价格还要高。 因为这些,阮秋水强压住内心那丝丝愧疚,让自己从不关注过前夫和大女儿,把心血都投入在了小女儿的身上。 顾妙然的一首诗写到最后一句,管家进来小声和李寻真说了句什么。 李寻真看了一眼还在专心写字的少女,转身离开书房…… 好友们心照不宣的笑笑,估计又是李寻真的哪个朋友来了。 之前收大徒弟也是把他们都叫过来欣赏了一番大徒弟的作品。 谁不知道,他就是暗戳戳的炫耀。 顾妙然余光看到他出去,不免有些不安。 “没事,你师父马上就回来了。”一个细心的大师轻声安慰她。 顾妙然撇撇嘴,她当然知道师父会回来,关键师父为什么不看着她完成作品? 还好这些大师们教养好,哪怕看着后辈慢悠悠写字的过程很无聊,也没有掏出手机来看,更没有互相聊天。 不然她怕是更不舒服了。 “行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艰难啊!”李寻真刚见到陆行舟的身影,脸上就出现了笑容。 他之前给陆行舟打电话,对于他能来都不抱太大希望,毕竟同城想要见他一面都要看心情,更别说不同城市了。 他这次这么给面子,他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当他看到他身旁的人影之时,脚步一顿,肉眼可见的诧异。 陆行舟这个“神仙”愿意出远门就算了,他,他身边竟然还出现了女人?! 他算是晚婚的了,虽然后面离了,但他像陆行舟这么大的时候前女友都好几任了。 到现在,就算离婚了,他还是抢手的帅大叔呢。 咳咳,扯远了…… 他还以为这活神仙不会动凡心呢。 分手后她爆红了(32) “行舟,不和我介绍介绍?”李寻真笑着道,若不是知晓他的性格,他怕是会忍不住询问更多。 毕竟,太稀奇了啊…… “月月,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李寻真前辈。” 既然是陆行舟带南玥来的,他自然会为她引荐。 “李前辈,这是我的朋友,阮月月。” 哦……朋友啊! 李寻真的眼神意味深长,看来是还没有追上? 南玥伸出手,微微一笑,“李前辈好。” 李寻真伸手和她握了一下,笑容很是亲切,“阮小姐不用这么客气,你可是我们行舟的第一个女性朋友。” 他点到为止,也没有帮陆行舟说太多,那样就显得太刻意了,“我们先进去聊。” 李寻真出来接他们,也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顾妙然还在专心的书写…… “寻真,这么快就回来了,去接了谁?”一个好友站起身,好奇的问他。 说着,就看到了李寻真身后的二人。 “就是我经常和你们提起的陆行舟,还有他的至交好友,阮月月小姐。” 这里,都是李寻真相熟的好友,也有豪门圈子里的人,几乎大半都知道陆行舟这个人。 但很少见到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年轻人,在书法方面竟然能让李寻真都赞不绝口。 还有他旁边的…… 阮月月? 陆行舟能带这个女人来见他们,证明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挺重要的。 所以哪怕是这些平日里眼睛放在头顶上有自己骄傲的名家大师,也不得不暗暗在心中记下她的身份与样貌。 在场的人脸上都挂着友好的笑容,只有一人,在听到阮月月三个字以后,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月月,她怎么会来这里…… 这可和有邀请函就能进的商人聚会不同,在这里的,都是脾气古怪的大师…… 若不是很久之前李寻真大师欠了顾家一个人情,他也不会收然然为徒,她更来不了这里。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很大,但顾妙然还是分了些心…… 师父回来了? 她抬眼看过去,瞬间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是他们? 是那对可恶的男女! 那天不把东西转卖给她就算了,还敢气她! 别以为她年纪小就看不懂! 她看出来了,他们就是故意那样做的! 现在,她拜师的重要日子,他们竟然也敢来打扰! 因为突然见到讨厌的人,顾妙然没有沉住气,在最后一笔收尾之时突兀的划了上去,毁了一幅本来还算优秀的字…… 她脸色一变,已然没有办法补救。 “字写好了?” 和好友们聊了几句,李寻真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小弟子,见她抬头看他这个方向,和蔼的询问道。 “嗯,写好了……”顾妙然没有办法,她站起身,拿起宣纸,几步走过去硬着头皮递给他。 顾妙然写了一首诗,虽然不是她的原创,但很适合今日拜师的情景,把她欣喜的心境写了出来。 李寻真点点头,前面都写得不错,就是最后一个字有点问题。 “我……”顾妙然紧张的绞着自己的手指。 李寻真却笑了起来,“妙然写的字很有灵气,这最后一个字写着急了点吧?书法本来就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更要专心,都是我们这些家伙,在这里聊天,给你压力了吧?” 顾妙然有些意外,李大师竟然没有批评她? 果然,爸爸妈妈说得对,李大师和蔼可亲。 她更是讨人喜欢! 好友们也都凑了过来,“哈哈哈小姑娘写得不错。” “想当初你师兄第一次在我们面前表现,压力大的笔都差点没拿稳呢!” “寻真又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被他们表扬,顾妙然又惊又喜,不免有些骄傲的扬起下巴。 李寻真看出了她的心性,又道:“不过来我门下,以后可不能惧怕压力,哪怕是一万个人看着你,也要拿稳手中的笔。” 顾妙然却没有听懂他深层的意思,她心中有些愤愤不平,若不是那两个人突然来,她最后一个字才不会写的那么难看! 她转了转眼珠,笑得甜甜,“师父,这里都是您的好友吗?那他们是不是都很厉害呀?” “哈哈哈哈当然!” “那然然想看看各位叔叔伯伯的作品,可以吗?”她用天真的语调问道。 “这……”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了,在小辈面前炫技有什么意思? 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我只是想从过程中学习前辈们的沉稳,以后就不会出现拿不稳笔的这种事情啦!”顾妙然说着,又嘟了嘟嘴,“各位之前给然然那么大的心理压力,还不让然然学点东西吗?” 她这样说,李寻真只好跟着道:“对对对,我小徒弟说得对,你们都看了这么久了,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怎么行?” 一好友打趣,“送你小徒弟的礼物还不够?” 反正都是自己人,给李寻真面子,其他人也松了口,不过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不可能都来秀一手。 “小丫头,你想看谁的作品?完成后送给你。” 国画的书法的,这么多名家大师让她挑选,可是天大的荣幸,说出去别人都要嫉妒死了,识趣的肯定会选一个感兴趣的。 可是顾妙然并没有珍惜这个寻常人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宝贵机会,她视线直直看向南玥,“这位姐姐,你能给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哼,她顾妙然可不是好欺负的! 她虽然不追星,但因为家里有个混娱乐圈的哥哥,偶尔也听说过,在网络上看到过。 她之前就想起来这个女人是谁了。 不过一个死缠烂打追着她哥的小明星而已,根本不可能会书法! 她要让这个阮月月在这些名家面前丢脸!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清顾妙然指的人是谁,众人脸色骤然变化。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凝滞中。 可以说,在这里的人,只有阮月月拿不出什么作品来。 难不成让她演一段戏? 李寻真皱了皱眉,不赞同的看着自己刚收的小弟子。 陆行舟可不是一般人,他带来的人,自然也是重要。 陆行舟在追阮小姐,他可不能拖他的后腿。 毕竟是自己邀请的好友聚会,可不要闹得太难看了。 他如之前一样哈哈笑了几声,给被架起来的南玥圆场,“小徒弟呀,你不会是看这个姐姐年轻漂亮,想和她说话才点她的吧?今日的机会难得,你之前不是说特别想收藏许大师的画吗?今天让他现场给你露两手看看!” 被宠坏了的顾妙然却根本没有顺着他搭的梯子下来。 “可是我就是想看姐姐的作品。” 她看着没有出声的南玥,迫不及待想看她出丑的模样。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莫非……你是不会?” 分手后她爆红了(33) 李寻真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其他人看着顾妙然的眼神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之前只是觉得她有点娇纵傲慢,但这都是小毛病,哪个搞艺术的没点毛病。 给台阶都不下,在座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顾妙然的那点小心思。 不知道她与这个阮小姐有什么仇怨,但浪费宝贵的学习机会,只为去针对她。 都让在场人之前对她的好印象降了不少。 他们在心中暗暗摇头,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小家子气,不堪大用。 怕也不是真心想学书法吧…… 啧啧,李寻真这次看走眼咯。 陆行舟眸光微冷,他正想开口替她解围,却见南玥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她的眸中没有丝毫波动,“哦?那你想看国画还是书法?” 她的问题在顾妙然看来是强装镇定拖时间。 一个暴发户小明星,能有什么本事? 还又是国画又是书法,难不成她都会? “书法吧!”顾妙然毫不犹豫。 她对自己的字还是很有信心的,绝对比这小明星写得好! 有她之前的字来做对比,阮月月绝对会丢脸丢到国外去! 李寻真看向陆行舟,恨铁不成钢,要是身旁没人,他肯定都会冲过去揪起他的领子问他了! 你在干嘛?你在干嘛? 你是木头吗你? 这么好的机会……解围啊!顺便再秀一手自己的书法,这都不会? 就你这样子,几时能追到姑娘? 陆行舟静静看着南玥,唇角不自觉勾起弧度,他知道,月月既然敢出手,就一定有自己的本事。 他相信她。 笑笑笑! 你还笑得出来?! 说句话都不会?哑巴了你? 李寻真气得不行,扭头不再看他,算他白操心,他最好一辈子都追不到!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哪怕等下阮小姐写得不好,他也要昧着良心夸几句,绝不能让她丢面子。 毕竟事情是因为他小弟子引起的…… 南玥把披肩脱了,陆行舟自觉的接过去。 她走到桌案边,从笔架之上选了一支狼毫…… 在她拿起笔的一瞬间,众人只觉得气势变了。 他们的目光不自觉认真起来,只有阮秋水神色不安。 顾妙然撇撇嘴,轻声嗤笑,“装腔作势!” 南玥弯腰低眸,明明穿着一身旗袍,除了美艳,却让人感觉恣意潇洒,仿佛任何世事都不能在她心头留下痕迹。 也没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拦她。 不像顾妙然一笔一划的写了半天,她在宣纸上书画,很快就收了笔。 当她把笔搁在笔架上时,众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就好了? 顾妙然也有些懵,难道她自知自己不会,就随便鬼画符了两下? 李寻真首先过去看了看,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南玥就简单写了四个字,墨迹都还未干。 在之前,李寻真不是没有想过她可能会一点皮毛。 但想的都是柔和温润的字体。 但她的字出乎意料的笔锋凌厉,而且与这历史上出名的名家写的都不同,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看不出任何模仿与学习的痕迹! 其实书法不难,但难的是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势! 他们都是跟着前人所学,即便后面带了些自己的特色,却不免有前人的痕迹。 他之前看到这么让人惊艳的势,还是陆行舟的字,但现在和阮小姐一比,还是因为保守清隽而弱了两分。 见到李寻真愣住,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然后不可避免的被惊艳。 现在再看看顾妙然写的,那份难得的灵气似乎都消散了。 让她再练一百年,估计都练不到南玥这样的高度。 之前都是因为陆行舟的身份,才连带着给南玥面子。 但现在…… 爱才之心一起,这些眼高于顶的大师真的起了结交南玥的心思。 这也是南玥顺着顾妙然,为何要秀一手的原因。 与其说是下不开台被迫表现,不如说是她故意踏着她顺理成章秀技能。 她清楚得很,即便陆行舟带她来这里,那也顶多混个脸熟,有机会给她一两分薄面。 还是借着陆行舟的光。 她可不喜欢借别人的光。 这些人什么都不缺,只看得上同样有才之人。 不如让他们心服口服。 若不是这个原因,南玥才懒得搭理幼稚的顾妙然。 陆行舟唇角笑意更深,他就知道,月月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身上的光芒一旦绽放,可以惊艳很多人。 看她炫技,好像比自己替她解围更好。 每次都会发现关于她的惊喜,他越来越期待了…… 至于…… 他的书法什么的,她若想看,他以后可以单独给她看。 顾妙然也挤了进来,她震惊地瞪大双眼,“这不可能啊!” 一个小明星怎么会…… 李寻真有些心烦,他压低声音严肃道:“你去跟着你师兄学两年再来找我!” 他是看重弟子天分不错,但更看重的,是心性。 像他的大弟子,出身不好,可不卑不亢,该谦卑时谦卑,该吃苦时吃苦。 不像这个顾妙然,心思重,小心眼为难人。 顾妙然这下才是真的慌了,“我不要,我要跟着师父学!” 师父和师兄,在圈里的地位能一样吗? 她没想到,今天为难人不成,出丑的人倒成她了。 刚收徒还没一天,她就被放弃了…… 还这么多人看到了! “先跟你师兄学两年再说。”李寻真道。 其实李寻真倒没有说放弃她,不过是改改她的心性,待她两年后,跟着师兄学好了,他还是会用心教她。 可是顾妙然年纪小,从小长大的环境也不需要学太多人情世故,反正都宠着她。 她面色愤愤,就要发脾气,“学什么学?我……” 见势不对,阮秋水忙打断她的话,道:“然然从小被我宠坏了,李大师别生气,然然真的很崇拜您!” “然然作为顾家的大小姐,一般人我们也不想找,只有熟悉的李大师您,我们才放心让然然跟着学习啊!” 她旁敲侧击的提起顾家,不就是想提醒当年的人情吗? 李寻真差点气笑了,算是知道顾妙然年纪小小,是跟谁学的一副精明市侩模样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34) 那个人情不过是件小事,根本不能打动他收徒的心。 不过是顾妙然自己有两分灵气,才让他收徒,顺便把人情还了。 不然,就算是欠顾家再多,他都只会想办法还了,而不是收顾妙然为徒。 阮秋水说这话,只能让李寻真更加坚定,话语也带上了几分尖锐,“顾夫人,我李寻真的大弟子也不差,不过是跟着他学两年,就丢你们顾家的人了?” 好友们不掺和他们的事,而是一人一句的在一边和刚发现的天才后辈南玥聊天,差点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 一张张脸都快笑烂。 这些名家大师说古怪也古怪,根本不好接近,还个个都有小毛病。 但也有种奇怪的“单纯”,只要才气得到他们的真心认可与佩服,那就是好友了,不管年纪性别,也不管家里什么条件。 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以财压人,所以阮秋水哪怕现在算是有名的画家。 也融入不进真正的艺术家圈子。 不可否认,有人捧着她,那不过是因为顾家罢了。 早期阮秋水的画虽然有不足,但带着自己的特色,技巧不多。 现在她的画更专业了,却没有了灵气与活力。 她觉得自己进步了,但真正看懂她画的人却是摇头叹息。 “不是,李大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秋水急忙解释,“我绝对没有看不起大师大弟子的意思……” 可惜她暗中瞧不起那些只知道聚会玩乐的阔太太,只想往艺术家圈子里挤,导致她与小女儿一样,不怎么会说话。 李寻真已经不想和这对母女多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不过我已经决定了,让顾妙然先去她师兄那里,两年后再来我这里学。” 顾妙然握紧拳头,眼眶已经湿润,她从没有受过今天这种耻辱! 这一切…… 都怪阮月月那个女人! 偏偏这个时候,陆行舟又把一个盒子递给她,他镜片下的眸光闪了闪,语气很轻但没有丝毫温度,“差点忘了,这是送给李前辈小徒弟拜师的礼物。” 他是故意的! 顾妙然很清晰的感觉到了,师父都不想教她了,现在送礼给她,不是故意在讽刺她是什么? 她看都不想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一巴掌把盒子拍落。 “哐当”一声,木盒落地发出巨响。 盒子里装着的毛笔滚落出来。 顾妙然脾气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不管不顾,口不择言道:“谁稀罕你们送的垃圾东西!我又不是买不到!”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看重她,所以他们都送了礼物给她。 即便知道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懂事,气上头了才说这种话。 但多少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然然!”阮秋水也惊到了。 李寻真现在是真的头疼,好好的拜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南玥与大师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又被他们拉入了私下里的群聊。 来这里基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陆行舟收回手,不管砸在地上的礼物,看了南玥一眼,沉声开口道:“月月明天还要早起工作,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闹成这样,李寻真也不好意思继续留着南玥他们,他点点头,“那行舟,以后有时间可要再带着阮小姐来见我啊,我就不送了。” 说着,他笑了笑,不知道多久能收到陆行舟的喜帖。 南玥跟这些热情的大师们一一道别,这才走到陆行舟的身边,和他一起离开…… 刚出了门,就感觉到一阵凉风,陆行舟把手里的披肩给她搭上,又轻轻拢了拢,“冷吗?” 南玥摇摇头,认真道:“陆行舟,谢谢你。” 她明白陆行舟是想让她认识这些人,才带她来的。 他们才认识几个月,哪怕是朋友,也没有必要费心为她家做这些。 他看着疏离,倒是个对朋友意外热心的人。 夜色下。 陆行舟的双眸忽而变得潋滟温柔,他凝视着她,“能帮上月月小姐的忙,才是我的荣幸。” 她那么优秀耀眼,就算没有他,她想做的事依旧会成功。 站在她的身边,注视着她,让他感觉到了陌生的情绪。 欣喜,悸动,好奇……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有她,也只能是她,带给他这些。 南玥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有些不自在,这眼神有点熟悉感,曾经有人也这样看过她…… 她眨了一下眼眸,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冒上心头,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月月,你等一下!”阮秋水几乎是小跑着追过来。 “陆先生,你能让我和月月单独说几句话吗?” 之前李寻真有介绍他的名字,她也在记忆里想起了陆家是有个陆行舟。 若是平日里,因为他的身份,她还会礼貌性的与他攀谈几句,但今天她根本就没心情。 陆行舟并没有搭理她,而是以眼神询问南玥。 “陆行舟,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一会儿就来。”南玥道。 “好。”陆行舟乖乖点头。 两人走到偏僻处,李寻真住的地方偏国风园林,不过景致要比俞家大的多,也自然得多。 潺潺流水在装饰性的石桥之下流淌,两人就站在桥旁谈话。 “月月,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靠那个陆行舟吗?” 在阮秋水心中,大女儿即便成为了有点名气的明星,也来不了这种地方。 她竟然靠男人,豪门圈子里的男人什么模样她不清楚?阮秋水不免对她有些失望。 这问题有些熟悉,似乎之前顾琛也问过她,也是这样一副她出卖色相换机会,很失望很不耻的模样。 南玥就纳了闷了,他们顾家人从老到小都是这副自以为是的德行吗? 就连阮秋水嫁过去以后,都变成了这样。 没错,在阮秋水和李寻真提起顾家以后,南玥就猜到了她嫁去了哪个顾家。 不就是顾狗在的那个顾家吗? “这么多年不见,你就和我说这种无聊的事情?”南玥不答反问。 她这个无所谓的样子,让阮秋水更加失望,“月月!你不要以为你当了明星,有了点名气就可以嫁入豪门了,我跟你说,豪门男人什么女人没见过?最后娶的都是与他们门当户对的女人!他们不过是贪图你的容貌与年轻罢了!” 看着大女儿漂亮的容颜,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分手后她爆红了(35) 她说得振振有词,南玥却忍不住笑了,“顾太太,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吗?” “我……”阮秋水的话音一顿。 “当初是谁嫌俞文青穷,怨他没本事,把青梅竹马的情意抛下,执意要嫁给富豪?当初又是谁抛夫弃女,就为了成为豪门贵妇?” 其实阮月月留给她的情绪很微弱,根本不能影响到她,但南玥还是想为她出口气,解开她心中怨念。 “我,我……”阮秋水唇瓣颤了颤,才尖声道:“你懂什么?!我那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在那个家里,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的!” “呵……”南玥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得偿所愿了,怎么?过得不开心吗?”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仿佛一记重锤,让阮秋水怔愣在原地,心脏重重一跳。 她运气好,在还没有到三十岁的时候遇上了顾西华,刚结婚那段时间,他爱她爱得不行。 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浪漫。 他们满世界的旅游,他带她看她从未看过的风景,抱着她说最动听的情话,刚结婚那两年,也是她灵感大爆发的时候。 所以她很快就忘了俞文青与月月。 可当她怀上然然以后,一切都变了。 顾西华开始早出晚归,衬衫上还带着别的女人的口红印。 他出轨了。 在她发现以后,他又抱着她,说他爱她,说那只是意外,她永远都会是顾夫人。 她离不开他,更离不开顾家了。 她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连一张邀请函都拿不到的窘境,无法再去忍受别人的奚落。 是啊,他是爱她。 但那不过是一时的爱罢了。 她应该早想到的,当初他能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她和商业联姻的妻子离婚,若她不识趣,他同样可以为了下一个更听话更漂亮,更年轻更讨他欢心的女人抛弃她。 阮秋水不敢和他吵,她只有把心思都放在然然与艺术之上,拼命的想去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她不想,更不敢去关注俞文青,人总要往高处走的。 现在,她又怎么敢让月月再与这些豪门男人厮混! 想到这里,阮秋水压下心底复杂苦涩的情绪,语重心长的劝说:“月月,我是为了你好,然然是我的女儿,你也是,我不愿见你与她闹不快,更不愿你以后过得不好。你听妈妈的,以后不要再与陆行舟联系了!像他们那种男人,遇到的诱惑和身边的女人都是你无法想象的,哪怕他现在对你感兴趣,那都只是一时的!他们的感情根本不专一,保证不了一辈子!你玩不过他们的!” 还好陆行舟离开了,若是听到这些,早就委屈的拉着南玥跑了。 恐怕他也想不明白吧,阮秋水就见了他一面,就凭他的出身与她自己的经历在南玥面前疯狂上眼药。 “妈妈你说什么?”少女尖锐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顾妙然怎么也没想到,她偷偷找过来,会听到妈妈爆出这样惊人的信息。 那个讨厌的阮月月,竟然是妈妈的女儿?! 她一直以为,她是妈妈唯一的女儿。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欺负她! 但她不会让她抢走妈妈的! 顾妙然眼中含着泪水,小跑着过来扑进阮秋水的怀里,“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有一个女儿!你是不是爱她不爱然然了!” “然然?”阮秋水有些意外,她特意把然然留在李大师那里,没想到她还是偷偷找了过来。 但见小女儿委屈的样子,她顿时心疼的拍着她的背,像往常一样安慰“怎么会呢?妈妈最爱然然了。” 她对大女儿是有愧疚,但把近乎所有的母爱与精力都灌溉在了顾妙然身上,陪着顾妙然成长的时间远比阮月月要多得多。 若不是今天见到月月变化巨大,她也不会追出来劝说。 顾妙然抱紧阮秋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以一种炫耀得意的眼神看向南玥,心中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伤心吗?难过吗? 同样是妈妈的女儿又如何,妈妈不爱你。 妈妈从来没有提起过她,证明她早就被妈妈抛弃了,那就不要再出现在她们面前。 如果是真正的阮月月,看到自己惦念着的妈妈抱着她的另一个女儿,肯定会心痛。 但南玥只是勾起唇角,眼眸冷厉,“顾夫人,我其实已经当你死了,你既然早就抛弃了你的女儿,有了新的家庭,就别做出一副真心为女儿好的姿态来,平白看得人恶心!” 她声音冷得似冰,一字一顿,“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 她若真心为她好,又怎么会不了解她这么多年过得怎样,与陆行舟的关系又是什么。 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她远离这个远离那个。 说到底,她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内心那本就不多的不安与愧疚。 好像以母亲的姿态不痛不痒的劝说她两句,她就没有对不起他们父女了。 背叛者,没有资格! 阮秋水脸色瞬间苍白,她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看着大女儿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仿佛被时隔多年的利箭扎中心脏,血流不止。 当年,月月就是这样看着她无情的离开的吗? 444呵呵两声,要是可以流泪,它也想哭两滴。 反正从宿主与攻略对象分手,离开娱乐公司以后,剧情已经变成了脱缰的野马,根本拉不回来了。 本来见阮秋水是在一种更糟糕的情况下,还是个大虐点,现在也变成了宿主单方面虐那对母女。 现在走什么剧情它已经不指望了,只要宿主能与攻略对象在一起就行…… 444看着好感进度条,至少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虽然它也搞不懂,这好感是怎么计算的。 宿主都和攻略对象分手了,他反而加好感了。 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可惜它只能看到攻略对象的好感,不然…… 它非得看看那个陆行舟的。 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非常讨厌他。 就像讨厌上个世界的萧砚之一样! 如果它能电击除宿主以外的人就好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36) 陆泽也本以为他凭借关系和钞能力,挤进了女神的剧组以后,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女神的人缘这么好! 拍戏时,一堆配角龙套排排蹲在一边看,美其名曰学学演技。 休息时,那就更不得了了,男一男二女二女三全都围了过去。 特别是男主演员和女二演员,两个人和南玥对戏最多。 男主演是异性,多少会注意点分寸,可女二就不一样了。 望着南玥的目光那叫一个狂热,甚至可以说是花痴。 哦,忘了说。 一共四十集的剧,其中三十集,女主叶晴都是女扮男装。 别的剧是男主英雄救美女主,但这个是女主救女二。 南玥穿男装英姿飒爽,比男主还要帅上几分,再加上打戏都是自己上,甚至有些武打动作都是自己原创。 这不把女二迷的晕头转向的才是奇怪了。 这就导致,陆泽也想接近女神与女神单独说说话都困难,好不容易有点机会吧,那个安樱樱又横插一脚,故意阻拦。 给陆泽也气得够呛。 他就想追个人,还从来没有这么困难过! 但他这个人吧,多少有点叛逆心理,越是阻拦,他偏偏越想继续。 就这样与安樱樱斗智斗勇的,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当空气开始变冷,说话都带上了白气之时,剧组终于杀青了。 在前几日,南玥拍的第一部戏《帝谋》播出了。 在她饰演的角色第一次出场时,就在网络上掀起了一丝丝波澜,纷纷表示不敢相信这是阮月月的演技。 南玥没有把网友们的评价放在心上,等后面阮月月演的戏份出来以后,他们大概又要开骂了。 回a市的路上,南玥点开小说,前一个月拍戏有点忙,她天天回去都很晚,洗漱一下就睡了,别说追更了,手机都很少看。 毕竟这个身体是肉体凡胎,休息不够可是会猝死的。 已经攒了不少,南玥点开小说安静看了会儿,前面还好,后面越看越不对劲…… 直到她看到最新几章。 男主角…… 死了?! 在看到男主被反派杀死以后,一贯冷静的南玥都惊了,忍不住坐直身体。 这是什么操作? 南玥以前很少看小说,也就来这个世界,看了烟雨行舟写的。 她皱眉思索,如果到了结尾死主角很正常,但埋的很多坑都没有填完,在这里就死了,后面没办法发展啊! 难不成后面会复活? 南玥点开评论看了看,读者早就炸锅了。 甚至在前天闹上了热搜,不过南玥一直没看手机不知道罢了。 [我就知道,前面这么顺,后面必有大刀,但我没想到是这种大刀,烟雨大大,男主还会复活不?] 烟雨行舟难得回复了一条评论,就两个字,不会。 这两个字可不得了。 就连一直默默追更的读者都冒出来了。 [不会是什么意思?前面挖那么多坑,那么多伏笔,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才揭开面纱,结果主角死了?!] [烟雨大大,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你把男主角写复活啊啊啊啊!还我的男主!男主都无了,你后面写什么?] 也有理性分析的。 [其实烟雨前面就有伏笔,现在想想男主死了也不算稀奇,毕竟这个反派太厉害了,而男主的弱点太明显,远不如女主冷静聪慧,没有金手指的话他早就死好多次了。] [主角之所以为主角,不过是以他的视角来看待整个故事,但这个世界观很大,很多人都可以做主角。] 更多的是激动询问,甚至辱骂的。 陆行舟早就回了a市,南玥忍不住打字问他:你为什么把男主角写死了? 陆行舟在那边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回她:因为剧情发展。 陆行舟:你喜欢剑道的男主角吗? 阮月月:那倒没有,他挺优柔寡断的。 陆行舟发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包过来。 南玥又问他: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写?换主角? 陆行舟:这部完结以后,第二部换主角。 阮月月:看来你早就想好咯? 陆行舟:嗯,两个月前想好的。 陆行舟推了推眼镜,眸中闪过一道幽光。 他把月月当做女主灵感来写,结果一不小心写得太像她了…… 越写他越觉得不舒服,特别是让男主与她暧昧。 哪怕是他自己创造的男主角,他也觉得他配不上。 好在剧情偏多,感情线慢热,男主写死了女主也不会太难过。 他想写的只是故事而已,至于主角是谁,根本无所谓。 …… 顾家。 顾琛难得回一次家。 “哥哥!!!” 顾妙然穿着毛绒绒,帽子上带着兔耳朵的可爱睡衣,一见到他,就冲进他的怀里。 顾琛这段时间心绪纷乱,总是休息不好,眼下带着细微的黑眼圈,他就要推开她。 却听见怀中少女嘤嘤的哭泣声,可怜巴巴的叫他,“哥哥,我被人欺负了……” “怎么回事?”顾琛皱了下眉。 虽然他很讨厌阮秋水,甚至可以说是恨她。 但阮秋水生的妹妹又不一样,她身上带着顾家的一半血脉,他以前也很讨厌他。 但他始终记得他因为阮秋水和父亲吵架夺门而出后,才四五岁的她迈着小短腿追着他跑了好久好久,摔了好几跤,膝盖都磕破了。 但还是用一双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望着他,带着哭腔道:“哥哥,不要走,不要讨厌然然。” 他突然心软了。 顾妙然有什么错呢? 被那个女人生下来又不是她所愿。 他们身上带着同样的血脉,她是他的妹妹,是他的亲人。 他的亲生母亲,是那样温柔,是那样爱父亲,与父亲离婚后,就得了抑郁症,在浴室里割腕自杀而亡。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与他花心滥情的父亲! 他恨父亲,也爱父亲,父亲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对母亲不好,却从没有亏待过他。 阮秋水有父亲护着,他奈何不得。 顾妙然是妹妹,有着一半与他一样的血脉,他狠不下心。 可他的怨,他的恨,又该发泄在哪里? 直到他看见阮月月…… 这一切,都是她母亲欠他的! 分手后她爆红了(37) 顾妙然闷闷的出声,“都是因为那个阮月月……” 听到这个名字,顾琛身体一僵,顾妙然却没有发现,她把那天乌龙酥之争和书法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而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告状,“哥哥,她竟然是妈妈的女儿,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讨厌这个姐姐,她都不喜欢然然,一直欺负然然,害得李大师都不要然然当徒弟了,还有那个陆行舟……” 都是因为他们,李寻真大师才让她去找师兄。 什么师兄,她才不想跟着他学呢。 从那天回来以后,顾妙然就哭闹着不想学了,阮秋水却格外强硬,因为她知道这机会有多来之不易。 但是阮秋水越说,顾妙然越不想去,最后还是顾西华哄着她,不学了就不学了,什么李寻真大师,又不是稀奇。 因为这事,阮秋水破天荒与顾西华吵了一架,几乎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吵得最严重的一次。 顾西华气得摔门离去,一直到昨天才回来。 顾妙然哪怕年纪小都能感觉出来,父母虽然看似和好了,家里的气氛却有些不对劲。 她不知道,她父母的感情其实早就岌岌可危,不过是因为有她作为联系,两人才能维持表面。 不会离婚,也不会再深爱了。 顾西华虽然花心滥情,但他很爱子女,并且从不会让外面的女人生下孩子。 这怕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哥哥,你去帮我教训教训她出出气好不好?”顾妙然以一种天真又暗藏恶意的语调说道:“阮月月不是喜欢你吗?你就告诉她,她很恶心很讨厌,根本配不上你,妈妈不喜欢她,你也永远都不可能会喜欢她这种女人的!” 顾妙然虽然年纪不大,但她知道,被喜欢的人否定能记好久好久。 顾琛这才回神,他看向妹妹,“你说什么?” “我说,哥哥你帮我出出气,教训一下阮月月。” 顾琛纷乱烦躁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他道:“好,哥哥帮你教训她。” 阮月月和他说了分手以后,竟然真的不再来找他了,好像真的和他划清了分界线。 他不可能去主动找她,毕竟是她喜欢他,又不是他…… 但现在,他是要替妹妹出气,才去找她的。 …… 南玥刚出电梯,就见门口走廊站着一个男人,他戴着帽子,手里夹着一根还在燃烧的香烟。 她缓缓走过去,男人抬起头来,帽檐下的双眼准确的看向她。 444激动了,“啊啊啊啊攻略对象,攻略对象终于来了!宿主宿主,你一定要好好和他谈谈!他现在对你的好感度可比之前多了不少!” 南玥没有搭理444,他从男人身边走过,从兜里掏出钥匙。 顾琛掐灭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的叫她,“阮月月。” 南玥反手就是一拧,这要多谢上一世的狗皇帝,动不动就想拉她的手,让她这个动作做得越发熟练。 顾琛闷哼一声,面色扭曲了一下。 南玥面无表情的放开他的手,“你来做什么?” “我……”顾琛手腕都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质问她为何要欺负顾妙然。 “咔哒”一声,南玥身后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青年低沉优雅的声音缓缓响起,“月月,你回来了。” 陆行舟站在门后,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柔软浓密的发丝间翘起一根呆毛,好像刚刚从床上起来,毛绒绒的蓝色小熊拖鞋与南玥鞋架上的粉色小熊拖鞋是同样的款式。 他挑了挑眉梢,询问南玥,“这位是?” 顾琛瞳孔震动,这个男人是从南玥家里出来的没错! 他不敢相信,他们这是…… 同居了? 他面色黑沉,早忘记了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他的手颤抖着,怒道:“阮月月,你竟然背着我藏男人!” 顾琛说不清心中复杂的感觉,震惊,愤怒,还有细微的委屈与酸涩。 这才发现,事情早已脱离了掌控。 她不是…… 不是喜欢他的吗? 她喜欢他那么久,一直追赶着他,为了他进娱乐圈,为了见他甘愿背负骂名。 为什么? 哪怕她说了分手,他都不信她能真的放弃喜欢他。 这才过去多久,她就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还同居了? “背着你?”南玥根本没有想和他解释的心思,她轻嗤一声,“顾琛,你未免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我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有同意,你说的不算!”顾琛气道。 陆行舟眯了眯眸子,看向顾琛的目光森寒。 他侧了侧身子,上前一步,冷声道:“顾先生,月月有她自己选择的权利,她既然说分手了,那就是分手了,请你不要再纠缠她!” 顾琛再次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他戴着金丝眼镜,端的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好像很讲道理。 可顾琛分明看清他眼里的情绪,那是只有男人才懂的意思…… “你滚开!我跟阮月月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好像一面对阮月月的事情,顾琛就失去了以往的冷静,特别是现在还有第三人的情况。 南玥与陆行舟站在一起的模样,格外般配,也格外刺眼。 “顾琛,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自己心知肚明,那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交往,和你说句分手都是抬举你了。” 南玥勾了勾唇角,眼中却不带丝毫笑意,“要我把话说明白吗?你不就是恨阮秋水破坏了你父母的感情吗?” 顾琛身体一滞,他瞳孔颤抖着,竟有些害怕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你不去报复你的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妹妹,报复不了你父亲护着的阮秋水,你改变不了事实,你融入不了新的家庭,你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 顾琛急促呼吸着,想叫她别说了,可喉头似哽住了一块石头一般,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恨,你怨,你痛苦,然后你看到了因为你进娱乐圈的阮月月,她是阮秋水的女儿,于是你的负面情绪都有了发泄的对象,你报复不了阮秋水,就报复她与前夫的女儿,让有着她血脉的女儿承受痛苦。” 分手后她爆红了(38) 在南玥知道阮秋水嫁进了顾家以后,心思不过略微一转,就把事情真相还原出来了。 顾琛为什么和阮月月在一起,又不公开,故意让她黑粉遍地,这些都有了理由。 因为他恨阮秋水。 多可笑啊。 竟然是这样一个原因。 阮月月也是受害者,她被亲生母亲抛弃,跟着粗心的父亲谈生意差点被拐,留下抹不去的阴影创伤。 记忆中,在她上学被孤立欺负的那段时间,她躲在房间里哭泣。 电视里刚好是年轻正在接受采访的顾琛,他笑容阳光,“我始终觉得困难是一时的,每人都会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也许不再自信,也许会自我否定,但要相信,总有一天,你的光芒会被人看到,就像我一样!” 是刚出道的顾琛,是他带给了她温暖与力量。 她把他当做偶像,当做努力的目标,浑浑噩噩的生活好像有了动力。 她执意要进娱乐圈,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然后等她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明星以后,认真和他说一句,谢谢你,你说的话我有一直记得,并为之努力哦。 可惜,这些事情,顾琛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对于她说的话,顾琛没办法否认,他心中沉沉的透不过气。 “顾琛,你就是一个卑劣,懦弱又无耻的人!拿着受害者的身份去压迫另一个受害者!你比你父亲更恶心!” 这个世界不像别的,南玥不能看他不爽就拔刀杀了他,但他最好不要再过来恶心她,不然她怕她会忍不住动手。 南玥毫不留情的撕开了顾琛外表的光鲜亮丽,他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现在丑陋不堪的内心。 如她所说,他就是一个卑劣的人。 他双眼通红,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站在制高点审判阮月月。 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那么一两次,他看着阮月月孤单的身影,也会心软,会质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可他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这都是她母亲欠他的。 但她母亲的事情真的和她有关吗? 阮秋水离开她时,她不过才几岁。 这么多年,她的难过痛苦不比他少…… 只不过……阮月月不知道,她不说她不反抗,甚至还有心思对他露出笑容。 可当她把事情都想明白,说出来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很无耻。 顾琛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想说些什么,却只看到南玥厌恶的眼神,好像他是一只阴沟里跑出来的臭老鼠。 丑陋又恶心。 他一时不敢再面对她,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开…… “啊啊啊宿主你在干什么呀!你竟然,你竟然又把攻略对象气跑了!你还对他说那些话!他也过得很难受啊,他从小失去了母亲,一直是他心里的伤痛,宿主你应该治愈他啊!”444都快疯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攻略难度是四颗星,就是顾琛的性格原因,因为家庭原因,他内心矛盾,又骄傲又脆弱,需要耐心去治愈他。 南玥面无表情:“他小时候的经历再惨也不是阮月月害的,要说惨,阮月月不比他惨?他过得不幸福不是把别人也拉入痛苦中的理由,他要真痛苦得不想活了,我给他解脱,一了百了,你需要我这样治愈他吗?” 444安静了,它知道,这个宿主是真的能说到做到的。 陆行舟垂了垂眸,似乎毫不好奇她与顾琛的事,温声道:“月月,晚饭已经做好了,刚刚有点累,就在你沙发上眯了会儿。” 南玥在很久之前,就给了他她家里的钥匙,在回来之前给他发了信息,他才能提前过来。 她关上门,隔绝一些好奇打量的视线,微微蹙了一下眉,“陆行舟,我想搬家了。” 刚刚顾琛闹出的动静,让一些同楼层的人都忍不住探头出来看了看。 而且她现在名气比之前大了点,住在这里就有些不方便了,她不想进进出出还要戴口罩墨镜。 再加上顾琛知道她的住址,有点晦气。 陆行舟给她拉开椅子,“那你要搬去哪里?” 南玥对他倒不隐瞒,点开手机给他看了看,“这里。” 是一个别墅区,离现在这里住的有点远。 不过风景很好,而且价格不低,甚至比俞文青买的那栋还要贵上一些。 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南玥倒再不用烦恼狗仔之类的。 “看上去还不错。”陆行舟笑着问她,“你已经买了吗?” 南玥摇摇头,她目前手里的余钱不多,打算找便宜老爸拿点钱买,反正拿多少以后都会赚回来更多。 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陆行舟推了推眼镜,眸光闪了闪,“这种小事倒也不用麻烦叔叔,我出一部分吧。” 南玥不太赞同,等她投资的钱周转过来了,也是够的,她不太习惯欠人人情。 “你先听我说,我这个钱可不是白出的。”陆行舟看着她,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搬来你的隔壁,你搬走以后,我自然也不会再在这里住,而陆家又离你的新家太远。” 他眨了一下眼,眸中带着细微笑意,“所以,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月月小姐的新家里,买得一个专属于我的房间?” 南玥她不喜欢别人霸道,不管是对她好的还是不好,过于霸道就会惹得她反感。 她本身就是一个强势又理智的人,容不得比她还强势的人存在。 在有些时候,以人情压迫她,不如把实话与所求告诉她,她反而会认真考虑。 “你还在把我当做你笔下的女主吗?”南玥突然问道。 陆行舟看了她许久,才回答道:“嗯,你将会是我永远的女主角。” 他眸光深邃,语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认真。 南玥没有听出来他另一层隐晦的含义,她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那到时候我们一起搬过去吧。” 我们…… 陆行舟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他喜欢这个词。 他的心中不免开始期待,真正住进月月小姐家里,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之前顾琛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他虽然没有解释,但到底是假的。 陆行舟其实心思很单纯,他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在遇见南玥之前,对于爱情都是一窍不通,甚至觉得有点无聊,更没有想过去体验。 现在觉得,如果是与月月小姐谈恋爱的话,似乎是一件非常非常令人开心与期待的事情…… 分手后她爆红了(39) 《帝谋》的剧情播到了阮月月演的戏份。 网上评论果然又开始变化,纷纷说阮月月还是老样子。 之前的黑子也通通冒了出来,又提起阮月月追顾琛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一段音频却流了出来…… 虽然很快就被人删除了,但还是有手快的保存了音频与截图。 这段音频正是顾琛去找南玥时,在门口的争吵。 信息量太大,网友们都懵逼了,然后纷纷炸了锅。 阮月月,顾琛,还有阮秋水一时间都上了热搜。 就连顾家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有网友扒出以前的细节,然后分析出了部分真相。 [已知阮秋水是顾西华的第二任妻子,他和第一任是商业联姻,并没有什么感情,顾西华的确是在去了柳镇以后才和他第一任妻子离婚的,他以前还在商业杂志上推荐过柳镇风景。 而阮月月在一次综艺中偶然提起过自己老家在柳镇,阮月月姓阮,他父亲姓俞,她是随母姓,阮秋水也姓阮。 在音频中,阮月月说他们已经分手了,证明他和顾琛是真的有交往过,但为何顾琛从来不在人前承认,让粉丝们误以为是阮月月单方面追着顾琛,细思极恐……] 顾家拼命压热搜,甚至还抬出了不少明星的丑闻出来转移注意力。 但这件事还是没有彻底压下去,在顾琛回应以后,更是把事件推向了高潮。 顾琛发了一个动态,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也没有辟谣。 就几个字。 阮月月,对不起。 顾琛都道歉了,那证明,那段音频是真的。 不是阮月月死皮赖脸勾引他,是他确确实实和阮月月交往过。 动态下面的评论都快爆了,但另一个当事人阮月月始终没有回应。 因为顾琛黑她的现在是黑不起来了,只有一些嘴硬的还在蹦跶。 但因为演技性格黑她的还是一堆。 不过南玥根本不在意就是了。 她现在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南玥看着坐在沙发上,刷着平板的便宜老爸,他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看瓜瓜看了很久了。 她拧着眉头,难不成…… 这么多年过去了,俞文青还没有忘记阮秋水? 正当她想叫他时,俞文青终于抬起头来,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叹息了一声。 南玥不明。 俞文青嗓音干涩的开口,“月月,你因为那个顾琛,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和爸爸说?” 南玥不知道怎么回答,阮月月不说是因为她和父亲之间有隔阂。 但如果是她,她好像也不会说。 因为她足够厉害,没人能给她委屈受,就算有,她也习惯性自己解决,从来没想过依靠别人。 哪怕是…… 父母。 俞文青站起身,伸出手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月月,爸爸其实早就不会为当年的事情难过了,我难过的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又被多少人欺负。” 南玥身体僵硬,却没有伸手推开他。 她有些出神。 在她独自一人闯入魔界时,在她惹了那一窝小人渣连带着老人渣时,在她伤得最重的那一次,躲入魔界深渊疗伤,独自舔舐伤口时。 远在天边的父亲,会不会看着她缥缈的魂灯,忧心难过。 这是她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俞文青抱了她一下,就放开了,他知道女儿现在看开了,不喜欢那个顾琛了。 不过…… 等他挤进豪门圈子里,有那么点地位以后,绝对会和顾家碰一碰的。 南玥收回思绪,“你既然早就忘记了阮秋水,为什么不开始新的生活?” 对于这个问题,她是真的有点好奇。 俞文青想说他现在就是新生活啊,不过他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道:“爸爸的资产还有钱可都是留给月月的,家里有我们父女两个就够了,人越多麻烦越多。” 要是娶个妻子,对女儿不好怎么办,想着和女儿争抢资产怎么办。 他明白,他端不平一碗水。 后妈不好当,因为女儿委屈妻子,他不舒服。 因为妻子委屈女儿,他更做不到。 所以…… 他叹了一口气,“我怎么敢耽误人家好好的姑娘啊,半辈子都这么过了。” 说着,他又眉毛一竖,加重声音叮嘱南玥道:“你以后和人结婚,可不要让人到我们公司里来,不能让他插手,懂吗?” 他就一个女儿,家大业大的,不知道多少不想努力的人觊觎。 他可不会,让凤凰男落到他们家来。 南玥嗯了一声,又试探问他,“那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结婚呢?” 俞文青乐了,“不结婚好啊,我更不用担心了。” 反正结婚,也保证不了一段感情。 …… 一转眼,今年就快过去了,南玥一直待在俞家,偶尔去公司看看。 在帝谋播出以后,特别是和顾琛的事情风头最盛的时候,不是没有人给她递过剧本,还有综艺邀请什么的。 但她懒得参加,剧本没有感兴趣的,她干脆不拍。 过年这几天,a市生活节奏快,大街上没什么氛围,但是俞家早就装饰得喜气洋洋。 到除夕这天,刘阿姨还把他的孙子带来玩了半天,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还是个颜控,看到南玥就笑嘻嘻的。 等到傍晚,做好了团圆饭,管家和阿姨就回了自己家,和家人们一起跨年。 偌大的俞家,现在就剩父女两人。 夜幕降临。 俞文青还传承着在老家的习俗,吃团圆饭之前要放鞭炮。 他把一小节鞭炮在院子里铺开,掏出打火机正要点,门铃声突兀的响起。 南玥靠在门框边,听到动静,道:“我去开门吧。” 她略过人造的景致,沿着石板路走过去,打开院子大门…… 噼里啪啦,身后传来鞭炮炸响的声音。 青年穿着黑色长衣,格子围巾随意在脖子上围了一圈,身姿笔挺,暖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微微一笑,“月月小姐,除夕快乐。” “介意多个人一起跨年吗?” …… 此时此刻的陆家庄园。 陆泽也看着饭桌上无人的位置,疑惑的挠了挠头,问爸妈,“小叔叔呢?他不回来过年吗?” “哦,他追……”陆庭安的话还没说完,就在桌下被妻子狠狠踩了一脚。 欧蓉笑眯眯道:“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 开玩笑,她儿子什么德行她不知道。 要让他知道陆行舟铁树开花了,那还不乱给他出馊主意。 这事儿,还是陆庭安听李寻真在私底下说的。 他们可不会妨碍陆行舟追姑娘。 分手后她爆红了(40) 俞文青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让那个姓陆的小子和他们一起上桌吃饭了。 陆行舟自称是月月的朋友,又带了一大堆贵重礼物来,见到他就很有礼貌的样子。 但他也是年轻过,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不过月月对他的态度好像也不错。 毕竟是南玥亲自请进门的人,俞文青再不乐意,也不能把人给赶出门去。 不过和陆行舟聊了一会儿,俞文青心中的不满倒是散去了些。 一般人觉得陆行舟很冷淡,不好相处,那是因为他本就不想搭理那些人。 事实上,他的谈吐见识都很不俗。 一顿饭下来,俞文青已经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这个小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他看了一眼女儿,暗暗想道。 除夕夜,比起陆家和俞家的平和,顾家可谓闹翻了天。 每年过年,顾琛都会回家,除非是工作繁忙。 而阮秋水自从知道顾琛报复过阮月月之后,就一直不舒服,到今天两人终于见到了面。 以往顾琛无视她,她知道这个继子不喜欢她,也识趣当个透明人。 有时候他阴阳怪气刺她几句,她都是当没听到。 本来阮秋水还是很平静的询问他,当知道他真的故意让阮月月被全网黑以后,她的话语不自觉尖锐了起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说,我一直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 顾琛终于把这些年心里憋的气也发泄了出来,他指着阮秋水,骂她不要脸抛夫弃女当小三。 顾妙然被他们突然爆发的争吵吓得大哭起来。 顾西华一拍桌子站起身,还没发威呢,就被儿子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最后,顾琛一口饭没吃,摔门离开了。 顾家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顾西华和阮秋水争执的声音,合着顾妙然刺耳的尖叫哭泣声。 寒风吹来,顾琛被一阵刺骨的冷意包围,他掏出手机,找到列表中的一个号码,播了出去。 那边传来无法接通的播报声。 他又打开社交软件发了信息,看到了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他抓紧手机,打车去了阮月月的住处。 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顾琛蹲坐在空荡荡的房门口,就这样度过了除夕之夜。 * 过了年开春后,南玥就正式搬进了新家里。 她和陆行舟都不太喜欢家里有外人,并没有请什么保姆阿姨。 只有隔两天,来人打扫整理一下。 房子很大,家庭影院酒柜吧台什么的一应俱全,不过南玥最喜欢待的地方还是书房和院子。 不知不觉,陆行舟和她的作息也开始一致。 每天早起,和她一起跑跑步练练太极。 然后他做早餐,她窝在沙发里刷刷平板,看看电视。 吃完早餐,南玥会习惯在书房待半天,学习公司管理,以及看看投资。 陆行舟就会待在书房另一边,码字或者看文件。 吃完午饭后,下午南玥会歇歇,找些娱乐活动,有时候会出去玩玩。 当然,陆行舟有时候也会开车出去处理事情,不过到晚上就回来了。 总而言之,南玥觉得和这个同居室友相处很舒服。 不过这么轻松悠闲的日子没有过多久。 当南玥拍的那部《叶庄风云》播出以后,经纪人终于忍无可忍的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工作。 当然,南玥没有通告,工资还是照发的,但徐然就是拿着钱良心不安啊。 又不是没有工作找她,关键她挑剔啊!这不想去那不想去的! 这大概是她带的最懒惰最随性的艺人了! 徐然给她打完电话,就传来几个电子剧本,让她自己挑。 南玥窝在沙发上用平板看了会儿,没一个感兴趣的。 她正想回复徐然,陆行舟端来一杯热牛奶,坐到了她身旁,“在看什么?” “剧本。”南玥啧了一声,“没一个有意思的。” “说起剧本……”陆行舟眸光微动,他微微靠过来,“我倒是有一个,不知道月月小姐有没有兴趣?” “你有?”南玥偏过头去看他,距离极近,连呼吸都能感觉到。 “嗯。”南玥还没觉得有什么呢,主动靠过来的陆行舟倒是耳尖发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眸光颤了颤,认真道:“我特意为月月小姐写的。” “我想看看。” “好。”陆行舟起身,脚步一如往常,可他的心跳,在刚刚很明显的乱了一瞬。 陆行舟的剧本的确是为南玥量身定制的。 没什么感情戏,更多的是友情线,主角性格很坚强果断。 南玥本身的性格与习惯注定她拍不了亲密戏,如果让她和人拥抱接吻什么的…… 那她还是快点退圈继承家业吧。 故事讲的是,最后的古武少女,为了调查家族的真相而进入科技极度发达的都市。 结识了一堆有着不同能力的好友,一同经历过生死,慢慢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谋。 打戏很多,有着热武器与冷兵器的碰撞,可以想象战斗场面加上特效会有多燃。 这是一个电影剧本,故事节奏很快,并没有上升什么高深的立意,但很精彩。 在快餐时代,这种电影其实是大部分人爱看的。 南玥看完后,把电子版的传给了徐然,就决定拍这个了。 至于导演什么的,南玥本来想自己找关系,看看谁合适。 没想到陆行舟也给她定好了,还是个名导。 当真是只要她选定剧本,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只要进组拍就行了。 南玥也乐得清闲。 …… 《叶庄风云》播出后,南玥的口碑才算是真的逆转了。 特别是在女主叶晴救了女二,被女二赖上以后,两人的cp都出了。 [我承认,我之前对阮月月的声音大了一点,叶姐姐太帅啦!] [我愿意嫁给叶晴,哪怕是妾,我也愿意……] [让我们把年度最悲催男主奖,颁给叶庄风云的男主。] [阴郁“公子”x娇气小姐,我看谁不嗑!] [啊啊啊啊叶晴身负灭门之仇,被迫女扮男装,阴郁深沉,妥妥的美强惨,却对小娇气包耐心十足,表面觉得麻烦,却只准许她的接近,确认了男主是用来过审的(狗头)] [阮月月的演技真的进步太大了,听说打戏都是她自己上的!剧方发了花絮视频,大家快去看啊!] [最初看这个剧名,我以为主线是男主复仇成长,没想到是女主,故事围绕女主展开,男主才是挂件,太惊喜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41) 随着剧的热度上升,南玥的女粉在疯狂的增长,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婆粉。 一堆在动态下面叫她老公和姐姐的。 剧爆火了,连带着主角也开始火,各种广告活动都找上她,但南玥就拍了一个代表自家公司,也就是小熊猫的广告。 其余活动通通拒绝,进组开始拍摄她的第一部电影。 陆行舟作为编剧,偶尔会进剧组看看她的拍摄情况,并偷偷拍些照片,保存在专属的相册里。 有时候,他也会拍一些日常,比如美食,但会露出对面女人白皙的手,再比如漂亮的景色,却带着女人优雅的背影。 这些都发在了烟雨行舟的动态上。 粉丝狗粮都吃饱了,差点以为账号换了人运营,这变化也太大了。 以往八百年都不发一条动态的,现在隔几天就分享一张日常,虽然配文依旧不多。 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家伙是沉醉在恋爱中了,在暗戳戳的秀。 也有人好奇,照片里那个从不露脸的女人是谁,看背影总觉得有点熟悉感。 有细心的从陆行舟唯一的关注里得到了灵感,再根据两人有时候同样变换的城市ip,还有图片里的穿搭,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难不成…… 是阮月月? 陆泽也同样关注了女神和小叔叔,他看着小叔叔这些天发的动态,越看越心凉…… 那张背影的穿搭,正巧和狗仔偷拍到的一模一样。 他又想起,那次在酒店门口,看到的场景。 小叔叔是什么时候认识女神的? 他,他怎么能挖他的墙角呢? 陆泽也很是悲伤了一会儿,下定决心给小叔叔发了一个信息。 陆泽也:小叔叔,看在你有病的份上,女神我就让给你了。 别误会,这个有病是字面意思,他虽然喜欢女神,却明白小叔叔情感上的问题,小叔叔能喜欢一个人,比他困难多了。 万一,他把女神抢了,小叔叔又恢复到之前那个模样怎么办? 所以,他只有忍痛放弃了。 呜呜呜,果然还是好难受…… 陆行舟第一次回他消息这么快,近乎秒回:别发癫。 看到这个回复,陆泽也突然心痛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难得正经起来。 陆泽也:小叔叔,你能体会到常人的情绪,我很开心。 小叔叔和女神在一起,好像也很不错。 事实证明,陆泽也对南玥根本不算什么爱情,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 在南玥拍摄的第一部电影上映时,细心的观众看到了字幕上的编剧名字。 这部电影只有唯一一个编剧,那就是陆行舟。 部电影不出所料的大火了,剧情精彩,特效炸裂,看得人爽翻,可以和国外的系列电影相比了,甚至更加精彩。 小配角都跟着火了,更别提这个编剧了。 而在这时,终于有人扒出了烟雨行舟就是陆行舟。 烟雨行舟的剑道完结以后就没有再开新文,读者们还以为他在构思新文。 却没想到,他去当了编剧。 而第一个剧本,就是给南玥写的。 再结合他之前发的动态,网友们终于能确定,那就是阮月月! 在电影热映时,两人的cp话题连夜建起,甚至连cp名字都取好了,月下泛舟。 好听又有诗意。 只有南玥的一些粉丝有些不乐意,觉得没有能配上他们又飒又美的姐姐,阮月月独美。 这部电影的票房惊人,近乎是这几年来最高。 在年底时,南玥毫不意外的被邀请去参加颁奖典礼。 并成功凭借第一部电影,拿下最佳女主角。 在南玥拿着奖杯站在台上时,台下的陆行舟拍了一张照片,默默发了一个动态。 烟雨行舟:恭喜月月小姐。[图片] 图片中的南玥一袭性感优雅的红色鱼尾裙,光芒耀眼,让人移不开目光。 很快,cp粉就闻着味过来了。 [美艳大明星和只为她写剧本的编剧,我看谁不嗑!] [听说陆行舟还是陆家的,豪门贵公子甘愿成为幕后,只为了把心爱的她捧上巅峰,啊啊啊甜死我算了!] [月月小姐,哎哟陆行舟你小子挺会啊。] [斯哈,阮月月太美了,这不把陆行舟迷的晕头转向,想知道两人今晚会怎么度过,我真的只是好奇!] [楼上的,你的目的不要太明显。] …… 南玥拒绝了娱乐圈朋友们要给她庆祝聚会的要求,坐上陆行舟的车回了家。 知道陆行舟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场景。 毕竟她事先答应了陆某人,晚上和他一起庆祝的。 南玥进了别墅,发现场景早就布置好了。 餐桌上放着制作好的美食,都是她爱吃的,就连红酒都倒好了,暖色的灯光洒下,舒缓的纯音乐萦绕在整个空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做的?” 南玥好奇问他,毕竟他之前可是一直待在台下啊。 陆行舟笑笑,“是我请人做的。” 他过去拉开椅子,又做了一个绅士的手势,“月月小姐,请入座。” 南玥勾起唇角,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很好。 她从容入座,又问他:“你知道我会得奖?” “我相信月月。”陆行舟跟着坐下,又道:“就算没有得奖,入围也值得庆祝。” 他一点都没有提自己的功劳。 南玥抬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红酒在灯光下摇晃。 “这个奖,算是我们一起得的。” 要是剧本不好,她演技再好,票房都卖不动。 更别说他为她找导演,投资什么的,这些事情了。 “月月喜欢我写的剧本就好。”陆行舟温声道:“希望我可以为月月小姐写一辈子剧本。” 南玥抿了一口红酒,酒液入喉,让她脸上冒出些许热气,她摇了摇头,“可我不会拍一辈子戏。” 这次拿到奖以后,她打算过一段时间再拍,演员这个职业好像体验够了。 她打算进公司,帮着便宜老爸管理和发展,争取让小熊猫成为顶尖的品牌。 “当然……”怕陆行舟误会,南玥又补充道:“你要是有灵感,再写出合适的剧本,我还是会拍的。” 陆行舟其实也有公司的,只不过平常都在家里处理,有重要事情才出去。 听南玥说以后的打算,他不免考虑,要不要想办法和小熊猫合作。 现在俞家也算是圈子里的新贵了。 分手后她爆红了(完) 南玥本身的酒量是很好的,可以说是千杯不醉,但她没有想到,这具身体的酒量这么差,比上个世界的苏云月酒量都要差不少。 才半杯红酒下肚,南玥就已经有点醉了。 她放下酒杯,用手指按了按额角。 陆行舟有些担心的起身过来,“怎么了?” 南玥抬起头来,她一向淡漠的双眸带上潋滟,双颊泛着好看的绯红,红唇微张,声音都比往常更软几分,“陆行舟,我没事,就是有点醉了。” 她的话语理智还是有点清醒的,能认出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她不知道,她这微醺的状态有多迷人…… 陆行舟轻轻伸手,把她鬓边微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双眸有些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哑的问她:“月月小姐,可以帮我把眼镜摘下来吗?” 南玥嗯了一声,“可以。”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摘。 她现在反应有些迟钝,脑子有点晕,想不了太多。 陆行舟单膝跪下,让她更方便替他摘下眼镜…… 南玥第一次看到他没有镜片遮挡的双眼,他的眸子生的很好看,睫毛纤长浓密,瞳仁很黑,似晕染着墨,带着光华。 看着他眼中无法克制,熟悉又陌生的情愫,南玥眸光闪了闪…… “月月小姐,我可以亲你吗?”陆行舟的声音低沉悦耳。 什么? 南玥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脑就被人按住,他滚烫的唇印了上来…… “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住口!住口!你给本系统住口!”444惊叫出声。 “宿主!你快推开他啊!别让他亲!不许他亲!”444的声音可谓是撕心裂肺。 六六有些意外,不过它很快就把激动的狗四拖进角落,不让它看。 当然,它自己也不会看。 在陆行舟热情的吻下,南玥感觉自己好像更醉了…… 她应该讨厌这种不清醒的感觉的,但鬼使神差的,她并没有推开他。 而是在心里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还是…… 逃不掉啊。 一声轻响,南玥手里拿着的眼镜掉落在地上,却没有人去管。 直到快要呼吸不过来了,陆行舟才微微退开,他双眸亮晶晶的凝望着她。 她没有拒绝,没有推开他。 气氛带着说不出的暧昧,都是成年人了…… 陆行舟打横抱起她,一步步走进房间。 南玥被他温柔的放在了床上,昏黄的夜灯照在两人身上。 他又吻住了她…… 南玥微眯着双眸,陌生的人,熟悉的感觉与情愫,理智逐渐退去,竟有一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陆行舟心跳激动的快要跳出胸膛,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锁骨间…… 在某一刻,他抬起头来,双眸潋滟的问她,“可以吗?” 南玥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她的神色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温柔与宠溺…… 他听见她说。 “萧砚之,不要闹太晚,明日还要早朝。”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轻柔,陆行舟瞳孔骤然收缩,光华黯淡下来。 突然浑身僵硬,被冰寒刺骨的凉意包围,脑袋一片空白,心脏似乎停止跳动,在这一瞬间连自己存在的感觉都没有了…… 醉意上头,他久未动作,南玥闭上双眼,沉入黑暗…… 陆行舟替她盖好被子,躺在她身旁,单手撑着额,看着天花板出神…… 萧砚之。 早朝? 他很确定,她没有拍过这类的剧。 记忆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天,她在古董店花一百五十万买下一本野史…… 她说,她要给岁月画上一个句号。 在那久远的岁月中,她经历过些什么呢? 过了许久。 陆行舟翻过身,轻轻隔着被子抱住她,吻着她的发丝,睫羽轻颤,似乎有水意一闪而过…… 月月小姐,我的一辈子够不够在你心里换个位置,让你忘记他? * 南玥进了公司,抽时间每三年拍一部电影,剧本都是由陆行舟写的。 偶尔也会和他一起去各地旅游看看风景,放松放松。 烟雨行舟关于南玥的日常一直在发,从没有间断过。 南玥动态下面一堆cp粉催促,询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给陆行舟一个名分。 催着催着,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过去。 等到南玥的粉丝都被陆行舟坚定的耐心与十年如一日的毅力打动,也进了月下泛舟的坑。 等到同人文都泛滥成灾,等到南玥拿奖拿到手软,成为炙手可热的巨星。 等到她三十五岁正式宣布退圈,引起轩然大波。 等到小熊猫成为知名企业,俞家成为豪门贵族,如日中天,比顾家还要强上几分,谁都不能打压。 等到陆泽也都和安樱樱结婚有娃了。 等到最早的一批cp粉孩子都能上小学了。 陆行舟还是没有名分! 明明两人早就被爆出同居,奈何就是没有结婚! cp粉们恨不得把民政局搬到两人面前,按着他们的头把这个婚结了! 除了南玥和陆行舟一直没结婚,还有一个人也在默默等着她。 这么多年,顾琛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南玥,看着光芒万丈的她,悔恨不已。 若是当初他没有那样对待阮月月,而是与她一起互相拥抱治愈创伤。 是不是今天,站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他了? 而不是像现在,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她。 陆行舟和南玥如果爆出喜讯,怕是会普天同庆,毕竟关注他们的人不少。 年迈的李寻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心里说了一句希望陆行舟永远追不到姑娘,没想到一语成谶。 还是陆行舟去见了一次他,对他说了一句实话。 他说。 他在等。 具体等什么他没有告诉他。 但也算解开了他的心结。 时光无情,让俞文青鬓边染白,皱纹沟壑越来越多。 在俞文青年迈弥留之际,是南玥和陆行舟守在身边。 他笑着抬起粗糙苍老的手摸了摸南玥的头,眼中释然,“这次……终于不躲爸爸了。” 生离死别,人生常态。 南玥平静的接受着他的离去,眸底一丝悲意一闪而过。 这就是她在小世界不想投入太多感情的原因,人的一生太短。 而她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终究,都是过客。 在陆行舟六十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 这一病,他的身体就彻底垮了下去,直到来年开春,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 陆行舟不愿意住院,最后的时光,他一直待在家里。 午后,南玥和他一起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月月……”陆行舟的呼吸虚弱,意识似乎也开始模糊。 六十几岁的他依然温文尔雅,身上带着淡淡药气,不算难闻。 南玥应了一声,如往常一般的语气问他,“怎么了?” 同样六十多岁的她,看起来却比同龄人年轻太多,时光似乎在她身上留不下痕迹。 她仿佛,还是随时可以抽身。 “我快要死了……” 陆行舟温柔笑了一下,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到她感觉有些疼。 “我,到底有没有在你心里,留下一点点影子?有没有?” 他的目光带着往常没有的偏执阴郁,让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南玥双眸微颤,她有些震惊的望着他……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忘记他吗?” 陆行舟声音气闷,委屈又苦涩的质问她,“你就那么爱那个萧砚之吗?我努力了一辈子,陪了你一辈子,难道…难道还没有比过他吗?” 他很聪明,看到之前的阮月月采访以及影视剧,就能猜出来那个阮月月与让他着迷的月月小姐,不是同一个人。 在那夜,南玥无意识叫出萧砚之的名字以后,他就暗暗查了。 然后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这个月月可能是历史上天圣太后的转世。 所以他并没有把顾琛看在眼里。 对他威胁最大的,是她心里的白月光,已经死了的大燕朝明耀帝! 他疯狂的羡慕他,嫉妒他,想替代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他不管她前世是谁,他只知道,今世,是他陪在她的身边! 他的一切情绪,一切欲望,都因她而起。 除了她,没人能让他瞩目。 无数次,他差点克制不住,可他害怕惹她厌恶,他不敢想象她若是毫不留情的离开了,他会怎样疯魔? 他一直在等,这么多年来。 只要她主动,主动哪怕一次,让他知道,在她心里,他是有那么一点点位置的。 他都会不管不顾。 可她没有,一次也没有,唯一能感觉到她不一样的情绪,是在那天叫出萧砚之名字的夜晚。 现在,他要死了。 可他不甘心! 不甘心在她心里,连影子都留不下! 不甘心比不过一个前世的死人! 南玥眼神复杂的看了他许久,突然无奈的露出一抹笑来,“你真想知道?” “我要知道!”陆行舟双眼通红,声音沙哑。 “好吧。” 南玥在心里对六六道:“六六,捂住三四的耳朵,别让它听。” 讨厌的男人终于要死了,正在看好戏的444:? 六六接收到任务,应了一声,又苦恼的看着狗四的数据小球,这也没耳朵啊。 不管了! 反正宿主让狗四别听! 它一定要完成任务! 六六把444推入系统专属小角落,一般宿主洗澡什么的,它都是和444待在这里,不窥探隐私的。 又用自己的数据层层封锁了角落,屏蔽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好了,这下宿主可以放心啦! 做完这一切,它也蹲在了角落里,嘿嘿,它可是听话的系统,不会偷听宿主的小秘密的! 没有444偷听,南玥叹了一口气,终于说了出来。 “笨,萧砚之就是你啊……”南玥轻轻笑着,语气肯定。 陆行舟心神俱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说什么? 南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其实这件事,她早就察觉了。 不然她也不会准许陆行舟的接近,让他登堂入室。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历史,是她之前所经历的,所以萧砚之转世成为了陆行舟。 不过这只是猜测。 那夜她喝醉了,但一直记得,他们的亲吻与拥抱。 陆行舟同样不爱吃鱼,他接近她,她并不反感,就如同不反感上辈子的绵羊崽一样。 不然她就算是喝醉了,也会打爆他的头,才不会让他亲。 如果陆行舟没有憋着,第二日询问她关于萧砚之的事情,她一定会给他一个解释。 但他没有问,于是她也没有说。 她一直准许,并且默认着他的亲近。 除了他这个笨蛋,还会有谁心甘情愿什么都围着她转呢…… 虽然她不懂,为什么他就是赖上她了。 仿佛回光返照,陆行舟的双眼恢复了神采,闪过一道令人惊艳的幽光,他勾了一下唇角,叹息,“我更不甘心了……” 竟然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一辈子! 力气渐渐流逝,陆行舟连睁眼都开始费力,他急促喘息着,断断续续道:“下辈子,下辈子,你……” 南玥的心忽而微微触动,她轻声承诺,“如果下辈子,你还能找到我,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南玥不能确定,下个世界他还有这样好的运气,她还能到同一个世界。 但如果真的有可能,她会做到。 毕竟这辈子,她觉得和陆行舟以这种状态相处的很舒服,就算知道他对她的情意,也懒得更进一步,没想到他执念深重,为这件事竟醋了一辈子。 临了了,都走的不安心。 “好,我等着……” 陆行舟终于满意的闭上了双眼,抓着她的手渐渐松开…… …… 陆行舟的葬礼由南玥一手操办。 偌大的别墅,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南玥整理着陆行舟的遗物,这才发现,家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她在他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一张婚书。 鲜红的纸上写着清隽如风的金色字迹,与他前世的字体很像。 “高堂在上,立此书为证。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南玥坐在床边,拿着婚书,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 吾皇万岁万万岁(1) 南玥在这个世界又待了四五年,培养出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后。 这才觉得无趣的让444带她离开。 顾琛一生未娶,哪怕熬死了陆行舟,南玥也没有给他丝毫接近的机会。 444早就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了,攻略对象虽然还在,对宿主好感度也在这些年平缓的上升,但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用?让他和宿主谈个短暂的甜蜜夕阳恋? 可算了吧。 先不说宿主干不干,就怕到死了好感度都没法百分百。 这个世界算是废了,下一个吧。 许是承诺过陆某人,南玥这次传送心底带上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待了几十年,她心中隐隐有了明悟,怎么才能修心。 其实,有时候也不该把自己太过排除在世界之外…… 她决定,下个世界,稍微认真点。 * 【世界传送中……】 【环境检测中……】 【欢迎进入新世界,本世界背景分类为古代[群雄逐鹿],根据世界背景以及宿主身体素质判断,危险程度三颗星。】 【系统正在计算攻略任务难度——】 【叮!预估任务难度为——三颗星。】 【……智能助手系统正在加载中……】 【叮!加载成功!】 大宁朝八十九年,夏末。 朝歌皇城,永定侯府。 庭院森森,仆从们低着头,脚步像是丈量好了一般,规矩极了。 后宅大堂之中,主位之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穿浅绿裾裙打扮素净的少女慢悠悠给她打着扇子。 老妇人呷了一口茶水,沉声开口,“圣旨已经下了,最迟不过后日,六郎便要出发前去岐县了,你如今不去多看看你的六郎,带着月娘来找我作甚?” 南玥刚到世界,就听到老妇人的声音,她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 老妇人明显不是在和她说话。 坐在她旁边椅子上束着白发带的美妇人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才捏着帕子呐呐出声道:“老夫人,去岐县路途遥远,我打听了,一路上都是山匪出没,六郎武艺不精,年纪又小,如何能…能担此大任啊?不如……” 妇人顿了顿,试探着问:“不如让大郎前去?” 几乎是话音刚落,上首的老夫人就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盏,眼神一厉,呵斥道:“胡说!大郎正值弱冠,正是发扬我们侯府之时,他爹又刚故去,这侯府自然要让他继承,怎么能让大郎前去!” 妇人被老夫人凶得浑身一抖,眼眶瞬间湿润起来,“可,可六郎……” 老夫人看着她,语气威严,“田氏,你这么想大郎前去,莫不是你想让六郎越过他长兄,继承这侯府爵位?” 大宁朝以儒治国,最讲究孝道与长幼之序,嫡庶更是分明。 大郎身为嫡长子,只要他不出事,那这爵位就必定是他的,没有人能觊觎。 哪怕是嫡次子六郎。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田氏哪里敢应话。 她忙跪了下来,连自称都吓得换了,“老夫人,妾绝没有这样的想法,妾…妾只是心疼六郎,六郎毕竟是妾唯一的儿子,若是六郎出了什么事,妾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老夫人那双锐利的眼望了她一会儿,“当真?” 田氏低垂着头,声音带着丝丝哽咽,“妾可以立毒誓,妾从未想过让六郎与大郎争抢侯府!” 老夫人这才变了眼神,略微放软了声音,“也不必如此,我自然是知道你田氏的心的,你也不必把事情想的太坏,都是一家人,六郎同样是我的亲孙儿,我难不成还会害了六郎?六郎身为侯府嫡次子,这事儿若办好了,就能入朝为官,还能帮扶着侯府,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你看那些个庶子想得到这事儿吗?快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田氏擦着眼泪站起身,不敢应声。 好事? 好事怎么不让她的宝贝大郎前去? 真是好事哪次轮得到她家六郎与月娘? 在他们心里,他们娘三儿,就只配捡他们剩下的! 老夫人视线一转,看到下首沉默坐着的粉衣少女,悠悠开口道:“月娘,你多劝劝你母亲,作为侯府主母,这番样子实在是……” “你也及笄快一年了吧?你听话,过段时日,祖母给你安排相看。” 南玥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还没有得到记忆,那几句敲打让她对这个老夫人也没什么好感。 见她这反应,老夫人有些不高兴,到底是从乡下来的,“你之前在庄子里,也不讲究些什么,但如今回了侯府,可要多学着点规矩,别像你母亲似的不听话,这样祖母才好给你安排好儿郎。” 在旁边打着扇子的少女忍不住接过话头道:“是啊,阿姊你在庄子里,恐怕没见过什么郎君吧,咱们朝歌城可是有好多俊俏……” 她的话语中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放肆!我和你嫡姊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了?” 楚月再不受宠,她再不喜欢这个孙女,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女。 一个姨娘生的庶女,说的好听点是侯府女儿,说的不好听就是半个奴婢。 少女连忙跪下认错,“老夫人莫气,是婳娘一时失态,忘了规矩。” “注意自己的身份,再有下次,你就别来我身边伺候了。” 楚婳之前的几分得意娇俏丝毫不见,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模样,低着头老实应道:“喏。” 老夫人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田氏身形不稳,跌坐回了椅子上,无声掉泪。 婢女们站在后面,低垂着头,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 压抑的气氛蔓延在整个侯府…… 444恢复了点活力,“新的世界,新的开始,加油哟宿主,这次一定要好好攻略!” 毕竟这次可是它精挑细选过的世界,再过不久,天下被群雄割据,彻底乱套,除了身份尊贵的攻略对象,宿主一个柔弱女子还能依靠谁呢? 记忆传送进脑海,南玥看着不远处的花瓶架子发呆。 楚月,永定侯府的四娘子。 母亲田氏是永定侯的继室,育有一子一女,一个她,一个弟弟,楚六郎楚钰。 因为出生不久,侯府境况不太好,连续发生了几件大事,永定侯去找了术士来看了看…… 术士当时见到还在襁褓中的她就说了八个字,“天凰贵命,奈何奈何……” 永定侯反问,术士却摇了摇头,只说她八字与侯府相冲,必须远离侯府养到及笄方可回来。 于是才几个月的她,就远离了父母,由奶娘带着去了偏远庄子里。 在庄子里的生活挺平静的,一直到她及笄。 吾皇万岁万万岁(2) 及笄那日,楚月在庄子旁边的树林里捡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郎君。 楚月很善良,把他带回了庄子里,还请了大夫给他看伤。 包扎好了以后,郎君很快就醒了。 楚月一直在庄子里生活,去过最大的地方不过是乡镇,奶娘在她九岁时就因病去世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奶娘的女儿,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云卷。 所以也不讲究什么规矩,男女大防没有很重。 楚月不像朝歌里的贵女们,一举一动就像是被规定了一般,仿若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她鲜活又天真。 年轻郎君在休养期间,无法避免的爱上了她,就像楚月偷偷看过的烂俗话本一样。 朝歌城来的贵公子,喜欢上了她一个乡间女郎。 在男人离开之前,两人定情了,互相交换了信物。 楚月把自己绣的鸳鸯帕子给了他,他翻遍全身,最后给了她一块玉佩。 同时对她说,若她以后去了朝歌,有什么事可以凭着这块玉佩找到他。 若想要他帮什么忙,这个玉佩可以换得三个机会,就当他报救命之恩。 若她信任他,就不要拿着玉佩换机会,等着他来娶她。 陷入爱情里的楚月自然是信的。 永定侯在战场上死了,办丧事时,永定侯府才终于想起她这个嫡女,派了人来接她回去。 楚月也没有想到,回到侯府之时,就是参加自己父亲的葬礼。 不过她从小就没有见过这个父亲,对他倒没有什么感情。 庶子庶女们在背后偷偷骂她,她也只当没听见。 朝歌城很大,永定侯府也很大,但楚月生活的很不自在。 这些年,母亲偶尔会去庄子里看看她,但母女两人终究不是太熟。 侯府规矩森严,老夫人不喜欢她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她这个自小不在身边的孙女。 永定侯去世得突然,侯府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让人焦头烂额。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皇宫里又传来圣谕。 派永定侯嫡子为督运使,押运粮草以及官银前去岐县。 今天开春,世道就有些乱了,各地山匪四起,一些异姓王,侯爷以及周边小国更是蠢蠢欲动。 朝廷腐败不堪。 仿佛只需要一个轻轻的推动,就会彻底乱套。 在忠于朝廷的永定侯突然的死亡后,整个大宁更是风雨欲来。 岐县是一个特殊的区域,位于大宁与西庆王封地的交汇处。 此地县令杨肃曾是永定侯的旧部,但又与永定侯因为一些旧事摩擦闹得有些不快,不然也不会屈尊去偏僻的岐县做一个小小的县令。 未免岐县被西庆王拉拢突破,圣上不知是听了谁出的馊主意,在看似没有动静的西庆王动作之前,先一步让永定侯嫡子押送官银粮草。 这一是补充军需,避免西庆王反了以后拿岐县当做第一个突破口。 二嘛,也是给杨肃发出一个信号,永定侯嫡子随你处置,你出完气,还是大宁的好官,曾经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只要保住了岐县,升官发财不是问题。 永定侯尸骨未寒,朝廷就对他的嫡子出手,利用永定侯嫡子给一个小小县令出气,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虽气愤不已,但刚死了永定侯的侯府什么都做不了,又身在朝歌皇城,不敢反抗朝廷,更要仰仗着圣上生存,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恶气。 老夫人想通事情关窍,怎么敢让宝贝的大郎去。 还好,事情还有转机。 圣上只说永定侯嫡子,并没有说是哪一个,这也是圣上给他们的一个机会。 侯府还有一个嫡次子六郎。 为了保住侯府,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一商量,直接舍弃了六郎。 田氏一听说,整个人都差点晕过去,这才带着楚月过来,妄图让老夫人改变主意。 六郎年纪小,武艺也没有他大哥与父亲厉害,带着官银与粮草,这不是小儿持金过闹市吗,怕是还撑不到岐县,就要在半路被山匪给杀了。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不想再失去儿子了。 田氏单薄的身体颤抖着,连啜泣都很小声。 接收完了记忆,南玥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母亲,我去看看六郎。” 田氏抬起一双红得像兔子的眼,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去吧去吧,多和你阿弟相处会儿……” 以后怕是,没机会再相处了…… …… 南玥询问了一下府上的下人,知道楚六郎在哪里后,就带着婢女云卷前去找他。 云卷只比她大一岁,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由于之前和楚月一直待在庄子里,比这府里的婢女们活泼不少。 不过回了侯府以后,可是被好一番教育,现在懂了不少礼数。 走路不再乱看,步子要迈的一样大,低着头不许直视主子们。 朝歌城贵女们的穿着都是各式各样的裾裙,宽袖,身后带着拖尾,外罩一层纱质长衫,腰封紧紧裹着纤细的腰身,腰间挂着长长的玉佩,走起路来玉石碰撞,叮当作响。 长发挽出精致的发髻,头戴玉钗,以及一个小小的发冠,有时会用金银小钗做做点缀,长长的发带把垂落在身后的长发束起。 这一身打扮,看着温婉端庄,但走起路来,很是不方便。 南玥走路速度放在贵女们身上算是快的了,依旧优雅,还带着其他贵女们没有的飒爽。 她在心里暗想,有时间肯定要把衣柜里的衣服样式换一换。 好看是好看,太不方便了。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马场。 侯府自家的马场与皇家的自然没法比,只能骑着马跑两圈,只是永定侯是个武将,爱收集各种各样的马驹。 楚钰小小年纪,在侯府最爱待的地方就是马场了。 少年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马场速度很快的奔跑着,轻快爽朗的笑声连刚进马场的南玥都能听到。 他的活力,与死气沉沉的侯府格格不入。 南玥缓了一口气,扬声叫他,“六郎!” 听到她的声音,少年郎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调转马头快速朝她奔跑过来。 在离她上十步时,停了下来。 楚钰从马上跳下,朗声叫她,“阿姊!” 少年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阿姊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呀!” 阿姊自从回了侯府,就被拉着学规矩,他去找她都被那些讨厌的婆妇们阻拦,说什么单独见面不合规矩。 他与她阿姊之间要注意什么规矩? 害他与阿姊都没有多少时间说说话。 吾皇万岁万万岁(3) 楚钰就比楚月小两岁,今年才十四,长相和她有三分相像,肤色比她更深一点,额头上带着一个小小的伤痕,不细看看不出来。 是他小时候调皮从树上摔下来磕到的,他不但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有伤痕才算是大丈夫。 他个子长得高,现在都能赶上南玥了,甚至比她还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不过两人都才十几岁,以后肯定还有机会长。 “六郎的马术不错哦。”南玥夸了他一句。 不愧为血脉相连的姐弟,南玥一见到他,就感觉有些亲切。 而这次,她并没有抗拒压制这丝冒出头的亲切感,而是学着去体会。 在楚月的记忆里,这个阿弟去庄子里看过她几次,每次都会带上自己喜欢的宝贝的小玩意过去。 “嘻嘻!”楚钰果然很开心,他笑得傻里傻气的,“那要不要我带阿姊跑上一圈?” “你带我?” “是啊!”楚钰拍了拍骏马,骄傲抬起下巴,“我的小红可听话了。” 仿佛听得懂主人的夸赞,骏马开心的打了一个响鼻。 说着,他上了马,而后对她伸出手,“阿姊,快上来!” 云卷这段时间天天被侯府洗脑,第一反应就是拉住南玥,“女郎,这不合规矩。” 女郎与六郎君虽是姐弟,可大宁男女大防极重,怎么能共骑同一匹马呢! 南玥轻笑一声,“云卷,咱们在庄子上不合规矩的时候多了。” 是啊,先不说在庄子上时,女郎悉心照顾迟郎君。 就连她一个婢女,都能与女郎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你这侍女怎的这么多话!”楚钰有些不悦。 云卷不敢多说,只好退后了一步,其实她也不想女郎受到太大的约束。 只是这段时间,和女郎两人在侯府被训怕了。 一个马奴过来,默默跪地趴下身子,等着贵女踩着他的背上马。 南玥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并没有踏上马奴的背。 “你下去。”她淡声道。 马奴诧异的抬起脑袋,露出一张脸来,竟然长得不错,浓眉大眼,就是皮肤糙了点。 他被年轻女郎漂亮的容颜惊艳,一时愣住了神。 这还得了?! 楚钰瞬间就炸了,拿起鞭子就抽了马奴两下,粗布灰衣上瞬间出现血迹,他恶狠狠道:“还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管事的急忙过来,用力踹了马奴一脚,跪地认错,“郎君恕罪,郎君恕罪,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马奴摔在泥地里,再不敢抬头,余光只见尊贵女郎的裙摆…… 管事的又道:“郎君教训得好!不知郎君想怎么罚这低贱的马奴?” 楚钰生起气来,倒有几分气势,他不耐烦的摆摆手,“这次就算了,阿姊心软,见不得血,再有下次,你这马奴的命是别想要了!” 管事的应喏,连忙带着命大的马奴退下。 这次算是他运气好,不然哪里还能保住性命。 楚钰见南玥沉默着不说话,想起阿姊之前一直待在乡间,怕是没见过这种阵仗。 他有些不安的捏了捏鞭子,问她:“阿姊是不是觉得我很霸道?” 南玥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你做的是对的。” 即便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凭着记忆和一路从侯府走来的所见。 她能清楚的知道,虽然同为古代,但这个世界比第一个世界更加迂腐。 若是贵女被低贱的马奴盯着看了容颜,传出去都不好听。 贵女只会配门当户对的王孙,哪容得低贱的马奴肖想。 为了保住名声与府中威严,倒霉的马奴当场就会被拖下去挖眼或者赐死。 如果不教训马奴,谁知道那些不长眼的会怎么传。 楚钰虽然气势吓人,动手抽了马奴,反而保住了马奴的一条命。 其实在这个世道,马奴的命算什么。 不光马奴,普通百姓的命都不是命。 楚钰这才又笑了起来,他再次伸出手,“阿姊,快上来吧!” 南玥抓住他的手,使力上了马,由于裙子的不方便,她只能侧坐在楚钰身后。 她再次叹息,以后一定要换裙子。 “阿姊,坐稳了!” 在阿姊坐上来以后,楚钰才发现自己的粗心,应该为阿姊准备骑装的。 朝歌城里会骑马的贵女近乎没有,所以骑装什么的也需提前定制,一般贵女的衣柜里是没有的。 楚钰没敢让马儿加速,几乎是走着在马场绕圈圈。 侯府这段时间发生过很多事,除了楚钰,也没人有心思来马场玩乐。 “好玩吧?阿姊。” 阿姊之前待在庄子里,别说骑马了,怕是连马儿都很少看到。 南玥表示这个速度还不如她走路来得快,嘴上却道:“嗯,还行吧。” 对于这种小朋友,南玥随便敷衍两句他都乐的不行。 “哈哈哈哈那我多带阿姊转两圈!” 等到远离了马场的下人们,南玥才幽幽道:“母亲今日带我去找了老夫人。” 楚钰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接上她的话,“祖母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平日里不讨祖母喜欢,武艺学识样样不如大兄,祖母自然会牺牲我,成全大兄与侯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低落。 楚钰其实并不比楚大郎差多少,他不过是吃亏在年纪。 