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幽灵男友》 第1页 [恐怖灵异] 《我的幽灵男友》作者:六瓣飞花【完结】 内容简介: 本篇以讲故事的口吻开始和结束,讲述本命年的“我”在失恋之后逃避到另一个城市,于醉生梦死之中偶遇一个超帅幽灵,并与之发生感情纠葛的故事。小说将虚幻与现实相结合,情节跌盪起伏,语言轻松幽默,侧重心理描写,是一篇唯美的灵异爱情故事。 序幕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这人从不撒谎,我那过世的奶奶可以为我作证,真的。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本命年。 都说本命年运气不好,于是我做了一切可以想得到的防范措施,诸如系红腰带、穿红内裤和红袜子、带护身符等等,但厄运还是降临到了我的头上——和我相恋六年的男友做了别人的新郎,而我,在接到他们结婚请柬的那一刻才知道。 我又急又怒地找到他,我的昨日男友,那个叫柳抚风的人时,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完全不明白我的质问,仿佛我是一个陌生人,无论我怎样求他复合或者骂他负心,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连一个分手的理由都不给我。这简直比大吵一顿、大打一架还要气人,我最终败在他的无言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狼狈逃窜。 我当然没有参加他的婚礼,因为那之后我就一气之下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地方,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租了一套房子。除房东之外,我几乎不与任何人接触,而房东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美子,两年前大学毕业分到了这里,这房子其实是她一个亲戚家的,由于出国,便由她代理。 那段时间心情非常不好,什么事也不想做,便每天喝酒解闷——在大排档或者小酒馆里。一个单身女人这个样子总是很引人注目的,但我才不管,反正这里谁也不认识我,纵情放浪一回,难道不可以吗? 于是,故事就在这醉生梦死中悄悄地开始了…… (一)这人真怪 那天可能真的已经很晚了,因为摊主已经是第三次提醒我要收摊了。在摊主的白眼中愤愤地砸碎了两个酒瓶子之后,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该死!这路也欺负我,怎么这么高低不平啊!tmd谁修的!明儿去交通部找那些吃闲饭的来走走看!餵!那电线桿子!你朝哪儿走啊!哎哟!撞死我了!眼前怎么这么多金星星啊,我要发财了?餵!拜託你不要晃了,让我过去好不好?知道你不会说话没法儿跟我道歉,可你也别老挡着我的道儿啊! 前面又出现了两个障碍物,黑漆马乌的什么玩意儿啊?我得小心点绕过去,可别再撞了…… “咦?小妞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要不要哥哥陪你玩玩儿呀?” 嗯?奇怪了,会说话的障碍物?好象除了人之外没别的可能了吧?我眯着眼睛看过去——不对呀,这人怎么俩脑袋呀?俩还是仨呀,怀疑…… “这小妞儿喝多了。”另一个声音。 “那就更好办了。小妹妹,跟哥哥走吧,哥哥送你回家。”四只手捉住了我的两条胳膊,拉着我就走。 回家?呵呵,好,真是好心的大哥。 “站住!放开她!”一个冷森森的声音突然响起,连我这个喝醉了酒的人都打了个冷颤,酒也似乎醒了一些。 一个高个子男人挡在我们面前,由于背着灯光,他的面部轮廓看不甚清楚。 “我送我妹妹回家,你管什么闲事儿啊?”我左边的人说。 “哼,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识相点,趁早让开,否则的话,你会吃苦头的。” “这话,应该对你们自己说。” “嗯?是——吗?”我两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松开我,朝那人扑了过去。 “噗通!”是我倒地的声音。哎哟我的屁股…… “噗通!” “噗通!” 不好,那人挨打了!我忙支起身子来看,可是,我看到的却是——那人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而两个混混在他的背后摔了个狗吃屎! 两个混混似乎也颇感意外,带着惊诧的表情朝那人看来。那人缓缓转过身去,两个混混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啊地大叫,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那人又朝我转过身来,用依然冷冰冰的声音说:“你,赶紧回家吧,以后不要这么晚一个人出来了。” “谢谢你。”我挣扎着想起来,可手脚却不听使唤,一歪身,又倒下了。没办法,只好求助了:“先生,可以扶我起来吗?”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向我伸出一只手。我赶忙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让他握住。 “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只手,怎么这么凉啊,仿佛没有温度似的。五月份的天儿…… 我以一个醉鬼可能发挥出的最快速度站了起来,将手从那五根冻指间抽回。 “谢谢,谢谢,谢谢你了。”我一边忙不迭地说着谢谢,一边东张西望地找回家的路。奇怪,这是哪儿啊?我怎么、完全不认识? “那个……请问,明翌小区在哪儿?” “明翌小区?你在那儿住?”
第2页 “是。” “走错方向了。” 啊?不会吧?离开酒摊的时候我明明还努力辨准了方向来的!那、那…… “跟我来吧。” 那人转过身向前走去,象是给我带路。我忙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凭直觉,我觉得他不象是坏人,虽然有些怪异。 果然,走不多远,我就看到了一个标识着“明翌小区”四个字的大门。没错,傍晚的时候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能自己找到家吗?”那人又开口了。 “能,能。”我忙不迭地回答。 这时我的酒已醒得差不多了,他那冰凉的手和冰冷的声音比当头泼我一桶冷水还要激凌。 此时,他的脸完全暴露在了路灯之下。他、哇——他居然、长成这个样子!眼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象是故意那么微微地眯着,透出一丝忧郁;眉毛,黑黑的,弯弯的;鼻子,高高的,挺挺的;最要命的是那张嘴,长得象花瓣一样——性感。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之外,简直是无懈可击!而且,他似乎还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出头吧?不不不不不,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长成这个样子?那还叫天底下的女人怎么活呀?我的男友,不,是前男友,柳抚风上学的时候一直是校草中的no.1,长得应该是已经够帅了吧,可他、居然比他还要帅! 柳抚风!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你说什么?”他的两道弯眉向一起聚拢。 “啊?哦——对不起对不起,不是说你,我是说我以前的男朋友呢,心里想着,不由得就说出来了。嘿嘿。”我赶紧赔笑。 “嗯。赶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是。谢谢你,谢谢你啊!”我对着他的后背点头哈腰一番,赶紧回到了家,发誓以后再也不独自一个人晚上出去喝酒了。 但是,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其实是中午了)我就忘了这个誓言,又象个幽灵似的晃出了小区,到老地方喝酒。 刚刚干完一个口杯,一个黑影夹着一股冷风站到了我的面前。我抬眼一看,是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情仿佛更忧郁了。 “你怎么又一个人出来喝酒?”今天他的声音不是那么冷了。 “无聊呗,我失恋了。”舌头不听嘴的话,嘴便也跟着造反,于是酒后吐真言,自个儿突噜出来了。 “失恋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呀,忘了昨天的事了?不怕再遇到危险吗!” “危险?哼,我告诉你,我现在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危险!你知道吗?我男朋友,谈了六年恋爱的男朋友,跟别的女人结婚了!那可是我投入了全部感情的六年呀!可他,就这么说抛弃就抛弃了,连个解释也不给我,干脆连认都不认我了!我想死,我真的想死!可是,我不能自杀,因为那样,我妈不会原谅我,就连阎王爷也不会收我的!所以,我巴不得有人给我制造一次机会,让我去死,无论哪种死法都可以,我不但不会恨他,还会感谢他的!” 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你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吗?你错了。做鬼,一样会痛苦,做情鬼,更痛苦。” “切,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鬼。”我取过一杯酒灌了一大口。 “别喝了,喝闷酒很容易醉的。”他的眼神游移不定。 我瞅他一眼,他的面部肌肉柔和了很多,眼神中除了忧郁之外,似乎又添了些迷惘,那张脸更让人想入非非了——不包括我哦,我现在对所有的男士统统免疫,上至一百岁的老翁,下至刚出生的娃娃。 “不醉怎么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这酒又辣又涩,你当我爱喝呀。” 我端起酒杯又准备往嘴里灌,他却噼手把它从我手里夺下了:“不爱喝还强喝。” “不喝酒怎么能醉呀!”我嚷出一句真理,伸手去抢酒杯。 “别喝了,早点回家吧,这地方晚上常常闹鬼的。”他把酒杯举在我够不到的地方。 “鬼?嘿嘿,我,从小就听我奶奶讲那些鬼故事,吓大的。如果有鬼的话,我还真想看看,带我走才好呢。”我离开座位到他身边继续去抢酒杯。 ——嘿嘿,鬼呀,我不就是醉鬼吗?还想吓我?切!本姑娘什么也不怕!就我现在这副模样儿,要是真撞见鬼呀,还不定谁怕谁呢!我kao! 他侧身将酒一下子泼到了地上。我心疼地俯身去救,却重心不稳,向前一栽,如果不是他忙用双手扶住我,我一准儿得摔个嘴啃地。他的手温透过薄薄的衣袖传到我的肌肤,透骨的凉。这个人…… “喂,你干嘛倒我的酒啊?” “不要再喝了。” “你管我!”我一转念,“我看你也是一个人,不如咱们一起喝吧?我请你。” “我五年前就已经不喝酒了。” “五年前?也就是说你以前也是喝的了。嗯?那么小就喝酒啊?可是后来为什么不喝了呢?学好了?你现在多大?二十?十九?” “五年前我二十二岁。” “五年前二十二岁……,啊?那你现在都二十七了?嘻嘻,不象,一点都不象!”
