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疾无玉不医》
第一章:前世
傍晚,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明辉艳光之中。
丫鬟采薇守在药庐门前,神色担忧地不停朝房内望去,紧握的双手显示着她此刻焦灼的心态,而门内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更是像一颗颗巨石般压在了她的心头。
让她既心疼,却又不敢违背命令冲进去,眼底布满了朦胧的水光,双手紧握成拳,就像一头庇护幼崽的母狮子,只是她想要护着的人却不让她进门。
夫人。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女子手下的毛笔再次偏了半毫。
墨色渲染下,女子一张过分白皙的脸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见笔下的字迹被墨迹抹黑,她慌促地抬手便要擦去,喉间却突然涌起一股腥涩。
仓皇地拿出袖中的手绢捂住嘴巴,压抑的咳嗽声颇为剧烈,额间更是冒出了几滴细密的汗珠,脸色泛起淡淡的,不正常的红晕。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她拿开掩在嘴上的手绢,看着白色的锦布被那暗红色的鲜血所浸透,眸光有一瞬间的怔愣。
但很快,便释然地一笑,眼底那抹哀戚飞快被她敛去,将手绢随意丢在一旁,便继续拿起毛笔写着她还未写完的那份药方。
自她嫁入这吃人的相府以来,已经七年之久,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地为他探究可以治疗眼疾的法子,如今,她终于研制出来了。
手下的这副药方经过多方试验,已经让好几个患有眼疾的病人重获光明,她又在这基础上继续改良了这份药方,虽说不敢有十分的把握,但只要照着这药方治疗下去,至少,他的眼睛不会像现在这般毫无希望了。
只是,如今她这副油尽灯枯的身子,想必,是撑不到让他重获光明的那一天了吧?
曾经,她也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眼睛真的好了,她一定要做被他第一眼看到的人,不过现在...
笔尖轻顿,她轻轻地笑了笑,眼底的那抹光亮逐渐黯淡下来,在窗边夕阳的温度下,显得有些空洞。
罢了,爱一人最需要的便是信任,他若执意不信她,她又何必强求?
学医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该是撑不过几天了,想想,她的生辰应该就是在下个月了吧,去年这个时候,他还跟自己约好了,这一年的生辰,他要带自己去游湖,想来,怕是去不了了。
呵,去不了便去不了吧,等他眼疾恢复了,自有大把的女子陪他去游湖,而自己,那个时候坟头应该都已经长出草来了。
自嘲的一句,她在药方末尾处轻描地落下绝笔二字,心里的空寂在这一刻仿佛像野草一般疯狂生长着,浑身的空气都像在与她背道而驰,让她忍不住喘息地落下泪来。
这些年,为了他,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习,她本是向往恬静生活的少女,却为了他违背自己的本性,学着露出尖利的爪牙,去撕碎那些试图欺辱他人的嘴脸。
世人皆说,相府二公子娶了一个母老虎,小小年纪,心狠手辣,要不是顾忌她父亲是镇远大将军,恐怕不知道被休了多少回。
但又有谁知,她骨子里也是一个温婉贤静的女子,她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为了他更是抛下最爱的音律,跑去学习医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有一天,他的眼睛能够恢复光明,这样,他便能够笑得更开心一点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他,到底还是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她不怪他,只是这么多年了,她到底还是有些累了。
夕阳落下,夜晚很快降临,门外响起敲门声,女子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天色已晚。
将案前墨迹已干的宣纸塞进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之中,犹豫片刻,还是在信封的首页留下夫君亲启四字,缠绵的字迹带着她述说不清的爱恋,一同被封印在了这封信中。
虽然她知道他看不到这封信上的字,但这一声夫君,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的任性了。
“进来吧。”将信封塞于袖中,起身的一刹那,因为体内毒素的原因,有片刻的头晕目眩,丫鬟采薇端着一碗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副画面,立刻放下手中的托盘跑去将摇摇欲坠的女子扶住。
“夫人,你还好吗?要不要奴婢去叫大夫?”看着女子眼底那抹倦怠的青色,采薇心疼地红了眼眶。
见她一副都快哭了出来的模样,萧玉儿勉强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抚道:“好了,乖,别哭出来,那样就不好看了,都快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女孩子的眼泪偶尔掉一两滴还是金豆子,掉多了,就不值钱了,以后你到了夫家,可千万不要动不动就这样红了眼眶。”她叮嘱着,后又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又道:
“不过也无妨,我量那刘业成也不敢欺负于你,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商户,但好歹富甲一方,相貌,为人,性格方面我都给你考察过了,而且他父母早逝,家里人际关系也不复杂,你嫁过去了也不用担心婆媳关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喜欢,当初我嫁给来的时候在沧州还有几处商铺,等你嫁人的时候就留给你添箱底,虽然在外人眼里你只是我的贴身丫鬟,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早已胜过姐妹,你一定要幸福一辈子。”这样我才走的安心。
“夫人,采薇不想嫁人了,采薇想陪在你身边。”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采薇眼神坚定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子。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细细的眼角纹,却难掩她依旧动人的风姿,想当年,她家小姐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可如今这病弱的好似随时都会化蝶而去的模样,让人揪心的同时,又有种替之可惜的冲动。
如果当年小姐没有嫁给姑爷,那么现在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老爷若是还在,看到小姐这副模样,又该是怎样的心疼。
第二章:前世
“傻丫头,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再次摸了摸面前人的脑袋,萧玉儿垂了垂眼帘,遮住了眼底那一缕伤感。
若是以前,我可还护着你,可如今,我却不得不为你提早做好打算,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却不能让你也留在这充满算计的相府之中。
见面前人还在拼命地摇头,萧玉儿指尖一顿,转身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
朦胧的烛火下,她蓦然回首,双眼含笑,冲着面前的女子充满期待地问道:“采薇,沧州是什么样子啊?我都还没有去看过呢,以前未出嫁之前,我总想着去各地看看,这世间风景无数,我想我现在应该是无法再去领略一番了,你帮我去看看,好吗?”
“夫人...奴婢不...呜...夫人...”
“乖,不哭。”
以后我不在,你可要好好的。
......
几日后,采薇出嫁,萧玉儿偷偷地躲在房里塞了一大把药丸在嘴里,才强行抑制了体内的毒素没有发作,又往脸上扑了厚厚的一层胭脂,遮住了她越渐枯败的脸色,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裙,将平日里未曾戴上的宝钗都戴上,这才出了门去领着采薇上花轿。
采薇是他爹从难民堆里捡回来的,无父无母,所以自己对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主子,更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今日她出嫁,她难得一次盛装出席,就是为了给她撑起场面,等她嫁去刘家之后,也无人敢轻慢于她。
而她送予她的嫁妆,虽没有红妆十里,但每一样拿出来都也是可以羡煞旁人的,而她故意让管家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更是让在场的众人清楚采薇在她心中的份量,谁敢欺负她,就是与她萧玉儿作对。
采薇自是知道夫人对她的用心良苦,心底既感动又悲殇,都有一种想要当场悔婚继续留下来的冲动,如果不是萧玉儿亲手将她扶到了花轿之上。
“采薇,记住我说的话,替我去看看那些我未能有幸见到的风景,一定要幸福,好吗?”放下轿帘的一瞬间,采薇听到了自家夫人温声细语的一句话,红色盖头下的一张俏脸顿时就哭的一片稀里糊涂。
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夫人的身子日况渐下,恐怕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可是夫人不想让她担心的情绪她不是感受不到,所以她装傻充愣,只当做是不知道,可如今在这花轿之中,她却是再也撑不下去了,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啊,这一走,她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唢呐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萧玉儿站在相府门外,目光眺望远方,昨日,她将采薇认作了妹妹,所以她才有资格从相府正门堂堂正正地出嫁,当然,这其中她也费了不少周折,但只要采薇能够体面地出嫁,这一切...便也就值当了。
天气渐渐变凉了,该入秋了,萧玉儿抬头看着天空之中径直一排飞去的大雁。
连大雁都知道回家,可是她又该回到哪里去?以前,她以为有他的地方就是家,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她竟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家了。
“夫人。”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她缓慢地回头,目光有片刻地呆滞看向前方向她跑来的丫鬟。
“怎么了?”她眨了眨眼,又恢复那满眼精锐的模样。
丫鬟惧怕于她,所以低着头回答道:“夫人,二公子请你前往秋风阁一趟。”
丫鬟口中的二公子就是她的夫君沈黎安,十岁便中了秀才,本该是天赋异禀的人才,前途一片光明,却因误食毒物,瞎了双眼。
一颗本该冉冉升起,闪耀其锋芒光辉的明星,就这样陨落下来,听到丫鬟的传报,萧玉儿瞳孔有刹那的微缩,自从上次那件事情过后,她们应该有半月未曾见面,如今这是...
脑海中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但很快,胸口的疼痛便唤回了她的心智,她冲着站在她面前的丫鬟回道:“你去告诉二公子,我还有事,晚上再去找他。”
话毕,但大步离开,只留下身后一脸难为的丫鬟在那里垮着个小脸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传报。
夫人每次二公子闹别扭,遭殃的总是她们这些下人。
秋风阁,听了下人回禀的消息之后,站在窗台前的男子应声回首,一袭如雪的白衣,墨玉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缚,不浓不淡的眉眼之下一张清俊雅致的脸庞温润的如沐春风,薄薄的唇色偏淡,本该是清冷的气场,此刻却勾起了唇角,扬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既然还肯过来,就代表着气已经消了,至于晚上再来,无碍,他等她便是。
“去吩咐厨房晚膳多做几样夫人爱吃的小菜。”他回头,视线没有丝毫差距地落在传报的小厮身上,如果不是看见他那双眼睛中没有丝毫色彩,漆黑的好似一片浓墨,那么还真以为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小厮缓缓地收回视线,唯诺地应了一声,心下却有些可惜,他家公子这样好的容颜,却偏偏瞎了双眼,若不然,又怎会娶到性格如此强势的女子,仗着他家公子性子好,每次无理取闹吵架之后都是他家公子先行妥协。
是的,在下人眼里,萧玉儿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只是孰是孰非,除了当事人,旁人又有何置喙的资格呢?无非是八卦谣言听一耳,看事只看表面像罢了。
而匆匆回到药庐的萧玉儿在赶走所有下人之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解毒丸,不顾正在流血的嘴角,再次塞了一大把进去,眼前一黑,栽倒在地,缓了好一会才从地上又重新站了起来,让下人抬来洗澡水,重新梳洗一遍过后,又去床边躺了一会儿。
本想着只躺半个时辰便罢了,但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意识地朝门外叫了一声采薇,却突然惊醒,采薇今天早上已经嫁人了,不在这相府之中。
神色有些茫然,却在丫鬟闻声推门进来的时候,迅速将多余的情绪敛尽,端起应有的威严道:“替我更衣。”她该去秋风阁走一趟了。
第三章:前世
穿戴好衣服,丫鬟正要往她头上戴着金玉钗,却被她抬手拦下。
“不用了,就戴那根碧玉钗吧。”早上那是做给旁人看,如今却可以由着自己性子来了,这根碧玉钗,是他第一次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也是从那个时候,她对他动了心,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如今再次戴上它,不过是想到有些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从什么时候结束,这一段感情,终究还是得落到这无疾而终的下场。
丫鬟不敢质疑她的决定,若是当初,在萧玉儿还没进府前,她还可以随意散漫,放肆而行,可自从萧玉儿进府之后,这整个秋安院中的下人都被她塑造了一遍,稍有小心思的丫鬟小厮皆被发卖了出去,作风严苛到无人敢造次生事。
就连二房三房跟相爷那边,对上夫人雷厉风行的作风都要先掂量一番再敢惹她们秋安院的人。
说来,这也是她唯一佩服夫人的地方,如果不是夫人的功劳,她们秋安院的人连同二公子,都要被旁人欺负死了,只是,夫人到底还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如此厉害,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好了没有?”跟前传来一声不耐的话,丫鬟赶紧屏息贯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到手中的动作上。
片刻后...
“夫人,好了。”敬畏地退向一旁。
“嗯。”没有过多地打量自己在镜中的妆容,萧玉儿起身便往门外走去,丫鬟赶紧去提夜间照明的灯笼跟在她的身边领路。
“夫人小心些,这边有台阶。”行至一处地方,丫鬟细声地提醒道。
“好。”
女子的声音比起往日竟带了一丝温柔在里面,丫鬟心下有些震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见萧玉儿还是一脸肃冷的表情,便唯诺地低下头去,应该是自己太紧张所以听错了。
她们夫人向来有母老虎之称,又怎会做些与她作风完全不符合的事情,温柔什么的,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相府二公子住的地方,不管是院落还是阁楼,皆是以秋字开头,秋风,秋月,秋安,秋水,她住的是秋月阁,沈黎安住的是秋风阁,秋风秋月,本该是寓意极好的名字,但奈何秋风瑟瑟,秋月凉凉,也就注定了,这两间阁楼的主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距离感。
“夫人,到了。”因为秋风阁与秋月阁的距离不算太远,所以未走多久,萧玉人便看到了昏黄夜色中三层阁楼下悬挂的那块秋风楼的牌匾。
抬头看,上面几个大字还是沈黎安年少时自己提笔题上去的,虽然她未见当时场景,但单看这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甚至整字一笔而下,有如神仙般纵逸,却也有着不可忽略的磅礴气势,想来年少时他也是曾有过远大抱负理想之人。
只是世事难料...
“夫人?”耳边传来丫鬟再次响起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不再多想,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便走入了阁楼之中。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边,镂空的雕花玉台中射出斑斑点点细碎的烛光,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上面摆着各色菜肴,正冒着热气。
萧玉儿一踏入房间之中,便被坐在饭桌后面的男子察觉,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方向,绚然一笑,声音温柔的仿佛前些日子斥她无理取闹的人并不是她。
“来了?”
他向来如此,哪怕俩人之间有再大的冷战,过不了几日,他便会如此妥协地叫她过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若她刻意提起,也会想法子将话题绕过去,以前,她还会觉得他很温柔体贴,可时间久了,她这才明白过来,所谓的妥协,不是代表着信任,只是不愿与她在一件事情上多费唇舌罢了。
用他的一句话来说,玉儿,我们本是夫妻,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无谓的争吵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我不想让你生气,更不想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相敬如宾不好吗?
相敬如宾不好吗?
呵。
相敬如宾当然不好!
她要的是与所爱之人共度一生的白头偕老,谁稀罕你的相敬如宾!
罢了,多想无益,他的心思向来难猜,她猜了那么多年,也不想再猜了,爱与不爱也不想再去纠结那么多了,所幸,她这一生,也快要过去了,至于他,不管他将来另娶她人也好,对别的女子温柔也好,她都不想再在乎了。
有的时候,对一个人绝望,不仅仅是一件事情上的决定,而是日积月累的失望而叠加起来的,失望多了,也就不再奢望了。
“嗯。”咽去嘴里那股血腥的味道,踱步上前,正待在他旁边坐下,想了想,还是寻了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落座,如今想要离开了,竟是连接近也是不愿了。
见他嘴角笑意有瞬间的凝滞,她知他向来敏感,而且以他的聪明,即便眼盲,也能凭着耳朵与直觉感知到她的情绪,若是以前,她还会稍稍刻意掩饰一下自身的情绪,可今日,她却是累的什么也不想顾忌了。
“乏了?”耳边再次传来一句,似是关心。
她抬头看他,目光凝视着他那双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的眼睛半响,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着。
“嗯,乏了。”她淡淡地笑着,眼底的光芒叫人看不清情绪。
心脏之处又开始钝痛起来。
这股子毒素蔓延的太快,即便她吃了那么多解毒丸,也只是起到暂缓的作用,本想再陪他用一次晚膳,可她此刻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咬了咬嘴唇,强行克制住体内逐渐蔓延开来的疼痛,那下毒之人当真是怨毒了她,也不知她到那里寻来这如此折磨人的毒药,若是还有时日,她还真想跟她好好讨教一番,她虽医术高明,可在毒术上也是小有研究,若不是她将这毒药下在沈黎安送她的碧玉钗上,恐怕她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第四章:前世
想起头上的碧玉钗,她这才想起,竟忘了将上面的毒药抹去,不过这碧玉钗中的毒想来下了已久,以至于若要除去,也只能落得个钗毁玉碎的下场,她这个人吧,比较念旧,反正都没多少时日里,就是再受上一些伤害又有何妨。
“黎安。”她轻轻地唤着,却发现对面男子在听了她的话后身形一顿,似是不甚理解。
也是,除了刚嫁入相府时的温声细语,时隔七年的温柔,定是让他有所惊诧了,不过无妨。
“玉儿,你可是有什么事?你若是...”
看着他皱眉的动作,和他脸上担忧的神色,萧玉儿柔柔一笑,若是此刻还有第三人在此,或者沈黎安能够看见的话,那他一定会察觉到对面女子身上的不对劲,只可惜,这整个房间之内只有她们二人所在,而沈黎安...看不见。
“你先听我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音色中带着几分疲倦。
虽然话语被打断,可沈黎安却依然好脾性地没有丝毫怒意,抿了抿嘴角,点头道:“你说。”
从袖中掏出那封早已写好的信,眸光闪烁地看着上面墨迹已干的两个字,仿佛有什么东西,划破记忆的时空,带着千帆过尽的沉寂,如大浪淘沙般细细地铺垫在她的眼底,脑海中,那些过往的曾经在此刻汇成一幅幅画面让她心情百感交集,连身体上的那份疼痛,也顾不上去计较。
“玉儿?”
“嗯?”神色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眼角那滴泪珠触不及防地滚落下来,划过脸庞,带着一丝滚烫的温度。
她悄然拭去,尽量用冷静的口吻对他说道:“这些天,我已经寻到了将你眼睛治好的法子,所有的疗程我都写在这封信上,里面还附有一张神医葛先生的名帖,你若是有空,便让信任之人去将葛老请过来为你医治,他对医术向来执着,只要你答应他将你眼疾治好之后将这治疗眼疾的方子赠予他,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她的声音越发温柔,仿佛回到了初见时那般,少女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让他留下来,清糯的嗓音仿佛含了糖果一般的酥软人心,甜如浸蜜,又带了丝丝的害羞,撩人心弦,动人心扉。
因为眼盲的缘故,他听觉向来比常人更为敏锐,所以自然听出了她声音中毫不掩饰的疲倦,细听之下,语气中好像还含了几分解脱,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让他向来沉着冷静的心态泛起了丝丝涟漪。
“那你呢?”下意识地出口打断她的话,五指紧紧地抓着手下的扶手,语气中有着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紧张。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萧玉儿看着他清俊温润的面庞,视线停落在他那双沉寂的眼眸之上,突然有点心疼。
“我啊,最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反正有葛神医在,想来我的用处也不大,就不凑上去了。”抬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她徐徐说着,垂着眸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可...”
“好了,我乏了,就先回去了,不用送了。”起身,走近他的身边,将手中的信塞入他的手中,转身便欲离开。
右手手腕却突然被抓住,温热的触感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感到了一丝温暖。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感受到手下的冰冷,沈黎安再次皱起了眉头,抬头目光没有丝毫焦距地看着她有可能会对过来的视线方向。
此话一出,萧玉人立马将手抽了回来,有些敷衍地回道:“想来最近天气较冷,比较畏寒罢了。”
“记得多穿些衣裳。”他抿了抿唇,温声叮嘱道。
“好。”她回的有点心不在焉。
“...昨日库房新进了些上好的狐毛,你让丫鬟拿去给你做件披风,出门披上,就不冷了。”
“好。”他总是这样体贴,却不知这种温柔对她而言却是最致命的毒药。
“既然想要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就别去药庐了,让丫鬟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好。”药方已经研制出来,药庐也没必要存在了。
“如今采薇走了,你身边难免少人服侍,若是需要,便叫管事再帮你寻几个机灵的丫鬟送去秋月阁,你看如何?”
“好。”丫鬟再多,贴心的总归只有那一个。
“...既如此,那要不今日便宿在秋风阁吧?”
“好...嗯?”突然察觉到不对,扭过头看向身后的男子,不知何时,他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
她的目光略略只看到他脖颈的位置,往往,她只有仰头才能注视到他的存在,可现在,她已经懒得再去仰望,所以也并没有看到,男子眉宇间,那一闪而过,可能连他自己也不自知的期待。
“不了,我已经习惯宿在秋月阁了。”明明应该是酸涩的话语,在她口中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感触。
当初因为他身边的那个丫鬟一气之下搬到秋月阁去住,后来将药庐搁置在了那边,久而久之,俩人自然而然的也就分地而居了,而对于这件事,他除了说上一句无妨,你喜欢便好,便再无下文。
心脏又是一阵紧缩,疼的她额间已经冒出冷汗,有一种想要剧烈咳嗽的冲动,不再理会身后之人,她抬步就往门口走去,快要走出去的那一刻,她听到他迟来的一句话。
“玉儿,秋月阁虽好,但也要记得回来,好吗?”
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低沉,就像是在哄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包容着她的一切任性小脾气。
门槛处已经抬起的脚悬空了片刻,还是毫不犹豫地迈了出去。
回来吗?
不了。
待到耳边已经听不到那清浅的脚步声,沈黎安这才迈步去将房门关上,落下锁杠,转身的一瞬间,浑身的气场变得凌厉起来,朝着空中某个地方看了一眼,一个黑影立马出现在他的面前。
单膝跪地,语气虽冷漠,却极其恭敬。
“主子。”
犹豫了片刻,沈黎安将手中的信封递了出去,刚才还温和的嗓音,此刻却变得极为冷清。
“念。”
行至一处湖心亭,萧玉人接过丫鬟手中的照明之物,抬步往湖心亭走去。
“夫人,夜深了。”丫鬟看了看天色,觉得实在不宜久留,鼓了好大一股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没有往日里冷言的斥责,只有一声平淡的嗯声。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上一会儿。”话毕,已经寻了一处凳子坐了下来。
丫鬟不敢再多言,可让她们离开,却是万万不能的,只好隔着老远的距离,在那守着。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丫鬟拿来一件披风送过去,湖边毕竟风大,更别提晚上,虽然夫人平日里声严令色,但也未曾亏待过她们这些下人半分,所以一个个照顾起来也算是尽心尽力。
“谢谢。”靠着桌面发呆,迷糊中有人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披风,下意识地便感激地回了这么一句,回头却对上了丫鬟一脸不可思议的眼神,神色怔松片刻,并未多言,只是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小丫头肯定吓坏了,毕竟今天的自己与往日比起来反常太多。
摇头不知所谓地笑了笑,指尖笼了笼身上的披风,脸色突然一白,颤抖着肩膀用披风做掩护,掏出绢帕捂住嘴巴,将头侧向湖心亭的那一边,殷红的鲜血浸透洁白的绢帕,从指缝中潺流而下,衬的她的手指越发的白皙。
好累啊,好想睡。
眼皮犯困地耷拉了一下。
今天的月亮好像被乌云遮住了啊,真可惜,看不到了。
嗯,就睡一会吧,睡一会就好,这些年来,她真的太累了。
双眼缓缓地合上,弥留的最后之际,似乎听到远处有人在焦急呼唤她的声音,好多,好多,她已经分辨不清是谁在叫她了。
放在桌沿边上的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月亮终于冒出了一个头,柔和的光芒静静地罩在她的身上,将她苍白的脸颊,还有嘴角那一丝殷红的鲜血都照的万分清晰,只是靠在桌上小憩的人儿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看看这盼望已久的月光了。
第五章:重生
再次醒来的时候,萧玉儿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她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而她依旧是镇远大将军府中的大小姐,十四岁的花龄,还未嫁人。
可若真的是梦,那梦也太过真实了一点。
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她前去证实,终于,在之后发生的好几件小事都与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吻合在一起的时候,她虽然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实,那就是,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十四岁那一年,距离继母强迫她嫁给沈黎安的三个月前。
什么娃娃亲,什么天定良缘,不过是那良候府的世子赞了她一句好容颜,那何氏母女便想方设法地败坏自己的名声,并用什么娃娃亲做为借口,趁着父亲不在,祖父病重,无暇分身管她,也无法为她撑腰,故意拦下她向父亲求救的快信,擅自拿了她的庚帖与相府交换,就这样决定了她的一生。
如今她重生一世,定然不会再让历史重蹈覆辙。
谁也别想要左右她的人生,何氏,萧杏儿,还有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今生她一定要好好跟她们算算这笔账,至于那个什么娃娃亲,也得想办法解决,上一世活得那么累,这一世她可不愿意再一次踏入那个火坑之中。
两情相悦当然好,但一厢情愿痛苦的就只有自己了。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嗔怒,抬眼便看到采薇急冲冲地放下手中洗漱的洗脸盆,双手随意往肩袖上擦了擦,便跑过来扯起她身后的被子一股脑裹在她的身上。
“小姐,你前些日子风寒刚好,如今天气渐凉,更是马虎不得,你还只着内衣坐在这床边发呆,要是再次染了风寒可怎生的好。”一边裹着,采薇一边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叮嘱道,听的萧玉儿斐然一笑。
说来也好笑,她死的时候,是入秋的季节,如今她重生回来,竟也是刚好是枫叶翩飞的时候,看来她与秋字缘分不浅呐。
“小姐你还笑,真是!”见面前人不但不反省,反而冲着她笑的一脸阳光灿烂,采薇又气又笑,很是无奈,只得跺了跺脚,将眉头皱的更紧些,以表示她的抗议。
而萧玉儿此刻却在心底庆幸着,能够再见到采薇,能够再听到她的唠叨,真好。
也不知道前世她死后,采薇这丫头过得好不好,若是知晓了她的死讯,以她的个性,肯定要为她立上一座灵牌,每日哭得死去活来,所幸商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而那刘业成也是个真心待采薇好的,应该无碍。
这丫头向来外憨内秀,有些事情,她心里其实早就明白的,之所以不说出来,无非就是看自己那么努力地瞒着她,不想让她犯愁,所以这才忍住了不说。
记得她出嫁的前一个晚上,这丫头还特意跑来自己床头无声地哭了一个晚上,她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可自从身体垮了下来之后,她睡意向来很浅,即便是她偷偷点了催眠香在自己床边,她也只是闭着眼睛假寐罢了,她医术高超,又怎会被小小的催眠香药倒。
更何况,这丫头哭得那么伤心,她哪还能那么心大地睡得下去。
“对了,小姐,马上就到了给老爷写家书的日子了,听说边关那边已经下了大雪,钦天监说,陵南那块可能会下暴雪,那边的驿站就要封了,要再送信,就得让信使绕路从忻河那块过去了,要绕挺远的路,可能会耽误信到的日子,未免老爷担忧,小姐要不提前几天把家书写了?”转身去将放置在地上的脸盆端过来,想到此处,采薇便抬头提醒了一句。
前世,陵南那边确实是封山了,而边关大雪连绵十日不绝,很多道路更是被积雪掩埋,山崖陡峭,送粮之路更是有许多贼寇走投无路打劫军粮,虽然过后皇帝下旨严惩,但边关的将士却因为军粮未到,过了极其清苦的一月,她爹回京述职的时候,更是瘦的跟个皮包骨似的。
没办法,碰到一个爱民如子的将军,把自己的吃食都分给将士了,自己只能挨饿,也正是这个时候,她爹的身体才渐渐垮了下来,毕竟民以食为天,大冬天的什么都不吃,不把身体熬坏那就怪了。
做为她爹的好闺女,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就这样发生。
琢磨了半响,这才抬头回答采薇,“我记得,当初娘亲嫁过来的时候陪嫁的铺子好像不少。”
“啊?”
采薇一时半会没太理解过来,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道:“是啊,夫人好歹也是洛阳第一首富之女,外姥爷又只有夫人这一个独生女,自是宠爱有加,当年送嫁过物件可是铺了十里有余,光是陪嫁的铺子,就有二十多处。”
“其中好几处都还是京城最繁华地段,比如说小姐经常去吃的食满楼,就是夫人当年陪嫁过来的产业,只是夫人去的早,当年小姐又太小,老爷又要去边关打仗,所以夫人名下的这些产业就暂时交管给何姨娘管理了。”说到最后,采薇的表情变得有些愤愤然起来,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说了出来。
“那个何姨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夫人没死前念她是老爷故人之女,将她接入将军府中好生照看,没想到她竟然下药跟老爷发生了那种关系,还因此怀上了二小姐,死皮赖脸地待在萧府,做了将军府的姨娘,如今更是顶替了夫人的位置,小姐,我知道你不爱听,但奴婢还是要说上一句,那个何姨娘别看她平时对小姐那么好,其实那都是表面功夫。“
“就拿上次选布料那事来说吧,若是真心想给小姐选几块上好的布料裁剪衣裳,又何必在与其她府上的夫人小聚的时候故意将小姐叫去,明明当时二小姐已经先选了,何姨娘还故意让她放下,让小姐你先选,那二小姐更是像怕了小姐似的,还缩了缩脖子,露出一脸胆怯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姐你怎么着她了,这不是摆明了是想在那些夫人面前落下小姐一个娇纵跋扈的名声吗?“
“她们也不想想,这用来买布料的银钱都是从哪里来的,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她一个破落官宦人家的女儿,府中中馈又是要经过管家记录的,轻易不敢乱动,那这些钱是从哪来的?还不是从夫人的嫁妆里面拿出来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真是会借,借花...献什么来着?”
第六章:没安好心
“借花献佛。”萧玉儿笑眯眯地帮她说了这么一句。
“啊对对对,就是借花献佛,还没安好心,咦,小姐,你今天怎么不骂我了?平常奴婢这么说何姨娘她们你都会反驳奴婢的啊。”把心里的那些憋屈全部发泄出来后,采薇这才发现,今天的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
然后,她就看见自家小姐耷拉下去的眼帘,透着几许哀伤的痛意。
“采薇,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我之所以感染风寒,并非是天气原因,而是因为中午的时候我跟萧杏儿在池边玩耍,她‘一不小心’绊了我一脚,让我栽倒在池中。“
“后来她将我拉回岸上的时候哭的满脸泪痕的跟我道歉,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她就要受罚了,我心软,便答应下来,跟着她偷偷换了衣裳,便回来了,可发着高烧躺在床上的那几日,我越想越不对劲,当时我们之间明明离的那么远,她又是怎么到我身后的?又为何要故意将我引向池边,如今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太蠢了,明明是那般拙劣的伎俩,我却还是因为她那点眼泪所迷惑,没有选择去深究。”说着,双手便忍不住地握成拳,眼中的痛意极其明显。
前世嫁入相府后,怀孕艰难,大夫说,这其中有不少原因是因为掉入池塘这件事引起的,那萧杏儿其心歹毒,把自己从池塘里拉出来之后,不赶快拉着自己去换衣服,而是跟自己哭诉个半天,以至于她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站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了良久,又怎么会不生病?
虽然她后来学了医术之后自个渐渐调理好了身子,但因为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便没有心思再去怀上身孕,若是她重生在池边那一刻,即便依旧还要掉下池塘,她也要拉上她一起掉下去。
萧杏儿,有一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既然给了我二次生命,我相信,它一定是想让我好好报仇,将你们这对母女,一道送入地狱!
还有娘亲的死,当初娘亲虽然被何姨娘母女的事情打击到,从此郁郁寡欢,甚至一度想跟父亲和离,但也决计未到投湖自尽的地步。
前世她查了许久,可因为时间相隔甚远,所以一切‘痕迹’早已被抹去,可如今她重活一世,前世未曾查清的真相,这一世她必然继续,若是让她查出娘亲的死跟何氏母女有关,她萧玉儿,一定会让她们活得生不如死。
“小姐,何氏母女实在是太过分了!难怪当时小姐你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裳,你说是因为吃东西不小心弄脏了,所以换了,奴婢竟然还真就信了你没有多想,都怪奴婢蠢笨,不过小姐现在想明白了就好,这何氏母女是真的不是个东西,她们如此对付小姐,肯定是想把夫人留下的那点嫁妆吞掉,不行,小姐,我们可不能那么便宜那对母女,只是老爷不在,府里又是何氏当家,这下可怎生的好。”抓了抓头发,采薇急的跟烧锅上的蚂蚁一样,就差跳了起来。
萧玉儿扯了她的衣袖,安抚出声道:“别急。”
采薇一对上自家小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立马就冷静了下来,恍然道:“对对对,不能急,不能自乱阵,阵...”
“自乱阵脚。”
“对对,不能自乱阵脚,小姐真聪明。”采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呀,让你平时跟我上学堂的时候不认真听课,就知道坐在角落里打瞌睡,这下知道成语的重要性了?”无奈扶额,将梳妆台上的一盒口脂拿起来端详片刻,打开嗅上一嗅,又放了回去。
“小姐,你说得对,以后小姐上课的时候,奴婢就坐在角落里好好听,这成语说到一半又说不出的感觉真是太憋屈了,骂人都不爽了。”
“.....”关注点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罢了,随你,多读点书总是好的,对了,我们刚才说到何姨娘,你平日不是最喜欢听八卦的吗?那我考考你,这何姨娘的身世,你可知道?”摇了摇头,抬头笑的一脸轻松地岔开话题,并将梳妆台上另一盒还未拆封的口脂递给她,“送你了。”
“谢谢小姐。”采薇欢喜地接过,又想起先前萧玉儿问的话来,立马自信昂昂地回道:
“小姐,这何姨娘的身世虽说不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奴婢听她身边的丫鬟说过,这何姨娘本是前任巡抚的女儿,因为春游的时候遇上了山崩,一家四口就只留下了何姨娘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何姨娘家里那一群七大姑八大姨都跟何姨娘一个德行,把她家那点家产分的干干净净后对于何姨娘这个累赘更是嗤之以鼻,何姨娘走投无路了这才求到老爷门下。”
“这么说,何姨娘在娘家是半点亲戚也靠不上了?”左手拿着一根发带,右手拿着一根玉钗,萧玉儿想了想,还是将发带递给了身后正在给她打理头发的采薇。
“那倒也不是这么说,以何姨娘如今在将军府的地位,巴结她的人多的数不胜数,不过大多也只是利益往来,奴婢听说何姨娘那个娘家舅舅,是个老手赌徒,经常赌输了就向何姨娘借钱,当然,是有借无还的那种。”
“哦?是吗?”萧玉儿眯了眯眼,眸中划过一道冷光,继续问道:“我记得,府中中馈出入都是要记账的,没有特定的需求都是不能乱动的,何姨娘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可是什么嫁妆也没带,她哪来那么多钱接济她那个舅舅呢?”
采薇愣了愣神,立马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可恶的何氏,定是又拿了夫人的嫁妆去倒贴娘家,真是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萧玉儿右手搭在面前的梳妆台上,食指和中指轻敲,带起咚咚的轻响声,声音若有似无的带了一丝威严。
“别急,你先去收拾东西,吩咐好小厮准备马车干粮,我们去洛阳看望一下外祖父,前些日子生病的时候外祖父差人来看望过,那管事嬷嬷说外祖父近来身子也不太好,我们去探望一下。”
“诶?诶!小姐,我们不是在说何氏吗?怎么扯到洛阳去了?”
“.....”请恕她收回那句外憨内秀的话,这丫头,她都提醒的这么明白了,算了,反正她在自己身边还会待上很久,平日里多多教导一下便是了。
第七章:表面风光
回头,对上采薇投过来的那双疑惑不解的眼神,萧玉儿凝神注视片刻后,开口解释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问你何氏的娘家关系吗?”
采薇也看出来了自家小姐是要点拨她,态度立马端正起来,屈了屈身子,一副认真旁听的模样。
“奴婢愚钝,请小姐赐教。”
“谈不上赐教,但采薇,我必须要叮嘱你,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看现在何氏风光,可她有一个不顶用的娘家啊,还有她那个赌徒舅舅,何氏母女已然如此不要脸,你觉得她那些个娘家人会是个善茬吗?自然不会。“
“如此,何氏除了依仗着她如今在将军府的地位,什么也靠不住,你家小姐我以前是蠢,没看清这俩人的真面孔,如今明白了,自然不会再任由她们欺负了去。“
“虽说如今的夫人是她何氏,可那也只是顺位罢了,我爹心里看得最重的还是我娘和我,如今我娘不在,我在爹爹的心中地位更是可见一斑,至于娘家,我外祖父可是洛阳第一首富,洛阳可是天府之国,做为大燕王朝最大的‘粮仓’,能在洛阳做到首富这个地位,手腕定是不一般,这次去外祖父家看望他老人家,我只需随口一提,你觉得外祖父会放任何氏她们如此堂而皇之地私吞我娘亲的嫁妆吗?”
采薇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叫来门外候着的丫鬟去准备早膳,便对着萧玉儿迫不及待地说道:“小姐,我这就去准备,顺便差人去何氏那边走一趟,省得她借题发挥,不过量她也不敢对小姐多加阻拦。”
果真,听了下人传报的何氏,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没敢说个不字。
当初她有幸见过萧玉儿那位外祖父一面,那般犀利凶煞的眼神吓得她根本不敢动弹,如果不是她当时怀有身孕,又有老爷相拦,恐怕这老头就要为她女儿活活把自己给打死了,当时那场面,十几个家丁拿着腕粗的棍棒,这也直接造成了她心底永久的阴影,一听到这老头的名字身体本能反应便有些惧怕,更别提午夜梦回时经常梦到这个场景然后被吓醒。
而且萧玉儿走了,她也能更好地去调查一些事情。
“小姐,已经让一名小厮先行去了洛阳通报。”将萧玉儿扶上马车的时候,采薇细心地说了一句。
“嗯,把东西都放好之后就进来吧,外面风大,让车夫赶车就行了,你坐在外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嘱咐了一句,转身便进了马车之中。
“小姐,其实你不说最后一句奴婢还挺感动的。”采薇撅了撅嘴巴,看着底下人把路上该用的东西都放进了马车后座箱里,便开开心心地提着裙摆进了马车之中。
要不是顾忌主仆之别,谁喜欢在外面吹风,如今小姐发话了,她自然高兴不用在外面受冻了。
马车之中空间很大,正中央还放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一些精致的糕点和泡茶用的小炉子茶具等,萧玉儿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炉子里的小火,看着上面的水已经烧开了,拿起茶具打算一一清洗。
采薇见了立马上前把她手中的茶具接了过来,“小姐,你歇着便是,路途遥远,恐怕要到晚上才能到洛阳,这些泡茶的小事就交给奴婢吧,不然你把奴婢带上干嘛呢是吧?”
萧玉儿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原本不想带上她的想法,以免打击人心。
“你嘱咐车夫,出城之前,先去一趟容山书店,我想去买几本书路上解解乏。”想到路上还有那么多时间,总不能一直睡觉发呆度过,萧玉儿便跟采薇说了一句。
采薇顿时就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着萧玉儿歉疚地道:“小姐对不起,是奴婢疏忽了,出来之前应该先把前些日子刚买的那些话本子一并带上的,奴婢这就跟车夫说,让他转道去西街,从那边过去,经过容山书店要更快一些。”说着,便放下手中的茶具,跑去外面跟车夫嘱咐。
容山书店是京城第一大书店,倒不是它多么多么有名,而是它当真如它名字般有着几可堆积成山的书籍,大到名人书卷,小到野史话本,但凡是你想要的,不论有多难找,总能在里面找到那么几本。
“小姐,外面人多,你在马车中待着,奴婢去替你买几本话本吧。”这种买话本的事向来是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一向都是采薇代买,不过这一次萧玉儿却拒绝了她的提议,拿起旁边的面纱围在脸上,便要下马车。
“一起吧。”她说的如此坦荡,不好意思的反倒是采薇了。
“哦,好。”脑子一糊涂,便跟了出来,等到了容山书店里头,顿时就后悔了。
她应该拦住小姐的,做为一个闺阁大家小姐,要是在书店买话本的事被旁人知晓了,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了那忧虑,因为她看到小姐抬腿便往楼上走去,压根就没看那些搁置话本的书架位置。
“小姐,话本不在楼上”但她又怕是自家小姐不知道位置,毕竟以前都是她来买的,便低声凑近她的耳边提醒了她一下。
岂料她家小姐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那就是故意要上楼了,不看话本了?还是压根就没想来看话本?
眼见着自家小姐就要往三楼走去,采薇心里的不解更加重了,三楼是医书区域,小姐去那里干什么?不过四楼好像是野史区域,难不成小姐看腻了话本,想要该看野史了?哎呦,最近小姐口味变得有点重啊。
脑子里歪想了一大堆,直到看到走在前面的少女停在了三楼的走廊口,停顿了一会,然后就走了进去?
咦,不去四楼了?
正迷糊着,身前传来一句,“采薇,你随处去看看吧,现在不用陪着我的,这里应该有卖成语解析的书籍,你不妨去买上一本来看看,银钱算在你家小姐账上,不用客气。”
我倒是想客气来着,采薇努了努嘴,到底没敢说出来。
“那奴婢就先去一楼等候,小姐要是买好了书记得叫奴婢一声。”话毕,提起裙摆便转身顺着楼梯便下去了,溜的比兔子还快。
萧玉儿有些怔愣地眨了眨眼睛,缓过神来有些无奈地轻摇了摇头,然后便径直走到这一层的设置的柜台管理员面前去,是一个眉目慈善的老人家。
第八章:毒经残卷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新进一些别的医书,除了这个楼层里面的。”
容山书店不仅卖书,还收书,只要是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书籍,都会买下来,然后经过一些改良批注,放在书店里面卖,萧玉儿之所以会特意问上这么一句,是因为她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容山书店的确收了一批不错的医书。
其中有一残卷,是一名曾经很有名的毒圣所撰写下来的小传,虽说记录比较零散,但却也有着很大的价值,之所以被当成医书被容山书店误收,关键是因为这名毒圣是个性子古怪之人,他所追求的毒术向来是一半医人一半害人,若不收集整张卷轴,光凭这一半的残卷,是很难看出这是一部毒经卷轴的。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也只是上一世习得医术之后,偶然闻得这么一件趣事,说是有一个不识货之人将此残卷买去,当做医书用,一开始还好,可到了后期,那些被治好的病人纷纷出现了不良的反应状况。
那人虽说是个大夫,却着实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一直到被他医好的五人都相继死去,他本人也被下了大狱,秋后问斩,而做为将此残卷卖出去的容山书店,也被皇帝下令封掉了好一阵子,这件事情才慢慢沉淀下来。
之所以没有直接封掉呢,也曾有过猜测,能在京城这种地方开这么大一个书店,背后没有点后台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后台是谁,与她无关,她也不想去查探。
她只要那残卷就好了。
算算日子,现在应该还没有卖出。
“这位姑娘虽然看起来眼生,对小店的规矩倒是懂得许多,您说的没错,就在前日,我们书店新进了一批医书,不过还没有经过后期改良,所以还没有拿出来卖,姑娘要不先看看别的,我们这里其它的医书也很好看的。”
老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一尊弥勒佛,慈和祥容,不过萧玉儿还是很果断地拒绝了。
她摇着头,极其认真道:“不瞒老先生,以往我都是托人来买书的,这层楼里面喜欢看的书,我大多看过,所以...”
这话着实不假,上一世她可是把容山书店里每一本医术都细细琢磨过的,若让她回忆,她还能记起好几本书籍当时所在的地方在哪里。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再说,对方也已经心知肚明,不过老人倒是有些诧异,这小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却这么喜欢看医书,莫不是还是个小神医?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玩笑似的想法,毕竟看人家姑娘这一身装扮,也不像是贫穷人家,无需学来什么技艺来混口饭吃,大概是真的喜欢吧,既然如此,送上门来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如若小姐不嫌弃那些书籍并未重新包装过,老朽这就去将之拿出去供小姐挑选。”
“无碍,有劳老先生了。”对待老者,无论那人的身份地位,萧玉儿都一视同仁的恭敬。
老人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举止大方又有礼,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不敢不敢,那这边,就烦请小姐先帮老朽照看着了。”因为书店许多书童都去别的分店送书去了,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找不到看守之人,面前少女眼神清澈如水,没有丝毫的浑浊,老人很是信任地说出了这句话。
萧玉儿点了点头,便代替老者守在了书柜前,目不斜视,对于柜上的账本更是连一眼都懒得去看。
老者走到一半回过头来瞥了一眼,满意地在心里点了点头,继续离开。
待了一会儿,萧玉儿突然听到楼上有脚步声渐渐落下来,睫毛动了动,没去理睬,只是在心里算着,那老先生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小姐,我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时,楼下也传来脚步声,采薇快步踩着楼梯的声音隔着老远便传入到萧玉儿耳中。
揉了揉有些抽搐的眉眼,正想着改日要教教她这不可在书店这种安静之地喧哗的道理,便听一声呼痛和嘭通声,该是有人摔倒了,萧玉儿竖耳听了听,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声正在斥骂着那人不小心。
萧玉儿原本柔和的眼神立马转暖为冷,因为她听出了那摔倒之人的声音是采薇。
耳边那叱骂声越来越过分,萧玉儿嘴角抿直成一条线,当下便挪开脚步,快速推开三楼那扇门,顺着一小段走廊到了楼梯口那边。
一眼望去,正好看见采薇一屁股坐在地面上,眼眶红红地看着站在她面前还在怒骂的少年,那少年身上也穿着奴仆的衣服,倒是他身后通往四楼的楼梯上露出来的那一小段衣摆和长靴,虽然视线被挡住了一半,但萧玉儿还是可以看出那人身上的衣着和那双紫玉云根靴的价值不菲。
只是她还来不及多想采薇是冲撞了哪家的贵公子,便听到那小厮模样的奴仆开始骂采薇是故意为之不要脸之类的云云,心下顿时恼怒,不管是哪家的贵公子,任由下人如此放肆骂人,想来也不是个好的。
“我道是何人在这书店之中如此大声喧哗,好生无理,原来是你啊,还真是巧了,你撞到的姑娘正是我的丫鬟,敢问,我的丫鬟是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得理不饶人地骂个半天。”
信步走来,萧玉儿视线落到那人身上,眸底那一闪即逝的冷光让对面的少年下意识地闭了嘴。
采薇听见这声音,原本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顿时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在萧玉儿的搀扶下起身,双手委屈的抹着脸上的泪痕,别提多伤心道:“小姐,是他先撞的奴婢的,虽然奴婢也有责任,可奴婢也已经道歉了。”
那委屈无助的小模样看得萧玉儿别提有多心疼了。
“好了,别哭,小姐在这,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抬手擦了擦采薇脸上那跟不要钱似的流的贼欢的眼泪,萧玉儿眉头紧皱,视线直直地瞪向了那边站着的少年。
视线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看着对方都有些不自在起来,这才收了视线,极其轻蔑地嗤笑一声道:“既然都已经道歉了,你也未曾怎样,摔倒的反而是我这丫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下去,若是让人看了去,还指不定说你家主人教导无方,教出你这般无礼无德无言无行的奴才来。“
声音顿了顿,她又眯了眼说道:”若是往大了去说,免不得叫人猜想,这下人如此,主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半点君子风范也无,比女孩子还矫情。”
“你....”
“小风,够了。”那人气的一张脸通红,正欲反驳,却被一道呵斥声所拦住。
有脚步声从四楼转角处传来,渐行渐近,萧玉儿终于能够完全看到那人的模样。
第九章:冲撞
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暗紫色大氅下穿着一件领口袖口处都镶绣着金丝流云纹滚边的紫色紧身衣袍,腰间佩戴的玉佩晶莹剔透,内有虹光索饶,是素有“虹光璃玉”之称的南和玉,此玉难得,只一枚,便价值连城,可想而知,此人的身份有多贵重。
更别提此人的容貌,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之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如雕刻般俊美异常,此刻,他正紧抿着嘴角,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正像她打量着他一般,同样也在打量着自己。
对此,萧玉儿并无所谓,爱看就看,反正她也看了他,礼尚往来,应该如此。
而且她还戴了面纱,他也看不到什么。
瞧着少女那坦然无畏,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眼神,燕明修沉了沉眸子,似是在思考一些什么,目光下一刻便落到了少女戴着面纱的小脸上,有一种想要一窥究竟的想法。
这还是第一个能够如此从容淡定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还有那毫不在意的眼神,他真的很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是特意制造这场意外引起他的注意,还是无意间与他撞见。
不过,光是冲她刚才那番理直气壮的言论,若她真的有意引起他的注意,那倒也是个胆大的。
眸光之中掠过一丝冷然,对面的萧玉儿立马感受到了空气中那抹并不寻常的气氛,正待寻个借口开溜,正好那去拿医书的老人回来了,见到萧玉儿站在此地,便叫了一声。
“姑娘怎的在此?”然后他便看到了站在一旁气场强大的男子,看清那人面貌之后,立马惊的不敢再多言。
这姑娘莫不是得罪了九皇子殿下吧?
心里默默替她捏了一把汗。
看到了老人眼中的敬畏之色,萧玉儿心中一咯噔,可能还真的得罪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了。
眼珠子转了转,萧玉儿赶紧走到那老人的身边,看着他面前放下的那个装满书籍的篓子,卷起衣袖便在里面翻了起来,动作很快,不到片刻时间,她便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部卷轴,伸手往后招了招,从采薇手里接过一锭十两的银驼子放在老人手中。
“够吗?”
“应该...够了。”
“那就好,这卷轴我就买下了,谢谢。”话毕,转身拉起一旁还愣着的采薇,以极快的速度下了楼梯,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一直到二楼拐角处,背后那道仿若凝滞般的目光才被摆脱了去,但她也不敢再耽搁,拉着采薇便离开了书店。
这般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倒有一种避之不及的即视感。
“殿下?”小风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却发现自家主子嘴角往上勾了勾,这是笑了?
只是这笑咋看咋那么不对劲呢?
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见主子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眼神冰冷的好似刀子一样,心下一紧,立马跪下认错。
“是小风的错,殿下责罚小风吧。”若不是他以为那女子是故意摔倒,有攀龙附凤之嫌,肯定不会把话说那么重,还连累了主子的声誉因为自己受到影响,自己实在是该死。
沉默几许,头顶这才传来一道声音,他并不看他,目光淡淡地平视前方,表情冷漠,只是那凉薄的唇里吐出的话语像冰渣子一样,让他下意识得把头低得更低。
“回去之后,自己去暗牢领罚。”
“是。”小风身子颤抖了一下,却还是咬了咬牙,不敢有任何反驳的举动。
暗牢那个地方,多是折磨人的刑罚,进去一次,少说也得丢掉半条命在里面,殿下虽然平常也会惩罚他们,但若不是真的惹怒了他,也不会将他丢去暗牢领罚,今日这段教训他是记清楚了。
“去查一下,刚才那个女的,是什么身份。”耳边再次传来话语,小风竖耳一听,发觉惹到他家殿下生气的好像不止他一个,不晓得是出于什么心理,竟有种想同情却又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情绪在促使着他的动力。
“属下这就去查探清楚。”麻溜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道凉嗖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让你起来了吗?”
“属下该死。”赶紧又跪了回去。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家殿下也挺小气的。
.....
回到马车之上,萧玉儿催促车夫赶紧离开,透过车窗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容山书店,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慢慢地放下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她只希望刚才那个人对她的身份没有什么兴趣,不然就有点麻烦了。
啧,本来只是想拿了卷轴就走人,没想到碰到这飞来横‘祸’,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皆还未可知,而且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我安慰了一下之后,萧玉儿正待喝口茶润润喉咙,刚才一路疾跑,有些累到了。
“小姐。”耳畔却传来一声小心翼翼,同样忐忑不安的呼唤。
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指尖刚碰到杯面,动作顿了顿,接着便把手中拿着的那杯茶水转到了她的面前。
“采薇,别怕,没事的。”虽然心底还是有许多后期的担忧,但面对采薇,萧玉儿却不想让她过分担心,有些事情,以采薇的身份根本解决不了,所以还不如让她将这一切揽下,要烦恼就让她一个人烦恼好了。
看着眼前这张摘下面纱后一脸平和淡定表情的小脸,仿佛一缕春风过境,拂过她那颗迫切害怕的心脏,有点痒,却意外的十分安心。
既然小姐这么说了,那一定就是没问题了,毕竟她家小姐这么聪明。
擦了擦眼角犹存的泪珠,采薇仰起那一张小脸,努力点了点头,然后自萧玉儿手里接过那杯香气浓郁的热茶,捧在手心里,也不喝,就是低着头傻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眼泪又落下了几滴。
萧玉儿正待再安慰几句,便见坐在她面前的采薇突然笑得一脸傻兮兮地冲着她两眼放光起来。
“小姐,你刚才在书店救我的时候形象真的特别伟大,可把奴婢感动死了。”
“.....”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萧玉儿也不去打断她的臆想,自顾自地拿起刚才从书店买来的卷轴看了起来,神色极其认真,好似在端详着什么稀世的宝物。
第十章:防范于未然
上辈子她就吃了毒蛊这亏,如今重活一世,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她决定要学习毒术。
因为前世学过医术的原因,所以现在再学毒术,时间上也充裕,毕竟毒术跟医术一样,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学会的,即便是学会了,但无法领悟到其中精髓,跟街上普通大夫一样的医术水准也是白搭。
既然要学,便要学到最好,要不然就不学,这一向是她的宗旨,而手里这份卷轴,更大程度上满足了她医毒双学的想法,若是有机会,她很想见见这位毒圣。
不过可惜的是,这位毒圣早已消失在江湖之上,前世她打听许久,也只得到了一个可能已经死亡的说法,所以,她现在的紧要任务,就是尽快找到另外半份卷轴,只有二者合其一,这份毒经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功效。
“小姐,你什么时候对医术这么有兴趣了?”见萧玉儿看的专注,采薇好奇地问了一句。
萧玉儿听到这话,觉得自己该给采薇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以后时间久了,总会产生怀疑,便将手中的卷轴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
“那次落水给我留下了不少阴影,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觉得身上好歹得有一项过硬的技能才能更好地对付何氏那对母女,所以我想学习医术,做点有备无患的准备,关键时刻还能保护自己。”
“小姐...”听了这话,采薇立马心疼起来,嘴巴一扁,眼眶就又红了起来。
她家小姐年纪轻轻就要为未来做打算,总要防着个防着那个的,活得太辛苦了。
“好了,你要是再哭出来,以后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了。”瞧着她眼睛里的泪水都快要滚落下来的样子,萧玉儿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板着张小脸极其认真道:“我要继续看书了,你要是累了可以睡会,不要打搅我,好吗?”
“哦哦,好,奴婢保证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瞧着她拼命点头,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举手发誓的行为,萧玉儿噗呲一笑,佯怒的表情绷不住柔化了下来,轻笑着摇了摇头,便拿起膝盖上的卷轴继续看了起来。
洛阳,最大门户的人家,一名骑着千里马的小厮瞧了一眼那高高悬挂的魏府牌匾,便利落地下马顺着台阶小跑上去敲门,很快,便有下人前来开门。
“您是?”那下人语气客气,没有丝毫抬高贬低轻慢之色。
小厮赶紧拿出怀中先前采薇交给他的令牌,递过去态度同样客气地回道:“我是萧府大小姐身边的小厮,我家小姐的马车正在路上,派小的先来这边说上一声。”
见了令牌,的确是萧府的印记,那下人也不敢怠慢,赶紧把人迎了进去,便去寻了管家。
“小小姐要来了?”管家是魏府的老人,自幼便跟随在魏府主人魏铮的身边,夫人去世的早,小姐嫁了没几年也跟着去了,留下的唯一血脉小小姐又不常来,不过也是,老爷那张脸总是太过严肃刻板,是个孩子都会比较喜欢和善慈祥的长辈,不过毕竟还是血脉相连的外孙女,看来前些日子派去京城探望小小姐的那个嬷嬷在小小姐身边没少下功夫,是个知事的,找个机会提拔提拔一下也行。
不过关键还是他们小小姐打心底是关心他们老爷的,听到老爷身体不好,就算再胆怯,这不也还是过来了?
“快快,吩咐下去,把小小姐的房间打扫干净,叫几个丫鬟婆子把房里的再重新布置一遍,床套被褥都要换过新的,厨房那边叫他们晚膳做得精心一点,按照小小姐的喜好来,对了,小小姐喜欢吃点心糕点,你让府里...不,府里的厨师都不怎么会做,你去外面一趟,去最好的糕点铺子里买一些回来,记得每样都要买上一些,不要那些做好的,让他们那些糕点师傅现做。”
沉寂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魏府因为萧玉儿的到来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一般,管家魏和眉眼间都带着笑,叫来下人急切地吩咐道。
等一切差事都布置妥当之后,魏和拍了拍手,懊悔道:“差点忘了,得去告诉老爷一声,你去门口望着,小小姐的马车要是来了,记得知会一声,我先去老爷书房。”
随手指了一个下人让他去大门口盯着,管家魏和便快步往魏铮待着的书房走去,老爷每日的时间除了吃饭谈生意,大多时候都是窝在书房里头。
而此刻,听到外头的吵闹,原本还在练字的魏铮也出门察看是出了什么事,正巧,便碰上了小跑而来的魏和,眉心一皱,他这人最注重体统,就是在家里,下人们也不能随意大肆喧哗,而管家魏和跟他从小长大,在印象里也一直是个稳妥的人,怎的今日...
“老爷,小小姐要来了。”毕竟在魏铮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眼看着主人就要生气呵斥了,魏和赶紧恭恭敬敬地站好,将原本要说出的话以更快的语气说了出来。
及时堵住了魏铮将要怒斥的话头。
沉默片刻,魏和听见上头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
“来了就来了,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
“老爷说得是,那我这便去让她们停下手中的活计。”魏和也觉得过于激动了,但小小姐难得来一次。
“咳咳...既然都弄了,就不用叫他们停下了,省得麻烦。”但不久,头顶又传来这么一句,夹杂着几分别扭的口气。
魏和立马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也不急着走了,就那样站在那里,以他对他家主人的了解,必定还有话吩咐。
果然,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左右,上头又传来一句...
“玉儿的房间...都打扫了吗?”
“早上已经打扫过一遍了,不过还是吩咐了丫鬟婆子去将被褥装饰之类的重新换了一遍,都换成最好的,保证让小小姐住的舒心满意。”
“玉儿...喜欢吃点心。”
“已经吩咐小厮去最好的糕点铺子里买了,让他们的糕点师傅现做,一样做一点,总有满足小小姐口味的。”
“那就这样吧,我先回书房去了,若是玉儿到了,记得知会我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魏和一本正经地抬头保证道:“老爷放心,小小姐要是到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嗯。”魏铮板正着一张老脸,一丝不苟的表情在看到管家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时,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转身进了书房,却在魏和将要离去时,又从屋里传来一句,“叫几个下人,把院子打扫一下,这么多落叶,干什么吃的。”
魏和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正在不住往下掉叶子的树木,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正值秋黄叶落的季节,除非把这些树都给砍了,不然得扫到什么时候啊。
第十一章:弃了
于是萧玉儿到了的时候,便看见管家领着一众女奴仆站在大门口处迎接着她,坐了一天的马车,加上日头渐昏,目光有些浑浑噩噩地从那一排被丫鬟手中提着的灯笼上掠过,瞬间恍过神来。
总算是到了。
魏和看着那张因为舟车劳顿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小脸,心疼地上前道:“小小姐你的房间我已经吩咐下人收拾好了,离晚膳时间还早,老爷吩咐过了,你不必急着去拜见他,先去厢房休息一下,已经让丫鬟备好了沐浴要用的东西,小小姐只管过去便行了。”
萧玉儿按了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神色疲惫地点了点头,抿唇一笑道:“劳烦魏伯伯了。”
尊敬有礼的态度让魏和老脸欣慰地一笑,小小姐越长大越发像小姐了,若是小姐还在...
罢了罢了,陈年往事,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伤感。
“还不快领小小姐过去。”见身边的小厮没有动作,魏和板着一张脸佯怒地瞪了他一眼,小厮赶紧叫上一旁掌灯的丫鬟,走在前头替萧玉儿她们开路。
“魏伯伯,晚膳我想跟外祖父一起吃。”走到大门门槛处,萧玉儿突然转过身来对着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魏和表情有些腼腆地说了这么一句,像是鼓起了万般勇气。
魏和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敢说一个不字,等安置好了萧玉儿她们,立马跑到书房通报了。
然后,魏老爷子直接让人准备了药浴抬到萧玉儿的房间里去,替换掉了原本的洗澡水。
“老爷,这药浴,您什么时候准备的啊?”早说准备了药浴他还吩咐人准备洗澡水干嘛,浪费了。
魏老爷子一个眼刀就瞟了过来,表情绷的很是严肃。
“你有意见?”
“没。”
.....
泡了药浴,萧玉儿顿时觉得浑身舒适通爽,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便歇了小憩一会儿的念头,老人家太晚吃饭对身体不好,总不能让长辈等自己用膳,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采薇,进来帮我梳头更衣。”冲着外面叫了一句之后,立马有三两成群的丫鬟围了进来,站在最前面的采薇有些局促地看着她。
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外姥爷派了那么多丫鬟来服侍小姐,走到哪都有一堆人跟着,有点不自在。
萧玉儿自然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轻笑着指了指她身后的人说道:“采薇留下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我不用那么多人服侍的,明日我会与魏伯伯说,你们从哪来就回哪里去,各司其职,不必因为我的到来而特地过来照顾我的,我爱清净,人多了反倒有点不自在。”
那些丫鬟闻言,面面相觑了一会,到底没敢违背萧玉儿的命令,毕竟萧玉儿在魏府的地位是人尽皆知的,既然小小姐已经开口说会跟管家提这件事,那她们也就不用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地想太多,小小姐让她们离开,那她们离开便是。
待那些人都退下之后,采薇这才呼了一口气,像是压在头上的那一座无形大山终于离她而去,对着不知何时已经坐到梳妆台前的少女有些抱怨地说道:“小姐,可吓死我了,那么多双眼睛盯在我背后,我连平常正常走路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就怕她们抓住点错处,然后在背地里诋毁小姐教仆无方。”
又是一声轻笑,萧玉儿回过头来,眼神有些调侃地冲着她眨了眨,对她说道:“你家小姐教仆无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你看看你现在,不照样如此放肆?你再看看刚才那些个丫鬟,一个个见了我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也就只有你,嬉皮笑脸的,好不乐哉。”
采薇理所当然地凑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抬了抬下巴,一脸自豪地道:“那是,她们怎么可以跟我比呢,小姐这么宠我。”
“你呀你呀,就知道贫嘴,好了,赶紧帮我把头发弄好,我得去陪外祖父用膳了,之后我还有事情要跟外祖父说呢。”抚了抚额前垂落下来的碎发,萧玉儿笑的一脸温柔,一双如秋水潋滟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泠泠的光彩,如和田玉般温润,却又有着茶叶般恬静的气韵,脱去那一层盛气凌人的外衣,骨子里,她也是一个向往平静的人。
她从不会主动地去争对什么人,更不会为自己考虑太多,向来是得过且过的模样,也正是因为如此,吃了很多亏。
但她也是一个执着的女子,若是爱上了一个人,便会为了那个人变得努力精明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见识过许多笑里藏刀,佛口蛇心的人,所以,哪怕重活一世,哪怕她心中所愿也还只是想平平稳稳地过这一生,但也不会像前世那般任人摆布。
想要的未来只有自己去争取才能得到,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容易幸福的事,虽然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但那强求不得的事情如今她已然放下,剩下的,也就没那么难了。
“好了,小姐。”
视线涣散到一半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动,瞳孔深处的光芒重新凝聚在一起,她看着镜中少女如花般娇嫩美貌的容颜,轻轻一笑,笑容之中带着几许飞扬的自信,最大的难处已经被她舍弃了,那她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呢?
“走吧。”起身,她拂了拂衣袖,往门口走去。
采薇赶紧跟上,走在她的身侧替她掌灯。
“小姐,晚膳过后你是要跟老太爷说何氏母女的事吗?”距离大厅还有一小段距离,采薇看着四下无人,便凑在萧玉儿耳边低声问了这么一句。
嘴角上扬的弧度依旧娴静温婉,一双清幽的眸子里却含了丝丝笑意,她回头看着面前这张好奇心极重的小脸,挑眉道:“不是。”
便再没了下文。
眼看着大厅就快到了,采薇纵使心里满腹疑惑得不到解答,也不敢再开口询问了,因为她已经看到大厅重重烛火映照的灯光下,坐在上座的那位老人,眉目间的肃色让她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去。
小姐的这位外祖父向来言辞令色,虽然年近七十,但一双眼睛不但不浑浊,反而清亮的有些让人有些害怕,听说这位外姥爷年轻时走南闯北做过一段时间的山匪,虽不知真假,但也足以吓唬到她这样的小丫头了。
第十二章:委屈
一身粉色的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头发只用几朵珠花簪住,别在两端,垂下一半的发丝则自然地披于身后,垂至腰际之处,面容精致,眉眼很像她娘,只是外面晚风乍起,穿这一身稍显单薄。
魏铮皱了一双剑眉,眼尾处的皱纹挤在硬朗的五官上,显得整张脸更是变得有些刻板起来,采薇看了一眼,便低着头不敢再瞧了。
站在他身边的管家见此,心里暗暗无奈,却也只能上前试图将气氛活跃起来。
“小小姐,你来了,快坐,这些菜可都是老爷亲自吩咐厨子让他们一早就开始做的呢,瞧瞧,合不合你的口味,要是不喜欢没关系,厨房还有备选菜肴,你要是喜欢吃点什么,我这就让他们去做。”
萧玉儿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摆满几乎摆满一桌子的菜,什锦豆腐,酸辣鱼片,翡翠芹香虾饺,糖醋排骨...这是要把她喂成猪的节奏啊。
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魏伯伯,不用了,这些菜都是我平常最喜欢吃的。”除了一些特定的菜肴她不吃以外,其他的食物她都是不挑的。
“小小姐喜欢就好。”魏和笑了笑,恭敬地退到一边。
“坐下用膳吧。”上头传来魏铮肃然的声音,萧玉儿看过去,见老人家已经拿起筷子一本正经地打算开始用膳,便点了点头,寻了个较近的位置坐下。
旁边传来一道略微诧异的视线,虽很快便收了回去,但还是被一直关注着的萧玉儿给发现了,以往,在这种饭桌上,她都是选择离外祖父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下,惧怕他的威严。
“祖父,吃菜。”见他一直只吃着米饭,神色中像是在沉思些什么似的,萧玉儿见着空隙便夹了一筷子菜在老人的碗里,引得众人皆用一种惊诧的眼神望着她。
心底有些微微苦涩的味道,她越发认知到自己的不孝。
魏铮一直知道,他这个外孙女有些畏惧于他,魏和也跟他说过,孩子都比较喜欢慈祥的长辈,可他性格如此,再长着一张如此严苛的脸,也实在没办法和善的起来。
再加上他年轻时的那些个传闻,虽说半真半假,但孩子年纪小,会被吓到也难免,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强求了,即便是对她好也只是在背地里,只是今日,玉儿竟然破天荒的自己要求来魏府小住几日,也不躲避他,眼神间的惧怕之色也荡然无存,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夹菜,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是玉儿在萧府被欺负了?
“祖父,你在想什么呢?”软糯娇甜的声音唤回了自己的思绪,魏铮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正歪头盯着他满脸单纯无辜的少女,将心底那些怀疑都暂且先压了下去,时机不对,还是等用完晚膳之后再找她单独谈上一谈吧。
“无碍,吃饭。”抬头的那一刹那,声音不自觉地温和了许多,像是怕惊吓到好不容易肯靠近他的少女,举止间有些不自知的小心翼翼在里头。
萧玉儿看着眼前的老人视线逗留在一道菜上,时不时地偷偷瞥向她,神色间有些踌躇不决,像是在思考着可不可以夹菜给她。
她的心脏顿时就是一揪,侧头冲他露出一脸甜美的笑容,软嫩的声音有些绵长,像是在对长辈撒娇似的,抬手指了指刚才被魏铮注视过的那道菜肴,“那道菜我夹不到,祖父能帮玉儿夹一下吗?”
话毕,一双眼睛布灵布灵地眨着,眸中期待之色让人不忍心拒绝。
魏铮下意识地就夹了一筷子叫花鸡放在她的碗里,想了想,又皱了皱眉头,似是觉得还不够,干脆直接起身弯腰端过那盘叫花鸡放在了离萧玉儿最近的桌面上。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又似觉得有些不妥,眼神略有些闪躲地看了看他面前碗里的米饭,握着拳头放在嘴唇下轻咳两声,绷着一张老脸,视线却有些别扭看向别处道:“喜欢就多吃点。”
说完这句话之后,感受到少女的视线依旧还落在他的脸上,老脸有些臊红的感觉,但面上却不显。
“祖父真好。”萧玉儿笑的很是开心,夹了一块叫花鸡便放在嘴里嚼咽着。
“祖父也吃。”她将自己面前的那盘叫花鸡夹了一块最大的放在魏铮碗里。
“嗯,吃。”魏铮面对这样活泼的外孙女,反而有些局促,一时间动作僵硬,神色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魏和站在一旁,看着这和谐又温馨的一幕,老眼里闪过几分泪光,背过身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的抹去了。
自从夫人小姐过世后,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露出如此真实一面的表情了。
小小姐真的长大了。
真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用完晚膳之后,魏铮将萧玉儿叫去了书房,古朴的陈设和书案上堆积如叠的账本透露着书房的主人平时有多忙碌,萧玉儿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疼。
外祖父已经年迈,却还是要管理这么多的事物,实在是劳心又劳神,只是外祖父本是孤儿,这一手打下的‘江山’现如今没个亲人继承,完全交给旁人也不放心,一时半会她倒也想不出什么好点的办法解决。
“玉儿,坐下跟祖父说说,在萧府最近过得还好吗?前些日子感染风寒可还有大碍?怎么会一不小心掉到池塘里去了呢?”
屁股刚在软塌上坐好,便听隔着一张矮几的老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心下咯噔,但也立即反应过来。
想来是那嬷嬷在萧府探望她的时候把府里的一切都暗地里摸了一遍,自然也就知道了她并非感染风寒,而是落水一事。
只是当时只有她跟萧杏儿二人在,丫鬟婆子也是后来赶过来,所以是落水还是被推下水从,除了当事俩人,倒也无人知晓,但她外祖父何等精明一个人,听他语气笃定,分明是确信了她落水一事绝非偶然,只是碍于她护着那人,所以才有此一问,不敢贸然插手,以免惹她不高兴。
她的这位外祖父,在处理其他事情上都非常果断利落,可一对上她的事情,便变得有些畏手畏脚起来。
这种无私而包容的爱她前世是瞎了眼才没有发觉。
眼睛有些酸涩,泪水盈满整个眼眶,欲落不落的样子,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
魏铮眉头紧皱,眼底深处开始笼罩一层杀气,他这个外孙女平日里有什么委屈都喜欢自己咽着,骨子里那份倔犟跟她娘一样,也极少会在人前哭泣,更别提在他面前,如今这般模样,想来是受了大委屈了。
心疼,想杀人,但又怕浑身的戾气吓到身旁的少女,只得强忍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灰色的帕子递过去,语气尽量温柔下来,“玉儿不哭,先跟祖父说说,祖父会为你做主的,玉儿不要怕。”
想了想,还是探过身子,尝试着伸出一只温厚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试图安抚少女越发难过的情绪。
第十三章:欺人太甚
于是,萧玉儿便将萧杏儿推她下池塘,还有何氏吞她娘亲嫁妆,并在外人面前诋毁她名声的事一并说了。
她也看出来她家祖父是个直爽的性子,不喜欢弯来绕去,索性直截了当地述说委屈,反倒效果更佳。
果然,她话一说完,她家外祖父便控制不住地捏碎了他面前矮几的一个桌角,后又赶紧用衣袖遮住,像是怕吓到了她。
但语气依旧难掩火气。
“真是岂有此理,那何氏母女简直是欺人太甚,竟然敢如此欺负于你,还想吞掉你娘亲的嫁妆,当真是当我魏家无人吗?玉儿你放心,此事外祖父一定为你做主,还有你那个爹,就知道打仗,连自己女儿被欺负了都不知道,也是个废物,等他回来了...”
面前的老人越骂越得劲,萧玉儿缩着脑袋不敢吱一声,心底默默为她爹点了一根蜡烛。
“其实祖父,这事跟爹爹没关系的,爹爹性子比较粗您也是知道的,这后宅大院的事他到底还是没想那么多,而且那何氏母女也是一对惯会装的,若不是此次落水让我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情,恐怕如今我还以为她们是好的呢。”
说到这里,萧玉儿眼底的难过之色更重了,自嘲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变得有些勉强起来。
“不用替你爹说情,他一个大男人要是心眼多点,当初也不会让那何氏...说到底,还是当初我太过于信任你爹,贸贸然把你娘嫁过去,结果害死了你娘,也害苦了你。”眼中笼上一层自责与悲伤,那么一瞬间,萧玉儿觉得面前的老人好似一下整个人就老了十几岁,鬓角的白发越发显得突出。
萧玉儿越心下揪紧,一股难掩的伤感弥漫于整个心房。
隔着一张矮几,她探过身去,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努力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明媚如初春的太阳。
“祖父你放心,玉儿已经长大了,谁好谁坏,如今玉儿已经能够分清了,玉儿希望祖父能够借给玉儿一些可靠的人,再让魏管家随玉儿回萧府一趟,再过两年,玉儿就及笄了,娘亲手中的嫁妆,也该由玉儿重新接管了,祖父做为玉儿娘亲的娘家,派人来协助外孙女打理母亲遗留下来的嫁妆,也是理所应当,无可厚非的事情。”
魏铮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外孙女,突然发现,孙女真的是长大了,心思多了,也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了,只是骨子里那份倔犟跟她娘一样执着,想要自己动手吗?也好,人总是要成长的,既然想自己独立成长,那祖父就做你最坚强的后盾,玉儿,祖父虽然年迈,活不了多少年岁了,但有生之年,一定会为你铺好一条阳光大道。
抬手摸了摸面前少女仰起的一颗小脑袋,魏铮眼神之中的慈爱几乎快溢出来,恍惚间,似乎透过面前的少女看到了另一个同样倩丽的身影。
同样的自信,同样的笑靥如花,他也同样说过要好好保护她的,最后却还是拧不过她让她嫁给了那个男人,最后落得一个忧郁而终的下场,他悔恨啊,那可是他捧在掌心里呵护的女儿,可她死的时候还不过花信年华。
飞快地捻去眼里的伤痛,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克制的压抑。
“好,不过单单让魏管家去一趟也不行,这样吧,祖父再给你几个机灵点的,又有点武功底子的人你一并带回去,平日里帮你查点事情啊什么的也方便,关键时刻还能保护你,要是有人敢再欺负你你也能立刻欺负回去,你看怎么样?”主要是为了保护她,他们魏家,也就只剩下这么一条血脉了。
这倒是萧玉儿没想过的,不过外祖父替她考虑的如此周全,她自然不能拒绝这番心意。
“好,玉儿都听祖父的,不过祖父,玉儿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想要要说的事情,萧玉儿搓着双手,明显有些局促。
魏铮眯眼一笑,向来严肃的脸上此刻难得露出一丝平和的笑容来,他轻轻地敲了敲面前少女的脑袋,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又立马敛去了笑容,绷着一张老脸,表情佯怒地皱着眉头道:“怎么,还当你祖父是外人不成?有什么事就说,支支吾吾的,掂量个啥?”
听了这话,萧玉儿顿时就果断多了,开口便道:
“玉儿想外祖父为我准备五百石粮食,要耐吃的那种,最好多些干货,我想随这个月的家书一并差人送给爹爹,听说边关下了大雪,昨日我又梦到爹爹在吃树皮,所以就...”
一番单纯无所忌讳的话逗笑了面前的魏铮,原本绷紧的表情也松散下来许多,他继续揉了揉面前外孙女的脑袋,颇有些开心道:“你倒是梦的好,不过吃树皮倒是便宜那厮了,要吃草根才好呢,若是我的意思,别说是五百石粮食,就是一粒米我也不给那蠢货送去...”
“哈切!”远在边关帐营与众将士讨论战况的萧护突然便打了一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尖,身旁的副将立马关心上前。
“将军?”
“无碍,咱们继续,刚才说到哪了?”
“外祖父~”萧玉儿嘟着嘴巴开始撒娇,一张可爱的小脸逗得老人瞬间又柔了眉眼,松了口。
“不过既然我家外孙女都说了,那祖父就当这五百石粮食是送予你的,至于你后来想给谁,是扔是丢,那也是你的事,祖父就不管了,不过五百石份量不轻,都能养活他整支队伍一段时间了,那蠢货自己也吃不完,岂不是浪费?”
“那我不是怕爹爹到时候又把粮食大公无私地分给其他士兵嘛,所以我就想着多送点也省得他分了。”萧玉儿煞有其事地说着。
“....也是,就你那个爹,这种事情他还真干得出来,既如此,那五百石便五百石吧,要不要再顺道送些棉被过去?”
“可以吗?谢谢外祖父。”萧玉儿开心地弯了眉眼,答应迅速。
魏铮:“.....”其实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不过既然孙女高兴,那送就送吧,反正他也不差那么点东西。
“那祖父,玉儿回去写家书了,还是早些给爹爹送过去。”事情解决了,萧玉儿便起身告退,回房琢磨这月的家书该怎么写了。
魏铮看着她离开后,便将魏和叫了进来。
“老爷。”
“去通知下面,准备五百石粮食,还有几车棉衣,等玉儿写好了家书,差人速度送去那蠢货那里。”
这句蠢货听得魏和有点无奈,自从小姐死后,老爷对姑爷从来都是蠢货废物的叫,不过称呼没变,但怎么今日却破天荒的送起粮食来了,还送这么多?老爷不恨姑爷了?
“是小小姐?”试探性的问上一句,立马接受到一个极具嘲讽性的犀利眼神。
声音冷的像寒冬腊月里的一块冰凌。
“你觉得我会有这份善心去给一个间接害死我女儿的人送东西?”
果然,老爷还是对小姐的死耿耿于怀。
“那我这就去办。”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了好几度,魏和赶紧俯身告退,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巧玉阁内,采薇踱步在房中走来走去,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正想着,门就开了,进来的人正是她家小姐。
立马迎了上去,将她身后的房门关上,然后接过她递过来的披风,侧头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外祖父答应了,所以,现在替我准备笔墨纸砚吧,我要写家书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
第十四章:故友
魏铮的动作不可谓是不快,第二天一早,粮食和棉衣连同萧玉儿准备的家书,一并被送往了边关。
虽说解决了此事,但萧玉儿临时打算留在洛阳多陪陪她祖父一些日子,想要学学如何管理财务,毕竟她祖父做为生意人,又是洛阳第一首富,这生财之道自然不同凡响,前世她只学了如何管理内宅,其余时间都耗在药庐,但现在不是前世,所以她想要多学一点技能,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嘛。
对此,魏铮表示很支持,甚至隐隐还有些期盼,他本就打算死后将魏家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他这个孙女,但同时又在担心他这个孙女不会理财,而且一个女孩子身负如此厚重财力,难免不会惹来一些居心不良之人。
但经过昨夜谈话他也知晓自个这个外孙女并非是个笨的,相反十分聪慧,如今她自愿在他这学习如何管理财务,他自然是倾囊相授,更是派了他那几位最得力的门店掌柜轮番教导。
时间久了,萧玉儿倒也真的学到了一些真材实料。
这日,萧玉儿被她外祖父强烈要求出来逛逛街,总是学习太过伤脑子,还是要适当放松一下,当然,他还派了一位保镖随身保护她的安全,毕竟洛阳说乱不乱,说不乱也确实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睛的。
“呦,这是哪来的小娇娘,长的可真是好看,不如随你爷爷我回去做个三十九房姨太太,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哦,抱歉,我口味偏淡,而且...”上下打量一番,萧玉儿将视线嫌弃的瞥向一边,“你太油腻了。”
话毕,直接挥手让旁边那保镖将人‘打’发走,然后接过采薇手里的面纱直接戴上,无视路人惊奇的眼神,目光自然地往前面继续走去,顺便抬头看了看天上难得一出的太阳。
嗯,到中午就可以回去了。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登徒子,这洛阳的官府实在是太不管事了。”采薇跟上来,愤愤然道。
萧玉儿眼神目视前方,声音十分平静地说道:“知道为什么有一句话叫做民不与官斗吗?”
“为什么?”
“因为民无权无势,而官有,这就好比于一杆天秤,哪一方的‘东西多’,便能掌握其所有的主动权,将另一方压制的死死的,一个道理,那胖子之所以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他有一个好出身罢了,他家里一定有人的权利比洛阳知府还大,以至于让对方畏惧其实力而对那胖子的所作所为象征性地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白吗?”
“那小姐,我们刚才岂不是得罪了那人?要是他反过来报复我们怎么办?”采薇开始担心起来。
萧玉儿又是一笑,她摇头道:“这又是另一个道理了,正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放遍整个洛阳的权贵,最大的也不过是那和亲王府,听闻和亲王有一子,不学无术,性格恶劣,纨绔贪玩,经常上街调戏民女。”
“其实和亲王府本在京城地带,但有一日,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偷溜出宫玩耍,便被这和亲王世子给当街调戏了一番,公主出行,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特别还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所以,这和亲王世子当场便被暗处保护公主的隐卫们给打的差点没了半条命,和亲王也因为教子无方而被迫迁回这洛阳老家了。“
“你家小姐我虽然只是大将军之女,但比起一个被皇帝厌弃的和亲王府,还是能嚣张一下的,毕竟爹爹这会可是在替皇上守着江山,这要是出了将军府大小姐被和亲王世子当街调戏的事,皇帝第一反应肯定是想到这和亲王世子曾经调戏过他心爱的小公主,再加上要给父亲一个交代,怒火之下,这和亲王世子可就要遭殃了。“
“听说那个小公主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听了这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若是她再在皇帝耳边哭诉一下当初,掉上那么几滴泪水,估计遭殃的就不只是一个和亲王世子了,所以,打就打了,没啥了不起,若真要清算下来,吃亏的反而是他们。”
“小姐,你想的真多,奴婢都没想到这么多呢。”采薇一脸崇拜地看着旁边的少女。
萧玉儿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一些什么。
有的时候,她也不想想这么多,但人总不能一直单纯下去。
可能是冤家路窄,走过一个街头,转角处萧玉儿竟然又碰到了那和亲王世子,正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带着几名奴仆踢着路边一个书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明显是拿人泄气。
萧玉儿皱了皱眉头,往那边走了过去,那和亲王世子见了她,顿时就瞪直了一双熊猫眼,怒火中烧地撸起袖子走过来,然后,跟在她身后的保镖便直接走到她面前,同样撸起了袖子,一个是肥肉满满,一个是肌肉有力,两者的差距极其明显,那和亲王世子啜了一口痰吐在地上,撂下一段狠话,便带着随从扭着他那个肥硕的大屁股一摇一摆地跑掉了。
至于他说了什么狠话,声音太低,她没听清。
“算你跑得快。”采薇在她旁边挥了挥拳头。
萧玉儿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转身便要离开,袖子却被扯住,扭头看向采薇。
“小姐,你看那人多可怜。”采薇指了指那被和亲王世子踢翻的书摊,此刻正有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弯腰捡着地上的书籍,身上脸上都有一些被打出来的伤痕,只是半张脸被垂落下来的头发遮住,所以看不大清全貌。
收回视线,萧玉儿一脸认真地对着采薇道:“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两次,而且,看那人打扮,应该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有自己的自尊心,最不喜欢旁人无端的同情。”话毕,便要继续往前走。
“啊,小姐,你看他晕倒了。”一声尖叫,萧玉儿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停了脚步。
片刻,转身往那书摊处走去,让保镖去试图唤醒地上晕厥那人,凑巧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呦呵,倒还是个熟人。
廖清河,未来的中书令大人,三科进士,怼天怼地怼皇帝的一代牛逼人士,不知道她死之后,这货死没死,就冲他那毒舌的嘴巴,满朝官员,就没有他不得罪的。
不过这人倒是挺正直,是个清官,前世所有人都在议论她的坏名声,就他清新脱俗地说了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可妄言。
虽说这为人刻板了一点,倒还算是个好人,既然遇见了,就当看在前世的份上,帮他一把也无妨。
不过,印象中那个怼天怼地怼皇帝的廖清河年轻时竟然还被和亲王世子欺负过,倒是个肚量大的,后来发达了竟然没报复那个死胖子,要是她,就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她打小气量就不够大。
“小姐,是真的晕了。”那保镖检查一番后抬头回道。
萧玉儿又看了一眼那张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挥了挥手,下了决定,“采薇你在这把他这书摊收拾一下,你,背着他,我们去医馆。”虽然这点小伤她也可以治,但人到一定程度就有一定想法。
伤势太轻了,没兴趣治。
第十五章:你想以身相许啊?
医馆,人比较多,萧玉儿走进去的时候,竟然还要排队,这就比较烦人了。
转身,她看向身后那背着人的保镖,问道:“我外祖父名下有哪些医馆?”直接去那里,还能走个后门,省得再等。
“小姐,这家明记医馆也是隶属于老爷名下的。”
啥?那还等什么。
“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柜台前,一个药童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
“你们医馆还有别的大夫了吗?”
萧玉儿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袖子里的小玉牌放在柜台上,那玉牌是出门前外祖父给她的,只要有这块玉牌,凡是魏家旗下的产业店铺,东西随便拿,不要钱,说白了就是一种变相的身份象征。
那药童看了那玉牌,立马神色恭敬地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对着萧玉儿鞠了一个礼,回道:“店里的大夫除了这里的,倒还是有几位在楼上休息,小的这就去将人找来。”
“不用,直接上二楼吧,这里人也多。”看了一眼那些正在诊治的病人,萧玉儿不想占用这边的床位。
“好的,这边请。”那药童立马在前面领路。
二楼厢房内,萧玉儿隔着帘子坐在外面的桌子前吃着药童不知从哪端来的点心,还热乎着,正巧她肚子也有些饿了,等她解决完一盘之后,那大夫也处理好伤口走了出来。
“小小姐,那少年伤势已无大碍,只需小心调养几日便可。”
萧玉儿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那正在收拾药箱的大夫道:“劳烦,打扰到您休息了。”
那大夫立马惶恐地回过头,鞠下一礼,拱手道:“小小姐这是什么话,这都是老夫分内之事,老夫这就去开上几服药,加以辅佐,定能好得更快一些。”
萧玉儿冲他点了点,目送大夫的离去之后,便撩开帘子,走进了内室。
刺鼻的药味让她立马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往前走去,行至床边,目光掠过一旁铜盆里面被血水染红的净水,还冒着一丝残余的热气。
四下看了一遍,没有找到凳子,只好坐在床边,只是刚一坐下,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几乎快要把她的手腕捏断。
“你是谁?有何企图?”不知何时,床上的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坐在他床边的少女,神色警惕万分。
抽了抽手,没抽出,反而被人更紧的握住,萧玉儿忍住心里的一万头草泥马,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道:“你能先把手松开吗?你抓疼我了。”
廖清河这才发现自己抓着对方的手腕,脸颊微微泛红,像触电一般,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
“嘶,都青了,你可真下得了手。”看着手腕上那一圈青痕,萧玉儿皱了皱眉头,转了转手腕,有些隐隐作痛。
没想到自己会把人家手腕弄伤,看着那白皙如牛奶般嫩滑的手上突兀的那条青痕,廖清河愧疚地从床上直起身子低下头便要道歉,“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嗯...看在你刚醒的份上,我原谅你了,没关系。”
没有预料之中的责难,廖清河稍稍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张笑意豁达的小脸。
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这淡淡的温馨,嘴角扬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仿佛可以照亮所有黑暗,驱散所有阴霾,让他第一次感觉,一个人的笑竟然能够如此明亮,没有丝毫瑕疵。
“嗯?你怎么了?”
眼前一只小手晃了晃,少年有些局促地垂下视线,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他竟然盯着人家姑娘看得如此出神,实在是太失礼了。
“抱歉,冒昧了。”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不对啊,那股怼天怼地的气势去哪了?她不会救错人了吧?不过救都救了,也不好把人家再丢回去。
“那个,冒昧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啊?”无辜的双眼眨啊眨,水灵灵的泛着莹润的光泽,让人有一种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冲动。
“廖...廖清河。”下意识的有些结巴,反应过来的时候,耳垂如血一般的红透。
声音真好听,眼睛也好看。
萧玉儿没有注意到少年此刻的表情变化,只是在心底暗暗点了点头,廖清河,是他,没错了,妥妥的。
不过,原来中书令大人少年的时候性格如此腼腆的吗?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还有点结巴,但这手劲却跟这一副瘦弱的身躯背道而驰,意外的大啊。
“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在下实在没有什么好报答姑娘的,若是姑娘愿意,在下愿...”
“以身相许?”
“咳咳...”呛的满脸通红。
“你别激动啊,我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咦,脸怎么这么红?
不会被我撩到了吧?这可是未来令文武百官都忌惮,巴不得他早日升天的中书令大人啊,她好像记得这位中书令大人不近女色来着?
当初皇帝派了十八名貌美如花,能文能舞的歌姬去诱惑他,他都能毫不手软地将人一个个丢出府门外,半点不为所动,这样的人,年轻时候是这么容易被撩到的吗?
心情有点复杂,有一种好像偷窥到别人家隐私的感觉。
“那个,姑娘,这种玩笑不是可以随便开的,特别是你身为一个女儿家,更是...抱歉,是我言重了。”
见他乖乖改了口,萧玉儿这才眨了眨眼睛,敛去了眼底的水光泛滥。
敢用你那套古板迂腐的说辞跟我念叨,信不信我分分钟给你哭出来,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让别人看见了还要不要脸了,虽然这会也没旁人在。
见他把头低得更低了,萧玉儿有些好奇他此刻的表情,往前凑了凑试图看清一点,正巧这时敲门声响起。
“小姐,涂大夫已经把药都包好了,采薇姑娘也把里面那位公子的那些书画收拾好,已经差人送过来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明白了,你先在外等候,我再与这位公子说几句话便出来,记得买些糕点带回去,我要吃。”回头冲着门口叮嘱道。
床上少年绷紧的身子总算放松些许,被下抓住床单的两只手也悄悄放开。
只是,她这便要离开了吗?
心里有些不可察觉的失落。
第十六章:都怪那糖人
“嗯,刚才你想要说什么来着,抱歉被我打断了,对不起啊,现在你可以说了。”听着门口那人应声离开的脚步声,萧玉儿立马回过头来,双手撑在眼前的被单上,探着一颗小脑袋,但却保持一定距离地看着眼前依旧低着头的少年。
她是豺狼虎豹吗?怎么如此紧张?
“对了,我看过你的字画,在我认识的人当中虽说算不上最好,但也有几分当年言真卿的风范,我外祖父很是喜欢言真卿的书画,名下也有几家书店专卖字画,我相信,你的书画只是差一个良好的渠道罢了,若是放在书店卖,绝对能得有眼之人赏识,当然,这也不是白白让你放在店里卖的,卖画的钱你必须跟店里三七分,你七,我三,如何?”
这话说得坦坦荡荡,仿佛真的只是一场交易罢了,但廖清河却可以察觉到到话语中的关心。
她是怕那和亲王世子再来找他麻烦所以才如此说的吧?又顾忌到他的尊严,所以才用交易的口吻来说这段话。
心里有些暖暖的,这些年他本以为人情冷暖世故已经将他的心彻底麻木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为了不伤害到他的自尊心而如此拐着弯的帮助他,而且还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难道是他苦日子过多了,所以上天这才施舍给他一缕阳光洒落在他的生命里吗?
可是,她这么美好,而他,却如此落魄。
这一刻,廖清河心底那份原本的信念更加坚定了,他仰起头,眼神极其认真地望着视线中的姑娘,在她懵懂的表情下,张了张嘴,许下了一份承诺。
“小姐大恩大德,廖清河此生难忘,待明年科举,有幸中举,必定会报答小姐今日之恩。”拱手施礼,言语间的郑重其事,让人不敢轻视。
“无需客气,救你我本就不图报答,不过你竟然要参加明年科举?那我就先在这里祝你马到成功,得偿所愿了,以你的才华,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的。”她笑的一脸笃定,语气里面非凡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是给他加油打气。
廖清河心跳猝然漏了一拍,瞬间又把头低了下去。
“谢...谢谢,我会努力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嗯,我相信你。”
你这家伙可是连中三元,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啊,你要是考不中那别人就更没机会考中了,不对,还有一人,不过那人现在还缺少一份契机罢了。
“好了,我还要回去陪祖父用午膳,就不多留了。“
“嗯,最近这些日子我还会在洛阳,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寻我的话...”左右看了看,因为出来没想那么多,便没带什么信物,而且女儿家的东西落在外人手里难免会有些麻烦,只好转了心思,继续道:“你若想寻我的话,跟这家医馆的馆主说上一声便是,介时我会吩咐下去,你无需担心。”
帮人帮到底嘛,再者,卖未来中书令大人一个人情也是为自己多条可用的人脉,不亏。
“我可以再找你吗?”似是没想到面前的少女还能给他再见她的机会,廖清河心底顿时有些雀跃欣喜,面上却不显。
“当然,我这人向来相信缘分,既然我救了你,那定是要对你负责到底的,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定当帮你。”
爽朗地拍了拍胸脯以作保证,萧玉儿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对面前人的影响会有多大,她只知道,这位可是未来的中书令大人啊,对于抱大腿这种事情,她向来是不含糊的。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她想要保护的人,她都需要将自己的力量扩大起来。
深谋远虑总好比被打的措不及防,虽然这样貌似有点利用人家的样子,但她也帮了他不是吗?所以这只是互惠互利罢了,谈不上什么利用不利用的。
廖清河缓过神来的时候,视线中已经没了少女的身影,不知道她是从何时离去的,下意识地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窗台前推开那扇窗户,低头往下看,却只能看到那渐行渐远的马车。
他的视线逐渐转为幽深,其实他并非天真之人,难免也会猜测到少女救他的目的不似他想的那么单纯,只是她跟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若非要用一个词来表达的话,那就是坦然,她将一切都说得那么明朗,从始至终,她都将选择权交在自己手中,不管是怎样的答案,对她来说,好似都无关紧要。
其实萧玉儿这个人,在某些地方,比旁人要更为洒脱一点,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即便强求也无济于事。
这个道理从前世到今生,她用生命的代价奠定了这句话的真理所在,所以,廖清河若是不愿,她或许会再试探地说服一下,但也绝不会死缠烂打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这份人情。
“小姐,那个书生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倒还不小。”马车中,采薇取出隔层的软膏替萧玉儿涂上,语气心疼地恨不得转回去打上廖清河几巴掌,同时又有些自责,不该离开小姐身边的。
看出了她眼底的愧疚,萧玉儿抽回自己已经涂好药膏的手腕,用衣袖遮住,这才回过头冲着她软软一笑道:“好啦,没事的,过两日就会消了的,等会回府这件事你可要替你家小姐我瞒着,不能让祖父他老人家知晓,明白吗?”
要是让外祖父知晓了,恐怕她就不但帮不上廖清河的忙,以她外祖父对她的宠爱,面上虽不会说什么,背地里肯定会对廖清河找点麻烦,这也不是她所愿的。
“采薇明白,不过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萧府啊,这都七八天了,虽说小姐你在外姥爷这学东西也挺好,可采薇总觉得有点心慌,那何氏母女不会趁小姐不在这段时间又搞什么幺蛾子吧?小姐,你这么认真的看着我做什么?”
萧玉儿仔细地打量一下自己这个丫鬟,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有些害羞闪躲的脸道:“采薇,我发现你最近貌似真的聪明了一点。”也不妄她每次学习的时候都带上她在旁边看着。
“真的吗?”很少被自家小姐如此夸奖,采薇一双眼睛亮的冒光,情绪很是激动。
萧玉儿一脸柔和地坐在旁边看着她自顾自地捧着脸傻乐,马车拐了个弯进入巷子口,耳边繁杂的叫卖声渐渐远离,只剩下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留下的咯吱声,萧玉儿扭过头,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
这个时候,何氏母女应该正在想方设法确认自己与丞相府二公子的娃娃亲是否确实,毕竟这件事情相隔久远,而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双方父母,也就没谁了。
想到这她就有点来气。
当初她爹跟沈黎安他爹也算是一对知交好友,俩人虽说性格不一,但却意外聊得投机,互补得当,而当时的沈黎安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但小小年纪便有神童之名,而她尚在襁褓之中。
说来也怪她,周岁抓阄的时候抓啥不好,偏偏抓中了他沈黎安的裤腿,不过这厮也狡猾的很,若不是他当时手里拿着她最爱的糖人,她觉得自己也不至于那么丢脸放着一大堆东西不抓,偏偏就抓了他。
也就因为此事,他爹起了心思,想着这沈黎安虽说年纪比自己大点,但年纪大也更知事啊,再加上他性格温润,才貌也好,又赋有神童之名,这最佳女婿之选的头衔不落在他头上落在谁头上?
于是,他爹就拉着沈黎安他爹偷偷摸摸在书房商量下了这门娃娃亲,也交换了信物,那信物前世的时候她在被何氏逼迫出嫁时见过,是一对龙凤玉佩,留在她身上的是凤佩,暂时由她爹保管,而龙佩,则是由沈黎安他爹带走。
不过这俩人当时定下这娃娃亲的时候太过低调,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给彼此双方留在一分余地的缘故,所以除了双方父母,谁也不知道这门娃娃亲,就连她也是从何氏口中得知,想想都气愤。
而沈黎安那边,父母因为一场意外早亡,当然,她猜他应该是知晓的,只是因为不想娶她,所以即便拿着龙佩也一直不说,若不是何氏想方设法将这场娃娃亲暴露在世人眼前,她们之间,该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吧?
罢了,管它有没有交集,反正这一世她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了。
在寄给父亲的家书中,她已经提到了这门娃娃亲,算算路程,这会信应该已经送达了。
第十七章:明目张胆
七日后,宣和书店二楼厢房内,萧玉儿倚窗而坐,目光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少年,面前的桌上铺着一幅千山百景图,画风精致,即便是细小的枝叶也是栩栩如生之态,而萧玉儿而是听他在讲解这幅画中的不足之处。
其实她本来是想来书店挑几本医书回去看的,凑巧看到这幅画,觉得颜色鲜艳,画风独特,目光便稍稍逗留了片刻。
岂料收购廖清河字画的书店正是这家宣和书店,自从他的字画放入书店售卖之后,便经常供不应销,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前来送字画,便看见一抹淡蓝色的身影站在一幅画前,身随心动地上前打了声招呼,之后自然而然地便谈及了画作。
其实私心里他也是想多跟她相处一会,所以便也没有拒绝随她进入厢房之中慢慢品鉴这幅千山百景图,虽说大部分都是他在讲,她在听,但偶尔她附和的两句却能够掐中要点。
廖清河顿时有一种寻得知己的喜悦感,不免忘却时间,一直到面前这幅千山百景图无处可说,他这才觉得嗓子有些干哑,正想喝口水润润,面前便出现了一杯已经倒好的茶水,是对面少女身边跟随的那个小丫鬟所倒。
“谢谢。”点了点头,双手礼貌地接过,一杯入喉,这才感觉缓了过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发现外面夕阳渐斜,天色已经不早了,顿时有些羞愧起来。
“抱歉,一时兴起,不免多说了几句,竟忘了时辰。”起身,略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拍了拍双袖,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不敢抬头去看对面位置上少女的神情。
一阵窸窣声响起,萧玉儿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轻笑中带着些许疑惑,像是在不满他这番举动。
“为何要抱歉?廖公子你才学多广,在字画领域又有其独特的见解,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反倒觉得今日出来这一趟收获颇丰,若不是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否则我还真想要再与廖公子你多见几面,一起品鉴品鉴这名词画册。”
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暧昧的语气在里面,反而让廖清河有些自惭形秽,恨不得在地上找一个洞把自己整个人埋起来,这样他那点悸动的小心思便无人可知。
“你,要走吗?”思绪有些混乱,有些反应迟钝地察觉到对面少女话中的重点之处,内心仿佛被泼上了一盆冷水,瞬间结成了一片冰凌,冻住了所有未言的情绪。
萧玉儿点了点头,想到昨夜父亲寄回来的那封家书,眸色不着痕迹地变了变,淡淡地勾唇道:“马上便要入冬了,再不回去,家中‘亲人’恐怕要惦念了。”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而且人家回家又岂是自己能够阻拦得了的,就连念头都是罪恶。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袖下双手紧握,鼓足了勇气,廖清河这才说出这一句话来。
看着他明亮到有些异常的双眼,萧玉儿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回道:“当然可以,来年春闱,你上京赶考,到时我们若是有缘,定会再见的。”
话毕,便退后半步,微微施礼,便转身带着采薇一道离去。
此刻她心中想着的皆是明日回去之后该如何对付那何氏母女,又如何兵不血刃地将自个身上那捆绑的娃娃亲给退去,所以并未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的离去。
“小姐,那廖秀才...”采薇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回程的时候正想跟自家小姐提个醒,便见萧玉儿拿着书卷倚靠在身旁的车边上酣然睡去,眉宇之间的疲倦之色很是浓重,有些心疼,便将说了一半的话题打断,拿起一旁的毛毯给她轻轻盖上。
昨日小姐房中的烛火一直亮到天明,小姐如此辛苦,就是为了回去能够好好对付那何氏母女,其他事还是不要让小姐烦心好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萧玉儿便告别外祖父,带着魏和等人坐上了回程的马车,临近傍晚,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萧府。
这次回来,魏铮又给萧玉儿准备了几大箱子的金银玉器,皆是上乘最好的,说是给萧玉儿准备的零花钱,零零散散算下来,没个十万,也有个九万两,何氏看着这一箱箱东西搬进来之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亮光就没暗下过。
萧杏儿站在何氏身边,面上挂着天真灿漫的笑容,袖子里的那方帕子却差点被她扯碎,心底的妒火仿佛被火焰烤过一般蹭蹭蹭地往上涨,让她浑身都变得有些滚烫起来。
凭什么她萧玉儿就能当萧府的嫡出大小姐,凭什么她萧玉儿就能有一个洛阳第一首富的外祖父,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哼。”
一声轻哼带着些许警告意味地落在何氏母女耳边,仿若平地惊雷,炸得何氏母女心里一咯噔,立马将所有不甘,贪婪的小情绪全部收敛起来,目光警惕地看着站在萧玉儿身边的那个老人,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透一切般,嘴角的那抹嘲讽让她们有些心慌地撇开视线。
到底是一个落魄户家的女儿,上不得台面,他还没说什么呢,光是眼神就将她们出卖了。
不知道他们家小小姐平日里在这萧府中过得是怎样的日子,难怪主人让自己来了这萧府之后要多多观察,现在只是稍稍看上一眼,这对母女便心虚成这样,往日里肯定没少对他家小小姐使绊子。
一想到他们家小小姐平日里在这萧府中肯定没少被欺负,他的心就跟放在炭火里烧过一般,疼的啊,虽然小小姐不常去洛阳看他们,但小姐却是在魏家长大的,对于小姐这位唯一的女儿,他是打心底是当做自己外孙女来疼爱的。
正在这时,魏和看见几个下人正从他带来的人中接过那些箱子往一个地方抬,眉头一皱,便开口大声问道:“那几个下人,你们把东西往哪抬呢?”
第十八章:奉老太爷之命
“库,库房。”见魏和是站在萧玉儿身边的,而且他开口也没被阻拦,那几个下人中一个有眼力见的便低着头赶忙回了一句。
瞧着那几个下人眼神闪躲的样子,魏和正想开口再问一些什么,便听一道声音插过他厉声呵斥那几个下人,是一直站在不远处不曾说话的何氏。
“都站在那里干嘛呢?天色不早了,赶紧都把东西抬到库房去,玉儿,你刚回来,母亲为你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菜,你还没用晚膳吧,我们先去吃饭。”何氏笑的一脸慈祥地走过来便要去拉萧玉儿的小手,却被萧玉儿躲了开去。
目光犀利地回扫在何氏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的那抹笑意却带着一点意味深长的深意在里面。
“玉儿现在还不饿,倒是魏伯伯,有些话想跟母亲说,母亲不妨听魏伯伯把话说完我们再一道去用膳?还有那几个下人,你们别抬了,东西就先放在院子里吧,等会我自有主张。”
视线看过去,明明淡然如水的一眼,却压迫十足,让那几个下人立马停下了脚步,放下了手中抬着的箱子,退到一旁等候命令。
要说这会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何氏就真的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机城府了。
收敛了一半脸上的笑容,何氏眸光渐深,一张涂满胭脂水粉,风韵犹存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祥和的笑容,对着站在她面前脸色波澜不惊,平静的让人有点心慌的萧玉儿笑道:“玉儿这是什么话,有什么还能比吃饭最重要,要是饿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还是先随母亲去用过晚膳再说吧。”
直觉让她察觉到这件事情的不简单,但她又不知道是何事,那跟在萧玉儿身后的老人身上穿戴明显比其他下人更高一等,那气质也不是一般下人可有的,很有可能是个管家。
还有,刚才注意力太过集中在那些珠宝上面,倒是没发现,萧玉儿这小贱人这次去她外祖父家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人,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萧玉儿把他们带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还有,这小贱人平日里对她都是母亲母亲喊的很是热乎,不论有啥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很容易就看透,可现在,看着眼前这张笑容恬静的脸蛋,她却觉得隔了一层迷雾,让她怎么也看不清她的真实想法。
这走了半个月不到,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对于萧玉儿,她自认还是很了解的,所以关键可能出在她那个外祖父的身上,难不成是那个老不死的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派身边的人来萧府视察?还是他跟这死丫头说了什么,以至于让她现在对她这个母亲如此膈应。
早知道如此当初她就是如何也不能让萧玉儿回她那个外祖父家去,可是她又是真的畏惧那老不死的,现如今处于被动,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小心着些。
趁着旁人不注意,她给身边的嬷嬷替了一个眼色,那嬷嬷接收到便悄悄离开了。
魏和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那嬷嬷身上收回来,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似的,心底却是一阵冷笑。
跟在老太爷身边他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就何氏这点花花肠子,跟他见过的那些大宅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们也就是欺负小小姐年幼无知,这才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小小姐身上搜刮利益,今日他站在这里,她都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刚才如果不是小小姐拦着,恐怕老太爷给小小姐精心挑选的这些东西就要入了她何氏的腰包了。
真是好大的狗胆,真当他们魏家无人,治不住她了吗!
“夫人,你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吧。”见何氏缠着他家小小姐又要拉扯他家小小姐的袖子,魏和立马上前一步伸手将萧玉儿护在了身后,而他自己,则是站在何氏面前与她对视,目光无惧无畏,甚至还有些轻蔑。
何氏有些恼怒地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站在魏和身后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萧玉儿,这才重新扯着一抹笑容打量站在她面前的魏和。
心下鄙夷,一介奴才,也敢跟她如此说话,还敢用自称,但又担心这人是萧玉儿那外祖父身边什么重要的人物,便端正了心态,不敢轻视道:“您是?”
“我是老太爷身边的贴身管家,从小陪着老太爷一起长大,老太爷待我更是情同手足,并赐我魏姓,小姐便是我这老头子看着长大的,小小姐更是如同我这老头子的亲外孙女一样,此次我随同小小姐来到萧府,也是奉了老太爷的命令,前来替小小姐收回她娘亲,也是我们小姐的遗物,连同当初她嫁进来的那些嫁妆。“
“小小姐今年也有十四了,再过两年也就要及笄,也该是时候收回她娘亲的嫁妆了,毕竟自家人的东西老是交在外人手里我们老太爷也实在放心不下,特别是夫人曾经做过那样的事情,虽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但老太爷到底还是有些不心安,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保不准小姐的嫁妆放在夫人你那里放着放着就莫名其妙地没了呢。”
这话说的直接,且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何氏表情顿时有些难堪起来。
“你这人怎么可以如此污蔑我娘亲!”萧杏儿站在何氏身旁,自然把话都听了进去,眼看着周围的下人都朝着她们递来异样的眼光,顿时就控制不住地上前反驳几句。
“玉儿姐姐虽说不是我娘亲亲生养的,但是从小到大,我娘亲一直也没亏待过她,一直都是紧着最好的给她用,你,你怎么可以...”
说到后面竟是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惹了不少同情。
魏和嗤笑一声,他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萧杏儿才多大,十三岁的小女娃子,就算心计深,能有他深?一眼就被他看得透透的,当即便板着一张脸怼了回去。
“我这也没说什么,你这女娃子怎么就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老头子欺负了你呢,不过你要说到没亏待我家小小姐,老头子我就要问上一句了,我家小姐身为萧府唯一嫡出的大小姐,谁敢亏待了她去?”
他的声音渐冷,目光若有凝滞的落在何氏的身上。
“即便某些人不长眼,敢克扣我家小小姐的吃食,可我家小小姐娘亲留下来的嫁妆可是足够我家小小姐挥霍一辈子的,就说你身上这件碧萝青莲裙,看这衣料,是出自慈玉坊的吧,还有夫人身上这件衣服,这做工,是慈绣坊做的吧,老朽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两家店铺都是当初我们老太爷添置在小姐嫁妆里头的陪嫁店铺,我想问问,这两件衣服,你们付钱了吗?”
第十九章:这还只是开始
付钱?当然没付,萧玉儿娘亲的嫁妆一直是她娘亲在管理,她心底早就默认这两家店铺是她们母女的东西了,拿自家店里的东西还要付钱,岂不是笑话。
看何氏母女半响无言,魏和眼里的冷意更甚,嗤笑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威慑。
“哼,当初小小姐年幼,所以这才将小姐的嫁妆交给你等保管,如今我看你们倒是将小姐的嫁妆用的很顺啊?怎么,以为我们魏府不来人,小姐的嫁妆就是你们的了吗?真是好大的脸,竟然还敢跟我说一直紧着最好的给我们家小小姐,拿着我们家小姐的嫁妆给我们家小小姐添置物件,这不是应该的吗?你们也没少拿我们家小姐的嫁妆买东西吧?”
“魏管家这是说得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来的你我他,分得如此清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萧府分家了,这传出去对萧府的名声,还有玉儿的名声,那都是不好的,还有我身上这件衣服,也是上次玉儿挑选剩下的那些布料里头剩下的。”何氏眸光闪了闪,抬起袖子便要抹眼泪,表情更是戚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魏和算是看出来了,这对母女就是喜欢装,如此做作,真是恶心死人,他顿时就有些看不下去,挥了挥手道:“虽说你只是一个靠着给主子下迷药才得到一个小妾位份,后小姐死后才顶替小姐做了这萧府夫人的女子,本就不期望你些什么,但这动不动就哭的性子还真是让人反胃。”
见何氏脸色有点不愉,他又嗤笑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说错,可你这么一哭,我就是有理也变得没理了,不过你还是收起你那一套小伎俩吧,比起宫里那些贵人的勾心斗角,你这点委屈的功夫还真是没到家,只要是个聪明的,就能一眼看破。”
“我也不跟你废话,今日你管你如何诡辩,反正老太爷也都提前准备好了,这次来萧府我们带了几名会算账的二等管家来,明日...也别等明日了,省得多生事端,现在,我便派人随你去交接小姐当初嫁过来的那些嫁妆,还有那些陪嫁过来的店铺账本,不论大小,一并交由我带来的这几位管家重新核对校正信息。“
“是黑是白,一查便知,若是没有任何不对之处,那老朽定当对你赔礼道歉,但若是查到了有什么不对之处的话...哼...我家老太爷当年走南闯北惩治人的法子多了去,到时候他若是亲自上京前来,就别怪老朽我在这里没给夫人留点面子。”
此话一出,何氏顿时煞白了整张脸,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再顾不上哭泣。
脑子里更是一片浆糊,没想到这魏和行事作风如此犀利,说给她留面子,却半点没给她留余地,这些年来,她除了自个和女儿身上用的,贴补娘家也出了不少银子,而这些银子都是私下里从萧玉儿她娘亲的嫁妆里扣出来的。
还有那些店铺,其中一半都被她碍于人情塞了不少亲戚进去,这些亲戚平日里手脚便是不干净的,但碍于她将军府夫人的面子,这点小利小息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好几家店铺都是表面生意兴隆,但背地里账目却是亏空许多,这账本一旦交出去,以那个老太爷的性子,即便是老爷顾念几分夫妻情分肯护着她,她这将军府夫人的位置恐怕难保。
若是此事再宣扬出去,那杏儿可能也要跟着自己一道毁了。
不,不行,这账本绝对不能交出去。
“夫人。”原先支走的那嬷嬷又回来了,何氏看了她一眼,心安了不少。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让嬷嬷先去把那些账本都藏了起来,虽然刚开始不知道这魏管家的目的,但她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一出事便先去把账本藏起来的行为,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而代替那些真账本的,就是她原先拟好的那些假账本,现在,她只要带他们去把那些假账本拿出来,任由他们查了去,今日这事就算可以平安度过了,等他走了,她自有办法再从萧玉儿这个小贱人手里拿回那嫁妆。
“魏管家这边...”话刚开,便被面前老人那晦深莫测的一个笑给打断了思路。
视线转到他身边的那名下人身上,刚才他在那老头耳边好像嘀咕了一些什么,从嬷嬷走后她就没在这魏管家身后看见这名小厮,如今嬷嬷一回来,他就出现了...
糟了!
“娘,你捏疼我了。”耳边响起女儿吃痛的声音,原来自己下意识地握住了旁边人的手,何氏眼底一慌,赶紧放下。
萧杏儿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毕竟是自个娘亲,倒也没说什么,比起这些,她更担心面前这个老头嘴里说的话。
把嫁妆都收回去?
这怎么可以!
她跟娘亲都是靠萧玉儿娘亲这份嫁妆才撑得起来台面,往日里她跟姐妹们逛街才能大手大脚地买东西送人,得到别人艳羡的目光,如今若是把这份嫁妆收回去了,那她以后要买漂亮的裙子怎么办?她以后还怎么在姐妹面前显摆?
“娘。”心中不愿,却也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办法,只好扯了扯旁边娘亲的衣袖,指望她能够想出什么法子,能让萧玉儿她们不把这份嫁妆拿回去,不然她以后在京城贵女圈子里还怎么立足?
她本就是妾生,就算母亲抬了正室,但因着萧玉儿她外祖父的原因,她一直得不到嫡出的身份,至今还是庶出的地位,若是再没了足够的银钱去讨好那些贵女,她就完了。
何氏自己也正心烦意乱着,自然顾不上管自己这个女儿,她心里有个猜测,很快,便在不远处缓步而来的几个人手上抱着的物件上证实了。
身形有些虚脱地软了下来,身体仿佛被掏空一半,有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
完了,一切都完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好?既如此,那便回去好好歇着吧,至于查看账本的事,就由我们这些下人来干就是了,哦,也谢谢夫人身边的嬷嬷带路了,不然我这几个小的,还真是找不到这些账本,没想到夫人对这账本如此看重,竟然还专门开了暗道藏起来,此等用心,实在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话到最后,魏和还捋着胡须啧啧地叹了两声,何氏两眼翻白,立马就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别吓杏儿。”萧杏儿白了一张脸担忧地看着倒在嬷嬷怀里晕厥过去的何氏。
“还不快把母亲扶回房里,再去请大夫来瞧,想来母亲平日里替我管理娘亲留下来的那份嫁妆也是心力交瘁,毕竟母亲本就不善于打理家务事,不过母亲放心,玉儿在祖父那里也学了不少管理方面的知识,以后娘亲的嫁妆还是由我来打理吧,毕竟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总是麻烦母亲也是不行的,母亲还是好好休息才是正道。”
一直站在魏和身后看好戏的萧玉儿这时站了出来,看着倒在嬷嬷怀里的何氏神色关切地说了这句话,言辞之间皆是体谅的口气。
何氏闭着的双眼上,睫毛狠狠地一动,但还是很快沉寂下来,这回是真晕了。
被气晕了。
萧玉儿脸上担忧之色不减,眼底深处却泛着淡淡的冷光。
以为装晕就没事了?这还只是个开头,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二十章:你在威胁我?
魏和的动作不可谓是不快,连夜便带着魏府来的那些账房先生一起把那些被何氏私藏起来的账本一一核对了一遍,偏房里的灯通宵达夜的亮了一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所有账册这才全部理清,果然,其中的亏空不是一般的多。
萧玉儿听到魏和过来汇报这些漏洞的时候,正在喝着下午茶,闻言撂下茶杯便从身后的软塌之上站了起来,即便是她早已学会了隐藏情绪,此刻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薄怒,一旁魏和更是气的胡子都快翘了起来。
“那何氏母女还真是狼子野心,竟然敢如此败坏小姐的嫁妆,小姐虽说已经死了,但小小姐你还在,按道理,这些嫁妆往后都是要归于小小姐你的陪嫁之中的。“
“何氏名义上是你的继母,最多也只能帮小小姐你照看那些嫁妆,却是动不得其中分毫的,可如今,她们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将小姐留下来的嫁妆败坏至此,那些流水账更是弄得稀里糊涂,里面不知道亏空了多少,真是,真是...”
说到最后,魏和心里只剩下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宣泄。
“魏伯伯,您放心,以前是我不懂,可如今,何氏母女敢如此动我娘亲的嫁妆,不管她们吞进去多少,我都会让她们加倍再给我吐出来,若不然,就别怪我萧玉儿对她们不客气。”手掌往桌沿上狠狠一拍,魏和看着心疼,正想说些什么,萧玉儿便寒着一张脸跟他擦肩而过,出门往荷栖院的方向去了。
那荷栖院正是何氏的住处,此刻何氏母女正被萧玉儿借由关心之名变相地软禁在里面,不得随意出入走动,防止她们狗急跳墙,给逃了。
不过她量她们也舍不得就这样离开镇远将军府,毕竟将军府夫人的称号不是轻轻松松便可以得来的,若是真的逃了,就她们那个娘家,别说是收留,不出卖就已经很不错了。
还不如留在将军府中挣扎一番,说不定她那个心软的爹还会念及旧情饶过她们一次,至于往后,她们自是有法子再将自己的地位重新拾回来。
只是萧玉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萧玉儿,经历过一世的沉淀,放虎归山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既然要做,便要做的不留余地,让她们永世不可翻身!
竟然敢动她娘亲的嫁妆,那就要做好被她踩在脚下的觉悟。
“小姐你怎么到这边来了?账房那边对好账了吗?诶?小姐...”
“嘭。”
荷栖院的房门被她一脚踹开,采薇被萧玉儿的气势所吓倒,不敢再有任何言语,随着旁人一道默默退了出去。
“萧玉儿,我娘都这样了,你还来干什么?”见门口那红衣少女目光凉如寒潭之水地看过来,萧杏儿本想怒骂的念头就像被冰冻住一般,连着原本想要向前的脚步也下意识地停了。
脚步更是往后畏缩地退了几步,眼神闪躲地瞥向床榻之上还在昏睡的何氏,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眼前的萧玉儿就像是一头吸血的怪物,那眼神,黑幽的仿佛是一个无底洞,恨不得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萧玉儿,就好像从地狱归来的恶鬼,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敢再轻易靠近,偏偏她嘴角还勾着笑意,平静无波却异样的诡异,让她整张脸都变得有些邪肆起来。
“你,你想干嘛?”眼见着她步步逼近,萧杏儿疾步退到床榻边,摇着床上还在昏睡的何氏手臂,满脸的急切害怕,都快哭了,她感觉萧玉儿好像想要杀了她似的,不,不是好像,她就是想要杀了她!
“二妹妹怎么哭了?姐姐我只是想来看看母亲而已,你先放开母亲的手臂,母亲还病着呢,你这样摇她她会不舒服的。”
唇角继续上扬,萧玉儿神色越发的漫不经心起来,视线从旁边梳妆台上掠过,顺手拿了一把剪刀放在手中随意把玩着,那锋利的刀口如剑刃般锋利,好似不管剪什么东西都能轻易剪断似的,再加上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衣,配着那一脸冰冷的表情,简直不要太吓人。
偏偏此刻房门被下人从外面关上了,整个屋子里的光线显得有些暗沉,萧杏儿虽说有些小心机,但也没见过这等场面。
再加上她本就心虚,猜想萧玉儿肯定是查清了那些账目要来找她们算账的,更是惊吓得不行,整个人瑟瑟发抖地往何氏身边靠,就盼着何氏快点醒来给她一点庇护。
可何氏没有如她所愿的醒来,而是继续昏睡着,这让她的心底有些暗暗的发凉,好似丢进十月的冰窟里,牙齿都跟着哆哆嗦嗦地打起颤来。
“你要干嘛?你别过来,杀人是犯法的,你要是杀了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萧玉儿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们虽说是同父异母,但你们之间还是有那么一丝血缘的牵绊,你要是杀了我就等于背上了弑妹的罪名,你的名声也会跟我一道毁了的。”
撕裂的语气带着故作坚强的勇气,嗓音却依旧颤抖的不像话。
“呵。”
一声轻笑,带着几许讽刺,萧玉儿目光有些慵懒地看向她,那毫不在意的视线让萧杏儿更加害怕了。
紧接着又听到她说道:“名声?这种东西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我爹是当朝镇远大将军,我外祖父是洛阳第一大首富,即便我名声坏了,以我爹的权利,以我外祖父的财富,我一个人照样可以潇潇洒洒地活一辈子。”
“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庶女罢了,即便现在你母亲得了将军府夫人的位置,那也改变不了你庶女的地位,你要知道,在一些官宦人家中,庶女要是不得宠,那地位可是比丫鬟还不如,算了,与你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打算杀你,毕竟,你的血太脏,我怕脏了我自己的手。”
“你...”
萧杏儿气的整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跟个调色盘似的,可碍于此刻这荷栖院里里外外都是萧玉儿从魏府带来的人把守着,她就是喊天喊地也喊不来人帮她,相反还会惹恼面前的少女,所以即便她心里再如何气愤,她也只能暂且忍耐,更何况此刻萧玉儿手里还拿着一把对她足以构成威胁的剪刀,她更是不敢如往日那般随性而为。
“玉,玉儿姐姐,你以前不是对杏儿很好的吗?为什么现在要对杏儿这般?是杏儿做了什么惹玉儿姐姐不开心的事让玉儿姐姐生气了吗?若是这样,那玉儿姐姐惩罚杏儿便是,杏儿绝对没有任何怨言,在这萧府之中,只有我姐妹二人是爹爹的子嗣,要是我们之间闹得不愉快,爹爹回来之后看到也会不开心的。”
眼珠子转了转,萧杏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出这番话。
萧玉儿本就只是存了吓唬吓唬她的心思,如今她说出这番话来她的眼底倒还真的显了几分杀气,手中剪刀一转,露出最锋利的一面,对着她,声音不含半分温度,“你在威胁我?”
竟然还敢搬出爹爹来钳制她,她倒是聪明,不过,她对自己的地位看得未免有些太重了,在爹爹心中,除了已经死去的娘亲,便是她最重要了,若是让爹爹知道,这对母女企图害她,她就不信,他爹心再软,还能任由他这宝贝闺女被这一对大小白莲花欺负了去!
第二十一章:十日之期
“杏儿并不是这个意思,杏儿只是...”
“行了行了,你也别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对付我,我来,只有一件事。”
“账本上的那些个账已经全部查清了,念在你我好歹也是姐妹一场,有那么一点点血缘关系的份上,我就给你们母女十天的时间。“
“十天之内,你们给我把账本上那些亏空的银两全部补上,若是补得上,此事便这样算了,我也就不再计较,若是补不上,哼,我相信你们也知道我外祖父的脾性,他向来护短,若是让他知道了你们如此败坏我娘亲留下的嫁妆,恐怕就是爹爹回来了替你们求情,你们也得给我滚出萧府。”
“不仅如此,我外祖父是个生意人,人脉什么的最是宽广,等你们滚出萧府的当日,相信整个京城便会传遍你们母女那些糠糟事,流言蜚语什么的,到时候百姓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们骂死,话已至此,你们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十天的期限,别忘了。”
话毕,便不再逗留,往门口走去,待门开了,却驻足勾了唇回头又看了一眼珠帘背后床榻上之人,语气嘲弄道:“母亲大人,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这十天的时间,可是不等人的哦~”
言尽,便不再逗留,身后的房门也随之关上。
大概十米远的距离,萧玉儿听到身后房间之中响起一阵瓷碎的声音。
恼羞成怒吗?别着急,这还只是中场戏,最精彩的还没开锣呢。
“小姐。”一离开荷栖院,采薇见萧玉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萧玉儿并没有回头看她,但也没有忽略她,眼睫轻颤,目光看着远方,眼神闪烁道:“采薇,你知道吗?爹爹曾经给我定过一门娃娃亲。”
“诶?诶!小姐这...”贸然听到这么大一个消息,采薇表情震惊的无以复加,娃娃亲?什么时候?哪家的公子?天资如何?相貌如何?家中条件又是如何?她们家小姐这么好,哪家男儿这么好运气,哼!
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表情,萧玉儿摇着头笑了笑,不过她之所以说出来,也是有所考虑的,这样之后的事情也能更好地进行。
抬手拨了拨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在这寂静的昏黄夜色里,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空灵起来。
“是丞相府的二公子,沈黎安。”再次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心情难免还是有些复杂,却再没了当初那份心碎的疼痛感。
有些感情,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随着岁月的淘洗,总会有新的记忆去代替,覆盖,到最后,遗忘。
“什么!那个瞎...那个相府二公子?小姐,不会弄错了吧?”
弄错?当然不会。
“这件事我也是近来才知道,不过采薇,我不打算嫁给那个人。”双手掩在袖口下紧紧的握住,她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采薇皱了皱眉头,想了许久,觉得自家小姐好像不该这样,可那相府二公子是个瞎子,若是让自家小姐嫁过去,苦的只会是自家小姐。
虽然这位相府二公子曾经也是世间少有的旷世奇才,可那都是以前了,现在的沈黎安,瞎了双眼,整日只能坐在轮椅之上,再加上父母双亡,在相府之中的处境更是举步艰难,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给得了自家小姐幸福呢?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虽然对这位相府二公子她很是同情,可是涉及到小姐的终身大事,她却是半点不希望小姐嫁给这样的男子。
“小姐不想嫁,那我们就不嫁。”眼底最后一点动容也沉淀下去,采薇极其认真地看着萧玉儿点了点头,不论小姐做了什么决定,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脚步一顿,萧玉儿总算停了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头看着采薇笑了笑,眼底仿佛住满了无数的萤火虫,闪亮闪亮的,很是好看,也纯粹的让人心疼。
“采薇,我并非嫌弃他,只是,你家小姐我比较懒,丞相府那种地方,勾心斗角太多,阴谋诡计太多,一不小心便会深陷泥潭之中而无法自拔,我只是想找一个温暖的人安稳地过一辈子,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一生平安喜乐,这便够了。“
“沈黎安,不是我的良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可能是,不过退掉这门娃娃亲之前,我会想办法找到给他治眼睛的法子,在洛阳那些日子,我托祖父打听过,如今已是有了些许眉目,等萧府这边的事情办完,我便要去一趟承和,找一个人。”
一个,能代替她去给他治眼睛的人。
看着面前少女坦荡而诚挚的眼神,采薇突然有些羞愧自己刚才那点小心思。
她就知道,小姐怎么会是那种听说相府二公子不良于行便不愿嫁过去的人,她知道自己向来愚笨,但也没想到小姐竟会想的这般长远。
细细思来,小姐的脾性向来喜欢恬静,若非逼急了,是绝对不会先行动手的,相府那种地方,大宅院子的总是是非多,小姐还真的不适合嫁进去那种地方。
“既然小姐已经有主意了,那采薇便不多说了,只要是小姐决定了的,采薇都会支持的。”努力地点了点头,采薇的表情坚定而充满信念。
看着表情如此认真的采薇,萧玉儿神色有片刻的怔松,继而缓缓笑开,她本就随她娘亲,生得极好,如今这么放开一笑,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在了一起,特别是那双眼睛,璀璨夺目,竟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耀。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在此刻落了下去,夜幕彻底降临,萧玉儿回头继续向着来时的路走去,步伐沉稳,不紧不慢,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未来的路,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走了,所以,无论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困难阻碍,她都不会退缩。
已经死过一回的人,连死亡都不惧怕,还怕什么呢?
此刻,丞相府,秋安院中,正一片慌乱,相府的主人,沈老丞相,刚从皇宫回来,便被小厮的通报吓得赶紧来了秋安院,在见了内院中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男子时,一双浑浊的老眼绽放出摄人的光芒,犀利而愤怒地瞪着底下跪成一片的下人。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落水,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公子的,明知道公子眼睛看不见,还让公子一个人独处,看来是本相往日里太过仁慈了,让你们这群下人产生了在二公子身边照顾可以懈怠懒散的心思?今日你们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秋安院里的所有下人都拖出去杖毙!”
如此疾言厉色,语气里的杀气轻易可见,底下跪着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吓得惊恐万分,身子抖的厉害。
第二十二章:莫名心慌
跪在众人最前面的是平常伺候二公子的贴身小厮陈临,他神色愧疚地对着站在他面前的老丞相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不顾疼痛,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来。
“相爷,都是奴才的错,如果不是奴才想着去帮公子拿披风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便将公子一个人留在了湖心的凉亭之中,公子也不会出这种事,相爷,这一切都是奴才自己一个人的错,请相爷不要迁怒于他人,要杀要剐,奴才一人承当,只求公子能够快点好起来,奴才即便是死,也死得安心了。”
“呵,倒是个有骨气的,不过你以为你一条贱命能有多重要?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如果杀你一个,我的安儿此刻便能够完好无损地醒来,你早就死了,我也不急着罚你,安儿向来疼你们这些小厮,若是知道我将你们都杀了,定是会自责,你们就给我跪在这里,什么时候安儿醒了,你们什么时候再起来,若是安儿迟迟不醒,你们就不用再起来了。”
正说着,一名小厮匆匆跑来附在沈渊仲耳边通报了什么事情,沈渊仲脸色不虞,哼了一声,用力地拂了下袖子,撂下一句狠话便快步离开了。
地上跪着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胆颤心惊地透过帘子看着床榻之上正在由御医诊治的人,眼中满含期翼,二公子要是不醒,他们照样得死。
所以二公子啊,你可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啊,奴才们的命可就都栓在你一人身上了。
.....
沈黎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等他醒来的时候,旁边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半,他的神色有瞬间的呆滞,黑暗中,他抬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眼睛的方向,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较为老态的声音,他们在说该怎么医治他的病情,风寒?落水?
他本是个聪明的人,听了半响之后瞬间了解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难怪,他的眼睛本已重见光明却又突然看不见了,难怪,他还能听到陈临的声音,原来,他竟是重生了吗?
眼眶有些酸涩,用了不知道多大的耐力,他才克制住了自己不发出任何响声引起不远处人的注意。
内心的波澜仿佛滔天洪水般将他所有的思绪都覆盖,眼角一滴泪随着他闭眼的动作落入耳边的鬓发之中。
苍白的薄唇轻轻地颤抖着,掩在被下的双手紧抓着身下的被单,好似不这样,他便控制不住自己从床上站起来,跑去见那个人,那个,他曾以为无关紧要,最后却用一生思念的人。
玉儿。
“啪。”
茶盏突然落地的声音惊得采薇立马推门跑了进来,正看到自家小姐一脸失魂落魄捂着心脏的位置,站在软塌的旁边,而在她脚边不远的位置处,一个破碎的茶杯带着水渍正顺着缝隙流向更远的地方。
心里有点担忧,跑过去搀扶道:“小姐,您没事吧?”
被搀扶着往床榻那边走去,萧玉儿努力忽略心中那抹忽然的刺痛感,抬起头冲着面前一脸担心的采薇道:“无妨,只是一不小心把茶杯打碎了,你出去找人收拾一下吧,有些吓到我了。”
“没事就好,那奴婢这就去找人收拾。”检查了一下萧玉儿身上并没有沾到任何的水渍,采薇放下心来,出去唤人了。
萧玉儿看着她离开,视线这才重新落回在自己身上,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左手手心的纹路,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眉头紧紧的皱着。
很奇怪,刚才那一刹那她突然感觉很是心慌,就好像,有什么超脱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了,可这种感觉也太过莫名其妙了,难不成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嘴角一抿,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脉象,却是正常,那这没由来的心慌就更是毫无道理了。
罢了,多想无益,明日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还是早些休息吧。
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所以等采薇带人进来收拾碎片的时候,萧玉儿已经安稳地睡去,她是真的累了。
“嘘,小声点,别吵着小姐睡觉。”
“哦哦。”丫鬟们立马点了点头,偷偷瞅了一眼床榻那边之后,拾起碎片的动作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敢发出丁点的动静扰到床榻上睡着的人儿。
而此刻,丞相府中,夜深人静,秋安院内灯火通明,夹杂着些许惊喜的声音,他们的二公子终于醒了,而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饶恕了他们这些下人关照不当的罪行。
下人们一个个感恩戴德地对着床榻上脸色苍白,却一脸温柔的男子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遵从着他的吩咐离开了房间,宫中来的御医开了几个药方,嘱咐要好生调养之后,便也离开了,快宵禁了,宫门也要关了,他还有些东西要回宫收拾。
“陈临,你还跪在那里干嘛?”虽说看不见,但也因此沈黎安的耳朵变得特别灵敏,视线准确无比地落在了帘帐外跪着的少年身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虚弱。
这让陈临的内心越发的自责和煎熬。
公子身体本就不好,如今都快入冬了,却让公子落了水,若非他半路转回想要问公子需不需要再拿一条披风,及时把公子从湖里救了上来,恐怕现在他就无法跟公子这样平静地对话了。
咬了咬嘴唇,陈临双手撑地,弯下身子朝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那声音,震的床榻上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是干什么,此事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虽说心里清楚是有人推了他,也知道这人是谁,但沈黎安并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面前的人,其一,陈临只是一个小厮,什么也做不了,即便强出头也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其二,他自己的事情,不想让旁人代手。
抬手揉了揉有些温烫的额头,记忆中第二日他便发起了高烧,此刻刚刚清醒,头脑也有些昏沉,并不打算再与旁人多说一些什么,便挥了挥手,语气疲倦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困了。”
陈临本想再说一些什么,见此,也只好垂下了眼帘,低了低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烛光摇坠,带着温暖的弧度,沈黎安的世界一片黑暗,却还是能够仅凭温度追寻到那一抹光明的存在,嘴角上扬的弧度不知何时抿成了一条薄凉的直线,视线不转,却对着空中叫了一声,“出来。”
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多了一丝阴霾的存在。
“属下该死,没有保护好主人,属下本想现身搭救主人的,但当时暗处还有人在观察着...”
一身黑衣的人出现的同时,烛台中的暖光也在刹那间熄灭,隔着一片黑暗,黑衣人仿佛感觉到一道有如凝滞般的光芒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深冷的气息,侵肆着他身体每一寸的温度,连着血液也变得冰凉起来。
主人这是生气了?
第二十三章:想见她
“我曾经说过,除非生死关头,否则你们没必要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存在,此次事件,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不会怪罪你们。”
而且,若不是这次落水,他又怎能拥有如此宝贵的重生机会,说到底,他反而要感激推他的那人。
“说说,那个暗地里藏着的人是谁。”虽说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却还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黑衣人垂着头谨慎地回答着。
沈黎安的祖母并非现在这位,而是沈渊仲的前任原配,只是后来因为生他父亲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才有了现在佛堂里那位续弦的‘祖母’。
御史家的嫡出小姐,倒也是个身份贵重的,只是沈渊仲心里到底偏爱于他那死去的祖母多一点,所以对这位续弦的女子向来都是相敬如宾。
二房便是她膝下所出,所以对于他这位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大房所出的嫡孙,她向来都是看不顺眼的。
只是平日里顾忌着沈渊仲倒也对他假以颜色,没敢做出什么大动作,而他眼瞎之后更是对他忽略的彻底,毕竟一个瞎子再怎么聪慧也是上不得朝堂,进不了科举,没有多大的威胁。
如今这般急切地想要置他于死地,莫不是知道了他与玉儿的娃娃亲,毕竟玉儿的父亲乃是当朝镇远大将军,外祖父又是洛阳第一首富,不管是财力还是权利方面,都足以让那位忌惮。
不过,他与玉儿的娃娃亲定的隐晦,她又是从何知晓的?
哦,倒是忘了,玉儿她那个继母,那个蠢妇。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倒是还是要感谢她的,若不是她的逼迫,以玉儿的身份和地位又怎会嫁给他这样一个世人眼里一无是处的瞎子呢?
前世,他所有的谋略策划都是为了自己,而忽略了一直努力在他身边护他周全的她,即便是后来她死了,他也觉得不过是身边少了一个人罢了,可时间越久,他就觉得越发的思念。
直到后来他恢复了光明,心底刹那间产生的念头竟是想要第一眼能见到的人是她时,他便知道,他完了。
有些人,看似无关紧要,却在时光的流逝里一点点地侵蚀你的心房,因为太过悄无声息,所以等到他察觉的时候,他也只能站在她的墓碑前茫然无措地落泪,怎么就,没了呢?
那一刻的心痛,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尝试一遍的,那种撕心裂肺却无处宣泄的疼痛仿佛烈焰般灼伤着他整颗心脏,往后余生,他过的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不知所往的。
仿佛失了前进的道路,他的眼睛是一片光明的,可心里,却是一片灰败的尘埃。
“主人?”
神智瞬间回归,他闭了闭眼,将那股几乎喷薄欲出的情感强行压抑在眸底深处,声音归于一片平淡。
他向来是冷静而克制的,除了对她。
“盯住那边的一举一动,让影魅那边开始收集沈风谆的‘情报’,既然敢推我入湖,就要做好入地狱的准备,我沈黎安,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幽寒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杀气,让底下跪着的黑衣人惊的浑身一颤。
主人向来是秉着循环渐进的办事原则,如今这般激进,想来是动了大怒,可主人向来不会对自己的性命如此看重,难不成是这沈大公子做了什么其他令主人恼怒的事情,让主人开始提前实施计划了?
不过不管是出于何种缘由,他们这些做影卫的,只要听从主人的吩咐便够了,主人的心思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揣测的。
别看主人平日里那般温文儒雅,但那只是主人的伪装罢了,主人心底那份杀伐果断连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都比不上,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威严淡漠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养成的,但以主人的身份,就该如此。
待影卫离开,沈黎安将身下的枕头往上垫了垫,虽然看不清东西,却还是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月光不知何时透过窗檐落在他清秀俊雅的脸上,他的下巴有点瘦弱的尖削,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眉长入鬓,秀挺的鼻梁,白皙到有些过分的皮肤,一双眼睛仿佛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却没有丝毫伏度,让人不觉心生怜惜。
薄薄的唇,色淡如水,此刻却在月光的照耀下缓缓上扬,勾起了一抹令人眩然的笑,柔化了原本有些立体的面部轮廓,让他本就俊美无轮的五官显得越发精致温柔,就好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似乎能包容一切,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他抬起手,手背覆盖住整双眼睛,低低的笑声包含着他此刻所有的情绪从他醇厚而低哑的嗓音之中迸发出来,带着一丝轻而易举便可以察觉得到的庆幸。
想见她,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想给她纤细的小脚带上亲手打造的脚铐,想把她藏起来,偷偷的,这样谁也无法伤害到她,谁也无法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心底涌动的疯狂简直要将他逼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正常起来,脑海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知他不能这样,会吓到她的,得慢慢来,不能着急,不能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这辈子,不管用尽任何方法,他都要得到她,然后将她放在身边无条件的宠着爱着,直到她永远离不开他。
她本该是他的不是吗?
十二岁那年,他随父亲前往将军府去参加她的周岁宴,当时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在想着,这么软软糯糯跟个粉团子似的小姑娘还真是可爱,要是能抱上一抱就好了。
于是他用一两银子换来了一根糖人,他打听过的,这个粉团子最喜欢吃糖人,但因为年纪还小,平日里也只能舔上一舔,自己手里拿着糖人,她会放弃那一堆好玩的东西转过来抱着自己的大腿那是可以预见的。
而他父亲和她的父亲多年好友,自己当时又名声在外,之后的娃娃亲便无可厚非了,他们都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促使这桩娃娃亲的人便是他。
只是后来眼睛被毒瞎了,心性也随着变了,再加上时间的流逝,有些少年时候的悸动也随之被遗忘在耳后。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他掀开她的盖头,听着她娇羞又紧张的唤他相公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波动的,但那一瞬间的异样很快便被他掩盖下去,那个时候的他不相信任何人,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失去了她。
第二十四章:你有什么资格
这几日,何氏难得回了一趟娘家,她想着平日里也没少接济她舅舅家,如今自己出了事,向他借点钱应该也会借的。
可是没想到,她舅母一张刻薄的嘴当场就在那里给她哭穷,还想着向她再要点钱,这让何氏气的。
若不是顾忌着她此刻将军夫人的头衔,传扬出去惹人闲话,她是真的想跟她们撕破脸皮,可是她到底还是个好面子的,只能黑着一张脸无功而返。
原以为只是她舅母是这样尖酸刻薄,唯利是图的小人,可她找遍了以往受过她帮助的所有娘家人,得到的皆是含糊其实的敷衍,有的甚至只是给她几两银子便想将她打发出去,甚至还有的察觉到了什么,刨根问底地套她话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好借机奚落她一番。
可她哪里敢将所有的话说出来,萧玉儿那小贱人可是警告过她,丢她的脸可以,绝对不能丢将军府的脸,再者,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可以好说出去的,她自然找其他借口掩瞒了过去。
“混蛋,平常一个个对我有求的时候殷勤的跟个狗似的,如今只不过是向他们暂时借出点银两,就这样含糊其辞,分明是不想借予我,还说得那般冠冕堂皇,既然如此,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萧玉儿那贱人娘亲的嫁妆吞的可不是我一个人,真当我是冤大头,没留点后招吗?呵。”
回到荷栖院,何氏便开始摔东西,吓得躲在一旁角落里的萧杏儿瑟瑟发抖,怕的不行。
她从未见过娘亲如此狰狞的表情,凶恶的仿佛要把什么人撕碎似的。
“阿娘。”见动静停了,萧杏儿抬起畏缩的脖子,小声地唤了一句。
“杏儿,过来。”何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表情总算柔和了一点,平缓了一下此刻暴躁的心情,招了招手,将人唤到身边。
萧杏儿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走了过去,然后便被自家娘亲一把抱住,搂在怀里哭泣。
何氏这几天为了收集银钱,是根本睡不着觉,一张本来还算得上是富态的脸已经瘦了一大圈,眼眶突出,睫毛下面是一圈青黑色的眼袋,嘴唇蠕动颤巍着,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异常苍白的脸颊落在了怀中萧杏儿的肩头,惊得萧杏儿身子一颤,心下更是慌措无比。
娘亲这个样子,是不是代表着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那她怎么办?要是事情暴露出去,那她将军府二小姐的地位还有吗?娘亲还能在将军府夫人的位置上待着吗?在京城那些大家闺秀面前她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阿娘,你想想办法啊,距离十日期限只有六天了,要是真的没有筹集到那么多钱把亏空补上,萧玉儿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父亲再知晓,那就完了。”
越说越害怕,越说越伤心,萧杏儿对萧玉儿的恨越发强烈,恨不得噬其肉饮其血,但她也只敢想想,对于现在的萧玉儿,还是很恐慌的。
更何况她背后现在还有她从洛阳外祖父家带来的人撑腰,她跟娘亲就更拿她没办法了。
“杏儿别怕,银钱的事情娘亲有办法让那些人乖乖献上来,娘亲手里有他们的把柄,若他们不想玉石俱焚,尽管弃我们娘俩不顾,只是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往后娘家那边那些人恐怕就要恨透了我,到时候我们娘俩就真的是举目无亲了,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娘亲是不会这么做的。”
听到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萧杏儿立马推开何氏,欣喜地劝说道:“阿娘,那些人本就就都不是个好的,这种亲戚不要也罢。”
“话虽这么说...”何氏还是有些犹豫,毕竟那是她的亲生舅父,也算是她另一个家,若是以后她在萧府出了点什么事,好歹还可以回娘家,如果真的把娘家那边的人得罪透了,那她就真的是无路可退了。
“阿娘,你还在犹豫些什么,你也看到了,萧玉儿带来的那个魏管家有多厉害,筹集银两本就需要时间,再过两日恐怕就来不及了,阿娘!”萧杏儿急的就要跳脚。
她完全没有体会到她娘亲的苦衷,只知道不将眼前这件事解决了去她就真的完了。
何氏眉眼间还是有些犹豫,大脑被女儿的声音吵的烦不胜烦,便先让萧杏儿下去。
萧杏儿说不动她娘亲,咬了咬牙,也只好愤愤地离开了。
看着女儿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何氏眼底有一些刺痛,但很快便垂下了眼帘,落到如今这种地步,说到底是她咎由自取,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是知道错了,她也只能一直错下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何氏差人去将萧玉儿请了过来。
以前是叫,如今恭恭敬敬地请也还得看人家有没有时间,心情好不好,乐不乐意见你。
直到傍晚,萧玉儿这才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去看何氏。
娘亲的嫁妆里头有许多流水店铺要重新管理,以前何氏安插进去的亲戚全部都要裁掉重换新人上去顶替,其中往来复杂,不是一两日便能办完的,所以说倒不是萧玉儿刻意在摆架子,而是她当时是真的没时间见何氏。
本来一从店里回来便打算去见何氏的,想想,自己这么勤快干嘛,便又去用了晚膳才去。
到荷栖院的时候,何氏黑着一张脸,心情明显不好,但萧玉儿故意忽略到她脸上的表情,自顾地走到最上面的座位坐下,举手投足间皆是慵懒随性的动作,仿佛并不把何氏当一回事。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没有过多的铺垫,她懒得跟她打太极,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何氏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采薇。
萧玉儿抬了抬手,对采薇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小姐...”采薇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何氏,有些担心。
“嗯?”萧玉儿语气严厉了些。
“是。”
待房间里只剩她们二人,萧玉儿又再次问出口。
“想说什么赶紧说,我过会还得去核算一些账本,忙的紧。”手中的茶杯放下,加了一点力道,哐当的声音落在何氏的心头,让她心底原本自信的情绪多了一丝紧张。
现在的萧玉儿她真是越发看不透了。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她勾了唇角,笑的有些僵硬道:“你应该不知道,你爹跟你定过一门娃娃亲,而男方,正是相府那眼瞎的二公子,你若是不想此事宣扬出去,你娘亲嫁妆的事便就此罢了,否则...”
第二十五章:街头偶遇
“否则如何?”
话还没说完,何氏便看到坐在扶椅上的萧玉儿嫣然一笑,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来,目光寒凉地锁定她,不带丝毫情绪地打断她的话道:“否则,你便要将此事说出去,让老丞相知道,从而逼迫我嫁给他那个孙子?”
她嗤笑一声,嘴角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丝轻佻。
“不得不说,你这个如意算盘打的是真响亮,不过吧,你是把自己想的太聪明还是把我想的太愚蠢,你以为,这件事我就不知道?”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会轻易给你们十日喘息的时间?”
她的眸光渐寒,“如今父亲可都还不知道你对我娘亲的嫁妆动了手脚的事,还有萧杏儿故意绊倒我让我落水一事,前前后后,林林总总,你若是真的不怕死,大可以说出去。“
“我倒要看看,世人是信名声差到极致的你,还是信被你迫害无辜可怜的我,还有老丞相那边,我早已有了法子,到时候即便你将此事说出去,他也会无动于衷,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何栖,我给了你一条生路,你若非要往死路里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嘭的一声,她一掌拍在旁边的桌面上,目光中凌锐的光芒带上了一抹戾气,何氏惨白着一张脸,绝望地往后退了两步,噗通一声退坐在地上,满脸颓废。
完了,真的完了。
“小姐。”采薇听到动静,推门而入,正好看到何氏一脸震惊无法置信地退坐在地上的模样,心下疑惑,却还是第一时间地跑到萧玉儿的身边察看她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无碍,放心。”回过头,萧玉儿敛了眸底的冷意,目光柔和地看着采薇说了这句话。
脚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了一眼阴影处神色还没缓过来的何氏,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道:“十日之期依旧有用,别再试图耍什么小心思,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好好想着去哪里弄钱,那些亏空若是补不上来,我定会让你跟萧杏儿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我萧玉儿,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看我有没有这个能耐!”
话毕,便走出了房间,采薇紧跟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走时还不忘对着何氏哼了一声,惹得走在前面的萧玉儿一脸无奈地转过头来,冲着她说了一句,“过来掌灯,带路。”
晚上夜路看不清,萧玉儿又是个惯会迷路的,所有天一黑,很少外出走动。
第二天一早,照例,萧玉儿去了一趟慈玉坊,那边的账册最乱,里面许多人也被何氏替换掉,如今要从里到外的清理,总会有那么几个无理取闹的,便颇费了一点时间。
但也只是一点罢了,软硬皆施双管齐下,也都是些逞口舌之能的,三下两下就打发了,也不敢再回来闹事,毕竟慈玉坊的账目亏空上他们这些人不说跟着何氏吃了点‘肉’,但也没少喝‘汤’。
“从今日起,慈玉坊各项事务就交给于管事来管理,底下若再有一些鸡鸣狗盗之辈,必严惩不贷,当然,若各位对慈宇坊做出贡献,也会有相应的奖赏,只要是一心为慈玉坊好的,我萧玉儿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打发了一个企图闹事砸东西的工人差人直接送往官府,萧玉儿站在众人最前面,撂下这句话,语态郑重而威严,眼底的寒光让人不敢轻视。
“是,大小姐。”
底下人纷纷应和,有点聪明的人都明白了,从今日起,大小姐该是正式接过何氏手中她娘亲的嫁妆来亲自管理了。
还有站在大小姐身边那位老人,从言语,谈吐,精明程度上,都不亚于最顶级的管事,听说大小姐的外祖父是洛阳第一首富,那这人不用多想,便知是哪里来的,有那位的帮助,何氏又如何斗得过大小姐呢。
“那这里便先交给魏伯伯了,我便先回府里看账册。”见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完了,萧玉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眼,对着站在她身边为她撑场面的魏和笑了笑,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回应下,带着采薇往门外走去。
将军府的马车正在慈玉坊外等候,天气越来越冷了,外面下起了丝丝细雨,早上没吃什么,这会看着快正午了,便有些饿了。
“先去食满楼吃点东西再回去,有些饿了。”揉了揉应声而响的肚子,萧玉儿笑得有些羞涩,脸颊微微泛红,快速进了马车。
肚子咕咕叫什么的,有点不好意思。
采薇跟在后面,忍着笑不敢笑出声来,但还是弯了眉眼对着赶车的车夫吩咐了一下,之后便随着萧玉儿进了马车之中。
车中搁置了一个小火炉,里面烧着些许银炭,入冬之后,天气越发寒凉,小姐向来畏寒,若非必须要出门一趟打理这些琐事,恐怕是恨不得窝在自己的小院里过了这个冬天再出来。
不过听说承和那边还不太冷,小姐近些日子一直在打听葛神医的下落,想来过些日子办完萧府的事情便要去承和寻那葛神医了。
不过那葛神医真的能够治好相府二公子的眼睛吗?若是,那为何丞相以前没有去请人来为他孙子医治呢?
心中众多疑惑,但采薇也知道自家小姐一旦下定决定的事是很难改变的,便也藏起了那些不解,没有说出来徒增烦恼。
大概一炷香的时辰,车夫便拉了缰绳,将马车停在了食满楼门前,这些日子,凡是在外面办事,小姐大多是在食满楼用的午膳,一则食满楼是小姐娘亲的陪嫁店铺之一,二则,也是不想回去见到那对倒胃口的何氏母女。
一下车,便有小厮迎出来,笑着一张脸弓腰道:“大小姐来了,包厢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小姐想吃些什么呢?”
因为近些日子都在食满楼用午膳的原因,食满楼的掌柜便特意为萧玉儿留了包厢,倒也还算机灵。
“嗯,先进去吧。”冷风吹的萧玉儿皱了皱眉头,抬腿踩上那几层台阶便要食满楼里面走去。
小厮赶紧在前面领路。
“公子,小心些。”正好这时有另一辆马车驶来,将将停在萧玉儿马车的旁边,萧玉儿不置可否,一心只想远离外面这股冷风,脚步不觉快了些,却在听到下一个声音的时候,瞳孔微缩,心脏骤然停拍,连着脚步也顿了顿。
“无妨,我自己来。”那温雅如暖风的嗓音在飘飘细雨中显得格外醇和,却让萧玉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是见了鬼了,今天难不成是流年不吉,怎会吃个午膳便碰到了这个她打心底不愿见到的人。
“小姐?”见萧玉儿停了下来,跟在后面撑伞的采薇有些迷惑的唤了一句。
蓦然回神,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态,这一世,她们不过是一对陌生人罢了,无需过于介怀,冷静。
许是心理作用,这般安慰下倒还真是沉着了许多。
回头,对着撑伞的采薇温柔地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到了方才可能落了一本册子在慈玉坊,我们先进去吧。”
“哦,好,待会奴婢差人去拿。”采薇不疑有他,体贴的将伞沿往上抬了抬,为萧玉儿遮去更多的风雨。
第二十六章:这是什么狗血的猿粪
点了点头,萧玉儿并没有看沈黎安那边,许是不愿见,便连个眼神都没有瞟过去,听了采薇的话之后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随着领路的小厮上了二楼,进了专门为她留的包厢之中。
整个过程,冷静的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一直到进了包厢之中那惴惴不安,急速跳动的心脏才让她明白过来,不过是反应稍微迟钝了些许罢了。
毕竟是曾经用生命去爱过的人,说不在意就不在意,那她心也太大了。
不过...
右手轻抚心口,她低着头,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自嘲起来。
真正的不爱是在经年过后再见到那个人内心也不会起丝毫波澜,但她却还是有些失态了。
果然,‘修行’之路漫漫,她还得再接再厉。
“小姐,食满楼新购了一些新鲜海味,要不要尝一下?”面前响起采薇期待的声音,萧玉儿抬头,看着坐在对面拿着菜单几乎快落下口水的她,有些宠溺地笑了笑,温言道:“好,你若爱吃,便点吧。”
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萧玉儿对采薇还是很纵容的。
只是冬天吃海鲜,嗯,她家丫鬟的口味真是越来越独特了,不过还好,她有钱,养得起。
“谢谢小姐,那我这就去厨房挑选了。”因为海鲜没有特定的,所以采薇喜欢直接去厨房看,看中哪个就吃哪个。
萧玉儿见她高兴,便也随她去了,只是叮嘱了不要选的太多,省得吃不完浪费,毕竟冬日里的海鲜还是很珍贵的。
“小姐最好了。”采薇激动的抱着菜单便跑了出去,差点忘记关门,还是萧玉儿提醒,才折回来有些羞腆地把门带上,然后又蹦蹦跳跳地离去。
没了丫鬟服侍,萧玉儿倒也不介意,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水细细地品着。
上好的碧螺春入口微苦,却回味无穷,等采薇回来到上菜的时间估计还要许久,萧玉儿想了想,便起身想去马车中将那本她还没看完的残卷拿来看看。
虽说支使小厮去也行,但她这人有个怪癖,只要是自己珍惜的东西,都不喜欢让别人触碰,所幸她喜欢的东西也不多,珍惜更是少有,这点癖好便无人察觉,不妨事。
厢房位于楼梯口的右侧,萧玉儿刚出去,正想去拿放在门口角落里的油纸伞,不察,身后正走来一人,她这一弯腰便碰到了对方。
惯性使然,她往前面踉跄而去,就快撞到柱子上的时候,身后却伸来一只手快速搂住自己的腰际将自己往后面拉去,后背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带着几许熟悉的药香。
“咳咳...”
许是冲击力度过大,撞伤了人家,萧玉儿不免有些自责地转过身去,做为一名大夫,光是从呼吸,她便能察觉到此人的身体是有多虚弱。
“抱歉,有没有撞到你哪...”里。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萧玉儿如鲠在喉,剩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瞪大着双眼,心里一万个卧槽飘然而过。
这是什么狗血的猿粪,这都能撞见,他的小厮呢?怎么没在他身边?他一个瞎子来客栈吃饭乱跑什么,这里是二楼,就不怕一脚踩空了从楼梯上滚下去?不对,她关心这个干什么,萧玉儿啊萧玉儿,脑子是个好东西,请你有时候还是得带上一下。
见面前的人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单手放在唇下咳嗽的剧烈,整张脸都有些不正常的晕红起来,萧玉儿一时倒没注意他的手还搂在自己的腰上。
虽说不想再理会这人,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让她这么放着他不管她身为一个医者也是良心不安,更何况,对方还帮了她,是因为她才会这样的,那她就更不能置之不理了。
“你先跟我进来。”厢房就在旁边,站在走廊上多有不便,萧玉儿便直接拉了他的手腕推开旁边的房门将他拉了进去。
也是此时,她才发现对方的右手还搂在自己的腰上,正要说些什么,他又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估摸着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以他的人品,应该是不会故意吃她豆腐的。
背对着那人,所以萧玉儿没看见,她身后的男子微微勾起的唇角和那过分温柔的表情,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就像一潭深不可测的幽水,卷着无数的漩涡,仿佛时刻都能把人溺毙在里面。
目光没有丝毫焦距却还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俩人被握住胳膊的那只小手上,透过衣料感受到少女温软的触感,沈黎安弯了眉眼,耳尖透露出些许胭脂般的红色。
“你先坐下,我帮你看看。”将人安置在座椅之上,萧玉儿直接撩起他的衣袖,食指与中指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脉搏之上,并没有察觉到男子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诧异。
肌肤相贴,那柔软的触感让沈黎安内心波动极大,澎湃的情绪像是一头被关押许久的野兽突然冲破牢笼,想要从他的心里逃出来,但理智还是让他克制地将那头野兽重新关了回去,忍住,慢慢来,不能吓到他的姑娘,她现在还小,不经吓的。
“你最近是不是落水过?看脉象,你体内的寒气有些过重,最近应该还发过一次高烧,这天气本就寒凉,还落了雨,怎的还出来闲逛,也不怕再把病情加重。”说到最后,萧玉儿不免又抱怨了几句。
自从学医之后,她最讨厌的便是那种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的病人,你说你生病了不好好在家待着养病,大冷天的出来溜达个啥,不知道外面冷容易过了寒气吗?就爱给大夫添麻烦。
“抱歉,以后不会了...咳咳..”虚弱的嗓音夹着几声咳嗽,他的声音很是温和,就连道歉都那么真诚,微微低下的脑袋,一片茫然无措的表情,像是在接受教育的乖宝宝,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这倒是让萧玉儿有些无措了。
果然,相貌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比免死金牌还好用,偏偏沈黎安这人又长着一张如玉般好看的容颜,脾性温柔,气质又那么儒雅,简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罢了罢了,对于现在的沈黎安来说,自己还只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如此训斥,倒还真的是她的不应该了。
多管闲事也得有个度,萧玉儿,这个人跟你没啥关系了,别瞎操那份不该操的心,你现在应该想法子赶紧解除你跟这人身上定的娃娃亲,这才是正事。
第二十七章:过于真实
将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挪开,萧玉儿起身,看着他追寻着抬起头来的眼睛,盯了片刻,轻叹一口气,语气客气而疏离道:“抱歉,是我多言了,公子眼睛看不见,怎么身边也不带个随从,这样是很危险的,公子的包厢在哪?我先送公子回去吧。”
不自觉又多说了几句,萧玉儿嗤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便去开门。
男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对,刚才一急便忘了这茬,如今想想,真是不该,若是让有心之人看去,她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念此,脚步不由快了一些。
“姑娘。”
身后伸来一只手有些慌乱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萧玉儿皱眉,转过头去,看着面前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说起来,沈黎安今年没有二八也有二七了吧,她才十四,还未及笄,论年龄,她叫他一声叔叔都不为过。
不过就冲这长相,这声叔叔她也是叫不出口的,而且,沈黎安这会都还没成婚,叫声叔叔也未免有些太不礼貌了。
“何事?”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放在掌心揉了揉,他这身体看似弱不禁风,力气倒还不小。
沈黎安将自己的手掩在袖下,悄悄握成拳头,心里紧张,面上却还是如清风朗月般温和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还是眼花,她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面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不对啊,前世这人虽也是笑的款款温柔,但那笑却淡雅如雾,过于宁静,仿佛整个天地随着他这一笑的随之淡然下来,不像现在这笑,泛着浅浅柔柔的涟漪,如樱花般怒放,带着浓浓的暖意,衬的他整个人多了一丝...烟尘气?
“姑娘,可是在下做错了什么?感觉姑娘貌似有些不开心?”面前的人脸上多了一丝局促,像是不明白她突然之间的举动,以为是自己惹的祸,连着眉宇之间都有些歉疚起来。
还是那么敏感。
萧玉儿没说话,而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仔细地打量起他来,像是感觉到自己的目光,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冲着她的方向有些涩然地笑了笑。
“.....”她怀疑她见了一个假的沈黎安,就跟她前些日子见了一个假的廖清河一样,这俩个人的性格怎么突然之间就跟前世不一样了呢?
难搞。
“姑娘还在吗?”
久久未听回答,沈黎安抬了抬手,试图触摸他面前的空气,又似顾忌什么,伸出去的手指放在空中顿了顿,又快速收了回去。
他低着头,拢了拢身上白色的狐裘,披风下是一身雪白色的绸缎,一头墨发用银色玉冠半挽起,剩下一半发丝垂落至腰间,并无其他过多的装饰,却让人感觉格外柔暖和煦,如沐春风一般,无端就让人心生好感,不忍苛责。
对于长的好看的人,萧玉儿向来是没什么自控力,不然前世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爱上眼前这个人。
始于颜值,止于才华,她从不怀疑他的温柔,以至于后来因为这份‘温柔’自怨自怜,一厢情愿地痛了那么久,其实经历了前世那段感情,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时候,不是你爱得死心塌地的那个人值得你去喜欢,而是对你爱得死心塌地的那个人才值得你去喜欢,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其实有的时候,踮着脚尖去爱一个人,真的很累。
“我在,不过公子,你该走了。”耳边传来房门外他那个小厮急切的呼唤声,萧玉儿笑了笑,再次拉过面前男子的手臂,走至门前,叫住那个欲渐走远的小厮,将他从房内轻推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抬起头,对上他空洞的没有丝毫光明的眼睛看了片刻,继而露出一个灿若繁星的笑颜来。
“公子,以后可莫要再一个人如此乱逛了,并不是所有时候,你都能遇到我的。”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着淡淡健康的粉红,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即便是无法看到,沈黎安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到此刻的少女有多么好看。
他曾见过她的画像,是世间难得的美人,娇俏可爱到让人想搂在怀里永远地占有,不给任何除他以外的人瞧见,谁敢乱看,便挖了他的双眼。
那一瞬的阴郁无人瞧见,因为萧玉儿已经关上了房门,而小跑过来的陈临关注点又不在这上面。
比起看自家公子的表情,他更关心自家公子差点走丢的事情,一张因为惊吓过度而显得满头大汗的脸上带着几分纠结,想说,却又不敢说。
刚才公子支使他去马车上拿卷轴,自己则在包厢里待着,说好了不会胡乱走动,可他一回来人就不见了。
但他能怎么办?难不成他还敢骂公子不成?当然不可能,所以再大的怨气也只能自个默默受着,毕竟主仆有别,不过下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公子一个人待着了。
不过,刚才他好像看到有个女子来着,公子是从这个房间走出来的吗?公子为什么会从这个房间走出来?里面的少女是谁?跟公子有什么关系吗?
心里一团猜测,却见自家公子转过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缓慢,但也稳重。
陈临赶紧跑开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小跑过去,专心致志地扶着他家公子回厢房。
走了一半,沈黎安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萧玉儿厢房的位置,眼前一片黑暗,让他有些不愉地皱了皱眉头。
倒是忘了,现在他还看不见,不过,总会有看得见的那一天的,到那个时候,他一定要好好看看她,抱抱她,亲亲她。
“公子,你脸怎么红了?”
“咳咳...”
“公子,我们就不应该出来,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却非要来这食满楼吃饭...”
“陈临。”沈黎安音色陡然一平,“你逾越了。”
“对不起,公子,是奴才多嘴了,还请公子责罚。”
陈临惶恐地跪在地上,心底暗恼自己的冲动,身为奴才,他怎么能这么跟公子说话呢,虽然公子脾性好,但也不是他可以任性责备公子的理由,还敢质疑公子的决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声音,陈临一颗心越发沉了,公子可能真的有点生气了。
“起来吧,往后莫要再如此了。”良久,沈黎安还是选择了原谅他这一次。
陈临从地上站起来,正待说上几句感念的话,却见自家公子压根没看他的方向,而是...
“公子,那个房间里面有什么人吗?奴才刚才好像看到一位女...”
“陈临。”
“奴才该死。”
第二十八章:龙凤玉佩
萧玉儿是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态回去的,午膳也没有吃多少,幸好采薇是个心大的,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回府之后萧玉儿便屏退旁人,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之中,坐在床榻之上,绷着一张小脸作思考状。
良久,她才展颜,双手合十,呼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道:“今日的相遇应该只是偶然,反正双方也没有互报姓名,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去承和的事情该提前了,免得夜长梦多,多生事端。”
这几天她总是心慌,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再加上今日又遇见了他,结合前世的种种,她总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有哪里不一样了,可要具体说哪里不一样,她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
沈黎安那家伙,还真是她的冤家,不过刚才诊脉的时候,他体内寒气那么重,像是刚刚大病初愈了一场,一个瞎子,对相府那些人又有什么危害呢?
若真要他死他也不该活得到现在,可现在却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弄死,除非,他又有了足以让那些人忌惮的理由。
“糟了,该不是何氏多方打听引起相府的注意了吧?”该死。
弹跳起身,萧玉儿皱着眉头左右徘徊,冷静下来思索着,推测过后,果然这个理由最为可能,毕竟何氏那蠢货,空有心计没有城府,跟相府那些个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一个个精明的,肯定是被怀疑了,以那些人的手段,恐怕过不了多久,娃娃亲的事便会被翻出来,当然,她并不担心这件事会被她们暴露出来,相反,她们比自己还希望她不要嫁给沈黎安。
毕竟,她的地位在京城闺秀里面也算是相当有身份的,她爹身为正二品的大将军,在边关打了许多胜仗,年关将至,她爹回来后皇帝为了嘉赏他在边疆打战的功劳,定会为他升官。
记得前世是从正二品升到了从一品,做为从一品大将军的嫡出大女儿,即便是要嫁给王孙贵族,也是门当户对,更别提他一个相府的二公子,还是个瞎子废物,所以自己一旦嫁过去,对相府那些人威胁可是很大的。
不过沈黎安再悲催,好歹也有他爷爷护着,这位老丞相可不是个糊涂的,相反精明的不行,不然也不能坐到丞相这个位置六七十年还不动摇,这算是开国历史上做丞相最久远的一位了。
年轻时候也是一位风华人物,这样的人,若是相府有什么动静,特别是事关他大儿子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怎么可能不注意?时间久了,总会被发现的,所以,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在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的时候。
“采薇。”想了许久,萧玉儿抬头朝着门口叫了一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采薇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
“小姐,有什么事吗?奴婢刚从厨房端了一盘小点心过来,你过来尝尝。”
“先搁着,等会再说,你先替我去收拾一下行李,准备好马车,明日一早,我要前往承和去找葛神医。”
采薇刚把糕点放在桌上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当即皱了眉头,抬头忧心道:“小姐,这么急吗?那何氏那边怎么办?”小姐若是走了,何氏她们又弄什么幺蛾子可怎么办。
萧玉儿看见了她脸上的情绪,往她身边走近了几步,踮起脚尖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采薇也配合地弯了膝。
“无碍,我会让魏伯伯看着她,这几天她顾着到处筹钱,恐怕没时间注意到我,承和路途遥远,这次我还会再带小一小二一起去,他们是外祖父配给我的护卫,武功高强,对外祖父又忠心耿耿,有他们一道,也更安全一些,我们争取快去快回,毕竟天气越发冷了,碰到下雪天路滑恐怕还会耽搁行程。”
这番道理说得通透,采薇想了想,觉得也对,现在不去的话过些日子恐怕就要落雪了,小姐畏寒,大雪天出门又不安全,还不如现在去较好。
“那奴婢要跟小姐一起去。”她抬了抬头,眼神中透露着萧玉儿要是不带她去她就敢撒泼打滚纠缠到底的情绪。
萧玉儿噗呲一笑,笑意温和,如六月春风拂过柳梢,格外柔软,“又没说不带你去,你瞧你,还敢跟我急眼不成?”
“奴婢怎么敢跟小姐急眼。”最多生会儿闷气罢了,不过小姐最近好像对她越来越好了,很多事情也会争取她的意见,她不懂的地方也会细心开导她,唉,要是小姐是个男的,她都想嫁给小姐了。
“好了,别闹了,快去准备吧,时间匆忙,一路上该准备的东西都得妥善安排好,多带点银钱,以备不时之需,顺便让人把昨日于管事送来的帐册搬过来让我看看,备上一壶热茶,这桌上的茶水有些凉了。”摸摸头,萧玉儿笑的一脸温婉。
采薇顿时觉得自己该死,身为小姐的贴身奴婢,这么多小事竟然还要小姐来提醒自己,若非小姐性子是个好的,换在别家,她这样的丫鬟都是要打卖出去的。
只是,她还来不及忏悔,站在她面前的少女便松了手,转身往另一边珠帘卷帐后的书案前走去,拿着上面的一方砚台看了看,便绕过去坐在了后面的扶椅上,拿起书案上放着的一本书籍,翻开几页,便看了起来。
面容沉静柔和,颇有一幅岁月静好的神态。
采薇看的出神,还是萧玉儿抬头提醒,她这才垂了眼帘,慌促地跑出去吩咐事情了。
见她离开,萧玉儿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走到身后的一方书架前,在角落处的一个木格里掏出一块玉佩。
这便是她跟沈黎安定下娃娃亲的两块信物之一,她手中的是凤佩,而沈黎安手中的是龙佩,说来也奇怪,虽说大燕朝并没有忌讳什么,但以龙凤玉佩为定亲信物的还是少之又少。
而且,看这玉佩的成色,该是极其稀有的玉种,罢了,多想无益,此去承和多则半月,少则十日,路途遥远,这玉佩还是放在身边比较安全,也省得何氏母女又打什么歪主意,虽然她已经警告过她们了。
第二十九章:动身承和
马车驶在一眼望不着边际的道路上,周围的风景皆是一片萧瑟凋零之态,昨日刚落过雨,今日的空气格外寒冷,马匹跑在路上,还要时刻警惕着路上的积水,以防马车打滑,惊吓到车中酣睡的人儿。
车内,采薇拨了拨钳下的银炭,看了一眼倚靠在矮塌上正在翻身的人儿,掐算着时间该醒了,便去净了茶杯,从小火炉上提了沸腾的热水放在一旁小桌上开始泡茶。
小姐还得再赖一会床,现在泡茶,不急。
果然,萧玉儿眯了眯睡意朦胧的眼睛,刚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触着空气中那股凉意,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迅速又收了回去,皱了秀气的眉头,努了努嘴,喃喃细语道:“再睡一会,就再睡一会。”
接着,便自然而然地又睡了过去,大概一炷香的时辰过后,这才醒来,彼时采薇泡好的茶水刚好冷成了温热状态,便端过去给萧玉儿喝了一口。
“我们走了多远了?”见采薇拿起马车暗格中的玉梳探过身子来,萧玉儿摸了摸早上在客栈才梳好的头发,果然,上面的发钗已经歪斜的快要掉了。
“算了,用发带吧,反正就在马车里面,没事。”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采薇也只好转身去拿发带,毕竟她也不想老是替她家小姐梳理过头发。
黄色的发带,发尾处坠着两颗圆润的珍珠,看起来俏皮又可爱,萧玉儿却绕过她拿了那条最是朴素无比的白色发带,除了料子好点,没有任何的装饰,看得采薇有些不忍直视地皱了皱眉头,强迫症犯了。
“小姐,你今天穿的是黄色的衣服,用白色的发带,是不是有点?”
萧玉儿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反正出去的时候外面会披上一件白色的绒毛披风,厚重着呢,看不见。”
“小姐,我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头发不梳就算了,连头上唯一的装饰都如此随意,采薇撅了撅嘴,抓着萧玉儿拿过去的发带,紧紧的不松手,半点不退步。
“你放肆。”表情虽凶,声音却没有半分怒气的样子,采薇看的又是一噘嘴。
“那小姐用这条黄色的发带。”
萧玉儿纠结了会儿,对着面前这双执着的杏眼,最终还是松了口,瓮声瓮气道:“那你帮我把上面两颗珍珠拔掉。”
“为什么?”
“那上面两颗珍珠睡觉的时候会硌人。”委屈巴巴。
“.....”
又是四天过去,马车终于来到了承和城门之下,早些日子萧玉儿便托人在这边买了一处院子,与葛神医的院落比邻而居,上辈子葛代停留最久的地方便是承和,其余时间皆是周游在其他国家行医治病。
葛代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妻子,是承和人,他们年轻的时候曾居住在承和一段时间。
但天妒有情人,葛代的妻子在一次外出游时失足跌下山崖,即便葛代有通天的医术,也救不回四肢残碎的妻子,往后许多年内,葛代都是一个人,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萧玉儿虽说不会在承和耽搁许久时间,但念及往后难免会到承和,索性便直接在承和买下一处院落,反正她最不缺的便是钱了,任性一点也无妨。
“小小姐,我们到了。”小一撩开帘子,供萧玉儿从马车中下来,采薇则是先行一步,站在地上伸手去扶萧玉儿,以免她摔倒。
稳当地落在地上,萧玉儿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对相貌无二的双胞胎少年,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你们可有其他名讳?”
小一小二停下手中的活计,回过头来看着萧玉儿恭敬地摇了摇头,“除了老太爷当初给奴才们取的名字外,便再没有其他姓氏了。”
萧玉儿抽了抽眉眼,她家外祖父什么都好,就是在这取名字方面,有点过于随性,哪有人叫小一小二的。
“这样吧,你们既然跟了我,那我便给你取过两个名字可好?”
“谢小姐。”话音刚落,俩人眼里便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让萧玉儿眼神有片刻的怔松。
不过也是,这俩名字也太磕碜了点,搁谁都不会喜欢的。
萧玉儿取名字比较喜欢应景,或者拿身边的东西作为媒介,此刻她既答应了给俩人重起姓名,目光便下意识地游走起来,四下搜寻,想要找点灵感。
很快,她便看到了对面墙角那独自盛开的几簇早梅,眼神一亮,露出一个极其明媚的笑容来。
“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不如你们就叫魏寒,魏南吧,即是从魏家出来的,冠以魏姓也并无不妥,如何?”
小一小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之色。
对于他们这些无名无姓的孤儿而言,能有一方容身之处已是难得,更别提能够冠以魏姓,这不仅代表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姓氏,更是代表着从今往后他们二人便是魏家之人,若有什么事,魏家也会护着他们。
这简直就是间接地让他们脱离了奴籍,如此滔天恩德,二人下跪于地,感念地对着萧玉儿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弄得萧玉儿吓了一跳,但也没去阻拦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恩方式,她没有理由阻止人家对自己的道谢。
“好了,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抬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萧玉儿转身便要朝着‘萧’府走去。
正在此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冲着她们这边走来,魏寒魏南下意识地拦在萧玉儿面前,警惕地看着来人,却见那一群人匆匆地掠过她们,抬着一副担架跑去了隔壁的院子敲门。
这处的院落远离集市,平常少有人经过,如此目的分明地过来,还是去敲葛神医家的门,再看那担架上被白布盖住看不清面容的人,再瞧一眼那些人身上的衣着和脸上的神情,一群士兵怒气冲冲地跑来葛代家中干嘛?
事情貌似有点不妙啊。
“小姐?”采薇见自家小姐停了步伐,目光透过那正在掉着落叶的桂花树看着站在隔壁门口正在吵闹的那几人,眉头微皱,怕祸及她们,便扯了扯萧玉儿的衣袖。
萧玉儿抬了抬手,露出披风下细腻而白皙的手指,拨了拨额前被冷风吹乱的碎发,笑着回头道:“无妨,先看看吧,毕竟是葛神医的家。”
话说到这,采薇也明白过来,不再固执让萧玉儿随自己进去,而是去马车之上抱了那暖炉塞在她的手中。
手中温热,萧玉儿深呼了一口气,热气吹到空中瞬间凝成一片白雾,萧玉儿弯了眉眼,心情很好地站在台阶之上,看着隔壁门口发生的一切。
第三十章:药食相克
“妈的,是不是没在啊?怎么敲这么久门还不过来开门?”
站在最前面的士兵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看起来很是强壮,只是颇为心浮气躁,火爆的脾气上来,一脚便踹在面前那扇红木门上,就差撸起袖子一头撞进去了。
守在那担架旁边的士兵较为年轻,面容虽普通但眼神较为精明,时不时还有一丝光亮从中闪过,看起来是个聪明的。
此刻他听了那火爆脾气士兵的话,同样也皱了眉头,但还是低下头来思索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来回道:“老三老四,你们翻墙进去看看人是不是真的不在,反正现在四下无人,就算翻了墙,也无人发...”
话到最后,眼角视线处却瞥见一道倩丽的身影,正站在那角落桂花树的后面,貌似是隔壁院落的人,只是面貌被面纱遮住,看不太清,但看她身边那两个护卫和丫鬟,应该是个身份不小的。
“咳咳...”打脸来的太快,李贡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老二,你怎么了?”那被叫做老三的汉子瞥见李贡的眼神,这才发现隔壁还有人站着,且还正在望着他们这边,眉头一挑,憋了一口气便冲着萧玉儿那边大声吼了一句。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老子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滚!”
若是平常女子,被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士兵一吓,肯定要哆嗦着身子讪讪而逃了,可是萧玉儿不同,她不但没走,反而理所当然地提起裙摆朝着他们这边一路小跑了过来,平静的眼神无波无澜,不带半点怕的。
不过几个士兵而已,且不说她身边有魏寒魏南俩人保护,即便没有,就冲她父亲的名号,这些士兵除非是不想在军营中混了,否则轻易是不敢开罪她的。
当然,前提是她将父亲的名号说出来,不过她并没有这个打算,最近小弄了几样毒药,正愁着没地方试,若是他们敢无理,那就别怪她对他们不客气。
走近了,那些个士兵这才看清了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如此,再大的气也凶不出来了,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女孩子计较那么多作甚,恁丢脸。
“小姑娘,你可知道这家的主人去哪了?”李贡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挂上了和善的笑意,对着站在他眼前的萧玉儿问道。
萧玉儿很坦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是今日才搬来这隔壁,对于周围之事更是不了解,不过你们这担架上的人是死了吗?怎么用白布盖着?”
这话说的是相当的直白,但看着她那双单纯无辜的眼睛,到嘴的责怪也是说不出来的。
只是那站在门边的大汉却听不下去了,大跨步走过来,冲着萧玉儿便凶道:“你这个小女娃子知道什么,还不快速速离去,小心我的拳头不长眼。”便要撸起袖子来赶人。
魏寒佩剑噌的一下出鞘,笔直地横在了那大汉脖子不过几毫米处的地方,神色冷然,“离我家小姐远点。”
“你!”
“老三。”
眼见着场面剑跋扈跋起来,李贡赶紧站起身来。
抬手让身边的老四拦住了气势汹汹的老三,这才对着萧玉儿这边拱了拱手道,“抱歉,舍弟脾气火爆,吓到姑娘了。”
“这担架上之人是我们的老大,前些日子刚从战场上撤下来,回来的途中不慎被毒物咬伤了腿,便暂时留在承和这边休养,也找了大夫给老大看伤,就是这房子里的主人,姓葛,听说是承和有名的大夫,医术高明,替我们老大施了针放了毒血又开了些药方之后便让我们回去了,一开始还挺有效的那药方,不过今日一早,老大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就这样晕死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我们这才抬着他来找葛大夫要一个说法。”
“既然是晕死,那便还没死啊,怎么用白布遮着,你们是想把人闷死?”做为一个医者,萧玉儿心里有点不舒服,嘴角的笑意也垮了一半。
“不会的,白布薄,透着空气,只是老大晕过去的模样有些吓人,脸色铁青,眼睛瞪大,口中不断还有白沫冒出,实在是怕吓到人所以才...”不知为何,看着眼前少女瞬间转变严肃的眼神,李贡脑袋一空,下意识地便自我辩解起来。
听此,萧玉儿这才柔和了视线,眸底暖意四散,很快便将那丁点冷意驱逐出去,但她还是没有松开眉头,而是转移话题问道:“只是区区毒物的话,怎么会弄成这样呢?难不成是你们抓错药方了?还是在吃药期间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李贡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个士兵,平日里老大的药都是他来负责,那士兵见李贡看他,立马回复道:“药都是按着药方直接去药店抓的,绝对没错,而且都是一些平常中药,最贵的也不过是那红舌草,绝对不会错的。”
“老二,你听那女娃娃瞎讲什么哟,我看就是那葛神医开错了药才害了我们老大。”那脾气火爆的汉子不甘忽视在旁边喊了这么一句。
李贡这才恍然,对啊,面前站着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他跟一个小姑娘说这么多做什么,这不是废话吗?
“这几日你们老大吃了什么可否说上一说,小女研究医术也有一段时日,这药物相克的道理还是懂上一懂的,说不定能帮到你们什么忙。”
“也没吃什么啊,不就是大米饭,肉啊菜啊之类的,哦,对了,前几日老三去山上猎到一头麋鹿,肉质肥美,老大也吃了许多,因为葛大夫有医嘱,不能喝酒,所以老大最近这段时间也是滴酒不沾应该没吃什么不该吃....”
“胡闹!这红舌草与鹿肉本是相生相克,两者合在一起就是剧烈的毒药,你们应该庆幸你们老大体内被毒物咬伤的毒性还未完全清除,两种剧毒在体内撞击,彼此牵制,勉强维持的平衡,这才让你们老大有些许喘息的时间,否则这红舌草与鹿肉产生的毒性恐怕早就让你们老大死掉,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们老大毒发的?”
见萧玉儿言辞令色,信誓旦旦,认真的有点吓人,李贡等人下意识的慌了,“今天一早发现的,然后找了两个大夫看都说没救了,就来葛大夫这,算下来应该快有个把时辰了。”
“个把时辰,来不及了,起开,采薇,去拿我的银针。”因为心神恍惚的原因,萧玉儿这么一推,李贡身形踉跄一下,还真的被她给推开了去。
虽然觉得这样貌似有些不好,小姐好像只读过几本医书,实践操作真的行吗?不过在这种关键时刻,采薇下意识地就选择了相信萧玉儿,跑去马车内拿出萧玉儿平常把玩的那袋子银针,自觉地蹲在萧玉儿身边给她递针。
第三十一章:拜师?不要!
“老二,这...”那暴脾气的大汉一看萧玉儿动作麻利地便掀了那白布,目光顿时急了。
李贡冲着他摇了摇头,再加上面前有魏寒魏南俩人抽剑相阻,一时间竟也奈何不得。
其实李贡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再加上萧玉儿的行为举止颇有医术高超的风范,让他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股信任的心态。
他突然有些明白钟南寺的香火为什么要比迦和寺的香火更为鼎盛了,可能是钟南寺的主持行派举止间更有道骨仙风的气质吧。
气场这种东西,有的时候比起年龄来更让人信服。
而萧玉儿也果真没有让他失望,他都没看清她的针是怎么下的,那手速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而每一根针的位置都好像有所顺序,动作稳当利落。
不过片刻功夫,便起身拍着衣袖看向了他。
“命是暂时保住了,但还是要及时治疗,你们现在抬着他去医馆找大夫,应该还来得及,记住,抬人的时候悠着点,上面的银针要是晃掉了一根,神仙也救不了你们老大。”
“小姐,擦手。”采薇细心地递过来一块手帕。
李贡等人立马蹲到地上那人跟前,观其颜色,白沫不吐了,眼睛也闭上了,鼻尖呼吸也没有那么断断续续了。
“若我们老大真的能够捡回这一条命来,今日救命之恩,我等来日一定结草衔环相报。”拱手施上一礼,萧玉儿往后退上一步,避开了他这份鞠躬大礼。
“医者本份,无需相报,你们还是快点把人抬去医馆吧,省得...”
“不用去医馆了,抬进我院子里吧。”话未完,便被一道苍老但又精神抖擞的声音打断,话语之中甚至还带上了隐隐的一点兴奋在里头。
不知何时起,那群士兵的背后站了一位黑发白须的老者,正抚须眯眼的看着这边,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看着萧玉儿。
那视线,落在萧玉儿身上,就像是看见了一块价值千金的璞玉一般,连他旁边的人跟他说话他都懒得再搭理一声。
“葛神医,你看你什么时候再去给我们家老爷诊治一番啊?”
见自个被忽略,站在他身边的青衣男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眼神之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这次要再得个准信,回去定会被老爷骂死的。
“烦死个人了,你,离我远点,我这边有正事要做呢,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要想肾不亏,就少吃点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再少纳几房小妾,比什么都管用。”
葛代也不管这话说的中不中听,听话的人又是怎样憋红着一张脸尴尬的几乎把头钻进洞里去埋起来,甩着袖子便大步沿着众人让开的小道走到了萧玉儿面前。
“姑娘,我看你骨骼惊奇,智通慧达,是万中无一的医学奇才,你可有兴趣拜老朽为师,老朽还从未收过徒弟,你若拜了老朽为师,老朽这一身绝学尽可传授于你。”
“......”为毛她有一种碰到江湖骗子的既视感。
还有,拜师是什么鬼?说好的不轻易收徒呢?怎么这一世变得这么‘饥渴’了?是她记忆错乱了?还是这个世界改变的太快了?不行,有点承受不过来,让她先缓一缓。
不对,这突然的,让她拜什么师啊,切磋还行,拜师?说真的,这位老朽,咱俩实力旗鼓相当,你是真的没条件当我师父。
我这一身医术,可是容百家之长,取其精华,又刻苦专研了七年之久,不过你说我是万中无一的医学奇才,这句话虽有夸张之意,但也不尽全否。
她打小记忆力超群,但理解能力极差,不过这一点在医书上她却从来没发生过,但凡她看过一遍的药材,她都能记住并快速领会其用途,并能举一反三,不然别人穷极一生也研究不出能将沈黎安眼睛治好的药方,她却能在七年的时间里将药方研究出来。
说来还挺骄傲的,她这一药方若是流传于世,那可对于那些中毒失明之人来说,也算是一份希望,虽然她当时满心满眼想到的只为医治那一人。
“这位姑娘,你可能不知道老朽的名号,说来也怪老朽平时太过于低调了,在外都不把全名道与别人听的,旁人也只知道的我姓葛,但却不知道我叫什么,你凑过来,老朽可以把名字告诉你哦~”
看着他那一脸跟诱拐未成年少女无异的笑容,萧玉儿嘴角的笑弧有些控制不住的扭曲了一下,还好被面纱遮挡,外人见不到。
“咳咳,这位老先生,说来话长,但我们可否先救救地上这人?”没看旁人这几个汉子急的都快哭了嘛,你老能不能把握住一下重点。
“这不急,只要他还有半口气,老朽都能把他救回来,而且姑娘你刚才不是用鬼谷十八针给他控制住了毒性嘛,一时半会他还死不了,我们还是来谈谈收徒这个问题吧。”搓搓双手,葛代眼神绽放出极其强烈的光芒,有些刺眼。
对于一位医者来说,毕生所求有二,其一,就是将自己的医术练到登峰造极,其二,就是将自己登峰造极的医术找一个适合的传承之人传承下去,毕竟生命有限,这份绝学若是断在自己手里,每个传人,岂不可惜?
以前他不收徒弟那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最好的,如今找到了自然不能放过,就是舍了他这张老脸,今天这个徒弟他也是收定了。
多好的苗子啊,还会鬼谷十八针,刚才施针的那手法更是精妙绝伦,丝毫不差。
萧玉儿终于发现问题的关键出在哪里,该是自己施针被这葛神医给看到了,不过拜师这件事,真的有点难搞啊。
“我们先救人,好伐?”揉了揉眉眼,萧玉儿看着李贡感激的眼神,有些无奈的让他们将担架抬了起来。
葛代见萧玉儿执意先救人,非但没有丝毫不开心,反而眼睛更亮了,天赋有了,还这么有医德,不当医者真是浪费了,嗯,徒弟说救人,那就先救人。
“葛神医,我家老爷...”站在他旁边的男子见葛代要进自家院子,完全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顿时顾不上尴尬,立马伸手去拦他。
却被葛代一个闪身躲开了。
颇为嫌弃地拍了拍衣袖,冲着他道:“滚滚滚,老朽能救穷人,富人,但这作死之人却是万万不会救的,你告诉你家老爷,让他死的那条心吧,不过就是晚年少了点‘性’福而已,这么大岁数了,儿子也有好几个了,也该知足了。”
话毕,葛代便头也不回地跑去开自家院子的大门。
“可是...”那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面前的几名士兵拦住去路。
“还有事?”敢耽误他们老大的治疗,不要命了?
男子立马怂了。
“没...没事。”
第三十二章:就此了断
因为不想耽搁事,葛代救人的速度不可谓是不快,刚把人推进药庐,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一脸轻松地出来让李贡他们把人抬回去。
“没啥事了,这次可别再乱吃东西了,不然下次我可不会再救这种作死的病人。”撇了撇嘴,葛代在李贡等人进药庐的瞬间,扭过头朝着他们大嗓门叫了这么一句。
李贡心中有愧,更别提刚才还在人家门口大吵大闹了一场,冤枉了人家,此刻更是无言反驳,进屋抬了人便打算走人。
经过萧玉儿身边的时候停了片刻,满脸郑重地承诺道:“今日之恩,我等必铭记于心,姑娘将来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来第五军营找我们。”
“第五军营,可是隶属黎将军部下?”萧玉儿斜了斜眉眼,掐着点问了这么一句。
李贡诧异地抬起头,有些惊讶萧玉儿竟对军营中事如此了解,“姑娘怎知?”
站在萧玉儿身边的采薇立马仰起头冲着他努了努嘴,颇为骄傲道:“我家小姐的父亲可是当朝镇远大将军,你们那位黎将军黎汶当年可是我家老爷手下带出来的呢。”
“采薇!”轻咤一声,萧玉儿回头目光有些警告地瞪了采薇一眼。
采薇缩了缩脖子,赶紧闭上了嘴巴往后退了两步,但奈何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姑娘竟是萧护大将军家的千金?李贡等人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不过在下刚才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的,姑娘他日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们兄弟几个的,只要姑娘一句话的事,我等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得跟要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如此壮志凌然,英勇就赴的模样真是愁刹人也。
“我刚才便说过了,救人本是应该,你们若当真要报答于我,就多杀几个贼寇,为我大燕王朝多守几分疆土,于我,便也算得上是欣慰了。”这一番话说的毫无私心,让人不由得佩服。
“早闻萧护大将军爱兵如子,没想到萧小姐也有这么一副爱国心肠,在下实在是....”
“行了行了,废话那么多,赶紧走人。”话未尽,便被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虽说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因为其人是葛代,所以李贡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便不了了之了。
“那我等就先行离去了。”对着萧玉儿再次行了一个礼,李贡便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萧玉儿的目光还未回转过来,面前便有一只手挥来挥去,挑眉,颇为无奈地看向其人。
好脾性地说道:“葛神医,其实小女此番前来,便是来寻您的,不过,并非前来拜师,而是有一事相求。”
“好说好说,只要你做了我的徒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甭管啥事,都没问题。”拍拍胸脯,葛代耸着下巴的胡须,笑的一脸狐狸模样。
这老头...
“我这里,有一张药方,但凡是因毒所瞎的眼疾,皆能治上一二,不知葛神医可有兴趣与我坐下慢慢商讨一番?”伸手从采薇手中接过早已写好封存的信笺,萧玉儿抬手任意指了一处房间的位置,外面天寒地冻,可冷死她了。
葛代双眼疑惑犹存,但撞进萧玉儿那双自信非常的眼睛里时,却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女娃,当真有趣,走走,我们先进去,你这身娇体弱的,站在这院落之中,可别冻坏了。”
说着,便直接往他刚才出来的药庐方向走去,萧玉儿眯了眯眼,并未作声,而是跟紧他的步伐进了药庐之中。
“你们就在外面等候吧。”顺手关上药庐的房门,无视采薇委屈巴巴的眼神,萧玉儿跟着葛代做到了那烧红的火炉旁边坐下。
“我这里也没啥好招待你的,药材倒有一大堆,你随意,随意就好。”
环视了一下颇有些凌乱的药庐,葛代有些后悔把萧玉儿带到这里来,这形象树立的太差,早知道昨日他就整理一下好了。
“无妨。”
水波粼粼的眼眸在炭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温暖,她轻轻笑着,将脸上戴着的面纱摘了下来,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便出现在葛代眼前,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但葛代最在意的还是萧玉儿手中那信笺,搓了搓双手,挪了一个凳子坐到她的对面,抬起头来问道:“先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玉儿最喜欢的就是如此爽快的问话,莞尔一笑,开口道:“我可以将此药方赠予葛神医研究,但在此之前,我要你带着这药方随我去见一个人。”
“谁?”
“当朝丞相,沈渊仲!”
“哦?”听了这个名号,葛代不由皱了眉头,他一向不喜与权势之人过于接触,但他还是想听听他家徒儿怎么说,便也未急着否决。
萧玉儿窥他神色,知他想法,倒也不急,而是将手中的药方先递予他看,在他看的过程中叙述道:“相府二公子小的时候曾被毒瞎了双眼,近日我才得知,家父曾与他的至交好友,也就是相府二公子的父亲定下了一份娃娃亲,但此事隐秘,少有认知,唯一的信物也只有那龙凤玉佩。”
“龙凤玉佩?”听到这里,葛代不由得惊诧了一下,抬起头来向萧玉儿再次确信,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摇头晃脑道:“倒是个有胆量的。”
“时至今日,我猜测龙佩应该在相府二公子身上,可他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想来也是于我无意,而我也不想嫁予他,但这份娃娃亲一日不解除,我便一日不心安,所以,我想葛神医随我前往相府,与沈老丞相秘密一见,以医治双眼为条件,将这份不该出现的娃娃亲就此了断,也算是有所善终,不误双方前程。”
“你这娃娃,倒是大方,可你就没想过,那相府二公子若是恢复了光明,以他的才智,前途无量啊,如此优秀的夫婿人选,你就如此轻易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看着他试探的眼神,萧玉儿笑的一脸豁达,摇头道:“再好,也与我无缘,相府那种地方,就像是一个大染缸,并不适合我,我想要的,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再说,我父为将,以我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没有,过满即失,知足常乐便好。”
“好心性!老朽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不过,你既有了药方,为何不自己拿去,还要经过老朽的手呢?”这是葛代最不明白的地方。
萧玉儿目光投向那火炉之中,一双杏眸之中映照了两簇炽热的火焰,很是明亮。
第三十三章:切磋切磋
“我不想让人知道这药方是我研制出来的。”
“啥?这药方你弄出来的?”目瞪口呆,惊讶到不行。
萧玉儿:“.....”敢情你老刚才一直以为这药方是我寻来的吗?
不过,请收一收你这如狼似虎的眼神,我是绝对不会拜你为师的!
听见是自家徒儿所研制出的药方,葛代立马收起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目光专注地看向手中那张摊开的药方。
笔迹清秀,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药方当真是开的精巧绝妙啊,他活了这么多年,自认为自己的医术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算得上是高超,可眼前这张药方却打破了他以往顽固的理念。
“你这上面加的三钱子能跟这百红花放在一起吗?”指了指其中一处,葛代虚心求教起来,这种配药的方式还真是新奇而大胆。
萧玉儿倒也不藏私,见问到自己,便一脸认真地回答了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便成了二人一问一答的时间,中间双方还讲了各自的见解,在神医面前,萧玉儿倒也不掩藏她的医术,把该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可谓是锋芒毕露。
但她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打消葛代收她为徒的念想,果然,在讨论的过程中,葛代看向她的目光慢慢的变了,嗯,怎么形容呢,大概是从如狼似虎转变成了昔昔相惜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女娃娃看着不大,在医术这一方面却有如此了不得的见解和成就,老朽冒昧问上一句,你这医术,是谁教的?”
萧玉儿愣了愣神,继而回道:“说来话长,也只是多看了一些医书,胡学一通罢了。”
很是委婉谦虚,但却让葛代更是惊讶的砸了咂嘴。
古往今来,多少医者想融百家之长,去其糠糟,取其精华,却始终未有一人成功过,不,应该说是今天之前。
因为现在他眼前不就站着一位成功案例吗?天赋和秉性这种东西,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恰到好处地达到那个境界,较之于他,才智有余,心性不足,便也只能望而却步,无法再前。
“天才啊!”
葛代拍了拍大腿,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看着萧玉儿的眼神简直可以用羡慕嫉妒恨来形容了,但萧玉儿却始终笑容饱和地看着他,一双秋水之瞳般的眼睛里始终波澜不惊,可以看出她此刻的心境也该是如止水般平静无波的。
连生死都经历过的人了,又怎能不豁达?
若是让她去寺庙里与那些僧人论道一番,她也能心平气和地跟人家讨论起佛法里的许多大道理来,若是心智不够慧敏者,还有可能会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怀疑人生。
所以萧玉儿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去过一趟寺庙,怕影响人家的佛心。
“葛神医谬赞了,玉儿的医术还远远不够成熟,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对于这一句天才,萧玉儿抱之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许是当局者迷吧,她倒觉得自己的医术还不是很好,不然上辈子也不会面对体内的蛊毒那么无能为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
“哈哈,你就不要再自谦了,这样吧,你说的那件事老头子我应了你便是,不过你这张药方可要给我好好瞧瞧,正好老头子我最近也在承和呆腻了,玉儿不嫌弃我上门叨扰几日吧?”
瞧着他挤眉弄眼的模样,萧玉儿眼角一抽,立马明白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不过若是解决了这门娃娃亲,她也就没啥大事可做了,让他在将军府待上些日子,俩人切磋切磋医术倒也不错,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葛老前辈肯来我将军府做客,玉儿自是求之不得,既然已经商议好了,那我现在就去让下面的人去准备回程要用的东西,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
“这么快?”葛代怔愣了一下。
“不快,就怕再耽搁些许日子要下雪了,到时候道路更是艰险难走,还不如早早起程回京,更为安全。”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还答应了明日去东街给那买豆腐的王二麻子看病来着。
“进门的时候我看你的马车停在隔壁,前些日子隔壁那户人家搬走了,说是把房子卖给了一位京城来的贵人,难不成是玉儿将房子买了下来?”
萧玉儿也不客气,直接点了点头道:“嗯,本想还会在这边多住几日,客栈又离的远,所幸便买了隔壁那院落住下。”
真有钱。
葛代砸了咂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这样吧,你今日便先回去,我们后日启程可好,我这边还有一位病人明日需要我去医治..嗯...挺严重的,除了我其他大夫应该都无能为力,只能等死的那种。”
萧玉儿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笑的一脸明事理。
“...无碍,毕竟人命关天,医者救人本是应该,不过耽搁一天而已,说来这承和我还从未来过,明日协同丫鬟一起出去逛逛,买些特产带回去也好。”
真体贴,可惜做不了他徒弟,可惜了。
头一次,葛代觉得自己的医术还不够高,因为他真的是教不了面前这个少女什么东西。
人家自己的医术都已经这么高了,甚至还隐隐有赶超他之趋势,唉,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萧玉儿从药庐里面出去的时候,采薇已经在外面站的有些急了,见萧玉儿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那个葛神医...他答应了没?”
萧玉儿瞅了一眼采薇脸上那期待的表情,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采薇立马耷拉下整个脑袋,却还是打起精神对萧玉儿加油打气。
“小姐,你别急,这才第一天嘛,都还是陌生人,人家不答应也是情理之中,这样,我们在承和多待几天,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就住在葛神医家的隔壁,不愁没机会把人拐回去。”
“.....”这话她听的咋那么别扭呢?
“好了不逗你了,你家小姐我亲自出马什么时候出错过,明日休整一天,我们后日便启程出发回京,带上葛神医。”轻笑出声,萧玉儿出手快速地踮起脚尖揉了揉采薇额前的齐刘海,把它拨乱之后快速离开。
“小姐!”采薇跺了跺脚,鼓着一张脸将自己翘起来的刘海弄平,斜眼却看到魏寒魏南两个兄弟正盯着她看,顿时有些羞恼,瞪着一双眼睛冲着他们叫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魏氏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皆耸了耸肩转过视线去,快步跟上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萧玉儿。
采薇原地哼了一口气,小跑着也跟了过去。
虽说只是临时的住处,但这房子却早请过人来打扫,连着摆设之类的东西都照着萧玉儿的喜好换了个通透,所以萧玉儿一进这‘萧府’,感觉跟回到自己家的感觉没啥两样,不过一个大版,一个小版而已。
“今天早点睡,明日带你逛逛这承和城。”回到卧房,萧玉儿对着还在生闷气的采薇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丫头立马就高兴起来了。
“真的?那我要吃好多好吃的。”
这个小吃货。
“好,明日你记得多带点银钱,喜欢什么就买,你家小姐我买单。”纵容一笑,萧玉儿说这句话半点压力也无,在采薇眼里,形象更是高大了起来。
做萧府的丫鬟真好,特别是做小姐身边的小丫鬟,简直幸福的都要冒泡了。
第三十四章:遭遇劫匪
第二日萧玉儿便陪着采薇在街上闲逛了一整天,当然,也不算是完全闲逛,至少手上买了许多东西,多的第二日萧玉儿不得不再雇了一辆马车来专门放置这些小玩意。
“小姐,奴婢只是一时没控制住。”
瞅着不远处正在抚须感叹女子这种生物神奇之处的葛代,采薇顿时有些面红耳赤地扯了扯一旁萧玉儿的粉白色衣袖。
萧玉儿转过头去冲她一笑,宽慰地想要揉揉她的小脑袋,奈何身高实在不济,便只好作罢。
摇了摇头对着她说道:“无妨,不过就是一些吃食和衣裳首饰罢了,也都不贵,吃食路上还可以用上,至于衣裳首饰,只要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钱乃身外之物,若用处得当,倒也无需可惜什么,再说,你家小姐我像是差钱的人吗?”
采薇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下自家小姐,然后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开玩笑,她家小姐要是没钱,那这世上大概就没有富人了。
“好了,走吧,外面冷。”
见马车那边已经将东西都妥善地安置好了,魏南正在朝她们招手,萧玉儿勾了勾唇,神色温柔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碧波如洗,神色有片刻的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解决的越顺利,她越觉得心慌,这种感觉在上次从客栈中与沈黎安偶遇那会便开始有了。
午夜梦回,她总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她,有如跗骨之蛆,让人不寒而栗,就好像被什么爬行之类的动物缠上一般,让她呼吸急促,浑身冰凉,有一种想要立马逃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种认知让她很是不爽。
果然,沈黎安的出现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影响了,明明掌握着前世的所有记忆,知晓之后会如何发展,可就因为自己想要改变,所以这被自己拨乱而无法再重合的命盘也是理所应当该由她来承受的。
没了前世的记忆加持,未来的一切都将不再明朗,不过这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吗?不再嫁予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若是有缘,便找一个温暖的人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不求轰轰烈烈,但求一世安稳。
“玉丫头,我们来下棋吧?”耳边传来葛代兴趣浓浓的声音,她这才发觉自己陷入到深思之中无法自拔了。
视线瞥到面前用磁铁做成的棋盘上,眼尾微挑,轻笑着捏起棋盘中央放置的一颗白棋,抬头眼神带上了几分轻狂的挑衅,“葛先生先请。”
“不不不,你是晚辈,你先...”葛代客气地抚着自己的胡须笑了笑。
“好。”干脆利落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白棋子,萧玉儿摊手示意葛代继续。
葛代:“.....”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啊,不是应该再推让推让的吗?这娃娃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不过这个性,爽快又果断,他喜欢。
“那你可得小心咯。”卷起过长的袖口,葛代神色认真起来。
于是两人便开始对弈起来。
不知不觉倒也打发了半日的时间,此刻两人的比分是六比二,萧玉儿六胜,葛代两胜,这还是葛代悔了不少棋,萧玉儿又故意放水这才让他胜了两盘。
“你这棋技,师从何处啊?”
再次丢了一次老脸悔了一次棋后,葛代皱着眉头有些不甘地抬头瞥了瞥对面眼神慵懒,表情气定神闲的少女,医术那么好就算了,这棋艺还这么好,一个十四岁的女娃子,还没及笄呢,咋就能这么厉害呢?
还是位有身份有地位的千金小姐,说是上天的宠儿都不为过了。
幸好此刻采薇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睡着了,不然萧玉儿还真不知道如何把她突然棋艺如此高超的事情也圆过去,毕竟她这一世可是连棋盘都没碰过一两次,就算采薇再蠢萌,也是会有所疑心的。
手中拿着白子的动作一顿,但很快便又重新落子在那棋盘之上,“将军!葛先生,你又输了。”
“哎,我就不应该提出什么下棋的臭主意,这不是自个找虐嘛,我说丫头你也真是的,老朽都这么大年岁了,你也不尊老爱幼一下,让让老朽。”
“.....”
“上一盘棋我让了你三子。”
“不过三子而已嘛,三子能有什么用...”
“中间你又悔了六次棋。”
“...咳咳,这就有点尴尬了嗷。”
“嗯。”
“.....”
葛代有些无言地抬头望了望车顶,“你这丫头,瞧着是个机灵的,咋就这么不会说话呢?”
“那我们再来一盘,这次我让你十子。”萧玉儿曲起手指敲了敲棋盘,落下这么一个结论。
“好啊好啊,我们再来,这次我一定赢你。”
不过这一盘棋到底没下成,因为马车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马叫声显得有些惊慌,像是受到了什么袭击,很快,便有兵剑相击的声音传入到车内三人的耳中。
采薇迷迷糊糊中一头便往面前的小火炉撞去,幸好萧玉儿反应快,伸出手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身边。
小丫头还有些没睡醒,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神色肃然的萧玉儿,“怎么了?怎么了?小姐?”
“莫急,估计是遇上劫匪了。”
耳边又传来马车之外的叫骂声,其口音,粗鄙狂妄,让萧玉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左手下意识地放到腰间,出来之前她备了一些毒粉在身上以防万一。
“玉丫头,你们坐着,让老朽去会会他们,不过一群劫匪,还能翻了天了不成!”
不得不说,葛代跟她有一样的想法,转眼间,他手里便出现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对着萧玉儿她们笑的有些阴侧。
“老话说的好,宁惹凶徒贼寇,不惹医者大夫,特别还是医术厉害的大夫,毕竟大夫既然知道医人,那自然也知道杀人,比如这一包毒粉,撒下去,只要吸入那么一点点,都能即刻毙命,杀人于无形之中,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萧玉儿顿时有一种想要与此人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共赏明月,并奏高山流水的冲动,他这话简直说到自己心坎里了,知己啊知己。
清凉的眼眸眨了眨,萧玉儿正想着要不要象征性地劝阻一下,以显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兴奋激动的心情,便听马车之外又传来了另一队马蹄声,从她们身后而来,然后,她便听到一句:‘卧槽,劫错人了。’
怕是个傻子吧。
好奇心驱使她掀开车帘去看看那个傻子是谁,然后,她便对上身侧大马上男子那一双冰寒彻骨的眸子。
天气已经够冷了,可一对上这双墨蓝色,有如深井冰般没有丝毫暖意的眸子时,萧玉儿顿时觉得牙齿有些打颤。
看着马上男子在看见自己面容时那一瞬间的神色疑惑后,那极具意味性的挑眉动作,让萧玉儿顿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伤感。
这该死的猿粪。
第三十五章:九皇子
没等她郁闷完,男子身后的那帮手下便已经收拾完了那群劫匪,然后回到男子马前回命,正好看到萧玉儿大咧咧的看着他们的主子,顿时凶了一声过来。
“放肆,这位可是我们大燕王朝的九皇子殿下,你竟然敢如此无礼地直视殿下的尊容,实在是...”
“闭嘴。”燕明修见眼前的少女飞快避开他的视线,将头低了下去,眉头微皱,斜眼冲着自己的属下抿了抿嘴,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属下该死。”那人惊慌地跪地,不敢再多言一句。
“孤的身边不需要如此多嘴多舌之人,回去之后你便自请去暗卫营那边待着吧。”
燕明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他额头冒起了冷汗,这才不急不缓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人脸色顿时一片死寂般的苍白,但也不敢反驳,掩去眼底那一丝懊恼与不甘,低下头抱拳应下这份惩罚,“属下....遵令。”
不过说错一句话便要受到如此惩罚,萧玉儿在旁边看的越发的心虚,那她前些日子在书店那样拐弯抹角的骂他,他不会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给咔嚓了吧?
虽说早已猜测到这人身份不一般,但皇子什么的,果然还是有些小紧张,更别提这人处事风格如此冷漠,完了完了,就他刚才看自己那一眼,绝对是把她给认出来了,果然好奇心害死猫,她现在是要讨好求饶一番呢?还是直接撒了毒药把人毒死一溜烟地跑掉?
前者有些过于没尊严,后者虽然硬气,却有些过于不切实际,果然,她还是...装傻充楞一下,反正她当时戴着面纱,未见全貌,只听声音,应该不会这么倒霉被认出来的吧?反正只要打死不承认,他能奈我何?
堂堂一国皇子,总不能没有任何名头就乱打乱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吧?更何况还是一位为国尽忠职守,至今仍在驻守边关的大将的女儿,他看着应该不是那种无脑之人,他应该去查过她的身份了,所以大局之前,至少现在,她的性命是无忧的。
“小女见过九皇子殿下。”微微屈身,行了一个还算端庄的礼节,正欲起身,便听头上传来一句:
“孤允许你起来了吗?”
双腿又重新屈了下去,抬起一双无辜至极的双眼眨巴眨巴分外单纯无邪,看得人心痒痒,有一种想要把她这张装可怜的小脸左右开弓,捏上几把的冲动。
而燕明修也的确这样做了,他双腿一夹,驱使身下的汗血宝马往马车更靠近几分,然后身子往萧玉儿那边侧了侧,伸出一只手探过去,直接捏上了少女在寒冬下分外冻人的小脸。
滑嫩的触感跟豆腐一样,却不惹人讨厌,只是轻轻一捏,便红了一大块。
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燕明修快速松了手,想了想,用另一只手往那张小脸的另一边也捏了一下,不顾少女那跟火烧过一般渐红的双眼,看着她脸上那两坨‘绯红’,满意地勾了勾唇。
当然,因为弧度过小的原因,从表面上看,他还是一脸冷冰冰,生人勿进的表情,所以萧玉儿哪怕心里怒火纵横交错的沸腾着,却还是没有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来。
比如,一脚踹在他的马背上让他尝尝人仰马翻是什么感觉。
当然,她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人家毕竟也是个皇子殿下,就算不为了她自己,她也要为了她远在边关的爹着想一下,一时冲动的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
不过果然还是好气人啊,这九皇子几个意思,一上来就摸...捏人家姑娘的脸,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吗?不过他这双手倒是跟他整个人的气质不同,很是温热,但也可能是衣服裹多了的缘故。
“殿下,小女还要赶路,可不可以先行一步?”
不想再杵在这里被人用看宠物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萧玉儿抬了抬头,不巧,正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之中。
明明是笑着,可那眼睛之中的冷意却丝毫不散,反而凝聚的越发的多,漆黑的瞳孔也越来越暗沉,仿佛要把萧玉儿整个人看穿一般,令人很不自在。
“怎么,姑娘贵人多忘事,明明我们前些日子还见过一次的,就在容山书店,不是吗?”他面容硬朗又俊美,即便是不笑,也是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场,让人无法不直视。
眼珠子一转,萧玉儿笑容越发的大,歪了歪脑袋,一脸迷糊不知所谓地问道:“容山书店?殿下此话何意?我们之前有见过吗?殿下估计是认错人了吧?”
燕明修眯了眯眼睛,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危险起来。
萧玉儿接收到了危险的讯号,立马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哦,我记起来了,我好想是去过一次容山书院,不过那也就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殿下如此风光霁月,小女若是真的见过殿下,一定是不会忘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女以前是真的未见过殿下,所以...”
“所以,你就装傻充愣地想要糊弄过去,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欺骗本殿下的罪名该当如何?”
“凌迟?砍头?...或者腰斩?剥皮?炮烙?五马分尸?”
“.....”
“你懂的倒是多。”
“一般一般,我还有车裂,插针,活埋,棍刑,沉河没说呢。”萧玉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容纯粹的有点可怕,燕明修的那些随从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跟看什么稀奇物种似的。
这让萧玉儿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去,不好意思见人了。
才怪,她就是看了这个九皇子怔愣到有些惊异的眼神有些想笑,但又不好被他看见,所以才故作羞色低下头来偷偷的笑。
双肩耸动着,无声的笑声太过压抑,只能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只是在外人眼里,她这般模样,却像是在偷偷掉眼泪,哭泣了。
燕明修从未安慰过女孩子哭泣,当然,他也不打算安慰。
“你若敢掉下一滴眼泪,我就立马把你刚才说到的那些刑罚都用到你身上。”他声音清冷,没有丝毫温度。
萧玉儿耸到一半的肩膀动作一顿,硬生生地卡在那里不敢动了。
果然,多嘴的下场通常都是不好的,刚才明明就有一个前车之鉴,她咋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当朝镇远大将军萧护的女儿,没想到个性如此‘特别’,不知道你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这句话出来,算是挑明了他的态度。
萧玉儿抬了抬头,眼里一片了然之色,果然,这货去调查过自己了,不过那又怎样。
抿了抿嘴,她豁然一笑道:“虎父无犬女,这都是我爹爹教导有方。”
“.....”
“你爹要是知道了你说的这句话....”
可能会气的想要追着我绕着萧府跑三圈吧,打肯定是舍不得的。
第三十六章:偷偷跟着
她在心里默念这么一句,抬起头来目光无畏无惧地看向他,眸中笑意莹然。
其实从刚才的对话之中她就听出了面前这个男人暂时性没有打算为难自己的样子,便也不再瞎紧张。
“殿下,我想我该离开了。”
“一起。”
“啊?”
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萧玉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面色依旧不改半分的男子,透过他那双认真的眼睛终于明白了他此刻的打算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在里头。
不过一起走是什么鬼?
他想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她也不想跟这尊大佛一起走啊,本来她这次外出就是低调行事,而且马车里还有人呢,她可不想葛神医被这货看见,否则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麻烦来。
只是她还没有想好借口拒绝,燕明修就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一只手凑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轻不重的一下,却伴随着他那不容置喙的语气。
“都是一条道,你以为刚才那群劫匪只有那一拨?”
好意思了这人,要不是他引来的祸端,至于牵连到她们这群无辜的路人吗?
偏偏去京城的官道现在也只有这么一条,另一条要经过一条长桥,偏偏这个时候那长桥的锁链断了,所以也只能走这一条官道。
萧玉儿装作不经意地侧开头,躲避了面前那只大手的再次触。
,那种把人当宠物抚摸的感觉真的非常令人不爽,而且她觉得那长桥断的也有些蹊跷,很有可能是眼前这位九皇子殿下的仇敌干的好事,而接下来的路程,恐怕这类似劫道的刺杀还不少,她可不想跟皇族人士扯上什么关系。
“小女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没办完,就先不回京城了,殿下先走吧。”嗯,让这货走在自己前面,就能完美地避开被错杀的风险了,机智。
燕明修骑在马上,视线捕捉到了少女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精光,静默一会儿,便翻身从马上下来,直接跳上了对面的马车之上。
因为他的动作,马车有些晃荡起来,萧玉儿站不稳,身体惯性地往后面倒去,眼看着就要从马车上摔下去,面前却伸过来一只手大包大揽地直接搂住她的腰直接把她往怀里带。
没轻没重的动作让萧玉儿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一堵肉墙,光洁的额头立马红了大片。
心里一句卧槽来不及说出口,又被面前的人推开,抬头正想说些什么,站在她面前的人却先行开了口,话语中透露出些许讥嘲。
“装傻充愣是没用的,我燕明修向来是个小气之人,来日方长,我们还会见面的。”话毕,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马上,双腿一夹,便带着他那群随从绝尘而去。
萧玉儿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一个神经病,摇了摇头,强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看了一眼候在下面正在看着她的魏寒魏南俩人。
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驾驶马车,不过速度记得放慢点,省得再跟那位九皇子对上,便弯腰回了马车。
瞬间对上两双极其八卦,求知欲甚强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
“没事了,我们继续下棋吧。”
没有多说什么,明显不想再提起刚才那事,葛代很有眼色的选择了沉默,采薇比较呆笨,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小姐,那位九皇子殿下...”
“采薇!”萧玉儿极具厉色的一个眼神瞥了过去,采薇这才闭了嘴。
小姐生气了。
揉了揉有些弹跳的眉眼,萧玉儿放下手中的棋子,选择去软塌之上躺一会儿。
不知道是出自何种心态,但目前直观来看,那个九皇子殿下貌似是盯上自己了,皇室中人最是复杂,也是她最不想接近之一,只是若重来一次,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采薇被别人欺负。
又解决了一波刺杀,燕明修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位置,神色没有丝毫动容,直到他派出去的人回来。
“殿下,那位将军府的小姐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只不过速度很慢,似是有意拉开距离。”随从这样禀报着,不敢有丝毫隐瞒。
燕明修挑了挑眉,调转马头看向身后的道路,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任何马车的踪迹,可见那只‘小宠物’有多谨慎。
脑海中闪过她那狐狸般狡黠的眼神,虽稍纵即逝,但也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对于特别的东西,燕明修总是要多一分注意,而萧玉儿的特别之处与他过去所见的那些女子都不一样,可若是真的要用言辞来表达那种感觉,却又隐隐绰绰,无法细谈。
那双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好似包含了许多种情绪在里面,却能在瞬息之间化为一片纯色。
他曾在另一个人的眼中看过类似的神色,但那人是大彻大悟的僧人,可萧玉儿却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都还未及笄,又怎么会有那样返璞归真的眼神?
漆黑如墨的眸中流转这未明的光芒,他抬手,让那人下去,并嘱咐一句道:“就让她们这样跟着,别去打扰。”
“是。”随从不敢质疑,立马领命退下。
低头沉思几许,燕明修招手让身旁侍卫走近。
.....
萧玉儿发现,燕明修这位九皇子还真是不简单,一路走走停停,遇到的伪装暗杀刺杀不下于二十多次,简直是令人发指的数字,可见这位九皇子殿下在皇城之中有多么不招人待见,这也让她越发坚定了远离这个人的想法。
这人,太过危险。
所以,在看到燕明修身边的侍卫过来时,她心里顿时叹了一口气,麻烦来了。
“传殿下命令,让属下给姑娘捎句话,下月中旬太后会在宫中设下百花宴,届时希望姑娘能够应邀前往,殿下说了,只要姑娘到时候配合我们殿下行事,此前种种,皆可一笔勾销,不再追究。”
这么好啊,不过我咋感觉那么像鸿门宴呢?
“话已带到,属下便告退了。”传达完话,那侍卫便打算离开。
“等等。”萧玉儿开口拦下,神色晦暗不清,多了几分深思。
“姑娘还有何事?”侍卫调转马头,表情有几分不耐。
“我只是想问一句,太后设宴,九皇子殿下又怎么肯定小女一定会接到请帖呢?”这一点非常耐人寻味啊。
“属下只负责传达殿下的话,至于其他,无可奉告。”冷硬的口吻似乎还带了一丝怨气,萧玉儿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那个被燕明修惩罚了的侍卫吗?
如此,恼她倒也情有可原。
第三十七章:并不简单
“麻烦了。”不再多问,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萧玉儿歉意一笑,毕竟人家是因为自己才受罚,而且人家小侍卫也只是单纯的护主心切,主要还是他家那位九皇子殿下管理下属太过严苛。
所以说她才不想跟这种人过多接近,能让那位九皇子殿下说出一笔勾销的宴会,想想都知道不简单,唉。
心中一阵烦躁,她这人最讨厌麻烦,偏偏每次总是能那么准确无误地撞到麻烦上面,果然,她还是有一种想把那位九皇子殿下踹下马的冲动,明明书店那次非她过错,可现在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受制于人,身份这种东西,还真是让人不爽。
不过倒也不是无可奈何,若旁人不招惹她,她自然乐的清闲,可现下这情况,那位九皇子殿下明显是要难为她,她自然也不能就这样乖乖任人摆布。
女子虽弱,可她除了女子的身份还是一位医者,一位...可医可毒的‘医者’。
真要把她惹急了,呵呵。
“回去告诉你们九皇子殿下,希望他记得今日所言,即是一笔勾销,那往后若是不巧再遇,希望殿下能当我是陌生人,彼此再无交集才好。”
这番话说得有点唯恐避之不及的感觉,那侍卫皱了眉头看去,少女一脸娴静,姿态从容,神色平静,似乎她说出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可真多没有不对之处吗?当然不是。
放眼整个京城,多少闺阁少女见了他家殿下不是趋之若鹜,恨不得跟个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可这位姑娘倒好,巴不得离他家殿下远远的,搞得他家殿下跟洪水猛兽似的。
不不不,怎么能这样形容殿下呢,肯定是这位姑娘不识货,被刚才的刺杀吓坏了。
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侍卫心中暗暗点头,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孩子,看模样也不过十二三岁,罢了,他还没有愚忠到他家殿下有老少通杀的本事。
调转马头,侍卫一言不发地离去,身后扬起一片尘土,萧玉儿抬手挡了挡,让魏南他们继续赶车,便转身回了车内。
然后,又对上了两双亮晶晶的八卦眼。
“.....”
眸光一闪,她立马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如临大敌的模样吓得采薇顿时不敢再八卦了,面带忧色地凑过来,将手中的暖炉递到了萧玉儿怀中。
“小姐,没事吧?”
这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平日,她肯定会说些安慰的话,然后剩下的苦恼自己去承担,可现在,她若说了无事,可能又要面对两双八卦眼,既然如此,那就...
“有事,而且事大了。”
绷着一张小脸,萧玉儿神色变得万分凝重起来。
葛代瞅了一眼过来,放下了手中把玩的棋子。
“丫头,那个什么宴会,可是有麻烦了?”他听力好,而且就在马车外面,不说全部,但也听了个大概。
“小姐。”见气氛紧张,采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的双眼通红,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萧玉儿目光从俩人身上掠过,视线落到手中的暖炉上面,沉静半响,这才开口道:“现在我还不知道那位九皇子殿下打的什么主意,一切回京再说。”
话毕,她便将视线抬起落到了葛代身上,唇角微扬,笑容却着实算不上轻松,“葛神医,我们再来一局?”
葛代立马扬了扬手,颇有些泄气道:“还是别了,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丫头前面几局都是在让着老头子我呢,老头子我也就不自取其辱了,也不知道你这丫头这手好棋艺跟谁学的,这水准,说是大师级别都不为过了,老朽在你手下竟然连半刻钟都撑不过。”
萧玉儿笑了,眉梢微挑,眼底一片暖光浮现。
“葛神医这是在间接的夸自己棋艺高超吗?”
葛代顿时吹胡子瞪眼地看向萧玉儿,撅了嘴巴。
“臭丫头,看破不说破不知道吗?”
“哦,现在知道了。”萧玉儿继续笑,却拍了拍坐在她一旁的采薇的手,让她过去添茶。
“既然不下棋了,那我便小憩一会儿,采薇,等到了京城记得叫醒我,葛神医难得来一趟京城,若是天色尚早,便带葛神医去逛逛。”
“不了,坐了好几天的马车,老朽一身骨头都酥了,就想躺倒床上好好休息一会儿,至于逛逛,以后时间多得是,不急在这一时。”
萧玉儿眯了眯眼看过去,片刻,笑开。
“也好。”
她倒是不在意这位葛神医在将军府中多待,只是她自身麻烦还多得是,而且将军府中还有那么一对糟心的母女,难免她们不会惹是生非。
“丫头放心,你葛伯伯我也不是可以任由别人随意欺负了去的软骨头。”像是看出了萧玉儿的心思,葛代拍着胸脯说了这句话。
萧玉儿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什么,她哪是怕他的安危受到威胁啊,她是怕别人出事好不好,就他身上那些瓶瓶罐罐...
丞相府,秋安院内,沈黎安屏退旁人,独自一人待在房中。
一抹黑衣快速闪过,屈膝跪在沈黎安面前,视线中,那抹白色的身影从书案前抬起头来,眸色无光,却透露出几分深邃来。
“说。”
“影魅那边已着手安排好,只需公子一声令下。”
“嗯,按计划行事,切不可打草惊蛇,我们的重心并非在这丞相府内,即是要做,便斩草除根,绝不能脱离带水,至于名单上那些人,暗中观察即可,待时机到了,我且另行吩咐于你。”
平淡如水的声音却说着最杀伐决断的话,偏偏脸上的神情还那般温雅。
影魑觉得主人好似那次落水之后便变得越发令人琢磨不透了,还有这周身的气场,以前他还敢抬头窥上一眼,现下仅仅是跪着,手心便冒了冷汗。
特别是主人最近的行径,也是越发的诡异,只是作为主人的影卫,对于主人的所有决定都是不容置喙的,所以,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他也是不敢问出来的。
比如说,主人特意撇开所有的眼线去了一趟食满楼,大费周章最后却只是喝了一口茶便回来了,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还有事?”
头顶再次传来声音,影魑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暗恼地皱了皱眉头,立马将头垂的更低。
“属下这就去办。”身动,下一瞬原地便没了人影,做为四大影卫之首的他,论轻功,自然是四人当中最厉害的,用叶落无声来形容都不为过。
待空气中再无第二人的呼吸声,沈黎安转身行至窗前,触手是封闭的窗户,指尖微微停顿,到底还是没有打开,而是转而覆盖在了自己的双眼之上,眸底闪过一丝几乎病态的执念。
玉儿,你放心,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危害到你,在你再次嫁我之前,我会把所有威胁到你的存在通通都铲除干净,这世间,无人再可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第三十八章:气到吐血
来去十日的时间,萧玉儿又重新回到了萧府,安排好了葛代的住处,她便跟着魏和去了一趟荷栖院。
“听说母亲病了,玉儿刚从外面回来,特来看望母亲。”
从魏和那得知何氏为了凑足那些亏空的银两,把她娘家的亲戚几乎都得罪了个干净,萧玉儿嘴角的弧度便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她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如今的何氏,犹如困兽之斗,即便再怎么挣扎,只要她不撤网,那她们便永远没有翻身之地。
“你满意了吧,你放心了吧,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见萧玉儿走进来,躺在床榻之上正在喝药的何氏猛咳几声,目露狰狞地指着站在门口的少女,那张小脸上的微笑落在她眼里就像是在嘲讽着她一样,让她伸出的手指颓然地落了下来。
神态状似癫狂地傻笑了几声,她算计来算计去,唯独忘却了一样,萧玉儿以前是单纯,但她有一个精明的外祖父啊,只要有那个老头子在的一天,又怎会任由她拿捏他的外孙女而无动于衷?
怪只怪以往的萧玉儿太好欺负,以至于让她内心膨胀到目中无人,可现在细细想来,她就像是一只跳梁小丑一般。
自以为是萧府的女主人,可以高高在上,却不想这种荣华也只是他人心里动与不动的计较罢了,想要将她从高处拉下来,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像现在,只是派了一个管家前来,她便被收拾的毫无招架之力。
“魏伯伯,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母亲说说。”
看着面前少女带笑的眉眼,那自信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怯弱,魏和点了点头,放心地带着房中还站着的数名丫鬟步出了屋外,并细致地关上了房门,留给了俩人独处的空间。
“好了,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即可。”
抬步向前,行至床榻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人,眸底波光凌厉,泛着寒凉的冷光。
“你,你想问什么?”心里直觉没有好事,何氏双手紧握床单,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些许,眼神有些畏缩却又不服输地瞪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女。
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了。
面前的这个少女哪里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软弱可欺,单纯愚善的孩子,是她忽视了吗?还是她以往的那些模样都只是伪装。
不,她并没有必要伪装,毕竟她身后还站着一位那么厉害的外祖父,所以,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她突然变化如此之大。
脑海中闪过一丝暗想,却被她快速敛去,脸色泛白,瞳孔有些紧张地微缩。
不,不可能,那件事做得隐蔽,她不可能会知晓的,不过思来想去,萧玉儿这小贱人是去了洛阳之后才有的变化。
难不成是那个死老头查出点了什么?不,应该不会,不然以那个人的性子,就不单单只是派一个管家来助萧玉儿夺回她娘亲的嫁妆了。
心里犹疑,无数的猜测就像春草一般冒出来,就好像被一头嗜血的猛兽盯住一般,那种无处遁行的感觉让她浑身颤栗,惊的毛骨悚然,却不得不咬紧牙关强装淡定,只是她越发惨白的面色却出卖了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萧玉儿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眸色越发冷了。
她弯下腰,视线与面前眼睛红肿的妇人平视,勾唇,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当年,我娘亲的死,是否出自你手?”
话毕,她便紧紧地盯着何氏的表情,即便是一丝微小的神态动作都不放过。
被褥下,何氏原本便握紧的双拳再次紧抓上被单,像是要把它扯碎似的,面上却不敢显露,表情震惊且气急败坏地瞪着站在她面前的萧玉儿。
嘴角嗤笑一声道:“你若是想寻个理由将我杀了一了百了,便直接动手,何须如此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何栖没做过的事就是被逼迫,我也是没做过的,你若当真执意如此认为,便拿出证据来,若拿不出来,那便是诬陷,栽赃,我没有做过的事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母亲何须如此紧张,我也只是问问罢了,这番话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往白了说,人家会以为母亲是真的无辜,所以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如此理所当然,但往黑了说,母亲如此激动,未免有些心虚的嫌疑。”
“你...”
“母亲不必再多言,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凤眸微眯,脸上挂着潋滟的笑,神色却让人琢磨不透。
何氏被噎了一下,许是病情惹的话,只觉喉咙发痒,隐隐刺痛...
“咳咳...噗...”
“哎呀,母亲吐血了,快来人呐。”
走在回小院的路上,采薇忍不住回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想问什么就问吧。”
被察觉了小心思,采薇也不矫情,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便眨着亮晶晶的双眼看了过来。
“小姐,你到底跟那个何氏说了什么啊?竟气的她血都吐出来了。”
看着自家小姐娴静温雅的侧脸,采薇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小姐平日里也算是个温柔的人儿,怎料竟能够三言两句便将人气的吐了血,实在是...厉害。
萧玉儿侧头看向她,眼底划过一道流光,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呀你,想这么多作甚,好好掌你的灯,要是害得你家小姐我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了哪,看我不罚你三天斋戒。”
“啊?这奴婢可不干,三日不沾油荤,是个人就受不了。”嘟了嘟嘴,采薇聚精会神地把视线放在面前的小路上,却没有看到走在她旁边的少女眼神恍惚了一下。
受不了吗?
想当初,那个人中毒的时候,她可是连续一月斋戒,窝在药庐里不眠不休地炼制解药,不管是人力还是天力,只是是为了他好,她都昏了头地去干,如今想想,也真是傻乎乎的。
那次客栈见面,时至今日仍是记忆犹新,相府那个大染缸,不知道这一世的他没了自己那些下毒的小伎俩还能不能安全躲过去。
不不,没有她之前,他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吗?倒是娶了她之后,他身边的祸事便越来越多了。
“采薇,让魏伯伯过来。”回了院落,萧玉儿便叫来魏和,跟他说了替小一小二重取名字的事,倒也无伤大雅。
“来之前老爷交代过了,那些带过来的奴仆随小小姐处置。”
魏和笑的一脸慈祥,看着萧玉儿的目光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瞧的萧玉儿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了头。
“咳咳,魏伯伯,离开前我交代给您的事...”
第三十九章:幕后之人
“已经查清楚了,过两日那丞相府的老丞相会与吏部尚书在棋玉坊对弈一盘,小姐若是要接近这位老丞相这个时机最恰当不过。”
话毕,便沉默守在一旁,惹来萧玉儿的好奇,视线落在他那张慈爱却布满褶皱的老脸上,眉头微挑,带着几分困惑。
“魏伯伯不问我为何要去见那老丞相?”
魏和轻笑着摇了摇头,眼神温和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眸底带上了几分追忆的流光,有些莹润的水光在那双老眼之中闪烁着,声线老态,却带着异样的微哑。
“小小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老奴问那么多缘由作甚,只要小小姐开心,老奴也算对得起老爷的嘱托和泉下有知的小姐。”
最后话尾落音处的那句话他说的非常轻,可不知道为何,萧玉儿却是明白了他所说为何,眼眶酸涩,却强忍着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道:“魏伯伯放心,玉儿已经长大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玉儿了,魏伯伯还有外祖父,娘亲,都可以放心了。”
“嗯。”魏和重重地低下头,无声的擦去眼角垂挂的泪珠。
萧玉儿在一旁笑着笑着,也渐渐红了眼眶。
娘亲,你放心,今日女儿试探那何氏,就是为了寻找你死因的真相,如今女儿心中有数,相信再过不久,女儿便能将害你的那些凶手全部都找出来,送她们去地狱为你忏悔。
今日她之所以直截了当地打草惊蛇,就是算准了何氏当时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甚至面临崩溃的地步,这个时候询问,即便她再怎么掩瞒,总会露出那么一些马脚。
果然,她的话语和神色都让她更加确定了一个猜测,当初害死娘亲的,何氏可能掺了一脚,但她背后绝对还有人相助。
何氏心计虽深,城府却远远不够,通过她今日的表现再联想过往的一切可疑痕迹,虽说她现在还不知道背后相助何氏的人是谁,但只是把何氏留下来,与她共谋的那个人总会有按捺不住的那一天。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何氏继续往死里逼,最好是逼得她走投无路,狗急跳墙,这样她才会想到去拉上那个跟她一起谋害娘亲的人。
那人若是个聪明的,定不会让何氏这个隐患威胁到她(他)的存在,这般鹬蚌相争,她只要站在后面稍加谋划,便能将这二人一网打尽。
“咳咳...”
几声轻咳,沈黎安拢了拢身上的白色狐裘,贴身小厮陈临便快步上前来把被沈黎安敞开的窗户又重新关上,嘴里更是担忧地念叨着。
“公子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已然入冬,眼看着过不了几日便要落雪了,公子还要开窗吹风,要是再感染上风寒,病着了可怎生得好?”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没敢进一步责备,甚至语气还有点自怨自艾,怪自己照顾不周。
“无妨,只是一直待在屋中,空气有些沉闷,想要换换气罢了。”
手中递来一物,摸索是个暖炉,沈黎安轻轻一笑,如那天山上的雪莲花,纯白的让人不禁怔松片刻,被迷了视线。
“怎么了?”
像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不对劲,沈黎安微微侧了侧头。
陈临回了神,似是玩笑地回道:“公子笑的太好看了,要是被那些女子见了,肯定要被公子迷得一见倾心,七荤八素的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沈黎安淡笑不语,往日里他对容貌并没有太多关注,此刻心里却想着,若真能迷惑,他倒是想迷得他家玉儿早早地嫁给他,若能一见钟情,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他家玉儿对相貌好似没有太大的抵抗力。
想起前世小丫头每每盯着他瞧的出神的时刻,心底便像被暖炉烘过一样的熨贴,本该无神的双眼之中更是如同揉进了一湖的春水,有些软色,都快要溢出来一般。
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好想现在就跑去萧府把她抓过来,抱在怀里,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他都不再放手,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还没有将身边的危险全部肃清,他不能让他的小姑娘陷入到任何威胁之中,所以他只能暂时忍耐,在等待中守望,只要再过两个月,按照前世的时间,他的玉儿很快便会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来到他的身边,一纸婚约,两姓联姻,这也是他做为丞相府二公子最大的幸福所在。
往后所有的岁月里,她都将会是他的妻子,成为他心上独一无二的宠爱。
“啪嗒---”
支离破碎的声音让萧玉儿下意识捂住了突然心悸的胸口,采薇推门进来,便看到一地的茶盏碎片和眉头紧皱,单手撑着软塌,神色茫然的萧玉儿,这场景,似曾相识。
这次,未等采薇相问,萧玉儿便率先开了口,“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慌。”感觉有什么超脱她预想的事情正在发生。
眼帘轻颤,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她回头看向一脸担忧的采薇,勉笑道:“无碍,可能是过度紧张所导致的,哦对了,雪安姐姐刚飞鸽传书,说是已经从禹州回来的路上,你让魏寒他们带几个身手好的前去接应,我听说禹州那边匪寇较多,她此次与夫家和离,归程定是没有太多保障。”
“雪安姐姐虽说性子柔软,但骨子里对于某些东西还是非常执拗的,以我对她的了解,除了陪嫁的丫鬟婆子,她定是不肯带任何护卫回来的,从禹州到京城路途遥远,总归是不放心,这样吧,你让魏寒他们从马厩牵几匹好马,快马加鞭赶过去,我这便写信回过去,让雪安姐姐那边也暂且寻个落脚处停下来,等魏寒他们过去再由他们护送回来,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脑海中回想起前世她这个闺中好友因为归京途中遭遇匪寇,归程只剩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的场面,她的心便忍不住抽痛起来,许是经历过生死,她自己虽说是看淡了,但对于身边亲近之人的生死,她却是有些过于看重。
许雪安,内阁侍读学士许盛之女,因两家府邸相邻,免不了见过几次,一来二回便熟悉了,许雪安比自己大四岁,印象中这个少女一直都是邻家大姐姐的形象,平日里性格也很是温柔,很少见她发脾气,从小与禹州顺天府丞家的公子结下亲事,十六岁及笄之后便嫁了过去,其后虽偶有书信往来,毕竟少见,若不是她突然写信与自己说她与其夫和离了,她还真以为她会在禹州平安稳当的过一辈子。
第四十章:做人一定要这么飘吗?
“和,和离了?”
一声惊呼,采薇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却还是忍不住震惊地看着坐在她面前的萧玉儿。
表情有些犹豫小心地问道:“小姐,雪安小姐真的跟她的夫君和离了吗?为什么京城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
萧玉儿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
没好气的回道:“和离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这种有关女儿家名节的事情,不低调处理,难不成还要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可?”
话此,她又叹了一口气,眉眼几分多了几分淡淡的愁绪。
“而且,自打许伯父走了之后,雪安姐姐在她那个继母手下过活本就不易,当初跟顺天府丞家公子的亲事若不是许伯父撑着一口气让雪安姐姐先嫁过去才归西的,恐怕这门亲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成的。
“雪安姐姐家中那位继母啊,跟我们府里的何氏比起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说,京都没有出现雪安姐姐的流言蜚语,只有一个假设,这次的和离,是雪安姐姐自己做主的,她那位继母应该还没收到消息。”
“对了,嘱咐魏寒他们,等雪安姐姐快要入京了,传信前来说上一声,到时候我亲自去迎接,许家自从许伯父走后,族中也就只有一个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的许詹还算有点出息,但许詹如今已过四十年岁,想来也没啥大出息了,而且雪安姐姐这位叔伯又是个势利的,指望她给雪安姐姐撑腰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便我去吧,许府虽说有点门第,但到底比不上我们将军府在皇帝面前的荣光,只要暗里警告一下,相信许家那位继母不敢乱说什么。”
“小姐,可是雪安小姐毕竟是个和离的姑娘,小姐你还未及笄,仍是闺阁少女,跟一名和离的姑娘走的太近,奴婢怕坊间会有流言蜚语中伤小姐。”
采薇搓了搓手,考虑地说出这些,她知道小姐性情良善,可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注意的,比如说,名声。
“采薇,往日里你家小姐是怎么教你的?”
嘭的一声,萧玉儿一巴掌拍在旁边的矮桌上,神态带怒地看向她道:“你换位想想,如果今日和离的人是你家小姐,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会弃我于不顾吗?”
“怎么会!”
采薇急急地说道,看着萧玉儿缓和了些许的脸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小姐,是奴婢狭隘了,奴婢错了。”
萧玉儿起身去扶她起来,轻叹道:“采薇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有些人,有些事,我们不能只光顾着自己,你站在雪安姐姐的角度想想,以她现在的处境给我送信,跟我说和离之事,定是被逼无奈才会如此,而且,她如此信任于我,我又怎能让她失望?采薇,你要记住,这世间,唯有真情与信任是绝对不可辜负的,旁人要说,便让他们说去吧,嘴长在他们身上,又不是我们身上,他们要说也没有办法,我们能做到的,但求一个问心无愧便足以,明白吗?”
“采薇明白了。”
“明白就好,去跟魏南他们交代吧,我先去书房看会账本。”见她眼中神色明朗,应该是听进去了,萧玉儿这才展了眉眼,恢复了脸上温柔的笑容。
采薇一走,萧玉儿便裹了披风去了葛代的清和院,一进门便看到葛代指使着几个小厮替他将主房之中的家具摆设挪到偏房之中。
“大小姐。”有丫鬟看到萧玉儿,屈身行礼打招呼,引来了众人的注视。
“丫头,你来啦,快来快来,我正好有事找你。”
葛代耳尖,闻声立马出现在门槛处,对着站在风中一脸凌乱的萧玉儿招了招手,一脸兴冲冲的模样。
萧玉儿看了一眼旁边还弯着腰的丫鬟,抬了抬手让她起来,便抬步向葛代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葛...老,你这是做什么?”为免神医二字惹来麻烦,话到嘴边她还是拐了个弯,改了口。
葛代眸光一闪,立马了解到了,笑的极其慈祥地对着离他不过一米处的萧玉儿说道:“丫头,你看我这把你这清风院里的东西挪挪地方没意见吧?有意见也没关系,我可以让他们挪回来的。”
接受到背后无数双哀怨的小眼神,萧玉儿挑了挑眉,对上面前这双老狐狸似的眼睛,只得轻叹道:“既然都挪得差不多了,就别再辛苦这些丫鬟小厮了,葛老你把这主房内的东西搬空,不会是想把这主房改造成...”
“药房,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想说这个词,你猜得没错,既然要在将军府多待些许日子,那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你老倒是不怎么客气,不过建个药庐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她也可以多来这里逛逛,磨炼一下医术。
心里暗自琢磨一番,她抬头贴心地说道:“既然要改造成药庐,只是搬空东西又怎么成,这样吧,我让下人去城东找几个好的木匠,让他们来将军府帮您老改造药庐,您老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不用客气,等药庐弄好之后,若是需要什么药材药草之类的,力所能及之处,你跟魏南他们说上一声,让他们去采办便是,银钱就从我这里出。”
“这...不太好吧,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能用你这小姑娘的银钱呢。”
“那...”
“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老朽不接受的话岂不是不给你面子,谢了。”
“.....”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揉了揉有些抽搐的眉眼,对上面前这张笑得一脸嘚瑟,都快飞升了的老脸,萧玉儿实在是没眼看,便将后日去棋玉坊之事与他说了一说,让他抓紧时间把她给的那张治眼药方琢磨透了,以免到时候跟不上她的进度,毕竟对于退亲这件事她可是势在必行,越快越好,省得她老是莫名其妙的心慌。
“对了,丫头,我这来的时候也没带几件衣服,如今天气越发的寒冷了,我这把老骨头真的是越来越不抗冻了..咳咳...”
“.....”碰瓷?
看着面前这位老者可怜巴巴的表情,跟个老顽童似的,萧玉儿便是一阵无奈。
扶额招来服侍的丫鬟,跟她说道:“去慈绣坊带一名伙计来给葛老量身裁衣,葛老想要什么花样布料的衣服都让他挑。”
耳边,传来一声弱弱的询问,“这个,得花不少银子吧?”
萧玉儿表情心如止水,不喜不悲地回道:“不用,慈绣坊是我名下的店铺。”
自从何氏那把娘亲的嫁妆接过来之后,所有的流动产业便都挂在了她的名下,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比起身家来,她也算是个小富婆。
“丫头你真是太让老朽感动了。”说着,便眼泛泪光,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
嗯?
这又是玩的哪出?
“可惜老朽膝下并无半子,不然...”
你正常点,我害怕。
“我先走了,您老有什么事跟丫鬟小厮们说,让他们去办。”溜了溜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
做人一定要这么飘吗?要不是看在尊老爱幼的份上...