可惜人心总是偏的。 老夫人不喜欢田氏,连带着不喜欢她生的两个孩子。 田氏说是侯府主母,可上面压着一个老夫人,又是续弦继室,还是个没落世家出来的女儿,怎么都矮一头,日子并不好过。 楚钰很快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为侯府牺牲这么大,在我走后,侯府说什么都要好好对待母亲与阿姊,我走前,可是会让他们做出承诺的!” 这是他之前知道消息以后就决定的。 承诺? 等他被折磨死了,承诺又算得了什么呢? 田氏没有了儿子,日子怕是会更加艰难。 少年郎心性单纯,南玥没有打断他天真的想法,“没想到六郎还挺聪明,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被阿姊夸了,楚钰又开始得意的翘尾巴,“那是!我一直都这么聪明!” 他不再提起那些沉重的事情,哈哈笑着,“阿姊抓紧了,和小红熟悉熟悉,我到时候把它留给你。” 南玥突然明白了,在整个侯府都死气沉沉时,他为什么那么欢乐。 他不是不在意,不是不知道,自己即将奔赴死亡。 他在进行最后的狂欢。 最后陪陪她,陪陪母亲,陪陪小红…… 南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闪过一道精芒,已然下定了决心。 她讨厌侯府,讨厌昏庸的宁帝,讨厌腐败的朝廷,讨厌这个迂腐,对女子束缚极大的世界。 她要…… 搞事! 吾皇万岁万万岁(4) 打定主意以后,南玥心情好了不少,“我可不想要小红。” “啊?”楚钰愣了一下,“那阿姊你想要什么?” 又替小红说好话,“它很乖的,你确定不要?朝歌城里好多贵女都没有自己的马哦!” 他虽身为侯府嫡子,却没有什么东西能给阿姊。 唯有小红,它不单单是一匹马,还是他留给阿姊的寄托。 以后,阿姊若是想他了,就可以骑一骑小红。 “小红你自己留着吧。”南玥略微一想,就知道他把小红留给她的原因。 很奇怪,明明姐弟俩相处时日并不算多,但感情就是他人比拟不了的。 正好路过,南玥信手一指,道:“我要这匹马!” 一匹毛色顺滑的黑马没有老实待在马厩里,而是在马场边悠哉悠哉的晃悠,马场的人没有敢靠近它的,只远远儿的看上几眼。 似乎察觉到视线,黑马抬起头来,眼神野性难驯。 没想到阿姊看上了侯府出名的刺头儿马,楚钰一边惊讶阿姊优秀的眼光,一来就挑了一匹最好的马,一边摇头道:“阿姊,这匹马可是侯府出名的坏脾气刺头儿,想当初可是连父亲都没有成功驯服它,你更别想了。” 说着,他拉了拉缰绳,让小红离它远点,“怕是还不等阿姊你靠近,它就要踹伤你。” 南玥闻言,没有多说,但这匹马,从现在开始,已经是她必得之物了。 若连一匹马都驯不服,以后如何办成大事? 仿佛感觉到她眼中的意思,黑马有些不屑的扭过头去。 在马场转了两圈,楚钰这才把南玥从马上放下。 他亲自把小红牵回马厩,有些不舍的摸了摸它顺滑的鬃毛,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把小红送给南玥的想法。 “女郎。”云卷弯腰仔细替她整理着衣裙,以防等下回去又被人说。 不过今日女郎与六郎君同骑一匹马的事情,迟早都会传到那些人耳中,逃避也逃避不了太久,怕是还会挨罚。 “阿姊,与我一起去见母亲吗?”楚钰问她。 南玥点了点头,怕是在楚钰心里,这是陪家人的最后时光了。 即便她心里早有打算,但现在并不是告诉他们的时机。 与田氏说了一会儿话,其实主要是楚钰在说,南玥只是听着,偶尔开口说一两句。 反正楚月一回侯府,就是疯狂的学规矩,与违反规矩被罚,她也没多余心思和母亲叙旧。 这么多年都在乡下,更没什么好说的。 田氏习惯了她的冷淡,有时候想改善关系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可以说,她根本不了解这个自小不在身边的女儿。 所以,南玥并不担心在他们面前显露出变化。 至于贴身侍女云卷? 那就更好对付了。 云卷性格单纯,而且她在学了一段时间规矩后,都不自觉变得古板迂腐。 南玥都不用解释,云卷都能自己给她找到一堆合适的理由。 毕竟,回了侯府的楚月的确变得沉默不少。 那再变化一下,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间,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侯府规矩森严,晚膳在这个朝代,是一日中最重要的一顿,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 以往永定侯还在时,是由他坐主位,老夫人还有田氏以及嫡子嫡女们,坐在一桌。 其余庶子庶女坐旁边的小桌。 至于妾室们,则是站在旁边布菜,等永定侯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才能去小桌上吃。 偶尔过节,或是心情好,才会让妾室们提前入座。 总而言之,宠妾灭妻,在永定侯府是根本不存在的。 应该说,在整个朝歌城都很少。 哪怕宠爱妾室,都不敢宠到明面上来。 永定侯的妾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那么五六个,其中有一个还是他好友送给他的。 现在永定侯不在了,坐在主位的就成了即将要继承侯府爵位的楚大郎,楚锐。 楚锐今年二十出头,年初刚娶了妻。 侯府对他期望很大,在他如楚钰这般大时,永定侯就请有名的大儒给他取了字。 这就不得不说大宁朝的取字了,如果是一般的男子,在行及冠之礼时才会取字,或是长辈取,或是大儒取…… 但世家公子不一样,在年少时,就会请大儒取字。 而平民百姓,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有字。 如楚钰,他之前还天真的以为永定侯会提前给他取字,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永定侯府用膳规矩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听楚钰说以前永定侯在时,还没有这么压抑。 毕竟永定侯有时会询问楚大郎功课什么的。 楚钰之前还很喜欢听,可当他有一日兴高采烈的插嘴说了一句,被老夫人骂了,还被罚了。 当时,永定侯就那样冷冷的看着,没有帮他说一句话。 楚钰从那时候就懂了,他再也不在父亲面前表现,也不再期盼。 在楚月的记忆里,回到侯府以后,最抗拒的事情之一,就是每日一起用晚膳了。 不过今日,老夫人倒是主动开了口,还是难得的询问楚钰,“六郎,听说,你今日又去了马场玩乐?” 楚钰刚吃下一口菜,闻言,有些懵的啊了一声,抬起头,含糊不清的道:“是啊,怎么了?” 他筷子顿在半空,眼睛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腮帮子鼓鼓的,嘴巴还在不断嚼啊嚼…… 一副呆傻样。 老夫人看到他这模样就从心底生起厌恶,到底是田氏这种扶不上台面的生的,身为侯府嫡子,吃个饭都让人嫌弃。 再看看另一个…… 南玥正在埋头苦吃,不得不说,这侯府厨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盘中餐。 毕竟,她可是要认真搞事的,不养好身体,没力气怎么搞事? 她吃饭的速度很快,而且吃相并不难看。 但俗话说得好,讨厌你的人看你做什么都讨厌。 朝歌城贵女们用膳都是小口小口的吃,和猫儿一般,而且为了保持纤瘦的身材,大多只吃半碗就饱了。 哪里像南玥,都吃了快三碗了。 老夫人只觉得她果真是从乡下来的,没吃过好东西。 这两个,哪里像是从侯府里出来的郎君和贵女,分明、分明就是那不懂规矩的下里巴人! 吾皇万岁万万岁(5) 老夫人嫌弃的摇摇头,对楚钰说道:“多和你大兄学学,你大兄像你这么大时,都能帮着他父亲办事了,哪像你似的,天天只知道玩乐。” 侯府现在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他们三个就跟吃白饭的一样,看着就碍眼! 多跟大兄学学,这句话楚钰耳朵已经听出茧子了,他咽下嘴里的吃食,毫不在意道:“既然大兄厉害,那大兄就能者多劳呗,我学那么多做什么?” “再说我马上要去岐县了,让我多玩两天怎么了?”他又添了一句。 “你!”听他说前一句,老夫人就要发火惩戒。 可他后面的话一说,老夫人只能硬生生压下心里的火气与嫌恶。 楚锐笑了一声,“祖母莫生气,六郎他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别气坏了身子。” “既然六郎想玩,就让他玩,咱们侯府又不是没人做事,六郎后日可是要帮咱们办大事呢。” 他看似是在帮六郎说话,但每一句都是在贬低六郎,言明侯府并不缺楚六郎一个。 楚钰在心里呵了一声,他又不与大兄争抢些什么,大兄明明有父亲与祖母的偏爱,却总爱打压他。 他表面还是笑嘻嘻,附和道:“那是,这么大的事情,除了我,侯府也没人能办了。” 也许那些庶子庶女还糊里糊涂的,但楚钰不是傻蛋,他从刚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件送命的事。 楚大郎不可能去送死,偏心的老夫人会死命护着他。 楚钰早就看透了,但他身在侯府,无法轻易逃离。 最重要的是…… 母亲与阿姊都要依靠侯府生存。 他可以替楚大郎去送死,但他都快死了,最后陪亲人的两天,他们别想再恶心打压他! 楚钰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把碗一推,筷子往桌上一丢,闹出的动静极大。 “我吃完了,继续玩乐去了,你们慢用。” 说完,他也不看其他人,直接起身离开。 老夫人被他气得脸色铁青,楚锐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算了算了,忍过这两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南玥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碗筷,比楚钰还过分,话都没说一句直接下桌。 老夫人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差点又上来了,“田氏,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好女儿!” 田氏不敢抬头,只唯唯诺诺解释道:“老夫人,月娘她只是太过担心六郎,想着与六郎多相处会儿,这才,这才不懂事的先离席。” 在侯府,哪怕小辈们已经吃饱了,也得等长辈放下筷子以后,再有序的下桌。 这是规矩。 老夫人被他们气得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起身离开,楚锐也跟着离开,不知是与她说些什么去了…… 其余人这才都自在了一点。 田氏松了一口气,还好老夫人并没有惩罚月娘他们。 可她心念一转,又感到有些悲哀。 六郎哪怕替他们送命,都换不来一个好脸。 …… 翌日。 南玥从衣柜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锁的严严实实的木盒,她用钥匙打开木盒。 又从里面拿出一个手帕层层叠叠包着的物件,她把手帕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块玉佩。 玉佩上雕刻的纹路,仔细一看,那不就是龙嘛! 这就是那个楚月所救的,自称迟彦的男人,和她交换的定情信物。 南玥拿起玉佩,带着云卷就要出门。 “女郎,您要做什么去?”云卷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她走。 不过快要出府时,她却急急忙忙跑回房,然后拿着幕篱出来。 她仔细的把幕篱给南玥戴好,自己也戴上了面纱。 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忘了。” 南玥没有说什么,继续带着云卷出门。 在皇城脚下,她暂时并不打算搞什么特殊化,即便她心里有点烦躁。 毕竟她,讨厌麻烦。 特别是侯府的规矩,束手束脚。 皇城街道上人还是挺多的,不过女子很少,偶尔有几个像她一样的年轻女郎,也是戴着幕篱或者面纱,长长的帷幔垂下,遮住容颜。 而不管是街边店铺,还是摆摊的,都是男子。 只有一些年纪大了的老婆婆,才会卖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若非万不得已,朝歌女子没有抛头露面的,越是尊贵的女子,越会注意。 这个世道,对女子分外苛刻。 若是云卷知道南玥是来做什么的,怕是会转身拉着她就回府。 南玥一路走着,隔着帷幔打量,直到进了街角一间医馆…… 医馆里没什么人,就一个长着山羊胡的中年大夫,和一个年轻的小学徒。 见有人进来,看穿着还是个贵女,大夫拿出雪白帕子,这是盖在手腕上用来诊脉的。 一般的贵女都不会来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看病。 虽然心里疑惑,但大夫还是尽责的询问道:“女郎,可是有哪里不适?” 南玥想起楚月的记忆,轻轻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 不过为了接下来的事情。 她的语气平淡,“大夫,我近日心中不适,好像是害了相思病,我想见我的情郎。” 这句话说完,南玥已经麻了。 情郎两个字语调骤然冷的不行。 没办法,这个暗语是迟彦定的,当时听完楚月就双颊通红,赶他快走,她是不会说出这样让人害羞的话的。 444在空间里快乐的打滚,“啊啊啊宿主,你终于主动了,你终于主动了一次!我好感动!” 来这个世界才多久啊! 宿主就主动做任务了!这可是头一次啊!可以载入史册了! 哪个系统做的像它这么憋屈,宿主主动找攻略对象一次,就让它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云卷被她出口的话震得脑瓜子嗡嗡的,她眼珠子乱转,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生怕被别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大夫也被她的话惊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那女郎想见的郎君是谁?” “我想见迟郎君。”南玥的语气没有什么温度。 确认了女郎的身份,药徒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大夫摸了一把胡子,掀开身后房间的布帘,“女郎稍坐,休息会儿,郎君一会就来。” 听她说起迟郎君,云卷才明白,她跟着南玥进了屋,小声问道:“女郎你是来见迟郎君的?他怎么会在朝歌?” 吾皇万岁万万岁(6) 关于楚月与迟郎君的事情,作为贴身侍女,云卷自然是知道的。 但她却不太清楚,迟郎君的出身,和自家女郎与他私定终身的事情。 她之前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女郎对迟郎君有点女儿家心思,两人在庄子里,相处还不错,她也觉得没什么。 可当她回了侯府,才发现大错特错,女郎收留年轻郎君,在庄子里与他相处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不知会受到多重的处罚。 哪怕两人只是眉目传情,连手都没拉过。 而现在,女郎竟然来私会迟郎君。 朝歌不比乡间,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发现,女郎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云卷心中担忧,对迟彦也不免产生了一两分怨念。 真正知礼的世家郎君,怎么会与女郎私下会面。 哪怕是有了婚约,见面都是在两家人都在的情况。 若不是他告诉女郎的消息,女郎又怎会知道位置然后过来。 “女郎,这个迟郎君到底是什么身份?”云卷忍不住把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 “等下你就知道了。”南玥卖了个关子。 仿佛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忐忑,她又加了一句,“我来找他,是有正事的。” 云卷不知为何,听到女郎的声音语气,不安的心绪就莫名平静了些许。 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一个桌子,看上去是用来喝茶的,两把椅子。 几个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草药。 南玥坐在桌边,耐心等着人来。 这一等,就等了快两个时辰…… 云卷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把柜子上的药材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数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她都有点犯困了,才有人进来房间…… 男人一身玄色衣衫,长发用发冠束起,剑眉星目,俊逸非凡。 “迟,迟郎君……”云卷站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男人没有在意她,他的视线放在南玥身上…… 少女身形单薄纤瘦,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曲裾裙,外罩同色薄纱,长长的裙摆坠地,头戴幕篱,只能从雪白的纱帘下隐约看到模糊轮廓。 迟彦几步走过来,坐在她对面,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月娘。”他开口叫她,一点都不意外她来了朝歌,“找我何事?” 南玥拿出玉佩,放在桌上,发出很轻的磕碰声音。 莹白如玉的手把玉佩往他那边推了推,语气淡淡道:“我来交易了。” 看到玉佩,迟彦神色一变,“月娘,你什么意思?” 444也惊了,“宿主,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定情信物啊!” 南玥才不管什么定不定情的,她从来都没有打算做什么攻略任务。 既然玉佩主人是攻略对象,那就早点把东西还给他,还能换得好处。 免得日后牵扯不清。 “是你之前说的,为报救命之恩,我可以凭这个玉佩,换得三个机会。” 南玥顿了顿,语气带了一丝冷意,“难道太子琰要说话不算话,欺骗我这个柔弱女子不成?” 不错,太子琰。 迟彦根本不是什么普通郎君,而是大宁朝尊贵的太子殿下。 他本名也不叫迟彦。 大宁皇室复姓尉迟,太子名叫尉迟琰,这事儿在朝歌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送她的玉佩雕刻着龙纹,除了皇室,没人敢佩戴雕龙画凤的饰品。 不过是楚月与云卷一直待在庄子里,没有见识罢了。 再加上这块玉佩雕刻的并不算精致,她一直以为是条蛇。 太子尉迟琰在朝歌很得民心,特别是有其他贪婪好色的皇子们作为对比。 宁帝昏庸,尉迟琰怕是他最优秀的一个种了。 优秀就会遭来妒忌,特别是坐在太子之位上,尉迟琰之前受重伤差点身死,就是被皇室其他人所害。 现在尉迟琰回来,忙着内斗夺权,坐稳太子之位,好不容易才能抽得一点时间出来见她,原以为月娘是想他了,没想到却是来用玉佩来换机会的…… 尉迟琰不免对她有些失望,他最开始对月娘另眼相看,产生兴趣,就是觉得她和朝歌城的贵女们不一样,看重的并不是他尊贵的身份。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能用心待他。 她又的确机灵活泼,与她在庄子里待的那些天,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候。 再加上,她为永定侯女儿,接近她也没什么坏处。 只是没想到,永定侯会突然身死。 更没想到,月娘一回了朝歌,猜中了他的身份,就迫不及待拿着玉佩过来…… 虽然现在永定侯死了,嫡子又要去送死,侯府大不如以前。 但她只要耐心等他,正室之位他给不了,侧室之位还是能给她的。 “我没有骗你。”尉迟琰的视线妄图穿过纱帘,看清她现在的神情。 “只是月娘,你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吗?”他决定,还是给她一次反悔的机会。 “我现在只想要太子履行你的诺言,毕竟我确确实实是救了你的性命。”南玥不想和他叙旧,面无表情道。 等着他娶她? 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吗? 别说是一个太子了,他就是天王老子,这个娶她的承诺都没有放在面前的好处诱人。 她的话语很是无情,与她在庄子里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尉迟琰不知是朝歌城的繁华奢靡改变了她,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神情也冷了几分,公事公办道:“那你想要什么?” 南玥清冷悦耳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第一个要求,我要永定侯夫人,还有侯府四娘子,陪着督运使一起去岐县。” 侯府四娘子,不就是她本人吗? 这个要求一出,尉迟琰略微一思索就明白,她是舍不得她阿弟楚六郎。 心里的不舒服不自觉少了几分,她恐怕是迫不得已,才想出找他的。 心里怕是难受得很吧。 仿佛看到幕篱下面少女通红的眼睛,尉迟琰的语气好了些,“其实还有更好的主意,你若不舍楚六郎,我可以帮你,让楚大郎去,这督运使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侯府是钻了空子。” 作为太子,他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南玥怎么会不知道可以这样,但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她在侯府待够了,再待下去她怕她会忍不住把人都砍了。 在朝歌束手束脚的,她怎么搞事? 还不如把楚月唯二的两个亲人一起带走,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的,才好度过最初的发展期…… 吾皇万岁万万岁(7) 而且楚大郎若真的离开侯府,留下年幼的六郎继承侯府,到时候肯定要替昏庸的宁帝卖命背锅。 侯府日子想得到的难过,还不如离开…… 南玥可不是会老老实实忍受压制的性子,她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用了。”南玥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第二个要求是,在你有能力时,护着点侯府,主要是护着庶子庶女们。” 南玥对侯府庶子庶女们没有太大的感觉,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他们从来没有为难过楚月。 如果可以,南玥自然是希望他们能活下去的。 她带不了所有人离开,而等以后她的名号传出来,朝廷肯定会用侯府来威胁她逼迫她。 这种事,宁帝做得出来。 她只能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剩下的,就看他们的命了。 她不可能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打算,放弃六郎与母亲。 至于老夫人和楚锐? 南玥就没打算顾忌他们。 从他们舍弃了六郎开始,南玥同样舍弃了他们。 尉迟琰皱起眉头,她跟着楚六郎一起去,和送死没有区别。 而她的第二个要求,也很正常。 不过他很好奇,她回来才多久,对侯府感情就这么深? 为了保住侯府,她竟然愿意和阿弟一起去送死,尉迟琰真不知道说她是心善还是愚蠢…… 南玥又提出了第三个要求,“如果有一日你察觉到护不住他们了,就运用永定侯对大宁的付出功绩,抵去庶子女的死罪。” “我相信,以太子得民心的能力,这点小事不难办到。”南玥的语调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夸赞。 尉迟琰眉头皱的更深,她的三个要求都不算过分,甚至让他有点为难的第二个要求,她都给了解决方法。 不过…… 她这就把三个机会用完了? 尉迟琰莫名有些心堵,他不悦道:“你真的要这三个要求?” 这么珍贵的机会她就毫不犹豫的一次就用完了。 她就执意要去送死吗? “我就这三个要求,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南玥说完,直接站起了身,打算离开。 两不相欠。 好一个两不相欠。 尉迟琰笑了一声,不再阻拦她送死,算是他看错她了。 她本来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郎,不过是他从未接触过乡野女子,才觉得新鲜。 现在看来,还不如朝歌贵女识趣。 尉迟琰伸手抓住桌上的玉佩,对她的称呼都变了,“楚四娘子,你的要求孤答应了。” 罢了罢了,侯府没落了,她本来就与他不相配。 现在连讨喜的性子都变了。 南玥微微侧过头,窗外一阵风吹来,帷幕纱帘微微掀开一点,露出少女漂亮精致的半张脸,她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她淡声说了一句,“多谢。” 这怕是她这几个世界里,对攻略对象最和蔼的一次了。 尉迟琰愣了一下。 女郎已经转身离开,环佩叮当,清脆悦耳的声音渐渐淡去…… 尉迟琰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太累了,看到女郎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漂亮又怎么样? 他见过的美人不少,重要的,是能不能给他带来利益…… 这种天真到愚笨执拗的女子,是不配站在他身后的,只能偶尔逗趣玩乐一番。 …… “女郎,迟、迟郎君竟然是太子……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女郎你、你为何,为何想不开要去岐县啊?” 云卷今日得到的冲击太大,信息量太多,让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理不清头绪。 直到出了医馆,她才跟在南玥旁边,把想不明白的问题小声问了出来。 她现在是一点都看不懂自家女郎的打算了。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六郎去送死。” 解决了玉佩的问题,明日又要离开侯府,南玥一身轻松。 云卷默默腹诽,所以就一起去送死吗? 她叹了口气,不再询问,反正她与女郎一起长大,不管做什么,她都会跟着女郎。 真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她就推开女郎替她挡刀。 南玥又带着云卷在街上逛了逛,买了点东西,等回到侯府之时,已经快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也许是因为六郎明日就要出发,老夫人终于大发慈悲,让他们娘三儿今晚单独一起吃,最后说说话。 南玥得到消息,直接去了田氏的住处。 楚钰早就过来等着了,他坐在饭桌边,正撑着脸发呆,面前的饭食幽幽冒着热气…… 余光见到南玥进来,他双眼一亮,连忙拍拍身边的位置,“阿姊,你终于来了,快过来坐!” 南玥走过去坐下,楚钰往她这边挪了挪,好奇问她,“阿姊,我今日找你,听人说你出府去了,你去干什么了呀?” “出去逛了逛。” 楚钰有些不高兴,“阿姊你要想出去玩,找我啊,让我带你一起去。” 南玥道:“下次一定。” 楚钰这次倒是察觉到了她的敷衍,他哼了一声,小声嘀嘀咕咕,“什么下次的,下次还有机会吗,臭阿姊,就知道糊弄我……” “嗯?” 听到这声意味不明的嗯,楚钰又笑了起来,转移话题,“今日终于不用面对那些面孔,总算能多吃点了。” “说得像你哪次吃得少了一样。”南玥打趣他。 “我正长身体呢!要不是他们在,我能吃更多!”楚钰替自己解释。 南玥嘴角微微上扬,“我看你昨日可是恶心的老夫人够呛。” “哼哼,是他们先恶心我的!早看他们不爽了!”楚钰说着,眼珠子邪恶的转了转,“我可是听说阿姊也和我一样,把他们两个气得都没吃多少。” “是他们气性太大了。”南玥还真不是故意恶心他们的,不过是这侯府规矩太多太杂,她懒得记。 “对对对。”楚钰用力点头,“气性这么大,早晚被自己给气死。” 姐弟俩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东扯西扯。 田氏一进门,就看见这样温馨的场景。 她脸上出现笑容,既感觉暖心,又有淡淡的悲哀浮上心头…… 如果,他们娘三儿,不是永定侯府中的人该多好…… 侯府带给她的荣誉她感觉不到,枷锁却层层束缚。 吾皇万岁万万岁(8) 田氏过去落座,后面跟着的婢女把端着的汤碗摆在桌子上,而后无声退下。 田氏给他们一人盛了半碗汤,对南玥道:“月娘,快尝尝,味道如何?” 南玥端起碗吹了吹,就着碗沿轻轻尝了一小口,鸡汤是熬了很久的,一口下去,一直暖到了胃里。 “很好喝,是母亲熬的吗?” 田氏笑了一下,“我都好久没下厨了,还怕手艺有些生疏呢,月娘你喜欢就好,多喝点。” 女儿一直不在身边,田氏对她心中亏欠,和她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两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楚钰见母亲这么关心阿姊,也不甘示弱,给南玥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清蒸鱼,是鱼肚子那一块的,鲜嫩刺少。 “阿姊,这个好吃。” 不和侯府其他人一起吃饭就是好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帮谁夹菜就帮谁夹菜。 楚钰感觉这顿饭,是他这么多年在侯府吃过最自在的一顿了。 他又一筷子把剩下的鱼肚部分夹给田氏,“母亲也吃。” “好,好。”田氏笑着,眼眶却有些红了。 六郎越是懂事,她越是心痛。 她的六郎才十四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要去送命,他的死法她根本就不敢想…… 就算侥幸不被山匪劫杀,去了岐县才是真正一脚踏进了地狱。 他会被人活生生折磨死! 当年的事情,她也打听了不少,那杨肃是被永定侯设计去岐县当一个小小县令的!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西庆王从岐县突破,杨肃恐怕一辈子都要待在那偏僻的地方,直到老死,都再无翻身之日! 断人前途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杨肃恐怕恨毒了永定侯,岂会放过永定侯的儿子? 哪怕六郎并不是长子。 田氏扭过头,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中悲痛无法言说。 南玥垂了一下眸子,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 不是她心狠,想看着田氏伤心,而是这事说起来太麻烦,又牵扯到太子琰,从头到尾说了还会让他们乱想。 反正明日,消息就会传来了,到时候跟着六郎一起走就行了。 若是没有尉迟琰,其实南玥想走也可以,不过麻烦了些。 既然有玉佩,不用白不用,还免得日后牵扯不清。 田氏压住了情绪,对楚钰道:“六郎,元家那边今日把信物退回来了……” 楚钰眼也没抬,毫不在意道:“退了就退了呗。” 在年初楚大郎娶妻没两天,元家见侯府风头正盛,就过来和楚六郎定了亲,只等过几年成亲。 没想到没过多久,永定侯死了,然后侯府就没落了。 现在楚六郎又被宁帝派去岐县,有脑子的都不会再与侯府结亲,何况也不能让人家好好的女郎还没嫁过来就守寡。 “嗯,元家不来,我之前还想着,和老夫人说说这事。”田氏倒没有觉得元家无情,为人父母,她能体会元家的心情。 若是为了月娘,她也会这么做。 田氏再也没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珍惜着和儿子最后相处的时间…… …… 平静的一晚上就这样过去。 第二日一早。 皇宫里就来人传了圣谕,楚六郎年幼,圣上仁慈,念及亲人分离之苦。 派永定侯夫人与四娘子楚月,一起前去岐县。 听到这个消息,侯府所有人都惊了。 老夫人与楚锐听到前一部分,还以为圣上想换回来,到后面才松了口气。 管田氏与楚月去不去,只要楚大郎不出事就好,他可是侯府的未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这真的是仁慈,念及亲人分离之苦? 田氏和楚月都是柔弱女子,一路上的苦能受得住吗,而且整个运送的队伍都是男人,楚月的名声以后还能听吗?还能嫁得如意郎君吗? 本来运送就危险,现在还加上两个女子,谁知道那些山匪会不会抢她们去做压寨夫人? 宁帝为了保住岐县,可真的是煞费苦心,连永定侯夫人都送出去让人出气了…… 杨肃若得知了这个消息,怕是半夜都会笑醒吧。 他一个小小县令,本以为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竟然还能得到如此重视。 南玥一脸平静,她身为女郎,接旨都在后面,在裙摆的遮掩下,也没人注意到她根本没跪。 田氏呆了好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 这样也好。 让她这个母亲陪着六郎走完最后一程。 只是……苦了月娘。 刚回来没多久,福没享多少,苦倒是跟着他们吃了。 楚钰瞪大了双眼,一瞬间就想到了母亲和阿姊的下场,他神色慌乱,嘴里小声念叨,“不可以,不可以,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眼见着他要站起身,未免他发飙做出什么抗旨不遵的事情来,连累了整个侯府。 身旁跪着的两个叔伯用力按住他,跪在最前的楚锐恭敬接下旨意。 等到传旨的人走了,众人才纷纷站起身。 田氏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去收拾东西。 楚钰还被人压制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眶气得通红,“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走!” 他用力挣脱旁人,声音嘶哑,“我要进宫!我要进宫!我要让圣上收回成命!” 楚锐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压制在地上,膝盖抵住他的脊背,“闹够了吗?” 胳膊被扭到生痛,楚钰脸贴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侯府众人的面孔都变得冷漠又丑陋…… “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请圣上收回成命?你连皇宫都进不了!平日里被捧着惯着,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楚锐的话语冰冷又残忍。 他压低了声音,“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连废物都不如,只能替我去送死。”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地上,楚钰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想嘶吼,想发狂,最后却只能懦弱的流泪。 他护不住母亲,护不住阿姊。 大兄说的对。 都是他没用…… “放开我阿弟。” 就在楚钰整个人都快崩溃绝望时,只听到阿姊的声音响起。 然后就是嘭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没人压制了,楚钰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刚刚还衣冠整齐的大兄,被人狠狠踹倒在地,狼狈摔了个狗啃泥,腰间衣服上印着一个属于女子的鞋印,嘴巴磕出了血,连发冠都歪了。 他都被人踹懵了,在侯府,竟然有人敢对他动手? 看清踹人的是谁,其余人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一时之间,根本没人反应过来,上去扶一把狼狈的楚大郎。 吾皇万岁万万岁(9) “哎哟,大郎啊!”刚刚看楚大郎教训六郎,毫无反应的老夫人,现在像是被人挖肉一般痛叫起来。 “你、楚月你放肆!” 嘴上一阵疼痛,终于回过神来,楚锐根本不敢相信,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楚四娘,竟然敢对他动手。 就算现在他还没正式继承侯府,可府中一切都默认他为主。 她,她哪里来的胆子? 先不说她就是一个小小女郎,就凭排行来说,他可是她大兄啊! 说出去,别人都会觉得楚月她疯了。 老夫人更是气得不行,她上前心疼的把楚锐从地上扶起来……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老夫人看着南玥的眼神像是在看仇敌,田氏的一双子女真的是越发的不像话! 这事要是传出去,侯府的威严规矩何在? “来人啊,给我把她押下去,家法伺候!” 听到老夫人提起家法,还红着眼眶的楚钰身体一抖,急忙过来站在阿姊身前,开口就想把罪往自己身上揽。 反正他身体好,养两天就行了,但阿姊是个柔弱女郎,不可以受家法。 老夫人这是真动怒了,仆从们正想上前。 南玥冷哼一声,根本不需要楚六郎护着,“我看谁敢?” “现在动我与六郎,是想抗旨不遵吗?” 她的声音冷厉,清清楚楚传入侯府所有人的耳中。 老夫人恶狠狠的盯着她,楚锐脸色铁青,最终还是挥手让仆从们退下。 她说得对,圣上旨意刚刚传下,他们不可以对她做什么。 不但不能伤他们,还得恭恭敬敬送他们离开。 至少,在朝歌里,他们不能出什么问题。 不然,侯府都要受到重罚。 楚锐深呼吸了两下,硬生生压下这口气,尽量平和道:“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 他扶了扶头上的发冠,走过南玥身旁时丢下一句,“楚月,希望出了朝歌你还能像现在这样……” “只会缩在皇城里苟延残喘的东西。”南玥声音很轻,正好能让他听到。 楚锐似乎被她的眼神刺痛,气愤的甩袖离开。 他至少有侯府继承,这对废物姐弟,马上命都没了。 他讨厌他们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太傲气,不好掌控…… …… 南玥回房,换了一身轻便点的直裾,终于不是她衣柜里不方便的曲裾了。 虽然还是宽袖长裙,但不带拖尾,裙摆很轻,步子能迈的大点,翘头云履也换成了方便走路骑马的长靴。 没办法,她昨天在成衣店逛了许久,卖的都是这些样式。 东西早在昨晚都收拾好了,云卷也换了一身衣服,侍女的衣服倒是比她的简便一些,不过云卷身形和她不一样,根本不能拿云卷的衣服来穿。 眼见着距离出发只有一刻钟了,田氏已经等在了侯府门口。 而南玥想起什么,跑去了马场…… 刺头儿黑马又没有老实待在马厩里,在马场里踢着蹄子,偶尔低下头去寻刚长出来的小草…… 南玥跑过去,在低着头的黑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它顺滑的毛,借力上了它的背。 因为这家伙脾气太坏,马场里的人都没敢给它上马鞍。 察觉到有人上了它的背,这还得了? 黑马嘶鸣一声,直立起身子,就要把她甩下来。 楚钰正好也在马场,他打算带小红一起走,听到动静,一看过去就惊了。 那不是阿姊吗? 她怎么还没有放弃刺头儿? 见甩不下来,黑马开始在马场横冲直撞…… 南玥紧紧贴着黑马的背,她来这个世界才两天,根本没有时间锻炼身体,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技巧努力平衡。 她夹紧马腹,眼中露出狠意,“你野性难驯,我还不信有我驯服不了的畜生。” 不过散发出了一丝丝神魂中的戾气与战意,黑马仿佛看见了一个可怕的恶兽。 这个世界就是普通世界,就算危险,都没爆发的南玥可怕。 黑马渐渐平静下来,其实只要让它感觉到比它强大,它就会乖乖臣服。 南玥直起身体,轻轻拍了拍黑马,“以后你就叫小黑了。” 正骑着小红追来打算救她的楚钰呆愣住,阿姊还真驯服了这匹烈马?而且才用了多久啊。 他看着南玥的目光满是佩服,不愧是阿姊,真厉害。 他调转马头,去拿了马鞍过来。 南玥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薄汗,这身体太弱了。 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练武。 * 护送官银的官兵约摸一百多个人。 就算加上南玥,楚钰和田氏,还有一个侍女云卷,都没多少人。 田氏心善,知道这一路凶多吉少,也没让别人跟着。 虽然一路上很多事都要自己来了,但田氏以前在家里时也不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 离开了侯府,她反而觉得自在了不少。 田氏本名田秀,及笄后就嫁给了永定侯做续弦,没两年生下了楚月,现在还没四十岁。 楚月和楚钰都继承了她的优点,特别是楚月,一双桃花眼,生的极是好看,比年轻时的田秀还要漂亮得多。 官兵全是男子,田秀不放心女儿,说什么都要南玥一起坐在马车里,没事不出去,就算出去都要戴上幕篱遮面。 就连云卷,都被田秀拉进了马车里。 楚钰一身窄袖墨衣,骑着枣红色骏马走在最前,旁边是无人的小黑,慢悠悠踏着蹄子和他并排走。 楚钰也不知道,这出了名的刺头儿马,怎么被阿姊一驯,就变得这么听话了。 除了楚钰这个特定的督运使,还有一个矮小的男子,是朝廷派给他的副使。 楚钰在心中冷笑,若是岐县不是杨肃在管,恐怕真正的督运使应该是这个副使才对。 运送并不是什么好活计,特别是在现在这个盗匪猖獗的时候。 一不小心,就会丢命。 后面三四十箱封好的银子,还有上十车码的齐整的大袋粟米,他们这只算是小队,与大批运送粮草的军队当然不一样。 可是也够显眼了。 再加上官兵根本不多,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精兵,遇上山匪只有等着被抢的份。 仿佛是个巨大的靶子。 哪怕楚钰并不混朝堂,都能想到这一路的凶险…… 就这点东西,看来,送给杨肃最大的礼物,还是他这个永定侯嫡子的人头啊。 吾皇万岁万万岁(10) 出了朝歌地界,一直在官道之上行走,夜晚寻找驿站或者搭营歇息,刚开始一段时间还算平静。 这片陆地,一共被划分为十三个州,州内以郡划分,然后是县。 朝歌属于靠东部的义州,而岐县,则属于偏西的文州常兴郡地界。 其中,哪怕是最省时不绕路的路线,都要穿过三个州。 直到快出了义州,终于有盗匪忍不住了…… 一般山匪都是不敢在官道上打劫的,不知是因为附近偏僻无人,还是见他们东西多,贪婪之心起了。 突然从道路旁跳出上百个身穿粗布的大汉,手拿大刀,蒙着面,眼神凶狠的围住队伍。 马车骤然停下,田秀身体不稳,她慌忙扶住车壁,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本能要出去查看,“发生什么事了?” 南玥按住她,不让她出去,她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山匪头目狠毒的看着在最前面的楚钰,也没有说什么此山是我开留下买路财之类的话。 他打了一个手势,山匪们缓缓逼近他们…… 官兵们连忙抽出腰间佩刀。 这些山匪个个长得膀大腰圆,一双胳膊比常人的小腿还粗。 楚钰皱紧眉头,情况不对。 这些好像不是普通的山匪…… 副使吞了一口口水,道:“敢劫朝廷的东西,你们不要命了吗?” 他这话说的很好,可惜整个人已经吓得战战兢兢,声音都在发抖,一点气势都没有。 “劫的就是你们!”山匪头目终于说了一句话,声音粗哑难听。 “动手!” 听到老大的声音,其余山匪们举起刀向官兵们砍来…… 听到打斗声惨叫声,田秀脸色一变,终于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她心中不安,眼中几乎瞬间就出现了泪水,“六郎。” 她想出去,但她知道她不能出去。 她出去不但帮不了六郎,还会给他拖后腿。 南玥轻轻推开一点木制车窗,隔着缝隙看着外面的打斗…… 朝廷不但给他们派的兵少,还是一些杂兵,武艺根本不行,还不如六郎。 在这些山匪们凶狠不要命的打法下,官兵们很快就败下阵来,有些怕的双腿发软,丢下刀求饶,有些甚至趁乱把外袍脱了跑了,直接当逃兵。 只有一小部分,还在坚持。 其中有一个胳膊被砍中,还死死护着身后的箱子。 楚钰也没让她失望,直接对上了最强的头目。 可惜他到底年纪小,哪里比得过打法狠毒要命的山匪。 恐怕再打上一会儿,楚钰就要受伤。 南玥抿紧唇瓣,她来这个世界和前两个世界不一样,一来就遇到六郎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去练武。 就算招式会,可这个身体放在这里,只能以巧取胜。 面对上百山匪,她没有力气全杀了。 擒贼先擒王,她得想办法杀了山匪头目…… “宿主,那个,那个……”六六软软的出声,“需要开个小挂吗?” 从那天还玉佩开始就一直沉寂的444:! 这个废物系统想做什么,它还打算让宿主受到打击,然后乖乖的依靠攻略对象呢。 “什么?” 六六把一个东西给她,“就是这个,强身健体丸!” 南玥看到手中出现的小丸子,双眸微微一震,这东西她知道。 可以强健体质,甚至还能随机获得内力,变成武林高手。 如果放在普通世界,肯定很受欢迎。 不过有一个巨大的副作用,那就是强健了体质以后就再也不能修炼了。 所以这个丸子在她那个世界又算是一种禁药。 但这个世界又不能修仙,所以这个东西用了正正好。 “六六做得好。”南玥在云卷与田秀不注意时,侧头把丸子吞下了喉。 “嘻嘻……”六六害羞的捂脸。 它才不是废物,它能帮助到宿主呢。 444又开始自闭了。 一阵暖流涌起,南玥捏了捏拳头,迫不及待想打一架了…… 正在这时,一阵亮光袭来。 一个大汉踹开了马车门,看清里面躲着的三个女子,眼神猥琐,他淫邪的笑出声来,大声道:“老大,这里有三个漂亮的小娘子!” 田秀吓得脸色煞白,云卷抖着身体,却坚定的想保护自家女郎。 大汉一下就看中了最漂亮柔弱的南玥,就要伸手去抓她,先自己摸一把过过瘾,然后献给老大。 被小娘子吸引,其他人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嘿嘿,等老大玩完,小娘子你就归我了……”似乎想到那个场景,大汉吸了吸口水。 漂亮柔弱的小娘子面无表情,她抬起拳头来…… 在大汉眼里,那拳头可真小真白啊…… 打人肯定不…… 下一瞬。 “嘭!” 重物飞出,重重落地的声音。 疼…… 大汉鼻子凹陷进去,糊了一脸血,他躺在地上,浑身骨头都摔碎了一般,根本爬不起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众人看看大汉,再看看马车上的女郎,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精神恍惚。 女郎一身淡绿色直裾,广袖裙摆随风轻扬,长发挽成低髻,就用一根发带作为装饰。 看起来清雅又柔弱。 谁能想到,她能一拳打飞壮汉啊! 南玥从马车上跳下,她走向楚钰,在路过一个官兵时,还顺手从他手中抢过佩刀。 “六郎,退下。” “啊,好。”楚钰呆呆的点头,呆呆的退后。 山匪头目终于反应过来,他握紧手中刀柄,不屑道:“小娘皮,等下就把你抓回寨……” 他根本不觉得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大本事,他可不像那没用的小弟。 他的话还没说完,南玥就向前一步,手中刀刃挥斩…… 她见这山匪的眼神,以及凶恶的打法,就知道这山匪肯定杀过人。 是绝对的恶匪。 南玥不滥杀无辜,但恶人,休想在她手下存活。 山匪头目连忙拿起刀格挡。 南玥速度更快的一转方向,她脚下步伐不习武的普通人基本看不清,仿佛一个眨眼,她就出现在山匪头目身后。 她一个反手,手中刀刃从他背部插入,穿透腹腔。 沾血的刀尖微微颤动,可见力气之大。 血液不断流下,剧透袭来,山匪头目连刀都拿不稳了。 南玥转了转刀柄,再把刀抽出。 血液根本止不住,山匪头目倒在地上。 快,太快了! 楚钰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南玥,阿姊,好强! 吾皇万岁万万岁(11) 众人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四周安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这,这真的是柔弱女郎吗? “阿姊,这招叫什么?教我!教我!”只有楚钰面色兴奋。 众山匪反应过来,几个距离近的互相对视一眼,提起刀就一起冲过去…… 先解决这个嚣张的小娘们! 小娘们再厉害,能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人吗? 老大肯定是轻敌了,才被她放倒的。 南玥也动了,她用刀背敲击了最先过来的两个山匪的脊背,两个山匪只感觉身体一麻,就再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 “六郎,给你玩。”像逗小朋友一样的语气。 “哎!”楚钰捏了捏拳头,笑着冲过去,噼里啪啦狠狠揍了几个山匪一顿。 山匪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痛苦惨叫。 当真成了楚六郎练武的沙包。 于是南玥一个个放倒,楚六郎一个个揍,哪里疼揍哪里。 到了后面,楚钰明显揍不过来了,几个胆大的官兵们凑上前来,也跟着你一拳我一腿的…… “让我来让我来,打这里,打这里,这里最疼!” “放屁,明明打这里更疼!” “哎哎哎,让我踢一脚!” 那个受伤的官兵揍得最欢,都不顾自己流血的胳膊。 一时间,尘土飞扬,混合着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山匪们微弱的惨叫求饶声。 山匪头目本来就伤重,又失血过多,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见现在这个混乱中又带着几分滑稽的场景。 直接一口气没提上来,死了。 等混乱终于平息下来,已经过了两刻钟了…… 山匪们趴在地上,被摆的整整齐齐,一个个顶着血肉模糊的脸,害怕的看着面前的女恶霸。 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们绝对绝对不会再来招惹她! 没人敢发出声音,官兵们站在一边,比平时训练时列队都整齐。 之前逃了几十个兵,现在还剩下七十几个。 南玥还提着那把刀,上面的血液已经不再滴落,可看着还是让人寒毛直竖。 在众人紧张畏惧的目光下,她忽而露出一个笑容,邪恶又嗜血。 她拖着刀,从这些山匪们面前缓缓走过,刀尖在地上划出明显的一道痕迹,带起尘沙…… 山匪们脊背冒出冷汗,只感觉看到了这世上最可怕的恶兽…… “我想知道,你们之中有谁真正杀过人?” 在他们心脏都快要炸裂时,幽幽的女声终于响起。 “要说实话。” “因为我只需要真正杀过人的恶徒……” 想起她刚刚嗜血的眼神,再想起她干脆利落一刀解决老大的场景。 这些山匪只以为这女恶霸和老大一样,只喜欢杀人的恶徒。 第一个山匪正是被南玥一拳打飞的那个,他战战兢兢出声,声音含糊不清,把自己杀过人的历史说了出来。 南玥脸上的笑容深了一分。 见到女恶霸的表情,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说自己杀了多少人,谁又更邪恶。 “很好。” 等他们说完,南玥的双眸已经冷的没有温度。 这么多山匪,手中没有人命的竟然,只有区区十几个人,而且其中十人虽然没杀过人,却做过掳掠奸淫民女的恶事。 南玥抬起刀尖,一个个虚虚点过没有做过太大恶事的八人的头顶。 她看向一边的官兵,冷声道:“其余的,杀了。” “喏!” 官兵们连忙单膝跪地,应了一声。 而后把这些山匪拖入一边的林子里解决…… 反正林子里还有野兽出没,连尸体都会消失。 剩下命大的八人腿都吓软了,在南玥刀尖指过时,还以为死的会是他们。 南玥又指向一边,那些逃跑的官兵们脱下的外袍就那样随意丢在地上。 不需要多说,求生欲大过一切,剩下的八人不顾身上的伤,连滚带爬的过去,一人捡了一件,麻利的套上。 娘的,自从当上山匪后,只会被官兵围剿,这辈子没想过还能穿上官兵的袍子。 虽然是为了生存,但怎么感觉…… 心底还有点点诡异的爽呢。 八人鼻青脸肿的站在车旁,俨然把自己当做了护送的官兵。 “月娘,六郎。” “女郎!” 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田秀和云卷这才从车上下来,她们没有武力,所以都尽量不添乱。 哪怕之前她们紧张害怕的把手都掐破皮了。 “还好还好,你们没事……”田秀打量了一下南玥和楚钰,见他们一点伤都没有受,这才放下心来。 “女郎,你是何时……”云卷欲言又止,她与女郎几乎日日都待在一起,女郎武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南玥食指轻轻竖起,做出一个嘘的动作,“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可说。” 云卷被唬住,眼珠子转了两下,不知道又自己脑补了什么东西,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了,女郎!” 果然,是那年拜的神仙显灵了! 有机会再回去,她一定也要拜一拜,认真许个愿望! “阿姊教我,阿姊教我!”楚钰凑了过来,满眼都写着崇拜,他激动道。 他才不像楚大郎那样,一心只想打压永定侯其他子女。 阿姊厉害,他只会与有荣焉。 本来还想护着阿姊,到头来,他倒是被阿姊保护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在楚钰心里,阿姊就是天底下最强的最好的。 哪怕南玥说要去摘下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相信。 官兵们解决了那些山匪,带着血腥味的回来。 “大,大人,接下来?”副使上前来,他没有跟着去杀人,但一直都不敢出声,直到现在才鼓起勇气。 楚钰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阿姊,等她下令。 南玥也没有和他客气,沉声道:“原地休整一刻钟,出发去驿站。” 女恶霸发话,没人敢不从。 毕竟武力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谁都不想沦为下一个山匪头目。 官兵们席地而坐,沉沉喘息着,之前南玥没动手时,他们确确实实是打架了,后面又揍人拖人杀人。 胳膊受伤的那个官兵咬牙撕下衣摆,一道女声突然在头顶响起。 “给你,好好包扎一下吧。” 他抬起头来,刚看清少女的穿着,好像是楚四娘子的侍女,又忙垂下了头,“多谢女郎。” 云卷把伤药放在他面前,转身离开。 “哟哟哟,杜永,人家关心你呢。”一旁的人羡慕又嫉妒的打趣。 “有本事你们也受伤啊。”杜永倒了些伤药,包扎着伤口。 吾皇万岁万万岁(12) 由于遭遇山匪耽搁了太久,导致本来今天就能出义州的,现在却要在驿站多歇息一晚。 “阿姊阿姊,你的武艺都是和谁学的呀?” 已经很晚了,忙了一天,楚钰还是很有精力的拉着南玥,问这问那的。 反正不是在侯府,两人又是姐弟,没人来说他们。 两人就坐在楚钰的房间里,喝茶聊着天。 南玥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他,“之前在庄子里时,有个老者教我的。” “哦!”楚钰双眼眨了眨,想起什么,面色兴奋道:“就是那种,那种到处游历的高人吗?没想到还真存在!” “哈哈哈今日多亏有阿姊在,不然可就糟了,那个山匪身上杀气好重,我到现在都感觉不太对劲……” 昏黄的烛火微微晃动了一下,南玥眸光闪了闪,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楚钰身上…… 有什么细微的动静,从屋外与房顶传来…… 在某一刻。 南玥眸光一厉,手中茶盏准确抛向一边…… 刚刚破开窗户,打算进房间的黑衣人,汗毛一竖,只感觉到危险,却来不及躲避,额头被飞来的茶杯砸中,骨碎声响起,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失去了意识。 楚钰的房间在二楼,黑衣人摔在地上,动静很大,正躲在角落里偷懒聊天的几个巡逻的官兵这才过去查看…… 被发现了,来人不再遮掩,直接破开房门。 一瞬间,上十个蒙面黑衣人都进了楚钰的房间。 还好楚钰反应很快,抽出手边的佩剑就和一人纠缠起来。 南玥没有武器可用,她从桌上竹筒里,抽出一把筷子,白皙的手指间各夹了一根…… 淡青色裙摆划出漂亮又利落的弧度。 “唰唰唰!” 风声间,只见几道残影划过。 筷子带着强劲的力道准确无误的插入蒙面人的咽喉…… 眨眼间,上十个黑衣人,就只剩下和楚钰纠缠的那一个,南玥并没有去帮他。 黑衣人瞪大眼睛,这是什么人,筷子都能当暗器? 南玥从容落座,慢悠悠拿起茶壶倒起水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哪怕她背对着他,剩下的这个黑衣人却不敢对她出手。 若是他偷袭她,恐怕还没出手就会被反杀。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既然她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顺手把他给解决了,还要留着他和楚六郎打。 不管了,黑衣人眼中带着杀意,既然如此,就先把任务完成了! 他的招式样样都要命,楚钰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本事,才能勉强格挡…… “六郎!月娘!你们没事吧?” 连刚刚睡下没多久的田秀都听到了动静,穿好外衣,急匆匆跟着官兵们过来。 就看见房间里乱了套,架子摔倒,帷幔破裂,地上更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黑衣人,脖子无一例外都被一根筷子穿透,血液在他们身下晕染开一小滩…… 南玥抿了一口有些凉了的茶水,“好了,不玩了。” 她看都没看,手一扬,再次把手里的茶杯抛过去…… 不知砸到了哪里,黑衣人只感觉浑身一麻,摔倒在地,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他娘的他明白了! 这少女把他当做训练阿弟的工具! 楚钰手中的剑尖抵上他的脖子,呼吸有些重,“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目的何在?” 黑衣人倒是硬气,他沉沉喘息着,“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既然失败了,他就没想过能活下去。 只是,这次任务出的也太憋屈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楚钰惊觉不对,用剑尖挑开他脸上的黑布,却只看到黑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滑下…… 黑衣人的头垂下,几乎是在服毒自杀的瞬间绝了气。 “是死士。”楚钰皱紧眉头,“可恶啊!” 是谁培养的死士? 又是谁在针对他? 亦或是针对侯府? 楚钰心思转了转,有些头疼,他对于今晚的事真的是一头雾水。 些许危机感浮上心头,这是第一次刺杀,还会有下一次吗? 本来以为一路上只需要小心山匪就好了,没想到…… “大人,您没事吧?都是属下来迟了。” 副使明显也刚从床上起来,鞋子都没穿好,衣服腰带更是随便系了下。 楚钰正想说什么,就听阿姊说道:“你们的确是来迟了。” 南玥手中把玩着最后一根竹筷,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她声音幽幽“我不知你们之前是谁手下的兵,又是如何训练,但如今,你们既然跟了楚六郎,就要听从我的规矩与号令。” “若是下次,你们还如此怠惰,事情都解决了,你们才来,那这些刺客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最后一句话骤然冷了下去,筷子穿过副使头顶的发髻,斩落数根发丝。 副使心跳都似乎停滞了一瞬,他腿软的跪地,抖若筛糠,额头汗珠不断落下。 不过一个小小女郎,气势却无人能敌,让人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来。 楚钰无声站在阿姊身后,一点都没有觉得她抢了他的权势什么的想法。 南玥抬眸,看向那些姗姗来迟的面色煞白的官兵们,把他们眼中情绪都一一看透。 “等到了岐县,你们是去是留,我都不管,但这一路上,你们若不用心护送……” 她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停顿的时间,已经够这些官兵们在脑子里想到了好几种死法。 “好了,时候不早了。”南玥站起身,看都没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径直走出房门。 在女郎轻盈的裙摆划过身边之时,副使只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官兵们也不敢堵在门口,纷纷让开身体,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田秀神情有些讶异,更多的却是心疼,她的女儿并不像普通的女郎,她变成如今这样是吃了多少的苦,又受了多少的罪…… “走吧,母亲。”南玥对田秀说话的声音可柔和多了。 直到他们离开了,副使才站起身,筷子还插在发髻上随着动作摇摇晃晃,却没有人笑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收拾!” 其余官兵这才过来,打扫收拾混乱的房间,动作从没有这么麻利过。 吾皇万岁万万岁(13) “整个驿站除了我们,其他人果然已经死了……” 楚钰坐在桌边,把官兵们报的消息转达给南玥听。 一番搜查下来,整个驿站都几乎翻透了,楚钰之前心里的不对劲也浮了上来…… “若要去办事,只要走官道,这驿站就必定人员众多,可我们刚到此地,就发现这驿站冷冷清清,只有上十个人。”南玥平静分析着。 这也是她为何大晚上还由着楚钰拉着她闲聊,留在他房间的最大原因。 从遇见山匪,不,应该说是,从看到护送的物资与官兵过后,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路,必定不会太平。 楚钰紧接着她的话,“所以这驿站是与那些死士串通好的……” “不是,若串通好了,那些人又怎么会死?”南玥否认了他的猜测,“还记得白天的那些逃兵吗?” 楚钰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和逃兵又有什么关系?” 他感觉他跟不上阿姊的思绪了。 “从你出了朝歌,就有人不想让你活下去。”南玥一字一句,把事情串联起来,“安排给你的兵是最没用的,他们还无牵无挂,遇到一点点麻烦就会逃跑,你若不被山匪劫杀,就会被死士刺杀,等你死了以后,这些吓破了胆的兵绝对不敢回朝歌,更不敢去岐县,会卷着东西逃跑,最大的可能就是落草为寇。” “你死了,兵跑了,但真相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更不会传到远在文州的杨肃的耳朵里。” “到时候……” 不需要南玥再多说,楚钰已然明白,他一拍桌子,“到时候我就是逃跑背锅的那个人!” “到底是谁?他是在针对侯府吗?!”楚钰感觉自己卷进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中。 “侯府?”南玥摇了摇头,眸光幽深,“死了永定侯的侯府还不值得针对,你只是被卷进来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向后仰,有些慵懒的靠着椅背,微眯着双眸,“六郎,这一路,杀机不断,你怕吗?” “怕?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怕小小的追杀?我一个人能打他们十个!”楚钰挺起胸膛,还没硬气一会儿。 又可怜巴巴的凑过来,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就差抱大腿了,“阿姊救命!” 经过这两天的打击,楚六郎已深深知晓,自己无论是武艺还是脑瓜子,都比不过阿姊。 解决一个死士都要阿姊帮忙,也不知道他之前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能成功到岐县,还能保护好阿姊和母亲的…… 南玥眸光意味不明,“六郎,我需要你的身份。” “啊好,什么我都可以给阿姊,不就是身份吗?”楚六郎根本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好,那以后我就是楚钰了。”南玥愉悦的勾起唇角。 “嗯好好好……”楚钰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他后知后觉,指着自己,“那我呢?!” 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详很不详的预感…… 果然…… 南玥眸中带着细微笑意与不易察觉的恶趣味,她语气很自然,“你,楚月啊。” “什么?!”楚钰的声音差点掀翻屋顶,他瞪大双眼,和她打着商量,“要不,我就当一个普通的官兵怎么样?让云卷当楚月。” “不行。”南玥摇摇头,“云卷不适合,只有你可以。” 一是他们长相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姐弟。 二是云卷要跟着她或者田秀,气质也不太像贵女。 三嘛,现在除了身边的人,应该没人知道楚月会武功,她用了六郎的身份,万一被人针对,六郎做楚月也有自保之力,她则是更加方便。 “好了六郎,去换衣服吧。” 楚钰扁了扁嘴,见阿姊不改变主意,只好委屈巴巴的和她一起上楼。 反抗阿姊是不会的。 楚钰最看重的就是阿姊和母亲,所以哪怕是穿女装,为了阿姊,为了活下去,为了成功到岐县,他也忍了! 他明白且理解阿姊为何要交换身份,他的武艺根本没办法和阿姊比。 这样是最好的主意。 不过到了岐县,说什么身份也要换回来,一路上的暗杀危险阿姊替他挡了,那最后一关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要亲自承担! 他可以赴死,但阿姊和母亲不能! 楚钰的身形与楚月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所以他的衣服南玥也能穿得,不过比他瘦些。 南玥把自己带的衣服放到了楚钰的房间,楚钰苦着脸也给了她几套衣服,都是最好他最喜欢的几件。 衣服拿到了手,南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烛火幽幽。 少女脱下身上的衣裙,只余月白色的里衣,单薄的身形却藏着极大的爆发力量。 南玥正想找布条裹上胸脯,忽然又听见六六的声音,“宿主,我突然又找到了一样好东西。” 444:! 它又想干什么? 也许是知晓了宿主想搞事,本身为一统天下系统的六六很是兴奋,也想出力。 又是一样东西出现在南玥手里,看清是什么,她瞳孔微微一缩。 这,怎么又是她本来世界的宝贝? 不需要六六介绍,这东西她认识,是一样法器,但说起来在她那个世界也没多大用处,只能当做饰品。 功能就是戴上以后,可以变幻它本身的模样与伪装性别,但又不是真正的变性,重要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大概就是只要不脱衣服,别人是看不出的,隔着衣服摸都摸不出。 这种东西,只要在她现在这个境界,能一眼看出,所以对她来说很是鸡肋,只能当饰品,毕竟它可以随意变换。 但再鸡肋的东西,换了世界就成了好宝贝。 也只有这种没太大用的东西,才会让天道规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太逆天的东西,刚拿出来,她就要被雷劈。 南玥垂了垂眸,看着手中随心变换成的男子抹额样式,越来越好奇六六从哪里来了…… 六六送完东西就拉着444去角落蹲着,不看宿主换衣服。 444都想锤爆它,它哪里来的这么多好东西,又给宿主开挂! 本来在宿主那里,地位就低,现在六六疯狂表现,它都快没存在感了啊啊啊! 南玥一件件穿上衣服,披散的乌黑长发束好,最后戴上抹额…… 吾皇万岁万万岁(14) 等驿站终于平静下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经过半夜那一场刺杀,众人毫无睡意。 田秀和云卷衣衫齐整,坐在大堂桌边,部分官兵站在旁边,等着督运使下令。 一个身穿粉色直裾的少女坐在田秀身旁。 少女才十几岁的模样,碎发垂在额前,挽着简单的发髻。 少女长得漂亮,清丽灵动,就是好像浑身不自在,这里挠挠那里扯扯,如坐针毡。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 边喝边翘起腿不耐的抖着脚尖。 “啪!” 田秀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好好坐着,之前也没见你这样,跟身上长虱子似的。” “母亲。”少女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声音带点其他女子没有的低哑,不过听着和她倒是相配。 “阿姊怎么还没换好,我这么麻烦的头发都弄好了……”少女放下腿,小声嘀咕。 他们交换身份的事情,楚钰和田秀说了,田秀知道儿女们有自己的主意,即便有些担忧也没有说出口。 连楚钰现在头上的发型都是田秀亲自给他梳的。 若不是她,怕是楚钰现在会顶一个少年的发髻坐在这里,那就更不像样了。 蓦地,有脚步声从木楼梯上传来,不急不缓。 一时之间。 众人的视线都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年,他一袭墨衣,身形修长,还未及冠,长发被束成高马尾,红色发带在乌黑的发丝间,随着走动飘扬,潇洒又恣意。 墨色绣金的抹额上,一颗红色宝石可谓是点睛之笔。 少年五官精致,肌肤白皙如玉,一双勾人桃花眼本该含情,却带着一两分淡漠,让人不敢直视太久,仿佛内心都被看透。 好一个优雅,矜贵却又潇洒的世家小公子。 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词汇会融合在一人的气质之上。 “哐当”一声。 楚钰手中的茶杯掉落,满眼不敢置信,这,这是阿姊? 为什么同样的衣服穿在阿姊身上,会感觉比他穿的还要好看呢! 他一直觉得他算是朝歌的俊俏小郎君了,现在一看男装的阿姊,才发现自己还太稚嫩。 不但是他,就连朝歌被人吹嘘的什么国公世子,诗人才子之流,都赶不上面前的阿姊。 也只有那传说中风华绝代的谢氏三郎,可以和阿姊一比了吧…… 可惜,那谢氏三郎他没有见过,无法真正站在这里跟阿姊从头到脚的比一比。 田秀也有些震惊,总感觉女儿变得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如果细细观察,大概还是能看出来五官的细微变化…… 南玥从楼梯上走下,对着田秀行了一礼,道:“母亲。” 她又看向少女打扮的楚钰,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阿姊。” 少年的声音清朗悦耳,说不出的好听,彷如山间清泉。 楚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顾不得她打趣般叫的这声阿姊,打量了一下她,站起身震惊道:“阿姊你你你你,你怎么连声音都变了?” 他还以为阿姊女扮男装多少都会和他一样别扭不自在呢。 要不是见到熟悉的只有阿姊才有的眼神,他还以为是换人了。 声音都能变得这么自然!阿姊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啊! “嘘……”少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应该叫我什么?” “阿……”楚钰憋了好久,还是有点叫不出口。 直到南玥走到了他面前,他才发现,竟然连喉结都有,而且身高都赶上他了,好像比现在的他还高一丢丢。 这样走路不累吗? 不知道南玥开挂的楚钰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只觉得阿姊果然无所不能。 “女,女……”云卷结结巴巴,这俊俏郎君,是她家女郎? “嗯?”南玥眉梢轻挑。 唰的一下,云卷的脸竟然红了,她小声叫了一句,“……郎君。” 云卷可是见到太子琰那么英俊的郎君,都不会脸红的人。 可是看到女扮男装的女郎,听到她那声意味不明的嗯,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大概是冲击力太大了吧…… “六郎。”没想到最先接受的是田秀,她一把握住少年的手,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微微皱着眉头,心疼又担忧,“这一路,可要多加注意啊。” 女儿自小不在身边,没享什么福,现在又要承受最大的危险。 她对不起女儿。 南玥轻轻点了点头,“母亲,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其余的都交给我。” 看着她坚定平静的眼神,田秀内心的不安仿佛被安抚,“母亲相信你。” 虽然与女儿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却感觉到,她比六郎更加让人放心,也更加有自己的主意。 少年人的冲动贪玩粗心,这些毛病她都没有。 楚月才是在侯府里被低估的孩子。 南玥拍了拍楚钰的肩膀,“走吧,办正事去。” 楚钰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本能的跟着她离开…… …… 副使带着所有官兵,列队站在院子里,官银箱子都摆的整整齐齐的。 “把箱子全打开。” 听到督运使的命令,副使面色震惊,“不,不可啊!” 这些东西不到岐县怎么能提前打开呢,要是让人知道了,可是重罪啊! 南玥没有废话,只是一把抽出楚钰给她的佩剑,把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箱子上的锁劈开。 动作太快,副使来不及阻止,也不敢阻止。 怎么感觉…… 这督运使楚六郎身上,突然有了女恶霸的气势…… 之前被女恶霸气势所迫,众人没有也不敢认真去看她的长相。 前些天南玥一直待在马车里很少出来,真正见到她,也就这两天。 再加上,作为下属,他们习惯了低眉顺眼,很少有直视主子的机会。 所以,他们都没有发现两人交换了身份。 不过按照南玥带来的压迫力,就算发现了,也没人敢把猜测乱说。 南玥一手打开沉重的盖子,白银满满当当的铺在里面。 她伸手拿起白银,在副使的眼神下,往旁边放了放。 拿开一部分后,出现了不对劲…… “这,这……” 一直看着她动作的楚钰和副使也发现了不对。 楚钰伸手过去,抓起里面的物品,冷硬粗糙,不是石头是什么东西? 吾皇万岁万万岁(15) 楚钰一脸不敢置信,副使的呼吸声也不自觉急促了起来…… 说明,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需要南玥再多说,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副使连忙拿出钥匙,让人一箱箱的打开…… 一共四十箱官银,没有一箱下面不是石头。 众人都不敢再出声,官兵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副使脸色却骤然变得难看。 他能当副使,以前也运送过,还是有点脑子的。 把事情和之前刺杀一串联,心里也有了隐约的猜测。 看来,朝廷早就放弃他们了…… “可恶啊!究竟是谁在针对老子!” 楚钰心中涌出怒火,他把手里拿着的石头重重砸在地上,爆了一句粗口。 他现在对那个躲在幕后算计之人的恨意达到顶峰,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女恶霸”发怒了,其余人身体不自觉一抖,更加不敢出声。 当真是步步杀机,从刚开始就没打算给楚钰留活路,而且还是要让他背负罪人之名死去。 “好了,阿姊莫气。” 楚钰的衣袖忽然被人扯了一下,少年表情平静。 被这声阿姊刺激,楚钰冷静了不少,退后一步,让南玥来解决。 其余人暗暗吃惊,女恶霸竟然让权了?不过本来就该是这样才对。 南玥武力再厉害,之前没有权利,发号施令只能以暴力压制,被一个女郎管束,即便这个女郎很优秀,官兵们心中多少都有些不服气。 南玥现在没有多余时间去向这些人证明自己的本事,干脆直接与六郎互换,真正拿起督运使的权利,官不大,有用就行。 所有人都以为南玥是走一步看三步,实际上她只是利用手边一切可利用的,能简单解决的就不要复杂化。 她抬起手来,指向一位官兵,“你,出来。” 那官兵有些茫然,乖乖的出列。 “昨天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那时,出现在官道之上的?” 南玥的问题一出来,官兵脸色一变,没错,他就是莫名其妙从山匪变成了官兵的八人之一。 他惧怕的跪地,以为大人要秋后算账,开口就要求饶。 “把事情都给我交代出来,别废话!”南玥手中握剑,面色有些不耐。 他身体抖了抖,老老实实交代,“大人,我进这个匪寨也没有多久,老大前两天说、说有一条大鱼会路过此地,所以我们才一直蹲守的。” “你可知是谁传的消息?”南玥问道。 “不、不知,这种消息都是老大才知道的,我们都是听老大的。” 这话一说完,队伍里其余的七人也跟着点头如捣蒜,哪怕大人并没有问他们。 又想到什么,有人连忙补充道:“对了,行动前,老大说官兵们跑就跑了不要追,只要解决督运使和马车里的人就好……” 说着,他就看到同伴们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他们特意不说,就是害怕大人会记仇,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大人,但之前的确是想要他们的命…… 楚钰皱眉思索,他是觉得山匪不对劲,就是因为那山匪头目对他竟然有强烈的杀意。 按理说,山匪们只是为了抢劫,一般都不会想闹出人命的。 南玥冷笑一声,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想,“果然如此。” 如果他们继续顺着原定道路走下去,估计会是数不清的山匪与刺杀。 她没有管紧张得不行的山匪八人,沉声吩咐道:“把官银整理好,今日出义州。” 四十箱官银,倒去里面的石头,再重新装好,竟然连一半都没有。 而上十车粟米里,竟然也有些掺了沙石。 最后一整理,十车粟米变成了六车,四十箱官银变成了十八箱,队伍缩短了不少。 南玥命人把留在驿站院子里的箱子打翻砸烂,把之前的官兵衣服丢在地上,做出一副卷了银子逃窜的模样。 再一把火把驿站房子烧了。 这样,来查看的人大概会以为计划成功,而不再继续派出死士追杀一个小小的督运使,能赢得路上的喘息休整时间。 南玥重新规划了路线,不再走官道,虽然她可以解决那些山匪,但一波又一波,多了她也烦。 而且朝廷如此针对,宁帝如此昏庸,她凭什么替他们剿匪?让他们平白得到好处? 南玥可没有那么好心。 …… 没有走原定的路线,一路遭遇的山匪果然少了,而且也都没有那次的山匪吓人。 大多数山匪见他们人多,还多是男子,都没有对他们出手。 等到了文州地界,早已入秋了。 天气逐渐转凉,特别是夜里。 官兵们搭营歇息,田秀和云卷睡在马车里,这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 南玥身为督运使,却没有很早歇息,有时会坐在火堆旁静静看着竹简,有时会爬到树上,靠着粗糙的树干,观察四周环境。 督运使以身作则,其他官兵们也不好偷懒。 像在驿站那晚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官兵们都认真巡视着。 “阿……阿弟,明日应该就到常兴郡了。”楚钰走了过来,坐在了南玥身边。 经过这一路的时间,他好像也有点习惯了,反正阿姊并没有束缚他,该骑马骑马,该打人打人。 南玥给他的衣服也不是极不方便的贵女服装。 没人发现,那些官兵都不敢直视他,更没人会笑他。 这一切都多亏阿姊之前的作为,根本就不像一个普通女郎。 楚钰举手投足都自然了不少。 南玥嗯了一声,拨了拨面前的火堆。 楚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于是压低声音道:“那是不是应该换回来了……” 南玥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问他,“若明日遇到匪徒,你能独自解决?” 楚钰眨了眨眼,“我们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遇见山匪了,哪有这么倒霉最后两天遇到。” 南玥没有再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楚钰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倒不是烦阿姊,这督运使又不是什么好位置,就算是再好的东西他都能心甘情愿让给阿姊。 正是因为在意,感觉头顶悬着的大刀马上就要落下,不想再让阿姊面对。 所以才想换回来。 “早点休息吧。”南玥的语气柔和了点。 楚钰心情沉重,有气无力道:“我要和你一起夜巡。” 他要努力追上阿姊,直到可以保护阿姊。 南玥微微一笑,“随你。” 吾皇万岁万万岁(16) 第二天一早,楚钰心情又恢复了,他骑着骏马,和南玥并排走在最前。 从驿站出来后的一路,他都是这样,如果让他和田秀一起坐在马车里,他是绝对憋不住的。 南玥的速度不快,毕竟除了她和楚钰,还有副使三人有马骑,再就是一辆马车。 其余的人可都是靠着步行一路走来的。 中午休息了半个时辰,吃了点干粮,继续上路。 已经到了常兴郡,再去岐县就快了。 他们走的这一条路,是偏僻的小路,一路遇不到什么人。 在到岐县之前,会走过一道峡谷,这是必经之路。 朝歌城地势平坦,很少见到这样的风景。 走在峡谷之中时,楚钰骑在马上,忍不住短促的叫了一声,而后面色兴奋的对身旁的阿姊道:“有回音哎!” 南玥抬头看了会儿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忽而轻声开口,“知道吗?” 她这个问题没头没尾,楚钰有些疑惑的看她,“什么?” 队伍行走至峡谷深处,阳光被遮蔽,呼吸间都是清凉。 南玥侧过头来,神色带着几分认真,还有些许无奈,给自己这单纯的阿弟上课,“出门在外,无论风景有多好,都不要轻易放松警惕。” “这种峡谷,一般随之而来的是危险……” 她的尾音还没落下,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停下!打劫!” 陌生汉子粗声粗气的声音。 与此同时,队伍后面也被人包围。 两边为峡谷,前后都有人阻拦。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南玥挑了一下眉,没有丝毫慌乱的感觉,一脸我说什么来着。 楚钰神情一变,他本能的就要去抽佩剑,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佩剑早在交换身份后就给了阿姊。 他的脸色变得黑沉,他昨晚还和阿姊说不会倒霉遭遇山匪,还想着保护阿姊。 今天,这些山匪就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山匪也就几十个人,还没有他们人多,但占据了有利地形,突破还是有些困难的。 官兵们早在出驿站那天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再加上队伍缩短,带着马车,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富商车队。 他们并没有动作,等着南玥下令。 这一路就是这样过来的,这些官兵虽然懒散,但有一个优点,这一路,他们习惯了听命于南玥,遇到事情不会自作聪明。 山匪们也没有马上动手,与那些奔着楚钰性命而来的还是不一样的。 南玥打量着面前拦路的几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旁边跟着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瘦猴。 瘦猴小声和汉子道:“三当家的,他们有马。” “有马好啊,大当家的坐骑被那狗日的杨肃带人砍断了腿,连肉都被他们分了吃了,大当家心里一直不好受,若能得到宝马……” 二人对视了一眼,对这几匹马势在必得。 在这世道,马匹很是珍贵,兵营里骑兵都不多,更别说这些匪寨了,能有几匹马都要好好养着供着,何况是面前这样好的两匹骏马。 二人别说骑了,摸都没有摸过这么好的马儿。 他们压低了声音,但南玥耳力极好,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杨肃? 南玥眸光闪了闪,心思一转,忽然改变了主意…… 少年抽出佩剑,指向面前的山匪们,大声道:“你们想做什么?赶快给本公子让开!” 被剑尖对着,但大汉一点都不慌。 少年气势看着吓人,可他苍白的脸色,微微抖动的剑刃,以及克制不住颤抖的声音,都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与惧怕。 还真是富商家的小公子,遇见匪徒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让开?”大汉哈哈大笑,“小子,你家大人呢?让他出来和我们说话!” 南玥脸上闪过恐惧,挣扎与后悔的神情,她唇瓣颤了颤,哑声道:“银子我可以给你们,放我们一命,让我们平安离开。” 楚钰掩下眼中的震惊,阿姊武艺那么厉害,怎么会打不过这些人,她绝对在打什么主意…… 他可不能坏阿姊的事! 他吞了吞口水,似乎也学聪明了不少,见一边的副使想开口。 他脑子转的飞快,灵光一闪,立刻一掐大腿,疼的眼中出了泪。 对着副使哇哇大叫,“王叔,我就知道我们先离开不对,应该等等父亲他们的,现在遇见了山匪,这可怎么办哇!” 楚钰从来没反应这么快过。 副使一脸懵逼,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少年瞳孔地震,看向少女,“你胡说些什么?快闭嘴!” 少女被他一吼,身体不自然的一滞,而后眼泪掉的更凶了,皱着一张脸,“完了完了呀,父亲快带人来救我们……” 楚钰一边掐大腿,一边在心中疯狂尖叫,他赌对了!他终于跟上了一次阿姊,太不容易了! 他对阿姊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少年手中的剑刃抖动的更加厉害,他颤着声音,“放我们离开,东西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果然是富商家宠的娇纵的女郎,和有点脑子但不多的怂包小公子。 瘦猴眼睛一转,看来是不听话的子嗣带着一波东西先离开,后面还有他们的父亲…… 瘦猴一把抓住身旁想动手的大汉,眼中冒出精光,“速战速决,把他们都带回去……” “你的意思是?”大汉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瘦猴点点头,眼神贪婪,既然后面还有一条大鱼,那这些人就不能轻易放走。 先头部队都带这么多东西,还有这么好的骏马,那后面的好东西岂不是更多…… 贪婪之心一起,该有的警惕就消失了。 南玥表现出的形象就是没遇到过山匪的小公子,看着都不会武艺,佩剑都拿不稳。 也就后面跟着的护送的人有点难对付,但他们既然是仆从,就听命于主子,再加上地形优势,拿下他们不是简简单单? 大汉上前一步,粗声粗气道:“滚下来,你们的东西和马匹都归我们了!” 说着,他手里的刀刃对上少年的剑刃。 不需要他多用力,佩剑就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少年慌乱的从马上下来,和他们打着商量,“那,我们人可以走吗?” 吾皇万岁万万岁(17) “走?”瘦猴嗤笑一声,“你想得美!” 少女打扮的楚钰也下了马,战战兢兢缩在南玥身旁,低垂着头一副害怕的不行的模样…… 副使一头雾水的跟在他们身后,他看着身份就不重要,也没人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倒是没有发现不对劲。 官兵们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搞不懂督运使和女霸王为什么不反抗,但他们不敢不听话,坏主子的事。 马车里的田秀和云卷也出来了,她们戴着幕篱面纱,看着就是普通女眷的模样。 瘦猴刚想过去仔细看看他们运送的东西,就被大汉扯住,催促道:“先走,回去再看。” 反正就是普通富商队伍,今天蹲守在这里已经够久了,既然劫到了东西,也是时候回去了。 回了寨子再仔细审问,看看下一波好东西什么时候来。 瘦猴一想也是,东西这么多,一样一样查看过去得要多久。 先带回去再说。 大汉牵起黑马,被陌生人牵,小黑本能的就要给他一蹄子,却看到主人扫过来的眼神。 于是小黑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极通人性的忍住了踹死大汉的欲望,被他牵着走。 南玥的佩剑和马匹都被山匪们收走,山匪们用刀逼迫着他们,就这样一路被押着离开…… 道路越来越偏僻崎岖,南玥一边暗暗记着地形路线,一边听着前方领路的大汉和瘦猴说话。 当然,面上还是一副不安的神色。 经过上一个世界,这种简简单单的演戏和人设,她信手拈来。 若不是听他们提起杨肃,南玥早就动手了。 “大当家的上次被那姓杨的阴了,到现在伤都还没好,前些天又收留了些难民,如今寨子里要吃饭的嘴越来越多了……”大汉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还好今天有肥羊,应该够寨子里的人生活好久了。” 瘦猴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世道越来越乱,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要我说,那些老弱妇孺就不该留在寨子里。” “猴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汉不乐意了,“我们落草为寇,建立虎啸寨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村里的弱小妇孺,能吃上一口饱饭吗?” “但那也不能见难民们可怜就收留,这样下去,我们自己都吃不饱了!”猴三一脸气愤不平,“既然官府都不管,我们虎啸寨凭什么要管?” “当初就是走投无路才来虎啸寨,如今官府步步紧逼,寨子里等着吃饭的嘴越来越多,日子怎么过?” 被猴三逼问,大汉一时也有些无言,他顿了顿,呐呐道:“二当家的会想办法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南玥神色微动,心中杀意淡去了些。 具体情况是什么样,还是得去这虎啸寨里看看…… 直到日头偏西,一行人终于到了虎啸寨。 南玥已经记住了地形,暗暗在心中点头,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山势陡峭,易守难攻。 只有一条隐蔽的道路能安全上山。 而各处要塞,都能看到巡逻站岗的山匪。 看来,建立这个山寨的人,不简单。 南玥如果不是跟着他们来到内部,从外突破绝对有点艰难。 说是匪寨,但看起来更像是个小型拥挤的村落,粗糙搭建的屋子门口晾晒着带补丁的粗布麻衣,有三两孩童在角落玩泥巴。 稍微有点气势的就是中间的一座大房子了,门上牌匾写着三个大字,虎啸寨。 牌匾不是什么好木头,但字写的还算不错。 “三当家的回来了?” “哇,收获这么多!” “还掳了人回来?好漂亮的小娘子!” “这小郎君真白净啊!感觉比二当家还要俊俏!” 进了匪寨,不少人都和大汉打着招呼。 一个山匪凑过来,盯着楚钰,上上下下的打量。 楚钰咬牙,对这目光格外不适,他翻了一个白眼,决定等会儿就先揍这个! 还好田秀戴着幕篱,不然也少不了被围观。 她信任的目光放在女儿的背影之上。 云卷扶着她,第一次到山匪窝窝里,脸色不免有些苍白。 杜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附近,目光警惕,他握紧拳头,只等南玥一声令下。 南玥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但到了匪寨也要装装样子,“东西都给你们了,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猴三和大汉都没有搭理她。 大汉激动的跑进屋内,声音大的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大当家!二当家!我劫了一头肥羊回来!” 不一会儿。 就有两个人和大汉一起出来。 南玥抬眼,打量着两人。 一人虎背熊腰,比三当家还要壮上几分,皮肤黝黑,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看着就凶悍不好惹。 他左臂被布条包扎着,脸色不太好,应该是大汉口中的大当家。 而另一个人。 出乎意料的文弱。 在大当家和三当家的对比下,他就像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小书生。 他长相清秀,与这些山匪们格格不入,穿着一袭洗的发白的旧长衫,没戴发冠,就插了一支玉簪。 二当家。 一眨眼的时间,南玥就在心里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老三都劫了些什么好东西?”大当家声若洪钟,询问大汉。 二当家看到眼前的场景,则是眉头一皱,几步快速走过去,查看着他们劫回来的东西…… 三当家把事情说了出来,“不知是哪个富商的子嗣,带着几十车东西路过流风谷,我带人在那里蹲了好半天了……” “大当家的,他们有粟米还有几匹马,剩下的东西我没看,因为他们说后面还有很多东西,被他们的富商老爹带队!我打算到时候再带着兄弟们劫了!” 大当家认真听着,笑着点点头,正准备开口夸赞…… 就听那边二当家的声音响起,“你他娘的劫的是什么富商?!” 什么书生文弱气质,完全消失不见,开口就是匪气十足。 “啊?”三当家有些懵,不知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不是富商吗?” 二当家怒气上涌,恨不得打死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他看着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气得手都在颤抖,撕心裂肺,“这他娘的是官银!官银啊!!!” “官银……”三当家重复了一遍,而后底气不足道:“官银就官银呗,融了又不是不能用,吼什么啊……” 他又不知道装官银的箱子是什么样的,反正是银子能用不就行了。 “重点是这个吗?” 二当家看着被老三引来匪寨的几十人,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引狼入室了啊啊啊! 吾皇万岁万万岁(18) 看来这个匪寨还是有聪明人的。 白净俊俏的小郎君微微勾唇,笑起来格外好看,二当家却感觉心头一寒。 之前被她唬住的三当家和瘦猴以为她不会武,连绳子都没给她绑。 “终于发现了啊。”少年声音清朗,语气轻松。 瘦猴抖着身体,知道自己这次因为贪婪闯了大祸…… 三当家瞪着眼珠子,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子的气势怎么突然就变了。 如果之前就是这样,他绝对不会把他们带来虎啸寨…… 他之前还觉得这次劫的这么简单,简直是老天送肥羊。 现在看看,这哪里是肥羊,这是恶狼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臭小子!你敢耍老子!”三当家握住挂在腰间的大刀,就要砍过去…… 先下手为强。 反正在匪寨,都是他们的人,他还不信压不住这区区几十人。 先把骗他的这个小子解决了…… 南玥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三当家的速度在她看来仿佛慢动作,在他冲过来时,提起内力,抬腿一脚踢过去。 三当家重重倒在地上,剧痛迟缓的到来,感觉肋骨都断了…… 少年借力,轻盈的起身,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三当家。 他眨眼间就出现在大当家的面前…… 大当家反应很快,在匪寨他没有随身带武器,他握紧拳头,赤手空拳与少年对打起来…… 老大都动手了,不需要多说,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山匪们纷纷围住官兵们…… 一刻钟后。 大当家也被打倒,他无力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胳膊的旧伤撕裂,疼的他冒出汗珠,脸颊不断抽搐。 少年一脚踩在他的脊背之上,抬起一只手,微微提高了声音。 “止战!” 山匪人多,官兵们本来是弱势,可惜老大的战斗结束太快。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 在这匪寨里,三个当家的就是土霸王,顶梁柱,只要三个当家的不出事,他们就很是齐心,哪怕被官府围剿也不怕。 可现在…… 三个当家的趴了两个。 只剩下一个没有丝毫武力的二当家。 而这两个当家的,还是被一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少年给打趴的。 清楚知道大当家武艺有多厉害的山匪们,现在看南玥的眼神又惊又俱,跟看怪物一样。 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其实他们这一行人,除了南玥和楚钰的能打一点,其余官兵都可以被人多势众的山匪们拿下。 奈何大当家被少年踩在脚下,三当家爬都爬不起来,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二当家相信,若是少年动了杀心,大当家可以立刻毙命。 他的视线扫过粗糙的房子,与门前晾晒的衣物,看到窗户露出的不安的眼神,孩童被母亲紧紧抱住。 再扫过只等他出声就拼命的山匪汉子们…… 最终,他朝着少年走了几步,“你们能来到寨子里,是你们的本事。” 他闭了闭眼,艰难道:“你可以带着我们兄弟三人的人头回去复命,只求……放过寨子里其他人一命。” 说着,他夺过一旁汉子手中的大刀,一贯拿笔的手抬起沉重大刀时不免有些颤抖。 但此时,却没有人笑他。 “二当家!” “不要啊二当家!” 山匪们惊叫,三当家眼眶通红,悔恨不已,若不是,若不是他太过粗心,把官兵们引入寨中,就不会逼得二当家自裁! 他死就死了,是他活该! 但却害了大当家和二当家。 事情发展成这样,二当家没有别的办法,怎样入寨的路线已然暴露,就算能把这些人全杀了又如何。 这少年武艺高强,寨中没有一个兄弟可以打过他。 刀刃触碰到脖颈,冷得二当家浑身一抖,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想起什么,忽地抬起眼来…… 不对啊…… 只见少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继续啊小书生!” 山匪们擦着眼泪,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今天能活下去,一定要给二当家报仇! 三当家锤着地,哭得涕泪横流,大当家在少年脚下还没有放弃挣扎……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 二当家却突然不想死了。 他放下大刀,一字一顿问道:“你不是官府的人,你到底是谁?” 他之前看到官银,的确以为他们是官府派来的人,为了剿匪。 可一想老三遇到他们的地点时间,还有作为诱饵的东西,他又觉得不对。 官府不会为了剿灭他们一个匪寨,而用这么大的饵。 再加上,他对于常兴郡里的人物很了解,甚至文州有名的人物都知道,这个少年却从没有听说过。 “督运使,楚钰。”南玥啧了一声,“其实我之前是想好好和你们说话的,奈何你们先动手了。” 二当家抽了抽嘴角,才不信他想好好说话。 之前明明就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 他还真像猴一样演了一场自裁的戏码给他看! 