第3页 ——谁说我醉了?看我算术多好! “哼,你多大?” “二十四,本命年。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呢,被人家甩。” “看起来象十七。” “哈啊,什么~~~~!”虽然很不情愿的样子,但心里还是蛮爽的——是女人谁会不爱听别人夸自己年轻呢,尤其是象我这样马上就要踏入大龄范畴且被人甩掉的未婚女子,就更需要这种心理安慰了。看不出来他还挺会哄人的咧! “我送你回家吧。” “可是我还……” “走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起来就走。 “哎,我还不想回家呢!” 但是,他不再说话,拉着我一路回到小区门口。 “进去吧。” “我……”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的话,你可能就危险了。” 危、危险?这个人看起来怪怪的,不会是想……嗯~~~~还是乖乖地回家吧。 刚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他说自己二十七岁,但我还是不信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嘛。记下名字,想办法打听打听他的底细先。 “尤灵。” “尤灵?象个女人的名字。” “什么?”他皱眉——我发现他挺爱皱眉的,可能是因为忧郁的缘故吧。 “通常叫什么什么灵的都是女的呀。^_^” 他看我一眼:“切!”然后转身就走掉了。 这个人,真怪! (二)亡灵再现 接下来的几天我很乖,晚上没有出去喝酒。但白天却天天出去到碰到尤灵的地方闲逛,希望能再次遇见他,另一方面,我托美子帮忙打听一下他的情况——她丈夫的一个朋友是派出所的户籍警,查这些东西是很方便的。 虽然尤灵说过不要让他再看到我,但是,人的思维有时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不让做的事,越是好奇地要去尝试一下。不过,这些天我却一直都没有再见到他。紧接着,美子的回覆也来了:查无此人。包括本市所有人员的户籍登记都找不到这个名字。结论是:一、他属于流动人口;二、他给我的是个假名。 想想也是,尤灵——幽灵,谁会起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呢。他不是一直吓唬我的嘛,这个名字原本也是用来吓唬我的吧,谁知我根本就没入套。 我还是一心想见到他。能有什么危险呢?看他的样子并不象坏人呀,除了冰凉的手温让人奇怪外,其他没有什么不对头的,但是,我的手脚不也一直是四季冰凉的吗? 嘿嘿,想他,因为好奇。 我改变了策略,仍是那个时间,仍是那个酒摊,我要了一杯酒,慢慢地品着。但是,一杯酒下肚,两杯酒下肚,他没有来。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个酒摊,我要了一杯酒,慢慢地品着。但是,一杯酒下肚,两杯酒下肚,他还是没有来。 我付了酒帐,到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瞎转,心里暗暗祈祷愿望成真。但是,愿望却终于化为泡影。 第三天,我如法炮制。 “你怎么又出来了?”熟悉而冷冷的声音。 我惊喜地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昏黄处。 “我一直在找你。”我忙说。 “别人躲我还来不及呢,你找我做什么?”他毫不掩饰他眼神中的诧异。 “嗯~~,你把自己说得有多可怕似的,这就是总见你一个人的原因吗?那你才更需要朋友啊,是不是?” 思维跳跃太快,虽循序渐进却不知所云。醉鬼的话嘛,将就着听吧。 “你想跟我交朋友?” “对呀,我在这个城市只有我的同学兼房东一个朋友,可是她每天要陪她老公,要上班,还要照顾肚子里的宝宝,所以我在这里也是非常孤独的,如果我们成为朋友的话,我们两个就都不会孤独了。” “我并不觉得孤独。” “说谎!你的眼神里明明流露着孤独。喂,你知道我大学时学的是什么专业吗?心、理、学!所以咧,你不要想瞒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霸道得可以,我。 别以为我是个轻浮女子哦,和柳抚风交往的时候,他那些朋友人人都羡慕他有一个有涵养有气质的女朋友咧(别吐,只不过夸张了那么一点点嘛),可是大家都知道,人在受刺激的时候往往会颓废,或者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来,别忘了我现在可正是刚刚受过强烈刺激的人咧。 “哼。”哇——他居然笑了,虽然只是嘴角牵出一丝丝微笑,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你叫什么?” “杨飘雪。” 和柳抚风刚刚交往的时候,他曾经为我写过一首小诗,其中有一句是“杨柳飘雪抚风舞”,其中隐含了我们俩的名字,把我感动得一蹋煳涂,也因而让我死心踏地的爱上了他,可时隔数年,我们现在却已是“飘雪孤杨独自舞,抚风轻柳别处飞”了。 嗨,不管他了,从现在起,我要为自己营建一个新世界,交很多很多朋友,彻底把他忘记。眼前的这个人,将是我的第一个攻克目标。柳抚风是个亲和力很好的人,一笑起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的阳光,而眼前这个人,却给一种酷酷的感觉,冷冷的,阴阴的,除了我这种醉鬼之外,相信轻易不会有人敢招惹他。但是,他一旦笑起来,却如同暗夜中的星光,给人以无穷的暇想,虽不一定倾国倾城,可是,却能让人倾心咧!我的心……怎么有点暖暖的感觉?不不不不不,自从离开那个伤心地的时候,我就发誓要让自己的心冰封起来永不解冻了,我只是……想跟他交个朋友而已,也就是,找个喝酒聊天的伴吧!对,就是这样!ok,被我看好的小子,你逃不掉了!
第4页 “那你叫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幽灵。” “行了,你吓不住我的。我可是已经告诉你我差不多所有的资料了,作为交换,你至少也得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吧,不然的话,可就太不男人了。” “你告诉我的那些我并不想知道,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交换。如果你一定要了解我什么,你会很失望的。” 这真让人尴尬。 “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我很孤独,而且失恋让我很伤心,你是第一个听我倾诉的人,所以,我很想认识你,了解你……你不高兴就算了,我不会勉强你的。对不起,给你添烦了。那个,天不早了,我得回家了,再见!” 失、望!我转过身快步逃开。 “杨飘雪!” “嗯?”几秒钟之后我才确定是他在叫我,于是赶忙回身:“你……叫我?” “我叫蓝多。” “呃,呃?”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让人费解的东西,直直地注视着我,这让我的意识有些僵滞。 “蓝色的蓝,多余的多。” 话音一落,他转身就走了。 “再见!明天我还会来的,蓝多!”我兴奋地对着他的背影喊话。我终于有一个可以倾诉可以排遣寂寞的朋友了! 第二天,他如约而至。我们去了公园。深夜的公园寂静无人,清冷的月色散发着暗淡的光辉,将万物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我们在湖上泛舟徜洋,又到植物园和动物园游荡了一回。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其实并不象他的外表那样冷,虽然他仍是很少说话,也不怎么笑,但从他的片言只语中我可以感知他是一个很和善而且很博学的人。我几次好奇地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但都被他岔开了话题。虽然有些不悦,但是,我决定尊重他的意愿,本来这就属于人家的隐私嘛。 一连好多天,我们都是昼伏夜出,游遍了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不知道蓝多是怎么弄的,他竟可以很轻易地空手打开任何一把锁,以至于有很多次我怀疑他的工作是不是……但是,象他这么博学多才的人应该不会沦落到做这一行的地步吧,而且,我也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偷窃的行为,就连半夜饿了潜到商店里拿些东西吃也都是留了钱的,这让我又自己否定着自己——也许他只是有某种特殊的僻好? 一次,我们潜入了一个游乐场,将里面所有的游乐设施全部打开,霎时间乐声震耳,噪声一片。值班人员急惶惶地赶来,骂骂咧咧地关掉了电闸,但是,他一转身,所有的机关便又开了。那个值班人员一定是睡迷煳了,居然连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大活人都没有发现,屁滚尿流地大叫着“有鬼”,一熘烟跑进值班室内,闭紧屋门,再也不出来了。我揉着笑岔了气的肚子,心中好生过意不去,蓝多解释说这个人原本十分霸道,一次一个小孩在玩动力火车时因不慎将一根栏杆弄掉了,修一修也不过几块钱的事,这个人竟然讹住孩子的妈妈,硬要了一百块钱去。啊啊啊,真是可恶,这样的人,让他受些惊吓也好。 就这样,我和蓝多每天夜里都在寻求着新的刺激。我需要刺激,这种日子,我喜欢。 和柳抚风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总是象对待小孩子一样地呵护着我,也管束着我:不准去歌舞厅,不准一个人晚上出来闲逛,不准穿暴露太多的衣服,不准乱发脾气,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由于他一直做着表率,因此那时我便也收敛着自己,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但是,现在我觉得他曾对我所做的一切实在是过分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尽情地放纵自己,充分地享受这自由的空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柳抚风!没有你,我一样会活得很快乐!而且,更快乐! 我是不用上班,白天在家里睡够了觉,晚上精神正好,但是,蓝多似乎也从无倦意。我们天黑而聚,天明而散,天天如此。 这天,凌晨4点。 “好了,又到分手的时间了,我送你回家吧。”他说。 “可是,才刚刚4点。” “天快亮了。” “天亮了又怎么样呢,正好我请你吃早点啊。” “我很久以前就不吃早点了。” “哈啊?那怎么行,这样下去很毁身体的。要不,你上我家去吧,看我给你露一小手,算是答谢你这些日子陪我开心的报酬。” “谢谢你的好意,我也很想吃,但是我想我吃不下。”他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影。 看他那么瘦,又总那么阴郁,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难道是绝……呸呸呸!童言无忌!啊不是,我言……醉鬼之言……这话该怎么说呢?嗨,反正就是刚才的话就当我没想过!越咒越兴旺不是吗?愿天下所有的人都没病没灾、长命百岁!南无阿弥陀佛! “你白天……都做些什么?”明知他不会说,但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睡觉。” “不工作吗?” “工作。” “什么工作?” “地下工作。” 地、下工作?煤矿工人?切,城市里哪有煤矿?挖遂道的?荒谬!难道他真的是小……那个?