第四十一章:愿者上钩
做为京城最大的棋社,棋玉坊向来是以棋摆擂,以棋会友,可今日店中却迎来一位愁煞人的客人,这位客人一进门便直接破了他们的十八棋围阵。
所谓十八棋围阵,是由十八名围棋高手摆下的残局擂台,若能接连破了这十八棋围阵之人,便能在棋玉坊中获得首席摆擂的权利。
同时,这也是变相的获得了由棋玉坊认可的棋圣称号,此后在围棋界的领域,无人不敢尊称一声大师。
当然,这位客人便是女扮男装的萧玉儿。
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破了这十八棋围阵的想法,只是来早了些许时辰,那沈渊仲和那吏部尚书陈述大人还未来,闲来无事,便随意逛了一圈。
然后便被她看到了这无人上前解的残局。
你说她要不知道吧还好,偏偏她又知道怎么解,就一时手痒,控制不住地把那残局破了,然后就...
反正破一局也是破,破十八局也是破,抱着这样的心态,加上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好胜心作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了起来。
事已至此,与其进退难为,不如另劈捷径,听说那沈渊仲年轻时候也曾破过这十八棋围阵,而这十八棋围阵的最后一棋残局还是他当年改掉的,当然,比之原先那副,难度自然是越发的高了。
自己曾经改过的残局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伙给破了,倘若她是沈渊仲,定是非常有兴趣与之较量一番,而她,且将声势造大,等着那条大鱼自个上钩就行了。
“这位公子,您可要摆擂?”
棋玉坊的管事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俊朗少年一棋下了,又胜了一人,额间的细汗冒的越发多了,这人确定不是来踢馆的?
可人家光明正大地赢了那么多高手,也破了他们的十八棋围阵,他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今日过后,围棋界怕是要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这名少年棋圣恐怕会引来各方围棋高手的注意,偏偏这名少年还一脸漫不经心,表情如此怡然自得,真不知道是要夸上一句好心性还是年少气盛,狂妄无知。
要知道那十八棋围阵的最后一副残局可是当朝丞相所改过的,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把残局破了,真的好吗?
“你输了。”正在那管事出神的时间里,萧玉儿快速解决了一名挑衅者,然后回头看向他,颇有些嫌弃地眨了眨眼。
“嗯,这位管事,你要跟我多久?”没看到她家魏伯伯都快被挤出去了吗?
“咳咳,这位公子,您看,这十八棋围阵您已经破了,按照我们棋玉坊的规矩,您现在大可以在首席的位置摆下属于您自己的擂台了,只要无人赢过您,这首席擂主的位置便永远都是您的。”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哦,还是算了吧。”太高调了不好。
张扬的话今天这一天就够了,她还不想过于万众瞩目,要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就很危险了。
“嗯?嗯??您确定?”
管事的的瞪大着双眼,明显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稀罕首席擂主身份的,那可是变相的棋圣称号,这位公子莫不是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好了吗?你往旁边让让,挡到我家奴仆了。”
这位老先生好生烦人,她都说不要了,还这么缠着她,称号什么的都是浮云,还不如银两来的实在,这种虚名要来除了徒惹麻烦还有何用?
摆擂台是很轻松的事吗?当然不是,不仅不轻松,还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挑战对手,一不小心还有暴露身份的可能,傻子才会去当这个首席擂主呢。
“这位公子,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棋玉坊首席擂主的位置吗?”
不知道那位管事是从何种角度看人的,反正从他的角度看萧玉儿就是一脸很不屑的表情,这立马激起了他愤怒的心理,虽然脸上还挂着客气的笑容,眼底却是泛起了一片冷光。
接着,旁边围观的人群便沸腾起来了。
“他以为他是谁,竟然还敢看不起这首席擂主的地位,小儿狂妄。”这人许是怕被萧玉儿盯上,声音弱的跟小鸡似的。
萧玉儿目光波澜不惊地环绕一圈,没有任何反驳,直接走到被挤的快要到外围去了的魏和身边,冲着他点了点头,便往二楼的方向走去。
那些人说归说,但大多都是抱着羡慕嫉妒恨的心理,所以也不敢挡在萧玉儿的面前,见她过来,不自觉地便让了道,方便她过去。
“这位公子...”那管事跟了上来,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惹得萧玉儿不得不停了步伐转过头去看他。
借着楼梯的高度和鞋里的增高垫,她足以用俯视的眼神看着面前对着她笑容已经快完全消失的老先生。
抿了抿唇,片刻,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异常柔和的弧度,让人见之便不忍责备,心底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此刻不善的眼神是多么无礼的行为。
“这位管事,我所认为的围棋之道,除了胜负,还有一颗平常心,至于称号,只是为了让我与更多围棋高手相较量的途径罢了,只是普天之下,我想与之较敌的人自在心中,所以这擂台,不摆也罢。”
她的棋艺,是那个人教的,所以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棋艺弱过。
“是老朽愚钝了。”听了这么一番话,管事也不得不感叹着退下,人家心里有数,他管那么多干嘛,只要不是对围棋的不尊重,那至于这首席擂主的位置,不要便不要吧。
他就不信这小子再厉害能厉害得上他们坊主,虽然坊主从未露过面,但他曾有幸隔帘看过坊主摆下的一盘残局,那才叫一个绝妙。
见管事的不再纠缠,萧玉儿点了点头,转身便继续往二楼厢房休息处走去,声势已造,留在下面也没有太多用处,等那沈渊仲来了,相信那管事的也会与他说上这事,至于之后,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小小姐,没想到你的棋艺如此高超,不知是师从哪位大家?”厢房内,魏和从刚才的喧嚣中走出来,目光惊喜地看着坐着喝茶的萧玉儿,就跟发现什么了不起的宝藏似的。
萧玉儿喝茶的动作一顿,脑海中那个身影一闪即逝,很快便被她抛却脑后,抬起头笑盈盈地回道:“那位前辈跟我前些日子从承和请回来的葛老先生有些交情,不过前辈为人低调,不喜被外人过多知晓,行踪也不定,我这一身的棋艺还是他暗中教予我的,前辈说我有天赋,但又提醒我不要太过展露锋芒,若非这次情势所迫,我也不会如此高调。”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手痒,但是她才不会承认呢,哼。
至于那位凭空冒出来的前辈,上一世沈黎安本就与葛代有所交集,倒也不算撒谎。
第四十二章:请君入瓮
“等会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先在城中绕上几圈,别让人跟踪了。”考虑到这一点,萧玉儿不得不提醒。
此番她高调行事,难免不会招人注意,这也是她女扮男装,易容出来的理由之一,而魏和择日便要回洛阳,以前不曾在京城出现过,以后也很少会在京城出现,自然不会生出任何麻烦。
只是回去之后得好好哄哄采薇那个小丫头了,那丫头不会伪声,女扮男装了也很容易被人看破,而且京中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只能让她乖乖在府中待着。
“小小姐放心,这个我早有考虑,已经让车夫在棋玉坊的后门等候了。”
此次出行本就是要掩人耳目,所以魏和早已安排好一切,凡事能低调尽量低调,只是他没有算到自家小小姐这回来就是高调的,不过也无妨,到时候他多个心眼,绕着京城东拐西拐,总能甩脱那些个探子。
“嗯。”
萧玉儿点了点头,魏和办事她向来放心。
沈渊仲身为一国丞相,为了不引人注目,出行向来低调,棋玉坊向来是个风雅安静的地方,用来会友更是恰当不过,当然其中也不乏自己的兴趣所在,今日他约了吏部尚书陈述一道下棋品茶,顺便再谈谈迎接外邦使臣等相关事宜,只是刚落轿便发现,今日的棋玉坊有些不同寻常。
也是他来的时间微妙,先前围观的人群还在议论纷纷未全散去,这也让他从一些高谈论阔的人口中知晓了个大概。
竟然有人破了十八棋围阵?
还放弃了首席擂主的地位?
那人还是一个小少年?
“哦?这倒是有趣。”
吏部尚书陈述也是一个爱棋如痴的人,在围棋方面也有其独到的见解,听了众人的议论声后,抚着自己的长须笑的有点深意。
沈渊仲侧头看了一眼他,眸中情绪几转,开口道:“那不如,我们去会会这位小友?”
“这,不太好吧,人家可能都已经走了呢。”陈述今年也有五六十的高龄,坐上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为人处世总是会不自觉的圆滑了些,沈渊仲看了一眼他那双泛着精光的双眼,便回头看向了身边的随从。
那随从领悟,立马挤过那些还堵在门口的人群,找来了棋玉坊的管事。
“不知丞相大人驾到,我等有失远迎,刚才这位小友问的问题,那位少年确实还未走,此刻正在二楼五号厢房之内稍作休憩,小的这便为二位大人引路。”虽然不知道跟在沈渊仲身边的那老者是谁,但管事还是很有眼色的对着二人都行了礼,谁也没轻慢了去。
陈述多看了他一眼,跟个老狐狸般的眼睛轻眯,含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算做回礼。
“小小姐,人来了。”魏和一直透过窗户注意着外面,所以沈渊仲他们一来,他便跟正在摆着棋盘的萧玉儿提醒了一声。
黑子已下,萧玉儿左手再捏起一颗白子,没有过多思想,便落在了棋盘正中间的位置。
此子一落,整局棋盘瞬间便成了一盘看似解不开的死局,她这才停手,看向表情有些难掩紧张的魏和。
其实她也有些小紧张,毕竟等会要面对的可是他们大雁王朝前后服侍过两任帝王的丞相大人,只是越是这样,她越要表现的镇定自如,绝不能在那位丞相面前露了怯。
那种大人物,她就是活了两世,其城府也比不上人家,所以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只有头脑保持一定的清醒,才能在接下来的谈话之中把握好自己的主动权。
“相爷,那位小公子便是在这间厢房里面了。”
门外隐隐传来管事刻意压低的声音,可萧玉儿一向听力很好,还是捕捉到了几许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红柱盘的魏和。
魏和点头,走到门前,双手一拉,开了门。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冷不热的声音,客气而疏离,却又不失礼节,天知道他的一颗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但他们小小姐都能镇定自若,做为魏府出来的老管家,他又怎能给自家小主子丢脸?
管事有些尴尬的放下原本要去敲门的手,听了魏和的话后,便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俩尊大佛。
站在沈渊仲旁边的陈述上前一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回道:“是这样的,我二人在下面听说有位小公子破了十八棋围阵,正巧这十八棋围阵中有一残局是我身边这位大人曾改良过的,便想来跟你的小主子探讨一下这残局的破解之法,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这番话说的看似客客气气,但这整个棋玉坊中的人谁人不知那十八棋围阵中被改良过的那一副残局是当朝丞相沈渊仲所改,所以说这话也就看起来客气。
“让他们进来吧。”
正在此时,萧玉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魏和侧身让开足以让俩人通过的空间,供沈渊仲他们进去。
棋玉坊的厢房都是古色古香的装饰,没有太多特别之处,沈渊仲掀开那帘子,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对面不远处软塌上正执棋冲他轻笑的少年。
很是清秀的一张小脸,看起来还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这样一个不过半大的少年郎真的可以破了那十八棋围阵吗?
沈渊仲心底有刹那的疑虑,但常年混迹官场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所以这一点年龄的偏见也只是在他心中一晃而过,便被他快速用理智所抹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少年身边那张矮桌上所摆的一副棋盘,眼神瞬间便被上面的棋盘布局给吸引了。
“咦?这...这位小友,我可否坐你对面观一观这副残局?”
见面前人已然兴趣大勃,萧玉儿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也不动声色的起身,将底下的座位让给尤且还在站着的陈述。
陈述却冲她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魏和搬来一个板凳就这样坐在了俩人的中间,轻抚胡须,同样也跟沈渊仲一样,参详起那副残局来。
萧玉儿也不谦让,让魏和斟上茶水,默不作声地坐回原地,也不打扰,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二人在那里时而皱眉时而恍悟地参悟棋局。
“妙,妙哉。”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沈渊仲抬起头来,往常严恪中犹带几分威厉的眼神此刻却光芒大绽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嘴里啧叹道:“实在是妙,敢问这位小公子,这副残局的原主人可是你?”
第四十三章:棋逢对手
萧玉儿一脸坦然的点了点头,笑容温和,让人一见便容易心生亲近之感。
“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一摆,老先生这一声妙哉倒是当不上了。”
“哦?”
沈渊仲眯了眯眼,神色不明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少年。
少年视线直观,见他目光投来,极其礼貌地回以一笑,姿态从容不迫,颇有几分心性。
一轮眼神交流过后,沈渊仲抬手从右侧的棋笥(盒)之中捏起一粒黑子,抬头看了一眼萧玉儿之后,左手抚起右边的衣袖,神态郑重地将那黑子落在了棋盘的一个节点之上,顿时,整盘残局如春回大地般复苏了起来。
沈渊仲勾了勾唇,抬手朝着萧玉儿的方向摊了摊手,意图极其明显。
“请。”
萧玉儿嘴角粲然一笑,眸中流光肆意,白皙的手指拿起身侧棋笥之中的乳白色棋子时,眼角眉梢处轻挑起一个张扬的弧度,顿时整个人周身温和的气质便变得有些意气风发起来。
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眸色晦暗不清,像是在对她进行暗中打量的老者一眼,嘴唇一张一翕下,指尖的白子已然落下。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一子落下,峰回路转,整盘活局又陷入到了死局之中。
沈渊仲看着眼前的棋盘,眉头轻皱,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哈哈大笑道:“妙,实在是妙哉,老夫虽说棋技算不上绝好,但在这围棋界中也算是难逢对手,平日里也只能找个人随便下下棋打发时间,今日得遇小公子,实在是缘分,痛快,老夫就喜欢你这股不客气的劲,来,接着下。”
黑子再次落下,剑走偏锋,将整盘棋局推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段。
坐在俩人中间的陈述眼神左右瞄了一下,对着沈渊仲的方向轻咳了两声,有些不满地砸了咂嘴。
敢情以往他们丞相大人约他下棋纯属是随便下下啊,唉,世风日下,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棋技不好咯。
不过他还真是难得看到能跟沈渊仲棋过三招的人,这位小兄弟有前途啊,加加油,看能不能把这老家伙压下去,他还真没见过他们这位丞相大人输过的样子,想想就有点幸灾乐祸的小激动。
感受到那一道灼热的视线,萧玉儿实在不理解那位陈述大人脑子里是在想什么,怎么用如此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好伐?
算了,把他忽略一下,还是好好应对眼前这位吧,棋逢对手的可不只是他一人。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指缝中偷偷溜走,等着一局棋下到无路可退,真正结束的时候,已经快戌时了,天将黑为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陈述已经不知道在何时先行离去,整个厢房内除了萧玉儿沈渊仲以外,便也只有在一旁守候着的魏和了。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是老夫技不如人,输了,不过今日这棋下的痛快,但不知不觉中也耽误了小公子不少时间,敢问小公子姓氏,改日沈某亲自登门拜访赔罪,再在这棋盘之上大战个三百回合。”
将手中棋子放下,沈渊仲此刻看向萧玉儿的眼神则是多了几分欣赏与试探,如此人才,不知在别的方面可有什么出众之处,若能用之,不妨点拨一二,让他拜入自己门下,多加学习之后将来好为朝廷效力。
不得不说,我们这位丞相是位爱国爱民的好丞相。
“其实不瞒老先生,在下此次会出现在棋玉坊,便是专门来拜访丞相大人的。”时机已到,萧玉儿起身站在沈渊仲面前,对他拱手弯腰,便是一个大礼。
余光却瞥到沈渊仲那没有丝毫意外的眼神,果然,对方早已猜到自己是故意在这蹲着他,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好了,起来吧,本相手底下门生众多,其中不乏有像你这样的用一点小计谋来引起本相的注意,这些本相都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你是真才实学,本相倒是乐意你用这样的手段来引起本相注意,至少这一盘棋下的本相很是开心。”
沈渊仲起身将萧玉儿扶了起来,面带慈色地看向她,表情明显没有丝毫怒意。
萧玉儿却有些难为了,敢情对方把她当做是想要通过他引荐入朝的门生了。
思绪转换间,萧玉儿果断抬手将头顶固定发冠的玉钗拔了下来,顿时一头青丝铺泄下来,她又摸到了自己的耳后,摩蹭间一张细薄的易容面具被她撕扯了下来,露出里头娇美的容颜。
“这这...”
即便是当朝丞相,见到此等情景,沈渊仲还是不可避免的惊讶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间,很快,他便面色警惕地盯向了面前的少女,指尖轻动,身边便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将他护在身后。
萧玉儿看着那黑衣人即将抽出刀鞘的剑锋,立马微笑着摆了摆手。
“丞相误会了,小女并没有恶意了,之所以如此易容,只不过是为了避免某些麻烦,此次来见丞相,是因为小女有一事想要与丞相商议,是...关于贵府二公子的事情。”
“黎安?”
听到面前少女的话,沈渊仲眸中的惑色更重,却也摆手让那黑衣暗卫退下,若是此女想要谋害他,先前机会多的是,又何必挑到现在,而且对面敢在他面前露出真容,这也就说明了对方是真的有事寻他,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不过原本棋技高超的小公子竟然是这么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其中反差,还真是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本相暂且信你,坐下吧,说说,你是谁,来寻本相的目的到底为何?怎么会牵扯到我府的二公子头上?”
沈渊仲说着,自身后的座椅坐下,神态肃重而冷漠,仿佛回到了朝堂上那个敢于顶撞君王,直接谏言的老人,目光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萧玉儿时充满了审视。
萧玉儿并自然看到了,但她并未表现出紧张的情绪,即便有,也被她很好的收敛了起来,面对这样一个大人物,露怯就是代表着示弱,她不想示弱,更不想把主动权直接让出去。
所以她并未马上开口,而是将目光看向不远处守候的魏和身上,魏和收到她的眼神,立马出门守在外面以防他人偷窥。
但即便如此,她却还是有些不安心地将目光看向沈渊仲。
第四十四章:明人不说暗话
“无妨,我身边这些暗卫对我忠心耿耿,你说便是。”沈渊仲皱了皱眉,神色间有一丝因为萧玉儿踟蹰而产生的不虞。
萧玉儿自然发现了,却也无可奈何,她此举本就鲁莽,自然不期望对方能对自己还有好印象,但即便如此,该说的事她还是要说的。
“明人不说暗话,此次小女之所以找到丞相是,是因为一场昔年父母所定下的娃娃亲。”
“哦?”
沈渊仲抬起了头,眸光之中闪过点什么,极快,让人难以捕捉,但萧玉儿却知道他此刻心中定然已经开始猜疑起来了。
“是这样的。”既如此,她也不再掩藏地一口气说了出来,“小女姓萧,家父萧护,是当朝镇远大将军。”
“萧护的女儿?嫡出的?”茶盖轻合,沈渊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萧玉儿心中紧张,但面上却不得不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对,小女正是萧府嫡出的大小姐,相信相爷也知道,家父年轻时曾与相爷的大儿子是一对知交好友,也正是因为如此,家父便在小女满月的时候为小女定下了一门娃娃亲,男方便是贵府的二公子沈黎安,因为当时这门亲事定的低调,所以除了双方父母之外无外人知,小女也是最近也得知有此事。”
“所以?”话到这个份了,沈渊仲要是还不知道这个女娃子是来干嘛的,恐怕也就白活了这么些年岁,白做了两朝的丞相了。
眸光渐冷,连着语气也有些似笑非笑,他抬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那双眼睛生的倒是好看,面貌也很是不错,还有这一身的才气和那骨子冷静自若的姿态,也是极极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竟然敢嫌弃他的宝贝孙子,萧府的大小姐吗?
呵,极好。
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萧玉儿笑的沉稳。
“丞相大人稍安勿躁,小女还有话没有说完,虽说此次来此的目的丞相大人与小女心中都已心知肚明,但小女并非是出于看不起贵府二公子的理由,只是对小女而言,向往的是那广阔自由的生活,而相府...”
说到这里,萧玉儿沉了沉眸子,眼底划过一丝苦涩,似是过往的记忆又在脑中过了一遍,让她呼吸都带上了一分钝痛。
她抬头,目光无畏无惧地望进沈渊仲眼底,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何,心中的那点紧张消失的丁点不剩,语气淡然地继续道:“我知道,贵府二公子小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眼睛受了伤,此后岁月里寻遍名医依旧不见好,退亲一事是我任性妄为,所以为了补偿,我会给相爷推荐一位神医。”
“那位神医有一药方,配合独特的疗法,定能治好贵府二公子的眼疾,这一点在很多患有眼疾之人的身上得到过验证,所以相爷不用担心小女是在骗你,神医脾性...嗯...有点特别,喜欢低调处事,所以治疗期间,还请相爷多多宽待看顾一下,不然这位神医可能会...呃...随时撂挑子。”
想到葛代的那个脾气,萧玉儿就一阵头疼的厉害。
岂料,正是她这一反应,让一直观察着她的沈渊仲心里确信了几分她话中的真切度。
只是真的能治好吗?这一点他还持有怀疑的态度。
思虑间,面前的少女又开口说话了。
“其实,小女本想等到家父从边关回来再说,只是神医那边不知道何时会走,而且小女觉得,既然有法子能够治好贵府二公子的眼疾,那不管是对于贵府二公子来说,还是相爷,都是希望越快越好的,所以小女才会如此唐突的自行来找相爷,退亲事小,贵府二公子的眼疾为重,其实小女也在学医,医者仁心,所以打心底是希望能够治好贵府二公子的眼疾的,这世间万般美好,千种颜色,若是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岂不可惜?”
话过即失,所以萧玉儿点到为止,接下来便是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坐在她面前两米处的老者,就等一句准话了。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沈渊仲嘴角动了动,开了口。
“你让本相如何信你?”
萧玉儿笑了,摇头道:“信与不信,皆在相爷的一念之间,而小女,只需做到一句问心无愧便足矣。”
沈渊仲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变,眸色犀利的如同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刃,让人触之即寒。
但萧玉儿却没有低下头,袖下双拳紧握,面色不改地直视过去,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好气魄!”
啪的一声,沈渊仲突然拍桌而起,那力道震的上面的棋子纷纷颤动,萧玉儿心跳也漏了一拍,同样也被吓到了,但她强忍住,没让自己的表情崩盘。
说就说嘛,拍什么桌子,吓死个人了。
“就冲你这份无畏,本相就信你一次,明日,本相便派人去萧府请那位神医过府为我安儿医治双眼,只是,你也要清楚,若是那位神医医治不好我孙儿的眼睛,那么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小女儿家可以承受得起的!”
语气中隐隐的威胁之意让萧玉儿明白,若是此次医治不得当,那么这位丞相大人的怒火恐怕会危及整个萧府,不过她萧玉儿像是会做没有把握之事的人吗?
嘴角轻扬,她抬头,目光自信地回答道:“相爷放心,小女从不口出狂言,即说能够医治,那自然就能够医好贵府二公子的双眼,只是医治期间,还请相爷多多照顾自己的孙儿,毕竟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见不得旁人好,若是因为什么外在因素导致贵府二公子的眼睛治不好,那可就不能怪在小女和神医身上了。”
“哦?你好像知道的挺多?”沈渊仲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眸光中透露出的那股沉重压迫感让萧玉儿眼皮眨了眨,袖下的双拳握的更紧。
脸上却不显。
“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大道理而已,这些还是小女的师父告诉小女的。”
“师父?”
“小女没说吗?那位即将替贵府二公子医治眼疾的神医便是小女的师父,小女现在跟在他身边学习医术。”一双月牙般眯起的笑眼很是乖巧的模样,感觉有点萌萌哒,人畜无害的表情。
“又是围棋,又是医术,小小年纪,学的东西倒是不少。”许是面前的少女不管是言辞还是表情都表现的极其通透,没有丝毫算计的样子,沈渊仲眼底的冷意也渐渐消散了不少,看着面前少女带笑容颜,不知道想到一些什么,他突然便想问上一句。
第四十五章:不悔
“本相的孙子若是真的治好了眼睛,你就不会后悔吗?这门娃娃亲。”
他家孙子除了眼睛瞎了点,哪方面不是人尖中的人尖,这姑娘若是一味的只是想退掉这门娃娃亲也就罢了,还特意想法子帮他家孙子治眼睛,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后悔?”萧玉儿抬了抬头,表情有些不解。
接着她便轻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听起来有些可惜的样子,但小女一旦下定的决心,就绝对不会后悔,贵府二公子虽好,但成亲不只是俩个人交换一下庚帖,便订了终生那般简单,很多外在的因素都需要去考虑,虽然小女现在说的话可能会有些惊世骇俗,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其次,俩个人成亲,最重要的还是要两厢情愿,互相爱慕才能,这一点家父尊重小女的意愿,所以并无太多烦恼。”
“你这女娃子倒是活得通透豁达。”
沈渊仲眼神闪烁,不知忆起了什么,看向萧玉儿的目光也温和了一点。
萧玉儿先前有打听过,这位丞相大人十分喜爱他那位早逝的夫人,只是年少时一直耽于事业,所以忽略了家中娇妻,等到那位夫人因病去世时,才悔之晚矣,这世间的人呐,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会发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如此犯贱,却又如此理所当然。
而她,又何尝不是?
前世一直追逐着那个人的脚步,从而忘了身后还有那么多亲人要去保护,等到真正失去了才幡然醒悟,好在重活一世,上天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这一世,她定要保护好身边的人,至于相府中的那位,她已无力再回到他的身边,而且,他其实也并不需要她那一厢情愿的守护不是吗?
“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萧玉儿回了神,从袖口中掏出那半块玉佩,指尖磨蹭间竟心生了一点异样的不舍,但最终她还是狠了狠心,将玉佩递了过去。
“这个,是当年的定亲信物,既然那门娃娃亲已消,那这定亲信物小女再留着未免有些不妥,还是托相爷交还给贵府二公子吧,这玉佩一共分为两块,相信另一块应该是在贵府二公子身上。”
这话,也间接的说明了这门娃娃亲沈黎安应该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又从未提过,那也就是说明俩人都没有心思,如此,这门娃娃亲退了倒是也好。
沈渊仲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了萧玉儿话中之意,他的目光在那块凤佩上逗留片刻,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隐藏下去,伸手接过,对着面前的少女道:“如此,本相便做主将这门娃娃亲退了,只是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我家的孙儿,本相的二孙儿放眼这整个京城,能找出与他相貌相当的美男子来可是不多。”
“.....”丞相大人,你这样,小女有些慌。
“唉,罢了罢了,现在的年轻人呐,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就不掺和了,不过本相很欣赏你的个性哦小姑娘,没想到萧护那个愣头青子还能生出你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儿来,嗯...估摸着是随你娘吧,虽然这门娃娃亲是退了,但是本相还是很欢迎你常来我相府玩的,本相有个小孙女,年龄与你相当,也很喜欢下棋,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没事也可以凑在一起下下棋啊什么的。”
瞧着面前这张画风突转,变得十分慈祥的脸,萧玉儿心里顿时有些琢磨不透这位丞相大人。
退亲这种事情虽说是按着双方满意的目的来做的,但是毕竟有点没面子,偏偏这位丞相大人不仅不计较这些,反而还邀请她去丞相府做客,还介绍他的孙女给她认识,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难不成是因为她爹的缘故,他爹虽是一位武将,但手握十万兵权,一直以来想要拉拢他的人不在少数,但她爹一直保持中立,这也正是皇帝不忌惮他爹的缘由,等等...难不成他爹上一世兵权被夺,是因为她嫁入了相府,所以才会?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底便是一股子冰凉之感,好似掉入了六月的深井之中,嘴唇有些颤抖的泛白,但她还记得面前还有一个人在看着她,所以哪怕心中情绪波动再大,也不敢表现太多。
只是故作安然地笑了笑,回应一声道:“近来小女正在打理娘亲留下来的店铺,恐怕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等有机会小女一定会与贵府千金好好交流一下棋艺的。”
这话说的客气,但若是仔细琢磨一番,也能听出对方话语中委婉的拒绝之意,沈渊仲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还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拒绝过他的提议,不过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虽然他对于退亲一事不甚在意,但对方一个小姑娘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这也是难免的,不过倒是没想到,这萧家的小丫头年纪小小已经开始打理起店铺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小姑娘有了拉拢的心思,虽然对方只是一介女流,但面前少女从刚才到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让他万分确信一点。
此女,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稚鸟展翅,需要的一方广阔的天空,相府,的确不适合这个女孩,而他虽然可惜,却也不想抹灭掉这个女孩眼中的光芒。
等沈渊仲走后,萧玉儿绷紧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门外魏和走了进来,便看到自家小主子摇摇欲坠的身子,脸色苍白寡淡的没有一分颜色,他立马担忧地上前搀扶。
“小小姐,没事吧?”
萧玉儿脑海中还在想着上一世她爹兵权被夺一事,虽说当时是因为吃了一场败仗,惹得皇帝大怒,这才被剥夺了兵权,可其中不乏也有她嫁入相府的因素。
自古帝王多疑,一个在文官中有地位的人跟一个在武官中有地位的人凑到了一起,其中威胁指数,不难想象,只是那个时候爹爹还自责着自己辜负了帝王的信任,这也就间接导致了爹爹旧疾突发,暴毙而亡的结局。
而当时的自己正在干嘛呢?
正在为了沈黎安的眼疾而彻夜难眠地窝在药庐里研制着解药!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多关心一下爹爹,以她当时的医术好生给爹爹调养一段日子,爹爹又怎会死的那么突然?她只是想着爹爹年老了,解甲归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却从未考虑到过那些一切安好,无需担忧的字迹背后,是一个老人如何隐藏着心思和病痛只为了让她这个宝贝女儿安心的情绪。
那个时候的爹爹,该是有多么孤独啊,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安慰他,百姓只知道指责他的战败,却从未考虑过他曾经为大燕王朝带来多少的胜利,而她这个唯一心疼的女儿,却只顾着去关心另一个男人。
第四十六章:恶魔的呢喃
丞相府,沈渊仲一回来便去了秋安院。
“祖父步履如此匆忙,可是有何急事要与孙儿说?”
当沈渊仲踏入房门的那一刻,沈黎安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陈临为他披上狐裘,他身体不好,往往要比旁人更加早睡。
“你先下去吧。”
挥手让陈临退下,沈渊仲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这位孙儿。
他的大儿子早逝,所以对这位孙儿他总是有太多的亏欠,特别是他那双眼睛,他明知当初那场意外绝不简单,可其中牵扯甚广,他为了维持府里表面的平静,也不得不停止深究。
手中那块玉佩仿佛烙铁一般,心中的亏欠让他语调下意识的变得极其缓和。
“安儿,祖父今日来寻你,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的,当初,你爹是否为你定下了一门娃娃亲?”不知他心中怎想,沈渊仲语气有些踟蹰。
沈黎安心思细腻,很快便察觉到了话语中的不对劲,他轻笑,单手放在肩头拢了拢狐裘,嗓音温和道:“祖父有何话不防直说,孙儿还不至于被这只言片语所打击到。”
听了这话,沈渊仲眼底的愧色越发的重了,他这孙儿,总是为他人着想,却忽略了自己,这般温柔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唉,罢了,早晚也是要知道的,而且那萧家姑娘也说过,这定亲玉佩一分为二,是有两块的,这另一块应该是在他这孙儿手上,所以,这场亲事说不定双方皆是不喜不愿,要不然这些年孙儿又怎会无动于衷,对这场娃娃亲片言不语。
“祖父这里有一件东西要给你。”念此,他也不再犹豫,掏出那玉佩便放在了那有些冰凉的手心之中。
眉头一皱,心中想着过两日再吩咐管家给秋安院送些炭火来,孙儿体质孱弱,可不能冻着了。
也恰恰这一转念,他忽略了面前男子在握到那块玉佩时,平静的面容间那刹那的失神。
指尖握着那块玉佩的动作更是用力了些许,但他很快便放下了手,将自己逐渐握紧的拳头掩盖在披风之下。
他似乎猜想到了什么,本就白皙的脸庞越发的苍白起来,却依旧笑的温雅如初,似乎下意识的在逃避着什么。
沈渊仲却没有察觉到他这一变化,开口便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今日那萧家姑娘来寻我,让祖父我江此物交换于你,她为你寻来了可以医治你眼疾的神医,但作为交换,你们这门亲事便算是退了,祖父...”
“你答应了?”
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似乎在压抑一些什么,沈渊仲眼神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却终是什么也没发现。
他这个孙儿,心思也是深沉的很。
“是,那萧家大小姐十分排斥这门亲事,祖父也不好为难人家小姑娘,唉...”
话到最后竟有些如鲠在喉,沈渊仲看着眼前神色不明,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男子,摇了摇头,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等陈临想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里头传来他家公子有些沉重的声音,他可以感觉到公子的情绪不对,可作为一个下人,他也不敢多问什么。
“不准进来。”
陈临便将推门的那只手缩了回来。
深夜,影魑做完任务回来,便发现主子的房间有些不对劲,生怕主子有什么差池,他赶紧从窗户越入,却发现自家主子披着一件披风就那样保持一个动作站在黑暗之中,那一眼看得他竟有些背脊发凉。
“主子?”
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鼻尖却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习武之人在黑暗之中的视力向来很好,他很快便发现了男子披风下那只正在滴血的手,血液顺着拳头的指缝流出来,沾染了他白色的衣摆,地上更是一大片的血迹,从血量上来看,可见男子是用了多大的狠劲。
可是让影魑害怕的却是主子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又似无魂状态,眼神空洞茫然,仿佛自成一片天地,旁人谁也接近不得,就好像,被谁抛弃了一般。
他突然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朝着他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却又让人感到一丝深深的寂凉,有那么一瞬间,影魑甚至觉得自己被对方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摄住了灵魂,让他浑身一颤。
想逃,双腿却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般,无法挪动,然后,他便听到沈黎安用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对着他轻柔地说着,“你说,她怎么就突然不想嫁给我了呢?”
嫁?嫁?谁啊?
温煦儒雅不好吗?为什么要把如此乖戾阴鸷一面的主子放出来?会死人的好不好!
“你看,她都把定亲玉佩还给我了呢。”
黑暗中,沈黎安摊开他那只满是血污的右手,手心之中那块黄色的玉佩此刻被血色浸染,加上他那刻意拉长的幽深尾音,让人不觉寒毛卓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在自己的脖颈间,一旦他说错一个字,下场只有身首异处。
偏偏他还不知道拒绝嫁给主子的那个女子是谁,就算是开导也无从说起,只好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连着呼吸声都不敢出大一点。
屋内昏暗的光线勾勒着他俊隽的轮廓,他突然将右手中的玉佩放在脸颊边上轻轻地蹭着,就像是在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爱人,他叹息着,连着语调都变得万分柔和起来。
指尖的血迹滴落到他的脸颊之上,月光适时地透过窗杦照进来,正好落在他那张孱弱而白皙到有些透明的脸庞之上,他勾着唇轻轻地浅笑着,双眸轻阖,睫羽微颤,脸上原本的阴暗诡谲逐渐被沉醉痴迷所替代。
影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从未见过主子这副模样,过于病态,让人打心底惧怕,不敢靠近。
良久,沈黎安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他跟前的男子,眸色冰冷,声线低沉,让人听不出情绪道:“从今天起,你便跟在萧府大小姐身边,时刻保护她的安全,她的任何事情,不论大小,即便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也必须向我汇报,每日都要,注意,不要让她发现,否则,你便可以不用回来了。”
话到最后,语气中终于多了一丝冰冷,影魑甚至感觉到黑暗中那双原本应该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正望着他脖颈的位置,不知是他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总感觉,只要他敢有一丝犹豫或者不确定,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小主子便会分分钟扭断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低头郑重地应了一声,
“是。”
“好了,你可以走了。”毫不客气的驱逐,影魑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他打心底也是不敢再留下了,所以在面前的人话音落下的那瞬间,他便从窗户掠出,隐入到了外面的一片夜色之中去了。
窗户被一只修长却过分白皙的手彻底关上,月光透过窗杦照在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此刻的他,仿若堕入地狱的谪仙,指尖抹着脸上的血迹,划出几道长长的血痕,食指摩擦着唇瓣,血液将他原本没有丝毫色调的唇染得鲜艳欲滴,他眯着双眼,冰凉的月光落入他的眸中,为他本该漆黑如墨的瞳孔镀上了一层莹光。
他突然低低的笑出声,仿若恶魔的呢喃。
“想离开我吗?怎么办呢?我可不打算放开你。”
第四十七章:神医的小脾气
第二天,葛代便被丞相府的来人偷偷从后门接走了,毕竟此事不宜宣扬,被过多的人知晓了难免会引起一些无良之人的算计。
临行前,葛代还拉着萧玉儿的手语重心长地好一番叮嘱说让她别忘了他晒在院子里的药材,隔半个时辰要翻一次,毕竟今天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可不能浪费了。
萧玉儿脑海中立马浮现当时在清风院看到的那几乎都快晒到院门外的药材,忍住嘴角的抽搐,耐心地点了点头,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这才将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的葛代送走了。
“小姐,这葛神医来的这些日子,清风院的开销已经支出快一千多两银子了,奴婢真希望他这此去丞相府能待久点。”身边,采薇同样松了一口气,满脸的肉疼,想想那些灵芝药草之类的,就是随便一样都能让她吃好几顿满汉全席了。
“不许胡说。”回头呵斥一句,眼神却反其道而行之的颇为认同。
萧玉儿扶了扶额,她倒不是心疼银钱,主要是这位葛神医,着实烦人的紧,只要她一得空就拉着她研究医学,连她午睡的时间都不放过,还偏偏是个喜欢说的话痨,这对于一个到了冬天便懒散的不想动弹多说话的少女而言,着实是件挑战。
有的时候她都在想,当初自己把他带来京城是不是个错误,其实治眼睛什么的,她易个容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当然,也只是想想,且先不说她的易容术不够成熟,很容易被发现,再者,沈渊仲肯定也不会让一个不知底细的神医去给他孙儿医治,所以治眼疾之前必将会去调查一番,在医术界本就没有根基的她定是会让人怀疑,这样过于危险。
不过,让她顾虑最大的还是,治疗眼疾的过程比较复杂繁琐,最短也需月余左右才可治好,还要不排除其它意外因素,虽然说出来挺没骨气的,但她打心底还是有点不想接近沈黎安,说她逃避也好,说她懦弱也罢,要想彻底不在意一个人,还是需要时间的。
“走吧,去看看葛先生晒的那些药材,省得他老是惦念着,到时候又自个不放心地跑回来看上一二。”
话虽这么说,但当葛代真的跑回来的时候,萧玉儿几乎都有一种打人的冲动了,这才不过两三个时辰,咋就满脸怒气地跑回来了呢?
等等,满脸怒气?
“采薇,去,听个墙角。”
眼看着葛代甩开清风院的门便哐当一声将自己反锁在了里面,萧玉儿扭头冲站在她身后的少女挤了挤眉眼,意图很是明显。
采薇也不含糊,立马提起裙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踮起脚尖跑了过去,趴在清风院的门上侧耳细听,并向站在不远处的萧玉儿打着手势。
俩主仆不愧是心有灵犀,虽然采薇的动作有些无厘头,但萧玉儿还是很容易猜出了她的手势动作是想表达一些什么。
葛代正在屋子里骂骂咧咧地捣鼓药材。
不对啊,按照她对他的了解,每次他这么生气,可都不是容易冷静下来的货,除非...
对了,前几日他刚把身上的那些个毒药用来药耗子了,做实验了,难不成?
要糟!
正想着,采薇踮着脚尖快步地跑了回头,压低声音对她叫道:“小姐,要出来了。”
“赶紧,让人去堵住大门。”
下意识的出口,采薇也不知道为何,但还是照做了。
“臭丫头,你堵大门干嘛?老朽要出去还用得着从大门口?”
不巧,这句话真好被推门出来的葛代听了个正着,然后萧玉儿便接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傲娇至极的大白眼。
简直...非常有道理。
眼底闪过一道流光,她勾了勾唇,看着某人正要施展轻功飞跃起来,颇为叹息道:“既然你执意离开,那这满院子的药材,我就拿去药店卖了。”
“你敢!那可是老夫精挑万选出来的心血。”
葛代飞上屋檐的动作一个踉跄,脚底打滑,哧溜地飞了回来,怒气值更重了。
“那你告诉我谁惹你生气了?你这是又要去药倒谁?”萧玉儿也毫不客气地开口,抬了抬下巴直接顶上去。
葛代烦躁地揉了揉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良久,嘴里发出一声啧的感叹,算是妥协了。
抬眼幽怨地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少女,憋红了一张老脸,总算是开了口。
“就,那个丞相府的三小公子,老夫就没见过像他这样自以为是,倚势欺人,耀武扬威,狐假虎威的煞笔,就手擦破点皮还要让老夫给他上药,他当他是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啊,也是,就他那副感觉身体被掏空的模样,想来比普通女子也不如,要不是老夫最近毒药用完了,老夫当场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还想让人打老夫,老夫虽然年迈,但一身功夫可还是未懈怠过的,小畜生,真当老夫好欺负了不成!”
“.....”
“虽然说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说这些可能不好,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回来的时候没被人瞧见吧?”
“就你府里那些丫鬟小厮瞧见了,老夫当时被一大帮子拿棍的人追,肯定是用轻功回来的,而且还刻意绕了点路,这点分寸老夫还是知道的,不会让人追踪到萧府,到时候连累到你就不好了。”
“你突然这么懂事,我有点受宠若惊。”
“啊?你说什么?”由于声音太小,葛代将耳朵凑近也没听清。
萧玉儿连忙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觉得,那丞相府的三小公子在京城中的纨绔子弟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且此人非常记仇,此刻你若是回去给人下药,人家定是有所防备,还是不要冒险了,而且,今日之事过去,恐怕往后你要去丞相府给那位二公子治病倒是有些麻烦了。”
“不麻烦,老夫不去丞相府便是,反正老夫也舍不得这满院子的药材,你让那个什么二公子来萧府便是,反正也就一日半个时辰的治疗时辰,耽误不少多大功夫,省得老夫再去那丞相府受气,要是再有下次,老夫可不保证冲动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给全丞相府里的人下泻药的事来。”
“您这话说的...”还真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让沈黎安来萧府?
这也是万万不能的。
“为什么不同意?我就要在萧府。”
一番好言相劝下,某人耍起了赖皮。
“反正治的人是我,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治了。”
“那我就一把火把你满院子的药材烧了。”
药经里有一句话,要想压制毒性,有的时候,以毒攻毒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
果然,葛代立马就焉了下来,斟酌一番后满脸不喜地撅着嘴巴开口道:“那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就随便在外面找个客栈治吧,反正老夫是不想去那个丞相府里,智障太多,要是感染到老夫的智商就不好了。”
“.....”
第四十八章:也许从那一刻起...
思虑良久,萧玉儿觉得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无奈叹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地点就选在食满楼吧,毕竟是自家的产业,也放心一点。”叮嘱下去,萧玉儿看向正在往这边走来的小厮,冲着他点了点头问道:“马车可准备好了?”
“回大小姐,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咦?你是要去哪吗?”葛代看着眼前这一切,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萧玉儿点了点头,“是我一个朋友要回京城,我想去接应一下。”
“哦,那去吧去吧。”
闻言,葛代一脸索然无趣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萧玉儿这才出门去办自己的正事。
坐在马车上,萧玉儿看向正在摆放糕点的采薇叮嘱道:“等会见了雪安姐姐,切记慎言,可不能像在我面前那么随意了,明白吗?”
“奴婢省得。”采薇点了点头,忙应道。
大概一个半时辰左右,萧玉儿等人到达了距离京城十里远的东坡亭处,原本约定是在一里外的碧清亭处,可是萧玉儿不放心,便让车夫多行了些许时辰,然后一不小心,就驶远了。
“小姐,你确定你这是不小心的?”
“咳咳...我觉得这个话题我们可以掠过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便在此等候吧,正好今日有点阳光,就当出门游玩好了。”看着旁边满眼怀疑的采薇,萧玉儿假咳两声,脸色有些微微发红,眼神四处瞄走,就是不看她。
采薇心下想着,自家的小姐,除了纵着容着,还能怎么办呢?索性她们这次出来带了好些护卫,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飒飒---”
“什么声音?”站在亭柱边的一位护卫眉头紧皱地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目光警惕地看向距离他不远处的灌木丛。
萧玉儿探过视线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许是小的多疑,不过小的还是探察一下为好。”说着,那护卫小心翼翼地接近那灌木丛,一剑刺过去,又拨开那遮目的杂草,钻了进去,好一会儿才出来,对着萧玉儿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是只受了伤的兔子,已经跑掉了。”
灌木深处,影魑瞧了一眼被自己倒挂在枝头的尸体,待确定那护卫不会再接近之后,拍了拍手把那几具尸体提了下来,打算就地掩埋。
小小匪寇,还敢肖想他们主子看中的女子,今日他一刀结果了他们倒还算是幸运的,若这会站在这里的人不是他而是主子的话,恐怕就不是一刀毙命的温柔下场了。
他可是见识过主子对那位萧大小姐的喜爱有多疯狂的,简直就是个...疯子,虽然这样说主子有点不好,但事实如此,他也着实没办法掩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也不知道被主子看上,那位萧大小姐是幸还是不幸,唉。
“影魍那些家伙,还笑我保护一个小姑娘,愚蠢,那是小姑娘吗?那可是主子的命根子,说白点,那可是主子唯一的弱点,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虽然说比起保护,杀掉更为简单,但这种想法他是连想都不敢想,就主子那偏执到极致的病态表情,他有预感,这位萧大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主子是会疯掉的。
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聪明过,跟着这位萧大小姐,可比跟着主子,保护主子来更加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主子想要监视这位萧大小姐的一举一动上来,不得不说,这位女子也是个奇女子,跟主子退亲也就罢了,还给主子找神医治眼睛,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委婉地说,不想嫁你不是因为你眼瞎,而是因为不管你眼瞎不瞎,我都不想嫁给你。
如此嫌弃主子的女人,不,应该是女孩,他还真头一回见到,要知道主子虽患有眼疾,但仅凭那独一无二的容貌与气质,也是缺少女爱慕的,可是这位萧大小姐,却恨不得跟主子一点关系都不要粘上。
想到一个般时辰前在萧府中听到的那些对话,他就头疼,要是让主子知道他费了一番功夫却只是得来这么一个择中的结果,肯定又要不开心了。
唉,这年头,他做个影卫容易嘛他。
枯叶缤纷,有几片落到了萧玉儿所在的凉亭之中,她抬手捏住其中一片,指腹微微用力,那片枯叶便碎落了一地,许是这冬日树木零落的意境使然,她坐着坐着竟是又陷入到了漫长的回忆之中。
那时,她嫁他还不久,便迎来了身为人妻的第一个冬日。
她向来畏寒,所以平日里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可是丞相府二房那里总有人给她找茬,那时她还天真,总想着要跟所有人搞好关系,所以最后被忽悠着进了丞相府的后山,然后便被故意丢在了那里。
她本就路痴,且又初来乍到,对丞相府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所以兜兜转转,到了夜色降临还未走出后山,又冷又饿又害怕,还被积雪砸到,树枝划伤,那种境地她从未经历过,当时她几乎都快哭了出来,但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倔犟的女子,自己干的蠢事后果就要自己咽下,所以硬是忍住了。
而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由他的小厮搀扶着,摸索着来到后山,一字一句的呼唤着她的小名,黑夜中,他一身白衣尤其明显。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走上来的,但是看着他一身衣着狼狈,脸上却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温柔地用自己身上的披风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安抚地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地安抚道,‘玉儿不怕,乖,我们回家’的时候,她一直克制住眼泪就再也收不住的流了下来。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爱上了那个人吧。
只是时过境迁,当初她也没想到吧,那份她最初爱上的温柔,最后会化作一把最锋利的剑,一次次地刺穿她的心脏,让她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到最后,收了手,转了身,不敢再去贪念。
“小姐,马车来了。”耳边采薇咋咋呼呼的声音让自己回了神,眼底那几分伤感快速被自己敛去,换作平常淡然的情绪,起身让采薇将自己扶到了路边。
虽说今日出了太阳,但空气还是有些寒凉,用力吸上几口,试图让自己更清醒,毕竟往事已矣,再过多去回忆也只是徒添烦闷。
第四十九章:我真的好害怕
须弥间,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带着随从去迎人,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前头马车上脸上沾染了些许血迹的魏寒。
四下察看,派遣出去的护卫少了大半,果真是遇到匪寇了吗?
“大小姐。”见到萧玉儿,魏寒眼底虽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很快翻身下马,恭敬地抱拳行礼。
萧玉儿冲他点了点头,便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妇人穿着打扮的少女在丫鬟的扶持下面带惊色的从车上下来,一看到萧玉儿,便红了眼眶。
“玉儿。”
她似是有些踌躇局促,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唤了这么一句。
“雪安姐姐。”萧玉儿立马挂上了笑颜,带着身边的采薇小跑过去,上下打量她一番,皱了皱眉头。
“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手心也冰凉,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采薇,去车里把我为雪安姐姐备好的暖炉拿来给雪安姐姐热热手。”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玉儿...”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许雪安便心有余悸,被面前少女抓住的手也下意识的反握的更紧,指尖甚至还有些微微发抖,看向萧玉儿的眼神中更是多了许多感念。
如果不是玉儿担心她特意派人大老远地赶去接她,恐怕她这会就不会如此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了,她知道自己向来不懂得考虑长远,但幸好,当初她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寄出了那封信,不然她也不会知道,在这世间除了失去的父亲,还会有人这样的关心她,给她伤痕累累的一颗心带来如此慰藉的救赎。
想到禹州发生的一切,她便痛苦的闭了闭眼。
说和离是她绝望中的反抗,她这一生,懂事乖巧,唯一做过叛逆的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只是可笑的是,当初她以为她终于可以离开京城那个宁她痛苦的家,没想到她千辛万苦,甚至未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却只是从一个伤心之地跳到了另一个伤心之地。
是不是不管她多努力,都没有办法得到幸福。
“不是。”
不小心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却听了一个万分坚决的否定,许雪安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比她小四岁,却比她沉稳不知道多少倍的少女,面上有些许的羞愧。
“雪安姐姐,其实幸福这种东西,光靠你一个人努力是没有用的。”
看着眼前眉目充满郁色的女子,萧玉儿面容严肃地握紧了她的手,极其认真地对她说道:“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那么你付出再多,在那个人眼里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多此一举,所以你说你提出了和离,我很支持你。”
“一辈子那么长,总能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人,又不是非他不可,就像手腕上的一个伤口,如果你放任不管的话,那伤口只能恶化的越来越严重,可你要是给它上了药,好好包扎,那时间一久,那个伤口给你带来的疼痛总会过去的。”
“所以雪安姐姐,为一个不值得你伤心的人伤心,一段时间就够了,别把你下半辈子的时间都用来为他伤心,那样除了对不起你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作用,我相信许伯伯在天之灵也不想看你这样的,他一辈子都宝贝你这么一个女儿,要是让他知道你为了一个不必要的人渣如此伤心,他肯定也会难过的。”
“一个小小的顺天府丞家的公子,也敢如此轻贱你,将明珠当砂砾,却将砂砾当珍宝,真是瞎了他的狗眼,雪安姐姐你放心,他们苏家欠你的,来日,我一定让他们加倍奉还给你,但在此之前,你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
“我能够在一旁协助于你,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你自个去做,只有那样,你才能与过往的一切挥手告别,雪安姐姐,不要将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那样是靠不住的,只有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你才能够平等的去对待一份感情,爱情不是卑微,是需要相辅相成的,你明白吗?”
不知不觉把自己的感叹也说了出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玉儿发现面前的女子正用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呃...好像这种关于感情大道理的话不应该从她这样一个未满及笄的单纯少女口中说出来吧?
“咳咳,这个,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他怕我以后会对感情误入歧途,我觉得这些话对雪安姐姐来说应该有用,就说了。”
经典背锅侠葛代在清风院中不知道感应到什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奇了怪了,老夫最近生龙活虎的也没感染风寒啊,肯定是丞相府里那个三小公子在骂老夫,果然还是给他下个哑药比较合适。”
“玉儿,你说的对。”
良久的沉默,就在萧玉儿脑门都开始冒冷汗,就怕忽悠不过去时,站在她面前的少女终于开了口,她笑着抬手,把头上的发钗拔了下来,一头盘起来的发丝瞬间如瀑布般倾斜而下,被空气中的冷风吹起,带起她眼角的泪珠。
她豁达一笑,眼里带着复杂却解脱的情绪,握紧发钗的手紧了紧,抬起,用力往地上一摔,玉碎两半,再也回不到当初。
“既然要割舍,那又何必再矫情的留恋,玉儿,你师父是个大智慧的人,她真的很厉害,一语便道破了爱情的玄机,喜欢一个人,是不可以过于卑微的,以前我不懂,以后,我不会再那么傻了,心上的伤口再痛,也有时间的良药去医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放下的。”
看着面前少女拿起手帕踮起脚尖来为她擦眼泪,她莫名就觉得很是委屈,就像一直被她压抑起来无处安放的悲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吸了吸鼻子,抽泣出声,紧紧地抱住面前的少女,哪怕周边还有人在,她也不想再端着那贤淑温柔的姿态,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女孩,想要对她最亲近的人好好哭诉一下心底的难过。
萧玉儿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抚着,视线看向采薇,示意她带着周围的人往远处走,给怀中的人留下足够的骄傲,不让太多的人看见她的眼泪。
哭吧,哭一顿就好了,哭完了就振作起来,你的未来还很长,不能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在原地停留太久。
“玉儿,你知道吗?马车经过一次山沟的时候,我们遭到了一群劫匪的袭击,我很害怕,如果不是你派来这么多护卫保护我,就凭我一个人带着那么几名丫鬟婆子,我甚至不敢想象,那个场景我会经历什么,谢谢你玉儿,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好了好了,都没事了,想通了就好。”看来这次的危险让雪安姐姐意识到了什么,否则只凭她的只言片语,是很难改变一个人的心境的。
有些时候,只有面临生死关头,才会看破许多曾经执迷不悟的事情,许雪安是,她也亦然。
第五十章:察觉
沈黎安听到影魑带回来的话后,整个人隐在书架的后面,神态晦涩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整个人像是脱水般顺着身后的书架慢慢滑坐在地上。
良久,低低的笑声从书架的后面传了出来,带着一点嘶哑的音调,整个人好似癫狂了一般,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境如何,只有他自己体会得到那种难言的感觉。
高兴,慌乱,不知所措,又有点害怕。
五味成杂,百感交集,却又不可忽视。
他一直在奇怪着,按照前世的走向,玉儿本该嫁给自己的,可如果,现在的玉儿并非现在的玉儿,而是跟他一样重生回来的玉儿呢?
那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她的医术,她为什么会知道葛代的存在,她又为何要如此果断地跟自己退亲。
前世的他虽然做好了一个丈夫的本分,却从未给过她想要的爱,失望了一世,她又怎么可能还想再嫁给他?
只是事到如今,让他放手,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烦乱的情绪激发的他心里那点嗜血的因子又开始狂躁起来,他甚至开始想,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不如想个法子把她囚禁起来,就绑在他的身边,即便她不愿意,那又如何,他只要她跟自己在一起,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就够了。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坚持了片刻,便在记忆中少女毫不犹疑的离去中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他的玉儿是那样执拗而倔犟的女子,若真的那么强硬的将她绑来,恐怕第二天他就将要再次失去她,他不敢想象那个场面,更害怕会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前世是他愚笨,是他迟钝,所以才会让她死的那么突然,此后半生,浑浑噩噩,皆在悔恨中度过。
可现在,他不想要再回到那样的日子里。
所以,他必须冷静下来,冷静的想出一个好的策略,不管是三十六计,还是七十二计谋,抑或是将整个真心捧在她脚底下任她踩踏,只要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不择手段,舍弃掉所有的野心跟抱负,他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对,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不能急,不能急...
话虽这么说,可当他起身的时候还是没控制住力道将身后木架上其中一段木架捏成了木屑。
世人皆以为丞相府二公子自幼眼瞎,体质孱弱,恐活不过三十年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幼便暗中学武,如今内力强盛,放眼整个大燕王朝,能与他匹敌的高手已是少有,只是因为平日需求,所以一直装做那那副模样。
但眼睛,是真的瞎的。
那是他的一时之失。
若此刻有人在,定会发现,他们印象中本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沈黎安,此刻一张俊逸的脸上满是阴鸷疯狂,偏执到几乎扭曲的表情。
他本就是个自私的人,即便是爱上了一个人,能为了那个人放弃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可在这前提之下,那个他所爱之人,必须是他的,从头发丝到脚指头,连同整个灵魂,都必须是他的。
远在萧府的萧玉儿再次打了一个喷嚏,感觉浑身阴冷,心底很是不安,这种感觉比之前几次更甚,让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跑出了房外。
然后,她便看见了满天瓢泼的大雪,隔壁房屋许雪安正好也出来看雪,俩人眼神碰撞后,相视一笑,便聚在一起看雪。
“这还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呢。”站在萧玉儿身边,许雪安似有所感地抬手借接住了一片雪花,神色专注地看着雪花融化在手心之中,并未察觉到身边少女眼神那片刻的恍惚出神。
是啊,这还是她重生后看到的第一场雪呐。
洁白无瑕,从天空落下来,仿佛能够覆盖住所有不美好的回忆。
前刻心慌的感觉已经悄然离去,此刻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身后采薇拿来毛绒绒的披肩给自己穿上,她轻笑着,戴上披肩上的帽子,仿若一只放飞自我的蝴蝶般,从屋檐下跑入了院子里的皑皑白雪之下。
雪花落在手上,脸上,甚至睫毛之上,她开心的笑着,招手让许雪安一起加入。
“小姐,这不妥...”
许雪安身边的奶妈觉得如此行为实在不雅,正待低声劝上几句,便见自家小姐已经不在原地,眼神追随过去,却在看到许雪安脸上难得一露的开心笑容后,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很久没有看见过小姐如此开心的笑了,规矩什么的,忘个片刻也无妨。
采薇却没有她这么心宽,急的就在旁边跺起脚来,嗔怒地朝着院子里的那个几乎快要与雪融在一起的白色身影叫道:“小姐,你快回来,会生病的。”
小姐前些日子才生了一场大病,身子骨本就虚弱,如今却又在这雪地里疯玩,指不定明日又躺在床上高烧不止,那她可就罪过了。
越想越觉得不行,正待下去把人拉回来,便见自家小姐拉着人家许家小姐跑远了些,一边跑还一边冲她吐了吐舌头,颇为调皮道:“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采薇本就是个受不了挑衅的人,脸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场去追了。
有一便有二,特别是后来雪大了的时候,萧玉儿更是直接玩起了丢雪球,一开始只有她们几人玩,后来便有好些个丫鬟小厮加入,一时间整个院子里便乱做一团,欢声笑语都传到外头去了。
刚跟主子禀报完任务回来‘保护’目标人物的影魑见这场景,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有些难过了,小祖宗你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考虑过我家主子的心情吗?
改日要是染了风寒,病了咳了的,主子估计又得‘疯’一阵子。
于是,为了预防自己没有及时禀报而受罚的事情发生,影魑速度地又回了一趟丞相府。
果然,沈黎安一听到萧玉儿在淋雪,整个人脸色顿时就不好了,浑身的冷气几乎都快收不住,那股子低气压吓得站在他一旁的影魑胆战心惊,浑身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可是,事情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沈黎安虽然心中气恼萧玉儿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甚至都有一种冲动想要直接跑去萧府把那个不安分的小姑娘抱在自己怀里,让她不能再那么乱动弹,可是他不能,妄动所带来的后果只能让他更多的失去她,所以即便内心再想,他也会克制的压抑住那份贪念。
“你先回去吧,我自有打算。”最后的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五十一章:夜探萧府
影魑却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待夜幕降临的时候,影魑看着自家主子坐在人家萧府大小姐的床榻边时,只能认命地去将隔间守夜的丫鬟点了睡穴,至于内室中那位,有主子在,哪里有他的用武之地,而且,他敢肯定,如果他敢碰那位萧大小姐一下,哪怕只是挨到袖子,估摸着他就得凉凉。
这不是开玩笑的,就冲他家主子那变态的占有欲。
苍白的唇瓣微微抿起,沈黎安脸色隐蔽在黑暗之中一片混沌,晦暗不明,床上的人儿睡意浅淡,睫毛眨了眨,似是有清醒的迹象,他立马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瓶子,打开上面的瓶塞,循着呼吸的诡计四平八稳的将瓶口放在了少女的鼻下。
一呼一吸间,少女悄然无声间昏睡过去。
“玉儿。”
他轻轻地唤着这两个字,极致缱绻,缠绵悱恻,好似要把这个名字的主人吞进肚子里一般,这样,他们就可以融为一体,永不分开,他也就不用再担心,她会从他身边逃开。
只是,等他的手指触碰到那细腻而温暖的脸蛋时,却快速将自己的手指缩了回来,下意识的运转内力将原本冰凉的指尖回暖。
是啊,连触碰都怕伤害到她,他又怎么舍得将她拆吃入腹?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疯子,以前针对的是那些算计他的人,凡是得罪他的,无一没有好下场,如今,却是针对眼前这个娇娇软软的人儿。
他想要宠她,爱她,给她最万无一失的保护,但如果有一天她敢抛弃他,他无法想象,那时候的自己理智全失下会做出一些什么伤害到她的事情。
只是单单想象那个场面,他就恨不得将周遭的一切全部毁灭。
淡淡的幽香索饶在鼻尖,唤醒了他即将崩溃的神智,他情不自禁地掀开了那方棉被钻了进去,直到将少女抱在怀中,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脏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那颗药丸放在唇边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因为过于珍惜,所以不敢轻易亵渎。
将药丸喂进少女的口中,用内力助她更好地药丸吞咽下腹,睡梦中,少女似是被药丸的味道苦到,嘤咛地叫了一声,沈黎安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就崩了,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少女,隔着少数的衣料,却又恪守最后的底线,只是紧紧地搂抱着她。
真是一个小妖精。
他对她的爱已经压抑了半辈子的时间,那期间,他从未跟旁的女子发生过关系,因为在不知觉间,他的内心竟然挑剔的只能接受她的存在,至于别的女子,他连看上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还记得上辈子吻她的样子,那一天,是她的二十岁生辰,他们一起去游湖,她很开心。
此后每到这个时候,他们便一起去游湖,她好像格外喜欢看山水之间的风光,记得她离开时,距离她的下一次生辰,好似也不过两月,只是他却无法再带她去游湖了。
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带她去潘阳,听说那里有一名湖甚是美观,湖边种满了四季不败的桃花,而围绕其中的那一池湖水颜色竟是蓝色的,若是深处其中,便会有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感受,她若是得见,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她便踏出那方门槛,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蠢丫头,不是跟你说过,要记得回来吗?你怎么就可以那样一走了之,你可知,那些年我是怎么度过的?一切都照着我计划中的模样改变着,只是那些改变中却没有你的身影,也正是因为没有你,所以,哪怕我得到了再多的权势,哪怕可以傲视群雄,内心依旧空荡。”
他说着,声音却突然有些嘶哑的哽咽起来,就像一个把自己指路灯弄丢的小孩,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很久,终于又找到了他的光明。
“这世上的人有千万种,可能让我心甘情愿皈依的,只有你一个,只有你一个,你明白吗?”
所以,你一定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轻如鸿毛的一个吻落在少女沉睡的眼睫之上,他闭着双眼,神色间的挣扎寂寥让他整个人显得脆弱无比。
而此刻因为药效迟迟无法醒来的萧玉儿做了一个很是悲伤的梦。
她梦到了沈黎安,只是梦中的这个沈黎安要比她记忆中的苍老很多,鬓角都生了白发,而且他的身体好像越发病弱了,明明初秋的天气,他却穿上了厚厚的大氅,屋子里的地龙更是烧的热腾,甚至让她都感觉到了一丝浸透肌肤的热度,不过值得开心的是,他的眼睛已经好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本该透亮的眸子却空洞的可怕,仿佛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天气,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郁起来。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沈黎安,记忆中的沈黎安嘴角向来含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如清风明月般清雅温润,可现在这个沈黎安,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仿佛一颗长满荆刺的树木,只一眼便能感觉到是个危险的存在,如此的锋芒,但举手投足间却又带着一股异于神态的沉稳。
这两种感觉交杂在一起,竟意外的相辅相成,形成另一种极致的美感,一种,甚至令她怀疑,眼前这个人并非是沈黎安的想法。
毕竟,这个模样的沈黎安,跟她记忆中的那个男子出入太大。
吱呀一声,门开了,萧玉看着他从窗前回过头来,那一刹那,她仿佛有一种与之对视的感觉,心脏触不及防的漏的一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天刚蒙蒙亮,她抹了一把额头,有些喘息地从被窝中直起身来,浑身更是有些黏腻的难受,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是当她再去回忆那个梦时,却再也想不起来那个梦境是什么了,只是支离破碎间她知道自己是梦到了沈黎安,顿时有些暗恼地握紧拳头砸在了面前被褥之上。
心情有些烦躁。
怎么会梦到他,真是见了鬼了。
抿了抿嘴,却察觉到嘴里的一丝苦涩,皱了皱眉头。
舌苔发苦,难不成是染了风寒?
手指快速搭在自己的脉搏之间,眉头皱的更甚。
奇了怪了,非但没有异样,脉搏反而更加强盛了,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
难不成昨日跑了跑还把身体跑的更康健了?
看来以后得多运动运动了。
第五十二章:要人
许雪安住在萧府的消息因为萧玉儿刻意的封锁,所以几乎无人可知,只是,该来的还是会来,虽说她这边是瞒住了,可总有那么一些喜欢作妖的人背地里想方设法的让她不好过。
听着丫鬟的传报,萧玉儿看了一眼身边明显有些紧张不安的许雪安,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从禹州到京城少则也要十几日,而雪安姐姐在她这里住了才不过两三日,许府那边就收到了消息,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顺天府丞家那边就算要派人前来告知和离一事,以现在大雪封山的情况,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跟许府那边通了消息。
除非,是有人故意将许雪安在萧府的事告知了许府,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她们萧府中人,府里的丫鬟小厮自然不敢多嘴,何氏还被自己软禁在栖荷院之中,那这个人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看来是自己对她们太过仁慈了,敢背着她暗地里使心眼,她萧玉儿可没有那么大的气量容人。
“采薇,你吩咐兰心院那边的人,看着萧杏儿,别让她出去,过会我要见她。”
接着,她便拉起一旁许雪安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神色极其认真地与其对视道:“雪安姐姐,如今许家来要人,恐怕是已经知道了你和离之事,此次你若跟她们回去,恐怕不会好过,当然,如果你不愿跟她们回去,就凭许家那些个人还没那个胆子在我手底下抢人。”
她说着,语调开始转变得语重心长来。
“只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情,光是逃避是没有用的,就像我跟你说过的,若是有了伤口,不上药是永远不会好的,同样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所以,我将选择权交到你的手里,不管你是去是留,你只要知道一点,我永远是你最坚韧的一块护盾,这就够了,所以,不要害怕,我这个三品大将军府小姐的大腿给你抱着,你就是把许府给拆了,我也能给你圆润地把你从里面掏出来,懂?”
话虽有点粗糙,但道理大家都懂,总结来就一句话,有我护着你,尽管出去浪,没的怕的。
许雪安身边站着的嬷嬷感动万分,对着萧玉儿便跪了下来,抽泣着说道:“我家小姐能有萧大小姐这样的闺友实在是三生有幸,老奴在此谢过萧大小姐的庇护之恩,往后若是有用到老奴之处,老奴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玉儿有些无奈地将人扶起来,心底不甚理解,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用赴汤蹈火这样的字眼来表感恩呢?
“嬷嬷严重了,雪安姐姐小时候对我的好我都铭记于心,如今做的这点小事更是不足挂齿,应该的。”
小时候她还没发现何氏母女那伪装的嘴脸,所以在她们那吃了不少亏,而许雪安来萧府做客的几次后便发现了,她隐秘地跟自己提过几次,自己当时蠢,硬是没信,还因此跟她怄气,但她从未恼过,反而来萧府来的越发频繁,以前她不懂,现下却明白了,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保护着她,让何氏母女那些小心计终结在她的手上。
她一直知道许雪安其实是一个很聪慧的人,特别是她当时的生活条件,比之她来,更是露骨的难过,毕竟何氏也只敢暗地里对她下些小手段,许雪安的那个继母继兄继妹,却是堂而皇之地欺辱于她,那些大宅院里的阴谋阳谋,比起她来,许雪安懂得更早。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人心疼。
雪安姐姐的母亲早年生她时坏了身子,之后父亲迫于子嗣无奈纳了小妾,也就是现在的陈氏,后宅女人之间勾心斗角有多难堪,没人比她更懂,而孩子,更是受其迫害的牺牲品之一,所以她嫁入顺天府苏家的唯一条件便是不许她的夫君纳妾,除非她死了。
一开始俩家结亲的时候苏家答应的好好的,嫁过去的时候与她的夫君苏彦也有过一段恩爱日子,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她的婆婆有个侄子正要升迁,本想通过她的关系让许家帮帮忙,岂料却被许家无情拒绝,苏家失了脸面的同时也发现她在许家没有丝毫地位,从此,她在苏家便不得公婆欢喜。
原来他们当初和许家定下亲事就是看中了许雪安他爹的官阶可以让他家的儿子在仕途上走的更轻松,岂料前脚许雪安嫁进苏家,后脚许盛便去了,从此许家便被她把控在她的继母陈氏手中,许雪安这个嫡出的女儿就真的跟泼出去的水一样,不管不顾了。
这个苏家就不干了,就好像原本以为得了一块宝玉,仔细一看,却是一块充满瑕疵的破石头,心里的落差不可谓是不大,而且这块‘破石头’还不许她家儿子纳妾,过门一年肚子也没个动静,日子久了,苏家对于许雪安的存在就好像咽喉里的一根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而许雪安的那位夫君苏彦,虽说对许雪安是真心存了点喜欢,但整日夹在父母与媳妇的矛盾中间,他又是个最注重孝道的,时间久了,再多的喜欢也被磨尽。
一次出门办事,回来时身边便带了一位女子,那女子瞧着柔弱,一双眼睛更是生的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且乖巧的很,接着,苏彦便要纳那名女子为妾,苏家所有人都同意,只她一人,就像被世间遗弃一般,想要反对,却无人在意她的想法。
“好一个苏家,好一个苏彦。”当时听了许雪安的一番话后,萧玉儿几乎是被气笑了,同时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着许雪安变得更好,让那个什么苏彦的,后悔去吧。
许雪安最终还是选择了跟许家的人回去,有些人有些事,如果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既然回来了,那么连同过去的那些帐,便一笔算了吧,她现在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一个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好的一个闺友护着,怕啥?!
在她回去的时候,萧玉儿还特意从院里拨了一个丫鬟给她,与她一道回去,那个丫鬟是她外祖父给的,有点功夫,至少能够护她周全,不然她一个人就那样回去,她还真放心不下。
第五十三章:客栈闹事
本来她是想让魏寒跟去的,但魏寒毕竟是个外男,许雪安正处于跟夫家和离的阶段,时期敏感,若是带了一个外男回去,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反过来陷害于她,如此想着,便只好作罢。
“采薇,拿我的披风过来,我们去一趟兰心院。”外面的事解决了,就该解决一下里面的事了。
兰心院,萧杏儿正想出门,便被守在院外的两名小厮拦了下来。
跟在她旁边的丫鬟立马叱责道:“该死的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我们家小姐要出去吗?还不快让开!”
那俩名小厮被骂了个黑脸,但也不敢顶撞,只是公事公办地回道:“是大小姐让小人俩个守在这里的,二小姐要是有什么疑虑,等大小姐来了,你尽可跟她说清楚讲明白,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二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一听到是萧玉儿吩咐他们这么干的,萧杏儿立马白了脸,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偏偏她昨日刚做过一件亏心事,脑海中立马就回想起萧玉儿拿着剪刀看着她的样子,心脏一抖,难免有些害怕了起来。
“那,那我便不出去了。”回头,萧杏儿脚步有些急切地回了自个的房间,倒栓上了门锁,仍是不放心地跑去把门窗关了个紧透。
等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她整个人便瘫在了床上,强迫自己冷静地想着,她送信送的隐秘,更是经过多人之手才到达许家,许雪安那个继母陈兰手上,按理来说,萧玉儿应该不会发现告密的是自己,她也只是一时冲动,这些日子过的憋屈,所以便想给萧玉儿找点茬,就算是让她不舒心也成,毕竟是她毁了自己跟娘亲,如果不是她...
“扣扣---”敲门声在此刻突兀的响起,萧杏儿一哆嗦,整个人跟掉进了冰窟似的,浑身发冷,牙齿也跟着打颤。
特别是屋外传来她最熟悉的声音时。
“萧杏儿,把门打开,不然我就让下人直接把门拆了,你知道,我说到做到。”没有丝毫温度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口气,让屋内的少女吓的更厉害。
仿佛又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少女拿着一把剪刀从自己的脸颊边划过,嘴角带着一抹嗜血的笑意。
她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去惹萧玉儿这个恶魔,可是事情已经做了,她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咳咳...玉儿妹妹,我最近感染了风寒,还是不要见你的好,以免传染给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杏儿整个嗓子都是颤抖的,吓的厉害,仿佛门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然后她就听到了利刃在门框上摩擦的声音,极其刺耳,狠劲十足。
低低的笑声传入屋内,少女用着最甜美的声音说着这世间最令人胆寒的话来。
“杏儿姐姐,玉儿最近得了一柄极其锋利的匕首,听说能够削铁如泥,就连人的骨头都能一刀砍断,我觉得甚是有趣,便拿来给你看看,你要不要试试?”
最后两个字她故意拖长了尾调,然后她便听到屋内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发出一声闷哼。
她的眼睛眯的越发细了,眼底的冷光十足的寒。
“杏儿姐姐再不开门,玉儿便用这把匕首一点,一点,一点的把你的门削的面目全非哦~”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刚出口,萧杏儿听到,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仿佛可以想到到那利刃划在自己脸上带来的痛楚,精神压力受到极大的摧残,她红了眼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门边而去。
就在她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要把门栓打开的时候,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然后一个丫鬟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大小姐,食满楼那边出事了,有故意闹事者跟我们店里的人打起来了,场面有些失控,掌柜的实在控制不住了才让奴才来请大小姐。”
萧杏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绷的死紧死紧的。
她的眼神带着期翼地透过门缝看着门外那一抹白色的衣角。
良久,屋外才传来少女的声音。
“如此,便走一趟吧。”少女转身,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冲着屋内又说了一句话,似是知道萧杏儿此刻就在门的后面,所以声音也可以压低了。
“杏儿姐姐,下次可莫要再胡闹了哦,不然妹妹可控制不了手中这把匕首,要是让它从手里脱了出去,不小心做出点什么不得当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萧杏儿吓得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听了这一番威胁的话,牙齿颤的越发的厉害了。
直到萧玉儿走后许久,她才恍过神来,打开了门,却在丫鬟进来的时候,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影魑躲在一旁的树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突然有些理解自家主子为什么对这个姑娘如此情有独钟,偏爱至极了,这性子,该软就软,该硬则硬,对朋友更是掏心掏肺的好,换作是他,他也喜欢。
当然,他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姑娘是好姑娘,但那是他家主子的姑娘,他可不敢有什么想法,除非他不要脖子上这颗脑袋了。
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不过主子的动作就是快,前脚接到萧府送来的改变医治地点的消息,后脚这医治地点食满楼便出了事,唉,这位萧大小姐怎么就不懂他家主子的心呐,他家主子费尽那么多心思不就是想要来这萧府医治,偏偏这位大小姐死活不肯,意外的抵制。
真是奇了怪了。
而此刻,萧玉儿也赶到了食满楼,她并没有出面去解决这件事,而是将食满楼的掌柜叫到二楼了解了一下打架起因,结果是故意找茬?
呵,有意思。
当即,萧玉儿便让魏寒魏南俩人下去揍了个半死,直接从食满楼丢了出去,放话道以后谁敢在食满楼无故闹事,这便是下场。
正好起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不过此事一出,她立马发现了食满楼的弊端,人来人往,总有一些不长眼的闹事,要是让沈黎安在这里治眼睛,医治过程中被人冲撞了可怎生得好,看来得另选一个地方了。
还有,这食满楼的护卫,是不是也太弱了?
看来得吩咐掌柜重新挑选一批护卫了,都像今天这么菜鸡,以后食满楼的安危谁来保障?
第五十四章:别院医治
回家之后,萧玉儿便将这件事跟葛代谈了一下,葛代也很是同意,毕竟治疗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若是中途被人打扰,说严重点,可能会直接导致治疗不成功。
同为医者,萧玉儿反思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件事做的实在不妥当,有些对不起沈渊仲的期望,也是对沈黎安的不负责。
“我记得娘亲的嫁妆中有一别院在南街尽头那边,环境相对安静,背山而居,倒是一处治病的好地方,不如就换在那吧,葛老觉得如何?”
葛代眼珠子转了转,眸底绽放出一抹闪亮的光彩,他拍着手道:“不如这样吧,你找几个人把我这清风院里的药材全部搬到那别院中去,我这一直住在你这萧府也有点不好,会被外人说闲话的。”
“不会。”萧玉儿立马明白了他那点花花肠子,打断道:“对外我就说你是我认的师父,而且葛老你年龄这么大,没人会多想的。”
葛代吹胡子瞪眼就不高兴了。
“什么叫不会多想?想当年老朽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萧玉儿觉得要再跟他扯下去可能不知道要多久,想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口气道:“那别院是我娘亲户下的,娘亲生前在那边居住过一段时间,总归有点念想,不好送你,但房子空着便是要人住的,你若愿意,就是定居在那里也无妨。”
“至于这清风院,也给你留着,好伐?”
“好好,孺子可教也。”
唉~
“既说好了,那我这便托人告知丞相府,别院那里,您老需要的药材我都会让人去准备,清风院中你想带走的,让丫鬟们帮你打包就好了,到时候我帮你雇一辆大的马车。”
“玉丫头办事就是妥帖,要真的是我徒弟就好了。”想到这里,葛代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当你徒弟?好奴隶我是吧?你倒是想的美。
“葛老你还是好好磨练磨练自己的医术吧。”等你有一天医术高我一个境界了,我兴许会考虑考虑真的拜你为师。
不过这也就是一句口头话,毕竟葛代在进步的同时,自己的医术也不会落下。
而且,她年轻啊。
丞相府,影魑将自己听到的话尽数转达之后,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是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凭着声音捕捉到他的方向。
“无碍,来日方长。”
看着男子穿戴整齐,影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主子你这是要出去吗?”
本以为会迎来一句呵斥,岂料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却有些别扭地拉了拉他身上的毛毯,像是不经意间地问他一句,语气里却透露出来些许紧张。
“你看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虚弱?”
这倒是,主子平日里是不坐轮椅的,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凡是走过一遍的路主子都能凭着记忆记住,现下这般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再加上主子那常年苍白如瓷玉般的肤色,看起来倒真的比平日里要更为虚弱一点。
不过主子这副模样是要干啥?
还有,这别扭的小表情,主子我有点怀疑你被别人掉包了。
许是面前的人愣神太久,沈黎安表情瞬间冷凝起来,声音跟淬了寒冰似的。
“哑巴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把舌头割掉?”
对了嘛,这才是他家主子。
“主子现在这副模样比往日看起来是更为虚弱了点。”虽然不知道主子问这话是何意思,但影魑还是选择顺着来,因为他看见主子的神态明显是很想让别人说他很虚弱的样子。
都快写在脸上了好嘛。
做为一个在主子身边呆的最久的影卫首领,这点机灵他还是有的。
不然早像前面十七个影卫一样,尸骨无存了。
“嗯,你可以走了。”依旧冷漠无情的话语。
影魑不敢迟疑,立马隐去了身形,虽然他很好奇,主子这莫名其妙的坐个轮椅是想干啥。
不过他今天可能有点好运,因为他回到萧府之后,那位萧家大小姐刚好要出去,说是郊外有一处负责水产商户出了事,不知道为何,养的那些鱼虾海鲜都开始莫名其妙的死掉。
若是平常小商户当然不至于让萧玉儿自己前去探察究竟,偏偏那处负责水产的商户是几处商户里面最大的,光是水塘面积就有十里地左右,特别是冬日里水货极其珍贵,这死还是死成片的,一天算下来,至少也要损失好几百两银子。
当然,萧玉儿不缺钱,但不缺钱不代表可以浪费钱,而且那些鱼类频频死去,那些个商户山庄里的人都开始惶惶而不可终日,萧玉儿此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安抚人心。
再者,她医术超群,也秉着碰运气的心态,看能不能发现点问题,从而找出原因解决海鲜大量死去的原因。
岂料半道下了大雨,还夹着冰雹,道路滑的不行,萧玉儿等人被逼无奈,只好在就近的金山寺内躲雨。
然后影魑便看见了自家主子。
那一眼过后,影魑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主子你这‘偶遇’一次人家姑娘还真是够费劲的,天时地利人和,你都给算了进去,就是没有的,你都硬是给造了出来,难怪昨日一直开着窗站在窗边吹冷风,还死活不让人管。
影魑顿时感觉自己受益匪浅,以后追姑娘也这么干。
而此刻,萧玉儿的心境,那叫一个尴尬。
只是脚步往外面刚踏了一步,便被她那不会看眼色行事的丫鬟给拉了回来。
“小姐,你走反了,我们该走这边。”
萧玉儿:“.....”
弱小,无助,想卖丫鬟。
然而,她这一声之下,寺庙正殿中的人都发现了她的存在,连她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不行了。
超委屈,想卖丫鬟。
冷静,不能冲动,虽然丫鬟笨,但也不能把她卖了,那样多没情意,虽然倒贴可能也没人要。
“小姐,住持在看你呢。”见自家小姐一脸怔愣的样子,采薇有些着急地推了推她。
萧玉儿眼神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反正他眼睛看不见,应该不认识她吧。
“住持大师好。”礼数周全地跟人打了招呼。
“阿弥陀佛,贫僧已经安排人准备了厢房给女施主等人暂且休息,了空,带女施主们去厢房休息吧。”被住持叫到名字的年轻和尚上前来对着萧玉儿等人行了一个佛礼。
萧玉儿同样回了一礼,客气道:“有劳住持了,采薇。”
给出事先准备好的一百两香油钱,萧玉儿目光偷偷地瞄了一眼佛祖像前正在由小厮代为插香的男子,视线触及到他身下的轮椅上,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
这才多久没见,咋就坐上轮椅了呢?
第五十五章:他吐血了
“小姐,我们走吧?”见萧玉儿愣神,采薇在一旁拉了拉她,目光看向不远处领路的年轻和尚,歉然一笑。
小姐怎么一进这个寺庙就怪怪的,还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个不停,这样传出去多影响闺誉啊。
“嗯,走吧。”回神眨了眨眼,萧玉儿也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心里叹了口气,许是前世的习惯所致,她总会不经意地去关注他的身体状况。
不过这种习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是有些多余了。
如今他们,非亲非故,要关心,也轮不到她,即便是出于一世夫妻的情分,她托人帮他治好眼睛,已是无欠。
想通了这一点,萧玉儿转身的动作便更为利落,带着一丝抛却的解脱感,如释重负的勾起了唇角,心情意外的舒畅。
只是,正待她迈出门槛,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声嘶力竭,像是要把整个肺部咳出来一般。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啊,公子你吐血了,怎么办...”小厮的声音显得格外焦急。
萧玉儿原本已经迈出去门槛的一只脚下意识地收了回来,回头去看,正好撞见了男子嘴角那流出来的一抹猩红鲜血,还有他手中紧捏着的那块被血染红的帕子。
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小姐?”采薇见她不走了,便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顺着萧玉儿的目光,正好看见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身上,眼底有一瞬间的惊艳。
刚才没发现,那烧香拜佛的男子长的竟如此好看,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病态的细腻苍白,只是单看他坐在轮椅上,便知道他的身子骨非常不好,而且还咳血了,这就不能用弱而是应该用坏来形容了。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有一张仿若谪仙般的容颜,采薇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男子,那一身白衣狐裘穿在他身上,衬的他整个人仿佛就像是一朵出尘隔世的白莲,有一种可远观而不亵玩的既视感。
也难怪小姐对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公子格外关注,毕竟她家小姐有点颜控。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此刻,萧玉儿却没有功夫去观察采薇的表情,若不然,她肯定会当场给她一个爆头栗子。
这脑袋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呢!
她正在纠结着,想去看看沈黎安到底是怎么了,可又踟蹰着觉得不能上前,总觉得,这一步若是踏出去了,很多事情就不能按照她预想那般的进行了。
她本不应该再跟他有过多的接触,不是吗?
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许多错误一世便够了,若是再纠缠进去,难保她还有没有那股抽身的勇气。
摇摆不定的心情开始转为坚定,她看着住持已经开始去找寺庙的大夫了,深呼吸一口气,便打算转身离开。
只是正在此时,像是感应到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来,那一双空洞无光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极其痛苦的神色,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苍白的脸庞,被鲜血染红的嘴角,表情茫然无助地看着她这边,似是无意巧合般,正好对上她还来不及撤回去的目光。
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萧玉儿的心再次狠狠地揪了一下,她何时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即便是一个轻轻的触碰,也会让他瞬间的分裂开来。
她讨厌这个样子的他!
像是受到蛊惑般,她抬步走了过去,奇怪的是,当她一走近,他却像感应到她的存在一般,突的就笑了起来。
像是春回大地,他本就生的极好,这么一笑,更是显得风华绝代,有一种病弱的美感。
即便他此刻还在控制不住的咳嗽着,眼角眉梢间却染上了几分温柔的暖意。
看,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
左手衣袖下,他暗暗收住了自己往体内输送的内力。
真好。
“小女子正巧懂些医术,若是不嫌冒昧的话,可否让小女子为你家公子看上一二?”一走近,萧玉儿便对着站在沈黎安身边的小厮询问道。
她此刻已经回过神来,虽说面上不显,但心里却焦躁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咋就过来了呢?
剁脚,剁脚。
“好。”
陈临正犹豫着,便听见他家公子自己回答了一声。
虽说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只能顺着他家公子的意思点了点头,退向一旁道:
“那就有劳姑娘给我家公子看上一看了。”
萧玉儿目光正放在沈黎安身上,敷衍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蹲下身子,便开始拿起面前轮椅上男子的右手手腕,往上一撸,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直接把起脉来,打算速战速决。
陈临在一旁皱了皱眉头,正待上前说些什么,接触到自家公子半眯起来的眼睛之后,顿觉心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多言。
“嗯?这脉象怎么如此混乱?”普一上手,萧玉儿医者的本能便促使她变得认真起来,也就没有发现头顶男子那看着她缓缓上扬的嘴角。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他看过她的画像,并比所有人都了解她,所以此刻能够在脑海中构想出她此刻的表情神态,定是一脸的不解,专注的十分可爱。
采薇走了过来,正想去端个凳子给萧玉儿坐,便见自家小姐冲自己招了招手,“去取我的银针过来。”
见自家小姐神态极其严肃,采薇也不敢轻慢,点头应了一声,便提起裙摆跑去取银针袋子了。
把脉的过程本就有些长,再加上沈黎安脉象混乱,更不易测出,萧玉儿便耐心地多诊了一些时间。
在其过程中,更是一会按按这里,一会按按那里,双手在其胸膛上按来按去,询问着哪里痛不痛,有没有感觉不舒服之类的,询问的过程一板一眼,明明动作十分暧昧,但她的神态却没有半分轻佻。
只是她有可能是在尽一个医者的本分,但其他人可不全是这么想,可坐在她面前轮椅上的男子却没有丝毫生气和不耐。
第五十六章:啊,张嘴
他的声线温润,带着雨后春笋般的清雅,一字一句,虽说缓慢,却也恰到好处地解答了萧玉儿的所有提问,萧玉儿知道,他一向是个脾性很好的男子,耐心十足,不然也不会问的如此细致。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每每低头,便有一道仿若凝滞般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那过分温柔的嗓音,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总感觉多了那么一点缠绵的情意在里头?
心绪不稳,尽量说服自己是多想了,毕竟此刻的她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即便是前世,他也只是对她纵容和宠溺,过多的却是没有了。
而且他那双眼睛,虽说无神,却生的很是深邃饱含深情,而且也正是因为他看不见,所以每每望向一个地方的时候便会显得格外专注和认真,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经常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被他深爱着一般。
曾经的她便是被这种错觉所迷惑和误导了,以至于后来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如果这双眼睛好了,那该是怎样的好看,即便是用里面有整个星辰大海来形容也不为过吧?当然,她并没有这个荣幸见证这一时刻,前世没有,这一世,她却是有些排斥了。
他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她都那么爱他,若是他的眼睛恢复了,她真的没有把握能不能再一次抽丝剥茧般把那些爱意从心底一点点抽出来,毕竟那个过程真的很痛苦难过。
眼睫轻颤,她笑的轻柔,一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翻出一个玉瓶,一边冲着他说道:“你的经脉有些破损,像是受到了极大内力的冲击,你最近...罢了,你自己多多注意便好,先吃药。”
将玉瓶中的药丸倒在手里反复确认过无误后,这才用手指捏起,自然而然地递到他的唇边。
“来,啊,张嘴。”
“公子。”一直默不作声的陈临见此不得不开口提醒,这来路不明的药丸未经过检查他可不敢让公子随意吃了。
也正是这一声呼唤,让萧玉儿反应过来,指尖微颤,心底有些暗恼。
前世这样喂药习惯了,下意识就,如今却是有些不妥了。
只是她刚要收回手臂,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却突然低了头,张开了嘴,伸出舌头直接将她指尖的药丸卷着吞咽了进去。
这个过程中,她的指尖难以避免地被舔了一下,舌尖的唾液带着滚烫的温度刺激着她,让她像是触电般地赶紧将手收了回去,但即便如此,指尖那微微的湿润却如同火烧般让她不容忽视,想要赶紧擦拭掉,但又怕这样突兀的动作有些刻意。
心跳变得急促起来。
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有些微恼,但对上面前男子那一脸温和的笑容时,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罢了,他眼睛看不见,许是不小心的吧。
“小姐,手帕。”采薇站在一旁却是有些恼了,要不是萧玉儿平日里教导说凡事不可妄言妄动,她早就上前直接把这个吃她家小姐豆腐的登徒子推倒了。
萧玉儿眼神赞许地看了采薇一眼,没想到这丫头有的时候还是还有眼力见的。
只是她接过手帕,正想起身站起来的时候,却瞥见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有些不得章法地擦拭他嘴角残留的血迹,因为离的很近,所以萧玉儿轻而易举的就看见了他脸上的那一抹局促。
目光看向他一旁的小厮,却见他无动于衷,眉头皱了皱,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不要用手擦,脏。”
“...谢谢。”
手帕被接过,指尖刹那的触碰,那分外的凉意让萧玉儿神色微微波动了一下。
“你身子本就虚弱,经脉又受到了轻创,若无必要,还是尽量少出来,精心在家调养的好。”这样她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再会遇见他,两全其美,多好。
沈黎安表情还是那般的温柔,只是萧玉儿却看到他的眼帘轻微的颤了一下,然后就垂了下来。
浑身的气质变得有些悲伤起来。
“今日...是我父母的忌日,我只是想来为他们点一盏长明灯。”
心脏钝痛,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
“抱歉,我不知道...”是我忘了。
“不,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也不能怪你,只是,姑娘,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我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
“咦?”
始料不及的转折,萧玉儿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坐在她面前轮椅上的男子推着轮椅往她这边又靠近了些许。
“我记起来了,是在客栈对吗?我记得那个客栈的名字,是叫食满楼,那个替我诊脉的姑娘,就是你对吗?”
沈黎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温煦的笑容,看起来很是亲和的模样,却让萧玉儿感觉到了一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她看着他的眼睛,瞳孔黑的发亮,让她有一种被摄住的感觉。
“那个,你可能看错了,我最近没去过...”
“小姐,上次我们去食满楼的时候你见过这位公子吗?难怪奴婢见你一直盯着这位公子看,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啊。”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不是,我...”最后的挣扎。
“原来真的是姑娘你,还真是缘分,上次姑娘帮我诊脉我还未曾好好答谢过姑娘,今日姑娘又救在下一命,这份情意沈某铭记在心,只是不知道姑娘给不给在下报答的机会?”
“不是,你真的误会了,我...”最后的挣扎。
“咦?姓沈?你该不会是叫沈黎安吧?”采薇突然惊疑的问了这么一句。
京城姓沈的人家虽多,但瞎眼的却不多,刚才她就发现了,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看不见,这个年龄,又披得起如此上品的狐裘,身边还带着小厮,家境肯定不错,不会就是小姐那个...
萧玉儿被她吓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采薇!”
耳边炸响一声警告,很明显,萧玉儿已经有些生气了。
采薇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她什么都没说了,站在沈黎安身后的陈临却有些惊讶地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家公子的名讳?”
采薇看向自家小姐有些恼怒的眼神,已经不敢再多言了,低着头死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萧玉儿看了她一眼,便自己回了一句,“坊间有些传言,我这丫鬟也只是猜想罢了,但没想到公子竟真的是丞相府的少爷,恕我等冒犯了,既然公子已经无碍,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咳...有...有人
今日暴露的太多,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失控的事情她可把握不准,果然还是先溜为上。
只是未等她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一个疑惑的问声。
“萧?姑娘可是姓萧?”
萧玉儿本欲反驳,却看到了陈临落在自己荷包上的视线,到嘴的话只好咽下,扭头看了眼心虚低着头的采薇,她身上的小物件大多是由采薇做的,这荷包上的萧字想必也是她绣上去的了。
唉~
心下轻叹,越是无奈,便越是无言。
罢了,到底是自家的丫鬟,以后稍微严恪点,不要再过多纵容便是了,省得她再像今日这般没大没小地胡言乱语。
与此同时,她的眼角余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位,接触到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时,心中一紧。
他向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却露出如此明显的表情,想来是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相信那次从棋玉坊离开之后,丞相大人也将退亲一事与他说了,而她的名字,想必他也是会有些印象,如此,若是再待下去,双方难免会有些尴尬。
萧玉儿便想着赶紧离开,不愿再多做逗留。
只是不巧,她刚要走,手腕便被突然拉住,使得她整个人有些踉跄地往后倒去。
“小心。”身后传来低沉好听的声音,让她心脏微微发紧。
伸出右手想要去握住采薇递过来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整个人直接摔在了轮椅上身穿雪白直襟长袍的男子身上,双手更是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然后便直接撸下了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一手一把,萧玉儿自己望着都有些呆愣了。
一时半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这狐裘看起来貌似好像挺贵的。
“咳咳...”
耳边传来两声压抑的轻咳,萧玉儿反应过来,赶忙从面前充满药香的怀抱中爬起身来,双手撸着那两把狐狸毛有些不知所措,无处安放地低下了头。
语气万分诚恳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此刻的她也没空去想那么多,自然忘了是因为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她才会跌倒的一回事,而且那两把狐狸毛撸的她着实有些心慌,脑子里一片浆糊,脸颊鼓鼓的,涨的通红。
羞的。
太丢脸了,怎么可以把人家风帽上的狐狸毛给撸了下来,平生没有做过如此鲁莽之事,任萧玉儿平日里多冷静,此刻也淡定不下来了。
“没...没事,咳咳...”
“你别说话,我先帮你看看。”见面前的人咳的越发急促了,萧玉儿心中愧疚自己把人家撞坏了,赶紧蹲下身子,伸过一只手去把脉,另一只手则去拿放在身侧圆垫上的银针袋子。
诊察一番后,便从银针袋子中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来,视线落到面前男子的衣领上,思索几许,便去拉扯他的领口,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来。
本想将领口扯的更开,手掌却被一只大手紧紧的包裹住按在了胸口处,冰凉的触感碰撞在她温热的手背上,让她微微有些皱了眉。
视线瞥过去,男子耳垂却有些红的发烫,跟滴了血似的,低垂着眼,睫羽轻颤,两边脸颊上泛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表情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神色有些慌乱失措,但还是保持着轻柔的嗓音对自己很耐心地解释道:“咳..有,有人。”
本来还一片清心寡欲,没有任何杂念的萧玉儿闪了闪眸子,耳郭也有些微微泛红。
再看向眼前这个正用一脸紧张失措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男人,萧玉儿顿时有种欺负了人家的感觉,明明对方是一个大了自己快一轮的成熟男人,而且自己才是女孩子,吃亏也是她最吃亏,但萧玉儿就是有一种恶霸欺占良家妇男的既视感,再瞅一眼身边人投来的怪异眼神,萧玉儿觉得真是够了。
无奈叹了一口气,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小手被抓的死死的,就跟裹在奶黄包里的奶黄一样,怎么也挣脱不出来,但看眼前人的神色,貌似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妥,便暂时作罢,先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要帮他施针,穿着衣服施针会很危险,而且我只在胸口的地方扎几针,不用把衣服全脱的。”
说此,她又想了一下,转过头来面向沈黎安,斟酌地说道:“你要是介意的话,穿着里衣也是可以的,嗯,刚才把脉的时候我发现你体内还有点寒气,我是想帮你顺便驱了体内的寒气,当然,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妥的话,那我也不会强求,你另寻大夫也可。”
这番话说的极其认真,没有半点的旖旎,说罢,她便再一次抽了抽自己的手,这一次很轻松地就抽了出来。
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男子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怨委屈,只是等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脸上又是一副温和如初的模样,便觉得应该是眼花了,沈黎安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呢?不可能的吧。
“这里是正殿,不易施针,我们去厢房可好?”就在萧玉儿以为沈黎安一定会拒绝,已经开始准备收针的时候,坐在她面前轮椅上的男子却突然扯了她的衣袖,轻声说了这句话。
萧玉儿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总觉得现在的沈黎安有点软软糯糯的感觉,就像她最爱吃的奶黄包一样,但很快便收敛心神,神态镇定自如地回了一句,“好。”
“采薇,你先随这位了尘小师父去住处等我,我去去就回。”行至门槛的时候萧玉儿对跟在她身后的采薇说了这么一句。
“你顺便跟魏南说说,让他把马车上的账册搬到我的房中去,等会回来之后我还要进行批注修改。”脚步微顿,她又提醒了这么一句。
采薇本想留下来,听萧玉儿这么一说,却是不敢怠慢了,只好点了点头,跟着那名叫了尘的小和尚离去。
结果,采薇走前面,却发现她家小姐跟在她的后面也走了过来,直到她走到小和尚带到的厢房处,这才发现小姐她们拐了个弯沿着那条红木走廊往右边的厢房走去。
这位沈公子的厢房怎么就在她家小姐厢房的对面?那位住持也太不会安排事了吧?
采薇有些恼怒,但刚被自家小姐呵斥过,倒也不敢当着外人便说出自己的不满,只想等会小姐回来了再去向那个住持要过一间厢房,毕竟男女有别,若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第五十八章:心乱
此刻的她显然忘了刚才她家小姐还扒人家男子的衣服的事,当然,也有可能是选择性遗忘,毕竟就算知道她也管不了,小姐有自己的想法和思量,她做为一个丫鬟奴婢的,也没有立场和身份去置喙什么,更何况她又笨,不给小姐添麻烦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沈公子住这?”
与此同时,萧玉儿也注意到了两间厢房比邻而居的现象,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但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和怪异。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男女三岁不同席,按理说,那住持不应该给她安排一个这样的住处啊,毕竟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对面厢房内就住着这么一个大男人,实在有些不妥。
扒衣之举实属无奈,她是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做出的考究,毕竟穿着衣服施针实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银针容易晃动不说,要是不小心脱落两根,还有可能让前期的治疗尽数荒废,得不偿失不提,还有可能会引得气血攻心,危及生命。
不过,除了是一位医者,她也还是一位闺阁小姐,世俗之内,有些男女大防便不得不注意。
虽说她们前世是夫妻,也曾亲密无间过,但现在男未婚女未嫁,她也不想再与他做夫妻,有些事情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省得再纠缠不清,徒惹心乱。
曾经有多用尽全力,如今就有多疲惫不堪,我曾经写尽千山万水,提笔是你,落笔也是你,如今,却是连抬笔的勇气也没了,原谅我生的懦弱,只能鼓起勇气爱你一世。
沈黎安正被陈临推着进房,闻言,便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寺庙前些时日起过一场大火,能住的厢房只剩东院这边了,其它院落虽说厢房多,但也有很多香客居住,只有这间院落无人居住,我不喜吵闹,玉儿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让陈临去跟住持说,换间厢房也无大碍。”
“这倒不必,我也只是好奇一问,公子不必介怀。”萧玉儿赶紧摆手,至多不过一晚,明日便启程离开了,又何必让人家再搬一次。
不过,他刚才好像叫她玉儿来着?是吗?
记忆有点模糊不清,她看向面前坐在轮椅上的人,却发现他已经背过身去,只好默声跟上,不再去想那么多。
施针的过程萧玉儿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没有再刻意去看面前人半眼,就像对待一个平常的病人一般,尽心尽力地帮他驱除体内的寒气,帮他稳固心脉,之后便收拾银针,利落地转身,打算离开了。
“此次施针只是暂时将你体内的寒气驱除,往日里你自个也要多多注意,我也还有事,便先告辞了。”将银针袋子拿好,萧玉儿便看向了站在不远处卷帘外的小厮身上。
“等会我会开上一副药方让我的丫鬟送过来,你们照着药方抓药,每日三服,半月余便可好了。”说着,她已迈步走到门口,对着那小厮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卷帘后面,不巧视线正好与内塌之上半躺着的男子碰撞在了一起。
微微垂头的弧度和,平和清俊的眉眼,通身气质洁净出尘,恍如隔世,她知他看不见,应是凭着感觉看向她的方向,可她却还是心跳漏了一拍,脸色有瞬间的泛白。
总感觉,他的眼神有些孤寂,笑的有些逞强,让她的心脏有些密密麻麻的刺痛。
毕竟是曾经那么深爱过的人,见他如此模样,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可心情再如何,她却不能再像前世那般冲动地跑上去把他抱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了。
咬了咬牙,她不敢再将视线移到内室卷帘那边去,袖下双手握成拳,浑身有片刻的紧绷,但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并没有看见身后男子隔着卷帘那瞬间黯淡下来的笑容。
“陈临。”温和的嗓音却带着一分异样的寒意。
陈临赶忙上前跪下道:“公子有何吩咐?”
沈黎安一只手放在右侧的狐裘上摸了摸那细软的狐毛,声音轻柔的有些虚无缥缈,陈临却察觉到了其中那噬骨的冰冷。
浑身一颤,瞳孔微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住持带着大夫来替沈黎安诊脉,陈临跪在地上,心脏忽紧忽松,看了一眼床榻那边,见公子面色沉静,没有丝毫的波动,不敢随意揣测,便忽视了门外的敲门声,继续跪着。
直到床榻之上传来一句,“进来。”
陈临这才赶忙从地上起来前去开门。
住持带着寺庙中的大夫走了进来,沈黎安是丞相之孙,哪怕身有隐疾,但奈何身份尊贵,不敢轻易怠慢了去。
只是住持刚想让大夫上前看看,便见床榻之上的男子头也不抬地对着他说了一句,“回去吧,已经有人替我诊治过了。”
“这...恕老衲冒昧,可否问上一问这替公子诊治之人是谁?”整个寺庙也就只有他身后这么一位大夫,哪里来的别的大夫?面前的男子可是贵人,要是在他这寺庙出了事那可就完了,住持想了想,还是觉得问清楚比较好。
听到这样的询问,床榻之上男子的眉眼有片刻的柔和,就像阳光下渐渐融化的细雪,嘴角的笑意比起往日多了一点什么,可再看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还是一片的幽深莫测。
“是一位很厉害的神医。”他这样说着,摸着狐毛的手有片刻的停顿,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眉眼间染了丝丝笑意。
“神医?”住持有些意外,他怎么不知道寺中还有这样的高人?
沈黎安勾了唇角,笑的极尽温柔。
“嗯,是一个很厉害的神医。”只属于他的神医。
住持心中一动。
“可否...”
正欲问清那神医是何人,便见隔着一道垂帘坐在床榻上的男子突然眯起了双眼,虽说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但周身的气场却变得有些危险,令人发怵起来。
“突然有些饿了。”
“那,那老衲这就让人去准备素膳送过来。”住持反应过来,这才发觉额上已经冒了一头的冷汗,眼前的男子虽说是还面带着微笑,但那言行举止间散发出来的气度却让他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忌惮的心理。
那微笑的背后藏着一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比起那些凶神恶煞的人物,那种看起来很是弱小,隐藏实力,不知底细的人才更让人害怕。
第五十九章:配不上
如果不是面前男子突变的气场,他可能会一直以为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公子只是一位不良于行的贵家子弟,可他偏偏看到了这不一样的一面。
不,应该说他是故意让他看到的,那他是何意欲?警告?还是什么?
住持心中惊惶不定,他虽说是出家人,但却一直没有领悟到出家人那种我佛慈悲,一切皆为空相,虚妄的境界,所以心中难免还有些俗念。
他想要知道那位神医,也只是想着身上的旧疾有无根治的可能,但此刻面对男子那张从容不迫的笑脸,他面上虽还保持着镇定,眼神却开始有些飘忽地低了下去。
正在此时,坐在床榻上的男子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狐裘,启唇说道:“素膳便罢了。”过于清淡,她不爱吃。
“来的时候带了糕点,陈临,你等一下给萧姑娘她们送些过去。”
“是,公子。”陈临虽不解,但他还心里还想着公子刚才冰冷的语气,也不敢多问,点了点头再次低下了头去。
住持站在一旁,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老大夫,俩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视线交汇下,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去,便见坐在床榻上的白衣男子突然转过头来,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地翕动着,极有礼貌地冲着他的方向笑了笑。
“在下这边已无大碍,方丈应该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就不多做挽留了。”
变相的赶人。
住持双手合十,同样回以一笑,却有些勉强,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嘱咐有任何事情皆可来找他,便转身带着那大夫离去,脚步略显急匆。
身后,沈黎安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抿平,温润的眉眼染上了一丝阴暗在里头,他的视线对着门外,听着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对着守在他身侧后方的少年道:“陈临,你跟在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多嘴的奴才。”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口气,陈临心下一慌,双腿重重地往地上一跪,承诺道:“公子不要赶走奴才,奴才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但这话落下之后,除了窗外的风声雨声,没有任何的其余回音。
陈临将头磕在地面上,袖下的双手紧张的握起,额头开始冒出细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开始懊悔,公子虽然看似温和,也从不轻易责罚下人,但却还是有些禁忌的领域不容触碰,比如说,他不喜欢下人多嘴多言,今日他没有经过公子的同意便擅自开口那么多次,即便是出于过于关心的理由,也不能因为这个借口而忘了下人的本份,错了便是错了,所以公子恼怒也是应该的。
他本就是个孤儿,是公子从乞丐堆里把他捡回来的,这一条命生来就是为公子活着的,如果没有公子,他早就饿死在那冰天雪地的破庙之中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活得如此自在?
他的名字,连同他今时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子给的,这份恩情一直谨记于心,只想着待在公子身边能好好报答公子,若是公子不要他了,那他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异常缓慢起来,陈临额角的汗已经顺着脸颊划落,滴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明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外面更是雨雪交替,他的背后里衣却硬是被汗水所浸透,整个人就好像溺水般,紧紧地抓住岸边的一根救命稻草,不敢放下。
“公子。”他将头低的更低,几乎是下意识地磕在了地面上,额头顿时红了一大片,他却毫无察觉般,再一次抬头磕了下去,似是床榻上的男子不发话,他便会一直这样磕下去,即便是磕到死也不会停下。
这样坚韧的决心终于让床榻上男子扭头看向了他这边,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要摄人心魄般紧紧地盯着他,听着那铿锵有力的磕头声,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微眯,似是在思量一些什么。
陈临狠了狠心,直接磕破了头,眉心流出血来。
床榻上的男子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开口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在自罚。”那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听在耳里,陈临神色一闪,有些慌乱地抬头解释着。
沈黎安右手依旧搭在那狐裘之上,指尖轻轻地磨蹭过那细软的狐毛,有片刻的停顿后,开口道:“起来吧,只此一次。”玉儿还在寺庙之中,要是陈临突然不见了的话,难免会引她怀疑。
他不想让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崩毁。
暗处,代替影魑前来接替保护主人职责的影魍张大了嘴巴,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才刚到,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以他了解主人的程度,主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他可还记得上次那个暗卫说错一句话便被主人毫不手软抹杀了的事情,难道这个小厮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仔细看看,那个小厮倒是长的颇为清秀,难不成主人有断袖之癖?
不对不对,主人虽然院子里大多数是小厮,但以前也有一位贴身丫鬟来着,虽然也只是负责打理一些杂事,但却是陪主人最长时间的女子,那丫鬟好像是叫什么碧玉来着,说来也奇怪,以往他来跟主人汇报消息的时候,主人身边大多是那个丫鬟伺候着,如今却换作了陈临。
他还以为那个碧玉能够成为主人的通房丫鬟呢,不过想想前些日子影魑说的那些话,果然凡事不能随便猜想,主人的心思更不是他们这些影卫可以随便揣摩得出来的。
而且,那个碧玉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以她的身份,还远远配不上主人。
“出来吧。”
还在胡思乱想着,耳边便传来一句清和的嗓音,声音低而缓,却在无形中携带着沉重的压力,让人心中一紧,浑身的神经下意识紧绷起来,而陈临,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从房间出去了。
“苍临国那边情况如何?”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之上,目光却似有所见般准确无误地锁定在影魍隐身的地方。
影魍不敢再待在原地,身形一闪,从房梁之上下来跪在了沈黎安的眼前,神色间却有所犹豫,似是不知道该不该将知晓的事情尽数告知他面前床榻上病弱的男子。
第六十章:有何资格
沈黎安察觉到他的情绪,声线一冷。
“怎么,你想去影卫营回炉重造一下?”
影魍立马回过神来,暗恼自己竟然有些妇人之仁,这是做为一个影卫最大的禁忌,当初训练的时候那些老影卫便告诫过他,做为主人的影卫,不能有过多的感情,只需无条件地服从主人的命令便可,否则便只有回炉重造这一条下场。
而所谓的回炉重造,即是变相的被放弃,他竟然忘了这一点,实在是该死。
不再犹疑,他低下头,快速回道:“如主人所料,苍临国二皇子苍临夜得知老皇帝病重正在暗中部署,打算在太子冬猎之日将其刺杀,属下已经按照主人的吩咐,透露出些许消息给太子府的幕僚,与此同时,将皇后当年暗害三皇子母妃的事情间接地让三皇子得知,很快,苍临国皇室之间便会卷起一场大风暴。”
“只是...”
“只是什么?”沈黎安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地问道。
影魍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主人,皇上想见你,他说自己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影魍站在那里,就好像是站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一般,眼前的空气没有丝毫温度,让他下意识地把剩下未说出的话尽数咽回了心里。
抬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只这一眼,便让他双腿有些发软,心底更是在打着颤。
床榻之上的男子唇角上扬,笑的如春风一般的温和,但看着非但没有丝毫的暖意,反而显得极其的病态阴鸷,甚至还掺着一点点诡谲狠辣的戾气在里头,他抬起手,措不及防地朝着影魍的方向一掌拍去。
厉风夹杂着势如破竹的内力扑面而来。
“多嘴!”
一声闷哼,影魍捂着胸口往后倒退几步,膝盖软瘫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嘴角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来,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反而直接磕了一个头下去。
“是属下逾越了,请主人责罚。”
“滚。”
他在被中的右手紧握成拳,直到空气中再没第二人的呼吸声,他这才睁开了眼睛,可视线所及处的黑暗却让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当初不管不顾,如今却想要自己成全他的一份愧疚之心,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吗?
呵,那你就带着这份遗憾去地狱忏悔去吧。
眼里一抹阴鸷越发阴沉,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表情却疯狂而嗜血。
懦弱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原谅,抱憾终身也罢,死不瞑目也好,跟他又有何干系!
他恨不得让他更惨一点才好,就这样死了,倒还真是可惜了。
“影魍。”他突然又对着空中叫了这么一声。
“你告诉他,要死的话,就死远点,别去扰了她的清静。”
当初不配,如今更是没有资格。
影魍隐在暗处看着这样的主子不敢再多言一句,他的胸口处隐隐刺痛,恐怕是断了肋骨。
“笃笃。”敲门声响起,陈临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扉传入房内。
“公子,萧小姐的丫鬟将药方送过来了。”陈临也不是个笨的,关光是今日公子对那位萧小姐的态度便可以看出其中的特别之处,所以那叫采薇的丫鬟一把药方送过来,他便过来禀告了。
果然,很快房内便传来一声,“进来。”
很是清淡的声音,但还是能听出其中刻意放缓的语气,陈临越发肯定那个萧小姐在公子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了。
难怪公子嫌他话多,陈临此刻好似明白了什么。
推门进去,陈临不敢抬头看,恭敬地将手中的那一纸药方交到公子手里,便退在一旁等候吩咐。
熟悉的清香传入鼻尖,让他心中暴戾的情绪瞬间安定了不少,她还是喜欢给纸张熏香,不是那种女儿家的花香,而是几种药草掺杂在一起产生的香味,淡淡的,却异常好闻,熏在纸张之上,闻的久了对身体也有很大的好处,还能起到防毒的作用。
想想,这种纸张还是因为他才产生的。
前世的时候他在一次作画时用纸被下了毒,导致他当场吐血,差点没救回来,其实他早有察觉,之所以将计就计,也只是想将那幕后主使引出来罢了,可那丫头却担心的要命,直到现在他还能想起她趴在自己床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有那落在他手背上滚烫的泪水。
之后,她便把自己关在了药庐之中,连续熬了半个月才把这种可以防毒的纸张做了出来,从此,他身边的所有纸张都带有这种淡雅的清香。
后来坊间也流传出了这种带有熏香类的纸张,只是种类再多,自她走后,他却再没有从别的纸张上闻到过这种熟悉的香味。
如今能够再一次闻到,他心中一时有些难以自禁,眼眶有些酸涩。
他的心早已黑透,如今却想要真心地感念一下上天,能够给他这再一次的机会,他不奢望她能够快速地接受他,只要她还活着,人生那么长,他总有机会把她圈养在自己身边好好呵护起来。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哪怕像今天这样自损身体,只要能够得到她的关注,让她的视线放在自己一个人身上,那他就觉得非常值当。
这一点他非常像那个人,骨子里都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之所以这样,不过是对他而言,她比自己的身体更为重要罢了,为了她,他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演一场让她无法洒脱离开的苦肉计。
想要将他抛下,从他身边逃离吗?
做梦!
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一次我也会死死地缠着你,盯着你,你永远也别想再悄无声息地从我身边离开,即便有一天我不得不把你的双腿打断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那我也在所不惜。
你萧玉儿,命中注定是我沈黎安的妻子,谁也别想阻止。
“刚才让你送糕点过去,送了吗?”他将手中的药方小心折叠好妥善地放在胸口处,然后循着呼吸声看向陈临的位置。
陈临心中咯噔一下,立马开口道:“糕点有些凉了,奴才拿去寺庙的小厨房里热去了,等会便去萧小姐她们送去。”
“嗯,出去吧。”沈黎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天气这么冷,她又畏寒,算一算,她的小日子也快到了,是不能吃凉的东西。
陈临完美地逃过一劫。
第六十一章:偏执的占有欲
萧玉儿正在翻着账册,想着鱼塘那边的情况有些皱了皱眉头,便听门外响起采薇的声音。
“小姐,沈公子那边差小厮送了些糕点过来,您要不要尝尝?”
眉头一皱,萧玉儿看了眼笔下晕染开来的字迹,微微叹息,眸中片刻沉思,但很快便摇去那些多余的杂念,软糯的声音里面掺杂着些许的疲倦。
“拿进来吧。”
冬日本就犯困,她昨夜又看账本到很晚,到底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也只是这段时间,等底下的规章制度都稳定些了,便可以放心把手中的事情分摊点出去了,她也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
“小姐,你都看了半个时辰了,先休息一下吧。”采薇进来便看到萧玉儿揉着太阳穴,嗓音更是有些嘶哑,便倒了一杯温水过去,既心疼又担忧。
她也知道小姐最近很忙,何氏把夫人留下来的嫁妆弄的七零八散,小姐整治起来也很是麻烦,再加上魏管家也已经回洛阳去了,剩下的事情便全部压在了小姐一个人头上,虽说还有那些从洛阳过来的管事们帮着小姐一起打理,但大多数事情还是得由小姐亲自出面才行。
说到底,都怪那对何氏母女。
“奶黄包?红酥饼?奇怪,怎么都是我喜欢吃的?”正出神,采薇便听到自家小姐来了这么一句,顿时便将视线转到了面前放置在桌上的食盒中。
仔细那么一看,还真都是自家小姐喜欢吃的点心,比如说这奶黄包,小姐就很喜欢吃,只是小姐向来克制,也不会特意吩咐她去做什么,但每回早膳只要有这奶黄包,小姐都会不自觉地多吃几个,她也是跟在小姐身边久了,才摸清了小姐这点子喜好。
那沈公子怎么会知道小姐的喜好,是巧合还是?怎么看像沈公子那样的男子,都不像是喜欢吃甜食的啊?难不成是人不可貌相?
采薇还在想着,萧玉儿却已经悠闲自得地吃了起来,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多,但记忆中好像每次她喂沈黎安吃甜食的时候他都没怎么拒绝,想来应该是喜欢吃甜食的吧?
不过倒是没想到,他跟自己的喜好这么相像,但他出门都带着糕点,倒是比她还爱吃,总感觉跟记忆里的那个清心寡欲,温文儒雅的男子有点违和感。
想来,她前世也是个不称职的妻子,只顾着他的眼疾,却没有过多注意到他喜欢吃什么,记忆中,除了知道他鱼虾过敏外其它的便一概不知了,他总是一副淡然轻笑的模样,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即便是有的时候惹的他气急,他也只是敛了笑意,一言不发地看着你,从未做出什么过多愤怒的表情。
倒是她,每次都像是只炸毛的小猫一样,时不时的暴走已经成为了秋安院的一道景点之一。
但每次,看着他脸上那平和纵容的微笑,她都会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就好像在他眼里,自己那样的行为就好像是一个孩子在跟大人闹脾气一般,他从不吝啬对她的宠爱,甚至可以包容她所以的任性妄为,即便是当着他的面砸东西,他也只会轻皱眉头佯怒地说上一句,‘胡闹,小心碎片伤到自己。’
“小姐,不得不说,那个沈公子还挺体贴的,这糕点真好吃。”采薇坐在一旁咬着一块红酥饼自然地说了一句。
萧玉儿神色有些恍惚,突然便没了胃口,她敛了敛眸子,遮去眼底那一抹落寞的情绪,轻笑着勾了勾唇角,有些轻讽,声音缥缈的好似那山谷里的回音,低低的,让人听不大真切。
“是啊,他总是这般体贴。”
“嗯?小姐你说什么?”采薇没听清,便探过头来又问了一句。
萧玉儿回神,冲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将手里还未动的奶黄包直接塞到她的嘴里,声音有些刻意提高。
“我说,这奶黄包挺好吃的,你多吃点。”
话毕,便起身继续去处理那些未看完的账册。
采薇囫囵吞枣似的把嘴里的奶黄包吃完,见自家小姐又开始去看账册,便皱了眉头说了一句,“小姐,要不你还是歇会吧,账册看久了伤眼,放着明日看也行啊。”
“不了,也没剩多少,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我早上起不来,这些账册看完批好之后是要分发下去的,这样底下人才好办事,对了,南襄那边有没有传信过来,雪安姐姐她在许府一切可还顺利?”
抬笔挥毫而下,一蹴而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便在面前的账册右下角写下数行批语,抬头看向采薇,询问道。
南襄是萧玉儿让许雪安带回去的丫鬟,平日里做为保护,若是许雪安遇到难为的事情,也可写信与她求助,当然,这点她并未瞒着许雪安,毕竟就算是为了一个人好,涉及隐私,那人也有知情的权利。
然后,南襄便成为了她俩传递信息的媒介,不过许雪安骨子里也是一个倔犟的女子,自她回去许府,来回信中几乎都不见难处,但越是这样,萧玉儿才越是担心。
她一个和离的女子,回到那不安好心的许府之中,会受到怎样的刁难几乎不用过多细想,,但人总是要成长的,她能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她一时,虽说这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艰辛痛苦,但若是真的想要‘破茧成蝶,重获新生’,那么就得与过去告别,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对了,你寻个机会将这个交于南襄,让她替我转交给雪安姐姐。”脑子突然忆起一件事,萧玉儿放下手中的账册,从怀中掏出一通体白玉的瓷瓶来,交于她手中。
又叮嘱道:“这里面是我托葛老炼制的十颗解毒丹,你让雪安姐姐平日里常带身上,即可防毒又可解毒,关键时刻还可救上一命,切勿弄丢。”
其实是她自己炼制的,只是以她现在的医术水平,若是贸贸然炼制出这种上品解毒丹来,恐引人怀疑,便只好借了葛老的名头。
采薇接过,放入袖中,打算回去之后再说。
只是夜半三更悄无人烟的时候,有一黑衣人从窗外越入,将她怀中的瓷玉瓶盗了去,并留下了同样模样颜色的一个瓷玉瓶放了回去,一切做得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夜色下,那黑衣人将手中的瓷玉瓶恭敬地递到了在他身后背着门外的月光缓步走进来的男子面前。
“主人。”
沈黎安接过那瓷玉瓶,指腹稍稍磨蹭那瓶身的温度,心下有些不愉。
玉儿炼制的药丸怎么可以给除了他以外的人吃呢?
就算是女子也不行。
第六十二章:活得有点肆意妄为
房中人早已中了蒙汗药昏睡过去,沈黎安单手放在唇下压抑地轻咳两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然后便来到了萧玉儿就寝的房间,坐在她的床榻边,想象着少女此刻酣睡的容颜,从披风下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二,却又怕踟蹰着指尖的冷意会惊扰到了他的女孩。
最后,他不顾体内经脉的伤势,运转内力将全身烘暖,这才敢伸出手去触碰那嫩滑的小脸,从未有哪一刻,他像此时这般期翼着自己能够看见,这样,他就可以好好看看她此刻的容颜,小小的,软软的,时而蹭蹭被子,像只慵懒的小猫般,惹人怜爱和欢喜。
这就是他的姑娘,他用半辈子来思念的姑娘,如今活生生的就在她的眼前,他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肌肤的热度和那平缓的呼吸声,再也不是那一方冰冷冷的墓碑。
“玉儿,我知道,你对我失望透顶,不肯再嫁予我,我能理解,所以无需你原谅,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只求,今生,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于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一颗真心,你是再次接受也好,丢在地上随意踩踏也好,我只希望,在你气消之时,别忘了把它捡起来。”他轻轻地呢喃着,左手执起床榻上女子的手背地放在唇边小心地轻吻着,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舍不得放手。
“若你能一直这样乖巧地待在我身边就好了。”他突然轻叹一口气,语气中颇含无奈,一双漆黑的眼中沉寂中又似乎暗含着波涛汹涌,却又在瞬息之间泯灭平静下来。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语气有些低落地垂下了眼帘:“不过你现在巴不得离我远点,又怎会自愿留在我的身边。”
指腹细细婆娑床上人儿白嫩的手背,即便眼前一片黑暗,却还是痴妄地随着呼吸声将视线锁定在她沉睡的小脸上,窗外雨滴仍在下,甚至倾盆之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手,却褪下身上的披风和外衣,掀起一方被角,直接钻入了那充满女儿香的被窝之中,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人儿,神情近乎贪婪地埋在她的脖颈处深吸两口,感受到怀中女孩那若有似无嘤宁的声音,他勾唇一笑,心底没由地被熨烫的一片柔软。
隔日,萧玉儿是被食物的香味诱醒的,一睁眼,便看见采薇正在外间桌上摆着菜食,起身,却觉得浑身酸痛,想到昨日那个被大石压住的梦,萧玉儿皱了皱眉头,未及深想,采薇便掀开内室的垂帘走了进来。
“小姐,你醒了,快到中午了,外面还在下着雨,但已经小了很多,奴婢去寺庙的厨房做了点素菜给小姐垫垫肚子,奴婢先伺候小姐洗漱吧。”
说着,便去不远处的屏风上取来外衫。
萧玉儿扭了扭脖子,手臂上下挥动地转了转,直到骨头发出咯吱的响声,这才感觉身子爽利了点,听采薇说快到中午,便下床走到窗边,手掌一推。
“小姐!”
“啊切。”迎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雨丝让萧玉忍不住瑟抖地打了一个喷嚏,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身后,采薇念念叨叨地跑过来把门窗关上,转身便给还站在窗边的萧玉儿裹上了毛绒绒的披风,略有些责备道:“小姐,外面风大,要是染了风寒可怎生的好?”
萧玉儿看着面前这张佯怒的小脸,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嗓音犹带初醒时的微哑软绵。
“我不是故意的。”
“有意的也不行!”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了,以后再不能这样了,奴婢伺候你洗漱穿衣吃午膳吧。”见面前人一脸无辜蠢萌地眨着她那双清澈剔透的眼睛,就像一只做错事畏畏缩缩的小兔子般,采薇顿时提不起来任何脾气,只好妥协地去隔间把备好的热水端进来。
萧玉儿每次起床都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少则半盏茶,多则一炷香,在这段时间里面,她整个人便处于半清醒半恍惚的样子,平日里的狡黠聪慧再瞧不见,乖巧的就像一个布娃娃,只会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你,盈盈水光,楚楚动人,让人见之难忘,瞬间产生一种想把人珍藏起来的保护欲。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沈黎安特意嘱咐过影魑只能在萧玉儿醒来的这段时间只能在门外暗中守护,那样乖巧可爱惹人怜爱的玉儿,他不想任何一个除了他以外的异性看到,如果有人敢偷窥,那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因为寺庙之中的饭菜都是素的,即便采薇的手艺很好,但萧玉儿也只是喝了半碗白粥,动了几下筷子,便让采薇把桌上还剩下的饭菜撤了下去。
采薇本想劝上两句,但见小姐已经走到书桌前整理昨日留下的账册了,便只好作罢。
小姐虽然看似不挑,给什么就吃什么,但也有多吃少吃的问题,怪只能怪她没有提前准备好点心什么的,不然也不用让小姐吃这粗茶淡饭。
心下愧疚,暗暗想着以后出门一定要准备好点心备用,然后回来的时候,采薇便看到自家小姐坐在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奶黄包,视线从那楠木食盒上掠过,正想开口询问,便见自家小姐坐在凳子上对自己招手。
“傻站着干嘛,沈黎...沈公子的小厮刚才送来这糕点包子,说是昨日特意去集市采购的,多了点,便分一些给我们。”
采薇却没有像往日一样乐乎乎地跑过去,而是扁着一张小嘴步步挪过去。
“怎么了?”萧玉儿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便将手中的奶黄包放下,专注地看着她。
站在她面前的少女神色间情绪转变万千,有懊悔,有自责,看得萧玉儿眉头皱了一皱,起身抓住她纠结成一团的手指,柔声道:“先说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人欺负你了?”
音落,眼眸渐冷。
采薇连忙摇了摇头,“不是,小姐,没有人欺负我,奴婢就是觉得,自己真的很不称职,对面沈公子的小厮昨日下午还冒着大雨去山下集市给沈公子买隔日的早点,奴婢却只知道在房中呼呼大睡,既没有给小姐守夜,也没有帮小姐添茶倒水什么的,奴婢...呜...奴婢是不是活得太过肆意妄为了一点啊?”
“欸,别哭别哭,肆意妄为怎么了,你家小姐我乐意宠,别人家的丫鬟奴仆羡慕还来不及呢,你这个小丫头还跟旁人比个啥?”
原来是这样,萧玉儿心下松了口气,虽然自家丫鬟是蠢了点,傻了点,不机灵了点,但她这个主人聪明就好了,有她庇护着,只要采薇在一些大道理面前不糊涂,其他生活的琐碎小事她自力更生也挺好的,也省得她脱了旁人的伺候啥都不会。
“真,真的吗?”采薇抽噎着看着萧玉儿。
“....比黄金还真。”萧玉儿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当然,你要是能聪明一点也是好的,要不这样,等回去之后我便给你请个夫子,让她教导你读书,也好涨涨知识,省得你以后骂人不索利。”
“奴婢突然想起来还没吩咐马夫喂马,先出去了。”
第六十三章:玉儿不必与我客气的
雨水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丽的珠帘,触之却是极寒,让人不禁瑟抖。
“小姐,昨日大雨连夜,官道湿滑,此时下山是否有些不妥?”一边给萧玉儿围上厚厚的披风,采薇一边担忧地提醒着。
萧玉儿却不以为然地一笑,“无妨,看这天气,恐怕等雨停至少也得再过个两天三,我们耽搁不起那么久,而且,现在雨落的小,只要嘱咐车夫将马车行驶的慢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小姐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采薇却知道,小姐一旦做出某种决定,要想改变,那是很难的,除非有什么决定性的关键问题,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什么阻拦的理由,而且,她虽愚笨,但多少也猜得出小姐之所以如此急切离去的原因。
肯定跟那位沈公子有关。
毕竟是曾经定过娃娃亲的人,见面难免有些尴尬,而且还是由小姐单方面提出的退亲,要换做是她,心也虚,当然,她不是说小姐不好,只是就事论事,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性地躲避。
只是,等她们一切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从对面出来的主仆二人。
彼时沈黎安正由陈临推着轮椅从房间出来,乌发束冠,浅色衣衫,领口边沿绣着繁复的花纹,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看不清是什么花的纹理,但她却看见了他肩上披着的那件雪白狐裘,神色顿时有些尴尬地闪烁了一下。
她想起了那两团被她扯下来的狐毛。
“萧小姐,你这是打算离开吗?”自从知道公子对这位萧姑娘很是注意后,陈临心里便对这位长相恬静而美好的少女特别关注着,此刻见萧玉儿身边的丫鬟背着行李,俩人都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思虑再三,还是问上了一句。
再偷瞧一眼自家公子的脸色,果真没生气。
萧玉儿没有想到那小厮会这么突兀的询问,视线从沈黎安那张干净清隽的脸庞上掠过,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陈临,微微一笑,极有礼貌地回了一句:“嗯,还有点急事要办,便不在寺庙多做逗留了。”
话毕,想到今早的点心,便俯首作揖,隔着中间的院子答谢道:“还要多谢沈公子送来的点心,味道很好。”
“萧小姐为在下医治,在下还来不及感激,小小糕点,不足挂齿,萧小姐喜欢就好,若有机会,在下一定携上厚礼登门拜访,好好答谢萧小姐多次的救命之恩。”
听到对方要登门拜访,萧玉儿立马就慌了,但面上还算是沉稳。
“不必,医者救人,那是本份,若是索要回报,那又有何意义?更何况,以沈公子的病情,还算不上是救命之恩,今日的糕点我很喜欢,就当是沈公子对我的答谢了,至于其他,实在没有必要。”
三言两语,便把俩人之间的纠缠理的一清二楚,可她这么想,对方却不是这么想的。
沈黎安抬手示意陈临推着轮椅过去,在距离萧玉儿不过几米处的廊道上停了下来,目光似是在搜寻什么,在空中茫然地转了转,最后在萧玉儿一声轻咳中锁定了她的方位。
“其实,在下要答谢姑娘的,不仅仅是这两次的救命之恩。”他音色温和,却让萧玉儿一颗心瞬间悬挂起来。
因为她心里几乎已经猜测出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话了。
“那个,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下意识想要打断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
沈黎安却不想如她愿,因为他知道,为了这次的偶遇,他费了多少工夫,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他还未达成他的目的,又怎会轻易放她离去。
“萧小姐大费周章替身沈某求来那能够医治眼疾的良医,此等再造之恩,沈某又岂能理所当然地受之?萧小姐,你说是吗?”沈黎安却不给她任何敷衍过去的机会,音调轻抬,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雅致的笑容。
话已挑明,再装傻充愣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萧玉儿心底一声轻叹,眼神却变得犀利起来。
“小姐。”身后,采薇有些担忧地扯了扯萧玉儿的衣袖,萧玉儿回身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些事情,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终究还是会有发现这一天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而已,也是,他那么聪明,她又总是漏洞百出,怎么可能不会被发现?
只是看着面前人脸上的笑容,萧玉儿实在琢磨不清他此刻说这句话的心思,到底是质问呢还是单纯的只是想要感谢?可看他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
“陈临,你先下去,我想跟萧小姐单独聊聊,萧小姐不介意吧?咳咳...”
萧玉儿是想拒绝的,可是看着他低声轻咳的模样,不自觉的便心软了半分,反正都是要讲清楚的。
扭头,她看向身后一脸警惕的采薇说道:“你把东西放在马车上去,我很快过来。”
“小姐。”采薇有些不放心。
“不许胡闹。”
见萧玉儿神色微厉,采薇只好咽下嘴里想说的话,乖乖走了。
陈临自是不敢不遵从公子的吩咐,只是他走以后,身后便没了人给沈黎安推轮椅。
萧玉儿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想要从轮椅上下来,却因为不熟悉走廊的坡度,差点踉跄倒地。
“小心!”
一颗心揪了起来,快速上前把人扶住,这才松了口气。
“抱歉,我自己来。”他轻轻地笑着,声音温煦如阳,眉眼间带着些许自责,脸上却一闪而过几分慌措。
她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臂,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有些过于用力,像是要把她融入骨血般,指尖都开始有些泛白。
眸中波光流转,心绪有些微微复杂,
她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个跟她印象中不尽相同的男子,却又总是会为了他那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脆弱而心软。
唇角轻抿,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人搀扶回了轮椅之上。
“寺庙的路你不熟悉,还是我来推你吧。”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沉默几许,最终点了点下颌,温良一笑。
“谢谢。”
“不用客气。”
下次别让我再遇见你就行。
因为站在身后,所以萧玉儿并没有看见,轮椅上的男子那逐渐上扬的嘴角,温柔而深情。
“对了,上次,不小心扯了你帽檐上的狐毛,真是对不起啊。”
“无妨,你若喜欢,我改日便送你一件一模一样的。”
“不,不用了。”我又不是扯毛怪,而且,把你狐裘扯坏的是我,就算要送,也是我还你一件。
“玉儿不必与我如此客气。”他声线越发温柔。
“不是客气,我,披风很多,所以不需要。”只想着如何推拒,倒也没注意到他的称呼改变。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再言语,提醒一句吧又显得自己斤斤计较,便只好作罢,就当吃个哑巴亏,反正也没下次了。
下次若是再遇见他,隔着老远她就躲开,就不信还能撞见。
第六十四章:这跟想好的不一样啊!
将人推进房间后,萧玉儿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虽说婚姻大事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当初两家定下娃娃亲的时候,双方父母便给孩子留下了反悔的余地,要不然这门娃娃亲也不会定的如此隐秘,而且沈公子应该和我一样,不想跟一个连面貌都不清楚的人成亲吧?要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公子也不会对这门娃娃亲只字不提。”
她说的有理有据,却忘了一件事。
此时的沈黎安,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沈黎安了。
“其实。”萧玉儿听他开口,下意识地看过去,却见他表情有些落寞地笑了笑,还未搞懂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便见他睫羽轻颤,声线微哑地说道:“我本想着等你长大之后再说的。”
诶?
诶??
这跟想好的不一样啊!
“这,不是,我,你...”心下慌乱,脑子里一片浆糊,有些口无言次,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怎么会这样呢?
她是在做梦吗?
她不会真是在做梦吧?
掐了掐手心的软肉,疼,不是梦。
完了,那怎么办?她都把之后的说辞都准备好了,结果倒好,直接给我来个大反转,坐在她面前轮椅上的沈黎安不会是某个人易容假扮的吧?
视线看过去,却正好对上那双没有丝毫光彩的眼睛,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绝对是沈黎安没错了。
那既然是沈黎安的话,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他不是应该不愿意娶她的吗?又怎么会说出等她长大这样深情不移的话来?
乱了乱了。
“我知道,你大抵是有些瞧不上我的,毕竟我常年病弱,眼睛又看不见,说不准哪天就没了的,如果没有丞相府二公子的头衔,大概是一无是处。你会嫌弃我,不想嫁予我也是理所应当,这些我都不怪你,只是,你勿要觉得我是不喜欢你,虽然只是儿时匆匆几面,但我是真心想娶你的,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压力,也不是想让你理解什么,只是不想让你误会,即便我知道,以我现在的模样,是配不上你的。”他总是笑的一脸淡然,此刻脸上那一抹深深的寂凉却那么清晰明了,叫人想要忽视都难。
萧玉儿突然就乱了章法,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小心又讨好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对不起。”
“没关系,这不怪你,若我是你,也不会想要嫁给这么一个病恹恹还眼瞎的夫君,大概,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孤独终生吧。”他轻轻地摇着头,语气有些自嘲地嗤笑着,像是要将自己全盘否定一般。
萧玉儿慌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退亲会对面前的男子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可她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眼前这个沈黎安跟记忆中的那么不一样了,因为她看到男子那瞬间灰败下去的表情,就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让她一颗心沉闷的像泡在湖水里无法呼吸一般。
双手局促不安地纠在一起,正想着该如何办是好,却见沈黎安不知何时已经自己推着轮椅往门外走去,那小心摸索,努力转动轮椅的样子,就像一根细如牛毛般的针扎进了她的心里,初时不痛,可一旦呼吸起来,那种刺痛感就会让她整个心脏蜷缩起来,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她快步上前,走到他的轮椅前蹲下身来,双手按住他轮椅两侧的扶手,不让他再试图转动轮椅离开,深吸一口气,对上他想要躲避的眼神。
极其认真开口道:“沈黎安,你听好了,你很好,特别好,所以不要急于否定自己,也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我不嫁你,不是因为你,而是我自身的原因。”
开口之后,倒也觉得接下来的话没有那么难说了,她扬了扬唇,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声音逐渐变得缓和从容起来。
“是我不想嫁给一个几乎没见过几面的男人,也是我不想嫁入相府那样的高门贵族,我向往的,是那种恬静淡雅的生活,没事还可以出去游山玩水,自由自在,相府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所以,并非你不好,只是我跟你,不相配。”
看着面前轮椅上男子逐渐沉默下来的表情,萧玉儿又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感到难过,世上的好女子多的是,等到你眼疾恢复的那一天,我相信,全京城的女子,大概没有哪一个不为你疯狂,毕竟你长的这么好看,脾性温良,又这么聪明,我想没有哪个女子会不为你心动的。”
“说谎。”
“啊?”
“你就没有。”
“.....”
“咳...这,除了我,除了我。”
没想到面前的男子会突然说出如此孩子气的一句话来,萧玉儿有些措手不及,耳郭微微发红,这一本正经还毫不自觉的情话最是撩人,再加上又是从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口中说出的,任萧玉儿心中信念再坚定,也难以免俗地心动了一下下。
但也仅仅只限于此罢了,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遍,即便情况与前世变得不一样了,但那颗被伤过的心却是真的。
“可是,除了你,全京城的女子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了。”头顶突然又传来这么一句话,萧玉儿抓着扶手的五指下意识用了点力,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发觉语塞。
前世都是她主动,这被表白,还是被沈黎安表白,真真是破天荒地的第一回,若是前世的自己听见,大概会高兴的三天三夜傻笑的睡不着觉吧,可是现在的自己却感觉到一股压力和慌张。
到底还是错过了。
“一时的想法不代表永久的想法,你总会找到除了我之外的心有所属,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一定必然的,耽搁了不少时间,我想我该走了,你自己保重。”
正待起身,双手却突然被握住,慌张回眸,却看见那抿紧的嘴唇和那张专注的脸庞。
没有丝毫的起伏。
“你....”
“外面雨大,记得拿好雨伞,别淋湿了,会感染风寒的。”
“哦嗯,我知道。”没料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萧玉儿虽然有些应接不暇,但还算回的从容。
吓死她了,他这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以为他要打她来着。
呼了口气,再次去抽了抽自己的手腕,本以为可以他该放手了,却不想手腕反而被抓的更紧,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地看去。
却见他一脸无辜,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模样,自顾自地又说道:“我会好好治眼睛的。”
像是在像夫子汇报课业的学生般,语气乖巧的不像话。
萧玉儿感觉喉咙有些发涩,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话,但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却像是越说越起劲一般,拉着她的手又说道:“我还会好好调养身子,下次见到你一定不会再咳血了。”
“嗯。”希望没有下次。
“衣服也会穿好,大夫开的药也会好好喝,再也不偷偷倒掉了。”
“嗯。”嗯?倒掉?
做为一个大夫,最讨厌的就是不遵从医嘱的病人了,但看着他那专注而认真的表情,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地咽了回去。
接下来他又向自己保证了很多,多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听,但他却执著地拉着自己的手,她也挣不开,只好嗯嗯嗯地含糊过去。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
“我什么都会改,所以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嗯。”
习惯性地答应,等反应过来话中的不对劲时,整个人跟炸了毛的猫儿一般,正想反驳回去,却见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十分好看的弧度。
他就这样宁静而专注地对着她笑,温柔似水,就像是一朵沉寂了千年才绽放的睡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给人一种万物复苏,春回大地的感觉。
萧玉儿有些微微恍惚的失了神。
然后她又听到他温声细语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好孩子可不能随便反悔,你不是有事吗?走吧。”
“不是,我...”
“哐---”一声,门关了。
“.....”
第六十五章:冬日牡丹宴
距离上次从寺庙回来已经有七天了,这七天之内,薇觉得她们家小姐可能是着了魔,平日里除了看书看账册便是坐在窗边发呆,有的时候还会自言自语,自问自答,问她怎么了一律无事,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小姐?小姐!”
“啊?啊?哦,什么事?”
“.....”
摊上这么个小姐,她也是心累。
“小姐,山庄那边来信了,说是鱼塘中放了小姐调制的药液之后,如今除了少量的鱼苗有问题外,再没有其它鱼类莫名其妙的死亡了。”
“对了,还有宫里那边,你让奴婢盯着,就刚才,宫里太后身边来了一个嬷嬷送宴帖,奴婢‘请’何氏去招待的那个嬷嬷,那个嬷嬷还特意问到了小姐,奴婢按照你的吩咐,说是生了病,在床上躺着不宜接待,顺便塞了十两银子给那嬷嬷,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照顾好小姐,务必让小姐的病在宫宴之前好起来,说是太后对这次宫宴特别看中,至于其它,皆是三缄其口,守口如瓶,再问不出来什么。”
话毕,采薇忍不住担心起来,看向自家小姐,犹豫地问道:“小姐,那个九皇子非要让你去这次宴会,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
“最近话本子看多了?”
“不是小姐,奴婢是认真的。”见萧玉儿一脸气定神闲,不甚在意的模样,采薇急的跺脚。
萧玉儿笑出了声:“好了好了,就算那九皇子有什么阴谋,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与其庸人自扰?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采薇,你该对你家小姐我多一点信任,在你的印象里,你家小姐我是那种容易被算计的人吗?”
谁知,采薇还真的思索了一番。
“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小姐以前可是有案例的。”
“.....”想卖丫鬟。
“行了,先把宴帖给我看看。”头疼。
“哦,这里。”
左手从袖口里拿出那烫金的宴帖交到萧玉儿手中,采薇探着个脑袋,想要一窥究竟。
萧玉儿倒也纵着她,要是别人家的丫鬟,敢如此逾越,早就被打卖出去了。
“牡丹宴?”看着宴帖上的名头,萧玉儿眼神之中多了一丝严谨。
“牡丹本就娇弱,更别提这样的寒冬腊月,要想培养出能够供人观赏的名贵牡丹品种来,那所要花费的心思和银钱可不是一星半点呐,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宫里那位太后娘娘所图不小,采薇,魏寒他们回来了吗?”
话正说着,外面便有丫鬟来报,魏寒护卫有事情要禀报于她,萧玉儿勾了勾唇,从窗边的软塌上起身行至外室,看着正在等候的男子,一身霜雪,想来是急冲冲赶回来,没来得及去换衣服。
萧玉儿转眸看了一眼采薇,采薇了然地去倒了一杯给魏寒。
“寒护卫,喝口水暖暖身子吧。”采薇笑着将手中的茶水递过去。
年轻的护卫有些局促地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杯热茶,不知是眼前茶水中弥漫出来的热气还是何缘故,原本因寒风而冻得面色苍白的脸庞竟慢慢染上了一层红晕。
萧玉儿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再瞅了一眼自家没心没肺的丫鬟,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说魏寒长的还不错,也算是个俊俏的小生,而且武功又好,也有点聪明,性格也属于那种外冷心热,一看就知道会疼媳妇的,但奈何郎有心,妾无意啊。
喝了两口茶水暖暖胃之后,魏寒不忘正事,赶紧将自己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尽数说了出来。
“按小姐的吩咐,我跟魏南兵分两路,打听到太后派了两个嬷嬷三个宫女给各府官员家中的小姐递帖子,像小姐这样身份贵重的三品两品官员或王亲贵族府中,便是由嬷嬷派发宴帖,四品以下官员家中,便是由宫女派发的宴帖,我跟魏南统计了一下,这次花宴派发下来的帖子大大小小一共有六十六户人家收到。”
“六十六?倒是个吉利数字。”萧玉儿轻轻地笑着,脸上的神情却让人有些看不透。
“好了,你下去吧,最近辛苦了,记得和魏南去厨房里面让婆子给你们做碗姜汤喝,别生病了。”摆手让他退下,萧玉儿双手负于身后,在房间里面踱步走来走去。
神色陷入一片思虑之中。
她大概猜出宫里那位是个什么意思了。
算上这个月,距离前太子妃逝去的时间已有一年,太子如今也才二十有七,东宫不能一直没有太子妃,太子背后也需要势力来支撑他的储君之位,再加上各宫的皇子也差不多都到了适婚的年龄,太后此举,恐怕就是想要给各宫的皇子还是太子选妃。
那这个九皇子的心思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先站在自己的角度来审视一下,她爹虽是一介武将,但皇帝手里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兵权都在她爹手里,镇远大将军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再加上她外祖父,虽是一介商贾,但生意做的遍布整个大燕王朝,更是大燕第一富都洛阳的首富,做为他唯一的外孙女,说不夸张点,以后那些家产几乎都是她的。
那这个九皇子该不会是打着娶她的念头才让她一定要去这次宴会的吧?
还特意叮嘱她到时候配合他的行动,靠,这是真把她当傻子了吗?
她像是那种蠢到自己把自己卖了的人吗?!
不对,他若是真打着这个念头,也应该知晓自己到时候知道了花宴的主题之后很有可能会不配合他的行动,除非他自恋到以为自己万人迷。
他应该还没有那么蠢。
那他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即便先不提他,此次花宴,她也是危险十分。
有一个掌握着十万兵权的爹,还有一个洛阳首富的外祖父,长的还有那么点好看,这不简直就是个香饽饽吗?难怪那嬷嬷还千叮咛万嘱咐采薇告诉自己到时候一定要赴宴,这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嘛。
可是太后懿旨,不去又不行。
头疼,该怎么办才好呢。
“等等。”突然想到什么,萧玉儿有些慌乱地看向一旁正在看着她的采薇,屏着呼吸问道:“最近府里,不对,最近我房里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东西?”采薇有些不甚明白地摇了摇头,“明面上的那些东西都在原处,就是不知道箱子里的那些丢没丢,小姐要是需要的话,我这就去查上一查。”
萧玉儿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性,眼神不自觉便变得冷锐了起来。
声音寒的就像窗外屋檐下结霜的冰凌。
“查!”
第六十六章:好一个九皇子
“小姐,没了,没了。”一阵翻箱倒柜,采薇突然急切的叫了起来。
萧玉儿心中一咯噔,立马走进内室,便见采薇手里端着一个红木盒子,红着眼眶地站在那里,盒中原本应该存在的物件已经消失不见。
眼里冷光四溢,萧玉儿怒极反笑,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一个九皇子!好一个燕明修!”
采薇看着自家小姐眼底翻滚的阴沉,面白如纸地咬紧了嘴唇,“小姐怎么办,这里面的玉玦可是夫人留给您的重要遗物,都怪奴婢,没有看护好小姐的东西,奴婢应该每日定时检查一番的,不然也不会让那小贼如此轻易的就把玉玦盗了去,小姐,你惩治奴婢吧。”
眼看着采薇就要双膝跪下,萧玉儿本就头疼,声音不由得便严厉了一点。
“起来,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样子,现在与其懊恼,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好,也怪我,没想到燕明修堂堂一介皇子,竟是这样的小人,想来他是打算在花宴时佩戴娘亲留给我的这块玉玦,借此来威胁于我。”
“到时,即便我不管不顾,装作不理会,可那玉玦是娘亲满月时当着许多客人佩戴在我脖子上的,背后更是刻着我的名字,到时候他拿着这块玉玦,污蔑于我,这私相授受的罪名盖下来,我的名节便是彻底的坏了,到时候我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这么严重!小姐,那该怎么办啊!”采薇瞪大着眼睛,面色越发的焦急起来。
可一时半会萧玉儿自己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再加上她在耳边吵囔,眼前一花,竟是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小姐!”采薇放下盒子立马上前来搀扶。
“无碍,不过两口淤血罢了,对身体而言反而是有好处,不过我有点累了,你先出去,让我休息一会儿,距离花宴还有三日的时间,我还有时间准备应对,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明白吗?”反手擦掉唇边残余的血迹,端过桌前的茶水漱了漱口,萧玉儿声音逐渐转为平静。
如今若是失去理智,那只会让敌人大笑,于自己而言,却是毫无益处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虽无足轻重,但奈何背后靠着权利和金钱两座‘大山’,又怎会不让人觊觎?再加上那九皇子一路遇刺的状况,恐怕在朝中地位很是尴尬,若是能娶了自己,至少能让那些毫无顾忌争对他的人忌惮些许,可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她也会成为众矢之的‘箭靶’,此生怕是难得安宁。
不仅如此,她爹跟外祖父也会卷进皇储之争的漩涡之中,皇宫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到时候恐怕她们一家都难得善终。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那个九皇子的计谋成功,只是,若是想要将娘亲的玉玦盗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先不提她身边的魏寒魏南俩人武功如何,就单单上次从承和回来的路上,燕明修身边只带了那么几个侍从,却能应付一拨又一拨的刺杀,且游刃有余,就像是习以为常。
可想而知,他身边的侍从个个都是武功高手,夜探燕王府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越是这种时候,萧玉儿越是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她虽将那份毒经残卷研究的差不多了,可残卷终究只是残卷,少了关键的一部分,怎么也无法发挥出最佳效果来,而且,即便是她现在是医毒兼得,可却不能像葛老那边有武功加持,来去自如,还能在无形之中取人性命。
等她爹回来让他教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毕竟她爹一直想把她培养成一位大家闺秀,要说学武,估计会气得离家出走,当然,是他走。
从小到大,她也不是没羡慕过那些英姿飒爽的人物,但她爹硬是不让她碰剑,软磨硬泡好几个月也只是教会了她骑马。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眼前的事情解决,那个该死的九皇子!
不行,不行,气到了,心脏有点疼,还是先躺会,冷静冷静先。
.....
丞相府,秋安院,影魑看着坐在他面前静默不语的男子,额角的冷汗就没停过,可他身子绷的笔直,却是连擦上一擦也不敢的。
距离他将九皇子的事情跟主子说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之久,可坐在他面前轮椅上的白衣男子却依旧还是一言不发,只是那时常带笑的眉眼此刻却是连伪装也不做,阴沉的一片,漆黑的瞳仿佛能湮灭所有,周围的气压随着他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而变得越发冷迫起来。
“主人?”哪怕平日里杀人如麻的影魑此刻在这样的气压下也有些难以承受起来。
心里暗暗念叨那个什么九皇子,惹谁不好,偏偏要动他们家主子的心头宝,这下好了,要凉凉了。
“玉儿最讨厌的便是皇族,更别说是嫁入皇族,你说,她会想什么样的方法来摆脱这次花宴上的困局?”
诶?
“我想了又想,除了提前定下亲事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外,便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法了。你说,以玉儿的个性,她会不会为了摆脱这次选妃之困,而选择给自己提前定亲?”
“这...”影魑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但不回答好像也不太好,深思熟虑地琢磨了一番后,这才小心地回道:“属下以为,现下镇远大将军并不在府中,若萧小姐真的想要给自己提前定下亲事,没有父母做主,恐怕也是一件难事。”
毕竟事关女儿家一生的大事,没有父母经手,自己草率为之,岂不荒唐?
而且,于礼不合。
空气沉默了几许。
“好了,我明白了,你想办法去把那块玉玦弄回来,玉儿的东西,我不喜欢在别的男子身上看见,还有,那个九皇子,去弄清楚他的底细,想办法让他在花宴上不能出现,方法不论,最好能让他吃点苦头,虽然碍于他的身份不能直接把他弄死,但我也要让他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随便窥视肖想的。”
敢觊觎他的姑娘,别说是皇子,就是这大燕王朝的统治者,他也能把那个人从皇位上拉下来,不过不着急,杀了反而便宜他了,有的时候活着要比死了更痛苦。
秀挺的眉宇间染上一抹浓厚的锐利阴鸷,眼眸微眯,唇角却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阴森,仿佛是枯木沼泽地里那弥漫整个天地的瘴气,让人望之遍体生寒,全身上下每一处血脉急速坏死,无法动弹。
“记住,一定要让他深刻地体会到。”
影魑看了眼主子左手掌心那渗透出来的血迹,瞳孔微缩,低了头,跪地郑重地应了一声,
“是。”
第六十七章:莫名回归的玉玦
夜幕降临,万物归于一片宁静,萧府大小姐的闺房中此刻却站着一个人,白衣墨发,身姿如仙,仿若崇山之巅的那一捧清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正是不放心前来察看的沈黎安。
房间的布局他早已通过影魑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即便是看不见,他也还是能够准确地来到软塌之前,沿着床沿坐下,皙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床上人儿的脸庞。
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底的那点暴戾气息瞬间平静安抚下来。
良久,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叹。
“傻玉儿,那种人交给我去处理便是,还把自己给气吐血了,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吗?也是,你现在见到我都避之不及,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再也见不着最好,又怎会在乎我是否会心疼。”
指尖沿着他记忆中熟悉的轮廓轻抚而下,温柔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一点惆怅。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就让我亲眼看着你从我身边溜走,嫁予旁人吗?那我一定会疯掉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看到我那一面的吧?所以,除了我以外,不要对任何男子动心,不然,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人,再把你囚禁在我身边,哪怕你恨我,哪怕你以死相逼,我也绝对不会放开你,除非,我们一起死,但即便是这样,下一世我也会缠着你,你永远别想逃离我的身边。”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语气中的坚定却如山石般无法撼动,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吻,轻轻地落在少女那精致的眉眼间,只是神色却仿佛陷入深渊般,垂死挣扎,拼命忍耐,痛苦万分。
床榻上的人儿此刻也被梦魇所困住。
她看见自己站在秋安院的入口拱门处,往里看,偌大的院落中栽中着一棵高大的梨树,此刻正是春意浓浓之际,满树梨花绽开,美的如同梦境一般,而她所有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树下品茗的男子身上。
有风轻送,梨花轻落,树下坐在石凳上的男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容貌隽雅,端着茶杯的修长手指似乎很适合拨弦弄琴,可事实上,她从未听见过他弹过琴吹过箫,但她知道,他很喜欢下棋,虽然他眼睛看不到,但他可以光听便能识别出你落了哪步棋,落在了哪里,而且,不管棋下的多久,他总能记住所有棋子的位置,所有每次她想耍赖故意下错地方的时候,都会被他发现。
只是,正待她走进去的时候,不远处的房间之中却走出来一个女子,月牙色的衣裙,头上绑着两条白色的发带,随风飘舞,看起来清纯俏皮,面容更是精致可人,此刻她手里正端着一副棋盘向着树下的男子走近,而她,则躲在拱门之后,看着她为他摆棋倒茶,看着她跟他谈笑风生,俩人的衣服看起来极为相似,远远看去,仿佛一对夫妻一般,可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
画面一转,她正在跟他吵架,是为了那个叫碧玉的丫鬟,她想改她的名字,因为她不想每次他叫她玉儿的时候她都会恍惚地想着,他到底是在叫哪一个玉儿,而且,丫鬟的名字跟主母的小字冲撞上了,大多数人家都会让丫鬟改名,她这样说于情于理,无可厚非。
可他却说,碧玉不想改,还是不要强求了吧。
强求?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无理取闹之人?他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心思,她哪里是那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的人,很多次,那个碧玉都在她面前挑衅着,还在府里造谣说她是沈黎安的通房丫鬟,她不说,只是不想让他夹在中间两厢为难,因为她知道,碧玉打小跟在他身边照顾他,怎么也会有点感情,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在意。
相反,她很在意,非常在意,因为有父亲的前车之鉴,她自幼便想好了,以后嫁人,就算不是两厢情愿,但至少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像何氏那样的人发生。
然后,梦境开始快速进展,她看到自己搬出了秋风阁,进了秋月阁,自那以后,便一直潜心专研医术,之后,他几次三番跟自己道歉,甚至说你若真的想改,便改吧,可是,她想要的并不是那种态度,那种无可奈何,仿佛在哄一个生气的小孩子一样的态度,轻描淡写,浮于表面的温柔,却从不入心。
接着,她便中了毒蛊,因为无力解毒,所以她更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治疗他的眼疾之上,再之后,她听见他把那个叫碧玉的丫鬟调到外院去了,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开心,反而越发觉得苦涩,有些事情,一开始做了,也许就是皆大欢喜,可到底,有些晚了。
晚到,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问他一句,把碧玉调走,是因为她,还是因为那份不可推卸的夫妻责任。
眼角一滴泪潸然落下,睡梦中,她皱了眉眼,呢喃出声。
“走开,我讨厌你...”
“讨厌谁?”耳边,传来轻声的询问。
萧玉儿无意识地回道:“讨厌,沈..沈..”却是未将全名说出便又昏睡了过去。
将手指从少女的脑后收回,沈黎安俯下身子,温柔的嗓音低哑地磨蹭在少女的脖颈处,眉眼间的痛楚和无助那么清晰地坦露着。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不然,我会忍不住想要掐死你。”再掐死我自己。
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属于我了。
清晨,萧玉儿从噩梦中惊醒,感觉脖颈处有些湿润,伸手一摸,竟是在不自觉中落了泪吗?
她嗤笑着摇了摇头,回忆这种东西,有的时候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是不是的就冒出来伤你一下,跟旧疾似的,到了一个特定的时间总会复发,而她的特定时间,则是遇到那个特定的人,每次见过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陷入在前世的梦魇之中。
真的,非常烦人。
“啊啊,真是要疯了,现在哪还有时间想这些,采薇。”朝着门口叫了一句,视线却停留在不远处的窗台之上,昨日还空空如也的桌面上此刻正摆着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
眉头轻扬,下床走过去拿起出于职业习惯地嗅上一嗅。
没毒。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正是她丢失的那块玉玦,不过,怎么旁边还附赠了一块?
第六十八章:突起的战事
将玉玦旁边的那块玉拿起来一看,质地光滑,颜色是通透的琥珀光泽,触手温热,是一块难得的暖玉,不过这谁,竟然如此的臭不要脸,还在上面刻了拾之我之四个字,啥意思?拿了这玉佩就是你的人了?
萧玉儿顿时觉得这块玉佩有些烫手,但仔细想想,也许不是这个意思呢?兴许是她误会了?
不过,她昨日才发现丢的玉玦,当时房间里只有她跟采薇俩个人,采薇是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那这块玉玦怎么会今天一大早出现在她的窗台之上?
难不成是那位九皇子良心发现把玉玦还给她了?
可她只要一想起他那张看似正经却举止轻佻的模样,就觉得不大可能。
辛苦把玉玦偷去,又把玉玦还回来,确定不是脑子有毛病?
那这个把玉玦送回来的人是谁?
不管这个人是谁,首先第一点,能够不动声色地把玉玦放到她的房间之中,她还丝毫没发现,若是那人有什么歹意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萧府的防护果然还是太弱了。
只要一想到昨日她睡觉的时候有一个陌生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进了她的房间,可能还在她床头看了她几眼,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有余悸,惶惶不安。
“小姐,奴婢进来了。”门外响起采薇的声音,萧玉儿立马将玉佩重新放入盒中,然后塞入梳妆台下面的小柜之中。
这玉出现的奇怪,还是不要让采薇知道了,省得她为自己担心。
“进来吧。”
采薇端着面盆走了进来,边进来还边说着,“小姐,奴婢昨日想了很久,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应该能帮到小姐,但奴婢又怕小姐听了生气,所以不敢说。”
你要是真不敢说就不会开口了,唉,算了,看破不说破才是交流的最高境界,尤且先配合着她一下吧。
“但说无妨。”
采薇听到,立马放下脸盆就走了过来,满眼兴奋道:“小姐你看,皇子选妃的话,那选的是不是都是一些未出阁的少女?如果小姐提前定了亲的话,那这些烦恼就没必要了。”
“嗯,想法很好。”萧玉儿点了点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单手撑着下颌,眼尾轻挑,眯眼笑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太后前脚下了宴帖,后脚我就定了亲事,这不是故意让人家知道自己是不想选妃所以才这么做的吗?得罪皇家人是没有好处滴,当然,若是真的有用的话,偶尔得罪得罪有还应付的过去。”
“但问题是,爹爹现在远在边关,我这亲事便无人做主,难不成你还想让何氏给我操办?”
“那当然不行,何氏现在指不定有多怨恨小姐呢,又怎么会帮小姐选一门好亲事。”采薇连连摇头,极其不赞同。
萧玉儿继续笑,“那就对了,而且,就算爹爹现在回来了,可这短短两日的期限内,你让我去哪里找来一个未婚夫婿?定亲是件大事,就算我自己不考虑,但我也要考虑我爹的心情和意愿,又岂能随便选之?”
采薇细细琢磨了一番,发觉自己真的是愚蠢,只知道定亲能解决小姐眼前之困,却没有为小姐的长远做打算,若是小姐所托非良人,那该如何是好?而且,就算大燕王朝民风开放,但退过亲的女子在嫁人一事上还是会很吃亏的。
“小姐对不起,是奴婢鲁莽了。”
“不,你已经很有进步了。”至少现在遇到事情会想着如何去解决,而且还能想出定亲这个曲线救国的办法,小丫头还小,不能把人家自信心给打击了。
“真的吗?”采薇期翼的双眼一闪一闪亮晶晶。
萧玉儿只好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真的,比黄金还真。”
采薇却扁了嘴巴,有些幽怨地翘了翘嘴巴。
“小姐你每次都说比黄金还真,可现在黄金都有造假的了。”
“诶?是吗?”我就是说的顺口,你这一本正经的我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接话。
“真的真的。”
采薇去提起了兴趣,端来小凳子坐在萧玉儿面前侃侃而谈起来。
“小姐你最近一直待在府里可能不知道,现在坊间出现了很多假金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颜色,硬度,跟普通金子几乎一模一样,就是不能在水里久放,不然就会变色。”
萧玉儿闻言,神色郑重起来,回问道:“那店里有没有收到这种金子?”她最关心的还是下面的那些店铺,她好不容易打理好了一切,要是又来一个假金子事件,可能又要有得忙了。
“诶?”没想到自家小姐的注意力在这个点上,采薇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回道:“下面的管事没有反映过这种情况,应该是没有的吧。”
“还是让魏寒他们去视察一番,严谨一些较好。”
“嗯好。”
话题瞬间跑偏。
.....
玉玦已经回来,便暂且不用担心九皇子那边的问题了,只是花宴,萧玉儿尤且还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便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万全之策,边关那边便出事了,睦月国突然兵临冀州,说贵国太子被大燕刺客伤到,如今命悬一线,恐难活命,睦月皇老来得子才有了这么一个继承大统的儿子,当下便震怒,扬言说要举全国之力,为太子报仇。
虽说大燕国的兵力远远强于睦月国,但人家是拼着两败俱伤决心来的,而且那太子在睦月国的威信十足,坊间百姓都特别尊崇这位太子,如今这位太子被大燕国的刺客所伤,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所以百姓都自动参军交粮,士兵也异常勇猛,大燕国因为没有准备,是连连败退,已经失了三座城池了。
皇帝大怒,派了十万将士前去迎战,但因为背后还有一个沧澜国虎视眈眈,此时与已经失去理智的睦月国打起来,简直没有任何好处,还有可能受到两面夹击,腹背受敌,束手束脚之下战事陷入到一片僵局之中。
而太后设下的花宴,自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毕竟在这样的国难当头下,一国太后更要做出表率,怎还能与小姐们一起赏花品茗,风雅玩乐也要看个时候。
采薇听到这个消息后,仰天长叹一声,开心的都快跳了起来。
“真是天助我家小姐也。”
萧玉儿站在一旁笑着看她,眼眸轻闪。
真的只是巧合吗?这次睦月国派兵南下,却是从冀州开始攻击,并没有选择最近距离的益州,真是奇怪,不过这样也好,毕竟益州属于他爹管辖的范围,要是睦月国的士兵真的从益州开始进攻,那迎战的便是爹爹了。
冀州好啊,冀州离益州远,就算是支援战力,也不会将她爹爹调过去。
不过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要说是哪里怪,她又说不清楚。
丞相府。
“主子,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影魍汇报道。
软塌边,正在下着棋的男子指尖捏着一颗白子在空中微微一顿。
“很好。”
白子落下,黑子再无一线生机。
第六十九章:来路不明的黑衣人
燕明修近日受到了一拨黑衣人的暗杀,这群黑衣人武功高强,手段狠辣,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接近他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他身体的致命位置,而且,特别喜欢把招式往他的脸上划,虽说他还没沦落到被区区几个黑衣人便能欺负到的地步,但这群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竟然卑鄙无耻地采用了车轮战术,而且,就算被抓也会立刻咬舌自尽,即便有的及时拦下,用尽千般手段,折磨致死,也是一个字也无法从其口中撬出来,简直就像是精心训练的死士,可比起他曾经见过的死士来说,更疯狂,更嗜血,却又保持着一份理智。
他虽不怕,可看着手底下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侍从被人家跟割韭菜似的杀掉,虽然也是拼个两败俱伤,但对方幕后的主使者却仿佛丝毫不心疼般,竟然疯狂地连续派了三十多拨黑衣人前来对他进行各种的暗杀刺杀,不分日夜,有的甚至还潜入他的府中下毒,简直防不胜防,扰人至极。
偏偏他用尽所有的办法追查下去也只得知这拨黑衣人是从苍临国而来,至于原因和动机,却是一概不知。
九皇子府邸...
书房中,燕明修正由亲信包扎这手臂上的伤口,这车轮战反反复复,这些黑衣人的武功路数又极为刁钻,难免还是受了些皮外伤,倒是无大碍,就是血流的多,以至于他现在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咳咳...你下去吧。”伤口包扎好之后,燕明修便挥手让人下去,接着自己穿上衣服,他从小便生活在危险之中,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贴身之事都自己来做,不喜旁人过于靠近,当然,也不是并无特例,比如说,他在宫中的母妃,又比如说,前些日子他遇见的那位萧府大小姐。
不知为何,他并不反感她的接近,但她好像特别排斥自己对她的接近,也许人都是有劣性的,她越是不想让他接近,但他反而越是想要接近她,不过可惜的是,睦月国此次来袭的时间太过不巧,花宴举办不成,他也没机会把她拉入自己的麾下。
本来他还有一块玉玦可以做为筹码,但不知是那拨黑衣人上次在府中袭击的时候顺手偷走了还是怎样,总之等他再去寻找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当然,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查来查去,这拨黑衣人跟萧府都没有什么可以连接的上的关系,虽说有些可惜,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即便是不折手段,也会得到。
因为他已经失去的太多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感兴趣又能为他带来利益的人物,又怎会轻易放过。
眼底划过一丝充满戾气的冷光,他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屏风后面,身上穿衣的动作不徐不缓,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出来。”
屏风后面走出一位青衣男子,手拿折扇,相貌温和,颇有青竹之姿,只是那微微挑起的桃花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芒,看起来颇为轻佻,他声音清朗,看着坐在软塌上望着他的男子,拱手便是一礼道:“殿下急急将臣从丰州召回可是有何要事?”
燕明修眼眸一眯,神色间多了几分犀利,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望过去,“舒先生又何必明知故问,本殿下的事情你一向不是了如指掌吗?”
“殿下严重了,臣只是尽自己的本份,做为殿下的幕僚辅佐殿下而已,对于殿下的安危,自然要比旁人更上心几分。”青衣男子不卑不亢地回着,语气从容的如同在自家院子里闲庭漫步,丝毫没有被面前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压所影响。
“那孤还真是要感谢先生的关心了,只是先生若是真的关心于孤,又怎会在丰州逗留数月之久?”话中语气越发冷了。
舒离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软塌上男子那阴沉的眼神,淡然一笑,似是毫不在意般地耸了耸肩头,语气无奈又轻快道:“这殿下可就冤枉臣了,臣只是恪尽职守,为殿下去丰州分忧解难罢了,至于为何会耽搁数月才回,实在是那丰州知府实在是太过狡猾,臣就算聪明绝顶,要找到他藏的那些金子也颇费了一番功夫,谁知道那厮竟把那么多金子都藏到山洞里头。”
“说真话。”
“丰州的街头小巷都太美了,臣一时流连忘返。”
“具体。”
“街头小巷里的木匠竟是鲁班之后,臣一时手痒,跟他讨论了一下暗器的问题。”
燕明修怒极反笑,声音仿佛很温柔地冲着舒离的方向招了招手。
“舒先生过来一下。”
“我不。”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舒离摇了摇头,拳头放在唇下轻咳两声,企图转移话题道:“殿下,你刚包扎好伤口,不易乱动。”
我又不是傻,过去让你打。
“对了,这次迟归臣为殿下带回来这个。”单手一掏,从袖子拿出一个小巧的袖箭筒,想走过去给他,却在见到对方那张阴沉的脸时踟蹰地徘徊了一下,然后,小心地蹲在地上把袖箭筒推了过去。
燕明修笑了。
“舒先生这是怕孤欺负你吗?孤虽然平日里脾气算不上很好,但也是懂得尊老爱幼的,像舒先生这样的老人家,孤平日里最是尊重不过了。”
舒离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旁人说他老了,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动气,只好忍了。
“殿下放心,师父仙逝前曾叮嘱我要照顾最年幼的小师弟,说起来,殿下小时候有一次尿床,还是臣帮你换的床单被褥呢。”果然忍不了。
“舒离,你好大的胆子!”
“臣只是不小心说了实话而已,殿下要是不想听的话,那臣就不把殿下小时候一个人偷偷躲在花丛里哭的事情说出来了。”
“你....咳咳...”
“殿下要保重身体啊,毕竟臣也只是答应了师父在你身边辅佐五年年,如今离五年期限也快到了,只是殿下这脆弱的身子骨,臣要是走了,还真放心不下。”
燕明修眸光微闪,嗓音有些压抑,“那就别走。”
“臣就是客套一下。”
“你口口声声自称臣子,却对我这个殿下没有多少尊崇。”
舒离扬眉一笑,笑出脸颊边两个极浅的梨涡,竟是多了几分可爱的味道在里面,只是这个性,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听了燕明修的话后,他连连摆手道:“我就觉得这样自称挺有意思的,你要是不爱听的话不如我以后叫你小修修?或者小燕燕?小明明好像也不错。”
“滚!咳咳...”
“哎呀,气大伤身,你这又是何必呢...”
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给我滚...出...去!”
“造孽啊,孩子大了不由师兄了。”
“嘭----”
第七十章:风谷传人
待出了房间,舒离脸上的轻佻笑意瞬间消失,行至暗处,找来燕明修身边的贴身暗卫之一问话。
“说说,你们主子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具体点。”他左手闲敲折扇,却在听那暗卫汇报完毕之后,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萧府大小姐?”他轻笑出声,语气里有三分揶揄七分认真。
那暗卫犹豫了一会儿道:“是的,殿下对这位萧府大小姐萧玉儿好似十分看重,还让我们去偷了,偷了人家姑娘的一块玉玦。”
“哦?”这就有趣了,他家冷心寡欲的师弟什么时候对女人感兴趣了?不过最让他关注的重心并不在这上面。
以他多年的经验,他家那个蠢师弟这些天遭受的那些个暗杀,跟那位萧府大小姐绝对有那么点关系,要不然那些黑衣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来刺杀的时候还顺便把玉玦盗走?而且来人不取性命却专伤人脸,这分明明就是在赤裸裸地警告他家师弟不要接近那位萧大小姐。
只是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但要想印证,也很简单。
“你,过来。”招了招手,让那暗卫附耳过来,嘀咕几句后,“明白了吗?”
那暗卫似有些为难道:“这,舒先生,要是让殿下知道,恐怕...”
“怕啥,出了事我替你担着。”只是你也得回的来再说。
如果一切皆如他预想的话,恐怕你也见不到明日的阳光了。
夜晚,那位被舒离教唆的暗卫果真潜入了萧家后院,只是他还没接近萧玉儿的院落,便被树上突然冒出来的一名黑衣人追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而对方似故意放他一马般,迟迟未曾下杀手,直到,他们离开萧府来到了一处森林之中。
对方这才似是玩腻一般,杀招毕现,只是一剑,便直接割了喉,刀刃之上连一丝血迹也无。
影魑嫌弃地踢了踢地上死不瞑目的蒙面黑衣人,掀开他脸上的黑布之后,更为嫌弃。
“长的这么丑也敢学我家主人夜探萧府,真是不要命了,要不是主人交代过不能在萧府杀人,弄脏萧小姐的院子,老子才不陪你墨迹这么久。”
话毕,直接在旁边刨了个坑把人埋了。
“窸窣---”
“谁?”
只见虚影一晃,他便出现在刚才动静的地方,用剑刃挑开树丛看去,竟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但他未有放轻警惕,而是将四下都搜寻一边之后,这才走了回去继续掩埋尸体,等现场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回过头去看,却见那只兔子不知何时竟从树丛中跑了出来,就蹲在不远处跟他大眼瞪小眼,他瞅了眼它的小腿,血迹斑斑,原来是伤了腿啊。
不过他杀人多了,本就没啥同情心,只是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什么,返回来把那兔子提溜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接着自言自语道:“嗯,长的倒是挺可爱的,女孩子家应该都喜欢这种小小的,又毛茸茸的东西吧。”
想着,他脚尖一点,便纵身而去。
直到确定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一棵笨重的大树后面这才走出一个人影,黑色的靴子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的声音,周围的气压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舒离想到过这种情况,但没想到这萧府大小姐身边有这样一个高手暗中保护,他自认为自己的武功虽不及师弟,但也算是江湖武林上的一等一高手,屏息练气的功夫更是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没想到竟然还会被人察觉,只是一个暗卫,便有如此本事,那他背后的主人又是怎样的可怕。
看来师弟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幸好对方并未下死手,而只是警告一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行,得赶快回去提醒师弟,不管怎样,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前脚他刚走,后脚,便有一人从不远处的灌木后面走了出来,他眸色冷厉,面无表情地看着舒离走的方向,手里还提着一只后腿受伤但早已晕了过去的兔子。
丞相府,秋风院...
“属下确认过,那人腰间佩戴着风谷少主的令牌,应该就是那九皇子燕明修的同门师兄弟兼幕僚。”影魑将所看到的一切具体汇报给面前低头作画的人。
影魑心下好奇,偷偷瞄了一眼,那白纸上描摹的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他不由得佩服自家主人的画工,至于这女子是谁,自是不言而喻了。
“风谷一脉,最是擅长做各种暗器,百年前凭借着杀伤力极为强悍的飞天弓震撼整个武林,因其小巧轻携,可于千米之内将人射杀,最为关键的是,这种飞天弓准头极为可怕,即便是三岁儿童,只要拿着它往想射的人方向射去,哪怕那个人小的只剩下一个黑点,也能千米追踪,将其毙命,也正是因为这样,风谷招来了祸端,一夜之间谷中大半弟子仇家杀害,风谷当时的谷主一怒之下便将那制造飞天弓的法子就地烧毁,自己也怀疚自杀,此事才终了,自那以后,风谷一脉便隐出江湖,再无人得见其踪。”
他用最轻描淡写的语调说着最肃杀的事情,面上却一片波澜不惊,仿佛在他眼里,风谷一脉的暗器再可怕,也不足以让他心生惧意。
脑海中浮现出少女巧笑嫣然的小脸,沈黎安眨了眨眼,眸光中那点飘散的冷意逐渐化为一片柔光潋滟。
笔下勾勒的动作不停。
前世,他曾对着她遗留的画像描摹了上千上万张不同的模样,今时今日,若让他画其它的,恐怕有些不行,可让他画她,即便是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也能完美地画出她带笑的容颜来。
他又说道:
“去给那风谷少主传句话,若想保他师弟一命,便替我做一件东西,这是那件东西的图样。”右手指了指书案边上没有署名的信封,影魑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把信封拿了过来。
但影魑这次却没有急着离去。
直到沈黎安把落下最后一笔,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这才抬头向着他这边问了一句,“还有事?”
影魑差点没把自己憋死,赶紧说道:“属下回来的时候在树林里提回来一只受伤的兔子。”
“一只兔子,想吃便吃,何须询问。”沈黎安放下笔墨,语气中含了一丝不明。
“这,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见主人误会了自己的意图,影魑挠了挠头,解释道:“属下影魅说过,女孩子好像都比较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可爱动物。”
沈黎安皱了眉,冷声道:“丢掉。”
玉儿喜欢我就够了,一只兔子也配与他争抢。
“是属下多嘴了,属下这就去把那只兔子弄死。”见沈黎安面色不愉,影魑有些失落地低了头,转身欲离去。
“.....”
“等等。”
“主人还有何吩咐?”
“把...兔子留下。”
第七十一章:中毒了?
翌日,楠竹小院。
萧玉儿看着下人将葛代要的东西药材一堆堆地搬进去,低声嘱咐采薇看着点,便独自往小院后头走去。
这是一处三进两出的住宅,占地面积近千米,周围的竹林跟山水皆是这座小院的陪衬,娘亲在世时一入夏日便尤其怕热,外祖父便特意买下这一整座山头,从洛阳派来有名的工匠木匠,在山腰中建了这座楠竹小院。
从这里出去便是一条小路,直通官道,正巧可以容过一辆马车,这也是外祖父为了娘亲方便来此而特意让人修出来的小路。
这院落的名字也是外祖父起的。
娘亲的闺中小字叫楠儿,这座小院又四面环竹,故而取名楠竹小院,只是娘亲未曾在这小院中度过几个夏日,便撒手而去。
但小院并没有因此荒废下来,毕竟是娘亲曾经住过的地方,爹爹虽怕睹物思人,却也吩咐过管家时常派人来打扫,所以,葛代才可以这么快地搬进来。
不自觉地走到了小院的后头,那里种着一片梅花林,是常见的红梅,在这样细雪纷飞的季节里,开出了最明艳的颜色。
萧玉儿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披风,头上戴着兜帽,边上围了一圈蓬松的白绒毛,有寒风呼啸而过,白色的绒毛扑在她的脸上,越发衬的她的那的脸蛋精致小巧,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瓷白色的肌肤几乎要赛过这天上的白雪,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棵红梅树下,神色静默中带着点黯淡悲伤。
若是能重生回到小时候那该多久,也许她就可以阻止娘亲死去的悲剧。
只是这世间从未有如果。
“小姐。”
不知道站了多久,耳畔突然响起采薇的声音,这才回神转身去望。
却见小丫头提着裙摆焦急地跑了过来,待在她几米外将将站稳后,还有些气喘吁吁。
“小,小姐,那个,沈,沈公子来了。”
“什么?”下意识的拔高了嗓音,惊得头顶红梅树上的积雪落了下来,正巧砸在她的兜帽之上。
幸好戴了帽子,不过这不是重点...
萧玉儿皱着眉一边往廊下走去,一边问着身后跟随上来的采薇,“不是说约好的时间是明日吗?怎的提前一日来了?”
采薇赶忙回道:“说是沈公子昨日不小心误食了一些毒物,所以今日呕血不止,寻常大夫无法救治,丞相大人便派人将公子秘密送到楠竹小院来了。”
前面原本急促离去的脚步瞬间就停了下来,一声轻讽,夹着丝丝冷笑。
“误食,还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些人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小姐你说什么?”采薇探过头来,明显没听大清,却看见自家小姐一脸冷肃的表情。
立马把脖子又缩了回去。
转身,萧玉儿朝着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沈黎...沈公子现在何处?”
采薇小跑着跟上。
“沈公子此刻正被安置在偏房的床榻之上,因为人还是昏迷的。”
萧玉儿眉头皱的更深。
“葛老呢?”
“他一大早就上山挖冬笋去了,说是午膳要吃竹笋炒肉。”
“.....”
“让人去把他寻回来,准备热水银针,顺便去葛代的房间里,掀开他床上的床板,下面藏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堆瓶瓶罐罐,把塞口是绿色布料的那个药瓶给我拿过来,我先去偏房看看情况。”话毕,走的越发快了,采薇还在记着萧玉儿说的话,一抬头,面前红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无奈,只好先去葛代房里寻小姐所要的药瓶。
萧玉儿赶到偏房的时候门口围了一群下人伸长着脖子往里看。
快步上前,一声呵斥。
“都在干什么,没事的话都去后山把葛老找回来。”
“是,大小姐。”众人哄然而散。
萧玉儿这才走了进去,便见沈黎安的小厮站在外室焦急地走来走去,听见脚步声后往门口瞄了一眼,见到是萧玉儿,立马小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跟见了救星一样。
“萧小姐,你可要救救我们家公子啊。”他说着,双腿一屈,便要下跪。
萧玉儿伸手拖住他的臂弯,微微一用力,陈临便觉得一股麻痛感从手臂传到腿部,膝盖弯曲的动作顿时便停在了那里,整双腿都麻掉了,无法动弹。
“萧小姐?”
陈临惊讶地抬头,却见面前的人儿面色平静地从他身旁走过,掀开那珍珠垂帘,走进内室之中。
床榻之上,男子一张俊雅的脸庞此刻异常苍白,双眼紧闭,唇色乌黑,一看就是身重剧毒。
再看一眼旁边正在翻着药箱的老者,应该就是随同而来的大夫。
萧玉儿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采薇还未来,但此刻沈黎安的情况已经不容耽搁,心里啧了一声,为何每次遇到他都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是答应过她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子吗?
真是不让人省心,上辈子,不,上上辈子欠了他的真是。
想归想,人是要救的,萧玉儿快步上前,在床榻边坐下,便从被褥中拿出他的右手,袖子撩起,便开始把脉。
“咦?这位姑娘...”旁边的老大夫见到一个女娃子这么冒失地进来,还装模作样的把起脉来,顿时就垮下了脸来,想要呵斥几句,却被萧玉儿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萧玉儿起身,直接掀开了沈黎安身上的被褥,在旁边老大夫越发不好的脸色下直接上手把他上身的衣服给脱了。
“姑娘!”
“闭嘴,银针给我。”
“你,你,你...”
“来人,请这位老先生出去,然后,去叫一下采薇,让她把我的银针快些送来。”见老人无动于衷,甚至还指着她一副将要破口大骂的样子,萧玉儿不耐烦地直接让人来把这位老先生给‘请’了出去。
正巧采薇这个时候踩着尾音匆匆而来,将手中的银袋和绿色塞口的药瓶一并交到了萧玉儿手中。
萧玉儿一边吩咐道:“去厨房准备热水,越多越好。”
手中药瓶打开,从中拿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放在鼻尖闻了一闻,是这个味道,便转身给床上昏睡的男子服下。
未料他牙关紧闭,药丸怎么也吞咽不下去。
萧玉儿皱了皱眉头,见左右四下无人,直接拿着药丸凑上前去,整个人一半扑在床上,左手在沈黎安意外有料的胸膛上摸了摸,寸寸往上,将到喉咙处的时候,指尖一点,沈黎安便浑身一颤,反射性地张开了嘴巴,萧玉儿乘机把药丸喂了进去。
暗处躲避的影魑看到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地扭过了头去,啧啧啧,主子,任重而道远呐。
接下来,便是萧玉儿施针的时间了。
第七十二章:忒不要脸
这次沈黎安中的毒比鹤顶红还难搞,虽然有葛老私藏的解毒丹救命,但萧玉儿也是整整用了一个时辰才把他体内的毒素驱除大半,彼时收针之后,她的手还有些酸痛,这要换作其他大夫,早就支撑不住了,但萧玉儿以前练过此道,便也比寻常大夫要厉害一些。
“来人。”将银针丢进一旁的铜盆之中,萧玉儿转身将沈黎安敞开的衣服重新系上,这才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采薇和陈临你推我挤地跑了进来。
“小姐,有什么事?”
“萧小姐,我家公子怎样了?”
“.....”
萧玉儿看了一眼他们脸上各自的表情,呼了口气笑道:“没有大碍了,但体内还是有些毒素没有完全清除,采薇,去取笔墨纸砚。”
“好嘞,小姐。”见自个被吩咐了,采薇对着旁边的少年哼了一声,便转身快速去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萧玉儿提笔写下一整张的药材拿给采薇,“去葛老的药庐取这些药材过来,再让下人把准备的热水弄过来,在房间里弄一个浴桶,把药材都放进去,嗯你...”
转身看向一旁站着的少年,这才发觉自己不知晓人家的名字。
不过人家倒也机灵,立马恭声道:“奴才叫陈临。”
“陈临,你等会伺候你家公子药浴,半个时辰,不多不少,水要是冷了要立刻加上热水,将地龙烧的更旺点,明白了吗?”
“奴才清楚了。”
“嗯。”点了点头,便往门口边走去。
“葛老还没找到?”
“这...”采薇似有为难,眼角抽搐道:“小姐,葛神医他驮着一大麻袋的冬笋,刚到外院。”
“.....”
“你们照我说的做,我先去外院看看,对了,采薇,你先把这个绿色的药瓶放回葛老的房间里去,记得,要原封不动的放在拿起的位置上,此事不宜宣扬,更不能让葛老知道,明白吗?”
“奴婢明白。”采薇啥也没问,便跑去做事了。
萧玉儿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盯着她的陈临,脸上晕染起一层薄薄的绯色,有些心虚道:“还不快去照顾你家公子,站在这里作甚?”
话毕,快步走出房门。
葛代那些药丸可是他毕生所炼制的宝贝,她也是前世一次不经意间听他醉酒时提过,他这些药丸都是用天材地宝所炼制而成的,过程繁琐严谨不说,就她刚刚喂给沈黎安的那颗解毒丹,就是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才从各种解毒药草上提炼出来的精华融淬所成,只要不是当场毙命的毒药,吃上他那一粒解毒丹,至少半条命是吊回来了。
但她刚刚看了那药瓶里总共也不过两颗这样的药丸,刚才情况紧急,不然她也不会让采薇那么干,之所以不透露出去,让他知晓,就怕这厮闹脾气,到时候不给沈黎安治眼睛了,她可怎么办?
大不了以后自己也他重新炼一颗便是了,再把他那药丸里的缺陷补了,也算是当做偷他一回药丸的回报。
“快点,厨房呢?厨房在哪里?”
隔着老远,萧玉儿便听到葛代这中气十足的吼叫声,额头顿时三条黑线,感觉一排乌鸦从头顶飞过。
这贪嘴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人家大夫上山都是采药,他倒好,挖了一堆冬笋回来,偏偏自个还不会烧菜煮饭,幸好此次过来她专门带了两个厨娘,不然还真满足不了他这随时随地的吃货兴致。
第二天,沈黎安便醒了过来,与此同时,萧玉儿有接到了丞相府沈渊仲的亲笔来信,满满当当一页纸的字迹,但一半都是客套话,重要的也就那么几句,简明扼要一点就是说,近来朝事繁忙,相府又不得‘安宁’,希望能够让孙子直接在楠竹小院住下,这样也方便医治眼疾,对外就称在金山寺调养身子,已经跟金山寺住持打好招呼,所以她不必担心会有什么麻烦。
萧玉儿看了眼丞相府的仆从从马车上大包小包提下来的行李,还有那从车厢内推下来的轮椅,心里呵呵两句。
老狐狸。
这是直接把他孙子的安危交到了她的手里啊,别看他字里行间客客气气的,要是她让他的宝贝孙子出了啥是,她敢肯定,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一国丞相,呵呵。
忒不要脸。
不过没关系,她回萧府,这里就让魏寒他们来看着,大不了还有葛代看着,也出不了啥事,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就不在这楠竹小院凑热闹了,还是快快回去萧府看医书吧。
停放马车的马厩内...
“小姐,这马好像被毒蛇咬了,一时半会恐怕回不了萧府。”
车夫一边摸着马厩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马,一边对着站在马厩外绷着一张脸看不清情绪的萧玉儿跪地道歉。
萧玉儿头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车夫,最终叹了口气。
“去葛老那弄点草药来给马治治,好歹也是一条生灵,能救则救,回去的事便延迟两日吧,这边离官道挺远,一时半会要弄来能替代的马匹也不易。”话毕,萧玉儿便让车夫起身,自己则撑着手中的红色油纸伞转身回房去了。
暗处,影魑抓着手中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萧玉儿的离去,直到那抹红色的身影再瞧不见,这才松了口气,回去复命了。
而此刻,回到房间后的萧玉儿正好看见采薇在摆着糕点,见她进来,便拉着她坐下,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她尝试。
“小姐,这是厨娘用红梅林里的梅花做的梅花糕,你尝尝,好不好吃。”
萧玉儿笑了笑,将糕点接过来,却不吃,只是怔愣地看着,整个人像是失了神一样。
采薇皱了皱眉,也察觉到了萧玉儿心情不好,便转身出去。
但很快返了回来。
只是这一次她怀里抱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
“小姐,你看这是什么?”她站的近了,将怀中的毛茸茸抱起来给萧玉儿看。
萧玉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立马被她怀中的东西吸住了视线,整个人惊讶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哪里来的兔子?”
她即是诧异,又是疑虑,但还是从采薇怀中把兔子接了过来。
那毛绒绒的触感,在这冬日里显得特别暖和,立马就让她爱上了,她虽然对宠物之类的不怎么感兴趣,但有毛的除外,因为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毛绒控,特别是这种毛多还柔滑温暖的,简直就是大爱。
采薇见自家小姐提起了精神,立马笑着回道:“这是沈公子的小厮陈临拿过来的,说是沈公子宠物,后腿受了点伤,想让小姐看看,奴婢便抱过来了。”
“沈黎安的?”萧玉儿眨了眨眼,潜意识的有些不敢置信。
他不是不喜欢小动物的吗?怎么突然养起宠物来了?还是一只小兔子?
这个世界玄幻了。
采薇见自家小姐表现的很惊讶,抚起袖子掩嘴笑道:“是啊,奴婢也没想到,像沈公子那样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男子,没想到还会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莫名感觉有点萌呢。”
萌?
萧玉儿瞅了眼手中的兔子,两颗红通通的眼珠子滴溜滴溜的,嘴唇动来动去,脑海中想象着沈黎安抱着它的模样,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还真是有点...
第七十三章:牵着我的衣袖
兔子的右腿有明显骨折的痕迹,但应该治疗过一段时间,萧玉儿不理解为何还要让她再治上一番,难道她看起来很像一个兽医?
不过这包扎之人的手法可能不怎么熟练,伤口处理的也不怎么细心,若是今日没抱过来给她瞧的话,还真有可能会留下瘸腿的后遗症。
萧玉儿心底暗暗骂了那个庸医一句,然后便重新给兔子上了药,再包扎了伤口,这才让采薇把兔子抱回去,虽然她很喜欢这只兔子,但毕竟是人家的,她总不好要过来,虽然她知道,只要她想,沈黎安是不会吝啬这点东西的,只是谁的东西都好,他的东西,却是绝对不收的。
此后,她便待在房中寸步不出,葛代那有不少专治疑难杂症的书册,她翻看之后觉得有许多可取之处,受益良多,便专心宅在了房中看医书,直到车夫来说拉车的马伤势近好,可以上路了,她这才放下了医书,走出了房间,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小的时候,她跟随娘亲来这楠竹小院避暑,她记得,那年夏天异常炎热,她看了后院中满是枯枝残叶的梅树,便跟娘亲抱怨了一句这里为什么不种一棵夏季开花的果树,其实那时只是因为刚啃了几个桃子,所以突发奇想罢了,结果第二日娘亲便真的弄来了一棵桃树苗,跟她一起栽在了梅花林的深处。
记得那年夏天结束时,那棵桃树才刚刚比她的身高过一点点,不知现在还在不在,她突然想去看一下。
外面天色已晚,所幸今天月光特别明亮,萧玉儿披了那件梨花白的披风,经过外间的时候看了眼小塌上睡的沉稳的采薇,瞥了眼她露在被褥外的胳膊,悄悄地走过去帮她把把胳膊放进了被褥中,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提着一盏昏黄色的灯笼,往后院走去。
若是以往夜晚,没有旁人的带领,她是不会轻易出门的,因为她非常容易迷路,跟她娘亲一样,不过这座小院是外祖父特意为娘亲建造的,自然也考虑到了这层因素,通往后院的石子小路是用蓝色的鹅卵石铺的,只要跟着走便一定没错。
只是没想到,当她到的时候,梅林里面竟然还有另外一人。
那人披着一件厚重的大髦,衣服是那种泼墨般的颜色,头上绑着一条乌色的玉带,可以说得上是很简朴了,只是他那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矜贵气质却让他变得极其不容忽视。
萧玉儿掉头便打算离开。
岂料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极为压抑,像是在克制什么痛苦般。
眉头轻皱,提着灯笼的手指不自觉的紧握。
他才刚从鬼门关出来一趟,身体极其虚弱,怎的还大半夜的跑出来,他又看不见,说是赏花也过于牵强,而且,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是怎么摸索过来的?
想到诸多可能,萧玉儿到底很是没狠下心就此离开,转身提着灯笼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梅花树下,背对着她的男子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又是咳了几声,只是嘴角却有片刻的上扬,就像一只等待猎物自行落网的狐狸,看着他的小白兔因为关心他的身体所以毫无心机警惕地朝着他走过来,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雀跃的几乎整颗心脏都要跳出来,放在身侧披风下掩盖的左手也悄然紧握,紧张而期待。
只是那轻缓的脚步声却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处便停了下来。
唇角勾起的笑意瞬间泯灭无踪。
“沈公子,你的小厮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本想叱责他不爱护身体,大病初愈便跑出来受冻,但几番心思回转下,萧玉儿选择了最妥善的对话开口。
不想跟一个人过多牵扯的时候,就连话语,都会变得斟酌起来。
沈黎安是何等心思敏锐的人,当即便察觉到了萧玉儿的那点心思,转身纯良一笑,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出来透口气,陈临说这里有一大片红梅林,我便想来看看。”
他这样说着,表情却有些黯然下来。
“我知晓,再没的景色也是看不见的,只是想来闻闻这梅花的香味,便也心满意足,陈临去帮我拿暖炉了,很快便回来。”
萧玉儿看着他,神色几番复杂,最终却化为一句长长的叹息。
声音可以放的柔和地回道:“你放心,葛神医那个药方对眼疾很有效果,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恢复光明的,到那时,你想看什么风景便看什么风景。”
“想看你也可以吗?”
“.....”
像是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唐突,沈黎安温雅的脸上多了几分歉意,声音更加温柔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会对你造成困扰,但我真的很想见见你,见见长大之后的你,如果你觉得讨厌的话,那我便不提了。”
话虽这么说,但萧玉儿听着他嗓音里浓烈的快要溢出来的失落,再看他脸上明显闪避的表情,本想拒绝的话语便停在嘴边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良久,她向前走进几步,抬手摘落下掉在他披风上的一朵红梅,抬头认真地注视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道:“你若想见,等你眼睛恢复了,总会见到的。”
模棱两可的话语,却让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弯了眉眼,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来。
竟意外的有点乖巧感觉。
月光在此刻变得有些朦胧起来,清冷的光线柔柔地照在俩人身上,萧玉儿看着眼前这张俊雅如仙的容貌,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还是站在她对面的沈黎安率先打破了彼此的沉默道:“我想再往深处走走,你能陪我吗?”
他说着,伸出手来,萧玉儿却看着他那皙白修长的手掌沉默不语。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低了低头,抱歉一笑道:“是我鲁莽了,男女有别,这样吧,你抓着我的衣角可好?我看不见...”
他依旧笑着,萧玉儿却感觉有些酸楚,见他捏起衣摆放在自己眼前,她定定地望着,即便夜色昏沉,但她却还是看清了那衣边上的竹叶纹路。
“好不好?”就像是哄小孩般的语气,轻柔的不像话,态度放的极低。
萧玉儿伸了伸手,指尖往前缩后地犹豫了几番,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如临大敌的模样,磨磨蹭蹭了许久,最后却还是抓住了那方衣角。
“走,走吧。”不自觉的结巴。
心里自我安慰道,他看不见,不牵着他容易摔倒,就算是换作别人,她也会帮的。
她低着头,陷入到思绪之中,并没有看见,头顶俊隽温雅的男子那越发温柔的眉眼。
第七十四章:‘意外\’的吻
她就这样牵着他的衣袖,带着他往梅林深处缓慢地走着,每当他要被面前的一处树枝刮扯到的时候,她便会拉一拉他的衣袖,他便会停下来,望向她的方向,露出一个极其温软的笑容来,略微歪了歪脑袋问她,“可是有东西挡着去路了?”
每当这时,她便会应上一声,或上前帮他摘去那拦路的梅花枝,或带着他绕路而行,他耐性极好,跟着她的脚步分毫不差地走着,除了必要的几句话,其余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就像一朵遗世而独立的白莲。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当初栽种桃树的地方,意外的是,这么多年过去,这棵桃树非但没死,反而长到了她触之不及的高度,只是现在是冬日,所以桃树上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看着,视线有些朦胧起来。
桃树还在,可当初跟她一起栽种桃树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像是察觉到了身边少女此刻悲伤的心境,沈黎安清俊温润的面庞上划过一丝担忧,扭头对着萧玉儿的方向,想要抬手去确认她脸上有无泪珠,却又怕吓到了好不容易才站到他眼前的少女。
最后只得掐了掐手心的软肉,让疼痛提醒着自己不要做出过激的举动,他好不容易才让她更靠近一点点,绝对不能再因为他的一时之失把人吓跑了。
只是耳边的抽噎声越来越重,他终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抬起了右手,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着,准确无误地放在了她的脑袋之上,缓慢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动作略有些青涩地安慰道:“乖,不哭。”
不知道是想到了哪一段回忆里面的片段,萧玉儿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还真是没变啊,跟哄孩子似的安慰。
头上揉摸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笑了起来,但很快,他便放下了手,放松一笑道:“不哭便好。”
意料之中的笨拙。
萧玉儿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先前沉闷的心情已然豁然起来,拉着他的衣袖转身站在那棵桃树前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年夏天,是我跟娘亲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这棵桃树,也就成了娘亲留给我的遗物之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它无人照料,应该早就已经死了,毕竟当时我离开的时候它还那么小,可我没想到,它竟会存活下来,就好像冥冥之中,娘亲通过这棵桃树告诉我说,就算她不在我身边,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吸了吸被冻得有些通红的鼻子,声音变得轻松起来。
“其实我觉得我现在也活得挺好的,真的,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偶尔想起娘亲。”想起她的仇自己还没报。
唇角紧抿,风起,旁边梅花树上的积雪落了下来,她转身,看向她身边的男子,扬了眉眼,“我们回去吧?”
多愁善感一时便够了,有那么多的时间,她还不如把重心放在报仇上面,这些天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是时候去逼一逼何氏了。
沈黎安袖下的手指紧了紧,心疼的紧,有一瞬间眼底深处甚至席卷出几分杀人的暴戾气息来,但很快便被他压制下去,怕吓到了站在他跟前的人儿。
“好。”他张了张唇瓣,将自己的衣袖再往前递进几分,萧玉儿自然而然地抓的更紧。
俩人正要往回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小动物,夜色太黑,看不清是什么,萧玉儿却被吓了一大跳。
“啊!”
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去,却正好撞入了身后男子的胸膛之中,被一双大手搂住了腰间。
“没事吧?”
温热的呼吸吐在耳边,有些瘙痒,萧玉儿心跳未定,抬睫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岂料身后之人因为说话而低下头来,就这样,俩人的唇轻轻地碰撞在了一起,萧玉儿顿时瞪大了双眼,反射性地将眼前的人推开,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唇,整个人还有些愣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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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了?
一张精致的小脸瞬间爆红,一双杏眸波光粼粼,仿佛能滴出水来。
眼底的神情又羞又恼。
为何重生之后每次遇见她都会发生如此让她措不及防的事情,简直就是....
岂有此理!
“那个...”沈黎安站在旁边,试图说话。
“你闭嘴!”下意识地打断他的话,接道:“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所以,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反正你也不吃亏。”
话毕,提起裙摆便打算开溜,至于沈黎安,等一下她去找陈临来带他出去吧。
只是某人却不打算如她愿,一张脸变得有些阴沉,上前一步便抓住了她的胳膊,让她瞬间动弹不得。
萧玉儿扭头看着自己被抓的紧紧的,无法挣脱的手臂,有些郁闷,看起来病恹恹的一个人,动不动还咳嗽,力气怎生的如此之大。
真是气煞人也。
“你想干嘛?”心烦意乱,口气便也有些冲了起来。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却抿了抿唇,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眨了眨眼冲着她说道:“我这是第一次。”
“嗯哼?”
他的耳朵红了起来,表情有些局促。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萧玉儿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但看着他温雅如玉的脸,还是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回复道,“我也是第一次,所以两厢抵消,我们谁也不再提起,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不好?”
“这不能如此算的。”沈黎安并没有被她诱哄似的口吻骗到,而是抓住了重点,“你坏了我的清白,所以你要负责,相反,我也坏了你的清白,所以我也要为你负责,这样好了,我们互相负责吧?”
负你个大头鬼,说好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呢?这么无赖哪里还有半点君子之风!
“这只是一场意外。”她着重强调意外二字,再次试图挣脱自己被箍住的手臂,却见眼前人极其认真地对着她摇了摇头。
“女儿家的名声不得不注意,即便是意外,但我却是一定要对你负责的。”
他固执地说着他所认为的大道理,萧玉儿却异常烦躁,脑海中瞬间又过滤了前世那些记忆,眸色一冷,冲动情急之下便一口咬到了抓住她的那只手上。
边咬边威胁,道:“泥饭凯窝!”(你放开我。)
沈黎安眉眼温顺了下来,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你先答应嫁我。”
萧玉儿咬的越发狠了,那白皙的手背之上甚至已经开始溢出血丝,她用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
松开。
沈黎安在一片黑暗中将她抓的更紧,像是怕他这一松,她便会消失在他生命里一般,一只手形如铁链,紧紧地将眼前的人禁锢在他身边,仿佛这样,她便永远只能待在他的身边不再离开。
“你先答应嫁我。”还是同样的话语,固执地寻求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玉儿气的眼眶都红了。
第七十五章:果真是你
嘴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重,萧玉儿抬头看了一眼男子异常执著的表情,最后,不得不松了口。
按捺下心底躁动的情绪,眼底泛着淡淡的冷光,神色认真地打量他道:“你为何非要娶我?是因为亲了我所以觉得要对我负责吗?”
是不是今日换作别的女子,你也会如此?
她暗自想着,视线紧紧地盯在他的脸庞之上,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动作。
沈黎安却笑了,他抓着萧玉儿的手往身边带了带,让她不得不更加靠近自己,直到胸膛之上抵住了一只小手,这才勾了勾唇角,抬起另一只手按住了放在胸膛上的纤纤玉手。
双手触碰的那一瞬间,萧玉儿皱着眉头想把自己的左手收回来,对方却有所预料般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胁迫性地将她的手掌贴在了他的左心房处,温柔的嗓音含情脉脉,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意就此传达出去,淋漓尽致。
“你听,它是不是跳的很快?”
隔着一层不薄的衣料,萧玉儿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的那颗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着,轻缓而有力,正在不断的加速着。
她微微失神,便也没注意自己何时被眼前的人拥在了怀里,整个人娇小地被他的披风包裹着,就像是一只误入蛛网的蝴蝶,被一层又一层的黏丝环绕成蛹,再无力挣扎逃脱。
他低着头,将自己的下颌埋在她的头顶,锁在内心最深处那座牢笼里的猛兽开始慢慢苏醒,挣扎着想要突破那布满荆刺的牢笼跑出来,他知道,不能着急,不能把她吓跑,可他更害怕她会从自己身边跑开,所以不敢放过一丝一毫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的机会。
鼻尖是少女身上芬芳的体香,让他浑身的血液翻滚着沸腾起来,神情贪婪而眷恋地把收紧了搂在她腰间的手,一双黑幽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映照出了丁点光亮。
好似猛兽般嗜血而阴鸷的占有欲,蛰伏在他那双沉寂无波的眼眸之中,唇角的笑温柔邪佞,修长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她的脊骨上抚过,一切都那么诡谲,令人望之胆寒,不敢直视。
鼻尖抽动轻嗅,近乎痴迷地说道:“不是责任,是喜欢,我一直,喜欢着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无法自拔,几乎快要疯掉,恨不得把你时时刻刻囚禁在我身边,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的存在,哪怕你会恨我。
毕竟,恨的源头是爱不是吗?
怀中的人儿开始挣扎起来,像是一只捂在被窝里的猫儿般,拼了命却只能从那披风中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踮着脚尖抬头看着视线中轮廓温润的俊脸,神色懊恼而生气。
脸颊红通通的,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瞪着她那双晶亮的仿佛注入了两汪清水似的眸子,怒气满满地看着他。
“你,你放开我。”
樱桃般的小嘴儿微微撅起,秀色可餐的脸蛋上眉头紧皱,视线左右瞄窜,像是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
幸好此刻沈黎安还看不见,不然见到如此‘美景’,他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吻上去,不惜一切代价跟后果。
“你再不放开我就用针扎你了!”
见面前的人毫无动作,萧玉儿右手往怀里掏了掏,便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抵在他的脖颈间,像是怕他不知危险,还刻意往那白皙的脖颈处刺了一下。
殷红的血珠瞬间在银针底下绽放开来,顺着那修长的脖颈流到了衣领之上,空气中多了几分剑跋扈张的味道。
“撒手。”
她声音冷的跟淬了冰的湖水。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将怀抱更加紧了紧,用行动告诉她选择。
萧玉儿快要气炸了。
明明上辈子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即便是相爱,只要她一句不愿,他都不会对自己有进一步的接触,怎么现在如此的泼皮无赖!
但看他神情,又雅正的很,唇角的笑意温柔而宠溺,半点旖旎也无,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
到最后,甚至不顾形象地开始拳打脚踢起来,可他却始终无动于衷,就好像自己这些动作在他眼里都是无痛无痒的,脸上始终含着清浅的笑意,只是箍住她腰间的那两只大手越发的用力了,像是要把她溶入骨血般。
萧玉儿在疼痛中油然而生起一股恐慌,就好像不管自己如何逃避,如何躲闪,到最后跌跌撞撞都会被这个男人抓住。
那种用尽全力却逃不开命运的感觉让她觉得万分酸楚。
凭什么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而我不想喜欢你的时候,你又跑过来说喜欢我,不放我走,凭什么你可以霸道的如此理所当然,即便那是上一世的你,按理说我不该牵连到无辜的你。
可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无法理智的,若真能分的清的话,那我何苦那么煎熬。
“你放开我好不好,我真的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喜欢你一次了。
她说着,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浑身轻颤着,像是蜗牛般要把自己所有的软弱都收进那坚硬的外壳之中,这样便不会再受到伤害。
沈黎安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她此刻自闭般的心境,嘴唇轻抿,将怀中颤抖的人儿抱的更紧。
前世的记忆在此刻翻涌而来,鼻尖萦绕着的那淡淡药香让她无法克制地流出了眼泪,抽泣出声。
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碎一般。
“你混蛋!”她骂道,用力地握着拳头砸了一下他的胸口。
他轻咳两声,把她搂的更紧,纵容一笑。
“嗯,我混蛋。”所以我不会把你放开。
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嫁我一个,否则,我不介意双手沾满鲜血,多添几条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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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你说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嫁给你。”她怨怒道,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头顶传来磁性而温柔的回答,嗓色却带着点点委屈。
“我只想要你,如果你不嫁给我的话,那我可能就要注孤生了。”
他说的轻巧,语气却认真的可怕,让人潜意识里的就觉得他一定能做得到。
萧玉儿抓住他衣衫的双手越发紧了,眼底波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你上辈子为何不爱我?”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自嘲一般地笑了笑。
这样的她让沈黎安心疼的不得了,下意识地便回了一句:
“不,我当时...”
话出口,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瞳孔紧缩,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瞬间紧绷的身子。
他张了张嘴,眉宇间几分暗恼,敞开手臂想要解释一番,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盖过一声高的冷笑,带着复杂至极的情绪,让他整颗心立马揪了起来,连着呼吸都有些钝痛。
“是你,果然是你!”
第七十六章:没有你,我安好不了
原本只是猜测,便随口一问,岂料结果却如此出乎意料,也是,她可以重生,他又为何不可?
只是,即是重生,为何又要再来纠缠于她,又为何要装作这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来撩拨她的心弦,欺骗于她,这样很好玩吗?
“沈黎安,你可真是好样的。”她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就因为她心软,所以就合该被他算计吗?
“你真的很厉害,那么多次的遇见,我从未怀疑过你,甚至心里还在自责着,不该把上一世的痛苦责难在你的身上,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是无辜的,所以我尽量用一颗平和心来对待你,但你又是怎样看待我的?跟个傻子一样对不对?”
哽咽的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心底的委屈,难过在这一刻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她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痕,却发现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都喜欢你一辈子了,这辈子就不能放过我吗?我真的不想再喜欢你了,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从我的世界离开不好吗?”
她哭的撕心裂肺,双手不住地抹着眼泪,甚至趁着他松懈的情况下一把推开了他,步步往后退着,拼命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
“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声音排斥而防备。
沈黎安感觉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就崩了,他恐慌着,听着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瞬间锁定住她的方位,一把扑了过去,直接把人扑倒在雪地里。
“沈黎安,你混蛋!”身体被压的无法动弹,双手被禁锢地压于头顶,温热的呼吸扑在脖颈间,让她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推开他,却因为力气太小,一番动作下来,累得气喘吁吁,却无法把人推开。
目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容颜,萧玉儿咬紧了唇瓣,将头侧向一边,不愿再看他。
“你死以后,我没有丝毫的痛苦,一开始我以为我是不在意,可后来才明白,有的时候,就是太在意了,才会麻木掉自己的神经不去想,那是一种身体本能反应的保护,直到我能够重新看见,睁眼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心里,全是你的声音,这才无法再欺骗自己,我不喜欢你,因为我爱你,爱的深入骨髓,溶于血肉,所以无法自知。”
他低着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就像是一个弱小而无助的幼兽,依恋地往她的颈边蹭了蹭,大手蛮横地打开她的拳头,十指交叉相握,不容她反抗。
萧玉儿哽着嗓音,闭上了双眼,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她可以轻易的察觉到他呼吸间那通过热度而传达来的浓烈情感,却躲闪着不敢再去接近,谁又能保证,他所说的话不是出于习惯,因为习惯了她的存在,所以会失落也是情理之中。
即便不是,用自己的死才唤醒的爱实在是太沉重了,她负担不起,也觉得可笑至极。
因为如果只有失去才能让你懂得珍惜的话,那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放过我吧,我已经爱不起了。”睫羽轻颤,她的嘴唇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上一世我活到了四十岁,再未娶妻,孤苦一人,你想知道为什么?”他低喃细语地在她耳边说着,声音沙哑的好像被烈火灼伤过一般,听在耳里,仿佛行走在苍茫的沙漠中,满目疮痍,凄怆荒凉,只有一只秃鹫站在白骨上悲吟着。
“你不要再说了。”她睁开了眼睛,开始另一番挣扎,却在看到他悲恸的神情时,整个人怔愣在那里。
那样落寞的表情,刻骨般的悔意,让她如鲠在喉,心中的涩然让她无法再开口说上一个字。
他动了动唇,忽视她的阻拦,继续说道:“这世间,只有你与我最相配,不是你就不行,没有人可以代替得了你,我想要的妻子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萧玉儿抬头望去,月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之上,将他另一半脸隐在黑暗之中,神情令人琢磨不透,那双漆黑的眼,暗沉如深潭,比最黑的夜还要沉,掩饰在波澜不惊的瞳仁之中,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窥测的爆发力,只是被他压抑着,所以并没有透露出来。
她心惊地将头撇向一旁,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棵梅花树上,止不住的发慌。
此时夜已经极深,空气清冷,天上飘下细白的雪花,落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衫之上,萧玉儿轻阖眼眸,像是逃避般,黑色羽睫在眼睑处微微的颤,心底的刺痛绵绵麻麻,像是要把她淹没般。
良久,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过往前尘所有令她烦恼的情绪一股脑地丢弃掉般。
“都过去了。”她这样说着,“我们过好各自的生活,两厢安好,不行吗?”
“不行。”
“没有你,我安好不了。”他固执地亲上她的脸颊,近乎疯狂地吻上她的唇角,不顾她的反抗,伸出舌头,撬开了她紧咬的牙关,像洪水猛兽般席卷着她口腔中的每一处地方。
“唔...”萧玉儿用尽吃奶的力气进行反抗,依旧被压制的死死的。
最终只能妥协地放弃挣扎,任由他近乎痴迷地亲吻着自己的唇瓣。
直到她呼吸渐渐困难,他这才放过了她的唇。
一条暧昧的银丝从俩人唇瓣相接处被拉扯出来,萧玉儿恼怒地仰起脑袋发狠地咬在他的脖颈之上。
只听一声闷哼,萧玉儿嘴里满满的都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压在她上头的沈黎安却直起身子把她半搂半抱地按在了怀里,俩人跪坐在雪地之上,一个不肯放手,一个不肯松口,同样固执地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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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唇瓣微微抿起,沈黎安脸色一片混沌不明,凤眸里的温柔几乎快要溢出来。
不但不觉得疼痛,反而有些异常的兴奋。
整个人陷入在一种极端偏执而病态的疯狂之中无法自拔。
咬吧,咬吧,只要你不离开我,怎样都随你。
.....
第二天一早,萧玉儿便带着采薇快速离开了楠竹小院,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昨日他抱着她在雪地里待了很久,离开的时候,他拉着自己的手近乎乞求地说道:“不要再丢下我,好吗?”
他真的很狡黠,看准了她会心软,所以用那样的口气说出那样的话来,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她放弃那段感情有多艰难,如此想要重新捡起那段感情便有多不易。
那些只靠一个人去维护的感情,最终只会变成一场无疾而终的心酸,她用了很久才明白的这个道理,现在你却突然告诉我你深爱着我,你让我如何面对。
第七十七章:萧杏儿
许是今日霉运当头,马车行驶到半路的时候,来了一群拦路的劫匪,一人手里扛着一把大刀,粗朴布衣,皆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的萧玉儿时,眼神更是变得猥琐至极,口出秽言,不堪入耳。
“小姐,你别怕,采薇保护你。”
采薇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将萧玉儿拦在了身后,明明脸上紧张害怕的不行,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护在萧玉儿身前。
萧玉儿眼神动容了一下,却从侧边下了马车,来时她带了许多随从,但都留在了楠竹小院照顾葛代他们,归途只有采薇跟她还有车夫三人,如此看似弱小的群体,会遭到欺凌也是意料之中。
但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萧玉儿身为萧府大小姐外的另一层身份。
看着逐渐接近的那些匪寇,萧玉儿不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笑的云淡风轻。
从袖子的瓷瓶中掏出三粒药丸,与采薇和车夫分食,采薇以为小姐这是要给她毒药自尽,以保求最后的颜面,红了一双眼眶,却还是把那药丸吞咽了进去,车夫犹疑片刻,同样也吃了那药丸,见此,萧玉儿才将目光放到那群色眯眯瞧着她的匪寇身上。
目光掠过他们其中为首一人的黑靴之上,眼底闪过几抹深意,冷声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说出是谁派你们来的,我便不计前嫌,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
“哈哈哈...”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仰天大笑所打断,那匪寇中为首的那名头头,手抗大刀,一张肥肿的大脸上从左上角的部分划下了一条长而狰狞的疤痕,此刻他看着站在马车之上一脸坦然无畏地看着他们的白衣少女,眼里的轻蔑显而易见。
“一个女娃娃,口气倒是不小,不知道等大爷们把你抓在身下好好戏耍一番的时候,你还有没有这股自信劲,啧啧,看看这小脸蛋,长的跟花一样,不知道能承受得住我们几个兄弟的爱抚啊?”他越说越来劲,身后那些随从的匪寇也调笑着应和,话语越发粗俗下流,气得采薇恨不得冲过去与他同归于尽。
她家小姐天骄般的人儿,哪能容这厮如此龌龊想法。
暗处藏着的影魑握紧了腰间的软剑,必要时刻,即便是冒着暴露目标的风险,他也会上前去杀光这群匪寇,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家公子心心念念的人儿岂是你们这群肮脏的‘野狗’可以惦记得了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了。”一声嗤笑,萧玉儿正好心烦着,偏偏这群蠢货天堂有路不走,偏要死心眼地撞在她的枪口上。
袖下一掏,便是一个黑色封口的瓶子露了出来,她今天正好穿着一身白衣,宽大的袖摆,狐绒的披风,还有头上白色轻飘飘的发带,再加上她一脸漠视的表情,空气中忽然弥漫起几分肃杀的味道。
风起,白色发带从身后飘至眼前,她盯着正在与车夫打斗纠缠在一起的匪寇们,无比自然地拔掉了手中瓷瓶上的塞口。
一股无色无味的白雾从中快速飘起,随风融入了前面的空气之中。
很快,那些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匪寇便手脚抽搐,浑身无力,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
采薇和车夫一脸讶然的表情看着从马车上提着裙摆跳下来的萧玉儿,对方一脸平静,神色从容不迫,仿佛在做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
暗处,影魑惊呆了。
不愧是他们家主子看中的姑娘,虽然年纪小了点,但这份气魄,还有这身治病弄毒的本领,足以与主子相配。
行至那匪寇头头跟前,萧玉儿蹲下身子来,从袖中掏出另一蓝色塞口的瓷瓶,打开之后放在他的鼻尖停留瞬息,便快速收起。
“你若是杀了我,半盏茶的功夫,你体内的两种毒素便会打破原始的平衡,到时候,你就会七窍流血,浑身每一处骨血都会开始被毒素所融化,到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此话一出,地上躺着的那人眼神之中露出深重的恐惧,藏在背后的刀把也快速放下,跪在萧玉儿面前求饶着。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姑奶奶饶了我吧。”说着,便对着地上磕起了头。
“说说吧。”萧玉儿起身拍了拍手,看着地上跪着那人一脸迷惑的眼神,轻语道:“身上穿的那么破破烂烂,却穿着一双价值不菲的黑靴,明明打劫,却磨磨唧唧的在那里口吐秽言,一点也没有提到银钱,还有你们握刀的姿势,根本不像是经常拿刀之人。”
“所以,你们根本不是专门劫道的匪寇,而是冒充的,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眸光一凌,她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把大刀,直接架在了匪寇头子的脖颈上,吓得对方双腿止不住的发抖,颤颤巍巍地回道:“是,是我们家少爷,让我们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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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蹙眉追问:“你们家少爷是谁?”
“我们家少爷是当朝太后的表妹的侄子,前段时间少爷曾与贵府二小姐走的颇近。”
“萧杏儿?”
“啊,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虽然她跟我们家少爷平日里都是暗中往来,但小的身为少爷的贴身小厮之一,还是知道不少事情的,而且少爷比较爱炫耀,前些日子还跟我们这些下人说...说...”
见那人面有豫色,萧玉儿眯了眯双眼,呵斥道:“说!”
一股尿臊味传来,那人竟是吓尿了,萧玉儿抿了抿唇,往后退了几步。
见自己如此丢脸,匪寇头子也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少爷跟我们说,那萧府小姐床上功夫甚好,他很是满意,就是初次过于生涩,以后好生调...调...”话未完,已经被萧玉儿一刀抹了脖子。
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萧玉儿看着周围已经死得透透的那些匪寇,转过身子,目光从采薇和车夫身上掠过,声线冷寒。
“刚才他说的话,你们都要当做没听见,明白吗?”
她说着,目光着重放在了头冒虚汗的车夫身上,吓得车夫立马双腿跪地,极其郑重地保证道:“大小姐放心,奴才今日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如此甚好。”
她说完,便径直往马车前走去。
待入了马车之中,脸上才露出一抹轻讽的笑来。
单手轻敲着窗沿,眸光晦深莫测。
萧杏儿啊萧杏儿,你可还真是比我还心急,我还没去找你们母女俩算总账,你倒是迫不及待地寻人来杀我了。
第七十八章:咎由自取
回府之后,萧玉儿带着采薇直接去了兰心院,那是萧杏儿的住处。
岂料却扑了个空,人不在。
指尖轻掀手中茶盏,吹了一吹,目光看向底下跪着的丫鬟,未等她开口,那丫鬟便顶不住压力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二小姐最近经常出府,但身边带的都是绿儿,并不让奴婢跟随着,奴婢只知道有一次二小姐回来时身上换了一套衣裳,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
萧玉儿低着眸,眼波流转让人看不清情绪,大概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她从身下的楠木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走到那丫鬟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
“很好,继续保持下去,今日我来过兰心院的事情,我希望不会有碎嘴之人告诉我那二姐姐,毕竟,我这个人脾性不怎么好,若是让我不开心了,这随意发卖一个丫鬟小厮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兰心院里的所有奴仆说的。
见众人低着头恭敬不敢言的模样,萧玉儿满意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目光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采薇,眸色泛着粼粼冷光。
“走吧,去看看母亲。”
接着,便到了栖荷院。
何氏听见萧玉儿过来的时候,正在喝水,原本四平八稳的动作因为指尖下意识的轻颤,啪嗒一声,瓷碎心慌。
她怎么来了?最近她可是什么都没做,又是哪里惹到她了?
心里暗恨,却又不得不起身去迎接,毕竟现在整个萧府都对萧玉儿唯命是从,再不是她以前在萧府的光景了。
萧玉儿一踏入栖荷院,便看见何氏挂着一脸的假笑在朝着自己走过来,她目不斜视,直接从她身边径直走过,踏入到房间之中。
何氏眼孔紧缩,心里恨不得将萧玉儿千刀万剐也难解她的心头之恨,可最后,她还是重新扬起了笑容,转身跟了过去。
小贱人表情不对劲,难不成是杏儿哪里惹到她了,那个傻孩子,都说了要忍耐忍耐,她们现在根本就斗不过这小贱人,只能静待时机,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会让她找到机会的。
眼中的怨毒仿佛凝如实质,却在眼前的少女转过头来的时候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儿怎么有空来母亲这里?”
萧玉儿看了一眼她脸上虚伪的笑容,目光穿过她看向站在门口的采薇,采薇点了点头,抬手把房门关上,将所有的空间都留给了房内的俩人。
仿佛一瞬间,整个房间暗淡下来,陷入到了异常压抑的昏暗之中。
何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此时房间内只有她们二人,脸上的笑意再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她可以明显感觉到小贱人来者不善。
“你什么意思?”何氏向前两步,目光直直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萧玉儿,眼底的冷光几乎要把眼前的人吞噬掉。
“什么意思?”萧玉儿轻笑两声,带着浓浓的讽刺,她抬头,看向何氏,从气势上便压倒了她许多,“你何不问问,你那个好女儿派人来杀我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杀你?你别血口喷人,杏儿只是一个孩子,她有什么能力杀得了你!”
萧玉儿挑了挑眉,往前逼近几步。
“她当然没有能力,但是她可以借刀杀人啊,虽然代价是她的清白,哦,看你这个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好女儿,为了报复我,竟然做了那陈霸青的情人,太后表姐家的侄子,京中头号纨绔,酷爱玩弄幼女**,杏儿妹妹今年也才十三吧,多么稚嫩的年龄,真是可惜了。”
何氏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震惊地往后退着,却踩到后裙摆直接摔倒了地上,萧玉儿看着她,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蹲下了身子看着她喃喃自语地挣扎着。
“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你那个好女儿,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现在会成为这样,全都是因为你潜移默化的教育,你可还真是一位好母亲啊,怎么样,亲手毁了自己女儿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
“啊!!你不要再说了!不是,不是这样的,杏儿她还是个孩子,她怎么会,她不会的...”
“当初你害我娘亲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日,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你做过的坏事,全部都报应在了你女儿的身上,你说,如果这件事宣扬出去的话,萧杏儿这一辈子,是不是就彻底毁了?”
“不,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女儿,一切都是我的错,杏儿她今年才十三岁啊,她都还没有及笄...”何氏见萧玉儿要起身,反射性地跪爬过去抱住了她的双腿,不断地求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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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错了,都是报应,报应啊。
“我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毕竟萧杏儿也算得上是我半个血缘的妹妹,但是,她先前可是要杀我啊,要不是我有所防备,恐怕现在你就在这里见不到我了,所以,你至少给我一个不毁她的理由吧。”萧玉儿低着头面如冰霜地看着她,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
冷漠的就像窗外的冰雪,那凉凉的眼神仿佛像一道冰凌般直接穿透对方的心脏,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何氏低下了眼帘,像是在思考什么,萧玉儿窥见她的表情,知晓她定是在打什么小心思,立马抽动自己被抱住的右腿。
“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当初你娘亲是我害的,但害你娘亲的蛊毒是南和郡主给我的,就是现在的郑阳王妃,她当年倾慕你爹,但是你爹执意娶你娘亲,惹恼了她,我也是被她安排进萧府的,就是为了破坏你爹跟你娘的感情,然后找机会害死你娘,我知道我罪无可赦,只求你饶我女儿一命,求求你,求求你了。”说着,何氏便开始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一下又一下,很快磕破了头,却始终不敢停下。
萧玉儿眼神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何氏,何栖虽坏,但却是一个好母亲,只是她的娘亲何其无辜,她又何其无辜,而且萧杏儿未必会领她的情。
最后,萧玉儿一言未发地便离开了。
何氏却如同魔障了般,口中念念有词着求求你的话,即便萧玉儿已走,也还是在那里磕着头。
第七十九章:从这里丢下信不信!
萧玉儿脚步有些虚浮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整个人精神恍惚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床边发呆。
采薇试图敲了敲房门,但萧玉儿并没有回答她。
午膳她也没吃,就是坐在床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小姐?”采薇端着原封不动的饭菜,皱了皱眉头,担忧地看向坐在床榻边的白衣女子,她的脸色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半点生机也无,眼神更是一片空洞。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跟何氏在房里说了什么,但她大概可以猜出一些来,小姐不是那种怕死之人,会对小姐产生如此大影响的,应该就是已经逝去的夫人了。
影魑将这一切禀告沈黎安的时候,沈黎安正站在红梅林中,那萧条的身影看起来万分落寞,带着深深的孤寂。
“玉儿有自己的打算,你只需要在暗中协助于她便好。”他这样说着,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眼睫轻眨,神色晦暗不清。
脑海中不断浮现她挣脱开自己转身毫不犹豫离去的画面,心痛如刀割,甚至还有着深深的恐慌,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暴戾因子开始变得狂躁不安起来,让他有一种想要将一切都破坏殚尽的冲动。
“对了,那个被萧杏儿指使的陈霸青,找个机会把他杀了,记得不要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伤害玉儿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耳边传来轻雪踩踏的声音,影魑身形一闪,立马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走廊的另一边缓缓走过来一个灰色的身影,手中还端着一大碗的牛肉拌面,吃的很是欢快,正是刚从厨房走回来的葛代。
见红梅林中站了一个雪色的身影,葛代挑了挑眉,从栏杆上直接跨过,冲着那边喊道:“欸,沈家小子,你不好好待在房间,跑来这红梅林干什么?这花再好看你也看不见呐,到时候把自己给冻坏了,麻烦的又是老朽我,赶紧回房去,等老朽吃完东西给你眼睛施针。”
话毕,他吸溜一声,满足地吃了一大口宽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这天还真是冷,他才从厨房出来一会儿,他这面就凉了,得回去热热,顺便看看那个厨娘把肉包子做好了没有。
“葛神医请留步。”沈黎安张口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葛代。
葛代回头瞅了他一眼,表情颇为不满,“干啥?”
沈黎安转过身来,循着声音看向葛代的方向,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极为客气道:“葛神医,在下只是想问问,这双眼睛要治多久才能好?”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他的玉儿了。
如今玉儿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便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循环渐进了,该逼还是得逼,不然以玉儿倔犟的性子,恐怕他此生也无法再靠近她左右,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现象,他也忍受不了。
所以他希望自己的眼睛尽快好起来,只有那样,他才能更好地看住她,不让她有任何可以离开自己,选择旁人的机会。
葛代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最讨厌别人长的比自己帅了,所以看沈黎安就没有好脸色,听他询问病情,便随意地回答道:“嗯,看你配合,多则半年,少则四五月吧,你这眼睛治起来颇为复杂,要不是玉丫头给...咳咳,要不是我刚好有针对性的药方,还真治不好你这双眼睛。”
“黎安在此谢过神医了。”他礼貌地道谢,低头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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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玉儿排斥他,拒绝他,甚至可能还讨厌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始终关心着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舍不得放手。
萧玉儿是在第二天早上从房间里出来的,她叫上了采薇,坐着马车去了食满楼。
今早食满楼的掌柜飞鸽传书来说萧杏儿此刻正在客栈中休息,萧玉儿便直接带人去逮她了。
见到萧杏儿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早已不见,自己一个人关在客房之中,什么人也不见,只说让掌柜去寻何氏来。
掌柜的说,萧杏儿进来食满楼的时候脚步很匆忙,戴着面纱,像是在被什么人追赶似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萧玉儿拧了拧眉,立马就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掌柜的敲门许久门也不开,萧玉儿让其下去,等到门口只剩她跟采薇俩人时,直接一脚踢在了房门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震的房门重重地颤动了一下。
“开门,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房间内有物品掉在地上,东倒西歪的声音,但却依旧无人前来开门。
萧玉儿蹙紧了眉头,直接开始数数。
“一...二...我希望你不要让我数到三,否则你知道后果怎样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萧玉儿只看到一抹姜黄色的衣袖闪过,那道身影便快速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
将采薇拦下守在门口,自己迈步走了进去,眼神四下一扫,便看到了躲在床榻后面角落里裹着被子却还是可以轻易看出正在瑟瑟发抖的人儿。
快步上前,却没有去掀开她头上的被子,只是停留在一米之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她开了口。
“说吧,怎么了。”
“我,我...”萧杏儿的声音瑟瑟发抖,带着浓浓的恐惧,但细听还有一丝不正常的沙哑。
萧玉儿向前一小步,厉声问道:“喉咙怎么了,那个陈霸青对你干了什么?”
萧杏儿的身子抖的越发厉害,声音颤的快要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你,你,知道了?”
“嗯?”萧玉儿扬了扬眉,有些好笑地回问“我知道什么?你不惜毁了自己也要借旁人之手来杀我吗?”
“.....”
“我,我不是故意的。”萧杏儿捂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跟谁虐待她似的,听的萧玉儿心底多了一丝烦躁。
“闭嘴,哭哭啼啼的,像点样子,你放心,我不会怎么着你,就你那脑子也伤不了我,现在给我说说,你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吧,我虽不关心你,但你好歹也是我萧家的小姐,代表的是我萧家的颜面。”
“我,我...”萧杏儿犹豫不决,像是在恐慌什么,语气里又有一些羞愤。
“你再支支吾吾,我直接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你信不信!”
第八十章:收拾烂摊子
“是陈霸青,他打我,我明明跟他说好了只跟他那个一次,然后他帮我做完那件事情,可是他却突然出尔反尔,说我是在坑他,然后就把我绑起来,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折磨我的身体,我实在受不了了,是绿儿帮我逃出来的,但绿儿却被他们抓了回去,我身上没有银钱,他们又穷追不舍,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会躲在食满楼,因为食满楼是姐姐的产业。”
她的声音哑的厉害,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还有些气喘吁吁,像是体力不支,整个人顿时一阵猛烈的咳嗽起来。
萧玉儿见状,立马上前掀开她的被子,却见她满头冷汗,脸上更是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的不像话,左右两边脸颊更是轻易可见两个极其明显的巴掌印,她立马抓起她的手腕把脉。
萧杏儿吓得身子一缩,想要挣脱开来,却被萧玉儿瞪了一眼。
“别动。”
立马乖乖的不敢再乱动弹。
脉象虚弱无力,时有时无,极其不好。
左手撩起她的衣袖,那原本因为保养的极好,如珍珠白玉般的藕臂上此刻伤痕累累,有鞭伤,掐伤,总之看一眼便能让人怒火中烧。
萧玉儿抬头算得上是凶神恶煞地吼了她一句,“小时候欺负起我来倒是挺得心应手的,怎的现在脑子被猪吃了?那陈霸青品行不端,性子极其恶劣,又心狠手辣,你招惹谁不好,招惹他干嘛?真是丢尽了我将军府的颜面,我当你是个多厉害的,以前不是还喜欢在我面前自称姐姐吗,怎么现在知道叫我姐姐了?你说你这个蠢样,我真是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你了,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你有那个胆子去招惹那纨绔恶霸,有本事没躲回来啊,还害得自己的丫鬟为自己送了命...”
“绿,绿儿不一定会死的。”
萧玉儿真是要被气笑了,她看着眼前满脸逃避的少女,眼神冷的跟冰锥子似的扎在她身上,让她无处可躲。
“你自己都成这样了,陈霸青那德行,你以为绿儿还能好过?即便是能活下来,那也是生不如死,对了,你应该没有蠢到自报姓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人家吧?”
萧杏儿眼神闪避了一下。
“靠!”萧玉儿猛地起身,整个人跟炸了猫的猫儿一样,忍不住爆了粗口。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蠢货!
“你说你,自己作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上萧府?爹爹一生清白,恐怕就要毁在你这不孝女手上,那陈霸青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就等着他找上门来让你难堪吧。”
“哇...我错了嘛,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就是忌恨你把我的嫁妆抢走了,害我在京城贵女圈里失了颜面,所以才一时脑子不清醒,做了那样的事,我才十三岁,我哪知道那么多,姐姐,我错了,你帮帮我吧?我可是你的亲生妹妹啊。”
“别给我来这套道德绑架,我不吃,而且,当年是你娘间接害死的我娘亲,你以为我会有多喜欢你这个妹妹,还有,嫁妆?你哪里的嫁妆?那都是我娘亲留下来的陪嫁,就算是嫁妆,那也是我以后的嫁妆,何时轮到你这样一个外人接手?你们母女还真是相似的很,都是一样的不要脸。”
“你,你全部都知道了?那是我娘做的,不关我的事,当时我还在襁褓之中,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怨我。”听到萧玉儿把陈年往事埋藏的秘密一并道了出来,萧杏儿眼神惊恐地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身子拼命地往后缩着,不敢抬头去看萧玉儿。
萧玉儿突然有点为何氏感到可悲,她心心念念保护的女儿,却把责任全部都推卸在她一个人身上,看那眼神,分明是半点也没在乎过她那个母亲,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因果轮回,皆是报应呐。
“采薇。”她深深地再看了一眼面前的萧杏儿,便朝着门口叫了一声。
采薇立马走了进来,反手关上房门,到了萧玉儿身边的时候眼角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萧杏儿,眉头微微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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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萧玉儿抬着下颌瞥了一眼萧杏儿的方向。
“把她带回去,找个信得过的大夫看看,这半死不活的模样真是难看。”
“那小姐你呢?”采薇下意识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萧玉儿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轻嘲道:“我?我总得留下来给她收拾这股烂摊子,我萧府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欺ru。”
话毕,她便直接走出了房间,并没有看到身后角落里萧杏儿抬起来的那双惊讶的泪眼。
采薇本想跟上去,但想起萧玉儿的吩咐,最终还是撇了撇嘴满脸嫌恶地走到角落里萧杏儿面前,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帕子。
“走吧,回府了。”
萧杏儿不知道是被哪句话刺激到了,突然就猛烈地哭了起来,哭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诶,你这个人...”采薇紧皱眉头,但却没有去拉她,容她哭完这段。
听着她念念叨叨地说着:“回家,我要回家...”
采薇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现在知道萧府是家了,以前干嘛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京城最大的红楼,百花楼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厮端着一壶美酒绕过众人,来到了三楼最上层的一间厢房之中。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守着的俩个大汉把那名相貌普通无奇的小厮拦了下来,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小厮吓得双腿都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撑着一点勇气战战栗栗地回道:“奴,奴送,送酒。”
头顶两道目光紧紧地盯在他的身上,小厮吓得牙齿都开始有些发颤,可怜兮兮道:“奴胆小,俩位大哥就不要吓奴了,要是里面的大人不需要酒的话,那奴就去别的地方送了?”
话音刚落,便听屋里面传来一声暴躁的吼声,伴随着摔东西声音。
“酒呢?怎么没酒了?人都死哪去了?都死光了吗?”
门外那俩名大汉立马让开了位置,对着送酒的小厮凶了一句,“送完赶紧出来。”
“是是。”面貌普通的小厮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果真是将美酒送到便赶快退了出来,只是迈出门槛的时候,回头看似不经意地瞧了里面正在男妓身上驰骋的男子一眼,袖下指尖微动,嘴角轻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接着便快速离开了红楼。
暗处藏身的影魑看着离开红楼后,在小巷拐角处把伪装尽数脱落的黄衣少女,有些头疼地捂住了眼睛,主子让他杀陈霸青,可他还没动手,主母就先动手了,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以他家主子的小气程度,主母刚才好像,似乎,看了别的男子的半个ruo体,虽然那些人在桌子后面,关键地方看不大清,但主子要是听了,绝对会非常非常,非常生气的。
这会,红楼之中,陈霸青越战越勇,不知为何,今日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夜,还很长。
第八十一章:鞭尸
第二天,整个王城都沸腾了。
陈家小少爷陈霸青昨夜在红楼中竟然玩嗨了,最后精尽而亡,活生生地死在了女人身上,听说当时人死的时候那玩意还插在女人的那处,不断抽搐着,一直抽了半个时辰才断了最后一口气。
陈家羞于颜面,便草草做了一场法事,把陈霸青给埋了。
萧玉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兰心院里盯着床榻上瑟瑟发抖的萧杏儿,见到她那没出息的样子,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怕什么,我现在又不会吃了你。”
她说得轻描淡写,单手支着下颌,眼神极其深意地看着坐在床上搂着被子抖得厉害的萧杏儿。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让陈霸青知道我是萧府二小姐的,是他,打我,我受不住,这才一不小心漏了嘴,姐姐,你帮帮我吧,那个陈霸青肯定会找到萧府来的,我不要被他带走。”
想到过去那几天被关在地窖里的折磨,萧杏儿就崩溃地扯住了自己的头发,放声大哭起来。
“闭嘴。”面前传来一声冷漠的呵斥。
萧杏儿吓得哽了哽嗓子,抽噎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她床边不远处凳子上的少女,满眼畏惧,却又带着一分希望。
“姐姐。”怯生生地唤了这么一句。
萧玉儿皱着眉头看着缩在床脚的她,静默几许,开口道:“陈霸青已经死了。”
因为昨日萧杏儿回府之后便晕了过去,一直到今日午时才醒,加上萧玉儿消息封锁的严实,府里人还不知她们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二小姐会做出那么伤风败俗之事,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想想,萧玉儿就为那死去的绿儿所不值,昨日她装扮成小厮去给陈霸青送酒的时候,本想直接毒死他,结果,就听到那畜生说绿儿那个忠心护主的丫鬟被他丢到下人群里,硬生生把人家姑娘玩死了。
简直就是狗彘不如!
所以她才会临时改了决定,换了另一种方式的毒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死后也会遗臭万年,受到世人的摒弃。
“死,死了?”萧杏儿震惊的瞠目结舌,良久说不出话来,等反应过来之后,眼神看向萧玉儿更是惊恐万分,单是从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萧玉儿耸了耸肩,万分可惜状地说道:“他是死在红楼,精尽而亡的,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你应该庆幸。”
萧杏儿此人不足以信任,若是让她知晓是自己杀的陈霸青,说不准等这段时间缓过去后又没脑子地去作妖,所以还是让
她懵懵懂懂就好,她也不指望她会感激她什么的,反正她之所以这么多,也是为了她爹的名誉着想,至于萧杏儿,顺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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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害死她娘亲凶手的女儿,即便有着一半的血缘关系,但她曾想过杀死她,虽然失败了,但那是因为她有保护自己的实力,若是换作曾经那个还不会毒术的自己,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所以,她不会原谅她们,但她答应过何氏,所以不会动萧杏儿,但那只限于萧杏儿不再作妖的前提下。
“好好养病,以后便带着兰心院别再出去了,要知道,虽然陈霸青死了,但他那些手下难保没有见过你的,你若希望将自己的名声败坏的更厉害点,尽管去作,至于其他,皆等父亲回来再说,年关将至,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父亲从边关回来的日子也不远了。”
想到最近本国与睦月国的战争还在紧张对峙中,萧玉儿就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若是战事继续扩大,恐怕爹爹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而且,以爹爹的性子,他自己也闲不住。
她最怕的就是他这一点,太过爱国爱民,总会辜负一些什么,比如说家人。
“姐姐,你娘亲的事情...”
“闭嘴!”
萧玉儿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冷冷地盯着在床上被吓得打嗝的少女,心中很是烦躁,还有些隐隐的抽痛,娘亲的事情她自会一一跟她们清算,谁也逃不了,谁也躲不了,何氏亦然,那位郑阳王妃同样也是。
“你自己老实点在这待着,我还有事。”
不想再看到萧杏儿那畏畏缩缩,活像谁欺负了她似的表情,萧玉儿扯了一抹冷笑,转身便离开了兰心院,只是她刚出的院落,便看到采薇急冲冲地跑来,眼露焦色。
快步上前,正待询问,采薇便先开了口。
“小姐,雪安小姐那边出事了,派去那边保护雪安小姐的丫鬟飞鸽传书来说,顺天府丞家来人了,是雪安小姐的和离夫君,苏彦,他还带了一位女子过来,说是来请雪安小姐回去,可是雪安小姐不肯,现在许府中一片混乱,再加上雪安小姐那位继母挑拨,雪安小姐不注意下被她那位夫君打了一巴掌,现在正强制性地拖着雪安小姐,要把她带回去。”
采薇说的急切,断断续续,但也说了个大概,萧玉儿一听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听到那苏彦打人的时候,眸中的冷光变得像刀锋般犀利起来。
“敢动我的人,苏彦是吧,采薇,带上几个会武的家丁,我们去何府走一趟。”
“小姐,不能去何府,他们绑着雪安小姐已经出城了。”
“......”
“去马厩里牵一匹千里马给我,你们后面跟上来。”
萧玉儿当机立断,直接去了马厩,不出片刻,便骑马出城,追了过去。
因为许久没有骑过马的缘故,所以她坐在马上的时候身形有些摇晃,有种摇摇欲坠的样子,偏偏她还不怕死地加快了速度,吓得暗处跟随的影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过去十几年都没有跟在主母身边这些天的刺激,杀人不过头点滴,可保护主母的任务却是任重而道远,十分艰难。
还要每天跟主人汇报情况,一想到昨日主子听了主母去红楼的事情之后,便安排了其他暗卫去挖了那陈霸青的坟墓,硬生生把人家从土里弄出来鞭尸,其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偏偏他发布这个任务下去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温柔,诡异的不行,老渗人了。
萧玉儿是在东坡亭拦住他们的,彼时许雪安以性命相逼,从马车上跳下来,还好萧玉儿及时赶到,一个侧身,将自己挂在马左边,然后伸手将许雪安拉到了马上,自己却因为失了平衡差点从马上摔了下去。
第八十二章:渣如豆腐的男人
“小心。”许雪安反应极快地扯住了萧玉儿的袖摆,用尽全力把她拉回了马背之上。
“快,拦住她们!”
从马车中走出一位风华正茂的男子,看起来清秀儒雅,身上还穿着一件墨青色的袍子,宽大的袖摆让他看起来颇有一股书生卷气,只是那愤怒的表情却硬生生地破坏了这一份堆积起来的美感。
萧玉儿回头瞥了那人一眼,想着这位说话如此肆无忌惮之人大概就是所谓的苏彦了,名字起的好听,长的也不差,但这心,却是丑陋不堪的。
既然已经打算娶别的女子为妾,违背了俩人之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现在却又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把一切责任推在和离的妻子身上,来带人回去,却还要带上那小妾,要是她是许雪安,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我乃当朝镇远大将军之女,我看你们谁敢拦我!”一声硬气的回答,立马就让那些想要将她们从马上拖下来的奴仆们踟蹰不安,犹豫起来。
但他们也没让开道路,直接把她们围堵成一圈。
萧玉儿干脆从马上下来,让许雪安牵着马,自己则站在那顺天府的马车前,看着站在马车之上敢怒不敢言的男子,嗤笑地仰了仰头,双手环胸道:“怎么,苏公子是打算让我就这样站在这里仰望你吗?”