南玥收回脚,微微一笑,“所以,现在可以坐下好好谈谈了吗?” 二当家缓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请。” …… 虎啸寨大当家名为高虎,以前是个猎户,学过些武艺。 二当家名为左易,字子良。 是这寨里,唯一一个读书人。 至于三当家,是大当家的远房亲戚,莽夫一个,武艺在寨子里排第二。 高虎之前生活在常兴郡里普通的一个村镇上,赋税重,收成低,村民生活的很是艰难。 后来一场大雨,引起山崩泥石流,死了不少人,附近几个村落的人都失去了家园,无奈拖家带口去最近的岐县求救,可岐县不收难民。 好不容易朝廷的赈灾款拨下来又被贪官们层层克扣。 眼见着乡亲们都要饿死了,高虎忍无可忍,抢了一家富商,带着村民们逃入了山中。 二当家左易原本是村长的儿子,外出求学归来,想着陪亲人一段时间后,就拿着先生写的举荐信去朝歌,凭着才学,说不定还能捞个小官当当。 结果一回来,家没了,村灭了,连亲人都在泥石流中身亡。 于是了解了事情始末的他,放弃了去朝歌,和高虎一起建立了虎啸寨,当了山匪。 他有点脑子,建寨地点是他找的,防守与寨中事物也都是他安排的。 吾皇万岁万万岁(19) 两个当家的,一个负责文,一个负责武。 没两年,虎啸寨就发展成为常兴郡数一数二的匪寨。 也引起了官府的注意,特别是岐县。 因为匪寨建立在岐县附近,过路的总是会被抢。 周围几个县,都意见颇大。 岐县县令杨肃对虎啸寨头疼不已,找不到他们的巢穴,又不固定在一个地方抢劫。 他还是寻求外人,才阴了高虎一道,可惜高虎武艺放在那里,最后还是把人给放跑了。 而这两日,常兴郡郡守也下了令,命岐县官府必须除去这窝匪寨。 府衙里一股低气压蔓延,杨肃把椅子一脚踢倒,怒道:“是老子不想剿灭吗?!” “兵不派,主意不出,银子不给,光让老子剿匪?” “不过一个小小郡守而已……” 想到什么,杨肃心头火气更盛。 若不是当初永定侯那狗贼阴他,他如今怎么会被一个小小郡守压在头上?受这鸟气! 杨肃气得胡子都在颤抖,忽然一个仆从低着头从外面进来。 小声禀报道:“大人,西庆王殿下设宴,邀您今晚小聚。” 杨肃神情变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沐浴,更衣。” …… 虎啸寨。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南玥终于喝上了一口热茶。 大当家高虎又重新包扎了伤口,凶神恶煞的坐着。 二当家左易倒是面容柔和点,但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至于三当家,他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还在床上躺着呢。 南玥看上去倒是最自在的一个,她一点都不见外的坐在主位,痞里痞气的翘着腿,比高虎还像山大王。 寨里的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难以入口,但南玥喝下去,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左易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打破屋内僵局,“我还以为,朝歌来的贵公子饮不惯这种粗茶呢。” “茶不在好,解渴就行。”南玥又喝了一口,勾了一下唇。 “我不挑剔。” 左易顿了一下,看向她,一字一句沉声道:“我劝督运使大人还是饮些好茶,这粗茶实在配不上你。” 南玥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茶杯,微微眯眼,叹息一声,“可惜啊,没得选。” 说着,她把空荡的茶杯放到桌上,“就像人一样。” 高虎依旧看上去很凶,可他眼底却浮现出淡淡的迷茫。 两人为什么聊茶,不应该聊聊今天的事吗? 怎么气氛突然就变了? 不管了,老二聪明,他只要站在老二这边就好了。 得亏他外表的凶悍,成功遮掩了他的情绪。 444气愤不已,它讨厌听这样的对话!听不懂! 六六正好相反,从宿主来到这个世界,它就热血沸腾。 左易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是,从他来寨中后,他们就没得选。 可他若步步紧逼,不放过寨中人,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 杨肃的事情他可是清楚得很…… 眼见着气氛又要僵下去,少年忽地坐直身体,“难道你们想要当一辈子的山匪吗?” 这个问题一出,连大当家都愣了一下。 左易讽刺一笑,“不然呢?” 从进了山,他们就是官府剿灭的对象,他就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做别的…… “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官府也已经注意到了你们……”南玥笑了笑,问题直戳要害,“这样下去,你们养得活这么多人吗?” “我说过,你们没得选。”没等他们回答,南玥幽幽道:“要么跟着我干票大的,要么……你们就继续窝在这里等死吧。” 左易瞳孔一震,内心挣扎。 南玥倒不急,她靠着椅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半晌。 左易提起茶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大人,请。” 他赌了。 南玥嘴角笑意更深,不错,这个左易比她想的更加聪明和识趣。 …… 与此同时。 杨肃已经下了马车,到了西庆王设宴的地点。 安排的人马上过来迎接他,“杨大人,您可算是来了,主子已经等您好久了。” 杨肃听闻,之前因为剿匪的事引起的气消了不少,跟着人进去…… 西庆王今年刚到不惑之年,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袍,看上去神采奕奕。 见到杨肃,他就道:“杨大人,可让本王好等啊!” 杨肃一拱手,行了个礼,而后才解释道:“让王爷久等,实在是下官有要事缠身,再加上王爷相邀,下官惶恐至极,又沐浴更衣了半天,这才过来。” “无事无事。”西庆王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入座吧。” “今日就小宴,都是自己人,杨大人不必拘束。”他又补充道。 “喏。” 杨肃应了一声,果然都是自己人,除了上首主位上的西庆王,就是一两个西庆王亲信,见到他,都友好的点了点头。 他入了座,这才发现对面靠近主位的地方,还有一空位。 他还以为他来得是最迟的,没想到…… 等了一会儿,对面那人还没来。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还有谁未到?” 西庆王张了张嘴,正想回答,突然看到什么,哈哈大笑道:“他来了。” 宴席的地方为西庆王的别院,幽静宽阔,设宴的殿空间也大。 此时,殿门大开。 有悦耳叮当声传来,敲出有节奏的声响。 来人身披月华,闲庭信步而来,优雅又高贵。 他一袭浅蓝色长衫,带着云鹤暗纹,在光亮下格外好看,腰坠青色玉佩,玉质温润。 身披月白色毛领大氅,鸦青色的长发半束起,白玉冠雕刻着精致的纹路。 等走的近了,灯光洒在男子身上,容貌也显现出来。 他很年轻,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漂亮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扬,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垂眼时,看不清情绪。 眼下一颗红色小痣。 白玉有瑕,但这个小小的瑕疵,反而更加蛊惑人心。 他的唇色有些淡,身形颀长。 风光霁月,绝世无双,见到他的人不免在心里冒出两个词来。 “哈哈哈怀安你可终于来了。”西庆王明显很看重姗姗来迟的年轻男子,神情比之见到杨肃喜悦多了。 “久等了。”名为怀安的男子语气倒很淡,他咳嗽了两声,似乎身体不太好。 “其实不必等我的。” 吾皇万岁万万岁(20) “哪能不等你呢。”西庆王笑着说了一句。 又给杨肃介绍道:“这位就是本王给你提到过的姬羽,姬怀安。” 一听这个名字,杨肃有些惊讶,他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男子,叹道:“没想到如此年轻……” 这姬羽从何而来,杨肃包括西庆王的亲信们都不太清楚。 但自从他出现在西庆王身边后,本来有些冲动草包的西庆王行事突然变得让人琢磨不透,几乎整个文州包括附近的州郡都暗中与他有了联系。 仿佛一夕之间,都与西庆王亲近了不少。 虽然动作不大,但敏锐的人都能察觉到,怕是要变天了。 姬怀安优雅入座,像是没有看到杨肃暗含赞许的眼神一般,或者说,他习惯了。 西庆王拍了拍手,仆从们端着菜肴进来,宴席正式开始…… 其实今天设宴的目的,在场几人心中都清楚,但谁都没有提起。 仿佛真如西庆王所说,是朋友间的一场小聚。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被西庆王亲信们的几句恭维话一说,杨肃的心情松快了不少,他双手端起酒杯,先对着上首的西庆王敬了一杯。 “下官要多谢王爷,若不是王爷,恐怕我现在还要被那匪寨困扰,岂能重伤逼退他们。” 听他主动提起自己的事,并有示好之意,有亲信跟着开口,“我们都听说了,近日岐县附近是少了匪徒,杨大人果然本事惊人啊!” 杨肃摇了摇头,似有些苦恼,连忙道:“这都多亏了王爷。” 西庆王摸了摸胡须,“那你可感谢错人了,本王可想不到如此绝妙的主意,你要谢应该谢姬怀安才是啊!” “哦?”杨肃看向对面的年轻男子,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姬羽公子还真是聪慧啊,不曾去过岐县却能准确推断出匪徒出现的地点与时间。” 若不是西庆王派人给他传来消息,他还真找不到更奈何不得那个高虎。 姬怀安轻轻颔首,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却没有回应他的敬酒。 他唇角微勾,看上去如谦谦君子。 谁知他心中却在冷冷嘲讽。 蠢货一个。 杨肃有些尴尬,心中不悦,一个普通的谋士而已,不过有两分小聪明,不知道在傲什么。 西庆王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对杨肃却不屑极了…… 姬羽再厉害,也是他西庆王底下的谋士。 没有他这个王,这个谋士算什么。 这个杨肃还真感谢他去了。 杨肃愣了一下,不再关注姬怀安,转过头认真道:“不过最要感谢的还是王爷,下官一个小小县令,何德何能能得到王爷的帮助。” 听他略带讨好的话语,西庆王心中舒服了点。 姬怀安瞥了他一眼,仿佛能看透他心中的想法。 他再次垂下眼,纤长睫羽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又一个蠢货。 西庆王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给了杨肃面子。 姬怀安手握拳放在唇边,微微侧头,咳了两声,似乎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西庆王放下酒杯,若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如同关心一个朋友,询问杨肃:“既然成功重伤了匪徒,应是好事一件,为何杨大人之前似有心事啊?” 没想到西庆王竟然如此细心的察觉到了他之前的烦闷,杨肃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他叹了一口气,“王爷有所不知,那窝匪徒极是狡猾,下官几番探查,都找不到他们的巢穴,前两日郡守又下令,命下官尽快剿灭匪寨。” 因为这事儿,杨肃已经头疼了几天了。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若是以前在朝歌时,他岂会被一个小小郡守管制。 他今晚过来赴宴,也是想看看西庆王会不会帮他想想办法。 实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这事儿的确难办……”西庆王也跟着叹了口气,而后装模作样的询问姬怀安,“不知怀安可有办法,帮杨兄弟解决燃眉之急?” 一场宴会下来,从生疏客气的杨大人变成了杨兄弟。 杨肃神情一动,有些感动又有些自傲。 就算到了这岐县当个县令,可王爷都和他称兄道弟。 姬怀安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有倒是有,不过需要几日时间。” 他停顿了下,语气笃定,“杨大人,最多五日,五日后,在下必定给你找出匪寨位置。” 闻言,杨肃立刻激动的站起了身,拱手弯腰对西庆王行了一礼,“如此,下官多谢王爷!让王爷费心了!” 西庆王却愣了愣,而后大笑着道:“不客气不客气,来来来继续继续。” …… 等宴会结束后,已经月上中天。 杨肃离开以后,西庆王才收起脸上友好的笑容。 “怀安,你明明早就推断出了匪寨地点,甚至连如何剿匪都安排好了,为何今日不与那杨肃说?” 姬怀安语气淡淡,“杨肃此人,心比天高,看似胆大,实际畏首畏尾,优柔寡断,不逼他到绝地,他又怎会下定决心。” “当初你明知他抓不住那高虎的,却还是让他交战获胜,斩伤高虎,他自傲没几日,又让本王派人伪装成劫匪,抢了过路富商,引得附近富商们怨声载道,匪徒一日不除,一日不再去岐县,给了杨肃一个巨大的打击。” “后又重伤常兴郡郡守的远房亲戚,郡守因此才下令命他剿匪,并定了时日亲自过来查看,如今他也算是到绝境了。” 西庆王越回想越觉得姬怀安可怕,他明明没有去过常兴郡,却能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还能凭借着地形图,以及山匪昔日出没过的地方,判断出他们的匪寨地点。 “不,还不够。”姬怀安轻蔑一笑,“哪能让他事事如意,我定五日之期,一是让他煎熬纠结,二是让他知晓王爷对拉拢他的良苦用心啊。” “若是这么简单就除去了匪寨,怎么显出王爷的本事呢?”姬怀安看似恭敬,笑意却不达眼底。 西庆王想了想,赞许的点点头。 “不过让本王对着一个小小县令称兄道弟,还真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您还是多忍忍吧。” 姬怀安说完,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先告退了。” 西庆王眼中划过一道阴毒,等他成功突破岐县,就把这杨肃剁了。 还有…… 他看着年轻男子的背影,这姬姓小子是有点本事不错。 可他这理所当然的矜贵优雅,真是看着就让人心烦。 还是个病痨鬼! 不过他用处极大,现在也算忠心,先利用他谋得大业…… 银白月光洒在姬怀安身上,他唇角勾起一丝笑容,眸光却幽幽,如同一条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唇瓣轻启,声音低不可闻。 “啧,给蠢货效命,真没意思。” 吾皇万岁万万岁(21) 虎啸寨的山匪们都不知道早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 三当家被抬回去医治,二当家把那自称督运使的少年请进了屋内。 谈了许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后来两位当家的出来,召集了匪寨中的所有人,宣称从今日开始,督运使为虎啸寨四当家。 山匪们都惊了,但见两位当家的不像被逼迫的样子,只好恍恍惚惚接受了事实。 官兵们也惊了,果然不愧是他们的督运使,不走寻常路,连到个匪寨都要捞个“官”当当。 等等! 既然督运使成了虎啸寨四当家,那他们是不是也成了山匪? 这一晚,整个匪寨除了南玥,没有一人睡得好。 第二日一早。 虎啸寨山匪们就看到官兵们整齐列队,一脸严肃。 南玥扫过跟了她一路的,这些人的脸。 等到他们都开始紧张了以后。 才沉声开口道:“我…咳,阿姊之前说过,等到了岐县,你们是走是留,都是自己的选择……” “如今,也算是到了,你们要离开的退后一步,我不阻拦。” 官兵们没想到督运使一大早把他们聚集起来,是说这个。 他们之中,的确有人还记得,女霸王在驿站说过的那些话。 即便那天想过离开,可这一路走过来…… 知晓了朝廷早已放弃了他们。 哪怕他们之前的确是不起眼的杂兵,可心中还是有着血性的,不过是当初的环境放在那里,努不努力都是一样。 这一路见识过的风景,对于督运使和女霸王的本事,也算是心服口服。 以督运使的谋划与武力,他们也能隐约察觉到他不是会老实认命坐以待毙的人。 既然世道如此,那不如跟个好的主子…… 半晌过去。 这些官兵们没有一个移动,即便有些面色犹豫忐忑。 其中有几人不但没有退后,反而还上前坚定踏出一步。 杜永赫然在列,“从我出了朝歌以后,就谨记自己的任务,那就是护好督运使大人,护好身后的物品。” 南玥对他有点印象,他武艺不算高,却勇气十足,哪怕知道会受伤会死亡,仍有一个目标让他去坚持。 像这样的人,是可以放心用的。 “可到时候我被留在岐县以后,你们是要回去复命的。”南玥道。 杜永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一脸认真,把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若没有大人和楚四娘子,我们都活不到岐县,又何谈回去?从义州出来后,我就下定了决心,只认大人您当主子!” 见杜永表现,有人不甘示弱的接着出声。 “大人,若没有您和女…和女郎,我们到现在还是山匪,我当山匪以后,就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穿上官兵的衣服,能做一回官兵,不管是真是假,我这辈子都值了……” 之前收的山匪汉子眼眶通红,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想当人人喊打的山匪啊,而能穿上官兵的衣服,让九泉之下的父母知道,也能安心了。 “只要您不嫌弃,我们跟定您了!” “您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 八个山匪虽然跟了督运使一路,但清楚自己的身份,一直在想办法融入。 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他们在干,但这还不够…… 几人像打了鸡血一般,激动的表态,生怕南玥不要他们了。 哪怕现在南玥做了什么四当家,他们以后可能又变成了山匪…… 但,不会比以前更糟了。 也许是同为山匪,在不远处看着的虎啸寨汉子们也有些感动。 六六开始吹彩虹屁,“我家大佬宿主魅力就是大!都不用怎么说就收服了这些人!” 444轻嗤,“这种魅力有什么用?有本事就让攻略对象爱上。”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才几十个兵,搞得这么激动,她要是去攻略,太子那里兵可多了!” 南玥懒得搭理它,直接屏蔽,几十个又如何,从无到有才是最难的一步。 太子琰兵再多,都不是她的。 六六倒是生气了,把狗四扯到角落里,两系统日常掐架…… “好!” 少年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神色柔和。 “既然你们都决定跟着我了,那以后可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少年意味深长的笑着,“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官兵们突然感觉浑身一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少年忽然正经了神色,浑身气势陡然一变,语气凌厉道:“从现在开始,遵守我的规则,听从我的号令,不畏惧不逃避不过问!” “都把你们的怠惰懒散给收起来!我手下的兵,必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这些兵之前再差,她都能把他们训成精兵! “啪!啪!啪!” 身后有掌声响起,左易走到她身边来,微微一笑,“大人,倒不是我想打扰你。” “只是……” 他扫了一眼不远处观察的汉子们,拖长了声音,“大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既然决定了听从督运使,左易想了一夜,心中的不服气消散了不少。 这督运使的确有真本事。 寨中的兄弟们也不差,那就让督运使顺便带一下呗。 反正到时候都要一起对抗官府。 南玥挑了一下眉,“你确定要把你的兄弟们都交给我?这么大方?” 听出她的打趣,左易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反正大人也没想放过他们,不是吗?” 只不过是他主动提起罢了。 开玩笑,这些山匪们身强力壮的,都是打架的好手,不当士兵浪费了。 什么高虎左易的,还有那个脑子不太聪明的三当家,南玥都没打算放过。 既然她来了此地,既然这个匪寨没有做过什么恶事,那就是她的地盘了。 南玥对于他的识趣十分满意,“嗯,这个匪寨都姓楚了。” 真不要脸! 左易翻了个白眼,又有些气,“你他娘的还真不客气。” 南玥不过训了一天,虎啸寨山匪和官兵们就累趴下了。 只有晚上,他们才有点休息的机会。 同时,他们也对督运使(四当家)的能力有了深刻的认识。 同样的训练,一天下来,他们累的手指头都没力气动一下,他还精力好得很。 就连虎啸寨的汉子们,现在都对南玥心服口服。 只有三当家还在叽叽歪歪,“哼,等我伤好了,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汉子……” 吾皇万岁万万岁(22) 训了一天的兵,南玥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和左易谈事情。 大当家高虎和二当家左易,还有楚钰也被南玥叫了过来。 毕竟是楚月的阿弟,南玥会带着他一起成长。 四人坐在木桌旁,被排除在外的三当家很是不服,搬了把椅子,说什么都要凑过来旁听,身上还敷着伤药。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开张了?” 虽然不明白南玥为什么提出这件事,但大当家还是老实回答道:“嗯,从我受伤后,老二他忙着照顾我,就只有老三偶尔带着兄弟们碰运气去流风谷附近蹲蹲,看看有没有过路来岐县的富商。” 大当家刚说完,挤在他旁边的三当家就接着道:“我们虎啸寨有一个规定,那就是只抢富商贪官,不抢过路平民!”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不免有些骄傲。 他是山匪,但他们虎啸寨和其他匪寨可不一样! 想到什么,他又面色尴尬的挠了挠头,“咳咳,所以那天好不容易遇到你们,看上去像是富商,我们才出来抢的。” 如果早知道,抢个过路的,会把虎啸寨都打包送给了人家,他绝对不招惹这个可怕又厉害的少年…… 事情都过去了,南玥并没有怪三当家什么的,反正现在整个寨子都是她的了。 “所以,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有遇见过能抢的人了,对吧?” “对。”左易点点头。 南玥手指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一字一句分析道:“岐县位于文州边境,与坞州交界,坞州地处西北,特产众多,许多富商都会通过岐县来往,几乎整个常兴郡乃至文州富商,到靠着与坞州交易往来发家。” “所以你们哪怕只抢一部分过路的富商,都能把虎啸寨发展壮大。” 这是事实不错,但三当家还没有转过弯来,这与很久没有开张有什么联系…… 左易却神色一变,被她一提醒,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 南玥还在继续。 “走岐县是最快的一条道路,若非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富商不会轻易放弃这条已经走熟了的路,转而去费时间的绕路。” 大当家皱了皱眉,猜测道:“莫非是我们把他们抢怕了?” 左易马上否认,“不对,你太小看那些富商们的胆子了。” 他们虎啸寨建立时间不长,才两年左右。 而且他们不但不抢穷人,对于富商也是只抢东西,从不伤人性命。 左易深深知道,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做的太绝。 他们整个寨子也就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富商那么多,并不是每一个过路的他们都会抢。 就像南玥所说,抢一部分都够他们生活好久了。 在流寇四起的时候,还敢走商。 照理来说,那些富商们不应该吓得都不走岐县这条道了啊…… 他想到什么,抬眼看向南玥,“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南玥眸光暗了暗,她唇瓣微动,吐出几个字来,“假如……威胁到了性命呢?” 钱固然重要,但若没有了性命,再多的钱财都没用。 只有威胁到了生命,那些富商才会宁愿绕远路,都不走岐县。 三当家还是一脸懵的状态,“可我们并不伤人性命啊……” 大当家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一边玩去!” 南玥分析的很清楚,现在连他都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是有人针对我们?” 南玥嗯了一声,这个大当家还不笨。 左易紧接着道:“如果按照这样想下去的话,那针对我们的人,必定很是了解岐县地形,也很了解我们。” 整个岐县现在只有他们一窝山匪。 大当家受伤,他们很少出寨,刚好发现不了有人扮成他们虎啸寨的人。 但他还是有个疑问。 扮成他们伤过路富商性命是为了什么…… 大当家想了想,又猜测道:“是官府的人吗?” 他想到的与他们有巨大仇怨的,只有岐县官府。 话音刚落,就有人否认。 “不对。” “不对!” 左易与楚钰几乎是异口同声。 楚钰虽然和他们坐在一起,但一直没有出过声,现在才让几人注意到他。 “亏你还是什么大当家呢,也不想想,官府的人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楚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就这样还当大当家,不如把位置让给他阿姊坐。 左易眼神诧异,没想到这个督运使的阿姊还很聪慧,也不怪大人把她带在身边旁听。 不过,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与粗犷的外表不同,高虎的脾气出乎意料的好,被一个小女郎说了也不气, “那老二,你觉得会是谁?” “不可能是官府,富商从岐县路过,给岐县也带来了不少好处,官府保护他们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他们呢?” 左易有自知之明,虎啸寨是给杨肃带来了威胁不错,但伪装他们杀害富商,就为了给他们头上扣屎盆子,这是不可能的,对于岐县百害而无一利。 三当家听他们分析的头都大了,粗声粗气道:“那到底是谁,为了什么,你们倒是说啊!” 反正他没发现什么不对。 南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唇角微勾,眼中却不带丝毫温度,她声音幽幽,“你们猜,富商不再走岐县,最头疼的人是谁?” 左易双眼一亮,豁然开朗,“杨肃!” 终于明白了! 被针对的不是虎啸寨,虎啸寨只是被牵扯进去的一枚棋子。 专门用来压制杨肃的棋子! 但同时,他又感觉后背一阵发寒,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躲在暗处的人,真是好算计,还阴狠无比。 牺牲富商们的性命,还有他们整个寨子,只为了针对一个杨肃。 他自诩聪慧,自觉虎啸寨藏的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但现在…… 左易只感觉自己被扯进了一片迷雾中,仿佛下一秒头顶就会落下一把大刀。 若没有南玥提醒,他是绝对察觉不了的。 “虎啸寨恐怕早就暴露了,已经不安全了!”左易站起身,面色认真道:“我们必须马上寻找下一个地点!” 不管针对杨肃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虎啸寨都会受到伤害! 吾皇万岁万万岁(23) 南玥今晚把他们聚在一起,耐心交谈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件事。 如果不让他们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肯定不会转移匪寨。 “别急。” 南玥缓缓道:“先把老弱妇孺们分批次送出寨子,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隐藏,派二十青壮力负责保护他们,再派机灵点的五人下山去岐县打探关于杨肃还有山匪的消息。” “至于其他的人,听我安排。” 她看上去像是早就想好了对策,让人不自觉安心了不少。 少年表情平静,“明早收拾东西开始送人出寨子。” “老三,保护妇孺的任务就交给你带队了,可别让我失望。” 听到少年的安排,本还有些不高兴的三当家,立刻拍了拍胸口,“就交给我吧咳咳咳!” 结果用力太大,扯得伤口痛,好一阵龇牙咧嘴。 高虎和左易都懒得看他这个蠢样。 南玥有些好笑,三当家虽然脑子不好用,不过还算听话,一点都不记仇,他的伤还没好,保护妇孺简单一点。 “左易,安排人下山打探消息,还有寻找安全地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南玥来匪寨时间不长,根本不了解每个人的特点性格,像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二当家更合适。 左易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你放心吧,保证给你找机灵的。” 至于安全的地点,如果只是为了短时间藏匿的话,他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好了。”少年身体后仰,慵懒靠着椅背,吊儿郎当的翘起腿,开始赶人,“今天没什么事了,都散了吧。” 三当家和二当家都起身离开了,只有虎背熊腰的大当家还坐在椅子上。 南玥看他,“怎么了?” 高虎有些扭捏的动了动身体,椅子一阵吱呀作响,他又连忙坐好。 “那个……”他搓了搓手,“那我呢?” 两人都被南玥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一个大当家的,怎么没活干啊? 见他这个模样,楚钰差点笑出了声。 原本以为山匪都是一个样,谋财害命,现在与虎啸寨的人接触,才发现不是所有山匪都可恨。 南玥也有些想笑,“高兄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顿了顿,又道:“若高兄闲得无聊,不如和我手下的人一起训练?” 高虎都三十几岁了,以这个身体的年纪叫他一句高兄也没什么毛病。 南玥这么客气,高虎有些受宠若惊。 本来之前算是半逼迫的,一个少年莫名其妙占领了他辛辛苦苦和兄弟建立的虎啸寨,他多少心里都不舒服。 但经过今晚的谈话,他那点不舒服已经完全消失了。 既然南玥给了答案,他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着站起身,“好,那我就先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楚钰才凑过来南玥身边,语气夸张,“我阿姊真厉害啊!两三句话就收服了这匪寨的三个当家!” 楚钰不敢想象,若阿姊真为男子,凭她这能力,会在这天下搅起多大的风云。 他现在还不知道,阿姊的野心比他想的更大…… “阿姊,那以后我们就是山匪了?” 楚钰想了一下,其实当山匪也可以,至少他们三人可以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不过…… 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恢复身份了? 楚钰正想开口问问阿姊,门外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六郎,月娘,你们在里面吗?” 南玥瞥了楚钰一眼,后者很是识趣的起身去开门。 “母亲,您怎么来了?” 田秀端着一盘点心,“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我正好借厨房做了些糕点,给你们尝尝。” 她又打量了一下屋内,“那三位当家的休息去了?” 楚钰应了一声,把门关上,“他们刚走。”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谈正事就好。”田秀把点心放在桌上,对着南玥道:“六郎,尝尝?” 楚钰坐下,见母亲并不是对他在说,撇了撇嘴,“母亲,这里就我们三人,没必要这么注意吧!” 说着,他伸手就拿过一块糕点。 早知道母亲会做饭,但却不知连复杂的点心都能做的这么好。 还真是借着阿姊的光,他才能尝到母亲亲手做的吃食。 “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做,隔墙有耳。”田秀看了儿子一眼,叮嘱道:“以后就算私底下,也不要说漏嘴,知道了吗?” 楚钰咬了一口糕点,“知道了母亲。” 谨慎些就谨慎些吧…… 南玥眼神有些意外,没想到第一个察觉出她野心的,竟然是看上去最柔弱不争的田秀。 “不对!”楚钰咽下嘴里的糕点,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以后?这意思是……” 不换回来了?! 不要啊! 他不要当一辈子的“女人”! 楚钰差点要哭出来,就连手里的点心都不香了,他心中崩溃…… 正在楚钰感觉未来一片黑暗时…… 南玥拿起一块糕点,很是随意道:“到你及冠时,肯定会把身份还给你。” 说不定还不会到及冠那天…… 及冠…… 楚钰在心中思索,他今年十四,也就是说,还有六年,就能换回来了! 六年,不用一辈子! 楚钰脸上的消沉瞬间不见,又出现了笑容,“哈哈哈那就好!” 不过六年嘛,他可是朝歌一霸楚六郎哎,这点小事自然可以忍受! 楚钰乐天又单纯,南玥也不想他憋出什么毛病,于是给他承诺,“等占领岐县后,我给你定制更轻便的衣服,这两天,你就先忍忍。” 到时候,也会安排事情给他做,不会把他当成一个真正女郎来培养。 “好耶!”楚钰笑得露出白牙,他早就受不了这身女郎衣服和发髻了。 乐了没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等下!阿姊你要占领岐县?” 南玥把手里的糕点塞进他嘴里,“吃你的!” 阿姊喂他吃东西了,这可是第一次哎,开心…… 不对! 阿姊什么时候打定的主意,要占领岐县? 楚钰怀着满肚子的疑问,但并没有出声再问,反正相信阿姊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阿姊喂他吃东西了,嘿嘿…… 楚钰把点心盘子向她那边推了推,“阿…弟,你也吃!” 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田秀眼神欣慰。 她知道,她的女儿,不是一般的女子…… 田秀诡异的觉得,之前听老夫人的,想给女儿安排相看,是对她的侮辱。 这般优秀的女郎,困在男子后院是否太委屈她了? 这世道,对女子束缚太大,从来没有女子想过一争。 若女儿想做大事,那就放手去做吧!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 她帮不了太多,但会永远做女儿的支持者! 吾皇万岁万万岁(24) 三天后。 虎啸寨的老弱妇孺们全部转移到了安全隐蔽的深山中。 南玥直接分了粟米过去,寨中大部分食物都被他们带走,够他们生活一两个月左右。 官银也被找了一个地方藏好。 现在整个虎啸寨,就只剩下青壮力。 田秀和云卷跟着最后一批妇孺们一起离开,毕竟她们两个不会武力。 但楚钰说什么都要留下,他武艺是赶不上阿姊,可在这匪寨里,还是能排上号的。 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和熟悉,官兵们和虎啸寨汉子们已经打成了一片,每天结束,都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其中,大当家的人缘最好。 高虎外表可怖,但相处以后才发现,是一个性格好又有自己骨气的汉子。 南玥还特意让人寻了些草药来,用了她配的疗伤药,大当家的旧伤慢慢痊愈的差不多了。 毕竟,除了她,也就高虎武艺高强,到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就这几天的时间,不至于把这些汉子们个个都变成武艺惊人的高手,但南玥的魔鬼训练,训的是他们的心性和服从性。 到了下午,下山打探消息的五人也回来了。 南玥让楚钰督促汉子们继续训练,而她则是和左易一起进了屋。 见到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少女,汉子们心头颤了颤。 别误会,这不是心动。 这和督运使一起来的少女,不愧是一家人。 一个女郎都身怀武艺不说,惩罚人的手段也是一个接一个。 远离朝歌的他们,明显没有听说过朝歌一霸的威名。 身为着名的纨绔,让楚六郎作诗赋词可能有点难,但怎么惩罚人,他可是一想一个准。 屋内。 南玥静静听着打探到的消息。 其中,猴三不知用什么办法和杨府的下人拉上了关系,而后得到了一个消息。 四日前的一晚,杨肃沐浴更衣,然后出了岐县去赴宴,到很晚才回来。 本来因为剿匪的事情,杨肃天天黑着个脸,但那晚赴宴回来的杨肃,却神情轻松了不少。 去赴谁的宴,下人不知道,猴三也没打听出来,毕竟再接触别的下人,可就会惹人怀疑了。 这猴三还是挺机灵的,除了那天被南玥忽悠了一下。 听完,南玥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之前的猜想果然不错,这杨肃怕是已经和西庆王私下联络了好多次了…… 他迟迟不肯归顺西庆王,怕也不是因为什么忠于大宁皇室。 不过是他怕站错队,又不敢背负叛徒之名。 所以一直在纠结罢了。 暗中估计已经收了西庆王的不少好处了。 事情在脑海中渐渐串联…… 南玥抬起眼来,这西庆王也是等不及了,他要做好人,但杨肃不逼一下,又下不了决心。 于是,虎啸寨就当了这个“坏人”。 若不是在朝歌打听清楚了杨肃,自己又来了虎啸寨,知晓这些山匪们并不如传言的那般凶残,南玥也不会这么快发现这个阴谋。 看来,这个西庆王比她想的要更加聪明。 恐怕过不了多久,杨肃就要带人来剿匪了…… * “羽公子,杨肃传信过来,等成功剿灭了匪寨,就宴请您与王爷去府中吃酒。” 下午才把匪寨地点传给了杨肃,晚上他就迫不及待的让人回了信。 看来这五天,他等得很是煎熬啊…… 有时候,话不需要说得太直白。 杨肃能在府中设宴,迎他们进岐县,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姬怀安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淡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喏。” 仆从退下还没多久。 门口就传来西庆王中气十足的声音,“哈哈哈怀安真是料事如神啊!” 姬怀安眸中闪过一丝烦躁,在心里无声骂了两句西庆王的祖宗。 他慢悠悠放下书卷,正要起身行礼,心情极好的西庆王就摆摆手,“不必多礼。” 就这病痨鬼慢吞吞的动作,看着都着急,还不如继续坐着呢。 “怀安,你的主意果然不错,匪寨位置刚刚派人传过去,这不,杨肃马上就回了信!” 对于急性子的西庆王来说,这岐县还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杨肃总是犹犹豫豫的。 给他再多好处,他都不给他一个确定的答复。 若不是姬怀安在,若不是怕名声不好听,冲动的西庆王怕是早就用武力胁迫了。 现在,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重要的岐县拿下。 拿下了岐县,就拿下了常兴郡的命脉,还有整个文州与坞州的交易通道。 西庆王的封地就在临近文州的坞州。 他爹忠于皇室,立了些功以后就封了个异姓王,打发来了偏远的坞州,一直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但现在的西庆王可是有野心的,特别是他发现大宁已经开始乱了以后。 西庆王的模样像是已经成功占领了岐县一般,他摸着胡子,连之后怎么安排杨肃都想好了。 “还是要等杨肃成功剿匪的消息传过来。”姬怀安表情平静。 在事情没有成功前,他从来不会欣喜。 哪怕他很有把握。 他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下,让西庆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是劝他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吗? 这姬羽未免也太不识趣了。 他有些不悦,“匪寨地点都告诉他了,若这样都办不成,那不如直接宰了杨肃更好!” “王爷说的是……”姬怀安轻声附和了一句,脸色微微一变,低下头咳嗽起来…… 这病痨鬼又不舒服了。 西庆王后退一步,离他远了点,脸上的不悦也退了下去,“本王派人多给你送些炭火,你先休息。” 病痨鬼就是这样,还没到冬天,就要燃炭火。 难怪如今都弱冠了,却没定过亲,也不让女子近身伺候。 怕是,身体不行,根本行不了事吧…… 自觉发现了姬怀安的秘密,西庆王心中的优越感又起来了。 “多谢咳咳咳……”姬怀安的话都没说完,就被疯狂的咳嗽打断。 “就这样,本王先走了。”西庆王仿佛怕被传染一样,大步离开了房间。 姬怀安的脸色苍白,过了好久才缓和了些,止住了咳嗽。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竹简,骨节一阵泛青,眼神阴鸷…… 吾皇万岁万万岁(25) 南玥带着人,趁着夜色,偷偷出了虎啸寨…… 经过几天的特训,汉子们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高虎和左易被留在了虎啸寨,南玥带着楚钰还有副使一起下了山。 汉子们穿上官兵们的衣服,手拿佩刀,躲藏在虎啸寨隔壁的山中…… 他们不知道南玥的安排,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但他们听从南玥的号令。 直到午后。 一人骑着马,过来和南玥汇报,“大人,杨肃带着一队人马,气势冲冲地向着虎啸寨去了!” 这么快就来了。 少年从树上跳下,利落的跨上马背,“出发!” 汉子们应了一声,推车的推车,骑马的骑马。 由南玥带领着,在杨肃带着人刚进山时,走上了去岐县的道路…… 她要光明正大的毁了杨肃的老窝! 官兵们这才知道南玥要做什么,心情激动不已,特别是虎啸寨的汉子们。 这辈子只听说过官府剿匪,没听说过山匪还能去捅县令的老窝的! 虎啸寨本来就在岐县附近,不过小半个时辰,南玥就带人来到了城门口。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 只见领头的是一位俊逸潇洒的红衣少年,披着墨色披风,跟着一骑着骏马的绿衣少女,还有一矮小的中年男人。 再后面,就是护着车架的官兵们,一眼看过去大概有百人以上了。 城门的守卫惊了一下,“来者何人?” 少年从腰间扯下牌子,扔给了守卫,“督运使,楚钰。” 守城门的小队长也过来了,他查看了一下,的确是督运使的牌子。 他把牌子还给少年,笑着道:“大人,我们要看一下后面的东西。” 说着,就有一位守卫过去。 副使下马,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里面确实是白花花的官银不错。 守卫还要继续查看,就听少年不悦的声音响起,“这一路都是山匪,比预计的迟了不少时间才到岐县,等你们一箱箱看过去,天都黑了!” “是啊,耽误了正事你们赔得起吗?”少女跟着出声。 “这……”小队长纠结了一下,挥手让守卫们都退开。 “大人请进。” 督运使与杨肃之间的恩怨,这些普通的守卫官兵们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们真怕耽误了事情,被怪罪下来。 南玥连马都没下,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被守卫们迎进了城。 官府大部分人,都被杨肃带去剿匪了。 现在就一个县丞,坐镇岐县府衙。 听人说督运使终于来了岐县,他连忙起身到门口迎接。 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人影过来…… 明明进了城的啊,他不来府衙,去了哪里? 县丞眼皮跳得厉害,怎么回事? 突然感觉有点心慌慌的…… …… 此时的杨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对于杨肃的儿子杨聪来说,这仿佛是他横行霸道的人生中最黑暗可怕的一天…… 杨聪作为岐县县令杨肃的嫡长子,那可是岐县的土霸王。 杨肃极是宠爱这个儿子,于是他的性格也无法无天。 吃喝嫖赌没有一样他不擅长的。 特别是他极为好色,还玩的花。 岐县的良家妇女都很少出门,生怕被他看上然后抢走玩乐一番。 别以为面纱遮脸就安全了,有时候身段窈窕了点,都逃不过被看上的厄运。 这日,杨聪正在房内,与他新纳的美妾调情…… 正要干正事儿呢,门外突然传来仆从慌乱的声音。 “郎君!郎君!不好了!” 杨聪不理会,正想继续,裤子都脱一半了。 拍门声越发急切,“郎君!不好了!出事了!” “叫魂呢!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杨聪怒骂一句,系好裤带,又亲了美妾一口。 这才过去打开门。 仆从指着前院,“郎君,有贼人,啊不是好像是官兵……哎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好了!” 语无伦次的,杨聪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去,话都说不明白,让我去看看!” 在岐县,有谁敢闯进杨府里来惹事。 不想活了吧! 杨聪刚去到前院,就见一位长得漂亮的少女手拿着马鞭走了过来…… 少女一身绿衣,发丝飞扬,活泼灵动,很是吸引人。 杨聪玩过那么多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 他吞了吞口水,这才发现前院的混乱。 官兵们和护卫们打斗着,其中一个红衣少年像是领头的。 “你们是谁?可知这里是杨府!” 他说着,就要过去教训那个少女。 杨聪虽学过些武艺,但他纵欲过度,身体空虚。 “你是谁?”少女躲开他抓过来的手,皱眉问道,声音与一般少女不同。 面前的男子看上去明明才二十几岁,却眼袋浮肿,一副淫邪之气。 看着就让人厌恶。 “我?”杨聪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问题一样,“你竟然不认识我,我可是县令之子!” “县令之子?”少女突然笑了,她露出一口白牙,面容灿烂耀眼。 然后她一抬手,马鞭狠狠抽在杨聪身上,“打的就是县令之子!” 杨聪惨叫一声,被抽倒在地。 “交给你了,我先去内院。” 南玥带着人从他们身边快速走过,赤红发带飘扬而起,又轻飘飘添了一句,“别把人玩死了。” “好嘞!”楚钰欢快的应了一声,又狠狠抽了一鞭子…… “搜!” 少年抬起手,利落的向下,打了一个手势。 “喏!” 众人分散开,踢开房门,一间间搜查过去…… 小妾婢女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最后抱着头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 人都赶出来了。 南玥走在内院里…… 在路过一间房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响声。 她几步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 见到里面的场景,她瞳孔微缩,有些震惊。 这是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但在房中,有一女子趴在棉絮上,她衣衫破碎,根本遮不住身体,肌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触目惊心。 发丝附在脸颊之上,她微微张开眼,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南玥听到的响声是她用尽全力推翻一旁椅子发出的。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跟在南玥不远处的官兵也听到了动静。 光亮照进房间里,少年站在门口。 女子身体轻微颤抖着,很是难堪的想遮住身体…… 南玥微皱着眉头,她大步走过去。 女子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见到少年过来,她瑟缩着想躲避,却根本没有力气…… 少年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女子身上,而后把她打横抱起。 赶来的官兵并没有看到女子狼狈赤裸的一幕,“还,还有人啊?” “嗯,你去那边搜。” 少年的声音悦耳,带着一丝特有的清冷。 模糊的视线中,女子只看到少年精致的容颜,美好的不似凡人。 好温暖…… 裹着少年的披风,缩在少年的怀中,她落下了一滴泪…… 吾皇万岁万万岁(26) 虎啸寨。 杨肃就算知道了匪寨位置,可进了深山,还是找了好半天。 好不容易找到唯一安全入匪寨的一条路…… 却意外的被布了层层陷阱。 没想到这些山匪们还很警惕,难怪这么难对付。 有陷阱就代表位置绝对是正确的。 杨肃一边让部分官兵在前面探路,一边压下心里冒出的微妙的不对劲…… 好在这条道山匪们也是要走的,所以陷阱都不会害死人,不过也够耽误时间的了…… 就在杨肃快要到虎啸寨时,杨府的混乱还在继续…… 杨聪被抽的浑身是伤,用麻绳捆绑着,丢在院子里,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辱骂,“等我父亲回来让你们全家男为奴女为娼!臭娘们你等着!到时候老子先把你玩烂了!再丢进军营,让你被万人骑!” 杨府所有人都双手抱头,缩在杨聪身后,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钰嫌杨聪骂的恶心,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脏布,让人塞他嘴里。 等到官兵们搜遍了杨府,把数箱东西丢在院子里时…… 终于得到消息的县丞才带着府衙里的人来到杨府。 杨肃最宠的儿子被人像牲畜一样捆绑着,头发凌乱,衣衫带血,嘴里塞着脏兮兮的布。 庶子女们满脸茫然惧怕。 小妾们哭泣着,又不敢发出声音。 因为凶神恶煞的官兵们站在旁边,有谁要是敢不老实,那杨聪就是下场。 各种金银珠宝,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那样丢在院子里,阳光照射下,亮得刺眼,县丞身后的官兵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看到眼前的场景,县丞双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他不敢想象,若是杨肃剿匪归来,回来看见家里被人翻遍了,连床底下藏的好宝贝都被撬了出来。 还有自己最宠的儿子,被人伤成这样。 那他这个县丞也是做到头了…… 不对! 是他这辈子也就活到这里了。 “你们,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县丞抖着手,实在是想不明白,是有多大的胆子才会搜县令的家。 “给我把他们抓起来,通通关进大牢!” 不管如何,得先把事情稳住了。 不然他这颗脑袋,怕是真要保不住了。 听到县丞的声音,杨聪激动不已,他拼命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终于有人来帮忙了!快,快抓住他们!等父亲回来! 县丞身后的岐县官兵们正要上前…… 就听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我指使的,有问题吗?” 众人循声望去,内院中走出一位少年,他一身张扬的窄袖交领红衣,腰坠一块令牌。 上书,督运使三字。 他年纪不大,督运使这个职位更是小的不能再小,却莫名震得岐县官兵们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县丞被这少年浑然天成的气势给惊了一下,“你就是督运使楚钰?” “马上就不是了。”少年回道。 县丞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继续询问,他厉声道:“你可知无令不可搜查,更何况是县令的府邸!哪怕你是督运使,这也是重罪!” 若是县令的府邸都能让人随随便便进来,那还得了? 看这少年的模样不像是不懂律法的,还是从永定侯府出来的。 怎么行事如此无法无天? 少年并没有被他吓到,他视线扫过满地的珍宝,表情淡淡,“县丞与其在这里治我的罪,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脱身。” 县丞心中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县丞既然如此懂大宁律法,不如说说……” 少年勾了勾唇角,缓缓道:“岐县县令杨肃,贪污受贿,吞了朝廷下发的赈灾款,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沦为流寇,其嫡长子奸淫民女,甚至闹出人命,应当如何治罪?” 县丞哽了一下,这些事情他当然知道,但他不过一个小小县丞,再加上每次杨肃得了好处,多少会分他一点。 这山高皇帝远的,也没人管他们。 这年头,谁手底下是干净的,就说赈灾款这个事,不都是一层层扣下来的吗?谁没有拿点? 常兴郡郡守知道岐县的重要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奸淫民女闹出人命这事儿,杨肃已经压下去了,杨聪也收敛了不少。 至少明面上是没事的,也没人敢提。 一个小小的督运使能怎么管? 这楚钰不会以为可以靠着这个就拿捏了杨肃吧,那可太天真了…… 南玥像是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想法,她的声音带了些冷意。 “杨肃与西庆王暗中勾结,意图谋反,又该如何治罪呢?” 这话一出,气氛陡然凝滞下来,落针可闻。 县丞眼神震惊,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 少年沉声,一字一句道:“永定侯为大宁立下汗马功劳,到死都在守护着大宁!他尸骨未寒,我身为永定侯嫡子,圣上又怎会让我跋山涉水的过来,就为了给他一个小小的杨肃出气!” 少年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冷冷一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知道一点内情的县丞脸色微变,当时杨肃得意洋洋和他说的时候,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现在仔细一想…… 永定侯对皇室忠心耿耿,侯府又在朝歌。 一个为国的忠臣武将,和一个早已经没有了前途的县令。 谁轻谁重? 一目了然。 圣上怎么会把永定侯嫡子送来,给他一个县令出气,这样做文武百官谁不心寒? 若真的这样做,那大宁要完。 岐县再重要,也不用一个侯府嫡子拿脑袋来换,多的是方法。 一个小小县令,还治不住了? 一直在文州,从没有见过皇帝的县丞,所有消息都是一层层传下来的道听途说。 他不知道朝歌现在具体的情况,也不知道皇帝真就这么无脑。 看到县丞疯狂变幻的神情,楚钰抿唇,憋住笑意。 对阿姊的佩服又上一层。 还真是张嘴就来啊!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唬的这笨蛋县丞一愣一愣的。 换做是他,就算想得到这种主意,也没有本事做好。 因为这本就是一个谎言…… 把谎言说的像事实一样,挂着督运使令牌,行事像一品丞相一样,这事儿也就阿姊做得好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27) 西庆王私下拉拢杨肃的事情,县丞自然也是知道一点的,不过杨肃对县丞自然不会说实话。 他平日里在县丞的面前,还是忠于皇帝的。 若杨肃真的归顺于西庆王,意图谋反,他这个比县令还小的县丞,只能跟着杨肃走。 如今,宁帝都派督运使楚钰过来了,肯定是要治杨肃啊! 再一想,少年和他说的这些话…… 县丞心思转了又转,冷汗几乎渗透了衣衫,越想越害怕,有些慌乱道:“大人,县令与西庆王的事,我是丝毫不知啊!” 杨肃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 他得先把自己摘出来! 别的事可以说他,但和西庆王勾结这事,他是真的没有参与啊! 他清清楚楚的明白,这顶帽子若成功扣在他头顶上了,别说他一个人的脑袋了,怕是一家人都得整整齐齐去阎王殿报到! “是吗?”少年似是有些不信。 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县丞越发相信他们就是宁帝派过来治杨肃的。 恐怕杨肃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是宁帝故意放给杨肃听,让他放松警惕,免得他一个冲动归顺了西庆王。 想想都明白,你一个小小县令,芝麻大点的官,离朝歌十万八千里,把人家侯府嫡子送你出气,配吗? 真正的目的,肯定就是为了治杨肃的罪,所以一来就搜了杨府…… 可他之前竟然搞不清楚状况,还为了杨肃想要治楚钰的罪! 哪怕面前只是一个督运使,但他是宁帝下旨派来的,怎么着都不能得罪。 县丞苦着脸,给自己辩解,“大人,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县丞,怎么会有胆子去勾结西庆王,还谋反呢?我连西庆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南玥当然知道,就算县丞想勾结,人家西庆王也看不上。 她就是故意吓吓他,让他心防一再降低,只想着洗清自己的嫌疑。 直到最后,对她来岐县的目的,深信不疑。 她有说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吗? 没有。 一切都是他自己脑补的。 “那,杨肃与西庆王暗中勾结,意图谋反,县丞看,该如何治罪呢?”南玥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又是这个问题。 县丞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答的,他一狠心,咬牙说道:“按律当诛三代男丁!其余亲眷贬为奴籍!” 杨聪又剧烈挣扎起来,他额头冒出青筋,本以为县丞是来帮他的。 却没想到…… 从他嘴里竟然说出了这种话来! 他满是酒色填充的脑子,自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县丞撇过头,不去看面色狰狞的杨聪。 他也有亲人,他得保全自己。 “看来县丞大人很是熟悉大宁律法啊。”南玥感叹了一句。 她笑了起来,“那么,就按照县丞说的办。” “至于县令的所有罪状,就由县丞来书写吧。” 县丞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他额头滴落下汗珠,“这,这不合适吧……” 少年声音幽幽,又加了一句,“毕竟,我可是会派人带着罪证如实禀报给圣上的。” 县丞不敢再多说,低下头应了一句,“喏。” …… 杨肃耽误了好半天,才突破层层陷阱,终于进了虎啸寨。 本以为他们的突然到来,会让匪寨乱成一团。 但到了虎啸寨以后,才发现高虎正带人等着他们…… 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存在,山匪们紧紧握着武器,明显早有防备。 怎么回事? 杨肃皱紧眉头,发现有些不对。 但一路的陷阱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本来可以很快解决的事情,现在过去这么久还没有办好。 他再次压下心里的不安,“杀!” 说不定是上山太久,才让他们察觉…… 反正,今天一定要把虎啸寨所有山匪都除去! 山匪们与官兵们战斗在一起,本来官兵们人多,但一路的陷阱耗费了他们不少力气。 山匪汉子们又被南玥特训过,互相的配合与默契都不是官兵们能比的。 想要杀掉他们,一时之间还有些困难。 高虎对上了杨肃。 杨肃曾经是永定侯的部下,也算是个武将,自然有几分武艺。 不过被派来岐县好多年了,没有经常训练,自然比当初弱了点。 而高虎比他年轻,又身强体壮,武艺虽比不上杨肃,但有一把好力气。 两人一时之间,还分不出胜负来…… 刀刃碰撞,高虎突然说了一句,“贵人说的果然没错,你今天会来。” 什么贵人? 杨肃虎口震痛,明知道现在不该分神,但还是愣了一下,“贵人?有人提前给你们传了消息?” 高虎嗤笑一声,并不多说。 杨肃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感觉自己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 他一边和高虎交手,一边快速在心里思索…… 正在这时,一边交战的山匪们有人受了伤。 高虎余光看见,他眼中带着愤怒,质问道:“杨大人,你可知我们虎啸寨汉子虽是山匪,却从不伤人性命,你为何非要把我们逼至死路?” 从不伤人? 开什么玩笑! 若不是他们杀了富商,导致常兴郡出了问题,郡守又怎会命他必须除去山匪? 要知道,之前郡守知道他是从朝歌来的,都不会给他下什么命令。 杨肃正想开口,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通了什么…… 等等! 他是不是被人给阴了? 贵人?山匪? 这虎啸寨的位置如此难找,除了他,也就只有…… 告诉他的那个人知道了! 但西庆王既然给他传了消息,又为何要告诉山匪? 莫非…… 杨肃的心思早就不在战斗上了,趁着他一个失误,高虎的刀刃成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杨肃脸色黑沉,已然想明白了事情经过。 他这人,本就思虑多,做个决定都会纠结许久。 对于西庆王也不是全然信任…… 当然,高虎的一面之词,他也没有全信。 现在他断定,西庆王逼迫他来此地,定是与这匪寨早就暗中传了信。 若他成功剿灭了匪寨,西庆王做个好人,他双手把岐县奉给了人家。 若他失败了,那更好。 剿匪不成,郡守肯定生气,但离岐县有些距离,一时之间安排不了人过来。 西庆王就能顺理成章先接手了他的岐县…… 不管事情成功与否,好处都是西庆王得。 除了西庆王,杨肃想不出还有谁能把事情算计的如此清楚明白。 吾皇万岁万万岁(28) 冰冷的刀刃抵着杨肃的脖子,高虎扬声道:“都给我住手!” 高虎的声音响彻整个匪寨。 “大当家!大当家!” 山匪汉子们看到这个场景,激动呼喊着。 县令被人胁迫,官兵们不敢再动手,纷纷放下武器。 杨肃虽然战败,被刀抵着脖子,但他不觉得高虎敢伤他。 高虎他一个山匪,现在并不是非死不可,但他若是杀了县令,那整个匪寨的老老少少,都别想活! 他想的不错,高虎手中刀刃只要用力就能割破他的咽喉,但他握紧了刀柄,硬是没有下手。 在杨肃眼里,高虎现在就是一副对他恨之入骨,又下不了手的样子。 实际上,高虎回想着南玥出寨前,还有老二的交代……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嘶哑,对着官兵们道:“杨肃在我手中!你们退开!” 官兵们面面相觑,等着被挟持的杨肃出声。 “高虎,你想要什么?”杨肃问道。 高虎并没有回答他,他再次冲着官兵们吼道:“去把你们县丞叫来!让他拿金银过来换!并且…并且……” “并且安全放我们离开,不然我就杀了杨肃!” 高虎一副被人逼红了眼的模样。 杨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之前失误被高虎胁迫,他还以为他们有什么好主意呢。 不过想想也正常,匪徒被逼至绝境,只想最后捞一波,拿着金银跑路。 他们要县丞来? 正好。 到时候县丞带人过来后。 假意放走他们,然后再一网打尽。 杨肃在官兵中随便点了几个人,“你们,回去找县丞,把情况说与他听。” 县丞跟了他多年,知道会怎么做的。 县令肯定是不能死的。 官兵们只好守着匪寨,等县丞带人过来。 …… 跟了杨肃多年的县丞,此时正跟在少年屁股后面。 南玥让人清点着杨肃贪污的物品,她则是去了县衙,翻看着文书。 即便这些东西,只有县令才能处理。 县丞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而鞍前马后的给少年寻找需要的东西。 南玥一目十行的看过,上面都是杨肃处理过的案子,大部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只要发现处理不对的地方,就让县丞记下,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放火。 反正不管罪大罪小,只要偏颇了,就是一条罪证。 一点一滴不觉得,这么多年的汇聚起来,也够喝一壶的了。 县丞暗暗擦着汗,这么多案子,不对的都写出来,再加上几条大罪,这就是朝歌的大官都得从位置上薅下来吧。 他也不是啥清官,不过有个杨肃在前面顶着。 基本上就是杨肃吃肉,他蹭点汤喝。 现在县丞只庆幸,他没有杨肃做的那么过分。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自己清清白白的摘出来时…… 有人闯进了县衙。 “郭大人!郭大人!县令大人出事了!” 再次听到被人叫大人,县丞竟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在少年身边伏低做小,不过两个多时辰,他感觉过了半年。 主要是压力太大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训斥,“慌慌张张的……” 说到一半,他余光看到正襟危坐的少年。 连忙弯下腰,满脸堆笑,“大人,好像是县令…杨肃出事了。” 南玥面无表情,“我听到了。” 县丞尴尬的笑了笑,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都傍晚了,杨肃竟然还没剿匪回来。 见少年没有询问的意思,他正了神色,问进来的官兵,“发生什么事了?” 官兵跪在地上,低着头把事情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 包括一路上遇到的陷阱,还有高虎的要求。 听完,县丞怒道:“岂有此理!这些匪徒竟然敢挟持县令!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在县丞的想法里,杨肃有没有真的勾结西庆王,其实现在还不能确定,只不过是宁帝想要治他而已。 但那些匪徒是真的影响到了岐县,而且杀害了富商们。 杨肃对上匪徒,自然是匪徒更为可恨。 他看向少年,“大人?” 南玥放下手中的卷宗,挑了挑眉,“县丞想如何做?” 县丞最怕她问他问题了,头上又开始冒汗了,他想了想,还是老实答道:“救,救人。” 顿了一下,他急急补充,“现在杨肃还是县令,不管杨肃做了什么,现在罪状还没有呈上去,至少死要死在刑场之上,而不是匪徒手里。” 南玥轻轻点了点头,又睨了他一眼,“那还不快去安排人手,准备上山。” 天都快黑了,县丞没想到楚钰竟然是这么果断的人。 他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又听少年的声音传来。 “对了,我也去。” 县丞哪里敢反对,连忙去安排,唯恐动作慢了。 …… 深秋了,夜里风大,又冷。 高虎把杨肃绑着,押进了柴房。 山匪们也都进了房子里。 只有岐县官兵们瑟瑟发抖的报团,守着匪寨。 官兵们有些憋屈,本来是剿匪的,他们比山匪们人数还多好几倍,结果一路遭遇各种陷阱不说,现在还要在荒郊野岭的吹冷风。 从中午吃了一顿,到现在水米未进。 他们现在又饿又冷又累。 到月上中天之时,终于有人看到点点火光。 “有人来了!” “是县丞!县丞带人过来了!” 官兵们又惊又喜。 他们还以为最快都要明天早上,才会有人过来。 待人走近了,才发现是个陌生的俊美少年郎。 县丞走在他的身后,大晚上的从城里出来,爬山爬的他气喘吁吁,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少年倒还是精神奕奕,“杨肃在哪里?” 官兵们不知他是谁,但见县丞都走在他身后,想来有些身份。 于是他们纷纷让开,让南玥和县丞进入匪寨…… 高虎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 他扛着一把大刀,模样凶神恶煞。 他眼神扫过少年,脸颊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带起脸上那道伤疤也抽动了一下,吓人得很。 他看向一旁还在擦汗的中年男人,“你就是岐县县丞?” 不等县丞回话,他抬起下巴,恶声恶气的问道:“这么快过来,我要的东西你们带来了吗?” 说完,肩上扛着的大刀狠狠落下,刀尖插入地里。 县丞刚缓了一口气,又被这恶匪吓得脸白了几分。 他是个文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吾皇万岁万万岁(29) 旁边这么多官兵,即便这恶匪模样可怕,量他也不敢怎么样。 县丞吸了一口气,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尽量冷静道:“杨大人呢?本官要先见杨大人。” 高虎瞪了他一眼,而后吩咐旁边的小弟道:“去把狗日的杨肃带出来。” 他没控制声音,县丞听得一清二楚,他在心中暗道,这山匪是和杨肃有多大仇怨,叫这么难听,难怪杨肃要亲自带队除掉他们。 很快,杨肃就被两个山匪押着出来。 他被麻绳捆绑着,嘴里还塞了一块粗布,发冠都有些歪了。 作为岐县县令,杨肃这般狼狈的模样,还是官兵们第一次看到。 县丞抽了抽嘴角,这白天儿子刚被人绑,晚上老子也被人绑,真不愧是一家人…… 杨肃表情难看,眼里满是杀意。 等他出去了,定要手刃了这让他丢脸的高虎! 还有算计他的西庆王,他也不会放过…… 县丞清了清嗓子,“你可知挟持朝廷命官的罪名,我劝你尽快把杨大人给放了,还能从轻发落。” 南玥在心里啧了一声,就县丞这样谈判,会放人才怪。 县丞当了好些年的官,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也有自己的傲气,让他和山匪好声好气,一时之间是办不到的。 不过这也不怪他,别的县丞一生都遇不到的事儿让他遇到了,毕竟,一般的山匪可没有胆子敢绑架官员…… 高虎冷哼一声,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我要的银两呢?你们先把银两给我,放我们离开,不然……” 说着,他把手中的刀抬起,抵在杨肃的脖子上…… 见到这一幕,县丞倒吸一口冷气,“大胆!你若是放了杨大人,我还可以饶你一命,你想清楚,你要是伤了杨大人一根毫毛,你整个匪寨都活不了!” “呵!”高虎语气嘲讽,“我们不伤杨肃,也活不了。” 他加重了声音,“是你们先步步紧逼,要除掉虎啸寨的!” “你们若不是山匪,若没有劫杀过路商人,闹得整个岐县乃至常兴郡都不安宁,我们怎么会上匪寨来!” 县丞现在倒没有那么惧怕了,他厉声说道。 “是我们想当山匪吗?!”高虎听闻,神情更加激动,他手上用力了一点,杨肃脖颈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杨肃:“……” 他说不了话,于是责问的眼神看向县丞。 平时看着有点脑子,怎么今天犯蠢了。 这个山匪想要银两就先给他呗! 到时候再抓住他们,全都杀了! 和一个山匪争执什么啊! 其实杨肃这次是误会县丞了,主要现在岐县的物资什么的,都不归他管了。 县丞倒是想带银子上山,可行事正义果断的督运使没有出声,他怎么敢主动提出来啊。 只好带了些人连夜上了山。 “三年前遇天灾,接连好几个村镇都被淹没,无数百姓无家可归,这么大的事情,我不信你们没有上报朝廷!可朝廷赈灾款在哪里?帮助我们重建村子的人在哪里?” “我们去常兴郡一连好几个县里求救,可没有一个县,肯收留我们救助我们!”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想当山匪?” “之前你们不管,现在我们挡你们发财的路了,要来除掉我们了!” 明知是做戏,可谈起这些事,高虎还是忍不住眼眶一阵阵发热。 一旁的山匪汉子们也都强忍着眼泪。 难免有些委屈。 他们曾经也是相信官府,相信这些官老爷的。 高虎声音有些哑,“你们可知,我虎啸寨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我们从不抢平民百姓,哪怕是抢商人,都会给他们留下半数钱财,从不伤人性命。” “你们不管的难民,我们虎啸寨收留!” 一个汉子加了一句,“我们不是山匪,我们是被你们抛弃的百姓。” 官兵们默默听着,心中有些复杂。 他们都是听命于人,与这些山匪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听到高虎的这些话,他们反而有些佩服这个汉子。 县丞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气势,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听少年的声音响起。 “你们的感受我明白。” 南玥上前一步,神情柔和的劝说,“已经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但我可以和你们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会派人审查,若事实真像你们说的那样,你们真的有好好保护老弱妇孺们,并且没有伤人性命,那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岐县,重建家园。” 听到重建家园,高虎有些触动,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放下刀,“你是谁?你说的话能当真吗?” 旁边的一个汉子在心里想了无数悲伤的事,才能绷住表情,也跟着道:“是啊,万一你也和杨肃一样怎么办?” 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当家和楚大人都这么会做戏。 南玥微微一笑,保证道:“我是督运使楚钰,永定侯的第六子,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不会让百姓流离失所。” 什么?! 永定侯? 督运使? 杨肃终于把视线放在了南玥身上,他之前一直没有在意她的身份,只以为是县丞带来的人。 心突然一沉,杨肃恶狠狠盯着笑容自信的少年。 情况太不妙了…… “现在,可以放下杨肃,跟我们一起走了吗?”南玥问道。 高虎缓缓放下刀,还是有些警惕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那当然!” 县丞不赞同,哪怕再畏惧,都忍不住小声道:“这样不好吧,他们可是山匪……” “收编不比杀了好?”南玥瞥他一眼,话语一点都不客气,“岐县才几个兵?我不收也行,到时候把你放进去,你最好一个顶百个。” 县丞哽住了,怎么感觉督运使对山匪态度都比对他好。 不过他想想也是。 不杀,收编了他们,还能得一个好名声。 岐县这么大,还缺了这些人一口吃的不成? 但是…… 他怎么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官兵们倒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他们对这督运使有些敬佩,仅靠三言两语就收服了一个匪寨。 比起带人剿匪反而被挟持的杨肃,可厉害多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30) 杨肃全程被绑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自称楚钰的少年,三言两语就收编了这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匪寨。 这还不算,他还看着县丞鞍前马后的,就差把少年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等到都要下山了,县丞终于忍不住道:“那个……楚大人,杨肃是不是可以松绑了?” 自从爆出身份后,南玥就感觉到了杨肃阴冷的目光。 她打量了一下杨肃,眸光闪了闪,轻飘飘说了一句,“正好,郭大人,你去搜一下县令大人的身,若没什么问题,就松绑吧。” 第一次被少年称呼为郭大人,县丞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他吞了吞口水,“这样,不好吧……” 周围这么多人,杨肃现在还是县令呢,已经够狼狈的了,还要像对待犯人一样搜他的身。 南玥微眯着眸子,语气威胁,“嗯?不好吗?” 县丞浑身一抖,哪里还敢反驳什么,“好好好,下官这就去搜!” 他硬着头皮走向杨肃,都不敢去看杨肃的眼神…… 抱歉啊,杨大人,我这也是被逼的…… 县丞只以为少年是记恨杨肃,在众人面前故意折辱他。 却没有发现,杨肃陡然变得铁青的脸色。 嘴被粗布塞着,杨肃想说话都说不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只能妄图用眼神制止县丞…… 南玥就双手环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杨肃这个表现,让她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果然。 县丞本来只是意思意思,想在少年面前做做戏,可没想到还真在杨肃身上搜出了东西来…… 那是一块小令。 本来没什么稀奇的,可那是西庆王的小令。 杨肃竟然随身带着西庆王的信物?! 本来县丞之前一直觉得,只是宁帝想要治杨肃,才命楚钰过来…… 可这杨肃是何时,把信物都收了? 县丞感觉手里的物品格外烫手,他抖着手握紧信物,心中再无一丝对杨肃的同情。 他现在只庆幸,庆幸自己白天在杨府时,做出的选择。 不然…… 县丞不敢再想下去,他把小令双手呈给少年,“楚大人,这是从杨肃身上搜出来的西庆王信物。” “嗯,那现在还要放了他吗?” 县丞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一边的官兵,“把罪臣杨肃,押回城中,等候发落。”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信物从杨肃身上搜出来。 本来县丞是没有资格要求官兵押县令的,无奈这里有个督运使楚钰,别看官不大,但人家可是永定侯子嗣,还是朝歌来的,更是宁帝下的令。 官兵们虽然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也大概能感觉到,这岐县怕是要变天了…… 杨肃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西庆王信物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只要随身携带才是最安全的。 在岐县,有谁敢搜他的身? 可他没想到,这楚钰竟是一个如此不走寻常路的人。 他怎么就能这么肯定他身上有东西? 南玥白天命人翻遍了杨府,竟然没有搜到一样属于西庆王的物品,按道理说,这是不可能的。 西庆王既然存心想拉拢,杨肃又没有明确拒绝,肯定会有信物。 她不能确定东西在不在他身上,但杨肃罪名已定,就算搜不出什么东西,她一下午整理的罪状也够他死好几次了。 她现在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没人会怀疑她的真正目的。 …… 折腾了一天,等回到县衙,天都快亮了。 对于杨府众人和县丞来说,这一天可是遭遇了巨变。 县令杨肃还有他的子女们,被押进了大牢。 县丞一回来就忙着写杨肃的罪状呈给常兴郡郡守,再一层层的报上去…… 路途遥远,还要审查,预计到宁帝手里时,最快都要两个多月。 南玥则回了杨府,这本来就是县令的府邸。 现在县令都下狱了,这个府邸她自然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楚钰竟然一夜没睡,看到南玥平安回来,他才安心。 “我让人请了郎中,那女郎已经上了药,早就睡下了。” “不过听给她上药的婢女说,她睡得很是不安稳,哪怕是在梦中,都很抗拒别人触碰她。” 楚钰只知道阿姊之前救了一个女郎,但这个女郎曾经遭遇过什么,他是不清楚的。 只是看阿姊的表现,这个女郎好像不是杨府的人。 “嗯,早点休息吧。”南玥拍了拍楚钰的肩,“你今天也累了。” 楚钰摇摇头,双眼亮晶晶的,“我不累,阿姊才是最累的。” 跟着阿姊,也太刺激了。 本以为必死的局,结果阿姊都能硬生生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生路来。 他现在一点都不后悔把身份给了阿姊。 南玥眉目都柔和了不少,并没有纠正他现在的称呼,她微微一笑,“好了,快去休息吧。” “嗯好。” 看着楚钰乖乖去睡觉,南玥去洗漱了一下,上床休息了。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哪怕她吃了强身健体丸,不睡觉也是不行的。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时。 “大人,大人,您昨日救的那位女郎出事了!” 门外传来官兵的声音。 南玥瞬间清醒,她下床穿上外衣,打开门,“怎么回事?” 官兵是跟了她一路的,事情紧急,所以也不怕打扰她休息。 “本来那个女郎醒来还好好的,照顾她的婢女正去厨房拿吃食,一回来就发现她上吊自杀了。” “听到婢女的叫声,我和几个兄弟就过去救下了她。没想到她情绪格外激动,叫嚷着让我们不要碰她,让我们滚,还差点夺了我的佩刀。” “我们不敢再进去,几位兄弟正在门外守着,这才来请大人。” 官兵简单的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南玥很干脆的道:“我这就过去。” …… “滚!滚!你们都给我滚!!!” 果然如官兵所说,那女子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还没靠近呢,南玥就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声音。 门外的官兵看到她过来,正要出声叫她,南玥就抬手制止住。 “滚,滚啊……” 女子双手抱头,缩在角落里,身体颤抖着…… 南玥踏进房内,一步步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女子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滚啊!不要过来!” 但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哭泣着,声音越来越压抑,“滚,滚,求你了,我求你了……” “我遇见你时,你是想活的。” 头顶响起少年的声音。 她身体猛地一僵,而后缓缓抬起头来…… “为何现在又要求死?”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吾皇万岁万万岁(31) 少年居高临下,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她。 “我,我……” 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女子的脸色疯狂变幻,她唇瓣颤了又颤,好半晌。 才嗫喏着说道:“我脏了,我好脏,我好脏,他们,他们都是畜生……” 她上了药洗了澡,可是身体的痛楚与伤痕还是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她之前遭遇了什么,现在又身在何处。 她还在地狱里,一直都没有离开。 女子再次低下头,她声音嘶哑痛苦,“你,你滚……” 这个少年也在杨府,他也是恶人! 本来以为是被拯救了,但当她睁开双眼,见到的却是熟悉的场景…… 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事情…… 所以才想着寻死。 少年许久没有说话,就当女子以为他没有耐心要离开时。 头顶再次传来声音。 “杨肃父子如今在狱中,很快便要处死,怎么?你要提前下去陪他们吗?” 这实在是不算温柔的一句话,甚至略显刻薄。 但女子却浑身一震,少年没有顺着她的话提起她的伤,没有询问,没有安慰,没有生气。 就这样,平淡的把恶人的下场告诉了她。 南玥蹲下身来,她轻轻把手放在女子的肩上,感受到她身体又是一阵僵硬…… “你想报复他们吗?” 女子咬了咬唇,眼眶湿润,她看向少年的双眼。 对男子触碰的抗拒,在这一刻,奇异的失效…… 视线被泪水模糊,她却一直记得这一幕。 少年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带着一两分邪恶,“只要不玩死就行。” 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遭遇巨大变故前,她就是一个性格坚韧的女郎。 不然也不会在衣不蔽体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还想着推倒椅子被人发现,寻找一丝生机。 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用力点点头。 …… 女子名叫秦书贞,在这个世道,她的名字证明家里肯定不凡。 要知道一般的女郎,哪怕是楚月,她的名字都是父亲随便取的。 更别说,那些民女,在家里就随排行叫,嫁了人就随夫姓。 事实也是如此。 秦书贞这个名字是她祖父给她取的,她的祖父秦苍曾经当过太师,后又在云州建立鹿山书院,可谓桃李满天下。 秦书贞也是跟着祖父读过不少书,算是有名的才女。 可惜好景不长。 云州谢家天降异宝,却迟迟不肯进献给皇帝。 谢家是在前朝就存在的世家,朝廷本就对这些有名气又傲气的世家大族不满。 找到了一个理由,又岂会放过。 更别说还发现了谢家试图谋反的证据。 虽然私底下,那些世家都清楚天降异宝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但如今朝廷才是最大,他们也想着等谢家倒了分一杯羹。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滩浑水,只想着远离。 偏偏秦苍性格清正,谢家三郎谢淮又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学生。 他不忍谢家蒙受冤屈,更不忍那般天才的学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受家族牵连而殒命。 秦苍千里迢迢赶到朝歌,妄图用他以前当过太师的情分,劝说皇帝。 却不知如今的皇帝早就不是当初当太子时的模样了。 和天子谈情分,就是笑话。 最后,秦苍含泪大笑三声,撞柱而亡。 到底是昔日恩师,皇帝明面上倒是没有怪罪秦苍,还命人厚葬。 并且大发慈悲放过了谢氏子弟性命,只罚他们刺字流放。 但秦家明白,书院是不能继续开了。 仿佛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鹿山书院没有了,谢家倒了,曾经惊才绝艳的谢氏三郎,现在被人提起也就摇摇头叹息一声。 才女秦书贞,本该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 可祖父故去,父母低调的给她定了一位富商,寻了个好日子就把她嫁了。 士农工商。 嫁富商虽然日子过得不差,终究是低嫁了。 但秦书贞明白,祖父惹怒了皇帝,高门大户也不太敢娶她做正妻,小妾她是不可能做的。 婚后,秦书贞开始跟着丈夫各地走商。 世道有些不太平,生意也不好做。 辗转到了岐县,丈夫想与坞州交易往来,就免不了在此处停留,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就与岐县县令之子杨聪认识了。 秦书贞倒是不反对贿赂什么的,做生意嘛,难免的。 只是偶尔有一次,她进屋给丈夫添茶时,被那杨聪碰见了。 当时她就对那杨聪的眼神有些厌恶排斥,还想着和丈夫说说,少与此人接触。 她怎么也想不到…… 第二天,她就被丈夫送到了杨聪床上。 秦书贞有自己的气节,当时的她还不知道是被丈夫设计,拼命反抗,用簪子刺伤了杨聪。 杨聪被惹恼,告诉她真相过后,又让小厮们进来。 最后,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秦书贞被丢进了柴房。 本该万念俱灰,可秦书贞清醒过来,心中的不甘以及愤恨趋势着她求生。 ……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 杨聪蓬头垢面的,唇瓣早已干裂起皮,声音已经嘶哑,但他还是在不断唾骂着…… “一群狗娘养的,等老子父亲回来了,嘶……” 骂着骂着,他又吸了一口冷气,身上的鞭伤根本没人给他治。 可怜的杨聪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父亲也深陷牢狱,不过关押的地方离他有点距离而已。 骂了好半天,外面那些眼观鼻鼻观心的狱卒终于有了反应。 他们拱了拱手,恭敬道:“大人。” 门锁被打开,杨聪面色一喜,还以为是父亲来放他出去的。 可进来的,却不是杨肃。 而是那个闯进他家的少年。 后面还跟着一个熟悉的女子。 杨聪吞了吞口水,眼神警惕,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往后退了退,也不骂骂咧咧了。 秦书贞握紧了拳头,恨恨的看着杨聪。 他如今已经身陷牢狱,模样狼狈。 可不够! 他带给她的伤害,远远不是这样就能还清的! 她闭了闭眼,侧头看向少年,“大人,只要不死,怎样都可以,对吧?” 南玥轻轻颔首,又邪恶的一勾唇,“你想怎么做都成。” “有刀吗?”她又问。 南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送你了。” 秦书贞接过那把匕首,一步一步接近杨聪…… 南玥双手环胸,轻挑眉梢,已经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吩咐旁边的两个狱卒道:“按住他。” 杨聪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现在哪里还有力气。 只能被狱卒按押在角落,眼睁睁看着秦书贞靠近…… 冷汗从他额头滑下,“你要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只见刀光一闪。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两个狱卒撇过脸,不忍再看。 痛,太痛了! 秦书贞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到涌出的鲜血,她的脸有些苍白,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畅快。 南玥倒是面不改色,毕竟她又不是真的男人。 吾皇万岁万万岁(32) 秦书贞出过了气,亲手阉了杨聪,才觉得自己终于重新活过来了。 南玥丢下一句请大夫医治,别让他提前死了,就和秦书贞一起出了大牢。 秦书贞拿出帕子,一边擦拭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一边把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已经知道宁帝昏庸,当知道谢家倒台,书院没了的过程,南玥一点都不意外。 “那你现在要回家吗?我派人护送你。” 出了牢狱,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秦书贞一时有些恍惚…… 听到少年的话语,她怔了一下。 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跪了下来,“民女知道自己的要求也许很过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民女不想回家,民女想跟着大人,哪怕是做个婢女也好。” 想他们秦家也是世家大族,秦家看重声名,祖父一意孤行,连累了秦氏一族,本就引得族人对他们一脉很是不满。 父母也许是爱她这个女儿的,但古板的父母绝对接受不了一个经历过那些事,被丈夫抛弃的女儿。 疼爱她的祖父就那样死了,没人再给她撑腰了,她得靠自己。 如果在少年身边,或许有一日,她能回去,堂堂正正的祭拜祖父。 许是直觉,她就是觉得少年非池中之物,迟早会一飞冲天。 秦书贞有自己的私心,也想报答少年的救命之恩。 南玥并没有叫她起来,她看了她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少年的话,可以说是无情。 但秦书贞并没有被伤到,反而双眼一亮。 他这么说,定是要办大事! 她认真道:“我秦书贞,自幼被祖父教导,饱读诗书,近些年又跟着跑商,见多识广,对各地局势都有了解!除了不会武,男子能做的我都能做!甚至谋略比某些男子还能更胜一筹!” 这话说的很是自信。 南玥欣赏这份自信,与她的坚韧。 她勾了一下唇角,“那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秦书贞笑了起来,也不多说废话,“多谢大人收留!大人想要知晓什么?只要书贞知道的,绝不隐瞒。” “去书房吧。” “喏。” 这边一片祥和,西庆王那边可炸了锅了。 “什么?!虎啸寨被招安了?杨肃被抓进大牢了?县丞已经在写他的罪状了?要呈给皇帝?还说他与本王试图谋反?证物都搜出来了?” 西庆王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声音越来越大。 来禀报的下属把头低下,战战兢兢道:“没,没错,探子是这样说的,说,说岐县现在已经换了主了……” “啪!” 酒盏碎裂的声音响起。 碎玉飞起,溅在蓝衣男子的脚边。 下属止了声,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抖若筛糠。 西庆王声若洪钟,怒吼道:“姬羽!这就是你的主意!你的谋略!” 姬怀安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眉头微皱,怎么会? 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半路会杀出一个督运使,楚钰。 本来以为这么久不来,这永定侯之子怕是早死在了路上。 此事,的确是他没有料到。 但还有解决的机会…… 只要他们抢在楚钰之前,给文州刺史暗中传递消息,这楚钰违抗旨意,可活不了。 还能给他扣几顶帽子。 谁意图谋反,也说不清了。 对于刺史来说还是大功一件。 “本王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就是这么给本王办事的!早听本王的不拖那几天,事情早解决了!” 本来以为岐县已经是囊中之物了,谁知道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不对,是被人给抢了! 自己还要被弹劾一把! 虽然西庆王现在根本不惧宁帝,但他可不想第一个背上反贼的名号! 本来就觉得这个姬羽傲慢无礼,只是之前他的确帮他办成了不少事,他即便再看不惯,也不好发作。 如今他判断失误,他自然连着之前的气也一起发了出来,根本不给姬怀安说话的机会。 正好杀杀这个病痨鬼的锐气。 免得他自以为聪慧,骑到他头上来了。 要说西庆王真的是一个很小心眼的人,姬怀安替他办事,他还不满别人的态度,硬是要别人跪舔他才好。 西庆王起身,“姬羽,念在你对本王还算忠心的份上,本王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明日还想不出解决之法,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他拂袖离去。 路过下属之时,还狠狠踹了一脚,指桑骂槐,“没用的东西!” 无辜受难的下属不敢说什么,爬起来跪好,头几乎要埋进地里。 姬怀安垂眸,掩下眼底的阴鸷与杀意,应道:“在下知晓。” 蠢货! 在下属禀报的一瞬间,几乎是脑子一转,他就知道怎么解决了。 无奈西庆王正在怒火之上,想杀杀他的傲气。 姬怀安自然满足。 若是现在就说,小心眼又没脑子的西庆王怕是在事情解决以后,更加嫉恨他。 见他老老实实,西庆王冷哼一声,这才出门。 …… 听着秦书贞的诉说,南玥对现在的局势也大概明了了一点。 要说秦书贞真的是一个很敏锐的女子。 她明面上跟着丈夫走商,暗地里却记下了各地官员与王侯世家的动向。 她本就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早就察觉到了这天下的变化。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记,也许是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就不会心痛祖父的离去,与晦暗不明的未来。 但也得亏她记了,如今才能帮上楚钰大人。 “我说西庆王为何与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呢,变化巨大,原是如此……” 南玥回想了一遍发生的事情,各种信息结合起来,事情真相已经出来。 饶有兴趣的一笑,“利用虎啸寨逼迫摇摆不定的杨肃就范,倒是好计谋。” 若不是她去过虎啸寨,都查不出这其中有西庆王的手笔。 她若不来,岐县想必已经安稳的落入西庆王手中了。 “大人打算如何?” 本来西庆王就是那手握重兵的虎,如今身边又多了一只狡猾阴险的狐狸,就更不好对付了。 南玥拿起狼毫,在竹简之上,写下“姬羽”二字。 秦书贞不明。 “你说,尝到了甜头的西庆王,若是突然失去了谋士会如何?” 秦书贞恍然大悟,又为她的胆大心惊,“大人要去西庆王地盘,掳掠了他的谋士?” 且不说有多困难。 若是…… “若是那姬羽不从呢?” 南玥勾唇一笑,眸中却是冰冷,“不从就杀!” 吾皇万岁万万岁(33) 是夜。 西庆王别院。 两道黑色身影从房顶之上快速走过…… 身后一人速度稍慢,一不小心踩到瓦片…… 姬怀安一向都是浅眠,细微的动静都能吵醒他。 他睁开双眼,几乎是瞬间清醒。 “喵~” 猫叫声传来。 守夜巡逻的侍卫面色如常的走过,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姬怀安却拧了一下眉,坐起身来,拿过一旁叠放整齐的外衣,在黑暗中缓缓穿上…… 南玥悄无声息的落地,打晕门口的侍从。 门被推开…… 姬怀安放缓了呼吸,再次躺了回去,只是手中握上了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黑影很快靠近。 在她掀开床帘的一瞬间,姬怀安就出了手…… 黑影避开,似是早有防备。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向着他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拧。 姬怀安闷哼一声。 匕首被他自己握着,抵上了他的脖子,他的头撞上雕花床头。 “阁下是谁?” 他压低了声音忍痛问道。 来人没有回答,他只能听到平缓的呼吸声。 距离很近,他能嗅到来人身上陌生又好闻的冷香。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又道:“阁下是为西庆王而来吗?西庆王在隔壁院子,你若想暗杀,在下不会出声。” 听到他的话,南玥黑色面纱下的唇忍不住轻轻勾了勾。 “不,为你。” 她终于开口。 姬怀安一怔,而后竟然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好听。 “为在下?在下承认,在下的确有几分脑子,想要在下的人是挺多的!在下也很苦恼,不过……在下可不会为一般人卖命。” “一般人也养不起在下,要知道,在下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读书人啊。” “还是一个药罐子呢呵呵呵呵……” 说到最后,他眼中带了一丝嘲讽与隐藏得很深的恨意。 黑暗真的是很好的遮掩。 姬怀安话语间带着轻松的笑意,脸色却是阴沉可怖。 “咳咳咳咳……” 他又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身体因为刺激很是不适。 “你要玩死在下吗?” 什么虎狼之词? 刚刚进门的楚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阿姊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阿姊啊!办正事啊! 怎么还和人调起情来了! 南玥闻到了药味,几乎瞬间就发现了他身体有毛病,她刚想说话。 身下的人却眸光一凛,趁着这一瞬,翻身把人压了下去…… 局势瞬间逆转…… 他忍着手腕的疼痛,压制住她,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如同阴暗的毒蛇,终于缠住了猎物,只等毒牙一口咬下。 “就凭你?也想绑走在下?” 本想一刀划下。 但双目适应了黑暗,纱制床帘吹起,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他望见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匕首移至鬓边,他轻轻挑断蒙面系带,带起一根发丝,缓缓飘落。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就看看,就看看这个胆大包天即将死在他手下的人长什么样…… 可是没等他看清,突然脑后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钰把花瓶丢下,关心道:“阿姊,你没事吧?” 南玥把匕首从他手里抽出来,淡声道:“我没事,快办事吧。” 一个病秧子,能把她怎么样,她不过是看看他能做什么而已。 他若那刀真的划下,在他划破她脖颈肌肤之前,她的匕首,会先刺入他的心脏。 “好嘞!” 楚钰应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麻袋,直接把姬怀安套进了里面。 跟着阿姊就是刺激,闯匪寨,打县令,现在还能来敌人家里套个谋士回去!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哎呀不好,我刚刚打了他的脑袋,不会把他脑子给打坏了吧?” 那可就糟了…… 南玥有些无语,她道:“如果脑子坏了,就用你的脑子来赔。” “不要啊……” “我也不想要。” 楚钰又不乐意了,“阿姊嫌弃我脑子呜呜呜……” 南玥:“……” 趁着夜黑风高,姐弟俩就这样把西庆王的谋士给悄悄掳走了…… …… 翌日。 左易打着哈欠从书房出来,旁边是眼下一片淤青几天都没有睡好的县丞。 两人昨天忙了一晚,可算把杨肃的罪状一条条写明白了,今天终于能呈上去了。 县丞就要告退,想着先回家补一觉再说。 谁知在这时。 一身黑衣的少年从大门口进来。 肩上扛着一个麻袋,可这麻袋不够长,没有遮住男子修长的腿,以及有些凌乱的外衫。 县丞瞪大了眼,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本以为永定侯之子是个正直的人,比那杨聪要好,没想到…… 怎么…… 干出这种掳掠男子的事来。 左易也惊了,瞌睡突然就没了,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出声,“大人,你这是……” “嘘。” 吃了强身健体丸,南玥力气比一般人可大多了,还有内力,她单手扛着比她还高的姬怀安,呼吸都没有乱一下。 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就扛着人堂而皇之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真是……”县丞突然感觉自己的未来更加黑暗了。 “世风日下啊!” 左易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脆弱的身躯,有些害怕。 话说…… 他的模样应该也算不错吧? 寨子里的女郎们都说他俊秀呢。 楚钰可千万别对他下毒手啊! 还有楚钰今年好像才十四吧,真是少年勇猛啊…… 真·楚钰正进了府,路过左易时突然听到他小声念叨了一句,楚钰千万别看上他。 他没忍住锤了他一下,骂道:“你有病吧!” 白面书生一个,长得还没他俊俏,在想什么东西呢! 房内。 南玥把麻袋解开。 姬怀安还在昏睡之中…… 他没戴发冠,鸦青色的发丝就如缎子一般垂下,衬得肌肤有种病态的苍白,唇色也比一般人要淡,闭上眼显得整个人都格外无害,还有一两分脆弱。 他躺在冰凉的地面之上,南玥就这样居高临下观察着…… 算了算时间,也该醒了吧。 正想着。 地上的病美人蹙了蹙眉,睁开了双眼…… 吾皇万岁万万岁(34) 门半掩着。 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逆光而站。 少年一身墨衣,马尾高束,精致的抹额从额头绕过,长相精致俊秀,一双眼眸极是好看,就这样淡淡的看着他。 姬怀安眸中闪过一道幽光,从地上坐起来,哪怕外衫微乱,发丝未束,也自有一股君子风范。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就是你把在下掳掠而来?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你应是永定侯之子,楚钰。” 他的语气笃定。 少年这般年轻,行事却格外的胆大张扬。 除了楚钰,他再想不到旁人。 不习惯也不喜欢被人居高临下的打量,姬怀安站起身来,直视着少年那双眸子,心中带着火气,说话毫不留情。 “你一个被永定侯府与皇帝舍弃的弃子,哪怕侥幸得了岐县,也是不长久的。” “在下承认,你的确有一两分本事,在下也有些欣赏你。” “可若想要在下替你卖命,你觉得你配……咳咳咳咳……” 狠话还没放完,他就咳嗽起来。 昨晚被折腾,后脑还被人打了,又没披斗篷躺在冰凉凉的地上。 本就羸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南玥就这样冷冷看着他,等他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才说道:“我的身边不缺谋士。” 姬怀安心头一震,他咳的微红的双眼望着她。 都是聪明人。 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呢? 不过是想对付西庆王,就把他掳掠而来,至于他是死是活,少年都是无所谓的。 就像她说的,她不缺为她卖命的谋士。 姬怀安其实心眼比西庆王还要小,还心怀傲气。 她若真的逼迫他,他还不会这么难受。 南玥说完,直接转身出门,真不打算再管他了。 本身听过西庆王的一些事迹,她就对他没有好感,而给西庆王卖命的谋士姬羽,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达到目的,他牺牲过百姓,牺牲过无辜的富商。 甚至为了让西庆王只信任他,他还设计让西庆王杀了麾下两个谋士。 此人,就是一条阴狠的毒蛇。 哪怕他再天才,谋略再是厉害,南玥也不会真心用他。 南玥命人看好了他,就去办正事了。 “楚钰!” 姬怀安的胸膛剧烈起伏,动了真怒,眸中一片晦暗。 “好!好得很!” 姬怀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在楚钰手里吃了亏,不想替楚钰卖命的,可是被拒绝,他心中竟然如此愤怒不甘。 情绪起伏过大,他又咳嗽起来…… 一口鲜血吐出,姬怀安沉沉喘息着,“楚钰……” 楚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突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他抖了抖身体,“谁在背后诅咒小爷?” 书房。 “我听府中人说了大人今早的事迹。”秦书贞笑了笑,“那姬羽可是被大人‘请’回来了?” 左易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早上都是误会一场。 了解了始末,左易也不免为南玥行事的果断以及大胆吃惊。 也是不巧了,西庆王刚好带着谋士在别院。 不然可不会一晚上就成功把人掳了回来。 西庆王怕是急死了吧。 “那我岂不是要多个同僚了?”左易道。 南玥面色淡淡,“不必管他。” 这话…… 就是没打算用姬羽了。 想想也是,楚大人年轻,不知道他本事的人怎么会甘心做他下属。 更何况,还不是堂堂正正过来的。 于是左易识趣的不再提及此事,转而和她谈论起接下来的安排…… * 一转眼,几天过去。 听人说,西庆王暗地里找人找疯了。 不过他底下也不止姬羽一个谋士,很快又派人去联系文州刺史。 只是…… 到底还是迟了。 南玥在把杨肃下狱以后,就立马派人快马加鞭去联系了刺史与附近几个郡的郡守,暗中表达了交好的态度,以及自己为何到来,等岐县安稳了,便请他们来赴宴。 现在这些人,都觉得她是宁帝派来治理杨肃的,并且深信不疑。 他们又不像西庆王有爵位有兵马,怎么敢明面上对抗皇帝。 自然是要多低调有多低调。 对于西庆王的联络视而不见。 哪怕西庆王信中说了楚钰就是胆大包天的抗旨不遵。 他在朝歌也有人,怎会不知道真正的情况。 奈何别人先入为主,根本不信啊! 西庆王气愤不已,直接掀翻了桌案,“一群蠢货!被一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哄得团团转!气死本王了!” 底下的谋士连忙跪下,“王爷莫气。” “你们有什么用!” “这姬羽跑哪里去了!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西庆王又气又急,他本就是一莽夫,姬羽又不是一般的谋士。 现在麾下再多谋士,都抵不过姬羽一个人的脑子。 “给本王再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本王就不信他姬羽能飞跑了不成!” …… 姬怀安被关起来了。 倒是不愁吃喝。 只是几日过去,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叫住送饭的侍从,“我要见你们大人。” 侍从把饭菜摆好,头也不抬道:“公子不知吗?你一直待在大人的侧院里,你想见大人,喊一声大人就能听到,大人若是想见你,早就见了。” 这话有点扎心。 姬怀安冷笑一声,视线环顾了一下,还好房中有笔墨。 他拿出一旁的竹简,带着怨气在末尾空白处写下字迹。 “你把这个给楚钰。” 侍从倒是没拒绝,他接过竹简,就退了出去,“公子慢用。” 饭菜味道不差,姬怀安却没什么胃口。 他得想办法出去…… 若是这身体能好一点…… 哪怕只有以前的一半,他都不会这么憋屈。 侍从过来时,南玥正好也在用午膳,楚钰和田秀在她旁边,一家人比在侯府时自在多了。 “大人,姬羽公子要小人把这个交给大人。” 南玥嗯了一声,随意道:“放旁边吧。” “喏。” 几天过去,楚钰差点都忘记这个姬羽了。 他有些好奇,“那姓姬的写的什么东西?” 南玥瞥了他一眼,“不重要,吃你的。” 楚钰撇撇嘴,“好吧。”看来阿姊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个掳来的谋士。 直到用完了午膳,又和田秀聊了几句。 南玥才打开竹简…… 她记得侧院房间里没有空白竹简,上面记录的东西她都没看,一直看到姬羽写在上面的字迹时,她突然眸光一顿…… “戌时三刻,来见我。” 信息很平常,只是这字迹…… 良久。 南玥唇角微勾,轻轻合上竹简,眸中情绪终于有了变化。 姬羽,姬怀安…… 吾皇万岁万万岁(35) 其实姬怀安根本没把握能请来南玥。 他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竹简,心思却没在竹简内容之上。 若是少年不来,他得想想别的方法…… 直到戌时三刻。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姬怀安循声望过去。 少年今日穿了一身红衣,皮制腰带紧紧束着腰部,坠着令牌,身披墨黑斗篷,身材高挑,腰身纤细。 这张扬的颜色,很是适合他。 哪怕姬怀安对少年没什么好感,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副好皮囊。 漂亮俊秀,五官可以说是带点阴柔,但她举手投足之间却是丝毫不显女气。 反倒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南玥也打量着他…… 烛光映在姬怀安的身上,让他带上了几分暖意,只是那双眼,依旧深沉,让人琢磨不透。 表面上看,他似乎是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 但从来没有人看透他的内心过,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眸,总是带着冷意。 南玥的视线从他的眉眼再到唇,最后落在他眼下那颗平添了几分妖冶的朱红小痣之上。 这是一张陌生又俊美的脸,这颗小痣格外惑人。 明知道是条花纹好看的毒蛇,却还是忍不住靠近看看。 那日少年也居高临下打量过他,可姬怀安敏锐的察觉到…… 那日少年的眼神,和今日的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是那日让他感到不悦,今日却让他心尖一颤。 他垂了垂眸,率先移开视线,开门见山道:“楚钰,我能帮你。” “哦?” 这意思是…… 想要投靠她了? 南玥靠近他,缓缓道:“我记得我说过,我身边不缺谋士。” 六六憋不住了:“宿主,这个姬姓谋士真的很不一般,你确定不要把他收入麾下吗?” 444巴不得宿主办不成大事,而且它现在一看到长相不错翩翩公子般的男人,就条件反射的厌恶以及惧怕。 把六六拖到一边,教训道:“宿主的事你别管!” 姬怀安听到这句话还是有些心梗,他压住心里的情绪,“楚钰,你确定你身边的人有姬某的本事?” 这几日,虽被关着见不到“楚钰”。 但他身边的事,姬怀安可都打听清楚了。 包括他现在身边能正经算上谋士的,不过就左易一人,还是一个匪寨出来的白面书生。 全靠楚钰这个主公自己的脑子好用。 在这个世道,一个谋士值千金,从来没有哪个主公会拒绝谋士的投靠。 姬怀安也有文人的清高傲慢,他都不气他把他掳来了,甚至还主动自荐。 可他竟然拒绝! 一想到,自己在楚钰那里,竟然比不过一个匪寨书生,姬怀安心中怨气更重。 南玥挑了一下眉,轻飘飘道:“可我都没有听说过你姬羽的名号。” “那是因为在下出世晚,在下自从投靠了西庆王以后,便……” 姬怀安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他收了声音,望着少年那双带着笑意的眼,道:“你故意的。” 楚钰既然能掳了他回来,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他,不知道他的本事。 他就是想要看他急头白脸的自荐。 想他做事从来都是不急不缓,哪怕前方全是危险,都没有慌乱过。 与这少年不过短暂交锋了两三次,次次都输了不说,偏偏还让他丢了以往的沉稳毒辣。 南玥勾了勾唇,在他身边坐下,补全了他的话,“便为西庆王办成了好几件大事,假以时日,姬羽的名号定会传遍天下。” 姬怀安咳嗽了一声,倒了一盏茶水。 “你年轻气盛,本事也大,可若想要一统这乱世,光靠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南玥的野心,很多人都能看出来。 但是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也就姬怀安一人罢了。 江山谁不想要。 姬怀安不觉得楚钰异想天开。 那日他那些话,不过是心中有气故意说的罢了。 就凭能让杨肃下狱,西庆王打乱了计划,还得了一个好名声。 这楚钰就不能小看。 姬怀安也想明白了,给谁卖命不是卖命。 只是这楚钰年纪虽小,可没有西庆王那么好拿捏糊弄。 不过好不好拿捏都没事。 反正这天下…… 最终是要到他手中的。 大不了到时候…… 弑主就是。 他微笑着,把茶盏推到南玥面前,眸中全是敬意,“楚大人,请。” 他笑起来仿若春风拂面,若有女子看见,怕是会恍惚一瞬。 南玥盯着他的双眸看了会儿。 真是没想到啊……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竟然能跟她这么久…… 不管如何,她会说话算话。 南玥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问他:“对于西庆王,你有什么看法?” “回主公,依在下看,当按兵不动。” 短短时间,他换了三个称呼。 “如今已是深秋,不出三月,天下必会大乱,西庆王必是第一个按耐不住的,到那时,主公您既是宁帝所派,距离西庆王封地又近,还是永定侯之子,必会领人平反。” 姬怀安的想法,和南玥差不多。 其实说来也简单。 等到罪状呈上去后,宁帝虽意外,但不会赐死楚钰,反而会赐下奖赏。 她来岐县的所作所为,都是打着为大宁的旗号,结果是宁帝想看到的就行。 反正岐县现在没落入西庆王手中,相比杨肃,楚钰反而更好拿捏。 毕竟他年纪小,侯府还在朝歌,不忠心都不行。 而奖赏下来,其余人会对楚钰更加信服。 总而言之,就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名正言顺干掉刺头反贼。 南玥放下茶盏,道:“怀安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以往西庆王叫他的字,他只觉得虚情假意。 如今被少年叫,姬怀安抿了抿唇,竟有些感觉怪怪的。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脸色一变,撇过头剧烈咳嗽起来…… 这身体就是这样。 冷也难受热也难受,他这几日又没休息好。 被人掳来,根本没有准备披风与炭盆,只能关好窗子。 他不过坐在桌边与人说了会儿话,吹了一点门外进来的冷风,就又难受了起来…… 他手握拳,抵在唇边,想压抑住咳嗽声,也没注意身旁的动静。 直到身上突然多了一件斗篷,带着少年温暖的体温…… 吾皇万岁万万岁(36) 姬怀安身体一顿,有些意外。 这少年不管不顾的把他连夜掳来,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也丝毫不在意他病弱的身体,那日更是气得他咳出了血来。 现在却愿意脱下自己的斗篷来为他披上…… 这就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吗? 南玥伸手,隔着斗篷拍他的背,替他顺着气。 之前就算知道他有病,她也没想管,但如今可不一样了…… 咳了好一会儿,姬怀安才缓过气来。 他轻抬眼眸,因为咳嗽,久病而苍白的脸颊染上绯红,声音有些哑,“能得主公关怀,怀安真是受宠若惊。” 也不知这话是嘲讽还是真心感谢。 南玥没有说话,她蓦地拉住他的手…… 猝不及防被触碰到肌肤,姬怀安眸光颤了颤,本能的就要收回手,但病弱的身子怎能与南玥抗衡。 凉…… 这是南玥的第一感受。 正常人的体温不可能这么低,更何况是成年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手却冰凉。 南玥想起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由轻叹,当真如冷血动物一般。 男子的手被她带着搁置在桌面上,她两指并拢,移至他跳动的脉搏之上…… 姬怀安见她这架势,诧异的眉梢轻挑,“主公这是?” 南玥拧着眉头,一脸严肃。 她这么认真,姬怀安却忍不住笑了,这般煞有其事,整得像会医术一般。 若消息无错,永定候第六子今年才十四,比他整整小了七岁,还是个少年呢。 没听说他还会医术啊…… “楚大人,诊出什么来了吗?”姬怀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南玥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这身体,应是中了带寒性的毒药。” 听到她的回答,姬怀安瞳孔震动,竟然真的能诊出来…… 一般的大夫,只以为他是得了某种病症,根本诊不出来他是中了毒。 惊异过后,他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楚钰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才…… 不怪他多想。 老大夫都诊不出来的问题被南玥轻易说了出来。 怎么不让他起疑。 可南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中那丝杀意很快消散。 “你平日喝的药只能延缓发作,再不清除毒素,待到毒入肺腑与骨髓,你必死。” 底子都被毒坏了。 若不是遇到她,恐怕他活不过三十。 南玥忽地看向他的双眸,笃定道:“但是,我能救你。” 算他运气好,遇见她早,若是再迟一两个月,她就只能拿仙丹救他了。 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姬怀安怕是觉得那人是在故意逗他玩,早就杀了那人了。 毕竟连神医都说只能延缓,根本救不了…… 可少年说出来,他却忍不住想相信。 他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腕,微微贴近她,声音低沉,“楚钰,你若敢拿此事耍我……” 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想恢复健康。 但若少年拿此事来换取他的忠心,他保证,在他死前,必会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南玥眸光闪了闪,暗暗使力,一个旋身,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椅背之上…… 她弯腰倾身,冷笑一声,“姬怀安,我便是耍你,你又能如何?” 少年墨黑的发尾触碰到他脖颈间的肌肤,那双漂亮又淡漠的含情目就那样凝着他,似看透了他的内心…… 又被压制,姬怀安呼吸一顿,眸中带上怒意。 “我说能救你,就会救你,前提是,你别和我耍什么花招。” 她知道他心思重,但如今都到了她的地盘,若是坏了她的事,她也不介意给他个教训。 上辈子是答应过他,但南玥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 来了这个世界就打算认认真真搞事,哪怕是他,也不能算计她,做背弃她的事。 姬怀安与她对视了会儿,败下阵来。 他抿了抿唇,终是缓和了态度,“是在下太着急了,在下自然是相信主公的,一切但凭主公安排。” 南玥勾起唇角,给他拢了拢斗篷,声音放柔了些,“那怀安好好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距离太近,之前争锋相对时不觉得,如今气氛缓和下来,呼吸间,都是少年身上好闻的冷香。 姬怀安莫名有些不自在,他轻轻应了一声。 待少年出去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 南玥没有再继续关着姬怀安,并且派人给他送了保暖的衣物,还有炭盆,就连床铺都换上了最软最暖的。 议事的书房以及茶室,都给他留了一席之地。 左易作为南玥名下第一个谋士,虽和她住在一个府里,可住的院子离她还是有些距离的。 但这个姬怀安,却是与她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左易并不是那种眼里容不下同类的人,相反,他对于有新谋士的加入,还挺乐见其成的。 “在下左易,字子良,怀安兄好。” 第一次见到姬怀安,左易还是很友好的拱手打了招呼。 姬怀安冷冷看他,面前的书生长得还算白净,穿着一袭浅色长衫,脸上挂着笑容。 现在日子比在匪寨过得要好多了,但左易还是不习惯穿着太复杂,就连发冠都没戴,还是用木簪和发带。 现在可不是贪图享受的时候。 但姬怀安可不一样,不仅佩戴着上好的羊脂玉佩,衣服布料也带着精致的暗纹。 一个像穷酸书生,一个像世家公子。 两人可谓对比强烈。 姬怀安颔首,“子良兄。” 他态度有些冷淡,左易没太在意。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怀安兄,先入座吧。” 姬怀安环看了一下茶室,道:“主公还没来,怎可先行入座,岂不坏了规矩?” 左易想说,私底下,楚大人一向不讲究这些的,但看姬怀安通身气派,就知和他不一般。 等他和楚大人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他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是我思虑不周了,那咱们就一起等楚…主公来吧。” 姬怀安嗯了一声。 左易主动提起话题,委婉道:“怀安兄,听说你之前是在西庆王底下谋事,虽然你来的方式很特殊,但这么多日过去,你愿意过来,也定是想通了。” “你别看楚大人年纪小,但他可厉害了……” 他把算计杨肃招安匪寨的那些事,能告诉的都告诉了他。 他本意是想让他安心待在这里。 没想到姬怀安听罢,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如此说来,其实你这个谋士也没谋成什么事。” 左易被他说得愣了一下。 一想到楚钰就是为了这书生,拒绝了他。 姬怀安就咽不下这口气。 他差在哪里了? 他继续道:“若没有主公,你们匪寨都没了。我怎不知,现在的谋士这般不值钱,谁都能当了,当真是厚颜无耻。” 霎时间,左易脸色涨红,气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撸起袖子…… 抬手指着他鼻子,“你他娘的再说一次?” “怎么?耳聋了?我说你厚颜无耻,一点用没有,蠢货一个,还当谋士?我要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姬怀安语气刻薄。 “好你个姬羽,你**的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我就**你***你*!你*狗*!” “粗鄙不堪,匪寨莽夫!” “老子就***怎么了?狗*姬羽!” 吾皇万岁万万岁(37) 本来左易对于姬怀安没什么太大的恶感,毕竟现在都在一个主公名下,也算是同僚。 但他自觉已经够友好了,结果姬怀安说话毫不客气。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左易这种出生在乡村,后面又在匪寨混过的,惹急了是能骂人祖宗十八代的。 其实自从来了岐县以后,多少顾及着楚大人的面子,这些从虎啸寨出来的人,都收敛了自己的匪气,左易也很久没有骂过人了。 偶尔跟着楚大人去县衙路上,还能听到百姓夸赞。 左易骂起人来鸟语花香的,和他白白净净的书生外表格外不符。 姬怀安不一样,全程不说脏字,脸色都没变化,情绪也稳定,却能气得人快要爆炸。 南玥进来时,左易正指着姬怀安,骂得唾沫横飞。 她皱了一下眉,是说怎么门口侍从脸色怪怪的呢。 “姬羽,老子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上来就攻击老子!我说得有错吗?管你觉得我配不配做谋士,事情不是你说了算的,无论如何,楚大人名下都会有我左易一席之地!” “你……咳咳咳……”姬怀安正想说什么,却脸色一变咳嗽起来…… 他之前骂人那些,他都没什么情绪,听听就过了。 但左易现在说的没错,他再是不爽,都改变不了楚钰更信任左易的事实。 左易余光看见南玥,冷静了些,行了一礼,“大人。” 南玥几步走过来,路过姬怀安时,一把捏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腕,声音淡淡,“身体不好还与人争吵。” “不过是因为一件小事,有些意见不和罢了,是我没有注意到怀安兄的身体。”左易倒没有趁机告状。 姬怀安的咳嗽也缓和了些,他轻声道:“没有,是在下的不是,与子良兄较真了。” 左易微笑了一下,姬怀安与他对视,回了一个微笑。 这一茬明面上算是过了。 毕竟,谁也不想在主公面前闹得太过难看。 南玥放开姬怀安的手腕,没有管他们之间的事,去上首坐下。 左易和姬怀安也跟着入座。 没一会儿。 秦书贞领着婢女进来,她现在在府中的身份有些微妙,说是楚大人的贴身婢女吧,不太像,她平日的穿着也不是婢女服装,偶尔还会进书房替楚大人磨墨添茶。 说是幕僚吧,那更不可能了,哪怕秦书贞有才华,也不敢承认这个称呼。 在大宁,女子就该遵从三从四德,怎可与男子相提并论。 后来,他们大概都明白了,这被楚大人从狼窝里救出来的秦女郎,是大人的红颜知己。 总之,众人见到秦书贞,态度还是很尊敬的。 秦书贞给南玥倒了一盏茶,“大人。” 南玥颔首,又给她介绍,“这位就是姬羽,姬怀安。” 秦书贞点了点头,过去给他倒茶,“小女秦书贞,姬羽公子请用茶。” “多谢秦女郎。” 男子声音悦耳动听。 秦书贞却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打量了一眼姬怀安,当真好看,与楚钰公子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若是以前,秦书贞应该会更喜欢姬怀安这种的,可如今嫁了人又经历过许多,早就变了…… 她怔愣,不过是因为,对于他的声音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 秦书贞很快反应过来,垂下头,去另一边帮左易倒茶…… 姬怀安通身气派在小小的岐县太难见了,秦书贞不免思绪发散,想起了祖父还在世的时候…… 一个是秦苍的孙女,远近闻名的才女,一个是秦苍最得意的学生,绝世无双的谢氏三郎。 恰好两人年纪又相差不大,祖父不是没有起过心思,想把她配给谢淮。 作为女郎,有祖父疼宠,却也不能随意见外男。 但谢淮的名号,她如雷贯耳。 当时,云州哪个女郎,不倾慕他? 甚至,他的名号都传去了朝歌,听说一幅画像就勾走了小公主的心。 秦书贞自觉自己不像平常女子,她更看重才华,所以坚持不看他的画像。 但祖父带回来他的诗文,还有画作,她都看了。 这一看,那一颗少女心也动了。 通过祖父带回来的东西,她似乎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 可直到偌大的谢家倒台,祖父身死,她都没能见到谢淮一面。 记忆中,只有她去找祖父,听到了书房内祖父与少年谢淮的谈话。 待到他出来,她慌忙垂下头。 最后只能看到谢淮远去的背影,一袭靛蓝袍子,墨黑的发丝高束,腰配长剑。 原来,谢淮还是文武双全啊…… 其实在她的想象中,谢淮应该更文雅一点,但看到背影联系到他的作品,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模样。 祖父因为谢家死了以后,秦书贞对谢淮的心也死了,甚至还有些怨恨。 明明姬怀安气质与谢淮完全不同,但秦书贞却莫名其妙想起了他。 可能是因为在她的想象中,世家公子谢淮就是这种模样吧…… …… 忙了一天。 到了晚上,南玥才有时间拿着下人买来的东西,去找姬怀安。 她把药交给侍从去煎,踏进了房间。 姬怀安正在看书,见她过来,合上竹简,叫了她一声,“主公。” 南玥关上房门,屋内烧了炭,姬怀安的脸色也比之前好了点。 她过去微微把窗户打开了一点,以免空气不流通。 转过身对姬怀安道:“把衣服脱了,躺下。” 姬怀安瞳孔微缩,有些震惊,“什么?” 南玥展开手中的物品,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姬怀安这才明白她要做什么,他脱下毛领披风,又解开腰带…… 披风被他挂在一边,外衫叠放整齐,放在床边。 当南玥准备好时,姬怀安正坐在床榻上,解开最后一件里衣的衣带……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姬怀安动作一顿,而后快速把里衣脱了。 烛火晃动了一下,即便是有炭盆,姬怀安还是觉得有些冷。 他只脱了上身的衣物,南玥也没有让他继续脱,拉过棉被给他盖上腿。 而后坐在了床边。 他肌肤如玉,腰间那道伤痕就显得格外刺目…… 南玥伸手,触碰到旧伤痕,并没有询问。 姬怀安有些拘谨,明明都是男子,就是感觉不太自在。 也许是因为,他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吧…… 哪怕是以前,洗漱休息都没让仆从贴身伺候过。 一根针寻着穴位扎下…… 少年幽幽开口:“你不喜左易?为何?” 左易虽然骂人难听,但若没人招惹,他是不会主动去惹事骂人的。 姬怀安勾了一下唇,温声答道:“子良兄为人直爽,在下怎会不喜呢。” 就是看他不爽! 吾皇万岁万万岁(38) 南玥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信没信。 又是一根针扎下,她继续道:“左易和高虎,都是正义之人,在这乱世也为人赤诚,不会做小人之事,可以重用。” 姬怀安胸膛微微震动,他笑着,“主公这意思是……” 他轻抬起身子,想凑近她。 放低了声音,“怀安是小人了?” 她和他说这些,不过就是让他不要再针对左易罢了。 少年更信任左易,也是应该的,毕竟左易来得更早。 其实他都明白,不过不影响他心里不爽。 南玥眉头微蹙,一把按住他的胸膛…… 少年掌心温热,姬怀安身体一僵,被她触碰的地方一阵发麻…… 下一瞬。 少年把他按回去,语气带了点不耐,“躺好,再乱动给你扎坏了我可不管。” 姬怀安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都是男子,他在不自在什么? 屋内温度高,南玥这个身体很健康。 就扎针这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了细汗。 已经针灸完了。 姬怀安还不敢乱动,感受了一下,好像身体没什么变化,他看向坐在床边收拾细针的少年,“要多久?” 这才第一次医治,他就开始期盼恢复了…… 其实六六仓库里有很多好东西,随便拿出一枚仙丹稀释一下就能救他。 只要不拿出太夸张的,相信天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南玥不想这么做。 这个世界的小尾巴太不听话了,身上的小秘密也很多…… 若让他好得太快,难免会翻脸不认人。 所以,南玥打算就用这个世界的药材与工具,慢慢的医治他…… 于是,她回答道:“你中毒太深,以后每半月,我会亲自为你针灸一次,待到一年后,你身体应该会好一点,但毒素还是没有完全清除,还需得慢慢调养,至于什么时候会好……” 那就看你老不老实了。 当然,这句话她肯定不会说出来。 少年勾唇,“就看你自己的状态了。” 姬怀安垂眸,掩下眼中的晦暗…… 至少一年…… 真的要信楚钰吗? 他值得他信任吗? 万一他是骗他的…… 良久。 姬怀安还是决定赌一把,不管是真是假,再没有其他人能救他了。 不过一年而已,若是没有好些,杀了楚钰再做打算就是。 这一年,他便认认真真辅佐他,为他出谋划策,真心助他。 “如此,那便多谢主公,让主公费心了。” 姬怀安坐起身,一件一件穿上衣服…… 南玥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门外传来侍从恭敬的声音,“大人,药煎好了。” 南玥过去打开门,“放桌上吧。” “喏。” 侍从低着头进来,不敢乱看。 “阿弟!你在侧院干嘛?我找你半天了!” 楚钰可不管这么多,看到南玥站在门口,立刻跑了过来…… “哇,好热!” 还没进屋呢,楚钰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没等南玥说话,他就迫不及待分享道:“阿弟,我跟你说,我今日……” 只是他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到内间走出一位公子,正在整理身上的衣物…… 他的话卡在了喉间,看看公子,又看看额上冒汗的阿姊。 ? 其实楚钰虽然作为朝歌小霸王,爱吃爱玩,但不赌不嫖,奈何有过几位狐朋狗友。 该懂的都懂。 但他现在真的不想懂! 姬怀安看了一眼门外的少女,并没有仔细打量,听到了称呼,也大概知道了此人是谁。 他拱手行了一礼,与楚钰保持距离。 “楚月女郎好。” “额,姬羽公子好。”楚钰呆呆回了一句。 姬怀安此人,很敏锐也很聪明。 南玥自己有六六开挂,自然不怕暴露,但楚钰可不一样,行事风风火火的,说话行走都与一般女郎不一样。 其他人不怀疑,是听一路过来的人说了“女霸王”的事迹。 得亏姬怀安若非必要,很少盯着女郎瞧,平日里也守礼,与女郎保持距离,以免坏了别人的名声。 不然与楚钰待久了,迟早会发现不对…… 想到这里,南玥侧头对姬怀安道:“药在桌上,记得喝,我有要事先走了。” 姬怀安应了一声,“主公慢走。” 南玥扯住楚钰的袖子,“走了,有什么事回去说。” “啊好!” 楚钰见他们现在的气氛,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又深深唾弃自己的思想,阿姊这么正义的人。 现在又是女扮男装,和男子共处一室也没什么问题啊! 姐弟俩拉拉扯扯的远去…… 姬怀安收回视线,命侍从下去。 过了会儿。 他提笔写下字迹…… 待药不烫了,他才端起来,一饮而尽。 * 入冬了,天气逐渐冷了起来…… 这日一早,田秀就带着云卷过来找南玥。 “六郎,这是娘亲手给你做的衣裳,你穿着试试?” “你看看,都入冬了,还不穿厚点。” 南玥其实并不怕冷,但拗不过田秀,还是乖乖穿上了毛绒披风。 云卷自从来了岐县以后,就伺候田秀了,她给南玥整理了一下衣服,“郎君,你又变俊俏了呢。” 说着,她眨了眨眼睛,“听说,最近都是秦女郎在伺候郎君。” 府中流言蜚语众多,她知道楚大人是女郎,但别人又不知。 红袖添香好不快哉。 云卷倒没有想太多,只是与楚月相伴多年,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如今有些吃味罢了。 南玥笑了一下,“你待在母亲身边,我才放心。” 她如今女扮男装,怎会让人贴身伺候。 云卷也笑了起来,“我听郎君的。” “怎么样?母亲。” 南玥换好衣服,给田秀看。 田秀满意的点点头,“很合适。” 之前南玥穿的都是楚钰的衣服,现在是田秀特意为她裁制的。 颜色依旧是她喜欢的红或玄色。 墨色毛绒披风上有她亲手所绣的瑞兽,用金线绣制。 田秀想起什么,又把一个包袱递给她,“那个什么姬羽公子不是住在你的侧院吗?听说他身体不好,这披风你送给他。” “也绣了纹样呢。”云卷跟着补充。 不过肯定没有南玥的精致就是了,毕竟不是夫人亲手绣的。 “还有左易公子的,高虎的,书贞的……都准备了,你派人送给他们。” 田秀自觉自己帮不上女儿太多,就只能做些小事情,入冬了,送下属衣物,也能让他们更加忠心。 南玥点点头,赞同她的做法,“母亲费心了。” 这样想想,也得赏些银子下去,让其他人做一身冬衣。 吾皇万岁万万岁(39) 南玥穿着新衣服出了门,正好碰上姬怀安。 她把手中的包袱交给他,对上他不明的眼神。 “天气冷了,我母亲做的披风,送你。” 姬怀安有些意外,长辈的关怀,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了。 也算是,蹭了楚钰的光。 “多谢主公,让夫人劳神了。”他眼中带上几分真实的感谢。 “快穿上吧。” 给姬怀安的披风是浅蓝色的,上面绣着松鹤花纹,格外雅致。 早在入冬之前,南玥就派人送了他两套崭新的冬衣,现在配上新披风刚刚好。 两人到茶室时,其他人早就到了。 见到她来,纷纷起身行礼。 南玥抬了抬手,走到上首坐下。 左易眼睛尖,一下就发现南玥和姬怀安都换了新衣,夸赞道:“大人这套衣裳还挺好看的。” 田秀眼光很好,这身衣服很衬南玥,在少年感中又添了两分沉稳。 左易穿的还是去年的旧冬衣呢,不过他穿得细心,倒是没有打什么补丁,像高虎,还有粗心的老三,胳膊肘那里都打补丁了。 三人从匪寨出来的,也不讲究什么好不好看的,穿得暖吃得饱就行了。 南玥拍了拍手,婢女们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叠放整齐的冬衣。 “这……”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婢女们把衣服摆放在他们面前,就有序退了出去。 南玥开口道:“冬日严寒,这是楚夫人按照你们的身形请人做的冬衣,也是咱们在岐县过的第一个冬,定要暖和才好。” 姬怀安:“……” 原来不是单给他一人的吗? 不过按照楚钰所说,他们的,好像不是楚夫人亲手做的。 他摸了摸身上的披风,还是不一样的吧…… “多谢大人,多谢楚夫人。” 县丞有些受宠若惊,“我,我也有吗?” 一套冬衣在他眼里,其实并不算什么,他与左易他们不一样,不会缺衣少食。 可以前在杨肃手底下做事时,他从来没有赏赐过他什么。 他本以为,楚大人身份尊贵又年轻,不会体恤他们这些下属,更何况他这个以前在杨肃底下混的县丞,不挑刺让他滚下来就不错了。 没想到,楚大人自己穿新衣都能想到他们。 “自然有。”南玥笑了笑,这个县丞以前跟着杨肃的时候不算什么好官,但他识时务,也不算太坏,最重要的是熟悉岐县与周边官员。 水至清则无鱼。 把县丞废了,南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坐上这个职位。 “子良兄。” 左易连忙应了一声。 南玥道:“你等会儿安排人,给底下人都发些银子下去,务必让人人都能置办上过冬的衣物。” 左易惊异了一下,很快又想明白了,眼中激动,“喏,属下一定把此事办好!” 能跟上这样的主子,真是他此生之幸! 高虎同样也是面色感激,想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没左易会说,他扭了扭身体,成功听到身下的咯吱声,连忙坐好。 岐县与坞州交界,地处西北,冬日里比朝歌那边还要冷上几分,持续时间也长。 做冬衣的棉花偏贵,大部分人都是一套冬衣和棉靴缝缝补补,穿了今年穿明年。 恰逢这两年,赋税重,天气又不好,棉花产量低,价格更是翻倍的涨。 这还是在坞州文州盛产棉花的情况下,像那种没多少棉花的地方,不知百姓该如何过冬,只能咬牙勒紧裤腰带买棉衣。 而南玥要让那些衙役还有兵将都穿上新衣,必定要费不少银子。 得亏南玥之前带了官银来,还继承了杨肃的小金库,一时之间倒不怎么缺钱。 “大人,猴三探听到消息,说西庆王已经准备反了,想独立称王。”左易开始说正事。 这小小的虎啸寨还出了很多人才,像这个猴三打探消息就是一把好手。 “倒是比我预料的还要早一点。”南玥一点都不意外。 “什么?”县丞一惊,“这么快?” 西庆王以前虽然有个异姓王名头,但还是隶属于大宁,现在他想自立为王,带着封地脱离出去,可就是妥妥的反贼了! 虽然一直知道西庆王蠢蠢欲动,但当这一日真的来临时,县丞还是有些慌乱害怕的。 毕竟现在杨肃下狱,楚大人是被朝廷派来的,不可能向西庆王示好。 坞州地广人稀,临近的倒是有个弹丸小国,但听说西庆王的宠妾就是小国公主,他肯定不会去攻打。 说不定小国还会助他…… 再往坞州和越州小国过去,就是连绵起伏的雪山山脉了。 所以,西庆王一反,第一个针对的就是岐县…… 他们岐县一共才多少兵啊!顶天了算上伙夫和衙役也才四千多。 再发布征兵,来些青壮力,勉强能凑个五千吧。 这还是因为他们岐县比较重要,其他的县根本没有这么多兵力。 而西庆王呢? 至少得有三四万,这还没算他的私兵,更别说还兵强马壮。 毕竟坞州除了盛产棉花,还产铁矿。 左易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眉头一皱,开始思索。 仅凭几千兵,是绝对打不过西庆王的。 “我记得之前说过,等岐县稳定下来,便宴请郡守们以及刺史大人,之前太忙了,如今看看,也差不多了。”南玥沉声道。 左易双眼一亮,已然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借。” 左易又皱起眉头,“他们若是不借呢……” 毕竟,这可不是借钱财借衣物,而是…… 借兵啊! “不借就想办法借。”姬怀安忍不住开口,语气讥讽,“什么都要问主公,要你何用?” 谋士的作用就是出谋划策,什么都想不明白,还是趁早回家种地吧。 左易瞥了姬怀安一眼,没有说话。 狗屎姬羽这次说的没错,他还要多学习。 “子良兄,你写下邀请函,然后由县丞派人送出去。”南玥安排道。 从楚大人来了以后,除了写杨肃的罪状,办的都是杂事,这次终于有重要的事办了。 县丞很是激动,他一定要办好此事,不让楚大人失望! 又商议了一会儿,几人退下忙去了。 南玥抿了一口茶,忽然听姬怀安道:“平州的信陵侯也反了,接下来应该是鹿州,阳州,云州……”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是天下大事。 南玥望向他,眸中带上兴味,“你不觉得现在和我说这些太早了吗?” 他的秘密是真的很多啊,在岐县能知晓平州之事。 姬怀安勾唇,“怎会早呢,以楚大人的本事,拿下坞州和文州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南玥轻笑,“那也得多亏怀安兄相助啊。” 444都没眼看,真是够了,还没开打呢,两个人就开始互吹。 吾皇万岁万万岁(40) 西庆王本没有想这么快就反的,只是听密探说,平州的信陵王已经第一个反了。 而大宁,除了朝歌皇城在的义州附近,朝廷还能压制几分,其他地方基本都乱套了。 冬日来临,粮食短缺,缺衣少食,像那些世家与官员还好,就是百姓,估计这个冬天要冻死不少人。 特别是没了谢家的云州,各个世家都想来分一杯羹,百姓苦不堪言,隐隐有了起义的苗头…… 有了第一个反贼,西庆王终于忍不住了,姬怀安还在时,就拉拢了坞州的官员。 更别说,现在还有越州黎国的支持。 反正都觉得他是反贼,那他就反了呗。 西庆王很自信,他掌握着坞州的所有特产,兵强马壮。 小小的岐县,不,不止是岐县,便是整个常兴郡,他都能轻松拿下。 他本不想邀请那些文州不识时务的官员们,但在麾下谋士的劝说下,他还是决定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这次,他的邀请函还是迟了一步…… …… 杨府今日热闹得很。 杨肃虽然在这岐县当县令,但他是真的不委屈自己,不知道贪了多少,小金库富裕得很,杨府也是低调又奢华,当然,现在这些都便宜给了南玥。 从中午开始,来参加宴会的人就陆续到了,被下属恭恭敬敬迎入了府中…… 太阳下落,到了傍晚,宴席正式开始。 整个文州一共有十个郡,而今日,郡守们都来了,还有附近两个县的县令,文州刺史大人也很给面子的过来了。 南玥作为主人,更是作为永定侯儿子,皇帝亲派的使者,坐在上首。 剩下的,依照官职大小坐在左侧,刺史为首。 而右侧,则是南玥的下属,以姬怀安为首。 文州刺史是个长相平平的中年男人,看着像是没什么城府。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好打交道。 不然,西庆王也不会这么久了都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岐县。 之前,西庆王也宴请过他,不过他都以公务繁忙为由婉拒了。 其实这次收到楚钰的邀请,他也是犹豫考量了好久,才过来的。 他清楚,楚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宴请他们,必定是有什么事…… 众人先是互相说了会儿客套话,待气氛热络了,才开始说起正事…… 没有人注意到,其中有一个郡守时不时看向姬怀安的脸,心中震惊。 姬怀安倒是察觉了,被他看得烦了,他对上那郡守的视线,阴毒的笑了一下,全然不似平日里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 那郡守身体一凉,忙端起酒盏喝了起来,不再多看。 酒过三巡。 南玥沉声道:“当初圣上派我来,一是为了整治杨肃,还整个岐县乃至常兴郡百姓的安稳日子,二是……” 她声音顿了顿,“让我盯着西庆王,若有异动,豁出性命都要守住岐县。” 听她说起这个,刚刚还热络的气氛顿时一静,众人收起脸上轻松的笑意。 “西庆王有不臣之心,在座各位大人都知晓!” 西庆王已独立称王,并且身边宠妾是黎国公主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文州刺史知道这个消息甚至比南玥还要更早,毕竟西庆王早就想拉拢他了。 “而西庆王第一个针对的,必定是我岐县!岐县有多重要,相信各位都知道!待他拿下岐县,常兴郡也保不住了!接下来就是七宝郡,守枫郡……乃至整个文州!” “西庆王来势汹汹,难道各位大人要坐以待毙吗?” 少年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一时之间,没有人出声。 众人面色各异。 良久。 文州刺史开口道:“若我们联合援助岐县,声势过于庞大,恐怕还没等兵马过来,西庆王便从我们薄弱处突破了。” 刺史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管理着整个文州,不能只顾岐县,而不管其他地方。 兵力有限,西庆王又一直盯着岐县,如果当真都去了岐县,其他地方就没防守了。 文州刺史这样回答,证明他还是想帮忙守住岐县的。 毕竟就像南玥所说,岐县没了,文州迟早都会沦陷…… 恐怕到时,多数人都会在西庆王强壮的兵马下,选择投降。 少年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变得沉重,“我父亲永定侯,为大宁立下汗马功劳,忠于大宁,死在战场之上,身为他的儿子,我绝不能退缩,哪怕前方是死路……” 她眼神坚定,“我也要守住岐县,守住文州,守住大宁,各位大人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我已制定好计划,有六成把握,只要各位大人肯借我兵符,我必定割下西庆王头颅!” 这次,没等刺史说话,有人就憋不住了,“黄口小儿!就凭你?” 是之前盯着姬怀安瞧的那个郡守,他似乎是喝多了,“你父亲英勇,不代表你英勇,就是永定侯在,也不敢放话能割下西庆王头颅!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兵,我不会借!” 他说话虽难听,却是在场多数人的想法,楚钰才多大啊,能有什么本事。 “还有你……”那郡守站起身,指向姬怀安。 “姬羽,本以为你偷跑了是找了个什么好主子,没想到就找了个毛都没长齐就会说大话的臭小子!” 姬怀安眸中闪过寒芒,幽幽道:“李大人,注意言辞。” 众人一惊,原以为这个姬姓谋士只是巧合,没想到还真是西庆王那个。 其余人都不知姬羽长什么模样,也就只有去参加过宴会的李大人知晓,所以他刚开始才那么震惊。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看向李大人的眼神也变了…… 他竟然和杨肃一样,与西庆王暗中勾结! 李大人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仗着喝了些酒,就开始骂上首的南玥。 兵他是不可能借的! 直到碎裂声响起…… 南玥摔碎了琉璃制成的珍贵酒盏。 下一瞬。 高虎快速起身,拔出佩刀,抹了还在大放厥词的李大人脖子。 李大人话还没说完,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没了气息。 鲜红血液溅在他面前的桌案之上,滴在美酒之中…… 侍从低着头进来,把李大人的尸身抬了出去,收拾着地面…… 整个大厅顿时更加寂静…… 没了吵闹的人。 南玥端起新的酒盏,轻轻举起,“继续吧,各位大人。” 吾皇万岁万万岁(41) 速度太快,锋利刀刃上甚至没沾染多少鲜血。 高虎收起佩刀,坐回自己的位置。 虽然地面都收拾干净了,但酒盏与桌案之上的血液还是提醒着他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干脆利落的解决。 而且,那可是郡守啊,就连文州刺史想要杀他都要考虑一二。 楚钰的果决,让他们心神俱震。 “在下一直看不惯西庆王的作为,这才过来寻楚大人,承蒙楚大人不弃,能为楚大人分忧,是在下之幸。” 姬怀安敬了上首的南玥一杯。 谋士另寻主子并不是稀奇事,事实上,一个好的谋士,多方势力都会抢着要。 只不过西庆王对姬羽并不差,他来为楚钰卖命还是让众人很惊讶的。 有姬羽在身边时,西庆王的确更难对付。 南玥唇角微勾,“有怀安,也是我此生之幸。” 明明知道是逢场作戏,但看着少年那双漂亮的眸子,姬怀安不禁心头一颤,猜测少年这句话里究竟带了几分真心…… 南玥抿了一口酒,道:“我父亲永定侯忠君忠国,我不能容忍勾结逆贼之人!” 说着,她视线扫过那些官员们,忽而一笑,“各位大人,不会觉得我太过残忍了吧?” 她之前提起永定侯,众人只觉得她崇拜永定侯,想成为永定侯那样的人,却过于年幼,成不了大事。 但解决了李大人,众人又改变了想法。 这楚钰…… 不是个好惹的。 文州刺史扯出一个笑容,“那李通勾结西庆王,本就该死,楚县令不解决,本官回去就得下令解决了他!” “刺史大人好气魄,我敬大人一杯!”南玥道。 文州刺史端起酒盏,和她喝了一杯,主动提起之前的事,“楚县令之前所说的计划是什么?真有把握能击退西庆王?” 他愿意了解,证明已经松口了。 南玥认真回答道:“我知大人担忧什么,放心,我并不会让兵马来岐县,让西庆王生出警惕之心,被动防守并不是我的风格,我会主动出击,各位大人可愿助我一次?” 众人陷入了沉思。 他们到底还是朝廷封的官员,不说有多忠于皇帝吧,但肯定不像西庆王一样有谋反之心,他们只是想谋求一条最好的路。 最主要的,若是他们真归顺了西庆王,谁知西庆王后面会不会卸磨杀驴,解决了他们这些大宁的官员。 而西庆王又真的能打下江山称帝吗? 要是朝廷留有后手,把这些逆贼全灭了,他们这些人也会跟着逆贼一起死! 与其去赌西庆王,不如安稳坐在自己的位置,助一把楚钰。 若楚钰被西庆王杀了,那是他自己不争气,他们可是帮了的。 若楚钰没被杀,还守住了岐县,到时朝廷封赏也定有他们的份。 良久。 文州刺史掏出贴身放着的兵符,几步过去,“罢了,我也敬佩永定侯,就助你一次。” 南玥站起身,双手接过兵符,以一个晚辈的态度,敬重道:“多谢刺史大人,楚钰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她这个答复,让刺史安心了一点。 接下来,是常兴郡的郡守,他把兵符交给了南玥,叹了一声,“我之前听说楚县令招安了虎啸寨,就想着来见你一面,只是公务繁忙,现在看来,楚县令把岐县管理的很好。” 常兴郡郡守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南玥刚提出借兵想法就愿意借给她的人。 他之前头疼的虎啸寨被轻松解决,因为距离最近,他到岐县也最早,他先是去转了转,发现百姓都比杨肃在时,过得更好。 那些官兵提起楚钰时,也是满脸尊敬。 他早就看不惯杨肃,无奈杨肃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他一个人没法解决。 现在岐县百姓过得好,他也开心。 南玥对着郡守一笑,“多谢大人夸赞,这都是我该做的。” 这番接触,她也大概知道了这些官员的品性。 兵符很重要,毕竟现在的兵马都是听命于兵符,而且收到邀请函时,有些人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把兵符贴身放着。 只有部分人没有带。 有人趁机以此为理由推脱。 打铁要趁热,若放人回去了,说不定酒一醒一冷静就开始犹豫了。 南玥可不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道:“圣上派我来此,也与我说过,可寻求各位的帮助。时间急迫,若耽误了时机,丢了岐县,我便是战死也没脸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山高皇帝远,南玥就扯着永定侯和宁帝的大旗。 现在他们对于她的忠心深信不疑。 现在世道这么乱,他们也不会费时去求证。 宁帝那边都快自顾不暇了,更不会过来管她。 刺史看向那个推脱的官员,语气警告,“赵大人是想和李大人一样吗?” 赵大人想起李大人的下场,背上冒出冷汗,忙道:“是我脑子没转过弯来,我这就让亲信快马加鞭去取来!” 开玩笑,刺史大人都借了,他不借,是想反吗? “让各位大人费心了,大人若不嫌弃,可在寒舍小住一晚。” 南玥笑着,快马加鞭也要一点时间。 “不嫌弃不嫌弃。”赵大人苦笑一声,看来不拿到东西,楚钰是不会放他走了。 当宴席结束时,已经月上中天。 一顿饭,吃得人七上八下的。 又聊了会儿,文州刺史就离开了。 其余人也纷纷辞行,坐上马车回去。 只有两三个没有带兵符的官员还留在府中。 文州很大,像这样聚集官员的宴席少有。 坐在马车上醒酒的刺史叹了口气,这大概是最后的平静了…… 希望,他的选择没有错。 …… 秦书贞端来一碗醒酒汤,“大人,事情可顺利?” 南玥勾了勾唇,“自然。” 她接过醒酒汤,仰头喝完。 这具身体酒量还不错,比前两个世界强多了。 秦书贞笑起来,“大人今日辛苦了。” 下属们还没离开,事情完成的很好,都在喝酒聊着天,气氛轻松。 高洪,也就是老三,不知什么时候和老大老二凑在了一起。 他眼神暧昧的看向上首正在说话的两人,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的高虎,语气有些羡慕,“大哥,二哥,你们看,楚钰这小子还挺招女人呢!” 高虎提醒道:“要叫大人。” 左易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大人年纪虽小,但有勇有谋,长相也俊俏,待过个一两年,收个贵妾也是可以的。” 他心里清楚,楚钰并不是沉迷美色的人。 但是这秦女郎似乎…… 三人讨论的声音不算低,坐在旁边桌案的姬怀安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酒一饮而尽,却不慎被呛,咳嗽起来…… 南玥皱了一下眉,“怀安兄,身体不适吗?” 不应该啊,她今日在大厅燃了炭,安排他坐的位置也是避风的。 姬怀安抬眸看她,轻声道:“在下无事,只是有些不胜酒力,主公不必挂怀。” 南玥站起身,“你们继续吧,我和怀安兄就先回去歇息了。” “喏。” 两人出了大厅,夜风吹拂,因为饮酒产生的热意消散不少。 一路上,都聊着之后的安排。 南玥把他送进侧院,要离开时,姬怀安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主公年轻,切勿沉迷美色坏了大事。” 南玥:? 她有些无语,“你放心,大事不成,我不会成亲。” “纳妾呢?” “亦不会。” 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姬怀安放下了心来。 他并不想管主公的私事,只是主公太年轻,怕他被美色所误。 他可不想跟着一个没出息好美色的主公。 吾皇万岁万万岁(42)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难熬…… 朝廷腐败,皇帝昏庸,各地被诸侯分割。 受不了压迫的百姓也加入了起义军。 战火即将点燃整片大陆…… 与此同时。 大雪纷飞,西庆王正在后方营帐内,大发脾气。 “一群废物!小小一个岐县都攻不下来,要你们何用?!” 下属们纷纷跪地。 “王上,天气严寒,将士们连续攻城也疲惫了,待原地休整个一两日,必定攻下岐县!” 其实是西庆王太急切了,他们兵力是比岐县多,可天气恶劣,攻不下岐县,就只能在外面扎营忍受严寒。 也是没想到,这小小一个岐县,竟然防守这么森严。 而且岐县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重弩,他们都没见过,比一般弓弩厉害多了,竟能连发,用来守城简直太强了。 一个副将就是攻城时被这种弓弩所重伤。 本来很有信心,觉得不过两天就能轻松拿下的岐县,竟然让西庆王扎营攻了上十天,城门都没破。 “耗!跟他们耗!” 西庆王气得不行,怒道:“他们的弓弩厉害是不错,难不成弩箭就这么多?继续攻!我就不信耗不完他们的箭!” “你,去调兵,再调五千来!” 被点到的副将一惊,“王上,天气苦寒,将士们行军困难啊!” 有理智的谋士也跟着劝解道:“王上,不如先退兵,待天晴,再来攻城。” 西庆王一拍桌案,“孤让你去就去!” 他是一个极为自负,又好面子的人。 派了这么多兵,他绝不允许撤退再来。 那副将不敢再多说,只好退了出去。 接下来几日,天气只会越来越恶劣,本就不适合攻城打仗。 西庆王在后方营帐里,有炭火有美酒,倒是不怕冷,还能欣赏欣赏雪景。 可生来尊贵的他没有想过前方攻城的将士。 一路行军过来耗费了不少气力,攻城又久攻不下。 累了一天,只能吃点粗糙的干粮,还是冻得梆硬那种,吞下去感觉嗓子都刮出血了。 想喝点水,也结成了冰块。 上位者一声令下,蝼蚁们就要冲锋陷阵。 到了夜晚,雪终于停了会儿。 士兵们望着那高高的城楼。 恍惚间,听到了城中传来歌声。 鼻间,似乎嗅到了烤肉的香味…… 吞了吞口水,有人小声嘀咕,“这岐县士兵竟然能吃肉……” 跟对了主子就是好啊。 城中。 “用力点扇,刚好今日风向对,馋死他们!” 一排羊被串起来烤着,扇风的人们被馋的直吞口水。 “左先生,什么时候能好啊?” 左易白了他们一眼,“别急,多烤会儿,明日再拿几只来烤。” “哈哈哈他们要馋死啦!”将士们嘻嘻哈哈。 左易眼中却带了些愁绪,弩箭不太够了…… 唉,不知道大人那里如何了…… 早在之前,南玥就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了岐县。 她没有带走岐县的兵力,还留下了战术,以及新型的弓弩。 实在不行,还有姬怀安在呢。 守住岐县,不是问题。 …… 军中有不少人染上了风寒。 但西庆王可不管这些,发着高烧也要继续攻城。 倒下了,剩下的士兵就踩着尸体继续上…… 饥饿,寒冷,病痛…… 军中怨声载道,没有一句能到西庆王耳里,就算传到他耳里,他也不会在意,更不会想法子解决。 直到有传言说,这次的风寒会传染。 他这才感觉苦恼,“这可如何是好。” “王上,不如把生了风寒的将士,还有尸体,通通投掷入岐县?”有谋士提议。 西庆王双眼一亮,这样,岐县百姓与士兵都会生病乏力,还如何守城? “好!此计甚好!” 其余人心中都不太赞同,有心直口快的当即跪下,“王上,三思啊!这样做不仅寒了将士的心,更加有损阴德啊!” “能为孤所用,是他们的荣幸!待孤拿下岐县,定会赐下奖赏!” “王上,不可啊!” 这样做,以后名声就毁了,还有人愿意为他效力吗? 可惜西庆王现在就只想拿下岐县,拿下文州。 过程如何他根本不在意。 西庆王根本不管忠心下属的劝诫,看向那个谋士,以前姬羽在时被压制,如今姬羽走了,才发现此人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吴先生可还有什么好主意?” 吴先生留着山羊胡,长相周正,谁知出口就是阴毒主意,“为防尸体他们丢出来,依吴某之见,不如在将士的尸体上插上弩箭,生病的将士也是一样,全身都绑上弩箭,他们若想要弩箭,就只能接触,接触就会被染上病,但不能不碰!” 西庆王越听越惊喜,夸道:“吴先生好计谋,好一个阳谋!” 吴先生一拱手,满脸恭敬,“援军也快到了,王上英明神武,必能在两日内攻破岐县。” 有谋士吃惊,却不敢出声。 姬羽走了以后,吴先生就是西庆王麾下第一谋士。 出的主意乍一听挺好,可细想总感觉不对。 无奈西庆王就吃这套。 特别经历过姬羽这种傲慢谋士后。 吴先生虽小人狠毒,但他说话中听啊,主意也有用。 解决了风寒传染的事,攻下岐县也有了计谋,西庆王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待打开城门后,他定要亲自斩下楚钰那小子的人头! 让他当缩头乌龟! 以为躲在城里就没事了? 有人进了营帐,声音轻柔,“王上,妾煮了奶茶,喝点暖暖身子吧。” 西庆王抬眼看去,是年轻女人曼妙的身影。 本来行军打仗不该带女人的,但乌雅曼身份特殊,与一般宠妾可不一样。 西庆王也给她几分面子,“放着吧。” 乌雅曼几步走近,跪坐在他身旁,仰头看他,“王上,妾听说您要把将士们的尸体插上弩箭投入城中。” “嗯,曼儿对此事有何见解?” 乌雅曼咬了咬唇,小心翼翼道:“妾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大宁人常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怎能让将士们死了都……” 她的话还没说完,纤细的脖子就被一只大手掐住。 “死了还能为孤办事,是他们的荣幸!你不要以为身为孤的宠妾就能质疑孤!你是黎国公主不错,待孤拿下常兴郡,你们若不老老实实出兵助孤,孤便割下你的头颅送给你父王!” 乌雅曼瞪大双眼,因为窒息脸涨得通红…… 西庆王松开手,“此战结束,你必须给黎国传消息,让他们出兵,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乌雅曼眼中含泪,捏紧了拳头…… 吾皇万岁万万岁(43) 西庆王命令下来,将士们只能照做。 军医蒙着面熬药,正苦恼着药材不够,又不能静养,这些士兵该如何恢复。 就有人闯了进来,把这些生病的士兵们拖了出去…… 待了解清楚情况,老军医又惊又气,根本不敢相信。 不光是军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西庆王竟然能想出这样的计谋,当真是毫无人性! 本来疲累的心,在这样的打击下,已经凉的彻底。 当然有人不服,凭什么生病了就要被这样对待,死了还要受折磨。 闹事的几个被西庆王的亲信当场斩杀,鲜血溅在雪地里。 “敢违抗军令,就是这样的下场!都看清楚了?” 士兵们不敢再闹,听话的去前方战场捡弩箭回来…… 不过一城墙之隔,为什么待遇却天差地别。 岐县士兵能歌唱,能吃肉,能穿棉衣。 他们却只能在城外挨饿受冻,连死了都不能安眠。 他们不明白。 风雪似乎把他们脑子也冻住了,让他们不敢去思考,只能木然遵从。 尸身病体战术的确很有用。 岐县士兵都惊了,脸上明显出现了慌乱还有不可置信。 谋士左易更是站在城楼上,指着他们破口大骂,“猪屎西庆王我就***!老子*你祖宗十八代!你**的真的是畜生不如!**的是想害死百姓吗?” 左易骂的都破音了,消息传到后方。 西庆王不但不气,反而还得意的笑了起来。 吴先生在下面恭维,“他们着急了,坐不住了,王上此事做的极好呀!” 剩下的谋士暗暗腹诽,就这主意,一般人知道也不会做啊。 太损阴德与声名了。 绝对走不长远…… 当然面上,肯定要跟着附和恭维。 王上英明,王上神武。 反正西庆王也不听他们的,不如说点他爱听的。 实际上,有几个已经在想,西庆王以后败了,该去找哪个主子混口饭吃。 城内。 骂的口干舌燥的左易下了城楼,哪里还有之前的急躁愤怒。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水,看着士兵从尸体上一根根拔出弩箭,叹了口气。 人本就死了,尸体也冻得僵硬,弩箭插的不深,甚至可以说是就挂在衣服上,很轻易就拔出来了。 人死如灯灭,但这样的场景还是让人唏嘘。 他道:“之后挖个坑好好把他们葬了吧。” “子良兄真是良善啊。”男子声音传来。 左易心中那丝沉重没了,他看向姬怀安,“哪比得上怀安兄啊,能想出这样的好计谋。” 语气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 南玥不在,两人也不维持平和的表面了。 姬怀安冷着脸,“你嫌姬某阴毒,瞧不起姬某,倒是想个善良的好主意啊。” 他从不自诩圣人,计谋好用就行。 人已经死了,尸体拿来用用又如何。 活着都没好好对待,死了还嫌他残忍了。 再说,又不是他下令的,他只不过在暗中推了一把罢了。 左易心思一转,也想明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表达歉意,“我只是看到这些将士尸体,有些不忍心罢了。” 说到底,姬怀安也只是让人在西庆王军中传了风寒会传染的流言。 可恶的是西庆王才对。 姬怀安冷冷勾唇,声音格外无情,“子良兄这样可不行,乱世中会死更多人,你有一个好主公,所以才不会经历这些,不然这些将士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左易点点头,“我明白的。” 狗屎姬羽说的对。 若是没有大人,他和虎啸寨早就被剿灭了,哪里来的今天。 他在心中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好好辅佐主公,早日平定这乱世。 左易喝完了水,爬上城楼继续骂娘。 姬怀安在外面站了会儿,感觉有些不适就转身回去了。 这左易太过心软良善,在盛世是好事,乱世就是祸事,也亏得有脑子,若这次他不和他说清楚,让他想明白。 恐怕以后会给主公惹来大祸。 姬怀安咳嗽了几声,若不是身体拖累,他何必屈居人下,还要为这主公操心。 左易只知晓他放了流言,却不知这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离开了西庆王,不代表西庆王身边没他的人…… 本来是打算助西庆王夺下文州以后就反水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楚钰,打乱了计划。 反倒便宜了楚钰了…… 姬怀安垂下眸来,待身体好了,他会讨回来的…… …… 一连几日,左易都站在城墙上骂西庆王。 刚开始还好,后面他骂的太难听了,西庆王还是起了火气。 但他骂着又会透露出信息,好像岐县城中现在大半被传染上了风寒。 “王上,他们快坚持不住了!待援军到了,就能攻城了!” 西庆王大手一挥,“不必等援军,现在岐县大半人生病,直接猛攻!” 他早就受不了那个姓左的谋士了,攻下岐县后,把他和楚钰小儿都斩了,人头挂墙上示众! “喏!” 西庆王太飘了,没想到将士们发起进攻,城楼之上的弩箭却无情射下…… 都是西庆王下令送去的弩箭。 士兵们倒下一大片。 有人见势不对,忙去后方禀报。 “什么?!不是说都病倒了吗?怎么还有力气?” 吴先生见情况不对,连忙跪下道:“王上可听说过殊死一搏,岐县现在就是如此,被逼到了绝境。” “那该如何?吴先生你说!” 吴先生脊背冒出冷汗,嘴上却冷静提议,“依吴某拙见,应继续进攻,他们现在的勇猛不过昙花一现罢了,我们兵力足,武器也锋利,他们耗不过我们的。” 但凡西庆王是个聪明的,现在就该赐死他了。 西庆王皱了皱眉,许久没有出声。 吴先生心跳紧张的加快…… “就依吴先生的,孤就不信了!” 天爷耶,幸好西庆王是个愚蠢又自负的倔驴。 毕竟猛攻的主意可是西庆王自己提出来的…… 时间过去,倒下的将士越来越多…… 本就饥饿困乏,还没有了士气,自然攻城也使不出全力。 当消息再次传来时,西庆王终于坐不住了…… “都是废物!难道小小的攻城战都要让孤亲自上吗?” 西庆王怒气冲冲的站起身,“吴先生,你……” 吴先生跪的比谁都快,刚要说话,就有将士急匆匆进了营帐禀报,“报!王上!有大军从后方而来!” 西庆王道:“应是援军到了。” 那将士却摇头,语气颤抖,“不是援军,好像…是敌军,好多敌军……” “怎么可能?!”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吴先生偷偷松了口气,总算来了,再不来他都不知道怎么忽悠过去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44) 今日雪终于小了。 少年骑着马,带着兵将。 以包围之势,从后方困住西庆王的大军。 西庆王攻城本就只带了两万左右的兵将,去坞州调来的八千兵马还在路上。 他本以为攻下岐县简简单单,没想到耗了这么些天。 损了兵将不说,现在还被包围。 前方是久攻不下的岐县,有弓弩防守。 后方是南玥调来的兵马,足足两万五。 吹来的寒风刺痛,西庆王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他被阴了! 少年身着战甲,身后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白茫茫的一片中,那点红格外刺眼。 西庆王怒极,“楚钰小儿!你竟敢算计孤!” 南玥声音冷厉,“西庆王!我奉圣谕,来取逆贼人头!” “我呸!”西庆王面目狰狞,吼道:“你奉得哪门子圣谕!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孤!是我小看了你!你才是最奸诈无耻的!” 这就是他为何非要第一个对岐县出兵的原因,不光是因为岐县重要。 也因为这个楚钰。 他太恨他了! 想他堂堂西庆王,所说的话竟然没一个人信,都信这个楚钰的! 他说的是事实啊! 楚钰就是抗旨不遵违逆皇命! 竟没有一个人信他! “逆贼!死到临头!还想污蔑楚大人!”南玥身旁的一个小将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替她说话。 毕竟这一路上,他可是极为佩服楚大人,也听自家大人说了楚大人的所作所为。 反倒这逆贼,一口一个孤的自称。 逆贼说的话,不必相信。 西庆王脸色铁青,握紧了手中兵器,“楚钰小儿受死!” 太憋屈了啊啊啊! 气死了! 他今日一定要斩下他的人头! 南玥神情严肃,一声令下,将士们立刻冲上前,与西庆王的军队交战起来…… 她对上了西庆王。 西庆王计谋不行,但武艺可是一等一的。 两人一直打到了傍晚,最后以西庆王重伤撤退为结束。 南玥把他逼退回了营地,并没有乘胜追击,她倒是还有精力,但将士们一路过来,有些疲累了。 她去文州各地调兵,耗费了不少时日。 天气寒冷,速度慢,去坞州西庆王老巢明显不现实,恐怕还没等他们过去,西庆王就察觉了。 所以南玥带着大军一路向岐县这边而来。 还好岐县众人把西庆王拖了这么久,才能让她成功围困住。 …… 西庆王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被一十几岁的少年重伤。 刚回去的他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发脾气,待军医包扎好,又用了一些吃食。 他才一连罚了好几个下属,命谋士想办法。 这怎么想啊,前有狼后有虎,谋士们都恨不得跑路了…… “王上先养伤,那楚钰没有追来,就证明他们也需要休整,为今之计,还是得攻破岐县才好。”吴先生道。 西庆王忍着腹部伤口疼痛,“孤先休养,明日一早,再派人攻城。” 后面两万多兵将明显不好突破,只能从岐县下手了。 事到如今,西庆王心里也有一丝悔意,也许刚开始就应该及时撤退,等天气好些了再来。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一转眼,又是三日过去。 岐县还是没能攻下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干粮也不怎么够了,最多还能撑两日。 虽然吃了嗓子疼,但至少有一口吃的,到时候没吃的了,士兵们又晚上闻到岐县肉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西庆王头疼不已,伤口也疼,整个人都烦躁的不行。 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乌雅曼端着汤碗进了营帐,“王上,喝点热汤吧。” 西庆王现在哪里来的心思喝,“放在桌上吧,孤不想喝。” 乌雅曼听话的把热汤放下,走过去,“王上,很心烦吗?” 说着,她轻轻替半躺在榻上的西庆王揉着太阳穴。 见到她,西庆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传信叫你父王派兵助我,不对,派拓跋氏的助我!就让拓跋岭带兵来!” 乌雅曼动作一顿,她轻声道:“可是现在被围困,妾传不出去消息,而且路途遥远……” “孤自有办法,你只要写信就成,只要你写信,拓跋岭会出兵的,不是吗?” 乌雅曼瞳孔震动,有些慌乱,她唇瓣颤抖着,“……王上怎会这么说?” “你以为孤不知道?”西庆王拉过她的一只手,缓缓抚摸着,“你与拓跋岭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在他心中地位不一般,你有危险,他肯定会马上来。” 说着,他用力握住她的手,眼中全是得意,“可惜啊,你现在是孤的人了,他也只能助孤。” 都说拓跋岭是不能招惹的恶犬,那乌雅曼公主,就是恶犬的绳索。 这也是为何,黎国几个公主,他只要乌雅曼的原因,也愿意宠她几分。 不光是乌雅曼长相貌美,性格柔顺,最重要的是,只要乌雅曼在他这里,不怕黎国战神拓跋岭不为他卖命。 这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一头战无不胜的恶犬。 有拓跋氏,才会有黎国。 乌雅曼忍着痛,身体颤抖,像是怕到了极致,“妾,妾知道了,妾会写信给拓跋,让他带兵……” 可在某一瞬间,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似乎下定了决心,另一只手快速而又决绝的拔下头上的银簪,用力刺向西庆王…… 西庆王察觉到,反应很快的避开要害,无奈身受重伤,还是被深深刺中胸口。 他拧断乌雅曼的胳膊,一时又惊又怒,“贱人!为何对孤出手?!” 乌雅曼一向温顺胆小,他根本没想过她竟然有胆子伤他。 乌雅曼被他甩到地上,胳膊扭曲,脸色疼到煞白。 她咬牙骂道:“你这个禽兽!畜生!根本不配得我黎国效忠,更不配让拓跋出兵,我不会让你像对待那些将士一样对待拓跋岭的!你休想!” “贱人!原来是为了你的那个旧情人!”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因为别的男人对自己出手。 更何况自负又小心眼的西庆王。 本就心情不好的西庆王被彻底激怒了,没管胸口的伤,拔出放在床头的匕首,一刀捅向她…… 利刃刺入皮肉,剧痛袭来…… 乌雅曼是弱女子,这样的剧痛下本该昏迷,却爆发出了坚韧。 望着面前这个神态可怖的中年男人,她眼中全是憎恨厌恶。 她嘶吼着,“我本就是用来讨好你的人质,你杀了我啊!杀死我啊!反正我受够你了!没人性的畜生!” 她如果真的传信了,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拓跋都会闯。 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只要她在这里。 拓跋是人,不是神,也会受伤,会疼,会死! 她不会,不会让拓跋为西庆王这种人卖命,陷入危险。 拓跋已经够苦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45) 西庆王捅了一刀又一刀,鲜血溅在他身上,整个人都狰狞可怖…… 他嘴里不断重复着贱妇,明明知道要害在哪里,却硬是不让她马上死去。 敢背叛他,他要让她付出代价!痛苦的死去! 失去理智陷入暴怒的他,没有注意到外面混乱的动静…… 直到营帐被人突破…… 南玥一进来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看到眼前残忍的场景,她不禁皱紧眉头。 话都不想再多说了。 直接提刀过去就与西庆王打了起来。 西庆王身受重伤,现在又被银簪伤了,一直在流血。 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南玥干脆利落的一刀解决。 西庆王瞪着双眼,满是不甘愤恨。 乌雅曼躺在血泊中,模糊的视线中,是少年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气音,似乎想说些什么…… 南玥走到她身边蹲下,也不管地上的鲜血。 乌雅曼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她垂下来的鲜红披风,声音虚弱无力,“你是楚钰大人对吗?” 南玥点点头,“我是。” 她被伤成了这样,失血过多,根本来不及救了…… 乌雅曼也知道,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听军中将士们说过,岐县很好很好,那管理者肯定也很好……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至少比西庆王要好得多。 她艰难的喘了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我是黎国公主乌雅曼,我伤了西庆王,也算帮了你,我请求你,如果…如果……” 柔弱又被当做棋子的公主做不了太多,只能在临死前,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赌一把。 所以她对西庆王动了手。 而名声很好的楚钰大人,就是这个微弱的希望…… 南玥垂眸看着她,心中有些动容,耐心听着她的遗言。 若不是她拖住西庆王,又伤了他一次,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杀死了他,的确算是帮了她。 乌雅曼身中十几刀,身上全是血洞,细微的动作就会溢出更多的鲜血,根本止不住…… 但她还是急促呼吸着,费力的仰头与她说:“如果有一日你去了黎国,请你善待黎国百姓与将士……” 乌雅曼眼中含泪,力气逐渐流失,越来越虚弱,她恳求着,“若是可以的话,请放过拓跋岭一马,他不坏的……他,他也是个……像我一样的……可怜人……” 南玥认真看着她的双眼,回道:“我答应你。” “谢……谢……” 乌雅曼闭上了眼睛,松开满是鲜血的手,她不敢再祈求了,这样已经够了。 能耐心听完她的话,她相信楚钰大人会做到的。 拓跋,以后乌雅曼公主不会是你的负累了…… 你自由了…… 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脑袋,不让她磕到坚硬的地面上。 少年轻声叹息,“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回黎国。” 乌雅曼的呼吸停止,在意识的最后,她听到了,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真好。 回家了…… …… 前方将士还在麻木的攻城,后方却乱套了…… 雪地里,铺满尸体,又被同伴踩踏着前进。 少年鲜红如血的披风飞扬,一手握刀,一手提着死不瞑目的可怖头颅。 一步一步走向攻城战场…… “西庆王已死!立刻停止攻城!”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的麻木的将士们脑袋嗡嗡作响。 他们停下动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做什么了…… 城楼上的岐县士兵们也停止了攻击,神情激动,“是楚大人!楚大人回来了!” 看清少年手上提着的头颅的确为西庆王后。 有将士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我投降!” 接着,是越来越多的士兵。 他们低下头,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我们投降!” 其实早就没有士气了。 这场战役,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 只是西庆王一声令下,他们只能麻木的坚持。 以肉体鲜血撬开岐县的城门。 南玥只是下令处死了忠于西庆王的亲信,其余人她留了一条命。 毕竟,她又不嗜杀。 那些谋士脑袋倒是转的快,跪下就要效忠她。 但南玥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这些谋士她可看不上。 只是听说了吴先生给西庆王出的主意以后,有些诧异。 “你叫什么名字?”南玥问他。 吴先生擦了擦额上的汗,只感觉面对这个少年,竟然比忽悠西庆王压力还大。 仿佛被他看透了…… “在下吴德。” 南玥眯了眯眸子,没有询问更多。 这些谋士里,只有吴德被留下了。 久攻不下的城门终于被打开…… 南玥带着下属进城,至于借来的兵将们,则是留在了城外,毕竟人太多了。 左易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容,“大人您回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这几日骂西庆王骂的。 似乎老天爷也在恭贺他们大获全胜,今日开始放晴了。 岐县众人都满脸喜意,百姓们也从家中出来,拿出地窖里过冬的菜送给南玥身后的将士们。 把楚大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从虎啸寨出来的都有些飘了,脊背挺得笔直,想他们以前做山匪时,人人喊打,现在却受人尊崇,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跟着楚大人,真是他们此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城外城内,仿佛两个世界。 南玥微微抿唇,刚开始决定搞事,只是觉得被压制束缚,讨厌这个腐败的王朝。 虽为大帝姬,可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多善良的人。 只爱修炼,只想变得强大。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既然她有能力,为何不能给百姓创造一个安稳的王朝呢。 好像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再说,又有谁比她更合适呢? 心有所悟。 瓶颈似乎又有些松动了…… 南玥抬起眸子,视线扫过百姓们…… 男子身穿大氅,站在不远处,对上她的视线,不由得勾唇一笑。 “主公,在下守住了。” 他得让少年知道,守住岐县,他出了多大力。 少年眸光微动,加快脚步过去,路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吴德是你的人对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姬怀安顺势走在了她身旁,眸中浮现细微笑意,“什么都瞒不过主公。” “有怀安在,我放心。”少年声音轻柔。 姬怀安怔愣了一下,眸中笑意更深,还夹杂着一两分欣赏,与隐藏得很深的无奈。 楚钰啊楚钰…… 你把我留在岐县,便是算准了我会为了你,动用暗藏的人对吧? 只此一次。 下次绝不会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46) 南玥派人把西庆王头颅装好,加上他生前从不离身能证明身份的玉牌,一起装在盒子里。 然后写下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朝歌,给宁帝看。 至于到了朝歌,头颅都快腐烂了,被人看到会不会吓到这些,她才不会管呢。 她安排人做这些时,楚钰正好在旁边,冷笑一声,道:“吓死他们正好!” 他对朝歌那些人都没有好感,包括侯府。 他现在在意的,就只有母亲和阿姊。 若是没有阿姊,岐县早就被西庆王突破了。 “除去了圣上的心头大患,立下这样的大功,朝廷肯定会赐下奖赏,功过相抵,应该不会再去计较我们来岐县的真正目的了吧?” 他目前最担心忧虑的,就是阿姊来岐县撒的这个弥天大谎。 若是被人发现…… 听到楚钰的问题,南玥勾了勾唇角,头也不抬的反问道:“我们来岐县不就是为了清除杨肃,除掉西庆王吗?” 还有什么真正目的? 楚钰眨了眨眼,有些懵,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下属已经告退,书房中就他们姐弟二人。 南玥放下狼毫,声音淡淡,“六郎,当你有足够的力量时,真假就不重要了。” “当我杀死了西庆王,收了他的坞州封地后,没有人会好奇我究竟为何而来,真相又是什么。” 楚钰双眼瞪大,明白了什么,他敬佩道:“阿姊的教诲,六郎记住了。” 顿了顿,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阿姊,你去坞州时,能不能带上我?” 阿姊之前去借兵时,就没有带他。 跟着阿姊,真的能学到好多。 待在岐县固然安全,还能陪伴母亲。 但他也想成长,也想保护在意的人。 “好。”南玥答应了。 …… 去朝歌的人刚启程,没过几日,便有使者带着朝廷赐下的赏赐,来了岐县。 一切如南玥所料,杨肃的罪状呈上去之后,宁帝没有犹豫多久,直接让楚钰做岐县县令,还赐下了白银三百两作为赏赐。 并下令处死杨肃与其子嗣,其余族人皆贬为奴籍。 该说不说,朝廷是真小气,三百两白银,杨肃私藏的小金库比这可多多了。 虽然一直被下属和百姓们尊敬的称为楚大人,但其实从今日开始,才算名正言顺。 南玥佯装激动的感谢了皇帝与朝廷,又装模作样的询问了几句侯府境况,知道大兄顺利继承了爵位,还被太子琰夸赞了,虽然比不得永定侯在时,但至少表面上还算风光。 送走了朝歌来的使者,南玥转身去安排处置杨肃以及后面的事情。 “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坞州,岐县事务就交给子良兄费心了。” 西庆王刚死,坞州的摊子还要收拾,南玥可没有多少时间待在岐县。 左易点头,“主公一路小心。” 他一个不会武的文人,跟着主公也是添乱,只有做好自己的事,别让主公操心就行。 “在下与主公一起。”姬怀安突然出声。 左易皱了皱眉,这个病歪歪的狗屎姬羽不待在岐县养病,跟着去做什么?拖主公后腿吗? 南玥眉梢轻挑,有意逗他,“冻坏了怎么办?” 其实她本来就打算带他的,毕竟他在西庆王麾下待过,关于坞州的事情,肯定很了解。 但他主动提起,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姬怀安看向她的双眸,“主公不是会医术吗,会让我死吗?” 南玥勾唇一笑,“自然不会。” 左易:“……”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主公和病秧子姬羽不对劲…… …… 安排好了事务,翌日一早,南玥就带着姬怀安和楚钰,前往西庆王的封地…… 西庆王已死,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姗姗来迟的八千援军,自然也都投降了。 就待在岐县的这几日,西庆王死了的消息早就被人传回了封地,他的子嗣与亲信早就乱套了…… 太突然也太荒谬了,谁都没想到堂堂西庆王,会死在一个小小的攻城战里,身后事都没安排好。 几个儿子争权的争权,闹事的闹事,恨不得打起来。 后院的美妾们也像天塌下来了一样,担惊受怕的。 下属们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靠一个西庆王看重的亲信,才勉强压了下来。 西庆王的长子刚在亲信的帮助下,被扶持起来暂时撑一下大局,那杀死西庆王的罪魁祸首就带着人来了…… 当看到父亲失去了头颅的尸体,他直接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也许是西庆王本人就是个莽夫,他的几个儿子也不太聪明。 长子平庸无能,竟然被父亲的无头尸体给吓晕了。 剩下的儿子也是冲动鲁莽。 亲信更没多少顶用的,毕竟西庆王那个人就偏爱说话好听的小人,真正有才的能人,罚的罚,跑的跑,没剩几个了。 再加上有姬怀安相助。 没耗费多少时日,南玥就收复了西庆王的封地…… 光这样还不够。 又是与坞州官员联络,又是除掉西庆王的残党…… 南玥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就连除夕,都是与姬怀安在书房里忙公务过的…… “主公,待坞州事务忙完,准备去哪里?”姬怀安问道。 “越州黎国。” “哦?”听到这个答案,姬怀安不是很意外,他轻笑一声,果然如此。 楚钰就是楚钰。 野心大。 难得的是,他的头脑与能力,撑得起他的这份野心。 “黎国可是大宁都没有收复的国家,主公可不要看黎国是弹丸小国,就掉以轻心。” 欣赏归欣赏,但姬怀安还是提醒她道。 “我知道的。”南玥抬眸看他,笑道:“不是还有怀安兄在嘛。” 她的尾音轻快,带了一丝少年意气。 烛火下,少年的神情都格外柔和。 姬怀安心头微微一动,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黎国可没有我的人……” 他帮不了太多。 少年站起身,走到他的桌案前,微微倾身…… “嗯?怀安兄说什么?我没听清。” 姬怀安对上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有些失神…… 不过一瞬。 他漂亮的凤眸里带上一丝愠怒,叫她名字,“楚钰。” 明明听清了。 这楚钰平日里看着正经靠谱,怎的有事没事就爱逗弄他。 他都怀疑,他的少年心性,是不是全用在他这里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47) 南玥应了一声,又叫他,“怀安兄。” 前两个世界都想方设法粘着她,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倒成了一个病弱别扭的家伙呢? 也许是这个世界认真了,南玥不再把自己放在世界之外,淡漠的看芸芸众生。 她也开始变得更像一个人。 而不再是冷冰冰的修炼狂魔。 答应过小尾巴的事,她会做到。 南玥突然发现,逗弄小尾巴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姬怀安咳嗽了一声,垂眸不再看她,转而说起正事,“黎国不大,之所以没被大宁收复,不光是因为它地形易守难攻,还因为它有拓跋氏。” 南玥倒是有了解过,“拓跋氏被称为黎国守护战神,听说当年大宁开国皇帝打下了中部这几个州,到了坞州想继续打,结果派出去的几个得力干将被拓跋氏的全灭了,大宁损失惨重,再不敢打黎国的主意。也因此,十三个州,大宁的领土,真正算下来,只有八个。” “传言,拓跋氏乃战神下凡,神仙都不敢招惹黎国。”姬怀安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冷声道:“这话太扯了。” 南玥挑了挑眉,其实她也不信这个传言,若拓跋氏真这么厉害,怎会老老实实待在越州,早就打过来了,又怎么会送公主巴结西庆王? 但更多的,她就不了解了…… “拓跋氏早些年,应该说是早几十年,出过不少勇猛战将,与大宁那一战,主要还是地形加战术,还有大宁轻敌所致。”姬怀安缓缓分析道。 “不可否认,拓跋氏的确血脉强悍,天生战血,咱们一般的将士比不了,但先祖强悍,不代表子孙后代都强悍,血脉终会有稀释的那天。” “黎国已经出问题了,问题肯定就在拓跋氏身上,不然堂堂黎国公主怎么会过来给西庆王当美妾?” 南玥听他说完,静默了一会儿。 她想起了乌雅曼临死前的遗言,作为公主,若非走投无路,怎会恳求一个只听说过风评的楚钰大人。 她肯定察觉,天下乱了,黎国也快灭了…… 黎国押宝在西庆王身上,公主却知西庆王不是什么好人。 南玥答应过乌雅曼,要带她的骨灰回黎国。 等坞州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该去看看了…… * 朝歌皇城。 派去的使者刚回来,就有人呈上了西庆王的头颅。 一路快马加鞭,也没有经过层层审批,所以这次比杨肃的罪状来得更快。 当看到那面目狰狞的头颅时,哪怕贵为天子,宁帝都吓了一跳。 他的心头大患西庆王,就这样被解决了? 惊异过后,宁帝忙正了神色,询问底下的朝臣们,“依众位卿家看,该如何赏赐?” “这……” 朝臣们互相看了看,而后不约而同望向站在最前面的丞相大人。 宁帝也看向了丞相,“爱卿你说。” 丞相早已知晓西庆王死了的消息,他道:“楚钰年幼,还是文州各位官员都借了兵,若赏赐太过,恐让他人觉得陛下偏心,依臣看,赏些金银已是足够了。” 旁边的御史大夫却有些不赞成,“楚钰到底是为我大宁立下大功,若不重重赏赐,以后谁还忠心为大宁办事?且他年幼就能立下如此大功,虎父无犬子,可见其能力!依臣看,不如让楚钰回朝歌,封少上造,享六百食邑!” 现在世道这么乱,朝廷与皇帝的威信下降,正是缺人才的时候。 就算楚钰是在别人帮助下才除掉西庆王的,但他有能力借到兵,还能斩杀西庆王,都能证明此子是个可用之才。 难得的是,楚钰还忠于朝廷。 得要重重奖赏拉拢才是。 御史大夫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 楚钰年纪轻轻,怎么担得起少上造之职啊! 少上造不光是爵位,还有实权啊。 就连他大兄,现在继承了侯府,但实际上,困在朝歌,权力都被架空了。 丞相冷哼一声,“我看卓大人你是老糊涂了,楚钰他只是杀了西庆王而已,便是他收了黎国,都担不起少上造一职!” 御史大夫吹胡子瞪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初永定侯嫡子去岐县,绝对和丞相脱不了关系。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 太尉连忙出来打圆场,“依臣看,不如这样,结合二位同僚的想法,楚钰既然如此有本事,就让他安心留在文州,少上造什么的如丞相所说,他现在还担不起,但还能封个别的爵位,永定侯府也能赏赐一番。” 宁帝根本不想头疼这些东西,太尉话一出,见丞相没什么意见,御史大夫脸色不好,终究没说什么。 他立刻拍定,“就依你所言!依你所言!至于什么爵位,你们商议吧!” 楚锐没想到他们侯府还能得到奖赏,忙跑到中间跪下谢恩。 宁帝摆摆手,打了个哈欠,站起身离开了,懒得操心。 商议? 自然是三公商议,顶多询问一下太子琰的意见。 其他朝臣可没有什么决定的权力。 尉迟琰一直没有说话,其实他很意外,之前在朝歌时,没听说过楚钰这么有本事……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楚月,楚六郎立功,她应该也是平安的吧。 一个肤浅的女郎,他本不该在意,早些忘了才对。 可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清风掀起帷幕纱帘,美人微微侧过脸的那一幕…… …… 越州黎国。 王室收到了坞州传来的消息。 “王上,西庆王被杀了。” 黎王皱紧眉头,万万没想到西庆王这么不顶用,死在攻城战里不说,杀他的人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有臣子问:“要接触楚钰吗?” 可以勉强臣服西庆王,但若让王室去巴结讨好一个不过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黎王还拉不下这个面子。 黎王冷笑道:“楚钰不贪心还好,他若是拿下坞州就迫不及待过来……” “拓跋岭,你知道怎么做的。” 被突然点到名的拓跋岭一愣,而后站了出来,“自然,他不知死活,我会狠狠教训他!” 他的声音带了点嘶哑。 和一般人对战神的印象不一样,拓跋岭身材偏瘦,长相清俊,只是一双眼偶尔透出狠劲来。 到了战场,他会戴上恶鬼面具,穿上沉重的铠甲,其威名可止小儿夜啼。 拓跋岭出声,众人都放了些心。 虽然拓跋氏这一代,只出了一个拓跋岭,又恰逢世道将乱。 但对付一个楚钰,应是绰绰有余的…… 吾皇万岁万万岁(48) 南玥送过去的密信没有回应。 也在意料之中,黎国会巴结讨好西庆王,却不一定服她。 既然黎国不回信,那她就主动去。 现在坞州文州都算被她拿下了,不如一鼓作气接着拿下越州。 …… “楚钰小儿,你当真无耻!野心勃勃!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当南玥带着人,刚到越州边境时,就被人拦下。 魁梧的男人瞪着一双虎目,怒气冲冲,说话毫不客气。 南玥骑在马上,微笑道:“咱们也算邻居,只是楚某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信,特来拜访王上罢了。” 男人呸了一声,吼道:“哪门子的邻居?我长眼睛了,你是来拜访的还是来找事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黎国人民风彪悍,多数百姓都是匠人,靠手艺吃饭,大部分人也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更别说武将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故而南玥并没有和他计较,仍旧笑着道:“楚钰是真心来拜访的,请将军通融,放我们过境可好?” 说着,她侧过身抬手指了一下后面的车马,“这些都是我带来的礼品,将军大可查看一番,便知楚某的诚意。” 那将士还没说话,就听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楚大人还是回去吧,王上说过了,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那将士神色立刻变得恭敬,往旁边站了站,给人让开位置。 “拓跋将军。” 南玥看向来人,他骑着一匹纯黑骏马,身穿金色铠甲,手握长枪。 身姿笔挺,只是脸上戴着青铜制成的狰狞鬼面,面具后的一双眼带着锐利锋芒。 拓跋岭早在黎王收到密信后,就被派来边境守着,等楚钰来。 这就是拓跋岭吗? 南玥微眯了下眸子,发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幽光,道:“我若执意要见呢?” 拓跋岭厉声道:“那便打过了我再说!” 