第5页 没等我一个念头转完,我们已经来到了明翌小区的门口。同他道别之后,我回家洗澡,然后开始了背床运动,这个念头便完全遗忘在现实世界中了。 正当我在睡梦中与一个不知是柳抚风还是蓝多的人玩得开心的时候,突然门铃大作,我迷迷煳煳地趿上拖鞋跑去开门,一个模煳的身影站在门口。 “你找谁?”我的问话脱口而出。 “你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一个蛮横的女高音在我面前炸响。 “美、美子?”我揉揉眼睛,努力看清了面前的人形,一个挺着大肚子一大早就来敲我房门的孕妇,不是美子还能是谁呢。 “对不起,我睡煳涂了,这么早你来干什么?”我一边将美子让进房门一面发问。 “早?都八点半了还早?”美子抱着肚子移到沙发上坐下。 “对我来说是很早了。今天不用上班吗?”我也在她身边坐下。 “今天星期六!”她白我一眼,“这些天你都在干什么?一连几个晚上给你打电话都没人接。” “我出去玩了。” “一个人?”美子狐疑地盯着我的脸。 “怎么会?跟朋友一起。” “朋友?谁呀?” 别这样,美子,不要太低估我的交际能力了嘛! “就是那个幽灵了,他叫蓝多。” “蓝多?你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 “嗯,准确点说,是每天夜里……唉,不是你想的那样了,我们都是在外面玩儿的。” “这个蓝多,他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方便的话帮我查查吧。” “我看你现在的智商处于最低阶段。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很痴情的人呢。” 嗯?什么意思?人家都说女人在恋爱的时候智商是最低的,我和柳抚风在一起的时候美子就总是这么说我,她现在又这么说,不会是……说我和蓝多……?切!什么跟什么呀!赶紧转移话题吧: “喂,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哦,你不问我倒忘了,柳抚风给我打电话了,打听你的下落。” 我沉默地转过脸——不想听到那个名字。 “他看来还是很关心你的,要不,你给他回个电话吧?”美子对柳抚风一向出奇地好,也是,如果不是中学毕业前我抢先了一步,说不定现在失恋的是她而挺着大肚子的就是我了。 “你告诉他我在这里了?”我冷冷地问。 “当然没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怎么会擅自告诉他呢,我把他臭骂了一顿。不过,我总觉得他不是那种绝情的人,他一定有什么苦衷。” “是吗?” 苦衷?哼哼,就有的话也该是我啊,我是曾经那么苦苦地求他、激愤地骂他,只求他给我一个理由,可他告诉了我什么呢? 美子很理解我的心情,因此并不因我的冷淡而生气,又坐了一小会儿她就走了,而我则缩回被窝继续趋周公之约——晚上还和蓝多约好了要去图书馆看书呢,据说本市的图书馆藏书众多,有一些还是我百闻却无缘一见的珍本,蓝多说他之所以如此博闻,全是得此机缘的结果。不管他是个怎样的人,有此机会,无论如何得利用一下先。 两天之后,美子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蓝多的资料查到了,还传真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看来是从某种证件上复印下来的,和蓝多现在的容貌一模一样,只是这资料的内容却有点……有点…… 据美子说,蓝多家就住在我和他第一次碰面的那条街旁,但是,五年前他就已经失踪了,当时,他上大四。他的家人报了案,还登过寻人启事,却都没有结果。一个多月后,有人在郊外的河中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虽然由于身体肿胀变形,不能确认身份,但蓝多的父母还是根据衣服鞋帽认定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将尸体认领火化,并安置在公墓中。四年前,他们的房子因市政建设而被拆除,他的父母及妹妹三人拿了拆迁费后即移民海外。 什么,什么!!蓝多他,居然是个已经死亡的人?难怪他说自己是幽灵! 嗯~~~~无稽之谈,真是无稽之谈!我每天晚上都和他在一起,怎么会是死人呢?他的父母一定是认错了人!只是,他这些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现在又住在哪里呢?我想知道,我要知道,我一定得知道! (三)陷入绝望 这一整天我都没有什么心情,因为蓝多那奇怪的资料。我没有丝毫恐惧的感觉,心里只是好奇,我就是这样的人,越是没有答案的东西,越是想弄个清楚明白。我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问他要出一个答案,否则的话,就跟他绝交,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我不想再来第二回了。 天刚一擦黑,我就到老地方等着蓝多。几分钟后,他也来了。今天我们没有去任何地方,只是顺着小街慢慢地走着,因为这个城市值得一去的地方差不多已经被我们去遍了。 偷偷瞄着他安详的侧影,我有些不忍心破坏掉这种情调。他原本是一个甘于孤寂的人,是我的死缠烂打让他改变了原来的生活,也使我获得了许多的乐趣,难道现在我还要任性地再将它亲手摧毁吗?
第6页 “老看我干嘛?”他头也不回地问道,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怎么知道?我有些尴尬。……他的笑容……好帅!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阴暗念头转得越厉害: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我和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了解那么深干什么? ——朋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了解的吗? ——朋友也分三六九等,自己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以后大家还未必见不见面呢,珍惜现有的时间,一起开心,一起排遣孤寂就够了。 ——可是他的资料真的很让人好奇。 ——好奇心那什么重干什么?不管怎么说这是人家的私事,人家不是一直不愿意说的吗。 ——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想了解真相。 ——了解之后说不定会很失望。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很想很想…… 最终还是前一个我占了上风。那该死的资料! “我要走了。”开场白。 “我送你。” “我是说我要离开这里,回我自己的家了。”计策。 “哦。”答案不怎么理想。 “以后,也许再也不来这里了。”步步深入。 “哦。”答案很不理想。 “可以把你的电话和地址给我吗?”这才是目的。 “不可以。”意料之中。 “为什么?”决不轻言退缩。 “我没有。”什么? “那我怎么联繫你呢?”再接再厉。 “你就当我从来没存在过吧。”什么~~?!!! “你让人讨厌。”我站住,面对着他。 他低着头,将脸藏在暗影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真的很讨厌你,怪物!”我再说,成心想激怒他。 他还是没有反应。 “啪——!”我想也不想,扬手在他的脸上甩了一个耳光,好疼!我的手。 他很是惊愕,微微抬脸望着我,眼神中充满不解,但是,他仍旧没有动作。 没劲! “我走了!”我扭头就走。后面没有任何动静。 十几步开外,我站住,回头,那里已经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没劲!太没劲了!我、生、气!再次转身,我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我的临时住所。 我为什么会哭呢,和柳抚风分手到现在我都没有哭过! 回到家,我直接上了床,一直睁着眼睛到天光大亮,然后,睡到天黑。等天再亮起来的时候,我草草收拾了行李上了火车站。我想我妈了。父亲几年前去世了,我这一走,家里就剩了妈妈一个人,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怎么样? 阳台的窗户开着,里面仍旧挂着洗晾的衣服。看到它们,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拭拭眼泪,我三步两步奔上楼,“噹噹当”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妈!开门!” “小雪?你回来了?”妈妈一面急切地问着,一面打开门。 “妈!”我一下子抱住比我低了一头的妈妈,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些日子你都上哪儿去了?见到抚风了吗?”妈妈探头向门口张望。 “我没跟他在一起。”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只写了一张字条,告诉妈妈我要出门旅游一趟,并没有提起过和柳抚风分手的事。 可是,不对!以前妈妈总是问我“抚风呢?”可这次却是问“见到抚风了吗?”这么说,她知道我和柳抚风不在一起?他……他在干什么呢? “他来过了?” “没有。这二十多天我都没见到他。你们俩之间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 我不打算告诉老妈真相,否则的话,她又该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了。她对柳抚风是出奇地满意,以往每次和他闹别扭,她都会不问青红皂白地数落我一顿,好象天底下的不是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似的。如果我告诉她柳抚风把我甩了,她一定不会相信。也难怪,柳抚风实在太会哄人,他除对我关照得无微不至外,对老妈也极尽孝心,还在老妈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对我好,即使把我宠坏。以至于他的父母常笑嘻嘻地抱怨这个儿子是不是投错了胎。 可是,老妈的话匣子还是打开了。也好,省得我问。 “你这孩子,上哪儿去也不说一声,写个纸条就跑得没影儿了,我打你的手机,可总是关机,打给抚风,才知道你们没在一起。抚风说你在朋友家住,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在谁那里,真是快把我急死了。可是,抚风为什么不来咱家了呢?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呢!” 手机?手机是柳抚风送给我的,前面找他理论的时候已经还给他了。哼,柳抚风,你倒挺会煳弄我妈的,不过,你也太了解我了。 “妈,”我打断了老妈的话,“我这些日子玩得很累,让我先休息一会儿,行吗?” 我做出一副极度睏倦的样子。 “好吧,你先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第7页 还是老妈疼我!我顺从地将衣服扒下来丢给妈妈,进了浴室。 草草沖洗了一番,我披着湿漉漉的头髮走出了浴室。这在与柳抚风交往的时代是决不被允许的,除非不被他逮到,否则的话他总会把我按坐在沙发上,用毛巾使劲替我擦干,再用吹风机细细地吹好。他还热衷于为我洗头,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缠着我摆弄我的头髮,以至于我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理髮师出身的。现在,心里多少有点失落。可是!!! 沙、沙发上坐着的是……是谁?我不是眼花了吧?我、我还只围着一块浴巾呢!老妈她、她、她怎么……我扭头想缩回浴室。 但是,和妈妈对面坐着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微蹙着眉,一声不言语地将我拉到了沙发上坐下,熟练地到盥洗室拿了一条干毛巾来,为我擦起了头髮,然后又找出吹风机和梳子,为我细细地吹干定型。柳抚风,他好象从来不曾离开我似的。 我的眼泪悄悄地落下,是幸福的。 “换好衣服,我们出去走走吧。”