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久陆)》 第1章 再婚作者:久陆简介:阴沟里虔诚的疯批野狗攻x阳光底下气场两米八的狗主人受朝岸宁x栖南栖南跟李凌赫结婚七年,还是没逃过七年之痒,李凌赫出轨了真可笑,七年比不上七天栖南在小三楼下等了一夜,第二天看着甜蜜相拥的两人一起下楼第三者是个年轻漂亮的男人栖南:果然呢,男人的劣根性,都喜欢年轻新鲜的栖南摊牌离婚,李凌赫哭着抱住栖南求原谅:“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爱你。”栖南只觉得恶心:“离婚,你这样的爱,我可要不起。”--那个一直躲在阴沟里只敢远远偷窥的朝岸宁,知道栖南身上的西装是几时买的,知道栖南尾椎骨上的刺青形状,也知道栖南被背叛了朝岸宁从阴沟里蹦出来,捧着一束红玫瑰,笑得人畜无害:南哥,好久不见。栖南看着那个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边喊南哥,后来失踪了很多年他也找了很多年,现在已经长成大人的疯小孩儿,上前揪了一片花瓣用手捻碎,然后大步离开栖南离婚的那天夜里,朝岸宁也用手捻碎了栖南眼角的眼泪:南哥,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你看看我吧……年下/狗血/换攻/人设不完美******预收新文cp1613383《潮湿乐园》,求收藏呀宝子们,感谢感谢第01章 一咬一口浪,一闻都是香“大雨夜,是个捉奸的好日子……”栖南脱了身上被雨淋湿的外套抖了抖,随手把湿衣服扔进旁边的脏衣篓里,一进门就跟李凌赫说了这么一嘴。李凌赫听到这句话,后背一僵,本来想去门口抱抱栖南,两条腿瞬间就迈不动了,但很快又稳住情绪,假装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这么晚了,你刚刚去哪儿了?”“帮林木捉奸去了,妈的,”栖南骂了一句,“他男朋友出轨,他拎着把菜刀就去了,我把他菜刀夺走,怕他出事就一直跟着他,然后就跟他男朋友还有小三儿打了一架,还进了派出所,才处理完,我脸还疼着呢。”李凌赫听完松了口气,又走到栖南身前,手指拖着栖南的下巴转了转:“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嘶……”栖南的伤在下巴底下,正面看不见,他一巴掌拍掉李凌赫掐着他下巴的手,皱着眉说,“别掐我,越掐越疼。”两个人离得近,栖南闻到了李凌赫身上很冲鼻子的酒味跟酒精也压不住的香水味,他皱着鼻子又凑近李凌赫肩膀上闻了闻,黑眼仁里有些不满。“你喝了多少酒?浑身酒味儿,还有香水味儿,不是说出差吗?”“有香水味吗?”李凌赫揪着自己衣领贴在鼻子上闻了闻,又随口解释了一句,“出差取消了,有个应酬,桌上什么人都有,就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味儿。”李凌赫想抱抱栖南,但栖南嫌他身上酒味臭,往他腿上踢了一脚,让他赶紧去洗澡。栖南回了卧室,坐在沙发上又给林木打了个电话。林木接得很快,听声音应该是还在哭,栖南先问:“好点了没?别哭了,一个出轨男,踹了就是,有什么好哭的。”“南哥我没事儿,”林木抽抽噎噎,“确实没什么好哭的,我今晚应该拿刀直接捅了那两个贱男人。”栖南听得额头直跳,恨不得隔着手机抽他两巴掌:“说了一宿你没听懂是不是,犯得着为这种出轨的贱人赔上自己一生吗?不值当。”“南哥,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林木声音带着哭腔和不甘。栖南恨铁不成钢:“三年怎么了,就当喂了狗,你今年才25,怕什么?”林木缓了两秒钟,最后叹了口气:“南哥,我真羡慕你跟凌赫哥,你们俩结婚那么多年,感情还那么好。”栖南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没接这句话茬儿,又安慰了林木几句就挂了电话。李凌赫放在茶桌上的手机亮了,他的手机调在静音上,所以没有声音,栖南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备注是“小吴”。电话没人接自动挂断,没一会儿李凌赫手机屏幕又亮了,栖南又看了一眼,还是“小吴”。屏幕亮到第三遍还是小吴的时候,栖南直接拿起来接了。没等栖南说话,先传过来几声掺了两斤半糖精的少年音:“凌赫哥,你到家了吧,睡了吗?”栖南被那两声齁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的说话也能这么腻人,好像在糖罐子里腌了半年,从里到外都泡透了劣质又瘆人的甜。“他在洗澡,”栖南眉心直跳,他用大拇指压了压,“你是?”那头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不是李凌赫,有十几秒都没说话,等他再开口,声音里的糖精已经减半,带上了惶恐跟颤音:“是……是嫂子吧?”“有事就说。”栖南挑挑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嫂子,我没事没事,就是凌赫哥今天晚上喝多了,我想打电话问问他到家了没,”那头的少年干笑两声,语气有些不自然,“嫂子在家就好,那我……那我们就放心了。”李凌赫从浴室出来,栖南刚挂电话,他看栖南手里拿的是他的手机,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去看栖南的脸色。栖南眼皮往下垂着,手指随意地搭在沙发上一下下点着,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绪。“谁的电话?”李凌赫假装不在意地问。“小吴给你打电话了。”栖南抬起头,嘴角往上勾着在笑,但眼睛里没有笑意。栖南又不是傻子,这么晚了给李凌赫打电话,还用那种声儿说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心知肚明。“公司里新签了几个模特,”李凌赫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又随手把手机放下,“晚上都在一块儿喝酒,小吴老往我身上蹭,我都快烦死了,身上那味儿,说话的时候一点儿男人样都没有,我该给老张提一提了,别什么人都往公司里签……”李凌赫说得很坦诚,脸上的无奈跟厌烦也不像是假的,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他跟电话里那个小吴是真的没什么,那个小孩儿是单方面往他身上贴。李凌赫真正怕给他打电话的另有其人,因为李凌赫只挑了真的那部分说,所以才让人分不出真假。栖南也能看出来,电话里那小孩儿是单向的,别的不说,李凌赫的审美不是那一挂的,他就是半夜接到这种电话,觉得恶心膈应。李凌赫有个模特经纪公司,这两年越做越大,签约的小模特也越来越多,前两年就有朋友提醒过栖南,让他把李凌赫看紧一点儿,别让人有了可乘之机,还给栖南发了不少李凌赫公司刚签约的几个年轻的男模特。能进这一行的,身材长相都没得挑,各个儿都是最漂亮张扬的年纪。朋友的原话是,李凌赫这种要脸有脸,要钱有钱的男人,在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人惦记着,根本没人在乎他结没结婚,哪怕李凌赫他光明磊落,能稳住自己,但也架不住那些为了上位跟资源不择手段的,生生往人西装裤上扑的人。再说了,男人都喜欢年轻新鲜的,花红柳绿看多了,李凌赫一次能经得住诱惑,保不准以后呢?栖南知道,朋友也是为了他好,但他总是笑笑说他心里有数,说李凌赫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跟李凌赫在一起,更不会跟他结婚。朋友偶尔叹气:“你别以为自己是个敞亮人,你有数,你专情,你磊落,然后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人心隔肚皮,哪怕是枕边人。”在栖南看来,跟他领了结婚证的那个枕边人,从来都不应该是用眼睛看的,也不是用绳子来捆着的。如果对方真想干点儿什么,他看不住,也捆不住,更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如果婚姻走到了那一步,也就到头了。栖南不喜欢生活浑水一样,还要用脚尖小心翼翼试探着点着水面往前走,如果婚姻里的两个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要提防这个最基本的忠诚原则,连枕边人都要猜来猜去,那这种日子也没必要过了,栖南过不了这样的日子。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李凌赫真有事儿,他只会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栖南自己不会做违规的事,他就自然而然认为他选择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也不会那么做。栖南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往李凌赫身上扑的,他跟李凌赫结婚七年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也不是一帆风顺,过日子嘛,难免磕磕绊绊,人都说七年之痒嘛。他们这两年也迷茫过,也会有矛盾,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也冷战过,但栖南觉得那些都不是事儿,只要过后说开了就行。就比如去年他跟李凌赫最忙的那段时间,两个人也吵得最厉害,冷战了两个多月。他在外地拍外景,李凌赫也在外地出差。栖南出外景回来那天,想要主动缓和下关系,拎着自己包的饺子去了李凌赫办公室。他在办公室门外看见个小男孩儿被李凌赫推出了办公室,李凌赫气得不行,还冲着那个小男孩儿喊了好几声滚滚滚。那小男孩儿吓得脸都白了,慌忙系着解开的衬衫扣子,连滚带爬就跑了,都没注意到走廊外面的他。李凌赫在走廊上看到栖南,急得脸红脖子粗,围着他要解释给他听,说是那小男孩儿主动凑上来的,一进他办公室就脱衣服,但他连根手指头都没让他碰到。栖南看着李凌赫结结巴巴想解释的模样就想笑,他只把手里的饺子递给他:“赶紧吃,要不凉了。”李凌赫一手拎着饺子,一手牵着栖南回了家。栖南对李凌赫是信任的,但栖南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性,人是会变的,感情是会淡的,只有现实里的诱惑不停,只有人的欲望会不断膨胀扩大。栖南坐在沙发上,仰头打量着眼前跟自己结婚那么多年的男人。朋友说的没错,李凌赫34了,身材保持得极好,要脸有脸,要钱有钱,身上有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特有的成熟跟魅力,会吸引一些人很正常。李凌赫坐在栖南身边,趴在栖南脖子上想亲他:“我们很久没做了,想你了。”不知道怎么的,栖南又想起了刚刚从李凌赫身上闻到的那丝丝不明显的被酒精盖住的香水味,所以李凌赫刚一亲到他脖子,栖南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推开李凌赫。“怎么了?”李凌赫想去拉栖南的手,但没够着,他有些紧张栖南现在抗拒的反应。栖南转身往浴室里走:“身上被雨淋了,不舒服,我去洗个澡,待会儿还有照片需要处理下,你先睡。”李凌赫看着栖南的后背,咽了下口水,说了声好,又提醒他别忙到太晚。--栖南脱了衣服站在水池前,用冷水快速洗了把脸,镜子里青年那张挂满了水珠的脸帅得极其张扬,浓黑的眉眼像水墨画里笔触锋利的山谷,高高低低精致的每一笔都不多不少。栖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赤着脚走到花洒下,他又想起电话里那通娇滴滴的声音,膈应得他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栖南想,他今年33了,已经不年轻了,倒不是栖南非要跟李凌赫公司里的那些小模特对比些什么,他们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对比性,他只是感慨下时间过得真快。哪怕十几年前,栖南最嫩茬儿的时候也不是娇滴滴一掐一汪水的那种类型,栖南也嫩过,年轻过,也水过,但绝不是无声泉眼细细流,他是奔腾翻滚一望无边,一掐一个高高的浪头都能把人淹死的海洋。这么多年了,锋利的山谷蒙了层淡淡的水雾,把他脸上的尖锐软化了几分,波涛汹涌的海洋也多了一丝平和从容,让人更加忍不住想要沉浮其中。栖南在水流下转身,露出了他的另外一面。修长性感的脖颈往下,是常年锻炼保持的紧致线条,肌肉有形有棱,而镜子里最显眼的,还是栖南身后那片从后腰一直延伸到尾椎骨的纹身。那是一片互相缠绕的,火红的藤蔓玫瑰,玫瑰的根像是扎在栖南身体里,直接从他张扬的血肉里汲取了养分,所以才能生长得跟栖南一样茂盛火艳。温热的水流淌过那片玫瑰,花瓣上挂着一串儿冒着热气的水珠。栖南才是一咬一口浪,一闻都是香,但得看能不能咬得动,因为栖南一直都是韧的。 第3章 第03章 忍不住想掐碎他(一更)朝岸宁从栖南身边消失时才十六岁,朝岸宁是失踪的。栖南找了他很多年,光电线杆子上的寻人启事就一张接一张贴了好几年。他报过警,上过寻亲网,发过悬赏寻人,也因为着急得到朝岸宁消息,被人骗过钱,他用了自己能用的所有方法,但都没用,他就是找不到朝岸宁。没了爸妈,一个16岁的小孩儿能去哪里?栖南不知道。栖南曾经想过,是不是小孩儿没了,死了,要不然为什么连个消息都没有?但栖南心里又有很强烈的预感,那小子不可能死,朝岸宁生命力旺着呢。只要人没死,栖南就一直找。直到三年前,栖南听港城的朋友说,他要找的人可能就在港城。栖南这三年去过很多次港城,但都没见过朝岸宁哪怕一次,他甚至都拿到了朝岸宁现在的手机号码,朝岸宁也没接过他电话,没回过他的信息。后来栖南也想明白了,他这么死气白赖地找,是朝岸宁压根儿就不愿意见他,甚至是故意躲着他。他们两个人离得最近的一次是一年多前,栖南知道朝岸宁故意躲他,所以搞了次突袭,直接拿到了朝岸宁入住的酒店房号。他让服务生替他敲门,说是客房服务,他都听见拧门把手的声音了,他甚至从门缝里看见了笔挺的黑色西装裤缝,还有垂在裤缝上的一只男人手。只是那手,已经不再是栖南记忆里那个活泼小崽子的手。那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手,变得更修长,满满的力量,指甲很短,微微蜷着,手背的青色血管清清楚楚。栖南刚要说话,门“啪”地一声重新合上,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了,栖南甚至觉得刚刚的那一眼都是他的臆想。栖南在房门外敲了半夜,心疼地喊着小朝,小宁,后来又气得骂他小兔崽子,小王八犊子。他知道朝岸宁听见了,他知道朝岸宁就在房间里,但朝岸宁不给他开门,无论他说什么,里面的人都不答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朝岸宁就是不愿意见他。栖南第二天早上买了张机票回了家,现在他也不强求了,知道那个小王八羔子还活着就行。姥姥跟他说过,这世上人跟人的缘分呢,不管是亲情,友情,兄弟情,或者是爱情,可能都是定量的,有的人跟你缘分深,你们就能一直到老,有的人跟你缘分浅,再遗憾也就只能陪你一阵子,那一阵子谁都不知道到底是多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头儿了。朝岸宁走了,在栖南不知道的地方长大了,长大后就跟他没了缘分,就不再是追着他屁股后边,一步不离,嘴里还喊着“南哥你永远是我南哥,我永远是你小弟”的忠诚小崽儿了。今天是小崽儿生日,栖南还是找出手机里港城的那个号码,给他发了句“生日快乐,平平安安”。这条生日快乐是栖南得到朝岸宁手机号码之后发给他的第三条生日祝福,除了他单方面的信息,什么回复都没有。栖南后半夜直接在书房的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李凌赫把他叫起来的。“怎么不回房睡?”李凌赫蹲在床边叫他。栖南衣服都没脱,迷迷瞪瞪睁开眼揉了揉,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掀开毛毯下了床。“你处理了一宿照片?我看看,都弄的什么照片,这么没日没夜的。”李凌赫走到电脑桌前,栖南的电脑一直没关机,李凌赫也知道栖南的电脑密码,打开后电脑屏幕上还是那张放大的少年证件照。李凌赫看到屏幕上的少年,瞪着眼愣了好几秒钟,扭头冷着脸看栖南,没好气地说:“栖南,你说晚上处理照片,就是处理朝岸宁的照片?怪不得你昨晚不愿意呢,敢情心里想着别人呢。”本来栖南刚睡醒,还有些迷糊,被李凌赫这么一说,清醒了不少,头顶的血管突突直跳,吼了一声:“你别大清早的没事找事儿,朝岸宁在我这儿,跟我亲弟弟方言在我心里是一样的。”李凌赫冷笑:“你拿朝岸宁当弟弟,朝岸宁可不一定拿你当哥。”栖南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他不想大清早就跟李凌赫掰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他们两个人这两年因为朝岸宁的事没少吵架。说起来,当年他跟李凌赫最后会在一起,也是因为朝岸宁。栖南上大学的第二年,李凌赫就一直在追他,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处在暧昧拉扯阶段。朝岸宁失踪的那一年,李凌赫不遗余力帮栖南一起找人,一有线索就跟着他一起往外地跑,李凌赫怕栖南情绪不好,一个人在外面找人会出事,所以没日没夜跟着他,也是在那段时间,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才会升温,最后才会在一起,然后结婚。明明没结婚之前,李凌赫还愿意帮栖南找朝岸宁,但是结婚之后,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个节点就变了,李凌赫一提到朝岸宁就跟被烧了毛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满身怨气。栖南也知道,李凌赫一直都觉得他跟朝岸宁有点儿什么,李凌赫总说,他没见过哪个兄弟俩关系能好成那样的。栖南只觉得他这个想法太荒唐荒谬了,朝岸宁从小就黏人,这是事实,他走哪朝岸宁跟他到哪,但他比朝岸宁大那么多,朝岸宁失踪那年也才16岁,还是个毛头小子,个头儿才到他下巴,只会抱着他胳膊耍赖,还天天幼稚到踮着脚蹦起来跟他比身高。他是畜生吗?对一个刚16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想法?他只当朝岸宁是小弟,跟他弟弟方言一样的弟弟。一大早不欢而散,李凌赫早饭都没吃就气哄哄摔门走了,开车去了公司,栖南也没了胃口,直接去了自己工作室。没过俩小时,李凌赫主动给栖南发信息:“小南别生气了,我早上不清醒,以后我们别再因为朝岸宁吵架了。”每次提朝岸宁炸毛的是他,炸完毛过后认错的也是他。栖南懒得回李凌赫这种没边儿的癫疯醋,没回他消息。李凌赫又不停给他发信息,还给他订了束花,让人直接送到了栖南办公室。他们这些年,吵架的次数不少,基本上有人服软认错,吵到这里就可以了,再继续吵下去没有意义,只会伤感情。栖南下午提前两个小时从工作室开车离开,直接去了李凌赫公司,想晚上跟他一起吃顿饭。婚姻里,一方低头了,另一方最好是顺坡下驴,要不然日子过不长。李凌赫在开会,李凌赫助理直接把栖南带去了李凌赫办公室,让他在办公室先等一等。栖南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一直没等到李凌赫,困得他直打哈欠,他昨晚就没休息好,闭眼眯着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等不到李凌赫,栖南直接进了李凌赫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躺在床上睡了。睡着前,栖南隐约闻到枕头上沾着一股他不常闻到的男士香水味,很清淡雅致的中性调调,闻起来更有活力。栖南太困,睡着前脑子里迷迷糊糊想,李凌赫最近换香水了?--栖南是被不小的说话声吵醒的,撑着胳膊坐起来,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休息室门开着一条缝,漏进来一缕光,外面的谈话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李凌赫的模特经纪公司老板有两个,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合伙人张全,栖南一听就是张全的声音,张全是个老烟枪,烟嗓又粗又厚,难听得很。“凌赫,这几个模特的照片你看一下。”李凌赫点了根烟抽,随口说:“你放那吧,我待会儿看看。”“有几个长得很带劲,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的话就……”张全坐在李凌赫办公桌对面,二郎腿高高地翘着,所以栖南打着哈欠从休息室出来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见了,吓得他赶紧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咬住,吞回肚子里。他是万万没想到,栖南会从休息室里出来,幸好他刚刚那句话没说完,后半句话可万万不能让栖南听到。李凌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栖南,手里的烟抖了抖,烟灰落了一桌。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侧了侧身,冲着栖南讨好地笑:“小南,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来好几个小时了,睡了一觉。”栖南笑着回答,走到李凌赫办公桌边,一抬屁股直接坐在办公桌上,伸手捏起桌上的几个简历表。除了简历表上的证件照,每份简历上还用别针夹着一张大的单人照,栖南随手翻了翻,照片上的都是男模特,年龄在18到25岁之间。年轻,帅气,漂亮,有活力。栖南看看嬉皮笑脸一脸色气的张全,又看看故作冷静的李凌赫,皮笑肉不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知道的以为你们在选员工,选模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在选妃呢。”“你别听老张瞎说,他天天嘴上没门儿。”李凌赫说着,狠狠剜了张全一眼,恨不得把他嘴缝上才好,办公桌下的腿还忍不住踹了张全一下。张全捂着腿,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自己先扇了自己一巴掌,笑着打幌子:“是啊,你也知道我这人,嘴上没门儿,天天就爱打个嘴炮儿,栖南你可别往心里去。”栖南没听张全说什么,深深地看着李凌赫的眼睛,他很怕看出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偏偏李凌赫的视线是虚的,不太敢跟他对视,两秒钟后就看向别的地方,抽了张纸巾擦办公桌上的烟灰。栖南吊着的那口气泄了干净,心里乱,把手里的简历扔在桌上,站起来就往外走。晚上的饭,他已经没心情跟李凌赫一起吃了。(二更)这些年栖南从来不过问李凌赫公司里的事,他知道这行水深,沾着娱乐圈,李凌赫公司里不少模特最后都走了影视路线,这里面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儿也多。所以这些年他跟李凌赫都是各忙各的,在工作上,谁都不掺和谁。栖南一直以为,只要李凌赫是干净的就行了。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跟李凌赫之间现在的认知在产生偏差,以前如果听说身边的朋友或者认识的谁谁谁出轨了,栖南只觉得没劲透了,李凌赫现在偶尔会说,男人嘛,就那样,再正常不过。听到李凌赫这么说,栖南看他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复杂,还很失望,李凌赫知道栖南心里想什么,赶紧改口给自己找补一句,说自己只是看得多了,看烦了,还再三保证,他自己绝对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还有一点,栖南非常不喜欢李凌赫公司的合伙人张全,张全比他们大几岁,按理他应该喊一声张哥,但张全就是个色胚子,公司里不少小模特都被他沾过,有主动贴上去的,也有他通过资源诱惑得到的。这些破事儿,哪怕栖南不主动打听,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个一一二二三三。栖南提醒过李凌赫,张全人品不行,早晚会惹出事儿,但李凌赫总是打着哈哈说,张全就是色点儿,其他没毛病,而且张全业务能力强,很多资源都是张全拉来的,两个人合作了这么多年,又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能说散伙就散伙。--栖南开着车往工作室走,越想越深,方向逐渐偏离他曾经的自以为是,信任的口子拉开了一条缝,越想也越心烦。路上李凌赫给栖南打了两个电话,栖南都没接,他想抽烟了,路上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包烟,一出便利店就给自己点了根。栖南没着急走,越过车边站在路边的一棵大杨树下,看着虚虚的夜空慢慢抽着烟。下了一夜大雨,空气还都是潮的,坑洼的地面上还积着水,脚底的路面质感变得很沉,栖南用脚尖踢着路边湿漉漉的小石子。他还在想刚刚李凌赫办公室里的事,哪怕张全没说完,栖南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所以膈应的感觉又上来了。街上的汽笛声把栖南飘忽虚浮的视线生生拽到马路对面,栖南视线逐渐变得清明,直直对上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上。过往车辆在栖南眼前拉出一道道虚影,只有那辆车一直实实地定在栖南眼睛里。栖南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辆车里的人在看他,但他又能感觉到,那个视线没有恶意。黑色商务车后排坐着的朝岸宁,眼睛一眨不眨,透过车窗射向马路对面正在抽烟的栖南,眼里的贪婪小小的车厢都兜不住。朝岸宁的视线在栖南脸上化出了形,有了实感,谁都拦不住,也斩不断。一点点感受着栖南,有点扎手的头发,有点凉的额头,高高的鼻梁,有形好看的唇……这些都在朝岸宁梦里无数次体会过,只不过梦里不需要隔着这么远,是他一抬手就能够得着,一睁眼就能看得见的距离。栖南也一直在看那辆车,他已经确定,车里的人就在看他,任谁被人偷窥的感觉都不会舒服,哪怕是没有恶意的偷窥。他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根烟,烟雾拖拽着潮湿的空气,压着栖南舌尖,这样的烟不好抽。朝岸宁看栖南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皱着眉,嘴里不自觉就嘀咕一句:“你的烟瘾怎么越来越重了,这不好。”栖南不是个会干耗的人,既然知道车里的人在看他,那他就去看看,手指捏着烟屁股,左右看着来往车辆,快速穿过马路奔向那辆车。就在栖南再迈两步就要碰到那辆车时,黑色商务车突然启动了,然后加速往前开,冲过有积水的路面,喷溅起一片带泥的水点子。栖南站在路边,看着车尾快速消失在街口,一拐弯就不见了,只记住了尾号688的本地车牌。 第5章 朝岸宁没看他,正准备吃粥,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是姜庆给他发了消息。姜庆是一个狗仔,平时专门拍明星的,朝岸宁曾经给他出过大价钱,让他盯着李凌赫,也算是大材小用过。头两年李凌赫身上什么都拍不到,很老实,所以姜庆也不上心,钱也不跟朝岸宁要。说来也巧,姜庆的一个狗仔朋友,在跟一个刚拿了奖的男明星,他们听到消息说,男明星私下养了个秘密小情儿。只是姜庆朋友跟了很长时间什么都没拍到,最近也只拍到几张那个男星跟朋友私下聚会喝酒的照片。姜庆无意间看到了那几张聚会照片,在里面发现了熟面孔,其中一个是在镜头上露过脸的男模特,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胳膊。姜庆熟悉的不是那个小模特,而是小模特亲昵挽着的另外一个男人。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凌赫。虽然照片并没有真拍到床上去,但是两个人那么亲昵,后来跟男星挥手告别,手牵手上了同一辆车,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事儿,不用人再想。姜庆给朝岸宁发:“哥,发你个好东西,看完什么都别说,给我发个大红包就行。”朝岸宁发:“别啰嗦,拍到什么了?”姜庆立刻发过来几张照片,他把照片里非重点内容都截掉了,只留下对朝岸宁来说是重点的那两个人。朝岸宁点开照片,一张是年轻男人挽着李凌赫的胳膊,一张是男人勾着李凌赫脖子跟他索吻,还有一张,两人手牵手上了出租车。“什么时候开始的?”朝岸宁忍着火气打字问姜庆。“具体哪个节点,我真不知道,这个朝哥你自己查吧。”朝岸宁给姜庆发了个大红包,握着手机的手都要把屏幕捏碎了,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血管里的血在突突直跳,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在扭曲在狂欢。“李凌赫,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欺负栖南,怎么敢背叛他?”朝岸宁啪一巴掌拍在餐桌上,眼睛里的火能喷两米远。唐吉看不见朝岸宁的短信,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他那一掌拍得筷子都震掉了。“怎么了朝哥,出什么事了?”朝岸宁先找出给他发“生日快乐”的手机号,把姜庆发给他的照片,都发给了栖南。发完朝岸宁立刻就后悔了,他想撤回已经来不及,这个时间南哥应该刚起床,大清早就看到这种信息,他得多恶心多难过,万一早饭都吃不下了怎么办?想到南哥吃不下早饭,朝岸宁也吃不下早饭,腾地一下站起来:“唐吉,别吃了,把机票退掉,跟我走。”“去哪儿啊朝哥?”朝岸宁长腿几步就迈出了餐厅,声音听起来在颤:“去找南哥。”第05章 南哥,我想你(小修)因为要参加摄影展,栖南一大清早就起了床,换好正装,开车去了摄影展会场。早上出门前,李凌赫拽着栖南说他想了一个晚上,会考虑他的建议,但是真跟张全拆伙没那么容易,需要时间,还说他这两天要去外地出差几天,回来之后再具体跟张全谈。栖南点点头说让他自己考虑,李凌赫想送栖南去摄影展会场,栖南说不用,早饭直接在楼下买了两个包子,坐在车里吃完就自己开车走了。这次的摄影展是影协跟市企业家摄影协会联合举办的,会场设立在文化园大楼,整个展区分为八大板块,根据主题类别分设。栖南的展出作品数量算是最多的,在一楼展厅正中心最显眼的位置,作品展区旁边还有摄影师的人物介绍,上面附带着摄影师本人的照片。前两天工作人员还在微信上跟栖南开玩笑,说您的照片往那一摆,得有多少人围着摄影师简介看,说栖南的脸实在太招人了。这不是工作人员夸张,确实有很多人都是专门冲着栖南来的,有冲着他作品来的,也有冲着他这个人来的。工作人员问栖南吃早饭没,餐厅都已经准备了早餐,栖南说吃过早饭了,工作人员就直接领着栖南上楼进了嘉宾摄影师休息厅。有几个受邀的摄影师已经到了,这个圈子里的摄影师经常私下聚会,还有很多相约着一起出去拍照,大家都熟悉。其他人看栖南来了,冲他抬抬手,站起来在栖南胳膊上拍拍,嘻嘻哈哈跟他打招呼,说了两句之后就算很长时间没见也都热乎,几个人围在一起侃大山。有人迫不及待跟栖南分享自己最新拍到的内容,分享自己的创意,还问栖南后面的摄影计划。栖南说:“过两天我要去趟大西北。”有人插了一嘴进来:“我刚从大西北拍完回来,隔个一两年都去一趟,每次都有新东西,你这次想拍什么主题?”“这次想拍一组以时间为主题的。”栖南坐着,感觉到西装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刚准备掏出来看一眼,一位年轻的摄影师跑过来,给栖南递了张名片。“栖老师您好,我叫秦盎然,这是我的名片,是曲丹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栖南是业内顶尖的前辈,他成名也早,19岁就在摄影圈掀起过风浪,22岁那年拍的一组摄影作品就拿了大奖,那组主题摄影以胡同人物烟火为主题,又以时代洪流跟宿命做基调,两相碰撞,在栖南脑子里撞出了别的新意,那个一系列一拍完他就火了。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一身傲气,专注在各种比赛,拿了什么奖,标的什么价,达到了什么高度的收藏价值,那些都是证明。十多年过去了,栖南已经成了顶尖前辈,这些年栖南的状态放松了不少,自己跟朋友一起开了个摄影工作室,已经不再热衷那些比赛,那些奖杯,他更享受拍照的过程,自己喜欢就好,有了灵感跟创意背上摄影包说走就走,想展示了又兴冲冲分享出去,得奖了也会发发朋友圈显摆显摆,不想拍了就懒在床上,可以十多天都不出门。中间歇了两年,这两年灵感变多,又有了一些冲劲儿。栖南坐正身体,双手接了名片:“我知道你,前几天我看过你的作品,很有想法,我很喜欢。”“老师,您,您知道我,”年轻后辈也才20出头,早早就当栖南是偶像大师,现在终于能跟他站在一起,难免激动,“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当然可以。”栖南直接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亮的那一刻,他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左眼跳事好,右眼跳事坏,他是两个眼皮一起跳的。刚刚兜里的震动是朝岸宁给他发了短信,栖南盯着备注“小宁”两个字,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胸口那里咚地一声,然后又咚咚咚几声。他怕自己出现了幻觉,又用力眨眨眼,屏幕上的字还在,他确定自己没看错。“栖老师……”秦盎然看他盯着屏幕没反应,小声叫了他一句。因为秦盎然还在旁边等着,栖南先忍着心里的跳动,打开微信扫了他的二维码,加上了好友。点开朝岸宁发过来的信息时,栖南心里还在气骂。这个小兔崽子,终于给他发信息了,终于不再躲了吗?他倒想看看,朝岸宁第一次联系他,给他发了什么东西。栖南心里有了很多猜想,他以为朝岸宁会发南哥我回来了,南哥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南哥你还记得我吗?南哥南哥……他以前一直这么喊他,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但栖南点开信息后,发现没有文字,只有几张照片。栖南又点开照片,照片内容跟朝岸宁自己毫无关系,倒是跟今早跟他道别的,他的爱人,他的合法伴侣李凌赫有关。照片一共三张,都是李凌赫跟另一个男人亲密合影。朝岸宁给他发这个信息的意思,是在提醒他——李凌赫出轨了。栖南看看照片,又看看给他发信息的备注信息,足足傻了一分钟,他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么多年故意躲着他不见他的小弟,现在突然联系他,就是为了告诉他,他的伴侣出轨了。“操……”栖南握紧了手机,“朝岸宁,你真行,你厉害……”--“唐吉,你看我的西装可以吗?领带有没有歪?”上车前,朝岸宁还对着自己车窗倒影左右看看自己的装扮,捏着领带正了正。唐吉冲他竖竖大拇指:“朝哥,很帅,你就是全天下最靓的仔。”朝岸宁笑笑,拉开车门上了车,找出车里的香水往脖子上喷了两下,掰下车上的小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嘴上还在嘀咕,他昨晚应该多睡一会儿,眼底有黑眼圈儿,人看着不精神。路过一家花店,他又让唐吉停车。“老板,我要你们店里最红最艳的红玫瑰。”店员给朝岸宁介绍一款今早刚到的玫瑰花,朝岸宁看了看,红玫瑰激情似焰,红的鲜艳,花瓣上还挂着水珠,特别新鲜,很配南哥。朝岸宁很满意:“就要这种,麻烦帮我包漂亮一点,我要送人。”店员心领神会:“先生是准备送自己爱人的吧。”朝岸宁只是笑笑不说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店员包好花,朝岸宁小心翼翼抱着玫瑰花又上了车。会展中心四楼,栖南站在吸烟区的窗边抽烟。一边在想李凌赫出轨了,想恶心,想吐。一边又在想朝岸宁,想笑,想骂人,也想揍他。窗外正对停车场,所以当那辆他昨晚找了半宿尾号688的商务车停进车位上时,栖南立刻碾灭了烟头,顺着楼梯跑了下去,从后门去了停车场。朝岸宁找了一圈儿,栖南不在家,不在工作室,还是从栖南工作室人口中得知栖南来了摄影展。他让唐吉在车里等,自己抱着花下了车,掏出手机刚准备给栖南打电话,栖南已经跑过来了。“朝岸宁……”栖南远远喊了一嗓子。朝岸宁听到那个好像从梦里来的声音,心脏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他抬头去看。虽然他常常能见到栖南,隔着车窗,隔着马路,隔着人海跟他跨不过去的宿命。但现在栖南朝着他这边跑,很近了,马上就要面对面。这种感觉不一样,朝岸宁抑制不住地想念起他的拳击手套,倒不是他想打人,是他心里的那些情绪就要爆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去,此刻全都堵在眼睛里,堵在喉咙里。但这些年的压抑,也让朝岸宁练出了一身伪装的好本事。等到栖南走到他跟前,朝岸宁已经迅速拾掇好自己心里的七七八八,摘干净身上的枯烂草叶,擦干净心里的污泥,脸上的表情光挑明媚绚丽的来,热腾腾往栖南脸上蒸。朝岸宁把手里的花往前一送,笑得人畜无害:“南哥,好久不见……”栖南是一路跑过来的,现在还有些喘,听到那声好久不见,喘着气冷哼一声:“好久不见?我们不是昨晚才见过吗?”栖南出了后门就看见朝岸宁了,他已经不敢认了。以前小孩儿黑不溜秋,三天不打就上房掀瓦,成天到晚窜来窜去,弄的自己一身的泥巴味儿,上一天学回来,衣服总要破一道口子,朝岸宁他妈妈三天两头就要给他缝校服。朝岸宁太费衣服,他自己也不挑,所以栖南以前穿小的衣服,都划拉给朝岸宁了,朝岸宁穿栖南衣服自个儿还美滋滋的,栖南也给朝岸宁缝过好几次裤子。现在呢,朝岸宁不黑了,身量五官都长开了,甚至长到了极致,已经是成熟男人。光鲜满面,一身西装,就连领带都规规整整,泥巴味儿早就没了,离近了,栖南闻到了朝岸宁身上高档清雅的香水味。小崽儿长大了,长高了,栖南想起以前看朝岸宁的时候,视线总是往下的,现在得微微抬着下巴才行。栖南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这些年去哪里了,怎么过的,为什么一直躲着他。他还想问,朝岸宁你现在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偷偷看我,为什么会有李凌赫跟别人的照片。但栖南问出口时,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小子你现在多高了?” 第7章 朝岸宁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在来的路上,就让姜庆把没裁剪的原照片发给了他。朝岸宁掏出手机,找出原照片给栖南看:“南哥你看,我那个狗仔朋友是想拍这个男明星的,拍到了男明星跟朋友聚会喝酒,里面就有李凌赫跟这个男的。”栖南看了眼,照片里的男星他也能叫出名字,还看过他演的电影,所以不怀疑朝岸宁的话。“你昨晚隔着马路,就是想跟我说这个的?”栖南突然问。“对。”朝岸宁硬着头皮答。“那你后来跑什么?”朝岸宁继续找借口:“因为我怕……我怕你受不了李凌赫出轨,所以在犹豫该怎么告诉你。”栖南啧了一声说:“所以这么多年不联系我,给我发的第一条信息就是这个对吧?连句南哥都不知道叫。”“我知道叫,南哥南哥南哥南哥……”朝岸宁知道这是糊弄过去了,嬉皮笑脸一直叫南哥。“行了,打住吧。”栖南噗嗤笑了,用鞋尖踢了朝岸宁小腿一脚。朝岸宁也不躲:“别让我看见李凌赫,让我看见了,头给打烂。”说完这话,朝岸宁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凶狠,虽然一闪而过,但栖南隐隐感觉到了朝岸宁那句话里藏着的狠戾,听着不像是说着玩儿的。“我的事儿,我自己解决就行。”栖南说。