眼神轻眯,眸中透露的情绪十分明了地表达着一句话,一个小小的顺天府丞之子,身上官位更是无足轻重,在本小姐面前摆谱,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苏彦眸光深深地看着视线中的少女,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此刻满满的倨傲跟不屑的表情瞬间刺激到他,他此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身份不如人,处处受到压制,这会让他极其自卑,毕竟在禹州,他也是一介贵公子,禹州大小官员皆要卖他一个面子。
可这一切的特殊到了京城之后,就显得特别的微不足道起来,即便是官位比他父亲小的,但因为在京中任职,就连父亲也不敢得罪,他是想将许雪安直接绑回禹州,只要到了禹州地界,他想要怎样都行,不会在京中那样束手束脚,忌惮这个小心那个,生怕得罪了哪位贵人。
可面前这个少女却突然冲出来把许雪安护在身后,还扬言自己是镇远大将军之女,那样手握重兵之权的人物,他又岂敢得罪,他曾听许雪安说过在京中有这样一个好友,但没想到这个好友会为了她骑马追来抢人。
这哪里是一个闺阁女子会干出的事!
但她爹是大将军,一个武将之女,又岂能指望她能有多文静娴雅?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也是情理之中。
在苏彦心中,女子就应该柔柔弱弱,才能让男人有保护欲,像眼前这位将军小姐,真是白长了一张娇柔可人的精致脸蛋。
许雪安也是,平日里安安静静,什么话也不说,这次却如此倔脾气地要跟他和离,他苏彦好歹也是禹州城里的一号人物,怎能丢如此大脸?
她做出离家出走的举动时,可想过会把他置于何地!
“咳咳...”苏彦刚从马车上下来,拱手给眼前的萧玉儿行了一礼,便听马车中传来几声柔弱的咳嗽声。
站在萧玉儿身后的女子下意识地抓紧了萧玉儿的左手衣袖。
萧玉儿挑了挑眉,颇具兴味地看着眼前男子,从他担忧瞥向马车中的眼神下,缓缓开口。
“怎么,苏公子不请车内那位姑娘下来让本小姐见见?这金屋藏娇似的,未免也太过小气了吧?”
调笑的口吻,嘲讽的语气,萧玉儿笑的一脸阳光灿烂,纯良的眼神眨啊眨,实在让人憋气却又不敢发作。
苏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躲在萧玉儿身后的沈雪安,却见穿着一身月牙衣裙的女子头也不抬地撇过了眼,压根不想看他这边。
脸上的表情冷冷的,像是置身事外的一个陌路人。
萧玉儿也感受到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力道放松了不少,眼里流光微闪,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无声的安慰和力量。
别怕,有我在这里,今天谁也别想不经过你的同意便带你走。
“苏公子看我雪安姐姐作甚,虽说你们曾是夫妻,但已经和离,如今这般赤裸裸地看着别家的姑娘,置你身后马车内的女子于何地?苏公子莫不是还想享受齐人之福?”
如此直白的话怼,苏彦脸色有些难看,嘴角硬扯了一抹微笑道:“这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而且雪安嫁入我苏府这些年来,未诞下一子,我纳妾,也是父母相逼,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萧玉儿笑了,抬手挑了胸前的一缕秀发缠绕道:“何为情非得已?我怎么听说,里面那位姑娘是苏公子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呢?”
苏彦顿时黑了整张脸,目光如炬般看向萧玉儿身后的许雪安,厉声道:“雪安,我知我对不起你,但家丑不可外扬,你怎可全数道与外人旁听!”
这是暗讽萧玉儿是外人,多管闲事。
萧玉儿又笑了,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是你对不起雪安呐?那你现在怎么还好意思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我雪安姐姐一个人身上,苏彦是吧?我萧玉儿在京中也算见过不少官宦子弟,但像你这般虚伪,无耻,不要脸的人还是第一次见,自己不忠贞,却怪妻子爱吃醋,你也不想想,若不是过分在意,又怎么心生嫉妒?”
“玉儿,别说了。”许雪安在后面轻轻地拉了一下面前激动的少女。
萧玉儿回头看了她一眼,瞧着她发红的眼眶,终究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调转了话头看向那突然沉寂下来的马车之中。
“怎么,姑娘不下来,是要本小姐亲自去请你下来吗?”冲着马车中叫了一声。
正巧,这时采薇她们也到了。
“小,小姐,你这骑马也骑的太快了吧,奴婢带了马车过来。小姐和雪安小姐等会还是坐马车回去吧。”一想到小姐骑马那个模样,采薇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萧玉儿看了她一眼,原先冷锐的目光接触到她时变得温和不少,将身后的许雪安交给她道:“先扶雪安姐姐去马车上,外面冷。”
接触到许雪安身上那一件单薄的外衣,萧玉儿看向苏彦的目光更是如同刀割。
她前世今生接触最多过的男子对她都是格外体贴温柔的,但今日见到苏彦,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渣如豆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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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用去堵水沟还嫌他臭。
第八十三章:白莲本莲
“咳咳...”
又是两声轻咳,萧玉儿看向马车上掀帘而出的女子,眸色沉了沉,突的夸赞道:“姑娘这一身白衣穿的当真是极好,柔柔弱弱,娇俏惹人怜,真是比白莲还白莲,简直就是白莲本莲啊,本小姐很欣赏你哦。”
虽然知道萧玉儿话中另有含义,但朱莲却不敢发怒,而是相当礼貌客气地朝着萧玉儿的方向俯身一拜,嘴角勾起淡雅如莲的笑容道:“小女子朱莲,谢过萧小姐夸奖。”
话虽这么说,但一双雾蒙蒙的眼珠子里却泛了红光,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却因为要顾及夫君颜面,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地道谢。
萧玉儿瞅了一眼已经将视线黏在了朱莲身上的苏彦,心里嗤笑一声,这女子还真是不简单,难怪雪安姐姐会受欺负,就这伪装的演技,都可以与宫中那些个妃子相比肩了。
“朱莲?还真是一个好名字,特别是那个莲字,与你今天这一身行装还真是配的不得了,你就是苏什么东西的小妾?”她故意装的忘记了苏彦的名字,果然这话一开口,正在车前扶女子下来的苏彦便扭过了头来,表情不满地看向她。
“萧小姐,在下名唤苏彦,不是什么东西。”他极其认真地说着,萧玉儿却并无在意地笑了。
“好,你说不是什么东西就不是什么东西吧,你开心就好。”
“噗---”旁边有她这边的奴仆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苏彦皱了皱眉头,也明白过来,一张脸绷的死紧,像是在隐忍什么。
“萧小姐不要太过分,苏某也是一个有脾性之人。”
“噗---”
看着眼前少女笑弯的眉眼,苏彦面色冷若冰霜,跟掉进了冬日里的湖水一样,整张脸泛着不正常的铁青色。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其实我平常不是这样的,只是鲜少碰到像苏公子和朱莲姑娘这样珠联璧合的人物,所以有点失礼了。”
暗讽的语气丝毫没有隐藏,如此大咧咧地坦露在外人面前,她平日里虽说比较嗜静,但若是有人惹到她头上了,她绝对会以十还一,加倍奉还回去。
“萧小姐,这是苏某家中之事,还请你不要插手,毕竟一个还未出阁的少女如此管人家闲事,传出去对萧小姐的名声也不太好。”
苏彦眯了眯眸子,声音温和,却略带威胁地看了一眼满脸漫不经心的萧玉儿。
“本小姐最近学了一句谚语,不怎么了解其意,苏公子可知道,井底之蛙是何意思?”
见苏彦皱着眉头一副不甚明白的表情,萧玉儿笑的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兔牙,扬了扬眉道:
“我大概是这样理解的,所谓井底之蛙,就是指某些坐井观天的人不知外面世界深浅宽阔,而对自己所认知的一切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却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所得意的一切,在那些眼界更宽阔的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而已。”
她声音清甜,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看向前面那对狗男女的眼神更是轻蔑的很,简直就是在看路边的一堆垃圾,极其嫌恶,又啧啧其叹。
“苏公子说那些话之前最好别像那只青蛙一样,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以我的身份地位,即便名声不怎好,那也有人为我遮掩,谁敢败坏我的名声,想必是觉得自己那条命活得不耐烦了,想去地狱走走,毕竟,我即是镇远大将军府中唯一的嫡女,也是洛阳第一首富魏铮唯一的外孙女,将来我外祖父的产业都是要留给我的,一个有权有财有势的闺阁少女,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顺天府丞家的公子可以招惹得起的。”
她说着,看着苏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打击道:“你最好看清楚你现在的位置,免得开罪了我,将来你整个苏家都要遭殃,毕竟,我现在是闺阁少女,将来也是会嫁人的,你以为,以我的身份地位,将来会嫁给怎样的人物?苏公子出门在外还是得多带带脑子,不然...”
她慢慢踱步到两人身边,用三人可闻的声音淡然地说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苏彦震惊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他没想到面前的少女如此强势刁蛮,话里话外冷嘲热讽,极具威慑,偏偏又有几分道理,这让他心底即是难堪又是羞耻,愤怒地咬紧了牙关,表情有片刻的狰狞。
“苏郎。”站在他身侧的朱莲见苏彦不敢反驳,看向萧玉儿的眼神多了一丝畏惧。
她不知道面前少女的身份如此棘手,许雪安那贱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厉害的闺友,竟然还为了她如此嚣张的出头。
她从小便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普通百姓家庭里,六岁便被卖入青楼,十二岁逃跑的时候本来是跟另一个好姐妹一起,结果被抓后那个所谓的好姐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在她身上,虽然后来她想尽一切办法让那个好姐妹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她的心从那个时候就已经黑了。
后来她混迹风月场所,凭着一身才技卖艺不卖身,平安地度过了十六岁的光阴,但要想在青楼保持清白之身何其之难,所以在初次拍卖会上,她选择了苏彦。
当时的苏彦明显是来青楼借酒消愁的,那君子如风的儒雅容貌,一眼就吸引了她,然后她用尽所有心机手段,得到了站在他身边的位置,然后用了许多手段,哪怕自伤其身,也要把许雪安这个原配逼走,只是她没想到苏彦心中对他这个原配还有几分情意,竟然亲自来接她回去,不愿和离。
朱莲看着站在她们面前神色倨傲的少女,心底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萧玉儿面前俯身一拜,“萧姑娘,我跟苏郎是真心相爱的,而且,我也已经有了苏郎的骨肉。”
“莲儿,你,有了我的孩子了?”萧玉儿还未开口,站在朱莲身后的苏彦便惊喜地把站在他面前抚着肚子,满脸慈爱之色的女子搂在了怀里。
朱莲有些娇羞地倚靠在苏彦的臂膀里,神色温柔地点了点头,道:“嗯,大夫说,已经有一个月半的身孕了,我原本是想过些日子等胎象稳定些再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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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一对狗男女
萧玉儿看着他们这两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像是有所感应般,转身看去,不远处的马车之上,站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件纯白色的披风,应该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眼神呆滞地看了过来,身子摇摇欲坠的好似即将随风而去的一只枯叶蝶。
萧玉儿心中一疼,小跑过去,将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看着她颤抖的唇瓣,缓声叫了一句,“雪安姐姐。”
许雪安回过神来,将眼底的伤痛全数隐藏,勉强一笑地回握住了萧玉儿的双手,声音却有些沙哑地说道:“玉儿,我没事的。”
说完她又低下了眼帘,自嘲地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一个月前他将她带回苏府前,他们便已经在一起了,做为一个妻子,我还真是失败呐。”
萧玉儿鼻尖一酸,让采薇过来将许雪安扶回马车之中,自己则回到苏彦他们那边,看着满脸矫揉造作的朱莲便是一巴掌挥过去。
苏彦警惕地拦下,握住了萧玉儿挥过来的手腕,力道有些重,让萧玉儿皱了皱眉头,冷眼看向他道:“放开。”
许是因为初为人父的责任感,苏彦态度比起刚才,变得有些强硬起来。
“萧小姐先答应苏某不要无理取闹,苏某就放开萧小姐。”
萧玉儿冷如寒潭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进他瞳孔最深处,直盯的他心慌,手上抓着她的力道下意识松了几许,便快速地挣脱,然后反扣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脉所处。
“跟我谈条件,你也配!”话这么说,她手下用了点力,站在她面前的苏彦便感觉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手腕处直冲心脏,让他浑身瑟抖了一下,嘴唇变得有些惨白起来。
受到了极大的内伤。
萧玉儿轻挑嘴角,冷漠地看着他脑门冒出的汗珠,一个被家中富养娇惯的公子哥,也敢跟她叫板,她随手按上那处穴位,便能让他尝尽千般痛苦。
咦,等等,这脉象。
像是察觉到什么,萧玉儿眸光一闪,手下动作不着痕迹地替他把了一次脉,然后...
笑了。
表情很有深意地看向被他搂在怀中藏住的白衣女子,再瞅一眼她那个还未隆起的肚子,唇角继续向上扬,仿佛有一缕清风吹过,百花绽放,眼角眉梢处的笑意都温暖到了极致。
萧玉儿本就生的极好,这一真诚的笑,便让人有一种轻灵脱俗,国色天香的既视感。
正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大概就是如此了。
苏彦身为一个男子,哪怕见过不少美色,怀中更是有佳人在怀,但也是难免其俗地愣了会神。
影魑藏在暗中,又开始头疼起来,主人交代过要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那今日这苏彦的手臂,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得费了,还有这眼珠子,也悬了。
也不看看他面前的少女是谁,也敢乱看乱抓,还敢威胁她家主母,啧啧,勇气可嘉,佩服佩服。
朱莲看着萧玉儿那极其反常的笑容,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的,窝在苏彦的怀中软糯糯地叫了一声,“苏郎。”
成功让苏彦回了神,目光警惕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女。
刚才他竟然因为萧玉儿的一个笑恍惚了片刻,实在是羞耻,顿时觉得被抓住的手腕有些灼热起来。
萧玉儿看着他下意识闪躲的眼神,笑的依旧开朗,松了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使劲擦了擦。
“你!”苏彦见她动作,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跟羞辱。
萧玉儿却转了身,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的话道:“我嫌脏。”
暗处隐藏的影魑默默竖起了大拇指,主母,干的漂亮。
苏彦一张还算得上俊秀的脸这下彻底变成了猪肝色。
萧玉儿却不管不顾地朝着萧府的马车处走去,边走边往后面说道:“苏公子,既然你的小妾已有身孕,那雪安姐姐从今日起便算是彻底跟你断了关系,和离文书我会派人亲自去禹州知府那拿。”
苏彦却不肯放手,对着萧玉儿的背影吼道:“不行,她许雪安生是我苏彦的妻,死也是我苏彦的妻,我绝对不会同意和离的!”
朱莲被他甩在身后,暗暗咬了咬牙,低着头,眼底一片怨毒。
萧玉儿已经走到马车前,踩着准备好的阶梯上了马车,听见苏彦的话后,便转身过来看向他,目光挑衅地回道:“你不同意没用,我会派人直接跟你父亲相谈,我相信,你父亲一定比你更聪明,知道该如何选择。”
苏彦再傻,也听明白了萧玉儿口中的威胁之意,他闷着一口气在胸中,不上不下,却又不甘心如此这般,便回了一句,“你这是仗势欺人!”
萧玉儿笑的更开怀了,她挑了挑眉,凤眸微眯,极具讽刺意味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车下的苏彦,跟看蝼蚁一般,开口道:“我就欺你了,怎么着?”
她的目光从苏彦那些带来的丫鬟随从身上飘过,强大的气场让那些奴仆头也不敢抬地看着地面,轻缓地说道:“把今日在场的人姓名,家庭,住址,都记下来,今日发生的事情若有一个字透露出去,呵,你们自己看着办。”
明显争对苏彦那方的人说的,苏彦却不敢反驳。
萧玉儿前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她站在马车之上,衣袖翻飞间,那股逼人的气场让她整个人好似一只遨游九天的雏凤,让人心生畏惧,不敢轻视。
转身,她进了马车之中。
“走,回府。”
马车路过苏彦他们的时候,萧玉儿特意掀开车帘冲着他们说了一句,“对了苏公子,这大雪封天的,从京城往返禹州的路上贼寇应该不少,你们可要多加‘小心’呐。”
“苏某不劳姑娘费心,雪安,我是不会跟你和离的!”
“聒噪。”见他试图挽回,萧玉儿冷了双眼,快速把车帘放了下去,车夫机灵地把马车赶的更快了些,不消多久,回头便已经看不到那一对狗男女的身影。
马车驶入城内的时候,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许雪安突然开了口,目光看向坐在她旁边,神色担忧地看着她的少女,嘴角轻扬道:“玉儿,把我送回许府吧。”
萧玉儿皱了皱眉头,想起许府那一群魑魅魍魉,不甚放心地说道:“可是你现在...”
许雪安却坚强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打断她的话接道:“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你也曾跟我说过,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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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她们真的很像
话虽这么说,但萧玉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
许雪安那继母既然会让苏彦直接把她带走,那她这个闺友此刻回去压力不可谓是不大,遇到事情是不能退缩,但有的时候,还是要懂得变通。
须弥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她开口道:“这样吧,你先在我府中过上一夜,明日再回许府如何?”
“可是...”许雪安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萧玉儿双手合十,极为真诚地眨着她那双卡姿兰般的大眼睛保证道:“就一天。”
“....那,叨扰了。”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见她同意,萧玉儿嘴角的勾起的弧度缓缓笑开。
眼底划过一道不知名的流光。
等到了萧府之后,萧玉儿便让许雪安住在了她原来住过的别院内,里面的一切东西都未变过,跟她走时一模一样,案台上更是一尘不染,被褥床套皆是新的,可见其主人的用心程度。
如此被重视的感觉,让许雪安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将人都支走,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仿佛体内所有的空气都抽干殆尽般,终是没忍住蹲在地上咬着嘴唇无声地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却又突然傻笑起来。
真可笑啊,他来找她的时候,她竟然还有过片刻的欣喜,以为他是因为舍不得自己,还喜欢着自己,可现实却无情地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清楚地明白到,她所认为的这一切有多么的可笑!
看着他搂着另一个女子在怀里的时候,她心如刀割。
看着他对另一个女子轻声细语的时候,她痛不欲生。
看着他满脸慈爱地抚摸着另一个女子的肚子的时候,那欣喜若狂的表情,让她心如死灰,绝望到了极点。
从希望到失望,又从失望到绝望,那一刻的感觉,一种名为仇恨的情绪迅速侵蚀了她身体的每一寸意志,她终于明白,原来他说的喜欢只是镜中明月,过眼云烟,做不得数的。
是她太傻,竟然还当了真。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冲上前去打他一巴掌,或者,拿起发间的钗子与他同归于尽,但幸好,在她理智快要完全消失之前,有一双小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把她护于身后。
那手心的温度一直暖到了心底,为她那颗原本快要枯灰的心重新注入了生命的源泉。
她这才猛然清醒过来。
是啊,恨有何用?同归于尽有何用?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对得起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吗?
只是,意识是清醒的,但心,却还是没办法遗忘那份疼痛,也许时间久了,她就可以完全放下那个人,哪怕再次见面,也不会有分毫的心悸,但现在,她需要一点时间,就一点时间,好好地哭一场。
祭奠一下她这可怜又可笑的爱,明日之后,她便会重新振作起来,将过去的许雪安抛于身后,不再顺从那个人的脚步,去走向属于她自己的未来。
门外,萧玉儿本想敲门的手就那样顿在了空中,她听到了房中人压抑的哭声,可以很明显地体会到她的悲伤,她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其实她的雪安姐姐骨子里也是一个很固执的女孩,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的脆弱,受了伤也只会躲起来自个默默地像受伤的小兽般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只有真的忍不住的是,才会在她信任的人面前释放她的委屈。
可现在她躲在房间里,就是不想让她担心。
看,她是多了解她,因为她们之间有一点真的很像。
对爱情拼尽全力,哪怕最后结果不是好的,也不愿让旁人同情。
眼底波光潋滟,眉眼之间有几分忧郁,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半响才睁开,转身走出院落,嘱咐一旁守候的丫鬟道:“除非雪安姐姐唤你们,否则不要去打扰她。”
“是。”丫鬟很恭敬地行礼点头。
她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加上一句,“晚膳不论如何给她送过去,她若不吃,便一直送,雪安姐姐最不喜欢浪费食物,你送的时候就说是我的吩咐,饭菜冷了就全部倒掉,然后重新做,一直做到她肯吃为止,这样,雪安姐姐一定会吃的。”
话落,便抬脚去了清风院中,那里已经彻底被她改造成了药庐,虽然葛代那个老家伙去楠竹小院的时候把清风院里的药材搬了个干净,奈何萧玉儿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几日,她便又收集了各式各样的草药药材安置在了清风院中。
研制毒药的时候,她就会在清风院中弄,清风院门口那一大片的院落也被她翻改成了可以种地的新土地,等到了春日里的时候,便可以种上一些药草。
进了药庐之后,萧玉儿便一直捣鼓到了日落时分,这才从里面出来,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叫来刚从楠竹小院回来的魏南,将自己在药庐中捣鼓出来的东西递给了他。
“小姐,这是?”魏南握着手里的黑色塞口瓷瓶迷惑不已,下意识要打开一看,却被一道清糯的声音叫住。
“别打开,这东西闻了容易致幻,等夜半时分,你拿着这东西,按我说的办,去一趟许府...”
一番话后,魏南满脸佩服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这东西真有这么厉害?”
萧玉儿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毒术?”
魏南知道自己逾越了,赶忙摆手道:“不是,属下只是好奇,小姐何时练成如此厉害的医术,是跟葛神医学的吗?”
“废话那么多,我交代你的事情都记清楚了?可别出了纰漏,不然看你回来我怎么惩罚你。”萧玉儿故意假装佯怒,却乘机转移了话题。
所幸今日站在这里的魏南跟采薇一样是个没心眼的,见萧玉儿有生气的征兆,立马闪遁了。
傍晚,夜幕降临,窗外大雪纷飞,夹杂着呼啸的寒风,刮在还没关紧的窗杦上,发出呜呼的声响,偏偏今日又没月光,整片世界除了白雪便是无尽的黑暗,寂静之下,竟有些令人恐怖的气氛。
直到午夜子时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和一个黑衣人的无声离去,原本隐于一片黑暗中的许府开始亮起了一盏盏烛火。
那是许府现在的女主人陈氏房中发出来的声音,众人寻声而去,正好看到披头散发的陈氏满眼惊恐地跪缩在地上,对着一个地方拼命地磕着头,仿佛那个地方有什么值得她害怕的东西,可众人望去,却是除了一个梳妆台,再无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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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鬼魂索命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却是陈氏的儿子许弘昌从屋外跑进来,看到宛如疯癫的陈氏,立马跑过去抱住她的头不让她再乱撞。
可陈氏却依旧念念有词地要往地上撞去,那额头已经撞的铁青,隐隐还有血丝冒出来,许弘昌心疼地想要抚摸,却被陈氏警惕地拍开了那只大手。
“别碰我,是你爹,你爹他怨我没有照顾好安丫头,所以要来拉我一块下地狱了,是,是他...”
许弘昌一听到陈氏的话,整张脸立马就青了,赶紧捂住陈氏的嘴巴,目光看向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其余人等,眸光暗了暗,对着陈氏勉强一笑,宽慰道:“母亲这是做噩梦了,这世间哪有鬼神之说,而且,父亲就算回来,也是思念母亲所致,又怎会害母亲呢,母亲定是平日里操劳过多,所以才会一时精神恍惚,你们,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最后那一句明显是争对房间中的其余丫鬟小厮。
众人不敢多言,皆低着头退到了房外。
许弘昌这才将全部的心神放在陈氏身上,硬朗的眉宇间有一丝不愉,父亲虽已经死了,但在他心中的形象始终高大,母亲刚才说的话明显是诋毁父亲下地狱,实在是让他高兴不起来。
而且,这无缘无故的,母亲又怎会突然如此疯癫?
想到此,许弘昌转身到房间四处查探,却没有丝毫有人进来过的蛛丝马迹,窗户都是锁死的,更不可能有人进来过,许弘昌皱了皱眉头,将视线瞥到了桌上的茶壶里。
如果四处没有人入侵的可能,那母亲会突然如此,很有可能是因为茶水中被人下了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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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门外,立马叫人请来府医。
一番察看下,年迈又经验老道的府回了许弘昌一个摇头的动作。
许弘昌绷着一张本就刚硬的俊脸,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看向床上还是一副精神恍惚模样的陈氏,眸光幽深。
既没有入侵迹象,又没有下药可能,那母亲是因何如此?难不成真的是见到了父亲的鬼魂?
想到母亲口中说父亲的鬼魂怨恨她对安丫头不好所以来拖她一起下地狱的话,许弘昌脸色就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许雪安,许雪安,又是许雪安,父亲死前顾念的是她,死后牵挂的依旧只有她。
楠竹小院,沈黎安头上扎满了银针,额头冒着豆大的冷汗,浑身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红色,青筋凸起,看起来治疗的极为痛苦,就连站在他一旁忙着配药的葛代也忍不住咋舌劝慰了一句:“你这小娃娃心性倒是坚韧的很,这银针所扎之处,汇融百穴,其痛苦,堪比削肉剔骨,你却硬是一声也没哼,老朽....最欣赏你这种安安静静接受治疗的病人了。”
“......”
半个时辰后,葛代收了针,将已经熬制好的药放到了床榻上正打算起身的沈黎安手里。
“把药喝了,今天的疗程便算完了,老朽困了,就先回去睡了。”
“有劳神医了。”沈黎安一副温润的嗓音清和如流水潺潺,带着沁人心脾的好听。
葛代瞥了他一眼,啥也没说便回房去了,要不是因为他今天外出挖笋一时挖嗨了,忘了时间,后又迷了会路,也不至于耽搁治疗的时候,拖到了这么晚,不过明天又有竹笋炒肉吃了,开心。
“出来吧。”葛代走后,沈黎安便凭着记忆缓步去把门关上,并上了门栓,转过头的一瞬间,这才敛了笑意,蒙着白条的双眼敏感地看向一处房梁之上。
影魑立马闪身出来,跪在了沈黎安的面前,“主人。”
“嗯。”
一声不咸不淡的回应,沈黎安绕过他,摸索着在床边的屏风上拿下一条毛绒绒的披风拢在了身上,那帽沿上的狐毛细看之下有揪扯过的痕迹,他却极为轻柔地用指尖轻抚而过,嘴角凝结的笑意十分温柔,像是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姑娘般。
影魑仅抬头看了一眼,便立马低下了视线,将目光投掷在地面之上。
每次看到主人这副表情,他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有些不由自主的寒颤,那种深入骨髓般的爱意有的时候真的让人有点害怕,所幸主人自己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萧小姐面前,从来都是克制隐忍的。
正思索间,眼前出现一双银白色的靴子,影魑将头低的更低,以臣服的之态恭敬地将萧玉儿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知了眼前人。
一声轻笑,伴随着宠溺的叹息,又仿佛多了几分嫉妒在里面。
“玉儿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看来这个许雪安对她很重要啊,竟然还为了她骑马追出城去,真好呐。”
主人你没必要吧,那是个女子啊,女子的醋你也吃?
影魑抬头窥了一眼,看着那张清俊如谪仙的脸上,那覆盖的半寸白绫,将他衬的越发出尘绝代,只是那嘴角浅浅笑意怎么看怎么诡谲。
烛光轻轻摇曳,在沈黎安俊逸的脸上投了层明暗不定的阴影,浑身的气息变得有些幽暗,隔扇门被风吹开,那呼啸的寒风吹的他身后的发丝白绫飞扬而起,屋内大半的烛火瞬间熄灭,一时间,整间房中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药香,渗透呼吸的凉意让地上跪着的影魑下意识去把那扇窗户关上,回过头来,却看到自家主子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喝着。
动作莫名有些乖巧。
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头来,冲着他微微一笑道:“我答应过玉儿的,要好好吃药。”
“......”
捏了把手心的冷汗,影魑正想着如何找个借口尽快离开,便听到一声清润的嗓音在空气中无波无澜地响起。
“对了,那个苏彦,虽然玉儿可能自有打算,但,还是先把他的左手废了吧。”
他说的这般轻巧,好似在他眼里,除了他所关心着的人,其余人的生命皆是无关紧要,影魑听着,感觉有一股子凉意从背脊处直窜脑门,他开始有些担心,如果有一日萧小姐发现了主子这狠辣嗜血,无情冷戾的一面,该是怎样的心境。
一定会逃的吧?
这样的爱意,实在是过于压抑,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心底轻叹一口气,衷心的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出现,否则他真的很难想象,主子会因此做出什么疯狂可怕的事情来。
“许府那边,想办法将陈氏见鬼的事情散播出去。”
耳畔传来一声轻语,影魑看了一眼已经将药喝完,正在缓步向他这边走近的清儒身影,单膝跪下,抱手应承道:“属下遵命。”
第八十七章:他要的,会亲手去拿
待影魑走后,沈黎安面前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毕恭毕敬地跪在沈黎安面前,声音近乎机械般汇报着情况。
“主人,苍临国那边皇上快不行了,他希望主人能回去继承皇位,并且希望死后能与主人的母亲葬在一起,皇陵那边他会找人替代,他此生不求能得到你的原谅,只求死后能与心爱之人沉眠一处。”
话毕,头顶便传来一声嗤笑,伴随着浓浓的冷意,极尽薄凉。
“他以为他是谁,当初背叛母亲的是他,抛弃母亲的也是他,那个可怜的女人还痴心地在谷中等了他十年之久,可到头来什么也没等到,心爱之人,他配吗?我想,那个笨女人也不想让他来玷污自己的墓地。”
他声音越发森冷,“至于皇位,你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的施舍,我想要的,都会自己去争取,一个小小的苍临国,我现在还没有兴趣去争夺。”
而且,看着那些他跟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子嗣为了皇位你争我夺,你死我活,不是很有趣吗?总归到时候,都是要死的,最后的赢家依旧是他。
“是。”那黑衣人并没有过多废话,只是传达完嘱咐便离开了。
沈黎安一个人隐在黑暗之中,顺着身后的台阶坐了下来,寂静中,他沉默无言地卸下身上的披风,紧紧地搂在怀里,好像这样,他才能获得一丝慰藉,心底的狂躁戾气才能蛰伏下来,不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玉儿。”他轻轻地呢喃着,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这样,他就不会那么的患得患失。
第二天,许雪安便在萧玉儿的护送下回了许府,临走前,她还不放心地塞了几包昨夜赶制的毒药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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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你拿好,若是有谁不长眼的敢对付你,你就用这个奉还回去,我萧玉儿护着的人,没道理一次两次地被别人欺负,当然,我也相信以雪安姐姐你的能力也不会再让她们轻易的算计了去,只是以防万一。”
许雪安有些哭笑不得地将那些毒药放进了袖袋里面,倒也没拒绝她一番好意。
马车渐渐往回驶去的时候,萧玉儿将目光看向了刚才被派遣出去打听情况的采薇身上,采薇正心疼那花出去的一两银子,见自家小姐看过来,立马端正了态度回道:
“小姐,那个守门的小厮虽然言语之间支支吾吾,但奴婢见他眼下一片青色,明显是熬了夜,昨日许府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看来陈氏被吓得不轻呐。”萧玉儿笑道:“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坏事做多了,自然最是忌惮鬼神一说,昨日我让魏南去给他下了幻药,可以勾起人内心最恐惧的事情,这下,她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顾不上去为难雪安姐姐了。”
“小姐你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采薇歪了歪头,不甚理解自家小姐话中含义。
于是萧玉儿便把事情大概跟她说了一下,采薇惊的吸了口凉气,眼神闪亮亮地看着自家小姐,目光崇拜至极。
“小姐,你真聪明。”
萧玉儿逮到这个机会教育语重心长地道:“你要是多读点书,学点知识,也会这么聪明的。”
“小姐,我们等一下会经过食满楼,您还没吃早膳,我们就去食满楼吃吧?”
瞧着她生硬地岔开话题,萧玉儿无奈地扶了扶额,简直没眼看。
接下来一段路,萧玉儿便安安静静地在马车中看着医书,只是马车经过一段巷子口的时候,竟然发生了堵车的状态。
这京城中能坐上马车的人物虽多,但大多都是朝中官员,这个时辰,早朝已过,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官员进宫了啊,可萧玉儿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几乎快堵成一条长队的马车,难得皱了皱眉头。
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车夫,却见车夫告罪道:“大小姐,从这条巷子口过去,很快就能到食满楼,若是要从官道走,需要绕很大一个圈子,平日里也没这么多马车的,是奴才考虑不周。”
“没事,调头从官道走吧。”萧玉儿挥了挥手,目光再看了一眼前面堵住的地方,却见两辆马车中走出两位身着官服的官员,看那衣袍的品阶应该不低,面貌也都是中老年之态,此刻俩人却相视一眼,表情皆严肃地直接弃了马车往这边出口而来。
萧玉儿看了一眼出口处只有她这一辆马车还能退出去,眉头一皱,立马让车夫赶车离开,可到底还没来得及,被那俩个人瞅见了,然后隔着老远就朝着她这边挥手叫喊。
“那个马车,先别走。”
萧玉儿就知道会这样,嘴角抽了抽,让车夫假装没听见立马离开,车夫快速调转马头,那俩个身穿官袍之人中的一个却有一个认出她这辆马车来。
毕竟是萧府的专用马车,还是有一些特殊标志在外头,然后她就听见一声大喊。
“呔,站住,前面那辆马车,可是镇远大将军家的?那里面那位就是萧侄女了,萧侄女,老夫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詹事府的杜典啊,你杜伯伯。”
萧玉儿:“.....”
都被人叫侄女了,此刻再走未免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还容易得罪人,萧玉儿只好让车夫停下来,从马车中出来,正好那俩人也跑到了马车跟前。
萧玉儿下了马车对着俩人行了一个长辈礼。
其实她不记得怎么杜典杜伯伯,但应有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
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看向那叫杜典的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龄,微胖,此刻跑了这一小段路,变得有些气喘吁吁起来。
“杜伯伯,你是有什么事吗?这位大人是?”她又看向站在他身边同样大喘气的老者,跟杜典差不多的年龄,此刻正扶着跑歪掉的官帽,朝着她亲和地笑了笑。
“吏部尚书,程尚,我跟你爹是故交...嗯...你满月的时候也抱过你的。”像是怕自己落后身边人一步,程尚赶紧说出这一句。
萧玉儿:“......”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感觉一个两个都跟个孩子似的,还攀比起来了,她满月那会还小,谁记得你们抱没抱过我。
而且,这点重要吗?
“萧侄女啊,你杜伯伯我有急事要马上去皇宫一趟,可是马车被卡在巷子口那里了,一时半会出不来,能不能借你的马车一用?”果然,含蓄过后,杜典立马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萧玉儿早已猜想到如此,她下来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打算,爽快地便点了点头,道:“好,既然杜伯伯有急事,侄女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我这匹马车的拉马是匹千里马,杜伯伯放心,不出半柱香时候便能带你道皇宫。”
第八十八章:国库失窃
杜典一听,那叫一个惊喜,好马难得,千里马更是少有,没想到萧护那小子还给自己女儿的马车配上一匹千里马,简直就是大手笔,不过倒也方便他了,原先他还怕赶完了,到了皇宫会被皇帝责骂,现在按照千里马的脚程,绝对不会晚了。
“好好好,侄女今日所帮,杜伯伯一定记在心里,时间紧迫,我们先去皇宫吧。”他着急地上马车,衣袖却被拉扯了一下,差点让他踉跄着倒了一步。
回眼瞪了扯他衣袖的程尚一眼,不满道:“干嘛?”
程尚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这一个人也是带,两个人也是带,李詹事,捎我一程可好?”
杜典皮笑肉不笑地眯了眯眼,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萧玉儿,“程尚书,你这话问的,这马车又不是我的,你应该问萧侄女。”
萧玉儿看着他们俩个人之间的无形对峙,实在懒得理会,便笑了笑道:“那就一起吧。”
话音刚落,耳畔便响起阵阵回应。
“也捎捎本官呗。”
“还有本官。”
“萧侄女。”
“.....”
看着不知何时聚拢过来的三四个人,萧玉儿眉眼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心里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这特么...呵呵...
“那你们便一起吧,正好我要去食满楼用早膳,离这也不愿,我让车夫送各位去皇宫,我与丫鬟走到食满楼便好。”马车让给你们了,你们爱咋地咋的,别再来烦我,我不记得满月时被这么多人抱过,一个个的,臭不要脸。
杜典有些犹豫道:“那萧侄女等会如何回府?”
萧玉儿微微一笑,和善地回道:“食满楼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名下产业,那里应该有备用马车,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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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杜典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话,直接第一个进了马车之中。
然后陆陆续续有人挤进去。
萧玉儿揉了揉有些抽搐的眉眼,听着里面挤来挤去的声音,有些心疼拉马车的马,但还好这匹马身体够强悍,车夫一声吆喝下,还是很轻松地拐过弯道,从视线中逐渐远去。
直到那马车再看不见,萧玉儿接过采薇递过来的面纱戴上,唇角的笑意这才淡了下来。
这些官员也算是朝中大臣,如今却为了一辆马车如此急态,分明是皇帝下达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很可能关系到正在与睦月国僵持的战役。
虽说这些本不应该由她一个闺阁女子所担心,奈何她有一个身在战场,保家卫国的爹啊,这年关将至,她重生以来就没见过爹爹,如今自然是不想朝中出了什么事情,影响她爹爹回来。
她想让人去打听一下,但又怕这样的行为惹人怀疑,而且若是皇家要保密的事,她也打听不到什么。
唉,真是让人头疼。
皇宫,御书房...
“各位卿家怎么一言不发,怎么,都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面带威严的帝王看着下面低着头,个个一副不愿被点到回答的样子,犀利的眼眸之中闪过几分怒意。
啪的一下扫过面前的奏折,尽数落于地上。
声音冰冷地哼道:“国库黄金被掉包这件事情如此重大,你们却没有丝毫应对方法,户部尚书,管理国库是你的职责,如今国库失窃,黄金被掉包,你身上的责任难辞其咎。”
户部尚书欲哭无泪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帝王面前,磕着头伏在地上解释道:“皇上,老臣管理国库那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前些日子臣身体不适,故休假了几天,户部都是由大司农窦知管理。”
帝王震怒,此次国库失窃并非小事,而且边关还有战事,急需银两支持,户部尚书知晓其中严重性,只能想办法推卸一点责任,试图把自己摘的干净一点,至少不会受到什么重罚。
然后便有太监去传达圣意,让大司农窦知进宫,结果等到了大司农家中的时候,却发现大司农窦知死在了自己的书房之中,是被一刀割喉,杀人动作极其狠绝,没有丝毫犹豫。
太监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快速回宫复命,果然,帝王大怒起来。
“好,真是极好,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如此挑衅于朕,此案若是不破,我皇家颜面何在,我大燕权威何在,大理寺卿王志何在?”
从官员中间走出来一人,中年模样,眉宇间有几分杀伐之气,面容肃紧,跪于地上。
“臣在。”
“朕命你七日之内查清窦司农死因,并且追查国库失窃的真凶,必须要把黄金追回来!”浩浩圣威之下,王志心中一紧,明知这是一份苦差事,却不得不领命。
“臣...遵旨。”
帝王又看向其余缩头的官员,轻哼一声,“国库失窃一事,过后朕会一一追究其责任,不过现下事情已然发生,如今最紧要的是如何填补国库亏空,与睦月国的战事正焦灼,现在又是冬日,民间赋税无法增加,你们可有何办法?”
看着太监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年过五十的帝王咳嗽两声,坐回了桌案之后的龙椅之上。
底下官员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陆续有几个人开始提一些方法,但都被帝王否决,弊端很大,眼看着帝王眉眼间的怒意越发浓重,就在这时,杜典想到了来时萧玉儿的那辆马车,那拉车的一头千里马。
“皇上,臣,有一方法。”
萧玉儿被传召进宫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特别是她要进皇宫的时候,本该从马车上下来,毕竟马车不能驶进皇宫之中,但那来接应的大太监却阻止了她这一行为,直接放她的马车进去,这般圣恩,实在是让人有些心惶不安。
萧玉儿脑海里立马闪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这句话用来形容威严难测的帝王不怎么好。
但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来到皇宫,还受到如此好的待遇,要是没点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而这点怀疑跟不安在见到帝王那脸色摆出来的亲切笑容后,更是深了几分。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萧玉儿心下一沉。
做为帝王,若不是有什么很大的事情需要用到她,否则不会如此刻意地摆出一副亲和的表情来接待她。
“臣女萧玉儿见过皇上。”心下警惕,但也不忘行跪拜大礼。
只是她还没完全跪下,便听坐在上面龙椅上的帝王冲着她笑道:“好了,起来吧,朕许你不跪。”
萧玉儿屈膝的动作立马收了回来,既然不用跪,那自然极好。
“臣女谢过皇上。”该道谢的还是要谢,皇帝是这世间心机最深沉的人,她得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应对。
稍不留神,跌入对方的语言陷阱的话,悲剧的只会是自己。
第八十九章:燕皇心思
燕皇一眼便看出了面前的少女是个聪慧的,那双凤眸里的警惕虽说藏的深,但还是被他窥探到了些许,他笑的越发亲切,却没有从龙椅上下来,而是略带深意地问道:“玉儿今年也有十四了吧?”
萧玉儿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俯身点头道:“入了春,便刚好满十四了。”
她说的是虚岁,心中对燕皇的心思猜了个大概,自然是警惕万分。
“那也不小了。”燕皇敲了敲龙椅上的扶手,眸中闪过一道晦深的光芒,继续道:“再有一年就及笄了,玉儿可与哪家的公子定下亲事?”
他这话说的未免就有些废话了,若非查的清楚,又怎会将她招进宫来问这问那,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安好心,当然,萧玉儿不会这么直愣愣地就点出来,毕竟龙椅上的那位可是当今圣上,这大燕王朝的江山都是他的,只要他一句话,她的小命就岌岌可危,朝不保夕,需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于是,萧玉儿装作一副女儿家羞涩的模样低下了头去,声音娇软道:“臣女,还未许亲。”
“那就好,那就好。”燕皇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落在底下站着的少女耳中,却如同山大的冰块砸在了心上,那透心的凉意让她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脑海中思绪快速翻转,迫切地想要想出点法子来应付现下这境地。
燕皇突然关心她的人生大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他定是要让自己在众皇子中选一位做为夫婿,不,很有可能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这实在是过于糟糕。
燕皇看着下面低着头一副极其乖顺模样的少女,又想起杜詹事所说的让太子纳萧家嫡女为太子妃的法子,这萧玉儿的外祖父乃是洛阳第一大首富,虽说只是一介商贾,但生意遍布五湖四海,且洛阳,乃是整个大燕朝的粮仓,能成为洛阳的首富,那实力可见一斑。
而这位萧家嫡女,却是那洛阳首富膝下唯一的外孙女,那偌大的产业,以后很有可能继承在她这外孙女身上,而女子都是要嫁人的,以后她身上的那些东西,都会归纳于她的夫君所有,这样的女子,若不嫁入皇家,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而且,时下国库失窃,若能让这萧家女嫁入皇室,这军饷一事,也可轻易解决。
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若是让太子娶了这萧家女,各方皇子之间的势力压制自然会动摇,自古帝王多疑,太子势大,总会让人心生忌惮。
燕皇心中琢磨良多,最后指尖敲击的动作一顿,眸色深深地看向了下面穿着一身碧绿衣裳的少女,那青涩的模样就好像初春里从土里新抽出的一抹嫩芽,娇小脆弱,却又意外的坚韧。
可以想象,长大后是何等的风姿。
他突然有一种想法,将这样的小姑娘放在身边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趣事。
“朕乏了,你回去吧。”
静默良久,却只得来这么一句话,萧玉儿心下困惑不已,却也没有再逗留,俯身告退,便离开的皇宫。
路上,她看着送她回府的大太监,眸光一闪,等到了萧府之后,旁敲侧听之下总算弄明白了皇帝召她入宫的意图。
国库大半金子被盗,军饷告急,皇帝这是想在她身上打主意啊,而最快速的办法,便是让她跟皇家扯上关系,可今日大殿上皇帝又没有说给她与哪位皇子赐婚,那他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萧玉儿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想了点什么。
影魑将今日之事告诉自家主子的时候,沈黎安刻意问了那皇帝的表情,一举一动,哪怕细微,都不放过,最后影魑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将手里的茶杯捏成了粉末。
一声嗤笑,冷意十足。
“天凉了,这燕国,也该换个主人了。”他声音淡淡,没有丝毫起伏,可熟悉他的人却可以清晰地认知到他此刻有多可怕。
于是,第二天燕皇便无声无息地病倒了,而她身边最亲近的妃子之一从他寝宫走出去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楠竹小院沈黎安的房间,将手中已经盖好玉玺的圣旨交给了坐在轮椅上乖乖喝药的沈黎安。
“主人,这是燕皇下旨册封萧家嫡出小姐萧玉儿为贵妃的圣旨。”
黑衣人想了想,还是斗胆又说了一句:“只是惜妃是主人插在燕国皇宫内的一颗重要暗桩,如此贸然用掉,恐怕会打草惊蛇,引起燕国皇室的警惕。”
一阵冷风吹过,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圣旨便落在了旁边不远处的火盆之中,而她自己,也是挨了一掌,退出好几步外,呕出大口污血。
耳边正好飘来一句阴翳的回话。
“我要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来质疑的地步,影魅,你逾越了,不过一个小小的暗桩罢了,即便没有她,我依旧能够搅乱这天下风云,只是在这前提之下,谁也别想动我的玉儿!”
那疯狂的占有欲仿佛卷着血腥味的风暴,让人如同置身于漫天黄沙的沙漠之中,尘土飞扬,烈日灼烫,不论你走向哪里,都没有出路,只能被沙尘吞没,消失殆尽。
换作影魅的黑衣人跪在地上,不敢再有一句多言。
那一掌让她胸口如同被山石碾碎般,这么重的内伤恐怕需要很久才能完全好起来,但她那双画着精致眼妆的的眸中却是黯然一片,仿佛一具丟失灵魂的木偶,随意任由轮椅上的男子揉搓玩弄。
可惜,即便她姿态放的再低,在那人心里,也只是将她当成一个下属,或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不是没从影魍他们耳中听到过这个萧府大小姐的事情,一开始,她只当主人是一时兴起,却不料为了她主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提前用掉了费劲千辛万苦才埋在燕国皇宫的那颗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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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主人比她们更清楚,现在颠覆整个燕国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就因为燕皇对那个叫萧玉儿的少女起了心思,主人便如此坐不住脚,哪怕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阻止这场纳妃,却偏偏主人却非要选了这种两方皆不得利的法子,她实在不理解,在她印象中向来锋芒不露,老谋深算,从不吃亏的主人为何会变得这样。
那个萧玉儿,对主人而言就这么重要?
明明她才是陪伴在主人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她从小就进入了暗卫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离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他始终看不到她的存在都没关系,只要能看到他,她就很满足了。
第九十章:天凉了,燕国该换主了
他对她来说,是仿若谪仙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人物,只是,这不代表,她容许别的女子走进他的心里。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会吃醋,会嫉妒,会怨恨。
只是她还没有将心底的情绪沉淀下来,耳边便传来一声警告。
“影魅,不要试图去觊觎那些你不应该觊觎的人,更不要试图去伤害那些你不该伤害的人,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地位,你只是一个影卫,做为影卫,你只要听从命令办事便好,至于你心底那些想法,若你不显露出来,我也只当不知,但你若敢因为这点小事伤害到她,你应该明白,我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凉薄的声音不含丝毫波澜,空气中却透露出几分杀气,影魅一双桃花眼中水雾弥漫,惊愕又绝望,极尽悲伤,却不敢哭出来。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她还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可原来,不是她藏的好,而是他一开始就不在乎,只是现在他有了心爱的人,所以为了保护那个人,哪怕只是还未付诸行动的危险,他都要替那个人杜绝。
还真是专情啊。
可为何,他偏偏要对自己如此的无情。
心底的苦涩让她原本的幽怨变得极其可笑起来,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庸人自扰。
真的好羡慕啊,那个女子,能够得到这样细心妥帖,极致守护的爱。
像是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过于浓烈的悲伤,沈黎安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前世那个时候,他的玉儿轻笑着问他,‘黎安,我是否住在了你的心上?’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嗯,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回。
然后,他听到她的声音有些落寞,却强装开心地岔开话题,‘哎呀,我药庐里还熬着药,先走了。’
这一转身,他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她了。
这世上没有谁会为了你一直站在原地等待,所以这一世他才要牢牢抓住她,转身可以,离开可以,只是,务必带他一起。
“影魅,这世间的爱大多都是没道理的,并不是你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回应你。”难得解释一句,声音却依旧很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靠近。
影魅突然就笑了,她想起从影魑那里听到的事情,脑海一空,有些恶劣地说道:“可是主人,若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不喜欢你,那她也不必回应你的吧?”
她痴痴的笑着,眼里的怨恨仿若凝质,在这一刻间,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属下的身份,也将生死抛之脑后,只想着发泄她这些年中那无数个日夜的痴妄。
沈黎安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此刻听到她的话,嘴角却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你说的对,但即便她不回应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靠近她,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缠着她,哪怕到最后她依然不会接受我,但她身边也不会有别的男子的存在,要么,就一起‘孤独’终老,要么,就一起白头到老,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但至少,我给了她选择。”而不是硬绑着她跟自己成亲。
虽然,他也有想过这么干。
但他怕被她推开,他很怕被她讨厌,那会让他变得非常的烦躁不安,有一种想要杀人碎骨的狂戾感。
“你。”
影魅怔怔地看着视线中坐在轮椅上的披着狐裘的白衣男子,看着他被白绫覆住的双眼,明明他是用最温和的嗓音说出那些话的,却让人有一股子毛骨悚然的可怕感,就好像被什么冷血的东西盯上了一般,要么,是成为他圈养的所有物,要么,就只能成为他那暴戾气息下的亡魂。
那股阴暗的气息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恍然大悟,记忆中那个清冷如月光般的男子其实就是一个心理病态的恶魔,他空有一副温润儒雅,谦谦君子的外表,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要执念,但凡被他喜欢上的东西或人,哪怕得不到,他也不会容许旁的不相干的人去触碰,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的人,当初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影魅开始自我怀疑,陷入到迷茫之中。
她到底是喜欢他伪装出来的外表还是他这个真实的人,她有些弄不懂了。
“退下吧。”他推着轮椅背过身去,唇色极淡,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晦涩难懂。
就好像你刚才还被他阴鸷充满戾气偏执的一面吓到,下一秒却又被他身上那股深深的寂寥感所迷惑。
只是再如何,影魅也不敢再多看了,她知道,这已经是主人给她下的最后通牒,她若再得寸进尺,不知好歹,那她也不用再从这里离开了。
萧玉儿觉得最近真的很怪,昨日她才进的宫,今日皇帝就病了,连早朝都不上了,朝野上下一片人心惶惶,皇子之间的争斗也开始明里暗里的多了起来,当然针对最多的还是现任储君燕明河,毕竟他若不死,皇帝死后,即位的便是这太子殿下。
当然,她关心的并不是这点,她就是觉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昨夜她缓过神来,皇帝很有可能是想让她进宫为妃,毕竟这样的话各方皇子之间的势力平衡便能得到保障,而且,通过她,也能很好地控制爹爹手中的兵权。
当时她还想着再进宫一趟,抢在赐妃圣旨下来之前自请去睦月国救治那重伤的睦月太子,毕竟如果睦月国的太子殿下好了,那两国之间的战争也能暂且停下,等归国的时候她直接绕去爹爹的封地,如今燕皇敢如此想法,不就欺负她爹远在边关,即便知晓封妃之事,也鞭长莫及吗?到时候,有爹爹的庇佑,她自然无恙,实在不行,她就咬一咬牙寻个未婚夫出来,看那皇帝能怎的!
虽说,她不清楚那睦月太子的伤势,万全把握是没有的,但与其嫁入皇家,还是皇帝那个可以当她爹爹的糟老头子,她宁愿去睦月国拼一把。
只是,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结果燕皇病重了?
手中握着那块背面刻着拾之我之四个字的玉佩,萧玉儿细细想着,发现最近她身边发生的事都很不对劲,太后设下百花宴,她正苦恼,结果邻国开战,花宴不了了之,燕皇有意封她为妃,结果现在病重在床,不知如何,还有那块突然回来的玉玦,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浓浓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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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萧玉儿又极力的在心底否认,玉玦还好说,两国开战,燕皇病重,若真跟她有关,那也太扯淡了吧,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就算这些事情之间真的有幕后主使,那人定是因为权力而为的吧,怎么可能是因为她?
她轻笑一声,把脑海中荒唐的想法摇去。
萧玉儿啊萧玉儿,虽然你长的还不错,但也没到祸国殃民的地步,否则还真有些瘆得慌。
毕竟要第一时间知道她困境并快速解决的话,除非是时刻监视着她,但那怎么可能呢,变态才做那种事。
第九十一章:我要去救人
燕皇病重,内忧外患之下,代掌皇权的太后下懿旨,将镇远大将军远调河城,与河城统领交接战事,全权负责与睦月国之间的战事。
萧玉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拨弄案板上的蜈蚣,听此,直接一刀把那蜈蚣剁成了两半,看得站在她一旁的采薇一愣一愣的。
“小,小姐。”看着那死的透透的蜈蚣,采薇一阵背脊发凉,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天气越发冷了,连绵的大雪,小姐除了待在书房看书就是在清风院中捣鼓这些可怕的东西,虽然她每每走进这便头皮发麻,但毕竟做这些事情的是自家小姐,所以倒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
这也算是看人待事了。
萧玉儿并未立马看向她,而是接过一旁伺候他的丫鬟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等丫鬟帮自己披上披风,整理好衣裙,这才对着采薇招了招手,一起走进了隔间安置的软塌上坐下。
采薇机灵地抢在那丫鬟的前头给萧玉儿递上茶水,顺带瞪了那丫鬟一眼,萧玉儿看着她的小动作也不语,接过那茶水饮上一口,这才缓了点心中的燥意。
目光看向坐在对面采薇,开了口。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最基本的作战常理,可如今,皇城金库失窃,军饷一时半会筹备不齐,太后却下了调令让爹爹去接管战事,这不就是想着空手套白狼,看准了我不会置自己的父亲于不顾,势必会积极捐粮上去吗?”
“那小姐,我们是捐还是不捐呐?”采薇问道。
“唉。”一声轻叹,几许无奈。
萧玉儿扶额道:“若只是捐一次,那我倒还能说服外祖父,虽然他恨不得爹爹去死,但却还是心疼我这个外孙女的,只是,那太后的胃口岂是一次捐粮所能填满的?”
她单手支在旁边的软塌上,下意识地做出轻敲的举动来。
“这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只要战事不停,宫里那位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捐粮,说不定还会继皇帝之后给我说亲事,虽说国家大事面前,我们这些人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但若是要将外祖父一生辛苦打拼下来的产业皆用于这上面,岂不是我这个外孙女的不孝?捐是人情,是义务,但不是本份,我们萧家出了一个像父亲那样为国为民的人已经够了。”
没想到问题竟然如此严重,采薇从软塌上弹跳起身,双手纠在一起,表情迫切道:“怎么会这样,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萧玉儿看了眼她毛躁的样子,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坐下,遇事如此慌张,毫不冷静,成何体统。”
“奴婢知错了。”
目光投在身侧的格子窗上,看着外面院里的落雪,静默良久,这才扭过头来,像是下定了决定般,放下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极其认真地回道:
“准备一套宫装给我换上,我们去皇宫。”
采薇不甚理解,歪头问道:“去皇宫,去皇宫干什么啊小姐?”
萧玉儿睫毛轻颤,如蝶翼般,看起来楚楚动人,眸光中却划过一道不相符的锐光。
“去觐见太后,拔草除根。”
“诶?”
.....
皇宫,太后的慈禧宫。
“听说,你想见哀家?”一身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的老妇人斜眼看着葱指上戴着的暖玉所致的护甲,保养极好的脸上情绪不明地勾着一抹浅笑,却没有将视线投到底下跪着的黄色宫装少女身上。
因为没有入宫许可的缘故,所以萧玉儿是直接拜托守门将领传达的消息,所幸她前些日子刚坐着马车进了皇宫,此等皇恩,自然多了很多殷勤之人巴结,所以没费多少工夫萧玉儿便见到了这位很是‘繁忙’的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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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问话,萧玉儿也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怯弱,只是恭敬地低着头,声音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臣女此次来,是想跟太后娘娘谈一谈睦月国太子重伤一事。”
“哦?”上座那人好似寻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原本看着护甲的目光立马就投到了她的身上,红色的唇角渐渐扬起,倒是勾出几分亲和的模样来。
“此话怎讲?”
萧玉儿没想到太后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她还以为要兜上不少圈子,见此,立马组织好语言,回话道:“如今皇帝陛下龙体抱恙,又正值冬日,寒霜之下颗粒无收,选择在此时开战不管是对两国而言,还是对两国百姓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睦月国之所以会如此冲动挑起两国纷争,不过是想为伤势严重,性命岌岌可危的太子殿下讨还一个公道,毕竟睦月国地处于燕国与沧澜国的中界处,贸然无计划地开战,只会自损本身,没有多大利益可言,而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无法保证战事到了最后一直保持观望状态的沧澜国会不会掺上一脚。”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双眼,神色坚定地看着上面脸色变得认真的妇人,抿唇道:“所以,臣女希望,代表燕国前往睦月国全力救治睦月太子,让太子极快地恢复过来,以此来平息两国战争。”
“这倒是奇了,你一个闺阁少女,竟会医术?”听到这话,太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殆尽,表情肃严地看着跪在底下的黄衣少女,那娇小却又坚韧的身躯看的她眸色沉了沉,声音刻意含着一丝威压在里头道,“那睦月国太子的伤可是被沾了剧毒的长剑所刺,睦月国那么多太医都无法救治,只能保证其悬着一口命在床榻之上,你凭什么能够保证治得好那睦月国太子的伤势?”
萧玉儿跪坐在地上,听到此等质问之后唇角微扬,眉眼间的自信将她的容貌衬的越发鲜亮起来。
她原先就想到了太后会如此一问,所以早有想好应对之法。
抬眸一笑,语气从容不迫地回道:“臣女这一身医术乃是一位神医所教,师父曾说过,在医学上,臣女有得天独厚的天赋,若是太后娘娘不信,臣女愿意接受试炼。”
“哦?”那信誓旦旦的口吻还真让太后动了心,但也只是片刻,她目光幽沉地看着萧玉儿,嘴唇一动,“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萧玉儿挺直着腰杆,没有丝毫犹豫道:“若臣女无法通过试炼,太后娘娘尽管摘掉臣女这一颗脑袋,臣女绝对无怨无悔。”
太后顺着台阶走了下来,边走边半开玩笑地摇了摇头,“你这脑袋可精贵的很,哀家若是敢杀你,你那镇远大将军的爹爹岂不是要来找哀家算账?”
听此话,萧玉儿心中咯噔一下,皇家疑心病最重,看来爹爹手中的兵权让她们忌惮不是一日两日了,看来她要好好思量思量怎么让爹爹把手中的兵权交还回去,毕竟权利虽好,但也要有命在,功高盖主的下场从古至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念此,她直接将头磕在了地上,尽量以最平静的口吻回道:“太后娘娘放心,此事是臣女执意所为,爹爹忠君爱国,定会理解的。”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起来,许久,等到萧玉儿双腿都跪的有些麻木了,上面才传来一声近似赦免的话。
“那你说说,是什么试炼?”
萧玉儿心上悬着的石块总算放了放,她抬头,看向那大红宫袍的身影,眼神坚韧的好似那雪地里骄傲绽放的梅花。
“臣女,想要与太医院的诸位太医请教请教医术。”
第九十二章:前往睦月
“诸位?”太后有些惊讶地瞥了眼过来。
“对,我想要跟太医院里的所有太医都切磋一边。”
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萧玉儿又重述了一遍。
一身宫袍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凤椅上走了下来,站在萧玉儿面前,弯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抹真情流露的笑意。
“好,那哀家就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哀家失望,否则,哀家可不会心慈手软。”
谁说女子不如男,她就喜欢这种有上进心的姑娘,跟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想到这,太后眼里多了一丝无法察觉的落寞。
想当年她年轻的时候还想着与喜欢的人仗剑闯天涯,后来却因为很多不得已而入了这再也见不到高山流水的皇宫,那六七米高的红色宫墙,一年又一年,将她磋磨成了如今这模样。
心上人早已与其她姑娘喜结良缘,而她,若不是因为生下了如今的皇帝,恐怕早已成为了先皇的陪葬。
“谢太后,那臣女就去准备了,明日臣女便去太医院报道。”
太后惊诧,“这么急?”
萧玉儿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又变回那清糯甜美的样子。
“臣女在此多耽搁一日,边关战士便多一成损失。”
没想到眼前的少女还有如此巾帼心境,太后当机立断,让宫女去将太医院院首传召而来。
“既然你如此心急,那哀家就让你立刻证明自己的实力,太医院院首张弛余乃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高之人,你无需与众人比,只需赢了她,哀家便承认你的实力,并且即可写下和书让驿站快马加鞭送往睦月国,并派五十御林军护你前往边关。”
萧玉儿突然觉得太后的性子真是极极好的,她就喜欢这种果断之人,废话说再多还不如直接用实力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于是她点了点头,先安排采薇回去萧府准备行装,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责问,反而眼里多了一丝欣赏。
如此自信嚣张的个性,还真是深得她心,要是能讨来做皇孙媳妇就好了。
萧玉儿看着采薇离开,所以没发现她身后的妇人眼神变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极其热忱。
待她转过头去,一切已恢复原样。
接到太后传召时的张弛余还以为太后娘娘身体有何不适,结果到了慈禧宫太后娘娘推出一个小姑娘来跟他比试医术,虽然心中即迷惑又好笑,但太后娘娘的话他不敢不听,就带着那小丫头回太医院,打算象征性地玩玩,争取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地赢了那小姑娘,省得人家小姑娘输了哭鼻子,旁人还以为他张弛余一大把年纪欺负一个孩子。
只是,现实往往很容易啪啪打脸。
直到目送那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张弛余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竟然,跟一个小姑娘比试医术,比试了三把,连输了三把,虽说第一把是因为他轻敌,但第二把跟第三把他可是没有放丁点水,特别是第三把,他连老本都用出来了,结果还是慢了那丫头片刻。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哎呀,张院首,虽然输给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很丢脸,还是女娃娃,但老骥伏枥,总有一失,你还是不要太耿耿于怀了。”
“是啊是啊,院首,你要放宽心,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同僚看似安慰却嘲笑的话落在耳畔,张弛余却没有流露出他们想要看到的表情,而是高兴地笑了起来,摇头晃脑道:“天才啊,天才,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在医术上能由此成就,实在是厉害。”
众人:“.....”这是被刺激到脑子出毛病了?
张弛余大笑三声,不理会旁边投来的怪异眼神,顺着刚才萧玉儿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们这些心气小的人哪里会懂他的心境,医术本难学,可刚刚那个小姑娘却能以一己之力打败从医多年,经验丰厚的他,足以说明,那娃娃在医术领域的天赋,这样的人要是愿意,肯定能比他走得更高更远。
甚至还有可能在医学领域做出什么惊人的贡献。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国家的瑰宝,这些蠢货只知道顾念自身,哪里会明白这个。
只可惜,等他到太后宫殿的时候,那少女已离去,太后还说,那少女正是萧护大将军之女萧玉儿,此次之所以与他比试,就是为了打败他取得去睦月国的资格,她想去救那位睦月国的太子殿下,这实在是,让人兴奋。
他这五六十年都没有遇到如此让他感到激情万分的事情了。
于是他当场请命,随同萧玉儿一起前往睦月国,可惜太后没同意。
原因是皇帝还需要他。
虽说失望,但想想龙床上还昏迷不醒的皇帝,张弛余有再多的可惜也只能咽在心里,毕竟紧要关头,还是得想办法让皇上醒来。
影魑将此事传达给沈黎安的时候,沈黎安正接受完一天的治疗,手中握着那白色的绸缎要将眼睛蒙上,因为治疗期间他的眼睛是见不得光的。
虽然他也看不见。
手下动作一顿,良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近乎无奈地下了命令道:“跟在她身边,保护好她的安全,别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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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主人,睦月国太子那边,这次的毒药是苍老所制,您也知道,他老从来都是只做毒药不做解药的。”
沈黎安系好白色的绸缎,转身面向影魑那边,表情温和地回道:“你告诉他,要么死,要么把解药做出来,两种选择,让他自己选。”
影魑看了眼自家主子嘴角那轻柔的笑意,明明主子此刻是笑着的,可他却感到一股股寒意渗透骨髓,冷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正欲告退,便听见自己主人问道:“苍耳现在可还在睦月国界内?”
影魑回想了一下最近收到的情报。
“前些日子碰到了几株珍贵药材,正打算在那拍卖会买下,应该还未离开。”
“让他再去睦月皇宫内下一次毒,就在原先毒药的基础上,让那睦月国的太子毁一下容。”
他说的轻飘飘,仿佛随意而言,可影魑跟了自家主子那么久,明白主子这会看似平静,但也只是看似,心底指不定的怎么暴怒。
听说那睦月国的太子殿下生的貌似,有点好看,这也难怪他家主人会如此说了。
要知道,他家主人在主母的事情上,那可是要多小气有多小气,就连主母跟女人走的太近了也会不高兴,更别提这次主母还特意跑去睦月国帮人家太子殿下治伤,这治疗过程中难免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可是主人又不能阻止。
毕竟当初也是他下的命令,可想而知,主人此刻的心境有多复杂。
肯定恨不得直接去杀了那个太子殿下啊,可为了心爱的姑娘又不得不把解药送过去,否则自家姑娘不好交差。
影魑莫名就想到这么一句话。
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咯吱”一声,前方沈黎安手下按着的桌角硬生生被他捏碎了。
影魑:“......”又得去让人造个一模一样的桌子来了。
主人这一生气就乱捏东西的习惯是真不好啊,可是不好又能怎么办,他啥也不敢提,啥也不敢说。
第九十三章:我来保护你
从燕国到睦月国,中间要经过九座城池,萧玉儿下了命令,护送她的队伍日夜不停地赶路,因此,在经过第三座城池,落月城的时候,萧玉儿体力不支,病倒了。
“小姐,你还要奴婢做什么吗?”在城内寻了一处客栈落脚,萧玉儿将手中的药碗端还给站在一旁的采薇,看着她神色担忧的模样,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那么紧张,喝了药马上就好了,我先睡一会儿,你带两个御林军去采购些路上吃的食材吧,这里距离下一个城池路途还算遥远,我们总不能一路吃着干粮。”
“吱呀---”一声,随着采薇的离去,萧玉儿摸了摸头上溢出来的热汗,呼吸有些急促地咳嗽了两声,翻开身后厚重的被褥,便和衣躺了进去。
原以为在马车中睡觉跟在床上睡觉差不两样,毕竟太后给她安排的马车很是平稳,拉车的马也是少有的千里马,只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天气的寒冷,也同样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如今这情况,十全大补丸也不顶用了。
“唔...好软...好舒服。”通红的小脸用力地蹭了蹭手下的被褥,那软绵绵的质感,果然还是跟马车中的毛毯不一样。
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傍晚,被一股烤鸡的香味扰醒。
萧玉儿未睁眼先耸了耸鼻子,揪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朝着香味散发出来的方向扭头望去。
然后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珠帘后面桌凳上的男子。
一身黑色锦缎长袍,头戴黑玉紫金冠,俊隽的容颜上嘴角微微轻挑着,背对着她而坐,在他面前的桌上正放着一只打开包装的叫花鸡,还有一壶...
鼻尖再次耸动一下,萧玉儿脑海有些昏昏沉沉地眯起了眼睛,颇为陶醉地想着,嗯,是上好的女儿红,酒香醇厚,怎么着也有个四五十年的年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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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真可恶,吃鸡就吃鸡,喝酒就喝酒,为何还要跑到她的房间里来做这些动作,不知道会馋死人的吗?
等等,她的房间....
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关键之处,萧玉儿直接从床上弹跳起来,差点一头撞上了旁边的梁柱,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自己没有脱衣服睡觉。
穿上地上摆放的绣鞋,不敢贸然喊人,只能警惕地拿着袖下逃出来的银针,透过珠帘试图看清楚那人的面貌。
总觉得那个背影,有那么一丢丢的眼熟。
“愣着做什么,既然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直到前方传来一句清淡的话语,萧玉儿这才明白了那人是谁。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入,玉玦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如此大咧咧地跑到我跟前来。
“燕明修!”
衣袖一甩,银光闪过,萧玉儿手中的银针带着势不可挡的趋势擦断那垂挂的珠帘,朝着某个坐在桌前喝酒的男子飞去。
一声轻嗤,带着几许无奈,燕明修头也不抬,反手便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根银针放在手中把玩。
“年纪轻轻的,玩什么不好,非要玩这种锋利的东西,你还总是戴在身上,要是睡觉时不小心把自己戳伤了可怎生的好,毕竟我可是不会心疼的。”
萧玉儿眼中闪过一抹锐光,向前走去,掀开那珠帘,看着面前这个把银针捏着递换给自己的男人,眸光沉了沉,突的就笑了起来。
“忘了告诉你,我刚才偷偷在银针前端下了点毒,倒也不是要命,就是会长一些红疹子,全身长的那种,没有一个月是消不了...你...放开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凳子上坐着的人便如一阵风般突然闪到了自己的身后,右手抚在她的脖颈上,左手的银针眼看着距离她的眼睛不过几毫米。
“长的这么好看,要是瞎了一只眼就可惜了。”
萧玉儿遇强则强,袖下银针晃动,反手对准了身后某个人的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没办法,身高限制了她的行动,只能如此。
将银针往前探了探,她轻笑,眸光莹亮道:“你可以试试。”
燕明修感受到了身下的威胁,不怒反笑,眼神变得暗沉起来。
他勾唇,扳过面前少女的脸强迫着让她扭过头看向自己,目光带着几分打量地看着她整张小脸,不放过每一处细节,几乎连一个毛孔都不放过的那种。
良久,他这才松开她,把她往前一推,嗤笑道:“跟只炸毛的猫儿一样,蠢呼呼的。”
萧玉儿被推的踉跄了一下,差点就往地上栽去,好在旁边有桌子让她稳定了身形,回过头顿时恼怒地瞪向那始作俑者,双手紧握,肩膀紧绷地耸立起来。
“燕明修!”
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你祖宗十八代都是猫!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却没有丝毫悔悟的表情,反而笑了起来,他向来面无表情,冷漠的不行,如今这一笑,仿佛拨云见日,整张脸变得柔和明亮了起来,比起往日更是俊了几分。
萧玉儿莫名其妙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按在了她的头顶上,揉啊揉,揉啊揉,将她本就不整齐的发丝揉的跟一团鸡窝似的,偏偏面前人还一脸不自觉地说着:“真矮。”
“.....”
萧玉儿一脚踢过去,被眼前人躲开,抓狂地伸手去挠,却发现自己被一只大手按着脑袋动弹不得了。
“混蛋,撒开你的爪子,我踢...踢...过分了啊这样。”连续两脚提不上,萧玉儿瞪着一双莹亮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眼前笑的一脸狡黠的男子,巴不得自己这会真的变成一只猫儿,那样她就可以直接上去挠他个满脸血丝。
燕明修对于手下踢来踹去的少女无动于衷,眼里满满的兴味,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趣事般,在少女拼命挣扎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撒了手。
然后少女防不胜防地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心脏噗通一下,好似漏了一拍,却被他极快地忽视掉。
轻笑两声,道:“你这是投怀送抱?”
混蛋,流氓,臭不要脸!
萧玉儿在心中骂了此人数百遍这才仰起头看着视线中那双墨玉般黑透的双眼,隐忍地绷着一张小脸道:“九皇子殿下,你能先放开我的腰吗?”
萧玉儿未回头,却恨不得把搂住她腰的那只手剁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
第九十四章:活着不好吗?
手中银针直戳而下,往那只手臂上扎去,面前的男子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脸上笑意不改,眸色却越发深沉道:“谋害皇子的罪名可不小。”
银针离那只手臂堪堪几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萧玉儿咬了咬牙,还是将银针收回,往后退上几米远,这才说道:“九皇子殿下怎么会在此处?还偷偷潜入我的房间,此等采花贼般的行径,实在是让人很难想象,殿下你是一国的皇子。”
“怎么,皇子就不能潜入姑娘的房间吗?萧小姐,你这话很有歧视啊。”燕明修一边说着,一边步步逼近,声音中含了一丝调笑。
萧玉儿还未出口反驳,便听他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府中丢失了一块玉玦,碧绿的颜色,月牙状,模样通透,不知道萧小姐有没有看到?”
那不就她娘亲的那块玉吗?
贼喊捉贼,简直比臭不要脸还不要脸,是她看错了人,还以为这人是孤傲高冷的形象,没想到是如此泼皮无赖,心思腹黑,坏的很。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抬着头,反问回去。
因为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那玉玦丢失,燕明修又怎知会回到她这里?呵,这是在给她下套啊,她偏偏不上当!
见自己的动机已被察觉,燕明修心底可惜了一下,但心底已经差不多有答案了,便也不纠结在这个话题上,顺着她的话抬眼看向了门外的方向,说道:“你不会真的指望那几个废物能把你平安护送到睦月国吧?”
萧玉儿眸光一沉,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又何必明知故问,不然你也不会日夜不分地赶路,不是吗?”他说着,踱步走到圆桌前,还是刚开的那个凳子坐下,自斟一杯酒,放在唇边抿了抿,小酌一口后,举起手中的银色酒杯看向隔着一张桌子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的少女。
“要不要来一杯?”
话毕,却觉得身上突然有些瘙痒起来,眸光一厉。
耳边却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声音,语气看似抱歉道:“殿下,刚才望说了,你在银针上下的药遇酒即发。”
一句话的功夫,燕明修手上便出了好几颗红疹子。
他看向她,俩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仿佛有一股硝烟在弥漫着,良久,燕明修率先开口说话,表情一本正经道:“这样也好,你毁了我的容,就要对我负责,我可以勉强把你娶了。”
“滚。”
脱口而出的一个脏话让萧玉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怒意又涌上了心头。
“啧啧,好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如此口出恶言呢?你让孤滚孤便要滚的吗?这世上,只有孤的王妃可以这般命令孤,所以你是决定要做孤的王妃了吗?”
萧玉儿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殿下说笑了。”
“殿下来此应该是有事情的,小女就不耽搁殿下去办事了。”
“你这是在赶我走?”
“小女是怕耽误殿下干正事。”赶紧给我滚!
燕明修一本正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往前探着,目光锁定站在对面的少女,轻飘飘地说道:“可是,孤来此就是为了保护你啊?”
诶?
诶??
诶???
什么玩意?
保护她?
确定不是来给她添堵的?
见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燕明修原本还算缓和的表情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你这是在嫌弃孤?”
萧玉儿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却在见到他手中的银色酒杯被他捏的都开始变形之后,赶紧在后面加上两句,“我只是觉得让殿下来保护我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太后娘娘派了五十个御林军保护我已经足以。”
“野草再多,一割就没了,能跟大树比吗?”燕明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砸来,立马将萧玉儿砸的无话可说。
这话说的,还真没毛病,但你还能说得再含蓄一点吗?毕竟那些御林军都是你父皇的人。
不过这些御林军要是真的有用,皇帝也不会突然病重了。
她不是傻瓜,明明前一日燕皇见她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的,第二日便病重到不能上朝了,连着身边一直伺候的妃子也消失不见,这里面要是没什么问题鬼都不信。
“在想什么?”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不知何时,燕明修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正低着头与她距离极近地大眼瞪小眼。
萧玉儿心下一咯噔,立马往后面退了两步,有些恼怒地看向他道:“殿下请自重。”
“我给你带了叫花鸡,你吃不吃?”
“.....”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有本事别岔开话题啊!
“殿下你自己吃吧,小女先去楼下一趟。”嘭的一声,她出门的时候力道有些重的把门合上。
看得房间里的燕明修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眸色幽深起来。
还真是一只小野猫。
他抬起手,看向上面已经消失的红疹,勾了勾唇,想到来时舒离对他的劝告,这个小野猫已经有人看上了,那人极其厉害,让他最好不要与之相争,否则得不偿失。
若是那人没有派一拨拨的刺客来作弄自己,他倒是还会考虑考虑利弊得失,但那些被刺杀的侮辱现在已经深刻地映在了他的脑海里,不让我接近吗?那我偏偏要接近,而且,我还要将你护着的宝贝夺走。
眼底一抹冷冽的光芒飞快闪过,燕明修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表情变得有些阴侧起来。
等影魑在树林里杀光那三十多的黑衣人之后,快速返回了客栈,结果他却看到了站在主母身边不断‘骚扰’主母的男子。
心里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吓死。
完了,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等回去之后,他可怎么跟主人交代啊。
主人可说了,即便是去了睦月国,也得一日不落地把主母的情况通过信鸟传回去,要是让主人知道这事,主人会不会气的把他的脖子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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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此,影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颈,感觉有些冷嗖嗖的,凉的很。
特别是在看到那个什么九皇子竟然敢给主母夹菜的时候,虽然主母没理他,更将他夹的菜直接拨到了一旁,但影魑也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他家主人都没这么干过,这个什么九皇子也真是,活着不好吗?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主人看到他汇报的信件之后怎样发‘病’的情况。
第九十五章:写信给她
影魑料想的不错,当沈黎安收到他的信报之后,一张脸冷的好似外面屋檐下结的冰凌,冷锐而犀利,杀机四伏。
“燕明修。”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起伏,仿佛在他心里那人已经一脚踏入黄泉了般。
他转过身,对着空气笑了起来,浑身却飙着冷气。
跪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影卫身形有些轻颤地将头低的更低。
做为念信的人,此刻他完全理解影魑平日里的心情,主子这暴戾而压抑的气息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明明是冬日里,他硬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不断冒着汗,一滴一滴地汇聚在他眼前的地面上,他已经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主子现在愤怒的心情。
手脚已经绷的僵硬,但他却一动也不敢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影卫身形一动,立马将自己隐藏起来。
“臭小子,该喝药了。”葛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捏着鼻子走了进来,将药塞到沈黎安的手里,连叮嘱一句都没有,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虽然这药是真的苦,但沈黎安一直都有很好地把药喝完,他也就不操这份闲心。
沈黎安双手端着那碗苦涩的药,低着头思索了一会,突然开口拦住了将要踏出房门的老者。
“葛神医请留步。”
葛代缩了缩脖子,被寒风冻的一哆嗦,回头看向书案前刚把药碗放下的男子,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问道:“干啥?”
说这话的时候他顺便把门给重新带上了,沈黎安现在的身子吹不得风。
“沈某有一件事想要劳烦葛神医。”
“哈?”
像是有些踟蹰般,面色温润的男子迟疑了好久,这才红着耳垂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想借葛神医的名义给玉儿写一封信。”
“玉儿?”葛代一听这话,双眼铮亮地笑了起来,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有些局促的表情道:“萧玉儿?”
“嗯。”他笑的有些腼腆,面色有些微微绯红。
葛代乐了。
双手负于身后,走过去上下打量他来。
“小伙子,你很有前途啊,你这是,看上那萧丫头了?”
要是萧丫头知道她这前未婚夫喜欢上她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想都有趣。
沈黎安温和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半句话来解释。
葛代啧啧地叹了两声,犹豫了一会儿,拍了拍掌道:“好,不过就是一个名头罢了,你想些就写,只是萧丫头这会去睦月国了,这丫头也是,瞎凑啥热闹,竟然想去救那个什么睦月国的太子殿下,以此来止停两国战争,真是胡闹。”
“此话在理。”沈黎安一本正经地附和了一句。
葛代立马嚷嚷道:“是吧是吧,连你都觉得有道理,偏偏那丫头不懂,唉,要不是老夫还要给你治眼睛,这会我就追上去了,也不知道那劳什么太子的伤势重不重,治不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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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
听他冷静的一句,葛代立马翻了个白眼,“你说没事就没事啊?”
沈黎安淡笑不语,并未接话。
跟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聊天也真是心累,这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骨子里却比常人都要疏离的很,这些日子他为他治眼疾,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要知道,若非心性坚韧异常者,面对针灸时几近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也不会一声不吭。
这人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在葛代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沈黎安表情有一瞬间的阴暗,但等葛代将目光重新落回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面容却恢复了那皎月般清逸柔和的模样。
葛代眸色深沉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子,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他去,虽然他想看好戏,但他也是真心疼萧丫头,若此人真的如自己猜测般表里不一,让他接近萧丫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萧丫头当初为了跟他解除娃娃亲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葛神医,前些日子祖父得了两株寒心莲,沈某想送予您,这些天你为我治眼睛辛苦了。”
寒心莲,百年一开花的珍稀药材,堪比稀世珍宝,还两株?
“需要代笔吗?你看不见,我给你写。”
虽然看不见,但沈黎安有可以感觉到此刻面前人话里的兴奋,他不动声色地含了笑,摇头道:“我虽看不见,但几句话还是可以写的出来的,就不劳烦葛神医了。”
“不劳烦不劳烦,您真是太客气了。”葛代两眼亮晶晶,看着沈黎安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金饽饽,两株寒心莲啊,
啧,真大方,要是他就舍不得用来送人。
“对了,这天气寒冷,这普通的信鸽恐怕无法安全将信送达。”突然想到这一茬,葛代纠紧着眉毛,有些难为。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却极为冷静道:“无妨,我有卢刺鸟。”
“啥?卢什么?”葛代怀疑自己听错了,紧忙竖起耳朵又问了一句。
沈黎安也不嫌烦,又重复了一遍道:“卢刺鸟,生于雪山,日飞千里,体态圆形,身材娇小,浑身的绒毛颜色跟眼睛一样,都是透亮的蓝色,嗯...很可爱。”
玉儿一定会喜欢的。
“不是,很可爱,你就注意到这点?”听他这么一说,葛代露出一种暴残天物的眼神来,心里都在滴血般,口气不自然带上了一抹羡慕嫉妒恨道:“那卢刺鸟可是世间难求的珍贵品种,不仅能日飞千里,不惧寒冷,而且嗅感极为敏锐,只要是半月之内走过的路线,它都能凭着独特的嗅觉找到那人,这种宝贝,你竟然只是说它可爱?”
沈黎安有些懵懂地歪了歪头,一脸纯良地问道:“难道不可爱吗?”
耿直的让葛代无言以对,因为他只看过图画,没见过实物。
所以说这臭小子到底哪来的法子弄到的卢刺鸟啊,他也好想要一只。
拼命暗示...
“葛神医,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咳咳,忘了这人眼睛看不见。
“我...”
“葛神医要是无事的话,那我就先去喝药了。”他说着,转身朝着刚才药碗放着的方向数着步子走了过去,小心稳妥地端起那已经温凉的中药,动作优雅地要汤勺喝了起来。
葛代那句我能看看吗硬是没说出来,见对方喝药喝的极其专注,也不好再打扰,只好咬了咬牙齿,转身离开。
门一关,沈黎安便直接放下汤勺,将剩余的苦药一饮而尽,半点眉头不皱。
第九十六章:我不需要你保护
“陈临。”他开口,将守在门外的陈临叫了进来。
“公子?”
沈黎安摸索着坐到了书桌后的扶椅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触碰面前已经准备好的宣纸,抬头道:“磨墨。”
“公子要写字?”陈临心下惊讶,便问了这么一句,待问完之后才发觉自己逾越了,立马跪地告罪。
沈黎安表情沉寂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陈临便不敢起来。
最终还是沈黎安在桌面上扣了扣手指,陈临察觉到几分不耐,这才赶忙起身去磨墨,然后用崭新的毛笔沾上墨水恭敬地
递到沈黎安手里。
沈黎安另一只手在面前的宣纸上摸了个遍,找准了感觉之后正要落笔,却又突然顿住,将头撇向一旁陈临站着的方向。
“出去。”
陈临赶忙将目光从宣纸上收回来,点头快速离开。
但沈黎安却还是没有落笔,而是抬着头,对着虚空中冷言说了一句,“都闭眼。”
几丝异动后,他这才安心地勾了唇角,表情绵柔地落了笔。
只是墨迹刚沾染到面前的宣纸,他又不知道该写什么了,太隐晦了不行,玉儿会看不懂,太露骨了也不行,玉儿会生气,到时候她把信撕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向来运筹帷幄,可现在却为了这寥寥几句话的信件犯了愁。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他这才落了笔,却只是用了片刻的时间,便将想写的话写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墨迹吹干,妥帖地叠好,装进旁边放着的小竹筒里。
“把卢刺鸟拿进来。”他冲着门外叫了一声,陈临赶忙从偏房将鸟笼提了过来,果真是通体蓝色,圆滚滚的跟个棉花团子似的,短小的翅膀实在让人很难想象得到,这货能日飞千里。
“把这个绑在鸟的脚上。”他吩咐着,陈临不敢怠慢地照做。
然后,沈黎安便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的绣帕放在鸟的跟前让它闻了闻,却又隔着一只手不让它碰到。
陈临一看那帕子便知道这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但他也不敢多问,做奴才的,听好主子的话就行了,多余的话都是不必要的。
“咕叽~”一声,被陈临捧在手心里的蓝色小鸟眼珠子特别有灵性地转动了一下,像是在表达自己已经知道了的模样。
沈黎安这才小心地叠好那方帕子,妥帖地放回怀里,这才对着陈临道:“将它喂饱,然后放飞。”
卢刺鸟有两个胃袋,一个消化,一个储藏,通常进食一次,能坚持半个月之久。
“奴才这就去。”陈临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沈黎安也不怕信件被偷看,他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然陈临不可能会在他身边待上那么多年。
......
一月后,天水城五里外的树林之中,两拨人马正在厮杀中,而其中一方人马有大半的人护在一辆马车之前,车中之人正是萧玉儿等人。
外面刀光剑影,里面却是一片沉静,采薇坐在角落里,看着自家小姐将一些药丸磨成粉末状,然后倒入清水融化成碧色的液体,之后便从旁边的药草堆中找出一株根茎红色的递给她。
“吃掉。”
采薇快速地将那处红色根茎折下来塞入口中咀嚼,一张小脸淡定如斯,仿佛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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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看了她一眼,自己也吃了一根,然后就拿起怀中的火折子吹着,对着采薇递了个眼神,采薇快速把车帘掀起。
然后便见自家小姐快速地将那火折子丢进那装了大半碗碧绿液体的碗中,连同碗直接抛了出去,正好卡在外面的一棵树杈上。
火折子一接触到那碧绿的液体,便发出吱吱的声音,然后里面的碧绿液体快速蒸发,变成大团的白色烟雾,很快便将方圆十几米之内的视野全部笼罩住。
然后,除了她跟采薇,和及时闭气的燕明修,其余人全部中招,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萧玉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改良过的软筋散就是好用,不过没把燕明修那货弄倒,还是不行啊。
冬日里风大,很快,那白色的烟雾便散去,但地上躺着的一片却依旧动弹不得。
萧玉儿看了眼同样躺在地上的我方队员,扭头开始捣鼓起解药来。
燕明修憋气也憋不了多久,所以烟雾一出他就快速窜到了马车旁,这会直接上了马车,走进去目光看向坐在萧玉儿身旁的采薇,小丫头畏惧他的身份,立马将防毒的药草递到了他面前。
待他吃完之后,立马坐到了萧玉儿的身旁,颇有些怨气道:“以后放毒前能不能提前先跟我说一声,你每次都只给你自己跟你的丫鬟吃解药,都不带我。”
黄衣少女捣鼓着药草的手一顿,然后挪了挪自己的屁股,离他更远一些,这才得了空开口跟他说道:“下次注意。”
明显是敷衍语气。
“你每次都这么说,但你每次都没改。”燕明修抿直着唇角,眼睛纯良而无害,表情很是委屈的模样。
萧玉儿眼睛都没抬,冷声道:“那你可以走,不送。”
“这么无情的吗?我可是特意来保护你的。”燕明修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恼意,反而眼睛锃亮地看着她,眸底深处若有似无的含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在里面。
“去把这个给御林军们喝下。”将调制好的解药送到燕明修面前,直接挡住了他凑过来的脸庞,萧玉儿回头,目光冷淡地看着他道:“还有,我不需要你保护。”
这些天,萧玉儿已经彻底看清这个九皇子的真实面貌了,初见时的高冷完全就是装的,这‘热情’的模样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现在晚上做梦都在想着把他毒死,一了百了,特别是这家伙还试图爬过她的床,虽然没得逞,但她也算是彻底看透他不要脸的特性。
“你去。”燕明修转手便把手中的瓷碗放到了采薇面前。
萧玉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指使谁呢,这是我的丫鬟。”
燕明修勾唇笑的满脸温柔,“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没差别。”
“不要脸。”
“嗯,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你不喂药,那就去处理那些黑衣人,我这软筋散的药效可撑不了多久。”她鼓着腮帮子,恨不得直接把他从马车上踹下去。
燕明修却露出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你又逗我,你第一次弄的那软筋散就困了我半个时辰之久。”
最后还是他用内力冲开的,这丫头故意不给他解药,轮到他的时候就说解药已经都喝光了,一滴不剩,后来那几次也是,故意不给他解药,真是坏的可爱。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丫头除了医术外还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真是让他越来越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了。
第九十七章:把她给我
萧玉儿却懒得搭理她,背过身收拾起小桌上堆积的草药,这其中有不少含有剧毒,所以处理起来也是万分小心。
这些天他们急着赶路,追杀不断,她怀里的毒药早已用完,只能这样现做现用,半个月来她的毒术倒也磨炼的越发精进了。
不过这些追杀的黑衣人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弱上许多,有的时候光是燕明修一个人便可以搞定。
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按理说,这不应该啊。
本来她是想着,燕国跟睦月国的战争背后有诸多国家观望,他们热切地看着燕睦两国打的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又怎会允许她去救那个睦月太子?
虽说若不是她在皇宫中跟那个太医院院首比试一场,也不会引起那么多重视。
毕竟一个小姑娘医术能够多高?是个人都会对她产生轻视的心理。
可她偏偏就赢了那太医院院首。
燕国皇宫中潜藏着不少别国的探子,此事一出,各方势力必定蠢蠢欲动,以防她搅动时局,真的将那太子给治好了,所以现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她杀之而后快。
可到底是因为那些个杀手背后的人误以为她是一个软弱娇小的姑娘所以轻敌了呢,还是因为不把她身边保护的御林军当一回事,这派来的杀手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弱。
她撒上一把毒雾毒烟的,就全倒了。
正在对付顶尖杀手的影魑:“.....”主母啊,小的哪敢把这些厉害的给你放过去练手,要是不小心伤到了,主人会弄死我的,真的会弄死我的。
一刀抹了地上那人的脖子,影魑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往地上啜了一口血痰。
这杀手真是越来越棘手了,不过比起在皇城日日夜夜给主人汇报情况的日子,他觉得现在的日子真的是幸福太多了,不用面对主人阴晴不定的脸,也不用感受主人那压倒性的气势,哪怕天天都要杀人,有的时候遇到厉害的也会像现在这样受点伤,但比起在主人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是现在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更舒适。
照例把那些黑衣人一个个戳死之后,燕明修眼神淡漠地上了马车,便见到裹着一件绒毛大袄的少女半张脸陷在宽大的帽兜中,正靠在她那个丫鬟的身上睡着觉。
那安然酣睡的模样,异常乖巧,就像一只顺了毛的小奶猫一样,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想要摸一摸的冲动,看她会不会下意识歪过脑袋来,用她那娇嫩的脸蛋蹭他的手背。
燕明修有些心动地伸过手去,但平日里对他很是畏惧的小丫鬟此刻却异常排斥地搂紧了睡在她怀中的少女,眼神有些胆怯,表情却异常坚定地看着他道: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小姐还是由奴婢来抱着吧。”
她轻声细语着,像是怕吵醒怀中的人儿,语气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感觉。
燕明修饶有兴趣地看向她,目光逐渐转冷,眼神有一瞬间的肃杀。
“把她给我,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他将怀抱敞开,目光锐利地看向采薇,仿佛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他便一定会让她后悔。
采薇吓得一哆嗦,面前的男子哪里还有面对自家小姐时那亲和好说话的模样,此刻的他端起了皇家人的威严,目光寒凉沉冷,仿佛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尘埃,施舍一眼,已是极限,若是再不识抬举,就别怪他不客气。
那样强大的气场,采薇顿时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处血液都冰冻起来,出自本能反应地瑟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灰,却紧紧地咬着牙关提醒自己不要害怕。
小姐不喜欢这个九皇子,她不能把小姐交给他,而且,他的眼神看着小姐的时候一点也不单纯,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跟小姐在一起。
“怎么,没听懂孤说的话?”
见采薇还是没有动作,燕明修眯了眯双眼,连自称都变了,显然是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
采薇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但现在只有她能护着小姐,所以她必须勇敢一点,不能总是做一个让小姐保护的丫鬟。
“奴婢是...”
“吵死了,九皇子殿下无事便会外面吹吹风,为难我的小丫鬟是想做什么?”话刚出口,便被一道慵懒而娇糯的声音所打断,不知何时,窝在采薇怀中膝盖上小憩的人儿已经睁开了双眼,一双碧波般的眸子凉凉地看着手臂还未收回去的男子。
眉头微蹙,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殿下要是很闲的话可以去外面吹吹风,思考一下刚才那波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听着她话中的意思明显有另一层含义,燕明修缓和了脸上肃冷的表情,装作不知道般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玉儿这是什么意思?孤怎么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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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小女虽不聪明,但也不不至于蠢到被人利用了也不自知,之所以一直没说,只是不在意罢了,可是殿下现在却光明正大地欺负我的小丫鬟,采薇自幼跟在我身边伺候,感情深厚,殿下欺负她就是在与小女为难,小女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她说着,从采薇膝上直起身来,怀中掏了掏,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是麒麟的图案。
燕明修一看,目光顿时犀利起来,“这东西哪里来的?”伸手便去夺,却被萧玉儿躲了过去。
“殿下先告诉我,这麒麟令牌的主人是谁,我再把令牌交还给殿下如何?”
听她如此说,燕明修嘴角笑意不再,声音平静无波地看着她道:“你既已说了交还,又何必明知故问。”
这便是如她料想那般了。
萧玉儿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澄澈而不含杂质,懵懂无知的就如同山涧的小鹿,单纯而无害。
可她说出的话却又是那样的讽刺。
“被自家的的杀手追杀的感觉怎么样?心情是不是特复杂?”
燕明修快速出手,将令牌夺了回来,紧握在手中不过片刻便捏成了一片粉末,他低着头,视线隐在一片阴影中变得晦深莫测起来,他嗓音有些低沉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萧玉儿看着他,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在燕明修抬起头看她的奇怪眼神中,用一种让人恨不得立马打死她的表情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是猜测,就是刚才,也没有确信,不过你的反应让我很惊喜,九皇子殿下,真的非常感谢你,把我想的那么厉害,实在是荣幸之至。”
第九十八章:我想你了
燕明修一张脸黑了一半,那双沉潭般的眼睛仿佛卷入了一个漩涡,死死地盯住面前的少女,仿佛要看进她的瞳孔深处,直摄她的灵魂。
萧玉儿不动声色地撇开了视线,怕把人给惹毛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正好这时车夫传话进来说:“殿下,萧小姐,天水城到了。”
他刚说完,萧玉儿便听见由远及近的叫卖声传入耳中,御林军们已经从五十人减少到了十几人,这会他们护在马车周边进城,自然引起了守城官兵的注意,只是那几个官兵还未上前,便被一名便装御林军怀中掏出的玉牌给惊地垂着身子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这一路过来,萧玉儿就是靠着这块太后给的玉牌一路畅通无阻,马车驶进城内最大的酒楼客栈,萧玉儿先行上楼想去补个觉,关门的时候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住了门缝。
萧玉儿装作没看见地把门用力一关,岂料对方竟然用到了内力,推的一下,就把弱小无助的她弄的倒退了几步,一屁股着地,疼的她一时半会都没有力气从地上站起来。
只能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瞪着站在她眼前双手环胸,倚靠在门扉上的男人。
笑笑笑,有本事你来拉我一把啊!
“需要我拉你吗?”
“不要!”
“.....”
最后还是被某人从地上直接抱了起来。
“你放开我。”这姿势太暧昧,萧玉儿挣扎起来,却被某个不耐烦的人直接往怀里一捞,改抱为扛。
“你再动我就打你屁股了。”
萧玉儿顿时整个人僵硬起来,一动也不敢乱动,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萧玉儿涨红着一张脸,恼羞成怒,却又只能憋着气不敢在此时刺激他。
不过她还是将头上的发钗拔下藏到了袖中,他要是敢乱来,她也不会客气。
结果,他只是把她放在了床上,便站到了一旁。
萧玉儿抬眸望他,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地道:“你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我没兴趣知道,你来我身边是利用还是什么的,我也不想知道,只要你还未涉及到我的底线,我都不会去管你,你想怎样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整段话翻译过来,你爱咋的咋地,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突然又想到什么,她仰了仰下颌,又说道:“还有,我希望以后九皇子殿下能与我保持一点距离,毕竟你贵为皇子,举止轻佻的话有失皇家风范。”还特不要脸。
燕明修一句话没插,只是站在离她一米远的距离处静静地看着她,如墨般幽黑的瞳孔里仿佛藏入了一个迷宫,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没听到他的回答,萧玉儿便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对峙间,燕明修突然化作一道虚影,等萧玉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跟前,双手撑在她两腿旁边的软塌之上,以一种绝对压倒性的气势低头看着她,鼻尖与鼻尖的距离近在咫尺,那张瞬间放大的俊脸吓得萧玉儿往后一退,差点栽在了身后的被褥之上。
还好她及时用右手支撑住了整个身体,却也心有余悸地瞪向了面前的人。
只是未等她咬牙切齿地质问,便见他眼神突然变得极其闪烁认真地看向自己。
“如果,我说我现在是真的想保护你的,你信不信?”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温柔的磁性,萧玉儿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周围,就是不看他。
嘴角笑意有些勉强道:“殿下不饿吗?要不我们先出去用膳?”
如此生涩地岔开话题,让燕明修眼底的光芒有瞬间黯淡下去,仿佛黑暗中唯一的一颗星辰坠落下来,他笑容有些自嘲地转过了头,在面前的人儿还没看到他脸上表情的时候快速离开。
“嘭---”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萧玉儿抚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起身往窗边走去,将窗户推开,寒风迎面吹来,她瞬间恢复了冷静。
不管刚才燕明修是什么意思,她都不打算深思下去,因为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生为皇族,身边的尔虞我诈,生死关头太多,而她,只是一个想要平稳生活的普通女子罢了。
“啊切。”有雪花飘在眼睫之上,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萧玉儿缩了缩脖子,将脑海中那些多余的思绪全部摇掉,伸出双手便打算把窗户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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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刚把窗户关上,耳边却传来“咕叽”一声。
哪里来的鸟儿?
她将窗户重新打开,然后迎面便扑来蓝色的一团,直接糊在了她的脸上。
“什么东西?”她放下窗户,将脸上蹭来蹭去的东西抓到了手里,定神一看,好可爱的一只小鸟。
毛绒绒的一团,跟个棉花球似的,特别是它那双眼睛,就像夏日里的天空,湛蓝而透亮,煞是好看,捏一捏,还很有弹性,咦,腿上还绑了东西?
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将鸟儿那毛绒绒的羽毛拨开,露出它腿上的竹筒来,眉头一皱,取下打开,果不其然,有一张信纸在里头。
将信纸卷开一看,熟悉的字迹让她瞳孔紧缩,指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信纸捏的更紧了一些。
是他!
不过,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葛神医说他想你了,让我写信告诉你,还有,我也想你了。’
想她?
这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
轻浮!
不像话!
不过为什么她的脸这么烫?
疯了疯了,一定是她疯了,不她们俩个都疯了,沈黎安那个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写这么抒情的信给她看,还借了别人的名义,这是怕她生气吗?
想到这,脑海中下意识地回想起那晚梅林里他强硬的那个吻。
明明以前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罢了,不再想了,有些东西,过去便是过去了,如今再重新拾起来,也已经不是曾经的模样了,她又何必再想那么多,徒增烦恼。
手中信纸捏成纸团直接丢在了一旁,耳边却又“咕叽”一声,萧玉儿将目光重新放在被自己放在桌上的蓝色鸟儿身上,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信鸟,不知道沈黎安是从哪里弄来的,不过他总是能出乎意料,以前她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第二天都会出现在她的床头。
他当真是重生的,不然也不会清楚她喜欢这种毛绒之物。
第九十九章:睦月皇
又是一月,萧玉儿等人平安地到达了睦月国的边境,比起在燕国的礼遇厚待,在这里,萧玉儿等人遭受到了极大的眼神恶意,不管是大街小巷的百姓,还是前来迎接他们的官兵,皆没有好态度,由此可见,那个睦月国太子的声望有多高。
既是在人家的地盘,萧玉儿也不会惹事,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她更是让燕明修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这样,哪怕她到时候真的治不好那睦月太子,以燕明修的伸身手,也可轻易从睦月国离开。
若是让他皇子身份暴露,恐怕睦月皇会时刻派大内高手监视着她们,那样的话,燕明修就比较难以脱身了。
当然,她不是关心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到他,即便他来保护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路来,他是真的保护了自己,哪怕那些黑衣人中有大半是冲着他来的。
跟随着那侍卫统领进了睦月皇宫之后,周围便窜出一大群手拿长矛的侍卫将她们围在了一起,目露凶光,而从他们身后缓缓走来一个身穿龙袍之人,身高体胖,面容看起来憨态可掬,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精光不容小觑。
这便是睦月国的皇帝秦启,收集的消息中有说道,这位皇帝是位深受百姓尊崇的明君,若不是因为太子突然出了事,他应该是几国国君中最提倡和平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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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这位皇帝对自己的皇子有多看重,不像她们燕国皇室,而且,这位皇帝,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钟情无比,只是可惜的是皇后身体不好,生下太子之后没多久便病逝了。
“燕国使臣萧玉儿携随从阿修等人见过睦月皇帝。”即便对方带有敌意,但在事情真相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们燕国始终处于劣势,这种时候绝对不能以硬碰硬,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笑。
睦月皇帝看着面前正在对他行邦国礼的少女,眼底划过一丝凌冽,心下有些恼怒跟质疑,燕国派这么一个小孩子来是在敷衍他吗?还是说,是故意如此来羞辱于他们睦月国?
侍卫见他面色不好,立马将手中的长矛又递进几分,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还真的是有点唬人,至少保护萧玉儿的那几个御林军就被吓到了,一个个表情如临大敌地守在萧玉儿身边,把萧玉儿跟便装的燕明修护在一起。
想到自己此刻是随从的身份,燕明修反应迅速地伸出一只手拦在了萧玉儿的面前,以保护的姿态站在她的身侧,一本正经的,看的萧玉儿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还挺会装。
不过现下关键是处理眼前的事情。
“睦月皇,你这是何意?”既然对方不说明,那就只能由她来挑明了。
眉头轻皱,她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即便是反问,但也要点到为止,不能把事情弄的太僵。
睦月皇帝向前一步,离萧玉儿更近,毫不客气道:“燕国就派你这小女娃子来给朕的皇儿治病,是当我睦月国好欺负吗?”
萧玉儿心下了然,这是瞧不起她了,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小女虽然医术达不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但小女却是堂堂正正地打败了我大燕朝的太医院院首才得到这来访睦月国的机会。”
她说着,目光从睦月皇深思的眼眸上掠过,又继续道:“而且,我爹爹乃是燕国的镇远大将军,此次两国对战,我爹爹已经接管了此次与睦月国的战事,我此次来也是有着一点私心,为人子女,我只是想让自己的父亲少一点危险,两国交战,且还是在如此天气恶劣的冬季,苦的只能是那些士兵的妻女父母,快过年了,那样大好团圆的日子,却还要担惊受怕着,我已经一年没有见过爹爹了,如果战争继续打下去的话,今年年关,我就只能一个人过年了,我不想那样,而且我想,燕国跟睦月国有参战子弟的百姓们也不想这样。”
“所以,我来了,此番前来,我在太后娘娘那立下过军令状,若一日治不好贵国太子的伤势,我便一日不归国,若到了最后太子殿下还是...那我便给贵国太子陪葬,当然,我还是希望能够回去跟爹爹一起过年,所以,睦月皇,请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而且,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希望了不是吗?”
她笑的云淡风轻,眼神却坚定认真的可怕,而她这话,也着实说到了睦月皇的心坎里。
他何尝希望战争,只是他的皇儿,睦月国唯一的储君,如今正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即便他能忍,睦月国的将领,官员,乃至黎明百姓,都无法咽下这一口气,但他也知道,战争不能持久,两败俱伤的下场结果只是是睦月国的覆灭,所以,他一直在等燕国的一个‘解释’,如今这个‘解释’来了,她说她能救他的皇儿,虽然此话不尽全信,但正如她所说的,他已经没有别的希望了不是吗?
眼看着皇儿越发痛苦,身上的伤因为毒素而不断腐烂,脸上更是长起了脓疮,几近毁容,他都恨不得以身代之。
偏偏他的皇儿又是那样倔犟温柔的一个人,因为不想让他担心,哪怕知道自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却还是是坚强地活着,哪怕为此要遭受巨大的痛苦。
想到皇儿为了宽慰他而露出的笑颜,他的鼻尖便是一酸,眼眶控制不住的便红了起来,他贵为一国之君,却保护不了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他愧对兰儿死前的嘱托,更不是一个好父亲,竟然还要让病榻之上的儿子反过来安慰自己。
眸光闪烁,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眼神没有丝毫惧怕的少女,良久,咬了咬牙,转身道:“走吧,随朕来。”
“皇上!”身边的侍卫统领有些惊讶地叫出口。
秦启圆润的身子绷了一下,很快,便放松下来,继续往前走道:“风统领,朕心里有数,萧姑娘,朕带你去太子那里。”
萧玉儿扭头看了一眼同样看过来的燕明修一眼,俩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情绪,相视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因为睦月太子伤势的原因,所以他并未住在太子府,而是直接在皇宫的宣和殿住下。
宣和殿,历代睦月国皇帝的寝宫,可想而知,这位太子殿下在睦月皇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第一百章:毒上加毒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这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梁柱上刻着一条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看起来分外奢华壮观。
萧玉儿还没有将这座宫殿完全看清,便见从内室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和几声焦切的呼唤。
鼻尖轻嗅,哪怕殿内燃了檀木香,可那骨子血腥味却怎么也盖不住,恐怕那太子的伤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萧玉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站在她前面的睦月皇本要冲进去,不知是突然想到自己冲进去也没啥用还是怎的,立马扭过头来,眼神几乎算得上是乞求地看向了萧玉儿。
“萧姑娘。”
他叫了一句,然后萧玉儿便像得到准令一般,快步走进了内室之中。
扑面而来的那股腐肉的味道让萧玉儿眉头轻轻一皱,跟在她身后的采薇却差点吐了出来。
“你在外面待着就好。”她将她推了出去,一个人往里面走了进去。
据她所知,这睦月太子身上的伤势乃刀剑所伤,虽不致命,但刀上淬了毒,她一直不明白这毒到底是什么样的,睦月国这么多太医就查不出这毒的来源吗?
如今看来,这毒不但霸道,而且还会加剧伤口伤势,并且令伤口腐烂的功效。
“你是?”守在床榻边戴着口罩的太医们见到一脸淡定走进来的萧玉儿,是惊讶又惊奇,这味道连他们这些老太医都受不了,这女娃子怎么可以如此从容不迫?
还有,谁让这女娃进来的?
“萧姑娘,就拜托你了。”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睦月皇的叫声。
本想将人赶出去的太医们立马顿住了脚步,一个个愣着那里目瞪口呆,刚才没听错吧,他们的皇上,拜托一个小女娃子?是这个世间玄幻了,还是他们在这里被这股难闻的味道熏的脑子昏掉了?
反正不管哪一样...
“姑娘,您请...”为首的太医眼力见十足地让开自己的位置,皇上都拜托了的,那肯定是因为此女有过人之处,正所谓不能随便从一个人的相貌年龄判断一个人的才华,练武都还有骨骼惊奇的天才,凭什么他们学医上面就没有得天独厚的人才。
萧玉儿看了一眼那太医,留着一把又长又白的胡须,怎么着也有个五六十岁了,只是病人面前,她也不兴来谦让那一套,直接卷起衣袖,正想寻点什么东西绑上,面前便递过来两段白纱布。
“姑娘不介意的话用这个。”是那个白胡须的老太医。
萧玉儿眯眼一笑,点了点头,“多谢。”
接着便麻利地把袖子卷起来扎好,确定不会松下来之后,这才走上前去将床上被笼罩起来的帘帐掀开。
那一眼看的萧玉儿立马回过头冲着那几名太医皱了皱眉,然后扬了扬唇角,温言道:“能否给我一个口罩?谢谢。”
还是刚才那个白胡子老者,萧玉儿将口罩接过戴上,这才重新掀开帘子,面前的一幕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来看的话,绝对会在还没吓昏过前便被那股恶臭臭晕过去。
躺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轮廓可见,可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脸上的脓包跟胸口上那条由肩到腹的伤口狰狞可怖,血肉外翻,腐烂一片,如果不是他鼻息间还有薄弱的呼吸,恐怕说是一具腐烂多日的尸体也没人怀疑。
耳边有蚊子嗡嗡地飞过,萧玉儿立马将那只蚊子捏死在手心之中,这种蚊子最喜欢腐尸的味道,要是让它产卵在伤口里面,处理起来就更加麻烦了。
一番探察过后,萧玉儿转身去净了净手,拉下她脸上的口罩,然后对着那几名追随着她视线的太医问道:“那伤口为何不处理?”
“没用,每次上药过后,殿下体内的毒素便会将药效溶解,然后伤口腐烂的更快。”白胡须老头对着萧玉儿说道。
萧玉儿点了点头,关键还是这毒。
“我要细致地检查一遍,希望在我检查的时候,几位太医能跟我说说太子殿下的治疗过程和反应,这对我确诊也有很大的帮助。”
她说着,从一旁候着的太监手中接过为她准备好的手套戴上,然后走到床榻上,拿出自己的银针开始进行检查。
过程中难免触碰到那些腐烂的伤口,她却没有丝毫在意,神色从容而镇定地将伤口上的黄白之物捏在手心的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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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模样看的一旁的太医们都有些不忍直视,这真的是个女娃子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因为前世的时候萧玉儿治过一场瘟疫,当时采薇不小心被感染了,浑身腐烂,起着脓包,当时还是夏日,所以更是恶臭难忍,为了不牵连到他人,她特意将采薇安置在郊外一处荒僻的别院之中,整个别院只有她们二人,她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采薇的病只好。
记得那时候,沈黎安难得跟自己皱了一次眉,然后就三天没理她,说让她自个反省,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以为沈黎安是有一点点在意自己,高兴的跟个二傻子似的,不过过了几天,他便来找她,说是想让她救一个人,那个人也染了瘟疫。
那个人她不知道是谁,但是个男的,她也没多在意,如今想想,若是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关心她,又怎会再让她去接触那些感染了瘟疫之人?
所以,哪怕现在的沈黎安说的都是真的,但他能够对这份感情迟钝那么久,就越发说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产生过想要喜欢她的想法,如此,她为何还留在原地等他醒悟?
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萧玉儿这才直起了腰,转过身将手中已经变黑的银针丢进那满是血水的铜盆之中。
将手套摘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酝酿了一会儿,这才说出自己的结论。
“两种毒,一种是胸口上的刀伤带来的,还有一种,是最近才刚下的,下毒之人极为聪明,不是单独又重新下过一种毒,而是在原先的毒上动了点手脚,让原本只是影响伤口恢复的毒变成了让伤口腐败溃烂的毒,只是很奇怪的是,这下毒之人的用意。”
萧玉儿撑着下巴眉头紧锁,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似的,“原先的毒药就已经可以致命,为何还要在原先的毒药上面再加上点别的毒素进去?而且,那毒素看起来也只有全身溃烂的功效。”
真是奇怪,现在的人下毒都这么任性的吗?随意进入睦月国不被人发现也就算了,还专门在原先的毒上再加了一种让人全身溃烂毁容的毒,若不是结合这些太医说的这全身溃烂如此严重是最近才开始的话,还有那些腐烂之处的发现,她还真察觉不出有另外一种毒药在作怪。
但无论如何,这种行为都是极其恶心的。
第一百零一章:梦境
同样是用毒,她若是要以毒杀人都是一招毙命的那种,不会让人有太多的痛楚,可这个给睦月国太子下毒之人,简直就是没有人性,故意下这种折磨人的毒,可以吊着一口气,却难以救治,若是心志不坚的人,疯癫都是小事。
“两种毒?难怪,难怪,难怪,姑娘,你可有办法解了殿下身上这两种毒?”还是刚才那白须老者,他看向萧玉儿的眼睛已然多了几分期盼。
萧玉儿看着他们一个个眼神全落在自己身上,说压力不大是假的,但她还是扬唇笑了笑,镇定道:“两种毒素混在一起,若要解毒,只能先将两种毒素剥离开来,一种毒一种毒的解,不然毒素快速扩散,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想想解毒的办法,现在的关键是处理好他身上的那些脓液和腐烂的死肉,我会先用银针暂时封住他体内的毒素流动,给我酒精和刀,准备好纱布,我要先处理伤口。”
她说的极其认真,一旁的人却听的心惊肉跳,银针封穴的方法他们不是没想过,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将毒素完全封住的方法,如今这个小丫头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她要用银针封穴,还要用刀剔除死肉。
简直不要太惊讶。
见他们都愣在了原地,萧玉儿也不管,直接将视线看到了一旁候着的太监身上,让他去准备自己需要的东西。
太监不敢轻易遵从,赶紧出去请示了睦月皇帝。
“割肉?”睦月皇听到这个字眼后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将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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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照萧姑娘说的办。”他挥了挥手,胳膊却有些僵硬。
“诺。”太监退回房间内,开始帮萧玉儿准备好她想要的东西。
萧玉儿检查了所有的伤口之后,决定先从胸口动刀,因为那上面的腐烂地方最是严重,但因为位置伤口较深,所以处理起来需得万分小心。
下针的时候,她万分谨慎,但动作却不慢,从头到脚,手足全身,大概用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她将那股几乎可以透过肌肤便可以看到的黑色毒素封在了手臂的位置,接着便开始除针,只留下手臂部位的一根银针紧紧地扎在那大片黑色毒素的中间,像是起到禁锢作用,那黑色的毒素始终停留在那里,不再散开。
但这样的方法并不能维持多久,所以她并没有理会身后惊叹询问的声音,而是从袖袋中快速掏出一粒麻沸丹给床上昏睡的人服下。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萧玉儿觉得大概差不多了,便开始清洁伤口,准备动刀。
她下刀的手法很是专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即便她的动作看起来很血腥残忍,但她的眼神都异常专注认真,眸底的光芒闪烁晶莹,仿佛天空中那颗最明亮的星辰,永远也不会坠落下去。
中途,那个白胡子太医默默凑过来接替了太监的传递动作,给萧玉儿拿着工具。
萧玉儿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并未察觉到身边的人发生了变换,等她终于把伤口都处理好,并在旁人人的帮助下重新用白纱布包扎好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抬起手擦了擦额间冒出的细汗,正想转身,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小心。”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扶住,萧玉儿回头看去,眼神有瞬间的目眩神迷,但还是看清了那一撮细小的白胡子。
“谢谢。”她笑着点了点头,抬起被扶住的那只手揉了揉眉眼,站稳了身形,这说道:“银针只能将毒素暂时封在手臂那块,但至多只能坚持五日,五日过后,毒素会再次蔓延,以我现在的能力,若要再进行施针,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所以这五日内我必须研究出解药来解除这股毒素,然后,我有点支撑不住了,先晕会。”
话刚说完,她便眼睛一闭,往地上倒去,还好旁边的老太医急忙扶住了她,反手抓起了她的手腕把了把脉。
“气血不支,这是累倒了。”
“来人。”
当萧玉儿被冲进来的燕明修抱走的时候,床上一直昏睡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他只是模模糊糊看见了一个蓝色的身影,像天空的颜色一样,只是等他想再看清楚一点,身体却支撑不住地又昏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所有人的注意都在萧玉儿身上,没人注意到他刚才醒来过。
.....
她又梦到他了,这一次,是在她死的时候。
她看见自己倚靠在石桌上,亭檐上方的月亮看起来又大又圆,它终于舍得从乌云后面出来了。
柔柔的月光笼罩在她的逐渐冰冷的尸体上,她看见远处有一个人急冲冲地跑来,白衣墨发,看起来俊逸如仙,却因为眼睛看不见,步伐过于匆忙,而被台阶绊倒,屈膝跪在了地上。
还真是梦啊...
她这样想着。
不然她怎会见到如此慌乱无章的他?
要知道,平日里他向来冷静自持,哪怕出了再大的事情,他都能含笑应对,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这般失了分寸。
她想要走上前去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却有一股力量将她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所以她只能看着他从地上重新站起来,然后在小厮的搀扶下快步地走进了凉亭之中。
来到了她的面前。
看见她死去的容颜,小厮惊呼一声,却被他斥责离开,并且将下人尽数摒退,夜色沉沉中,他摸索着将已经死去的妻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像往常一样哄着她道:
“你总是喜欢与我开这样的玩笑,好了,我上当了,醒来吧,不要再胡闹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说着,却又怕自己此刻声音过于温柔,起不到威慑作用,又轻叹了一声,佯怒地加上一句,“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开口说话,我真的会生气的。”
“一……”手上搂住怀中女子的力道重了重。
“二……”声音有些晦涩低哑。
“三……”他将额头轻轻地贴在怀中女子的眉心处,那异常的冰冷让他闭了闭眼,轻笑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
“你赢了。”
他这样说着,抬起头来,目光已经恢复一片平静,神色不动,几乎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搂着她。
第一百零二:两只蓝色的鸟
从天黑,一直到天明,他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动作动也不动,唇角轻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很是深奥的问题。
他本就看不清黑夜与白昼,所以等到丫鬟来劝他节哀的时候,他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因为夙夜未眠的嗓音有些嘶哑地吩咐道:“准备好灵柩,我要亲自为夫人送葬。”
萧玉儿浑身一抖,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那双眼睛,古井无波,仿佛没有丝毫温度,平静的仿佛昨日那个动容的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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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刚死,他就要将她埋掉,是有多不想见到她?至少,也应该查一查她是因何而死的啊,这么明显的中毒他看不见吗?
即便他看不见,但以他的能力,只要肯用心查上一查,就肯定能揪出幕后真凶的。
“玉儿?萧玉儿?醒醒,你再不醒过来我打你了。”
打?
眼睛条件反射性地睁开,顿时便是一阵面前昏黑,想要抬手揉揉有些抽痛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好似被人握着,侧头去看,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小修子,作为一个小厮,你竟然敢握着主人的手,是不是有些大不敬?”
因为初醒的原因,萧玉儿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更多的还是软糯如棉花糖一样的清甜慵懒,听的人心都化了,恨不得将之搂在怀里,占为己有。
燕明修心跳莫名加速,握着床上少女的手仿佛被什么东西灼伤一般,赶紧放开,收拢回宽大的袖袍里。
轻咳两声,对上少女那满眼犹疑的目光,挑眉道:“现在四下无人,孤就是大燕国的九皇子,而不是你的小厮,所以,孤握着你的手,并非大不敬。”
“那就是耍流氓。”
瞧瞧,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孤这是担心你,你明知道自己身子骨弱,还那般勉强自己,真是不听话。”他说着,露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萧玉儿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燕明修赶紧调整枕头然后让她靠在上面。
按住她想要继续起身动作的双肩,表情十分严肃道:“你现在必须休息,睦月国太子那边有他们自己的那些太医看顾,暂且还不需要用到你。”
萧玉儿看着捏在自己两肩胛骨处的双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同意,他便会把自己肩膀骨头给捏碎,所以她犹豫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不动了,你先把手放开。”
突然如此乖巧,倒是让燕明修有些不习惯,但他也只是眼底闪烁了一下,便将自己的双手放开,从床榻旁边的柜上端来先前熬制好的补药,手心摸了摸碗底,温度刚刚好,不会烫嘴。
“来,喝药。”他自然而然地拿起碗中的药匙舀了一口汤药递到床上女子的嘴唇边,眉梢一挑,示意她赶紧喝药。
萧玉儿心下有些怪异不自在,将面前这一药匙的汤药给喝完之后,便直接端过燕明修另一只手上端着的汤药一饮而尽。
“一口气喝掉不会太苦。”看着面前男子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萧玉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嗯。”将喝干净的药碗收回来,不知道从哪里编出来的,燕明修又拿出一颗蜜饯递到萧玉儿嘴边,唇角一扬,眼底带上了几分宠溺般的笑意。
“来,啊。”
这个样子的燕明修实在是太诡异了,萧玉儿心下警惕,但嘴上还是乖乖地把那蜜饯咬入了口中,说实话,那药是真的苦。
入口的清甜味道恰到好处的美味,萧玉儿眯起了双眼,细细品尝起来,心动地问道:“这蜜饯哪里买的?好好吃。”
看着少女像猫儿一样享受的动作,燕明修眼底的笑意更浓厚了几分,果然舒离那家伙没说错,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
虽然说这蜜饯也只是他顺手买的,但萧玉儿这一副恰意的表情看起来还蛮顺眼舒适的。
听说睦月国皇宫的御厨糕点做的不错,下次去弄点来给她尝尝,不知道还会不会露出这副可爱的表情。
“殿下?九皇子殿下?你怎么了?”
眼前一只小手挥动着让他回了神,燕明修瞳孔深处紧缩着,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想法十分不妥,眸色略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满脸无知的少女,脸上笑意殆尽。
“你好好休息,孤就不打扰你了。”转身,撂下这一句话,他便摔门而去。
嘭的一声让萧玉儿眼睫随着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这是吓死她了,这燕明修今日是怎么了?奇了怪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难不成是抽风了?
呜呼怪哉。
“咕叽——”耳边传来一声鸟叫,微乎其微,但萧玉儿还是听见了。
目光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眉头微皱,正想起身细细地察看一番,便见眼前突然扑过来一只不明生物。
这次萧玉儿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小脸,然后右手反抓一下,直接把那个‘不明生物’握在了掌心之中。
“咕叽——”很是委屈的叫声。
萧玉儿看着那双蓝色的大眼,跟轱辘似的乱转,便伸出手指碰了碰它的脑袋。
“咕叽~”蓝色的小鸟畏缩地把脑袋往后挪了挪,萧玉儿看着她那极有灵性的动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手指摸着它的脑袋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你说你的主人是不是变异了?又是养兔子,又是养小鸟的,还都养这么可爱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蓝色小鸟还在恍惚着,耳边又突然响起“咕叽——”一声,由远及近的那种,并不是跟前这只。
萧玉儿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一阵寒风灌溉而来,冷冽刺骨,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脸上又被糊了一团不明物。
快速将窗户关上,然后扒拉下脸上那团不明物,放在手心一看,也是一只蓝色的小鸟,跟她另一只手上抓着的那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这种可爱的小鸟都随处可见的吗?
她这样想着,目光却在接触到鸟儿脚上绑着的竹筒时顿了一顿。
无聊。
她心下这般想着,手却不自觉地去打开那竹筒,拿出里面的信纸一看。
‘葛神医说,睦月国空气湿冷,很容易感染风寒,你要多穿衣服,保重好身体,不要让我(划掉)葛神医担心…’
最后信尾处落上一句,‘我也是这样想的。’
字迹特别小,若是不仔细,还真察觉不了。
真是,葛神医,葛神医,他社时候跟葛神医关系这么好了,还有,葛代要写信给他不会自己写吗?为什么还要一个瞎子代笔?真当她蠢,什么都不懂吗?
一时间,萧玉儿又好气又好笑,心情有些复杂难言。
第一百零三章:不情之请
虽说被燕明修按着休息,但她睡下不到半个时辰,睦月皇便以探望的名义变相地来催促她研制解药。
如今睦月太子的性命皆掌握在她一人手中,所以也怪不得人家会着急。
但萧玉儿心里又何尝不是迫切?
此刻她的性命此刻也正跟着睦月太子挂在一起,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要是死了,自己也活不了。
所以睦月皇帝一走,萧玉儿便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让采薇伺候好穿上了衣服,便被睦月皇刻意留下的宫女带着去了太医署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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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一进去,便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原本还忙碌吵杂的屋子里,万籁俱寂。
那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让萧玉儿不得不低下视线提醒地咳嗽了两声。
领她前来的宫女立马上前说道:“这位是燕国来的萧神医,皇上吩咐了,从即日起,太子殿下的一切医治,皆由萧神医全权管理,尔等只需协助好萧神医行事即可。”
听闻此言,萧玉儿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这看似是给了她最大的权限,实际上却是变相地将所有责任与压力都置于她一人身上。
果真,帝王心思都复杂,这一句话中意欲良多,步步陷阱,让人丝毫都不敢放松警惕。
但她也无暇费神去多想,如今所有的关键,是如何解掉睦月太子身上的毒。
至于宫女口中的萧神医,一个称呼罢了,随便她们吧。
“是萧姑娘吗?”内屋中传来一声询问,然后便有一身穿着白褂官袍的老者拿着一株还未处理完的药草快步而来。
见到站立在门槛处披着红色绒毛披风的少女时,眼含笑意地上前,直接为太医院里的其余太医介绍起她来。
“你们这些人可别看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小瞧了去,银针封穴这种高难度的施针手法,连老朽我都无法做到,这位小姑娘却做到了,如今殿下的体内的毒全靠这位萧姑娘了,我们这些太医们可要尽全力帮助萧姑娘,这也是为了我睦月国的未来着想,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把太子殿下救回来,听明白了吗?”
最后话尾处,声音急转直下,带上了几分严苛,屋内其余太医顿时都跪了下来,齐声应道:“谨遵院首之命。”
院首?
萧玉儿侧头看了眼站在她身边抚须而笑的老者,那一脸慈善的模样,还真看不出他是这整个太医署最高的官员。
看这些太医无一反驳的样子,看来在太医署中这位院首还是很被人信服的。
但她与这位院首见过不到两面,何以他会这样帮自己说话?
萧玉儿不明白了,然后她便看到站在她身侧前方的老者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跟她介绍自己。
“老朽名叫陈年,今年五十有四,是这太医署的院首,萧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老朽提。”
面对眼前这双殷切的眸子,萧玉儿疏离而不失礼貌地回了一个长辈礼,浅笑道:“多谢陈院首,不过小女一个人可以的。”
“这怎么能行,你昨日就晕倒了,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够参与到姑娘研制解药的过程中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一双眼睛光芒万丈,刺的萧玉儿有些艰难地移开了视线,有些为难道:“我比较习惯一个人做事,所以……”
“那老朽只在旁边看着,保证一言不发,姑娘只需把老朽当成空气即可。”
你这一个大活人要让我当成空气也挺难的啊,不过,又不好拒绝。
唉,罢了。
“要是陈院首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话未说全,便被人接了过去。
“老朽闲得很。”
有一位太医默默地举起来自己的小爪子,“院首,太妃娘娘那边不是还……”
“让王太医去。”
“诶?”
“那丞相夫人那边?”
“刘太医去。”
“相国……”
“太医院没了我就不能活了是吧?那你们是作何用的?都交给其他太医去办,老朽要协助萧姑娘研制解药,早日让我们睦月国的储君好起来,这才是最关键的,事有轻重缓急,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当初谁推荐你进太医署的?”
小医使怯怯地回道:“王太医。”
“扣他半个月俸禄,你也是,好好检讨一下自己有什么不足。”陈年绷着一张脸的样子还是有些唬人。
那小医使立马懊恼地低下了脑袋,不敢再多言一句。
萧玉儿将目光从俩人身上收回,没想到这位陈院首还挺说一不二的。
“那既然如此,陈院首,我们先去挑选药材,太子殿下体内的毒成份很多,我们只有逐一击破,才可获得几分生机。”
陈年低头沉思了一会,肃然问道:“那不知道姑娘有几分把握能将殿下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
萧玉儿抿了抿唇角,突然笑了起来,冲着陈年道:“凡事预太尽,则多思愁绪,我救人,从不谈有几分把握,只知道尽力而为,我们别在这站着了,光说话也救不了你们睦月国的太子殿下不是?”
话毕,她也不等回答,直接走进了太医署里面,由宫女领着,往专门为她设立的小院处走去。
门口叠了一堆老高的药材让萧玉儿停下了脚步,挑眉问那宫女:“这些药材怎么回事?”
宫女停下脚步回道这:“这些都是皇上让人送来的,希望能对萧神医有什么帮助,因为大多了,所以多余的这些就暂时放在门口,等萧神医你看过,觉得哪些是不必要的,再丢去太医署便可以了。”
萧玉儿:“……”
这么随意的吗?
“那好吧。”她点了点头,正巧看见身后陈年跟了上来,便叫上他一起。
“陈院首,我们一起先弄好这些药材吧?”她笑的一脸温柔亲和,让人极其容易心生好感。
陈年点了点头,突然想到自家那刚诊出喜脉的儿媳,这回要是个孙女就好了,要是个像萧姑娘一样聪明伶俐的女娃就更好了。
那眼神过于露骨了点,让萧玉儿有些迷惑地扬了扬眉眼。
“陈院首是在想什么?”
本是客套的一句,没想到对方却回答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道:“老朽儿媳正在怀二胎。”
“那……恭喜恭喜。”呵呵。
“老朽希望儿媳这回生的是个像萧姑娘一样的女娃,老朽以后就带她学医。”闪亮的眼神透露出几许兴奋。
“……”她可以认为这是在夸她吗?可总觉得怪别扭的。
第一百零四章:羞涩的太子殿下
接连三天,萧玉儿便待在那间屋子里,睦月皇可谓是细心至极,这一间屋子有五六间偏室,就算是在里面沐浴睡觉也是可以的。
萧玉儿严重怀疑,睦月皇就存了让她不要出来的心思。
不过看在人家也是为了儿子的份上,她也算是自愿,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第三日的时候,萧玉儿刚从床上醒来,便看见床榻旁边放了一张写满墨迹的纸张,上面写了睦月太子体内的毒药是怎么制成的,但是落尾处却说,他从不做解药,让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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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这么任性的吗?
还有,那个放放东西的人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进来,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的呢?
细思极恐。
萧玉儿紧紧地握住了手中已经被她捏成一团的纸张,眼里含着怒意。
这下毒之人真的是有病,有本事下毒,没本事解毒吗?而且,既然下毒,为何还要刻意送来这张制毒的药方?
想骂人。
“我还就不治了!”心中怨气,一脚踢在面前的凳子上,脚尖一痛,皱了皱眉头把手中那纸张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哼的一声往打开隔间的门大步走出去,背影潇洒。
半柱香的时辰过后……
一个娇小身影挪着不情不愿地步伐走进来把那个小纸团捡了回去。
躲在暗处的影魑看到这一幕,两眼冒星星,心里感觉被一团温水裹住。
主母真的好可爱啊。
有了毒药的方子,研制起解药来自然容易多了,于是剩下的两天,陈年便发现萧玉儿开始让宫女不断去寻皇上要一些珍稀的毒草来了,还要毒蝎子,必须得一百年的那种,还有雪域白莲,必须得五百年那种,还得用各种蛇毒浸泡……
可以说,这两天陈年的世界观简直被颠覆了,从惊愕到迷惑,再到淡然,其中心情,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五天很快就过去了,等太子那边守着的太医说银针已经开始晃动了。
这是要压制不住毒素的前兆,萧玉儿赶紧带着自己的成果一路小跑去了宣和殿。
陈年跟在后面,心中忧思过重,这几天萧玉儿制作解药的过程他是看的胆颤心惊,一想到萧玉儿手中那瓶药水是由至少滴了不下三十种毒物的毒液在里面,他就心慌慌。
所以等萧玉儿拔了那瓶塞直接要灌药给他们太子殿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阻拦了下来。
“等一下。”
话毕,才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连同萧玉儿的。
陈年顶着压力,迅速在脑海中想出一个借口,“老朽觉得,这种重要的时刻还是得让皇上在场才对。”
立马让人去请皇帝。
萧玉儿知道他眼神闪躲下的担忧,倒也没啥好生气的,毕竟要不是看了那毒药方子,她也不会弄出那么奇葩的解毒液来。
能理解。
睦月皇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上早朝,一听萧玉儿把解药弄出来了,扶着头上的王冠便跑了过来,眼神激动而迫切地看向坐在床榻边检查儿子外伤的少女。
那一脸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模样,一下子就让睦月皇悬着的心脏放松了些许。
“萧姑娘,这解药……”他看向萧玉儿手中的那瓷瓶,眼里有跟陈年一样的担忧,只是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你喂还是我喂?”没有过多的废话,萧玉儿直接用行动提醒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睦月皇也马上反应过来,只是他还是有点犹豫,毕竟萧玉儿是燕国派来的,不放心也是应该的,而且那解药……
“没有十全的把握,但至少有八成的机会。”看清了睦月皇脸上的犹豫,萧玉儿直接把他想问的疑惑给解答了。
接下来便是他的思想斗争时间。
萧玉儿看了一眼床上人儿手臂上摇摇欲坠的银针,眉头一皱,好心提醒道:“你还有一炷香的考虑时间,不然毒素扩散再用解药,可能八成机会会降到五成。”
“用,用,现在就用。”一听到八成降五成,睦月皇心脏立马就又提了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
萧玉儿一听他这话,利落地就打开瓷瓶一把将床上的男子扶起来捏开嘴巴灌了进去。
动作快速中不乏一丝粗鲁。
“你轻……轻点……”睦月皇看的是一阵心疼。
“咳咳……”因为药液苦涩的原因,直接把昏睡的人儿给弄醒了,满脸脓包的男子慢慢睁开了他那双琉璃般湛蓝色的双眼,茫然地看一下四周,却发现自己整被一个少女半搂在怀中。
眼神慌乱无章,一张脸顿时红如大虾,然后便又被灌了一口解药,入口异常苦涩的味道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吐掉,嘴巴却被一只小手捂住。
温热的触感覆盖在唇瓣之上,让他整个人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他正想扭开脑袋,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清糯的嗓音。
“别吐,这是解药。”
她解释着,果然,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男子立马把嘴里那苦涩的液体咽了进去。
萧玉儿晃了晃已经一滴不剩的瓷瓶,这才满意地将无力靠在她肩膀上的男子重新放回弄好的枕头上靠着。
幸好他脸上全是脓包,所以不容易被人发现脸红,只是那双琉璃般好看的蓝色眸子却透露些许害羞的意味来。
他看了眼给自己把脉的少女,精致的瓜子脸,身上穿着一件梨花色的白裙子,看起来很是娴静美好。
萧玉儿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便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对上了那双蓝色的眸子,说实话,这双眼睛真的是她见过所有眼睛中第二好看的眼睛了。
也许是睦月国人特有的体质,他的瞳孔是那种很纯粹的湖蓝色,就像一池清澈的湖水,波光荡漾下还有一丝羞怯在里头。
这睦月国的太子殿下今年好像是十七来着,还是个少年啊。
她轻笑着弯了弯眉眼,再次低下头专注于把脉。
秦言被那个笑弄得有些恍惚,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此刻脸上长着极其难看的脓包,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的容貌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去,手臂也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别动。”
少女略微严厉的声音让他不敢再动,耷拉着个脑袋,像条受训了的小狗似的,低着头,目光却偷偷地瞥着少女白皙如玉的脸蛋,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眼底有很重的青色。
没睡好吗?是为了他?
秦言心下有些愧疚地将头低的更低。
第一百零五章:他的小皇后啊
等萧玉儿发现她的病人情绪有些低落的时候,秦言已经恨不得把头埋到被子里去了。
她闪了闪眸光,看向了少年身上脸上无处不在的脓包伤痕,确实有些可怖,但医者看骨不看皮,总是能发现浅显表皮下那一副精美绝伦的躯壳。
不可否认,如果这些脓包和伤口,面前的少年一定长的非常好看,至于好看到什么程度呢,萧玉儿侧头想了想,觉得至少也有燕明修这个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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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平日里极其讨厌燕明修那轻浮的样子,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生的一副好皮囊。
指下银针已经变得全黑,萧玉儿迅速地将其拔下,然后便有一股黑色的血液从那银针扎着的地方冒出来。
“刀。”她冲着身后守着的陈年说了一声,待拿到那锋利的小刀之后,便直接照着那流着黑血的肌肤处划了一下。
“唔。”这一划难免有些疼痛,但床上的少年只是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手臂自从萧玉儿说了那句别动之后便真的没有动一下。
萧玉儿让人拿盆来接毒血,原本在秦言身体里还活络的跟无数虫子似的毒血流出来之后就像霜打的茄子死的,渐渐凝固成一团团的血块。
“成功了。”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顿时让无数人心中那根绷紧的心弦放松下来。
睦月皇在隔间听到这故意拔高的声音,脚步踉跄了一下,就跟头上那座大山突然离去一般,待到身边的太监将他扶住之后,这才笑着红了眼眶道:“无碍,朕这是高兴,高兴。”
萧玉儿心中也是满满的成就感,只是她并未因此而心浮气傲,而是又将目光投在了床上少年那被无数纱布包裹的伤口上,看着他同样惊讶的眼神安慰一笑道:“你别怕,你体内的毒素现在已经全部流出来了,至于残余的,我会用喝药的方式为你慢慢驱除,还有你身上的那些脓包,我也会帮你治好,保证让你恢复成以前那个丰神俊朗的模样。”
她笑的满脸自信从容,让人无端心生信任感。
“可是,你又没有见过以前的我,又怎知我长的好不好看,要是我长的不好看,你是不是会很失望?”
诶?
“当然不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萧玉儿还是很实事求是地回答道:“我们学医之人,大多会摸骨,而且你眼睛长的这么好看,就像一汪深邃幽蓝的清泉,清澈莹亮,剔透的跟水晶琥珀一样,我敢用我的信誉保证,你一定长的非常非常,非常好看。”
“有多好看?”鬼使神差的,他问了这么一句,等看到面前少女有些怔愣的表情之后,眼中泛着粼粼水光闪躲着垂下了视线。
没想到面前的少年还是一个求知欲如此旺盛的人,萧玉儿看着他羞愧地低下了图片去的脑袋,心下不由感叹一声,只觉得有一种在逗弄一只纯良可爱的小绵羊的即视感。
小绵羊非常可爱,被她夸上一句便害羞的不行,眼神十分透彻,被他看上一眼便有一种非常舒适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正片蓝天白云之下,碧水悠悠,鸟语花香,一切都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这样的少年简直就是天然去雕饰的水晶,从此便可见得,睦月皇有多爱他这个儿子,因为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便不用担心储君之争,因为民风淳朴,所以深受百姓爱戴,因为父亲无微不至的保护和关爱,所以从未沾染过这世间的一丝黑暗。
这样的水晶少年,谁不喜欢?
萧玉儿按捺下心中的骚动,不断告诫自己,就算现在自己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但心理年龄也比人家成熟的多,不能老牛吃嫩草,打人家孩子的主意。
但这样平和的皇家关系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若是燕国皇室也像这么单纯的话,也许她便不会那么排斥嫁入其中。
只是这世间的事情哪里是希望便能改变得了的,而且,凡事有利有弊,睦月国只有一位皇子,所以若是这位皇子出了什么事,那睦月国很有可能就要迎来一番改朝换代,这对于皇室而言,是很危险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睦月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才令人动容,该是怎样的喜欢,才会将自己的江山社稷抛于后头,可惜的是,那位睦月皇后死的早,否则她还真想一睹容颜,听说睦月皇以前也是一位十分俊朗的人物,之后后来皇后死后,便暴饮暴食,把自己给吃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这世间谁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即便是男子亦然,只是想要悦己者容的人已经不在,所以这幅容貌也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比宝石更耀眼,比水晶更璀璨,比珍珠更明亮,比月光更皎洁。”
她笑着说出这一大堆的比喻,眼瞧着少年耳根越来越后,身后的陈年太医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以作提醒,这才停了下来,起身往不远处桌前走去。
拿起上面摆好的笔墨纸砚,沾上墨水开始细致地写起药方来。
她认真起来的时候神色总是特别的专注,眼底的光亮许是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秦言觉得,她刚才说到的那些形容词应该放在她自己身上。
就像一团独特而温暖的火焰,明亮而耀眼,却泛着皎洁的白光,只需看上一眼,便总是忍不住追寻她的身影。
想着,再看一眼,就再一眼,然后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秦言看着自己那只被简单包扎好的右手手臂,蓝色的瞳孔深处闪烁着极其温柔潋滟的光芒,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看得站在床角处的陈年心里咯噔一下。
以他过来人的经验,他们家太子殿下这是春心萌动了啊。
于是,正在写着药方的萧玉儿便感觉一道如有凝质的目光幽怨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如芒在背,让她有些疑惑地转过了头去,然后便看见了白胡子的老者扁着一张嘴巴,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活像她诱拐了他家纯洁良善的儿子似的?
心下一阵恶寒,萧玉儿晃掉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落笔写下最后一道药材,便叫来旁边伺候笔墨的太监拿着药方去抓药。
“一日三次,一次一帖,火候记得不要太大,小火慢熬,要分三次加水,嗯……药中有一味鱼腥草,你记得准备点蜜饯。”上次燕明泽给她吃的蜜饯应该是这皇宫里的,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不会自己找吗?哼,真是太小瞧我了。
第一百零六章:他好看我好看?
以为少女是在关心他的秦小太子脸上刚褪去的红晕立马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一双湖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女带笑的眉眼,专注而认真。
母后留下的信里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女孩,不在乎他的身份,容貌,依旧愿意关心他,待他很好的话,那这样的女孩子一定要好好地珍惜。
待萧玉儿不放心跟着太监去煎药后,秦言看着跑进来对他望闻问切的父皇,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睦月皇立马发觉到自家皇儿的不对劲,目光看向一旁守候的陈年,陈年不知从何说起,正组织着语言,便听到床上的少年突然问上一句:
“父皇,那个给我治伤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诶?
这还是皇儿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如此感兴趣,不过……
睦月皇皱了皱眉头,这要是其她姑娘倒好,可这萧姑娘可是燕国大将之女,而且,据暗探来报,这位萧姑娘还有一位富可敌国的外祖父,这样的姑娘,燕国皇室绝对盯的跟个宝贝似的,哪容得到别国觊觎?
而且,这姑娘医术还这么高,这要是谁有幸娶在身边,可相当于一条保命符啊,这可比那些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娇弱小姐要可贵的多。
“父皇?”没有得到回答,秦言眼神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句。
睦月皇回头,看着自家眼神纯粹而莹亮的皇儿,那双眼睛,像极了他死去的爱妻,让他恍惚间想起他与兰儿的第一次相遇,那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因为那天,他遇到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彼时豆蔻年华,她随父进京复命,却想要出宫去看花灯会,便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等他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被困在宫闱上进退两难,正想从旁边的一颗桃树上慢慢攀爬而下,就被他一声轻笑给吓得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然后他那可爱的小皇后啊,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屁股摔疼的站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他抱着去太医署,一路上对着他又骂又打,知道他皇帝的身份之后还梗着脖子说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话。
真是可爱的紧。
当时的自己也是这副眼神的吧?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明明是她无理取闹,他却愿意纵容她,甚至觉得她很有趣,不知不觉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左右。
只是他的小皇后啊,自摔了屁股那次,便一直躲着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于是他只好以权谋私,一次次地招她进宫赴宴,想法设法地在宫外跟她偶遇,几乎是绞尽脑汁,将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如此,方才抱得美人归。
只是他还未跟她白头偕老,她便永远地停留在二十岁那一年。
他永远也忘不掉她哭着躺在他怀里说舍不得他舍不得言儿,想要再陪他跟孩子一起去看一次花灯会的样子。
她还说,想要跟自己再在皇宫最高处看满城绽放的烟火的样子,她说,那年她从桃花树上摔了下来,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错过了花灯会,是他抱着她一步步地走上了九百九十九层台阶高的城楼,看了一场这世间最美丽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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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心动的地方。
于是他抱着她再次踏上了那九百九十九层的阶梯,让整个京城的天空都绽放在璀璨而夺目的烟花下,然后哭着看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身体一点一点地在他怀中凉透。
此后花灯节,他再不敢走出宫门,更不敢经过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因为他怕他走到了那里,那棵桃花树下却没有他喜欢的姑娘站在那里。
“父皇,你怎么哭了?”耳边传来一声担忧的声音,睦月皇恍惚着回神,慈笑地擦了擦他眼角的泪花。
目光看着眼前皇儿那双与他的小皇后一模一样的眼睛,他突然坚定地握住了自家皇儿的双手,语气坚决道:
“皇儿你放心,父皇一定会让你得到幸福。”
燕国又如何,只要是他皇儿喜欢的姑娘,即便最后结果不尽如意,他也一定要拼上一把。
“父,父皇?”被眼前的人那坚定的眼神吓了一跳,秦言看着自己被抓的有些疼的双手,眼神温柔地一笑,也不说出,就这样任由面前的人这样紧握着。
直到一旁站着的陈年提醒了一句,“皇上,殿下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
这才让睦月皇懊恼地松了手,让开位置,让陈年重新包扎,秦言还安慰道:“没关系的父皇,我不疼的。”
他的皇儿是这样的温柔体贴,睦月皇眼神越发的坚定,实在不行,就想法子把人留在睦月,他家皇儿容貌俊秀无双,只要等这脸上的脓包好了,那个萧玉儿一定会被自家皇儿迷倒的。
“啊切!”正站在药罐盘指导太监熬药的萧玉儿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有些不明所以地揉了揉鼻子。
也没受寒,怎么就突然打起喷嚏来了?
“诶,别掀盖,药效会流失。”啪的一下,手中长长的干草药打上了那只掀盖的手,秀气的小太监委屈地将手收了回去,继续拿着蒲扇小心翼翼地扇着炭火。
萧玉儿再盯了片刻,确定他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之后,便回了房间补觉,此间事了,过不了多少日子她就可以回去了,嗯,先去安城跟爹爹会合,不过爹爹肯定会骂她一顿就是了。
不过她不后悔,那睦月太子那么一个晶莹剔透的少年,要是死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比水晶还璀璨?比珍珠还明亮?”楠竹小院中,接到信件的沈黎安下意识地就扳断了手下轮椅的扶手,那阴鸷黑沉的脸色看得跪在底下的黑衣人身子抖啊抖。
一声轻笑,却是冷冽刺骨的语气,带着几分诡异的音调,他听到轮椅上的男子问道:
“你说,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当然是主人您最好看了。”黑衣人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是吗?”质疑的口吻配上他那一脸阴郁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被血液浸染的利剑,泛着寒凉的光芒,让人望之遍体生寒。
“属下所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而且属下觉得主母也一定是这样认为的。”黑衣人信誓旦旦的说着。
然后他便偷瞧到自家主人阴转多云的脸色,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呢喃细语对着他挑眉道:“主母?”
黑衣人觉得有戏,感觉回道:“对,主母,主母就是萧姑娘。”
一阵沉默……
窗外细雪飘下,屋内银炭在火盆里发出噼啪炸裂一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再说一遍。”清冷的口吻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
黑衣人抬头再瞅一眼,很好,多云转晴了。
“主母就是萧姑娘。”顺其心意又说了一遍。
“……”
“再说一遍。”
第一百零七章:叫声修哥哥来听
因为秦言脸上的脓包祛除起来耗时较久,所以萧玉儿原本是打算直接写下方子,让太医署的人照方子用药即可,毕竟也离开燕国那么多日,她该去跟她爹会合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睦月皇却坚持让她留下来,说太子一日大好,她便一日有责任留在睦月看护,要是太子体内的毒素复发了可怎生的好。
虽然她已经委婉地说了毒素已彻底清除,不会有他所担心的那种问题发生,可睦月皇态度却非常坚决,甚至为了看住她不偷偷离开,连晚上巡夜的守卫都多了不止一倍。
“简直就是杞人忧天。”正在药房内捣草药的萧玉儿想到自己本该可以走却因为睦月皇那过分的操心而不得不逗留数日,一颗心就烦躁的很。
她还想早点见到她爹呢。
“小姐,你说那睦月皇是不是故意把我们扣下来,不让我们回燕国,以此来要挟老爷赎人啊?毕竟现在两军对垒,老爷可是燕国战队的统领。”采薇在一旁神经兮兮地说着。
萧玉儿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用极其肯定的声音道:“原因肯定是有,但绝对不会是你认为的这样。”
睦月皇不傻,相反他还很聪明,这场战争维持到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若是再打下去非得没有丝毫好处,还会有覆国之危,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如今燕国之所以战事僵局,不过是忌惮别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若是睦月国再不识好歹,将她扣留在睦月国以作威胁,那么势必会惹怒燕国还有她父亲,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她相信像睦月皇这样的仁君是不会做的。
毕竟他也不忍看自己的国家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只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睦月皇为何不让她离去?别说是因为太子伤势未好,现在这种程度的治疗完全是可以让太医署的人胜任的啊。
真是想不明白。
“那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采薇不知晓萧玉儿的心理活动,焦急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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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管睦月皇有什么心思,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离开,至于怎么离开,我早已想好,只是,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一想到要那个人帮忙,萧玉儿就极其不爽,但又没有办法。
总感觉自己是在与虎谋皮,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必须得付出点什么同等的代价。
只是让萧玉儿没想到的是,那只‘虎’竟然对她说……
“怎么,没听懂?那孤再说一遍,只要你唤孤一声修哥哥,孤就答应你的条件,帮你和那那个小丫鬟离开这偌大睦月皇宫如何?”他笑的轻浮,一只手甚至还想摸到萧玉儿脸上去,直气的房梁上目睹这一切的影魑想要把那只咸猪手剁下来。
这事要是被主人知道了,这九皇子殿下算是彻底一脚踏入鬼门关了。
真的是不入黄泉,不知道忘川河有多深。
影魑觉得这件事一定要跟自家主人好好反响一下,反正现在在主人跟前的不是他,莫名有些暗爽。
那个倒霉鬼肯定要被主人的气场给吓死了,主人一遇到萧姑娘的事情就变得鬼畜的不行,简直跟地狱里出来的勾魂使者一般,只消看上一眼,那阴森寒凉的气场,就足以让你怯由心生。
“怎么?就一句而已,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帮了,反正我留在睦月国过得也挺好的,不着急回去。”见面前的少女凶狠着一双眼迟迟没有动静,燕明修凑近身子,提醒了一句。
“你离我远一点。”那清冷的紫檀香让萧玉儿有些不喜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眉头轻皱。
“你若是不帮我,信不信我把你皇子的身份暴露出去?”她如是威胁道。
燕明修却丝毫不动容地挑了挑眉,“你若真想这么做现在就不会与我在这里说话了。”
倒是挺了解她。
“而且,我不觉得那睦月皇有恶意,所以即便是我皇子的身份暴露了,也并无大碍,反倒会被人家恭恭敬敬地照顾起来,倒是你……”他说着,神色变得晦深难懂起来。
萧玉儿撞进他那双思绪良多的眸子里,眉头皱的更深,抬了抬下巴问道:“倒是我什么?”
她总觉得这臭流氓知道点什么。
“你先叫我一声修哥哥,我就告诉你。”清朗的笑声带着一丝愉悦,萧玉儿恨不得一脚踹在他的脚尖上,让他痛不欲生。
但顾及他的身份,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嘴上还是漏了风。
“你去死。”她咬牙切齿道。
弯身凑到她面前的男子却笑的越发愉悦了,看似清冷的一张脸上此刻却如阳光般灿烂,好似眼底住上了一颗无法熄灭的闪亮星辰。
他抬手,捏了萧玉儿胸前的一缕发丝拿在手里把玩,丝毫不理会面前人对他的讨厌和咬牙切齿,漫不经心地道:
“我觉得我是死了,你会难过。”
“不会。”
“那我不帮你了。”
“燕明修!”
“欸,在呢。”他笑弯了眼,只觉得逗面前的少女实在有趣,就像在逗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那种想挠他却又不敢挠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你能不能要点脸!”此时此刻,萧玉儿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找这货帮忙了,这哪里是在与虎谋皮,分明是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嘛!
什么时候她的智商如此堪忧了,定是被这家伙给传染的。
“啊切!你在骂我?”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萧玉儿心虚地将头扭向一旁。
小声嘀咕道:“骂你的人多了去,怎么就是我了?”
燕明修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这样顺眼多了。
“来,叫我一声修哥哥。”
“你做梦!”萧玉儿立马鼓起了腮帮子,气的满脸通红,眼睛瞪的像铜铃大。
燕明泽没忍住上手捏了两把,手感跟记忆中的一样好,“跟个白白糯糯的小包子似的。”
“我的忍耐只有限度的!”别逼我用毒。
“那你先叫我一声修哥哥。”
“修哥哥。”
?
“嗯?”怎么叫了?这不对啊,这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萧玉儿趁他愣神期间一把拍掉他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然后警惕地往后退上几步,一路退到了门口处。
第一百零八章:‘狐媚子\’
“我已经叫了,希望九皇子殿下信守承诺,小女便先告辞了。”话毕,人已溜走。
反应过来的燕明修对着那摇摇欲晃的门扉,嘴角笑意越发深邃。
真是个傻丫头,不过这样蠢着也好,如此,那睦月皇的算盘她才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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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若不是他偷听到睦月皇与太医署院首陈年的对话,可能他也不会发现,原来那个睦月太子殿下竟然春心萌动,喜欢上了他们家的小玉儿。
所以,即便萧玉儿不说,他也是打算想法子带她离开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比自己还急,不过这样也好,他燕明修看中的人,又怎能轻易被那种看起来纯良无辜的‘狐媚子’给勾了去。
要勾也是他来勾,什么时候轮得到那劳什么太子殿下了。
阎王爷来了都没用。
(在某一点上,燕明修的想法跟某人不谋而合,都是一样的……)
萧玉儿回到房间的时候,胸中的怒火还没停歇下来,那个燕明泽简直白长了那么一张清心寡欲的脸,真实性格坏的不得了。
“小姐,怎么样怎么样?”因为萧玉儿不让跟着的原因,所以采薇便留在房间里等萧玉儿回来,此时一见萧玉儿,便迎了上去。
萧玉儿这才露出了笑容,勾了唇道:“你家小姐像是搞不懂定的人吗?”
虽然被那厮骗了一句肉麻的称呼,但小女子能屈能伸,忍了。
采薇高兴地拽紧了衣袖,慌忙道:“那奴婢这就开始收拾行装,对了,银钱一定得带上。”
“对了,小姐,那些随同我们来的御林军怎么办?”突然想到这点,采薇回头问道。
萧玉儿往书桌那边走去,便边走边回道:“放心,只要我们走了,睦月皇不会为难他们的。”
采薇这才放心地去收拾东西。
萧玉儿看着她离去,然后走到书桌前,拉开下面的小柜子,两只蓝色的小鸟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正抬头看着她,模样极其乖巧。
伸手一掏,萧玉儿便把它们抓在了手心里,一颗心瞬间融化成了止怒糖浆。
感觉被治愈了。
“放你们回去,指不定你们的主人又跟我写什么奇里奇怪的信,所以你们还是暂时待在我身边吧,虽然我没有养鸟的经验,但我会努力不把你们养死的。”
暗处的影魑心疼地跳了跳眉眼,他有点担心那两只卢刺鸟的安全。
那可是他们这些属下费尽千辛万苦才弄来的,虽然没有他的份,但也都是数百影卫日以继夜的捕捉才凝结而成的心血啊。
不知道用了多少人力物力,要是就被主母这一不小心养死了,那些影卫可能会哭,当然,他不哭就是了。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主人眼里只有主母的样子,至于其它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而且为了留在燕国陪着主母,就连那赤手可得的尊位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但也不能说是放弃了,毕竟主人要想重新把那样东西拿回来,也是时间问题,难度算不上很大。
萧玉儿是打算趁着月黑风高,让燕明修带着她们偷偷离开皇宫,其实若不是因为自己不会轻功,她早就带着采薇独自溜了。
一路上会用到的药物,比如说迷魂粉之类的也已准备妥当,她也早已探好地形,就皇后东南角那块有一道宫墙要矮些,且那处较为荒僻,不难让人发现。
她们逃跑的话从那边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要是从正门突破的话,恐怕就算她迷药带的再多也不行,若不是这样,她又何须急着找一位轻功极好的人带?
其实那些御林军本来也可以,但经过来时路上的观察,这些人武功还算可以,但轻功,可能是在皇宫大内不大用得到这种东西,所以只是会,而不是精通。
就那样的普通水准,是不可能带着她和采薇翻过那道看起来五六米高的宫墙的。
一晃到了下午,又是给秦言换药的时间了,也不知道那睦月皇怎么想的,明明他家儿子就是那种纯洁的一碰就害羞的不得了的‘小虾米’,还非得让她一个女孩子去换药。
太医署的那些年轻太医不行吗?这睦月皇也太谨慎了些。
“采薇,我先去给秦言换药,你待在房间里最好不要出去。”她提醒一句,便跨出房门,往宣和殿那边走去。
等她走到宣和殿的时候,转身往后头的雪地上看去,一片白茫茫的中留下了一连串行走的脚印,她抬头,遥遥地看向她来时经过的那道红色拱门,心底不期然有点孤寂的感觉。
住在这样大的皇宫里,即便有那么多太监宫女可以嬉戏玩闹,可终究一个人的时候抬头望一眼这方寸天空,还是很孤独的吧?
她这样想着,脑海中划过那一双跟湖水般清澈明曦的蓝色双眼,突然心生不舍起来。
那样水晶一般剔透玲珑的少年,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容易害羞,却又细心敏感,不想让别人对他担心,所以不管身上有多痛,都微笑着一声不吭,却又时刻关注着她的表情,一旦她表现的哪里不悦,便会斟酌地开口反过来安抚她。
就像冬日里第一抹照在雪地里的初阳,不灼热,不烫人,那样恰到好处的温暖,最是能够打动人心。
而且,他的每一次关心,每一次羞涩,每一次笑容,都是那般的真切,都说女人是敏感的生物,如果没有对比她还不曾恍悟,可现在有了秦言这样的人做比较,前世的沈黎安,就变得有些虚假起来。
仔细想想,他每次对她笑,对她温柔,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不像秦言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真切,而他,却像天上的太阳,镜中的水月,即便她再努力去触碰,也只是一片空无。
所幸,她及时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不靠近,自然也就不会失望,而他现如今所说的喜欢,她无暇去分真假,也懒于辨别真实。
如今这样,不再痴想,不再妄念,极好。
她相信,只要时间足够,她终究能忘了他,与其他人白头偕老,相濡一生的。
只是,还不是现在。
“秦太子,你今天怎么样?”换药的时候,萧玉儿看着面前少年身上已经结疤的伤口,小手抚过他胸口处那道最长的刀伤,将手中瓷瓶中的药粉尽数撒上去。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床上的少年身体瑟抖了一下,但因为动作幅度太小,所以并没有被专注换药的萧玉儿发现。
他低着头,看着面前正聚精会神看着他身体的少女,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变得滚烫起来,只要此时萧玉儿肯抬头看一眼过去,便会发现少年的脸颊像喝醉了酒似的一片绯红之色。
晕染的如同那天边的红霞,倒是显得更加好看了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我只背我的王妃
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像是一只雀跃的小鹿从林深草寂处跑来,将他所有的思绪都打翻在地,只想看着她,束缚她,让她为他停留,不再去往别的森林寻觅。
其实,他也很好不是吗?
“玉,玉姑娘..”见面前的少女开始收拾东西打算离去,秦言终于鼓起勇气叫了这么一句。
萧玉儿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汤药端给他,缓声道:“先喝药,还有,唤我名字的时候不必那么紧张,我又不是老虎,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说最后这一句话明显是为了让面前的少年更轻松些,岂料少年却涨红着一张俊脸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水光波澜般的眼底慌的一批,让萧玉儿极其无奈,但又不好说些什么。
心底却有一种猫跟老鼠的既视感,但这种比喻显然是不恰当的,她们又不是天敌,她也不会吃了他,他这么害怕作甚。
其实是紧张,只是秦言的紧张有些太过了,就显得好像是害怕一样。
萧玉儿心底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便尽量扬起一个单纯无害,阳光美好的笑容来。
用眼神表达道,你看,我并没了‘吃’了你的想法,相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条命就是我救下来的。
“你可以唤我玉儿。”尝试着从称呼上找点亲和度。
“玉,玉,玉姑娘...”结结巴巴。
“.....”
想起记忆中的调侃,萧玉儿想着,莫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位太子殿下才怕了自己?其实她平常不是那么轻浮的,她是一个很正经的人来着。
只是当时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或者太累了?所以就一时...口不择言了?
瞧着面前少年闪躲的眼神,那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就像将整个天空浸染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一般,好看的让人想调戏一番。
打住打住,不能看人家呆萌好看就欺负人家。
不过说真的,这脸上的脓疮好了之后,虽然还有一些疤痕印记在上面,但总体五官还是干净了不少,仔细忽略那些伤疤看看的话,就会发现整张脸奶萌奶萌的,是偏向那种可爱型的少年,让人莫名想摸一摸他的脑袋。
只要被他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看上一眼,整颗心就像被泡在温泉里煮过一般,瞬间软化,硬气不起来。
“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跟陈太医说,陈太医会一直在隔间候着,伤口结痂的时候不要用手挠,要是实在痒的话,我给你准备了清凉乳,晚上睡觉的时候让太监给你擦上。”
想到晚上便要离开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前的少年了,萧玉儿有些唠叨地叮嘱着,虽然她年纪看起来比面前的少年要小上好几岁,但心理年龄却把面前的少年当成弟弟一般。
下意识便多说了许多。
然后,放在床榻边的右手便被一把抓住,错愕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眼眶有些红,像是受到抛弃的小狗一般,神色慌促地对着她说道:“你,你要离开吗?”
这孩子果然敏感。
心下涟漪荡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不是,只是我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很多时候不能总是待在宣和殿陪着你,而且我要是给你涂药膏,你肯定不同意。”
她调笑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便看见少年被灼伤了般松开了她的手腕,一张脸红的滴血地埋进被子里。
“那要不,我给你涂?”一时没拦住心底的小恶魔,冲动地说出了这一句。
然后她便看到少年将手中的被褥往上一提,整个人都埋进了被褥之中,鼓成一个小山包的模样,还抖来抖去。
莫不是哭了?
萧玉儿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调戏的有点太过火了,心里正后悔着,便听从被褥中传出一句瓮声瓮气的话语声。
“不,不要你涂。”
“好,那就让陈太医帮你涂。”她轻笑,试探着抬起了手拍了拍那鼓起来的小山包,然后便听到被褥下的少年回了一句,
“不是,嫌,嫌弃你。”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可爱,简直比毛绒绒的小动物更让她受不了。
“我知道,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对吧?”不知不觉,声音越发温柔了起来。
“嗯。”又是瓮声瓮气的一句,萧玉儿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把药喝完。”目光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矮凳上的药碗,萧玉儿起身离开。
直到她将房门重新关上,被窝中的少年都没有探出头来,而他更不知道,她这一走,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傍晚,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除了翻墙时燕明修那突发奇想的将抓改成了抱,揩了她一把油外,其他都还好,宫墙外是一块荒地,不知通往哪里,这种时候,萧玉儿就完全成了睁眼瞎。
采薇紧紧地抓着自家小姐的手臂,就怕她一个不注意把自家小姐丢了,要知道小姐可是个路痴,特别是这种晚上的时候,简直,要是走丢了可是很难找到的。
“小姐,脚下有个坑,你慢点跨过来。”她时刻注意着周边的环境,争取更好的帮助道自家小姐,奈何萧玉儿还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没事,不用扶我,我自己起来。”萧玉儿拍了拍有些擦伤的手,眉头轻微皱起,所以说她才讨厌这样的夜晚,明明今天月光很大,她却还是看不清楚,可能除了路痴,她还有轻微的夜盲症,随她娘。
“再这么磨蹭下去,恐怕没多久就要被皇宫里的人发现了,还是我来背你吧。”这时,一直在旁边举着火把的燕明修把火把交给了采薇,然后不由分说地直接蹲在了正在往手心倒伤药的少女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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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头向少女示意道:“来,上来。”
萧玉儿倒也不别扭,毕竟这种情况确实是她的短板,人要有自知之明,更不能因为自己的缺点而连累到其他人跟自己一起承担被发现的风险,于是她将手中的瓷瓶收回,张开双手毫不客气地对着面前看起来还算宽厚的背扑了去。
因为她故意用了点力,所以燕明修脚步踉跄的差点脸朝地扑去,但他很快便掌握好了平衡度,直接背起身后的少女,还故意在空中松了松绕住她双腿膝盖的手,吓得萧玉儿紧紧地扑在他身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气息有些不稳道:“你要背就好好背!再吓我我就要银针扎你。”
本是极其威胁的话语却奈何她声音甜糯,即便怒气满满,听起来也跟撒娇一样,让人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
心底莫名多出一股满足感,仿佛背着身上那人,即便前面有万重险阻,也能一往无前,永不畏惧。
“孤可是皇子。”走着走着,他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萧玉儿不解地歪了歪头,问道:“所以呢?”
“所以...”燕明修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特别欠打的笑容来,“我只背我未来的王妃。”
第一百一十章:你可拿好了,别弄丢了
“那我下来。”一听到这话,萧玉儿立马挣扎着要下来,用行动表明她对这个王妃之位的嫌弃。
燕明修立马把她往上面掂了掂,那种随时掉下来的不安全感让萧玉儿双腿一夹,再不敢动弹,却咬牙切齿道:“燕明修,你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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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能娶到你,也是够本了。”他笑着,眼角眉梢都染了暖意。
萧玉儿觉得跟这个人简直没办法交流,所以不再去管他说什么,自己保持沉默,时间一长,燕明修也明白逗不出来什么,便也作罢。
等到燕明修找到官道并成功拦下一辆赶夜路的马车时,萧玉儿已经困地在他的背上睡了下来。
其实那辆马车时影魑特意去弄来的,睦月国也有他们的眼线,所以要弄来一辆马车并不难,而马车夫,燕明修既然知道他的存在,自然也就心知肚明,只是说与不说而已。
“小的是要去容和镇接我们少东家的。”赶车的马车夫由一位影卫装扮,这家伙演技还挺好,但燕明修一威胁就发现不对劲了。
答应的太快,而且面上看起来害怕,眼底却没有丝毫慌乱,身形高大,没有丝毫做为专业马车夫的特征,不过这大半夜的会突然冒出来的马车,若他猜的没错,应该就是那在萧玉儿背后暗中保护她的人干的事情。
如此,便也不担心会有危险。
只是,他这心底莫名的不爽是怎么回事?
萧玉儿可能是真的困了,即便是坐到了马车上依旧没有醒,于是燕明修便堂而皇之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睡觉,采薇在旁边敢怒不敢言,因为她每次刚想动嘴,对面的男子便会一个冷眼跑过来,阴沉的让人心生胆寒,不敢造次。
直到马车被一块凸石绊的整个车身重重的晃荡了一下,萧玉儿这才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地醒来,然后立马就远离了眼前的怀抱。
燕明修很是伤心道:“刚才你还在我怀里睡的正香,这才一会功夫,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搞得好像他很委屈,自己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他,罪无可赦的事情似的。
萧玉儿挑了挑眉,睡意瞬间就没了,拿起一旁不知为何会准备的书卷打发起无聊来,至于某个不要脸的皇子,反正就是不搭理了,爱咋地咋的。
一直到容和镇,天已大明,萧玉儿留下一大锭银子给那车夫做为报酬,虽然这人也是要来容和镇的,但是毕竟坐了人家的马车,酬劳还是要出的。
“这,姑娘,你给的太多了。”车夫诚惶诚恐地想把银两递回去,这可是萧大小姐的银两啊,他要是接了,主人不会弄死他吧?
他们主人可是个非常小气的人,当然这句话不能让他听见。
“不必,给你就是给你了,收着便是。”萧玉儿没注意到他脸上纠结的表情变化,而是直接下了马车往视线中的那家客栈走去。
马车上睡不安稳,趁燕明修去寻过马车和准备干粮的期间,再去客栈补个觉吧。
燕明修一脸不愿道:“为何是我?”
萧玉儿回过头来看他一眼,语气理所当然地道:“其一,我们是女子,只有你一个男子,其二,如果你不愿的话可以随时离开,我并不需要你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其三,银子是我的,而你,分文未带。”
“可我的钱袋不是在马车上的时候被你拿了吗?”燕明修好气又好笑地眯眼看着她装糊涂。
“我拿了吗?我没拿啊,肯定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了,这不能怪我,我困了,要去睡觉了,采薇,我们走。”
“.....”小姐就是厉害,皇子都敢怼。
快走近客栈的时候,背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玉儿,孤的钱袋可是有特别寓意的,你既拿了,便拿好了,拿稳了,可别弄丢了,不然孤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说的极有深意,让萧玉儿心中咯噔一下,直觉不好,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最后总结为燕明修这厮在故弄玄虚,一个钱袋而已,有什么重要的,不就是装着钱....等等。
萧玉儿快速拿起袖兜里的那个黑金色钱袋,上面用金线挑绣了一只麒麟在上面,打开一看,三千两银票跟一些碎银子,还有,一锭印章?
靠,这家伙又在坑她。
虽然不知道那印章有何用处,但萧玉儿本能反应没好事,只是待她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原本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玄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混蛋。”她嘀咕两句,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手上却赶紧把那枚印章塞回银票底下,然后将钱袋放回袖兜里。
这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还是不要让旁人看见的好,那家伙肯定不会再回来了,至于她为什么这么肯定,直觉。
果真,待她在客栈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采薇说还不见燕明修踪影的时候,萧玉儿便知道那家伙铁定是抛下她们自己走了,虽说这样也好,以她的能力,保护自己跟采薇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不是遇到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
而且如今睦月太子伤势已好,也不会再有人来追杀她,要追杀也是燕明修那一部分的人,所以她跟他分开,反而最安全。
只是,这家伙留下的这枚印章,还有他刚才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她越想越心慌的很呢?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最后,还是采薇去向客栈老板买的马车和干粮。
只是俩女子上路,总是难免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尾随。
在离开容和镇不过一里路的时候,马车便被两个面容不善的人拦了下来,车夫吓得抱头蹲地,正待影魑将要出手的时候,马车内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便有两枚银针射出。
很快,伴随着两声痛苦的闷哼,萧玉儿淡漠的嗓音从马车中再次传出。
“走吧。”
车夫一脸震惊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满眼畏惧地看着车帘的方向,若说他一开始也有点小心思,这会是啥也不敢有了,这里面那两位哪里是寻常人家的小姑娘,分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女侠啊。
不敢惹,也不能惹。
但他还是小瞧了马车中的那位女侠,因为女侠让他赶车的地方是燕国与睦月国的边界处,所以一路上不免有一些流寇什么的,但女侠手一挥,不知道什么东西飘出去,外面便倒了一大片,连同自己。
等自己清醒的时候,那些个原本还嚣张跋扈的流寇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惊悚。
其实大部分厉害的都被影魑给暗中解决了,那些不怎么厉害的都是影魑故意放过去的,毕竟一路上没点什么危险也很容易被怀疑,毕竟他们家主母也是很聪明的,要是被发现了他的存在,那可就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父女相见
此刻,睦月皇宫中她的离开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睦月皇怒极,下令昨日守夜的官兵全部打了四十大板。
接着派出暗卫去边境处拦人。
他已然猜到萧玉儿离开的路线是去与她父亲会合,所以只需提前一步在边境守株待兔,就不怕等不到她。
只是,他一番命令下去,却被人拦住了。
“父皇。”秦言抱被而坐,目光有些黯然地对着他轻声道:“玉儿想离开,就让她离开吧,她毕竟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睦月皇皱着眉头,很是无奈道:“可你不是喜欢她吗?”
知子莫若父,看着秦言瞬间红透的脸颊,睦月皇瞬间了然于胸,还是得把人追回来。
只是不能让他这皇儿知道。
“好吧,既然你如此说了,那父皇便听你的,你好好休息。”他说着,视线可以去捕捉床上人儿的面部表情和眼神,连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不放过。
果然,在听到他妥协之后,秦言将头低的更低,脸上的绯红也慢慢降了下来,情绪低落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嘴角却还勾着勉强的笑意。
睦月皇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随他母后吧,他的小皇后可不是这么内敛容易害羞之人,随他吧,当初他追兰儿的时候可是死皮赖脸,什么方法都用过了,甚至还想过强取豪夺。
是他的错吗?这一不小心把儿子养成这副温温软软的模样,不过现在的小姑娘不是都喜欢温柔一点的男孩子吗?
难不成是他隔代太远了,所以不懂现在小女孩的心思了?
睦月皇抬腿踏出宣和殿的时候招来近卫。
“继续去把人找回来。”他这样说道。
只是萧玉儿又岂是那种蠢笨之人,睦月皇的心思,她早已想到,所以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让车夫拿着信物去找她爹,然后直接让她爹护送进城。
路上即便有暗卫发现,也无人敢动手抓人。
那可是燕国的镇远大将军呐,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女儿?这怎么可能办得到的事情?
“好,好一个聪慧的女子。”睦月皇听到下属来报的时候不怒反笑,若是真的那么轻易就抓了回来,他反而会轻看了那萧家小姐。
德才兼备者,才能胜任那国母之位。
此刻,萧玉儿正被她爹训斥着,贸然前往睦月国,又冲动离开,这般作为,若不是面前这个人容貌跟他的女儿一样,没易容的痕迹,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记忆中那个乖巧可人的小丫头哪里去了?
许是常年战外,所以内心对女儿的美化程度有些严重,这贸然见到改变如此之大的女儿,萧护担惊受怕的同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你说你,那睦月太子的伤是那么好治的吗?要是治不好怎么办?”穿着一身盔甲的中年男子一边踱步一边对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训斥道。
“可是女儿已经把他治好了呀。”在怒气冲天的气氛中,萧玉儿怯怯地嘀咕了这一声。
“……”
“那,治好了也是你侥幸使然,万一就治不好呢?嗯?你说为父说的有没有道理?”萧护瞪着一双眼睛,双手叉腰,声音却硬气不起来。
“哦。”萧玉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很是配合道:“爹爹说的对,女儿下次再也不敢如此鲁莽了。”
娇娇软软的声音听起来清脆的如同那在枝头啼叫的黄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他,能把人一颗心看化了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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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萧护才感受到一点为人父的喜悦。
看,他家女儿多听他的话,还跟以前一样。
“玉儿啊,不是爹爹说你,只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危险了,你可知道爹爹有多担心于你?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百年之后爹爹有何颜面去面对你娘亲?”想到逝去的妻子,萧护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那鬓角的白发深深刺痛了萧玉儿的双眼。
前世她怎么都没发现,爹爹竟然已经有了白头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细想了一下,好似是在娘亲走后……
心脏钝痛的厉害,好似被人用掌心握住,:她走上前,挽住了父亲的手臂,用极其认真的口吻保证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爹爹你放心。”
她惜命,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没好好孝敬眼前的人,又怎么舍得死去。
“将军。”正在这时,有士兵敲响了房门,萧护立马又恢复成那威慑力十足的镇远大将军模样,抬手拍了拍身边萧玉儿的手背,冲着门外道:“进来。”
便有一小兵进来跪下汇报:“将军,驻扎在城外十里地外的睦月军队就在刚才,已经尽数撤退了,对面的将领还派人传话说,届时会归还侵占的所有燕国国土,睦月皇会亲派使臣前往我燕国国都,缔结两国休战协议。”
“他还说…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士兵将头低下去,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萧护呵斥道:“说!”
“那传话之人还说,代他们太子给大小姐带句话,希望能够跟大小姐再次相会,只是下次,不要再那么不告而别了。”
士兵说完,便赶紧退了出去,顺带还贴心地把书房的门给关上。
然后萧玉儿便受到了自家爹爹眼神的指控。
“那个什么睦月国的太子,对你有意思?”
原谅他爹在感情方面是个大老粗,只会直来直往。
萧玉儿眉眼抽搐了一下,极快否认道:“怎么可能,他才十七岁。”
听见女儿说这样的话,萧护立马就不赞同了,抿了抿嘴角道:“你也才十四岁,都还未及笄,十七,正好与你相配。”
萧玉儿愣了一下,无意识地就把前世的年龄算了进去,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莞尔一笑,继续摇头。
“爹爹你想多了。”
“其实为父不反对你有喜欢的少年的,前些日子你写给为父的信中说要取消与那丞相府二公子的娃娃亲,为父不也同意了?为父就想着,只要的女儿能够幸福,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的,这比什么都强。”
“爹爹。”没想到父亲是这样的想法,萧玉儿鼻尖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他还是一位父亲
萧护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拍着她挽住自己胳膊的小手,走到桌前坐下,语重心长地看着她道:“那睦月皇帝为父有所了解,一生只有一位皇后,站在那样的高位,却能如此痴情,想来生出来的儿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说的真情流露,眼眶也有些发红。
“其实嫁去睦月也好,若是留在燕国,以为父现在的位置,总是会牵连到你,燕国的皇室不像睦月那般简单,为父当年之所以为了寻了那门娃娃亲,就是怕有一天你会嫁到宫里去,或者嫁给哪位皇子,这都是为父不想看到的。”
原来父亲都知道,只是他不说而已,萧玉儿心底惊讶着,心中酸涩地落下泪来,扑在了父亲的怀里,大声哭泣起来。
哪怕她表面装的再坚强,可人心都是肉做的,受了伤便会疼,这是天理。
“爹爹,我不想嫁入皇家,也不想嫁入相府,那些地方都太复杂了,我只想陪在爹爹身边,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便好。”
“好,好,爹爹的玉儿说不嫁,那咱们就不嫁,皇帝老儿逼都没用。”萧护心疼地拍着女儿的后背,然后听着怀中人儿徐徐道来萧府中发生的事。
等他听到燕皇将她招进宫说话的时候,他立马就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让女儿将细节再说了一遍后,眼底便浮现出了深深的怒意。
好一个燕皇,他萧护为国为民,自认为忠君爱国,也因此最是愧对家人,可被他保护的君王想的又是什么?把他最心爱的女儿册封为妃子,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也好意思?
“爹爹?”察觉到眼前人的愤怒,萧玉儿抬头安抚道:“爹爹不必担心,燕皇现在在病榻上应该没空再想着册妃的事情。”
萧护却比她想的更长远,现在虽说是侥幸躲过一劫,可还有太子和底下的众多皇子,他不能总是靠这样的侥幸。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早早给女儿定下一门娃娃亲,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发生,只要女儿许了人家,皇室再大的脸也做不出强取豪夺的事情来。
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他也不能反对,再者,当初他之所以看中那丞相府的二公子,其一是因为他信得过他那位至交好友,以他的性情,养出来的儿子定然也差不到哪去。
其二,小小年纪便有神童之名,模样也生的俊秀,长大一定了不得,配得上他们家玉儿。
其三,也是因为自家女儿抓阄抓了人家裤腿,他也以为这俩孩子有缘分,所以就……
唉……
果真是世事难料,昔日好友意外死去,留下的儿子又意外瞎了双眼,身体病弱的每日咳嗽,也算是彻底废了。
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女儿说要退亲的时候,他有过犹豫,有过挣扎,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将来嫁过去要照顾一个瞎子。
“等班师回朝后,为父便向皇帝请命,解甲归田,我十八岁参军,守了这燕国江山二十多年了,也是时候让新人继上,退居后方了。”感慨的声音夹杂着万般情绪,虽然刻意隐忍,但萧玉儿还是听出了几分失望在里面。
一心护卫的君王,一心保佑的江山,那些刀口舔血将性命度之身外的日子,没有人是生来便愿意上战场的,只是心中有着一个信念。
只是如今这个信念嫌他权利太大,功高盖主,猜疑他,忌惮他,甚至还要把他女儿做筹码,将他最宝贝的女儿推入权利跟利益的中心。
他不仅仅是一个将军,还是一个父亲,过去那十几年,他极少的时间陪伴在女儿身边,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女儿独自承担,他已经不是一个好父亲了,不想再做一个让女儿怨恨的亲人。
匈奴已不敢轻易再犯,睦月战事已了,燕国也会安稳一段日子了,他能做战乱时的将军,却不能做国泰民安时的将军,他虽粗犷,但有些事情还是心知肚明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整个燕国并不只有他一位将领,及时的退出,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等到鸟尽弹弓的时候,那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般想着,萧护心底想要解甲归田的心思越发坚定了。
萧玉儿看着父亲那沉思的模样,静默无声地看着他,她知道,父亲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策,而她也希望父亲能够从权利的中心退出来。
帝王多疑,她实在不想前世的悲剧重蹈覆辙,而且,父亲也不再年轻了,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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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等你解甲归田之后,我们便离开京城,去洛阳吧,外祖父也已经年迈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陪着,爹爹也算是祖父的半个儿子。”她开始构想未来,转移面前人的注意力。
萧护却有些犹豫起来,“你外祖父,他……不喜欢爹爹我。”
局促不安的模样跟个大小伙子似的。
萧玉儿噗呲一笑,安抚道:“没事,不是还有我吗?外祖父只是嘴硬心软,到时候我们就买一户大宅院,就在外祖父家隔壁,日久见人心,爹爹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这话说的有理,可是我怕你外祖父年纪大了,要是被我气到了就不好了。”说这话的时候,萧护抿着嘴巴,仔细一看,还有点委屈的样子。
“没事,女儿医术好,等到了洛阳,还能给外祖父和您调养调养身子,爹爹你腿上的旧疾女儿也会想法子帮您治好。”萧玉儿自信地笑着,萧护却一脸的惊诧。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救活那睦月太子只是凑巧,但女儿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觉得那并非偶然。
要知道,他腿上的旧疾可是谁也没说,可女儿却知道了?就刚才她抓住自己手腕那一刹那?
萧护身在军营里,自然知道,一个好的大夫有对于一个军营而言有多重要,特别还是一个医术很厉害的大夫,虽然他不知道女儿的医术是从何学来的,但……
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萧护抓住自家闺女的手臂,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她说:“玉儿,爹爹想要让你救个人。”
那一脸的庄重,萧玉儿知道此事定不简单,但既然是父亲说了,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好。”
萧护却又突然摇了摇头,“不,不行,太危险了……”
萧玉儿表情疑惑地看着他,瞧着他眼底的万般挣扎,开口安抚道:“爹爹,女儿的医术很厉害的,你要相信女儿,连那睦月国的太子女儿都救了下来,这已经足以证明女儿的实力了不是吗?”
“可是,那是蛊虫啊。”
贸贸然听到这个名称,萧玉儿瞳孔紧缩了一下,指尖轻颤暴露着她此刻畏缩的心理。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距离上一世被蛊毒害死的模样仿佛就在昨日,历历在目,随说她也因此得到了教训,看了不少有关蛊毒的书籍,但也仅限于看。
只是,能让爹爹如此犹豫不决,那个人对爹爹而言一定很重要。
深呼吸一口气,萧玉儿绷紧了身子,声音有些微哑地开口道:“爹爹,我想先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三章:割肉取虫
萧玉儿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一个看起来魁梧雄壮的中年男子,此刻浑身发抖地被麻绳捆绑于床榻之间,目露凶色,神色看起来很是痛苦,嘴里紧咬着的白布已经血迹斑斑,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生惶恐。
明明他身上什么伤势都没有,可整个人却被折磨扭曲到不成人样。
“这是为父的副将,程勋,昨日之前还好好的,只是去城中巡逻一番回来便这样了,随同的士兵说他遇到过一个身着苗族衣裳的姑娘,见那姑娘正在训斥一小孩,便出言不逊了几句,之后回来就成这样了。”
萧护在旁边解释着。
隔着老远的距离也不清楚病人情况,萧玉儿便香想走进些去好好检查一下,手腕却被父亲拉住。
回头对上一张担心的面孔。
“玉儿,你,小心点。”萧父表情纠结挣扎了良久,这才说出这一句话,毕竟床上躺着的男人是他拜把子的兄弟,曾经多少次为他挡过刀剑。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被这样折磨下去。
“爹爹你放心,没事的。”抽了抽手腕,没抽出来,萧玉儿索性先安抚自家父亲的情绪。
“那,你小心。”像是做了极大的努力般,萧护慢慢的放开了自家闺女的手。
萧玉儿赶紧把手缩回衣袖下,怕被他看见手腕上青紫的抓痕,到时候又要在心底自责良久。
待她走近到跟前的位置,这才看清,那青筋暴起的小麦色皮肤上,有一处凸起正在皮肤底下四处游走这儿,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是一只虫子,因移动速度过快,让人无法捕捉。
萧玉儿袖下指甲掐入掌心的软肉之中,这才克制的不让自己露出害怕的情绪。
前世下在她玉钗上的毒便是从蛊虫中提炼出来的,如今她终于看到了实物,说不介怀那是假的,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能帮到床上那人的也只有自己了。
回头看了一眼双手紧握,明显很是担心的父亲,萧玉儿回了一个安抚的笑过去。
能让爹爹如此看中,甚至不惜让她冒着危险,这个人,肯定对爹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而她所能想到的,便是救命之恩。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人又是爹爹的副将,肯定为爹爹挡过不少明枪暗箭,如此,倒是必须要救了。
不仅是身为一个医者的责任,更多的是因为她想替爹爹还了那一份救命之恩。
“准备银针,手术工具。”背后冒起了冷汗,面上却淡然自若地开始检查那蛊虫的游动轨迹。
发现它每过一处,程勋的痛苦便增加一分,把脉一看,眉头紧皱起来。
好残忍的手法,这蛊虫正在啃食人体内的生肉,若是时间一久,吃入心脉,恐怕是半点生机也无,而这过程又相当漫长,中了蛊虫之人会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吃掉,所要承受的痛苦,绝非常人可以忍受的了的。
“银针,快给我。”将情况弄清楚之后,萧玉儿眉目间闪过一丝犀锐的光芒,拿起采薇递过来的银针,便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麻沸散扬了过去。
使其昏迷过去,不再乱动挣扎,这才开始施针。
先是头部,封住其痛觉神经。
再是四肢,将那蛊虫逼至手肘部位。
“刀。”
“慢着。”
她才刚开口,身后便传来了萧父的阻拦,萧玉儿抬眼看去,静待父亲解释。
“那施蛊女说过,这蛊虫一旦暴露在空气之中,便会瞬间钻入离它最近都人体内,玉儿,慎重。”
萧护看着自己女儿手上的折射着锋利银光的小刀,额间滴落下一滴汗来,他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过去的男人,咬了咬牙,又道:“要不还是为父来把这蛊虫取出来吧。”
“爹爹莫要开玩笑。”
“……”
萧玉儿看着自个父亲一脸受伤的表情,抚了抚额解释道:“割肉取虫是有一定的医学技巧,若是贸然随意一个人动手的话,取出蛊虫的机率几乎没有,这句话随行的军医应该跟爹爹说过的,不是吗?”
“这个……”
“爹爹莫要想着如何搪塞女儿,您担心女儿的安危,女儿心中清楚,但也请爹爹相信女儿的医术,好吗?”即便没有万全把握,但此时此刻,她也不能露出丝毫怯色。
不然,她爹一定不会让她动手的,可她不动手,以她爹的性格,也定然不会放弃,那就只能他自己拼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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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情况,所以,还是得她来。
脑海中那根弦绷的更紧,她怕,怕的不得了,甚至指尖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但她不能退缩。
绝不!
她无法预测蛊虫窜出来的动作有多快,也无法轻易去冒险尝试,思虑良久,她想到了一个方法,只是比较危险。
蛊虫既然是在吞食程勋的血肉,那么,如果她将特质的麻沸散药液灌入他的体内,蛊虫便会被药效影响,行动变得缓慢起来,只是这只是一个想法。
所以风险有多大,可想而知。
也许蛊虫不惧怕药效,又也许即便药效有用,蛊虫的速度也很快,到时候她又要找谁将她体内的蛊虫渡出去?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不会为了自己而害了另一个人的性命,哪怕那个人是自愿的。
所以,一旦她的预测失误,那她可就必死无疑了,而且还是很痛苦的死去。
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深吸一口气,萧玉儿从荷包袋中取出一颗薄荷糖塞入口中。
薄荷提神醒脑,每次她拿不定主意,左右难为的时候,便会吃上这么一颗,以此来警醒自己的大脑。
直到将口中的薄荷糖吃完,萧玉儿的心也慢慢地冷静下来,吩咐采薇去取来药材现场制作麻沸散。
半个时辰之后,足量的麻沸散灌入床上男人的口中,静等半柱香的功夫,此间,萧玉儿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凸起蠕动的蛊虫之上。
变化很细微,但不可否认的是,蛊虫蠕动的速度相较刚才,要慢了一点。
为了效果更佳,她在银针上也掺入了麻沸散,然后取代先前的银针重新插入到了床上男人的身体各处。
直到将那蛊虫逼到手臂正中间,鼓起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包包。
动作时缓时快地往那凸起的皮肤处割去,那蛊虫还挺聪明,故意挑了血管最多的地方窝藏,若是不小心,很有可能割破血管,碰到手臂上的大动脉,那就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瘟疫爆发
沉着,冷静,不能着急,要全神贯注。
她慢慢地拿起手术刀,照着那凸起的皮肤处比划了一下切口的方位,手上力道一压,动作沉稳地划下。
影魑觉得,这会主人要在的话,可能会当场疯掉,甚至可能直接一刀杀了那床上之人,但凡威胁到他心爱姑娘的人,都是不必要存在的。
只可惜,他不在,但影魑却紧张的不行,一颗心随着萧玉儿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
这年头做个影卫容易嘛他,天天心惊肉跳的,偏偏他们主母还是个不安分的。
在家绣绣花弹弹琴不好吗?非要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主人知道这事后会是怎样充满戾气的表情。
这个过程十分的漫长,长到,萧护的心中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那个决定,他不该让女儿过来的,哪怕会因此愧疚一生,但他只有那一个宝贝女儿啊,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办。
“抓住你了。”欣喜的声音拉回了萧护逐渐飘远的思绪,他快步上前,然后便看到女儿手中的银针上正扎着一只模样十分恶心的虫子。
“给我。”见那虫子企图挣脱银针的贯穿,萧护一把从女儿手中接过那插着蛊虫的银针,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觉得不够,又连踩了好几脚。
直到那蛊虫死的透透的了,这才解气地呼了口气。
萧玉儿眉目温柔地在一旁看着自家爹爹孩子气般的动作,扭头开始处理挖出蛊虫留下来的大血洞。
撒上止血药用消过毒的丝线缝合伤口,再在外面敷上一层药膏,再用纱布裹上一圈又一圈,包扎完全,这才转身去洗手。
采薇早已准备好了温水给萧玉儿洗手,萧玉儿看了她一眼,虽然这丫头不说,但心里的担心并不少于她爹爹。
“好了,没事了。”看着她紧绷的小脸,萧玉儿声音轻柔地说了这一句。
采薇这才抿了抿嘴唇,闷闷地点了点头,端着水出去了。
小丫头这是生气了?
萧玉儿拿起旁边的白布擦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脑袋却突然一阵眩晕。
脚步踉跄了一下。
刚才过于专注,精神力过于集中,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她回头,冲着萧父说了一句,便回房休息去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已是第二天天明,肚子早已咕咕叫,唤来采薇,确是爹爹叮嘱了不许打扰她休息。
活动了一下手臂脖颈,这才前去用膳,却发现有一罐鸡汤,采薇特意去集市买的,如今战事结束,城中百姓得到消息也陆陆续续出来做生意了。
“坐下,一起喝。”那么一大罐鸡汤她自己一个人也喝不完,便和采薇俩个人一起分享,吃到中途,萧玉儿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那个苗疆打扮的女子,可找到了?”
“啊?”采薇迷迷糊糊并不清楚自家小姐说的是什么。
萧玉儿便不再问她,想着等用完膳便去父亲那一趟,打听清楚那苗疆女的事情,只是稍微说上几句,便用如此毒辣手段害人,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这样的人出现在城中,总让人感觉有些不详的预感。
“大小姐,出事了,出事了。”正在此时,门外响起来急促的敲门声。
萧玉儿抿了抿自己的嘴巴,不会这么准吧?
却还是让采薇去开门。
是父亲跟前的一个小兵,看见她直接跪下来道:“大小姐,城中突然爆发起了瘟疫,将军执意外出察看,还请大小姐出面阻拦,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要是将军染上了瘟疫,势必军心不稳。”
听到最后,萧玉儿简直就想再回到床上躺着去,这瘟疫爆发的突然,极大可能与昨日那个苗疆女有关,而她爹,也不是一个省心的。
他去看了又能怎样?他又不是大夫,昨日还说她鲁莽,如今自个不还是跟她一样,鲁莽冲动行事?
“带路。”轻叹一声,萧玉儿直接往嘴里喝了两口粥,便跟着那小兵前往他爹所在之处。
去拦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就是去看看。”萧护看着面前围成一个圈的士兵们,打也不是,训也不是,实在是无可奈何。
“让开,这是军令。”最后他只能搬出将军的头衔,眼见着士兵们开始慢慢推开,他正待抬腿,便听身后传来一句怒气十足的少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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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爹爹你这是想去哪里啊?”
来人正是紧赶慢赶赶过来拦人的萧玉儿,那些士兵看着她跟见了观世音菩萨似的,一个个眼神殷切地看着她,就希望她能够拦住他们家将军。
萧玉儿也这么做了。
她直接走到萧护面前,抓着他的手臂眉头紧皱道:“爹爹,你是将军,不是大夫,这种事情你去了能有什么用?还是让女儿带人去看看吧。”
“胡闹,那是瘟疫,不是普通的伤病,你不能去。”呵斥道的人立马转成了萧护。
萧玉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那既然如此,为何爹爹能去?爹爹可不是大夫啊。”
“我……”
被女儿怼的无话可说,萧护一时心中郁闷,沉默不语。
“现在这种时候,爹爹应该去查那苗疆女的事情,若女儿所猜不错,此次城中瘟疫爆发,肯定跟那个苗疆女脱不了干系,只要抓到了源头,还怕这场瘟疫解决不了吗?”
“哎呀,是为父老糊涂了。”萧护拍了拍脑门,豁然开朗般吩咐士兵全城戒严,查询那苗疆女的下落,一旦遇见,立刻逮捕。
“瘟疫爆发的媒介是什么,也要探查清楚,不然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这件事情便交给我去办吧爹爹。”
萧玉儿琢磨着解释道:“不管是毒还是蛊虫,只要媒介找到了,便有一定的机率解决这场瘟疫,而现在整个城中最厉害的大夫,大概就是我了。”
“这……”萧护有些犹豫,但女儿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他又无处反驳,可做为一个父亲,他自是希望女儿不再陷入到任何危险之中。
像是看出了他此刻的担忧,萧玉儿举手保证道:“爹爹你放心,我只查媒介,绝对不主动去接触那些染了瘟疫之人,所以,不会有危险的。”
“您要是还不放心,也可以找几个士兵随身保护我。”萧玉儿又说道。
萧护想了又想,再看一眼女儿坚韧的眼神,觉得他现在要是不答应,女儿也会想方设法地自个溜出去,还不如正当地派人保护着比较好,便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好吧,但你绝对不能去做危险的事情。”他不安地警告道。
萧玉儿顿时笑靥如花地答应道:“好,绝对不做危险的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成亲了吗?
瘟疫扩散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当然是将引发瘟疫的源头下在水里,每到做饭的时间点,家家户户都免不了要用上水。
萧玉儿想到今天早上喝的鸡汤,便替自己检查了一下,各项指标都安稳,没有任何异常,她又让保护自己的士兵带自己城主府内的井水处看了看,检查了一下水质,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城主府内的水质没出现问题也可能是因为那下毒之人看城主府戒备森严,所以进不来,自然没有法子下毒,所以关键她还得去普通百姓家的井水池里看看。
为此,萧护特意给女儿弄来了一辆马车,毕竟现在城中也有很多不知道自己感染了瘟疫的人在四处乱走,多防范一些总是好的。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临行前,萧护拉着自家女儿的小手有些想要反悔的意思。
萧玉儿抽了抽,力气悬殊太大,没抽出来。
心下微微叹了口气,萧玉儿温和地笑道:“爹爹,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的轻巧。”萧护嘀咕两句,没敢让女儿听见,眉眼间的愁色却越重。
“爹爹!”萧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起来,音线轻颤,看向萧护的眼神有些失望的感觉。
她表情严肃而充满怜悯,仰着头看了会天空,白云缭绕,她的声音更显缥缈。
“一座城池的人命,爹爹,若是能救,我却踟蹰着不敢去救,我何以为医?凭什为医?”
萧护瞳孔紧缩地睁大着眼睛,一张充满担忧的脸色微微泛白,心下震撼,握住自家女儿的手更紧了紧。
原来在他不知不觉中,女儿已经成长的这般有主见了。
那是她的选择,身为父亲,他可以提出意见,可以帮她思考,但却不能代替她走未来的路,适当的放手,也许能让她更好地成长。
“玉儿长大了。”他松了手,声音有些哽咽,眼眶有些发红,眸光闪烁间却是满满的欣慰在里面。
“爹爹,我...”萧玉儿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话语不妥,正待懊恼地认错,却被一只大手揉了揉脑袋。
萧护语气宠溺而温柔地宽慰道:“好了,爹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若是想去,便去吧,只是凡事尽力而为,莫要让为父担心,可好?”
“好。”心下温软一片,有些酸涩,萧玉儿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一户人家察看水井的时候,正好碰到这家的儿子发高烧,浑身开始长痘,看起来跟瘟疫前兆差不多。
这户人家是一对新婚不到一年的夫妇,儿子才一岁不到,牙牙学语,刚学着走路的年龄,却出了这种事,若是按照眼前的情景,凡是发现感染瘟疫着,通通都要隔离起来,可城中大夫不多,这么小的孩子若是隔离出去,恐难活路。
“你们别过来!”那家的男子立马拾起角落里的锄头目光警惕地看着她们。
也不知道他们是倒霉还是幸运,萧玉儿第一个去察看的农户,就进了他家,偏偏她身后还跟了四五个身穿盔甲的士兵,一见他们家中有感染瘟疫之人,立马将萧玉儿拦在身后,让她先行离开,而剩余之人,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要将这户人家的孩子带去隔离处。
“想要带走俺家宣儿,除非从俺尸体上跨过去!”那男子立马挥舞起锄头,眼里迸发出为人父的狠厉,而他身后不远处的房中,一位妇人同样警惕地搂着怀中已经烧的迷糊不清的孩子在往后退着。
“大小姐,此处危险,还请您先行离去。”负责将萧玉儿带走的俩名士兵见少女突然不走了,而是将目光投向那大汉背后的房中,表情明显是在琢磨什么,想起将军临行前的嘱咐,态度立马强硬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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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想回去被将军打断腿。
萧玉儿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冰凉刺骨,透心的寒意让士兵忍不住往后退了小半路,再回神去看的时候,却对上一双含笑如春的双眼。
声音温柔如叮咚泉水,“别急,先看看。”
她这般说着,目光又投向那屋内妇女怀中抱着的孩子身上,她视力极好,即便那妇女把孩子的头按在怀里,距离过远,但她还是看到了那孩子露出来的手背上那一颗颗的红点。
眉头轻皱,像是在考究什么一般。
身边守着她的士兵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但一想到刚才那目光,却是如鲠在喉,有些迟疑起来。
大小姐不愧是将军的女儿,这眼神中的气势和威慑,竟是半点不比将军年轻时的差,该说是虎父无犬女吗?可是这种时候,大小姐要是冲动之下去接近那孩子,将军真的会打断他的腿的,不,是打断他们的腿。
反正就是不会好过就是了。
于是,在前面士兵已经开始跟那大汉纠缠起来的时候,士兵鼓了鼓勇气,咬着牙提醒了一句,“大小姐,出来之前你可是答应过将军的。”
“嗯。”意料之外的,很是平淡的一句回应,反倒把想了无数个可能的士兵给整懵了。
嗯?嗯是什么意思?你嗯了你也没挪步子啊。
人生何其难受。
“你,成亲了吗?”
士兵正焦急着,突然听到面前的少女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问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想到什么,当即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回道:“还...还没。”
“这样啊。”萧玉儿轻轻地笑了起来,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又道:“难怪你可以如此无动于衷。”
士兵不甚明白地看向了一旁的士兵,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挣扎同情地看向那快要被拿下的大汉身上,还有他背后守护着的房屋中的那对母子。
眉头微皱,正待想说些什么,却见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指了指他身边的同伴然后冲着他道:“你看,他就成亲了,而且不出所料,你应该也有孩子了,对吗?”
最后那一句话她是冲着另一个士兵说的,那个士兵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萧玉儿,双手紧握成拳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跪了下来。
“大小姐,那个孩子不一定是得了瘟疫,所以...”
“你疯了!大小姐是何等金贵的人物?怎么可以因为这一个孩子去冒险?将军临行前的嘱托你都忘了?你还要不要你这条命了?”先前说话的士兵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却满脸坚定的男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是大夫
“住嘴。”耳边传来一声呵斥,夹杂着几分恼意,士兵扭头看到身披红色斗篷的少女目光冰凉地看着他,立马跪在了地上认错。
“是属下逾越了。”
萧玉儿抬步走过他身边,没有刻意的停留,只是步伐缓慢地走过去,与此同时留下一句令士兵瞬间白了脸色的话。
“他是父亲,所以能够体会到失去孩子的滋味,你呢?总有一天你会成亲生子,你换想一下,如果那是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当然是不放弃一切希望地尽力去保护,去医治。
恍然大悟,士兵心中内疚后悔地低下了头去。
“民不与官斗,你这小子是想吃牢饭是吧?”前面几名士兵好不容易压制住了那大汉,然后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住手!”
几人一齐回头,看到萧玉儿和她身后不远处跪在地上的俩人时,纷纷惊诧地叫道:“大,大小姐?”
萧玉儿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细白的绒毛扑在她的脸上,她将头上的帽兜摘下,看着他们轻声却不容置喙道:“放开他。”
“大小姐,这人阻止我们...”那几名士兵中一位比较年长的急忙解释道。
萧玉儿开口打断他的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说,放开他!”
几名士兵开始迟疑起来,那大汉看准时机挣脱了束缚,朝着她的方向冲来,想来是看到了这些士兵对她的恭敬,所以想要拿住她威胁那些士兵。
可萧玉儿又岂会乖乖让他抓到,若是有武功底子的人或许能轻易得手,可这人就是个普通庄稼汉子,萧玉儿抽出头上的发钗,在那大汉及至跟前的时候,先其一步,将发钗抵在了他的喉咙之处,只差毫厘,便能穿透那黝黑的肌肤,刺破那呼吸的管道,瞬间索命。
似是没想到面前的少女动作会如此敏捷,大汉眼孔睁大,脚步快速停顿,这才没有任由惯性把他带着冲向那顶端锋利的发钗。
“大小姐!”这一番行为过于突然,士兵们反应过来胆都要被吓破,赶紧追了上来把人重新拿下,并且看向手持发钗未动一分的少女。
“大小姐,你没事吧?”
“无碍。”轻描淡写的一句,极其从容,萧玉儿将散落的发丝重新用发钗挽住,然后将目光投向那被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却目露狰狞的大汉脸上。
她也不想废话,索性直接蹲下身子来,面向他说道:“我只说一遍,你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我,是一名大夫,虽说刚才离的远,但我觉得你儿子不一定得的是瘟疫,所以我愿意帮你儿子看看,若不是瘟疫,我可以帮你治好你儿子,若是瘟疫...”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会吩咐下去,将幼儿跟成年患瘟疫者分离开来,然后会让大夫们优先照顾感染了瘟疫的孩子,我也会尽快找出瘟疫的源头,然后制出解药,你觉得如何?”
大汉扭过头,像是不信任萧玉儿此言,嗤笑一声道:“你不过一个女娃子,凭什么让俺相信你?”
萧玉儿挑了挑眉,正待说话,坐在大汉身上压制他的官兵却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这人,当真是不识好歹,我家大小姐可是神医!你以为睦月国为什么会退兵?还不是我家大小姐冒着生命危险前往睦月国,把那个劳什么子的睦月太子给治好了,那可是整个睦月国太医都无法办到的事,我们家大小姐却做到了,说的不过分点,这整个城中的大夫都比不上我们家大小姐的厉害。”
说到这里,他似是觉得跑了题,立马将目光投向蹲在地上保持沉默的萧玉儿,皱了眉头道:“大小姐,将军严令禁止过的,不许你冒险,这个孩子要是真的染的是瘟疫,要是不小心传染到了你可怎生的好。”
萧玉儿抬头看他,颇为好笑道:“若是看一眼便会被传染,此刻城中所有人都应该在隔离区了。”
士兵好像也发现了自己话中的语病,有些过于夸张,但他还是劝说道:“可是你出来前答应过将军的,只查瘟疫的源头,制出解药,其余的,就不管了。”
“我说了吗?”萧玉儿眨巴眨巴双眼装糊涂,“我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大小姐!”
“而且,要想找出瘟疫的源头,直接从染了瘟疫的人身上查起不是更方便快速吗?安啦,只要你们不说,我不说,我爹不会知道的。”
“可是,大小姐...”士兵还是不赞同。
萧玉儿立马表情悲天悯人起来,语气伤感道:“可那是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啊,他才刚来到这个世上不久,还没有学会怎么走路,还没有学会如何说话,生命不易,若是我不救他,他很有可能会被高烧烧死,你们忍心吗?”
“.....”几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忍。
萧玉儿趁热打铁,蛊惑般道:“而且,你刚才也说了,我可是连睦月国太子都治得好的人,我这么厉害,怎会轻易被感染?那你们也太小瞧我的医术了吧?”
“求求你,救他,救救俺的儿子,你让俺作甚俺都愿意。”被压制在地上的大汉突然躁动起来,他不是笨蛋,自然从俩人的对话之中察觉到了面前的少女有多重要,将军的女儿,又治好了睦月国的太子殿下,只要她肯,他的儿子一定有希望的,一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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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深陷泥潭的人突然抓住了岸边的一棵救命稻草,大汉红着眼眶,四肢拼命挣扎,像是要起来对萧玉儿跪下,发现无果之后,直接咬了咬牙,将头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磕,一边磕一边流着泪哀求着。
“求求您,求求您。”
萧玉儿看的心下烦躁,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拦他,吓得暗处躲藏的影魑一个心惊,深怕那大汉一时收不住,将脑袋磕在了少女的手上。
所幸大汉还比较反应快,在看到眼前的小手后立马往后退,目光惶恐地抽了一口气,深怕磕到了面前少女的手,毕竟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双手了。
看着大汉头上已经磕出的血迹,萧玉儿抿了抿唇,看向坐在他身上的士兵,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让他起来吧。”
话毕,她便起身往他们身后的小土屋里走去,看着那目光警惕的少妇,脸上露出一抹轻柔和善的笑意,“先把孩子放在床上,让我帮他看看吧。”
像是怕自己的话没有威信度,她又加上了一句,“我是大夫。”
第一百一十七章:不是瘟疫,是...
少妇依旧迟疑,就在这时,大汉跑了进来,对着那少妇说:“凤儿,听神医的话。”
“神医?”被唤做凤儿的少妇有些惊讶和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少女,看着少女精致白皙的小脸和那那嘴角轻扬的温和笑意,心底的急躁莫名的,像是被安抚了一般滞留下来。
再看了一眼大汉和怀中嘤咛的孩子,少妇脸上划过一丝悲戚,眼底水光泛滥,对着萧玉儿便跪了下来,跟大汉一样的话,挣扎而痛苦地哀求道:“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会谨记的。”
萧玉儿在这一刻仿佛又想到了自己的娘亲,也许这就是母爱吧,哪怕舍弃所有的尊严和骄傲,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给他求来这一丝可能治得好的希望。
“起来吧。”她说着,嗓音有些涩哑,吞咽了几下,这才重新扬起温柔的笑意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炕头,“先把孩子放下来,你这样抱着我也不好诊治啊。”
“哦好好。”少妇赶紧起身,却因为动作过快,有些抽筋,下意识地将往前面扑去,怕摔到孩子,低下头来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双腿重重地滑跪在地上,一看就很疼。
可少妇却似没有知觉一样,只是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确认无伤之后,便快速从床上起来,和大汉一起把孩子放在了炕头之上,这才转过头来双目期翼地看向萧玉儿。
承载着多大的期望,便要承担着多大的压力,萧玉儿看了一眼门口犹犹豫豫想要走进来的士兵们,笑的自信道:“安心。”
这才止住了他们想要将人拉出去的冲动。
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般,他们放下了心底那点迟疑,至于回去后会被将军怎么责罚,他们也都认了。
先是把脉,接着是察看身体上的红痘特征,接着询问夫妇二人孩子近来情况,一番仔细的察看之后,萧玉儿拔出刺在孩子身上几处穴脉的银针,像是松了一口气道:“无妨,不是瘟疫。”
她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吓得快要昏厥了过去。
“不过是得的天花罢了。”她说的轻描淡写,旁边的夫妇二人却差点晕厥了过去。
“天,天花?”少妇两眼一翻,身形踉跄着便要晕倒,旁边的大汉赶忙扶住她。
“凤儿,凤儿。”
“大小姐!”
门外的士兵也赶忙冲了进来将坐在炕边的少女拉离到安全区域,这可是天花啊,不亚于瘟疫的另一种传染病,而且比瘟疫扩散更快,他们真是疯了,会同样让大小姐进来为这个孩子诊治,要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怎么向将军交代呢。
“哎哎,别拉我。”萧玉儿几乎是双脚不沾地地被抬到了门口,若不是她情急之下抓住了门框,恐怕就要被抬走了。
“放我下来。”她佯怒道。
士兵们这才发现动作逾越了,赶紧将人放下来,跪在地上请罪道:“大小姐,都是我们的错,你...你回来!!”
刚想说你责罚我们吧,结果人又走了回去,士兵们心里堵着一口气,快要被少女气死。
看着身后从地上站起来的士兵又要来拉她,萧玉儿反身一躲,有些无奈道:“你们急什么,我都还没说能不能治呢?”
她话一说,那床边哭泣的夫妇二人立马双眼铮亮地跪到了她的面前,刚好帮她挡住了要来抓她的士兵们。
“神医,女神医,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儿吧。”说着,又开始磕起头来。
萧玉儿头疼的要死,目光却瞥见少妇脖颈上冒出来的两颗红痘之上,眸光一厉,蹲下身子按住少妇的肩膀。
“别动。”
严肃的话语让少妇下意识不敢乱动,然后她就看见少女拨开她的衣领,看了过去,紧接着一声轻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给她。
“吃掉,你已经感染了天花,所幸发现的早,先吃一粒我的解毒丹,虽然不能根治,但能延迟天花蔓延。”
少妇一听,赶紧将旁边与她一同跪着的大汉推离,“你,阿辛,你离我远点。”
大汉红了眼眶,不管不顾地从地上爬起,将少妇抱在怀里,抽咽道:“凤儿,你这不是说的傻话吗?你是俺的媳妇,俺怎么能抛下你。”
简短的一段话,朴素无比,却藏着两颗炽热的真心,萧玉儿有些恍惚,突然很羡慕这样的爱情,你若不好,我便陪着你不好,不管你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好了,都别哭了,跟生离死别似的,我不是说了,能治吗?”最后的最后,萧玉儿强忍着把眼里的泪水逼回去,起身对着他们道:“笔墨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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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二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没,没有。”
萧玉儿倒也不怪,只是将目光投向士兵们,立马便有机灵的去弄来笔墨,萧玉儿写下一纸的药方,让一个士兵去药方抓药,然后让一个士兵负责煎药,给所有人喝下。
“大小姐,我们也要喝吗?”一个士兵不解地问道。
萧玉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解释道:“没病防病的道理不懂吗?”
“哦哦。”士兵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玉儿又看向夫妇二人,缓声道:“这药分一天三次,一次也不能落下,连喝一周,你儿子的天花便可以治好了,只是近来你们若非必要最好还是不要出门,现在城中瘟疫横行,这如何治瘟疫的法子我还不知晓,你们要是再染了瘟疫....”
给你们个眼神自行体会,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
“明白?”
“明白,明白。”夫妇二人立马应承道,此刻萧玉儿在他们眼里就跟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一般,她说的话,他们哪敢不听。
萧玉儿看着他们,又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把先前的解毒丹尽数拿了出来,交给他们道:“这里面的药丸除了解毒对传染病也有一定的抑制,每日给你们儿子喂上一颗,可以缓冲药效,让他更快地好起来。”
“小姐大恩大德....”
“别跪,再跪就不给你们了!”
夫妇二人跪到一半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住,表情有些小尴尬。
萧玉儿直接将装着解毒丹的瓷瓶给了他们,待士兵抓来药,几人都喝过之后,便打算离开。
走出门口前的最后一步,萧玉儿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了那夫妇一句,“记住,药不能停。”
“晓得的。”夫妇二人动作几乎一致地点了点头。
萧玉儿这才放心地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我想你了
紧接着,萧玉儿便带人去城中几处得了瘟疫的人家的家里察看,家中无人,皆送去了隔离区,萧玉儿跟士兵们皆戴上了口罩,全副武装这才进去,毕竟是曾经住过得了瘟疫百姓的家中,以防万一。
水中依旧没有什么问题,可萧玉儿却注意到了桌上还来不及收拾的残羹剩饭,现在是冬日,这样的天气,饭菜即便搁置几日也不会发出腐化的恶臭味,可萧玉儿走近时却发现那碗没吃完的米饭已经变得粘稠馊掉。
可问题是,除了米饭,其它菜都没有出现这种现象,萧玉儿阻止了身后士兵上前端碗细察的动作,然后自己拿出一根银针用衣袖包卷着手,不露一寸肌肤地将银针探入那饭碗之中。
抬起一看,银针并未发黑,也就是说,饭里无毒,可这饭明显不正常。
“走,去厨房。”像是想到什么,萧玉儿拿着银针转身去了百姓家中的小厨房。
士兵紧跟其后,进入百姓家中的厨房,萧玉儿走进去便盯紧了那米缸,正要去打开,便有一士兵比她快先一步地上前把米缸盖子拿掉。
萧玉儿上前低头看向那米缸之中,用肉眼看的话几乎没什么异常,可萧玉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便掏出怀中从东瀛流商那买来的放大镜,放在跟前凑近一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东西,瞳孔紧缩,立马拽紧放大镜往后连退数步。
“大小姐小心。”身后的士兵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扶还是不该扶,所幸萧玉儿自己也稳定了身形,右手往后抬了抬,示意不要接近,便对着那个把米缸盖子掀起的士兵慢慢把盖子盖回去。
待士兵把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萧玉儿这才冷静下来,少有的表露出自己的怒意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好狡黠的手段,竟然把白蚁炼成蛊虫下在粮食里面,这种白蚁蛊我也只在书上看过,初期以谷物为食,繁衍迅速,且身量极小,经常钻入谷物之中,不易被人发现,但这种白蚁蛊依附性很强,即便是用水洗,火煮也无法抹杀掉,而它的唾液也是一种剧毒,最后和煮熟的大米一道被人吃到肚子里后,便被产生类似瘟疫的传染性疾病,呕吐,高烧,浑身发痒长痘,甚至还会化脓,可以说是蛊虫界里面最恶心的一种蛊虫了。”
士兵们一听萧玉儿讲解,皆浑身恶寒地离那个米缸远远的,其中一个士兵苍白着脸色道:“完了,我今天早上吃的粥里面不会也有这虫子吧?”
萧玉儿摇了摇头,安抚道:“若是有,此刻你也不会在这了,那个下蛊女应该只是在城中卖米的商户家中下了蛊,至于城主府,自从爹爹驻扎进去,底下士兵吃的都是军粮,军粮有重兵把守,城主府守卫森严,那个下蛊女没那么大本事。”
说到这里,她又皱了眉头,有些难色道:“但也不防备有人在外面吃食,这样也很容易感染蛊毒,你们派一个人回去跟我爹爹说明这些情况,我对蛊虫研究不足,若要解决这‘瘟疫’,恐怕还需要些许时间让我研究研究,对了,那米缸,抬回将军府,我必须先解析出这白蚁蛊体内的毒素是什么,才能更快地找到解决方法。”
“这,大小姐,会不会太危险了?”士兵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萧玉儿抬头看了他一眼,默声道:“若不抓紧时间,恐怕再过几日,便要有人陆续死去了,这满城百姓的性命,你担待得起吗?还有,白蚁沾到醋身上便会变蓝色,回去之后,便把这则消息贴出去,虽然会引起满城恐慌,但如今这种情况,谁也不能保证还有多少户人家中的米有蛊虫钻入,所以,也只能如此了,但我会尽快弄出解药。”
想了想,她轻声地叹了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抿了抿唇道:“若是实在不行,便大肆宣扬说城主府中来了一位神医,但不要暴露是我,百姓只要有希望,知道我们不会放弃他们,便不会产生暴动。”
“可是大小姐,这样的话你身上的压力...”士兵中有人想到了这一点,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可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女却将身后的帽兜戴上,浅笑安然地从他们中间走过,往门外榕树下的那辆马车走去,空气中只留下她一句淡然如风的话。
“你总不能考虑到所有人的心情。”
士兵眉头皱的更深,却低了头无言反驳,可是看向萧玉儿的目光却越发尊崇,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体内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仿佛一盏黑夜中的指明灯般,不管你如何迷茫,只要跟随着她,都能找到走出去的方向。
只是,当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大小姐表情千变万幻地站在门槛处,脸色又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表情丰富的有些吓人地看着不远处榕树下出现的紧挨着他们马车出现的另一辆马车,还有那榕树底下穿着一身素雅青衫,肩上披着厚重狐色大麾,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对着他们大小姐笑的一脸温柔儒雅的男子。
冰雪一般的俊颜,拳头抵住嘴唇轻咳两声,那嘴角的笑意却像暖冬中第一抹阳光般那样和煦,让人望之便心生好感,可惜的是,男子眼睛处覆着的那条白绫无不彰显着眼前男子是个身有残疾的瞎子。
可即便这样,看着那白绫下轻扬的嘴角,和那无处挑剔的如玉容颜,便会让人有一种看见谪仙般的感觉,心中不敢有任何轻慢的情绪冒出来。
男子身边的灰衣小厮在男子耳边说了什么,于是他们便看着那容貌如谪仙般的男子朝着他们,不,应该是朝着他们大小姐方向的位置敞开了怀抱,嘴角笑意更浓,语气很有磁性,含着无尽宠溺地叫了一声,
“玉儿,过来。”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前世,记忆交叉相汇间,萧玉儿下意识地往前走去,像是着了魔一样,等走到他跟前不足一米的地方时,这才被榕树掉落下的冰雪砸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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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拂去鼻尖的一抹冰凉,她看着面前本不应该在此处的男子,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然后,她便想起现在城中正在爆发瘟疫,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有些恼怒地瞪了他旁边的小厮一眼。
“你家公子不是在楠竹小院治眼疾的吗?葛代哪去了?你们也不管管他,他这身子骨,是可以颠簸的吗?而且现在城中也不安全,你们贸贸然过来这里是想干嘛?简直就是胡闹,葛代在哪里?他不会就这样放任你们俩个就这样出来的吧?他...”
“我想你了。”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轻柔的话语,却像利剑般穿透她的耳膜,直达她的心脏,让她的心跳扑通漏了一拍,整个人忘了要说什么,就那样呆滞在那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是我执意要来见你的
像是怕面前的少女听不清楚,唇色苍白且还在咳嗽的男子又提醒地重复了一句,语气镇定而从容,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应当的话。
“我想你了。”他这样说着,明明看不见,却分毫不差地走近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狐裘之下,脑袋轻轻地抵着她的头顶,语气眷念中含了一丝说不明道不白的委屈。
“我一直在等你,可是却等到你去了睦月国的消息,我怕,我怕你还会再次离开我,我接受不了。”
嘶哑中带了一丝轻颤的嗓音,那样脆弱无助,却依旧那么温言细语,让萧玉儿感觉自己是在面对一个求安慰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直到腰间的禁锢越来越用力,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这才恍过神来,想要去推开面前的人,却发现面前的人看起来虚弱的一推就倒,可她推过去却如同在力撼泰山,根本就挣脱不了。
心中莫名慌乱,好似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缠绕住,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你,放开我!”
抬头瞪他一眼,却忘了他的下巴正抵在她的头上,这么一抬,触不及防地便吻过他的喉结,虽如羽毛轻飘而过,也在触碰的瞬间快速扭头,但耳郭还是羞恼地红了。
简直,不可理喻!
喉结微微一动,情不自禁地向上吞咽一口,沈黎安将眼前的人更紧地搂在怀里,唇角的笑意多了一丝深沉,若不是他此刻的双眸被白绫覆盖,那么他此刻的眼神一定会吓坏怀中的人儿。
鼻尖的清香是他日思夜想的味道,狐裘之下,他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克制什么。
真像一个臭虫啊。
他在心底轻嗤一声,过后却是浓浓的满足感。
将阴暗的一面掩藏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样子,明明连心都是黑的,却硬是作茧自缚,将自己裹成蝉蛹,然后装着破茧成蝶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悄悄地,去接近他的阳光。
只是,他本就生于黑暗,所以自私,偏执,疯狂,他甚至还想过,既然他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份,那么他是否可以用上一世夫妻的身份牵制于她。
他记得,她说过,她的蝴蝶骨上有一块类似蝴蝶的红色胎记,如果他把这句话说出去,她就只能嫁给他了不是吗?
只是,他舍不得,那是他的妻子,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从头发丝到骨血,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痣,那都是他的宝藏,只有他才有资格拥有那把打开宝藏的钥匙,旁人连窥探的资格也没有。
暗处的影魑看着自家主人的出现,那个感觉,就好像去郊外的冰湖里泡了一圈,整个人僵硬的都快冻成了冰块。
主人怎么跑这里来了?这路途遥远的,算算,主人应该是接到他说燕九皇子在主母身边大献殷勤的时候便已经启程了。
看来萧小姐在主人心中的份量真的不是两般的重要,只是以前他也没听说过主人跟萧小姐有什么过多的接触,难不成是幼时一面,所以一见钟情了?
那个时候主人也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而萧小姐还在襁褓之中。
主人有恋童癖?
呸呸,这种事情不能乱想,要是不小心说出来可就糟了。
不过主人来了这边,以后的每日一报就得由他亲自来了,唉,想想就难受。
那边,萧玉儿想起面前的人看不见,因为不清楚她此刻脸上有多愤怒,正想咬咬牙,狠狠心,踩他一脚,便听面前的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急促的喘息声让他不得不将她放开,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怎么了?”虽然心中气恼羞愤,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他还是关心的,至少,不希望看到他死,无关爱情,只是情分罢了。
回答她的是那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渗出的鲜血。
“沈黎安!”萧玉儿急的立马扣住他的手腕把起脉来,脉象极其虚弱,他正在治疗期间,却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天气又如此寒冷...
“你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气急败坏的一句,她赶忙从袖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找了许久,找出一粒药丸给他喂下,偏他还笑的一脸如沐春风,好似正在吐血的人不是他似的。
“葛代呢?”见他踉跄,下意识去扶,却被他按住了手臂,就算反应过来想挣脱也不行了,萧玉儿回头,冲着那一脸担忧的小厮看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暴躁。
“这,这呢。”未等那小厮说话,便有一道沧桑的声音从马车之中传出来,伴随着几声尴尬躲避的咳嗽声。
萧玉儿气笑了。
看着从马车中跟挪小碎步似的慢吞吞走过来的葛代,她笑的越发灿烂了,弯了眉眼,‘温柔至极’地问他:“你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在治眼睛,为何还要在如此酷寒的天气里带他出来?”
“我,这个,老朽不是拗不过他嘛,这可不怪老朽。”怪只能怪那几箱珍奇药材太诱人了,他一时没把控住,等脱口而出的时候,已经晚了。
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错,但葛代还是强硬地顶了回去,哼,你一个小辈还教训起我一个老辈来了?别忘了你现在在外面可还打着我徒弟的名头,哼!
“你过来。”萧玉儿瞧着他那个心虚样,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招了招手,想要细问,身边的人却突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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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上搭着的掌心拍了拍她,萧玉儿皱着眉头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却见他抿了抿唇,嗓音虚弱而自愧地说道:“是我执意要来见你的,跟葛神医无关,我一日见不到你,就心慌,心思郁结,对治疗也不好,葛神医是没办法了,才带我来找你,玉儿,你看见我开心吗?”
开心?
惊悚。
跟见了鬼一样。
若不是你长的太好看把我迷住了一小会,我就该跑的无影无踪了。
“先进马车。”看着面前这张满脸纯良和善的俊颜,萧玉儿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要身旁的小厮过来扶住他家主子。
岂料沈黎安却一把将她的手臂抓的紧紧的,眉头紧皱,唇角下抿,明显一副抗拒排斥的模样,甚至都不搭理他的那位贴身小厮。
陈临:“.....”主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这样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不行,还是好委屈。
主人竟然开始嫌弃他了,嘤嘤嘤..
第一百二十章:夫君,放手吧
只是这一次萧玉儿却不想再纵容他,抽了抽手臂,没抽出来,便低声说了一句,.
“男女授受不亲。”
所以放开!
“玉儿我好难受,我头好像有点烫,你摸摸。”说着抓起她的手便低着脑袋把她的掌心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动作自然无辜,就像是在做一件再普通无奇的事情。
却不知此举惊呆了多少士兵。
萧玉儿正想大骂,却在接触到那滚烫的温度时,所有话语都哽在了心里,无法说出。
“怎么这么烫?你生病了。”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放开,萧玉儿却毫无察觉,只是尽一个大夫的本能,反复用手心手背去感受那温度,然后再放回自己的额间试图,果真是发起了高烧。
这人!
萧玉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明明高烧加吐血,身体不知道坏成什么样,却还是笑的一脸云淡风轻,表情还如此无辜,若不是知晓他前世性格一向如此,萧玉儿都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有另一面不同的人格。
“玉儿。”又是一声轻声呢喃的呼唤,萧玉儿凝神看向他,眼神一时复杂难言,酝酿了许久,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
“先去城主府吧,我爹也在,到时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
“岳父也在...唔唔...”
萧玉儿手疾眼快地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嘴巴,鼓着一张红透的脸,不知道是羞还是气成这样的,哪怕知道他看不见,还是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小声道:“沈黎安,你要点脸!”
都是重生的人了,她们女未嫁男未婚,他这样叫她爹爹,是要在外人面前败坏她的名声吗?!
“可塑旧时悦府啊。”(可是就是岳父啊)
沈黎安口齿不清地回答着,张嘴间口中哈出的湿气扑在萧玉儿的掌心之中,让她浑身颤栗,掌心痒的不像话。
“那是前世!”她压着他,低声警告道:“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到这句话,沈黎安浑身一震,也不说话了,脑袋瞬间就低了下来,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玉儿你是嫌弃我吗?”
?
“也是,我身子这么弱,又总是病着,每天都泡在药罐子里,眼睛还不好,这么一无是处的我,你想弃了也是应该的,我就不该来见你,什么忙帮不上,还让你担心,给你添麻烦...”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担心你了!
萧玉儿眼珠子瞪的更大,身子紧绷,跟一只炸毛的猫儿一样,气鼓鼓的,却又无话可说地瞪着沈黎安。
看着他脸上自嘲般的笑意,那么温柔,却又那么悲伤,萧玉儿顿时觉得心中有些气闷,抿着嘴说了这么一句:
“无需贬低自己,有葛神医在你身边,眼疾会好的,你的身体也会养好的,都会好的。”
于是,春回大地,满树花开,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笑容灿烂,脸颊两旁甚至还露出了浅浅的梨涡,简直...
该死的好看。
不对,不能沉迷男色,稳住,不能浪。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是,以前她这位夫君也没笑的如此好看过啊,这是怎么了,重生一世还能变得更好看不成?
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她没变好看?
老天爷真偏心。
“玉儿,你真好。”
又被抱了个满怀。
萧玉儿头疼地推了推面前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男子,有一种想一巴掌抽死自己的冲动。
让你嘴贱,让你心软!
还有,以前没觉得,现在发现了,沈黎安这该死的天然黑。
总感觉自己每次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还是那种不知不觉的情况下。
他就仗着她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可恶。
不知是因为讨厌心中那个总是无法狠下心肠来的自己还是因为什么,萧玉儿眉头紧蹙,眼神变得有些冷凝起来,樱桃似的小嘴轻抿,目光眺望远方道:“沈黎安,梅花再美,可过了季节,也总会凋谢,我曾为你盛开过整个生命,如今,枝头花已谢,当初的我已经随着时光不在,你又何必执着前世。”
她靠着他的耳边,声音轻缓却没有丝毫温度,冰冷的语气就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抽出自己的生命一般,这让沈黎安心中的那头野兽越发狂躁不安,冲击着牢笼,想要从心底最阴暗的那个角落跑出来。
杀了她,杀了她她就不会跑掉了,杀了她她就能永远地只爱你一个人了,再也无法变心,再也无法离开。
手掌轻轻地落于她的脑后,缓慢向下,终于探到了脖颈处,那么细小白皙,好似只要稍稍用上一丁点力气,便能把它扭断一般。
“夫君,放手吧。”眼眶有些发涩,萧玉儿闭着双眼,不愿再回想当初,声音中夹杂着的苦涩和无奈只有她自己能懂。
沈黎安搁置在她脖颈间的手就那样一顿,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最后只能颓然地落下。
“沈黎安?沈黎安!”面前的怀抱突然变得松散无比,萧玉儿抬头一看,却发现男子歪着头明显已经晕了过去,那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和额头的几许薄汗,还有那惨白嘴角的一丝血迹,让萧玉儿心脏瞬间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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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快将他送往城主府,葛神医,你跟着去。”当即发号施令,让士兵将怀中的人搀扶进马车,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站在一旁不知道哪里弄来一只烧鸡啃的葛代听的。
葛代抬起一张油光四溢的嘴,有些不解甚至惊诧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道:“你让我去?你不治?”
萧玉儿目光从他手中的烧鸡上划过,然后一把夺过来丢给一旁的士兵,拍开他想要夺回的手,有些微怒道:“人是你带过来的,现在这样,你必须负责到底,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不能总围着他一个人转,你去正好,避嫌。”
“避嫌避嫌,你们刚才搂搂抱抱的时候咱没想着避嫌呢。”嘀嘀咕咕。
萧玉儿侧耳,捕捉到只言片语,皱着眉头看他,“你说什么?”
“老朽饿了,可否把那只烧鸡还给老朽?”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期待。
“.....”
“不把人治好,以后都别想有烧鸡吃了!”
“你无情,无理取闹!”
“我还可以凶残一点,你要不要试一下?”
“药箱呢?我药箱呢?小临子,快去后车厢把我的药箱拿出来,这臭小子,什么时候昏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昏,麻烦。”
第一百二十一章:有何意图
待马车逐渐远去,萧玉儿带着几名士兵打算去城中最大的药馆看看,那里药材众多,她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需要的。
只是前脚刚踏上马车,身形却一顿,目光犀利地回过头来望向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朱唇轻抿,眸光闪烁了一下,刚才她若是没看错的话,那边好似有一个人窥视着这边。
“你们,去那边看看。”虽不知那人意图,但这种被监视的感觉着实不算好,便让士兵去察看一下。
士兵从那边转了一圈回来,对着萧玉儿禀报道:“大小姐,那边有几处脚印,但人跑了。”
果真如她所料,但应该不是武功高强之人,毕竟学武之人若是真的跟踪一人,又怎会在雪地里留下脚印?这不是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方位吗?
但能够跑得如此之快,倒是也有两下子,萧玉儿脑海中灵光一闪,立马就有了一个猜测,于是她询问士兵那脚印的尺寸大小。
“属下用自己的脚印比划了一下,脚印不大,应该是女子留下来的,但不是那种传统的绣花鞋,而是一种长靴。”士兵中年龄最大也最老道的人回答道。
“长靴?”萧玉儿低头思索了一下,又询问那次所见的苗疆女子的打扮特征,一番对话下来,心中的猜测也被证实了大半。
“等会我会制作一些防蛊毒的药丸,到时候你们给府中的所有人都派发一粒,虽不能肯定,但那脚印很有可能是那苗疆女子留下,既如此,她又为何要盯上我们这行人?其心可测,不得不防。”
她提了提裙摆,弯腰走上马车,语气凝重地嘱咐道。
士兵们皆低下头应是,然后掀开车帘让萧玉儿进去。
萧玉儿坐在马车之中,听着车轮滚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心情有些沉重,先不提那苗疆女的意图,她为何要在城中制造瘟疫,又为何要盯上她,就光是沈黎安这件事,就够她头疼的紧。
以他如今的身子,若要将他赶走,让他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但如今这种情况,他若留在城中,总归危险,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不仅仅是她无法向丞相府交代,就是他爹,也有可能因为此事而跟丞相沈渊仲交恶。
所以,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太阳穴有些发疼,萧玉儿撑着手揉了一揉,脑海中瞬间浮现男子嘴角温和笑意,带着无尽眷恋般地对着自己说:‘我想你了’。
“该死!”
她低低地咒骂一声,心里烦躁的想咬人,什么想不想的,搞得跟个情圣似的,如此轻易挑拨她的心弦,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很好玩是吧?
她费尽心思给他治眼睛,他却一句话不说就跑来找她,不是对她说过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果然不能信他!
不过,他如此不管不顾地来找她,只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说不动容那是假的,只是,历经了前世,即便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心悦于她,她也不敢轻易去接近于他了。
趋利避害的本能谁都有,而她更甚,所以,与其再去试探他是否真心,她更愿意抛却前尘往事,去重新寻获一份感情。
等回了京城,便与他分道扬镳吧,想办法为娘亲报完仇后,她便会与父亲前往洛阳,陪着外祖父一起生活,此后余生,再与他无关,她也会尝试去找一个温暖的人在一起。
说起洛阳,也不知廖清河如今怎样了,这位未来的中书令大人,少年时候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呐。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少年侃侃而谈眼神发亮的激动表情,萧玉儿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心情顿觉愉悦不少。
马车颠簸了一下,身形惯性地往一旁倒去,单手撑住身下的软塌,却不小心按到了腰间佩戴的荷包,里面硬硬的东西咯的她皱了皱眉头,低头一看,将荷包中那枚印章拿了出来。
单手扶额,又开始头痛起来。
差点忘了这‘玩意’。
她想要风平浪静,可总有一些人蛮横地闯进她的生活,想要将她拉进权利与利益的中心,这令她十分的烦乱,可她再怎么防备,也总是会有一些触不及防的意外发生,比如说这枚印章。
当时并未仔细查看,如今瞧着,倒是发现了点不对。
章头是麒麟的模样,暗红色的纹路,不知道是什么玉质做成的,但拿在手里倒也不重,就是坚硬的很,丢在地上也不会磕破摔破。
将印章从地上捡起来用手绢擦了擦,锃亮的发光,捧在手心里凑近眼前一看,还有一股红色的光芒隐隐闪现,放在鼻尖闻了一闻,有一股淡淡冷香,跟燕明修身上的味道差不多,可能是一直贴身放着的,所以才会沾染上这样的味道。
以燕明修的个性,若不是重要之物,肯定不会贴身携带,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却如此轻易的给了她?这是因为这件东西突然变得‘烫手’起来,所以想祸水东引,还是因为什么?
总之,不是好事就是了。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将视线中的印章放在掌心抛来抛去。
她在想,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她‘不小心’弄丢了,她们尊贵的九皇子殿下应该会气的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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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丢掉,不是因为舍不得什么的,而是她突然想起燕明修好像,可能,应该,毕竟,是个皇子。
‘玉儿,孤的钱袋可是有特别寓意的,你既拿了,便拿好了,拿稳了,可别弄丢了,不然孤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
嗯,她绝对不是怂了,只是...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将印章重新放回荷包之中,正好马车也在此刻停了,便起身从车上下去。
现在关键还是得把如何解蛊的方法研究出来。
药馆中的大夫都已经前往隔离区,除了一位药童守着门,萧玉儿一进去的时候,药童便引了过来,只是看到是她,眼神便有些难以自禁的失望。
“不是师傅啊,这位小姐,你来我们药馆是抓药还是看病?若是抓药,还请出示药方,若是看病,小病风寒之类的我可以给你们看,可若是疑难杂症的,恐怕只能请你们另请高明了,因为师傅和几位大夫现在都不在药馆坐诊,我一个小学徒也看不了什么大病。”
第一百二十二章:当真没有半分喜欢?
那少年容貌无奇,穿着一身布衣,但嘴上功夫却伶俐,想来是见了不少像萧玉儿这样上门求医的人了。
萧玉儿闻言,心下一震,她们只顾着隔离区的病人,却忘了外面也有病人,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蛊毒形成的瘟疫,稍有不慎便要人命,疑难杂症好歹还有拖延的时间,但为今之计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得赶紧把解药研制出来。
眼神示意旁边士兵,士兵便立马上前亮出将军府的令牌,那药童顿时变了眼神,神色惶恐地跪下,恭恭敬敬地将萧玉儿等人迎了进去。
萧玉儿心系蛊毒,也无神去让他多不多礼,见那药童让开了位置,便走上前挽起袖子开始去寻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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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城主府这边,萧护一早便接到守城将士的传信,说丞相府的那位二公子来了,正寻思着这人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是冲着他女儿来的?
不是身体不好吗?这天寒地冻的长途跋涉,若真是为了他家玉儿,倒是有心,只是女儿好像不喜欢他啊,真是难办,然后,底下士兵便说这位沈二公子见了大小姐后突然吐血晕倒了,现在正在府外。
立马拍了一下大腿,赶紧出门去迎。
女儿也真是的,再不喜欢人家,也不能把人家给气吐血了啊,好歹那孩子是他好友的遗子,也算是她的前未婚夫。
唉,算了,毕竟是自家女儿,还是赶紧看人去吧,可别真出了什么好歹,那可就难办了。
几乎是快步而去,萧护这才在一条石子路上碰到了葛代一行人,他不认识葛代,但从他那大嗓门的吆喝声中知道他身份不低,然后视线又瞄了眼在他身边被小厮搀扶着明显晕倒,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的白袍男子,估摸着这位大概就是他的贤侄了。
“这是怎么了,赶紧的,来人,还不快把人抬进房间。”他一脸担忧之色地叫来人,又将视线投到葛代身上,见他身上背着药箱,终于想起闺女对自己说的那位神医,态度顿时尊敬了不少。
他们这种从军之人,对于大夫这一类可以救死扶伤之人,总是要心存敬意的,毕竟这些人在某些时候那可都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啊。
“这位便是小女提到过的葛代,葛神医吧?”看着老者那张脸上明显不愉的表情,萧护神色紧张地问道:“贤侄这身体...”
“死不了。”葛代还纠结在他那只被丢掉的烤鸡之中无法自拔,若不是见面前人是他那个假徒弟的父亲,早怼上去了,还跟他解释个毛线球球。
但即便这样,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有些冲。
萧护:“.....”女儿说的果然没错,神医都是十分有个性的。
不过这也就说明了此人有实力,不然也不会如此自信傲然。
人不会死,那他就放心了。
不过他这位侄子在京城待的好好的,为何要跑来这边关之地,说不是冲着他女儿来的,就是把他的智力降到三岁,他都不信。
看来等女儿回来了他得好好旁敲侧听一番,总感觉事情不像女儿说的那么简单,什么双方都不喜欢,所以退亲退的非常简单,她还为此请了神医给人家看眼睛,就是为了不让人家自卑的以为是因为自身不好所以才遭到她的退亲。
这都追到边关来了,还说不喜欢?
不过喜欢的话,以前为何对这门娃娃亲只字不提?
这又是个问题了。
“哈切!”药馆中,萧玉儿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就知道谁在念叨她了。
唉,这会葛代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城主府,以她爹的个性,看来她回去之后可得经受一番‘审问’了。
该死的沈黎安,没事跑边关来干嘛!
手下捣锤用力一击,看得旁边守着的士兵眼皮发麻地跳了跳,好像见过那个好看的男子之后,大小姐就变得异常暴躁了起来。
那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士兵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一直到傍晚时分,萧玉儿才磨磨蹭蹭地回去,其实她是想直接在药馆研究解药的,但奈何那缸有蛊虫的大米被抬回了城主府,她也只好回去。
“大小姐,将军在书房等你,说让你回来便去书房见他,他有事情要问你。”一进府,便有士兵凑到跟前说道。
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萧玉儿心底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便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的门是打开的,像是一早便在等候她的到来,萧玉儿瞅了一眼旁边的采薇,采薇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萧玉儿正待再详细地问上一问,房内便传来一道催促的声音。
“是玉儿吧,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吧。”
习武之人听力都是极好的,萧玉儿一接近书房,萧护便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
既然被发现了,那萧玉儿也就干脆走了进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爹爹。”见萧护背对着她站着,萧玉儿赶紧扬起了笑颜,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自家父亲的衣袖,一脸真诚地道:“那个,沈二公子晕倒真的跟我没关系,他,他就是长途跋涉,身体实在吃不消了,所以才会这样,只不过凑巧晕在我面前而已。”
绝对不是被她伤到了心什么的,那是沈黎安欸!怎么可能内心如此脆弱?
萧护扭过头来,看着自家女儿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布灵布灵,水汪汪的,一看就...心虚的很。
自己的闺女即便没有长久相处,但某些方面他还是清楚的,在她来之前,他也想了很多,估摸着是那沈家的小子喜欢他家姑娘,但是因为身有缺陷的缘故,所以迟迟不敢提娃娃亲那一回事,岂料自家姑娘直接把亲退了,他又不好拒绝,但心里肯定是不愿的,然后听到他家姑娘孤身去睦月国,便担心不已,这才顾不上太多,直接追了过来。
而他这一追,如果没有沈老丞相的默许在里头,恐怕也不会如此顺利。
(其实沈渊仲一直忙着管理朝堂上下的动荡不安,皇帝昏迷,朝野上下有贼心的人肯定是蠢蠢欲动,他忙于协助于太后打压这些人,压根没发现自个孙子离开了楠竹小院,等发现的时候再派人去追,沈黎安的影卫又把扫尾工作做得非常好,自然是无功而返,当然,这些萧护是不知道的。)
“玉儿啊,你当真对这沈二公子没有半分喜欢?”萧护思量许久,最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她嫌我老
萧玉儿看着父亲那充满深意的双眼,神色怔愣了一会儿,嘴角噙笑,眸中波光流转,仿佛住进了一泓秋水。
“喜不喜欢都不要紧,我不想跟他在一起却是真的。”
她这样回着,声音豁达没有丝毫迟疑,让萧护瞬间了解她此刻的心境。
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叹一声道:“也罢,你既不愿,那为父也不好强求。”他说着,放在萧玉儿头上的大手顿了顿,接道:“丞相府比之皇宫,也着实好不上哪里去,以你的个性,也着实不适合这样的大家族里,而且,那沈二公子,今年也该有二六年华了吧?”
萧玉儿抬眸,有些不明所以,然后便看到自家爹爹一脸一本正经地数着手指算了一下。
“嗯,比你整整大了十二岁,你小的时候为父还不觉得,现在想想,大了这么多,果然还是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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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说的是。”虽然她心里不这么觉得,但父亲能想通,她自然要应和一点,于是便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
萧护顿时笑了起来,用了点力揉揉自家女儿的脑袋,咧嘴笑道:“那好,反正离你及笄还有一段时间,等回京之后为父再给你多多留意一下适龄的少年。”
萧玉儿脸上笑意有片刻僵硬,有些无奈,但很快便柔化下来,反正到时候只要她不愿,爹爹也不会勉强于她。
跟父亲商议了一下蛊毒的事,城中大夫安排,还有一些细节之处,之后又一同用了晚膳,萧玉儿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姐,沈二公子那边,葛神医刚才差人来说过了,沈二公子心思郁结,又一下子气火攻心,再加上身体本就虚弱,而且意志力现在很是薄弱,所以他只能保证人不死,但什么时候醒来,还得看个人。”采薇过来,站在梳妆台旁一边替萧玉儿散发,一边小心翼翼地透过铜镜瞧着自家小姐的脸色。
“什么意思?”萧玉儿将手中的发钗置于桌面,眉头皱了起来,透过铜镜看向采薇,“昏迷不醒?意志薄弱?他是认真的吗?”