抚风将所有的东西归回原位后对我说。 “嗯。”我甜甜地笑着,一切阴影都烟消云散了。我就知道他是在和我开玩笑! 躲进卧室,换上一件抚风买给我的衣服,再扑粉描眉涂唇彩,五分钟搞定。又要抚风不等得着急,又要秀出我的美丽,还真有点儿高难度。不过今天这妆是一定要画的,以后也是,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总是素面朝天地对着抚风了。虽然怎么也比不过抚风结婚请柬上写的那个女人,但总要拿出自己最美的那一面才行啊。 结婚请柬……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写在新娘字样后面的名字,是抚风大学的同学,当年他们学校的校花。据说她还勐追过抚风呢,可是抚风那时已经有了我,再美的女人在他眼里也是透明。那现在……他们……是开玩笑吧,不然怎么一点也没有预兆地就会发生这种事呢?一定是开玩笑…… 以往一出门,我都是习惯地挽着他的胳膊的,可是今天心里有个疙瘩,怎么都透着点别扭。鼓了鼓勇气,我将手插进了他的臂弯,可是,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僵硬啊? 转过街角,到了我们经常约会的街心花园,看四周没人,我拦在他的面前搂住了他的腰,仰望着他的脸,还是那么帅气,可为什么这么阴郁呢,这不是他啊。 “以后别再这样了,好吗?这种玩笑不好玩。”我说,用了十二分的诚意。 以前,如果我用这个样子望着他,他总会情不自禁地给我一个kiss,可是,现在他却轻轻推开了我:“对不起,我……” 我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怎么?” “我……是真的……” “好吧,给我个理由,我放你走。”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此决绝。 “小雪……” “你犹豫什么?担心我会自杀吗?你放心,这么长时间了,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告诉你,这二十多天我玩得很开心。说吧。” “我知道你是在逃避,可是我……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吧……” 后面这句话好熟悉,在哪儿听过?哎呀不管了,现在顾不上想这些闲事。 “不要说这些废话了,给我个理由。”我冷着脸子催促。 “理由……过一阵子你会知道的。” “怎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吗?其实不是很简单吗?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她比我漂亮,个子比我高,身材比我好,不就完了吗?你甚至可以说你上学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只是我在中间挡道,所以你们才迟迟不能在一起,不就完了吗?!现在,我给你们让路,给她腾位子,好不好!” “不是你说的这样!”他突然咆哮起来,眼睛里喷着火,“你知道我心里头一直以来只有你一个!” 我呆了一下,立即又用加大分贝的声音喊起来:“那是为什么?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突然要跟她结婚?!既然你爱我,为什么突然抛弃我?!你、你……我知道了,你们……你们做了那种事对不对?她勾引你的对不对!” “你不要污衊她,她是个好女孩儿。” “是吗?可是我听说她上学的时候就和别人上过床,而且还不止一个!” “啪——!”这一声响过,我的左颊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我摸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你打我?!” 第一次,第一次我被爸爸以外的人打;第一次,第一次我被人打脸;第一次,第一次我被柳抚风打! 柳抚风似乎也吓了一跳,忙把我抱进怀里,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要打你的……”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这让我又回到了从前。这种感觉,好熟悉……每次我们吵架,我被惹哭了后,他都会这样,抱着我,哄着我,轻轻地为我拭去眼泪…… “抚风,我不要听什么理由了,也不要你离开我。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在乎,我们还象过去那样,好好的,行吗?你离开她,我们秋天就结婚,行吗?我们不是早就这样决定了吗?哦,不不不,不要等到秋天,我们现在就结婚,好吗?”
第8页 但是,他再一次把我推开了:“对不起……你把我忘了吧……” 我扑上去,再搂住他:“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忘记!” 他第三次把我推开:“对不起,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胡说!你刚刚还说你心里头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他冷冷地说,“如果不是你的突然出走,我和菁儿已经就是夫妻了。我们这个月的16号正式结婚,希望你面对现实。” 菁儿,——刘菁,那个不声不响从我身边偷走柳抚风的女人。叫得好亲热! 我刚刚柔软下来的心又一下子变成了铁石。 “好,好,好!”我胡乱地点着头,眼泪哗哗地淌着,我不管它,只是紧盯着他那张模煳的脸,“我会的,我会面对现实,我会忘记你的,我会相信我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柳抚风这个人的!” “小雪,你……要好好生活。”他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 不要跟我来这一套了!怕我死在你面前吗?怕担责任吗?我偏不会放过你的! 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拭干眼泪,并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抚风,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小雪,别恨我。” “恨你?呵,怎么会呢?有爱才有恨,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爱你了,所以,也不会恨你,你放心吧。你还可以告诉别人是我先负的你,这样,别人就不会怪到你了。” “小雪,你别这样,我害怕。”他紧盯着我的脸。 “害怕?害什么怕?”我冷笑。 “你骂我一顿打我一顿出出气好吗?可是,别用这种不在乎的神色跟我说话,你知道,我一向都怕你这样的。” “呵!我们现在已经毫不相干了,我干嘛还要打你骂你?你是想让我给你一个恶劣的印象,好找回你的心理平衡是不是?对不起,我是个好女孩儿,不会做那种事的。现在我要回家了,再见。” 我面带笑容转身离去。 “小雪!”他的声音中透着些悽惨。 哼,猫哭老鼠,假慈悲。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的脸上又挂满了泪痕。 (四)放纵生活 我并没有回家,只是机械地信步走着。 “呜——”,前方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抬头一看,咦?我什么时候走到铁道边来了?一列火车隆隆地从我面前驶过,象是在给我提示着什么。 ……是天意吗? 我跨上铁路,慢慢地在铁轨上坐下,心里十分平静。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我的身体感觉到了铁轨的震颤,耳朵也听到了火车的轰鸣。我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在膝盖上——结束了,马上就要结束了,一切美好和不美好的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没有回忆,没有未来,也没有现实,一切的一切,都要结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火车一分一毫地靠近,我静静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心中充满了悽美。不知怎的,我突然想笑,开心地笑,于是,我在嘴角上挂起了一个弧形。 火车越来越近了,我已经感到了死神的触手抚向我头顶的感觉,再几秒钟,我的灵魂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五秒……四秒……三秒……两秒……一秒…… 就在这一剎那间,仿佛有一个人勐地撞向我的后背,我一骨辘滚下了铁轨,火车隆隆地从我身边开过,扬长而去了。 我爬在地上,盯着越来越远的火车屁股,脑子一片空白。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唉——!”我听到一声沉重的嘆息。 谁?!我张惶四顾,可是,旷野无垠,哪有半个人影?我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我刚才……在做什么?!!! 后怕,我这时真正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回家吧。”一个声音对我说,有点熟悉,可是……? 我撒开丫子一口气跑回了家。 妈妈正在阳台上晾衣服,我得以顺利地熘回自己的卧室,钻进了被窝,任凭捂出一头一身的白毛汗,也不肯再动一动了。 天快黑的时候我才起床走出卧室,正在客厅里一个人看电视的妈妈吓了一跳:“小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您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我就回来了,都睡了一觉了。” “抚风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我中午饭还给你们留着呢。” “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我们分手了。”我故作轻松地说。 柳抚风以前总说我有演戏的天赋。 “什么?!”妈妈手里的茶杯还是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妈!”我忙过去帮她捡那些碎片,“您激动什么呀?我们各自都有新的对象了,这才分的手。”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妈妈和我一起捡那些茶杯碎片,一面责怪我。