在朝岸宁早上来之前,栖南已经给李凌赫打了电话,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婚姻也到头了,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只有一条路,离婚。只是李凌赫没接他电话,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马上要登机了,等栖南再打电话,那头已经关机。多拙劣的谎言,栖南想到以前李凌赫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他竟然没有发现,因为他对他们的婚姻太过自信,现在自己成了个小丑。朝岸宁很快察觉到栖南情绪低落,胳膊一抬揽着栖南肩膀,像栖南小时候揽着他那样,哥俩儿好一样拍拍他肩膀。栖南没看他的眼睛,所以没发现那吊儿郎当的语气里藏着多少认真跟渴望。“我知道南哥现在不好受,我陪你,以后我陪着你……”【作者有话说】来了宝子们,马上就要申请榜单啦,双手合十,虔诚许愿:收藏来,海星来,评论来,来来来……第07章 捉奸有个摄影师朋友给栖南打电话,说大家很久没见了,中午一起聚一聚,栖南说可以,他说带着弟弟一起。朋友调侃:“我刚刚在楼上就看见了,弟弟很帅。”栖南看看朝岸宁,笑着答:“现在是挺帅的。”下楼的时候,朝岸宁还抱着那束已经烂到只剩花杆儿的玫瑰花。走到停车场,朝岸宁拉住栖南:“南哥你先别走,待会儿我坐你车,我助理还在车里等我,我去跟他说一声。”栖南伸手往前指了指自己的车:“你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车就停在那边。”“好,我马上就过去找你。”朝岸宁跑到自己车边,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把花放在座椅上,让唐吉待会儿跟上栖南的车去吃饭。他来见唐吉,还想当面嘱咐他一下,如果三叔给他打电话催他们回去,让唐吉找个理由,说这段时间他们先不回去了。唐吉说了声好,看着后排座椅上的玫瑰花杆儿笑了,他刚刚在车里看了个全部,开口调侃:“朝哥,花没送出去,还被人打了一顿。”朝岸宁被栖南打,心里还很高兴,只是花没送出去,他有些泄气。朝岸宁拿花泄愤,揪下仅剩不多的几片花瓣捏了捏:“你个没用的东西,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南哥不要。”唐吉想说,花还能没用吗?但他不敢说出口。朝岸宁自说自话:“既然南哥不喜欢,那下次就换别的花。”唐吉问:“换什么花?”“换百合。”朝岸宁觉得自己的主意棒极了,又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不想栖南等他太久,打开车门迈了腿,嘴上还在说:“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吉利……”“朝哥,”唐吉从车窗探出个头来,叫住他,“栖先生刚刚知道被自己爱人背叛,你别表现得太……兴奋,嘴角收一收,收一收。”朝岸宁站住脚,看着唐吉想了想:“你说得对,李凌赫出轨这件事,南哥恶心,我也恶心,我很替南哥感到不值,但说实话,我……还是挺兴奋的,唐吉,你要知道,有时候人类的悲喜并不能完全相通。”有了唐吉的提醒,朝岸宁确实收敛了一些,嘴角不再咧到耳根那。饭桌上都是栖南的朋友,朝岸宁跟他坐在一起,一直在给他夹菜。唐吉还偷偷拍了两张照片,唐吉从来没见过朝岸宁对谁这么殷勤过,觉得稀奇,还准备留着回去给三叔景叔看看。桌上一圈人都是摄影师,一开始聊的话题都是摄影,聊着聊着话题扯到了家庭上,有人分享自己刚出生的女儿照片。“可爱吧,我现在有了女儿,以后就不往外跑了,”他说这话,满脸幸福,“以后我就专门拍她,我闺女的专职摄影师。”有人笑:“看得出来,你肚子都大了。”“这叫幸福肥。”“对了栖南,你家那位最近在忙什么?”栖南听到有人提到李凌赫,眼神滞了几秒,只不过还没等栖南说话,朝岸宁就接了话头,几句话就把这个话题岔远了。中午一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都已经三点了,离晚饭时间也不远了,就直接接上了晚上的局,一群人都玩嗨儿了,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离开酒店,送走了其他人,栖南问站在他旁边的两个人:“你俩住哪?我送你们。”“我没地方住南哥,”朝岸宁睁眼说瞎话,“我去你那住吧。”栖南笑:“走,我工作室那边有套公寓空着,我带你们去。”“那个,唐吉啊,”朝岸宁曲着食指挠挠鼻根,“我记得你说要去朋友那边住,是吧?”唐吉看看朝岸宁,嗯啊两声:“对,我朋友在这里,我晚上住我朋友那。”“远不远,要不要送?”栖南问他。“不用不用,”唐吉摆摆手,“我没喝酒,我自己开车去就行,朝哥我就不送你了,你坐南哥车。”朝岸宁看着唐吉开车走了,掏出手机给唐吉发了个红包,心满意足坐上栖南的车,栖南带着朝岸宁直接去了他工作室旁边的一处公寓。栖南公寓有两个卧室,他直接把主卧给朝岸宁收拾好,换上新的床单被套,拖鞋没有新的,他让朝岸宁委屈委屈先穿自己的,就是小了点儿,说明天再去买新的。“新的洗漱用品在浴室的储物格里,你自己找。”“还有,厨房的东西不多,冰箱是空的,饿了自己叫份外卖,明天再去超市。”“门锁密码是668445,你记一下。”栖南生怕朝岸宁睡不好吃不好,里里外外都啰嗦了一遍,安顿好朝岸宁,栖南就要走,让朝岸宁赶紧睡。朝岸宁看栖南要走,叫住他:“南哥,你去哪儿?回你跟李凌赫住的地方吗?”栖南点点头,故作轻松说:“我得回去,烂事儿得处理明白。”“我跟你一起。”朝岸宁也要跟上去。“不用,你在家待着,”栖南脸上有些严肃,“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你好好休息。”朝岸宁还想说什么,栖南已经出了门,扶着门框没关:“对了,你那朋友既然能拍到那两个人,那能知道那个男的信息吗?”朝岸宁想了想说:“应该能。”栖南:“有了发我。”--晚上栖南聚会时,李凌赫给栖南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忙了一天,太累了,准备睡了,又给他发了个晚安。栖南给他发:“我们谈谈。”栖南已经知道了,李凌赫根本没有出差,吃饭的空档,他已经问过李凌赫助理,用给李凌赫准备生日惊喜为由,拿到了他的行程表,还让助理替他保密。两口子之间的事,助理当然愿意配合。李凌赫完全不知道自己出轨的事已经被栖南知道了,栖南让他跟张全散伙,他觉得这一局他先跟栖南妥协了,心里憋着劲儿,想找回一局——李凌赫直接发了条语音消息,语气很不耐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跟张全拆伙的事我已经在准备了,你别催我行不行。”语音消息发完,李凌赫的电话直接关了机。以前两个人冷战的时候,李凌赫爱用的招数就是关机,一开始栖南还出去找他,后来李凌赫爱关机就关机,他也不找了,自己在家里睡觉,不想惯他这种臭毛病。现在这样的习惯,倒成了李凌赫最好的借口跟掩护。--栖南很快就准备好了两份离婚协议,从家里翻出结婚证,户口本,身份证这些需要办离婚的证件。他们没有孩子,财产更好分,这些年他们的工作是分开的,财产也没特意合在一起过,四套房子一人两套,车两辆一人一辆。凌晨一点多,栖南就收到了朝岸宁的信息,是照片里那个年轻男人的个人信息,包括了他的住址。栖南想到那天晚上李凌赫心虚后的大吼大叫,知道如果不当面拆穿他,李凌赫一定还会有各种借口各种理由,他不想事情变得更复杂难收拾,直接开车去了第三者的住所。本来栖南想碰碰运气,想着也许他们会在酒店,真开车过去的时候,只不过扫了几眼就发现了公寓楼下停着李凌赫的车。栖南也不着急,离婚协议就在副驾座位上,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更坏的结果了。他可以耐心等,等到明早见着人,李凌赫签了字,他们直接就去民政局办手续。晚上的风有些闷燥,车窗一直开着,栖南想抽烟了,低头一摸裤子口袋,发现里面只有个打火机。两秒钟后栖南才回忆起来,他兜里的烟盒被朝岸宁给顺走了,朝岸宁还说不让他抽太多烟。行,不让抽就不抽吧,栖南这么想着,心口的烟瘾莫名地就被压了下去。还真就不太想抽了。嘴上没了那口解乏的,脑子就开始飞速转着。栖南回忆着跟李凌赫从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像雾里的电影一样,模模糊糊的。他们是在大学社团里认识的,他的性格不拘泥,李凌赫也是大大咧咧的,后来接触时间长了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暧昧的,栖南已经记不太清了。确定关系,恋爱,到结婚,再到婚后的一年又一年,最后却以最让栖南恶心的背叛方式结束。栖南自认为,他们跟寻常伴侣一样,也有好的时候,甜蜜过,吵架拌嘴,鸡飞狗跳也有。具体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哪怕那天在李凌赫办公室听到了那一半的对话,他都没想过,李凌赫会出轨。栖南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的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那辆尾号688的车。 第9章 栖南揪着朝岸宁耳朵,就把他提溜出去,在超市买了一兜苹果一兜香蕉,又登门道了次歉,都是街里街坊的,别闹太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就装吧,打小就这样。”栖南嘴上嫌弃,还是拿出药给朝岸宁擦。朝岸宁得了便宜还卖乖,坐没坐样,往栖南身上歪:“还不是南哥惯着我。”“是,惯的没法没天了,”栖南啪一巴掌拍在朝岸宁胳膊上,涂完药之后,眼睛深深地盯着他,“都还知道跑了。”话题还是扯到了当年朝岸宁失踪的事上,当年朝岸宁是自己跑的。栖南努力根据记忆往事,拼凑着寻找原因:“当年你走前,有个胡子拉碴的男的,叫什么来着,沈文康对吧?他一直找你麻烦,是因为那个人吗?”朝岸宁直接点头应了,这也确实是事实的一大部分:“是,你也知道我们家跟沈文康家的仇怨,我们家当年就是为了躲他,才从老家离开搬到姥姥家大院儿里去的,我想避开他,后来就到了港城,然后在港城遇到了我三叔。”“那去了港城,为什么不跟我联系?”朝岸宁最会糊弄人,三言两语避重就轻,说自己在港城碰到了三叔,后来就一直跟着三叔一起生活。在他被三叔带回家前,他怎么到港城的,又是怎么进了地下拳场的,还有在地下拳场那段跟狗一样趴在腐臭阴沟里抢食儿吃,被人关在笼子里不见天日,只能靠拳头一下下砸出去的日子,朝岸宁一字未提。说出口的一半真一半瞎话,栖南直接问出重点:“那年我在你酒店门外,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不想见我,还是不认我这个南哥?”“我怎么会不认你?”朝岸宁急了,坐得笔直,后背挺着,解释说,“我不认你现在就不来找你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什么酒店房间。”反正栖南没看见他的脸,朝岸宁就是死活不承认,咬死了酒店房间里的人不是他,栖南就无从下口。他怎么会不想见栖南呢?正是因为太想见。一开始他是想见栖南却见不着,等他能见着了,栖南已经结婚了,他又不敢见了。栖南看得出来,朝岸宁不承认,是他不想多说这个话题。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小崽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栖南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27了,不小了,结婚了吗?”“没有啊哥。”“有对象没?女朋友该有了吧?”朝岸宁仰头冲着天花板笑,手拉着栖南胳膊不松开。“你笑什么?”栖南用手指头杵杵他。朝岸宁自己笑够了才说:“南哥,我不喜欢女孩儿,我喜欢男的。”朝岸宁的笑太混不吝,像个混小子,栖南用拳头在他肩膀上怼了一下,自己也跟着笑了:“怎么回事,我们大院儿平辈里一共就四个男的,怎么没有一个是直的?”朝岸宁心说,还不是因为你。因为喜欢你啊。第09章 他渴望新的血肉昨晚他们都是一宿没睡,回家聊了会儿天,那些累跟饿都冒了出来。栖南煮了面,两个人简单吃了几口,又一起坐在沙发上说了会话。栖南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朝岸宁抻着脖子看了一眼,看清了上面的备注,凌赫。“哥,要不要给你找个离婚律师。”他问。“如果李凌赫不愿意签字,我就准备起诉离婚。”栖南拿起手机看,李凌赫给他发了好几条长文信息,他大体扫了一遍。李凌赫先是长篇忏悔自己犯的过错,他说没禁住张全的生拉硬拽,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说会跟梁冉断干净,说会跟张全拆伙,还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错,又追忆了他们的过去,从大学到结婚七年的点点滴滴,最后还是那个意思,他不想离婚,他说还爱他。栖南光是看着,只觉得还爱他那几个字远远就散发着恶臭,隔着屏幕他都能闻到腐烂酸败的下水道味。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跟其他人上床呢?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他也不明白,李凌赫既然能跟其他人上床了,为什么还要扒着他不愿意离婚。男人的劣根性,在栖南这里又加了一条——李凌赫是既要又要还要……李凌赫又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大体发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栖南懒得看直接删了,只给他回,愿意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再联系他。手机安静了,埋了一夜的疲惫立刻就把栖南浇了个透,栖南浑身没劲儿,一开始只是坐在沙发上,朝岸宁站起来倒水,他往沙发上一躺就睡着了。朝岸宁把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盘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看着栖南睡觉。栖南的头枕着沙发边,后背贴着沙发,脸对着外面。朝岸宁也干脆趴在沙发边,两个人正好脸对脸,离得近,朝岸宁都能感觉到栖南喷在他脸上发热的呼吸。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看栖南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结果越看越燥,但他也只敢抬起手指,隔空描摹着栖南的脸。不知道栖南梦里梦到的是什么,睡着了眉心也一直绞着,看起来很不舒服。栖南应该是肆意快乐的,不该是这样。朝岸宁想着,手指轻轻贴上栖南紧皱的眉心,想把他身体里的千愁万绪都给他抽走才好,然后再把自己填进去。朝岸宁手指一碰,栖南梦里觉得鼻子痒痒的,又翻了个身,脸朝沙发背对朝岸宁。栖南这么一翻身,衬衫下摆被卷了两道,压住了,露出一截儿线条流畅不断往下凹着收紧的后腰,除了腰上的紧实的肌肉,还有一小片纹身也露在了外面。缠绕的藤蔓跟几片玫瑰花瓣,上面有钩子一样,一把就挂住了朝岸宁的眼珠子。朝岸宁瞳孔缩了缩,换了个姿势,跪在地板上,盯着那片纹身,喉结不断滚着,他很想碰一碰那几片玫瑰。这次朝岸宁手还没伸出去,栖南又翻了个身,连带着后腰的玫瑰也不见了,藏在了朝岸宁看不见的身后。朝岸宁深吸几口气,半天才稳住身体里乱窜的躁动,又一次枕上沙发边,怕把栖南吵醒,不敢再碰他。沙发太小,栖南身高腿长,腿都蜷着伸不开,再加上他睡得也不踏实,没一会儿就突然睁开了眼。清醒的那一瞬,他看到的就是朝岸宁那张被放大的脸,有棱有角,好像近距离窥探到了一颗星。又长又密的黑色睫毛,一根接着一根,睫毛还抖了两下,栖南甚至看见了朝岸宁瞳孔里的自己,瞳孔里的自己,好像被烘高的星火捧在中间一样。“你想吓死我。”栖南反应过来,腾一下坐起来,因为动作太大,额头直接撞到了朝岸宁鼻子。朝岸宁被撞的往后退了退,鼻骨又疼又麻,手心捂着嘶了口气,喊了两声疼。“我看看,撞哪了?”栖南想去扒朝岸宁手。“鼻子。”就在朝岸宁想说没事儿的时候,感觉到鼻子里流出一股又热又腥的液体,他摊开手心一看,手心里都是血。“流鼻血了,”栖南站起来,拉着朝岸宁就往浴室走,“走走走,去洗洗。”朝岸宁被栖南拽进浴室洗手池边,弯腰捧着水洗了半天鼻子,栖南就在他旁边站着,帮朝岸宁扯着衬衫下摆。好不容易洗干净了,鼻子不流血了,朝岸宁又捧着冷水洗了把脸,栖南从架子上抽了条干净毛巾递给他。栖南还有点担心他鼻子,等朝岸宁擦干净脸上的水,捧着他下巴看了半天,鼻孔里还有血痕,但确实不再往下流血了。“鼻骨没断吧?”栖南伸手在朝岸宁鼻梁上摸了摸,真怕自己那一头直接把他鼻子撞断了。朝岸宁的鼻梁很挺很立体,像山峰似的,撞断了可怎么整。“要不要拍个片子看看?”他又担心地问。“没事儿,”朝岸宁笑笑,“不流血了就行。”朝岸宁自己知道,栖南刚刚撞的那一下没有多疼,麻是真的麻,但不至于撞断骨头,也不至于撞到流鼻血的地步。他刚刚看着栖南腰后的那片玫瑰纹身,还有衣摆遮不住的肌肉线条,脑子开始不断发热,他是想着那片红玫瑰才流鼻血的。但这个理由他还不敢跟栖南说。“不流血了就好,”栖南打了个哈欠,跟朝岸宁一起出了浴室,拍拍朝岸宁胳膊,“你也困了吧,沙发睡着不舒服,回房睡吧,你也睡一觉。”“哥我想跟你一个屋。”朝岸宁说。栖南直接把他推进主卧:“多大了,自己睡。”朝岸宁就开个玩笑,真跟栖南睡一个房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栖南看着朝岸宁往卧室里走的宽厚背影发了下愣,然后才回隔壁房间。朝岸宁一回主卧,三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次三叔没劈头盖脸就骂,倒是压着声音,八卦地问他:“听说,栖南要离婚了?”“三叔消息这么灵通。”“唐吉都跟我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几天就是你上任的日子,你自己安排时间,三天后必须要回来一趟。”只要三叔不逼朝岸宁跟人相亲吃饭,他大多数都还算听话,乖乖应着:“那天我肯定回去。”三叔听他还算乖,继续关心他的大事:“我问你,栖南离婚了,你就有戏了?”朝岸宁没说话,他知道栖南把他当成弟弟,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我努力。”三叔骂他:“怂包,没你三叔当年半点儿魄力。”朝岸宁嗯嗯嗯了好几声,说哪比得上您当年的魄力。当年他跟景叔有结果的那个过程,他多多少少听说过,虽然算不上是强取豪夺,也是腥风血雨,但前提是,当年三叔跟景叔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非对方不可的,所以哪怕过程有些崎岖艰险,结果一定是好的。三叔最后撂下一句,如果他努力不出个结果,就趁早滚回来。挂了电话,朝岸宁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背靠床沿仰头枕着发了会儿呆。他不是不想真刀真枪,唇红齿白明晃晃直接上。但那不行,那是他南哥,他舍不得。而且,他想要的不是一时,不是当下。他想要的,是他能喊一句栖南,栖南回一声朝岸宁,不是大哥,不是小弟。他想要的,是光明正大,是栖南的后半生,是栖南的一辈子。--朝岸宁用主卧浴室,把栖南的领带洗干净晾好,又掏出兜里从栖南那顺的半根烟,捏出一根点着慢慢抽。栖南的烟抽起来口感更醇更温和细腻,朝岸宁自己平时抽的烟更辣,他喜欢那些苦辣一口直接呛进肺里的感觉,那能冲淡他心里的冲动,与此同时,也在不断滋养他身体里的魔鬼。明明嘴里的烟不是横冲直撞,一丝丝一缕缕揉在舌尖上,再一点点浸进身体里,却能轻易捆住朝岸宁的骨头,缠着他的心脏,戳着他心肺。抽着栖南的烟,想着栖南,朝岸宁的身体又有了反应,他眯着眼,叼着抽了一半的烟撑着胳膊站起来,快速推门又进了浴室。冰冷的水流下,朝岸宁眨了眨发涩发疼的双眼。他嘴里的烟头早就灭了,也不想吐掉,还咬着早就湿透的烟头,嘬着泡在水里的烟柱,拼命想再掏一点烟草味儿出来。 第11章 “好好走路。”栖南用手呼了呼喷在脸上的烟,假装被呛到了,顺势推开朝岸宁,但却不敢看朝岸宁的眼睛,只听到了刮在耳朵上的愉悦轻笑,带着一股暗昧不清的调调。朝岸宁说:“就我们两个人,那么多菜,吃不完。”他自己主动把话题又岔回了晚饭上,栖南也乐得接:“你问问唐吉有没有空,有的话叫来吃饭。”朝岸宁掏出手机,嘴里还嘀咕说:“我给他打个电话,大概率是没空,我让他在外面办事儿呢。”两个人走在路灯下,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离得远了,很快朝岸宁就会再次贴到栖南身边,那双影子又变成了交叠在一起,在低沉的夜幕里晃晃悠悠,没有方向。【作者有话说】知道大家很烦准前夫,放心,小朝也不会忍太久,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婚的第11章 我是你哥,也只能是你哥朝岸宁说的让唐吉在外面办的事儿,就是让他找了个有名的离婚律师贺伟奇。那天李凌赫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朝岸宁就知道,李凌赫不会痛痛快快跟栖南离婚,所以找离婚律师起诉打官司是必走的一遭。第二天唐吉就带着律师上门了,朝岸宁能找到贺伟奇,还是通过三叔的关系,三叔认识的一个做刑辩律师的朋友,给他推荐了专门做离婚案的贺伟奇。贺伟奇是个专业的离婚律师,平时接的离婚案,不是上市企业老板,就是涉及上亿的财产分割问题,他已经很久没碰这么简单的离婚案了,当事人没有财产纠纷,因为爱人出轨,所以想离婚,诉求也非常简单,就是准备走法律程序起诉离婚。贺伟奇很专业,很快就跟栖南沟通完了所有问题,签了代理合同,临走之前又跟栖南确认了需要给他发的一些资料,说后面的事都交给他来处理就好。这个效率超出了栖南想象,他前一秒还在发愁找律师的事,现在离婚律师的代理合同都签完了。贺伟奇还有约,没多待就走了,唐吉更不会多待,怕打扰他朝哥的二人世界,临走之前还给朝岸宁使了个眼色,让他加油追人,又说送贺律师,跟着律师一起下了楼。朝岸宁是真的着急,他比栖南着急。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点一点来,等到栖南不把他当弟弟,等到栖南慢慢接受,等到栖南离婚。但这两天他越跟栖南亲近接触,越发现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控制力,看着栖南的时候,只想把自己眼睛里的人直接拽进他身体里才好。他裹在茧里那么多年,现在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蹦出去,好让栖南看看他藏在黑暗里就快要摁不住的东西。他昨晚醒了之后满屋子都找不到栖南,好像一下子又溺进了这么多年都醒不过来的梦里,梦里栖南离他那么近,但只要他睁开眼,依旧是两手空空,两眼空空。确定隔壁卧室的床上有栖南睡过的痕迹,他才冷静下来,这次不是做梦,只是栖南不在家而已。放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不见了,朝岸宁猜到栖南应该是去找李凌赫了。他不想再让栖南去见李凌赫,也不刻意掩饰自己。--朝岸宁回港城那天,把唐吉留下来了,让唐吉跟着栖南,给他当助理,跑跑腿开开车什么的。栖南不习惯有人跟着自己,再说了,唐吉是朝岸宁的助理,但是朝岸宁坚持,说是怕李凌赫找他麻烦,栖南也不再推脱,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朝岸宁飞机是上午的,早上栖南开车送他。这些天栖南已经把朝岸宁这些年的生活都问了一遍,但也只问出了一部分,他知道朝岸宁的三叔是个厉害的,年轻的时候为了爱的人去了港城发展,后来遇到贵人发了家,还创立了新禾娱乐。朝岸宁现在是新禾娱乐的接班人,哪怕栖南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东西,他也听说过新禾娱乐。“你们这个圈子里的我不懂,但是能进娱乐圈的,别的不说,长得肯定都不会差,男的帅,女的靓。”栖南边开车边说,语气听着很轻松,跟平常人家的大哥没什么区别。他还说:“你今年27了,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我不是说让你在娱乐圈里找,这个得看你自己的意愿,我是说,如果有合适的,处个对象,到时候带回来给哥看看。”“你还不知道吧,你方言哥,刚大学毕业那年就跟桑奕明结婚了,不过这俩人最近正闹着呢。”朝岸宁嘴角的笑僵了僵,一开始看着窗外,扭过头冲着栖南,直盯着他,但不说话。栖南专心开车,认真看着前面的路,但是朝岸宁的视线太热了,他哪怕不回看,也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淬着火,恨不得在他身上灼出两个洞才好。一直没听到朝岸宁的回答,栖南又把话题岔开了,说了两句他过两天要去大西北拍照的事儿。朝岸宁拖着一个小行李箱,手里抓着登机牌跟手机,一直没怎么说话,要去排队安检的时候,转身很自然地抱了栖南一下。他说:“南哥,我不找对象,我真想把你也直接带走。”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栖南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朝岸宁的想法,朝岸宁不只把他当哥而已。他假装听不懂,拍拍朝岸宁胳膊,开玩笑说:“你别再突然消失就好,给你打电话要接。”--从机场出来,栖南直接回了姥姥家,姥姥早上跟他说中午姥爷在家包饺子,问他回不回去吃,栖南说回去。家里只有姥姥姥爷两个人,他弟弟方言离婚后就搬回大院儿住了,栖南扫了一圈没见人,问了一句:“方言呢?”“他学校快开学了,去学校了,中午不回来吃,”姥姥看他是一个人回来的,问了李凌赫一嘴,“凌赫没来啊,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听到李凌赫的名字,栖南眼神沉了下去,他转身往洗手池边走,不想让姥姥姥爷发现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他忙。”姥爷正在厨房调饺子馅儿,他最近迷上了养生节目,时不时就给他们说,这人呢还是身体最重要,工作永远都做不完的,年轻的时候别那么拼命,别等到老了,各种毛病都出来了才想起来养生。栖南一一应着,洗完手去帮姥姥和面。“怎么瘦这么多,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姥姥用手背摸了摸栖南脸,“脸上的肉都没了。”“瘦了吗?”栖南自己没觉得,使劲儿笑了笑,想让自己的精神头看着好一点儿。“瘦了,黑眼圈也重了,是不是没睡好啊?”姥姥问。栖南说:“工作室事儿多。”“中午多吃点儿,你姥爷还做了不少菜。”中午栖南吃撑着了,姥姥姥爷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另外还有满满一盘牛肉馅儿饺子。他还拍了一张自己面前冒尖儿的菜碗给方言发过去:“你如果在家,还能帮我分担下这撑死人的爱。”方言回:“满满一大碗的爱,多吃点儿哥。”本来栖南工作室下午还有事儿,吃过饭就准备走,结果吃多了,一直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围着院墙走了一圈,栖南在落了锁的偏房门前停住了脚,那是朝岸宁小时候住的地方。大院儿的房子很老了,这些年没怎么特意维护过,但是每年过年,不管有没有人住的房间,都会彻底打扫一遍,朝岸宁一家以前住的那三间房,都是他在打扫。门上落着大铁锁头,生了红锈,木窗框常年风吹雨打早就风化了,油漆斑驳,裂出里面的木刺,看着凄凉。姥姥家的这个大院儿是个大杂院儿,面积很大,现在只有姥姥姥爷在住,以前是住着整整三户人家。姥姥姥爷,隔壁桑爷爷跟他孙子桑奕明,还有朝岸宁一家三口。原本整个大杂院儿都是隔壁邻居桑爷爷家的,后来姥爷姥姥买下了一半的大院儿,有三间偏房一直空着,就往外挂了出租,朝岸宁四岁那年,他爸妈带着他租了那几间偏房。说起来,朝岸宁在栖南房间里住的时间,比在自己家待的时间还要长。小时候大院儿里太热闹,整天人来人往,他们这些孩子都是在吵吵闹闹鸡飞狗跳里长大的。栖南还记得,他以前早上骑着自行车一出门上学,朝岸宁就跑出来送他,一直追到听不见自行车铃铛声了才扭头回家。他放学一回来,朝岸宁就往他身上扑,往他衣服上蹭泥巴,仰着一张黑乎乎的脸,贴着他的腰喊南哥。他弟弟方言是后来才回姥姥家的,方言是他大姨儿子,他大姨年轻的时候去南方支教,后来就跟当地一个男的结了婚,但他大姨夫人到中年开始不正干了,染上了赌博,家底儿全都被他败光了,他大姨后来生病没了。方言14岁那年,受不了他爸又打又骂又挨饿,一个人大冬天坐着火车跑回了姥姥家。在方言回姥姥家之前,在这个大院儿里,他的弟弟就只有邻居小弟朝岸宁一个人,朝岸宁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自打方言来了之后,朝岸宁就跟方言不对付,只因为方言跟栖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兄弟,关系就比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小弟听起来更亲。因为这个,朝岸宁小时候没少儿做过不着调的事儿。十岁那年,朝岸宁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一个人去了派出所,跟派出所的人说他要改名字,他说他要把自己的姓改成栖,他要叫栖岸宁,他想当栖南的同姓弟弟,他想当栖南的亲弟弟。派出所的人跟朝岸宁爸爸认识,当时就给他爸打了电话。朝岸宁是被他爸拎回来的,都进大院儿了,朝岸宁手里还紧紧攥着户口本,扭头就又往外跑,他还想去派出所,死活都要改姓。当天晚上朝岸宁就被他爸拿着鞋底扇了一顿屁股,整个大院儿都是朝岸宁扯破嗓子的嚎声。栖南当时不知道这事儿,他学校离姥姥姥爷家近,平时都住大院儿里,但那天晚上被他爸妈接回家去了。还是方言给他打电话说的,他在电话里听完是又气又笑,骑着自行车连夜回了大院儿,敲开了朝岸宁家门。朝岸宁他爸手里攥着鸡毛掸子,朝岸宁站在床上还在蹦高,铁床被他蹦得吱嘎吱嘎响,都快要蹦塌了。“你给我下来,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朝岸宁妈妈站在旁边,也是气得直喘。朝岸宁他爸手里的鸡毛掸子甩了好一下,但朝岸宁很灵活,躲来躲去一下都没挨着。“南哥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呜,我爸打我。”朝岸宁看见栖南了,终于看见自己的靠山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坏了,一直在跟栖南告状。朝岸宁爸爸在旁边都气笑了:“你说说我为什么打你,小兔崽子差点儿撕了户口本儿,还扒着派出所大门不走,非要让人家给你改名字,别人还以为我拐卖孩子呢,我打你打轻了。”“我就想跟我哥姓,不行吗?”朝岸宁还很委屈。朝岸宁一边躲着他爸的鸡毛掸子,一边小心翼翼挪到床沿边,然后一下就跳到了栖南身上,跟个猴子一样紧紧扒着栖南,两只手搂着栖南脖子,两条腿也紧紧扒着。栖南怕他掉下去,一手抱着他腰,一手托着他腿,朝岸宁眼泪鼻涕全蹭到了栖南衣服上。栖南脸上表情很嫌弃,手上劲儿没松,还说:“叔,婶儿,晚上让小宁跟我睡吧,你们别生气了,我跟他说,他就是闹,明天就好了。”栖南用手护着朝岸宁,朝岸宁爸爸也不好再打他。整个街区,甚至朝岸宁的老师跟同学都知道,朝岸宁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他哥栖南一个人的,栖南的话就是圣旨。栖南抱着朝岸宁走之前,朝岸宁妈妈还往栖南怀里塞了管药,让他给朝岸宁擦擦。栖南把朝岸宁抱回自己房间,朝岸宁捂着腚趴在栖南被窝里,因为改不了名字,还委屈得直掉眼泪,嘴上还在说:“我就是想改个姓怎么了。”“不许再闹了,”栖南已经哄半天了,隔着被子在朝岸宁背上拍了一下,“你想改姓栖,你爸愿意吗?你爷爷愿意吗?你太爷爷愿意吗?”小孩儿什么都听不进去,还梗着脖子说:“我只想跟你姓,我想当你亲弟弟。”栖南哄他:“我就是你亲哥,行了吧,我是你亲哥。”朝岸宁听完这话,这才心满意足睡了,但睡着了也死死抓着栖南手指。栖南掰了半天才抽出手,看着那张哭花的猫脸哭笑不得,洗了条热毛巾给朝岸宁擦干净手跟脸,又掀开被子给朝岸宁快被打开花的屁股蛋子上抹药。梦里朝岸宁感觉到疼了,疼得他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眼角挂着眼泪,边抽抽边说:“哥,你就是我亲哥。”栖南想起以前的事,觉得又心酸又好笑,猛地又想起早上机场朝岸宁的那个拥抱,又只剩下心疼了。“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准了你哥,”栖南盯着偏房的铁锁,自言自语,“我是你哥,也只能是你哥。”【作者有话说】看戏:话别说太早…… 第13章 朝岸宁捧着失而复得的钱包,打开钱包抽出照片,照片角上沾了点发黄的垃圾,他小心翼翼用手擦掉上面的脏东西。胃里疼得一阵抽搐,朝岸宁哇一声歪头吐了,眼皮又重又涩,视线有些不清楚,照片里的人也开始模糊了。朝岸宁用力眨了几下眼,眼皮上的血珠子掉下来,正好滴在照片里栖南的白衬衫上。这回他看清了,赶紧用手抹掉照片上的血,但是已经晚了,血已经洇进去了,不管怎么擦还是有血印子存在。朝岸宁躺在地板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疼得他快不能呼吸了,骨头疼得吱嘎响,浑身的血都在叫。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照片,捂在胸口。哥,小宁太疼了。哥,小宁想你了。“小宁,小宁,听得见吗?”朝岸宁不断循环的噩梦,被电话里栖南断断续续的声音拽回现实。脖子一顿一顿地低下去,朝岸宁看看自己,手上还戴着拳套,胳膊肌肉绷到快要断了一样,眼皮上的汗淌进眼睛里,杀得他又痒又疼。栖南还是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拿开手机看了看,通话还在继续:“可能是信号不太好,我们在315国道上,你能听见吗?”朝岸宁摘了拳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闭着眼喘了口气说:“哥,现在能听见了,唐吉跟着你呢吧。”“他在,他说头一回来这边,一路上都很兴奋。”栖南扭头看看坐在后排的唐吉,他还举着手机在录像呢。“我也没去过,”朝岸宁嘴角一开始僵着,后来就不自觉往上翘了下,“过几天我去找你吧。”栖南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拍了拍刚刚下车拍照时裤子上沾的土说:“你别折腾了,不是说还有很多事要忙,过几天我们拍完就回去了。”信号不好,电话挂断时,朝岸宁没听清栖南说的最后那句。这头栖南刚挂断朝岸宁电话,又收到了一堆李凌赫的信息,贺律师已经找李凌赫谈过,他依旧不肯签离婚协议,最近李凌赫给他发的信息,大多都在针对朝岸宁。栖南打开信息扫了一眼,这次的也一样。“当初你跟我结婚,为了去找朝岸宁,连婚礼都不愿意跟我办。”“这些年,只要是碰到关于朝岸宁的事,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就为了找他。”“你理解过我吗?我才是你的合法伴侣,我才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当初说会陪着他一起找朝岸宁的是他,说不办婚礼没关系的也是他,现在又来跟他掰扯这些。栖南直接把李凌赫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贺律师说了,起诉需要走流程,大概得等他这次拍完回去才能有进展。--这次一起来的,加上唐吉一共是四个人,栖南带着他们工作室里两个年轻摄影师舒承跟岑宏逸。两个人都是去年刚刚签约到他们工作室来的,年轻人想法多,栖南闻着他们身上的灵气,经常会被他们带动,蹦出很多新的想法出来。但这次栖南的摄影兴致并不高,因为心里乱,来之前的那些想法也都很碎,捏不成形,只是凭着自己多年的摄影经验,随着惯性举着手里的相机,找角度,确定构图,调参数。这条大环线只有栖南一个人有经验,他以前来过两次,最开始提出来这边拍照的还是舒承。栖南来之前心里有个自己的主题,再加上他来过,有经验也有时间,就跟他们一起来了。现在真到了地方,景是美的,但人是乱的。虽然这一周他都没停过,但拍出来的都是一些陈词滥调,没有任何新意,一张满意的照片也没有,很多拍完随手就都删了。唐吉路上一惊一乍的兴奋劲儿,稍微分散了栖南一些注意力,唐吉看见什么都哇哇直叫。岑宏逸性格比较安静,一路上只专心拍照,偶尔跟他们交流两句自己的想法。唐吉跟舒承两个人是一路子,一投机,话就多,一路上都是他俩叽叽喳喳在说话。有时候栖南坐在后排想睡会儿,被他俩吵得得戴着耳机,气急了抬脚踹副驾座椅,让唐吉别再哇哇叫。岑宏逸看出栖南很困,提醒他俩:“你俩安静一会儿,让南哥睡会儿。”那俩人真的只能安静一小会儿,过了那一会儿就再继续。中间停在路边休息,舒承看出栖南情绪不好,给他递了根烟。“南哥,一路上没怎么见你拍。”“有点儿不知道拍什么好的感觉。”栖南接了烟,慢慢抽着,“这趟就算陪你们来,我就当散心了。”岑宏逸不抽烟,坐在地上看风景,唐吉也蹲在地上,使劲儿仰着头看着栖南说:“南哥,你是不是想朝哥了,他明天就来。”栖南一直耷拉的眼皮终于动了动,他想说他是在想朝岸宁,但不是你口中的那种想,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他怎么跟你说没跟我说。”“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了,机票都订好了。”唐吉掏出手机给栖南看,“他直接飞到我们下一站城市,明天下午我们就能见着他了。”回到车上,栖南发信息问朝岸宁折腾什么,朝岸宁说他也想来看看,而且酒店都订过了,就在他隔壁房间。有唐吉在,朝岸宁对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朝岸宁还嘚瑟:“听唐吉说南哥没有摄影灵感,南哥你等着,我去了你就有灵感了。”栖南噗嗤一声笑了,给他发了条语音:“你要点儿脸。”“我要脸,我脸很好看,我去了你肯定就有灵感了。”被朝岸宁这么一搅和,栖南不再纠结,彻底把相机放下了,把自己当成个纯粹的游客,专心看风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稳了不少。他们车上四个人都会开车,累了就换人,第二天下午快到酒店的最后那段一百多公里的路轮到唐吉开。他在中间超了一组越野车队,惹到了最前头的那辆吉普车,吉普在后面一脚油门追上唐吉。唐吉也不认输,两辆车你超我我超你几个回合,唐吉最后让了路,但对方反而不超了,只是一直咬着唐吉不放。“操,他们想干什么。”唐吉握紧了方向盘,骂了一句。栖南靠着副驾闭着眼在睡觉,听到骂声也醒了,睁开眼发现他们车后紧跟着一辆吉普,车上还贴着某个越野俱乐部的标志。“让他超,”栖南看着后视镜,“唐吉我们不跟他抢。”唐吉放慢了车速,主动往右边打了一点方向盘,让后面那辆吉普超了过去。但那辆吉普超过去后,一直故意挡在他们车前,他们加速,前面的车就故意减速,唐吉再想超,前面的车又别过来,继续挡在他们前面。“他妈的,没完了。”唐吉火了,摁了半天喇叭。越野车队一共三辆车,除了前面故意堵他们的车,后面还有两辆,他们的车被夹在中间。国道两边都是宽阔的戈壁沙路,栖南往右边指了指:“唐吉,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不跟他们争,安全要紧。”唐吉又低骂一句,右打方向盘,把车开出了国道,停在路边。他们原以为这就行了,但万万没想到,吉普车也停在了他们车前,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年纪不大的纹着花臂,另外一个干干瘦瘦像个跟班儿。两个人嘴里叼着烟,走到他们车前停下,冲着他们还勾了勾手指,意思让他们下车。栖南本来想着,能忍就忍了,但对方这样就太欺负人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其他三个人也跟着下了车。越野车队的另外两辆车也停在了路边,最前面一个青年男人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冲着后头喊了一声:“郭宇,你俩干什么呢,你们别找事儿。”花臂男回头喊:“林哥,没事儿,聊聊天,交个朋友而已。”“你想聊什么?”栖南身体斜斜倚着车门,墨镜后半合着眼皮看着那两个人,“你跟我说说,你想怎么跟我们交朋友,今天我奉陪到底了。”唐吉跟舒承往前走了两步,岑宏逸也站在栖南身侧。“刚刚看你们挺牛的,一直在超车,认识认识。”