印象中,沈黎安从来都不是葛代口中描述的那种人,气火攻心?怎么可能?当时沈黎安的表情虽说有些失落,但看起来也还算温和平静,而且,他前世可是一个极为冷静克制的人。
“小姐,你要是担心的话,要不去看看?”见自家小姐脸色不是很好,采薇试探性地问出口。
立马遭到了排斥。
“不去,我相信葛代的医术。”
(葛代:呵呵,那我真是谢谢你哦。)
采薇:“.....”好吧,你大,你说了算。
深夜,安置沈黎安的房间中,影魑对着坐在床边的男子重重地低下来了头去,先是一番告罪,然后便将今日萧玉儿与其父的话尽数告知。
在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他就提起了整颗心脏,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头埋的更低,几乎都不敢看眼前男子的脸色。
月光透过窗格映照进来,柔柔的光晕洒落在男子眼前的白绫之上,苍白的有些干裂的嘴唇轻微颤动,他抬起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一侧脸庞,像是自问自答般,语气中的失魂落魄可见一斑。
“我老吗?”
影魑正要回答,便又听到一段自嘲般的轻讽笑声。
“也是,她今年才芳龄十四,我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
心底突然产生一股自我厌弃的感觉,他开始变得烦躁起来,烦躁之下,又陡然涌出一股子委屈来。
要是早知会遇见她,他又怎会生的如此早。
他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像是在思虑一些什么事,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他这才抬起了头,浑身却突然冒出了一股子戾气,声音变得阴寒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燕明修?”
影魑:“.....”我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回。
请把我当成空气,谢谢。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森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不知何时,沈黎安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那枚印章,想法子弄过来。”
印章?什么印章?哦对对对,差点忘了,是有那么一枚印章,没想到主人记性这么好,前几天回的消息都能记得住。
“属下领命。”他这样回着,便打算想法子开溜,肩膀却被一只手掌按住,用力一捏,顿时痛的他捏紧了拳头,唇色苍白地冒出了冷汗。
冷的几乎掉进冰湖的嗓音掷地有声地落于他的耳畔,带着一股寒凉的煞气。
“派人去警告那个舒离,若他这个做师兄的再管教不好他那位师弟,我不介意亲自代为‘管教’。”
“是。”影魑忍着肩骨快要碎裂的痛楚,态度恭敬地低了低头。
“还有,若是下一次你再让别的男子如此轻易地接近玉儿身边,你便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影魑心中大惊,浑身战栗地绷紧了身体,原来关键在这里。
“属下知错,绝对不会再犯。”
“嗯。”他说着,手下力道一转,将被自己捏的脱臼的胳膊又接了回去,整个过程淡漠的可怕。
影魑吃痛,却不敢吭上一声。
主人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如今这样的惩罚已是最轻,甚至可以说是饶恕了,毕竟以往只要有影卫惹到主人生气,主人都是直接把人弄死,半句废话也不会说的。
这是不是说明他在主人心中的地位高了那么一丢丢呢?
虽然身体很痛,但影魑心底却诡异地产生了一股自豪感。
突然有一种想在众多影卫面前炫耀的冲动。
看,你们这群渣渣,根本比不上我在主人心中的地位。
“她竟然嫌我老。”头顶又传来这样的声音,影魑抬头一看,发现自家主人表情又开始变得茫然低落起来,想了想,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据属下观察,萧小姐并不像是会在意年龄的人,比起年龄,她应该更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属下还看过萧小姐对主人你的容貌发过呆。”
“.....”
“真的?”
“属下所说,绝无半句虚言。”影魑举起手来做发誓状,虽然他也知道自家主人看不见,但主人能感觉得到。
果然,下一瞬,沈黎安周身的戾气便瞬间收敛了起来,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意,近乎缱绻地勾了唇角道:“只要她还看得上我,那就好。”
语气中竟是有一股近乎卑微地松了口气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四章:休想从我身边逃离
只要她不讨厌他,哪怕只是因为他的容貌,他也心甘情愿。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所以如此的种种,皆是他前世种下的因果,落到如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她说,夫君,放手吧,可放手谈何容易?他若是放得了手,又怎会重生回来?
这是执念,也是他前世未完成的夙愿,她是他此生唯一存在的理由,她若不要他,他活着又有何意义?
唇角紧抿,透露出几分坚决来。
所以,哪怕是到最后不得不用卑劣的方式,他也会想尽一切法子把她留在身边。
除了他,她别想嫁予任何人!
“城中的瘟疫,是怎么回事?”将濒临溃散的情绪狠狠地压制下来后,沈黎安这才背过身,开始询问这城中发生的怪异之事。
旁人生死自然于他无干,但奈何他的小姑娘非得插手此事,他就不得不管上一管了。
影魑缓了缓心神,这才开口回道:“此次城中瘟疫的来源是一苗疆之女,此女下手狠辣,且还有意向地跟踪着萧小姐...”
空气中的寒气猛然升起。
“但主人放心,属下一直保护在萧小姐身边,绝对不会让那苗疆女子靠近萧小姐半分!”
寒气渐渐褪去。
影魑心下呼了口气,继续把对于那苗疆女的了解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但他毕竟主要责任是保护萧玉儿的安危,所以关于那苗疆女也只能靠暗探去察看,但等级不同,能力便有所差异,再加上那苗疆女狡猾无比,自然没有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沈黎安闻言,皱了眉头,神色沉敛几许,冷声道:“我会让影魅调遣几个一等影卫供你驱用,听候你的差遣,以后有关威胁到玉儿的人物,即便还未做出实质性举动,也要查清那人的底细,若确认危险,能杀则杀,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明白了吗?”
“明白。”一等影卫诶,供他驱使?楼中一等影卫那可都是刺杀重要大臣的水准,特别是影魅那边调遣过来的一等影卫,不仅武功了得,且收集情报的手法那叫一个厉害,莫名感觉自己上升了一个档次是怎么回事?
有点高兴,但不敢表现出来。
“还有,尽快查明那苗疆女背后的幕后指使是谁。”沈黎安又说了一句,让影魑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提起了整颗心脏。
“主人的意思是?”
沈黎安踱步走回床榻之上,一边走一边说:“若背后没有幕后主使,一个苗疆之女,又岂敢做出谋害整座城池百姓生命的事情来,而且,现在燕国刚与睦月国止戈,若是有人在背后推上一把,这场所谓的‘瘟疫’很容易引到睦月国的头上,而此刻最希望燕国和睦月国打起来的国家,可不在少数。”
他说着,神色变得有些阴沉灰暗起来,嗓音更是低沉寒凉的让人害怕。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若这一切猜测为真,那么玉儿的处境就很危险,那背后之人决不会允许变数发生,而我,也决不允许危害到玉儿的存在出现。”
影魑皱了皱眉头,提醒道:“可是主人,涉及诸国,若是贸然展开杀戮,恐怕会牵一发而不可收拾。”
沈黎安勾了唇角,神态突然变得异常温和起来,温和的有些诡异。
他低低地笑着,月光撒在他苍白如玉的脸庞上,却挡不住他身上那股黑暗的气息,充满着无可畏惧的杀气。
“谁也不能伤害她,谁都不可以。”他这样说着,语气中却有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好似这个天下若是都在伤害他心爱的女孩的话,他便会将整个天下覆灭一遍,然后重新建立起一片认可她的天下。
前世,他的势力渗透所有国家,只要他想,将天下统一都未尝不可,只是玉儿死后,他所有的野心和抱负都渐渐暗淡下来,就像天上那数不尽的繁星,看似充盈,可若是少了月亮的点缀,整片天空便会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起来。
他一无所知,所以弄丢了他的月光,所有这一世他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星辰’没有便没有吧,只要他心爱的姑娘还在,不管身在何处,不管有什么样的地位权势,只要她想,小桥流水也好,江南烟雨也罢,他都愿意陪她前往。
第二天,萧玉儿便听到沈黎安一夜过去还是未醒,想了想,还是未去看他,有葛代在,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这样想着,等到了下午,天上开始淅淅沥沥落起了小雨,夹杂着缥缈的雪花,空气格外冻人,萧玉儿将制出的可以防止蛊虫入侵的药丸分配下去,便顺利去看了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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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只是顺路。
只是情况好似真的不是太好,葛代烦躁地在房中踱步来踱步去,几番徘徊,仍想不出什么良好的法子,见萧玉儿过来,立马拉住她开始控诉床上那个病人有多么讨厌。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求生欲如此低的人,简直就是刻意性地选择沉睡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弄不醒,可若是让他再这样睡下去,只会恶化伤势,没有任何好处。
“都怪你,伤了人家娃子的心,弄的人家都不愿意醒来接受事实了。”葛代扁着一张嘴控诉道。
萧玉儿:“.....”不是,真是被她刺激的啊?她也没说啥过分的事情啊,不就是...
突然想起那天所说的话,萧玉儿目光看向内室的床榻上,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他是真的,很在乎她吗?
为何她却不敢相信了呢?
“我先去看看他吧。”轻叹一口气,萧玉儿让采薇领葛代去厨房觅食,自己则走到床榻边,然后沿着床榻边缘慢慢地坐了下来,瞬间帮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捏了捏被角。
却久久的不语,只是这样怔愣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容貌和前世重合起来。
明明是同样的脸,为何差别却如此大?
萧玉儿想不明白,难道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只有失去之后才会发现那个人,那件东西,对自己有多重要。
“你这又是何苦。”
喉间一股苦涩的味道让她声音有些哽塞起来,难言的情绪索饶在心头,眼中蒙上了一层不明意味的薄雾,看不清弄不明,只是嘴唇紧抿着,眉头紧皱着,有些显露于色的烦闷。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指尖划过他的脸颊,眉眼间有些难以自禁的痛苦,不知不觉中,眼前已是弥漫了一层水雾,滴答一声,落下泪来,滚烫无比。
手背擦过脸颊,试图掩去那泪水划过的痕迹,却又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你总是这样,是不是以为我不怨你,不恨你,你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捉弄我的感情?”
“你该知道的,从我放弃你的那一天,我就没想过再跟你在一起,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更害怕再见到那个固执而傻气的自己。”
前世的种种,再加上今生的纠缠,她突然觉得很是委屈,凭什么他说爱就可以爱,他说不爱就可以不爱,明明她已经不再需要他的温柔,明明她已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玉儿总算冷静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视线中双眼蒙的白绫的人,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梦境,心中突然有些酸涩起来。
良久,她像是看开了一般,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罢了,怎么做是你的事,你若执意,我也管不了那么多,醒来吧,你这样睡着,当真不好看。”
她说完,又替他折了折被子,视线逗留在他的面容上片刻,终是起身离去。
待房门彻底关上,床榻上本该昏迷着的人薄唇轻颤,被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表情压抑的充满了无尽的苦楚与悲痛,覆盖在眼睛上的白绫被一抹血色渗透。
你说你心软,可丢下我的时候却又是如此果决。
你说你不怨我,却又连一个机会都不愿再施舍于我。
“玉儿。”
他轻轻呢喃,带着万般爱恋和病态般的缱绻。
“你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偏执的疯狂神色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容之上,苍白的薄唇勾起一抹诡谲而阴暗的笑容,跟往日里温润儒雅的形象完全背道而行。
第一百二十五章:苗疆圣女
第二天沈黎安便醒来了,但是他却变得异常沉默,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看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至于是什么,葛代看了半天也察觉不出来。
要么是这个人隐藏太深,要么,就是他多想了,可他虽然一大把年纪,但直觉却是非常准的,初见这位沈二公子的时候,他就下意识起了防备之心,这不是偶然,只能说面前的人已经危险到他本能反应去排斥了。
但因为平日里他并没有透露出来任何敌意,甚至对他那个‘徒弟’还特别另眼相看,所以便没有过多在意,只是今日,这看似温润清雅的笑容背后,总觉得藏了点什么,琢磨不透,总觉得没有往日那般笑的真切,淡淡的,如那镜湖般,看似幽静,却深不可测,让人瞬间产生一股畏缩的心态。
“你,罢了,好好喝药吧。”犹豫半响,葛代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看到床上男子那轻缓上扬的嘴角,哽了哽,到底还是拧了眉头走了出去。
不管此人是怎样的,但只要他不是对他和他那个傻‘徒儿’有任何不善的心思,他便也懒得去多管。
人老了,总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管太多的闲事,对了,昨日厨房好像还剩了半只鸭腿,去吃掉,吃掉。
待他走后,整个房间便只剩下药勺与瓷碗发出的轻微碰撞声,沈黎安嘴角依旧衔着温和如玉的笑意,雅致白皙的脸庞因为低着头的缘故,一半隐在黑暗里,配上他嘴角那抹微笑,反而显得很是诡异。
他动作轻缓而细致地喝完手中的所有汤药,明明这药苦涩无比,他却没有丝毫不适,反而笑容越发扩大,像是着了魔似的,一直到汤药全部喝完,他这才停了动作,握在瓷碗边上的指尖微微用力,有些泛白。
直到瓷碗碎在他的手心之中,他也像毫无知觉般,神态沉静地将手中碎瓷片捏的更紧,鲜红的血液顺着掌心从五指缝中流出来,落在面前搭在腰部的被褥上,空气中那股苦涩的药味快速被血腥味所掩盖。
影魍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绷着一颗心跪在了自家主子面前。
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不敢抬头,更不敢轻易开口去关心主子手上的伤势。
良久的静默,直到影魍跪的双腿发麻,头顶才传来一句没有丝毫温度的命令。
“准备一下,我要见那个苗疆圣女。”
沈黎安昨日想通之后,便直接动用了暗阁的势力去调查那苗疆女子,结果令人意外,那个苗疆女子竟然是苗族圣女,因其弟被沧澜国皇室囚禁住,受其威胁,只好为其办事,此次瘟疫,便是为了挑拨睦月国与燕国关系,想让两国再起战争。
虽不知其细致计划,但沈黎安关心的是,因为他的玉儿查出了瘟疫的源头,直接打乱了她们的计划,所以那苗疆圣女接到命令,是打算除掉他的玉儿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那苗疆圣女虽然使的一手好蛊,但暗阁高手如云,还是将人给抓住了,沈黎安从昨日萧玉儿走后,便一直未睡,彻夜思考后,于现在,坚定了心中的决断,便想亲自去会会那苗疆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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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魍虽然心中觉得主人这样的决定有些不妥,但却不敢违背其命令,点了点头,便离开去准备一切事宜了。
一个时辰过后,沈黎安出现在城北处的一间民宿中,房门一关,便有好几个黑衣人从阴影处现出身来,动作一致地单膝跪在了地上,机械般冷硬的口吻敬畏而臣服。
“主人。”
沈黎安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表情看起来很是平和地点了点头,影魍走在前面,刻意加重脚步声,为其领路,沈黎安抬腿跟了上去,步伐平稳,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患有眼疾之人,只是当视线朝上,瞥见那条覆盖住整双眼睛的白绫之后,又会惊诧此人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单单只是光靠耳朵便能闻声辨位,且没有丝毫迟疑与慌措,心性沉稳的令人惊诧。
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自从自己被这帮不明来路的黑衣人抓来之后,苗月睁了睁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头上的黑色罩子还未拿掉,动了动双手,被绳子捆绑住了,双腿也分别绑住,仔细感受了一下,那帮人应该是把自己绑在了一个扶椅上。
其实她大可以让自己的本命蛊虫为自己腐蚀掉手上的绳子,但她不知道房间还有没有其他人,这群人小心谨慎着呢,若是她一不小心暴露了藏在血液中的本命蛊虫,恐怕未等逃离,她的蛊虫便会被那些人弄走。
多方忌惮,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心里却想着还在沧澜皇宫中的弟弟,桓儿从小体弱多病,智力又犹如孩童,若不是她瞎了眼看错了人,他也不会落入沧澜郁的手中,成为威胁自己的人质和把柄。
一想到那个男人,苗月神色便忍不住流露出几分苦涩和痛苦,心脏绵绵麻麻的好似被无数尖针贯穿而过,从前她对爱情有多期望,现在就对爱情有多绝望,失了心不说,还害了她最亲的弟弟。
“你便是那苗疆圣女?”
不知道过了多久,苗月听到一道清冷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温温润润的,却含着透骨的凉意,让她本能反应地想要往后退,却被身后的扶椅撞的肩胛骨一痛,立马恍过神来,忌惮地透过眼前的一片黑暗去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抓了人总得给过理由吧?”她试探着开口,发出一连串的疑问,然后便竖起耳朵想要去捕捉那人的声音在何处。
清凉的嗓音微微有些低沉,却有着恰到好处的磁性,听在耳中,是最令人心动的声音,但说出的话语,却让苗月紧了紧心脏,警惕更甚。
“你不需要知道理由,我来这,是来让你做选择的,第一个选择,那就是与我做个交易,我帮你救出困在沧澜皇宫的令弟,你答应我三个条件,不会很过分,你最好考虑考虑,因为第二个选择,那就是你死,还有你弟弟,也死,如果我心情不好的话,灭灭你全族也是可以的。”
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是在与之闲聊,但苗月却不敢把这人说的话不当一回事,她自认为是族中蛊术最高之人,都被这帮人给抓住了,又怎能期望她的族人会是这帮人的对手?而且,这人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极其平稳,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出口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语,所以他的话真切度很高。
第一百二十六章:就仗着她喜欢他
她自己死不足惜,却不能拿弟弟和族人的命冒险。
所以...
“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这便是做出了选择。
其实归根究底第二个选择根本就不是选择,而是用来威胁她而说出的话语,所以她倒也不必烦恼该如何选,本就别无选择的,不是吗?
一声轻笑过后,苗月听到那道声音的主人回道:“第一件事很简单,我要你去见一位名叫萧玉儿的少女,我想你已经见过她了,见到她之后,我要你待在她身边,教她蛊毒之术。”
“蛊毒一术除了我族中之人,是不可外传的!”苗月立马就拒绝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听到那声轻笑变得有些森寒起来。
“既如此,我不介意杀光你的族人,这样你的族规是不是就可以改了?”
疯子!
“好,我答应你,但我能问问你为何要让我这么做吗?”族人性命被威胁,苗月心中的无力感越发浓重,感觉被羞辱,却又无法反抗,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暂且先应了下来。
岂料,她心中的想法像是被对方猜透一般,那清润的嗓音带着点点寒意传入她的耳畔,竟是含了几分杀气。
“你若是敢反悔,天涯海角,除非你跟你弟弟还有族人躲到地狱去,否则,想要找到你们,对我而言不是难事,还是希望你慎重一点,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毕竟,我不会给同一个人两次机会。”
“还有,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倒也不妨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她最近在研究蛊术,恐怕你连第一个选择也没有。”
“你什么意思?”苗月听的糊涂,却清楚地明白那声音的主人说的不是玩笑话,顿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紧成了一团,手掌捏成拳头,隐忍着万般怒气却发泄不了。
“因为她喜欢,所以我才给了你一个跟我平等交易的机会,否则,不论你是苗疆圣女,还是天朝公主,落到我手里,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对于威胁到她安全的人,我从不手软。”
“我是被沧澜国的二皇子威胁的,所以才...”不知道为何,像是抱有期待般,苗月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打断。
“沧澜国二皇子,沧澜郁吗?不急,慢慢来,试图伤害到她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苗月心中突然慌了起来,许是潜意识地相信了那声音的主人可以伤害到那个人,她反而白了脸色,心中异样的担忧起来。
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苗月努力忽视心中那一份不该出现的多余情绪,只是大脑理智,心脏却像被拽捏的紧紧的,疼痛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沧澜郁是她情窦初开时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同样也是伤她最深的人,她曾无数次想过杀他,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却又畏缩地不敢动手。
因为还爱着,所以,不忍,该死的不忍!
“你,可不可以,不要取他性命?”听到有脚步声开始离开,苗月抬起头,目光茫然地透过眼前的一片黑暗,嗓音有些哽噎和嘶哑,又有一种自嘲和痛恨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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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郁说的没错,她就是矫情,一边恨着他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他报仇,一边却万般迟疑总是下不了狠手。
他就仗着她喜欢他!
他就仗着她喜欢他...
所以,肆无忌惮,无所顾虑,一次次欺骗她,利用她,把她当成一颗可以随时抛弃的卒子,高兴了哄上一把,不高兴了踩入泥底也不会皱一个眉头,直到有一天卒子发现了真相,开始反抗了,那又如何?他还可以把卒子最亲近的人抓过来,威胁她,让她不敢离开他,只能待在他身边为他卖命。
其实她真的很想说,其实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是他,只要他愿意施舍她一点真心,她都不会选择去反抗他,只是,他从不信她,他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即便是她对他的爱,也在他的万般猜疑和试探中变得劣质斑斑起来,他不屑,而她,失望攒的多了,就不会再去期望了。
不是不爱,只是没有勇气再去爱了。
沈黎安听出了苗月声音中的复杂情感,不知为何,竟有一瞬间触动了他的心脏,酸涩的感觉从心底最深处涌现出来,恍惚间,他好像听见那个绵软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哽咽地说:‘沈黎安,你喜欢我一下好不好?哪怕只是一下下,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样虔诚,充满着无尽的欢喜与期盼,却又苦涩无助的让他恨不得想要将那个时候的自己彻底抹杀掉,然后取而代之。
那是他藏在心底,从十三岁时就画地为牢,想要圈在怀里好好呵护的小姑娘啊,为何当时竟无视了她的爱意,反而去看重那些虚无缥缈的无用之物?
眼睛瞎了,心也瞎了吗?
苍白俊隽的脸庞在黑暗中的烛火映照下,非但没有留下丝毫暖意的痕迹,反而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他驻足站在那里,没有回过头,声音淡如清水般回道:“不杀他是你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杀他?你爱他,但他要伤害的那个人是我要保护的人,所以,他必须死。”
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冷漠的好似一丝情感也无,苗月嘴唇抖了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喉咙,一股阴冷的空气从她的脖颈穿入,让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个男人真的很危险。
她的脑海中本能反应地出现这句话,可是,在内心深处,却又涌现出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来。
她想起那个时候躲在暗处见到的少女,医术很是高明,竟然能察觉到她下的蛊虫,十四五岁的模样,容貌昳丽,眼睛里闪着聪慧的光芒,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温柔了整个岁月,不矫揉做作,眸色恬静的好像随时能融入山水般,真的很美好。
美好的,让她也不由得心生艳羡,而且,她的身后,竟然有这样一个厉害的男子在暗中保护着她,如此深情,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人总是犯贱的,对于自己费尽心思却一直未得到过的东西,旁人轻而易举便能得到,总是难免心有不平,可这种情绪并未维持多久,便被她一声自嘲的轻笑打破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只有她,我从不计较得失
美好的东西和人当然值得去精心保护,妥帖安放,可她呢,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年龄,她就已经跟一群毒物待在一起了,甚至她体内的血液,都沾有毒性,她这样肮脏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得到幸福?
真是可笑。
“就这样偷偷地保护她,不让她知道,真的值得吗?”大脑又开始昏昏沉沉,这是她从九岁起便以身饲蛊留下来的后遗症,每此在阴潮的地方待久了,便会复发,所以她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地下空间,但现在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她迫切地开口,几乎执念般,却因为脑袋昏沉疼痛,不甚明白自己问出这话的意义又是什么。
只是都已经开口了,总不好再收回去。
“我这人,其实最自私不过,旁人从我这得到一分,我总会千方百计地从那人手中夺回十二分的利息。”她听到他这样说,语速缓慢下来,声线开始变得万分温柔,就像是附在爱人耳边低声呢喃般,“但只有她,我从不计较得失。”
苗月沉默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好似到现在这一刻,才彻底打破了心底那份镜花水月,如梦初醒般,明悟过来。
原来被一个男人爱着是这样的感觉,不会去计较太多,更不会在做了什么对你好的事情后会想方设法地让你从别人口中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仰着头,泪水无声地淌下,悲痛万分,又可笑万分。
沈黎安听着她的笑声,眉头轻皱,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女子带着笑意的哽咽声道:“我会教她蛊毒之术,也会解城中百姓之毒,但也请你,帮我救出我弟弟,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噼啪一声,烛火闪烁了一下,沈黎安沉吟片刻,挥了挥手,让前面领路的人带他离开。
“好。”
由远及近的声音传入到苗月耳中,伴随着头上的黑罩被打开,烛光刺眼,让她有些恍惚,四下察看,只有身边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那人早已离开。
心下有些失落,她抬了头,弯了弯眉眼,含笑地看着那个黑衣人,用着撒娇般的口吻道:“后面的绳子,也绑我松了呗,我都答应你家主人了,是不会反悔的。”
黑衣人并未说话,而是绕到她的身后替她解开绳索。
苗月的眼神有片刻的深邃。
刚才她说的话并未遭到反对,那就说明,与她相谈交易之人,那个男子,就是这群黑衣人的头头。
燕国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厉害的组织,沧澜国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不容小觑啊。
嘛,也无妨,厉害些也好,只要那个人能帮她救出弟弟,倒戈相向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至于沧澜郁,他即无情,她也不该对这段感情再抱有什么期待。
正好,族中的忘情蛊也该成熟了,只要食之,她便能在不影响记忆的情况下慢慢淡化对那人的情感。
其实这种蛊虫极难炼制,但不巧,十六岁出山时她在炼制一种黄金蛊的时候不巧出了意外,黄金蛊没炼成,却阴差阳错炼成了着忘情蛊。
当时族中长老还说她幸运,可如今想想,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这忘情蛊一旦食入腹中,在吞噬那些情感的同时也在消耗生命力,这也是忘情蛊的后遗症,情是可以忘了,但人,却也活不久了。
不过,她体内的本命蛊虫还能帮她压制一下那个忘情蛊,至少也能帮她争取到七八年的光阴,那个时候,桓儿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也就不再需要她这个姐姐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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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她突然开口,对着站在她身边领路的黑衣人说道:“我知道,以你家主子的能力,一定能帮到我,所以,我想先回一趟苗疆。”
这里离苗疆不算太远,一天一夜的路程便能赶到,只是现在苗疆尽在沧澜郁派的人的监视之中,她不会轻功,回去太容易被发现。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见身边的黑衣人还有犹豫,苗月干脆坐在地上耍赖皮。
影魍从未见过如此泼皮无赖的女子,不是刚才还伤心欲绝的吗?怎么现在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呢?你该不会是想逃走吧?等回到苗疆那就是她的地盘了,想逃跑轻而易举。
不过她应该不会不管她那个还在沧澜国的弟弟。
“好,我带你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影魍想着,既然主子都这么放心这个女人了,都没喂这个女人毒药啥的,应该也是放心这个女人不会轻易违背交易的,便也安了心。
再者,这世上除了那萧家姑娘,他还真没见过敢欺骗他家主人还能好好活着的女子。
嗯,安心了。
“你带我去?”苗月口气有些不愿地抬头打量他,有些好心提醒道:“苗疆现在都在沧澜郁派的人的监视范围下,这要是轻功不好的人...嗯,要不还是换个人吧?”
这便是在怀疑他的能力了。
比不上影魑也就算了,现在一个蠢女人也要来质疑他的能力,叔可忍婶不可忍。
立马朝着半空打了个响指,一名同样夜行衣的人出现在影魍的跟前,对着影魍跪了下去。
影魍下巴颇为冷傲地抬了抬,目光斜视地上跪着的人,漠声道:“你叫我什么?”
“三护法。”
苗月:“.....”
又是一个响指。
“好了,你可以滚了。”
“是。”
苗月:“.....”这种感觉,就好像路上遇到一个病弱书生,以为人家是个青铜,结果打起来才知道,人家是个王者。
“原来是三护法啊,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三护法见谅,要不你打我一下也成,我不介意的,敢问三护法,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苗疆呐?”
“咳咳,自然是越快越好,跟我来吧。”第一次被女子夸,影魍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瞥向一旁,假装咳嗽两声,转身继续带路。
“欸,好嘞。”苗月屁颠屁颠地跟上。
第三天,苗月便出现在了城主府,指名道姓地说要找萧玉儿,并十分坦白地说出了城中瘟疫是她下的手,解药她可以配,但是有一个条件。
“呵,她还敢有条件,什么条件?”萧护面带嘲讽地看着底下的士兵,眉宇之间怒意很盛,这些天,城中因为感染‘瘟疫’而死去的百姓不在少数,她只言片语便想将一切抵消,还提出要求,当他萧护是吃软饭的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这位圣女,你怕是飘了~
嚣张!
太过嚣张!
嘭的一声,萧护掌握不好力道,直接把面前的桌子一掌劈成了两步,底下站着的士兵瞅了一眼,快速低下头去,言辞更加慎重道:“将军,那个叫苗月的女子说是想要见大小姐一面?”
“什么意思?见我女儿?不可以!”出于一个父亲的担忧,萧护绝对不能把女儿置于危险的处境,那个苗疆女子不声不响便能在城中引发一场危机全城的瘟疫,要是让玉儿接近她,她一个乘他不注意,给玉儿下蛊毒怎么办?
这绝对不行。
士兵顿时有些为难了。
“将军,可是那个女子说,如果你不答应,她就不解毒。”
萧护眉头紧皱起来,良久才问了一句:“大小姐那边解药研制得怎么样了?”
士兵立马回答:“已经派人去看过了,略有小成,但还需要些许日子,将军,城中百姓可等不及了,这一日不发放解药,便一日会有人继续死掉,遮掩的损失,我们承担不起啊。”
做为一个将军,他要保护城中的百姓,可做为一个父亲...
“爹爹,我听说有人来找我,我想去见见她。”就在萧护为难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利落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娇俏。
士兵赶紧上前把门推开,让一身蓝衣的萧玉儿走了进来。
“玉儿,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萧护一见女儿进来,眉头皱的更紧,视线下意识地瞪了旁边的士兵一眼,士兵无辜地低下了头去,用噘嘴表示委屈。
萧玉儿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搂住他的臂膀,撒娇道:“爹爹,女儿无意间听到的,不关他们的事,而且有人来找我,爹爹你总得让我这个当事人有点知情权吧?”
萧护立马就慌促地解释起来,“爹爹也不是想要瞒着你,只是...”
“只是担心我的安全,怕她对我不利对吧?”
萧玉儿抬了抬眸,安抚道:“爹爹,就是见一见,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她会使毒!”萧护万分不赞同地看向身边的少女,“太危险了。”
“唉,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万分无奈地一叹,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萧护懵了一会儿才看向一旁低头的士兵,有些茫然地问道:“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轻易简单的就走了?
这不是他家女儿的风格啊。
“坏了,这丫头肯定是自己偷跑去了,还不快去找人拦着大小姐!”脑海中灵犀一动,萧护拍了一下旁边的红木柱子,眼神急切地让士兵去拦人,见士兵半响没反应过来,便啧了一声自己追了过去。
萧玉儿一出书房,便提起裙摆撒丫子地跑,因为速度过快,差点摔倒,看得藏在暗处的影魑胆颤心惊,还好中途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了她一把,是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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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头顶传来一声女子的关切的嗓音,萧玉儿站稳之后便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目光看向眼前站着的奇装异服的女子。
淡紫色衣裳,裙裾上一寸寸皱褶,用一条深紫色织锦腰带束住盈盈一握的腰肢,乌黑的秀发编成一个个俏皮的小辫子,仅插了一枚,嗯....虫子形状的簪子?
这姑娘,有点个性。
素面朝天,长的清新淡雅,皓白手腕上挂着好几个银圈,笑起来很是好看,就像夏日里池塘边盛开的一朵荷花,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眼底,总觉得沉淀了些什么东西,看起来没有那么莹亮纯粹。
不过人总是要成长的,不可能一直纯粹下去,她就不能,所以自然也不能要求人家一直天真下去,这是常理,也是将心比心,世道如此,改变也只是常态,但只要还维持一份本心,那就已经很好了。
“谢谢。”人家扶了自己,让自己免于摔跤,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你,就是萧玉儿吧?”女子直接了当地开口,没有丝毫的客套转化。
萧玉儿眼神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假笑,对着面前的女子点了点头道:“正是小女,姑娘便是那次躲在暗处偷窥我的人吧?”
“.....”苗月正想否认,看着面前少女一脸我明白,我了解,你不用多说什么的表情,话到嘴边,还是心虚地咽了回去。
果然,她就没有跟踪的天赋。
挠了挠脑袋,憨笑道:“哈哈,这个,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来找你,是受人之托,帮你把城中的瘟疫解决了,你只需要让我待在你身边,教你蛊毒之术便可。”
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萧玉儿脸上不动声色地继续笑,心思却百转千回,她从不相信天上会突然掉馅饼的事,所以...
“托付你的人是谁?”
苗月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为难起来,纠结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倒是想告诉你,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这是真话,当时她全程蒙着脸,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知道人家是个男的,声音还挺好听,然后....嗯,是个很强的人物,其余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玉儿不信地看着她。
“诶,我说的是真的啊,你可别不信我,我真的什么恶意都没有,只是跟那个人做了个交易,所以才会来这的,我也只能说到这里,再多的就不该说了。”不然她怕那个人会一个冲动之下把她杀掉。
而且,人家在暗处保护人家小姑娘那么久还没被人家小姑娘发现,也是不容易,她就发发善心,不主动揭穿了。
好吧,她是怕那个疯子到时候不去救她弟弟了。
萧玉儿眸光快速闪过一丝敏锐的光芒,总觉得自己快察觉到什么,可深思下去,却又是毫无一片头绪,然后远处便传来她爹的呼唤声。
“玉儿。”
“走。”苗月最先反应过来,拉着萧玉儿便跑了起来,直到跑了好几百米的距离,萧玉儿体力开始有些吃不消了,这才停在一处房间处,正是她的房间,采薇刚好从里面推门出来,便看见自家小姐跟一个苗族打扮的女子手拉着手,一副好闺友的样子。
“小姐?”
“先进去。”苗月开口打断萧玉儿的想要开口回话的势头,直接拉着她进了房间,然后把一脸懵逼的采薇推向门外,快速栓住了房门。
坐在凳子上目睹这一切的萧玉儿:“.....”
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看来这姑娘喜欢栓门睡觉啊。
不对,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你别费心思了,你不把那个嘱托你的人告诉我,我是不会把你留在身边的。”
语气异常坚定。
苗月再次挠了挠头,有些幽怨道:“那这就有些麻烦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只能用蛊虫了。”
萧玉儿:“?”
苗月笑嘻嘻道:“放心,不痛,就是嗦的一下钻进你的体内,然后控制你的神经,之后你便会成为我的傀儡,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暗处躲着的影魑:“.....”这位圣女,你怕是飘了哦~
萧玉儿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道:“猖狂,你别忘了,我也是一名医者,毒术什么的,我也会。”
“哦,抱歉,我从小被蛊虫环绕,早已百毒不侵。”
萧玉儿气急败坏地红着脸叫道:“我是会受你威胁的人吗?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苗月默默地从嘴里拿出一只血红色的蜘蛛。
“.....”
“请坐,我觉得事情也不是那么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坐下来慢慢谈,不急。”
第一百二十九章:我怕我控制不住踩死它
最后的最后,萧玉儿出于综合考虑和现下情况进行了慎重警惕的考虑与选择,最后决定,把她留在身边。
绝对不是因为怂了啊!
她像是那种会怕一只小蜘蛛的人吗?
开玩笑,呵。
“你,你先把你的这个宠,宠物弄回去行不?这挂在你头上也不好看啊,你说是吧?”看我真诚的小眼神。
苗月:“其实我觉得挺好看的,以前我都是这样让它趴我头上的,你要习惯,以后我教你蛊之术的话,你要见到小萌(蜘蛛)的机会还有很多,而且,学蛊自然要与蛊虫打交道的多,到时候你不仅要看,还得碰,更要跟它们做朋友,要友好相处哦~”
“不是,别的蛊虫好说,趴趴的都行,关键是你那只吧,嗯,腿太多。”无可奈何,萧玉儿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其实吧,我一看到腿多的那种东西,就,就有一种想踩死的冲动,我怕我到时候控制不住,所以...”
“你想对我的小萌做啥子。”苗月下意识地护住了头顶两只大眼珠子的萌宠蜘蛛。
小蜘蛛好像知晓了什么般,通通的眼珠子上覆着一层光膜,还转啊转的,非常灵动,萧玉儿说完那些话之后,它像是感受到了危机般,将自己那些‘七手八’往里面收了收,整只蛛身蜷成了个球。
萧玉儿颇有些委屈道:“我也就是想想而已。”
“想想也不行!”苗月赶紧把她的宝贝蜘蛛收了回去。
萧玉儿见到,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搞定。
既然萧玉儿已经答应了苗月的要求,苗月自然是用行动来贯彻她的诚意,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城内的瘟疫便被治好了,甚至可以说是永绝后患,萧玉儿看到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苗月,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崇拜,但看到苗月是将自己的血做为药引时,心情又变得万般复杂起来。
于是,她趁苗月不注意,拿了一颗融入了她血液的药丸进行分解,发现这药丸之中除了一些解毒的药材,最重要的是,苗月的血液,里面包含了一种成分特别复杂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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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惊诧,却也没有当面说出来,毕竟,可想而知,血液变成这个样子,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的,苗月亦然,所以她不说,但却可以偷偷弄一滴苗月的血液用来研究,也许,她可以想办法弄出来解药。
虽然只是也许,但她还是想试上一试。
不为什么,只是想去做,便这么做了。
瘟疫是去除了,去留下了很多‘后遗症’,在隔离期间,有不少百姓生病感染,甚至爆发出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例,虽不如瘟疫凶险,情况却也是不容乐观的,对此,苗月表示不可奈何。
“我只会下蛊,不会治病,这我没办法。”见萧玉儿看向她,一脸笑意的女子眼神有些心虚地瞥向一旁,吹着口哨,还时不时用眼神回瞄她。
毕竟如果不是她,如今也不会出现这事。
早知如此,当初蛊就下轻点了。
不过要是有那么多早知道,她又怎会下这个蛊来害全城的百姓,这要是以前的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要不是因为那个人...
嗯?奇怪,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奋不顾身地跟在沧澜郁的身边啊?
总感觉,有点不明白,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就是突然觉得,那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至少,不会重要到自己放弃一切飞蛾扑火般扑向他身边。
想了半响,苗月得出一个结论,肯定是自己当初年少不懂事,被那副伪善俊朗的面貌给骗了,毕竟说实话,沧澜郁那家伙,长的还真是不错,笑起来那双桃花眼,不要太勾人,只是,桃花眼什么的,果然是多情且薄的眼相。
“唉,采薇,让下人准备马车,我们去回春医馆。”见面前的女子发着呆,萧玉儿无奈地扭过头,看向正在盯着不远处的一株梅花出神的采薇。
“啊?啊,哦,小姐,我们去医馆做甚?”采薇下意识地问出口。
萧玉儿也不恼,耐心地解释道:“城中大夫不多,你家小姐我好歹也有一手的医术,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看看病人,磨练磨练一下自己的医术。”
苗月这个时候倒是缓过神来了,见萧玉儿往府外的方向走去,立马跟上。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你去干嘛?”萧玉儿回头,不甚理解。
苗月笑的有些牵强,挠了挠脑袋,暗示的看向不远处满眼警惕看着她的士兵们,咽了咽道:“我还是跟着你,更安全些。”
萧玉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可以说是秒懂了。
“好吧,你可以跟着我,但不可以捣乱。”
苗月立马举双手保证。
“不会不会。”
她才不傻,什么场合做什么事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接下来,苗月真的就只是乖乖地待在萧玉儿的身边,一边逗弄着她的宠物小萌,一边看着萧玉儿给人家治病开药。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毕竟以萧玉儿的年龄确实缺乏安全度和信任度,但是不知道为何,突然来了一对夫妻抱着着娃娃,进来就直接跪在了萧玉儿面前感激涕零地磕着头,说是谢谢萧玉儿救他家儿子的命,如果不是萧玉儿,他们的儿子可能就要被天花夺去了命。
呦呵,这小妮子还挺厉害,天花都治好了。
当时苗月心里是这样想的,然后周围围观的百姓心里想的跟她也差不多,然后其他大夫那排的长队实在太多了,然后便有抱着将信将疑心态的病人坐在了萧玉儿面前,让她看诊。
然后,然后一到二,二到三,人就越来越多了。
萧玉儿声音糯清甜,听在人耳朵里,就像清风拂过,有一种令人极其舒畅的温柔感,让人下意识地就放松了心弦。
偏偏萧玉儿治起病来是干脆利落果断,少数只是把脉看面相,便能说出病情的关键,然后给出最佳的治病法子,其中有两个疑难杂症的病人,被萧玉儿一通银针施展下去,顿时觉得浑身清爽了很多,是可以感受得到的那种病情转好。
于是,不断有惊呼声和喜悦声从医馆中传出,也不断有病人‘跳槽’到萧玉儿那里,不出半个时辰,萧玉儿面前的队伍便直接排到了医馆门口,其他大夫开始变得清闲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区别待遇?呵
最后,还是萧玉儿实在受不了,直接开始了筛选,不是疑难杂症跟病的要死要活的,都去别的大夫那里,若是有人浑水摸鱼,被发现者,将被逐出医馆,并再不接受此人的看病需求。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我们都是病人,凭什么你只看他们,不看我们,你这是搞歧视,我们抗议,我们不服。”一开始,还有一些性子不好的人心里不平衡的在那里叽叽喳喳。
反响还挺大。
采薇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结果便看见自家小姐不慌不忙地把手里这个病人把完脉,然后才施舍般地抬头看了一群那些吵吵嚷嚷的人,十分淡定地说了一句:“我这是免费坐诊。”
众人一懵。
萧玉儿勾了勾唇角,神色泛冷,又是一句:“如果你们再吵,我将离开这里,我想这应该不是大家所希望看到的事情,毕竟,不是小女自夸,有些疑难杂症啊,除了小女,这城里还真的...没人治得了。”
所以,你们可要三思啊。
“不治就不治,你清高个啥!”那起哄的头头继续梗着脖子嚷嚷道,萧玉儿面色不改地开始收拾银针袋子,然后那人便看到一堆愤怒的眼神面色不善甚至咬牙切齿地看向他。
片刻后...
“兄弟们,弄他!”哄的一下,大半部分的病人开始围着那人打了起来,恨不得把人打死的样子,其中还有一个颤颤巍巍拄着拐杖一直咳嗽的老人,突然力气大发,直接抡起了旁边一个扶椅,便要丢过去。
苗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可以算得上是惊悚了,采薇亦然。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男女老少一起群殴一个人的场景,不得不说,萧玉儿这招,太狠了。
而在此期间,萧玉儿只是招呼采薇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细细品茗,悠哉悠哉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直到那老者抡起椅子要砸人的时候,她才像是觉得死人好像有点不好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开了口。
“好了,打人以后时间多的是,先看病,那位老人家,你先把椅子放下来,你颈椎不好,别闪到了。”
话刚说完,便听那老者哎呦一声,拿着椅子便往后倒,幸好萧玉儿有言在先,老人家的儿子快速扶住了自己的老父亲,然后拨开人群把老父亲扶到了萧玉儿诊桌面前的扶椅上。
“女神医,你快帮帮我父亲吧。”那老人的儿子也是一个孝子,一看老父亲都快翻白眼了,对着萧玉儿便直接跪了下来。
但到底没跪成,因为萧玉儿扶住了他的手肘,顿时,那男子便感觉手肘下的肌肉像是被电击一般,一股麻痛的感觉直冲到膝盖处,跪到一半的腿便像是冻僵了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往下蹲,都下不去。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软绵清和的声音。
“好了,别跪了,别耽误给你父亲治疗的时间。”
她说着,便放了手,直接走到老者面前,然后扳过老者的脑袋,手下一用力,直接往一扭,一正,看得旁边的人胆颤心惊,差点暴走。
结果咯吱一声,伴随着老人家一声吃痛的大叫,白眼也不翻了,脑袋也能转了。
“诶,好了,我的颈椎能动了。”
“嗯,继续,下一个。”萧玉儿点了点头,算是应和,却没有给人家感恩涕零的时间,与其留着这样的空隙,倒不如再多治一个病人,她是这样想的。
忙碌的过程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还是她爹派了人来请她回去她这才恍惚着抬头,发现医馆外面天色已经渐暗了,只是排队的队伍不减反增,萧玉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让剩下的人明日再来,便拍了拍不知何时已经站着睡着的苗月。
“怎么了?怎么了?”苗月警惕性还挺高,萧玉儿一拍她,她就醒了,还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珠子左右瞅着,最后锁定在面前神色无奈的少女身上,立马心虚地笑了一笑。
“是要回去了吗?”
萧玉儿点了点头,突然有了点恶趣味,眨巴着纯良善和的眼睛说道:“明日我还会来,你也要跟着吗?”
“我....我觉得吧,我明天可能有点事,不是,是有事,我明天有事,就不陪你来了了。”一时情急,嘴瓢了,赶紧改掉。
站在她面前的黄衣小姑娘却一脸我懂你不用解释的表情,很是贴心的没有拆穿她,而是看向了站在她右侧正在给她收拾看诊工具的采薇。
“好了就走吧。”见她将东西都拿好,便看向了那个前来接她的士兵,却意外的发现,那个士兵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莫名,好像掺了点心虚在里面,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但萧玉儿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是爹爹的亲卫不错啊。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股子心虚好像是小时候熊孩子做错了某件事纠结着该不该告诉大人的样子,几许迟疑和琢磨,纠结着,苦恼着,内心更是挣扎着。
萧玉儿并没有当场就问出来,而是等出了医馆,远离了众人,上了马车,这才问出口。
“说说吧,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爹怎么了?”一想到这个可能,萧玉儿眼神便焦急了起来,变得紧张万分。
士兵连忙摆手,差点没抓住缰绳,让马跑了出去,过后空出一只手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面对眼前这双质问的眼睛,丝毫不敢再隐瞒,破罐子破摔地便说了出来。
“不是将军,是,是前两日来的那位沈二公子。”
“他?他怎么了?”虽然语气淡了些许,但不可否认的是,萧玉儿心底还是揪了起来,出自本能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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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继续道:“就是将军趁着小姐不在的时候去见了见那位沈二公子,然后俩人吃了一顿饭,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不是打仗的时候,将军吃起饭来一向是无酒不欢,当然,沈二公子身体不好,将军当然不敢让他喝酒,就让下人准备了果饮,结果不知道是哪个下人搞错了,竟然把酒跟果饮弄反了,但当时将军发现的快,所以沈二公子只喝了小半杯,并没有喝很多...”
“他喝酒了?”未等他说完,萧玉儿略显焦慌的声音便响起,带着几分苦恼和责怪。
第一百三十一章:谁给他喝的酒!
“哪个下人这么不小心,不知道沈黎安他...”话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她赶紧住了嘴,然后看向士兵,让他将马车赶的更快些。
“小姐,不过就是喝醉了酒,有葛老先生在,应该问题不大的。”采薇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表面镇定,眼神却老是瞥向窗外的动作,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萧玉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想来想去,只好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清楚明白着,这哪里是喝酒伤身的原因,问题是,沈黎安他滴酒不沾,一喝酒就...就变得特别不像‘正常人’,至于怎么个奇怪法,她也不好说。
马车到了府门外,萧玉儿最先走出去,然后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的萧护。
“女儿啊,你可回来了。”说着,便敞开怀抱拥过去。
萧玉儿向旁边挪了一步脚,直接擦肩而过,顺便问了一句,“人呢?”
萧护看了一眼旁边士兵的眼神,立马明白过来,有些心虚道:“其实爹爹就是单纯想跟他吃个饭,也没别的意思,那个下人已经惩治了,但是沈家那小子喝了酒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房门窗户都栓的紧紧的,谁也不让进,爹爹我也担心啊,可是....诶,女儿,你等等爹。”
话未说完,萧玉儿便已走远,萧护只好暂时住了嘴,快步跟了上去。
然后,便看见自家姑娘敲了敲门,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然后刚才一直紧闭着的房门便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雪白袖子的手,直接把他家姑娘拉了进去,哐当一声,房门再次紧闭。
萧护:“.....”感觉自家的宝贝要被‘猪’拱了的感觉,虽然他知道以他家姑娘的性子,那个沈家的小子也不敢太过放肆。
但他现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在装醉,就是为了唬他家姑娘来见他来着,但那沈家小子看着温温雅雅,清清和和的,应该不会是那种小人。
只是古话说的好,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很多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心里却是个衣冠禽兽。
琢磨半响,萧护打算上前去敲敲门,却被突然跑来的军师拦住了脚步。
“什么,睦月国的...”士兵耳语两句后,萧护瞪大着眼珠子,心底顿时有一种自家的大白菜被好多猪惦记了的感觉,但因为涉及到两国关系的原因,话到一半赶紧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窥视后,这才小声地接着道:“睦月国的太子要来访燕?那他应该直接去皇都啊,来我这做什么?”
军师咬着羽扇一边装逼一边思索道:“他们那边给出的解释是,反正将军你马上也要班师回朝,就顺路带一下他们太子殿下,有十万兵马做护盾,他们太子殿下也更安全些。”
这个理由没毛病,但萧护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人什么时候来?”他转头,事已至此,总不好拦着人家不来。
而且,关系到两国和睦的大事,这是喜闻乐见的事情,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去阻碍。
再者,昨日京城也飞鸽传书过来,皇帝病症莫名好转,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可能是有上天庇佑的缘故,估摸再休养几天,就可以接待外国使臣了。
“已经在路上了。”军师摇了摇羽扇,表情十分诧异的嘀咕道:“说来也是,就没有见过哪国储君这么积极去别的国家当使臣的,而且还是病情刚刚痊愈,这一路奔波,万分劳累,也不知道睦月国是存了何种心思,难不成是想要跟我燕国和亲,所以派储君本人来燕国挑选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
萧护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自己心里那点不对劲时出自哪里了,他一把抓住军师摇羽扇的那只手,也不管有没有把人家捏疼,眼神万分焦急担忧道:“燕国公主中唯一适龄可以婚嫁的长公主已经被皇帝默认了要许给许国公家的嫡子许文豫,那这和亲人选势必从郡主县主里面选,我担心,那睦月国的太子秦言是冲着我家玉儿来的。”
军师一边嗷嗷叫着甩着手腕,一边回道:“将军忧心了,小姐又不是郡主县主,此种和亲事宜应该还轮不是小姐,将军快快放手,属下的手腕要被将军捏断了!”
萧护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道:“抱歉抱歉,我也是一时激动,不过你说的话虽说是一个道理,但玉儿跟我说过,当时她是偷跑回来的,明明已经治好了那燕国太子,却还是不放我女儿回来,而且现在我女儿一回来,那个劳什么太子殿下就追了过来,还特意要让我来护送他去京城,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是看上我女儿了吗?”
“.....”
“将军此话,倒也并无道理,你先将大小姐与你说的睦月国之事给属下说一下,属下了解情况之后再好好给将军分析分析。”军师揉着手腕笑眯眯地说着。
萧护赶紧拉着人絮叨起来,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军师表情严肃地将手中的羽扇摇了摇道:“将军,这睦月国的太子,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大小姐来的,虽说小姐的条件还不到可以和亲的程度,但封号这种东西只需上面那位一句话,而且此次小姐以一己医术,缓和两国战事,立下如此大功,被封个县主也是理所当然的,到那时,小姐恐怕...”
“不行啊,军师,你得给我想想办法,玉儿自小就犟的很,虽说那睦月国的太子条件也不差,我也挺合意的,但玉儿此次逃回来,明显就是不喜欢人家,这要是真的和亲,玉儿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当然,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玉儿的幸福,我这一辈子已经十分愧对我这女儿了,所以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得让我女儿下半辈子过得幸福自在。”
“想想就想想,你别摇我,你这样我怎么想。”被摇的脑袋发晕的军师垮了一张脸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看着面前像是才恍过神来赶紧收了手在一旁眼神殷切看着他的男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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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一激动就摇人的习惯还真是,让他有一种想要以下欺上的冲动。
本来力气就大,差点没把他脑仁摇出来。
“对不起啊。”
偏偏这人还总是一脸真诚地道歉,半点上位者的架子都不端,实在是让他不好责怪。
第一百三十二章:女儿奴,不好弄啊
“没事,将军心情担忧属下理解,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是不能慌乱,不但不能慌乱,还要更加冷静,你想想,现在事情都还没发生,小姐已经快到及笄的年龄,也是时候议亲了,只要小姐在此之前跟旁人定下了亲事,那睦月国的太子再多的小心眼,也没地方使了。”
“你这不是废话嘛,这点我能没想到?关键是我那女儿现在还没这个心思啊。”虽然当时女儿答应的他好好的,但知女莫若父,他能感受得到,而且现在这种时候,要想找一个好的男子给自家女儿当夫婿,实在是有点难,这要是找到好的那还好,这要是找到不好的,那岂不是毁了他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这不行,不行。
军师:“.....”
敢情这主导权全在大小姐那,唉,女儿奴,不好弄啊。
“那将军,要不你先去跟大小姐商议一下,小姐聪明伶俐,又机智过人,说不定她自己能想到办法也说不定。”
“我也想啊,这不是玉儿被沈家那小子缠住了嘛。”萧护挤着眉毛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军师眼神反而亮了起来,羽扇往手心一拍,激动道:“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将军,这沈二公子岂不是小姐的良配?我可还从未见过有人拖着一身病痛,跋山涉水跑来见人的,就为了见小姐,连命都不顾了,此等真心,实在叫人动容,而且看小姐那态度,对那沈家公子也不算无心,不然也不会如此关心,这一跑回来就去见人去了。”
“可是那沈黎安是个瞎子。”
“属下见过那葛神医,该说是不愧为小姐的师父吗?那葛神医跟我说过,只需再过几月,那沈家玉郎的眼疾,便能彻底治好,将军你也知道,那沈家玉郎可是才智过人的一辈人才,虽说年岁是大了些,但奈何人家相貌好啊,这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萧护摇头摇的果断。
“不行,那沈黎安再好,奈何他生在一个复杂的家庭里面,玉儿也跟我说过,她不想卷入那些宫斗宅斗之中,她只想简单幸福的活着,丞相府就是个大染缸,我可不想让我的宝贝女儿去里面受欺负。”
“这...”军师想抓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咋样!
“若是实在不行的话,那将军,你不如书信一封,让洛阳你老丈人那留意点?这冬季一过,马上就是春闱了,洛阳向来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往年状元探花中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那里,你让你老丈人留意一下,你看如何?”
“不如何。”萧护脸色更差了,一眼瞪过去道:“军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那老丈人关系不好,这我要是送信过去,估计连看都不会看,直接给我撕了。”
“那就直接以小姐的名义送过去,事关小姐,老太爷就算再讨厌将军,也不会对小姐不管不顾的。”
“这话倒是有理,但春闱毕竟太远了,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军师:“.....”很多时候他都想打爆他家将军的狗头,奈何将军等级太高,他上有老下有小,所以迟迟不敢如此做。
他就奇了怪了,他家将军在排兵布阵上是一把好手,可一涉及到这些弯弯绕绕的感情问题,就木讷的像条咸鱼...不,是木鱼。
“将军,以老太爷的眼光,看中的少年能是庸俗的?所以,而且,若是真的等到春闱过后,那榜下抓状元郎的人家可就多了去了,到时候郡主县主啊什么的,将军你也不好办呐是吧?”军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萧护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最后看着不远处闺女进去的房间位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好,只要是为了我的玉儿。”老丈人骂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多骂几下也不会死,当初时他没有保护好玉儿她娘,他理应受到如此磨难。
“沈黎安,你撒手!”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羞愤,萧玉儿看着眼前这个将她拉进来之后就把她横抱在膝盖上,坐在凳子上搂着她的腰不停蹭她脖颈的人,真的十分有想拍死他的冲动。
可听着他嘴里喊的娘亲,她又实在于心不忍。
是的,沈黎安这货,一旦喝醉酒,智商就会直降到三岁,而且喜欢抱着别人喊娘,依赖性特别强,你要是强硬一点离开他,他就会...
“行了行了,我不动,不动行了吧,你眼睛还在治,别哭了。.”看着眼前人默不作声地流着眼泪,泪水浸透白布顺着脸颊划落下来,苍白的嘴唇轻微颤抖着,看起来格外脆弱惹人心疼。
明明上辈子欠了她的人是他,可到头来受煎熬的人却是她。
真是造孽啊!
“不许蹭我脖子,也不许亲!嘶~沈黎安你个疯子,你咬我干什么!”脖颈一疼,萧玉儿赶紧伸手去捂,却防不住面前的男子快速地伸出舌头在她脖颈的咬痕处舔了一口,顿时,脸色便黑了大半,推搡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喝醉酒的沈二公子顿时委屈地不撒手,甚至还把双手搂的更紧,极其冤枉道:“是你不许我亲亲的。”
他的声音本就温润低沉,此刻更是添了一分懵懂纯良在里面,让人分不清真假,更无从辩别。
萧玉儿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差点别把自己憋死,她算是明白了,沈黎安就是她的冤家!那种一见面她就要倒霉的冤家!是要离得远远的,恨不得此生不再相见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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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他现在智商只有三岁的份上,我忍了。
“好,我不怪你,那你先放我下去好吧?你这样抱着我,我难受,诶,沈黎安!”话刚说完,人便被再次抱了起来,转了个方向,整个人岔开双腿直接面对面地坐在了他的膝盖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大手按住后脑勺,直接往下一压,整个脑袋便按在了他的胸膛上,还是靠近心脏的位置。
噗通,噗通声,很是急促。
但萧玉儿并未注意到这些,她只注意到俩人之间的姿势很是尴尬,这样的坐姿让她羞愤交加,却又不敢乱动,生怕碰到某些不该碰到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四章:吹吹就不疼了
像是听到什么刺激性极重的话,那张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俊脸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嘴唇轻颤着,没有丝毫血色,神态紧张而害怕地将她往怀里搂紧,一边禁锢着她,一边用可怜兮兮的嗓音跟她说:
“我乖,乖的,娘亲不要生气,亲三口就亲三口,娘亲不要去找别的孩子,不然我会...”杀了他们。
“混蛋,你勒着我骨头了。”腰间的那只大手力道太大,还在不断收紧,萧玉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腰上肯定一片青紫了,偏偏面前的人像是魔障一般,压根听不进去她的话,还在不断地呢喃嘀咕着“我乖的,很乖的”之类的话。
没想到沈黎安的恋母情结这么严重,萧玉儿开始后悔刚开始说的那句话了,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还有,不是说好的两口吗?怎么突然变成三口了?
“疼,疼,腰要断了,沈黎安!”忍不住一声大吼,总算把面前人游离的神思唤了回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玉..娘亲你疼不疼,安儿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说着便要上手摸索着扯她腰带。
萧玉儿护着本命似的抓住他作乱的两只大手,然后触不及防地上前对着他着急慌忙的脸庞扬起下颌来左右两边脸颊各亲一口,最后一口额头太高,就亲在了下巴上,然后趁着他愣神间,快速从他大腿上下来,往门口跑去。
“嘶~”腰间的钝痛让她差点一个踉跄往地上栽去,还好她及时稳住了身形,心下却又恼怒了一把,回去还得涂点软膏,不然明天肯定下不来床。
平日里走两步路便要大喘气咳上两声的人,这力气却实在跟他病弱的身子不匹配。
萧护就在门口候着,萧玉儿一走出去,便被他拉去书房商议睦月国太子访燕的事情了,他总觉得那劳什么太子是冲着他家宝贝女儿来的,还是问清楚点女儿的心思好,这样他也好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那劳什么子太子。
直到夜幕降临,房间内,那一直怔愣着的男子这才恍惚着回了神,嘴角往上一翘,指尖划过被亲吻的地方,痴痴地笑了起来,顿时,整间屋子便变得一扫尘埃,阳光明媚起来。
连着刚从屋外转移进屋内的影魑也跟着高兴起来。
有的时候,心情是可以传染的,如果极致的话。
此时此刻,沈黎安的心情便是非常的好,万分的好,特别的好,好的不得了,甚至让他有一种想要分享出去让别人嫉妒的想法,但琢磨了一下后,还是不说了,那是他的宝贝,他才不愿意告诉别人,那是只属于他们俩个人之间的秘密。
一个,他用谎言欺骗出来的甜蜜的秘密。
是的,他从没有醉酒,甚至千杯不醉,之所以会被如此误会,还是因为上辈子一次冷战的时候,院里来客,他小酌了几杯,但因为那酒里下了毒药的缘故,他喝完酒后便独自一人关在房里用内力排毒,而在此期间,他的傻姑娘不知从哪听来他不胜酒力的话,偷偷跑来看他。
他一开始还是装睡,后来见她要走,想起俩人之间的冷战,不知为何,灵机一动,便直接抱了上去,喊了一声娘亲,然后....然后事情便成现在这样了。
如今想想,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已经爱上她了吧,不然以他当初的性子,又怎会费心去那样讨好一个人,只是当时的自己过于愚钝,对感情不甚明白,这才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也扼杀了自己那一份幸福。
所以,今生今世,无论用怎样的方法,他都会将她留在身边。
“燕皇那边如何?”他突然出声,吓得躲在暗处的影魑差点从房梁上掉了下来,但顾忌主人脾性,还是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地上,单膝跪下。
“按主人的吩咐,燕皇体内已经被种下苗月姑娘的牵丝蛊,只要主人愿意,可随时控制燕皇,让他为主人效命。”说到这里,影魑忍不住有些激动,他没想到,原来蛊虫这种东西这么厉害,竟然能够隔着千里的距离远程控制一个人的神智,让他为己所用,实在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但这样奇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身边,实在是令人惊叹。
“嗯,继续派人盯着,听候命令。”沈黎安却平静的有些可怕,像是习以为常般,蛊毒这种东西,前世他曾领教过这种东西的厉害,但他命大啊,抓了苗疆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威胁他们的族长,逼得他们不得不将解药交出来,当然,伤了他还想完好无损离开的,从古至今也就只有一个例外。
当然,他们并不是,所以,他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
将他们炼制的蛊虫尽数剿灭。
苗疆一脉以炼制蛊毒为生,蛊虫便是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从来都会捏人痛点,特别是,得罪他的人。
也就只有那个小女人,每次跟他吵架不说,还跟他冷战,偏偏他那样疵瑕必报的性子,到了她那,却成了烈日下融化的冰凌,消去所有的寒冷与锋芒,一次次的妥协与顺从,责任也许有,不愿夫妻关系的不和谐为他多增麻烦也有,但扪心自问,那些妥协之中,又有哪一次不是因为喜爱?
可笑的是,当初的自己即便是有所察觉,也只敢将那些异样的感觉归根为责任,他的内心从来都是骄傲的,可独独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却总是藏有一份自卑,她那样好,而他早已堕落成魔,内心阴暗自私,又如何配得上她?
但终究,陷在黑暗里的虫子也会忍不住奔向光明,就像他总是忍不住靠近她,一点,一点,将她整个人连至灵魂,都深深地刻在了心上最柔软的部分。
只是,人都会犯错,他做过最错的一件事,便是以为自己还不够爱她,以为生命中可以没有她,她对自己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死掉的话,时间久了总会遗忘。
他是这样想的,然后,报应来了。
后半辈子的懊悔和这辈子的疏离,曾经爱他如全世界的小女人,今生将他视为陌路人,弃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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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睦月国那边,派了他们的储君前来燕国谈和,但属下觉得,那个太子,是冲着萧小姐来的,在睦月国的时候,那个太子便对萧小姐有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只对她一人偏爱
经过深思熟虑,影魑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虽然他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眼前煦和的气氛便会被彻底打破,但睦月国的太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主人终究还是会知晓的。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沈黎安手指敲击着面前的桌面,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却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反而多了一丝寒意。
“玉儿好像对他印象不错。”寒气逐渐加深。
影魑浑身紧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说的好,可说的话,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急的满头冷汗,却连擦都不敢擦一下。
“把通往云城的铁索桥砍断,我不希望回去的时候还要在玉儿身边看见一些不该看到的苍蝇。”
“主人,那铁索桥可是唯一一座通往云城的路径,时下大雪冰封,河道都被堵住了,若是砍了那铁索桥,恐怕云城另一边的百姓不好过活啊。”影魑心有不忍地皱着眉头低声试探着说了这句话。
顿时威压摄人,冷硬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和情感。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命令?”
影魑赶紧将头低的更低。
“属下不敢。”
“不敢?”沈黎安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蒙着白绫的双眼一转,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方向,面容冷峻的像天山上清寒冻骨的冰凌,嘴角却往上扬了扬,几分嘲讽,几分戾气。
“你还知道不敢?”
他嗤笑着,又说道:
“影魑,我希望你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只是一个影卫,杀手,做为一个奴才,多余的感情的不必要的,我是你的主子,我说的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质疑了?你只需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就行了,再有下次,你便直接回暗营重造吧,明白吗?”
影魑敛了敛眼帘,脸色有些泛白,睫毛轻颤。
“属下,明白。”
“明白就...”
“只是,萧小姐最近喜欢上了一种水果,但那种水果只有凤和县才有,凤和县处于于铁索桥的另一端,若是砍断铁索桥的话,那水果,可能是送不过来的。”
“....”
指尖敲击的动作微微一顿,薄唇轻抿,脸色却缓和了不少,就像阳光洒落在白雪之上,白雪虽未化,却覆盖上了一层暖意。
“她向来喜欢吃那种稀奇古怪的果子,罢了,便先不砍了吧。”
“.....”
“不过,我希望你不是在骗我,不然你知道后果会怎样的,不是吗?影魑。”
轻缓的声线,暖若春风的笑容,却让影魑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冷意直接从他的头顶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就像头顶悬着一把锋芒毕露的寒剑,只要他的回答稍有不慎,那把寒气十足的利剑便会毫不留情地刺下来,没有分毫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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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魑将头埋的更低,语气充满了真诚。
“属下不敢对主人有任何欺瞒,那果子叫做冰凤果,和普通梨子很像,但只有特殊的环境和培养手法才能长出来,这凤和县便是因为这果子而出名的。”
眼前一抹白绫的男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嘴唇轻启,露出内唇上一抹病态的殷红,神色略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找个人去凤和县,把培养冰凤果的手法学回来,顺便将凤和县最大的冰凤果园买了,既然玉儿爱吃,这铁索桥留着倒也无妨,睦月国太子那边,让苍耳再去下一次毒,竟然敢窥视我的宝贝,就要做好下地狱的准备。”
没有丝毫温度的口气,周身的气息变得诡秘阴寒,带着刀削般瑟骨的戾气,有那么一刻,影魑甚至怀疑,若是这会主人眼睛是好的,会不会是那种泛着猩红光芒的样子。
那可怕的独占欲与他温文尔雅的表皮违和到了极致,反而产生了一种幽沉黑暗的气息,仿佛是地狱修罗般森然鬼厉,那冰冷嗜血的唇角轻扬,让人不寒而栗,任影魑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物,此刻却还是被吓得整颗心都紧绷了起来。
砍断铁索桥,他不担心对岸百姓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反而担心他喜欢的姑娘有没有果子吃,状似无情却有情,他这个主人,对全世界都没有心,冷血的可怕,却偏偏对一人,偏爱的不像话。
只是,这样的爱实在是过于沉重压抑,仿佛穿透了整个时光的枷锁和虚像的表面,是用那冰火两重天般的灵魂来爱人的,影魑只觉得背后汗毛倒竖,他毫不怀疑,若是此时此刻,那睦月国太子站在这里,眼前这位疯魔般的人物绝对会一刀削下那人的头颅,而且还会笑着舔一舔嘴角的血迹,十足的病态。
但影魑却还是要提醒一句。
“主人,那睦月国太子好不容易才让萧小姐治好了,若是在燕国境内出了事情,恐怕萧大将军难辞其咎,萧小姐可能也会受到牵连,毕竟那睦月国太子先前是萧小姐治好了,一旦那睦月国太子出了什么事,那睦月皇到时候安下一个萧小姐蓄意谋杀的罪名来,恐怕萧小姐的医途便就此断了。”
“小小一个睦月国,还伤不到我想护着的人,至于医途,旁人不信任她,我信她便足以,那些庸俗到只凭只言片语就对她恶意相向的人,不配得到她的医治。”
影魑:“.....”你直接说你嫉妒羡慕恨,占有欲强到不想让萧小姐碰你以外的任何人不就得了,非得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话虽这么想,却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毕竟他家主人杀起人来可不管他是不是在他身边待了多久。
这点他倒是挺羡慕萧小姐的,他奉命从小在主人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这二十多年的情意,结果却比不上人家小姑娘随随便便的一声笑,虽然萧小姐笑起来是挺好看的,但他们才认识多久,见过几面?
果然古人说的话就是没错,只要是有了心仪之人的男子,都会重色轻属下,不过主人虽说他只是一个奴才,但每次他被什么人欺负了,还是会派人去给他找回场子,虽然现在长大了,武功也数一数二,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了,但他还是记得以前那些事情。
那句‘我的奴才只有我能欺负,他是生是死只能由我来定夺,你来杀他?你算什么东西?’简直让他感动的痛苦涕零。
可能是被奴才惯了,突然被这么维护一下,心情有些变态的难以言喻,莫名感觉自己也是有人护着的,出任务的时候不用担心会死掉之后会没人报仇。
第一百三十六章: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而且,若不是主人当初选择了他跟魅魍魉三个人,恐怕他们都会在暗营里面被训练成死士,那种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只会听从命令的机器,这么一想,主人对他们还是挺好的,至少他现在还能多说几句话。
人性最可贵的地方便是要懂得知足和自我安慰,这些年他已经深知这些常理,所以在没有被喂下毒药的前提下也没有逃走的想法。
好吧,有过一次,但那时他才十六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而且也算不得逃跑,只能说是离家出走,毕竟他还没迈出院子,便被当时训练他的影卫营首领给提溜了回去。
后来他才知晓,按理说像他那样逃跑的影卫都是要被喂下毒药做成死士,或者当场射杀的,还是他家向来嫌弃他嫌弃的要命的主人说了一句打个一百板子便算了的话救回了他一条小命。
虽然当时他还心有怨愤,可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回味过来了,一百板子虽说也是很重,而且若是下手重点还能要他一条小命,但当时行罚的人是负责教他的影卫首领,所以屁股虽然开了花,却也是没落个残疾什么的。
若是换了其他人来,恐怕他就不是屁股开花的下场了,而主人明知如此,却还是默不作声,明显是委婉地把他的小命救了下来,只是这委婉的弧度线太长,他隔了小半年才回味过来,其中也不乏首领稍微一丢丢的小提醒。
但那些只是在不触碰主人底线的前提下,若是触碰到了主人的前提,恐怕就算是二十多年的情谊也救不了他。
不过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从来都是很小心的,轻易是不会去挑战主人的权威。
毕竟他家主人脾气是真的不大好,而且疯病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能杀。
那些被捏碎的物件,都是赤裸裸的证明。
所以...
“主人,以萧小姐的性子,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医术,而且,燕国那么大,萧小姐若是想行医,改名换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的话,主人,萧小姐恐怕会离你越来越远。”
最后那句话影魑是用了他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胆子结合才说出来的,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瞬间不对了,那股渗透骨髓的凉意让他如临大敌地绷紧了浑身每一根神经,脑袋几乎快埋到地上去了。
良久的沉默,敲击声再次响起,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突兀,一下又一下,就像是一把烧的铁红的大锤一下又一下敲击在了影魑的心上,时间变得格外煎熬,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一只脚已经踏空,而背后,更是有风在推着他的后背。
从微风徐徐,到强劲狂风,他已经浓浓地感受到了自己主子正在纠结的杀意。
他又试探着说了一句,
“如果这样的话,萧小姐可能会很伤心。”
杀气越发深重,已经转化为煞气了。
“当然,只是因为学医,跟那个睦月国太子没有分毫关系。”
风和日丽,空气变得柔和起来。
影魑眨了眨眼睛,头顶一滴汗珠顺着眼角划下,落在他眼前的地面上,但他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甚至在脑海中给萧玉儿立上了观世音菩萨的形象。
感觉那个笑起来温温柔柔又有点小狡黠的少女就是自己的终身救命符,只要主人一生气,提到她的名字,保管先前再怎么狂风骤雨,都能够在瞬息的时间里风停雨歇,简直比那个苗疆圣女的蛊虫还管用。
“啊切!”正在出神的萧玉儿低头打了一个大喷嚏,惹得不远处正在给浴桶里面加水的采薇担忧的投过视线来。
“小姐,没事吧?”将最后一桶温水倒进去,撒上花瓣,采薇便走了过来,站在萧玉儿跟前询问。
萧玉儿轻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声没事,便把采薇支出去了,然后走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服,腰腹果然一片青痕,在那细嫩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出,萧玉儿轻轻地按了一下,顿时拧紧了眉头。
沈黎安那个样子,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前世的时候也只是偶然才撞见,偏偏那人醉酒过后发生的一切都不记得,也正是因为如此,自那以后,她便不再让他饮酒,本来身体也不好是一回事,醉酒之后喜欢认娘又是另一回事。
她倒好,看着前世那点情分倒也忍了让了帮他瞒了,要是换做其他人,萧玉儿真的难以想象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还有今天爹爹在书房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也着实令她头疼。
那睦月国的太子秦言今年也才十七八岁,而她已经...哦对了,她今年也才十四来着,不过她的心理年龄已经比他大了好几岁了。
虽说她是喜欢长相好看的男子,而且她也很喜欢他那双眼睛,特别是他身上的气质,让她感觉很舒服,但他还是个少年,眼神很纯粹,又有点害羞腼腆,她总感觉对这样一个少年下手,会有点负罪感。
嗯,虽然,他很可爱。
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偷了大白菜的小白兔,每当他睁着那双比蓝天还清澈的双眼看着你的时候,你就会特别有一种想要蹂躏人家的冲动,这太危险了。
不过,说实话,她并不排斥跟他接近,而且睦月国那个地方,民风淳朴,皇室简单,唯一的王储也那么呆萌,怎么说呢,若是在以前,她可能不会被这些条件所诱惑,但不知道是因为最近被沈黎安刺激了,还是因为燕国皇室正在打她主意的缘故,很多她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如今也不得不去想了。
燕国皇室复杂如斯,她是绝对不会进去的,而沈黎安,相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自然也不愿意回去,但她总不能随便找一个不认识的人嫁了,这样非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他人。
只是,现如今,她对秦言还只是有好感,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感情是种贵重品,她已经摔过一次了,本来从睦月国离开,她便已经做好了跟他划清界限的打算,至少没想到秦言还会追上来,既然如此,嗯...要不就背着那负罪感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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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行不行,他还是个少年。
“啪啪--”双手拍在脸颊上,摇了摇头,萧玉儿你要清醒点,不能老牛吃嫩草。
不过她现在身体年龄也才十四岁啊,这样算的话,好像他要大点。
第一百三十七章:他的眼睛,很好看吗?
“嘶---”一不小心乱动,扯到了腰间的伤口,疼的深吸了凉气,顿时整个人从那粉红泡泡中回过神来,表情有些落寞。
其实她也是一个很渴望被爱的人,只是因为以前太过用力去爱一个人,把爱都用光了,所以现在要再去重新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很艰难,但她同样明白一个道理,从什么地方跌倒就要从什么地方爬起,只是上一次的感情经历她跌的深了,所以还需要点时间来平复。
嘛,反正她现在也还没及笄,就先顺其自然,就算最后不能重新拾获一份爱情,但至少现在,给彼此两个人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想通了这一点,萧玉儿又开始发愁起来,既然决定告别过去,那沈黎安那边她便想法子尽量避免与之相见,犹犹豫豫,放不下过去,又舍不得未来,像什么样子。
第二天,萧玉儿便直接跟萧父说了自己的想法,当然,她没有提到沈黎安,只是说自己想要试试,萧护本来就觉得那睦月国的太子是个不错的选择,试试就试试呗,到时候不如意再说,反正他家闺女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人喜欢?
开玩笑。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影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差点没调顺好呼吸被萧护给发现了,试试?这玩意是能试的吗?萧小姐,你一句试试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你可清楚?
也是,你对我家主人不长心,自然不会清楚后果如何,但我家主人对你可是长了一个七窍玲珑的心眼,今天这些话要是让主人听见,那什么睦月国的太子,恐怕就活不过今晚了。
唉,做影卫好难,做一个跟主人交心的影卫更难,做一个保护主人想要交心的人的影卫简直难上加难,这一天天的,都是极致的挑战。
最后,影魑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家主子,一身白衣的男子眼睛覆着白绫,连披风都没披,就那样站在窗边,任由着风雪灌进来,吹的他单薄的衣袖鼓鼓生风,连着身后墨发和白绫都飘了起来,看似飘然欲仙,却忧伤落寞的仿佛跌入了世间的最低谷,孤寂的背影,就像黑夜里的一朵白莲,看似挺直,浑身却散发着嗜人的戾气。
白莲染血,更何况,是一朵从地狱中盛开,被无数尸骨鲜血所灌溉过的白莲,哪怕表面再美好,骨子里,终究还是乖戾无常的。
特别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感觉一种深厚的无力感,还有前世今生累积下来,那许久没有出现的自卑感。
影魑不敢多言,乖乖地跪于身后,直到沈黎安传话下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主人却没有大发雷霆,更没有急着让他去将那什么皇子杀死,而是用一种近乎卑微而自嘲的语气问着他说,“他的眼睛,很好看吗?”
“这...可能是异族人的缘故,那睦月国的太子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影魑努力斟酌自己的言语,却不可否认,那个少年,那双眼睛,是真的很好看,清澈的就像倒影在湖里的天空。
“蓝色啊,是那种像天空一样的蓝吗?”沈黎安又问,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情绪,右手指尖却下意识地触碰上自己的双眼,却被那白绫挡住,微微一愣。
影魑咬了咬牙,还是嗯了一声,然后他就听到一声恍然般的轻笑,却带着无尽的落寞与悲伤。
“她啊,最喜欢的便是蓝色的天空了,万里无云,一片碧蓝,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指尖渐渐握成拳,掩于袖中,唇角的笑容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了,明明看起来那般温和,看在眼里,却让人心疼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主人。”影魑担心地唤了一句,眼里有着无数的挣扎。
他的主人,本该是这世间最桀骜不驯的人物,可是现在却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惆怅失意,这完全不像是平日里肆意杀戮,冷血无情的他。
他实在不懂,不过区区几面,为何主人对那个萧玉儿如此钟情,钟情到,平日里所有的运筹帷幄和雄韬伟略都无法成为他自信的源泉。
“其实,我的眼睛也很好看的。”沈黎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只是就算眼睛好了,暗夜终究也是无法跟天空相比的,一览无余的风景和藏纳一切污垢的黑色,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属下...”这道送命题一出,影魑脑门上的汗立马就下来了,只是这一次站在他眼前的男子好似不打算为难他,在他还在犹豫时,便自顾自地又开了口,只是那嗓音却带上了几分沙哑和听不真切的哽咽。
“她是医者,我却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那么脏,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觉得我很恶心,会害怕我,离我远远的吧?...不对,她现在就想离开我,还想去喜欢别的男子....”
影魑惊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因为他发现主人身上的乖戾之气变得越来越猖狂,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阴暗下来,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主人要疯了。
骨头碰撞间发出咯吱的声音,影魑瞅了一眼眼前的人衣袖下正在滴血的拳头,滴滴血液从掌缝中流出来,落在地上的木板上,绽放出一朵极致妖邪的血花。
他听到眼前的人状似被魇住般,嘴角扬起的笑容缓缓落了下来,神色阴郁的好似乌云密布的天空,电闪雷鸣间透露着几分毁天灭地的煞气。
“杀了他,不许让他接近她,绝对不许!”
那是他的妻子,岂容他人染指,哪怕她不要他,嫌弃他,怨他恨他,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一些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他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习惯性地隐藏,索性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绪的太大波动,即便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听到他要死的消息时,他也是无动于衷的,可是,偏偏这世间还有一个萧玉儿。
前世的小妻子,今生求而不得的爱人,是他悔不当初的曾经,也是他最想拥有的未来,只要是有关她的一切,他都无法冷静下来,简直像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还想代替影魑守在暗处保护她,让她时时刻刻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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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样的爱是扭曲的,是不对的,他也想让她站在阳光底下,可他却是那种只能在黑暗中滋生成长的生物,如果让她站在阳光下的代价是失去她,那他宁愿将她拉入黑暗,因为曾经拥有过,所以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再一次失去她来的更锥心刺骨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谁也不会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很久
影魑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沈黎安却依旧站在窗前,一片雪花落在他的唇瓣之间,他猛地咳嗽两声,掌心还未来得及捂住口鼻,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正巧葛代经过这边,透过窗户看到这么一副作死的模样,顿时气的踹门而进,将已经倒地昏迷的男子挪回了床上。
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认真地替其封住脉穴,喂药把脉。
“臭小子,嫌自己命活得太长了是吧,眼睛还没好,身子骨也没利索,就站在窗户口吹风,你要是真这么逞英雄怎么不直接到外面雪地里滚两圈睡觉呢?老夫行医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会折腾的病人,一会配合的不行,一会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反复无常,怎么着,你是哪根筋又不对了?”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没有丝毫的反应。
葛代气的胡子颤颤,顿时叫来人去请萧玉儿,这是她请他来治的病人,现在这病人不配合,责任就得由她来担。
“玉,玉儿...”像是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名字,床上的男子迷糊间呼吸虚弱地念了这两声。
“嘿,你这臭小子,敢情这是为情所伤,自甘堕落啊。”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八卦,葛代顿时一脸兴味地看着床上的男子继续梦魇般地念着那两个名字,听着听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顿时便是一声无奈的轻叹。
“多情自古无情扰,当初两家有婚约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人家都把婚退了,你又来纠缠,少年呐,感情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只要后退了一步,便是一生的错过,犹犹豫豫,顾虑再三,最终只剩下孑然一身的孤寂。”他目光远望,视线定格在不远处桌上放着的冒着热气的汤药上,神色变得异常忧伤起来,失意的好似一个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孩子,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再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
“谁也不会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很久,毕竟一辈子看似那么长,却又那么短,中间还要穿插着天灾人祸这样未知的因素,人的一生,真的很短呐。”短到,他连跟她白头偕老的机会都没有。
记忆中那声‘夫君’犹在耳边,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她跟姐妹一起去出游,坐上马车的时候还跟他说了一句,‘夫君,等我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笑的那样明媚,眼睛里仿佛住满了整个春光,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怀孕了,毕竟他好歹也担着个神医的名号,她又怎么能瞒得过他,只是她想给他惊喜,他便随她去了。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一去,便是天人两隔,他们说路上的时候拉车的马匹突然发狂,连着整个马车都摔入了山崖,车夫和马车中的俩位夫人和侍女,无一生还。
那个时候他整个天都崩了,他不信,明明出门前她还答应的好好的,不到午时便回来,这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所有人都劝他节哀顺变,他却执意想法子下到崖底去探寻她的踪迹,几天几夜,他终于找到了她,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经被野兽啃食的支零残碎,在他看见的时候,双手还保持着护住腹部的动作,那里是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仅是一天的时间,他便从幸福的巅峰跌落下来,摔的粉身碎骨,狼狈不堪,那段时间,他像是疯了一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多的时候,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山民,但凑巧的,他目睹了他的夫人马车坠落的瞬间,他跟他说,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只有她,他的那个傻夫人,哭着冲着那个试图救她们的山民大喊着,
‘告诉我夫君,好好活着,不要...’
不要什么,山民没有说,因为那时马车已经坠落下去,但葛代却能够猜得出来,他的那个傻夫人,肯定是想让他不要为她的死而轻生,看,她是多么了解他,虽然平日里他不苟言笑,从来没有她那样活跃的表达爱意,可她却还是知道,他是那样的爱她,几乎胜过整个生命。
从此,他便活成了她的样子,代替她活下去。
阿月,这是你离开的第一万两千零七天,跟过去的一万两千零七天一样,我今天还是很想你。
“葛神医,你哭了?”门外不知何时端着热水进来的婢女有些惊诧的叫了一声,唤回了葛代飘远的思绪和脑海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幻影。
随便擦了两把老泪,葛代回瞪一眼过去,嘴角又扬起平日里时常挂着的老不正经的笑容,左手往旁边床上昏睡的人指了一下,低叱道:“我这是被他给气哭的,你还不快找点吃的来安慰安慰我,不然我撒手不干了,看你们咋地办。”
“别啊,葛神医,奴婢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你再给床上的公子好好看看,将军可是下过死命令的,要我们好好照顾这位公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奴婢们可吃罪不起。”侍女说着放下手中的热水便跑了出去,就怕跑完了一步,就会被葛代拉着说上一顿满汉全席,这时间哪给他去弄满汉全席。
婢女走后,葛代脸上的情绪便全部收了起来,他摸了摸脸上未干的泪痕,几近自嘲般地笑了笑,都老大个人了,还这么受不了刺激。
话说,都怪这个臭小子,要不是他,他也不会这么悲情,就冲这一点,
“臭小子,活该你不得我徒弟喜欢。”
哼。
我戳,我戳,我戳死你。
“死老头子,你干嘛呢。”身后一声怒斥,萧玉儿跟着婢女过来便看见葛代拿着根银针在昏睡的沈黎安脸上比划刺啦着,好似随时就要扎下去,顿时就气的跑过去把人从床边拉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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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一个大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的病人?”未等对方反应开口,萧玉儿一句质问过去,眼珠子瞪的老大。
“你的医德呢?”
“被狗吃了。”
葛代随意地将手中的银针往不远处的红柱上一丢,银针入木三分,正正好扎在上面,嘴角更是扬起三分漫不经心的笑容,看得萧玉儿一阵气结。
萧玉儿难得跟他扯,直接上前去给人把脉,脉象虚浮,寒气入体,又气火攻心?什么玩意?
“别纠结,你这位小情郎可是站在窗边吹了好久的冷风,不吐血才怪了,本来就是一个病秧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他挡住了别人喜欢她,却挡不住...
“什么小情郎,别胡说,他可是丞相府的二公子,我答应过丞相大人要治好他的眼睛的,要是他在我这出了点什么事情,我也就罢了,就怕连累到爹爹。”一本正经的话语没有丝毫旖旎,举止间皆是出自一个医者的本能。
葛代同情地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男子,啧啧两声,倒也没说什么。
郎有情妾无意啊,可怜,可惜,可叹。
“倒也没啥大碍,你好好帮他调理调理,等睦月国太子到了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我不便在这里久留,以免闲言碎语,就先走了,以后只要是你能搞定的事情,就别找我,我很忙,要忙着学东西,你需要什么问下人要就行了。”摸清了情况,萧玉儿便打算离开,只是她刚起身,手腕便被抓住了。
睡梦中,沈黎安像是陷入在了一个恐怖的梦境中,抓着萧玉儿手无意识地收紧,像是怕她这一走便再也不回来似的,满头的冷汗,脸上更是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里嘀嘀咕咕的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萧玉儿用掌心去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烫的都能煎熟一个荷包蛋了。
“怎么突然发热了,我去吩咐下人准备退烧的药来。”这句话说完,她便用力地抽了抽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拉断,结果对方越收越紧,丝毫没有给她挣脱的机会。
她就说,沈黎安这厮就是故意来跟自己作对的,腰上的青痕还没散去,手上就又要再次受伤了,下次,不,没有下次,她绝对不要再来见他了。
“我来。”葛代见了,自告奋勇地拿了一根银针过来,在沈黎安手臂的几处穴位上一扎,萧玉儿顿时感觉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松了一下,乘机赶紧抽出了自己弱小的手腕。
果不其然,一圈青痕,简直不要太气人。
“你看着他,我还有事,先走了。”撸下袖子遮挡,萧玉儿快速离开。
葛代来不及开口,只能看着一道黄色的小身影从自己眼前迅速窜走,那模样,跟后面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追着似的。
“玉儿,玉儿....”床上人还是梦呓着,额头全是冷汗,葛代只好转过头去帮他拭汗。
沈黎安站在一棵树下,看着远处陷在迷雾中的少女,熟悉的背影,却离他越来越远,他拼命地往前跑,想要抓住她,可每次当他要接近她的时候,她都会突然消失掉,然后重新出现在远处的迷雾之中。
一次又一次,让他恨不得砍断她的双脚,将她囚禁起来,这样她就永远无法跑掉了。
‘不许离开我,我绝对不允许你离开我!’坚定的口吻夹杂着一丝病态的疯狂从他嘴中呢喃而出,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执念感。
正拿起银针想要替他扎一扎的葛代闻言,眉心一皱,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难言起来。
他终究还是没有信错自己的感觉,这个男人,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如此执念的话语,哪里像是一个温润儒雅的君子口中所能说出的话。
“你说你,喜欢人家小姑娘,不说就算了,还不配合我治疗,这样何年马月你的眼睛才能好?没有小姑娘是想要嫁给一个瞎子的。”絮叨地念了这么一句,葛代闭了闭眼,又突然笑了起来。
自顾自地念叨,“倒也不全是。”
他想起了当年还未成名的时候,只是一个小破郎中,而他的月儿,却是谷城陈员外家的女儿,自小便是千金大小姐,可为了嫁予他,她直接与家里断绝了来往,只身一人,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定撞到他这个穷大夫手上。
可他最后,却没有保护好她。
翌日,沈黎安醒来的时候,一声不吭,只是双手紧紧地拽着身下的床单被褥,面无表情的,像个尸体一样僵在床上,静默了大半个时辰。
梦里,他用尽了一切办法,甚至哀求,都没有抓住她。
他本是骨子里极其自尊骄傲唯我的一个人,奈何心里住上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从此抓心挠肺,冷静不得,特别是一想到她要从自己的心上走出去,还要走到别的男子的心上去,被别的雄性所惦记,他就嫉恨的想要将所有抱着不轨心思接近她的人都杀个一干二净。
可是,他挡的了别人喜欢他,却挡不了她喜欢上别人。
曾经从来没想过她会选择离开自己去选择别人,自以为她会一如既往的喜欢着自己,哪怕嘴上不说,行动上排斥,但心里一定还是爱着他的,如今想想,当时是何来的自信,会如此自大妄为地认为她一定还会回到自己身边?
他的玉儿,那么优秀,蒙尘的明珠都有伯乐赏识,更不要说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那一轮格外皎洁的月亮。
美好的事物总是不缺乏追随者...
神色渐渐暗沉,他慢慢从床上起来,将暗中潜伏着的影卫叫来,吩咐下去。
“影魅那边,让她开始实施计划。”他的声音冷静的没有丝毫起伏,却有一股深寒的戾气夹杂在里面,让人心生畏惧,不敢抬眼偷窥。
“是。”影卫不敢多言,立马闪身离去,虽然他等级太低,不知道主子吩咐二护法的是什么事,但从主子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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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沈黎安神色隐晦地抚上自己的眼睛,这些日子葛代对他的医治并不是不起效果,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有的时候眼睛是能够捕捉到一些光亮的,只是那还远远不够。
“告诉苍耳,让他回来。”低沉的一句话在空中响起,很快,便有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自从萧玉儿在医馆一医成名之后,每天便有很多的人在医馆门口排队,很多是城内的,但也有不少是从邻县赶来的,于是萧玉儿的时间便变得异常忙碌了起来,早上在医馆挂号,下午跟着苗月去深山老林找...虫子。
一开始萧玉儿对于一些看起来特别‘丑’的虫子还是有些抵触,但后来被苗月强迫地丢了几次虫子之后也就习惯了,其实倒也不是说习惯,就是看不得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每次看到都让她有一种想要踩死她宝贝蜘蛛的感觉。
那个叫什么小萌的红蜘蛛。
第一百四十章:破茧成蝶
“哎呀,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我家小萌要是淋了雨会感染风寒的。”郊外一处温泉山谷中里,苗月宝贝地摘了旁边一片树叶盖在自己的头上,给自家的小宠物遮风挡雨,看得一旁正在替她去温泉蛋的萧玉儿一个趔趄,差点把手中的那一袋子温泉蛋直接丢回温泉里。
眼角微微抽搐,将手中的温泉蛋重新提稳,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跟她的宠物‘打情骂俏’的女子,声音还算温和地回道:“走吧,虫子也抓到了,温泉蛋也煮好了,雨也快下了,再不下山我们可能就回不去了。”
也不知道苗月哪里找到这山谷,隐秘的很,还有野生的温泉,很明显这里以前可能是个火山口,而苗月这回带自己来找的虫子就是专门靠高温活下来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蛊虫,只要炼制成功,就会蜕变成一种透明色的虫子,口中的唾液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且速度极快。
“不过你确定这是火山虫?怎么...嗯....跟你描述的有点不一样啊。”看着专门准备用暖玉做成的盒子里面的蠕动的极慢的跟蚕蛹一样的胖虫子,萧玉儿表示不理解了。
苗月解释道:“你可别小瞧它,这人不可貌相,虫子也是不可貌相的,你看它现在看起来是很笨重普通的样子,但蝴蝶还有葛破茧成蝶的过程呢,等它蜕变之后绝对惊艳你的世界。”
“哦。”不咸不淡的一句,明显不是很感兴趣地合上了盖子,萧玉儿抬头看她道:“那走吧,温泉蛋谁吃谁提。”
“那你提呗。”苗月张口便是一句。
萧玉儿:“.....”
“我对蛋液过敏。”假的。
“那,那我提吧。”蛋液过敏?好可怜,蛋蛋这么好吃,怎么能吃不了蛋蛋呢?像她,就很喜欢吃蛋,鸡蛋,鸭蛋,鹅蛋,鸟蛋,鹌鹑蛋,都很好吃的,特别是被这种温泉泡过的蛋蛋,更好吃。
不过她也真是奇了怪了,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这种火山虫要是炼制成功可以成为本命蛊虫,保护宿主的能力很强,那个男人便专门派人用三天三夜挖开了这处火山口,还特意把一切都伪造成了自然现象,然后用来‘欺骗’一个少女。
这还不算,这火山虫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它十分稀有,一百处火山口也不一定出现一只火山虫,而且这玩意还特别会藏,有灵性,要是一个不注意,很有可能就会错过,可那个男人却还是给她弄来了一只,还让她演了一场嫉妒死人的戏,将萧玉儿带到这人工造出来的火山口处,让她‘无意’间找到这火山虫。
唉...
其实她真的挺可怜那个男的,如此拐弯抹角,费尽心机地对一个人好,她咋没这么好的追求者呢?
嗯,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让她生厌的脸庞,苗月飞快地晃去那幅画面,然后一手小心扶着头上的叶子,一手去将那装着温泉蛋的网兜提了起来。
“诶,你走慢点,等等我。”扭头,那穿着红色白绒帽沿披风的少女已经走远,脚步踉跄地小跑跟了上去。
“哎呦。”跑得太快,脚底打滑,但顾及自家头上的宝贝宠物和手上好吃的温泉蛋,硬是一个劈叉过去,以一个高难度动作的一字马姿势坐在了地上,欲哭无泪。
“阿玉,玉玉,小玉儿,前面善良又可爱的小姐姐,你能来拉我一把吗?我起不来了。”悲伤。
快,快看我真诚纯质的小眼神。
萧玉儿不得不在原地停下脚步,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头上步摇轻晃,发丝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被风吹起,有雨丝落在眼前,抬手遮了遮,将身后披风的帽兜戴上,毛绒绒的狐狸毛将她整张小脸罩的特别小,白皙的皮肤,秀眉看着不远处正在眼巴巴看着她的女子,轻微一皱,连带着眼角眉梢都往上挑了一挑。
活像一只鄙视低等生物的慵懒猫咪。
“你就不能先将手中那兜温泉蛋放下来?”又是一声轻叹,萧玉儿抬步上前,将她手中的温泉蛋拿到自己手中。
然后,她就发现原本还一脸痛苦之色劈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女子,在她接过她手中的温泉蛋之后,立马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从她眼前一溜烟跑过。
萧玉儿:“.....”
“哈哈,你被骗了。”远处传来某人嘚瑟的笑声。
萧玉儿:“.....”
嘴角上扬,眼神越发慵懒,但慵懒中又藏着一丝精光,瞅了眼手中那兜温泉蛋,漫不经心地走到旁边的一汪温泉边,状似随意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哈切。
“唉,反正我也不喜欢吃这东西,要不还是丢了吧。”
“放下那兜蛋,让我来!”某人灰溜溜地跑了回来,极其殷勤宝贝地把那兜子温泉蛋护在了自己怀中。
“怎么能辛苦我们家玉儿小姐提蛋呢,这蛋这么重是吧。”咬牙切齿。
萧玉儿一个眼神飘过去,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竟然不要脸地承认了!
苗月...猝。
“好了,快些走吧,下雨呢。”拍了拍手,萧玉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还状似无意地拢了拢头上的帽兜。
穿着苗疆服饰,没有帽兜的苗月暗暗发誓,等回去后一定也要买条有帽兜的披风穿穿,这女娃娃,太气人了,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额头一痒,苗月回神,摸了摸正在用胳膊安慰她的红蜘蛛,整个人瞬间被治愈了般,笑的万分灿烂道:“萌萌放心,你家主人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她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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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一直保护着萧玉儿的影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这哪是不计较,他可没少见过得罪这位苗疆圣女的人被蛊虫折磨的有多惨的模样,啧啧,要不是因为萧家小姐有他家主人暗中护着,能不计较?
明明是不敢。
这萧玉儿小姐可是他家主人心尖上的宝贝,这随便磕着碰着他家主人就心疼的要命,更别提让别人伤害了。
他敢肯定,要是今天苗月敢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不出明日,整个苗疆连同她弟弟,都会为她的冲动而付出血一样的代价,更甚者连她本人,都逃不过主人的怒火燃烧。
“咦,好冷。”正在小跑着的苗月突然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的她打了一个哆嗦,明明她的体质该是不畏寒冷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你让我恶心!
“你不上马车吗?”正在采薇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的萧玉儿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正站在原地表情怪异,一脸呆愣的女子,便开口提醒了一句。
思绪翻涌,苗月觉得回去得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可别是被前些日子吃的蛊虫有什么副作用,毕竟她的体质从九岁开始,便已经被淬炼的百毒不侵,寒暑不惧了。
夜晚,苗月看着手中的红蜘蛛发着呆,难怪从族中出来的时候长老千叮咛万嘱咐地跟她说食用忘情蛊一定要慎重,这东西从前只有一位先人吃过,那个人便是她的曾曾祖母,只不过她食用了忘情蛊之后,不到一年,便死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到底是因为忘情蛊还是因为什么,因为当时的她过的真的很开心,可以从容地去参加心悦之人的婚礼,甚至还能说上一句恭喜,之后在族中专心研究蛊虫,再没有去看过那个负心的男子,即便旁人有意提起,她也无所谓的笑笑说,“年少轻狂不懂事犯的一次傻罢了,现在想想,也没啥大不了的。”
她是真的放下了,当时族里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有一天,侍女去送饭的时候,发现她躺在床上睡的很是安详,安详到,一觉不醒。
“唉,至少还有一年,说不定我比较幸运,能活得更久呢,你说是吧小萌?而且,过去十几年都从未感受过的寒冷与酷暑,现在感受一下也挺好的,至少,能让我有一种像正常人的感觉。”她轻笑着,笑着笑着却又落下泪来。
她是知道的,食用忘情蛊的话会减少寿命,但没想到这个减少寿命的过程是这样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以前所拥有的特殊体质也消失,甚至...
“咳咳...”喉咙一痒,感觉拿出帕子遮在嘴边,泪花粘在睫羽之上,随着她猛咳的动作轻颤着,就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眉眼间皆是一片脆弱,甚至有些病弱在里面。
呼吸逐渐平稳,咽下嘴里的腥涩,目光轻闪地看着手中白帕上那一块刺眼的鲜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甚至有些心酸和愧疚。
目光看向正在用自己的胳膊安慰她的红蜘蛛,苗月小心地将它捧起,用额头轻贴它的小脑袋,眼泪哗啦又下来了,声音哽噎的不像话。
“萌萌,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做为我的本命蛊虫,如果我不在了的话,那你可能也活不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想办法的,萌萌,其实我不想死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忘情蛊能让我忘记对他的感觉,却没有抹去我曾经和他在一起的记忆。”
她嗤笑着,有些自嘲,胡乱抹了两把泪水,又自顾自地说道:“如今的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曾经的我犯着那样的傻,心痛不再,但却憋闷的好像屏住了所有的呼吸,那种感觉,真的很难以言说。”
“嘭嘭。”窗户传来两声轻敲,苗月警惕地抹去眼泪,朝着那边看了过去,眼神凌厉,手中的红蜘蛛同样警惕地伸起了自己前面两只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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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衣人从窗口窜入,站在离苗月五六米远的距离,目光默然地看着她,声音如同机械一般,没有丝毫情感。
“主人找你。”
苗月看着他手里那块黑色的牌子,眼神变得越发犀利,警惕心越发强烈的同时,心中更是一凉。
“沧澜郁,他怎么来了?他在哪?”
黑衣人像是不满她的称呼,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用冷酷而杀伐气重的眼神瞄了她一眼,沉声道:“跟我来。”
话毕,便再次从窗口掠出。
苗月摸了摸窝在她肩膀上的萌萌,嘴角轻抿,黑白分明的杏眼里面闪着无数光芒,极其复杂,却在夜色中显得极其璀璨光辉。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只是...
抬手捂了捂心口的位置,她笑的轻盈而温柔。
真好,没有痛了。
九曲连环的绕路,一次次的机关开启,就像他的人一样,警惕而防备,苗月跟在黑衣人后面,朝着底下幽黑又危险的暗梯走去,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她倒是没想到,他在这里也有据点,不过,这些她并不是很关心,她在想的是,以沧澜郁的性子,怎么会突然抛下朝中的一切跑来这危险之地,要知道,如今守着这座城池的人可是萧护,燕国威名赫赫的镇远大将军,他向来警惕,一举一动皆有得失计较于心,所以,这次的到来,绝对不简单。
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她现在还未可知。
不知不觉,甬道已到了尽头,黑衣人开启那石门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夜明珠刺眼的光芒随着石门的开启融入到了她的眼睛之中,还要那个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紫衣男子。
苗月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衣袖上那金蚕丝精绣出来的白泽图案,神色有片刻的恍惚,接着便在他转身的那一瞬笑了起来。
“恭喜啊,成功当上了太子。”白泽是沧澜国的守护神兽,只有皇室位及储君之位的男子才有资格在衣服上绣上白泽的图案,只是,她嘴上说着恭喜,心里却没多大感觉,反而觉得有点麻烦。
他既当上了太子,权利自然更大,那她跟她弟弟还有族人就越受他的牵制,不过,既然那个人说了会帮她,那她便信了,反正,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苗苗,这几天暗卫接不到你的消息,我有点担心,所以来看看你。”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中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看似温柔平静的眼波之下却暗藏着锋利如膺般的眼神,偏偏他嘴角还扬着宠溺温和的笑容,这样的沧澜郁让苗月想到曾经炼制过的一种蛊虫。
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十分可爱,没有丝毫攻击力,可谁又能想到,这样的蛊虫却能够在不声不响中蚕食一条大象,甚至连生存都是靠同类自残来延迟生命的,浮于表面的危险尚可应付,这埋于冰山一角下面的城府却是让人胆颤心惊。
但不知道为何,若是以前,她定是心有惧怕,可是,她曾听过一个声音,一个只靠声音便让她出自本能畏惧的男人,虽不识面貌,但兴许是有了对比,这会再见这样的沧澜郁,虽然气场依旧很令人忌惮,但也只是忌惮。
尝试过剖心剔骨之痛的人,又怎会在乎区区小跌小摔带来的疼痛?一样的道理,更何况,她现在看着他,感觉就好像是在透过另一双眼睛看着另一个人,这段承载着她无数悲痛的爱情,如今,她终于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
“太子殿下,你有什么话请直说,我弟弟,在皇宫一切可好?”比起看这张令人虚伪到令人作呕的脸,苗月更担心自己的弟弟。
“苗苗这是在怨我?”沧澜郁是何等心细如发的人,尽管苗月已经迅速掩藏了自己的情绪,还是让他察觉到了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厌烦之色。
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慌措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他的掌控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而去,面前这个女子,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看着他的时候,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下意识地向前走近,伸手想要触摸到她的脸颊,低声安抚几句,却被面前低着头,垂着刘海的女子一巴掌打开了手背,毫不犹豫的,耳边更是传来极其排斥冷淡的叱责声,几乎是出自条件反射般。
“别碰我,你让我恶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以后,不会了
“你,刚才说……什么?”
如泰山崩顶,沧澜郁紧紧地抓住眼前女子的手腕,抬过头顶,将她紧紧地压在身后的岩壁之上,动作几近粗鲁,与他以往优雅风度的形象完全不符。
“疼。”后背磕上岩壁的凸点,苗月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眼角都泛了泪花,嘴唇却咬着死紧,目光更是倔犟生冷地直视眼前脸色明显垮下来的男子。
哎呀呀,脸都黑了一半了,以前也没这么脆弱啊,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变了情绪,他那自以为傲的自控力去哪了?
见面前的女子不但不回答,反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沧澜郁神色更加阴森,眼底卷着的怒火几乎要挣破无形的牢笼冲出来,将面前这个不乖的小女人吞噬殆尽。
右手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故意加重了几分,唇角一抿,看着视线中的女子一张瞬间惨白的脸色,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低声在她耳边轻笑,“苗苗乖,不要惹我生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生起气来,就很容易做一些失控的事情,你不关心自己,还不关心咱们的弟弟吗?”
听到弟弟二字,苗月脸色更加白了,瞳孔紧缩,咬牙切齿地瞪向眼前笑的一脸成竹在胸,自信满满的男子,恨不得一爪子挠花面前这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俊脸。
当初她怎么就着了魔一样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垃圾一样的人物呢?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当。
而且一个人陷进去也就算了,还连累亲人跟族人,苗月啊苗月,你真是该死。
心中不知道是何种滋味,复杂难言,只知道到了最后,她还是低了头,声音有些沙哑自嘲地笑了笑道:“以后,不会了。”
“乖。”
沧澜郁满意地摸了摸面前女子的脑袋,他的身边,不需要叛逆的棋子,这样乖乖的任他摆布,多好。
苗月心中苦涩,但苦涩中又带了一丝难言的解脱,她抬起头,眼睛一瞬间比夜明珠还亮,笑容灿烂阳光的如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样单纯美好又不设防,就像一只山涧的百灵鸟,轻轻地跳跃到了他的肩头,用她那清脆动听的嗓音对他说,
“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以后,她会乖。
乖乖地不再爱他,乖乖地不再为他心动,乖乖地,从他身边离开。
从此,人间四月,芳菲芳尽,再不会有这样一个傻子,愿意为了你抛下一切,陪你去帝都看一场烟花盛落,更不会再有那样一个笨姑娘,愿意为了你失掉所有的善良,手染鲜血,为你铺就一条帝王路。
“阿郁,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凝神,吸了一口气,嗓子堵的有些难受,心跳漏了几拍,变得缓慢,可能是因为忘情蛊的原因,但此时此刻,她并不想去思量那些,她只想给从前的自己要一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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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听她叫他的小名,沧澜郁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宠溺地在她额头亲了亲,只是不知道为何,看着这样目光平静的苗月,好似微风拂过心尖,恍然间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很奇怪,也很莫名,明明苗月现在就站在他的眼前,他却觉得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这样的感觉让他很是烦躁,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温度不似常人,有点冷,眉头微皱,但想起她独特的体质,便也没有多虑。
她拥有那样的血液,又岂非常人可并论。
苗月并没有躲避他的触碰,也可以说是直接忽视了他的亲昵,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悠远。
“阿郁,当初你我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些‘土匪’,是你派人假扮的吗?”她突然问道,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眼中一闪即逝的流光,那样可笑而嘲讽。
“怎么会想到问这个?”指尖微顿,沧澜郁笑容温柔地看着她,却意外撞进一双执拗倔犟的双眼之中。
神色一怔,看着她紧张的嘴角都咬出了血,拿出袖中的手帕帮她擦了擦,心疼地呼了口气,颇为颠怪道:“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爱护自己,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再问。”
“所以,是真的,对吗?”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固执地寻问,其实有的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足够无愧于心地离开他的理由。
是他利用在先,便不要怪她背弃曾经相守一生的诺言。
看着这般认真的她,沧澜郁收了脸上漫不经心的温雅笑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角眉梢明显流露出几分不愉。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苗月看着眼前这双凌光四射的眼睛,心脏好似被对方抓在掌心里揉捏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苗月看着眼前的人气压越来越低,最后却抬手拨弄起她胸前的银锁来。
叮铃脆响中,他舔了舔唇角嗤笑道:“你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这便是承认了。
看着他闲适从容的神态,苗月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怨愤,眼眶酸涩,却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沧澜郁!”她突然大叫起来,整个人顺着身后的岩壁划坐在地上,却在中途被人单手提起,紧紧地搂抱在怀里。
像是要把她揉入骨血般,这样的举动真的让人很容易误会,误会他有多痴情,多……爱她。
可是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大业不是吗?所以,真的不值啊,以前的自己。
那个,已经在爱情里死去的女子。
“苗苗,你爱我,不是吗?”眼前的女子坚强的不像话,几乎连哽咽的都没有,只是咬着唇瓣无声地流着眼泪,沧澜郁原本还很自信的内心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变得不确定了。
苗月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但苗疆女子向来重信不是吗?
她曾答应过他,要助他成就霸业,要永远陪在他的身边,便不会反悔。
而且,一直以来,不管他怎么对她,她都没有离开的不是吗?
还有,她的族人和弟弟现在都在他的禁锢之下,她想离开,呵,绝不可能!
“沧澜郁,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双手用力捶打面前的胸膛,心脏开始抽痛起来,一下又一下,连着呼吸都开始变得缓慢。
但异样的,那股疼痛并没有持续多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那股疼痛般,心跳每顿一下,她的内心就越冷静一分。
“报应吗?也许吧。”他嗤笑着,表现的万分不屑。
如果真的有报应这种东西,他早就死了不下千万遍了,但他每次都能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这不正是说明了他是天命之子?
他合该,是那万万人之上的王!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很羡慕她
“苗月,你要记得,你是我的人,如果我有报应,那么你合该要与我一起承受这代价,即便是死,你也要与我死在一块,明白吗?”他霸道的,不容置喙地将她从地上提起,紧紧地搂入怀中,轻笑着。
“此次派你前来,是让你挑拨燕国与睦月国的关系,可是你却待在了那萧护女儿的身边,能给我个理由吗?我的好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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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边,引来一阵阵颤栗,透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起,原来她的一举一动早在无形之中被他掌控其中,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既知道她现在待在萧玉儿身边,就该知道她曾被抓去过一段时间啊。
可是以他现在的神态和表情,好似并不知晓她被抓走过,更别提她跟那个人的交易,既如此,那只能说明,那个人的势力在他之上,能够在他的控制下还能完美的隐藏掉一切痕迹。
如此,她族人跟弟弟的事情,倒也可以放心了。
心中最挂念的事有了保障,便也不再惧怕眼前人的威胁,苗月抬头,看着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目光无波无澜道:“你让我挑拨两国关系,所以我给全城百姓下蛊,可是那个萧护的女儿却看出了我下的蛊毒,我本欲灭口,却发现她跟睦月国太子之间的关系有点不一般,所以我自投罗网,以教她蛊术为条件待在她身边,进一步探察,兴许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下手,毕竟,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一向最容易利用的吗?”
她说的意有所指,声音之中甚至还含了几分嘲讽,但沧澜郁却笑的更加开怀,颇有一副看得意之作的表情看着她道:“你做的很好,此次前来,我也是想与你说,那个萧玉儿,并不简单,你跟在她身边,需要时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和身边出现的人,我曾派暗卫去调查过这个女人的底细,却受到一股不明势力的阻杀,接连三次派出去的暗卫跟死士,无一归还,这个女人背后一定有一股很可怕的势力在暗中保护着,可是一个将军府的小姐怎么会有那样厉害的势力保护着呢?这背后绝不简单。”
“.....”无一归还啊。
嗤,那个男人,还真是将人护的紧。
“真好。”她喃喃自语,神色有些恍惚。
沧澜郁抬了抬眉头,目光凝视着她,抿了唇角,眼角多了一丝迷惑。
“好什么?”
又是一声自嘲的笑意,苗月将目光看向不远处被支架撑起来的夜明珠上,眼底闪烁着莹亮的光芒道:“我很羡慕她,不管是明里暗里,都有人竭尽所能的保护着她。”
她也曾渴望被人保护,结果到后来,却是她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来保护着他。
从坚强到不断坚强,不曾脆弱过,也不敢脆弱,因为即便是哭泣,也没人会帮她擦眼泪。
“羡慕什么,我的好苗苗,你跟她不一样,在我眼里的你,自立,坚强,勇敢,从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因为你自己便可以保护自己,这样不好吗?”
苗月没有说话,跟一个只知道利用自己的人谈索求,那只是在自取其辱,他是可怜,但还没沦落到可悲的地步。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没有丝毫起伏的回话,她挣扎着从这个怀抱中脱离,紧贴在身后的岩壁之上,试图离他更远一点。
“苗苗,孤可是特意为了你而来的,冒着被敌国发现的风险和朝中势力的刺杀,你确定让我现在就离开?”他说着,右手掌心抚上她的右边脸颊,脚步往前凑近一些,几乎将整个身子贴到了她的身前,动作颇为暧昧。
苗月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反感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往他身后跑了几步,在距离出口的地方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对着他拱手作楫道:“太子殿下,你若是没有什么事苗月就先退下了,至于殿下言语中所提之事,长夜漫漫,殿下身侧该是有美人陪伴,相信下面的人会为殿下安排好的,至于苗月,就先回去了。”
话毕,不等他反应过来再次将她禁锢,她几乎是逃跑般,立马从出口那边跑了。
身后,沧澜郁保持着挽留的动作,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出口处,良久,他才将抬起的手漫不经心地收了回来。
罢了,再怎么跑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其实这种传话让下面的人传达便好了,但不知道为何,他却想自己来,也许心底对苗月这个女子是有一点不同的吧,不过还算是可控范围之内,不打紧,如今人也见了,朝中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打理,也该回去了。
他这样想着,心情却没有表情那般轻松。
反倒是有些压抑。
至于压抑着什么,那种特殊的情感,他体会不出来,也不想去了解,那会打乱他原本的计划和理念,一切超出他预知的事件都是不必要发生的,即便是人也一样。
他注定成王,而王是不需要任何多余复杂的情感的。
“明舜。”
“属下在。”先前带苗月过来的黑衣人出现跪在他面前听候指令。
“跟着她,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给孤。”
“这,殿下,以苗月姑娘的性子,若是发现有人暗中盯着她,恐怕...”他可是专门保护殿下的暗卫之一,怎可沦落到去保护那样一个女子。
“若是被她发现了,那么孤是否可以怀疑你的能力不过关?若是那样的话,你这一身的武功,留着也是白留,你这个人,活着更是无用,做为我手下的暗卫,就要明白一个道理,我沧澜郁从不养废物,若是你连这个都做不好,你也无需再做其它,直接去死吧,也算是为你后面的人腾出了一个位置。”
冷漠无情的话语,他从不缺少手下,所有不听话的手下直接废弃就好了,没有必要再留着。
“属下领命。”冷汗直冒,不敢再多言半句。
苗月走在夜色浓重的大街上,仅凭一点月光慢慢地踱步走着,此刻的她什么也没想,脑子里一片空旷,似乎所有记忆都随风而去,意外的有些迷茫,感觉像是整个人跟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一般,找不到任何归属感。
心底的空寂无人可知。
“啪嗒。”一颗石子落在她的头上。
不理。
“啪嗒。”又一颗石子落在她的头上,比起前一颗,略大。
还是不理。
“啪嗒。”
我躲。
“哪个龟儿子敢在你太岁奶**上动土,不知道奶奶今天心情不好吗?萌萌。”气急败坏地看着那颗鸡蛋大小的石子,立马召唤她家宠物上去咬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你全家都丑不拉几
“你要是还想知道你弟弟的消息,你就尽管放你那丑不拉几的蜘蛛来咬我,反正我剑术也还好,肯定能在被咬之前把你那宝贝蜘蛛削成两半。”
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叫影魍的傻子,那个三护法。
“我弟弟,你什么意思?”但她最关心的还是他口中提的弟弟,没有什么比骨肉至亲来的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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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
“诶,别走啊,我就随便跟你开个玩笑,我跟你说,说还不行吗?”
转身,行至那傻子身边,抬头瞥他一眼,然后拉着他走入不远处的小巷子口中。
“你干嘛?是要非礼我吗?你可打不过我。”影魍双手环胸,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苗月一个白眼翻过去,语气颇为不耐烦。
“别给我惺惺作态,废话少说,我弟怎么了?”
“你这话说的。”佯怒的口吻,却带了一丝挑逗的坏笑,“要不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告诉你。”
苗月看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顺便还附赠一句,“神经病。”
“真的不求我?”
继续走。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快速走。
“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关心?”
小跑着走。
“你....”
“你爱说不说,你不说我也可以自己去调查,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跟神经病废话,特别还是脑子不怎么样的神经病,简直就是没救了,还有,你刚才说谁家宠物丑不拉几呢?你这个人才丑不拉几,整天蒙着一块布,谁知道你这块布下面是不是一张丑不拉几的脸。”
“诶,是不是想套我?我就不上当,我们是有规矩的,不能轻易摘下脸上蒙脸的黑布。”
回头瞅他一眼,不屑至极的挑了挑嘴角,继续往前走。
“怎的,摘了你脸上这块布还要对你负责不成,你是想嫁呢还是想嫁呢?”
影魍不满了,脸更是黑了大半。
“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如此轻浮?”
“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像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神经病,我也只能说浑话了,别介意,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你介意也没关系,我不会听的。”
“你这是在哪受刺激了,说话这么冲。”嘀嘀咕咕,被怼的脸色铁青。
“诶,怎么不走了?因为她这突然一停,俩人撞到一起,影魍疑惑地探头去看她的表情,却只看见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咬着嘴唇,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地流,却没有发出任何抽噎声,见他看过去,还睁着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恶狠狠的一句话后,毫不留情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往前继续走去。
影魍这辈子杀人不手软,怼人不嘴软,但女孩子一哭,他就没办法了,特别是把女孩子弄哭的还是他。
“诶,我不是故意的啊。”
“闭嘴!”
“不是,好像被骂的惨的人是我好吧?”
“闭嘴!”
“那个,你弟弟的事吧,其实...”
“闭...过来。”
“欸,来了来了。”
.....
“我弟弟救出来了?那他现在在哪里?”听到胞弟已经从沧澜国皇宫里面被救出来了,苗月激动的直接抓住了眼前人的领口,将他拉到与她平视的高度,直视她的双眼。
“诶诶,撒手撒手,你勒我脖子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再拉我,我亲你了。”
“啪。”一巴掌打上去,把人扇开。
“不要脸。”
影魍:“.....”
“你...”
“你什么你,赶紧说,我弟在哪?”又是一个瞪眼,苗月神情极其不耐烦地重新扯上了他的领口,只不过这次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是这样的,那个沧澜郁不是最近脑子抽了来了这边嘛,所以你弟弟那边的守卫就比较松懈一点,我们主人就利用这一点干脆让我们去把你弟弟救出来了,至于你的那些族人那边,你也可以放一半的心下来,地道已经快要挖成,到时候偷偷把人全部弄走就行了。”
“地道?”
苗月被这句话弄懵了,在苗疆那种地方挖地道,这还真是史无前例的一件颇为大胆的尝试。
首先,苗疆蛊虫最多,很多地方都是有瘴气笼罩,特别是一些毒虫蛇蚁之类的更是多的数不胜数,这普通人要是想要苗疆生存那也是要靠经验老道之人带领的,否则很容易失掉小命,特别是她的族人还是住在瘴气最为严重的山谷之内,这挖地道,确定不是开玩笑?
像是看清了苗月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影魍颇为自傲道:“你还真别不信,我家主人手下的奇人异士多的是,而且我们还有一个毒圣手在,虽说他老人家对蛊毒这一方面了解的不像你多,但做点驱虫散毒的药丸还是很厉害的。”
话到此处,他就不得不提上一点了,“知道那个地道几天挖成的吗?”
苗月瞥他一眼,眼神冷漠,“几天?”
“十天,仅仅只是用了十天!已经快挖进去了你晓得不?”
“哦。”
“哦什么?你知道你们苗疆那种鬼地方是有多诡异吗?那些稀奇古怪的生物,十天已经是极限了好嘛,而且为了挖那个地道,我们这边损失也是很大的。”想到那些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暗卫们,影魍就有些心疼,其中还有两三个是他手底下的呢。
“嗯,替我谢谢你家主人,你告诉他,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至于我弟弟和族人那边,希望他能帮我的族人重新找一处安身之所,我知道这个并不在当初的承诺之中,但是萧姑娘那边,在教她蛊毒期间我也会尽我所能贴身保护好她。”
“主母那边有影魑保护啊,也用不着你...欸,打人不打头啊,你再敲我要发脾气了!”
“闭嘴,你传达就是,废什么话,走了,回去。”嫌弃至极的口吻和快到几乎要跑起来的脚步,很是形象的表达出了她有多不待见他。
第一百四十五章:公子丢了
“这么凶,嫁的出去嘛。”嘀嘀咕咕。
“嫁不出去也不栽你手里,你放心好了。”
“....”竟然被听到了,小丫头片子耳力还挺好。
这几日萧玉儿有些声名大噪,因为她高超的医术,所以让很多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不远千里赶来这里重金砸下,只求一看。
只是对于萧玉儿而言,她看诊的目的是将城中的秩序尽快维护好,如今坊间的生意也开始恢复了正常,百姓们也都其乐融融地出门逛街买东西,她自然不会再待在医馆看诊。
而且昨日她收到信报,秦言那边,可能是因为大病初愈便着急赶路的原因,所以染了风寒,在驿站休息,可能还要过上几日才能来这边,但燕国皇宫那边,燕皇也不知道是抽什么筋,竟命她爹三日之内收兵回京复命。
毕竟是想要发展发展的对象,说不担心是假的,所以这一日收诊之后,萧玉儿便打算回府跟她爹商量一下,由她带几个人去接应秦言他们,顺便她还能帮秦言调养一下身子。
那个绵绵软软的少年,生起病来肯定又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体贴的让人心疼。
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却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最后,这样的二傻子,偏偏还是出身于皇室。
萧玉儿摇了摇头,目光透过远方看向天边阴沉下来的天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她对皇室的印象改观了许多不是吗?
也许很多皇族都像大燕国这般,但也有少数皇族是像睦月国那样,纯粹而美好,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只是过于纯粹的东西,总是夹杂着股淡淡的忧伤。
伴随着自己的出生,却是母亲的离世,往后每一年他的生辰,都将是他母亲的忌日,这样的悲伤,若非切身体会之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其实她跟他有一点很像,都是没有母亲的人,只是她至少还能过一个快乐的生辰,可他却连生辰都是过的悲伤的。
“小姐,马车到了。”采薇的声音传入耳中,顺着声音往前看去,丞相府的马车已经在不远处候着。
看了眼天上开始滴答而落的小雨,萧玉儿抬手把身后披风的帽子戴上,然后躲进采薇撑着的伞中,俩人一起往马车那边走去。
等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树叶的积雪上,空气中的冷意更加刺骨,萧玉儿下马车的之后缩了缩脖子,捧过了采薇递过来的暖手炉,只是眼睛一抬,正好看见府门前一个焦急忙慌的身影朝她跑来。
经过楼梯的时候还踩着积雪滑了一跤。
“采薇。”
“是,小姐。”跑过去扶人。
“萧大小姐,你去找找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来人是沈黎安身边的贴身小厮陈临,萧玉儿听着他憋屈的一句话怎么都说不完的样子,眉头皱了皱。
声音不自觉多了几分严色。
“怎么了?说。”
“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他,不见了。”细弱蚊声的一句,刻意被压低的嗓音,萧玉儿听后简直有一种想要撞南墙的感觉。
她跟沈黎安简直是八辈子不合,她上辈子也没欠他的啊,怎么这辈子还要她管他这么多?
闹心。
“不管,我又不是管事,找管事去,或者找我爹,让我爹派人去找,把整座城给翻过来,掘地三尺的那种都可以,我一个小女子,都快晚上了,出门不安全,还下着这么大雨,更容易感染风寒,所以你拜托我是没用的,乖,找我爹去。”
话毕,便要绕过他走入,却被拦下,对上一张欲哭无泪的纠结脸。
急的都快哭了。
“找了,萧护大将军下奴才也已经找了,可是我家公子最想见到的人肯定是萧小姐你,萧小姐你也说了,这大晚上的,雨还下这么大,我家公子眼睛又看不见,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得了,我家相爷一定会担心死的。”
呦呵,小伙子,有点子心机啊,敢拿老丞相威胁我,我还就不去找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小姐也不去!
“本小姐累了,要去睡觉,你自便。”继续绕过他。
“萧小姐!”
陈临还想拦人,却被跟在萧玉儿身侧的采薇挡住。
“诶诶,我家小姐说话你听不懂吗?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找我们家老爷,让我们老爷派兵去找你家公子,这样效率不是更快吗?缠着我家小姐作甚,我家小姐又不是神仙,还能给你变出一个公子来不成?”
“不是,我这,萧小姐,你别走,你听奴才说啊...”
“嘿,来劲了是吧,今天本姑娘在这,你就别想接近我家小姐一米距离内。”采薇撸起袖子做出一副严防死守的姿态,摆明了跟人耗到底,看谁耗得过谁。
“你,简直岂有此理!”陈临跟着沈黎安久了,也会说一些成语,这会看到眼前这个吹鼻子瞪眼的女子,瞬间便想到了这个词来表达他心中的愤怒之情。
“岂有此理怎么了,你还蛮不讲理嘞,我都没说你什么,你还来劲了是吧?”
陈临伸手指了指自己,又转了个方向指向站在他面前的采薇,第一次明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个词是什么含义。
“大小姐回来了,奴婢这就去唤人传膳食。”走在路边的小丫鬟看到萧玉儿立马殷勤地上前请安,萧玉儿冲着她点了点头,清浅一笑,温柔而亲切。
立马便有别的丫鬟凑上前来想要替萧玉儿撑伞。
“不必。”摇了摇头,便沿着小路往厢房的方向继续走去,身后丫鬟还跟着,萧玉儿看着雨水沿着伞沿落下,眨了眨眼睫,轻声问道:“爹爹现在在何处?”
“回大小姐,将军现在正在派人寻找那位沈公子的下落,对了,将军嘱咐过,小姐要是回来了,让你不要插手此事,安心在房间休息,沈公子那边就交由他来处理。”丫鬟细致地说着。
萧玉儿嗯了一声,不再多言,抬步迈上台阶,将伞递给了身后的丫鬟,便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既然爹爹这么说了,那她便也不必再过分担忧,而且这城中百姓大多受过她的恩惠,只要放出是将军府要找的人,必定没有人敢为难的。
“咕叽。”
?
迎面一只蓝色的小鸟飞过来,萧玉儿赶紧拂袖挡住了自己的脸门,然后看着它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滴溜滴溜地瞅着自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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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你本来就是我的
对于这种软绵绵的东西,萧玉儿最没办法了,右手指尖戳了戳它那圆鼓鼓的肚子,毛绒的羽毛立马像棉花一样陷下去一大半,手一松,又弹回来,触感非常美好,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不过,还有一只呢?”她记得有两只来着。
“小呆,你的好姐妹小杏呢?哪去了?”这是萧玉儿为两只鸟取的名字,手上那只又蠢又萌,还有点迟钝,就被她换作小呆,还有一只比较机灵,但特别喜欢吃杏仁,便被她唤做小杏,平常的时候都是小杏最先扑过来她身边献殷勤,今天怎么不见踪影了?
“咕叽。”小呆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明白了萧玉儿说的话,扑打着翅膀便往里间飞去,萧玉儿赶紧跟上。
然后她就看见了令她心肌梗塞的一幅画面。
床榻边上的角落里,一个只着单衣的男子蒙着双眼,手脚蜷缩地窝在那光亮照不进去的地方,一只蓝色的小鸟停留在他的头顶,见她过来,还扑打着翅膀特别有灵性地冲着她叫了叫。
“咕叽。”
咕叽你个头啊咕叽。
这货怎么会在这!
外面人找他都快找翻天了,他倒好,跑她闺房来窝着了,不是,他这眼睛看不见的,是怎么躲过众人的眼目跑到她这屋子里来的?
功臣一号影魑默默地躲在外面不敢吱声。
“嘘,别叫。”见小呆还想应和两声,萧玉儿赶紧拍了拍它的脑袋,直接把它拍懵逼了,然后轻手轻脚地往后退。
趁他还没发现自己。
“是玉儿吗?”
“不是...”呸。
嘴瓢了。
“咳咳,你怎么会在这里?”话已出口,再否认自己也无济于事,萧玉儿只好不甘不愿地往前走去,然后就看见他抬起一双被白布蒙着的眼睛四下茫然地搜寻着自己的身影,但很快,他便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看不见般,神情有一瞬的怔愣,身子微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是明显的逃避反应,却在一刹那间牵动了萧玉儿那颗疼痛的心脏。
是啊,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走丢了的话该是有多么的恐慌,只是他向来敛形于色,不爱透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天气这么冷,你怎么自己出来了?陈临也是,不好好待在你身边服侍,乱跑葛什么。”抬手卸下身上的披风走过去俯身替他披上,顺带将飞在他头上作乱的小杏拿走。
“咕叽。”蠢萌蠢萌的两双大眼明显透露出几分不满,然后被萧玉儿故技重施地拍懵逼了。
“玉儿。”手臂被抓住,萧玉儿下意识要挣脱,却听到他小心翼翼的一句,“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嗯,是,麻烦惹的还挺多,如果可以,你要是能离我远点是最好的了。
瞅了眼他敏感的表情,萧玉儿盯了半响,忍住了将手抽回的冲动,蹲下身子一边替他系着披风,一边在心底叹了口气。
“没有,不麻烦。”
“玉儿,这是哪里?”迷迷糊糊的表情让人不忍苛责,毕竟....他看不见!
琢磨了一会,萧玉儿回道:“一处闲置的厢房,你出来身边怎么不带着陈临?”
“我以为,我可以的。”细弱蚊声的嗓音,几分低哑,几分落寞。
“.....”
抬手思量了一下还是选择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急,只要你好好配合葛代治疗,眼疾一定会好的,嗯...不要再站在窗边吹冷风就好。”
“我没有吹冷风。”委屈巴巴的口吻。
“...?”眉梢一挑。
“我只是有点难过。”
“...?”瓦特?啥子意思?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一个我。
薄唇轻抿,沈黎安将面前的小女子直接搂在了自己怀中,跟护着自家宝贝似的,颇有些幽怨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可是你却不要我了,子不嫌父老,妻不嫌夫丑,何况为夫自认为相貌不比常人差,所以我有点难过。”
说着还蹭了上来,下巴抵在她的脖颈间,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肌肤上,烫的萧玉儿一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整个人跟瞬间炸了毛的猫儿一般,快速推搡着面前的人。
嗯....推不动。
“你撒手。”
“你又嫌弃我。”
“没有嫌弃你,但男女授受不亲,前程往事皆已成为过去,如今你们已不再是夫妻,这样,不妥。”哪来那么大力气这人,气死了,动不动就跟个铁链似的把人锁在怀里,还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玉儿我头有点晕。”
“那你先放开我,我给你看看。”
“不行,我要是一放开你肯定就跑了,不理我了。”
你很有自知之明。
轻声细语地忽悠道:“不会,我不会跑,你不是头晕吗?我给你看看,只穿一件单衣在这里冻了这么久,可别把身子冻坏了。”
“我又不晕了。”
“.....”你这是在逼我动手吗?
“沈...黎...安!”
“玉儿我心里有点难受。”
你这样搂着我,我更难受好不好,我还想吐血呢!
“诶,诶?怎么晕了?别晕啊,来真的?不是,你这晕还把我搂这么紧,沈黎安?沈黎安?混蛋!”
最后的最后,萧玉儿只好叫来采薇俩人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从沈黎安的怀抱中把自己解救出来。
采薇累的手腕都疼,看着晕在一边的男子,有些惊异地回头冲着自家正在摸索银针的小姐道:“小姐,这沈公子力气这么大的吗?还有,这沈公子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
萧玉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地上晕着的男子,看向采薇道:“你问我,我哪知道,赶紧,想个法子把人弄回去,你等会把院子里的丫鬟都支走,然后把陈临找来,让他把他家公子弄走,悠着点,别被人发现了,你家小姐我还是要点名声的。”
“不过小姐,这沈二公子对你还真是痴情啊。”采薇啧啧两声,感叹道,这瞎着眼睛都能摸索到她家小姐的闺房来,还真是剪不断的缘分呢,“我说小姐,你要不就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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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个凶恶的眼神瞪过去。
“呃,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这就去叫人去,小姐你先看看这沈二公子怎么样了。”脚底一抹油,赶紧溜。
看着采薇快速离开,萧玉儿回过头,手里拿着银针对着地上的男子比划了一下,心里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还真想直接一针扎下去,把人扎死了一了百了。
但最终,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
“上辈子不见你有这么无赖的一面。”真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要了老命了
“你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再扎他一下。”在给人施针的时候不慎又被抓住了手腕,只好这样把人弄完他自己的房间,然后葛代过来替其诊治一番之后,萧玉儿忍不住出声了。
这么一直抓着也不是办法。
“呦呵,又被抓住了呀。”调侃的语气,挤眉弄眼。
萧玉儿左手握成拳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眼底翻腾着怒意。
她现在很暴躁,很暴躁,想打人的那种!
“你这孩子,一点玩笑都开不得,无趣。”话虽这么说,但手上还是怂怂地拿出了银针。
待手腕被解救出来了,萧玉儿立马从床边弹跳起来,然后快速远离那人几米远,防狼似的眼神,一边揉着自己又变得青紫的手腕,一边看着葛代道:“明日启程回京,你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别让他再一个人待着了。”
“咦,你这话意思说的好像你不跟我们一起似的。”葛代笑了笑,然后看着面前少女变得认真的眼神,笑容僵了一下,挑了眉头道:“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回京?”
“嗯,我等会跟爹爹说,然后去接秦言。”
“秦言?”谁?
“睦月国的太子,他做为使臣要来燕国商谈和平协议一事,不过他身子刚好,这么长途跋涉,所以染了风寒正在驿站休息,好歹也是我的病人,我总要负责到底。”话到最后,自个都有点心虚。
葛代精明地察觉到了那一丝不对劲,看着萧玉儿再次挤眉弄眼道:“那个睦月国的小太子长滴肿么样啊?”
“你这哪跟哪呢,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我这么有医德的一个人,又不像你,不过相貌是很俊朗,性子也很纯粹。”
“呵,女人。”
脸色唰的一下涨红。
“我只是就事论事好吧,他是我的病人,我关心他的身体是应该的,而且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在睦月国的时候,他没有为难过我,还很配合我的治疗,但凡医者,最喜欢的不就是听话懂事的病人吗?省心又省力,所以有好感是应该的。”理直气壮地怼回去。
葛代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目光似有似无地看向床榻那边,眨了眨右眼轻佻一笑道:“那人家也是你的病人啊,你咋不负责?”
萧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一想到最近这段时间跟他发生的纠缠,心情就万般复杂。
“他是你的病人,不是我的。”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虽然医治大多数是老朽来经手,但这眼疾的方子还是你出的,而且平日里你也没少给他诊脉不是?怎么说他也算是你半个病人了是吧。”
“欸,葛老,你用膳了吗?听说今天厨房有麦子鸡。”
葛代眼珠子瞬间放亮,“真的?我去看...呸,别想转移话题。”
“唉,我可没嘱咐厨房留着,你要是去晚了,要是没了可就别怪我没提醒。”轻叹一口气,状似无甚在意的耸了耸肩,然后就看到站在她对面的老者脚步踟蹰地不断把眼神往门外撩。
“来人,来人。”葛代冲着门口叫着。
“不许进来!”在丫鬟要推门进来的时候,萧玉儿开口阻拦了回去。
迎上葛代怒气满满的眼神。
“干嘛?”
眨巴眨巴双眼,一脸无辜纯良地再次耸了耸肩,“没干嘛,就是嗓子痒,说说话。”
“算你狠。”
“还有更狠的呢。”萧玉儿笑容绽放,调皮地冲着他挤了下眉眼,然后冲着门口叫道:“采薇,吩咐厨房,把给葛老留着的那只麦子鸡给后院二黄送去。”
“给狗都不给我吃。”葛代气的双颊都鼓了起来,声音怒气中带着颤抖,颤抖中带着委屈。
手指指了指站在他面前眨巴眼睛一脸良善的少女,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跺了跺脚往门口跑去。
采薇刚开门,迎面便看着葛代从她身边经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走到萧玉儿身边,问道:“小姐,后院没养狗啊我们。”
“哦,二黄是我昨日经过后院时,给石子路边一只蚂蚁取的名字,不必过于在意,陈临熬药过来了吗?让他照顾他家公子,你跟我去我爹那一趟。”漫不经心的从她身边走过,直接往门口而去。
采薇:“.....”瓦特?小姐什么时候有了给蚂蚁取名字的兴趣了,而且那么大一只鸡,给一只蚂蚁吃,就不怕把人家蚂蚁压死吗?不对,她去哪找到一只叫二黄的蚂蚁?
“小姐,那那只麦子鸡还给二黄送过去吗?诶,小姐你小心,别摔了,奴婢扶你。”
有一个智商不在线的丫鬟,萧玉儿也是很头疼。
身后,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影魑瞬间出现在床榻前,单膝跪下,表情有些战战兢兢。
要了老命了,当着主人的面说要对别的男子负责任,这简直就是在主人的心窝上捅刀子,不,比捅刀子还严重,完全就是在凌迟啊。
“主,主人。”看着默不作声从床上躺起来的男子,影魑紧张的牙齿都在打结。
差点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嗯,你说。”诡异的冷静,吓的影魑如临大敌地绷紧了身子。
说,说啥,赶紧想,赶紧想,对了!
“属,属下不该只是让那个太子殿下生病,属,属下应该,应该...”
“嗯?不该什么?”拖长的尾调,低哑的嗓音,锋芒毕露的危险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般钻入身体每一寸皮肤,四肢百骸瞬间冷透,偏偏面前的人还笑的一脸清儒温雅。
“主人我现在就去把人杀了。”起身欲跑。
“跪下。”
扑通一声,利落干脆。
“属下知错。”
沈黎安将头转到面对他的位置,闻声摇了摇头,收了浑身的戾气道:“你没错,即便那人死了,可是只要她对那人有丝毫的在乎,我就输了。”
嘴角轻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围绕在他身边的空气甚至都蒙上了一股浅淡灰暗的气息,像是陷入黑夜的失去璀璨光芒的星辰,自甘堕落的气息几欲死寂。
影魑却明白,这绝对不是放弃的前兆,反而像是有人要倒霉的预告。
果然,下一秒,他便听见上头传来一道薄凉的声音道:“若是睦月国皇帝出了什么事情,想来,那位秦言太子也不会不顾自己父皇死活的吧?”
“主人这是想?”影魑抬了抬手,神情紧张地看了过去,却见床榻上半坐而起的男子抬手轻碰了一下自己眼前的白绫,嘴角噙着一抹极其温柔的笑弧。
“杀了他。”充满冷戾杀伐之气的话语却被他用轻柔而平静的嗓音的说出,让人眼皮下意识一跳。
这便是他,对于旁人的性命,他从不关心。
“主人,属下认为,这样不妥。”
“嗯?”空气瞬间凝固,压迫的气息让影魑本能地将头低的更低,以臣服的姿势跪拜着眼前的男子。
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以免主人以后悔了,遭殃的还不是他。
“主人你也知道,萧小姐心地软,若是睦月国皇帝死了,那秦小太子便是真正的无父无母了,到时候他只要再卖卖惨,萧小姐肯定不忍心,就会想要安慰他啊,帮助他,这一来二往的,要是摩擦点什么出来,您看这不是...”作死吗?
“.....”
沈黎安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困惑,但他向来睿智,很快便琢磨过来,认同地点了点头。
“此话...在理。”
影魑在地上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能不在理嘛,你老人家哪次不是用这种卖惨的方式来博取人家小姑娘同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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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命还是要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怕的不得了
“而且,主人,属下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萧小姐知道了此事是你所为,那...”
“她不会知道。”笃定的口吻,没有丝毫犹疑,却让影魑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主子打小就活的忐忑,毕竟在那样阴谋诡谲的大染缸里淌过一遭,又怎么还会是一个正常人?
这些年来,主子身上的杀戮之气越发严重,特别是整个人格,都变得异常的扭曲病态,他曾试图相劝,却差点搭上了自己一条小命。
都说蛇类冷血,可论起无情道来,他们主人才是最狠心的一个人,不仅对旁人狠心,对自己更是下得了狠手,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在乎旁人性命?
他一直担忧着,如果有一天主人真的厌恶了这个世间,以他的手段和权术,可能会拉着全天下的人给他殉葬也说不定,只是没有想到,在他还没想到应对之策的时候,主子会喜欢上一个人,影魑知道,对于一个心如铁石的人来说,这份喜欢有多难得。
主人开始学着去呵护一个人,去观察她的喜怒哀乐,去在乎她的一言一行。
只是爱一个人就该对她身边的一切爱屋及乌,可是主人却爱的过于偏激和占有欲,甚至想要将人家圈禁在身边。
虽然说,影魑可以理解主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三岁的时候,主人还未跟着当时的‘爹娘’进入丞相府,而是跟着贵妃娘娘从皇宫中逃出来,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小山谷里生活着。
只是那样恰意的日子没过两天,皇后那边的人便找来,将当时主子的娘亲和主子一块抓走,藏入了一个地下室中,十天,整整十天,主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亲被皇后手下的人轮J,各种刑罚剥皮,抽鞭都来了一遍,甚至最后人都死了,还要当着主人的面将之四肢砍断分离,做成人彘。
当时的主人才刚刚过完三岁的生辰啊!却被迫看了这么一场泯灭人性的‘刑罚盛宴’,而在这过程中,因为皇后以主人的性命做要挟,贵妃娘娘连咬舌自尽都不敢,特别是在被轮J的过程中,贵妃娘娘还怀有身孕,那样血腥尖叫而痛苦的场面,主人却是被迫清醒而睁大眼睛看完的。
许是那恶毒皇后存了将主人逼疯饿死的心思,所以并没有很快将主人杀死,而是将整个暗牢封闭起来,让主人跟已经做成人彘的娘亲待在一起,三天,整整三天,若不是后来皇帝私下派出去的影卫及时找到那个被封闭起来的暗牢,恐怕主人早就死了。
只是当时解救的那个场景,跟他说这些的影卫首领是参与过那场营救的,并且当时还是他率先用剑劈开了被铁链封死的暗牢大门,而他一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便不自觉的忌讳下来。
特别是那双眼神,甚至都来不及藏住那份惊惧。
三天的水米未进已经将男孩折磨的不成人样,甚至身上还有些伤口正在腐烂,可是男孩怀里却抱着自己娘亲的头颅,坐在暗牢的角落处冲他们笑,一脸的纯真无邪,眼神却幽深晦测的让人从骨子里生出一股寒意。
而当他说出在暗牢里经过的那些事情时,整个人更是冷静的不像话,语气一直处在平调之上,听起来态度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却在看到当时急冲冲赶来的皇帝时,直接抽出了旁边影卫腰间的剑冲他捅去,面无表情,嘴角甚至还掬着一抹上扬的弧度,极其诡异。
“父皇不是很喜欢母妃吗?那你去陪她啊。”这是当时还年仅三岁的他说的话,话毕整个人便往前栽倒,直接晕了过去。
而当时的苍临皇,明明腰间被捅了一刀,血流不止,命在旦夕,却还是嘱咐手下不许任何人伤他,甚至还冷静地嘱咐当时的影卫首领将主人带走,治好他,然后,远离苍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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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想要将主人手中的头颅拿过来,却不料主人将那头颅搂的紧,费了好大力气才夺了过来。
如今想想来,主人那昏迷之后却还是死攥着东西的习惯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而且,主人骨子里那疯意可能也是遗传到了苍临皇,一个已经死去,并且成为人彘的人,当时的苍临皇竟然还吻的下去,甚至不顾自己的伤势,让属下找来针线,细心而笨拙地将那些已经零碎的尸块一块块地缝合起来,过程非但没有一滴眼泪,甚至还是笑着。
‘你看,都说了让你留在朕身边,不要老是想着逃跑,你却偏偏要与朕作对,现在好了,被人家欺负成这样,你不是最怕疼的吗?’年轻俊逸的帝王一边拼凑着眼前的尸块,一边喃喃自语,丝毫不管自己腰间还插着一把长剑。
鲜血流在身下的尸块上,他竟还笑着说,‘现在这样,我们就血肉融合了。’
温柔而缱绻的眼神充满无数眷恋和宠溺,只是当时场景,不但没有丝毫唯美,甚至算得上惊悚了。
当时他听到这个描述的时候,还觉得是影卫首领夸大其词,可后来跟在主人身边久了,就越发觉得是真的了,正所谓父子同心,主人现在的性子虽说大半是有小时候的阴影所导致,但不可否定的是,还是有些许基因遗传在作祟。
“主人,属下觉得,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壮着胆子,影魑紧了紧拳头道:“虽然属下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属下却还是知道一个道理的。”
“说。”
气压真的很低,但影魑还是咬牙讲了出来。
“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做那个人不喜欢的事,更不应该不顾她的想法,擅自为她的人生做主,倘若想要跟一个人长长久久,就要努力去融合她的世界,并为她打开自己的心房,而不是强硬地将她拉入自己的世界,然后用一个虚假的形象去接近她,谎言终有拆穿的那一天,难道主人你想一辈子那样吗?”
头顶良久没有传来回话,像是陷入了沉思。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影魑听到了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自嘲的轻叹。
“一辈子啊,若是她真的能给我一辈子伪装的资格,那倒是我的幸运,你很大胆,虽然我不知道你这股敢于谏言的勇气是从何而来,虽然此刻我很有一种想杀死你的冲动,但不可否认的是,你说的并无错处。”
“那主人....”
“只是,我不敢啊,可笑吗?我杀人无数,冷血多年,可一想到这股黑暗的一面要让自己最心爱的姑娘知晓,光是想象到那个场面,即便此刻我眼瞎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能想象的出,她该是有多么失望和惊恐,接着,她便会厌弃我,远离我,此生再不愿多看我一眼,这样的结果,我承受不住。”
一想到她会露出怎样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奔溃,以前的他不惧一切,可现在,他怕了。
怕的不得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她想要什么
“主人?”影魑没想到主人竟会是这样的心思,原来并不是不会爱,只是不敢爱,深陷于黑暗中的人,要去触及那一抹阳光,该有多艰难。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要什么,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放手给她自由却是另一回事,如果让她飞翔的代价是失去她,那我宁愿折断她的双翼将她囚禁在身边。”我已经,无法容忍自己再一次失去她了。
他说着,又低下头来,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像是有所妥协般。
“你先下去吧,我有点累了。”
这是影魑第一次从面前这个男人口中听到累这个字眼,可是他的面色平淡无波,让人实在察觉不出哪里不对,更何况他是属下,自当听命而为,只得退下。
萧玉儿离开后便直接去见了她爹,表明想法之后,意外的是,萧护对此非常支持,甚至还当面给她拨了几十个厉害的护卫相随。
“女儿啊,那睦月国并不像我燕国,爹爹安心的很。”此话意味深长,间接性地表明了立场,似是同意了萧玉儿嫁到睦月国那边去。
虽然萧玉儿目前还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
只是,天不遂人意,第二天一大早,采薇便急冲冲地跑过来,神色惊慌道:“小姐小姐,不好了,沈,那个沈...”
“沈黎安他又怎么了?”刚从床上起来的萧玉儿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问道。
采薇缓了两口气,接着道:“小姐,那个沈公子,他突然咳血不止,气脉虚弱,葛神医让奴婢请你过去,说这种情况他也未曾见过,很是棘手。”
“葛代也治不好?”听到这里,萧玉儿原先还从容不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快速穿戴好衣裳便跟着采薇过去,一路上还不断询问状况。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变成了这样?葛老他可有说是什么原因吗?”眉头紧皱,萧玉儿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她虽烦他,但却是真心不希望他出事的。
采薇气喘吁吁地紧跟在后头,见自家小姐问话,赶忙回答道:“葛神医也诊不出来,像是中毒,可又没有中毒的症状,如今正在进一步的诊断中。”
“中毒?”听见这两个字眼,萧玉儿条件反射性地想到丞相府中那几位,前世她解过的毒十有八九都是她们下的,只是,沈黎安暗中治疗眼睛的事情如此隐秘,老丞相那边也尽力瞒着,她们又是如何得知沈黎安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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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一切还只是猜测,事实到底如何,也不好妄加断言,还是得看看人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她又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沈黎安暂居的别院之中,别院难得热闹一回,丫鬟小厮什么的不断从里面出来,只是萧玉儿看着她们手中端着的那些血水,总觉得那么碍眼。
“玉儿,你怎么来了?”正待往房中走去,身后却传来萧护的呼唤声,带着几许疑惑。
原来萧护也接到了消息,急急赶来,只是到底没有萧玉儿走的快,又是不同方向,便落后了几步脚。
萧玉儿回头看,收了脸上的愁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爹爹,你怎么也来了?”
萧护看着自家女儿,神色忧思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她身后不远处被敞开的房门道:“这沈家二公子突然病的如此严重,爹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对了,玉儿你是要进去吗?那爹爹跟你一起进去看看。”
萧玉儿目光追着他看向了不远处的房门口,睫毛轻颤,点了点头,气息平顺道:“好。”
俩人便一同走了进去。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来了,快过来看看,这臭小子这是怎么了,老朽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病症,这看着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啊。”前脚萧玉儿一踏进屋,后脚穿着一身灰袍的老者便从里间跑了出来直接把她拉了过去。
一边拉她还一边将想要跟着一起进去的萧护给拦了下来,语气毫不客气道:“将军你就不用进去了,你也不会看病。”
“那,有劳神医了。”萧护愣了愣,但还是很有礼节地笑了笑。
然后葛代就接收到了眼前少女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
你对我爹客气点。
葛代顿时装作啥也没看见的样子,撅了撅嘴,露出一脸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将萧玉儿拉进了里间,然后指了指床上那个被扎了无数银针,正处在昏迷状态的男子对着萧玉儿推了一把。
直接把她推到床边。
“你瞅瞅,你瞅瞅。”
一副你来了我就啥也不干了的态度。
萧玉儿皱了皱眉,回头给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然后便转过头看向了面前床榻上躺着这人。
比起昨日见到的样子,今天的他脸色更加苍白了,甚至连气息都弱的几乎不可闻。
脉象混乱,气血相冲,分明是一副将死之态。
“怎么回事?”把完脉之后,萧玉儿声调不自觉拔高,表情顿时凝重起来看向身后正在搓手的葛代。
“你...”
“昨天可是你让我去吃麦子鸡的。”
责问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葛代一句话堵了回去,其实这事吧,倒也不能全怪他,她也有疏忽,毕竟昨日她也给他把过脉,该是无恙的啊,只是谁又能想到,这才不过一夜之间,这人便成了这样。
而且,如今再追究谁的责任也是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把眼前这一条性命抢救回来。
“银针。”眉头紧蹙,萧玉儿表情紧绷严肃地看向身边候着的采薇,采薇立马将银针递上。
在不确定症状的情况下,萧玉儿只得先用施针的方法先帮人把命吊着,之后再进行全方面的检查,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也是自打重生之后,萧玉儿最耗心耗力的一次诊断。
几乎是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甚至后来萧玉儿还将苗月找来,让她也检查了一遍,担心是否是因为蛊毒原因所以才会这样的,但苗月却摇了摇头,表示沈黎安体内没有丝毫蛊毒存在的迹象。
葛代在一旁急的有些焦头烂额,萧玉儿额头也冒了汗,却绷着一张小脸,越发的冷静下来。
“别吵。”回头瞪了葛代一眼,耳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立马扭过头去,将床上又有转醒的人扶了起来。
“沈黎安你怎么样?”见他咳着咳着又吐出血来,萧玉儿手疾眼快的将手帕递过去,却在触碰到他的嘴唇的时候,被他抓住手帕,将头侧向了一边,弯腰将血水吐到了地上。
“你干嘛?”见他动作排斥,萧玉儿脸色绷的更紧,闹别扭也不是这个时候闹的啊。
面前的男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睁着一双被白布蒙着的双眼,表情有些委屈,紧张兮兮地解释道:“脏。”
“.....”
“我不缺这一条手帕,脏了就丢掉好了。”
“舍,舍不得。”他紧紧地拽着那条手帕,低着头,嘴角衔着一抹淡雅的笑容,脸部轮廓异常柔和。
像是拿到了什么宝贝一般。
萧玉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脏隐隐有些抽痛和内疚。
最近这段时间,她对他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毕竟他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也是不易,还耽搁眼睛的治疗,这些种种,都只是为了见她一面,确认她的安危。
第一百五十章:无魂水
“你。”像是做了很大的抉择和思考,萧玉儿抿了抿唇,咬牙看着他眼睛上覆盖的那一层白绫,前世她到死都没等到他眼睛恢复光明的那一刻,她也曾多次想过,如果这双眼睛时好的,那该是怎样的璀璨光辉,耀眼夺目,只是,到底还是没等到。
“咳咳...”因为体内狂躁的气息,沈黎安控制不住地又开始弯腰咳起血来,后背一只小手轻拍着,他顿时觉得也不是那么疼了。
心脏更是软的一塌糊涂,像是搁在温水里浸泡过一般,这一刻他只想把她揽入怀中,可是他不敢,怕吓到她,她又该逃跑了。
“怎会如此。”急慌地再次把看脉象,竟让她捕捉到了丁点不对之处。
“如何?”葛代见萧玉儿有所察觉,立马凑上前去。
萧玉儿回头看他,皱眉让开位置供他详查道:“你看看,他体内竟有两股气息在互相排斥。”
“嗯?”葛代目露犹疑之色,赶忙上前察看,再用银针细观,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怪不得查不到是因何原因,这下毒之人果真歹毒,用的竟是无魂水,这毒可不好弄啊。”
“何意?”萧玉儿第一次听到无魂水这样的毒药,眉头越发紧蹙了,既是她不认识的毒药,那治起来就更为麻烦了。
葛代起身,对着萧玉儿唉声叹气起来。
“唉....”
“如何?”你倒是说啊!
瞅她一眼。
“唉~”
“.....”
“葛老我最近心情不大好,要不吩咐厨房往后一日三餐该吃素食好了?”
“啧,你这娃子,莫得着急嘛,老夫这不是就要说了嘛,你听老夫慢慢道来。”
“长话短说。”简明扼要的一句,声音有些泛冷。
“啧,就是一种很多复杂毒药提炼而成的一种毒水,喝了之后不易察觉出来,但会慢慢蚕食人的身体生机,不出三日,绝对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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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毒药我未曾听过,您老可有法子?”一听三日,萧玉儿心脏便揪紧了几分。
葛代瞄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收回,然后再瞄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再收回。
“采薇,吩咐厨子,以后别让我看到有荤菜上桌!”丫丫的,还治不住你了。
“诶诶,你这娃子激动个啥?”葛代慌了。
萧玉儿眼神冰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了一抹淡笑,看在旁人眼里,却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办法是有的,我这里有套针法,正好可以压制这无魂水的毒性,然后再配以断魂草、天心莲、何首乌、沉香草、白芷、青风藤之类的一些药材进行辅助,只要他能坚持得下来,应该是没事的。”
“什么叫只要能坚持的下来?”萧玉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重点之处,然后她便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老者慢慢的一张脸纠结成了一张褶子布的形状。
“说!”磨磨唧唧磨磨唧唧。
“就是这个过程的话他本人会非常痛苦,嗯,怎么形容呢,就是忽冷忽热的那种你知道吗?”
他还嫌描述的不到位,直接用双手比划起来。
“这个冷的时候吧,温度跟个放在冰窖里的尸体没差别,热的时候吧,就跟放在火炉上烤一样,你刚才也听到我说了,这解药里面还有几味毒药,就是用来以毒攻毒的,然后这个施针过程中有好几处穴脉都是神经紧张之处,所以难免会痛上那么一丢丢,不过这小子连治眼睛的时候都没有嗯哼上一两句,意志力还挺强,应该能熬过去,安心啦。”
“你又不是他,又怎知他熬不熬的过去!”听着葛代无所谓的话语,萧玉儿难得将怒意非常清晰地表现在了脸上,但看着葛代惊诧的眼神后,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过分激动了。
顿时低下头来道歉。
“是我急躁了,药材的话我会让人去备齐,还请您救救他。”弯身行上欠礼,萧玉儿语气诚挚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葛代看着眼前正对着她行礼的少女,眼神看向床榻上不知何时再次陷入昏迷的男子,目光透过地面上那一滩血迹转到少女姜黄色的裙摆上,眸光一闪,像是了悟了什么,挑了挑眉,勾唇笑的又是一脸吊儿郎当。
“老朽现在很生气,道歉没用。”
萧玉儿一张脸顿时纠结了,想了会儿,竖起一根手指,抬眸认真道:“一只烧鸡?”
葛代顿时哼鼻子瞪眼,双手叉腰道:“你这娃子,小看老朽也不用这么小看吧,一只烧鸡?哼,老朽像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吗?买一只烧鸡的钱老朽还是有的!”
“一品楼,陈老亲制的呦。”从宫中出来的老御厨开的酒楼,老御厨极少下厨,规定了的一月三道菜,价格嘛,当然理所应当昂贵点,不过前些日子萧玉儿帮老人家把多年的头疼病给治好了,老人家前些日子还邀她去家中做客来着。
“...这,那个,也不是不可以治,只是老朽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这套针法太耗费心力,老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萧玉儿:“....”跟我谈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初那个翻了一个山头,独自一人扛着一大包竹笋回来的人是谁?就问是谁!
像是看清了萧玉儿此刻的想法,葛代赶忙加上一句,“这个,要的吃的,我还能有点动力,这给人施针,老朽近来视力也不是很好,这要是一不小心扎错了哪个位置,那可就完了噜子了。”
“.....”敢情怕担责任是吧。
“诶,要不这样,老朽把这套针法交给你,你来给他弄,反正你年轻人嘛,只要一天一施,就可以把人治好了。”说着,葛代还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办法着实不错。
“你也知道,老朽也是要给他治眼睛的,这帮他治眼睛已经很耗费老朽的心力了,解毒,老朽干不来,真的干不来,多少烧鸡都不顶用。”为了表达自己坚决的态度,葛代甚至用烧鸡来做保证。
萧玉儿怒极反笑,倒也不急了,招来采薇,在她耳边嘀咕两句,然后采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葛代,应了萧玉儿一声,便出去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采薇抱着一个红盒子过来了,葛代一看那个红盒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急忙跑过去要把红盒子夺过来。
“给给给,给我,这是老朽的东西,臭丫头,你怎么翻到这东西的,诶诶,小心点,别摔了,这里面可都是老朽的宝贝。”眼看着采薇一只手顶着那红盒子,葛代立马跺脚,急眼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怎么翻到的?”萧玉儿回过头,笑的有点狡黠地挤了挤眉眼,笑出一口好看的小白牙道:“就随便找了找就找到了呗,也不是啥难找的东西,葛老你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吗?不怕,你不足,但是你这药丸足的,我就拿几颗,就几颗。”
“想的美!”葛代立马吹鼻子瞪眼怒视着对他笑的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女。
这个黑心肝的,那些个药丸可都是他呕心沥血之作啊,哪一颗不是费了他老大的精力才制作而成的,就这么白白给人吃了?他可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好神医,没有回报的付出,不干,绝对不干。
“采薇。”萧玉儿直接略过他的话,冲采薇眨了眨眼。
“葛神医,你就别动了,不然我这一撒手...”
“稍等,老朽又想通,你别晃,老朽里面有些药丸经不起晃的,你这瓜娃子,她说啥你就听啥啊!”瞪眼。
采薇颇为自傲地仰了仰下巴,“那是,小姐的话肯定是要听的,不然还听你的啊,切~”
鄙视了,鄙视了,竟然被鄙视了,老朽这一口老血...
算你们狠。
“就,就三颗啊,不能再多了。”
“三颗哪里够,三瓶吧。”萧玉儿从采薇手里接过那红盒子,然后看着被采薇拦住的葛代轻描淡写地回道。
“三,三瓶?不行,绝对不行,他也吃不了这么多,这不是浪费嘛,你再这样老朽不教你针法了,让他死了算了。”手脚并用挣扎,采薇差点拦不住她。
萧玉儿立马朝外面叫了一句。
“爹~”
“欸,来了来了,宝贝女儿怎么了?有什么需要爹爹做的事吗?”萧护大步走了进来。
萧玉儿手指了指葛代,“爹爹,你帮我把葛老拦一下,葛老受了点刺激,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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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
葛代看着将自己双手抓住的中年男子,顿时又炸毛了,冲着他吼道:“你就啥都不问,这么听你女儿的话吗?”
萧护低下头,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笑笑道:“葛神医多担待,小女一向是那个性子,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尽管生气就行了。”
这这,这说的是什么话,父女俩没一个好东西,他真的是脑子抽了才答应这丫头跑来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太欺负人了。
萧玉儿已经将那红盒子打开,里面林林总总好多瓷瓶在里面,塞口颜色各异,她正要拿起一瓶,葛代便在那边叫唤道:“那是毒药,毒药,死丫头你拿错了。”
双腿直接踢抬到了半空,落地。
“.....”嗯,身高差距太大,抓住他的人力气太大,直接被提起来了,有点丢人。
萧玉儿回头看了一眼咋咋呼呼的葛代,眯眼笑道:“我想了一番,觉得葛老刚才所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要不这样吧,两瓶怎么样?”
“一瓶!”
“那就一瓶,成交!”
“.....”貌似哪里不对。
啊,被死丫头忽悠了。
不过...
“左边蓝色瓶塞第三个,适合他的,省得你再找,把我药丸弄乱了,哼。”
“好嘞。”干脆利落地拿起,然后冲着自家爹爹眨了眨眼,萧护了然地把人放开,然后一脸郑重地给葛代道歉。
葛代还未从刚才被提起来的阴影中缓过神来,看他低下头来,条件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跳。
“呔,你要干嘛?”
萧护满眼异色地看着他,沉默几许,还是拱了拱手道:“小女是任性了些,神医若是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是本将军力所能及的,定当满足神医。”
“补偿?”葛代琢磨了一下,这才露出一点笑来,“好啊好啊,你过来,老朽跟你细谈...诶诶,臭丫头,你扯我后脖颈干嘛,行了行了,知道了,先救人,先救人好吧。”
一个时辰过后,葛代看着萧玉儿将最后一针扎在面前的穴位图上,摸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丫头,你很有慧根呐。”
萧玉儿却明显有些心事重重地从他身边绕过,走到里间的床榻前,盯着床上昏迷的男子不说话。
刚才虽说已经给沈黎安服用了丹药,短时间之内毒素是不会蔓延的那么快的,只是,她这针法才刚学,即便葛代已经说很好了,而她也是反复练习了好几遍,但还是觉得不够。
要是过程中一不小心错了,哪怕只是一小步,那后果都将是万劫不复的,毕竟那些穴位中很多要扎针的地方都极其危险,就像在钢丝上行走一般,哪怕只是一个摇晃,代价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明明说好了不在乎,可到了这种时候,她竟怯弱了。
说白了,内心深处还是有这个人的存在,哪怕抹灭掉一半,却也还是有些许感情的残影留在其中,平日里倒好,可一到这种生死关头,就显得越发的突兀起来。
因为过于在意,所以才明白他在心中的份量还剩下多少。
不及前世,但也不能轻视,更无法忽视。
如果爱一个人能用草药来形容的话,那她对他就是,明明没了黄莲的苦意,却还留有茯苓酸涩的余味。
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彻底抹去。
“玉儿,玉儿...”睡梦中,他再次呢喃她的名字,令她一颗心动荡不安,像是揣在易碎的瓷器里,轻轻地挪移着。
小心翼翼,试探着,慢慢地朝着他的眼睛触碰了过去。
白绫是最柔滑的布料,带着清凉的感觉,可当她触碰到的一瞬间,指腹却如同火烧了般,快速地撤了回去,眼神暗恼地撇过头去。
但终究,再多的掩饰,还是无法磨灭一个事实。
到底,还是为这个人,乱了心。
一次又一次,真是没用的紧。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再尝试去喜欢上其他人呢?
她自嘲着,却又很快振作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展露出一个浅显的笑颜来。
也罢,既然如此,便先整理好眼前这段前尘往事,至于其他的...
再说吧,不然对旁人也是不公允。
“采薇,取针。”
第一百五十二章:拿走
沈黎安再次醒来的时候,鼻尖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温香,含着草药的味道,他动了动手指,顿时浑身刺痛起来,像是在针床上滚了一遭,只是他却一声不吭,甚至连一个皱眉的动作都没有,只是轻轻地抬起手指往旁边碰去。
一点一点,从衣袖到手腕,少女纤细的柔荑被他小心地抓在掌心,因为噩梦而暴戾躁动的情绪像是得到安抚般慢慢平静下来。
“嗯?你醒了?”松懒的语气,萧玉儿揉了揉眼睛,看向床榻上正面对着她这边的人。
暗中,沈黎安若有所失地将左手缩回被褥之中去。
嘴唇轻抿,像是陷入到一种无神的境界里,也不回答萧玉儿的话,就是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神色安然中透露出一股孤寂的味道。
这又是怎么了这是,她不就不小心睡了一会嘛,咋就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了呢?
二话不说从被褥中掏出他的手掌,开始把脉。
脉象虽然算不上平和,但也算度过了危险阶段,接下来只要再每日定时给他施针,然后再让他把药喝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对了,喝药。”看了眼不远处的沙漏,因为她睡过去的原因,里面的砂砾已经漏光了。
赶忙起身叫采薇端来熬好的中药,然后...
“你,喂他。”药碗转了个手又回到采薇手里。
采薇:“.....”
“那个沈公子,奴婢喂你喝药?”采薇在自家小姐眼神的逼迫下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沈黎安刚好在陈临的搀扶下半躺倚靠在床头,陈临见采薇一脸勉强的模样,立马上前把药接过。
“还是我来吧。”话毕,接过药碗的同时还瞪了采薇一眼。
采薇提了一口气,要不是碍于场合不对,就直接开骂了。
“公子。”陈临端过药,试过温度后便要喂给沈黎安。
沈黎安却撇了头,明显抗拒的意味道:“拿走。”
正要从屋子里走出去的萧玉儿听到这句话,也不走了,直接撂下手中的药箱给旁边的丫鬟接住,然后便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大步走了回来,站在床榻前看着男子那一脸排斥的表情,沉了沉声道:“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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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沈黎安原本还清冷的神态顿时化为潺潺春水,温润如四月清风,煦和明亮。
萧玉儿正待开口再说上一句,便见他突然神情痛苦地闷哼一声,拳头抵在嘴唇上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急的她立马上前替他抚背。
“怎么样?还好吧?”好不容易止了咳嗽,萧玉儿的脾气也被磨了个干净,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玉儿,你不用管我的。”他低声说着,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容如同云霞般变得缥缈虚无来,像是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已经坠入低谷,放弃自我了般。
看的萧玉儿又气又怒,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只能绷着一张脸看向旁边神色焦急的陈临。
“药给我。”
“啊,给给。”陈临被萧玉儿看的浑身都有点凉嗖嗖的,赶忙把药递过去。
萧玉儿接过药然后将沈黎安重新扶回身后的靠枕上,干脆利落地用勺子舀了一口汤药递到他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瓣边。
语气生硬而绷直。
“喝。”
“我不...”
“喝!”
“.....”
乖乖低头喝下一口。
快速又舀了一勺。
“继续,喝。”
“玉儿...”无奈又温柔的一声,伴随着轻叹,嘴角依旧衔着淡淡的,宠溺的浅笑。
“叫玉儿也没用,赶紧给我喝!”
哪怕知道他看不见,萧玉儿还是瞪了他一眼。
别以为你笑的好看我就会放过你!
沈黎安:“.....”
乖乖低头再喝一口。
旁边目睹这一切的采薇:“.....”
原来小姐还有这么奶凶奶凶的一面,画面有点子和谐哦。
同样目睹这一切的陈临:“.....”
是他眼花了吗?还是他在做梦?公子什么时候脾性这么好了?
脑子有点凌乱,他得好好静静。
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场面异常和谐安静,最后药终于喝完了,萧玉儿也气消了,便大算转身离开。
这次手腕倒是没被抓住,不过衣袖被扯住了。
“.....”
很多次她都特别好奇,他眼睛看不见,是怎么准确无误地逮到她的?
嗯,用逮好像不好,抓到她的?
算了,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转过头,抿着嘴唇与他上下对视,目光落在他那双被白绫覆盖的眼睛上,沉默几秒,声音平和道:“还有何事?”
袖摆被抓的更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扯下来般,萧玉儿皱了皱眉,正待把衣袖抽回来,便听见一声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汇聚成一股难言的感觉。
“玉儿,怕我吗?”
怕?
怎会如此说?
萧玉儿静静地看着他,眉头纠成一团,本不欲回答,可看着面前人固执寻求一个答案的表情,眸色深了深,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采薇她们。
“小姐我去给你准备早膳。”采薇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拉着旁边的陈临便走。
“诶,你拉我干嘛,我要留在这里伺候公子。”陈临还没反应过来,推搡着。
采薇一个眼神瞪过去,举起了握着拳头的手,“走不走?”
陈临回头看了一眼从始至终只知道对着萧家小姐笑的自家公子,像是突然领悟到什么,吸了一口气,反手便扯过一旁佯装威胁的采薇往门外走去。
“走走走...”
待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之后,萧玉儿也就无所顾忌地沿着床边坐了下来,目光锁定在面前这张俊隽温雅的脸上,张了张口,正想说我不怕你,只是不想再与你产生任何瓜葛,便看到他脸庞上不小心透露出来的几分紧张。
到嘴的话又溜回喉咙里去,思量一番,敛了眼帘看向旁边依旧被抓住的袖摆,眸光轻闪,开口道:“过两天,便要启程回京了,你身体有恙,我还要为你施针,所以接下来一段日子就由我来负责对你的医治。”
本来还想去看看秦言,如今这般,也没办法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之前,还是不要去招惹其他人了吧。
虽然她也渴望得到一份温暖的感情。
只是...
睫毛轻颤,她嘲弄着勾了勾唇,自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今这样,她又有何资格去体验另一段感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她不喜欢我杀人
“好。”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近乎乖巧地松开了抓着她衣袖的手指,清逸绝尘的脸上挂着淡雅如风的笑容,如竹如柳,嗓音温软柔和,仿佛揉了蜜般,听在耳里,让人浑身酥软。
萧玉儿心不在焉地回嗯了一声,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的话外,便迅速离开了这个房间,中途经过门槛的时候因为精神恍惚,踩到裙边差店摔了一跤,好在反应及时,单手扶住了旁边的门框,皱了皱眉,稳了稳心神便继续往外走去。
步伐有些凌乱,就像她此刻焦躁的心,特别是她知道他看不见,可总觉得他在身后盯着她,那种好似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感觉再次浮现在心头,如困兽之斗,让她惊惶失措,无处安心。
“主人,解药制出来了。”房门带上的那一瞬间,影魑出现在床边,跪在地上,双手奉上掌心中拿着的无魂水解药。
“不用。”意料之中的回答,却可能因为此刻心情不错的原因,语气还算温和。
影魑思量再三,又开口道:“主人还是将解药吃了吧,虽说萧小姐医术高明,可到底还是服用了解药恢复更快,而且到时候萧小姐施针的时候主人也能少受点疼痛。”
当时主人拿无魂水时,是没有解药的,毕竟苍老制作毒药是从不研究解药的,但主人一意孤行,苍老无可奈何,只得连夜赶制出了解药让他送过来,就怕晚了主人的身体会出什么岔子,可主人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无需。”依旧拒绝的话语,声线沉稳的好似受尽百般痛苦的人并不是他。
“倘若用了解药,身体好的快了,玉儿便又该将我舍下去见那个不该见的人了。”他这样说着,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嗓音却陡然冷了下来。
影魑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握着手里的解药,咬了咬牙问道:“主子这样做萧小姐便能不与那太子相见了吗?她们总归...”
“闭嘴!”
“属下知晓自己逾越了,但今日属下即便是冒死也要说上两句,就为了让萧小姐不去见那人,主子甚至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代价,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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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一声呵斥,夹杂着内力,直接让跪在地上的影魑闷哼一声,空气中弥漫出血腥的味道。
“你好大的胆子。”
“属下不敢。”呼吸间钝痛难忍,每一下都牵扯着神经,影魑却用力地磕了一个头,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忠诚。
他并非想以下犯上,只是真的担心。
头顶良久没有传来声音。
底下影魑战战兢兢,一动不敢动,呼吸都慢了半拍。
呼啦,窗外传来风雪拍打窗框的声音,雪,又下了起来。
在这异常安静的空间里,沈黎安的声音显得飘渺而空幽,似是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
“若能直接用杀戮来解决,我又怎会如此费尽心思,你不是说过,玉儿不喜欢我杀人吗?所以我只能如此,总归伤自己的性命碍不到旁人什么事,而且,她为了我而留下来了,不是吗?”他说着,声音不自觉又柔和了下来。
以命为赌,确认了在她心中的地位,这对他而言,很值。
“可是主人,施针的过程那么痛苦...”
“是吗?”他轻笑,神情无所在乎,抬着头,眼前明明一片黑暗虚无,却让他有一种身处光亮中的感觉。
“从来没有什么痛不痛苦,只要她肯待在我身边,即便是抽魂断骨,我也是开心的。”温软的语调,高挺的鼻梁,还有弧线优美的下巴,他拿着她忘下的手帕轻轻地抵在鼻间
轻嗅,发丝垂于胸前,唇角微扬,表情近乎病态,却带着万般柔情,缱绻悱恻。
影魑:“.....”唉。
接下来这几天,萧玉儿秉持着对病人负责的心态,几乎是每天一大早便去帮他施针。
施针的过程很考验病人的忍性和耐力,身体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光是看着,萧玉儿都觉得
难受,更别提当事人了。
可每次,当她施完针,手脚冰冷,甚至发抖的时候,都是面前这个男子温柔地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里哈气,无视自己身体的难受,反倒微笑着对她进行安抚道:“别怕,不疼。”
不疼,哪里不疼,怎么可能不疼?
那些穴位,学医之人最是清楚了解不过,疼,非常疼,比在伤口上撒盐还疼。
可是他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安抚她的情绪,真是让她又气又难过。
如果,曾经的你也像现在这般在乎我的话,我们上一世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凄凉?
明明,我都已经慢慢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为什么你却偏偏还要如此强势地走进我的世界?你想要的,挽留的,到底是前世的我还是如今的我?
你对我的爱,到底是出于执念,还是真的,非我不可?
真的,很乱,我不愿去思考这些问题的,因为每次一想到这些,我就很压抑,像是陷入到一团迷雾之中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到最后甚至不敢去想象前面到底是怎样的风景,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很胆怯的人。
如果.asxs.就是终点,如果这份感情让我害怕了,那么所有的一切还不如不开始的好,因为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虽然这样的想法听起来很让人瞧不起,但是,我真的很累了,累的再没有勇气向前去走一步。
我是一个欲望很低的人,没有什么好高骛远的心思,更没有什么与命运争斗的念头,做过最反抗的一件事,便是自不量力地去保护你,甚至为你学了医术。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因为你,我才明白,原来我还可以这么厉害,用所学的知识去拯救一个人,一座城,甚至一个国家,这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是你让我变得勇敢,变得优秀,变得光彩夺目,虽然我一开始的初衷只是做一个安然度日的小女子,每天过着悠闲慵懒的生活,煮茶看景,相夫教子,无聊时便发发呆,看看雨,温馨而平详。
第一百五十四章:疼
其实她现在也还是想过那样的生活,等她为娘亲报了仇,安排好了一切,也该离开京城那个繁琐之地了,爹爹已经年迈,此次回京,也是存了解甲归田的心思,之后,山长水远,哪里都好,总之这帝都,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人也好,感情也好,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玉儿,可是厌了我?”这一日,如往常一般,萧玉儿帮他施完针,嘱托了一旁的陈临好生照看,便打算离开,衣袖却从身后被抓住,还小心翼翼地拉了一拉。
回头,正对上一张无辜纯良的俊脸,那双黑幽的眼睛没了白绫的覆盖,就那样赤裸裸地撞进她的视线中,分明一片死寂,萧玉儿却硬生生地从中看出了一点弱小委屈的感觉来。
活像被人欺负了般,弱小可怜的让人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去责备呵斥他。
陈临看着这一幕,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地从马车中离开。
车帘被掀起的片刻,有冷风呼啸着灌进来,扑在人的肌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也让萧玉儿恍惚着回了神,瞳孔逐渐凝聚,恢复了灵动的光芒,只是睫羽轻颤,露出几分无奈表情。
将手中的银针袋子搁置在旁边的矮几上,转身挨着软塌坐下,看着被他抓住依旧没有放开的衣袖,试探性地扯了扯,却引得他紧张地把衣袖抓的更紧,像是生怕一不小心松懈了,便会让这段衣袖从他手中逃跑,再也握不住,抓不着。
“你这抓人袖子的习惯是从何时学的,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此等癖性。”再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萧玉儿故意忽略他先前说的话,避重就轻地跟他打着马虎眼。
岂料面前的人却突然表情一片凝重地将头低了下去,声音近乎悲切地自嘲一笑道:“你离开以后,我便每日噩梦缠身,每每从梦中惊醒,抬手想要抓住什么,总是一片虚无空气,所以,你没有挣脱,我很开心。”
他说着,声音变得热切起来,喜悦之情言于表面,眼角眉梢处皆是欢愉的气息,一扫先前悲戚的情绪,笑的温雅煦朗起来。
萧玉儿:“.....”从来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她今日偏偏要推翻这个结论,明明是男人心海底针,这脸变的真快。
而且,他笑的如此开心,显得她现在要是挣脱的话都有点残忍,像是在做一件特别十恶不赦的事,还有点掩耳盗铃的感觉。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整个车身晃动起来,萧玉儿原本正打算起身,这一晃动,顿时整个人便往后栽去。
“小心。”身后传来一声担忧的轻唤,萧玉儿反应不及,直接栽到了对方的身上,砸的人家一声闷哼。
“对,对不起。”因为刚施过针的缘故,所以他全身的神经器官还处于敏感疼痛的阶段,萧玉儿这一砸,不亚于车轮直接碾过手指之痛,她心中懊恼自责,看着他脸色越发苍白更是内疚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急的眼眶都红了。
“小姐,刚才探报回来说前面一公里处发生了雪崩,我们得绕路了。”采薇的声音恰好在此刻响起,萧玉儿赶忙回头应答。
“爹爹那边可还好?”
“将军在前面组织军队绕行,他让人嘱咐奴婢,要好生照看好小姐,这两日风雪大,道路不好行军,可能要耽搁几日才能到京了。”采薇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因为怕萧玉儿听不清的缘故,还刻意拔高了几分,显得有些尖锐。
“无妨,你自个小心,先回马车,别冻着了。”萧玉儿一边拨弄着旁边小桌上翻倒的瓶瓶罐罐,一边看着正在冒着冷汗满脸隐忍还冲她笑的温和的男子,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索性采薇也是个心大的,没有察觉出自家小姐的不对,嗯了一声过后,便自个回去了。
“玉儿,疼。”
采薇一离开,倚靠在软塌上的沈黎安便颤抖着嘴唇,右手朝着虚空中摸了几下,语气弱小而可怜,还低着头咳嗽了两声。
这下可把萧玉儿急坏了。
不会这么一砸把人砸坏了吧?她可好不容易把人治好的。
“我,我....”
“疼。”委屈巴巴。
看着他额角滴落下来的汗珠,萧玉儿越发担心了,不会真的砸坏了吧?
下意识便去扯人衣服。
“玉..玉...玉儿?”惊慌失措,地揪住自己的衣领,结结巴巴道:“这,这样,不,不好。”
“给你施针的时候上半身又不是没看过,撒开,让我看看伤哪了。”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
揪的越发紧了。
“你,你刚才撞,撞在我腰腹下面了。”细弱蚊声。
腰腹以下?
视线下意识瞥过去。
噌的一下脸红了,跟滴了血似的。
原本还揪在人家衣领上的手也僵住了,整个人跟石化了般,一动不敢动。
“我,我,我...”
我不是故意的哇!
眼波流转间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也未曾看见面前男子嘴角那稍纵即逝的一抹轻笑。
手指刚要从他的领口上撤回,就被一把抓住,接着顺着他的牵引按在了他的白玉腰带上。
炸毛。
偏偏面前的人眼盲看不见,还特别贴心地冲着她笑了笑,嗓音温柔的不像话。
“是我多想了,玉儿是医者,关心我也是情有可原,你看吧。”
我,我,我不看。
“玉儿?”
良久得不到回答,沈黎安担忧地唤了一声。
“我,我觉得应该没有大碍,就不必看了吧。”腰腹以下,腰腹以下,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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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玉儿,我疼。”可怜兮兮的声音,低垂着脑袋,很是委屈。
萧玉儿回过头去看他,以为他是在胡闹,可看他表情,却没有丝毫玩笑之意,满脸的纯良无辜,倒显得她有些多想,龌龊了。
“疼,疼,那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拿止疼药?”抽手。
“葛神医说了,若非必要,止疼药不可多吃。”紧紧握着。
葛代那个二百五。
声线温和,诱哄道:“你从未吃过,如今吃一粒倒也无妨。”
“葛神医还说了,止疼药吃了对身体不好,会有后作用。”
葛代那个大嘴巴子。
“那是多吃才会如此,只吃一颗的话,是没有关系的。”
“玉儿一直让我吃止疼药,是不想给我医治吗?”声音突然低落。
对。
“怎么会呢?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看你疼的厉害,所以,所以才出此急策。”呵呵。
“真的,未曾哄骗于我?”
第一百五十五章:第一眼见到的人
努力点头。
突然反应过来他看不见,懊恼地咬了咬嘴唇,张嘴道:“我怎会哄骗于你呢?不要多想,我是大夫,肯定是全心全意为病人着想的,你现在是我的病人,那在你病好之前,我都会对你负责的。”
“是吗?”语调突然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无法说尽的情绪,莫名伤感,“要是能一直病着就好了。”
“嗯?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所以萧玉儿并没有听多大清楚,出于礼貌还是询问了一番。
坐在她面前的人却对着她轻轻地笑了笑,抿了抿唇,笑的极致温柔,近乎蛊惑般。
“玉儿想知道吗?”
神色微怔,就在即将点头的一刹那间,车身又晃动了一下,右手惯性抓住旁边的扶柜,等到心神稳定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般目光复杂地看向眼前这个人,眸底流露出几分警惕之色。
果然,人长的太好看也是一种引诱。
“张嘴。”
“玉...唔。”未等他开口说完话,直接把药丸塞了进去。
好了,完美。
“你敢吐出来试试。”见他眉头紧皱,未把药丸咽下去,萧玉儿声严厉色地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嘴巴,态度强硬不可商量。
“喝。”
表情挣扎了一番,终究还是张了张嘴沿着杯沿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水,将药丸咽了下去。
之后便落寞着一张脸不言不语,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需要人去安慰般。
萧玉儿思量了许久,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别扭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
“吃了药就不疼了。”
“嗯。”依旧委屈。
“那个,你先睡会?”
“不困。”
“那我让陈临进来陪你聊天。”尴尬的气氛让她无所适从,赶忙找了个借口从马车中出来,然后把在马车外面坐着的陈临叫了进去。
“你家公子要你陪他聊天,你进去。”话毕,便在侍卫的陪同下回了后头自己的马车中。
一脸懵逼听了话然后一脸懵逼进了马车中,又一脸懵逼对着自家公子排斥嫌弃的冷脸的陈临:“.....”
“公子...”
“出去。”不含一丝温度。
“好的。”
麻溜地退了出去,一颗心脏差点没吓出病来。
公子哪里是需要他陪聊的人,萧大小姐也太坏了。
一回到马车中,萧玉儿便被裹成一团的苗月翻了个白眼。
“怎么这么慢,现在才回来?”
萧玉儿将手中的药箱递给一旁伸过手来的采薇,音调四平八稳道:“出了点意外,不妨事,你继续给我讲解蛊毒术吧。”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萧玉儿看着牙齿冻的打颤的苗月,眉头一蹙,将刚才采薇拿给自己的暖炉放进了被她裹着的被褥中。
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人竟然比自己还怕冷,她记得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她穿着一身苗疆衣服,布料单薄,堪比夏日,就那样站在雪地里也并未有任何冷意啊,怎的如今变成这样了?
“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心中窦疑,便直接走过去扯她裹住全身的被子。
“不要,我没事,你别瞎操心,好好坐着,我昨日给你讲了炎烈蛊的用途和炼制方法,今日就给你讲讲它的死敌,冰心蛊的炼制方法,这两种蛊虫相生相克,即是彼此的解药,也是彼此的...你再扯我被子我咬你了,啊呜啊呜。”
见萧玉儿非但没听她讲话,还锲而不舍地继续扯她被子,苗月忍无可忍,张大的嘴巴顺着她白嫩的手腕便咬去。
当然没敢真咬,只是以作威胁。
然后,便接收到了某人鄙视的眼神。
“几岁了?”
“.....”突然想起来这个举动有点丢脸的圣女大人红了半边脸,下意识地把身上的被子裹的更紧,恨不得连眼睛都不露在外面。
“你这样也不怕被憋死。”萧玉儿叹了一口气,无奈妥协道:“好了,不弄你了,你继续说吧,我听着。”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面前的笔墨纸砚以做记录。
因为大雪封路,所以萧护等军队归京时遇到不少阻碍,但好歹在年关前一天回到了帝都。
雪已经停了,但风却还是刮的肆意,萧玉儿坐在马车中,与面前的男子沉默着,谁也不先开口,但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是因为不晓得改如何说,一个是想着这样便能跟对方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有一会。
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想要一直待在她身边,可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心底的那点疯狂,低头咳嗽两声,伸出手试图摸寻什么。
萧玉儿皱了皱眉,等了一会,见他还是没有放弃的打算,眨了眨眼睫,心底叹了口气,往前坐了坐,将自己的衣袖摆动了一下位置。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碰到那抹衣袖,嘴角不由自己地扬起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温润如月。
他紧紧地捏着手中那一小段袖摆,清和的嗓音如同雪山上溅落下来的泉水,冰清玉洁,剔透明润。
“等我眼睛好了,能去见你吗?”
如此请求,再加上如此期待的表情,是个人都不忍心拒绝。
“我想,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玉儿。”
“我,很忙,恐怕没时间。”听他后面言语,到嘴一半的答应被咽回肚中,毕竟如此情感,承受不住,也无力承担。
本以为面前的人会十分失落,可一眼偷窥,却只看见他嘴角那抹温润如初的笑容,和那极其宠溺包容般的摇头。
“无妨,我会等着你。”
那一瞬间的感觉,好似回到从前,哪怕她故意任性妄为,他心中明镜一般,却还是愿意纵着她宠着她。
只是,对比当初,好似又有那么一丁点不一样了。
就好像一个一直把你当成孩子来纵养的人突然有一天,说你长大了,然后所有的宠溺纵容和包容都变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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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一杯温水中加了蜜糖,多了那么一点甜腻的味道。
“无,无需等我的。”想明白了这点后,萧玉儿更显心慌,近乎失措地将自己的衣袖抽回来,眼神乱飘道:“我以为,我已经与你说的很明白了,你如此,我会有压力的。”
“常言道,有压力才有动力,我都如此与你施加压力了,就没有让你提起一点重新喜欢我的动力?”
惊,炸毛。
第一百五十六章:我不强求
“我,我,凡,凡事不可强求,你我缘,缘分早已在上一世结束,你又何必执著。”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躲进马车的小角落。
紧张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沈黎安虽然眼瞎,但听力却极好,自然可以感受到自家宝贝的躲避,但既然慌了乱了,那就代表着心里还是在意着他的。
极好。
“凡事不可强求?”他照着念了一遍,咬文嚼字般,语气很是严谨认真,义正言辞地回道:“我不强求的,我只求你。”
“你,这...”强词夺理!
“玉儿大可以不来见我,也大可以不让我见你,这是玉儿的权利,但等你也是我的权利,所以,即便是眼睛好了,只要一日未见玉儿,我便一日蒙着双眼,玉儿若是打算一辈子就这样躲着我,那便躲着好了,无非就是我永远蒙着双眼,一辈子做个瞎子罢了。”
“你疯了!”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调,萧玉儿怒上加怒,“你这样,那为你治疗眼疾还有何意义!”
“是了,那便不治了吧,反正无法与玉儿相见,哪怕是重获光明,又有何意义。”
“我...”有的时候真想打爆他的狗头!
她费了千辛万苦,甚至上辈子还搭上了一条性命这才研究出来的治眼疾的方子,他说不治就不治了?他说不看就不看了?怎么当初没发觉他是一个如此任性的人呢!
“你若不配合葛神医好好医治眼睛,我就...”
“如何?”轻笑出声。
“我就,我就...”拼命想。
“嗯,你说。”耐心十足。
脸颊气的鼓起来,憋的通红,却依旧大脑空白,不知该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才较为合适。
突然,灵光一闪。
“我就立马找个人嫁了。”倒是个好法子。
“.....”
噼啪一声,火盆中的银炭溅出几点火花,萧玉儿瑟抖了一下,突然感觉空气变得更加冷了起来,明明还烧着火盆。
“玉儿,莫要与我开这等玩笑,我若当真,会很麻烦的。”
“嗯?此话何意?”
看着他暗沉下来的表情,和那近乎无奈般轻哄的语气,萧玉儿眉头紧皱,脸色不大好看。
“我会难过。”难过到不得不去做你不愿看见的事情,比如说,杀人。
萧玉儿有些无语了,用如此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如此不着调的话,她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是好,总之再这样下去,这件事是没完没了了,唉,也罢。
“等你眼睛好了,传信于我。”起身不再逗留,但话语中的意思也是妥协了。
她知道比起智商,她是不如他的,与其再这样绕来绕去,最后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绕进去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等他眼睛好了,至少也得等到明年春闱,中间的时间,也够她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离开京城之前,再见他一面,也不无不可。
“玉儿。”车帘刚被掀开,身后便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冷风呼啸着吹于脸颊之上,车内烧着的银炭又开始噼里啪啦的作响,萧玉儿回头看着眼前男子近乎雪色的脸庞,心底叹了口气,细心将身后车帘重新合拢。
但她并未重新走向前,而是弯腰回过头直接问他,“还有何事?”语气不咸不淡,没有他想要的不舍。
放置于软塌左侧被褥中的五指悄然合拢,青筋凸暴,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但最后,他还是抿了抿唇角,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极其温煦的笑容。
声音温软的就像一头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又带着点示弱的感觉。
“你能再叫我一声黎安吗?”
话毕,他抬了抬下颌,正对着她的方向,表情平和儒雅,盖在被褥下的手指却几乎掐入血肉中,暴露着他此刻紧张忐忑的心态。
可终究,他还是没等到回答,耳边是车帘被掀起的声音,冷风灌入,夹杂着衣料摩擦间发出的窸窣的声音,还有那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她似是犹豫过,但到底还是舍他而去。
静坐在软塌上的男子未曾回神,虽然双目不可视,却依旧面向着马车前头的方向,但脸上已经渐变苦涩的笑容展现着他此刻正在滴血的内心,悲戚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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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马车再次缓缓行驶,他这才沉默地低下头,从被褥中拿出的拳头无力地瘫在软塌一侧,满手的血污和被指甲掐按出来的伤口,他却不知痛般,烛火不知何时突然熄灭了,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异常黑暗的气息,仿佛有许多黑雾开始笼罩在他身边,将他整个人压抑在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渐渐堕落于无尽的深渊之中。
“吁,大小姐?”突然,外头传来马夫急促拉紧缰绳的声音,然后便是一个娇俏的声音有些气喘地说道:“扶我上去。”
马车中,软塌上,原本还郁郁寡欢,整个人都快被黑暗气息吞噬,就差暴走的沈黎安睫毛轻颤,下意识反应过来将被自己弄伤的手重新塞回被褥中,像是做错了事生怕被大人发现的小孩。
车帘掀起的那一瞬间,冷风随着光亮照入,披着斗篷的少女迎面向他接近,如阳光过境,再多的阴霾与晦涩也在刹那逃离,消散的丝毫不剩,甚至还将原本陷入黑暗,几欲疯魔的人拉入了光明之中,让他心底那些如龙卷风般阴暗凶残的念头立马掉落于深海的漩涡之中,暂且冷静下来。
‘海面’风平浪静,甚至还开始跳跃起欢快的小波浪。
“玉儿。”他微微一笑,柔情似水,足以颠倒众生的那种。
不知道自己是着了魔还是怎么的,又跑了回来的萧玉儿立马再次有了逃跑的冲动,但她的大脑还是理智地让她暂且没有挪动脚步,而是咽了咽口水,眼神闪躲,假装底气十足地凶道:“那个上次你中毒的事绝非偶然,以后吃食一律注意些,我这里有一颗避毒珠,前几日不小捡到的,只要一有毒物接近便会发烫,我是个大夫,自己会做解药,所以不需要,你拿着,省得到时候眼睛还没好,又被毒晕了,那葛代可没那么多耐心给你医治。”估计会撂挑子走人。
想到那个场景,萧玉儿就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接着便直接将手中的避毒珠塞到了他露在被褥外头的右手中。
“好了,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避毒珠一送,萧玉儿顿时感觉心里大松一口气,想着以后再也不用因为中毒什么的事再去救人了,就异常开心地从马车中出去了。
剩下车内握着手中还留有少女余温的避毒珠的男子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为了她的安危,费尽心思弄来这避毒珠想方设法地让她‘捡’了去,结果最后却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虽然自家小姑娘担心他的安危他很开心,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假装中毒?
要不,丢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我不想嫁人
一入京城,便是百姓的夹道欢迎,与往年不同的时,此次欢呼声中除了萧护和众位将士的名字,喊的最高的竟然是她萧玉儿,不过,喊的这都是什么?
‘萧小姐,我有病,你有药吗?’药药药,切克闹。
‘神医大大,我要嫁给你。’现在民风都这么开放了吗?
“萧小姐,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女,请让我偷走你的心。”抱歉,冻住了,你搬不动。
“好好说话。”最后的最后,还是萧护忍不住直接用手指的剑鞘挑了一个激动狂喊的少年的下巴,然而少年竟然幸福的晕了过去。
“大将军跟我说话了,他要认我当女婿了。”
“呸,你想的倒美。”
坐在马车中的萧玉儿听到这句话无奈地轻叹一声,有的时候民风太开放也是不好。
不过八百米的长街,被百姓这么一哄闹围观,萧玉儿等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了将军府。
萧护要去皇宫述命,自然只要萧玉儿先行回了府,离开之前萧玉儿将府内事宜都交给了信得过的人,所以等她回来的时候府内一切秩序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丫鬟小厮排成队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到来,态度恭敬井然有序。
只是萧玉儿的目光却越过她们看到了不远处的红木柱子,后面藏着一个矮小的人儿,正小心翼翼地偷窥着她这边,不敢走出一步。
“萧杏儿,你给我出来,躲什么躲,我会吃了你不成?”烦闷地皱了皱眉头,嘴角一撇,语气绷紧,生气的前兆。
“出,出来了。”许是经过了许多事情的沉淀,萧杏儿现在面对自家这位同父异母的长姐,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一点反抗都不敢有的那种。
一步一步挪过去,低着头,细弱蚊声地叫了一句:“长姐。”
萧玉儿看着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好歹心底还念及最后一丝血缘亲情,便嗯了一声,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她:“说说吧,怎么了。”
“长姐?”见她如此询问自己,萧杏儿很是惊讶地抬起头来,大大的杏眼中立马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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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哭把你眼睛挖掉,跟我过来。”低声用仅有俩人可闻的声音呵斥一句,然后便绕过她头也不回地往前方小路走去,那是通往她闺房的去处。
萧杏儿最怕被萧玉儿凶,她这么一说,立马吓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见她往前面走去,犹豫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竟让你不怕死地跑来我跟前来求助。”一进屋子,萧玉儿便让采薇退下紧闭房门,回身端坐于身后的扶椅上,一边去拿旁边桌子上新沏好的茶水,一边抬起一双明锐的眼睛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跪伏在地的萧杏儿身上。
看着她不住颤抖的身子,眸色渐深,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息。
“我,我...”明明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无数措辞,可真正面对眼前这位少女时,却被对方强大的气场震慑住,脑海中瞬间红衣少女嗜血的动作跟表情,浑身再次打了个冷颤,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到来。
“啪嗒。”茶杯合上的声音明显被少女故意加重,萧玉儿看着底下依旧颤抖,却一言不发的人,表情开始有些不耐道:“你不说我也能查的出来,何必呢?”
萧杏儿猛然抬眼,一张清秀的小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真的是半点大家闺秀的仪态都无,精致描绘的妆容也花了,差点没把正在仔细观察她肢体动作的萧玉儿吓个半死。
拍了拍胸脯,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我娘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抹了几把鼻涕几把泪后,萧杏儿跟豁出去了般,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萧玉儿一听这话,便已经猜到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她也不着急询问,而是弹了弹衣服上的折皱,语气更为平淡冷静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娘让我嫁人,可我不想嫁过去,那个人比我整整大了二十岁,还娶一任妻子,有个儿子,我,我不想嫁过去给人家当继母,呜...”说到伤心处,萧杏儿顿时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为了对付我把自己清白葬送的时候去哪里?”一想到当时那个场景,萧玉儿就气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长姐,我错了,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嫁人。”萧杏儿越哭越大声。
“闭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房里欺负你了呢。”一路舟车劳顿,萧玉儿本就很累,如今被这个蠢货妹妹一吵,脑壳疼。
萧杏儿被吼了一句,哽了哽声音,抹了两把眼泪,也就真的不敢再干嚎了。
怕面前的人不耐烦直接把她从房间内丢出去。
“行了,不嫁就不嫁,我将军府偌大的产业,五十头猪都养的起,也不差你这么一只。”
“真的吗长姐?”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说说,哪户人家?”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渐渐疲惫。
“啊?是光禄寺少卿许詹的大儿子,许仁。”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心虚,所以声音有些弱。
萧玉儿却极其敏锐地捕捉到许詹两个字,原本变得慵懒下来的眼神瞬间尖锐了起来。
“许詹?许雪安的叔父?”为确保无误,表情严肃认真地询问一遍。
萧杏儿被吓到了,以为萧玉儿要顾及许雪安的面子不帮她了,急的眼里立马又溢出了泪水,却又不敢不回答她的问题。
“是他。”咬了咬唇,脸色苍白下来。
“那这门婚事...”见萧杏儿满脸绝望,故意使坏停顿,果然她的脸更加白了。
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从身后的椅子上起来,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盯了半响,看着她眼泪噼里啪啦地流了满地之后,终于开口道:“放心,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就是想嫁也嫁不出去。”
“长,长姐。”像是陷入泥潭的被困者抓住了岸上唯一一根救命藤条,萧杏儿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面前这双大腿,跟抱住了自己的希望一样。
眼泪照旧哭的稀里哗啦。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为你,欸,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敢把鼻涕掉我裙子上试试!”
第一百五十八章:坑女儿的何氏
“长姐,那我娘,不,姨娘那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着看了眼她的表情,畏畏缩缩的模样再没了曾经的嚣张跋扈。
都说岁月能改变一个人,可萧杏儿的成长,除了自己作死外,也少不了萧玉儿的鞭打,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好言相向,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一次次的教训中,也不乏教导。
许是顾念着那最后一丝血缘关系,又许是不想让岁数越来越大的父亲忧心,再不济,也有可能是她本身性格作祟,萧杏儿虽坏,但其中不乏何氏的引导,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还能保持一颗纯粹向善心的人只是少数,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人。
但好歹,她曾经也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娘亲循循善诱的教诲虽然已经埋藏在童年记忆的最深处,但因为真的很少,所以特别珍惜,即便到现在,她也是一直谨记着娘亲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一段让年幼的自己曾经无数次怀疑人生,但现在却信奉成理念的话。
‘人性的善恶是很模棱两可的东西,世道险象,你若不能永远保持一颗向善的心,那便做个坏人也无妨,只是,玉儿,你要记住,做人可以坏,但也要学会划分,我们不委屈自己,但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损害别人的利益,不管是任何事情,你都要有自己的见解,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很多时候都不能关键性地解决问题,反而会留下很多隐患,一个聪明的人,不管是善恶,都能很好地把握那个分寸,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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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萧玉儿眼底溢出几分悲伤的情绪,回忆起了当时自己傻乎乎的回了一句,‘那,以后要是有人欺负娘亲,玉儿一定帮娘亲欺负回去!’
当时娘亲笑的很是开心,搂着自己很是激动地说道:“啊啊,我的玉儿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可现在想想,当时娘亲虽然是笑着,但眼底却还是藏了几分担忧,对自己的担忧。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娘亲便有了预料,知女莫若母,倘若不是因为清楚自己当时的性子过于绵软无害,一向温温柔柔的娘亲又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坏孩子,可若是一味的善良只会被别人欺负,那倒还不如做个‘坏孩子’。
低头看着还在偷窥自己表情的少女,那一脸的泪痕和那不知何时竟变得有些明澈起来的杏眸让萧玉儿垂了垂眼帘,心底对她的厌恶少了几许。
但她依旧还是讨厌着她,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企图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虽然最后她没有得逞,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栽了进去,但她倒也没想着杀死她,反而无形中做了她一盏‘引路灯’,给了她一个从歧路走回来的机会。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盏天平,她也亦然,在定所有人的罪前,她都会衡量一下,比如何氏,是她直接导致娘亲的死,所有,她必须死,还有那个指使何氏的幕后之凶,也必须死,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这是没的商量的事。
而萧杏儿,包庇何氏,欺辱小时候的自己,还试图假借他人之手杀死自己,这三项罪名,第一条,何氏已经用下跪忏悔和供出幕后主使来替她偿还,第二条,她虽是欺辱过自己,但一半都是因为何氏的引导,至于另一半,这几个月的惩罚和她体内那点与自己有一半关系的血缘,足以抵消,第三条,她虽心生过歹念,但也毁了自己的一生做为代价。
林林总总算下来,又想着她年龄还小什么的,给她找了一堆借口,说到底还是不够恨,不够狠,但若是只想着自己,随随便便地就杀一个人,那她相信娘亲在天之灵也不会想要看到的,而且,她也要顾及父亲,其实仔细想想,萧杏儿小时候之所以会总是欺负自己,除了何氏的指使,也跟父亲的偏袒有关系吧。
虽然当时并没有证据证明娘亲是何氏害死的,但若不是因为何氏设计让父亲犯下错事,娘亲也不会那么郁郁寡欢,直到死也一直跟父亲冷战着,甚至死之前都未曾见父亲一面,说来,她有一点倒是与娘亲很像,骨子里都有一份不可退让的坚持,谁也无法动摇,倔犟而执拗。
所以,后来萧杏儿出生后,出于责任,父亲从未短过她任何东西,甚至吃穿用度都与自己一样,几乎没有嫡庶之分,但也仅限于物质,在别的地方,比如说父亲每个月都会从边关寄一封家书给自己,或者,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抱着自己,甚至还甘愿让自己坐在他的身上骑大马,一有空闲便陪自己玩耍,说是铁汉柔情也不为过。
可是一面对萧杏儿,父亲便会眼神复杂,甚至不想见她,其实她知道,父亲努力过,他也想着父母的过错不能迁怒到孩子身上,可他也不是圣人,终究还是做不到真正的一视同仁,而这,也是萧杏儿欺负自己的重要原因之一。
说到底,是因为嫉妒,年幼的她,也曾渴望父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对她的长姐嬉笑疼爱,抱着她转圈圈,任由她揪自己头发也毫不生气,可她却只能躲在远处眼巴巴地望着,父亲从未抱过她一次,也从未用胡渣轻蹭她的小脸,逗弄她生气。
人的思维方式真的很复杂,但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她都是跟随着心走,至于之后会不会后悔,看着她如今明澈了不少的双眼,萧玉儿觉得,至少这一刻,她是不会后悔的。
“好了,起来吧,你直接回去跟何氏说,让她没事去佛堂里坐坐,写点超度文什么的,别瞎琢磨一些有的没的,我萧玉儿再不济,也不会拿整个萧府的名声开玩笑,丢不起这个人。”
从一开始,听到萧杏儿说何氏为她挑选了一门亲事时,她就已经猜测出何氏的心思,不就是以为自己会为难她的女儿,所以想着赶紧把女儿嫁出去,就不用在萧府受她的欺负了吗?
等等。
突然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萧玉儿低头看着还在抱自己大腿的萧杏儿,抖了抖腿道:“别抱了,问你一句,你那个缺心眼的娘没把你失了清白的事情告诉人家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萧杏儿的内心
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语,萧杏儿立马回想到当初被强迫的时候,脸色有点泛白,但她看着萧玉儿变得严肃的表情,不敢多想,直接回答道:“没,姨娘说到时候就说我年岁还小,还没来葵水就行。”
“嗯?你还未及笄,肯定是要先定亲,十五岁才能出嫁,这个理由...”萧玉儿皱了皱眉,一时没有想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萧杏儿偷瞄了她一眼,脸色更加白了,咬了咬嘴唇,像是在做什么极大的挣扎似的,但最后她还是看清了事实,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眼前这个人,所以她张了张嘴,犹豫了好几次,还是扯了面前人的裙摆,将难以启齿的话语说了出来。
“姨,姨娘说,只要我,我定亲后就跟那个许仁发生关系,就可以了,这样人家也只会认为我年岁还小,所以没,没有那个。”
“荒唐!你当那许仁真的是好糊弄的人?”萧玉儿真的是要被气笑了,她算准何氏没脑子,但没想到何氏会这么没脑子!
那许仁若是没成过婚的少年,那这个法子倒还有一定程度可以蒙混过关,但问题是那许仁不仅成过婚,而且年岁已有三十有余,这样一个经验老道之人,会看不出来你是否清白之身?
真不知道何氏是怎么想的。
这还不是重点,更关键的是,许仁他爹许詹可是小人界的代表,到时候就相当于将她们萧府的一个把柄落在了他们手中,威胁什么的绝对是永无止境,到时候爹爹肯定左右为难,即便他不顾及萧府的名声,但也不得不为嫁出去的女儿着想,毕竟如果事情败露,就不仅仅是萧府贻笑大方的事了,萧杏儿肯定会被众人所指,浸猪笼都有可能。
“何氏可曾跟许府的人接触过?”
“说,说是要等父亲回来商量,但跟许仁的母亲打探过。”看着萧玉儿越发严肃的表情,萧杏儿差点又哭了出来,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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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皱了皱眉,唇角一抿,明显有些怒意。
“不是说过不许她外出吗?”
“是许府那边递的拜帖,爹...父亲得胜归来,和你救了睦月国太子的消息一传回京后,每天都有很多拜帖传入将军府,姨娘便是从这些拜帖中挑选出那许家夫人的。”毕竟现在对外,何氏还是担着将军府夫人的名号,但萧杏儿也知道,在她这位长姐心里,娘亲从来都是姨娘的地位,而且,还是娘亲害死的她娘,所以她不敢在她面前称呼何氏为娘,怕惹她不开心。
其实萧杏儿纯属是自作聪明,想的太多,对于称呼,萧玉儿是并不在意的,她在意的,是杀母之仇。
“唉,一天天的就不能消停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萧玉儿叹了口气,看着一脸紧张之色盯着她的萧杏儿道:“你想个法子,从你娘那把自己的庚帖偷出来自己好好保管,以防你娘又作妖,毕竟何氏的智商我也不知道她能蠢到什么程度,要是她给你来个先斩后奏,我也没法子,至于许府那边,这次我就帮你解决了,爹爹现在在宫中,晚些时候回来,你跟何氏准备准备,虽然娘亲的事情我没有告知爹爹,但你们从小欺负我的事情,爹爹却是知晓的。”
刚松了一口气的萧杏儿立马脸色又变得煞白起来,甚至说话的时候牙齿都有些打颤,眼底皆是一片害怕。
她从小就对身为将军的父亲敬畏并害怕着,在他面前甚至连大喘气都不敢有一个,要是父亲知道了她欺负长姐的事情...
想到那个可能会出现的场景,萧杏儿后脊一阵发凉,脑门更是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身子如同一滩乱泥般往后,松了抱住眼前人大腿的双手,一屁股栽坐在身后的地上。
“长,长姐...”求助似的眼神刚抬起,便对上一双漠然冰冷的眼睛,瞳孔紧缩,吓得嘴唇轻颤,到嘴的哀求如鲠在喉,再说不出来。
是了,当初她如何欺负萧玉儿,就该想到有今日,善恶有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时候到了,她再去请求别人的原谅又有何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当初被欺负的人是她自己,她会帮着欺负自己的人去说话吗?
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她没有那么菩萨心肠,欺负她的人她都是要百倍千倍欺负回去的,又怎么可能还会去帮欺负自己的那个人?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点什么,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如今她不就是欺负别人的那个人,可被她欺负过的那个人虽然对她态度恶劣,甚至对她厌恶至极,但她却还是选择了帮自己否决掉那门亲事。
仔细回忆一下,好像每次她闯下大祸,自作孽不可活的时候,都是眼前这个人,骂骂咧咧地把自己拉回家中教训一顿,然后之后又默不作声地帮她解决后患。
虽然嘴上说着不是为了她,让她不要自作多情,但每次受益最大的那个人都是她。
而她是怎么做的呢?
仅是因为心有幽怨,便狠的下心借别人的手去杀掉她这位长姐。
而她这位长姐是怎么对她的呢?
虽然被她打过,骂过,吓过,但却始终没有对她下狠手,每次都是她自己作死。
“呜哇---”想到自己做的那些错事蠢事,萧杏儿悔悟的同时,心里更加难过了,而她难过的时候都会用哭的法子宣泄出来,所以...
“闭嘴。”
“嗝~”瞬间卡壳。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流着,却不敢再发出声音。
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正在烦躁揉眉眼的人,哽咽地唤了一声:“长姐。”
“我错了。”
嗯哼?
这就认错了?
萧玉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萧杏儿,看着她水雾弥漫的大眼睛和哭花的一张小脸,从她的表情神态中察觉出了十足的真诚,不过这突然变成这样,肿么了?着魔了?不应该啊。
她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抱有怀疑的心态。
“长姐,我真的错了,等父亲回来,我一定主动跟父亲承认错误,到时候父亲要打要罚都该是我受的,我绝对没有任何怨言。”信誓旦旦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的眼神,萧玉儿看了半响,转过来身,背对着她看着不远处珠帘,并未回话。
良久,身后传来一阵窸窣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萧杏儿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萧玉儿的背影低下了头,细弱蚊声,近乎别扭,却又万分真切地说了一句,“长姐,谢谢。”
第一百六十章:自作聪明的小丑
这一句谢谢,不仅仅是谢她现在帮她的事情,也是谢她曾经为自己做的一切,虽然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为了她,却也没有故意针对她,这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她就不能。
苦笑着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却在双手触碰到门框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平和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比以往,多了一点令人打心底温暖的东西。
“我萧家的女儿,贵重的紧,从来没有将就一说,出门在外,别给我丢脸。”
萧杏儿回过头,眼泪哗啦啦啦的又下来了。
“也不许哭,更丢脸!”哭的她脑壳疼,这蠢货。
“是!”
胡乱抹了两把眼泪,萧杏儿近乎傻气地笑了起来,藏在心底一直抑郁着的情绪总算拨云见日地好起来。
任何女孩子遇到那种事情都是无法承受的,更何况她才都还没及笄,从那天后,她便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整宿整宿的做噩梦,经常在梦中哭着被惊醒,那些疼痛又罪恶的记忆,让她不堪重负,特别是娘亲让她嫁给许仁,劝慰她说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的时候,她就更加觉得难过,连生她的至亲都已经开始放弃她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是的,她想过去死,可后来听到不断从边关传来的那些有关父亲和她那位长姐的消息的时候,听到人们敬仰地说着她的长姐如何妙手回春,救了睦月国的太子的时候,她就突然想见她一面,就像得了重病的患者,想要为自己的生命最后再挣扎一次。
萧杏儿想,她一定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毕竟她那么敏锐聪慧的一个人,只是她虽然在其它方面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教训她,但这一点,她却没有直接了当地拆穿她,而是隐晦地让她知道,她还没有放弃她。
是啊,连被她伤害的最深重的人都没有放弃她,她又有什么资格自己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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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采薇。
萧杏儿赶忙把眼角的泪水擦干净,不想出门让别人误会是萧玉儿欺负了她,便把门打开,低着头从采薇身边快步走过,没有丝毫停留。
采薇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但想起正事,还是赶忙进了房间,对着转过身来的萧玉儿说道:“小姐,出事了,许府那边飞鸽传书过来,雪安小姐的那个继母陈氏派人偷了雪安小姐娘亲留给雪安小姐唯一的遗物,以此来威胁雪安小姐改嫁,说是要让她嫁给光禄寺卿的傻儿子,雪安小姐想法子藏起了自己的庚帖,但陈氏那边并没有善罢甘休,现在正在想法子弄过一张庚帖,小姐...”
“备马车,我们去许府走一趟。”萧玉儿面色冷若冰霜,直接大步往门口走去。
好一个许府,好一个陈氏,那就让她来会会她们!
此刻,许府那边,许雪安房中,陈氏带着女儿正在‘和善’地劝慰着眼前这个对她们来说不识好歹的许府大小姐二嫁。
“雪安啊,不是母亲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娘家,如今以你的条件,能嫁给光禄寺卿家的公子已经算是高攀了,母亲可是费了好大的口舌才为你求来这门亲事的,母亲的这一番苦心,你可不能浪费啊,不然你亲娘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也是不会安心的。”
阴阳怪气的口吻,最后甚至抬出她亲娘来威胁,许雪安一想到娘亲给自己的玉镯还在这人手上,眼神便越发的冰冷,语气更是不好地回道:“母亲若是觉得那李家公子是个好的,不如将二妹妹嫁给他,这不是更好吗?”
她说着,目光转到一旁眼神不善的许嘉灵脸上,嗤笑一声,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般,立马撇过头盯着陈氏道:“虽然二妹妹跟下人,嗯,有染,但好歹守宫砂还在,比起我这种二嫁女而言,那李家公子应该不会嫌弃的吧。”
“娘~”想到前些日子算计许雪安却没得逞,反而自己差点被玷污了清白的事,许嘉灵看向许雪安的眼神便像刀子般,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这个贱人,肯定是她捣的鬼,现在她的名声都快烂大街了,以后嫁人都是问题,所以,她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大不了玉石俱焚,她许嘉灵不是玩不起的人!
“许雪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别忘了,你娘的遗物可还在我这,还有你的庚帖,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被你自己藏起来的,不过不妨事,庚帖丢了再去办一张就是了,过不了两天,等庚帖送过来了,你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然你娘的玉镯还是你身边的这几个贴心的小丫鬟,呵,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陈氏听到许雪安的讽刺,想到自家女儿已经被败坏的名声,终于撕掉了伪善的一面,拍桌而起,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女子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若不是光禄寺卿马上就要晋任了,那空下来的位置在许詹和另外一名少卿身上选,她又何必留着这祸害,不过让她嫁给一个傻子也跟死了差不多了,主要还能给她们制造点利益,也算是没白留她这条小命。
“怎么,不装了?”看着陈氏恶心的嘴脸,许雪安也直接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着她,明明袖下双手紧握成拳,却半点不退却地冷眼看着她,嘴角往上扬起,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母亲这喜欢偷别人东西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啊,可是母亲就没有想过,偷来的东西终究还是别人的,就好像父亲,你耍了那么多心眼,可父亲心里却从来没有你半点位置,你就像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小丑,蹦跶来蹦跶去,以为没有人发现你那点小心思,但其实父亲早已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一个笑话。”
“不,不可能,他明明说过会好好待我的。”陈氏恍惚了一下,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打击。
“娘。”许嘉灵看着陈氏这样,立马上前作势要打许雪安一巴掌,却被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拦下,那力道差点没把她手腕的骨头捏碎。
“啊,疼,你放开。”甩了甩胳膊,许嘉灵不敢再乱动,赶忙走回自家娘亲身边。
第一百六十一章:你动她一个试试!
许雪安感激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透过她,就像是看到了那个鼓励自己要勇敢自立自强的少女,心口那点害怕紧张也在此刻一扫而空,信步走到陈氏面前,继续刺激她道:“说了会好好待你,但没说喜欢你爱你不是吗?”
“知道为什么父亲病入膏肓还要送我出嫁吗?”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陈氏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看着许雪安。
“你也猜到了吧,并不是因为什么三年的孝期,而是因为怕他走后,你这个恶毒的继母会伤害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
“是不是不敢相信?也是,毕竟父亲表面上对你的儿女可比我好多了,但其实只有我明白,父亲心底最重要的两个人还是我跟娘亲,他那样做只是怕你会为难我,而父亲在世的时候,你也装的很好不是吗?”
说到这里,许雪安向来恬静安然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态,看着神色怔愣住的陈氏,步步逼近道:“只是父亲又岂是那么愚蠢之人?你无数次地想要将我捧杀,父亲看在眼里,虽然不说,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带我去后山的那座小木屋里,细心教导我,告诫我,让我不至于在你的引导下毁掉自己。”
事到如今,她也没啥好隐瞒的了,权当刺激陈氏,她若是痛苦一分,她便开心十分。
就让这自作聪明的女人明白一下,她曾经所谓的瞒天过海有多可笑吧!
“闭嘴!”听到最后,陈氏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起来,眼底的恶意毫不掩藏地暴露在空气中,甚至还把一旁的许嘉灵吓了一跳。
许雪安啧啧其叹,笑的越发嘲讽。
摇头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连这满脸的脂粉都盖不住你这张越发丑陋的脸。”
“小贱人,你不过就是想要惹我生气罢了,今日不管你说再多,都改变不了你要出嫁的事实,还有...”像是反应过来,又有可能在自欺欺人般,陈氏冷静下来,恢复了那‘慈母’的形象,只是嘴里说的话实在和她和善的面容不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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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拍了拍女儿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安抚一笑,然后再转向面前穿着梨白色衣裙的女子时,眸底闪过一丝阴毒。
许雪安注意到她的视线越过自己,放在了她身后的两名婢女身上,立马察觉不妙,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张开,拦在面前。
眼神威胁道:“你若是敢动我身边的丫鬟,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不动你身边这两名丫鬟,你便能妥协了一般。”陈氏快速地抓住了许雪安话中的语病,紧逼上前。
“要不这样,我兰居院正好还缺两名打扫丫鬟,不如就让你身后这俩位去如何?”说着,陈氏快速给自家女儿使了个眼神,许嘉灵立马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五六名家丁破门而入,话都还没问一句,直接跑到许雪安身后绑丫鬟,这架势,看来陈氏早有准备,要将她身边这两名丫鬟掳走,当做威胁她的另一份筹码。
“滚开。”先前帮许雪安挡巴掌的丫鬟直接一脚踹上了其中一个试图来抓她胳膊,表情猥琐的家丁,嫌恶的眼神和那高傲扬起的下巴,跟在旁边瑟瑟发抖另一个丫鬟形成鲜明的对比。
“风絮,小心。”许雪安在一旁看她打架,手疾眼快地把另一个丫鬟拉到自己身边,尽量不给她增加负担。
“妥妥的,这就几个小兔崽子。”一个劈腿过去,风絮把所有的家丁都干趴下,然后拍拍手掌心走回到许雪安身边,还颇为挑衅地看了对面惊呆了的陈氏母女一眼。
渣渣。
“你,许雪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指使下人动手!”虽然说一开始陈氏便知道许雪安回来时身边带了一个有武力的丫鬟,自家女儿儿子也在这丫鬟身上吃了不少亏,但陈氏没想到这小小婢女竟然如此厉害,竟然能够以一敌五,看着风絮在对面撸起袖子朝她这边挥舞了两下拳头,陈氏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了一步。
反应过来之后,黑着一张脸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快来人,刁奴,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成,别以为你有点武功就能打遍所有人了。”
风絮正想怼回去,便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清灵如空谷幽兰,却泛着极致的冷意。
“你动她一个试试!”
话出,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雪安跟风絮俩人,皆是眼神一亮,一个矜持点,只是嘴角扬起了暖暖的笑容,再没了先前的紧张,而另一个,则是像找到自己的大靠山般,原本还轻蔑的眼神立马转变的水汪汪,委屈巴巴地跑出去,还边可怜兮兮地喊着:“小姐,她们欺负我。”
躺在地上还痛胳膊痛腿久久无法起身的家丁们:“.....”我*,讲点道理好不好,到底是谁欺负谁!
陈氏听见风絮的称呼,眉头一皱,几乎是下意识地猜测到了门外那人是谁,心底暗骂一声该死,竟然疏忽了,许雪安身边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武功这么的丫鬟,定是别人送的,而这小贱人当初从禹州回来的时候,还是由镇远大将军府家大小姐身边的护卫送回来的,也是那个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有武功的丫鬟。
本来想着悄无声息地解决,等人一嫁,那将军府的大小姐就是再想护着这小贱蹄子,也是无法,毕竟关系再好,也只是一个外人,但没想到那萧家大小姐竟然派了人在这小贱蹄子身边,那丫鬟肯定传了消息出去,所以今日来意,不用想也知道。
脸上又黑了几分,陈氏附在自家女儿耳边嘀咕了几句,许嘉灵点了点头,偷偷溜走。
而此时,随着越渐近了的脚步声,陈氏总算看到了敢对她语出威胁之人。
少女一身月白色衣裙,衣摆绣着繁复精致的银色花纹,外面则系着一件狐绒色的披风,简单的飞仙髻用一根梅花簪子固定在头上,转过头看向她的一瞬间,那双如冰雪般冷冽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冻住一般,可眨眼再看过去,少女精致小巧的巴掌脸上,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轻灵的双眼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放心地看着许雪安的方向,气若幽兰,原本清傲高华的气场瞬间变得温柔平和下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你好像很闲?
如骤雨初歇过后天空划过的那道最绚丽多姿的彩虹,那种独特而美好的气质还没维持多久,便立马转变成了一脸严肃责怪的表情。
“说了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次还是风絮偷偷传回来的消息,许雪安,你就不能懂事点,嗯?”最后那句话的尾调往上拖了拖,感觉好像被一只炸毛的小猫挠了一爪子,但那气鼓鼓的样子,却意外的窝心。
这还是萧玉儿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全名,以前都是唤雪安姐姐的,看来是真的气着了。
许雪安噗呲笑出声,不知为何,心情反而开朗了许多,这些天积攒下来的阴霾都在此刻一扫而光,看着面前少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过来,她立马憋住笑,表情认真地点头道:“嗯,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这俩人的互动看的陈氏一愣一愣的,感觉好像自己被故意忽视了一般,这让陈氏感到非常的不开心,表情立马垮了下来,正想开口把那俩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正在跟许雪安说话的少女便突然转过头看向了她这边,一双灵透的眸子轻轻地眯起来,暗藏锋芒,锐利似刀剑,仿佛要将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剐下来般。
陈氏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渗透全身,出自本能反应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仿若遭受到什么重击般。
明明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却有如此渗人的眼神,还有那面向她时变得强大起来的气场,让陈氏仿佛看到了一个画面。
高不可攀的金字塔,少女站在最顶端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她则是跪在金字塔底部的奴隶。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就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你卷入其中后,你所有的心思都将暴露在她面前,无处遁藏,无法躲避。
而她的视线,则一直傲睨着最底下的她,仿佛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微不足道,一碾就死的蝼蚁,轻蔑,不屑,鄙夷,甚至藐视,这让陈氏感到非常的难堪,却又不敢像对待许雪安般轻易惹怒对方。
镇远大将军之女,又为安定睦月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如今在百姓心中更是有如医仙般的存在,她就是再怒,也是分得轻轻重缓急的。
“守门的家丁是怎么办事的,萧小姐来了也不通传一声,真是怠慢了。”脸上扬起一抹尴尬的笑容,明明勉强,却还是得笑着去讨好眼前这个人。
毕竟她爹镇远大将军此刻立下大功回来很有可能会被皇帝封候封爵,那到时候,面前这个少女的身份就不仅仅是将军府嫡出大小姐的名衔了。
她们许家虽说也有不少人在朝为官,但差不多都是芝麻大点的小官,最厉害的也不过许詹一个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就是再怎么衡量,也是得罪不起面前这个少女的。
“你这强颜欢笑的模样还真是让人看着恶心,本来就长着一张丑脸,平日里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也就罢了,非得出来现行作妖,怎么,最近许府太清闲了,没事干?那要不要本小姐帮你们一把?听说最近许詹好似在跟另一位少卿竞选光禄寺卿的位置,要是这个时候爆出点什么结党营私,偷税官银的事情来,我想,你应该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清闲了吧。”
萧玉儿看着眼前想要接近她的妇人,一身华服却依旧没把她的气场提高几分,毕竟是鸠占鹊巢,到底不是原配,且听了她的话后,脸上的笑容立马端不住了,眼底更是快速闪过几分恶毒。
但好歹没有立马翻脸,这份忍耐的心性,倒是比何氏要厉害的多。
“萧小姐此话何意?我们许府一向安生本分,什么结党营私,偷税官银的事情,那是绝对干不出来的,萧小姐说此话可是要有证据的,不然就是在蓄意诬陷朝堂官员,我许府虽然没有你们将军府势大利大,但也不是什么亏都可以吃的。”陈氏挺了挺胸,语气颇为傲然地直视回去,却在接触到少女那双似笑非笑,且自信异常的眼神时,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正气凌然的话到最后声音却是弱了几分。
虽然只是弱了几分,表面上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但萧玉儿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神态,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心虚,嘴角轻扬,心底冷笑起来。
她记得上辈子许府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陈氏的儿子,许弘昌,偷了他叔父的公印,借着光禄寺少卿官职的便利,私自在国库拿了一万两银票还赌债,虽然后来被许詹及时发现把银票归还回去,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最终事情还是人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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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个时候的许詹已经官至三品,又贿赂了许多官员为他说好话,所以皇帝便没有多大责罚他,只是象征性地扣了一年的俸禄。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许詹还未官至三品,且如今他还正在跟旁人争夺光禄寺卿一职的位置,这种关键时刻,若是被发现曾经在国库盗取过金银的话,此事可大可小,主要看人操作,而她不介意做那只幕后黑手,火上浇油,让他死的更快一些。
“贵公子近来可好,听说贵公子貌似在花街欠下一屁股赌债,不知可都还清了?毕竟那么大的数目,除非去抢国库,否则还起来可是有些吃力的。”
“你...”如此暗示,就是陈氏再愚钝,也该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分明是抓住了她们的把柄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闯入门,只是,那一万两银票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明明把事情瞒的很隐秘...等等,不会是昌儿又去了花街赌坊,被人套出话来了吧?
想到这里,陈氏立马朝门外喊着:“来人,来人,大少爷现在可还在房间?”
过了不久,许弘昌院子里的侍婢战战兢兢地跑过来跪下哭诉道:“夫人恕罪,大少爷执意出门,奴婢们根本拦不住。”
“混账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养你们一群废物何用!”听到儿子在禁闭期间又跑出去寻欢作乐,陈氏气的差点没端住自己的形象,想要直接一脚踹死眼前这个小贱蹄子。
一边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好像真的委屈的不行,一边又故意露出衣领下那些个暧昧的痕迹,此等小心思,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想要麻雀变凤凰?哼,那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在!
给了她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陈氏立马转过头去看不知何时已经堂而皇之坐下来饮茶的少女,那一脸悠闲自得的模样,好似胜券在握,让陈氏顿时有一种被人捏在掌心里操控的感觉,仿佛自己好似棋盘上一粒不起眼的棋子,不管她如何想法,最后都只能任人摆布。
第一百六十三章:安玉郡主?
“我本不想与你计较许多,毕竟我这个人最讨厌麻烦,但我也想请你清楚地认知到一点,陈夫人,我萧玉儿要护着的人,你如果要欺负,就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哪怕压上我所有的名声,做个百姓眼中的恶人,但我相信,代价付出最重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你若非要与我作对,便要做好鸡蛋碰石头的准备,你有这个胆量吗?”
嘭的一声,萧玉儿直接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桌子上,震的桌面上放置的茶水溅出些许,与此同时,还有陈氏随之畏缩的眼神。
明明,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可是这周身的气场却如此盛气凌人,压迫的她有些憋闷和害怕,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陈氏突然就明白过来,与其跟眼前这个人正面交锋,倒不如避其锋芒,然后在背地里使绊子,只要先把人支走,到时候许雪安岂不是任她如何?不嫁?好啊,可以,既然生不如死不愿意,那就直接给她去了,只要到时候事实已定,任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有再大能耐,难不成她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如果她想难为将军府的话,她就抵死不承认,她再折腾,若是没有她爹的帮忙,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即便到时候许府真的被打击到了,那又如何,比起这些东西,她更想让许雪安这个小贱人痛不欲生!
想到她刚才说的话,陈氏心底就恨的巴不得直接上去撕了这个小贱蹄子脸,长的真是跟她那个早死鬼的娘一模一样,都是那么虚伪的德行。
萧玉儿看着面前妇人好似妥协般瞬间颓然下来的身躯,眼底却划过一丝暗光,目光掠过她,看向了不远处的房门外,正好此时有人推门而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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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怎么了?哎呦,安玉郡主,安玉郡主你怎么在这?臣许詹见过安玉郡主。”一个身材略微肥胖,小眼睛,弥勒佛笑脸的中年男子迈过门槛,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穿着朝服,手里拿着官帽,看样子却是刚刚从皇宫回来,头上落了一些飞雪,看样子走的有些着急啊,但关键问题在于他一进来就走到萧玉儿的跟前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郡主?
安玉郡主?
萧玉儿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应该,目光瞥向地上依旧跪着不敢抬头的人时,眼神停顿几秒,忽然笑了。
是了,这许詹刚从皇宫回来,自然是皇宫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会知道的,安玉郡主,玉,她的名字里便带了一个玉字,不过这个安是什么意思,平安喜乐吗?不管这封号是何含义,但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贵族千金小姐这么简单了,看着许詹如此恭敬的态度,这郡主的品阶,封的好像不小啊。
陈氏站在一旁,完全呆住了,当然同样呆住的还有许雪安和风絮等人,这一晃眼,自家小姐咋成什么安玉郡主了?这人脑子没毛病,没叫错人吧?这玩意可不是能随便乱叫的。
像是清楚众人心中的疑惑,后脚原本被陈氏叫出去把许詹请回来帮忙的许嘉灵便垮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了进来,在看到屋里气氛有些过于安静的时候也缺心眼的没在乎,更别提跪在地上的许詹,更是被她忽略个彻底,只顾着跟陈氏抱怨道:
“娘,皇帝竟然下旨封了这个女的郡主之位,还是二品的头衔,娘,我...唔唔...”许嘉灵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恍过神来的陈氏一把捂住了嘴巴,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许嘉灵就算平日里脾气再娇纵,但也很少遇到陈氏这么凶狠盯着她的时刻,见此,还真的被吓到了,一动不敢动再动。
萧玉儿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表演’,她开始有些犯困,毕竟刚跋山涉水回来,都还没在自家院子里落稳脚跟,解决完自家蠢货妹妹的事情之后,便急忙赶来的许府,动脑的事情都是很累人的,所以萧玉儿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许詹就感觉很厌烦。
真不愧是所以官宦之中,排行最高的墙头草,只要风头不对,立马就开始左右摇摆,只是他这巴结的算盘倒是打错了,她今天来,就是找许府,找陈氏,算账的!
“既然这样,估摸着我也该回去接圣旨了,雪安,跟我一起走。”不想再搭理这一家子魑魅魍魉,萧玉儿直接拉过许雪安的手便要回将军府去,许詹都从皇宫回来了,那皇宫来传达圣旨的公公应该很快就到了,现在回去正好能赶上接个圣旨。
“不行!”几乎是下意识尖锐的一句,陈氏反驳道:“她不能走,她马上就要嫁人了。”
萧玉儿并未看向陈氏,而是看着地上跪的已经有些轻微颤抖的许詹身上,勾唇,轻挑着笑道:“哎呀许少卿,你看你这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官阶还没升上去?哦对,差点忘了,这段日子你好像另一名少卿争一个光禄寺卿的位置,这要是成功了的话,这官阶还能往上再升上一升,只不过,你这升官,是拿我雪安姐姐后半辈子的幸福来陪葬,那我就不能答应了。”
许詹混迹官场少说也有数十年,自然听得懂萧玉儿的话中含义,立马将头低的更低,额头冷汗直冒道:“没有婚事,不会再有婚事了。”
萧玉儿勾了勾唇,继续得寸进尺道:“听说,你家夫人有意将你家儿子嫁到我们家来,给我那‘单纯善良’(蠢傻愚笨)的妹妹做夫婿?我想了想,终究还是门不当户不对,让你家夫人别到处瞎嚷嚷,不然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好伐?”冷漠的眼神好似淬了寒冰一样,直刺人心。
“不,不会。”许詹憋着一口怨气,却又不敢发泄出来,最后还得点了点头,配合道:“都是妇道人家闲聊时说的一些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若是以前,他也许会为了儿子争辩几声,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可是封底数百里,有着二品头衔的郡主,他一个五品的小官,实在是惹不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很好。”萧玉儿看向表情忿忿不平,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却还是得忍着不敢说出来的陈氏,莞尔一笑,将视线掠过她去。
我就喜欢看你想干却干不掉我,还不得不认怂的样子,以前不知为何有些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源泉上,现在看着眼前妇人那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的眼神,真的是深有体会。
嗯,她现在心情很好。
“玉儿,你是郡主了?”许雪安在一旁神色复杂地拉了拉少女的衣袖,神色中不见喜悦,反而透露出几分担忧。
玉儿的爹爹是掌握十万兵马军权的大将军,皇帝这个时候给玉儿册封郡主,即便是玉儿救了睦月国的太子,平息了两国战争,但自古帝王多疑,绝对不会允许底下的臣子功高盖主,又怎会给这个‘功高盖主’的臣子女儿这么高的地位?
二品的郡主,可都是有封地实权的,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皇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想对玉儿干什么。
许雪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着萧玉儿的目光变得有些急切起来。
“玉儿,我们先走吧,你不是还要回去接圣旨吗?让宫里来的公公等太久就不好了。”等见到了那传旨的太监,说不定她能从对方那里套出一些话来。
萧玉儿不知晓她思维跳跃的如此之快,还以为她因为被陈氏欺负了,所以特别委屈,一刻都不想再留在这里,于是眼神一转,目光如有凝质般落在陈氏母女身上。
不,更确切的说,是落在陈氏旁边的少女身上,这位应该就是陈氏最疼爱的女儿许嘉灵了,正所谓打蛇要就要打七寸,她辛辛苦苦来一趟,总不能动动嘴皮子,什么实事都没干就走了。
“许嘉灵。”萧玉儿咬文嚼字地叫出这个名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打量般将她从上到下都仔细看了一遍,嘴角缓缓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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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颇有一点意味深长。
“你,你想干嘛?娘。”许嘉灵一看到萧玉儿那双探究的眼神,就出自本能地往陈氏后面躲,陈氏也警惕地拦出右手,跟护猪崽一样将自家女儿护在身后
“你们走。”这句话一出,便是变相地向萧玉儿妥协了,允许她将许雪安带走。
如果是半刻钟前,萧玉儿可能会二话不说地就带人走,毕竟她也很累,想回去休息了,但一看到陈氏如此在意她这个女儿,她心底那点邪恶的念头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涨。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萧玉儿弯了眉眼,笑出一个如月色般柔和的笑容来,既然你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的女儿,半点不考虑她娘亲的感受,虽然说许雪安的娘亲早就死了,但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你可以做的,我自然也可以做,更何况,你女儿也并不无辜,平日里没少欺负我家雪安姐姐,如此,也不算是非不分,迁怒于人。
“陈夫人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陈氏抿紧了嘴唇,眼神更加警惕地望向嘴唇含笑的少女,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如今,却看不透这个小丫头分毫。
这样的体会就好像独自站在一条被迷雾笼罩的小路上,前面有阴森可怖的兽叫,即便她平日里看别人走过千遍万遍这条小路,知道并不会有什么危险,轮到自己时,却战战兢兢,说好听点是警惕,说难听点,就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胆怯,她怕了,即便对方还未有任何行动,即便平日里她也是端着这样晦深莫测的姿态。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平日里她认识的都是一些宅院妇人,以她的遗孀的身份和前内阁侍读学士许盛之妻的地位,接触的都是中下阶层的人,王亲贵族都是不屑与她这等人结交的,所以她也从未在正面交锋上输过旁人气场,可如今,她却是明了。
并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她井底之蛙,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地,以为‘井底’便是所有,却不知‘井外’的天空有多大,大到她连示弱都还要看人家脸色,看人家到底同不同意。
以为自己在高处,突然有一天却发现自己只是比跌在泥土里的人好一点点罢了,这样的落差实在是太大,陈氏心绪不稳,有些无法接受,但她好歹还是一位母亲,这个时候,还是知道要先护着自己的女儿。
“萧小姐,不,安玉郡主,请你不要...太过分。”哪怕眼前的少女还未开口把剩下的话说出来,陈氏便已察觉不好,许是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萧玉儿想动她女儿。
“陈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说来,我是郡主,你们是不是...”萧玉儿轻柔一笑,眼神却闪过一道寒光,声音由温转厉,“该跪下来给我行礼!”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萧玉儿左手的衣袖往后一甩,浑身的气场变得凌锐强大起来,让站在她面前的母女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从压迫着她们的后脊,双腿突的发软,心脏猛然一缩,就要跪下。
“灵儿,”肩膀被扶了一下,许嘉灵陷入混沌的大脑立马清醒过来,看着旁边娘亲担忧的眼神和自己已经屈下一半的膝盖,小脸瞬间变得煞白起来。
她怎么突然就跪了下去。
嘴唇颤抖着,她不敢再看向眼前的少女,背过眼神,默默地躲在了陈氏的身后。
陈氏比女儿稳的住,但心底也还是在打着颤,她无法理解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竟然能够动摇人的心智,但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女儿的安危。
“安玉郡主金安。”眸底最深处闪过一道暗色,袖下左手紧握,捏的非常紧,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捏碎一般,但最后还是悲愤地松开了五指,低了眼眸,对着眼前这个人跪了下来。
并非简单的请安礼,而是直接对着萧玉儿行了一个跪拜大礼,陈氏心里屈辱,甚至怨毒了眼前这个人,但还是被现实压弯了腰,为了女儿,她不得不对着这个人毕恭毕敬,甚至‘俯首称臣’。
“娘。”许嘉灵在就这样看着挡在她面前的母亲跪了下去,就好像看着一直为自己挡风遮雨的大山突然倒了,双眼像是被什么刺了一般,大脑更是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受到什么不可承受的打击,目瞪口呆,甚至可以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跪伏在地上一身华服的妇人。
但被妇人跪拜着的少女却往旁边轻挪了一小步,正好避开了陈氏的大礼,目光放向了陈氏后面的许嘉灵身上,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肆意妄为的笑弧来。
她这人啊,气量向来很小,心肠也硬的很,跟她在这展现母爱,怎么没想过设身处地的想想从小就失去娘亲疼爱的许雪安!
第一百六十五章:怎么,你不跪?
虽然说俩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陈氏只担了一个母亲的名头,但,既然被叫了这一声母亲,就该为这两个字尽到应有的责任,哪怕还是偏爱严重,对她横眉冷对,也好过虚情假意,佛口蛇心,暗地里干一些祸害人的勾当要好得多!
“怎么,你不跪?”眸色由冷转寒,看在许嘉灵眼中,就好似冰凌低端最尖锐的部分,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即将刺中她的眼睛,眼睫一颤,身体本能反应地流出泪来,颤抖着嘴唇看向跪在前面的陈氏,就像是一只突然被丢进大自然里的金丝雀,茫然无措的眼神无助地流着眼泪。
“放肆!”突的,陈嘉灵耳边炸响这么一句恼怒的呵斥声。
吓得她睫毛一颤,一股冷意从脑袋神经最敏感处迸裂开来,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战栗发软,双腿控制不住地扑通一声扑跪在了地上。
低着头,连看的勇气都没有,手指蜷缩在一起,握成拳头的形状,明明该是生气的,整个人却如同放在油锅里滚了一遍的虾仁一样,浑身都处在紧绷颤抖的状态下。
吓的着实不轻。
其实屋子里除了萧玉儿本人外的其他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许詹一直缩着脑袋,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陈氏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却又无可奈何,许雪安的丫鬟吓的也跪在了地上,风絮则满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小姐,老爷(萧玉儿的外祖父)还担心小小姐会被别人欺负,如今看这形势,果真是女儿十八变,小小姐真的是太厉害了,威武,霸气。
“玉,玉儿。”许雪安则是惊了一下,眼神有些恍惚,细声喃喃两句,并未让眼前人听见,整个人陷入到了沉思之中,眸光复杂纠缠。
像是在做什么足以改变她一生的抉择。
“陈夫人,刚才我好像有一句话没有说完,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夫人听说过这句话吧?”弹了弹衣袖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将前世震慑住整个丞相府下人的‘母老虎’气场尽数发挥出来,压的陈氏如一只刺猬一样,放弃了自己的大脑,只是出自本能地冲着萧玉儿‘嗷嗷叫’。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给你跪下来,你还要怎样,什么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我们许府的家事,关起门来我们自会清算,安玉郡主还未正式受旨册封,按理说还未是郡主的身份,行事便如此嚣张跋扈,连别人家的家事都要管,传出去对郡主的名声,还有郡主背后整个将军府的名誉,可不大好听呐。”
听着她话里夹枪带棒,明里暗里的指责威胁,萧玉儿脸色一分未变,如一湖静水,哪怕狂风呼啸而来,也未曾掀起水面丝毫涟漪,但如果走近了便会发现,一切都是海市蜃楼,水面之所以波澜不惊,不是因为狂风不够肆掠,而是因为一切都是幻象。
真正的情绪往往隐藏在幻象背后,除了自己,无人可知,但也正是因为深不可测,从而令人忌惮。
人心都是猜疑的,越是看不透的东西,越是畏惧。
影魑躲在暗处,看着这样的少女,眼神恍惚了一下,有那么瞬间,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嘴边也时常含着笑意,情绪除了在面对心爱人的事情上无所顾忌外,其余时间,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任何除了笑容之外的其它情绪波动变化。
而那笑,看似温润儒雅,款款和煦,却没有丝毫情感色彩,如云似雾,甚至能在微笑间极其随意地取人性命,哪怕脸上溅到了血滴,也只会端着一脸温和又为难的神色取出手帕将血液一点一点地擦干净,整个过程神色不会有任何的变化,甚至笑容会越来越温柔,让人产生一种,被他杀掉的人对他很重要的错觉。
其实这个人对谁都不在意,甚至说是厌恶这个世间,连同自己,都不在乎到了极点,直到他遇到了令他慌里慌张的‘光芒’之前,都是这样。
不像视线中这个少女,虽说此刻看似晦深莫测,但影魑知道,她其实只是在故作深沉,除了特别针对某个人时会出现这种表情外,其余时间大多都是温热和善的性子,哪怕嘴上有的时候不饶人,心地却是非常的纯和。
“名誉不名誉的,那是我的事,说实在话,人心都是可以操控的,你说,如今我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跟你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谁更胜一筹?到时候你说一番说辞,我说一番说辞,百姓最后到底会听信谁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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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其不屑的口吻,自信异常的眼神,萧玉儿啧啧叹了两声,轻笑道:“何必呢,早知今日,当初少做点坏事不是更好?正所谓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即便你躲得过这辈子,也躲不过下辈子,你所做的一切,老天都在看着呢。”
正好说完这句,也不知是怎的,天空竟然惊起一声响雷,还真是配合的让萧玉儿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氏更不用说了,许是人到中年,总是会信一些鬼神之说,听了萧玉儿一番话,再听到那一声响雷之后,陈氏把头低到地上,整个人蜷缩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
想来是坏事做多了,真的怕遭报应。
可不,她就‘替天行道’来了。
“我也懒得跟你废话那么多,要么,你曾经对待雪安姐姐的那些个事情我让你女儿遭受一遍,要么,把你手上属于许府的产业三分之二交给我雪安姐姐,对了,要店铺银票那种可随时兑换的,你可别给我耍心思,我记得我爹那还有块免死金牌。”
看着陈氏正想反驳拒绝的样子,萧玉儿冷哼一声,目光斜斜地睨过跪在身后不远处的许詹身上,然后又转到陈氏和她身后都快吓晕过去的许嘉灵身上,嘴唇一扬,漫不经心地拿起自己腰间坠着的银铃晃了晃。
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伴随着她说出的话,明明声音很温和,甚至还有点甜美,却吓得刚才比她望过的三人颤抖的更厉害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免死金牌
“我听我爹说,凡是拥有免死金牌的人,五品或五品以下的官员,乃至黎民百姓,虽然有人数限制,但如果只杀一人的话,凭着免死金牌是不用受到任何惩罚的,许詹,还不快劝劝你弟媳妇,否则,她要是把我气着了,我把气撒在你身上可咋的办呢,你说是吧?”眨巴眨巴眼睛,看我真诚无辜的大眼睛,我都是为了你好呢。
装作没听懂话中威胁之意的许詹,额头豆大的汗滴,仍要装作冷静地瞪向跪在地上的陈氏,正想起身过去,便听到一声冷哼。
“嗯?我允许你起来了?”