见气氛不对,南玥身后的下属们握紧了手中武器…… 南玥微微抬手,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她并没有被拓跋岭突然的气势惊到,反而轻笑一声,“好啊,拓跋将军可愿与我战一场?” 少年意气风发。 拓跋岭应道:“那便来!” “这儿人太多,误伤就不好了,毕竟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南玥说着,一夹马腹,去了别处。 拓跋岭神色微变,低声道:“你们就待在此地。” 不管目的是什么,楚钰现在很客气,他们不能先动手。 都敬佩拓跋氏,黎国将士们自然没有异议。 南玥带来的人也没有乱动。 马车里,姬怀安把车窗推开一条缝,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眸光幽幽…… 其实他也不知,楚钰为何突然带着拓跋岭离开,是因为乌雅曼公主吗? …… 长枪扫过来,南玥抽刀格挡…… “你杀了西庆王?公主呢?你把她如何了?能送她回来吗?” 比起之前强撑的战神气势,拓跋岭现在的语气带上了焦急。 这也是为何他愿意跟着南玥来的原因。 南玥和他过了几招,声音淡淡,“她死了。” 拓跋岭瞳孔骤缩,他攻势更猛,带上了杀意…… “是你杀的吗?!” 他沙哑的声音因为激动更加难听了。 兵器相接。 南玥道:“不是。” “那是谁?!是谁?!”拓跋岭红着双眼,面具后的脸上布满泪水…… “告诉我!是谁!!!” 恨意痛意占据心脏,拓跋岭嘶吼着,快要失去理智…… 乌雅曼公主…… 拓跋岭的确厉害,南玥也认真起来…… 在某一刻。 她锋利的刀刃劈过来,拓跋岭侧身躲开,没被伤到。 谁知刀刃却恰好断了他的面具系带。 沉重的青铜鬼面落下,合着少年的声音…… “是西庆王。” 霎时间,风静。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泪痕的面孔。 虽然肤色小麦,但杏眼樱唇,很明显是个长相俏丽的女郎。 她双眼通红,神色悲痛,泪水还在不断落下…… “西庆王……”她呆呆重复了一句。 已然没有心思去管,自己的面具落下,被人看到了真容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西庆王已经死了,她连为公主报仇都报不了…… 她握紧了手中长枪,“西庆王尸身在哪儿?子嗣在哪儿?” 她要把西庆王碎尸万段,要把他的子嗣亲朋全都杀光,为公主陪葬! “我把公主的骨灰带来了。” 不过简单一句话,让拓跋岭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些,她急促呼吸着,忙问道:“你见过公主对不对?她可有和你说些什么?” “能……都告诉我吗?” 威风凛凛的战神拓跋岭,何曾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南玥轻声道:“好。” 拓跋岭从马上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让自己尽量冷静…… 南玥把乌雅曼的遗言都告诉了拓跋岭…… 拓跋岭沉默着,心痛得无法言说。 她最好的朋友乌雅曼,连死前都在惦念着她…… 她又何尝不是呢? 自她去了西庆王身边,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打的每一场仗,都是为了接她回家…… 她多天真啊! 她竟然以为,她听话,她做傀儡,她拼死战斗,公主会过得更好,终有一日她们能再次相见。 其实不是不知道,她们都是王室的工具。 拓跋岭望着黎国山河,公主有大爱,爱百姓爱将士。 她佩服公主,她也想有大爱,但她做不到,她恨她怨她不服,无数次她都想杀掉那些人,再杀掉自己。 还好有公主在。 如今公主丢下她一人,她只觉深深的孤寂…… 南玥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等她再次出现时,把一个罐子交给了她。 意识到这是什么…… 拓跋岭身形晃了晃,再也坚持不住,她跪坐在地,双臂紧紧抱着罐子,如同抱着生前的公主。 她身体颤抖着,嚎啕大哭,宛如受伤的幼兽…… 她与公主,是朋友,是姐妹,更是知己。 是在生死关头,可以牺牲自己换对方活命的情谊。 拓跋岭不是战无不胜的神,她有软肋,她也不叫拓跋岭。 她的软肋就是乌雅曼公主。 她叫拓跋铃,公主总爱唤她小铃铛,明明她比公主还要年长两岁,公主却比她更稳重。 除了叔伯父母还有黎王,就只有公主知道。 只有公主知道,只有公主心疼…… 拓跋岭是拓跋铃,是个可怜的女郎。 吾皇万岁万万岁(49) 年幼的拓跋铃崇拜先祖们,虽为女郎,却不爱琴棋书画,就爱舞刀弄枪。 她渴望成为拓跋氏的战神,渴望像先祖一样,为黎国立下赫赫战功,战无不胜。 只是女子不能上战场,哪怕她是拓跋氏的,也只能偷偷学。 当被叔伯们发现习武天赋,被带到家主跟前时,她还以为是机会来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旁支的女儿,能被家主教导,她受宠若惊。 那时的她,只感觉到惊喜。 她被家主赏识,若能立下战功,为拓跋氏增添荣誉,那柔弱不争的阿娘,在后宅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好吧…… 却不想,等待她的是作为战争工具的残忍一生。 一碗毁了嗓子的药,让她失去了自己属于女郎的声音。 持续服用抑制女子特征发育的药,毁了她作为女郎的生育能力。 从此,她与堂兄共用一个名字。 拓跋岭。 堂兄是人前风风光光的战神拓跋岭,荣华归他,富贵归他,受尽尊崇。 而她,只是戴上面具后,战场上的杀戮工具。 没有战事时,她就是拓跋氏可有可无的从小病弱的旁支女郎。 平日里,除了武学师父与知道内情的拓跋氏族人,她谁都见不到。 也许她的确继承了先祖的天生战血吧,可是为什么她偏偏是个女郎呢…… 战场的英勇过后是深深的疲惫与自我厌弃…… 她如愿以偿,成为拓跋氏战神了。 只是每一年每一日,她的内心都那么痛苦,那么难熬。 若非机缘巧合遇见公主,在母亲去世后,她恐怕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年少时,他们拿母亲要挟她。 长大后,他们用公主要挟她。 外界传言的没错。 公主,就是牵制恶犬的绳索。 只不过并非是男女情爱,而是两个可怜女子惺惺相惜的可贵情谊。 拓跋铃不是没有脑子,只是很多事情她都不愿意去深想,那样太过残忍。 与乌雅曼的第一次相遇是意外,后面都是王室派来特意接近她的又如何,她们互相依偎,公主带给她的温暖,不是假的。 乌雅曼心有大爱,愿意为黎国牺牲,去做讨好西庆王的美妾。 为此,不惜与她争吵。 她的最后一点私心,大概就是为她了吧…… 拓跋铃又何尝不知。 公主这些年的纠结,难过,一点都不比她少。 公主死了,她就再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住了…… 她是想要自由。 可她更想要乌雅曼活着。 “公主……” 拓跋铃的脸蹭着冰冷的罐身,轻声呢喃着,感觉心似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大块一般,空落落的疼…… “告诉我……” 没了公主,她以后该如何啊…… 在战场上,被拓跋铃视若珍宝的长枪随意丢在了地上,战意逐渐消散,她眼神迷茫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只依赖的抱着乌雅曼的骨灰…… 南玥现在若是起了杀意,一刀就能解决了她。 但她把手中佩刀同样丢在了地上,缓缓蹲下身…… “抬头看。” 少年轻拍她的肩,拓跋铃茫然的抬起头来…… 看什么? 她不知道。 风和日丽,拓跋铃被太阳刺的眯了一下眼。 天边飞过一行大雁,她就这样看着,视线随着大雁,直到大雁变成芝麻大小,飞过远处的群山,再也看不到。 少年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坐在她身旁,静静看了好久…… 拓跋铃长这么大,还没有打过这种仗,放下武器,与敌人并排坐着看风景。 原本是想着,这楚钰杀了她算了,让她去陪公主,反正活着也是痛苦。 现在还被发现了真容,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这楚钰竟然一点都不吃惊,也不好奇,更没有趁机动手除掉她这个黎国战将。 思绪胡乱发散着,拓跋铃摩挲了一下怀中的罐身,也是,千里迢迢把公主送回家的人,能有多坏呢。 寒风拂过面颊,冷意让拓跋铃清醒了不少。 她声音低哑,“我曾经无数次渴望自由,现在公主用她的死为我打开了牢笼,我却不知该飞往何方……” “这天地偌大,自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少年站起身,语气潇洒。 南玥顿了顿,又道:“你若是想,现在就可以带着公主远走高飞。” 拓跋铃愣了一下,有些意动…… 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她以前也觉得,只要不被束缚,以后去哪儿,干什么都好。 可真到了这一步。 她却不这么想了。 公主因何而死,战争因何而起,百姓因何而苦…… 她真的要一走了之,不再管了吗? 不! 这不是她想要的自由! 拓跋铃眼神坚定起来,“我不会走,我可是天生战血。” 公主大爱。 她也要守护黎民百姓。 带着公主的那份爱。 继续战斗下去! 南玥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拓跋铃的心性没有让她失望。 风吹起少年墨黑的发尾,赤红的发带在身后飞扬。 她伸出一只手。 “拓跋将军,可愿随我一统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拓跋铃心头一震,视线顺着修长如玉的手指到少年的脸…… 她心跳加快,体内的战血在沸腾…… 在楚钰身上,她看到了…… 真正的自由。 不知过了多久。 拓跋铃终是把手放了上去,借力站起身。 她眼神冷冽,“楚钰,你要记住今日所言。” 南玥把长枪递给她,“那是自然!” 拓跋铃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沉重的情绪。 公主,看着吧…… 看着盛世到来。 …… 在黎国将士们等到焦躁的时候,拓跋将军终于回来了…… 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那楚钰不但没有被将军打个半死不活,反而神采奕奕的和将军一起归来了。 时不时还与将军交谈几句,神色轻松。 怎么回事? 众所周知,戴上恶鬼面具的拓跋岭,可谓是六亲不认,在战场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那楚钰,与拓跋将军单独战了那么久,怎么会毫发无伤,还能和将军谈笑呢? 南玥带来的人倒是一脸平静,反正在他们心中,楚大人无所不能,做什么都很正常。 不过是和拓跋岭成为朋友了而已,有什么好吃惊的,没见识。 拓跋铃还戴着恶鬼面具,她沉声道:“开城门,迎贵客。” 吾皇万岁万万岁(50) 拓跋铃这话一出,黎国将士们都惊了。 之前拓跋将军都和他们说过,坚决不能让那楚钰进入黎国,怎么现在…… 众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拓跋将军与楚钰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让一贯话少凶戾的拓拔将军都改变了主意。 “这……” 守城将领犹豫了一瞬,但拓跋铃面具下冷厉的眼神扫了过来,他连忙绷紧身体,指挥小兵们开城门迎客。 毕竟,拓跋氏在黎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与王室不相上下,这些将士,更是崇敬拓跋氏多一点。 更别说,是年轻的战神拓跋岭了。 守在边境的他们,可是难得见一面拓跋将军。 若是现在拓跋将军下令,让这些将士们去死,他们都会无脑遵从。 “楚大人。” 将士们退至道路两旁,拓跋铃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违背了王室的命令,后果可想而知。 但她心中并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感觉到了久违的兴奋。 她期待着,期待与楚钰一起,把王室和拓跋氏搅得天翻地覆。 像是感觉到了她内心的情绪,南玥对着她,轻轻点了下头,唇角微微勾起。 …… 南玥在边城歇了一晚,然后再由拓跋将军亲自护卫着,进入黎国王城。 是夜。 万籁俱寂。 只有拓跋将军房间里传来争执声。 “王上都说了,不许楚钰进入黎国,你竟然还把他迎了进来,你是不是疯了?” 拓跋岭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质问。 拓跋铃擦拭着手中的兵器,并没有搭理他。 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工具而已,还是旁支出来的女郎,受尽尊崇的拓跋岭哪里忍受得了她这种态度。 外人眼中有些俊秀的拓跋岭,现在脸色黑沉,口出恶言。 “拓跋铃!你翅膀硬了是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若非家主,你一个女郎,能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就你这样的粗俗女子,嫁人都嫁不了什么好儿郎!给人生儿育女都嫌弃你不够柔顺!” 拓跋铃不为所动,这些话,从小到大,她听得够多了,已经麻木了。 以前不是没有被这样的恶语刺痛过,是公主,她告诉她,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女子也并非要柔顺。 是啊。 她讨厌柔顺。 柔顺,代表着软弱可欺。 就像她阿娘。 阿娘就像世人认为的女郎模样,却没有人去珍惜她。 只会欺她。 “竟然连王上的话都不听了,你还想不想见到乌雅曼公主了?” 以往,只要提起乌雅曼,拓跋铃总会低头妥协。 拓跋岭以为她现在会与往常一样,听话的送走楚钰他们。 却没想到…… 拓跋铃手中动作一顿,冰凉的枪头抵上他的脖子。 “公主?你们还想骗我多久?” 公主早就与西庆王一起死了。 她不信他们没有得到消息。 可为了让她卖命,他们一直骗她,让她以为公主还活着,他们很快就会接公主回来。 日复一日。 她就是笼子里的鸟儿,听到的消息都是他们带来的。 若非楚钰带来公主的骨灰,她还要被一直哄骗多久?! 要她耗尽最后一口气,流尽最后一滴血吗? 拓跋岭被她的突然出手吓了一跳,他梗着脖子,有些懵,“我骗你什么了?” 拓跋铃皱了皱眉,看他这模样,他好像也不知道。 “我的事,你别管。” 顿了顿,她又道:“你若想赶走楚钰,就自己去。” 拓跋岭看着她脸上那张恶鬼面具,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她讨厌这张鬼面。 与她相反。 他却嫉妒她能戴鬼面。 拓跋氏子弟都崇拜先祖,他也想上战场,却没有继承先祖的战血。 凭什么? 拓跋铃不过一个女子而已。 在战场上,他反而是见不得光的那个。 脖颈间刺痛感传来,拓跋岭压下心中的不甘,知晓若暴露了战神拓跋岭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的双眼,提醒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不是他不想管。 是他管不住拓跋铃。 现在提公主都不行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只能派人给拓跋氏送信了…… 拓跋铃一字一顿,“你放心,我清楚得很。” …… 有拓跋将军护送,南玥一路很顺利的到了黎国王城。 黎王早就收到了拓跋氏传来的消息。 他怎么也想不到,拓跋铃会把人亲自带来。 他都下令,让她把人拦在境外了,给楚钰一个教训,只要不伤性命就成,不知出了什么意外…… 事已至此,楚钰还是带着礼来拜访的,都到了家门口了,他也不好把人赶出去。 听说这楚钰名声极好,与他打过交道的都对他的品行赞不绝口,宁帝也极为看重他,他若是死在了黎国…… 他拉拢的西庆王已经死了,没人在前方挡着。 拓跋氏现在还就一个拓跋铃有先祖的几分神勇,一人怎能抵挡千军万马。 楚钰若在黎国丢了性命,就是给外面虎视眈眈的诸侯找到借口出兵,他守护的国土必会燃起战火。 所以,黎王明明很不想见楚钰,但为了子民,还是设宴招待了一番。 毕竟楚钰自从一战取了西庆王的性命,便不再是无名小卒。 同时,黎王心中也明白,这楚钰年纪虽轻,却不能小瞧。 宴会的前半场,气氛还算松快。 南玥首先把带来的礼献给了黎王,然后又夸赞了一番,黎国的美酒,与那精致的琉璃盏。 坞州越州都是地大物博。 虽然一直说黎国不过弹丸小国,但那只是与大宁相比而已。 事实上,比起那些远离朝歌的诸侯封地,黎国发展得更加好。 干果美酒都是一绝,特别是匠人制作的琉璃器物,在大宁可是珍贵东西,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 富商们做的也都是这些生意。 不过黎国也有不好的地方,由于土质与地形问题,粮食产量极低。 百姓的主食,都是干饼,是用这里特有的一种植物做的,根本咽不下,得用热汤泡着吃才行。 不过有一个好处,这种饼烙熟了能放好几天都不坏。 南玥面前放着一大块饼子,是侍女刚端上来的,明显烙出来还没多久,但看着干巴巴的,吃惯了细粮,绝对吃不下这种东西。 她拿起盘子里的饼,掰下一块,在热腾腾的肉汤里泡了一下,喂进嘴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坐在上首的黎王见此,对她印象好了不少。 黎国王室,不至于吃不起细粮,还要用寻常百姓的吃食待客。 不过试探一下罢了。 现在看来,这楚钰的名声不是作假,与那些眼高于顶的贵族子弟还是不同的。 吾皇万岁万万岁(51) 主公都吃了,坐在她旁边的姬怀安也跟着吃了一块…… 南玥端起琉璃盏喝了一口酒,把饼咽了下去,终于开口说起正事来。 “西庆王已死,不知黎王接下来有何打算?” 黎王道:“我黎国从不参与大宁的纷争。” 这话一听就是鬼扯。 他真不想参与,之前把自己女儿送给西庆王干嘛? 而且现在这世道,不是你说不想参与就不参与的。 真想偏安一隅,没有足够的实力,还是会卷进战争中。 黎王这么说,无非就是觉得楚钰年轻,又没什么稳定的势力,不想轻易站队罢了。 黎王虽然平庸,但心中还是有子民的。 之前与西庆王暗中联系,也是察觉到了天下将乱,不想让战火波及到黎国,伤了无辜的百姓与匠人。 如果能押中宝最好,押不中也有缓和的时机。 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西庆王死的这么快,还半路杀出楚钰这么一个人来。 听到黎王的回答,南玥沉声道:“这可不是大宁的纷争,而是天下的纷争,并不是黎王您说不参与,就能安稳度日的。” 她把酒盏放下,勾了勾唇,“这一点,我相信黎王您比我更清楚。” “您无非是觉得我年轻,没什么势力,没有资格与您谈判这些大事。” “您也不甘心,不甘心向别人俯首称臣。” “可恕我直言,黎国不过拓跋氏可用,更别说现在就一个战神拓跋岭而已,我楚钰可以离开。但他日,同样会有林钰,江钰过来,他们可不会如我一般和善。” 嚣张。 太嚣张了。 黎王的脸黑了,臣子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坐在南玥对面的拓跋岭握紧拳头,有些憋屈。 如果…… 如果他武艺像堂妹那样就好了。 这样就能狠狠揍这楚钰一顿,让他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就不怕吗? 这里可是黎国! 在他们的地盘上说这种话。 黎王神色变了又变,看着这个分外年轻的少年,他才十几岁,却有勇有谋,敢想更敢做。 就如同这次不过带一小队下属来了黎国,带个谋士就敢赴宴。 在别人以为他好拿捏忽悠时,又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与凶狠。 他是算准了,他们不会在黎国境内对他怎么样的。 同时,黎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楚钰这般笃定,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大胆!楚钰你……” 一位臣子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人急匆匆进来,小声和黎王说了些什么…… 黎王立刻拍桌站起身,那臣子连忙收了音。 黎王也发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这下面还有楚钰这个客人呢。 他看了一眼南玥,“孤有急事要办,待客不周,让楚小友见笑了。” 他文绉绉说了一句,又瞥了一眼坐那儿瞪人的拓跋岭,“拓跋将军,跟孤走。” 拓跋岭收回视线,应了一声,心中也开始不安…… 黎王走了,一旁的大王子脸上挂起笑容,替父亲继续招待贵客。 只是,现在众人都忧心忡忡,不知发生了什么,让王上脸色大变,当场离席。 南玥倒是心情不错,她又掰下一块饼,泡了汤,津津有味的吃着…… 余光瞥见,姬怀安也不知不觉跟着吃了半块饼。 他端起杯盏,就着酒水把饼咽了下去。 不过事实证明。 有些事要看自己的身体。 姬怀安体弱,中寒毒之后也吃过不少苦。 特别是刚中毒那段时间,吃什么都没胃口。 当西庆王的谋士时,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就怕他哪儿不舒服一下就死了。 后面来了南玥身边,虽然用的不是顶顶好的了,但吃的喝的都是对他身体好的,平日里也会有药膳滋补。 这就导致。 他今日不过吃了半块黎国的干饼,身体就不舒服了。 也许还有水土不服的原因在里面。 总之…… 南玥那身娇体弱的谋士,病倒了。 黎国医师不懂他的病症,南玥亲自把过脉,才开药让人去煎。 姬怀安脸色苍白,有些愧疚道:“抱歉主公,是怀安耽误了您的正事。” 带了几分异域风格的殿中,燃上了不少炭火。 南玥脱去毛绒披风,开窗透气。 闻言,转过身面无表情道:“你知道就好。” 似是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说,姬怀安身体一顿,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真是别扭的人。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附和他还不高兴了。 南玥过去床边坐下,不再逗他,“正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咱们等着就行。” 姬怀安抬起眸,忍着身体的不适,问她:“今晚黎王的突然离席,是因为拓跋岭?” 他至今都不知道,那日主公带走拓跋岭,究竟交谈了些什么。 敏锐如他,自然也发现了拓跋岭的不对劲。 虽然没有与拓跋岭交谈过什么,但护送他们来王城的拓跋岭,与今日在宴席之上的拓跋岭。 很不一样。 南玥笑道:“怀安兄不妨猜测一下?” 姬怀安沉思了一会儿。 “拓跋岭上战场会戴面具,但他一容颜未毁,二也不算俊俏到会影响军心……” 声音嘶哑。 身形如一,看人眼神却截然不同…… “拓跋岭不是拓跋岭!” 南玥挑了一下眉,“怀安兄猜对了。” 有宫人敲门。 南玥过去把药接了过来。 等药不那么烫了,才递给姬怀安。 姬怀安还在思索拓跋和黎国的事,“主公从拓跋岭下手,能成功的话,之前打算的动武都……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咳嗽起来,端着的药汤晃动,洒在棉被之上…… 南玥无奈的抓住他微凉的手,另一只手替他顺气,“你先把药喝了。” 原本只是想拿此事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忽略身体的不适。 哪知他一思考,就忘形了。 姬怀安缓过一口气,把碗中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 碗中药汤洒了小半,已经很晚了。 南玥没有传唤宫人,直接去隔壁主殿,王室安排她住的殿中,抱了一床绵软的被子来。 她把被药汤打湿的棉被换了,“好好歇息吧。” 姬怀安靠在床头,柔顺的发丝披散,就这样看着少年脱下外衣…… 终于发现了不对,“你……” 少年把衣服放好,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躺进去点。” 姬怀安瞳孔颤了颤,身体却很听话的往里躺了。 本来体温就低于常人,好不容易暖的有点热乎的位置,就这样让给了她…… 少年躺在了他身边…… 姬怀安自从懂事后,就没有与人同塌而眠过。 他侧过头,没话找话,“主公,为何不摘抹额?” “因为此物珍贵。” 珍贵? 一条抹额能有多珍贵?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姬怀安身体不太舒服,没再多问,双手交叠放在腹上,他的睡相一直很好。 少年的脚触碰到他的,暖乎乎的。 贴着少年,比屋子里放炭盆还要暖和。 在她身边,姬怀安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他也渐渐放松下来。 听说。 关系好的主公与谋士,会抵足而眠。 楚钰…… 是彻底信任他了吗? 吾皇万岁万万岁(52) 姬怀安醒来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少年正站在床边穿衣,背对着他的身姿挺拔。 其实以男子的身形来说,他有些偏瘦了。 姬怀安望着少年用皮革腰带束起的腰身,失神了一瞬…… 他一向警惕,防备心重,睡眠也浅,一点动静就会惊醒。 本以为有人在身边,他会睡不着。 没想到与少年一起歇息,竟然睡了这么久…… 许是身体不舒服,又太疲惫了吧……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少年侧过头来,“怀安兄,休息了一晚,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主公关怀。” 南玥开的药很有效,再加上放松下来睡了一觉,姬怀安身体的确好些了。 “那便好。”南玥勾唇笑了笑。 这个世界的小尾巴性格别扭,心思重的不行,身体还不好。 昨日不过一句附和他的话,他就不高兴。 又日日紧绷着神经,满心算计,恐怕梦里都是些阴谋诡计。 若不陪着他,他还真不一定会好好休息一晚。 再加上,王室是不敢拿她怎么样,但她昨日宴席上那么嚣张,万一有不长脑子的,拿她谋士下手出气呢? 不过昨晚很是平静。 看来,黎王根本不想和她撕破脸。 胜算又多一分。 这也侧面证明,黎国现在情况是真的很糟…… …… 拓跋氏的混乱一直持续到凌晨才渐渐平息…… 拓跋氏小辈以及旁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隐隐听说,昨晚一个拓跋氏的旁支小辈发了疯。 大晚上的不休息,闹着要见家主。 然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甚至家主,还有那小辈的亲生父亲,都挨了一顿毒打。 事情闹得可大了,差点压不住。 最后还是王上带着拓跋岭将军来了,才稍微安静了一点…… 小辈们讨论此事时,又惊讶又好奇,还有些敬佩。 拓跋氏的人,都特别慕强。 慕强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拓跋小辈打了家主和长辈,他们最大的感受,不是觉得这人忤逆不孝。 而是…… 这么厉害的旁支可以和拓跋岭一起上战场啊! 说不定又是一个天生战血的将军! 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呢! 长辈们都在干什么? 小辈们不知道真相,还能说笑。 黎王和拓跋家主,现在可是笑不出来。 拓跋铃一身战甲,未戴面具,她声音冰冷,暗含威胁,“请王上让公主入王陵,风光大葬公主,并昭告黎国子民,为公主正名!让所有人都知道,乌雅曼公主是为何而牺牲的!” “拓跋铃,你真是疯了!”拓跋家主怒道。 他头发花白,被拓跋铃打伤的胳膊,刚刚才被医师包扎好。 黎王神色复杂,让公主入王陵不是办不到,哪怕乌雅曼并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去公主墓室就行。 可若是让他,风光大葬乌雅曼,并为她正名。 这与下罪己诏,没有任何区别。 他把亲生女儿送给西庆王,并且让她死在了西庆王手里,还没有接她回家的事情,子民们都会知道。 王室无情。 即便他是为了整个黎国,不得已而为之。 但他作为一个王,真的不想让子民们看到,他如此没用,如此卑鄙的一面。 一直以来,百姓们都以为,有拓跋氏守护的黎国会永远安稳。 却不知,他们的王要靠献祭女儿,来寻得喘息的机会…… “王上!乌雅曼是你的女儿啊!却被你一直当做工具,用来胁迫我就算了!你怎么忍心送她入火坑!到现在死了,还不愿意为她正名!” 拓跋铃双眼通红的吼道,她不愿意让公主,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了。 黎王眼中划过一丝悲痛,他早就后悔了。 把乌雅曼送给西庆王,造成如今这样的一个局面。 失去了女儿。 他想要的家国安稳也没有回来。 反而开始内忧外患。 他低估了拓跋铃与乌雅曼的感情,高估了西庆王的本事。 在天下这个棋局里,他本就没有多少出子的机会。 一子错。 就被逼至绝路了。 闭了闭眼,黎王道:“拓跋铃,你可是拓跋氏的人啊,你难道想让守护的百姓们,都知道家国将乱,为他们增添恐慌吗?” 他说的这点的确没错。 但拓跋铃冷笑一声,笃定道:“正是因为有拓跋氏在,所以不会恐慌!” “王上,百姓们有权利知道,而不是隐瞒他们,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若是敌人真的来了,我拓跋铃会拼尽最后一滴血!” 黎王被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心头一震,他看着面前的女子。 他们待她,实在是不公。 她恨王室,恨拓跋氏,都是情有可原。 可她的确留着拓跋氏的战血,心有百姓。 拓跋铃踏出一步,直视着黎王,“请王上,昭告子民!” 对效忠的君主早已失望。 她也清楚,现在的王室与拓跋氏是怎样的情况。 以往都是他们逼迫她,如今他们也尝到了滋味吧。 拓跋岭终于忍无可忍,从宴席上就憋着火气,现在拓跋铃又大闹。 他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了,身子一动,就要过去,“拓跋铃你放肆!” 拓跋家主没受伤的那只手拉住了他。 与此同时。 黎王叹了口气,终是答应了她。 不答应有什么办法。 乌雅曼死了,拓跋铃谁也不怕。 没了拓跋铃,黎国才是真的要完了。 不光是失去了一个强劲的战力,百姓们才是真的不安。 …… 五日后。 乌雅曼公主的葬礼举行。 臣子念着公主的贡献,黎国子民们这才知道,温柔文静的乌雅曼公主,为家国牺牲了这么多。 将士们面色悲痛,为拓跋将军伤心。 他们一直以为,拓跋将军会娶公主。 毕竟拓跋将军与公主的情谊他们都知道。 没想到,公主却为了黎国,自愿去了西庆王身边,还与西庆王一起死在了战场上。 还好,楚钰大人受黎王所托,把公主送回了家,让公主落叶归根。 大部分人知道的,就是这些,稍微美化过的。 南玥也参加了葬礼,毕竟骨灰是她送回来的。 拓跋铃戴着面具,白色的披风飘扬着…… 臣子将士们叩拜过后,便会由她护送着,入王室陵墓。 拓跋铃看着面前的棺木,知晓里面就一罐骨灰。 黎王被宫人搀扶着,眼眶发红,满是悔意。 拓跋铃环视了一圈,声音低不可闻,“公主,他们在为你伤心。” 不管是真是假。 你无情的父亲,终是为你落下泪来,后悔不已。 这个场景,拓跋铃反而没有流泪。 她的视线定在一处…… 浅色衣衫的少年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她的双眼…… 然后。 少年的指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眼中鼓励。 一瞬间,拓跋铃下定了决心…… 吾皇万岁万万岁(53) 拓跋铃以前很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儿身。 她曾经想过,若是自己是个男儿,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站在人前,光明正大的建功立业。 她觉得,这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为自己是个女郎。 公主告诉她,每人都是独一无二,女郎也不一定要循规蹈矩的柔顺。 不过见过一面的楚钰告诉她,女郎也能征战沙场。 当楚钰,伸出手,问她愿不愿意随他一起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时。 她为何触动,不光是因为对黎国形势了解,不光是对黎王和拓跋氏失望。 更因为…… 楚钰看重的,是她的本事。 在楚钰眼中,她首先是个武艺高强的战将。 楚钰叫她拓跋将军。 第一次,有人叫她拓跋铃为拓跋将军,即便她没了面具。 在回城的路上,二人骑马并行。 楚钰说,“你应当摘掉面具,堂堂正正的来我麾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看重的人,名为拓跋铃。” 当时她并没有应声,她一直想摘下面具,可她又有些莫名的恐惧。 可暴揍过长辈与家主后,又为公主争来了属于她的东西。 她突然感觉浑身舒畅。 她不应该畏惧。 她应该顶着自己的面容,护送公主。 众人叩拜过后,抬起头来。 臣子宣告着,送公主入王陵。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目下…… 站在最前的拓跋将军突然转过身来。 她抬手,覆上自己面上的恶鬼面具…… 那么丑陋,那么可怕。 却在她战场的勇猛下,被人追捧。 黎王沉浸在悔恨中,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拓跋家主却瞳孔一缩,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压低声音,“拓跋岭,你想做什么?!” 拓跋铃看都没看他,她解开脑后系带,一手把沉重,压抑的恶鬼面具取了下来…… 拓跋家主失态的上前踏了几步,终究没有她的动作快…… 随着面具落地的声音。 拓跋铃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 与平日里所见的拓跋将军丝毫不同。 眼前之人,分明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众人呆怔住。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出声。 拓跋铃深吸了口气,扬声道:“我是拓跋铃,亦是拓跋岭!” 什么情况? 众人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应该不是音调的问题吧? 黎王抬头看到眼前场景,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头晕眼花。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完了…… 全完了…… 他一个踉跄,之前有点做样子,现在是当真需要宫人扶着了。 有聪明人依靠拓跋铃嘶哑的声音反应过来了,更是不敢置信。 他们一直崇敬的战神拓跋岭,竟然是个女郎? 不对! 是战场上的拓跋将军是个女郎。 太荒谬了! “如你们所见,我是个女郎!正因为我是个女郎,所以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你们面前!” “公主牺牲,让我明白,女郎亦可为国为民,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接受我,但我还是想说,我拓跋铃,出身拓跋,驰骋疆场,永不悔!” 说完,拓跋铃不再管众人或惊愕或嫌恶的眼神。 命人抬起公主棺木。 她一脚踩过地上的面具,把过去痛苦的日子彻底放下。 在她快走远时。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拓跋铃,拓跋铃将军……” “拓跋铃将军!” 刚开始声音很小,接着大了许多,人也越来越多…… 都是年轻的声音,合着年长者的训斥声…… 拓跋铃没有回头,她眼眶一阵发热,唇角却扬了起来。 公主,看到了吗? 她在走向自由。 “放肆!真是胡闹!乱叫什么!” 拓跋家主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搞不明白这些小辈们都在添什么乱。 南玥收了声音,第一声拓跋铃将军由她叫出,有时候,只是缺一个引导的人。 拓跋氏的人慕强,小辈更是。 而那些将士,跟着拓跋铃征战。 对于他们来说,拓跋将军不是拓跋岭,而是战场上戴着面具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当然也会纠结,不敢相信。 时间会让人接受的。 至于那些墨守成规的老古板们,本来就没指望他们接受。 臣子们都需要一个解释。 今日人这么多,黎王知道,事情注定瞒不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神色各异的人们,最后视线放在了少年身上。 楚钰,真是好算计啊! 他不信此事没有他的参与,他早就知道了拓跋铃这件事! 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黎王没有任何的办法。 …… 考虑了三日。 黎王终是派人请来了南玥。 他因为这些事愁白了头发,整日睡都睡不着。 南玥倒是精神很好。 见到她,黎王扯了扯嘴角,“听说你带着你那个姓姬的谋士,日日在王城闲逛,还去观了匠人制器,你倒是过得悠哉。” 南玥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微笑着回道:“黎国风光甚好,百姓们直爽热情,王室待客有道,楚某自然过得滋润。” 任谁当王当惯了,要俯首称臣,心中都会有几分怨气。 黎王还算是识时务的。 黎国这手烂牌,在这乱世,注定活不长久。 与其日后被诸侯们铁蹄踏足,子民为奴为婢。 不如找个有真本事的依附,让子民们免受战乱之苦。 大宁人都觉得黎国弹丸之地,偏僻小国,匠人粗鄙,吃得也是糙物。 再加上战神拓跋能止小儿夜啼,更觉得他们和那野人没区别。 只瞧得上他们制出的器物。 而楚钰愿意真心了解他们,欣赏黎国的风貌。 丝毫没有那些贵公子应有的清高傲慢。 平心而论。 楚钰为人品性黎王并不讨厌,甚至隐隐欣赏。 他能看出来,他是真心还是伪装。 楚钰比西庆王要好多了。 若不是当时,西庆王身边有个谋士,办成了好几件事,让他以为,西庆王真那么有谋略。 他也不会把女儿送过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黎王眼中复杂的情绪散去,他认真问道:“楚钰,我且问你,你能给黎国带来什么?” 南玥收起脸上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我无法给黎国带来什么。” 在黎王皱眉之时。 她接着道:“我带来的东西,只能给百姓……” 开玩笑。 什么黎国。 以后没有黎国。 只有天下一统。 吾皇万岁万万岁(54) 南玥与黎王单独谈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 满心疲惫的黎王,问出了隐藏在心底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的是孤做错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与其说是在问南玥,不如说是在反省自问。 他知道他不如先祖们,可他也是一心为国,不惜赔上了自己的女儿,欺骗了无数子民,更愧对拓跋氏那可怜的孩子。 却还是救不回这个日益衰退的国家…… 刚要出去的南玥脚步一顿,她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小国君主…… 他已经不年轻了,长期的操劳让他发丝灰白,经受了接连的打击,只能强撑起脊背,不让自己倒下。 对于拓跋铃和乌雅曼,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人。 但对于子民,他做了他能做的所有。 即便,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但他尽力了。 因为这一点,南玥愿意替他解惑。 “是,你做错了。” “不光是你,拓跋氏也错了。” “你们过于迂腐,沉浸于过往荣耀中不可自拔,不愿意踏出一步,也不做出改变,所以拓跋氏新一代比不上先祖们,你们就觉得战血消失了。” 少年勾唇一笑,自信张扬,“可战血真的只是简单的血脉吗?我没有所谓的拓跋氏战血,大宁千千万万将士同样没有,但我却能带着他们打赢每一场战役!这才是真正的战血!” “不要再固步自封了。” 简单来说,黎国就是以前被捧得太高了,依赖所谓战血太重,不愿意培养有潜力的战士,只想着再出几个拓跋氏的战神来。 又古板迂腐,觉得女郎不能上战场。 兵力才越来越弱,还害得拓跋铃那样惨。 少年的话,振聋发聩。 黎王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般,跌坐在椅子上。 也许,是他真的老了吧…… 黎王呵呵笑了两声,不过这次…… 他好像真的押对宝了。 …… 黎王因病休养了不少时日,病愈后,就召集了臣子们…… 将士们的接受速度,出乎拓跋铃的预料。 让她意外的是,拓跋氏也有很多接受她的。 当然,家主就不说了,见到她,还是吹胡子瞪眼的。 不过她可不怕,谁不服就揍谁。 听说,拓跋岭因为暴露了身份,没脸见人。 后面被同辈的拎出来狠揍了一顿,没事儿就对打。 倒是让他的负面情绪散去了很多,虽然每天都鼻青脸肿的。 拓跋铃现在的生活,与之前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当然,也有始终无法接受她的,但她根本不会在意。 她现在只想离开,走向真正的战场,哪怕会马革裹尸。 …… 南玥离开时,带走了黎国的得力干将,拓跋将军和他的亲卫队。 但留下了许多东西…… 有守城重弩,有新版的弓弩,都是他们见所未见的。 还有珍贵的书籍,是关于粮食与制器的。 还有,以后越州,有了正式的贸易通道,每年文州都会给越州粮食与各种种子。 让他们尝试耕种改良,实在种不了的也能换嘛。 反正地广,随便他们试。 越州主要做的,还是制器,装饰器物要,兵器更要。 同理,越州每年都要给器物。 无论是什么情况,三州都不能内斗起战火。 南玥眸光幽幽,谁说偏僻的。 各地有各地的特产,以后越州供应各种兵器,坞州产棉供衣,还能加工,两州的马养得都好,文州就管粮食。 哪怕就这三个州,互相都能发展起来,吃穿不愁,攻防都行…… 南玥在坞州停留了几个月,在官员中,找到几个可用之人提拔,不服的人被她以雷霆手段解决掉,又细细安排管理。 然后传信从岐县调来吴德。 毕竟此人在坞州待过许久,还算熟悉,而且是姬怀安的人。 姬怀安的人,和她的没什么两样。 解决好了这些事,南玥启程回了文州岐县。 虽然是个县,但四通八达,又最早被她拿下,很适合做前期的大本营。 去时,大雪落了满地。 而归来时,夏花开了满城。 对于她的归来,岐县的所有人都很激动。 看到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云卷第一个跑了过去,似是想拥抱,却又在面前停住,只抓住她的袖子,“郎君,云卷好担心你。” 秦书贞跟在后面,双眼微红,强忍着思念的情绪,“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少年身后跟着不少人,在左边的,依旧是熟悉的姬怀安谋士。 夏日,他终于不用披着厚厚的披风了,只是穿的衣物层层叠叠,脸色还是比常人白上些许,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如同温润有礼的贵公子。 左易看到他,很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狗屎姬羽就会装。 别以为他没有看出来,他在炫耀自己跟着主公办了许多事。 而站在右边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她虽然穿着像男子,但看娇美的面容,以及没有喉结,明显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 秦书贞看到这年轻女将,愣了一下,眸光暗淡了些…… 拓跋铃察觉到她的视线,对着她友好的笑了笑。 秦书贞回以一笑。 “哎哟,大哥你看这小……大人,出去一圈回来,又带了一个女郎,你说我咋就不行呢。”高洪酸的脸都扭曲了。 他寻思他也不丑啊,虽然比不上大哥魁梧,也算是个强壮的男人。 以前在匪寨,包括在岐县,都说他是个好汉子,有担当的好男人。 却还是比不过楚钰大人的魅力啊。 高虎睨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就算了吧!你多建功立业,说不定还有眼神不好的女郎看上你。” “秦女郎本就因上次那事儿坏了心情,如今见主公带回了女郎,心中怕是更不好受吧,希望她能想通吧,不然怎么相伴在主公身边。”左易摇了摇头。 主公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被儿女情长牵绊住脚步。 高洪倒是不以为意,“那厮不是被大哥斩杀了嘛,怎么还会被影响。” 说来话长。 简单来说就是,抛弃秦书贞的前夫在混乱过后,听说岐县现在平静下来了,还换了主,就想着带商队过来拜访贿赂一下新主。 没想到大人去坞州了,没见到大人,反而见到了秦书贞,骚扰了她一番,最后被高虎一刀斩杀。 这也是因为以前和越州的贸易,没有放在明面上,所以这些商人如果没有关系,很难跑,东西价格也被这些商人们抬高。 但现在有了官方贸易,之后还会修建更容易通行的道路,肯定不会再发生贿赂官员,官商勾结这种事了。 高虎倒是看得透,毕竟最年长,“秦女郎不会为这些情什么的小事扰大人的。” 没错。 秦书贞本就没打算做什么,她连贵妾都不想当,只要能为大人办事就行。 但。 秦书贞不扰,不代表其他人不扰…… 吾皇万岁万万岁(55) 看着被三个各有千秋的女郎围着关心的少年。 姬怀安嘴角淡淡的笑,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而后咳嗽了几声,成功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氛围,温声提醒道:“主公,怀安看子良兄好像有要事说呢,大家都很想主公,一直待在门口不太妥当,而且主公一路奔波也累了,不如去茶室慢慢聊?” 周围人多,左易又距离他们有点距离,并没有听清姬怀安说的什么。 自然不知道,姬某人拿他当做掩饰私心的借口。 被他提醒,秦书贞和云卷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拉着风尘仆仆的大人在门口站了这么久。 连忙让开身子,“大人,快进府歇息吧。” 田秀与左易他们站在一起,并没有过去,见南玥靠近,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眶隐隐泛红,却点头笑着,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我的孩子越发有本事了……” 传回来的消息,那个左谋士都与她说了,让她不要担忧。 “母亲。”南玥叫她。 在岐县的日子明显自在些,不过来了一年,田秀气色看上去都好了许多。 田秀应了一声,“好孩子,去忙吧。” 楚钰嬉皮笑脸的从后面挤了过来,有些委屈的撒娇,“母亲,您都不关心我。” 楚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都能赶上南玥了。 声音也变得快,即便夹着嗓子说话也带了些少年人的音色。 南玥之前问过他,是想从文还是从武,楚钰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自知在阴谋诡计的方面自己还是太嫩了,也不想费那个脑子,于是选了武。 拓跋铃来了以后,南玥就把楚钰安排给了她,当个副将。 楚钰现在在外人眼中是个女子,拓跋铃也是个女子。 有了拓跋铃这个女将,不会有人质疑楚钰,当然也没人敢质疑,毕竟楚钰那个性格吃不了亏。 总之楚钰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脱下那身裙装,和拓跋铃一样穿简便的服饰。 认识楚钰久的都知道他就这个声音性格。 那些新来的将士,都以为他是楚大人的兄弟。 楚钰毛毛躁躁的,路过时,不小心碰到姬怀安的胳膊。 他忙往旁边站了站,低垂下头,不去看楚钰。 却在听到他声音时,敏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楚四娘毕竟是女郎,他极少与她接触对话。 但他记忆很好,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楚四娘的声音虽然比其他女郎要粗些,却没有如现在这样。 当真是像一个…… 少年的声音了。 他微微蹙眉,刚抬起头,想不顾礼仪的细细打量一下楚四娘的身形…… 却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眸,少年挑了挑眉,“怀安,不是说有要事商议吗,怎么还不走?” 姬怀安只好压下心中的一丝怪异感,不再思虑其他无关之事。 “刚刚在想一些小事,让主公见笑了。” 南玥没有在意,“无事,走吧。” …… 通过左易的汇报,南玥知道了离开后岐县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又得赏赐了。 本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这次,各地都是战乱。 那朝廷派来的使者,千辛万苦才保住一部分赏赐,这一部分,也就一些不值钱的,宁帝亲自题字的牌匾啥的。 至于金银珠宝锦缎啥的,则全被灾民流寇什么的在路上给抢了,连马都被人给宰了。 听左易说,那使者带着人来时,个个都衣衫褴褛,活脱脱一队逃难过来的百姓,若不是认出了衣服布料不一般,还有他自证身份的牌子,连县衙都进不去。 总而言之。 就是现在外面的情况不乐观,朝歌皇室们还不以为然。 然后,楚大人又升职了。 从微不足道的县令,升为了七品武散官,云骑尉。 云骑尉也是个爵位,不过不大就是了。 但南玥之前,作为一个小小的督运使,都能唬得人团团转。 更别说现在,有爵位了。 “朝廷那边说,虎父无犬子,楚大人颇有其父风范,望楚大人继续守着文州,莫让强敌来犯。” “待朝廷平息了战乱,必会召楚大人回朝歌。” 左易说着说着,忍不住呸了一声,“大人辛辛苦苦打下坞州,就封个七品,赏的东西还被抢了,还回朝歌,回鸡毛!谁稀罕!” 他以前是很崇拜朝廷与皇室的,还想过去朝歌当官,可自从朝廷赈灾没有及时,银子还被层层克扣后,就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更别说,跟着南玥以后,见识过这么多事,也看透了朝廷的嘴脸。 南玥勾起唇角,道:“别这么说,我就等着回朝歌的那一天……” 只是她的眸中却无忠诚,满是野心。 她很期待…… 回去的那一天。 * 回了岐县,南玥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反而更加忙碌。 三州之间的发展与交易,说来容易,还是要制定计划,找合适的人。 两州官员们频频过来见她,对于她安排的工作没有丝毫不服气,只想着办好。 都不是笨蛋。 这些事对于百姓和自己,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现在外面那么乱,文州坞州却在楚钰的带领下,越来越好。 若说楚钰守住岐县,还是靠借了兵。 那她收复坞州,灭西庆王残党,去越州,与黎国交好,还带回了一个得力干将,有名的拓跋氏。 现在这些人,对于她,是心服口服。 就这样忙了一段时间。 文州刺史传来消息…… 江州寻求他们帮助,帮是不帮? 文州其实是距离江州最近的,但因为地形原因,用一条江隔开,过去极不方便,一般除了坐船,就是绕了。 江州最不怕的就是文州了。 平州,鹿州也临近江州。 江州算是附近几个州里富裕地形也不错的了,平原多,水土也好,粮食产量高,掌权者倒没有造反的心思,只想好好活着。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 平洲的信陵侯想拿下江州,然后去打鹿州。 鹿州的掌权者,长广君,也想拿下富裕的江州,然后去打平州。 夹在中间的江州,被两只饿狼盯着,可不就瑟瑟发抖了嘛。 他们兵力又不足以对抗。 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给隔着一条江的文州传信,希望他们能相助…… 吾皇万岁万万岁(56) 帮,当然要帮! 本来南玥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去别的地方。 但是如今,两个势力都在争夺江州,不管哪个赢了,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两个势力想要交战的话,必定会先跨越江州,说不定直接在江州打。 到时候江州被两面夹击,只能当炮灰…… 本来粮食都难种,好不容易有一块产量稍微高点的平原地儿,可别被他们给毁了。 只是要怎么帮呢? 那条江太难跨越了,如果坐船过去的话,没有这么多的大船来带兵将,现在造船也慢。 如果绕远路过去,费时不说。 怕是走到半路就会被探子发现大规模的军队。 毕竟,现在平州与鹿州虽然都是对江州虎视眈眈,但还没有到彻底撕破脸要开战的地步,只是私底下都在联络江州掌权者,都在江州有别院…… 若突然来了一个第三势力想争夺,估计会被他们先联合解决掉…… 思来想去。 南玥还是相信那句擒贼先擒王。 她叫来左易与姬怀安,一起商议。 知道她想了解两位掌权者的事,左易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平州信陵侯虽然是第一个反的,但名声不错,他当初是被底下人撺掇着,再加上皇室腐败,民不聊生,逼不得已才反的。” 当然,这些理由听听就得了,真信的才是傻子。 “听说,信陵侯常施粥于百姓,还收留过难民,自己的大量钱财都用来赈灾,一向简朴,是个得民心的大善人。” 左易顿了顿,继续道:“长广君也是侯爵,不过与信陵侯相比,名声就差了些,他手下有几名大将,其中最厉害的一位,是他的儿子。” 总结就是,两位都不好对付,他们还不能大规模的出兵…… 左易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听说,长广君是个痴情人,一直在怀念早逝的亡妻,依我看,主公不如寻一位美人,模仿长广君亡妻昔日姿态?” “美人计?”姬怀安轻挑眉梢,语调微微上扬,似是有些想法。 左易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主意有点难办,“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倒是个好主意。”姬怀安轻笑一声,睨了他一眼,道:“真好啊,寻到与长广君亡妻有几分相似的美人,再费尽心思让她学姿态,到时候你还能赶到江州吃他们的喜酒呢!” 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左易也毫不客气,“你有主意,你倒是说啊。” 姬怀安气定神闲,“在下说了啊。” 他拖长了声音,“美人计。” 左易翻白眼,“还不是与我的一样。” 姬怀安继续补充,“不是对长广君。” “不是长广君,难不成还是……”左易也发现了不对,他正经起来,坐直身体,“姬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不会是想对……可信陵侯并不好美色与珍宝,极得民心。” 这也是为什么他想先从长广君下手的原因。 因为信陵侯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几乎能赶上主公在岐县的名声了。 但他又有警惕心,根本找不到办法接近。 姬怀安勾唇,“是人都有弱点。” 他看着南玥的双眸,低声道:“信陵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那便是凌虐女子,越是貌美的女子他越爱凌虐。” 什么? 左易惊的双眼大睁,信陵侯竟然是人面兽心? 那姬羽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肯定不会放在明面上,不然这么久的赈灾施粥岂不是白干了?每次被信陵侯带走的女子都消失了,但他做事也很是谨慎,近身的女子,身上都没有带任何利器,哪怕是发簪都不行。” 所以这个接近的女子,不但要貌美,还要会武艺,还不是一般的武艺,得赤手空拳都能擒住人。 姬怀安知道的这些事,本来是想留着后面自己办事用的,现在却全告诉了她。 没事,到时候解决了楚钰是一样的…… 想是这样想,可姬怀安心中却没有哪怕一丝的杀意。 左易双眼一亮,来了精神,“那咱们可以派拓跋铃去,拓跋铃武艺高强,哪怕没有武器也能成事,只是有些委屈她了。” 毕竟堂堂一个将军,要去宴席上献艺,恐怕心里不舒服。 “要揭穿信陵侯的真面目吗?” 南玥摇摇头,“既然信陵侯的表面功夫做的这么好,那就让他继续当个‘好人’吧。” 姬怀安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处,他眸中浮现出浅浅笑意。 只有楚钰这样的人,才配得他暂时的效忠。 才配做他的对手。 南玥抿了一口茶水,眉眼带了几分冷意,“不用拓跋铃,我自有人选。” 倒不是拓跋铃不愿意,只是她虽然是个娇美的女子,但她手上常年握枪的痕迹太重,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平日里的姿态,很容易露馅。 再加上,听到姬怀安所说。 这信陵侯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必须要除掉。 还是自己来更稳妥。 “啊?好的。”左易想来想去都想不到,除了拓跋将军,还能有什么厉害的女子,主公的阿姊,楚月吗? 倒算可行,楚女郎也会些武,不过主公应该不会忍心自己的阿姊去办这种事吧…… 算了,相信主公就好。 “主公,怀安与你一起去。”姬怀安道。 南玥本就没打算留下他,“自然。” 还要靠姬怀安献礼呢。 左易欲言又止,还没等他说出口。 姬怀安就对着他温和一笑,拍拍他的肩,“那文州事宜,就拜托给子良兄了。” “嗯,有子良兄镇守后方,我放心。”南玥跟着道。 左易还能说什么,“主公,一路小心。” 说着,他又看向姬怀安,带了几分咬牙切齿,“怀安兄,一路走好。” 可怜的左易,又被留在了岐县。 …… 南玥安排了一下事务,便带了姬怀安,还有一小队人,和一些值钱的礼品,坐船去了江州…… 也是巧了,十日后,便是信陵侯在江州别院设宴,宴请江州官员们。 南玥私底下去见了江州刺史,成功获得了去宴席的权利,到时跟着他去就成。 只是看到大名鼎鼎的楚大人,就带了一小队人过来,刺史心中还是很失望的。 他也知道没有什么太大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能拖一日是一日。 说不定就出现转机了呢…… 吾皇万岁万万岁(57) 江州刺史准时赴宴,当发现,跟着他的,就一个姬怀安,本就失望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他与文州刺史也算好友,听他夸赞楚钰有本事,便放下了对他年纪的偏见。 但楚钰就带了一小队人,又在关键时刻消失不见,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姬怀安发现了他的心事,在入宴会前,微笑道:“刺史大人放宽心,此番赴宴你就按平常一样便好,扛不住的话假意敷衍也行,不要思虑太多,剩下的你之后就会知晓。” 江州刺史深吸了口气,脸上挂起假笑,没有说什么,在侍从的接迎下,带着姬怀安进了别院大门。 罢了,如今除了相信他们,也没别的办法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道身影快速翻窗进入房中,打晕正在梳妆的女子…… 南玥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突然伸手,把天天佩戴着的抹额摘了下来…… …… 人到的差不多了,就连长广君都派了人过来赴宴,估计是怕信陵侯拉拢文州官员们,顺便听听他们聊些什么。 信陵侯是个长相端正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是儒雅,一双眼看人平和,与人说话总是笑着的。 哪怕是长广君的人到来,他也是客客气气的,还关心着长广君的境况,如同两人是多年好友一般。 对于姬怀安的到来,他更是欣喜和意外,“姬羽公子是何日来的江州?楚大人呢?早知你来了,我便去亲自迎接了。” 姬怀安把带来的礼物让人呈了上去,回答的滴水不漏,“楚大人本也想来的,不过不巧,文州恰有重要事务要处理,实在抽不开身,这才派了在下带来薄礼拜访。” 见到一样样珍贵又样式新奇的琉璃物品还有珠宝,信陵侯面上不显,心中却对楚钰的识趣满意了几分。 他倒不怕文州想来争夺江州,分一杯羹。 毕竟,文州江州地形如何,都是知道的。 他端起杯盏,笑容满面,“听说楚大人得了爵位,现在是云骑尉了,替我恭喜楚大人啊。” 姬怀安举起杯盏,微微垂眸,恭敬道:“多谢侯爷,在下会把话带给楚大人的。” 信陵侯大笑了两声,又夸赞了几句楚钰年轻有为,这才转了话题…… 若是楚钰在这儿,他必定还要扯上他父亲永定侯。 长广君派来的人脸色不怎么好,毕竟现在文州楚钰都给信陵侯送礼了,这么给他面子。 本来长广君的声名就不如信陵侯,若是让他得到更多助力…… 有长广君的人在这儿,信陵侯倒是没有说什么大事,不过几次若有若无的试探搞得江州刺史还是心惊肉跳的。 菜肴是什么味儿,压根没品出来,满脑子都是怎么不得罪人的表示自己的拒绝。 不是把江州献给了某一个人就能简单解决的事,毕竟现在可是被两个势力包围啊…… 见这些官员们实在是太紧张了,信陵侯也知道不能逼太紧,他放下杯盏。 下属立刻懂了,道:“这宴席有酒无舞岂不无趣,各位大人,欣赏歌舞品尝美酒才是快哉!” 说着,他拍了拍手。 身姿纤柔的舞女们从门口进来…… 与贵女们繁复的服装不同,舞女们裙摆宽大,衣衫飘逸,却不媚俗。 官员们日日操心着事务,还真没时间去欣赏歌舞。 看着年轻貌美的舞女,一时间,官员们还真放松了不少。 信陵侯瞄了一眼殿中舞女们,就低下头面色如常的喝酒吃菜,一点都不像那些官员们看呆的模样。 众所周知,信陵侯不贪美色。 姬怀安摩挲着手中杯盏,微眯着眼眸,一幅跟着他们欣赏的模样…… 实际上,他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说实话,其实到如今,他都不知楚钰准备的美人是谁。 不过聪慧如他,心中还是有隐隐的猜测,只是这猜测太荒谬了…… 舞女们踏上小鼓,随着鼓点还有乐声节奏越来越急…… 一瞬间,舞女们散开宽大的水袖,香风扑鼻。 有官员看痴了,伸手就要去抓那水袖,却偏偏差一点。 水袖如花瓣般散开。 乐声停了。 有琴音响起。 舞女往后退了退……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舞女们中间还有一人,只是之前的注意力放在了她们旋转着的裙摆与挥舞的水袖上。 那是一位蓝衣女郎。 她白纱覆面,墨黑的发丝挽成低垂的发髻,银丝缠绕的弯月作为发饰,斜斜插在发髻之中,一只栩栩如生的银色蝴蝶在弯月之上,下端垂着长长的流苏。 只看那一双眼眸,便知这是一位难得的美人。 清冷绝艳。 美人垂眸抚琴。 在这抚琴女子现身后,信陵侯就坐直了身体,不再是一幅对美色不感兴趣的态度。 不过现在没有人发现他的变化。 众人都睁大眼,望着抚琴女子。 有不胜酒力的,恍惚之中以为看到了天上仙子,结结巴巴道:“月、月、月神……” 姬怀安呼吸一顿,怔怔地望着殿中女子…… 舞女们又踏上小鼓,合着琴音的节奏跳着…… 只是,现在姬怀安的眸中,只有一人。 他瞳孔剧烈颤动着…… 只此一双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他就能认出。 这是楚钰。 楚钰他,他竟然…… 咚、咚、咚…… 姬怀安耳边出现了鼓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也许…… 这并不是鼓声。 他的视线放在女子抚琴的手上,白皙修长。 这双手,会拿笔,会拿刀,会拿针…… 他竟不知,还会抚琴。 视线渐渐上移…… 隔着面纱,他竟然猜到了楚钰现在的表情…… 定是微微抿着唇,隐忍着不耐。 真是荒谬。 更荒谬的是,扮女装的楚钰当真还惊艳到人了…… 姬怀安喝着酒,只是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殿中女子…… 南玥感受到身上被盯着的灼热视线,一道来自上首的信陵侯,虎视眈眈,暗藏着邪恶。 而另一道。 来自姬怀安的方向。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有多热烈贪婪。 落下最后一个音。 舞女们收起小鼓,有序的退下。 南玥也站起身,行了一礼就要跟着退下…… 却在走到门口时,听到酒盏落地之声。 她放慢脚步,微微侧过头…… 一阵风来。 白色面纱飘落。 露出美人绝美的侧颜来。 月光从殿外洒进来,头上的银色蝴蝶仿佛要飞入人心中,美人抱着琴,当真清冷如月神下凡。 姬怀安眼睫轻颤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58) 美人跟着舞女退下…… 原来是信陵侯的下属不小心摔碎了酒盏。 信陵侯瞥了他一眼,端起酒盏,与众人笑道:“无事,咱们继续。” 不过一个小插曲而已。 只是,现在众人脑海中似乎还回想着美人抚琴的场景。 信陵侯仰头喝下一杯酒,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门口…… 美人遗落的面纱正安静躺在那里。 身旁贴身的侍从顺着信陵侯的视线看过去,瞬间了然于心。 侍从无声无息的退下…… 看过一场舞,又见得这般绝色的美人,气氛比之前松快了不少。 信陵侯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一点都没有上位者的架子,与众人谈笑着…… 姬怀安又喝下一杯美酒,安静听着,没有再搭话。 那颗不听话的心,似乎恢复了平常的节奏…… 他本就擅长伪装,即便刚刚内心一片兵荒马乱,外表却看不出失态。 应该是,楚钰女装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姬怀安如此宽慰自己。 不然他找不到自己心乱的原由。 …… 不出南玥的所料,当她想要跟着舞女们去换下衣服时。 被信陵侯的侍从拦了下来。 “女郎,等等。” 南玥停下脚步。 那侍从对舞女们说道:“你们领了赏就回去吧。” 舞女们低眉顺眼,“喏。” 南玥打晕替代的女子平时性格孤高,再加上与这些舞女们相处不久,之前宴席上戴着面纱,出来她走在最后,所以也没人发现换了人。 侍从又看向南玥,脸上带了些笑,“这位女郎,侯爷觉得你的琴音如仙乐,让我带你去单独领赏。” 南玥垂着眸子,听话的和侍从走了…… 剩下的舞女们有些羡慕。 却不知侯爷的“赏赐”是要女子的命。 侍从知道侯爷私底下的爱好,让人把这些舞女们快点送走,并告知她们,以后这个琴师就待在他们这了。 这世道,女子本就命如浮萍,她们作为舞女也只是取悦别人的玩物。 能待在信陵侯身边,对于她们来说都是很好的归处了。 没人会在意这些女子的生死。 即便最后发现琴师不见了,也没人敢怀疑到信陵侯头上去。 …… 宴会结束时,已经很晚了。 信陵侯亲自送完客,眼都没抬,侍从就识趣的过来,小声说道:“侯爷,人已经送到您房中了……” “做的不错。”信陵侯笑着瞥了他一眼,道:“去库房挑一件楚钰送来的东西吧。” 侍从眉开眼笑,“喏,多谢侯爷!” 他在宴席上可看到了,那楚钰送来的都是珍贵玩意儿,可漂亮了。 他们文州不是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的嘛。 怎么感觉好多东西比江州还要新鲜呢。 信陵侯今日心情很是不错,江州刺史今日话语都有些向他靠拢的意味。 其实不管江州那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在乎,其实他今日最大的目的,是逼迫长广君。 今日这些事,长广君都会知道,他肯定会急。 他不是打不过长广君。 只是,被百姓敬重的信陵侯,不能先给江州带来战火。 一旦长广君忍不住先动手了。 那么他就有理由把江州划入自己这边,理直气壮的对长广君出手。 民心和名声,是他现在绝不能失去的东西,也是他最大的优势。 得了江州,又能重伤长广君,名声不但不会受损,还能更上一层。 何况,现在文州楚钰都派人来示好。 信陵侯一路盘算着回了房间…… 一进门。 就看见桌边坐着一位美人。 美人眉目清冷,恍若画中仙子。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看着美人,信陵侯眼中闪过一丝暴虐。 这些年,一直装好人装太久了。 他其实是一个很残忍的人。 憋着本性太久,总是需要发泄的。 他都有好久没有找到满意的美人了,以往的美是美,可虐起来,没一会儿就求饶,太无趣了。 他很少见到这种清冷美人,之前她抚琴时,他就想到了。 若是折断这美人的骨头,一点点剥了她的皮,再放干她的血,她还会不会像仙子一样? 坚持到哪一步她会涕泪横流的求饶呢? 南玥感受到他打量的视线,她垂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忍着马上动手的欲望。 扮作一个爱琴成痴的孤高女子,“侯爷,您的侍从带我来,说您给我准备了琴,让我弹给您听,琴在何处?” “别急。” 看到她单纯的,只知道琴的模样,信陵侯被取悦到了,哈哈大笑道:“跟本侯来。” 都到了他这里,还想着琴呢。 南玥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他进了里间。 然后眼睁睁看着架子移开,后面出现一间密室。 信陵侯解释道:“本侯的一些好东西都放在里面。” 美人不疑有他,听话的踏进了密室…… 只是一进去,她环视了一下,就发现了不对…… 这分明…… 是一间刑室! 只在入口处装饰了一下而已。 信陵侯取下一支带着倒钩的长鞭,一向温和的声音变了,“怎么样?喜欢本侯的这些好东西吗?” 那长鞭暗红,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可怜女子的血液,每抽一下,都会挂进肉里。 美人似乎是吓呆了,一动不动的站着。 信陵侯撕开和善儒雅的面具,露出里面属于恶魔的丑恶嘴脸来。 他握紧手中长鞭,想象着一鞭子下去,鲜血染红衣衫,美人痛哭求饶的模样…… “啪!” 信陵侯一鞭子抽在地上,以往这样,那些柔弱无用的女子就吓得尖叫哭泣着,或跑去门口拍门,或跪地求饶。 出乎信陵侯的意料。 下一瞬。 他对上了一双带着冰冷戾气的眼眸。 南玥唇瓣微动,“畜生,死!” 本来她还想着开挂,在六六仓库里事先放了兵器,动手时拿出来就成。 可这信陵侯竟然这么畜生。 既然如此。 就用他最爱的,这些邪恶的东西解决了他吧…… 建造这密室,本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也为了隔绝凄厉的惨叫。 但信陵侯却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会这么憋屈的死在密室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是谁……派来的……” 倒刺牢牢勾在脖颈间,信陵侯的声音含糊不清,疼痛失血与窒息感让他的眼前也开始发黑,后背被汗水和鲜血浸湿。 他的手无力拉扯着缠绕在脖间的长鞭,却只能让它越陷越深,他发出嗬嗬的声音,“是……谁……” 美人勾唇,眼中毫无笑意,声音冷厉如冰,“去地狱里赔罪吧。” 信陵侯惊恐的睁大眼,不要!他不想死!他大业将成!怎么能死在此地! 可惜没有人听到他的不甘。 南玥打开密室门,长鞭勾着信陵侯,把他的尸身拖了出来…… 一道身影利落的翻窗出去…… 房间角落里。 遗落了一枚木牌。 吾皇万岁万万岁(59) 踏着夜色,南玥出了城…… 树影下,停着一辆马车。 她对着车前的侍从颔首,一把推开车门…… 昏黄的灯光下,公子微微阖眼,闭目养神。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身上淡淡的药香被醇厚酒香遮掩了部分,意外的好闻。 听到动静,姬怀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睁开了眼…… 神女身披月光,出现在他眼前。 她头上的银蝶颤动着,流苏摇曳。 她今晚似乎还上了妆,描了眉,点了口脂。 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 那一双漂亮的眼眸,让人见之难忘。 姬怀安就这样愣愣的望着她,入了神失了魂。 恍惚间。 心跳节奏又乱了。 “怀安兄?” 神女启唇叫他。 她的唇形本就很好看,如今上了口脂,看上去更加红润惑人。 让人想去尝尝……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姬怀安一惊,骤然清醒。 他移开视线,耳尖止不住的发烫,所幸灯光昏暗,没人发现他的失态。 他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压制住内心翻涌的陌生情愫…… 他在想什么? 面前的可是楚钰啊! 他清楚自己没有断袖之癖,不好龙阳这一口。 怎么如今…… 竟然对楚钰生了这种无法言说的想法。 一时间,姬怀安心乱如麻…… 南玥关上车门,坐在了他身旁。 车内空间不算大,衣裳与胳膊不可避免的触碰到。 以往觉得很正常的事,如今却让姬怀安浑身不自在,矛盾不已。 一边渴望着接触,多看看她。 一边又想着离远点,他今晚太不对劲了。 正常男子看到日日相处的人女装,难道不应该感觉好笑吗? 南玥可不知道他现在的内心这么乱,见他的脸色不太好,顺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把脉。 姬怀安的耳朵更红,被她触碰到的肌肤仿佛在发麻,一路蔓延到心脏,让他心尖都在颤抖。 “怀安兄,为何心跳这么快?哪里不舒服吗?” 南玥微微蹙眉,从脉象上来看,他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可他现在的表现明显不太对劲。 她经常有事无事就给他把脉,毕竟身体归她医治。 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 姬怀安端正坐着,身姿依然如松,他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撒下淡淡阴影,看不清情绪。 他温声道:“在下无事,许是今晚酒喝多了,有点醉了。” 姬怀安觉得自己也许是酒还没醒,才会对女装的楚钰生出这种心思来…… 他一直把楚钰当欣赏的对手,当效忠的主公,当好友,甚至是阿弟。 他承认,他对他从一开始就不纯粹。 掺杂着利益。 可再不纯粹再复杂…… 也不能…… 姬怀安无法接受。 姬怀安若是今晚勇敢一点,多看看南玥,说不定会发现她隐藏的秘密。 可惜他没有。 一贯谨慎敏锐的他,因为心乱,因为不敢相信,竟然犯了傻,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 信陵侯的死讯传遍江州时,南玥和姬怀安早已坐船回了文州。 没有理由,他们继续待在江州已然不太合适。 再加上,南玥公务忙得很。 反正,火已经点燃了。 信陵侯被人暗杀,他的党羽都惊了,纷纷要杀来江州。 毕竟人是死在了江州的。 江州官员们也没想到啊,宴会上都好好的,怎么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信陵侯死在了江州别院。 他们清楚,这事儿必须要查清楚,不然平州更有理由攻打他们了。 几番调查下,终于有了线索。 房间角落里,被人遗落了一枚木牌,而那木牌…… 没错,正是长广君的人才有的。 这下好了。 本来面子上还是和平友好,现在彻底撕破了脸。 信陵侯的党羽们爆了,叫嚣着一定要杀了长广君为侯爷报仇! 信陵侯在民间声望好,听说这样的大好人死了,不明真相的百姓们也被引导着,跟着讨伐长广君。 一时间,长广君在平州和江州部分地区可谓是人人喊打。 长广君怎么受得了这种鸟气! 本来听说信陵侯死了,他还挺开心,谁知道这屎盆子扣他头上来了。 是不是他做的他能不知道? 他又不是那种干了事不认的卑鄙小人! 长广君知道这事儿,一定要洗清自己。 虽然他没有信陵侯那么好的名声,可也不想自己莫名背锅。 于是他也派了人去,务必要调查清楚。 但事情就是指向他,信陵侯的人还格外排斥他的人。 信陵侯怎么死的没有查清,倒是让他们发现了信陵侯密室的秘密。 见屎盆子洗不清了,长广君干脆不洗了。 转而开始调查信陵侯密室的事,然后把他虐杀女子的嗜好散播了出去…… 百姓们自然不相信。 可有理有据的。 再加上,传的人多了,总有部分人信的。 长广君虽然还是背着黑锅,但信陵侯死了也没好过…… 江州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倒没有影响到一江之隔的文州来。 …… 岐县众人最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姬羽公子似乎在躲着楚钰大人。 要知道以往两人都是同进同出的,公务一起办,膳食一起吃,有时候还会抵足而眠。 因为最后一点,左易公子不止一次吐槽。 左易一直想当主公麾下第一谋士,可现在,第一谋士是谁显而易见。 左易倒没有多不甘心啥的,他就是单纯看不惯姬羽那个样。 可这些天,姬怀安虽然与主公一起办公务,却不再同进同出,每次都是主公先走,他许久之后才离开,饭食也是让人送入房中一个人用。 甚至有时候,主公要出去办事,他还会找借口把出去的机会让给左易。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左易实在憋不住,暗中问姬怀安,是不是时日无多了,这才想着放权,或者是觉得自己才是主公麾下第一谋士? 成功收获姬怀安一个鄙视的眼神,与一顿不带脏字的唾骂。 左易能惯着他? 立刻和他对骂了起来。 府中众人习以为常,摇了摇头就各忙各的去了。 姬怀安听他骂了会儿,觉得格外无趣,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其实也想和之前一样。 只是现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钰,他怕楚钰发现了他肮脏的心思…… 姬怀安活了二十多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让他心乱纠结的…… 竟然是一个男子! 吾皇万岁万万岁(60) 是夜。 银蝶煽动着翅膀从眼前飞过…… 姬怀安不知自己在此地行走了多久。 有琴声传来,悦耳动听,仿佛能治愈人心。 他寻着琴声,随着飞舞的银蝶过去…… 银白月光下。 女郎一身蓝衣,背对着他。 他心跳加快,鬼使神差地上前,“你……” 女郎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她眼中带着淡淡笑意,“怀安兄。” 是楚钰。 今日并没有上妆,依旧如一个少年一般,可美得雌雄莫辨。 做女郎打扮的少年靠近他,有些不明的问道:“怀安兄,为何近日如此疏远我?” 姬怀安后退半步,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少年步步紧逼,“为何?” 她的手覆上他的心口,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很是困惑,“怀安兄,为何呢?” 姬怀安瞳孔收缩,一把抓住她的手,“楚钰,我……” 他想把少年的手拿下来,抬眸却见到她眼中的情绪,如往常一般的少年心性。 便知,楚钰又在打趣他。 “怀安兄,说啊……” 少年拖长了声音,笑意更深。 姬怀安强压在心底的情愫终于克制不住,他一把揽住她的腰肢,让两人更加贴近,垂首吻上了心心念念的美人唇…… 月光映着相拥的二人,宛若一对璧人。 …… 姬怀安猛地睁开双眼。 他坐起身来,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与心跳。 一贯怕冷的他,因为梦境,竟然出了一身的薄汗。 他唇瓣动了动,声音低不可闻,“楚钰……” 完了。 姬怀安暗骂了一句自己,无可奈何的接受事实。 他,对楚钰有了非分之想,动了情念。 本来那晚过后,他只以为是女装楚钰对他冲击太大,他被惊艳到了。 他以为他喜爱的是女装楚钰那样的女郎。 但这些时日的刻意疏远,以及刚刚的梦境,都在清楚的告诉他。 承认吧,你就是心悦楚钰。 姬怀安见过的女郎不少,其中不乏有有才情学识的,比如秦书贞。 未遭逢大变之前,不少女郎都倾慕于他。 可他从未对任何一人起心思,甚少与她们交谈。 后来成了谋士,他更加没心思去想什么情爱之事,只想完成大业。 怎么这一动情…… 就动到了楚钰身上呢。 在他以前的家族里,是绝对容不下断袖之癖的。 他从小就被教导着,做个君子,克己复礼。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听话的,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有自己的考量。 断袖就断袖吧。 反正楚钰,他要定了! 姬怀安起身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水,仰头喝了,凉凉的茶水入喉,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生出的欲念…… 只是身上出了汗,很是不舒服。 他披上衣服打开门,吩咐值夜的侍从提了些水来,随便清洗了一下。 本想去找楚钰,可一想,他应当正在歇息,不好打扰。 姬怀安再次躺回床上,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睡着。 姬怀安的身体被南玥医治了一年,如今好了不少,不会像刚开始那样,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甚至吐血了,但比一般人还是要弱上几分,体温依旧比其他人低,也还是怕冷。 折腾了快半夜,又是出汗,不披衣服下床喝茶,又是洗冷水澡的。 到第二天,就染上了风寒。 姬怀安一起床就发现了不对,他强撑着陪南玥办公务,不愿意再给左易任何机会。 之前是他犯傻。 纠结逃避着。 还让左易误会了他时日不多。 只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总而言之,南玥的谋士又又病倒了。 …… 当姬怀安清醒时,已经到了傍晚。 红衣少年坐在桌案边,翻看着竹简,时不时提笔书写着…… 夕阳透过半开的窗,洒在少年身上,让他墨黑柔顺的发丝也染上温暖耀眼的金。 小巧香炉冒出寥寥烟雾,少年脊背挺直,垂眸认真查看着。 竹简磕碰,传出声音来。 却并不扰人,配合着安神的熏香,只让人感觉到温馨。 姬怀安就这样看着少年处理公务,眼神温柔缱绻。 他在心中勾勒着少年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带上了真实的笑意。 察觉到视线,南玥眼都没抬,“醒了?” 姬怀安嗯了一声,温声道:“又让主公费心了。” 南玥握着竹简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微不可察地蹙眉,“明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何不说,还要与我出门办公?” 南玥倒不是觉得麻烦,毕竟医治他这么多次,他又经常生病,早就习惯了。 只是以往他身体不舒服,都会与她说。 他最近的确有些不对劲,但她公务繁忙,他正事上还是办得和以前一样。 他身上有秘密,她也清楚,但并不想逼迫他说。 她清楚姬怀安的性格,疑心重的很。 时机合适,他自然会告诉她。 怎么现在,身体的问题都不能和她说了? 姬怀安发现她语气中的不悦,抿了抿唇,解释道:“前些时日,因为一些私事,才把公务给子良兄处理,让主公受累了。” 南玥没有说话。 姬怀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绝美的眸子里似带了雾,“主公,怀安知晓你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害怕你因为有了子良兄,就不让怀安办事了,所以才拖着病体……”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认真的道歉,“让主公担心了,是怀安的不是。” 公子靠在床头,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薄唇淡粉,狭长的凤眸潋滟,眼下那颗朱红色小痣格外勾人。 阴冷的蛇收起尖利的毒牙,装作无害,妄图用艳丽的花纹来吸(gou)引(yin)心悦之人。 南玥本也没有多生气,见他这虚弱又认真解释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竹简,语气缓和了些,“我听你院中的侍从说,你昨夜洗了冷水澡,怎么回事?” “昨夜做了一个梦,醒来就出了汗。”姬怀安的视线划过少年的唇瓣,手指蜷缩了一下,又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他轻声道:“夜深了,不想麻烦人烧热水,于是就用冷水擦了身体。” 这话半真半假。 “你多注意点,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一年之后你的身体会好很多,但要彻底恢复,还是要看你自己。”南玥提醒道。 姬怀安笑着,他怎么会忘呢? 本来想早点医治好离开,现在他却想一直待在少年身旁。 吾皇万岁万万岁(61) 时隔多日,姬怀安终于又与南玥一起用了晚膳。 当然晚上就没有一起睡了。 一是他病的也没多重,不需要彻夜照顾,二嘛,则是家人都在身边,知道她其实是个女郎…… 不过他们之前抵足而眠的事儿几乎府中所有人都知道了,田秀他们肯定也知道了,她倒没说过什么,知道女儿有自己的分寸,只是偶尔看到姬怀安时,眼神中带上了一两分对于“女婿”的审视。 楚钰近些日子忙着跟拓跋铃学武艺兵法呢,也不在意这些事。 顶多就是对她的佩服更上了一层。 不愧是阿姊! 于是众人又发现,姬羽公子和楚大人和好了,不,两人相处甚至比之前更亲近了。 现在的姬羽公子,看楚大人的眼神都比之前柔和。 之前虽然也经常对楚大人笑,但总感觉隔着一层什么。 可现在…… 有时候,左易无意间瞥到姬怀安看主公的眼神,都莫名其妙起一身鸡皮疙瘩。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反正他看主公不那么看。 许是……把主公当阿弟来看了? …… 与文州的平静不同。 没了主的平州彻底乱了套。 当然,江州和鹿州也不好过。 长广君洗不清头上的屎盆子,干脆专心调查信陵侯生前所做恶事,务必让他死了也不安宁,遭受天下人唾骂。 与信陵侯党羽的梁子越结越大。 信陵侯没得突然,嫡子早夭,几个妾室生的庶子年纪小,也没什么大用。 底下党羽自然起了异心。 信陵侯活着的时候名声极好,依靠民心上位,也拉拢了不少能人。 这些人都是为了百姓,为了让天下安定下来,才寻了一个明主。 却在信陵侯死后,才知道,所谓的明主其实残忍又暴虐,禽兽不如,做过的恶事简直罄竹难书。 一些因为他仁善而投靠他的,被他欺骗了,难免失望又愤怒。 也没心思去管什么长广君,为信陵侯报仇了,与另一派亲信争斗了起来,绝不能让平州落入这些亲信手里…… 鹿州。 听到平州内乱的消息传来,长广君一扫这段时日的郁结,终于笑出了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信陵侯那个伪君子,既然吃了名声的甜头,就应受到反噬。 笑着笑着,长广君咳嗽了两声,吩咐一边的下属几句话。 下属听到,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来,“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大公子出事了怎么办……” 长广君抚了抚胡须,又咳嗽了几声,语气冰冷,“若办不好,也不配做我的儿子。” 下属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退下了。 …… 平州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南玥耳中。 党羽们忙着解决内乱,一时间,倒是没有向江州出兵。 不知道长广君如何想的,竟然也没有出兵攻打江州。 “依在下看,长广君是想趁机一口气拿下平州与江州。” 蓝衣公子在棋盘上放下一颗白子,幽幽说道。 他轻笑一声,“倒是与主公的想法不谋而合。” 红衣少年望向窗外,今日是个阴天,雾蒙蒙的,连带着远处风景都看不太清晰。 南玥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这一步太急,与长广君以往行事不符。” 她虽然没有和长广君打过交道,但都有了解。 船身轻微晃动了一下,公子身姿如修竹,倒是棋盘上的棋子移了位。 “在下输了。” 也是巧了,本来黑子劣势,几颗棋子一移位,竟然误打误撞解了局。 南玥收回视线,思绪根本不在棋局之上,“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已经够乱了,不缺一个长广君。” 姬怀安收着棋子,状似无意道:“可能是他命不久矣了,替自己儿子扫清障碍呢,主公何必因他烦忧。” 少年眸光一凝,按住他的手,叫他,“姬怀安。” 这些消息,她的人都打探不到。 她知道姬怀安有秘密,他的势力好像不小。 而且,他的野心,同样也不小…… 姬怀安抬眸看向少年。 南玥眸中带着些微试探,问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这是少年第一次问他的事,也是第一次想要了解他…… 少年掌心温热,姬怀安身体一顿。 半晌。 他垂了垂眸,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轻轻勾起唇角,答非所问,“你想要的,我会帮你。” 哪怕最后站在对立面。 南玥收回手,不再说话。 少年再次沉默的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姬怀安手握着冰凉的棋子,贪婪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一时间,竟也没有说话。 直到拓跋铃的到来,才打破这诡异的安静,“大人,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江州了。” 南玥回过神来,起身走到中间桌子旁,面色严肃,“嗯,过来,再把计划部署一遍。” 长广君掺和进来也不算坏事。 毕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平州。 信陵侯党羽们争权夺势,往常被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地界现在成了一盘散沙。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管理者们不做实事,百姓们苦不堪言。 往常信陵侯为了自己的名声,收留了许多流民,不时还开城搭棚施粥。 于是,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平州。 他光为了一个名声,却没有把流民们好好安置。 现在没了他,党羽们又没有精力去管下面的百姓。 那些流民们便乱套了,抢占着平州百姓的房屋与粮食,鸠占鹊巢。 见没人管,他们更加嚣张。 强者欺压弱者,弱者欺压更弱者。 更可怕的是,在党羽们争权夺利之时。 鹿州的兵马杀过来了。 他们竟然没有先拿下江州,也不知他们与江州商议了些什么,竟然让鹿州的兵马过境了。 这是党羽们没料想到的事情。 一盘散沙的他们怎么斗得过长广君的人。 更何况,这次带队的竟是长广君的大公子,着名的杀神!薛驰! 不过两个月,党羽们逃的逃死的死,只留下几个硬骨头还在顽强抵抗,过不了几日就得战败。 不过短短几月,让人向往的平州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吾皇万岁万万岁(62) 长刀抽出,几滴温热鲜血溅在脸上,年轻男人恍若未觉。 见到将领就这样死在男人手下,在这些时日的压迫下,众人看着男人,心中惧意升起。 “撤退!” 信陵侯党羽本身内斗就死了一部分,后面被薛驰带人又杀了不少,如今留下的也是节节败退。 边缘小城池一座接一座的被攻下,只要攻下人口最多也是最繁华的丽源城。 余下的城池都不是问题,平州就到手了。 见人想要撤回,薛驰带人就要乘胜追击,一举攻下丽源城。 “报!大批军马从西南方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薛驰眉头一皱。 副将面色微变,“是要支援丽源城吗?他们哪儿来的援军?” 若是有援军早来救他们了。 “不会。”薛驰开口,声音低沉,“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该如何?” 薛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池,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果断下令,“撤退,先解决后方兵马。” 胜利就在眼前,却要暂时放弃,副将有些不甘心,却也明白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平州这些人都是残兵了,不足为惧。 若是他们攻打着丽源城,被人包围了才是坏事。 …… “大公子,好像是江州的兵马。”副将说着,脸色有些难看,“江州兵马怎会来此?” 谁人不知江州官员说得好听是谨慎,说不好听就是胆小,只想安安分分管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哪怕世道乱成了这样,也没有想过自立为王,抢占地界什么的。 怎么可能会带人来支援平州,还一次带这么多来。 更何况,平州还是信陵侯的领地,之前那样逼迫江州,有点骨气的都不会来支援。 各州兵马都有限,江州本就不是战争之地,兵马比鹿州平州都要少上些许,也没什么厉害的战将。 这也是,长广君派大公子路过江州地界,并不畏惧的原因。 而此时,来人竟然带了整个江州三分之一的兵马。 江州官员行事何时这般胆大了? 若是往常,这三分之一的兵马,鹿州自然是不惧的。 关键是,现在并不是在鹿州,大公子也没有带上全部兵马。 敌方来势汹汹,副将不免有些忧虑,但看一眼身旁的大公子,他又有了信心。 有兵马又如何,带队战将肯定没有大公子厉害。 等敌人近了,副将悬着的心立马放下了。 敌方带队的竟然是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而他身旁的副将,更是惹人发笑。 那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哪怕再像模像样,在大部分人心里,女子都是娇弱不堪,顶不了大用的。 女子怎么能上战场。 真是不成体统! 这是拓跋铃以女子身份,打的第一场仗,她心中难掩激动。 都知道是敌非友,可在开战前,还是需要装模作样问候一番。 “你们不是江州人。” 不过看了一眼,薛驰就知道来者并非江州将领。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拓跋铃,在少年脸上顿了一下,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你是何人?” “在下楚钰,前来支援平州。” 少年声音带着特有的清冷,散在风中。 楚…… 薛驰总是毫无波澜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有一些回忆浮现。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也才二十几岁,身材高大,肤色偏深,脸上带着些微血迹,煞气十足,让人忽略了他俊朗的五官,不敢直视太久。 这就是长广君的大儿子,短短一年多,就因战无不胜而扬名的杀神,薛驰。 南玥早就了解过了。 让她感到有趣的是,这竟然是一个故人。 “楚钰?” 副将听说过这个名字,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文州,来平州作甚?” 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这楚钰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让江州把三分之一的兵马都给了他。 “我说了,支援啊。”少年眉梢轻挑。 支援? 鬼才信! 怕是想来分一杯羹吧! 副将还想说话,就被薛驰阻止。 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里冰冷的模样,那一丝变化没有任何人察觉。 一场大战无法避免。 薛驰骑着马,长刀扫向拓跋铃,却在下一瞬被一刀拦住。 “你的对手,是我。” 少年绣金的发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墨黑披风飘扬,眉眼精致。 薛驰与少年对上,再次出手…… 薛驰不知为父亲打过了多少次战役,每一场,他都赢了。 他被别人暗中称之为杀神,不光是因为死在他手中的敌人众多。 更是因为,他不怕死。 别人多少会惜命。 而他不会,只要能赢,他流再多血,受再重的伤都没事。 这种不怕死的打法,一般人都畏惧。 但这次,他败了。 少年比他年轻,武艺却比他高强。 排兵布阵也比他厉害。 还有一个被严重低估的拓跋铃。 薛驰摔下马来,捂住腹部的伤口,鲜血不断流下…… 冰凉的刀刃落下,下一瞬就要砍向他的脖颈,就像他对死去的敌人那样。 薛驰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多谢……”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南玥却听到了,她眸光闪了闪。 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锋利的刀刃割破他的皮肤,却没有斩下他的头颅。 少年居高临下,似有些好奇的问:“为何道谢?” 为何呢? 两年前的场景又浮现在薛驰的脑海。 在他灰暗的过去中,只有那一幕,依旧如此耀眼…… 低贱的马奴跪在地上,早已习惯了给人当踏脚的肉垫。 他不知道今日踏上他脊背的又是哪一位贵人,只习惯性的伏低身体。 却听得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 “你下去。” 一时间,心绪百转。 他不明白,为何她不踏上来? 是嫌他低贱? 他诧异抬头,忘记了不能直视贵人。 少女一身曲裾,面色淡淡,眼中并没有他以为的嫌恶。 他不该看她的。 他是低贱的马夫,会坏她名声。 若没有楚六郎的那几鞭,他必定要受罚。 如今的他,是受人敬重的大公子。 可他记得,在那些日子里,只有楚家姐弟把他当人看。 薛驰望着少年的眉眼,楚钰他长大了,和他阿姊越来越像了。 不知楚四娘子如今可好? 他喘了口气,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吾皇万岁万万岁(63) “你不杀我吗?” 即使已经身受重伤,无法反击,薛驰的模样却不像一个败者。 他抓住刀刃,眼神一如既往毫无波动,如同一潭死水,提醒道:“你不杀我,下次再见,便是我杀你。”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手掌,这点痛让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少年挑了挑眉,“其实我很期待与你做对手。” 从他手中抽出刀刃,南玥语气带了几分意味不明,“如果你下次还能见到我的话。” 薛驰神情微怔,他已经许久没有受这么重的伤了。 对于伤了他的楚钰,他全然不恨,毕竟这里是战场。 是死是活,他完全不在意。 反正他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替父亲办事,替阿弟扫清障碍。 这,就是大公子活着的意义。 没有思想,没有尊严。 但在这一刻。 他突然好想下次再见到楚钰,养好伤后再与他认真战一场。 可是现在的他还不配…… 还不配做楚钰的对手。 …… 由薛驰带领的鹿州兵马大败。 之前攻下的城池本就不稳,也被江州兵马拿下。 