花臂男一嘴火药味儿,还嗤了一声,“停下来干什么,怎么不继续超了。”花臂男说完,又往前走了两步,抬起脚,想踩他们的车前引擎盖。栖南指了指他抬起来的脚:“注意,别什么都踩。”这些年他经常在路上跑,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也都遇到过,小矛小盾,能过去就过去,能化解就化解,但真欺负到他头上来,他也是不怕的。而且他能看出来,这两人是外强中干,仗着自己人多而已。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越让,他们越嚣张。刚刚他们在路上已经让了两次了,对方依旧咄咄逼人,栖南就忍不了了。“操,我今天就踩了怎么着。”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停了一辆黑色路虎,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下了车,没等花臂男的脚踩上引擎盖,也没等栖南出手,一脚就踹在了花臂男腰后,直接把他踹出去好几米远,把他踹趴了。花臂男嘴朝下,啃了一嘴黄沙,噗嗤噗嗤吐了半天,旁边干瘦的男人赶紧去扶他。栖南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朝岸宁这次没穿西装,上身一件黑色夹克衫,下身工装裤,裤腿紧紧束在短靴里,显得他腿更长了。他身后就是苍凉雄浑的戈壁,朝岸宁像是从天边来的。“你怎么来了?”栖南墨镜后的眼往上抬着。朝岸宁逆着光,冲着栖南笑:“就一百多公里的路,我寻思着出来迎迎你们。”朝岸宁到酒店后没在原地等,直接租了辆车,唐吉一直跟他开着共享位置。看到又停了一辆车,前面越野车队的人也都下来了。领头的青年就是刚刚花臂男嘴里的林哥,寸头配着一身肌肉,走近了,眼睛一亮,认出了朝岸宁。“岸宁,你怎么在这里,太巧了。”林子明老远就伸出手,快走了几步。朝岸宁回头,也认出来了,等林子明走过来,伸手跟他握了握:“好久不见啊老林,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朝岸宁平时也爱越野,不过他都是自己跑,两年前在路上认识了林子明,林子明有自己的越野俱乐部,还想让朝岸宁加入,朝岸宁没同意,他只爱自己玩儿。“老林,这是你的人啊?”朝岸宁下巴冲着刚爬起来的花臂男一抬,“挺厉害的。”老林走过去,一巴掌扇在花臂男脸上:“让你别惹事儿,给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花臂男不嚣张了,一直冲着朝岸宁点头道歉。“别给我道歉,”朝岸宁不接受,“你得给我哥道歉。”花臂男不知道哪个才是他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林子明。林子明一眼就锁定在了栖南身上,虽然栖南戴着宽大的墨镜,但一点儿都挡不住他那张扎眼的脸,还有他身上被时间跟阅历浸出来的沉稳跟从容。头顶一片蓝天,脚底一片黄沙,眼前的男人往中间随意一站,自成一幅浓浓画卷。知道朝岸宁护着的是这位,林子明主动给栖南递了根烟:“小孩子不懂事儿,是我没管好,我替小弟道歉,不打不相识,以后在路上互相关照,林子明,叫我老林就行。”栖南接了烟,跟他握了握手,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栖南。”“这是我哥。”朝岸宁站在栖南身边,给花臂男指了指。朝岸宁脸上的表情看着很轻松,眼睛也在笑,但里面卷着遮不住的风沙跟浪头。 第15章 他在来之前,心里是有个“时间”主题的,但也只是有个大概轮廓。栖南平时拍摄有个习惯,每次他想到的主题,具体要怎么拍摄,除了行程之外,他从来都不会特意提前准备,他都是根据当时的不同场景,还有他自己的状态来决定具体拍什么,又要怎么拍。很多灵感都是在那一瞬间的状态里迸出来的,而不是绞尽脑汁在脑子里经过无数次演练形成的。时间这个词太空泛也太虚了,但这一眼,时间两个字直接具体在了安安静静趴在他腿上的朝岸宁身上。时间,十一年,他的小崽儿长大了,长成了一个隐秘的大人。栖南没给朝岸宁当模特,栖南想拍朝岸宁。就现在,立刻,马上拍,他想把朝岸宁拍下来。栖南拽起朝岸宁,拎着旁边的相机就要走。“哥,你要带我去哪儿?”“跟我一起去拍照。”两个人背着相机包,半夜离开了酒店。时间,未知,沉沦,裂纹,渺小,广大……很多很多词都在栖南脑子跳跃,就像缺氧的鱼不停跃出水面,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兴奋。栖南想到了两组人物,他以前拍了很多很多朝岸宁小时候的照片,他想把朝岸宁小时候的跟现在的组合在一起,左边是小朝岸宁,右边是长大后的朝岸宁。他很想看看,这中间到底有多少时间缝隙,又有多少是填不满的。栖南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恨不得把每一条光影都集中在朝岸宁脸上。朝岸宁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一直配合着栖南,栖南让他怎么站他就怎么站,让他抬头就抬头,让他看着远方就看着远方。黑暗是底色,光影只是衬托,取景框里都是朝岸宁,栖南镜头里的潮水退了又涨,涨了又退。他们一直从午夜拍到太阳升起,栖南把朝岸宁的脸落在清晨淡紫色晨光的幕布里。新鲜的,热乎乎的,朝着阳光。栖南站在满鼻子露水跟泥土味的路边,看着相机里定格在晨光里的人,丝毫不觉得累,跟朝岸宁打了个很有活力的招呼。“小弟,早。”朝岸宁站在栖南身边,也看着相机,但他看的不是相机里的自己,他在想象相机后栖南拍他时的目光。他知道栖南的视线里包含了很多情绪,唯独没有他期待的那一种,但也用力回他:“南哥早。”两个人上午回酒店睡了两个多小时,中午退房后又开往下一个目的地。栖南在路上继续拍朝岸宁,中间车抛锚了一次,都没能影响栖南的热情。但栖南还是觉得不够,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不是照片拍的还不够多,而是觉得场景不对,他来之前并不是想拍朝岸宁的,所以跟着舒承他们选择了这条路线。现在他拍的主角变成了朝岸宁,所以场景就错了。栖南想去港城拍,想去朝岸宁这些年长大的地方拍,那里才是盛着朝岸宁这十年,对他来说是“时间裂缝”的地方。一次尽兴的拍摄,是个特别耗费精神力的事儿,以前栖南也是这样,每次拍完一个非常满意的系列,他都会休息一段时间来调整下自己的状态。除了那两天的集中拍摄,后面的行程栖南都没有继续再拍,路上并不累,但他也总是调整不过来。因为他还没有尽兴,他还没有拍完,所以那些饱胀的情绪还沉在朝岸宁身上出不来。--回程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了,工作室的小伙伴葛雨开着七座车来机场接他们,先顺路把舒承跟岑宏逸分别送回家,又送栖南他们。朝岸宁上车后就睡着了,唐吉也迷迷糊糊靠在椅背上。栖南的状态也是模糊的,他忘了说他已经不住在跟李凌赫的房子里,快到小区门口时栖南才发现葛雨走错了,又让他掉头,说去兰亭小区。葛雨开到路口又掉了头,往工作室那边开:“南哥,你不休息直接去工作室啊?”他们的工作室就在兰亭小区旁边,葛雨自然而然就认为栖南是想回工作室。“不是去工作室,就去兰亭小区。”朝岸宁醒了,也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睁开眼就对上栖南若有所思的目光。栖南目光直直的:“带哥去你那边喝喝茶?”“哥,我……”朝岸宁坐直了身体。虽然很多事栖南都没能从唐吉嘴里套出来,但栖南也不是吃素的,他问出朝岸宁的房子就在他工作室旁边的兰亭小区,那边是高档的别墅区,而且离他现在的公寓也很近,不到两公里。朝岸宁笑眯眯看着栖南,脚底下对着半睡半醒的唐吉踹了一脚。唐吉一个激灵就醒了,头转得像拨浪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声音懵懵的:“怎么了怎么了,谁踹我。”“你别踹他,”栖南看着朝岸宁,“是我们喝酒的时候,我问出来的,怎么?如果唐吉不跟我说,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跟我说,还是说不想我去你那边看看。”“我这就带你去。”朝岸宁收回脚。他还想跟栖南一起多住几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栖南发现了,他现在想赖在栖南公寓里也不行了。兰亭别墅是真正的闹中取静,但朝岸宁当初买这套房子没考虑小区里面环境更幽静的地方,他选的是最外面那排,因为离栖南工作室近。把他们送到地方,葛雨开车走了。朝岸宁边输大门密码边跟栖南说:“密码是117824,一会儿我再给你录个指纹,你下次如果在工作室累了,直接来这边休息,这边房子平时不住人,不过定期有人上门打扫。”朝岸宁的后半段话栖南都没听进去,他还在想密码,密码不是别的,是他跟朝岸宁的生日组合。117是他的生日,824是朝岸宁的生日。栖南想着门锁密码,人已经走到一楼客厅中间,又被朝岸宁的话拉回了意识。“哥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就是想跟你一起住。”栖南四处扫了几眼,确实不像常有人住的样子,装修风格是极简的黑白灰现代风,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没有别的。一楼窗户开着通风透气,窗帘被风吹起来又落到灰木地板上,看起来有些冷清。朝岸宁从厨房里转了一圈儿又出来了,两手空空:“哥,家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唐吉立刻举手:“朝哥我去买,吃的喝的马上来。”“唐吉你去,”朝岸宁对着唐吉一挥手,“多买点儿东西,啤酒也买一些。”唐吉找出车钥匙,应了一声转头就跑了,房子里就剩栖南跟朝岸宁两个人。栖南跟着朝岸宁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一楼是客厅,楼上是卧室,还有个地下室,朝岸宁没带栖南下去看,只跟他说地下室是个拳击房。“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拳的?”栖南往通向地下室的玻璃门上看了一眼,能看到往下去的楼梯,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再往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很多年了。”朝岸宁说。“带我去打两下吧。”朝岸宁转身:“哥你也想打?”“这几天一直在路上,要么开车,要么在酒店,”栖南动了动胳膊,“感觉身体有些发紧,活动两下。”地下室的拳击房有一百多平,一半放着各种健身器材,还有一半中间挂着一个沙袋,旁边的金属储物架上放着五六副拳击手套,全都是黑色的。储物架腿下面还压着几片稀烂的碎纸,烂掉的边往外卷着,看起来像是谁的照片,但那张照片实在太破了,栖南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照片稀巴烂。朝岸宁走到储物架旁边,抽走那几张看不出原貌的李凌赫的破照片碎片,捏在手里团巴团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栖南平时喜欢健身,也跟朋友去过两次拳击馆,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也没实战过,戴着朝岸宁的拳套对着沙袋打了几下,都是比较基本的招式,还不怎么规范。朝岸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看不得不标准的招式,所以自己也戴上拳击手套,决定亲自指导下他哥怎么打拳。朝岸宁走到栖南身后,右腿伸到栖南两腿中间,用脚尖抵着栖南双脚内侧,把他的腿又往外打开了一些。“哥我教你,打拳的时候,你的两腿要再分开一些,”朝岸宁边说,脚尖抵着栖南的脚又分开了一点距离,“要这样,重心才稳。”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栖南动了动肩膀:“你在旁边说就行,我听着呢。”朝岸宁没动,依旧站在栖南身后,胳膊伸到前面,半圈着栖南的身体,继续指导栖南的动作,他的拳套在下面,托着栖南的胳膊往上一抬。“左胳膊稍微低一点,右胳膊稍微高一点,含胸收腹,身体向内蜷缩,眼睛看着沙袋,出拳的时候要迅速……”栖南的后背整个贴在朝岸宁胸口上,除了朝岸宁喷在他耳朵上的声音,还有朝岸宁的心跳,好像那个力量能直接穿透两个人的胸膛,然后撞到他身体里,朝岸宁教他的动作,他听进去了但无法理解。朝岸宁嘴上还在说着动作要领,眼睛却盯着栖南的脖子看,栖南的整个后颈都暴露在朝岸宁的眼下。这是个很危险的姿势,朝岸宁很早就知道,有些时候不能把后背露给别人,那会很容易被身后的人擒住。现在他成了那个身后人,他发现擒住眼前人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直接刺激着他欲望的最底层。朝岸宁说完动作要领,舔了舔牙尖,那一刻他很遗憾自己的虎牙不见了,心里还在想,或许可以跟他的牙医陈医生提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他磨个虎牙。栖南的脖子很性感,好像精心雕刻的一样,比例线条都是完美的,微微低着头的时候,颈骨的轮廓很明显。朝岸宁看得喉咙发紧,就在他忍不住想张口咬下去尝尝的时候,栖南往前走了两步,远离了朝岸宁。朝岸宁还盯着栖南的后颈看,直到栖南转身,他看不见了为止。朝岸宁上下牙齿微微合了几下,牙痒痒,心里更痒痒。他不知道他还能忍多久……【作者有话说】来了宝子们,求海星求海星,求多多的海星,360度旋转跳跃,鞠躬感谢……(明天周日有点事先不更了宝子们)第16章 哥,你不疼我了栖南看朝岸宁的眼睛很直,问他:“怎么了?”“没什么。”朝岸宁敛下眼皮,走到沙袋旁边,给栖南做了几个示范动作,迅速在沙袋上打了几拳。直拳,勾拳,摆拳,格斗式……上一次朝岸宁打李凌赫的时候,栖南就看出来了,朝岸宁的拳头又厉又快,一看就是练过很多年的人。现在亲眼看见了,那不仅仅是喜欢健身的拳头,很像是专业拳击手。栖南盯着朝岸宁的拳套问:“打过比赛吗?”栖南在旁边,朝岸宁收敛了眼睛里的灰暗,又是几拳之后才说:“不多不少,打过整两百场比赛。”栖南不再对着沙袋,侧了下身,对着朝岸宁勾了勾拳:“那我们打两下试试。” 第17章 只是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们找医生再检查一下?”“不去……”朝岸宁说话很慢,张着嘴呼吸,“吃止疼药,就能好。”栖南被朝岸宁抱着腰,一个姿势站久了,身体有些发僵,用脚尖把旁边的椅子勾到旁边,又坐回椅子上。栖南这么一动,朝岸宁抱着栖南腰的手垂了下去,软趴趴地贴着床沿,手指还蜷了蜷,指甲刮着床单,没有摸到他想摸的人,眉心拧得更紧了。“哥,你不疼我了。”朝岸宁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抱怨着重复了一遍:“栖南,你说话不算数……”【作者有话说】南哥:我们是兄弟小朝: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不疼我了……第17章 你不也是处.男一个朝岸宁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就恢复了,栖南就睡在他卧室的单人躺椅沙发上。朝岸宁醒的时候栖南还没醒,栖南面朝大床,胳膊放在耳朵下面枕着,两条腿都伸在旁边,这样的姿势一看就很不舒服。朝岸宁没时间去想栖南怎么会在他房间里,赤着脚下床,直接把栖南抱到他床上去了。栖南后半夜才睡,又因为喝了不少酒,睡得很沉,朝岸宁抱他上床也没感觉。躺在舒服的大床上,身体终于能蜷开了,栖南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躺着。朝岸宁的房门一直是开着的,唐吉听到动静进去。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已经换了,昨晚是朝岸宁躺在床上,栖南坐在床边看着,现在换成栖南躺在床上,朝岸宁坐在床边看着。唐吉一进门,朝岸宁就小声问他:“怎么让南哥睡沙发?”唐吉也刚睡醒,还有些懵:“我昨晚叫南哥去旁边的卧室睡,他说再坐会儿,后来我回房后就睡着了。”窗帘半拉着,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阳光不算很强,都洒在床头栖南的脸跟头发上,朝岸宁又去拉了窗帘,房间里瞬间暗了下去。唐吉看看朝岸宁,又指了指大床,小声提议说:“朝哥,你不……再躺着睡会儿?”朝岸宁在听到唐吉这个建议的时候,眼底也跟着房间里的光一起暗了下去,但他没动,只是抿了抿唇,把这个对他来说十分诱人的提议给压了下去,自己进了浴室。朝岸宁冲了个冷水澡出来,栖南已经醒了。“哥,你醒了,再睡会吧。”栖南搓了搓脸,左右看看,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床上来了,掀开被子下床,看着朝岸宁问:“你好了吗?”朝岸宁往前走了两步,还湿着的一张脸对着栖南:“我好了,多睡觉就能好。”要不是见过朝岸宁躺在床上半昏睡的模样,栖南很难想象,眼前的人也有那么脆弱的时候。栖南还是不放心,抬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确实不烧了。“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他问。“不用,”朝岸宁不太在意,“以前检查过。”“以前是什么时候?”“大概……”朝岸宁也不太记得了,“我也不太记得了,医生说了,平时注意休息就行。”朝岸宁身上穿着白色浴袍,栖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习惯,腰带系得很松,胸口露着一半。栖南突然想起那天他们的那通视频电话,朝岸宁要给他看腰上的纹身。栖南心想,以前朝岸宁看他纹身的时候就嚷嚷着要去纹,他说未成年不许纹,现在到底还是纹了,只是不知道朝岸宁身上的纹身图案是什么。想着想着就多了,栖南想洗洗脸清醒一下,越过朝岸宁往浴室走:“我用下卫生间。”“有新的牙刷在储物格里,”朝岸宁也跟了上去,倚着浴室门框,“剃须刀可以用我的。”栖南还想上个厕所,朝岸宁靠着门框不打算走的,抱着胳膊杵在门口看着他。他把人往外一推,关上了浴室门。朝岸宁站在浴室门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响了,是他的电话。亮着的屏幕上没有备注,朝岸宁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握着手机去了阳台,把阳台窗户关好才按下接听键。“朝岸宁,你到底想怎么样?”电话一通,那头的李凌赫就是一声野兽一样的嘶吼咆哮。朝岸宁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很简单,我想让你快点跟南哥离婚。”“对我公司下手,对我公司里的签约模特下手,你真卑鄙,”李凌赫的声音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朝岸宁,“你只会跟我玩儿阴的是不是?”“你只配被人用阴的。”朝岸宁丝毫不受影响,语调依旧轻轻松松,还揪下一片已经爬到二楼阳台上的爬藤叶片,捏在手指上玩儿。“别只想着拖延南哥时间,你得看看你的公司还能撑多久,即将面临的违约赔偿,还有你的黄金好搭档张全在彻底吞掉你所有的股份之前,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这几天李凌赫没时间缠着栖南,他被公司里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已经好几天没睡了。不少签约模特都出了事,尤其是目前他们公司里最当红赚钱的那几个当家模特,有人聚众吸毒被抓,有人嫖娼当场被扫黄,还有人因为涉嫌诈骗被立案侦查。跟他们合作的品牌方陆续宣布终止合作,公司里剩下的模特一个个也在提出解约,他们公司的负面新闻被一次次推上新闻,一看就是有幕后推手,现在来他们公司面试的新人只有寥寥几个歪瓜裂枣。而且,在他跟张全提出五五分散伙之后,张全表面客客气气装着答应了,背地里把公司里能带走的模特全都带走了,他的公司现在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还有一堆需要赔付的违约合同。这些都是朝岸宁在对付他,目的只有一个,逼他快速跟栖南离婚。“你已经把我弄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我会如你愿?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你的时间不多了……”朝岸宁拇指跟食指捏着绿叶子,原本完好的一片绿叶,被他捏得稀碎,叶片里的绿汁蹭了一手指。栖南洗漱好从浴室出来,朝岸宁还笑着冲他抬抬手,示意他很快就能打完电话。“走离婚起诉程序需要的时间太长,我没有那个耐心,我跟那几个品牌方还算熟悉,如果你能立刻同意离婚,违约金或许就不用赔了,你的公司也能保住,至于怎么决定,你自己考虑。”朝岸宁说完,没给李凌赫继续说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早上还有太阳,到了中午灰云就积了厚厚一层,青灰色的天幕压得很低。要下雨了。谭敏跟栖锐进还在微信里问栖南,问他朝岸宁怎么了,栖南说没事儿,就是发烧头疼,已经好了。谭敏问他晚上回不回家的时候,窗外的雨没有任何过渡,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拍在玻璃窗上,瞬间就模糊了栖南眼前的视线,腾腾的雨雾把外面的世界遮了个透,什么都模糊了。朝岸宁看出栖南是想走,先开了口:“天气预报说会下大到暴雨,楼上有好几个房间,哥你先在这边住吧。”栖南看着外面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雨,说了声“好”。晚上三个人吃过饭就在一楼客厅里休息,朝岸宁找了部动作电影,三个人边聊天边看电影。这部电影唐吉以前看过,一直握着手机在回信息,这半年他在追一个姑娘,姑娘一开始对他没意思,但架不住唐吉软磨硬泡,最近姑娘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两个人一直暧昧着。他想着早点儿回港城,问朝岸宁什么时候回去。朝岸宁又转头问栖南:“哥,你什么时候准备跟我一起回港城拍照?”栖南看着电视里的电影高潮片段说:“我最近的时间都行。”唐吉有个小群,里面都是他的兄弟朋友,唐吉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所以他追人的这半年多,朋友没少给他出主意。群里的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平时一个个都口无遮拦,说话没羞没臊什么都往外蹦,群里发了几条语音,唐吉不小心点开了语音外放。“唐吉,你今年都25了,还是个小处男,加油,使使劲儿好好追人。”“操……”唐吉骂了一声,想把语音摁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旁边的两个人都听见了。朝岸宁还用脚在唐吉腿上轻轻踹了一下,笑着损他:“你赶紧追人,小处男。”“朝哥你还笑我,”唐吉不甘示弱,立马回怼他,“你不也是处男一个,咱俩彼此彼此,谁也别笑话谁,而且你比我还大两岁呢。”平时唐吉跟朝岸宁私下里在一起的时候,俩人更像是朋友,所以说话也没什么忌讳,朝岸宁一笑他,立马就想到回击,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栖南。唐吉想起来栖南还在,立马打住话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起外面的天气,说外面的雨真大,自己说完还干巴巴笑了两声。朝岸宁又踹了唐吉一脚,用余光去看栖南反应。栖南坐在朝岸宁旁边,已经不在看电影,正在回工作室的信息,听到他们俩在互损,打字的手指停顿了下。如果换成平时跟朋友兄弟在一起,栖南高低也会添两句,跟着损两声,但现在不行了。他现在没法跟朝岸宁开这种玩笑,就在他想着说点什么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一条新信息。前段时间他已经把李凌赫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给他发信息的是个新号码,虽然没有备注,但只看信息内容栖南也知道是谁。“小南,我同意离婚,明天上午我们民政局见……”【作者有话说】求个作者专栏收藏呀宝子们,鞠躬感谢……专栏里有两篇预收新文1:《潮湿乐园》为了离开疯人院,季厌决定诱惑新来的周医生2:《包办婚姻出真爱了》喜欢的话可以来看看,先点个收藏,感谢感谢……第18章 哥,你看看我吧唐吉的房间在朝岸宁隔壁,栖南晚上睡的房间离朝岸宁远,中间隔着个唐吉。这里没有他的换洗衣服,朝岸宁给他拿了两套自己的衣服过来,一套晚上睡觉穿,一套日常穿。“干净的,哥你晚上先穿我的。”“好。”朝岸宁坐在床沿上:“你待会儿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拿去给你洗,一会儿就能烘干。”“不用,”栖南说,“洗衣机在哪里,一会儿我去洗就行。”“在一楼,”朝岸宁指了指,又提到了他跟李凌赫第二天要去办离婚的事,“明天我送你去民政局,终于能跟渣男离婚了,开心吗哥?”朝岸宁反正是开心的,栖南终于要离婚了,他终于不再属于另外一个人。虽然也不属于他,但他还是抑不住地开始兴奋,兴奋到晚上要睡不着。栖南只说:“明天我自己去民政局就行,你在家休息。”朝岸宁脚蹬着地,想了想,没点头也没摇头,一直等到栖南说累了想睡了,他才离开栖南房间,轻轻给他带好门。栖南洗完澡,换上朝岸宁的睡衣睡裤。朝岸宁身高肩宽腿长,虽然栖南也有一米八三,但跟朝岸宁一比还是差了不少,衣服穿在他身上又大又宽。 第19章 栖南听着难受,也心疼,叹了口气。朝岸宁两只手慢慢松开栖南,站直了身体不再靠着他,他怕再靠上去,自己会彻底忍不住。朝岸宁不敢看栖南,转了身,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伤害南哥。这么想着,他先转身出了浴室。栖南又洗了洗脸,关上水龙头,他喝了太多酒,走路还有些飘,出了浴室就往大门走。朝岸宁在后面叫他:“哥,你喝多了,晚上在这里睡吧。”“我回公寓,你好好在家休息。”栖南没回头,两条腿不听使唤,很短一截路走得歪歪扭扭。朝岸宁不会让他一个人回去,又跟了上去:“那我送你回去。”两个人都喝多了,他们谁都不比谁强,所以谁也照顾不好谁,就这样一起踉踉跄跄往大雨里走,说不准会出什么事。栖南还算有理智,走到门口又停住脚,转了身:“算了,我明天酒醒了之后再走吧。”“好。”朝岸宁木头桩子一个,栖南停住脚,他也停住脚,栖南转身,他也转身,看着栖南上了楼。栖南回了昨晚他睡过的房间,反锁了门,进浴室洗了个澡就躺下睡了。半夜栖南口渴得厉害,想下楼倒杯水喝,出了门发现走廊上的灯还开着。唐吉晚上没回来,朝岸宁的房门也开着。栖南下楼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完,一杯送去了朝岸宁房间。朝岸宁坐在地板上,两条腿一条伸着一条蜷着,头仰在床沿上,他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只是衬衫扣子一看就是被暴力扯开的,扣子掉了三颗,露着大片带着大小疤痕的胸口,皮肤上有汗,随着呼吸在起伏,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栖南把水杯放在朝岸宁床头,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起来喝点水,别坐地上,要睡去床上睡。”朝岸明猛地抬起头,刚睁开眼还不太清醒,眼睛空空,很快又被头顶的栖南填满。“哥……”“早点儿睡。”栖南要走,朝岸宁一把抓住栖南手腕,没用力,手指松松握着栖南手腕,小拇指勾着栖南小拇指。栖南手臂一动就抽出了手腕,朝岸宁的胳膊砸在床沿上,他又听到朝岸宁一声哑哑的“对不起”。栖南心里鼓胀着的那口气听到那声“对不起”,一下子又泄了个干净。“睡觉不关灯吗?”栖南问。朝岸宁看着他:“不关,怕黑。”栖南还真不知道这一点,之前朝岸宁住他公寓的时候,都是关着门的。“你下巴红了。”朝岸宁仰着带着汗珠的一截脖子,后悔刚刚自己那么用力,栖南下巴跟脖子上都被他掐出了手印。他撑着胳膊站起来,找了药箱,拿出消肿药膏,要给栖南涂药。栖南伸手去拿药想自己给自己涂,但朝岸宁不让他拿,说了句“我来”,往手指上挤出一点药膏,认真涂在栖南下巴跟脖子上。“疼吗?”朝岸宁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他不想伤到栖南,刚刚他也确实没控制住。如果再来一次,他也还是想抱抱栖南,他想要的太多了。“没觉得疼。”栖南说。如果朝岸宁不问他,他的注意力压根儿都不在下巴跟脖子上,他洗澡的时候都没发现有指印。现在他一问,倒是感觉出来了,下巴跟脖子一跳一跳的在疼。--后半夜雨就停了,栖南睡一会醒一会,天不亮就穿好衣服起了床,洗漱好站在窗边看了会儿花瓶里的百合花。瓶子里的百合花没有昨天那么鲜亮立挺,窗台上掉了几片叶子,有几朵花瓣边看着软趴趴的,快蔫儿了。他揪下一片百合花,一个人离开了兰亭。中午栖南正在公寓睡觉,接到了桑奕明的电话。桑奕明问他冬天有没有时间,他们公司接了个项目,需要去南极拍摄,大概在冬天,明年一二月份快过年的时候,具体时间还没确定,桑奕明说他还需要跟客户再确认。桑奕明公司是做创意广告的,栖南是专业的摄影师,两个人合作过很多次,他接到这个项目就想到栖南以前去南极拍摄过,第一个就想到了他。栖南想了想自己后面的安排,冬天他没有工作,就算有也可以往后延,直接答应了桑奕明。桑奕明还跟他说,他这次的安排也会带着方言,他想在南极跟他求婚。栖南笑:“行行,知道了。”桑奕明又说:“先替我保密,到时候你帮我们拍照。”栖南“啧”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别秀了。”挂了桑奕明电话,又收到几条朝岸宁的微信,他可能是刚醒,一下给他发了好几条。问他早上什么时候走的,问他早饭吃了没,又问他下巴好点儿了没。如果没有昨晚的事,栖南还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把朝岸宁当小弟,跟之前一样,兄友弟恭和和睦睦简简单单相处。但现在不一样了,栖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朝岸宁。朝岸宁小时候也黏人,但不像现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藏了很多东西。栖南又摸了摸下巴,已经好多了,但手指一碰还有些疼。除了下巴,就连眼角的触感也没消,朝岸宁舔他眼角的那一下,栖南不敢回想,温热,潮湿,一想浑身发麻。昨晚的朝岸宁像个……疯子。栖南打了半天字,删删减减最后只发了一句我在家补觉,然后再没回朝岸宁消息。栖南昨天喝了太多酒,早上没吃东西,胃里空荡荡还泛着酸,又去浴室洗了个澡,叫了个外卖。栖南在公寓里睡了两天,中间一次门都没出过,朝岸宁又发信息问他,后面港城的照片还拍吗?他看着信息想了想,以后不可能真的不跟朝岸宁来往了,他还是他小弟,那天晚上他们都喝了酒,不理智,现在酒醒了,能过去就过去吧。栖南给朝岸宁回了个“拍”。休息了两天,栖南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下巴上的手指印也彻底看不见了,他在浴室里捯饬了捯饬,回了趟姥姥家。姥姥姥爷不在家,方言跟桑奕明大白天都在睡觉,听说他们昨晚去山上等日出,一夜没睡。还挺有情调,栖南想。他回来是要找朝岸宁小时候的照片,以前他拍的照片都被姥姥收起来了,足足装了好几个大箱子。方言醒了,看栖南在找照片,进去帮他忙。栖南尽量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收好,但他弟弟方言打小就是个情绪敏感的人,很快就发现他不对劲,问了他半天。“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是有烦心事,刚跟负心汉离了婚,又来个小弟跟他表白,他现在头都要炸了。方言他们都知道朝岸宁回来了,问了栖南两句。栖南现在一听到朝岸宁,浑身下意识紧绷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应了两句别的。他把所有箱子里的相册都倒出来,很快扒拉出他要找的相册,没跟方言多说,装在一个空箱子里,抱起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你帮我把这些相册收拾一下,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晚上不在家吃饭。”“哥,”方言叫住要走的栖南,他知道栖南从小到大都很有主意,但还是说,“有事儿就跟我说,别憋着。”栖南“嗯”了一声,说了句过两天一起喝酒后就走了。--栖南迈出公寓电梯,一眼就看见朝岸宁等他在门口,后背靠着墙,低着头在抽烟,脚尖踢着光溜溜的地板。听到脚步声朝岸宁抬起头,看见是栖南回来了,刚刚还耷拉着的脸立刻活了,站直了身体,烟也不抽了,乖乖叫了声“哥”。“等多久了?”“早上来的。”“你不是知道密码吗,怎么不自己进去,在外面等着干什么。”朝岸宁嘴唇抿直了,又开口说:“我怕你不让我进去。”栖南手里抱着一箱子相册,朝岸宁把烟头咬进自己嘴里,伸手要接,咬着烟头含糊着说:“我来吧。”栖南把箱子递给他,输入密码开了门,朝岸宁跟在栖南身后进去。上次给朝岸宁买的东西都还在,朝岸宁自己换好拖鞋,烟头上的烟灰掉进箱子上,他赶紧用手拍了拍,里面的相册翻开几页,朝岸宁看见里面都是自己。栖南说:“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从你四岁到16岁的,都在。”以前这些相册都放在他跟李凌赫的房子里,但因为李凌赫老是因为朝岸宁发疯,他就把相册放回了姥姥家。朝岸宁掐了烟,坐在沙发上翻相册,基本上都是他的单人照,偶尔两张是跟栖南的合影。他抽出一张合影,他那年十二岁,身高只到栖南肩膀,两个人站在河边一棵满绿的垂柳下面。栖南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胳膊搭在朝岸宁肩膀上揽着他,眼睛弯着,朝岸宁脸上涂了几道黄泥,像猫一样,因为刚下过水,两个人都光着脚,裤腿挽到膝盖那。那年朝岸宁还把栖南当亲哥。另外一张合影,朝岸宁15岁,跟栖南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栖南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朝岸宁盯着镜头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已经有了少年心事。那时候栖南在外面上大学,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只要栖南回大院儿,他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朝岸宁的,朝岸宁一步不离栖南,两个人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在一张床上睡觉。朝岸宁那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栖南的感情有了质的变,他不再把栖南当亲哥,栖南身上的纹身也已经在他梦里跳动了很多次。那些藤蔓会紧紧缠上他的身体,花茎上的刺很尖锐,那些红艳的玫瑰花瓣被雨淋过,都是潮湿的。但栖南还把他当弟弟,平时勾肩搭背,有时候后背被蚊子咬了够不着挠,还让他帮忙涂药。那张照片拍完,栖南还问他在想什么。他在想栖南,但没说。以前他们是真的好,他要什么栖南都给他,栖南眼睛里都是他。朝岸宁看着合影,想起那晚两个人喝醉的事,放下照片,突然抬头:“栖南。”栖南听到朝岸宁直接喊他名字,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怕他又胡来,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离朝岸宁远了一点,警惕地看着他,提高了音量警告他:“叫哥……”朝岸宁不叫哥,又叫了他一声“栖南”,然后说:“我想追你……”【作者有话说】来了宝子们,感谢支持…… 第21章 第21章 桌子底下勾缠朝岸宁直接带着栖南离开了宴会会所,他知道栖南晚上没吃好没喝好,让司机开车带着他们去了美食街,找了一家桌子铺在路边的牛腩馆。两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一人一碗牛腩面,吃得吸溜吸溜的。朝岸宁又买了两碗糖水,吃完牛腩面,一人捧着一碗边吃边走,走到哪算哪。大街巷尾,犄角旮旯,两个人手里吃的东西没断过,栖南吃不完的,朝岸宁接过去自己继续吃。“你也不嫌脏。”栖南还是不习惯朝岸宁那么自然地接过他吃剩的东西,不自在地说了一句。朝岸宁吃了一口栖南剩下的鱼蛋,又拿小时候的事堵他:“你以前还常吃我剩下的,小时候我饭量小,姥姥怕我吃不饱,总给我盛一大碗饭,我吃不完就给你吃,后来我窜个头儿的时候,你吃不完的就给我吃,不然浪费。”朝岸宁总是拿小时候那些含义跟现在完全不同的亲密事说,栖南不再管他,他爱吃就吃。朝岸宁带着栖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他们走路,司机开着车不远不近慢慢跟着。三叔偶尔发信息问司机他们在做什么,司机远远拍一张两个人又说又笑的照片发给三叔景叔。三叔景叔看看照片,异口同声说了声“般配”。两个叔叔是看着朝岸宁从那段黑暗的日子过来的,知道朝岸宁心里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多厚,他们当然希望朝岸宁能得偿所愿。但他们也看得出来,栖南对朝岸宁的宠溺,对他的好,都是亲哥对亲弟的意义。白日里这座城市高楼林立,海港上停的船只跟对面的高楼一高一低相呼应,阳光底下一派和谐。但到了晚上,又是另外一幅隐秘面孔,繁华跟丑陋并存,这边寂静,那边喧嚣,深夜的每一处黑里都埋着让人蠢蠢欲动的种子,你如果忍不住低头嗅上一口,是痴是醉是清醒是沉沦,全凭个人。朝岸宁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话头跟栖南说,碰到关了门又好玩儿的店,就说白天再带他来。路过一条很不起眼的街口,对面是一家西班牙风味餐厅,装修风格是满满异域风情的蓝黄红,鲜艳的颜色充满活力。朝岸宁安静了,他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冲栖南要了根烟。十字街口人来车往,路边的霓虹灯跟其他街口并没区别,静静立在路边,灯光昏黄。栖南身上穿着西装外套,朝岸宁的外套放在车里,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他弯腰靠着栏杆抽烟,衬衫背后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衬衫下面塞在西装裤腰带里,劲窄的腰线浮得更明显。有一瞬间,栖南觉得,关于夜晚的落寞,都被眼前的人吸走了。朝岸宁变了样,变得模糊,变得不一样,变得不像个小弟。这种感觉让栖南感觉很不舒服,像肺里闷了口水,压着肺泡,不能顺畅呼吸。朝岸宁的注意力还在西班牙餐厅大门上,那之前还不是餐厅,而是一家高档会所,而会所地下,就是不见光的少年地下拳馆。地下拳馆里打拳的,都是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一天又一天,一开始还懵懂迷茫困惑痛苦善良的少年眼里慢慢染上杀意跟血腥,朝岸宁也不例外。他身上的血腥味跟戾气,是这几年才慢慢被磨掉的,不能说被磨没了,是被他压在了角落里,他藏着呢。但那晚对栖南的失控,被他压住的不受控的情绪还是蹦了出来,差点碾碎理智占了上风。当年地下拳馆第一负责人被抓捕时拼死反抗,打伤两名警察后被当场击毙,第二负责人赖健逃了,后来主动自首,被判十年。前几天朝岸宁听唐吉说,赖健在狱中表现良好减了刑,算算时间,大概就快出狱了。没关系,出来了也没关系,能让他再进去。“小宁,小宁……”栖南叫了他两遍才有反应,他顺着朝岸宁的视线,隔着人车望向对面的西班牙餐厅,问他:“你想去吃西班牙菜吗?”朝岸宁吐了口烟,摇摇头:“不吃,味道不喜欢。”“那我们走吧。”车就停在路边,栖南感觉出朝岸宁情绪不对:“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朝岸宁说了声“好”,他一根烟抽完还想抽,伸手冲栖南要,栖南拍掉他张开的手,不给他烟,说了句“没有了”。“我刚刚都看见了,你兜里还有半盒呢。”