许詹敢直起的右腿又跪了下去,眼神有瞬息的阴暗,脸色由白转为铁青,明显的憋着怒,却还是笑着点头哈腰说是是是,然而低下头的刹那眼底却划过一丝狠辣和隐忍,气息不稳地趴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陈氏面前,对着陈氏直接一巴掌下去。
“啪---”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半点不留情面,像是要把心中的怨愤发泄在陈氏身上一般,力道大的陈氏半张脸都歪向了一边,留下巴掌印不说,嘴角更是被打得溢出血丝来。
许詹抬着打的有些发麻的手,恶狠狠地瞪着眼前捂着半边脸颊一副不敢置信模样的陈氏,咬牙切齿道:“郡主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过就是三分之二的家财,你不顾及自己,也要为嘉灵弘昌想想,你想让他们其中一个死在你面前吗?!”
最后一句话许詹事附在陈氏耳边说的,声音很小,只有俩个人能听见,而陈氏,也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身子一软,双眼无神地瘫坐在了地上。
是啊,免死金牌,大燕国的免死金牌皇帝只赐过两个人,一个,是当今丞相,另外一个,便是萧玉儿的爹,虽说免死金牌也并非杀什么人都可以保命,但她跟她的一双儿女,还有许詹,都是属于可以被杀的人范围之中。
“好,我给。”最后的最后,陈氏终究还是妥了协,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她是万万不会做出如此大的让步的,可是有些时候,哪怕你心思再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玉儿,我不...”许雪安站在萧玉儿身边,看着陈氏如同壮士扼腕般决断的表情,又看着她突然瞥向自己,那如同跗骨之蛆般想要将她扼杀殆尽的眼神,怨毒的紧,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陈氏如此失态,失态的,让她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又重重地咽了下去。
心底那点子不该有的不忍也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许府的产业大多都是她爹留下来的,凭什么她要拒绝,她又为什么要拒绝,这些东西,即便自己无心要,但也不能留给陈氏挥霍不是吗?
想通了这一点,许雪安看向陈氏的视线变得坚定起来,下巴微抬,原本因为萧玉儿的出现儿弱下来的气势也瞬间涨了起来,她不能永远依靠玉儿,只有自己变得坚韧强大,别人才不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陈氏倚仗的是什么?她那娘家?虽然陈氏娘家的地位也很好,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陈氏在娘家本就是二女儿,上面还有一位哥哥压着,陈家没必要为了她一个与整个将军府作对,想来陈氏自己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把筹码压在许詹身上,甚至想将她嫁出去,为许詹谋取官位。
只是,陈氏为何要如此帮许詹,她就不怕许詹之后过河拆桥,对她们不管不顾?毕竟许詹和陈氏的关系只是叔...等等!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不敢置信,但一旦念头起,便会止不住的乱想,目光更是下意识地看向陈氏的方向,却见她一脸幽怨地看着蹲在她旁边的许詹,那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仿若重锤敲击,大脑一阵嗡鸣,眼前一黑,脚步下意识地往后踉跄,被身后跟着的丫鬟扶住了手臂。
“雪安姐姐。”萧玉儿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现在身体却止不住的发颤,脸色更是苍白如雪,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其严重的打击。
萧玉儿赶紧搭上她的手腕,脉象十分不稳,有怒急攻心之兆。
正想着,面前立马捂住帕子咳出一口痰血来,然后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风絮!”萧玉儿急了,大叫一声,站在她右侧的少女便赶紧上前把人抱了起来,往里间床榻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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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一边从腰间荷包中拿出银针和药丸,一边吩咐采薇在外间盯住陈氏她们。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别想从地上站起来,都给我跪着!”如果先前萧玉儿的声音还只是稍微看起来有些愠怒,现在就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跪在陈氏身后的许嘉灵直接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灵儿。”陈氏担心地抱住自家女儿,想要叫人传大夫,但对上面前双手叉腰的少女时,再多的话语都咽在嘴里,不敢吱声。
“哼。”采薇沉默了半天,总算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处,眼神左右瞧着,直接搬来一个凳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她们面前,还颇有些狐假虎威地冲着陈氏许詹她们凶道:“好好跪,少在那里瞎琢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然等我家小姐出来,分分钟弄死你们。”
说着,她还做了个捏拳的动作,很是形象生动地把狐假虎威这个成语发挥的淋漓尽致。
陈氏瞪着她,气的都快吐出血来,一个丫鬟,仗着她背后的主人,竟然敢怼她如此不敬,而许詹竟然也是一言不发,他好歹挂着一个正五品光禄寺少卿的头衔,没想到真的遇到事的时候,竟然对她不管不顾,甚至还拿儿女威胁于她,那又岂是她一人的儿女,许詹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然还敢打她,还那么用力!
心底的怨毒越发深重,陈氏开始想,自己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许詹身上到底对不对,毕竟许詹可是有家室的人,可一想到他家那个不下蛋的正妻,然后再想想她的儿子,虽然当初是因为醉酒缘故,并非她心甘情愿,但事情早已过去那么久了,如今她能指望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不过今日看许詹的态度,这个男人在权势面前,果然昔日的甜言蜜语都是假象,不过也无妨,她也不屑与他装作情深,只要昌儿还在,他就永远不能对她们母子还有灵儿不管不顾。
看着旁边许詹状似关心的眼神,陈氏心中一片冷然,即便这人目光表现的再愧疚,她也无法忘记刚才那一巴掌,和口中现在还能尝到的血腥味,特别是脸上至今未消的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原本对许詹讨厌至极的感觉变得越发恶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指桑骂槐?
一想到当初自己错把眼前这个人当许盛,陈氏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好似又重新回到那个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既然上天都抛弃了她,那她为何还要善良!
“灵儿,不怕,娘在这。”她想着,心中万般苦涩,然后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女儿。
昌儿只是为了牵制住眼前人的筹码,虽然同样是她的骨血,但她更在乎的却是自己的女儿,灵儿是她跟那个人的骨肉,是她们曾经结合过的证明,即便舍去她的儿子或者她自己,她都要保护好她的女儿,保护好她跟许盛之间唯一存在于世的联系。
许詹跪在一旁,看着陈氏如此担忧怀中少女,眼底飞快地闪过一道暗光,这个贱人,到现在,心里还想着他那个死去的弟弟,要不是看在昌儿的份上,他早就送她们母女去见了阎王。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萧府来了人请大小姐回去,而萧玉儿也正好从内室走出来,看了一眼萧府派来的那个小厮,再看了一眼地上仍然跪着的陈氏等人,眼神冷的好似那屋檐下的冰凌,略显锋芒刺骨,眸底却幽黑一片,深不可测,带着足以洞悉一切的犀利。
看的人打心底发怵,更是心虚害怕的厉害。
幸而萧玉儿只是看了她们片刻,便将目光转了过去,投放到了采薇的身上,让她去内室跟风絮一起照顾许雪安,“我先回府,雪安姐姐的身体不是很好,我怕风絮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你先留在这里,要是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你,或者算计你,你身上多一条伤疤,我就让许府多一条人命。”
最后那一句话她故意拔高了音调,那充满戾气的声音包含杀意,让人不敢不畏惧,没有人会怀疑,萧玉儿说的是假话,除了她嘴里说的那块免死金牌,今日过后,她又多了一重郡主的身份,但凡冒犯皇亲贵族者,按照大燕国律法,若人家有心计较,冒犯者也是要下大狱的。
“小姐,你放心,采薇一定好好在许府照顾雪安小姐。”采薇这个时候倒也不糊涂,难得聪明一回,让萧玉儿原本差到极点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
自家丫鬟智商有进步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正好我也饿了,小姐我可以在这里吃饭吗?”
“.....”容她把刚才那句话收回。
“想吃什么让许府的下人给你做,许詹大人应该没意见吧?”她说着,脸上扬起一抹晦深莫测的笑看向许詹的位置。
许詹下意识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采薇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去做便可。”
萧玉儿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往门口走去,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许詹陈氏他们,满脸笑意道:“这个明日,你们许府应该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辱坏我的名声吧?我这人可不是个大方的,要让我追根究底地查下去,把散播‘谣言’的人找出来,我可不会让她(他)好过。”
意有所指的话语,直接杜绝了陈氏和许詹心底那点小心思,萧玉儿在心底轻蔑地冷笑一声,果然,这种小伎俩她们也还真是喜欢做,虽然她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呐,但她好歹在乎萧府的名誉,在乎她爹的感受,所以,能维护还是维护一下,实在不能了再说。
“安玉郡主放心,今日在场的,许府的下人还有我们,绝对不会有一个碎嘴的人敢对外胡说八道。”这样丢脸的事情,许詹心底还是有点排斥不想说出去的,萧玉儿这么一提,正好他就附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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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来日方长,他就不信萧府能一直鼎盛下去,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臣子可都是没有一个好下场,虽然皇帝现在可能是没有这个想法,但他就不信以后没有,总能让他等到那么个机会的,到了那个时候,今日他许詹所受的屈辱,必定以十倍百倍从她们萧府身上奉还回来,不管是萧玉儿还是萧护,一个都跑不了!
萧玉儿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突然又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丝光芒,勾唇看向采薇,目光却似有若无的放在许詹身上。
“听说许詹大人前些日子得了一根难得一见的千年人参,你身子弱,可以让许府的厨师给你做个人参鸡汤喝,许詹许大人,你不会心疼吧?”
“我心...不疼,安玉郡主想要,不过一根小小的人参,拿...拿去便是。”咬牙切齿,吐字都有些不稳,脸上笑眯眯,心脏在滴血。
那是他花了三千两才从东瀛商贩那买来的极品人参呐,萧玉儿她自己吃也就算了,竟然要给她的丫鬟吃,一个奴隶而已,十两银子能在黑市或者人贩子手里买下五六个的那种,他的人参可是整整三千两啊,她配吃他的人参嘛,糟蹋了,可恶!
这个小贱人绝对是故意借此来羞辱于他。
“还真有啊,许大人,我真的很好奇哦,这个千年人参诶,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吧,你不过一个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每月的俸禄也不过两百担,怎么能拿的出这么多银两呢,嗯?”
最后那一声尾调故意拉长,颇有些意有所指,让许詹头顶的汗珠滚的越发得劲。
到最后简直是汗如雨下。
千般料想,没猜到面前少女竟是在这里等着他,被套路了,该死!
“好啦,别人家的事我也不好过多插手去询问,只要我想要的得到了就行了,至于其他,我也懒得去管,采薇,还不快谢谢许大人,那可是价值千金的极品人参,许大人如此慷慨赠予你,我们也要礼貌一点,给人家答谢不是,你家小姐我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不管是对人对狗,我们都要先尊重,即便是人要骂你,狗要咬你,你也要先礼后兵,大不了之后把人揍一顿,再把狗敲晕便可以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得,我们是有修养的人,不能学没有修养的人,只知道嗷嗷嗷的乱吠。”
陈氏:“.....”
许詹:“.....”
采薇:“.....”小姐这话她咋越听越不对劲呢,跟她前些日子学的一个成语意思颇为相像,她记得叫什么来着,哦对,指桑骂槐。
“谢谢许大人的人参。”正想着,自家小姐的目光又投了过来,采薇赶忙停住脑海中的想法,对着面色铁青,却还是挂着尬笑的许詹敷衍地道了一句谢。
其实她不爱吃人参来着,那玩意苦的紧,嗯,不过那个鸡汤还是要得。
第一百六十八章:主人,要克制
当晚,影魑向沈黎安汇报的时候,发现自家主子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连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越来越低沉,越来越低沉。
这又是咋了,今天也没发生啥事啊?
影魑心里苦,但他琢磨不透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想法,只好闭嘴等他家主子按捺不住先开口说话。
果然,过了不到一会儿,他家主子就转着身下的轮椅,手里拿着的黑色棋子直接捏成了粉末,声音隐忍但又藏不住的冷寒,甚至,有那么一丢丢小嫉妒小委屈地低喃道:“她对那个许家女子,是不是太好了。”
哎呦我去。
影魑一个没忍住眼皮跳了跳,嘴角更是抽了一抽,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清儒雅正的男子,那嘴角抿紧的直线,和那一本正经皱着的眉头,无不显示着他此刻嫉妒万分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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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以前只对我一个人那么好的。”
他又嘀咕着说了一句,手下暖玉做成的棋子又捏碎了一颗。
“主人,那位许小姐只是一位女子。”影魑刻意提醒到,没想到空气中的寒意更甚了,还夹带着几分恼意。
“我不聋。”啪嗒一声,沈黎安将手中最后一粒棋子落在面前的棋盘之上,棋子一接触棋盘,便像磁铁般吸附在上面,若非用大力,是绝对推不开的,这也是这副棋盘的奇妙之处,而且它黑白棋子分别是由暖玉跟冷玉制成,暖玉为黑子,冷玉为白子,所以哪怕看不见,但只要触碰到,便能分清黑白,与棋盘走向。
“主人,我们要克制,那位许小姐只是玉儿小姐的朋友而已,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想要保护的人,我们要爱屋及乌,这样喜欢的那个人才会对自己有好感。”影魑拿出这几天看了无数话本子得来的经验,苦苦地劝说自家主人‘向善’。
连女子都不行,这样的占有欲已经算不上是执念了,简直就是变态,即便是为了玉儿小姐着想,他也要尽心尽力,用最大的努力把主人的思想从歪路上扭回来,即便收效甚微,但只要主人肯听得进去,便已经算得上是大进步了。
虽然这也不是他的功劳,而是借助了玉儿小姐的‘威力’。
“我并没有杀她。”沈黎安眉头皱的越发的紧,像是不满意影魑的说法,却也容忍他继续絮絮叨叨。
影魑心底叹了两声气,没有杀她,但你有这个想法啊!
“主人,你想想看,玉儿小姐有了那位许小姐做朋友,就不会分心思去想着睦月国那位太子的事情,这样不是很好吗?”
脑筋急转,影魑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未来啊!
主人好,他才好,主人不好,他脑袋脖子凉嗖嗖的,总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棺材,不得安心也不得安息,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此话...在理。”琢磨了半响,沈黎安竟然赞同了影魑胡扯出来的说法,只能说,陷入感情里面的人,已经不再用脑子想事情,而是随心而动。
他心里觉得这话顺耳,那便是有道理的,哪怕这话没有半点依据。
“皇帝那边如何?”沈黎安将右手从棋盘上搭下来,放在身下轮椅的扶手上,视线刚好落在影魑说话的方向,让人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但那双漆黑如古井深潭的眼眸分明一片死寂,没有半点起伏波动。
影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直视面前这双眼睛,声音恭敬地汇报他的属下传来的消息。
“蛊虫已经起了效果,皇帝原本是想在朝堂上下旨让玉儿姑娘进宫为妃,但苗月姑娘及时牵动了皇帝体内的子蛊,然后控制住了他的心神,让他写了一道册封玉儿姑娘为郡主的旨意,且将大燕国境内最肥沃的土地之一赐给了玉儿姑娘做封地,一切都按照主人的命令进行着,没有丝毫差错,玉儿姑娘虽然心中疑虑,但也没有过分猜忌到主人头上来。”
“那个九皇子那边如何?”沈黎安又问道,说起这个人的名字时,语气中开始渗透出点点冷意。
如果说睦月国的那位太子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还不足以构成威胁的存在,那这个大燕国的九皇子,可以说,直到现在,他对他的杀意还没有消下去。
故意接近他的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挖墙脚,呵,当他是死人吗?若非那样东西只有风谷传人才能做出,他又怎能让那个燕明修活到现在。
“主人,按照你的吩咐,我们的人并未直接动手,而是通过影魅那边的情报阁,在那位九皇子的势力中挑起了内乱,再隐秘地透露出了一些‘消息’给那位九皇子的仇敌,总之,我们的人只是说说话,‘丢丢’东西,绝对没有跟那位九皇子的人动起手来,这也不算违背主人跟那位风谷传人的约定。”
一想到主子为了让那位风骚的九皇子离开玉儿小姐身边,直接调用了影卫营里面排名最前面的十八影卫去给那位九皇子不动声色地制造麻烦,甚至还惊动了苍临国那边,影魑就觉得打心底的发憷,这还是主子首次将十八影卫都派了出去。
不为杀人,不为灭国,就为了给一个人制造麻烦,说大材小用吧,对于他家主人来说,这件事可比杀人灭国来的重要的多。
心境不同,自然在意的也就不同。
影魑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他没有很深刻地喜欢过什么人吧,所以虽然可以明白主人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却始终无法理解他做出的决断。
“让影魍走一趟,交代好那个舒离,我要的东西,约定的期限快到了,要是他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内将东西做出来,我是不会再这样无动于衷下去的。”
“你也没无动于衷啊。”嘀嘀咕咕。
“你说什么?”寒意穿透整个空气如针尖麦芒般刺入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瑟抖了一下,恍然警觉出自己的无礼和逾越。
“属下觉得,那东西做好之后,该怎么交给玉儿小姐呢?”试图岔开话题。
沈黎安:“.....”
想起了回来后便被自己放置在盒中不见光明的避毒珠。
第一百六十九章:挑食的萧将军
“啊切!”
萧府中,萧玉儿刚褪去外衣,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身子瑟抖了一下,赶紧钻入面前的浴池之中。
这浴池是管家吩咐人在她不在的那段时间开发出来的,虽然费了点钱财,也没提前跟萧玉儿汇报,但看在管家这段时间把萧府打理的上下有序,井井有条的份上,她倒也没过多追究他自作主张的事情。
不过也扣了一个月的银钱以作惩戒,也许有人会不理解,但对于萧玉儿来言,下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凡事需得禀报自己的主子再去实行,哪怕那件事是为了主子考虑,在没有主子给的权利下,擅自做主,即便出发点是好的,那也是不可为的,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今天管家的事她不追究,就会给管家一种很多事情他可以自己决定的心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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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也会让下面的人上行下效,有样学样,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问题,甚至会看起来很好,但时间一长,绝对会出现问题,还是大问题!
萧玉儿前世当家做主过,也经历的类似的现状,那个时候沈黎安身边那个丫鬟擅自拿走她药庐的药材,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那个丫鬟一脸无辜的模样,说什么她以为可以,而自己又没说过不可以,总之就是三言两语把矛头对向她,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她这个夫人身上,是她不懂得如何管教下人,所有才会让下人产生可以随便动她东西的想法。
“唉...”一想到前世的事情,萧玉儿就觉得心口堵闷的慌,果然还是未能全部放下,否则现在心情也不会如此不舒畅。
“大小姐,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醒了。”沐浴完毕,萧玉儿正在跟她爹用着晚膳,顺便商量着她去许家把许雪安带回来的事,便有丫鬟上前禀报。
“好,我知道了。”点了点头,萧玉儿将夹到一半的鸡丝平稳地放入上头萧护的碗里,嘴里讨好地甜甜唤了一声,“爹爹,吃。”
萧护气不打一处来,但面对女儿刻意的讨好示弱,又硬不下心肠来责骂于她,而且,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家中被何氏刁难欺负的那些日子,瞬间心疼自责的眼眶发红。
他一个大男人,整天只知道在外打仗,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家中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当初他之所以将何氏抬为正妻,就是为了让玉儿将来嫁人的时候不受非议,有人给她撑腰做主,但没想到的是,他做的这个决定不但没有帮到他的宝贝女儿,还害苦了她。
枉他平日里在边关调兵遣将,竟然被一个妇人蒙蔽在鼓里,如今想想,突然有些感念他的军师,如果不是他在自己身边为大军,为他,出谋划策,恐怕他早死在了战场之上,哪还能有那么多胜仗可打。
他还总是跟军师唱反调,如今想想,真是不该,至于女儿去许府大闹的事情,嗯,反正女儿消息封锁的好,闹就闹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乱子出的再大,他这个父亲给她担着就是了。
以前没能给她撑起一片天空,如今却是不能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了,不然等他百年之后去了地府,还有何颜面面对玉儿她娘。
至于皇帝给玉儿封的那二品郡主的头衔,虽然理由合情合理,但终归圣宠太过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萧家,并不需要什么只手遮天的权利,毕竟从古至今,功高盖主的臣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是不怕,却也得为他的玉儿考虑。
“爹爹?”见坐在上头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神发起呆来,萧玉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然后她便看见自家爹爹一脸歉疚慈爱地看着自己,手中筷子放下,抬起就近的那只左手伸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玉儿,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爹爹知道,你已经长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权衡利弊自在心中,爹爹只要做好你身后的护盾就好了,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受了什么委屈,或是遇到什么刁难,尽管告诉爹爹,爹爹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会为我的女儿出一口气。”
“爹爹。”萧玉儿鼻尖一酸,眼泪顿时就有些控制不住,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吗?还是因为何氏的原因,她爹最近时不时的就煽情一段,那斩钉截铁的保证,不管不顾地保护,无理取闹的纵容,感觉再这样被她爹宠下去,她都要开始‘仗势欺人’了,好吧,已经开始‘仗势欺人’过了。
“玉儿。”父女‘深情’对望。
半刻钟后...
“爹,你要把那块鸡肉偷偷夹出去,我可生气了。”眉头一皱,眼底满是无奈的情绪。
被发现小动作的萧护略有些尴尬,打着哈哈道:“这个,我,嗯,玉儿,你看这块鸡肉,怎么看怎么像鸡屁股,你忍心让爹爹吃鸡屁股吗?”
“.....”眼角抽搐,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冷静自己的情绪,目光投向那块正在被一双筷子戳来戳去的鸡肉,那幼稚的举动相当于三岁孩童还不为过,“爹爹,厨房在处理鸡的时候已经把鸡身上所有不能吃的位置都切干净了,所有你放心,你现在要吃的这块,绝对,一定,不可能是鸡屁股!”
装作没听见,继续戳。
萧玉儿:“.....”好,很好,非常好。
眉见一挑,嘴角缓缓笑开,声音变得温柔到不像话,“您不吃也没关系的,明天女儿让厨房做全鸡宴,嗯...后天我们也是全鸡宴。”
某个戳鸡肉的手颤巍地抖了一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已经被摧残的不像话的鸡块夹入口中,都没来的及嚼两下,便跟吞中药似地整个咕隆地咽了下去,双手一摊,放下筷子看向她的方向,满眼璀璨光芒。
“吃了。”
“.....”
萧玉儿觉得很是头疼,她爹哪都好,就是挑食这个毛病实在是让她忍不住,人家挑食都是不吃蔬菜啊葱蒜之类的,他倒好,不吃肉,都瘦的只剩骨头了,她看着都心疼,而且长久不吃肉对身体也不好,不管是出于一个医者的角度还是女儿的位置,她都得把她爹这个挑食的毛病给改了不成!
“再吃一块。”忍住心里的话没说出口,萧玉儿直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再次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了她爹的碗中,这次这块比先前那块大了很多,避免他又咕隆一下直接不嚼就咽下去,萧玉儿夹完鸡肉后特意用咬牙切齿,类似威胁的口吻道:“要细嚼慢咽哦。”
第一百七十章:那玩意儿死不死...
哦.....
“能不...”话刚起了个头,便对上自家宝贝女儿‘如狼似虎’般凶神恶煞的目光,萧护下意识吞咽了两下口水,沉默半响,右手不情不愿地去拿筷子,到底还是怂了。
不能惹女儿生气不是。
萧玉儿满意地再加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在他爹的碗中,看着她爹如临大敌,深恶痛绝的眼神,嘴角重新挂起甜美温柔的笑容。
“爹爹,多吃肉,长身体。”
“嗯。”委屈巴巴。
直到萧护吃下三块鸡肉,两块红烧肉,一颗肉丸后,萧玉儿这才放下自己的碗筷,其实她早就已经吃饱了,之所以还留着只不过是为了监督她一遇到吃肉便特别不老实,小心眼贼多的爹,现在估量着差不多可以了,便起身看向身后不远处候着的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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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接收到自家小姐的眼神,立马走上前来低下了头,一副听候吩咐的模样,萧玉儿回头看向自从她放下筷子便迫不及待停止吃肉的她爹,那张刚硬如铁,轮廓如刀削般的脸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萧玉儿感到了一股子无形的力量,在对她说,走吧走吧,快走吧。
“.....”
有点子不开心,不过雪安姐姐那边还要过去看一看...
“爹爹,我先过去看看雪安姐姐。”
萧护大手一挥,笑的爽朗大气道:“去吧去吧,爹爹这里不用陪的,等下还要跟几个部下商议事情。”
“又找军师啊?”萧玉儿下意识地回了这么一句。
萧护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道:“军中大多将领都是由他去嘱托,且他家离我们家又近,大晚上的叫别的将领过来多麻烦。”
萧玉儿:“.....”她突然理解那位军师为什么冬天也爱拿着个羽扇给自己扇风了,遇上她爹,真的是辛苦他了,平日里肯定气的不轻吧。
于是,她大发善心地说了一句:“要不还是明日吧,你也说了,这大晚上的,让人家过来,多不好。”
“没事,他习惯了。”萧护心大地摆了摆手,相当耿直。
萧玉儿:“.....”开始佩服那位军师,能有如此忍性,是个厉害的。
眼珠子转了转,萧玉儿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状似随意地笑说道:“也好,那今天就让军师留在府中过夜,明日女儿让厨房做全鸡宴,你陪同他一起吃好不好?听说军师很爱吃鸡。”
“.....”
“这么晚了,让军师过来好像有点不近人情,反正也只是一些小事,不是那么紧急,派人捎个话过去就行了。”军师竟然爱吃鸡!他竟然爱吃鸡!他怎么可以爱吃鸡!
“嗯,那爹爹你早点休息,或者去书房看看书,女儿就先告退了。”默默地做了一回好人后,萧玉儿带着采薇离开了用膳的大厅,沿着门口右边的走廊往安置许雪安的住处走去。
而大厅之中,萧护仍旧坐在凳子上,表情一脸不可思议地嘀咕出声。
“军师竟然爱吃鸡,怎么会爱吃鸡呢?”
不对....
军师爱吃鸡玉儿怎么会知道?
恍然发觉自己被忽悠了的萧护:“.....”
嗯,不能气,不能恼,女儿是用来宠的,不能欺负女儿,不然玉儿她外祖父,那个死老头子,一定会从洛阳飞速赶过来扒了他的皮。
远在洛阳的魏铮:“啊切!”
“老爷,是不是最近天气不好,染了风寒了?”魏和听到这一声,赶忙从书房外敲门走进来,眼神关切地望着正坐在软塌上盖着毯子看账本的老者。
老者放下手中的账册,回过头来,一双闪烁着犀利光芒的眼睛依旧精神抖擞,甚至有一股锐不可当的威势在里面,魏铮年轻时候也是俊朗的人物,即便是到了老年,脸上皱眉满布,那周身的气场也并未随着消退,反而随着时间的打磨,慢慢沉淀下来,到如今,只要他认真起来,便没人能从表面看透他的情绪。
但此刻,面对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他却犹豫了半响,斟酌了半响,重新拿起放在膝间的账本,才理好自己的思路,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玉儿从边关回去了吧。”
魏和看了一眼自家老爷手里捏的有点紧,却是拿倒了的账本,垂了垂眼帘,装作没看到般认真回道:“小小姐平安回到了萧府,老爷放心。”
面前的人“嗯。”了一声便不再作答,魏和想了想,又说上一句:“姑爷也回去了,今年应该能陪小小姐过完年。”
“我问玉儿,你提那玩意儿干啥,糟心。”魏铮的声音立马变得冷锐不满起来,语气嫌弃到了极点。
“还有,叫什么姑爷,那个混球他配嘛!反正不承认,你就不许叫。”
魏和:“.....”每次一提到姑爷老爷就炸毛,这么多年了,小姐的死,老爷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唉。
“姑...萧将军此次得胜归来,再加上小小姐治好了那睦月国的皇子,调解了两国关系,阻止了两国战争,这样大的功劳,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想,毕竟萧将军如今的势力,确实有些过大了,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太过锋芒毕露总归是会埋下祸端。”魏和听到这些天打听而来的消息,眉眼间皆透露出一股忧愁跟担心。
魏铮却冷笑了两声,看着魏和道:“那玩意死就死了,别连累我孙女就行,不过说起来,我孙女就是厉害,睦月国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他们的太子殿下,我孙女一出手,立马就好了,也不知道玉儿这一身的医术师从何处,得好好感谢人家。”
魏和:“.....”老爷,你是不是重点放错了地方。
我们谈的是姑爷,姑爷!
唉....
正琢磨着该如何把自己心中的担忧都用言语说出来,让眼前的人明白其重要性,耳边传来的声音却突然停顿了下来,魏和抬头看去,却看见魏铮表情肃然看着他的方向,在他抬头的刹那目光相撞,那闪烁着锋锐明亮眸光的眼睛让魏和心中的担忧立马就少了许多。
果然,下一刻,便听魏铮说道:“收拾行李,我们进京一趟。”
那玩意儿可以死,但那玩意儿一旦出事很容易牵连到他的孙女,必须得进京好好敲打敲打那玩意儿,省得那玩意儿脑子不清醒,又做出什么糊涂事,毕竟那玩意儿有前车之鉴,他不得不防。
他就奇了怪了,那玩意儿怎么能做将军,还是大将军,以那玩意儿的智商,怎么就没被人家算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第一百七十一章:嗯?玉什么?
“对了。”正在魏和要出去的时候,魏铮叫住了他,似是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清河那孩子,去问问他愿不愿意随我们一同进京,这一去必是要待到明年春天再回来了,我不在洛阳,那和亲王府家的智障儿子肯定又要寻他麻烦,总归他如今一个人无牵无挂,倒还不如随我们一道入京,我也能多多关照他些许。”
听了这话,魏和眉头一挑,略有些试探地抬了抬眼小心问道:“老爷,你对着廖公子,好像颇为上心呢,是因为小小姐的缘故吗?”
“老夫岂是如此肤浅之人?哼,虽然其中也有些许关联,但老夫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惺惺相惜才对他另眼相待的。”
魏和想起了前段日子老爷跟廖清河对画谈天的场景,都是爱画之人,倒也说得过去,不过...
“真的不是因为小小姐?前段日子姑...萧将军传来的书信...”
话未说完,便被魏铮怒气冲冲地打断。
“那不是玩意的东西,我孙女的婚事是能那么草率决定的吗?虽说这廖清河才华出众,人品端正,样貌也还过得去,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但这个孩子某些方面过于固执了些,倘若他真的入朝为官,一定是个对百姓而言的清官好官,不过却也容易得罪权贵,旦夕祸福,我可不能让玉儿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是玉儿背后有整个将军府撑腰,但如今龙椅上那位还不知道对将军府是持着怎样的态度,盛极必衰这个道理想来不用我说你也是懂的,未来还不好看,现下更是要谨慎些的好。”
“老爷言之有理。”魏和点了点头,又确认了一遍道:“那老奴还去给廖公子传话吗?”
“去,干嘛不去,虽说这人可能与我家孙女缘分不大,但也确实可以做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官,以他的才华,中榜是一定的,和亲王家那个小崽子可是一直记恨上上次玉儿欺负他的事,和亲王府不敢动玉儿,但对一个没权没势的穷酸书生欺负一二还是可以的,如今也只是我罩着他,和亲王碍着我几分面子暂且不动他,但我若是离了洛阳,恐怕第二天就会传来有人溺水身亡或者什么的消息,我虽能派人在他身边保护,但和亲王府那位若是执意伤人,总归有护不住的地方。”
他说着,目光看向魏和多了几分难得的慈祥。
“那孩子上个月刚失了唯一的亲人,如今在洛阳也是孤苦无依,倒还不如随我们一同入京,他若想要为他娘亲守孝,便让他带着他娘亲的牌位一起走,倒也无妨。”
“这,老爷,有些不妥吧?”魏和有些忌讳地看过去,却撞见魏铮不满的眼神。
“什么不妥?魏和,你也是跟我年轻时候闯过来的,当年我们走南闯北什么世面没见过?甚至还在棺材里面睡过,不过是区区一个牌位罢了,旁人计较那些繁文缛节,你却是最不该说这话的人,怎么越老越在意起了一些闲言碎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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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和心里如同一口钟,而魏铮的话正是敲响这口钟的木桩,他恍惚了片刻,浑浊的眼神变得一片清明来,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那个可以陪主子睡义庄,闯匪窝,仍旧无所畏惧,开怀大笑的少年。
“老爷,我就就去唤人,他就是不来,我也要五花大绑地把他绑来!”撸起袖子,气势熊昂地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魏铮眉梢一挑,有些迷惑。
他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来着吗?
廖清河家中,一座破落的小院,木篱笆围绕而成,面积不大,但院子却种着一些花果,甚至还特意开辟了一点空间用来栽种蔬菜,不过此刻冬季,除了一颗四季长春的小松柏,任何地方都被白雪掩埋着,正如房梁上悬挂着那几条白绫,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凄凉荒芜甚至还有几分孤寂在里头。
魏和带了一名随从站在那个小院外敲门的时候,廖清河正在给母亲的牌位上香烧纸钱,其实魏和可以直接进去的,因为那道小院的门实在不堪一击的样子,甚至旁边的木篱笆中间还留有很大空隙,都可以让一个人从中间钻过去,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吩咐身边的随从敲了两下门。
“来了。”
没过一会儿,门内便传来一声略带干哑的回音,伴随着脚步踩落雪地里,越发接近的脚步声,很快,但步子却落的很是平稳。
吱呀一声,两扇小木门从里面往两边推开,露出少年苍白的清俊脸庞来,眸光湛亮却有血丝,眼底更是有些许青色,该是许久未曾安心入眠,但在见到魏和时,却依旧有礼有节地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侧过身,松了一边扶住门框的手,让出一条进门的路来。
“魏管家,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魏和状似不经意地再多瞥了他两眼,发现这孩子浑身的气场少了点锋芒,变得内敛了许多,虽说这是好现象,但一想到人家是经历了什么才有如此成长,不免在心里喟叹了一声。
为何人的成长都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但话又说回来,若代价不沉重,人心又怎会得到反思与磨炼。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大抵就是如此吧。
“廖公子,我家老爷让我带到的话大抵就是如此了,他希望你能随我们一同入京,正好你过完年底不是也要开始入京赶考了吗?就当提前两日入京备考了,京城才子众多,说不定廖公子你还能跟他们切磋切磋学术,提升一下自己。”魏和坐在凳子上,将要带到的话说完之后,便睁着两张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正在为他倒水的少年,一身粗简布衣,头上没有任何玉冠发饰,腰间系着守孝的麻绳,明明极其穷酸的打扮,但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股自信的气场,让人不敢小觑。
但这人在听到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沉寂的眼眸之中竟然泛起了几分忧心的波澜。
“是玉...”像是意识到什么,赶忙闭嘴。
嗯?玉什么?
魏和眉梢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廖清河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其实他很想问出,是不是玉儿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但话刚出口,便想起自己没有立场去关心人家女儿家的事情,这样反而会败坏人家的名节。
第一百七十二章:想要守护的人
思量片刻,便转了一番言辞问道:“魏老爷去京城是有什么急事吗?雪夜行路难,若不急在一时...”
魏和眯了眯眼,盯着少年眸底那看似出现的很是和谐的担忧,嘴角却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回道:“并未有什么大事,只是老爷有些想念小小姐了,便想去京城看看小小姐,顺便教训一下那些欺负过我家小小姐的人。”
一想到何氏母女,魏和眼底温和的目光便瞬间转冷,面前的少年却比他看起来还颇为急切,嘴唇连翻动了好几次,但都忍了下去,最后袖下双手紧握成拳,身子紧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斟酌地问道:“那萧姑娘现在如何了?”
魏和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转了好几遭,眼底泛着狐狸般狡黠的光芒,慈善地笑道:“无妨,我家小小姐也不是好欺负的,老爷这次进京,主要还是以看望小小姐为主。”
说到此,魏和言语稍稍停顿,思索片刻再次开了口。
“廖公子,你可愿随我家老爷一同入京?老爷说了,他若是离了洛阳,恐怕和亲王府的人又要难为于你,倒不如随他现在一道入京,反正早去晚去都是去,不过如果廖公子还要为其母守孝的话,倒也不必强求。”
进退有度,不会让人感到丝毫的压力。
廖清河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自己特意为母亲设立起来的小灵堂,想到这些日子为了母亲的后事已经将身上的银子几乎花光了,若是要进京赶考的话,恐怕得步行前去,今日魏管家不来的话,他过不了两日也是要开始出发进京的。
毕竟功名是一定要考取的,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母亲生前的心愿,所以他不会因为母亲的孝期而耽搁去赴京赶考。
他向来是个拧的清的人,若他本末倒置,只顾守孝,母亲即便是下了黄泉,也会不得安心,只有考取了功名,用自己一身才学报效国家,为黎民百姓造福,才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所以...
“劳烦魏管家回复魏老爷,今日之恩,清河铭记于心,等来年春闱,清河一定不会让魏老爷失望。”拱手行礼,便是打算随同入京了。
诚恳的言语,也表达了他的立场,虽说对于旁人来说魏和帮他只是举手之劳,但自己也不能将这份举手之劳当做理所应当,毕竟没有人是非要帮你的,之所以会多此一举,总归是有缘由,今日魏老爷帮他,是为因,择日他若功成名就,定会报答于他,是为果,有因必有果,这便是他所认为的‘礼尚往来’。
也是他所坚信的处事之道,只要不违背他心中的理念,只要自己有那份能力,他一定会帮。
但这也是他很少欠人情的原因,不过魏老爷是玉儿姑娘的外祖父,反正他都是要报恩的,所以,倒也没多大关系。
“好,那我这就回去禀报我家老爷了。”得了想要的回答,魏和也不再多做逗留,起身便带着小厮离开。
“魏管家,我送你。”廖清河起身将人送到门外,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身影,双手将院门合上,转身的一刹那,看着冷冷清清的院落,白雪皑皑,冷风呼啸,眼神微怔,有片刻的呆滞。
那一瞬间,心情变得有些沉闷,好似心口的位置压了一块石头在上面,脚步踩在雪地上变得有些沉重压抑,好似这天地间独独只剩下了他一人,他本不该是害怕孤独的人,可许是刚刚失去至亲的缘故,竟也有了茫然无助的情绪。
‘嗯?你是想以身相许吗?’
就在他盯着雪地发呆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闯入这么一道声音,清甜软糯,几分调侃,少女笑靥如花的容颜如一扇被打开的大门,门外是明亮到有些刺眼的光芒,将他身边无际的黑暗与阴霾驱散的一干二净。
他的眼底重新散发光芒,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抹无奈却又温暖的笑意。
突然之间,很想再见到她。
很想再听她说一句,嗯?你是想以身相许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他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迟疑。
“好。”
你若愿嫁,我便娶,一生相许,定不负卿。
头顶又落下白雪,廖清河抬头看着那昏昏沉沉的天空,任凭白雪落在眼角眉梢间,冰凉刺骨,也不眨眼,眼底莹光微闪,很快便隐去,只余下一片深邃的波光如春水般摇曳生辉,暖意四溢。
“玉...儿。”他轻轻地笑着,对着天空呼唤着这个名字,好似想念的人儿就会立马出现在眼前,心脏噗通直跳,像是窃取到什么珍奇宝贝,紧张的舌头都有些打结,雪花落在他的睫羽上,轻颤着低下了头,整张脸却红的跟放在蒸锅里煮过的虾仁一样,明明天上还飘着雪花,十分寒冷,他却觉得浑身发热,头顶都快冒烟了的那种。
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是越发温柔。
他似乎,有了新的想要守护的人。
因为晕倒,所以许雪安被萧玉儿直接带回了萧家,醒来之后,萧玉儿去看她时,眼神空洞呆滞,像是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试探着问上两句,却只是得到两句含糊的答应,萧玉儿无奈,即便知道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也没有强迫她告诉自己,只是嘱咐丫鬟好生照顾,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
做为朋友,她可以尽她所能去帮她,但却不能试图去主导她的思想,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和观点,过多的去给她灌入自己的认知只会让她丧失自我思考的能力,甚至会对你产生依赖的心理,豢养的金丝雀无法在森林里生活,细心呵护成长的花朵经不起暴风雨的洗礼,她所能做到对她最好的保护,就是一边推着她历练,一边为她挡下所有最致命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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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珍惜这份友情,所以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对面这个被她当做朋友的人成为她的附属品,她应该有自己的个性,即便时而冲动,时而犯傻,但没关系,谁会嫌弃珍珠上面的尘埃呢?你若看不清自己,我来帮你擦去尘埃便是。
第二天一早,许雪安便派人来叫萧玉儿过去,彼时萧玉儿还未从睡意中醒过神来,整个人还有些恍恍惚惚,甚至跟采薇眯着眼睛嘟嘴撒娇说再睡一炷香的时辰,然后风絮便过来传话了。
“我再睡...嗯?等我片刻。”神思恍惚地裹着被子坐起身来,脑袋一点一点,点了半盏茶的时间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从床上走了下来。
“洗漱,更衣。”打着哈欠从采薇手中接过漱口水。
还是好困。
“小姐!”一声河东狮吼。
“啊?啊?醒了醒了,真醒了。”缩的一下,把快要低到茶碗里的脑袋直起来,眼神终于清明了许多。
采薇站在旁边,既担忧又无奈,自家小姐,能怎么办,宠着呗。
第一百七十三章:采薇的身世
春困冬乏,更何况昨日以前,几乎有大半个月在马车和驿站中度过,睡的定然是不安稳的,所以一到熟悉的地方,盖着熟悉的被褥,整个人便睡的有些昏昏沉沉,恨不得一觉睡到午时起,其实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许雪安那边始终放心不下,所以嘱咐了采薇她一定要将自己从床上拉起来。
她怕她独自一人会被温暖的被窝瓦解心房,蛊惑地再次睡过去。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但还好,有个好丫鬟在,且内心权衡之下,还是闺友更重要一点,终于舍弃了温暖的被窝,起了身。
但!
“小姐,你再低头都要到碗里去了。”刚清醒不过一会儿,用早膳的时候差点又睡着。
本来她是想直接去跟许雪安一道用早膳的,风絮说她已经用过了,她总不好让她陪着自己再吃一回,便随便让采薇备了一碗粥喝着,结果可能是粥的温度太暖心了,暖着暖着,困意又上来了。
“要不,小姐你还是再睡一会吧。”采薇看着自家小姐着实犯困的样子,也实在心疼不忍,想着这些天小姐也是没好好睡过,好不容易回了府却立马被旁的事情缠了身。
她家小姐怎么这么好,啊不能再想了,眼泪有点上头了。
“咕噜咕噜---”几口下去,腮帮子鼓成一只松鼠样,利落地放下碗筷,一边咽着嘴里未喝完的粥,一边用眼神示意采薇身边的风絮带路。
“小小姐,采薇姐姐说的对,要不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风絮也有些心疼。
萧玉儿嘴里塞满了粥说不出话,只能起身自个先往外走,用行动表达了她的立场。
她当然是想继续睡,但在继续睡之前,她得把该做完的事情都办妥贴了才安心。
“小姐,披风!”推开门,寒风呼啸而来,刮在脸上如同利刃般有些生疼,身后传来采薇拔高的声音,毕竟急切,萧玉儿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屋檐外飘落的飞雪,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下来,就像吹落的柳絮,轻盈地穿过屋檐的阻挡,落在了她的手心之中。
昨日还只是一些细雪,今日便是鹅毛大雪了,也是,再过不到半月,便是年关了,今年边关战事暂且停歇,皇帝特许不用驻守边关,虽然不知居心是否良好,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因为前世的缘故,她万分珍惜跟亲人在的每一时刻,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放过了曾经伤害过他的萧杏儿。
“小姐,你怎么不披好披风就出来了,都没给奴婢反应的,”头顶罩下一个毛绒绒的兜帽,眼前白雪皑皑的景象立马被遮去,耳边传来微恼类似轻叱的声音,若是其他人的府上,这样的行为典型的是以下犯上,过于逾越,严重点是会拉出去杖毙的,可到了萧玉儿这,她却只是无奈的,近乎宠溺的轻微一笑。
转过头让采薇更好地帮自己穿戴好披风,乖巧地眨巴两下眼睛,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莲子粥,眼底流光溢彩,很是温柔地盯着她笑道:“好好,都听你的,下次不敢了。”
“哼,奴婢没听到。”
这小丫头片子,胆肥了,还傲娇了。
不过一想到这个傻丫头从许府抱回来的那颗人参,她就觉得身上这件披风很是温暖,足以为她挡下所有的风雪。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这个脑袋有点不太聪明的丫鬟,心里想着的第一位,永远是她。
看着眼前人细心地为系好披风前面的两根丝绸,双螺髻下那张娇嫩清秀的小脸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粉色,唇线紧紧的抿着,像是还在生着气,眼神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丝绸,纠结着打什么结的样子认真的不行,像是给她系披风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不容丝毫闪失,明明这丫头对自己的事情向来都是马虎大意的那种。
不过...
看着眼前少女不知不觉已经渐渐褪去婴儿肥,面部线条变得越发清晰流畅的小脸,萧玉儿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今年采薇好像也快要十六了吧,她过了冬季便是十五了,那采薇过了这个冬季也该及笄了,还记得当初遇到采薇的时候,她还只有五岁,而采薇,也只是刚满七岁左右,被她父母发卖到青楼,而当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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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偷偷钻狗洞出去玩,正好就碰见年幼的采薇被她那个酒鬼父亲扯着头发从小巷子里经过,当时她年纪还小,对上那样凶神恶煞的大人心里还是惧怕的,但一想到那个被打的遍体鳞伤,不断哀求自己父亲不要把自己卖到青楼的女孩,就心疼的不得了。
虽然那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娘亲,但她依旧被爹爹宠爱着,甚至何氏还有意无意地想要将她捧杀,所以性子难免傲了些,鼓足了勇气,便偷偷跟了上去,寻了个机会带着采薇从青楼的后院逃了出来,自然是会被发现的,毕竟两个小孩的腿哪里能跑过大人。
更何况还带着一个脚踝受了伤的采薇。
于是她当机立断跑到了大街上,在那青楼的人找过来想要将她们俩个都拖回去的时候,从袖兜中拿出一大锭银子,说来也要感谢一下何氏,平日里看她打赏下人丢银子的动作多了,她也知道了银子这东西的重要性,便直接带着采薇跑到一处耍把戏的看台上,对着底下正在看戏的人群道出了身份。
“我爹乃当朝镇远大将军,本小姐姓萧,名玉儿,不小心与下人在人群中走散了,谁能去将军府找人来接我,这块银子就归谁了。”
许是银两的诱惑够大,又许是她故作傲然的语气不似作假,又许是她身上的衣着看着跟寻常百姓不同,底下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吵吵囔囔起来,那青楼追上来的几名小厮也踟蹰着站在人群外面,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上前来把她跟采薇带走,毕竟她爹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宠女儿,就算不看她爹的面子,他外祖父也是时不时从洛阳那边往京城放话,谁要是欺负他外孙女,赔上他全部的家财请杀手雇人也会让那个人万劫不复,若是有人帮了他外孙女,以后但凡魏家产业,买东西一律半价折扣。
第一百七十四章:怪里怪气的老头
当然,只是暗地里发话,她也是前段时间听魏和管家不小心调侃地提起这一段,也幸亏这一段话,当时人群中很快有人便举起了手,自告奋勇要去将军府,积极的模样简直有点不正常,不过现在想想,那人身上穿着的是商贾的衣服,看配饰,很像洛阳那边的风格,外祖父在京城撂下了话,自然洛阳更甚,所以几乎与他有过合作,或者跟他接触过的商贾老板,都知道这老爷子半价折扣的规矩,所以不管她当时说的是真是假,都会赶了去尝试。
若是假的,就当白跑一趟,也无妨,若是真的,那可真是要赚大发了,相当于天上掉馅饼。
不过当时何氏又有点作妖,故意跟那商贩左旋,拖延时间,因为但是她爹和她外祖父的压力,她还不敢对自己怎样,但心里就想着先让她去青楼过一遭,正好毁了她的名声,还能教训到她,她当时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此番心思,着实歹毒。
于是,久久不见那商贩回来,正好采薇的酒鬼父亲也追了过来,他没听到前面她说的话,也就无所顾忌地跑去要拉采薇走,年幼的她心里很怕,赶紧又报了将军府的名头,想要吓一吓他,岂料那男子却一脸嗤笑地对她说:你是将军府的千金我还是天王老子呢。
说话的时候嘴巴里更是好大一股酒味,明显是喝醉了酒脑子有些糊涂,甚至不顾下面人的劝阻,不耐烦地便伸手来推她。
当时她站在高台上,身后便是离地面两米的悬空边缘,那人不管不顾地一推,她力气又小,便直接往后倒了去,好在快要落地的时候被一个好心人抱住,时至今日,她已经记不清那人的容貌了,但依稀还能想起,那人穿着一身侍卫的服侍,救了她之后,便直接把她跟采薇护送回了将军府。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想来是那马车中的主人让他救了自己,不过人家不出面自然是不希望打扰,而她当时快被吓坏了,自然也想不到这些,回去的第二天,更是发了高烧,何氏吓的半死,她虽然心里是巴不得我死的,却也不敢真的就让我死了,不然别说她爹,洛阳外祖父那边,铁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甚至会让她给自己陪葬。
所以,她最多也只是耍点城府小心机,但真的生死关头,却是比任何人都紧张,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皆不见好,后来还是一个穿着古怪衣服的老头过来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听采薇说,那老头邋里邋遢,腰间挂着很多布包,但凡接近他的人还没至跟前,就莫名其妙地晕倒,一脸铁青跟谁得罪了他似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不就是发个烧嘛,搞得跟要死了似的,老子还炼着药呢,垃圾。
那人风风火火地来,给她粗暴地诊完脉,拿出一颗乌漆嘛黑的药丸塞给她吃完之后,便冷笑地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走之前还骂骂咧咧着,说什么老子还是第一次做好人,刚才药丸应该没拿成毒药吧?
吓得何氏差点晕了过去,待人一走后,立马拖着大夫来给她诊脉,结果脉象渐稳,体内没有丝毫毒素,头上的烧也退了不少,很明显,没拿错。
说来也好奇,那古里古怪的老头到底哪里来的,他又是为什么来救自己?直到现在,她都没搞懂这一点,不过她也是个心大的,既然人家救了自己,不管人家看起来是正派还是邪派,承了这份情,便要心存感念,若有朝一日遇见,但不违反她心中原则的情况下,这份人情能还自然还是要还的,毕竟她向来不爱欠别人的。
只可惜,前世直到她死,她都没再见过那位采薇口中古里古怪的老头,时间一久,也渐渐淡忘于脑后了,如今回忆当初,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份人情未还,不管今生怎样,但这份人情依旧还是要记着的。
“小姐,你在想什么?”耳畔传来一声呼唤,将她渐远的思绪拉回来,眼中光芒重新聚焦,便看到一只小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晃的她有些眼花缭乱。
抬手按下,有些无奈地笑道:“好了,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有些感慨罢了,我们赶紧去雪安姐姐那边吧,别让她等急了。”
不想在采薇面前提及她所想的事情,因为这段回忆对于采薇来说,是一道不可触碰的旧伤,被亲生父亲殴打,抛弃,卖到青楼的事情,不管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童年阴影,虽说如今她已经很少看到采薇流露出那极其悲伤空洞的眼神,但她还是想要杜绝任何让她伤心的可能。
所以,她不会说,永远都不会说。
她更不会告诉她,她的那个酒鬼父亲,后来被她外祖父差点打死,发落到了穷乡僻壤之地做苦力,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魏和管家跟她聊天时‘不小心’透露出来的,其实她可以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只是想让她明白外祖父对她有多用心,他心里有多疼爱和宝贝她这个外孙女,但她却从那一段话中发现了后来采薇进了萧府之后她爹没有来骚扰她的真相。
原本她还以为有了一个女儿在大户人家做丫鬟,采薇那个酒鬼爹一定会像吸血鬼一样攀着她不放,没想到外祖父早已为她打点好了身后的一切。
说实话,比起很多家庭,她真的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她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暗中默默保护她,也有爹爹的疼爱,虽然见到他的机会总是很少,但至少有这份父爱,弥足珍贵。
许雪安住的地方离自己的院落并不远,所以费不了多少时间,萧玉儿便到了她所住的房间,采薇为她打着伞,风絮机灵地去敲门,然后把门推开,让她走进去。
“玉儿,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半只脚刚迈过门槛,耳边便传来这么一句,然后整个人便被一把拥住,突如其来的搂抱,让她眨巴眨巴双眼,脑子有片刻的懵懵然。
还是手臂被眼前人圈住的太用力,让她感到有些疼痛了,这才反应过来,吸了吸气,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右手,眉头轻皱,像是有些纠结般,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拍了拍怀中整个身子都紧绷着,甚至有些轻颤的人儿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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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柔软至极,语气很轻,近乎纵容地安抚道:“好,你想要我怎么帮,我就怎么帮,好不好?”
跟在萧儿身后收伞的采薇立马撇开了眼,噘嘴。
哼,她才没有羡慕嫉妒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许雪安的愤怒
关上房门,萧玉儿屏退左右,将许雪安拉回了床榻边坐下,细心地将旁边柜头放着的暖手炉放到了她的怀里,声音如涓涓细流,好似温泉般将面前这个人的心包裹着,许雪安渐渐冷静下来,看向眼前关切地看着她的少女。
眼眶一热,却咬着唇瓣死死的不肯哭出来,倔犟的让人有些心疼,萧玉儿伸出手,安抚地抱了抱她,一边帮她顺着后背,一边用更加温柔,几乎带有一点蛊惑的嗓音询问道:“不哭,不哭,说给我听听吧,你不说我又怎么帮你呢,是这个道理不?”
想到自己怀疑的那件事情,许雪安就有些无法接受,比陈氏想方设法难为她,利用她还难受,至少痛苦的那个人是自己,可陈氏怎么敢,父亲那么好,她怎么敢背叛父亲。
不,冷静下来,也许只是自己想歪了,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呢?
深呼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逼退回去,再睁眼,她的眸光变得坚韧起来,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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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我想让你帮我想法子弄到许弘昌跟许詹的血,我想...”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眼前少女逐渐恍悟过来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捏着拳头苦笑道:“我想做一回滴血验亲,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自然是好的,若真如我想那般,那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这对狗男女,陈氏也不配做我许府的主母,我一定要让她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尖锐起来,眼神中含着滔天的愤怒,几乎要燃尽一切,此刻的许雪安,再不是以前那个文静温顺的少女,她开始变得勇敢坚强起来,每向前迈出一步,都会比昨日多一份成长。
“想要弄到这二人的血并非难事,关键是,如果真的证明了许詹跟许弘昌之间有血缘关系,雪安姐姐,你想怎么做?”她总不能一直帮着她,所以很多时候,还是要靠她自己抉择。
看着眼前少女娇小可爱的容颜上,那双鼓励的眼神,许雪安不知哪来的力量,掷地有声地说道:“倘若,真的如我所想,我会将陈氏名下所有属于我父亲的财产收回,只要证实了许詹跟许弘昌的关系,除非陈氏想落得扫地出门,万人唾弃的下场,否则她是不会愚蠢到跟我争这些家财的。”
她说着,嘴角扬起一抹略有深意的超峰笑容来,眼神怨恨道:“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父亲已经死了,我不能让他死后还被世人当做闲谈的话资,但这不代表我就会放过陈氏,等我将陈氏手中所有的家财要过来,身无分文的她只能去倚靠许詹,许詹的夫人虽然是个不争不抢的,但却有一个性子莽撞,极度护妹的刺史哥哥,若是让许夫人的哥哥知道此事,绝对不会任由妹子被这一对狗男女就那样生生欺负了,到那时,就好看了。”
“好法子。”这一番主意下来,就连萧玉儿都忍不住赞叹两声,却见面前的人突然低下了头去,表情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捂在怀里的暖手炉,捧在两边的手指如葱白嫩玉般,指尖却因为用力过度微微有些泛红。
“但愿,一切非我所想。”
萧玉儿:“.....”
其实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去相信罢了,其实世人都这样,只要事实不摆在眼前,就会自欺欺人地去找借口,很多的借口,来抵制,来辩解,直到最后,被事实伤的遍体鳞伤,无处可退。
她曾经就为沈黎安找过很多借口。
他很好,对自己一直都很温柔,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法子给自己,自己生气了任性了,他都不会与自己争吵起来,永远地妥协,永远的迁就,永远的纵容,所以,就那样待在他的身边,不去奢望那一份真情,安安稳稳的,本本分分地做他的妻子多好?
可惜她做不到。
人性都是贪婪的,拥有了少数,便会去期望更多,期望到了更多,又想着成为唯一,好不容易成为唯一了,又开始怨念没有得到所谓的爱。
其实他并不欠自己什么,是她不够满足,而每一次,她都会为了自己的那些私心去怨他怪他故意冷落他,只是,好不容易,她能够收回自己的真心了,他又开始抓着不放,前世还不够,竟然也重生到了今生,怪命运弄人吗?
呵,一切都是因果,当初种下的因现在结出的果,她终于打动了他的心,却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失去的总是珍惜的,他想将自己拉回到过去,只是她却不想再回到那份过往曾经里面去。
那里太伤了,她不愿再重拾这么一份血淋淋的感情。
又宽慰了面前的女子片刻,萧玉儿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叫来了魏寒。
递给了他两包药粉嘱咐道:“这药粉一被吸入,就会导致吸入之人昏睡一整天,且起来之后对昏迷前的事情一概不知,短暂失去部分记忆,你拿着,趁夜色去一趟许府,取许詹跟许弘昌...还有陈氏跟她女儿许嘉灵的一点血液回来,这是装血的瓶子,瓶塞的颜色不一,方便你辨认血主,你拿着,对了,取血的时候不要取指尖血,过于容易看出来,挑不显眼的地方扎,再用这药膏涂抹上去,第二天绝对好的连伤痕都看不出来。”
为了以防万一,萧玉儿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小药箱,然后拿出一个水晶般剔透的瓶子,里面装着少许透明的碧色液体,这玩意可是她费了好大劲才弄出来的,涂在伤口上比一般金疮药之类的厉害多了,且无色无味,跟水一样,干了之后什么也闻不出来,但只要涂了在伤口上,伤口就会加快愈合的速度,像针扎的伤口,只需一个晚上便能好全。
“好的小姐。”魏寒面色如常地接过那些递过来的药粉包和瓶瓶罐罐,一言不发就退了出去。
萧玉儿欣赏的就是他这一点,做事从来不问缘由,只要是她让办的,都会尽全力去办好。
该说是不愧为外祖父培养出来的人才吗?
如果没有魏寒魏南俩人,说实话,她做起事情来也不会那么得心应手,而她现在回来了,自然有些事情也该解决了,比如说,娘亲的仇。
第一百七十六章:她不能一直陪着她
魏寒办事很快,第二天早上不仅取回了陈氏等人的血液,还偷听到了陈氏跟许詹密谋请杀手弄死她的事,禀报这件事情的时候魏寒脸色冷的跟冰雪一样,可见他是如何隐忍回来的,若不是萧玉儿嘱托过万事小心,切勿打草惊蛇,他就直接把这几个威胁小姐安危的人给杀掉了。
“无妨,别担心,她们若是敢请,我就受着,只不过,我有预感,陈氏过不了多久,应该没那个空闲再想着如何来报复我了。”看着眼前碗中倒入的血滴很快便融合在一起,萧玉儿轻笑着,眼底却泛着粼粼的冷意,如太阳下屋檐垂挂的白绫折射出来的光芒,刺的人眼睛生疼。
“小姐,有什么需要属下去做的您尽管吩咐。”见面前的少女有自己的主意,魏寒低着头思索一番,拱手给自己攘任务。
他跟魏南来到小姐身边的理由便是为了保护小姐,所以一切威胁到小姐生命安全的人物,他们都会警惕处理。
萧玉儿摇了摇头,并未说话,而是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将手中另外两瓶采集到的血液进行融合确认,魏晋分明,也是,难怪许詹对许嘉灵的态度不痛不痒,甚至还有点嫌恶,不是自己的骨血自然就不在意,而身为自己骨血的许弘昌,却是被他溺爱到了骨子里,就冲国库盗银那件事,可大可小,但许詹却只是罚许弘昌关禁闭而已。
且这禁闭关的还真是有点肆意妄为啊。
想到昨日看到的场景,萧玉儿嘴角一勾,淡笑的弧度瞬间多了几分嘲讽在里头,眼神盯着面前手中端着的装着血滴的小碗,轻微摇晃两下,也不回头,直接开口问道:“苗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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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个,属下去问问采薇。”对于被小姐带回来的那个裹的跟个蚕蛹似的姑娘,魏寒并未过多注意,如今小姐问起来了,自然是要答的,便赶紧出门去隔间找了正在跟其余丫鬟打叶子牌的采薇,正巧跟采薇打叶子牌中的一个丫鬟是服侍苗月的。
“小姐,听伺候苗月姑娘的丫鬟说,苗月姑娘还在睡觉,不到午时是不会自然醒了大概。”想着那丫鬟几近无奈的回答,魏寒也是有些抽眼角,这都巳时了,而且听那丫鬟说,这位姑娘昨日也是睡的这么晚,不,是更晚,直接起来吃的晚膳。
萧玉儿:“.....”啧,有点子羡慕。
“让采薇去把她叫过来...算了,还是我亲自前去吧,苗月脾气不大好,要是起床气大点丢虫子了,把采薇吓到就不好了,那丫头胆子向来很小。”委屈起来更是能跟她哭诉嚎个半天,耳朵都能吵聋了不成。
“丢,丢虫子?”听到这句话,魏寒眼神怔愣片刻,有些没反应过来。
萧玉儿已经径直从他面前走过,顺带吩咐他道:“把那个血滴没有融合的水碗端去雪安姐姐那,交给她,我去去就回。”
“是。”魏寒赶忙止了要跟上前去的脚步。
不过萧玉儿并没有立马去苗月那里,而是先去了隔间,看到采薇正在兴致冲冲地跟一群丫鬟打叶子牌,佯怒地咳了两声:“都在这干嘛呢?现在是休息时间吗?”
虽然萧玉儿平时对下人管的也不算很严格,但却松弛有度,该做事的时候还是要做事,比如说现在,是规定的做事时间,她们却围在一起打叶子牌,萧玉儿觉得自己是该严厉一把,吓一吓她们了,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她虽宠采薇,却也知道物极则反的道理。
“小姐。”采薇慌忙放下手中的叶子牌跑到她的跟前,低着脑袋紧张地搓着衣边。
“郡主殿下。”其余几名丫鬟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在这萧府中,除了采薇跟魏寒魏南几人被自己依旧还被允许叫自己小姐外,其余等人都按照规矩以尊称唤她,此刻萧玉儿看着一排低下的头颅,紧张不安的气氛在她眼神的注视下,变得越发紧迫。
能吓唬住人的向来不是言语,而是比言语还更有力度的表情和目光,萧玉儿此刻就是绷着一张脸,视线冰冷,再加上她故意哼的一声,吓得几名丫鬟越发瑟瑟发抖。
就连采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跪在了地上低头诚恳地认错。
“小姐,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不,没有下次了,你要罚就罚我一人吧,她们都是被我拖来的。”
这小丫头片子还挺仗义。
看着那些丫鬟偷偷瞥向采薇感激的眼神,萧玉儿眸光一闪,突然觉得给采薇建立点好的人脉也不错,便寒着一张脸训斥道:“平日里本郡主是宠着你,但你也越发没规矩了,罚你一个月俸禄,每日打扫书房一次以作惩戒,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再待在我身边了,调去别的院子里当差吧。”
这话说的有点狠,光看采薇那发红的眼眶和那欲滴不滴的泪水就可以看出她此刻有多伤心,说实话,萧玉儿自己说完之后都觉得有些心疼,但若是惩罚的不重,那些丫鬟又怎会对采薇感念至极?
昨日她便在想了,采薇这丫头也快及笄了,虽然不舍,但她不可能一辈子把这丫头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得尽早为这丫头做打算,帮她培养几个忠心的丫鬟,等她嫁人时便当做陪嫁丫鬟跟过去,也不至于让这丫头离了她之后身边没个人照应着。
一想到这,萧玉儿心情便有些沉闷,虽然她脑子清楚地明白着,谁也不能陪谁太久,但那么多年的情谊,她若是没有丝毫不舍,就真的太冷血无情了。
不过只要她好,她便开心,就算以后她会离开自己,只要她幸福,她就是再难过,也会亲自送她上花轿。
所以,笨丫头,不要哭,你一哭,我就心软了。
“小姐,对不起,采薇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把采薇调到别的院子里,采薇只想跟在小姐身边,一辈子伺候小姐。”听到萧玉儿撂下这么狠绝的话,采薇真的是被吓到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着,想要抹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心里很难过很难过,所以并没有看到萧玉儿衣袖底下紧握的拳头。
强忍着没有去扶她,直到半柱香的时辰过后,这才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淡地说道:“自个在屋子里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过来找我。”
然后转身快速离开,她怕她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去哄她说,好好好,小姐跟你开玩笑呢,什么狗屁收买人心,以后有小姐我罩着你,就算你嫁人了,也没人敢欺负你。
可是,不行啊,一个人有再多的精力也总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她总不能等采薇嫁人之后还跟在她身边保护她,所以她必须让其她人代替她去保护她,而这些人首先第一点就是要对采薇忠心,感情都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没有人从一开始就会对一个人很忠心,所以她必须得制造出各种契机,帮这丫头培养出几个忠心的奴仆来。
在她护不到她的地方,代替她,保护好这个傻乎乎的笨丫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炭烧烤蜘蛛
其实她并未走远,而是佯装离开,之后却踮手踮脚地躲在窗户后面偷偷隔开一点缝隙往里瞧,如她所料,所有丫鬟都开始围在采薇身边安慰她,这个傻丫头,还一边抹着眼泪说没事,不怪她们,是她自己太得意忘形了,一边又苦着一张小脸,难过都写在了表情之中,看的她心中就是一揪。
采薇向来是藏不住心思的人,自己此番这样,定是伤害到她了,眼中一酸,不忍再看,直起身转过头,吸了口气,扬起一抹清爽豁达的笑容,直接走进了雪地了,雪还在下,有丫鬟看到她匆匆撑伞过来替她遮挡,她却笑着摇了摇头,弯了眉眼神色温和地戴起来身后披风的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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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跟着我,我戴着帽子便好。”她今天穿的比较淡雅,一身梨白的衣裙,披着一件银白色的披风,头上戴着一支梧桐花的簪子,也是白色的,她向来不爱在打扮上浪费时间,所以一如既往的没有涂抹任何的胭脂水粉,可也正是这份纯粹天然的气质,让她整个人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白莲般清丽脱俗。
丫鬟一时有些沉溺其中,微微失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少女已经走出十几米的距离,她踟蹰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跟上去,主子的命令她们做下人的不敢违背,更何况主子现在还有郡主的尊贵品阶在身,更是要小心待之。
走过一段小路,萧玉儿便看到了那开满红梅花的小院,那一片艳明的色彩,刺的她眼神有些恍惚。
苗月也是挑的好,萧府院子多的是,她却偏偏挑中了这一间,不禁让她又想到了楠竹小院里的桃树。
当时她还埋怨说澜竹小院里尽是一些枯枝残叶的梅树,如今想想看,其实梅树也没什么不好的,百花开始我不开,我花开事百花杀,不与其争锋相对,而是选择低调酝酿,直到最后,抓住时机,独领整个冬季的风骚,成为各种文人墨客嘴里最坚韧的花种。
嗯,既然花都开了,找几个丫鬟采了酿点梅花酒明年开春喝吧。
这般寻思着已经走到了梅苑的门前,指尖刚敲到门上,吱呀一声门就开了,萧玉儿皱了皱眉头,这睡觉不关房门,要是房门被冷风刮开,或者有坏人进来可怎么办呢。
真是个不长心的,不过用她的话来说,估摸着又是我有我家小萌萌在,谁敢不长眼睛刺杀我,不要命了?
一想到她的那只小萌萌,萧玉儿就有点头疼,连迈出一半的脚步都停了下来,但也只是踟蹰一会儿,便笑着摇了摇头直接走了进去。
是她糊涂了,那只蜘蛛胆子再大,她也是有依仗的人,大不了被它咬上一口,然后让它主人苗月受过,挺有灵性一小东西,要是看着它家主人因为它而被欺负,估摸着以后也不敢再动她了,以绝后患,同时她也有正当理由指责苗月训宠不当,一箭双雕,完美。
一进门,便是一股暖烘烘的气息,萧玉儿皱了皱眉,这地龙烧的也太过火了,她不热吗?
等她走近内室,看到床榻上被包裹的一大坨后,再次汗颜,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重新刷了一次,嗯,她是真的不热。
走近几步,正打算伸手去拍,便见被窝底下爬出一只红色的东西,手腕一僵,迅速收了回来,然后跟站在那一坨被子最顶端的小蜘蛛大眼瞪芝麻眼,萧玉儿眼神好,还看到它状似威胁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几只前爪。
眯了眯眼,眸子闪过一道兴趣的光芒,颇为精明地笑了笑,表情温和明亮。
“要么你自己把你主子叫醒,要么我把她拍醒,你自己决定。”
继续挥舞爪子,警惕的小眼神对着她瞅啊瞅,瞅啊瞅。
“今天厨房应该可以多加一道菜,就叫炭烧烤蜘蛛。”笑眯眯,一脸亲切温和。
某只有灵性的蜘蛛犹豫三秒,像螃蟹一样横着钻进了被窝之中,然后,萧玉儿便听到一声惊呼痛叫。
“哎呀,萌萌,你咬我干嘛,造反了是吧,疼疼,松嘴,要毁容啦!”
干得漂亮。
走近弯下腰拍了拍她拱成一团的被子,好声好气道:“起来了,都快日上山头了,还睡,肚子不饿吗?”
乱糟糟的头发睡的跟个鸡窝一样,满是困倦的眼睛从被窝中露出来瞅了她两眼,有些幽怨地反驳她的话道:“外面在下雪,没太阳。”
萧玉儿:“.....”小不忍则乱大谋,要忍,不能冲动,打人不好。
拍在被褥上的手颇为用力地扯了下,想把她被子掀掉,结果愣是没扯动。
“.....”
“起来,我有事找你。”
“我不,我要睡觉,你要学蛊术自己看书去,前两天不是给了你一沓书吗?”
不提还好,一提那堆的跟个小山高的书,萧玉儿就又想打人了,她是高看了她的智商还是怎么的,幼童学知识还得上书院让夫子教呢,她倒好,直接让她自学成才?
不过她有两世的记忆,而且以前也不是没自学成才过,但关键是她这个态度,明明是她死乞白赖地要来教她蛊术,结果现在是打算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吗?
不对,差点被她带跑偏了,她今天不是因为这个来找她的,不过她一提,倒是可以旧账新账一起算。
“你再不起来,就永远不要起来了吧。”
嗯哼?此话何意?苗月挤了挤眼,眯开一条缝隙去看,立马从床上弹跳起来,坐蹲在床上,身后不忘裹上被褥,眼神坚决而认真地看向眼前手持银针,一脸温柔诡笑的少女。
“起了起了。”
头顶红蜘蛛轱辘一样随着她的动作掀翻下来,掉在了她面前的被单上,幽怨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哼。
见人已经起了,萧玉儿动作自然地把银针放回袖袋之中,抬眼目光状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极其贴心地问道:“这么晚了,饿不饿,要不要让丫鬟做点吃的。”
“好呀好呀。”伴随着一声咕叫,苗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皮。
萧玉儿立马叫人去准备吃食,顺便让服侍苗月的丫鬟先给她准备洗漱工具。
“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穿衣服。”苗月不习惯别人接近她的身体,所以有些抵触地抢先说道。
却见站在她面前的少女冲着她挑了挑眉,颇为意外道:“我只是让她们帮你准备洗漱的温水,难不成你要自己去厨房烧水?你若不觉得麻烦的话。”
“那就有劳这位小姐姐了。”冲着站在她旁边毕恭毕敬的丫鬟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
第一百七十八:你最近是不是...
她现在恨不得半步都不要出房门,才不要自己去烧水,与其那样,她宁愿做一个邋遢的女子,反正以前抓蛊虫的时候十天半月待在深山里,也不是没过过不洗漱的日子。
“不敢,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这就去帮姑娘准备温水洗漱。”丫鬟惶恐地屈了屈身,偷瞄了一眼萧玉儿的神色,见无异状,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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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刚才跟采薇在一起打叶子牌的小丫鬟,好像是叫绿芽来着,是个有眼力见的姑娘,不过刚才她那般训斥采薇,这丫头心中定然对自己畏惧了不少。
“给你一炷香时间准备好。”留下这么一句话,萧玉儿便去了外室喝茶。
不过意外的是,半柱香不到,苗月便出来了,看着她未扎未束的头发,萧玉儿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你打算就这样出门?”
大燕国民风虽然较为开放,但这女子头发披散走在街上,在外人眼里,却是有些伤大雅的。
苗月惊讶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警惕地看向坐在铺着软垫凳子上还未把茶杯放下来的白衣少女,“还要出去?”
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入目可清的抵抗。
萧玉儿:“不用。”
“呼,那便好,这么冷的天,我才不要出去呢,说吧,你找我什么事?等你说完了,我再用个膳就可以睡午觉了。”
“.....”
有那么一刻,萧玉儿怀疑自己带回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猪,因为只有猪才会如此吃了就睡,饿了才醒,然后肚子填饱了又继续睡。
“你最近....嗯,是不是长胖了?”刺激她一下。
不料对面人却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笑花了眼向她求证道:“是吗是吗?我咋没感觉呢?要是真的胖了就好了,我太瘦了,有的时候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这话没法接。
手中茶杯放下,萧玉儿回头看向已经打着哈欠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正在招呼送菜的丫鬟赶快把菜摆上桌的女子,突然发现,这样衣着素净,披头散发的苗月,身上竟散发出一股与她第一次见她时完全不同的气质来。
嗯...笑容更为真切了,眼神也越发纯澈了,不像第一次见她那样,明明是笑着的,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很悲伤的气息来。
就像是,被谁伤害过一般。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和判断,大抵,是因为感同身受吧,因为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期,所以对这样伪装的坚强很容易就看破。
不过现在的苗月,却好似火烧过后,厚重灰烬中重新长出来的嫩芽般,抛却了过往的自己,重获生机。
说实话她有点羡慕,要是哪一天她也能像她一样,真正地做到放下,那该多好啊。
此刻的萧玉儿并不知道,为了这一份生机,苗月付出了多么沉重了代价,而苗月自己也不知道,因为那份令她痛彻心扉的感情正在慢慢被忘情蛊所蚕食,连同她的性命。
只是此刻的她,再也无需负重前行,再也无需为情所伤,哪怕为此她失去了特殊的体质,再也无法不惧冬夏,但有的时候一种活法活腻了,换一种活法也不错。
不过唯一遗憾的是,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她该感谢眼前人的,虽然说不是她直接帮了自己,但如果不是因为她,族人此刻应该还被困在苗疆,她的同胞弟弟应该还被沧澜郁囚禁在皇宫中做为要挟她的筹码,而她,哪怕再想逃脱,也只能迫于各种无奈被他捏在手心里当棋子。
但现在好了,她所在乎的人都被那个人的手下救了出来,那个人不仅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甚至还为他们族人找到了一处适合她们生存的地方。那里最外面的山谷毒雾弥漫,瘴气经年不散,沼泽毒物遍地都是,但走到最里面,却有环形的峡谷,高耸入云,峡谷中间有一条天然的缝隙,每次仅供一人走过,大约五百米长度,便可见一处溪水环绕,鸟语花香之地,堪称世外桃源。
当然,她并未见过,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那个叫影魍的影卫告诉自己的,那是个话多的影卫,很烦人,但也正是因为他爱说,所以她知道弟弟在那里过的很好,其实她也想过将弟弟接到身边,可她又想着,族人跟弟弟的突然消失,沧澜郁那边应该很快知道,说不定现在萧府外面便有很多沧澜郁的暗探在监视着。
想到这里,苗月又偷偷地瞥了一眼同样也在发呆的萧玉儿,少女精致的小脸上一派文静安然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舒心。
说来,又是托了萧玉儿的福气,想想也知道,这些日子之所以身边那么平静,肯定是因为暗中保护萧玉儿的人帮自己把那些钉子都拔掉了,虽然可能只是怕那些钉子不小心伤到这位郡主殿下,但,不得不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她现在待在萧玉儿身边安全问题是妥妥的,至于弟弟,虽然很想念他,但为了他的安全,还是让他暂时跟族人待在一起的好。
想着,苗月再次看向萧玉儿,却发现对方也在盯着她,四目相对下,俩人同步地眨了眨眼睛,相视一笑,眸底闪着莹亮的光芒,明亮而豁达。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能蛊术能折磨一个人?让那个中了蛊的人受制于另一个人。”好在萧玉儿还记得此番前来的目的,便直接开口问道。
苗月勾了勾唇,一丝坏笑从嘴里溢出,啧啧其叹道:“这位郡主殿下,你有点小坏坏哦。”
“说人话。”
“有,各种各样,大的小的毒的没毒的,撕心裂肺的,痛不欲生的,折磨人的,按照程度来算的话,一到十成,你想要几成?”认真严肃脸。
萧玉儿瞅了眼她,低下头又饮了一口已经放温的茶水,眸底莹光更盛,波光潋滟间嘴角扬起璀璨从容的一笑。
“那就七成吧。”以陈氏的小身子骨,最多也只受得住七成。
“什么时候能炼好?”既然决定好了,自然希望蛊虫越早到手越好,苗月却摆了摆手,耸了耸肩,颇为不屑地撅了撅嘴。
骄傲地斜睨她道:“就那玩意,我多的是,你想要多少?”
“.....”
萧玉儿觉得如果此时吹捧她一下,她可能会上天,所以她抿了抿嘴,正经脸道:“拿来。”
“现在没有,这几天睡太沉,懒得喂,都饿死了。”漫不经心的一句,萧玉儿眼皮跳了跳,顿时有一种想送她上天的冲动。
咬了咬牙,勉强维持笑容道:“那你家小萌怎么没饿死?”
第一百七十九章:给她最好的保障
像是提到了自己值得骄傲的一点,苗月挺了挺胸,颇为自豪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家萌萌跟我是本命同生,平日里它只需饮食我的鲜血便足以,同样,它的毒素能快速杀人,却对我没有任何作用,说起来,萌萌,刚才你是不是咬了我一口,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不给你血喝了,饿你三天看你还调皮。”
看着正在逗着自家宠物的苗月,萧玉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跟她争这个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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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蛊虫什么时候能炼好?想要什么材料我都可以帮你找来。”既然没有现成的,萧玉儿只能指望她能尽快炼成。
苗月戳了戳自家小宠的脑袋,见它缩成一团,好笑地眯了眯眼睛,便听萧玉儿说了这么一番话,眼角眉梢处染上了几分迷惑不解,扭过头来看向她道:“不过是小小的控制蛊,我给你的基本蛊书上不是有很多这样的炼制之法吗?你自己做不就行了?正好用来练手。”
萧玉儿怔愣了一下,还真没想到可以这样,现如今听苗月一说,眨巴了两下眼睛,嘴角轻扬,露出一抹赞同的笑容来。
“有道理”
“是吧是吧。”见自己的话难得被眼前人附和一次,苗月来了兴致,刚想把话题扯大,便见眼前人突然皱了皱眉头,为难地叹了口气,嘴唇低喃着,颇为惋惜道:“不行,太耽搁时间了,且我做的蛊虫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将陈氏控制的死死的,我必须给她最好的保障,不然我无法安心。”
“谁啊?”苗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后又立马想起什么,看着萧玉儿的眼神变得有些欣赏起来:“你别说,是那个许府的姑娘对不对?”
“嗯,我....”
“你别说,我明白,我都懂,够义气,姐姐我就喜欢你这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性子。”
“.....”
两手一拍,苗月突然想起什么,刚好萧玉儿也想开口,于是她再次冒着被萧玉儿打死的风险拦截了她的话头,直接从凳子上弹跳起来,跟个毛猴似的,看的坐在她对面的少女眼角抽搐了一会儿,不忍直视。
“你别说,等着,姐姐给你拿样好东西。”说着,她便转身往内室走去,因为没看路,走的急,还差点被凳子腿绊了,惊得萧玉儿立马从凳子上起身要去扶她,结果踉跄一下还被她稳住了身形,没摔倒,因为,她还回头冲她得意地笑了笑。
萧玉儿:“.....”此刻唯有四个字可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无...语...凝...噎。
过了片刻,苗月兴冲冲地捧着一个圆形瓦罐瓶子走了出来,还特意递到了萧玉儿面前让她看。
“给,差点忘了这东西,这是我很久以前炼制的噬心蛊,毒素不强,但就是一旦催动起来,被下蛊一方便会极其难受,浑身上下有如被千万蚁虫撕咬,这玩意前些日子沉睡了,被我随手搁在箱子里忘拿出来了,这会应该醒了。”
萧玉儿脸上笑容差点没绷住,突然有些同情手中罐子里的蛊虫,幸好睡了,不然碰到这么一个懒散的主人,估摸着也得凉凉,心底叹了一口气,到底拿人手短,不好说什么,便打开瓦罐想要瞧上一瞧。
“等等,这家伙可以一见到人就往人身体里钻的,你先别打开,要用的时候沿着这罐边滴一滴血进去,认主之后你想让它干嘛就让它干嘛,你说向东它绝对不敢往西。”手背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在罐盖上,萧玉儿眸光一闪,眉头深深地蹙起,看向眼前人的面色。
良久,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对着面前还在滔滔不绝讲注意事项的女子询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脸色怎么这么差?”
明明每日贪睡直到午时才醒的人,眼袋之下却有一片淤青,若不仔细看定会以为是熬夜所致,可萧玉儿站在医者的角度,却看出了点不正常来,嘴角笑意顿敛,板着一张脸想要去抓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苗月快速把手缩了回去,握住另一只手里磨蹭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嘻嘻道:“没事,就是天气太冷了,我等下再去加件衣裳就行了。”
“冷?”萧玉儿看着不远处因为地龙烧的旺盛连盆栽里的小花都盛开了,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苗月也知道自己这说法没有一星半点的说服力,便也不打算再过度解释下去,直接打着哈哈把视线投到萧玉儿看向的那个盆栽上,似是惊喜,实则是想转移注意力道:“哇塞,我都没发现,这盆栽怎么还开花了?好神奇。”
“行了,不必这么浮夸地转移话题,坐下,我给你把把脉。”严肃。
“我不。”一听把脉,苗月眼神中便下意识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她极快地掩饰过去,却还是被站在她面前的少女敏感地捕捉到了。
“坐。”步步紧逼,一边放下瓦罐,一边一边从袖袋中取出银针。
苗月双手抱胸,一副即将被非礼的样子,随着萧玉儿的接近,步步往后退着,脸色比刚才更是白了几分,眼神之中闪过几许挣扎。“我没病!”她大声地强调着。
萧玉儿却半点不信服她,反而是眉梢一挑,笑出声来。
“嗯?不打自招?”
尾调微微上扬,温和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懒散的气息,变得有些酥软勾人起来,就像是在引诱一只不懂事的宠物,耐心地冲着她展露最亲切的笑容。
“别抗拒,到我这里来,我就给你把把脉,很快就好。”
莫名的,苗月心中有些动容,但很快,她便恍过神来,咬了咬舌尖,觉得自己被面前这个人蛊惑了,苦着一张脸不知是笑还是哭道:“玉儿,你就别管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凡事有得必有失,我得到了某样东西,总要付出点什么做为代价,而这,就是我的代价,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她这样说,萧玉就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有得必有失是指哪方面,但她知道,这人一定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代价,这样沉重的代价,若非是逼不得已,无路可走,谁又愿意伤害自己呢。
第一百八十章:绝世大宝贝
但她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特别是看她现在满脸认命的表情,更是气的心火旺盛,掩在袖下的右手紧了紧,忍了又忍,才斟酌地放下了手中的银针。
“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并不赞同你的决定,什么叫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的意思是以后就活不成了?苗月!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的族人,你的弟弟,还有我,会有多伤心?你的亲人还等着你去跟他团圆,哪怕只有几分希望,你也不该这般认命,自己便放弃了自己啊,奇迹是很少,但你不去寻找,又怎知会没有?若你坚持,两全其美又何妨不可?”
这是苗月第一次见面前的少女这么急躁生气的样子,甚至眼眶都气红了,整个身子紧绷,眼神铮亮的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眸看进她的心底,把蹲在那个小角落里随遇而安的自己揪出来打上一顿。
气势凌人,让她瞬间有种心虚的感觉。
下意识地就开口道:“我错了。”?
“坐下。”
刚意识到点不对,觉得不该认错的苗月:“哦。”自个去搬个凳子乖巧落座,还贴心地给萧玉儿也搬了个凳子。
“手。”落座之后,萧玉儿直接便要把脉。
苗月一个激灵,心里的抵抗立马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然而当她对上面前少女那充满危险警告意外的眼神时,顺便把往后缩的身子又缩了回来,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眼神中闪过几分挣扎,像是在做什么极其剧烈的思想斗争。
萧玉人也不急,就这样用眼神注视着她,无形中给她施加压力的同时,也给了她想明白的时间。
“要不还是算...”
“再废话以后都不让你睡懒觉,天一亮准时让丫鬟叫你起床,肉也别吃了,以后就跟尼姑庵里的师太一样,吃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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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乖乖地撸起袖子,伸出了右手。
“.....”萧玉儿默了默,总觉得自己貌似,好像,不经意中知晓了某个人的软肋,其实她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本来后面还想了一大堆威胁的话,结果误打正着。
嗯,很好。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
苗月看着面前少女越发严肃,甚至有些凝重的表情,眼底一抹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但嘴角却还是笑嘻嘻地调侃道:“我就没见过哪个大夫像你一样诊个脉诊这么久的,是不是查不出来病因啊?其实也不怪你,我得的又不是病。”而是忘情蛊产生的后遗症。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又划过一丝悲伤,但很快被她藏了起来,虽然说她现在想起沧澜郁这个人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也不会为他感到伤心难过,更不会因为他而痛苦绝望,但一想到自己因为爱错了人而落到不得不用如此极端的方法来切断这份感情,心里就有点哀戚。
会忍不住地想着,她怎么这么倒霉啊,辛辛苦苦活了十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心动的人了,结果这一切都只是猎人的陷阱,而她就是那只可怜又单蠢的羊羔,一步步被牵引着,走近他的圈套,然后成为他的猎物,供他‘宰割’。
所以,吃下忘情蛊,也是她最后的倔犟,爱着他的时候,她总是会为他心软,可若是不爱了,她又有什么理由为他心软?
如今若是让她杀了他,想来也是做得到的。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耳边突然传进这么一句话,平平淡淡,十分冷静,但苗月却听出了其中的冷意。
一抬头,对上一双红了的眼眶,里面是....心疼?
苗月愣了一下,笑了,这回,是发自内心的笑,原本不正经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眼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看着眼前的少女,反手握住她略微轻颤的小手,简明扼要地述说出了原因。
“我爱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人并不值得我爱,所以我吃了一种蛊,可以让我在保留记忆的同时忘记对那个人的感情,可代价是,我的寿命,蛊虫在吞噬我感情的同时,也在吞噬我体内的生机,如今这样,只是一些不知其因的后遗症引发出来的,而且,蛊虫一旦入体,便会与你的心脉攀附在一起,是取不出来的,不过倒也无妨,总归,我也没打算活太久,嗯,若是幸运的话,我大概还能活上几年,所以你不用担心,老娘怎么着也能先把你教会再走。”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萧玉儿忍住了眼睛的酸涩感,许是前世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今生特别接受不了身边的人死去,苗月的话让她心底坚强的防线坍塌了不少,毕竟是在一起待过那么久的,虽然俩人经常互怼,但感情却还是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接受不了。
看着面前人含笑的眉眼,萧玉儿盯的久了,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刚才生机不断流逝的脉象,心就揪疼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片刻逐渐变得坚韧起来,抬头看向正在斟酌用语打算安慰她的苗月。
“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治好你。”
“唉,你这又是何苦。”看着眼前少女坚定不移的目光,苗月深深地叹了口气,握住少女手心的手却是下意识紧了紧。
心底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毕竟很少有人这样关心她,爱护她,所以每一份好意她都会用真心去对待,虽然说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的好意是假的,虚伪的,但谁让她记吃不记打呢,而且,也不能一棍子敲死一群人,至少面前这个人,就不是那种虚情假意之辈。
因为她没必要。
“我一定会治好你,虽然现在我还没想出办法,但你信我。”见面前的人有些颓废的模样,萧玉儿反手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企图通过这样的途径给她传达一些勇气跟力量,眼睛睁的大大的,眸底闪烁的光芒如同太阳底下被晒到的水湖面所折射出的那种光芒,耀眼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但,是暖的。
“好,我信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全部配合你,好吧?”不忍打击面前人的自信心,苗月只好附和一句,暂且答应下来了,而且,不得不说,这样愿意为朋友拼尽全力的少女,简直是绝世大宝贝啊,连她都忍不住喜欢,也难怪那个男人会那么严防死守地‘保护’着。
这她要是个男的,就算打不过那个人,也会想法子争上一争。
不争不甘心呐。
第一百八十一章:掉,掉下来了
将蛊虫的特性都问清楚后,萧玉儿去了许雪安那里,把苗月给的蛊虫交给了她。
“这是噬心蛊,你往瓦罐中滴几滴血,让蛊虫认你为主,之后它便会受你操控,噬心蛊一旦入体,平日皆是沉睡在受蛊人体内,但只要你去唤醒它,噬心蛊便会开始游走在受蛊人的体内,不断地折磨她,你可以把这个蛊下在陈氏身上,虽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但相信是相信,担心又是另一回事,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她说着,将手中的瓦罐塞入了她的怀中,许雪安低着头,神色默了默,眼神微动,有莹光闪过,细白嫩玉的手指轻抚怀中瓦罐的盖子,抬头冲着眼前人感念而坚定地笑了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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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也笑了,眼底满是温柔的颜色,仿佛旭日暖阳,照的人眼眶有些发涩。
右手覆盖在她冰冷轻颤的指尖上,企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化去那些凉意。
“自家姐妹,谢什么,别怕,我现在可是郡主了,以后谁敢欺负你,我让他跪下来叫你一声小祖宗。”一张小脸紧紧地绷着,一本正经地说着。
噗呲一声,许雪安原本还伤感的情绪如同破冰的湖面,没绷住笑出了眼泪花,赶忙用手绢拭去。
站在她面前的少女表情却瞬间柔和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这样看着她,看着她一边笑着,一边又有些手忙脚乱地擦着泪花,只是这眼泪啊,怎么越擦就越多了呢?
萧玉儿看着她慢慢变得有些僵硬的笑容,和那越发慌张无措的眼神,睫羽轻颤,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踮起脚尖,看了一下眼前人的身高,直接放弃了心底的想法,伸出双手,敞开怀抱,勾起唇角对她笑眯眯地歪了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抱?”
然后只听一声突然嚎啕的大哭,紧接着便是自己被整个抱起来,脚尖离地的那种。
嗯哼?
我蹬,没落地。
我再蹬,放弃了。
胸口被勒的有点喘不过去来,但瞅着眼前埋在她肩头哭的正起劲的小女子,嗯,忍忍吧。
半柱香之后...
“我觉得我们还是坐下来比较好。”她都不知道,原来平常柔柔弱弱的雪安姐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果然,不能以外表判断一个人的实力,学到了。
这一夜,萧玉儿是在许雪安房里睡的,俩人躺在一张床上,秉烛夜谈,从一开始萧玉儿单方面的宽慰,到后来许雪安推心置腹的给她讲感情史,再到俩人相视一笑,把话题扯到了遥远的小时候,俩人眼里都含了泪水,却又都是笑着的。
许雪安还跟她说,玉儿,跟小时候比,你变了好多,我的心情很复杂,我觉得你现在很厉害,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和计策,我该为你的改变感到高兴的,可有的时候又会忍不住想,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只要去想那些,我就心疼,就高兴不起来。
玉儿,你说,为什么所有的长大都要那么痛苦呢?
玉儿,我真的好想回到年少无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开心,是真的开心,有爹爹在,哪怕陈氏再憎恨我,看我不顺眼,都不会明面上过于刁难我,不像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再也没有人,会偷偷带我去后山小木屋里教我学大道理。
再也没有人,会为了我一句想吃父亲做的面,便每天去巷子口吃一碗鸡蛋面,就为了偷学点手艺,回来偷偷摸摸地给自己女儿在寿辰时做一碗长寿面,虽然那面真的不怎么好吃,甚至有点糊了,但是玉儿,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真的,是最好吃的。
可是我现在吃不到了,玉儿,我连爹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真的很不孝,如果爹爹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会安息的,不,他那么心疼我,肯定又会自责,当初怎么给我选了那么一个夫婿,可是人都是会变的,我能感受到,一开始,苏彦是真的喜欢过我,只是,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玉儿,我一定要让陈氏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既然敢背叛爹爹,我就一定不会让她好过,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哭,我保证,以后,只有我让别人哭的份。
“好,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一切,要是遇到实在摆不平的事了,就找我,这郡主的头衔不经常用用,很容易生灰的。”笑着送她离去,看着她坚强的背影,萧玉儿恍惚了神,直到采薇提醒,才转身回去,路过院子的时候,看见角落里开的正艳的红梅,驻足轻笑着着勾起了唇角。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当真,好诗。
她想,她现在应该可以深刻体会到写这句诗的诗人当初是怎样的心态了。
头顶传来两声辽阔的鸟叫声,竟是一只苍鹰,竟是雪白的毛色,还真是稀有,那大鹏展翅般的飞姿,让心底原本还有些沉闷的情绪变得一览无余的豁达,心思微动,手便往上招了招。
其实没指望它能飞下来,毕竟又不是她养的鹰,而且她有宠物了。
对了!
想起她的两只小宠物,萧玉儿便立马收回了手,看向一旁给她撑伞的采薇,最近那两只小调皮都是由采薇来照顾的。
“小杏小呆都还好吗?”
采薇恭敬地垂下了眸子,应了一声:“回小姐,那两只小鸟奴婢都照顾的很好,小姐要是想见它们的话,奴婢等会可以把鸟笼拿到你房间去。”
“.....”看着眼前小心翼翼,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错处的少女,萧玉儿的心情跟从悬崖底下爬上来又跌进去一般,再次沉入了谷底。
有些冷。
“采薇,我...”皱着眉正想说着什么,却见采薇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的前面,没有握伞柄的手指激动的都发抖,扯着她的衣袖示意她往前看。
“小姐,小姐,快看,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什么掉下来了?
满脸疑惑地扭头看去,正好看见刚才还被她打心底夸赞羽毛稀奇的苍鹰竟然打着旋从天上掉落下来,一只翅膀还用力地挥动的,但另一只翅膀却缩着,仔细看去,好像有点红,那是血迹吗?
“真掉下来了。”嘴上这么感叹,行动上却当机立断地跑过去,头上步摇因为她跑的太快而掉落下来,在雪地里陷了下去,很快被白雪掩盖,采薇注意力全在主子身上,便也没注意,萧玉儿注意力全在要掉落的苍鹰身上,自然也没注意,只有暗中偷偷把苍鹰弄下来的影魑注意到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捡还是不捡
嗯,等下要是她们没发现,走了,他是捡呢,还是捡呢?
捡起来用帕子包上拿给主子,主子一定会高兴,不过他身上没有新帕子,要是直接拿着给主子,主子肯定又要看他的手不顺眼。
但如果用他身上的布料随意割一块把步摇包了再给主子,主子肯定又要看他的衣服不顺眼,大冬天的,他可不想穿件夏衣做任务。
虽然影卫的衣服都是统一的紧身黑衣,除了衣服上图案有所不同,但那是重点吗?
果然还是得去寻块崭新的手帕。
“小姐,右边,右边。”这边萧玉儿却是听着采薇的提醒,才把那苍鹰惊险万分地抱在了怀里,要是再晚一步,就掉地上了。
“怎么回事,刚才还飞的好好的,这会翅膀怎么就受伤了。”
那苍鹰刚落下来,还不老实,想要用尖锐的长喙啄她,采薇吓得都要扑过去了,却见自家小姐干脆利落,不知怎么动的,就反手捏住了那苍鹰的脖子,稍微一用力,眼露凶色盯着它道:“你敢咬我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采薇缩了缩脖子,叫小姐小心的话语硬生生梗在了喉咙中间,有些噎的慌。
那苍鹰也是个桀骜不驯的,直接扑闪翅膀想要挣脱脖子上的束缚,甚至用那凶猛的爪子挠她,萧玉儿眸光冷了冷,表情变得有些冷冽。
被扑了一脸羽毛也就罢了,这要真的被这一爪子挠到,非得扯下她一大块皮肉来不可。
其实这苍鹰也不是非救不可,看它这羽翼上的伤口,分明是被别人用石子打下来的,都骨折破口出血了,还这么扑腾,还是她家小呆跟小杏乖,往日里虽说也调皮的紧,却也不敢拿小爪子挠她。
不过到底不是自家的小宠,苍鹰也是性情凶猛之物,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要是真的不救,这一身光滑柔亮的毛毛,有点可惜了。
迟疑片刻,右手往胸前的系带上一拉,直接将披风脱下来盖在了眼前还在宁死不屈的苍鹰身上,随随便便裹成个球,只露出一个头。
嗯,安全了。
“咕...”像是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再怎么折腾也无用,而动物对危险的感应让它明白眼前之人对它恶意不大,便转动眼珠子,温顺地叫了一声。
为什么说是恶意不大,而非没有恶意呢,因为在它要挠她的时候,它深深地感觉到了一股杀意,虽然不是来自于面前这个人,但跟面前这个人肯定有关,好鹰不吃眼前亏,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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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声咕叫,萧玉儿瞬间想到了她家小呆跟小杏,眼里划过一丝莫名。
苍鹰平日里都是唳叫,那声音,可以用惊空遏云来形容了,哪像现在这样,眼里凶神恶煞的气息再也没有,像是屈服在某个小女子的威胁之下,但萧玉儿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卖乖妥协,只要她把披风弄开,这小东西绝对会出其不意地给她来上一爪。
万物皆有灵,看着那两颗灵动的眼珠子,萧玉儿就明白这苍鹰可能不是野生,而是被人豢养的,不然这一身羽毛也不会打理的如此让人爱不释手。
但现在最主要的不是这些。
既然掉在了她的怀里,就说明跟它有缘,虽然这小东西想啄她挠它,不过看在它年少轻狂不懂事的份上,就大发慈悲地原谅它吧。
“采薇,去药房拿点伤药送回房,我给它包扎一下,可能伤了骨头,顺道拿些绷带和木板过来。”
“奴婢明白,但小姐,你的披风。”见萧玉儿把披风卸下来,采薇赶忙脱下自己的给她穿,却被面前的少女抬手拦住了动作。
只看她摇头轻笑,满脸温笑。
“快去吧,我这就回房,冻不着的,你走的路远,更容易受冻。”
说罢,便松了放在她手背上的手,转身抱着怀里的苍鹰快步往回走去。
走到一半,似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提醒了一句:“这苍鹰是被人打下来的,等下若是有人来问鹰,就说没看到,这人下手如此之狠,定不是什么好人,我既救了它,定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此话一出,被她用披风裹住,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来的苍鹰突然转了转眼珠子,像是听懂了她说的话,极其赞同地又“咕...”了一声。
萧玉儿垂头看了它一眼,并不作声。
而听着自家小姐把话说的如此郑重其事,采薇不敢迟疑,同时又觉得小姐说的非常有道理,表情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保证道:“小姐你放心,那人要是敢来,奴婢就把他打出去。”
萧玉儿:“.....”她总是无法理解自家丫鬟的脑回路,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要不偏离主题便好。
躲在暗中默默守护着,却被说不是好人的影魑,觉得万分委屈,但又觉得人家说的挺有道理,把鹰打下来的是他,下手没轻没重的也是他,被说也是应该的。
但还是有点难过,抑郁了。
下次还是下手轻点吧。
采薇行动很快,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便把萧玉儿所需要的一切都拿过来了,还专门带了条绳子。
萧玉儿看着她手中那根红色的绳子,眉头微扬,无声地看着她询问。
“小姐,苍鹰可是飞禽猛兽,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要么就让奴婢绑起来,你再给它治伤,要么就让奴婢来上药,好吗?”
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感觉到自己说这话有些失了本份,逾越了,但她以往都是这样,一时半会却也改不过来这习惯。
说到底,都是萧玉儿惯的,而她也乐意惯着。
“又说傻话,这鹰固然要治,但它要是会伤到你,还是丢了的好,一只飞禽而已,哪有你重要?”佯怒地看过去,站在她面前的人立马就低下了头,眼眶开始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萧玉儿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把她看的太重。
“还是绑起来吧,这鹰机灵的很,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挠一爪子,而且这鹰的翅膀接近骨折,得用板子固定起来才行。”说着,她便伸出时手,目光看向被面前少女不自觉握的死紧的红绳。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眉眼弯弯,笑的阳光灿烂,温柔至极。
“我一个人抓不全它,一起吧?”
是耐心询问的口气,而不是吩咐,下达命令。
采薇前两天刚被冻结成冰的心脏瞬间如同被热水浇盖过般,变得充满了暖意和力量。
咬了咬嘴唇,眼里光满闪烁,极其激动地点了一下头。
“好。”
一声落下,手中的红绳也被她用力地拉了一拉,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吓得萧玉儿怀中只露出一个头的苍鹰默默地缩了缩脖子,企图把头缩到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萧玉儿轻笑着心情却很是愉悦,甚至有些感激怀中这只苍鹰,如果不是它,她便没有契机缓和跟采薇的关系。
接下来,俩人便合力把被披风裹住的苍鹰从头到脚绑了一遍,除了翅膀连嘴巴都张开不了,莫名有些可怜,但采薇却恼怒地瞪了那鹰一眼,看着被利爪挠坏和沾上血迹的披风,撅着嘴巴心疼地摸了摸。
小姐平日里最喜欢穿的披风就是这件了,不行,她得想法子补好,或者去慈绣坊让那边的绣娘连夜再赶制一件出来。
萧玉儿没有想到她的心思,苍鹰被绑住之后,她便拿起它受伤的翅膀小心看了看,找到伤口的根源,先用过滤了的清酒消毒,本来她还担心苍鹰会挣扎,毕竟清酒涂在伤口上是很疼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是有痛觉的,自然会受不了。
可令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本利她已经做好了防范措施,不料清酒一涂上去的时候,原本还有些挣扎的苍鹰反倒安静了下来,接下来任凭她是扭正骨头,还是撒金疮药,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稍微轻颤,再无其它过激反应。
而且那双鹰眼之中的防备也少了许多,像是知道她在为它疗伤,这样配合的动作,就像是被训练有素过般,让萧玉儿不由得猜想了很多,但这一切都在她固定好木板,把苍鹰的手包扎好后消失不见。
不管是哪家的鹰,她又不是要养它,只是碰巧撞见便救上一救罢了,等它伤势快好的时候就放飞,让它去寻找自己真正的主人。
苍鹰是吃小鸟的,她家小呆小杏那么可爱,留着它要是一不小心把她的两只萌宠吞了,她得气死。
第一百八十三章:你回来,我害怕
萧玉儿包扎技术熟能生巧,很快便弄好了苍鹰的伤势,目光盯在它现在略显‘无辜’的双眼上转了转,琢磨片刻,像是打着商量道:“我给你松绑,你不要乱动,如何?”
那苍鹰听不懂人话,自是继续‘无辜’地看着她,萧玉儿噗呲一笑,也不再问,直接去拉扯那绳子。
“小姐!”采薇吓得脱口而出,下意识往前两步拦下了萧玉儿的动作,转过头来面色焦虑地说道:“小姐,这鹰会伤人的,不可松绑。”
萧玉儿看了她片刻,突然耳边传来“咕...”的一声,那苍鹰正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采薇立马眼神防备地看着那鹰,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过于逾越了,但还是转过头看着萧玉儿劝道:“小姐...”
“好。”
?
采薇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见自家小姐冲着她笑了笑。
然后拍拍膝盖从凳子上起身,声音温温柔柔道:“绑着也好,省得它乱动加重伤势。”
话毕,便把手中多余的纱布卷了卷,放在了采薇端来的托盘里。
“小姐,对不起,奴婢逾...”
“对了,一直没看到爹爹,他去哪了?”突然的一问,原本萧玉儿只是想岔开话题,却发现采薇眼里明显慌了下。
眸光一深,面色不动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般,又继续问道:“我想跟爹爹问一下睦月国太子的事情,他现在应该在书房吧,我们去书房看看。”
说着,便往内室的屏风前走去,那里搭了采薇特意拿来的红色披风,因为屋里烧着地龙,所以萧玉儿并没有穿上,但此刻要出去,外面冷风萧瑟,自然不能逞强。
“小姐,老爷不在府里。”见自家小姐真的要出去,采薇回过神,下意识地便开口阻拦,下一刻却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捂上嘴巴,却已是来不及了。
萧玉儿依旧笑靥如花,缓步向她走来,可采薇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睛,却是一片凝重,只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子,咋那么藏不住事呢。
但话说都说了,她也没那个撒谎圆过去的本事,干脆直接出卖了自家老爷。
“小姐,老爷昨儿个晚上去何氏那一趟待到深夜才出来,刚才前不久从后门把何氏送走了,奴婢去拿药的时候正巧碰上,老爷嘱咐奴婢不许跟小姐说,只说他晚上就回来了,到时候会亲自跟你解释。”
虽然不知道自家爹爹是什么想法,但她自然是相信他的,绝对不会让她失望,而且,何氏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她也会找到她,她不会牵连无辜,冤有头债有主,何氏虽然是受人指使,但却是她亲手害死了她娘亲,这份仇恨,只能血偿。
至于那幕后主使,所谓的郑阳王妃,她也不会放过,一个,都逃不了,一个,也别想跑!
“那便等爹爹回来吧,我去看会医书。”在眼底的阴鸷仇恨快要从眸底最深处迸裂出来的时候,萧玉儿及时眨眼收敛了回去,走去窗边的书桌后架上斟酌着看哪一本才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城外一处比较幽静的深山寺庙中,住客厢房内,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看着眼前哭的肝肠寸断的妇人,她一身素衣头上只有简单的木钗将发丝挽起,一张快到年近四十却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泪痕,身子瘫倒在地上,双手死抓着面前男子的裤角不放。
“将军,将军我错了,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我的杏儿,将军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可以不做将军夫人,就是做一个奴婢也可以,只要你让我留在将军府,日日夜夜能够见到我的女儿...”
“女儿?呵。”像是听到什么极其讽刺的话语,她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萧护眸底的冷意变得更甚,垂眸看着她,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女人掐死。
许是那眼底的杀意过盛,让何氏察觉到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惨白了脸色,颤巍地松开了手中紧拽不放的裤角。
身子往后一倒,双眼无神地瘫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她也为之心动过的男人。
她承认,自己是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当初进将军府从一开始便是有目的,但她始终记得那年初来将军府,她站在走廊的转角处,无意中撞见他和那个女人在院子里赏梅花,看着他站在雪地里满脸宠溺地任由面前任性的女子把冰冷的双手伸进他的脖子里的画面。
甚至还为了配合眼前人的身高微微地低下头来,眼神无奈又温柔地捂住她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偏又要故作生气地凶道:“让你不要玩雪,非不听,要是冻坏了我可不管。”
嘴上说着,却脱下身上的披风女子一本正经地裹的更严实了些,仿佛这样她就不会再染上风寒,女子娇俏一笑,眼里是她极其羡慕,也是最遥不可及的幸福颜色。
那一刻的心动仿佛一颗种子般埋在她的心头,每次看见他,心里那颗种子便会长大一些,再长大一些,所以后来郑阳王妃让她行动时她是兴奋的。
她本以为,只要拥有了那个人,哪怕不折手段,至少也能分到那么一点点温柔,可那个男人除了给她应尽的责任,从未多看她一眼。
也从未对她露出过面对那个女人时会出现的宠溺眼神,嫉妒心作祟吧,所以她后来想尽办法弄死了那个女人,以为这样,他就对自己笑了,可那个女人死后,他却为那个女人守了七天七夜的灵柩,甚至在头七那天悲恸万分地抱着那个女人的牌位念念叨叨。
‘霜儿,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休书给你,命给你,你怨我也好怪我也罢,只是,不要舍弃我,我害怕。’
堂堂七尺男人,还是掌管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平日里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再血腥的场面都不动如色,可此刻却瘫坐在角落里,在月光和烛火都照不进的角落里,如同一个三岁孩童般,哭了起来。
他哭了多久,她就在门外端着粥站了多久,直到粥都冷了,她这才冷笑一声,恍惚地离开,也是这一转身,她埋葬了那份懵懂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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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知道,得不到的,哪怕她再如何费心思可是得不到的,那个男人的心,已经没了。
“求你,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眼看着面前人的要转身离去,何栖总算缓过神来,慌张地又去抓他的裤角,却被他躲开,狠狠地摔扑在了地上,下巴磕的生疼,却不敢多痛一会儿,情急之下声音声音嘶哑地说了这一句话。
这是她最不愿意说的一句话,因为她不愿意自欺欺人,所以自然知道俩人之间是没有任何夫妻情分了,可事到如今,她却只有这一条算得上理由的理由可以帮她。
第一百八十四章:一眼万年
萧护脚步不动,侧过头扭头看她,目光依旧一片冰冷,语气里面没有丝毫温度。
“当初你那样对玉儿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我们之间只有责任,没有情分,请你记住一点,我的妻子,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玉儿她娘,魏家独女,魏霜儿。”
哪怕心里知道希望不会太大,可看着眼前男子满眼坚定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刺痛了一下,钻心的疼意让她浑身瑟抖的更厉害,面色隐隐有些发青,泪水划过脸庞无声落下,掩在袖下的双手几乎握出鲜血来。
她很想质问他为什么不爱她,其实只要他爱她,她也可以变得很好很好,甚至违背郑阳王妃的命令她也做得到,可是,他不爱她。
所以堕落深渊,越陷越深,到最后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坏人。
“我只要我的女儿。”心中越是绝望的时候,就会越想到自己亲近的人,她想到了萧杏儿,这个她十月怀胎满怀期望,用尽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女儿,那是她从身上掉下的肉,是她的宝贝,也是她唯一无法妥协的存在。
萧护看着她,眸光一闪,竟是点了点头,同意道:“好啊,我可以让你跟你女儿在一起,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送她来这里陪你,一辈子也可以。”
“谢谢,谢....不,不行,不可以,杏儿她不能来这里,她是萧府的二小姐,她不能...”何氏原本开心的表情在听到萧护说的最后一句话后,瞬间变得惊恐万分,他竟是想让杏儿也跟她一样,囚在这深山老林里做尼姑。
不,绝对不可以,就算没有她,有萧府的势力,杏儿也不会受苦受罪到哪里去,可若是跟了她,女儿的一辈子就真的彻底毁了。
慌措间,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萧玉儿对她说过的话,从表面上看,整个人怔愣在那里,可心里却在做极大的挣扎。
直到萧护走了,那门在她面前敞开,有冷风灌入,连同光亮,她这才恍过神来,又看着房门在她视线中关上,那一瞬间所有的事物在她眼里都好像放慢了动作,连同那逐渐从眼前消失的亮光。
她静静地笑了起来,在房门彻底关上的时候,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
嘴里却狠狠地呢喃着,“萧玉儿,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她拔下了头上的发钗抵在脖颈间,眼泪流的绝望而悲伤,闭着眼睛念着,“杏儿,我的女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萧玉儿,你不是希望我死吗?我就死给你看。”
发钗用力刺入,崩裂的鲜血飞溅出来,她口吐鲜血,慢慢地倒在了地上,闭上眼睛之前,还执念般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像是还想再看什么人一眼。
可到底,只有一片黑暗。
她笑了,一定很难看,她觉得,但那又如何呢,不管鲜艳还是狼狈,那个男人始终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许是人之将死总会想起一些美好的事物,她又想起了第一次进将军府的时候,她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刚好他从前面经过,便顺道扶了她一下。
“小心。”他的声音不温柔,甚至有些死板,却是唯一一次,真正的担心她。
其实她还是自欺欺人了。
她爱他,真的,很爱啊。
捂住脖子上的右手颓然放下,她想,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还是不要遇见他的好,这样不管她是做好人还是坏人,都不会再动摇片刻。
等萧护安排给何氏的贴身嬷嬷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何氏已经冰冷了身子,没了呼吸,彼时萧护正在回府的半道上,被他留下来监视何氏的属下快马加鞭追上。
“将军,夫...何姨娘,自尽了。”
萧护有一瞬间的惊诧,但也仅仅是惊诧,他本以为,何栖的性子,该是不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没想到。
天上的白雪还在下,萧护看着天上下的白雪,如同柳絮一般,良久,低下头来看向地上跪着的下属,平静淡漠地吩咐道:“此人不可让外人知晓,对外就称是病逝的,尸体火化了,把骨灰带回去便可。”
到底,给她留了一分颜面。
“是。”下属策马离开,萧护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回到马车之中,对着外面赶车的心腹有如叹息般地轻声说了一句:“走吧,该回去了。”
话落,便四平八稳地坐好,心中不知为何,诸多感叹,只好闭上了双眼寻求清静,脑海中却浮现出少女温婉恬静的苗容,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就那样眨进了他的心里。
‘我好看吗?’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相遇时说的话。
彼时他正愣着神,措不及防对上那双带着调侃笑意的双眼,老大三粗的人了,却跟个毛头小子似的,羞赧地挠了挠脑袋,眼神无处安放,结结巴巴地回道:‘好,好看。’
其实他也不是没见过倾国倾城,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但那些人都不是她,所以他都未曾停留,直到遇到她,那一刹那的悸动,仿若梅花盛开,整片天地之间,除了她,再无其它颜色,而他那颗心脏,仿佛有一根羽毛在不停地挠啊挠。
挠的他千般个想,万般个念,只是恍惚间的事,他便把他一生为国的想法改成了四十辞官,江山代有才人出,可魏霜儿只有一个,他得好好珍惜。
也是从那一刻,他突然觉得,生命诚可贵的价值,他若死了,她要是嫁给别人怎么办?就算她嫁给了自己,那他要是死了,丢她一个人那她该怎么办?所以他不能死,他得惜命。
真的,连萧护自己也很是愕然,当时怎么会一下子乱七八糟的想了那么一大堆,毕竟俩人才第一次见面,她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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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想想,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有些人,只需瞧上那么一眼,便想要用一生去相陪了。
可他到底没有护好她。
想到这里,萧护闭着的双眼上出现挣扎悲伤之色,双手紧紧握拳,额角青筋突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般,可到底,最后还是放松了身子,睁开了眼睛,目光充满哀戚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呢喃道:“霜儿,今年的梅花开的比往年的都要好看,要是你还在的话,就好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别哭
萧玉儿也没想到,爹爹出去一趟,结果却带回来何氏的骨灰,后来父女而来促膝长谈,才知何氏是自杀,至于为何,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既然是说病死,那自然得做出点样子迷惑众人,于是第二天,何氏突发恶疾一命呜呼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对于坊间百姓而言,不过唏嘘几声长叹,又或是扒出陈年旧事来交头接耳一番,但更多的话题却是转在她身上,毕竟自从睦月国回来之后,燕国百姓对她便多了几分敬仰和崇拜,如今她又被册封郡主,议论自然少不了。
何氏的离去,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湖中,涟漪过后,再无半点波澜。
本就是后宅妇人,若非担着一个将军府夫人的名头,恐怕连闲聊都无人提及她。
爹爹跟她谈过何氏骨灰的安息之处,萧杏儿也来求过她,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她并非是想让自己的娘亲入萧家祠堂,而是请求她让她带母亲的骨灰回故乡。
并非是何氏的娘家,而是一处山光水色的小镇上,何氏在年幼时是由祖母带的,虽然没有多久,但那个地方保留了她所剩不多的单纯跟善良,萧玉儿没有反对,只是看着眼前少女迟疑的眼神,像是还有什么话未说完的样子,眸光一闪,第一次用温柔的嗓音对着她问道:
“还回来吗?”
“姐姐?”像是没料到自己心中所想会被看透,眼眶通红的少女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柔和了表情看着她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想要远离京城的诸多烦恼,却又不敢一个人孤寂前行,明明已经知道前路该怎么走,却又对未知产生了恐惧。
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即便经历过太多寻常少女这个年龄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心境已经成长了许多,可到底还是害怕啊。
至于害怕什么,她不知道,只是心里很难过,有一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闷闷的感觉。
惘然又惶恐。
“唉。”一声轻叹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她抬头,看见原本坐在软塌上看书的少女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目光悠然地看着她,眼神极其复杂,她无法揣摩,心脏噗通噗通的紧张地跳个不停。
双手下意识地揪住了指尖的手帕。
“想去便去吧,只是你一个人却是不行,太过危险,马上就要过年了,开春再走,我也好给你安排好护卫跟丫鬟,你第一次出远门,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对了,那个小镇叫什么名字?”
听到询问,萧杏儿眨巴眨巴眼睛,红通通的跟个兔子似的,乖巧温顺地回答道:“凤溪镇。”
“凤溪,凤溪...”脑海中琢磨这个地名,想了半响,终于回忆起来,松了松紧蹙的眉头。
双手一合,笑的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如同一轮明亮的新月,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球。
“记起来了,前些日子整理地契的时候,好像有个酒楼开在那里,我让下面的人联系好那的主事,帮你寻好府邸,嗯,你擅长什么?”
“擅...擅....”一提到这个,萧杏儿就红了脸,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站在她面前的少女瞬间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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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养女儿也是非常宠惯,所以萧杏儿除了对欺负她这件事略有心得外,还真是没有什么擅长的。
既然如此。
“无妨。”她吸了口气,重新笑道:“我换个问法,你喜欢什么?”
“喜欢?”萧杏儿不明白话中意义,但也是相当认真地琢磨了半响,好不容易才用不甚确认的眼神瞅着她道:“胭脂?”
“胭脂。”萧玉儿双手环胸,指尖磨蹭着下巴想了想,决定道:“好,那就开个胭脂铺,省得你在那边无聊的吃了又睡,睡了又吃,我是养妹妹,又不是养一头猪,不过玩归玩,该回来还是得回来,每个月记得给家里来信,别让我跟爹爹担心。”
她絮絮叨叨的,眉头不自觉又蹙在了一起,表情认真而严谨,像是在对待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却没发现站在她面前的少女默默无声地流了满脸泪水。
“还有,出门在外,别惹事,但也不是说被别人欺负了不做声,反正我到时候会给你安排护卫,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直接打,打不过就直接砸钱,雇人打,别心疼银子,赚那么多都是用来花的,之后再写封信回来,我给你扫尾。”
“要是钱用完了就直接去酒楼主事那拿,就是出了门,你也是萧府的二小姐,我们不嚣张,但也不能让别人嚣张到自己头上来,该有的气势就要拿出来,明白吗?嗯?哭啥?感动了?”
“嗯...”
“那就别哭,看的我心烦。”
“可..可是...我控制不住...”双手抹泪,好似心底那么多的难过,害怕,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时间泪落的越发欢快。
萧玉儿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抿了抿嘴,有些别扭地递过去自己的手帕,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瞧你那点出息,就该给你找点事做,每天都东想西想些什么,好了,再哭眼珠子给哭瞎子,我还得给你治。”
“姐姐,我怕。”这一刻,萧杏儿终于敢放肆大哭,因为不管她走向什么样的路,她都知道,身后会有人给她留一条后路。
萧玉儿眼底也闪过一丝莹光,但很快,便转为了嫌弃。
“怕啥,我在这,谁敢欺负你,畏首畏尾的,别把鼻涕蹭我袖子上,不然我弄死你。”
“嗝---”吓的。
何氏的丧事办了三天,之后萧府便闭门谢客,按照萧玉儿的说法来说,如今将军府如日中天,爹爹又一直对朝政保持中立态度,自然有不少人想要拉拢攀附于他,再加上最近自己也是声名远播,正好借何氏这件事避避嫌,也好躲个清静。
主要是她爹城府不深,对上那些心机诡计满脑子的王孙贵族,容易吃亏。
关键是萧玉儿忙着怎么给苗月解蛊,还要时刻兼顾许府那边,同时暗地里也在操作一些事情,所以真的是无暇分身去应付那些夫人小姐的邀约,甚至还有皇宫那边贵妃皇后的小心思。
第一百八十六章:慌乱的萧父
“玉儿啊,玉儿,你在哪,爹爹需要你。”正帮苗月施完针,检查脉象的萧玉儿听到这一声后,眉头皱了皱,跟面前眨巴眼睛看着她的少女对视了一眼。
“你爹叫你。”继续眨巴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嗯。”点了点头,并无过多反应。
苗月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听着那由远及近的叫声,又重新亮起了眸子。
“萧将军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肯定是遇到难事了,反正你针也施了,脉也快把完了,就先去看看吧。”
“不。”萧玉儿义正言辞地将目光方向不远处采薇的身上,采薇心领神会地出门端了一碗药进来。
“苗月小姐,你药还没吃完呢。”采薇笑眯眯地把手中温热的汤药放在苗月眼前的小桌子上。
苗月深恶痛疾地盯着那碗药,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绷的紧紧的,只是还没等她酝酿出誓死不从的表情来,面前便有一双冷嗖嗖的眼睛撇过来。
秒怂。
举起右手保证道:“我等下就喝,现在太烫了。”
表情真诚的让人不忍怀疑。
“苗月小姐,刚才奴婢已经试过温度了哦。”被一旁的采薇残忍拆穿。
整个人立马跟石化般,笑容僵硬起来。
“呵。”一声冷笑从面前少女嘴中蹦出来,苗月看着那缓缓抬起的银针,不知是冷的牙齿打颤,还是吓的牙齿打颤,立马端起面前的药丸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许扎我...我..喝,喝还不成嘛。”
看着她乖乖把药喝完,整张小脸纠结成了一团,萧玉儿满意地给她递上一块蜜饯,好像给宠物顺毛般笑了笑说:“乖,今天不扎了,明天再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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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入口的蜜饯差点把苗月呛死,连眼泪都冒出来了,可怜兮兮,却又有些炸毛地看着眼前一身嫩粉罗裙的少女,笑容明亮而温柔,让她心底的那点小反抗瞬间如同窗台上的那盆吊兰叶子,焉了吧唧。
算了,她年岁比她大,不能欺负小孩子,哼。
“玉儿啊,我的宝贝女儿,你救救爹爹,你外祖父来信说,他要来京城过年,说马上就到了。”外面渐近的脚步伴随着惶恐的声音,萧玉儿眉头一扬,有些意外,但又有些意料之中。
难怪她爹突然如此慌措,原来是外祖父来了,不过前世外祖父并没有随他们一道过年,想来是如今她重生回来后改变了太多事情的轨迹,所以未来很多事情都不能再依靠前世的记忆了。
“你外祖父要来?”苗月也有些吃惊,不过比起这件事,她更好奇萧护的反应,极其八卦地看着正在收拾药箱的萧玉儿,下巴瘫在桌子上,极其懒散又兴味十足地问道:“你外祖父要来,你爹怎么这么慌张,看起来很怕你外祖父的样子。”
这要解释起来恐怕就不是一时片刻的事情了,所以萧玉儿琢磨了一下,简明扼要地回道:“我外祖父文采比较好,特别是骂人,滔滔不绝,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那种,而他最喜欢骂的就是我爹,你如果有兴趣,到时候我外祖父来了,可以去跟他老人家讨教讨教,他肯定非常乐意赐教。”
苗月:“.....”这话咋听的那么像给我挖坑呢。
我这么聪明一个人,会上当吗?哼。
“你外祖父什么时候到?”
“.....”
正在这时,萧父的声音在门外传入,伴随着敲门声,萧玉儿叮嘱苗月晚上也要记得喝药,便在她噘嘴的表情下带着采薇离开,拉着门口表情惊慌失措,活像被狼追了一路的小兔子似的萧府去了他的书房。
说实话,有点丢脸。
不过她也能理解父亲此刻的情绪,毕竟当初外祖父可是死活不肯再踏入萧府一路,甚至还放下话说再来就是给她娘迁坟,当初娘亲死的时候,外祖父若不是看在她的份上,是绝对不会让娘亲的牌位落在在萧家祖宅的,如今时隔十几年没来过京城,这突然过来。
她要是父亲,也慌。
‘见信如见人,老子马上就到,你等着。’
寥寥几字的信纸,却用了加大号的字体写,占满了整张纸的面积,萧玉儿眉眼柔和中带着些许无奈。
外祖父自然不是来迁坟的,这信也是故意写的如此让人浮想联翩,目的嘛。
萧玉儿瞅了眼面前眼神紧张兮兮看着她,仿若惊弓之鸟的爹爹,心底叹了口气。
争对谁,不言而喻。
“爹爹你不用担心,外祖父应该就是来探望我们的。”安抚一笑。
“应该?!”声音猛然拔高。
“.....”
“好好,就是来探望我们的,你别多想。”哭笑不得。
“我们?!”满脸不可置信。
“.....”
“行,探望我的,我的,我刚册封了郡主,又治好了邻国太子,外祖父肯定是想来看看我这个宝贝孙女的,好吧?”
“...有道理,你这样说就说得通了,他肯定是来看你的。”松了一口气
“.....”
这何止是惊弓之鸟,简直就是小鸡见老鹰了,萧玉儿满心无奈,但也不好表露出来,落了她爹的面子,虽然他的面子早在刚才吼叫的时候丢了个一干二净,但现在应该还没反应过来。
“既然无事了,那女儿先回房了?”
“嗯,去吧。”干脆利落,眼神都不带撇一下。
“.....”
路上,采薇撑着伞走在旁边,忍不住问道:“小姐,老太爷真的会来吗?”
“嗯,会来。”那封信除了她外祖父写的也没谁写的出来了。
“那今年过年可就热闹了。”采薇开心地笑道。
萧玉儿脚步微顿,摘了旁边矮树分枝上的一朵红梅放在眼前转了转,眸中流光四溢,盛满着无尽的笑意。
“今年的梅花,开的甚是好看。”
她笑了笑,眼底藏着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深意,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明眸皓齿,五官精致如画,只是稍稍站在那里,再好看的红梅也成了陪衬。
采薇也被惊艳了一下,小姐年纪越发,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特别是眉眼,笑起来弯弯的,像极了夫人。
暗处,影魑满脸担忧地看着站在他跟前的男子,一袭白衣如雪,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消瘦的身子因为这些天强度化的治疗而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唇角更是没有半点血色,抬手想要轻咳,却又怕惊到不远处的人儿,只得深深咽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来日方长
他的眼前并没有覆着白绫,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带着一点为数不多的光亮,哪怕朦胧不清,却也用尽全力地盯着那个笑如灿花般的少女,直到眼眶开始有些发红涩痛,也舍不得多眨一下眼睛。
“主人,你的眼睛才刚恢复一点,受不得这么久的强光,还是蒙上吧。”旁边影魑焦急地叮嘱道:“要是被苍老发现了,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嗯。”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明显的不在意。
影魑心里有点小受伤,但还是转了个弯继续劝道:“主人,苍老说了,你这眼睛再过半月便能治好了,我们就再忍忍,要是现在把眼睛再伤了,过去那么多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嗯。”依旧波澜不惊。
“可能还要治上很久,就不能像预期中那么快完全痊愈,主人你也要耽搁好些日子才能看清楚安玉郡主的容貌。”
唇角一抿,总算有了些许反应。
扭头,念念不舍地闭上了双眼,单手扶在影魑的臂间。
“蒙上吧,先回去,来日方长。”语气稍微有些幽怨。
影魑抽了抽眉眼,有些无奈。
你嘴上这么说,倒是把头扭回来啊,又转过去干嘛!
影生如此多艰。
许是被盯的久了,有些许感应,萧玉儿突然朝不远处回廊的一个转角处看去,眉眼间带着些许迷惑。
刚想上前看一看,却被采薇叫住。
“小姐,怎么了?”
恍了恍神,明悟过来,冲着她微微一笑。
摇头,“没事,可能是最近没睡好的缘故,有些神经兮兮的。”
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窥探她,但将军府戒备森严,定是自己多想了。
“郡主殿下,出事了,你前些日子救的那只苍鹰正满屋子追着小杏跑。”远处跑过来一个小丫鬟,是跟采薇一起照顾小呆小杏的婢女,此刻她跑的满头大汗,脸色都有些苍白,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分开在两个屋子的吗?怎么凑到一起了!”萧玉儿脸上的笑容被担忧所掩盖,提着裙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小跑了过去,那丫鬟跟在旁边欲哭无泪地回话。
“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从窗户飞出去,不小心闯到郡主两只爱宠的屋子里去的。”见萧玉儿面容严肃,小丫鬟赶忙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一字不敢欺瞒。
“小姐,地滑,小心!”
眼看着萧玉儿因为跑的过快差点滑倒,还是旁边那个小丫鬟搀扶了才没事,采薇连手中的竹伞都不顾了,赶忙跑上前把萧玉儿扶住。
有些心惊道:“小姐,宠物再重要也没你重要啊,你要是摔了磕了哪,可怎生的好。”
其实说这句话也只是想让自家小姐顾着一下自己,手下的身子却突然一颤,像是突然参透了什么,眼神怔愣,目光惘然,脚步也停住了,面色更是苍白一片,像是受到了什么无法承受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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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一旁的采薇赶忙唤道:“小姐,没事吧?”
这才反应过来,冲她笑上一笑,面色的苍白却并未褪去半分,只是眨眼间,把诸多外露的情绪埋进了眸底最深处,不让她人发觉。
“无碍,走吧。”这次她的脚步慢了下去,却依旧走的很快。
只是原先担忧紧张,甚至害怕的心情此刻却复杂难言。
是啊,只是两只小鸟而已,丫鬟既然来报,肯定有人在那边阻止着,她就是慢点过去也无妨,可她却焦灼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是因为它们原先的主人吗?
萧玉儿不敢想,她明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定跟那个人分道扬镳,再无瓜葛,可是却还是对他送的东西在意的不行。
就像前世的玉钗,明知有毒,却又甘之若饴,真是傻的可怜。
“主子。”远处回廊的拐角处露出一点白色的衣角,影魑看着面前又擅自把白绫拿下来的人,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他眼眶中露出来的血丝和那只握住白绫的手,骨节分明地握着,看似没有用多大力,却捏的青筋隆结,明显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便不敢说了。
静默良久,身前才传来一句略带沙哑的回话。
“走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萧玉儿急冲冲赶到的时候,见证了一场让她无以言表的,跨物种追爱。
那只苍鹰把她家小杏逼到一个墙角,用一脸脸颊对着它蹭啊蹭,翅膀大展,就差眼里冒两颗心心了。
而她家小杏,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缩在那个小角落里,看见她走近,特别戚哀的冲着她咕叫了一声,小呆一直在啄那苍鹰的脑袋,却屡次被拍飞。
萧玉儿表示,嗯,我想静静。
“咕---”可怜的小杏再一次发出了求救信号,萧玉儿总算回过神来,银针咻的一下过去,倒了。
“咕咕咕----”小杏得了自由立马飞到萧玉儿眼前告状,虽然她也听不懂它在说些什么,但萧玉儿还是温柔地捧着它,摸着它的小脑袋义愤填膺地点头附和。
顺便瞪着那边被小厮提起来还在晕厥中的苍鹰数落道:“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我家小杏呢,对吧。”
“咕咕。”点头。
竟然听懂了,还挺有灵性。
更加沆瀣一气道:“放心,一定教训它,狠狠地教训它,打不死它,敢欺负我家小杏。”
“咕咕。”小翅膀指着那苍鹰的方向,不住地点头。
萧玉儿乐了。
又是好一番安抚,总算稳定了小杏暴躁的情绪,让丫鬟带下去喂食了,萧玉儿瞅了一眼不远处已经恍过神来的苍鹰,因为被绑着腿,所以扑打着翅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长唳,那叫声,堪称魔音灌耳。
“再叫扎一针。”捂着耳朵从采薇手里接过刚才飞出去的那根银针,顺带在它眼前晃了晃。
“咕---”缩了缩脖子,乖巧地站在给它设立的支架上,视线绕过她盯着刚才小杏出去的方向,目光貌似有些幽怨。
萧玉儿嘴角微扬,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刚好挡住了它的视线。
第一百八十八章:插足
“咕?”
“咳咳,那个,苍鹰跟小鸟是没有前途的,而且,我家小杏已经有小呆了,它们都是我豢养的宠物,你有你自己的主人,看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能蹦能跳的,还能乱飞,就走吧,采薇,叫人把它带院子里去放...唉,别以为你蹭两下,卖个萌我就能容忍你插足我家小杏跟小呆的感情了,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还是走吧。”
“咕咕--”
“你抱住我也没用,我这,我这人,铁,铁石心肠...”没底气。
“咕---”继续蹭手臂,蹭怀抱。
“小姐,这鹰成精了吧。”采薇和几个丫鬟小厮在一旁看的啧啧其叹,很是惊奇。
萧玉儿无奈,想走远些,无奈这鹰老不要脸,直接落地上抱大腿。
“.....”
“好歹是只苍鹰...”
“咕叽---”
“别以为你带个叽你就能装小鸡了,请变回你原本凶神恶煞的眼神,你这样萌萌哒的样子我真受不了。”很是头疼地扶额。
“咕叽咕叽---”一双鹰眼里面水光流转,呆萌可爱而无辜。
纯洁的像个....
“求你做个鹰好吧,有点骨气行吗?这要是被你主人看见,非得气死不成。”
某鹰的主人:“啊切!”
“主子,怎么了?”旁边立马有人关切地询问。
面容隐在黑色斗篷下的男子抬了抬手,挥退了他,目光看向面前被折磨的已经快不成人形的男子,烛火下那张若隐若现的脸满是狠戾与漠然,对着旁边拿着各种刑具的黑衣人下达命令。
“继续。”
惨烈的叫声伴随烙铁的落下再次响起。
正在这时,有黑衣人从不远处的石梯上小跑下来,在那斗篷人身侧的中年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话毕恭敬地退了下去,由中年男子去禀报道:“主子,你的苍鹰找到了。”
“哦?在哪?”嘴唇轻挑,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目光看着地上已经昏过去的人,神色一冷,“继续。”
旁边便有人端来一盆盐水兜头泼下去,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响彻整个地牢。
“聒噪,把舌头拔了。”
“殿下我错了,原谅属下,属下也是迫不得已,给属下一个痛快吧,属下....唔唔...不要,我的舌头...啊!!!”
抵不住拔舌之痛,再次昏了过去。
这才扭头看向旁边之人,“孤的鹰,在哪?”
被眼前景象震慑到的中年男子立马反应过来,垂头谨慎地回道:“在镇远大将军府,貌似被人打了下来,受了伤,刚好落在大将军府中,被安玉郡主捡到,但奇怪的是,我们的人几次想潜入将军府把苍鹰带回,都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属下在城郊一处小树林中发现了他们被埋的尸体,将军府,恐怕有高人相护。”
“高人,呵。”一声嗤笑,伴随着浑身散发的冷气,白皙修长的手指从斗篷下露出来,放在面前人的肩膀上,引得那人一颤,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他却不甚在意地冷笑道:“能给我制造这么多麻烦,那人可不只是高人这么简单。”
“主子,你的意思是?”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中年男子眼神一缩,有些心惊。
难不成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都跟镇远大将军府有关?那可就难办了,萧护把握着燕国一半的兵权,若要与他为敌,恐怕主子接下来的计划不好实施。
“无需多想,跟将军府无关,把孤吩咐的事都安排好,该回京了。”话毕,便往石梯那边走去。
中年男子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立马转过身去问道:“那主人,苍鹰...”
“就让它在那待着,到时候孤自己去拿回。”唇角一样,眼底的笑意竟是含了几分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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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入口处的光透进来,将他藏在斗篷底下的脸展露在了光芒下,竟是消失许久的燕明修。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萧玉儿第五次把鹰放飞,结果人家又飞回来抱大腿之后,看着旁边丫鬟小厮忍俊不禁的笑容,眉眼抽搐,无奈扶额。
“咕叽---”卖萌耍乖。
萧玉儿与它对视几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细细看下去,嗯,还真有点像,同样的臭不要脸。
“啊切!”燕明修刚从地道口出来便重重打了个喷嚏,眉头一蹙,有些不解。
旁边有属下关心道:“殿下可是感染了风寒,需要属下去帮殿下传唤医师吗?”
“无碍,许是有人在惦念孤。”他说着,冰冷的表情有片刻的回暖,只是遮掩在斗篷下,除了他自己,无人看见。
旁边那属下也只是认为燕明修是在阴阳怪气地放狠话,心里默默想着肯定又有哪个倒霉鬼要死。
“你撒不撒手,我警告你,你这是碰瓷,我有权把你烧了烤了煎了炸了煮了。”
“咕叽---”
“你再怎么学鸟叫,学鸡叫,都改变不了你是一头鹰的事实,总之不行就是不行,我家小杏那么小一团,你这么大,不匹配,而且,它也不喜欢你啊。”头疼的要命,萧玉儿真是无言了,说实话,换谁碰到这事都脑袋大,一只鹰喜欢上一只小鸟,她怎么记得老鹰是吃小鸟来着?
这,这,跟黄鼠狼喜欢上鸡没差别啊。
“采薇!”甩了甩腿,又不忍心踢它,只好求助旁边人,“找个小厮,把它丢城外去。”
远点总找不回了。
“好嘞小姐。”
晚上吃晚膳的时候...
“咕叽...”
萧玉儿手上拿着的筷子,上面的四喜丸子弹弹弹地掉了下来,惹得上座萧护投来疑惑的眼神。
“玉儿,怎么了?”
“爹,我前些日子救了一只苍鹰。”脑袋转了转,萧玉儿想了一个损招。
“嗯,这个爹知道,听下人议论过,别被伤到就行,喜欢就留着。”萧父纵容地笑着,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个四喜丸子放在女儿碗中,却见女儿表情有点不对,貌似在纠结。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讲给爹爹听一下,看爹爹能不能帮到你。”
“爹,那只鹰是有主的,我不想养,那鹰太色了,老是抱我大腿。”说着站起身来,露出自己放在桌底下的脚,不知什么时候,上面多了一个‘腿部挂件’,正是那苍鹰。
第一百八十九章:是谁的鹰啊~
萧护顿时就怒了,筷子啪的一下放在桌上,眼里冒火山地看着那只不停用脸蹭他家闺女大腿的色鹰,目光看向一旁管家。
“取我剑来。”
某鹰瑟抖了一下,就要钻到萧玉儿的裙底去,被萧护眼疾脚快地踹到了一旁,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又迈着两只小短腿颠颠地跑回来。
萧玉儿:“.....”
“剑还没来吗?”萧父怒上加怒,很不得当场宰了这只鹰,竟然敢占他宝贝女儿便宜。
一脚过去,再次踹飞。
不敢过来了。
果然还是她爹治得住,她老是会被那双呆萌的眼睛蛊惑到,不自觉心软。
“爹爹,我想把这鹰放在你这养几天,等会我会让采薇去官府走一趟,看看这是谁家丢的鹰,早些让这鹰的主人领回去,也省得许多麻烦,你看如何?”萧玉儿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充满着期待,让人着实不忍心拒绝。
萧护又是个宠女儿的,但...
“养着太麻烦了,要不直接丢去顺天府,让他们一边寻人一边养,也省得我一不注意它再跑去缠着你,呔,死鹰,你敢蹭我闺女试试。”一不注意,那苍鹰又踮起脚尖偷溜到萧玉儿身边,萧护眼尖看到,顿时瞪大了眼睛,极其凶狠地看过去。
管家适时地递上来他的佩剑。
寒光毕露,杀气腾腾。
某鹰感受到那浓厚的煞气,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翅膀,往后乖巧地退了两步。
看了一眼萧护依旧瞪着的双眼。
再退两步。
还在瞪。
直接退到角落里,可怜兮兮地朝着萧玉儿的方向咕叫两声。
弱小而无助的眼神差点让萧玉儿破功,好在大脑理智的识破了这货的伪装,心底也越发觉得这鹰跟某人极其的相似。
“好了,爹爹,你也不是不知道顺天府那群人的德行,这苍鹰如此灵性,光看羽毛跟眼睛就知并非凡物,到时候要是送过去了,估摸着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找个人冒充代领就没事了,那到时候它真正的主人寻来了,更是麻烦。”
萧护想了想顺天府尹的奸诈狡猾的嘴脸,顿时附和道:“有理,那便放我这养两日吧。”
“好的,那爹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溜了溜了。
某鹰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偷偷跟上去,好不容易迈到门槛那里,便被一只命运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咕咕---”
萧护把手中的苍鹰提起来框进怀里,眉头皱了皱,略有几分不解。
“好好一只鹰非得学鸡叫,行径如此猥琐,主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你给我乖乖的,要是再敢去骚扰我宝贝闺女,呵。”唰的一下,右手一挥,剑刃劈在桌前,电光火石间,那桌子便被一分为二,瘫倒在地。
世人所说抽刀断水便是如此了吧。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即便是做为一只飞禽,也感受到了那股子危险气息和杀意,顿时缩了缩脖子,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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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个的院落,萧玉儿便看到魏寒站在门前,眸光一闪,明媚的笑容收敛几分,多了点郑重在里面,抬手让他随自己进来,采薇拿着自己脱下来的披风关门退出去,在外面守着,以免有一些‘小老鼠’偷听。
“事情查探的如何了?”直接了当的询问,萧玉儿往隔间的设立的书房走去,直接站在了书案后的扶椅前,取出旁边一张白纸,拿起搁在砚台上的毛笔,左手抚起右手垂落的衣袖,沾了少许墨汁,在纸上开始写着什么。
魏寒恭敬地站在离书案十几米的五六米的距离处,低着头不敢乱看,声音极其认真谨慎地回道:“南和郡主自嫁入郑阳王府之后,便一直压制这夫家地位,且自视清高,现与郑阳王分房而居,曾经怀过一次孕,但因为意外失去了那个孩子且身体落下了病根,所以时至今日,膝下都无一子,但她对娘家一个侄女却格外亲厚,甚至有过继之心。”
“哦?”萧玉儿眉尾一挑,却没有抬眼,只是用声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女子名叫阮清雪,是南和郡主姐姐的女儿,南和郡主的姐姐南襄郡主早年与人私奔,后被抛弃挺着肚子重回王府,生下阮清雪之后便抑郁而终了,南和郡主十分喜爱这位姐姐,对她留下来的唯一子嗣也多有照看,甚至放在身边悉心教导,在贵族圈里有着第一才女的名号,温婉贤淑,识礼端正,亲和心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此,萧玉儿只用一句话来概括,而魏寒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小姐慧眼识珠,那阮清雪着实不是个好的,属下曾找人偷偷扮做乞丐去试探,在人前那少女百般善心,可回了王府之后,却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把一身行头都偷偷烧掉,甚至还私下里找人想要去弄死那名乞丐,其心歹毒,不亚于她的姨母。”
说到这里,魏寒抬头看了一眼书案后的少女,恬静的面容正专心地低着头,也不知在写什么,但他不敢妄加揣测,快速地把视线收回,继续说道:“小姐,属下手底的探子还查到一个重要的消息,那郑阳王虽然极爱自己的王妃,但在京郊一个小院落中,却藏有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若非小六子刚好在那边探望亲戚,看到了乔装打扮的郑阳王,还真的发现不了,属下猜测,那女子腹中的,应该就是郑阳王的骨血。”
“这就有意思了。”萧玉儿落下最后一笔,嘴角微挑,抬起头看向魏寒的位置,眼波流转间便多了几分想法。
前世并未听说过这名女子,想来是被那郑阳王妃发现,偷偷解决掉了,毕竟那人虽然不爱自己的丈夫,却不容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她对爹爹恨嫁不得,心有不甘,便秉着得不到宁毁之的心态伙同何氏谋害了娘亲。
想到这里,萧玉儿就握紧了手中的毛笔,恨不得将那人大卸八块以解心头只恨,但不能着急,一切都得慢慢来,那郑阳王妃前有郑阳王给她做护盾,后有怡宣王府做靠山,她虽果决,却不鲁莽。
第一百九十章:还真是不乖啊
“派人密切注意这个女子,必要的时候可以暗中保护一下,别让她被郑阳王妃发现。”思绪间,已经想好了此人的用武之地,既然能被郑阳王留下来,说明郑阳王也是不愿自己后继无人,既然如此,就不能让郑阳王妃发现那个女子。
“是,属下这就安排人去监视,还有就是,小姐让我等关注郑阳王妃的动向,除非进宫,此人很少外出,倒是她的那个侄女,每月都会固定带郑阳王妃的那只波斯猫去一趟爱宠阁做疗养,订制新衣裳。”
“哦?爱宠阁,倒是听说过,专门给达官贵人养的宠物订制衣裳,看病护理之类的,听说这爱宠阁幕后的老板有点来头,即便是皇亲贵族,想要直接让人上门服务,都会被一应拒绝,有狂妄者想背地里搞事,最后都会无疾而终,嗯,既然郑阳王妃不出门,那就从这位阮清雪身上下手,可能打听清楚她每月几号前往爱宠阁?”
目光落在下面魏寒的身上,萧玉儿拨了拨额前垂落下的碎发,挽于耳后,表情恬静中带着点严谨,却也看的舒心,语气没有半分压迫。
“这个,属下派人跟踪过,但总归有点不定时,恐...”打听总归只是打听,他听从小姐命令,去调查郑阳王妃一事,却也只有月余,很多事情只是旁敲侧听,从别人耳中得知,所以无法说出完全把握的答案。
萧玉儿却笑了笑,眼光闪烁出粼粼的光芒,仿若一只狡黠的狐狸,嘴角上扬。
“无妨。”她道:“没有机会人为制造也可,你晚上去一趟王府,把这个放在那猫咪的鼻下闻两口。”
往身后的书架走了两步,从一个柜子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瓷瓶,直接往魏寒的方向丢过去。
被接住,小心塞入怀中。
“万事小心,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即可,你们只需收集消息。”
魏寒抬了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
虽然他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让他们做这些,但小姐既然吩咐了,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老太爷让他们来小姐身边除了保护小姐的安全,就是替小姐办事的,此刻即便是小姐让他们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他魏寒都不会眨一下眼皮,更别提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
暗中,影魑目睹这一切,有些无奈地溜到旁边小树林,招来自己的下属偷偷跟上去,暗中保护顺便帮一下魏寒他们,给他们排除大的危险。
毕竟这些人武功虽高,却没有到极强的地步,而主人下过命令,只要是萧小姐想去做的,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偷偷协助她达到目的,他能怎么办,做为一个下属,自然是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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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家主人现在眼里只有萧小姐。
还有,那只抱大腿的鹰的事,他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说来也是自作聪明惹的祸,都怪自己手欠,没事把那玩意从天上打下来干嘛,主人吃起醋来可是从来不分性别跟物种的,虽然现在极其克制,但那心里指不定怎么汹涌澎湃,大浪朝天呢。
还有,最近解决的那几个嘴巴严实的要死的黑衣人,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这只鹰来的,或者,那苗疆圣女,唉,虽然主人给了他几个下属可以指使,但现在要防范的太多,还要派人去暗中协助萧小姐的那些奴仆办事。
嗯,晚上去跟主人禀报的时候顺便提一句,好歹给他再加派几个人手。
反正,只要是涉及到萧小姐安危的,主人向来不吝啬。
要是把影魍他们派来给他驱使。
嘿嘿...
影生一大圆满。
沧澜国,太子府...
“一夜之间,被困的苗族人全部消失,地牢中关押的苗桓也被救走,本王只是出去一趟,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真是好样的。”他坐在最上座的金丝楠木椅上,一身紫色大麾,举手投足间连饮茶的动作都极其优雅,脸上更是云淡风轻地挂着一丝浅笑,但深知他的人却可以明显察觉出空气中那股压迫人心的冷意。
还有杀气。
“是属下的错,请殿下责罚。”负责看守苗桓的人中,只剩下最后一个身受重伤,‘侥幸’逃脱的暗卫,此刻他一只腿几乎骨折,却依旧勉强自己跪着,不敢露出丝毫不恭敬的态度,哪怕脸色因为疼痛变得煞白,冷汗成滴滚落在眼前的狐毛地毯上。
“哦?是吗?那你就去死吧。”
未及所有人反应,一道利风夹杂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朝着那人胸口击去,伴随着沧澜郁空了的右手,和茶杯落地的碎裂声,鲜血直溅,染了那纯白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但很快,便有人从暗中出来,将死去的人拖出去,处理掉满地的血污,换上新的地毯,一切焕然一新,好似刚才那可怖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般,甚至连那充满腥味的空气,都因为那袅袅升起的龙涎香而变得淡不可闻。
而坐在上位的人,只是从暗卫手中重新接过一杯冒着热气的新茶,掀开盖子细细品茗着,仿佛在他眼里死个人就跟呼吸般轻松,无伤大雅。
甚至不值一提。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底下还跪着的几人都惶恐不安地低下了头,豆大的汗滴不要钱地落在眼前的地毯上。
“苗苗那边,可知她现在何处?”沧澜郁一向是个极其会隐忍之人,这次如此果断杀人,实在是心中的怒气已经到达一个瓶颈口,不得不发泄,此刻冷静下来些许,声音便缓和了些许,只是那闪着寒光的眼神,实在让人发憷。
苗疆出事,苗桓被接走,想想最得利的那个人,除了苗月还有谁,倒是他小看了她,只是帮她那人跟她是何关系,如此尽心竭力,向来关系匪浅,他倒是不知,除了他,她竟还勾搭了别的男子。
哈。
还真是不乖呢。
身为一个棋子,竟敢忤逆主人,甚至背叛他。
什么一生一世,什么陪他一辈子永远不分开,都是假话,该死!
他最讨厌被欺骗,特别是被她欺骗。
手中茶水倾倒,看着那白色的热气,他的眼神闪过一道晦深的光芒,幽暗中充满着戾气,仿若一个看不见深浅的黑洞,只要你敢接近半步,便会将让连人带魂吸进去,永世不得超生。
苗苗啊,你要跑就跑的远远的,最好别让我抓住,不然....
第一百九十一章:若有反抗
温和的表情有片刻的狰狞阴狠,他将手中的茶杯直接丢向底下跪着的人,不管那热水会不会烫伤人的肌肤,再次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语。
“说,她在哪。”
“在,在燕国镇远大将军府,苗月姑娘好像跟萧将军的女儿萧玉儿关系不错,一直都住在萧府,从未出去过,属下本想派人暗中潜入萧府把苗月姑娘给殿下带回来,但派去的人一概音讯全无,恐怕萧府暗中有不少高手相护。”说话的是被茶杯砸到的人,此刻他哆哆嗦嗦,脸上烫的通红,却依旧忍痛汇报着自己知道的一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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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郁眼神有片刻的森然,心底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指尖已经掐进了血肉了,但他也只是唇角一抿,不动声色地掩在衣袖下,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能够在他布置的天罗地网中把人带走,甚至还安排高手在萧府相护,此人不容小觑,但苗月是从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物的,这些年她所有的行动几乎都被她监视着,除了,在他没遇到她之前。
一想到那个女人曾经跟别的男人有所瓜葛,甚至现在还乖乖地躲在那个男人的羽翼之下,沧澜郁心里的暴虐就肆无忌惮起来,他恨不得立马把人抓到眼前,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将她囚禁起来,日夜折磨,让她尝尝看,背叛他是何等下场!
“查,那个人到底是谁,还有萧府那边,吩咐十八暗卫,去给我把人带回来,若有反抗...敲晕了带回来。”目光看着身边的幕僚,一字一句冷声吩咐道。
幕僚应声点头,心里却琢磨着,他还以为他家太子殿下要说杀呢,结果只是敲晕了带回来吗?殿下对这个叫苗月的女子是否有些过于在意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凡谋上位者,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杀伐果断,心无牵挂,不然,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受制于人,即便能有一定的实力保护好自己的弱点,但本身也会被那弱点所控制,会被拖累。
思量继续,幕僚垂下的眼中划过一丝冷光。
此女,必须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翌日,那郑阳王妃的爱猫果然一蹶不振,仿佛人生已经没了希望般,整只喵跟咸菜似的,半点精神头都没有。
这可把阮清雪吓了一大跳,毕竟最近这波斯猫雪球最近是放在自己这里养的,以姨母对雪球的重视程度,要是出了问题肯定难以交代,立马就交代丫鬟,偷偷从后门坐着轿子掩人耳目地抱着猫去往爱宠阁,而萧玉儿,则带着她家前几日受惊的小杏去看‘大夫’。
在她有意的算计下,俩人碰到了一起,偏偏爱宠阁只有一位兽医坐诊,毕竟这贵族宠物也不是家家户户养得起的,所以平日里门可罗雀,这一次性碰到两个的,虽然有过,但也是互相谦让,毕竟王孙贵族中等级森严分明,要是自家老爷官位不及别人家的,自然是不敢争抢。
但偏偏萧玉儿就是来挑事的,虽然不是针对爱宠阁,但城门起火,池鱼怎能不被殃及?所以...
“先给我家小杏看。”采薇在路上的时候被萧玉儿通过气,虽然不太明白小姐为什么要争对这个人,但她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的人,就是小姐给她一把大刀让她去杀人,她都会...嗯,大刀有点重,还是换毒药吧。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见我家小姐先来的吗?还挤人,一点涵养都没有,你是哪家的奴婢!”跟在阮清雪旁边的奴婢不服气地想要把采薇挤回去,奈何采薇最近吃的有点多,一时半会她还真推不动。
而她身后戴着斗笠的女子便是阮清雪了,她不似自家丫鬟那样目光短浅,而是先将视线放到了采薇身后低着头抚摸掌心小鸟的少女身上。
面纱遮脸,所以她看不清她长何模样,但那卷翘的睫羽和挺拔的鼻梁,还有那仿若凝脂般白皙的肌肤,无一不显示着她的身份,特别她头上的朱钗和衣着,看似简单,但她却眼尖地看出她那件绣着红梅的雪狐披风下穿着的,是慈绣坊最新出的芙蓉祥云百花褶裙,一共就三件,她也曾想买,奈何价位太高。
虽说姨母也经常赏赐她东西,每月的零用钱更是没少过,但她平日里也要跟那些贵女们交流一下感情,零零散散也要花不少银两,而这衣裙着实也贵了点,竟然要八百两才肯卖,虽然这整件衣服都是用天蚕丝织就而成。
但由此可见,面前这个气质看起来不骄不躁,十分恬静的少女,不是什么一般官员家的千金小姐,难不成是宫中哪位偷溜出来的公主?
不对,宫里受宠的几位公主她都认识,且除了昭阳公主外,其她公主关系都跟她挺好的,见了面不至于不与她打招呼,而这个冒冒失失的丫鬟,她也从未在哪位公主身边见过,而且,这咋咋呼呼的模样,若真是宫女,恐怕不知道已经死多少回了。
关键是,疯狗乱吠,多少有主人的示意,所以,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一声都不言语的少女,其实是故意刁难她们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阮清雪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见自家丫鬟还在跟人家理论,坐在俩丫鬟中间的老者兽医已经开始有些不耐了,她立马选择把遮脸的斗笠拿了下来,她自认自己这张脸整个京城贵族圈中无人不识,但凡是个忌惮郑阳王府的,这种时候应该都不会再不识抬举。
但,喂喂,你倒是抬头看我一眼啊,老是摸你手里的鸟干什么,要不要这么目中无人!
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先呵斥住自家丫鬟,再向少女那边走去,语气温和善意地打着招呼道:“这位姑娘...”
“你离我远点。”岂料,话未毕,人家却如同躲避豺狼虎豹般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警惕地看着她...怀里的猫?
视线掠到被少女双手护着的小鸟身上,阮清雪表示理解地往后退了两步,抱歉地一笑:“是我考虑不周,你别担心,雪球很乖的。”从来不乱吃东西,特别是这种一看就低廉的杂鸟。
心底冷嘲热讽一番,明显不屑鄙夷,但面上却不显露,依旧是良善温柔的表情,让人一见便容易心生好感,但奈何这一切只是她的伪装,而站在她面前的人,又刚好是知晓她伪装的人,所以这一幕看在对方眼里,就跟看耍猴一般。
第一百九十二章:阴刀子
“嗯。”不咸不淡的一句,萧玉儿刻意看了一眼阮清雪怀里的波斯猫,这会好像精神恢复了些,药效要散了。
“你是谁?”抬头直接问起姓名,过于突然,阮清雪愣了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真是唐突,问人姓名前哪有不自报家门的,而且这施舍般眼神是怎么回事,竟敢瞧不起她?
难道这京城还真的有没见过她脸的人?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该用这种眼神对着她,以她的地位,从来只有人讨好她,对她阿谀奉承的份!
但她还记得自己在外面温柔大方的形象,所以只是心里怨毒了一下,表面上还是一副宽厚待人的样子。
眼中含着笑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像是在面对一个被家人娇宠惯了的小孩子。
“小姑娘,问人姓名前,要记得先说出自己的名字哦,这样才有礼貌,我叫阮清雪,当朝郑阳王妃是我的姨母,此次前来,就是给我姨母的爱宠雪球看病的,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雪球从昨日起精神便奄奄的,可把我急坏了。”
说着,面带焦色地看了眼怀中已经开始睡觉的猫咪,一双水灵的好似会说话般的大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一副楚楚可人,我见犹怜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站在她对面的人欺负了她。
萧玉儿乐坏了,三言两语就把她推向劣势的一面,要是这里有旁观的群众,恐怕她就要被千夫所指了,阴刀子丢的一套一套的啊,还真是莫名有些怀念,毕竟前世没少遇见过这种阴阳怪气,傻了吧唧的人。
不过她既然如此卖力表演,她要是不回应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她这么一番做作。
“好吧,本想低调行事,但既然阮...姑娘这么说了,那你便跪下行礼吧,我姓萧,萧玉儿,当朝镇远大将军是我爹,前些日子刚封了个郡主的封号,你可以称呼为,安玉郡主。”
明明平淡的连声线都没有拔高的语气,却仿若一道惊雷在阮清雪耳边炸开,她神色怔愣了会儿,但好歹脑子转的快,迅速便跪了下来。
卑躬屈膝,面色微微有些懊恼地解释道:“是小女有眼无珠,竟不识安玉郡主,请郡主责罚。”
没想到出门会碰见这么大一个麻烦,而且看眼前人的样子,明显是对她恼怒在心了,阮清雪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该死,快速找寻应对之策。
虽说她身后有姨母护着,但镇远大将军府现今势力如日中天,面前这位小郡主的品阶又十分高贵,其封地堪比公主级别,自然是能交好则交好。
“虽然郡主蒙着面,小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郡主,但言辞多有冒犯却是不争事实,还请郡主降罪,小女绝无二话。”
言辞诚恳,倒是不好让人过于为难,不然被旁人知晓,还不一定给她判个刁蛮跋扈的罪名,那岂不更得眼前人的心意。
“你这话说的,我要是真惩罚了你,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定是要说本郡主辣手摧花了,行了,起来吧,不过就是让你请个安,搞得好像我要杀人灭口似的,你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正所谓贱人自有天收,天都没收你,说明你心肠不坏,放心,本郡主如此和善之人,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杀人呢,你说是吧?”
“这...郡主说得对。”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明里暗里地争对嘲讽自己,但碍于郡主身份,阮清雪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忍着想要撕碎面前人嘴脸的想法,被迫应承点头。
萧玉儿眯了眯眼睛,眸中有狐狸似狡黠的目光,盯着眼前站起来便规矩低着头的女子,露出一口好看的小贝齿,笑靥如花道:“不过,你是无碍,但你这丫鬟...”
她故意不说完整,只是用那双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站在采薇对面原先还在争执,但自听了她身份后便跪了下来的少女,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挑了挑嘴角,走了过去。
“郡主,是小女管教不严,小女回去后一定对她严惩不贷,还请郡主放心。”阮清雪见此,快步走到那丫鬟的跟前,刚好拦住了萧玉儿往前的脚步。
看着她弯腰欠礼的样子,满脸惭愧的样子,萧玉儿又笑了,声音平静无波澜,却意外的压迫人心。
“哦?严惩啊?怎么能呢,本郡主如此和善一人,人家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要是真按律法来办,那可是要拔舌五马分尸的,可不能这么残忍,不如这样吧,你...”目光越过面前人看向她的身后。
“啊,是是,郡主。”被点了名,丫鬟不得不应声,面色也是更加苍白。
“别紧张。”萧玉儿眼神都是笑意,温柔极了,“你自打五十个巴掌吧,小惩大诫即可,也用不着五马分尸,那多血腥啊,你说是吧,阮姑娘?”
被憋的一口气不上不下,进退艰难的阮清雪,眼中差点就冒了火,但却在表露出来的一瞬间垂了眼帘,低了低头,让一切被阴影遮住。
“郡主仁慈。”她这样说着,袖下拳头紧紧捏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完了的话就往旁边让让?该给我家小杏看病了,说来也是惭愧,本郡主医毒皆通,也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但我家小杏的病,却是不知从何下手,果真是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呐。”
“郡主可是治好过睦月国的太子殿下,说这话实在是谦虚了。”赤裸裸的警告有木有,但碍于她身份!只能忍着气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
萧玉儿瞥她一眼,想着,这货虽然脸上笑眯眯,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她咒她呢,不过倒是个有演技的,从始至终,除了刚才她自报家门时那呆愣的片刻,表情没有出过丝毫错处,感觉就跟戴了一张面具似的。
不过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无需再理会这人了。
“老先生,醒醒,别睡了。”敲了敲珠帘后面的小桌,看着趴在桌上的老者迷糊地揉着眼睛伸了个大懒腰,萧玉儿眼底划过一丝趣味。
这爱宠阁里的人有点意思,不过倒也是聪明,这般置身事外,才能更好地制衡左右,不把爱宠阁牵扯进贵族的阴谋诡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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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吵完了?宠物呢?给我看看。”老先生搓了搓手便向萧玉儿索要。
萧玉儿便把掌心的小杏递过去。
“咕叽--”奈何小杏不愿亲近陌生人,见萧玉儿要把它交出去,立马用自己的小爪子勾住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叫着,瞬间小脑袋一蹭一蹭地撒着娇。
“乖,就一下下,我们小杏是世上最勇敢的小鸟了,对吧?”萧玉儿心里软成一团,最受不了这样可爱之物的卖萌,不过说实话小杏是受了不少惊吓,就是不治病但检查一下身体也是好的,要不是小呆不知道跑哪去了,她是两只都要带过来的。
“叽叽?”
第一百九十三章:拉仇恨
萧玉儿满头黑线,耳边更是传来采薇不厚道的憋笑声。
这一看就是跟那只死不要脸的苍鹰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把那只苍鹰送去爹爹那是正确的,这才多久,就把我家乖巧可爱软萌纯良的小杏给带坏了。
“乖,掩耳盗铃是不好的,我们别学那些,就看看,很快,看完主人带小杏去吃好多好吃的。”说着给采薇递了个眼神,采薇领悟,立马把自己的荷包取下来,从里面掏出小杏最爱吃的小零食。
“咕叽~”松开了自己的小爪子。
“嗯,乖。”正要把小杏递过去。
“咦?这是....卢刺鸟?”老先生惊讶的声音响起,萧玉儿立马看向他。
说来,她养了小杏小呆那么久,还真不知道她们是啥品种,面前这个老先生做为爱宠阁的首席兽医,自然在动物界见多识广,不过这卢刺鸟是何鸟?看老先生这不可置信的表情,难不成,很贵重?
萧玉儿纠结了,要是真的很珍稀的话,那要不要还给沈黎安。
可养了这么久,实在舍不得.
“咕叽?”像是感受到自家主人的情绪,小杏歪了歪脑袋,虽然它那一坨球一样的身子也看不出哪里是脑袋,但那蓝色的眼珠子却很是灵性地瞅着她。
“还真是卢刺鸟,这位姑娘,你是哪里寻来的这宝贝?”老先生眼神铮亮地看着萧玉儿掌心中的鸟,几次欲接过去,都被小杏警惕的爪子挠了回去,只得遗憾暂时作罢。
却开始讲起了这卢刺鸟的由来。
“说来这卢刺鸟可是生在万丈冰崖的雪山上,虽然体格娇小,看似不起眼,但你们看看,这蓝色透亮的羽毛,一看就跟别的鸟不同。”
萧玉儿:“.....”你老这不废话,就这圆滚滚的小巧体型,你见过有多少只小鸟有?更别提羽毛还有眼睛了。
“但这不是关键。”老先生故意加重了语气,停顿片刻,目光环顾了下四周所有人,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慢慢道:“主要啊,是这卢刺鸟不惧冬寒夏暑,能够日飞千里,且速度极快,可谓是信鸟中的领头老大,而且啊,这卢刺鸟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半月之内,只要是有寻找之人走过的道路,它都能凭借着独特的嗅觉沿道寻人,鼻子比够还厉害。”
那老者越说越起劲,还手舞足蹈起来,在空中比划着,但萧玉儿却比较感兴趣自家小杏的鼻子,她这上瞅下瞅,也没瞅见鼻子在哪啊,原来是有鼻子的吗?
也是,是自己蠢了,肯定是有鼻子的,不然怎么呼吸呢,用嘴巴呼吸啊?倒也不是不可能,不对,跑偏了。
“哎哎,老先生,你先给我家小杏看看,它前些日子受了很大的惊吓。”拦住面前人的自言自语,把小杏捧了过去。
老先生被打断话语十分不喜,甚至还有点小生气,但萧玉儿却被那卢刺鸟捧到了他眼前,嗯...就先摸一摸,再生气也不迟。
“咕叽!”小杏愤怒暴走,在被自家主人抛弃给这一个劲傻笑的糟老头子后,死命用自己的爪子挠人,嘴巴啄人。
谁料这老先生还真没白做这爱宠阁的首席兽医那么多年,指尖一捏,就把小杏所有的动作扼制住,张牙舞爪也伤不到他分毫,反而被提起来放在眼前,用桌上的小木棍左右翻看察看。
这期间费了比较长的时间,萧玉儿也不急,只是在老先生想要抬起小杏的双足察看性别的时候,拦了一下。
“咳咳--”
老先生抬眼对上萧玉儿警告的目光,只得放弃这一步骤,继续给小杏检查身体,萧玉儿则是回过头去看向已经在角落甩完巴掌的丫鬟身上,嗯,下的狠手,看来是怕她嫌打得不够重,再罚她啊。
不过这就猜错了,她今天出门只是单纯的拉仇恨,至于打的重不重,其实没有多大关系的,真是一个死心眼的孩子,这脸明天估计得肿成一个猪头了,会不会躲在被子里面哭啊?那她可就罪孽了。
没眼看,没眼看。
“嗯,阮姑娘,你不急吧?”见阮清雪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一直观察怀中的波斯猫,萧玉儿用体贴的口吻说了这么一番欠扁的话。
果然,阮清雪心里又郁结了一下,真是气的想要杀人,但她不敢动,只得忍下来,强颜欢笑地摇了摇头,故作大方一笑道:“还是郡主的爱宠要紧,小女再多等片刻也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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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想听,但刚才老先生那一番话她也是听了进去,这卢刺鸟那么宝贵,甚至可以抵几十只波斯猫的价钱,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也难怪这位安玉郡主会如此紧张,既如此,卖她一个人情又何妨。
遇到比自己身份高的,还高出那么多,自然是能不得罪不得罪,能结交则结交,以后可能会利用得上,好处多多。
“那你继续等着吧。”没有丝毫客气的一句回话,坦然的让人心肌梗塞。
阮清雪就是,她从未见过如此耿直之人,通常这种人要么就是太过聪明,要么就是太过愚蠢,她猜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第二者。
所以,跟聪明人打交道,自然要更加谨慎一点了。
棋局已经摆好,你下或不下,都已经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下棋人的赌注是什么。
萧玉儿赌的是她的权势地位,她赌不过,所以只能暂避锋芒。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老先生终于肯把小杏还给他,“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受惊过重,等会我开点药,你把药混在鸟要喝的水中,过些日子,就会好很多了。”
“谢谢。”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家小杏的脑袋,却被躲开,这小鸟,还学会怄气了是吧,算了,也是自己宠出来的。
“采薇。”转身看向采薇示意她付钱。
“老先生拿好,这是给你的一百两诊金,药的话我会留下一个奴仆拿回去,就先离开了。”吃午膳的时间快到了,她还得回去陪爹爹吃饭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折断她的翅膀
“诶诶,等等嘛,我们可以再聊一聊。”老先生有点不舍地看着萧玉儿等人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嘟囔道:“这卢刺鸟难得一见,也不知这姑娘是哪里弄来的,说不定老朽还能去碰碰运气,真是可惜了。”
还未走远的萧玉儿莫名有些心虚,毕竟这鸟也是她扣下来的,真正的主人,并不是它,不过倒是奇了怪了,在她的印象里,沈黎安这么有钱的吗?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没找她要,大不了她以后想法子还上就是了。
“老先生,你看我这猫~”阮清雪见人走了,这才抱着怀里的猫上前去,岂料那老者只是拎在手里随便掐了几下,便丢了回来。
其动作野蛮粗俗跟先前对待那什么卢刺鸟完全不是一个待遇,这让阮清雪心里多少有点不愉,这人怎么回事,虽说那卢刺鸟很贵重,但这波斯猫可是西域进贡来的贡品,被当朝皇帝赏赐给姨母的,就冲这层身份,此人竟然对雪球如此无礼,实在是....找死!
“没啥大事,就是吃多了闹肚子,你要是再晚点来,估摸着已经好了。”一个哈欠打的丁朝天,老先生挥了挥手,直接了当道:“三十两银子,放下赶紧走,老朽还要补个觉,下午还得给什么贵妃的鹦鹉定期做检查,实在劳心费神。”说着,也不客气地趴在桌上打起呼噜来。
绝对是故意的。
不带这样瞧不起人的!
阮清雪一天之内受了两个人的气,第一个人,她明面上惹不起,第二个人...
隔着白纱盯着那老者看了片刻,这人虽然弄死容易,但他背后的爱宠阁可是连姨母那样傲气的人物都要忌惮三分的,自然是不能小瞧了去。
也罢,忍一个也是忍,忍两个也是忍,只是她心里自然有本账,今日之事,她自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呵,什么安玉郡主,真是好大的威风,别以为仗着你爹是镇远大将军就可以为所欲为,今日欺辱,择日,我定要你付出百倍的代价来偿还!
“彩月。”目光看了一眼旁边不知何时畏畏缩缩从角落里扇巴掌回来的丫鬟,阮清雪嘴角嫌恶一撇,但仗着斗笠无人窥见她容颜,便松懈了下,岂不知她这样的表情,却落在了珠帘后桌上趴着的老人眼里,斗笠上的白纱并非若隐若现,视力极好之人是可以窥见一二的。
精光一闪,老人在阮清雪视线投过来时又快速闭上了眼睛,他老咯,这些小姑娘家家的事情,看个热闹就好,闲事莫管,闲事莫管哈。
楠竹小院,沈黎安住处。
葛代一番例常施针后,眉眼有些疑惑道:“奇怪,你这身体好的倒是快,老夫的医术有这么好吗?”
说着,竟有些兴奋,沾沾自喜道:“那今日得让小厨房多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来了这破院子好些日子,跟着你吃那些寡淡无味的素菜,那丫头也真是记仇,还特意吩咐采购的奴才半点荤腥都不买,要不是老夫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大夫,老夫岂能在这受着虐待,哼!”
话到后面,沾沾自喜变成了愤恨不平,甚至开始琢磨今天去哪座山打野味来补偿自己。
身后,披在外衣倚靠在床榻边,刚从施针中缓过劲来,脸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还未擦掉,嘴唇苍白的不像话,却勾了勾唇角,朝着葛代的方向露出一个温和而歉意的笑容来。
“是在下连累神医的,玉儿也只是顽皮,等在下的眼睛好了,一定让下边的人带神医吃遍整个京城的美味,如此补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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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就好像是一个大人在包容自家犯事的小孩,这种自顾自把别人拦在自己羽翼底下,视为所有的言行举止,还真是,该死的美好。
“要说到没事,还是扬州的松花糕,江南的烤鸭,冀州的卤水猪蹄还有成州的...”滔滔不绝。
“.....”
若是萧玉儿在此,肯定又会骂某人得寸进尺了,但现在面对这些的是沈黎安,对此,他不但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很是欣慰。
喜欢一个人,想来就是对方的麻烦,都很乐意接受,甚至会有些窃喜,他有这个资格去帮她。
“主人,苍临国那边来信。”葛代走后,便有一个黑衣人跪在沈黎安面前,恭敬地奉上手中的竹简。
沈黎安看不见,所以只能透过摩挲来辩别字体,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身边最多的不是白纸书籍,而是竹简木片。
“烧了吧。”与往常一样,沈黎安声音瞬间冷淡,眼睛竭力地看了看放在被子上的五指,嗯,比之前看的更清晰了点,但这远远不够。
影魍低了低头,却没有如往常般离去,而是低下头,声音有些粗噶,甚至算得上沉重地禀道:“主人,这是皇上,给你的遗书。”
沈黎安指尖一顿,明明表情未变,但周围的气压却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良久,不知道有多久,影魍只知道自己的腿已经跪的没知觉了,手也伸的麻木了,掌心中托着的竹简才被床榻上的人摸索着拿走,抬头,看见他动作熟练地打开那份竹简,从首位第一个字开始摸索。
一直到最后一个字,从始至终,表情都平静无波,仿若一潭永无涟漪的死水,又或者是极寒之地里结了冰的湖面,一锤子下去,却敲不碎那寒凉。
影魍寻了个机会敲敲离开。
房间里除了呼吸声便再无其它,有些寂静的可怕。
沈黎安闭上了眼前,将视线重新归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身子往后一仰,倚靠在背后的木架上,片刻,缓缓笑开,拿着竹简的左手仿佛无力地垂于床边最外面,稍微用力,便化为一团粉末。
他的东西,看一眼便算多,又怎会留下来惹自己心烦。
只是,什么好好守护她,不要像他那样,他以为他是谁?
嗤笑一声,沈黎安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一片坚定,带着无法撼动的决然态度。
微微仰着头,对着空气,像是回应某人般,语调郑重如宣誓,“我不是你,哪怕穷其所有,我也会护住她。”
她若想飞,大不了,他就再忍一忍,终究,舍不得她难过,下不了手去折断她的翅膀,那便自己苦些吧,总归,痛的是自己,不是她,就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睦月使臣来访
“主人。”影魍重新出现,跪在地上心情忐忑地自顾禀报:“刚才下面人传来情报,睦月国的使臣已经到达邻城,想来明日便会进京了。”
“咔嚓--”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音。
影魍抬头偷瞥一眼,看见床沿一块在主人手下碎成了木屑,但他表情还算淡然从容。
“嗯,下去吧。”跟以往不同,这次没有表现出杀戮的一面,只是那毫无波澜的口吻,实在是让人胆颤,感觉就好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反倒让人更加畏惧。
影魍正要下去,头顶又传来声音。
“等等。”
立马又跪了下来,“请主人吩咐,属下一定万死不辞。”还是要杀了那睦月国的太子吗?
“舒离那边,我让他做的暗器可做好了?”沈黎安侧头,目光锁定那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
神色认真而肃然,像是在对待一件谨而慎之的大事,但又有谁知,此刻他清冷的表情下,暗藏着浮云般的温柔。
“属下这就派人去催。”自从那风谷传人答应给主人炼制那暗器后,便被变相地软禁起来,其实他知道,那位舒离想来是最希望暗器能快快做出来的,这样他才能早些离去,但主人既然觉得慢了,那就是该让他加快进程。
总之主人说的话就是真理,至于那什么风谷传人,也不至于累死,少些睡觉时间怎么了,反正也不是少他的。
秉着事不关己远远躲起的想法,影魍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这个命令传达交给了自己的下属去办,那风谷传人可不是个好惹的,活脱脱一笑面虎,他可不乐意去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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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宫里来了公公传召让萧护跟一干官员进宫,一直到夜幕降临,才缓缓迟归。
“可以传膳了。”萧玉儿回头看了一眼采薇,吩咐道,然后迎上自家爹爹,任由自己的脑袋被他的掌心带着惩罚性地揉来揉去。
“不是说了,到了饭点就自己先吃饭,不用等爹一起吗?万一饿着了可怎么办?你外祖父又传信来了,说是还有两天左右,就可以到京城,你要是不吃胖一点,你爹我,非得被你外祖父的唾沫星子淹死不可。”
萧玉儿赶忙蹲下身子,把自己的脑袋从魔爪下脱离出来,吐了吐舌头反驳道:“哪有那么夸张,外祖父要是想骂爹爹,没有借口也是行的。”
萧护:“.....”闺女,你这话说的就有点扎你爹的心了,但貌似还真就是这个理,唉。
这时采薇领着几个丫鬟端上饭菜来。
“爹爹,今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鱼香肉丝,你多吃点。”说着,萧玉儿示意丫鬟把那盘菜靠的离坐在首席上的萧护更近一点。
萧护眼角有些微微抽搐,他哪里是喜欢这道菜,只是比起其它荤菜来说,这道菜素的多点,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家闺女的苦心,但许是军营清苦惯了,这对于肉类,反而不是那么贪恋。
“爹爹,今天皇帝召了很多官员进宫,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萧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一套,所以吃饭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交流,但这句也并非刻意,而是被萧玉儿随口找的话题。
毕竟干吃饭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在萧府出现,那样太尬了。
“哦对了,爹爹差点忘了告诉你,明日睦月国的使臣会进京,皇上将护送任务交给了我,玉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最后那一句说的有些试探,萧玉儿哪能不知晓自家爹爹的心思,只是,若是一个月前,她定是毫不犹豫,可现在,她的心乱了。
没有当时毅然决然的坚定,即便同样是不想与他再接触,可这个样子的她,真的不敢去试探,那样可爱,容易害羞的单纯少年,那双湛蓝色的双眼,每每想起,便让她退缩半分,若是真的爱上,定是极好,可她现在给不了肯定的答案,还有,她怕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到别人。
她不想那么自私,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我明日还要看医术,而且,女儿家的,总是抛头露面也不好,爹爹你保护好他,还有自己多注意一点,就行了。”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明媚如春光,但心底那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人,却有些不可自禁的伤感。
萧护本就不是心思细腻之人,而且萧玉儿掩藏的又好,自然没有发现,只是有些可惜,他觉得那睦月国的太子殿下挺好的,睦月皇宫不像燕国,玉儿若能以和亲的名义嫁去那里,也是不错的。
不然玉儿留在京城,终将会因为自己而被卷入皇室的争夺之中,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如果真的会这样,那他宁愿放弃手中的兵权,但,他这一生虽说为国建功立业,但因为不想跟某些官员同流合污,也是得罪过不少人。
所以,辞官是必须的,但也得好好布置一番,不然前脚兵权一卸,后脚被追杀,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虽是一介武将,但卸磨杀驴的故事还是听过的。
父女俩人各有心思,便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吃完了这顿晚膳。
领县,驿馆二楼窗前,少年披着一件厚重的斗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单手支在嘴唇下压抑地咳嗽两声,唇瓣里面有些病态的殷红,衬的他整个人仿若一朵悬崖边上的琉璃花,仿佛任何风吹草地,都能将给他的身体造成致命的打击。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场风寒,会如此来势汹汹,明明从睦月国离开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父皇传信来说让自己回去,但他已经距离她这么近,真的,就那么近,只要再坚持一下下,他就能再见到她了。
怎么舍得。
湛蓝的眼眸极致期望眷念地看向窗外东方的位置,只要再往那里行上三十里路,他就可以再见到那个少女,虽然,到时候她可能会责骂自己为何不好好爱护身体,但,他有点期待,想要看她生气的样子,定然同笑着那般,极极好看的。
噗通噗通,心跳又在加速,光是想着,他就忍不住面颊发红,耳垂滚烫,若非底下人拦着非要明日再启程,他定是要连夜赶路的。
母后曾经说过,若有一人,你拼劲全力,不顾一切也想要去见她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瞧上那么一会,没有过多的交谈,时间短暂的跟你来时的千辛万苦根本无法对等,即便如此,你也觉得值得,那么,一定要好好抓住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定是你命中注定的缘。
所以,他不会回去,因为他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那个少女,并没有,不然她不会毅然决然地离去,虽然有点伤心,但他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父皇也说过,姻缘是需要自己去努力的,就像当年他追求母后一样,总要有一个人先迈出那一步,才会有之后的无限可能。
所以他也想要用尽一切力量,去珍惜这一段来之不易的缘,若能得她欢心,自是极好,若不能,也只能说明,他不适合她,到那时他会离开。
第一百九十五章:甩锅
第二天正午时分,使臣来访,整个京都的百姓都凑在城门那边,没办法,燕国百姓就是如此喜欢看热闹,更何况这睦月国前些日子还跟他们打了起来,虽说事出有因,但百姓可不听那一套,他们之所以会过来‘迎接’,不过是好奇心作祟,说白了,大冬天的,好不容易大堆人凑在一起,聊聊八卦也是不错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一个时辰前,睦月国的使臣大人,也就是秦小太子,已秘密被送往了萧府,为什么呢,他们太子殿下身体撑不住,吐血晕过去了,那随从的太医束手无策,又不敢胡乱下药,焦头烂额下便想到了萧玉儿,说心机一点,就是看他们太子殿下的病势不好治,怕不小心给治死了,便凑在一起以旧疾复发的借口,把锅甩在了萧玉儿身上。
毕竟这所谓的‘旧疾’是她治好的,所以她有责任有义务接盘。
当然,萧玉儿本来就对秦言有好感,自然不会拒绝,但她也不喜欢被别人算计,所以,在把人救回来之后,便举信一封,义正言辞加好心地教那些太医针法。
一个个自然乐意至极,但她偏偏给了他们一套十分费神费心力的针法,于是,第二天,那群太医一个个死气沉沉地回去。
但偏偏她又是真的在传道受业解惑也,嗯,虽然这样说有点夸张,但不可否认,互相交流之下双方都学到了不少,所以太医们临走时一个个对她是笑脸相对。
只有采薇跟在自家小姐身边久了,了解自家小姐只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偏偏报复的时候还能让对方感恩戴德,采薇突然感觉,自家小姐有点小可怕。
“嗯?愣着干什么?不是说秦...小太子醒了吗?走吧,去看看。”萧玉儿送走那些太医,便往回走,却发现采薇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本想唤秦言,但想到是在外头,这样直呼名讳会引起很多误会,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换了个称呼。
采薇这才恍然清醒,小跑地跟上去。
萧玉儿冲着她笑了笑,仿若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脸上神色带着些许无奈与纵容,温柔至极,没有丝毫责备,采薇心中定了定,傻乎乎地挠了挠头,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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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小姐虽然是在欺负他们,但也是他们想要利用小姐为先,而小姐也不是单方面地去惩罚他们,反而教了他们一套很厉害的针法,他们若是不想吃苦,大可以不学,所以也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
果然,她们家小姐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姑娘了。
“又在蠢笑,感觉你最近小脸好像圆润了许久,嗯,让厨房少给你做点肉食,要是胖成一团球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掩嘴窃笑。
“小姐!”跺脚。
她要把前面的想法收回来,她家小姐明明是恶魔,恶魔,坏死了!
半盏茶的时间后,萧玉儿来到了秦言休息的院子,离清风院很近,她若是要拿什么药材的话也很方便,毕竟葛代走后,她就索性把清风院改成了药庐,里面各种药材皆有,她平日里也会在那里养养蛊,比如上次带回来的那只火山虫,已经被她炼制成蛊,只需再养上七七十四九天,便可完全蜕变。
到那时,她可就有了一件杀人无形中的保命武器。
真是想想就激动,虽然那蛊虫挑食的很,除了自己的血液喂养,什么也不吃,但还好,食量不大,不然要是像采薇一样能吃,她就得考虑一下要不要踩死它,再找过一只本命蛊算了。
至少找只可爱一点的,虽然苗月说了这火山虫炼制成蛊虫,蜕变之后除了跟主人之间有感应外,就是完全隐形看不见的那种,但她果然还是喜欢可爱一点的东西,要是有毛就最好了,手感摸起来柔软蓬松的那种就再好不过了了。
像是感应到自家主人嫌弃它的情绪,药庐中原本还安静地待在瓦罐里的蛊虫突然动了一下,然后萧玉儿便感觉到了心脏被刺痛了一下,养蛊必先下蛊,若为本命蛊,她的体内自然是有那蛊虫的毒素,但危及不到她的性命,而且,主次要分明,蛊虫是依附于她,而不是她依附于蛊虫。
蛊虫死了,她最多受点内伤,但她死了,蛊虫也会随她一同死亡,这就是本命蛊的原理,但一位蛊虫师只能有一只本命蛊,为什么呢,因为蛊虫之间是会吞噬的,说通俗点,这玩意嫉妒心强,要是再有另外一只本命蛊的话,两蛊相争,其主人夹在中间,必受其害。
不过倒也不是说一辈子只能养一只蛊虫,只要不是本命蛊虫就行,毕竟万物皆有灵,蚂蚁里面有蚁后,蛊虫里面也有蛊王,尔等皆为小弟,都要听命于我,就是这种感觉。
苗月那只红蜘蛛,她就看过它吩咐过苗月养的其它蛊虫去厨房偷小点心。
那只蜘蛛可不像她家这只一样,动不动就耍脾气,还挑食,它可是来者不拒,啥都想尝一尝。
“嘶...”心脏又刺痛了一下,萧玉儿揉了揉,皱了眉头。
没完没了了是吧,信不信我回去给你一个大锤子?
安静如鸡。
“小姐,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见自家小姐跨过门槛的时候按了一下胸口,采薇关切地在她耳边问道。
萧玉儿侧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没事,进去吧,把门关上,外面风大,秦小太子受不了凉。”
说着,已经走进了内室。
“感觉好点了吗?”目光看向床边倚靠着正在下人的伺候下喝药的纤弱少年,萧玉儿眼神亮了一下。
世人皆喜好看之物,她也不例外,当初离开睦月国时,秦言因为身上多处溃烂,脸上也是,所以当时对于他的感触,除了眼睛特别好看,性格特别软萌可爱之外,便无其它,但现在他身上的外伤已然大好,虽然内伤重了许多,以至于他整个人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但这世间还有一种没叫做病态美。
喝一口药,低声轻咳两声,眼睫轻颤,柔弱娇软,却还笑的一脸纯良温柔地去安慰别人不要紧张,萧玉儿顿时感觉心脏就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脑海中第一反应是,治好他,让他恢复健康的身体,像其他少年一样,可以在阳光下奔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而掩藏自己的痛苦,她要他,平安喜乐,再无病痛折磨,她不希望他的脸上,出现忧郁的情绪。
第一百九十六章:对,对不起
“玉,玉儿姑娘,你来啦。”未走近,已被对方下意识地抬头发现,一双湛蓝的眼神瞬间变亮,如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水湖面在太阳的折射下发出耀眼夺目的粼粼波光。
衬的他原本还比较苍白的小脸瞬间明亮了几分,甚至脸颊两边还多了一点不正常的红晕。
端着药站在一旁的侍从很有眼力劲地放下药碗在一旁的矮桌上,悄然退下。
于是,等萧玉儿从那双迷人的眼睛中反应过来时,整个房间只剩下她与秦言二人。
连采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这个死丫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怕她现在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但若是被人瞧见,难免会落人口舌,可偏偏底下人擅自揣测,不过,若非她自己动了心思,又怎么变得如此。
说到底,还是自身的过错,以后她定要多加注意了。
许是想着事情,面上便不自觉多了几分纠结之色,落在旁人眼里,这没了笑意的正经表情,倒是有些像生气的样子了。
所以,等她回神走到床边的时候,衣袖便被床上的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
低头正对上一双紧张无措,还带着些许自责的眼眸,看着那原本明澈的湖色瞳孔,此刻却揉入了些许湿润在里头,仿若天街小雨,雾蒙蒙的一片,很是清凉,却又有几分局促不安在随风摇摆着。
惹的人心下发软。
正想说些什么安抚下眼前人的情绪,便见他目光突然闪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动作不妥般,快速撤回来自己的手指塞进了被窝之中,脑袋更是低了下去,怯怯地道歉道:“对,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如此任....任性的。”
说到最后,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萧玉儿看着他,思量片刻,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看着他身体猛的一僵,下意识将半张脸埋在了被窝之中,但却并没有其他过分的闪躲。
萧玉儿也没有一直逗留,只是安抚性地轻拍两下,像一个年长的大人一样,对着他许下保证道:“别担心,我能治好你一次,便能治好你第二次,只是,以后莫要再如此鲁莽,身体还未好就该听从大夫的话,好好在床上躺着,不许再像这次一样乱跑。”
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带了一些教育的口吻在里头,“睦月国离燕国那么远,你今早被送过来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体内寒气很重,还发着烧,脉象极弱,虽说现在是没生命危险了,但还是要好生调养一大段时间,不然很落下隐疾,危害一生。”
“我听你的。”乖巧应答,点头如捣蒜。
萧玉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声音软了些许,看着他叮嘱道:“不是听我的,而是要听大夫的,比如说你身边那些随行医官,他们的意见也是要听听的。”
秦言抬了头,看着面前少女柔和的目光,还有那特别温暖的笑容,眼中流露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开心,冲着她展颜一笑道:“好。”都听你的。
这般乖顺,倒是让萧玉儿有些不自在,无法直视少年眼中的光芒,于是局促的人换成了她。
“那个,我先给你把把脉吧。”去旁边端了小凳子过来,她可不敢直接坐在床榻上,再把人家少年撩拨的面红耳赤,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虽然人家长的是很好看,性格也很绵软贴心,温柔又纯良,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小绵羊,让人恨不得搂在怀里使劲蹂躏。
而且她向来喜欢毛茸茸的可爱动物,相似的也很有好感,但她还需得理清内心真正的想法,因为她,总是在不经意间,被过去那段情感所束缚,所影响,这代表着什么,她自是知晓。
所以,犹豫徘徊,不敢向前,她承认她是一个懦弱胆小之人,但她不是怕伤到自己,而是怕因为自己,让别人受到伤害,她不愿,让眼前这双清澈的眸子染上悲伤的情绪。
爱而不得,何其痛苦,她曾经体会,所以,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别人体会到这种情绪。
心中想着这些,情绪难免低沉,但她并未表现在脸上,因为她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一个极其敏感之人,所以把完脉,嘱咐了几句后,便借口还有其他事情,迅速离开了。
“小姐,宫里那边有太监过来传话,说睦月国太子要是性命无忧的话,便安排住到皇宫,由御医调理身子。”刚出门,采薇便附耳上来说上这些话。
萧玉儿眉头微蹙,眼中划过几分迷惑,倒也未深究,毕竟事关两国交好,秦言住在将军府的安全肯定没有皇宫有保障,只是,秦言才在将军府待多久,皇帝便派人来把人带走,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难不成是怕影响她的闺誉?不对,倒不如说是怕她跟秦言俩人日久生情还差不多,毕竟皇帝可是想着让她成为皇家人,这样更好地牵制她爹爹手里的兵权和势力,若是让她和亲,若是睦月国有了反心,到时候她爹爹跟敌国来个里应外合,这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即是圣旨,自然不敢违抗,但那也要看秦太子的意思,那传话的太监可还在?”
虽说圣意不可违,但她明白秦言定是不想去皇宫,自己夹在中间,很容易便被炮灰,而且,要是让皇帝以为她向着秦言那就麻烦了,引起了他的危机意识,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先嫁入皇室。
那样的话,就令人头疼了,毕竟燕国的皇室,不论哪位皇子,她都不想嫁。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让那太监直接跟秦言说去,巧妙地把自己从中摘出来,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她都欣然接受,做个稳妥的壁上观,啥事也牵扯不到她身上。
毕竟她最近,也是忙的很。
“应该还在,奴婢这就去叫人。”采薇该机灵的时候还是机灵,如果说现在,跑的就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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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可能啥也没明白,但有的时候,比如说现在,这股不问前因后果的冲劲就挺好的,至少她不用想着如果百转千回,绞尽脑汁地让她明白一系列大道理,而且还是在她过耳就忘的前提下。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雪地里数道脚印,慢慢踩上去,有丫鬟小跑过来,恭敬地跟在自己右侧,为自己仔细地打伞。
“苗月可醒了?”心中算了算时辰,该去为她看病了,脚步便偏移,往另外一条小道走去。
丫鬟在身后仔细地回道:“按理说,苗姑娘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睡觉。”
眼角微微抽搐,萧玉儿有些哭笑不得,真想看苗月自个听听,她在府待了才多久,全府的丫鬟小厮都知道她是日上三更还不起来的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怎么会是他的……
最后,秦言还是被‘请’去了宫中,虽然他表示过在萧府养病的想法,但燕皇态度却比较强硬,毕竟人在异国为异客,但临走前,他派人偷偷给萧玉儿捎了一个小纸条。
嗯,也可以说是信,但只有短短一句话的内容,字迹工整仔细,看得出来主人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心情是如何忐忑紧张。
‘燕皇招待外使的宴会,玉儿姑娘你会去吗?’
当然不……可能不会去。
她倒是也想不去,但是宫里那边,自从燕皇身体好了之后,那位太后,乃至皇后,便三番两次想邀她进宫一叙,只不过都被她推脱了。
也就这一点,她觉得自己这个郡主的封号挺好的,至少如果她还是民女,这太后皇后的邀约,就算有一千堆借口,也是不能不去的。
现在头上顶着个郡主头衔,还是个有封地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索性她太后那没去,皇后那也没去,其它贵妃娘娘那更是没去,意外的也达到了一种平衡。
这次外国使臣觐见,后宫那两位几次三番见不到我,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小姐,打听到了。”正将手中的信封烧掉,采薇便喘着气跑了进来,萧玉儿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静等她说下去。
采薇这是第一次被自家小姐派去做正是,所以情绪比较激动,双眼发光地看着一脸冷静从容的自家小姐,语气崇拜道:“小姐,还真被你猜对了!”
“那个公公偷偷跟奴婢说,这次接待睦月国太子殿下的晚宴,会借赏花之名让各位大臣带着自己的女儿进宫参加宴会,这是太后跟皇后一致要求的。”
“哦?这公公倒与你说的多。”
“……?”小姐你的关注点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抬手捏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块桂花糕细细品尝,斜眼睨她,“给了多少银两?”
采薇愣了愣,反应过来有些耿直地比划了一下,“小姐你也没说给多少,奴婢想这宫里的公公肯定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小碎银肯定是诱惑不到的,就直接给了一袋金豆子,就库房里快积灰的那袋,太大的过于显眼,咱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给人家公公送银子不是,嘿嘿。”
“小姐,你糕点掉了!”
“嗯。”默默捡起丢掉,接过采薇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中途瞥她一眼,欲言又止,看她那么开心,到底没说出去。
不过心里却想着,以后得好好给采薇讲讲这金钱之道,一袋金豆子啊,那都能买下好几家食楼的钱了,也难怪那公公掏根掏底,没毛病。
“小姐,奴婢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似乎是瞧出了一点不对劲之处,采薇皱了皱眉眼,纠结着一张脸,小心地问道。
萧玉儿将手中的绣帕递回给她,露出一个温畜无害的笑容,用极其随意的口气道:“没事,就是有点饿了,去给我准备点吃的吧。”
“哦,好好,小姐我这就去。”转身跑出门。
萧玉儿转身去内室拿出昨晚放在床头未看完的医书,走到窗边的书桌后面,继续揣摩起里面的内容来,学无止境,自是多多益善。
至于采薇败家的行为,自家丫鬟,教是要教的,但得循环渐进,委婉着来,明日带她去食楼,让她用一颗金豆子点一桌满汉全席,她自然就痛定思痛了。
至于皇宫那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阮清雪那边,她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报复自己,毕竟她可没多少耐心等她慢慢琢磨。
戏台子已经搭好,就等开戏了。
其实若是要杀了郑阳王妃,很简单,一包毒药一只蛊虫的事,但那样岂不是太便宜那个人了?!
钝刀子割肉,才叫难过。
“咕咕——”没看几页,窗户外面便传来熟悉的鸟叫声,萧玉儿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开窗,果然是那只苍鹰。
怎么爹爹没看好它,竟让它跑出来了吗?
动物太精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别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我,小杏跟你,真不合适。”她已无话可说,只能抱起它往外面走去。
“郡主,可是要出去?”丫鬟迎上来。
萧玉儿看着怀中乖巧至极的苍鹰,它大概还以为自己是带它去见小杏的吧,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
“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是。”
一炷香的时辰后,萧玉儿出现在爱宠阁的门口,她也是突然想到的,既然这苍鹰出现在京城,那自然是这边的人所养,人会生病,动物亦是如此,这样的话,那这苍鹰很有可能被爱宠阁的人见过。
毕竟这毛色,也并非一般凡品,京中但凡是王孙贵族养的宠物,几乎都来过爱宠阁,虽然很多事情也是她想当然,也有可能这鹰不是京中人士养的,但不试试又怎知呢。
她也是真的对这苍鹰没办法了,能尽快找到它的主人归还过去最好。
“哎呀,小姑娘,又是你呀,你家那只卢刺鸟可还好?咦?这又是什么品种的鸟,不对,是鹰,还是只苍鹰,但这毛色,有点眼熟啊……”普一进门,那先前替小杏看过病的老者便从二楼噔噔噔地下来了。
爱宠阁是一座楼,一楼接待,二楼看病,三楼做养护,四楼是专门给宠物定制衣裳的,分类很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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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深思为什么她一进来,老者便认出了她,毕竟她上次戴了面纱这次没戴,还有上次身边跟着的是采薇,这次只是一个普通丫鬟,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老者那句眼熟上面。
只有见过才会眼熟,这苍鹰归还有望啊。
“还真是见过,这不就是九皇子殿下的那只爱宠吗?我记得上次脚受伤了,还是我治好的呢,而且这毛色,也是特别,小姑娘,你怎么抱着九皇子殿下的宠物啊?不对,上次那鹰脾气暴躁的很,见人就抓,眼神更是凶狠,怎么会像你这只一样乖巧呢,还有这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不像,难不成是物有类似?可这长的……”老者纠结了,开始了一番自言自语。
丝毫没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陡然僵硬的身子和不可置信的目光。
怎么会是那家伙的鹰?
萧玉儿顿时觉得有些怀疑人生,嗯,心情很复杂。
第一百九十八章:有没有想我?
不过她也算是明白了那股子相似感是出自哪里了,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以后她可得好好教导她家小杏跟小呆,痞里痞气要不得,死不要脸更不行。
“老先生,你不必纠结了,这鹰也是我捡来的,当时受了点伤,便抱回家中救治,如果已然大好,若真是九皇子殿下的鹰,还要劳烦老先生寻个人把它送回去,涉及皇家,小女不好出面。”甩锅甩的非常快,直接把怀里撒娇卖萌装可爱的某鹰塞进了某老的怀里,后退三步,不给它扑回来的机会。
“咕咕---”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眼神瞅过来。
眼神一瞥,看向旁边的丫鬟,丫鬟立马拿出一袋银两上前。
“麻烦了。”态度恭敬地往后又退了一步,便要转身离开。
“诶,姑娘,这银两老朽不能...”
“啧啧啧,小玉儿出手可真大方,本殿下就在这里,你何不直接把爱宠交还于我呢?”一道欠扁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调侃尾音,让萧玉儿转身的动作一顿,开始想这爱宠阁的后门在哪里。
流年不吉,怎生就碰到了。
但她还未思索好该怎么开溜,眼前便出现一双白玉靴子,往上看,正对上一张笑吟吟的俊脸,让她心神有片刻的恍惚,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冷漠的眼神好似彻骨的寒冰,这会,倒是溢满了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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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眼神让她有股被盯上无处遁行的既视感,眉头微蹙,快速将视线撇开,好生不自在。
“多日不见,小玉玉就不想我?”见少女刻意的躲避动作,燕明修眸色一审,故意探着身子往前凑了一凑,逼得对方身子下意识往后仰,有些慌促地踉跄两步。
“小心。”咸猪手伸过去,极其自然地搂腰。
萧玉儿表情一凝,身子微侧,往旁边躲避让面前男子的意图落空,声音有些不悦,控诉般警告道:“殿下请自重。”
她好不容易维持的皇室表面平衡,要是因为燕明修的亲近,让宫中那几位按捺不住,又开始搞起事情,她就没办法去搞自己的事情了。
真是个麻烦。
看着眼前明显装傻充愣的男子,萧玉儿转身便要走。
手腕被抓住。
“殿下!”任她脾性再好,也忍不住生气了,扭过头低叱了一声。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是赤裸裸的骚扰调戏。
“好好,不抓你。”燕明修很是无奈地松了手,却又在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身旁,挡住了她的去路,附身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上次钱袋里的印章,小玉儿还留着吗?”
印章?貌似,好像,自从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了,放哪个犄角旮旯了吗?
心里有点虚,但表情还是从容不迫道:“丢了。”
反正不知道在哪里,懒得去找。
顺带往旁边挪了一步,距离太近,容易误会。
“丢了?”尾调变得有几分危险起来。
空气有些冷。
“择日找人送还给你好伐,我还有事,自个鹰自个抱回去,莫谢,用过膳了,再见。”矜持的步伐快速的节奏,溜了溜了。
“诶,先等等嘛。”
被命运的大手拉住了披风后的小帽子。
惯性往后倒,匆忙抓住丫鬟的手,默默掏出了怀里的银针往后射去。
迫使燕明修松手。
揪过自己的小帽子直接套在了头上,这样看他怎么拉。
“无礼!”人在外不可不保持形象,所以萧玉儿心里吧啦吧啦骂了一大堆,最后却只憋红了脸骂了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虽然她现在是郡主,但好歹对面的人是皇子,表面关系还是要对他恭敬一点的。
毕竟辱骂皇子的罪名,可大可小。
啊啊啊啊,为什么每次遇到他总没好事,心塞。
“殿下,如果你想要捉弄人,请你去戏园子里找,那里肯定有很多人配合你一起愉快地玩耍,小女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暗讽了一句,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抓住自己的小帽子,将自家丫鬟拉在身后做挡牌,快步往门口走去。
不一会,便溜的不见人影,活像后面有狼狗野兽追似的。
燕明修原本见到她的好心情瞬间就低沉了许多。
嘴角的笑意被冰冷所替代,眼中的暖意也消散不见,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毫不掩藏的,不悦气息。
这丫头,至于这么躲他嘛,他也没想干啥啊,虽然是有打算请她吃饭的决定,但她这避之不及的样子,哼。
“鹰给我。”转头,表情已经转化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样子,老先生恭敬地把鹰递过去,眼帘微微垂着,看着地面,一种臣服的姿态。
“咕咕---”重回旧主人的怀抱,苍鹰反而不是很欣喜,而是眼珠子看着门口的方向,念念不舍。
然后就被某治大手扼住了脖子拧回了怀抱之中,头顶传来一声训斥的话语,带着几分怒意。
“我的,不许看。”
老先生:“......”默默退下。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随意地摆弄了一下苍鹰的翅膀羽毛,嘴角上挑起一个邪肆的笑容,眼神满意地点头道:“她倒是将你养的不错。”
“咕咕?”
抚毛的动作一顿,眉眼困惑。
“怎的叫声变的如此?”半点凶猛模样都无。
不过,小姑娘都是喜欢可爱一点的东西,嗯,也还好。
回府后,萧玉儿一颗小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着,不是心动,纯属吓的。
燕明修是她为数不多看不懂的人里面一个,对于这种人,特别是涉及在权利中心里面的危险人物,别说是靠近了,敬而远之都不为过,但说实话,前往睦月国的时候,还有当初从睦月国逃出来的时候,他帮了自己不少忙,所以,还是有几分人情在里面。
想办法把人情尽快还了吧。
这样想着,刚好看到采薇端着一盘点心走过来,便招手将她叫到身边。
“帮我找一找,上次我有个印章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哦,奴婢这就找人...”
“不用,就你我二人,此事不宜过多人知。”那印章,对燕明修好像很重要,虽然她不知其用,但还是避人耳目一点比较妥善。
她可不想惹麻烦。
“哦,好。”采薇愣了愣神,倒也没多问,她也习惯了自家小姐身上过多的秘密,虽然她知道如果她问的话,小姐也不是非得瞒着她,但她明白自己脑子笨,弯弯绕绕的事情她理不清楚,倒不如少费点脑子,只管帮小姐做事就好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先见之明
俩主仆花了一个时辰的时辰把屋里所有放东西的地方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遍,最后在床边一个积了灰的角落里把东西掏了出来,也是奇怪,她虽然对这东西不在意,但多少知道这东西的特殊性,应该会找个地方妥善保存着的啊,怎会随意丢在这犄角旮旯里?
真是太奇怪了,这东西摸起来怎么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温度?难不成里面还掺了一小块暖玉在里面?那为什么以前她摸的时候没感觉?
奇怪,太奇怪了。
“小姐,怎么了?”见萧玉儿眉头紧锁,采薇在一旁关心地问道。
萧玉儿恍惚回神,将印章交给了采薇,“把这东西找个盒子装起来,就普通盒子就行,不要带有任何我们萧府的标志,然后去一趟爱宠阁,找到那个给宠物治病的老先生,让他代为转交给他家主子,送到即回,不必多言。”
采薇接手用帕子擦了擦印章上沾到的灰尘,点了点头便往门口走去。
房梁上,某个将身形隐藏的极好的黑衣人在心底大呼一口气。
主子真的太难为他了,原本是用个假印章替代那真印章,突然又说要把真印章还回去,害得他火急火燎,不过还好,应该没被发现吧?
嗯?等等,主子之所以把真印章拿回来,不会是想着,若是假印章被发现,那位九皇子殿下便能多了个理由跟借口来缠着安玉吧?
以那位九皇子殿下的秉性,还真是非常有可能。
果然,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
也不对啊,他都还没去向主子禀报,主子怎么就知道九皇子殿下跟安玉郡主见着了呢?
难道主子不信任他,所以在他身边也安插了人吗?
心下一冷,但很快,他就甩掉了这个想法,就算主人让别的影卫看着他,那这消息也传的没那么快啊,时间距离对不上,那就是主子在那位九皇子殿下身边放了人监视。
主子就是有先见之明,那位九皇子看着安玉郡主的眼神,明显不对劲。
如此有力的情敌,可不是随便两朵路边桃花掐一掐便能弄死得了的。
底下,萧玉儿盯着自己刚才拿过印章的手指,神色晦暗,陷入沉思之中,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这就好像一根毛线,顺着线端探过去,却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让她太阳穴抽了抽,有些头疼。
索性倒也妨碍不到她什么,便先暂且放着,等她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再说。
果然,没过两天,宫里便下了宴帖,彼时萧玉儿正在自家药铺里取药,自从接了为苗月解蛊的责任之后,她每日都会抽出三分之一的时间来为她诊治研究,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发现苗月体内那只蛊虫貌似特别怕冷。
原先她还以为是苗月因为蛊虫所以体内变得虚弱的原因,才会怕冷,后来随着时间一长,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论是屋里烧了多热的地龙,苗月的身子都是冰冰凉的,活像一冰块,每天睡觉盖的被子从两层到三层,又从三层到四层,最近因为床不够大,放不下第五层,已经开始考虑换床了。
她抱着怀疑且试探的心理,小心用银针顺着脉络查到那蛊虫的方位,银针提前用寒草浸泡过,凉意十足,果然,下一刻那沉寂仿若冬眠般的蛊虫,便动了动,虽然只是小步动作,离苗月的心脉还是很近,但总算有了点希望。
“算了吧,取出来的话,我还是会痛苦。”比起萧玉儿的激动,苗月就显得有些恹恹,甚至还有些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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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是知晓她不愿取出蛊虫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宁愿用燃烧生命也要割舍一段感情的想法,她未曾经历过,可能是性格原因吧,在面对感情问题上,她也执着,她也倔强,她也义无反顾,但千帆过尽后,她更愿意选择大浪淘沙,将前尘掩埋,展望未来。
不过她也没资格去说苗月,因为,她们终究是不同的,前世的沈黎安虽然不爱她,但至少,对她尽了该有的责任义务,宠她护她,但苗月所爱的那个人,虽然她提到的比较少,但她也偷偷打听过那位沧澜国新任太子,了解的越多,她越是心疼,甚至有些庆幸。
沈黎安只是不爱她,但沧澜郁对苗月,却是从头到尾的欺骗,利用,背叛,如同牵线木偶般,将苗月掌控在手心里面,一腔爱意被践踏的残缺不堪。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非苗月,又岂能对她所遭受的一切感同身受?而且,苗月之所以让她医治,也只是因为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在迁就她,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能把蛊虫驱赶出来的想法,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放心啦,我还没那么大能耐可以帮你把蛊虫取出来,但我可以想办法牵制住你体内的蛊虫,总让它趴在你心脉上,谁知道它哪天发脾气不给你咬上一口?我先帮你把它逼向其他地方,等我找到合适的牵制法,你与它互相制约,只要能够保持平衡度,蛊虫也是怕死的,特别是厉害的蛊虫。”
她信誓旦旦地给她说出自己的打算,这才看到她一向枯寂的眼神之中闪过片刻亮光,其实,若能活着,谁愿意死去,唉...
“小姐,寒草拿到了。”正想着,采薇已经抱着一个盒子回来,萧玉儿在雅间静坐,目光落到那盒子上,不待她询问,采薇便自己报出了那数目。
“一共三株,奴婢数过了,掌柜说这寒草生于雪山之巅的崖缝里,极其难采,且稀有的很,这三株分别是从拍卖会,药商,还有其它药铺收集到的,费了不少银钱。”
重点在最后一句。
萧玉儿抬手端起旁边桌上已经放温的茶杯,小抿一口,摇头道:“无妨,让掌柜继续找,这次不局限于寒草,冰髓之类的大寒之物也可购买,银钱不够的话,从我的私库里面出。”想了想自家私库里面那些无处安放的金银器件,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总算给它们找到了一个好的去处。
她骨子里喜欢恬静,出来一趟不到半个时辰,便想回去看医书了,在外面总是沉不下心,整个人精神也恹恹的,有些犯困。
“走吧。”起身扣上身后的帽兜,率先从二楼雅间走出去,采薇抱着装寒草的盒子紧跟其后。
只是走到拐角处,一楼却传来摔杯掷盏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道暴怒的女声在呵斥着。
“放肆!”
第两百章:怎么,你敢质疑我?
这个声音,有点子耳熟啊。
萧玉儿仔细想了想,这不是前两天跟在阮清雪旁边那丫鬟吗?听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当时巴掌一定没用力打,不然哪能好的这么快。
“这位姑娘,我们药铺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请你不要为难我们。”掌柜底气也足,声音不相上下。
若是今天之前,他可能还会好声好气,但现在,他们家郡主可在楼上坐着呢,郑阳王府怎么了,郑阳王府也不能因为店铺没有她们想要的东西就嚣张跋扈的砸店吧!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逼急了他……他也是有主子的人。
想到这,掌柜的腰杆挺的更直了一点。
萧玉儿侧手拦住想要下去一窥究竟的采薇,细细听着她们接下来的话。
“来之前我已经把京城几大药铺都逛过了,他们说最近你们药铺在大价钱收购寒草,怎么可能没有!”
想到主子的交代,明月咬了咬牙,继续搬出王府的威名来,“你可要知道,我是郑阳王府的丫鬟,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得罪了皇亲贵族,你这家小店,也甭想在京城开下去了。”
竟是来要寒草的?只是,阮清雪雪要寒草有何用?
想不明白,但心里已经想好回头让魏寒去查查,不过,这些天阮清雪那边也不是没人在监视,但都没有什么异样,说明阮清雪瞒的紧,至于原因。
这就要看看寒草的作用了,寒草是极寒之物,但却是治疗火毒的最佳良药,但这大冬天的,阮清雪哪中的火毒?
表示不能理解。
这丫鬟也是个坑,阮清雪明显是不想闹的人尽皆知,结果她却搬出郑阳王府的名头。
猴子派来的逗逼吗?
不过也难怪她急,这京城乃至邻县的寒草,都被她底下人收购了,不过她可没这个好心把到手的东西送出去,相反,她比较喜欢落进下石。
“走。”
听着下面的闹腾更加严重了,萧玉儿勾了勾唇角,总算觉得没那么无聊了。
“怎么了?”从楼梯下来的时候,萧玉儿故意叫了一声,惹对方注意。
掌柜的很有眼力见地过去行礼,“大小姐。”
“嗯。”点了点头,萧玉儿目光看向那还气冲冲的少女。
眼尾一挑,“嗯?是你啊。”
“你是……安,安玉郡主。”明月原本听着那掌柜殷勤的态度还在心底嗤笑着,大小姐?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下一刻,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因为她认出了萧玉儿旁边睁眼瞪她的采薇,而且听她声音和语气,是那位笑里藏刀的郡主殿下无疑了。
许是心理反应,她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疼起来,那个时候若不是自己用了巧劲,这会恐怕还在家里养着不敢出门。
谁料出来给小姐寻个草药,竟然还能碰见这煞神,实在是,太倒霉了。
掌柜的一看,这货看来是得罪过他们家大小姐啊。
看这怂包的样子,跟老鼠见着猫似的,刚才的嚣张劲立马就没了,真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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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挪到脚步退向一旁。
“你,脸这么快就好了?”明明是轻笑温和的语气,但明月顿时心中一凉,那话外之音,是个傻子都能明白。
立马将头低的更低,“是小姐怜惜奴婢,赐了上好的膏药,这才恢复的如此之快。”
“哦,这样啊~”拖长的尾调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目光落在跪着的人身上,仿若凝质。
空气变得有些沉静起来,明月只能感受到自己头上汗珠的热度,听到自己急迫的心跳声,对于店铺外面的喧嚣声如同排斥在外般,整个人仿若悬空在一个摇摇欲坠的高塔之上,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直到,眼前出现一只镶着白玉小珍珠的绣花鞋,身子立马紧绷的如同拉满弦的弓箭般,近乎僵硬。
“起来说话,怕什么,本郡主又不会吃了你,刚才在楼上听说,你想要寒草?作甚?”亲切的话语,但又含了些许威慑,但好歹,比之刚才,要让人放松些许。
明月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搓着衣袖,低着头依旧不敢抬起。
那扇巴掌的记忆在她心里已经成为了阴影,她怕一个抬头,眼前人看她脸上伤痕尽好,看不顺眼,又让她扇巴掌。
“我家小姐的宠物被火离蛇咬了,就郡主殿下上次看到的那只波斯猫,叫雪球,爱宠阁的兽医说需要寒草配药,但他那里没有,小姐不想声张,便让奴婢来药铺购买,本以为寒草虽稀有,但整个京城总会有那么一两株,没想到……”
这后面的话不用明了,没想到她会大肆收购寒草,弄得整个京城短时间之内都找不到一株寒草。
“这样啊,寒草价值不菲,看来你家小姐对自己的宠物很是爱护啊。”
呵,还不是怕被她姨母发生责怪,不过这阮清雪是身边无人可用了吗?让这丫鬟来买药,她只是稍微问一句,就把知道的一切都抖露了出来。
有仆如此,不衰才怪。
只是,今日之后,她得背个锅了,前脚她收掉了所有的寒草,后脚阮清雪的那只波斯猫便被毒蛇咬了需要寒草解毒,这大冬天的,要说这蛇是自个溜出来的,还是火属性的那种贪高温毒蛇,打死她都不信。
阮清雪自然也不是个傻子。
所以,被怀疑是肯定的。
不过,她本来就是想在她身上拉仇恨,自然也不在意被她多怨恨一点,这样后面的戏才唱的更开嘛。
“寒草我有。”她笑着,看着眼前丫鬟抬起一双害怕却又期翼的眼睛,弧度渐大,“不过,我不打算给你。”
“还有,你没有第一时间跟我行礼,是为大不敬,不过本郡主仁慈,就赏你再打五十个嘴巴子吧。”
“郡主殿下!奴婢……”
眉头一皱:“怎么,你敢以下犯上,质疑我的决定?”
“奴婢不敢。”打落牙齿混血吞,心里再憋屈,也只能忍了。
谁让人家是郡主。
谁让她,只是一个小丫鬟!
第两百零一章:告状
因为这次有采薇在一旁盯着,所以明月不敢做小动作,那巴掌打的,个个响亮,以至于最后她离开的时候,是用袖子掩面而去的。
“好了,回去吧。”满意一笑,萧玉儿冲着一旁凑过来的药铺掌柜点了点头,彼此心照不宣,带着采薇坐上了萧府的专用马车。
“掌柜,我们大小姐,原来这么霸气的吗?”一个药童满眼崇拜地出现在掌柜的身后,看着马车的远去。
药铺掌柜捋了捋下巴的一小撮黑色胡须,笑眯眯地回过头敲了敲他的脑袋,佯怒道:“要叫郡主,还有,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盯着各大药铺拍卖行,一见到寒草就立马弄到手。”
既然是大小姐要惩治的人,他们这些做奴仆的,自然要好好配合。
于是,接下来几日,京城乃至邻县所有的寒草都被萧玉儿手下的药铺所垄断。
郑阳王府,阮清雪的别院中……
“你说的可是真的?”坐在上位的少女紧紧地按着手中的茶杯,但那溢出来的水渍却暴露了她此刻极端愤怒的内心。
明月眼神狼狈地抬起,跪在地上不住哭泣道:“奴婢怎敢欺骗小姐,您看奴婢脸色的伤就知道,那位安玉郡主是真的要跟小姐作对,奴婢怀疑雪球之所以会被毒蛇咬伤肯定也是因为她的原因。”
“放肆,无凭无据,岂能信口雌黄!”茶杯掷地四分五裂,飞溅而起的茶水从明月红肿的脸上划落,她拽着双手,身子瑟抖的更加厉害。
“是奴婢说错话了,还请小姐责怪。”她吓得再不敢抱怨。
阮清雪却皱了眉头,看向她的眼底轻蔑更多,就像是在看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她并不是在维护萧玉儿,可这个奴婢却看不出来,当真愚笨,若非她的贴身丫鬟小琴回乡探亲去了,她又怎么理这蠢货片刻。
“行了,下去吧。”想到此人定是把她需要寒草的目的道的一干二净,她就恨不得直接把人一鞭子打死,但她还是忍住了心底暴戾的气息,揉了揉眉眼,状似疲倦地把人支走。
看到她就心烦。
“对了,雪球那里,再去寻别的药材,一定要想法子把毒解掉,多拿些银两,务必让那位兽医尽心竭力。”
若是雪球死了,姨母那她肯定是不好交代的。
至于那位安玉郡主!
她自认为没有在何处太过得罪过她,不过是在爱宠阁时底下人跟她的丫鬟起了些许争执,这点小事,不是应该都解决了吗?毕竟罚也罚了,可现如今她是何意?
是真当她阮清雪好欺负的吗?
拳头重重地敲在桌面上,咬牙切齿的表情,眼底是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的怨毒。
“来人!”她叫来奴婢,附耳说了些什么,丫鬟有些犹豫,立马被阮清雪一个冰冷的眼神瞪的不敢多言。
“记住,事情办好了,我重重有赏,事情要是办不好,我记得你家中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和重病在床的母亲,看病想必要花不少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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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边玩着手指边笑着斜睨身旁身体紧绷的黄衣小丫头,对方在她的眼神之下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奴婢一定把小姐交待的事情办的妥妥帖帖,绝不多言,小姐放心。”
这边,萧玉儿坐在马车中,并没有直接回萧府,因为中途接到萧府下人的传报她外祖父的马车已经到城外一里地不远了。
萧护被皇上召见去讨论宴会皇宫安全问题,虽然宫内也有侍卫,但不是是死过一回还是怎的,皇帝对萧护的依赖度越来越高,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绑在身边才有安全感。
所以这接外祖父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姐,老太爷的马车到的好快啊。”采薇坐的无聊,便跟旁边盖着狐裘倚靠着看书的萧玉儿搭话。
纸张翻了一页,她笑着点了点头,“应当的,祖父的马厩里面可是有不少千里马。”
“哦。”采薇撑着下巴,看着面前小桌子上的糕点茶水,眨巴眨巴眼,像是想到什么,又问了起来,“对了小姐,三日后的皇宫宴会,你能带奴婢一起前去吗?”
“嗯?”这话听的萧玉儿注意了她一点,思虑片刻她反问道:“为何想去?”
采薇顿时不好意思的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有些傻气,表情却极其向往道:“奴婢听说,皇宫里的御厨做的饭菜都特别精致好吃。”
萧玉儿放下手中的医书,把放在旁边的小暖炉抱在怀里,盯着她笑的温婉动人道:“此话在理,但皇宫的东西,可是有风险的。”
“嗯?”
“就说去年吧,就有三位品阶低的妃子,一位贵人中毒死亡。”
语调轻松而平和,像是在说一件最正常不过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采薇却煞白了一张小脸,满眼的惊恐不安。
咽了咽口水,还有些胆颤道:“宫里的食物这么可怕啊,那我就不打包偷吃了。”
“……”合着你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唉……
头疼。
揉了揉有些抽搐的眉眼,萧玉儿正打算教育两句,马车便缓慢停了下来,外头传来车夫的提醒声。
“大小姐,到了,小的看见老太爷他们的马车了。”
他说着,萧玉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掀了帘子出去,寒风扑面而来,格外冻人,她下意识想到了家中此刻应该在睡回笼觉苗月,莫名有些羡慕她。
啊,好想也躺在床上。
不过还是外祖父更重要些。
“小姐,暖炉。”采薇本也要随着出来,感受到外面的冷风后立马转回去拿了暖炉递给马车外的萧玉儿。
暖意从指尖慢慢传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的白皙程度。
“小姐,兜帽也戴上吧。”站在身侧,见风刮过旁边少女的耳垂,带来一些不正常的红晕,采薇心疼地说道。
“好。”在面对好意这一方面,萧玉儿都是极其温柔回复的。
比如说现在,她不仅自己戴上了兜帽,还嘱咐采薇也把兜帽一并戴上。
然后目光转回官道上,三四辆马车前后顺序井然地往这边行驶而来,在只有距离八九米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马车的帘子掀开,高挑清瘦的身材,雅致竹叶花纹的披风,及腰的墨发只用一根竹簪束起,眉目算不上绝代风华,却是那种非常耐看型的,五官端正双目有神,气质更是上佳,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可谓是凌霜傲雪中的一抹绿色,不足以惊心动魄,却能让别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他身上。
萧玉儿眉头一皱,脑海中想起那个初次见面的少年,还有前世成年的少年,再到眼前,画面交错间,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变了点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公子如竹
是了,那通身的气场,更加秉节稳重,只是走近了瞧,那双笑看过来福礼的眼睛,却是光华流转,仿若满天星河,流泻出才露尖角的锋芒。
公子如竹,高风亮节,刚劲顽强,顶天立地。
萧玉儿怔了怔,一瞬间似有恍惚,那段在记忆长河里慢慢沉淀,成为过往的记忆,如滔滔江水般席卷而来,不过须弥而已,她的脑海中,便像是重新将前世走过了一遭。
最后定格在那清幽漆黑的夜幕中,真可惜,等了那么久,终究没能等来那抹她想见的月光。
“小姐,小姐,老太爷。”恍惚间,采薇暗搓搓地小声提醒,萧玉儿毫无焦距的目光这才慢慢恢复神采,尽量去忽略心中那点沉闷的痛,迎上前去。
看着廖清河搀扶着从马车中走出来的老人,那张看似有些凶煞的沧桑老脸上,是一双分外慈祥,还带着点局促不安的眼睛。
心中的沉闷皆化作眼里的酸涩,她扑上去,也不管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矜持,反正她的名声也不是安分守己得来的。
“外祖父。”她抱住眼前的人,小脸蹭啊蹭,十足的女儿家的娇态,尽显无疑。
年迈的老人有些慌措地把人接住,一开始他还担心外孙女会不喜欢他的忐忑心情瞬间化做百转千回绕指柔的温暖,有些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怀里的小姑娘。
都快长到他胸口的位置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眼眶有些泛红,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苦命的女儿,再低头看着怀中跟他撒娇卖萌的小姑娘,那眉眼神色,越发像年轻的女儿。
“好了,廖公子还在呢。”看似责责怪的话语,那只大手却一刻不停地摸着她细软的头发。
眼里的慈祥越发浓厚,在旁人看来,倒是有几分炫耀之意。
看,这是我外孙女,乖吧?
看这是我外孙女,好看吧?
看,这是我外孙女,可爱吧?
不过是我家的,没你们份。
一脸老祖宗的欣慰笑容。
采薇轻晃了晃头,把脑海中的那些脑补画面全部晃掉,目光看向站在一旁偷偷盯着她家小姐看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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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想提醒一下老太爷,你把小姐的头发都揉乱了。
好在魏铮也知道外面寒冷,哪怕心里意犹未尽,但也还是放了手,让自家外孙女从怀中直起身来。
扭头看向一旁两米处本分距离的男子,话未说,对方便向她福身行了一礼。
“草民见过安玉郡主。”礼态端正。
萧玉儿却往后小退了一步,故意不受她这一礼,且佯怒地抿了抿唇,声音几分责怪之意道:“廖大哥这是把玉儿当成外人了。”
“这,我……”向来能言善辩的男子被对方一句廖大哥弄得有些无措起来。
萧玉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近扶他起来,眼里笑意温柔,仿若冬日暖阳,“好啦,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不必如此紧张,廖大哥此次进京是打算直接待到科举考试吗?那伯母……”
“咳咳。”魏铮在旁边咳嗽两声。
看着面前人眼里划过的那抹黯淡与伤痛,萧玉儿心中一凉,是了,虽然这一世她帮了廖母,但也只是让她的寿命延长,终究,该逝去的人还是会逝去……
“我母亲,去世了。”廖清河垂眸掩去那些会影响到面前人情绪的悲伤,露出一个释然温柔的笑容。
却不知,他越是如此,越让人看着心疼。
比如说他面前的小姑娘,就是一个情感细腻的人,于是,他还未红了眼眶,她那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里便笼罩上了一层水雾。
可她同样也是个不想让旁人因为她的情绪而感触伤心的人,于是她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又把眼里的水汽逼了回去,这个过程憋的她脸颊都有些泛红,本就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越发楚楚动人。
看的人心中柔软,想要将她搂在怀里,爱怜地替她拭去颤如蝶羽的睫毛上的泪珠,然后轻轻吻上那泛着莹润光泽的樱桃小嘴,舔舐着那饱满的唇珠,撬开那白嫩可爱的贝齿,长驱直入,味道一定像他想象般那样甜美。
“廖大哥?廖大哥?”
清脆甜美,仿若白雀羚鸟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如涓涓细流,瞬间浇灭了廖清河血液中那股滚烫的气息。
他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眼神明净清澈的少女,那顾盼生辉的光芒,刺的他心里那点龌鹾越发无地自容起来。
他怎能……
他竟敢!
自恼自气,羞愤欲死,但面上还是勉强维持平和的神态,只是被发丝遮掩的耳垂,却红的滴血般。
若是有人触碰,一定会发现那温度,灼人的很。
暗处,因为魏铮的缘故,所以不敢离的太近的影魑默默看着某位少女那无知无畏的容颜,突然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看的那么紧的缘故。
这位萧家小主子,实在是太能惹桃花了。
糟心。
这次禀报,估摸着又要承受一番雷霆暴雨。
他太难了。
“护法大人。”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单膝跪地的黑衣人,影魑眼神中的无奈立马褪去,冰冷覆盖。
“说。”
“留在萧府的几名暗卫遭到了袭击,那位被安玉郡主带回来的苗月姑娘,被掳走了。”
影魑眼底寒光一闪,想到这些日子接连不断的黑衣人,一波比一波厉害,虽然影魅那么已经着手调查那些黑衣人的来历,但倒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不是冲着萧玉儿而来。
既然如此……
“没事没事,掳就掳了吧,也省事。”反正被掳的不是他家主子的宝贝疙瘩,随便随便啦。
“可是,护法,属下担心,安玉郡主那边,若是让她发现人不见了,属下观几日,安玉郡主对这位苗疆圣女,颇为上心。”黑衣人斗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影魑:“……”话糙理不糙。
唉……
本来护一个,现在还要护两个,这几天他手底下的人也死了不少。
咬了咬牙,还是认命道:“联系影魅那边,尽快将人找回。”
影魅负责情报,这黑衣人之事前天便传上去调查了,以魅阁的速度,今日应该有眉目了。
“是。”影卫领命退下,稀疏树叶晃动声被带起。
很轻微,但影魑却注意到那边正要上马车的老人目光犀利地往这边撇过来一眼,心里暗骂一声废物,脚尖一声,无声无息地躲入了另一处。
果然,他一离开,原先藏身处便被两个青衣人光顾,然后只见树叶有秩序的晃动两下,那停在马车帘布口的老者这才弯腰进了车厢内。
卧槽,无情,这老头这么厉害的吗?
影魑心有余悸地在抽了抽嘴角,他在想,这样的话,以后他的‘保护’任务,就有点子艰难了。
第二百零三章:为何,就不肯放过她
因为廖清河是外男,所以跟他们不是同一个马车。
魏铮进了马车之后,表情便沉思起来,让萧玉儿有些疑惑,最终还是用小手推搡了两下那紧挨在一旁的手臂,看着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好奇地问了两句。
“外祖父,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孙女洞察力如此敏感,魏铮心中欣慰了一番,琢磨片刻,还是觉得不瞒她道:“玉儿,祖父怀疑,有人在监视你。”
虽然刚才护卫说那边无人,但魏铮早些年闯南闯北,惹下的仇家不在少数,所以一身武功极其强悍,虽说现在老了,但那份敏锐度却是没有消减些许。
那树叶稀疏的声音,分明有个人隐藏在其中,只是,貌似并没有侵犯的动向,那就是在监视了。
只是,他这边从洛阳而来一路是无人尾随的,显而易见,那人是监视他外孙女的,真是好大的狗胆!
不过原因何为?
想了许多,不论是皇室还是敌国,范围太广,他只能暂且打住,总归,他这次来是要待到春初的,什么牛鬼蛇神,来一个杀一个。
豁出这条老命,他也不会允许任何危险伤害到他家乖孙女。
“监视?”萧玉儿眼底柔柔的神色划过一道冰凉,转瞬即逝,让人无法瞧见,但她自己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
她开始想起了那假币一事,只有她的店铺,未曾有损失,还有她每做一件事,都得心应手,仿若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一切,每一次都替她先行一步,帮她消灭掉那些无法处理的阻碍和困难。
就说燕皇突然发病,得益最大的,是她,睦月国中,那张莫名出现的解药方子,得益最大的,还是她,小城中的瘟疫,苗月的倾囊相授,得益最大的,依旧是她,还有最开始的时候,娘亲的玉坠,本该被燕明修盗走用来威胁她,结果第二天却突然回到了她的窗台上,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没有怀疑过,探究过,或许可以说,心中已经模糊的有了一个答案。
只是,许是那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违和感太强,所以一直,装傻充愣,不敢置信,但如今,外祖父直接了当的话,让她不能再欺骗自己。
心底嘲讽地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本以为,她该是最了解那个人的人,可结果,一点都不了解。
一点都……不了解。
“外祖父,你多虑了,估计是爹爹不放心,派人在暗处保护我的吧。”她笑了笑,将心底的万般复杂沉淀下来,哄好面前谨慎的老人。
以外祖父的性子,肯定会去调查的,这是她跟他之间的事,不想让老人家也为了她操心,过几日,她会去楠竹小院一趟,有些东西,她不需要他给,所以,说清楚点,对彼此都好。
不过,这样细数下去,若要划清界限,还真是欠了,一大堆的人情债啊。
心头有些苦涩的味道,眉眼染上了些许疲惫的倦意,她只是想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为何,就那么难啊……
曾经的他,用温柔做网,将她一颗真心圈禁的死死的,如今,她好不容易挣脱了出来,可这无声无息的守护,算什么。
他为何,就不肯放过她。
闭上眼睛,装作假寐地倚靠在身边老人的肩膀上,一只大手落在她的脑袋上轻抚了两下,小心而温柔,带着沉重的慈爱,让她混沌的脑袋得到片刻的安心。
什么都不去想,方才不会胡思乱想。
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问了采薇,因为自己睡的太熟,所以外祖父没舍得把自己吵醒,只吩咐用晚膳的时辰再叫醒我去大厅用饭即可。
想了想还有廖清河,采薇说他跟外祖父住在一个院落,毕竟萧府还有女儿家,多少得避点嫌。
她醒的也凑巧,刚好可以去用晚膳,便坐在梳妆台前让采薇重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簪,毕竟她睡觉不怎么老实,且被外祖父摸了好几次,松散而凌乱,跟个鸡窝头似的。
看着镜中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自己,萧玉儿有些无奈的想着,为何男子都喜欢摸头,是因为她矮吗?可在同龄人眼里,她的身高,并不算最低的啊。
唉……
“楠竹小院那边,采薇,你递个消息,问一下葛代,治疗的进程怎么样了,沈……他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想要念出那个名字,可不知为何,最后却是满心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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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
“好的小姐。”采薇没有多想,将手中的梳子放回梳妆台上,透过镜子看着萧玉儿笑了笑,语气有些揶揄。
“小姐,那位廖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嗯?你喜欢?”眉头一扬,有些惊诧。
采薇连忙摆手,“不不不,奴婢不喜欢,奴婢只是想问小姐喜不喜欢,这位廖公子好像很得老太爷欣赏,听说他是进京参加科举的,以他的才华,一定能金榜题名的,到那时……”
“郡主,二小姐来了。”话未完,门口便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萧玉儿起身无奈地看了一眼采薇,“你呀你,话本子看多了?别胡思乱想,让二小姐进来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门外的丫鬟说的。
很快,便有一个粉色的身影推门而入,小碎步,别别扭扭地凑到她面前,抬起一双大大的杏眸,捏着衣角,小心翼翼且期待万分地问道,“姐姐,杏儿能跟你一起去大厅用膳吗?”
“嗯?爹爹没让你去大厅用膳吗?”
连连摆手,急迫解释道:“不,不是,就是我,我那个,姐姐的外祖父不是来了吗?所以我……我……我怕。”
话尾处声音细弱蚊叫,有种怯怯的感觉。
萧玉儿立马明白过来,外祖父当初因为娘亲一事,虽无证据,但也差点弄死何氏母女,所以不管是对何氏来说,还是对面前少女而言,外祖父的容颜一直是她们睡梦中的噩梦,自然怕的要紧。
不过何氏如今也死了,那一份以死亡作为代价的承诺之下,她自然不会再去责怪如今悔悟的萧杏儿。
嘴角轻抿上扬,表情柔和地摸了摸面前人的脑袋,心情莫名愉悦了点,笑道:“走吧,一起去。”
第二百零四章:苗月丢了
到大厅的时候,外祖父正在跟爹爹呛声,气氛很是不好,直到萧玉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玉儿。”萧护如同等来了救星般,双眼求助地看向自家闺女。
一旁坐下的魏铮却冷了脸,“玉什么玉,坐下。”
“不是您老让我站...”
“废话那么多,坐不坐?别让我孙女看笑话。”
我坐,我坐还不成嘛。
萧玉儿:“.....”要是让爹爹手底下那些士兵看到他这怂怂的样子,这大将军威严的形象就保不住了。
站在身侧的萧杏儿,脚步踉跄地往后缩了一小步,眼神惶恐不安地紧抓着旁边人的衣袖,姐姐这位外祖父,果然跟记忆里一样,好可怕啊。
“玉儿,过来。”见自家孙女站在门口未动,魏铮怕自己吓着小姑娘,赶紧柔和了面部表情,眼神也不再带着凶煞的气息。
整个人瞬间温和了不是一星半点。
“走吧。”察觉到旁边人的紧张,萧玉儿干脆牵着她的手走过去,自己挨着外祖父坐下,萧杏儿则挨着她坐下。
“哼。”见到萧杏儿,果不其然,魏铮眼神变得冷凝起来。
萧杏儿吓得就要站起来。
“我...我....”
“外祖父~”萧玉儿有些埋怨地将脑袋往前挪了挪,把视线挡住,撒娇地伸手过去,摇了摇老人的手臂。
“玉儿饿了,吃饭吧,好不好?”
魏铮面上还是严肃的很,但心底却软的一塌糊涂,更是心疼孙女饿着,赶忙传膳,这场硝烟还未起,便被萧玉儿止住了。
萧杏儿乖巧地坐着,等饭菜上来了,夹着最近的菜小心翼翼地吃着,拘束的很,更是不敢乱瞟乱看。
许是感觉到了自家外孙女对这丫头的维护,魏铮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粹当没这个人,只顾着给外孙女夹菜,再对着不顺眼的萧护怼上两句。
气氛竟是温馨起来。
但这样的氛围里面,却没有自己。
萧杏儿吃着眼前的饭菜,突然想到了已逝的娘亲,心里越发苦涩起来,她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也需要关爱。
“多吃点,不要只夹眼前的菜。”正在她越想越难受时,一道声音划过空气传入她的耳中,让她酸涩的眼眶泛出了莹莹泪光,却不是因为苦楚。
侧头对上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那双眼中不含任何偏见,单纯的只是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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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好吃。”将白米饭上的鸡肉吃下去,原本味同嚼蜡的感觉再不在,心底更是暖暖的。
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珠,抬起一张笑脸回过去,“姐姐也吃。”
“好。”萧玉儿犹豫片刻,有些生疏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夹了一筷子鸡肉在她碗里。
既然决定了不计较她曾经的所作所为,那自是要说到做到,虽然她还不明白要怎样当好一个姐姐,但她会尽力。
“玉儿...”萧护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深感欣慰,正待说上一句,却被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丫鬟所打断。
“大小姐,苗月姑娘不见了。”丫鬟跪在地上,惶然地禀报着。
“什么?是不是出去了?府邸上下有好生找过吗?”萧玉儿听了这话,筷子立马放下,表情也严肃起来,看着那丫鬟。
丫鬟苦着一张脸回道:“都找过了,没有,大门那边,也说过了,今儿个没见苗月姑娘出去过,而且大小姐您也知道,苗月姑娘一向是窝在房中不出来,平日里听到传话送饭菜进去就行了,可今天直到晚上,苗月姑娘也没叫人,奴婢们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才撞门进去,才发现人不在的。”
“她从里面把门栓住了?”
“嗯,苗月姑娘怕奴婢们吵到她睡觉。”丫鬟回道。
“那这锁着门,人怎么不见的?检查过窗户吗?”说到这,她又自己否定了,“不对,苗月居住的小院,后面是一小片湖泊,她难不成还能跳湖里去?不可能,她那么怕冷,那就一定是被人掳走了,能在这么多家丁奴仆的眼皮子底下把人从萧府带走,一定不是普通人。”
“走,先去看看。”心中焦急万分,再坐不住,起身便要跟着丫鬟去苗月居住的小院查探一下。
“玉儿。”魏铮叫住了她。
萧玉儿停住脚步回头看。
魏铮也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祖父陪你一起去。”
“好。”外祖父是会武之人,很多蛛丝马迹她可能察觉不到,但外祖父就不一样了。
“那边的,还坐着干嘛?要老夫请你不成?”正要拉着外祖父往外走,没拉动,见外祖父目光看向了爹爹。
萧护:“.....”唉,坐着都是错。
于是,最后干脆一行人都停止了用膳,过去察看究竟。
结果前脚刚到那小院,后脚便有下人来报,苗月回来了,正在大门口往这边赶。
“.....”
“回来了就好,天色也不早了,都回去吧。”萧护看着眼前没事人一样的少女,虽然不喜她偷偷从府邸后门出去不告诉大家,让自个闺女为她担心,但看在闺女维护这人的份上,也就算了。
“这萧府的后面想出就出,要是有人想进来,岂不是也想进就进?萧护,你过来,给我好好解释解释。”魏铮却想的长远,而且...
视线从自家孙女面前的女子身上划过,须弥片刻,已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眸底闪过一些什么,但落到自家孙女身上,还是没说什么,转身拽着某位大将军的后领口,跟他去探讨这府邸安全问题去了。
感受到那股犀利的视线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开了,苗月心底悬起来的大石头落了落,只是还未完全放松,手腕便被眼前人抓住,下意识地想要抽出,便听一句...
“别动。”
是萧玉儿在替她把脉。
几个呼吸的时候,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离开了,但她却看到了一双同样犀利的眼眸,仿佛将她整个儿心思完全看透般。
果然,还是瞒不了她。
“你们都先下去吧。”屏退旁人,径直走到软塌前坐下,冲着还站着的人儿招了招手。
“过来吧,好好跟我说说,你这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零五章:想当年……
“只是出去溜达了一下而已,不要多想啦。”死鸭子嘴硬。
萧玉儿手指弯曲,搭在软榻边缘敲了敲,顾自说道:“今天我去接外祖父的时候,外祖父说暗地有人监视我,苗月,你我都不是笨蛋。”
话已如此明示,苗月叹了口气,挨着她的旁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目光盯着茶水里面漂浮的叶梗,水汽弥漫在她长卷的睫毛上,几分惆怅与疲倦。
“是沧澜郁,趁你不在,萧府防备松懈,派人来劫走了我。”她说着,揉了揉眉眼,又打了个哈切,颇为困倦。
“我不在,萧府防备松懈?”萧玉儿抓住了话中的关键之处。
坐在她旁边原本还头一点一点的女子立马精神抖擞了起来,看着她讪笑道:“呃……口误,口误。”
“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一点都不会说谎?”
“……”
“你别问了,我答应过那个人不能说的,这次被劫,也是他的人把我劫了回来。”
“嗯?”
苗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些郁闷地扁了扁嘴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就只听过声音,是个男子,他一直派人在暗处保护你,所以沧澜郁只能趁你不在的时候让人将我掳走,因为你一离开,保护你的人就跟着你去了。”
说到这里,苗月眼神颇为幽怨:“这妥妥的歧视好不好,我也是一个弱女子啊,送我回来的时候还说什么是怕你担心,我这条命就这么轻贱的吗?真是太过分了,想当年老娘我也是苗疆一枝花好不好!”