第9页 “妈,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跟您有什么关系?” “抚风同意吗?” 妈耶妈耶,就是您心心念念掂记的那个抚风把你女儿给甩了呀,您怎么老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好,却把自己的女儿想得那么差劲呢? “分手是两个人的事,他不同意我们能分手吗?”我躲开妈妈的目光,起身去拿拖把,顺便拭去争先恐后又往外涌的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抚风是个多好的孩子啊。”妈妈还在那儿惋惜。 “妈!我的新男朋友更好,比他帅多了!”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妈妈拍拍胸口,“你刚才说你们各自都有新对象了,就是说抚风也有新女朋友了吗?” “是!他的女朋友比我漂亮,我的男朋友比他帅,行了吧?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了!” 我真是受不了了——!!! “这个抚风,他怎么能这样呢?亏我对他那么好!刚才来咱家的时候,这些事儿他压根儿连提都没提,要是提了,我非骂他一顿不可!可是小雪呀,你真的又有新男朋友了吗?他叫什么名字?哪天带来给妈妈看看。” 妈呀,您总算分清楚胳膊肘该往哪边拐了。可是我的新男朋友……我上哪儿去变一个来呢? “当然是真的了!他叫蓝多,我这次出去就是去见他的。他工作很忙,要来一趟不容易,不过,等他有空的时候我一定带他来见您。哦,我还要跟您商量一件事儿,美子马上就快要临产了,想找一个人临时替一下她的工作,我想去,您看怎么样?” 美子在一家私立学校教语文,她老公的老爸是这所学校的校董。 “那你这边的工作怎么办?” “一个小文员有什么可干的,说辞就辞了呗。” “可是,你一个人在那边……”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美子不是在那里吗?还有蓝多,他们都会照顾我的。” “嗨,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干什么?你看着办吧。” “妈!”我忍不住抱住日见衰老的妈妈哽咽起来,“等我在那边安置好了就接您过去。我会孝敬您的,妈妈!” “这孩子!”妈妈轻拍着我的嵴背,“你到那边呆一段日子也好。如果发展的好,就在那边定居也行。妈还不老,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别担心妈妈,啊?” “嗯!”我使劲点头,并将纷纷涌出的眼泪强咽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跟妈妈打招唿就悄悄地离开了,因为怕妈妈那担忧的面容会牵绊住我的脚步。 除了一张数字不大的存摺和我的笔记本电脑之外,我什么都没带,因为我几乎所有的东西上面都有柳抚风的影子。 这一次,我走得很决绝,因为我再也不打算回来了,我要逃离这个熟悉的地方,这个充满柳抚风气息的地方。 回到临时住所,我整整睡了一天,然后照例出去喝酒。偶尔会想起蓝多,他总是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的,可是今天…… 我离开酒馆,晃晃悠悠地来到初次见到蓝多的那条小巷,找他。 他和这条巷子似乎有什么渊源,前些日子如果他不到酒馆找我,那么我总能在这里遇到他,现在去的话,会不会与他碰个正着呢? 我在那条黝黑的巷子里走来走去,没有见到蓝多的影子。其他地方,我不知道该上哪里找他。 我心里十分懊悔,为那一巴掌。我写了几张道歉的字条挨个贴在这条巷子里的灯柱上,希望他能看到。但是,第二天我再到这里的时候,灯柱上的那些留言条一张没少,还在那儿显眼地贴着。 我嘆一口气,再写几张贴在它们的下方,告诉蓝多我很想见他。接下来,我每天都会在这里逗留一个小时左右,并继续贴着留言条,言辞也越来越诚恳,可始终是一无所获。难道他……又失踪了吗?我的心沉甸甸地坠得难受。 沉寂了几天之后,我决定面对现实,拨通了美子的电话,告诉她我回来了。她仍旧劝我接她的课,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我需要工作。 和美子的工作交接很顺利,由于是私立学校,没有那么多的罗嗦事,听美子讲了两节课,然后她把教案借给我,我就走马上任了。 虽然我是第一次教书,但由于是初二的学生,压力并不大,除了批改作文比较辛苦一点外,还应付得来。只是有时精神会突然地恍惚起来,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思想不是自己的;又仿佛仍在家里,每天朝九晚五地做着小文员,照旧与昔日的同事淡淡应付;仿佛是大梦初醒,分不清哪个是真我,哪个是幻我。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最近这种感觉却很频繁。我是不是要疯了?精神分裂?管它的,是就是吧,疯了才好呢。疯子自有疯子的世界,说不定他们还感到幸福呢,因为他们远离尘世的无奈和现实的残酷,幻想就是自己的天堂。在疯子的眼里,每日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正常人才是疯子。总之,疯子离天堂很近,我们离天堂很远。 就职的第三天,星期三。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美子给我打来了电话,要我务必到她家吃饭。务必?一定是有什么事儿。难道这份工作做不成了?不太可能。
第10页 那还能是什么事儿呢?我带着一肚子疑惑到了她家。 一进门,客厅里的原本坐着的3个人都站了起来,美子、美子的老公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看着面熟,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美子一边大声招唿保姆摆桌子上菜,一边忙不迭地向我介绍:“飘雪,来来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学校的中坚力量,教育世家出身的刘星雨刘老师,教初二数学,你们应该见过面的。下学期你们说不定会教对头课,认识一下吧。” 哦哦哦哦,怪不得面熟呢,在学校的时候差不多天天都要在教学楼里碰一两次面,只是没有正式注目过。我的第七感官告诉我,今天的聚会有点不简单。 “你好。”我矜持地点头微笑,不卑不亢。 在同事和学生面前要保持风度,这个我懂。 刘星雨很阳光地沖我微笑,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我们入席就座。 在学校忙乎了一下午,我还真的有点饿了,这个时候风度就必须退居次要地位了。在他们你推我让,客气聊天的当儿,我的一碗饭、一碗汤和一只鸡翅已经下了肚。虽然美子的老公是学校的教务主任,我的顶头上司,在我面前可摆不起架子,老婆的朋友大如天咧,嘿嘿。 一直到吃完饭,美子也没对我说有什么事儿,当着刘星雨的面我也不好多问,便起身告辞。终于,美子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星雨,帮我们送送飘雪!”刘星雨欣然答应。 这时我看到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别看我的iq值在跟柳抚风一起时可能只有六七十,但别的时候没有一百,也有九十(醉酒后除外)。至于说起揣摸美子的心思,那我的iq绝对能达到一百二十。 凭心而论,刘星雨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柳抚风一米七八,他略矮一些,因而得此结论),肤色白晰,五官清秀,体型适中,语气谦和,彬彬有礼,也是大帅哥一个,正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只是现在……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路上,刘星雨在我耳边很殷勤地介绍着自己,并说着一些本来是很中听的话,但对我来说这些却都是噪音。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他,一边思索着如何在第一时间内将他摆脱。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到了我前些日子常来的一个酒馆门前,我眼睛一亮,停住了脚步:“刘老师,我们喝酒吧。” “喝酒?”他有些诧异。 “是啊,认识你很高兴,所以要喝酒庆祝一下啊。在美子家没法喝酒,咱们在这里喝,行吗?” “好、好的。”刘星雨跟着我进到店里坐下,招唿老闆:“来两瓶啤酒!” “啤酒干嘛?老闆!来两瓶小二!”我叫。 “你爱喝白酒?”他瞪大了眼睛。 “是啊,如果是混合酒就更好了。不过咱们还是喝白酒好了,混合酒醉得太快。”我瞄着刘星雨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暗乐,——让你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抱歉,忘提醒你先买几颗速效救心丸了。 我起身到柜檯前买了一包香菸拆开,先点了一根叼在嘴上,然后回来坐下,用极其熟练的手法弹出一根递到他面前。这是上大学时为了表演节目练出来的功夫。 “我、我不会抽菸。”他的眼睛现在快赶上鹅蛋那么大了。 “是吗?现在象你这样的好男人可真不多见。”我朝他喷出一股烟雾。 白酒来了,我也不吃菜,一手夹着香菸,一手抄起酒瓶,咕咚咕咚,半瓶酒霎间下肚。刘星雨在我对面左顾右盼,如坐针毡。 “喝呀,你怎么不喝?今天不醉不归啊!”我继续吹瓶子。 刘星雨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杨……杨老师,我们……还是回家吧,这个样子如果给学生看见,好象……不太好吧。” “嗯?哦,对对,我们是老师,为人师表,是要注意一点。那好吧,今天我把这两瓶小二干完就算了,一会儿麻烦你把我送回家。” “我?呃……对不起,我恐怕……我一会儿还有事呢,和别人约好了的。” “哦?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不然我就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快快,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你的事儿。” “可是,你……” “嗨,没事儿,我平时没有三瓶四瓶不会醉的,今天就喝两瓶,喝完了我自己会回家的。你走吧。” “那,再见啊。” “嗯,再见再见。” 唿——!终于把他送走了,相信以后他也不会再接近我了。哈哈哈哈,真好笑!等刘星雨走远之后,我自顾自地一个人大笑了一回。可是,笑着笑着,悲从中来,我忍不住又俯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好容易止住了悲声,我拭拭眼泪擤擤鼻涕,抬眼一望,咦?刚才还人流熙熙的小店,什么时候变得空空荡荡的了?再一看,那位上了些年岁的店老闆正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坐在柜檯里鼓着腮帮子沖我运气呢!啊啊啊,赶紧闪吧! 为了弥补一点店主的损失,我讨好似的付了酒帐,又拎了四瓶酒回家。至于会不会有熟人看见,别人会对我怎么想,尚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11页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我刚夹着课本走出教室,就接到了美子的电话。美子那气势汹汹的大嗓门在手机中炸开,即使我把手机举在离耳朵两米远的地方也能听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了,我的一条胳膊绝对没有二米长?;。)。 “杨飘雪你个死孩子!你昨天对人家刘星雨都做了些什么?把人吓的那样!” “我没做什么呀!我一个女人家能对一个大男人做什么?”我装煳涂。 “你还说你没做什么!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老实人,师范大学的高材生,一家子都是教育界的精英,你当着人家的面又抽菸又喝酒的,真是给我丢死人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也得收敛着点儿!你现在是老师了,为人师表,万一给学生碰见了,看你还有没有一点威信!” “我是没关系了,可是我担心你的威信正在下降——我现在还在教学楼里呢,甄老师。”我沖几个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朝这边看的孩子笑了笑。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听着,马上给我滚到我家里来!” ——挂了。 我知道这回祸闯大了,可是这不能怪我,谁让她擅自作主要安排我的生活的,只是可怜刘星雨白白受了回惊吓。想起早晨在校门口遇到他时他那副仓皇落逃的样子,心里直觉得可笑。 我当然不可能如美子所愿“滚”到她家里去,跟别的教师调了调课,我打车去了美子家。 一进门,美子就噼头盖脸地把我又训了一顿,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跟你说,人家刘星雨,除了个儿比柳抚风矮那么一两公分,其他的,论模样、论家世、论人品,你说哪一样比不上他?你呀,别再折磨自己了,为那种人,不值得。我去跟星雨解释一下,你好好地和他相处,他绝对是个可以依赖的人。知不知道?” 