栖南掏出兜里的烟盒跟打火机,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摊开空空的双手:“现在没了。”--朝岸宁还跟往常一样,表面上嘻嘻哈哈,饭桌上还会说几个笑话逗人开心。三叔跟景叔能感觉到朝岸宁的反常,栖南也能感觉到。栖南只以为朝岸宁是因为露台上的事,并没有跟西班牙餐厅联想在一起。那晚露台上的事,还是传到了导演的耳朵里,毕竟是他的生日宴上,他听说后立刻撤掉了男二叶文成,定了另外一个他更中意的青年演员,本来这个角色就是有人硬塞给他的。叶文成丢了角色,转头就找金主诉苦。金主齐宏富最近正想找柯景谈一个游乐场的项目,港城谁不知道柯景跟朝三的关系,但柯景那头一直约不出来,他想找朝三又没有机会,朝三早就以休养身体为由,拒绝了生意场上的人情往来。齐宏富没了办法,就想从朝岸宁这头入手,然后通过朝岸宁把项目计划书递给柯景,可他这边还没跟朝岸宁拉近关系,自己的人先得罪了他,出了这档子糟心事儿。床上听完小情儿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的诉苦,齐宏富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狠狠甩了床上那个没脑子的男人两巴掌,光有脸没有脑子,只会死得更快,立刻让他滚了。齐宏富不想放弃,为了赔罪,特意组了场小局,邀请了朝岸宁跟栖南。饭桌上齐宏富说尽好话,但一提到想跟柯景合作的事,朝岸宁都圆滑地敷衍过去,说自己只是个小辈,真插不上话,就是不松这个口,但也不咬死说不行,故意吊人胃口。本来这个项目合作不算什么,景叔放手工作上的事,也是想多陪陪三叔而已,真想合作,后面也不需要景叔亲自出面,现在就是朝岸名一句话的事儿。饭桌上没有结果,饭后齐宏富又支了张麻将桌,拉着朝岸宁说放松放松,好好玩两把。开局之前,朝岸宁拉着栖南单独在走廊拐角说了会儿话。“哥,你也看到了,如果待会儿打麻将输了,姓齐的估计会让我跟景叔开口,所以一会儿我一定要赢。”栖南还不了解他们商业合作上的道道,他说:“如果不想打牌,你直接走就好了,不用勉强自己。”朝岸宁有些为难:“你也知道,生意场上不能只看自己心情,有时候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齐家以前跟景叔都是合作关系,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脾气行事,让景叔为难。”“那怎么弄?”“我待会儿给你递信号,你给我喂牌吃。”栖南:“怎么递信号?”“我在桌子底下踢你一下,你给我喂条,我踢你两下,你给我喂筒,我踢你三下,你给我喂万。”“……行。”栖南打麻将也挺会,姥姥逢年过节就在家里支麻将桌,带着一群老姐妹在家里打牌,有时候三缺一,就让他或者方言上桌陪着打。为了姥姥跟她们那些老姊妹高兴,栖南经常故意顺着她们的口打,喂牌他是熟练的。但是他那点牌技,糊弄糊弄老太太可以,对付这些混生意场上的老油条还不够道行,朝岸宁要是能给他信号,那就好办多了。麻将桌上栖南坐在朝岸宁对面,齐宏富坐在栖南下家,上家是齐宏富的副手,上来陪场的。头几圈下来,朝岸宁没给栖南信号,不用栖南喂牌,他自己手气好,自摸胡了两把。栖南为了方便朝岸宁给他递信号,桌子底下的腿还特意往对面伸了伸。从第四圈开始,朝岸宁桌子底下的脚就一直没老实过,轻轻踢了踢栖南小腿一下,像是挠痒痒。栖南会意,稍微在心里算了算牌,出了张三条,下家齐宏富刚想吃一口,就听到朝岸宁说了声“碰”。朝岸宁又在桌子底下踢了栖南脚踝两下,栖南出了张六筒,下家要碰,朝岸宁直接推牌,胡了。牌局过了一半,朝岸宁的脚不仅踢,后来他的脚尖几乎没离开过栖南小腿,需要的时候踢一下,不需要的时候就紧紧贴着。中间栖南想把腿收回来一些,因为朝岸宁的脚一直贴着他小腿,他实在没法专心玩牌。但栖南往后退一分,朝岸宁的脚就往前追一分,栖南退两分,他就追两分。栖南彻底不退了,朝岸宁心情好,麻将桌下的脚尖隔着西装裤,在栖南小腿内侧上下勾了勾。这个动作太不对劲太暧昧,栖南后背一僵,整个人都端正坐好,抬头看向对面的朝岸宁,之前说好的是踢,现在这么蹭他小腿算怎么回事?朝岸宁不看他,脸上风轻云淡,认真的眉眼好像只关注自己眼前的牌局,桌子底下暗潮汹涌你追我逐的脚不是他的一样。栖南被他连勾带缠弄得心神不宁,注意力也不在牌上。最后他也彻底看明白了,齐宏富现在是有求于人,自然会把今晚宴请的主角伺候好,当然是朝岸宁怎么高兴怎么来,又怎么会真的去赢朝岸宁。这一桌四个人,有三个人都在有意无意给朝岸宁喂牌。栖南心里那个气,这个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后面他想把腿彻底收回来。朝岸宁感觉到栖南要离开,干脆直接缠上他脚踝,脚尖紧紧勾得他不能动弹,他们中间拉扯大了,碰到了另外两个人。齐宏富是不吱声的,对面的副手没有眼色,还问了一声“谁踢我”?“抱歉……”朝岸宁嘴里的抱歉丝毫不走心,因为他的脚还勾着栖南不放,他指了指刚刚有人打出的一张幺鸡,笑得见眉不见眼,“刚刚谁出的幺鸡,我胡了……”【作者有话说】来了宝子们,六一快乐呀~挨个儿贴贴~第22章 小宁,听话“今晚吃饱了吗?”“一脚喂条两脚喂筒三脚喂万,怎么不撑死你。”“我回去看看,我腿要是被你踢青了,你腿也别想要了。”朝岸宁桌子底下爽了,一路上都是任打任骂,回到家进了门俩人还你一嘴我一嘴斗着。三叔问他俩什么事儿这么开心,栖南不好意思说,只说朝岸宁是晚上吃撑着了。栖南面上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像哥们儿之间开玩笑一样,把这一晚上桌子底下胶着在两人腿上勾勾缠缠的热度跟尴尬化解掉,只说成是兄弟俩之间的玩笑,这样就能蹭掉几层暧昧痕迹。一回房间,栖南直接进浴室洗了把脸,等他抬头看向镜子,刚刚脸上的无所谓已经不见了。眼睛里灌了水,一眨就发涩。跟朝岸宁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栖南发现朝岸宁就越没规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勾他一下扯他一下,不让他安生。栖南不知道自己装傻充愣这招儿还能用多久,如果没有朝岸宁喝醉之后那一抱,他还可以继续装傻充愣,现在就显得有些刻意。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栖南又往脸上浇了两捧凉水,洗澡的时候特意专注在被朝岸宁踢了一晚上的小腿上,可是他洗了半天,还是洗不干净覆在腿上的那阵麻,还越洗越麻。越洗栖南心里越来气,低低骂着,朝岸宁你个小王八羔子,好好当他小弟不行吗,还跟小时候一样,兄弟俩有事儿就说事儿,哪怕睡一张床上都不会尴尬。怎么就变了味儿,怎么就盯上他不放了? 第23章 朝岸宁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栖南正在帮他换被套,他擦了擦头发跑到床尾帮忙扯着被角,两个人手忙脚乱换好铺好。朝岸宁不让栖南走,栖南坐在床沿边,后来困得厉害,也歪在了床上。栖南上半夜梦到了朝岸宁小时候的事,朝岸宁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次莫名其妙生了次病。朝岸宁总是做噩梦,还连着发了几天高烧,清醒的时候也不认人,总闹腾,尤其在晚上,谁哄都没有用。朝岸宁妈妈以前是个医生,但她也不确定朝岸宁到底是怎么了,带着朝岸宁去医院查血验尿化验,医生说发烧是因为病毒感染,夜里闹人可能是因为发烧身体不舒服。医院开了一堆药,朝岸宁吃了药也不好,反反复复发烧。老一辈的人,总是信点儿什么,隔壁大院儿一个奶奶说家里亲戚有人会跳大神,把亲戚叫来给朝岸宁看了看,跳大神的说孩子太小,夜里碰见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朝岸宁妈妈问:“那怎么办?”跳大神的说:“没事儿,我给他弄弄就好了。”朝岸宁爸妈是不信这些的,先是问了问方法,听说不需要在朝岸宁身上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就同意了。院子里架了个火盆,跳大神的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嘴里呜呜泱泱不知道念叨什么,围着火盆跳了一通,又给朝岸宁弄了个香灰护身符戴在脖子上。栖南高中住在学校宿舍,一开始不知道朝岸宁病了,一周才回来一次,一次在家待一天半,周五晚上一回家,大院儿里乌烟瘴气,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趴在朝明生肩膀上的朝岸宁已经睡着了,听到栖南声音又醒了,张手就要找栖南。生了病的朝岸宁比平时黏人一百倍,他打小身体就好,老话说野孩子抗造,病痛不找野孩子,这次朝岸宁活脱脱瘦了一大圈儿,他本来就瘦,现在是皮包骨头。冬天天冷,栖南抱住朝岸宁,敞开自己羽绒服把朝岸宁兜在自己怀里,不用摸他额头都能感觉出朝岸宁体温偏高。晚上朝岸宁要跟栖南一起睡,朝岸宁妈妈还是担心,怕他夜里再发高烧,栖南让她放心,说晚上他照顾朝岸宁。姥姥也让朝岸宁妈妈放心,说没事儿,夜里听到动静再过去喊他们就行,反正离得近。也是奇怪,朝岸宁拱在栖南怀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好了,不再发烧也不再闹人,活蹦乱跳能吃能喝,一回家就往厨房里蹦,结果摔了个屁股墩儿,把他爸刚做好的鸡蛋面条掀翻在地上。他爸又要揍他,满院子追着他打。隔壁老太太来看朝岸宁,看他好了,已经能满院子乱窜了,说是跳大神的管用。朝岸宁自己不觉得,他脖子上的香灰符他早就摘了,他说是他哥抱着他睡了一晚上把他治好的。栖南那晚几乎没合眼,一会儿摸摸朝岸宁头,热了就给他擦汗,冷了就把被子裹严实一点。朝岸宁睡着之前,栖南还自己嘟囔:“皮小子,怎么突然生病?”朝岸宁听见了,往栖南怀里钻了钻,手脚一起扒着栖南,还得让栖南用胳膊圈着他才行。姿势妥了,朝岸宁睡得舒服。他说:“想南哥,想南哥想的。”栖南笑了,揪着他鼻子:“你就皮吧,你爸妈说你晚上闹人,怎么个闹法?”朝岸宁闭着眼,老老实实趴在栖南怀里,又用头拱了拱栖南胸口说:“不闹你,南哥晚安。”后半夜的梦又太累人,栖南梦到自己在林子里走,腰上突然缠上一条全身黑青有碗口那么粗的大蛇,死死勒着他腰不松,他怎么都扯不下去,他越想把腰上的蛇揪下来,蛇在他身上缠得越紧。等他醒了才发现,他腰上缠的哪是蛇,分明是朝岸宁的手臂。朝岸宁睡着了,力气死大,一条胳膊就把他整个人都箍得紧紧的,动弹一下都难。朝岸宁还没醒,栖南慢慢掰开朝岸宁手指。朝岸宁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在了,伸出手还想把栖南搂回来。栖南已经先从床上跳了下去,跑了。栖南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还不到七点。三叔正在厨房里做早饭,栖南进去帮忙。家里虽然有阿姨,但三叔景叔平时习惯自己做饭吃,栖南经常给他们打打下手,偶尔露两手,味道跟三叔景叔做的菜没法比。景叔平时早上喜欢睡懒觉,早餐一般都是三叔做。三叔正在煎鸡蛋饼,要往外盛,看栖南进来了,让他帮忙拿个盘子。栖南找出盘子接住鸡蛋饼:“三叔,我想问您件事儿。”“你是想问小宁吧。”鸡蛋饼盛出来,三叔端着锅去水池里洗。“嗯,”栖南直截了当,“三叔,小宁有没有看过医生?”三叔“嗐”了一声,说:“这些年,他看过的医生不少,骨科,脑科,牙科,精神心理科……小宁现在,好多了。”光是听着三叔嘴里数着那些医生,还有三叔那句无奈的“好多了”,栖南心里就不好受。“小宁到底怎么了,他跟以前……”栖南不知道怎么形容,端着盘子站了半天才继续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三叔刚想开口,朝岸宁出现在厨房门口,打着哈欠接过栖南手里的餐盘,端上餐桌又折回来。“哥,你早上几点起的?我睁开眼发现你不在床上。”朝岸宁一句话,三叔立马回头看看他俩,眼珠子转了转,心想朝岸宁这臭小子不赖,这么快就把栖南拐带到床上去了,有他当年的风范。三叔打量的视线实在太直接,栖南都能看出他眼睛里的欣慰,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三叔离开厨房,只剩朝岸宁跟栖南两个人,朝岸宁知道栖南想问什么。“哥,你知道我这人,磕着碰着了,在别人面前没什么,就爱跟你撒娇耍赖,但是有些事都过去了,我也都忘了,你也别问了,行吗?”他说忘了是假,不想提是真。那些痛苦不堪的,他很想从自己脑子里剜出去,偏偏他记忆太好,什么都忘不掉。三叔锅里还煮了杂粮粥,栖南找出碗盛:“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栖南观察了朝岸宁一整天,朝岸宁白天表现得很正常,没事儿还能跟他扯皮,东拉一句西拉一句没个正形。但是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栖南心里总是不踏实,他不放心朝岸宁。晚上十点不到,栖南想着朝岸宁这个点肯定还没睡,就想去看看他。栖南敲朝岸宁房门,这次还是没人应。栖南心脏一跳,急得他又一把拧开朝岸宁房门,直接冲了进去。今晚的震撼不小于昨晚,不过朝岸宁没咬领带,也没用枕头捂自己。朝岸宁刚洗完澡,身上什么都没穿,胸口的水珠还没擦干净,手扶着浴室门框,整个人赤条条站在栖南面前。“哥……”朝岸宁丝毫没有要遮掩自己的意思,还慢悠悠擦着身上的水,笑眯眯喊他哥。摄影师天生有双擅长发现美好的眼睛,栖南也不例外,他喜欢这个世上一切好看的东西。光影线条,色彩形态,自然,动物,当然也包括人的身体。朝岸宁的身体比例,是栖南见过的最好的,但他的注意力不在朝岸宁的身体比例跟完美的肌肉上。栖南的眼睛自动被朝岸宁腰上的纹身吸了过去,太显眼了,一段只有骨头的蛇从朝岸宁腰后缠到前面,蛇骨是青黑色,还泛着不一样的光泽,蛇头上那俩绿眼珠子十分精神。朝岸宁手指顺着腰侧的蛇骨一直往前滑:“哥,你知道我的纹身是谁给纹的吗?”栖南下意识顺着他问:“谁?”朝岸宁的手指停在贴着他小腹的蛇头上:“是不止刺青店,老板裴仞。”裴仞,栖南当然知道,不光知道,他还很熟悉,不止刺青店的老板,也是当年给他纹身的那一个纹身师。裴仞的技术没得说,那条骨蛇栖南只看见了朝岸宁腰前的一小部分,就能感觉出那条骨蛇的攻击性,还有迷惑性。尤其是蛇头上那双绿幽幽的眼,栖南被那双冒绿光的诡异眼睛吸在原地,都忘了朝岸宁现在没穿衣服。蛇头再往下……再往下栖南立刻收回视线:“……你把衣服穿上。”朝岸宁慢悠悠擦干净头发上的水,找出内裤穿上,浴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带子都不系,还安慰有些尴尬的栖南。“哥你别不好意思,哥俩儿怕什么,小时候我们还经常一起洗澡呢,睡都睡了那么多年。”【作者有话说】来了宝子们,明天周四不休息,补更昨天的……第24章 记得清清楚楚朝岸宁说了追栖南,不是润物细无声,他等了那么多年,能控制住自己不吃了栖南已经是很不容易。现在他就跟个变色龙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栖南面前突然变个色,不让栖南省心。但他也不敢太放肆,他怕真把栖南吓走。栖南让他把睡袍穿好,朝岸宁听话,把睡袍带子系上,前面衣襟也板板正正理好。栖南看他状态心情都还不错,应该不会半夜再用枕头捂自己,说了句让他早点睡,转身就走。“哥,”朝岸宁叫住栖南,“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你想怎么过?”朝岸宁不提醒,栖南都快忘了自己生日,以往他的生日都是中午在姥姥家,他爸妈,方言跟桑奕明都在,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到了晚上,他就跟李凌赫俩人单独过。如果碰到生日的时候他在外面拍照,那就不过了,栖南是个对仪式感要求不是很强的人,对过生日这种事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就是长了一岁,年年都长一岁。有人给他过那就过,没人也无所谓。栖南刚想说生日前他得回去,朝岸宁就截住了他的话头:“年前这几个月我这边工作多,你过完生日再走吧,今年我陪你过。”怕栖南不同意,朝岸宁又说了几句。“我们很久没一起过生日了。”“小时候都是一起,吃蛋糕,许愿。”“过完生日再走吧,哥。”栖南答应他过完生日再回去,出了朝岸宁卧室,他还想着,以后可别随随便便进朝岸宁卧室。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还嘀咕,睡觉也不知道反锁卧室门。--唐吉在外面野了不少天,朝岸宁越来越忙,挂了视频会议算算日子,给他这么多天假,应该够了,他这头要用人,也该让他回来了。刚准备给唐吉发信息,唐吉的电话先打了过来。“朝哥,你猜我刚刚碰见谁了?”唐吉说完还在那头呸了一声,听起来肺都要气炸了。“赖健。”朝岸宁不用多猜,他已经知道了,赖健今天出狱。 第25章 栖南又问回刚刚的事:“刚刚那个人是?”路口是红灯,朝岸宁踩住刹车,歪头对着栖南笑出一口牙,舌头往外伸了伸,舌尖顶着自己原本长着小虎牙的位置上舔了舔,现在是一颗很齐整的牙。“那几个人,就是之前把我小虎牙打掉的人,哥,你说我要不要找牙医,重新镶个小虎牙?”栖南以前真的很喜欢他的小虎牙,朝岸宁脸长得酷酷的,但是虎牙很可爱,笑起来还带着一股傻劲儿,憨憨的很有欺骗性,所以不管朝岸宁做了什么事儿,朝岸宁只要冲他一笑,小虎牙在他眼睛里一跳,栖南就舍不得骂他太狠。听朝岸宁说完,栖南舌头也在自己牙尖上舔了舔,顿时感觉自己牙根儿也开始疼。“现在牙好好的,别折腾自己了。”“行,我听你的。”“什么都听我的吗?”栖南看着朝岸宁,认真问他。绿灯亮了,朝岸宁踩下油门开过路口,虽然没看栖南,但也认真说:“当然了,什么都听你的。”栖南直接问:“那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想收拾刚刚那个人?”“哪个人啊?”朝岸宁语气毫不在意,好像真不知道栖南在说什么。栖南视线往上挑了下:“你别跟我装傻。”朝岸宁抿了抿嘴唇才说:“我跟他吧,确实有点儿矛盾。”栖南还看着朝岸宁:“小宁,别让我担心。”朝岸宁这段时间在栖南面前天天没个好样儿,听着栖南说“别让我担心”,心里酸酸的。从小到大,他好像都没让栖南省过心,他说:“好,我不让你担心。”--朝岸宁把车开进院子,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宝蓝色卡宴,光看车牌尾号就知道是谁来了。栖南打开车门,腿刚迈下去,手就被朝岸宁拉住了。他不知道朝岸宁又抽什么风,眼睛一瞪,说了句“干什么”,他想把手抽出来,但朝岸宁用力拽着他,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头凑到他耳边说:“哥,帮我一下,别松手。”栖南不明白,什么忙需要牵手?朝岸宁下巴朝着那辆卡宴抬了抬,示意他家里有人来了。他们一进门,先看见了芳姐,芳姐跟他们打招呼,又跟朝岸宁说,邵华来了,说是来看三叔景叔。门口换鞋,朝岸宁都不松开栖南的手,栖南甩都甩不开,他只要一动,朝岸宁就又趴在他耳边让他别动,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朵上,能把他耳朵喷红。芳姐说的邵华,栖南听过,也记得。朝岸宁带他去参加导演的生日宴,在露台上听到人编排朝岸宁,说朝岸宁跟邵华有过婚约,他当时就记住了。三叔跟景叔坐在一起正在喝茶,他们对面坐着一个气质不凡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几岁,跟朝岸宁差不多大。看他俩回来了,三个人齐齐看向他们,也都注意到了两个人紧紧牵着手。三叔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牵个手没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去哪儿玩了?”“开车兜兜风。”朝岸宁牵着栖南,跟邵华打招呼,“邵华,你也在,好长时间不见了。”“岸宁,是好长时间不见了。”邵华站起来,眼睛一开始落在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上,他这几天听说,朝岸宁身边有了个人,他给朝岸宁打了几次电话,想约他出去吃饭,但朝岸宁都拒绝了,所以他就借着看三叔的名义来看看。他怕朝岸宁躲着他,所以来之前也没跟三叔景叔打招呼,虽然这样很没有礼貌,但是见到人了。他追了朝岸宁那么多年,当然知道栖南是谁,现在终于看见真人了,忍不住多打量了栖南几眼。栖南比他高,不是清秀那一挂的,眼睛里带着野性跟冲击力,不说别的,光说长相就极其吸引人,怪不得朝岸宁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这位是?”邵华明知故问。朝岸宁晃了晃跟栖南牵着的那只手说:“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我对象啊。”听到朝岸宁这么介绍自己,栖南面上笑着,指甲在朝岸宁手心里挖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倒像是挠痒痒,还把朝岸宁给挖高兴了。朝岸宁又给栖南介绍:“这是我朋友,邵华,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栖南礼貌伸出另一只手:“你好,我是栖南。”邵华不甘心地伸出手,跟栖南握了下:“原来是栖先生。”“你知道我?”邵华点点头:“听过您的名字,岸宁的哥哥。”朝岸宁拉着栖南坐在三叔身边,两个人坐在一起,手也还握着,立马纠正他:“不是哥,是男朋友。”第26章 当我男朋友,行不行?几个人聊的大多数是工作上的事,栖南插不上话,就坐在那认真听着,他手一开始只是被朝岸宁攥着,后来变成了十指紧扣。朝岸宁手在上,扣着他的手指,他的手背贴着朝岸宁大腿。隔着一层布料,栖南手背都能感觉到朝岸宁大腿肌肉轮廓跟身体热度,他面上平静,带着微笑,手上暗暗使劲儿,把手又放回沙发上。朝岸宁说几句工作上的,偶尔掺两句别的,时不时偏头靠近栖南耳边说,不算什么悄悄话,其他人也都能听见。栖南也看明白了,邵华看朝岸宁的眼神太热,对他也有敌意。朝岸宁牵着他手进门,算是在拒绝邵华。小兔崽子用他用的倒是挺顺手,栖南手心憋出了汗,别人看不见的脚底下又踢了朝岸宁一脚。他越踢,朝岸宁粘得越紧。邵华就坐在他们对面,他太想保持风度跟骨子里那股傲气,但注意力又全都在他们俩身上,所以工作上的事聊的不专心,说别的也是心不在焉。三叔景叔都知道邵华的意思,不会让气氛冷下来,时不时换个话题,问问邵华父母身体。邵华看着对面两个人时不时亲昵的小动作,说不出来的苦涩,他追了朝岸宁好几年,自以为很了解朝岸宁。朝岸宁跟谁都不怎么亲近,性格也是阴晴不定,朝岸宁几乎没对着他笑过,永远都是不冷不淡的模样,现在朝岸宁嘴角就没压下来过,就差黏在栖南身上不下来了。时间长了,邵华再也坐不下去,喝完了茶,站起来就说要走,临走之前还邀请朝岸宁跟栖南参加宴会。朝岸宁没直接答应,借口说后面工作多,等他看看时间再说。朝岸宁牵着栖南到门口送他,等院子里那辆卡宴开走,栖南还甩不开朝岸宁的手,踢了他一脚,朝岸宁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那么慢慢松开。风一吹,栖南一晚上烧了火一样的手心,一下子变得凉飕飕的。他扭头看看早就看不见的卡宴说:“不愿意就直接跟人说清楚。”朝岸宁转身往回走:“我一直都说得很清楚,现在跟他只有工作上的往来。”俩人一起上楼,朝岸宁还跟栖南叹气:“哥,你说,为什么人总是不能得偿所愿呢?”栖南走在前面,比朝岸宁高两个台阶,在朝岸宁脑袋上敲了一下:“赶紧回去睡觉。”路过栖南房间,朝岸宁要进去,栖南把他推走。“我还想跟你说说话呢,”朝岸宁还站在门口。“我看你舌头是好了,话这么多。”“没好没好,舌头还疼着,”朝岸宁伸出舌头,翻了翻给栖南看,故意大着舌头说话,“你看,是不是,现在成了溃疡,很疼。”“用点儿西瓜霜。”栖南收回看朝岸宁舌头的眼睛,进了门,砰一下关上。晚上栖南收到桑奕明信息,桑奕明跟他说去南极拍摄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在方言放寒假之后,来回行程一共二十多天,所以过年也需要在南极过。桑奕明还问,他这头要不要带人一起去,如果他这头也带人,得把信息发给他,好订机票跟游轮房间。栖南脑子里闪过嬉皮笑脸的朝岸宁,这事儿他没跟朝岸宁提过,想了想说,他没有人要带,就他自己,机票跟游轮也订他自己的就行。--唐吉一直气不过,背着朝岸宁把赖健打了一顿,他没露脸,找的其他人。赖健的牙被人打掉四颗,他不知道是谁打的,晚上刚跟小弟喝完酒,回家路上被人套了个麻袋拖进胡同里狠狠揍了一顿。他混了那么多年,又在监狱蹲了那么多年,没少跟人打架,所以知道没有还手之力时一定要护着要害部位,但是他一直护着头,最后还是被人把牙打掉了。他找小弟帮他查,一个个推三阻四,那些小弟不过是看在以前的面子上,还愿意叫他一声赖哥,他在牢里坐了那么多年,再出来早就没了威信,出来后租了一间小破屋,也找不到个正经工作,一天天就那么混着,不停跟人借钱。愿意借给他的,知道他也还不上,借的都不多,后来愿意借的人也少了。牙被打掉好几颗,他也没钱去大医院,找了个小诊所,补了两颗露在前面的大门牙,疼得他几晚睡不好觉。晚上他嗷嗷叫,心里也有个猜测,那就是打他的人是朝岸宁,但他没有证据,而且就算真是朝岸宁打的,他也不敢拿朝岸宁怎么样。心里怨气多,经常回忆回忆以前折磨朝岸宁的时候,好像这样就能出出心里那口憋着的闷气。--白天朝岸宁在公司里工作,栖南就背着相机包大街小巷去拍照,拍够了就去找朝岸宁一起吃饭,有时候中午去,有时候晚上去。公司里的人很多都认识栖南了,栖南去的时候会买一些下午茶让唐吉分一分。栖南长得帅,爱笑,人又好相处,去了两次,就有胆子大的小姑娘冲他要电话。有一次正好被唐吉看见了,唐吉提醒那个姑娘,如果还想在公司继续待,就跟老板抢人试试。唐吉这么一嚷嚷,没两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老板跟栖南的关系了。栖南也不避,该去的时候还是会去。朝岸宁吃饭的时候还问栖南:“你知道公司里的人,现在都叫你什么吗?”“叫什么?”栖南拍了一天照,中午就没吃东西,晚上饿坏了,吃饭速度很快,狼吞虎咽的,朝岸宁提醒他慢点儿吃,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才说:“他们叫你老板娘。”栖南咳嗽一声,嘴里的饭差点儿喷出来,赶紧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水才压下去,咽了嘴里的东西才说:“别瞎叫。”栖南又咳嗽两声,朝岸宁给他拍着后背问:“哥,你就答应我吧。”栖南眼睛一抬:“答应你什么?”朝岸宁眼睛亮得很:“当我男朋友,行不行?”栖南想都不想:“不行。”朝岸宁:“……无情。”栖南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别扭过,以前的小弟天天扒着他要当他对象。他知道如果想让朝岸宁断了这个念头,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但是朝岸宁只要跟他耍耍赖,他就会跟朝岸宁妥协。但是,妥协也得有个度吧?睡觉前正烦着,芳姐给栖南送上来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汤,说是景叔看他这几天黑眼圈重,让他喝点,然后好好睡觉。 第27章 邵华对着镜子里的栖南点点头,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门边等着栖南。栖南知道,邵华这是特意出来等他的,今晚他是主场,喝了不少,但他走路稳当,说话也清楚,甚至都看不出来喝了酒。邵华显然没什么酒量,此刻脸跟脖子都是红的,身上的酒味也重,眼睛看着也不大清醒。邵华呼吸有些重,看栖南洗完手擦干,掏出兜里的打火机跟烟盒:“栖先生,出去抽根烟?”栖南走到门口顿住脚,还是接了烟,跟着邵华一起去了一楼花园。因为刚下过雨,露天的草坪踩上去还湿哒哒的,邵华给栖南点着烟,栖南眯着眼抽了一口,烟头上的红火星越来越亮。栖南主动开口:“晚上看你没吃多少,招待不周了。”邵华抽了口烟:“是我没胃口,吃不下。”这话说的很不场面,邵华连客套两句都没有,按照平时,栖南不会冷场,但是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话头继续,加上喝了不少酒,就没说话,只是抽着烟。还是邵华先憋不住了:“我没想到,岸宁对你的执念,有那么深。”还是扯到了朝岸宁身上,栖南现在跟朝岸宁是假关系,假关系还是从邵华这头开始的,栖南能感觉到邵华对他的敌意,喝过酒之后敌意更明显。“邵先生,你想说什么?”栖南面上还带着笑。邵华直接问:“听说,你离婚了?”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他跟邵华不熟,轮不着他来问,但栖南还是回答他:“对,是离了,刚离的。”邵华深吸一口气,用力抽了几口烟就抽到了头,手指夹着烟蒂,通红的眼看着栖南:“一离婚就跟朝岸宁在一起,你是怎么做到的,无缝衔接?”栖南喝了一晚上酒没什么感觉,现在几口烟顺着喉咙一直堵到他心口,堵得他发闷,好像莫名其妙挨了一拳,连带着一股无名火跟着往天灵盖上窜。如果是以前,邵华是朝岸宁的朋友,还是他的生意合作伙伴,栖南就当他是喝醉了说胡话,不会跟他计较,自己回酒桌就算了,以后也不需要跟他打交道。但是今天栖南不想忍,他连装都不想装,没抽完的烟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对着邵华轻笑一声:“所以,邵先生,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俩怎么着,打八百竿子出去,也轮不着你说。”第28章 两情相悦了栖南一抬头就看见了朝岸宁,朝岸宁脚步很快,两步就迈下台阶,脸上还挂着酒桌上的笑,但明显只浮于表面。他走到栖南身边:“南哥,你在这,找你半天了。”栖南:“出来抽根烟,透透气。”朝岸宁一把握住栖南的手,栖南也任由他握着。两个人并排往回走,又一起快步迈上台阶。朝岸宁站在走廊门口,推门前扭头看了眼还站在花园里抽烟的邵华,邵华站在树底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烟头上的火星子亮着光。他今天会叫邵华来,一是想着上次在邵华面前说栖南是他男朋友,栖南也配合他,他能再多蹭蹭栖南。还有就是,他想断了邵华的念头,上次邵华从家里离开,还给他发过几次不清不楚的信息。现在他后悔了。邵华坏他好事。朝岸宁眼底咕咕冒火。邵华没再回包厢,有人问他,朝岸宁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邵华喝多自己先走了。桌上有人知道邵华跟朝岸宁的事,知道邵华追了朝岸宁好几年,也知道朝岸宁拒绝了他好几年。三叔景叔跟邵华他爸妈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俩人因为上一辈的关系,工作上少不了来往。但是在私底下,朝岸宁一直刻意回避邵华。去年三叔生病住院,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时间,生病的人就容易多想,三叔不放心他,而且栖南已经结婚那么多年,他就想着撮合一下他跟邵华。想着万一能培养出感情呢?但是朝岸宁一直不松口。他会跟邵华联姻的消息,也是邵华那头故意放出去的,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澄清,都知道朝岸宁有主了。酒局到了半夜才散,桌上的人都喝了不少,经理早就接到景叔电话,已经给他们在楼上准备了房间。朝岸宁在楼上有间固定的套房,栖南想多开间房,看套房里有两个房间,也就没多说。晚上他俩从花园里回去,后面的酒大多数都是朝岸宁替栖南挡的,所以朝岸宁比栖南醉得厉害。栖南把朝岸宁扶进房间,朝岸宁歪在沙发上,房间里只来得及开一盏走廊灯,光线昏暗不清,栖南站在沙发边,朝岸宁仰头看着他。栖南整个人背对着走廊光,朝岸宁只能看出栖南脸上大概的灰暗轮廓,但就算看不清,他也能在心里勾出栖南五官的每一丝每一寸。那是陪他长大,又在他梦里搅了那么多年的人。朝岸宁失神的时候看栖南,经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濒临窒息时候出现的幻觉。房间里有些热,栖南也觉得热,一热就受不住朝岸宁看他的眼神,别开眼在房间里四处扫了一遍:“要不要喝水?”“喝。”朝岸宁很乖,声音很小,因为喝了太多酒,听着沙沙的,像很干燥的秋风。栖南倒了两杯温水,端过去坐在朝岸宁身边,两人一人握着一个杯子,一口一口喝着。房间里除了呼吸声,就是喝水声。朝岸宁突然说:“我跟邵华,什么都没有,前段时间传过我俩要联姻,都是谣言,假的。”以前栖南只是猜测,现在是朝岸宁亲口说的,栖南没猜错,“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你在花园里怼邵华的话,我也都听见了。”喝了点水,朝岸宁声音清了不少。栖南眼睛一直虚虚盯着发黑的空气,本来意识有些散,听完他的话,往朝岸宁身上挑了一眼问:“你想说?”“怼的好。”朝岸宁喝完一整杯水,被酒烧过的喉咙润了不少,他把水杯放在沙发旁边的茶桌上,杯底磕着桌面,砰地一声。栖南被那一声弄得心口一跳,也把没喝完的水杯放下了。朝岸宁继续说:“他谁啊他就管我们,别说咱俩的事儿往外打八百杆子,就是往外打八百辈子,都跟他没关系。”朝岸宁说得很认真,明显带着气,栖南被他说笑了。“南哥你别笑,我说的认真的。”朝岸宁懒懒靠上沙发,喝了太多酒,他现在像飘在湖面上,悠悠荡荡地晃,又因为有栖南在他身边,湖里的水都是温的。他头枕着沙发,但眼睛在栖南身上。“这事儿也怨我,我今天会叫他来,也有私心,我就是想挨你近一点,毕竟上次是在他面前装的假情侣,他不来,我就没有借口。”叫邵华来的理由,栖南当然也知道,但是朝岸宁现在自己直接说出来,亮在他眼睛里耳朵里。他总是这么直刀直枪,很多时候都不给栖南反应的时间,突然对着他来一下。栖南也没回应他,只是安静坐在朝岸宁身边,过了一会儿身体一松,也靠上沙发,闭着眼枕着。房间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一高一低的呼吸。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栖南以为朝岸宁睡着了,坐直身体发了会儿呆,在头发上抓了一把,默默叹了口气站起来要回房间。朝岸宁确实闭着眼,但栖南一动他就醒了,一把扯住栖南胳膊,顺着本能,想把他再拽回自己身边。栖南踉跄着往沙发上摔,他是正面对着沙发跟朝岸宁,右腿膝盖直接跪在沙发上,左腿卡在朝岸宁腿间,上半身直接磕在朝岸宁身上。“南哥,”朝岸宁抱着栖南腰,头贴着栖南肚子蹭了蹭,“南哥……”他嘴里黏黏糊糊叫着南哥,栖南试图找个推开他的借口:“别装假情侣了,房间里没有外人。”“我再抱会儿,”朝岸宁把脸埋在栖南身上,说话瓮声瓮气的,“不是装的,就是想抱抱你,别动。”栖南这次没推他,但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就在他以为朝岸宁又睡着的时候,卡在朝岸宁腿间的膝盖上多了一些别的感觉。栖南头皮一麻,拿开朝岸宁的手就往自己房间走:“早点睡觉,晚安。”栖南回了自己房间,听着关门声,朝岸宁才喃喃一句“晚安”。他坐在沙发上像个雕塑,一动不动。朝岸宁有些懵,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走了,他还没抱够呢。确实没够,他抱着抱着就开始想别的了,脑子里的想法,化成了身体上的实质反应。朝岸宁低头看看自己,有些委屈。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他真的忍不住啊。手边的沙发震动了几下,朝岸宁低头,沙发缝里有亮光,朝岸宁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机,是栖南的。刚刚栖南被他一拽,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掉进沙发缝,他自己没发现。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过来的短信,但朝岸宁光看手机号码就知道是谁。李凌赫给栖南连发了三条信息,文字一条条跳在屏幕上,扎着朝岸宁的眼。“小南,你在港城吗?”“对不起。”“生日快乐,平平安安。”朝岸宁猛地站起来,心里咒骂,贱男,沙了你。朝岸宁气得酒都醒了,握着手机在沙发边来回走,手机屏都快被他捏碎了,贴着屏幕的手指骨节泛着白痕。李凌赫怎么还有脸给栖南发信息的?在哪里,对不起,生日快乐,平平安安,这些都不需要他来问。一个前夫,摆不正自己位置。离了婚,就应该把自己自觉化成死人一个,永远别再来打扰栖南才对。栖南手机设置了密码,但他这人懒得记密码,朝岸宁也知道他的习惯,试了试栖南以前用的手机密码,轻轻松松就解了锁。朝岸宁冷着脸把李凌赫发过来的信息都删了,还把李凌赫的手机号拖进了黑名单。朝岸宁骂骂咧咧半天,气得发抖的手指不小心点进了相册,等他想退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八张纹身图,纹身图他太熟悉,不是别人的,是他腰上的骨蛇。他点开第一张,又一张张图片往后滑着看,每张图片右下角都带着水印。不止刺青工作室。朝岸宁被李凌赫激出来的火一下子又变成了兴奋,他不可能不多想。朝岸宁脑子飞快转着,栖南自己偷偷搜了裴仞工作室的官方账号,还特意把官方账号上发的他腰上的刺青图保存在手机里。 第29章 栖南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朝岸宁转头看他,他又很快别开眼。栖南把挂面跟鸡蛋放进厨房,背对着朝岸宁问:“饿不饿,我给你做饭。”栖南口罩还没摘,闷闷地咳嗽两声,朝岸宁问:“在家里也戴口罩啊?”“流感,传染人,我还是戴着口罩吧,别把你传染了。”那天晚上的电话之后,栖南只回信息,不接电话,就是怕朝岸宁听出来,他就知道朝岸宁会来,他不想朝岸宁来回折腾。朝岸宁也进了厨房,伸手直接摘了栖南脸上的口罩:“多闷啊,不用怕传染我,我抵抗力好着呢。”他又把栖南推出厨房:“我做饭,你去歇着吧。”栖南站在厨房门口,肩膀斜斜倚着门框,看着朝岸宁在里面忙活。朝岸宁打开冰箱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有刚买的挂面跟鸡蛋,他问:“哥,你生病了就吃这些啊?”“没什么胃口,”栖南说,“对了,回来之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朝岸宁刷锅烧水,手上动作很利索:“我跟你说了啊,你也同意了。”“我什么时候说的?”栖南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儿。朝岸宁说:“就那天晚上,我们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栖南懵了:“哪天晚上?”这几天他们没打过电话。朝岸宁抽出一把挂面洒进烧开的水里,拿着筷子在锅里搅了搅,又打了两个鸡蛋,洒了一些盐。弄好之后他才扭头说:“就我们打了4个多小时电话那次,你忘了?”栖南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说。朝岸宁看栖南还没想起来,眼睛里三分怨三分难过三分失望还夹着一点不可思议:“我那天晚上问你,想不想我,你嗯了一声,我说那我忙完手上的活儿就回去找你,你又嗯了一声,你说你想我,你让我回来,这才过了几天,你就翻脸就不认账了?”栖南:“…………”第30章 以后我照顾你栖南想解释一下,但又完全无从下口。他那天晚上不知道朝岸宁问了什么,他烧昏头了,嗯嗯啊啊不仅仅是在应朝岸宁,还因为自己确实不舒服。朝岸宁是这么解读的?又想,怪不得朝岸宁单方面说话也能说四个多小时。合着,他那晚上烧糊涂,已经把自己给卖了?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两边,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面。面有点儿咸,朝岸宁忘了自己已经加过盐,栖南看起来不认账,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不少,出锅前又洒了次盐。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栖南边吃面边喝水,最后干脆把杯子里的水都倒进面碗里,拿着筷子搅了搅继续吃。朝岸宁放下筷子,把栖南的碗捞到自己跟前:“别吃了,咸,我重新给你煮一碗。”栖南想说不用,多加点水一样吃,还没开口,朝岸宁已经进厨房重新开了火。这次重新煮的面不咸,就连卧的鸡蛋都比刚才那碗里的鸡蛋好看,白白胖胖圆鼓鼓的。栖南这些年经常在外面跑,吃饭很不规律,吃了上顿,下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午他就没吃,其实早就饿了,吃咸面条都觉得还行,重新煮的面更行。