“……话题扯远了。”
“哦,反正就是,那个人是谁,你那么精明,自己应该心里应该有数,我只拜托你一件事,别说是我说的。”那人小气的很,要是知道是她说的,肯定会报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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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冲她轻轻一笑,表情却有些牵强,心底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也是,倒忘了他也是重生的人。
“困了就睡吧,让丫鬟给你熬点姜汤,刚才给你把脉,你受了点寒气,这瓶药,拿去吃,调理你身子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在她的掌心,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走出去。
“玉儿。”身后,苗月突然叫了一声。
回头看去,见她表情犹豫地看着自己,说了一句:“你,好好说。”
“放心,我心中有分寸。”她回了一个笑容,脚步不停地踏入了满是积雪的院落里。
因为魏铮原因,所以比起往常,保护距离拉长的影魑,一边忍着寒冷,一边看着萧玉儿神色晦暗地从苗月的院落里走出来,因为距离有点远,并未听到俩人对话的他有些急切。
这表情,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得劲啊。
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毛毛的。
萧玉儿并没有直接去楠竹小院,她在等消息,等他眼睛恢复的消息,等到了那天,一切再解决也为时不晚。
这几日,她便陪着外祖父逛了逛京城,跟老人家在各大店铺里走动了一下,外祖父不亏为经商老手,老道的经验让她受益匪浅,而临近年关,雪下的也越发大了,索性便窝在苗月的小屋里,专心研究控蛊之法。
“小姐,郑阳王那个外室今日差人去了王府打听郑阳王妃的情况,被我们的人拦下来了,并将其收买,安插在了那外室身边做个暗哨。”
桌案前,穿着缃色对襟襦裙的少女手肘抵着桌沿,低垂着戴着杏色镂空兰花珠钗的小脑袋,执笔细描着面前画中的雪景,白净的小脸上慵懒的气息没有刻意掩藏,落在旁人眼里,就像一只娇俏可爱的猫咪。
恬静而美好的气息让人心向往之。
魏寒在下面禀报着这两日所得的消息和作为,待他停声后,萧玉儿也落下了最后的一笔,漫天夜色中那白净落下的雪花,照着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不知前路漫漫,又会是怎样的风景。
空寂而唯美,让人心神宁静,却又有一股惘然若失的感触。
她抬起头,看向他,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那外室是个不安分的,但就是这脑子不太好使,你们多注意点,在她还没诞下肚子里的孩子前,让安插进去的那个暗哨提醒着点,别让她去作死。”
总算知道前世那外室是怎么死的了,竟然敢派人去王府打听消息,那郑阳王妃本就是个不好惹的,精明的很,这顺藤摸瓜之下……
自寻死路的蠢货。
“是。”魏寒退了下去。
萧玉儿看了眼面前墨迹未干的画,眉头一皱,心中也觉得有些压抑,想了想,点了朱砂,几笔挥就,在路的尽头,画了一株杳然盛开的红梅,栩栩如生,难辨真假。
瞬间,整幅画的风格立马就变了,鲜艳的色彩将那压抑的气息完全掩埋,多了几分坚韧不拔的生机。
少女坐在身后的扶椅上,放下手中点墨的狼毫,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指捏起了画纸的边缘,吐气如兰地吹了一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她曾为一人学画,画遍了那人的容颜,如今尝试着画画旁的,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小姐,绣坊送宫裙来了。”采薇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未语,里间便传来激动的回音。
“宫裙?哪里哪里,给我看看。”一个披着被子的女子从珠帘后面呲溜跑了出来,顶着一头鸡窝眼睛放光。
萧玉儿在心底庆幸,她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地板上铺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
不然她这拖着被子下床的动作,真的是……唉,无话可说。
“苗月姑娘,你别急,小姐也吩咐给你做了一套。”采薇一个侧身,躲过了披着被子的少女扑过来的动作。
小跑着到了自家小姐的面前,将手中的呈衣裳的托盘放在了桌案上。
捏着衣裳两边提起,展开在萧玉儿面前,便于观察。
“小姐你看还满意不。”
萧玉儿对衣裳之类没有太大的追求,宫裙也只是为了进宫用,本来她是想要穿以前穿过的那套宫裙,奈何采薇死活不同意,说什么别人家小姐有的,她家小姐也必须有,而且还要比别家小姐更奢华。
要艳压群芳。
萧玉儿当时脑海一顿天人交战。
反驳的话,采薇肯定要跟自己理论一番,浪费时间不说,还会惹她不开心,惹她不开心了,小丫头肯定又要跟自己闹几天别扭,她又得想着怎么把人哄好,反正绣坊是自家开的,衣裳也不用她做,与其争辩来争辩去,不如顺着她的意,交给她就好,反正自己也不在乎怎么穿,她要是喜欢捣腾,就让她捣腾去。
“嗯,你开心就好。”
第二百零六章:阴魂不散
萧护作为一朝大将军,天色将明便入了宫,萧玉儿则是过了午时才缓慢进宫,在入宫门的时候,恰巧与郑阳王府的轿子碰在了一起。
萧玉儿现在是郡主,排场自然大些,那接待她的小太监更是太后身边的近侍,她正愁着怎么应付那心机城府极深的老妇人,瞧着郑阳王妃身边搀扶的阮清雪,立马笑开,走了上去。
“阮小姐,好久不见。”目光略瞥过她一旁的郑阳王妃,忍住心底的冲动,满脸温和良善。
若非轿子不能进皇宫,阮清雪自然不想与这人碰在一起,但既然已经撞见了,就不能怯了气场,表现出异样来,更何况面前人还笑的如此亲和。
虽然她心底知道是装的,但表面的平和还是要维持。
“安玉郡主好。”屈身行礼。
“不必如此多礼,本郡主可是当阮小姐为朋友。”
朋友要等她行完礼再说这句话!贱人!
嘴角弧度稍往下撇,但将头抬起时又是满眼激动惶恐,局促地揪着自己的手帕。
“郡主殿下能够把小女视为朋友,是小女的荣幸。”低调谦和,让人挑不出错处。
“雪儿什么时候跟安玉郡主认识的,姨母竟然不知道?”旁边传来一声调笑,郑阳王妃插进来用行动展现出了她的存在感。
萧玉儿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甚至手上还缠着一寸佛珠的夫人,目光落在她保养得体,风韵犹存的老脸上,继续笑道:“原来这位就是郑阳王妃啊,久仰久仰。”
这话说的明显有毛病,京城中人谁不认识郑阳王妃,还有,这久仰二字,怎么听起来,有点冷嘲热讽的意思呢?
郑阳王妃眼神一顿,但很快,便恢复一脸慈祥的笑意,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看起来有些骄纵的少女,那似有若无的争对也就想的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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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当年追求萧护的事情也不是无人知晓,不过还真是孩子,与她想象中的有所出处。
还以为多聪明,不过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以为自己有点医术,有个郡主的身份,将军的爹,便肆无忌惮的蠢货。
若是她,便不会把自己的不喜表现的如此明显。
幼稚。
“这位公公还在等着,郡主殿下先过去吧,别让太后等急了。”她笑的和善体贴,面前的少女却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眸色有一瞬间变深。
“阮小姐,我想跟你聊聊天,德公公,你跟太后说,我跟阮小姐等会一起过去见她老人家。”拉手手,紧拽。
阮清雪嘴唇微微抽动,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当了挡箭牌,偏偏此人还一副坦坦荡荡,无所顾忌的模样,着实气人。
听说这次晚宴,有大半是为了这丫头才设的,那么多优秀的皇子,还有太子,任由这丫头挑选。
还真是嫉妒人心啊。
凭什么她还一脸嫌弃的模样,矫情。
不过没关系,她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太子妃之位,未来的皇后,注定只能是她,但凡阻她路者,她都会一一不留痕迹地铲除。
“这……咱家……”公公有些为难地看着萧玉儿,却被瞪了一眼。
“怎么,不行?”小脸渐渐垮了下来。
“当然行了,咱家这就去回禀太后,安玉郡主您别忘了过去就行。”眼神猛的往下看,妥协地笑了笑,这位郡主殿下他可惹不起,宫中不知道多少贵人想要巴结她呢。
就连太后,都欣赏的很,几次三番单独召见被推辞都未恼,说不定未来还有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国母,他只是一个小太监,惜命最好。
萧玉儿看着那太监的背影,难怪这太监能够做近侍,还挺精明。
“雪儿,你跟郡主殿下好好聊,姨母就先过去了。”郑阳王妃不欲多待,也跟着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萧玉儿清亮的瞳孔颜色便深了一些。
不急。
“郡主殿下,人都走了,你可以放开小女了吗?”耳边传来一句无奈的话语。
“通透。”一边撒手,一边夸奖,萧玉儿往后退了两步,跟眼前人保持距离,笑问:“前几日听说你那只波斯猫好像被蛇咬了,如何?没死吧?”
阮清雪面部表情僵了僵。
“自然是没有,还要多亏了爱宠阁的老大夫,医术高明,不像一些庸医,只知道敷衍了事。”
“阮小姐此话甚是有理,就比如说我这荷包吧,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但你闻闻这香味,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这个寻常庸医可是看不出来的。”边说边卸下腰间精致的荷包递到眼前人手里。
阮清雪下意识地就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生怕这荷包上沾了什么毒物。
“哎呀,我开玩笑的呢,阮小姐怎么这么不惊吓,还是说,心虚?”将荷包捡起,逼近两步,最后一句话是瞅在阮清雪耳边说的。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垂上,一颗心却拔凉拔凉的,有些慌乱。
她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不,不可能,那个丫鬟不敢出卖自己,而且,行动还未开始,她又从何提前得知,定时恶趣味,故意戏弄于她。
真是可恶。
后槽牙紧紧咬着,却不敢表现出愤怒的情绪,只能装作一副收到惊吓,可怜巴巴的模样,以此来博取同情。
世人皆怜惜弱者,所以,看似萧玉儿得势,但在其她人眼里,也只是她在欺负于她。
“这是在做什么?”就在这时,一道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看到声音的主人时,阮清雪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但转而,便续上了满满的雾气,咬着嘴唇,脸色煞白……
萧玉儿挑了挑眉,心底嗤笑一声,这还跟她演上了。
不过……
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男子,萧玉儿转身想开溜。
这位九皇子殿下,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还是让她看到了有趣的一点,原来阮清雪对这位看起来并不受宠的皇子,也是觊觎的吗?
嗯,众观大局,她还是有点眼光,毕竟,一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皇子,可想而知,实力肯定不简单。
比起那些只知道待在皇宫空有名头的草包皇子来说,他也是最有能力跟太子抗衡的。
网要撒的宽,不能死磕一个,不然到最后,丢了一个就失去了全部,可就不好了,而且太子年纪也大,有过太子妃,虽然死了,但作为女子,怎会不计较。
想来想去,选个厉害的皇子把太子打压下去,夺得储君之位,也是不错。
关键,虽然不想承认,但燕明修长的是要比他那个太子皇兄要好看些。
阮清雪自然不知道面前的少女已经将她的心思猜个一干二净,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怜,但眼神有倔强倨傲,是个人都会被她打动,过来扶上一把。
但,为什么九皇子殿下从她面前走过去了追那贱人了。
竟然连眼神都未施舍给她一个!
混蛋!
第二百零七章:一笑倾心
“九皇子殿下。”她弱弱地叫了一声,想要引起那人注意。
结果对方反而把脚步加快了,活像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旁边传来嗤笑声,半点不遮掩,是那萧玉儿身边的丫鬟。
阮清雪眼里的泪水变得真切了起来,咬着唇瓣,一张脸涨红了,甩袖想要往另一条宫道走去,但思虑了片刻,还是咬咬牙,往萧玉儿她们走的方向追去。
能够见到皇子的机会不多,她不能因为一时任**费这样好的实时机。
于是,接下来,便出现了这样一幕,萧玉儿走在前头,燕明修落后一步试图跟她说话,阮清雪则在燕明修旁边时不时地搭话。
采薇落在最后头跟几名太监宫女还有阮清雪的丫鬟总在一块,俩人互看一眼,默默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一个是瞧不起,一个是惹不起。
在饱受了耳膜摧残快一炷香的时辰后,那明清宫三个大字总算出现在了萧玉儿眼前。
以前不觉得,现在仔细看看,看看这提笔游走的三个大字,真是倍感亲切。
提裙摆,跨过门槛,走进去。
转身,看着停在门槛外面的燕明修,露出自刚才唯一一个还算真诚相待的笑容。
轻微耸肩,满脸好心地提醒道:“九皇子殿下,这再进去就是后宫了,无召你可不能随意踏进来哦。”
“安玉郡主,殿下并未进去,你多虑了。”阮清雪找到了发挥的一句,立马插嘴进来。
把萧玉儿塑造成了度君子之腹的小人。
还真是不遗余力贬低她啊。
非常好。
这说明你心中的羡慕嫉妒恨对我已经上升到了非常非常不顺眼,非常非常想除掉的地步。
再看燕明修,嗯,顺眼许多了。
“那殿下,本郡主,就先行一步了哦。”展眉一笑,如清晨绿叶上一滴将落的晨露,初冬第一抹阳光悄然落在上面,照在旁人眼里,明媚耀眼。
只一瞬,便看进了心头。
扑通,扑通,搅乱一池春水。
阮清雪站在旁边,心里气的快要冒火,这萧玉儿分明是故意的,就在在针对她!混蛋!
再看旁边的男子,嘴角微扬,刚才眉宇间那一抹不愉的神色也转化成了一片柔意,眼睛更是目不转睛地瞧着那转身渐渐远去的人儿。
小手掩在袖下,差点没把掌心的绣帕拽断。
贱人!
狐狸精!
看我怎么对付你。
眼中阴毒之色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毕露无限,但再抬头时,她又是那举止有度,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
“阮小姐不跟过去吗?”旁边突然传过来一句,让沉浸在阴谋诡计中的少女惊喜交加。
立马侧头看去,露出一抹自认为不败于萧玉儿刚才露出的笑容,极其淑贤地福了福身。
“小女先恭送殿下离开。”有规有矩,跟前面走的放纵轻率肆意妄为毫无修养道德可言的人完全不一样。
燕明修这才多注意了她几秒,眼底闪过一丝晦色,但很快,他便将目光移开,落在了萧玉儿离开的路上,远处伊人已不见身影,但他的心跳,却依旧擂鼓相震。
明年开春,小丫头好像就十五岁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要及笄了吧。
唇角轻扬。
嗯,时间过的真快。
刚才看,好像还长高了不少,脾气也见长了不少,以前好歹碍于他皇子的身份会对他‘忍气吞声’,现在却对他爱答不理,真是无情的很。
想到那郡主身份,其中用意,还有此次晚宴可能会发生的事,嘴唇便抿成了一条直线。
表情也冷冽下来。
但不稍片刻,他眼底又溢满了深沉的笑意。
差点忘了,在意的人可并非只有他,某些人,想来比他还坐不住。
这件事他就无需多管了,现在重要的事,怎么让那个小丫头片子,重新对他‘忍气吞声’起来。
皇子的身份不够用了,那不妨换一个。
眼神若有所思,片刻间已经做好了决定,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去。
被忽略个彻底的阮清雪:“……”
混蛋!
不想去太后宫里听那群女人给她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居心叵测的试探更是让人头疼。
所以……
“过来过来,采薇。”把太监宫女都支到一边去后,萧玉儿偷偷带着采薇从一处偏殿溜走。
“小姐,你这样真的不好。”采薇非常不赞同这种做法地按着萧玉儿蹑手蹑脚的方式,猫着身子小碎步过去。
萧玉儿一脸孺子可教也地看着她,直接拉着她溜到了一处……
等等,这是哪里?
景阳宫在哪?
我……
记忆总是不按她的心意来,这随心所欲出走的想法实在是让她敢怒不敢言。
“采薇,我有点冷。”寒风瑟瑟,她抖着身子求助自家丫鬟。
采薇一个白眼翻过去,简直服了她家主子。
“那刚才是谁兴致冲冲溜出来的,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去哪里,就只顾着跑出来,没下文了。”
“怎么可能,我是个有想法的,我打算去景阳宫来着,想去找昭阳公主说会话。”
“昭阳公主,小姐,你小时候不是还被那位公主欺负过吗?怎么会突然想去见她?还有,你是不是跑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识路?”
你还真是机智的一批,不过她小时候有见过昭阳吗?
见萧玉儿一脸深思纠结的模样,采薇无奈扶额。
“得嘞,你也别指望奴婢,奴婢这也是头一回进宫,算了,还是找个宫女太监问问吧。”
呀,还真是见过,七岁的时候,她被萧杏儿逛街,萧杏儿故意把她丢下,之后找到的时候跟她极其诚恳道歉,她也就信了,昭阳当时偷溜出宫玩,然后刚好看到这一幕,就骂了她一句傻子。
她当时虽然对萧杏儿好,那是因为她是家人,是妹妹,在外面,她脾气也是挺犟的,更何况当街莫名其妙被一个陌生人骂,换谁都不会开心,于是当即就怼了回去。
然后,昭阳骂不过她,当即气的两眼通红,幸得她身边的宫女表明了身份,这才让她扳回一局,毕竟当年年纪还小,有点憷那什么公主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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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换做现在的话,从各方利益上来讲,即便她当街打了昭阳一巴掌,昭阳告状到燕皇面前,都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她是不会这么干来着。
虽然她对伤害她身边人的家伙不遗余力地教训,但综合方面来讲,人家也算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好人。
嗯,应该吧……
第二百零八章:警醒
其实,现在想想,昭阳还真是慧眼识人,看出了萧杏儿的不对之处,只是那小姑娘脾气有点子傲娇,不会好好说话,表达方式有点……嗯,独特?
但,想到不久后后,这个傲娇有个性的小公主,就要被燕皇以和亲之名被迫嫁给沧澜国的老皇帝,而且那个老皇帝半年后就会驾崩,并且让昭阳给他陪葬的事情,她就心里高兴不起来。
听说,小公主原本是属意那邱尚书家的大公子邱安,可惜了,生在皇家,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她虽然不爱多管闲事,但,也不想让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就那样悲催的死去,如果可以,她想帮帮她。
至少,警醒总是做得到。
“小姐,小姐,回神了!”
“嗯?啊?我在听。”
一看就没在听,骗砸。
不过谁让这人是她家小姐呢。
“小姐,奴婢说,找个人问问可好?”天大地大小姐最大,忍了。
“好啊,听你的。”有些心虚,赶紧讨好一笑。
看我多听你的话,莫得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采薇,我发现你最近瘦了诶,好像变好看了不少。”
正左右四下查看有无人经过的采薇惊喜回头,双手摸脸,不确信但表情还是很开心地回问道:“真,真的吗?”
“真的,都瘦了一大圈了。”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采薇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萧玉儿话语的原因,还是心理作用,竟然也觉得自己瘦了,然后……一脸忧愁和无奈。
“看来我得多吃点好吃的补补了,可不能瘦成琵琶精。”真烦人,她都没有刻意减肥,竟然还能瘦,必须得加大食量,不然以后还会瘦,本来就没多少肉肉,再瘦下去可不得了,要成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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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深深的罪恶感。
以后采薇要是成了大胖子,她肯定要被念叨死。
想到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场景,惊悚。
“不,你这样就很好了,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现在就是最佳比例,和谐,请不要轻易破坏这份和谐,对,没错。”冷汗直出。
采薇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真的?”
“真的!”比白银还真。
犹豫几秒。
砸吧嘴巴,有些可惜地道“好吧,小姐说的肯定没错,找人找人,欸,那边那个小宫女,对,就是你,过来一下。”
最后,依靠一个扫雪的宫女带路,俩人终于到了景阳宫门口。
“站住,这里是昭阳公主的宫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门口宫女拦住了萧玉儿等人的脚步。
采薇娴熟地递过玉牌给人看。
“我家小姐……不,我家郡主想觐见昭阳公主,劳烦通报一声。”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是实事求是,不卑不亢。
这一点,萧玉儿很是欣赏,但转念想想,嗯,可能她家丫鬟过于耿直也说不定。
玉牌上刻着安玉两字,所以一看就知道是哪位郡主,也是身份的象征,再者,用紫晶玉来做玉牌的大手笔,可不是每位郡主都能有的。
小宫女拿着那块玉牌,仿佛捧了个易碎的宝贝,小心翼翼,如有千斤坠,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了,她祖上十八代加起来也不够赔的。
“您,您拿好,奴婢这就去通报。”忙不迭把玉牌还回去,如释重负地转身往里跑,就怕一个慢步让人看了去觉得她是在怠慢。
她可不敢怠慢这位大人物。
要知道,宫里流言蜚语平常悄悄话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小郡主,今天这位贵妃跟那位贵妃俩人因为争送去萧府的礼物明刀子暗刀子咻咻咻的飞来飞去,明天这位妃子那位妃子为了不让对方往萧府递请帖,上演了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毁请帖戏码,听说连飞鸽传书都弄出来了。
后来那位妃子差点被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打入冷宫,至于那只鸽子,被守卫军宰了做烤乳鸽。
可想而知,这位郡主殿下的影响力有多大。
“什么?萧玉儿?那个蠢了吧唧的小傻子?不见。”昭阳正躺在软榻上又宫女给她剥着桔子吃,听见外头进来的小宫女禀报,细长的单凤眼尾梢轻挑,果断拒绝。
想起了当初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还要靠身份解救的时候。
这小傻子不会是来报复她的吧?
呵,她都没有疵瑕必报,她还跟她杠上了?
别以为她现在是郡主,就可以欺负到她这个公主头上来了,信不信,信不信……
想了半天,憋了半口气,右手象征性地紧握成拳在旁边小桌子上捶了一下。
哼!
锤爆你的狗头。
“冷死了冷死了,还是屋里头舒服。”小宫女正打算退出去,殿门外便进来一对主仆,正是含笑拍着衣袖上雪花的萧玉儿跟帮她整理披风的采薇。
“你们……”小宫女没想到这位郡主这么肆意横行,竟然没有通传就直接进来了,正待说两句,便被萧玉儿身边的采薇瞪了一眼。
“你什么你,通传一声磨磨叽叽,没看见外面下雪了吗?要是冻到了我家小……郡主殿下,砍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还不快滚下去!”
“对,对不起……”下意识走。
“站住,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让你走你才能走,本宫不让你走,你你敢乱动一步试试看!”昭阳啪的一声掌心拍在旁边安置在软榻上的矮桌上。
小宫女两面夹击,为难的紧,都快哭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把人家吓着,采薇,不得无礼,你先去外殿等候,我跟昭阳公主有话说,你们,也都出去吧。”最后一句是跟在场所有的小宫女说的。
“放肆,这是本宫的地盘。”昭阳瞪大了眼睛看眼前的少女发号施令,气笑了简直。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宫的地盘上指使本宫的宫女!
眼有怒火。
萧玉儿看过去,终于发现,自己这样,好像太直接了一点,思量半响,嗯,还是委婉点。
“你们等会再出去吧,等昭阳让你们出去再出去。”
昭阳:我特么……以下省略一千字脏话。
第二百零九章:你敢!
“不许出去。”
昭阳扬眉看向毫不客气在软榻另一边坐下的萧玉儿,嘴角上扬一个挑衅的弧度。
“这桔子挺好吃,采薇你也来一个。”
“好的,谢谢郡主。”欢喜接过。
“放肆!本公主让你吃了吗?无礼,见到本宫不下跪请安就算了,竟然还敢如此嚣张,当本公主真的不敢罚你妈吗?本宫……”
“听说邱尚书家的公子……”
“出去!”昭阳脸色一变,眼含怒火,直接从软榻上站起来。
萧玉儿未动。
昭阳面容一转,看向还在剥杵在不远处的宫女们:“本宫让你们出去,没听见吗?!”
诶?是叫她们?
赶紧溜,赶紧溜……
“还有你!”看向萧玉儿身后正在吃桔子的小丫鬟。
采薇伸着手指指了指自己,无奈耸肩,不等自家小姐发话也跟着走了出去,在外殿等候,刚才进来看见那边桌子上好像也有一盘桔子,而且小姐一看就是有话跟昭阳公主说,她得体贴一点。
不该听的不能听,小姐教过的。
“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想干嘛!”人一走,昭阳直接窜到了还在吃桔子的少女面前,掐住她的脖子,面容凶狠充满杀气。
“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杀了你,我说到做到!”眼神坚定不移,没有丝毫开玩笑。
“咳咳咳咳……卡住了,卡住了,先松手。”
手一松,被面前的人从软榻上站起来飞快反抓住脖子。
“别动,我这一用力,给你这细皮嫩肉的脖子上挂点印记就不好了。”声音出口有些干哑,皱了皱眉头。
空出的手摸了摸脖颈。
特么还真是下重手。
都影响她声带了,看来这个邱安对昭阳来真的是非常重要啊。
那就对了。
“我并不是来跟你吵架阴谋论的,就是,想做个好人。”
“呵。”嘲讽一笑。
烦躁纠结了眉头,解释:“你别不信呐,我真的是来做个好人,虽然你性格不好,脾气又暴躁,还喜欢骂人,别别扭扭不说,特别傲娇不说,语言表达能力也不行……”
某位公主的脸越来越黑。
“你今天过来就是来怼我的吗?”欺人太甚!
萧玉儿停了口,盯她两秒,慢慢放开扼住人家命运脖子的小手,滑下来安抚地轻拍了两下她起伏波动很大的胸口,感受到那非常不一般的起伏后,嘴角一抽,又默默收回了手去那旁边桌子上吃到一半被迫放下的桔子。
重新坐下,指了指矮桌另一边的位置,手象征性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坐?”
依旧矗立在她面前。
“……”
你爱站着也行。
“吃桔子?”
“废话少说!”不耐烦的语气,单凤眼瞪的大大的,火都要从眸子里冒出来了。
“不吃拉倒。”撇撇嘴,扔进自己嘴里,眨巴眼睛,满脸真诚抬头道:“其实我真的是来做个好人。”
你看我信吗?
“……”
“好吧,我看你可怜,来提醒你一下。”
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起面前矮桌上盘子里的桔子,挑拣着拿了一个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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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个?”
“……”少女你这心思变的有点快啊。
为啥我这么说你表情就不怀疑了,还一脸期待是怎么破?
原来你是受虐狂吗?只有坏话才听得进去?
其实昭阳的心理很简单,俩人除了小时候那段事情也没啥交情,说萧玉儿好心来帮她什么的,来找茬还说不定,不过可怜她,嗯,是这个人能干出的事。
毕竟她虽然不是个好人,倒也不至于跟坏人搭边。
这些日子她或多或少也听过她的事情,所以也更深地了解了这个人怎样。
当初那个蠢不拉叽的小女孩,能醒悟过来还真是不简单。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嚣张到她头上来。
“嘶……好酸,这什么玩意。”艰难咽下口子的桔子肉,端起旁边的清茶猛灌,看向对面某位公主眼里得逞的笑意时……
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就跟这人不对付!
“你故意的?”
“哪有,我分明是有意的。”哼,谁让你毫不设防就拿了去吃,活该。
“你怎么知道这个桔子是酸的?”好奇怪。
“……”关注点原来在这里吗?
“本宫吃多了总会有那么一点经验。”
嘴角微微抽搐,“看来你真的很爱吃桔子啊。”难怪大冬天的屋子里还有桔子吃,肯定是花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从外地运输过来的。
“一般一般。”嘴角上扬。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眼神怪异地看着她,这个公主,脑子有包。
“算了,不跟你弯弯绕绕那么多,直接说了吧,你,过不了两个月,就要被派去和亲了。”不说沧澜国,那样暴露太多,也过于刻意。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不可能。”完全否定,没有丝毫犹豫。
“不信?”挑眉。
昭阳拿了一个桔子自己剥了起来,看她:“睦月国虽然是派了储君前来,但就算要和亲,好像你比我更合适吧?人家睦月国的太子殿下,可是专门为你而来呦。”
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睦月国呢?”
剥桔子的手一顿,挂在脸上的调侃笑意僵硬起来。
目光看向面前少女满眼认真复杂的神色,嘴唇蠕动几下,脸色慢慢变白,“你什么意思?”
萧玉儿笑了:“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再清楚不过,燕国刚跟睦月国打完仗,不管是兵力还是钱财,都极大的亏空,更何况,国库失窃的凶手迟迟未找到,这样的大燕国,极其容易被其它强盛的国家趁虚而入,所以……”
“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可靠的盟友,而最妥帖,也最省利的方法,就是和亲,后宫公主虽然有好几位,但适龄的只有我跟长屏两位,长屏是皇后所出,自然不会舍得让她去和亲,我的母妃虽然得父皇喜爱,但母家却没有皇后娘家势力之大,最后父皇权衡利弊之下,一定会向皇后一方妥协,把我送去和亲。”昭阳把话接过来。
萧玉儿看她盯着自己,点了点头。
昭阳心中登时一凉,有些惊慌失色,目光犀利又充满审视地看向与她相隔一个矮桌的萧玉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有什么目的?我不相信你真的只是因为可怜我,虽然这其中肯定也有几分这样的因素。”
小嘴一翘,小脸一拉,很是无奈地……又吃了一瓣桔子,这回吃的小心翼翼,生怕在吃到酸的。
“唉,你咋就不信呢?还是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值得我利用的?”
上下一番打量计较。
“噫……”
“!!!”喂你这一脸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太侮辱人了!
太过分了!
没有人性!
惨无人道!
“要不要再来一个桔子?”
“……”
“这个保证是甜的。”
第二百一十章:甜吧?
见对方把桔子吃完之后,昭阳眼神松了松,明显呼了一口气,展颜笑道:“甜吧?”颇为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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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却不识趣地纠结了一下,最后得出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
“嗯,还算可以吧。”
果然她还是想揍这家伙,要不是为了她的心上人。
要不是为了她的未来!
“能方便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吗?”声音温柔了不是一个度。
“很简单,我爹爹跟我说的,上次他觐见你父皇的时候,你父皇很有这个想法,然后我爹在饭桌上的时候,凑巧跟我提了一句,我想了想,好歹也是当初能在我嘴皮功夫下过上是十几来回的小伙伴啊,总不能看着她一脚踏进棺材里。”
“什么叫一脚踏进棺材里,和亲又不是死人!”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气死她了,就不该给这家伙好脸色,逮住机会损她。
“那你去和亲。”
“我……”堵的哑口无言。
鸦雀无声。
“要不要再来个桔子?”
萧玉儿瞅了眼她手中的桔子,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位公主殿下示好的方式,真特别,不过她已经不想再吃桔子了。
嗝,已经吃了五六个了,再吃今天晚宴啥也不用吃了。
“不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我只是不想浪费,我,我才没跟你道歉!你……你不要自作多情,哼!”一张小脸羞耻地涨的通红,脸撇向另一边。
萧玉儿窃笑两声,见好就收道:“其实我说的也没错,如今跟燕国关系还算好,不是正经敌对的强国,屈指可数,而且,还要考虑到地理距离,太远的国家不顶用,出了事支援不到,太慢,只能就近选择,沧澜国,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沧澜国的皇帝,可是一个纵欲过度的老头子,看起来过不了几年就会嗝屁的那种,且占有欲强的很,他早就下过令,但凡他死后,所有他喜爱的妃子都要陪葬,你这小脸如花似玉的,肯定也会被算在其中,而且你别国公主的身份,如果皇帝死了,后面的储君登基,你的身份就会十分尴尬,还不如随先皇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行了别说了,我明白了。”眼眶有些泛红,眸光闪烁,嘴唇发白颤抖,明显吓得不轻。
貌似,好像,有些过火了。
搭上她抠着桌面的左手,轻拍两下,示意她放松。
“别怕,我竟然提前跟你说了,那就是帮你来着,只要你提前嫁人,你父皇现在也只是这个心思,还没到铁了心的程度,只要你速度快,就有希望不和亲。”
“提,提前嫁人?”不知想到什么,噌的一张脸红透顶,头上仿佛都要冒烟似的。
“我,我,这……”
“要么嫁人,要么和亲。”嗯,就是这么无情。
“……”
“嫁人!”眼神中的犹豫瞬间化为一片坚定。
小手被反握住,满眼期翼,但有有些别扭不好意思开口。
“我……”
“嗯?”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我……”憋了一口气,整张脸通红。
“说吧。”鼓励的眼神递过去。
只要你说,我会帮你的。
“我……要么再吃个桔子?”
嘴角笑容片刻僵硬,眼角抽搐,幸好不是站着,不然铁定会踉跄摔倒。
服了她,真是。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你赶紧找一位驸马,至于驸马的人选,你心中自然有数,他若有心,你让他去你父皇那求了那旨意即可,你那心上人,身份也算配得上你,到时候我让我爹爹旁敲侧击地帮帮你,说不定就成了。”
“可,可我还没及笄,还要……”扳着手指数了数,扁嘴道:“两个月。”
“先定亲也是可以的。”萧玉儿苦口婆心地给她支招。
昭阳还有些犹豫,“可,可邱安哥哥他想考取功名,再跟父皇提亲。”
萧玉儿不理解了,皱眉道:“为何?历代公主驸马都是不可以涉及朝政的,他就算考取了功名,可娶了你之后,也不能有太大的作为,难不成他不想娶你?”
“不是的,邱安哥哥十年寒窗苦读,他只是想证明自己一次,而且,他也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才华足以配得上我。”昭阳皱着眉头反驳的声音比较大。
萧玉儿:“……”啧,原来这位邱安公子前世就是这样把自家媳妇给作掉的啊,难怪后面悔恨终生。
真不知该说是活该还是可怜。
但换位思考,努力了十年,想要靠科考证明自己的决定,那种不甘心,也是能够理解。
只能说,命运弄人。
“你把今天我跟你说的话抽空跟你的邱安哥哥说一下,决定权在他手里,你只要给他选择权就行了,他若不愿,就先找个人假定亲,反正不是立刻成亲,等这段风头过去,你再把亲退了,不过就是毁了一丢丢名声,但你是公主,有权有势,没太大问题。”
有理有据的分析,昭阳低着头,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还是抬头回了一句:“我不想让邱安哥哥为难,我答应过他的,等他科考完。”
“那就滚去和亲。”磨磨叽叽。
“……”
“我会跟他说的。”
“嗯,这就对了嘛,哪有那么麻烦,你也要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下,虽然你不想让他为难,可他既然愿意为你放弃向上的机会,那就说明,他很爱你,既然爱你,那自然是不希望因为你的所谓为他好,隐瞒,让他之后眼真真看着你去和亲,那样的话,比杀了他还难受。”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有些沉沉。
似是感触到什么。
昭阳目光看过来,若有所思地瞅着她。
“干嘛?”
“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外人总要比你们这些局中人多一份清醒,若我身在局中,可能还没你这么理智。”嘴角微微上扬,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姐,太后那边派人来催了,说是就等你了。”采薇的声音这时候从外面传来。
萧玉儿笑容一收,双手抓住矮桌另一边的昭阳。
“陪我一起去。”
“不。”浑身一激灵,试图甩脱。
“我帮了你这么大忙,总得收点利息。”抓紧。
“你这是趁火打劫。”昭阳欲哭无泪,她也最讨厌应付后宫那些魑魅魍魉,可偏偏面前这位貌似想让她做挡箭牌。
绝对不答应!
“不答应我就去对付你那小郎君,心上人!”呲牙威胁。
“你敢!”气急败坏。
“我敢。”是真敢。
“坏胚子!”
“彼此彼此。”
“你!”
“承让承让。”
“我……算了,走吧!”怒瞪下咬牙切齿地妥协。
就知道这货没安好心。
第二百一十一章:赏赐
晚宴之前,各家进宫的千金都会在太后的慈禧宫小坐片刻,说白了就是陪老人家唠嗑,但往深一点说,主要还是为了见她。
一想到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场景,萧玉儿默默抓住了旁边跟她一起上软轿的昭阳,公主在宫里是可以乘坐软轿的。
“干嘛?”昭阳还没有消气,感受手臂的力道,绷着一张小脸怒瞪身边人。
萧玉儿回了她一个平淡祥和的眼神,“无事,就是怕你掉下去。”
睁着眼睛说瞎话,旁边都有宫女跟着,轿子也抬的平稳,谁敢把她摔下来,脑袋不要啦?
回了她一个傻子的眼神,昭阳也不再理会她,就这样一路到了慈禧宫。
未近宫门,便有小宫女探出头来瞧见了她们,然后立马小跑进去通报,所以等昭阳跟萧玉儿进去的时候,那大厅里面坐着的人,一溜烟的望着门口,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站着的行礼都是各府的千金小姐,还有几名嫔妃,坐着的就是太后跟皇后了,果真是齐聚一堂,闹心的很。
“昭阳给皇祖母,母后请安。”等一众人行完礼后,也轮到了她们俩个。
“安玉给皇太后,皇后请安。”她虽是二品郡主的头衔,但却是个有封地的郡主,不亚于公主的待遇,所以无需行大礼,只要福身即可。
“好好,都起来吧,昭阳,平日里难得见你出来一次,没想到你跟安玉郡主玩的如此好,快过来,坐在皇祖母这。”眉眼慈笑的老妇人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太后服饰,手上戴着镶嵌了几颗鸽血红宝石的护甲,往上看还戴着一只清透的没有丝毫杂质的碧绿翡翠镯子,朝着昭阳朝手的时候从手腕处显现出来,更显得她一身妆容精致。
但再美的花朵敌不过岁月的流逝,那脂粉掩盖下依旧遮不住的皱眉,还有那逐渐浑浊的眼睛,即便是再惊艳的华服也只能稍稍提升她的气场。
听说这位皇太后虽然是皇帝的生母,但皇帝却是被先皇抱给了当时的皇后所养,而这位皇太后,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母家不够强大,最后还是因为皇帝登基的时候,那位养他的皇后突然暴毙而死,这才给了这位皇太后机会,也算是好运气。
不过,登基前一天暴毙,说不让人阴谋化,实在是有些牵强,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当时那位皇后的母家也在现在皇帝的刻意打压下不再强盛,甚至可以算得上衰败,再掀不起任何风浪,想追究更是无法。
仔细想想,现在这位燕皇,年仅四十,便多病体衰,向来也是因为狼心狗肺的缘故,那位皇后好歹养了他那么多年,若非因她,他又何德何能攀得上这皇位,就算是忌惮皇后会将他养成傀儡,挂帘听政,但也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
更何况那位皇后对他可谓是尽心竭力,当做亲生儿对待,从未有过那种想法,不然现在这天下,就该是瑞王的了,毕竟瑞王也是皇后的亲生儿,但皇后却没有这种想法,而是让皇帝依旧册封现在的皇上为太子,至于瑞王,则是让他远离朝堂,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不得不说,那位皇后是位好母亲,可惜的是,眼光不好,挑中了一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母家跟自己的儿子。
是的,皇帝登基不过一年,瑞王便在外游历时遭山匪劫持,死无全尸。
够狠,够绝,但不得不说,如此硬的心肠却是一位对百姓而言知人善用的好皇帝,不然就不会答应睦月国的求和,毕竟话说白了,错的并非是燕国,而是没有查清楚凶手是谁便鲁莽问罪的睦月国。
但,这样一位心机深沉的皇帝,她一直以为他会对爹爹动手,毕竟自古帝王多疑,更别提这位心狠手辣的帝王,但他却突然册封了自己为郡主,还赏赐了那么肥沃辽阔的封地,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影魑:别琢磨,那都是我家主子干的,就为了让你有底气的浪。)
“安玉郡主?”头顶传来的叫话声将她思绪快速拉回,昭阳已经坐在皇太后身边,俩人有说有笑,而坐在皇太后下面一点的皇后,正冲她笑的一脸亲和善意。
让人心生好感....个毛线球。
浑身鸡皮疙瘩竖立起来,回以一笑,上前一步。
心中叹了一口气,感受着众人重新落在她身上瞩目的视线,实在是压力山大。
就不能好好地单纯的聊个天吗??
?“安玉郡主,此次睦月国求和,大半是你的功劳,哀家要赏赐你。”皇后正待说话,便被皇太后把话题插了过去,笑容僵硬了一下,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萧玉儿不动声色地把俩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计较了一下,心中已是有了结论。
太子是皇后所出,但二皇子燕明峰却是皇太后母家的侄女良贵妃所出,俩人暗地里本就不对付,自然是各向各的,一场撕逼大战,即将开始,而她处在漩涡中央,更是难搞。
“皇上已经赏赐过了小女。”所以,别搞事,安分点不行嘛。
“皇帝赏赐你是皇帝的事,哀家赏赐你是哀家的事,说说,想要什么?”软声细语的口吻中却夹杂着几分强硬的态度,萧玉儿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了她一旁的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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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专心致志地瞅着自己的手指,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不关我的事,我只答应了你过来,可没说要帮你做挡箭牌,哼哼。
“.....”
唇角微扬,这会视线是直接落在了昭阳的身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昭阳身边的皇太后亦然。
“安玉郡主怎的看着昭阳?”调笑似的口吻,目光却如有凝质地落在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探究。
昭阳再做不得壁上观,那眼神的压力让她心底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扬起笑容回视过去,正好对上萧玉儿笑如灿花的小脸。
心里咯噔一下,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刚才昭阳公主还在跟小女说想要出宫去玩几日,不如皇太后就许了她这个心愿,也算是全了对小女的赏赐,可否?”其实她是想说,要不你许我个自主婚嫁的权利吧,但想想,也是不可能,所以,就只能择其二了。
昭阳望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用眼神交流。
‘你会这么好心?’
‘你猜。’
‘我猜,我猜你个大头鬼!’怒。
第二百一十二章:你们聊你们聊
“皇祖母~”昭阳开启撒娇模式,心里别提多别扭了,毕竟这种事情她几乎从未干过。
平日里皇太后对她虽说也算不上坏,但那也只是因为她母妃膝下无子,只有她一个公主的原因,今日破天荒让她坐身边,也只是因为看中她跟萧玉儿关系亲近,指不定这会心里想着什么套路呢。
更别提撒娇了,简直可以恶心死个人,说完这句话,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不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
昭阳这一反常举动,皇太后也有些诧异,心里更是疑窦丛生。
什么时候昭阳跟萧玉儿走的这么近了?
但她没有表现在面上,而是将表情变得越发慈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纵容地拍了拍昭阳凑过来的小脑袋。
“好好好,那等宴会过后,昭阳便随你的好闺友出宫去玩两天,记得带上护卫就成。”
昭阳笑着应答,心里却冷笑连连,闺友,呵,她这一说,不管她跟萧玉儿之间的关系是真是假,是亲近还是不亲近,都必须得好上天了。
那以后她要是出了什么时,身为闺友的萧玉儿自然不能不管,否则就会被外人说成无情无义,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毕竟流言可畏,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但她看过去,某个在椅子上坐下,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品茗的小王八蛋却是一脸不在意不在乎的表情,好似与她无关。
其实萧玉儿当然知道皇太后在想些什么,不过那又如何,等她爹爹辞了官,没了权势,她自然也就不再是如今这香饽饽的模样,谁都想争着抢着。
再多的算计,碰上个反复无常的,也是没辙。
“安玉郡主医术高明,不知师从何处?”皇后逮到机会开始突显她的存在感。
萧玉儿抬头看过去,微微一笑,谦虚低调地回道:“家师他老人家常年隐居山林,不爱在凡俗走动,更不愿名号被太多人知晓,所以...”
话到后面,面露难色。
“自古高人都淡泊名利,远离凡俗,皇后又何必多问,让安玉郡主为难。”皇后正待开口,却被皇太后插了话,脸色有些难堪,但还是笑着应是。
心底却恨的牙痒痒,这话本该由她来说,然后她再顺势而为,牵扯出其他话题,结果这个死老婆子故意拆她台,让她一番努力给她做了嫁衣。
“这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家师一心研究药理,不爱与人接触罢了。”三言两语,既没有对皇太后的感激,也没有对皇后的怨念,把那盏无形中的天平又端的稳重了起来。
站在她这个位置,谁也不能亲近,不然很容易被拉入阵营,麻烦的很。
喝茶喝茶。
“原来如此。”皇后脸上缓了缓,笑容变得和煦起来,看着萧玉儿倍感亲切,“是这样的,想来安玉郡主也知道,本宫的太子身体有些虚弱,若是可以,倒是希望郡主能够帮忙开几服药,好生调理调理,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不如何。
不过她并没有很快回话,因为她知道,会有人替她说。
“怎么,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都是废物不成?安玉郡主身为女儿家,怎可与太子独居一处,传出去像什么话,皇后你打理后宫,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本宫只是忧心太子的身体,毕竟太子是一国储君,若是能将身子调养的好些,不管是于国家还是我这个母后而言,都是万分欣慰的好事,再者,本宫并未说让安玉郡主住到东宫去,只是让人陪着看上一回,写出调理身子的药方即可,再者,我大燕国民风开放,女子也是可以自由活动的,若是与男子见一面便算失节,那对大燕国的女子而言,是否缺乏公道?太后也是一名女子,想来对本宫这些话,该是万分理解才是。”
针尖对麦芒,视线交汇间已是一番回合,底下不管坐着的千金小姐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个,连昭阳都默默地低了头,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嗯,这个云糕很是好吃。”就在战火即将上升的时候,以免殃及池鱼,萧玉儿用轻快的嗓音打破了这吓死人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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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人向她投来感激的视线,她笑的一脸纯良无辜好似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鼓着一张婴儿肥犹存的小脸,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天真可爱萌萌哒。
“安玉郡主若是喜欢,哀家便将做这糕点的厨子送去萧府,对了,说来现在郡主也有了封号,皇帝应该给郡主赐了府邸吧?”皇太后脸上的假笑动了动,转过头来看向萧玉儿的方向,眼神轻微有些眯着,真切不少。
皇后也看了过来,无声含笑地看着她,像是想听她的回复。
萧玉儿四两拨千斤道:“皇上是赐府邸,但我还未及笄,再加上想要多陪陪爹爹,自然还是待在萧府的好。”
“安玉郡主还真是孝顺啊。”皇后夸赞着点头认同,看她的眼神越发满意。
“……”
她错了,就不该打扰这俩位撕逼。
这下好了,惹火上身了。
唉……
不过医者仁……仁个毛线团团,哼,不管,等葛代有空了再让他去瞅一眼太子,她现在这位置,尴尬的紧,一不小心就容易入坑,皇后爱子之心是有,但更多的可能还是算计她。
反正都体虚那么多年了,再弱个几月应该没啥太大的问题。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病……”
万众瞩目的目光瞬间凝视在她身上。
“……”
“我可以拜托师父替太子殿下诊断一次,不过师父他老人家这段时间有其他病人医治,而且,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晓他,所以到时候可能要在宫外择一处地点秘密看诊。”
皇太后松了口气。
皇后眼神黯淡了一点。
“这样啊,无妨,也是应该的,这皇宫,向来是藏不住秘密的,要是从哪些不长眼的人口中透露出神医行踪,给神医填了麻烦,就是本宫的罪过了。”皇后体贴地回着。
心里想着,虽然不是萧玉儿,但师父的医术自然要比徒儿的好,太子妃的事另说不急,能把太子的体虚之症治好也是一件大好事。
毕竟没少有朝臣争对太子体质虚弱这件事大做文章,想要废掉她家皇儿的太子之位,若非她母家势力在朝堂上还算可以。
但也只是可以。
若是能有镇远大将军府的力量,那皇儿的太子地位就无可动摇。
想此,看向底下浅笑安然的少女脸庞时,目光更加灼热。
第二百一十三章:我也想低调啊
“皇祖母,我最近新得了一只宠物,会说话的鹦鹉,可机灵了。”察觉到萧玉儿递过来的眼神,昭阳抿了抿嘴,心里不甘不愿地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哦?是吗?”皇太后乐得她把皇后的话打断,笑起来的眉眼更是真切了几分。
“对对,但就是有一点不好,特别挑食....”话茬子一打开,便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趣事,有瞎掰的,也有真实的,反正就是消磨时光。
到后面,实在没话题可扯了,便将视线投到了底下的一众千金小姐身上,眸光一闪,兴味道:“离晚宴还有些些许时辰,这样干坐着聊天也无趣,听说阮家小姐琴技高超,昭阳仰慕许久,不知可否有幸听上一曲?”
呦呵,这话题转的妙。
萧玉儿顺着昭阳的目光看向了右侧坐在中间长桌后的阮清雪,她眼神好,瞧见了她眸中那一闪即逝的骄傲,看来对于这琴技,她很是自信呐。
皇太后深思片刻,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了萧玉儿的方向,顺着昭阳的话笑着点了点头,表现的很感兴趣,实则想要顺势而为,把气氛弄的热闹起来,也可让萧玉儿也献上一份才艺,审核她的琴棋书画的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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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从身世上看,她足以配得上她的宝贝皇孙,但没有人不希望完美,若能更加优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而皇后,头一次跟她抱着同样的心思,所以伴随着阮清雪清亮透彻的琴声响起,接下来便成了众千金比拼才艺的画面,萧玉儿默默地坐着,唇角含着笑,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只是平和地瞧着,时不时吃上一块点心,动作闲散而优雅,好似在戏园子里看戏似的,时不时跟着皇太后她们的牵引点评一二,皆是赞赏。
等她们露出一星半点想让她表演才艺的话头时,都会被她不动声色地转移掉话题。
最后听她们话说的越来越直白,干脆一句:“对于医术,我倒是有几分见解。”
眼神闪亮亮地怼过去,就差拿出银针上下比划,这般眼神,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
也息了有些人想要让她展现才艺的想法。
既然那么说,那定是琴棋书画不是太过于精通了。
但转念想想,有一手高超的医术,可比任何华而不实的表演要来的更实在,虽说这样想不吉利,但谁没有生病受伤的时候,到那时,好的医术可相当于一张保命符,不夸张的说,第二次生命也不为过,所以...
萧玉儿再次接收到一道...不,两道炽热的光线。
差点被嘴里的糕点噎到。
没完了是吧。
等等...
目光斜睨于阮清雪的位置,刚好瞧见她低下去的眼神,那嫉恨的眸光,哪怕她躲的再快,也被她瞧见了一二。
差点忘了,这人自我观念特别强,就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而皇太后跟皇后,这两位后宫最厉害的女人,相继对她抛出橄榄枝,她还不屑一顾的行为,对她而言,刺激性相当大啊。
估摸着这会心里恨死她了,毕竟若不是她萧玉儿,以她的琴技,一曲毕,众人所瞩目的视线和赞美应当都落在她的身上才对。
但没办法啊,我也想低调啊,但就是低调不起来啊。
而且,看你憋屈的样子,说实话,挺开心的。
才艺比拼继续...
大概一炷香的时辰过后,皇太后坐在上面的位置上,撑着手臂揉了揉眉眼,有些疲倦的模样,但隐隐表情又带着些许痛苦之色。
“太后,又头疼了吗?”站在皇太后旁边的嬷嬷立马上前关切地察看。
皇后目光也撇过去,但却没有说话,估摸着心里在恶狠狠地诅咒着,痛吧痛吧,痛死你算了,老妖婆。
“传太医。”见皇太后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嬷嬷冲着外面喊道。
宫女还未出去,便被皇太后拦住:“等等。”
抬了抬眼帘,看向了萧玉儿的方向。
萧玉儿:“......”嚼巴嚼巴点心,眼神纯良懵懂,鼓起腮帮子把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
她也是服了这些后宫的女人,一天到晚的宫心计,忧思过度,就不怕秃头吗?
“采薇。”右手朝身后伸去,接过手帕擦干净,走向前去。
“我来看看吧。”说着便准备搭脉。
皇后眼神终于变了一下,凑上前来。
就知道这老妖婆肯定是装的,这耍的又是什么把戏!
不管她是什么把戏,这萧家姑娘都必须是她家皇儿的!
“有劳郡主了。”嬷嬷自动退到一旁。
萧玉儿也不理会她,弯下腰专心致志地诊脉,然后又观察了一下面相。
“这头疼的旧疾是不是早些年便落下了?可是因为受冻才会如此?每逢阴雨天气和寒冬时节,便复发的格外频繁,痛的时候,是那种昏昏沉沉的闷痛,对否?”
将身子直起的同时,说出了她的问题和诊断。
“是是是,安玉郡主果真是医术高明,不知太后娘娘的头疼之症可有法子根治?太医院的一众太医瞧过很多回,次次都只能起到缓和作用。”旁边嬷嬷欣喜地回道,但萧玉儿却开心不起来。
她这话说的有点捧高踩低若是让太医院的众位太医知晓了,定要责骂她小儿狂妄,然后拉下一堆仇恨。
“嬷嬷慎言,太医院的医官们是想着用最缓和没有危险的方法给太后医治,可若是要由我来,根治是可以根治,但过程的危险程度,却是要凶险些许。”这话就是说太医们不是不会治,而是有各自的方法,毕竟谁也不愿意用凶险万分的方法给皇太后医治。
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呵呵,诛你九族没商量。
嬷嬷:“……”如此直白,倒让她不好夸下去了。
?
?皇太后脸色也变得更加白了一些,萧玉儿将她慌措的眼神尽收眼底,心底冷笑地想着,这就好比东施效颦,现在这位皇太后平日里装的再像,但依旧比不上那位已故的先皇皇后,骨子里那点怕死,小家子气,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她原有的本性。
乱手段,城府,心机都还只是嫔妃的段位,若非运气,就是轮也轮不到她做这太后之位。
“多年的老毛病了,扶哀家去休息片刻就好。”右手搭在旁边嬷嬷递过来的掌心里面,看这模样,定是退缩了。
其实萧玉儿还有一点没说,其实她治病有一个习惯,不管有无把握,都会说,嗯,有点子凶险,然后三七二十一帮人把病治好。
之所以这么说,是在考验病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连一点点风险都承受不了,那还治什么病?
于是,她往旁边挪了一步,无声地送皇太后离开。
医者仁心没错,但她治病也是挑人的。
而且人家也没让她治,她凑上前去干嘛。
第二百一十四章:她会喜欢吗?
“皇后,扶哀家去休息。”经过皇后身边的时候,皇太后刻意带走了皇后。
俩人眼神交汇间,又是噼里啪啦的火花,谁也占不到便宜。
萧玉儿乐的俩人都离开,之后便是由昭阳接待。
场面不再那么凝重,变得轻松起来。
昭阳直接把萧玉儿拉到了身边,“看你一直在那吃点心,是不是饿了?”
萧玉儿摇了摇头,配合着她咬耳朵:“没有,就是与其应付她们,还不如吃点东西,你也吃点吧,晚宴的时候你就可以保持矜持优雅的姿态了。”
“有理,小梨子,把昨日做的马蹄糕尽数拿过来,给各位小姐们品尝一二。”直起身子冲着身边站着的宫女吩咐道。
底下,阮清雪看着萧玉儿与昭阳公主如此亲近,掩在长桌下的手指紧拽着那一方雪白绣花的帕子,一口银牙差点没有咬碎。
上天实在是不公,有些人生来就如此好命,竟然还不珍惜,而她费尽心思只为了更高的地位,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遥不可及的东西被旁人弃之如履,甚至不屑一顾,实在是让人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她萧玉儿就该被所有人讨好,凭什么她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才能谋来一丝助力。
还真是碍眼啊。
那张狐媚子诱惑人的笑脸,要是划烂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多人巴结她,喜欢她,想要让她做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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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殿。
“阿奴,你说,她会不会喜欢这个?”手中捧着一个包裹精致的小盒子,秦言目光闪烁紧张地看着站在他旁边的侍从。
叫阿奴的侍从有些无奈地轻声回道:“殿下,这已经是你问我的第五遍了,殿下这份心意,安玉郡主一定会看到的。”
至于喜不喜欢,阿奴瞥了一眼那个盒子,想到里面的东西....
嗯,心意最重要。
“阿奴,午宴的时候,我隐晦地探了探那燕皇的心思,他好似对我有敌意,还有宫中的那些流言,阿奴,玉....玉儿她,好像有很多人都在争她。”低垂着脑袋,双手搭在膝盖上,睫毛轻翘,神色有些失落。
阿奴见此,赶忙宽慰道:“殿下放心,安玉郡主是一个有想法的人,若非她自己喜欢的人,肯定是不会随意嫁了,而且论身份,地位,品貌,我们家殿下可是分毫不输于燕国那些皇子们,甚至更优秀,所以殿下,安心。”
“是吗?”秦言听了那话,精神立马抖擞起来,似小鹿般明澈的眼眸散发出莹亮的光芒,灼灼生辉。
阿奴心下发虚,但表面还是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言顿时呼了口气,露出一个纯真而明媚的笑容来,但又似想到不该如此奔放,一张白净的小脸立马红了起来,湿漉漉的大眼睛水光流溢,让人有一种想欺负的冲动。
而萧玉儿这边,皇宫大内高手何其多,所以影魑也只能一个人跟着,不然再出现像上次那个草包下属一样的状况,他就不用活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保证人在视线范围内,因为自从上次那件事后,萧玉儿那位外祖父便暗地里派了两个高手保护着她。
听不见她们说什么,影魑觉得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而主人最近这几天是眼睛恢复的关键时期,他也见不得。
当然,他巴不得不见。
只是,这萧家小姑娘身边围绕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甚至还有一个登堂入室直接进了萧府,虽然只是住在外院,但主人知道了铁定要出事。
好不容易主子冲动易燃易爆的性子才压制下来,愿意站在萧家小姑娘的角度考虑事情,这要是被发现,不敢想象。
还有,那位九皇子,有点厉害啊,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了就算了,竟然还敢凑在萧家小姑娘身边,呵呵,他影魑此生就没见过这么胆大的,他家主子要是发起疯来,那是足以让全天下都跟着万劫不复的。
现在收敛着,隐忍着,也只是为了他家心头肉。
不行,他得给主子看好了这块‘心头肉’。
为了世界和平。
他也是一个有理想的影卫。
楠竹小院...
暗室中,苍耳看着自家主子,沧桑的脸上,满是无奈。
“主子,要不我们还是耐心等待一下,这针要是扎下去,中途是不能停止的,不过就是晚几日康复....”
静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自己将覆眼的白绫取下,握在掌心之中,膝盖处摊着一块白色的绣帕,边角处绣着一朵芍药花还有一个用银线勾勒的玉字,他摸索着,用指腹轻轻摩搓那个字,嘴唇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缱绻的笑容。
“来吧。”
“嘶,有点冷。”晚宴的时候,有个小太监过来通报,萧玉儿跟昭阳率先走出,俩人都忍不住瑟抖了一下。
从烧着暖烘烘地龙的屋子里走出来这冰天雪地里,差异一时难以接受也是自然,再加上自从有过一次掉进池塘里的经历,身体本能反应就产生了惧意,变得畏寒起来,其实她身上穿的挺多的。
“给,暖手炉。”一旁昭阳见她吸气声,把自己手中的暖手炉递过去,身旁宫女赶紧一个眼神递给下面的人,很快便有另一个暖手炉到了昭阳的手中。
萧玉儿本想推脱一下都做不到,索性直接受了。
昭阳看了,反而欣赏她这爽快的性子,要知道,她最讨厌那种别别扭扭推搡来推搡去的人了。
磨磨叽叽烦死个人。
身后,阮清雪跟在几位相识的千金小姐身边,见几人不注意,向身边的丫鬟抛了个眼色。
那丫鬟浑身一抖,似是有些害怕,阮清雪从袖中露出一只粗糙的绿色玉镯后,她的脸色立马苍白一片,低下头趁着众人不注意,慢慢落在后头。
阮清雪默默地把那玉镯收起来,嘴见旁边有人与她说话,立马又扬起一脸温柔的笑意看过去。
暗处,影魑目睹这一切,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前去看上一二,便见那原本隐藏着保护萧家小姑娘的暗卫之一,有一人偷偷跟随了上去。
得嘞,没他事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阴鸷的视线
晚宴女眷是坐在各自父亲身边,阮清雪自然而然坐在昭阳王妃身边,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到一股优越感,还有一些目光的打量和羡慕。
但,萧玉儿往自家爹爹旁边一坐,所有的视线便被吸引到了她那处,有好奇的,惊艳的,憧憬的,羡慕嫉妒恨的皆有。
阮清雪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袖下帕子又纠紧在了一起。
可恶。
萧玉儿跟自家爹爹聊刚才的事情,打听到午宴的时候皇帝似有若无地针对秦言,眉头轻微皱了一下。
按理说,俩国和睦,对彼此都好,燕皇即便心里不高兴,但也不该表现在面上。
“闺女,爹爹想明白了,等明年开春,就辞官不做了。”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声线,萧玉儿回头,看着自家爹爹严肃认真,且万分坚定的表情。
“...?”
萧护想到午宴时皇帝那若有似无的视线,心下更是一沉,那老皇帝,竟然敢打他闺女的主意,跟他拼命信不信!
“不行,这官绝对不能再做了。”这皇宫一群虎狼,全部都盯着他闺女,他闺女的处境老危险了。
要不是他闺女聪明....
“爹爹,这种事情,我们回去说。”视线往旁边瞥了瞥,用眼神示意他小心隔墙有耳,被别人听去就不好了。
萧护这才反应过来,也是一时情急,立马附和着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走过来在长桌上摆放吃食的宫女,目光落在她放在闺女那一侧的酒盏,默默提溜过来,放在自己那一侧。
对上自家闺女不解的眼神。
“嗯,你还小,不能饮酒,吃肉,这八宝鸭胗好吃。”一筷子夹自家闺女碗里。
萧玉儿无奈地看了看四周,见所有人都故意忽视她们这一块,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自家眼神期待的爹爹。
“皇上未来,怎可擅自动筷,爹爹,你这样做会落人话柄的。”
“哦,那你赶紧偷偷把这块鸭胗吃掉,我们就当啥也没发生过。”
“.....”
我爹最近智商有些捉急,怎么办,在线等,挺无奈的。
?
?皇帝皇后,秦言等人,还有太子跟一众皇子。都是一起进来的,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来,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抬眸间与站在皇帝右侧的秦小太子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调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眼中笑意更浓,看这模样,这段时间在皇宫中他的身体调养的很好。
正想着,又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肆意侵略的意图,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剥削干净,让人极其不舒服。
“平身,今日赏花宴,大家不必如此拘礼。”皇帝话虽这么说,但该有的威严却半点不少,直接坐在了最上面的烫金龙椅之上。
“请坐。”他朝秦言示意了右侧下一点的位置,在他正前方左侧则坐着燕国太子。
这倒也合理。
萧玉儿同样也坐下,但目光却小心追寻那道让她极其不舒服的目光,然后便看到了坐在太子下面的二皇子燕明峰。
眸光渐冷,变得锐利起来。
似是察觉到她探过来的目光,那长相有些偏于阴柔的男子眯起了他那双阴鸷的眼睛,眸中漆黑一片,森然而沉郁,尖而有些刻薄的下巴对着她的方向,殷红的唇角向一边轻佻地勾起,似是在蛊惑着什么。
萧玉儿:“.....”娘娘腔,没眼看。
瞬间转移了目光,看向了他一旁的太子。
是个长相温润的男子。
面部轮廓如刀削般,有些过于瘦弱,但那双眼睛却如同点睛之笔,让他整张脸变得不那么萧条,嗯,睫毛很长,眼神中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就像一杯埋藏多年的美酒,经历了风霜雨露的磨练,到最后,只剩下平静淡然的气息。
只是,那眉眼下那抹病态的青色,还有那与身旁之人对比,过于明显的淡粉色唇瓣,轻柔微笑下刻意掩盖却还是会透露出一二的疲倦之色,眉心处那不自觉间便会下意识露出的疲倦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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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皇后所言,这是明显的体虚病弱症状,可能还有更多的因素在里面。
上头皇帝已经在示意宫女将花都摆上来,他们每桌前面都有一个专门盛放花盆的小台柱,在这冬日里,赏上一抹春色,实在难得,但萧玉儿却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又向上头看去。
这太子的病症...?
?想要瞧上仔细一点,不料视线有些露骨,被人发现了。
燕明逸感受到那道目光,疑惑地朝下面看到,便见到一个在大殿中依旧披着红色小披风的少女,精致可爱的小脸上一双明澈清亮的眼睛偷偷地瞅着他。
没有寻常闺秀的羞怯,而且轻皱着眉头,眼神之中时不时地表现出疑惑之态,像是把他当做什么研究对象。
视线触及她旁边坐着的,正在给她挑选菜色的镇远大将军,眼中划过一丝明了。
想来这位便是新晋的安玉郡主吧,还是个小姑娘啊。
想到母后说的那些话,燕明逸不置可否,心下叹息着摇了摇头,趁着旁人不注意,冲对方礼貌一笑,示意她不要过于专注。
他虽理解她的意图,但难免别人不会歪曲。
接受到对方善意的目光,萧玉儿这才恍然,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呆萌地低下头去,神色片刻懊恼。
真是够了萧玉儿,人家可不是你手中那些想要研究就能研究的药材,太不礼貌了,还有,这般看着,若非人家提醒,被有心之人看见了,定为大做文章,那你辛辛苦苦维持的平衡岂不是打破了。
稳住,不能浪。
不过这太子眼底下那抹青色有点子不正常啊,比起疲倦惹的祸,她更怀疑,是他体内毒素挑起的锅。
但她现在站着的立场,也不好直接明了地说出来,若是她弄错了还好,若不是,这宫闱之中,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唉,生在皇家,也是不容易。
目光看向左侧上头第三个席位坐着的昭阳,萧玉儿抿了抿唇,其他人暂且不管,昭阳,她是得帮上一帮的。
这个傲娇可爱又有点小别扭的少女。
不想让她重蹈前世的覆辙。
第二百一十六章:讳疾忌医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阮清雪。
她可别忘记今日来这宫宴的目的,只是从刚才起一切都很平静,她并没有什么动作,是要放到晚宴之后吗?
还有,她身边是不是缺了个丫鬟?
葱白玉脂的手指搭在面前杯盏中的果茶上,目光注视着那丝缕升腾而起的白烟,抬手,就着喝茶的动作掩盖住了衣袖后,唇角边的笑意。
左手边,采薇不知何时出去,也不知何时回来,附在萧玉儿耳边呢喃两句,果真如她所料,晚宴过后皇帝会组织大家去游园会,其实也没有什么新意,就是放个象征和平的天灯,然后欣赏一下游园会里准备的各色好看花灯,放些烟花之类的象征欣欣向荣之态。
彰显我大燕国一片繁荣强盛之态。
也是历来帝王接待外国使臣的必经的惯例,只是燕皇要低调一点罢了,届时满城烟火,统一绽放,那都是银两啊。
不过上一任皇帝更厉害,为了震慑他国使臣,提前半年做了军事演习,然后带着使臣站在城门口,看着那如雷贯耳,热血沸腾的。异口同声的刺杀声,吓得那使臣直到回国,都一脸的战战兢兢,脸色苍白。
但也能理解,那位使臣是来试探的,而秦言是来讲和的,而且人家身体不好,可经不起吓,还是委婉一些比较好。
只是,国库不是被盗了吗?这烟花可贵了,所出的银两不在少数,难不成是皇帝从自个私库出的?
跑题了,现在主要是对付昭阳王妃这一对相亲相爱的姨侄。
晚宴时不好下手,那必然是晚宴后了。
而她,只要做出引蛇出洞的效果,给她发挥的空间就可以了。
“众位爱卿,朕今日与睦月国太子缔结两国和平之约...”皇帝一番高谈阔论把气氛调到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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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低着头,眉眼乖巧地品尝着眼前的菜色,期间燕皇和皇后有意无意把话题转到她的身上,都被她爹爹隔山打牛地挡了回去,她只是配合着笑笑,点头摇头即可。
她爹在护闺女这一方面展现出的智商,可比平日里的厉害的多,当然,也不乏前一天晚上外祖父特意在书房调教了他一天的应对的法,当时她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的训斥怒骂声,隐晦的露骨的拐着弯的,反正就是不带一句重复。
由心佩服她外祖父的才能。
当然,话挡回来去,眼睛却不能戳瞎,还有有一堆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她倒也从容,目光专注眼前的食物,动作轻慢优雅地咀嚼着,很是享受。
看着让旁人都提起来几分食欲。
于是原本想要故作矜持不吃东西的姑娘们,都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手中的玉筷,毕竟每个人的长桌前食物都是一样的,她们也很想尝尝,是什么样的美味,能让这位安玉郡主如此心无旁骛地品尝。
说通俗点,就是被她那一脸享受的模样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和脑子里的好奇心。
因为先前吃过点心,所以萧玉儿哪怕吃的很慢,但也只是每样菜色动了至多两筷子而已,大概八分饱的肚子,便停下了筷子,就着采薇给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便静若处子地坐在那里,是开始回应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笑的人家都不好意思看过来。
等到了上面的时候,自动收敛了笑意,不理会那位娘娘腔的二皇子,
?燕明峰:“.....”眸色越深,暗藏锋芒。
这是在刻意忽视他?
唇角轻扬,勾起一抹妖魅的弧度,萧玉儿的视线落在太子身上收回来的时候,多少经过了他。
然后,瞥见那笑容,掉落一身鸡皮疙瘩。
从未见过一个男人比女孩子还媚,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但这种人,最是危险,尽量少接触。
接下来一炷香的时辰里,她便不再乱看,直到燕皇下命说去赏烟火游园。
这才抬了眼,表现出几分兴趣。
燕皇和皇后领头出去,她们紧随其后,秦言想可以落后两步,让身后的使臣跟燕皇交流,但燕皇却逮着他说个不停,他也只好配合着聊下去。
等他假装咳嗽,无奈只能让旁的使臣替上,他则去一旁休息时,再回首,灯火阑珊处,已不见那一抹娇俏动人的身影。
目光急切地瞥向身边的侍从。
“阿奴。”
“殿下放心。”点了点头,示意另外两名侍从去寻找。
这边,萧玉儿出来之后,便借口说想要自己逛逛,然后离开了萧护身边,那些贵女千金有想要过来攀谈的,都被她犀利的目光吓退,而昭阳,则是被萧玉儿嫌弃地支走。
独自走到了游园一处不打眼的凉亭处,因为四面都在今日刻意围上了帐幔,廊道两边皆挂着五颜六色的精致花灯,烛火摇曳间,连着外面的冷意,也消退些许。
萧玉儿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采薇,指腹摸了摸眼前摊着围布石桌上的茶杯,静静地候着。
这处是个盲角,几乎没人经过,即便是过来了,也会因为账幔的缘故瞧不见她们。
直到二皇子燕明峰的出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凉亭而来。
眉头轻挑,萧玉儿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人,起身福了福礼。
“二皇子。”声音平淡而疏离。
“坐吧。”眉眼含笑,自然地坐在了另一边铺着软垫的石凳上。
萧玉儿直起身子看了这不要脸的一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明明是她先坐在这里,可他一句话说下来,却把双方位置对调了一般。
正所谓主人接待客人是礼节,但客人反过来接待主人,却是赤裸裸地下主人的面子。
找茬的?
“二皇子殿下找我有事?”稳了稳心神,坐回去。
一个茶杯推了过来,意思十分明显。
采薇下意识要去倒茶,被萧玉儿一个眼神拦住。
太嚣张了,很好,男人,你以你独特的方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殿下,我观你面相,你最近是否经常感到手脚无力,刺痛症状?”
“…并无。”眼神泛着兴趣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表情认真的一塌糊涂的少女。
他倒想看看,她想说些什么。
于是,如他所愿,少女脸色一绷,很是痛心道:“殿下,你可不要讳疾忌医,这手残之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连倒杯水的力气也无,那可真真是严重的紧,必须得尽快治疗了。”
燕明峰表情一僵。
第二百一十七章:春药
“安玉郡主真会开玩笑。”一声轻笑,轻而易举把此事翻篇。
“哦?是吗?殿下既然想要当作玩笑听,那便是玩笑吧。”笨蛋才承认是故意骂你的。
燕明峰眸光一眯,自斟自饮一番,笑对眼前人道:“安玉郡主好似看本殿下不顺眼?”
这话可不好回答了,说是,那可能会被他牵扯出藐视皇族的罪名来,说不是,指不定如何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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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心情不好罢了,不然怎会离开人群特意找了这么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所以你的出现碍眼了。
“哦?心情不好,那可否与本殿下讲上一讲?说不定本殿下还能帮上你一二。”茶杯放下,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小脸。
越看越满意。
可他这审视商品价值的眼神却让对面坐着的少女心下越发冷笑。
而这个时候,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一个宫女,手里端着茶盏,过来换水。
萧玉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面容,与阮清雪身边离开的那个丫鬟不一样。
正想着,宫女不小心打翻了那替换的一小叠点心,有几块正好落在了她的襦裙上面。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女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拭干净,然后跪在地上请罪。
“你怎么干活的,若这会掉的不是糕点,而是茶水,烫伤了我们家郡主,借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采薇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指责,恰好堵住了燕明峰的话头。
“手脚如此笨拙,打发去掖庭洗衣服吧。”等采薇骂完,燕明峰这才决定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但目光却是看着萧玉儿,似是还有一丝商量余地。
萧玉儿看着那宫女看似慌乱但却没有丝毫害怕的眼神,心思转了转,面无表情道:“掖庭就算了,那种糟糠之地,去了就是活受罪,让她下去领个二十板子便算了。”
这下,那宫女这才显露出几分害怕惊恐的情绪来,抬起头目光期翼地看着燕明峰。
没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处罚起人来这么不留情面,果断的让人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欣赏。
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女子,萧玉儿这种,大大方方,处事不惊,有原则的做法,反而更得他心。
有当家主母的潜质。
萧玉儿不知道这傻子在想什么,但看他眼神就知道没在想什么好东西,挥手让采薇领那丫鬟前去受罚,然后便将目光看向了那新换的茶水。
鼻尖一耸,没闻出什么味道。
“来喝茶。”燕明峰越想越满意,目光同样也落在这茶盏之上,眸底闪过一丝什么,主动给萧玉儿倒茶。
萧玉儿打量了面前人浅笑的脸庞,没有丝毫不对之处,但那双眼睛里面含着的笑意,却比刚才,更浓烈了一些。
甚至有些兴奋。
桌台下,萧玉儿拇指跟食指的指腹磨搓着,这会顿了片刻,但很快,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接过茶水饮了起来。
“啪嗒……”一颗石子突然出现,打碎了她手中茶杯。
“谁?”二皇子燕明峰站起身来,目光四处张望,然后脖颈被一颗石子打中,也晕了过去。
萧玉儿皱了皱眉头,看向这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
“你们是……”
“属下二人是奉老太爷之命暗中保护小小姐。”
原来不是他的人。
暗中,影魑悄悄地把手中的石子收了回去,就差那么一点。
差点就暴露了。
看向那两名黑衣人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好人呐。
萧玉儿抚了抚额,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外祖父派来保护自己的人坏了计划。
“你们……唉,我知道这茶有问题。”无奈扶额。
“这……”俩黑衣人面面相觑,很快反应过来是他们坏了小小姐的计划。
“属下该死。”主动请罪。
萧玉儿摆了摆手:“倒也无妨,你们是怎么知道这茶水有问题的?”
其中一名黑衣人道:“属下是跟着一个行迹诡异的婢女发现的,她跟刚才那名宫女接了头,但因为凑的太近,属下并未听清她们说了什么,直到刚才,见那宫女抬头一刹那,才发觉不对,这才贸然出手。”
“属下该死。”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那你们可知,阮清雪在何处?”眸色一深,只能另想法子抢救一下。
“去把阮清雪抓来,不要惊动旁人,快些。”
黑衣人面面相觑:“是。”
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萧玉儿拿出袖中的银针放进那茶水中沾了沾,捏起一看,没有异样。
端起,放入唇边,想要尝试一下。
影魑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从暗处蹦出来。
姑奶奶啊,你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不过还好,萧玉儿也觉得这样不妥,将茶杯挪开,目光看向了地上被石子打晕的燕明峰,唇角一挑。
笑容颇为邪性。
就你了。
蹲下身子,直接捏开嘴巴灌了进去。
然后蹲在地上等了片刻,再抓着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呦呵,气血旺盛啊。
“唔……”一声难受的呢喃。
萧玉儿看过去,发现他脸上已经开始起了不正常的红晕,目光暗戳戳往下瞧了眼。
起来了。
还真是春药。
看这样子,还挺烈的。
“小小姐,人到了。”正想着要不要先用银针给他压制一下药性,身后便传来暗卫的声音。
紧接着,已经被敲晕过去的阮清雪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萧玉儿眨巴眨巴眼。
其中一名暗卫解释道:“她挣扎的太厉害。”
“干的漂亮。”
暗卫们:“……”
“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就前面走廊,一个人往这边赶,看起来挺焦急的。”
看来是后悔了。
难不成还舍不得这二皇子?
唉,这女人,未免太贪心了。
瞧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觊觎这个,纠缠那个,跟二皇子还有一腿。
既然这样,不如她就帮她一把。
“好热……”地上燕明峰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撕扯起了衣服。
萧玉儿瞅了一眼那泛着粉红色光泽的肌肤,快速撇开了眼,然后吩咐暗卫把阮清雪丢到燕明峰身上,也给她灌了一杯茶水。
然后走到那茶盏面前,往里面放了一粒药丸。
她早有先见之明,所以准备了很多药丸,比如说这消除春药药性的药丸,便有几颗,只要把这药丸融入水中,两相抵消。
茶水又恢复了正常可饮用状态,神仙也察觉不出异样。
至于地上两个已经开始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就看阮清雪她安排的那群撞见之人什么时候来了。
她不是想做皇子妃吗?
成全她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苟且之事
等萧玉儿离开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有阮清雪的丫鬟说自己主子不见了,引郑阳王妃来寻,正巧郑阳王妃正跟皇后她们在聊天,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找人,最后在那丫鬟刻意的引导下,发现了正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彼时俩人衣裳半解,已经没了神志。
阮清雪的双腿被分开,燕明峰的那物正抵在入口处,还未进去。
郑阳王妃惊愕过后立马想阻拦,结果还未上前一步,那边已经冲刺了进去。
“啊!!!”一切为时已晚,俩人交合处正面对着众人的方向,所以很清楚地可以看见那推动间留下的处子血。
不少千金小姐已经被眼前靡烂的一幕吓得煞白了一张小脸,纷纷掉转过头去,更有甚者,当场晕了过去。
郑阳王妃气的两眼一翻,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捂着额头吼叫旁边的嬷嬷。
“还不快去把他们俩个分开!”完了,完了....
皇后也是铁青着一张脸,她原本还想将这位阮清雪纳为太子的侧妃。
如今看这样,幸好她还未对郑阳王妃说出那番话,不然就丢脸丢大发了。
没想到这享誉第一大才女称号的阮清雪,竟会跟二皇子燕明峰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苟且之事,且见着众人来了竟然也不管不顾。
实在是....实在是...
肮脏!
两名嬷嬷上前想要飞开俩人,却被已经红了眼的燕明峰甩了一巴掌。
“滚开。”那架势,竟是不管不顾。
嬷嬷们只好用披风把俩人围起来,但燕明峰抱着怀中的阮清雪依旧不停地动作着,没有丝毫停下的架势。
萧玉儿在人群的最后面,没有看太清楚,但也咋舌惊叹了一下,这春药,还真是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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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想到若是今日她顺其自然,那现在受众人鄙夷,千夫所指,清白被毁的人就是她了。
着实高兴不起来。
“不对,这俩人莫不是中了春药。”郑阳王妃最先反应过来,她了解自家侄女的性子,虽然心高气傲,觊觎高位,但也不会做出此种有损名声之事,更别提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放浪地坐在男人身上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皇后见俩人已经被披风裹的紧紧的,虽然起伏的动作未停,但好歹看不到那肮脏之地,便转过头来看向郑阳王妃,深思片刻,觉得有理,但她为何要给二皇子开脱?
“今日之事,本宫定会彻查!”闹吧,把事情闹的越大,对她的太子越有力,就少了一个皇位的竞争者。
“皇后娘娘!”郑阳王妃本是想挽回一点自家侄女的名声,但岂料刚才还跟她说侄女如何端庄娴雅,欣赏的不得了的皇后,此刻竟然落井下石,一双眼立马瞪大了。
脸色更加白了几分,隐隐有铁青之色。
皇后却一脸严肃地道:“郑阳王妃,你逾越了。”、
话毕,便吩咐嬷嬷敲晕那俩人,然后领着女眷先行离开,过会再来处理此事。
临走前,她还特意看了一眼那在地上像虫子一样蠕动,滚来滚去的俩人,想象披风底下俩人契合在一起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就像看见什么不堪入眼的东西一般,轻哼一声,甩袖离开。
萧玉儿早在皇后说第一句话时就转身离开,事情已了,她也没必要站在这里,找采薇去。
采薇亲眼监督那俩太监把人打完,这才拍了拍手,往回走,然后便看见她家小姐在前面不远处朝着这边过来,正想挥挥手,叫上一声,便见柱子后面出现一对主仆的身影,是秦国的太子。
眼珠子转了转,采薇往旁边躲去,看着她家小姐跟秦国的小太子并肩走向另一条挂满花灯,流光溢彩的廊道后,这才小跑过去,拍了拍那秦国太子留下来的护卫的肩膀。
“诶,兄弟,你家太子找我家郡主干嘛呢?”
那护卫拔了一半的剑鞘收了回去,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嗯,脸凑的有点近。
往后退了一小步,这才回答:“不知道。”
冷硬生刻,莫得感情。
采薇:“.....”这怕是个呆子。
“那我过去了。”做势要跟上去。
?“诶,别。”阿奴赶忙抓住人家,不能让她去打扰,他家太子害羞,要是有旁人在,礼物就送不出去了。
“疼。”手腕被握的有点疼,采薇眉头紧紧蹙起。
阿奴红了脸,察觉不妥,赶忙放了手,这还是他第一次抓人家姑娘的手腕。
“对,对不起。”语气诚恳至极。
采薇揉着被拽后的手腕,扁了扁嘴,但想起自家小姐说的,不能得理不饶人,再加上他道歉道的挺认真,便点了点头,“我原谅你了。”
话毕,便往一旁走去,倚靠在那根柱子上,打算在这里等自家小姐回去。
“你...”阿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瞪了一眼。
“我原谅你,但不想跟你说话,闭嘴。”
“哦。”
果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脚步往后挪了一步,刚好挡住从东面刮来的风。
采薇瞅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跳起身去够身边头顶那一盏荷花灯,没够着。
继续努力。
还差一点。
拍了拍手,正打算踩在护栏上再去够,眼前便出现一只大手,把那荷花灯轻松地取了下来,递到她面前。
“给。”
采薇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响,直看的对方眼神不自在地往旁边瞥了瞥,她这才把荷花灯接过。
有些傲娇地小哼了一声。
“谢了。”
然后便靠在柱子上,赏玩起了那荷花灯,那巴掌大的小脸在灯火的映照下,笑容更加好看,一双杏眸更是灼灼生辉。
让人看的移不开视线。
但很快,便察觉到不妥,往身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另一根柱子上,但目光,却总是不由控制地瞥过去。
有时候被发现了,便笑着回应。
幸好他不知道自己的笑看在别人眼里有些傻憨的模样。
而萧玉儿这边,影魑要愁死了,主子还在全心全力地治眼睛,但这边萧家小姑娘,正跟别的男子眉目传情,诶诶,还送礼物了,这小太子,是要搞事情啊。
愁,愁的都要秃顶了。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萧玉儿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瓷娃娃,是她的模样,不是很精致,还有些笨拙的痕迹,但看得出,做的人很用心,连眼睛的地方都画的特别仔细。
可以说,现在随便上大街,逛夜市,买一个瓷娃娃都比她手中这个好看漂亮,但...
第二百一十九章:他心爱的姑娘
“我很喜欢。”手指小心地摩搓着那瓷娃娃的小脸,眼底流淌着温柔的秋水,这份心意,很珍贵。
“是吗?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嫌弃我雕的不好,所以一直没敢拿出来。”听了这句话,秦言眼里绽放出更盛的光芒,笑的很是开心。
“但,我不能收。”不舍地再摩搓了两下,心底叹了口气,还是选择放回盒子,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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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言眼里的光芒立马黯淡下来,有些失落和焦急道:“为,为什么不能收,我没有别的意思的,就,就是想送你一个礼物。”
怕她是因为别的原因不敢收他的礼物,所以他特意交代清楚,哪怕他雕刻这东西的时候,是有那份心意,但要是让她为难了的话,他宁愿把那份心意掩藏起来。
“我,我只是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见她依旧摇头,秦言把盒子再次推了回去,低着脑袋,声音小小的,神色落寞而委屈。
让人看着就心疼。
萧玉儿最瞧不得长的好看的人难过,可是这要是收了的话...
察觉到面前人的动容,秦言赶紧再接再厉道:“你就收了吧,我保证,不会到处乱说的,我发誓。”
说完,一本正经地举起手来。
把原本还纠结的要死的少女逗得眉开眼笑。
啊啊,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萌,真是让人受不了。
抬手将他发誓的手拨下来,无奈一笑:“好了,我收了便是,但我要跟你说清楚的是,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虽然现在不想跟那个人在一起了,但心底却还是有他的痕迹,秦言,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跟你说实话吧,没有心动那是假的,但是我还没有完全把心里的位置腾出来,所以没资格再去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感情,这样对双方都不公平,所以...”
“所以,我等你,一年,两年,都等你。”
萧玉儿皱了眉头,嘴唇动了动,正想开口,便又被打断。
面前的少年有些慌措地摇了摇双手,小心翼翼道:“那个,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给你压力的,我只是....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所以我只是想在你这给自己预留一个位置,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把心里那个位置腾出来了,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如果到时候我还喜欢着你,那可否,让我做那第一个顺位人?”
看着他用尽力气解释的样子,萧玉儿仔细地看着他,眼眸在灯火的映照下,明亮而温柔。
“好。”她这样说着,“但,我不许你等我,你也该有自己的成长,如果在这期间,你喜欢上了别的姑娘,也不必感到愧疚,缘分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谁也无法保证最后是圆满的结局,谁也无法预料,过程就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不要等我,但是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将那人忘却,而那时,你也还喜欢着我,我对你,也保持着心动的感觉,我会给彼此,一个结缘的机会。”
微风拂过,纱幔被吹起,烛火摇晃,秦言下意识用右手捏起披风挡住那股寒风,不让它吹到眼前的人儿,然后冲着她微微一笑,眼神温柔而缱绻。
“好。”
他注视着她分外认真的眼神,郑重其事地回答着。
那是一个承诺,也是一个愿望,他心里暗暗祈祷着,祈祷着他所盼望的,能够成真。
暗处,影魑提心吊胆地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主子,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瞧见了多少,听见了多少。
但他发现,主子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光彩,本该高兴的一件事,但影魑却觉得,这眼睛,恢复的太不是时候了。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非常害怕主子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可眼前的男子却只是那样站着,目光直直地看着那被彩灯围绕的凉亭里笑容温柔的少女,许久,许久。
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单薄,一身白衣几乎要与身后的雪地融为一体。
直到,他捂着嘴唇,屈身咳出一大口深红色的鲜血。
“主子。”影魑压低声音不让人发现,心疼地想去扶住他,却被挥手挡开。
“不必。”
他这样说着,然后取出袖间手帕将掌心和嘴角的血都擦拭干净,转身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去。
那背影,说不出的孤寂凄凉,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只剩他一个人,在这天地间形单影只地蝺蝺独行。
影魑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这些天主子为了眼睛能够尽快治好,所做的努力,所承受的痛苦,他不是不知道,如今眼睛一好,主子便迫不及待地来见心上之人,可他看见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守护着的人儿,为此甚至不惜打乱曾经部署的所有计划来争取的人儿,此刻,却对着另一个男子,笑靥如花。
这无异于往他的心口上扎刀,还是涂了毒药,扎的人千疮百孔的那种。
?影魑不知道萧家小姑娘跟主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真的非常希望,萧家小姑娘能够给主子一个机会。
不管主子曾经做错过什么。
但在那样的童年下挣扎成长的主子,谁又忍心苛责他的残忍与嗜血,
他也只是,喜欢一个人,不懂得如何去爱而已。
他对自己都从未那么温柔过,唯独心尖上放了那么一个小姑娘后,硬是收起了所有的戾气和残忍,小心翼翼地,生涩笨拙地,用心底那唯一的一抹滚烫去温暖她,像个傻瓜一样,明明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他的嗜血,他的狠厉,他的残忍,他的城府,他的心机,在她面前,只要她一句不喜,便拼了命去改变,哪怕那些感觉已经深入骨髓,他也愿意抽筋剔骨地去变成她最喜欢的样子。
那样卑微。
第二百二十章:最后的仁慈
那边,皇后将阮清雪与燕明峰二人的事情闹到皇上那边去了,也有太监来寻秦言回去,萧玉儿将那装着瓷娃娃的盒子交给采薇保管,毕竟现在在皇宫,她又那么引人注目,这手中多点东西总会被有心之人猜忌挑拨,她没那个心思,解决完阮清雪的事情,便想回去睡觉了。
“萧玉儿,你跑哪去了?本公主找你好久都找不到!”还未走近人群,在四处张望的昭阳便小跑了过来,低声呵斥她。
“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开始一股脑地把阮清雪跟燕明峰的事说出来。
萧玉儿佯装惊讶地瞪了瞪眼,不可思议道:“真的?”
“啧,本公主还能骗你不成,我听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小姐说,当时那燕明峰可是当着众人的面,破了那阮清雪的身子,简直是目中无人,被裹了披风还一直...一直..哎呀,我说不下去了,真是丢死人了,没想到这俩人如此放浪,亏那阮清雪还是第一才女,大家闺秀的典范,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这名声估摸着是要臭大街了。”说着,她还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萧玉儿瞅了瞅她:“你貌似有点幸灾乐....唔唔。”
话还没说完,便被捂住了嘴巴。
面前挽着两个花苞头的少女眼睛亮晶晶地踮起脚尖,一边捂着她的嘴巴,一边透过她的肩膀往她身后看去,瞧见没人之后,这才趴在她耳边小声逼逼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也就是,有那么一点兴趣罢了,跟你说实话啊,那阮清雪人缘虽好,但我却不大待见她,这人不管是交友还是聊天,都是带有目的性的,那脸上的假笑,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还不如你。”
“什么叫还不如我?”萧玉儿皱了眉头,拿下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佯怒道:“你这样我不帮你了,让你嫁给老皇帝去和亲。”
“别介,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昭阳急了。
“那你把前面的话重新说一边。”
哼。
“比你差的远了,好吧,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疵瑕必报。”小声逼逼。
“其实我以前不这样的,自从小时候被你骂那一顿,简直是醍醐灌顶,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所以,我得感激你,是你传授有方。”拱拱手,笑的一脸狡黠。
“我....”
昭阳此刻内心一片复杂,但又无言反驳,憋红了一张脸,忍了。
而另一边,皇家出了那么大丑闻,还是当着外国使臣的面,皇帝气的差点就拔剑杀了那俩个败坏皇家名誉的人,但好歹顾念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再加上萧贵妃哭天抢地的阻拦,只好暂时将人都关了起来,之后再收拾这件事。
而后,便把众人都聚集回了大殿,隐晦地说了一番不许乱传的话后,便让大家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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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世间,最透风的便是流言八卦,萧玉儿踏上马车前,特意看了一眼那昏黑夜色下的宫墙,明日,大街小巷,都会传遍这件皇家丑事。
当然,这些事情与她无关。
她们不敢供出她,毕竟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啊,而且她们若真的破釜沉舟,她自然也能竭泽而渔,再者,她现在被各方势力争抢,二皇子党固然厉害,太子党就不厉害吗?还有三皇子,九皇子....
重要的是,动她,她爹答应吗?她外祖父答应吗?
一个砸权,一个砸钱,弄死你,哼。
“欸,等等本公主。”远处传来呼唤。
萧玉儿上马车的动作一顿。
哦,差点忘了在皇太后面前说了要带昭阳出宫玩耍的。
“急什么,我本就打算进马车内等你。”转身,微笑地递过手去,拉着气喘吁吁的她上马车。
然后遭到了昭阳一个极其谴责的白眼。
果真是不信。
眨巴了一个无辜的眼睛,倒也随她去了。
?楠竹小院,沈黎安回来之后,便静静地坐在床榻前的台阶上,单手支着额头,眸光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直视着右手中拿着的手帕,摩搓着那上面的一个玉字。
仿佛要用尽前世今生所有的力气。
最后,他朝远处的某一个点看了一眼。
一个黑衣人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单膝跪下,恭敬唤道:“主人有何吩咐。”
他目光窗外月光的映照下变得有些幽深晦暗,森凉难测。
“催动燕皇体内的蛊虫,让那个睦月国的太子尽早滚回他的国家。”
这是他最后的仁慈。
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把她抢走,那是他的宝贝,珍藏妥善安放了那么久,可不是让旁人来觊觎的!
他可以为了她温柔,但那是在不触及他底线的情况下。
碍眼的东西,本就该被铲除。
还有啊。
宝贝,你怎么能这么不乖呢,嗯?
拇指指腹轻擦过泛着不正常殷红颜色的唇瓣,嘴角上扬起的弧度肆虐而危险。
左手紧拽的手帕在这一刻被内力震成碎末落于地上。
萧府,萧玉儿睡下不到一会儿,便满头大汗地惊醒,身子瑟抖着裹着被子,脸色惨白一片,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惊惶。
她又梦见了沈黎安,她看见自己躺在灵堂的棺材里头,双手合于胸前,静静地沉睡着,而沈黎安,则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她的棺材前,用手指轻轻摩搓她的脸蛋,嘴角还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声音空灵的有些吓人,他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就真的死了呢?”
不真的死难不成还假的死不成?
她气不打一处来,但看着他嘴角那抹奇怪的笑容,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竖了起来,有些慎的慌。
记忆里的他,从未露出过如此诡异的表情,带着点阴沉恐怖的气息,让人发憷。
可她来不及想这些,因为下一秒,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摸索着将她从棺材里抱了出来,搂在怀里,指尖勾着她胸前垂落的发丝,凑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什么,她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因为她已经惊醒了。
双手紧紧地拽着被子,好不容易,她才平复下心底的恐慌害怕,想着,只是梦罢了,当不得真。
不然,怎么会有人死人从棺材里抱出来,搂在怀里当没事人一样说笑,那是疯子才做得出来的事。
可若是真的,那是不是说明,他当时,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
心绪乱成一团浆糊,无所适从地将头埋在眼前的被窝之中,良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也许,沈黎安也有,但那又如何呢?至少,他前世在她面前从未表现过梦中那般诡异吓人的一面,虽然他不爱她,但该给予的温柔体贴从未缺少过。
所以重生之后她也从未恨过他。
而且,如今她也决定往前看,曾经如何,该丢弃的时候还是要丢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第二百二十一章:刻骨铭心的承诺
昭阳来的第二天,萧玉儿便为她跟她的心上人安排了见面,至于之后会如何,她也只能尽到推澜助波之力。
重要的还是要看昭阳喜欢的那个人,是否愿意为了她放弃考取那搓手可得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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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楠竹小院传信前来,说沈二公子的眼睛好了,他想见你。”笔下梅花还未写完,因为这一句话毁于一旦。
昨日梦境依旧记忆犹新,心底克制不住的有些慌乱,但她还是安抚自己冷静下来,那只是一个梦。
而且,她答应过他的。
再者,有些事情,她本就要跟他说清楚。
“备马车。”目光在那朵毁掉的梅花上逗留片刻,重新拾笔描绘,很快,原本只有一朵梅花的地方出现了一簇梅花,朵朵紧挨,看不出毁坏的痕迹。
有时候,你认为很糟的状况,也并非是无计可施,端看你想不想改变了。
离开萧府的时候,影魑便把保护的任务交给了下属,自己先一步到了楠竹小院。
“主人。”
视线中,穿着一身雪衣白袍的男子,银白色的发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身后,神色平静而从容地下着棋,那低垂下的眼帘,让人看不起神色,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但影魑却知道,往往这个时候的主子,最危险。
“属下要禀报一件事情,主子闭关治眼睛的这段时间,安玉郡主可能已经发现了属下的存在,怀疑到了主人的身上,郡主此刻,正在往楠竹小院而来。”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久违的恐惧从心底最深处本能地涌出来,很快,鬓间便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黑色的棋子落在被白棋包围的中间,粗看被困的毫无还手之力,但纵观全局,却是黑棋得了赢面。
“影魑,你说,我对玉儿,是不是太纵容了一点?”
你老才发现这一点?
不过这突然之间说这个,有点不太对劲啊。
抬头偷瞧一眼,正瞥见那嘴角轻扬的弧度,那清俊温润的脸庞正对着他,狭长的眼眸透着冷冽阴暗的幽光,上扬的嘴角更是诡异的不行。
就好像,整个人从某中压抑克制的束缚里面挣脱出来般,微微敛了敛眼帘,拿着棋子的手放下又抬起,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怔松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肩膀也一颤一颤的,看的人心里发慌。
完了,他就说肯定要出事。
影魑不敢多言,因为他非常相信,他若敢这个时候多嘴一句,已经疯魔的主子一定不会顾念什么旧情。
萧家小姑娘啊,你可就自求多福吧,这都是你自个弄出来的。
唉,孽债啊,孽债。
……
“小姐?小姐?”
“啊?哦,进去吧。”
声声呼唤将萧玉儿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楠竹小院门匾,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不想进去,不想见那个人,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她不想接受的事情。
但,总该要解决的,她总不能一直活在旁人的监视里。
那种感觉,让人既别扭又不舒服。
就好像被关在一个无形的囚笼里,不管她怎么蹦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无处隐藏地被看在眼里。
“诶,玉丫头,你怎么来了?”踏入院子里,最先见到的是在折梅的葛代。
见到她的那瞬间,有些心虚地把手中的梅花枝往身后藏了藏。
“你老折这些梅花作甚?”
被发现了。
葛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带着怀念,有些窘迫道:“今日是老朽娘子的忌日,想折些梅花给她祭拜一下,她这人最爱花了。”
萧玉儿眼神怔了怔,这才想起葛代那离世许久的妻子,于是她笑得自然一些道:“无妨,这梅花折了明年还会开,喜欢的话就多摘一点,我先去看一下沈二公子。”
说着,便挪着脚步往左前方的回廊而去。
却被葛代匆忙叫住。
“那个,玉丫头。”
“嗯?”顿足望他。
葛代动了动嘴,犹豫了片刻,正想开口说出沈黎安这些时日的异常,但他又没有实证,而且……
目光绕过眼前这对主仆,看向了她们身后不远处靠近回廊拐角处,如鬼魅般不知出现的男子,那双漆黑如墨般幽深的眼眸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
充满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冷意。
他在警告他。
葛代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梅枝,他这人什么都不怕,可他拿他逝去的爱妻威胁他,那是他拼尽全力也要护住的软肋。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他为他的月儿立的坟墓在何处,但他不敢冒险。
他不能临了,还让他的月儿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无法安息。
想此,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再不敢多说一句,只能假装平日里的没心没肺,勉强自己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说:“过两天,我便要离开了。”
“您要去哪?”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语,萧玉儿有些不舍地走前几步。
葛代却转身离开,挥了挥手中梅枝,“天涯海角,风景好的地方,都去一遍呗,我曾经答应过月儿,此生她若不能看完的风景,不管最后俩人谁活下来了,都要代对方看完,在这京城,我已经待了够久了,该走了。”
“葛老……”眼眶有些泛红,萧玉儿想要说出挽留的话,可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不能拦。
那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承诺,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去阻拦那份爱。
“记得给我写信。”最后,看着他的背影即将即将消失在视线中,她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了这么一句。
人来人往,在生命的长河中,除了相守一生的那个人,没有人会陪你到最后,所以要习惯分别,但也不必感到太难过,因为有离便有聚,你可以在心里悄悄地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我们都将变成更好的自己。
眼底泪光闪烁,她扬起了笑容,目送他的离开,这一次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只要有心,终会再遇。
“小姐,葛神医突然要离开,还真让人有点怅然若失。”采薇在旁边也抽了抽鼻子。
萧玉儿回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用调侃的语气来安抚她道:“不错,都会用这么复杂的成语了。”
“小姐!”
第二百二十二章:玉儿,我好看吗?
突的,像是感觉到什么,她猛地往身后一看,眉眼几许疑惑。
怎么回事?是梦的原因吗?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走吧。”想了想,她继续往前面走去,那拐角处却没有任何人隐藏的踪迹。
心底莫名舒了一口气,往正前方的廊道走去,沈黎安的房间在楠竹小院靠近后山的那一间。
“主子,人来了。”
沈黎安刚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挑拣回棋盒里,暗处便有下属低声传话。
捏着黑子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后,自然地做了个退下的动作。
空气中,只余下他一人的呼吸。
思虑片刻,他将身上厚重的白色披风卸下,手一丢,披风从空中划过,落在不远处靠近角落的屏风上。
“扣扣---”敲门声这时适当响起。
沈黎安控制不住地紧张,想要起身,但眸光一闪,又落坐回来,抿了抿唇,声音平静地冲着门外道:“请进。”
是她喜欢的客套疏离。
但视线却无法全心全意地落在面前的棋盘上,而是空出一丝余光,顺从本心地留意着门口的方向。
一双纤柔白嫩的手腕推开了门扉的两边,穿着一件嫩黄春景裙的少女跨步走了进来,小手葱白如玉,顺带拢了拢身上敞开的那件用金线绣着繁复玉兰花的软毛织锦披风,干净好看的小脸美目流盼,桃腮带笑,顾盼生辉,垂挂髻上戴着两朵玉兰花样的金色珠花,明明是那样世俗的颜色,可戴在她头上,却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娇憨柔雅,灵气逼人。
只一瞥,便望进了眼里,心里,在他的灵魂深处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所有的戾气,愤怒,病念,在这一刻,都被那满满当当的不知名情绪排挤在了角落里。
真好。
他的灵魂深处发出这样一声幸运的喟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真人的容貌,不是摸索,不是画像。
她就这样栩栩如生地站在他的眼前,视线无从矜持,贪婪地望进她略显疑惑的眼底。
她这么傻,定是在想自己身上有何不妥处,让他这样瞧着。
哪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是一个人的痴恋罢了。
“采薇,你先去别的房间歇息一下。”见他视线还未挪开,但那嘴角含着的笑却依旧从容儒雅,瞧不出什么不对之处,萧玉儿只好打消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将跟在她身后的采薇支开。
这是她们俩个人的事情。
房门被再次关上,萧玉儿目送采薇的离开,回头却再次对上那双充满宠溺温柔的眼眸,心下有些无所适从。
以前他眼睛看不到的时候,无法透过他的视线察觉到什么情感,现下她极力躲避,却又不得不直面而对。
真是孽缘。
“玉儿,过来。”抬起的衣袖,带笑的眉眼,向她极其熟稔地招了招手,那哄孩子般的语气,仿佛划过了整个亘古的岁月,让她的记忆倒溯回那年冬季,茫茫雪地里,他寻着夜色而来,一步一个脚印,缓缓来到她身边,对她说,‘玉儿,别怕。’
可梦境终究会醒,由不得半分自欺。
眼底眸光潋滟,看向那坐在软塌上的男子,那眉眼间如水墨画卷般的缱绻轻柔,比起曾经虚无缥缈,触手难及的感觉,如今这样,却是真实的让人有些压力。
咬了咬牙,她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决不能再被他那张脸所蛊惑。
慢慢走到他对面的软塌上,小心坐下。
吸了吸气,转头看他,正欲开口...
“我...”
“先陪我下盘棋吧。”他将那装着白棋的白玉棋盒退到了她的那一边,视线落在她脸上,竟有几分期许。
萧玉儿到嘴要拒绝的话语拐了个弯,点了点头。
“好。”
面前的人瞬间笑了起来,如清风拂面,美玉生辉,不可方物。
萧玉儿一时瞧的呆了。
这人眼睛没好之前,便生的风华绝代,如今更是俊逸无双,如果说秦言的好看是那种偏于小动物的可爱软萌,那么沈黎安的好看就是公子如玉世无双的那种好看,一瞥一笑间都那么令人神思向往。
不对,打住打住,这该死的美貌,她怎么就答应了呢,怎么就答应了呢!
稳住,不能被乱花迷了眼。
“玉儿我好看吗?”轻柔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温润磁性,似是诱惑般...
“好看。”下意识地回答。
反应过来懊恼的整张脸都红了,焦急地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的,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啊呸,说的什么话。
手足无措的她并未看见,坐在她对面的男子那唇角一瞬即逝的邪佞笑容,等她注视着他的时候,只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黑眸,那双眼神,正专注而宠溺地凝视着她,仿若一池春水,几乎要将她溺毙在里头。
咯噔,心跳急促地跳了一下,那种踏进楠竹小院时的心慌感再次涌现。
天知道她现在这样呆愣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有多可爱,沈黎安在心底舔了舔唇瓣,抑制住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圈禁起来的冲动。
他不断提醒自己,视线却落在了她搭在矮桌上,露出的一小节皙白手腕。
脑海中已经构想了一遍,他用黄金打造的精致镣铐锁在她白嫩的手腕和纤细的脚腕之上,哦,对了,外面还要用白茸茸的狐毛罩住,不然那冰冷坚硬的质感磨伤他的宝贝就不好了。
“沈二公子?”回过神的萧玉儿见对面之人明显出了神,便用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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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地被一把抓住。
“嘶~疼....”意料之外的大力道,仿佛骨头都要碎了,萧玉儿嘴唇蠕动,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沈黎安这才将心底那股贪婪压下去,他并未想很多,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哪怕将这个人揉进他的骨血里,也不能让她逃跑,于是控制不住地下手重了点,还用上了几分内力。
然后,他的脸色比萧玉儿的还白,看着那白皙细嫩的手腕上,刺眼夺目的五指青痕,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恨不得将自己的那只手折断。
“对不起,疼吗?”下意识地起身探过身子,轻抓她的小手,唇瓣贴近几分受伤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温热的吐息落在手腕之上,那股原本刺痛的感觉瞬间被又痒又酥麻的怪异感所替代,耳垂蹭的一下红了,眼神不自在地把手腕快速抽了回来。
“不,不疼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结巴的令她皱了皱眉头,更加懊恼。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好像只要跟他在一起,总会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状况。
第二百二十三章:你在怕我(加更)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药。”她虽说不疼,可他却心疼的紧,立马起身去寻药。
萧玉儿想阻拦,但他已经离开,只好抬着受伤的手腕,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青痕的地方。
“嘶~真疼。”眼角眉梢都蹙了起来,整张脸皱成了只小包子,她着实想不明白,他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的力气如此大,是她小瞧了男子的力气吗?
还是他本就瞒了她许多?
眼底划过一丝仓惶,她闭了闭眼,快速晃去这个念头,即便是有其它隐情,又与她何干?如此这般在意,倒是她的不妥。
正思索间,沈黎安已经取药回来,指腹抹了药便握着她的手腕开始涂抹起来。
一切自然的好似理所当然就该如此般。
萧玉儿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手臂。
“别动。”一声低叱,难得几分严厉,看着他正经肃然的脸庞,萧玉儿抿了抿嘴,停止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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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她的手腕上涂着药膏,清清凉凉的感觉,药香味不是很浓,抹匀之后伤痕处还有些热意,萧玉儿见惯了好药,自知此药并非凡品。
即便是丞相府,当也是不大可能拿的出来的。
毕竟那药香味中的一味冰莲,便是难得的珍稀药材,可遇不可求。
想来也是她以前太过理所当然,所以从未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如今认真回想,满心骇然。
浑身惊悚,一股麻凉的感觉从心底扩散开来,浑身的鸡皮疙瘩地战栗起来,看着眼前正半蹲着给她轻吹手腕,满眼疼惜的男子,更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如果真如她所想,当年他若真的那般厉害,碧玉又怎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对她下毒?可他若是知情,是以为她有足够的能力去解毒,还是,故意不管?
那她上辈子那么辛苦做出的改变和那张拼了命也要研制出来的眼疾药方,岂非在他眼里,都如同笑话一般?
越想越胆寒,越想越惊恐,越想越发憷,先前胡思乱想的情绪仿佛被门外的冰雪所覆盖一般,从里到外,都是一片冰凉。
趁他涂好药膏之际,快速将手收了回来,放下衣袖,掩的严严实实。
看着他抬起头来疑惑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将头撇向一边的棋盒里。
“我伤了手,便不与你下棋了,你眼睛既然治好了,便早些回丞相府去吧,我还有事,就...就先走了。”心脏跳的剧烈,几乎要蹦出嗓子眼来,她掐了掐手心,用疼痛掩饰住身体本能的害怕,不至于让他轻易察觉出她的排斥。
然后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眼看就能出去了,步伐便快了些许。
结果手指还未触到那门,一只大手便绕过她的头顶压在了面前的门上。
心脏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感受到身后贴近的身形,低头咬着嘴唇,一张小脸已经煞白的不像话。
偏偏身后那人还故意贴近她的耳垂,轻声呼了一口气,道:“玉儿,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发现了,他定是发现了。
双脚控制不住地发软,那强大压迫的气息让她有些喘不上起来,内心惊惧交加,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一丝希望,那他现在这句话,便是隐晦地承认了他表里不一的另一面。
她不想知道的,可他为何就偏偏就连这装傻的资格都不给她。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让...让开,我要回去了。”小手抓在门窗上,紧紧的,像是在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不敢回头去看。
沈黎安看着面前这个还在装傻的小丫头,眼眸蓦然一暗,眸中的戾气仿佛要化为凝质,将眼前这个要逃离他身边的小家伙缠绕在其中。
他继续贴近几分,空出的手掌搂上她那仿佛稍微一用力,便会勒断的细腰,苍白的薄唇上带着几丝鲜红的妖冶,再次凑近她的耳边,语气笃定地说道:“走出这道门,你便永远不会再来见我了,是吗?我的好玉儿。”
说完这句话,他眸中的阴暗之色越发浓郁,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压压的黑云将整个白昼掩盖,一时间电闪雷鸣间狂风大作,压抑而沉闷的气息让人胆颤心惊,畏惧恐慌。
“我...我...你不要逼我。”萧玉儿都快被吓哭了,声音有些哽噎。
她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坚强,但内心最柔软处却还是个胆小的,身后这个人,根本不是她见过的那个沈黎安,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任谁都害怕。
“你在怕我?”温柔的嗓音带上了几分冷意,萧玉儿正想咬牙反驳,猝不及防被他用腿顶住了双膝,她本就腿软,这突然的动作让她下意识往下滑坐在他的大腿之上。
然而她还没完全落下,他的身子便继续压了过来,直接将她抵在了门上,她双手趴着,挣扎起来,有些慌了。
“沈黎安,你别这样,沈黎安...”
“你要离开我!”身后的人空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向他,逼迫她对着他的视线,那双宛如黑色漩涡般的眸底,竟带着无限的迷恋和痛楚,许久,才低下头,抵住她的额间,薄唇轻启,重复着那一句话,“你要离开我!”
那无助绝望到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背离,想要将所有都摧毁的冷戾暴掠之气开始肆意而张狂地显现出来。
他再顾不上许多。
怀里搂着的,是他的视如生命的宝贝,丢了她,前世浑浑噩噩的日子将重蹈覆辙,那样他重生而来又有何意义。
“玉儿,你别不要我。”他低低地哀求着,声音里的悲戚和难过清晰可见,还有那比她还哽噎的嗓音,让人心中酸楚。
她的眼睛早已在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便畏惧地闭上,此刻听了他的话,整个人震撼地定在了原地。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清楚地认知到,他对她的情感,有多浓烈。
纵容此刻被压制的人是她,可打从骨子里害怕卑微的人却是他。
萧玉儿不动了,心跳开始缓缓平静下来,他的呼吸与她咫尺之间,她不敢睁开眼,但鼻尖那淡淡的药香却索饶在她的鼻尖,经久不散,让她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般,再次纠缠起来。
他这般无所顾忌,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走投无路的孩童,只想着摁着她,吓着她,让她不敢轻易丢弃他。
这个举手投足间便能翻云覆雨,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子啊,如今却仓惶恐惧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真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明明该害怕该委屈的人,是她不是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娶你(加更)
“我...”她微微动了口,想要说些什么。
惊慌地睁开眼睛,捂住嘴巴,恼羞成怒地想要一巴掌扇过去。
“你无耻!”小手刚抬起,便被抓住压在身后的门上。
眼前的男子一张温润清雅的脸上没了嗜血的戾气,只是眼神坚定地望着她,执着而深情。
“我喜欢你。”
“我讨厌你!”萧玉儿哽咽着嗓音,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
沈黎安看着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心揪疼的厉害,见她泪水从眼角划落下来。
“乖,别哭,我心疼。”他抓着她又举起来的另一只,同样压在身后的门上,看着她惶惶不安的表情,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嘴唇颤动着,像是想要怒骂他,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什么得体的词来。
“你别这样...”萧玉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沈黎安会变的这样,她无助地躲闪。
“别咬,会疼。”他
无视她拼尽全力的挣扎和捶打。
他就是算准了她不敢乱叫,引来旁人目睹这一切。
“我该拿你怎么办。”轻声叹了一口气,沈黎安目光透过门窗,眸光轻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玉儿心底起了一丝恨意,直接下了狠力咬在他的肩膀上,可他却不声不响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地笑道:“乖,咬脖子,肩膀硬。”
他竟是一点不在意,甚至隐隐还有些期待?
萧玉儿放弃了。
这个人他明显不正常,用正常人的手段又怎么能对付得了他?
但她又不想这么放弃,以前的沈黎安,她都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现在的沈黎安,她更是想避而远之,最好死生不复相见。
“我前世并未有任何对不起你之处。”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现状,试图说服他放过自己。
头顶传来闷闷的,听不清情绪的回答,“嗯,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既然这样,那我帮你治好了眼疾,便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算是不知恩图报,也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吧,我不愿再与你在一起,你自可以再去寻过其她比我好上百倍千倍万倍的女子,何必苦苦执着于我,我并不好,又蠢又笨又傻,还那么喜欢自作聪明。”
为了让他讨厌自己,萧玉儿也算是用尽全力地在诋毁自己。
头顶抚摸她脑袋的大手微微一顿。
这是听进去了?
萧玉儿心中一喜,正想再接再厉,却听一声温和的轻笑。
语气和煦而柔软。
“玉儿这般有自知之明我很欣慰,但我就是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但就是特别喜欢,是那种一见到你便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喜欢。”他这般说着,借着身高优势,又吻了吻她眉心的发丝。
一触即离。
然后一只手绕过她的膝盖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到了摆着棋盘的软塌处,拨开她的两腿,让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际,一只手替她将耳后落下来的发丝挽回去。
眉眼一如既往含着轻柔平缓的笑意。
若非此刻姿势不对,萧玉儿差点就以为眼前这个人还是以前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男子,但也只是瞬息的错觉,她便回过了神来,一张小脸气的又青又白,想要起身,不再维持着令人难堪的姿势,但她屁股敢抬起,便被一只手压着肩膀,又按了下去。
“别动,乖乖的。”眼前人唇角轻勾上扬,但那温煦的笑容却开始变得没有温度起来。
像是随时都会变脸似的。
萧玉儿不敢乱动了,警惕地看着他,脑海中想着对策。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用极端的方式与他决绝地闹翻,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一旦她不管不顾,面前这个人,可能会比她还疯魔。
“丞相府我的养母,曾经是苍临国君埋在燕国的一颗暗钉,我的真实身份...”
“我不听,我不想知道,你不要跟我说。”急速打算他接下来的话语,萧玉儿苍白着一张小脸,她不笨,反应过来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跟她吐露这些事情后,她又有何勇气听下去。
可面前人却偏偏不如她所愿,近乎强迫地抓住她捂住双手的手掌,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凑近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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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间,她又开始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挣扎无力,只得闭上双眼,抿紧了嘴唇。
感受到怀中人骤然定住的身形,似是妥协,沈黎安眸色越发深沉。
手臂的力道更加紧了紧。
“苍临国失踪的前太子,嗯,别怕,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前的身份,你放心,我不会回去的,因为你在这里,但如果,你敢擅自离开我,抛下我,我就只能回到苍临国,登基为帝,然后...攻打燕国,把你抢回来。”话到后面,语气从温柔变得狠厉,那阴寒的语气令人心惊肉跳。
“你这是在逼我!”萧玉儿一颗心沉入湖底,当初她‘仗势欺人’并未站在那些人的角度想过她们的情绪,因为那是她们罪有应得,可现在落在自己身上,就跟哑巴说话一样,嘶声竭力,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苦不堪言。
腰间的大手松了松,萧玉儿趁机直起身子,一双明亮的眼睛倔犟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知道她现在没有任何实力与之对抗,但她必须反击。
“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便死给你看。”没有丝毫犹豫,认真到极致。
沈黎安眸底暗潮汹涌,像是要把眼前人吞噬进去,搭在她腰间的手握了握,也不管是否掐痛了她,一意孤行地接到:“我不想用你亲人的性命威胁你。”
萧玉儿眸光一冷,几乎要暴走。
又听他道:“如果你死了,我便随你一道,总归,我在这世间,留恋的也只有你一人。”
不怕疯子毫不知情地疯,就怕疯子无所顾忌地疯。
萧玉儿真的是拿他没办法了,这人,明显是打定了跟她同生共死的想法。
哪怕她以命威胁,也是无用。
“那你待如何!”萧玉儿咬了咬牙,开始另想对策。
沈黎安毫不犹豫地笑着回答道:“娶你。”
“休想!”
第二百二十五章:那你不许躲我(加更)
沈黎安不说话了,他静静地抱着怀中气的浑身发抖的人儿,一只手顺着她的背安抚着,直到她冷静下来。
“你非要逼死我?”萧玉儿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这一句。
天知道她有多惜命,可眼前这个,却是生死随意的主。
小脸不防被一双大手捧住,萧玉儿眉头紧皱,怒瞪着他,却发现眼前人的目光,水雾弥漫充满着委屈和....幽怨?
我.....
这会她可不敢心软了。
“你放我离开,今日我就当没来过,我们之间的缘分早已在上辈子就断了,你又何必再强行续上,就这样不好吗?你们各自安好,两不相扰。”她刻意压低嗓音,竭力说服他,可眼前人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阴沉,几欲滴水。
萧玉儿抿了抿嘴,吓得不轻,最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一旁的棋盘看,不敢再多言。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几近窒息的压抑,让人连心跳声有几拍都听的一清二楚。
俩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萧玉儿第一次感到时间过的这样漫长。
好不容易,她鼓.asxs.勇气瞥了一眼沈黎安的表情。
却见他正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目光相对,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头深沉一片,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正是这样,才让人畏惧。
她强自敛了心神,想着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过了一点,应该循环渐进,便张了张口,想要补救一番,至于别的,等她出了楠竹小院,能躲则躲,反正她也没许下承诺。
“唉~”一声轻扬的长叹,无奈而宠溺。
萧玉儿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看着他眼底满满溢出温暖的光线,仔细地瞧着她,一只手妥帖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似是退步道:“我不逼你,但你也不许躲着我,好吗?”
萧玉儿有些意外地仰头看着他,她本以为他那样强硬的态度,定是要蛮横地将她留在身边,竟不想,他有考虑到她的情绪。
只是,没有理会她的想法。
见她久久未语,以为是不同意,沈黎安心底狂躁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但想到影魑曾经说过的话,他也想要好好珍惜俩人这来之不易的又一世,毕竟来生,他不知是否还能找到她。
念此,他将手搂在她的腰际,将她抱的更紧了些,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微微低哑,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我本想将你锁上脚铐手链,但我不想你难过,我总是比想象中要更迁就你一点,但玉儿,我也是有底线的,有的时候,我自己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萧玉儿浑身再次颤栗起来。
“我答应你,不...不躲你。”她能够感觉到他话语中压抑的情感,所以他说的是真的,不是玩笑话。
眉心落下一吻,她颤抖着闭了闭眼,忍着没躲开,然后听到他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声低笑,似是欣慰,似是放松。
萧玉儿又想起什么,脑袋往后仰了仰,对着他的双眼道:“你是不是派人在暗中盯着我?”
沈黎安倒也承认的痛快,只是换了一种说法。
“我只是派人保护你,燕国那位九皇子对你心怀不轨,还有各国打你医术主意的不在少数,我不能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还有你府里那位苗疆圣女,也有人在找她,虽然她的生死与我并无什么干系,但你会伤心。”
这话说的萧玉儿原本准备的责怪都无处可用,诚如他所言,苗月的事他是可以不管的,可若不是他,就上次,苗月就不会那么安然地回到将军府。
可他派人盯着他也是事实...
“对了,郑阳王妃那边,要不要我帮你让她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我的影卫都是非常能干的。”沈黎安难得夸了影魑他们一句,若是被他们听到了,定是会感激涕零,激动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可惜现在他们都被沈黎安支开去了。
“不用,你不许动她,我自己来。”没想到沈黎安连这件事也知道,但也是片刻纠结,她就想明白了。
他都派人盯着她了,这点子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般想着,心里还觉得有些怪怪的,挺不舒服的。
“等等,你若只是派人保护我,为何还要他们向你汇报我每日的情况?”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抓住了重点。
既然知道郑阳王妃的事,那定是那些盯梢的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她,混蛋,说什么保护,还不是盯梢!
“底下的影卫都比较蠢笨的,我怕他们无法及时发现什么隐藏的危险,所以才让他们大致地跟我汇报了一下。”沈黎安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影魑的身上。
从能干到蠢笨,也不过是片刻之间。
幸而影魑不在这里,不然指不定得郁闷成什么样。
不过他也该习惯了,毕竟他们家主子眼里,从来都只有一个玉儿。
“是这样吗?”萧玉儿抬头向他确认,但眼神明显不信。
沈黎安眼底眸光闪烁,看着面前这张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好看。
于是低头又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亲,浅尝即止,看着她恼羞成怒捂嘴的小表情,明显想要骂他,却因为什么又忍了下去,只是用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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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也只憋了一句,“我只答应了不躲你,但没答应你这样!”
“嗯,是我自作主张,你可以打我。”他一本正经地回复道。
萧玉儿气性上来了,直接一巴掌打了上去,响亮干脆,那张白皙干净的脸庞上瞬间红了一个五指印。
偏偏这人头也不歪,只是眉眼皱着,抓过她打人的那只手,绷着一张脸言语训责地朝她的手上吹了一口气。
“打就打,非得用自己手,疼不疼?你看都红了一片,下次不许这样了。”
萧玉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已经开始发肿的五指印,看着他细心地磨搓她的小手,看着他还在训斥着她鲁莽的行为,心情一片混乱。
说实话,没有人想要独自坚强,更没有人不希望被温柔对待,只是这样的温柔太过承重,她背负不起,也怕。
第二百二十六章:你就仗着我心疼(加更)
察觉到视线,沈黎安抬起头来,目光温柔地冲她笑了笑,“还打吗?”
他问的如此理所应当,却让萧玉儿心里的气焰无处发泄,反而多了几分黄莲的苦涩。
这个人,是她前世用尽百般喜欢对待的。
她摇了摇头,眉眼显露出几分疲惫。
“我想了想,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她这样说着,然后瞬间感觉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
他的声音不再温柔,甚至还有几分隐忍的怒意。
“为何?”
萧玉儿感觉到心口莫名的压抑,却不得不将视线与他对上,看着他眼底深处的受伤,冲他微微一笑,似是想通了什么般。
“你若来见我,我便会伤我一次,我不死,但我,也不会好好活着。”
“你倒是聪慧。”沈黎安轻轻地笑了起来,视线落在她的面上,指腹小心地覆了上去。
细嫩温暖的触感,就跟豆腐一样,哪怕他稍微用上点力,就会被摧毁的千疮百孔。
眼底的阴暗越发深重,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慢慢滑落到那不堪一握的脖颈处,感受到那轻微跳动的动脉,只要他用上点力,那么一掐,眼前这个挑拨他所有情绪,让他难以控制的人儿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
再也不会来扰乱他的心弦。
紧一点,只稍再紧一点。
他这样想着,阴侧的面容之上,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起了几分杀意。
萧玉儿就这样抬头看着他,也不去管脖子上的压迫,她在赌,赌他舍不得。
其实她可能并没有察觉到,她之所以敢赌,也就代表着,从心底相信了他对自己的爱,不再像以前那样质疑和否决。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沈黎安的脸色越发苍白,额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像是在做什么剧烈的挣扎,终于,他松开了手,颓然地把人拥在怀里,自嘲一笑。
“你就仗着我心疼。”他这样说着,本该清冽温和的嗓音变得低哑而无助。
萧玉儿紧绷的身子随着这一句话慢慢地松懈下来。
但她并不高兴。
她知道,她是在利用他对她的爱,她不想的,化作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想这样去做,可他逼她,她真的无可奈何,她只是,想拥有那一份安宁而已。
更何况,他不仅是丞相府的公子,还是别国的太子,哪怕只是前太子,但也是皇室中人,她看不清未来,所以她不敢去动那个心思。
只是,她忘了,眼前这个人,是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
这样一个人,却为了她的疼痛而妥协,这样的珍惜,已经远远超出了喜欢的程度。
如此,又怎能轻易放下。
干净修长的指尖将她粘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拨开,萧玉儿回神看到他那双沉静如古井般深幽的眼眸时,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
“冷了?”他语调就像一条直线,没有丝毫起伏,看着她眼睫的颤动,直接将她抱起,然后走到角落里的屏风处,将他丢上去的披风扯了下来,裹在了她的身上。
他本想让她心疼自己片刻,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重新踱步回软塌前,他将怀中的人儿翻了个方向,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后背贴的他的胸膛,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心里慌的厉害。
手指抚上那如丝绸般柔顺光滑的发丝,他又叹了一口气,一面对她,他便总是叹气。
是无奈,是迁就,也是自恼。
“你不该逼我。”
这下,倒换作是她来逼他了。
可这一切是她惹起的吗?
明明是他作茧自缚,却还要将她也一块缠绕在里头。
萧玉儿再次感受到那股压迫的气息,他在忍耐,拼尽全力的忍耐。
他在忍耐什么呢?
她不敢深想,甚至,内心开始没有骨气的动摇。
耳垂被轻咬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被身后之人捏住了下巴,不轻不重,刚好不会弄疼她。
“我想要杀人,但我舍不得杀你,你觉得我该杀谁?”他附在她的耳边,这样低低地呢喃着。
萧玉儿闻言,有一瞬的怔愣,但想到不该将眼前这个沈黎安跟记忆中的沈黎安重合比较,一张小脸便警惕地绷了起来。
她想到了他想杀谁,总归,都是她在意的那些人。
“你敢动他们,我便在你面前折磨我自己,你知道,我也是说到做到。”她闭了闭眸子,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坚定。
身后之人将她搂的更紧,语气万分无奈:“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的乖玉儿,你总不能对我如此不公平,让我看着你离开我,然后嫁给别人相夫教子?我怕我会走火入魔,失去理智,到那个时候,我可能无法像现在这样,还会再为你心疼。”
“你...”
“嗯?”
故意拉长的尾调,蕴含着浓浓的警告。
他可以容许她不待在他为她打造的金丝笼里,但即便要飞,她也得带上他,否则,他宁愿去摧毁那片她向往的天空。
“我不会躲你。”最后的最后,萧玉儿还是妥了协。
沈黎安笑着勾起她肩膀处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尖闻了闻,已经沾上了他身上那股子药香,嘴角满意地向上扬起,他安抚道:“玉儿,你该知道,我现在这样跟你商量,但并不代表着,我必须要跟你商量,任何极端和逼迫的方法我不是没有,而且每拿出一个来,你都没有任何反手的余地,但我还愿意跟你妥协,退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萧玉儿一张脸已经不愉到了极点,她摇了摇头,声音十分冷淡。
“我不想知道,而且你现在就是在逼迫。”
“我有一个影卫,他跟我说过,喜欢一个人,就必须站在她的角度去想事情。”他自顾自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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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一个好影卫,但你明显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萧玉儿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沈黎安也不恼,甚至很高兴她能继续跟他说话。
“我听进去了,但只听进去一半,因为有些事情,要分情况而定,比如说现在,如果我完全站在你的角度话,那么你就会立刻远离我,把我一个人抛下。”
这是事实,她无法反驳,便也闭口不言。
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沈黎安苦涩一笑,目光放空地看向远处。
“你看,我就知道。”
他语气笃定地说着,但言辞听着却有点悲伤的感觉。
第二百二十七章:无妨,她跑不掉
“我该回去了。”萧玉儿眼神闪躲着,不愿去深想他话中的含义。
这次沈黎安松了手,但在完全放开之前,还是向她确认了一句:“不躲我,对吗?”
萧玉儿声音闷闷的回道:“不躲了。”躲也躲不过。
一张小脸苦恼至极,简直悔死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过来。
“我送你。”腰际的大手又重新想要搂紧,吓得萧玉儿往前一扑,踉跄地下了地,转过身防备地望着他。
瞧着他温润的脸庞又开始蒙上了一层阴翳,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不用送。”话毕,便撒丫子往外跑。
直接去隔壁拉了还在没心没肺啃水果的采薇便往楠竹小院外头飞奔而去。
一路上三番两次,差点被裙摆绊倒,但好歹有惊无险。
直到上了马车,催着车夫赶起了马车,这才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开始猛烈地咳嗽,大喘气来。
“小,小姐,我们跑这么快...快干嘛?”采薇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萧玉儿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含糊地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便掀起马车后头的车窗帘子,见并没有人追上来,这才安下了一半的心。
至于不躲什么的,她是说过,但她可没说必须要见他,外面太可怕了,她还是乖乖待在府里研究蛊虫吧。
此刻,楠竹小院中,沈黎安还是坐在那方软塌上,目光静静地透过那扇打开的房门,冷风夹杂着细雪席卷而来,吹得旁边暖炉里的银炭噼里啪啦响,而他却没有任何感觉般,任由那寒凉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上,扬起他的墨发。
“主子。”一声轻唤,影魑从暗中出现,顺带去把那扇门关上,以主子现在的身体,不易吹风。
“主子,你就这样让安玉郡主走了?”影魑虽未见到房中景象,但却看到了萧玉儿急慌地落跑,那眼神,可不像是还会再回来的样子,而且,看主子现在这表情,嗯,估摸着是暴露本性,然后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无妨,她跑不掉。”影魑正犹豫着要怎么劝慰一番,便听到耳边传来这样一句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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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冷静而克制,低沉悦耳,很是好听,但隐隐之中却带着一股疯狂之态,仿若裂开的冰湖,一旦掉入其中,便会被那冰寒刺骨的危险所包裹住,寸寸冰面裂开,无所依附,只能挣扎着沉入湖底。
影魑跪在地上,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控制不住浑身寒毛倒竖的感觉,身体开始发僵。
“你说,玉儿是怎么发现你在暗处保护她来着?”
影魑想到上次说的不小心的借口,突然明白了主子想干什么,脸色一白,赶忙回道:“属下已经将那名影卫狠狠地责罚了一顿,并且丢回影卫营中重造去了。”
“何必如此麻烦。”沈黎安的声音听起来比外面的风雪还要无情。
“主子...”影魑动了动嘴唇,将头低的更低,做最后的挣扎。
头顶许久没有传来声音,沉默的让人心慌。
“影魑,你逾越了。”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属下该死!”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十足的悔过。
沈黎安看了他几眼,将视线挪到腿间的披风上,伸手拿起,放在鼻尖轻嗅片刻,心底狂躁暴虐的气息这才收敛些许。
“罢了,以后其他影卫暗中保护,你的话,倘若玉儿有需要,可现身直接为她挡灾办事,明白?”他已经猜到了他家宝贝回去之后会干嘛,所以何不直接让影魑暴露在她眼前,光明正大地‘保护’她,她心里也不会再那么别扭。
影魑不敢再多嘴提些旁的,赶忙点了头,便退了下去。
得嘞,总归是保下了那个倒霉蛋,至于明里暗里保护什么的,反正以前都那么过来的,也习惯了。
影魑前脚走,后脚,影魍便过来了,他最近负责监督那风谷传人打造暗器,今日那舒先生终于把那透骨针做了出来,威力堪比飞天弓,装在一个小匣子里头,有护腕可以戴在手臂上,只要一按开关,射出里面那些细如牛毛的透骨针,范围之大,可射百米范围内的敌人,且透骨针穿透力极强,并用多种毒水浸泡过,但凡被射中之人,即便当场不毙命,也活不过一个时辰。
“主子,这东西是要送给主母吗?”影魍明知故问,但他这话说完之后,很明显,坐在他眼前的人眼底那抹暗沉之色淡了些许。
影魑若是在此,定会骂他这个不要脸的,叫什么主母,竟然叫主母....嗯,他下次也叫主母试试。
“暂时不送过去,她正生着气呢。”宠溺的口吻,如玉的面容在结果那小匣子之后,露出一抹灼灼生辉的笑容。
古有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笑绝伦,举世无双,只是,又有何人知,这清透惑人的雅致面容下,却是一副表里不一的可怕模样。
“那那位舒先生怎么办?”想到那暗室里面已经快被逼疯的男子,影魍也是有些头疼,那人的话痨程度堪比刀剑,他监督的这些日子,耳根子就没清净过,每每念叨最多的,就是他那个不听话特麻烦的师弟。
还说他师弟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那么感兴趣。
至于这个女孩子是谁,影魍觉得这句话他可以左耳进右耳出,不必琢磨的那么仔细。
“舒离吗?找个旮旯地把他丢了便是,他那个宝贝师弟会第一时间找到他的,死不了。”一声冷笑,影魍一颗小心脏砰砰跳,果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主人的耳朵,即便他不说,也有人禀报。
“是。”他应了声,趁主子情绪还没崩下来,赶紧溜了。
沈黎安拿着手中装着透骨针的小匣子,打量一番,确保外形平滑椭圆,没有任何会硌伤手臂的隐患,份量也不重,小巧玲珑,嘴唇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只是这暗器是有了,但如何交给他家玉儿呢?
嗯,得寻个适当的时机。
第二百二十八章:你说你好端端惹她作甚
萧玉儿一回去,便窝在被子里思来想去,却总也弄不出个办法来。
过了半响,她从床上下来,看了一下四周,对着空中叫了一句,“出来,别躲着了,我看见你了。”
影魑:“.....”你要是看到我了就有鬼了,不过想了想主人的话。
唉,就当自己智商被大风刮去片刻吧。
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屋子里,单膝下跪,态度十分恭敬:“属下影魑,奉主人命令暗中保护姑娘安危,姑娘平日里有什么杀人放....不方便办的事,可以吩咐属下去办。”
萧玉儿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她也就试探一下,没想到还真的出现了,而且,别以为他急转弯换了个说法,她就听不出他刚才是想说杀人放火这四个字了。
如此下意识地就说出这样的词汇,想来平日里这种事情是没少干啊。
萧玉儿心里更加畏缩了一点。
“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萧玉儿看着眼前跪着的黑衣人,想着她每日作息都被他尽收眼底,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影魑察觉到她的心思,立马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真诚锃亮的眼睛,态度十分严谨道:“郡主放心,属下只是奉命保护你,平日里都在外头,不该看的绝对一丁点都没看。”
他也不敢看啊,身后还有影卫盯着他呢,他要是多看了哪怕那么一眼,明日他这双眼珠子,便算是要跟他的眼眶生死决别了。
萧玉儿倒也信这话,正好这人不用白不用,说不定还能把他支开,省得他老是盯着自己,便冲他温和地笑了笑。
“其实我还真有件事想拜托你帮我去办一下,就城外有个怀孕的女子,他是郑阳王的外室,我想让你去暗中保护她的安危。”其实她也派人去了,但是多一重保障总归不错,再者,她现在有外祖父的人护着,这沈黎安的人,越看越糟心,还是打发去别处的好。
不然他肯定又要向他主子汇报自己的情况。
这时刻被盯着的感觉,着实不好。
“郡主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影魑没想到萧玉儿有这层打算,他这一回话完全是因为手底下有人,不必亲自前去。
而萧玉儿也没想到,沈黎安竟然不止派了一个影卫来‘保护’她,一时间心里那股气蹭的一下又上来了。
“你家主子到底派了多少人来监视我啊?你说!”
生气了?
影魑赶忙将头低了下来,但言辞却有理有据,半点不显慌乱地回道:“保护郡主安危是属下职责所在,但此等小事,交于属下手底下的影卫去办即可。”
萧玉儿:“.....”
这年头影卫还有等级的吗?
黛眉微皱,她蹲下身子,细细地瞧着他。
“欸,你家主子,以前就是那样的吗?”
她想从这个影卫口中套出一点沈黎安的话来。
“属下不敢妄言主人。”
死板。
但也算是忠心。
“算了,你先下去吧,问了也是白问。”萧玉儿索性放弃地起身往床榻边走去,先睡一觉,等明日,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呢。
郑阳王府,王妃的院子里头,阮清雪哭哭啼啼的声音连绵不绝,几乎是肝肠寸断。
“行了行了,事情既然已经如此,还能如何,你清白已毁,为今之际最好的办法便是嫁给二皇子,正妃你是别想了,出了此等丑事,皇太后那里不杀了你已经是顾念我的情分了。”
阮清雪听此,内心更加崩溃,但她双腿还酸软着,只好跪伏着爬过去,抓住郑阳王妃的裙摆,抽抽搭搭地落起泪来。
“姨母,你可一定要帮我啊,清雪在这世上就你一个亲人了,这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的。”
郑阳王妃也气的够呛,她本来以为这个侄女能给她带来多大的荣耀,所以从小到大一直尽心竭力地培养着,她也按照自己预想中的那样变成了众人口中的才女,可昨晚发生的事情,着着实实是打了她一大耳光,不仅她的脸丢尽了,整个郑阳王府的脸都丢尽了。
想到那个男人难得一次因为一件事情跟她发了怒,郑阳王妃心头就火冒三丈。
特别是眼前这个让她下不来台,以后都将成为京中贵妇圈里闲谈笑柄的混账东西,简直就是要气死她了。
左腿一踢,甩开她双手的纠缠,郑阳王妃冷目看着地上跪着的阮清雪,就如同在看一个废人一样,但却在她抬头之际,快速将眼中的情绪覆盖了去。
“行了,你的性子我也不是不知道,说说吧,是谁竟然能让你如此轻易地就着了道。”
阮清雪见姨母还未放弃自己,想到自己当时因为后悔,不想二皇子与萧玉儿真的成了好事,便赶了回去,想阻止一下,没想到却被黑衣人半道敲晕,再醒来的时候,身体热的不行,神志不清地只知道与眼前人做那档子事。
浑浑噩噩那么几个时辰,才被同样回过神来的燕明峰满脸厌恶地丢下床来。
想到当时燕明峰狠心充满戾气的眼神,她的心就跟穿堂风一样,又冷又凉。
她也是受害者啊,她也并非情愿的啊,平日里跟她柔情蜜意,可真要了她之后,却是用那样鄙夷嫌恶的眼神望着她,恨不得将她杀掉灭口的样子。
实在是让人心寒。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姨母,你一定要替清雪做主啊,这一切都是因为安玉郡主做的手脚,她派人掳走了我,还给我跟二皇子下了春药,故意派人引了众人来看,败坏我的清誉名声,让我无法做人,用心实在是歹毒啊。”说着又哭了起来,伤心欲绝,悲愤交加。
“安玉郡主?”郑阳王妃眉眼划过几分惑色,她又不傻,怎会听她这侄女的一面之词,这事情的真相可能还需得反过来,是她与二皇子合谋计划的倒还是有可能,至于为什么最后遭殃的是她自己,只能说踢到硬板了,人家虽然年纪要小,这心机城府却是比这蠢货要高上许多。
好一招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事后尾巴又收拾的那么干净,那茶盏之中完全发现不了春药的痕迹,即便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中了春药,但没有证据,一切猜忌都无法成为呈堂证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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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好端端地去惹她作甚?”郑阳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好歹是她姐姐留下来的唯一骨血,就算她现在已经断了过继之心,但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她。
若能把她嫁入二皇子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能与太子势力抗衡的,除了独树一帜的九皇子,便是这深得皇太后宠爱的二皇子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尽往她这边砸
阮清雪心里明白,现在能救她的也就只有她这位姨母了,所以也不敢隐瞒,把爱宠阁发生的纠纷还有买药的事说了出来。
“那这意思是说,她故意针对你?”郑阳王妃皱了皱眉头,眸色渐深,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话可说到阮清雪心里头了,本来的七分委屈瞬间变成了十分,眼泪划过脸庞,楚楚可怜道:“姨母,我自认为以往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那位郡主之处,可不过是给宠物看病的先后顺序,她便揪着这点事情不放,一直找我麻烦,侄女也是万般无奈,这才反击的,没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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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到人家早已看穿了你的计谋,反而反手一踹,把你踹到陷阱里去了?”一声嗤笑,郑阳王妃越发嫌弃这侄女,以往还不是很明显,如今这一比较,简直就是榆木脑袋,如此轻易便让人算计了去。
枉费她用了那么多精力培养。
“那个丫鬟,寻个借口发卖了吧,这么愚蠢的奴才,哪天把主子卖了,主子都还不知道。”明显的指桑骂槐,但阮清雪却哽着嗓子,不敢多言一句。
只是心里怨恨着,即便是姨母,她要是没了可利用的价值,一样会把她当废物一样抛弃掉,这个世上靠得住的果然还是只有自己。
“是,侄女回去就把她驱赶出府。”她唯诺地点着头,以郑阳王妃马首是瞻的态度让坐在扶椅上的人面色好了不好。
开始安抚起来。
“清雪啊,你也别怪姨母骂你,昨天晚上你姨夫还跟我吵了一架,你要知道,你从小是跟在我身边养大的,而我又嫁给了郑阳王,所以你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整个郑阳王府的名誉,这次出了这么大事,不仅你的清白毁了,往后姨母我出门都得遭人奚落,如今我还肯坐在这里替你想法子,就是因为姨母我打心底是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
“姨母。”阮清雪顺着她的期望露出感念至极的表情。
郑阳王妃眼底划过一丝满意,面色归于平静,朝瘫坐在地上的她招了招手:“起来吧,地上凉,可别冻坏了身子,要知道,你肚子里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怀了二皇子的骨肉。”
闻言,阮清雪脑子像是刚刚从臭水沟里回来一般,终于恍悟过来,赶忙起身,离开那冰凉的地面,目光期翼地抚着自己的小腹。
是啊,事已至此,再去纠结过去的事已经无济于事,她得考虑她的未来应该怎么办,昨夜情事那么长久,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感觉到大腿间的那股涩痛感,也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些难言的怀念,如果不是想到后面他无情地把自己从床上踢下来的话。
“现在还看不出来,你这几日别出门,好生在家里养着,若是真的怀了,那自然与有益,若是没有,也没关系,姨母明日去一趟皇宫,皇太后那边,想来也在发愁这件事情,为今之计,你嫁去二皇子府才是最佳解决之道。”看着少女一脸高兴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瞧,郑阳王妃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眼般,快速将目光瞥开。
“谢谢姨母。”想到那一次又一次的纠缠,阮清雪有很大的把握自己肚子里可能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一个可以助她从低谷继续往上爬的小生命,眼神有些激动起来。
即便以她现在的名声,最多也只能嫁去二皇子府做侧妃,但只要她生下了燕明峰的长子,就能母凭子贵,借着孩子慢慢拉近她们俩人之间的距离,只要到时候她把燕明峰的心牢牢地抓住了,那从侧妃到王妃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而且,二皇子身后有皇太后撑腰,是皇位的最佳竞力者,那个什么病恹恹的太子,谁也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没了,到那时,二皇子上位,她依旧有母仪天下,成为皇后的希望。
至于名声,介时只要用两情相悦来做说头,再收买一些说书人编出让百姓感言肺腑的故事,自然无人会反对。
二人各怀心思,而此刻太后的慈禧宫中,同样出演着一场哭哭啼啼的戏码。
二皇子的母妃良贵妃,皇太后的娘家侄女,此刻正跪在内室中央,一边诉苦一边哭泣,美人脸上满是泪痕,看起来竟是比阮清雪还多了几分专业的犹怜气质。
而燕明峰,则是站在她的旁边,目光垂直地望着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之一张脸跟皇太后一样,同等的阴沉。
“别哭了,吵的哀家头疼。”手中茶杯掷地碎裂,溅起的茶水有几滴沾到了良贵妃的脸上,吓得良贵妃瑟抖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一句。
站在皇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立马又重新端上温热的茶水搁置在皇太后坐着的软塌旁的矮桌上,妥帖细致。
“姑母。”良贵妃委屈地唤了这么一声。
“行了,还嫌不够丢脸吗?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峰儿娶了那阮家的小丫头。”皇太后呵斥出声,但明显语气没有先前的怒气冲冲。
良贵妃却被她的话吓到了。
“不行,不能娶,那丫头现在名声坏成这样,岂能当我皇儿的王妃!”
一个茶杯再次甩了过来,在她脚边碎裂,吓得她身子直往旁边躲。
皇太后怒极反笑,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脑袋是被猪吃了是吧?哀家何时说过要让峰儿娶那小丫头为正妃?”
“那姑母你是怎么想的。”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良贵妃缩了缩脖子,瞪了一眼继续往皇太后身边的矮桌上继续放茶水的嬷嬷,小声嘟囔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而后挪了挪屁股,靠自家皇儿更近些。
她算是看透了,这老妖婆摔茶杯尽往她这一边砸。
“皇祖母的意思可是让孙儿纳那阮清雪为侧妃?”燕明峰看了一眼自家明显怕极的母妃,虽然同样也有些嫌弃自家母妃的智商,但好歹是生养他的人,护上一护也是应该的。
第二百三十章:他护不住她
良贵妃听到自家皇儿把那老妖婆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那边去,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半的地,但还是警惕地竖着耳朵听。
话她是不敢说了。
“嗯,你与那阮家丫头的事,如今全京城大半的人都已经知晓,过不了两天,估计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与其让你的名誉在百姓的流言间败坏了去,不如我们做这流言的引导者,找些人,编一些两情相悦的故事,百姓的脑子都跟你母妃一样简单,只要牵引得当,事情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多被归为皇家的一件风流韵事罢了。”
“皇祖母言之有理。”燕明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是想着他昏倒时见的那张小脸。
萧玉儿!
一辈子打猎,却被猎物算计了去,此等屈辱,怎能不报。
但不可否认的是,是他小瞧了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还以为跟外表一样天真可爱,没想到却是他眼拙了。
此等女子,若能为他所用,成为他的王妃,辅佐他与太子争夺帝位,那他成皇的道路上就少了许多阻碍。
眸底暗潮汹涌,仿佛有红光闪现,邪肆的笑容在脸上一晃即逝。
不急,这次的事情先给她记着,等他寻到机会,一并还予她。
皇后宫中....
“皇儿啊,这次燕明峰出事,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呢,母后心中堵着的这口气,总算是狠狠地宣泄了一回,虽然不知道是何人算计的他们,但这事干的漂亮。”皇后一边笑着,一边给坐在旁边的燕明逸夹着他爱吃的菜色。
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收敛都无法控制住。
被皇太后那老妖婆子压了那么久,如今她们出了这等子糟心事,她昨夜连睡觉都是笑着的,要不是当时在众人面前要端着皇后的仪态,她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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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把她憋坏了。
“母后,你笑太大声了。”燕明逸满眼无奈地看着自家母后,但眸底深处却也是一片纵容之色。
?
毕竟母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是吗?那我小声点,小声点,噗,哎呀不行了,我现在只要一想到皇太后跟良贵妃那跟在茅厕里熏过的臭脸色,就想笑。”双手捂住嘴巴,偷偷地瞅了一眼殿外,瞧着人都被叫退下去了,又开始大笑起来,笑的眼角泪花都出来了,一抽一抽的。
燕明逸白皙俊隽的脸上,剑眉微皱,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玉筷,看向旁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帮她接了从头上掉下来的一根金钗,表情有些严肃道:“母后,可否先用膳?”
我们的皇后娘娘立马端正了态度,乖巧地端过面前的饭碗,吃了一口儿子夹的菜。
别看她家皇儿平日里温温吞吞,没点脾气似的,但真的发起火来,她还是有点怵的。
毕竟太医说过,太子现在的身体,心情不宜大起大落。
想到此,皇后带笑的眼神瞬间就跟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凉了下来。
目光偷偷觑看着旁边正在慢慢吃着她夹过去的菜的皇儿,想到了当时大殿上萧家那丫头看着皇儿那不对劲的眼神,她不愚钝,自然知道那并非是什么爱慕眼神,更像是,在研究什么奇怪病症的视线。
可宫里的太医都说太子只是体弱。
不对,若真只是体弱,为何这身子一年年地每况愈下,丝毫不见起色。
皇后面色开始发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阴谋论,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什么糟糠之事没发生过,就连她皇儿的前太子妃,就是因为这样,才突发暴毙。
“母后,怎么了?”像是察觉到皇后心情的变化,燕明逸再次放下手中的玉筷,温和的面容关切地看着她这边的方向。
皇后眼眶立马就红了起来。
这是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骨血啊,她当初没能保住第一个孩子,却是决计不能再让她的逸儿也跟他那未出世的皇兄一样,遭奸人毒手,死的不明不白。
“儿啊,过两日母后安排安玉郡主进宫,请她给你看看吧?”
没料想会听到这样的话语,燕明逸一时怔愣住,未及时回话。
这落在皇后眼里,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她知道,她的皇儿向来孝顺心软,所以眼底的期待和痛心更加深刻起来。
让人望之心疼。
“好。”
燕明逸其实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了解,他喝过那么多补药,可依旧浑身乏力,有的时候还会咳出一点血来,虽然无足轻重,他也没有说出去,但最近他经常睡觉不知何时醒。
以往他都是非常自律严谨的,可近几个月来,他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有些时候他都不敢安寝,就怕一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并非惜命之人,但他放心不下母后,他的命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所以,如果母后想这样的话,那便让那个小郡主帮他看一下吧。
脑海中浮现出大殿上那双深究好奇的眼眸,燕明逸不由得也多了一点期待,若是真的能够治好他这‘病’,他想去看看她曾经说过的故乡的月牙湾,想来,定是同她所说那般,天上星河倒映,月色笼罩,好看至极。
“逸儿,你觉得,萧家那个小姑娘怎么样?”见自家皇儿难得没有排斥一个姑娘,虽然萧家那小郡主年龄要比逸儿小上许多,但逸儿是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年龄不是问题。
只要逸儿有心,她这个做母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也算是……对于前太子妃突然暴毙的一个补偿。
自从前太子妃死后,逸儿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寡淡起来,眼睛里面好似丢了点什么东西,没有丝毫光亮,沉寂的如同一潭深幽古静的死水。
“母后,还请慎言。”果然,还是抿着唇角拒绝了去。
皇后眼底闪过几分复杂,小心劝慰道:“逸儿,安絮的死,不怪你,你又何必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自己身上?这么久了,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揪心。
燕明逸低头看着碗中那下意识挑出的肉丸,他记得她最爱吃这种小肉丸子,所以每次都会挑出来一个放在自己碗中,然后等她吃完桌上其它的丸子,开始眼巴巴馋着他碗中那颗小肉丸子时,再夹起来喂给她。
当然,喂的时候,少不得要逗弄一番,那个贪吃的小傻瓜,每次都气的两颊鼓鼓,就差戳上一下,便能吐泡泡了。
真是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要与他共度余生的人,却在他的东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谋害,即便他知道凶手可能是谁,却也没有证据去证明那一切。
他太弱了,护不住她,也无法帮她报仇,即便有心抗衡,可这身子骨,却总是与他作对,时好时坏,让那些大臣们无法全心信任他,生怕把筹码都压在他身上后,他却哪天突然死了。
实在是让人不安心。
第二百三十一章:吾日三省
于是,皇后的懿旨第二天到达了萧府,萧玉儿正想虽宫人前去,葛代却突然来了。
萧玉儿看着他身上的大包小包,一副准备齐当离开的样子,料想他是来与自己辞别的,心情有些不舍,正想让采薇去拿点银票过来给他路上买好吃的,便见他一股脑把东西从肩膀上脖子上手臂上腰上卸下来。
萧玉儿:懵。
采薇:懵。
旁观的萧护跟宣旨的太监:懵。
一众懵逼下,葛代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咯吱响,然后大舒一口气,看着萧玉儿道:“听说你要去给太子看病?就你那两三脚功夫,还是让为师代你去吧。”
萧玉儿眼眸一凝,下意识问出口:“从哪听到的?”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这前脚懿旨到,后脚葛代就到了萧府,可见那人在皇宫大内之中,眼线也是颇多。
内心隐隐有些担忧,她不想去揣测他在皇宫安插眼线的用意,更不想明白他是怎样让葛代如此爽快地答应去为太子看病。
她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那个男人,不想让她去接触别的男子。
葛代心里也苦啊,听着面前少女怀疑的询问,只能假装咳嗽两声,回道:“为师自有办法知晓,你...无需多问。”
端的一副为人师表的清高傲气姿态,就是算准了萧玉儿在外人面前不会拆穿他。
其实他也是不想来的啊,今天早上他刚踏上离别的马车,就被一个黑衣人给拽回去了,为了她媳妇的墓碑安好无损,他是憋着一口怨气也要来的,毕竟,他打不过那个疯子。
而且当时那个眼神,哪里是让他去治病的啊,分明是想要让他一把毒药把人送上黄泉算了。
还有那句,玉儿不喜欢我伤人,一直念念叨叨的,这自我提醒做的,都快赶上吾日三省吾身了。
看他这心虚的样,萧玉儿真的很想说上一句,你戏过了,但她不能在外人面前拆穿他,所以只能配合地笑笑道:“师父亲自去自然是最妥帖的,那徒儿陪你一起。”
眼神湛湛,闪着狡黠的光芒。
葛代脸上的笑容立马就维持不住了,“你去哪,在家呆着,闲的你,你要去了,那还要我过来干啥。”小声逼逼。
“嗯?您说什么?”凑过耳朵去。
“没,没啥,就是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在旁边反而碍事,那个什么公公,走吧,还耽搁啥,老朽可是急着离开的呢。”高傲脸。
那公公在宫中待了多年,惯会看人眼色,一瞧这老头敢跟安玉郡主如此说话,郡主殿下还自称徒儿,能把神医本人请去给太子殿下看诊,那皇后娘娘定是会嘉奖自己的。
一番心思在脑海中溜达来溜达去,脸上已经挂起殷勤的笑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府外已备下马车,神医随奴才走即可。”
葛代撒溜地往外跑。
正小碎步慢慢走的公公:“.....”这个神医还真是飞一般的神医。
于是加快脚步,招呼身后的两名公公,跟了上去。
萧玉儿看着他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活像怕被她追上似的,就是一阵无奈的好笑。
其实她也就说说,既然葛代去了,那她自然是乐的清闲,还少了许多麻烦,毕竟皇宫是个蝴蝶效应发生最多的地方,从一件事牵扯到一堆事,她可没空去应付这些杂七乱八的。
“女儿啊,这葛神医从楠竹小院回来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丞相家二公子的眼疾,治好了?”萧护凑了过来,低声在自家闺女耳边问着。
“嗯,已经好了,所以他应该也从楠竹小院离开了,回丞相府去了。”对于这件事,萧玉儿并未瞒她爹,但此刻看着自家爹爹活络的眼神,在打什么小心思呢?
“爹爹,我记得刚才外祖父好像叫你来着?”眼睛一眨,装作刚刚才想起来的样子,告知于他。
然后,她就看见她爹面部表情瞬间僵硬,有些不信地瞥了她一眼,“真的?”
“嗯嗯。”
“那玉儿你觉得你外祖父找我有何事?”谨慎询问。
“嗯……应该不会比骂你更严重了吧,难不成,还打你?”
高大的身躯猛地往后一缩。
不可置信地确认:“你讲真的?”
萧玉儿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要不我陪你去吧爹爹。”
“就等你这句话了,今天晚上爹爹给你加鸡腿,走走走。”
被硬拉着走的萧玉儿:“……”
玩飘了。
什么时候她爹小心眼也这么多了?
这不符合常理啊。
她爹要是聪明了,那置他军中那位智囊军师于何地?
莫不是误打误撞?
嗯,这说得通。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她刚才好像是骗她爹来着,虽然外祖父大半不会拆穿她,但……
“等,等一下。”急刹车。
“嗯?怎么了女儿?”萧护满脸疑惑地回过身来。
萧玉儿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爹爹,我觉得还是我一个人去外祖父那就好了。”
“那不行,老头……岳父是指名让我去的,岂能不去。”
“那算了,女儿本想帮你说说情,让外祖父不要难爹爹你的,既然爹爹觉得不妥,那我们走吧,届时外祖父要是凶起爹爹来,爹爹可莫要再对我使眼色。”
“不不……咳咳,为,为父突然想起找军师有点事情商议,乖女儿,你先去,你先去。”脚底一抹油,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萧玉儿转身便往另一条廊道走去。
“诶,小姐,我们不是要去老太爷那边吗?”采薇赶忙提醒她。
萧玉儿:“……”这个笨丫鬟。
“我先去给苗月施针。”唉,心累。
“对了,去街上甜品铺子里买点好吃的零食回来吧,老是吃厨房做的,也腻了不是。”丢钱袋。
“啊啊,小姐,你真的想到奴婢心窝子里去了,那我让别的丫鬟跟着你?”激动的跺脚,就差起跑了。
萧玉儿:唉,心累。
“你去吧,我一个人行的。”摆摆手。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所有甜品铺子里最好吃的零食都给你带回来。”话音刚落,人就跑出几米远了。
留在原地站着的萧玉儿扶额轻叹。
所有甜品铺子里的零食?
每一个款式尝上一口的话……
唉,等一下还是抽空做点消食丸吧。
“郡主,郡主。”正欲往苗月的小院而去,廊道外不远处便传来小厮焦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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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起眼睛细瞅了几分,貌似,好像,可能,哦对,是拨去服侍廖清河的小厮。
他怎么了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给别人做嫁衣
“郡主,你快去看看廖公子吧,从昨儿个晚上开始,他就开始发高烧,本来想告诉老太爷的,廖公子不让我们去说,说是不想给老太爷添麻烦,让小的去外头找了个大夫,开了几贴药来喝,可是今天早上廖公子却突然吐血了,小的看不像是普通风寒的样子,便趁着廖公子睡着了过来找您了,郡主你医术高明,去看看廖公子吧。”说着,那小厮便跪了下来。
不过短短些许时日,这小厮倒像是他廖清河的家仆了,瞧这紧张劲,不得不说,这人的人缘,还是跟前世一样,令小人贪官憎恶,博百姓小民亲近。
但这也恰恰说明,他的人品好。
改日把这小厮的卖身契还了,让他追随他去吧,好歹身边多一个人,也就不会显得那么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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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跪着多冷,起来吧,我随你走一趟便是,对了,也别闲着,我们边走,你边跟我说说,那大夫开了哪些药?廖公子吃了多少?”
一番详细的询问下,所以,等萧玉儿到外院的时候,大致已经差不多了解了情况。
沈....黎.....安!
以下省略一万字脏话,来自心里。
但等她把脉的时候,又发现廖清河体内并无毒素,就是有点子虚弱。
不对啊,若真只是如此,又为何会吐血?难不成是她多想了?想错了?想偏了?
但刚才小厮描述过那吐出来的血偏黑来着。
对了,先前吐的血!
“已,已经清理干净了。”小厮弱弱地回答。
萧玉儿皱了皱眉头。
“但,公子吐血擦的帕子还留着没来得及去洗。”小厮拔高声音。
“……”
忍住眉眼抽搐的冲动,萧玉儿微笑着提醒:“下次说话,要一次性说清楚,明白吗?”
“啊?”小厮有些惶恐,明显不太明白。
萧玉儿眼珠子滴溜地转了转,凝视着他咂舌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啊,从来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有一天来了一个小和尚,他偷了老和尚的钱要逃跑,结果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小厮被挑起了好奇心。
萧玉儿却闭口不言了,看着小厮满脸好奇却又不敢再问,憋屈琢磨的模样,这才解惑道:“现在明白话说一半的感觉了吗?不对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帕,帕子呢?”
小厮赶忙去找,然后双手捧着递过来,心里想着,郡主殿下就是郡主殿下,大道理讲的比那些文绉绉的书生易懂多了,为人还特别宽和,愿意为下人解惑,一点也不像那些个丫鬟说的凶巴巴。
肯定是她们做错了什么事惹郡主殿下生气了才会那样的,郡主殿下跟廖公子一样,是个温温和和的好人。
“百密终有一疏啊,干的还真是漂亮,把人毒了,折磨人家,等下人去找我时,又赶紧给人解毒,拿人命闹着玩呢?你们给我等着。”最后那句话她是对着空中说的,眼中的冷意相信藏在暗处的那位影卫先生应该看到了。
看他这下还怎么好意思说是打着保护她的旗号暗中盯着她。
影魑:“.....”完了完了,都跟主子说了,这事干不得,就在萧府,一定会被萧家小姑娘发现吧,主子非不听啊,这醋吃的。
人家也没真的登堂入室啊,只是住在萧府外院读书而已。
唉,这该死的占有欲,这个可好,反正他不管,主子自己惹出来的祸,让他自己去收场。
反正他马甲也掉了。
“郡主,您在说什么?”见面前的少女拿着那沾血的帕子嘀嘀咕咕,小厮好奇地顶着胆子问上这么一句。
真的很想问那小和尚怎么突然死了,是被老和尚杀了还是自个跨门槛的时候不小心摔死了?还是踩到香蕉皮,然后从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上滚下来滚死了?
唉,真的好想知道啊。
萧玉儿回过神看他,把手中帕子递回去,“大致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我先写个药方,你拿去取药,先前那个大夫开的药就别吃了,连是风寒还是中毒都看不出来,也是个庸医。”最后那一句未免影响太大,选择性地小声逼逼。
?
?廖清河是要科举的人,房中笔墨纸砚最多,所以小厮直接将萧玉儿领到了廖清河平常看书写字的桌案处,那里前后左右都叠了大堆的书籍,但多却不混,摆的相当整齐,且分门别类,很容易查找。
看看,多么勤学好问的学子。
拿起最顶面一本书籍翻看了一下,顿时咋舌。
这笔记做的。
怪不得他是状元。
本来就聪明,结果还比常人努力,沈黎安真是够了,小人。
小人!
哼。
影魑:“.....”完了,这脸色,估摸着又是在骂他家主子。
看样子,主子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给人家当嫁衣了,看看萧家小姑娘那赞叹欣赏的样子。
哈哈,主子你活该。
不行,忍住,好歹是自家主子。
哈哈....
“药方,拿去抓药吧。”挤在一堆书籍里把药方写完,萧玉儿小心地出来,怕碰倒了他那些书。
直到远离了才松了口气,却看着那桌案沉思了起来。
“嗯,来人。”
“小的在。”来了另一个小厮。
萧玉儿指了指那桌案,“找木匠,打个宽大一点的桌案,把这个替换了,这窝在那么多书里写字,眼睛都要瞎了。”
“是,郡主。”小厮领命下去。
萧玉儿回到床榻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解毒丹想要喂给他吃,反正有毒解毒,没毒壮体,实用。
指尖还未触碰到那苍白的嘴唇,便被一只手横空拿下。
“不许你碰他。”
熟悉的嗓音,带着怒气,萧玉儿看着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余光往四下一扫,好家伙,全倒了,悄无声息。
“你把他们都……”
“点了睡穴,在你面前,我是不会随便取人性命的。”
这句话有点奇怪,我得琢磨一下。
“不许无视我。”手上力道加重,打乱了她的思绪,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拉了过去。
一声轻叹,嗓音恢复成温软细绵的轻缓程度。
“玉儿,我想你了。”
“你先放开我。”
“你不来找我。”
“你先放开我。”
“你还想红杏出墙。”
“你,你这是诽谤!”
“那好,我相信你了,你没有红杏出墙,我的玉儿最乖了。”
“你,你欺负人!”踩脚。
一动不动,任由她拳打脚踢。
脸上的笑容始终如春风般温柔和煦。
“你这个人,不怕疼的吗?”萧玉儿服气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沈黎安看着怀中人儿气急败坏的表情,眉头都纠结成了一团,便抬手想替她抚平。
下意识地侧躲。
眸色低沉,嘴角的笑容片刻凝滞,眼底好似有一抹失落与受伤闪瞬即逝。
心中那股见到她起便温暖满足的情绪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他总是害怕,她会离开他。
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人儿搂抱在怀里,下巴贴着她的小脑袋,她总是不爱戴许多发饰,头发软软的,香香的,让他内心的眷念贪婪不断地扩大,膨胀,他甚至有一刻想过,把这个扰他心烦意乱的小家伙吞噬殆尽,从头发丝到每一根骨头,血液,全部都吃进肚子里,这样她就会永远属于他了。
可若真的那样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看不见她笑,看不见她闹,也感受不到如此温暖满足的情绪,好似只要抱着她,其余所有,大事小事,哪怕世界毁灭,也不值一提。
“乖,不闹。”他按压住心底蜂拥而出的暴虐,鼻尖闻着那淡雅的清香,一个轻柔的吻隔着发丝落在她的眉心上。
萧玉儿立马就不到了,不是怂了,而是怕他再耍流氓。
外祖父不是派了两个黑衣人保护她来着吗?怎么现在一声不吭?
人都哪里去了?
?此刻,影魑看着身边两个晕倒的黑衣人,默默扶额,主子这速度,咻的一下就过去了,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就丢了这俩黑衣人给他,愁啊,这人要是醒了,可怎生的好,定是会怀疑的。
每次都是他来收拾烂摊子,罢了,也习惯了,把人带去那苗疆圣女那看看吧,弄两蛊虫把人给控制了,干脆利落,也省得躲在暗处时还要避着这两货。
至于这里,主子在此,也没他啥事,要是看多了,反而很有可能会被主子灭口,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溜了溜了。
“沈黎安,你为什么要给廖公子下毒?”强迫自己冷静对峙,萧玉儿看着手中还未喂出去的药,有些发愁。
他这样死搂着她,还怎么喂药。
这个性格阴晴不定的男人,简直够了。
“我觉得他身体抗药性太差,故意给他下点毒,增强他的抵抗力。”沈黎安一字一句一本正经地回着。
萧玉儿冷笑出声:“你觉得我信吗?”
腰间突然一紧,耳畔传来阴鸷森寒的话语。
“既然知道,那就离他远一点,明白?”
仿佛一根导引线,点燃之后,整个人都像炸药一样,暴怒起来,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扭转过身子面向他,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将他另一边自己还未打过的脸庞扇了个通红。
“无耻,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沈黎安,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更不应该承受你这无理的占有欲,你的爱太可怕了,我承受不起,也不想要,如果你真的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的话,我希望你至少,能做到不强迫我,不想被你亲,不想被你抱,更讨厌你伤害我身边的人,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东西,过了时限.”
眼神痴迷到近乎魔障般,让萧玉儿一颗心,忐忑不安,冰凉发寒。
可很快,像是看到她眼里的害怕与退却,他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眸光闪烁这着低下头去,弯下腰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她胸口。
声音嘶哑而无助,隐忍而克制的痛楚。
“别害怕我,求你。”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嗓子想被鱼刺卡住一般,涩疼又难以开口。
腰间环抱着她的双手松了松。
“别离开我,好吗?”
她狠了狠心,想要推开他。
“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
腰间的双手赶紧又将她搂的紧紧的,生怕她逃开似的。
“别离开我。”他固执地说着这句话。
“我……”
“对不起,没有去保护你,对不起,自以为是地否认自己的感情,对不起,无视了你的心意,对不起。”
唉……
迟疑片刻,还是将抬起的右手放到了他的头上。
“我没怪过你,真的,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这世间没有哪一条律法规定了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必须也要喜欢自己,我只是怪我自己,没能在最好的时刻让你喜欢上我,同样对不起,让你现在喜欢上我,早知如此,当初我便是逃婚,也不会嫁入相府,这样,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了。”
抬头看向空中,企图让眼里的泪水倒流回去,声音涩哑而空灵,带着悠长的无奈。
“黎安,我们终究是错过了啊。”
在我舍弃了这份感情的时候,你又意识到这份感情的重要,重新将它拾了起来,可是,不是那个时间,不是那个地点,不是那个心境,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腰上的力道加重,似是这样怀中的人儿便无法挣脱了去。
可是真的无法挣脱吗?
她只是对他还潜意识地留有几分温柔,毕竟前世他待她,除了给不了的情感,其它方面,几乎都无可挑剔。
他只有她一个妻子,会哄她宠她,对她示弱,体贴地为她准备好一切,无条件地对她妥协,吵架的时候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句‘玉儿,别闹。’从未真正意义上地凶过她,骂过她,偶尔的撒娇任性与无理取闹也全部包容着,甚至还会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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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想,他是除了爹爹以外对她最好的人,如果她没有陷入到浅显的温柔里,那上一世她们一定会相敬如宾,成为京城的一对模范好夫妻。
但感情这种东西,若真能控制得住,这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爱而不得的怨妇了。
她当时也怨啊,只是比起旁人而言,她怨的是自己而已。
所以,不敢回头,怕看见那么可怜的自己。
“玉儿,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他的声音哽咽着,令她放在他头上安抚的手指一颤。
哪怕前世,她也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是哭了吗?
她控制不住的鼻酸,眼眶中不住打转的泪水随着她轻颤闭眼的动作,顺着脸庞两侧流了下来。
一颗心揪疼的厉害。
第二百三十四章:全部灭杀
后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只是看到,他接过她手中的药丸,塞进了床上昏睡的人口中,然后转过头来满眼猩红地看着她,眸中似有水光闪动。
仿佛一眼万年,朝她走近,轻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痕,擦肩而去。
双腿有些发软,踉跄几步,随手扶住一个椅子,支撑着喘息起来,右手紧紧地抓住心口位置的衣料,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哽咽了两下,却被她硬生生地忍住。
用最短的时间平复好内心的情绪,走到床边小心地从被窝中拿出廖清河的手腕,再诊脉一番,虽然短时间看不出很大的效果,但比起刚才,已经算好上很多了。
她最怕因为自己连累到别人。
这时那些晕倒的丫鬟小厮也慢悠悠地转醒,萧玉儿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面面相觑间她开口阻拦她们继续猜测下去,“刚才不小心开了一瓶安神的药瓶,药效太大,让你们昏睡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喂廖公子吃了解毒丹,之后等拿着药方的小厮把药买来,一日三次分煎给他食用就可以了,没有大碍,我就先走了。”
“是。”整齐划一地行礼回复。
萧玉儿点了点头,离开了廖清河的院子,往苗月那边去。
……
丞相府,沈黎安的院子里,回来之后,他便静坐榻前,眼前跪着好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拿着一本小册子,随着面前端坐的男子的开口,不断记录着什么。
又是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沈黎安看向眼前下笔飞快着的黑衣人,用眼神示意他说出记录状况。
黑衣人恭敬地停笔,翻页回禀道:“主子,一共二百零八人,是否全部要灭杀?”
“这还用我教你?”一声反问,声音冷寒刺骨。
黑衣人立马颤栗地跪在了地上,“属下迟钝,请主子责罚。”
今日主子心情貌似有点不好,连平日里虚假的笑容都没了,整张脸紧绷着,像是黑云压顶,暴雨即将来临。
这个时候他去触主子的眉头,也是蠢。
“滚。”一声轻斥,夹杂着内力,所到之处,几名黑衣人皆被震了心肺,受了内伤,却也不敢多言,纷纷退下。
没有直接要他们的命已经是主子手下留情了。
果然跟影魑大人说的一样,主子遇见喜欢的姑娘,变得温柔了不少。
苍临国那边,该杀的差不多都杀了,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那个人,也死了,葬在皇陵,抱着他母亲的头骨一起。
朝野动荡,那个男人,竟然敢擅自说出他未死的消息,并把皇位单方面地继承给他,呵,有保皇一党为他暂时守护皇位又如何,只要他一日不回去,那些个‘跳蚤’就会为了皇位而争的你死我活。
好好的苍临国,大乱将至。
不过他也无心去管这些,旁人生死与他何干,灭了皇后一党之后,他现在最在乎的,是他的玉儿。
还真是难办啊,他的女孩,好像有点过于倔犟呢。
可是怎么办呢,即便放弃全天下,我也不想放弃你。
果然,还是得那样做吧。
嘴角上扬,露出满是戾气的弧度,阴鸷而执念。
就像一个人走在沙漠里,突然碰见了一片绿洲,是救赎,就要抓紧,即便是海市蜃楼,但既然能倒映出那片风景,只要他努力下去,终会得见那真正的美好。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总归,他已经做好了跟她耗一辈子的觉悟。
“啊切!”刚抬腿迈进苗月温暖如春的房间,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的萧玉儿。
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尖,闻着屋中沉闷的暖意,视线瞥到四周紧闭的窗户,眉头一皱,便去床上逮人。
都说了屋子里烧了地龙好歹也要留几条窗户缝隙保持空气新鲜流通。
她倒好,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苗月!”
“苗月不在,有事请找丫鬟留言。”
“……”
“给我端一盆冷水来。”朝身后跟随过来的丫鬟大声道。
一团‘被子’立马滚到了自己眼前,跟燕明修那只不要脸的苍鹰一样,对着她直接双膝跪地抱大腿。
完全没有初次见面高傲自大的模样。
无节操无下限,面子里子都不知道被她弄哪去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看我真诚又布灵布灵的大眼睛。
“赶紧的,洗漱好,我要给你扎针。”掏出袖中装银针的折叠袋,忽视某人的撒娇卖萌,直接往她床边走去。
施针的时候,对方要躺下来。
裹在被子里的苗月立马一脸苦哈哈的模样:“我今天能不能不扎针。”
萧玉儿回头冷漠无情地覷她一眼:“你这话问的,你能不能一天不吃饭?”
苗月还当真低下头沉思了片刻。
抬头,断章取义地点头道:“我能。”
萧玉儿抽银针的手指一颤,忍住眉眼的抽搐,继续问她:“那你能一天不睡觉吗?”
苗月这回不思考了,萧玉儿话音刚落,她就立马回道:“这个真不行,我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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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的时候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她自己,上次吃着吃着饭,她就突然睡过去了,还把服侍她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当然,也把眼前的人吓了一跳,所幸不是什么大事,而是她体内的蛊虫要冬眠了。
这真是个忧愁的发现。
总之,自从她吃下那蛊虫之后,身体便不断发生异常,但好歹,都不伤及性命,她也跟玉儿说了,如果明年三月份,她找不到可以压制她体内蛊虫的完整方法,那她便想去找她弟弟跟族人。
至少,最后的时光,她想跟亲人一块度过。
真的非常感谢那位隐藏在暗中的人,他找的地方非常隐秘,沧澜郁是很难可以发现的,虽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她眼前这位要给她扎针的少女。
但这世间本就没有人毫无缘由地去帮一个人,街边遇见一个乞丐,施舍他几个铜板,是因为内心的同情;为了追求姑娘而心甘情愿做很多讨姑娘欢喜的事而无怨无悔,是因为喜欢。
每个人,在做一件事情前,或多或少会有一个出发点,只不过有些是来源于内心的感受,所以很难用言辞表达出来。
但也正是因为来源于内心深处最真诚的想法,所以才最为难能可贵。
第二百三十五章:所谓门当户对
廖清河醒了之后,知道是萧玉儿替她看了病,还特意给他换了更大的桌案,想要道谢,但萧玉儿却让人传话说,只要他好好养病,等春闱时考上状元,便是对他最大的回馈。
隐晦的拒绝。
看着手中的药碗,嘴角溢出几分苦笑,他知道,同在萧府之中,反而更需要避嫌,可对方若真的对他有意,又怎会在乎这些虚礼,不过是一句不喜而已。
母亲死后,他性情沉稳许多,对人心揣测也更通透,所以他能够感觉到,萧家小姐,不,现在应该是安玉郡主,对自己没有异样的情感,就仿佛,只是在对待一个相交还算不错的朋友。
“唉....”轻叹一声,将碗中的药一口气喝光,苦涩的味道划过喉咙,连着整颗心,都像是被黄莲包裹住般。
其实这也实属正常,真算下来,他们之间,也并未见几面,他又貌不惊人,没有让人家一见钟情的本领,同样也没有与之匹配的家世,门不当户不对,自然不能怪人家未曾考虑过自己。
当然,他知晓,即便如今成了郡主,她也还是那个轻矜温柔的少女,不然她不会过来为自己看病,还细心地帮他换了桌案,所谓门当户对,其实并非贬义词,只是有的时候,只有站在相同的高度,才能更好地了解对方。
所以,他会努力,走到她所站立的高度。
将药碗放下,咳嗽两声,他披上外衣,走到桌案后面再次挑灯苦读起来。
烛光映照下,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坚韧。
他一向如此,认准了一件事,便会拼尽全力地去做,哪怕最后结果不尽如意,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
时间一晃便已至年关,这期间,萧玉儿一直待在府中,专心研究苗月体内的蛊虫,期间郑阳王府给她下过一次拜帖,想也不用想,是那位郑阳王妃想要试探自己,毕竟阮清雪也不是那么蠢的人,肯定将事情经过跟她姨母说了,但以她现在的身份。
呵,本郡主是你想请就能请的人吗?不去。
其次,便是燕明逸,也就是皇宫那位看起来貌似好像可能中了毒的太子殿下,葛代去后,还真发现这位太子殿下体内有一种隐藏性的毒素,若非他谨慎,还真发现不了,能治不?当然能治,不过就是费点时间罢了。
这也把我们的葛神医气坏了,但没等萧玉儿去好生劝慰一番,他又突然医者仁心起来,估摸着是被什么人威胁了,至于是什么人,对于这个问题,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毕竟她也拿那个人无可奈何。
然后皇宫针对太子中毒一件事掀起了一番轩然大波,但也就是夏日里的骤雨,不过半月,便风平浪静,就是死了几个替死鬼,其实真凶是谁,皇后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皇宫这潭水太深,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要下的资本,太高,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没人会干,所以也只能憋着那口怒气杀鸡儆猴,震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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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便是二皇子燕明峰要娶阮清雪为侧妃的消息,坊间所说的才子佳人故事也就能骗骗那些朴实无华的老百姓,是个聪明人都知道其中事情不简单,只是所有人都选择装傻配合罢了。
唯一让萧玉儿觉得还算可以掀掀眼皮的大事便是,城外那位郑阳王的外室,前两天诞下了一个男婴,啧啧,实在是干得漂亮,而那位女子,虽然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但她身边的那个丫鬟还算机灵,被她收买了,也算识相,起到了劝导作用,不然以那个女子的智商,估摸着已经直接上郑阳王府闹了。
殊不知此等行为,最是愚蠢,毕竟能通过何氏害她娘亲的人,又岂非泛泛之辈,说不定找个借口先轰出来,第二天人就悄无声息地干掉了,而现在,有那个丫鬟在,那女子也是个没主见的,挺听她那丫鬟的话,所以暂且稳住了,只等时机一到,便光明正大地入王府。
“小姐,夜深了,明天你不是还约了许小姐一起去逛街吗?”恍神间,听到采薇在门口敲了敲门,萧玉儿放下手中的毒经残卷,揉了揉眼睛。
“知道了。”她冲着门口回了一句,目光重新投到面前的残卷之上,有些可惜。
这上半部分已经被她研究透了,但果然还是需要下半部分才可,不然这毒经残卷半点用处都没有。
算了算了,再过两日就过年了,答应了雪安姐姐明天陪她去置办年货,虽然这些事情吩咐下人去做也可以,但她明白,雪安姐姐也只是想找个人陪陪她,跟她说说话而已,毕竟,一到年关,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啊,雪安姐姐却只能一个人过,那样孤寂的心情,真的很难受。
所以,她有一个想法,就是让爹爹认雪安姐姐为义女,至少短时间内爹爹还有大将军的身份,能帮雪安姐姐很多,最关键的是,她就能合理地让雪安姐姐跟她们一起过年了,至于雪安姐姐那继母叔伯们,敢多嘴一句,她就敢让她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睡觉睡觉。”麻溜地爬上床,突然发现....好像没有把烛火吹掉。
但她外衣已脱,再下床去的话,好冷。
焦虑片刻...
“采薇....采薇....”
房门从外面开了,采薇鼓着张脸把烛火吹灭,然后脚步蹬蹬蹬回偏房去睡。
嘛,安心了。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起了雪花,夜色沉沉,大概半个时辰过后,雪停了,躲在乌云背后的一轮弯月慢慢显现出来,不是特别明亮,但那柔和的光芒照在窗户上,却能够将房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照亮些许,朦朦胧胧,如大雾中的森林,只见轮廓,不见全部。
但,这对于坐在床榻边的男子来说,已然足够。
他穿着一身几乎可以与夜色融合在一起的黑衣,手指轻轻地想要触碰床上沉睡的人儿,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面颊时,又停顿了下来,俯身轻吻她的额头,眼底满是眷念和迷离。
眸光闪烁,如阳光下一池被熨烫过的湖水,微风拂过,荡漾起一层清浅的涟漪。
手指抚过床上人儿饱满欲滴的唇形,眸色渐渐沉郁起来。
“这么多时日,你竟真的,连一眼都不愿去见我。”
第二百三十六章:谁要告御状
萧玉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脖子有点疼,拿铜镜照了照,右侧后脖颈那边有一块红印,但不大。
是她晚上挠的吗?
正疑惑着,采薇敲门进来服侍自己洗漱梳头,便想着等会拿药膏好好涂抹一番,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真是她晚上不小心挠的,毕竟她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小姐,昨日绣房刚送了一套衣裳过来,我们穿这件百褶如意月裙好不好?”采薇兴致冲冲地提议着,萧玉儿瞧了一眼,是件月白色的裙子,袖边都围了一圈狐毛,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
“好。”点了点头,便在采薇的服侍下穿戴好,然后裹上配套的白色披风,镶着珍珠的发钗,甜甜的蜂蜜味的口脂...
“呀,小姐,你别舔,每次都这样!”采薇刚回头让底下丫鬟把早膳端过来,便见萧玉儿伸出自己的小舌头一脸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嘴唇,无奈至极。
被发现了,萧玉儿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建议道:“你下次可以换个口脂,这个甜甜的香香的,我控制不住。”更何况她一早上起来本来就饿。
委屈。
采薇:“.....”我觉得并不是口脂的问题。
吃饱喝足后,马车也在府外候着了,萧玉儿先去见了一遍她爹跟外祖父,问他们有什么想要自己带的,结果...
看着手中的一千两银票,再瞅一眼身后俩看起来武功就很厉害的护卫小哥哥。
“唉....”
心累。
“走吧。”将银票放到采薇手上保管,提起裙摆进了马车。
先去许府接雪安姐姐一起。
俩家府邸相隔不远,很快就到了,但萧玉儿还没下马车,便看见许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看前头挂着的那盏纸灯笼上,写的竟然是一个苏字。
“小姐,莫非是禹州那边又来人了?”采薇头一次展现了她的智商。
萧玉儿鼓励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都快过年了,而且那苏彦不是跟许小姐和离了吗?怎的还过来?看样子好像是刚到不久,连马车都还在府门口未离开呢。”
嗯,最后一句话说到了重点。
“走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踮起脚尖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眼神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好歹有些进步了,可喜可贺。
身后俩护卫立马也跟了上来,萧玉儿瞅了一眼,笑了起来。
本来还以为外祖父只是多虑,但这会,倒是派上用场了。
“安,安玉郡,郡主。”开门的奴仆上次见过萧玉儿一次,被吓到过了,所以这次一见到萧玉儿,再想到此刻府内的状况,整个人,牙齿打颤。
“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见到本郡主,不行礼?”声音转冷,威慑道。
“不,不敢。”瞬间双膝跪地。
萧玉儿皱了皱眉头,也不管他,直接往里面走去,隔着老远,她便听到大厅之中传来一阵阵叱骂声,言辞粗鄙,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其中还有一道劝慰的声音,但那声音看起来并怎么走心,反而若有似无的纵容着,表面功夫。
好一个苏彦,这是连他娘都请过来了?
“走。”眸色冰冷,萧玉儿脚步越发快了。
此刻,大厅之中,许雪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摔茶杯跟她闹腾的老妇人,然后便见门外跑来一个丫鬟,绕到她耳边嘀咕两句。
许雪安眼里的鄙夷瞬间转化为一片暖意,正待跟着丫鬟离开大厅,手臂便被某个妇人一把抓住。
下了死力的那种,若非她穿的厚实,恐怕连指甲都要掐进她的肉里。
眉头蹙紧,转头看过去,正对上妇人那满脸怒气的表情。
“你别想走,我儿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我便去告御状!”嗓音尖锐,着实刺耳。
许雪嗤笑一声,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上一步,正待说些什么,便听门外传来一声银铃般的笑声。
如出谷的黄莺,叮咚的泉水,清脆甜美,却又夹杂着几分犀利的冷意。
“告御状啊,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倒要看看,是谁宁愿受着那滚钉板,笞五十的刑罚,也要去告御状,如此大的冤屈,不如本郡主发发善心帮帮你们,亲自领你们去面见皇帝,也省了你们的刑罚。”
“安玉郡主。”在外人面前,许雪安福身行了礼,其余丫鬟小厮也跪了下来。
萧玉儿将目光投向那已经呆了的苏母身上,听说苏彦的母亲只是一介富商之女,当初顺天府丞家道中落,没有银两进京赶考,所以才娶了苏母。
无需片刻,萧玉儿便将眼前这个穿着打扮都十分‘有钱’的妇人看透了,即便穿金戴银,但也跟市井那种撒泼打滚的粗蛮妇人无疑,俗,俗不可耐,至于她旁边这位苏大公子,咦?是她看错了吗?这右手咋看起来空荡荡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嘴馋把自己的胳膊当猪蹄啃了?
眸光一闪,已经明了这俩母子来闹的缘由。
看来是这位苏家大公子的手不知道怎么没了,然后就怀疑是闹和离的儿媳妇派人干的,所以这是专门找上门来耍无赖来了?
真是搞笑,她家雪安姐姐可是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别以为你们自己心不正,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栽赃嫁祸。
敢动她的人,活腻歪了是吧,那本小姐就好好陪你们玩玩。
“放肆,见到本郡主不跪,是在藐视本郡主吗?!”一声厉呵,仿若雪山崩顶,一下子砸在那还在发愣的俩人身上,几乎下意识地,那妇人便跪了下来。
禹州地方偏远,进京之后苏彦他们又是马不停蹄地往许府赶来,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萧家大小姐,竟然成了劳什么郡主,但看周围人的样子,也不似作假,苏彦面色一白,总觉得今天可能要踢到铁板了。
“郡主殿下恕罪,小民也只是...”单膝跪地,正待说上一番为自己开罪的话,便被面前的人不耐打断。
“磨磨唧唧,直接说吧,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刚才这位妇人,哦,是你娘吧,那就是顺天府丞家的夫人了,苏夫人,你刚才说要告御状?说说,告什么御状,要是被我发现是诬陷,没证据就敢胡言乱扯的话,哼,我看你家老爷这个顺天府丞也是坐久了,屁股疼,该换个位置了。”边说边往上座坐下,立马有丫鬟奉茶,萧玉儿语气越说越严厉,言辞中故意施加压力,话音落地之后,更是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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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底下人浑身瑟抖了一下,出自本能的害怕。
第二百三十七章:相视一笑
身旁两护卫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小姐如此霸气侧漏的一面,瞬间被惊着了,然后想到老爷说的他孙女柔弱善良,跟小白兔可媲美的形象,眼角有些抽搐。
采薇站在右侧也是无奈了,其实她也觉得,她家小姐出门完全不用带护卫的,不管是以势压人,还是以毒迫人,嗯,安全的很。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囔囔的很吗?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那杀猪般的叫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儿子断的不是一只胳膊,而是脑袋呢,想来苏夫人也是不怎么了解燕国律法,不然岂敢对本郡主如此放肆,若本郡主是个气量小的,估摸着你这会已经人头落地了,一介平民,尔敢妄言!”手中只抿了一口的茶杯掷地而碎,吓得周围守着的丫鬟小厮都畏缩地低下了头去。
“民妇不敢,民妇不敢...”苏母哪见过这阵仗,往日里在禹州天高皇帝远,她相公就是最大的官,众人皆讨好于她,哪知到了这京城,随便一个女子就是能将她抄家灭族的郡主,实在倒霉。
苏彦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母亲有些市井之气,但毕竟是生养自己的人,岂能被如此欺负,这不是赤裸裸地打他的脸吗?
于是,他一脸谴责地看向了站在萧玉儿身边的许雪安,仿佛是要在她头上扣上一顶不孝的罪名。
当真可笑。
也许刚才,许雪安还未对眼前这个人完全失望,可现在,看着那冰冷的视线,许雪安突然有些恍惚,她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是洞房花烛夜他红着脸替自己掀开盖头,许下终生厮守的诺言时,还是小别胜新婚时他温情惬意的体贴爱护?
说到底,她喜欢的那个,只是她心中认为的那个苏彦,而不是面前这个,心思浑浊不堪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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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豁然开朗,再看他时,竟只剩下嫌恶,没了那幻想,这个人,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好看一点的男子罢了,但在京城之中,他这相貌也只是清秀罢了,更何况,如今他还断了一只手。
“你我二人早已和离,再无任何关系,你若还要点脸面,就赶紧滚出许府,省得我着人驱赶,下了你们母子的脸面。”清冷冷的嗓音,再无半分留情。
萧玉儿赞赏地看向她,俩人对视一笑,并从对方手中接过新的茶水。
嗯,上好的碧螺春,好喝。
似是没想到妻子会如此绝情,苏彦一脸不可置信,眼神痛心地看向她道:“雪安,即便你我夫妻二人已经和离,但至少你在我苏家待了几年岁月,怎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变着法地说她狼心狗肺。
“嗯?”见他嚣张,萧玉儿可以抬了抬眼,压了一点他的气焰,然后用眼神示意许雪安继续。
毕竟这是她的心结,她能帮她吓唬人,但最关键的,还得她自己来解决。
像是领悟到她的想法,一身翠绿衣裳的女子抬手抚了抚右手手腕上的碧绿镯子,那色泽品相,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彦啊苏彦,你看这镯子可好看?”她将手臂往前一伸,露出一小段手腕,在那碧绿镯子的衬托下,肤若凝脂,白皙如玉,竟让人看的一时恍了神。
苏彦这才注意到,他那平日里看起来恹病之态的妻子,现在如同明珠扫尘般,面颊红润,肤色白皙,比以往好看了不是一星半点,且穿着打扮也比从前更奢华。
见他愣神,许雪安嗤笑一声,自顾自地收回手腕,指腹触摸着那镯子的表面,涂着玫瑰口脂的嘴唇上下轻抿,晶莹饱满的唇珠仿若挂着露珠的蜜桃,让人心生痒意,非常想要采摘一二。
从前几乎不涂脂抹粉的她,如今却好似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从骨子里到表面,都不再是以前那个弱不禁风,只会哭泣的女子了。
“苏彦。”他听到她叫她,猛然回神,对上那双明亮的星眸,但见她唇角轻扬,笑容端方而明媚。
“当初我嫁去你家,不是被你母亲欺负,便是被丫鬟奴仆小瞧,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偏偏你又只听你母亲的一面之词,从未真正体谅过我,只知道表面虚伪地安抚几句,我也是傻,竟就信了你,于是掏心掏肺地对你连同你的家人好,可是我换来的又是什么呢?在你家的那些年,我连一件好看的衣裳都穿不了,更别提这样的镯子,你说女子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没必要涂脂抹粉,我便一直素颜相对,可到头来呢?你却对那妆容精致的朱莲动了心。”说到最后,她似是觉得着实恶心,眉头皱了皱,就此打住。
“还有我带去你们家的嫁妆,成婚不过数月,便被你母亲拿走,说是我不会理财,放在她那里打理,然后就再也没有归还给我,我信你,才交出去的,可每每我提起,你维护的,永远是你母亲,甚至还觉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呵,当真可笑。”
“嫁妆?”萧玉儿眸色一凝,目光淡淡地落在跪头不敢起的苏母身上,片刻后,扭头看向身旁的许雪安。
“可要回来了?”
许雪安似是想起还有这茬,眨了眨眼睛,俩人再次相视一笑。
“女子嫁妆,不论出嫁还是和离,都应归属她自己所有,苏彦,你身为朝廷命官之子,想来这个道理是懂得的吧?”平静的话语,却暗藏威压,让跪在地上的男子不甘地点了点头。
“是。”垂下的视线闪过一丝怨毒。
“既然如此,那寻个时日,把属于我雪安姐姐的嫁妆都还回来吧,嫁妆的收录册子可在?”最后一句话她是问许雪安的。
“自然,我虽愚笨,爱错了人,但也不会连最后一点理智也喂了狗。”
俩人再次相视一笑。
“那就好,有册子的话,那就按照册子上面来,若是少了什么,哼,按照燕国律法,也不是太严重,打个五十棍吧,只不过,你父亲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可能就要剥夺现在的官职了,至于你,今年的春闱考试,想来也是无缘。”打蛇打三寸,这官名利禄对这家子人而言,可是视如生命般紧要。
“待我回去,定会将雪安的嫁妆,分毫不差地送回。”咬牙切齿的声音,苏彦甩开自家母亲偷偷扯他的衣袖,心底也是痛恨。
第二百三十八章:好大一顶绿帽
而他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落在下人眼里,像极了当初萧玉儿教训许雪安继母等人的时候。
权势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只要运用得当,堪比利刃。
“好了,过会本郡主还要跟雪安姐姐去逛街,苏公子还有话要说吗?”
“我....”
“既然没话说了,那就这样吧,怎么,还要我送你们离开?”眉梢微挑,暗藏锋芒。
“不...”
萧玉儿起身拉着许雪安,侧头跟她笑说:“我先前叮嘱绣房的人给你做了一件衣裳,现在应该做好了,我们等会经过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好。”许雪安轻点头,俩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大厅,徒留原地还跪着的两人,满脸惶然。
“怎么还不走,要人请的吗?”采薇跟在后头,在门槛处顿了顿,扭过身看了一眼那俩人,视线瞥向旁边站立的几名丫鬟小厮。
然后,俩人便如同丧家之犬般,被驱赶了出来,颜面尽失不说,这满心的委屈怨恨都无处发泄。
暗处,一个小丫鬟偷偷去了别院,将这苏彦母子的下场告知了陈氏和许詹,俩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瞧见了退避的神色。
此等煞神,往后还是勿要去招惹的好。
而苏彦这边,前脚刚上了马车,后脚采薇便过来踹车轱辘,隔着帘子直接往里面塞了塞了一张药方。
“我家郡主医者仁心,察觉你身上有病,特开此药方,你自个琢磨去吧。”话毕便直接走人,似是怕多待片刻便会恶心到自己。
不过她不懂医,很是好奇那药方上写的是什么意思,便快步回了萧府的马车,凑到自家小姐身边,好奇地问了出口。
“小姐,那苏彦坏死了,你为什么还给他看病啊?”
“看病?”萧玉儿没忍住笑了出来,看着采薇一脸疑惑的表情,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一旁脸色无奈的许雪安,刚才采薇离开时,她已将缘由告知了雪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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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小,别问了。”许雪安眼皮跳了跳,想到苏彦那多疑的性子,定会找大夫察看药方,到那时,他便会发现那是一张治疗男子身体隐疾的药方,且非常普通,坊间随处可见,根本无法帮他根治,如此,他定会怀疑萧玉儿给他这张药方的初衷,然后,让大夫替他诊脉...
嗯,真相出来,那朱莲肚子里的孩子。
还真是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想想当初因为一直未怀上子嗣被婆婆责骂,夫君谴责的日子,许雪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镯子。
还真是恍若隔世啊,明明,才过去不到半年时光。
这一切都要感谢她身边的人,若不是玉儿,她可能现在还浑浑噩噩地被束缚其中,受到这段孽缘的折磨。
“玉儿,我前些日子在东街那边开了一家食楼,你要不要过去尝尝看?”她笑了笑,眉眼间那常年不散的郁色再瞧不见踪迹。
从今天起,她许雪安,便算是彻底地与过去告别,以后的路,不管是再嫁人还是守着父亲留下来的许府,她都将成为一个坚强勇敢的人,不再畏惧,不再攀附,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为了旁人再放弃自己所有的人生。
就像父亲当年说过的,喜欢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有的时候,也是需要看看‘值不值得’。
只是当时父亲刚死,她内心惶恐不安,下意识地便忘了父亲的话,如今想想,当时若那人不是苏彦,换做另一个对她温柔以待的人,想来,她也是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说到底,是她内心的孤独和害怕作祟,她渴望有人救赎当时的自己,然后便擅自对眼前的人进行了美化,所以才会喜欢的那么义无反顾。
说到底,她爱的,只是心底那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影子罢了。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拉停了马车,往车内唤了这么一声,许雪安慢慢回了神,一道下了车。
简直巧了,俩人逛珠宝店的时候,碰见了带着斗笠出来的阮清雪,本来是不会发现她的,偏偏某人克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却无法主导自己的眼神,那灼热的视线,让警惕性强烈的萧玉儿立马发现了她的踪迹。
噔噔噔地就上了二楼,拦住了正欲避开的她。
“怎么,多久没见,阮小姐……哦,不对,马上就是阮侧妃了,就不认识本郡主了?见到本郡主,不请安?是想跟第一次见面那样,藐视本郡主吗?”让你瞪,这下我看你慌不慌,气不气。
还不是得给本郡主行礼。
真是的,接受这郡主之位的时候还没啥感觉,现在真是……太赞了。
“安玉郡主。”咬牙切齿地福了福身子,就要转身离开。
“唉,等等呀,我们这好不容易见一次性,不一起逛逛?”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刚一触碰,便被对方退避三舍地躲开。
再次福了福身子。
“小女还有要紧事,就不多留了。”脚步加快,好似身后有人拿剑逼着她似的。
站在她左侧的许雪安瞧了一眼那阮清雪落荒而逃之态,有些打趣道:“你跟她有仇?”
“没有,就是她想算计我,然后被我反算计进去了,这会心里指不定咒骂我多狠呢。”吸了吸有些痒的鼻子,暮光看向身后的采薇,从她手里拿回那包未吃完的小点心,往三楼而去。
这珠宝店贵重好看的珍品都放在最上面的楼层中,底下的货色品相不足,她还想拿今天出门时被塞的几千两银子买个小礼物送我雪安姐姐呢。
毕竟今天许府发生的事,着实闹心,虽然以雪安姐姐现在的性子,也不会让那对母子占了什么便宜去,但可能事情就不会处理的这么干脆利落。
“玉儿,你这话中的意思,莫不是那阮清雪原先是想算计你跟二皇子……”
“嘘~”
捂嘴眨眼。
萧玉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意味深长地摇了摇手指:“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宣扬,不可宣扬。”
许雪安立马给了她一个了解的眼神,俩人心有灵犀地止住话题,往三楼走去。
身后听的正起劲的采薇:“……”
什么跟什么?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啊啊啊,好想知道啊,太折磨人了。
幽怨。
但不敢问。
第二百三十九章:选择性眼瞎
如萧玉儿所料,苏彦拿了药方便迫不及待找了大夫来看,然后苏母听闻缘由后瞬间晕了过去,苏彦黑着一张脸急匆赶回禹州,要去教训那贱人,
至于之后怎样,萧玉儿没再去探究,她将认义女的事跟爹爹还有外祖父提过,二人皆同意,许雪安虽然觉得这样貌似不妥,但耐不住萧玉儿的殷勤,于是这个年,她便是在萧府度过的。
难得的温馨和关爱,让她在饭桌上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想爹爹了。
曾经,她也是被人放在掌心里保护的宝贝,可自从娘亲爹爹都走了之后,她便独身一人,这条路,她坚强地走过来,但不代表她不害怕,不孤单。
视线中的饭碗里又被夹了一筷子菜,许雪安看向旁边冲她笑的一脸温柔体贴的少女,吸了吸鼻子,一颗彷徨无助的心慢慢充满了温暖和方向。
未来的路,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可能还会经历许多磨难,但她知道该怎么去努力,便无所畏惧,总归,这一次,她的身后,不再是一片空寂。
“这鱼可好吃了,你尝尝。”黑眸中闪着莹亮的光芒,仿若指路的明灯,但那轻笑下露出的贝齿,却将她整张小脸衬的越发稚嫩。
许雪安觉得鼻尖又开始酸了起来,同时心里又有一股羞愧,明明玉儿比自己小那么多,可每次都是她帮自己处理那些棘手的事情。
桌下放在膝盖的左手悄悄握拳,抿唇看过去,眼神一片坚韧,声音柔软“你也吃。”
她一定会更快地成长起来,绝对不辜负玉儿对自己这一番苦心,这份友谊,这份恩情,她铭感在心,只希望,有朝一日,能以自身微不足道的力量,帮上她什么。
像是看出了许雪安神思恍惚,萧玉儿笑的更温馨,目光投向前面一道切花鸡上,眼里闪过几分狡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鸡肉起身夹到了对面她爹爹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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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护:“.....”我都躲这么远了,隔着一张桌子你也能夹过来。
唉,心累、
不想吃。
“嗯?”上座魏峥一个眼神透过来。
“岳父您也吃,这鸡肉,很....好吃。”强颜欢笑地囫囵吞下。
魏峥何等精明之人,立马就发现了萧护不喜食鸡肉,于是,堪称前所未有地夹了一大筷子鸡肉在他的碗中。
“吃。”生硬又兴趣的口吻。
萧护幽怨的目光投向自家闺女。
萧玉儿:“.....”选择性眼瞎。
入夜,城中有花灯会,萧玉儿本想留下来陪祖父守岁,但魏峥却直接拉了萧护去下棋,让她们小辈自己出去玩,不必跟他们这把老骨头修身养性。
强行被说成老骨头,甚至修身养性的萧护:“.....”其实我想去找军师喝酒来着。
魏峥一个眼神瞥过去。
不,你不想。
萧护幽怨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家闺女,“玉儿,出门在外多带两个护卫,银两够不?东西多的话要不爹爹陪你去提东西?”期待。
“这....”
魏峥哼一鼻子,萧护立马缩了回去。
“东西多的话就多带两个护卫吧,记得戴上面纱,我女儿的花容月貌可不能让那些眼珠子冒油的臭小子看了去。”莫名有点酸酸的感觉。
是啊,女儿眼看着也快及笄了。
“墨迹个啥,还不快死过来?”魏峥直接拧小鸡地抓住了萧护的后领口,然后目光转到自家正在吩咐丫鬟准备面纱的外孙女身上。
视线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满满的慈爱。
“喜欢什么就买,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容易走丢。”
萧玉儿弯了弯眉眼,眼底溢出闪亮的笑意。
“明白。”说完,便转身拉住不远处正在从丫鬟手中接过面纱戴上的许雪安,快步离府。
“欸,小姐,你的面纱还没戴上呢。”采薇在后头追赶。
魏峥的视线落回到面前被自己提溜的男子身上,拍拍手把他放下,目光严谨肃然地望着他。
口气认真道:“说说吧,你想怎么做。”
萧护脸上的笑意也快速敛去,眼底闪着锐利的精光,锋芒毕露。
萧玉儿出府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份迟疑让她身边的许雪安发现了,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
“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脸上欢快的笑意重新恢复,拉着她的手往九层阶梯下的马车走去。
马车渐渐驶入官道,是夜,十里长街一片火树银花,隔着老远,便能听到集市熙熙攘攘的交谈声,特别是那叫卖灯笼的,各种新奇的语段仿若争奇斗艳般,就为了让街上的人群多停留在自己摊位前片刻,掀开马车左侧的帘子往外看,各式灯笼由裹着花绳的铁丝缠绕在高阁两面,贯穿整条长街,最上面还铺着防雪的绸缎,五颜六色,在烛火的映照下,艳丽非凡。
但也更是因为街道过于拥挤,所以很多贵族千金公子的宝马雕车都进不去,只能徒步下来行走,萧玉儿跟许雪安从马车上一下来,便看见对面同样有一对男女从马车上下来,少女蒙着面纱,但那身形眼神,还是被萧玉儿一眼认出,这小妮子,当初她带她出宫,她倒好,出去会情郎直接会没人影了,若不是她派人时刻盯着这货,这弄丢公主的罪名可够她喝上一壶断头酒的。
之后也是,回宫也不亲自跟她说一声,只让人传了信来,说了一声谢谢,不过今日看她旁边少年小心翼翼,眼神温柔的样子,嗯,没跑了,估摸着过完年这丫头就该定亲了。
“我们走这边吧,人少。”指了指另一条小摊位不多的街道,萧玉儿刻意错开跟昭阳她们的撞见,毕竟小丫头面皮薄,被她看见了,非得又跟她傲娇地怼起来不可。
虽然在她心上人面前,她可能会含羞带怯地收敛一点。
但这丫头肯定会秋后算账,麻烦的紧,还是算了,算了。
一行人便转身往分岔路的另一条街道走去,而昭阳这边,似是有所感应,快速地往萧玉儿她们这边瞅了一眼,站在她身边面容温和的男子不解地询问道:“怎么了?”
“没有,可能是本公....我看错了,我们走吧。”回神看向身边男子,挥去脑海中那些多余的心思,搂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瞬间羞红的耳垂,面纱下的小脸露出一抹狡黠得逞的笑意。
想那糟心的人作甚,还是眼前的公子,赏心悦目。
丞相府,沈黎安刚跟老丞相说完话,便唤来黑衣人准备了易容的东西,不消片刻,便给自己弄了一张清秀但不夺目的脸,褪去一身雅白色的衣裳,换上平日里少穿的贵公子服饰,琳琅玉佩,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就很‘金贵’的少爷。
“这身如何?”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地上跪着的影魍。
影魍眼神真诚地回答道:“好看。”
多余的修饰词再无,他知道主子想听到的不是那些浮躁无味的夸赞。
?“那玉儿能认出我来吗?”抿了抿唇,神色晦暗不明。
影魍立马保证道:“主子的易容术天下少有,绝对不会认出来的。”
“嗯。”眸色一黯。
怎么还突然失落了?
说错话了?
那你要是想让人家认出来为什么还要易容啊喂。
主子的心思近来越发难猜了。
“但,以主母对主人的心,想来即便认不出,也会觉得很熟悉的吧。”最后的求生欲顽强地奋斗着。
“嗯。”嘴唇微微上扬。
你这一脸欣慰的表情是要闹哪样啊主人。
完了,要是那位萧小姐真把主人当陌生人擦肩而过了,那他现在就是在给自己挖坑跳。
要不寻个机会提醒一下影魑?再不动声色地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嗯,好主意。
第二百四十章:那个背影
“猜灯谜了,猜灯谜了,大家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只需十文钱,便可猜一次灯谜,要是猜对了,这挂着灯谜的灯笼便当白送给大家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大街上男男女女开始汇聚到那边。
“走走走,去看看,猜灯谜诶。”这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看那女子娇俏的容貌和头上的妇人发饰,想来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
“猜灯谜?有趣,就让本公子来瞧上一瞧你这灯谜有何特别之处。”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打扮还算富庶的男子,明明是大冬天的,他还拿着一把水墨画的折扇,当真是风骚的很,萧玉儿只瞥过去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重新放在了面前的汤圆上。
“烫烫烫。”坐在旁边长凳上的采薇迫不及待一口汤圆吃下去,瞬间被烫的眼角溢出了泪花,不住地咳嗽,那汤圆却像卡在喉咙里一般,咽也不是,吐也吐不出来。
这样下去会伤到喉咙的。
萧玉儿当机立断,起身绕到她背后,指尖冲她背上几个穴位快速一推,然后用力一拍。
“咳咳咳……”采薇哇的一下把卡住的汤圆吐在了手中准备点帕子上。
萧玉儿回到座位上,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清香凉爽的药丸递到她面前。
“含在喉咙里,过片刻再咽下去,不然你明天嗓子一定会哑了说不出话来。”
“小姐我错了。”采薇感激涕零地接过去,然后快速认错,打断了自家小姐之后还要接下去的话。
然后含着药丸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原先痛出来的泪水还没有干掉,小嘴一扁,可怜巴巴。
“你……罢了,下次莫要再如此鲁莽了。”无奈扶额,目光看向左侧坐在长凳上见采薇无事,又开始优雅缓慢吃起汤圆来的许雪安,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萧玉儿恨铁不成钢地将视线转回到采薇身上,若有所指道:“你看看雪安姐姐,再看看你,好歹也是一个女孩子,这是在外面,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能矜持点?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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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心累。
采薇眨巴眨巴眼,想说话,但含着药丸,不能说,一说就咽下去了。
只能憋着。
“好了,你也别怪她了,这不是有你宠着嘛?”旁边,许雪安放下手中的勺子,声音温柔地安抚着。
萧玉儿摇了摇头,掀起面纱一角,重新吃起汤圆来。
待三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萧玉儿看了隔壁那一桌坐着的俩护卫,她向来不是个苛责下人的主子,不过一碗汤圆而已,也是请的起的。
见他们也吃完了,便将目光看向刚把药丸咽下,正对着面前勺中白白糯糯的小汤圆吹来吹去的采薇。
那一脸谨慎小心却一直不敢吃下去的模样瞬间逗笑了她。
“好了,都凉了,快吃吧。”说着用自己面前碗中的勺子往她碗中舀了一个汤圆直接吃下。
摊了摊手中已经光了的勺子。
“有戒心是好,但也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采薇突然热泪盈眶。
许雪安根萧玉儿皆一脸懵逼。
但见采薇一脸虔诚地把面前装着剩余汤圆的小碗捧起来,盯着萧玉儿道:“小姐,你刚才吃了奴婢碗里的汤圆?”
萧玉儿面纱下的脸瞬间绷住。
咋地,你还要我吐出来不成?
要不要这么小气,这汤圆钱还是你家小姐我付的呢。
“小姐。”
“采薇啊,我也不是故意吃……”
“我太感动了。”
嗯哼?
面前少女抽泣着,一张小脸哭成了花猫。
不住地抹着泪道:“奴婢没想到,小姐这么不嫌弃奴婢,奴婢实在是太感动了,小姐为了消除奴婢心里的阴影,竟然以身犯险……哎呦,疼。”
话还未说完,便被表情隐怒的萧玉儿敲了脑袋。
“都说了,出门在外,不要乱用成语,回去把成语十则那本书从头到尾给我抄一遍,翻译也要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吃,不吃就给你旁边那条大黄狗吃。”
“大黄狗?”采薇一只手捂着脑袋,声音哽咽地顺着自家小姐的视线往旁边看。
一只蹲坐着的大黄狗正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满眼殷勤地看着她。
“小姐,这只狗狗好可怜啊,它没有家的吗?,这大冬天的,它会不会冻死啊?没有人给它吃的话它会不会饿死啊?这里人这么多,要是冲撞到别人,会不会被打死啊?要是遇到狗贩子,会不会被抓走卖去酒楼做狗肉包子啊?如果……”
“打住,养,养还不成吗?”单手扶额,萧玉儿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气来气去最后气到的只能是自己。
不对她就不明白了,平常的时候她也没见这丫头口舌有多伶俐啊,这人家狗狗好好的在这里,不就是馋她勺子里的一个小汤圆吗?这五花八门的死法全出来了。
造孽啊。
“小姐,它要是不跟我走怎么办?我们也不熟。”采薇喂了一口那小黄狗汤圆,很是纠结地看着自家小姐。
萧玉儿:“……”你这会倒想起你跟人家不熟了。
“无碍,你多喂它点吃食,说不定它就愿意跟你了。”许雪安在旁边实在看不过去,提醒了一句。
萧玉儿那一句你是不是傻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
“嗯,对,把你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后面如何,看缘分吧,毕竟不管是人还是狗,凡事不能强求。”
她这话一说完,身后人群中一个正在朝她们走来的男子,身形猛然一僵,没有哪个时刻,他如此怨恨自己,内力深厚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吵闹的环境,他还能将她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清秀的脸庞上,一双与之不符合的黑眸,像是晕染在墨色中的一点烛光,他静静地看着她,哪怕身边人来人往,但他的世界中,唯有她一人沾了色彩,占据他所有的目光。
前世,他活得极端复杂,但也正是托了前世的记忆,这一世,他做起任何事情来都毫不费力,他本想待她温柔,或者态度强硬一点,她便会留在自己身边。
可……她总是想要逃离他。
啊,该怎么办才好呢?他已经没有耐心了,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心底的那头猛兽。
但他也不想伤害她。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哪怕真心被践踏,也要喜欢的小姑娘吧。
像是有所察觉,正在跟许雪安说笑的少女突然转过头看了这边一眼可人中,她只看到了一个黄色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怎么了?”许雪安发觉她的恍惚,顺着她的视线问道。
萧玉儿神色片刻的沉思,自言自语地说着:“好奇怪,那个背影为什么会有点像他。”
可他从不穿黄色的衣服。
看错了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冬去春来
冬天总是过的很快,雪融时分,绿芽初绽,第一缕春风拂过的时候,萧玉儿暗处给郑阳王妃已经使了好几个绊子,最重要的是,她设下计谋,让那城外的妇人以襁褓中的孩童中毒为引,继而把祸水泼到郑阳王妃身上。
其实并非什么毒药,只是会令孩童嗜睡一点,关键是那被买通的大夫。她虽想要报仇,但也有基本的原则和底线,比如说这无辜的稚子,她便不会去伤害。
之后一番刻意的引导,为了这来之不易的长子,郑阳王总算硬气了一回,光明正大地把母子二人迎回了王府。
当晚,便跟郑阳王妃吵的不可开交。
于是,萧玉儿趁热打铁,爆出了郑阳王妃养了一面首的事情,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底下派去郑阳王府盯梢的人有一次装作送菜的小贩进了王府,尿急便去找茅厕,结果看见有丫鬟小厮在一个假山后面调情,要不怎么说好奇心害死猫呢?他就偷偷躲在暗处偷窥,结果不知道按到了哪出地方,那高大的假山下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地道。
他直接就掉了进去,然后走进最里面,发现了一个沉睡着的男子,观那人容貌,竟与当朝镇远大将军有七分相似,但面向过于阴柔,没有大将军那股杀伐阳刚之气。
然后那属下便混迹在王府之中,时刻盯着那边,终于有一天傍晚,郑阳王有事夜不能归,而郑阳王妃,则披着黑色的斗篷下了地道,跟随前去,则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面。
那男子手脚束缚,眼睛被蒙住,往日里似乎也经常被迷晕,看样子应该是胁迫的,而这女上男下的强迫姿势,也着实惊了那下属,感觉世界观,三观,连同感官,都一瞬间失去。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女人强迫男人这一事。
萧玉儿听到之后,先是气愤那郑阳王妃这么多年还对她父亲不死心,甚至做这种事来侮辱她父亲,虽然那人不是父亲,但顶着父亲七分相似的容貌被她逼迫地行那档子事,怎么想就怎么别扭。
所以她也不想再磨蹭了,直接将此事捅了出去,借刀杀人,让阮清雪发现了那地道,然后郑阳王突然经过,俩人下地道一看,哎呀,完美,脸都青了。
郑阳王妃以为是阮清雪故意引郑阳王前去,阮清雪百口莫辩,而自身,则是被气急败坏的郑阳王当着宗族的面休回了娘家,在京中算是丢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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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本可以成为二皇子侧妃的阮清雪,没过几日发现溺死在自家池塘里面,是意外十足,还是某些人看她没了利用的价值,便当做弃子弄死了,谁也说不准。
总之这件事就这样草率但又还算圆满地结束了,其实按照萧玉儿的想法,总感觉,她做这些事情,太顺了些,顺的她,有些心里不踏实,脑海中瞬间想起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
摇头晃去,否定了这个念头。
说来,自打上一次见面他无声地离去之后,便没有再来烦自己了,可能是真的想通了,虽然心里有点怪异的感觉,但也说不上来,可能人就是这样,习惯一件事物的出现,突然有一天不出现了,就会不自在。
说到底只是因为习惯罢了,这并不能表达什么。
他能想通,她该为她们彼此都感到高兴的,只有这样,才能各自走的更加长远,不再沉淀在过去之中无法自拔。
是人都要往前看的。
而此刻,丞相府中,沈黎安与沈仲渊面对面坐着,面前是一套茶具,沈仲渊一边捣鼓着小铁盒里的茶叶,一边用沧桑而平静的声音对他说:“其实你今日来,我便料想你想说些什么了。”
“当年我儿将你带回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不是我沈家的骨肉,因为那双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小孩,于是我跟我儿也像你跟我现在这样,静谈了一夜。”
对面,沈黎安眸光轻闪,将他递过来的小茶杯接了过来。
沈仲渊接着说道:“他并未对我说你的身世,之说你的母亲曾对他有所恩情,我沈家祖训第一条,便是要知恩图报,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亲孙子看待,你进府第二年,眼睛被府里那些人弄瞎,这点我一直都很愧疚,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人活一世,总是有许多无奈跟需要忍的事情,如今你眼睛已经好了,是去是留,想要做什么,我都不阻拦你。”
他目光抬起,灼灼盯着他:“只是,希望你答应我,不论如何,留沈家一条血脉。”
沈黎安抬头,看着眼前的老者,如墨的眸子黑漆一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又似在考量,许久,直到沈仲渊额间已经冒了细汗,他这才点了点头,承诺般道:“您放心,我不会杀他们。”
也许有过这个心思,毕竟他对于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总是无法容忍,除了他的小玉儿,他是心甘情愿捧真心去让他踩的,其它人,有何资格让他仁慈。
但面前这个老人说的没错,丞相府虽然不好,但毕竟养育了他那么多年。
“谢谢。”一国丞相,本该可以心高气傲之人,却在这一刻,如释重负。
他并未刻意躲着他的眼线,也许是故意让他知晓,所以他看见了他院子里出现的黑衣人,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了他杀人的心思,更知道了他温柔外表下的冷血无情。
所以,此时此刻,这个场景,也许是眼前这个人早就算计好了的,他在等他说出要求,而他会满足他的要求,但至此以后,相府对他的恩情不再,便也毫无干系了。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房了。”一口将杯子茶水饮尽,回了一句,“味道很不错。”便转身离开,留下原地有些落寞的老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本就无心,更不存在同情什么的,今日的举动,也不过是为了还一份养育人情。
“郑阳王府那边,如何?”房门一关,眼前便出现一黑衣人,恭敬跪地。
“回主子,一切按照你的吩咐,任何不对的苗头都扼杀在摇篮之中,确保主母的复仇计划畅通无阻。”影魍抬了抬头,一丝不苟地回道。
沈黎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揉着眉心,往软塌那边走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参加春试
一月半,各路学子开始汇聚京城,准备三月的科举考试,二月,京城所有的客栈几乎都同时涨价,到月半的时候,已无房可住,少数银两不足的贫寒学子只能在民宿或者客栈柴房居住,但即便如此,该刻苦的依旧刻苦,只望一朝中举,鲤鱼跃龙门,满门光辉。
萧玉儿刻意交代过自家的客栈,虽没有同情到让人免费居住的地步,但也没随势起价,依旧是那个银两,且一人只允许开一间房。
往年也有这样恶劣的富家子弟,就为了让后来的学子没有房子住,露宿街头,故意包下好几间房,甚至把前面居住的学子赶出去,直接把整个客栈包下来的也是有,。
种刻意针对,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似的,自以为把人赶走,到时候那些学子染了风寒,或为住宿奔波来不及看书,科举的时候便会失利一些。
岂不知,科举考试也是有自己的制度,即便旁人因为很多缘由没过,但自身要是无用,同样不会留下来,又不是小孩子分苹果,以为赶走了其它孩子,只剩下自己,那个苹果就一定是自己的了,大不了我自己吃啊,不快乐吗?
不过除去这种人,倒还真有有些奢华骄纵的子弟,把自己住的房间旁边几间都买了腾空,以免别的学子读书的声音打扰到自己,情有可原,但并非理所应当,总之,这一套,在萧玉儿的客栈中,就不能出现,不服?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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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是某某某?我爹一米长的大刀正在路上,小子,有本事你别怂,别跑。
之后,许雪安听说了萧玉儿的做法,也效仿起来,但,却被一些自抬身价的高门子弟差点把客栈给砸了,貌似是刚从萧玉儿客栈过来的,人家是郡主惹不得,你一个小小的许府之女,家里连个二品官员都没有,也敢不听小爷的话。
于是,萧玉儿直接带着俩护卫走了一遭,对那位小爷耳提面命了一番,让他双倍赔偿了客栈的损失之后,拍了拍他的**,满意地走了。
“连许家小姐是安玉郡主的好闺友都不知道,活该被骂。”那自称小爷的少年被他的死对头冷嘲热讽了一番。
小爷顿时炸毛了,“你知道你刚才不告诉我!”
死对头一脸你有病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跟你又不熟,再者,你这样作死,我看着挺开心的。”
“混蛋!”张牙舞爪便要过来打架,面前却横过来一个账册。
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洪小公子,小的算了一下,你一共要赔偿本店三千一百五十两银子。”面无表情。
“怎么这么多?!”破音。
掌柜抬了抬自己的老花镜,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柜台那边已经碎裂的小瓶子,看起来挺普通的,“安玉郡主给我家小姐的镇店之物,前朝官窑,三千两,剩下的就是其它东西的损坏价格了,放心,本店童叟无欺,绝对公平公正公道。”
“谁镇店之宝会随意的放在柜台上插花啊!!!”来自内心的咆哮。
掌柜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公子要不信,可以找专人鉴定,或许到时候价格还可以往上抬一抬,至于为何放在那里,这不就等着公子你来吗?”
敢情专门讹他呢?!
但这官窑也确实是他砸的,他也得罪不起那位郡主,所以,他该怎么跟他爹解释他这三千多两银子花去了何处?
要是说是惹祸惹的,指不定一顿竹笋炒肉,要不说被偷了?
可信。
从这以后,每逢客栈落脚,洪小公子都会刻意离那客栈柜台上的摆件远一点,其实心里清楚并不是所有客栈都像那家客栈一样变态,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产生了本能反应。
等到春试前五天,开始报名了,萧玉儿意外地发现,沈黎安竟然也去了,本来她当时并不在外面,应是不晓的,但通常科举报名都得本人持有代表自己身份象征的玉牌前去入册,所以相府二公子眼疾恢复的消息瞬间轰动了整个京城,除却他的才识让众多学子压力倍增,关键是那清华如玉的容貌。
温雅端方,一笑倾城,仿若九天之上的谪仙,迷倒了万千少女的小心思。
说来,以前是因为眼疾病弱的缘由,所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真真见着了,才知坊间传言的公子无双不是假话。
只露了一面,便撩拨的无数少女春心萌动,果真如她所想,待他眼疾好了,便能重绽光辉。
本是天之骄子,即便暂时的泥潭搁浅,但终究还是有一跃冲天的时候。
“小姐,你是不是伤心了?”采薇在身后一边帮萧玉儿梳着头发,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铜镜中娇俏的小脸微微一笑,眸光闪烁,“傻丫头,说什么伤不伤心,我与他,本就没什么关系,而且当初那娃娃亲也是我要退的,即便有些小女儿家的难过失落,但也只是正常的占有欲作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比如说一件你非常想要的东西,突然被别人拿走了,你会气恼,会不甘,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可以寻别的东西替代,人是情绪化的,但我们不能被这些情绪所影响,只有保持冷静,认真地去感受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采薇懵懵懂懂恍恍惚惚,心里觉得自家小姐说的好有道理,但脑子就是一时片刻拐不过弯来,不甚理解。
“罢了,今日难得出了太阳,叫人去把苗月从床上拖下来,整日待在房里,也不怕生了霉,让她跟我们一起去郊外春游,这会甘霖寺的桃花都开了,好看的紧,让她一道去散散心,整日颓废着对身体也不好。”说着起身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托盘里的两套衣裳。
“就穿这件碧桃色的襦裙吧,应景。”
采薇看了眼,立马点头,然后让萧玉儿坐回梳妆台前:“这发簪不好,小姐我重新给你换一个。”
萧玉儿本想说不用,但见她一脸兴致勃勃,便也就纵着了。
“快些吧。”只是最后叮嘱了这么一句。
“好的。”采薇开始一番挑挑拣拣,然后抱怨道:“小姐,你这发钗都是冬日的得换新了。”
“嗯?发钗还有冬日春日之说?”萧玉儿眉梢一挑,耿直地眨了眨眼,然后就看到自家丫鬟肃着小脸要长篇大论的样子。
“采薇的眼光好,采办首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顺带给自己也买些好看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甘霖寺的桃花
一场即将发生的唠叨止于金钱的诱惑,萧玉儿吁了一口气,等把早膳吃好之后,苗月也慢吞吞地过来了。
萧玉儿看着她裹着的大棉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脱下来,像什么样子。”严厉。
“我不。”苗月如临大敌地往后退了两步,把身上的大棉袄抓的死紧,活像要被流氓欺负的良家妇女似的。
萧玉儿盯着她看了片刻,两厢僵持下,她看向了采薇:“去把我那件湘红色的披风,就加了狐绒的那件,拿给她换上。”
“我不...”
掌心拍向桌面,震的粥碗里的勺子哐当响。
“不....觉得那么冷了,换换也可...可以。”怂里怂气,满眼幽怨不舍地去内室换下那大棉袄,穿上正常的春装,再裹上采薇拿过来的披风,倒是挺暖和,摸起来也毛绒绒的,很舒服,不错不错。
“早膳吃了吗?”在她换衣服阶段,萧玉儿已经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面前的莲子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看向从屏风后打着哈切走出来的她。
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估摸着是这几个月懒的,虽然她体内有蛊虫,但总是不运动更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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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霖寺的桃花都开了,我约了雪安姐姐,难得的好春光,我觉得有必要牵你出去遛遛。”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得劲呢?
“不对,什么叫遛遛,遛狗呢?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
“过来吃早膳。”冷漠。
“哦。”颠颠地跑过去,乖巧地看着丫鬟给她盛粥,莲子的清香味扑鼻,一下子就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好香~”满脑子只剩下吃。
萧玉儿看了看她头发里慢慢爬出来的红色蜘蛛,眼皮忍不住跳了跳,提醒道:“你家这小萌,藏好点,别被人瞧见了,倒是引起恐慌。”
“我家小萌多可爱,你们这些无知的凡人。”不屑一笑。
“嗯,你也知道,我一看到你这蜘蛛,就手痒,就想一巴掌拍过去。”做势举起手,苗月赶紧护犊子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你,你残忍!”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让她家小蜘蛛爬回了她的袖袋中。
萧玉儿优雅地收回手,觑了她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还不快吃?”
“哼,你让我吃我就吃啊,那我多没面子,我不...”
“张嘴。”一勺子过去。
“啊唔。”
等她吃饱再上马车去许府接了许雪安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萧玉儿坐在马车上,瞧了一眼正在跟采薇一起吃点心的苗月,视线在俩人身上转啊转,转啊转,最后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嗯,以后点心要备两大份了。
还未到达甘霖寺,马车便被堵在了千米之外,前面一排排的马车没有丝毫见针插缝的机会,驾车的两名护卫无奈,只能请萧玉儿等人挪步下来走进去。
幸好采薇有先见之明,备好了面纱,便给三人递过去。
“我不用,我长的糙,给你家小姐跟许小姐戴就行了。”苗月摆了摆手,很嫌弃地往后挪了一屁股。
苗疆女子,向来都是没人敢招惹的,除非那些个男人不要命了,想尝一尝她蛊虫的滋味。
“随她。”萧玉儿也理解她的想法,便也不强求,其实她也不想戴这东西,隔了一层面纱呼吸这山林间的空气,总觉得不是很畅快,但今日来烧香拜佛赏桃花的,除了普通百姓,也有不少贵族官宦加的夫人小姐,她可不想到时候被缠上。
“我去...怎么还要爬山啊。”往前走了几百米,苗月仰头便发现了前面那蜿蜒而上的台阶,石梯很宽,可以同时站七八个人,陆陆续续已经有很多人走上去,但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状况,让人双腿未爬先软。
“我觉得这山底下的风景挺好的,要不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苗月讪讪地笑着,开始往后退。
萧玉儿一个眼神给自家跟在后头的丫鬟采薇。
采薇健步上去,搂住了苗月的左手,笑容明媚阳光,贴心至极。
“苗月姑娘不用担心,你要是爬不动了,奴婢搀着你。”
我抽,我再抽,小丫头力气还挺大。
“小萌。”呼唤自家人见人‘爱’的小蜘蛛。
“苗月~”前方来自萧玉儿的警告。
“好嘛好嘛。”摸了一下头发,小萌刚伸出来的小红腿立马缩了回去。
三人继续往前面走去,开始爬石梯。
一炷香后...
“我累了,我不走了。”苗月气喘吁吁地弯着腰,身上的披风早已卸下交由身后默不作声跟着的丫鬟手里。
萧玉儿往后看了一眼,犹见山脚。
“.....”
走过去,把了把她的脉象,略显急促,但跳动有力,没到虚脱的地步。
“你就是前些日子歇的,身体缺乏锻炼,等我回去给你全身上下都用银针扎一遍,保证你....”
某人浑身一抖,感觉山间的风吹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怪渗人的。
眼神一定,深呼吸一口气,继续抬腿往上爬。
“我觉得体力恢复了,我们继续走吧。”回头一笑,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萧玉儿柔柔的目光看着她,颇为无奈,跟同样眼神的许雪安相视一笑,正打算往前继续上去,耳畔便传来沸腾的惊呼声。
“啊啊,是沈二公子,天啦,好好看,我要晕了晕了,快扶我一把。”某位小姐激动的跺脚。
有时候民风太开放了也不好。
“沈二公子?小姐。”采薇闻言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山脚下一对男女在众人的瞩目下开始沿着石梯慢慢上来,那穿着一身轻雪般白袍的男子,可不正是那丞相府中眼疾刚好的沈二公子沈黎安嘛。
萧玉儿听到采薇叫自己,身形一顿,耳边更是传来群众的议论。
“啊啊,那个女的是谁啊,怎么走在沈二公子的身边,俩人还有说有笑,我的心要碎了。”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
萧玉儿下意识也想回头看上一眼,但身子转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来,看着旁边眼神有些担忧的许雪安,眼神如初地带着笑意。
“走吧,还要爬上许久呢。”
“啊啊,为什么他能坐着马车一直坐到山脚下。”脚步一抬,还未落地,便听见上前几步石梯的苗月又走了下来,满脸愤恨地瞪着山脚下的那对男女。
萧玉儿颇为头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你要是长的那么好看,也有人给你腾位置,让你的马车过来。”
“我.....我们不提这个。”转身继续爬石梯。
第二百四十四章:他总是这样笑
萧玉儿摇了摇头,感觉自己跟哄孩子似的,但考虑到苗月现在的性子很有可能是受到她体内蛊虫的影响,便心疼,倒也愿意宠着她纵着她,只要不太过火就行了。
山脚下,那正在与身旁女子说话的白衣男子突然抬起头来朝上面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角碧粉色的裙边被那高耸如云的松树枝丫挡住,眉头一皱,盯着那松树的眼神暗了暗。
“怎么了?”站在他身旁半米距离的女子穿着一身华贵的服饰,那脸上的面纱一角还用金线绣着一朵精致的牡丹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此刻她看着旁边的男子走神,眉眼间明显有些不悦,但声音却依旧柔柔绵绵的,很是娇怜。
沈黎安低头将视线放回到身边的女子身上,平和一笑。
他的双瞳仿若夜色般暗沉,但那表面的波光,却又如月光般柔和明晰,点点光辉,随着轻挑的眼尾,充满了迷人蛊惑的气息,但也只是瞬间,他便垂了眉眼,睫毛覆盖住眼底的神色,抬起右手放在唇边咳嗽两声。
“你没事吧。”旁边女子急切地伸过手去,忘了分寸。
沈黎安以袖挡之,在她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身后往后不动声色地退了小步。
这才将握拳的右手垂于身侧。
嘴唇勾起一抹缥缈柔和的笑意。
“无妨,长屏公主不必担心。”
“哦,那……那就好。”长屏伸出的手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但见面前之人并无责怪她鲁莽知意,甚至一如方才的温和,眼里便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怯。
“走吧。”沈黎安却不再看她,而是抬腿继续往石梯上走去,片刻,便与她差了好几个台阶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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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屏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婢女,见她们都垂首仿若没看见刚才那事一般,眸光闪了闪,便转过头快步跟了上去,重新与他并肩而行。
但走的久了,长屏毕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甚至还是被千万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自然体力不支。
于是只能看着她的心上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她想让他稍微等上她片刻,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喘着气,咬了咬牙,重新追上去。
甘霖寺这种佛教,对台阶也是有寓意的,正所谓凡事过满则亏,所以这石梯不多不少,刚好九百九十九步,毕竟不是国寺,不然这后面还得加个九字。
“我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踏上最后一个石梯后,苗月弯下腰,手心撑着双腿,一张原本还白如雪的脸此刻已绯红一片,额间更是冒出了许多细汗。
萧玉儿再次替她把了把脉。
“先别坐下,可以站着休息一会儿,等下寻个僻静的地方,让丫鬟给你捏捏小腿肩膀,便舒服了。”手肘一顶,拖着她欲往身后石碑上坐的身子。
眉头轻皱,往周边看了几眼,所幸没人瞧见。
“你啊你,这可是象征寺庙身份的大石碑,没看见上面刻着甘霖寺三个大字吗?你要是一屁股坐下去,非得被人家白眼挤兑死不成。”
“不就是块石头嘛。”苗月受教地低下头,小声逼逼抱怨,但也不敢再往上面坐。
这什么白眼她是不怕的,她怕萧玉儿的银针,她身上的痛穴她全都摸索清楚了,要是被她往那些地方扎上一针。
非得疼得魂飞魄散不成。
“郡主。”前去寺庙找人的采薇带着一个中年和尚走了过来,那和尚双手作辑,只是看了一眼她腰间的玉牒,便侧过身作了一个指路的动作。
“请随小僧前来。”说着便在前面领路。
毕竟是一国郡主,寺庙自然不敢怠慢了去,全程烧香拜佛都有僧人领着,不必像普通百姓一样挤来挤去,排队跪拜。
一套流程下来,萧玉儿捐了一千两的香火钱,便在僧人的引导下,去后山赏桃花。
这个时节前来赏花的贵人也很多,所以寺庙专门劈出了一处比较娴静的地界,桃枝经过了刻意的修剪还有每隔五百米便会出现的小凉亭或石凳,就是用来接待贵客的。
虽然说甘霖寺是出家之地,不染俗世,但只要身在此间,总会有许多无奈,这一片桃花虽没有十里,但一里却是有的,且有专人打理,为的就是开花之际,引来许多赏花人士,烧香拜佛。
重点是捐香油钱,养活那一寺庙的和尚。
“我就不看了,这些花花草草的我以前都看腻了,今天出来主要也是陪你们,不过我现在有点困,劳烦找个厢房让我休息一下吧。”最后那一句话是对那和尚说的,边说苗月还边打了个哈切,眼泪花都出来了,当真是困倦的不行。
萧玉儿也只得随她去,却拨了一个护卫去保护她的安全,虽然她觉得她家小萌比那护卫厉害。
但她可没忘记上次她被掳走的事情。
什么?上次是因为睡的太死了,所以没来得及反应?
那你这次估计睡的更死,我更不能放心了。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那僧人低下头做了一个佛礼,抬头看向苗月的眼神冷寂如木,态度却很是恭敬。
这寺庙的和尚还是有点子傲气。
这边,萧玉儿跟着许雪安她们开始步入桃林之中,指尖抚过那娇嫩的桃瓣,却不把它摘下来。
还嘱咐采薇不要折。
“这花开的不易,花期也不久,把它折下来,枯萎的更快,还不如留它在上面,等此花谢了之后,这枝丫上,还有别的花苞绽放,岂不更好?”这话说的,采薇搭在枝丫上想要弯曲的手指怎么也狠不下心去了。
好似手中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这一折,就是扼杀了人家成长的空间,实在是罪过罪过。
萧玉儿继续往前走去,然后脚步突然一顿,停在了原地。
视线中,不远处那桃树下,一个白衣墨发的男子,正笑望着面前想要折枝的女子,似是不赞同她这样的做法,轻微摇了摇头,那女子便立马缩回了小手,扭扭捏捏地站在他面前。
“小姐,怎么不走了?”采薇见自家小姐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惊讶地叫了起来,“那不是沈……唔……”
被她右侧的许雪安一把捂住了嘴巴,这丫头脑袋一条筋,没看出玉儿不想与那位沈二公子碰面,她却不能让她出声吵到那谈笑风生的俩个人。
要不然多尴尬。
萧玉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心底有些喟叹,他总是这样笑,看起来温柔和煦,但只是心思细腻一点,便会发现,那笑容底下的疏离和淡漠。
第二百四十五章:我,我没有
“走吧。”她转身,不欲再上前,打算往另一条小路而去。
许雪安拉着迟钝反应过来的采薇跟了上去,粉色的桃花瓣随风飘零,还有几片调皮地粘在了那穿着碧粉衣裙的少女发间。
她却无所察觉,而是继续往前,不曾回头。
“二公子在看什么?”察觉到面前男子再一次走神的长屏心中明显不悦,但面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虽是一国公主,但站在她面前的人无论是身份地位才学品貌,都是顶顶好的,父皇一向爱惜人才,若要眼前人做她的驸马,恐怕这仕途是无望了,比起骨肉亲情,她知道,父皇更看重他这万里江山,所以,若非面前的男子愿意,去父皇那求旨娶她,仅凭她自己去求赐婚旨意,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黎安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睫羽轻颤,阳光穿透花林撒在他的眼底,细碎的流光晃动着,渐渐凝聚成一片深沉之色。
他回头,看着视线中疑惑望着他的女子,精致的妆容,好看的容颜,同样的温柔视线,但他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不是她,谁都不行。
“长屏公主,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他抬手拱了拱礼,风吹衣袖,发丝垂落下来,矜贵雅致,却又转身的毫不留恋,徒留一颗芳心黯然神伤。
山间风凉,也不好多待,萧玉儿正想让许雪安她们随自己一道回去,不料前面花瓣底下有一根凹起的树根,脚下一绊,虽被采薇前面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但终究崴了腿,疼的嘶嘶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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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便是医者,所以瞧了一遍后,便知伤到筋骨了,只能由采薇搀扶着就近找了一个石凳坐下。
“嘶,疼,不行,我身上没带伤药,采薇,你去寺庙找苗月,她身上应该有。”将受伤的右脚试图动一下,刺疼感瞬间让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唉,早知今日诸事不宜,就不该出门。
为何每次....只要一跟他见面,她就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我!
唉....
糟心。
采薇离开后,萧玉儿看着凉亭外守着的护卫,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
正想说些什么,采薇却又回来了,带着另一名护卫,是派去保护苗月的,此刻脸上有些青色,嘴角还有擦伤的痕迹,显然是跟人打过架。
“怎么了?嘶---”担心苗月的安危,下意识站起身来,忘了自己脚上有伤,顿时疼的龇牙咧嘴,无奈又坐了回去。
冷静地深呼吸一口气,用目光示意那护卫说话。
“小姐,苗月姑娘跟人打起来了,然后她把人家给毒倒了,那人貌似,还是个公...公主。”采薇抢话道。
“什么?我...嘶,你们,先过去,给她撑着场面。”
“小心。”许雪安担忧地搀扶住她。
于是萧玉儿一只脚站地,一跳一跳地过去。
这是打算直接蹦回寺里去的架势。
“不行,太慢了,你,对,就是你,过来,背我。”指了指不远处站立的护卫,老大三粗的一个大男人,瞬间爆红了一张脸,但碍于命令,只好走到萧玉儿面前跪下请罪,“属下冒犯了。”
说完便转过身单膝跪着,露出宽厚的背,还特意把腰间的长剑丢给了另一名护卫,以免咯到身后娇贵的人儿。
萧玉儿虽然心里也有点别扭,但她心底担心苗月,所以咬了咬牙,便要张开双手趴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如死水般古井无波的呼唤。
“玉儿。”
惊得萧玉儿动作做到一半,硬生生好似被冻住般,僵在了那里,脚上的疼痛早已被穿心入肺的惊悚所替代。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但她就是本能地控制不住自己出现这些反应。
“沈....沈二公子?”许雪安第一眼看到那自桃树后缓缓走来的男子,一身出尘的白衣,脚上的银靴踩在地上积厚的花瓣上,所过之处,都有一种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既视感,明明那双好看的凤眼之下还带着温润如春风过境的笑容,但许雪安却跟身旁的自家闺友一样,打心眼里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甚至可以说,杀气?
而此刻,他那双眼睛正紧紧地盯在自家闺友脸上,眸中闪烁着莹莹星光,耀眼夺目。
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脚步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拉了蹲在萧玉儿面前的护卫起身,默默远离这‘是非之地’。
她有一种直觉,她要是不把这护卫拉走,他很有可能会被眼前这笑起来眼睛都眯起来的人弄死。
女人的第六感即便有的时候不准,但防范着总归没错。
“你,你,你不是...”面前的人越走越近,萧玉儿感觉心跳都快蹦到嗓子眼了,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惧怕,下意识地往后退,脚腕一痛,也强忍着不叫出来。
但站在她面前不过半米处的男子却因为她这难受的表情停下了继续向前的脚步,眉眼间的戾气仿佛一瞬间被温水融煮过般,既心疼又无奈,还有一点淡淡的委屈。
“我以为你会吃醋。”他这样说着,面前眼神拼命躲闪着他的少女明显一愣,不可置信地瞅向他。
然后,脸颊慢慢地鼓成了一个小包子。
“我,我没有,你太无聊了。”然后视线瞥向不远处的许雪安她们,向她们暗示暗示再暗示。
快来救救我啊!
采薇正欲向前,被许雪安拦住,然后,萧玉儿便看着自家闺友一脸我懂你的样子,拉着采薇,带着两个护卫,“我们先去帮苗月撑场子。”
麻溜地离开。
萧玉儿:“.....”不是,不对,你想哪去了,你理解错了啊,说好的心有灵犀呢?你们回来!
可惜,她的心声再大,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只好僵硬地扭过头来,看着面前冲她淡笑的男子。
“你这闺友,挺不错的。”这是沈黎安第一次称赞别的女子。
萧玉儿立马举起右手,眼神亮亮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牵线。”
死道友不死贫道。
沈黎安一张笑脸顿时黑了下来。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压抑,萧玉儿可以感受到自己被那双灼热而滚烫的视线紧紧地盯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最后,她认怂了。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呵呵。
沈黎安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伸出修长白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气息有些沉重道:“以后,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话毕,看了一眼她受伤的脚,没头脑地来了一句。
“背还是抱?”
萧玉儿瞬间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往后再退了一小步,表情更加僵硬。
拒绝道:“不,不用了。”
“二选一。”声音陡然冷厉。
“背!”
一说完,便咬了咬唇瓣,懊恼至极地低下头去。
该死,条件反射。
沈黎安却温柔地替她拂去鬓发间沾到的桃花瓣。
转身背对着她单膝跪下,扭头温柔地看着她。
“上来。”
萧玉儿怂了。
“我,我觉得,这个...那个...”
“乖,别惹我生气,不然刚才那个企图背你的小护卫,我可不保证他会出什么意外。”嘴角弧度上扬,温柔的面庞上,如同夕阳下的红云,染上了几分阴鸷嗜血的味道。
萧玉儿觉得他这是在威胁她,实在是太过分了,她绝对不能答应他,一定不能屈服!
半柱香的时辰过后....
“以后走路看着点路,别再把自己弄伤了,可晓?”温声细语地叮嘱。
“……嗯。”萧玉儿趴在他的背上,瓮声瓮气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六章:有你就好了
靠在面前这个背上,萧玉儿从原先的紧张害怕,慢慢地,沉静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她,小心地躲过所以能触碰到她的障碍物,稳稳当当,让她有一种,仿佛只要趴着,尽情地被他的羽翼所保护就好了。
什么也不用怕,什么也不用担心,不必烦恼,不必忧愁,安安心心的。
他会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诚然,她也一直被他守护着,她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因为背后有他在推波助澜,不是每一次,她的想法,都能那么简单轻松地办成。
想到刚才她看见他与旁的女子站在一起的画面,内心不觉好笑,曾经看起来那么稳当妥帖,皎皎君子,蔻兰之姿的人,如今却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这般费心。
但也正是那一幕,让她看清了许多,那笑,真的……不一样了。
“好了,把我放下来吧。”从桃林出来,到寺庙后面的厢房处,瞧着前面有人了,萧玉儿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要是被旁人看见了,即便她现在戴着面纱,但以他现在炽手可热的身价,估摸着没等第二天,她的身份就要被京城各大千金少女挖出来了。
惹不起惹不起。
“小心点。”身子慢慢蹲下,将她搀扶住,视线瞥到她的脚腕处,眉头一皱,便又直接把他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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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事情我去处理,你腿受伤了,得擦药。”话毕,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往另一边廊道走去,寻了一个小和尚让他带路进了一处空着的厢房。
“我,你!我……”萧玉儿憋着一口气,想说又不敢说,最后支支吾吾,把整张小脸都鼓的红通通。
“好了,乖。”身子扭捏地想要下去,却被一把抱在了桌子上坐下,然后小脑袋再次被摸了摸。
萧玉儿顿时觉得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多戴几朵珠花,最好是扎人的那种,这样他就不敢轻易对她摸脑袋了。
已经活过一辈子的人了,他竟然还敢把她当成小孩!!!