耗费精力时日,还损失了不少兵将,都为楚钰做了嫁衣。 薛驰回到鹿州会受多大的处罚,南玥自然没时间关心。 她之所以留薛驰一命,不光是因为记得他,觉得他武艺不错,有点本事。 更大的原因是听说了长广君的秘事。 长广君最出名的大概就是痴情,之前左易也说过,他最爱早逝的妻子。 为此,还出了一个美人计的主意。 长广君挚爱亡妻不假,也正是因为这份爱,他偏心得不行。 除了亡妻给他生下的儿子,其余子女都是工具。 长广君出身富贵,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第一个女人所生,但那个女人不过是个教导他人事的婢女,后面因生了孩子被抬为妾室。 而这个庶长子,就是薛驰。 长广君没有给过他半点父爱,在他心里,薛驰母亲是奴,薛驰也是半个奴。 而当他娶了挚爱的女人,还有了最爱的儿子后,他更是对薛驰没有了一丝亲情。 薛驰身为大公子,却活得像他们的家奴。 薛驰的武艺是在出生入死中锻炼出来的。 他与暗卫一起训练,办着杀手的事,许多见不得人的事都交由他解决。 长广君甚至让他去做低贱的马奴,接近永定侯,打探消息。 说是这么说,但这么多身份,为何让他做一个任人欺辱打骂的马奴呢? 恐怕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锻炼出他的奴性,打压他。 让他不与兄弟争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只要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心,薛驰就是长广君给自己儿子最锋利,也是最忠心的一把刀。 这么多年,长广君一直在打磨这把刀。 他的确快成功了…… 可若掌握不了,利器也是会伤到自己的…… 若非姬怀安说长广君之前遭受了暗算命不久矣,南玥也不会这么果断的放过薛驰。 薛驰能为父亲卖命,可他甘心永远做废物阿弟的奴吗? 她很期待,薛驰夺权的那一天。 希望他不要让她失望。 …… 平州本就被薛驰带人攻打了一番,一些残兵败将又没有领头人,不足为惧。 收下平州不过是时间问题。 平州之前内斗过一番,后面又被攻打,官员们带着东西跑的跑,死的死,那些流民没人管,趁机把城内平民们仅剩的粮食都抢了。 现在平州还有粮食的,恐怕就只有那些富商们了。 但平民们就是饿死在他们家门口,他们都是一粒米都不会给的。 南玥带兵一路过去,见多了风餐露宿的百姓。 树皮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在路过时,拓跋铃搭了一下话,就有百姓讨好的递上一碗热汤。 拓跋铃本想喝,却见汤里浮起一根小小的手指。 她脸色一变,本感觉很香的肉汤瞬间没了胃口。 询问之下才知,这家人的孩子刚出生,太过饥饿,根本没有足够的奶水喂给孩子吃。 孩子就这样被生生饿死了。 大人也快饿死了…… 意识到这是什么煮的汤,拓跋铃走向树边,扶着树干,干呕了好几声。 “为什么?” 她不知道在问谁。 少年轻叹,“这就是战争。” 这一刻,拓跋铃不再为打赢了战役而欣喜骄傲。 以往她为黎国也打过仗,可黎国百姓从没有过得这么苦的。 她终于明白了。 公主为何讨厌战争。 她抬眼,因为干呕眼眶微微发红,认真问道:“楚大人,你会做到的对吗?” 南玥同样认真回她:“会。” 拓跋铃相信,她没有选错人,楚大人一定是个很好的君主。 同时,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多累多苦,她也要为这天下的百姓带来安宁。 平州百姓们不理解贵人们的争权夺势,事实上,对于他们来说,是信陵侯也罢,是长广君也罢,日子都是一样的苦。 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想活着而已。 本以为,这次江州来的什么楚大人,也是一样的。 只想着占据平州地界。 没想到,这楚大人攻下了城池,立马就下了好几个有利于百姓的命令。 关于城池的修复,还有流民的安排。 南玥并不像信陵侯,为了名声就办什么免费施粥的好事。 这些犯了错的流民不想离开也行,就得将功补过。 修复因战争毁坏的房屋,以及城墙什么的,用劳作来换吃食。 这都是信陵侯的锅,白吃白喝给惯了,养出一堆好吃懒做的闲汉来。 若想长久发展,肯定不能这样。 流民们也是有脑子,欺软怕硬的。 现在外面世道这么乱,有吃喝就不错了。 倒是有部分流民想着反抗,刚刚拿起棍棒,就被官兵们暴力镇压。 平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内斗,好多职位空缺。 于是南玥又以几个官职和牌匾诱惑,让那些富商们竞争着开仓放粮,出钱修桥铺路。 当然有用的官职都给了从江州或者文州调来的可信之人,自然不会随便给人。 给那些本地富商的不过都是些芝麻大小的闲职,说着好听罢了。 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就是铁公鸡都得拔层毛下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64) 在南玥忙着平州的事务时,鹿州的长广君因大公子的失误而大怒。 气急伤了身体,就此卧床不起。 大公子薛驰受了很重的处罚。 而到了年底,长广君的死讯就传了过来。 一连两个觊觎江州的侯爵都死了,江州官员们大松了一口气。 但江州刺史却有些挣扎。 无他,楚钰什么心思,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 他很佩服楚钰,的确有些真本事。 再加上平州的事,的确是要有个解决,若让鹿州兵马占领了,那下一个就轮到了他了。 所以他才会与他们达成协议,借兵助他。 但不代表他想站队。 他若是带着江州归了楚钰,那他不也成反贼了吗? 他才不信楚钰是心甘情愿替皇室卖命,虽然说楚钰之前在文州是打着大宁的旗号。 无论江州刺史怎么想,纠结了一段时日,被姬怀安忽悠着,和好友文州刺史几次会面,最后还是莫名其妙让楚钰暂时住在了江州…… 这条江太不方便了,南玥把人都带来了江州,方便日后的部署。 左易这次终于被主公带着了,差点喜极而泣。 而田秀和云卷还是留在了文州,那边比较安稳,有人保护着,南玥也放心。 楚钰又是好些时日没见阿姊,自然缠着她要她说说怎么拿下平州的。 不过还没缠多久,就被拓跋铃带走检查武艺去了…… 出去时,正好与进来的谋士擦肩而过…… 姬怀安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一丝困惑一闪而过。 “站那儿做什么?” 少年的声音传来。 姬怀安踏进房中,勾了勾唇角,道:“一段时日未见,楚女郎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他的语气轻快,似乎就像是在闲话家常。 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却紧紧盯着南玥,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少年垂眸看着手中书卷,淡声道:“阿姊不过比我年长两岁,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也不似寻常女郎……” 说到一半,少年顿了顿,想到什么,蓦地抬眼看向他,“怀安兄这么关心我阿姊,莫非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察觉到少年语气中的不悦,姬怀安愣了愣,随即否认道:“自然没有,不过是主公的阿姊,便多用了些心……” 见少年蹙眉,他也发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 任谁发现属下疑是觊觎自己的阿姊,都会不高兴。 虽然他觊觎的其实是眼前人。 姬怀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即便发现了楚月好像不太对劲,他却不能深入去查,难免被人误会。 可正因为,楚月是楚钰的至亲,他才…… 他无奈笑笑,拱手认错,“楚女郎秀外慧中,风姿绰约,是怀安僭越了,主公莫气,怀安对楚月女郎绝无非分之想。” 听到他的回答,南玥眉梢轻挑,“哦?” 又故意问了一句,“以后也不会有吗?” 姬怀安毫不犹豫的答道:“以后也不会有,如此,主公可安心了?” 他已有心悦之人,又怎会再去思慕别的女子。 三心二意,不是君子所为。 姬怀安不过见了楚钰几面,每次都会发现微妙的不对劲。 南玥倒不怕他知道,不过他也有秘密,她又怎会让他发现真相,来坏她的事。 现在还不是恢复身份的时候。 南玥转移了话题,“你之前说长广君遭受暗算,那你可知是被谁暗算了?” 姬怀安在她对面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主公就这么肯定怀安知道?” 南玥放下书卷,“这世上,难道还有怀安兄不知道的事吗?” 这话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嘲讽。 自那日来江州,两人在船上聊过后,相处就有些古怪。 不像姬怀安刚被她掳来的那段时日,虽然有时争锋相对,但南玥知晓了他的身份,还会偶尔逗一下他。 慢慢的,姬怀安放下了戒备,开始做她麾下的谋士,所有的谋略似乎都只是为了达成她的目的。 后来经历过黎国之行,二人关系更加亲近…… 可他们都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 南玥不会天真的觉得,姬怀安会心甘情愿做她的谋士。 就算他没有野心,他背后的势力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归顺了她。 就像她不会带着她的人,臣服于他一样。 当然,她当初大可以不救他,亦或是把救他的时间再延长,让他依靠着她活下去…… 但南玥不会这么做。 若是要争,就堂堂正正。 姬怀安眸光微动,些许黯然浮现在眼底。 他怎会不知少年的想法。 他站在少年身旁,陪着她越走越远,看着她的势力越来越壮大,收服的人越来越多。 他为她欢喜,也为她骄傲。 她是他辅佐的主公,也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对手…… 良久。 姬怀安抿了抿唇,轻声道:“是云州的人。” 南玥有些诧异,他竟然会如实告诉她。 这难道不是他的势力吗? 又是许久没说话。 姬怀安起身,似乎是想离开。 南玥也没阻拦。 “茶快凉了。” 顿了一下,他提醒道,打破了这满室寂静。 环佩声传来,南玥去端书案上的茶盏,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他的体温一向比常人低,被南玥医治了许久,才好了点,可手指还是有些泛凉,只有掌心微热。 少年的手如白玉,经常拿刀拿笔,带着些微薄茧,不仔细摸不会发现。 青年抓住她的手抬起,修长的手指强势与她相扣,手心相贴。 宽大的广袖扫过桌边,茶盏落地,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水渍。 青年弯腰倾身,身上淡淡的药香随之袭来…… 南玥微微怔愣,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眸子。 “楚钰。” 姬怀安低声叫她。 二人距离很近。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呼吸,也能看到少年眸中的自己。 只要他再近一点,就能碰到少年的唇…… 眼睫轻颤了颤,姬怀安偏头,避开少年的眼神,叹道:“你就不能……给我一点信任吗?” 既然已经派人暗中调查到是云州动的手,也已猜到他与云州有关。 为何还要故意来试探他呢? 就这么肯定,他不会说实话吗? 吾皇万岁万万岁(65) 运筹帷幄的姬羽公子,难得流露出几分真实复杂的情绪,黯然,愠怒,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南玥回过神来,如往常一般,轻笑着道:“怀安兄,你可是我麾下最得力的谋士,我怎会不信任你呢?你多心了。” “没有,你分明……” 姬怀安的话还没说完,少年猛地把手抽出,按住他的肩膀推开他…… “我先去见子良兄了,怀安兄若是无事可以帮我把这些事务处理了。” 南玥扫了一眼书案上的卷宗,便起身离开…… 姬怀安抬手,似乎是想抓住她,却只能触碰到她的袖角。 他最终还是没能开口留下她。 他摩挲了一下指腹,触感似乎还在,可少年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唯独留他怔怔的站在原地…… 姬怀安垂眸,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周身却是黯然。 他就算抓住她,留下她了。 又能说些什么呢…… 说他心悦她,说他不会背叛她,会全心全意对她,说他甘愿退出这天下棋局,不与她争? 他苦笑一声。 少年那么有本事,何须他让? 很多事,也由不得他…… 他若只是姬怀安,便能真正做楚钰麾下的第一谋士。 他若只是姬怀安,便能得到少年全部的信任。 他若只是姬怀安,哪怕不能把情意诉说出来,也能安心守着少年。 他若只是……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太快了…… …… 平州暂时平定下来,人手南玥也已安排好。 在她忙着与江州官员世家们联络时,姬怀安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宴席散去时已是半夜,南玥身上带着淡淡酒气,刚回府,平日里伺候姬怀安的侍从就急匆匆跑来,面色焦急的告诉她,姬羽公子不见了。 南玥跟着侍从进了姬怀安的房间。 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看样子人是自己走的。 他没有带走多少东西,不过把南玥之前送他的那套冬衣带走了,还有她偶尔送给他的玉佩等物件…… “大人,要派人去寻吗?”侍从问道。 他可是听说姬羽公子之前也是偷偷从西庆王身边跑了的,后面就莫名其妙出现在大人身边了。 听说西庆王私底下寻了好一段时日。 万一姬羽公子这次偷跑了,是去寻别的主了呢? 也怪他没有看住,竟让姬羽公子就这样走了,信都没留一个。 少年站在房中,不知想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淡声道。 “不用,随他。” 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呵呵,你看看你,老老实实跟着太子,辅佐太子多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非要争什么天下,搞什么大事,现在连个谋士都留不住。” 好久没有冒泡的444终于找到了机会,冷嘲热讽。 剧情线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南玥每成功拿下一个城,收下一个能人,444就被打击一番。 如今可算是看到她“翻船”了。 当然,它看姬怀安也很不爽,可能前两个世界产生了阴影,对于南玥身边的男人,特别是翩翩公子型的,它看着就烦。 现在走了正好。 它这样嘲讽,六六先炸了,“你说什么呢?!一切都在宿主的掌控之中!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有谋士,宿主也能办成大事!不许你说宿主!” 两个系统又在空间里掐了起来。 南玥揉了揉额角,被两个系统吵的头疼,熟练的屏蔽了。 她并没有因为姬怀安的不告而别思虑太多,毕竟她如今,要忙的事儿多着呢。 “大人,听说您今日在席上饮了不少酒,我为您备了醒酒汤,喝点吧。” 女子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南玥转身出门,从托盘上端起醒酒汤喝完,道了句谢,吩咐一旁的侍从道:“去把左易公子他们请来。” “喏。” 秦书贞扫了一眼房中,隐隐察觉到少年心情有些不好,但她没有多问什么,微微一笑,主动提起别的话题。 “大人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劝了江州归顺,那大人可就手握五州了,想来与朝歌那边也有一争之力了。” “没那么容易。”南玥正了神色,与秦书贞边走边谈…… 拿下江州不是问题,可她厉害的兵马都在一江之隔的文州,江州这点兵马是绝对不够用的,她已经安排人在着手改良船只了。 她当初是打着大宁的旗号搞事的,虽然如今没人提这个事儿了。 但恐怕,朝歌那边会拿侯府这些来要挟她,第一个拿她开刀…… 不过,南玥现在已经羽翼渐丰,也不怕与他们对上。 * 朝歌。 醉生梦死的宁帝像是突然清醒,一连下了好几个命令,派了好几员大将,想去收复大宁国土。 但为时已晚,再加上朝中贪官污吏众多,宁帝又是重文轻武。 从永定侯战死后,部分武将因为宁帝对待侯府的态度,心寒的卸甲归田,朝中更没多少可用之人。 只能勉强保住义州附近的一两个州。 宁帝气急攻心,再加上贪慕享受,身体多年亏空,直接一病不起。 皇帝病重,太子琰便代为管理国事…… 年纪轻轻的太子琰,就要扛起这个即将被摧毁的王朝。 许是太子得民心,硬是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朝歌,还收复了好几个城池。 甚至有着名谋士出山,千里迢迢来到朝歌,自请跟着太子。 与此同时。 南玥终于让江州归顺了。 另有一股势力也如她一样,飞速崛起。 那便是云州谢氏。 曾被宁帝以天降异宝这种荒谬理由斩杀流放的谢氏,竟然还有嫡系存在。 想想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谢氏作为世族,又怎么会轻易被抹灭。 听说云州推举的人,是谢氏嫡系。 惊才绝艳的,谢氏三郎,谢淮。 曾经云州在谢氏倒台后,很是乱了一段时日,各种世家妄图占领,后来百姓愤而起义。 却在谢氏归来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下局势在经过两三年的混乱后,终于明朗。 朝歌皇室,太子琰为首。 皇室曾经腐败,但太子琰与他父皇不同。 云州谢氏,曾经不争不抢的百年世家,暗中势力不详。 再有一个,便是…… 令人意外的,楚钰。 他与其他人都不同,别人多少都有家族的助力,而他却是靠着自己才有了这么庞大的势力,可以与这些天之骄子一争。 吾皇万岁万万岁(66) 平静只是暂时的,赢家只有一个…… “殿下,如今,谢氏坐拥三州,这三州牢不可破。楚钰虽有五州,却有三州兵马不好调离,实际可用只有二州兵马,而这二州,还有一个兵马稀少的江州,依臣之见,当先对江州楚钰出兵……” 丞相首先出声分析局势。 朝歌朝堂之上,宁帝之前一怒之下,惩治了部分人,如今倒是冷清了不少。 但三公还是稳稳站在最前。 如今国都不稳,他们更要想方设法保住宁国,也是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难得没有起内讧。 御史大夫踏出一步,“丞相说的有道理,但依臣看,楚钰颇有其父风范,应是忠于大宁的,殿下可先派军师劝说,楚钰是个可用之将,若能让他带着兵马归顺大宁,何愁云州来袭?” 他的话刚说完,上方的太子琰还没表态,丞相就嗤笑一声。 “老夫不知卓大人你是老糊涂还是太天真了,楚钰若是真这么有心,早就巴巴儿地派人来了,还会等着我们过去求和?楚钰是有本事不错,但他与其父一样忠于大宁?那可不见得!” 毕竟…… 当初永定侯死后,朝廷是怎么对侯府的,有眼睛的都看到了。 就算楚钰心无芥蒂,但对于天下他既然有本事的话,会没有想法? 能当君谁想当臣? 若他再年轻个几十岁,也未尝不能下场一争! 当然,这些话丞相是没有说出来的。 御史大夫皱了皱眉,没有反驳丞相,“就算楚钰心中有气,不愿归顺,但侯府还在朝歌,他应当不会狠心不要侯府吧?” 这话一出,朝中众人视线都看向继承了侯府爵位的楚锐。 楚锐不敢不上朝,可他平庸,侯府现在也是个空壳子。 加上如今局势紧张,每次上朝他都缩在角落,如今见众人都看向他,他抖了抖身体,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为好。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出来,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道:“殿下,六郎他以前在侯府时虽顽劣,但极有孝心,六郎武艺谋略再高,如今也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难免心中有气转不过弯来,却不敢背不忠不孝之名,好好劝说安抚,他当是听的。” 几乎是颤着声音说完这段话,楚锐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以前的楚钰他还真有底气说,他是听话孝顺的。 但是现在听他们讨论的楚钰,楚锐却觉得很是陌生,一点底气都没有。 不管如何,现在整个侯府的命脉,竟然掌握在了曾经以为的弃子六郎身上。 还真是…… 此一时彼一时啊。 众臣看着楚锐哆哆嗦嗦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摇头。 都说永定侯英明神武,更是骁勇善战,怎么生出的嫡长子,这般不成器。 反倒是那嫡次子楚钰更有本事。 若是当初让这楚锐去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盯着楚锐的视线终于离开,他却没有丝毫放松。 太子琰缓缓出声:“传令下去,若楚钰归顺,封楚钰为万户侯,继承永定侯府,赏千金。” 他顿了顿,“封其阿姊楚月为昌平郡主,赐朝歌宅院一座,良田百亩。” 若非立下大功,怎能封赏如此重。 何况是这般年纪的楚钰。 竟然连他阿姊都封了个郡主。 众臣虽然吃惊,却没有阻拦,连丞相都没有多说。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若楚钰真能带着兵马归顺,给他一个万户侯也是值的。 太子琰眸光晦暗,他已经尽力在保全侯府了。 既然楚月爱他,如今又有了阿弟做倚仗,他对她亦有几分真情,那他给她一个侧妃之位也未尝不可。 这封赏够见诚意了,若楚钰还不归顺…… 那就别怪他了…… …… 云州。 “楚钰与朝歌有牵连不断的关系,未免朝歌拉拢楚钰,对我们出兵,我看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没错,楚钰虽然收复了江平二州,但根基不稳,咱们只要挑拨一二……” 茶室内,坐在桌边的二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清冷的男声打断。 “不会。” 约摸三十多岁长相周正的男人愣了愣,看向背对着他们的年轻男子,“清瑜,你说什么?” 青年站在窗前,一身浅蓝锦衣,身披雪白狐裘,一个背影就已显世家矜贵。 他看着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青竹,重复了一遍,“不会。” “不会什么?”男人还是不明白,另一人也面露疑惑。 “我说……” 青年收回视线,转过身来。 公子绝世无双,端方清正,眼下那颗朱红小痣却为他添了一丝妖冶。 他幽幽道:“楚钰他,不会归顺朝歌。” “你怎知他……” 男人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改口道:“就算他不会,可我们如今,还是得对楚钰出兵,楚钰根基不稳,朝歌那边暂时不要对上为好。” 青年摇摇头,“不。” 男人皱紧眉头,有些不悦,“谢淮。” 自从谢淮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 其他事一如既往的冷静狠辣,唯独在对楚钰一事的态度上有些微妙。 谢淮垂了垂眸,道:“与其冒然出手,不如静观其变。” “坐山观虎斗的道理,表兄难道不懂吗?” 姬桓思索了一会儿,笑了笑道:“倒是我激进了。” 既然楚钰不会归顺,那定会惹怒朝歌。 他们不如看着他们两方相斗残杀,在最关键时刻给予一击,坐收渔翁之利。 看来是他多虑了,谢淮并无其他心思…… 姬桓给谢淮把茶添了些,叹道:“表兄也是心急了,想早日看到清瑜你为谢家报仇,宁帝那老匹夫实在该死!” 谢淮坐下,侧头咳嗽了几声,这才把茶端起来,“表兄真心为清瑜考虑,清瑜是知道的。” 姬桓拍了拍他的背,触手便是毛茸茸的狐裘。 这天气,一般人穿三件就差不多了,他还层层叠叠的穿着,脸上一丝汗迹也无。 姬桓满脸关心,“你这寒症,我听说西庆王与楚钰都想办法给你治过,本以为会好上不少,怎么现在看着倒像是越发严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事,都是小毛病,早就习惯了。” 谢淮抿了一口茶水,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吾皇万岁万万岁(67) 朝歌使者到的时候,南玥正在江边,看改良船只启航,渡过宽阔无比的江面…… 江州刺史林大人站在她身旁,看着大船远去,满眼都是激动,“早就听说坞州地大物博,盛产铁器,越州琉璃更是出名,无奈运送艰难,都是商人们来往,价格也是惊人,如今有了这些船只,以后来往便容易许多了……” 各州都有盛产之物,无奈因地形所限。 江州就如同一个粮仓,没有足够多的保护以及发展的资金。 林大人能站队南玥,不光是因为她帮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平鹿二州之时。 还因为她拿出了这么好的东西,大船的图纸。 这东西一般人拥有就不会轻易送出,没想到南玥直接交给了他。 有了这坚固的船,就能运送些精兵过来了…… 当然大批兵马还是得走陆路。 但起码给了林大人不少安全感,楚钰手底下可是有不少精兵良将的。 下属匆匆过来说出使者到来的消息,南玥毫不意外,并没有马上过去。 而是与林大人说了一下江州接下来的安排,又去练兵场看了看拓跋铃与楚钰,三人在营帐内聊了好一会儿,再去考察民情…… 等到日落西山,南玥才不慌不忙的回了府,去见那个朝歌使者。 左易得到消息,倒是招待了一番,但没有多久,见她还没回来,估摸着她的心思,就借口公务繁忙溜了。 使者就尴尬的坐在厅堂里,茶都被下人换了几道,终于等到了南玥回来。 “见过楚大人。” 被人晾了这么久,心中有些气,但使者却不敢表现出来。 “徐大人这般客气作甚,快请起吧。” 说是这么说,但南玥并没有伸手去扶,而是径直坐在了主位上。 徐大人直起身,笑着道:“没想到楚大人竟然还记得下官……” 其实以南玥现在被宁帝封的小小爵位,徐大人官职比她要高,没必要自称下官。 但没办法,谁让现在要哄着楚钰归顺交兵呢,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是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没等南玥说话,徐大人就自顾自的说道:“还记得当年下官去侯府做客,那时侯爷还在,楚小大人还是个几岁的孩子,还揪过下官的胡子呢,没想到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还如此有本事……” 他说起陈年旧事,想唤起南玥对于朝歌的怀念,但这些都是楚钰经历的,楚月当时还在庄子里呢。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南玥却拿过一旁的竹简看了起来…… 直到口干舌燥,徐大人才停下来,见到南玥这幅模样,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一而再再而三被忽视,楚钰不过一小辈而已。 但没办法,太子交给他的事情得尽力完成。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稳住了情绪。 “徐大人千里迢迢过来,难道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小事?”南玥问道。 徐大人扯出一个笑来,“怎么会呢?下官来此便是为了传达太子殿下旨意……” 见她不想听废话,徐大人也识趣的说起正事。 心却有些微沉。 说起那些事,楚钰毫无波动,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办成…… 听徐大人说完,南玥沉默了。 她不说话,徐大人也没出声,只是紧张的等着她的回答…… 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少年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抬起眼来,“太子殿下的封赏的确有诚意,比圣上要好得多,不答应倒是我小气了……” 以为她是要答应了,徐大人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还没放松下来,便听得她话锋一转。 “不过,我就是一个小气的人。” 南玥把竹简放在旁边的桌上,明明声音不大,徐大人却心头一颤。 她冷声道:“当初父亲死后,朝歌是怎样对我侯府的,我可是一直记得,若我没有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你们会来见我吗?会给我这么重的封赏吗?” 徐大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若我没有本事,没有这身武艺与谋略,我与阿姊和母亲便要成为那杨肃的出气筒,受尽折磨侮辱,说不定在路上我们就成为了山匪的刀下亡魂!” “而这一切,都是腐败的朝廷与昏庸的皇帝带给我的!” 少年站起身,冷笑一声,“想我回去?可以啊……” 她一字一顿道:“告诉太子与皇帝,若想让我归顺,那便让皇帝把自己对侯府所做的一切,都告于天下百姓!” 徐大人震惊的瞪大眼,“你……” 她这个要求,跟让宁帝下罪己诏有什么区别? 本来朝廷威信就不足了,这些事传扬出去,就更糟了…… 怕是连太子殿下好不容易稳住的三州都要动荡。 “楚钰!” 徐大人脸色铁青,仍不死心的劝说道:“你听我的,归顺朝歌,肯定不会止于万户侯的封赏……” 南玥没有耐心再听他废话,“我事务繁忙,就先不奉陪了。” “你,你……” 徐大人抖着手指,她要求再高的封赏,太子都会考虑,怎么偏偏是这样一个要求呢。 看来和三公预料的一样,楚钰心中有气,这气还不是一般的小。 徐大人还是在府中待了些时日,想着多劝说劝说。 但南玥真的很忙,他没见到她几面。 好说歹说,她根本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徐大人无奈的带着人回了朝歌…… 听到徐大人转达的话,还是美化过的。 太子琰握紧拳头,眼中泛起冷意,“这楚钰,非要如此逼迫?” 他承认,之前父皇下的令是有些过分。 可楚钰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坐拥五州! 他有什么不满的? 非要父皇昭告天下他做的那些龌龊事? 这对他来说,除了出口恶气,还有什么好处? 当真是少年心性! 卧病休养的宁帝也听到了徐大人传回来的消息。 立刻气得把纯金药碗摔落在地,“这楚钰小儿,实在是得寸进尺!” “皇儿都封他为万户侯了,他竟还贪心的想要朕认错!” “朕何错之有?!” 宁帝大发脾气,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 “楚钰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宁帝唤来可信之人,“传令下去,永定侯府抄家查封!废除楚锐爵位!楚钰三代内亲眷全部下狱!” 吾皇万岁万万岁(68) “若宁帝真认了错,大人要归顺吗?” 南玥回给徐大人的话,都没有瞒着左易他们,秦书贞自然也知道了。 她当然是不想大人归顺的,不光是因为宁帝害死了她的祖父。 她陪着大人一路走来,每个地界都是大人辛辛苦苦打下的,怎么能双手奉给别人? 南玥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语气淡淡,“他若认错,那就回去呗。” 左易捏着棋子,思索了一会儿,跟着落子。 替忧虑的秦书贞解答疑惑,“宁帝昏庸久了,本就德不配位,如宁帝这种人,国破家亡了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你觉得他会认错?恐怕……” 还会针对侯府,以此作为威胁,妄图拿捏住主公。 秦书贞松了口气,想了想也是,“是我多虑了。” 倒不是她不相信大人,实在是人都有软肋,她怕大人一时心软…… 若真归顺了,她更怕,更怕大人最后被过河拆桥,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左易未尽之言,南玥心知肚明。 永定侯府,除了楚钰与田秀,其他人她都不在意。 这偌大的侯府,也没有一个人真心对待过田秀他们。 能保就保,保不住就放弃。 这是从她与太子琰谈条件时就想好了的。 谁都不能阻止她搞事。 其实她大可以干脆利落的拒绝,为何还要说出一个宁帝办不到的条件? 便是为了逼迫宁帝。 凡事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没有也要编出一个来。 “楚钰”辛辛苦苦为宁帝除掉西庆王,又为他收复了黎国,平定平州之乱。 “楚钰”付出了这么多,昏庸不堪的宁帝不光不感激,还要对侯府下手。 那“楚钰”悲愤之下反了,与朝歌对战,也是人之常情。 朝歌毕竟有侯府在,左易见她不说话,怕她多想,没话找话道:“你说这姬羽去哪儿了?都快一年了,不会不回来了吧?” 左易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毛病。 明明讨厌姬羽,没事儿就要和他怼几句。 但他一走,他还有点怪不自在的。 就算他不想承认,姬羽谋略的确比他要厉害的多。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这姬羽却不告而别,真是不讲义气! 南玥顿了顿,轻声道:“迟早会回来的。” …… 云州。 大夫背着医箱从房内出来。 姬桓立刻冲上前,面色担忧的问道:“大夫,我表弟伤势如何了?” 大夫拱了拱手,无奈叹了口气,“老夫已经尽力为谢公子医治了,只是谢公子本就有寒症在身,如今又受了重伤,老夫拼尽全力,也只是为谢公子捡回了一条命,谢公子的腿……” “以后怕是废了。” 说完这句话,大夫就告退去煎药了。 听老大夫这样说,姬桓脸色瞬间煞白,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都站立不稳。 侍从连忙扶住他,“大公子,如今谢公子腿废了,一切还得靠您啊!您别倒下啊!” 身后一众亲信们也听到了大夫刚才的话,都变了脸色。 有低低的交谈声传来。 “谢公子腿废了,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以后只能靠姬大公子了……” “姬公子年长,谋略并不比谢公子差,只是他一向仁善,又觉自己不是谢家后裔,这才……” “闭嘴!”姬桓斥道。 他闭了闭眼,痛心疾首,“表弟如今遭遇此事,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照顾好他,我愧对姑母与姑父啊!” 侍从安慰着,“大公子,都是敌人太狠辣,您也受了伤,要好好休养啊。” “竟然敢对谢家出手……” 姬桓眼神一厉,吩咐亲信,“查!给我把幕后主使查出来!伤我表弟之人我绝不放过!” 说着,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不顾侍从的絮絮叨叨,毅然推开了房门。 谢淮刚醒过来,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他艰难坐起身,“表兄,我的腿……” 姬桓坐在床边,红着眼眶,“清瑜,都是表兄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 后面的话他没忍心说完,谢淮自己却明白了。 从他醒来,腿毫无知觉之时,他就知道了。 谢淮并没有难过,也没有发疯。 他很平静。 平静的让人感到害怕。 他轻声问道:“我的腿废了,以后也不会好了,对吗?” 与他相比,姬桓更像是那个废人,他摇着头,面色痛苦,“会好的!肯定会好的!表兄替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情绪波动太大,撕扯到伤口,姬桓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遭受到暗算时,他与谢淮正好在一起。 他也受了伤,只是谢淮跌下了山崖,受的伤比他更重,昏迷了好久才醒过来。 谢淮连忙抓住姬桓的胳膊,“表兄,我没事。” 他叹息一声,“只是云州的事务,怕是要拜托给表兄了……” 姬桓一惊,“这怎么能行?你才是谢家的嫡子,我,我一个外人算什么?” “谁说表兄是外人了?” 谢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眼中怀念,“表兄一家的恩情我一直记得,当年若不是舅舅救我,我怎么还能活下来。” “在云州之事上,表兄也帮了我许多。” “再说……” “就算我的腿是好的,可我的寒症,我注定活不了多久的,到时还不是都要交于表兄?” “我可信之人,只有表兄。” 谢淮一脸认真,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姬桓愣了愣,还是拒绝道:“乱说什么?表兄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还有寒症的!” “别乱想,好好养伤。” 谢淮垂眸,掩下眼底的讽刺,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看来,腿废了的打击对于谢淮来说还是大的…… 姬桓起身,手握拳放在唇边,没让人发现他嘴角的一丝弧度。 计划有变。 但这变化,却是对他有利极了。 从宣布谢淮掌权后,就遇到了几场暗杀。 谢淮现在可不能死,为此,他派了不少人保护。 不知这次是谁派来的。 竟然真的废了谢淮…… 废了也好。 废人可当不了君主。 更让他惊喜的是,谢淮竟然在打击之下,主动让权了。 不过不能操之过急,得让他们都劝他上位…… 吾皇万岁万万岁(69) 朝歌那边的消息传到了江州。 不出南玥所料,利诱行不通,恼羞成怒的宁帝直接开始了威逼。 侯府被一夜查封,所有亲眷下狱,老夫人与楚锐直接被贬为了庶人。 宁帝派人传信来说,这只是一个警告。 若她迟迟不归顺,便斩杀了侯府与她有关的亲眷。 许是觉得楚锐与老夫人最能威胁到她,宁帝第一个下手的便是楚锐,斩首示众,下一个就轮到了老夫人。 他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快马加鞭去朝歌交出兵权便能救下。 听说楚钰知道了这个消息,悲愤不已,把自己关在书房半日。 最终红着眼决意反了大宁。 没有人怪罪,他们都知道楚大人这是被逼至了绝路,不得不如此。 实在是那皇帝老儿欺人太甚! 若真的交了兵权,才是让这些跟着她的人心寒。 而曾经因为她是朝廷派来才跟着她的,也对她的实力心服口服。 如今宁帝如此逼迫,有骨气的都不会屈服! 当然,也有一些孝字大过天的人觉得楚钰这样做不对,应该救人为大。 不过南玥自然不在意这些言语。 千古以来,只要身居高位,就没有一个人不遭受非议。 明君也好,昏君也罢,都有人说。 她不需要人人喜爱,人人夸赞。 她也不必做到完美。 但求无愧于心。 宁帝为她除去了楚锐与老夫人,倒是件好事情。 不然,之后回了朝歌,肯定有不少麻烦事。 宁帝之前除谢家,秦太师秦苍为证谢家清白撞柱而亡。 后面又在永定侯死后,那样对待侯府。 更别说其他事情,偏宠奸佞,贪官横行。 许多人本就对宁帝不满,如今天下大乱,宁帝还如此独断专行逼迫楚钰,自然引起了反噬。 在有心之人的传播下,宁帝的所作所为传遍了全天下,算是彻底失去了民心…… 太子琰好不容易稳住的局势,在父皇一通命令下,又开始摇摇欲坠。 …… 大船从文州那边运来了不少精兵良将。 南玥留下的东西,越州运用得很好,制出的武器铠甲都是改良过的,锋利坚韧。 大批的兵马过几日便会抵达江州,到时…… 便是南玥主动出击了。 练兵场上。 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各种各样的招式让人目不暇接。 片刻后,一片沙尘扬起。 胜负已分。 少年收回抵在女将脖子上的胳膊,“承让。” 拓跋铃有些挫败,“看来我还是不够强。” 不过下一瞬,她又笑了起来,“但与大人战了一场,我又学到了几招!” “你很强了。”南玥说的是实话,在这个世界,拓跋铃算是顶尖战力了,她麾下其他将领都比不过她。 只是…… 就一个拓跋铃还不够。 南玥眯了眯眸子,看来,攻打朝歌之前,得先把鹿州收了。 “大人!” 有侍从匆匆过来,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周围都是练兵的声音,拓跋铃没听清。 南玥愣了一下,对拓跋铃交代了几句,就回府了。 …… 今日是个艳阳天。 身穿劲装的男人面无表情,撑着一把伞,遮住头顶刺眼的阳光。 伞下。 身披雪白大氅的公子抬眸望着牌匾,侧脸弧度精致,似是察觉到什么。 他转过头来。 眸中带上浅浅笑意,他轻启唇,温声道:“主公,好久不见。” 在两个面无表情的下属的对比下,他柔和得如春风。 南玥脚步顿了一下,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他底下的轮椅是怎么回事? 她几大步走过去,正想询问,“你的腿……” 从府中却跑出来一人,正是得到消息的左易。 “狗屎姬羽,你还知道回来?!”左易一来就是一句怒骂。 “我告诉你,你错过了这些日子,别想和我抢第一谋士之位了!” 左易话说一半,才注意到他如今坐着轮椅的“凄惨”模样。 他声音卡了一下,而后毫不留情嘲讽道:“之前来主公身边是寒症,如今又是腿瘸了,怎么?把这里当做什么了?你的专属医馆?” 不怪他嘴毒。 姬羽走了快一年,谁知道这一年里他有没有另投新主,有没有出卖主公? 如今混得不好,混残了,知道回来了。 谢淮这次倒是一反常态,没有与他争。 他抿了抿唇,纤长的眼睫颤了一下,漂亮的眸子里带上一丝黯然,就连眼下那颗艳丽的朱红小痣似乎都失色了。 “对不起,主公。” 他声音很低,“家中有事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与主公告别,是怀安的错。” “主公与子良兄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怀安并没有背叛主公。” 他这样一说,左易倒不好继续兴师问罪了。 只是,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姬羽这狗东西离开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他咳了咳,“既然家中有事,那,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主公。” 见她不理,谢淮眨了眨眼,再次叫她,“楚钰。” 他这一声楚钰,似含了无数情绪。 南玥看着他的眸子,心头微动。 半晌。 她道:“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本来因他不告而别,心中的一点气,在见到他如今这个模样时,也没多少了。 谢淮眸光潋滟,他轻轻颔首,“好。” 少年心软了。 在没见到她之前,他其实也没有信心。 没有信心她会原谅他的不告而别,原谅他不得已的隐瞒。 下属推着他进了府,跟着南玥进了小院,又进了之前的房间。 布局一切都没变,他没带走的东西都在。 他以为,她会丢掉的…… “楚钰,你在等我回来吗?”谢淮问她。 南玥没什么表情的回道:“我忙得很,没空等人。” 谢淮笑了笑,掩下失落,“也是。” 她那般有本事,投靠她的能人异士不少,想必也不缺他一个…… 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知道你会回来。” 就算他现在不回来,到最后,他不愿意也得回来给她当臣子! 谢淮怔愣住,看着少年自信又充满野心的模样,心跳节奏乱了一瞬…… “所以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少年声音停顿了一下,眸光变得幽深,“谢淮,谢公子。” 吾皇万岁万万岁(70) 气氛瞬间变化。 两个下属身体绷紧,准备随时出手。 “文绍,武临,出去。” “喏。” 听到主子的命令,两人没有任何疑问,表情都没有变化的退下。 门口本来站着的侍从在他们眼神的压迫下,识趣的让开了位置…… 门被关上,房中只有二人。 对于少年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谢淮毫不意外。 他这次回来,本就没想再隐瞒她。 南玥微微倾身,极为自然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按上他跳动的脉搏…… 她之前已经把他的寒症治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再调养一下就行了,怎么今日见他,还是裹得这么厚重。 还有这腿…… 少年的思绪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体之上,没有察觉到青年灼热又贪婪的眼神…… “你的脉象……” 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人抓住…… 被人扯着,惯性就要扑向他……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单手撑住木制轮椅的靠背,这才稳住了身形。 二人距离近在咫尺,谢淮望着少年的双眸,眼中满是隐藏不住的思念与情愫。 “你做什么?” 少年似乎有些不悦,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现在有多暧昧。 谢淮早就习惯了少年在情之一事上是个木头。 也是,两个男子,睡一张床都是好兄弟。 又怎么会察觉到他隐晦的情意呢。 谢淮握住她的手,在她要起身时,轻声开口,“云州谢氏三郎谢淮,字清瑜。” 他唇角扬起弧度,眸中带着细碎笑意,“见过主公。” 即便南玥早就推断出了他的身份,如今听他主动说出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谢淮又道:“我的腿是好的。” 南玥眼神一变,瞬间明白了,“你装的,为了对付谁?” 她就说,她明明治好了他的寒症,为何他还要做出一副没好的病弱样子来。 恐怕也是为了算计谁…… “主公想知道多少?”谢淮问。 南玥眸光闪了闪,直起身来,把问题推了回去,“清瑜兄想说多少?” 她从桌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知道谢淮如今是健康的,那也就不用她操心了。 谢淮无奈笑笑,他若是说少了,恐怕两人之间又要如之前一般…… 罢了。 本就决定了,对她再无隐瞒。 只是对人说话总喜欢真假参半,隐瞒自己的真实,如今要剖析自己的内心,到底还是不太自在。 谢淮想了想,温声道:“那就,从谢家查封开始说吧……” 当年,因为那可笑的天降异宝的罪名,再扣上了试图谋反的帽子,谢家灭了,其他世家也只想着瓜分谢家。 到最后,只有他的恩师以死证他们的清白。 谢家子弟被判刺字流放,但朝廷与敌对世家根本不想他们活着。 谢氏长子与二子拼了自己的性命,又牺牲了大半暗卫,才保住了谢淮。 但在逃亡途中,谢淮还是受到了暗算,几次死里逃生。 后来姬氏出现,姬氏是他母亲的家族,一个没落世家。 姬氏舅父收留了他,让他有住处养伤。 谢淮是真心感激过他们的。 但后来,又遭遇了一次暗杀,便是这次,让谢淮中了寒毒。 曾经文武双全的他,变得孱弱不堪,不仅拿不起剑,受点风都要大病一场。 谢淮放弃了武艺,但他没有忘记为谢家报仇,除掉昏君,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 于是他安排好一切,隐藏自己真实身份,做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姬姓谋士。 西庆王,是他最初选择的主公。 只因西庆王有勇无谋,是个好糊弄的莽夫。 他本想扶持西庆王,待西庆王在他的相助下拿下几州后,便弑主上位。 却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楚钰…… “让我想想……” 南玥指腹轻扣着桌案,眯了眯眸子,“你要对付的可是你的舅父?” 不然,南玥找不到他装残的理由。 肯定是为了放松某些人的警惕,还是他熟悉之人。 谢淮轻笑一声,“主公果然聪慧过人。” “当年我中了寒毒以后,总觉得不对,便派谢氏暗卫偷偷查探,才知是我舅父一家的算计……” 他眼神冷了几分,“他们知道不出两年,天下便会大乱,需要我谢氏子嗣的身份,也需要我的计谋,但却不甘心居于我之下……” 于是,他便中了寒毒。 他活不过而立之年,身体孱弱的他也无法成婚生子。 待他报仇灭了大宁,却不能活到登位之时,到时,所有的一切都是姬桓他们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谢淮可不是这么好算计的。 便是救了他,他也不会全然信任。 许多事情,姬桓都是不知道的。 如今他残了,姬桓以为能掌握云州的势力,却也要看看,他能不能拿起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谢淮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虽然身在云州,但关于她的消息他从没有错过。 若他身体康健,怎么方便回到她身边呢,也会引起姬桓的怀疑。 如今姬桓不知,楚钰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他以姬怀安的身份接近,离开云州,姬桓求之不得。 “好惨哟,身边没有一个真心待他之人。”六六出声道。 444冷笑一声,比起谢淮,它只会关注,也只会心疼男主太子琰。 谢淮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过,但他在心悦之人面前,却有意无意的流露出几分黯然低落…… 他睫羽轻颤了颤,“若不是遇到了主公,清瑜怕是如他们所愿,活不了几年了……” 若他的寒症好不了。 那在他死前,肯定要杀死那些人陪葬。 南玥没想到他当真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她唇角微勾,认真道:“谢淮,我会把宁帝留给你解决。” 谢淮微微一怔。 少年站起身,看着他,眼中是勃勃野心,“和我一起打上朝歌吗?” “长命百岁的丞相大人。” 这一刻。 谢淮的世界里,只有眼前之人。 长命百岁的丞相大人…… 他说他会短命,他装作他害怕短命,她便赐了他长命百岁。 谢淮本不甘也不会屈居人下。 但此后,他只会忠于她。 他的君主。 “遵命,吾皇。” 吾皇万岁万万岁(71) 对于南玥要先收了鹿州的想法,倒是与谢淮不谋而合。 如今,谢氏坐拥三州,朝歌皇室坐拥三州,南玥虽有五州,却碍于地势所限,调用兵力不足。 虽然南玥已经想办法在解决这个问题,但对上皇室,还得稳妥再稳妥为妙。 除去偏远被各部落占据的一州,还有一州便是鹿州了。 之前鹿州长广君病逝,本来把鹿州交给了他最宠爱的嫡子薛敬。 但薛敬其实没多大本事,鹿州能保持到现在没有被其他势力攻破,除了部分亲信,便是大公子薛驰的功劳。 他杀神之名远扬,又骁勇善战,这才稳住了鹿州。 但其实聪明人都清楚,不过一州势力,薛驰再有本事,却也只是一个人,守不住一个州。 更何况,薛驰做将臣可以,却当不了一个君主。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父亲作为一把刀给训出来的。 至于薛敬…… 他连一个鹿州都管不来,更别指望他能管理江山了。 这天下,迟早要分出一个胜者来,他们鹿州又不像那些部落,在边境之地,依靠地形还能守一守,甚至还能反打。 鹿州不可能独善其身。 薛敬私底下不止收到了云州那边表达友好的信息,还有朝歌那边也派人送了不少好东西。 薛敬何时被朝廷这么捧着过,登时就有点飘了…… 毕竟在他幼时,朝廷与皇室还是有威严的。 云州与朝歌都私底下派人联络了他,只有江州楚钰毫无所动。 薛敬见到如今的局势,还真以为是自己的本事,不知如何想的,竟然派兵去攻打了江州的一座城池…… 虽然最后在薛驰的命令下,兵将们回来了,这一战也就是小打小闹,没什么伤亡。 但得到消息的亲信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薛敬竟然这么没有脑子。 云州与朝歌派人来,真的是求和吗?那是想要他们归顺啊! 即便长广君临死前为儿子做了再多,可到底时间不够,薛敬又没成长起来,鹿州不服他的人还是很多。 有年长的亲信忍不住教育了一番薛敬。 而薛敬此次出兵只是为了让朝歌与云州那边知道,他不会站在楚钰那边。 薛敬自觉自己做的没错,怎么会服气别人的说教。 “薛驰不是让退兵了吗?又没有伤到他江州百姓!” 小打小闹的,楚钰难不成还要出兵攻打他? 被说得不耐烦了,薛敬便一摆手,无所谓道:“那我改日派人道个歉,说我们练兵呢,不小心打错了不就行了。” 听他这荒谬的理由,亲信们差点气得厥过去。 薛敬以为楚钰不会这么小心眼。 却不知道,南玥本就对鹿州志在必得,如今他上门挑衅,倒是给她找了个理由。 于是她便名正言顺的带兵攻打鹿州…… 得到消息的薛敬这才开始慌了,可是已经晚了。 他一边派薛驰出兵,一边想派人传信去朝歌。 却在下一刻,被薛驰关押。 薛敬不敢置信,以往不管他多过分的命令,薛驰都会办到,为何如今大敌当前,他却对他出手。 薛驰明明已经被父亲训的没有丝毫反抗之心了…… “薛敬,我给过你机会的。”薛驰冷冷道。 从薛敬掌权后,无数次,他都听从了他的命令。 可薛敬没有一个命令,是为鹿州为百姓着想的! 若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死在他手里! 朝歌? 薛敬一个废物,凭什么决定鹿州的去向? 便是要归顺,也绝不是朝歌皇室! 薛驰转过身,手握长刀,面容冷冽,却也不再像之前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他不再理会身后薛敬的怒吼质问,连给他解惑的想法都没有。 楚钰,就让我们再堂堂正正战一场。 若这次他还是输了,那他便心服口服。 …… 南玥其实没必要亲自出征鹿州,毕竟她现在手底下能人许多,更别提还有一个拓跋铃。 但之前与薛驰交手,故意放了他一马,也知薛驰性格。 鹿州,她要。 薛驰,也得归入她麾下。 南玥本就没想伤害鹿州无辜百姓与兵将,尽量把伤亡减到最小。 而薛驰,与她想法也是一样的。 于是在第一战,薛驰就亲自迎战,对上了南玥…… 自从薛驰上次大败归来以后,白日练武,晚上挑灯夜读学习兵法,到现在武艺与排兵布阵都精进了许多。 他自觉如今就算胜不了,也能打个平手。 但他还是又一次败了…… 又一次败在了南玥手下。 “薛兄,你进步了。”少年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收回手中的刀。 薛驰并没有败者的颓废,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没有私底下派人传信,又带兵攻打鹿州,你对鹿州势在必得,为何现在却又不杀我?” 他两次作为楚钰的手下败将。 两次都活了下来。 楚钰若想要鹿州,为何不杀了他,带兵攻下。 他知道,楚钰有这个能力的…… 难不成……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中闪过,薛驰呼吸一滞。 少年沉声道:“你真以为我会因薛敬挑衅而生气?鹿州百姓是无辜的。”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不会给你传信拉拢,因为我知,云州与朝歌早已派人私下与你们联络过,我再传信意义不大,你也不一定会归顺于我。” 薛驰瞪大双眼,已经明白了。 楚钰是想证明。 证明她有这个能力拿下鹿州。 也能让他心服口服。 只是强硬出兵攻打下鹿州,即便不想也会伤到百姓,牺牲不少兵将。 不得不说,楚钰把他的性子了解得透彻。 知他不会因为简单的示好就被轻易拉拢归顺。 薛驰与薛敬不一样,他心有百姓。 只有武艺谋略德行皆有之人,才配让他带着鹿州臣服。 而楚钰,就是这个人。 脑中思绪过了一番,薛驰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伏下了头颅。 “末将薛驰,叩见主公。” …… 鹿州大部分人还是清醒的,知道跟着薛驰的步伐走。 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被长广君洗脑得太彻底,只想辅佐薛敬。 这些事情,自然交给薛驰自己解决。 若连内乱都不能平定,那以后跟着她又如何管理大军? 薛驰一改往日只知听命于薛氏的作风,出人意料的强硬解决了不服的亲信。 薛敬到底是他亲弟,他并没有要他的命,却废了他的左膀右臂,让人押着他去了越州,有人看着,薛敬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南玥同样派了自己的人过来,和薛驰可信的人一起管理鹿州事务。 吾皇万岁万万岁(72) 待把鹿州事务安排好,薛驰便去了南玥麾下,与拓跋铃一起练兵,探讨兵法,偶尔还切磋一番。 从文州那边调来的大批兵马也陆续到达了江州地界…… 如今,文臣武将都差不多了。 南玥与谢淮商议了一番战术。 打算主动出击,打上朝歌。 与此同时。 朝歌城中。 楚锐与老夫人接连被斩首,却逼得楚钰正式反了。 宁帝病重脾气越发暴戾,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 在鹿州归顺楚钰的消息传来后,宁帝更是气得一连杀了十几个宫人,最后昏过去了才安宁下来。 朝廷众臣见势头不对,都有些胆小的想辞官跑路了。 三公也像是变得苍老了不少,在朝堂之上都不争吵了。 太子尉迟琰见此,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还不等楚钰打来呢,士气倒先没了。 他握紧了手中玉佩,纹路深深陷入掌心,痛意让他越发清醒。 尉迟琰决定亲自出征,拿回他大宁的江山! 即便他喜欢楚月,却也不能留她阿弟的命了! 这楚钰,实在是不知死活!敬酒不吃吃罚酒! 尉迟琰是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的,他不觉得他会争不过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子。 …… 太子琰会亲自出征的消息,南玥自然收到了。 她倒是没有小看太子。 既然太子亲自来了,那战术可以换一下。 她还是那句话,擒贼先擒王,她都要推翻宁朝了,那这个太子…… 也留不得。 她才不管什么攻略对象,能被444选中当攻略对象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南玥指着地图,有条不紊,“拓跋铃带十五万兵马出发,向东前进,先攻破……” “而薛驰带上十万兵马,从这个方向绕过去,拿下……” 她都安排好了。 只是拓跋铃有些不明,“就这几个郡,我可以只用十万兵马拿下的。” 说不定十万都多了。 为何还要多给她五万兵马,这五万可以放在别的地方,毕竟大批兵马在途中就要耗费不少时日。 南玥勾了勾唇,眸光幽深,“我会让阿姊与你一起,而我本人,则是留守平州边城。” 由楚钰扮作她,让他们以为她与拓跋铃在一起。 而薛驰带兵从另一方过去。 剩下的兵马远没有那么多,她一直待在江州,后面去了鹿州,尉迟琰他们以为她不太看重平州,估计觉得平州不太服她。 肯定会先突破他自认为薄弱,又没有什么将领守着的平州。 尉迟琰就算看不惯她,也不会如他父皇一般,看不清局势还要硬碰硬的。 拓跋铃明白了,点了点头就去调兵了。 薛驰倒没有什么疑问,只是听南玥说起她阿姊,他神色微微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也退下去调兵了…… 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谢淮突然出声,“薛将军与楚女郎有什么旧事吗?” 南玥眉梢轻挑,这谢淮还真是观察细致。 薛驰那般细微的变化,都能被他察觉到。 她看着地形图,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当年在侯府之时,薛驰被他父亲派来当马奴打探消息时,有过一面之缘。” 谢淮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依在下看,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也许是自己动情了。 他现在看人很准。 这薛驰一看就是对楚女郎有些心思。 南玥抬眸看向他,她是当事人还是他是当事人? 就见过一面能有什么事情? 见她似乎有些不悦,谢淮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主公很了解尉迟琰吗?” 南玥面无表情,“不是很想了解。” 但奈何有个444,再加上记忆中楚月与他有过交际,不想了解也了解了。 不过作为敌人,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看来也是旧识啊……” 谢淮轻叹,“我真的是越来越想知道主公的过去了……” 在没有他的时候,在侯府,少年是什么模样? 只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既然少年这么有手段。 为何…… 为何还能被楚大郎压制得如此狠? 竟在朝歌,除了一个小霸王的名头,什么都没混到。 实在是…… 有点不像他面前的楚钰。 …… 当楚钰穿上了战甲,短暂的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时,天知道他有多激动。 他去向南玥辞别。 不知不觉间,楚钰已经成长得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他穿着银甲,长发束起,眉目间有了一两分南玥的风姿。 在拓跋铃的锻炼压迫下,他沉稳了些,只有在见到家人时,才会有之前的模样。 南玥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带着欣赏,“阿弟,阿姊相信你。” 她很放心楚钰去参加这场战役,她知道,他一定会成功的。 这声阿弟一出,楚钰眼眶瞬间热了。 他“忍辱负重”这么久,一切都是值得的。 “阿姊,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待他弱冠之年,便恢复他的身份。 楚钰倒不是讨厌当楚月,只是有时候,兵营里有些不长眼的,在知道他是楚大人的阿姊后,竟然敢对他有想法!虽然最后被他狠狠揍了一顿。 “快了。”南玥道。 楚钰点点头,又有些好奇道:“话说那个谢淮知道阿姊你的真实身份吗?” 对于姬怀安是谢淮的事,南玥自然没有瞒着楚钰。 她回道:“不知。” 楚钰正想继续问,但见南玥神情,只好住嘴。 他抱了一下南玥,“阿姊,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嗯,一路顺风。” 楚钰笑嘻嘻,“放心,我会扮好‘楚钰’的。” 说着,他正经了表情。 那些人又没有见过南玥,怎么会知道真正的楚钰是什么样呢。 南玥并不担心他被人拆穿。 楚钰与她告别后,便转身出门,去军营。 …… 时隔几年,薛驰终于再次见到了楚四娘子。 只是她的模样与当年大不一样…… 若不是拓跋铃告诉他,这就是扮作楚钰的楚月。 薛驰还以为,他是楚钰的同胞兄弟。 怎么…… 楚钰越长越像他阿姊,而楚月……长变了呢。 薛驰感觉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那日楚四娘惊艳了他,让他时至今日都记得…… 他却无法把那个身影对上面前这个人。 楚钰对着他爽朗一笑,声音也是少年般的磁性,“薛将军。” 薛驰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碎了。 他对楚月有模糊的好感,也有想过努力建功立业,日后好向楚钰求娶。 毕竟以后楚钰做了皇帝,他阿姊就是长公主,他不努力可配不上她。 只是见到如今的楚月。 那日的悸动突然就没了。 他突然感觉,其实也不是非求娶不可…… 吾皇万岁万万岁(73) 楚钰大张旗鼓,带着大批兵马,各方势力都清楚了他的动向。 营帐内,尉迟琰坐在主位,听着下属们讨论…… 半晌,他敲了敲桌案,决定道:“孤亲自带兵,先解决平州。” 一做文士打扮的年轻男子,拿出三枚铜钱抛了一下,看到显示的结果,他脸色微变,不赞同道:“太子殿下,不应去平州,此去平州,乃大凶之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中年男人打断,“殿下,莫听这术士胡言乱语!臣觉得,殿下此举甚妙,楚钰以及他麾下有威胁的两员大将都离开了,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尉迟琰皱了皱眉,看向年轻术士,“世襄兄,莫非你有更好的计策吗?” 许世襄思索了一会儿,道:“依在下看,不如先迎战薛驰。” 拓跋铃与楚钰都战力超群,还带着十五万兵马,只有对上薛驰才有获胜的把握。 这样做,最是稳妥。 尉迟琰眉头却皱的更深,如今可以出击却要他防守? 大宁岌岌可危,他自觉已经稳住了三州,现在更想收回属于皇室的国土与权力。 他之所以给许世襄一两分薄面,是因为他是出了名的谋士,专门出山为皇室而来。 传说许氏,盛世游历,乱世寻主。 而被他们选中的,必定是天命之人。 尉迟琰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 他必是平定乱世的天命之主! 可他从前却不知,这许氏子弟,竟然还搞神棍这套。 若是别的理由,他还可以考虑一下,就一个铜钱卜算出来的大凶,他才不信。 尉迟琰并没有改变主意,“好了,世襄兄你不必再说了,孤意已决。” 许世襄按了按额角,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他被其他官员下属排挤到一边,却毫不在意。 蓦地,他脑中闪过什么。 低声自语,“父亲之前游历路过朝歌,曾言,楚氏之女,天凰贵命,只是奈何……奈何命途多舛……” 有天凰贵女辅佐,天命之人必是江山之主。 所以…… 天凰贵女呢? 为什么尉迟琰身边没有? 许世襄再次抛出铜钱,忍不住眉头紧锁…… “算不出来,为什么算不出来……” 到底哪里出错了? …… 任凭许世襄怎么劝说,尉迟琰最后还是带兵攻向了平州边城。 一切如同他预料的一般,平州并没有留下多少兵力。 边城更是只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守着。 面对大军压境,边城士兵毫无还手之力,只好退回了城池里。 攻破城池指日可待,就算楚钰反应过来了,也不能这么快派援军过来。 由太子殿下亲自带队,兵将们士气大增。 城门摇摇欲坠…… 中年男人睨了一眼许世襄,嗤笑一声,“你如今,还要说是大凶之兆吗?” 许世襄作为谋士,本不该上战场,无奈被人硬是拉了过来。 他拉着马绳,脸色僵了一下,答不出来,“这……” 他算不出天凰之女的动向,莫非真是他学艺不精? 不该啊,都说他是这一代许氏子弟中最有本事的那个。 难不成都是唬他的? 陷入沉思的许世襄,没有注意到城楼之上,突然多了两个人…… 谢淮依旧坐在轮椅之上,他看向大军中的一个身影,问道:“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太子琰?” 南玥从一旁将领手上拿过弓箭,淡淡嗯了一声,实际上她看都没看一眼。 谢淮勾唇,眸中毫无笑意,“当真是人中豪杰。” 虽是夸赞,语气却是毫无温度。 他侧头看向南玥,眼神柔和,“我能试试吗?” 南玥懂他意思,把弓箭递给他,“那便试试。” 谢淮眸光潋滟,再看向城下的太子琰时,却陡然变得冷寒…… 他拉起弓箭,手忍不住颤了颤,似是瞄不准…… 这弓箭是特制的,的确有点重,一般人都拉不开。 尉迟琰察觉到什么,看向城楼,微微一愣,失神了一瞬…… “保护殿下!” 副将也发现了,忙叫道,周围士兵连忙团团围住太子琰。 “被发现了……” 谢淮轻叹。 一双温热带着薄茧的手握住他,因为比他的手略小一点,不能完全握住,但温度与触感却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少年微微倾身,平稳的呼吸在他耳边,她稳住了他的手,带着弓箭向上抬起,“瞄准,就像这样,万军之中……” 风吹起少年的发丝与披风。 城楼之上。 少年握住谋士的手,一把拉开弓箭…… 谢淮稳住心神,漂亮的眸子微眯,眼下那颗朱红小痣似淬了毒,他眼中带着冰冷杀意。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尉迟琰,可他就是看他,很不顺眼。 在出箭的最后一刻,他的手微微一偏…… 君子六艺,是世家子弟必学。 谢淮怎么可能不会骑射。 在他中寒毒之前,每一样都是顶尖。 谢氏三郎,绝世无双。 “取他性命。” 箭出。 病弱谋士启唇,补完少年那句话。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宿主你住手!不要杀攻略对象啊!”444在疯狂尖叫,它知道宿主胆大又桀骜不驯,却没想到她现在都敢杀攻略对象了。 “殿下!!!” 副将慌乱挡在尉迟琰身前,却没有羽箭的速度快…… 尉迟琰挥剑想格挡,锋利的箭矢却正中他的心口。 一箭从左胸穿透…… 剧痛袭来,他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城楼之上那带着几分熟悉的面孔,满是不敢置信。 那是楚月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楚月?楚月又怎么会杀他? 是他看错了吧…… 可那双眸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 “放箭!” 城楼之上,少年冷声道。 弓箭手整齐排列,改良的弩箭锐利无比,竟然能连发…… 许世襄脸色疯狂变幻,见势不对,一扯缰绳,调转马头跑得飞快,“他爹的,我就说大凶!大凶!硬是不听!还拉我一个文士上战场!” 他可不会武啊! “多谢主公,清瑜学会了。”谢淮温声道。 南玥松开他的手,“你本来就会。” 是不是第一次射箭,当她看不出来? 从她握住他的手,拉开弓时她就发现了不对。 这谢淮,分明臂力大得很,在最后一刻,硬是偏离了一点方向。 谢淮浅笑,“不过许久未练,生疏了。”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疑惑道:“主公不想要太子琰的命吗?” 不然为何,刚开始瞄准,却偏了他的心口。 若不射中心脏,一箭毙命,难保不会被救回来。 南玥看了一眼下面混乱的场景,声音淡淡,“我想要他的命啊。” 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只是…… 谢淮垂了垂眸子,那是为何? 看着攻略对象的生命值没有清零,444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死不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74) 太子中箭,生死不知。 在改良的弩箭下,大军们伤亡惨重,狼狈撤退,全然没了来时的气势汹汹。 军营里。 随行的御医们进进出出,在官员们的视线下,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清楚,若治不好太子,恐怕他们命也悬了…… 不止他们,若宁帝知道太子遇害,恐怕所有随行人员都得没命。 看到太子被抬回来时的样子,御医们心都凉了半截。 这,射箭之人把握可真精准,正中心口,这不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吗? “廖院使,太子殿下,他,他还能活吗?” 有年轻御医紧张得浑身颤抖,根本不敢看太子现在的模样,生怕太子断气后,下一瞬被拉出去陪葬。 头发花白的老御医神情严肃,汗珠从脸颊滑下,他一边掀开太子的眼皮看了看,一边道:“幸亏太子殿下心脏与旁人生的不同,这一箭没有射中心脏,不然……” 早就凉透了。 哪儿还能等到现在。 听到廖院使这句话,其他人都松了口气,看来脑袋是保住了。 “好了,都别愣着了,得先把箭拔出来,还要让太子殿下熬过高热……” 御医们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他们一定要救活太子。 …… “你的命真大哎,这都能活下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祸害遗千年!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祸害?” 年轻女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尉迟琰呆愣愣的看着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场景…… 竟然恍若隔世。 他听见自己有些不悦的回道:“放肆,你应该说吉人自有天相。” 女郎眼中带着笑意,明明是她救了他,很高兴他能活下来,却还要故意说他是祸害。 她撇了撇嘴,伸出手来,“请郎中可是很贵的,你还我银子!” 尉迟琰尴尬的在身上摸了摸,而后道:“孤…我以后还你行吗?” 女郎思索了一会儿,“也行吧……不过要翻倍!” “好,你要多少都行,我的命很值钱,你不会后悔救我的。” 他堂堂大宁太子,怎么会欠一小小乡野女郎的人情。 女郎又笑了起来,她似乎很喜欢笑,漂亮的含情目弯成月牙,脸上还带着一两分稚气。 她突然想到什么,凑近了一点,有些惊奇道:“郎中说,你的心脏长偏了哎,和别人生的不一样,不然活不下来的。” 听她说这个,尉迟琰神色一凝,“这件事,你要保密,知道吗?” 怕她不听,他又道:“不然我不会给你银子的。” 女郎点点头,“可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又补了一句,“你可千万别欠我银子!救你花了好多呢!” 尉迟琰心中嗤笑,果真没见识。 救了太子的命,够她荣华富贵一辈子了。 画面一转。 医馆里,女郎声音清冷,“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她微微侧过头,一阵风吹来,女郎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 却又如此吸引人…… 比第一次见她,更吸引人,让他心跳都乱了一瞬。 后悔过吗? 后悔当日没有留下她,许诺她侧妃之位。 “保护殿下!” 耳边是嘈杂之声,城楼之上。 男装打扮的楚月雌雄莫辨,握住一个陌生男子的手,一箭射向他…… 那双眸子如那日一般吸引他,只是眸底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野心与傲然,如火一般灼烧人心。 与她的淡漠结合,独一无二又引人注目。 该死! 为什么…… 让他更想要她了! 胸口一阵阵的痛意传来,尉迟琰睁开双眼,从梦境中醒来…… 旁边守着的御医立刻道:“殿下您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劫后余生。 尉迟琰手覆上胸口,感受着伤口旁边的跳动,呆了呆,突然无声笑了起来…… 他很确定,那就是楚月! 楚月故意没有对他下死手! 他虽然不知道这几年楚月身上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变成那样。 但楚月,对他肯定是有旧情的! 不然不会…… 他第一次遇见楚月时,遭遇了暗算,也是别人都不知晓他心脏的秘密,这才让他活了下来。 但楚月救了他,又为他请了郎中。 她知道他的死穴,还答应为他保密。 可是她没有杀死他。 几年未见,楚月让他更惊喜了…… 若说尉迟琰之前对楚月只是一点可有可无的喜欢,与没有见过的新鲜,那如今,他对楚月可谓是必得之心了。 女人对于太子琰来说,远没有江山权力重要,能利用就利用,不能用就丢弃。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生出过这么强烈的征服之心。 尉迟琰脸色苍白,眸光沉沉。 江山他要,楚月他也要! …… 这场守城战大获全胜。 边城将领们很是兴奋,对南玥更是崇敬不已。 一战重伤,太子琰暂时上不了战场,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攻城了。 南玥与将领们用过晚宴,饮了一两杯酒,时候也不早了,吩咐散了宴,回房歇息了。 明日一早起来,安排一下之后的事务,她也要离开边城了。 倒不是她不想乘胜追击,边城兵力有限,没有多少精兵,还是依靠弓弩守城就好。 “见过楚大人。” 南玥刚回了房间,就有一个长相秀美的女郎迎了上来。 女郎对着她行了一礼,柔声道:“大人,热水都备好了,奴伺候您更衣沐浴吧。” 南玥并没有多想,她来这里,住处都是边城官员安排的,伺候的侍从婢女也是。 她今日的确有些疲累了。 南玥抬起手来,让女郎给她宽衣,道:“沐浴就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 即便是贴身伺候,她也只会让人脱下外衣。 女郎给她脱下披风,又绕到少年身前…… 暖黄的烛火给少年添了一两分柔和。 少年面容精致俊美,身上的冷香混合着淡淡酒气,格外好闻。 想起来之前大人的交代,女郎咬了咬唇,忍不住红了脸。 她虚虚环抱住少年的腰身,去解她的腰带…… 南玥身体微微一僵,垂眸看向女郎,“你做什么?” 女郎手在颤抖,忍着羞意道:“张大人说,楚大人为百姓,为平州做了太多,实在是辛苦了,让奴来伺候大人……” 见到她这个表情,南玥终于明白了。 思及女郎也是被人安排来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女郎的肩膀轻轻推开,“不用,你去和你家大人说,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半掩的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蓝衣公子从木制轮椅上站起身来,跨过门槛进房。 似是才看清房中场景,他停住脚步,勾了勾唇,道:“看来不巧了,在下打扰主公好事了。” 只是一向温和的声音,不知为何带了几分寒意。 吾皇万岁万万岁(75) 谢淮不过是想着睡前与南玥商议一下之后的事情,再加上有些想见她了,就过来寻她。 这边城官员也是不懂事,竟然没有把他与南玥安排在一处。 却没想到,透过半掩的门缝,见到了让他心堵的一幕。 昏黄的烛火下,少年环抱着女郎,轻声与她说着什么,距离极近。 女郎的手正放在少年的腰带之上,下一瞬就要解开…… 谢淮手握紧扶手,骨节用力到泛青,想都没想的起身,一把推开了房门…… 身后推着他的文绍,常年毫无表情的脸显现出了一丝惊愕,他看了看显现出裂纹的扶手,又看了看恢复健康不装了的主子。 默了会儿,把轮椅推到了一边。 文绍看不懂,让武临来看看。 谢淮不过冷冷扫了一眼女郎,便把视线放在了少年身上。 女郎身体一抖,感觉背后莫名发凉,本来就被楚大人拒绝了,如今又有人到来,她自然无法继续了。 她收回手,行了一礼,“大人,那奴先告退了。” 可心底还是有些不想放弃,她鼓起勇气,美眸看向少年,小声道:“奴就在侧院,大人可以随时传唤奴……” 楚大人年轻有为,文武双全,又生得如此俊美。 恐怕没有女郎不喜欢。 她也是一样,虽然只是伺候一夜,可楚大人品行过人,若成功了,定会收了她做侍妾的。 谢淮也听到了女郎的话,眼眸瞬间冷了下去。 他几步走近,强压下心中的杀意,“回去告诉你们大人,楚大人与一般人不同,成大事前,不近女色,让他管好自己,别做些多余的事!” 南玥正了神色,沉声道:“姬羽公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退下吧。” “喏。”女郎应了一声,乖顺的退下。 见到门口面无表情的文绍,女郎吓了一跳,再不敢多待,垂着头快步离开了院子,去向主子回话。 文绍把房门关上,又隐进了阴影处,当一个合格的木头。 房内。 一时陷入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腰带被女郎解开了一点,南玥干脆三两下把腰带给解开,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又旁若无人的脱下外衣。 见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谢淮差点气笑了。 他明白自己不该生气,朝歌那些纨绔的贵族子弟们,像少年这般大时,后院都一堆人了。 更何况少年有本事,这些事是很正常的,现在也才暗地里送了一个过来,等以后,怕是明面上都要接二连三的送美人。 他能防住今日,不可能防住明日,楚钰迟早是要成婚生子的…… 明白归明白,但谢淮还是难受。 自己隐晦的情意见不得光,永远不能放到明面上来。 那个送来的女郎可以得到楚钰的拒绝,他却连拒绝都得不到。 他想待在少年的身边,想日日都能见到她,却注定不能把这份情意说出来。 嫉妒、不甘、难过占据了谢淮的心脏,让他心口一阵闷疼。 偏偏他嘴上还不饶人,话语显出几分刻薄来,“楚钰,你忘记你当初说过什么了吗?怎么?大事还没成,就受不住美色诱惑了?”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 他比谁都了解少年,她分明不是沉迷美色的人。 只是刚才所见,让他有些没有控制住自己。 “我记得。” 少年并没有生气,她把外衣放好,有些无奈,“我之前就拒绝了,话还没说完你就进来了。” 谁知道边城官员会做这种事,别说她本身是个女子,就算她是真的男子,也不会收了那个女郎的。 本就是清心寡欲之人,对于情爱之前根本没兴趣。 也只有小尾巴一直跟着…… 才在她心里占据了一点位置。 应付他一个人就够了,还来更多,还是算了吧。 “放心,大事未成,我不会成婚,也不纳妾。”南玥又补了一句。 谢淮很想说,成了大事也不要成婚。 最好一直像现在这样,就他们二人待在一起,同进同出,同食同寝。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温声道:“在下只是担心主公坏了大事,心急之下言语有些不当,是在下的错。” “不过,这些人巴结的心思未免过于浅显,把主公当做什么人了……” 谢淮又暗暗上了几句眼药。 南玥没有回话,她今日实在是有些疲累了,懒得多思索,“清瑜兄,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说着,她走向了一旁的隔间…… 屏风后隐约显出少年挺拔的身影,谢淮抬手,在空中虚虚描摹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半晌。 他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 南玥洗漱完,穿好中衣,唤来侍从收拾了一下,正准备灭了灯烛歇息。 房门突然被敲响。 青年温和的声音传来,“主公,歇息了吗?” 南玥过去打开门,就见谢淮被人推着,一身天青色宽袖衣裳,外披月白斗篷,发尾带着些湿意,看样子也是刚沐浴完。 这是……又杀回来了? 南玥眉梢轻挑,道:“怎么?怕我藏人?” 谢淮现在调整好了情绪,知道她是故意打趣他。 他眸光轻颤,有些不好意思道:“打扰主公了,只是在下的房间现在住不了了……” 说着,他似在外面受了风,偏头咳了两声…… 推着他的文绍终于反应过来,面无表情道:“是这样的主公,公子沐浴完本来想歇息,可是发现床可能是太老旧了,竟然塌了,再加上天色已晚,又不熟悉此地,公子心善,也不好去让别人换房间,只好来找主公了,希望主公能收留我们公子一夜。” 文绍难得说一大段话,虽然毫无情绪,但起码把事情说清楚了。 塌了? 边城官员给她备的房间都是最好的,应该不会忽略她带来的谋士。 不过南玥也不会去看,她让开身体,“进来吧。” 反正都一起睡过好几次了,南玥也不反感与他同睡。 文绍把谢淮推进去以后,就识趣的带上门告退。 南玥脱鞋上床,盖好被子阖上双眼。 谢淮把衣服叠放好,还把南玥一边放着的外衣也叠了一下,整齐放在一起。 这才灭了灯烛上床。 床很宽大,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可谢淮偏偏贴近了少年。 对于他的靠近,南玥毫不抗拒,缓缓沉入了睡眠…… 少年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也许是真的累了,她睡得很熟。 谢淮却睡不着。 习惯了黑暗,在窗外隐隐透进来的月光下,谢淮的视线贪婪的落在少年脸上…… 睡着了的少年,没了白日里的锋芒,显出几分柔和来,也更加雌雄莫辨。 谢淮伸手揽住她的腰,却又不敢太过用力,怕惊醒了她。 他用目光描摹着她的容颜,一点一点,似要深深刻入心底。 青年轻声叹息,“楚钰啊楚钰,你要是个女子该多好……” 若是个女子,他便不用如此受折磨了。 过了会儿,他又苦笑了一下,是个男子也没关系,反正他只要少年一个人。 谢淮睫羽颤抖着,终是克制不住,轻轻印上少年的唇角…… 不过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触即离。 檐下铜铃在夜风中轻响…… 谢淮轻抚着少年墨黑的发丝,声音低不可闻。 “我心悦你。” 吾皇万岁万万岁(76) 翌日。 好好休息了一晚,南玥恢复了精神。 一大早,用过早膳后,就与边城官员将领们在茶室内聊了许久。 自从昨晚派去的女郎回来后,张大人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觉都没睡好。 唯恐南玥今天一个不高兴就兴师问罪。 还好,全程南玥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张大人这才放下了心来。 南玥安排好事务,就准备离开了,几人忙站起身来送她离开…… 被侍从推着的谢淮落后南玥几步,在临出门时,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张大人身上。 张大人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果然,谢淮慢悠悠开口,“不过一场守城战获胜,就骄傲自得了吗?在下竟不知,张大人是这般目光浅显之人。” 张大人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又听谢淮道:“竟然偷偷的送美人过去讨好主公,你以为,主公像你一样,是那种好色之人吗?” 谢淮的话,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有些诧异,张大人竟然私底下送了美人? 感觉到同僚的眼神,张大人脸色涨红,低下头小声解释道:“下官…不过是见楚大人辛苦了,这才……这才……” 这才怎么呢? 送个美人过去放松一下吗? 这本来就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如今放到明面上来,当着几个同僚的面,张大人怎么说得出口。 在谢淮冷寒的眼神下,他忙跪下认错,“是下官思虑不周……” 都知楚大人看重这姬姓谋士,去哪儿都带着他。 那这谋士的意思,大概也就是楚大人的意思。 南玥自然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任由谢淮敲打了一番张大人,吓得他脸都白了。 这才出声道:“各位大人办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好。” 她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带什么情绪,却让张大人背上都出了一层汗。 他明白,他弄巧成拙了。 “喏。” 几人应了一声。 南玥便带着谢淮离开了。 这张大人没做什么太大的错事,办事也还算可以,如此警告一番也就够了。 等南玥离开了,才有人出声,“你怎么想的?竟然送美人?送就算了还被退回来了。” 张大人苦着脸,“我这不是……习惯了嘛。” 以往那些大人物过来,都是要好酒好菜加上美人伺候的。 他想着楚大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才…… 有直性子的将领冷哼一声,道:“楚大人自是不一般,不光胆识谋略过人,更不被美色钱财这些肤浅之物所迷,这才是该追随的明主!” “你们把老一套都收收吧,别搞那些没用的,都靠自己本事说话!” …… 尉迟琰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到底一箭穿透了胸膛,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上不了战场。 只好寻了就近的别院养伤,又派了几个将领带兵去迎战薛驰。 还好,他手下可用之人不少。 到底是皇室,无论怎样,都是有人追随的。 这一箭,也让太子琰终于相信了许氏子弟的本事。 时不时便唤许世襄过来,也听了他的一些建议。 从进攻换成了稳妥的防守。 但这也让底下的一些官员有些不服气,一个神棍而已,碰巧算了个对的,太子殿下竟然如此重用。 那他们这些在朝中待了上十年的算什么? 主要还是许世襄年纪与资历摆在这里,平日里他又只知拿着自己的东西摆弄,自然被排斥在外。 …… 而云州那边也得到了太子琰重伤撤退的消息。 姬桓有些意外,这楚钰竟然一战便重伤了太子? 本来觉得太子琰才是最大的敌人,如今发现楚钰才是不容小觑。 有下属问,“主子,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虽然谢淮之前说过坐山观虎斗,但姬桓觉得,现在这时机就很好…… 若等楚钰真的赢了太子,他们再下场,那就太晚了。 姬桓本与太子琰是一样的想法,先去薛驰那边…… 可刚要出口时,他却思绪一转。 不对! 他那个好表弟可是在楚钰身边,楚钰也是个聪明人,辅佐他定会全心全意,没些本事也无法让楚钰看重。 而谢淮会如何做呢? 姬桓拼命思索着…… 半晌。 姬桓道:“我们去此地,迎战拓跋铃……” 既然真楚钰在平州边城伤了太子琰,那他肯定会赶去支援薛驰。 那拓跋铃那边只会有一个没多少本事的假楚钰,拓跋铃进攻之地,与薛驰是两个方向。 拓跋铃没有援军,楚钰分身乏术。 早在谢淮回来之时,便把楚钰身边所有可用之人都告诉了他。 所以姬桓无比清楚。 只要不是如楚钰,如薛驰拓跋铃这样的人来支援,姬桓都不畏惧。 姬桓靠在座椅上,得意的笑了起来。 谢淮啊谢淮。 没有你,我姬桓照样能成事! 本还等着谢淮与他里应外合狠狠坑楚钰一把,到如今,他倒是想,谢淮与楚钰一起死了好像更不错…… …… “我那‘聪明’的表兄怕是沉不住气……” 马车上,谢淮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南玥蹙了一下眉,她肯定是要带兵支援薛驰的。 但她手下,现在的确没有让她放心的人能带兵。 后面跟随她的她不信任,虽然之前跟着他的高虎高洪两兄弟有些本事,现在也进步了许多。 但到底是山匪出身,跟着薛驰拓跋铃上战场可以,单独领兵还是不行,得再成长几年。 南玥眸光闪了闪,突然看向坐在对面的蓝衣公子。 他的寒毒已经被她解干净了。 明明是一个健康的人,却总是要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来。 不知是中寒毒以后习惯了还是怎么…… “清瑜兄,你带兵支援拓跋铃,如何?” 谢淮微微一怔,他去吗? 他眸光流转,忍不住勾唇一笑,“在下身为谋士,怎能上战场?” “主公就这般信任清瑜?” “云州谢氏三郎的名号,我在朝歌都知道。”顿了一下,南玥又笑道:“你可是我麾下第一谋士,我不信任你信任谁?” 自他从云州回来,把事情都说出来以后,南玥就彻底信任他了。 谢淮心尖颤了颤,哪怕少年是哄他开心的,他也认了。 她就算不说这些,他最后也是会去的。 毕竟云州来人,他的事,当然要他自己解决。 “那主公,清瑜若得胜归来,可有奖赏?”谢淮问。 “你想要什么?” 谢淮手指蜷缩了一下,心中话语无法言说…… 半晌。 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先记着吧。” 吾皇万岁万万岁(77) 拓跋铃带兵以最快的速度攻破了南玥定下的几个郡。 还没等稳住歇口气呢,又有一批大军冲着他们来了…… 看样子是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连日的征战和排兵布阵让拓跋铃瘦了不少,只是她的目光依旧坚毅,像是不会疲累一般。 这便是拓跋家的战血,只有在战场上,拓跋铃才会心中激动。 不过比起以前在黎国时,她现在心中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 她要胜利,她要天下太平。 为此,哪怕受再多伤流再多血都没关系。 拓跋铃知道南玥大概率不会这么快来支援她,所以之前才多派了些兵给她。 探子来报,敌军数量远比他们的多多了。 但拓跋铃毫不畏惧,她会战胜他们的,战胜不了也会坚持到援军到来! 她回了营帐内,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战术…… 楚钰跟着拓跋铃学了很多,可以说他的武艺都是跟着她精进的。 拓跋铃没有藏私,虽然说学习的过程很痛苦,但这都是值得的。 到了如今,朝歌那小霸王楚钰好像不见了,他也可以独自带兵,骑着小红在万军之中斩下敌将首级。 但这个成长又不是苦痛的,他最在乎的人都在,他可以保护母亲与阿姊。 所以被拓跋铃派去带着小队突袭时,楚钰并没有丝毫异议,反而很是自信。 …… 不过楚钰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身边竟然有内奸,都成功拿下几个郡了,竟然还出卖了他们。 本来根据地形突袭可以让敌军损失好几员大将的,可计划被和他一起带队突袭的副将暴露后,楚钰反而被人活捉了…… 楚钰被人绑着押到敌人面前。 “跪下!” 都进敌人军营了,楚钰倒是比他们还要凶些,“跪个屁!什么东西还敢让小爷跪?” 坐着的将领脸色一变,就要让人押着他跪下,上首一道声音传来。 “不跪就不跪,算你有骨气。” 楚钰循声看过去,就见一长相周正穿着华丽锦衣的男人,正端着琉璃茶盏品茗,身旁还有一女郎在给他泡茶。 他立刻呸了一声,不吃这套,“你装什么呢你?” 在军营里还喝上茶了,别人前方打仗你后方品茗上了,怎么没被呛死呢。 装模作样。 楚钰在朝歌,见多了贵族子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他阿姊一般聪慧强大的人,在军营里都没搞这些,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这哪儿来的野人,还给他装上了。 姬桓脸上的笑容一僵,姬氏没落许久了,他也没有当过贵族子弟。 他有心想学谢淮的沉稳从容,但现在看来,结果并不如意…… 姬桓眼神冷了下去,也不打算与他客气了,问道:“你是楚钰的什么人?” 楚钰扬着下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楚钰!” 姬桓把琉璃茶盏放下,拆穿他,“你不可能是楚钰,如果你是楚钰,那在平州重伤了太子琰的人是谁?” 谁知楚钰听了这话,不但不慌,反而双眼一亮,“伤了太子?这么厉害!” 这些日子,他根本没时间关注南玥那边的消息,没想到他阿姊这么厉害,竟然重伤了太子。 姬桓脸色黑了,他可不是想听他夸赞楚钰的,“说,你到底是谁?” 这个少年也极为厉害,可他并没有听说楚钰麾下有这样一位大将,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我说了,楚钰啊!你聋了吗?” 一而再再而三被他骂,姬桓忍不了了,他也不装了,怒道:“把他给我押下去,严刑拷打!直到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为止!” 他之所以活捉他,本来就是为了得到情报,不然和他废什么话。 若是此人对楚钰很重要,那还可以作为一个人质要挟。 谁知道看着年纪不大,嘴倒是硬。 楚钰被活捉,落在了敌军手里,也是拓跋铃没有料到的事情。 她知道,她不能慌乱,不能为楚钰一人,让手下的兵将陷入危险。 拓跋铃没有冒险去营救,还是按照原定的战术,只是在战场上凶狠了不少。 如果…… 如果主公的亲人真的出事了,那她会赔罪,哪怕拿自己的命去赔罪也没关系。 …… 前方战事一片焦灼,有拓跋铃在,不光突破不进去,反而隐隐还有被她击退的趋势…… 姬桓有些头疼,事实上,他此次派兵过来也很不顺利。 云州那边并不是全然支持他的,他过来可是承受了许多反对之声,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不会不如谢淮。 若带不回好的结果回去…… 姬桓武艺一般,也不会上危险的战场,只在后方拟定战术。 可拓跋铃亲身上阵,又熟读兵法,能随机应变。 几番对战下,明明是以多打少,可拓跋铃总能占上风,她带出来的兵更是能以一敌百。 特别是楚钰被活捉后,她更是不知疲累一般,杀红了眼。 看到手底下将领偶尔不信任的眼神,姬桓揉了揉眉心,越发焦躁。 “那小子还没说吗?” 下属回道:“没有,嘴硬得很。” 姬桓挥手让下属下去,想着这些日子的事,突然灵光一闪。 拓跋铃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激进? 这小子身份肯定不一般。 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 是夜。 主营帐内,想好了计划,姬桓刚陷入了沉睡。 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报——” 有人急匆匆进了营帐,“大公子!不好了!粮草被烧……”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人急匆匆进来。 “报——” “大公子!有敌军攻入营地!” 姬桓被吵醒,连忙下床,披上衣服快步走出营帐。 就见粮草的方向有冲天的火光,使得整个军营都亮若白昼。 士兵们一边想着灭火,一边又要对付突然袭击的敌军,乱成一团…… 姬桓此次来,有心想证明自己,并没有带多少谢氏的旧部,主要是他们也不服他。 所以带来的将领都是支持他的人,而这些人平日里还好,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了。 与谢氏旧部还是不一样的。 姬桓看了一眼粮草的方向,扬声道:“不管粮草了,先对付敌军!” 说着,他又怒而踢了一脚下属,“这点事都办不好吗?慌什么?!” 说是这么说,可他心中也难掩慌乱。 吾皇万岁万万岁(78) 怎么会呢? 怎么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营地烧了他们的粮草,又带人攻入,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姬桓很清楚,这肯定不是拓跋铃安排的,拓跋铃再神勇,那也只是个人,不是神。 既然不是拓跋铃,那肯定是楚钰派来的援军。 但楚钰明明会先支援薛驰,他手下能用的人都派上用场了,会是谁,还会是谁…… 姬桓大脑飞速运转着,在某一刻,他忽然一惊,想到了什么。 不会吧……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猜想…… 只听一声破空声响起。 姬桓察觉到危险,侧身躲了一下,可还是没有羽箭的速度快。 箭矢擦着他的脸过去,牢牢钉在身后的木柱子上,力道之大,深深嵌入。 姬桓脸颊一热,火辣辣的痛意随后袭来。 他却顾不得脸上的伤,视线紧紧锁在一处…… 冲天的火光下,青年骑着一匹纯黑骏马,一身墨色劲装,手拿长弓。 似乎对他能躲过一箭毫不意外,他从箭筒里又抽出一支羽箭,缓缓拉开弓弦…… 姬桓瞳孔骤缩,身旁的下属见势不对,连忙抽刀想保护他。 咻—— 又是一支羽箭,擦着姬桓的另一边脸过去。 两边脸都被擦伤,温热的血液顺着伤口滴落下…… 姬桓愤怒的握紧拳头,谢淮根本没想要一箭结束了他的命,他就是故意在戏弄他,侮辱他! 不是只有女郎才在乎自己的容颜,男子的脸面也很重要的。 甚至在一些世家贵族里,还有男子以粉敷面的习惯。 看到谢淮好端端的坐在马上,还能拉弓射箭,姬桓也明白了。 他被谢淮算计了! 谢淮再次抽出一支羽箭,这一次,他对准了姬桓身旁的下属…… 根本来不及躲避,直接一箭穿心。 看着下属倒地的身影,以及迟迟没有人来保护他这个大公子。 姬桓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愤怒被更深的恐惧压制。 他不蠢笨,也正是因为他有点脑子,才对谢淮的算计感到可怕。 他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装下去了。 关键是,现在装还有用吗? “表兄,见到清瑜,不高兴吗?”谢淮终于开口,他像是有些不明白的询问。 姬桓额头上冒出细密冷汗,若不是脸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他还以为与他关系一如往常的好呢。 明明都撕破脸了,现在还和他装起兄友弟恭了。 自己手下的将领幕僚全被谢淮带来的人抓住了…… 姬桓看着他,让自己镇定道:“谢淮,你想做什么?” 