栖南吃了顿舒服的,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碗面吃完,胃里暖烘烘的。外面的天擦了黑,朝岸宁刷了碗,又收拾了一遍厨房。他行李箱还在客厅放着,栖南盘腿坐在沙发上摆弄相机,看他出来就问:“外面天黑了,你晚上是回兰亭还是?”“当然是留下来照顾你啊。”朝岸宁说的理所当然。“就一个感冒,其实不需要……”栖南没说完,朝岸宁直接把自己的行李箱拖进主卧,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衣柜,跟栖南的衣服放在一起。栖南看他这意思,是不打算回兰亭,朝岸宁把东西放进主卧,他想着,那他晚上就睡次卧吧。从吃饭开始,朝岸宁的情绪就不高,栖南想找别的话题,但一对上朝岸宁的眼睛,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朝岸宁又里里外外把地板拖了一遍,栖南要自己来,被朝岸又推回沙发,让他坐着休息。栖南手上虽然摆弄着相机,但耳朵一直留意着朝岸宁的动静,余光往他身上瞥。朝岸宁撸着袖子,露出半截蓄着力量的手臂,拖地的时候手臂肌肉绷得很紧。栖南喉咙发痒,手掌虚虚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朝岸宁听他咳嗽,放下拖把,站直身体问他吃药了没。“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栖南这两天吃药也不按时,医生让他饭后吃药,一天吃三次,他一天吃两顿饭,药也只吃两次。栖南回了卧室,把床头柜上放的药都拿了出来。朝岸宁已经给他倒好一杯水,试了试水温正好才端给他。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会慢慢跑偏,栖南笑着转移情绪重点,哥俩好一样夸朝岸宁:“长大了,很会照顾人了。”朝岸宁又把情绪拽回自己这边,暧昧模糊,认真说:“小时候你照顾我,以后我照顾你。”--生病的这几天,栖南变懒了不少,换下来的脏衣服连带着床单被套,都在洗衣机旁边堆着没洗。朝岸宁拖地拖去了阳台,栖南坐在沙发上看不见他,伸着脖子往阳台上看,等他听到洗衣机的声音,才知道朝岸宁是在帮他洗衣服。栖南赶紧放下相机,趿拉着拖鞋跑到阳台上。“小宁,衣服你放那,我自己洗就行。”“都已经放进去了。”朝岸宁背对着栖南,弯着腰扒拉剩下的衣服,一次洗不完,还得再洗一次。“你这是攒了多少衣服。”他又笑着问。栖南挠挠头:“发烧容易出汗,湿衣服穿着不舒服,一天要换好几套。”栖南走到朝岸宁身边,想自己弄,朝岸宁又扒拉两下,拎起两条内裤,特别自然地问:“内裤要单独洗吧。”“单独洗单独洗,我自己弄就行。”栖南头皮一紧,一把夺走朝岸宁手里的内裤,自己拿进浴室,洗完晾在阳台上。“哥,我用下浴室,先洗个澡,”朝岸宁找出一身换洗的衣服,“一会儿换下来的衣服,跟阳台上剩下的衣服一起洗。”“行,你先洗澡。”朝岸宁当着栖南的面,直接脱了身上的上衣,光着膀子要脱裤子的时候被栖南踹了一脚。“进去脱,像什么话。”他一脚下去,朝岸宁心里那股憋屈劲儿没了,抬头冲着栖南笑笑:“哥,你习惯习惯我,以后咱俩相处的日子多着呢。”晚上躺在主卧栖南床上,朝岸宁浑身舒坦。栖南在隔壁房间,半夜起来上厕所,朝岸宁又听到客厅里有咳嗽声。他拿起手机给景叔打了个电话,景叔跟三叔正在北海道泡温泉,朝岸宁问景叔有没有止咳的东西,景叔跟他说了几个中药,不用煮,可以直接泡开水喝。“苦不苦?”朝岸宁问,“我南哥怕苦。”景叔手机点了外放,三叔也听到了,学着朝岸宁的声音,凑近手机边说“我南哥怕苦”,又说:“你南哥还怕什么?”朝岸宁张着嘴:“三叔,你怎么还笑话我。”“那么大岁数了,还逗孩子。”景叔说了三叔两句。朝岸宁听不清他俩叔叔又说了些什么,只能听见他们一直在笑,还有水声。朝岸宁想着电话那头他两个叔叔的温馨一幕,转转脖子,自己身边空空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很不平衡。“不苦,”景叔笑够了才说,“泡水是微甜的。”天气预报说快要下雪了,早上温度又降了不少,头顶青灰的天压得很低,看不见一点太阳丝。栖南带着朝岸宁去超市买了很多菜,他自己可以随便对付两口,现在朝岸宁回来了,不能光吃挂面鸡蛋。超市不远,两个人走路去的,栖南出门忘了戴口罩,一路上一直把下巴往衣领里缩。买完菜,朝岸宁又拉着栖南去药房,说要给他买几味止咳的中药,回家泡水喝。栖南一听是中药,拉着朝岸宁胳膊就往外走,他实在不想再喝苦东西。朝岸宁反手握住栖南的手,紧紧攥着。在外面待久了,小刀刃一样的北风刮着栖南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栖南的手也冰凉,被朝岸宁一把握进暖暖的手心里,很快热流顺着手掌往身体里淌,又快速四处流窜。栖南手指蜷了蜷,抽不出来干脆不抽,还说不喝,朝岸宁硬把他拉进药房。“景叔说了,这几个中药不苦,泡水喝就行。”“真不苦?”“真不苦。”栖南又问了药房的人,卖药的小姑娘看俩大男人拉扯半天,就为了药苦不苦,偷笑了半天。“你别笑,苦不苦?”栖南被小姑娘笑,脸也不要了,反正苦的他不吃。“不苦。”小姑娘笑着说。栖南听说确实不苦之后才买,小姑娘又问了问他症状,确定能用之后才给他拿。走出药房门口,朝岸宁两只手倒了下手里拎的东西,栖南顺势抽出自己的手。被冷风吹凉之前,他又快速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顶着风,缩着脖子往回走。“你什么时候回港城?”栖南问。一听这话,朝岸宁不高兴:“你是不是不想我留下来,撵我?”“不是撵你,”栖南赶紧说,“你想待多长时间都行。” 第31章 门一合上,栖南就被朝岸宁反身摁到门板上,栖南想说话,嘴唇刚张开一条缝,就被朝岸宁堵个了严严实实。两个人都只穿着浴袍,里面基本上算是空的,朝岸宁一条腿挤在栖南两腿中间,一手箍着栖南,一手掌心拖着栖南下巴,强迫他抬头。从温泉水里带出来的浑浊,顺着呼吸在涌。栖南想反抗,舌头很快被朝岸宁咬出了血。不像是吻。像一头雄狮压着另一头雄狮,只有发自本能的压制。栖南不好受,朝岸宁也不好受。栖南想动动不了,朝岸宁把身上所有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全用在了栖南身上。松开栖南时,栖南眼前一片黑,耳朵里只有朝岸宁的呼吸声,很远很远。一个满是血腥气的吻结束,朝岸宁心里的闷气发出去两三分,理智稍微回笼,身体在颤抖,脑袋拱在栖南脖子上。朝岸宁身体里沸腾的东西变成了模糊的一团,顺着声音,直接往栖南耳朵里淌。“栖南,你别当我哥了,行吗?”“以前的朝岸宁,就不当你是哥。”第32章 我好好练练(一更)朝岸宁手劲儿松了,栖南抬腿就踹。朝岸宁能躲但没躲,脚腕挨了一脚,疼得他小腿一抽,腰一弯,直接把栖南扛起来放在床上。就在栖南以为朝岸宁想继续胡来的时候,朝岸宁扑通一声,直接在床边跪下了。刚刚还要把他撕碎咬死的人,现在趴在他腿上哭着跟他认错,还边哭边嚎。朝岸宁说他是因为看见了李凌赫,所以一时冲动,还说下次一定会先问问他的意见再亲。好家伙,这是先问问意见的事儿吗?栖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像是被强灌了一盆粘稠的浆糊。他一句话都还没说,朝岸宁自己先委屈上了,眼泪要掉不掉憋在眼眶里,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好像他才是那个委屈的不得了的人。栖南小时候护犊子,朝岸宁跟人在外面打架赢了也是这副“受气包”样儿,明明知道朝岸宁这人从来不会吃亏,但他心里一直都是纵着的。现在朝岸宁的这些招儿,全都轮回用在了他身上。现在栖南是想打又抬不起来手,想骂又张不开嘴。栖南张不开嘴不是因为不想骂,是因为他舌头实在太疼,已经过去半天了,他嘴里还有直往上顶的血腥味儿。“你是属狗的吗?”栖南是含着舌头说的这句话,被朝岸宁咬破的地方太疼,栖南声音也是不清不楚。栖南舌头被他咬破了,朝岸宁也没好到哪里去,下嘴唇被栖南咬出了血,已经肿了。朝岸宁嚎完抬起头,栖南看着他还往外冒血珠子的下唇,让他赶紧起来。朝岸宁没起来,直接坐在地板上。栖南身上的浴袍被朝岸宁扯得歪歪扭扭,他把前襟理了理,站起来去了卫生间。他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捧水漱掉嘴里的血,但是怎么都冲不干净,又直接用冷水洗了把脸。稍微冷静下来,栖南往镜子前趴了趴,伸出舌头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舌尖跟侧面都被朝岸宁咬破了,最严重的是舌尖,又麻又疼。栖南从浴室出来,朝岸宁已经不在地板上坐着了,他烧了水,让人送了药,说是给他涂舌头上的,他知道自己刚刚咬的有多狠。栖南接了药,随手扔在床头柜上,坐在沙发,冲着朝岸宁勾勾手指:“你过来,咱俩聊聊。”朝岸宁坐在沙发对面的床上,手心撑着床沿,认真看着栖南。栖南直接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朝岸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朝岸宁刚刚的无赖样儿已经不见了,他好像有很多副面孔,用笑拼命压住眼底的苦涩跟隐忍。那里面还有很多情绪,是栖南站在哥的角度不应该看懂的,但他偏偏懂了。栖南避开朝岸宁的眼睛,胸口一缩。只是问了这一句,栖南再也张不开嘴,他是想一字一句问清楚,但是一句之后,还带着血的舌根就死死堵着喉咙,什么都问不出来。有一件事他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李凌赫出轨的事,是朝岸宁告诉他的。也就是因为李凌赫出轨了,朝岸宁才会回来。在那之前,朝岸宁一直都在关注他。至于原因,栖南不用想。想起朝岸宁拱着他脖子说的那句以前的朝岸宁,也不当他是哥。又想想这十年,栖南无力地站起来:“我回原来的房间睡,你住这间。”“我回去,”朝岸宁的东西已经放在门边,“这间房你住。”朝岸宁把自己东西拎了出去,让栖南住这间带汤池的房间。他走了没半小时就来敲门,一会儿来送盘水果,一会儿又来送份午餐。水果跟午餐很丰盛,但栖南吃不下去。朝岸宁送的药栖南用了,直接抹在舌头上,嘴里立刻多了一股子难闻的药味儿,药沫在嘴里化开之后味道更冲,他没含一会儿就去卫生间漱口吐了。门铃又响了两声,栖南嘶了口气,走到门边隔着门板没好气地说:“你别来敲门了。”“哥,”朝岸宁没再敲门,只是贴着门板说话,“你饭吃过了吗?”“吃了。”朝岸宁声音讨好:“你别生气。”栖南没回答他,走到窗边想拉窗帘。这间房的视野是真的好,一整扇落地窗,窗外正对满雪的白山,正午的太阳大好,雪面上闪动着晶莹的光,不停在栖南眼里跳动。如果是平时,栖南会拍几张照片,现在栖南完全没有兴致,拉好窗帘,一丝光都不漏。他走回床边把自己砸在床上,把所有灯也都关了,盖上被子慢慢闭上眼。栖南脑子里还是嗡嗡嗡的,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一闭上眼就睡了个很沉的午觉,还是接到舒承催他下楼吃饭的电话才醒。栖南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去。他一走出房门,就感觉到有道视线投在他身上,一转身,栖南看见走廊尽头站在窗边正在往他这边看的朝岸宁。朝岸宁的房间在楼下,栖南知道他是在等他,不知道朝岸宁在这里等了多久,走廊那头的消防窗开着,朝岸宁头发被风吹着在动。朝岸宁也换了身衣服,他只穿了件灰色毛衣,看起来很单薄。虽然离得远,栖南也能感觉到,朝岸宁应该很冷。朝岸宁很像大梦刚醒,眼睛有些模糊,确定了是栖南才大步走过来,嘴角还噙着笑。“哥,你饿不饿?”朝岸宁一靠近,栖南立刻就闻到了他身上都是山里才有的冷气味儿。除了鼻子,栖南也看得很清楚,朝岸宁眼里的情绪往高处浮了浮。栖南一阵恍惚,好像那个把他压在门板上的人不是眼前这个朝岸宁。但那个人又确确实实是朝岸宁,那个在他手底下长大的朝岸宁。“舒承叫我们下楼吃饭,走吧。”栖南转身往电梯口走。“外面下雪了,”朝岸宁跟上去,“风也大。”晚上十几个人一起在包厢里吃饭,朝岸宁下唇的伤口太明显,他俩一进去,其他人都问朝岸宁嘴唇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有人还开玩笑说,看着像是被人咬的。朝岸宁脸上表情不变,说是不小心磕在石头上撞的,桌上的人又提醒他一定要小心一点。工作室的人三三两两坐着,中间会空一两个座位,栖南直接往里走坐在舒承旁边,他一坐下,左右两边都有人。朝岸宁随便找了个空位,正好在栖南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晚饭后大家都有别的安排,吃饭很快,都在说山庄附近的风景不错,还说等雪停了想去爬山。舒承一直跟栖南说话,栖南只是点头应着,用勺子吃粥,一口一口吃的很慢。“南哥,你就吃粥啊,”舒承问,“怎么不吃菜,是不是没胃口?”一顿饭都快吃完了,栖南就只吃自己面前的一碗粥。栖南舌头还疼,吃什么东西都疼,只能挑着各种不用嚼的东西吃,就连菜也不怎么夹。他舌头只要一动,伤口就钻心地疼,舌头一疼,朝岸宁把他压在门上的那一幕就会在脑子里再晃荡一遍,朝岸宁身上的劲儿就会在他身上再碾磨一遍。栖南听舒承一问,脑子里嗡一声,嘴里明明在吃粥,但搅着他舌头那阵湿的滑的带着血腥气的触感好像还在。栖南深吸一口气,说了句自己嗓子有点儿疼,就吃点清淡的就行。他前几天流感烧了好几天,工作室的人也都知道。天黑之后雪还在下,其他人都有安排,栖南回了房间,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摸出烟盒穿好羽绒服,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温泉度假山庄面积很大,山庄外面有很多往上走的小路,除了安保人员没人出来,青石板上盖着一层积雪,踩上去很滑。栖南上了两步又退回来,绕着院子外围的大路走,他身上的羽绒服没有帽子,把衣领竖起来,从兜里掏出烟。风大,打火机火苗总歪,栖南弓着手背挡着风,点着烟边抽边走。栖南不知道绕着山庄走了多少圈,头顶盖了一层白,也没感觉到越来越僵的手指。两根烟抽完,栖南才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回头,朝岸宁也定住脚,路灯昏黄的灯光里雪花乱飞。“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栖南不知道朝岸宁跟在他身后走了多久。“你下楼的时候我就来了。”“别跟着我,”栖南感觉自己语气有点冲,又补了一句,无奈地放轻了声音,“跟着我干什么……”朝岸宁也不管栖南说了什么,冲着栖南傻笑,快步走过来,拍掉栖南头顶上的雪,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围到栖南脖子上给他裹紧。 第33章 栖南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吐掉嘴里已经被他咬烂的烟,想着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平复好心情说:“加路上一共睡了快俩小时,已经到家了。”朝岸宁揉揉眼,往窗外一看,第一反应是这里有点儿陌生,不是栖南公寓楼下。两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他在兰亭的房子,院子里积了雪,漆黑的大门冰冷,从外往里看窗户是黑洞洞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朝岸宁立马清醒了,扒着车顶把手,生怕栖南秋后算账,直接把他踹下车。“哥,我这个房子一直空着,里面很长时间都没收拾了。”“水电暖气都没开,我回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我不回去,我去你那。”朝岸宁一口气说了半天,栖南知道这里有人定期打扫,而且院子里的灯微微亮着,说明没断电。“我跟你回去,我后天就回港城,”朝岸宁伸出两根手指,“我就再住两天。”栖南看他黑眼圈还很明显,睡了一路精神头好了不少,只说:“我明天就得去工作室,没时间在家照顾你。”“我不用你照顾,”朝岸宁又恢复了一脸笑眯眯,松开抓紧车顶的手,“我照顾你。”他那句“我照顾你”声音温温的,困在小小的车厢里,包着栖南的耳朵,很快绕满身体。栖南别开眼,虚虚地看着车窗外的积雪,重新系好开车回了公寓。不是栖南想赶他走,他就是觉得别扭。在温泉山庄的时候他们身边人多,不管去哪里都是三五成群,嘴里的话头在别的上,注意力也就不会集中在朝岸宁一个人身上。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个空间里,做什么都显得亲密,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呼吸都时时刻刻缠在一起。朝岸宁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时不时说两句没羞没臊的话。“哥,我没谈过恋爱,也没追过人,”朝岸宁认认真真的,“你得教教我才行,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改……”栖南稳稳开着车,余光斜了朝岸宁一眼,心里说,朝岸宁你还用人教吗?你比谁胆子都大,你比谁都会。--回家之前俩人去了趟超市,买了不少菜。晚上栖南做饭,朝岸宁在厨房打下手,一开始还老实,越往后越不正经,洗完菜还湿着的手要去握栖南的手,说要帮他炒菜。栖南用力踢了他一脚,朝岸宁弯腰揉腿,揉完继续磨人。栖南嫌他太烦人,晚上吃过饭早早回了房,朝岸宁看他一直不出来,也回了自己房间。朝岸宁也困,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在跟唐吉打电话说赖健的事。唐吉一直让人盯着赖健,心情不好就找人在赖健头上套麻袋,拖到巷子里来一顿,赖健刚镶的牙没几天就被打掉了,哪怕他搬家也没用,朝岸宁总能找到他。赖健知道是朝岸宁在报复他,要不然不会专盯着他的牙不放,他想躲出去,但怎么都躲不掉。出狱后赖健一直游手好闲,找不到赚钱的工作,时间一长就想着继续走老路,找了一圈人,又进了一家地下拳场,刚混进去,昨天夜里就被一锅抓了。心里一直惦记的事儿暂时解决了,朝岸宁心情大好,躺在床上闻着被子上属于栖南的味道,翻了几个身,在枕头上蹭蹭,很快安心地睡了。栖南这头睡不着,朝岸宁一下午都在他跟前捣乱,他都忘了重要的事。他趿拉着拖鞋出去把电脑拿回卧室,电脑放在床上,栖南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又仔细看了几遍白天的新闻。栖南试着搜了搜关于非法地下拳场的事,很快,栖南搜到了港城八年前一个旧新闻。当年新闻闹得很大,但因为时间太远,被压在了搜索页面的最下面。新闻里说的也是一起非法地下拳场的案子,但八年前的案件性质明显要比今天的恶劣得多。栖南仔细看了好几遍,对照白天的新闻,慢慢理着其中区别。今天新闻里的,所有拳击手也都是犯罪嫌疑人,他们都是自愿,一伙人通过非法地下拳击比赛进行赌博获利。八年前的案子里,大多数都是未成年拳击手,而且那些孩子都是被骗进地下拳场去的,被非法暴力各种残忍手段囚禁在地下拳场里,甚至还有一名未成年男孩儿在逃跑过程中被活活打死。栖南没发现自己的手在慢慢发凉,他从当年的新闻里挑出几个关键人名,搜到了法院庭审新闻记录,栖南越看越毛骨悚然。主犯在被抓捕过程中携危险武器拒捕还打伤了警察被当场击毙,从犯赖健被判十年。赖健的照片网上还有,就是那个打掉了朝岸宁牙的男人,也是今天新闻配图里的那个男人。那些未成年人的信息栖南怎么都查不到,栖南知道要保护未成年人隐私,但他还是不甘心,最后确定自己什么都查不到才无力地松开鼠标。栖南心慌得太厉害,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些孩子里有朝岸宁。怎么会呢,怎么会有小宁呢?栖南使劲儿搓了搓脸,八年前的新闻,他又从犄角旮旯的地方翻了一遍。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栖南再注意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房间里安静的好像真空一样,只有耳朵里嗡嗡嗡的耳鸣声。栖南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些惊悚恶劣的文字上,等他回过神儿,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知道出了多少次冷汗,衣服都湿透了。电脑屏幕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栖南来来回回又看了好几次。栖南不敢想象朝岸宁可能经历过一段黑暗恐怖的地下生活,但朝岸宁那张总是没正形的笑脸浮动在电脑屏幕上,跟那些毛骨悚然的文字逐渐重合。栖南不想再看,大力合上电脑屏幕。他撑着胳膊想站起来,但一个姿势坐在地板上长时间一动不动,他的腿早就麻了,就连腮帮子都像有无数条虫子在啃他咬他。没知觉的腿根本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栖南手臂一抖,整个人又跌坐回地上。原来那些年,小宁不是不想回来,他是回不来。后来呢,小宁能回来了,但是他跟李凌赫结婚了。小宁又不想回来了……第34章 你想要什么朝岸宁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的早,栖南说了今天要去工作室,他本来早起是想给栖南做个早饭。没想到栖南起的比他早,早饭都快做好了。餐桌上摆了一盘金黄的鸡蛋饼,盛好的两碗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儿。厨房门开着,栖南在里面忙活,朝岸宁叫了声“哥”。栖南一直在想昨晚上查到的新闻,他没听见朝岸宁叫他,一直等到朝岸宁走到他身边,伸手接了他手里的筷子跟小菜盘子才抬起头。朝岸宁刚想问栖南怎么起这么早,还没开口,先被栖南的脸色吓了一跳,栖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里面堆着发灰的疲惫,一看就是没睡好。“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朝岸宁把盘子放下,抬手在栖南额头上贴了贴:“不会是泡完温泉一回来吹风,又生病了吧?”“没有,昨晚上查了点资料,睡得晚了。”栖南垂下眼转了身,拿起朝岸宁放下的盘子往外走:“吃过早饭我要去工作室,你去吗?”“你在家睡觉吧,还去工作室啊?”“要去一趟。”工作室的人一起休了几天,不是所有人都闲,有的人把手上的活儿暂时放下了,耽误的工作后面就得加速,栖南最近不想拍东西,但工作室那头不能不管,还有一堆事儿得处理,后面估计得天天去。朝岸宁拿着筷子跟在后面:“我一会送你过去。”栖南走到餐桌边坐下,拿起勺子吃了口粥,说了声“好”。朝岸宁下嘴唇被咬出来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吃饭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栖南的眼睛落在那一小块痂上错不开。“好吃吗?”栖南又给朝岸宁夹了个煎蛋。“好吃。”朝岸宁点头,看着栖南,他总觉得栖南有点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好吃就多吃一点。”朝岸宁笑:“我要是天天早上都能吃到你做的早饭就好了。”栖南没接话,他先吃完的,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朝岸宁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在刷,左手手指还无意识地摸着下嘴唇的血痂,指甲还时不时蹭一下抠一下。栖南看他想抠,走过去握着他手腕拿开说:“明显痂底下还没长好呢,你如果现在抠了还得流血。”结痂的地方嘴唇皮肤发紧,朝岸宁就是无意识的动作,听栖南这么说,手老实了。朝岸宁开着栖南的车,先把他送去工作室,想着自己没什么事,买了东西去了姥姥家大院儿。院门大敞着,院子里十来个戴着帽子口罩的人正在里面弄装修,动静不小。朝岸宁问了院子里的人才知道,大院儿正在翻新改造,姥姥姥爷都搬到闺女家去了。朝岸宁拎着东西又开车去了栖南爸妈家,前段时间他一直扒着栖南,其实早就应该回去看看姥姥姥爷了。是谭敏开的门,看着门外站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朝岸宁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长高了,也比小时候帅多了,但细看眉眼没怎么变,只是长开了。谭敏一直等他开口先叫了声“婶儿”才反应过来,“呀”了好大一声:“小朝,真的是你啊。”听到谭敏喊“小朝”,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老头老太太齐齐跑出来看,一条狗也窜出来凑热闹,挤在三个人中间,冲着朝岸宁摇尾巴吐舌头。“姥姥,姥爷……”朝岸宁乖乖喊人。“真是小朝啊。”“我的天,长这么高了,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听说你去找小南了,一直也不见你来。”老头老太太当朝岸宁是自己亲孙子一样,朝岸宁也算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现在突然看见人了,你一句我一嘴问个不停。栖锐进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声音也出来看,看到大变样的朝岸宁也是一怔。朝岸宁喊了一声“栖叔”,栖锐进慢半拍“哎”了一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往前一挥,让堵在门口的三人一狗让开,让朝岸宁赶紧进来坐。正好是饭点儿,栖锐进又多炒了几个菜,饭桌上几个长辈都不停往朝岸宁碗里夹菜,朝岸宁的碗很快就冒了尖。一桌人除了朝岸宁,其他人都是吃的少说的多。“你这孩子,这么些年都去哪儿了?也没个信儿。”姥姥这句话嘟囔了好几遍,看着人了还有点不敢相信。朝岸宁说:“姥姥,我一直在港城,我三叔在港城。”栖锐进问:“是你亲三叔吗?”“对,”朝岸宁点头,“亲三叔,我刚出生没多久他就去了港城发展了,后来就定居在港城。” 第35章 聊的都是大院儿以前的事儿,朝岸宁的嘴角一直翘着。朝岸宁挨着栖南坐,俩人椅子是贴在一起的,朝岸宁胳膊一直搭在栖南椅背上,栖南后背靠着椅子。这个姿势看起来很像是栖南直接靠在朝岸宁胳膊里,窗户又大又明,外头的阳光洒进来,在栖南跟朝岸宁脸上晕开一层软软淡淡的暖色,看着极其柔和。晚上谭敏让他们住在家里,省得来回折腾,俩人同意了。晚上吃的多,都没早睡,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继续聊天。姥姥姥爷养了一条狗一只猫,猫猫叫三喜,一直懒懒地窝在阳台上蒲团垫子上睡觉。大金毛叫大俊,养得特别好,又肥又壮,精力旺盛还特别皮,在家里的存在感很强。昨天朝岸宁在家里待了一天,对大俊来说,他毕竟是陌生人,而且姥姥姥爷平时把狗狗训得很好,家里如果有客人,大俊不会随便凑到客人身上去蹭,毕竟有些人不喜欢狗,也怕大型犬。但朝岸宁今天又来了,大俊胆子就大了,一开始只是试探着靠近朝岸宁,后来就围着朝岸宁脚边转,时不时还用爪子在他裤腿上挠一挠。因为那段跟恶狗关在一起的不好记忆,朝岸宁并不怎么喜欢狗,虽然他知道大俊很聪明很可爱,很温顺也没有攻击性。但那种不喜欢是生理性反应,不是朝岸宁自己能控制的,所以大俊一靠近,顺着脊骨往上攀爬的阴森恐怖感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栖南自己都没发觉的一点——他的注意力都在朝岸宁身上。他很快就看出朝岸宁对大俊的抗拒,只要大俊一靠近朝岸宁,朝岸宁的后背就有些僵硬,胳膊肌肉都是绷着的。栖南用手扒拉开大俊搭在朝岸宁鞋尖的狗爪子,拿了根火腿肠扔进大俊碗里。“大俊,去吃火腿肠,吃完别来凑热闹了,去阳台上找三喜玩儿。”大俊有吃的,不再闹朝岸宁,摇着尾巴扭头去吃火腿肠。但大俊好像真的很喜欢朝岸宁,吃完火腿肠又摇着尾巴转身凑上来,朝着朝岸宁吐舌头,离他不远不近一直转。“大俊很喜欢小朝。”姥姥说。“太皮了。”栖南说。大俊再凑上来,栖南就用腿把他们隔开一些距离,不让大俊靠太近,或者用手摸摸大俊脖子,把他拽到自己脚边。“怕狗?”栖南扭头轻声问朝岸宁。姥姥一听栖南这么问,有些惊讶:“小朝,你怕狗啊?”朝岸宁想摇头,顿了顿还是点点头说:“是有点儿……”姥姥想了想说:“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怕狗啊,隔壁刘奶奶家养的大黑狗经常来院子溜达,你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天天带着那大黑狗满院子乱跳,还要带狗上房顶,那狗爬不了梯子,你爬到屋顶,还往下骂蠢狗一只。”姥姥一说,朝岸宁跟栖南都笑了,朝岸宁笑够了才说:“后来被狗咬过,也不是怕吧,就是生理性……想远离。”栖南摸大俊脖子的手一顿:“咬哪里了?”“腿……”朝岸宁直接把左腿裤子往上撩起来,给栖南指指自己小腿内侧已经泛白的痕迹说:“很多年了,疤痕不太明显。”朝岸宁腿很长,肌肉形状跟线条带着爆发力跟运动的美感,小腿肚偏侧面的位置上有疤,栖南之前没注意过,现在看见了,确实很碍眼。栖南收回摸大俊脖子的手,在朝岸宁小腿那一小片齿痕疤印上摸了摸,滑过指腹的是疤痕特有的凸起触感。朝岸宁没想到栖南会直接上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有些发紧,小腿肌肉轮廓更明显了。姥姥在旁边听见了,也抻着脖子过来看,看清之后也哎呦两声,问他怎么被狗咬了。朝岸宁把裤子放下去,吞了口口水才说是路上不小心被狗咬的。栖南一直在观察朝岸宁,知道他说假话,想问又忍住了。谭敏找出床薄被子,说要给朝岸宁晚上盖的,家里暖气足,晚上盖薄被子就行,还提醒他们晚上别贪凉开窗。每次栖南冬天的时候回家睡,都嫌家里地暖开的热,回自己房间,门一关就开窗透气,有一次晚上睡觉前开窗透气忘了关,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就感冒了。这事儿谭敏叨叨了好几年,只要栖南冬天回家睡,她就会拿出来再念叨一遍。朝岸宁是第一次听,认认真真应了声“晚上不开窗”,栖南才刚好,可不能再感冒。他接了谭敏手里的被子抱回栖南卧室,谭敏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又催着沙发上还看电视的姥姥跟栖南也赶紧回房睡觉。大俊跑回自己窝,姥姥也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栖南也跟着站起来回了房。栖南房间里自带浴室,他们洗澡不用出去。栖南找出自己一身很宽松的运动睡衣拿给朝岸宁换,朝岸宁洗澡很快,没半小时就出来了。栖南坐在床上,低着头正在发呆想事,一直等朝岸宁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栖南才收回思绪。“想什么呢?”栖南两秒钟后才突然说:“张嘴。”他的话更像是命令,朝岸宁乖乖张开嘴,还往栖南身边靠了靠。栖南看着朝岸宁整齐的牙齿,食指贴上朝岸宁原本是虎牙的地方,牙尖有弧度,但不是虎牙的尖锐。“疼吗?”栖南摸着他牙尖问。这句话栖南问过,朝岸宁知道栖南在问什么,歪着头,脸颊在栖南手心里蹭了蹭。他没回答,牙齿合上咬住了栖南手指。栖南想把手拿出来,但朝岸宁咬着不松,朝岸宁没用多少力,栖南能感觉到指尖上轻微的痛感。朝岸宁使坏,想多磨一会儿栖南,但他万万没想到,栖南没凶他也没推他,反而在他舌头上勾了勾,像是扫荡。这回换成朝岸宁招架不住了,以前他都是故意往栖南身上凑,没想着栖南会给他回应。是回应吧?朝岸宁立刻松了口,舔了舔嘴唇,呼吸有些急促。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两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对方,最后还是朝岸宁先开了口。“哥,你别吊着我,你就一次性给我个准话吧,要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好觉。”朝岸宁必须要问清楚,他晚上可是要跟栖南睡一张床,身体可以控制,但脑子不会,他脑子里可不会纯睡素觉。他实在做不到什么都不想,也做不到坦坦荡荡。朝岸宁巴巴望着栖南,栖南也很认真说:“我现在给不了你准话……”栖南也知道自己这么模糊的回答不是朝岸宁想听的,但他也确实说不出什么准话,湿漉漉的手指在手心里捻了捻。看出朝岸宁明显有些失落,栖南还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现在不应该说的。“小宁,我们往后慢慢来。”【作者有话说】来了宝子们,明晚也有,最近频率是有点慢,因为出院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眼睛又出了点问题,总发炎流眼泪不能长时间看电脑,但保证每周最低更新一万五……第36章 我想你了栖南不是吊着朝岸宁,他确实给不了朝岸宁一句准话,但他那句往后慢慢来,就够朝岸宁咂摸味儿的了。朝岸宁这人,给他三分颜料就能开染坊的人,更何况栖南给的何止是三分染料,还给了他一口稳稳的大染缸。栖南彻底没法把朝岸宁再当成原来的小弟对待,这个转变是一点点的,这个发现却是突然一下子冒出来的。晚上朝岸宁躺在他身边,栖南想忽略身侧的热度跟呼吸都难。家里的地暖还是太热了,栖南虽然闭着眼,但一直没睡着,觉得怎么躺都太热。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栖南以为朝岸宁睡着了,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地,走到窗边打开离大床最远的那扇窗户。他没敢开太大,只开了一小半,外面的冷风飕飕地往里刮,瞬间吹散了栖南身体里乱七八糟的热气,不再觉得闷热的同时,头脑也更清醒。栖南站在窗边吹了会风,对面那栋楼很多家窗户还亮着灯,更远的建筑轮廓隐隐约约融在黑夜里。直到身体有点凉了,栖南才把窗户关了关,留了一点点窗户缝才上床睡觉。栖南刚躺进被子里,腰上就搭了一条有力的手臂,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朵上:“哥,你是不是觉得热?”栖南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心脏一跳,扭头往后看:“你没睡着?”“我睡不着,”朝岸宁摸摸栖南冰凉的胳膊说,“这么凉,小心再吹感冒。”他还记着谭敏的话,撑起上半身往窗户边看了看,但屋子里很暗,他看不见窗户到底开没开。“你是不是又开窗了?”“只留了一条很小的窗户缝,”栖南说,“没事儿,吹不着我们。”朝岸宁胳膊隔着一层被子,栖南动了动肩膀:“胳膊拿开,压得我喘不上来气儿。”朝岸宁不拿开,反而更用力搂了一把,下巴搭在栖南颈后:“就这么睡。”栖南不动了,朝岸宁又往栖南身边靠了靠,满意了才勾着唇角闭上眼。朝岸宁在栖南爸妈家又待了两天就回港城了,栖南爸妈让他带回去不少本地特产,都是给他三叔景叔带的,临走之前说了好几遍,让他三叔景叔有空一定来玩儿。朝岸宁一口答应,他特别乐观地想,见家长是早晚都要见的,栖南已经那么说了,他自己在心里连婚后的事儿都想到了。三叔景叔没两天也回了家,他们虽然已经放手公司的事,但年底很忙,而且有些关系还是需要走动来往,他们准备年后再出去旅行。饭桌上,三叔提到了前两天的新闻:“小宁,赖健被抓了,这件事你知道了吧?”朝岸宁“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一直关注。”三叔又叮嘱他几句,景叔坐在朝岸宁旁边,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安抚着说:“以前的事儿不想了,以后跟栖南好好的。”朝岸宁听到栖南名字,心里那点儿刚升起来的戾气立马就散了,点头说:“会的,三叔景叔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栖南那边忙吗,”三叔问,“年前还来吗?”朝岸宁端起碗快速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说:“他还没说,我回头问问。”--自打朝岸宁回港城之后,栖南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工作室里,哪怕白天该忙的活儿都忙完了,他也不太想回公寓,中饭晚饭也跟着工作室的人一起吃。回了家也是他一个人,怪冷清的。人就是这样,适应了热闹跟热乎,谁会喜欢空荡跟冰冷?朝岸宁刚回去的第二天,栖南迷迷糊糊以为朝岸宁还在,早餐做了两人份,餐桌上也摆了两副碗筷,等他忙完才想起来朝岸宁已经回去了。他自己一个人吃不下,另外一份放进冰箱,坐回椅子上,心里空落落的感觉特别浓,想忽略都难。朝岸宁回港城后没几天,栖南总觉得有人在附近盯着他看,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很不舒服。 第37章 “不怎么忙,元旦大家都休息。”栖南知道他妈打电话肯定不是为了这事儿,直接问:“妈,你是不是有事儿?有事儿你直接说。”“是有事儿要问问你。”谭敏坐直了身体,她避开了姥姥姥爷,在房间里打的电话,又瞥了眼坐在床那头竖着耳朵认真听的栖锐进。昨天晚上谭敏自己琢磨了半宿,一直睡不着,等她想到那个可能性,一脚就把身侧的栖锐进给踹醒了。栖锐进以为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问了好几声“怎么了”,谭敏悄悄跟他说,栖南跟朝岸宁的关系好像不一般。栖锐进睡得好好的,没想到谭敏把他踹醒是为了说这个,觉得她天天都在胡思乱想,还说栖南跟朝岸宁俩人是一个大院儿长大的,跟亲兄弟一样,感情没得说,动作亲密一点也没什么。谭敏却不那么认为,忍了一晚上,第二天才给栖南打电话,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问了出来。“你跟妈说说,你跟小朝……是不是在处对象呢?”谭敏问的很直接,栖南没想到他妈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朝岸宁只在他家里待了几天而已。他又想,他们有那么明显吗?“妈,我现在跟你也说不出什么,但我们现在确实是在互相……”栖南斟酌着用词,他跟朝岸宁之间这种不上不下还不确定但又在边缘疯狂蹦跶的关系,真的不知道怎么准确表达,最后只说:“确实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相处中。”栖南这话说得虽然很模糊,但已经证实了谭敏的猜想没有错。谭敏手机开在免提上,立刻弯着眉眼看向张开嘴一脸震惊的栖锐进,给了他一个“我就说吧”的了然眼神。“爸妈知道了,你从小就有主意,朝岸宁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虽然那孩子淘了点儿皮了点儿,但人品没得说,而且他什么都把你放在第一位,还知根知底,你们的事儿爸妈不管,你们自己处。”栖南笑了,他爸妈从小就给了他最大的自由跟空间,不管什么事,都尊重他的想法。“知道了妈。”“就这么说,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港城给我们回个电话。”栖南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开始登机。--朝岸宁刚从宴会厅出来,带着唐吉就去了机场,栖南睡了一路,下机的时候还在打哈欠。不光困,栖南还热,脱了外套挂在行李箱拉杆上,身上只穿一件很薄的长袖,袖子还往上撸了撸。他想,往后的冬天可能得经常这样一南一北一冷一热来回飞,如果冷厉害了就飞港城,想看雪了就飞回家,还真不错。等他想完这些,自己先笑了,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想到了以后。朝岸宁快一个月没见栖南,一路上就没消停,跟栖南一起坐在后排,摸摸栖南手,挠挠栖南裤子,或者贴着他耳边咬耳朵说悄悄话。“喝酒了?”栖南凑近他身上闻了闻,有酒味,但不重。朝岸宁用手指比划一下:“喝了一点点,饭吃到一半就来接你了。”“你忙的话不用来接,”栖南说,“我自己也认识路。”“我知道你认识路,是我想快点儿见你,非得接你,行不行?”朝岸宁说。这段时间,栖南已经适应了朝岸宁的直接,但从隔着电话到现在脸对脸,还是觉得不一样,心口突突的。“行。”他们说话声音再小,唐吉在前面也能听见。唐吉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往后看,朝岸宁嘴角快咧到耳根。唐吉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最近公司里出了点事,对家故意针对三叔景叔,撬了他们好几个合作伙伴。