她到底哪里像小孩子了!
“嘶……疼。”脚腕上的疼痛让她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这个半蹲着的人身上,见他满脸心疼地按着她受伤的脚踝,似是要察看她的受伤情况,萧玉儿顿觉不自在,想把自己的脚从他的手中抽回来。
却被他按住了小腿,一下子动弹不得。
“主子,药。”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沈黎安身边放下一盒药膏之后,便快速没了身影。
萧玉儿:“他一直都在?”
“嗯。”沈黎安淡淡地回着,拿起药膏打开放在鼻尖闻了闻,放下,开始为面前的人儿脱鞋褪袜。
还在纠结刚刚那么怂的样子被别人全部看到了的萧玉儿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脱了鞋袜,直到那冰凉的药膏触碰到那受伤的脚踝。
“嘶……”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想要缩回自己的小脚。
“你,你怎么可以随便碰姑娘家的脚,放,放开。”羞恼地想要踹他,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小脚,眼神责备地抬起头来,眸色明显不满。
“别闹,疼。”
不是,明明伤的是我的脚,疼的是我,为什么你反而表现出很难受很受伤的样子,我……
憋了憋气,将视线撇向一边,打不过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拿自己的脚生气,而且真的挺疼的,算了。
见面前的人儿乖了下来,沈黎安紧皱的眉头舒缓下来,内力汇聚掌心,他的体质偏凉,但又怕冻着她,所以只能借助内力让一双手暖和起来,顺带帮她轻轻地按揉伤处。
影魑躲在暗中,偷偷地看了一眼,瞬间对主子宠人的下限又刷新了一次。
明明那只是一只小脚,可是他那单膝跪地,小心翼翼握着的样子,就像是臣子虔诚地跪拜他们的女王,眼中炽热的爱意滚烫的好似能够将这世间所有的寒冷之物都融化成温柔的秋水。
影魑终于明白,那萧家的小丫头,并不只是主子的珍宝,而是他的命啊。
是他所有的隐忍,克制,收敛,改变的初衷,若是没了她,主子真的会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疯子。
药膏涂好之后,沈黎安又把他的小姑娘抱上了床榻,替她盖好被子,轻拍两下,看着她瞪大的那双水汪汪眼睛,宠溺一笑。
“要我给你讲故事吗?从前有一个小和尚……”
“我不困,我不是小孩,我要去找苗月她们,我……”
“我想你了。”
萧玉儿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如鲠在喉,静静地看着眼前坐在床榻边哄她睡觉的人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神色忧伤黯然地看着她。
仿佛一只被同伴抛弃在无边无垠沙漠中的秃鹫,站在那高高的沙堆上,收敛起了周身所有的防备和戾气,只是睁着眼睛看那空无一物的蓝天,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
让人心疼,却不敢轻易靠近。
萧玉儿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床单,生怕自己一个不忍,做出不应该的事情来。
但她声音终究还是柔和了些许。
“苗月惹了祸,我得去帮她,她得罪的是公主,凭她一个人是无法脱身的。”她试图跟他讲道理。
“以前过年的时候,你都会为我煮一碗加了双蛋的青菜面,说是这样,来年就能好事成双,圆圆满满,后来你即便搬去了药庐,可那加了双蛋的青菜面也会每年都给我做一次,我发现自己重生之后,很高兴,真的,我以为我可以重新再吃上你给我做的面条了,可是你却不要我了,玉儿,除了你,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如果连你也抛弃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着他茫然失措的一双眼睛,心底那尘封许久的疼痛再次涌上心头。
“也许,你可以试着,再喜欢别的姑娘。”她试探着说。
面前的人却苍白了脸色,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陨落下去,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不愿松开。
“除了你,我谁都不想多看一眼,只有你,我会心疼的要死,我只要你,有你就好了。”他的语气坚定不移,仿若铆钉般敲进了她的心脏。
刺痛之下,心跳不可抑制地微微加速。
第二百四十七章:你想杀什么人
萧玉儿缩了缩身子,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此刻不对的情绪。
半响,头顶传来一声轻叹,纵容而无奈。
“你总是过分在意别人的事情,却不肯对我多看一眼,玉儿,我们一世夫妻,也曾亲密无间过,很多时候,你可以试探着多依赖我一点,那样的话,我会很开心。”隔着一层被子,他轻言细语地把自己的期望说出来。
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心口右手一阵抽搐,密密麻麻的绞痛瞬间来袭,他皱了皱眉,抬手在胸口的位置点了几处穴道,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弧。
这世间,也就只有她一人,能够让他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以至于牵扯了旧疾。
不过,倒也是他甘之若饴,自受的。
他已经,不想再过那只身独影的孤僻日子了。
目光柔柔地看着面前拱起来的一团,指尖试探着触及,眼神温柔缱绻,坚定不移。
百花再好,钟爱一朵便好,女子再美,心动一人足矣。
我明白你的不接受,但是没关系,你的欢笑胡闹,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奉陪,直到你允许我参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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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勾了勾唇,俊隽的脸庞上,一双好看的凤眸里闪烁着粼粼光亮,仿若阳光折射下的水湖面,清泠而温柔。
你看,我这么阴谋诡计的一个人,却还愿意陪着你一起简单,所以,我的乖玉儿,千万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还有,不要用那么害怕的眼神看着我,你知道,这世间,我独独不会伤害的人,便是你。
轻轻地拍了两下眼前拱起的被褥,他转身离开。
被窝中的少女身形一直僵着,不敢轻易动弹。
直到耳边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厢房的门被轻柔地合上,她这才探出一颗小脑袋,看向门口的方向。
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绳。
随便一扯,却打成了死结。
以前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怎么现在却,又不敢要了呢?
她不明白,也许是跟他隐藏的性格有关,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心理的原因,以至于即便他向自己走了九步,这十全十美的最后一步,她却迟迟不敢踏出去。
“萧玉儿,你可真矫情。”她咒骂一句,翻了个身子,索性也不再去想了,头疼。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这一睡,再醒来的时候便是被苗月的大嗓门吼醒的。
“小玉儿,醒醒,醒醒,快跟我说说,那位玉树临风,俊朗秀逸的沈二公子跟你是什么关系啊?他怎么说代你来调节双方关系?你都没看到那个公主的脸,还敢跟我抢厢房,要不是看在那个沈二公子长的好看的份上,我才不给她解毒,不过你猜猜,那个公主怎么了?她竟然哭着走了欸,我原来以为她要继续跟我顶嘴,果然,在长的好看的男人面前,再母老虎的女人都会瞬间化为柔情似水的小娇娥,刚才我们上山的时候见到那走在沈二公子身边的女子不会就是这公主吧?我看这衣服挺相似的,当然我没大看清,你说……”
嗡嗡嗡,吵死了!
“苗月姑娘,我家小姐在休息。”从门口进来的采薇提醒了一句。
苗月摆了摆手:“没事,她又不像我这么贪睡,我的八卦之魂都要燃烧了,小玉儿,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已经被我吵醒了,快跟我说说,你跟那沈二公子什么关系啊?”
“沈二公子沈黎安吗?小姐跟他有过婚约来着,是一门娃娃亲,不过后来小姐独自去把亲退了,所以就……”采薇下意识地接话,如数珍宝地把知道的东西都倒出来,苗月端坐在床榻边,听的津津有味。
“采薇!”萧玉儿撑着身子靠在身后的床架上,被硌了一下蝴蝶骨,忍痛瞪向自家丫鬟。
这嘴上没个把门的,看来平日里还是缺乏教育。
采薇在自家小姐斥责的眼神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捂上嘴巴低头认错。
苗月却还嫌听不够似的,兴趣正浓,砸了砸嘴,提醒采薇道:“说吧,你怎么不说了,别怕你家小姐,我保护你。”
话刚说完,眼角余光便瞥到了一根吓人的银针。
“我觉得明日的疗程可以提前一下,苗月,别怕,我会尽量……轻一点的。”
“我突然觉得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做,我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溜走溜走。
“你要是敢在外面乱说,我一定用手里这根银针扎到你满意为止。”
苗月跨出门槛的动作顿了顿,一个踉跄,差点丢了脸面。
咳咳两声,抿了抿嘴,重新端正姿势离开。
萧玉儿在床榻那边瞧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许雪安雇的软轿过来了,几人便下了山,各自回家,沈黎安也没再找她。
只是,第二天,坊间便开始传她们俩的流言蜚语,但也仅限于此,若是大惊小怪,反而会被那些人认为是心虚,倒不如置之不理,谣言止于智者,聪明的人自然不会跟着百姓瞎胡闹。
‘玉儿,她们都说你不配我,简直胡言乱语,明明是你不要我。’
手中信纸一封接着一封,每天准时出现在她的床头,她已经从最开始的惊吓,到之后的麻木,再到现在的愤怒。
“啊啊啊,我想杀人!”再一次将手中信纸撕碎,萧玉儿特意让人在屋顶上撒满了刺眼子,门窗都关紧。
结果第二天,床头还是出现了信。
“玉儿,你昨日大吼,被影卫听见了,他们禀报于我,这里先说明一点,他们并非故意听见,还有就是,你想杀人的话,想杀什么人?瘦的高的矮的胖的,蠢的愚钝的聪明的奸诈的,只要你说出要求,我都会把那人带到你面前,任你宰割。”
“啊啊啊,我想杀你行不……不对。”
思虑片刻。
鼓起了腮帮子。
差点着了他的道了,她要是顺着他的意思说了她想杀他的话,那他就有理由有借口过来骚扰她了。
一想到此,她就迅速撕了那封信纸。
真的是好险好险。
第二百四十八章:金科状元
就这样,最后萧玉儿已经收信收到心如止水,也懒得再撕碎,直接让采薇备了一个木匣子,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把床头的信丢进小木匣。
嗯,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科举考试结束之后的放榜之日。
如她所料,金科状元,是沈黎安。
她从不怀疑他的才华,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廖清河才愧疚,若不是她提前把沈黎安的眼疾治好,那这个状元就不会落到旁人头上。
可她去看他时,做为没有做榜首,屈居第二的人,却表现的十分豁达。
“是我自己的学识不如人,心服口服,没有什么可怨的。”
倒是她肤浅了。
她笑了笑,正打算离开,却见他神色突然别扭起来,有些局促地低了低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紧张和遗憾。
“嗯?”她回头看着他,目光专注而认真。
“我,我……你饿了吗?我请你去酒楼吃饭可好?就当是庆祝我中举。”他憋了半响,感觉心脏都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但最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内心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好啊。”萧玉儿笑着点了点头,多大点事嘛,没想到未来的中书令大人脸皮如此之薄,还真是有些小可爱。
于是,下午的时候,萧玉儿便随廖清河去外面吃饭,因为顾及到他身上的银两,不想让他花很多钱,但又不能太刻意,找个小摊应付了事,这样很容易刺激到人家的自尊心,所以萧玉儿便找了一家价格实惠,但又有特色菜的酒楼。
“这家的剁椒鱼头可好吃了,我们就吃这个,就吃这个。”面纱上那双眼睛倒映着期待的光芒,她是真的喜欢吃。
注意到这一点,廖清河捏了捏衣袖下的钱袋,笑容之中再没了不安。
俩人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坐在,正对着窗口,本来廖清河是想要定包厢的,但这都是要银两的,萧玉儿看出了他从容外表下可能要紧缩过活的下个月,立马说要靠窗的位置。
有意境。
而且窗外有一棵很大的桃花树,伸出手去,便能接到几片粉嫩嫩的花瓣,很惬意的风景。
“我很喜欢。”她这样对他说,语气中的高兴也不似作假。
等菜上来之后,她是一边吐着丁香小舌头,直呼辣辣辣,一边吃的非常享受。
更没注意到对面坐着的男子除了最初那一筷子,之后便只是吃着旁边的青菜,然后帮她递水倒茶,目光从始至终,都汇聚在她的脸上。
这副囧态,落在他眼里,意外的可爱。
特别想伸出手摸一摸她的小脑袋,想当作珍宝一样地呵护起来,不让任何人碰到她,只允许自己一个人看到她所有的小情绪,小动作,小性格。
只可惜,他马上就要去地方上任刺史,泉州离京城很远,而且地方官史无召不得擅自离开,所以,很有可能,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回去的路上,萧玉儿拿着廖清河给她买的糖葫芦,咬一口酸酸甜甜的,好吃的紧。
而这一切,都被暗中的人窥视观察,然后禀报给丞相府里的人。
沈黎安黑沉着一张脸。
“吃饭了?”
影魑:“吃,吃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还吃了他买的糖葫芦?”
影魑:“挺挺甜的。”
暴风雨前的平静。
“对他又温柔又体贴,还冲他笑了?”
影魑抹了抹额间上的冷汗。
“可能,是客气客气。”
说完便觉得错了,太没说服力了,还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在里面。
果然,面前坐着的人一把捏碎了床头的木栏,脸色阴沉一片,眼底狠厉一片。
“既然都中举了,那就早些去上任,省得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我家玉儿又要怪我。”趁他还能克制住。
“属下明白了。”这是要将人尽快赶走的意思了。
其实本来就把上任时间往前提了,毕竟新官上任通常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但主子既然看不过眼,那就只能尽快把人弄走。
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人为的意外,谁也说不准。
傍晚,沈黎安偷偷潜入自家姑娘的闺房,放了迷药,然后对着他的小姑娘的唇,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
于是,第二天萧玉儿发现自己的嘴,破皮了。
奇了怪了,现在她晚上睡觉除了挠脖子,还咬唇瓣的吗?,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多怪癖?
啊,真是疯了!
又过几日,葛代从皇宫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不少暗探尾巴,为了让他接下来的旅程不会是在别人的监控之下,她只好叫出了影魑。
等他把事情处理完后,还送了点心给他做回馈。
当然,这盘点心他并没有吃到,而是上供给了他家主子。
虽然主子对这盘点心不是很在意,但他绝对有理由相信,主子会因为这盘点心而生气,因为送点心的人。
啊,真是一天比一天机智。
加油,影魑,好样的,总有一天,你能在主人的威慑之下寻求出新的生存之道。
而科举完了之后,魏铮他们也该回去了,毕竟洛阳还有那么大的家业,需要回去打理。
“玉儿有空一定要来看祖父。”马车上,老人握着孙女的手,一双精明犀利的眼睛里面此刻只剩下满满的慈祥和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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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些恍惚。
萧玉儿知道外祖父在恍惚些什么,毕竟她的外貌随母亲,近些年长开了更是神似,有的时候爹爹看着她也会如此。
“祖父放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玉儿就可以跟爹爹一起去洛阳陪你了。”她笑着回答,但鼻子却有些发酸。
这世间三苦,唯离别之苦最伤泪。
萧护在一旁也很是伤情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他家老丈人无比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万分认真地跟他闺女说:“玉儿啊,你来就行了,别稍上你爹。”
萧护满心的酸涩瞬间凝结住。
目光无助地看向自家闺女。
萧玉儿也很是无奈,但顾及自家祖父的感受,只能先忽视掉可怜的爹爹。
第二百四十九章:要说这沈二公子
一直送了半里地,才与外祖父分别,萧玉儿回程的时候看着自家颓然表情的爹爹,免不得又好生安慰一番。
其实外祖父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他表面上恨不得把爹爹剁成肉馅和泥了,但这么多天,也不就只是骂骂而已?除了娘亲死的那会,外祖父是真的动了杀心,提着大砍刀就过来了。
但这次来京,他那把珍藏已久的大砍刀可是没有一并带来,足以说明,外祖父压根就没打算伤爹爹。
“玉儿,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爹爹也不想再瞒着你,等会你跟我来书房一趟。”马车上,萧护犹豫半响,跟萧玉儿说了这句话。
“好。”微微一笑,萧玉儿表情却不吃惊。
外祖父跟爹爹几次三番在书房密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也不好直说。
所以近些日子,她刻意表现的越发知事懂礼,甚至把府里跟外面的商铺都打理的没有丝毫错处,就是为了让她爹爹对她多几分信任。
女儿虽小,但也可以护佑家人。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因为是千里良驹,所以很快就回了府,萧护肃然着一张脸走在前头,萧玉儿紧跟其上。
?第二百四十九章:坠湖
好说歹说,送走了外祖父,萧玉儿看着自家颓然表情的爹爹,又好生安抚了一番,其实外祖父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他表面上恨不得把爹爹剁成肉馅和泥了,但这么多天,也不就只是骂骂而已,除了娘亲死的那会,外祖父是真的动了杀心,提着大砍刀就过来了。
但这次来京,他那把珍藏已久的大砍刀可是没有一并带来,足以说明,外祖父压根就没打算伤爹爹。
“玉儿,等下回去跟爹爹去书房一趟,爹爹有些话,想跟你说。”坐在马车上,萧护看着自家乖巧懂事,体贴可爱的女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堪称铁骨柔情,但又藏着许多复杂在其中。
不尽言语,但萧玉儿却猜想到了什么,但此刻她的所思所想仿若雾里探花,也许她料到了片面,但终究没能窥得全貌,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不动声色。
她在等,在等她爹爹亲自跟她说,而现在,她等到了,但这也恰恰说明了一点,爹爹心里那个想法,快要付诸行动了。
“都听爹爹的。”她依靠着搂住了自家爹爹的胳膊,笑靥如花,目光却极其坚韧。
在保护家人这一点,不论是谁,都无法动摇她丝毫的决心。
说来,三月也快过去了,杏儿那边,也该安排安排送她离开了。
马车轱辘轱辘地往将军府而去,该做的,都已经快要做完了,接下来,便要好好盘算盘算如何离开这偌大的繁华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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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丞相府那位,金科状元,唉,明明是别国的太子,非要在燕国做官,不明白他怎么想的,但,可别再与她有关就好。
算了,想来也是异想天开。
半个时辰后,父女二人相继进了书房。
但萧玉儿在进书房的时候,她刻意将视线往空中一瞥,眼角微眯,神色暗含警告,无声地屏退暗中那些‘盯梢’的人。
(盯梢的人)影魑:“……”哎呀,好大的风哦,好大的花哦,我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该装傻时绝对不能聪明,毕竟他家主人都听这位小郡主的,他可不能犯二,把人得罪了,至于别的影卫犯傻,那跟他没关系。
等萧玉儿一进去,书房外面便站了俩大汉,像门神一样,让人近之生畏,不敢轻易靠前。
“过来这边。”书房的格局跟普通人家的书房无一二,只是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很是写意,而萧护则站在其中一幅水仙墨画前,朝站在门边的闺女招了招手。
萧玉儿抬步向前,然后便看着自家爹爹转动那画轴,从里面掏出一根银丝。
“这是何物?”萧玉儿眉头一扬,本以为会是一把钥匙,果然自家爹爹不走寻常路。
萧护未言,而是直接用行动告诉她。
只见他直接走到了隔间的书案前,上面堆压了很多的书卷,还有竹简,但跟廖清河那边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整整齐齐,摆放有序,一个是杂乱无章,混搭乱置。
萧玉儿皱了皱眉头,又见自家爹爹扳着那桌案边往旁边一移,露出了原先桌角下面被压住的一方小空地。
那里有一个不仔细瞧压根看不出来的小孔,而她爹则是用那根小银丝往那孔里一探,扭动两下。
吱呀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她身后那堵墙突然从中间分开,厚厚的一层,若是用手敲的话,绝对敲不出是空心的。
而里面,则是有一条暗梯下去,拐角处甚至有隐隐光辉闪动,那是夜明珠的光芒。
“厉害。”任是萧玉儿话本子看得再多,但也不得不佩服自家爹爹,这密室藏的,要是她搜查,不把四面墙都用大铁锤砸烂了,肯定是找不出这密室的。
“走吧,爹爹带你进去看看,小心点,别摔着。”见自家闺女一脸惊奇,萧护肃然的表情瞬间被一片骄傲所替代,虽然这地道,一半托了他老丈人的福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建好。
但其中谋划,也有他几分功劳,反正老丈人现在也不在这,他就不客气地把自家闺女这崇拜的眼神收下了。
“啊切!”官大道上,魏铮坐在马车之中突然打了个喷嚏,旁边人立马望闻问切,却被他摆了摆手打发开来。
“没事,估摸着是萧护那狼崽子在念叨我呢,他这是巴不得我走呢,要不我们现在回去杀他个回马枪?”兴致浓浓。
魏和眼神无奈地看过去。
别闹。
“说正经的,你说,那沈家的小子,怎么样?”魏铮目光犀利地看向坐在另一边的魏和,眼神询问他。
魏和将手中煮好的茶水道了一杯递过去,认真地分析道:“要说这沈家二公子,长的是真的好,对我家小小姐……”
“咳咳。”
“……我们家小小姐也是痴心一片,但就是这个人吧,有些深不可测,琢磨不透,上次那些黑衣人,应该就是他派在小小姐身边保护她的,只是,小小姐看起来好像并不太喜欢他的样子,姻缘一事,从来都是讲究两情相悦,勉强不得,勉强不得。”
魏铮也是可惜地摇了摇头:“即便不如此,那沈黎安如今乃是金科状元,圣眷正浓,且他瞎了那么多年的眼还能考的如此之好,想来也并非池中物,我家孙女的性子我是最知晓不过的,喜安喜静,不适合在那官家后宅院子里头关着,我老头子也不求太多,就想让我这孙女活的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即便她不想嫁人,将来我把这一生打拼下来的家财都过继给她,留下的那些忠仆手下,也足以护佑她一生平安稳当了。”
第二百五十章:谋朝篡位
暗道一条路通向尽头,推开那扇石门,便是一处简陋的暗室,藏着一些金银书籍,但萧玉儿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果然,走在前头的萧护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走到了那搁置在角落书案底下又用先前的银丝探了探同样出现的小洞,靠近墙边的一处书架便挪了开来,露出背后的石墙,而萧护,则是在那石墙前面露出来的空地上踩了几下,看似没有规律,但谁又知道呢。
萧玉儿凑的近了些,便见那堵石墙挪了开来,露出里面真正的别有洞天。
心下不由得暗叹,藏的如此严密,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物件在里面。
但是什么呢?
她不由得好奇,但又按捺下了探究的眼神。
这个暗室就要比外面那个节俭多了,没有多余的陈设,只在正中间有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楠木做的盒子,很小,只够放一块玉佩的程度。
正猜测的,便见自家爹爹真的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玉佩,剔透润华,通体呈红,锦鱼的形态,如血珠一般,是罕有的宝玉,雕刻上面也是鬼斧神工,很是精巧,活灵活现。
“玉儿,拿着。”萧护将那玉佩递给了自家闺女。
“这块玉佩并不完整,还有另外一半,跟你手中这块一模一样。当年,你娘还小的时候,曾被拐卖过一次,幸得一名贵人相助,你外祖父感念其恩,本想以金银回馈,但那贵人却留下这块玉佩,说往后若是拿着同样玉佩的人找来,必答应他一件事情,现在,那个拿着玉佩的人找来了,他就是当朝九皇子,燕明修。”
“燕明修?”贸然听到这个名讳,萧玉儿惊了一下,怔怔地看着自家爹爹。
却见他表情严谨肃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在里头。
她垂了眼帘,看向手中的玉佩,心思沉重下来。
“他想让我们帮他什么?”她低声问着,怎么也没想到,外祖父跟爹爹前些日子总是密谋着的,是围绕这个人。
皇室中人啊,还是皇子,那还能有什么事呢。
萧护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但很快,便放开了,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轻叹一声道:“他会是个好皇帝。”
没有说原因,但只这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已经很多了,萧玉儿震惊地看向自家爹爹,脸色有些发白,“他想谋朝篡位?!”
好大的胆子,好狂妄的野心,难道他当初的那些接近,都是刻意为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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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心下有些发凉,若真是这样,那此人的谋略伪装之心,实在是太可怕了。
活得那么精心算计,不累吗?
啊呸,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嘛,这个家伙可是把她家也扯进了这皇权争夺的漩涡之中啊!
“爹爹,有何想法?”她本想劝说一番,但仔细一想,若非决策好了,爹爹是不会将如此重大的事情跟她说的,所以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萧护欣慰地点了点头,自家闺女是真的长大了。
“宫中近侍传来消息,皇帝的身体看似渐好,但实际是外强中干,已经快要枯朽了,自古帝王多薄凉,如今的太子殿下,性子太温软,做个闲散王爷倒还好,若是做皇帝,却是少了一份千回百转的心机。”
“原来如此,女儿明白了,那燕明修是想在皇帝驾崩之后让我萧府助他登上帝位吗?可太子还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会遭天下人讨伐唾骂的。”萧玉儿说出了关键性的一点。
其实对她而言,谁当皇帝都没太大关系,只要不是什么暴君,肯在其位谋其政便是可以的。
当今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可否认,他本人虽烂,却是个清政爱民的好皇帝,在他的政策之下,倒也没出现什么太大的民怨。
萧护点了点头,回道:“这个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事了,爹爹我只答应了到时候会协助他一番,却没有把饭喂到他嘴里还给他擦擦下巴的道理,这些隐患,自然得他自个去处理,若是处理不当,那也只能说明,他敌不过人家,那我们正好落个清闲,谁也不管,谁也不顾。”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只帮不助了,说白了,最多也就是在他大计实施的时候给他造个势,毕竟那些百官看起来忠君爱国,但大部分都是墙头草,看哪边势力雄厚,便倒哪边。
“可若待他计策成功,过河拆桥怎么办?”萧玉儿再次划重点。
并非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燕明修这个人的本性让她感觉不安,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像下棋,不能只顾着眼前局势,而忽略了全局,一股脑钻一个地方,若是被人堵了后路,岂不是困兽之斗,任人宰割?
萧护眼神再次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点头道:“你外祖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个暗道,便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诶?”懵。
原来还有玄机的吗?也是,谁会弄这么缜密的暗道就为了放这么一块于自身无关紧要甚至还麻烦的信物呢。
“过来。”萧护招呼了一声,便走到东南方向的那面石墙前,又是魔鬼的步伐,踩踏之下,石墙慢慢挪开,出现了一条足以两人并肩而行的通道。
萧护往里面指了指,对身后跟上来的萧玉儿说道:“这条通道一直通往城外护城河,到时候为父会提前做好准备,我们走水路,离开燕国。”
“离开燕国?”萧玉儿声音有点低,虽然心里知道爹爹为何这样说,但她毕竟生于燕国,长于燕国,若非不得已,是不想离开故国在外漂泊的。
似是察觉到自家闺女的心情,萧护转过身来安抚地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肩膀,笑了笑,声音慈爱:“乖女儿,到时候你外祖父也会与我们一起,他从洛阳那边出发,我们则从这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不管是去往何处,都是家,爹爹前些日子已经跟你外祖父商议好了,就去洛水城,虽说是边陲小城,但胜在物产丰富,地处优美,且因为介于燕国与沧澜国中间,不受两国管辖范围之内,隐秘性也高。”
“好。”想象着自家爹爹描绘的画面,萧玉儿心底的抵触也少了许多,是啊,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好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游湖
从暗道出来之后,萧玉儿便去了苗月的房间,她并未跟她说离开的事情,只是跟她说等她帮她寻到了压制蛊虫的方法,她打算如何。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当然是跟我弟弟在一起了,当然,偶尔有时间的话,我也会跟你飞鸽传书啊,眉来眼去啊什么的。”苗月笑了笑,整个身子懒洋洋地躺在靠椅上晒着太阳,别提多慵懒了。
萧玉儿眉头狠狠一抽,忍不住问道:“你这成语,跟谁学的?”
“采薇啊,别说,你那丫鬟还真是见多识广,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行了行了,你要是对成语感兴趣,我等会就给你寻个靠谱的老夫子来教教你。”萧玉儿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听。
难怪最近感觉苗月的性格越发向采薇靠近了。
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也,看来也得给采薇找个老夫子好好教上一番了,也起监督作用,不然她老是说,她过耳就忘,也没啥作用。
“诶,说实话,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从靠椅上支起身子,苗月表情难得表现的认真了一点,但很快,就疲乏地又躺了回去,摇啊摇。
萧玉儿:“.....”
“不用担心,我这边没出什么事,只是最近压制你体内蛊虫的法子已经大有所成,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去瞧你弟弟了。”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她苍白却笑着的小脸上,有些忧郁。
苗月看起来心大,但实际却是个内心细腻的,立马就发现了萧玉儿的不对劲,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很是吊儿郎当道:“安啦安啦,不用舍不得,说不定我被我那个蠢弟弟一气,又投奔你来了呢?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萧玉儿一脸无奈地笑了笑,摇头,“你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不会也是跟采薇学的吧?”
“就你那个丫鬟,单纯的跟朵小白花似的,她倒是吊儿郎当个给我看啊,我这是个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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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远处传来呼唤声。
得嘞,说曹操曹操就到。
苗月立马打住话茬子,继续摇啊摇,还抓了一把旁边石桌子上的瓜子嗑,神态别提多惬意了。
萧玉儿则是转身看向急冲冲跑过来的采薇,接过她手里递过来的请帖。
“那个,长,长屏公主邀小姐明日去游湖。”
“不...”
“她还说,小姐要是嫌麻烦的话,她明日会亲自来接你,同行的还有昭阳公主。”采薇气喘吁吁地说完这句话。
而此刻,萧玉儿打开那请帖,里面掉出来一张小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她的神色立马冷了下来。
“跟送请帖的人说,明日本郡主,一定准时赴约。”竟然拿昭阳跟邱安的事情威胁她,人家现在都已经定亲了,她这货还想弄什么幺蛾子。
算了,闲来无事,便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掺和一场好戏。
第二天....
“这个,他真不是我带来的。”昭阳暗戳戳地碰了碰站在她旁边面色明显不愉的萧玉儿。
却不见她展颜。
说好了的三人游,结果过来之后,竟然还有一个人在,若是女子也就算了,偏偏还是男子,若是普通男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前段时间被议论的最火的燕明峰。
呵呵,长屏公主这心思,不言而喻啊。
至于是为什么,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肯定是跟沈黎安有关,在寺庙的时候,他那模棱两可的解释,让别人以为他们俩个之间有暧昧,而长屏,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喜欢沈黎安,毕竟那家伙,是长的一副容易让人心动的好模样。
看着不远处站在燕明峰身边,正对她上下打量的女子,虽然她是笑着的,但那眼底一闪即逝的敌意和嫉恨还是被萧玉儿给瞧见了。
唉,她真的非常想不通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喜欢沈黎安你喜欢呗,想要怎么追你追不就行了,非得来为难她做什么?就算,沈黎安喜欢她,但这也不是她要被争对的理由啊。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被追究起来,岂不是更惹心上人厌烦?
还借着昭阳她们的事故意引她前来,与燕明峰相见,怎么着,堂堂公主现在成媒婆了,这么喜欢给别人牵线搭桥?
也不怕崩了你的牙。
视线往空中一放,此刻沈黎安派来保护她的影卫正在暗中窥视着这一切,不是她自以为是,就现在的沈黎安,她觉得长屏此等举动,很有可能会惹怒了他,然后.....凉凉。
算了,人家作死也不关自己的事。
“不是游湖吗?走吧。”莞尔一笑,抓着旁边满脸愧疚的昭阳,往前面走去。
经过长屏她们,连个眼神招呼都不打。
“你!”长屏正想叱责她无礼,连礼都不行,就此发难,就被旁边眼神晦暗的男子拍了拍肩膀。
气焰瞬间消了下来。
也罢,就忍了这一回,过会看她还怎么嚣张。
想到接下来的策划,长屏眼底划过一丝算计与阴狠。
从来没有人敢跟她抢东西,更别提心爱之人。
看着前面日思夜想的人儿,燕明峰眼底的墨色越发深重,像是一个暗色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般,目光之中的肆掠跟占有欲越发强烈。
暗处,影魑察觉不对,立马支使一个下属回去传递消息。
丞相府,正在描摹少女清丽容颜的沈黎安在听到属下传回来的话后,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透露出几分危险来。
放下手中狼毫,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而此刻,正坐在小船之上的萧玉儿感受着那船体的摇晃,眉头皱了皱。
正欲开口,便被一直盯着她表情的长屏抢先一步道:“这小船坐着才有意境,触手便可划水,还能近距离观察湖底的水色鱼群,岂不惬意?”
说着,她便拉了昭阳去船尾看风景。
昭阳挣扎不脱,完全是被拽着走。
独留萧玉儿跟燕明峰两人坐在船舱之中,一个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桌子上的茶杯,一个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桌子上的茶杯。
目光越来越灼热。
“二皇子喝茶?”她斟了一杯茶水递过去,笑容淡然而疏离,完全就是客套话。
燕明峰接过之后却不喝,而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明显的忌惮。
萧玉儿心下冷笑一声,小样,看来是记得她不仅会医术,还会下毒了。
虽然她真没下毒在.....茶里。
第二百五十二章:将计就计
外面传来嬉笑声,萧玉儿不欲跟这人多待,便用手帕做扇风状,“这船舱有些闷热,二皇子坐好,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便起身弯腰出去。
“我陪你一起。”燕明峰刻意站在了右边的位置,堵住了萧玉儿想去的方向。
“二皇子,请让一让,你挡到我了。”微笑,耿直地拆穿他的想法。
昭阳她们在船尾,她又怎么可能跟他一道去船头那边。
“抱歉,失礼了。”没料到面前的少女会如此直接地说出来,燕明峰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尴尬的僵硬,但很快,便管理了情绪,体贴地往一边侧身,让少女过去。
只是在萧玉儿要经过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便‘迫不得已’地往前面栽去,方向正是少女的身上。
一只手下意识想要搂住她的腰,把她扑倒在地。
却不妨少女突然一个急转弯,像是洞悉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般,又似是无意,让他扑了个空,摔的有些不雅。
在萧玉儿眼里,则是五体投地,嘶,真为他的脸疼。
就知道这货要搞事情。
“怎么了?怎么了?”船舱内的动静不小,外面的人突然大力把帘子掀开,惊叫地进来看,那嗓门,恨不得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进来般。
萧玉儿身子端坐着,乖巧规矩。
“无碍,就是二皇子殿下不小心,摔了一跤,想来也不严重的,若是严重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也不好误了殿下的治疗。”
“没事没事,无需回去,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趟,岂能因我而败坏了大家的兴致。”燕明峰从地上站起来,扫了扫垂落身前的发丝,尽量笑的从容优雅。
但右手尾指却有些轻颤,真心疼。
长屏神色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表现的太过,而是看了一眼燕明峰,便又笑了起来。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都从船舱里面出来吧,外面风景可好了,昭阳你说是吧?”目光放在身边的少女身上。
这点昭阳倒是没否认,虽然都到三月末了,但湖岸两边还是有很多未凋谢的花,空气十分清新,还有湖里的鱼,有的还跃出水面呢。
“好呀。”萧玉儿就等她这一句话了,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这重头戏就要来了,真是期待啊。
眼底闪过几分趣味,落在旁人眼里,只当是对外头景色的向往,便也没有多想,于是一行四个人都去了船尾。
长屏走过来想要拉住萧玉儿的手。
“玉儿妹妹,你快来看,这湖里的鱼可好玩了,你丢鱼食进去,它们还会从后头追上来争抢呢。”
“是吗?是吗?在哪里?”
萧玉儿表现的很惊喜,急切地要过去看,恰好让长屏伸过来的手抓了个空。
其实她当然知道,这片水域风景优美,平日里有很多小船,花船都会停留在上面,所以湖底的鱼大多是被别人放在里面养做观赏用的,但既然别人希望她无知,那她就配合一点吧,不然这戏还怎么看下去呢。
背对着众人投向湖面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冷冽,但在长屏跟上来之后,便立马转变回了单纯欣喜的眼神。
“真的有好多鱼欸。”她惊奇地叫着,眼角余光却一直落在身边之人的脸上,自然看到了她嘴角上扬那一抹诡异的弧度。
长屏心里瞧不起眼前这个半点世面都没见过的土包子,见身后燕明峰带着昭阳背对着她们看另一边的鱼,便回头与他对视一眼,交汇间彼此心里都有了数,长屏招呼萧玉儿蹲下来。
“这样站着看的不真切,我们蹲下来,看的更仔细一些。”
萧玉儿像个单纯无邪的小白花一样信了她的话,乖巧地蹲在了她的身边,用手边的帕子去划水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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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长屏提议道:“我去拿些吃食过来,说不定还能把它们诱到跟前来。”
说着,便起身往船舱走去,却不小心绊倒了萧玉儿的裙边,正要摔倒,但以她正扑的方向,很容易把身边蹲着的少女碰撞到水里去。
“我也一起。”却不料,少女突然也站起身来,长屏这踩裙摆的动作由于惯性使然,没有往前面扑去,而是仰着身子往后面倒去,踉跄想要稳定身形,却一脚踩空,掉到水里。
“噗通。”一声,激起水花四溅。
“呀,长屏公主掉水里去了,二皇子殿下!”萧玉儿紧张地叫着。
“救命....救命!”长屏不会水,在湖里挣扎着大叫。
“皇兄!”昭阳推了推身边不知为何愣住的燕明峰。
他这才反应过来,视线落在旁边同样急切的萧玉儿身上,眼神有片刻的复杂,但这情况还来不及容他想那么多,长屏若是出了事,他难辞其咎,所以立马跳进水里去救人。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萧玉儿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哎呀,她刚才虽然说没在茶水里下毒,但怎么办,她在他身上下了毒,而是还是那种一沾水便会发作的毒。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可不是她逼他下水的。
此刻的她同样没有看见,不远处一艘逐渐靠近的大船,那站在船头,穿着一身银白衣袍的男子,两袖清风间,那足间一点的动作立马止住,双手负立于身后,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
顽皮。
而入到水里的燕明峰,此刻却是煎熬了,一湿身,他便浑身发痒,所幸他忍耐力还算上乘,便咬牙把人救回了船上,与此同时,旁边响起两声惊叫。
“啊,二皇兄,你的脸怎么了,还有你的手,怎么起红疹子了?你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这声音是昭阳的,虽然她心里猜出是谁干的,但是萧玉儿毕竟帮了她不少,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至于燕明峰他们,大大的坏,自然乐得看热闹。
“你....”燕明峰目光锁定在萧玉儿身上,他自然也不是傻子,眼神里面透露出几分煞气。
萧玉儿无辜纯良地眨了眨眼睛,“我,我怎么了?呀,长屏公主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幸好二皇子殿下是长屏公主的兄长,不然若是换了其她姑娘,这名节,这清誉,可就全没了,昭阳,还站着干嘛,把你的披风给长屏公主披上啊。”
嘴角笑容扩大,手指戳了戳旁边听了萧玉儿的话便皱了眉头的昭阳。
昭阳不情不愿地把披风从身上脱下来,走过去一把裹在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
燕明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洞悉他跟长屏计谋,甚至又给了他来了一出将计就计的少女,右眼皮一跳,便朝她走过去。
萧玉儿脸上笑容不变,但被袖子遮挡的右手指尖,却捏了一根银针,只要他敢动手,她不妨给他通通经络。
第二百五十三章:你想什么呢
谁怕谁啊。
她今儿个出来,防身的小玩意可是没少带,不把人弄死,但却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二皇子殿下这般瞪着我作甚?哎呀,我真不是故意起身的,谁知道长屏公主会踩着我的衣角,当时要不是我起身,恐怕这会掉下水的,就是我了。”眼睛一眨,笑如灿花,却莫名让人遍体生寒。
“萧玉儿,你是故....”话未完,眼前便是一道暗影,转过头去,一艘大船正停在他们小船的旁边,那庞然大物的模样,还有那船上站着的男子,轻易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压力。
“玉儿。”温柔的声线,便随着一跃而下的动作,萧玉儿还没来得及落下的笑容,在被他搂住腰际的时候,立马垮了下来。
“你...啊....”又是一跃,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人已回到了大船之上。
而搂在腰间的大手也得体地松开。
萧玉儿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如鲠在喉的憋屈感,刚才看戏的兴奋性尽数消失。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眼前人,面无表情地问着。
“游湖。”他回的轻巧,神态更是云淡风轻。
萧玉儿虽然很怀疑这话的真实度,但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追究下去,看了眼小船上还停留的三人,对上燕明峰幽黑的双瞳,不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正想挪开,眼前却突然插入了一道银白色的衣袖。
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叮嘱,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
“别看。”
我******
于是,燕明峰便与沈黎安对上了视线。
电光火石间,俩人的目光在空中仿佛交战了一遍,燕明峰表情越发难看,最先撇过视线,而沈黎安,自始至终都是唇角含笑,但那双狭长温柔的凤眼之中,却是让人猜不透的深沉与晦测。
如果说燕明峰此刻心里的想法只是恨意,又或者想要杀掉眼前人,那沈黎安此刻心里的想法却是把眼前这个人,连同他背后的势力,在乎的人和事,通通都一网打尽,当然,不能那么轻易地抹杀,嗯,把他母妃抓到他面前杀了?还是灌他几壶春药,找些乞丐来跟他好好玩玩?又或者是,他旁边这个长屏公主,兄妹对吧,若是一朝醒来,俩个人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床上,被所有人看见,貌似也不错,又或者....
瞧着眼前人身上的气息越发不对劲,萧玉儿打压住心底的颤栗,伸出手指鼓起勇气扯了扯他的衣袖边。
“你,想什么呢?”这眼神,怪渗人的。
沈黎安这才恍过神来,收敛起那份阴暗的心思,对着旁边的少女纯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笑的有些可爱。
“在想你,想玉儿,想我家丫头什么时候嫁给我,想....”
“打住,别想了。”着急上火地伸出手去捂住他的嘴,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就差头顶冒气了。
然后,她就感觉掌心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湿润滑腻柔软温暖。
立马又跟烫手一样把手缩了回来,握着拳头放在身后。
“你!”
“嘘,他们上来了哦。”沈黎安突然俯身靠近她的耳边,吹了一口热气,端着一副君子如玉的表情,说了这么一句轻佻的话,然后往她身后走去。
萧玉儿握着拳头也转过身去,便看见那边昭阳她们正通过放下的梯子上了这条大船。
“黎安。”长屏看到沈黎安,出于少女对心上人本人的依赖和信任,便红着眼眶向他跑来,想要抱住他。
丝毫不顾她现在湿身抱过去,落在旁人眼里,会清誉尽毁的后果,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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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萧玉儿眼神鼓励地看着她。
但结果是失望的,沈黎安往旁边不动声色地侧了一下,让长屏抱住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丫鬟。
“带公主下去更衣。”他这样吩咐着,无视女子幽怨可怜的眼神。
甚至在她背过身离开的时候,盯着她后背的眼神有片刻的森然。
萧玉儿瞧见了他的不对劲,立马假咳两声。
“船上风大,怎的也不多穿点衣裳?”说着视线便瞥到了不远处站立的小厮,不过一会,小厮便拿里了一件银白色的披风,有些过长,披在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明显是眼前这个给她系披风带子的人的。
“我不需....”
“你需要,会冷,乖。”最后一声几乎微不可察,但萧玉儿还是通过他的口型明白过来。
心下顿时火冒三丈。
他这是多想做父亲,天天乖啊乖的,无耻。
“哼。”一声轻哼,萧玉儿从旁边走过,拉过还在盯着沈黎安看的昭阳,往船舱之内走去。
“欸,慢点嘛。”昭阳还有些留恋不舍。
萧玉儿好心凑在她耳边提醒她,“你可是定了亲的人,要是被你家心上人知道。”
“好嘛好嘛,知道是你家的,我不看就是了。”
某人立马炸毛。
“胡言乱语,你这是在诋毁我的名声,我跟他才没有什么关系!”
“信了你个鬼,要是真没关系人家会大老远地赶过来....”低着脑袋小声嘟囔。
萧玉儿一个犀利的眼神瞥过来。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有,我是觉得那个二皇子身上的红疹子,你...”小心翼翼地试探。
萧玉儿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对上一双死盯着她的眼睛,正想眯眼,视线中便出现一个银白色的背影隔绝了她的视线。
“.....”
“你怎么了?”察觉到萧玉儿不对的眼神,昭阳也回了头,看见那个背影后,忍不住花痴,“真不明白,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臭丫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我这次出来毒药带的挺多的。”
“....其实也挺配的。”
袖中掏出一根明晃晃的银针。
昭阳吸了口气,再次改口。
“我觉得吧,这位沈二公子虽然长的好看,脾性也很温和,气质更是儒雅如玉,但,只要是你不喜欢的,就是天上谪仙咱们也不要,不要,哈...”
萧玉儿默默把银针收了回去,无视旁边之人仿佛逃过一劫的小表情。
第二百五十四章:我从未说过
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可没过几天,皇帝便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将长屏嫁去沧澜国和亲,而沧澜使臣,已经在来燕的路上了。
一招定乾坤,连让人惊愕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皇帝这强硬的态度瞬间如同一滴水掉入油锅里面,在前朝后宫都炸开了锅,有哭天抢地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也有隔岸观火的,最多的,还是长屏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何,向来对她宠爱有加的父皇这一次却对她不管不顾,甚至说出了她要是敢死,便让她母妃跟她一起陪葬的话来。
一语激起千浪,众人惶惶不安,总觉得皇帝是又要搞什么大动静,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但在这之中,却有一个人,心中抱着犹疑的想法。
那个人就是萧玉儿。
她本不欲多想,但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那荒唐的念头,明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个人就算再厉害,他还能控制当今皇帝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语不成?
只是心中,依旧很是不安。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沈黎安被长屏公主召进了宫,而面对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看起来我见犹怜的女子时,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吐露出的话语却像尖刀一般扎在对方的心上,血淋淋的,毫不留情。
“公主殿下,我从未说过对你心生欢喜,更别提救你,让你去和亲是圣上下的旨意,做臣子的自然不会反驳。”
长屏脸色苍白一片,眼泪顺着脸庞两侧划下,双手抓着面前人的衣袖,近乎卑微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也没关系,但是,你可不可以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跟我父皇说说,让他不要将我嫁到沧澜国去和亲,我不想离开故乡,不想离开你。”
哽咽的嗓音到了最后又抽噎着哭了起来,很是难过。
沈黎安却淡然地抽回了自己被抓住的衣袖,神色陌然地看着她,“抱歉,我做不到。”
“就试一下,试一下不行吗?就算最后还是那样坏的结果,但至少,你肯为我努力过,哪怕只是努力那么一点点,好吗?”她哭泣着,声音悲戚而哀痛。
像是在为自己无疾而终的一场喜欢做最后的挣扎。
而站在她面前的人却狠心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步之遥,咫尺天涯。
她的眼眶之中蓄满了泪水,神色变得有些幽怨,近乎撕心裂肺地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为我争取一下,哪怕只有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想要伤她。”突然的话语,冰冷的语气,长屏不可置信地挤出眼里的泪水,不再朦胧的视线正对上一双充满戾气的眸子,那眼底的一点寒芒刺伤了她的双眼。
他依旧勾着唇浅笑,殿内有些昏黄的光线笼罩在他的周身,此时的他,仿佛坠入地狱的谪仙,再没了那清华如月,洁净出尘的气质,而是阴鸷的,如同沼泽中最黏腻暗沉的感觉,即便上面铺就着好看的睡莲,但一旦你被引诱得踏进去采摘,便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你,你....”长屏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连着她一颗原本还激动的心脏都紧缩起来,她不停地往后退,眼前惊恐,甚至想要开口往殿外喊人。
而她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脚尖脱离地面。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你最好乖乖给我嫁过去,不然我有一千一万种法子让你痛不欲生,更甚者,你身边最在意的人,我不介意让她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抽筋扒皮,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他的声音低而缓,仿佛这世间最轻柔的乐器弹奏出来的调子,但话语却让人胆颤心惊。
在手下的人几近窒息的时候,沈黎安将她丢在了地上,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细细地擦着手上的每一个地方,动作优雅而矜贵,仿佛此刻他不是在威胁人,而是在闲庭漫步般,轻松从容。
“咳咳...是萧玉儿,是她对不对!”从鬼门关回来,长屏的脑子好像也回来了一点,她坐在地上,不住地往后挪着,但言语里面却还是有着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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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正在擦着手指的男子转过身来,流瀑般的黑发只用一根檀木簪固定住,淡青色的长衫衬的他一张脸越发白皙,而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此刻微微眯着,就那样盯着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干,长屏却感到四肢筋络都被灌了泥土敲了铆钉一样,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动弹不得。
他慢慢地向她走近,直到她的跟前,她甚至能看到他那双黑沉的眼睛里面倒映出的那个神色惊恐万分的她。
“你好像,有些多话,要不把舌头拔掉算了。”他这样说着,眼眸里面鸷焰翻腾,眉宇间更是染上了锐利阴森的戾气。
“你不是沈黎安!”长屏吓得牙齿打颤,她不愿意打破心里那个梦,所以只能不断否定,眼前这个阴狠毒辣的男子,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可能是戴了人皮面具,又或者...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开始颤的越发厉害,心里开始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认真的,他真的想要拔掉她的舌头。
“我是谁?”微笑的男人勾了勾唇角,弧度越发上扬,眼底的戾气却越发深重,他低下了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牙齿都在打着哆嗦的女子,眸色有些轻蔑倨傲。
“我会派人盯着你,知道你和亲离开燕国的时候,如果,你不想被折磨致死的话,最好不要动些歪心思,毕竟,我最近不想杀那么多人。”
淡淡的语调,还有些些许无奈,至于是在无奈些什么,没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长屏不敢再多言了,因为她亲眼看到面前的男子朝空中招了招手,他的身后便忽然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
“主人。”她听见黑衣人这样唤他。
“好好盯着她,若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杀了便是,对了,不要只杀一个,我向来不喜欢单数,记得把她母妃一并杀了,成双成对,多好。”
他说的好像在玩笑一般,但没人敢质疑他话中的真实度。
而他身后的黑衣人更是不敢,应了一声之后,便重新隐去身形,再瞧不见踪迹。
而沈黎安,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傻愣住的女子,转身往殿外走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她终于知道
长屏公主出嫁那一天,她特意叫了萧玉儿进宫,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让宫女们替她梳妆打扮,然后透过面前的铜镜,看着身后少女恬静的容颜。
一直到她坐上轿子,太监喊着起轿的那一刻,盖头下,她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脸庞划过,终于明白了他的变化。
他可以对任何人温柔以待,他也可以对所有事情淡然处之,但那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儒雅,只有面对那个特殊的人时,他才会出现不一样的情绪,而她不是,所以无关紧要,哪怕她哭的撕心裂肺,也换不来他丝毫的动容。
可她却确信,如果眼前这个少女哭了的话,他一定会心疼的要命,因为哪怕他掐住了她的命脉,但当她唤她进宫时,他还是派人去了她母妃的殿里,只要她有丝毫的动静,她的家人,将会万劫不复。
多么无微不至的守护啊,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无情的人,因为他的眼里,只有一个萧玉儿。
“公主殿下,和亲路远,当心身子。”正恍惚间,眼前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被撩起,一件狐绒色的披风落在了手中,还有少女那带有深意的眉眼。
她愣了愣神,纱幔已经被放了下去,再瞧不清外面的人群,她正想拿起那披风,却感受到了里面包裹的东西,是一个瓷瓶,一沓银票,还有一张纸条。
‘虽然你这个人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但也算不上厌恶,这是假死药,至于怎么用,就看你自己的了。’
心底的难过悲戚和崩溃在这一刻忽然被冻住一般,她愣了愣神,带着泪水的睫羽轻颤,眸中流光闪动,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纸条,就像是抓住了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想,她终于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了。
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真的很笨呐。
嘴角轻轻上扬,她回头,掀开层层纱幔想要再看一眼生养她的皇宫,然后便看见了城墙上她的母妃,还有站在她身边微笑的少女。
神色一怔,她的眼眶再次被泪水溢满。
啊,真的很笨呐。
.....
“唉,随她去吧。”丞相府,听了属下的禀报,沈黎安无奈地笑了笑,眼里最多的是纵容。
他一夜未眠,眼底布了几道浅浅的血丝,但精神却依旧沉稳,看着底下跪着的黑衣人,他放下手中的卷轴,问道:“吩咐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回禀主人,事情已经交代妥当了,随时可以实施。”黑衣人恭敬地说着。
沈黎安眸光一凝,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窗户,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午后的暖风吹开了屋子里淡淡的檀香味,带来了清新熏人的花草香,从窗口徐徐而入,扬起他身后的长发,书案上放在最上面的那本书籍发出窸窣翻飞的声音,他穿着一身儒白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一头墨发被一只简单的玉簪挽着,他轻轻地笑着,隽逸的脸庞上,一双幽静的眼眸之中多了几分不期而遇的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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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再次平静下来,萧玉儿听说燕明峰被禁足之后,觉得有些可惜,竟然没有严惩,不过听说后来他脸上的那些红疹子迟迟没有消退,她就奇了怪了,按理说,宫中的太医不至于那么无用,而且她那些小玩意,估摸着即便没有医治,过个两三日也就自动痊愈了,可为何...
有猫腻,不过反正痛苦的又不是她,懒得管。
“啊,不玩了不玩了,你都赢了我七八局了,都不让让我。”耳边响起苗月气急败坏的叫喊声,萧玉儿回神,看着眼前的棋盘,嗯?怎么又赢了?
她有些无奈,看着对面人抓狂的表情,敲了敲手中的棋子,笑道:“要不我们不下围棋了,下五子棋吧?”
她都放水放的这么厉害了,她还赢不了,也是没办法。
“五子棋是什么棋?难吗?”苗月感兴趣的问,然后便见眼前人愣了愣神,举起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突然出神。
萧玉儿只是突然想到这五子棋还是她当初跟沈黎安下棋时,赢不过对方,然后耍赖想出来的一个投机取巧的方法,不免陷入回忆之中,内心更是泛起了点点涟漪。
“无事,很简单的,五子棋,顾名思义,就是将属于你自己的五颗棋子连在一起,便算是赢了,不过你要小心我会堵住你的连棋之路,那样你就只能另劈捷径了。”她笑了笑,让在旁观看的采薇收拾起了棋盘上的棋子。
看着对面苗月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样子,谦让地朝她抬了抬手。
“你先来吧。”
半个时辰过后....
“啊啊啊,我不玩了,一次都没有赢过,你走开,我不跟你完了,降低我的智商,采薇,来,我跟你玩。”
采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萧玉儿噗呲一笑,倒也随了她,起身让开位置,正好她也下腻了。
棋逢对手才有乐趣,这一味地跟小孩子过家家,还得想着怎么让她,说实在的,真的有点无趣。
“你们玩,我去走动走动。”一直坐着有些腰酸背痛。
“郡主,郡主,宫里来圣旨了。”正在这时,小院拱门外跑来一个小丫鬟。
萧玉儿眸光一凝,看了一眼正瞧着她的苗月跟采薇,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别紧张,我先去看看。”说着,便随那丫鬟去往前厅。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甘城瘟疫,特命安玉郡主随巡抚一道前往.....”巴拉巴拉一大堆。
“巡抚是谁?”萧玉儿接过圣旨,特意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咱家也不知道,咱家只是一个传旨的。”
一袋银两递过去。
“说实在话,咱家虽在皇上身边当差,但这甘城瘟疫来的突然,皇上这旨意下的也是突然,咱家是真的不知道...”
又一袋银两递过去。
“但咱家在出来的时候,皇上好像召了新科状元进宫。”
新科状元,那就是沈黎安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脚链和暗器
说实话,萧玉儿是不想去的,不是不想去救人,只是不想与沈黎安同行,但她也并非三岁的孩童了,在这个关头,违抗圣旨会带来的后果不得不去顾虑。
所以,她把苗月一道拖上了。
“我不去,我不去....啊啊啊,欺负人啦!!!”
萧玉儿揉了揉眉心,气极反笑,“你叫,使劲叫,就算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你,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你就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说着,便去拉她的被子,想把她从床上扯下去。
你来我往间,萧玉儿喘着气哄道:“这一去少不得十天半个月的,你身上的蛊虫,我还得每日给你施针,你必须跟我一道前往。”
“我不,长途跋涉的,累到我怎么办,反正我不去,你再逼我,我就,我就...”
“你待如何?”眉梢一挑,好气又好笑。
那耸起来的一团被子里面露出一双小眼睛。
“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来给你看。”
“.....”
“采薇,去拿跟绳子来,我苗大小姐要玩上吊。”
“好嘞小姐。”采薇配合地出去。
苗月急了。
“不是,我就随便一说,你咋还当真了。”委屈。
萧玉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别闹了,乖乖哒,让丫鬟给你收拾好行李,明日我会一大清早来找你的。”
“我不....”
“别想躲起来,我会派人盯着你的。”做了一个盯死的动作,萧玉儿微笑地离去。
苗月开始在床上撒泼打滚。
“苗姑娘,你的披风要带厚一点的还是薄的?”大概半柱香的时辰过后,替她收拾行装的丫鬟小心询问道。
“要厚的!”她一本正经万分严谨地回答。
......
翌日,萧玉儿房里传来一声砸东西的响声。
采薇急急忙忙地进去。
“怎么了怎么了?小姐出什么事了?”视线所及之处,看到自家小姐半坐在床上,手背在后面,表情从容地看着她。
“没事,去帮我准备洗漱用具吧,对了,记得支使丫鬟去把苗月叫起来。”微笑。
采薇天真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顺带还把门合上。
而萧玉儿脸上的笑容,在房门关上的瞬间,立马垮了下来,目光看向她随意地丢在不远处角落里的剪刀,然后气馁地掀开盖在下半身的被子,露出了右脚脚踝上怎么剪也剪不出一丝痕迹的红色水晶链子。
之后再从身后摸出一个暗器和那张被自己揉成团的小纸条。
“沈!黎!安!!!”她咬牙切齿地叫着这个名字,眼睛里面都快冒出火来。
这厮竟然敢夜闯她的闺房,还这什么护身的暗器也就算了,关键是这脚链,到底是什么意思,连一丝连合的缝隙都看不到,他到底是怎么戴上去的混蛋!
“扣扣---”敲门声响起。
“女儿,是爹爹。”萧护在门外喊着。
萧玉儿赶紧起身把衣裳穿好,然后前去开门,视线被一个超级大的包裹给挡住。
眼角有些抽搐。
“爹,你这是作何?”她这是去治瘟疫,不是搬家。
“女儿啊,爹爹昨天熬了一宿都没睡着,从身份上来说,甘城瘟疫,我等责无旁贷,但从私心上来说,乖宝,爹爹不想让你去,虽然你医术很厉害,但古人还有一句医者不自医的话呢,你要是也感染了瘟疫的话,那谁来帮你治啊。”
大清早的被她爹咒,萧玉儿觉得,如果此刻外祖父在的话,肯定会帮她打爆她爹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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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家爹爹心底那份担忧她还是懂的,所以作为一个贴心的女儿,她只好接过了那份‘爱意’,提着那巨大的包裹,状似好奇地问了一句,“爹爹,这里面装的什么啊?”
萧护开始细细道来,“不多,几盒糕点,一些银票,还有狼牙棒,铁球,宝剑,匕首...”
已经受不了那重量把行李放在地上的萧玉儿:“.....”
这拳拳‘爱意’,她可能接受不了。
“爹啊,你女儿我除了会医术,这毒跟蛊也是使得不错的,你给我这些刀啊剑啊之类的,虽然锋利,但我并未习过武,要是不小心伤到自己了你老可别心疼。”
“对哦,那不能带,不能带,要不爹爹给你弄把弓箭?”萧护皱着眉头开始想。
萧玉儿表情有些囧地笑了笑,不知从怀里哪个地方掏出了一个小纸包。
拿给萧护看。
“爹爹,你看着小小一个纸包里面的东西,只要加在火里燃烧,出来的烟雾便能于须弥之间把人迷倒,即便不用火烧,只要撒过去,被人吸到那么一小口...”
“啊切!”刚把纸包打开的萧护一个喷嚏就打过来,白色的粉末立马朝着萧玉儿的脸飞来。
抬袖遮挡,屏住呼吸,快速从袖口的暗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往嘴里灌了一小口。
“爹,你...”
正欲说上一番,面前的人却已经摇摇晃晃地倒下,萧玉儿立马抓住他的胳膊,让不远处的丫鬟小厮过来把人扶回房间。
这下好了,没个两三个时辰,人是不会醒了。
唉....
摇了摇头,往苗月的院落走去。
因为是朝廷派去甘城的官员,所以该有的阵仗是一点都没有少,而萧玉儿跟苗月,则是坐着萧府的马车去皇宫东门跟他们相汇。
然后坐上皇宫备好的马车。
“玉儿。”刚一过去,便看见沈黎安坐在一匹黑色的千里马上,朝着她回头莞尔一笑。
她顿时感觉右脚脚踝有些发烫。
想冲过去把人打扁。
但大庭广众之下,再加上旁边这个老是想着逃跑的苗月,她忍了。
将视线撇开,无视地走向皇宫预备的马车,帘子一下,谁也瞧不见。
沈黎安盯着那马车看了好几眼,凤眸一眯,眼里很是宠溺,笑如春风。
这是生气了。
倒也怪他,一时没控制住,但那红色的链子系在她细嫩皙白的脚腕上,真的很好看。
就好像,她被自己栓住了一般,不管跑的多远,都无法逃离他的身边。
所以,不后悔。
如果可以,他想给她的脖子,手腕都戴上属于他的标志,只是若真的如此,恐怕他家这个小丫头定是要炸毛了。
嗯,虽然她生起气来的模样也很是可爱。
第二百五十八章:杀手
第十一次面前的少女用左手做事时,苗月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她的右手上,没憋住,问了出来。
“你这右手是受伤了?怎么一直用左手?”
然后就接收了到了萧玉儿一个凌冽的眼神。
别问,再问打死你。
苗月默默地闭了嘴。
这次出行并没有带上采薇,所以凡事都是萧玉儿自己动手,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丫鬟伺候,只是她不习惯陌生人碰她的东西,所以一概打发了。
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记忆立马又倒回到那个时候,如画面般在脑海中划过,她闭了闭眼,强行转移注意力,但心里还是很想打死沈黎安。
混蛋!
她现在都不想要她的右手了,竟然碰了那种东西。
即便是前世,在床榻之间,她们也从未这样过,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可重生之后,他怎的变的如此。
“想什么呢?”察觉到眼前人的恍神,苗月百般无聊地戳了戳她的手臂,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存在,不能无视她。
萧玉儿侧头看她。
“我...哎呀。”刚开了一个口,马车突然一阵跌宕,一头撞在了旁边的车壁之上。
“有刺客,快抓刺客,不能让他们接近郡主殿下的马车!”外面传来兵戎相击的声音,还有士兵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苗月默默地掏出了她家小萌。
眼神犀利地看着马车外头,想要出去。
“你回来。”起身到一半,被一只小手强行扯了回来。
对上萧玉儿一脸吃痛的表情,视线落在她额头上被撞红的那一块,眼神立马冷了下来,义愤填膺。
“我去帮你出气,让他们生不如死。”
像是附和主人的话,在她头上趴着的红色小蜘蛛也耀武扬威地举起了前面两根小腿。
“没事,外面的人会解决的。”萧玉儿笑了笑,心下有些温暖,但还是不让她出去。
似是被面前人眼中的从容淡定所折服,苗月点了点头,也不慌了,手指往头上一放,安抚下自家的小宠,靠在身后的车壁上,打了个哈切,又开始懒洋洋起来。
果然,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外面的打斗动静便停了下来,伴随着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厚重的车帘被掀了开来,一个让萧玉儿右手又不舒服起来的俊脸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
唇角含笑,眼神是跟她一样的淡然从容,一番打斗下来,他的衣衫依旧白净如雪,没有沾染上丝毫污垢。
萧玉儿的眼神沉了沉。
她倒不知,原来他的武功如此厉害。
“额头怎么了?”他最先注意到她的伤,清隽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原本从容的表情多了几分杀气。
“把车帘放下。”萧玉儿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冷着一张脸让他离开。
“疼不疼?”毫不自知的询问,他反正上了车来。
视线落在旁边哈切连天的苗月身上。
苗月:“.....”
“我出去透透气,透透气。”无视萧玉儿挽留的眼神,溜了溜了。
“怎么如此不小心。”沈黎安坐在苗月的位置上,从身后马车的暗格之中拿出一瓶药膏来。
萧玉儿看着他的动作,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你倒是对这马车之内的情况了解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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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药膏打开,指腹在表面抹了抹,便往少女额头上的红痕而去。
“这马车原就是我命人打造的,熟悉是自然,别动,不好好涂药会肿的。”像是大人训斥小孩一般,沈黎安纠着眉眼,眸底满是担忧和心疼。
“男女授受不亲。”萧玉儿却不吃他这一套,甚至还往旁边挪了挪,离他更远。
沈黎安也不恼,她挪一尺,他便挪一丈便是,总归他的厚颜无耻她也见识过了。
“好了,你恼我气我打我便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不要....”
“你再这样,我就...”
“快涂。”怕面前的人再不要脸地说出什么耍流氓的话来,萧玉儿眼里冷光四溢,但却还是说了妥协的话。
沈黎安小心细致地涂着,甚至还想呼上一呼。
“不用吹。”萧玉儿见他动作,立马往旁边又挪了一点,耳根子染上一点绯色。
一声轻笑,面前的人突然接近,一只手按着她身后的车壁,把她禁锢在跟前,对上她一双快要冒火的双眼,眼里含笑地叫了一遍她的乳名。
“玉儿。”
萧玉儿侧过脸,恍若未闻,冷淡的不像话。
“玉儿。”眼前人的脸朝着她接近几分。
她依旧未言,只当空气。
“玉儿~”声音越发温柔,再次接近。
她往后退了退,但已经被对方逼进了角落,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
“玉儿~”温热的呼吸已经扑在了她的脸上,那张脸越发近了。
萧玉儿终于忍受不住。
“你够了,有完没完,你到底还想怎样,别以为我真的那么好欺负,我只是...唔...”
话未尽,便被一吻封唇,但却没有深入,而是轻柔地在她唇瓣上碰了一下,便立马退开。
眼底笑意更深。
“只是舍不得,对不对?”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自得其乐。
无视眼前人儿几乎快要冒火的眼神。
真的是忍无可忍。
小手一挥,早已掩在袖下的毒粉尽数撒在面前人的脸上,一旦闻入丝毫,便会浑身僵硬,全身发紫发青,一炷香的功夫,七窍流血而死。
她自然不会让他死,只是想让他感受到过程中的痛苦,这是报复。
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依旧无知无觉地冲她笑,哪怕全身僵硬,眼睛渐渐充血看不见,却还是用最后的力道把她搂在怀里,紧的即便他真的死了,她也无法轻易从他怀中挣脱。
除非砍断他的双手。
“你疯了!”萧玉儿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他,却见他耷拉着眼帘,睫羽轻颤,冲着她艰难却宠溺地笑了笑。
“其实,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
萧玉儿忽然想起当初为他解毒时,他所要经历的痛楚,心脏仿佛被针扎似的难受。
“还有,我想说,这次刺杀的杀手不简单,应该是从甘城前来,这场瘟疫,可能并非天灾那么简单,所以我想,我...”话还未说完,气便先下去了。
萧玉儿慌了,这毒药发作的不应该那么快啊。
心里想着,却快速从怀里掏了解药喂到他唇边。
“吃下去。”
“我不。”
“......”
这种时候跟她闹脾气,他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快吃。”
“你亲,亲我一下,我就吃。”笑的十分纯良。
萧玉儿再次握起了拳头,想打死他。
第二百五十九章:乔装进城
萧玉儿不可否认,沈黎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到最后,她只能妥协。
“那些杀手是江湖组织,被雇佣而来,虽然任务失败他们便会服毒自尽,但我留下了一个活口,虽然知道不多,但雇佣他们的人却能拿出一千两银票,甘城只是一座小城,能拿出这么多银两的屈指可数。”沈黎安一边靠在身边少女的腿上恢复,一边分析着。
“那也不排除不是甘城的人雇佣的这些杀手。”萧玉儿把自己的一缕头发从他手中夺回来,一把把他从腿上推起来,自己往旁边挪了位置,防备地盯着他,生怕他再有什么不雅举动。
但他却坐的端正,只是笑容中的宠溺之色越发浓厚。
“那杀手刚好是甘城人士,当时听到过那雇佣他们的人说话,虽然字腔圆正,但还是有一点甘城口音,当然,也不排除他胡言乱语,故意浑浊视听,所以之后我会再派人去调查,但此行,我觉得不能再这样过去了。”
萧玉儿思绪一凝,看向他眼底的深意,“你待如何?”
“巡抚下达甘城,声势浩大,若是甘城真的有什么猫腻,我们这样明晃晃地过去,也发现不了什么,不如我让我的影卫易容代替我二人,然后我们乔装进城,如何?”
“不行。”萧玉儿坚决地拒绝。
沈黎安眉头挑了挑:“这一路下去,恐怕不止这一波杀手。”
萧玉儿看向他,端详片刻,煞有其事道:“我跟苗月去,你留下来,你太显眼了。”
一声轻笑,坐在她正前方的男子俯过身来,眼里笑意如一泓春水,温柔绵软。
“我就当你是在说我好看了。”
臭不要脸。
“我们在说正事。”她绷着一张脸,屁股又往旁边挪了挪。
“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
“好了,我易容可好?”
“你不去更好。”
耳边迟迟没有传来回话,但萧玉儿却可以感受到那视线一直盯在她的脸上,余光一瞥,那原本笑意浓浓的眼眸,里面的神色已经沉寂下来,仿若一口古井,越深看,凉意越重,还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冷。
“你要丢下我。”肯定的腔调,伴随着有些沙哑的声线,萧玉儿越发觉得马车中的氛围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之上,有些冰凉,刺激的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再次炸了一身,下意识地一巴掌打过去,拍在他的手背上,肉眼可见的通红一片。
他的目光越发阴鸷,里面仿佛有滚滚的暗黑色火焰在翻腾,如浪潮一般,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把人吸进去。
那种由心而发的恐惧感又涌了出来,面前的人却像是注意到一样,立马眨了眨眼,恢复了那亲和温柔的形象。
甚至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抱歉道:“吓到你了。”
萧玉儿感觉此刻的内心正住着一个崩溃,泪眼婆娑的自己。
她就感觉,眼前这个人的身体里好似住了两个沈黎安,一个温文尔雅,对她极其柔和,一个阴暗森冷,就像从尸山血海中走来的杀神,满身戾气,可媲寒剑。
“那,那你易容吧。”感受着他的手指从额头划下,拭去她冒出的冷汗,萧玉儿抿了抿嘴,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太过胆怯的表情神态,但嘴上却还是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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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立马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从马车中间放着的矮桌上取了一块绿豆糕递给她。
“我不....”
眼看着眼神将变,下意识闭了嘴,默默地去接过那块绿豆糕。
这该死的趋利避凶的本能。
岂料面前拿着绿豆糕的那只如玉般明净的手指却往后缩了缩,让她接了个空,不解地抬眼看去,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笑意。
沈黎安你个大变态!你个混蛋,王八蛋,别以为你厉害就能为所欲为,我也是有底线的!我是不会屈....
“来,啊~”
“我,我就只吃一小口。”
“好,乖。”眼睛眯了起来,很是享受这种喂食的趣味。
于是一口之后再一口,直到把那绿豆糕全部吃完。
“啊,脏了。”
看着他视线落在那沾了绿豆糕碎屑的手指上,表情很是苦恼的样子,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盯着她看。
萧玉儿一张脸顿时鼓成了个石榴。
“你别想!”
“嗯?”拉长的尾调,刻意的低沉磁性,“我在想什么?”
萧玉儿气的打了个嗝。
“我是不会...舔....舔....”一张脸又羞又恼,红的通透。
“这样啊,可我只是想跟玉儿讨要一块帕子而已。”眼神纯净的好似这世间最清澈无垢的泉水。
萧玉儿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感觉到了几分腥涩。
混蛋!
.....
在距离甘城最近的驿站时,俩人易容装扮,开始了狸猫换太子之行。
本来是要带上苗月的,但不知沈黎安对她说了什么,她是死活不肯随同,而易容,原本是打算沈黎安一人便可,但他却义正言辞地说她长的太好看,不易容他不放心。
不放心他个鬼啊,他为什么要不放心啊!
“你若是不易容,那我也不弄了。”
最后,萧玉儿只得妥协,毕竟这厮那张脸实在是太过抢眼,只要往大街上一站,妥妥的京城来的贵人模样,怎能不引人注目?
“要不要把我打扮的这么丑!”看着铜镜中那张七老八十的脸,萧玉儿气的想要打人。
“不,我觉得很好看啊。”被易容成普通模样的沈黎安转过身来,一双眼睛还有那通体的气质,硬生生将他的容貌提高了一点档次,倒也算清秀。
萧玉儿也不说话,咬着嘴唇,眼眶之中开始泛着泪光。
“好好,那就换一张,换一张,乖,不哭。”脑袋被揉了揉,她轻颤着身子,吸了吸鼻子,活脱脱就是一小可怜被欺负了的感觉,可把眼前人心疼坏了,立马搂在了怀里安抚。
轻声细语地哄着。
替她们易容的影卫默默地转过身去,感觉内心受到了一万点冲击,真的,很痛。
第二百六十章:失踪的少女
最终,萧玉儿易容成了一个普通少女的模样,俩人躲在房中,等第二天一早易容成她们模样的影卫带着所有人离开后,在坐着驿馆后面提前准备好的小马车离开。
驾车的是影魑,他易容成了一个大汉的模样,从暗中转到明里保护。
虽然他觉得有他主子在,他也没啥表现的机会。
而易容成自家主子模样的影魍找了个感染风寒的借口,便光明正大地坐上了马车。
苗月看着眼前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最后摇了摇头,啧叹道:“果然不是同一个人,这气质,落后不是十万八千里。”
影魍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丢过去,刚好塞住她张开的嘴巴。
“吃你的东西,别埋汰人,我家主子那是何等天人之姿,比不上我也是心服口服。”
装扮成萧玉儿模样的小影卫默默戴着面纱坐在一旁角落里,面前俩人她谁也惹不起,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聊,就当我不在,千万别把我扯进去。
“呸呸,你这个人,太没有风度了,你自己吃过的点心怎么能丢给我吃呢,恶心死了,呸呸……”苗月表情极其嫌恶地抓起面前矮桌上的茶水漱口。
这一番动作看得对面人心头冒火。
“不就是一块点心吗?你至于……把你的蜘蛛收回去,我不想跟你打起来,影响了我家主人的计划,那责任你我二人都付不起。”
看着已经爬到面前少女手指上的红蜘蛛,影魍的手摸向了腰间藏着的匕首。
只要它敢扑过来,他就立马劈成两半。
“你得了,我才懒得跟你这种人计较,影响我的风度。”苗月瞧他警惕的眼神,嗤笑一声,双手环胸,往身后车壁上一靠,便假寐起来。
影魍气不打一处来,就她,还跟自己讲风度,真是搞笑。
不过看着她比起初见时不知苍白了多少的小脸,那病态的模样跟她中气十足的吼叫倒是不成正比。
是因为那蛊虫的原因吗?
这个死女人也真是的,对自己下手都那么狠。
目光瞥向角落里的‘萧玉儿’,再瞥了一眼她身旁放着的小毯子,挪了挪视线,‘萧玉儿’立马会意,拿着小毯给苗月盖上。
“谢谢。”对待旁人,苗月倒是不吝啬善意。
“不,不用客气。”小影卫默默瞥了眼自家护法大人,然后小身子往后面一缩,再缩,嗯,果然还是角落里有安全感。
甘城太守府...
接到情报的太守立马吩咐下人。
“巡抚大人和安玉郡主马上就要莅临甘城,记得在街上多增派人手,还有防护区那边,千万不然让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百姓偷溜出来,冲撞了巡抚和郡主。”
甘城的太守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虽然鬓角有些许白发,但一身官袍和那浓眉大眼,看起来刚正不阿的样子,还是给人一种很健硕的感觉,再加上他长相也不差,只是眼底有几分青色,看起来有些疲乏的样子。
但这并不影响他威严的声音。
“是,大人。”下人听从吩咐下去,周正坐在身后的扶椅上,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眼神闪烁着。
这巡抚和郡主也不知道来的是好还是坏,但现在甘城这莫名其妙的瘟疫实在是扰的他头疼,即便他熬几宿的夜跟那些大夫商谈,却依旧找不出关键病症,甚至还连累几名医师也感染了瘟疫,虽说那安玉郡主有妙手回春之名,但若是治不好,又感染上了什么的,身为一城太守,他是难辞其咎。
唉....
罢了,为了一城百姓,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身为一方父母官,他总不能真的亲眼看着那些患病的百姓被活活烧死。
而此刻,被他念叨的萧玉儿跟沈黎安二人,刚从甘城的一个平民窟出来,原本她还想不到能来这样的地方,这种时候她就不得不佩服沈黎安的手下了。
在她们前往甘城的路上,便把甘城最贫穷的地方找到了,然后把路线汇报给了沈黎安,以他的见解,但凡传染病症,必定是从最底层的人那边出现的,果然,那边已经被士兵看守了起来。
进不去,也不出来。
但对于萧玉儿来言,不过是一瓶毒粉的事情,俩人便偷偷地潜入,一开始那些百姓还十分戒备她们俩个新面孔,这个时候她就不得不佩服沈黎安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
在他的解释下,他们成了一对医者仁心的游医夫妇,因为听说甘城出了瘟疫,不忍百姓受苦,便费劲千辛万苦前来,只为尽那一份绵薄之力。
那形象,立马就高大起来,简直可以跟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媲美,但萧玉儿觉得,最关键的还是他最后那一句分文不取。
毕竟住在贫民窟的人连吃饱饭有的时候都勉勉强强,哪有多余的银钱去看病呢。
但出乎意外的是,平民窟中染病的人已经被隔离在了城东一座大杂院里,至于这里看守的士兵,只是为了以防还有人发病,所以再驻守几天,便也就回去了。
这瘟疫,竟是还有缓和期的。
萧玉儿眉头微皱,察觉出里面的不同寻常,然后又从贫民窟的百姓口中了解到最先染病的是王婆子家的闺女,她家闺女可以说是这贫民窟里长的最好看的女娃娃了,但一次外出买布,结果人就丢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给糟蹋了,整个人恍恍惚惚了,第二天就大病了一场,开始发高烧,身上起痘,浑身恶臭,接着王婆子也发现了这种症状,老人嘛,体质本来就弱,没几天就熬不过去死了。
然后那王月就疯疯癫癫的从家里跑出来,遇人就咬,就抓,然后那些受伤的人都被感染上了,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官府,派人来瞧,说是瘟疫,然后紧接着城中又有其她人出现这种状况,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过听说先染病的都是那些丢失的女子。
都是可怜见的,前段时间城里出了采花贼,专门掳走一些好看的姑娘,但过不了几天,姑娘就会回来,只是清白尽毁,偏偏那些姑娘都跟得了癔症似的,啥也记不得了。
“看来我们得去城东那个大杂院走一趟。”萧玉儿把脑海中的思绪抽丝剥茧地理清,然后抓住了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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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安在旁边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旁边一脸严肃认真的少女的眼神中,还含有几分欣慰和骄傲在里头。“玉儿说的是。”
“采花贼,这种半夜偷偷潜入少女闺房,做苟且之事的淫贼最该死了!”咬牙切齿的踢了踢旁边一颗小石头,走在她旁边的沈黎安却眯了眯眼。
这话有些意有所指,指桑骂槐的意思啊。
不过比起苟且,他自认为君子多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你该死
毕竟在那样难耐的境地,他却只是让她用手帮了他。
“要去城东大杂院的话,现在还早,得等晚上,更加方便,我会先让属下过去探察一番,早上你只吃了一小块糕点,中午也没吃什么,我们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听说甘城的烤鸭最是一绝。”
萧玉儿一个眼神瞥过去,对上他含笑的双眼,“这也是你属下告诉你的?”
你属下有够无聊的,连这也打听。
不远处正赶着马车过来的大汉影魑:“啊切!”
谁在念叨他?
“老爷,夫人,上马车。”吁了一声,影魑将马车停在俩人旁边。
萧玉儿面色不愉地瞪过去:“叫谁夫人呢?”
影魑不敢回答,默默地看向了自家主子。
“出门在外,得有一层身份好做掩护,没事,你不必担心会毁我清誉。”沈黎安往马车那边走的近了些,朝眼前的女子递出右手,要扶她上马车。
“你这张脸,倒是厚的很。”萧玉儿回以一笑,无视了他的手,自己提着裙摆踩着凳子上马车。
结果那凳子突然一动,她身形立马就晃荡地往后倒。
“啊!”惊叫一声,却落入一个蓄谋已久的怀抱,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中。
语气温和无奈,似是在暗指她的任性,“都说了让我扶。”
“你故意的!是你踢的凳子!”萧玉儿挣扎地回到地面,正想指责一番,又见他面容极其无辜委屈地看着自己。
“玉儿误会我了,这凳子腿是自己断的,想来本身就不大结实,受不了过多的重量。”视线瞥向站在马车另一边牵着缰绳的影魑。
“啊,属下该死,是属下疏忽,差点让夫人摔倒,还请夫人责罚。”真诚地跪下来。
萧玉儿目光看向那断了一条腿的凳子,心中窦疑仍有,但也不想牵连到旁人,便呼了口气,忍了下来。
“罢了,也不关你的事,起来吧。”
不过,没了凳子,怎么上去?
眼角余光瞧见站在她旁边的男子一脸期待的表情。
“.....”
抿了抿嘴,朝影魑招了招手。
“过来,抱我上去。”
沈黎安一张温润如玉的笑脸瞬间阴沉的滴水,视线幽幽地看着那刚刚才站起身来的影魑,眼底若有似无的杀意慢慢凝聚。
影魑心里拔凉拔凉地,立马又跪了下去,“属,属下右手有点问题,恐怕抱不了夫人,还是让老爷来吧。”
边说便看自家主子的脸色,总算没有继续沉下去。
内心泪流满面。
早知道他就跟影魍换个任务了,这夹在主子跟萧家小姑娘中间,真的是如同悬崖上的棺材,分分钟有可能被他主子一脚踹下去,粉身碎骨的说。
还有安玉郡主哦,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伐?你多看我每一眼,我这棺材板就往悬崖边多挪一分。
偏偏某女还毫不自知,也许是故意的,视线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不要他抱,就要你,过来。”
影魑背脊发凉,已经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眼神。
“玉儿好似特别注意他。”旁边,沈黎安语气颇有深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影魑心里的小人已经哭成了长江大海。
感觉棺材板已经快要悬空了,就差临门一脚,他就可以升天了。
萧玉儿感受到那浓厚的杀气,和那阴鸷的目光,总算不敢再拿旁人的生命开玩笑,心里用一百种理由堪堪才把自己说服,递出手去。
“劳,劳烦了。”绷着一张脸客气而疏离。
面前的男子却握住她的小手如获至宝般,脸上阴郁的神色一扫而空,仿若阳光撒入人间,温煦柔和。
“夫人不必跟为夫如此客套。”说着,便把人搂在怀中,弯腰一抱,脚尖一点,便站在了马车之上,再轻轻地把人放下,为其掀开厚重的帘子,方便心爱的人儿弯腰进去。
随后自己再跟着进去,放下帘幔。
影魑终于松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脚步虚浮发软,又是紧张而刺激的一天。
夜晚,城东大杂院那边巡逻严密,到处都有火把照着,那高高的围墙之上用铁扎网环绕着,单手攀爬的话,是会被刺伤的。
就连整个大杂院唯一的一道大门,都是用铁门锁上,角落边缘都烧撒着草木灰和石灰粉,杂院里面,一片安静,却有腥臭味飘散出来,巡逻的士兵们皆戴着白色面巾,十分警惕地看着围墙上头,生怕里面的东西突然跳出来。
是的,那些已经称不上是人了,若是正常人的话,哪有逮人就咬的,还有那嘶吼声,跟野兽怪物一样,若不是今日月光强盛,此刻里面应该传来了阵阵吼叫,还有撞击大门的声音,这些东西惧怕月光,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恢复些许正常人的理智,乖乖地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虽然对外,是说这里面的人染了瘟疫,但驻扎在这里的士兵都心照不宣,这人变怪物的情况,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传染病。
太可怕了,若是被咬上一口,最严重的,连脖子都能给你咬断。
趁着月光被乌云笼罩的瞬间,沈黎安抱着萧玉儿飞进了那大杂院里头,因为先前有人探过路,所以一进去,俩人便直奔王月的住处。
“你放我下来。”萧玉儿压低声线,对抱着她不撒手的男人瞪了一眼。
“乖,夜太黑,你容易摔倒。”额头被亲吻了一下,沈黎安继续往前面加快脚步,他武功高强,在黑夜中的视物能力自然比常人要高好几倍。
萧玉儿也并非矫情无理取闹之人,虽然心中别扭,但她知道是这个道理,便也安静下来,然后到了王月的房间。
她未开口,沈黎安便将她轻轻地放了下来。
伸出一只手把她拦于身后。
“我来。”腰间软剑抽出,灌入内力,瞬间锋利无比,散发着寒冽的冷光。
一看就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房门并未被锁上,沈黎安轻轻地推开,正要跨进去,突然耳朵一动,眼神一凌,手中长剑便往身后而去。
“啊!”一声惊恐的女声。
萧玉儿看着从脸庞边擦过去的长剑,眼皮狠狠地抽了一下,但听身后声音,立马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穿着暗红色衣服,头发凌乱的女子捂着被刺穿的右手掌心在地上瑟瑟发抖。
奇怪的是,她并未呼痛,而是眼神惊恐地看着她....身后的沈黎安。
眉头一皱,她又转过身去,月光刚好在此刻穿透乌云笼罩下来。
所以她看得分外清楚,眼前这个满身煞寒之气的男子,猩红的眼睛里面满是戾气跟杀意。
她甚至能听到他手中的长剑发出嗡嗡的轻颤声,那是被爆发的内力所震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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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死!”
清逸俊隽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眼神晦暗冰冷,但仔细看,他的手指,正在颤抖。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其实不必去猜也能料到。
一瞬间,萧玉儿的内心又复杂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有那么一块地方,塌陷了些许。
这个人,明明连自己中了毒,快要死掉了,都还能笑着跟她耍脾气。
第二百六十二章:无法控制
眼看着他身上的杀气越发浓重,已经迈步经过她要朝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而去,萧玉儿本能反应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别杀她。”声音弱弱怯怯,其实她也有点怕。
但执剑的男子却回过头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力道很大,几乎要把她的腰勒断,萧玉儿忍不住闷哼,立马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放松下来,她的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那如擂鼓般的心脏跳动声,急促而不安。
而在她看不见的另一边,沈黎安一双杀气腾腾的双眼依旧紧盯着地上那试图逃走的女子,在他的注目下,女子颤颤巍巍,低着头,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尝试地抚了抚他的后背,生涩地安慰道:“我没事,别....担心。”
“嗯。”闷闷的回答,明显的压抑。
萧玉儿一双清亮的眸子又陷入到复杂之中,然后她被松开,但右手却被牵住。
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握的生疼。
“别动。”嗓音有些暗哑,还有那无法掩藏的后怕。
当他看到那一只手就要抓向她的脖颈时,那一瞬间他几乎整个脑海都空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心里那头名为杀戮的猛兽冲破了因为她而作茧自缚的牢笼。
放下屠刀是她,毁天灭地也是她。
他突然发觉,如果她真的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死去,这个不容于她的世界,这些伤害她的人,都会给她陪葬,去死,全部都给他去死。
眼底的猩红再次涌了上来,戾气横生,手中的剑又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如果不握住身边的人,他真的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看着眼前人执著倔犟的表情,萧玉儿心底叹了口气,便任由他去了。
目光瞥向那地上的女子。
“你叫王月是吗?”
“啊啊啊...”粗噶的嘶吼,女子挥舞着刚才被一剑刺穿的手,急躁地想要表明一些什么,但这会月色又被乌云遮住,所以她看不清她的眼神和表情。
“她的舌头被割掉了。”身旁传来平静的一句,萧玉儿这才发现,那女子正在疯狂地点头。
身子有些发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下此毒手,硬生生地将一个妙龄女子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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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只有在月满的时候神智才会恢复些许清醒,所以如果有什么要问的话,需得尽快,放心,她们只有咬人之后才会传染,要不我命人将她绑了?中午的时候我吩咐属下在城郊买了一处宅院,你若是想研究的话那里最适合毁尸灭迹。”依旧平静的嗓音,但过于无波无澜的语调反而像一潭深不见底的井水,只是站在边上,便有一股森寒的冷意钻入骨髓,让人背脊发凉,浑身颤栗。
难得清醒一次的王月:“.....”我能说我刚才只是想跟那位姑娘打个招呼吗?
还有,毁尸灭迹什么的,能注意一下避人耳目吗?我可还在这里呢。
“别闹。”萧玉儿眼皮又是一抽,踮起脚尖想要拍一下身边人的脑袋,结果跟猴子探桃似的,够不着。
直到那个桃子自个弯了弯腰,她这才堪堪碰到。
有点丢脸怎么回事。
不过看着眼前人明显退散的戾气,和恢复温柔的眼神,萧玉儿心底吁了一口气,还是这个沈黎安让人比较容易接受。
不然这动不动毁尸灭迹的,她这颗小心脏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但她并不知道,这对于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虽然通常这种事情他不会亲自动手去做。
“姑娘,我是个大夫,这次来甘城,就是为了帮你们治好这‘瘟疫’,这里诸多不方便,不知姑娘可否愿意随我们一同出去再说,当然,他刚才说的话你不必理会,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说着,她警告性地瞪了旁边脸色和煦下来的人一眼。
沈黎安纵容地低下头,任由她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转过视线,面无表情,甚至冷戾地看了一眼那王月:“你可以选择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让人把你绑了被迫跟我们走。”
王月:“......”她感受到了赤裸裸的区别对待。
“你!”发现旁边的人又口出威胁,萧玉儿甩了甩手,不想让他再握住自己的小手。
沈黎安态度立马转变了一下,虽然依旧是冷言冷语:“我不会杀你。”
王月沉默了下来,然后立马感受到一双锐利的视线。
点头如捣蒜。
.....
影魑觉得他太可怜了,大半夜的,还要备个麻袋去偷人,还是一个患了瘟疫的女子,他本来想把这事推给下面的人去干,岂料他家主子说他轻松最好,即便身上抗个一百斤也能身轻如燕,不容易被发现。
唉,这年头,力气大,轻功好,也是罪。
把人带到城郊那宅子之后,他立马溜去沐浴,太臭了。
那腐烂的味道,太刺鼻了,要不是他一路上刻意屏息,都不知吐了几百回了。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萧玉儿终于可以看清眼前人的容貌,说实话,顿时就是翻江倒海的反胃,但幸好,她忍了下来,再看她旁边的人,默默地给她端了一杯清茶,神色从容淡定,完全没的事。
萧玉儿闻着那温热又清新的茶水香气,眼帘轻垂,黑色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沉思。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他会如此平静,还有那满身的煞气。
但她突然又想到....
“对了,若是从一开始你就要把人带来这里,为何还要与我一起再去一趟那个大杂院?”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萧玉儿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解地望着他。
沈黎安微微一笑,温声细语地答复道:“你想去看,我便陪你。”
“......”
又是一阵无语。
有的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他的脑子里在想一些什么,难道就为了跟她多贴身相处一些时间吗?
也太变态了吧。
不过有的时候,还真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去衡量眼前这个人。
这般想着,她默默地,往旁边不动声色地挪了一小步,离他远了一点点。
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眨着无辜的双眼看着这边的王月:“......”你们真的,就这样无视我了吗?这样真的好吗?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实在是忍受不住,毕竟她装疯卖傻了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如今她的身体状况只有她自己清楚,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她不知道她还能有多少时间还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一对夫妻打情骂俏,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梦想。
寻一良人,托付终身,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可那一切,都毁在了那个夜晚,那个让她无数次恶梦的夜晚。
心中凉意陡生,她没了耐心,看不远处桌案上有笔墨纸砚,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走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生不如死
等萧玉儿走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写完满满一页纸,虽然字迹有些扭扭曲曲,但也算还能入目,没有人知道,她虽然在贫民窟中,但幼时也曾偷偷钻过狗洞,去书院偷学,别人用笔墨纸砚,她就用树枝代替毛笔,以地为纸,一字一句,就这样一年如一日地学了许久。
一直到那个狗洞被发现,之后被堵上了,她这才断了这偷学之路。
而这一切,她谁也没说,谁也没告诉,起先是因为所有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又怕别人告状,将她拉去衙门,之后是因为婆婆身体不好,她便跟着一个游医去学医。
那天婆婆染了风寒,她没银两买药,只能靠着自己学医识药的微末本事,自己去山上采药,天有不测风云,下午的时候落了一场大雨,她只能在山洞避雨,一直到雨停才回家,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被人用迷药的帕子捂了口鼻,掳了去。
中途她清醒过两次,可那两次,都是噩梦,第一次,她是被痛醒的,只是眼睛被蒙上,什么也看不见,而双手被绑在床头,有人在脱她上半身的衣服,双脚被高高绑起,有个男人压在她身上,对她做那种禽兽之事,她大哭,尖叫,却被残忍对待。
那人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她甚至可以听到耳边还有旁的女子的抽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味,让人身体发热,脑子迷糊,大概一炷香的时辰,那人死命地压着她,浑身颤抖了片刻,便离开了她身上,然后她听到有别的女子的痛叫。
‘行了,别把人玩死了,我还要做实验呢。’
在她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听到这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着。
第二次,她是被冰醒的,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大冰块上,手脚都被镣铐锁住,眼睛也被蒙上,浑身不着片缕,从头到脚都被扎了银针,然后有人扳开她的嘴,给她灌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但异常苦涩还有一股血腥味的药。
片刻后,她浑身发痒发热,有一种肌肤被烫火腐蚀的感觉,痛,先是外表,之后是五脏六腑,都疼的要命,然后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烦躁而气恼。
‘啧,又失败了。’
她不知道她说的失败是什么,只知道,那段日子,真的是如同地狱一般,不过还好,最后是有尽头的,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她在一辆马车上醒来,依旧是被束缚着,动弹不得,但舌头却被拔了,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但她听见了外面驾车的人抱怨这路崎岖不好走,还有一堆吸血的蚊子,扰人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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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记着时间,等马车停下的时候,她被人从车上丢了下来,那人灌了她一瓶药水,还塞了一把匕首在她被绑住的手里,说了一句‘活不活的了看你自己的命了。’便驾车走了。
但她并没有立马割断绳索,而是趴在路边呕吐起来,用尽全力把刚才被灌的药水给吐了出来,之后再慢慢地割断绳索,解救自己。
只是那药即便吐出来大半,却还是吃进去些许,等她拼尽全力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便恍恍惚惚地发起了高烧,在那段时日里,她什么都不知晓,一直到耳边有人跟她说,婆婆死了,是因为被她传染的。
丧失唯一亲人的痛楚让她散乱的神智总算清醒了片刻,可那时,她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伤害了很多人,之后更是被抓进了这大杂院中,在这里,她也看到了偶尔会恢复神智的女孩子,但她们跟自己不一样,即便恢复神智,也只能依稀记得几个家人的名字,然后念叨着。
而她却比她们记得更多。
关键是,她发现,关进大杂院中,只要是年轻貌美的姑娘,都几乎是被糟蹋过的,那样的话,她们应该跟自己是一样被关进了那种地方,然后被刻意放了出来。
对,就是刻意。
如果不是的话,那尽可以在她们无用时便将她们一杀了之,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将她们放出来,祸害更多无辜的人?
如今满城惶恐,她虽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也隐隐可以感觉到那些人的企图绝非如此简单,虽说现在只是一城,可若是让大杂院中的人流落出去,恐怕全天下的百姓,都感深受其害。
再者,她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那些所谓染了‘瘟疫’的人,都开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浑身僵硬,半点痛觉也无,只是闻着普通百姓的血肉觉得很香,想要吞食,牙齿也变成猛兽般的尖牙咧嘴。
‘我如今清醒的时日越来越少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死了,之所以支撑到现在,不过是心中那一方执念,我一定要让害我,害我婆婆,还有这么多无辜百姓的人绳之以法,姑娘,你刚进大杂院的时候,我就看你和你身后这位公....’
“咳。”
白纸揉团,立马重新写了起来。
‘....夫君不同凡响,我能闻到你身上的药香味,说来也是可笑,我变成了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这五感嗅觉倒是比常人厉害了许多,前些日子,我听门外那些守卫议论说京城来了巡抚和一位医术高超的郡主,你二人虽然易了容,但一个人的气质和眼睛是骗不了人了,小女撑了那么久,就为了等到能惩治那些人的贵人前来,还请您们,一定要帮帮我们,帮我们这些即死之人,讨回公道啊。’
当萧玉儿把面前一堆的纸张全部看完之后,离她几米远的女子也跪了下来,嘴里发出凄烈的呜呜声,悲戚而痛苦,听得人心中一揪一揪的,很是难过。
不得不说,若不是遭此劫难,即便是生在平民窟之中,以此女坚韧的心性,善良聪慧的智商,也定会活得很好。
那些害人不浅的家伙,该死!
萧玉儿紧紧地拽着手中的纸张,不知觉间已是落了泪,还是身后之人心疼地为她拭去那些泪珠,她这才反应过来。
“别哭,等找到他们,我一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还要找到解药让王月还有那群无辜的百姓恢复正常。”她抬头,正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看着他对自己承诺般地点了点头。
心中的自愧和难过,还有那些不知缘何起的不安,皆被抚平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还在流泪的王月,向前一步,看着她小心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沾染上她。
眼中泪光闪烁,温柔地伸出手去,“你别怕,我一定会竭尽平生所能帮你做出解药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喜欢就好
一夜过后,萧玉儿从房中走出,眉眼之间略有疲乏之色,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着坐在她对面的人递过来的茶水。
“如何?”他轻轻地问,却将视线落在她坐着的石凳上,一个招呼,便让人送来了软垫给她垫着,免得着凉。
萧玉儿心思也不在这上头,眉头一直紧锁,唉声叹气。
“说实话,前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不像是是,更像是毒,若是我能找到那毒经残卷的下半部分,倒是还有几分希望,但....唉,我们还是早些抓到那幕后真凶,逼他们交出解药吧,如今我也只能让她暂且陷入沉睡之中,以免毒素扩散,到最后就真的连半分神智也无了。”
“嗯,好。”他并未多说,只是将手中斟好的茶水往她那边递了递。
旁人的生死,他向来凉薄。
“王月姑娘当时跑回来的山头你找到了吗?”她接过茶水却没有饮,而是将视线落在他手中正剥着的橘子上。
沈黎安细心地去掉每一根白丝,一边回答:“影魑派人去寻了,想来那些人丢弃那些少女时都是选那个山头,只是那人倒是谨慎,那山头的方圆几千米内,除了几户农家,连个暗道也无,山洞也都是寻常野兽栖息之地,要么就是自然形成,没有特别之处。”
“你怎知的如此详细?”萧玉儿有些好奇,这才不过一晚的时间而已,沈黎安的属下,有点厉害啊。
影魑:“.....”默默抓了抓被熊崽子抓破的一块衣角,嗯,不委屈。
“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要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也就不必要待在我身边伺候着了。”沈黎安剥了一块橘瓣递过去,眼底的笑容温柔极了,只是那话语中的理所当然,让人有些心酸。
为他那些属下。
“谢谢。”接过那橘瓣,萧玉儿同样理所应当地礼貌道谢,然后看见坐在对面的男子眉头不自禁地皱了皱。
想来又惹他不悦了,立马转移话题。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去那边看看,总待着也没什么办法。”说着把橘瓣吃下,眼神有些惊喜。
“好甜。”
“你喜欢就好。”皱着的眉头松了松,又递了一瓣过去。
暗处目睹这一切的影魑感觉自己的牙,又疼了。
他可是把整个甘城的橘子都尝了一遍,这才找到这家号称百年老字号的橘园。
“对了,苗月那边怎么样了?”她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沈黎安抽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不慌不忙地回道:“无事,我那两个属下还算聪明,至于苗月姑娘,不过是继续换个地方体验肥头大耳的生活罢了。”
肥头大耳?
嗯?有点耳熟。
不对,那不是猪吗?
眼皮跳了跳,看着眼前漫不经心,举止优雅矜贵的白衣男子,终于在他眼瞧到了那么一点轻蔑。
“你别这样说,苗月她虽然懒散,但也是因为她体内蛊虫的原因。”可谓是昧着良心为某个人说好话。
沈黎安已经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笑容温和而纵容。
“好,你说的都对,我们走吧,那处山头离此地不远,我抱着你用轻功前去,应该只需半柱香的时辰。”
萧玉儿目光从那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挪到旁边一株从石缝里顽强存活下来的野花上。
“我觉得,马车更稳当一些。”
沈黎安又笑:“但马车目标过大,如今敌暗我明,不可打草惊蛇,让那些人察觉到不对。”
此话在理,但让他抱....
咬一咬牙,罢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是第一次,萧玉儿感受到沈黎安的轻功有多厉害。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她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已是千米之外。
而她整个人被罩在他的披风之下,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起伏。
如今他身体已然大好,那股经年不散的药香也被沉稳的檀香所替代,但意外的,多了一股安心的味道。
而他说的半柱香,真真就是半柱香,落地的那一瞬间,被放下的时候,萧玉儿还没有实感,脚下一软,整个人有些恍惚,然后被身后一只手搂回了怀中。
“抱歉,是我太快了。”他低低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带着几分真挚的自责。
可这明明是她自己不习惯才导致的。
心跳又急促了几分,她刻意忽略,将视线落在周围的山林之中,然后看到了不远处那被掩盖在泥土和树叶下的麻绳,被割断过的,但是经过雨水的腐蚀,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而且一看,就是被人挖起来过,但又被丢了回去,想来是沈黎安那些探路的影卫做的。
既然丢弃了,那就说明没有任何线索,只是普通的廉价麻绳,随处可见。
至于那割断麻绳的匕首,更是一般般,随便一个铁匠铺子里头都有好几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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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车轮印迹,想来是早就知道京城会派巡抚前来,所以最近都未曾作案,而前些日子下过好些雨水,都冲刷干净了。
沿着这片山林一直走,大概两三百米的距离,便有分叉路口,两边都走,一处通往田野山间,一处走了大概五六百米,又出现了分叉路。
“都派人探过了,一条通往官道,一条通往一个小镇,一条只有几户打猎的农家,一条通往田野,一条通往另一座山头,一条通往一处湖泊,一条越走越窄,无法让马车通行。”沈黎安一边跟着,一边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萧玉儿又纠结了,她不是不相信沈黎安的话,只是,当真一点漏洞也无吗?
“不过,我那几个影卫,做事快,但就是脑子不大灵光,他们漏了一处。”
“哪里?”萧玉儿顿足,眼神莹亮地看过去。
沈黎安眼神也亮,弯下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萧玉儿脸色立马垮了下来,狠狠地瞪他一眼。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开玩笑...”
“官道,虽说官道过于显眼,一般情况下那些人是不敢走的,但玉儿你是否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若是那些人,定也会走官道,只要,我手中有点权势,那些游街巡查的士兵不敢仔细检查,我再把人藏在马车底下的暗箱里,这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弄出来了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夜探太守府
萧玉儿眼神瞅着他,感觉有点诡异。
也许是面前这人说这话时,代入感太强,让她觉得如果他哪天变成十恶不赦的人的话,一定会非常非常危险,但这种事情,岂能从一开始便妄下定论,没有人有资格从开头,便全盘否定了一个人,她也一样。
“据我所知,甘城太守,一向爱民如子,官风清廉,简直就是百姓心中的大好人,我的影卫在太守府住的这几日,也是没察觉什么不对,但,一个人太过完美,反而有些可疑,甚至可以说,违和,毕竟,世人都有七情六欲,而那位姓周名正的太守大人,却为了全心全意治理甘城,为民办事,连妻子都没娶,至今无儿无女,但他的年龄,嗯,今年该有四十好几了吧,这不正常。”
没有人会无条件地为了不相干的人做到如此地步,即便有,但甘城以前也没有出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小偷小贼,因为这种原因不娶妻,还气死了家中老母,这实在是说不通啊。
“那你的意思是?”嘴唇一抿,萧玉儿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虽然沈黎安的想法有些偏激,但即便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也是有些不对。
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还有王月口中形容的地方,声音中的其中一个,虽然当时陷入在情欲之中,但声音也不年轻了,还有那助人兴致的甜腻药香味。
“等晚上,我们去夜探太守府一趟。”最后,沈黎安下了结论。
萧玉儿点了点头,但又感觉哪里不对,好像从开头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被眼前这个人牵着鼻子走的样子。
好吧,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他是比自己要聪明的多,分析起来而是头头是道。
此刻,太守府中,影魍跟易容成萧玉儿的小影卫应付完周正的午膳款待之后,便针对甘城的现状做出一系列的解决方案,所幸跟在自家主子身边,一些权谋政策他也是耳濡目染,于是便四两拨千斤地把时间定在了后日,由我们的小医仙‘安玉郡主’去为那些染了‘瘟疫’的百姓看上一二,找出病因。
等回了房间之后,他便打了个响指,暗处出现一名影卫。
“主子说,这太守府有问题,晚上他会跟安玉郡主前来探察,护法可以恰当地跟那位周正大人出去体察一下民情。”
大半夜地出去体察民情?
影魍挥了挥手,道了一句知道了,便去了‘萧玉儿’的房间。
“准备一下,去跟那周正说你晚上要出去体察民情,你是女子,贪玩是常事,他不会过多怀疑的。”
“是,属下遵命。”小影卫乖顺地点了点头。
影魍正要出去,又突然转过了头来,挑眉道:“你可以让苗月陪同你一起,她要是拒绝,你就说这是萧玉儿说的,她不会不听的,这天天闷在房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坐化成仙呢。”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中还是透露出一丝担忧。
小影卫再次乖顺地点了点头。
“属下知晓了。”目送他的离开。
然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反应比较迟钝,但她还是隐隐感觉,护法大人,貌似对那位苗月姑娘有点过于在意了。
也不对,要真在意一个人,又怎会一见面就恨不得拔刀相见的那种。
看来是她最近神经太紧绷了。
这样不好,不好,要是被旁人察觉点什么,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主子会让她回炉重造的。
稳住,不能多想,好好做好‘安玉郡主’。
傍晚,夜幕降临,天上布满了闪烁的星辰,半弯的月亮安详地悬挂在高空之中,吐洒着它的清辉,街边小巷,虽然闹出了‘瘟疫’这事,但为了养家糊口的百姓,还是挂着灯火在街边叫卖,只是人来人往,明显比以前要少了许多夜出的人。
“这馄饨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周大人,我们吃一碗吧。”‘萧玉儿’眼睛闪亮着,扮演着一个单纯的小郡主。
周正穿着一身布衣,与‘沈黎安’走在一起,虽然嘴角挂着笑,但眉眼间明显的郁色,看向‘萧玉儿’的视线,更是不可察觉地多了几分复杂。
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郡主,想来那什么只好睦月国太子的名声,也只是碰巧罢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医术高超的样子,若是有点小医术,倒还是可能。
“周大人,走吧。”‘沈黎安’见旁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冲他微微一笑,顶着自家主子的脸,立马吸引了一大群姑娘的注目。
不知不觉中,街上的姑娘开始多了起来。
周正坐在馄饨摊桌前,看着周围已经坐满了的位置,其中不乏平日里躲在家中的闺秀,正偷偷拿着手帕掩着面,瞅着他们这一桌,不,更准确的是,看着正在矜贵优雅吃着汤圆的‘沈黎安’。
明明前些日子出了采花贼一事后,只要是长相有点出色的姑娘都不敢再踏出家门一步。
看着面前人恍若无觉,依旧淡然从容的温雅脸庞,周正垂下的眼帘中闪过一道暗光。
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能获得旁人一辈子也难得的东西,偏偏对此,那人还不屑一顾。
“周大人,怎么不吃啊?”见周正神色恍惚,‘沈黎安’好心地提醒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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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拿起了碗中的勺子。
“吃,吃。”
.....
太守府,周正的书房。
“你确定在这?”萧玉儿一身紧身黑衣,看着正在四处观察的沈黎安。
正说着,沈黎安手下的砚台便朝右转动了一下,就在萧玉儿的身后,那书架,从中间往两旁无声地打开,露出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暗道来。
萧玉儿对上沈黎安那双含笑的眼眸,看着他从怀里掏出火引子吹着,然后先行下了暗道。
五六步的距离,转身面向她,伸出手来。
“过来。”
萧玉儿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但无视了他的手。
这地道较窄,一次只容一人通过,俩人便一前一后地走着。
到后面,地道变宽了,但却出现了好几个洞口,不知有无机关什么的,一时不敢贸然前进。
沈黎安也想到了这个,再次朝身后倔犟的小女子伸出了手。
“可能有机关,牵着我,好护着你。”
在生死关头,萧玉儿从不会别别扭扭,然后牵连到旁人。
于是,她干脆地抓住了那只手,却被那掌心的冰凉给冻了一下。
“怎么这么冷?”她下意识地皱眉看他。
“抱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萧玉儿看到他在火光下的眸子里闪过几分自责。
然后手心的温度便开始变暖。
想来他又动用了内力强行给自己的身体回暖,可这样很耗费精神的。
“不必如此。”她说着,抿了抿唇,上前与他并齐,手心反过来将他的大手握住。
“我不冷。”她注视着他,像是述说一件事实,却在对上他满眼的温情时,像触了炭火般,立马转过了视线,落在右边的岩壁之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心结
一共四个洞口,但正确的应该只有一个,萧玉儿看沈黎安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火引子在每个洞口前都照了一照,昏黄的光线不是特别清晰,但也足以看清洞穴十米以内的距离。
她不懂这些,所以只能跟在后头,看着他伸手触碰洞穴旁边的岩壁,再将火引子往洞穴的上面照,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他带着她停在了左侧最边上的一个洞穴处。
“这里。”拿着火引子的手往里面指了指,沈黎安回头冲着自家一脸茫然懵懂的小姑娘笑。
细心解释道:“这些洞穴只有这个有脚印的痕迹,虽然被掩盖了,但只要细心观察,还是能够发觉被扫开的痕迹,再者,其它洞穴的上壁都过于平坦,像是被刻意弄成那样,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似的,只有最左侧的洞穴,还算是有些区别。”
萧玉儿默默地回想她刚才看过的一遍。
觉得自己可能是眼神不好,得治,不然怎么觉得都一样一样的呢?
“走吧。”说完自己的观察之后,沈黎安反手抓紧了萧玉儿牵住他的小手,慢慢地往洞穴深处走去。
结果不到百米,又是一处空旷的石室,圆形弧度,每隔五米便有一道石门,一共五道石门,几乎一模一样,但通通都没有落锁,好似直接上前便能推开,但估摸着要是推错了其中一道,那本人就要被万箭穿心了。
而石门上面,分别刻画着代表金木水火土五大瑞兽,石室正中间地上画着一个阴阳八卦图。
沈黎安眯了眯眼睛,眸子几分趣味。
看来这暗道的主人,倒是对此间略有研究。
不过,巧了,他对此,也非常有兴致,所以也曾跟苍耳学过些许。
萧玉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后来还是闭上了嘴巴。
要是医学上,她还能侃侃而谈,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
领域不同,但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会的,是真的多。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学了这么多东西呢?
想着,她又很快在心里自嘲地摇了摇头。
以前,她也没发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只是,他如今强大,当初,自己的死,他真的,事先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之处吗?
她低着头,心底那股涩意再次涌上心头。
看着身前人专注的侧脸,这也是她始终不敢回头的原因。
有些事情,只能模糊,不能深究,否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当初的那个自己。
傻的可怜吗?
还是,自以为是的蠢货?
又或者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所以,即便如今对她呵护有加,但她还是膈应。
因为她不敢去深想,当初他看着自己的死,心里是何感受。
“怎么了?”一只大手在眼前晃了晃,耳边是他担忧的温声询问。
萧玉儿抬头,恍惚地回神,冲他一笑,“无事,我就是在想,这些石门中那道门才是正确的,若是走了假的,恐怕今日我们俩个就要死在这了。”
她笑的调侃,却蓦然对上一双认真至极的双眼。
闪着如繁星般明亮的眸光,似乎隐隐有些期待。
“虽然,与你共死也不错,但玉儿想要活着,我便会护你在这世上百岁无忧,与我一起。”郑重的嗓音,仿佛说着最真挚的誓言。
她知道他向来是个不惜命的。
她也知道,他的心态与常人有些不同。
但她不知,他竟将他的性命,放在了她的身上。
视线中的目光过于灼热,那是她不能承受的热度,她撇过头,看着别处道:“快点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语气稍息冷淡。
那坠着满天星辰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脸色有些发白,却冲着她牵强一笑,重新扬起温煦的笑容。
“好,不急。”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念到,之后便拉着她走向右侧倒数第二道石门。
直接推开进去。
萧玉儿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接下来却是长长的甬道。
无事。
她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不过她没有证据。
“你怎么知道是这道?”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走在她左侧前面一点的男子神色不似刚才精神,但还是耐心地回答她的疑问。
“略微学过一些五行八卦法门,在一本书看过相似的布局。”
“.....”
终于知道前世他书房里的书为什么每次看都不重样了。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俩人来到一道石门前,里面传来摔裂东西的声音,还有一个老者气急败坏的沙哑吼叫。
“又失败了!又失败了!为什么怎么做都是有缺陷的!混蛋!”
萧玉儿与站在她旁边的沈黎安对视一眼。
俩人一人一侧,沈黎安则抽出腰间的软剑,然后慢慢推着那扇石门。
因为用了内力去推,所以没有弄出太大的响声。
映入视线的是一个明亮的石室,刺鼻的腐尸味和药剂的味道传来,萧玉儿立马从袖袋中拿出两粒药丸,一人一粒,吃了下去,这才好受一些。
那老者因为正背对着石门这一边,所以并没有发现有人偷偷地进来,一直到沈黎安走到了他身边,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警惕地回头。
“谁!”
“别动!”利剑横在老者的脖颈间,只稍再入分毫,便能割破那苍老的皮肤,血溅当场。
老者蓬头垢面,一双眼珠子甚至还有一只只有眼白,明显的瞎了,他的鼻梁很高,就像苍鹰似的弯钩形,若是三岁稚童在这,想来定会被这一副‘鬼’样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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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老者一张脸扭曲着,眼神死死地盯着刚好站在他正前方的萧玉儿。
萧玉儿挑眉,反问回去:“你又是谁?那些中毒的百姓可是你造成的?解药拿来,饶你不死。”
老者闻言,愣了愣,眼神片刻犀利:“你竟知是中毒,外面不都说是瘟疫的吗?”
他说着,像是觉得哪里好笑一般,不顾脖颈间横着的利剑,大笑起来。
沈黎安抿了抿唇,将利剑往前递了些许,划破了肌肤,流出来的血液却是那种暗红几近于黑色的。
“你是药人!”几乎是肯定的话语,沈黎安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老者又是一愣,终于把目光落到了沈黎安的身上,视线探究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眸色暗沉的男子。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我见过
“只是猜测,你的血,我见过。”沈黎安平淡地说着,仿佛对他而言,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老者突然瞳孔睁大,甚至想要站起来,但却被脖子上横着的长剑阻挡了动作。
“你见过?在哪里见过!”很是激动。
沈黎安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喜欢对旁人过于废话,直接索取道:“解药。”
这便是要让老者以解药相换的道理了。
萧玉儿的视线落到了那些长桌之上的药剂之中。
走过去察看了一番,跟她在王月体内发现的毒素是同源。
“没有解药,我只制毒,不做解药,更何况,这毒我都还没做好。”老者敛了表情,似有所失望。
“为何要做这种毒,意欲何为?”沈黎安一语中的地问出了关键所在。
老者嗤笑一声,似是放弃了什么般,口气随意道:“也不妨告诉你们,我只是想做一种毒跟我体内药人的毒素抗衡罢了,这样我就能再多活些许年头,每到阴雨之日,也不会再遭受那噬骨锥心之痛,只是我仇家太多,老巢被端了,刚好这甘城的太守周正看中了我这毒,想要将全城的百姓做成尸人供他驱使,我便跟他合作,在这暗室之中继续研究罢了。”
“你在骗他?”萧玉儿走了过来,“这毒,根本就不是制成尸人的毒药。”
老者探究的目光看向面前这个质问他的小姑娘,眼里有几分欣赏,“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对毒药这一方面竟然也略有研究,是,那的确不是制成尸人的毒药,毕竟尸人是可以由宿主控制的,但我这毒药,吃下去之后,产生的异变,是无法控制的,想来你们也看过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那些都是失败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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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轻松,仿佛在他眼里,人命分文不值。
萧玉儿目光冷然,“你为了一己之私,可知如果那些被感染的百姓流落出去,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总之,你必须交出解药,即便没有,也给我做出来,不然,我便将手中这瓶药剂给你灌进去,想来你如此惜命,若是自己也中了那毒,应该会比我的威胁更好用一些,一定是尽心尽力制出解药的吧?”
说着,她晃了晃刚才从桌子上拿的一瓶药剂,便要打开瓶塞,给他灌进去。
“等等,等等...”老者虽说看起来无惧无畏,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怂了一点。
语气软了下来。
“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嘛,干嘛这么激动,解药,解药能做,可以做,不过需要一样东西。”“什么东西?”萧玉儿死盯着他。
老者勾了勾唇,“很简单,你把毒圣找过来,自然能够解了。”
萧玉儿有种想要打死他的冲动。
她手里那半卷毒经残卷还没找到下半部分呢,他倒好,直接找毒圣?这要是真的找得到,她还看什么毒经残卷。
“我觉得你可能不怕死,既然如此,生不如死可好?”说着,她眼神示意持剑的沈黎安,果然刀刃一斜,直接拍了拍那老者的脸。
冰寒刺骨的感觉瞬间让他的眼神变得谨慎起来。
“找不到毒圣,听说他写了个毒经,若是能一睹,可能还有些希望,我是真不知道解药该怎么做,这毒药,也是我从毒圣一处废弃的住址处,找到的手札上面看到的,当时我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虽然之后做出来的结果跟想象中大不相同。”
萧玉儿算是理解了,但她也不知道下半部分毒经残卷在哪里啊。
“毒经残卷?我好像听属下提到过。”这时,沈黎安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两双闪亮亮的眼睛同时盯着他。
沈黎安一剑撇开地上蹲坐着的老者的脸,然后笑的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家的小姑娘。
“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吩咐属下去寻,只是也许可能会寻不到。”
萧玉儿摇了摇头:“无妨,尽力就好。”
虽然心里有大部分的希望,不知道为何,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信任,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那么一点。
“好了,接下来就是那太守的事情了,玉儿!”正说着,突然从石门那边射过来一只箭羽。
沈黎安瞳孔紧缩,立马冲上前把少女护在身后,挥剑切断那箭羽,然后目光充满戾气地瞪向从石门后面出现的人。
正是太守周正。
身后,原本蹲坐在地上的老者麻利地起来,然后趁乱跑到了周正那边,语气颇为嫌弃。
“怎么来的这么慢。”
周正脸色同样也不好,一边警惕着沈黎安那边,一边冲发脾气的老者叫道:“你将信号发出之后,我立马就过来了,那两个假的巡抚跟郡主难缠的紧,此刻他们应该在书房探察,恐怕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地道,我们还是快些离去吧。”
信号?
萧玉儿被护在身后,目光瞥了一眼刚才老者蹲坐的地面,终于发现一块凹凸的石头,难怪刚才老者跟她们说那么久的话,原来是在拖时间。
“周正,你身为一方父母官,竟然做出此等天理难容的事情,即便你今日逃了,往后搜查你的追捕令将遍布整个天下,你又能躲到哪里去!”
那看起来良善公正的嘴脸此刻终于阴沉一片,卸掉了那虚伪的面具,眼神一片诡谲,表情更是扭曲的不像话,听到萧玉儿的话后,嗤笑一声。
“蝼蚁尚且偷生,天下之大,只要我们逃出去了,总有立足之地,倒是你们,巡抚大人,还有安玉郡主,真没想到啊,你们竟然弄了两个假人忽悠我,是我疏忽大意了,但这一切都还没结束,你们等着吧,我一定会回来的,向你们报仇,向这天下所有的不公报仇!”
“不公,什么不公,这世间比你可怜的人比比皆是,那些被你糟蹋的女子就不可怜吗?明明是一个自私自利的阴险小人,偏偏还要将自己肮脏的心思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你似的,你就是个疯子,变态!”
“那又如何!”周正表情越发扭曲,怒吼道:“是她们先看不起我的,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却转眼就嫁给了有钱人家,女人这种东西,就应该被我狠狠地侮辱,这样她们才能清楚自己的地位,一群贱人,biao子,活该,她们都是罪有应得!是她们先嫌贫爱富,然后抛弃我的,我这么做也只是在为天下所有的男子剔除祸害罢了。”
萧玉儿眼神越发冰冷,周正这情绪,明显是被女人伤过,但这想法,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
第二百七十章:他家丫头就是……
“滴答!”有水声溅落在岩石上,阴森潮湿的山洞中,两个黑衣人一人一脚把要逃跑的周正二人右腿踹骨折。
咔嚓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两声痛苦尖叫,山洞较大,回音更是如鬼魅般绕梁,而山洞外的白色的光亮透进来,夹杂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风,让那两个踹人的黑衣人都有些胆寒。
差点就让这俩人逃了,要真那样,估摸着回去主子得……不,估摸着也不用回去了,任务完成不了,以死谢罪已是最轻责罚。
就在这时,山洞外面传来脚步踩在湿枝落叶上的声音,黑衣人立马将眼前滚在地上的俩人绑了起来,然后看向洞外的方向跪了下来。
“主子。”恭敬有加。
一把竹青色的油纸伞,由影魑撑着,他右肩已经被雨水全部打湿,但他依旧把伞往旁边之人挪去,可不敢让他家主子湿身。
只是目光锁在脚下,主子那双银白色的靴子,鞋面上果然是一成不染,没有粘上任何污垢。
他家主子果然还是他家主子,这内力让他们这些属下实在是望尘莫及。
虽然也有可能是洁癖。
“慢了。”一进山洞,沈黎安便冷声落下这么一句话。
跪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立马请罪:“是属下等人办事不力,还请主人责罚。”
沈黎安并未有言,而是看了一眼旁边收伞的影魑,这便是让他去解决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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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魑立马绷住了表情,一本正经地看着那两个影卫道:“回去自领五十长鞭。”
“是。”两名影卫异口同声地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虽然那带钩的鞭子打在身上连皮肉都会扯下来,但这已经算是比较低等的丙级惩罚了,在床上躺个把月就会好了,不碍事。
其实影魑说话的时候还在偷偷瞄着自家主子,就怕说低了主子会不高兴,但看主子明显兴趣不在这上头的样子,也算是那两个影卫好运了。
“你到底是谁!”那边,刚从断骨之痛中缓过神来的周正眼神憎恶地盯着那逆光站在洞口处的白衣男子,明明只是一个丞相府的废材,哪怕眼疾恢复了,得以考上金科状元,但这些黑衣人,明显就不是一个普通贵公子能够拥有的。
而且这个人的眼神,仿佛在他的视线中,他周正只是一个需要居高临下俯视的蝼蚁,一片漠然和冷凝,仿佛连鄙夷,都不屑给予。
只见他走近几步,站在周正面前,高大的阴影笼罩在上头,无形中给人一种难以呼吸的压力。
低头,白皙俊隽的脸庞上,表情平静如水,但那双深色的眸子却越来越阴鸷,好似在酝酿一些什么。
有一种看死物的感觉。
周正不敢说话了,而他身边原本还在嗷嚎的老者此刻也挪着断了的右腿默默移到了他的身后,似是寻找庇护,但他自己此刻都恐惧的有些颤抖。
眼前这个人,看着他们就好像是在看他脚底下踩过的那些枯枝烂叶,没有丝毫感情,跟他对那位小郡主温柔体贴的模样完全两个极端。
也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又也许,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在意的人,其余皆是无关紧要的,都是可以随时抹杀的存在。
而他之后的话,更让周正确信了这一点。
“你这张嘴,说出的话,让她很是生气。”他幽幽地说着,语气无波无澜,仿佛深海水面上片刻的平静。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脚,漫不经心地踩在他放在地上的手背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那嘶声裂肺的痛叫,周正拼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如同被敲上了钉子般,每一次拉扯,都痛不欲生。
终于,浑身颤抖地跪伏在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大人你就饶小的一命吧,是小的嘴贱,小的不会说话。”话毕,他便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自己打着自己嘴巴子。
极其卑微。
沈黎安抬了脚,让他的手收了回去,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看起来却又那么的温和。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废话,等会她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什么,若是让我看了她皱了一下眉头,我便削你们身上一块皮肉,是痛快地死,还是受尽折磨而死,两条路,你们自己选。”
“能不死吗?”一直不出声的老者终于说了一句话,却在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神时立马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古人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至于之后,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还有希望,但目前得把现在这关给过了。
于是,萧玉儿替苗月施针回来后,便看到那被五花大绑的俩人,她正想皱眉询问,被那俩人看见,一惊一乍地吼了两声。
吓得她一愣一愣的,也就忘了皱眉的动作。
有病?
她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不待她重新询问,眼前俩个人就像是说好了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把老底道的一干二净,那老者,不,应该叫苍闵,说会协助她制出解药,还有那毒经残卷,其实他有,只是差了上半部分。
之后坦然地说出了藏的地方,然后沈黎安派人去拿了给萧玉儿。
看着手中的毒经残卷,萧玉儿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正待皱眉。
“啊!”两声尖叫。
萧玉儿眉头抽了抽,手指轻颤,吓得冷笑。
“有病?”她看向那一惊一乍的俩人,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男子。
正冲她一脸温情惬意地笑着。
瞬间想起昨日暗室中发生的事情,直到今日,她的下身还有些异样,微微疼痛,实在是尴尬。
虽然他不用自己负责,但说实话,还是挺愧疚的,毕竟当时他还想帮自己抑制体内的药性,结果自己兽性大发,理智全无,直接把人扑倒了。
现在想想,实在是丢脸至极。
看着自家小姑娘恍惚的表情,还有那微微红了的耳根,沈黎安眯了眯眼,眸中一片柔情,嘴角更是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
若非场合不对,他甚至还想舔一舔唇瓣。
他家丫头就是可爱。
第二百七十一章:桃花什么的
即便毒经残卷上下部分都有了,但制作解药的过程还是用了十几天的时间,这期间大杂院中有很多百姓撑不住死了,萧玉儿很难受,便压榨自己的时间,日夜不分地待在专门为她们开辟出来的药房中,终于,在第五次试验的时候,成功了。
虽然不能一次性好转,但只要坚持一天三次服用解药,不出半月,便会慢慢好转,而身上那些腐肉,也会长出新肉替代,然后脱落。
只是这般努力,却把她自己的身体累垮了,正所谓医者不自医,在她昏迷期间,都是沈黎安待在她身边照顾她,喂她喝药。
摸了摸有些红肿的唇瓣,萧玉儿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给自己把了把脉,已无大碍,便下床穿戴好衣服。
只是她刚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便撞见了正要推门而入的沈黎安。
大眼瞪小眼。
片刻,面前的男子沉下了一张脸,抿了抿唇,二话不说抱起她直接往床榻边走去,蹲下身子替她脱鞋子,一手掀开被子,直接把她塞了回去。
还捏了捏被角,除了一颗脑袋,其余地方堵的密不透风。
“我……”
“怎么突然下床?”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儿,神态中多了一丝关切的责备。
萧玉儿默默地咽下嘴里原先的话,转了个弯,翁声细语地回道:“我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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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刚醒。”明显不信。
萧玉儿有理有据地回道:“我刚才给自己把过脉了,真的没什么大事了。”
“你还知道是大事?你知不知道你昏倒的时候我有多害……担心?”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沈黎安便气不打一处来。
早知道把那些大杂院里的人一把火都烧了,哪里还有那么多麻烦事,但他又怕她伤心,便束手束脚,实在是烦躁的紧。
察觉到面前人絮乱的情绪,萧玉儿犹豫片刻,双手撑着直起身子,倚靠在床头,看着他细心地给自己垫好枕头,眉眼间多了几分柔色。
“谢谢。”她动容地说着,却无法给出他什么超脱的承诺。
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悲伤的气息。
坐在床榻边的男子低着头,眸色晦暗不清,嗓音有些沮丧低落。
“原来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这么难受。”他说着,语气明显痛苦的情绪。
“我……”萧玉儿感觉一颗心又揪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一条铁索桥上,地下是波涛汹涌的滚滚河水,对面站着她前世求而不得的爱人,她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手来,甚至不顾危险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可是她的双脚却一动不敢动。
因为当初他亲眼看着她跌落桥索,无动于衷,所以,哪怕她相信他当初只是迟钝,相信他现在真心爱她,但灵魂深处的那种本人退缩,却是她怎么也无法忽略的。
就好像你在湖边嬉水,你最信任,甚至豁出命也要保护的人就站在你的身后,他明明知道那个地方很滑,但却眼睁睁看着你掉下去,挣扎,呼救,死亡。
虽然从理性上来说,这不关那人的事,可从心理上,试问谁又不害怕。
“我只是想知道,王月她们,可还好?”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萧玉儿刻意转移话题。
沈黎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要通过她此刻的眼神察觉到什么,但片刻后,他起身去关上了房门。
“你做出的解药非常管用,不用担心,等你身体好了,再过两日,我们便可以回京了。”他轻轻地说着,似是无力。
“嗯。”手心冒着汗,她捏了捏,又问道:“那周正他们吗?”
“罪有应得,服毒自杀了,还有那个苍闵,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逃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去追了。”像是叙述般说完这段话,看着眼前人儿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沈黎安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
跟他家小姑娘生什么气。
“好了,乖乖喝药,我让苗月过来陪你说话,她向来一口三舌,你也不会无聊。”脸上重新出现温柔的神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神纵容体贴地替她将头上的发钗拿下来。
一瞬间挽好的发丝如瀑布般流泻下来。
对上她迷惑的双眼,轻轻一笑。
“睡觉就不用戴着这东西了,不舒服。”说着,便替她放到梳妆台上去,然后转身道:“你好生歇着,我去帮你叫人。”
便离开了房间。
只是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又回来了,脸色明显有些不好。
“怎么了?”萧玉儿看出了不对。
沈黎安走到床榻前坐下,与她对视片刻,缓声道:“我说了你先别急,苗月,不见了。”
“不见……咳咳……”一时焦急,哽了一下,立马想要从床上下去,却被两双大手压制在床头。
呼吸间近在咫尺,萧玉儿紧张的又哽了一下。
“苗……苗月……”细弱蚊声。
“我会派人去找,应该是沧澜郁那边把人抓走了,放心,她暂且不会有事。”
“嗯,我知道了。”点了点头,乖顺无比。
沈黎安眼底却出现了几分戾气。
“你要是敢擅自做主偷偷去找她,我便让人带她的尸体回来见你。”
“你,岂有此理!”萧玉儿气的脸色涨红,恶狠狠地瞪着他,奈何眼神不够他冰冷,所以最后还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一只手却捏着她的下巴把她侧向一边的脸又扳了回来。
对上一张儒雅温柔的脸庞,眼底一如既往的含着几许无奈。
额间相抵,温热的呼吸,暗哑的嗓音,让她的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乖乖的,你知道我最担心你,她不会有事的,而且,这不妨是个好的契机,相信我,我虽然很嫉妒你在意的那些人,但我想了许久,只要这些人对你没有不良企图,一切都好说。”赶尽杀绝的话,被发现了就不好收场了,虽然他有信心能做到毫无痕迹,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面对自家姑娘这件事上,他向来十足的把握都会因为那点害怕而变得举棋不定。
影魑说得对,他家玉儿虽然嘴上说着随便,不多管闲事,但心底还是善良的,不过这口是心非的样子,也是很可爱就是了。
所以,她不喜欢,那就不杀人就是,反正他有一大堆办法,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离他家姑娘远远的。
桃花什么的,掐完这一朵,明天还会长另一朵,直接把桃树连根拔起丢到别的地方去就可以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你真可怜(加更)
这边萧玉儿被安抚下来了,那边,苗月从软榻上悠悠转醒,看着不远处独坐自饮的那个背影时,瞳孔微微紧缩,但不到片刻,她便放松下来,是了,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得了她,即便是命,她若不在乎,他又能如何。
更别提爱,如今看到这个人,她当真是厌恶的紧。
除了烦躁,半点悸动都无。
“醒了?”似是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和动静,穿着一身玄黑金蟒袍的沧澜郁慢慢放下手中的玉杯,转过头来看她。
嘴角的笑意虚假的让苗月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初是脑子有毛病才会喜欢上这么一个除了脸长的好看一点,其它都腐烂的发臭的‘淤泥’。
但如今她被抓着,自然不能惹怒于他,虽说她不怕死,但也不能不惜命,毕竟当初服下蛊时已经是她此生最大的一次任性了,如今,她除了为自己,还要为什么在意她的人考虑,若非绝境,决不以命相搏。
而且,她相信,小玉儿一定会找她的,只要她家小玉儿着急她,她身边那个人就绝对不会放任她不管,所以,她生机很大。
如今,只要拖延时间,等那些人找到自己便行了。
“别想了,你现在正在前往沧澜国的船上,如今船已离岸好几个时辰,没有人会救得了你,更何况,孤分别在每一个渡口都派了人开船离开,即便有人找你,但等他们找到你的时候,我们已经进了沧澜国的地界,到那时,无人能从我手里把你抢走。”像是猜出了苗月心中所想,眼神发暗的男子冷笑着朝她走来,指尖捏着她的下巴,与她对视中的目光越发阴鸷。
“我的好苗苗,你怎么总是想着从我身边逃走呢?你不是最爱我的吗?还有,你的族人跟你弟弟,到底是被谁救走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又不知道廉耻地勾搭了谁!”
话毕,他哼地一声,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般,甩开她的下颌,森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等着她的回复。
苗月笑了,是一种很无奈的笑。
她摸了摸自己被捏的青紫的下巴,用一种很期待的口气看着他道:“我若真的被那人喜欢上,今日你就是拼了全部,也是带不走我的,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不过,那个人喜欢的人与我关系很好,所以,我不认为你能带走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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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非常冷,但也非常自信,她不是信任沈黎安,而是信任萧玉儿,因为她知道,她一定会找她,为她担心,所以,为了他家姑娘不劳心劳力,所以沈黎安一定会让人把她这个麻烦救回去。
至于她何时知道沈黎安是那个人的,她又不傻,有些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并且对方也没有再刻意隐瞒,之所以都默不作声,估摸着对方觉得无关紧要,而她,不想多事罢了。
正想着,脖子突然被一只大手掐住,窒息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皱了眉头,看着眼前这张不再平静,甚至有些狰狞的脸庞,她抬手摸了上去,满眼柔情缱绻。
面前的男子似是愣了愣,眼底不自觉多了几分欣喜,掐着她脖子的右手也松了下来,她终于能正常呼吸,也莫名地为面前这个人觉得几分悲哀。
“阿郁。”她轻轻地唤着,看着他抓住自己的小手贴在他的脸庞之上,温热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手掌。
“怎么这么凉?”一声疑惑,面前的男子不愉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几乎本能地,将她的两只小手都握在手中揉搓,然后放在嘴边哈气。
一如曾经。
只是,真的很悲哀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老是喜欢说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话,现在她跳脱出了这份感情,再看眼前这个人,看着他眼底也许连自己也没发现的心疼和嫉妒,突然有些想笑。
“阿郁,你真可怜。”这句话一说出口,她便看见面前的人动作一顿,原本已经缓和许多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甩开她的手,脸色阴沉的几乎可以滴水。
并且重新掐伤她的脖子,用近在咫尺的距离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苗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她紧紧地盯着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看着她眸底冷似寒冰的精芒,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光风霁月,身姿清瘦挺拔,英姿飒爽,一把折扇再说,摇曳间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如画,宛若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却不容忽视的华彩,让人惊叹生慕。
似是察觉到她的走神,脖颈间的力道又重了些许,在呼吸越加困难之下,她回了神,再瞅了一眼面前人,心里有些发笑,所以说啊,她当初就算喜欢,也只是喜欢上了他假装的那个他罢了,就像淤泥之上盛开的莲花,她喜欢上的是洁白的莲花,而不是内心一片阴暗的根茎之下,可惜她没早想明白,又或者,明白了,只是内心还有期许,所以迟迟不肯相信。
否则这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姑娘呢?
“苗苗,我是爱你的,所以,不要再这么任性了好不好?你知道我还有很多大事要去做,这次为了找你,我冒了很大的风险...你笑什么?!”声音从刻意的温柔变得冷戾。
苗月眼角含泪的看他,不是伤心,而是笑的,她扳了扳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看着他收回了手去,这才摸着脖子,低咳道:“我笑,你这个人真的很自大。”
她抬头看他越发阴沉的脸,表情极具讽刺意味道:“你爱我我就必须要爱你吗?可笑,本姑娘多的是人手捧鲜花献上膝盖,你...不过是个让我连多看一眼都嫌恶心的残花败柳罢了,世上男子万千,你一个区区被本姑娘玩腻了的货色,还敢在这里像水仙花一样自沾自怜,不过可惜啊,本姑娘最近不喜欢摘水里的花,怕弄脏了手,还是岸边的玫瑰好,虽然带刺,但有味啊,你这种的,早不稀罕了。”
她说的十分坦然,丝毫不顾面前人越发阴沉的脸色,还有那握的咔咔作响的拳头。
如果萧玉儿在这里的话,也许她还会提醒她,怎么能用残花败柳呢?虽然这人是挺脏的,背地里也不知道为了利益被多少女人睡过,但我们要含蓄,要有修养,说污秽(现文翻译:垃圾)就好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如此绝情
“啪!”
苗月被掌掴的侧过脸去,头昏眼花,嘴里更是有一股子腥涩,还真是火辣辣的疼吧。
不过...
“戳到你的痛处了吗?”她抬手,依旧笑颜以对,只是那眼底,再没有曾经的倾慕爱恋,而是冷漠与嘲讽。
她赤脚从床上下来,站在他的眼前,对视间,眸色越发清寒,目光从他隐忍的脸庞,刚才掌掴她后正在微微颤抖的右手上划过。
心中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仿若一潭掀不起任何涟漪的死水。
“沧澜郁。”她念着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嗤笑的语气念他的名字。
步步向前,指尖戳着他的胸膛,嘴角勾起的弧度轻慢而挑衅。“不要太高看你自己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想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吗?啊,不能这么说,怎么能把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说成是东西呢,应该不是东西,嗯...这样好像也不对,算了算了,反正是东西不是东西都是被我丢弃不要了的,没什么好在意,你也不要太在意了。”
她笑着,踮起脚尖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似是在提醒他道:“毕竟,从一开始你对我就只是利用不是吗?倘若...你真的爱上我了,那就不妙了,我现在,最不稀罕的,就是你的真心了,要知道,如今的我,可不是当初那个坐井观天的傻姑娘了,你这张脸,比我这些日子看到的那些好看的男子比起来,说实在话的,勉强勉强,所以,我不怪你贪心不足蛇吞象,毕竟将心比心,见识到了更好看的,我也不喜欢原来那个了啊。”
含沙射影,不,应该已经算是非常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苗月心里那个舒坦啊,虽然面前的人脸黑的越来越低沉,但谁让她刚才看见他眼里那丝情意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感谢她体内的蛊虫,她现在是,半点难过伤心也无。
不然,也不会想到利用他这一点,得寸进尺。
就是料到了他会隐忍,他不舍得,哈哈。
还真是可笑啊。
为何世人总要等到失去之后才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人的重要性?
跟话本子里说的才子佳人一样,不过,现实不是话本子,她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在原地等他。
最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捡回了自己的真心,不会再给他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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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配拥有挽留她资格。
“苗月,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敢杀你。”面前的男子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眼神充满狠戾地抓住她戳着自己胸膛的手腕,冷鸷道:“千万,不要试图惹怒我。”
他低着头,凑近她的耳边,右手将她半搂在怀里,语气凉如冰窖,“说得那么放浪,苗月,当初你可是矜持的非要在成婚之夜才肯把身子给我,不如,就让我检查一下,你若还是完璧之身,苗苗,那你刚才说的话可就是在故意激怒于我了。”
苗月静默地听着,脸上表情依旧,心底却有些慌了。
好像,貌似,玩大了。
指尖一动,嘴里无声念着什么,在她的耳垂被咬住,极具挑逗之意的同时,一抹红色飞快地落到沧澜郁露出的脖颈上咬了一口,然后快速离开,回到苗月的身上躲起来。
“啊!”脖子被咬,沧澜郁立马感觉有一股毒素快速蔓延开来,推开面前的女子,手上立马封住几大穴位,却还是有些昏沉地半跪在地上。
“你竟敢对我用毒!你当初可是发过誓绝对不会用这些手段伤害我的!”似是不可置信,又似失望透顶,那一瞬间表达出来的情绪,竟有些让人模糊视听,仿佛他才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似的。
苗月笑了起来,掏出自家小宠奖赏似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走到沧澜郁面前,看着他满头虚汗,脖颈间更是经脉凸起的可怜模样,很是无奈道:“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之类的誓言,你当初可是没少跟我说,若是上天要惩罚的话,那你一定比我先遭殃,其实,要不是你臭不要脸,做出这些恶心的动作,我也不会对你下如此死手。”
她说着,还可以揉搓了一下耳垂,用动作,语言,还有表情全方位地体现出了她的嫌恶。
“我家小萌的毒呢,除了我,是无人可解的,按照你现在的情况,不出一炷香的时辰吧,应该就能闭眼安息了,一路好走,我不会想你的。”说着,她还打了个哈切,目光扫了一下周围。
嘀咕道:“外面肯定还有人,出去有点不安全,还是等小玉儿她们的人来救我吧。”
想着,点了点头,刚好肚子有点饿了,而不远处的桌子上又摆了几盘饭菜,想来是沧澜郁事先准备的,不吃白不吃,浪费可耻。
“哦,对了,别想叫人,不然我立马弄死你。”差点忘记这件重要事,苗月猛然回头,对上刚要开口的沧澜郁,手一挥,红色的小蜘蛛便从手臂爬到桌面,再爬到地上,最后到沧澜郁的身上,趴在了他的头上一动不动。
此刻沧澜郁正压制着自己体内的毒素,不敢轻易动弹,只能眼睁睁见着一只毒物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而当初那个爱他爱到甚至愿意为他去死的女子,如今却放任他即将被毒死,自己却一脸悠哉地坐在桌前吃饭。
“苗月,你怎能如此狠心。”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实在是不明白,当初一个那么深爱他的人,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好,即便是真的不喜欢,但心中多少还会有些情分,不至于对他下如此毒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设防,可偏偏就是他心里的那点肯定,让他陷入如此境地。
她竟真的,对他绝情到此!
“别说那么多,不然毒素又加快蔓延了,要淡定,切莫心浮气躁,不然你下一刻就得吐血信不信。”咬一口鸡腿,余光瞥过去,看着他哇的吐出一大口黑乎乎的污血,啧了一声,翘起了二郎腿。
“看吧,不听我言,吃亏在眼前,小心半柱香都撑不到。”再咬一口鸡腿,表情却十分淡定从容,没有丝毫在意。
第二百七十四章:得不到的
影魍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副场景,曾有片刻怔愣,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想,结果被一根鸡腿骨头丢了一脸。
“还站在那里干嘛,慢死了,怎么现在才找到我。”苗月把人叫过来,毫不客气地在他那一身黑色紧身衣上擦了擦满是油污的手,然后在他要发怒的前一刻快速小跑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划破手指滴了两滴血在里面。
然后端到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沧澜郁面前。
“给,喝吧,解药,我可不想杀你一个,挑起两国战争。”撇撇嘴,很是不情愿。
影魍走过去,看着苗月的动作,目光落在那被毒素控制的男子身上,眸光微闪,揪着苗月的耳朵把她提了起来。
“真是一个麻烦精,好了,走吧。”视线与沧澜郁对上,眉头轻皱,把面前的女子抢强扯过来。
“诶,疼疼疼,你是不是男人,怜香惜玉懂不懂!”耳朵被扯的一痛,苗月恶狠狠地瞪着他,远离他一米之外。
然后又被抓住了手腕。
“别乱跑,外面还在打,跟在我身后,我可不想带个死人回去,到时候我家主子非得把我剥皮抽筋不可。”
“胆小鬼。”苗月嘴里嘟囔着,却配合地走在他身后,便要往外面而去。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沧澜郁,面目狰狞地看着那离开的一对男女,内心突然扭曲起来,大吼一声。
“苗月!”
一柄长剑割破衣裳,刺入骨血。
“混蛋!”影魍抱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子,一脚飞踹过去,然后捂住怀中女子不断流血的伤口,手足无措。
“你撑着,我带你去找大夫,对,苍老,他也来了,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他一定能救你的!”这是第一次,影魍如此心慌,他不想让她死,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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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傻子,你戳着我了。”可偏偏,躺在他怀中的苗月,还一脸笑嘻嘻的,让他又气又恼,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着她快速离开。
人都走了之后,半躺在地上的沧澜郁咳出一大口污血,甩手用衣袖擦了擦,目光看着右手还握着的那把染血的剑,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表情狰狞而扭曲。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谁也别想!”
他吼完这句,却是满脸泪痕,一颗心空荡荡的,仿佛只剩外壳,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了。
慢慢地松开手中那把剑,用沾血的手掌撑着脑袋,整个人蜷缩起来,浑身轻颤着,笑着笑着,嗓音却变得悲戚苦痛起来,甚至还有微微的哽噎。
是她的错,是她要离开自己,他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
.....
火急火燎地把人抱回他们的船上,影魍刚把苗月放在床上,苍耳便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苍老,你快给她看看,苗月!你起来做什么!”一回头,就见某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从床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要下地,影魍险些气炸毛。
苍耳站在他的身边,被他这一吼,瞪眼瞅他,“叫什么叫,叫什么叫,没大事,她穿着金丝软甲呢。”
“啊?”影魍瞬间一懵,没反应过来。
苍耳给了他一个蠢货的眼神,一边过去放下药箱,一边回道:“这就是一场将计就计,不然那沧澜国的太子天天派人在小郡主身边兜兜转转,虽然冲的不是小郡主,但也惹主子心烦,索性干脆来一场假死,不然你以为这人在主子眼皮子底下还能这么容易被掳走?你也真是没脑子。”
说着,他拿出金疮药,看向已经从屏风后面换了外衣,拿着金丝软甲走出来的苗月,视线从那被戳破了一个小洞的金丝软甲上划过,有些惊讶,“这人还真是铁了心要你死啊,都中毒了,还敢用内力,他这是想跟你共死?不严重吧?”
说着,便给重新坐回床榻的苗月把了把脉,一番望闻问切后,眉头一挑,有些好气。
“他七大姨八大姑的,这剑刃竟然还淬了毒,真不是人,这要不是有我在,恐怕你就是穿了这金丝软甲也不顶用了。”说着,又跑回药箱那里,一番捣鼓,从一个瓷瓶里取出一颗褐色的丹药递给她。
“吃了,百毒丹,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了一粒,还有这伤口,你自己涂药吧,也没破个大洞,用不着缝缝补补。”话毕,便收拾药箱出去,经过还在呆愣着的影魍时顺手拉了他一把。
眉尖一挑,语气调侃。“怎么着,你要留下来给人家姑娘上药?”
影魍立马结巴,红了耳垂,看着苗月投过来同样调侃的表情,“瞎说什么,出,出去了。”
一慌,直接抓了矮到他胸口处的苍儿的后领口,把人提着走了。
这样的后果就是,一出门,他便直接奔向茅厕,直到第二天,整个人才虚脱地出来。
苍耳理了理自己的后领子,哼了一声,转身如同闲庭漫步地离去。
小样,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还敢扯他后领子,找死。
房间里,苗月一边给自己上着药,一边看着那并不是太深的伤口出神。
连金丝软甲都挡不住他要杀自己的决定,果然,那一抹温柔,是她看错了,也许是有喜欢,但未曾深爱,毕竟,若真的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即便上一刻恨不得将那个人抽筋扒皮,下一刻,只要见到那个人,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她并未回去甘城与萧玉儿会合,而是易了容,由两名影卫护送,坐着一艘小船离开,她要去那个山谷,去见她的弟弟跟族人,也许此生,她都不会离开那里,嗯...也说不定,她家小玉儿将来嫁人她是一定要来的。
一处江流,两方彼端,沧澜郁,我爱过你,这我无法否认,但往后,无论你是得意还是凄苦,我都不会再有任何动容。
有些感情,只适合留在曾经,有些人,只适合遗忘,你不再参与我的未来,我也不会再踏足你的世界,如此,甚好。
是夜,沧澜国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小和尚正提灯从佛堂前的廊道处经过,突然,一阵风吹过,不远处那棵挂满姻缘牌的树木顶端掉下来两块被系的很紧的小木牌,小和尚走近拾起,那穿着两块小木牌的红线经过风吹雨淋,已经不堪负重而断。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收起那两块木牌,放进了佛前的炉火里烧毁,念一声‘阿弥陀佛’。
火光缭绕间,那木牌上用刀刻的两个名字慢慢消失不见,正如那断了的红线,最后只剩一片灰烬,泯灭于尘土之中。
第二百七十五章:资格
萧玉儿在接到苗月的信时,正坐在院子里那架秋千上,秋千是原先就有的,只是很久没有人坐过,便破旧了许多,后来是沈黎安敲敲打打背着她偷偷弄好的,还牵了花藤在上面,煞是好看。
她怪他浪费心思,总归马上就要离开的,这般她反而有些不舍这玩意,他却笑着说,无妨,只要她喜欢,他让人卸了带回去便可。
可是,秋千易带,这人,却是带不得的。
她其实早知会有这场离别,可真的到来了的时候,府中少了一位需要她每日不间隔去给她扎针的小懒虫,也看不到她那只喜欢爬在主人头上冲着她耀武扬威,主人一撒手,便缩成一团球怂的不行的红色小蜘蛛,还真是有些心酸不舍啊。
将手中的信纸折叠好了收于袖中,双脚蹬地,摇晃起来,目光看着不远处树枝后面投射下来的阳光,眼里的水光泛着莹莹笑意,心里却空落落的。
其实长大了就是这样,总要经历一些悲欢离合,聚散之痛,只是前世今生,哪怕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总是,控制不住这一次次的难过。
也许不付出不在意便不会这样,可若当真如此,便也没了难过之前的那份欢乐。
秋千慢慢地停了,她也懒得去摇了,这一刻,她想要回家,采薇那个傻丫头,一定想她想的不得了,还有她爹爹,一定整宿整宿睡不着担忧她的安慰。
正在军师家喝酒聊天的萧护:“啊切!”
军师一把羽扇挡在面前,眼神嫌弃但不乏关切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没有,喝,咱们继续喝,今日不醉不归。”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军师羽扇后面的嘴角往下一撇,你都把枕头带来了,还说什么不醉不归,你就压根没打算回去。
不过作为一个好军师,他是不会拆穿他家将军嫌自家府邸没闺女冷清不想回去的小心思的。
......
正想从秋千上下来,去叫丫鬟做点甜食来吃的时候,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着五六块好看的榴莲酥。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
“玉儿难过的时候总是习惯躲着一个人。”
萧玉儿回头,对上那双充满宠溺的眼眸,眉宇间淡淡的笑意,微微垂头看向她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清俊的眉眼,让人有些恍惚,就好像夏日里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被阳光折射的水面,淡淡的涟漪覆上你的心头,回过神来的时候,安宁而柔软。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只大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脑袋,他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就好像一杯温吞水,但却异常的认真。
明明没有起誓,却如同承诺般,让人心悸。
这个人,正在用他的方式,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仔细看他的眼睛,深处那一点紧张,无处遁行。
她想到信中苗月轻描淡写地说着沧澜郁杀她的那场景,哪怕她没有真实见到,却也是发自内心的胆寒。
面前这个人,也说过,如果她真的把他惹的很生气很生气,他也会杀了她。
可一次又一次,他又是为了自己,将他的底线降的越来越低。
她垂下眼帘,捏了一块榴莲酥咬了一口,咀嚼间那股甜味沁入心脾,仿佛所有的不快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膝上装着榴莲酥的盘子上,问道:“你怎么知道,沧澜郁会杀苗月?”
这一切,都是他从一开始便设好的圈套,之后进行时,这才告诉她,她本想责怪他的隐瞒,但一句区区小事,不想让你担心,便让她无话可说,他算计的天衣无缝,沧澜郁,在他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连让他认真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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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内心偏执扭曲,曾养一鸟,本极其喜爱,事必躬亲,可有一日他未及时给它喂食,它便吃了宫女喂的小米,被他瞧见了,第二日,那鸟便死在了金丝笼里,脖子都快被掐断了的那种死法,自那以后,他再未养过宠物。”
说这话的时候,沈黎安语气极其平静,其实,某些地方,他很能理解沧澜郁的做法,但,如果是他,他会当着那鸟儿的面砍断那宫人的手脚,再派旁人去给鸟儿喂食,掺点不致命的毒药进去,让它难过几日,一直这般,直到它只肯吃他喂的干净粮食为止。
这般想着,他的眼底划过一抹猩红,目光落在眼前吃着榴莲酥的少女身上,眸色又多了几分无奈。
可惜他家玉儿聪明的很,他又舍不得让她受伤难过,这些子阴暗的想法,便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罢了。
听完他说这一番后的萧玉儿,默默放下了咬了一半的榴莲酥,说实话,她觉得此刻她身后站着的人比起那个沧澜郁,内心的偏执扭曲程度并不下于他,但也许是物极必反,至少,他到现在也没扭断她的脖子。
“怎么不吃了?”见自家姑娘不再动作的沈黎安,眉头一挑,面露自责之色,“是不是渴了?”
他一说完这句话,暗处便有人去端茶,片刻后,他吹了吹手里的果茶,给她递过去。
“温度刚好,不烫。”
萧玉儿目光扫了扫刚才黑衣人离开的地方,将手中装着榴莲酥的小碟子递给他,再接过果茶饮上两口,莫名有点幸福。
她向来是个很会知足的小女子。
“对了,王月那边,她说想跟在你身边学医,你看如何?”半天才想起还有这一回事的沈黎安顺口便提了这么一句。
萧玉儿倒不意外,这些天王月看向她的眼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京城的话,她可能马上就离开了,但这些话她也不能跟身后的人说。
“先让她在医馆里面当学徒,等她把基本学好再看吧。”一番思索,她给出这个中肯的回答。
等会她跟王月再谈一下,先让她在医馆里面当半年学徒,半年的时间,足够她跟爹爹从京城离开,之后再让她与自己会合,她再好好教她。
正想着法子的她并未看见,站在她身后的男子,眯了眯眼睛,眸中闪过一道细光。
握在秋千架上的右手紧了紧,掐断了几根花藤。
第二百七十六章:还想跑到哪里去
又过几日,甘城这边的事打理的差不多了,其实总体都是沈黎安在忙,萧玉儿把解药做出来便行了,即便如此,他也有空陪她一起发呆,闲逛,或者寻些稀奇的小玩意给她把玩。
大多她是不会收的,但这人在某些方面又固执的要命,她不收,第二天就会在门口的火盆里看到那些小玩意的‘尸体’。
若是背着她偷偷烧掉便罢了,他还特意把火盆放在她院门口,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所幸,这样煎熬的日子没过几天,便要回去了,萧玉儿坐上马车,实实在在松了口气,视线从旁边的一个小木马上瞥过,实在是无奈。
他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哄吗?
不对。
突然想到什么,萧玉儿小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察觉到这些日子他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小腹上面,一瞬间,恍然大悟。
眼帘轻垂,神色几许复杂,她本就打定了与爹爹离开京城,不再与他纠缠的想法,虽然这些日子不是没有动容过,但那条鸿沟她始终跨不过去,所以,回来之后她便自己做了药吃,是不会有孕的。
空荡荡的马车里,来时欢声笑语,归途却只剩下她一人独坐,心中轻叹,苗月那懒虫,不知道到哪了。
“玉儿。”正想着,厚重的车帘被掀起,穿着墨青袍子的男子弯腰进来,眼里满是笑意地看着她。
“你进来作甚?下去。”孤男寡女独坐一辆马车,最是容易惹人闲话,她皱着眉头,便要赶人。
却听沈黎安笑看着她的眼睛询问:“外面阳光正好,风景宜人,可会骑马?”
此时马车已经缓缓驶出甘城,路上行人也越渐少了起来,萧玉儿犹豫片刻,心中也是有所动容,但还是警惕地朝着面前笑的一脸胸有成竹的人回了一句,“我要独自骑马。”
她爹是兵马大将军,做为他的女儿,又怎会不知骑马,虽然不是特别厉害就是了。
“好。”一声纵容的轻笑,萧玉儿看他向外面叫了一声,原本便行驶的缓慢的马车干脆停了下来,厚重的车帘再次被掀开,他先行下了马车,然后朝她微笑着伸出手来。
对视片刻,看着他和煦如光的笑容,萧玉儿撇开心里那点别扭,大方干脆地借助他的手腕下了马车。
许是医者潜意识里的习惯,触人手腕之时总是会探一把脉象,然后,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体内旧疾还没好?”她盯着他,眼里写满了不赞同,当初他治疗眼疾的时候太过急切,落下了后遗症,偏偏他又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后来她喂他毒药,把他的旧疾勾了出来,他这才不甘不愿地跟她说了这件事。
而这后遗症便是不能总是动用内力,如今他脉象絮乱,定是无视了她说的话,也没有好好调养身子导致的。
沈黎安表情依旧温柔,眼神平静地看向面前少女明显不满的视线,眸光几许流转,嗓音带上了几分缱绻柔绵。“你若一直看着我,我便不会如此了。”
这句话所要承受的份量实在是太过沉重,萧玉儿眸光同样闪了闪,却是侧开了视线,别扭地转移话题道:“我要骑哪匹马?”
话音落地的那刻,远处有侍从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走过来,冲她跟沈黎安弯腰行了礼。
沈黎安这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走过去从侍从手里接过那匹马的缰绳,一步步朝着萧玉儿缓慢而又坚定地走来,在她半米的距离处站定,摸了摸马身,冲她温声道:“这是我的坐骑追月,极通人性,不会让你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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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萧玉儿呆呆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不敢深思下去。
只是从他手里接过缰绳的时候,又听他担忧地问了一句:“需要我抱你上去吗?”
萧玉儿瞬间跟扯了毛的猫儿般,回头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很是肯定道:“不用!”
她还没有到连马都上不去的地步。
只是,貌似,可能,有点,高估了自己此刻的身高。
一次,没有成功。
两次,还没有成功。
萧玉儿耳垂有点发红,无视身后那道带着笑意的目光,特别贴切地摸了摸马头,企图让它蹲下来,让自己好上去。
这马也太高了一点,沈黎安绝对是故意的!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身后又传来一句带笑的嗓音。
萧玉儿感觉一股热意从脖子窜上来,脸颊红的发烫,眼前的马儿却只是乖顺地蹭了蹭她的手背,没有丝毫屈膝下跪的势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侍从,她打算另走捷径,让人端个小凳子过来,虽然同样有点丢脸,但至少没把脸丢尽。
只是那小侍从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般,竟然把身一转,头一低,背对着她,明显的装瞎看不见。
这人一定是沈黎安的属下。
萧玉儿万分肯定地在心里念叨。
“唉~”一声轻叹,近在耳边,不知何时,沈黎安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惊吓地想要回头,腰间却被一双手抓住,然后轻而易地把她举了起来。
“上去吧。”
萧玉儿特别怕这种悬空的感觉,这让她有些心慌,也顾不得什么,立马双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背,妥当坐下之后,假咳两声,端正了姿势,看起来有模有样。
却不知她这番故作从容,却满脸通红,眼神心虚的模样落在底下的人眼里,有多么的可爱。
眸色暗沉,喉结滚动了一下,沈黎安快速地在自家姑娘低下头望他的时候将所有不小心外露出来的情绪用温柔的笑意所替代,眼神一片清澈纯粹。
如阳光折射下青青草地上的剔透露珠,高洁无尘。
萧玉儿不敢多看,就怕被美色迷了眼,又做出什么错事,直到此刻,她依旧在对那天暗室里的事耿耿于怀。
你说,倘若他再长的不那么好看一点,她也不至于那么兽性大发,直接把人扑倒了,还,还锁上了镣铐。
啊啊啊,真是疯了,不能在想了。
“玉儿,你可是很热?怎么满脸通红?”这时,沈黎安骑着另一匹马走到了她的身边,瞧她神色有异,语气关切地询问道。
“没事,走了,驾。”害怕被他看出心里想法,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掉转马头,离他远点。
身后,坐在马身上的男子眼眸眯了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前面人儿的故意躲避,嘴角淡淡的弧度渐渐扬起,策马追了上去。
坐着他的马,还想跑到哪里去,他家姑娘就是天真。
嗯...但不能说出来就是了,不然玉儿会炸毛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皇后余党
山间的野花算不上精致,但却有着独特的芳香,坐下的马儿非常乖巧,驮着她稳当地行走在官道上,因为不想跟大张旗鼓的队伍走在一起,萧玉儿刻意加快了速度,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再慢下来看着两边的风景。
耳边有暗溪流水的声音,布谷鸟从远处松树的枝头飞过,还有两只灰兔子竞相追逐着从前面官道一侧奔向另一侧,意境非常恬静唯美,只是缺少了些许人烟,显得有些空幽。
她开始想着,等离开京城,若是有机会,便去江南买一处府邸,不长留,但三月花开之际可以前去游玩一番。
想着初晨醒来,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檐下的支架上小呆跟小杏咕叽咕叽的叫着,扑打着翅膀追闹玩耍,采薇替她取来披风,并从外头摘来几枝沾了雨露的梨花插在眼前的花瓶里,她瞧着甚是欢喜,便多吃了几口银耳羹。
用完早膳,穿过长而弯的廊道,撑着一把红色的竹纸伞踏过院子里的小桥,去往藏书的阁楼,一层层上到第三层顶端,室内摆着长案,滴漏,书架,还有一处小憩的软塌,上面搭着一件狐裘还有一个软枕,走到窗前,支起那紧闭的木窗,清新的空气随着凉风扑面而来,还带着几片花瓣,是窗外那棵高过阁楼的梨树。
捏一片沾着水汽的花瓣,再往远处看去,十几米外的围墙之后是一座座较矮的房屋,青石小巷间偶尔有撑着伞的百姓走过,再往远的地方看去,便是船支港口,丝丝雨线阻碍了视线,若是天气晴朗时,还能看见湖面上买菱角的小姑娘,还有夜晚时那挂着红灯笼的花船。
“玉儿?玉儿?”耳边的呼唤拉回了她渐行渐远的思绪,她侧头,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眼神还有些迷茫,像是陷入在美好的意境之中流连忘返。
沈黎安看着自家眼神呆呆怔怔的姑娘,眉头一蹙,驱使坐下的马儿又近了一些,轻声问道:“怎么了?”
萧玉儿眼中的光亮这才流动起来,恢复了神采,只是看着他的样子,略有些心虚。
“没,没事。”说着,膝下两腿夹了夹马身,又往前拉开了俩人之间距离。
这世间最难受的事情,大概就是你心爱的人幻想的未来里,没有你。
沈黎安不是愚钝之人,相反,他的心里一片明镜,只是,再如何烦躁,他都压抑着,不敢表露出丝毫迫切,他需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因为只有那样,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冲他笑。
他喜欢她笑,很好看,不喜欢她哭,心会疼。
但他不会告诉她,因为他的小丫头啊,最是狡黠不过,若是知道了他这个弱点,一定会抓住这一点跑的没影没踪,所以他只能慢慢来,一层网不够,就三层四层,要悄无声息,循环渐进,然后,她就只能乖乖待在他的身边。
就算要走,就算要离开,也要带上他一起,否则。
想都别想!
一个时辰后,萧玉儿回到了马车上,因为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真是有所想有所应,她掀开小窗的帘子,膝盖上面盖着毯子,无聊地将双手搭在上面,去接外面的雨丝,然后视线中便闯入了一个骑着马撑着油纸伞的公子,弯了弯腰,朝她略微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语气无奈而宠溺。
“别闹,小心染了风寒。”说着,便伸出过来要摸摸她的小脑袋,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瞧见他眼底那点黯淡下去的光芒,有些气闷,便放下了帘子眼不见心不烦。
“大人,这雨可能越下越大,您还是坐马车吧。”身后骑马的侍卫关切地指了指后面那一辆从一开始便无人坐着的马车,那是给巡抚大人准备的。
可是沈黎安却摇了摇头,声音温润却夹了些雨水的清冷,“不用,你让车夫驾马小心些,别颠着郡主。”
侍卫闻言应了一声便从他身边经过,沈黎安的视线落在那一方再未掀起的帘子上,良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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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雨越下越大,刚好前面有驿馆,一行人这才得以歇脚,进了驿馆之后,沈黎安立马吩咐驿馆的伙计给萧玉儿的房间送热水,还派了那名原先扮做她模样的女影卫去伺候她。
在把热水调好,撒好宁神的香露,窗户紧关,换洗的衣裳备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后,女影卫便走了出去,开玩笑,郡主殿下洗澡,她岂能看?影魑大人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过她的,她可不能没眼力见。
果然,之后主子经过这边的时候看见她守在门口,眼里流露出了一丝对她的满意,还冲她笑了笑。
差点把她魂吓掉。
因为第二天还得舟车劳顿,所以萧玉儿用膳之后便睡的很快,只是半夜的时候突然一阵兵刃相击的声音吵醒了她,起身穿戴好衣裳,刚要往门口走去,想了想,又回头拿了先前沈黎安送她的暗器系在右手手臂之上,放下衣袖遮挡,便往门口而去。
只是还未出门,眼前便出现一个黑衣人,眼神警惕地后退,那人却对着他跪了下来。
“郡主殿下,属下是主人派来保护你的,影魑在外面对敌,这次的刺杀是苍临国那边来的,是先皇后的余党,知道主子的行踪,专门策划了这场偷袭,人数太多,主子担心殿下的安慰,还请郡主殿下先随属下离开,之后主子会与我们会合。”
“我凭什么相信你!”萧玉儿不再往后退,一只手背在身后,袖下指尖却捏了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那黑衣人也不恼,恭敬地回道:“主子手下有四大护卫,相信郡主先前已经见过影魑了,而属下是排行第四的影魉,主子将武功最厉害的影魑派来保护郡主殿下,所以属下便代替了影魑待在主子身边听从差遣。”
“口说无凭。”萧玉儿依旧不相信他,眼神紧紧地盯着眼前人,不放过他眼睛里的任何一丝变化。
“这...”那叫影魉的黑衣人似是有些为难,然后点了点头,一只手往怀里掏着什么,萧玉儿视线下意识看过去,眼前却是一闪,惊觉不对之时,脖颈一疼,没有任何抵抗力地昏了过去。
那黑衣人抱着怀中昏厥的少女,原先恭敬的眼神变得阴暗起来,目光落在怀中人儿的脸上,嗤笑一声。
“没想到苍临玉竟然喜欢这样的姑娘。”
话毕,便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立马将事先准备好的黑色披风将人从头到脚裹住,从窗口快速离开。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刻,那扇被敲的门被一股内力直接轰开,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银色发冠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长剑,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快步走到窗前,对着身后战战栗栗跪了一地的黑衣人咬牙道:“追,留活口,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说完,他便一剑破开那窗,最先追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弱点
沈黎安是在一处悬崖边上追到影魉他们的,彼时,他身后踏着无数黑衣人的尸体,仿若从地狱降临人间的恶鬼凶煞,一身白衣却干干净净,除了脸上那几滴血珠,依旧是那般洁净无尘,只是嘴角一直掬着的那抹微笑没有了。
手中寒剑泛着冷光,眼底的猩红戾气还有那浑身无法阻挡的杀意,让人本能地畏惧,臣服。
“把她还给我。”他伸出手来,对着悬崖那边,修长白皙的手指如玉如珠,可落在对方眼里,却如同浴血的佛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石子随着他的动作跌落悬崖,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鼓起勇气往前走进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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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苍临玉的真正实力吗?影魉心底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背叛就是因为不想跟着一个没有任何野心,只知道追在女人后面跑的主子,可现在看来,哪里是没有野心,只是这世间的一切他都唾手可得,所以没有兴趣罢了。
可那又能怎样呢,如今迟迟醒悟,身后也没了退路,那些蛊惑他加入的人如今死的一干二净,而他,只不过是因为怀中这个昏迷的少女,所以才暂且留着性命罢了。
对,他在忌惮,他还有希望。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影魉眼里的光芒从深处涌了回来,他将怀中抱着的少女放下,改搂在怀里,果然,眼前的人皱了皱眉,竟是如此在乎吗?好,极好。
他的眼里划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右手扼住那纤细的脖颈,晕厥中的人儿毫无防备地被桎梏着,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需他再用点力,便能让眼前这个骄傲的男人瞬间天崩地裂。
不过,那样的话,他也活不下来,而他,现在还不想死。
远处影魑他们已经追了上来,影魉看了一眼,眸色泛着犀利的冷光,抓住怀中人儿脖颈的动作又紧了紧,警惕地瞪向视线中不敢轻举妄动的白衣男子。
“让他们都离开。”他这样说着,并威胁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沈黎安瞳孔紧缩,感觉脑海中代表理智的那根弦都快要崩断了,但最后,他还是握紧了手中那把染血的剑,冲着那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回道:“好,你把她还给我。”
说着,左手抬起,往后挥了挥,影魑他们便慢慢退了回去。
“很好,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我能安全地离开,这样吧,你发誓,我把这个人还给你之后,你不会再派人追杀我,否则,我死之日,便是你最心爱的人给我陪葬之日。”以怀中这个人的性命做赌注,说实话,有些忐忑,但还是想试一试,这是他的一线生机。
“好。”暗沉的回答,轻易便能听出其中的隐忍与克制,是的,他不敢赌,他输不起。
他真的,没有勇气再失去她第二次。
意料之中,也可以说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想到了他会犹豫,却没有想到他会毫不犹豫,这个人,看来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呐。
许是心底的野心作祟,又许是面前人太过乖顺的妥协缘故,影魉想到过去十几年被奴隶的日子,心底有些诡异的激动和膨胀。
他嗤笑一声,原本见好就收的想法开始变得挑衅起来。
想要试探眼前这个人的底线,他到底有多在意他怀中这个人。
“跪下来。”他仰了仰头,眼神肆掠地落在那人阴沉的面色上。
“影魉,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这一次,沈黎安并没有如他所愿,因为他知道,有些小人,越是纵容,只会越得寸进尺,他是要救人,但这样下去,他反而只会让他的玉儿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染血的剑刃在地上划过一条长长的弧度,他步步朝他逼近,眼神漠然似高高在上的神祗,“悬崖下面此刻应该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守住,你今日若是敢当着我的面掐下去,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死,因为我要在人间为你造一场炼狱,让你一点...一点...一点地受尽折磨,直到老去的那一天,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你早该知道,我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别,别过来,不然我就跟她同归于尽!”心底的试探,侥幸,得意如同破碎的冰面,一击之下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的男子眼神惊慌地盯着那步步逼近的白衣男子,看着他幽暗阴鸷的眼神,看着他刀刃上折射出来的冷光,寒意从脚底窜上脊骨,大脑终于恢复了理智。
是啊,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可不是那种能够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对手。
他一声令下,便能手眼通天,而他,只有一张底牌。
“别再过来了,给我准备一辆马车,等我安全之后,我会把她放了的。”不敢在赌,说不定现在悬崖下面已经有人开始爬上来了,腹背受敌的情况,他更跑不掉。
“我让你离开,但你现在就得把她还给我。”沈黎安停了下来,目光冷冽地盯着对方惶惶不安的眼睛,试图寻找破绽。
就在这时,一直昏厥的萧玉儿醒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满身戾气的男子。
“沈黎安?我....咳咳..”话未说完,脖颈便是被掐的一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叫影魉的人抓住了。
浑身被禁锢的动弹不得,萧玉儿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同样看过来的男子,却见他默默地把手中染血的剑往身后藏了藏,眼神有些心虚的样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嘛,杀就杀了。
目光从他身后的一大片倒地的黑衣人身上掠过,还有脚下已经流过来的鲜血。
嗯....虽然杀的是有点多,但也不是不理解,我现在是被抓住威胁你来着,请不要搞错重点!
萧玉儿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递过去。
其实沈黎安也是出自本能反应,那种下意识想藏起来,不能让她发现,会被她讨厌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在看到对方眼里那点无奈时,他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第二百七十九章:别哭
最怕的厌恶没有出现,她没有怪他,真好。
心底的暴虐沉寂下来,他目光温柔地从自家姑娘脸上飘过,落在影魉身上时,陡然冷峻。
“我再说一遍,你可以走,她,留下。”
“我不信你!”影魉不肯退让,“以你的功力,我一旦把人放了,即便隔着千米之外,你也能一掌将我打死...别动,不然我点你的哑穴。”最后那句话刻意压低声音,对他怀里不安分的萧玉儿说的。
沈黎安皱了皱眉头,声音越发寒凉:“你待如何。”
影魑沉默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也又觉得不做点什么他离开的可能性反而会更低,而他最大的威胁就是眼前这个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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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布下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残忍的笑,他捏了捏怀中人的下巴,靠近些许,冲着对面戾气越发深重的人道:“这样吧,你当着我的面废掉一身武功,并把自己的脚筋挑断,我就信你,只要你没了威胁性,我才能把怀里这个美人儿现在就还给你,你觉得如何?我们尊贵的皇太子殿下。”
按照沈黎安以前的身份,做为苍临玉的时候,他就是苍临国未来的储君,可惜,他却自己放弃了那唾手可得的皇位,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如此不值一提的缘由,他却能心安理得地把那么多年的谋划都付诸于惧,他不甘呐。
这样一个人,凭什么让他死心塌地的追随!
他努力那么多年,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扶持一国天子坐上那万万人之上的皇位,而他,也可以从阴影里走出来,不再躲于人后,享受无上光荣,可眼看着多年努力就要成功了,他却放弃了,他凭什么放弃!
念此,他心底那点怯懦逐步被怨恨所替代,他要让他付出代价,让他为他的任性妄为付出代价!
这样一个人,不配做他的主子。
“不,不行。”悬崖上风大,萧玉儿看着不远处低着头,神色一片晦暗不清的男子,看着他单薄的身子,白衣被吹得鼓鼓生风,那一刻,她无比的慌乱,没有丝毫怀疑,她知道那个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愿。
她不想,不想...
“玉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紧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要还不清了,喜欢你,是我一厢情愿,与你无关,你只要记得这一点就足够了,乖,闭上眼睛,别看,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萧玉儿刚想叫些什么,便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抬起头,冲着她笑,嗓音平和缱绻,眼底的温柔几乎可以融化成水,她无声地哭泣,流泪,看着他收敛了浑身迫人的气势,隔着空气抬起手似乎想要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她想要动一动,双手却被绑的死紧,她救不了他,她无法阻拦他。
意识到这个,她心底的悲戚越发浓厚,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无助的绝望。
沈黎安,你别这样,不值得,不值得....
“哈哈,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肯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多,苍临玉啊苍临玉,你还真是一个情种,好了,别在这里恶心人了,要动手赶紧动手。”眼看着不远处他要的马车已经过来了,影魉怕多生变故,眉眼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萧玉儿紧紧地看着他,用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通过这样,让他不要动手,可他还是抬起了手中的剑,只是看着她投过来的目光时,顿了顿。
“帮我把她的眼睛蒙上,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样,还有,我既答应了你会放你走,便不会出尔反尔,但你若敢言而无信。”他挥手,身后树林中立马窜出几名黑衣人,在离他五十米的距离处单膝跪下,听候差遣。
影魉心底的谋算瞬间消失,他就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留出这么大的漏洞给他钻。
只是以他的武功,这区区几个影卫,他还是应付的来,只要苍临玉动弹不得,他便能顺利逃脱。
“好,你开始吧。”他注视着,眼底闪过几丝兴奋。
然后覆手要将怀中人的眼睛蒙上。
“别拿你的脏手碰她!”远处传来一声戾斥。
影魉在那强大的气场逼迫下,本能地撤开了手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退缩,只能脸色难看地将她身上的黑色披风扯下来,直接挡在她的眼前。
“快点。”他不甘自己还像曾经一样屈服,只能用凶恶的眼神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剑。
披风后面,被遮挡了视线的人儿哭的满面泪痕,她苦苦挣扎着,手腕被粗粝的麻绳磨的出了血,可她还是挣不脱。
直到那一声闷哼和那些黑衣人的痛喊传入耳中,哐当一声,长剑落地的响声伴随着她的心跳慢慢沉入湖底。
“哈哈哈,苍临玉,你也有今天!”身后的人肆无忌惮地狂笑着,像是要宣泄他多年来屈居人下的隐辱感。
萧玉儿闭上了眼睛,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着,然后被推着往前走去。
一步,又一步,仿若走在刀尖上,心脏遍体鳞伤,如同遭受着千刀万剐的凌迟。
呼吸一抽一抽的疼,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害怕眼前的披风被拿开,她害怕看见那想象中的那一幕,她不敢。
可她终究被推入了那个怀抱。
只是她还没睁开眼睛,便再次被捂上。
“等,咳...等一下。”他轻轻地说着,哪怕没有诊脉,光是声音,便极其虚弱。
其实她原本可以扳开他的手,对于如今的他,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他推到,可是她只是咬着唇,任由泪水打湿他的掌心。
“怎么,这么爱哭。”一声轻叹,几许无奈,眼前终于恢复了光明,她看着他嘴角还未擦干的血迹,看着他用刚才掉落的披风遮住的双腿。
他抬手在她背后一点,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了。
“你是傻子吗?”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一只手触碰到他膝盖上的黑色披风,便被握住。
“别,别看。”抬眸,对上他温柔的笑容,有些无措的眼神,捏起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角,替她擦着脸上的泪痕,细心妥帖,眉宇间是一如既往的宠溺和纵容。
第二百八十章:疼吗(加更)
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个男人,关注的还是这些小事。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我要丢下你,你明知道...”哽咽的嗓音随着落入脸上的冰冷雨水变得嘶哑起来,她故作坚强地给他把脉,哭声越发大了。
“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看着他从披风下渗透出来的鲜血,她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无措,明明手都在发抖,却还是从腰间的暗袋中取出一粒丹药给他喂下。
“沈黎安你混蛋,你混蛋...”她骂骂咧咧着,然后趁他不注意,掀开了那披风,瞳孔紧缩,浑身的热度都被天下飘下来的雨丝带走一般,身后有影卫递过来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她一掌拍开他想要遮掩的手。
“别,嗝,别动。”她想要严厉地呵斥他,却因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断了片刻气而显得威慑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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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安看了一眼被拍的通红的手背,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然后往身上擦了擦,又落在了她的头上。
“好了,别哭了,我错了。”他轻声说着,生怕再惹她生气一般。
岂料他怀中的人儿却一下子跟点了炸药似的,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哑着嗓音冲他吼道:“你错了能有什么用,沈黎安,你凭什么这样做,你凭什么...”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你这样,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离开。
“人呢?都死哪去了?”她施针替他止血,为他暂且包扎好脚腕上的伤口,然后便冲着身后吼道。
然后,不远处便出了一名黑衣人。
“马车,去寻辆马车来啊,难不成你们真的想看着你们主子死不成。”她吼完这句,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力气不支地往一边倒去,立马将他搂在怀里。
一边替他把着脉,一边没能止住哭声,“你别死好不好,沈黎安,我害怕,你要是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这样也好,如此,你就再也不会忘记我了,也不会再舍得把我丢下了。”指尖的凉意触碰到温热的脸颊,萧玉儿一把握住他要划下去的手指,哭的越发撕心裂肺。
“你别闭眼,你这个混蛋,我不丢下你了,不丢下你了....”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沈黎安嘴角扯出一抹温雅的笑容,却咳出一大滩鲜血,眼睛逐渐黯淡下去,眸底却留有笑意。
“真....好。”他抬起手,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死死地抓住了面前人的手腕。
这个人,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
虞城,太守府。
巡抚大臣沈黎安与安玉郡主下甘城治理瘟疫,归途却遭一行不明黑衣人刺杀,为护郡主,沈大人双腿被废,身受重伤,已经晕厥四日未醒,因为京城尚远,怕耽误治疗,便在最近的城池休养。
虞城太守仲冠人尽心竭力,寻来全城的大夫为巡抚救治,内伤好说,但这双腿,皆是束手无策,最后被安玉郡主驱赶出来,之后的治疗,便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他们都说你的腿没治了,你说你这个人,对自己下手怎么也那么狠呢?”一边替床榻上的人换着腿上的药,然后用木板给他固定住双腿,一边嗓音沙哑地絮叨着,哪怕他听不见。
“好不容易眼睛好了,现在腿又断了,唉,我这一身的医术啊,到头来还是全用到了你的身上。”拍了拍他苍白的脸颊,并没有转醒的迹象。
萧玉儿叹了口气,认命地给他把脉,体内的伤势虽然是暂且控制了,但即便大好,恐怕他也只能做一个病弱的美男子了。
还是每天都要用药续命的那种。
食指轻抚他的清俊的眉眼,良久的静默之后,她再次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木窗上,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好似揉入了些什么,变得深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都变得昏暗起来,她这才动了动,视线转回到床上那人脸上,替他捏了捏被角,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就在房门被合上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眸睁了开来,他并没有看门口的方向,而是盯着头顶的虚空,表情静默,眼底流光暗转,同样是在思量一些什么。
第二天,萧玉儿便开始替他缝合被挑断的韧带,虽然过程很艰难,但好在前面她处理的干净,没有感染。
而在这过程中,俩人几乎没有交流,直到萧玉儿重新帮他包扎好伤口,抹了一把额前的虚汗,起身离开。
“玉儿。”
萧玉儿转身看他,见他想要动作,立马皱眉过去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可以替你缝合一次,第二次可说不准,别乱动。”她训斥着,替他捏好被角,撤走时,却被抓住了左手手腕。
她心中有气,便要甩开,视线瞪向他,却看见他落寞地低着头,语气里全是歉疚。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萧玉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就像小孩子做错事的样子,嘴角抿了抿,坐在了床榻边上。
“这不怪你,没有人有义务必须要保护谁,虽然我很生气你的鲁莽,但我不得不承认一点,是你救了我,我欠你一句谢谢。”她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久违的温柔。
沈黎安手掌忍不住抓的更紧了一些,抬起头双方视线碰撞在一起,他又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你别这样,我难过。”
萧玉儿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半响,“抬起头来。”
沈黎安乖顺地抬了头,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正想冲她笑一笑,便被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是清脆,右边脸立马红肿了起来,他却连躲都没躲一下。
萧玉儿眼神有些烦躁地闪了闪,她知他向来是个善于隐忍的,只是这般看的她心底着实不大舒服。
“疼...”
“疼吗?”
“......”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抢了先去,萧玉儿看着眼前这个皱着眉头,眼神略微责备地捂着她的手磨搓的男子,心底的不舒服又多了些许。
“你是不是傻!”她气恼地想要抽回手,却被眼前人一板一眼地抓了回去。
她看着他清隽幽邃的面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眸色微闪,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拦不住你
“苍临...玉?”她轻轻地念着这个不熟悉的名字,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动作一僵,然后拉着她,眉眼温润地注视着她。
“沈黎安。”似是解释,又像是纠正,他加重语调说道:“苍临玉是很多人的苍临玉,沈黎安是萧玉儿一个人的沈黎安,我只想做属于你的,也是最独一无二的。”
萧玉儿感觉一股热意从脖颈处直往脸上窜,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快要失去理智。
她向来知道他长的好看,声音也很是好听,但从未听他这般刻意压低声线的语调,酥酥的,软软的,又带着点暗哑的磁性,如同一把古琴在高山清涧上幽吟奏弹,本该空灵骛远,却因为某些情感而影响了心境,多了几分缠绵悱恻的缱绻黏腻。
“嗯?”见她呆愣着没有反应,沈黎安凑前些许,咫尺之间的距离,盯着她水灵光亮的眼眸,勾唇一笑,故意拖长的尾调极具魅惑,“害羞了?”
萧玉儿脸蛋噌的一下红了个透顶,甚至忘了自己此刻是坐在床榻边上,起身往后一退,便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丢脸至极,却还是得忍住这股子尴尬劲,装作淡定地起身,拍了拍身后不存在的灰尘,绷着一张小脸,怒瞪眼前这个笑吟吟的人。
“你是故意的!”
“嗯。”没有任何狡辩,他承认的很是理所当然,眼神贪恋地落在她脸上,温和平静地冲她说道:“我怕,以后,就见不到了。”
他这样说,倒让萧玉儿的身形一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还有嘴角那抹浅淡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在故作坚强,怎么看,都带着那么一股深深的寂凉在里面。
他的眼里没有光。
注意到这一点,萧玉儿脸上的热度立马消失不见,心脏急促的跳动也缓慢下来,她甚至有些不安,他这话的意思,怎么想,都像是她认为的那个意思。
其实这是个好时机不是吗?只要她现在转身离开,他就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纠缠自己。
不会再有偶遇,不会再有麻烦,真正的一刀两断,各自天涯。
心中有些意动,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床上的男子突然俯下身子吐出一大口污血,掌心指缝间滴答流着鲜血,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无措地望向她。
退后的那一小步终究还是迈了回来,她快步上前,掏出手帕替他细细擦拭,然后把脉,喂下丹药,妥协细致,甚至还从不远处的桌上捏了一块蜜饯喂给他,以免他口中腥涩,造成反胃。
结果,那样一个绝代风华,在外人眼里仿若谪仙,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就这样抓着她的手腕,垂着眼帘,脆弱而无声地落起泪来。
这真的是前所未有,前所未见的境况,萧玉儿从里到外的慌,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安慰的字眼。
“你不必安慰我。”像是清楚她此刻的情绪,一声闷闷的回答传入她的耳中。
可那眼泪珠子却依旧没有停。
挑断脚筋的时候他没有哭,给他喂毒药的时候他也忍着痛,在她记忆里,即便是暴怒的时候,他也只是红了眼眶,像这样不动声色的落泪,却是一次都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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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多大的委屈才会这样啊。
萧玉儿心里愧疚了,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还有那一巴掌,明明是人家不惜废了一身功力,还断了双腿才把自己救回来的,她却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没有人性...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我...我错了,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感觉自己一身错的萧玉儿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放的很是温柔,没被抓住的左手犹豫片刻,慢慢摸上了他的脑袋,就像无数次他摸自己的脑袋一样,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安抚道:“要不,你打我两巴掌,还回来?”
依旧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真的是让人心急如焚,却又一时找不到舒缓的方向,掏出手帕尝试着替他擦拭眼泪,没有拒绝,但那滚烫的泪珠不小心落在她的手上,仿若火星一样燎原,灼伤了她的心脏。
这一瞬间,萧玉儿觉得自己的良心可能真的被狗叼走了,鼻尖一酸,许是被感染的缘故,也红了眼眶。
忍了忍,把那股哭泣的冲动憋了回去,低头开始琢磨言辞,却听见一声自嘲的笑意从头顶传来。
“你怎么还不走?你现在要是想走的话,就我现在这样,是怎么也拦不住你了。”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浑身充满着绝望,无能为力,整个人仿佛被黑暗笼罩一般,挣扎,呐喊,即便撕心裂肺,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明离自己而去,内心一片荒芜,寸草难生。
萧玉儿很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万般情绪中被他掩藏起来的害怕。
他在害怕她离开,怕被她抛弃,丢下,怕她嫌弃他,怕她不要他,又怕现在的自己,配不上她。
真的很奇怪,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却能理解他现在的情绪,一颗心被无数丝线紧勒着般,压抑的有些闷痛。
大脑有些混沌,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说出口了。
“我,不走了。”
手腕被捏的有些疼,萧玉儿这才缓过神来,正懊恼着嘴快,却蓦然对上一双满是希翼的眼眸。
“不,不可骗我。”他绷着一张脸,一字一句,严肃认真,但眼里却透露着几许紧张的情绪。
萧玉儿怔松片刻,低了低头,眉头蹙起。
“我...”
手腕松了松,那人放开了自己的手,抬头,依旧是温柔的笑容,却如梦中镜花水月,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能支离破碎,再不复那明朗。
“你走吧。”他这样说着,眼中泛着泪光,却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蒙住了她的双眼,声音哽咽沙哑,“别看我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是她,就值得
十恶不赦。
萧玉儿脑海中刹那出现这个词。
她向来觉得自己就算不是个好人,但也算不上是个坏人,但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的事情上,她却做的非常不好。
至于哪里不好,她也不知道,就是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折磨的她内心十分煎熬。
“我不走。”她踟蹰几许,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一只手抓伤覆在她眼前的大手,黑暗中,她看不清一切,仅是片刻,便有些心慌不安,真的很难想象,曾经有十几年的光阴,他都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度过的。
娇小的手掌五指伸开,十指紧扣,贴在自己的脸颊处,视线却瞥向了他的下半身。
眼帘低垂,愧疚可见。
那么漫长的黑暗好不容易度过了,如今,却还要遭受难以行走的痛苦,萧玉儿想了想,如果换做是她,恐怕早已崩溃了,所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怪他。
从未接触过温暖的人,又怎能责备他不懂温暖,而且,他如今,已经很努力地去学了,不是吗?
“唉...”她轻轻抵着他的头,咫尺间,轻笑一声,语气无奈且温柔。“真是败给你了。”
此言一出,立马被搂住一个欣喜的怀抱,紧紧的,像是要把她禁锢在身边牢牢锁住般,他的声音颤抖而难掩激动,“不,不走了?”
这个姿势搂的她腰有点疼,但她尝试地挣脱,却被环抱的更紧,满脸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好笑道:“我想走,你也得把我先松开啊。”
“不松,恨也不松,死也不松,永远不松。”是你不走的,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要留下的,是你要心软的,所以,别想让我放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黎安面容有些扭曲,猩红的眼底满是执念,没有丝毫血色的嘴角缓缓向上扬起一个诡谲的弧度,惊悚而胆寒。
他的心底始终重复着那句,是你不走的,像是要把这句话牢牢地印刻在灵魂上,哪怕转世轮回,记忆消散,也会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萧玉儿的心底真的是万般无奈皆是命,她已经开始想着,当初收下的瓷娃娃,该退回去了,那个远在他国,曾经心动过的少年,终究,还是负了他一片痴心。
只是,当萧玉儿回京去找那瓷娃娃的时候,便会发现,某些她小心翼翼藏着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如此碍眼的东西,某些人又怎会让它存在于世,若非怕痕迹过于明显,那什么睦月国的太子,他也是不想留的,敢窥视他的宝贝,该死,不过,即便不死,他也有的是办法让掐灭这朵气焰高涨的桃花。
斩草除根即便换了一种方式,依旧可以防止春风吹又生。
又是好生一番安慰,萧玉儿真是不知道,除了喝醉酒的时候,沈黎安也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但她心中内疚的紧,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也是为她才会废了一身武功,还断了双腿,所以跟他说话是春风过境,温声细语。
一直到他露出疲乏之色,被她瞧见,这才勒令好好睡觉,然后去药房给他调配第二天的草药。
等耳边那轻微的脚步声已经逐渐听不见了,沈黎安脸上温柔的笑容瞬间变得乖戾起来,目光落在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影魑身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冷如冰窖,仿佛刚才那个弱小而无助地哭泣的自己只是旁人眼中的一个幻觉,只是看他眼神,落在手中那方被萧玉儿不慎落下来为他擦泪的帕子时,却是细心妥帖地叠好,方方正正地藏进胸口的里衣中,还安抚般地轻拍了两下。
如此珍而重之,让人不由得侧目。
特别是影魑,他内心的感叹是真的大。
“所有痕迹都被抹除的一干二净,主子放心,还有影魉那边,已经带他喜欢的女子隐居山林,从此再不入世,他让属下带一句话给主子,说谢过主子的成全之恩,还有苍老的那个师弟,如今已经被苍老带回万毒谷,虽然被主子刺穿了琵琶骨,但苍老还是让属下代他谢过主子的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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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咸不淡的一句,沈黎安揉了揉有些眉心,便要让他退下。
影魑却突然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自家主子的双腿上,眼神复杂道:“主子做这些,值得吗?”
为了小郡主,设下如此大的局,然后将她引入其中,一步步,一点点,最后甚至用上了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只为那一点来之不易的愧疚,真的,值得吗?
似是没想到影魑会问出这样的话,沈黎安目光湛湛地看向他,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冰冷的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和煦的笑来。
“是她,就值得。”他看着他,很坚定地说着,眼里墨色晕染开来,像是一笔无法述说的情诗,“而且,她愿意待在我身边了,不是吗?”
他轻轻地笑着,像是陷入在某种迷障中无法自拔,偏偏他心甘情愿地沉溺,无人可帮,也无人敢劝。
“属下,明白了。”再多的疑惑,再多的不解,在看到这样的眼神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影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终于知晓,影魉走的时候对他说的那句话。
情之所向,甘之如饴。
.....
睦月国,苍耳办完主子交待的事便去给他师弟喂饭。
一张硬板床上,苍闵躺在上面,哼哼唧唧地保持倔犟。
苍耳脾气上来了,丢下碗筷,“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要不是看到师父临终前让我照顾你的份上,你现在还有命在?”
眼看着苍耳真的要走,丢下他不管,苍闵立马就怂了。
“师兄,我错了,你回来。”
于是接下来喂粥的过程极其和谐,苍耳看着他抬头很是费劲的样子,终究是没忍心。
“你说你,搞什么不好,偏偏弄什么尸人,算了,懒得说你,你这琵琶骨治起来颇有些麻烦,估摸着要躺着一年半载才能好,还有你这药人的体质,我会想办法给你改善,以后别再出去作妖,不然再惹到那人头上,我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
“师兄我知道错了。”苍闵眼神闪了闪,有些感动地看着自家师兄,却被他嫌弃地扒拉开了脸。
“丑死了,别这样看着我,过两天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带你回谷。”将空了的粥碗放下后,从怀里摸索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苍闵好奇心地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啊,要师兄亲自出马?”
苍儿不耐地瞅了他一眼,看着他缩了缩脖子的样子,抿了抿嘴,倒也回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人喂了点可以失忆的药丸,过两天看看效果。”
“师兄的药丸还用看效果的啊?那肯定是最好的,连我都比不上。”苍闵逮到机会猛夸。
苍耳一个看智障的眼神落过去,嗤笑一声:“废话,要是连你这个废物都比不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来的好,还有,以后说话注意点,那位吩咐办的事,就算心里再有底,也得慎重慎重再慎重,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你,都没命。”
“这么吓得的吗?”苍闵再次缩了缩脖子。
然后又一次被自家师兄翻了白眼。
“说这句的时候,你的琵琶骨不疼吗?”
苍闵:“.....”疼。
第二百八十三章:帝夢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玉儿尽心竭力地要把沈黎安这双腿治好,甚至还专门请人打造了轮椅,偶尔推着他院子外面晒晒阳光,看看花,或者让人摆上一盘棋局,俩人对弈一两个时辰。
“你不必故意让我。”看着棋盘上那明显可以被他吞掉的棋子,他却走了另一边,萧玉儿有些气恼地皱紧了眉头,两眼瞪他。
却见他捏着黑棋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咳两声,低头的刹那,一阵风起,树叶窸窣下,他那墨色的长发后,随意绑着的白色发带被吹至肩前,与那雪绒色的狐裘几乎融为一体,这番一看,衬的他整个人越发孱弱病态。
“起风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见此,萧玉儿走过去细细替他摘去飘落在发间的落叶,挑开肩上的发带,再帮他拢了拢厚实的披风,习惯而自然地拉过他放在唇下虚虚握拳的手,拿过那黑色的棋子随意往石桌上一放,便开始替他把脉。
过程中,她表情一片认真,半蹲的模样惹的头顶原本还咳个不停的男子微微一笑,抬起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细软的发丝,眼底淡淡的浅笑仿佛春水般温柔。
看着她时而皱眉时而放松的样子,嘴角弧度越发上扬,一双单凤眼细细地眯了起来,可谓天然一丝风韵,浸染在眼角眉梢间,如云卷云舒,淡然恬静,没有一丝戾气,只知深情缱绻地凝望他心爱的姑娘。
和煦的阳光在此刻被云层遮挡,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风声又起,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不安分垂落下来,犹豫片刻,抬手替她绕到耳后,察觉到她身形一僵,眼底的光芒有片刻的黯淡,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眉眼弯弯地对着她抬起头来望他的视线宠溺一笑。
“可还好?”他这样问着,却听不出多大在意。
萧玉儿有些无奈,放开他的手腕,走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一边往不远处的屋内走去,一边回答他:“比昨日,要好上许多,希望明日,会更好。”
这话便是安慰了,毕竟他内外皆伤,且都非常严重,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好转得了的。
只是她既然已决定留下,一年也好,两年也罢,总会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的。
“别担心。”
心里正想着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好的更快一些,便没有注意到自己过久的沉默让眼前坐在轮椅上的人察觉到了心思,歪过头来冲她宽慰一笑。
这世上哪有病人安慰大夫的道理。
萧玉儿好笑地看他,却因为一站一坐的原因,这般俯视瞧他,那光洁白皙的脸庞,浓密好看的眉形,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还有那乌黑深邃的眼眸,此刻正泛着迷人的光泽,温雅端方,矜贵淡然。
美色惑人。
萧玉儿微微失神,半响才在对方调笑的轻咳下恍过神来,顿时满脑子懊恼不自在,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京城传来了父亲的家书。
帝夢,皇城已经乱了套了,但不知为何,遗诏之中,竟然是废太子,让九皇子燕明修即位,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估摸着是篡改了遗诏也说不定。
她这么想,京城中的各方势力自然也会这么想,所以萧护写这封家书的目的就是让她们暂且不要回京,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虽然说她信任爹爹的实力,但信任是信任,放心是放心,毕竟是家人,如今的京城风起云涌,争锋相对,保不齐不会有危险...
越想,越是不安,直到冰凉的手指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过去,紧紧地握在手心里面温暖。
“别担心,我已派人在岳父身边保护他的安危,不会有事的。”三言两语,让她一颗忐忑的心平静下来。
只是片刻后,却突然想到什么,涨红着一张脸,瞪他,“谁,谁是你岳父!”
臭不要脸。
“玉儿可是答应过不离开我的,莫不是想要反悔了?”手心被牢牢地抓住,眼前这个人低垂着眼帘,很是不安地瞧着她,这般弱小无助的模样,实在叫人责备不起来。
“倒,倒也不是。”她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弯腰注视着自己,分明不给她闪躲的机会,脸颊一阵发热,虽然他们已经那个有了肌...肌肤之亲,但因为前世的缘故,她倒没有什么失了贞操便非君不嫁的观念,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本来就没打算负责来着。
心虚,非常心虚,特别心虚,极度心虚。
“我觉得,我们这样,也挺好。”干巴地说出这句话,立马感觉气氛有些变了。
阴郁的眼神,讽刺十足地一笑。
“玉儿可是想着,等我腿上的伤好了,再离开我?事到如今,你也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对不对?是了,我这样的废物,年龄又大,你定是嫌弃我老了,还是个药罐子,总是需要人照顾,又没了能够保护你的武功,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老天为何要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是为了再次失去你的话,那么这样所谓的幸运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我已经...不想再一个人待在黑暗里了。”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好似此刻正深陷泥潭中,挣扎到最后没了力气,已经开始失去求生的欲望。
“你怎会如此想!”萧玉儿反握住他的手,眼神略带责备地看着他,“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出尔反尔,只是...”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有些结巴起来,“你,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现在还有点...还有点...”
“好。”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接了过去,对上他重新充满笑意的眼睛,萧玉儿打心底松了口气。
......
天历和顺二年,燕阳帝崩,顺应遗诏,九皇子燕明修继承大统,登基为帝,太子党与其他皇子党的朝臣联名上奏太后,表示对遗诏的质疑,岂料九皇子背后有镇远大将军相助,暗地里也培养许多势力,把握了不少朝中要臣的把柄,一时间势头大盛。
“敢与孤争者,来战便是!”
一言出,便是雷霆手段,二皇子燕明峰被刺杀,皇太后被变相幽禁后宫,太子自废储君之位,领封地北下,朝中几个太子党二皇子党的领头大臣,不是被查出贪赃枉法,便是意外身亡,如此,见大势已定的各方大臣,皆墙头草一边倒,愿辅佐二皇子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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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历和顺二年六月初,大吉,燕明修登基为皇,改国号为御,大赦天下。
第二百八十四章:你是我的
京城又恢复一片安定,萧玉儿她们也开始启程回京。
只是,看着眼前眯眼小憩,已经两天没跟她说过话的某个男人,萧玉儿端着手中已经热过快三遍的药碗,愁的眉头紧皱,整张脸都快挤成了包子皮。
想了许久,她才想通了关键之处,然后心里拿着个写了燕明修三哥名字的布娃娃使劲用银针戳,诅咒他上早朝拉肚子。
“那个,此御非彼玉,可能只是碰巧,御字,向来寓意好。”偷瞅一眼,没反应。
手心有些冒汗,眼看着碗中的汤药温度已经越来越低了。
“我们先把药喝了好不好?”软声软气,眼巴巴。
依旧没反应。
怒。
“沈黎安!”将药碗放下,挪过去些许,俯着身子,双手按在他轮椅的一边扶手上,怒瞪他已经闭着的双眼,“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如今她倒是要推翻这定论,明明是男人心,不可测。
不就是个御字嘛,这个男人到底要有多小气。
正想着,双手突然被抓住,眼前这个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眸,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有些倔犟的样子,眉头紧蹙,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一言不发,只是用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进她的眼底,仿佛要通过这样的注视窥探到她此刻内心的想法,让人有些莫名慌措。
“我...”视线往下移开,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正想说些什么,便见他用了点力道,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
抬头看他眼神幽暗一片。
“你是我的。”似是要让她认清这一点,但看她皱眉的动作,又察觉这样的态度会令她不喜,原本冷硬的嗓音瞬间柔了下来,用那轻柔绵软的声调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我的。”
萧玉儿满心的气恼瞬间跟阳光下的泡泡似的,啪的一下就破了,只剩下几分无奈与好笑。
哄‘孩子’这种事情这些日子她没少做,如今也是得心应手,总之不管有什么想法,先顺着他便是。
于是,她笑了笑,应声道:“好好好,你的,你的,抢不走。”
这人,真是越发孩子气了,哪有点大人样子,明明比她还大十几岁,真是的,她还是未及笄的小姑娘好不好,不是应该哄她吗?现在倒好,反过来了,不过看他这张可以欺骗老少妇儒的俊脸,倒也和谐的很。
她自顾自地想着,并没有看到面前男子眼底那一闪即逝的暗沉。
燕明修。
他琢磨着,眸光轻闪,注意到自家姑娘要抬头,怕她看到他这阴鸷的表情,用放在另一侧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怀里。
“药,药还没喝。”总算想起还有这么一茬子事的萧玉儿回头去端要,发现又凉了,无奈只好再次去温过一遍。
.....
舒离看见那黑衣人的时候,是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镇酒楼里,现在他家师弟也登上了皇位,没他啥事了,所以他就打算去游历天下。
“不做暗器,不跟你走,没有,什么都没有,别想,什么都别想!”几乎是出自下意识反应的,喝着小酒的树离立马缩到角落里,用折扇掩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黑衣人:“.....”眼神同情地看着他,但可惜,主子传达的命令不得不说。
“不带你走,只是我家主子想让你给新帝传个话。”黑衣人机械似的声音不含丝毫情绪。
提到自家师弟,舒离表情立马严肃起来,直起身子,拿开眼前的折扇,目光凌锐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俊秀的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我家主子的原话是这样的,不要以为当了皇帝便能为所欲为,胆敢碰我的人,我不介意让你成为史上驾崩最早的皇帝。”
舒离彻底明白了,他早就跟他师弟说过,不要试图挑衅那个人,没事改什么国号,不过...
“你家主子,腿还好吗?”似是关切的一句,却是藏了试探的心思。
“不劳您担心,我家主子好的很,弄死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黑衣人耿直地回答。
嚣张,简直不要太嚣张!
舒离气恼,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但还是回了一句,“是吗?那就好,你跟你家主子说,我知道了,让他放心。”刚出来就得回去,唉,真是心累。
五日后,萧玉儿等人回到了京城,本来要先进宫一趟的,把甘城的情况说明一下,但后来皇帝说什么身体不适,便让二人先回了家,沈黎安并未回丞相府,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官邸,听说他断腿的事情,老丞相还特意去看望了他。
爷孙俩见面就是下棋,一下就是半个多时辰,走的时候,老丞相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整理棋盘的男子,眼神复杂地落在他身下的轮椅上,说出了第一句话。
“非她不可?”
沈黎安指尖一顿,回头看他,片刻,盯着他的目光扬唇一笑,语气郑重如斯。
“非她不可。”
老丞相眉头一皱,又问了一句。
“不回去了?”
眼底笑意渐温柔,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她在哪,我在哪。”
他要回去的地方,从来都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她的身边。
视线交汇间,老丞相叹了一口气,似是妥协,又像是纵容。
“打算什么时候提亲?”
这个时候,沈黎安看向了自己的双腿,睫羽一颤,轻笑道:“不急,等我好了,我想抱她上花轿。”
老丞相的视线也随之放在了他的腿上,有些遗憾,又有些责怪,不过再多的情绪,在看见他这孙子那满是温柔的表情时,皆收敛了回去。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虽然沈黎安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但这么些年下来,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总归希望他下半辈子能过得幸福美满一些。
“随你,只是你们的年龄摆在那里,如今你的腿又...萧大将军那里,你多费费心思吧。”点到为止,便转身离去。
沈黎安抬头看着老丞相的背影,这个老人,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原来已经沧桑了这么多吗?
眸光有些闪烁,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沈黎安张了张嘴,叫了一句什么,老丞相的背影突然一颤,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便继续往前走去。
但昏黄的光线下,老仆提着灯笼给他照明时,却发现自家丞相,不应该说是前任丞相了,就在前两日,老爷已经辞官,打算带着一家老小回乡下老家颐养天年了,虽然不太明显,但还还是可以看见一点,他们老爷的眼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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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年纪太大
萧玉儿回家的第二天,萧护便去辞官,当初他跟燕明修有过约定,所以并未拒绝,只是要在宫宴之后,帝王登基,本该宴请百官,只是不知道因何缘故,可能刚继位国事杂事太多,所以便延迟到了现在。
“女儿也要去?”萧玉儿正调配着药方,听到自家爹爹这么一句,眉头一皱,乱了心思,便不小心多放了一点甘草在药材里面,赶忙挑拣出来,但也不忘提出自己的疑问。
“宴请百官,女儿去作甚?”她要去了,沈府不得又开始不喝药了,不去不去。
萧护也是无奈,“按理说官宦家的千金小姐是不用去的,毕竟这又不是为皇子选妃,但女儿你现在有郡主的品阶,而且刚从甘城回来,是要去皇宫述命的。”
“这样,那便没办法了,沈黎安也会去吗?”将手中调配好的药材跟前面的几服药一起包好,萧玉儿看向自家爹爹,却见他神色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看着自己。
浑身一激灵,眼神心虚一躲,典型不打自招。
“虽然说他救你一命,但女儿啊,我们可不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一套啊。”萧护觉得有必要提醒自家宝贝女儿这一点,以免她误判了心中的感情。
也许只是内疚呢?
那真的犯不着。
第一,那腿又不是没得治了,自家闺女不是正在努力吗?第二,大不了赔他金银财宝仆人小厮,都可以,反正不能把自家闺女搭进去,他不答应。
“爹,你想哪去了,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嫁给他?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我打算,跟他在一起。”说出口后,心里反而没有那么多纠结紧张,其实有些心结跨不过去,绕过去也行,总归,她不能放任他不管。
其实这些天她也想通了,为什么总是为心软呢?还不是因为心底还没有放下。
也许放下过,又被撩拨了起来,这纠缠来折磨去的,她也烦了,不如就先凑合着吧,实在不行的话,她再想法子把人....踹了?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在一起?那个沈家小子?闺女,你可得想通了,他现在可就是个残....药罐子,半步一咳嗽的,回城的时候我见了,那小脸白的,跟鬼似的,容爹说句不好听的,这怎么也不像是个长命的,而且,你们这个年龄,也不对头啊,他可比你大了十几岁,都可以给你当叔叔了,闺女,我觉得那睦月国的那个小太子就挺不错的,年龄相貌都跟你挺配的,而且你不是挺喜欢的吗?怎么现在说改就改?不行,这门亲事爹不同意,想都别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除非我...”
“爹!”瞧着萧护越说越过分了,萧玉儿紧张地看了一眼屋顶,也不知这会那个叫影魑的影卫有没有在上头,听没听见,不然他要是回去跟沈黎安那么一说,完了,估计要出大事。
“不行就是不行。”萧护表情坚决地反对。
萧玉儿有些头疼,反驳道:“可是,当年那门娃娃亲,不也是你定的吗?”
提到这个,萧护顿时有些站不住脚跟,眼神游离了一下,磕磕绊绊道:“那,那当年,爹不是喝,喝醉酒了嘛,就...没多想。”话到这,立马犀利起来,“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你前脚把那沈家小子眼睛治好了,后脚,腿断了,可见这小子运势不佳,你要是跟了他,会倒霉的,不行,爹不能看你跳火坑,而且,你不是不喜欢丞相府吗?女儿诶,你可不能想一套是一套啊,爹这颗心脏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爹老了...”
眼看着某人要倚老卖老,捂着心脏博取同情了,萧玉儿眼皮跳了跳,扯了扯嘴角,语气郑重些许,“爹,他如今已经从丞相府搬出来了,而且,我要是走的话,他会跟我一起走,去哪都跟着。”
“呵,不离不弃啊?那他不做官了?”斜眼看。
“他根本就没想做官。”皇帝都不做的人还做官,怎么可能,他就是冲她来的,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但此话不能跟自家爹爹说,要是让爹爹现在就知道沈黎安背景有那么复杂,估摸着连商量的口气都没了。
对,此刻萧护肯站在这听她说话,就是还没到绝对不可的地步,至少还顾忌自家闺女的想法。暗中默默听着这一切的影魑感觉影生一片黑暗,这话让他怎么说,怎么说,主人未来老丈人嫌弃他老,然后还属意自家闺女嫁去睦月国吗?
呵呵,哪怕还没跪在主子面前,他已经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寒意,透过骨髓,背脊,渗透他的大脑,然后,浑身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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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的。
这话他真不敢去禀报啊。
心里的小人哭的伤心欲绝。
不过,倒也可以换个说法,比如说,郡主殿下维护主子,不惜为了主子跟自己父亲对抗,一心要嫁给主子的话。
嗯....
再添油加醋点,说不定就不会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了。
啊,影生一片光明,他简直太聪明了。
底下,萧玉儿跟她爹爹呛声好一会后,见她爹爹还是执意的模样,便也算了。
“我也没说立马就嫁给他,不提这个了,晚上不是要去参加宫宴吗?我先回房梳妆打扮。”说着,便提着手中包好的几大包药走出去。
“站住!”身后,萧护眼神精明地落在那几个药包上面,看着自家闺女回头不解的眼神,指了指过去,“给沈家那小子送过去的?”
“嗯。”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给我。”伸出了手。
萧玉儿皱了皱眉,其他事情她可以让爹爹胡闹,但这药...
手往身后缩了缩,言辞认真道:“爹,别这样。”
“想那样去了?你爹我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吗?给我,我去给他送。”顺便看看那臭小子是怎么掏走他家姑娘一颗芳心的。
犹豫片刻,终究抵不住自家爹爹的执着,把药递了过去。
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偷偷看了眼自家爹爹咬牙切齿,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的表情。
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挑了挑。
真是的,为什么会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屋顶上偷听的影魑立马往沈府而去,这可不得了,他家主子未来岳父大人要去‘探望’他了,得让主子提前好好准备准备。
第二百八十六章:那一年
“小姐,我们穿这件杏色的还是这件湘红色的?”采薇在一旁挑选着宫裙,都是慈绣坊新送来的,可坐在桌前的少女却有些神色恍惚。
“小姐?小姐?”采薇走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十分不解。
萧玉儿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中已经凉了的茶水,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左手的托盘之上,随意道:“就这件吧。”
采薇摸不着头脑,但她也察觉不出什么不对,便挠了挠头,笑着点了点头,放下托盘,拿出里面那件折叠整齐的湘红色宫裙,开始为萧玉儿更衣。
待衣裳穿好之后,萧玉儿这才扯了扯外面那层薄纱,有些皱眉道:“这件抹胸襦裙是否有点太露骨了?”
采薇无奈地摇了摇头,帮自家小姐整理了一下胸前系着的蝴蝶结,“怎么会,这是今年慈绣坊的最新款,很多千金小姐都喜欢呢,不过像这条湘红色的,只此一条,小姐你看,这裙摆还绣了梨花呢,嗯...要不今天我们画个梨花妆吧,正好相配,小姐觉得怎么样?我记得妆奁中有一条坠了珍珠的红色发带来着,奴婢找找....”
“你...好吧。”瞧着她兴致冲冲的样子,萧玉儿看了眼薄纱下面的手臂,抬了抬手,倒也不是那么的明显,不忍打消她的积极性,便随她去了。
不过被采薇这么一扰,倒也忘了去想爹爹跟沈黎安的事,他那个人,聪明的紧,她要担心的恐怕是她爹,别被套路了才好,到时候跟他站到一块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半个时辰后,萧玉儿看着镜中画着精致妆容的自己,抬手轻碰了一下眉心描绘的那朵梨花,浅开半朵,惟妙惟肖,衬着她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
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又想碰一下唇上的口脂,清亮绯红的颜色,有点甜甜的味道,应该是掺了花蜜。
“欸,小姐,你可别又把口脂给吃了。”差一点碰到嘴唇,便被身后的采薇出口打断,语气中的无奈让她有些心虚。
讪讪地收回了手,接过递来的香囊,放在鼻尖轻轻地闻了闻,眉梢一挑,有些无语。
“梨花?你这是要把我打扮成一棵梨花树吗?”她起身,温软的嗓音没有丝毫责怪的气势,只是将那香囊放在了妆台上并未携带。
“小姐,你怎么能把自己比喻成一棵梨花树呢?我家小姐这么好看,肯定是梨花仙子来着。”采薇不服地在后面申辩,却见她家小姐朝不远处的丫鬟招了招手,让她取了一条同色的面纱戴上。
“走吧。”她回头,看着明显有些可惜的采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提了裙摆往屋外走去。
采薇虽然可惜自家小姐把容貌遮上了,旁人看不见这么好看的小姐了,但她向来以自家小姐马首是瞻,所以也只是扁了扁嘴,便跟了上去。
“大小姐,老爷吩咐你进宫的时候先去沈府一趟,他随你一道。”出府门的时候,老管家站在旁边低头提醒了一句。
萧玉侧头,有些意外,虽然不太明白她爹是什么意思,就权当他是为了节省时间,不想回家跑第二遍吧。
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郡主,沈府到了。”外面传来马夫吁的一声。
到了?这么快?
萧玉儿看着采薇先行下车,然后替她掀开了车帘,提着裙摆出去后,站在车外看了一眼,好家伙,这沈府的位置有点意思啊,敢情就在她们萧府的后头,只是因为路况原因,所以要绕上一点子距离。
不远处,她看见了她爹的马车,车夫上前给她行礼。
“我爹过来的时候,是何表情?”虽然能够想象到,但萧玉儿还是妥善谨慎地问了一遍。
车夫低着头,有些为难,但在萧玉儿的追问下,还是细声细语地回了一句,“老爷当场骂了一句,****娘的狗**”
萧玉儿:“.....”
连老家口音都骂出来了,看来是真的气的不轻。
“老爷还带了他的佩剑。”想到这件事,车夫觉得有必要跟郡主提一下。
毕竟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他家老爷最是暴脾气。
“无妨,没事的。”萧玉儿闻言,半点不急。
笑话,沈黎安身边那群影卫又不是瞎子,除非沈黎安他自己不反抗,否则她爹怎么可能动得了他...他?
我*,差点忘了这家伙不惜命来着。
“诶诶,小姐,你跑什么?”眼看着原本还淡定从容的小姐,突然提起裙摆往沈府里面跑,采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
这是怎么了这是?
火急火燎地跑去大厅,没人?
“郡主殿下,萧大将军跟我家公子正在湖心亭品茶,奴才引你过去。”正皱眉,有眼力见的奴仆过来带路。
萧玉儿看了远处天边快要西落的太阳,眉眼有些抽搐,这天都快黑了,跑湖心亭去喝茶?她爹也不是个爱喝茶的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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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必有妖。
“快点,带我去。”推了推那奴仆,赶紧往湖心亭那去,就看见他爹正一脚踩在碎成两半的石桌上,那把随身佩戴的剑正拍着某个人俊逸儒雅的脸颊,那表情,那神态,那动作。
恶霸欺辱良家妇男?
有点意思,先看会再过去。
不对,那是沈黎安啊!
急忙晃去脑海中那点看戏的念头,一边朝那边走去,一边呼唤。
“爹!你在干什么!”
一语出,引两人回头。
萧护做贼心虚般放下了踩石桌的脚,还有那把削铁如泥的佩剑,随意往旁边一丢,看着自家闺女笑的一脸慈爱。
“这么快就过来了啊?爹跟他开玩笑来着,就试试这个剑,锋不锋利,小子,你说是吧?”说着一脚踢了踢旁边某个人坐着的轮椅,眼神警告。
沈黎安正专注看着不远处湖边正朝着他步步走来的红衣女子,顽劣的风不小心吹落了她脸上的面纱,她下意识去追,那面纱却已经落入湖中,只得放弃,表情气恼地抿着嘴唇快步朝他们走过来。
他紧紧地盯着她,眼底倒映着那抹身影,眸底一片温柔缱绻,仿若春水。
好想,抱抱她。
脑海中突然闪出这样的念头。
他下意识将放在轮椅扶手上的两只手敞开,正对着她的方向,敞开了怀抱,做了一个迎接的姿势。
那一年,他同样是在这样的凉亭中,失去了她,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梦到现在这样的场景,她笑着向她快步走来,然后跳入他的怀抱,唤她一声,‘黎安’。
可每次她想要将她搂的紧一点,更紧一点的时候,她都会化作满天莹光,消散在他的世界里,让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一次,他终于可以牢牢地抓紧她,
那是他的妻,是他珍之藏之仍觉得不够的宝贝,是他即便以燃烧性命为代价也要揽入怀中的满天星河。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长的好看
萧护在一旁看的忍不住一脚又踹在那轮椅上,比刚才更用力,眼神警告。
干啥呢臭小子,当着我的面勾搭我闺女,我是不存在的是吧?
“爹,你干嘛呢。”提着裙摆走上两层木阶,萧玉儿看着自家爹爹那如狼似虎,要吞人的眼神,很是无奈,但目光移到轮椅上那人时,那敞开的怀抱,满是笑意,执著而期待的眼神..
“.....”活该。
“爹,再不去宫宴该迟了。”走到自家爹爹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坐在轮椅上的沈黎安低下了头,双手搭回了扶手上,看起来有些低落的模样。
萧护乐了,果然自家闺女就是自家闺女,还是向着他。
“走吧走吧。”心情一好,萧护也不计较那么多了,抬腿便往岸边走去。
萧玉儿跟在身后,正待走出凉亭,却感觉身后有一道滚烫的视线落在她的后背上,让她实在有些迈不动腿。
转身,看着那沉寂面容上的一双黑眸,如夜色下被月光照射的湖面,一股淡淡的忧伤的气息如丝线般缠绕在她的心头。偏偏此刻他身后远处的天空,夕阳落下了最后一缕光辉,黑暗的颜色慢慢将他整个人吞没进去。
眉头一皱,她在心里叹了叹气,走到跟前,对上他如夜空下满天繁星的双眼,语气有些生硬道:“你,要去吗?”
她想他应该也收到了帖子,但如今他的双腿,即便是拒绝,也是情有可原,而她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只不过是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湖心亭里。
“好。”一刹那,如同烟花盛开,他的眼中,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彩,然后,放在轮椅扶手上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抓到了。
萧玉儿看了一眼身后,自家爹爹还没注意到自己没跟上去,丫鬟仆人们也在岸边离的远,叫过来太麻烦了,便绕到他身后,拍了拍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背。
“我推你。”
这才慢慢地松开,静如处子地将双手交叠地放在膝盖上,乖巧的就像某些长了两只大白耳朵,浑身雪绒色的小动物。
莫名可爱,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就像是不放心她,生怕她突然不见似的。
惹的萧玉儿无言一笑。
“这是作甚?”推至岸边,萧护回头看到这一幕,走了过来询问,眼神非常不善地盯着坐在轮椅上嘴角含笑,神色淡雅的男子。
“伯父,我双腿不便。”沈黎安抬头看他,说的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萧护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气的差点吐血,最后在自家闺女的注视下,只能咽回去,然后走过去替代他家闺女。
“我推!”推不死你,专往石头上碾,哼。
“爹,你慢点。”瞧着自家爹爹这飞冲的姿势,萧玉儿愣了一下,人就老远去了,赶忙追过去。
你把他腿摔了,伤口裂开了还得我治,爹啊,你这不是坑闺女嘛!
轮椅上的沈黎安眯了眯眼,表情浑然不动,只是心里却在衡量,若是他‘不小心’摔了的话,玉儿肯定会心疼他,说不定还会留在沈府给他医治,但,这样的话,肯定会得罪岳父,毕竟这一世玉儿还没嫁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关还是得过的。
嗯....罢了。
两相权衡下,在自家姑娘追上来时,沈黎安控制自己没用委屈的表情相对,而是特别温和地笑了笑。
“无妨,其实伯父推的挺好的,看似快而稳,玉儿别担心。”
萧玉儿喘着气看他,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我不会拆穿你想讨好我爹的心思的。
“哼。”旁边,萧护斜睨了一眼,倒也不跟自家闺女抢了,只是心底还是非常不爽。
自家养的白菜啊,又白又嫩,都还没有出土,就被某只猪给提前上了围栏,实在是让人郁闷加气恼。
偏偏自家白菜还向着他!
总算可以理解当初岳父大人为什么要拿着大砍刀撵他走的心情了,毕竟他现在是非常想用火药把这个小子炸飞。
对了,给洛阳写个信,他顾忌闺女束手束脚,但岳父大人可是闺女的亲外祖父,反正他不当这个坏人。
等到上马车的时候,萧护又没绷住,走过去拦人。
“这是我闺女的马车,上哪呢,你们沈府没有马车?”萧护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雅的男人,就气,肯定是他这张脸诱惑了他家闺女。
“爹,我想路上给他把把脉。”萧玉儿有理有据地回着。
“那,那我也坐里面。”说着,萧护便要上马车。
“爹,坐不下。”萧玉儿头疼地拦住,轮椅占地比较大,她爹再上去,非得挤死。
萧护又哼了一声,满脸怨念地看着自家闺女:“孤男寡女,坐一辆马车,不妥,我的马车大,三个人绝对坐的下,走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玉儿其实心底还是向着自家爹爹的,所以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沈黎安,便点了点头,“也好,走吧。”
说着,便让车夫把车赶过来。
“等等,两辆车都跟过去。”萧护拦住了原本载自家闺女的那一辆马车,既然没人坐,车夫便打算把马车带回萧府的,但却被考虑周到的萧护拦了下来。
“既然沈府没马车,等会回来的时候,你便独自载沈大人回来。”
“是。”车夫点了点头,很是恭敬。
萧玉儿皱了皱眉,自家爹爹这明显夹枪带棒的话语实在是有些伤人,特别是她看着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一句话都不说的男子时,越发觉得他心里肯定在委屈。
等马车过来时,萧玉儿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萧护,“爹,你先上去。”
萧护没多想,便上去了,然后萧玉儿给车夫打了个眼神,车夫还有些犹豫,却在看到萧玉儿身侧轮椅上男子的眼神时,瞳孔紧缩,立马驾车而去。
“怎么就走了,把马车停下来,停下来!”萧护坐在里面察觉到不对时,马车已经拉开一大段距离,等他停下来时,萧玉儿她们的马车刚好从他身边经过。
萧护一口气没闷过来,捂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有点上头了。
而此刻马车上,萧玉儿正给沈黎安把着脉。
空气片刻安静,头顶突然传来一句听不清情绪的话。
“伯父说,我太老了,配不上你。”
“......”萧玉儿眼角不动声色地跳了跳,心里慌的一批。
脑袋有些絮乱。
正在这时,头顶又传来一声话语,比刚才,声调低了许多,听着总觉得很是委屈。
“他说我比你大了十四岁,都可以当你叔叔了。”
“噗呲....”萧玉儿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立马感觉头顶传来的那股幽怨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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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忙忍住,一本正经地抬头,看着他专注凝视着她的双眼,“我不在意,真的。”
“原来你真的嫌我老。”眼帘往下一低,看起来无比的受伤。
萧玉儿立马发觉自己说错话了,立马低下头,探过脑袋去瞅他,握着他冰凉的手指纠正道:“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我们都经历过前世的人了,年龄这方面真的不必在意。”
“算上前世的话,那我就更老了。”
“.....”
闹心。
萧玉儿歪着脑袋琢磨半响,松开抓住他的手指,双手捧过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一字一句,很是严谨认真道:“我是真的真的不在意,你别多想。”
看着他闪烁的双眼,抿了抿唇,又笑着加了一句,“还有,你长的这么好看,别说大十几岁,就是二三十岁,我都不在乎的。”
萧玉儿自认为自己说的没毛病,还在心底认同的点了点头,结果眼前这双眼睛里面,散发的幽怨委屈的气息几乎快化为凝质,她甚至还窥见了那么一点点谴责的情绪在里面?
“原来你只是看中了我的外貌。”
“.....”眼神闪躲,内心再次慌的一批。
不是因为说错了话,而是....他还真就说对了一大半。
双手下意识抽回,想要后退,却在中途被一双手牢牢的拽住,握在掌心里面死活不肯放开。
萧玉儿将脑袋撇向一边,但眼角余光却还留意着他的表情。
看着他慢慢松了紧蹙的眉头,轻叹一声,无奈且宠溺地亲了亲她的手背。
“罢了,只要你不喜欢别人的外貌就好了。”
萧玉儿心里的小人儿虚汗冒的更快,更不敢回头看他,就怕被他窥见眼里未掩藏及时的情绪。
其实她还喜欢很多人的容貌,但只是欣赏!
欣赏。
也正是因为她没有回头,所以她并未瞧见那一抹温柔却森冷的上扬弧度,还有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眸中,散发的阴鸷戾气。
无妨,若是有一天,他家宝贝敢喜欢上其他男子的容貌,那他就挖去那男子的眼睛,毁掉他的俊美,这样,她就只能看着自己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压抑
一路上就这样提着一颗‘兵荒马乱’的心熬过去,在车夫将马停下后,萧玉儿立马弯腰出了马车。
接着有奴仆上去将沈黎安连人带轮椅的抬了下来。
萧玉儿正待回头去推他,便见紧随其后的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侧,然后她爹吹胡子瞪眼地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拦在她跟沈黎安的中间,眼神幽怨地冲着她横了一眼。
“你,过来,推着你家公子。”随手指了个从沈府跟过来的侍从,萧护拉着自家闺女往宫门的方向走去,强行把两人分开。
过程中萧玉儿没有丝毫反抗,毕竟刚才在马车上那样,她现下一颗心也是动荡的很,所以便顺着自家爹爹的意思离开。
身后,沈黎安看着那抹湘红色的身影逐渐远去,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敲几许,冲着身后不敢随意乱动的侍从道:“走吧。”
“是。”恭敬而畏惧的应答。
“安玉郡主请随咱家这边请。”因为宫宴还未开始,所以萧玉儿先行去寻了昭阳,与爹爹跟沈黎安他们暂且分开。
自燕明修登基之后,宫里的公主也就只有昭阳和几个年幼的公主还住在后宫之中,其一,她还未及笄,其二,她已有婚约,将来自然要从皇宫出嫁,其实说来也奇怪,新皇上位不应该忙于朝政之事吗?燕明修倒好,先把后宫肃清,那些先皇未临幸的后宫妃嫔,皆给了银两放出宫去。
而那些生了皇子公主,有品阶的妃子,要么随皇子去往封地,要么出宫自立府邸,一时间,后宫清净的有些萧瑟。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这偌大的皇宫,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进来了。
“什么,你要走?”即是要离开,萧玉儿也趁这个机会跟昭阳提了一下,以免这丫头之后怨自己不告而别。
“嘘,你小点声,我爹都已经告老还乡,我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离开。”看着眼前人震惊地从软塌上站起来的样子,萧玉儿招了招手,让她淡定地坐回去。
昭阳却有些无措,“不是,为何本公主没听说过萧大将军要告老还乡的事情?还有,你是郡主欸,怎么可以轻易离开京城?”
看着她极其不理解的表情,萧玉儿笑的文静,神色很是淡然,没有丝毫在意,“因为皇上说了让我爹宫宴完之后再提辞官一事,所以这件事很有可能被压了下来,至于我嘛,郡主的身份虽然能够让我偶尔‘仗势欺人’什么的,但说实话,若要舍去,也不是那么困难。”
“可是,可是...你要是没了郡主的身份,萧大将军要是辞了官,你以后要是嫁人,岂不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难不成你想嫁个平民百姓?”昭阳皱着眉头,很是忧心。
萧玉儿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有些发愣,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唉,就知道你什么都没想,不过你这个女人,连郡主的身份都可以轻易舍掉,哪里还会在乎这些,算了算了,也懒得说你,你自个掂量着,开心就好,反正你还有个洛阳首富的外祖父,这一生不愁吃不愁穿的,即便是真嫁,也最多那人少点权势,保你一生富贵平安倒是可以的。”沉默间,反倒是昭阳自个想通了。
眉梢一挑,萧玉儿轻笑地看她,有些打趣道:“你这跟心上人定亲之后,果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啊。”
昭阳一张小脸瞬间红透顶,支吾地瞥开视线,“才,才没有,别乱说!”
萧玉儿含笑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宫女引她们去乾清宫入席宴,刚一坐下,殿外便传来太监一声尖锐的鸭嗓。
“皇上驾到~”
百官起身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昂的声音异口同声,颇为震撼。
萧玉儿只看见一双玄黑色绣着金龙的靴子从视线中走过,踏上那高梯,于威严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势的龙椅上坐下。
“今日朕宴请百官,不必如此多礼,都平身吧。”
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有傻子把这客套话当真。
许是好奇心的缘故,又许是那人的语气与过往实在是差异过大,萧玉儿抬头看了一眼,曾经吊儿郎当,总是以调侃她为趣事的九皇子燕明修,此刻头戴冕冠,身穿玄黑金边龙袍,珠帘后面的面容,一双如黑色琉璃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间有着浑然天成的尊贵和傲气,左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金黄的颜色衬的他越发威严。
似是察觉到她在看他,那看起来略有些单薄的唇角轻微上扬,珠帘后的视线含笑向她看来,他五官本就立体,刀削阔斧般,鼻若悬梁,喉结上下蠕动间自有一番魅力,几乎是下意识的,萧玉儿将视线投向了对面长案后面端坐在轮椅上的披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
只见他低着头,目光落在面前的长案上,一张俊隽明泽的脸隐在明暗不定的阴影之下,神色晦暗不清。
但隔着老远的距离,萧玉儿还是能感受到他浑身越渐冰冷的气场,连殿内的前盏明灯都无法温暖他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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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周围,就好像有一层朦胧的气罩把那些烟火气通通都隔绝掉,坐在他旁边另一桌长案后的官员甚至刻意往旁边挪了挪,只求离他更远一些,那一刹那的凄凉孤寂,仿佛被所有人排斥在外,这种非常抑郁的气场,让萧玉儿正常跳动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不知为何,竟有些格外的难过。
将视线撤回,她再没了任何乱七八糟的心思,也不去理会龙椅上那人的视线,看着眼前长案上清甜味道的果酒,轻轻抿了一口。
唉,心情有些压抑。
之后再发生了什么,萧玉儿都是焉焉地去面对,皇帝赏赐也是内心毫无波动地收下,然后便坐回位置上继续发呆。
燕明修看着底下明显心不在焉的少女,今日她难得穿的明媚一些,很是好看,只是那双眼睛,却半分没有他的影子。
想到师兄说的那些话,他的心底勾起一抹冷笑,如今他贵为帝王又如何,终究,敌不过那人。
想着,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清雅如谪仙,仿佛与世隔绝,但这副平静的面孔之下,却是让人触目惊心的嗜血阴暗。
第二百九十一章:那我嫁给...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许太医终于从内室走了出来,将手中的药香放在身侧,对着坐在软塌前的人跪了下来。
“皇上,里面那位公子的伤势暂且处理好了,臣回去就对症下药,开上几贴药,高烧的话过几天便能降下来了,只是,只是....”
哐当一声,燕明修烦躁地将手中的茶杯掷地,落于他的身前,滚烫的茶水有些许溅落在许志的袖口上,惹的他将头低的越发低了。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
“只是近一个月内最好不要再行房事。”一咬牙,说了出来。
诡异的沉寂。
燕明修白皙分明的手指紧紧地空拽着,半响,嗓音低沉且暗含警告道:“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
“臣只是来给皇上把平安脉的。”急切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嗯。”
待太医下去之后,燕明修看着内室的方向,起身又坐下,表情纠结,实在不知如何面对的好。
师兄待他那么好,如今他却害的师兄...
他无颜面对死去的师父,更无法原谅做下如此错事的自己,当然,罪魁祸首,他更是痛恨。
“来人!”
眸底划过一丝冷光,他看着低着头恭敬走进来的御前大太监德喜,下了两道圣旨。
“皇上,这...”没料到圣旨竟会是这样的内容,德喜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在看到面前人阴沉如乌云罩顶的脸色时,眼神一动,立马重新低下了头去。
“奴才知道了。”俯身后退出去。
殿门再次合上的时候,燕明修嘴角那抹冷笑也随之淡了下去,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没有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地起身跑过去。
“师,师兄,你还好吧?”话一出口,便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就这样,怎么可能好。
“水...”想要说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干疼的厉害,舒离抿了抿嘴,目光有些浑噩地看向坐在床榻边看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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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似是不忍直视什么般,闭上了双眼。
燕明修刚起身想去拿水的动作因为他这一表情,眼神快速黯淡下去,师兄,讨厌他了吗?
对啊,发生这种事,若是他,肯定气的巴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一颗心沉入万丈湖底,他真的很害怕,师兄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了,他真的不想,连最后这一点温暖,也离他而去,那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了。
他不想要这皇位,他只是,只是觉得手中权力越大,便能多一点资格去争取自己喜欢的人,可如今,喜欢的人依旧遥不可及,而一直陪他长大的师兄,却因为他的原因受到如此伤害。
他现在一定恨透了他,甚至,失望透顶。
“师兄,喝水。”满脑子不安,以至于他的脸色也很是苍白,但还是勉强自己笑了笑,然后小心地扶师兄起身,喂师兄喝水。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床上人的下颌,受惊似地收回,生怕这一动作再惹来对方的不喜和厌恶。
“师兄,对...对不...”
急慌地想要解释,舌头却跟打结似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鼻尖有些酸涩,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失去这唯一的亲人。
一个人的孤独,他已经不想再经历了。
“唉....”一声无奈地轻叹,燕明修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床上的人握住了,没有多大的力气,很轻易就能抽回,他却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再动。
“手怎么这么凉?”看着眼前明明已经成为了帝王,却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红了眼眶,浑身紧绷,不敢触碰他视线的男子,舒离皱着眉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很轻易便能察觉到他心底的害怕与不安。
恍惚间,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初进师门,半夜躲在床底下哭泣的小男孩。
他这个师弟啊,向来不肯将脆弱的一面表现于人前,总是逞强,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脆弱不堪。
“好了,不怪你,其实说到底你我都是被算计的那个人,反正我又不是女子,也没有什么清白可言,嘶~,只不过,师弟,你以后后宫要是纳了妃子,可不能这么咬人了,好歹师兄体质硬朗,这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非得被你弄死不成。”他微微一笑,尽量用调侃的语气缓解气氛,也让眼前人感受到他没有责怪他的态度。
只是,话音刚一落地,他这个师弟却突然抬起头,表情严肃的跟个小老头似的,一本正经地反握他的手道:“不,不行,师兄是有清白的...不对,师兄不要如此贬低自己,还有,我不会纳妃,师兄你放心,虽然昨夜之事你我二人皆非自愿,但,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
舒离看着他纯粹到不含丝毫杂质的黑眸,那语气,没有半点玩笑话的意思,他开始慌了,想要把手松开,却被面前人的反拉住,紧紧的,一时竟挣脱不开。
眼神躲闪地往旁边瞥,感觉额头开始冒着冷汗。
他差点忘了,他这个师弟,虽然性格多变,但对情感这方面,却是有着独特的坚持和执著。
“师弟这种玩笑你就不要开了,且不说师兄是个男子,而且,你现在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任性妄为,你要为国家社稷着想,将来子嗣...”
看着床上的人退避三舍的眼神,燕明修心底反而越发坚定,他开了口,说出一句让人震惊无比的话来。
“师兄放心,这帝位,我不要便是,如果师兄是介意嫁给我的话,那...那..”一咬牙,不再犹豫,“那我便嫁给师兄好了!”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你要气死我不成,这皇位来之不易,你用了那么多年才得到手,怎能说不要就不要?还有,那什么嫁给我的话,我知道你心里愧疚,自责昨晚对我所做之事,但也不能如此胡闹,婚姻大事,除非两情相悦之人,那强行因为某些原因凑在一起,彼此都是在互相折磨,更何况你我都是男儿身,即便你愿意,我也是不肯的。”
舒离情绪过于激动,再加上一次性说下如此多的话,立马就掩唇咳嗽了起来。
“师兄你别气,我不说了便是。”慌忙给他递水,俩人再无话,直到舒离实在身体不适,睡了过去,燕明修这才从床榻边上起身。
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寝殿后,便去了放置玉玺的宫殿。
第二百九十二章:好,很好
“圣旨到...”
一大清早,萧玉儿还迷迷糊糊的,皇宫便下了旨意,奇奇怪怪的,说是皇上想在书合斋举办了一场以文会友的比试,让她协助礼部尚书挑选未来可期的国之栋梁。
一听这个圣旨,萧玉儿便皱了眉头,这比试有意义吗?科举才刚过去啊,有毛病?感觉怪怪的,肯定不一般,但抗旨欺君之罪有点难搞,算了,去就去吧。
以不变应万变。
与此同时,沈府...
“圣旨到...”
公公用最快的速度念完旨意,留下十个百里挑一的美人,便快速溜走,比在萧府的磨磨唧唧完全就是两种态度,虽然沈大人笑容温和,气质儒雅,但那亲和的感觉在他念完圣旨之后瞬间感觉诡异了有木有。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不容许自己久留下去。
“大人~”美人娇笑,犹抱琵琶半遮面。
沈黎安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衣绝代风华,但握着扶手的五指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力道。
十大美人纷纷暗送秋波,虽然这沈大人双腿残疾,但受不住他这张脸好看啊。
“沈大人,可要奴家...”
“滚。”轻描淡写,语调不变,让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转眼间,那十个美人便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敲晕带走。
影魑战战兢兢地跪在自家主子身边,将萧府的圣旨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渗透骨髓的寒意如狂风般呼啸而来。
“好,很好。”一声轻笑,温柔的气息,男人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笑眯眯的眼睛衬着他整张脸的表情有些凝滞般的压抑感。
浑身原本还散发着的冷意更是变得有些摄人心魂的阴暗起来。
影魑浑身鸡皮疙瘩本能炸起,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头低的不能再低,弯下的腰根本不敢抬起来一点,就像上面有一座巍峨的泰山压着,心里暗暗叫苦。
主子这态度,还有那笑,大事不妙啊。
虽然他觉得比起主子先前干的事来说,人家这小小的报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主子,你要去...吗?”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必,我若去了,玉儿会不高兴了,而且,我相信玉儿。”咔嚓一声,手中扶手被扳下一块,依旧笑眯眯。
影魑心里的小人疯狂乱叫,相信个鬼,你这表情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回事好不好!
“我若盯的太紧,玉儿会有压力。”他继续说着,却不像是在回答影魑的问题,而是在自言自语,企图说服自己不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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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魑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呵呵,说的好像你以前盯的不紧似的,虚伪。
“再者,这京城,目前还没有比我长的更好看的男子。”微微一笑,似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抬起手看了眼被木屑扎上的手心,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腕的方向流下来,最后滴落在雪白的衣袍之上。
晕染开一大片红色的印迹。
而他本人却浑然不觉,甚至勾了勾唇角,伸出舌尖舔了舔手腕处的血迹,原本温润儒雅的表情多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妖冶魅惑,就像染了墨迹的白纸,本该两个极端的情绪出现在同一张脸上,意外地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协调。
影魑心里的小人如他本人般僵硬,石化,想要装死。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清醒过来般,眨了眨眼,看着手腕上继续流着的鲜血,眼底的暗色开始缓缓退去,最后只剩一片温玉般的纯粹明亮。
眉头轻皱,懊恼地放下了受伤的手心,拇指抹过嘴角上沾染的一点血迹,却将他原本苍白无色的唇瓣染的红润了许多。
“唉,为何总是要让我心烦。”轻叹一声,他挥手叫来影卫替他挑出手心扎进血肉里的木屑,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
影魑跪的腿麻,但没有沈黎安的吩咐,他一动不敢乱动。
一直到那伤口被上好药,妥帖地包扎完整,他才听到那一声不咸不淡的询问。
“那位风谷的少主,如何了?”
没想到主人竟然会关心这个,影魑目光往旁边斜了斜,手指冲着身后某处做了个手势,身后立马出现一名黑衣人代替他禀报。
“伤势比较严重,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经太医诊治,过个十天半月大概就会好了。”
“主子可是想将此事宣扬出去,属下可以去...”影卫说完前一段话,觉得该表现表现自己,便无视了前面护法给他递来的警告眼神,鼓着勇气便说了出来,只是话未完,便发觉心口一痛,一把锋利的长剑对着他穿心而过,致死,不瞑目。
“多嘴。”平淡的一句,沈黎安看着眼前跪着的影卫,挥手让他拿着纱布伤药下去,影卫立马走到那死去的人跟前,抽回自己的佩剑,然后消失在房中。
接着,便有几名黑衣人出现,把那死人的尸体弄走,血迹擦干,恢复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影魑心底叹息一声,那影卫野心过重,他是知晓的,不然他也不会让他去做守在皇宫的任务,就是想给他一个机会,毕竟现在影魑魍跟影魉都不在了,护法空了两个缺位,总是要补上的。
只可惜,空有野心和实力,却过于急功近利,少了点头脑,他这个护法还在这里,他便越过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甚至还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思,自己都提醒他了,还不管不顾,唉,真的是想拉一把还被别人怪挡了路。
关键他说的什么话,宣扬出去?主子之所以做这事,就是看准了新帝会将此事隐瞒,吃哑巴亏的态度,要是宣扬出去,先不提狗急跳墙怎么办,要是被萧府那位察觉点什么不对来。
呵呵,活该他死。
真的是愚不可及。
“你也下去吧。”不知何时,沈黎安推着轮椅来到了影魑的身边,注视着他弯腰的后背,眸色低暗,又加上了一句,“保护好她,有任何异常都得跟我禀报。”
影魑瞬间就懂了主子的意思,等出去后,立马让下面人给他拿了个小本子和随身毛笔。
多看一眼的,记下来,攀谈过的,记下来,眼神暧昧的,记下来,冲谁笑了,记下来....
虽然他觉得小郡主应该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但是主子不放心啊,他这个做下属的,只能照办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傍晚到来,影魑站在主子房门前的院子里,手里拿着记录了满满一册子的名单,控制不住的手抖。
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很形容,很恰当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被拒之门外了
“主,主子。”最后的最后,影魑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看着坐在窗边轮椅上眺望远处月光,明显等待他多事的男子时,一双手抖啊抖,心里恨不得把它砍掉。
没骨气,怕啥怕。
心里的小人却哭的稀里哗啦,太坑人了,小郡主你平时不是那样的,你今天怎么能这样,还有,不就一场以文会友的比试吗?怎么来的都是一些俊俏的少年,还有一些王孙贵族,重臣之子,没事瞎凑什么热闹,害得他看了那么久,愣是没找到一个丑的。
简直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就为了得到一朵芳心...等等,事情貌似...好像往什么奇妙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等等,宫里那位不会就是抱着給小郡主相亲的目的吧?