谢淮把弓箭递给下属,问道:“表兄,当了这么久的掌权者,感觉如何?” 说起这个,姬桓像是受到了刺激,他一脸愤恨,全然没了以往伪装的儒雅。 “谢淮,你算计我!” “你故意装残让我们都以为你废了!你说把事务都交给我!结果却是……” 却是他们都不服他!觉得他样样都不如谢淮! 若非如此,他何至于铤而走险这么早就下场!还带走了他所有的支持者! 这都怪谢淮,是他故意算计他! 他腿废了让那些亲信们煽风点火,让他以为那些人都是支持他的。 却又在离开后,渐渐出现不服的声音,让他怀疑自己,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你肯定私底下与谢氏旧部,与那些人说了什么……不!从更早,你就在算计我!”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相信过我们!” 他明明察觉到了他们不怀好意,却能与他们伪装这么久,与他兄友弟恭满眼信任,没有露出一丝不对来。 谢淮实在是太可怕了! 谢淮并没有否认,他眼中嘲讽,勾唇一笑,轻飘飘问道:“表兄,这难道不是因为你能力问题吗?” 他是有算计,可远没有姬桓想的这么细致。 姬桓若真有本事,也不会在他完全放手云州事务后,这么多不服他的。 事实证明,管不住人,姬桓就不适合做一个上位者。 姬桓神情更加激动,脸上的伤落下血来,面容可怖狰狞如恶鬼,“我能力问题?你谢淮有什么能力?” “若不是你谢淮出身于百年世家谢氏,拜师太师秦苍,学习君子六艺,了解奇门遁甲,被所有人夸赞着长大!” “而我出身于没落世家,学的东西都与你不同!” “若是让我成为谢氏嫡子,我的本事不会比你差!” 姬桓心底的嫉妒与恶意几乎快要把他吞没,他比谢淮年长。 在谢淮出现之前,他也是被人夸赞的才俊。 在被姑母邀请去谢家玩,第一次见到年幼的谢淮时,他就深深的嫉妒。 凭什么,明明都有姬氏的血脉,他却是天之骄子。 所以当谢家出事后,他听了父亲的分析,执意要父亲找到谢淮并收留他。 当时,姬氏是有一些簇拥者的。 而这些人,也是后面怂恿着百姓起义的人。 天下要乱起来。 乱起来,他们这些没落的世家,才能趁机站起来分一杯羹。 他恨不得谢淮去死,但是谢淮又不能死。 这个谢氏唯一幸存的公子,是最好的工具,谢氏旧部庞大,还有许多昔日想要追随谢氏的人。 谢氏是挑起世家与朝廷矛盾的一把火。 谢淮脑子也很好用,只要得到他的信任,办成了事,然后让他去死就好了。 反正他中了寒毒活不过而立之年,也不能成婚,留不下子嗣。 姬桓算计得很好,他们一家人靠着虚假的亲情想要拿捏住谢淮,在父亲意外去世后,谢淮更是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却没想到,谢淮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他们! 这让姬桓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谢淮就这样冷冷看着他发疯,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 姬桓忽然想到了什么,“父亲的死与你有关对不对?” 谢淮终于回话了,“对。” 姬桓身体一抖,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谢淮是杀死父亲的凶手。 “谢淮!你真无情!” 姬桓一败涂地,如今他的支持者全被谢淮抓住,他恐怕也活不过今晚了…… 可是在看着谢淮下马走近时,他还是忍不住恐惧。 “谢淮,你弑兄弑舅,恩将仇报,枉顾人伦!活该家破人亡!孤独一生!” 死到临头了,可是姬桓还想活,他高声骂道。 谢淮那双眸子浮上一丝戾气。 银光一闪。 血色在眼前溅开。 “你错了,我会身居高位,爱人永伴。” 吾皇万岁万万岁(79) “主子,有人求见。” 营帐内,谢淮正擦着手上染血的长剑,闻言并不意外,沉声道:“进来吧。” 当他收到下属传来的消息,说“楚钰”被抓时,他的确有些难得的慌乱了。 知道主公计划的他,自然知道这个“楚钰”是谁。 那可是主公的亲人。 他深知楚月对楚钰的重要性。 虽然楚月与一般女郎不同,爱舞刀弄枪,可到底也是女子,若是被敌军拷打逼供,肯定会发现她女子的身份,毁了她的名声,甚至以此来作为要挟…… 而且这事儿,虽然是姬桓所做,说到底是云州的兵将。 若真的发生了那种事,谢淮肯定,他与少年之间肯定会生隔阂…… 所以他当即便决定动手,并且让跟着姬桓来的心腹旧部们,在不影响计划的情况下照顾一下“楚钰”,做做样子拷打一下就好,可别真的把人给打重伤了。 在知道他到来以后,便要放了“楚钰”,带他到安全的地方养伤。 不过这“楚钰”也是有本事,一被放还不老实离开,竟然趁人不注意,放了一把火烧了姬桓的粮草,让整个营地都乱了起来,倒是帮了他。 该说不愧是一母同胞吗,都不是好惹的。 楚钰跟着人进来,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的年轻男子,他很是豪气的拱了拱手,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痛,“兄弟,多谢了!” 虽然不知道帮助他的人是哪方势力,但肯定是友非敌,不然早就杀了他了。 说不定就是阿姊的朋友? 听到楚钰爽朗的声音,谢淮身体一顿,心底那丝不对劲又冒了上来,他把长剑插回剑鞘,转过身来。 “是我,楚……” 那声女郎还没出来,他的声音忽然消失了,瞳孔微微震动,有些惊愕。 面前的少年身上的铠甲因为要逼供所以被扒了下来,现在只穿着一身靛蓝的衣衫。 虽然谢淮让他们照顾一下,可样子还是要做的,所以他现在模样有些狼狈,衣衫被鞭子抽的破碎,拱手之时还能看到他肩头的皮肤。 少年发丝微乱,脸上还带着一些乌黑,那是忙着放火粘上的,可他的双眼却是晶亮有神。 这些日子的训练与征战,让他皮肤又深了一些,泛起健康的色泽。 这……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女郎。 哪怕是眼神不好的八十岁老人来,都能一眼看出,这分明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以往见他见得少,又要顾及着女郎的身份,不敢多看。 每次发现不对想旁敲侧击一下,可是得到的答案好像都没什么问题。 而现在。 谢淮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那丝关于楚月的不对劲,终于在今日解了惑…… 原来…… 楚月,是个男子? 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大的疑问。 他仿佛被巨大的迷雾笼罩,刚揭开一层,还有更大的一层。 明明答案应该就在眼前,可是他却抓不住…… 他心绪百转,不过一瞬间。 楚钰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掉了马,或者说他忘记了他现在应该是女扮男装的楚月。 “谢淮公子?原来是你啊。” 他见到熟人,很是兴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谢淮公子你回来时不是腿废了吗?怎么能站了?还这么厉害能带人来救我,难道这一切都是我阿…弟的安排吗?” 听他说起阿弟,谢淮眸光微动。 而楚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脯,以及破碎的露出肌肤来的衣衫。 想起离开前问阿姊的问题,这谢淮分明不知道这事儿! 心中的激动散去了些,他语速很快的说道:“听说你们在平州重伤了太子琰现在又能来救我并把云州那个什么姬解决了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之中吧哈哈哈真是太厉害了那什么我头疼军医呢快给我看看……” 楚钰尴尬的笑了两声,就装作不适的要走。 开玩笑,阿姊都没暴露呢,他怎么可以让这个谢淮知道真相。 虽然说阿姊看上去很是信任这个谋士,不然不会让他带兵来救他。 而谢淮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这家伙多智近妖,可别让他猜到了。 “等等。” 楚钰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谢淮叫住他。 谢淮双眸微眯了眯,问他:“你是楚钰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扮作女郎?真正的楚月又哪里去了?” 谢淮从没有这般仔细的打量过楚钰,如今一看,他眉眼间与少年有几分相似。 二人之间,肯定是亲缘。 但他从没有听说过,楚钰有其他同胞兄弟。 永定侯继室,只生了一子一女。 之前姬桓问,楚钰如实答了,虽然说姬桓并不信,但这实话明显不能对谢淮说。 楚钰脑子飞快转动着,所幸他以前在朝歌和那些狐朋狗友就是张口就来的。 他张嘴就开始编,“其实当年我娘生的是双生子,但是一个在外祖家,后面楚钰被派往岐县,在路途中我这个同胞弟弟就找来了,至于楚月她身体不好又是女郎我们怕她受苦,就与我交换去了外祖家,所以我就扮作楚月,好让楚钰没有后顾之忧。” 除了双生子,剩下的他说的半真半假。 楚钰知道,谎言真假参半,才有可信度。 这样说也没什么大问题。 谢淮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信了。 半晌。 他唇角微勾,拍了拍楚钰的肩膀,“去养伤吧,主公的同胞兄弟。” 他的声音很是温和,楚钰却不知为何心头一跳,有些忐忑,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啊? 可惜楚钰不是南玥,他看不懂谢淮隐藏在表面下的深沉心思,只能快点走人。 …… 谢淮一夜没睡。 之前忙着安排云州退兵事宜,解决姬桓的同党。 后面又意外发现楚月非楚月。 忙了这么久,他的精神根本不疲累,事关少年的事情,反而让他思绪格外清明。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他反反复复的回忆着,与南玥的相处,仅见几面的假楚月,又逐字逐句的分析着假楚月说的话…… 双生子吗? 在大宁朝,双生子被视为吉兆,永定侯府又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地方,若是双生子不会隐藏得这么好,也没有理由隐藏。 被派往岐县的途中…… 扮作楚月…… 轻轻扣着桌面的手一停,蓦地,谢淮眸中闪过一丝幽茫。 他抓住了楚钰话语中的两个字眼,交换。 楚钰妄图用虚无的双生子来蒙蔽他。 如果失去了这个所谓的双生子,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始至终,只有楚月和楚钰二人。 可是…… 因为这个猜测,谢淮心跳忽然激动的加快起来,让他的呼吸节奏都乱了。 既然楚月非楚月,那楚钰…… 会不会也非楚钰呢? 吾皇万岁万万岁(80) 拓跋铃这边有谢淮带人帮忙解决。 而薛驰这边由南玥亲自过来相助,薛驰本身也是一个骁勇善战的良将。 尉迟琰派来的几个将领以及军师根本不顶用,被打得节节败退。 尉迟琰的伤还没有养好,不能亲自上战场,又听朝歌传来宁帝病情又加重了的消息,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回了朝歌。 只是在回程途中,尉迟琰才发现了一件事…… 他问身边的下属,“许世襄呢?” 下属也不知道,他也是才发现,好几天没有见到许公子了。 于是他跑出去问了一圈,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不知道。 毕竟许世襄虽为许氏子弟,浑身上下并没有贵族公子哥的毛病,平日里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人,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摆弄自己的东西,算卦什么的,再不然就是天气好在太阳底下睡觉,一睡就是大半天。 伺候他的下人都格外轻松,哪怕偷偷跑出去和别人闲聊他都不会发现。 而尉迟琰底下的其他官员都有些看不惯他神棍的做派,平日里也不会找他。 所以他这一消失,竟然过了好几天才发现。 听人说许世襄带着自己的东西跑了,也没要他赐给他的金银财宝。 尉迟琰握紧拳头,脸色黑沉。 谋士出走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另寻主子也是正常。 可他是谁? 他可是人人敬重的太子琰啊! 他必定是平定乱世的赢家。 普天之下,除了辅佐他,还能辅佐什么更好的主子吗? 下属倒不是很在意,“殿下,您麾下能人不少,不缺这一位,莫要忧心。” 谁料这话一出,尉迟琰的脸色更难看了。 许世襄与一般谋士不一样,他是为皇室才出山的,都说许氏子弟乱世只会辅佐天命之人,他这一出走,岂不是代表他太子琰并不是天命之人吗? 这让自负又骄傲的尉迟琰如何能接受。 许世襄最好是回去了,可别让他知道他跟了其他人…… …… 而被太子琰咬牙切齿记恨的许世襄此时正骑着一匹马,四周都寂静无人,他却毫不畏惧。 虽然武艺不行,但他一手卜算之术可是许氏子弟里最出众的。 靠着这个,他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都是绕着人走的。 他哼着小曲,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手中盘着三枚铜钱。 回家? 没有得到应有的荣华富贵他才没脸回家呢。 现在看来,太子琰是靠不住了。 自那一箭之后,太子琰身上的天命之气突然在逐渐散去。 这证明,最后的赢家不是他。 许氏辅佐天命之人的确没错,不过他们的名气也是祖祖辈辈自己放出来的。 这年头,隐居山林淡泊名利的谋士总是让人高看一眼的。 实际上,许氏快要穷的衣裳都买不起了!没钱隐居山林就是折磨! 他得跟着新帝,搞点功劳混个官职,然后把一家老小接出来。 他抛了一下铜钱,“楚月。”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天凰贵女楚月和她阿弟走了,他得去找她。 …… 又拿下一座城,南玥还没歇口气,就听说有人要求见她,好像是个谋士。 自从她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后,便有各种人过来自荐,或是谋士或是武将。 南玥也不是每个都要的,有真本事的她才会留下,至于这个人品性在之后才会看出来,如果一肚子坏水的话,她也不会留情直接解决掉。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跟着她的。 许世襄跟着人进去,就见桌案后坐着一位少年。 少年五官精致,那双眸子看向人时,仿佛心中所思所想无处遁形。 许世襄瞳孔地震,他从小就会看面相,也不会看得太细致,大概也就能看出这人是什么命。 至于什么几岁经历过什么几岁有大劫这些是看不出来的,他又不是神仙。 可是此时他发现。 他竟然看不透面前这个少年,不光看不透,仿佛他若想要去强行算他,就会遭受反噬。 这可是见皇帝太子都没有给他的感觉。 他心中那丝傲气忽然就没了,低下头恭敬道:“在下许世襄,愿跟随主公。” 南玥眉梢轻挑,她自然是听说过许这个姓的,但她还是问道:“你有什么本事?” 许世襄老实答道:“卜算之术。” 一般人听到这个都会以为是江湖骗子,然而南玥却轻笑一声,“不错,我接受你的效忠。” 来得正好。 不管是许世襄的身份,还是他的能力,都是她需要的。 她已经不缺厉害的文臣了,但她缺个国师。 “你介意我把你的身份公布出去吗?” 少年问道,许世襄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的摇头,“主公随意便好。” 南玥也是礼貌性询问一下。 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许氏子弟愿意效忠她,自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毕竟得到许氏子弟的效忠代表什么,那些人应该都清楚…… …… 尉迟琰回到朝歌不久,忙着平定朝臣因为宁帝还有接连败仗而焦躁的情绪,就听到许世襄效忠楚钰的消息。 他终于怒而摔碎杯盏,又是这样! 自从他错误的攻打平州以后,一切都像是在和他作对。 现在…… 想起百姓们的混乱不安,以及朝臣偶尔的不信任,还有那些兄弟暗中的嘲讽。 尉迟琰就压抑不住怒火。 急怒之下,还没养好的伤又在隐隐作痛,尉迟琰捂住胸口,脑中又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楚月。 尉迟琰现在心情很复杂,他喜欢楚月,可她阿弟楚钰,现在却是他不得不除掉的仇敌! 思索半晌,他终是提笔写下什么…… …… 支援了拓跋铃,把楚钰留下,谢淮又回了一趟云州。 虽然他因为那个猜测,迫不及待的就想去见南玥,可是不行,他还得把云州稳住了。 姬桓以及他的支持者都解决了,可云州不全是他的旧部,也不会这么轻易就随他归顺。 还好谢淮身为谢氏子嗣,本身有威信,又有能力,基本没有人不服他。 而谢淮本就是决定了什么便不会更改的人,再加上楚钰那边又传来有许氏子弟效忠的消息。 更何况重伤太子琰,打了这么多场胜仗,手下精兵良将众多,还有别人没有的武器盔甲,楚钰有多厉害有目共睹。 只是他们还是纠结着,不过谢淮知道,纠结到最后总是要归顺的,不然就是对上楚钰,那时候伤亡就不好说了。 谢淮稳定了云州,这才去见他日思夜想的人…… 吾皇万岁万万岁(81) 南玥以雷霆手段把攻下来的几个郡给稳住了。 与那些百姓想的不一样,入城的士兵们并没有烧杀抢掠,他们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甚至还有一些有利于他们的命令下来。 谢淮回来的时候,南玥还在书房里忙着事务。 他作为主公麾下第一谋士,与其他人自然不一般,在主公忙的时候,并不需要下人进去通报。 许是近乡情怯,谢淮竟然难得有些紧张,哪怕一路上都在想着见她…… 他也派谢氏的人暗中调查过,确认并没有什么双生子的存在,楚钰外祖田氏那里也没有什么楚月去过。 实际上,田秀嫁给了永定侯以后,就没回去过田家,只生下两个孩子后他们过来见过。 毕竟她在侯府虽然是主母,性格却懦弱无争,被老夫人和妯娌压着,也不敢提出想回家看看。 楚月楚钰与外祖家都没什么感情。 谢淮很肯定,假楚月在骗他。 但事情像不像他猜测的那样呢? 谢淮推门进去,手指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隔着屏风,里间有声音传来…… “……太子琰送来的密信。” “放着吧。”少年声音淡淡。 “喏。” 一道身影退了出来,见到谢淮,行了一礼便出去了,这是南玥培养的人。 谢淮眸光闪了闪,进了里间,“主公。” 南玥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勾唇,“清瑜兄回来了。” “嗯。” 谢淮和她说着支援与云州的事,没有一丝隐瞒,包括姬桓的死。 他看着少年,从她墨黑的发到握笔的手,一点一点看过去…… 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双,雌雄莫辨却不显阴柔女气。 许是完成了一卷公务,少年把笔搁在架子上,一边听他说着,一边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启唇喝下。 他的视线于是又放在了少年因为吞咽而滚动的喉结之上…… 话语一顿,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掩在宽袖下的手微微收紧,谢淮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跳。 心绪复杂难明。 真的是女扮男装吗? 若是真的,他不会看不出来的,何况他们曾经…… 同床共枕过那么多次。 不管是男是女,他此生只爱这一人。 可若不是楚月,那他又是谁呢? 南玥放下茶盏,见他突然安静了,有些不明,“清瑜兄,怎么了?” 谢淮回过神来,忽然看到茶盏旁的一封密信。 他明知故问,“这是谁的密信?” “太子琰。” 谢淮走到桌案前,“在下能看看吗?” 南玥随意道:“你想看就看吧。” 反正尉迟琰送来的估计也没写什么,废话而已。 看个密信而已,作为她信任的小尾巴,这点权力她还是给的。 谢淮勾了勾唇,眸光潋滟,“多谢主公。” 只是再垂眸看向手中的密信时,他的眸光陡然沉了下去。 太子琰可真是命大,也是他的失误,竟然阴差阳错让他活了下来! 现在竟然还敢送密信过来。 他拆开密信,抽出信纸,竟然带出了一块丝帕…… 丝帕飘落在桌案上,南玥看见上面绣的图案,是一对鸳鸯。 这是…… 楚月送给尉迟琰的定情信物,上面的图案是她自己绣的,一针一线都是少女心事。 她心思一转便明白,尉迟琰在城楼下认出她了。 再看向谢淮手中的信,这尉迟琰会给她写什么东西? 这个朝代其实是有纸的,不过刚发明出来没几年,制作步骤麻烦,平常书卷还是竹简什么的,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纸。 谢淮起初还没怎么在意这块丝帕,可看着信纸上的字迹,越看他神情越冷。 看到最后,他把粗糙的信纸都捏皱了。 尉迟琰! 他怎么敢?! “他写了什么?” 南玥伸手,去拿桌案上的帕子,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她对上了一双眸子,看到了他眼中那复杂的情绪。 谢淮倾身,与她距离极近。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你是楚月?” 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他猜的没错,他就是楚月。 他欣喜又懊恼,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他还纠结了那么久! 可尉迟琰那封信不光让他确定了她的身份,还让他知道了她与尉迟琰…… 这让他疯狂的嫉妒。 对尉迟琰的杀意到了顶峰。 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但是南玥并没有一丝掉马的慌乱,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所以她承认了,“对。” 她这么果断,谢淮抿了抿唇,心口有些莫名的闷堵,他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话语间,带了一丝委屈。 他若强硬质问,南玥肯定会无情的回答因为之前不信他。 可他这个模样,南玥冷硬的心便软了,她笑着,“你不是自己发现了吗?” 顿了顿,她又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嗯,田秀与楚钰云卷他们不算。 第一个知道的…… 谢淮眸光微动,闷堵的心绪似乎好了些。 他手指弯曲,握紧南玥的手,她手下丝帕的触感却提醒了他什么。 “尉迟琰,怎么回事?” 他声音很冷,这冷意并不是对她。 “他写了什么?”南玥再次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谢淮纤长的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阴鸷戾气,好半晌,才挑了重点回答,“他想让你归顺。” 再多的,他却不愿意说了。 他把信纸揉成一团,打定主意等下就扔进火堆里烧成灰。 尉迟琰认出了城楼上伤他的是楚月,说什么原谅她,谅解她是形势所迫。 还大言不惭想要娶她,说什么若她劝了她阿弟楚钰归顺,便给她皇后之位,楚钰也能活下去。 尉迟琰他配吗? 皇后之位? 可笑! 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凭本事打下来的! 区区一个皇后之位怎么配得上她? 他会陪着她,辅佐她,登上权力巅峰。 谢淮不愿说更多,南玥也不想去看,反正不重要,还免得尉迟琰恶心她。 南玥手动了动,谢淮只好放开了她,不过却把帕子给拿了。 他眼神试探,“这个手帕能给在下吗?” 虽然知道南玥现在肯定对尉迟琰没感情了,但他还是在意。 南玥有些无奈,“随你处理。” 他自从来她身边后,她时不时就会给他送些东西,衣裳配饰都是不缺的。 现在一个手帕都要抢。 谢淮放心了,他把手帕和信纸放在一起,决定都烧成灰。 那样,她与尉迟琰的过去,应该也成灰了吧…… 吾皇万岁万万岁(82) 尉迟琰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信,还不断传来城破的消息。 他倒是想亲自出征,只是如今朝歌人心不稳,宁帝病重,除了他这个太子,没有人能管理国事。 敌军来势汹汹,不光有锋利的兵器,还训练有素,拓跋铃与薛驰都有自己的亲兵,配合默契。 再加上有南玥和谢淮,各种战术兵法层出不穷。 不过大半年,就攻下属于朝歌的一州。 而云州势力见楚钰的确势不可挡,也在谢淮的带领下归顺了。 而有了云州势力的加入,朝歌余下二州孤立无援。 南玥麾下可派遣的人越来越多,她早已不需要亲自上战场。 尉迟琰虽身在朝歌,可派兵遣将,与她交锋了不止一次,但每次都是他棋差一招。 宁帝已经躺在床上很久了,硬是撑着一口气不愿离去,不知是不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还是想看自己最有能耐的儿子能不能守住这江山。 尉迟琰也不愿认输,朝堂气氛却越来越压抑沉重,几乎人人都预见了那必败的未来。 甚至有些官员已经放弃了挣扎,想着到时候城破了投降,新帝会不会留他们一命。 三公佝偻着背,再也没了以往的神气,他们已经老了,注定与这衰败的王朝共存亡…… …… 时间一日又一日的过去。 两年后,南玥终于带兵攻入了朝歌皇城…… 楚钰跟在她身后,再次回到故乡,他以前做梦都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场景。 记得几年前,他们一家还是侯府弃子,可笑的给一个小小县令出气。 如今,他站在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一路打了回来。 而这一切,都靠阿姊。 皇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宫女内侍们收拾着金银细软,抱着包袱四散奔逃…… “太子殿下,您就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是啊殿下,逃了还有复国的机会,留下就是死路啊……” 殿内,两个下属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尉迟琰脸色难看,他撇过头,没有看密道一眼。 “孤是大宁的太子,是大宁的脊梁,孤不会逃。” 顿了顿,他有些疲惫的闭眼,“你们要走,就走吧。” “殿下!”下属格外焦急。 尉迟琰再次睁开眼时,神情无比坚定,“替孤更衣!” 内侍过来,仔细为他穿上太子朝服。 尉迟琰拿过架子上的长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殿外,太子亲卫等待着他。 哪怕必败,还是有人坚定不移跟着他。 若没有南玥,太子琰必定是平定乱世的君主。 …… 御林军与太子亲卫再厉害,到底敌不过南玥带来的人…… 楚钰对上了尉迟琰,这几年他进步堪称神速,从以前的几个山匪都打不过到现在能与尉迟琰过上好几招。 “楚钰!永定侯怎么养出了你这个乱臣贼子!”尉迟琰心中暗恨。 听他提起父亲,楚钰神色微变,他道:“我父亲忠心落得什么下场,事实证明当忠臣不如当反贼!” 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尉迟琰眼眸一沉,抓住他破绽就要一剑刺过去…… 他不管他是不是楚月的阿弟,楚钰必须死! 刀刃与剑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尉迟琰只感觉虎口被震得发麻。 一道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她抓住楚钰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扯,长刀挑起剑…… 眼前银光一闪,锋利的刀尖就要划破咽喉,尉迟琰身体后仰,连忙躲过。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攻击,尉迟琰虎口的麻意还没过去,只能握紧剑柄,被动格挡。 “阿姊!” 他听到楚钰激动的声音,看清来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南玥一身赤红男装,墨色绣金丝的抹额从额间穿过,发带飞扬,意气风发。 “月娘……”尉迟琰并不想和她打。 不知是紧张的应对招式,还是其他,尉迟琰的心脏,跳动得飞快。 她迟迟不回信,不愿做皇后,非要和他对抗到底。 他以为他会恨她的…… 毕竟作为尊贵的太子,他被捧着太久太久了,她是第一个如此不给面子还重伤了他的。 但是今日见到了她,他才发现,心中一丝恨意也无。 南玥才不管他的心情有多复杂。 尉迟琰不知道她何时武艺这么厉害了,一分心,胳膊被她一刀伤了…… 长剑落地。 尉迟琰半跪下来,脖颈上是锋利冷锐的刀刃。 他抬头看着她,妄图从她眼里看到一丝旧情,可是没有。 南玥逆着光,神情淡漠。 尉迟琰忍痛抬手,抓住她的衣摆,“为什么?” 他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她对他没有了丝毫感情。 事到如今,他承认他后悔了。 后悔当日没有留下她,后悔没有派楚锐去。 若是他们都留下来了,她就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了…… 他就能收回大宁的国土,她是他的皇后,而楚钰是他麾下的强将。 事情就不会走到如今无法挽回的地步。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打碎了尉迟琰的骄傲,让他终于不再自以为是。 可是太晚了啊…… “什么为什么?”胜负已分,楚钰走到南玥身边。 尉迟琰声音沙哑,眼中带了些血丝,有个问题,他还是不明白,“月娘,为什么不要我给你的皇后之位?哪怕楚钰登基了,你也只是长公主!哪有一国之母尊贵?难道你还在恨我吗?” 既然月娘有野心,皇后难道不尊贵吗?她为什么不要? 他还把定情手帕给了她,想让她记起他们之间的旧情。 “皇后?” 楚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嗤笑一声,“皇后算什么?” 他扬着下巴,格外骄傲,一字一顿道:“我阿姊要当,自然要当那天下最尊贵之人!” 尉迟琰瞳孔颤动,一时间心神俱震。 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平心而论,他若是楚钰,可不会甘心把皇位让给她,哪怕是至亲。 何况…… 楚月她是个女子啊! 他能把皇后之位给她,都是他特别喜爱一个女子了。 南玥终于出声,“尉迟琰,我不恨你,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 尉迟琰脸色苍白,他宁愿她恨他,也好过两不相欠。 南玥眸中没有丝毫情绪,她淡声道:“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赢家。” 实际上,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虽然骄傲自负,但并没有对她做太过分的事,或许是还没来得及,毕竟狗四的套路她清楚。 若他身份不是太子,南玥或许还能放他一马,可惜他们对立,注定只能杀了他。 吾皇万岁万万岁(83) “所以,你要杀我吗?”尉迟琰神色黯然。 “对。” 尉迟琰苦笑一声,既是输家,命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死在心爱的女人手里,总比死在别人手里好。 可他回忆着短暂的一生,还是有丝不甘。 想起什么,他蓦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不等她回答,他又急切的加了一句,“城楼之上,那个在你身边的男人,是谁?” 也许是同为男人的直觉,他直觉那人对她肯定有心思。 既然他得不到她,她对他如此无情,为什么…… 为什么那人可以在她身旁? 知道他问的是谁,南玥并没有隐瞒他,“谢淮。” “谢氏三郎谢淮?” 没有错过南玥提起这个人时,眸中那一丝柔和。 本已经认命的尉迟琰,心中莫名升起恨意,强烈的不甘与怒火充斥了他的心脏。 凭什么? “谢淮野心勃勃,你确定他是真心归顺你的?这世上,有谁会甘心把皇位拱手相让,月娘,你没有身居高位,不知道权力是会迷人眼的……” “时日久了,难免会生出异心。” 尉迟琰语重心长,看样子是真心为她着想。 楚钰冷哼一声,“谁敢生异心,我便杀了他!绝不让人觊觎阿姊的位置!” “月娘……” 尉迟琰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道声音响起,带着些冷意。 “在下竟不知,太子殿下竟还会未卜先知。” 兵将们退至两边,为青年让开位置。 谢淮走近,站在南玥身旁,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尉迟琰。 见到他,尉迟琰瞳孔一缩,“谢淮,你敢说你对皇位没有想法?” 他不信,谢淮真就甘心把皇位让给月娘。 “以前有,现在没有。” 谢淮勾了勾唇,眼眸却是冷厉,“尉迟琰,楚月她是凭自己本事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不是我让或是楚钰让,除了她谁都不配,我也只会辅佐她一人!” “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狭隘吗?” 尉迟琰脸色黑沉。 南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她没有搭理尉迟琰。 “解决了?” 她问的是宁帝。 谢淮看向她,眸光瞬间柔和,温声道:“他本就病入膏肓了。” 顿了顿,他又道:“太子琰也能交给我吗?” 南玥嗯了一声,懒得和尉迟琰多说了。 谢淮拔出长剑,在她转身之时,一剑刺入尉迟琰胸腔…… 他现在知道尉迟琰命脉了,可不会再错了。 谢淮压低了声音,告诉他。 “那日的一箭是我射偏了,月月她本来就是对准了你的心口的。” “你……” 尉迟琰想说什么,意识却逐渐消散,模糊的视线中,他只看到那道赤红的身影,她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意识的最后。 他终于想起来了…… 在压着尉迟琰打时,南玥就熟练的屏蔽了444,免得它鬼吼鬼叫。 等尉迟琰死了好一会儿了,她才接触屏蔽。 却发现444这次,竟然出奇的安静。 南玥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问六六,“三四在做什么?” 六六看了一眼444的数据小球,老实答道:“狗四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可能是被打击太多次了,麻木了。” 是吗? “盯着它。” “好哒宿主!我一定让它不作妖!”六六说着,又拍起了彩虹屁,“宿主真是太厉害啦!这就解决了太子,马上就能登基啦!” …… 把皇室都解决了,又把朝臣们换了一波,只有年轻的官职不高的被留了下来。 翻看卷宗,处理事务时,南玥这才发现,永定侯府还是有人存在的。 毕竟偌大一个侯府,宁帝也没有全部砍了。 后面宁帝病重,又牵挂着国事,也没时间管这些。 于是南玥把还在牢里的侯府众人放了出来。 虽然留下来的都是些庶子庶女,还有旁支。 但是她可没打算给他们什么高官俸禄。 留下来的侯府众人都不敢说什么,甚至连南玥和楚钰的面都没有见到。 南玥重新选了皇宫地址,不打算待在朝歌城里。 与众下属们商议了一下,又有许世襄卜算,最后把皇城地址定在了云州长宁城,等皇宫建好后再举行登基大典。 众人忙得团团转。 南玥大手一挥,趁着他们忙着建皇宫的时候,带着拓跋铃又开始去打那些部落小国…… 不统一之后再打太麻烦了,干脆一口气打完算了。 …… 等南玥回来时,又是一年春。 无数工匠日夜建造,皇宫已经建得差不多了。 心急的下属把龙袍冕旒都做好了,就等她登基了。 虽然现在与登基后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他们都听命于她。 可还是登基后,他们才有底气与安全感。 “您看看这龙袍可还有要修改的地方?” “这是玉玺,臣给您放这儿了。” 南玥看着面前的冕服,以玄色为主,辅以赤色,再以金线绣龙,暗色龙纹在光下显现。 看着这个样式与配色,南玥知晓,谢淮肯定插手了。 毕竟她寻常穿得最多的便是这两个颜色。 而这个样式,并不像宁国之前用的,看上去男女都能穿。 玉玺也是用一块清透的墨玉所做。 南玥挺满意的,只是…… “明日把这里修改一下尺寸。”她指着衣服前胸道。 “喏。” 下属应了一声,没有多问直接退下了。 田秀和云卷也来了长宁。 一进南玥房间,就看见那奢华的冕服。 云卷现在还有些懵懵的,她家女郎要登基当皇帝了? 去岐县还恍如昨日。 多亏有女郎,她们才能有现在的生活。 对于女子当皇帝,云卷倒没有什么想法,反正她家女郎就是厉害。 田秀倒有一些忧虑,她拉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月娘,你辛苦了。” 做母亲的,只会心疼子女。 她欣慰她走到现在,又心疼她吃了苦。 她走出了别的女子不敢想的一条路。 她为她骄傲。 只是…… 田秀纠结了半晌,还是说了,“你岂不是要女扮男装一辈子了?” 她经历的比云卷多,知晓这世道对女子束缚太多。 别看他们现在急着让月娘登基,若是知道她是女子,态度就不一定了…… 南玥勾唇一笑,“母亲不必忧心,等着做皇太后就行。” 都走到这一步了,自然要把身份换回来了。 再不换回来,楚钰可以急了。 她要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 吾皇万岁万万岁(84) 南玥终于回来了,许世襄又是夜观天象,又是卜算,最后定了一个吉日。 翌日一早。 南玥梳洗完,穿上田秀亲手给她做的衣裙。 坐在铜镜前,缓缓取下抹额,这条抹额在这个世界陪伴了她几年,从没有离身过。 她心念一动,抹额收入六六的仓库里。 跟着她一路走来的文臣武将早已聚集在前厅中。 最早到她麾下的左易他们早已大变样,身上再也没有了匪气,就连高洪在战场上都成长了不少。 左易脱下了他朴实无华的书生长衫,穿上了文士盛装。 等南玥登基以后,他们的官服也能穿上了。 谢淮的位置肯定是离主位最近的。 左易别提看他有多不爽了,可惜人家是谢氏子弟,又自带云州势力归顺,他的确比不了。 虽然心中明白,但左易还是习惯性想怼他,哪怕每次都没赢过…… 主公还没来,他们便低声闲聊。 能在南玥麾下的,自然都是有本事品性也不错的,所以气氛还算松快。 许世襄瘫在座椅上,手中盘着铜钱,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他昨晚一夜没休息。 不过他现在忙的也开心,毕竟好日子就在前面了。 果然抛弃太子琰是正确的。 只是他跟着楚钰这么久了,都没有见过他阿姊,他真的想看看传说中的天凰贵女啊…… 今晚的夜宴应该就能看到了吧…… 除了许世襄,在场一直安静不语的大概就是谢淮了。 谢淮一直待在长宁处理事务,南玥一句只有他处理她才放心,成功哄的他心甘情愿的待在长宁,没有跟着她一起。 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她,无数次想去找她,都忍住了。 等到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没有单独的时间与她相处。 不是这个找她,就是那个找她。 她一路归来也疲惫了,休息的时候他也不忍打扰她。 从云州归来后他一直与她待在一起,又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 如今分离这么久,他才发现,自己很贪婪,不止是想要日日见到她…… 众人各有心思,突然听到门口有人通报,纷纷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拜见主公。” 视线中,只能看到赤红绣金的裙摆…… “众卿平身。” 一道悦耳清冷的女声在上首响起,众人都愣了一瞬。 昏昏欲睡的许世襄猛然清醒。 他们直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女子,满眼震惊。 女子一身红裙,黑色腰带束着纤细的腰身,身姿挺拔匀称。 五官依旧是那般精致俊美,却多了一丝属于女子的冷艳。 若不是熟悉的主公的面容,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认错人了,怎么会…… 可面前的人,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是个女子。 但楚钰…… 怎么会是个女子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谢淮笑看着面前的女子,眸中带着惊艳,她今日这身衣服,比那日在平州时还要好看。 “主公……您……” 有人想说些什么,可是支支吾吾又说不出来。 难不成主公迷上了女装? 这是部分没反应过来的人的想法。 他们宁愿相信主公迷上了女装,都不敢去想主公可能是个女子。 毕竟那般有勇有谋武艺高强的主公,怎么能是女子? 南玥并没有让他们困惑太久。 她沉声道:“我隐瞒了各位一件事,我是个女子,我不是楚钰,我是楚月。” 什么? 众人又是一惊。 他们其实多多少少都知道楚钰有个阿姊,就叫楚月,可是却没有想到…… 薛驰瞳孔地震,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感觉那个楚月不对劲,原来…… 原来楚钰才是楚月! 怪不得当日她胜他以后,他就觉得她很像楚月。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如今的他,因为楚钰扮成的楚月,断了念想。 又把南玥当做了敬重的主公。 就算到现在知道了,也生不起一丝妄念。 长公主楚月他还能努力建功立业求娶,可是这般有本事马上称帝的她,他怎配肖想…… “说来话长,之前去岐县,阿弟年幼,又要保护母亲,只好交换了身份……” 众人已经明白了,能走到这一步,都是面前女子的本事。 还是有人不死心,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真正的楚钰呢?” 万一是主公找姊妹假扮来,故意开的玩笑呢。 虽然主公不是这种人。 “谁叫我啊?” 楚钰其实一直都在外面注意着动静,好不容易恢复身份,若是有人敢闹事他绝不客气。 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大步走进来。 众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觉他只是眉眼之间与南玥有几分相像,的确不是主公的模样。 这二人肯定是姐弟。 又看向上首女子那熟悉的神情,独一无二的气质。 众人再不想接受,也没法了。 许世襄恍然大悟,原来天凰贵女一直在他身边。 不对! 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 这些人平日只听命于南玥,对南玥心服口服,如今知道她是女子,也就震惊了一会儿,对她登基倒是没什么异议。 南玥坐下,众人也跟着坐下,开始商议登基还有之后的事宜…… 一切就如同之前一样。 并没有因为南玥暴露了自己的女子之身,然后突然转变了态度。 这倒是让楚钰松了一口气。 而后便是一阵激动。 苍天啊,“忍辱负重”这么久,终于恢复身份了,太不容易了! …… 今日刚好是楚钰的生辰,也是他及冠之日。 而南玥与拓跋铃得胜凯旋,忙着琐事,还有休息,也没有举办宴会。 正好今天一起办了。 及冠便要取字,楚钰并没有要那些什么有名的大儒,而是粘着求着南玥给他取。 在他心里,阿姊取的才是最好的。 最后成功得到策风二字,满意了。 楚钰的及冠礼由南玥主持,长辈中只有田秀参加。 侯府有些人还在,一直待在朝歌城里,而且那些人与他们关系一般。 南玥不会让他们来,楚钰也不想他们来。 有阿姊有母亲,他就不会觉得孤单。 田秀看着儿子,眼中带了些泪。 趁着南玥不注意,她低声和他说,“以后不管发生何事,不许对你阿姊的位置有想法。”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警告意味。 权势迷人眼,她怕楚钰被小人挑拨,以后生出不该有的野心,破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她得让他保持清醒。 楚钰瞪大双眼,委屈道:“母亲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田秀暗暗揪了他胳膊一下,拧眉,“我认真和你说。” 楚钰更委屈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怎么敢有想法。” 他叹了口气,正了神色,“放心吧母亲,我知道的。” 开玩笑,除了阿姊,谁还配坐那个位置啊。 吾皇万岁万万岁(85) 太阳下落,留下残红一缕,正是傍晚时分。 因为南玥的归来,府中格外热闹。 下人们来来去去,舞娘在专属的房间里紧张等待着…… 今晚可就要见到传说中的楚大人……不对,以后应该叫陛下了。 听说陛下年轻又俊美,还没有娶妻呢…… 目前楚钰其实是楚月这件事,还只有她信任的文臣武将们知道,下面那些人,自然是不知晓的。 房中,云卷终于抓住了南玥,她家女郎可太忙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她给女郎上着妆,还重新给她挽了一个精致的发髻,戴上发饰。 云卷都好久没有伺候过女郎了,要知道以前,女郎那些复杂的发髻都是她梳的。 她拿出口脂轻轻给南玥抹上,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眼中掩饰不住惊艳。 见到女郎男装太久了,都快忘了她女子装扮是什么样子了。 几年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长开了,云卷总觉得,不太像之前在侯府的女郎了。 气质神色都不同。 许是成长了吧。 云卷笑了笑,不管是什么样的女郎,她都喜欢。 南玥耐心等着她给她梳妆,这个世界大概是她最认真的一个世界了。 “好了,女郎,我的手巧吧?”云卷语气轻快。 南玥嗯了一声,声音带了丝柔和,“很好看。” 得到女郎的夸赞,云卷笑弯了眼。 南玥看着镜中的自己,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云卷,你有想过当女官吗?” 云卷双眼微微睁大,有些惊讶,“我……我可以吗?” 她很是不自信,“我虽然因为从小跟着女郎而有幸识得几个字,可我……除了伺候人,没什么本事。” 南玥登基她不会觉得不对,因为在她心里,女郎就是最好的。 可她自己当官,却是从没有想过的事。 南玥并没有安慰她,只是淡声道:“我登基后,科举便是女子亦能参加,各凭本事。” 云卷更不自信了,“我怎么和那些学子比……” 她都没有去过学堂。 “还会有内廷女官选拔。” 云卷看着女郎,没有再犹豫,“我知道了,我会参加的。” …… 经历过这么久的忙碌,众人难得轻松一晚。 宴会之上,南玥也没有谈什么正事,就与他们闲话几句家常,欣赏歌舞…… 谢淮不过看了一眼场中的舞娘,便把视线移开了。 他望着主位之上的女子,不知为何,脑中全是她那日抚琴的身影,还有一些细碎的梦境…… 一杯又一杯的美酒喝下,不知不觉,宴会时间过了大半……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官员端着酒盏过来,自来熟的坐在他身边,大着舌头道:“我说谢公子,你,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还没想着娶妻呢……” 谢淮蹙眉,有些嫌弃的往旁边坐了坐。 那官员丝毫没有察觉,打了一个酒嗝,笑呵呵的模样,“我有个女儿,听过你的名号,也看过你的画像,对你念念不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谢淮拒绝道:“我已有心悦之人。” “啊?” 那官员呆了呆,还想继续说两句。 要是平常,他可不敢和他说这些,为了女儿的幸福他才趁着机会过来的。 毕竟谢淮虽然为人傲慢,可实在有本事,又生得俊美。 等主公登基后,他便是丞相了,恐怕求结亲的都要踏破门槛了。 谢淮见到主位的人影起身,一口喝完杯中美酒,跟着起身离开。 只冷冷丢下一句。 “孙大人酒品不行,以后还是少喝为好。” 旁边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人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竟然以为喝醉了就能与谢淮套近乎,还想结亲,谁不知道谢淮这个人,除了主公,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若是谢淮好说话,还等他?他们早就把自家女儿侄女什么的介绍了…… 笑着笑着。 突然有人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 话说,主公现在是女子吧…… …… 这个宴会主要是让辛苦了的官员们放松一下。 南玥本就不喜欢太吵闹。 特别是她在那儿,恐怕他们还是不能彻底放松下来。 南玥顺着回廊走着,想去花园中的凉亭里透透气…… 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手腕蓦地被人抓住,男子声音有些低沉,“回来好几天了,主公就没有话对在下说吗?” “就没有想过见我吗?” 南玥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这不是忙着正事吗。” 昏黄的灯光下,看清他眸中的低落委屈,南玥心头微动…… 她抬手摸上他眼下那颗迷人的朱红小痣,声音很轻,“想过。” 女子指腹温热。 谢淮呼吸一滞,哪怕再动听的情话,再热烈的情诗,都抵不过她的一句,想过。 虽然知道南玥对她比对其他人更亲近,可他一直不敢相信,也没有感觉到,她对他有过男女之情。 但所有的不自信,所有的纠结,都在她这一句话下,烟消云散了。 谢淮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感觉不到她的情时,他会守着她,不敢进一步,害怕她远离,独自品尝着这份情意,却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接近。 可若她表现出来了,哪怕只有一丝,他也会牢牢抓住,并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回应过去,然后如同蛇一般,把她紧紧缠绕,直至永远…… 谢淮眸光潋滟温柔,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他有满腔的情意想要倾诉给她听…… 但真正说出口的,还是只有那几个字。 “我心悦你。” 南玥微怔了一瞬,对他的感情并不意外,毕竟是小尾巴啊…… 手从那颗痣上滑下,摸了摸他的脸,她勾唇一笑,“我记得你说过,对楚月绝无非分之想。” 知道她是故意打趣他,之前她女扮男装时就爱这样。 谢淮纤长的睫羽颤了缠,没有与她争,柔声道:“可我现在有了。” “大事不成……” 南玥还要继续说,腰却被人紧紧揽住拉近,男子垂首吻住她…… 唇上是温热绵软的触感…… 六六连忙躲去角落,陪着自闭的444,不看宿主谈恋爱。 谢淮心跳激动的加快,无数次想做的事情,终于在今日实现。 南玥身体僵了一瞬,终是抬手回抱住了他…… 谢淮顿了顿,加深了这个吻…… 小尾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啊…… 吾皇万岁万万岁(86) 宴会之中,众人醉倒一片,东倒西歪的,远没有平日里的沉稳。 等主公登基后,就很少能有这样放松的机会了。 高虎高洪两兄弟早就和其他人混熟了,高洪现在正在大肆吹嘘。 “我跟你们讲,当年我们三兄弟就是最有眼光的,第一眼看到主公就知道她肯定不凡……” 不知道当年是谁,被南玥打成重伤。 左易也有点醉了,平日里爱骂人,一醉倒有点安静了。 低垂的视线里,看到女子裙摆,他抬起头来,看清是谁,心中明了,“找主公?” 秦书贞嗯了一声,“楚夫人让我来与主公说一声,少喝点,小心头疼。” 左易看了一眼上首的空位,“主公早就离席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秦书贞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秦女郎。”忽然被左易叫住。 秦书贞疑惑的看着他。 左易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公是女郎,你也该收了心思了。” 秦书贞对主公什么心思,他们这些一路走来,相熟的人都清楚。 他怕她受到打击,一时想不开…… 秦书贞愣了愣,而后莞尔一笑,“是女郎怎么了?” 左易有些惊愕,她接受得这么快? 秦书贞眼中认真,“我对主公,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主公与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干预。” 刚开始知道主公是女子时,她的确惊了,但是并没有难过。 她永远记得那日,她毫不犹豫扯下披风,包裹住狼狈不堪的她。 那个怀抱,足以让她温暖一生。 主公救了她的灵魂。 而她,要护住主公一生的清白名声,不容任何人抹黑。 秦书贞转身离开,背影带了几分潇洒。 她得回去温书,此次科考,榜上必须有她名号才是。 宴会的热闹似乎很远…… 寂静的长廊中,只有暧昧灼热的呼吸…… 酒香混合着丝丝甘甜,谢淮感觉自己更醉了…… 压抑了太久,越接触越贪心…… 隐隐听见不远处假山有下人的说话声传来,南玥按住他的胸膛。 察觉到她的推拒,谢淮不情不愿的退开了点,呼吸微乱,“再亲一会儿,好不好?” “亲了这么久,也够了吧。”南玥低声道。 “你离开的这些时日,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谢淮亲了亲她的唇角,那双眸子里满是浓烈情意。 他有些难过道:“是在下公务办的不好吗?主公为何不能奖赏在下?” 明知道他是故意扮可怜,但南玥就是吃这套。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身形一转,扯着他躲进阴影处,主动凑近去吻他…… 谢淮得逞,紧紧抱住怀中人,回以更大的热情…… …… 主公是个女子这件事,在之后一段时间,传遍了长宁城,还在继续传向别的地方。 南玥麾下人挺多的,直属她的那些官员们都接受了,不接受也没办法啊,都发展到这一步了。 而且主公的确有本事,统一十三州,这可是大宁以前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那些部落小国兵强马壮的,根本打不了。 除非有男子能赶上她。 除了谢淮,没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谢淮这人,谁不知道,外表看着是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实际上傲慢又刻薄,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只听主公的。 怕是有人敢有一丝异议被他听到,就会被他解决了。 底下有些人倒是有心思,闹过一场,不过还没闹起来就被上面的官员压下去了,没闹到南玥面前来。 还有一部分比较聪明的,竟然偷偷去和楚钰说,想挑拨楚钰。 这还得了,当时就被楚钰骂了一通,而后该罚的罚,该打的打。 谁都别想破坏他和阿姊的感情。 区区皇位,就能让他背叛阿姊了? 想什么呢! 若是没有阿姊,他命都没了,还有今天的好日子? 下面的动静都逃不过南玥的眼,不过她没怎么在意,自会有人解决。 而且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随时可以替换,他们支不支持都改变不了事实。 就这样闹着忙着,到了登基的日子…… …… 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整个皇宫。 身穿玄色冕服的女子一步步踏上台阶…… 华丽的裙摆拖拽在身后,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在场人的心上。 众人仰望着她的身影,气氛安静又庄严至极。 女子走到龙椅前,有官员恭敬的奉上玉玺。 她从托盘里拿起代表权力的玉玺,转过身来,宽广的大袖甩起霸气的弧度。 冕旒长而华丽的珠帘垂下,却挡不住眼中的光芒与野心。 “朕,受命于天,即日起,立国号,昭。” 众人跪下,深深叩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昭永盛!” “家国永宁!” * 纪元两千四百三十年。 历经八年乱世。 东洲大陆,宁国七十五年,亡。 纪元两千四百三十一年,五月初三。 楚月平乱世,一统东陆十三州,登基为帝。 建国,昭。 定都云州长宁。 开启了东陆长达三百年的盛世…… * 登基后似乎更忙了。 虽然手下能人众多,也都封了官,但还是有很多职位都有空缺。 再加上统一了大陆,发展也都要一起跟上。 南玥有很多东西都想要改良进步,六六本就是一统天下的系统,自然不客气,把仓库里适合这个世界发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南玥也新建了好几个司啊院啊什么的,这样一来,空缺就更多了。 于是大手一挥,决定六月就开启科考制度,广纳贤才。 刚建国登基,事情虽多,但各司其职,忙起来也算井井有条。 南玥也就刚开始两个月天天上朝,后面就改成了半月一朝会。 天天起来这么早,排队等着上朝,意义不大,还不如休息好,多办点公务。 南玥在上个世界,也是当过老板的,虽然管国家比管公司难度高多了。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只有福利好,员工干活才会更卖力更有动力。 南玥忙,谢淮这个丞相被她安排了一堆公务,也忙得很。 但是他也有借口天天见她了,那就是去御书房,和她一起忙。 为了方便,南玥给他准备了一个宫殿,好让他休息。 若非必要,他都不会出宫。 因为在一起,谢淮更有机会讨要奖赏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87) 女帝登基,鼓励女子参加科考。 不过大部分的女子都没有去过学堂,第一年的科考并没有多少女子参加。 长宁城中,走到最后殿试这一步的,只有秦书贞一名女子。 她从小被祖父教导,学识德行比大部分男子都要优秀,只是以前缺一个机会。 如今南玥把机会放在了她眼前,她自然就牢牢抓住了。 其实她大可不必参加科考,南玥也会让她进入朝堂的。 但秦书贞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也给天下女子立一个榜样,以免她们因为种种原因,而不敢尝试。 女帝自然也是榜样,她如同高山,让人仰望,心中敬重。 秦书贞在朝堂之上,面对女帝提出的问题,答的极有条理,又不失自己的见解。 在众多朝臣的视线下,挺直脊背,没有丝毫畏惧。 拓跋铃也在朝臣之中,她眼神欣赏,相信以后女子同僚会越来越多…… 如果公主还在的话,应该也能与她一起共事吧…… 她微微一笑,怀念着公主,但她并没有再像之前一般难过,心也不再空荡。 她此生,只会守护着大昭百姓,忠诚于女帝。 而她的心,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遥远的边境越州,曾有个女郎,在黑暗的岁月里陪伴治愈着她。 不出意外。 秦书贞以绝对的实力,成为大昭首届科考的钦点状元。 她本就是很早就跟着的人,南玥便主动问了她想要做什么。 空缺职位颇多,基本上每个司部都缺。 秦书贞道:“臣不才,想当史官,编撰史书。” 南玥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她祖父身为太师,她也会走这条路。 却没想到,她竟然想做史官。 史官一职也算重要,可对比其他司部,权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不过别人倒是不敢得罪,毕竟谁也不想被记上一笔。 “好,那从今日起,你便入太史令。”南玥准了。 秦书贞拱手行礼,“多谢陛下,臣定尽心尽力。” 从此以后,笔墨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 她会把女帝所有功劳都记在史书之上,绝不允许,任何人抹黑与更改! …… 科考过后,朝堂之上,陆陆续续多了些新人,也开始渐渐迈入正轨。 南玥便没有那么忙了,她亲自处理的事务少了许多。 底下的大臣也能把事务分发下去。 虽然还是有些忙,但总算能早些回府,不用忙到深夜,休沐日也不用整天待在司部里,可以回府歇息。 这人好不容易能闲下来陪陪妻儿,许是忙惯了,就开始操心别的事情…… 自己妻儿相伴,好不快活。 当月的俸禄刚好发了,正好给家人买些东西。 这日子过得可不美哉。 可一想到…… 皇宫里的陛下,如今还是孤身一人,修建这么大的皇宫,结果后宫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陛下如今也二十三了,早该成家了。 之前是刚登基事务繁忙,如今能闲下来一会儿,还不赶紧劝陛下把家成了。 虽说陛下是个女子,但作为天子,三宫六院也是正常。 这么一想,选秀也得赶紧提上日程了! 大臣思索着,如今后位空缺,陛下又如此优秀,不知道自家有没有合适的亲戚…… 但一瞥铜镜中自己黑皮小眼的模样,大臣瞬间死心了。 他们家…… 看样子是没这个福气了。 没想到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一个大臣,甚至有些急性子的都在连夜写奏章催婚了…… 还有些在暗地里联系自家适龄的优秀的子弟们。 觉得进后宫伺候女帝丢脸? 开什么玩笑! 陛下文武双全,计谋过人,生得也是貌美,这天下还有哪个女子能比拟? 能进宫是他们的福气,就怕陛下看不上! 这些朝臣们对南玥是心服口服。 …… 今日,南玥一早就出宫了,先去看了一下,改良纸张的进度,又去长宁城的女子书院旁听了一会儿,吃过午膳才离开。 如今在大昭,各地都在建造女子书院。 一切才刚起步,她不能着急的把女子放进普通书院里和男子一起读书。 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得很快,而且男女在一起,肯定会出乱子,这也是对于求学女子的保护。 长宁城里,女子不用再遮挡容颜,随处都有巡逻的官兵。 南玥穿着常服,在城中逛了半日,快到晚膳时间才回宫。 她第一时间去了御书房,想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事务还没有处理…… 珠帘后,隐隐显现出青年挺拔颀长的身影…… 听到宫人的声音,他转过身来,“陛下出宫了?” 南玥掀开珠帘进去内殿,“今日一早便出去了。” 顿了顿,她淡声问道:“今日不是休沐吗?你进宫做什么?有事务没忙完?” 宫里是给他准备了一个宫殿,但在宫外,他也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宫殿不过是让他事务繁忙时住一下,顺便让人知道,他是她最信任的宠臣。 他昨天忙完后就回去了,她还以为今天他会在宫外待一天呢。 “陛下见到臣,只能想到公务吗?” 谢淮抿了抿唇,漂亮的眸子里似蒙上了一层雾,整个人都低落了些。 他知道她对他有情,可这份情太朦胧。 他非她不可,与她在一起根本无法保持平日里的沉稳,满心满眼都是她。 可她始终清醒,就连亲吻时亦然,只有他一人意乱情迷。 平日里都是公事公办。 他不自信,不自信她是喜欢他谢淮,还是喜欢他办事的能力。 仿佛只有他深深陷入,她能随时抽身。 不抱着拥着,他根本感受不到这份情的存在。 “楚月。” 他叫她,声音低哑,“你对我,究竟有几分情意?” 南玥垂了垂眸,没有回答。 她靠近他,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雕刻着精致的仙鹤纹路,仙鹤后面是一轮弯月。 “之前得到的一块好玉,我觉得很适合你,便命人雕了纹样……” 说着,她把玉佩佩戴在了他的腰间。 谢淮心头颤动,他睫羽颤抖,闭了闭眼,声音带了一丝哽咽,“你总是这样……” 为什么不能说一句心悦他,爱他呢?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手上,南玥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憋闷。 从小便情感淡漠,对亲爹亲娘都说不出太热情的话。 习惯了把所有心事都藏在心底,不懂什么感情,特别是爱情,所以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情意。 若非小尾巴太执着,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尝试。 “那……” 南玥看着他,道:“我们成婚。” 吾皇万岁万万岁(88) 我们成婚。 听到这句话,谢淮呼吸一顿,突然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得更近…… “当真?”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颤抖。 南玥抬手抚上他微红的眼角,这双眸子被泪洗过,似乎在这一刻,再也不能掩饰他的情绪。 听到她说成婚时,眸光终于亮了几分。 南玥认真道:“谢淮,不要哭。” 这么好看的眼睛,她不想要他用来落泪。 那样,她的心好像也变得奇怪,闷闷的,涩涩的,透不过气,有点难受。 她讨厌这种感觉。 “我们成婚。”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小尾巴不是从第一个世界就想要和她真正在一起吗,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在第二个世界让他死了都不甘心。 南玥既然答应过他,那她便会做到。 即便她曾经并没有想过与谁做夫妻。 反正她并不排斥与小尾巴接触。 那再亲密一点,好像也没关系。 “好。” 谢淮握住她的手,侧头阖眼在她手心里吻了吻,莫名带了几分虔诚,“我不哭。” 他看向她,眸中带上温柔笑意,问她,“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让国师选个邻近的吉日吧。” 见到他恢复往常的模样,南玥心里那淡淡的憋闷感也消失了。 是心疼吗? 好像不止心疼。 “好,那什么时候告知百官呢?”谢淮又问。 “下次上朝便说。”南玥勾唇一笑,“你若是想说,也可以提前告诉他们。” 谢淮满意了,“臣自然听陛下的。” 虽然他现在就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但还是南玥在朝堂上说更加合适。 南玥轻轻推他,语气比对其他人更加亲近,“好了,等会儿一起用晚膳,先让我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事务没处理。” 谢淮闻言,只好不情不愿的放开,“有好几个奏章。” 南玥看向桌案,有些意外,本来昨天今天都是休沐,没有多少朝臣忙的。 一般没什么要紧的事,朝臣也不会送奏章过来。 休沐日有一个两个顶天了,没想到今日还有好几个送奏章的过来。 南玥蹙了蹙眉,思索了一下,发现的确没有什么她遗漏的大事啊。 未免是底下出问题了,南玥当即拿了一份奏章来看,又给谢淮手里丢了一份。 “帮我看看,是什么要紧事。” 处理完好用膳。 自从她登基后,谢淮经常和她一起处理事务,忙的时候,也帮她处理过奏章。 不过谢淮还是有分寸的,这些奏章是上午送来的,堆在这里大半天了,他过来等南玥时也没有偷看过。 毕竟她是君,而他是臣。 即便他们私底下有着一层更亲密的关系,但在公事上,还是要分开。 以免传出些不好的流言来,影响她的威信。 他倒是无所谓,可她不能被诟病。 不过成婚以后,他就能名正言顺了…… 谢淮打开奏章看了一眼,神色就变了。 南玥也看清了手中奏章说的是什么,一时有些无语……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原来是自己娇妻幼子在怀,心疼她这个“孤家寡人”,开始催婚了。 还要她开放选秀? 南玥一想后宫里,堆满了形形色色的男人,为了她争宠,她不觉得欣喜得意,只觉得头皮发麻。 本来就对情爱没什么兴趣,如今有一个小尾巴就行了,还来几个? 况且,小尾巴能为她低头,心甘情愿的陪着她,辅佐着她,对她座下的龙椅没有丝毫想法。 其他男人却不一定。 她登基才多久,恐怕这世上大部分男人还是觉得女子不堪大用。 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 南玥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魅力,能比得过明晃晃的权力。 恐怕时日一久,他们就想着要图谋她的位置了。 她都能想到理由,女子掌权,牝鸡司晨。 不管是为了什么。 南玥都不会接受官员们送男人来。 等等! 她这个奏章写的是这个,那谢淮看的恐怕也是…… 南玥合起奏章,看向谢淮。 果然看见公子抿紧唇瓣,握着奏章的骨节泛白,显然是在强忍心中怒意。 南玥随便翻了翻剩下的,无一例外,都是催婚,不过有些写的委婉,有些写的直白,就差把自家子弟打包送进来了。 南玥都要气笑了,这些人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自己事务都没办好呢,就管到她的家事上来了。 南玥的确是个明君,也得民心,对百姓仁德,可不代表她没有君主的威严。 看来是她登基以后,太和颜悦色了。 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她并不是会听朝臣话的君主。 而是自己打天下的开国皇帝。 南玥把奏章丢在桌案上,眼底带了些冷意。 谢淮抬眸看她,有些低落的问道:“陛下想要与臣成婚,是不是因为这些奏章?” 南玥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人心思重,她刚开始和他接触就知道。 “我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才看到这些。”南玥耐心解释。 “那陛下与臣成婚,是真心喜欢臣,还是因为臣是最好的人选?” 南玥微微怔愣,谢淮永远不会背叛她,永远忠诚,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但…… 她从来不是会被人掌控的,她若不想成婚,就是天王老子来劝都不好使。 谢淮靠近一步,强势搂住她的腰,身后就是桌案,不容她退却,“陛下,说啊,你喜欢臣吗?” 若是旁人这般强势,早就被南玥一刀给砍了。 可看着谢淮眸中的缱绻温柔,以及隐隐的期盼。 南玥根本生不起一丝怒意与杀意,只有无奈,“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这个?” “陛下答不出来吗?”谢淮反问。 南玥沉默了。 她的确不会表达感情。 在爱情上,她真的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 而且,也有一种奇怪的执拗。 好像,她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有多喜欢有多爱时,不能轻易说出来。 仿佛她承认了,她知道有多爱了以后,便会多出陌生的软肋,也许她会变得不再像现在这样清醒。 她如今是被小尾巴的执着与炽热单纯的情意给打动,所以她能与他真正在一起一世。 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万一他以后不会再出现了呢? 她会如何? 南玥现在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是她说了。 也许,她的心会不由她控制。 “陛下不喜欢臣吗?”谢淮换了一个问法。 南玥又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才道:“这和之前那个问题有区别吗?” 谢淮轻笑一声,“也是。” 他便没有再执着这个问题,反正此生,他们都会在一起。 既然她不说,他有几十年的时间,去感受。 不过…… 他眨了眨眸子,轻声道:“那陛下现在想亲臣吗?” 语气带了几分蛊惑。 一连几个问题都没有回答,现在这个不满足他的话,好像有点太委屈他了。 南玥嗯了一声,搂住他的脖子,凑近要去吻他…… 谢淮眸中闪过一丝幽光,在要触及时轻轻往后退了退…… 南玥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躲开。 她看到谢淮眼中的笑,再次主动凑上去…… 这次触碰到了唇角,却一触即离,他又退开了…… 南玥眸光一凝,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想激她。 可她心中有些不服气,一把扯过他的衣领,迫使他俯身,霸道又强势的吻住他的唇…… 谢淮眸中笑意更深,把她抵在桌案边,热情的回应起来…… 能让她主动一次可不容易。 当然要使点小手段。 吾皇万岁万万岁(89) 朝堂之上,谢淮先是语气刻薄的讽刺了那些递奏章的官员一通,大意就是自己家事都没管好还管到陛下身上来了,想要送人进后宫,也不看自家子弟配不配。 他们知道谢淮偶尔会帮陛下处理事务,所以并不意外他能知道他们提议立后选秀之事。 谢淮虽为丞相,可被他这样教训,他们也有些不服,他们催陛下选秀,关他谢淮什么事? 自己这么大年纪了不娶妻就算了,还看不得别人成婚生子是吧? 这时,剩下的朝臣才搞清楚,竟然有同僚管陛下的家事去了? 尤其是跟着南玥久的,比如左易薛驰等人,忍不住暗暗摇头,看向那些大臣的眼神都变了,含了几分同情。 他们怕是不知道,陛下可不像前朝那些皇帝,不是能任人拿捏的。 还想往后宫送人? 是真为陛下好,心疼陛下孤家寡人,还是有别的心思,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陛下肯定也清楚。 不可否认,在以前,的确有些皇帝需要靠着后宫来稳固朝纲。 但他们陛下,是能靠着自己本事短短六年打下江山,带着一小队人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越州,还收了一个女将拓跋铃的狠人。 根本不需要依靠这些东西来稳固朝政,因为她本身就拥有绝对强大的权力。 南玥听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朕一直在想,是不是朕太温和好说话了,以至于你们闲的发慌,操心上朕的后宫了。” 女帝声音不大,下面几个大臣却有些心慌,忙否认道:“臣只是想皇家能早日开枝散叶。” “呵。” 女帝冷笑一声,眼中情绪被冕旒珠帘遮挡,语气含了几分冷,“开枝散叶?” “是真想开枝散叶,还是想往朕后宫塞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打的倒是好算盘,她是女人,孩子是她生,皇位倒是给有着他们血脉的孩子了。 越是强大,孕育血脉越是困难,哪怕用别人的身体也是一样的。 别说南玥本来就不会在这些世界留下子嗣,就是能留,她也不会生。 塞奏章的大臣们连忙跪下认错,有些是真的没有想这么深,但朝堂之上,绝对有这种想法的大臣。 南玥道:“念在你们平日里劳苦功高,罚俸一年,再敢管朕的家事,便不是如此简单的惩罚了。” 这几人办事能力还不错。 虽然有些肉疼,毕竟他们私产不多都靠俸禄过活呢,但总比别的惩罚好。 几位大臣刚松了口气。 又听女帝道:“不过你们既然这么有闲心,那定是事务还不够多,接下来半年没有休沐。” “还有,以后一月六日休沐改为三日。” 这话一出,其他的朝臣们都惊了。 不是,这几人犯错,他们也要一起挨罚啊? 这下,几人可惹了众怒。 感受到周围同僚怨怪的视线,几人只能在心里苦笑,后悔不已。 他们以后可不敢管陛下的事了。 他们都不敢想下朝后,这些同僚会怎么说他们…… “对了,还有一事。” “朕,要与谢丞相成婚。” 女帝轻飘飘的把此事说了出来。 众臣安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看向站在最前的谢淮。 什么? 陛下和谢淮成婚? 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的确有些人能隐隐看出谢淮和南玥之间有点不对劲,可他们一直觉得,是主公与谋士之间的情谊。 毕竟后宫不能干政,心高气傲的谢淮,怎么甘心放弃丞相之位,去做皇后啊。 这对于朝政来说,也是一个损失,谢淮的能力毋庸置疑。 谢淮失心疯了吧? 他们的确想女帝立后,但权臣谢淮并不在考虑范围。 南玥勾了勾唇,“朕会立谢丞相为君后,并不会废黜他的丞相之位。” 众臣今天被震惊太多次了,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阻止? 开什么玩笑。 女帝和谢淮,两个都不好惹,谁敢出声啊。 “众卿可有什么异议?” 众臣回过神来,神色各异…… 薛驰眼中羡慕,释怀的笑了笑,谢淮好啊,配得上她。 左易等人迫不及待想要与人分享这个消息,他就知道这个谢淮对陛下不一般。 可恶啊,当了君后,还是丞相! 许世襄啧了一声,又是君后又是丞相,一个人干两份活,陪睡又办事,管后宫又管前朝,俸禄还没多多少,说不定都交给了陛下。 也就谢淮这傻子乐在其中。 拓跋铃一脸懵逼,陛下什么时候和谢丞相在一起的?她怎么不知道? 楚钰握紧拳头,还真给谢淮当上姐夫了,怎么现在看他有点不顺眼了。 秦书贞温柔笑着,因为秦家的事,她还是不太喜欢谢淮,但她会祝福陛下。 其余朝臣倒没有这么多心思,也不敢有异议,陛下决定的事难道还能更改? 众臣齐齐俯下身,“祝陛下与君后百年好合。” …… 婚期临近,日日都与南玥待着的谢淮,反而回了自己的丞相府。 为了此后的安稳与幸福,他竟然还信奉新婚之前不能见面那套。 南玥有些无奈,随他去了。 是夜。 华丽精致的婚服挂在殿中,南玥看着,一时间有些恍惚…… 活了这么久,不重要的事她一般都会淡忘。 她一直以为,她忘记了第一个世界。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现在已经想不起苏家人的面孔,也想不起绵羊崽的模样。 可看着眼前的红色婚服,好像与之前那套开始重合…… 她食言了。 小尾巴知道她死了,当时他在想什么呢? 他会恨她说话不算话吗? 她不知道。 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又陌生的灵魂抽离感…… 六六在意识里叫着:“狗四你在做什么?又想使坏是吧?不许!你不许让宿主离开!宿主当上皇帝才多久,宿主还没成婚呢!你不许!” 可惜六六的能量远没有444的大,根本阻止不了它。 她眸光沉了下去,神魂之中的归影轻轻一动,那抹抽离感便瞬间消失了。 与此同时,444惨叫一声,整个系统的光芒都暗下去了不少。 南玥眼眸冷厉,“你以为,你还能故技重施让我脱离世界吗?” 第一个世界纯粹是她大意了,才让它找到机会抽离她的神魂。 实际上,她若不想离开,用力量对抗,444根本拿她没办法。 “啊啊啊啊攻略对象都死这么久了,你还留在这里和别的男人成婚干什么?!为什么你能对抗我的能量!”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绑定你,为什么我要接这个死任务!为什么那个***什么用都没有!还说自己是****,**第一!结果屁用没有!” 444崩溃了,被南玥压制太久,它以为随意抽离神魂是它能压制南玥的唯一能力,结果现在发现根本没用。 它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但某些重要信息却自动消音,南玥嫌它烦,直接屏蔽了。 她抚摸着婚服上的金色龙纹刺绣,唇角微微勾起弧度。 她不会再食言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完) 作为都城,长宁城一贯繁华,近些时日更是热闹非凡,连宵禁都免了。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宦人家,都记挂着同一件事。 那就是女帝陛下要成婚了,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因为这件喜事,全国百姓们一年赋税减去三成,朝臣们都有赏赐。 长宁城百姓甚至在大婚半月前,就由人负责挨家挨户的发喜糖喜饼。 小孩们吃着饴糖,祝贺的好听话编成儿歌传遍了大街小巷。 女帝立君后,实在是特殊,史上从没有过,负责的礼部官员也是第一次操办,不敢进宫询问陛下,还去找谢淮请教了一下。 谢淮家里,最亲的亲人都是嫡系一脉,早就死光了,至于那些旁支长辈,他和他们关系一般,也不想他们做主他的婚礼。 南玥讨厌麻烦,所以谢淮让礼部官员去掉了几个繁琐的环节。 他又把库房里的全部身家都写进了礼单,算他的“嫁妆”。 其实他还是有点富裕的,总归不会让她吃亏。 与此同时,南玥也从国库里挑了些东西给谢淮,外加自己私库里珍藏的好东西,可不能委屈了他。 …… 一转眼,便到了大婚当日。 谢淮是男子,家里又没什么长辈亲眷,自然不必经历那些长辈牵手走出,兄长背着进轿什么的…… 只是一大早,还是有侍从给他穿上层层叠叠的新婚礼服,再梳了一下头发,戴上金冠。 有些注重外表的贵族子弟们有敷粉的习惯,本想给谢淮也敷粉,但公子穿上红衣便已极为耀眼,更是肤白如玉,侍从默默把粉盒收了回去。 到了时辰,谢淮便骑上骏马,从丞相府过去皇宫…… 丞相府去到皇宫,需得经过热闹的主街。 百姓们在道路两旁,一脸激动的看着,君后生得可真是俊美无双啊,难怪能与陛下在一起。 有迂腐年轻秀才低声嘀咕。 “从古至今,哪有十里红妆嫁男人的,真是有违纲常……” 谁料这话被旁边的百姓听到,登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呢?” “陛下英明神武,谢丞相端方清正,二人在一起自是天造地设一对,哪轮得到你个酸秀才说三道四!” “就是就是,陛下与君后是神仙眷侣,你这等凡夫俗子懂什么?” “给你吃喜饼还不如给狗吃!” 秀才被围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敢再多说,灰溜溜的离开了人群。 都疯了疯了! 可是他看着街边飘荡的红绸,心底竟然涌上一丝艳羡…… 高官厚禄,还能与世上最优秀的女子在一起…… 不不不,他一定也疯了! 谢淮由百官护送,一路到了宫门前,此地护卫森严,观礼的百姓便只能隐约看到他们的身影。 谢淮极少穿这么鲜艳热烈的颜色,平日里便是无双公子,如今一身红衣,更加让人移不开目光。 南玥上前几步,抬起手来,微微勾起唇角。 谢淮下马,迫不及待的握住她的手…… 这一刻,他的心终于安稳了不少。 此后一生,他们都会并肩而立。 …… 典礼过后,便是宴席,晚上还有焰火。 谢淮虽是君后,但不是女子,不必待在房间里,宴席上,难免被亲近南玥的几人灌酒。 特别是楚钰,之前还有八卦阿姊的心思,可阿姊真的成婚了,他又心里难受,一杯又一杯的敬谢淮,非要把他喝倒不可。 谢淮别的人面子可以不给,但小舅子的面子不能不给,也都喝了。 不过楚钰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没把谢淮灌醉,自己倒是先醉了。 然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嘴里一会儿说着,“以后我不是阿姊心里最疼爱最重要的人了,呜呜呜……” 一会儿又说,“阿姊女扮男装能找到姐夫,为什么我男扮女装只能吸引那些臭烘烘的汉子,没有天理!” 田秀受不了他丢人,让宫人把他带回去休息。 但楚钰岂是个老实的,半路上就甩掉宫人自己跑了。 坐在假山之上,吹着夜风醒酒。 “你是哪家的郎君,怎在此处?” 与女郎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焰火绽放的声音…… 楚钰睁开眼看去,漫天焰火下,只见到女郎一双晶亮圆润的杏眼。 “看天上,别看我!”他凶巴巴道。 “哦。”女郎应了一句,听话的仰头去看焰火。 有点呆,楚钰暗想。 …… 谢淮今日喝了不少酒,文绍扶着他进殿后,就出去和武临二人守在暗处。 不多时,南玥也回来了,倒是没人敢让她多喝酒。 宫女给她拆下头饰,又伺候她脱去华丽的外衣,这才识趣的退下。 全程内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南玥进去一看,才发现谢淮睡着了。 他喝醉了,睡姿都是一如往常的规矩,鞋袜摆的整整齐齐的。 南玥走过去,脱衣上床,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与他同睡。 不过他外衣没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南玥躺下没多久,又伸手过去,给他脱下腰带,再解开腰间系带…… 脱到一半之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没有防备被人压下…… “陛下在做什么?” 南玥看着他清醒的双眸,“你没醉?” 谢淮轻笑,若春风拂面,“这么重要的夜晚,臣怎么能醉?” 只有楚钰的酒他全喝了,其余的被大袖遮掩,都偷偷倒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身体被她调理的很好,谢淮此时掌心一片火热。 但南玥不喜被压制,她一个使力,身形一转,反把他压在身下…… 谢淮微微一怔,有些意外,而后眸中浮现笑意,“陛下想要在上?也不是不行……” 南玥抿了抿唇,其实也不是要在上…… 她不过是不习惯,本能想要反制。 她久久没有动作。 谢淮眯了一下眸子,那颗朱红小痣越发诱人,声线压低,带了些蛊惑,“陛下?” 南玥俯身,亲上他的唇…… 二人交换了一个热烈绵长的吻,南玥把他衣服扒到一半,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 谢淮呼吸有点乱,“你该不会不知道……” “闭嘴。” 南玥有些头疼,从没有想过与人双修,自然也不会去特意了解这种事情的过程与细节。 而这次成婚,底下人默认她什么都会,也没有想过给她避火图看看。 南玥亲了亲他眼下那颗朱红小痣,带了些安抚道:“你等我一会儿。” 等她去找六六拿相关资料学习一下具体细节再继续。 谢淮喉结滚了滚,眸中带着欲色,低哑又委屈的控诉,“楚月,你故意折磨我是吧?” 眼见南玥穿好里衣,真要下床跑了,谢淮怎么受得了。 他起身一把放下床帘,再次把南玥压在身下,贴着她的耳边低声叹道:“还是让臣来伺候陛下吧……” “你很会?” “不是很会,也就比陛下强一点。” “无妨,以后我们一起学。” “好。” …… 情到深处,谢淮不知为何,落下一滴泪来…… 心中各种情绪涌上,好像这一刻他等了很久很久…… 昏暗的光线中,南玥抬手去抚他的眼角,抽出一丝理智来,“怎么又哭了?” 谢淮眼睫颤动,抓住她的手亲了亲,“月月,能否叫我一句三郎?” 南玥轻声唤他,“三郎。” “臣在。”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南玥觉得自己大概醉了…… * 除了名正言顺搬进了宫里,和南玥一起办事外,婚前婚后的日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谢淮好像更粘人了…… 南玥并不讨厌就是了,她早已习惯身边有个小尾巴相伴。 不过她向来清心寡欲,谢淮看模样也是个守礼的端方公子,但在她面前却不如此。 只要有时间,就要拉着她一起学习,私底下还寻了各种各样的避火图。 一段时间下来,他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南玥倒不是学不会,主要她有时候嫌麻烦,还是让他主动,谢淮自然乐意至极。 活了这么多年的大帝姬根本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还真寻到了些趣味来。 可惜不是修仙世界,不然修为肯定也要进步。 是夜。 二人一同探讨学习结束,沐浴完准备歇息。 “三郎,这伤是怎么来的?” 南玥隔着里衣轻轻抚摸着他腰间的伤痕,再重一些,他就活不到现在了。 “当年遭遇追杀,这是伤的最重的一次,也就是那次被姬家找到,救了我。”谢淮语气平淡,死里逃生的惊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即便是血脉亲人,也是处处算计。 “疼吗?” 话语比脑子反应更快,说完南玥自己都愣了一下。 “早就不疼了……”谢淮看向她,眸中泛起波光,“月月,你在心疼我吗?” 南玥没有说话,她鬼使神差地俯身,解开他衣带,轻轻吻了吻他那陈旧的伤痕。 谢淮身体一僵,南玥的温柔藏得很深,只有捂化了她的心,在她心里占据一小块位置,才能得到一丝。 常人接近她就够困难了,何谈后面的过程。 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心疼,谢淮紧紧抱住她,声音带了些颤抖,“我爱你。” 她不愿说,便不说,此后,他会每日都说给她听。 南玥嗯了一声,柔声道:“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檐下铃儿轻响,是风动。 吾皇万岁万万岁(番外) 南玥成婚不过两年,又有人旁敲侧击选秀之事。 当然现在是没人敢写奏章什么的。 主要是都两年了,也没喜事传来,毕竟谢淮之前还有过寒症,说不定是身体问题。 这事儿倒没有传到南玥跟前,就被谢淮压下了。 御书房中,一如往常的一起处理公务。 谢淮突然提起一件事,“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那年臣带兵支援拓拔将军,曾问过,待我得胜归来,可有奖赏?” 南玥当然记得,“我问你要什么,当时你没想好。” “那这个奖赏可还作数?”谢淮又问。 “自然作数。”南玥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他,“你想要什么?” 如今他们二人亲密无间,谢淮要什么她都会给。 谢淮也有分寸,从不会提出太过分或者让她为难的要求。 实际上,谢淮很少向她讨要过什么东西,反而是她觉得什么适合他便送给了他。 谢淮认真道:“臣想向陛下讨一个承诺。” 南玥有些意外,也正了神色,“什么承诺?” 她一直觉得,凡人的承诺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没有约束性的承诺等同虚设,只能在出口的一瞬间让对方开心。 当然,她是例外。 毕竟在她的世界,可立天道誓,何况她身为天界大帝姬,说出口的誓言本身便带有因果约束力。 这便是神与人的不同。 所以,她轻易不会许下承诺。 “陛下此生,除了臣,不要有别的男人。”谢淮的语气难得强势,并不是询问。 如果她真的选秀了,他肯定会杀掉那些男人。 南玥愣了愣,不禁有些无奈,她浅笑着,“谢淮,我今生当然只会有你一个。” 她不知道下个世界会不会遇见他,亦或者她本来的世界有没有他。 但今生,也就是这个世界,她会好好陪他一辈子。 南玥想到什么,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她知道谢淮一向心思重,与她在一起之前也是处处试探,成婚后才好了不少。 “没有,不过是贼心不死,又想让陛下选秀罢了。” 谢淮顿了顿,勾唇一笑,温声道:“事情都被臣解决了。” 他只在南玥面前温柔,对于朝臣们来说,可是让他们讨厌得很。 嘴毒,办事狠辣,对于官员们毫不留情。 大概也是不想让谢淮过得太舒坦,这才故意想搞什么选秀来给他添堵吧。 “辛苦三郎了。” 南玥这一句话,就哄好了谢淮,让他心中的酸闷情绪瞬间消散。 当然这还不够,南玥在朝会之上,又正式取消了选秀,并罚了几个私底下胡乱说话的官员。 …… 楚钰被南玥封了王,在南玥成婚一年后也娶了妻,是个文官家的女儿,一个性子很乖巧恬静的姑娘。 小姑娘很崇敬南玥,一被楚钰欺负,就跑进宫来找她,也没有告状,安安静静待上半天,然后被楚钰过来带回家。 来得次数多了,南玥还询问过楚钰是怎么回事。 结果楚钰委屈得不行,她就是想来找阿姊,看阿姊。 楚钰都不知道,是给自己娶的媳妇,还是给阿姊娶的。 后来南玥才知道,小姑娘虽然有文采,但父亲却怎么都不同意她抛头露面,踏入官场什么的。 父亲也有自己的想法,觉得她为人太单纯,斗不过官场的那些老狐狸,她也能理解父亲。 所以小姑娘很崇拜羡慕她。 南玥便安排了她去女子学堂,当一个女夫子。 楚钰自然是支持的,天天忙完事务以后,便去学堂接媳妇。 楚钰成婚两年后,从王府传来了喜讯,王妃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大吉。 女帝与君后亲自去祝贺了一番,送了不少好东西。 过了一段时间,南玥把楚钰夫妻两召进宫,谈了许久。 翌日。 宫中便多了一位小小的,还在吃奶的皇太女殿下。 这孩子将会由南玥亲自教导治国之策。 不过小孩子自然还是交给宫人与奶娘照顾。 这孩子大概随她母亲,很少哭闹,所以南玥偶尔也会抱一抱她。 这次,她一定不会再养歪小孩了。 只有小尾巴是意外。 谢淮没事也会带点好玩的东西给小孩。 他其实生性淡薄无情,除了南玥,哪怕看到可爱的人类幼崽,心中都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但他面上并不显。 小孩长到两三岁以后,就开始粘人。 经常粘着南玥要抱抱,晚上要一起睡,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拎起,然后丢到宫人的怀里。 “时候不早了,带着太女去歇息。” 宫人应了一声,抱着小太女退下。 小太女瘪了瘪嘴,缩在宫人怀里,大眼含着泪,要哭不哭。 “三郎,她很听话。”南玥道。 谢淮一脸认真,“为君者,自当克制个人私欲,她可是储君。” 他说得有道理,但对象不过是个才三岁的娃。 谢淮上前拥住她,轻声道:“月月,三郎也很听话。” 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是个小孩。 想要她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害怕失去她,所以他一直隐藏着自己偏执黑暗的那一面,不想给她看到。 只要与她在一起就好了,他会乖乖的,也会做好事。 她是个明君,他便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不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他也是与她相配的好人了吧。 南玥轻笑,并没有说他幼稚,“当然,你不听话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若是他第一个世界不听话,也不会接近她,成为特殊,哪还有后面的事。 谢淮只以为她说的是之前他当谋士的事,“怀安只听主公的话。”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南玥问他,“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吗?” “字不是,字是母亲娶的。” “嗯?”南玥有些好奇,“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知道之前女子束缚重,很少有母亲取字的。 谢淮思索了一下,“记不清了,他们都说她是个清高的才女。” 当初父亲母亲家世悬殊,父亲抗衡了好久,才娶得母亲。 至于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真记不太清了。 毕竟作为备受瞩目的子嗣,从小就有学不完的功课,与亲人相处时间并不算多。 谢淮看着南玥的眸子,“我今日是不是还没有说?” 他倾身贴近她,气息近在咫尺,“我爱你。” 尾音淹没在吻中…… …… 隔着覆眼的薄薄红纱,南玥看到镜中模糊的身影…… 在心里叹了口气,有谢淮这个“妖后”,自己这辈子是清心寡欲不成了。 * 皇太女由南玥亲自教导,从小就极为聪慧懂事。 南玥虽然上课严肃,但她很喜欢她。 反观谢淮,平常对她也不凶,但太女很讨厌他。 他一直粘着母皇,她本来得到母皇的拥抱就少,每次想要母皇抱抱,谢淮就出现了。 虽然不曾教训她,但他那手段,还不如罚她呢。 在母皇面前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也掩盖不了父后是个黑心肝。 也就母皇爱吃这套! 太女刚开始与谢淮明着争宠,但根本争不过,反而被他在母皇面前说了一堆坏话。 于是她后面学聪明了,跟着谢淮学了茶艺。 但是还太嫩了,根本拼不过,只好遗憾放弃。 在太女八岁时,被有心人撺掇,终于找到了给谢淮添堵的方法,那就是给母皇送男人! 年幼的太女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淮果然大怒,杀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刚进宫的男宠。 当时他拎着长剑,就那样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太女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当场。 还好母皇来了,那是她长这么大受过最重的一次罚。 太女也终于明白,以往谢淮对她有多仁慈。 自己真的犯错了,她只是想给谢淮添堵,并没有想破坏他们的感情。 经过这事,太女长大了不少,她毫不留情的处死了那个挑拨她的有心之人。 再也没有去和谢淮斗气。 后面又有人过来嚼舌根,说她其实是女帝阿弟瑞亲王的女儿。 这事,太女早就知道了,从她懂事后,母皇就告诉了她。 那又如何? 她是亲生父母自愿过继的,也是母皇养大的。 她从小就知道,她是储君。 她也会努力学习,配得上这个位置,才不会辜负母皇的教导,才不会让父后看不起。 她可能永远也比不上母皇,但能有她一半治国的能力,就很优秀了。 * 后世常说。 大昭是东洲大陆最不可或缺的一个朝代,史上第一女帝让这片大陆的发展前进了至少三百年。 这才让现在的东陆,成为世界第一大国。 曾有人言,若再给第一女帝两百年,她必能统一整个世界。 也有人觉得是在说大话,哪有这么夸张。 没见后世有些史官都说了,大昭女帝都是抢了她弟弟的功劳与风头嘛。 但被考古出来的史书越多,众人越是吃惊。 竟然对发展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不愧被称为第一女帝。 哪怕是后面的帝王都赶不上。 让大昭灭亡的那任亡国之君更是经常被人翻出来骂。 这可是大昭史官所写的,谣言不攻自破。 帝后爱情也是后世讨论的焦点。 当然,还有一生未婚的拓跋铃,爱骂人的左易等等…… 天道不仁吾自当(1) “这便是你们办的事?” 白茫茫一片的系统空间里…… 传来男人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含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半空中,绿色数据小球抖了抖,“大人,这是意外,意外!” “呵,意外……”男人冷笑一声,从白雾中缓缓走出,停在了系统面前。 “一个世界是意外,那一连三个世界都是意外吗?!” 一而再再而三,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铺天盖地的威压随着男人的话降下…… 系统化作的数据小球降低了高度,贴在了地上,若它是个人,恐怕现在已经跪着不敢抬头了。 男人墨黑的衣摆绣着不知名的兽纹,他怒道:“还是不能让本君拥有记忆吗?” 系统战战兢兢的回道:“不可以,大人您进这些世界,本就是违反规定的,只有攻略者能有记忆,而且一经绑定便无法更换……” “好一个违反规定!刚开始你们是和本君怎么说的?有这攻略系统在,再桀骜不驯的女子都能化成绕指柔,臣服于本君,结果呢?!” 谁叫大人您看上的女子太不一般了,根本奈何不了她…… 当然,这话系统是不敢说出来的。 眼见威压越来越强,一只魔气化作的大手压过来就要捏碎它,“还不如……” 大难当头,系统急声道:“大人大人,再给一次机会!还有办法!还有办法!这次,这次一定能行!” 大手危险的停住,差一点就能触碰到它。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办法?” 系统低声说了几句话…… 空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系统若是有心脏,现在只怕已经紧张的跳到了嗓子眼。 良久。 头顶上再次传来声音,“你们每次安排的身份都太愚蠢了……” 系统连忙道:“大人可以自己选!” 虽然这次肯定耗费的积分量巨大,但积分没了可以再赚,统没了就真没了! “那本君便再相信你们最后一次。” 