我斜靠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自己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饮,一边看着电视回道:“行了,你别为我操心了,我刚刚从爱情的枷锁里跳出来,才不要这么快就再一次失去自由呢!” “哼,你别说大话了,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柳抚风,可是你要面对现实,他现在已经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了。你忘了他下星期二就要结婚了?!” 下星期二,6月16号。我告诉美子的。 “你不是说他可能有什么苦衷吗?”我笑着说,心里却开始滴血。 “那时我不了解情况!我还以为他真是担心你呢。可是这次我听说他要结婚的消息后,我找他兴师问罪,他却跟我说,”她犹豫了一下才接下去,“他是因为你离家出走,怕担责任才推迟婚期到处找你的。现在你们俩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一点瓜葛也没有了,所以,他也该结婚了,以后,你再有什么事,也跟他没关系了。” 我笑笑,低头喝一口冷饮,连同我的血泪一同强咽了下去。 “飘雪……”美子担心地叫。 “我没事!”我拭拭眼角,抬起头笑对着她,“我想一个人独处一段日子,我会忘掉他的。你也不用着急为我做这做那,你看我的模样,用得着别人为我介绍对象吗?(我摆个娇娇媚媚的pose)我又不是菜市场里的白菜土豆,要人挑来捡去,再跟彼此差不多的东西搭配,我才不愿意呢!我要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等自在够了再找个人管我!” 美子噗哧一声笑了:“你呀,怪不得阿姨总放心不下你,总是长不大!好了好了,不管你了,你自己想开了就好。可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以后私下里怎样我不管,可是不要再在学校同事面前抽菸酗酒了,好不好?” “yesmadam!谨遵教诲!”我调皮地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五)冰凉的吻 星期五的晚上,我把收上来的一大摞作文本抱回家,然后照例到外面吃饭。一个星期没喝酒了,我看到柜檯里的酒瓶子不停地向我招着小手。 我从来是面软心慈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何况是酒宝贝的召唤?当然是欣然而往,抱瓶而归了。不过我今天很有节制,只要了两个口杯——为人师表了嘛,是应该自律一点。(喂喂餵!这是谁呀!西红柿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扔的!对嘛,这样才乖……餵!怎么又改扔鸡蛋了!哎哟还是臭的!喝!这味儿,求求你还是扔西红柿吧!) 吃饱喝足,我又要了几瓶酒拎着,来到那条巷子里。黑色灯柱上的一熘白色留言条显得十分扎眼,看来还是没有人理睬。我将酒瓶子放在地上,靠着一根灯柱坐下,又开始写留言条。 但是,写着写着,我觉得自己好委屈——我这是干嘛呢?!一个女孩子家呀,被男朋友甩也就算了,还要为一个相识不久根本不了解底细的人而苦恼郁闷,真是崩溃! 我脑袋一热,嚓嚓几下将刚写好的字条撕得粉碎,再跳起来将前面贴在灯柱上的那些纸张也揭下来一一撕碎,做了个天女散花,然后破口大骂:“蓝多你这个混蛋!你摆什么臭架子!我都这么求你了你还不出现!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见我一面?!你出来,你出来呀——!” 随着我的叫喊声,附近楼上的窗口一下子增加了好多灯光,间或还有砰砰的关窗声。一个男人从窗口伸出脑袋沖我大骂:“疯子!半夜三更的叫什么叫?滚!”
第12页 耶呵?居然还有人向我挑战?好,应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的神经立即亢奋起来。 “你tm算什么鸟人,敢骂我是疯子?你们男人都是冷酷无情的东西!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我冲着那人骂了回去。 那人看来果然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返身取了一件什么东西就从窗口朝我砸来。一个玻璃瓶子在我身边怦然摔碎,几块玻璃渣溅到了我的身上。 我大怒,低头抄起一个酒瓶子,奋力朝那个窗口扔去,瓶子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玻璃碎块连带酒液顺墙直流。——kao,敢骂我是疯子!本大小姐就让你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是疯子!我再抄起一瓶酒,朝那个窗口瞄准。 那人大概被我吓着了,自动退场,不但关上了窗户,还拉上了窗帘,最后连灯都给关了。 我怒气未消,这tmd是什么世道!想当初跟柳抚风在一起的时候,别说有人跟我动手了,就是有人敢拿大眼珠子瞪我一眼,他也没好果子吃! 柳抚风!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刚一闪念,我就一眼看到柳抚风其人就站在我的面前!找凑!我想也不想,冲着他的小腿“梆”地就是一脚。 “啊——!” 疼!疼死了! 我扑通一下坐到地上,抱着脚趾头大叫——面前哪是柳抚风啊,明明是一根灯柱子! “柳抚风!我讨厌你!我恨你!蓝多!我讨厌你!我恨你!你们都欺负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呜呜呜呜……” 我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自个儿跟自个儿折腾了一回,心情好多了,我拎上剩下的酒瓶子,走人。 回家,开门,我径直往里面走。 “关门。”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我背后说。 我应声回头一看,钥匙还插在锁孔里打晃。我返回去,将钥匙拔出,把门关好。这一剎那间我才突然醒悟过来:刚才是谁在说话?这声音……好熟悉,有些象柳抚风的,又有些象蓝多的,但更象是……那天在铁路旁让我回家的那个声音!难道有……?!!! 不可能不可能!我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妈妈的薰陶下,我从来都不信那些鬼神之说的,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科学的解释不是吗,这一定是幻觉。我将酒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电脑。趁着电脑启动的当儿,我又打开了一瓶酒。边喝边玩。 我的电脑水平并不高深,并时也就仅限于写点文章聊聊天什么的,游戏很少打。但是今天,我勇往直前地杀入了“江湖”。初入江湖,两眼一抹黑,三下两下便死翘翘了,没劲! 我打开qq,换了一个娇媚的新网名等人上勾。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要求加我为好友。聊!我的打字速度可不是盖的,同时和四五个人聊天儿,小case! 我聊我聊我聊聊聊……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睛渐渐地睁不开了,上眼皮一直要找下眼皮单挑,聊天对象已经换了两三拨儿了,可还有新网友不停地加我,老网友不断地上线。我起身到洗手间用凉水沖了沖脑袋,又坐到了电脑跟前。 kao,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七八条信息在等我了,我振奋精神,手指轮飞,一一回应。 “!@%^$^&;%#*!^&;%#@%^$*!$^@#*%^&;%……” 哇哈哈哈哈……,爽啊!但是! 就在此时,电脑唰地一下变成了黑屏。我急忙晃动滑鼠,不管用。仔细检查,咦?电脑怎么自动关机了?以前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重新打开电脑,上线,一一向在线的网友道歉。刚才都是跟谁聊天来着?不记得了。反正礼多人不怪,管他聊没聊过呢,拷贝一个“对不起”,按按键盘的事。 但是,两三分钟后,电脑又自动关机了。我再按下开机按钮,没反应。我再按,还是没反应。其他哪儿都好好的呀,电源,开着;插头,在插座上插得牢牢的;各种连线,一切ok。怎么回事?我按,我按,我按按按按按……,没、反、应! 什么破机!以前电脑出问题了都是柳抚风给我修理,虽然他不是学这个专业的,但似乎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管是软体硬体,到他手里都挺好使。可现在……我上哪儿去找人给我修电脑呢?半夜三点多钟了…… 我的眼睛及时给我指了条出路,上下眼皮强烈要求相互拥抱。算了,顺从民意吧,我脸也不洗,牙也不刷,脱鞋上床,唿——zzzzzz……。电脑?明儿再说吧,明儿是星期六,一大把的时间呢…… 第二天,星期六,早上起来,踢踢踏踏地洗脸刷牙,看一看表,三点,还真早啊,出去吃饭吧。 虽然是刚入六月,可天已经热得不得了,火炉一样的太阳直射着大地,快把人给烤焦了。该死,该买一个太阳帽戴上的。小饭馆们十个里头有九个关着门,好容易碰到一个开门的,赶紧跑了进去,可是里面的人懒洋洋地从柜檯上抬起头说:“现在不卖饭,过一会儿再来吧。” 切!不卖饭,开什么饭店!难道下午三点钟就不许人饿吗?!! 饭店不卖饭,肚子的意见就更大了,叽哩咕噜一个劲儿地抗议,为了安慰它,我只好到超市买了几盒方便面,回家泡面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13页 信马由缰地,我又走到了那条小巷,头天制造的那些纸屑和玻璃碎片还原封不动地在那儿陈列着,提醒我曾经发生过了什么事。蓝多!这都是你造成的恶果!我愤愤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扭头朝巷外就走。 “你一直想见我到底有什么事?”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蓝多!”我蓦然回首,果然是他站在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正幽幽地注视着我。 虽然相识已久,但我还是头一次象这样在大白天见到他。我上下打量着他,长发飘逸,体格清秀,脸色似乎要比夜晚见到他时更加苍白,甚至有些透明——透明?幻觉,又是幻觉! 虽然我惊喜得好想掉泪,但做出来的却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将头一扭,故作生气——这死孩子,让我好找!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死孩子,你! 我慌忙大叫:“你站住!”——不能再放他走了,不然下回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他听话地站住,转过身来,再面对着我。 “我……我有事找你。” 他不说话,只是向我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我向你道歉。那天我无缘无故打了你,对不起。” 他依然不说话。 “我……我想我是最近受刺激太深了,有些控制不了自己,请你务必原谅我。” “嗯。”他终于出声了。 “你……原谅我了?”我不太确定他的这一声“嗯”是答应原谅我的意思还是确认我受了刺激。 “没别的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蓝多……”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了,否则,我会万劫不復的。” 打击!我……我就这么讨人厌吗?我陪着笑向他点一下头,失望地离去。在巷口,我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里面早已没有了人影。第一次,这么被人忽视;第一次,这么没面子。 回到家,痛定思痛。也是,谁会愿意和一个无缘无故打人的疯子来往呢?和蓝多相识的这一段日子,我的举动,整个儿就一疯子。 ——和柳抚风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怎样呢?他宠我,宠得厉害,大事小事,他全代劳。而我,难免持宠而骄,任性妄为。 