虽然他家主子可以说是京城第一美男,但这有的时候,京城第一美男看久了,也是会流连一些路边的野花的。
毕竟家花不如野花香这个道理从古至今都有。
“拿来。”
正琢磨着要不还是不把小册子交过去了,前面便传来这样一句话,影魑先是一愣,后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家主子。
咬了咬牙,将捏的有些汗湿折皱的小册子恭敬地递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影魑跪在地上,看着自家主子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一身白衣有些刺眼的明亮,还有他那平静的眼神跟表情,认真翻着册子的动作,明明没有任何暴怒吓人的情绪表现出来,但他的那颗心却随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翻页时发出的细微响声,而一下又一下地紧缩,胆颤心惊,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手心更是紧张的一片冰凉冒汗。
心中直觉告诉他,要出事,出大事。
皇宫,燕明修的寝宫,从许太医手里接过药打算喂师兄喝下。
“我自己来...咳咳...”
“师兄你就别逞强了。”看着床上的人儿起身都很困难,燕明修一边在心里责备自己,一边想到自己下的两道圣旨,哪怕不在现场,他也能想象到那人的表情。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被舒离瞧见,眉头轻皱。
“你笑什么?”琢磨片刻,他瞳孔猛然放大,呼吸有些急促道:“你不会做了什么...咳咳...”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但明显,已经被猜出来了。
“师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不介意与他斗到底,总归谁也讨不好便是。
“你,你不明白,咳咳...他可不会跟你一样明着来,要小心,那就是个疯子,你...咳咳...你斗不过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大,却坚持要把话说完,看的燕明修眉头也紧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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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师兄你就别想这些了,先喝药。”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没有丝毫动容。
见师弟一个劲地往死胡同钻,舒离气的直接就晕了过去。
燕明修这才慌神地叫太医。
....
“啊切!”萧府,睡梦中突然鼻尖一痒,被呛醒的萧玉儿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看着头顶的夜色,回想今天看到的那些男子。
原先她还很担心,燕明修是不是喜欢自己,现在却安心了许多,毕竟这变相的相亲宴安排的,实在是把京城里乃至周边城镇的俊俏美少男都召集来了。
虽然,她是没有想法的,也不敢有想法,但看看过过眼瘾也是非常好的哇。
真的是跟赏花一样,各有特色,离开之前,礼部尚书还说了这比试会连续三天,还会有更多才子前来参试。
不过明天要去沈府给沈黎安换药,要不早点去?这样半路就可以直接拐去书合斋。
嗯...也行。
敲定了心里的想法后,萧玉儿便继续安心地睡了过去。
而此刻,沈府书房,却是一片灯火通明,铺天盖地的白纸散落在地面之上,每一张上面都写了萧玉儿三个字,密密麻麻的,而坐在专门定做的长案后面挥毫如雨的人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每写一遍,就好像把这个名字在灵魂上重新刻画一遍,一直到不知道多少遍,心底那股暴戾狷狂的气息这才稍稍平稳了些许。
散乱的发丝将视线隐在一片阴暗之中,直到旁边的油灯发出噼啪一声响,他才猛的停手,摔掉手中的狼毫,前倾的半身往后一仰,靠在轮椅的扶背之上,在昏黄的烛光下,闭上有些猩红的双眼,将握拳的左手覆盖住双眼的位置。
一丝湿润划落在鬓发之中,他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嗤笑出声,却散发出极其浓烈的悲伤的气息。
他在不安,害怕,恐慌...
但凡涉及到她的事,他总是无法保持冷静。
为什么要对那些人笑呢?
为什么要跟那些人说话呢?
为什么要盯着那些人看很久呢?
难道他不好吗?
难道非要逼他用镣铐把她锁起来,关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暗室里面,才肯罢休吗?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
可是怎么办呐,玉儿,我一次次地纵容,你却一次次地不乖,到底,要怎样,你的眼里才肯只有我一个人?
不要再刺激我了,我真的,快要受不住了。
窗外有风吹入,卷起地上纸张的同时,也吹灭了那盏灯火,黑暗之中,他一身白衣,隐约看得见人影的样子,还有,那寂静中显得特别突兀的,癫狂般的轻唤。
“玉儿,玉儿...”一声比一声温柔,像是浸入蜜罐中的甜美,几乎要把人溺毙其中。
第二天一早,萧玉儿提着药包高高兴兴地去沈府,结果却看门的奴仆拦在了门外。
“大人说,他身体不适,今日不想见郡主,还请郡主回去。”奴仆恭敬地低着头,却默默地招呼人把大门关上。
吃了个闭门羹的萧玉儿:“.....”
懵。
她这是被拒之门外了?奇了怪了,以前不都是巴不得她来探望他的吗?
还有,身体不适不是更应该让她进去的吗?哪有生了病把大夫关在门外的道理,哎哟真是,她还得赶去书合斋呢,等等,..书合斋。
右眼皮一跳,萧玉儿总算发现了这件事情的不简单之处。
肯定是那些打着保护她的名义实则监督她的影卫们惹的祸,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仔细想想,她也没干什么啊,最多也就说几句话。
都没上手碰来着。
第二百九十四章:惯他这毛病
琢磨半响,旁边采薇都看不过去了。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袖子,对着那紧闭的府门瞪眼。
竟然把她家小姐关在门外,回去一定要告诉老爷。
萧玉儿却摇了摇头,“不行,我还得给他换药呢。”
正在这时,听从皇命急匆匆赶来的许太医,刚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这场景,浑身一抖,突然明白为什么皇上突然让他马不停蹄过来的原因。
真不想掺和进去,但,圣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上。
“郡主殿下。”见人先行礼。
“您是?”萧玉儿看着眼前这个人一身太医院的打扮,皱了皱眉。
许太医立马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说出此来的目的,“皇上让臣来替沈大人看病。”
“这样啊,您先起来吧。”萧玉儿表情和缓了些,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其实我此来是给沈黎安双腿换药的,但你看,他不让我进去,总归就是换药,那就劳烦太医一并做了吧,本郡主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示意采薇将手中的药包递给许太医身后的小厮,萧玉儿说完,便抬腿离开。
一晃神,眼看着就要上马车。
许太医慌的一批,正想阻拦,那紧闭的府门却突然开了,一身奴仆打扮的影魑看着上马车的姑娘,赶紧叫道:“大人说除了郡主殿下的药,他谁的都不喝。”
萧玉儿弯腰正要进马车的动作一顿,背着众人视线下的唇角微微一扬,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
小样,惯他这毛病。
扭头,示意采薇扶自己下去,经过那正在用手巾抹汗的许太医身边时,很是好心地让采薇接过了原先递过去的药包,然后贴心地说了一句,“这里有我就行了,许太医还是回去吧。”
“这....”正想说皇上那里他不好交代,便感受到了那沈府奴仆杀气腾腾的眼神,小心肝一颤,表情绷住,万分感激道:“那臣就先告辞了。”
溜了溜了...
萧玉儿回头,看着那笑脸相迎,毕恭毕敬的奴仆挑了挑眉,视线多看了几眼他平凡面容上的双眼,向前走近两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有些惊惶的表情笑了笑。
“你这双眼睛,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影魑内心仿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接一浪地拍打在他那颗比起许太医来不逞多让的脆弱小心脏上。
难怪主子做事是能阴绝对不明,这小郡主的眼神,也太过犀利了点,他都易了容了,竟然还瞧得出些许端倪。
不,可能已经知道了。
“就是你跟你家主子说的书合斋的事吧?”果然,下一瞬,面前人就说出了令他心惊胆寒的话语来,那双大大的杏眼眯起来竟也有他家主子几分神采,同样的吓人。
“奴才不知道郡主殿下在说什么。”此时不装糊涂,何时装糊涂,反正就是不能承认,不然两边都得完。
感觉自己就是那夹心烧饼,太难了。
内心的小人哭成面条。
萧玉儿继续往前凑,最后直接伸手,将他逼到门缝边上,两只小脚踩在门槛上踮起脚尖,抬手啪的一下按在他耳边不远处的门上,唇角笑意越发大了。“你看我们俩这个姿势,是不是特别暧昧?”
影魑内心的小人瑟瑟发抖,不,没有,你别瞎说,姑奶奶我错了错了错了,这要是被主子看见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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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人贴着门边滑坐在地上,双眼含泪,跟个鹌鹑似地抖啊抖,萧玉儿眼神有些不自在地闪了闪,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后脚跟着地,收回右手,往后撤了一步,眼神瞪大地警告他道:“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记住了,不然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最后一句话落地,萧玉儿立马看着眼前的人双手抱胸,揪住了自己的领口,眼皮抽了抽,不忍直视。
而身后的采薇早已撇开了视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活脱脱一恶霸欺凌良家妇男的既视感,实在是,有辱斯文。
对,这个成语应该是这么用的。
“采薇,走了,还站在那干嘛。”正琢磨间,听到自家小姐的呼唤,采薇立马转过身去,恰巧看见那奴仆从地上慢悠悠地站起来,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声,被对方狠狠瞪上一眼,觉得这样貌似有些取笑别人的意思,立马捂住了嘴巴。
偷偷笑。
走过那石子路,穿过一道拱门,绕过曲折环绕的廊道,再经过湖边风景宜人的桥亭,在上次见他的湖心亭中看见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没有多想,直接小跑过去,却被原本背对着她,听见脚步声回头望了一眼这边的男子无视,甚至还让人推着轮椅往另一边的方向离开。
“沈黎安!”这可把她气到了,快步跑过去,挥退那奴仆,直接绕过去双手撑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俯视地弯下腰瞪他。
“你什么意思。”看着他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情绪流露的眼睛故意不看她撇向另一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为何要任性。”质问的口气,却蓦然对上一双扭过来,泪眼朦胧的眼睛。
心中咯噔一下,跟漏了气的鱼泡泡似的,瞬间没了气焰,加之,还有点自我心虚感。
他若是说话还好,偏偏他一句话不说,只是用那病态孱弱,却有着惊心动魄美感的脸庞,还有那湿漉漉,水雾弥漫环绕却倔犟不肯落下泪来的眼眸盯看着她。
嘴唇紧紧地抿着,双手握拳,细看还有些轻颤,这般姿态,实在是灵魂上的暴击,让人罪恶感十足。
萧玉儿默默地蹲下身子,搭在扶手上的两只小手拉住了他放在膝上,紧紧握住的双拳,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被包扎的左手。
眉头一皱,眼里闪过几分担忧,“怎么把手弄伤了,严重吗?”
说着,便要去察看,却被躲开。
眼角一抽,萧玉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要温柔,不能气。
“你!”抬头想要责备的刹那,一滴滚烫的泪水划过那如玉般白皙的脸庞,落在了她放在他膝盖上的右手背上。
灼的她浑身一激灵,再看他佯装无事般扭过头去。
好吧,你赢了。
将手举过头顶,咬了咬牙,郑重其事道:“我保证,我再也不去那书合斋了,不顾我好像听说皇上给你赐了十个大美人?”
怎么着也得搬回一局。
第二百九十五章:你就信我这一次
眉梢一挑,却看眼前人红着眼眶一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一边怒瞪着自己,胸膛起伏波动极大,似是气急。
“那些女子,我都将她们秘密遣散出了府,可是你...咳咳...”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左手握拳放在唇边,撇过头,不再看她。
偷鸡不成蚀把米,很形象,很典型了。
萧玉儿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立马道歉。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下次绝对不敢了,不对,是绝对没有下次了,你就信我这一次。”边说边强硬地抓过他的手腕,替他诊脉。
片刻后,眉头紧锁,有些生气地看他。
“你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
目光看着别处,照样不理她。
我这暴脾气,忍不了了...
“你再这样,我就...欸不是,你手握那么紧干嘛?出血了,出血了,我错了,我的错,你撒开!”刚起身,便见他左手包扎手心的纱布被一片鲜血染红,顿时慌了,死命去扳他手心。
至于脸面什么的,暂时...现在可以先不要。
可这怎么就扳不开呢。
萧玉儿抓了一手的血,却死活弄不开那只紧握的拳头,他就像是在自虐一般,气的她心肝脾肺肾都疼,但是这人偏偏吃软不吃硬,咬了咬牙,她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不管了。
便凑过身子,在他脸颊处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蹲下身子,看着他瞬间红了的耳垂跟自然放松下来的左手,心里真的是要敲死他的念头都有,但她做为一个大夫,总不能看着病人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忍了。
叫来远处的奴仆提了药箱过来,细心地帮他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崩裂的痕迹看的她自己都疼,抬头却对上了一双被哄好的温柔笑脸,眼里还有些水雾,看起来十分干净纯粹。
有的时候她真的是怀疑,他这个人是没有痛觉的吗?
但有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深想,到底是经历过多少非人的疼痛,才会对这样的伤口无动于衷。
“不疼的。”像是察觉到她心情的低沉,头顶落下一只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似是安抚,又像是心疼,他总是比她想象中,要更在乎她一点,在她以为她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的时候。
一次次,像铆钉一样,扎进她的心头,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自拔。
说到底,去书合斋,她心里还是存了几分试探,小心翼翼,窥视着他的真心,如今,嗯,怎么说呢。
她抬头,看着他如暖阳般煦灿的笑容,唇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如春回大地,满树花开,兜兜转转,她依旧还是栽在了这个人手里。
“其实,看了那么多好看的男子....果然,还是你最好看。”
因为想要看他的表情,所以她故意在中间停顿了一下,见他眸光猛然黯淡,如日落星辰,夕阳西下,眼看着黑暗就要来临,她又峰回路转地接了下去,然后...
明月生辉,银河荡漾,那是,数不尽的千般美好。
一时间,看的竟是有些呆了,两颊生红,眼观鼻鼻观心地将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小心褪下那银靴白袜,看着里面同样染红的白纱,厚厚的一层,那抹血色却清晰可见,不难想象,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在他故意有意的为之下,又崩裂了。
她从来只见女子会用这样的小心机,却不想男子用来也是如此的得心应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她即便知道他的故意,到底也还是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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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湖中一尾金红色的锦鲤从荷叶下跳出身子,又快速钻回水里,只留下湖面一层淡淡的波纹,萧玉儿一边给他脚腕处的伤口换着药,一边鼓着脸颊很是生气地责怪道:
“下次,你要再敢这样拿自己的身体气我,我就真的不管你了,还有前面说的留在你身边的话,也通通都不作数了,让你....唔...”话未完,眼前一道阴影落下,措不及防地被一抹温凉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嘴。
很是温柔缱绻的一个吻,却吓得她差点一屁股往后面摔倒,幸好有一只手及时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他那边一带,身子前倾,加深了这个细腻的吻。
一直到她呼吸不过来了,对方才留恋不舍地放过她,离开之际,还挑逗似地舔了舔她的唇瓣,小心啾了一小口。
让她本就滚烫的脸颊,瞬间红了个彻底,脑袋晕乎乎的,一片乱麻,差点没羞耻地晕过去。
一声轻笑,待她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腾空,被搂抱着坐在了他的膝盖之上,与她面对面,这样一个禁锢的姿势让人很难逃跑,也非常羞耻。
“你,放,放开我。”舌头打结差点不小心咬到自己,左手被抓着,只能用拿着纱布的右手去推他,结果一触碰到那胸口,面前人便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吓得她瞬间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第一反应丢开纱布去把他脉,却被搂住她腰间的那只手臂往下按了按,身体惯性地扑倒在他怀中,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处,正待起身,那只原本落在她腰间的大手却往上,按住了她想要抬起的小脑袋。
低沉暗哑的嗓音非常磁性温柔,甚至还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他低着头,吻过她的柔顺的发丝,轻声道:“你听,是不是很快?”
萧玉儿下意识地凑近了些许,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着那跳动的讯息,一下,又一下,眉头开始皱了。
“好像是有点太快了,是不是你的内伤复发了?都让你好好吃药你不听,做为一个病人,你怎么可以不听大夫的话呢?这下可好,快让我诊诊脉,是哪里不对劲。”
说着,便再次要去抓他的手。
结果他故意将自己的双手高高伸起,让她够不着。
她最讨厌别人戳她身高的痛处了!
“你给我下来!”心中一愤,便挺起身子想要去够,结果忘了自己坐在人家的双腿之上,这么一动作,轮椅突然往后一滑,身形顿时不稳地往后栽去,害怕头着地,下意识地双手搂住了面前人的脖子,紧紧的,然后听到一声温柔的轻笑。
“你搂的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萧玉儿脸红的跟番石榴似的,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手上力道加重,真的是又羞又气又恼,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干脆勒死你算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生气吗
话虽这么说,她却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玉儿真乖。”
头顶传来他轻柔的抚摸,萧玉儿跟炸了毛的小猫似的,一边别扭地躲开他的触摸,一边冲他凶道:“放我下来。”
说着,便将搂抱住他脖子的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慢慢起身,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一下。”就在她一只脚快要落地的时候,腰间一提,再次落回到他的双腿上,只是换了一个横抱的姿势,气的她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奈何他容颜如玉,面带微笑,表情无辜,眼神纯良,实在让人下不了这个手。
“你干什么!不要得寸进尺。”萧玉儿看着他如湖光水镜般闪着粼粼波光潋滟的眼眸,恶狠狠地瞪圆了自己的瞳孔,表达自己此刻万分恼火的内心。
偏偏这人不知所谓,甚至还牵着她的小手触碰他的脸颊,有些缠绵悱恻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冲着她温柔轻笑,嗓音更是带着一股慵懒缱绻的甜腻感,细细听来,还有些许委屈幽怨,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就一小会儿,我家玉儿最好了,而且我很好哄的,现在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本来我都想划花那安卿候的脸,毒哑那户部小公子的嗓子,打断那书生的手,挖了那今科侍郎的眼睛....来着,为了你,我都压抑住了自己。”
萧玉儿想要骂他的话到了嘴边,听此,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看着他变得有些晦深莫测的眼神,和那诡谲的笑容,心里的小人,慌的整个脑袋都在冒汗。
差点忘了,面前这个人还有那么病态乖戾的一面,他说的这些人,都是跟她有过交流的男子,且,都长的很是好看。
烫金色的阳光照耀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明亮,连他那双黑沉的眼眸,都变得有些灼热起来,让人一时间不敢与之对视,深怕那股滚烫的温度,落入她的心中,然后将她那些小心思窥视的一干二净,无处遁行。
像是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那双黑眸的主人猛然一愣,似是才发现自己情绪的不对之处,然后快速收敛,笑容温和地抬起手指落在怀中人儿的鬓发间,替她捡起那一朵小小的,从不远处湖岸边飘落来的梨花瓣。
然后倾身一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充满退缩的眉眼间。
“别怕,我只是说说而已,为了你,我不会去那么做的。”至少,不会做的那么光明正大,容易让人发现。
萧玉儿忍不住闭上眼睛,在他退开之际,抬眸去瞧,正好看见他垂下的眼帘间,那一抹没能来得及掩藏的孤寂与害怕。
神思片刻恍惚,在她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然后...
狠狠一捏。
又把另一只手伸过去,左右开弓,捏的他双颊生红,眼神片刻呆滞,不知所措,过后又是一片温软的柔情。
甚至配合着她的动作往前小倾了些许弧度。
手下肌肤柔软细腻,意外的好捏,萧玉儿下意识地扯了扯,看着眼前这张俊脸被自己蹂躏成搞笑的模样,一下子没忍住乐出了声。
然后一边松开双手拍拍他的脸颊,一边挑眉疑虑地问他:“你不生气?”
岂料面前人眨巴眨巴双眼,倒是反问了她一句,“为何要生气?”
萧玉儿愣了愣,理所当然地回道:“我捏你的脸啊,普通男子要是被这样对待,肯定要气翻了,哪怕那人是他的妻子,如此践踏你尊严的动作,你就半点没生气?”
说完,面前的人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动作又轻又柔,半点红痕都没掐出来,然后他勾着唇,笑看着问她,“生气吗?”
“不生气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真的,一点痛意都没有,跟她粗鲁的动作完全不一样。
“那我也不生气。”笑容明媚如春光,晃得她心跳漏了好几拍。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会说情话了。
还如此一本正经,真是让人措不及防,防不胜防,无处可防。
静默片刻,等那心跳声稳下来,萧玉儿挣扎地从他怀里下来,然后继续给他把未包扎完的伤口包扎好,收拾好药箱,开始叮嘱他一些用药事宜。
“对了,不可以再随便不喝药。”重点之重就要反复叮嘱,萧玉儿抬头,对上那双充满兴趣,笑眯眯的眼睛,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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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看着我作甚?”难不成她今天出门哪里没收拾妥当?还是脸上哪里脏了?
指尖刚碰到脸颊,手腕便被眼前人握了过去。
凝视着他突然一下子变得严肃认真的表情。
心里除了不知所措,还有些小惊慌。
她是不是脸上真的有脏东西?啊啊啊,那太丢脸...
“真好看。”
“....”?
嗯?
“脸红了。”
“瞎说,才没有,是天气太热了。”
“现在还是早上。”很是不给面子地拆穿了她的欲盖弥彰。
萧玉儿起身弯腰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脑袋凑前,逼的对方后背紧靠在轮椅扶背上,然后在咫尺的距离处,鼓着一张气红的小脸,睁大着眼睛瞪他。“我说是天气太热了就是天气太热了,不许反驳!”
沈黎安:“....好。”眯眼宠溺一笑,竟有一点慈眉善目的感觉在里头。
脑海中灵光一闪,萧玉儿勾了勾唇角,弯屈右腿跪下,压着他洁白平整的衣衫,余下落地的脚跟努力踮起,让自己能够更好地探前身子,最后,将抓在扶手上的右手抬起,食指勾起他白皙的下巴,调侃一笑,觑着他看似从容的笑脸。
食指从他的下巴往上滑,然后恶劣地捏了捏他的右脸,眉眼一挑,松开他被自己捏着的脸颊。
“玉...玉儿...”轮椅上的男子再也维持不住那优雅从容的微笑,没有包裹纱布的右手紧紧地扣着她作乱的那只小手的手腕。
第二百九十七章:一觉醒来
却没有抓起,而是有些难以抉择地停在那里,似乎想让她松开,又似乎想让她继续下去。
眼看着他脸上的红晕越发浓重,甚至额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萧玉儿点到为止,快速抽开自己的手,然后身子往后一退,早有意图地快速跑来。
“已经给你包扎好了,我就先回去,哈哈哈...”
后面一连串的是她忍了许久终于能够扳回一局的大笑声。
身后被她抛下的男子微微愣了愣神,然后万般无奈皆是命地宠溺一笑,看着那欢快跑走的背影,脸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眼底的光线忽明忽暗,最后皆化为一声无奈的轻叹,还有嘴角那极端纵容的上扬弧度。
“小家伙真是越来越顽皮了。”
话落,眼神一眯,嗓音有些克制的沙哑,似是自喃自语,但却能够从中听出几分异样危险的讯息。
“不知道像我这样的老男人很容易失控吗?”
说着,似是回味地舔了舔唇瓣,在心里默默地又加上一句,特别是在享用过那极致的甜美过后。
这天晚上,萧玉儿睡的格外的香,真的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发现自己身下的床铺怎么变了?
还有,这不是她的闺房啊,她这是在哪?
嘶,头怎么有点晕?
踉跄着从床上起来,见不远处有窗,便去打开想要清醒一下神智,然后,看着那水天一色,懵了。
船,船上?
眨巴眨巴眼睛,是谁能在萧府,沈黎安的影卫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掳走?那也太厉害的吧?
不对,这不是关键,重点是,这个掳走自己的人是谁?有何目的?针对她还是针对沈黎安?
“小姐,你怎么醒了也不叫奴婢一声啊,风冷,你别站在窗边吹了。”正在这时,采薇的声音伴随着一股饭菜的香味,拉回了她的思绪。
萧玉儿脑海中的种种猜想如梦幻影般破裂,只留下最后一点蛛丝马迹。
昨天晚上她爹给她喝的那碗亲自做的鸡汤,因为味道太难喝了,所以她是屏住呼吸灌完的,所以,她爹给她下药了?
应该不会吧?
心里怀揣着这个侥幸的想法,萧玉儿坐会床榻前,看着采薇给自己准备洗漱的用具,然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采薇,我们怎么在船上啊?”
一脸单纯的采薇立马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是老爷带我们过来的,现在,应该已经离京城好远了吧,哦,对了,老爷说,小姐要是醒了,用过膳食便可以去船头找他。”
还真是她爹。
难怪昨日她去沈府她爹连拦都不拦,敢情好,趁着夜黑风高,直接偷偷离开了京城,虽然她觉得她爹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过不了多久,那家伙便会追上来的。
可惜的是,她这浑浑噩噩地就离开了,都还没跟雪安姐姐真正地道过别,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都这样了,她总不能无理取闹让她爹把船开回去,还不如趁沈二公子没追上来之前,想想怎么玩。
在京城被他还有他那些属下盯的死紧,看个美男都得费好大的功夫去哄,这下有了短暂的自由身,真是从骨子里的舒坦,嗯,想想去哪玩。
于是,编了一晚上借口想好怎么应付闺女生气的萧护,便看见自家闺女心情贼好地叫下人拿了两鱼竿,跟他在船头钓鱼,虽然不知道这样到底钓不钓得到鱼,但至少有一点他确认了,闺女不生气,而且还很高兴。
果然,他家闺女比较体贴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毕竟白菜都还没养熟,就算迟早有一天是要被猪拱掉的,但至少,在白菜还没熟之前得先让他照料照料,施施肥,浇浇水啊之类的,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就这点小心愿了。
所以那沈家臭小子,还是先滚一边去吧。
“爹,我们是要去哪啊?”一边躺在扶椅上,一边吃着旁边桌上的小点心,萧玉儿眉眼带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地看着自家爹爹。
萧护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慈爱地探过一只手摸了摸自家乖女儿的脑袋,“先去陈阳关,你外祖父他们也是去那,我们去跟他们会合,然后沿着水路慢慢往下,反正不急在一时,路上你还可以尝尝各地的小吃,玩耍一番,若是有喜欢的地方,也可以买下一座府邸,以后也可以时常过去游玩。”
“好啊好啊。”萧玉儿激动地差点被嘴里的糕点呛到,然后右手拿着的鱼竿便剧烈地动了动。
“有鱼,有鱼,好大一只,爹,我抓不稳了。”双手紧拽,却被带着往前倾,萧玉儿立马求助自家爹爹。
萧护挽起袖子便过来。
“闺女莫慌,为父这就来助你。”嘿咻一下,鱼线断了。
萧玉儿眼皮一抽,看着旁边神色呆愣,还没反应过来的父亲。
“爹,你是故意的吗?”
萧护有些挂不住脸,支支吾吾地就叫来不远处候着的下人指责。
“你这做的什么鱼线,怎么一下子就弄断了?”
“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去让人重做。”小厮被自家老爷凶神恶煞的表情一瞪,立马跪在了地上请罪。
“爹,明明是你力气太大扯断了,你怪他...动了动了,爹,你的鱼竿也动了,啊,要溜走了,快抓住,抓住!”
“闺女莫慌,为父这次一定行。”
片刻后,看着断了的鱼竿,萧玉儿眉梢一扬,看着自家爹爹一脸无辜的表情,立马把视线转到了还在跪着的小厮身上,抬手握拳,放在唇边假咳两声。
“呃,这个鱼线跟鱼竿,都换了吧,是不大结实。”
“奴才这就去办。”小厮接过那已经被萧护摧残的不像样的鱼竿,小碎步地快速溜走。
俩父女对视片刻,噗呲都笑出了声。
这边其乐融融,欢笑的紧,京城那边却...
“人呢?”背对着影魑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声音低沉暗哑,抓着扶手转身的刹那,眼底的阴翳几乎要把人吞噬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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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魑将头埋的更低,慌忙回道:“底下的人已经查到了,萧府书房有一条隐秘的暗道,通往护城河,有船只停留的痕迹,此刻小郡主跟萧大将军大抵已经离开京城有一段距离了。”
空气中的冷气越发重了。
“但主人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前去追查,相信很快便会搜到小郡主她们的踪迹。”
话毕,头顶迟迟没有传来回复,影魑只好低着头,连呼吸都放的缓慢起来。
滴答,额间的冷汗顺着眼皮的颤动滑落在眼前的地面上,视线中,慢慢出现一方轮椅和一只银白色的靴子。
本在远处的声音此刻近在跟前,听在耳里,更是渗的慌。
“你说,玉儿是自己走的呢,还是无法违背父命,被强迫带走的呢?”
这个问题我一点也不想回答啊!
影魑心中的小人咆哮着,但现实中却是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属下保护郡主已久,近来郡主对主人是越发的上心了,所以,应该是被迫离开的吧?”
“是吗?”漠然到没有丝毫起伏的反问,影魑心中一紧,脑海急速转动,然后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若非如此,以小郡主性子,应该会与她的好闺友许小姐道别来着。”
又是片刻的沉默,但那股冷气却慢慢收了回去,原本很是压抑隐怒的情绪也慢慢沉寂下来。
“如此,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最后的最后,影魑听到自家主子如一锤定音般说了这么一句话。
心底瞬间松了一口气,悬着的那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第二百九十八章:不如....
皇宫,知晓萧大将军一家人去楼空之后,燕明修下立马下旨剥夺了萧玉儿的郡主封号,看似无情,但深思之下,却是变相地放她自由,虽然,他与她今生无缘,但那个男人太危险了,如果可以,他不希望他喜欢的女孩跟那么一个阴险狡诈,道貌岸然的人在一起。
“皇上,该回宫了。”城墙上,穿着布衣的太监提醒着眼前眺望远方的玄衣男子,燕明修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来,心里明明清楚什么都看不见,但,就是想看一看,人的情绪真的复杂,经常会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说现在。
嗤笑一声,低下的眼帘掩去那最后的黯淡,朝着身后说了一声“走吧”,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该庆幸吗?因为那个蠢女人从未给过自己任何期望,所以在难过到临前,才不会那么不甘,只是,心底的那份悸动,不知要多久才能遗忘。
“沈府那边,派去的人都给朕盯紧了,他可不能走那么快。”至少,给那个蠢女人多一点不被抓到的时间。
“是。”
.....
三日后,沈府,书房。
“主子放心,那些暗哨属下都派人回盯着,绝对不会暴露主子的行踪。”看着眼前的人坐在软塌上自我对弈,影魑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主子可以先从密道出去,然后从城东的那处小院秘密离开,属下会让人易容成主人的样子代替主人迷惑外面那些暗哨,主子尽管去找小郡主。”
“嗯,皇宫那边,继续派人盯着,等那位风谷少主身体养好了,我有件事让你去办。”一子落下,纵观全局,黑子的路线竟走成了一个玉字,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对弈上面,只是,他家丫头要去找,某些惹是生非的人,也该教训教训。
老实地在皇宫做他的皇帝不好吗?虽然他也不会做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明事,但,他向来秉持着你来我往的态度,所以,总得回他点什么,不然老是这样在背地里耍些小动作,可不行。
但又不能把事情闹的太大,被他家丫头知道就不好了,最好是能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皇打落牙齿混血吞,连告状都不敢去的那种,这才没有后顾之忧。
嗯....不如...
眼底闪过一抹晦色,嘴唇轻挑,笑的一派温文尔雅。
影魑:“.....”我啥也没看见,我啥也不知道。
半个月后,扬州一处烤鸭店里,萧玉儿与自家爹爹还有外祖父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聊着天,而这内容,统共围绕三个字,也就是沈黎安。
因为萧护一早给洛阳去了信,所以魏铮也就知道自家孙女有这么一个心仪的对象,虽然他觉得那孩子也挺好,但看自家这不成器的女婿说又是瞎眼,又是断腿的,气运可能不大好,虽然魏铮不信鬼神这一套,但人老了总是有那么一点忌讳,特别是事关他宝贝外孙女的,自然是七分不信也留了三分谨慎。
于是,这一在扬州会合,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套话,希望从自家孙女嘴里听出一些想法来。
毕竟他最看重的,还是孙女自己的意愿。
不过萧护却以为魏铮是跟他站在同一阵营,所以一开口就是对自家闺女絮絮叨叨的说那沈小子如何如何不好,许是物极必反,又许是魏铮纯属看萧护不顺眼,他这么排斥,反而让魏铮对沈黎安多了些浓厚的好奇心。
“行了,话怎么那么多?先让我外孙女好好吃顿饭。”见坐在他旁边的少女充耳不闻,一心用膳的样子,魏铮开口打断了萧护的絮叨,别看他外孙女都不想理你这个亲爹吗?
“外祖父,还是你对玉儿好?”耳边聒噪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萧玉儿咬了一口由面饼包裹的烤鸭,对着旁边坐着的老人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阳光灿烂而明媚。
可把老人家一颗心都软化了。
萧护一看这情形,心底沉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一般,但还是多嘴又说了一句,“总之,在你未及笄之前,成婚的事,免谈。”
“这个祖父同意你爹的说法。”魏铮难得一次地附和,好不容易能住一起了,自然是想要把他家乖乖外孙女多留在家几年,毕竟孩子还小,嫁人的事是真的不用太着急。
而且,那位沈小子的品性,他还未考察过,不能如此草率。
萧玉儿眨巴眨巴单纯无辜的大眼睛,很是没有意见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啊”。
反正,这个事情,让沈黎安烦恼去就好了,虽然说她现在心里已经不排斥嫁给他了,甚至可以说,有了早嫁晚嫁反正都是嫁给他的念头,但这也并不妨碍她给他设几道关卡。
哪能像上一世那样,轻而易举地就让他娶进门。
一定要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来自父母长辈的‘关爱’。
“爹爹,晚上有等会,我想跟采薇去玩一下,可以吗?”期待的小眼神眨巴眨巴。
“不用问你爹,外祖父让你去,多带两个护卫,还有银两,小三,过来。”朝不远处站着的一个护卫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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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眉眼抽了抽,看着那护卫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从腰间取下一个鼓鼓的钱袋恭敬地递到自家外祖父手上,然后再经由外祖父的手给了自己。
“拿去,随便玩,不够再让护卫回来拿。”余光瞥了一眼萧护那放在腰间还未卸下钱袋的手,魏铮轻挑了一下眼尾,颇有些鄙夷地嗤了一声。
“你那干巴巴的钱袋子就别拿出来了。”像往日一般的嘲讽。
萧护已经习以为常地回了一个“是”字,然后心里捶爆了眼前这个老头的狗头,那是他闺女!他闺女!
好不容易摆脱了个沈家小子,结果马上就有人跟他争着养闺女,他太难了。
“那个,外祖父,你刚才叫这位护卫大哥的名字叫小三吗?”看着那退回角落里的护卫...身边的魏寒正用祈求似的眼神望着她。
真所谓仆人的心思主子多少也要明白一点,正何况都如此明显了,萧玉儿秉着帮一个也是,帮两个也是,而且小三这个名字,莫说寓意,就叫起来,对一个大男人来说,都是一种可怜。
第二百九十九章:不许骗我
“对啊,我身边的护卫都是按字排名的,小一小二,轮到他刚好就是小三...”魏铮却很是理所当然地笑了笑,“这样比较方便,比较人太多了。”
原来如此。
萧玉儿对自家外祖父的取名能力已经不敢苟同了,而且,外祖父底下护卫一大片,她帮这个护卫,也没有做到关键性的解决,所以...
“外祖父,玉儿觉得若用诗经来取名,更文雅一些,毕竟人家一个大男人,被外祖父你叫小三小四的,不知道的人肯定会背后取笑您的。”她并没有说的太过,而是点到为止,提到关键一点也就够了,而且外祖父也是一个爱护下属的,只是在某些方向,跟她爹一样,有些过于耿直。
果然,魏铮听见自家孙女这么一说,立马愣了愣,像是才明白过来,他只是图方便,倒是忘了这名字对于本人会有什么影响。
大手一挥,叫来魏和:“吩咐下去,若是有想改名的,就让他们自己在诗经里面摘,就是有一点,不能取的太复杂,不然我容易忘。”
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不过人都是会老的,这也让魏铮想到一点,是时候将手底下那些产业过给自家外孙女了。
自个享享清福。
夜幕降临,萧玉儿看着采薇揣着钱袋子一脸兴奋地跑进她的房中,目光上下一扫。
“你就穿这样?”颇为随意。
采薇有些不理解地挠了挠头,回道:“奴婢以前也这么穿的啊,哪里不对吗?”
“倒也...不是。”想到这个花灯会的意义,萧玉儿犹豫片刻,却又很快想通。
保持本身才好,这样才能看出那个人对采薇是真心还是一时的见色起意。
是的,昨日从码头下船的时候,她看到了采薇前世的夫君,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她还是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想来是来扬州这边做生意的。
其实她想过给采薇找更好的归宿,不纠结于前世,但在看到刘业成的时候,她突然想让俩人见上一面,从沧州到扬州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再次相遇,缘分这个东西,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却又不得不去相信。
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这一世因为她的改变,已经让采薇跟刘业成原本的相遇错失,但即便如此,原本相隔两地那么远的人都能在同一座城镇再次相遇,哪怕还未相见,但冥冥之中,她想,即便她不去刻意引导,俩人也会见面。
所以,在听到今天晚上有花灯会的时候,萧玉儿就知道,契机来了,而这一次,她决定顺其自然。
好的坏的,到头来,幸福最重要。
那人若是能让采薇开开心心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个良人。
毕竟,这丫头在自己这都没受过什么委屈,要是嫁了人反而难过的要死,她可不答应。
只是一想到这个丫头以后就不在自己身边了,这个眼睛,就忍不住的有些想哭。
“走吧。”不允许自己再想那么多,走过去踮起脚尖拍了拍自家丫鬟的小脑袋,这个身高她始终耿耿于怀。
采薇很是配合地低了低头,笑的一脸满足,一路上凑在萧玉儿耳边说她准备要吃的东西。
还真是有备而来。
“想吃就买,让护卫大哥们提着,今日吃不完,明日再吃也行。”萧玉儿纵容地一笑,接过采薇递过来的荷花灯,还挺好看。
远处石桥上人山人海,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击鼓呐喊的声音,萧玉儿让一个护卫去瞧了瞧,回来说是在赛龙舟,还有水上表演,倒是有趣。
只是这人却是有点多。
“采薇,我们...采薇?采薇?”一晃眼没注意,那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不知是被人群挤走了还是怎的,竟看不到身影。
“去找!”萧玉儿急的要死,可那两护卫却犹豫着一个也不肯动。
“属下俩人要保护小小姐安危。”最后,给她来了这么一句。
萧玉儿立马冷脸看着他们,“我随便一种毒都能让你们顷刻毙命,你们保护我?赶紧去找采薇,找不到采薇,就别给我回来了!”
话毕,朝着前面人多的地方跑去,那丫头可能是去凑热闹了。
桥上人多,有些拥挤,萧玉儿左右瞧看,愣是没找到那小丫头,于是便沿着河岸那条卖花灯的青石路上走,结果还是没找到人。
脸上的面纱也被行人不小心蹭掉,萧玉儿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而这一切,都被河岸对面一座高阁楼上的男子尽收眼底。
“去将她带过来。”一声令下,黑衣人领命前去。
半盏茶的功夫,萧玉儿满脸心虚地来到了这阁楼的底下,看着身边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家主子真没生气?”
影魑默默瞥开头,虽然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但鉴于面前这个少女是未来的主母,所以还是一脸认真恭敬地回道:“有那么一点点,不过主子以为小郡主你是被迫离开的,所以...”
萧玉儿立马给了对方一个明悟的眼神,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在影魑的带领下到了阁楼最上面的那间厢房,从这里往下看,还真是大半个花灯会都尽收眼底。
“黎安。”推门进去的一瞬间,目光落在窗边那坐在轮椅上的白色背影上,出口便是极致的温柔软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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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像平时的她。
以至于那白色的背影浑身猛然一僵,然后转过身来,俊逸的面容上,一双原本应该很是恼怒的眼神只剩下了一片怔愣的神色。
似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怀念。
喉结上下蠕动,他的嗓音有些异样的沙哑,甚至还有些小心和无措情绪在里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有戏。
萧玉儿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立马走过去,双手搂住面前人的脖子,在他有些慌措的表情下,大半个身子自然地倚靠在他的怀中,然后被他下意识地搂住腰际,嘴唇一扬,凑到他的右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声音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憨。
“我想你了~”
一语出,轻易地察觉到搂抱住他的人浑身一颤,双手下意识地将她搂的更紧一些,将她靠的离他更近一些,手臂死死地环扣着,是一个让人无法轻易逃脱的姿势。
他的发丝依旧只是用一根白色的发带半扎半束着,这样的他儒雅又气质,可偏偏就是这样看似君子如玉的他,此刻正将整个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清润的嗓音危险而威胁地说了一句,“不许骗我。”
萧玉儿察觉到他嗓音里的轻颤,原本只是想将他哄好的心思开始多了几分认真,伸手像是安慰小孩般摸了摸他的头顶,目光透过眼前的窗户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石桥,花灯,还有赛龙舟。
一切都热闹非凡,可是她却觉得此刻这个厢房之中,格外的安静,安静的,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泪珠贴着她的衣衫,渗透到她的肌肤之上。
表情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什么时候起,怀中这个人变得如此的脆弱,动不动就哭泣落泪?
“好了,不骗你。”
第三百章:你在哪我在哪
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想到他出现在这里,那京城那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虽然可以猜测得出,但许是怕气氛尴尬下去,便拿这个做了话题问下去。
埋在她颈窝处的脑袋抬了起来,眼角还挂了几分晶莹,目光包含委屈地看着她:“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可是你却突然没了踪影,我当然着急,便派人去去找,然后一寻到你的消息我便过来了,总之,你在哪我在哪,休想抛下我一个人。”
最后那一句他说的颇为咬牙切齿,琉璃似的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显而可见的愤恨和幽怨,似是要将她整个人洞穿一般,真的是看的人心里惴惴不安,莫名心虚。
想来也知道这半个月他是如何的难熬,但她,除了偶尔的时候会想到他以为,其余时间,却是玩的有点乐不思蜀。
这也是她跟前世最大的不同之处,若是上一辈子,哪怕只是出来个一两天,她也会想他想的发狂,魂不守舍,可这一世,她的心里,他也只是占据了一席之地,而不是整颗心脏,她还有很多在意的人和事,比如爹爹,外祖父,还有采薇...对了,采薇!
差点忘了还要去寻采薇,不知道那两个护卫有没有找到那丫头,一想到这个,就无法心安,开始挣脱面前人的怀抱。“你先放我下去,采薇丢了,我还得去寻她。”
“不过一个丫鬟而...”
“沈黎安!”隐怒。
“...我让下面的人去帮你找,他们特别会找人。”见自家姑娘明显生气了,沈黎安一边搂紧不让她从自己腿上下去,一边朝厢房外的方向咳嗽了一声。
门外守着的影魑立马吩咐下去,很快,便有几个轻功极好的黑衣人拿着画像开始寻找采薇的踪迹。
“你先放我下来,我这样坐着你会不舒服。”其实是她自己感到别扭,因为屁股下面坐着的地方,有根木棍一样的东西正在蓄势待发地戳着她,偏偏这跟棍子的主人还一脸淡定从容,浑然不觉地搂着她微笑。
“是有点不舒服。”低低的嗓音在耳边吹过,萧玉儿浑身一紧绷,整个人便再次被抱了起来,转了个身,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再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往下压的时候,还听到了他细微的喘息和闷哼声。
面红耳赤,心里慌的一批。
偏偏这个时候她的腹部贴上来一双十指紧扣的大手,虽然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很是好看,但是却禁锢的她无法起身离开。
双腿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察觉到屁股下面的异样,立马欲哭无泪地绷住了整个身体。
“我...我觉得男女授...授受不亲,现在这样不..不好。”心底在咆哮着想要让身后的人放开自己。
沈黎安轻轻地笑了起来,看着怀里受惊的‘小兔子’,突然想要吓吓她。
双手搂着她又往自己这边箍了箍,让她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若有似无地吹在她红如玛瑙的耳垂上,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仿若谪仙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该有的邪肆。
“玉儿,你可还记得半月之前你在我府邸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当时你可是狠狠地抓了一下...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羞的无地自容的萧玉儿转过身来捂住了嘴巴,大大的杏眼就像沾了雨露的黑葡萄,瞪着他的样子非常的可爱。
“别,别说了,我们去放花灯吧。”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黎安看着自家害羞的整张脸都要红的滴血的小姑娘,觉得再逗下去可能就要炸毛了,所以适时地按捺住了心底的那点冲动,只是...
“放花灯可以,但是玉儿,这个怎么办。”他一边眨了眨眼睛,在自家姑娘来不及反应的懵懂表情下,抓着她的一只小手便往身后俩人紧贴的缝隙下探去,然后按在了那凸起的物件之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萧玉儿想要抽回手,但奈何抓住她手腕的那只大手力道太大,她往上抬了好几次,都被他重新按了回去,而这样一上一下的动作,反而让面前的人喘息越发粗重,脑袋低在她的颈窝处,滚烫的呼吸几乎要灼伤她那一块的肌肤。
“你放,放...”气的浑身发抖,口齿不清。
颈边露出的一小块肌肤却被轻轻地舔了一下,暗哑的嗓音低沉而蛊惑,“乖,马上就好。”
半个时辰后,萧玉儿走在河岸边上,每走几步,就要扭过头去瞪那人一眼。
“笑什么笑,你这个骗子!”看着他餍足的表情,不染尘埃似的温雅笑容,真的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河里去。
但他双腿无法站立,肯定爬不上来,到时候还得自己去捞,怪麻烦的,还是算了。
默默推着轮椅的影魑:“.....”做为一个影卫,需要懂得的最大要素,就是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哪怕他此刻很想笑,但也不能当着主子跟小郡主的面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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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很容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直走到一棵槐花树下,萧玉儿才消了气,拿着先前随手买来的花灯,跟沈黎安一人一只,在河岸边放下,看着花灯带着火光沿着下游漂流而去,赶紧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而在这过程中,坐在她旁边轮椅上的男子,至始至终,都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待她睁开双眼,这才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许了什么愿?”
萧玉儿瞪他一眼,反问道:“那你呢?”
沈黎安摇了摇头,视线落在那渐行渐远的花灯之上,沉吟片刻,回过头,眉眼含笑地望着他心爱的姑娘。
低沉的嗓音带着不敢奢求的小心翼翼。
“伯父说我气运不好,所以我没有许愿,我想把这辈子剩余的福气都积攒下来,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我便心满意足了。”
那一刻的目光,哪怕隔了多年,每每想起,萧玉儿还是难以忘怀。
其实这世间本无佛,只是很多人都需要一个信念,需要一处慰藉,所以佛便出现了。
就像此刻,她们彼此之间心里都清楚,许愿什么的,都只是图一个吉利,一个心安,花灯飘到下游便会被竹竿拦截,然后沉落水底,永不见天日,可即便如此,坐在她旁边轮椅上的这个人,还是不敢去试探。
真是个笨蛋。
第三百零一章:瘦了
因为沈黎安身体不便,所以放完花灯之后,便去了酒楼用膳,其实她是吃过的,还尝了很多小点心,但她无意中一问之下,沈黎安这厮,竟然一天没吃饭了,就为了早些见到她,食不下咽寝不安,难怪看样子好似又瘦了许多。
但因为花灯节的缘故,酒楼人多,所以厢房都满了,正待影魑想要去将酒楼买下的时候,小二说二楼有一桌客人用完膳走了,萧玉儿便抬腿跟了上去。
影魑则直接抬着自家主子的轮椅一步步上去,总之,自从主子废了腿,他每天都在炼臂力。
而这一幕,也让一楼的很多目光追随过来,特别是在看到那轮椅上如清风明月般好看的男子之后,一个个眼神都呆了,原来吵闹的氛围变得有些安静下来。
“娘,那个大哥哥是神仙吗?”童言稚语,却是最纯粹的赞美,沈黎安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那被母亲抱在怀里逗笑的小女孩,温雅一笑。
“娘,大哥哥冲我笑了,他冲我笑了,檬儿好害羞。”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姑娘红着一张小脸躲进自家娘亲的怀抱之中,捂着眼睛的小手却透开几条缝隙偷偷地瞅着那已经上了二楼不见人影的大哥哥。
她痴痴地看着,突然抬起头,冲正在跟旁边相公眉目传情的妇人叫道:“娘,檬儿以后也要嫁给这么好看的大哥哥。”
少妇噗呲一笑,娇羞地看了一看旁边连酒杯都端不稳的相公,然后冲着怀里的人儿回道:“你这个要求可要把你爹爹为难死了。”
“爹爹~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小女孩立马爬到自家爹爹的怀中,撒娇地抓了抓他的脸颊。
男子很是无奈道:“好好好,咱们檬儿想要什么,爹爹就给檬儿什么,不过檬儿现在还小,等檬儿长大之后再说,好不好?”例常忽悠。
小女孩却不上当,扁了扁婴儿肥有些圆圆的小脸,手上的力道加重,讨厌地回道:“去年过年的时候爹爹说要给檬儿存压岁钱,说留着今年给檬儿买新衣裳穿,爹爹都没做到。”
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幽怨的小情绪。
旁边有一桌的客人听见,哈哈大笑起来,冲这边叫道:“老弟,你这就不厚道了,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家闺女的压岁钱我都是给她存着长大当嫁妆的。”
这话外之音就是,你这撒谎也不挑个戳不破的。
檬儿她爹冲那桌的客人回以一笑,给了对方一个学到了的眼神,然后就开始哄自家的乖女儿。
双手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蹭了蹭自家闺女嫩嫩的小脸,高兴道:“好好,等会爹爹就带檬儿去买新衣裳,还给檬儿买糖人,好不好?”
旁边的少妇嗔看他一眼,抬手帮他理了理被扯乱的鬓发,“你就知道惯着她。”
“爹爹最好了。”怀中的小人却高兴的手舞足蹈,乐坏一群偷看的客人。
而此刻二楼,萧玉儿正在纠结着该点什么菜,这家店的特色是麻辣水煮鱼,她有点想吃,但一日未曾用膳的人吃这个对肠胃不好,所以...
“麻烦来一份本店的特色,还有一碗玉米虾仁粥,这个鸡髓笋也要一个,还有这个...”一口气叫了三四个菜,犹豫片刻,咂了咂舌,瞅了一眼对面那张很是纵容的笑脸,鼓起勇气叫道:“再来一壶桃花酿。”
老早就想喝了,但因为是酒的缘故,一直被父亲跟外祖父控制着,未能得逞。
“玉儿要喝酒?”听见桃花酿这三个字,沈黎安蹙了蹙眉头,似是想要反对,但见对面人儿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唇,敛下的眼帘中,眸色有些变深。
最后抬起一张温润如初的笑脸,只是叮嘱道:“不要饮太多。”
萧玉儿见此,立马让小儿下去端酒,像是真怕他反悔似的。
其实他又怎么会反悔呢,傻玉儿,你可知你醉酒的样子,有多可爱?
前世因为看不见,所以错过了许多‘风景’,但玉儿你主动坐上来唤我夫君的甜美感,却一直深刻在我的脑海里,哪怕千帆过尽,也依旧记忆犹新。
只是可惜,未能瞧见你那时的表情,而这个心愿,一直沉淀在我的心中,仿若笼中困兽,时刻牵扯着我的那些阴暗的心思,所以,千万不要喝的太多哦~
似是有所感应,萧玉儿还真的就非常克制自己,只饮了小半杯便点到为止,然后一边招呼地对面直勾勾盯着她酒杯的男子喝粥,吃小青菜,一边品尝着那辣味十足的麻辣水煮鱼,里面的粉条真的特别好吃。
见对面的小姑娘目光心思都在她面前的那盆水煮鱼上,沈黎安抿了抿嘴,脸上的笑意有些浅淡下来,视线看了一眼面前软糯喷香的玉米虾仁粥,再瞧了一眼那对面那看起来就火辣辣的鱼片,突然也想尝那么一下。
便拿起旁边干净的筷子往那盆水煮鱼中夹去。
“不许吃!”鱼片还未夹起,便被另一双筷子夺走。
再夹,再夺。
沈黎安嘴角淡下的笑容又重新扬了起来,似是沉迷于这样的‘游戏’,这样对面的人儿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你还在喝药,不许吃这么辣的食物。”萧玉儿一边吃着那没有骨头的鱼片,一边又重复叮嘱一句对面还在试图夹菜的人。
“好。”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依旧夹着,只是这一次却是直接夹到她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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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表情有些不自在地吞下嘴里的鱼肉,看着他道:“你吃你的,我自己可以吃。”又不是没手。
结果对方只是笑着回了一句,“我喜欢看着你吃,很有食欲。”
什么意思?
是说她吃的太多的缘故吗?
还是想说她再吃就胖了?
他凭什么说自己胖,吃你家大米了!
“哼。”筷子一放,有的时候女孩子的情绪就是这么说来就来,毫不讲道理。
偏偏对面的人并不清楚自己说错了话,还一脸温柔地看着她,“不吃了?”
“哼。”
“辣不辣?要不要喝粥?很好喝的。”端起自己面前的小碗,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小心递过去。
“我不...好吃...”刚想拒绝,结果沈黎安趁她开口说话之际,一下子把粥喂到她嘴里,嚼巴嚼巴,露出一脸享受美味的表情。
于是,接着喂。
接着吃。
虽然俩人的位置比较靠近角落,而且二楼用膳的桌子也比较少,还用屏风隔开了,但因为俩人的容貌出色,还是吸引了不少客人有意无意地探头来看。
看沈黎安的,都被无视。
看萧玉儿的,皆被一双含笑的眸子看了一眼。
明明是笑着的,但那刺骨的寒意却从脚底板窜上来,令人毛骨悚然,不敢再随意窥探。
第三百零三章:夫君
“不要。”怀中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甚至还摇了摇头,只是她的小脑袋正抵着他的胸膛,这样的动作倒向是要钻到他心里去似的。
“为什么不呢?玉儿能告诉我吗?”掌心轻拍她的后背,低沉的嗓音循循善诱。
萧玉儿晃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这样埋头的动作也让她有些呼吸困难,便一下子跟土拨鼠似的,从‘地’里头钻出来,仰着一张小脸对视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呼吸有些急促,小脸酡红地正对着他,一本正经地回道:“爹爹说,不能随便叫别人夫君。”
“那什么样的人才能让玉儿叫夫君呢?”沈黎安笑的越发温柔,眼睛注视着面前人的瞳孔,仿佛有漩涡深在其中,要把面前人儿所有的思绪都吸进去般,让她无法动脑,只能顺着他的引导继续说着他想听的话。
果然,萧玉儿下意识地便回了一句,“要,要在一起的两个人,才可以...我不记得了,你不要再问了啦。”
说到一半,她纠结起来,想了半响,脑袋却越发浑浑噩噩,便将头重新埋进了面前宽厚又充满药香味的胸膛中,闭了闭眼,似乎想要睡觉了。
可仅仅只是这样的程度还完全不能让抱着她的人收手,毕竟他家玉儿可是难得醉酒一次,而且警惕性非常之高,这次过后,恐怕要好久,他都不能见到这个样子的玉儿了。
那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可惜。
这般想着,他便伸手将怀中人的脸蛋捧了出来,有些微凉的掌心温度贴在那滚烫的肌肤之上,让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儿有些舒服地嘤咛了一声,甚至还像小猫一样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
“不要闹了。”她撅着小嘴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布娃娃一样,双手紧抓着他的手臂,歪着小脑袋将左边脸颊贴在他的掌心之上,眯开一半的眼睛又重新想要合上。
她的脸蛋本就娇小,这样靠着,满心的信任与依赖,实在让人难以舍得放手,可沈黎安却想更进一步,于是抽开了自己的手。
因为惯性,萧玉儿的小脑袋没了支撑,一下子往旁边倒去,虽然很快又被扶住,但还是惊吓到了。
双手紧紧地抓住面前人胸口的衣料,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非常之快,表情有些怔愣,似是还没理清楚刚才的情况,但不一会儿之后,那双葡萄般的黑不溜秋的大眼睛便开始续上一层水雾,鼻子一吸一吸的,扁着一张小嘴,开始哽咽。
偏偏向来最心疼她的人此刻为了心里那一点贪念,硬是忍住了想要安慰她的冲动,而是颇为强硬地捧着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的小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他提过的要求。
“玉儿乖,叫夫君,叫夫君就让你睡,不然就把你从窗户外面丢下去。”他的声音如清泉流石子般清冽动听,却多了几分胁迫。
怀中的人儿瞳孔紧缩,眼神变得害怕起来,似是以为他真的会这样做一样,双手牢牢地搂住他的脖颈,用带着哭腔的嗓音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夫君,夫君...”
“夫君不要把...把玉儿从窗户丢...丢下去...会把玉儿摔...摔坏的,会很疼...很疼的。”她哭的很大声,娇娇软软的人儿本就没有多大气力,过不了多久,嗓子便有些哑了,话语也断断续续,有些吐字不清。
“好,夫君不会那么做的,玉儿乖,不哭了。”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沈黎安笑的一脸愉悦地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安抚地哄道:“玉儿可是夫君的宝贝,夫君又怎么舍得把玉儿丢下去呢?”
“真...真的吗?”哽咽声渐渐小了点,萧玉儿抬起头,一边打着嗝,一边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看着面前人儿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沈黎安温柔地捏起一片白色的衣角,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一边回答:“当然是真的了,但是,玉儿要乖,玉儿乖的话,夫君就不会让玉儿受伤,接下来,夫君会对玉儿做一些很‘平常’的事情,玉儿不要挣扎好不好?”
被那温润如玉的嗓音蛊惑,又或者是桃花酿太过醉人,萧玉儿此刻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就是只要她乖乖的,面前的人就不会把她从窗户丢下去。
于是她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看见面前这个长的很好看,但是有点坏的大哥哥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笑容,让她都有些看呆了。
(和谐一千字……)
直到夜色开始转明,沈黎安这才停了下来,但他没有着急退出去,而是摸着怀中人儿那鼓鼓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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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扼杀它的存在。
.....
萧玉儿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客栈,她不知道何时回来的,只是脑袋有些晕晕的,浑身酸痛,想要回想脑海中的记忆,却只记得她喝了沈黎安递过来的水,但那是酒,就没了。
“小姐,你醒了?”房门推开,脸上挂着笑意的采薇走了进来。
“你...”正待问她怎么回来的,采薇便顾自开口解释道:
“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往后你可不能再随便喝酒了,你耍起酒疯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又是在地上滚,又是砸东西的,幸好沈大人派的人找到奴婢,将我们送了回来,不过沈大人却被老爷他们叫去谈了好久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是...这样吗?”萧玉儿揉了揉太阳穴,若是这样的话,她浑身酸痛就说得清了,估摸着自己耍酒疯不小心磕碰的,而且,除了酸痛,其它地方都没什么感觉,再者,采薇的话她还是相信的。
想通了这一点,她也就不去在意了,而是将注意力转到沈黎安被爹爹和外祖父叫去谈话的事情上。
“小姐,你刚醒,来喝点粥吧。”摆好碗筷的采薇走了过来,端着洗漱用具开始替萧玉儿更衣。
“小姐可是担心沈大人?”见萧玉儿神思恍惚,采薇偷笑地问道。
萧玉儿佯怒地瞪了她一眼,反驳道:“怎么可能,沈黎安是什么人,我就是怕爹爹跟外祖父被他太轻松搞定了,到时候我就不能这么悠闲自在地游玩了,还有,别岔开话题,你昨日走丢之后发生了何事?速速交待,不然你家小姐我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没,没有,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小丫头片子想要撒谎,奈何她的脸却背叛了她的意愿,红了个透顶。
瞧她这般模样,萧玉儿心里便有数了。
看样子是遇到了,而且看这丫头的害羞劲,估摸着是春心萌动了。
第三百零四章:喜欢的人
琢磨片刻,萧玉儿打算暂且不拆穿她,毕竟小丫头脸皮薄。
可她不问,采薇反而憋不住了。
“小姐,如果沈大人说服了老爷他们,那小姐是不是就要嫁给沈大人了?”在萧玉儿喝汤的时候,采薇随意地问了一句。
萧玉儿抿了抿嘴,倒也想了想,然后便继续喝汤了。“也得等我及笄吧。”
“那刚好还有半年的时间,婚事要准备的东西繁杂,等小姐一及笄,刚好就可以嫁过去了。”采薇扳着手指算了算,得出这个结论。
喷香的排骨莲子汤喝的萧玉儿胃里暖烘烘的,虽然她正吃着东西,并不想说话,但自家丫鬟明显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便也认真地听了听。
待她说完之后,咽下嘴里熬的软糯的莲子,看着她轻笑了笑:“采薇是有话想对小姐我说的吧?”
“没,没有,奴婢就是关心关心小姐。”立马低下头去,眼里的慌乱却被萧玉儿瞧了个正着。
也是,她若嫁给沈黎安,那采薇有极大的可能要做为陪嫁丫鬟一起过去的,虽然她知道,如果两厢抉择,采薇定是会选她,但偶尔小女儿家的心思,却是难免要琢磨的。
萧玉儿自然是希望采薇好,更不愿她在喜欢的人和她之间做什么选择。
毕竟,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权利。
想到这里,萧玉儿放下手中的汤匙,拉着采薇坐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双手抓着她冒汗的手心,这丫头,也太过紧张了。
“抬起头来,看着我。”心中无奈,面上却还要装作一番佯怒的模样,语气极其认真。
采薇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看,一看到自家小姐那双洞穿人心的眼眸,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小心思已经被猜了个七八透,反正憋着也是不舒服,便干脆一咬牙,说了出来。
“小姐,我要说了你不许笑我。”腰杆绷直,采薇红着一张小脸,眼神亮亮地说道:“我...我...”
萧玉儿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无形中给予她更多的力量,脸上更是挂上了温柔亲切的笑容。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是谁?叫什么?家住何方?是何身份?家中父母性子如何?长相可好?你们可是两厢情愿?”一口气溜烟似地问出口,明明那人的底细早已在前世便被自己掏了个底朝天,但她就是想操这份心,总感觉,有点爽。
就跟当初采薇问她沈黎安的时候,如今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小姐!”采薇羞的直扭身,愤愤道:“我们才见一面。”
“才见一面就喜欢上了,让我猜猜,是英雄救美,还是长的刚好符合你心中所以对未来夫君幻想的形象,又或者是...”调侃停不下来,直把人逗的面红耳赤。
“小姐,你再这样奴婢就不跟你说了。”
眼见着面前人羞的都快无地自容了,萧玉儿总算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拉着她的手笑道:“那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遇见的?”
“我们...”采薇下意识回想,然后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那是在跟小姐她们走散之后,她当时不小心被一个行人撞了一下,手里的铜钱掉了,一路往下滚,她下意识跟着去捡,然后就到了一个小巷子前。
“终于追上你了,还想跑。”一脚踩过去,那铜钱无可奈何,只能束手就擒。
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正要揣回腰间的荷包里面,便察觉有几道视线正注视着她。
一抬头,往前看,好家伙,这看起来黑不溜秋的小巷子里竟然正在上演一场劫财劫色的戏码,天啦噜,衣服都快被扒光了,那白花花的一片肩膀,还有那脱到一半,挺翘的臀部,再眯眼细看一下美人的容貌。
弄啥嘞?是个男的?
受惊地捂住自己的小荷包往后退了小步。
世风日下啊,现在劫色的人都不分男女的吗?
不对,男的都啃的下,那她一个女的....
终于想起自己处境不妙的采薇:“你们继续,我啥也没看见。”
往后又退半路,想溜。
“姑娘,快跑。”岂料,就在她打算先溜为敬的时候,那缩在角落里,被扒拉的只剩亵衣亵裤的男子突然朝她这边关心地叫了一句。
采薇顿时觉得此刻若跑,让那男子受到这群歹人的迫害,实在是良心难安。
“小妞,别跑啊,过来跟我们哥几个一块玩玩,果然还是女的娇嫩,瞧瞧这长的,跟朵花似的,这荷包也鼓。”视线落在面前青衣少女手里拽着的荷包之上,那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大汉一齐扑了过来。
“你们别逼我动手。”突然想起出门前小姐好像给了自己几包毒粉防身来着,采薇转身,背对着他们动作利落地取出那小瓷瓶,然后回手一扬。
“哈,搞偷袭?这面粉管什么....嘭...”片刻,几个看起来牛高马大的大汉,倒了一片。
采薇小心翼翼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都说了别逼我动手了,我家小姐没给我解药来着。”嘴里吧啦吧啦说一大堆,但还是用了最轻的毒药,估摸着昏几个时辰就醒了,然后....这瓶好像是不能人道的那种,算了,这群人坏的要死,小姐说了,善良也要用对地方,不能盲目。
对,不能盲目。
“那个,你还好吧?”走到巷子里面,看着那正在穿衣的男子,采薇看了片刻,好心提醒:“你那个,腰带系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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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昏黑的光线下也看不大清,男子好不容易整理好身上的衣物,然后看着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瞅着他的姑娘,立马想到刚才自己被扒的几乎一干二净的模样被眼前这位看起来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看见了,顿时面红耳赤,结巴道:“那个,我,我跟小厮走散了,然后就被这些人,打,打劫,总之...谢谢姑娘救命之恩,那些人,是死,死了吗?”
“没有,我不敢杀人的。”采薇摆了摆手,想到什么,又挠了挠头,“但这么放着也不是回事,我们去衙门叫人把他们抓去大牢吧,这些人竟然连男子都想强....简直天理难容,必须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因为顾及面前人的心情,所以没有直说,但是,这个男的原来是个结巴吗?好可怜。
第三百零五章:一见钟情
竟然连一个结巴都欺负...
在走出巷子口的时候,采薇气愤地给了地上躺着的每人一个脚印子。
“真坏。”厌恶地踢了踢那晕的死死的人,采薇扭头看向那位被劫财又劫色的公子,那人站在灯火之下,一身青衣,虽然形色稍显狼狈,却没有影响他那张过分白皙柔和的脸蛋。
“你长的,真好看...”若不是她刚才瞧到了他那一马平川的胸膛,她真怀疑这人是女扮男装的,怎么有人长的女人还女人?这要是换上女装,肯定没人认得出这人原本就是个男子。
但采薇好歹还记得自家小姐的教诲,不能踩别人家的痛脚,所以,她很是委婉地夸了一番面前人的容貌。
善意满满。
“是,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女孩子夸我长的好看。”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毕竟他活了二十年,还真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见到如此狼狈的样子,还被看光了身子,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有些无颜面对。
而且,他见过的女子,都会嫌弃他的容貌,说他长的一点也不像男子,如此理所当然,不掺杂任何私心的夸赞,他真的,很高兴。
“你要跟我一起去衙门,还是?”见面前的男子低着头也不说话,采薇想尽快离开,便提醒了他一句。
“那个,我陪,陪你。”依旧结结巴巴。
采薇同情得看他一眼,在去衙门的路上,还特意买了很多好吃的递给他。
“姑,姑娘,我不用吃这么多的。”长相清秀可人的男子满脸纠结无奈地看着眼前还想继续买买买的少女。
这个姑娘,直爽,大方,善良,笑起来很好看,就是吃的有点多。
不过能吃是福,只要不把肠胃吃坏就好。
“没事,这才多少,你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吃点东西压压惊也好,到了,你在这等着,我进去跟他们说。”眼看着衙门口到了,采薇便让他抱着满怀的吃食等她过来,而自己而去衙门里面跟那些人说明了情况。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她便拿着手中未吃完的糖葫芦蹦蹦跳跳地从那十几层的台阶上下来,那不走心的样子,让人非常担心她会一不小心摔倒。
而她身后,跟着几个带刀的官差。
然后,他便看着她将他怀里的吃食拿出一大半给了身后的几名官差,对方虽然推拒,却耐不住少女热情的笑脸,还有那详细诱人的美食推荐。
“吃这个,这个红豆饼软香糯嫩,一点也不腻。”
站在采薇身后被忽略个彻底的男子,心里有些失落。
虽然他是吃不完,但,不是说好了给他的嘛,怎么可以还给别人。
“谢谢姑娘,我们还是快些去将那几名盗贼抓获吧。”带头的官差大哥亲切一笑,其它几名官差皆应和着。
“那你们一定要吃哦,那个糖炒栗子也非常好吃。”咬一口糖葫芦,采薇总算回到了那被她忽视的男子身边,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这样站着莫名有些孤寂,便腾出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们走吧?”低头瞅他,正对上一双铮亮的眼眸,目光微滞,心跳,就在呼吸间不断加速。
趁脸上的红晕还未被眼前的人看见,采薇立马从他身边经过,带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心里却松了口气。
那眼神,看的她莫名心虚,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还有,自己为什么要脸红,啊啊啊,真是疯了,难道这就是小姐所说的心动?
越想越糟糕,脑海中甚至开始浮现出那白花花的一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体,却是在那种情况下,虽然没看全,但是也是看了。
目光瞅了眼自己白嫩的手腕,再回头看了一眼那正跟着自己的男子,见她看向他,眼神疑惑地回视着她,还冲她有些温柔地笑了笑。
立马扭回头,心里啧了一声。
她竟然还没有一个男子肤色白,有点受打击了。
身后,看着少女越走越快的背影,男子眸光轻闪,清透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
然后快步,追了上去,直到站在她身边,这才重新露出笑颜。
半个时辰后,那几名晕倒的大汉经官差确认身份,带走了。
“没想到这几人还是惯偷,都上悬赏榜了。”拧着手里十两的官府赏金,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为民除害,做了一件好事。
看来得跟小姐多要一点毒药防身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遇到这种‘好’事呢,还有,一定要记得连解药一起拿了。
“那个,我要回去了,你...”事情已了,采薇便想去找她家小姐了,她这一下子丢了,小姐肯定很着急,但是一回头,看着那站立在她身后,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男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在下刘业成,不知姑娘芳,芳名...”拱手行礼。
采薇愣了愣神,这才发现,吃了一路,对方姓名她都还不知道呢,只是这说个名字还行礼,未免有些太客套了。
此刻的她已经忘记了俩人也才第一次见面。
“我叫采薇,这是我家小姐给我取的,很好听吧?”但她并没有过分深究,而是笑了笑,将那点不自在的情绪随意挥去。
“采薇?嗯,很好听。”微微一笑,很是真诚。
见对方如此一本正经的赞美,采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飘忽了一下,便讪讪一笑,准备走了。
“那个,我该回去找我家小姐了,不然她找不到我会着急的。”转身欲离开。
“等,等一下,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见少女便要从视线中离开,刘业成下意识地挽留。
眼里带着期翼地看着对面回过头一脸懵懂看着他的少女。
心脏跳的急促,掌心轻握,紧张的有些冒汗。
这样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经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让采薇走,但是在采薇说出她的名字的时候,他便将那个名字死死地刻在了心里,所以,所以...
“可,可能这样说会有些唐突,但采,采薇姑娘,在下,在下好像,不,不是好像,在下对你,对你,一见钟情了,所以,你可,可不可以对在下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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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一句是闭着眼睛吼出来的,所以硬是把询问的语气叫成了陈述,还被不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给听了个彻底。
被无数双视线盯着的采薇,手中糖葫芦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表情万分难言。
我干了什么?怎么就需要负责了?还有,一,一见钟情?
看着不远处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的男子,采薇终于明白了自家小姐为什么有的时候会说眼神烫人这种话,还真是,有些烫人。
烫的她浑身发热,脸蛋不用看也知道红了个顶朝天,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第三百零六章:你喜欢他吗?
“这位公..公子,你不要瞎说,我做了什么,怎么就...就需要对你负责了。”面对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八卦眼神,采薇憋红着一张脸,直接走过去,把人拉走。
“跟我来。”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扭头,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似是也察觉了刚才的不妥之处,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表情变得慌措愧疚起来,抓着她要松开的手腕,当然,是隔着衣袖,低着头万分诚恳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就那样走,走了,还有,虽然这件事并不能怪姑娘你,但姑娘看了我的身子,所以...所以...”
“所以你这是打算赖上我了?你是想要恩将仇报?”采薇没好气地扯回自己的衣袖,没想到面前的男人看起来还算正直有德,但心里却是一个如此...如此...坏的人。
想不出合适的成语来形容,采薇只好愤愤地用一个坏字来取代。
岂料,她话中的冷意被对方感受到,一双着急的几乎快要上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面容发白地摆手。
“不,不是这样的,在下,在下是喜欢姑娘,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是在下想要对姑娘负责,并非姑娘想象中的那样,哎呀,在下嘴笨,总之...就是,就是...一见到姑娘在下的心就会跳的很快的那种。”越说越结巴,越说脸越红,但瞧着,倒真是她有些误会了。
采薇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晕,嘴唇轻扬,傲然地背对着他回了一句,“我家小姐说,所谓一见钟情,不过就是见色起意,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便如此肯定是喜欢我了吗?也许,只是一时的心动,往后便没有了呢?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在她转身的时候,刘业成还以为自己没希望了,眼神颓然黯淡下来,只是,在那抹光芒泯灭的时候,采薇一句话又把他拉回了灯火阑珊处,双手握拳,心中跳的更加快了,他没有哪一刻,恨自己的笨拙,不能清楚地对喜欢的姑娘表达自己的心意,但,但....
“也许姑娘说的对,在下是见色起意,但,世上美女万千,在下却依旧孑然一身二十余年,所以,‘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并非那样理解,而是...万万人之中,我一眼看见了你,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万物便失了颜色,只余你一人,绝代芳华,而我的视线,只想追随你一人,旁人都不放在眼里,如此,才是见色起意。”
他一边控制着心跳,一边绞尽脑汁地把自己的想法用能够轻易明白的语言说出来,然后他就看见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脸上,眼里,都盛满了笑意地看着他。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啊。”采薇克制自己心底想要疯狂尖叫的欢喜,学着她家小姐的模样,控制表情,用还算淡定的语气回道。
“嗯.....”头低的更低,但耳垂却红的都快熟透了的样子。
采薇看的想笑,说实话,她并不讨厌他,而且,这般仔细瞧着,虽然长相略微女气,但也还算俊秀,而且,刚才他说的那一番话,着实让她心动不已。
“我现在住在人间客栈里,你若想找我,便去那里,不过几日后我便要跟小姐离开此地了...”
“去哪?”下意识地抢问,可见心底的紧张无措。
采薇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不知道,这个得看我家小姐的意愿。”虽然对面前的人有些小心动,但行踪还是不能相告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防不测。
见刘业...成?低着头好像在思索一些什么,采薇也不打断他,摆了摆手,便要离开:“我真得走了,再见。”
说完,便朝着不远处人群多的地方小跑而去。
身后,刘业成紧紧地盯着那个背影,最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般,眼神坚韧转过身,往那未知的方向走去。
.....
“所以,你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听了这整个过程之后,萧玉儿眯着眼睛细细地笑着,她想过很多种他们俩个相遇的场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实在是非礼勿视。
“小姐,你想什么呢!”见自家小姐一脸很有深意的笑,采薇红着脸背过身去,脸颊却止不住的发烫。
“那就是喜欢了。”清楚自家丫鬟秉性的萧玉儿琢磨片刻,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小姐!”采薇转过身来,一把抽走萧玉儿快要放到嘴边的蜜饯,“不许吃了。”
“无妨,喜欢就喜欢了呗,这蜜饯挺好吃的,你尝尝。”她宽容地笑着,在桌上拿了一个大青枣咬了一口,“嗯...既然这样的话,那便在扬州多留几日吧,也好清楚你们两个的心意是否彼此相通,而不是一时兴起,届时我们再离开,你让他来送你,如果他有心的话,定会偷偷跟着我们一起走,到那时,再考验他的真心也不迟。”
三言两语,便敲定了之后的行踪,反正沈黎安也找来了,估摸着还得折腾挺久。
“小姐...”没想到自家小姐为自己考虑那么多,采薇感动地转过头去,顿时泪水溢满整个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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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手足无措地掏手帕,“你,你别哭,这有什么,你个臭丫头,明知道你家小姐我最应付不来别人哭哭啼啼的了,你要是敢掉下那么一颗金豆子,我就不让你跟那个什么刘公子见面去了。”
“小姐你对我真好。”采薇真心地说着,惹得萧玉儿噗呲一笑,抬起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嗔怒道:“你才知道?这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小姐,就你刚才抢我蜜饯这一遭,便能让人把你拖下去打个五十大棍,然后发卖了去,嗯...等会我再多配点不致命的毒药给你随身带着,这扬州城看似不乱,但暗地里却还是有很多杂虫,你那个刘公子还是个文文弱弱,比女孩子还长的像女孩子的男子,啧...不行,这样也只能解一时之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挑几个简单的制毒方子,你抽空跟我学一学,如何?”
第三百零七章:眼花了?
“小姐~”眼泪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掉。
萧玉儿抬头一瞧,眉头紧蹙,赶忙给她擦泪,虽说心里也有些酸涩,但还是故作从容微笑。
“好了好了,女孩子的眼泪都是金豆子,掉多了可就不值钱了。”她取笑地从桌上拿了一块蜜饯堵住她的嘴,看着她嚼巴嚼巴,鼻子一吸一吸的样子,内心的波涛渐渐归于一片平静。
有些人,终究要走,有些人,还是要来,这人来人往中,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只有自己知道,而我们,也终究是要往前看,因为若只是因为不舍而一味的停留,难过始终难过,而往前跑了,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欢喜来抚慰你之前的难过。
再说,那什么刘业成不是无父无母吗?在哪做生意不是做,等他们安定下来,让采薇撒个娇,说不定她们还能做个邻居,照样能每日见得着。
嗯,这个好。
“哦,对了,小姐,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沈大人?他现在应该还在老太爷的房间里面,跟两堂会审似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采薇平复了一下情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然后她就看到坐在她面前的小姐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她,不可思议道:“谈了一夜,现在还没走吗?”
她还以为他走了。
采薇喃喃点头,“对啊,奴婢刚才进来的时候从那边经过,还听到老爷大吼大叫的声音呢,可凶了。”
“无,无妨,他撑得住,就这点小难度,他应该...”话虽说着,脑海中却下意识划过那张脆弱无助哭泣的俊脸,喉咙瞬间跟卡了刺一样,无法再说下去。
“都这么久了,还是去看看吧,他这每日都要喝药,别耽搁了时辰。”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服自己,萧玉儿起身往门口走去。
结果在她小跑到外祖父房间,把门推开的时候,眼前这和谐的一幕,眼花了?幻觉了?
关门,重新来。
打开,三双迷惑的眼睛盯着自己,其中一双掬着笑,无奈且纵容,且含情脉脉。
“女儿,你怎么来了?”在萧玉儿打算再次关门重来的时候,萧护出声阻止了她的动作,并让她清楚地认知到,这并非幻想。
那,那这....
“你们,下,下棋?”不可思议的眼神跟表情。
“玉儿过来。”魏铮眉目慈笑地朝自家呆愣着的乖孙女招了招手。
萧玉儿满心骇然地走过去,整个人有点麻木不仁,目光落在坐在外祖父对弈面,穿着一身烟青色长袍的男子脸上,还是一样的笑容,她却觉得这微笑背后,藏着的心思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
但目光转到自家爹爹脸上的时候,嗯,虽然没有明显的排斥,但隐约可见还是不喜的,所以,能让爹爹控制情绪的,那毕竟是收服了能压制爹爹的人物,而这屋子里在她进来之前也就三人。
答案不言而喻。
“玉儿来看,外祖父这下一步棋,该怎么下。”正琢磨深思间,坐在她面前凳子上的老人将话题引到了面前摆着的这盘棋局之上。
萧玉儿坐在他旁边,目光顺着指示的方向看去,好家伙,白子被黑子堵的水泄不通,当真是半点不留情。
不过若是留了,按照外祖父的性格,反倒会不开心,因为在他看来,不管是做什么,都必须全力以赴,这样才是最好地尊重对方。
“这毫无生机啊。”看了半响,萧玉儿耿直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然后她便看着自家外祖父爽朗地放声大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其实还有回转的余地,端看玉儿瞧不瞧得出来了。”这时,沈黎安突然说上一句,双目含笑地望着她。
萧玉儿立马绷直了身子,这是前世跟他学下棋时留下的毛病,但她自己却不知道,只是满脸认真地盯着那棋盘上的布局,仔细地琢磨。
而原本大笑着刚想要开口说重来的魏铮,听了那么一耳后,也将视线重新凑回到棋盘之上,跟自家孙女俩人开始讨论起来。
那表情,抛开相貌,简直是一模一样。
萧护不懂这些文雅玩意,但见气氛这么和谐,也不忍打破,只能坐在旁边嗑瓜子,然后时不时瞪一眼旁边那虎视眈眈瞅着他家闺女的臭小子。
还看,这眼睛都要黏上去了,臭不要脸!
心里有些酸酸的,奈何老爷子觉得这人还算不错,他干不过老爷子,只能暂且老实巴交地窝着。
大概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俩人还是没找出关键地方来,萧玉儿眼珠子转了转,余光瞥了一眼那时刻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轻咳一声。
然后便看着那视线无奈地挪开,然后落在了棋局中一块小小的角落处。
“就是这里了。”她惊喜地拿过自家外祖父手里的白棋,一把按在了那角落处黑白两颗棋子的中间。
看似依旧被困其中,但仔细端详,另一边被白子环绕其中的黑子却明显落败,虽不至于一招定胜负,但也解了当前的困局。
“好,下的好。”魏铮一看,乐的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面上。
然后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萧玉儿挑了挑眉,也了沈黎安一个还算识相的眼神。
看着自家小姑娘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沈黎安眼里的宠溺几乎快化成一滩春水,心里更是痒痒,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好好亲上一番,但奈何场合不对,他也只能忍耐克制。
注意观察玉儿今天的表情,想来昨日醉酒之后发生的事她应该是忘记了,而且他帮她那处清理了干净,也上了可以迅速缓解疼痛的药膏,今早起来她应该不会发现什么。
虽然他并不是很想要一个孩子,过于麻烦,但,他需要一个孩子把她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他身边那么久。
“来,再来一盘,玉儿你跟外祖父下一局。”魏铮兴致高昂的声音将沈黎安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小姑娘,他将心底溢上来的那些阴暗心思重新压回到心底最深处的那座牢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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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懂得克制,这样才能让他的小姑娘安心地接受他的温柔,慢慢走进他的怀里,就像一个优秀的猎人,在捕捉自己喜欢的猎物之前,会做好充分的准备和陷阱,然后便是耐心十足地等待,让猎物自己走进来,再悄无声息地收网。
也许这个形容并不好,毕竟他不是猎人,而他的小姑娘也不是猎物,再者,猎物被猎人抓到手后都会被宰杀掉,而他,费劲千般心思,只是想要将自己独一无二的那份温柔赠予她,让她以真心回报,然后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即便是远行,也会带他一起。
第三百零八章:让位
隔日,刘业成当真寻到客栈来了,萧玉儿从窗口往下看,瞧着那一身青衣的男子,满脸局促温柔的模样,心中欣慰又酸涩。
兜兜转转,还是绕回了原点。
“玉儿小姐,我家主人想要请你一起去游湖。”正琢磨深思间,身后冷不伶仃传来这么一道声音,吓的她浑身一颤。
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房中的黑衣人,眉头轻皱,语气不大好地瞅着他说:“你家主子就没教过你,女子的闺房男子是不能轻易闯入的吗?”
“可外面守卫太多。”影魑低着头,默默为自己申辩了一番,要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想这样啊,要知道,他家主子小气着呢。
“你这个声音,很耳熟啊。”眼眸微眯,萧玉儿踏步而来,缓缓接近。
影魑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位小祖宗要作妖,立马压低了自己的声线:“主子在悦来客栈等着,若是玉儿小姐要过去的话,属下立马前去禀报。”
想开溜。
“你这掩耳盗铃的功夫也是跟你家主子学的?”听出了他可以改变自己的声音,萧玉儿噗呲笑出声,瞧着他眼神紧张慌乱抬了头,瞥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了下去,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跟你家主子说,我今儿个心情不好,就不跟他出去瞎溜达了,对了,记得提醒他喝药。”不再逗弄眼前人,萧玉儿拐了个弯从他身侧走过,便要出去。
她要去跟外祖父下棋去。
眼看着门就要开了,影魑无法,只得暂且离开,免得被发现就不好了。
之后,他便战战兢兢地将萧玉儿的拒绝说了一遍给自家主子听,本以为主子会生气,至少心情不好,但主子却只是沉默地饮了一口茶,然后淡然地说了一句:
“无妨,来日方长。”
觉得主子思想觉悟提高了的影魑心中倍感欣慰。
“皇宫那边,怎么样了?”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敲桌面,目光深邃地落在底下人的脸上,晦暗不清。
影魑顿觉心中生冷,想到主子说的那件事,实在是有些过于残忍,所以他迟迟未办,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瞒不住了。
也是,他什么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主子。
“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办。”不敢不从。
沈黎安静静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良久,这才将视线挪开,语调有些悠长道:“影魑,你从小便跟随在我身边,应该了解,我向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如今这般做法,也还是因为玉儿的缘故,若还是当初的我,你以为我会怎么做?”
一字一句,落在旁人耳里,有如重击,影魑被蒙住的下半张脸里面嘴唇颤抖,满脸煞白。
是啊,他忘了,若是曾经的主子,惹他心生不快之人,定是千百遍的折磨致死,哪像如今,会计较那么多。
不过人都是贪婪的,好了一点,便期望着能好更多,却没有深思过,哪怕现在坐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少有杀戮,脸上的温柔也真实了许多,但也只是因为他愿意为了某个人克制。
一旦有一天,他不愿意克制了,那过往的所有压抑,隐忍,都将让他变得更加疯狂。
“属下明白了。”想明白了这一切,影魑心底更加坚定了要好好保护萧玉儿的决心,因为不管是隐忍还是克制,说到底都是为了她而改变的。
“明白就好,既然今日玉儿不愿见我,那明日随我一同前去拜访魏老先生,与老先生切磋切磋棋艺,玉儿总是没意见的。”唇角含笑,那让人畏惧的气场瞬间收敛的无影无踪。
正在陪外祖父吃点心的萧玉儿猛的一个喷嚏,总感觉背后有人在说她。
几日后,皇宫大内,舒离伤养好了,便要出宫,这些日子,自家师弟那些贴心妥当的照顾实在是让他无所适从。
虽说那晚的事他有错,但俩人都是被算计的,所以师弟无理的要求他是绝对不会同意。
“师兄若是要走,那朕也不好阻拦。”不料,前两日还以他身体未康健为理由死活不让他出宫的燕明修这次会如此爽快。
看着他低头满脸失落的模样,舒离叹了一口气,端起师兄长辈的架子,摸了摸他的头,劝慰道:“莫要陷入执念,明修,你现在已经是一代帝王,这个天下需要你,不可再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了,此去经年,师兄会每月写一封家书于你,不要担心,师兄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
到底从小带到大,他的那点心思,细细琢磨一番,还是可以猜得透的,不过是怕他疏离于他,从此往后便真的孤寂一人。
他这个师弟啊,第一眼看起来生人勿进,冷冷清清,认识久了又有点玩世不恭,什么事都不在乎,随心所欲的样子,但他知道,生在皇家,从小被针对刺杀,性子里的伪装,早已深入骨髓,有的时候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但唯有一点,从未变过。
就是他看似不在乎的性子下那颗倔犟执拗又害怕抛弃的心。
其实不管是父亲还是他自己,都是可以理解的,一个人失去太多,要么会变得无所畏忌,要么会变得更加珍惜,也正是因为这样,父亲当年才会收师弟入门下。
“师兄。”燕明修抬起头,一代帝王,此刻眼眶发红,眸子里溢满泪水地看着眼前神情温和的男子,就像路边被主人遗弃的小宠,正无助绝望,慌乱无措着,结果主人回头又将他抱了回去。
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忐忑不安,小心翼翼,惶惶而不可终日,这些天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归于一片平静。
是啊,他的师兄不会抛弃他。
他心里想着,眼神越发坚定。
然后,坐着马车离开京城,到了一处小镇客栈落脚的时候,舒离刚打开房门,便看见坐在圆桌前一脸笑意看着他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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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布衣,比起那千层百绣的龙袍简直是天囊之差。
舒离眉头一紧,眼神严肃地看着他,语气稍显怒意,“你怎么会在这里?简直是胡闹!”
说着,便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要将他带出房间。
“师兄,师兄,我都已经把皇位让出去了,你要是不收留我的话,我现在一回去,肯定要被新帝斩草除根的。”燕明修一只手抓着桌角,眼巴巴地看着他家明显怒气上涌的师兄,有些畏缩地往后躲了躲。
“你!”见他如此模样,舒离扬到半空的巴掌怎么也落不下来,握紧拳头克制地负于身后,甩袖背对于他。
“如此莽撞,你可知,你放弃的是什么?这皇位可是你千辛万苦才...”
“我知道。”话未尽,便被一声冷静的回话打断,舒离扭头看向他,依旧是那没心没肺的笑脸,但眼神却坚定无比,似是怕他没听清,甚至还刻意对着他的眼睛重新说了一遍。
“我知道!”
第三百零九章:分道扬镳
坚定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舒离回过身,目光与之对视,半盏茶的功夫后,他深深一叹。
“罢了,你既做了决定,那便由着你,只是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已晚,便各自歇下,明日,我们便分道扬镳,你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就不能一起吗?”听到师兄要将自己丢下的话语,燕明修慌不择乱地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却被对方下意识地甩开,这样出自本能的排斥,让他心底越发难受。
原来,师兄说是原谅他了,可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似是看见了眼前人明显的失落情绪,舒离眼神闪了闪,想要抬手安抚地拍一拍他的肩膀,但最后还是转过了身去,选择了无视。
他如此任性,自己又怎能陪他一起。
“别闹了,师弟。”一声轻叹,他转身出门,想要去一楼让掌柜的给他另开一间房。
“抱歉,客官,近日住店的人多,要不你跟那位公子挤一挤?”赔笑的掌柜目光透过他看向从楼梯上下来的燕明修。
舒离眉头一皱,道了一句“罢了。”便欲走出客栈,想要去马车上将就将就,岂料天不遂人愿,轰隆一声,他前脚刚踏出客栈门槛,后脚豆大的雨滴便从天上砸落下来,且越下越大,有倾盆之势。
眉头一皱,最后还是无奈地收回了脚步,走到楼梯前,看着站在上头低着头明显郁郁寡欢的男子,经过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都已经长的跟他一样高了,还是喜欢这么无理取闹。
“小二,再送一床被子过来。”扭头吩咐了一句,便对身边的人问了一句:“用膳了吗?”
话音刚落,便有咕咕的声音响起。
舒离看着身边人瞬间红了的耳垂,无奈轻笑,又对不远处候着的小二吩咐道:“送些简单吃食上来。”说着,从袖中取了两锭碎银丢过去。
想来这种接银子的事情做惯了,小二一个侧身,便将歪了方向的两锭碎银握在了手心之中,笑容殷勤地弯了弯腰,“好嘞,小的马上就去厨房。”
“走吧。”事情都已经交代好了,舒离便抬腿继续上楼梯,衣袖却再次被扯住,回头眼神迷惑地望去,正对上一双仿佛罩了一层水光的眸子。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嗓音较为温和。
燕明修面部线条分明,轮廓立体,很有男子气概,坐在龙椅上的时候更是英气逼人,眉宇一挑,便会流露出慑人的气势,眼神更是有如猎鹰般锐利深邃,但此刻,他那双让人畏惧的眼眸却含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起来委屈可怜,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排解心中的那些无助。
舒离看得心尖儿陡然一颤,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缠绕在身体里,他理智地认知到,师弟现在这样,是走进了死胡同,是执念,与情爱无关,但从感情上来说,毕竟是从小一直长大的师弟,他也不忍与他陌路。
虽然那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行了,先用膳。”他抽回衣袖,没有对他多加理会,但语气里却可以听出较为缓和的态度,也许刚才见到他的时候他是真的生气,但事已至此,谁家没有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舟车劳顿,他也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于是,用过晚膳之后,燕明修便在床边不远的距离处打地铺睡下,而舒离,则是在床上睡下。
本来舒离是想自己打地铺的,奈何等他沐浴完出去的时候,师弟已经裹着被子睡了起来,他也不是计较那么多的人,便干脆在床上睡下。
起先还有些失眠,毕竟近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让他有些思考不过来,而且,再加上有这么一个任性妄为的师弟,实在是让人头疼。
“唉~”一时没忍住,叹息出声。
片刻的沉寂之后,舒离听到一声捂在被子里的,瓮声瓮气的询问。
“师兄真的很讨厌我吗?”
这才发现,原来燕明修也没有睡着,但他这么一问,舒离倒不好回答了,说是吧,又有点口是心非,说不是吧,又怕他借机顺杆子往上爬。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什么都不说,而是翻了个身,道了一句,“睡吧,很晚了,明早你我都还得赶路。”便闭上了双眼。
心情忐忑紧张的燕明修听到这样的回答,一直紧握的拳头颓然地松开,整个人捂在被子里,鼻尖有些酸涩,却抑制住自己心底的脆弱,故作坚强地闭上了双眼,催促自己赶快睡觉,不要多想。
一个时辰后,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的不见五指,隔壁房间里,客栈的掌柜还有小二换上一身夜行衣,一人手里拿着一把锁,一人手中拿着一根吹筒,俩人对视一眼,往隔壁房间走去。
睡梦中,舒离发觉身体越来越热,好似躺在火炉中般,后背更是起了一身薄汗,浑身滚烫,无法忍受地睁开眼睛,看向地上睡着的男子,却发现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已经被踢开,一身白色的亵衣被他自己无意识地扯开,露出大半肌肤,就连亵裤也被他蹭的松松垮垮,就连股沟都露了出来。
可他却没有分毫清醒的神态,依旧还在睡着。
舒离察觉到了不对,想要用内衣压制体内那股热意,却发现竟然使不出来。
想起睡前用的饭食,舒离赶紧前去开门,就连窗户也不放过,结果应了他心中所想,皆是从外面上了锁,封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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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哪怕一向以君子自持的舒离也不由得爆了粗口,这一幕何等熟悉。
不敢多想,舒离撑着有些快坚持不住的身体,先将烛火点明,然后走到师弟面前,扯下头上的发带,先发制人地绑住他的双手,以免他醒来又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然后用手拍着他滚烫的脸颊,试图将他唤醒。
“师弟,师弟...”
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燕明修听到有人唤他,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眼,眸子一片茫然,看着眼前蹲在他身侧的人表情有些迷惑。
“师兄?”
他叫了一声,习惯性地动一动手,却发现自己被绑住,更是无法理解,便试图弓起身来,可脑袋抬到一半,便气喘吁吁地落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慌的一批
见里面的人不出声,沈黎安便将手中装着糕点的盒子打开,清甜香糯的味道顺着门缝飘进去,原本便靠在门边的人儿立马耸起鼻尖嗅了嗅。
果真是百见不如一闻,她早就听说扬州这家点心铺子里买的糕点最是好吃,前两日她派人早早去排队,都没有买到,沈黎安倒好,闻这味道,应该是刚出炉不久的,而现在已经午时了,按理说,点心铺里的糕点应该早就卖完了,没有了才对。
所以说,他拿着这盒点心应该就是店铺老板后面临时加工特意做的,可她从魏南那听到,当时他花了大价钱,人家点心铺的老板都不为所动,直接关门放狗,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傲娇的很。
那他现在这盒糕点是哪来的?莫不是故意哄骗她的?也不对,在这种事情上,沈黎安是绝对不会以次充好的。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可能这就是奇怪的信任感在作祟。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能够让视金钱如粪土的点心铺老板专门做这一盒点心,总感觉,哪里不对,这货莫不是让他那些下属去要挟人家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
挪开一条门缝,伸出自己的小手。
“糕点给我,人走。”就让她来消灭这些‘罪证’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啊,你抓我手!”感觉到手腕的凉意,萧玉儿惊叫一声,眉头皱起,正待发怒,又感觉这握住自己的大手体温是不是太凉了一些,便将指尖出自医者本能地搭上了他的脉象。
这个过程有些缓慢,沈黎安倒也不急,甚至非常喜欢这样的接触,耐心地坐在轮椅上,等他家姑娘....骂他。
果然,大概半柱香的时辰过后,那原本搭在自己脉象上的手指动了动,连着被抓住的手腕一道抽了回去,在他想要追着重新抓回来的时候,那细嫩的手心啪的一下,狠狠地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光听声音,就响亮的很,手背也红了一大块,但沈黎安更多的却是关心那打他的那只手心,好像比他的手背还要红些,肯定很痛。
立马心疼地用双手握住,包裹在掌心呼呼。
“都说了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下次我让影魑他们给你做根衬手的短鞭,你想怎么教训我都可以。”
萧玉儿躲在房门后的手按住门框,身子往后靠,想要把自己门外的那只手抽回来,差点没把自己胳膊拽断,愣是被握的死死的。
好气啊!
这人没了内力,身子也很虚弱,可为何这力气还是这般的大?!
“你放开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挣扎着,终于把手抽了回来,便要把门关上。
知道这门若是关上了,未来可能好几天他都得这样隔着一扇门扉跟他的姑娘说话了,沈黎安立马将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在门缝里。
可萧玉儿关门的动作已经停不下来,而且用的还比较大力,关键是她将转了身子,所以没看到有一只大手伸了进来,于是,等她反应过来门合不拢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这个疯子,还笑,都不知道疼的吗?都青了,疼不疼啊?”
看着终于对他敞开门扉,向他走来,并且无比关心地握着他的右手察看伤势的少女,沈黎安眼底盛满了细碎的温柔波光。
然后,他的眸中便开始出现忍痛的情绪,眼眶之中,也慢慢多了几分晶莹。
“不疼的。”却偏偏说着与表情神态相反的话。
萧玉儿抽空看了他一眼,便是目视到了这样的表情,心中顿时万分愧疚,也顾不得许多,将他推进房中,开始寻找放在匣子里的药箱。
然后细心地给他上药,包扎,并叮嘱他不要乱动,可他偏偏伤的是右手。
“你要负责。”
心里正想着告诫他平时少用手,吃饭让仆人伺候便是,结果口还没张,便听到了这么一句。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伸的右手。
但她觉得,他应该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便打消了那个令人胆寒畏缩的念头,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再低头看看他被纱布包裹的右手,沉默片刻,开口回道:
“你身边有服侍你的人。”委婉的拒绝。
“但不是你。”坚定的语气。
“你还有那么多属下。”着重强调。
“但不是你。”执着地盯着她。
萧玉儿稳了稳有些暴躁的小脾气,眼前这个人受伤了,大半部分责任是因为她,但也有小半部分责任是因为他自己作死,真怪不着她,而且,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女孩子,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伺候你用膳沐浴不成?”看,如此义正言辞的理由,你还有何话可说?
再者,就算我同意,我爹也不会同意啊,你就不怕他拿着一米八长的大砍刀来追杀你?
“吃,吃饭就可以了。”
等等,你结巴什么?你脸红什么?这一副调戏良家妇男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蹲下身子,目光对上他稍微抬起一点的视线,斟酌再三,用不伤人的口气回道:“要不我让魏南过去服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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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便看见面前男子用一脸被她辜负了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竟然把我让给别人。”
这什么跟什么。
“魏南是男子。”怕他误会,着重加上一句。
“我有洁癖,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旁人碰我的身子。”义正言辞的拒绝。
这话倒是没毛病,萧玉儿琢磨半响,实在没法子了,便选了一个还算择中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要不这样,你搬来人间客栈,以后用膳的话,与我们一起?”偷窥一眼,这什么表情?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正迷惑间,手心被握住,面前人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眼底的柔情蜜意仿佛浓墨般深沉,语气竟有些颤抖。
“玉儿这是同意嫁给我了吗?”
嗯?
什么意思?
有点无法理解。
吃个饭而已,怎么就上升到嫁人去了?
正琢磨间,手心被面前人小心翼翼,视如珍宝地抬起,低头落下羽毛般的一吻,郑重而小心,像是在做什么关系特别大的仪式般。
萧玉儿心底顿时慌的一批。
瞬间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什么跟什么?
怎么回事?
你作甚如此表情?有些渗人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最后的倔犟
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对方死死地握着,萧玉儿凝神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眼底的慌乱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半响,她伸出手搭在他的脑袋上,安抚似地拍了拍,笑着道:“好,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不知是哪个字取悦到了眼前这个男人,那双如墨的眸子里光芒更甚。
“好。”他低下头,让他的小姑娘不用再踮起脚尖触碰他。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无数次地弯下腰,只要,她肯让他拥抱入怀。
如此温馨的一幕让躲在门外偷听的影魑感动的泪流满面,内心的小儿人哭的稀里哗啦。
主子不容易啊。
他也是。
光是想象,他都能预料到往后一片平和的生活。
对于他而言,这是多么难得啊。
“你上次不是说要去游湖吗?走吧。”眼看着面前这张脸越凑越近,萧玉儿一颗心噗通噗通简直要跳出心房,赶忙撇开脸扯移话题。
看着自家姑娘绯红的小脸蛋,沈黎安露出了然的一笑,眼尾往上轻挑,竟露出不是桃花眼,犹盛桃花眼的魅惑来。
偏偏他的眼神却是一片纯粹至极的温柔。
“好。”他轻轻笑着,纵容她的装傻充愣,毕竟有些事情,若是逼的太紧,会适得其反。
而且,他有大把的时光陪她虚耗,只要她不逃开,不偷溜,即便是任性一些,顽劣一些,也无妨,他都可以包容。
影魑的行动力是非常快的,等主子他们出了客栈,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萧玉儿踩着凳子上去的时候下意识地往旁边伸手,想要借个扶靠,但她却忘了采薇一大早就跟她的小情郎玩耍去了,于是扮作马车夫的影魑麻溜地走过去。
“咳……”车上传来一声轻咳。
影魑出自本能地缩回手。
萧玉儿下意识地将要搭上去的右手拐了个弯,抓住了马车边。
等她上了马车,这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顿时懊恼无比。
“点心。”
正独自生着气,怪自己的不由自主,没骨气,面前便出现了一盒模样精致的点心,五颜六色,各种小动物形状。
盯了片刻,眉头皱了起来。
“我记得,那家点心铺的糕点不是这个样子的啊?”那只小兔子简直惟妙惟肖,太可爱了,她都不忍心吃了。
沈黎安琢磨片刻,认真地问道:“这样,不好看吗?”
手中拿着那兔子的的白色点心,捏一捏,还很有弹性,她纠结了一番,将手中可爱的小兔子捧到他面前。
“这么可爱,我都不忍心吃了。”
听她这么说,沈黎安也将视线落到了眼前那葱白如玉的……手指上。
手心的肉有点多,捏起来也软软的。
“是很可爱。”他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头张口一把将那小兔子的脑袋咬了下来。
萧玉儿:“……”
“味道不错,现在不是那么可爱了,你可以吃了。”一本正经。
萧玉儿:“!!!”
眼眶,默默地红了。
“小兔子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把小兔子吃掉呢?”一脸泫然欲泣地把剩下的半个兔子塞进他嘴里,然后转过身,嘤嘤嘤。
沈黎安一脸懵懂地看着眼前被自己惹哭的宝贝,心中很是慌乱,手足无措地想要去触碰她颤抖的肩膀,快要碰到时又缩了回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
嘤嘤嘤……
“我错了。”
嘤嘤嘤……
“下次再也不敢了。”声音降到最低,连哄带骗。
萧玉儿背对着他,在沈黎安看不见的角度,憋笑憋的快要撑不住,说实话,这番矫揉造作的姿态虽然感觉有点起鸡皮疙瘩,但,某些时候还挺好用。
难怪很多男子都喜欢那种柔弱可怜的小白莲,事实证明,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比如说现在。
哼,就问你慌不慌?傻了吧?让你咬我兔子头!
这也就是他了,换做旁人,谁会这么做,哦,把完好的东西破坏了,就能下得去手了?这什么思想?不行,她必须得纠正他这一点。
不然以后她要是惹他特别特别生气了,他冲动之下把她脑袋拧下来怎么办。
虽然这个假设几乎不可能。
“你赔我小兔子。”继续无理取闹,让他清楚认真地意识到,兔头是不可拧的。
“这里还有一样的,给你。”沈黎安赶忙又从糕点盒里拿了另一只完整的兔子递过去。
却被一巴掌打在了手背上。
“我不要,这是另一只兔子,我就要原来那只,你把它杀死了,呜呜呜~”继续矫揉造作,憋笑憋的心肝脾肺肾都疼。
沈黎安觉得自己遇到了平生以来最难办的大事,比倾覆一个国家还难,刚才那兔子糕点已经被他吃下去了,他哪里还能找只一模一样的,即便!长的一模一样,但自家小姑娘也会说,不是原来的那只了……
都怪影魑,没事吩咐那点心铺的老板把糕点做的这么可爱作甚?
没事找事。
“啊切!”外面正在专心驾着马车的影魑感觉后脖颈有些发凉,浑身渗的慌。
见自家小姑娘越哭越大声,沈黎安急了,慌措地张了张口,最后一咬牙,说了句:“要不,你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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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萧玉儿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双眸晶莹地回过身瞅着他。
不要误会,眼泪都是笑出来的,无法控制的那种。
犹豫片刻,萧玉儿觉得不能放过这么好欺负他的时刻,便撅着小嘴下颌往他那边抬了抬。
“手,伸过来。”
沈黎安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就在萧玉儿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玩大了,想要把话收回的时候……
“不许用自己的手心打。”他万分认真地叮嘱道。
萧玉儿:“……”突然有些不忍心打了是怎么回事?
不行,她就要做一个没的良心的女子。
左右瞧了瞧,拿起了那盖点心盒的盖子,长方形的样子,用来打手心正好。
“伸过来。”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沈黎安乖乖地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眼神温柔体贴地看着她。
盯~
萧玉儿想要忽视那给她带来压力的目光,心里不断跟自己说,不能手软,不能手软。
然后,轻轻“啪”了一下,便算打完了。
“可以打重一点的。”偏偏面前人还特别没有自知之明地要求加重力道。
萧玉儿一把丢开那盒盖,再次转过身去,以免他看到自己再次红通的脸颊。
“我就不打。”心底最后一丝倔犟让她顶了这么一句嘴。
第三百一十四章:琴公子
沈黎安笑眯了眼,连声哄道:“好好,不打就不打,那,糕点还要不要吃?”斜眼偷看一眼,那如番石榴般红通的耳垂让他心里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摸在指尖好好磨搓把玩一番,但又怕她生气。
萧玉儿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自然发现不了那些变态的想法,目光瞥了一眼那小兔子形状的糕点,抿了抿唇,想吃,但是如果真的吃了,那她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毕竟刚才自己那样……
嗯……
“换一个,不吃兔兔。”傲娇仰头。
“好。”无奈地轻笑,给她换了一只鸭子形状的黄色栗子糕。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渴不渴?”细致入微地拿出竹筒里准备的果茶,看着自家姑娘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小嘴对着那口中的地方,一点一点抿着。
眼眸慢慢幽深起来。
脑海中闪过上马车后他拿着竹筒喝水的样子。
女儿家喝的果茶有点甜酸的味道,他并不喜欢,但现在看着自家小姑娘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他突然很想就再尝尝那果茶的口感。
“你要喝吗?”像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渴望,小姑娘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筒,还有大半的果茶,便递了过去,“给。”
然后,沈黎安便光明正大地接了过来,拇指在那竹筒口的边缘磨搓两下,低着头,眸色晦暗不清,也幸好如此,才没让坐在他右侧的小姑娘看见,不然铁定要把那竹筒夺回去,然后躲他远远的。
入口依旧是那甜酸的味道,但细细品尝,味蕾上却有一丝不一样的甜蜜,让他眼底深处露出了享受的色彩,但很快,便敛了去,怕被他家小姑娘瞧见。
“很好喝。”他由衷地笑了笑,然后接收到一道奇怪的目光。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喝这种女儿家的果茶吗?”萧玉儿疑惑地瞅着他,在她记忆里,他一向是碧螺春,或者其它苦味比较重一点的茶,她也不知道那种苦涩至极的茶水有什么好喝的,有一段时间她还特意去研究过,结果喝了几口立马就放弃了。
即便是往里面加糖,也难喝的紧,可他却能面不改色地饮下去,然后赞一声好茶。
可能是这十分的苦中真的有那么一分的甘甜回味吧。
“原来玉儿还记得我的喜好。”惊喜的语调,萧玉儿看着眼前这双闪着细碎亮光的眼眸,瞬间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屁股往后面挪了挪,撇开脸去。
“并没有特意记得,只是在丫鬟小厮口中听说过两句闲言碎语罢了。”嘟囔着,不肯承认,以免他又嘚瑟。
“嗯,玉儿不想承认,没关系,我知道玉儿喜欢什么就好了。”见自家小姑娘又害羞了,那腼腆的模样真的是越看越觉得不够,心中也越发柔软。
就像泡入一池温水之中,暖洋洋的,还有点抓心的痒。
有种想把眼前人儿搂入怀中好生贪念一番的冲动。
但脑海中最后的理智却拉住了他往前动了一丁点距离的手指,默默地收了回来。
唉,不能吓到她啊。
“我喜欢什么,你知道?”这话说的萧玉儿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这方面他是不怎么注意的,没想到,如今他却说他知道。
正诧异间,面前的人已经悉数道来:“玉儿喜欢吃的东西很广泛,只要做得好的,都比较喜欢吃,但是若说最喜欢的,还是宫保鸡丁,玉米虾仁,水煮鱼片,佛跳墙,什锦豆腐,三丝....”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了解我了。”他不说,自己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么不挑。
像是猜到了她的那些不好意思,沈黎安勾了勾唇,缓声道:“其实玉儿还是有不喜欢吃的,比如说蛋黄,茴香菜,洋芋,甘蓝,辣椒....”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致命一问。
沈黎安的声音立马戛然而止,他在快速地思考,如果说是下面的人汇报的,肯定会惹玉儿生气,犹豫太久再回答,又会被怀疑。
“我腿刚断的时候,你陪了我半个月,那期间我注意到的。”说谎的最高水准就是半真半假,不然被追问起来很麻烦。
“这样啊,你费心了。”点了点头,萧玉儿并没有怀疑什么,这时,马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听到外面车夫“吁---”的一声,下意识转身,撩开车壁上的短帘,往外面看去。
五月的季节还不算太热,所以游湖的人比较多,一眼望去,岸上还有不少买吃食水果的小贩,竞相吆喝着。
下了马车,视野更广阔,萧玉儿发现湖上的游船有点多,还有几艘较大的花船,隔着老远,还能隐约听见歌女动听的嗓音和管弦音笛之声,很是热闹。
“那边有卖糖葫芦的,玉儿吃吗?”正看着,身边传来这样一句询问,萧玉儿低头对上那双温柔的视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已经有不少目光偷窥过来,下马车的时候自己被某个人威逼利诱地戴上了面纱,所以这看的,自然不是她。
瞧着面前这张招蜂引蝶的脸,萧玉儿心里顿时有些不大舒爽,眉头轻皱,正待说上些什么,便见沈黎安比自己还先反应过来,非常积极地说道:“这里人太多了,我坐着轮椅,多有不便,我们还是先上船吧,糖葫芦让车夫去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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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原本站在轮椅后面的影魑默默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去买糖葫芦了,他也不敢向主子要钱,萧家小姑娘,那更是不敢了,会被主子剁手的。
“诶,兄台,我看你衣着不像是扬州人士,怎么,也是慕名而来,见琴公子的?”上船的时候,旁边一艘较小的船只下有两名男子正在窃窃私语,只是,虽然是凑在耳边说话,那声音却着实高调,所以隔了小段距离,萧玉儿也能听见。
琴公子?
对于未知的好奇,让萧玉儿故意放缓了些许步伐,而被她推着往上的沈黎安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丝的变化,侧着脸,目光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却是萧玉儿看不见的角度,目光森冷而充满戾气地落在那两个聒噪多舌的男子身上。
“兄台,这湖边的风有点冷啊,我看咱俩目的既然一样,不如同坐一船,也好深入交流交流,要说这琴公子,那一手古琴弹的那叫一个好,就连宫中的乐师,说句不得体的实话,那也是大多比不上的。”
“玉儿。”见身后推着轮椅的人儿动作越发慢了,沈黎安心里嫉妒的发狂,声音有些酸味地唤了一声。
第三百一十五章:不喜欢
这边,那俩位不知死活的兄台又继续说了,“其实琴技我是不怎么懂的,之所以来不过是因为想要亲眼见一见,那位乐音坊的琴公子是否真如传说中所言,那边绝世无双,听说,还有一头黄金般的长发,特别是那双眼睛,左右两种颜色,异瞳啊,即便是西域,也是极其少有的。”
多嘴。
心中一冷,弹指间,那两人便突然跟卡了壳的火药枪一样,话也不说了,就那样互相干瞪眼。
萧玉儿有些意犹未尽,怎么不说了呢?黄金色的头发?她也好想看看,异瞳,是哪两种颜色呢?举世无双?比沈黎安还好看?
想到这,才发现坐在身前轮椅上的男子正扭着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什么琴公子,肯定没有你好看。”一顿吹捧,总算在眼前人脸上重新看见了笑容。
心底暗自松了口气,上了船之后,便拿着车夫买的糖葫芦舔。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但是琴公子...
黄金色的头发,那该是怎样的模样?
想象中....
“玉儿,你在想什么?”察觉到自家姑娘在出神,沈黎安眯着一双笑脸,表情很是纯善,心里却开始计较让影魑去看一眼那劳什么琴公子,即是出于乐音坊,那帮他赎身,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便是,若是不合作,便暴力一点,只要人不死,一切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自家姑娘一定会瞒着他什么时候偷偷去瞧上一眼。
果真,游湖回去后,萧玉儿便立马威逼利诱叫出了暗处躲藏的影魑。
“别那么不情愿嘛,你看你,那股幽怨的气息都要从眼神里崩裂出来了,我都说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对不对?要不你陪我去,保护我的安全?”其实是想拉他陪葬,如果,也许,可能,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是他拉着自己去的,好歹有个锅可以甩,不至于那么无助,而且,他要是跟自己去了,那就是同谋,肯定不敢去告状的。
“不行,绝对不行,主子会杀了属下的,玉儿小姐,你就饶了小的吧,这年头做个影卫也不容易,我是又当爹又当娘,连私房钱也都供出来了。”哭丧着脸,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拒绝的气息,他还不想找死。
“谁让你出私房钱了,胡说。”影卫还有私房钱?
“您老在船上吃掉的那根糖葫芦就是属下用私房钱买的。”委屈巴巴。
萧玉儿:“.....”
卸下腰间鼓鼓的钱袋放到他手里,满脸殷勤。
“如何?”
手里拿着鼓鼓的钱袋,诱惑至极,但....
“身为一名影卫,是绝对不能被银子所蛊惑的,这点职业道德属下还是有的。”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很是坚定地把钱袋塞了回去。
心里的小人咬着手帕,啊啊啊,好想要,好想要。
萧玉儿皱了皱眉,拧起钱袋放在手心里掂了掂,附和道:“是有点少了,换我我也有职业道德,这样吧,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百...不....一千两银票,如何?”
“属下不是这样的人。”语气依旧....坚定?
“两千两。”
“属下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主子要是发现了,真的会杀了属下的。”哭唧唧。
拍拍他的肩膀,承诺道:“放心,他要是想杀你,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主子肯定会责罚属下,会让属下生不如死,玉儿小姐大慈大悲的人,是绝对不会让属下受到那样的伤害的,对吧?”眼巴巴。
“行,他要是敢罚你,跟我说,我替你做主,可好?”内心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
这家伙典型就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啊,给点阳光就灿烂是吧。
没事,反正她从来都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哄过去再说。
“真的?”再次确认。
“你再废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影魑见到面前少女嘴角放大的笑容,顿觉背脊有些发凉,立马点到为止,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那两千两银票?”
“给你,给你。”放心,我会全部兑换成铜钱再给你的,让你体验一把被钱砸死的感受。
“我们什么时候去?”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影魑‘背叛’起自家主子来相当爽快。
“今天晚上吧。”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一睹‘芳’颜了。
异瞳欸,她还真没见过。
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乐音坊,头牌公子的厢房中,一名红衣少年静静地坐在琴案后面,修长白皙的指尖拨弄着眼前的琴弦,发出动听的声音,可他的眼底,却是一片荒凉,坊主说,有一名京城来的王爷想要给他赎身,带他回去做宠妾。
他在这个名为乐坊,实际上却也只是比青楼高大上一点的地方看过很多这样的事情,与他交好的玉公子因为有一口好嗓子,被一富商赎身买去,之后没过一月,便传来折磨致死的噩耗,可坊主只认银两,从小培养他们这些捡来的孤儿,也只是看中了他们的资质,想要让他们做他的摇钱树,毕竟这世上看似光明,但污浊之地还是有许多。
还有那种不喜欢女子,却专喜欢男子的贵族富商,一个个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斯斯文文,背地里却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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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来都非常努力,就是为了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天真的以为成了最大的那棵摇钱树,坊主便不会舍得将他拱手卖出去,可却忘了,他今年已有二十五,再过几年,年老色衰,就不值钱了。
再者,那位王爷出的价钱,也着实是高,整整三千两黄金呐。
哪怕他有其中的五分之一,都能够自己帮自己赎身。
可是他们的银钱都被坊主严格的掌控着,若是单靠自己,是很难办到的,除非出卖色相,可他不想去委曲求全,跟那些恶心的男子赔笑,而且,他现在在坊中的形象也不允许他做出如此掉价的事情。
毕竟,他可是掷百金也难得一见的琴公子啊。
冰清玉洁,高冷而不可方物,这些外人传言般的评价,就像一个又一个牢笼般,将他原本的性子打磨的一干二净,只能顺着人们期望的方向去做。
哪怕,他不喜欢。
第三百一十六章:坚决抵制
月黑风高夜,最是适合出来浪的时候。
萧玉儿一身男装打扮,折扇掩面,若非看正脸,光是身形,就是个清秀小童,跟在她家‘公子’身后逛乐音坊。
“玉儿小....小少爷,我们真的要进去啊?”‘公子’看着眼前不时有乐器传出来的画舫,心中有些退缩。
萧玉儿站在他的左侧方,小手暗搓搓地拧了一下他的腰间软肉,压低声线警告道:“你要是不进去,我就收回那两千两银票。”
“不是,我觉得,这样真的有点不好,毕竟,要是主人发现了,不好。”忍痛提醒,挤眉弄眼。
“没事,你不说,我不说,沈黎安难不成有通天的本事不成?嗯....若真那么不信,我到时候撒撒娇,应该也就过去了,放心,绝对不会牵连到你的。”拍着胸脯保证。
“哦,是吗?”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
萧玉儿脸上从容不迫的笑意瞬间转僵,脖子机械似地扭过去,在看到那十米外坐在轮椅上冲她眯眼笑的白衣男子时,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她选择了躲到影魑身后,然后非常爽快地卖队友。
“是他硬是要带我来的,跟我没关系。”这锅甩的干净。
“哦?是吗?”搭在手边扶手上的指节敲了敲,身后低着头的仆从便像接到指令般推着轮椅到了她的面前。
无处遁行的感觉让萧玉儿有些焦躁难安。
默默地,将大半个身子往影魑后面又躲了躲。
“乖,玉儿,过来,我不打你。”温雅的声线一如既往,听在萧玉儿眼里却如同蜜糖里面包裹了玻璃碎渣。
信了你个鬼!
“你怎么在这?”突然意识到关键问题所在的萧玉儿立马绷紧了一张脸,眼神恶狠狠地抬起来,瞪着面前有些心虚的影魑。
“你告的状?”质问之下,那眼神的心虚越发浓重,萧玉儿气的够呛,真是浪费了她两千两银子,不对,是枉费她如此信任于他,竟然把她出卖的如此利索,实在是让人心存郁结,不甘又愤恨。
“那个,玉儿小姐,并非属下告状,只是主子从一开始,便知道玉儿小姐会来这,所以便在这乐音坊对面的客栈中守株待兔罢了。”他只是答应她不说,不代表,要把主子已经预料到如此场景的事情说出来,所以说,也不算背叛,只是,耍了个小心眼罢了。
事实证明,两千两银票真的很香。
他可以拿去买一堆的糖葫芦,不,都可以开好几家糖葫芦店了。
“安安,他欺负我。”被摆了一道的萧玉儿看见眼前人那嘴角拼命克制,却仍旧透露出来些许嘚瑟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果然,要想把人治,首先就得比对方更加不要脸,于是,她忍着心中的颤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把扑到了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的怀里,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猫般,拿起他的手心放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
声音更是娇软无比,就不怕他不妥协。
“那....杀了?”果然,某个非常没有原则的人被那一句安安哄的心花路放,但面上还是端着非常雅正的表情,只是眼底的笑意明显回暖了不少。
被抓着放在那小脑袋上的手也可是不受控制地摸啊摸,动作很是温柔。
只有目视这一切的影魑,心中拔凉拔凉的,完了,糖葫芦店开不起来了,啊呸,不对,主子,明明是你说这样的啊,为什么这个锅却要属下来背?你要哄小姑娘开心,也不能拿属下的命来开玩笑啊。
说好的主仆爱呢?
嘤嘤嘤...
我也要像影魍那样离家出走,太欺负人了。
“也不是这么说,要不你罚他吃十天馒头吧,其它别的东西都不许吃,馒头还要糙米做的那种,不许吃白面做的馒头,如何?”一听杀字,萧玉儿就万分敏感,她也就是有些不甘被忽悠,取人性命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沈黎安早已料到自家小姑娘不会舍得,不然他也不必将自己变得那么仁慈,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想给自家姑娘一个台阶下罢了,至于影魑的心情,抱歉,他没想过。
“好,都听你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宠溺一笑。
萧玉儿立马顺坡就怕,起身想要经过他身旁,去接替推他轮椅的仆从,边走还边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衣袖被扯住。
我拉。
没拉回。
我再拉...
拉不动。
也罢。
无奈回头,对上那双充满深沉笑意的眼眸,嘟了嘟嘴。
“干嘛?”
沈黎安见自家小姑娘那个心虚劲,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声音细腻温和。“不想进去看看再走吗?好不容易来一趟,为此还不惜女扮男装,若不见上一面,岂不可惜?”
他话说的真切,萧玉儿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却还是听不出有任何正常冷嘲热讽的反应,真是奇了怪了,他竟然不生气,不吃醋?
这不对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要慎重回答。
“咳咳,我觉得,这么晚了,就别打扰人家了,而且我也困了,安安,送我回客栈吧,好不好?”为了将他说动,甚至不惜使出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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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差点把自己恶心到。
不过说实话,倒是对眼前人挺管用。
“好,我们回客栈,不过不是现在,还是先见了人再回吧,省得你总是惦记。”说着,用眼神示意了站在眼前的影魑,对方立马颠颠地过来,推着轮椅往乐音坊而去。
萧玉儿因为被抓着手腕,又挣脱不开,所以只能心甘情愿地屈服在此等‘强迫’之下,兴高采烈地随着一同进去了。
“好多漂亮的小哥哥。”普一进门,便被那‘盛况’惊艳到咂舌,七八桌椅有人品茶吃糕点,正中心的云台之上有一橙衣少年正在舞剑,不看力道,光招式,就非常赏心悦目,特别是那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胸膛,小腿,白皙的肌肤赛雪的细腻,还泛着淡淡的光泽,看起来就水嫩嫩的,让人手痒痒,想要摸上一把才好。
“咳。”身前传来一声轻咳。
萧玉儿猛然收回目光,一本正经道:“那剑挺好看的。”
“喜欢的话,过会我让人都买下来给你。”这个都字,意有所指,意味深长。
她倒是想,但为了人家性命着想,此种诱惑,要坚决抵制。
第三百一十七章:这眼神不对啊
“不了,外面的剑再好,也跟我没关系,我有你一个就够了。”生搬硬抄的情话不要钱地说出来,感觉舌头有些麻木...不仁。
“几位客官可要指明谁?”那招待的人也是个有眼力见的,问都不问,直接带人去了二楼雅间,毕竟那坐在轮椅上的客人,那容貌,那气场,他也就在一些高官贵族身上见过,很多还远远不及于他。
自然得妥善对待。
“指明?”萧玉儿不懂这乐音坊的规矩,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面前招待的男子,目光掠过那人的容貌时,心底啧了一声。
连招待的人都长的如此清秀可人,这乐音坊不得了啊。
她这是捅了美男窝吗?
可惜有个沈黎安在这里,不然她还能过过眼瘾,毕竟好看的事物都不缺乏欣赏的人群,无关情爱,只是单纯的欣赏。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我乐音坊的规矩就是看中哪位公子,便指明哪位公子便是,若是有多人一起指明,自然是价高者得,公子可为客人们表演他们所擅长的乐器,比如说.....”
“我要指明琴公子。”眼看着面前的人巴拉巴拉开始将话题拉长,萧玉儿赶紧打断,把拐弯的话题扯回了正规。
那人却有些为难,眉头高高蹙着,“这....琴公子已经被一位王爷预定了,再过几日便要被赎身,所以这些日子都不会出来。”
“一百两,如何?”萧玉儿干脆利落地用钱砸。
不久前才被砸了两千两的影魑:“.....”啧。
“这,客人为难我们了,要给琴公子赎身的是一位京城来的王爷,人家权大势大的,我们这些做点小生意的人实在是招惹不起,还请几位客人高抬贵手,其实除了琴公子,我们这边还有别的公子也非常好的,比如说缺公...”
“一千两,如何?”
“姑娘真的是为难小的...”
话未尽,接收到自家主子眼神的影魑干脆利落从腰间抽出一把暗藏的软剑,铮地一声,直接横在了那人脖颈之间。
冷嘲热讽地笑了笑道:“当朝皇帝都不敢得罪我家主人,什么王爷的,更别提了,趁我们还好说话,赶紧的,别到时候我把你们坊中的人都杀了,再来计较得失,可就为时晚矣。”
“你,你,好,好的。”鼓起勇气想要对上去,却触碰到一双冷寒刺骨的眼神,那剑上的杀伐之气更是渗人,所以最后只能歇菜。
但,总有些人,要教训之后才能学乖。
在打折了第十个武手的腿后,影魑便不耐烦地将剑往空中一划,然后在他面前的桌子便被内力削的一分为二,顿时震慑到了某些还心存侥幸和鬼心思的人。
半盏茶的功夫,乐音坊的坊主亲自领着琴公子来了他们的雅间。
看着那一身红衣的男子,那碧波荡漾般的黄金色卷发,看起来极其稀奇,还有那蓝橙两种颜色的双眸,明明是那般突兀的颜色,凑在那张颇为清冷的脸上,却有着异样的美感,特别是那右眼角下的一滴泪痣,真的是百转千回缠指柔的刻骨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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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悠悠弹起,萧玉儿听的沉醉不知归路,即便声音停了,也留在余味中不肯自拔,所以,当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琴公子的眼神若有似无,风情万种地落在她身旁坐在轮椅上的沈黎安身上时。
内心仿佛有一万只癞蛤蟆顶着问号跳过。
这眼神,不是那么回事啊?
都说女人对于情感方面的直觉非常准,萧玉儿本想将这种发现归于敏感多疑,但,怎么还冲他笑了,说好的高冷的琴公子呢?
呵呵。
身子下意识地挡在前面,顺带回头瞪了一眼那个还在笑着的不懂事的男人。
笑笑笑,笑的那么温柔干嘛,看吧,招蜂引蝶了。
感受到自家小姑娘幽怨的目光,沈黎安嘴角的笑意越发上扬,虽然他不喜欢那个什么琴公子看他的眼神,但那样放肆的目光却能让他家小姑娘做出本能护犊子的动作,实在是意外之喜。
啊,好想把她搂在怀里亲亲。
真可爱,跟掺了蜜的糯米团子似的,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才能安心不被别人抢走。
不远处红纱帐内的琴公子看着那俩人之间的互动,原本闪着光亮的眸子立马就低了下去。
心底更是暗自嘲讽自己的不识趣。
原来贵人身边已有佳人相伴,那份心动,也只能默默收敛于无形之中了。
是的,也许是在这乐音坊待久了的缘故,所以他所闻所见,皆是一些表面光鲜,背地肮脏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女子,并没有什么喜好,反而更倾心于男子。
这样是不对的。
他一直知道,可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控制。
但那也并不代表着,他对所有男子都喜欢,不然他也不会对即将要帮他赎身的那位贵族王爷那么排斥,甚至可以说得上厌恶。
说到底,他也只是想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罢了。
如果那人刚好与他两厢情愿,自是再好不过。
若不能,也只能独自咽下这一份苦楚。
毕竟,以他的身份,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这样义无反顾的资格,从来都没有。
“铮---”古琴再次弹奏而起,只是这一次,他专注于指尖的动作,再没有看那人一眼。
其实,有生之年,能体会到那种心悸的感觉,已是幸运了,不是吗?
如青石上潺潺而过的流水,静谧中又带着点空寂的感觉,听得久了,内心便会产生一种淡淡的忧伤,不知缘何起,不知如何表达,那种感觉,就好像独自一人站在崇山峻岭之上,有鸟声,水声,树叶窸窣声,风声,还有掺杂着丝丝冷意的白雾,一切都如画般美好,但却只有一人独坐,琴声空荡地传入方圆千米之内,除了几声惊鸟的鸣叫,再无其它。
有的时候,孤独真的能够将一个人折磨疯透。
特别是,那种无法言说的孤独,只能压抑着,压抑着,一直到那能够承受的量度溢出来,也只能默默地在无人的角落流几滴空泪,然后再继续压抑着,忍耐着。
不是一定要如此,而是不得不如此。
身在此间,自由都成了一种奢望,连性格和喜好,也要照着别人喜欢的模样去刻画,去改变。
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哪怕有时心绪波动,却也只是刹那,很快便要回到人们说希望的那个角色之中。
萧玉儿摸了一把脸,不知何时,泪水不经过她的同意便擅自流了出来,她突然能理解前两日看的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为什么千里马会那么高兴。
因为有那么一个人,他看见了你所有的优点,将你从碌碌无为中拉扯出来,给予你最大的,也是最想要的帮助,让你能够剥去尘埃,重新散发光芒,不再自怨自艾,这种相遇,是灵魂上的救赎,是可以铭记一生的。
而且,千里马常有,伯乐并不常有,所以千里马的高兴可以预见,毕竟每一份相遇都弥足珍贵。
第三百一十八章:不许
“别弹了。”见自家姑娘哭了,沈黎安心底的暴戾就忍不住上涌,但他还算克制,只是那眼底的温柔多了几分冷意。
琴声顿然停止,萧玉儿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右手一把拍在了沈黎安的脑袋上。
“干嘛!”她声音有些哽噎,许是拍一下还不够尽兴,便抬起手又拍了一下,这次力道比较重,被白玉簪子挽着的长发瞬间有些凌乱了。
偏偏某人却没注意到这些,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忽视了,目光直直地看着那红纱帘后,低着头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男子,想了片刻,便直接抬腿走过去。
“不许。”左手手腕被身边的人着急忙慌地拉扯住,声音里透露出几分示弱与紧张。
萧玉儿回头看他,那双琉璃般的黑色眸子里面满满都是无措的情绪。
“我错了....嘛。”拖长的尾调,夹杂着几分委屈,萧玉儿也恍然惊醒,从刚才那股难受的感觉中走出来,目光歉疚地看了一眼面前小心翼翼瞅着自己的男子。
好像,有点过分。
心底这般想着,她便不挣扎了,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转过身与他对视。
目光相对间,她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嗓音温柔地哄道:“我们给他赎身好不好?让他...”
话还没说完,便见眼前人乖顺的目光中划过一丝狠戾的神色,眸中的墨色越来越浓,几乎要把人吞没其中。
“你休想!”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萧玉儿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还有手腕上几乎要把她腕骨勒断的力道。
疼的她眼泪花都快冒了出来。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一时失控,坐在她面前轮椅上的男子立马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那被他勒出五指红痕的手腕,眼底的戾气瞬间转化为懊恼的自责,身子往前倾上些许,大手一捞,便将面前的儿整个地搂在了怀中,让她半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脖颈讨好似地窝进她的颈窝间,闷声闷气地说道:“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听着他一本正经,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义正言辞警告的话语,萧玉儿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连从他腿上起来的动作也忘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说,我们给他赎身,恢复他的自由,不是说要把他带回家,我有我家安安就够了,路边的野花不采,绝对不采。”
我也没这个胆采。
心底小声叨叨地再加上这一句。
“这样啊。”明显的春回大地,语气温和的不像话,搂着她腰间的手臂也可以感受地松了松。
萧玉儿心底松了口大气。
但其实,说实话,这个男人还挺好哄的,只要不跟他犟,不然铁定玩完。
“只是,那什么王爷,不会有点麻烦吧?”想到那提前把人预定好的什么王爷,虽然她不知道是哪位王爷,但现在她没了郡主身份,她爹也没了镇远大将军的势力,所以不好得罪京中人士。
“区区小卒。”明显不屑一顾的语气,萧玉儿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要不要这么看不起人家?
不过算了,能把事情办好就成了。
“好,你最厉害。”违心的话语,但不得不说,用来哄人是真的好用。
看看,这嘴角的笑都合不拢了。
“那要是坊主不同意怎么办?”萧玉儿又想到了这一层,毕竟琴公子的卖身契还在那位乐音坊的坊主身上。
沈黎安一边把玩着自家姑娘精致白皙的手指,一边眼神暴虐,声音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杀了。”
“杀杀杀,就知道杀,换个词。”萧玉儿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力道不大,所以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红痕。
沈黎安抬眸,倒也细细琢磨了一番,最后看着自家姑娘透着明显要自己慎重考虑的眼神,试探地回了一句,“那,砍只手?”
“啪---”无情的一掌。
“喂毒药?”
“啪---”又是无情的一掌。
“抽几十鞭子,再用盐水给他洗个澡?”这已经是他想得到最温柔的方式了。
“你,是要气死我不成?”萧玉儿揪着他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看着他带笑的眉眼,整张脸鼓成了包子,红扑扑的。
可爱,想亲。
沈黎安眼神闪烁地看着自家姑娘露出令人心动的表情,但为了不让她更加生气,只能暂且按捺住心底的浮躁,目光真诚地看着她回道:“那,威胁一下就算了?”
“嗯....威胁可以,但不要伤人性命,要是实在不答应,可以给他松松骨之类的,到时候我给他接回去便好了。”
“好,都听你的。”乖巧地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却刻意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影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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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魑:“.....”就知道他家主子要来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的法子。
慢慢隐去身形,出了门后拉住趴在墙角偷听,欲逃跑的某个坊主。
“只要银两足够,王爷不怪,人...尽管带走。”坊主态度表明的非常到位。
“啧。”影魑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他还没给人骨折过呢,都是直接弄死或者卸掉,也不知道这全身的骨头都弄脱了能不能把这个人扒拉扒拉团成球。
有点子好奇。
许是他森然的目光吓到了面前瑟瑟发抖的坊主,中年大叔腿软地告饶:“别杀我,卖身契我立马就给你们。”
“银两还要吗?”
“要...”
“嗯?”
“不要....了吧。”打碎牙齿和血吞。
“乖。”学着里面那位的动作抬手想要摸摸眼前这个人的脑袋,却被那一堆金银发饰抵住,嗤地一声,有些鄙夷道,“一个大男人的,擦脂抹粉就算了,戴这么多头饰你也不嫌重。”
“不...不重的。”习惯了。
“没问你重不重。”一眼瞪过去,瞬间收声。
于是,一个时辰后,站在乐音坊门口的琴公子,不,现在应该叫古巴伦月了,这是他的本名,他娘是外域人,只是后来在燕国遭到匪寇劫财,便被杀了,而他侥幸逃过一劫,遇见了坊主,从此进了乐音坊。
第三百一十九章:跟着我吧
“古巴伦月,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看着眼前目光呆滞茫然的男子,萧玉儿可以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囚于笼中的金丝雀,虽然向往天空,但如果真的有‘好心人''将它放走了,不熟悉大自然的它,也活不过几天,甚至还会被同类嫌弃,驱逐。
所以,萧玉儿把他救出来时,便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毕竟这心中为数不多的善良,可不能让它成为愚善,之所以这么一问,也是基于对本人的尊重。
“我不知道。”果然,面前的男子恍惚地摇了摇头。
也许对他而言,现在这一切都好似在梦中,毕竟,发生的太快,不经意间,人生便出现了如此大的转变,让人措不及防,也心慌意乱。
但,很开心。
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呗释放了一般,同一片蓝天之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比曾经,要意外的舒畅。
整个身心,都自由了。
“既然这样,不如你就先跟着我吧。”萧玉儿慢慢引导。
“咳。”身边传来一声轻咳,某人又误会了。
“我是说,如果你没有什么特定的想要去的地方,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往南,你跟着我们的话,第一,安全上的问题有保障,第二,我也能让下面的管家教你一些生活上的常事和技巧,毕竟你以前在乐音坊中,对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了解,遇到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很容易吃亏,第三,你的容貌太引人注目了,所以,我可以让我身边这位的下属,教你易容,还有你这一头与众不同的发丝,我可以用药帮你改变发色和眼睛的颜色,这样你出门在外,也不用遭受许多异样的目光,如何?”虽然这么好看的体质被改变了也挺可惜的。
“真的可以吗?”面前的人却表现的很是激动,说实话,他也考虑到了这些,毕竟以他现在的容貌,太过招惹是非,必须得小心一些才好。
“当然可以,不过只有一点。”右手一把搂住身边人的脖子,宣告主权一般,“这家伙是我的人了,你不可以打他的主意。”
沈黎安眼中因为自家姑娘对别的男子体贴入微而引起的小情绪瞬间没了,开心地眯起了双眼。
欢乐至极。
萧玉儿眼角余光瞥见他变化的眼神,心底默默松了口气。
动不动就要哄,难搞哦。
“不,不会的,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这样....”古巴伦月红着一张脸慌乱解释,眼底满是真诚。
也许有过一时心动,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有这样优秀善良的女子,原先仅有的那点不甘如今也只剩下了心服口服。
他想,如果换做是他,绝对做不成面前少女这样。
这个女孩,说帮就帮,看起来是一时兴起,但之后才会发现,她竟然考虑到了这么多。
而且,她也不是将鸟儿换一个牢笼继续关着的那种帮,而是授人以渔的那种帮,真的,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这样的人,足以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那,跟我们走吧。”哄好自家‘小祖宗’的萧玉儿抬眸看向古巴伦月的方向,莞尔一笑,露出两个轻浅到几乎看不见的酒窝,仿若黑暗中一盏明灯,不是那种远远的光亮让你去追,而是跟随在你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暖,照亮全身的光亮。
迷雾中找不到方向,胡乱徘徊的那颗心,此刻,安定沉稳。
.....
三日后,燕明修身上的伤好了许多,但仍旧下不来床,只能任由舒离对他摆布,喂饭,喝水,上药,就连出恭,都必须得抱着去,而每一次,伤口都会被撕裂。
疼的他在心里无数次诅咒沈黎安,是个人都不会想到这种报复方式的对吧?就算对他棍棒相向,折磨他,杀他,他都认了,可他竟然敢,竟然敢!
“怎么了?脸色很难看,是伤口又裂开了吗?”正愤恨地捶着身下的被褥,门外便走进来一名端着托盘青衣男子,见他神色不对,立马将端进来的饭菜暂且搁置在桌上,然后卷起袖子便走过来,动作自然地掀开他盖在身上的被子,手指触碰到他的裤绳,便要察看他的伤口。
燕明修脑子里轰的一声,不知道为何,下意识地就抓住了那只有些凉意的手,剩下的右手死死地按在被子上。
“没,没事。”眼神飘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舒离看着他红透的脸,越发担心,便用手背试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果真有些过于滚烫。“怎么又发热了,把被子盖好,我去给你煎药。”
这几日燕明修反反复复地发着高烧,舒离已经习以为常地在小厨房准备了几贴退烧的药包,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对了,饭菜,不吃就要冷了,先吃饭,我等会再去给你煎药。”转身的时候目光扫到放在不远处桌上的托盘,立马走过去端了过来,然后舀一口饭,夹点菜在勺子上,递过去。
比第一次喂饭时要熟练的多,手上掌控的力道也稳了不少,至少不会再中途掉饭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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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姜。”燕明修刚打开嘴巴,探前身子,便立马眼尖地瞧见了那块青菜下面的一点黄色。
“不准挑食。”舒离板着一张脸,摆出师兄的架子,威慑十足。
燕明修立马扭头,要往被子里钻。
无奈地按住他的动作,舒离轻声哄道:“好了,给你挑掉。”
下次还是直接弄成姜汁添进去比较好。
喂完饭,拿出袖子备好的帕子给他擦干净嘴上的油脂,例常询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有辣椒的。”
“不行,伤口会发炎。”拒绝的非常果断。
“那,宫保鸡丁?”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一眼识破他的小心机。
“我不吃了。”被子一掀,谁也不爱。
“不行,不吃你晚上又要闹腾,跟上次一样。”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小任性。
燕明修深深地觉得自己作为男子的尊严被羞辱了,立马反驳道:“我这次真的不吃!”
“好了,等会我去给你买串糖葫芦,喝完药给你解苦,如何?”
“哼。”
“这次绝对一整串都给你吃。”继续耐心哄道。
“哼。”
“我数到三,你不答应我就当你拒绝了。”
“一....”
“二....”
“要街口王大爷那家的。”
一声轻笑。
“好,都依你。”
第三百二十章:你不配
在扬州城耽搁了十天左右,萧护开始催着要启程了,魏铮也觉得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毕竟他从洛阳迁过来的大半产业还没有安置落户。
于是,萧玉儿把这几天浪到飞起的采薇叫了过来。
“别紧张,你家小姐我这么和善一人,我就问你一句,喜欢,还是不喜欢?”眨巴眨巴眼睛,看我真诚的目光。
“小,小姐。”采薇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喜欢吧,但也没到可以执着在一起的地步,说不喜欢吧,却也会心动,这就好像一把天平横在眼前,左边跟右边刚好平衡,所以,真的不好抉择。
“他人很好。”最后的最后,她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句。
萧玉儿顿时就皱了眉头,苦口婆心道:“采薇,这个世界上对你好的人并不一定就是你必须要喜欢的人,若你只是因为那个人好,所以才喜欢他,并没有深层次的去了解这个人,那么这份喜欢,也只是建立在浅显表面上的,就好像一朵花,很好看,你会喜欢,但这样一时并不能够代表一世,唉,也是,时间太短了,这样吧,你跟他说一声,我们明日就要启程继续南下,如果他对你有心,便一起吧。”
日久见人心,而且,两个人的性格也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磨合跟确定,有些人有些事,并非最好的便是最适合的,而是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相知很难,相爱更难,相守亦是难上加难。
所以,需要时间去验证这一切。
对了,前世她死的太早,并不知道采薇婚后是怎样的生活,沈黎安比她活得久,不知道他有没有关注过,虽然可能希望渺茫,但不妨去问上一问。
“你身边那个小丫鬟?”彼时沈黎安正在雕刻手中的小木头人,见自家小姑娘颠颠地跑来,立马将刻刀跟小木头人藏进了袖子里,然后含笑替自家姑娘倒了一杯果茶。
如今他已习惯备上两壶茶水,一壶果茶,一壶苦茶,苦茶他喝,果茶给他家玉儿,以免她过来时不小心饮了他的苦茶,又要皱眉头说再也不要来他这里。
“嗯,她嫁人之后,过的还好吗?”双目湛湛地看着眼前人的视线,心底不知为何,竟有些忐忑的期待,但若要详说这份感觉,却又不知道是在期待一些什么。
感受到自家姑娘的眼神,沈黎安本能地觉得这个问题得慎重回答,于是他再三琢磨,拿出了平日里的十二分认真跟计较,最终,得出最妥当的一句。
“那个叫刘业成的家伙,还算可以,对你那个丫鬟,也是千依百顺,虽然这人也是个表面温畜无害,实际城府颇深的家伙,但那颗真心,倒也勉强比得上我一二分。”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萧玉儿嘴角抽了抽,划重点地在心底圈出了那句‘也是’。
然后用啧叹的眼神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
还说人家,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不过,他一番言论,倒是让她安心不少,城府深就深,她还怕是个缺心眼的,到时候坑了她家采薇,毕竟她家采薇就是个缺心眼的,不能嫁个夫君,也是一个缺心眼,不然两傻瓜凑在一起,欢乐多吗?
像是察觉到自家姑娘对她身边那个姑娘的上心,沈黎安神色恍惚片刻,想到了前世他派人去打听她这个丫鬟的夫家,毕竟即便是前世,玉儿对这个丫鬟也是极为在乎的。
只是,那个叫刘业成的商贾,竟然发现了他的人,然后,表面一套,背后立马告诉了他家夫人,然后,那个女子挺着肚子拿着菜刀便过去砍人,吓得他派去的那个影卫上蹿下跳,却碍于他的命令不敢伤人。
最后,影卫带回来一句她转告的话。
她说...
‘你永远不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我也祝你,即便转世轮回,也再难得到那么痴心无悔的爱,因为,你不配!沈黎安,你不配!’
一语成箴。
看着眼前少女撑着下颌百无聊赖看着左手白玉瓷杯的模样,沈黎安心中万分苦涩,若是当初,她的视线定是片刻都不愿从自己身上离开,可现在,她的心中除了他,还有很多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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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个都在意,个个都重要。
曾经她的心全在他一个人身上,所以他从未感到心慌害怕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不懂珍惜,所以现在这样担心受怕,遇到点什么就紧张无措的自己,是报应,也是活该。
是他弄丢了那个满心满眼的玉儿,所以现在,他只想一点一点地挤进她的世界,至少,不要像一些无足轻重的物件一样被她遗忘在脑后,像污秽一样丢掉。
“怎么了?”察觉到眼前男子的眼眶红了,萧玉儿抬眸,落入他一直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
然后看到了那份深沉的爱意。
就像一张大网,瞬间将她整个儿囫囵吞地包裹其中,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手中摇晃茶杯的手也顿住停在了那里。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隔空碰撞。
扑通扑通---
一个轻缓沉稳,一个炽热滚烫。
萧玉儿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灼伤了般,有些酸涩地挪开了视线,然后抬起手背揉了揉。
“你干嘛?”怨念地看着对面依旧看着自己的男子,萧玉儿有些无所适从。
她这是又捅了他心底哪里的马蜂窝了?
“我先回去了。”见对方不言不语,只是目光执着的瞅着自己,萧玉儿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便要开溜。
“不许走。”身后传来霸道的一句。
萧玉儿脚步一顿,回身瞪他一眼,警告意味地眯着眼笑睨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走...慢点,有台阶。”别摔着。
“哼。”扭头走人。
无视背后那依依不舍,万分留恋的目光。
等自家姑娘走的没影了后,沈黎安从窗口推着轮椅重新回到桌前。
“出来。”一声冷漠的呼唤。
“主子。”影魑深觉头大,总觉得自家主子又要搞事情。
果然,下一刻沈黎安便说道:“那个刘业成的,派几个人去盯梢,毕竟是我家姑娘身边的人,被欺负了玉儿肯定又要看我不顺眼了。”
就知道是这样。
影魑心底汗颜,但也是不敢多话,直接离开去下达命令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来信
第二天,萧玉儿发现扬州城内贴了皇榜,才登基不久的新帝竟然让位了?萧玉儿表示很惊奇,那个皇位不是燕明修一直想要的吗?怎么就轻易让位了?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于是,她再一次找上了沈黎安。
该说是女人的直觉吗?
她总觉得这件事或多或少跟他有点子关系。
“燕明修让位了?倒是意外。”不料,对方也很是诧异。
萧玉儿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没有丝毫错处,应该是真的才知道这件事情。
但她还是有些不信,于是再次确定地问了一句,“这件事情,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嗯?旁人的事情,我为何要去管,我只要待在玉儿身边就够了。”微笑。
“真的?”
“玉儿这是在怀疑我吗?原来我在玉儿心里是如此不足以信任的吗?那么玉儿是不是...”
“没有,绝对没有。”在他还未说出什么更加戳心的话来之前,萧玉儿立马开口打断他的话语,语气很是坚定,就怕他不信,到时候委屈地掉两颗金豆子,就更难哄了。
“中午就要坐船了,你是与我们一起还是坐你自己的船?”怕他又要做什么幺蛾子,萧玉儿眼珠子一转,无缝衔接地开始转移话题。
“昨日奴仆说,我预定的那艘船,沉湖了。”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萧玉儿心底默默地说了一句,我信了你个鬼,但面上还是保持贴心的一面,细致地说道:“既然如此,便与我们一起吧,正好,那个刘业成的船,也突然着火烧掉了,大家一起,也热闹。”
讽刺,赤裸裸的讽刺。
沈黎安:“.....”
烧掉?水上还能把船烧掉?也是个能人,他以为他的谎扯的已经够荒唐了,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
上船之前,萧玉儿飞鸽传书,给在京中的许雪安寄了一份信报平安,既然新帝继位,那原先担心的事情也可以抛掉了。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见到刘业成的第一眼,他正在跟外祖父下着棋,这人棋技倒算厉害,但也是在她外祖父手下输了好几盘,见到她之后,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便避嫌地回他自己的船舱去了。
人一走,她就看到自家外祖父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下来,凝神片刻,对她认真道:“此人城府颇深,若你真的想将采薇嫁予他,还需好好考验考验。”
萧玉儿瞬间就想到了沈黎安说过的那句表面温畜无害,实际城府颇深的话来,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吗?
因为这次派去送信的是她家可爱的小杏,以卢刺鸟的速度,第二日傍晚,便咕叽咕叽地回来了。
“乖。”摸摸脑袋,夸奖地给了一堆小零食给它吃,便开始看那两只小腿上卸下的小纸条,也许是想说的话太多了,便绑了两只腿,也亏得她家小杏没闹脾气,还回来这么快。
‘玉儿,你走以后,我万分想念,不过今日接到你的来信,总算安心许多,不知你要在哪里落脚,往后若有机会,我还可去看你一二,现如今,我已经独立门户,手下也有不少产业,前些日子,还有人与我提亲,不过是看中了我手中那些家财,没一个是真心的,所幸我也想通了,若遇不到良人,此生不嫁也可,不知你与沈大人如何?我看你走后不久,沈大人便也从京中消失,定是去寻你了吧?若是良人,便好好把握,嫁人的时候记得给我来一封请帖,不管多远,我都赶去喝你一杯喜酒。’
没有过多的繁复语言用来修饰,这封回信中除了对自己近况的述说,便是对她的关切,有友如此,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幸运。
哪怕相隔两地,经年见不到一面,但只要知道对方安好,便足以。
思绪翻涌,有些酸涩,萧玉儿又打开另一只小腿上卸下来的信条,看了起来。
‘说来也是好笑,新帝登基之后,彻查贪官污吏,然后苏彦他爹便被下了大狱,说是秋后问斩,然后他们一家子人便求到我面前了,真是可笑,我与他们早已非亲非故,真是好大的脸面,还要谢谢沈大人,若非他留了些人暗中护我,恐怕还真得被那一大家子不要脸的东西闹出些什么事来,玉儿,我看沈大人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派人护我周全,这般爱屋及乌,倒也是难得,站在我的角度来看的话,嗯,你可以多考虑考虑。''
看完最后一句,萧玉儿自己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沈黎安背着自己还做了这样的好事,实在是让人有些惊讶,毕竟那家伙吃起醋来可是不分男女。
于是第二天,她故意提了一嘴,然后她就看着那个男人笑的一脸温柔缱绻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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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玉儿在意的,我当然要护着,除了她,还有你身边那个丫鬟,还有伯父他们,都得护好了。”
听君一席话,实在是感动万分,于是接下来那几天,萧玉儿对他都特别好。
暗中看着这一切的影魑:“.....”
主子,你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心不虚吗?你敢说你当时派人去那个许雪安身边不是监视?不是怕她一出事就找你家姑娘,所以才无奈寻几个人去暗中帮她解决一些麻烦,这样她就没机会没借口找玉儿小姐?
什么保护,你倒是反应的极快,有本事你把你的初衷说出来啊,看玉儿小姐不弄死你。
知道真相的他呵呵一笑。
但也不敢挑战主子的权威,说出去。
活着....挺好。
毕竟他还有两千两银子还没花出去。
浪费可耻。
他会死不瞑目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采薇独自出现在船尾,看着远处水面上的波光粼粼,眼神放空地想着问题。
她这人向来反应迟钝,所以有些事情,现在才明白过来,如果,她真的嫁人了,恐怕就不能留在小姐身边了,可与小姐分隔两地,这种事情在遇到刘业成之前她从未想过。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待在小姐身边的。
就算不行,但也要嫁个近的,这样可以时常去见小姐,可刘业成的家....
“唉....”心中愁绪,整个人都陷入在两难之中,举步维艰。
“在想什么?”身后围上来一件披风,采薇回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正冲着她微微笑着。
采薇突然就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心里的烦恼告诉他,她觉得,也许她无法抉择的事情,眼前的人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两全,这样的信任来的莫名其妙,她向来愚笨,想不通,便也就顺其自然。
“那个,我有事情想与你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扯住他帮自己系好披风带子后落下去的手指。
面前的人笑意越发深邃,看着她的目光透着几分幽然,但眸底的温柔却是显然可见的。
“好,你说。”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眼前人的紧张,安抚似地用温和平静的声音与她说话。
有的时候人的情绪是会带动其她人的,比如说现在刘业成语气中的平静,便让采薇心中的不安稍微少了些许。
第三百二十二章:我是个商人
于是,采薇就将自己所有的顾虑都跟他说了,她向来是个藏不住心里事的人,既然要说,干脆便说了个彻底。
而在这过程中,站在她面前的人除了偶尔帮她撩了撩被凉风吹乱的鬓发,便一直笑着,眼神中闪着细碎的很是温柔的光芒,就那样仔细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神态,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采薇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片刻的宁静,这个时候,仿佛除了水声,俩人彼此之间的心跳都能听的很是清楚,手心更是紧张的冒汗,其实采薇她将所有的迟疑说出来之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若是实在需要二者选其一的话,那...也许俩人之间真的没有缘分。
“采薇姑娘,我是否有跟你说过,在下无父无母,这一身的家业都是从小一直打拼下来的?”
“啊?”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采薇愣愣地回道:“你跟我说过,你是个商人。”
无父无母,原来他是孤儿吗?
采薇的心中有些难过,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感同身受,因为在没有遇到小姐之前,她也是个孤儿,所以她明白做为一个孤儿有多可怜。
“那,那个,我不会嫌弃你的。”在她还没有彻底想明白之时,大脑已经从心地做出了这个反应。
看着面前人眼底猛然一愣的视线,似是惊诧,又像是点别的什么,但采薇已经慌的手足无措,根本没多余的脑子去想那些事情,所以便没有看见男子眸中那如细水流淌般的纯粹宠溺。
也许当初真的只是一见钟情,但现在,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个傻乎乎,有点笨,又有点呆的少女,就是他这辈子的情之所钟。
因为,嘴巴会说谎,表情会伪装,眼神会假意,但心跳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喜欢的时候,它会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整个胸膛,不喜欢的时候,哪怕再怎么督促自己,也是稳稳的,不会有太大的起伏,而现在的他,就是第一种感觉。
但,不是喜欢,而是,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不在乎任何退路,不考虑任何后果,只想将所拥有的一切最好,通通都赠予她。
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采薇姑娘,我是个商人,商人像来重利,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而我也从来不像你表面上看的那么老实忠厚,我也会奸滑狡诈,算计人心,但不管我有多坏,在你面前,我都想做个好人,不计得失的那种,所以,你不必烦恼,只要是你想的,你追随的,我会一并陪你,只要你与我一起,不管在哪里,都是家。”
变相地将自己的心意述说,采薇听的恍恍惚惚,在面前人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握住时,看着那双包含期待,温柔的眼眸,她笑了。
“好。”旁人以真心待之,若属意,自当以真心回之,虽然,也许跟他说的一样,在她眼里的他并不是所有,但时间总会让她更多地去了解他。
因此,她愿意给他们彼此一个缔结缘分的机会。
哪怕之后可能会失望而归,但也绝对不能放弃那份可能获得的幸福。
毕竟,人海茫茫,遇到一个真正心动,想要在一起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她不愿错过,而她相信,他也一定如此。
所以,不妨一起努力。
......
第二天,采薇便将自己昨夜发生的事情跟自家小姐说了,萧玉儿琢磨了半响,这才问她一句,“跟他在一起,开心吗?”
没料到自家小姐会问这样的问题,采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羞怯地低着头,缓缓点了点头,以做应答。
萧玉儿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已有定数,便笑着道:“既然如此,便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必顾忌什么,人这一生,不过是图个开开心心,一时开心也是开心,一辈子开心,也是开心,你不去体会这一时的开心,又怎么会知道这一时不会成为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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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说的都有道理,但我没听大懂。”挠挠头,满脸茫然。
“....”日常想卖丫鬟。
怎么就这么笨。
唉....
没救了。
“算了,反正就是,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来,从心,从心可懂?”斜眼看。
“这个奴婢知道。”采薇终于露出明悟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
萧玉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给了采薇一个一边玩去的眼神,便拿着手中的医书扭头看去了。
再说下去,她非得自己跟自己怄气,把自个憋死不成。
接下来的数月,便是沿着南下,又逛又吃,玩乐消遣,很是恣意,看着自家小姑娘眉眼间的笑意,沈黎安也纵着,他也规划的好,大半的时间用来陪他家玉儿,然后抽空跟他未来的岳父谈谈‘人生'',他对自家小姑娘,当然舍不得用太多的心机谋略,但为了能够顺利跟他家玉儿交换庚帖,尽快敲定婚事,偶尔坑一坑岳父,也是无伤大雅的。
只要他看不出来。
用影魑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把别人坑了,别人还乖乖地给自己数钱,这种人,最可怕了。
于是,在安城落脚后,沈黎安顺利拿到了自家媳妇的八字庚帖,每日贴身保管,时不时还拿出来瞧上一番,傻笑几许。
与此同时,新宅也开始建造了。
安城也算是个大镇,但在六月荷花开满池的季节,城里来了几名外乡人,一来便是造宅子,且还都造在一起,占地面积,也是大的让人有些嫉妒,不过县丞却对这些人很是恭敬,甚至还想派人手去帮忙,但被无情的拒绝了。
说碍事。
县丞默默收回了自己脸上挂着的笑,正当百姓以为他要像往常一样发飙的时候,那坐在轮椅上,长的跟个谪仙似的公子目光温和地瞥了他一眼,立马笑容重新挂满了整张贼眉鼠眼的老脸,捧着个大肚子乖乖离开,半点不是也不敢多说。
百姓皆传,这几位外乡人身份肯定不简单,只有县丞知道,在他们落脚安城的前一日,他的府邸来了几个黑衣人,一个将他为官上任之后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一件件数给他听,一个,将他全家上下,连同他在外头养的外室私生子都问候了一遍,一个,给他说了几百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法子,最后一个,跟他说了第二天他最大的靠山将倒台的消息。
原先他是不信了,可第二日一早,他便听到他的顶头上司被革职查办的消息,然后,他慌了。
之所以来也是探探这些人的想法,到底是想干嘛,不过他看到了谁,沈大人!还有原镇远大将军....
“我们只想低调做人,刘县丞,知否?”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低低一笑,他就感觉后脊梁骨嗖嗖的发凉,在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行动上已经点头哈腰如见了天敌的鹌鹑。
怂的一批。
第三百二十三章:成亲
一晃,半年过去,萧玉儿及笄礼完的第二日,沈黎安便将聘礼抬进了萧家大院,一箱又一箱,从很早以前就被他准备好了的,加上这半年他集齐的,总共一百三十八抬,其中还不包括某人私下偷偷塞给自家媳妇的房契地契。
用他的话来说,家业算什么,只要他家小姑娘想要,天下他都可以为她弄来。
不过她不想要,就算了。
而在定好成亲之日的前半个月,他家姑娘还跟他闹过别扭,因为他一个开心,喝酒喝多了,然后,不小心说出了在扬州城时他家姑娘醉酒时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
然后,他家姑娘立马就跟他翻脸无情。
并对他撂下狠话说,若她当时真的怀了孕,是绝对不会原谅他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的,成亲?呵,跟你自己成去吧,老娘不嫁了。
对此,他也万分谴责自己,只想到了用一个孩子来将俩人之间的牵绊绑的更加深些,却从未考虑过自家姑娘会有怎样的想法。
是他的错,所以之后的日子里他深刻地写了上达一万字的检讨,并认真地反省了自身的不足之处,再谦虚地跟未来岳父探讨了一下那个夫妻之道,虽然他不认为他说的都是那么有道理,甚至有故意捉弄他的看笑话嫌疑在里面。
但,也托了他家岳丈大人的福,在他跪搓衣板的第九天,他家姑娘总算原谅了他,只是提出了一点条件,就是在他还没有想清楚孩子代表什么的时候,期间她是绝对不会怀孕的。
虽然他很想说上一句这该怀的时候还是会怀,奈何他家姑娘从医,这就非常难搞了。
不过,她开心就好,没孩子就没孩子,他听了岳父说当初岳母生他家小姑娘时差点难产,就一直心有余悸,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要遭受一趟鬼门关的。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危险,因为那种境地,他无法护她周全,只能让他家小姑娘自己努力。
若是天有不测风云,他实在难以想象,到时候该怎么办,是陪她一起去死,还是杀了那个敢夺取他心爱之人性命的孩子。
什么亲生骨肉,不过是一份无关紧要的血脉相连,他在意的,看重的,始终只有他家小姑娘一个。
一月十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原本,在自家姑娘及笄礼后,沈黎安便想把人娶回家,奈何各方各面都有阻拦,因为他家未来岳父故意把喜帖晚发了些许时日,所以接到喜帖前来的人若是有路途遥远的,定是要花上月余时日,所以,无可奈何,只能把婚期往后定。
要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未来岳父,沈黎安觉得,就冲他这份居心叵测的阻拦,他就能把他弄死千百遍。
竟然敢抢他媳妇。
萧玉儿:“你有意见?”
“没有,玉儿开心就好。”笑眯眯。
但,不管怎样的鸡飞狗跳,暗阻明防,该来的总是会来,当萧玉儿穿上某人亲手缝制的嫁衣,看着上面精致的绣法,她真的很难想象,他是用了多少时间去学,又是用了多少时间去一针一线地绣出来,明明,他是个男子。
“真是个傻子。”指腹小心翼翼地磨搓着衣袖上的金丝花纹,眼底的柔意如秋水般缱绻。
“小姐,奴婢给你梳妆。”身后,采薇红着眼眶端来红色托盘里的头饰珠宝,每一件,都是某人亲手做的,就连穿在里面的肚兜....
想到这,萧玉儿忍不住的红了脸,表情有些懊恼加羞愤。
这个人,占有欲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有些时候,她也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浑身瘆得慌,但仔细想想,也只是过分在意的表现,只要不深想,该装糊涂的时候装糊涂,还是有很多可爱的地方的。
比如说,偶尔还会配合自己的调戏,脸蛋红扑扑,眼睛水灵灵地看着自己,跟只小白兔似的,再加上他那张天妒人怨的俊脸,实在是心灵上的暴击。
“小姐,在想什么呢?”许是突然的傻笑被身后梳发的采薇听见了,萧玉儿恍然回神,透过面前梳妆台上的铜镜看向身后的她,立马捕捉到她眼角划下的泪珠。
心底的愉悦立马被一股酸涩的感觉所替代,终于有了即将要嫁为人妇的自觉和不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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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傻丫头,哭什么,即便我出嫁了,但这萧府,沈府,刘府比邻而居,想见都能见到,有什么值得哭的?”
突然意识到这一层的采薇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认同地眨了眨眼:“好像,也对哦。”
萧玉儿:“.....”算了,也不是蠢一天两天了。
“哎呀,小姐,你怎么还没戴好头饰呢。”正在此时,在外室跟丫鬟们打理事物的嬷嬷走了进来,见主仆俩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聊着天,顿时就急了,接过采薇手头的活,三下两下便挽了个好看的发簪。
果真是经验丰富。
采薇在一旁递着东西,突然听见嬷嬷笑着冲她挤了挤眉眼,“这小姐嫁了,你这丫头也快了,毕竟刘府的聘礼也已经送了过来,好好看着点,等你嫁人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听着嬷嬷的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话语,采薇瞬间跟放进油锅里炸了一遍的大虾似的,整张脸红了个透顶。
偏偏这个时候萧玉儿也挤眉弄眼地凑热闹,“是啊是啊,正好雪安姐姐跟苗月也快到了,就让她们在安城多待些日子,等你嫁人之后再离开省得来回跑两趟。”
“难怪我在外面老是打喷嚏,原来是你们俩个在念叨我们啊。”珠帘撩起窸窣的响声,披着一件红色小棉袄的女子跟一身湘红色罗裙的女子并肩走了进来,穿的较厚的那个就是苗月了。
“这都开春了,你这裹的还跟个熊样。”看着她身上看起来就很是暖和的小棉袄,萧玉儿眼神微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道。
苗月立马将身上的厚棉袄也脱了下来放在一旁,毕竟屋子里有地龙,听着萧玉儿取笑的话,自个也皱了皱眉,很是无奈。
“我也不想穿啊,自从有了压制蛊虫的法子之后,近来也不是那么畏寒了,但每次我想展现我苗条的身材,都会被某个无趣的家伙裹成一团,美其名曰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偏偏我那个傻乎乎的弟弟,还有我那些族人,竟然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还跟他沆瀣一气,实在是让人头疼。”
看着她苦恼的表情,萧玉儿一边配合嬷嬷上妆,一边抽空回她:“他也是为了你好,若不是因为关心你,谁愿意管你死活。”
“道理我都知道,但他整天跟在你身后絮絮叨叨,罗里吧嗦,跟个老妈子似的,你能受得了?”
“这个,倒有点压力了。”萧玉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再加上苗月那个性格,确实有些难为她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与妻约
“是啊是啊,要不这样,你跟你家沈大人说说,让他把影魍收回去,我真的不需要他的保护。”见缝插针,说的便是苗月这样鬼机灵的人了。
但这次,萧玉儿却没有很快地回她话,眸光微闪,倒映在面前铜镜里的眼神中划过几分诧异,琢磨片刻,这次谨慎地问了一句,“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啊,他说是奉命来保护我的,说实话,我是很感激,但你能想象到那种,因为钓个鱼不小心摔到湖里,第二天那湖便被填成平地的感受吗?凡事过度则产生压力,我现在就是这样,唉,想想就头疼。”说着,她似乎觉得语言不够足以表达她的内心想法,还特意揉了揉眉心来宣泄。
“他还真是非常喜欢你。”一直不出声,只是在整理名单的许雪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萧玉儿:“.....”干的漂亮。
苗月:“你是在开玩笑?”不敢置信。
许雪安正待再说两句想法,便看到那边自家闺友给自己递了个眼神,立马领悟地笑了笑,满脸纯良道:“兴许是我多想了吧,毕竟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很难掌控。”
等苗月出去之后,萧玉儿对许雪安语重心长地说:“苗月她啊,受过情伤,心底有过阴影,虽然现在已经走了出来,但她体内的蛊虫抑制,让她很难能够再次喜欢上一个人,所以,若是你告诉她有一份感情正在她身后等她,以这丫头的性子,定是会逃得远远的,我想,这也是影魍为何不说的原因,就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慢慢来,顺其自然,也许才是对她最好的。”
看着铜镜中因为画上了精致妆容而变得有些面相成熟的自己,萧玉儿回头握住自家闺友的手,看着她眸光闪烁道:“别让自己止步不前,任何方面。”
许雪安刚想反驳的话到了最后,因为她后面的那句话而又重新咽了下去,话中深意她明白,但,她还需要时间,还有缘分。
“顺其自然便好。”最后,她回了这么一句,虽然没有做出什么保证,但也代表了她的不排斥。
其实,若能被悉心呵护,谁又愿意独自坚强。
过了片刻,许雪安被嬷嬷叫出去帮手了,就剩萧玉儿一个人在房中。
“姐姐。”珠帘再次响动,一个弱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萧玉儿回头看她,眉眼弯弯一笑,很是温柔。
“过来吧。”
是的,来人正是萧杏儿,她也回来了,这一年里,她在她娘亲幼时居住过的那个小镇过的很好,学了一手的刺绣,再加上萧玉儿给她安排的那些管事,还有地契,银两,过得极其舒心,除了偶尔会想念家里,但时而也会有家书传递,也不算孤单。
“坐。”看着有些局促的少女,萧玉儿招了招手,其实她刚才刻意让身边的人都离开,就是为了她有勇气过来。
看她紧张地握着小手,萧玉儿只得自己找话题。
“过的还好吗?”
“托姐姐的福,我现在过的很快乐。”腼腆一笑,立马又紧张地低下头去。
萧玉儿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刻意放低,越发温柔亲切道:“若是不习惯外面的生活,就回来,这里始终都是你的家,上次家书说,你提到了一个秀才,怎么样,长相如何?好不好看?”语气故意调侃,缓和气氛。
“姐!”萧杏儿羞的满脸通红,但心底的那点隔阂也因此消失不见,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谈越欢。
一直到良辰吉时,萧玉儿在父亲,外祖父,还有所有人的陪同下,上了花轿。
看着那迎亲的小子,再瞅一眼他脸上温柔的笑容,萧护怎么看怎么刺眼,他家的白菜啊。
“小子,你要是敢对我家宝贝女儿半点不好,我一定...”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人坚定地打断。
“不会的,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是做好了要给玉儿一辈子幸福的觉悟才来迎娶她的,所以,您放心。”
“我就是舍不得,你这小子,竟然还敢顶嘴。”萧护倔脾气一上来,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一点,其实心里就是难过,自家养的水灵灵的白菜啊,才刚及笄不久,就被这么一头衣冠禽兽给拱走了。
他心疼。
“行了,这也没几步远,真要被欺负了,随时上门揍就可以了。”魏老爷子霸气地撂话,把想要哭哭啼啼耍无赖的自家不成器的女婿拖走。
但言语里的维护跟威胁还是可见一斑。
都是护犊子的主。
沈黎安不恼反喜,毕竟他也护犊子。
而且只护他家媳妇。
“起轿---”
鞭炮齐鸣,喇叭奏响,盖头下,萧玉儿突然就红了眼眶,明明心里清楚以后还是可以经常见到,但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以后,她就是别人的妻了,不再是萧家的大小姐。
未来会怎么样,她都还不知道,在苗月她们面前她表现的轻轻松松,但也许只是反应迟钝,比如说现在,那股子劲过去了,就有点想哭的冲动。
她也不管什么哭不哭花脸,想哭,就哭了。
于是,洞房花烛夜,沈黎安被灌了一堆酒,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去见自家媳妇时,就看见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神色一愣,慌了。
“我,我错了。”许是酒意朦胧,他遵从本心,二话不说地就道歉。
“噗嗤---”这一脸憨憨的模样,反而把陷入在伤心中的萧玉儿给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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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就看着他掏出一方帕子,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如视珍宝地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珠。
有些笨手笨脚,最后干脆直接吻上了她的眉心。
“别哭了,我会心疼。”他说的一本正经,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想要解释原因,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支支吾吾耽搁了点时间,然后她便看到面前这个穿着一身喜袍,眉眼都比平时要更加明亮俊逸的男子突然对着他撩开衣边,双膝跪了下来。
吓得她立马想从床上站起来,却被拉住双手按了回去。
“你,你干嘛?”不明白他这是哪一通,但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从未见过跪新婚妻子的先例,再者,虽然平时他愿意为了自己跪搓衣板,但她也是知道的,这个人骨子里还是很骄傲的,可他这如此,为哪般?
“我,沈黎安,在此对天地立约,此生必将穷尽所有,让我眼前这名女子,平安喜乐,富贵安康,幸福美满,万事胜意,顺遂无忧。”
甜言蜜语的话话本子上多的是,萧玉儿闲暇时也会看上一些,但都没有此刻来的震撼。
看着眼前这双认真至极的眼睛,她突然明白,他会说这些话的原因,毕竟,这个人,向来是行动多于话语,但此时此刻,他想让她心安,所以,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让她不再害怕。
因为,未来的路,有他在。
所以,不用怕,我会永远陪着你,一直到雪鬓霜鬟,生死的距离将我们分开。
当然,如果你死在我的前头,我一定会来陪你,但如果我会死在你的前面,我也会安排好一切,让你余下的日子过的顺畅如意。
第三百二十五章:大结局(撒花)
“噗呲---”一声轻笑,她起身,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相坐床边,彼此对视,看着他眼里未曾褪去的真挚,神思片刻恍惚,指尖不经意划过那眉眼,落在他如画的眼尾之上。
“真好看。”她由衷地道了一声,便见他瞳孔微怔,霁月清风般的容颜上,神色越发温柔。
仿若心上某处柔软的地方被眼前人偷偷地撩拨了一下,夜色正浓,红烛暖光,他看着眼前这个再次成为他妻子的女子,浑身松懈下来。
薄唇一勾,眼里万丈光华流转,牵着自家姑娘的小手,一起走到桌前,饮下合卺酒。
“饿吗?”看着自家姑娘被酒水沾湿的唇瓣,蜜桃般的光泽,香甜的气息,让他的眼神有些晦暗起来。
喉结上下蠕动,嗓音不自觉低沉几分。
烛火的暖光在一片喜庆的红光下映着她一张小脸越发白皙无暇起来,微微低垂的杏眼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好似蝴蝶般在他的心头飞过,湖面泛.asxs.点涟漪,湖底的波涛暗沉汹涌。
他定定地瞧着,心里默默倒数。
然后便看着她纠结了好一会,砸吧砸吧小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扳着手指道:“其实我早上的时候偷吃了好几块糕点。”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酒量低,再加上这合卺酒中他刻意选了年份高的那种,还掺了那么一点,可能看见他家玉儿更可爱一面的东西。
至于明日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只要将这一切推在旁人身上便好了,反正她醉酒之后,向来不记事。
“没规矩。”轻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看着她越发酡红的脸蛋,眸色越发幽深。
眼前出现一双白嫩的小手,气鼓鼓地捧着他的两边脸颊,报复性地扯了扯,眉梢微挑,矜傲地嘟了嘟樱桃小嘴,“你再说一遍?”
“真机灵。”眼底的宠溺如墨般浓浓化开,低下头,任由她对自己的脸上下其手,左拍拍,右捏捏,好脾气的不行。
甚至还纵容地揉了揉自家宝贝的小手,心疼地呼了呼,叮嘱不要拍太大力,不然自己的手也会疼。
“乖~”脑子迷迷糊糊,也懒得去思考什么,只是凭着喜好,踮起脚尖搂上面前人的脖颈,然后腾出一只左手笑靥如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闻到他身上残余的药味,捏了他身后的一缕墨发放在鼻尖嗅了嗅。
然后傻乎乎地放在嘴里咬了咬,又立马吐了出来。
“香香的,但不好吃。”
听着怀中人儿不满的指责,沈黎安弯着腰,单手搂在她的腰间,以防她向后倾倒不小心摔伤,然后无奈地温言解释道:“这是头发,不能吃的。”
“哦。”有些失望地丢开,又看见了他用来束发的簪子,有些不悦地往上跳了跳,探了探手,却不小心撞到了面前人的下巴,额头顿时红了一小块。
醉酒的人向来对疼痛最是敏感,特别是萧玉儿这种一醉酒便丢智商的人,简直跟三岁稚童无疑。
片刻的沉寂,沈黎安暗叫不好,赶忙察看自家宝贝的伤势,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双如天光水色般无垢的眼眸中慢慢溢出一层晶莹剔透的水雾,小嘴一扁,哽噎两下,眼看着便要哭出声来。
“啊,好疼。”急切之下,沈黎安松开怀中的人儿,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下巴,蹲下身子,表情痛苦地呻吟起来。
萧玉儿到嘴的哭泣硬生生哽在了喉咙了,一双水雾缭绕的杏眸眨了眨,落下两滴泪来,却是一脸的懵然疑惑,还有点小小的惊慌。
“怎,怎么了?”天真的小玉儿以为自己把人撞疼了,开始有些无措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嗝....故意的。”因为话说的太急躁,还被口水哽了一下,蹲下身子,小手试探地扯着他的衣袖,担忧地仔细瞅着,想要瞧出点什么所以然来。
低着头的沈黎安见计谋得逞,抬起一张俊脸,表情委屈地握住面前想要触碰他的那只小手,“玉儿给我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于是,我们单纯无邪纯善可爱的小玉儿便真的捧着他的脸,低下头给他呼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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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特别贴心地抬头再三询问:“还疼吗?要不要再呼呼一下?”
沈黎安看着眼前满眼担忧的少女,深深地觉得自己这样真的不好,若是明早起来玉儿还记得的话...
“还疼,要呼呼,其它地方也疼,我们去床上呼呼。”
一把抱起面前少女,朝不远处的床榻走去。
隔日,萧玉儿浑身酸痛地从床上半撑起身子,看着朝气蓬勃从门外走进来的男子,顿时一脸黑线地抡起身边一个枕头丢过去。
“沈黎安,你个混蛋!!!”
番外一:最大的错误(一)
“主子,主子...”耳边有呼唤声传来,沈黎安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茫然一片,是他曾经习以为常的黑暗,可他明明抱着玉儿在扶椅上晒太阳。
内心的惶恐不安几乎像洪流般将他吞噬,他下意识地咬了咬舌尖,刺痛的感觉跟满嘴的腥涩让他明白这不是梦,可若真的这样,那他的玉儿呢?
“主子,要拆绷带了,你别乱动。”指尖颤抖地想要触碰到眼睛,此刻的他,仿佛悬挂在高高的崖顶,只凭着心底最后一点期望而死死地将五指陷在泥土里面,不肯将自己堕入那残忍的绝望之中。
明明重生了,明明他又见到了他的玉儿,明明....
随着眼前的白布一层层脱离,耳边是影魑细声地提醒:“葛老说,主子的眼睛失明多年,刚恢复的时候可能会有些许不适,所以主子不必逞强,若是觉得有刺痛感,就先把眼睛闭上,慢慢地睁开,不要着急....”
从未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记忆力,以至于那话中的一字一句都让他心底的恐慌被放大地更多一点,这是前世他眼睛刚刚复明的时候,他还记得,同样是这一天,他明白了对玉儿的感情,那样浓烈,那样悔不当初。
如今,上天竟是觉得他的惩罚还不够多,又或是他平生造的孽过于沉重?所以故意跟他开个玩笑,在给他希望,幸福之后,却又将他重新打入地狱吗?
可这对他,何其残忍。
何其残忍!
这一刻,他甚至不敢把眼睛睁开,他怕真的回到那个时候,他怕真的只能面对一座坟墓,其实他真的是个很胆小的人呐,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期望着,这只是他家姑娘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等他睁开眼睛,会看见她笑靥如花,带着调皮的小脸,对着他噗呲一声道:“吓坏了吧,让你平常老是‘欺负’我。”
嗯,当真是吓坏了,所以,快来握住我的手,跟我说,这只是个玩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还有,不要担心,我不会怪你的,只是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因为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我差点就哭了呢。
良久的静默,仍等不到那只温暖的小手,他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然后在慢慢把眼睛睁开之后,瞬间掉入荆刺丛生,满是黑暗的地狱。
我的乖玉儿,这个玩笑真的开大了呢。
“主子,你怎么哭了?是阳光太刺眼了吗?要不你先把眼睛闭上,缓一缓再说?”看着自家主子眼角滚落的泪痕,影魑心惊胆颤地跪在地上。
特别是他脸上那似笑非笑,却又含着浓浓悲伤情绪的表情,自嘲自讽自怜,整个人跟没有灵魂似的提线木偶似的,被随意丢弃在角落里生灰,阴影落下,黑暗袭来,阴鸷的目光中开始散发出森然灰暗的戾气。
“咯吱---”一声,木椅的扶手被按下去深刻的五指印,影魑开始后悔让葛代提前离开,主子这模样,莫非是眼睛还是看不见,因为失望,所以才发怒?
他想要再说一些什么,可感受到空气中那股低气压,又缩了缩脖子,把到嘴的话语又重新咽了回去。
“玉儿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影魑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跪麻了,窗外透露出来的夕阳光线慢慢黯淡,他这才听到如此一声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的询问。
玉儿?
他的心底首先是疑惑,然后瞬间恍悟,主母的名讳可不是玉儿?可主母都已经死去一年了,主子这是....
心下不解,便回答的慢了点,也正是因为这短暂的停顿,让坐在楠木椅子上的男子心绪更加烦乱,浑身的戾气也越发肆虐。
一掌拍去,跪在地上的人瞬间被拍飞,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受了极大的内伤,咳出大滩污血。
“我的玉儿呢?”他又问了一句,这一次,那看似无神的目光牢牢地锁在了影魑身上,明显是可以看得到的。
影魑心下惶然,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该如何抉择,只能顺从地先回答道:“主母,主母已经死了一年了,主子。”
话毕,便听见一阵低笑,似是不认同他的说法,自言自语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怎么会呢?明明刚刚我还抱着我的玉儿,给她讲故事,怎么就死了一年了呢?你骗我,你骗我!”
激动地声线都带了狂虐的气息,起身之后,便一掌将坐着的椅子拍成了碎末,然后一步步地逼近不远处桌前跪伏的影魑。
近到跟前,单手将掐着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嘴角上扬的弧度仿若癫狂。
“你在骗我对不对?骗我对不对?”
他执著地,想要一个他满意的答复。
可有些事情,有些人,不在了便是不在了,即便还能找到相似的,但也不是原先那个人了。
“主母的...坟...坟墓,咳咳....属下可以...带..带您去看。”窒息的感觉袭来,影魑行动上没有抵抗,毕竟他的命是主子给的,主子想要,随时可以拿走,但语言上,还是想要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
果然,面前的人听到他这一句话之后,瞳孔猛然紧缩,整个人像是陷入在巨大的绝望之中,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再也无法...挣扎那最后的希望。
“主...子?”被丢在一旁的影魑看着眼前男子茫然地转过身,向着内室一步步走去,那背影,竟是说不出的孤寂难过,他下意识地去把窗户打开,想要让夕阳的余晖给他带来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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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世间的光明好像在同一时刻把那抹白色的身影抛弃了般,等他把窗户打开的时候,夕落西天,黑暗将万物吞噬。
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般,死命的疼痛,特别是看到他家主子自然而然地拖着一床被子,然后走到角落蹲下,把自己蜷缩着,裹在一片沉闷又窒息的空气之中。
“主....”他试图上前,却被呵斥。
“滚,别过来。”像往常一样冰冷又嗜血的语气,但余音中,却又透露出了几分脆弱般的哽咽。
影魑震惊地呆在那里,在他映象中的主子从来不会这样,哪怕主母死的时候,也是未曾落泪,可现在,这是为何?
难道一个人的反射线弧度真的能够这么长,要等到心爱女子坟头都长满了青草,这才察觉出在乎?
那还真是,伤人伤己。
接下来的几天,每一次梦中惊醒,沈黎安都要叫一次影魑,问他一句,“我的玉儿呢?”
而影魑,永远只有一句,“主母已经死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影魑看着他家主子突然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跟他说,要回燕国。
可这个时候,主子在苍临国的夺权之事已经进行到紧迫关头,怎能突然离去?
那不是前功尽弃?
所有人都在反对,而主子只是静静地坐在上头,听着底下一片反对之声,面无表情地饮了一口茶道:“那便去死吧。”
番外一:最大的错误(二)
平淡无奇的口吻,好似在说一件毫不起眼的事情,于是,杀戮起,血流成河。
而他家主子,却是在看完这一切之后,用他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神看着他的方向,静静地问着他道:“这样可以走了吗?”
影魑:“.....”走走走,咱们立马就走。
主子已经疯了。
这是影魑在跟着自家主子,累死五头汗血宝马不眠不休以最快速度到了燕国的结论。
而到了燕国之后,主子再一次大开杀戒,这一次,是郑阳王府,但奇怪的是,主子并没有血洗满门,而是抓了郑阳王妃,放在暗牢里用酷刑折磨。
就好像当初的碧玉。
当年主母死后,跟在主子身边的碧玉便被主子丢进了暗牢,一直折磨至今,生不如死地活着,而这一次,主子特意将郑阳王妃跟碧玉关在了一起。
“这跟我没关系,都怪那个贱人,生下那个小贱人,就该死,就该死!”在几天几夜的折磨之后,影魑从施刑的影卫口中得知郑阳王妃的疯言疯语。
原来当年碧玉下在主母玉钗上的蛊毒是郑阳王妃给的,不过是见不得心爱男人娶的女子生下的女儿幸福,便如此歹毒地谋害,而碧玉,则是对主子有觊觎之心。
明白这些之后,影魑默默地让施刑的影卫给郑阳王妃和碧玉安排了好几个男人,不是缺男人吗?那便满足她,只不过,都是些从地沟里爬出来的‘蛆虫’罢了。
这之后,主子并未停手,而是将郑阳王妃的母家,一锅端了,之后,便开始将目光放到了沧澜国那位刚登基的新帝身上。
原来,郑阳王妃的母家跟沧澜国暗中有勾结,而郑阳王妃给碧玉的蛊毒,就是从沧澜国那位新帝手中拿到的。
一月后,看着被刺死在龙椅上的沧澜国新帝,影魑心中万般感叹,却又无从说起,最后只剩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人都已经死了啊...
但令影魑意外的是,主子大动干戈肯定是要把谋害主母的人通通都杀掉,一干二净,可是,最后研制蛊毒的那个苗疆圣女,跟在沧澜国新帝身边的那个女子,却被主子留了下来。
“你该感谢,你认识她。”没头没尾的一句,主子弃剑而去,只剩他跟那位苗疆圣女,一脸懵逼,认识谁?
而苍临国那边,原本主子杀了很多谋臣激起了很多愤怒,但主子这拐个弯把沧澜国给端了,却让那群见风使舵的臣子摇头摆尾地反说那些反对主子的谋臣杀的好,甚至还给主子编了许多理由。
甚至还有人说,主子是有先见之明,为了端掉沧澜国扩充势力才做的决策。
对此,影魑心里呵呵冷笑,不置可否。
其实,就是为了一个已经死去一年的女人罢了。
而做完这些的主子,却跟丧失掉了所有斗志的老人一般,提着一壶桃花酒走到了主母的坟墓前,然后屏退掉了他们所有人。
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整个坛底一滴酒都不剩,他还是清醒的很,指腹磨搓着那墓碑上的名字,一撇一画,认真而专注。
林中的冷风吹干了他眼角淌下的泪珠,一身白衣,跟往常一样,此刻却多了几分凄凉之感,半扎的墨发被风扬起,连着那发带都被吹了起来,不远处他曾亲手种下的梨树有花瓣飘落,纯白无垢地落在他衣摆上,裤腿边,发间,还有,他面前冰冷的墓碑之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扫过那上面的花瓣,他俯身,温柔而细致地吻了吻那那墓碑上的玉字。
低哑的嗓音克制而温柔,眸光中闪烁着莹莹光芒,一如既往的宠溺纵容。
“这几日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我开窍一点,是不是就没有之后那么多痛苦折磨。”他背过身,靠着身后的墓碑,像是平日里闲聊般,慢慢地说着,嗓音细腻而绵软,就像是在哄生气出走未归家的小媳妇。
“你啊,总是怨我对碧玉太过另眼相看,其实并没有这样,最开始的初衷,我只是想看你在乎我的样子,只是后来,有太多的情绪影响,自以为是地否认掉这份感情,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想承认,但很多时候我都无法否认,我的体内,流着那个人的血液,所以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是坏掉了的,从里到外,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跟那个疯子说,我不像他,可到头来,他弄丢了娘亲,我弄丢了你,我们都是,这世上最自负,却也是最愚笨的人。”
“所以,玉儿,你看我这么可怜,黄泉路上,就等等我好不好,别走的太远了,我真的会害怕....”
他轻轻地笑着,嘴角却流出一丝泛黑的血丝。
不远处的梨树摇晃着他的枝丫,随风飘起的一场花雨随着他的闭眼慢慢落在他的头上,还有他身后的坟墓之上。
就像,某个遥远的人正在回应一般。
第二天影魑去看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幅画面,明明未到花期凋谢的时候,满树的梨花已经全部落光,而那些花瓣,全部覆盖在了那一座坟墓,和坟墓前那个死去的男子身上。
何当共白头,此时已白首。
.....
“黎安?安安?沈黎安?”
鼻尖有细细的痒意传来,还有那熟悉的娇俏的呼唤声,沈黎安睁开眼睛,入目是刺眼的阳光,还有梨花树下,躺椅边,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他的女子。
见他醒来,立马做贼心虚地把那根狗尾巴草丢在地上,笑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不是跟我一起晒太阳吗?怎么你倒是睡着了,诶,你别哭啊,我又不是不让你睡...唔....”
突如其来的亲吻和拥抱,像是要把她揉入骨血般的用力,小姑娘不解地低头看着他,正要摆起架子叱责他两句,便见他眼角的泪水淌个不停,整个人呆呆的,就像惊弓之鸟般的惶惶不安,心有余悸地抱着她不肯撒开。
“怎么了?”片刻的失神,萧玉儿柔和了目光,轻笑地摸了摸面前男子的脑袋,安抚着。
短暂的失语,沈黎安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但却还是将头埋在自家姑娘的怀中,手臂再次紧了紧,瓮声瓮气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哦,这样啊,那我们去吃碗银耳羹压压惊好不好?”继续温柔地摸着他的小脑袋。
“你就不问我是做了什么噩梦吗?”怀中人不满的语气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那红红的眼眶立马撞入她的眼底。
看样子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噩梦,不然怎么会让平日里那么淡定的家伙这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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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儿心里暗暗地想着,然后低着头,对着他的视线,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
“怕什么。”她轻轻地回着,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不是在吗?”
红红的眼眶顿时一怔,眸底的不安慢慢消散,最后,他将头重新埋回眼前这个怀抱之中。
任由那只小手安抚地摸着他的脑袋,温柔而调皮的声音跟他说着等下要做什么做什么。
是啊,她在。
仿若阴雨过后初遇彩虹,他听到自家姑娘有些惊诧地说道:
“咦?黎安,你快看,梨树开花了,奇怪,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沈黎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们头顶那偌大的梨花树上的花苞,缓缓绽放,露出洁白的花瓣,有一片正好落下来,被他的小姑娘一把接住,放在鼻尖轻嗅。
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他笑道,眼底流光溢彩,充满刻骨的柔情。
“不,现在正好。”
番外二:似是故人来(一)
参加完萧玉儿的婚宴之后,苗月原本是打算立马离开的,但因为采薇又要马上嫁人,若是现在离开,到时候再回来,一来二回耽搁时间不说,她也受不住那么久的马车颠簸劳顿,所以暂且在沈府留了下来。
本想跟小玉子她们好好玩玩,奈何沈府的主人是个顶破天的醋坛子,且黏人的很,苗月只好放弃拉走萧玉儿的想法,去找许雪安玩,奈何许雪安跟萧玉儿的外祖父一见如故,俩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便住在萧府讨教生意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反正她是不懂。
最后,她只得自个出去溜达,毕竟现在又不是冬天,不冷不热的天气出去逛逛最好了。
还能吃到很多特色小吃。
咬了一块臭豆腐的苗月看着距离自己几米远还捂着鼻子的某人,眼角弯成月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哼,让他跟,熏不死他。
“欸,影魍,你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逗弄心起,苗月故意趁着他不注意,溜到他眼前,举着手中用叉子戳起的一块已经咬了半块的臭豆腐给他瞧。
就是料准了他闻不了这个味道,不会真的去吃,顺带还能气气他。
只是,这一次她貌似有点小瞧了眼前这个男人,就在她偷笑的时候,他的目光古怪地从那块被咬了一半的臭豆腐上挪到她的脸上。
眸光微闪,语气有些怪异地问了她一句:“你真的要我吃?”
“不会不敢吧?”几乎是本能地挑衅,挤了挤眉眼,然后满意地看着他纠结成一团的表情,挣扎的眼神像是溺水的孩童,别提多有趣了。
但她也是点到为止,再逗下去,臭豆腐就要冷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手臂往后想要缩回,却被一只大手抓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她叉子上的臭豆腐。
苗月:“.....”我的臭豆腐。
看着眼前人满脸痛苦的表情,像是在忍受什么非人般的折磨,苗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踩在他黑色的靴子上,哼了口气,转身就走。
偏偏身后的人还嫌她不够生气地跟上前来道:“你怎么生气了?不是你给我吃的吗?怎么,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吃,所以才故意逗我?没想到我会吃吧?”
转身,又是一脚踩过去,落空。
“诶,没踩到。”欠扁的得意声音。
苗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碗臭豆腐,想要丢在他的脸上,那样肯定解气,但是不想浪费这么好吃的臭豆腐,而且是为了对付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不值得。
“哼。”最后的最后,她做出了选择,转身不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去。
之后不管身后的人说什么话,做出什么动作,都当他不存在。
就是往前走。
走到街尾,突然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转身疑惑地看了一眼,便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眶,惶恐不安的目光好似被她随手丢弃的叉子般,让人看着,就想....
踹一脚!
“干嘛,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可不像小玉儿那样,跟你家主子学这个,没用,我这个人铁石心肠,除了美食和睡觉,还有我家可爱的小萌萌,谁也无法打动我。”
像是听见自家主人的夸赞,她挽起来的头发里慢慢爬出一只红色的小蜘蛛,几条小短腿在面前晃来晃去,颇有耀武扬威姿态。
看得影魍想一巴掌拍扁它。
心里也是难过的很。
如今他的地位竟然还一只宠物都比不上了。
也是他倒霉,喜欢谁不好,喜欢上这么一个榆木疙瘩的女人,还是个曾经心有所属的笨女人,关键是体内还有一只忘情蛊。
虽然只是吞噬掉对其中一个人的情感,但或多或少对饲主还是有些影响。
如今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走了,一个大男人,委屈个啥,你不丢脸,我都替你丢脸。”别扭地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然后立马松开,继续往前走两步。
回头,看他。
趾高气昂道:“还不快跟...哎呀。”
话未完,便被一个人撞了下,若非影魍及时冲过来充当她的后垫,估计就要倒退着后脑勺着地了。
她本来就不大聪明。
“你没长眼...”下意识地要骂人,却在看到摔在地上的小男孩时,立马不忍心地闭了闭嘴,先是扶他起来,然后察看没有伤势之后,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训诫地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以后可不能在大街上这么鲁莽地跑来跑去了,今天还好是撞到姐姐,要是撞到老奶奶,或者怀孕的大婶之类的,你可就要闯祸了,明白吗?”
“谢谢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长的好好看,姐姐叫什么名字啊?”小男孩嘴还挺甜,加上他又诚心诚恳地道歉。
苗月立马被逗笑了。
转身将身后影魍手中提着的一包栗子糕送给他吃,无视他唬人的表情,笑着对那个小男孩道:“姐姐叫苗月,小苗的苗,月是皓月长空的月。”
“为什么是镜花水月的月啊?”盯着苗月身后那个男子阴沉的视线,小男孩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苗月愣了愣,似是陷入在什么往事之后,但很快就释然道:“没什么,就是习惯了这么解释,你也可以理解为镜花水月,万里长月,不过一个名讳罢了,好了,快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话毕,她不再逗留,从身后影魍怀中掏了一包牛肉干,一边嚼,一边继续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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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则抱着栗子糕往相反的方向跑走,影魍回头看了一眼小男子消失的背影,眸色微沉,便被不耐烦的苗月过来扯了衣袖继续往前面走去。
一处小巷子中,一包栗子糕被随意地丢在角落,那个撞倒苗月的小男孩此刻脸上再没了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而是怪异的老成感,对着身前出现的黑衣人道:“去回禀主子,那个女子,找到了。”
沧澜国皇宫,接到信报后的皇帝,颤抖着双手,立马吩咐暗卫,让‘影子’代替他暂时打理朝政,自己则乔装打扮,悄无声息地从暗道离开沧澜国,前往燕国边界处的一个小城镇。
番外二:似是故人来(二)
“啊切!”
自从上次逛街回来之后,苗月便染了风寒,足不出户地裹着被子在房间里面唉声叹气。
她这孱弱的小身子啊,连沈黎安那个病秧子都比不上,老天真是不公,人家腿都废了,还没了一身内力,过了一年,竟然都好得差不多了,可她,却一日复一日,怎么都不见好。
不过做人也该知足,毕竟若非小玉儿给她研制的可以控制体内蛊虫的方法,恐怕现在她连个远门都不能出。
更别提随便出门逛街了,还有那些小吃,估摸着也得忌口。
嗯,这么一想,她还是很幸福的。
“吃药了。”
正在她把自己安慰好了之后,门外进来的男子立马让她坚强的笑脸垮了下来。
闻着那苦涩的药味,真的是...
“不喝,我中午才刚喝过一碗药,怎么又要喝,我觉得我已经快好了,没必要再喝了,再说,是药三分毒,总是喝药不好的。”有理有据地抗议。
“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完全被忽略。
“我说我不喝!”怒。
“不想自己喝的话那我喂你吧。”只听了他想听的那部分。
苗月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这人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她的底线,她也是会发怒的好不好!
幽幽一个眼神撇过来。
“或者,我掐着你的喉咙灌给你喝?”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
苗月:“.....”我像是会怂的人吗?我像是吗?别以为你威胁我我就会妥协,我苗月是谁,我苗月可是...
“我自己喝。”
她这是怂吗?不,她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真的被灌,那可比自己喝难受得很,再者,这家伙手劲大的很,她也拗不过他。
打战还有战略性撤退呢,所以,她这绝对不是怂,绝对不是!
“好苦,我要吃...”话未尽,嘴边便递过来一个蜜饯,啊呜一口咬过来,瞬间甜了。
影魍手指微抖,生怕被面前女子发现,所以将手掩在了衣袖之下,只是那湿漉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指尖,让他心神絮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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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待着干嘛?我要睡觉了。”将蜜饯吃完之后,嘴里还留有几分余味,正打算缩回被窝里,却发现眼前还站着个人,万分不解地将目光投过去,却见他整个人呆呆愣愣的。
“傻了?”毫不留情地讽刺,谁让他威胁自己喝药来着,本姑娘心情不爽的时候就是不会说话。
许是习惯了面前人任性无理取闹的性子,影魍也没多见怪,而是起那空了的药碗,转身一半,又回过头问了一句:“厨房做了银耳羹,要喝吗?”
刚砸吧砸吧嘴就要进入梦乡的苗月表情纠结了一小会,被窝下的小手捏了捏肚子上的小肉肉,似乎在挣扎一些什么,但很快,便坚定地回答道:“喝,要温热的,不要烫的,懒得吹,不要加很多糖,但是要有甜味,还有还有,要大碗的。”
“...好。”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影魍转身便去厨房做银耳羹。
三日后,上元节,这一天的晚膳早早用完,没等苗月去抓人,萧玉儿便被她家沈大人提溜走了,找许雪安,人家正忙着趁着上元节大赚一笔,找采薇,她家未婚夫也早早地把人提溜走了,于是,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默默跟在她后面的影魍:“.....”唉~
安城这边的上元节其实跟其它地方的也差不多,闹年鼓,赏花灯,看杂耍,吃小吃,但苗月就是喜欢那份热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的心就会特别安定。
“姑娘,要不要来套个兔子,你看这些兔子多可爱,拿回去当宠物养着也乖巧的很,十个铜板五个圈,看姑娘长的好看,就破例给你六个圈,如何?”
隔壁摊上正买着炒年糕,就有旁边的摊主开始招揽生意,苗月默默地看了一眼那些兔子,沉默几许,就在那摊主觉得她意动了时,她突然抬头来了一句:“养大了能吃吗?这种兔子。”
短暂的停滞,在她五米范围内的人都突然嘘声,或惊诧,或怪异地看着她。
瞅的苗月蛮不自在的,转过头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影魍,指了指自己问道:“我说错话了?”
影魍一张俊和的脸上几许无奈,英气的剑眉都被眼前的女子硬生生地弄得柔和了起来,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她道:“没有,是他们理解能力差。”
“嘿,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说...”立马有人不服气地上前找事。
“铮---”腰间利剑冒出了个头头。
“老头来个煎饼果子。”拐了个弯,站到了别的摊前。
“他有病?”苗月看着那行动怪异的陌生男子,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
影魍自然地将刀鞘收回,然后平静地看着她道:“兔子要不要?”
“不要,都不能吃,养着也麻烦。”
卖兔子的小贩听着这嫌弃的话,顿时就上头了,朝着这边招手道:“姑娘你过来,谁说这兔子不能吃了,可以吃,清蒸红烧煎炸煮,养大了随你宰割,肉质鲜美的很。”
“真的假的,你吃过?”苗月嘴上质疑,但还是往那边走了过去。
“童叟无欺。”小贩拍着胸脯保证。
“给钱。”苗月听着,来了点兴趣,右手往后拽了拽身后人的衣袖,目光开始在那些木笼子里的小兔子身上流连。
影魍看着拽着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眸光微闪,唇角下意识地往上扬了扬,掏出钱袋子很是自然地给了小贩一两银子。
“这,太多了吧?”小贩拿着那银子,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不多,她玩的高兴就好。”影魍一边说着,一边用温柔的视线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逗弄小兔子的女子。
小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老油条似的露出明悟的笑容,然后给了面前男子一大堆圈圈,还附赠了三个。
“看我的。”苗月拿着影魍递过来的木圈,咻的一下就套到了最远出的那个放在正中间的兔子。
小贩:“.....”意外,这绝对是意外。
“姑娘真是好生厉害。”嘴上夸夸,心里却在滴血地过去给她拿兔子。
却被苗月阻拦。
“别动,等会一起拿。”
小贩:“.....”呵,好大的口气。
半盏茶的时间后,小贩看着被全部套中的兔笼,一手捂着心脏,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这时已经围上来了许多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二字,他也不好反悔,不然以后这条街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还剩了个圈圈没地方套了。”苗月没有看见小贩难看的脸色,手中拿着那最后的一个圈圈,目光转啊转,然后往前一丢,套在了第一次套中的那只兔笼上面。
“好!”周围响起喝彩声。
影魍看着往苗月身边挤的公子,盯着他们,默默将自己腰间的剑抽出了一半。
杀气渗人。
公子们:“.....”有主了,惹不起,惹不起,溜了。
番外二:似是故人来(三)
“这么多兔子,姑娘可是要一并带走?”小贩忍着心肌梗塞的感觉,上前贴心询问。
苗月看了几眼,摇了摇头道:“把你摊上挂着的那个兔子花灯给我吧,这些兔子我就不要了,说实在话的,我已经有一只宠物了,而且我这只宠物,挺爱吃醋的,我怕这些兔子今天回去,可能明天早上都没了,还是留在你这里,等它们的有缘人吧。”
小贩:“.....”姑娘你那养的是蟒蛇还是老虎啊,怎么这话听着那么吓人呢?
不过既然人家不要,自然是再好不过,不必赔钱了。
至于那兔子花灯,家里媳妇随便做的,一文钱不值,给了就给了。
“你看这个兔子灯,好看吧?其实我一早就看中它了。”离开摊位之后,苗月颇为自得地跟影魍炫耀手中的花灯。
影魑觑了那做工简单的花灯一眼,其实他觉得如果一开始看中这花灯的话,那为何一开始不买下来,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但看她套兔子的时候也挺开心的,之后没有拿兔子可能也是体谅别人。
“嗯,好看。”嘴角轻扬,眼底的光芒在暖色的灯火映照下变得格外温暖。
苗月看得愣了愣神,心跳有些漏了一拍,心里暗暗地想着,这家伙原来也长的挺好看的。
“那边在斗灯,快去看啊。”正在她们彼此对视间,旁人有人骚动起来,纷纷往一个方向挤,苗月手中的兔子灯也被挤掉了,低头去捡,却被人群冲散,好不容易稳定身形,却发现跟在身后的影魍不见了。
心中下意识的慌乱,哪怕身处闹市,却觉得很是不安。
那种感觉来的很快,她还没来得及去捕捉,便被身后一道呼唤定住了身形。
从脚底窜起来的凉意,她不敢回头,甚至想要逃开。
“苗月!”似是察觉到她的动作,身后之人原本温情的呼唤夹杂了冲天的怒意,似是洪流冲堤,让人越发想要远离。
“别,别跑。”最后,体力不支的苗月还是被那一只大手死死地禁锢住了手腕,很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般,可是那人却不肯将她放开,甚至得寸进尺地将她搂入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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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谁啊,我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你好看!”一脚踩上面前人暗青色的长靴,用了死力,却未撼动眼前人半分,苗月咳嗽两声,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怎,怎么了?”抱着她的人立马慌乱地将她放开,见她捂着心口,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支撑,却仍旧无力地往地上滑去,脸色苍白,眉眼更是一片痛色。
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情绪的波动,让体内的蛊虫难得一次地躁动起来。
心里暗骂两句眼前人的阴魂不散,苗月咬着牙,抖着手从腰间卸下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的时候,因为心脏突然的刺痛,瓷瓶差点落地,还好被眼前人接住。
“你要吃这个?”
“给我。”不耐烦地将瓷瓶夺回来,倒出里面细小的药丸,白色的,一倒就是七八粒,被她仰头吃下,然后蹲在地上慢慢地平复下心情,等待药效发作,控制住她体内的蛊虫躁动。
在期间,她未曾理会眼前的人半分,也未抬头看他一眼,不知何时,周围的人已经被他带来的人清空了,喧闹的长街难得有一块地方清净,苗月的内心却烦乱至极。
影魍也不知道被挤到哪去了,面前这个人,躲了那么久,谁料到还是被逮到了,真是麻烦的紧,她可不想再让小玉儿她们为自己操心了。
就这样,一个心里想着其他事沉默不言,一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局促踟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苗月感觉到体内的蛊虫又安分了下来,这才拍着屁股起身,满脸淡漠地看着眼前目光湛亮看着她的男子,冷笑道:“怎么,上次没把我杀死,这次还想再杀一次吗?”
没料到女子会用那样冰凉刺骨的眼神看着他,还对他对那么伤人的话,沧澜郁来时激动开心的情绪立马如沸水倒进冰湖般,一颗心瞬间凉透,窒息般的难过。
“不是这样的,我...”他试图解释,面前的人却不想听。
转身,背对着他,苗月目光落在虚空之中,淡淡地打断他的话道:“我不知道你是为何而来,但我希望,你不是为我而来,因为在这世上,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你,不是什么见到你便会难过伤心之类的,而是,真是很麻烦,我懒得动脑,所以不想让我现在快乐的生活多出什么自以为是的变数,你明白吗?”
“苗儿,我....”沧澜郁眼底满是沉重的伤痛,他试图去拉面前人的手,却被那人刻意地躲开,如此避之不及,仿佛他是什么瘟疫一般,惹人厌烦。
“要忏悔,要原谅,还是什么我错了,你回来吧之类的话,都跟过去的那个苗月说去,不过很不幸,过去的那个苗月已经在你的那一剑之下刺死了,所以,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就当从未见过我,回去做你的万人之上的皇帝。”她侧身回头,看着他充满期翼,却小心翼翼的表情,表情冷静的可怕,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在她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充满恶臭的地沟,连看见都要绕道走的那种。
真是的,早知道今日不宜出门,她就待在沈府跟影魍那个家伙下下五子棋好了。
总比见到这个人好。
也不知道会多出多少麻烦事来。
这家伙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会轻易放手的人,不过也是奇怪,难道这世间普遍都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吗?
嗯....倒也要分情况而定,有些人只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有理清楚那股感情所以把心爱的人弄丢了,可像她眼前这个人,好家伙,当初利用起她来可是跟关公耍大刀一样顺手,所以,失去也是活该,就该孤独终老这种人。
最好断子绝孙,免得又教出他这样一个地沟来,啊呸!
“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多看一眼都觉得脏,转身走人,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衣人拔剑拦住。
眉头一皱,回头看那低着头,整个神色都埋在阴影下的男子,那一身墨青色的长衫仿佛要跟他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似的。
脚步下意识警觉地往旁边一退,远处天空咻地一声,开始绽放起了五颜六色的烟花,很美,但苗月看着那烟花下站着的男子,却觉得格外的危险,手指抚了一下头发,藏在其中的小萌蓄势待发。
“苗儿,过来。”烟花下,那人笑的眼底有光,朝她伸着手,温柔又宠溺地扬了扬唇角,可那话语里的意思却是那般的不容抗拒。
苗月虽然平时遇强则怂,但那也要看人,像现在这种情况,不但不会让她示弱,反而会激起她的反骨。
手指往头上的发钗一抽,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今日你若再对我苦苦相逼,我便再死一次给你看!”
瞳孔微缩,但也只是短暂,沧澜郁看着视线中女子的决绝,眼底的暗色越发浓厚,上扬的唇角垮了垮,片刻的阴郁过后,又重新勾了起来。
他冲她笑道:“好啊,你若死了,我便带着你的尸体回去,总归,你都是我的。”
看着他眼底浓浓的占有欲,苗月有那么一瞬为当初的自己感到可悲,这个人,哪里是爱她,不过是接受不了她的抛弃,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罢了。
番外二:似是故人来(四)
在她失神间,沧澜郁一步步地朝她走近,语气温柔的好似刚才说出那些话的人不是他。
“好了,别闹了,快过来,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苗月恍惚回神,看着他的接近,慢慢往后退着,一边冷笑地质问道:“回去?回哪?回你那个冰冷冷,用鲜血堆积起来的皇宫吗?我嫌脏。”
说到后面,她眼底的嫌恶越发清晰,而她视线中的男子表情也越发森冷。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压抑着怒火,冷冷地回道。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不要让1再说第二遍,我嫌脏!不管是你的那个皇宫,还是你这个人,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恶心!”她刻意咬着字,让出口的话语越发郑重,却也让面前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你....”
“给我从她身边滚开!”就在他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柄长剑横刺过来,被迫往后退着闪躲,再凝神,面前出现了一个男子,把苗月护在了身后。
记忆总是不令人失望,他很快想起,当初将苗月从船上抱走的人,也是他。
“怎么把他放过来的!”他黑着脸,看着不远处赶过来,跪在地上的下属,声音充满杀意。
“属下该死,此人武功在属下等人之上...”下属们急忙解释道。
“一群废物。”沧澜郁低声叱骂一句,目光透过面前警惕的男子,看向他身后突然浑身放松下来的女子,看着她满是依赖地抓着那人的衣袖,躲在那人身后,心底便涌起一股酸涩又苦闷的情绪,似是嫉恨,又是恼怒。
“过来。”他再次朝她说道,语气中的柔意不再,充满着威胁。
苗月充耳不闻,就当听不见。
看着她这样的态度,沧澜郁心中的怒火更甚,抽出腰间软剑,铮的一声指对着他们。
眼底的阴鸷充满着戾煞之气。
“朕再说一遍,过来!”
影魍伸出右手,将身后之人牢牢地护住,目光从不远处那些将他们团团围起来的黑衣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眼前这个所谓的帝王身上,心底开始暗暗计算有几分把握能够带着苗月逃离,就算,他逃不走,但至少让苗月....
“呦呵,还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怎么着,几位这是打算以多欺少,找死呢?”正在此时,一道笑嘻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着突然出现的比沧澜郁多出两倍的黑衣人,快速将除了沧澜郁以外的他的那些下属制出,抹脖子带走,血迹....主子说了在主母面前要爱干净,拿出小帕帕擦干,带走。
整个过程不到片刻的时间,而这期间,某人的眼睛都被她家夫君捂着。
“行了行了,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啪的一下拍掉某人多事的手,萧玉儿向前两步,然后接住了满脸含泪,委屈巴巴,飞扑过来的苗月。
“臭丫头,你这几天没少吃啊。”要不是身后自家夫君撑了一把她的后背,还真是要被这臭丫头扑倒。
“小玉儿,他欺负我~”像是找到了大靠山般,苗月哇的一下不要脸地哭了起来。
萧玉儿不忍直视地用手帕替她擦眼泪,边擦便用冷冷的目光看向那已经被黑衣人围起来的沧澜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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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有点骨气,这不是给你找场子来了吗?是打残了还是杀了,都随你便,如何?”
于是,沧澜郁被打断了腿丢回了沧澜国,一个断腿的皇帝,再加上萧玉儿叮嘱她家夫君的暗箱操作,很快,他便被踢下了帝位,开始过上了浑浑噩噩被新帝追杀的日子。
再也无法来骚扰苗月。
而苗月,参加完采薇的婚宴之后,第二天便跟影魍离开了,其实原本她是想偷偷留信爬墙离开,奈何等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翻过那堵墙后,却看见了某个背着包裹正对着她敞开双手,试图把她接住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惊讶地张口,却一把扑在他怀里,然后稳稳落地。
头顶的一片枯叶被面前人拿下,几分取笑道:“就你这花花肠子,还想把我丢开?”
苗月不耐烦地嘟了嘟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包裹,又看了一眼自己匆忙随便收拾的包裹,看着他的眼睛,盯了许久,眸光有些复杂道:“你就这么喜欢跟着我?”
“我觉得你一定不会让我牵着你。”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苗月满头疑惑,便见面前男子勾着唇,笑的有些轻佻道:“所以我只能跟着你了。”
“油嘴滑舌,这么大包裹,叫花鸡带了吗?”仰了仰下巴,一脸倨傲地叉腰觑着他。
影魍无奈地将包裹取下,然后就地翻出里面有油纸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叫花鸡递给面前的女子。
“给,还是热乎的。”除了她喜欢吃的叫花鸡,他还带了一些好吃的糕点,蜜饯,瓜子,还有她每个月来那么几天必备的那个东西,眼看着就快来了,她肯定忘记带了。
但他也不好直说,反正一起走,便给她带着,雇的马车应该到巷子口了,等下一个城镇,再去买点红糖,披风,油纸伞也得买两把,过两日可能会下雨,到时候她又闲不住,要去体会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感觉,冻风寒了可就不好了。
虽然也可以拦着,但肯定又要被怨念地念念叨叨好几日。
所以还是多加注意着好。
“好香,看在你这么有用的份上,本姑娘就允许你跟着了,走吧,回家了。”咬一口鸡腿,那感觉不是一般的美妙,苗月自然地把自己肩上的包裹一并丢给他,然后拿着手中被油纸包住的叫花鸡,欢乐地往前走去。
身后,影魍因为她那一句话,整个人傻傻地呆在那里,心情说不出的温暖,好似大海里的一叶孤舟,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彼岸。
“呆子,怎么还不走?快点啦。”不远处,见人还没跟上来的苗月,回头凶里凶气地叫了一声。
影魍立马将两个包裹都背上,然后快步跟上前去。
“来了。”
.....
“跟我去个地方吧。”下一个城镇的时候,苗月看着不远处那桌用饭的一对小夫妻说着去寺庙的事情,突然恍惚地想起了什么,然后便放下手中的汤勺,跟坐在她对面的影魍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她难得认真严肃的表情,影魍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随她心意地点了点头。
“好。”
沧澜国一处小寺庙中,香火还算旺盛,苗月体力不好,走了一半的路,剩下的一半便是由影魍背上去的。
“你在找什么?”看着站在挂满姻缘树下抬头仰望的女子,影魍虽然猜出了些许,但因为嫉妒,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苗月细细地找了找,最后实在没看见,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不见了。”
“施主可是在找这树上的姻缘牌?”一个小和尚经过,听见苗月这句话,先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行了个佛礼,后缓缓言之:“有些姻缘牌上的红绳经过风吹雨淋,断了便掉了下来,小僧们见了,便会拾起放进否前的龛箱里面烧掉。”
“这样啊。”听了这样的回答,苗月表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而是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看着身后那棵枝丫都有些沉重的姻缘树,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有些东西,过犹不及,所有人都希望最好的,却没有人想过这棵姻缘树的感受。”
“施主大智。”身旁小和尚听了,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苗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颇为调皮道:“我也就随便一感叹,哪有什么大智之类的,时候也不早了,影魍,我们走吧。”
其实她来,就是为了取下那块不该有的姻缘牌丢掉,现在既然已经没了,自然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这样也算是给这棵姻缘树,松了一点负担。
行善积德。
看着从身边小跑过的女子,影魑快步将那要转身离开的小和尚拦住,然后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
“我想给寺庙捐一棵银杏树。”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谁听见似的,“就给它取名魍月,可好?”
小和尚目光透过他看向那已经走了十几米距离,却蹲在大石头旁等待的女子,眼底闪了一丝了然,接过那大额的银票,笑着点了点头道:“便如施主所想,希望施主早日得偿所愿。”
“嗯,一定。”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大石头上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女子,正好对上她投过来的视线,扬眉一笑,眸中满是温柔宠溺的神色。
(也许现在,也许将来,但这世上的缘分,终究不会亏待那些努力的人,哪怕有的时候不一定从始至终,但请相信,终究会有那么一天,你会遇见一个对的人,从此,负负得正,余生皆喜。)
番外三:给彼此的机会
听到萧玉儿成婚的时候,燕明修正跟舒离在距离安城不远的一座小镇上游历,彼时阳光正好,他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无聊地数着面前的小鸡崽有多少只,顺便用小米逗逗他们。
然后,舒离便拿着一封烫金大红的婚帖走过来,眸色复杂地看了他半响,直到他都有些迷惑了,这才将婚帖递给他,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语气有些深意地道:“这是那个人的影卫送来的婚帖,她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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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便明白了舒离嘴里的那个她是谁,脸上的笑意猛然僵硬,眼前那一抹红色莫名刺眼,接过那婚帖,打开看了几眼,视线落在那笔走龙蛇的两个名字上,一看就知道是何人所写,“还真是上心呐,看来她往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话毕,他重新合上婚帖,低着头,看了一眼正在他面前打转想要啄他手心小米的小鸡崽,没有再说什么话。
而他身边,舒离始终站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同样也是无言。
良久,舒离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这里离安城不远,你若想去,我便陪你一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份原本正常的情绪,突然就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舒离想啊想,若要细究的话,也许从眼前这个人为了他放弃帝位,只为一份责任追过来的时候便开始了,当然,那时自是气愤过多,但之后发生的事,他将他欺负的几乎快没了命,一代帝王,雌伏于他的身下,虽是被算计,但他之后也没怪过自己。
只是说要跟他走。
那双明亮的眼睛,拉扯着他的衣袖,说着如此执拗的坚持,哪怕到了现在,他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而师弟的身体,自那以后,也经常虚弱生病,这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兜兜转转,这份责任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只能说命运弄人,若是当初,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而他,也不会因为面前人的神色动容而感到内心忐忑与酸涩。
那一股难言的情绪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内心,虽然很奇怪,很离谱,很不对,但他,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还是小他七八岁的师弟。
但他也知道,师弟心里有一抹白月光,如今跟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害怕孤寂,不愿被抛下,独自一人。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明白,所以现在的他不过是作茧自缚,怪不得旁人罢了。
“不去。”就在他失神间,面前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婚帖丢到他的怀里,拍拍双手,转身屋内走去。
舒离怔愣地拿着手中的婚帖,眉头微皱,看着那要进屋的玄色身影,眉头一皱,眸底闪过几分幽然,快步跟了进去。
看着正坐在木凳上倒茶饮用的男子,犹疑片刻,还是脱口问了出来:“为何?”
燕明修狐疑地瞅了一眼自家师兄,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明明平日里是个特别淡然的人。
“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不想去罢了,省得见到某个人那张幸福的臭脸,徒惹我不快。”说完这句话,他还不满地啧了一声,颇有咬牙之势。
竟然还把婚帖发到他这来了,赤裸裸的炫耀有木有,真是个王八羔子。
心里正暗暗地戳着小人,便没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人右手拿着婚帖的手已经将那婚帖捏皱,拳头紧握,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嗓音有些无法克制的沙哑。
“你还喜欢她?”
燕明修冷嘲热讽的表情愣了一下,眸光微闪,很快便放下手中的茶壶,笑了出来:“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还喜不喜欢,但不甘心是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那家伙就能娶到....诶,师兄你去干什么?”
话到一半,看见舒离转身离开屋子,便疑惑地叫了一声。
将已经捏皱成一团的婚帖藏在袖口中,舒离侧头平淡地回了一句:“该用午饭了,我去厨房给你做东坡肉。”
话毕,便快步离开,好似多留一会儿,他就会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来。
内心煎熬而烦躁,都说女子善妒,可他现在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折磨。
不敢告知,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份关系,看不到未来,又怕他突然有一天会不需要自己这份‘责任’,然后光明正大地从他身边离开,或者喜欢上别的女子,到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虽然俩人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他始终只是当自己是他依赖的师兄,他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将他擅自规划在自己的未来里面。
心中苦闷,下午的时候便寻了个借口独自躲去酒楼饮酒。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也无人来寻,他只好将看着窗外那条长路的视线收回来,放下酒钱,独自归家。
家啊。
曾经他也想过,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然后买一座小院,生一大堆孩子,组成一个简单而幸福的家。
可现在,他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因此,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但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他愿意,只要他肯跟自己在一起,长长久久,一直到俩个人都老去的那一天,再一起携手入黄泉,只是这满心的期许,却敌不过他单纯的一句师兄。
如今想想,哪里是他依赖自己,明明是自己离不开他。
喜欢这种东西,以前还可以笑谈,因为不懂,便可以独善其身,但现在身在其中,才知道何为执念。
执念就是,从放荡不羁,无牵无挂,到俯首帖耳,牵肠挂肚。
为了他学基础的药理,因为他身体不好,时常低烧生病。
为了他每到一个地方,便去学当地的一些特色菜怎么做,因为他挑食,合不上口味的便不吃。
为了他用一双做暗器的手去干木匠的活,因为要给他买衣衫,鞋子,还有爱吃的零嘴。
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要是他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他已经习惯了有他的生活,将他视为生命里最重要的另一部分,如果他走了...
浑浑噩噩地走回去,房门一推就开,是特意给他留门了吗?
这样想着,原本因为他没来接自己回家的委屈感瞬间熨烫一片,紧蹙的眉头松软地张开,却在看见屋内人正在收拾他面前的行李时,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锤了一下般,什么都听不见了。
“师兄?你回来了?好大的酒味,你怎么还瞒着我偷偷去喝酒了,嗯?你干...唔...”
一夜辗转,燕明修哭着醒来,感觉浑身都在发烫,想要起身,却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哄住。
“会疼的,先别起来。”
于是他哼哼两声,又哽噎地昏睡过去。
看着重新闭眼朦胧双眼的男子,坐在床边的男子深叹一口气。
满心愧疚自责懊恼,他怎能,怎能趁醉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后悔过后,他又开始惴惴不安,六神无主地盯着眼前沉睡的这张苍白面容,脑海中开始想象出届时师弟厌恶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离开。
眼眶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红。
但他反手点住几处穴道,硬是压制住了体内那股暴虐张狂的气息。
喉间有些腥涩,他听见床上人儿又在梦魇,心疼地拿下他头上的手巾,起身去换水。
他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在床边守了他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燕明修这才退热缓缓转醒。
“师弟,我....”见他醒来,舒离急切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眼前人抬手阻拦。
听着他因为动作而扯痛伤口的抽气声,舒离眼底的自责越发深切。
“师兄,你昨天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燕明修看着眼前回到平常模样的师兄,忍着嗓子里的刺痛感,神色担忧地看向他的眼睛。
已经不再是那猩红之色,但眼底却是一片青色,想来守着他很久了,都没来得及去休息。
“我...”舒离抬头撞进他纯粹关切的眼神里面,他知道顺着这个借口就此把自己的过错推给走火入魔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跟师弟还能回到以前,可他不想,也不愿,他已经,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心意了。
“我...”双手紧紧握拳,他能够感觉到心跳在急速跳动,他也害怕,也紧张,但事已至此,“我喜欢你。”
咬着牙,几乎是憋着一口气把话蹦出来的,说完之后,舒离便低着头,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眼前人的表情。
可他迟迟未听见回复,就像跟他说话的人已经睡着了般,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唱着独角戏。
心中苦涩一笑,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他抬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可以挽回的话,视线中,却闯入一张通红的脸。
是那种从脖子到头,连耳后根都红了的那种。
见他看他,立马掀起被子将自己整个罩住。
舒离眼底原本散去的光亮慢慢又重聚回来,他近乎有些木鱼地看着眼前鼓起来的被子,有些结巴地道:“你...你怎么看?”
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到嗓子眼。
手心不知何时冒了一层细汗,但他表情还是一本正经的,看不出太大的喜怒哀乐,不过他的眼神已经将他的心思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
是那种搁浅的鱼重新被海浪冲回水里的感觉,惊喜交加,又是那么的庆幸。
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是一场如迷雾般风刮便散的梦。
他有些心痒难耐地去扯面前人的被子,想要确定刚才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并不是他的幻想。
“别,别扯。”瓮声瓮气的回应,稍显焦急,但细听,却还有几分羞怯在其中。
舒离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又继续问道:“我想与你一直在一起,你,你可愿?”
又是长久的沉默,久到舒离又开始忐忑不安,自我怀疑,甚至有些失落的时候,被子里面终于传出了一声回应,话不多,却让舒离疲惫的脸庞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他说:“嗯。”
嗯的意思,便是同意了。
这世间的喜悦,最大莫过于两情相悦,得偿所愿的开心了。
接下来,他又说了很多,其实杂七杂八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每每听着被窝下面传出的一两声回应,他的心便像灌了蜜糖般,一直到被填满,溢出来为止。
等他不得不去厨房将在煎的药倒出来时,心底仍是不舍。
就想,跟师弟永远腻在一起,哪怕只是这短短的从房间到厨房的距离,他都觉得难熬。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关上的时候,被窝下闷着的人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脑袋,只是那面上却没了刚才舒离看到的羞怯之色,而是苍白着一张脸,神色复杂地看着门口刚才他出去的方向。
许久,垂下眼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眸子满是自责的神色。
师兄昨日分明是走火入魔的样子,虽然现在恢复了正常,但习武之人若是走火入魔,往往都会威胁到生命安危,而师兄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他的纠缠,师兄才会对慢慢对自己产生异样的感情。
这跟他对师兄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但如果现在他拒绝师兄,那对他而言,就太残忍了,而且,他原本,就是打算一辈子跟师兄在一起的,所以,就算现在不一样,但如果师兄希望的话,他会去努力。
这也是给他自己的一个机会。
等他们从这个城镇离开的时候,舒离突然问了自家师弟一句,他当时为什么要收拾行李,燕明修扶着额,无奈地觑了他一眼。
其实他当时只是在行李里面找东西,结果就被某人误认为收拾行李了,而且,一进来就那样,压根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啊。
真是越想越气。
于是客栈投宿的时候,燕明修申明了要两间房。
留下一脸委屈巴巴的舒离。
然后,趁夜,有个人从窗户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
番外五:属于我的独一无二
从甘城离开的时候,萧玉儿整个人被折腾的连话都懒得说,满脸阴沉,时不时瞪一眼旁边手拿卷轴,唇角轻抿浅笑的人。
马车行驶一半街道,突然听见有卖糖葫芦的声音,萧玉儿砸吧砸吧嘴,想起了那日因为某个人生气的缘故没有吃到的糖葫芦,立马叫停车,然后用手指怼了怼旁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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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买。”
沈黎安看了一眼自家明显还跟他怄着气的夫人,温润一笑,和煦道:“好。”
没有任何反驳地就亲自下了马车去买,明明这种事情吩咐下人即可,但他乐意宠着惯着,谁也不好说什么。
而萧玉儿,一棍子打在棉花上,卸不了气,却也拿他没办法。
然后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指甲,想想他后背那些挠痕,咬痕,嗯,心情总算舒爽了点。
只是这等啊等,怎么还没回来?
买个糖葫芦要这么久?
正打算询问,车外便传来奴仆急切的声音:“夫人,老爷被对面阁楼抛绣球的姑娘砸中了,这会正被围着,脱不了身。”
哈?
萧玉儿听了这话,首先想到的便是理所应当,毕竟他那张脸,着实具有欺骗性,当初可是让满京城的姑娘都为他疯狂了一段时间,还给他按了一个什么京都第一美男的称号,说什么公子只应见画,此种我独知津,写到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明明是动不动便嗜血狠戾的主,偏偏被形容成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平日里也总是掬着一抹温雅如初的浅笑,看起来还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难怪姑娘一眼见了便会心动得不能自己。
就是她,哪怕朝夕相处,时常也会被他的皮相所蛊惑。
毕竟爱美者,人皆有之。
“夫人,不管吗?”见马车内迟迟没有传来回音,外面恭候的奴仆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这才让萧玉儿飘远的思绪又重新拉了回来,其实她觉得这种小事某人应该能够很快地处理好,但到了现在还被围在那里,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在等着她高调地去宣示主权,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所以,如果她不去的话,后果可能会很惨。
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家这位夫君,真是是比宫里的娘娘还多心机,偏偏她智商没他高,每次发怒都能被他九曲连环地绕好。
起身,从马车上下去。
目光眺望远方,看着远处人群的围绕,这世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总是有那么许多。
“让开让开。”奴仆去开路,萧玉儿在骂骂咧咧的议论声中神色淡然地走进去,看着被两名奴仆押着的,委屈巴巴看着她的男子,再看看站在他面前的一名红衣女子,跟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
心中一叹。
整日里戏那么多,你的影卫都掉臭水沟里去啦?
还有,就算你没有内力,但以你的身手,就这两名奴仆,完全是分分钟撂倒的水准啊,你可怜巴巴装给谁看呐?
“.....”
好吧,是装给她看的。
“你好,这个人是我的,能不能让你的人把他先放开?”她也懒得磨磨唧唧,直接上前拦在他面前,说话的同时,让身边的奴仆两三下把扣着沈黎安的两名大汉撂倒。
干脆利落轻快。
“你是他什么人?”那红衣女子顿时就怒了,看着她的眼睛几乎能够喷火。
萧玉儿回头看了一眼装可怜躲在她身后的男子,心中又是一叹,回头对上那女子指向自己的手指,眉头一蹙,明明唇角含着笑,语气却颇为压迫:“如果你不想要你那根手指的话,尽管向现在这样指着我,小小一个甘城,连太守都要对我敬我十分,你又算什么东西?小姑娘,劝你没有硬朗的后台时,就不要这么肆无忌惮地觊觎旁人的东西,否则,将整个家族都连累了,那可就不好了。”
平静的语调,一字一句却让人心惊胆寒,那双杏眼微微一眯,嘴角笑意扩大,浑身的气势便让站在她面前不过两三米处的女子本能地缩回了手指。
打从心底的畏惧不安。
“嗯,真乖,旁边这位,便是你爹吧,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视线一转,落在了站在女子旁边一直在暗中打量她的穿着员外服饰的中年男子身上。
“鄙人姓周,单名一个冒字,这是小女,周芷。”说这话的时候,周冒还在用余光撇着眼前女子身上的穿着,看似朴素,没有过多的华贵装饰,但那衣裳的材质,一看就是稀有的雪蚕丝制成,这款式,也是从未见过的那种,特别是衣裳边角的绣花,用的是十二道转针的手法,更是难能可贵。
因此,面前人的身份定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出来的女子,要知道,雪蚕丝可是进贡物品,寻遍这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这位姑娘,小女鲁莽,不知道这位公子是您的人,还请勿怪。”一番琢磨,周冒眼珠子一转,站在自个闺女身边拉了拉她的手臂,压着她的后背俯身真诚地道了歉。
他一个小小的员外,富贵有余,却比不上那种权贵人家。
所以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爹!”周芷不甘心地甩了甩袖子,被周冒瞪了一眼。
平常娇宠惯了,难免任性,但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纵着她,不然就像这位贵人所说的一样,因一人而连累全家,实属不当。
“闭嘴。”表情难得一凶,总算将自家闺女震住了。
只是那眼神要多不甘有多不甘。
萧玉儿看眼前人是个精明的,心思一转,问道:“听说甘城盛产绢布,不知周员外可有做这生意?”
没料到眼前贵人会问这样的问题,周冒愣了片刻,心底小算盘敲来敲去,最后笑道:“不瞒姑娘,这甘城最大的绢布商贾便是鄙人。”
“这样啊,我产下有几处做衣裳的店铺,前些日子有个供应商不听话,便将那人的生意全部都推了,
不知周员外可有兴趣与我商谈一番?我名下做衣裳的产业也不多,京城有一处慈绣坊,还有安城,丰城,遂城...嗯,也就不一一列举了,不过十几来处。”
甘城出产的绢布向来是最好的,所以萧玉儿原先便有这种想法,只是本没打算这么快实施,这不赶巧了嘛,正好借此时机,既补偿了人家,也有了共赢的局面,多好。
躲在后面的沈黎安:“.....”我很生气,但我不能影响自家媳妇做生意,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他非常清楚自家媳妇的底线在哪里。
“慈绣坊。”周冒惊的两眼冒光,那可是京都最有名的成衣铺子,听说里面的绣娘个个都有宫廷御绣的水准,甚至还有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感觉天上砸下来个大馅饼。
“姑娘这边请....”做生意了做生意了。
“爹~”
“滚一边去。”
周芷:“.....”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的小可怜。
“玉儿~”
摸摸头:“要么无声地跟着,要么自个去马车上待着。”
沈黎安:“.....”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了。
本想见自家媳妇吃个醋,结果,天不遂人意,变幻莫测。
怎么就做起生意来了呢?
我有点难过,哄不好的那种。
半个时辰后,大概说定了供货商的需求,接下来便是检查绢布的质量了,这一点,直接去工人做事的地方突击察看最是精准不过。
“没问题。”周冒对这一点倒是很自信,立马吩咐管家去叫来自己的独子,然后介绍给萧玉儿。
“这是我儿,周敛,性子聪慧,从小过目不忘,向来温和谦逊,就由他带玉儿姑娘去看绢布吧。”
“呃....好。”萧玉儿看着面前一身靛蓝色轻袍的俊秀少年,总感觉周冒的话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有着一双雪亮眼神的沈黎安在看到自家媳妇出来后身边还跟着一位俊俏少年后,目光立马领悟地落在她早上因为懒散未曾挽起的头发上。
眸色一冷。
呵。
见沈黎安还站在外面等着自己,并未上马车,萧玉儿诧异片刻,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招呼他道:“我要跟这位周敛少爷一起去库房那边看绢布,你要不要一起?还是说你在这里等....”
“去,夫人的吩咐,我怎么能违背呢?”笑眯眯地看着那名叫周敛的少年,眼底迅速黯淡下来的光芒。
心底又是一声冷呵。
眸色越发冷了。
就像冬日的落在雪地上的浅薄的阳光,看似温暖,触及依旧那么寒凉。
萧玉儿瞧着有些不对,但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便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三人一起去看布了。
又是一个时辰,萧玉儿敲定合作,婉拒了周冒热情的晚膳款待,上了马车离开。
走的时候,周家那位娇纵的小姐突然偷偷拉她到一边问她:“你看我哥哥怎么样?要不你把你夫君让给我,我把我哥哥让给你吧?”
简直是小孩心性,胡闹。
萧玉儿摇了摇头,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沈黎安眼神透着冷光的原因,听着那边脚步声突然停下,似是在注意她这一边,萧玉儿勾了勾唇,笑着将声音提高一点,故意让他能够听见地回答道:“不行哦,虽然我的夫君总是惹我生气,让我老有丢掉他的冲动,但他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所以不管你用什么人换,都不可以。”
而且你哥长的也没他好看。
不远处‘偷听’到这些话的沈黎安,眼底溢出如烛火般暖色的光彩,唇角微扬,满心蜜糖。
嗯,不杀了。
番外六:求你,别离开我
萧玉儿怀孕了,这是在她肚子大了实在瞒不住的时候才知道的。
因为对于沈黎安而言,只要自家媳妇的心在他身上,那所谓用来捆绑住她的孩子压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且,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会有很大的危险,若真的出了事,那样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所以他宁愿不要小孩。
可萧玉儿却不这么想,外祖父已经年迈,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要看到曾孙子(女),还有她爹,虽然嘴上不说,但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时间久了,她也期待有个孩子的存在。
但每次她跟沈黎安提的时候,都会被这只老狐狸给把话题带跑偏,所以,无奈她只好偷偷地把他灌醉,让他来不及去喝那避子汤。
说到这个,也是忍俊不禁,怕伤到她的身子,这家伙竟然把喝药的任务攘到了自己身上,每次还偷偷摸摸背着她,当真以为她不知道的吗?
而怀孕之后,萧玉儿也不敢声张,因为她怕自家那个夫君为了生产时的风险,让她堕胎,虽然她觉得这个应该没什么可能性,但她心虚啊,所以便瞒着了。
其中有一次,差点被发现,因为她的月事,这家伙,竟然连这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还好她及时挽救,做出延迟一两天的假象给他看,再威胁了那些暗中保护她的影卫,这才瞒了过去。
可肚子总有大的一天,装胖,穿宽松衣裳,都掩藏不住的时候,萧玉儿只得老实交代,而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堕胎的最好时机,若是再强行...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而听了她一番忏悔的沈黎安,只是盯着她的肚子瞧了半响,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怄气,可第二天,看着他顶着一双猩红彻夜未眠的眼睛出来跟自己说:“生吧。”的时候,她就知道,不是怄气,而是在说服他自己。
她不知道他说服的过程是什么样的,但她看到书房中那些墙壁上一道又一道的剑痕,还有那如雪花般,满地的纸团,打开一个,再打开一个,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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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啪嗒落在手背上,她茫然地擦着滚烫的泪珠,满心酸涩。
这个....笨蛋。
而之后,她更是从重重事情中见识到了他的不安。
晚上睡觉的时候必须要她枕着他的手臂入睡,不然他会非常没有安全感,立马从梦中惊醒。
府中的地面都被铺成了不易滑倒的木板,洗澡的浴池外面,铺了一层层毛毯,怕水滴在木板上,她会滑到,而在这期间,他会坐在屏风后面,以防万一。
小池塘被填平,有毛的动物除了小杏小呆,通通丢掉,就连天上偶尔经过的麻雀,都会被暗中的影卫一飞镖射下来。
过嘴的食物他必须吃第一口,太咸太辣太甜都不行,严格把关,到最后他甚至还亲手去学。
最好的稳婆请了七八个,居住在府中,偶尔他也会去问一些要注意的事情,萧玉儿好几次都见他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记录着什么,好奇偷看过一次,全是女子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都能编成一本手册了。
还有就是,向来矜贵自傲的人,竟然为了她信起了鬼神,天天去烧香拜佛,听说有哪里的寺庙还愿特别灵,便真的去一步步叩拜上去,长至几千米的台阶,最后膝盖跟额头都磨出了血,最虔诚的信徒,莫过于此了。
也因为这样,往后没逢夜雨阴凉的天气,他的腿就会疼的难以走路,这家伙,本来脚腕就受过伤,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偏偏他还怕她担心,一直瞒着她,直到有一天被她看到了他踉跄走不动路摔倒了,这才被她逼问出来。
当时她就哭得稀里哗啦,偏偏某个人还不自知地坐在轮椅上只顾着安慰她。
“没事没事,就只是一点小小的旧疾,不痛的。”他说的轻描淡写,比起自身的伤痛,更在乎她的眼泪,她的难过。
“好了,别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轻吻额头,温软的嗓音满是无奈和宠溺。
这个人,总是打破她的认知,让她知道,他对她的爱,是那么的深入骨髓。
而在她诊出怀的是双生子的时候,所有人都特别高兴,只有他,红着一双眼睛,跑去问了稳婆什么事情,然后便又把自己关在了书房,这次比上次久,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
她后来问了稳婆,原来他问了稳婆,双生子的话,生产是不是会更加危险,稳婆如实回答说是有一些,然后他就把自己关了起来。
这个男人,总是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刻,等三日后,他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胡子拉碴,满脸颓然的气息,跟受了极大的打击似的,但很快,他又收拾好自己,然后围在自己身边,将对她的保护进行的更加牢靠。
一月,腊梅花开的季节,萧玉儿早膳刚吃了一碗汤圆,过了没半柱香的时候,肚子便开始阵痛,羊水破了,要生了。
幸好从她说出怀孕开始,府中便一直准备着这一天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七八个稳婆进了卧室,魏铮,萧护,还有采薇他们,都来了,但他们只是在外面候着,沈黎安则是进了卧室。
不能进,晦气?
那就去死。
如今这个时刻,他浑身的暴戾气息都展现出来,无人敢反驳。
可有的时候,怕什么,便来什么。
萧玉儿难产了。
腹中有一胎儿是脚朝外,所以生起来极其困难。
“保大人,不要管孩子。”稳婆还未说出口,沈黎安便猩红着眼睛吼出了这句话。
萧玉儿疼的没法反驳他,而且她能够感受到抓住自己手心的那只大手有多用力,甚至还有些轻颤。
他比她还害怕。
几个时辰过去了,萧玉儿还是生不出来,甚至中间还有一次大出血,若不是室内这几位稳婆都是经验老道的好手,恐怕还真就那么去了。
而沈黎安身上的暴戾之气也越发浓重,哪怕只是在他几米之外,都能感受到那股阴沉压抑的寒意。
但那令人浑身发冷的戾气中,又透露出深深的恐惧与害怕,甚至还有几分轻易便可察觉的脆弱与崩溃。
“夫君,如果我...”
“不行,不可以!”床上的人儿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他低吼着,看着她困倦甚至开始变得有些无光的眼神,声音颤抖地吻了吻她的手背,低着头,乞求般地向她说道:“不要离开我,求你。”
我会受不住的,我真的会受不住的。
“你要是敢抛下我,我就杀人,见一个杀一个,把所有人都杀了,既然这世间容不下你,那我就将它化为炼狱,都痛苦才好,否则凭什么要把你从我身边一次次地带走。”他呢喃着,眸中却黑沉一片,嗜血的因子在空中化作狂虐的杀意,整个人被煞气笼罩,陷入在无止尽的低谷之中。
哐当一声,有稳婆吓得掉了盆,被沈黎安瞪了一眼,立马腿软地跪在地上,而他则是起身,抽剑过去,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明显已经开始有些丧失理智。
萧玉儿急的想要起身,但最后只能用最大的声音朝他叫道:“别,沈黎安,你过来,我害怕。”
于是,原本抬起的利刃,飞快丢弃在一旁,然后急切地跑回去,蹲坐着重新握住床上人儿的手心。
安抚地不断亲吻她的手背,“别怕,我在,再努力一点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
“好。”她用嘶哑的嗓音回他,嘴角勉强扬起一抹同样安抚的笑。
许是有压力才有动力,萧玉儿再次憋气努力,最后总算是平安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龙凤胎,寓意很好。
但沈黎安却是极其厌恶地让稳婆把孩子抱走,他怕他一个不小心,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这两个差点害他失去他家姑娘的孩子掐死。
之后整整半月,他都陪在萧玉儿身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但,每次萧玉儿让他见见孩子的时候,他都借口离开。
“小姐,他...”采薇抱着其中一个孩子,有些担心地看着床上自家小姐。
而萧玉儿,则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这家伙,还真把这俩个孩子恨上了,无妨,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这话说的没错,毕竟是与心爱女子生的骨血,总归不能记恨一辈子,再加上媳妇的威逼利诱,最后沈黎安还是别扭地接受了这两个孩子的存在,男孩取名沈朝,女孩取名沈月,意为,日月朝朝,象征蓬勃生机。
但,慢慢的,萧玉儿发现了某个人的偏爱。
比如说一个抱抱。
大儿子。
“爹爹,抱抱。”
沈黎安:“滚。”
小女儿。
“爹爹,抱抱。”
沈黎安:“乖,爹爹抱。”
萧玉儿:“.....”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父女情谊吗?
但后来,萧玉儿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哪里是因为什么父女情谊,不过是因为当初她生孩子的时候,沈朝是头胎,也是因为他脚朝外,才把她折磨的半死,而后来生的小女孩,非常顺利,让她少受了很多罪。
这个男人....
“你就不能对朝儿好一点?”很多次,在看到自家委屈的儿子默默地蹲在角落里画圈圈的时候,萧玉儿便会心疼地责备某人。
而每一次,某个人都是一脸坦然无谓地回道:“等他长大之后就知道了。”
而许多年后,沈朝成亲生子,儿媳妇跟她一样,也难产时,沈朝突然就明白了他爹一直不待见他的原因。
因为他也不待见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