朝岸宁想让三叔景叔安心在家休息,所以没跟他们说,自己应付,最后虽然没吃什么亏,但是天天加班黑着一张脸,既要应对合作伙伴,还要对付公司里一些挑刺的老古董,所以脾气也被挑得很大,一点火星子噼里啪啦就着。这段时间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事惹到他,只有给栖南打电话的时候不一样。唐吉有一次亲眼看见,朝岸宁在办公室里把犯了严重错误的部门经理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人的那口气儿还没喘匀呢,后一秒接到栖南电话,立马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笑得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握着手机转身坐到沙发上专心打电话去了。都不用猜,唐吉一看朝岸宁的反应,就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肯定是南哥。部门经理在旁边猛擦冷汗,被骂成那样了还不忘了吃瓜,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朝岸宁打电话,心里也在猜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三叔景叔已经在家做好了饭,朝岸宁跟唐吉虽然在宴会上吃过了,但还是陪着栖南一起吃了一点。栖南晚上还住在之前的房间,朝岸宁抱着自己电脑进去,把桌子挪到沙发边,坐在沙发上继续处理工作,需要打电话的时候会去书房打,打完电话又颠颠儿地跑回来,赖在栖南房间里不走。栖南也不管他,累了就自己躺下睡觉。栖南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他刚睁开眼,朝岸宁的脸就在眼前,还是放大的。俩人离得非常近,鼻尖就快撞上鼻尖。朝岸宁眼睛里的火苗,在栖南睁开眼的瞬间,直接跳了进去,把栖南灼得都开始疼了。看着朝岸宁眼睛里璀璨又不加掩饰的情绪,栖南有些恍惚,明明是躺在床上,却有一种微微的失重感传来,他只得抓着床单,小心再小心,才不会让自己掉下去。“哥,你醒了。”朝岸宁声音沙哑,喉结滚了两下,下巴跟嘴唇也微微动了动。栖南反应过来,刚想撑着胳膊坐起来,就被朝岸宁摁了下去。如果不是栖南感觉到自己胳膊被朝岸宁捏疼了,他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不是梦,唇上的触感真切温热,朝岸宁的呼吸跟重量都落在他身上。死沉死沉的,推不动。栖南都还没清醒过来,就又被朝岸宁拽进另外一片天地,但他还有理智,攒足了劲儿,把朝岸宁推了出去。栖南很用力,朝岸宁差点儿被他从床上掀下去,最后半边身体扒住了床沿才没掉下去,还有点儿狼狈。朝岸宁刚刚忙完了工作,一直趴在床上看栖南的睡脸,看着看着就控制不住,已经偷亲了好几次,还想继续偷亲的时候栖南就醒了。现在被栖南推开,他还有点儿懵,反应过来后又爬到床中间,可怜巴巴望着栖南,眼睛里都是控诉,小声嚷嚷着:“哥,你对我也有好感不是吗?不是哥哥对弟弟那种,我知道。”“不是有一点好感就立马要做。”栖南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不看朝岸宁,自己进了浴室。栖南腿都有些发软,用凉水在脸上浇了半天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对着镜子平复好心情,整理出一个还算正常的表情走出去。朝岸宁还是那个姿势跪坐在床上,肩膀塌着,衬衫领口歪歪扭扭,前面扣子还开了一颗,是他刚刚自己扯掉的。朝岸宁有些挫败,他还在纠结刚刚栖南的拒绝,看栖南出来了,一直耷拉的眼皮才抬起来。“哥,怎么就不行呢?”栖南有些无奈,但语气还是软了下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往后慢慢来,你现在急什么?”朝岸宁眼神里的火苗早就灭了,现在有些哀怨,他深呼吸几口才说:“我给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小弟,难不成小弟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吗?”【作者有话说】小朝(扭头):委屈,这点小事儿南哥都不答应第38章 防守也不能缺“特什么权?”栖南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对着朝岸宁砸过去。朝岸宁一把接住抱枕,夹在自己腿下面垫着,换了个姿势坐在床上,还巴巴地看着栖南。朝岸宁就是个无赖,栖南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朝岸宁的那些小聪明大聪明,现在全用在他身上。栖南现在的确不把朝岸宁再当成小弟来看,但是感情得一步步来,他不想稀里糊涂的过。栖南走到床边,伸手整理好朝岸宁歪掉的衣领问:“你忙完了?”栖南一提醒,朝岸宁想起来还要打一个重要电话,脸上的表情正了正,磨蹭着从床上下去。朝岸宁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才去书房,要不然他一直憋着难受。栖南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还不到十点,现在已经彻底不困了,下楼去院子里溜达。三叔景叔也还没睡,三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朝岸宁回来的时候,已经非常积极地跟三叔景叔说好了,有空的时候就带他们一起去见见栖南爸妈还有姥姥姥爷。三叔想得更多更远,在他看来那就是两方家长互相见面,所以很重视,说最好是能把俩孩子的日子定下来。栖南一听要定日子,就知道三叔是想太早了,赶紧说:“我爸妈也是看着小宁长大的,他们知道小宁是在港城三叔身边长大的,很想见见你们,一起吃个饭先聚一聚。”景叔明白了,接了话说:“定日子的事儿以后再说,这个让俩孩子自己商量。”三叔还乐呵呵说:“早晚的事儿。”栖南看三叔这么高兴,也没继续说别的,想着到时候再看吧,往后他跟朝岸宁走一步算一步。朝岸宁打完电话,也下楼凑上来,坐在栖南身边,好像没骨头一样,懒懒歪在他身上靠着。毕竟有长辈在,栖南用肩膀顶了他两下,朝岸宁被顶出去两次,但很快又靠上来,还不满地看着栖南默默控诉:做不让做,靠也不让靠一下。三叔轻咳两声,问了问朝岸宁公司年会的事,虽然说三叔景叔已经撒手不管公司了,但是年会还是得参加才行,邀请了几位跟他们同辈的,所以光扔给朝岸宁不行。栖南在来之前,朝岸宁就让人准备好了两个人的礼服,还是同款同色的情侣系。栖南也不觉得意外,痛痛快快穿了,只是这次跟之前的不一样,这次俩人一起出席,那就算是对外彻底公开了。栖南知道一定会有不少目光,他也不在意,跟着朝岸宁穿梭在宴会厅里,朝岸宁把他介绍给其他人,栖南跟谁都能聊几句,应对得游刃有余。一晚上下来,栖南也发现了几道不一样的视线,是盯着朝岸宁的不甘心,栖南心里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李凌赫以前没少跟娱乐圈的人打交道,所以栖南对这个圈子里乱糟糟的事儿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资源跟机会决定了一切,所以哪怕是肚子圆滚滚油腻秃顶的都有大把人上赶着,更何况朝岸宁这种。饭吃了一半,朝岸宁拍拍栖南肩膀,跟他说了声自己要去趟洗手间,把手机拿给他收着。栖南就坐在三叔身侧,朝岸宁一走,另外一桌一个年轻男人也起身跟了上去,栖南背对着他们,还隐隐听到一声“朝总”。三叔也听到了,扭头看了眼,明明知道那声“朝总”不是喊他,但还是应了一声,还故意提高了音量,冲着刚刚喊话的年轻男人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于衡是吧?来来……”三叔面上堆着笑,又喊了他一声。于衡回头看看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朝岸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着三叔这边走过来,给三叔敬了一杯酒。三叔站起来,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面上是长辈看晚辈的欣慰跟欣赏:“听说马上有部电影要上是不是?”“是的三叔,是一部悬疑片。”于衡说。“今年多大了?” 第39章 三年前来港城办的摄影展,栖南还记得,他也记得收藏那组西藏图的人,是个年轻人,自我介绍说是某个导演的助理,看来就是这位了。“导演您好,”栖南伸出手跟他握了下,“我还记得,那次来摄影展的是个年轻人。”“那是我助理,三年前我在国外,我是让助理帮我办的,一直想找机会认识您,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真是有缘。”导演平时喜欢收藏一些摄影作品,最爱的就是栖南的那一组,拉着栖南在路边聊了半天,又嫌外面太吵,硬是把栖南拽到旁边剧组租的一家店里,问栖南最近都拍了什么作品,晚上还想邀请他一起吃饭。栖南婉拒了,说晚上约了人,导演有些遗憾,加了栖南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吃饭,俩人一直聊到朝岸宁打电话过来才停。--朝岸宁订的是情侣餐厅,栖南不意外。吃饭的时候栖南把下午的事儿当成个笑话说给朝岸宁听,不过栖南重复的时候,没把于衡那种轻蔑的语气学出来,但“身边人”三个字却提醒了朝岸宁。朝岸宁立马拍了两张菜品图片,又发了一张他跟栖南之前的一张合影,@了摄影师栖南,配文一句“新年快乐”。栖南一开始不知道他的操作,但是手机上很快收到了很多信息,打开一看,工作室的人都给他转发了朝岸宁的信息。栖南不会让朝岸宁干巴巴自己发,转发了他的那条,也说了一句“新年快乐”,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专心跟朝岸宁吃饭。两个人都喝了酒,唐吉提前到了,准备开车送他们回家。栖南站在餐厅门口透了会气,上车前回头往街那头看了一眼,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突然又回来了。夜光灿烂,街上人来人往,栖南什么都没看到。“哥,你在看什么?”朝岸宁胳膊搭在栖南腰上,也扭头顺着栖南的视线往人群里看,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了?”“没什么,”栖南觉得可能是自己喝多了,收回视线,“今晚真热闹。”“哥,你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上车时朝岸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栖南被刚刚那股窥视感弄得心里有些乱,拉着朝岸宁的手握了握说:“平平安安吧,我们都平平安安的。”回了家,唐吉前脚刚走,朝岸宁就把拿着遥控器正准备开电视的栖南摁在了沙发上。栖南整个人砸进沙发里,两个人的重量叠在一起,沙发陷下去一大块,好像能把他们吞进去。朝岸宁温热的鼻尖磨着栖南的鼻尖,微微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栖南脸上脖子上,有点不高兴地问:“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栖南这次的第一反应不是踹人了,还很配合地开口问:“小宁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跟我说说看。”朝岸宁感觉到栖南没反抗,趁热追击,吻着栖南。他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从见到栖南开始,一直忍到回家。栖南时不时反击,黏腻灼热的主动节奏被两个人来来回回争来抢去,谁都不输。朝岸宁身体里有雪花融化的声音在急速裂开,噼里啪啦一直不停,声音都有了裂痕。“帮我,哥……”朝岸宁的声音裂成了好几层,一层是虔诚的蛊惑,一层是可怜巴巴的小狗要骨头,还有一层浅浅的,是霸道的“不行也得行”的忍无可忍,要把绷紧的栖南从高处拽下来,拽到他身体里才行。朝岸宁贴着栖南耳朵,又说了一遍:“哥,帮帮我,好不好?”“怎么帮?”“你说过我们慢慢来,那就……先用手。”……第40章 电话里补偿我(一更)朝岸宁腰上的那条骨蛇纹身图,栖南经常翻出手机里保存的那几张照片看,每次都能被那双诡异的蛇眼睛吸进去。他摸过很多次那条骨蛇,但每次都隔着冰冷的屏幕。这是栖南第一次在朝岸宁身上看清那条完整的骨蛇,手指顺着贴着脊骨的蛇尾,顺着那一节节黑色骨头往前蜿蜒到蛇头的地方,指尖停在蛇头上幽幽的绿眼珠上。那双宝石一样闪烁的绿眼睛,好像真的能看见栖南一样,一下子就黏了上去,好像能伸进栖南的灵魂里,然后用力裹着他。朝岸宁握着栖南的手腕,往前指引:“哥,我的蛇迷路了,你帮他找找回家的路吧。”浑身泛着冷光的蛇骨,摸起来却是温热的,蛇头吐着的信子也缠着栖南的手指不放。栖南指尖贴着蛇信往下,钻到深处,淹没其中。很长时间之后,朝岸宁才握着栖南的手放进水池里,原本清澈的水流很快染上浓稠的白色,冲下去之后又一丝一丝漂在水池里,又是很长时间之后溢水孔旁边那圈水的颜色才恢复平静。栖南后背贴着朝岸宁前胸,能感受到有力又有节奏的心脏跳动。他的,朝岸宁的,两个跳动搅在一起。朝岸宁下巴懒懒搭在栖南肩膀上,眼睛眯着,看着顺着溢水孔往下漏的水,等栖南关了水龙头,他才抽出旁边的毛巾给栖南擦手。栖南的手指指甲平时剪得很勤,指尖圆圆的,很短,贴着指腹,指甲盖的颜色也是淡淡的粉色,朝岸宁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仔细细慢慢给他擦水。越擦朝岸宁越来劲,一直在心里默默回味刚刚的感觉。“哥,你疼吗?”朝岸宁突然问。栖南:“……”栖南想说疼,但又怕打击到朝岸宁,只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手都用不好,直接剁了吧。“哥,是我技术不好。”没等栖南说话,朝岸宁直接自己承认了,一点儿都不害臊也不脸红,还很诚恳地说:“我刚刚就是太激动了,指甲刮疼你了吧?以后你好好教教我,我好好学。”栖南心里骂,他手上已经没水了,但朝岸宁还在擦,都快把他手指擦秃噜皮了。栖南看出朝岸宁眼睛里又冒了一团火,赶紧抽出手说:“很晚了,赶紧睡觉吧。”朝岸宁重新抓住栖南,对上镜子里栖南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哥,沙发还是太小了,施展不开,我刚刚在脑子里复盘了一下,刚刚我有很多地方做的都不对,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再试试吧。”后半夜外面开始下雨,夜里气温又降了,哗啦啦的雨声一直没断过,潮湿冰冷的水气跟风顺着大开的窗缝往里灌。栖南平时很贪凉,冬天在家里的时候天天开窗透气,但是那天晚上灌了一晚上风也没感觉到冷,因为他都快被朝岸宁烧死了。朝岸宁尝到了甜头,有一就有二就有三就有后面的无数次,已经有了一次栖南纵容的开头,他就不可能轻易松手。两个人单独在家的那两天,朝岸宁一有时间就抓着栖南不放,也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栖南都怕他太过度,他手腕都快抬不起来了,天天酸疼酸疼的,就连平时最爱摆弄的相机都不玩儿了。后来手已经不够了,朝岸宁一直磨着栖南,除了最后一步,能用的反正是都用了。栖南中间揉着喉咙给三叔景叔打了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三叔光顾着跟旁边的景叔说话,没听出来栖南语气里的期待。三叔还说,大过节的,要给他俩多一点二人空间跟时间,他俩老头子会在景叔家里多待几天再回去。栖南不知道的是,在他打电话之前,朝岸宁已经给俩叔叔打了电话。栖南揉完喉咙揉手腕,闭着眼躺着,他现在有时间就补觉,太困了,朝岸宁也太能折腾了。朝岸宁躺在栖南身侧,拿起床头放着的相机玩儿,一张张看栖南这几天拍的照片。栖南这两天没出门,也就没拍多少东西,朝岸宁看着相机,突然很想拍点别的东西。朝岸宁又趴到栖南耳边叫他,栖南脑子里嗡一声,以为他又想干啥,直接抬起腿对着朝岸宁,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朝岸宁冷不丁被踹一脚,脑子里的想法也被踹散了,他知道栖南有多喜欢这个相机,两只手死死抱稳相机,最后自己屁股先着地,整个人摔得不轻,疼得他哎呦两声。栖南听到声音,知道朝岸宁是被他踹下去了,眼皮微微动了动,但没掀开,闭着眼转了个身继续睡觉。朝岸宁自己坐在地板上哼哼两声,本来想装装可怜,但栖南连眼皮子都没掀开,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一个人又赶紧爬起来,把相机放好了。晚上的时候朝岸宁就摁着栖南拍了很多照片,镜子里前后貼在一起的,床上的,沙发塌陷的,阳台,书房……朝岸宁拍别的不行,但拍这个好像特别有天赋。栖南一开始不同意,他觉得别扭,而且这个相机他是准备以后经常用的。但朝岸宁说要留个纪念才行,还说拍的照片他会藏好,留着自己欣赏。自打拍了俩人一起的照片之后,栖南每次瞥见床头放着的那个相机,都觉得没眼看,想着这个相机以后是不能拿到外面去了,上次工作室的人还说等他回去之后再拿过去玩儿。哪怕栖南拿着这个相机拍拍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觉得那些鲜艳纯净的花花草草带了不该有的颜色,仔细凑到相机上闻一闻,好像都能闻到黏腻的味道。栖南看了两天之后也习惯了,而且他之前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他想给朝岸宁拍一套全身的人体彩绘,而且彩绘图案他想自己给朝岸宁画。但这个想法他没跟朝岸宁说,因为他现在还没想出来彩绘图案具体要怎么画,那需要灵感,他现在脑子里只有碎片,还拼凑不起来。一个礼拜之后三叔景叔回来了,当天晚饭是景叔跟三叔俩人做的,栖南跟朝岸宁狼吞虎咽,吃饭速度把俩叔叔都给吓到了。“你俩这是几天没吃饭了?”三叔都还没动筷子,朝岸宁半碗饭都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逃荒了。”栖南听着俩叔叔的话,被嘴里的汤给呛到了,偏头咳嗽了两声。朝岸宁给他抽了张纸巾,栖南擦了擦嘴,他总不能说,这两天跟朝岸宁折腾得吃饭没有规律,吃的上顿不接下顿,而且这两天他的时间都用来补觉了吧。朝岸宁却脸不红心不跳,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说:“三叔景叔,是你们做饭太好吃了。”三叔挺爱听这话,笑呵呵给他俩夹菜,让他们多吃一点,但是提醒他们慢点吃,小心胃疼。“这几天你俩出去玩儿去了?”景叔又问他们,“黑眼圈都这么重,晚上睡觉前我给你们煮点东西喝,补一补。”栖南一听,就知道景叔又要给他们煮苦东西喝,舌根顿时开始发苦发涩,嘴里的饭都不香了。三叔的注意力也从俩孩子身上转移,问景叔他晚上可不可以不喝。景叔说不行,还笑着说人人有份,一人一碗,谁也不用跟谁抢。三叔自己嘀咕一声:谁愿意抢那玩意儿?(二更)栖南在港城待了好几天,也得回去了,工作室那边年前也会忙一阵子。回去那天早上朝岸宁要开会,是唐吉开车送他去的机场,登机前他给朝岸宁发了条信息,落地后又给他发了条信息。他先回了趟家,把给爸妈还有姥姥姥爷的东西放下,晚上又约着方言跟桑奕明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桑奕明跟栖南说了说过年去南极拍摄的事儿,栖南说没问题。吃完饭回家路上,栖南接到朝岸宁电话,栖南把过年要去南极拍摄的安排跟朝岸宁说了。之前他是想躲着朝岸宁,觉得没必要跟他说,这段时间他是彻底把这事儿给忘了。果然,朝岸宁一听不带他去,立马就不高兴了,但他也知道现在加他已经来不及了,需要提前做的准备工作太多,而且他过年那段时间也有工作要处理,想去也去不成。因为这事儿,朝岸宁立马说要补偿。 第41章 李凌赫两手捂着肚子,鲜红的血顺着指缝往外流,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后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栖南蹲了下去,看着他捂着肚子的手说:“马上救护车就来了。”“栖南,你有没有事?”李凌赫咧着嘴问。“我没事。”李凌赫又往楼梯口那边看了眼问:“刚刚那个人,是沈文康吧?”“是他。”李凌赫喷出一口气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有个人在你门口乱晃悠,你以后要离朝岸宁远一点儿,要不是他,沈文康也不会找上你,明明就是他们一家……”“够了,”栖南打断他,“你受伤了,就先别说话了。”李凌赫讪讪闭上嘴,警察跟120来的都很快,李凌赫被抬上担架,栖南跟着上了救护车。刀尖扎的不深,没有伤到内脏,李凌赫肚子缝了几针,栖南给他办了住院手续。有警察过来问话,栖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还提供了家里的监控录像。监控又往前调了两周,警察看完监控说前段时间沈文康也在他公寓门口出现过。栖南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把去港城后的所有监控都看完。如果看完了,或许今天的事就能避免掉。“人抓到了吗?”“正在抓捕。”朝岸宁中间给栖南打了两个电话,栖南不是在做笔录,就是在医院里上上下下跑。他给朝岸宁回了条信息,说自己这边有点事,一个朋友受伤住院了,他在医院里,又让他早点休息。朝岸宁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小时之后又给栖南打了个电话。护士正在给李凌赫换挂的吊水,栖南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握着手里快步离开病房,去走廊上接电话。两个人话还没说一句,护士在里面喊人:“李凌赫家属在吗,病人在叫你。”电话那头的朝岸宁也听到了护士的话,两头都安静了。朝岸宁听明白了,栖南说的那个受伤住院的朋友是李凌赫,栖南跟李凌赫在一起,护士还当他是李凌赫家属。栖南当然知道朝岸宁是什么脾气,朝岸宁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感觉很好说话,其实骨子里的劲儿谁都拧不过。“南哥,你跟李凌赫在一起呢?”护士走出来叫人,栖南跟朝岸宁说让他先等一会儿,过会儿给他打过去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栖南一开始没说,也是不想朝岸宁多想,俩人还隔了这么远。但他又一想,警察知道沈文康说了要找朝岸宁,所以一定会给他打电话问情况,瞒着也没用,朝岸宁早晚都会知道,还不如直接说清楚。护士跟栖南又嘱咐了一遍家属陪护的注意事项,提醒李凌赫要在床上静卧,翻身动作别太大,小心伤口崩开。护士一走,栖南站起来就要出去,李凌赫立马叫住他:“小南,你要走吗?”李凌赫怎么说也是因为他受伤的,栖南现在不会不管他,说自己出去打个电话。栖南把晚上的事在电话里跟朝岸宁说了一遍,说沈文康还没抓到,让他在港城也要小心一点。朝岸宁没想到沈文康又来了,腾一下就翻身下了床:“哥,那你没事吧?”“我没事。”“都怪我。”朝岸宁声音沉沉的,想起以前的事,眼底涌起后怕跟尖锐。“说什么呢?”栖南手指摸了摸手机,“沈文康就是个疯子,疯子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你也要小心一点。”栖南的安抚没起多少作用,朝岸宁又想起了以前的事。他家跟沈文康家的事,还是在沈文康找到姥姥家大院儿之后他爸妈才告诉他的。沈文康在大院儿里大闹一通,把当年乔瑛医疗事故害死他儿子,还有他老婆自杀的事儿在巷子里嚷嚷开了。除了姥姥姥爷还有桑爷爷一家,其他人看他们的眼光都变了,后来沈文康来闹的次数多了,巷子里的邻居陆陆续续找上门,提醒他们最好搬家,不能总这么打扰邻居。他爸妈一直低着头,连连说是,说已经在找新地方了,会很快搬走。搬家意味着要离开栖南,朝岸宁不愿意,但他也知道,不能因为沈文康一个疯子,把好好的大院儿给毁了。除了搬家,好像别无选择。只是他们还没搬走呢,他爸妈就没了。栖南爸妈当年还想要收养他,但他没同意。他知道,一旦他跟栖南上了一张户口本上,那他跟栖南就真的只能是亲兄弟了。他爸妈没了,他还没从痛苦中走出来,就被沈文康盯上了,沈文康就像个鬼影一样。有一次沈文康跟到大院儿门口,姥姥姥爷把人撵走了,但撵一次可以,可后面呢?后面的日子还长。他好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学着父母当初的方式,搬家离开。他走的时候,只想着离开一段时间躲一躲,他从没想过不回来。他想到在港城的三叔,一个人跑去港城想躲一段时间,只是人刚到,就被骗去了地下拳场。命运对他总是很残忍,专爱玩弄人,他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房间里没开灯,外面的光亮勾出窗边轮廓分明的漆黑剪影,朝岸宁站在那,很久都没动一下。一直没听到朝岸宁说话,栖南叫了他一声:“小宁?”朝岸宁回过神儿:“哥……李凌赫呢?”“他缝了几针,还在病房里挂吊水。”朝岸宁张了张嘴,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还有很多话想问。他怕栖南会动摇,毕竟李凌赫跟他结婚那么多年,毕竟他们有过很多回忆……他还怕自己不管怎么做,永远都会落后一步,那段被命运掐住脖子的无力感跟窒息挣扎又冒了出来。但他什么都没问,最后只说:“我买明天的机票过去。”栖南“嗯”了一声,听到那头打火机齿轮转动的声音,他猜朝岸宁应该在抽烟。晚上病房走廊上的人并不多,只有脚步匆匆的护士,还有偶尔探头出来透气的病人家属。有两个人在走廊那头说话,声音有点大,过路的护士提醒他们别大声喧哗打扰病人休息。“哥……”朝岸宁的声音被烟一泡,哑了。栖南听着耳朵里爬过电流一样的声音,烟瘾也犯了,手在兜里摸了摸,空空的,他什么都没带,舌头在嘴里扫了一圈儿说:“小宁,别多想,明天你来了再说。”朝岸宁又吸了一大口烟,抽完了才说一声“好”。第42章 我们会负责到底第二天一早负责这个案子的李警官又来了一次,这次主要是来问朝岸宁的事,他们根据栖南提供的电话,早上给朝岸宁打了电话,但那头一直无法接通。朝岸宁上飞机前已经给栖南发了信息,现在他人在飞机上。栖南跟李警官说了,李警官走的时候说如果朝岸宁来了就给他打个电话,栖南答应了。送走李警官,李凌赫说渴了想喝水。栖南拿着保温壶去了水房接开水,回来之后倒在小杯子里冷着。李凌赫趁着栖南不注意,偷拍了一张他站在病床边倒水的照片,然后发给了朝岸宁。“要不要告诉你爸妈?”栖南问。“别,别告诉他们,”李凌赫胳膊撑了撑想坐起来,但他一动伤口就疼,还是乖乖躺好,“我这没什么大事,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只会担心。”栖南把冷好的水端给李凌赫,说了声好。病房里有陪护病床,昨晚栖南一夜没睡,天亮之后医生查房,护士半个小时来一次,病房门一直开着,走廊上的声音乱糟糟的,还有人拎着东西看病人进错了病房。栖南脑子里也乱哄哄的,手上的动作很机械,李凌赫喝完水,他把水杯重新放回桌子上。“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抓到沈文康,他是不是已经跑了?”李凌赫跟栖南嘀咕了一嘴。这话他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栖南以为他是着急:“李警官说了正在抓人,他一个精神病患者,还持刀伤人,社会危害性大,警察那边一定会尽快把人抓住的。”李凌赫躺着的身体有些僵,栖南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李凌赫放在病床边的手机屏幕亮了,手机震动了几下,屏幕就在栖南眼皮子底下,所以他看清了屏幕上的备注信息。梁冉。栖南还记得这个人,那个年轻的第三者。李凌赫手忙脚乱点了拒接,手机差点儿被他甩掉地上,他又把手机屏幕倒扣在病床上,赶紧解释:“小南,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们早就断了,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李凌赫手机又开始震动,还是梁冉,李凌赫又一次点了拒接。“真的假的,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栖南站起来,“我出去一下,你接电话吧。”栖南站起来刚往外走,有个男人站在病房门口正在往里张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给李凌赫打电话的梁冉。梁冉先看到了栖南,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问:“凌赫哥在这个病房吗?”“在,”栖南擦着他身体走了出去,“你进去吧。”梁冉点点头,拎着手里的东西大步迈进病房。这次李凌赫也不管肚子上的伤口疼,撑着胳膊坐起来,眼神追着栖南,但栖南早就离开了病房,门口空荡荡的,连个背影都没看见。他又瞪着梁冉:“梁冉,你怎么来了?”“凌赫哥,我昨天有工作,吃了安眠药才睡,所以睡得很沉,早上也起晚了,才看到信息,要不然昨晚就来看你了。”梁冉把东西放下,他很紧张李凌赫身上的伤,问了他好几句伤哪里了,还想要扒开李凌赫病号服看一看。李凌赫挡开梁冉伸过来的手,他懵了,压着声音吼着问:“什么信息,谁给你发的信息?”梁冉被他吼的一愣,然后才掏出手机给李凌赫看,凌晨三点多他确实收到了一条信息,信息里说李凌赫受伤了,医院,病房号都写的清清楚楚。 第43章 栖南觉得警察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一时没想明白哪里不对,想了想说:“他俩可能见过,但应该不算认识。”当年朝岸宁自己走了,李凌赫跟着他一起找人,那之后沈文康再没出现过,沈文康这个人,也是李凌赫听他说的。至于沈文康又突然来找麻烦,之前李凌赫说,他看到有个陌生男人在他家门口晃悠,还提醒他那人可能是沈文康。他们两个人只能说是接触过,但谈不上认识或者熟悉。朝岸宁放在桌下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腿,眼底晦暗不明,直接问出了口:“李警官,您的意思是,李凌赫跟沈文康之前可能有过接触是吗?”没有直接证据的事儿,李警官可不会说。“沈文康什么都问不出来,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所以我就是问问,当然了,我也会去医院问问李先生。”他们其实已经跟沈文康家属了解过,朝岸宁十年前失踪后,沈文康就不再执着找朝岸宁的麻烦,最近这几年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稳定,两年前家属把他接出精神病院,医生也交代过,只要出院后按时吃药,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沈文康出院后也一直很正常,这次是突然离开老家,家属都没发现他的异样。当然也不排除沈文康私下一直在关注朝岸宁,但一个精神病患者,尤其是沈文康这种受精神病困扰情绪十分外露的人,应该不会特别擅长演戏或者伪装。所以他猜,朝岸宁回来的事,应该是有人告诉了沈文康,又一次刺激了沈文康,所以他才会来找麻烦。--从刑警队出来之后,栖南就没再去过医院,他不是傻子,他猜到了。但他也知道,别说沈文康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就算他说了什么,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也不能被当成证词。朝岸宁照样每天笑呵呵去医院看李凌赫,嘘寒问暖,关心至极,生怕李凌赫好得慢了。病床上的李凌赫得知沈文康被抓之后,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之前还天天折腾护工,挑剔护工这不行那不对,但那之后老实了不少,护工不管做什么他都没再说什么,只是成天到晚问栖南什么时候来医院。李警官去医院问过李凌赫,李凌赫情绪很激动,说自己不认识沈文康,也没跟他接触过,只是一直大声强调他才是受害者,他被捅了一刀。他的确去找过沈文康,但他不能说,他不知道沈文康会伤人,他也不知道沈文康会动刀子。他说了不少话刺激沈文康,凭什么他儿子死了,朝岸宁还好好的。他想让沈文康一直跟着朝岸宁,最好一辈子别放过他,他还想让栖南看清楚,跟朝岸宁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沈文康这个疯子会一直一直跟着他们。当初朝岸宁就是为了躲沈文康才走的,这次沈文康又缠上来,也许朝岸宁还是会主动离开。李凌赫想,朝岸宁至少得考虑栖南的安全,朝岸宁那样的人,就应该自己一个人在阴沟了活着。梁冉只有前几天在医院里,后来也没再来看过李凌赫,除了朝岸宁冷不丁冒出来,医院里只有两个护工白天晚上轮流陪护。李凌赫在医院里待不住了,医生说可以出院的那天第一时间办了出院手续,是朝岸宁给他办的出院手续。“栖南呢,他怎么不来接我?”李凌赫还不敢有太大动作,走路还不太利索,一手捂着肚子,后背猫着,眼睛一直四处看。朝岸宁说:“他在家等着呢,一会儿我带你回去。”李凌赫眼睛一亮:“真的?”“当然是真的。”朝岸宁说完,眼睛里闪过阴沉的戾气。李凌赫捂着肚子上了朝岸宁的车,朝岸宁一直在急刹车,坐在后排的李凌赫好几次因为惯性往前冲,安全带正好勒在他伤口上,疼得他一路吱哇乱叫,最后干脆把安全带解开了。李凌赫掀开衣服想看看肚子上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但他刚掀开衣服,朝岸宁又一个急刹车,李凌赫的手指戳在自己肚子上,疼得他冷汗直冒。“朝岸宁,你故意的吧,会不会好好开车?”朝岸宁从后视镜盯着那个要死不活的人,冷笑一声:“李总,坐稳了。”后半程朝岸宁开车很稳当,李凌赫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直到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外面冷风飕飕的,李凌赫下了车,站在大门口往里望。天已经擦了黑,别墅所有窗户都关着灯,冰冷的建筑立在北风里,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打哆嗦。“小南,他在里面?”李凌赫问。“对,”朝岸宁拿出钥匙开了门,先走了进去,“我们进去吧。”朝岸宁自己往里走,李凌赫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朝岸宁的脚步进了门。院子里有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李凌赫光是听着这个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身体,感觉肚子都没那么疼了。朝岸宁输入密码开了里面的大门,李凌赫又跟着他进了屋。就在李凌赫两只脚迈进门的那一刻,身后砰的一声,门关紧了,朝岸宁一拳砸在李凌赫肚子的伤口上。李凌赫倒在地上,后背弓成个虾米,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嘴里往外流着口水,喉咙里破风箱一样往外漏着粗气。朝岸宁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拎着李凌赫的后衣领,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他往地下室走,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你这个人,怎么还纠缠着南哥不放呢?”“南哥不是你的,一开始就不该是你的。”“我没想把你怎么样,但是李凌赫,这次是你自找的……”第44章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栖南一整天都在工作室里,舒承在拍一组人物主题摄影,白天一直没拍好,栖南留在工作室跟他一起调整细节。晚上工作室里还有好几个人在加班,晚饭栖南直接带着他们在工作室旁边的餐厅吃饭。他提前给朝岸宁发了信息,说晚上收工会晚一点,让他自己先吃,不用等他。虽然半个小时之后收到了朝岸宁发过来的一条知道了,但栖南在饭桌上吃的不安稳,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南哥,怎么总看手机啊,家里有人等?”舒承拿他开腔。“嗯,”栖南没否认,还盯着手机,“家里有人。”“是不是朝哥来了,你怎么不直接把他叫出来。”舒承说完,栖南给朝岸宁打了几个电话,但那头一直没人接听,他这饭也吃不下去了,跟包厢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买完单开车回了家。家里漆黑一片,栖南一进门就喊了两声,朝岸宁不在。他又给朝岸宁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栖南手里抓着车钥匙一直没放下,转身又下了楼,开车去了医院。医院里的人说李凌赫已经出院了,而李凌赫的电话也打不通。栖南又给护工打了电话,护工说下午是朝岸宁把李凌赫接走的。栖南上次在刑警队跟李警官聊过之后,猜出沈文康很可能是李凌赫叫来的,但他没跟朝岸宁说。他见过朝岸宁打李凌赫,朝岸宁那几拳的力道很重,他怕朝岸宁会冲动。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朝岸宁的手机落在客厅里,栖南打过来的电话他都没听到。他很长时间没回别墅住了,地下室也很久没通风,里面很闷很冷,现在空气里还多了刺鼻的血腥气。地下室挂着的沙袋还在摇晃,地上放着一个黑色拳套,上面沾了鲜红的血迹。李凌赫靠墙蜷着身体,嘴角不停往下淌带血的口水,肚子上的伤口也早就裂了,浑身都在疼,肚子上的伤口反而疼的不那么明显了。“沈文康是你找来的,是吗?”朝岸宁单膝点地,蹲在李凌赫身边。李凌赫咔了两口血唾沫吐在地板上,头慢慢抬起来,对着朝岸宁笑出一口红牙。“沈文康就是我找来的,朝岸宁,你他妈有种就打死我。”朝岸宁手上换了一副新的拳击手套,干净的,上面没有血,手套砸在地板上,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咳,咳咳……还有很多,你想不想听听?”李凌赫咳嗽几声,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继续说:“你失踪的第二年,我就在港城地下拳场见过你,我有个朋友就喜欢看人打黑拳,喜欢看打死人的那种,我看过你打拳,两次,我还在后场见过你被人关在狗笼里。”“还有,你当年写给栖南的纸条,我拿走了,栖南都不知道你给他写了纸条。”“纸条上写什么你还记得吗?你写‘哥,等我’。”李凌赫的喉咙像个血筛子,声音呲呲漏风,声音里带着血气,又笑了几声才说:“朝岸宁你真他妈的可怜,栖南没等你,他跟我结婚了。”地下室玻璃门后多了个人影,李凌赫认出是栖南来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看着走进来的栖南,嘴里没停,继续说:“朝岸宁,你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栖南跟我结婚了,朝岸宁,你怎么不直接死在拳场里。”朝岸宁拳套里的手死死攥着,右胳膊高高抬起,哪怕穿着衬衫,也能看出衣服下面紧绷到快要断裂的肌肉形状。他在地下拳场打了那么久的黑拳,知道该怎么用力,知道人体哪里最脆弱,知道怎么能致命一击。刚刚李凌赫挨的那几拳虽然很重,但不会有事。朝岸宁的拳头没落下去,举起来的手腕被栖南抓住了。栖南能感觉到朝岸宁身上不受控制的戾气,朝岸宁这一拳头是奔着想打死李凌赫去的。朝岸宁知道栖南来了,但很长时间之后他才把视线从李凌赫脸上移开,看向栖南的时候,眼睛里的杀意也没了。栖南蹲在地上,手心搭在他脖子上捏了捏,像小时候每次安抚朝岸宁那样:“小宁,为了这种人,不值得。”朝岸宁被栖南握住的手腕垂了下去,反手抱住了栖南,脸趴在栖南肩膀上蹭了蹭。“哥……”栖南拍着朝岸宁后背,他好像看见了那年的朝岸宁,害怕,迷茫,不舍,想了又想决定离开,他走的时候一定回头看了很多次,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期待着快点儿回来。栖南不再把朝岸宁当成孩子,不把他当成小弟,但心口那里也更疼了,好像被掐碎了一样。李凌赫坐在地上,直勾勾看着旁边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两个人。他刚刚同样从栖南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那一眼之后,栖南再没看他,好像他是一团恶心人的东西。