有一次,我看好了一件衣服,他只说了一句和我的肤色不衬,我便非常不高兴,将他丢在商场里自己走了;还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我和他在他的朋友们面前吵了起来,搞得他很没面子;还有一次……哎呀哎呀,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太多了,每次都是他先来哄我我才消气儿。他曾多次试图和我谈心,要我改掉这些坏毛病,可我总是当成耳旁风……是的,他一定是对我烦厌至极了才离开我的,他不对我说明理由,那是因为他已经失望得太多了……抚风,对不起,对不起,抚风……看来,你的选择是对的,离开我,你是对的……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不管多么难找,不管多么贵重,我一定会想办法得到它的,只要能够找回抚风爱我的心,只要能换回我的抚风…… 我冲动地抓起电话,按下了抚风的号码。 “餵?” 怎、怎么是个女声? “餵?您好,抚风暂时不能接电话,我是他的未婚妻刘菁,请问您是哪一位?” 这本来应该是我说的话,可现在……我怎么忘了他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了呢……我悻悻地放下了电话。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叮铃铃……,电话铃响了,来电显示是抚风的号码。 我捂住耳朵,可电话铃声还是顽强地往我耳朵里钻。我拼命用意志和这电话铃声对抗着。 终于,它不响了。我松了口气。但是,仅仅过了几秒钟,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我投降。 我拿过听筒,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小雪,是你吗?”听筒里传来抚风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的味道。 我强忍着不使自己呜咽出声。 抚风的声音继续响着:“小雪,你怎么样?过得好吗?” 他,他还是关心我的,如果我求他,告诉他我会改过,他会不会……?不,不,不会的,他虽然温柔,却也固执,决定了的事,是很难改变的,何况,他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 “抚风,”我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只是想对你说,祝你幸福。” 我啪地一声挂了电话——再多说一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象逃跑一样离开了家,来到大街上。 太阳已经失去了它的光辉,象个褪了色的黄气球似的在西南方的天空中斜斜地挂着。许多小饭馆的门口又摆起了桌椅,烧烤和炒菜的香味在空气中瀰漫。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到现在为止,我今天一天还滴水未进呢。 我来到一张桌旁坐下,先要了一盘凉菜、一串烤馒头片和一瓶啤酒垫了垫底,然后又要了一盘毛豆、一盘花生和一瓶白酒,自饮自酌。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喝酒了,从此以后,我要痛改前非,做个乖乖女,乖到足以让抚风后悔放弃了我的程度时,再去见他。这一顿,就算是告别宴吧,告别自己的荒唐时代。
第14页 我说到做到,一瓶酒下肚,感觉也到位了,叫过晃晃悠悠的店老闆,朝他拍出两张百元大钞,——本来只想给他一张的,可是分了半天也分不开它们——然后拿着他找我的双份儿的零钱,踏上了高低不平的回家的路。 走着走着,感觉有些不对,怎么又走到那条巷子中去了?真讨厌!这儿是个十字路口,往右拐是通向明翌小区的,往左拐就到了这条巷子里,这就是我为什么屡屡走错的原因了。我急忙转身往回走。一定是转得太急,我脑袋一晕,吧叽一下就爬在了地上。爬着的感觉真好!睡一觉应该没什么关系吧?zzzzzz……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梦魇中醒来,瞻望四周,还是那条小巷。 我怎么睡在这里?想一想,记起来了。虽然我不是来找蓝多的,但蓝多显然是并没有来,或者就是来了也不理我。以后他也不理我了,我知道,谁会理睬一个莫名奇妙地打人的疯子呢。我现在混到了连一个可以听我哭诉的人都没有的份儿上了。 哼哼,我冷冷地苦笑。 我爬上一幢办公大楼的楼顶,不高,也就十几层。对面是几幢待拆的老旧楼房,零零星星地亮着几点灯光,象是垂暮老人那昏花的眼。 隐隐约约地,我听见对面的某个窗户中传出一男一女吵架的声音,其间夹杂着小孩子哇哇的哭声。是夫妻不和吧?我和柳抚风即使顺利结婚,以后会不会也有此一天呢?人生如斯,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我的脚向楼顶的边缘跨了一步,探头向下面望去,昏黄的路灯在我的脚下,照着昏暗的小巷,隐隐有几个不甚清晰的影子在晃,不知是人是物。 蓝多这时候会不会正走在这条巷子里呢?我忍不住想,如果他看到我,是不是会为我流一滴伤心的眼泪呢?伤心的眼泪……听人说,如果有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流泪,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幸福的女人了,我……好想…… 我再向前跨出一步,现在,我象一片羽毛一样飘浮在空中了。我感觉自己仿佛没有重量,被微风吹得左右摇摆着,呈曲线形降落。下面隐隐地有几个窗口亮着,里面的人一定想不到一会儿会有一个人从他们身边飘落吧? 我默默地数着楼层,头脑非常清晰,即将预见的血腥强烈地刺激着我,我有些兴奋。 9楼,一个亮着灯的窗口,从开着的窗户中传出暧昧的声音。可能是觉得这么高的地方不会有人偷窥吧,里面的人没有拉上窗帘,于是,窗内的一切便都清晰地落入我的眼中:一个丑陋的老胖男人,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说他们是祖孙看起来也不过分,但此刻却象蛇一样缠绕在一起,红红的信子在他们之间吞吐,眼睛中闪着的是同样的贪婪的光。好般配的一对!我轻蔑地笑。人类社会中,是先有嫖客还是先有娼妓的呢?不记得是谁提出的这个问题了,当时我的回答是:此问题就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是未解之谜。也许,人类的劣质是与生俱来的吧,动物为了繁衍而交配,人类为了慾念而交配,一句话,人还不如禽兽。 6楼,又一个亮着灯的窗口。一个职员模样的人正打算要走,另一个人则仍然俯案工作。 “老张,还不回家吗?” “不回去了,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多挣点加班费呢。” “怎么,又跟老婆闹意见了?” “嗨,还不是嫌我挣钱少。” 我不由得摇头,夫妻做到这份儿上何苦还恋恋不捨呢? 4楼。我看到了蓝多。他正对着窗子,坐在一台电脑前忙碌。他在这里工作?这么晚了,他又在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蓝多!”我叫。 他应声抬起了头,茫然的目光在夜空中探寻,然后,看到了我。 我沖他笑笑,招一招手:“再见。” 他脸色突变,起身朝窗口奔来,但是,我已经坠到了窗口下方。 我象一片树叶一样,轻轻地降落在地上,没有疼痛,只是感到有点凉,是路面的温度。我死了吗?我又感到身体在轻飘飘地上升。是死了吧,灵魂飘飞的感觉。可是,我的躯体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了丝丝的凉意,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身旁硬梆梆的没有毛巾被,而且好象不是躺在一个平面上。勉强让眼睛张开一条缝,一张男人的脸蓦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近在咫尺。 我惶而惊觉,我居然,睡在他的怀抱之中! 我翻身从他怀里滚出,惊问:“蓝多!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他口气中带着讥讽,脸上毫无笑意,“我还要问你干什么呢,不是拜託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吗?你为什么还缠着我不放?这样下去,我会遭天遣的!” 什么话?我缠着他?笑话!现在明明是他在我面前出现,而不是我在他面前出现啊!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会……我惶然四顾,还是在那条巷子中。 记忆一段段地闪回,刚才的情景歷歷在目。明明白白地记得我爬到了楼顶,跨了出去,然后看到了蓝多,就连那种飘飞的感觉都是真真切切的,这是梦吗?哪有这么真切的梦啊?可是,现在我明明还在这条小巷里,活生生的,旁边是坐在地上的蓝多。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喝醉酒走错路了。”
第15页 我费劲地往起爬,他却先我一步站起来,伸手搀我。 我冷冷地推开他的手:“走开,不要你管。” 我晃晃荡盪地刚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他急忙扶住我。 我再把他的手摔开:“我说了不要你管!” 我努力站稳之后,东倒西歪地朝巷口走去。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我送你回家吧。” 我勐地回身,面对着他,喊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说话啊!我说了我是走错了路,不是来找你的,你干嘛老缠着我不放,还管三管四的……啊!唔!” 他、他、他冷不防地一下子抱住了我,并且堵住了我的嘴,用、用、用他的嘴!!! 这、这是吻吗?可这是什么感觉啊?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这样怪异的吻了,它完全不象一般人想像和感觉的那样,柔软的双唇、温暖的怀抱,而是冰凉的,冰凉的嘴唇,冰凉的怀抱,就象冰镇过的啤酒瓶子一样,并且还有些僵硬。他、他在干什么、想干什么啊?我完全不知所措了。 (六)新男朋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我即将窒息之前,我终于清醒过来,用力将他推开,愤怒地质问:“你、你干什么?!!!” “这可以作为我管你的理由吗?” “你说什么!” 他又一把将我揽入了怀里,并将头俯在我的肩上,喃喃地说:“你真的不明白吗?我说我喜欢你,躲也躲不开你……这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我这样的……” 什么?什么啊!我的脑子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他说他爱我?这怎么可能呢?一点先兆都没有,就那么突然地……,虽然我不是一个十分保守的人,可这种方式……还是难以接受。尤其是,他那冰凉的体温,怎么那么怪异啊?给人的不是心动的感觉,而是让人颤慄……不过,对现在浑身燥热的我来说,倒是蛮实用的……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勐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啊!蓝多不会是认为我一再找他是因为我爱上他所以才对我这样的吧!虽然与抚风的分手对我是个莫大的打击,需要用其他的事来分散痛苦,可是,我并不是那种可以随随便便找一个人解决心理饥渴的人啊,我承认以前强人所难地非要同他交朋友是一种疯狂的举动,可那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和他……成为恋人啊。我已经决定做一个乖乖女,永远守望着抚风了,天上地下,只要能看着他,就足够了。我对蓝多,真的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他、他居然还说是我的错!我又没有引诱他!没有! 我再次推开他,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我想,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我已经开始了,已经不能够停止了!即使要遭天遣,即使万劫不復,我也决心要走下去了!