大手终于消散,魔气涌入男人身体…… 隐约间,只见到一双危险至极的红眸。 “小统这就去联络……” 白茫茫的雾气再次聚拢,掩盖了空间里的所有…… * 南玥在这个世界待了一辈子,看着谢淮闭眼才离开。 回到空间之时,她便是神魂本来的模样。 记忆本该逐渐淡去,可能是相处了几十年,她难得把与谢淮有关的事记住。 完成了答应小尾巴的事,本该感到放松,南玥竟然有些许怅然。 她感受着心中陌生的情绪,瓶颈再次松动,只差最后一丝,便能突破。 南玥待在华丽王座之上,六六也识趣的没有去打扰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南玥终于再次下令让444传送。 不知道经历过这个世界,她会不会彻底突破…… 444格外安静,也没有废话,直接用能量开始传送…… 在传送最后一刻,磅礴的数据能量涌过去,444整个数据球都缩小了一圈,也没有了光芒。 六六发现了不对,惊道:“狗四你对宿主做了什么?!” 444没有搭理它,一次使用能量太多,它之后什么事都办不了了,就连说话与思考都费力,便缩去角落休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最后一刻,它好像看到了宿主意味不明的眼神…… …… 偏僻避世的小村里,脸色苍白的女孩睁开了双眼,守在床前的两个小孩瞬间发现了…… “姐姐你醒啦!” “阿爹阿娘,姐姐醒啦!” 两个约摸才三四岁的小团子哒哒哒的跑出门,去唤大人。 女孩坐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是哪里? “宿主,你没事吧?” “宿主?大佬?” 六六叫了好几声,可是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它发现了不对,连忙去找444,“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说话宿主听不到了!” 444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说出的话还是让人牙痒痒,“看你还怎么给宿主开挂,对了,我还屏蔽了宿主的记忆,没有记忆我看她怎么在这个世界里翻盘!你就看着吧!” 六六气得不行,“怎么有你这种系统之耻!” 444才不在意它的辱骂,它只要事情能成功就行。 * “江家那个大女儿出息了!做生意赚了大钱,带着全家进城去了!” “是吗?我记得江家那个大女儿,不是个烧坏了脑子的傻姑娘吗?怎么现在这么有本事?” “哎哟阿婆,您年纪大了,忘记了,江家那傻姑娘在三年前爬树掏鸟窝时摔下来,昏了一天一夜后,因祸得福,把脑子给摔清醒了!” “要不说世事多变呢,以前谁能想到,这江家大姑娘,能带着一家老小进城哩!” “是啊是啊,不知道我家儿子什么时候能那么有本事……” 桃源村地处偏僻,不大不小的村子,也生存着两三百口人。 桃源村依山傍水,环境很是不错。 只是离最近的城镇都有些距离,平日里买些东西都不方便。 除了过年时去镇上,其余时候村民们都是自给自足,生活得倒是自在。 也只有猎户经常进城卖东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又不想见见更大的世面呢? 基本上,来这村子里的就没有出去的,如今江家姑娘带着一大家人搬出去,还是挺让人惊讶的。 一大早,村口大树下,就有一群村民坐在那儿,聊着这事儿。 平日生活太过无趣,好不容易找点谈资,自然就停不下来了。 而被他们谈论的主角,江家姑娘,此时正站在马车前。 “姐姐,这就是马吗?好俊哦!马车是不是比牛车快很多?” 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孩望着面前的大马,满眼激动。 “那当然,这种废话都要问姐姐吗?马车比牛车贵那么多,肯定速度快啊!” 在他身旁,扎着双丫髻的女孩叉着腰,像是见怪不怪,但是亮晶晶的眼睛暴露了她的内心。 男孩瞪她一眼,“江元宝,怎么和你哥哥说话呢?” “江元泽,你也就比我大那么一丢丢!少装大人!略略略……” 江元宝吐了吐舌头,跑去少女身边,脆生生叫道:“姐姐!” 天道不仁吾自当(2) 少女模样不过十四五岁,今年刚及笄,便已出落得格外漂亮,一点都不像偏远小村的村姑。 吸引人的,是她周身独一无二的气质。 南玥在三年前,穿到了这个名叫江满月的傻姑娘身体里。 并且莫名其妙的失去了部分记忆,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以前又是什么身份,经历过什么,只记得自己叫南玥。 虽然没有记忆,但南玥也不会老老实实待在这个小村子里。 她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江家待她很好,她现在占了江满月的身份,即便江满月从树上摔下来时已经死了,于她来说,都是因果。 所以南玥不光要自己走出村子,还要带着他们一起,去过更好的生活。 南玥摸了摸江元宝的头,小女孩仰头望着她,眼中满是对于姐姐的崇敬。 她语气带了一丝温柔,“元宝,去看看爹娘他们怎么还没好?” 江元宝点点头,正要进去,就见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 “小叔叔!”江元宝叫着扑过去,汉子哎了一声,顺手把她抱了起来。 这是江满月的小叔,有些力气,平日里在山里猎些野味,让南玥带去一起卖。 江元泽也不甘示弱的扑过去,抱住小叔叔的大腿撒娇。 南玥叫了一声叔。 汉子应了一声,不像对待另外俩孩子的随意,与她说话倒像是对同辈。 毕竟这个侄女变聪明后,实在是有本事,连他这个长辈都自愧不如。 “你爹说,江家在桃源村待的时间不短,要离开很多事要处理好,一时半会儿怕是忙不完。” 说着,他拍了拍江元泽的头,笑着道:“让你先带着两个娃进城熟悉熟悉,我看他们也等不住了。” “小叔叔,你和我们一起去嘛~”江元宝撒娇。 汉子把她放下来,“乖啊,叔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你们先去吧,之后叔给你们买糖吃。” “好吧。”江元宝嘟了嘟嘴。 “那我们就先走了。” 南玥没有多说什么,道了一句,便唤两个孩子上马车。 她在城里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爹娘,我们先去城里玩啦!” 江元宝对着院子里叫了一声,听到里面的回应,就喜滋滋的爬上马车。 江元泽有心想和村里的伙伴们炫耀炫耀,故意坐在车前。 江元宝见此,也跑到了前面坐着。 南玥被他们包围在了中间。 “哇,姐姐还会赶车,好厉害!”江元泽夸道,等他长大后,也要买一匹大马,然后载着姐姐和元宝。 反正姐姐做什么都好厉害。 “坐好,当心摔下去。”南玥淡声道。 明明模样不像生气,但两个孩子立刻正襟危坐,不敢再东摸西摸。 自从姐姐变聪明后,有时候就好吓人。 他们会对姐姐撒娇,但不敢像粘小叔叔一样粘着姐姐求抱抱。 姐弟三人就这样赶着马车路过村子,各家各户都出门来看一看,顺便夸一句江丫头有本事。 看到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江元泽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一位白胡子老者正在小河边钓鱼,江元泽看到,挥了挥手,扬声叫道:“桐爷爷!” 南玥放缓了速度,让他们聊天。 老者抬起头来,笑着应声,“小元泽这是上哪儿去啊?” “我们要离开桃源村了,姐姐带我们进城见大世面去!” 说着,江元泽又有些舍不得,“以后怕是吃不到桐爷爷钓的鱼了。” 桐爷爷是个孤寡老人,无妻无子。 他年纪很大了,须发皆白,脸上沟壑和枯树皮一样,看久了模样有些可怖,但他很慈祥。 与村里其他老人不一样,桐爷爷不爱仗着长辈身份说教,平日里就爱钓鱼,偶尔送给听话的小孩他钓到的鱼。 江元泽兄妹,得到桐爷爷的鱼最多了。 听说,江满月小时候也得到过,但自从她变聪明以后就没有了。 “进城?” 这事都传遍村子了,也就桐爷爷天天只顾着钓鱼,又不与人交际,没注意这些事。 江元泽兴奋道:“对呀!城里可多好玩的了!听说城外还有更大的城!我们都要去见识见识!” “小泽小宝啊,天地的确很大,可出去,不一定是好事情。” 桐爷爷虽叫着他们的名字,视线却极有深意的看向南玥…… 他摇了摇头,叹道:“不如在此地安逸啊……” 江元泽皱眉,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对上老者那双泛白翳的眼睛,南玥眯了眯眸子,驾车离开。 白胡子老人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浑浊的老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茫。 都说江家那傻姑娘变聪明了,他看啊,不知是哪儿来的妖魔,占了这傻姑娘的身体。 唉,他老了,管不了。 傻姑娘本就命数尽了。 所幸这妖魔也没做什么坏事。 又与村口的一些村民们扯了几句,三人正式出了桃源村…… 六六虽然不能和宿主对话,但不妨碍它没事儿就看看宿主。 宿主没了记忆,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在这偏僻的小村里,都能找到办法赚钱。 眼见着日子越过越好,六六既为宿主高兴,又有些隐隐的不安。 它没事儿也会抢狗四的小说看,宿主现在分明走的是种田经商的路子,还没有极品亲戚,就连村民们也都是好人,淳朴善良。 狗四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太过平静顺遂,还没有莫名其妙的感情纠葛,不符合狗四一贯的套路,六六本能感觉不对劲。 444很虚弱,这三年来,一直缩在角落里休眠,像是并不关心宿主接下来会如何…… 小孩子闹过一段时间后就静了下来,江元宝进了马车,不过一会儿,又神神秘秘的把江元泽叫进去。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出来后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南玥问道。 江元宝揪着衣角,垂头丧气,“有东西忘记了。” “爹娘会带着的。” 江元宝摇摇头,“爹娘不知道我们藏在哪儿。” 南玥抿了抿唇,“那我之后叫人去拿。” 话音刚落,俩娃忙摇摇头,“不要。” 小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南玥停下马车,“我们回去。” 已经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了,再转回去,一耽搁,今天是别想进城了。 江元宝也很为难,她不想坏姐姐的事。 南玥已经不由分说的调转了车头。 “哎!那不是林叔吗?”江元泽眼力好,看到不远处有人架着牛车,正是往桃源村去的方向。 他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姐姐,你让我们坐林叔的车回去!你先进城,我们明天和爹娘一起!” 天道不仁吾自当(3) 午时。 村民们都回家开始忙着自己的事情。 头顶炎炎的烈日突然被乌云遮蔽…… 刘婶子发现天色不对,忙喊着周边的邻居,“快要下雨了,都出来收衣服了!” “这天色,怎么说变就变。” “谁说不是呢,比我家那位变脸还快,这也不是六月啊!” 村民们虽然感到奇怪,却没有想太多。 “宋书生,要下雨了,出来收衣服了。” 好心的邻居敲了敲宋书生的门,提醒道。 这姓宋的年轻书生说来也是可怜,家里就一病重的母亲,平日里就靠他一人教村里的孩童识字,给人取取名字,再就是抄书让人带去镇上赚钱。 不过他也是村里面难得识字的书生,村民们对他很是客气。 宋书生长得斯文俊秀,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可无奈家里条件太差,村里姑娘倒有看上他的,但父母都不同意。 好在这宋书生,去年在后山捡了个漂亮姑娘,如此他也算是有伴了。 听说,二人准备过两月就成亲。 宋子羡打开门,对邻居道了句谢,眉宇间似有忧愁。 “怎么了宋书生?”邻居一脸关心。 宋子羡道:“从昨夜开始,晚晚就有些不对劲,昏睡到了现在还没醒。” “请大夫瞧了吗?” “瞧了,大夫也看不出来。” 宋子羡叹了口气,踏出门去收衣服,邻居见此,也转身跟过去…… 晚晚是宋子羡捡回来的,这姑娘平日里就模样呆呆的,只与宋子羡说几句话。 其余人和她说话她爱搭不理,看着就跟个木头似的,什么都不会,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就宋子羡喜欢。 家里本就有一个病重的母亲,如今又来一个生病的孤女,这宋书生以后的日子有点难过啊…… 他们也只能帮衬一点。 邻居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得一声惊雷炸起,耳边一阵嗡嗡声响…… 然后是一阵巨响,地面巨震,邻居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宋子羡身后的房屋被雷劈中,轰然倒塌。 宋子羡稳住身形,转过身,瞳孔骤缩,“娘——!” “晚晚——!” 他丢下手中的衣物,不顾头顶的电闪雷鸣,慌忙冲上去在倒塌的废墟中翻找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邻居被吓得呆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忙要去叫人帮忙。 宋子羡不断翻找着,妄图把人救出来。 拿笔的手被砖土划伤,血流如注,可他浑然不觉,只是嘴里反复叫着娘与晚晚,泪水滚落而下…… 就在此时,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宋子羡不得不闭了一下眼。 再次睁开眼时。 发现从废墟中浮起一个被金色护盾保护着的女子。 “晚晚,晚晚……” 宋子羡手脚并用,狼狈向前爬了几步,想伸手去碰…… 一道邪风却比他更快。 风卷起晚晚,把她带入一个男人的怀中。 宋子熙怔怔仰头,眼睛被刺得酸痛…… 他心中茫然又无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出现的男人明显不是凡世中人,他站在一只丑陋又巨大的怪鸟身上,身穿华丽黑衣,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霸气又邪性。 他就这样抱着晚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桃源村众人。 男人的视线扫过晚晚的脸,声音带着一丝邪气,“可算让本座找到你了……”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宋子羡通红着眼,“把晚晚还回来!” 男人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书生,不屑道:“什么晚晚早早的!她乃天界神女洛璎,晚晚这等凡尘俗名岂配她?” 他的眼神如同看蝼蚁,“便是你,要与神女成亲?” 面对强大的敌人,宋子羡丝毫不惧。 威压袭来,让他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膝盖瞬间骨裂,无力站起,也救不了被压在废墟底下的母亲…… 电闪雷鸣之下,他脸色苍白,汗水与泪水混合,滑落而下。 “我不知道什么神女……” 宋子羡苍白的唇颤抖着,声音泣血,“是你……用妖法害死了我的母亲?!” 无缘无故的,他的家怎么会被雷劈塌,定是这妖魔所做! “本座寻了好久,她竟是被你这低贱蝼蚁藏了起来……” 许是找到人了心情不错,男人难得多解释了几句,好让他做个明白鬼。 “本座不想踏入脏污之地,神女有本命法宝护身,自会没事,至于你母亲……” 男人笑了一声,“算她活该,谁要你贪慕神女!这便是天罚!” 谁要你贪慕神女…… 宋子羡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落下了血泪,状若疯魔…… 神女? 他以为晚晚是没人要的可怜孤女,又单纯身体又不好,怕她被人欺负,这才好心收留了她。 感情之事谁都预料不到…… 他是孤女,他是书生,都没有依靠,他一直在努力攒钱,想着到时候攒够了盘缠,他就去挣个功名回来,如果她不想他离开,他也可以想办法做点生意,绝不让她过苦日子。 现在母亲精神头好了不少,他也攒了些钱,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结果…… 他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他以为她是孤女,他以为…… 他从没有肖想过神女! 若是早知今日…… “你母亲在雷劈下时就死了,说来,你还得跪下感谢本座给她一个痛快。” 男人要诛他的心,碎他的骨。 区区一蝼蚁凡人,竟然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威压加重,宋子羡被压趴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来。 “啊啊啊啊啊!!!” 他嘶吼着,手指深深陷入泥地之中,鲜血还在流,全身骨碎般的疼痛,都抵不过心中的悔恨与痛苦…… 都是他的错! 都怪他! 过来相助的村民们也都听到了头上这男人说的话,纷纷拿起锄头,把妇女儿童护在身后。 敌人强大得可怕,根本不可能战胜,心中本能的感到惧怕,但他们还是鼓起勇气斥道。 “你这妖魔,快离开村子!” “还宋家婶子命来!” “我们跟你拼了!” 男人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但他很生气,一想到找了许久的人,被藏在这偏僻避世的地方,还差点要与一个蝼蚁成亲了,他就想杀人…… 心中戾气与杀意涌上,男人迫切想毁灭些什么…… 他冷声问道:“流火侵袭,妖兽噬心,你们喜欢哪一种死法?” 天道不仁吾自当(4) 不等他们回答,男人勾唇,笑得邪肆,“那便流火侵袭吧,应景。” 村民们握紧了手中的锄头,感觉到巨大的危险。 有妇女忍不住双眼含泪,抱紧自己的孩子。 面对这般强大又邪恶的敌人,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况且,桃源村是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他们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它。 他们都是普通村民,在这之前,做梦都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这样手段通天的人,就像传说中的妖魔,那样可怕…… 听到他的话,沉浸在情绪之中的宋子羡猛然清醒。 他抬起头来,一双眼里布满通红的血丝,心中痛恨无比,却又不得不卑微祈求。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杀我,求你……求你不要,这些村民都是无辜的……” “我求求你……” 宋子羡额间冒出青筋,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咬牙,艰难出声,“是我错,我不该贪慕神女,我愿意受天罚,求你,求你放过他们……” 书生的傲骨,终于彻底被打碎。 他们都清楚,这个妖魔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只能求他,求他施舍一丝生机。 哪怕他们什么错都没有。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抚摸着怀中神女的脸,“洛璎啊洛璎,你真应该睁开眼看看,这就是你的残魂看上的男人,如此无用。” 活了几千年的魔神,在情爱之中也无法免俗,会与人对比。 让他生气的是,区区一个蝼蚁,竟然入了神女残魂的眼,要与之成婚。 既然如此,那他不但要杀了这个蝼蚁,还要把这一窝蝼蚁都给灭了! 不过动一动手指,便能灭凡人一城,何况这区区一个小村落。 “要怪,你们就怪这书生吧,给你们惹来了天罚!”男人说道。 宋子羡心血上涌,吐出一口血来,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他面目狰狞痛苦,肉体的疼痛已经不算折磨了。 悔恨! 他红到滴血的眼看向昏睡之中无知无觉的神女,以往觉得美丽的脸庞在此刻变得陌生…… 他不明白! 既是神女,为何会和这样一个邪恶妖魔搅在一起。 既是神女,为何只护自己! 他好悔啊! 他的一时好心竟然给村子带来了灭顶之灾。 老天啊! 救救他们吧!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能保住桃源村。 宋子羡染血的唇低声呢喃着…… 魔神凝神听清他说的话,不禁感到可笑。 他竟然在求神?区区蝼蚁竟然想得神相救。 如今世间仅存的两个神都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救他们。 魔神失了耐心,不想再继续与这些蝼蚁纠缠,抬手唤出法器…… 一时间,风云变幻,天空暗沉得似要压下来…… “你这魔头竟如此恶毒!这些无辜的凡人得罪你了?要如此赶尽杀绝!” 一声怒吼,村民中出来一人御空而起。 雪白的须发在风中飞扬,灰色的粗布麻衣也显出了几分仙风道骨来。 有小孩大声叫道:“是桐爷爷!” 魔神终于给了一个正眼,他嗤笑道:“玉梧,你不过是被天界放弃的罪仙,九死一生逃到此地,不安分待着,竟还敢与本座作对?不怕魂飞魄散了?” 玉梧哈哈大笑,“反正我也活够了,此地民风淳朴,风景秀美,我绝不会让你破坏此地!”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魔神眼神不屑。 身下巨大的怪鸟发出一声鸣叫。 村民们被震得摔倒在地,有身体弱的当场耳鼻流血晕死过去。 玉梧双手结印,直直落地,脚下伸出根须,紧紧扎入泥地里。 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变得虚幻,化作一参天大树,笼罩住身下所有的村民们…… 从远处看,整个桃源村,都被一颗大树所遮蔽。 只是此树虽粗壮,树叶却大部分枯黄…… 一个犯了错的废仙而已,魔神根本不放在眼里。 别说他现在的实力,就是巅峰时期,也敌不过他。 法器展开,怪鸟扇动着翅膀…… 无数火球落下,砸在枯黄树叶之上,瞬间灭了无数枯叶…… 大树根须吸收着泥土中的灵气,努力发出新芽去抵挡。 可是火球太多太烈,又不是寻常火焰,他如今本就是残躯,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所有村民的耳里传来一句苍老的话语。 “我撑不了多久,你们能逃就逃,逃不了便多和家人说说话吧。” “桐爷爷!”有人哭着,“就没有仙人来救救我们吗?” 那道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没有再出声了。 村长看着这颗遮天蔽日的大树,扯出一个笑来,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无力,“桐爷爷,谢谢你。” 为他们争取了最后道别的时刻。 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魔神含情脉脉的看着怀中的女人,“洛璎,看本座为你的归来放一场焰火。” “你们回来干什么?!” 江家小院,三间青瓦房前,江母面色焦急。 江元宝手上拿着一个东西,着急跑出门来,还狠狠摔了一跤。 “我们给姐姐的东西忘记拿了。” 大树再也无力吸取泥土里的力量,树叶被烧成灰烬,粗壮的树干也燃起火焰…… 他们想跑,可是如今面对漫天降下的火球,已是无路可逃。 江母蹲下身,抱着两个孩子,眼中含泪。 “傻孩子!” 最后时刻,再多的怨怪都说不出了。 江父搂着江母,一家人依偎在一起…… “还好……” 江元泽清亮的眼睛里,一颗火球越来越近,那么亮那么热,是他短暂一生中见过最绚丽的风景…… “还好姐姐……” 没回来。 * 红叶城。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在正堂里记着账的南玥心头一跳,笔墨晕开。 小丫鬟忙蹲下身,捡起地上大块的瓷器碎片,“抱歉姑娘,我刚刚走神了。” “没事,当心手。” 南玥放下笔,出门看了一眼天色,本该是个好天气,不知道为什么,西南方乌云密布。 “姑娘不是说今日就把弟弟妹妹带来的吗?怎么就姑娘一个人回来了?”丫鬟拿起扫帚,边收拾着碎片,边好奇问道。 “他们明天和爹娘一起来。” 南玥坐回去,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我都把房间打扫好了呢,给先生的束修也都准备好了,就等姑娘和……” 不等丫鬟的话说完,南玥合上账本,再次起身出门。 把马车前的马解下来,跨坐上马就要离开。 丫鬟小跑着追出来,“姑娘做什么去?” “我回家看看。” “姑娘才刚来没多久,怎么又要回去?”丫鬟不明。 毕竟桃源村太偏僻了,一来一回要耗费好几个时辰,晚上赶路又不安全。 现在回去了,怕是今天来不了了。 “春芝,你把门关好,我明日再来。”南玥沉声道。 姑娘一般决定什么就不会更改,春芝应了一声,没有再劝,叮嘱了一句,“姑娘路上小心。” 天道不仁吾自当(5) 即便南玥紧赶慢赶,到了桃源村时,也已是日暮西沉…… 还没靠近村子,她就发现了不对。 以往该是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升起寥寥炊烟,多远就能看到。 到了村口大树之下,会有附近几家的孩童绕着古树玩闹追赶着,等自家大人叫自己回去吃饭。 然而今天却是一片死寂。 村口古树被烧灭一半,只余下可怜兮兮几根树枝。 地面一片焦黑,房子全成了残垣断壁。 “噼噼啪啪……” 一些余火还在燃烧着。 南玥又骑马路过小河,钓鱼的老者已经不在,只有一根烧成碳的鱼竿。 小河水干了大半,鱼儿都成了烤鱼,少数几条在沸腾冒着热气的水里苟延残喘…… 终于到了江家小院门口。 三间青瓦房如同村子其他人家一般,成了残垣断壁,院门上的茅草顶早就化成了灰。 南玥下马,踩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之上,感觉到了一阵热意。 她快步进了院子。 映入眼帘的,便是四具拥抱在一起的焦黑尸骨…… 天地一片寂静。 此时此刻,好像就她一人存在。 南玥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第一时间,竟然是感到茫然…… 如同她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方。 “姐姐醒啦!” “还好阿娘的小满月没事。” “哟,咱们家的满月变聪明啦!比你阿爹都厉害了!” 可惜这次,没有人再与她说话,把她拉回充满烟火气的人世了。 虽不是真正的亲人,可他们对她都是真心实意的好。 她想去见更大的天地,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她想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但不管她想做什么,都没有想过丢下他们不管。 南玥蹲下身,去触碰焦黑的尸骨,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最外面的尸骨骨架最大,那是江父。 不过轻轻一触碰,焦黑尸骨便散架了…… 被江父江母护在怀中的,是两个小小的尸体,脊背也是被烧的焦黑。 其中一具尸体低着头,紧紧护着自己的怀中…… 南玥从她手中把东西拿出来,看清是什么,顿时心头一颤。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雕,人像木雕站在一团祥云之上,手拿长剑,虽然雕工略显粗糙,可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位飒爽的仙女。 木雕上了彩,是小孩很喜欢的花哨配色。 只是仙女的彩云被烧黑了,脸上还沾了一小块鲜血,应当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看着木雕半面脸上的深红血迹,南玥的眼前似乎也浮上了一层淡淡血红…… 她不是没有感情,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她一开始感觉到的就是善意,不然她又不是江满月,早就离开此地了。 江家人也好,桃源村众人也好,都是这世间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人,却让失去记忆的她体会到了何为人间。 南玥如同木偶一般,在原地呆了许久…… 在看到木雕的一瞬,心中滔天的怒火与恨意夹杂着戾气涌上。 心中有一股力量叫嚣着要冲出来毁天灭地。 但也不过一瞬,南玥就用理智强行把那股力量压下去了。 说不清为什么,南玥就是本能的感觉,这股力量如果现在释放出来,没有记忆的她掌握不好,也许真就与天地同归于尽了…… 南玥默念着静心诀,眼前那层淡淡的血色终于消失。 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消散,乌云也早已散去…… 南玥收好木雕,冷静的起身,冷静的找工具,冷静的挖坑,冷静的埋葬江家四口…… 与她相比,系统空间里的六六就不冷静了,它看宿主经商看得好好的,正为宿主高兴呢,结果一转眼…… 宿主家没了,亲人死了,连村子都被灭了。 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 谁能告诉它,不过半天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六六想到什么,连忙跑去角落质问444,“为什么宿主会被灭村?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是不是你干的?” 它早就知道狗四没安好心! 444还在休眠,被六六吵醒,一看它怒气冲冲,估摸着时间,便明白了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它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却挡不住贱兮兮的语气,“哟,是不是家破人亡了?她一个普通凡女,我看她怎么翻盘,这就是不听系统话的下场。” 大概也快要遇到攻略对象了吧…… 她若是想报仇,那就只能依靠他了。 不然一个普通凡女,与这世界的天命之子魔神相斗,简直是异想天开! 六六冲上去就要和它掐架,444现在可打不过它,耗费能量做了个护盾,又美美休眠去了。 反正它屏蔽了宿主,也没办法联系她,看也没用,就这地狱难度的世界,不怕她不按照它安排的发展走。 借着月光,南玥把江家四口的尸骨给埋葬好,又去后山没有被烧的地方,砍了几棵树。 桃源村的后山很大,越往里和深山老林似的,就连猎户都只敢在外围转一转。 如今靠近村子的外围也被火给烧光了,死了好多动物,若是以往,南玥大概还会搞几只去城里卖烤野味,但现在她实在是没心情。 更深的地方她也去过,还打死过几头狼,如今她砍树倒是一片安静。 动物一向会感知危险,大概都跑光了。 南玥利落的削出几块木板来做墓碑。 她拿着木板下山,一路回了江家小院…… 在路过一家烧的最严重,成了废墟的房子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她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直到走过废墟…… 月光下。 焦黑的泥土裂缝里,突然钻出一颗小小的绿芽来。 绿芽费力的从焦土里拔出身子,如树根一般的身子上长着细瘦四肢。 “我再也不当好人了,怎么就头脑一热要冲上来呢,明明打不过还硬要装,结果人一个没保住,自己还差点死翘翘,我也是服了!” 树根头顶上的绿芽一摇一晃的,小声吐槽着自己,声音细弱的在夜风中听不太清。 它又叹了口气,“唉,我尽力了……” “桃源村是待不了了,继续找个地方重新修炼吧,凡间太危险了……” 它迈着细腿,找准一个方向就要开溜。 突然被人捏着头顶绿芽提了起来…… 天道不仁吾自当(6) “你是个什么妖物?” 不带丝毫情绪的女声响起。 枯树根的视线一阵变化,对上了少女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少女长得很是漂亮,可眼中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戾气,在这焦黑一片的废土上,像是个月光化作的精怪。 “傻姑娘江满月!不对,是占了……” 枯树根话说到一半,猛然住了嘴。 南玥眯了一下眸子,声音还是冷冷的,肯定道:“你认识我。” 枯树根挥舞着细细的手臂,连忙否认,“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你快放开我……” 下一瞬,捏着绿芽的手猛然用力。 少女哦了一声,“既然不认识,那你也没必要留着了。” 枯树根慌了,“别别别!” 它现在弱的不行,绿芽是它仅存的力量精华了,南玥还真一只手就能捏死它。 命脉在人手里,它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大声喊道:“我!是我!咱们上午才见过的!河边钓鱼的桐爷爷!” 哦? 南玥想起来了,上午他还对她说了一番意味不明的话。 但那又如何? 南玥和他又不熟。 “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为了护住村民们,结果却……唉,你这丫头还这么野蛮,不像话!” 枯树根老气横秋,不过它现在个头小,说话声音也小,一点也不苍老。 南玥眼眸微微一动,收了力气,没有用力再去捏绿芽,“这么说,你知道桃源村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知道是知道,不过……” “那就行。” 南玥没有听它的不过,一手抓着枯树根,一手拿着木板回了江家…… “你这小丫头,真不尊老爱幼!” 南玥不管它的指责,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枯树根自觉无趣,叫了她一声,“喂,小丫头,你想求仙人为你报仇吗?” 它能感觉到南玥身上的戾气为何而来,算她有点良心。 不等她回答,它又劝说道:“我劝你不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是进城做生意赚了大钱吗?就这样安稳过一辈子吧。” “仙人?”南玥不置可否。 “我从不指望别人。” 顿了顿,她道:“我要自己报仇。” 枯树根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你的敌人有多强大吗?根本不是你一个凡人能对付的!” “不知道。” 当南玥看到村子里的惨状时,便能猜想到,不是普通人能造成的模样。 不过,什么都阻挡不了她的决心。 枯树根本想继续劝两句,但突然想到什么,它一拍脑门,急忙道:“如果你不想要见仙人,那你现在就赶紧离开,反正你不离开我是要离开的。” 它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还背了一个罪仙身份,可不想要再见到那些人…… 南玥没有多问,对着立好的墓碑拜了三拜。 便起身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一把抓住准备跑的枯树根,把它捆了个结实,然后绑在了自己的腰带上,骑上马离开了桃源村…… “啊啊啊啊小丫头你真的太不尊老爱幼了!” 远远的,传来尖叫声,不过因为声音太过细弱,很快又散在夜风中…… 在南玥离开不久后。 空气忽然一阵变化,几道身影凭空出现…… 他们站在半空之中,看着身下的一片废墟,有一位白衣女仙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可怜的凡人……” 虽这么说,但眼中却是一片平静,没有丝毫怜悯之色。 “你觉得他们可怜,那你去为他们报仇呗。”身旁心直口快的橙衣女仙道。 最先出声的白衣女仙闭嘴了。 “装模作样,就知道你没那本事。”橙衣女仙暗骂了一句,又道:“那你去搜寻一下还有没有活人。” 白衣女仙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听话的落在了地面之上。 她面色掩不住嫌弃,凡间这些土地,可真脏啊,回去得好好清洗一下。 她双手结印,手中白芒散开,闭眼感应了一会儿…… 便快速飞回去道:“没有活物了。” 橙衣女仙撇了撇嘴,满不在意道:“那真是可惜了,某些人的善意无处释放了。” 白衣女仙拍了拍自己的裙摆,开口便想与她对骂,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她血脉比她尊贵一点又怎么样,别以为她怕她了…… 空气又是一阵水一样的波动。 一道低沉自带仙气的男声响起,“如何?” 看到男子的虚影浮现,几位仙子连忙行礼。 橙衣女仙也正了神色,上前一步,“回禀白榆仙君,确为魔神沧溟手笔,此地已无活物。” “魔神沧溟也太过嚣张,神女残魂大概是被他带走了!”橙衣女仙义愤填膺道。 “罢了。” 白榆脸上没什么表情,半透明的虚影消散,只留下了一句。 “你们把此地煞气清除,让这些无辜凡民好入冥界转世。” “是。” …… 红叶城。 春芝刚睡下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她穿上衣服,想了想,拿起房间里的门栓,这才敢出门。 却见到院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姑娘?” 春芝有些不敢相信,“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 南玥刚关上大门进来,对比离开时,她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发髻被夜风吹的散乱,裙摆上沾着黑色的灰土,还缺了一块,腰上不知在哪儿缠了一个枯树枝。 看着姑娘难看的脸色,一瞬间,春芝脑海里想到了无数种不好的遭遇…… 南玥没心情和她解释,只道:“时候不早了,你继续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她几步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春芝哪儿还睡得着啊,满脑子都是姑娘遇到了坏事。 明日听姑娘说说,万一不行的话,报官吧! 南玥点上灯,把枯树根解下来,丢到了桌上。 枯树根被绑着,在夜风中甩了一路,连绿芽都蔫吧了。 南玥倒了一杯茶,冰凉的茶水下肚,让她的心平静了不少。 她一拉凳子,坐在旁边,“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丫头……”枯树根本来想继续指责,可一看南玥冰冷的眼神,瞬间收了声。 它老老实实道:“是魔神沧溟做的……” 天道不仁吾自当(7) “魔神沧溟?” 南玥来了这个世界三年多,去过最大的地方也就红叶城。 毕竟桃源村太偏僻了,她还要想法设法赚钱。 所以在今天之前,她还以为这个世界,没有神仙妖魔存在。 魔神的名号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看着南玥一无所知的模样,枯树根语重心长,“所以你还是死心吧,别想着报仇了,你的仇人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好好活着不好吗?” 就连它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都没想过去报仇。 对上魔神,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得亏他们灵树一族有特殊的保命方式。 眼见着少女缓缓伸手过来,又要捏它头顶绿芽,枯树根起身跳开,挥舞着手臂,尖声道:“好了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成了吧!” 唉,它现在混的,都能被一个小小凡女拿捏威胁了。 不对,是占了凡女身体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它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南玥收回手,看着它,一字一句道:“灭村的真相,魔神为什么针对村子?” 枯树根终于放心的坐下,“没有什么为什么,魔神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他不止灭过你一个小村子,曾经还灭过城,甚至是一个小国家。” 即便这种事不好拿来对比,它还是想说,区区一个村子算什么,只要魔神想,灭了凡间都废不了多大的功夫。 南玥拧眉,这个所谓的魔神竟然这么嚣张,难道仙人都是摆设吗? 这世上就没有一个能治他的? 仿佛猜到她内心的想法,枯树根继续道:“魔神身负上古龙神血脉,生来强大,四界之中无人能敌,杀了许多仙人,凡人死在他手里的更是无数。” “天界仙人们也想除掉他,无奈没有一个人能打过。千年前,神女出世,神女身负上古凤神血脉……” “传说,上古龙神与凤神,与天地同生,是宿敌,亦是惺惺相惜的挚友,只有他们能杀死对方。” “可惜,后来龙神染了魔气沦为妖魔,实力大增的同时也失去了理智,凤神带领上古仙人们与龙神同归于尽,龙神陨落的位置,魔气四溢,便形成了如今的魔界。” 南玥瞬间明白了,“所以,身负凤神血脉的神女是除掉魔神的关键。” “是关键啊……” 枯树根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意,“连你都明白的事情,可是神女自己却不明白!” “她与魔神生来便是天地的宠儿,势不两立,不过神女出世晚,又被那些仙人们捧着惯着,实力虽强,心却单纯简单。” “她生来就该除掉为祸四方的魔神,却在一年又一年的追杀之中,对他产生了怜爱之情。” “更是在仙人们引魔神入灭神阵之时,心软的以命相救,结果害得自己身死,魂散四方。” “魔神悲痛不已,虽然在她死前答应了她不再来犯天界,可谁知道这诺言会保持几天?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爱能感化一个魔头?” 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能看出来很生气了。 南玥冷笑了一声,“不再来犯天界,不代表不乱杀凡人。” 她不在乎那些所谓的仙人们,她在意的是,桃源村的两百九十三条人命!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对啊!” 枯树根附和了一句,终于可以把心里的憋屈说出来了,在天界他都不敢乱讲话,一不小心就得罪这个得罪那个的。 它大倒苦水,“你说说我容易吗?在天界得罪人了被扣上罪仙帽子,九死一生逃出来,原想着桃源村偏僻避世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想着重新修炼,没想到神女残魂好死不死的来了桃源村!” “就因为那宋姓书生好心收留了神女,魔神就用流火灭了全村,连只狗都没有放过!神女才一抹残魂,爱上别人不是很正常嘛!要我说,那宋姓书生愿意照顾一个呆傻之人才是真的大善……” 枯树根的话还没说完,蓦地发现气氛不太对…… 少女的眼瞳黑沉一片,烛火映在她的眸底,却不能带来丝毫暖意。 她声音冷若寒冰,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你说,魔神是为了神女才灭村的?” 明明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可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枯树根不知为何,竟然从心底升起了莫名的惧意,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只戾气十足的兽。 占了江满月身体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气势这么惊人。 它的声音不自觉小了几分,“是。” 南玥定定看着它,忽然一勾唇角,笑了起来。 “好一个魔神,好一个神女!” 既然有能力,站在那个位置,却没有担起责任来,反而还害了无辜之人性命!那便滚下来吧! 魔神,她来除! 刚才那一瞬间的惧意仿佛错觉,枯树根终于反应过来,它还是很不相信她,“你真的要报仇吗?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那可是魔神啊!” 虽然不是普通凡女,可既然占了已逝凡人的身体,证明她本体不强大,或者是早就死了啊! 它不觉得她有能力报仇。 一方面是它的良心让它劝劝,另一方面则是…… 这家伙明显不会放它离开啊! 她想送死就算了,别带着它啊!它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啊! 南玥压住心底的仇恨与戾气,知道它在担心什么。 她没有废话,搁在桌上的手抬起,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一阵清风过去,房间忽然暗了下去…… 灯烛灭了。 陷入黑暗,枯树根吓了一跳,好心提醒,“你窗户没关,灯被吹灭了。” 又是一个响指。 房间恢复了光亮。 少女看着它,挑了挑眉。 枯树根不明所以,默了默,道:“你点灯动作还挺快的。” 眼见着少女又要伸手过来捏它绿芽…… 枯树根不再装傻,“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有法力了!不过就这么一点,你变戏法给我看呢!” 不会想靠灭灯点灯这点法力来对付魔神吧? 对于她能修炼,它倒是不意外,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江满月。 “对了,你修炼了多久?”枯树根问。 南玥想了想,答道:“正式修炼的话,满打满算,一个月吧。” 枯树根:?! 天道不仁吾自当(8) 南玥的确失去了部分记忆,不过除了她自己的名字没有忘,她还记得一些,好像是刻入神魂之中的东西…… 比如武功秘籍,再比如在她控制不住心中戾气,想要爆发之时,莫名出现在脑海里的静心诀。 除此之外,还有几种神秘的修炼秘籍。 不过南玥很谨慎,最开始一直忙着赚钱,顺便练武,熟悉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直到一个多月前,她的武功也算小有所成,至少来红叶城没有人见她年纪小是乡下来的村姑,而欺负到她头上来,对她都挺客气的,这些可都是武力换来的。 又在红叶城买了个小宅子,她这才试着每晚抽出一点时间,修炼起来…… 几本修炼方法她都试过,最后选了一种最适合这个世界,能与这个世界灵气产生共鸣的,也是修炼速度最快最顺畅的。 枯树根惊了,“一个月?!你没骗我吧!” 灭灯点灯这点法力的确不值一提,就能变个戏法。 但她修炼才一个月啊! 要知道,天界那些血脉尊贵的仙人们,修炼一个月都不够入门的。 按照她这个天赋与修炼进度,说不定……百年千年后,还真有可能与魔神一战。 不过可惜…… 枯树根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下来,“光有法力是不够的,你还得有仙籍。” 南玥有些疑惑,“仙籍是什么?” 枯树根耐心的给她解释,“简单来说,便是天界有你的名号,如果你没有仙籍,靠自己修炼强大,引起了上仙们的注意,恐怕还不等你对付魔神,仙人们便会先把你当做妖魔精怪处理了。” 南玥抿了抿唇,“意思是我要先入天界?” “你得成仙。”枯树根道。 南玥皱眉思索,按照它的说法,光是修炼好像是成不了仙的,那天界的那些仙人都是哪里来的? “如今天界众仙,都为上古仙人们的血脉,天赋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专心修炼,也不心怀世人,天天就知道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再就是沉迷小情小爱,真没什么好去的。”枯树根忍不住和她吐槽。 就连神女都不靠谱。 南玥愣了愣,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 那这天界仙人们,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啊,不过是出身好而已。 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入天界呢? “上古仙人们又是怎么来的?”南玥突然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只有龙神与凤神是与天地同生,所以上古仙人们肯定不是血脉出身。 枯树根呆了一下,老实回答:“这个我倒是没怎么了解过……” 毕竟他成仙其实也没多久,本体天界灵树的它生出灵智后,两千年修成人形,作为仙人的身份在天界呆了才三百年,便因为得罪了人背了一个罪仙身份灰溜溜逃到了凡间。 说不定,现在仙籍都没了。 他们灵树一族修炼方法都是传承,枯树根在意识里回忆了好一会儿,突然抓住了一丝记忆。 急忙道:“不过我听说,凡人其实是可以飞升天界的……” 说着,它又有些犹豫,“我没有见过飞升的仙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管他真假,试试就行了。”南玥又问他:“怎么才能飞升?” “传说,不光要有强大的修为,还得积攒足够多的功德与信仰,时候到了,便能飞升成仙。” 这个功德具体多少它不知道,但是随便一想就知道肯定不容易。 “行!明天就想办法攒功德去!” 少女干脆利落的起身,就这么决定了。 “你行什么行啊?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枯树根叫嚷着。 “差点忘了……” 南玥把腰间荷包扯下,里面的碎银倒出来,而后一把抓起枯树根,把它塞进了荷包之中。 她拍了拍荷包,“你就好好在里面待着修炼吧。” “你别太过分了!”里面传来细弱的声音,含着怒气。 “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当然要请教前辈啊。” 她一句前辈,倒让枯树根的气消了不少。 身为灵树,它本来生性善良,不然也不会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魔神,还要站出来护着村民们。 虽然事后懊恼,可若再给它一次机会,它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再说,难道前辈你心中就没有气吗?何不与我赌一把?” 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枯树根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定与信心。 怎么会没有气呢? 安静了一会儿。 它妥协了,“好吧,先说好,你不要指望我,我现在修为尽失,自身都难保。” “我知道的,前辈放心修炼就行。” 少女现在倒是很客气了。 枯树根不再说话了,开始吸收周围灵气修炼…… …… 翌日一早。 南玥一出房间,春芝就凑了上来,她昨晚忧心了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 “姑娘,早饭我都买好了,还煮了点粥。” 南玥嗯了一声,“辛苦了。” 两人坐在院子里。 南玥拿过包子一口一口吃着,模样一如往常。 春芝却有点吃不下,她欲言又止。 正当她做好准备,想开口询问时。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锭银子。 南玥先开口,“春芝,我要离开红叶城了,生意也不会继续做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拿着这些银子回家吧。” 听到南玥这么说,春芝震惊的看向她,“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昨天之前都好好的。 姑娘回家去把家人们都接来红叶城,连弟弟妹妹们的先生都找好了,就等过来去学堂了。 虽然姑娘嘴上不说,但她能看出来,姑娘心里是开心和期待的。 结果姑娘家人们没有来,怎么突然连姑娘也要离开了…… “姑娘,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吗?我还攒了些银子,可以先给姑娘救急。” 春芝是个及笄没多久的少女,她很喜欢在南玥这里当丫鬟,她不但不会逼迫她签卖身契,平日里和她相处从没有主人架子。 又有本事,会识字,会做生意,还会点武功,春芝很佩服她。 铺子刚开时,有恶霸过来找事,都是姑娘一个人解决的。 对于她的关心,南玥眼中带了点柔和,不过仍旧坚定,“不是银子的问题,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既然姑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春芝也没有强行去挽留,她知道姑娘决定的事不会更改,只是舍不得。 她眼中含泪,“那姑娘还会回来吗?” 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南玥并没有说出来伤她的心,只是交代道:“你把银子收好,若非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要签卖身契去大户人家当丫鬟,知道吗?” 春芝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的,不是每个主子都像姑娘这样好的。” 天道不仁吾自当(9) 虽然着急离开,但南玥还是先把红叶城里的事情都一一处理了。 南玥最开始靠的是进桃源村后山深处,采足够年份的草药赚的钱,顺便和小叔一起打猎,带来城镇里卖。 后来便用攒下来的钱,租了一个小铺子,专门做卖野味的生意。 红叶城附近村子很多,大部分靠山,经常有猎户进城卖野味,但是这种东西,不是天天都有人要,猎户们又不能久待,于是后面都被南玥收了,然后处理好了卖给大户人家或者酒楼。 南玥虽然外表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但处理起野味来格外干净利落,比那些屠夫们看起来赏心悦目多了。 经常有办宴席的过来买,也有一些大户人家们专门请她去宰杀处理肉畜,亦或者寻些药草,倒是有很多稳定的客人。 她前两天暂时关了铺子,想着忙完家里的事,就重新开起来。 但现在也没必要了。 开了一年多的小铺子去找人退了半年的租,本就是很好的地段,不缺租客,倒是很顺利。 隔壁肉铺的大叔见此,还关心的询问了几句。 谁不知道,红叶城有一位卖野味的西施啊。 南玥只道有要事要办,开不了铺子了。 她把铺子里剩下的几只野兔野鸡都低价卖给了肉铺大叔,大叔乐的不行,红叶城有些员外特别爱吃野味,只是可惜这玩意太贵,现在这个价格给他,他可以高价卖出。 办完铺子的事,南玥又去找人把小宅子卖了。 红叶城的房子不便宜,更何况她选的这个宅子,虽然不大,环境地段都很好,每夜都有官兵巡逻经过,安全得很。 她当初想把家人接过来,买这个宅子几乎花光了挣来的银子。 只是现在着急离开,势必要降低价钱才能卖出了。 正好,卖宅子的银钱可以当做路费。 南玥办完事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她回房间收拾东西,打算明天就离开。 春芝还没有走。 她帮她收拾着包袱,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姑娘,非离开不可吗?” 她看着少女的背影,不光是舍不得,她还不明白。 明明日子过得这么好,是什么事情非要姑娘去做不可呢,姑娘也才十几岁啊。 南玥把几件衣服叠放好,声音平静,“过几日,消息传来,你应该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也是我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好了。”南玥系好包袱,“记住我说的话。” 她顿了顿,“红叶城挺好的。” 没有仙人妖魔的消息,证明红叶城是一个很平静安宁的凡人城池。 可也说不准,就像桃源村,飞来横祸。 她并没有多说,很多事,对于没有能力的百姓来说,糊涂点,不知道更好。 现在的春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南玥离开的几日后,突然听人说起,偏僻的桃源村由于秋日天干物燥,在夜里起火烧了整个村子,没有一个人逃出来,这才明白了。 春芝又狠狠哭了一场,心疼只此一人的姑娘。 她并没有想,什么火能烧灭一个村,鸡犬不留。 * 落日城。 与红叶城秋日满目枫叶不同,因为城中高楼在落日之时,能欣赏漫天晚霞,城中心高塔下,还有一座湖泊,太阳落下时,在水中映着,就像落在城中湖一般,故明落日。 落日城比红叶城要大得多,也更热闹。 穿着华贵者比比皆是,宽阔的街道上,不时行过珠光宝气的车架。 此时,城中告示前,挤满了人。 众人七嘴八舌。 “这上面写的什么?” “我看看我看看……” “吾儿于两月前,被一大妖掳走,不知生死,若有捉妖师能救吾儿,吾愿以黄金……三百两做酬谢?!” 有人惊叫出声。 现在这张告示已经不是普通的告示了,而是发着光的三百两黄金! 难怪告示前挤满了这么多人。 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三百两,不对,是连黄金都没摸过! 虽然看得人多,心里也垂涎这三百两黄金,但却没有人敢揭这个告示。 不远处的茶馆里,身穿青衣的少女正在喝茶,默默看着那边的人们。 茶馆小二是个年轻小哥,见少女长得漂亮,好心给她解释,也借此和她说几句话。 “贴告示的是范府的人,范老爷是咱们落日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听说他家地板都是金子贴的……” “前些日子,范老爷的独子被掳走了,听说是个法力高强的大妖,刚开始倒有很多人揭下告示进府救人领赏,可是这些人要么没真本事,要么折在了救人的过程中……” “所以啊,咱们这些百姓,看看就行,是没那个本事赚这三百两的。” 少女若有所思,“降妖除魔,也算功德一件吧。” 小哥想也没想的接话,“那当然,若能除去为祸一方的大妖,那可是功德中的大功德!” 南玥道过谢,丢下一小块碎银,起身戴上斗笠离开。 告示之前,还是一片拥挤,虽然没人敢揭,但看热闹可是人的本性。 “那个……不好意思……” 人群之中,有人弱弱出声。 “那个,前面的兄台可以让一让吗,我进不去了……” “请让一下……” 年轻书生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之中…… 没有人理,书生无奈咬牙,不再出声。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他扶了扶头顶有些歪了的书生帽,伸出苍白的手就去揭告示…… 在他碰到告示之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与他同时揭下。 人群爆发出惊讶的吸气声。 “时隔半月,竟然又有人不怕死揭范老爷的告示了,还一连就是两个!” 书生愕然的睁大眼,视线顺着告示看过去…… 少女戴着斗笠,雪白的纱帘垂下,声音淡然却坚定,“这个妖,我除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和她抢。 书生微笑着,“是小生先揭下的,女侠可不要不讲道理。” “是一起的。”南玥纠正,语气认真。 书生笑意更深,一双眼眯成上挑的狐狸样,“那便是一起的,走吧。” 南玥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她没放手,“告示给我,你带路。” 看这个书生,也不像会除妖的样子。 罢了,只要不拖后腿,到时候分他一点金银就是。 反正她想要的是功德。 天道不仁吾自当(10) 书生很干脆的松开了手,“跟上吧,姑娘。” 二人明显不认识,围观群众们还想看他们争起来呢,结果没两句话,两人就默契的商量好了…… 告示被人揭了,众人顿感无趣的散开,这次揭告示的两人,一看就不是会捉妖的,范老爷只怕又要失望了。 南玥跟着他,远离了人群…… 范府在城东,城东居住的人都非富即贵,离这里有些距离。 书生一穷二白,租不了马车。 南玥倒是有点银钱,不过她也没想着租马车快点过去,而是趁机隔着纱帘打量了一番书生,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书生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浅蓝长衫,腰间除了一个小小的暗纹荷包以外,再无其他配饰。 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骨是象牙白,并没有雕刻什么东西,他没有展开,南玥也不知扇面是什么样。 不过一看这折扇就不值钱。 书生身姿倒是挺拔颀长,生得还算清秀,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一丝笑,看起来很好说话。 是大部分人印象中的文弱书生模样,白净斯文。 南玥没有出声,书生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行,主动开口搭话:“小生姓云,单名一个慈字,慈悲的慈。” “不知姑娘芳名?” 南玥答道:“江满月。” “江满月……”云慈低声念了一遍,笑着道:“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令尊令堂很会取名。” 实际上江父江母都不识字,单纯是因为江满月出生时,刚好是个满月罢了。 “云慈,你很缺钱吧?” 南玥没有和他聊家常的心思,她直接转了话题。 不等他回答,她便直说道:“你把我带到范府门口,便去城西临河街的悦来客栈开一间房住下,等我除完了妖便去找你,分你一百两黄金,如何?” 说着,她打开腰间其中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小锭银子,看上去大概有二两。 看着少女递过来的银子,云慈怔愣了一下。 他并没有接,视线放回南玥身上,似乎想透过白纱看清少女的表情。 “江姑娘,你就想这样打发了小生?” “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南玥微微拧眉,“我不会跑的……” 她转念一想,书生的担忧也对,毕竟他们两个才刚刚认识。 于是她把腰间装钱的荷包扯下,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整个递过去,“这样呢?就算我跑了,你也是不亏的。” 钱财对于南玥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总归不会饿死。 所以只要能打发走书生,她不介意把身上的银钱都给他。 钱袋鼓鼓囊囊,一看就装了不少银子,更别说那张价值一百两的银票了。 云慈现在浑身上下都搜不出一两银子。 书生眼中闪过一丝纠结,而后抬起折扇,坚定的把少女的手推了回去。 “江姑娘,你把小生当做什么人了?” “小生虽然缺钱,但也有自己的道义以及脸面。” “怎可让江姑娘独自一人去冒险除妖,而小生待在客栈之中,心安理得的收下姑娘的银钱呢?” “小生多少读过些圣贤书,这种事,小生做不出来。” “还望江姑娘不要再打这样的主意了,江姑娘是和小生一起揭下这告示的,落日城的百姓都看到了。” “所以除妖也该有小生参与,除非小生死了,不然是不会离开的。” 书生端的是正气凛然,满是读书人的傲骨。 他一口一个小生,说的南玥头都大了,同样是读书人,没见桃源村的宋书生是这模样啊。 她暗暗握拳,压下心中的冲动,这书生也是好心,就是迂腐古板了点。 要攒功德,这里是大庭广众,他是普通人,不能把他打晕丢下,不可以。 看来注定是要一起除妖了…… 南玥把钱袋系回去,又把银票塞好,声音带了点冷意,“你会什么?” “小生不才,琴棋书画都会一点。” 云慈唰的一下展开折扇,轻轻扇了两下。 南玥终于看清了扇面,夕阳云雾之间,一条白龙穿梭其中,若隐若现,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白龙的神韵。 角落有个小小的云字。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打量,云慈有些得意道:“这扇面是小生自己画的,怎么样?” “还行……”南玥收回视线,声音又冷了几分,“不过我不喜欢龙。” 魔神沧溟便身负龙神血脉,原型便是条龙。 即便是再尊贵好看的龙,她也不喜欢。 云慈默默合上折扇,声音小了点,“小生还会泡茶,绣花,做饭……” 南玥打断他的话,“所以你会捉妖吗?” 书生眼神飘忽,声音更小,“那个……没试过……” 他尴尬的咳了咳,“不过我可以学,我学什么都很快的,从小街坊邻居就夸我聪慧,脑子好用……” 南玥轻笑了一声,“那要不要我也夸你一下?” 云慈不知道是真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还是装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小生还真挺想听江姑娘夸的,长这么大,还没姑娘夸过我呢……” “那你想着吧。” 南玥不再和他多说。 她来这里三年多,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又不要脸皮的书生。 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法力的波动,荷包里修炼的枯树根也没有丝毫反应。 玉梧身为灵树,生来感知力便不是一般仙人能比,不光能感知恶意与善意,对于法力波动以及神魂也能感知,这也是为何能发现她并非是江满月的原因。 若她身边出现有法力的妖或者人,玉梧绝对是第一个感知发现的,必定会提醒她。 而玉梧还在安心修炼,证明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弱书生,没有丝毫法力。 却不好好读他的圣贤书,非要来凑热闹揭什么除妖的告示。 给他钱他又不要,非坚持自己的一番大道理。 打发不走,又不能动手来硬的。 “江姑娘,你等等啊,小生给你带路!” 见她快步离开,书生连忙追上,生怕她无情丢下了他。 南玥顿了顿,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走不死你! 天道不仁吾自当(11) 快步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范府门口。 南玥模样还好,就是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 反观她身旁的文弱书生,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模样,撑着膝盖费力喘息着,就差瘫在地上了。 南玥没有管他,直接上前一步,拿出告示展开,给门口站着的范府家丁看,言简意赅,“我揭了告示,前来除妖。” 她的声音一听便是年轻姑娘,两个家丁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姑娘等一会儿,我先进去通报。” 范府宽敞奢华的厅堂之中,此时正坐着几位打扮各异的人。 范老爷脸色憔悴,独子失踪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忧思之下,让他苍老得格外快,头发已经花白一片。 在儿子被掳走没几日,他便请了落日城中有名的捉妖大师,没想到儿子没救回来,还害得大师弟子都死光了,大师本人还被妖重伤,到现在都神志不清,只带回了大妖大致的方位。 城主知晓以后,派了亲兵前去营救,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回来的。 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才在城里城外都张贴了告示,酬谢也是一加再加,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能人能营救。 可惜来的都是些半吊子,后来连半吊子都不来了,还好…… 这次终于有了一位大师,是老友给他介绍的。 范老爷看向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恭敬道:“冯大师,这次就辛苦您带队营救我儿了。” 冯大师捻了捻胡须,“范老爷不必忧心,贫道一定给你把儿子救回来。” 有冯大师这句话,范老爷的脸色总算好了点。 另一边坐着的,看样子是一对捉妖师姐弟,身后背着桃木剑,师姐腰间挂着一串铜钱,斜挎一个装满符咒的小包,师弟则挂着一个葫芦酒壶。 对比中年男人的道袍穿搭,他们就显得随意了些。 不过也是有点真本事的人。 女捉妖师暗暗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还没开始呢,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哪里来的“大师”,还给他们带上队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莫要背后说人是非。” 坐在万大师旁边闭目无声念经的青年和尚突然出声。 这下,几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她身上。 面对冯大师有些不悦的目光,女捉妖师撇了撇嘴,还想继续说,身旁的师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叫了她一句师姐,她只好忍了下来。 修道的,修佛的全齐了,怎么不来一个修魔的呢? 她在心里暗暗吐槽。 管家的到来,打破了这有几分尴尬的气氛,他靠近范老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范老爷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请进来吧。” …… 南玥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请她进去。 缓过来的云慈,二话不说连忙跟上。 面对管家怀疑的目光,他挺直脊背,打开折扇摇了两下,“我们是一起的。” 管家又把目光放在了南玥身上。 书生叫她,“江姑娘……” 南玥沉默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道:“一起的。” 管家心里有数了,大概又是过来想要黄金或者蹭饭的半吊子。 看着书生四处打量府中,一副没有见识的乡巴佬模样,管家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 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通报老爷,而不是直接把他们拒之门外。 南玥也在偷偷打量,不过是为了记清细节,这是她的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要好好看看,万一发生意外,不至于跑都找不到方向。 她的视线被斗笠垂下的白纱遮掩,倒没让人发现。 书生凑到她身边,趁着管家在前面带路,没有注意他们,小声和她说话。 “落日城的百姓都说范府富丽堂皇,就连地砖都是金子铺的,现在看看,也就这样。” 南玥语气淡淡,“传言而已,你竟然也信。” 书生双眸一亮,含了几分惊喜,道:“江姑娘,你终于肯搭理小生了。” 这一路过来范府,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理人的。 南玥抿了抿唇,默默加快了步伐…… “好吧,江姑娘又不理人了。” 书生叹息一声,眼中光亮淡了些。 少女脚步未停,声音传入他的耳里,“快走,我可不会等你。” “知道了。” 即便因为一路走来范府而双腿酸痛,书生还是努力追赶上。 他与她并行,笑了笑,道:“江姑娘放心,小生不会拖后腿的。” 二人一路跟着管家进了厅堂…… 踏进屋的一瞬间,南玥抬手取下斗笠,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来,不过十几岁的模样…… 书生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范老爷看清进来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文弱书生和年轻姑娘,看外表就没一个能除妖的。 “是你们揭了告示?” 南玥把告示给管家,沉声道:“对,我们是来除妖的。” 范老爷拿过来看了看,的确是自己亲自写的除妖告示没错。 他语气还算客气,“敢问两位师承何处?” 冯大师瞥了他们一眼,便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看样子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南玥实话实说:“没有师门,一切本领全靠自学。” 书生把视线从少女脸上收回来。 跟着答道:“小生师从旭川,家师是柳先生,同门有枫师兄,幸师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范老爷又问,“许是我见识少了,敢问旭川……是哪门哪派?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因为儿子的事情,他现在可谓了解了不少捉妖师的事,还有一些着名的师门。 这个旭川,他倒是闻所未闻,不知道实力如何。 冯大师表情没有变化,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难不成他看走眼了,这个书生是才出世的门派之中的人? 就连和尚都睁开了眼,等着他的回答。 只有南玥面色如常,像是猜到了什么。 云慈无辜的眨了眨眼,一脸单纯,“旭川,是我们那儿的书院,我从小读书的地方,离落日城很远,你们没听说过很正常。” 他勾唇一笑,“改日有机会,你们可以去玩呀,风景很好的!” “噗哈哈哈哈!” 女捉妖师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哪里来的书生啊,读书读傻了吧,太逗了。 天道不仁吾自当(12) 冯大师脸色黑沉下去,和尚无奈摇了摇头,再次闭目,无声念经。 一时之间,厅堂中,只回荡着女捉妖师的笑声。 范老爷不悦道:“二位是故意过来拿我范家寻开心吗?” “小生为人一向实诚,有什么说什么,不是范老爷问我们师承何处吗?小生如实答了,范老爷何故生气?” 面对他的质问,云慈模样更加无辜,一双眼眸清澈,像是真的不明白。 “你……” 范老爷无言,想说他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书生说他师承书院也没什么毛病。 他只好把告示拿起来给他们仔细看了看,压住心里的怒意,“知道这是什么告示吗?” “除妖救人的。”书生老实答道。 还不等范老爷说话,冯大师就放下了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他装模装样的咳嗽了一声,把几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他身上,这才开口,慢悠悠道:“既然知道是除妖告示……” 冯大师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你们一个穷酸书生,一个柔弱姑娘,都没什么本事,过来干什么?去给大妖当口粮吗?” 他说出口的话毫不客气,不过却很有道理。 就连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的女捉妖师,都没有反驳冯大师。 除妖过程凶险无比,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是法力高强的大妖,这两个没什么本事的过来,纯纯就是拖他们后腿。 别到时候妖除不掉,范少爷没救回来,还得费力保护他们两个。 “谁说我们没本事?” 云慈眼眸沉了下来,周身气势陡然变化。 不过也就一瞬,让人以为是错觉。 很快他便退至南玥身后。 “小生的确没什么除妖的本事,可是江姑娘有,而江姑娘……” 他挺直胸膛,说得理直气壮,“是和小生一起的!”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一个大男人躲小姑娘身后够让人瞧不起了,虽然他看起来比南玥大不了几岁,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他还得意上了。 范老爷不想听这书生说废话了,因为儿子的事,他本就已经焦头烂额。 再好的脾气耐心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最初张贴告示时,便有许多人过来碰运气,他都客客气气的招待了,结果没有一个成功的,有些蹭过几天饭,畏惧大妖直接就在半路跑了,还诓骗了他许多钱财。 反正现在有了冯大师和高僧,还有两位捉妖师,他也不需要这些骗子了。 他张了张嘴,正想让管家把人送走。 就见站在厅堂中的少女抬手,桌上的茶盏全都浮在了半空之中。 “我既然揭了告示,必然是有自己的本事。” “范老爷虽然请了几位大师,可掳走范少爷的乃是法力高强的大妖,而且肯定不止一只妖,若想去营救,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范老爷你说呢?” 对比只会说些废话的云慈,南玥说的话的确更有条理,也更能让人接受。 最重要的是,她证明了她有法力,不是只会拖后腿的废物。 冯大师正想去端茶,结果却抓了个空,他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他手指掐诀,看不见的力量涌上…… 本以为南玥对上他会很快泄力,没想到少女神情都没有变一下。 浮空的茶盏在力量的对决下,显出裂痕…… 范老爷一个普通人,自然没有注意到,他有些犹豫,“冯大师,您说呢?” 冯大师脸色不太好,“小姑娘的确有点本事不错,只是太过傲慢,恐怕不会听从贫道,而且这个书生……” 云慈闻言,连忙道:“你们不用管我,我跟着江姑娘就好。” 南玥没什么情绪的扯了一下嘴角,话语不卑不亢,听上去是退了一步,“我都不熟悉大妖的情况,自然听从大师的安排。” 她猝不及防的收回力量,冯大师却没有反应过来及时收力。 “砰”的一声,茶盏纷纷破碎,里面茶水洒落一地,几乎半杯都溅在了冯大师身上,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大师,您没事吧?”范老爷关心道。 “无事,范老爷的茶盏有些太脆,承受不住贫道的法力啊。” “是大师法力高强。”范老爷说道,吩咐下人去重新上茶。 范老爷的恭维,并没有让冯大师心中怒气消散。 范老爷不知道,但在座的几位同行肯定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看到女捉妖师暗自憋笑,并用眼神和师弟交流之时,更是怒火中烧。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两位施主执意要去,何不成全了两位的善心?贫僧相信女施主。” 和尚说着,视线放在南玥身上,对着她微微一笑,格外友善。 和尚生得俊秀,即便是光头也不能折损他的外貌。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慈悲与宽和,整个人似乎都带着圣光,任何人面对他都会收起心中的恶意,忘却心中的负面情绪,一心向善。 南玥对上他的眼睛,愣了一下,而后回了一个浅笑,似乎有些罕见的温柔,没了平日里的锋芒。 “江姑娘……” 书生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看和尚的目光。 南玥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怎么?” 云慈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小声道:“江姑娘可要好好保护小生呀,要时时刻刻记住,咱们是一起的,小生只相信江姑娘。” 和尚都开口了,范老爷便收好告示,让南玥他们坐下。 冯大师再不高兴,也给和尚面子,同意了他们的加入。 南玥坐在女捉妖师旁边。 云慈坐在她身旁,还在小声叫她,“江姑娘,你有没有听小生说话?” 南玥面无表情,“你要这么怕,我之前的提议还是作数的。” 眼见着她去扯腰间的钱袋,云慈坐直了身体,乖乖闭嘴,不再凑过去烦她。 趁着他们讨论计划,荷包中的玉梧从修炼中清醒了一会儿,散出神识,给南玥传音…… “你旁边这对师姐弟是货真价实的捉妖师,实力一般吧,对上数量众多的妖估计够悬……” “你对面的什么大师,功法不太正统,不过也不算强,不足为惧,防备一二就行。” “至于那个和尚……” 玉梧的声音一停,而后猛然收回神识,“你要多注意,他不简单。” 说完,他便再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对面和尚拿着佛珠的手一顿,看向南玥。 南玥正在喝茶,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的抬眼,再次对上和尚的眼睛,她又是温柔一笑。 和尚闭上双目,继续无声念经。 南玥再次端起茶盏,垂眸掩下冷意…… 折扇在手心里点了两下,云慈嘴角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天道不仁吾自当(13) 今日天色太晚,几人在府中用过了晚饭,顺便休息一晚,而后一早出发。 即便范老爷着急,可冯大师算出来,范少爷现在还活着,急也没用。 还是休息好,才会更有精力除妖救人。 范老爷一想也是,儿子都失踪两三个月了,城主派出的人都没有一个回来的。 便好好招待了他们一番。 南玥因此,认识了几位同行。 凡间经常被一些妖魔祸害,无辜的凡人沦为鱼肉,仙人又很少管,于是诞生了捉妖师,职责就是降妖除魔。 南玥之前所处的红叶城太过偏僻,桃源村更是避世,自然也没有听说过这些,若是一辈子安安稳稳也挺好的,这也是为何她要离开村子时,玉梧会说那样的话。 那对师姐弟,是正儿八经的捉妖师,出自苍岚山,师门很是有名,算凡间数得上名号的门派了,出过好几个大师。 这也是为何,两人看上去年纪轻轻,却能让范老爷如此敬重的原因。 师姐名叫方妙音,是个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的人,同为女子,很快便与南玥熟悉起来。 据方妙音说,师弟是在山脚湖边捡回来的,由于是师父的第十九个弟子,所以就随师父姓,叫叶十九。 叶十九话很少,有些腼腆,看上去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和南玥差不多大。 至于那个和尚,他法号渡尘,是个很神秘的高僧。 对比眼高于顶的冯大师,他的态度要友好得多,即便是面对没有丝毫法力硬要加入除妖队伍的云慈,他都没有露出丝毫不屑,反而还夸赞他有善心,不愧是读书人。 给云慈感动得眼泪汪汪,一路过来,他听的最多的话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还能得到高僧的肯定。 渡尘就夸了两句,云慈就与他说了好一会儿废话。 渡尘看上去很是耐心,只是手中转着的佛珠却速度越来越快…… 南玥吃完了饭,趁着书生没有缠住她,就出府回去之前住的客栈拿东西去了。 “大师,我来落日城这么久了,只有您第一眼看到我,便知我心怀天下。” “不瞒您说,小生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有着降妖除魔的远大志向,您才是真正的大师啊,小生只相信您……” 书生一副遇到了知音的模样,他一把抓住渡尘的手,面色激动不已。 渡尘笑的宽和,“我佛慈悲,施主只要一心向善,定会得偿所愿。”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才发现堂中竟然只剩下了他和书生,其他人早就走了。 “贫僧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了。” 说完,渡尘便快速离开了。 云慈才像想起什么一样,折扇轻拍了拍头,有些懊恼的自语:“江姑娘哪儿去了?我怎么把江姑娘给忘了?” …… 翌日。 几人带好东西,便出发了。 之前大师带来的大妖方位是在西南方的深山。 因为此事,落日城城主下令封禁了去深山的道路,不许百姓从此地过去。 几人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才到山脚下。 送他们过来的是范府的家丁,没有法力,不会跟着他们一起进山。 冯大师拿出罗盘,和大妖还有些距离呢,周身感觉便不太对劲,立刻运转起丹田灵力来。 还好几人都是有法力护身之人,只有书生抖了抖身体,打了一个喷嚏,“有点冷啊……” “小心,这是邪气,侵入身体太多,会导致体弱阳虚,疾病缠身,英年早逝。”渡尘提醒道。 “啊?阳虚?”书生一惊,连忙从背后包袱里掏出一件外套裹上,“我不要阳虚!我还没成婚呢!未来娘子会嫌弃我的!” 方妙音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重点是这个吗? 渡尘摇了摇头,道:“邪气不是保暖能解决的,若能得到辟邪符,亦或者有法力护身,便不怕邪气入体了。” 他叹息着,“可惜贫僧没有准备辟邪符,修炼的功法更不适合给人护身。” 冯大师冷哼一声,还没见到大妖,这个书生就开始拖后腿,他就说,带着他们有什么用。 “要贫道说,就该把这无用的书生丢下,省得后面惹麻烦。贫道先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顺着罗盘方位径直走进了深山之中…… 本来几人法力就是留着对付大妖的,多一点法力便多一点胜算,怎么能刚开始用在保护人身上,而且是要全程保护。 而辟邪符用处多得很,不是每个人都有,就给一个书生用来抵挡邪气入体和御寒,未免也太过大材小用。 方妙音拉住师弟的手,已经准备去追赶冯大师了…… 云慈眨了眨眼睛,一双墨黑的眸子可怜兮兮的看向南玥,“江姑娘,帮帮小生……” 南玥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心软了,丢他在此地,被妖怪抓跑了怎么办。 而且她答应了书生,两人是一起的。 她一向说话算话,不做失信之人。 于是她从袖袋里掏出那张一百两银票,递给了方妙音。 “我找你买一张辟邪符。” 方妙音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两张符,“这是我自己画的符,根本不值一百两的,给你两张吧,多的我给不了。” 若是在外面,她的符哪里能五十两一张卖掉啊。 南玥边把符递给云慈,边道:“我知道的,与妖魔对战,手中东西越多越好,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卖我两张已经很好了,多谢。” 她这么客气,方妙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咱们快走吧,不然等会儿冯大师又要生气了。” 她又瞪了一眼书生,“算你运气好,遇到江姑娘这么好的人,不然我们才不会管你呢。” 云慈把两张符仔细放在腰间荷包里,闻言勾唇笑了起来,“小生当然知道,江姑娘最好了,小生必会好好报答江姑娘的。” “走吧。”南玥面色淡淡,又轻声对身旁的书生说了一句,“和你揭到同一张告示算我倒霉。” 云慈眸中笑意更深,“但是遇到江姑娘是我此生大幸。” 南玥不再搭理他,与方妙音走在一处。 云慈几步追上,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经过这一出,几人关系亲近了不少,本都是年轻人。 渡尘依旧不紧不慢地转着手中的佛珠,走在他们身后。 天道不仁吾自当(14) 越往里走,不知是天色太晚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光线越暗。 山脚之下的几户人家早已搬走,屋子荒废太久,在微弱的夕阳光线下,显出几分破败诡异来。 几人没有丝毫停留,顺着冯大师手中罗盘的方向走着,踏入枝繁叶茂的森林之中…… 南玥来得最晚,方妙音和她分享着自己知道的信息,“这里几乎是深山老林,越往里走,不光有妖怪,还有不少吃人的野兽,经常有人失踪,推测就是被兽给吃了。” “所以其实在大妖掳人的事发生之前,城主便下令此地不能再居住了,但还是有许多不听话的猎户偷偷进山,然后没一个回来的。” 方妙音摇了摇头,“劝都劝不过来,要我说,那些人也是活该。” 南玥安静听着,闻言道:“那这样看来,落日城城主还是很好的。” “对呀!”方妙音想起什么,笑着道:“我和师弟之前去过皇城,发现皇城脚下,其实还没有落日城里安全。” “虽然这次发生了大妖掳人的事,但对比那些动不动就有妖闯进城杀人吃心的,落日城算是相对平和多了,至少城中没有发生过一次妖魔伤人事件。” 南玥若有所思,又问道:“外面很乱吗?” “当然乱啦!我们这些弟子只要学成就要下山捉妖呢!只要下了山,许多师姐师兄,终其一生,都没能再回去,也不知死在了何处……” 说到这里,方妙音眼中闪过一丝低落,从她下山之时,她便明白,她会与师兄师姐们一样,这就是捉妖师的宿命。 师父说,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为苍生,为百姓战斗,除掉一只妖魔,凡间就能少一点威胁。 她明白,可是…… 她还是有点害怕。 师弟安抚一般握住她的手,方妙音压住心底的情绪,真是奇怪,还没见到大妖呢,自己怎么就萌生出了退意。 冯大师在前面开路,见他们在后面慢悠悠的,还有心思聊天,眉头一皱,还是提醒了一句:“跟好了,天马上黑了,都注意四周。”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天边太阳彻底落下,森林中陷入黑暗。 方妙音从小包里掏出一个发着光的圆球,在上面贴了一张符纸,圆球立刻浮了起来,微弱的光亮让他们看清了道路。 “这是我自己做的,我称它为明珠灯,这样就不怕走夜路了,怎么样?”方妙音有些得意,问南玥。 南玥勾唇浅笑,“很厉害。” 云慈挤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而后道:“江姑娘若是喜欢,小生也可以学着做的。” 方妙音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很不爽,“独门技艺,不外传哈。” “小生看一眼就会了。”书生笑着。 方妙音才不信呢,正想怼回去,南玥突然嘘了一声。 她开口,“冯大师,为何此处这么安静?” 冯大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罗盘,方向有点乱掉了,他头也不回的答道:“安静不正常吗?除了我们又没别人……” 不对! 南玥面色严肃起来,“此地有许多野兽,为何如此安静?” 她之前进入桃源村后山,都能不时听到一声狼嚎或者鸟叫。 但是进了此处,他们声音消失后,便只有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好像除了他们,没有丝毫活物一样。 这样很不正常。 冯大师也猛然反应过来,罗盘方向彻底乱套了,开始胡乱转动…… 与此同时。 地面一阵巨震。 连漂浮在空中的明珠灯都晃动起来。 南玥稳住身形,手握在剑柄之上,随时能拔出长剑。 方妙音从包中掏出一把符咒。 云慈抖了抖身体,躲在南玥身后。 渡尘眼中闪过一道金芒,看到远处的场景,道:“是妖兽潮,别打,快跑!” 南玥是反应最快的,二话不说随便寻了个方向便跑,书生连忙跟上她…… 只是兽潮的速度太快了。 “区区妖兽,不足为……” 冯大师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黑暗中闪起一双双发着红光的兽眸,无穷无尽,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各种各样的妖兽,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失去了理智…… 妖兽没有灵智,对比妖怪的确更好对付。 但前提是,数量没有这么多。 人的法力是有限的,对上这么多的妖兽,迟早会被困死。 冯大师杀了几只妖兽,就找准一个空隙御空跑了…… “引雷符,劈!御火符,燃!” 方妙音丢着符咒,刚开始还挺有效果,可是数量太多了。 很快她手上的一叠符咒都用光了。 妖兽被她激怒,冲过来的速度更加快。 更坏的是,混乱之中,师弟与她分开了。 啪嗒一声,明珠灯落下,视野陷入黑暗。 妖兽与妖魔鬼怪不同,没有灵智,但比普通野兽要强得多。 方妙音对上一双猩红的眼,兽口中的腥臭涌上,让她一阵反胃。 她抽出腰间的铁质小刀,灵活的斩杀了一只妖兽,身形一转,躲进树后。 却没注意到,树上,一只蛇形妖兽贴近,张开毒牙…… “师姐,你在哪儿?” 叶十九声音焦急。 师弟! 方妙音正想回话,“我在……” 一道金芒闪过,她头顶的蛇断成两节,血液滴落下。 渡尘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失礼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方妙音心脏跳得飞快,听到渡尘温柔宽和的声音,忘记了之前的惊险,亦忘记了担心的师弟,仿佛有渡尘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叶十九御空而起,也不管法力有限了,踏着树干快速跳开…… 一场突如其来的妖兽潮,让几人分开了。 南玥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当周围没有妖兽影子时,她才停下来。 书生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硬生生出了一头的汗。 南玥倒不担心其他人,有脑子的都知道跑。 他们似乎到了一个湖边,月光照在湖面之上。 南玥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思索着,照理来说,深山里不该有数量如此多的妖兽的,而且就像是突然出现……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恐怕从他们一靠近此处,就被人发现了。 只是,为何第一波明明能暗算他们,却要用大量的妖兽呢…… 像是在…… 逼迫他们分开? 天道不仁吾自当(15) “江姑娘,你在看什么?湖面有什么东西吗?” 书生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从身后靠近,好奇的问道。 南玥快速转身,剑刃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书生吓了一跳,脸都白了,“江姑娘,你做什么?” “你的辟邪符掉了。”南玥面无表情道。 “这,这和你拿剑指着我有什么关联吗?” 书生说着,小心翼翼低头,却发现荷包明明在腰上好好挂着。 “没掉……” 他的话还没说完,南玥手中剑刃已经毫不留情的割断了他的咽喉。 却没有血液喷出,书生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是我低估你了……” 它不过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都没打算现在动手,她竟然这么果断,不怕误伤吗? 南玥扬眉,语气无奈,“不对,是你太高估云慈了。” 什么意思? 书生身影化作绿烟消散。 南玥摇了摇头,云慈一个文弱书生,之前跟着她在落日城里快步走到城东就去了半条命。 现在在深山老林里,天又黑,他能牢牢跟住她就奇了怪了。 云慈不是笨蛋,恐怕跟到一半他就寻地方躲起来了。 何况…… 本就是有意要分开他们啊。 南玥把剑插回剑鞘里,拍了拍腰间荷包,“还睡呢?给点提醒啊!” “提醒什么啊提醒,我又没有来过这里。”正在修炼的玉梧被人吵醒,格外不耐。 “谁能骗得了你啊,你不是已经破了幻象了吗?那就去找人啊,此地在凡间算是灵气浓郁,妖气更浓郁……总之难得的机会,我得专心修炼,你多小心吧。” “多谢前辈。”南玥放心了。 一句前辈,玉梧又不生气了,含糊道:“反正遇到大危险我肯定会醒来告诉你的。” 另一边。 书生蜷缩在狭小的树洞里,感受着地面的震动渐渐远去…… 终于松了口气。 他狼狈的从树洞里爬出来,面前突然出现了少女的青色裙摆。 “云慈,原来你躲在这里,找你半天了!” 少女弯腰伸手,银白月光透过树枝缝隙洒落,视线也不再那么黑暗,云慈抬头,视线顺着白皙指尖看过去…… 见到她脸上的笑容,她语气轻快,“咱们一起去找妙音他们吧!” 云慈愣了愣,唇角缓缓勾起弧度,“原来江姑娘真心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竟然意外的温暖可爱。 不过…… 他伸手…… 握住少女的手腕,然后狠狠一拧。 少女痛呼一声,声音尖锐刺耳,“你干什么?!” “干什么?” “你笑得真恶心!” 书生那双一向单纯无辜的眸子骤然变化,像是一片浓雾散去,终于显出真实…… 少女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尖叫道:“你不是人,你是……” 可惜它的话没能说完,就化作绿烟消散。 它后悔不已,为什么要看着他没有法力,就随便糊弄,而不认真伪装。 不对,它就不该来! 云慈站起身来,拿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眼神再次变得清澈正直。 …… 方妙音全程被渡尘拉着跑,两人倒是没有分开。 渡尘放下捡来的枯树枝,“此地应该安全了,我们在这里等其他人吧。” 说着,他掏出火折子,点燃枯叶,树枝也跟着燃烧起来。 看着燃烧的火焰,感受着温度,方妙音有了些实感。 “没想到会有妖兽潮,刚开始就分开了,唉……” 方妙音愁眉苦脸,之前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挫败。 她和师弟一起下山,这是第一个正儿八经的除妖任务,难不成这么快就要折在这里? 之前虽然听说,表面不显,心中却觉得不过如此,许是落日城捉妖师太没用了。 后面见书生都揭告示,更觉得范老爷夸大,恐怕就是些小妖而已。 现在才知道,是她太过盲目自信。 “方姑娘不必忧心,贫僧相信你的实力,再不然……” 渡尘轻笑一声,声音悦耳动听,在夜色中带给人极大的安全感,“还有贫僧在呢,必不会让姑娘受伤。” 火光摇曳。 渡尘一向温和慈悲的双眸,映着火焰,不知为何,添了一分诱惑。 方妙音看愣了神,心跳不自觉加快,眼中只他一人。 可他是僧人,她不该…… 她咬了咬唇,猛地撇开头,感觉自己很不对劲。 怎么回事? 她压住心里奇怪的感觉,可是挫败恐惧这些负面情绪又涌了上来。 她声音闷闷道:“是我能力不足,只会依靠符咒桃木剑这些外物作战,若是失去了这些,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谁都打不过,我根本不如师弟……” 方妙音的话语顿了顿。 师弟? 不等她想清楚,渡尘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妄自菲薄,方姑娘你的符咒很好用。” 方妙音望着他的双眼,“真的吗?” 渡尘点了点头,眼神温柔,伸手过去就要摸她的头。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冯大师他们等会儿应该就找过来了。” 方妙音没有丝毫排斥,脸颊微红,应了一声,“好……”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风刃斩过来,火焰灭了大半…… 与此同时。 少年的声音响起。 “师姐,莫要相信他,他是幻象!” 渡尘动作很快的把方妙音护在身后,“小心!” 方妙音揪住渡尘的衣服,探出头来,语气有点慌乱,“怎么回事?” 叶十九踏着树干,快速御空而来。 见到眼前这个场景,少年直接气笑了。 “你这幻象,使了什么邪术,把我师姐蛊惑成这样?!” 一向直爽大方的师姐怎么可能扭扭捏捏躲在人身后。 渡尘皱眉,“什么幻象,贫僧不知叶施主在说什么。” 叶十九气得不行,“你还装!” 他一字一句,语速不快但字正腔圆,“我与你们分开以后,就遇到了幻象,幻化成师姐的模样想要暗算我,还好我留了个心眼把它除掉了,师姐,不要相信他!他是假渡尘,是幻象!” 一向腼腆寡言少语的叶十九,难得说这么多话。 方妙音眼神迷茫,抓住渡尘的手不自觉松了松…… “我与方姑娘一直没有分开过,叶施主,你误会了。”渡尘冷静解释。 叶十九呸了一声,道:“之前还是女施主,现在就一口一个方姑娘,你肯定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