他知道,他彻底完了。朝岸宁没砸下去的那一拳,最后栖南自己补了上去。李凌赫最后是自己走的,临走之前栖南让他这辈子别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从地下室离开的那几节台阶,李凌赫是手脚并用爬着上去的。朝岸宁一直坐在地板上,他手上的拳套已经摘了,远远扔在墙角。地下室明明很冷,朝岸宁的头发却在往下滴汗,栖南把他衣服拿过来,披在朝岸宁身上。栖南坐在朝岸宁身侧,握着朝岸宁冰凉的手,不停给他搓着:“冷吗?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房子里好像没开暖气。”“暖气停了,”朝岸宁看着栖南,“可能是忘了交费。”朝岸宁的手被栖南搓热了,反捏了捏栖南的手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栖南说:“除了这里,我也想不到别的地方。” 第45章 又是后半夜才睡,栖南人已经麻了,睡觉前踹了朝岸宁一脚才解气。“这就是你说的节制。”朝岸宁被踹了,还乐呵呵凑上去,搂着栖南:“哥,你不舒服吗?不舒服要跟我说。”“闭嘴,睡觉。”朝岸宁安静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以为栖南睡着了,栖南手指摸索到朝岸宁眼睛上,在他眼皮上捋了捋。“小宁,好好睡觉,明天早上做饭。”栖南的话有魔力,还给了他明天,朝岸宁不再怕醒了之后是梦,乖乖闭上眼,这次听话睡了。栖南很快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朝岸宁变得越来越黏人了,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几乎粘在他身上不下来。朝岸宁的手灵活得像蛇,到处钻来钻去。有一天晚上栖南带着他回爸妈家吃饭,俩人没留宿,吃过饭就走了。车还没开回公寓,朝岸宁脑子里就开始不老实了,直接把车开到了偏僻没人的地方。那天晚上栖南后车座擦了好几遍,哪怕表面上干净了,也有车载香水味道的遮盖,但他鼻子很灵,还是能闻到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回家路上还是朝岸宁开车,栖南坐在副驾,一直从后视镜往空荡荡的后排座椅上瞟。刚刚的事就像是过电影一样,从后视镜里一帧一帧慢放。重叠的,起伏的,一浪压过一浪。朝岸宁还抱怨这车空间太小,刚刚栖南的头撞了好几次车顶,而且后排座椅也不够宽敞,说回头要给他换一辆空间大的。栖南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第二天朝岸宁就拉着他去买了辆新车,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后排空间也是足足的。朝岸宁回去之后就要拉着栖南上后排试试,他自己先上了车,拍拍身侧宽宽的真皮座椅:“哥,你上来,我们再试试。”栖南站在车门边没动:“……是家里的大床不舒服吗?”第46章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一更)那天晚上朝岸宁虽然放走了李凌赫,但他没打算放过他。李凌赫公司刚解决完一场危机,还没稳当下来,这次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公司里的人都走了,资金断裂,后面还面临着各种难缠的官司。他知道朝岸宁不会放过他,那天晚上想打死他的人不止是朝岸宁一个人,还有栖南。李全趁机又想过来挖朝岸宁底下的人,两个人开始狗咬狗,撕得你死我活。家门口的监控栖南没撤,现在养成了每天都看监控的习惯,后来干脆想,还是直接搬家吧,把这边的房子卖掉再换个房子。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把房子挂了出去,没等他去看新房子,就被朝岸宁连人带行李带去了兰亭别墅。这样也正好,兰亭离栖南的工作室更近,走几步就到,栖南也懒得再找房子。搬进去之前,朝岸宁就让人把兰亭好好收拾了一遍,忘缴的暖气费也续上了,家里暖烘烘的。俩人又一起去家具城挑了一些家具跟装饰品,好好把房子弄了弄。刚搬过去的那几天,有一堆衣服得重新洗一遍。晚上朝岸宁换下来的衣服就挂在衣架上,栖南准备一块儿拿出去洗了,拎起来一掂量就知道他衣服兜里有东西。打火机,烟盒还有车钥匙全都摸出来放在桌子上,栖南又摸了摸里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很老很旧还有些破的钱包。栖南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钱包是他小时候给朝岸宁的,已经旧的不行了,边角都磨出了毛边。他平时没见朝岸宁拿出来过,栖南打开钱包看了眼,最显眼的就是钱包夹层里的照片。是他以前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看起来还有一些青涩。栖南都不记得自己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看着应该是他20出头的时候,也不知道照片什么时候到了朝岸宁手里的。小时候他的东西都是给朝岸宁随便拿随便用,就像他的衣橱里天天放着朝岸宁的衣服,鞋柜里有朝岸宁的鞋,抽屉里是朝岸宁用过的笔头跟耳机。照片上面有红褐色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血,栖南用手摸了摸,蹭不掉。栖南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了字,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名字。最边角的地方,还有两行字。“哥,我疼。”“哥,我想回家。”栖南被那两行字扎得眼疼胸口酸,但他没看多久,朝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窝里,抽走了他手里的照片。“哥,我们该睡觉了,今天先不洗衣服了。”“这张照片,你什么时候拿走的?”“一直都有,”朝岸宁把脸埋在栖南后颈,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是这张照片陪着我过来的。”“这张照片脏了,”栖南又用手指蹭蹭照片上的红色痕迹,“换一张照片吧。”朝岸宁的注意力从照片转移到栖南身上,鼻子在他脖子里拱来拱去。“好,听你的,我换一张。”朝岸宁说的心不在焉,他现在的注意力,一半在栖南身上,一半在床上的栖南身上。只要他俩在家,他就想着把栖南往床上带。不是床也行,各种地方都行。栖南说到给他钱夹换个照片,一开始朝岸宁还有点儿不太在意,但现在拱着拱着就有了新的想法,他抬头看了眼放在床头的相机。那里面都是他跟栖南的照片,最近他俩也拍了不少,里面什么尺度都有,大多数是只能蒙在被窝里看的,不能见光。栖南注意到了朝岸宁的视线,知道他在想什么,手心对着朝岸宁脸,把他整个人推开。“其他照片都行,就那个相机里的不行。”朝岸宁有点失望:“可是那个相机里,也有很多正常尺度的。”朝岸宁说的正常尺度,只是不露身体,确实有不少,但虽然没露什么,他俩的表情也没法看,光看眼睛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更引人遐想。“如果相机里的不行,我们再重新拍几张吧。”朝岸宁提议。那天晚上朝岸宁借着拍合影的借口,各种方式都试了一遍,栖南也不知道他到底拍了多少。晚上朝岸宁还让栖南换了一件白衬衫,跟那张照片里栖南穿的那件衬衫一样。白衬衫扣子掉了好几个,衣服被扯得皱皱巴巴,下摆沾了不少黏糊糊的东西,到了最后,朝岸宁就是不让栖南脱掉。在他身后的时候,朝岸宁会把衬衫掀上去,露出栖南身后的整片纹身,白衬衫搭在玫瑰丛上面荡漾着。朝岸宁的情绪很强烈,栖南也知道他身上那股情绪的来源,所以他完全敞开自己,朝岸宁的所有撞击他都稳稳托着。朝岸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一直在栖南耳边说话。“哥,你真好。”“哥,你是我的。”“哥,我爱你。”……最后朝岸宁没从那晚拍的新照片里选,还是从以前的老相册里选了一张他跟栖南的合影。一个22,一个16,俩人冲着镜头傻乐,那张合影压在那张带血的照片上面。后来朝岸宁还想拍,栖南身上的白衬衫就换成了别的。朝岸宁兴奋的时候,声音很好听,像涨潮的潮水,不管是说话还是呼吸,声音起伏着拍打着栖南耳朵,敲着他的心脏。栖南因为这个总会心软。反正就是朝岸宁想怎么样,他都配合。--谭敏去公寓给栖南送饭,才知道他搬家了,也去兰亭那边的房子看了眼,当天晚上一起回去吃的饭。大俊已经跟朝岸宁很熟悉了,只要他一进门,大俊就往朝岸宁身上扑,一般栖南动作都比大俊快,半路就把大俊拉住,把他往旁边拽,不让他离朝岸宁太近。其实朝岸宁已经不怕大俊了,跟大俊熟悉之后,见到大狗会不舒服的生理反应也在慢慢减弱。不是他开始喜欢狗了,只是单纯习惯了大俊而已,其他狗不行。朝岸宁经常去,大俊很聪明,已经把朝岸宁当成了自家人,而且还是脾气很好的自家人,天天对着他吐舌头摇尾巴,蹭蹭他手蹭蹭他脚。朝岸宁手里要是拿好吃的东西,大俊就跑过去嗅嗅鼻子,前爪子往朝岸宁身上一搭,可怜巴巴看着他,为了口吃的乐得眼睛都能眯起来,尾巴摇得更欢了。朝岸宁手里的东西如果能给狗狗吃,他就摊开手心喂大俊,有时候心情好,还逗它玩一会儿。三喜偶尔也会凑上去,在朝岸宁脚边走上几圈儿,要是朝岸宁伸手了,三喜也会跳到朝岸宁大腿上窝一会儿,但一般不会待太久,只要栖南过来了,三喜就跳下去找栖南。“他俩都喜欢你。”姥姥说。“是,小朝一进门,这俩就贴着你。”姥爷也笑着应和。吃过晚饭,栖锐进拉着俩人单独谈了谈。他俩现在的相处方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栖锐进也没绕弯子,直接问他们,现在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后面有什么打算,要不要结婚。栖南觉得,他爸妈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他刚想说话,就发现朝岸宁眼睛都亮了,朝岸宁直接表态,说得肯定又坚决:“我想跟南哥结婚。”每次栖锐进听到朝岸宁叫栖南哥,栖锐进都觉得别扭。在他眼里,朝岸宁跟栖南俩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就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小时候朝岸宁还成天嚷嚷着把户口落到他家户口上,要给栖南当亲弟弟。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朝岸宁就很黏栖南,豆芽大的小孩儿才到栖南腰,动不动就往栖南身上钻,还尿过栖南的床。所以在听到朝岸宁说想跟栖南结婚时,他心里总会无缘无故冒出来一股子禁忌感,但很快就被他自己打住。栖锐进轻轻咳嗽两声,不看他俩:“行,我就是问问你俩的想法,结婚的事儿不着急,你们自己定就行。”朝岸宁想说他着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栖南拉着他手握住了,说结婚的事后面他俩再商量。朝岸宁听栖南这么说,心里有些空,他现在就想把栖南捆在一起。栖南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不是拒绝,他跟朝岸宁现在的状态挺好的,结婚的事儿可以以后再说,着急这一时半刻干什么? 第47章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俩人在院子台阶上坐了一会儿才开车回去。--进了腊月之后天儿更冷了,风吹在脸上好像能把人吹裂一样。朝岸宁回港城之后,栖南人就变懒了,每天去工作室走一趟,晚上下班早就回爸妈家吃饭睡觉,下班晚就直接走路回兰亭。之前两室两厅的公寓他都闲一个人住太空,兰亭别墅他一个人住着显得更空了。朝岸宁回港城之后没几天,栖南就在网上看到了关于他的八卦新闻。是系统自动给他推送的,他现在关注的娱乐八卦多了,尤其是带朝岸宁名字的,系统天天给他推各种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栖南想过设置取消推送,但又挺想了解关于朝岸宁的新闻的,所以就一直关注着。有人拍到朝岸宁深夜跟一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店,这还没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又拍到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酒店离开,前后都是隔了不到半分钟。标题大概说朝岸宁有了新欢,两人酒店甜蜜约会。栖南心说,俩人隔那么远,哪里看出来甜蜜了?照片里朝岸宁的脸拍的很清楚,另外那个男人脸上戴着口罩头上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很多人都在猜测口罩男的身份,最热门的一条是说那人是朝岸宁公司艺人于衡。很快就有人扒出于衡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帽子,手腕上的手表,他都戴过,还都被拍到过。结合一下于衡的身形,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份很快就锁定在了于衡身上,甚至都没有第二猜测。于衡也直接用自己账号回复了,承认照片里的人是他,还茶里茶气说他跟朝岸宁只是朋友关系,两个人同时出现在酒店又同时离开,纯粹是巧合而已。他还@了朝岸宁,发文说:“朝哥你快来看,咱俩被拍到约会了。”文字后面还跟了两个笑哭了的表情图,好像很无辜又无奈。于衡的回复很有意思,明明是在澄清绯闻的,但是语气里都是欲盖弥彰,还很暧昧。栖南大体扫了眼新闻,又看了看于衡发的澄清信息,啧了一声之后心里说:你跟谁“咱俩”呢,朝岸宁跟你可没那么亲密。他当然信朝岸宁,拍到照片的那天晚上,朝岸宁确实住在酒店里,晚上还跟他开了半宿视频。朝岸宁现在就像一只馋了很久又总是吃不饱的猫一样,俩人视频里说了会儿话,朝岸宁就开始往他脖子下面引。反正后来磨着他在视频里来了两次,后来栖南实在太困了,也不管朝岸宁说还想,自己直接挂掉视频睡觉了。栖南突然想逗逗他,想看看朝岸宁的反应,把八卦新闻转发给了朝岸宁。等了一会儿朝岸宁没回信息,栖南就拿着相机去旁边拍照去了。昨天晚上一个摄影师朋友给他打电话,让他帮个忙,朋友要拍一组照片,但是他那头突然生病住院了,这是个急活儿,客户那头一直在催,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摄影师,就给栖南打了电话。栖南正好手上没活儿,直接答应了,一大早背着相机包就到了拍摄场地。这次的拍摄是在水里,客户那头包了一栋带室内泳池的别墅,想再预约合适的场地安排合适的时间得等一段时间,所以朋友才这么着急。栖南已经在电话里沟通好了要拍的风格跟想法,拍这组照片对他来说不难,栖南以前没少拍。模特是一男一女,两个模特很在状态也非常配合,栖南要什么感觉只要跟他们一说,他们很快就能领悟到,很多都是一遍过,也就水下的多拍了几组,但依旧很快,中午一点多就结束了。因为拍摄要下水,栖南穿的是泳衣,手机跟衣服都在泳池边,拍完照片他才看到朝岸宁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跟视频,还有很多信息。朝岸宁说早上在开会没看到信息,又解释了昨晚的事。以前这种花边儿新闻朝岸宁不怎么在意,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但现在不行,现在他跟栖南在一起,所以必须得说清楚。有李凌赫那b在前面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儿,朝岸宁很怕栖南对感情还有另一半不再信任。一直没打通栖南电话,急得他一上午都坐不住。栖南先看了信息,朝岸宁发了一大长串语音消息,栖南握着手机贴着耳边一条条慢慢听。朝岸宁说他昨晚约了客户一起吃饭,晚上喝多了就没回家,本来那家酒店就是景叔的,楼上有他固定的房间,以前他请朋友吃饭也是这样,晚上如果喝多了,就直接上楼休息。他俩在电话里做了两次,栖南刚挂视频就有人来敲他房门。朝岸宁从猫眼里认出外面的人是于衡,又想明白于衡半夜来找他的意思,连门都没给他开。他很膈应这种人,在三叔慢慢培养他开始接班之后,就有不少人往他身上贴,半夜敲他门这种事儿不少。识趣的,他警告一次就再也不敢了,后来看见他恨不得绕道走,生怕惹他不高兴。但也有一些脑子有问题的,三番两次凑上来,那些他也有办法处理。于衡签约很久了,半夜敲他房门还真是第一次。朝岸宁直接给他经纪人打电话,让他好好管管手底下的人,管不好就别干了。于衡经纪人纪彬半夜接到老板电话,心脏差点儿跳出来,听明白之后立马给于衡打了电话。于衡说自己找朝岸宁是工作上的事,纪彬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接问他:“有什么工作是我不知道的,还需要越过我这个经纪人直接找老板,我警告你,安分一点。”纪彬是于衡的经纪人,当然知道于衡那点儿心思,于衡表面上是个有个性有脾气的,但在纪彬看来,他那点儿个性跟脾气都搭配着愚蠢,很多事都是他这个经纪人在收拾烂摊子给他擦屁股。于衡拿了新人奖之后,身边的人有意无意都捧着他,于衡就飘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纪彬手下有三个艺人,不管是外形条件还是演技,于衡算是最有潜力的那一个,所以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又警告他几句就挂了电话。第二天早上纪彬看到他们被拍的新闻,于衡还发了一条含糊暧昧不清不楚的声明,纪彬眉心拧得都能夹死苍蝇了,心里骂于衡愚蠢,蠢得要死。虽然拍到的照片里于衡把自己裹的很严实,但他头上戴的帽子,身上的衣服裤子,还有手腕上的手表,甚至脚上穿的鞋,之前在机场都被拍到过。而且机场那组照片的讨论度很高,所以网友随便一扒就能扒出来照片里的人到底是谁。朝岸宁不关注这些可能不知道,但纪彬这个经纪人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于衡就是故意的。“那个照片,是不是你找人拍的?”纪彬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重点。于衡愣了下,干笑着否认:“纪哥,不是我,你想多了。”纪彬白眼一翻,心里已经放弃了于衡。他忐忑了一上午,就怕老板再给他打电话。果然,老板的电话还是来了。朝岸宁已经找出偷拍的人,也知道了是于衡找人拍的,他把于衡后续资源跟代言全部撤掉换了人。纪彬知道,这下于衡是完了。--栖南认真听完朝岸宁发过来的语音消息,没着急去洗澡换衣服,随便往身上披了件浴袍,直接坐在泳池旁边的躺椅上给朝岸宁回了个视频。朝岸宁接的很快,他的脸离屏幕很近,眼睛里酝起来的黑云怒气还很明显,但在看清视频里湿漉漉的栖南时,眼睛里的情绪立马就变了。栖南隔着屏幕在朝岸宁眉心上摸了下:“刚刚在拍照,手机没在身上就没接到你电话。”栖南脖子上还有水,浴袍前襟敞着,泳衣紧紧贴着身体,所有轮廓一清二楚,走向流畅。“哥,你最近不是没有拍摄吗?”朝岸宁问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盯着栖南脖子上的水珠往下延。“替朋友拍的,他生病了,活儿急,就让我来拍了。”栖南耐心给他解释,还握着手机对着旁边的泳池晃了下,“拍的场地在泳池。”朝岸宁盯着栖南湿乎乎还很红润的嘴唇问:“哥,你信我吗?”头发上的水珠又滴了下来,栖南揪着浴袍边往头上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才说:“我信你啊。”他们之间不用说那么多,有这句就够了。两个模特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化妆师跟助理,几个人隔着泳池朝着栖南挥了挥手,喊他中午一起吃饭。栖南那个摄影师朋友已经订了餐厅包厢,早就跟栖南说过了。栖南握着手机站起来,跟他们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让他们稍微在大厅里休息下等自己一会儿,他洗个澡马上就过去。看着栖南站起来要走,朝岸宁赶紧说:“哥,你别挂,我想看着你洗澡。”栖南低头瞅了眼屏幕,看着朝岸宁巴巴的眼神儿,还真没挂断视频,攥着手机进了浴室,他把手机立在架子上,对着浴室里的花洒。栖南刚走到花洒下,手机没立稳滑倒了,镜头对上天花板。看不见栖南了,朝岸宁提高了声音:“哥,我看不见你了。”栖南衣服都脱了,听到朝岸宁的话,又走回去把手机重新立好,这次叠了个毛巾放在手机旁边,防着手机再滑倒。栖南打开花洒,还转了个身,对着手机镜头方向开始洗澡:“现在能看清了吗?”朝岸宁舌根动了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自找苦吃,他现在看得见摸不着。有人敲他办公室门,朝岸宁把视频声音调小放在腿上。进来的是唐吉,提醒他下午约了客户,一会儿就得出发,朝岸宁说知道了,又快速打发唐吉走了。唐吉离开前扭头看了看,不知道他朝哥脸怎么那么红。一直等到办公室的门重新关好,朝岸宁才把视频声音调大,哗啦啦的水声还在继续,盯着栖南洗澡的眼睛都盯红了。朝岸宁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栖南转身找沐浴露,这下他后背对上镜头,朝岸宁看着屏幕里湿润的光景,整个人都紧绷着,眯着眼点着烟,先抽了几大口。浴室里有了白气,等到栖南洗完,朝岸宁身体用力往前倾,恨不得能直接钻进屏幕里。栖南对着镜头弯下腰:“我洗完了,视频先挂了,一会儿要出去跟他们一起吃饭。”朝岸宁鼻子里“嗯”了一声,朝着屏幕吐了口白烟,哑着声音说:“哥,下次你来我办公室吧……”第49章 办公室栖南帮朋友拍完泳池水下照片之后,就开始专心设计想给朝岸宁拍的身体彩绘图案,经常一设计就到半夜。他的灵感来源朝岸宁腰上的那条骨蛇,所以他的设计图也是从骨蛇作为中心,然后往外延伸出新生的骨肉。栖南心里的图案是占满全身的,从朝岸宁脖子开始,一直画到脚底。危险,情色,欲望,分裂与重生,栖南脑子里的很多词都集中在那幅彩绘图里。栖南晚上做梦都在画图,经常半夜突然来了灵感,也不管是几点,爬起来打开电脑就开始画图,有时候是改一改,有时候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添两笔。很多年栖南都没有这么兴奋的感觉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彩绘图,想象着那些颜料最后落在朝岸宁身体上的模样,那样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异常的满足感。只要有灵感,图设计起来很快,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真正在身体上画图。栖南之前拍过人体彩绘,彩绘图案都是他自己设计,但是直接在人体上用颜料画画他没做过。栖南特意去找了专门画人体彩绘的朋友栗子,栗子是美院毕业的,以前跟栖南合作过很多次人体彩绘摄影。栖南设计彩绘图,栗子负责在模特身体上画画,以前他俩就是这么搭配合作的。但是这次栖南想自己在朝岸宁身体上画画,他这次拍的朝岸宁就想自己留着,等拍完挂在卧室里。栖南跟着栗子学了几天,然后自己在假人身上不停练习。 第49章 “你记这些干什么?”栖南压着声音问他。朝岸宁把手机往栖南手里一塞,指给他看:“提前做一下准备,别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唐吉没经验,之前准备订婚礼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懂,还有几个地方出了错,好在有三叔在旁边帮着,问题都不大。但是朝岸宁可不想轮到他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现在有了唐吉这个现成的经验积累,他得好好记录一下。栖南仔细看完他记录的流程,把手机还给朝岸宁,正好有人跟他说话,他随口说了一句:“我们现在不着急。”这话朝岸宁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上一次栖锐进单独跟他俩聊以后的打算,又问他们是不是想结婚,朝岸宁当然是想的,但是栖南说不着急。其实他知道栖南是怎么想的,他俩才确定关系没多久,结婚的事确实不着急。不是说他们俩现在的相处方式不好,朝岸宁就是想更进一步,再进一步。朝岸宁不觉得快,有唐吉跟阿珊这个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他俩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而且按照订婚结婚的繁琐流程,后面也得等很长时间,不是今天他想了,明天就能结的。唐吉最后还是喝多了,朝岸宁早就让人在楼上给他准备了房间。唐吉提前安排了车,一一送走宴会上来的亲朋好友,阿珊也跟着自己爸妈回了家,唐吉却拽着朝岸宁跟栖南,说什么不让他们走,把他俩留在了最后。包厢里已经空了,服务生正在里面打扫。唐吉眼眶红红的,拽着朝岸宁胳膊吸吸鼻子,他憋了一晚上,突然哇了一嗓子。“朝哥,我打小就没有爸妈,今天如果没有三叔景叔,如果没有你,我就是一个人……”朝岸宁知道唐吉这个毛病,酒一喝多就爱哭,还爱拉着人说话,跟他平时吊儿郎当不一样,变得特别感性。唐吉一把鼻涕一把泪,栖南在旁边给他俩倒了两杯水,一人喝了一口,然后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唐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会儿说说这些年朝岸宁对他的照顾,一会儿又追忆往昔,说说他俩这些年走过的路,偶尔夹两句朝岸宁刚被三叔带回家的那段日子。有时候唐吉嘴里会蹦出几句栖南听不懂的本地话,但光看唐吉的表情就能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朝岸宁被唐吉拉着说了大半个小时,明明是喜宴,看唐吉哭成这样都有些无奈了,服务员都在旁边偷瞄他们。唐吉越说越多,朝岸宁看看时间,已经半夜了,赶紧让他打住:“这点儿出息,喝点酒就这样,今天才是订婚,后面长着呢,还有结婚。”“对对,后面还长着呢,还有结婚。”唐吉用袖子蹭蹭眼睛,踉跄着站起来,但他站不稳,又跌回椅子上。朝岸宁扶起唐吉一边胳膊,又叫栖南:“南哥,你扶他另外一个胳膊,咱俩把他扶到楼上睡觉去,如果不管他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能说一宿都不带停的。”俩人把唐吉送回房间,唐吉一进去就趴在马桶上吐了一回。朝岸宁怕他半夜还会吐呛到自己,下楼准备让经理叫个服务生上来,让服务生晚上看着点儿唐吉。朝岸宁出了房间,栖南还留在房间里,唐吉又拉着栖南又哭又说,这回他不仅哭自己,还哭朝岸宁。“南哥,你跟朝哥在一起,我真高兴,替朝哥高兴。”唐吉擦擦眼睛,嗓子都哑了。栖南看他说的嘴唇都干了,给他倒了杯水。“不喝,”唐吉摇摇头,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跟回忆里,“南哥,我有话要跟你说。”栖南顺着他的话问:“有啥话,你说,我听着。”“朝哥不容易,我朝哥那些年真不容易,”唐吉又蹭了把眼泪,说话声音鼻音很重,“当年警方捣毁那个非法地下拳场,朝哥刚打完一场比赛,他被人带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栖南原本就想着应付一个醉鬼,听完唐吉的话,因为太困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挂在眼尾,睡意瞬间没了,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攥住又狠狠拧了一圈儿,要把他捏碎了一样,他直愣愣地看着唐吉。唐吉哭得更厉害了,醉醺醺抬起胳膊,先是摸摸自己头顶,最后挪到脑后:“朝哥这里,被人凿进去一个钉子,正好插在脑子里,三叔找了最权威的脑科专家给他做的手术,朝哥那年差一点儿就没了。”“因为伤到了大脑,做完手术之后朝哥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几个月,醒了之后又躺了一个多月。”“他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南哥。”“他怕你看到他那个样儿会难过,硬是等到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才回去,当年是我跟他一起回去的,我俩刚到大院儿门口,就看见院子里你跟李凌赫在一起。”“他问了邻居才知道,你跟李凌赫结婚了。”喝醉的唐吉还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赶紧补充了一句:“南哥,我不是说你以前不该,不好,我现在只是替朝哥高兴。”“朝哥还说,要不是那些年太想见你,有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他活不下去,当时医生都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朝岸宁是跟阿珊一起进来的,阿珊知道唐吉晚上喝多了,把自己爸妈送回家之后又打车回来了。唐吉还在房间里哭呢,阿珊到了之后,唐吉立马换了目标,抱着阿珊把眼泪蹭她身上,搂着她不松手。阿珊也无奈了,但还是拍着唐吉后背哄了哄,又让栖南跟朝岸宁回去休息,说她照顾唐吉就行。已经十二点多了,栖南跟朝岸宁俩人也没回家,直接上楼去了朝岸宁的专属房间。栖南一直都在想唐吉刚刚说的那些,他是被朝岸宁拉回房间的。朝岸宁身上酒味很重,自己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浴室门开着,他边洗边跟栖南说话。他说什么,栖南都认真应一声。朝岸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栖南还是原来的姿势坐在床沿边,身体一动没动过,眼睛一直盯着朝岸宁看,好像怕他会消失一样。栖南眼睛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难过,心疼,愧疚,后悔。让人看得揪心,朝岸宁擦了擦头发坐过去,紧张地问:“哥,你怎么了?”栖南深吸几口气,手心捧起朝岸宁的脸摸了摸,又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不带情欲,只是想离他近一点,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气息跟温度。“唐吉都要结婚了,小宁,你想结婚吗?”“想啊,我想结婚,”朝岸宁一点儿都没停顿也没含糊,眼睛顿时亮了好几个度,“哥,你是怎么想的?”栖南想起唐吉摸着自己后脑勺说的那些话,慢慢抬起手,手心贴着朝岸宁脑后,在唐吉摸的位置揉了揉,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朝岸宁。“小宁,等这次我从南极回来,我们也考虑下结婚的事吧。”第51章 我要你下半辈子栖南洗澡的时候,朝岸宁又钻进了浴室,他刚洗完的头发还没干透,就又被水淋了个透。朝岸宁身上的衣服都还没脱,站在水流下,从栖南身后搂着他,手指顺着冒白气的热水往下,一路从栖南肩膀滑到腰侧,把他紧紧箍住。刚刚栖南说想结婚,朝岸宁到现在还有点儿不敢相信。“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想结婚吗?”朝岸宁咬了下栖南湿滑的肩膀,牙尖轻轻刮着,水流正好浇在他头顶,脑后热热的。朝岸宁这样抱着他,栖南没办法好好洗澡,但他又不想让朝岸宁出去,仰头避开水流说:“当然是真的。”朝岸宁抱够了才愿意松手,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掉踩在脚底,往手心里挤了点洗发露,直接抹在栖南头发上。“哥,我帮你洗吧。”朝岸宁心里就想着结婚的事儿了,乐得像个傻子,手上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他忘了水还开着,栖南正好站在水流下面,头顶的泡沫一下子被冲进了眼睛里。栖南往后退了两步,用手背搓了搓眼。朝岸宁直接把花洒头拿下来,从上往下对着栖南冲,把栖南头发上跟脸上的泡沫冲干净,拖着他下巴要看他眼睛。栖南一直在眨眼睛,说了句没事儿。浴室里灯光不好,朝岸宁抽了条浴巾裹在栖南身上,又给他擦干头发,拉着栖南出了浴室,要看他眼睛。朝岸宁手指撑开栖南眼皮,给他吹了吹:“疼吗?”“真没事儿,这个洗发水不怎么杀眼睛。”话虽然这么说,但栖南眼睛还是很红。朝岸宁又给栖南拿了件浴袍,栖南穿上,随便系了下带子,又进浴室刷牙。这次朝岸宁没捣乱,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哥,”朝岸宁看着镜子里的栖南,笑出一口大白牙,“是不是因为看见唐吉订婚了,所以你才想到结婚的?”栖南嘴里都是泡沫,嘟嘟囔囔几声,朝岸宁没听明白,栖南彻底漱完口才说。“跟唐吉没关系,你想结,我也想,那就结。”两个人难得上床之后什么都没做,他俩此刻都没有那个心情,就想好好躺着,好好说说话。他们之前没有面对面聊过太多以前的事,哪怕说起来,说的也都是他们小时候在大院儿里的事。朝岸宁失踪后的那几年,他们谁都没提过。朝岸宁是想避开黑暗的那些年,关于那些年的所有,他一个字都不想提,不想回忆,更不想跟栖南说。栖南也知道,朝岸宁不想说的,哪怕他问也没有用,要不是上次无意间看到了关于赖健的新闻,要不是唐吉说的那些话,他什么都不知道。朝岸宁侧躺着,整张脸拱着栖南胸口,下巴低低的,鼻子不停闻着。朝岸宁很喜欢栖南身上的味道,打小他就喜欢,总爱往栖南身边钻。栖南的胳膊从朝岸宁头顶圈过去,手指插在他头发里,在他脑后慢慢摸着。他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伤疤,以前他竟然没发现。“小宁,你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想法的?”栖南第一次这么直接地问这个问题,朝岸宁不动了,鼻尖还贴着栖南锁骨,他想了想,抬起因为憋气胀红的脸,呼吸很热。朝岸宁想了很长时间才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成是我的了,我一个人的。”朝岸宁说的很认真,眼神变得有些远,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对栖南有不一样的心思的,但他也确实找不到具体的某个节点。小时候他确实只把栖南当成哥,当亲哥,但同时他也知道,他对栖南的占有欲不一样。哪怕方言是栖南亲弟弟,他也不想方言离栖南太近,总是会横插一脚进去,隔在两个人中间。他那时候就想,栖南是他一个人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等到他长大一点之后,他也发现了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朝岸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关注栖南的点慢慢就变了。以前他会关注栖南晚上是不是给他留窗户了,有了好玩儿的好吃的是不是想着他了,周末回来是不是先找他而不是先找方言了,他跟人打架受伤了栖南会不会发现……后来他的关注点变了,他开始关注栖南的五官,栖南的身体,也不再把他当成哥。他会长时间盯着栖南的睫毛看,长密的睫毛扫在下眼睑,他会直接伸手去摸,但总是会被栖南拍开手。阳光透过窗格打在栖南脸上的形状,栖南喝水时唇瓣上沾了水珠,还有栖南当着他面换衣服时侧腰弯进去又往上勾起来的线条。 第51章 他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他该下班回去了,收拾好桌面,又从桌子上捞起唐吉放的喜糖揣进兜里。虽然他嘴上说看不惯唐吉天天在他面前嘚瑟,但是他还是很想沾沾唐吉身上的喜气的,所以唐吉给的喜糖,他一颗都不落,全装兜里了。除了自己吃,还带回去给栖南吃。多沾点喜气儿,准没错。成瘾这个词,现在放在朝岸宁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在阴暗潮湿地带藏了那么多年的感情,现在终于能见着光了,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呼吸了,不再需要从狭窄的孔隙里汲取不够解渴的养分,而是铺天盖地的温暖包裹,是可以随时躺在地上打滚儿的畅快。朝岸宁怎么可能克制得住?朝岸宁的瘾都在栖南身上,栖南也惯着他,要什么给什么,朝岸宁想怎么着都行。栖南抽根烟,只要烟头一离嘴,朝岸宁会立马凑上去,使劲儿嘬一口。朝岸宁含着湿湿的烟蒂,然后用力咬下去,等栖南再把快破掉的烟蒂往嘴边送的时候,上面一定会有个清晰的牙印,舌头贴上去,都能感觉出烟蒂上凹进去的痕迹。自从两个人彻底掀开了那层隐秘的薄膜,那种心理上的快感是张扬的,每天都砰砰直跳。朝岸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泡在热烘烘的水里,同时也会把栖南浇得浑身发麻。栖南晚上一洗完澡,朝岸宁就一直拽着栖南,不让他走。朝岸宁像个小狗一样,闻闻这闻闻那,就没有老实的时候。有时候朝岸宁玩心起来了,鼻尖贴着栖南身上的痒痒肉闹他。栖南被他弄的不停笑,实在笑的招架不住了,掌心贴着朝岸宁的脸,想把他推远一点。“你天天闻,到底闻什么呢。”“哥,你身上有很特别的味道,”朝岸宁闭眼贴着栖南脖子,又吸了一口,“我就是喜欢。”栖南抬起自己胳膊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有点儿潮,刚刚被朝岸宁闹得又出了点儿汗,所以沐浴露的味道更重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朝岸宁总说他身上有个特别的味道,朝岸宁还特别爱闻,他也不知道朝岸宁说的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刚洗了澡,应该没有异味吧?”栖南又顺着胳膊使劲儿往肩膀上闻了闻。“不是异味。”朝岸宁低低笑了两声,他两手撑着床,又贴着栖南嗅了嗅,喉咙里还哼哼唧唧的,跟小狗讨食一样。“是这么多年你种在我鼻子里的味道,我喜欢,怎么闻都闻不够,”朝岸宁的声音越来越黏糊,慢慢贴向栖南耳朵,“哥,少闻一口都不行。”第53章 我们做点儿别的朝岸宁这些年在港城一直跟三叔景叔住一起,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房子,只是他不喜欢一个人住,所以很少过去。他都快忘了那边的地址了,直到栖南说想给他拍一组全身人体彩绘照片,栖南说要在他身体上用颜料画图,朝岸宁还不能穿衣服,而且需要的空间很大时间很长。如果跟三叔景叔在一起,那很有可能被俩叔叔撞见。朝岸宁直接拉着栖南去了那套房子,俩叔叔不知道他们要折腾什么,看朝岸宁拎着行李箱带着栖南要去另外一套房子那边住,只说了让他俩照顾好自己,最后也没留他们。他们都是过来人,当然理解,热恋中的情侣,肯定是想要更多独处时间的,虽然他们平时很少上二楼,但毕竟他们是长辈,俩孩子肯定有放不开的时候。朝岸宁房子的装修风格跟三叔景叔的完全不同,都是黑白灰极简冷色调,栖南一进门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房子里异常干净整洁,毫无生活痕迹,所以没有多少人气儿。栖南把行李箱拎进去,四处看了看问:“你这里空了多久了?”朝岸宁来之前已经找人彻底打扫过,先开了空调才说:“空了好几年了,刚买的时候我自己住过几天,后来还是搬回三叔那边住了。”门一关上,三叔就给他们打了个视频电话,问他们到了没有,朝岸宁说到了,栖南也凑到屏幕前,跟三叔打了声招呼。“要不要请个阿姨过去给你俩做饭。”镜头是对着三叔的,画面外景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用了景叔,”朝岸宁扭头看看厨房,冰箱里有他让人早就买好的东西,“我这儿东西挺齐全的,我俩自己做饭就行。”朝岸宁其实心里又好奇又着急,他一直惦记着栖南要在他身上画画的事儿,最后在厨房里简单做了几个菜,跟栖南一起吃完就拎着东西进了卧室。朝岸宁的房间很大,巨幅朝阳落地窗,几扇窗户都开着通风,夜里风大,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朝岸宁以前在这边住的时候,不怎么喜欢这个很大的落地窗,每次他一个人进来,站在卧室窗外往外看,外面是万千灯火,他心里却是空空荡荡,所以眼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很落寞。哪怕三叔跟景叔对他非常好,可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大了,他找不到落脚点,身边有温度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除了还能呼吸之外,跟个行尸走肉好像没什么区别。现在不一样了,朝岸宁感觉吹进房间里的风都变柔软了不少。--栖南的注意力都在卧室中间那个超大的双人床上,他待会儿要在朝岸宁身上画画,所以最好是在床上,床越大越好。栖南来之前特意带了一个材料箱,里面的东西很齐全,各种大小笔刷不同的画笔,身体彩绘专用颜料,颜料盒很大,他还带了几张可以直接铺在床上防止颜料沾到床单上的白布。他把箱子放在床边,直接盘腿坐在地毯上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朝岸宁把所有窗户都关了,又把窗帘拉好,空调调到最合适的温度上,转身蹲在地上看着栖南忙活。“我带了电脑,图早就想好了,我一会儿直接在你身上画就行。”“人体彩绘摄影我以前拍过不少,但亲手画还没有过,来之前我特意跟朋友学了一段时间,我们今天就是先练练手。”“这是画笔,这个是颜料盒,这个是擦颜料的布……”栖南拿出一样工具,就给朝岸宁介绍一句。箱子里的画笔都是新的,朝岸宁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看起来很软的笔,挽起袖子在自己胳膊画了两下。笔刷毛很细很软,蹭在皮肤上痒痒的,他在自己胳膊上画了两下就把笔放下了。栖南笑着扭头看他:“怎么样,好玩儿吗?”朝岸宁看着栖南弯起来的唇角,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栖南拿着沾了颜料的画笔在自己皮肤上不停画画的场景,他瞬间变得口干舌燥,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好玩儿,”朝岸宁一低头,凑上去在栖南嘴唇上亲了下,“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他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想快点试试。栖南低头继续忙活:“等我把东西规整好就画。”朝岸宁换了个姿势,挪到栖南身后也坐在地毯上,胳膊绕过栖南,手心贴在他肚子上。栖南后背贴着朝岸宁温热的胸膛,整个人懒懒地靠上去,这样靠着他的姿势很舒服,手里整理东西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只要朝岸宁不捣乱,不乱捏他。但是刚整理好的东西还是乱了,栖南被朝岸宁挠的浑身痒痒,在他腿上踹了好几脚都不管用。栖南直接拍开朝岸宁作乱的手,扯出箱子里一块白布,跟朝岸宁两个人一人扯一边,快速铺在床上。白布很大,能把整张床都盖住还有富余,耷拉在地上还能遮住一大片地毯,入眼是一片干净的白色。朝岸宁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听栖南的话,乖乖趴好。跟朝岸宁想象里的感觉一样,比想的还强烈。栖南手里的画笔沾满了颜料,笔刷是软的,颜料是湿的,栖南在朝岸宁后背画了一下,朝岸宁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肌肉轮廓都出来了。栖南停笔了,随便找了个话题,想要转移下朝岸宁的注意力。“我今天先在你身上画画试试,今天先不拍,我也是第一次画,之前跟我合作人体彩绘有专门的画师。”朝岸宁脸侧枕着枕头,呼了口气然后问:“那个画师叫什么?”“叫栗子,是个很酷的姑娘,”栖南慢慢说给朝岸宁听,“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只要是合作人体彩绘摄影,她就过来帮我在模特身上画图,去年冬天舒承找方言做模特拍了几组照片,我们一起去了趟内蒙,在白桦树林里拍了一组人体彩绘照片,当时也是栗子给方言画的。”栖南重新开始动笔,他画得很专注,握笔的手腕也很稳,手上动作也利索。沾了高饱和红色颜料的笔刷直接在朝岸宁后背左边肩胛骨上勾出一道由窄变宽很好看的形状,高高往上翘起,一笔就直接画到了朝岸宁肩头上。但在画右肩胛骨时,朝岸宁呼吸重了一点,嘴里不自觉就“呜”了一声,同时后背也跟着缩了缩。栖南下笔的地方稍微比预想中的偏上了一点儿,虽然没画完,但栖南已经感觉出来了,因为朝岸宁动的那一下,左右肩胛骨上画出来的形状肯定不对称。栖南画完这笔,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满意,用手里的画笔杆子在朝岸宁腰窝上捅了捅,低笑着说:“你别动,你一动我就画歪了。”朝岸宁的脸埋在枕头上,哼哼了两声,栖南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往前趴了趴:“你刚刚哼哼什么呢?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朝岸宁没动,也没再哼哼,只是还趴在枕头里。栖南又用笔杆子在朝岸宁身上捅了捅,这回位置有点儿偏下了,笔杆子直接戳在朝岸宁腰侧缠着的那条骨蛇上。朝岸宁这回彻底绷不住了,突然抬起头,憋得通红的眼睛望着栖南:“哥,你这不是画画,你这是折磨我呢。”“我怎么折磨你了?”栖南故意问,“你跟我说说。”“你这样在我身上画画,我怎么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朝岸宁喉咙很紧,说话声音也是干干的,听起来很缺水。栖南从床上下去,给朝岸宁倒了杯水。朝岸宁仰头两口就喝完了,房间温度稍微降了降,但没用。栖南也没想今天晚上就拍,他就是想先在朝岸宁身上画着练练手。但按照现在的进度,他在朝岸宁身上画了才两笔就进行不下去了,朝岸宁根本不配合。朝岸宁也没办法,他心里是想配合的,但他的身体不配合。朝岸宁把空水杯放在床头,他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翻个身连个遮挡都没有,所有反应也都很直接,就那么大喇喇挂在栖南眼皮子底下。朝岸宁看着栖南红润的嘴唇,刚被水浇灭的火苗,腾一下子就又冒出来了,还窜得老高老远。栖南现在对朝岸宁的反应已经很熟悉了,他还想再画几笔,赶紧打住说:“我们再继续画几笔试试,你也想早点拍出成品对不对?”果然,朝岸宁听完这话,把自己心里腾起来的热气硬生生给压了下去,然后乖乖躺好。“哥,你继续画,这次我尽量不动了。”这回栖南多画了几笔,朝岸宁的后背已经大体有了一个初步的图案,栖南手里的画笔换了一个又一个。粗的,细的,长的,扁的,各种高饱和的颜料涂在朝岸宁身体上,手里的画笔也越来越有力,栖南感觉自己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他期待仪式完成的那一天。只是栖南画完腰后的最后一笔时,原本躺的好好的的朝岸宁突然翻了个身,一把拽住栖南手里的画笔,连带着把栖南也拽倒了。各种画笔摔在一起,纯色白布上染了一片一片颜料,交叠的,连接的,还有融合在一起的,朝岸宁身上的颜料也蹭了栖南一身。床上的颜料盒也翻了,大格大格的颜料洒在白布上,五颜六色碰撞在一起。栖南“嘶”了口气,伸手要去扶被打翻的颜料盒:“你踹了颜料盒,我就带了这一盒。” 第53章 是他栖南。第55章 以后不用再偷偷看了栖南又把相册里的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照片里所有的角度一看就是远远偷拍的,有正面,有侧面,有深夜跟朋友聚完餐挥手告别的,也有冬天里他顶着老北风低头走路,头顶还飘着几片灰白的雪花,水汽蒙蒙的阴雨天他靠着车边抽烟,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甚至还有几张是他在世界各地摄影时的第三视角,是朝岸宁拍的,全部都是他的第三视角。还有几张照片,栖南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也没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只能靠着身上穿的衣服跟照片背景猜出当时的季节跟天气。栖南心里想,朝岸宁一定记得每一张照片。他之前就猜到了,朝岸宁这些年一直都在偷偷关注他,但他不知道朝岸宁一直在偷拍他。作为一个摄影师,栖南手里的镜头对外的感知一直都是敏锐的,但当他自己成了镜头里的人时,他却什么都没感觉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朝岸宁不想被他发现,朝岸宁这些年都把自己藏的很好,藏到他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他的地方。栖南又打开柜子,拿出剩余几本相册,没有意外,里面也都是他。有很多照片应该是朝岸宁着急抓拍,都拍糊了,如果那些糊到五官都看不出来的照片是栖南拍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直接删掉,但那些拍糊的照片,朝岸宁都好好收着呢。栖南盯着照片里自己的重影出神,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才反应过来。是朝岸宁打过来的电话,栖南调整好呼吸后摁了接通键,手机举到耳边紧紧贴着。“哥,你吃饭了吗?”“吃过了,你忙完了?”栖南仔细听着听筒里传过来的声音跟呼吸,不想漏掉哪怕一点。朝岸宁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笑:“刚忙完,正准备吃饭。”栖南握着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他又握着手机快速贴回耳边问:“这么晚了才吃?”“刚刚有事耽误了,”朝岸宁说完又问,“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有没有想去的餐厅。”栖南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晚上我们也跟三叔景叔一起吃吧,晚上我给你做饭。”“好,”朝岸宁乐了,“下午我忙完就回去,你现在在干嘛呢?”栖南说:“我在……看照片。”朝岸宁以为栖南是在整理他之前拍过的照片,也没多问,反正栖南拍过的照片他都看过。栖南合上相册,身体一动,椅子腿跟地面摩擦出的吱吱声很刺耳,他挺了挺腰,坐直身体不动了。电话那头也安静了,过了几秒钟,栖南轻喊了一声:“小宁?”“在呢,哥。”“以后不用再偷偷看了。”朝岸宁没明白栖南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晚上回去的很早,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栖南一个人准备的,他也没让三叔景叔帮忙。朝岸宁进厨房洗了手要帮忙,栖南正在盛最后一个菜,指了指另外一个灶上的砂锅说:“那个汤好了,你把汤端出去。”朝岸宁“嗯”了一声后往旁边走,身体故意贴着栖南,低头在他耳朵上快速亲了下。栖南耳朵一阵酥酥麻麻,偏头在肩头上蹭了蹭耳朵,他身体一动,手里端的菜盘差点儿摔了,没好气地踢了朝岸宁一脚:“老实点儿。”朝岸宁喜滋滋地往后退了半步,咧着嘴端汤去了。晚饭后俩叔叔出去散步,栖南拉着朝岸宁去了地下室。通了一下午的风,栖南又打扫了一遍,地下室的拳击房干干净净,那股子闷闷的味道也都散干净了。栖南拿出来的那几本相册没放回柜子里,就摆在桌面上,朝岸宁一眼就看见了。他立马就明白了栖南电话里那句“以后不用再偷偷看了”是什么意思,朝岸宁看着相册,心里咯噔一下。那几个相册里拍的都是栖南,他手机里也都存着电子版,时不时就拿出来看一看,但那毕竟是他偷拍的。朝岸宁快步走到栖南身边,站在他身侧,身体是半包着栖南的姿态,赶紧解释:“哥,以前我……”栖南没让他把话说完,他们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有些话不用说。他拎起柜子上拳击手套,转了个身冲着朝岸宁甩一甩:“我们要不要再比一比?”朝岸宁看出栖南真没在意才放下心,他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也拿起另外一副手套戴好。栖南戴好拳击手套,用朝岸宁教过他的招式,脚尖分开,膝盖微微弯曲摆好姿势。朝岸宁还是让着他,不怎么出拳,栖南往前他就后退,栖南后退他就往前,栖南出拳他就挡着。最后朝岸宁还是把栖南压在了旁边的沙袋上,栖南整个人扑在沙袋上,踉跄了两步之后双手立刻搂紧了沙袋。朝岸宁怕他摔到,扶住栖南,贴着他后背紧紧箍着他。沙袋在晃,栖南的身体没有实实在在的着力点,好在身后的朝岸宁站的很稳,栖南只能往后靠在朝岸宁身上,把重量压在他身上。朝岸宁的注意力都在栖南身上,一低头咬住栖南出了汗的后颈,整个人都是完全压迫的姿势。栖南疼得抬起头,脖子仰得高高的,等到朝岸宁松了口才慢慢转过身,摘了拳套捧着朝岸宁的脸,鼻尖蹭着朝岸宁鼻尖,把电话里没说完的话又说了一遍。“朝岸宁,以后不用再偷偷看了,以后我陪你,我陪你再好好生长一次。”……--栖南回家之后直接去了爸妈那,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栖锐进一看就知道那些东西是朝岸宁给准备的,问栖南:“小宁跟他三叔怎么样?”“他们都挺好的,就是过年了,都挺忙的。”谭敏在餐桌旁边招呼他们吃饭,晚上包的饺子,姥姥往栖南盘子里多夹了好几个饺子,催他多吃一点。栖南用胳膊挡着自己盘子:“姥姥,够了够了,再多吃不下了。”“包的是你爱吃的馅儿,多吃点。”姥姥又给他塞了几个。谭敏说起过年的事:“今年过年你们几个孩子都不在家,我跟你爸准备带你姥姥姥爷回老家过年去。”“行啊,老家亲戚多,你们回去过年还热闹点儿,”栖南吃了几个饺子才问,“什么时候回去?”“比你们晚两天,过年要先收拾收拾家里。”“大俊跟三喜也带着吗?”“带着。”大俊在餐桌边绕来绕去,好像听懂了要带他,钻到桌子底下用头拱栖南脚踝,嘴里还哼哼两声。家里暖气足,栖南又怕热,裤腿往上撸了撸,被大俊毛茸茸的大脑袋一蹭,痒的他又把裤腿放下去了,低头呵了大俊一声:“大俊,我吃饭呢,别闹。”大俊不管,嘴里继续哼哼着,摇着尾巴继续蹭栖南。栖南弯腰在大俊脖子上拍了一下,大俊还不走,栖南掏出兜里的手机,拍了张大俊不停蹭他腿的照片发给了朝岸宁。照片里栖南裤脚又被大俊拱了上去,裤边贴着栖南小腿肚,露着脚踝跟一截肌肉线条流畅又好看的小腿。朝岸宁盯着手机,又想起了昨天地下室拳击房里还有昨晚他们回房之后跟栖南不停折腾的画面,眼睛立刻就红了,他扯开脖子上的领带,喉结不自觉滚了几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很快回了一条信息。“哥,你脚腕上的牙印还没消呢。”栖南抬腿看了看,他右脚脚踝内侧有一个很清晰的牙印,是朝岸宁咬的,虽然没破皮,但是很红,牙印上还有血痧。昨天晚上才咬的,哪有那么快消?栖南又把裤角往下扯了扯,盖住牙印。不光脚踝上有,他衣服遮住的地方,都是一片一片的痕迹。大俊被姥姥拽着,不再蹭栖南,但栖南还是感觉脚脖子痒痒的。昨天晚上他跟朝岸宁在地下室折腾了好几次,三叔担心他俩,跑到地下室敲门,幸好门从里面反锁着,俩人听到敲门声赶紧穿好衣服出去。晚上他们回房之后朝岸宁又来了两次,栖南想着,后面两个人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也就由着他放纵。栖南感觉自己刚睡着闹钟就响了,打着哈欠洗脸,打着哈欠下楼,打着哈欠跟俩叔叔道别。朝岸宁送他去机场,他打了一路哈欠,朝岸宁精神头还特别足,跟他唠叨了一路,他嗯嗯啊啊应着。最后栖南困的睡着了,根本没听朝岸宁说了些什么,在停车场朝岸宁看他睡得那么香,没舍得叫他,最后看到时间就要来不及了,直接把人给亲醒的。栖南是真的清醒了,他如果还能睡下去,朝岸宁能直接在车里胡来。他可不想上社会新闻,在机场车震的事儿他做不出来。栖南摸了摸后颈发疼的地方,回了一条信息:“没消的何止是脚脖子上的牙印。”朝岸宁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图,栖南笑了,又给他发:“乖乖等我回来。”朝岸宁立刻回:“我一直很乖,我等你回来。”第56章 他是真想朝岸宁了栖南之前去南极拍摄过,但他还是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这次他们去南极的团队一共有六个人,除了栖南,还有两个摄影师,因为栖南有过去南极摄影的经验,所以这次的拍摄以栖南为主。方言放寒假那天,带着桑奕明一起去小姨家吃饭,吃过饭三个人又聊了半天这次的行程安排跟拍摄计划。姥姥在旁边给仨孩子又洗水果又倒水,毕竟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听说之后就一直在担心,今年三个孩子都不在家里过年,她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等他们聊完了,姥姥往他们仨手里一人塞了一个橘子,之后就是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的嘱咐。“你们三个要多带衣服,穿厚一点,南极多冷,常备的药也要带着,小心冻坏了,帽子手套要戴,还有……”一直等到姥姥说完了,栖南搂着她肩膀,安抚老太太:“姥姥,没事儿,我之前去过南极你忘了?照片还在呢,现在南极是夏天,没有想象的那么冷,我们买的衣服都是极地防寒服,睡袋也是。”“还要睡在外面吗?”姥爷插了一句进来,“不是在船上吗?”“是在船上,以防万一就准备了睡袋。”方言在旁边说。“奕明你也要多注意,前几天听言言说你感冒了,可别再着凉。”姥姥嘱咐完这个又嘱咐那个。桑奕明咽了嘴里的橘子瓣儿,点点头说了声“好”。六个人不在一个城市,他们在北京集合,先飞阿根廷,然后再到乌斯环亚上船。他们的时间很充足,所以路上都是不急不缓,栖南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握着手机给朝岸宁发信息,这两天他手机就没放下来过。栖南打字太投入,差点儿撞到路人,还是方言在旁边拉了他一把。差点儿被撞到的路人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栖南意识到,抬头歉意地说了句抱歉。方言拉着栖南一个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脑袋凑上来看栖南手机屏幕:“哥,你在跟谁发信息呢,这么投入。” 第55章 他们还说,他们的同伴甚至脱了衣服在海里游泳呢,都没事儿,让他们不用担心,但这些栖南都没听懂。栖南陪着方言又上了皮划艇,两个人快速划桨,喊着桑奕明和另一个摄影师的名字。皮划艇七拐八拐,绕过几座浮冰。桑奕明听见方言在喊他,隔着浮冰应了一声,也喊了方言一声。终于听到回声了,栖南快速划着皮划艇,绕过身后的浮冰,栖南就看见不远处还在拍照的两个人,一看桑奕明湿漉漉的头发就知道落水的真是他们。“你们刚刚掉海里去了?”栖南问。“没事儿,不小心翻下去了,”桑奕明扯了扯紧贴着脖子的紧身防水衣,“除了头发有些湿之外身上没进水。”两艘皮划艇逐渐靠近,方言也放了心。“没事儿,别担心。”桑奕明给了方言一个很安心的笑,伸出胳膊想拍拍方言。但他们隔着一点距离,桑奕明够不着。栖南看着他们都没事儿,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准备拍点别的东西,刚拍了几张雪山,就听到旁边的人说。“桑奕明,你不是说要在南极跟我求婚吗?你快点儿求,现在就求。”桑奕明抬头看看天:“阴天呢。”“我不管阴天还是晴天,有风还是有浪,就现在,你快点儿求,我知道求婚戒指你一直都随身带着呢,你快点儿掏出来。”终于要求婚了,栖南的相机立马就对准了那俩人,栖南当然得好好帮他们记录一下,他还得准备带回去给姥姥姥爷好好看看呢。镜头里两位主角眼里现在只有对方,桑奕明半天才从贴身的里衣口袋里掏出戒指盒。头顶阴沉厚重的云被风吹散了,天空很快就放了晴,两个主角正在说着蓝天白云下最美好的誓言。桑奕明这人没什么情绪,这回眼睛都红了,栖南特意给了他一个特写。“言言,你愿意再跟我结一次婚吗?这次我们好好过,过一辈子。”方言摘了手套,冲桑奕明伸出手,晃晃手指:“快点儿帮我戴上,别一会儿掉海里了。”……桑奕明的求婚现场,栖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船上依旧没有信号,要不然他不管朝岸宁那头是不是凌晨,肯定会发给他看看。后面几天,栖南除了平时的拍摄之外,还另外给他俩拍结婚旅行照。一开始栖南还不觉得有什么,没过半天就不对味儿了,那俩人在他面前,一点儿都不知道避讳,成天到晚黏黏糊糊的,栖南感觉自己嘴里整天都是纯正狗粮味儿,兜里一直揣着几个橘子,时不时就扒一个橘子瓣儿塞嘴里改改狗粮味儿。想朝岸宁了,栖南不停掏手机看有没有朝岸宁的信息,但都没有信号。过年那天他们也在船上过,晚上栖南手机总算有了点信号,手机响了半天,都是未读信息。大部分都是朝岸宁给他发的,顺着时间捋,基本上每天都有好几条信息,从早到晚,除了短信之外,还有很多朝岸宁拍的视频,早晨的太阳,窗外刮风了,朝岸宁各种地点各种角度的自拍照,办公室吃的午饭,看到路边的小猫也会录个视频,早安晚安……其中有几条很长的信息,朝岸宁说跟一个商业伙伴一起吃饭,商业伙伴的儿子也去了,之后他儿子就一直约他吃饭,被他拒绝后不死心,给他送花送礼物,但在唐吉那里就被拦住了。不知道那人是什么奇葩,竟然给他发自己的涩情图,朝岸宁把他的瑟情图发给了他爸,并终止了跟商业伙伴的所有合作。那人被他爸打了好几顿,牙都掉了两个,最后跟他认错道歉。朝岸宁当个乐子说给栖南听,最后还求表扬,说自己很乖。趁着有信号,栖南赶紧拨了朝岸宁电话,但那头一直没接,再打就没有信号了。栖南握着手机去了方言房间,方言正在给姥姥打电话,栖南凑上去跟姥姥说了两句。两头声音都不清楚,但从断断续续中也能知道说了什么。姥姥姥爷都在老家,光听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就知道很热闹,他们还听到了麻将碰胡声,姥姥问他们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累不累,什么时候回去。电话开在免提上,栖南一句方言一句跟姥姥说着话。挂了姥姥电话,用方言手机再给朝岸宁打就打不出去了。回到自己房间,栖南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新年朝岸宁是怎么过的。朝岸宁这个年没过消停,他是在医院里过的年,他替三叔景叔给长辈送年货,港城降温后下了雨夹雪,路上堵车,被另外一辆失控的车撞了,不严重,但头上缝了几针。三叔景叔刚听说的时候吓得不轻,要朝岸宁多住两天院养一养伤口,年夜饭也是做好了直接拎到医院里去吃的。“三叔,景叔,几点了?”“八点了。”“南哥给我发信息了没。”朝岸宁问。“有一个未接电话,医生给你缝针的时候打过来的,我们没注意就没接到,”三叔说,“再给他打过去就打不通了,应该是没信号,给他发了信息。”“没说我在医院的事儿吧。”朝岸宁不想栖南大过年的担心。“没跟他说。”朝岸宁觉得头皮一凉,手往上一摸,先摸到一个纱布,疼得他嘶了口气,等他摸到后脑勺,才反应过来,自己头发已经没了。他头上有伤,医生给他缝针的时候直接把他头发剃了,后来三叔说剃的不好看,又给他重新剃了一遍,他现在没头发了。“……行吧,没头发就没头发吧。”朝岸宁自言自语,又忍不住在头顶摸了一遍。初三那天,他好不容易打通了栖南手机,声音呲呲啦啦的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两个人各说各的,都以为对方能听到一点。“我刚刚拍到了鱼群。”栖南说。“哥,我想你。”病床上的朝岸宁又摸了一把光瓢脑袋,剃的是真短啊,都不扎手,跟个和尚似的。他心里想,不知道南哥喜不喜欢光头,等南哥回来,头发应该能长出来一点。栖南:“南极下雪了。”朝岸宁:“哥,我这里在下雨。”栖南:“新年快乐,虽然有点晚。”朝岸宁:“哥,新年快乐,我刚吃了饭,景叔做的,特别好吃……我头秃了。”朝岸宁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说了半天话,那头的栖南只听到了一句——他头秃了,三叔剃的。第58章 跟我结婚吧?南极航行结束,他们回国之前停在酒店休息两天,一是调整下身体跟状态,另外就是给家人朋友买点东西。六个人的行程都不一样,也就没在一起,方言跟桑奕明整天不见人影,应该是出去约会去了,另外两个摄影师在外面拍照,栖南前两天晚上没休息好,他要买的东西都让方言他们帮忙带了,他就在酒店休息。睡眠耳塞刚塞了一个,门铃就响了。栖南以为是方言他们回来了,走到门边习惯性先看了一下猫眼,门外的男人很高,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眼睛热切地看着猫眼方向,好像知道房间里的人在看他,还冲着猫眼笑了下。栖南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转开门把手开了门,一个颇有压力感的阴影从半开的门缝里挤进来扑在栖南身上,紧接着栖南鼻腔里灌满了想了很多天的熟悉味道,一双手紧紧抱住了栖南。“南哥……”朝岸宁贴着他耳朵喊人,听进栖南耳朵里,声音一层一层波浪一样荡漾进去。朝岸宁来之前没跟栖南说,半小时之前俩人还在发信息,栖南跟他说阿根廷的天气跟食物,朝岸宁回了句他也想吃,栖南说下次带他一起来。“你来怎么不说一声。”“想跟你一起吃饭,想见你。”这段时间他们几乎联系不上,朝岸宁睡觉都不踏实,半夜总是会醒,摸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栖南给他发的信息,偶尔还会出现幻听,总觉得自己手机响了。俩人这么抱着有点热,栖南松开手,把朝岸宁头上的鸭舌帽摘了,朝岸宁头发长出了一层青茬儿,还是能看见头皮。栖南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想起来那通断断续续的通话,朝岸宁说他头秃了,是三叔剃的。他刚想问头发怎么剃了,就看见朝岸宁右耳侧后方那道看着就很新鲜的针疤。“你这里是怎么弄的?”栖南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为什么剃头他现在也不用问了,原因明摆着呢。“年前下了场雨夹雪,路上出了个小车祸,头被玻璃碎片划伤了,缝了几针。”朝岸宁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撞的?”栖南想摸摸,但是那里的伤口看起来很红,所以他只是隔空摸了摸。“过年前一天,太倒霉了,年都没过好,年夜饭三叔景叔做好后拎到医院里吃的。”现在朝岸宁见到人了,把自己的委屈好一通倾诉,搂着栖南说当时他快吓死了,好在他反应快,方向盘往旁边快打了几圈,要不然就不止缝几针那么简单了他自己说的时候在后怕,栖南听着更后怕。朝岸宁不是想吓栖南,他就是想让栖南安慰一下,但是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立马转移了话题。“哥,我短头发好看吗?”栖南又在朝岸宁头发上摸了一把,手心搓了搓他耳朵,头发短了,朝岸宁本身就优越的骨相也更显眼了。“好看,帅死了。”栖南捧着他脑袋亲了下。“三叔还说让人在我脑袋上剃个图案,”朝岸宁歪了下脖子,脸颊在栖南手心里蹭了蹭,“但被景叔给拦住了。”栖南已经把录的那段桑奕明求婚的视频发给他看了,朝岸宁这次是兜里揣着戒指来的。他不是想跟桑奕明还有方言比快慢,这是他本来就想好的,要不是戒指做的慢,他肯定在栖南来之前就给他套手指上了,一天都不能多等。三叔景叔知道他想求婚,这段时间没少给他出谋划策,还陪着他预演了好几遍。朝岸宁出发前一天晚上,三叔特意找了个发型师,说要给朝岸宁设计个新发型。朝岸宁当时在自己头发上摸了摸说:“三叔,我这个贴头皮的长度,不好发挥啊。”三叔拉过旁边的发型师,大手一挥:“可以在你头发上再剃个图形,霸气一点的。”发型师还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图案一张张翻给朝岸宁看,照片里的发型都是贴着头皮的男士短寸,头发两边或者脑后剃出各种形状跟图案,朝岸宁看完那些图片,嘴角不由地抽了抽。景叔好心把发型师送走,朝岸宁才说:“三叔,你这个审美,当年是怎么追到景叔的?”“嘿……我审美怎么了?”三叔不服。朝三从年轻到现在,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帅,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小伙儿,老了也是个帅老头儿。他拍了拍柯景胳膊:“你跟他说,这些年我是不是审美一直在线,不管去哪里,穿的戴的用的,不管哪一样跟你都是最搭的,是不是?”柯景都不好意思说他,第一次见朝三的时候,朝三像个难民一样,二十几岁的人,身上穿着件灰扑扑的老头儿背心,头发长到遮耳朵遮眼睛,也就那张脸扛得住,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那一言难尽的装扮。光看景叔的眼神,朝岸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歪在沙发上。“三叔,这些年你的袜子都是景叔给你挑的,哪天出门不是景叔给你搭衣服,头发丝儿长度都是景叔给你把控着。”三叔摸了摸鼻梁,他知道朝岸宁说的都是对的,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嘴上依旧不服,自己一个人嘟囔了半天,对于朝岸宁不按他的想法剃个新发型,还觉得有些遗憾。--朝岸宁避开自己要求婚的事,只说三叔要给他剃新发型,听得栖南乐了半天。俩人说着话,服务生在外面敲门,指了指走廊上的行李箱,问是不是他们的。 第57章 有一次朝岸宁忙完公司的事提前回来了,打不通栖南电话,去他工作室问了才知道栖南在摄影棚里拍摄。朝岸宁问清楚地址,开车去了摄影棚,这次栖南帮朋友拍一组创意广告,模特迟迟进不了状态,拍出来的效果达不到栖南的要求,他是追求细节的人,所以没有一张是他满意的。从中午开拍一直磨到晚上,不光栖南,摄影棚里其他工作人员也有些不耐烦了,晚饭大家都没吃,所有人都在等模特。一开始栖南还在心平气和慢慢引导模特进入状态,后来也是忍不住发了火,模特自己也着急,给大家道了半天歉。栖南忍着顶到天灵盖的火气,换了种方式又跟模特沟通了一遍。栖南一说完,一个男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栖南接过来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大半瓶,嘴里最后一口水咽到一半,猛地一转身。朝岸宁正在冲他笑呢,抬手抹掉栖南嘴角的水渍:“哥,别生气,慢慢拍。”看见朝岸宁的这一刻,栖南头顶的火气真的就一下子散开了,刚刚他的注意力都还在模特身上,等他后知后觉想起来递给他水的那只手上戴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戒指时才反应过来,是朝岸宁来了。“咳咳……你怎么来了。”今天工作太投入,栖南一直都没看手机。朝岸宁给栖南从上往下拍着后背:“慢点儿喝,我早就来了,看你一直在工作就没打扰你。”栖南又喝了几口水,让朝岸宁在旁边等等他,今天不管成不成,他都只拍最后一遍了。这回效果出奇地好,模特的状态真的调整好了,一次就拍完了,栖南收相机的时候还在嘀咕:“你一来做什么事都顺当不少。”朝岸宁立马接过话茬儿,顺杆儿爬:“哥,你说,是不是离开我不行。”“是,”栖南笑了,“离开你不行。”回去路上,栖南一上车就睡着了,朝岸宁订了餐厅,到了之后车停在门口等了他半天,看他一直没醒,直接打包了饭菜,准备带回去吃。栖南睡得还是很香,做梦都还在跟模特沟通,眉心一直拧着。朝岸宁在他额头上跟紧拧的眉心上亲了下:“哥,别急。”栖南果然不再说梦话,梦里好像听到朝岸宁说话了,鼻子里“嗯”了一声,眉心慢慢舒展开。那一刻,朝岸宁心里对于安稳一词有了一个特别具象化的时刻。原来他们之间,不是只有他在依赖着栖南,栖南跟他一样,也在依赖着他。【作者有话说】来了宝子们,我们快要完结啦~第60章 完结章光结婚证件照两个人就拍了好几天,正式的可以贴在结婚证上盖刚戳的拍了一套,两人穿的同款式衣服是特意定制的,衬衫袖口绣着跟结婚戒指内圈一样的图案,一条骨蛇叼着一朵红玫瑰,旁边是两个人名字的缩写。拍照的那天,朝岸宁总是不自觉摸自己袖口,指腹一直贴着那朵红玫瑰,细细感受着玫瑰花瓣的走向跟纹路,连花杆也不放过。他这个动作太明显了,一开始拍的时候坐姿总不是很正,舒承提醒了两次,栖南后来干脆握住朝岸宁的手搭在腿上,贴着他耳朵哄人:“回家之后让你摸个够,现在好好拍。”朝岸宁抿着嘴点点头,坐正的那一刻俩人都笑了,舒承很擅长抓拍人物,立刻就捕捉到了那一下,快门咔嚓一声,画面瞬间定格。领完证从民政局出来,朝岸宁还有些恍惚,捏着结婚证坐在车里半天没动。持证人,登记日期,结婚证字号,还有下面两个人的个人信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都会背了。栖南早就饿了,跟朝岸宁换了座位,他来开车。在路上朝岸宁发了朋友圈,收了满屏的祝福,他又把两个人的结婚证发在了家族群里,姥姥姥爷最先看到了,语音消息一条跟着一条,朝岸宁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点了外放,也给栖南听。三叔景叔也早就进群了,一人说一句夸了好几页,紧接着就是一摞红包,朝岸宁高高兴兴一个个都领了。当然了,除了正式的那套结婚证件照之外,“不正式”的那些是他们俩自己回家之后拍的,连着拍了好几天好几宿,白天是拍有衣服的,晚上就拍没衣服的,直到最后朝岸宁拍满意了才结束。朝岸宁钱包里那张带血的照片,后来被栖南换成了两个人的结婚合照,朝岸宁过了好几天才发现,原本一打开钱包就是曾经支撑他熬过一天又一天,照片上染了去不掉血渍的人,现在是干干净净的大红底色合影。朝岸宁不只一次幻想过这一刻,哪怕他已经适应了习惯了现在有栖南的生活,也还是被大红底色的合影狠狠戳了一下。怎么会不心动呢?那是他一直爱的人。朝岸宁没问原来的那张照片去哪里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婚房他们买了一套新的,离朝岸宁的新公司跟栖南的工作室都不算远,每一处装修细节都是两个人商量之后决定的,所有装饰不管大小,也都是两个人一起去家具城认真挑选的。婚礼之前,栖南终于在朝岸宁身上画出了一幅完整的全身彩绘图,中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失败”的夜晚才成功。画完的那天晚上,栖南拍了整整一宿,他已经很久没有毫无保留地彻底投入到镜头里去了,胸口的心跳跟手指上摁快门的节奏融合在一起,每一次的跳动,都随着朝岸宁一起。直到窗外的风吹进卧室,天空泛起青白,栖南才放下相机,发丝上的汗滴在朝岸宁脖子上,他低头吻着朝岸宁后背的那双翅膀。拍完的照片栖南挑了三张,挂在他们卧室的墙上,朝岸宁盯着墙上的照片看了很久。有一天晚上两个人结束之后,朝岸宁吻着栖南汗津津的肩胛骨,声音因为喉咙发紧变得有些沙哑。他问:“哥,为什么一定要拍一组这样的成品?”拍完这组照片并不容易,因为朝岸宁总是忍不到最后,栖南经常在他身体上画着画着他就有了反应,而且朝岸宁一开始就没把这个当成个正经事儿来做,甚至是当成了情趣,以为栖南就是在跟他玩儿呢,所以总是半路就开始反过来折腾栖南。到最后床单总是没法要,颜料嚯嚯了一桶又一桶,画笔杆子折了一支又一支。栖南还是坚持,他跟朝岸宁说,这一组照片要拍完才行,朝岸宁看出栖南是真想拍成之后才慢慢开始配合。栖南抬头,望着墙上的照片,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虽然照片里只有你,但你也能感觉到的,对吗?”栖南没说他能感觉到什么,但朝岸宁明白了,虽然照片里只有他自己,但他完完全全能从那些照片里清晰地感觉到栖南的存在——镜头后面的那双眼睛是栖南的,栖南是透过镜头在看他,栖南的情绪跟反应都折射在他身上了,也只有栖南才会用这样多情的镜头来记录他。栖南眼睛里的欲望,能直接穿透镜头,扎进他的身体里,会跟他眼睛里的欲望重叠在一起。他跟栖南是一样的。他想要栖南,栖南也想要他。--婚礼盛大,他们邀请了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虽然婚礼时间是半年前就定好的,但真到了那天,朝岸宁还是有点儿紧张,总是在人群里找栖南的身影。他有时候还是会怕,会怕这只是一场梦,因为这样的梦他曾经梦了十年。婚礼在九月,天气已经不热了,但朝岸宁手心里都是汗,每次拉栖南的时候都会蹭他一手心的潮湿。“哥,我领带正吗?”“胸口的花有没有歪?”“哥,你别走太远,不然我看不见你。”领带很正,新郎胸花也没有歪,但栖南会再帮他认认真真整理一遍,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很好地安抚好朝岸宁不安的情绪。给他整理好领带跟胸花,栖南就站在他身边,不管谁叫他,他都是抬手招一下,让对方过来。朝岸宁刚安心,扭头就看见门口一个身影快速闪过,刚压稳的心跳又乱了。他不会认错,刚刚闪过去的人是李凌赫。李凌赫怎么来了?朝岸宁暗自咬了咬牙。他们结婚没有邀请李凌赫,也不会邀请他。栖南注意到朝岸宁的视线总往门口看,也回头看了眼,门口什么都没有。“怎么了?看什么?”栖南问。朝岸宁也帮栖南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是有个朋友来了,我出去看看。”说完,朝岸宁招手让唐吉过来,让他陪一会儿栖南,他出去看看。栖南问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朝岸宁说了句“不用”之后就匆匆追了出去。走廊上除了工作人员跟来参加婚礼的朋友之外,没有见到李凌赫,朝岸宁跟朋友一一打了招呼,顺着走廊继续找人。这场婚礼他等了太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跟栖南安排的,谁都不能破坏他的婚礼,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李凌赫的确来了,但他一露面就被方言跟桑奕明拖走了,他们也不允许意外发生。前段时间李凌赫还找过方言,跟他打听栖南结婚的事,方言没搭理他,所以他今天一直留意着来参加婚礼的人,还真让他逮到了李凌赫。“我哥今天结婚,你不要捣乱。”走到安全地方,方言说话毫不客气。李凌赫苦笑:“我没有想要捣乱,我只是想来看看他。”“用不着你看。”朝岸宁大步迈到花园,“我们的婚礼,不欢迎你。”李凌赫站在那,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朝岸宁。那个人跟他不一样,朝岸宁全身全心都是栖南,他的眼神很早之前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现在更是。李凌赫知道自己跟栖南早就不可能了,但还是想来看看他的婚礼。刚刚路过新人休息室,他从开着的门缝里看见栖南笑了,栖南脸上的笑很耀眼,耀眼到让他不敢多看,所以哪怕方言跟桑奕明没把他拽到这里,他想他也不会再多待了。越过朝岸宁身边往外走时,李凌赫加快了脚步。朝岸宁转头交代几个工作人员盯着他,不许他再进门。栖南没两分钟就出来找人,在花园走廊上看见了朝岸宁,还有方言跟桑奕明,三个人正说着话,没有陌生人。“你朋友呢?”走近了之后栖南才问。方言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才好呢,朝岸宁就先开口了:“刚刚来的人是李凌赫,不过已经被我撵走了。”栖南一愣,他没想到李凌赫会来,但他也没多想,牵着朝岸宁就往回走。“我还以为你要逃婚,吓得我赶紧出来找找,幸好你没走远。”栖南笑着捏了捏朝岸宁手指。朝岸宁知道,栖南这句玩笑是在安抚他,朝岸宁心里那点不安跟焦躁还没成型就被栖南稳稳浇灭了。“哥,不怕,”朝岸宁笑着说,“咱俩已经领证了,我以后就在你手心里跑。”这话可以正着听,也可以反过来听,栖南也只能在他手心里跑,远了不行。时间快到了,唐吉出来找人,见到他俩老远就催:“两个哥,你们千万别乱跑了,就快开始了。”两个人同时加快脚步,也同时开口:“来了。”婚礼准时吉时举行,两人站在一起慢慢进场,一开始朝岸宁跟着栖南的脚步节奏,后来两人脚步逐渐变得坚定,变得一致。宴会厅只用了一种花,所有装饰用的都是红玫瑰,火热的颜色簇着中间十指紧扣的两个人。誓言,祝福,新人敬酒,直到宾客散场。晚上才是最灿烂的烟火时刻,骨蛇尽情吻着红玫瑰,在花丛里翻滚旋转,一点点汲取养分。朝岸宁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深处新的血肉在往外生长,鲜润敏感还沾着水露的触须钻透黑暗阴湿,朝着唯一的发光点方向拼命升腾。朝岸宁红着眼,用力握着栖南的手:“栖南,我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