我不要求你也喜欢我,只要你能收留我,允许时时刻刻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就够了。我就这一个要求,请你,不要拒绝我!” 天!这是什么要求?爱是可以这样的吗?还有,他说什么万劫不復?他已经是第二次说这个字眼了,可我还是不明白。还有什么遭天遣,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爱上我的人会倒霉吗?不过,此刻我可顾不上根究这些枝末叶梢的问题,我要搞清楚的是,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不要拿我开玩笑,我讨厌这种玩笑。” “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喜欢你,爱你,爱得很深很深,爱得让我心痛。” 爱……爱我?我有多久没有听到男人对我说这个字眼了?有些心动…… “可是,你不是说,不要再见到我了吗?” “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难道看不出来我躲着你的原因就是因为害怕爱上你吗?” “可是……” 我其实是学歷史的耶…… “不要可是了,答应我,和我交往吧。” “但、但是……” “哎呀,真是罗嗦!”他嘟哝着,似乎很无奈似地,又堵住了我的嘴。 这一次,不知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温度,还是我的体温温暖了他,感觉不是那么冰凉了,反而从我心底升起一股暖意。我是这么水性杨花吗…… 这次,我没有推开他,等他终于将他的嘴从我的唇上离开时,我郑重其事地说:“我可以和你交往,但是,你要清楚,我对你并没有爱的感觉。在我的生命里,除了我爸爸之外,我只爱柳抚风一个男人,不管他对我如何,我的心自始至终都会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这样,你愿意吗?” “我愿意。”他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么,他下星期二结婚,你可以陪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吗?” “可以,我陪你去。” “也许他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那时,我们的关系也就结束了,这样也可以吗?” 天,我是不是太理性、太冷酷了?汗! “如果他会回心转意,我放手。” ……我们俩有没有一个正常的啊,到底? “那么,还有一件事,你得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第16页 这好象才应该是最先提出的问题。为什么我做事总是这么主次颠倒和冲动呢?难道是因为o型血的缘故? 他又犹豫了。 我转身欲走。——现在开熘还来得及吗? 他忙拉住我:“一会儿我带你去参观我的工作场所。” 这还差不多! “那,你现在先回家,过会儿我去接你。” “过会儿?”我转转眼珠,“过会儿我可能就忘掉现在的事了。” “可是……”他欲言又止。 “好吧好吧!”我有些不耐烦,老是这么神神秘秘的!既然信不过我,就不要来招惹我嘛!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反正我对你的事也没什么兴趣。我要回家休息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作文要批呢。” “别走!”他拉住我的胳膊不放,“我是要回我的住所取点东西,可是那个地方又脏又乱,而且很不安全,我是担心你……” “可是你现在不是我男朋友吗?是男人的话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啊。”我激他。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象在思索。终于,他仿佛下了决心:“好,我们走吧!” 哼,这才对嘛!我又不是呆子,想得到我,还不让我了解你,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今天我一定要搞清楚你的底细! 他牵着我的手走向巷子深处。 虽然常常到这个巷子里来,可是,我还从来没往巷子深处走过,原来这条巷子这么长啊,我感觉走了好久好久还没到头。 拐了一个弯,他在一个破旧的院门前站下了。我东张西望,打量着四周:这里看起来与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完全是两个世界,房屋破旧,环境脏乱,象旧社会的贫民窟一样。天,现在还有这样的地方啊? 他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院门,回头对我说:“我就住在这里。里面很乱,你小心点,不要出声。” “嗯。”我顾不上思索他话中的含义,随口答应一声,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又是在空无一人的傍晚,还真有点发憷呢,不知道里面都住着些什么样的人?我这下真的后悔自己的任性了。 院子里高低不平,布局象我小时候去过的大杂院,空地上堆满了杂七杂八叫不上名堂的东西,还散发着一股股的霉味儿。我摒住唿吸,跌跌撞撞地跟着蓝多向前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蓝兄弟,回来了?”一个暗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刺骨的冷气。 那声音很奇怪,嘶嘶啦啦的象是受损的磁带。 “哦,老鬼,还没出去吗?”蓝多淡淡地回应。 “就出去。”那个叫老鬼的说。 我借着昏暗的光线朝他望去,不由得吓了一跳——那真是一张丑陋的脸,仿佛是造物主在喝醉了酒之后随便拼凑起来的。 老鬼眯着眼睛朝我望来:“是生人吗?很久没有闻到生人的味道了。” 我没来由地背上发毛,惊出了一身冷汗。我下意识地靠紧蓝多,不敢正视老鬼。 蓝多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护着,仿佛知道我的害怕。他对那个声音说:“老鬼,离她远点,她是我的人。” “哦?呵呵,呵呵,你终于也想尝尝生人的味道了吗?”那声音邪恶地笑起来,说完话时还舔舔嘴唇,仿佛我是一碟小菜。哎呀,真噁心! “闭嘴!再胡说的话以后就别指望我好好待你了。”蓝多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的冷,就象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时那样。 “对不起,对不起。”老鬼立即诚惶诚恐地道歉,然后悄没声儿地隐退了。 诡异!我惊疑地抬头望向蓝多的脸,心中擂着小鼓。 他用力抱了抱我,在我耳边低语:“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但是,我的心放不下去,怎么可能放得下去呢。 他拥着我,又继续向前走了十几米后,打开了一间小屋的门。那屋子可真小,朦朦胧胧地,我只看到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其它就没什么空地了。 “你就住在这里?”我吃惊地问道。 他关上房门,“嗯”了一声,然后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一团不知什么东西递给我。 “什么啊?” “是隐身衣,穿上它,就不会有人发现你了。”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很小的手电筒,照着。 隐身衣!这可是高科技的东西啊!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莫非他是从事什么保密工作的?那就难怪他总是迴避他的身份了。我被某种神秘的刺激驱使着,穿上了这件衣服。这是一件连身衣,帽子、面罩一应俱全,就连眼睛处的两个洞洞上也遮覆着一层透明的东西。 感觉怪怪的。 为了试验一下这身衣服是否真的可以隐身,我悄悄地挪动脚步,躲到了蓝多的背后。他伸手摸了一把没摸到我,立即慌了,转来转去地低声叫道:“飘雪!你在哪里?别乱跑,告诉过你这里很不安全的!”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方才碰到的老鬼的那张脸,禁不住心里一哆嗦,慌忙抓住了他的衣襟。他一把便把我抱在我怀里,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
第17页 感动一下子盈满了我的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别人为我担心到如此紧张的样子。我冲动地紧紧回抱着他,不太确定地问:“你真的那么担心我吗?” 他松了口气,摸索着掀开我的头套,凝视着我的眼睛,喃喃地说:“是的,是的,你让我好担心好担心。我已经失去一个爱人了,不想再失去一个了。” 什么?我惊诧地抬起头,望着他那朦胧的脸。但是,他却不往下说了,伸手拉开我隐身衣上的拉链。 “你干什么!”我吃惊地一下子推开他,把拉链重新拉上。 “把它脱掉,不要再穿了,别让我再看不到你。”他恳求似地说。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在那里我看到了真诚。可是,他刚才说的爱人是怎么回事啊? 我沉默地脱掉隐身衣,站到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 “怎么了?干嘛站那么远?生气了吗?”他朝我走过来。 “我才没有,谁生气了?”我嘴上这么说着,脚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还说没有生气,没生气干嘛躲我?”他扶住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刚才说的‘失去的爱人’,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怎么会……这样?原来我们是同病相怜啊!怪不得,我在醉醺醺之后絮絮叨叨地跟他叙述我和柳抚风之间的恩恩怨怨的时候,他总是耐心地听着,一副很理解的样子,果然是过来人啊! “你,搬到我那里住吧。” “什么?”他扳着我的肩膀,眼神中含着意外。 干嘛这么意外呢?又不是我要求搬到他这里住。 我慌忙解释:“我是说,这里环境不太好。而我那里,两居室的房子,我一个人也住不了,可以……租给你一间。” “但是……这样不太好吧?而且,我也没钱付给你房租。” 我的自尊心有些受伤,原以为他会欣然同意呢!——可是,他这个人怎么老是让人啄摸不定呢?这么又帅又能干的人,却住在这么破败的地方;没钱付房租,却拥有高科技的隐身衣……很矛盾啊,据他自己说还是物理专业的高材生呢,应该不难找到高薪的工作啊,可为什么……难道……一切都是谎言?刚才,穿着隐身衣的时候,怎么忘了照照镜子!除了科幻小说里,好象从没听说世界上有什么隐身衣啊!这、这这这这,看来,好象真的有些不可靠啊!他的那个爱人(刺耳!)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离他而去的? “呵,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离开他走到窗前,看看窗外黑蒙蒙的天空,“现在天不早了吧?我该回家了。”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参观我的工作场所吗?” “那个……其实……你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我不会在意的。” “可是……你不会是又要拒绝我吧?”他的声音低低的。 为什么?难道我心里的话都写在脸上吗? 可是,我不能骗他,因为我首先骗不了自己。 “我……对不起,我想我真的不爱你,所以,我没有资格要求对你了解太多。”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呢,这些话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是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他似乎很受伤。 其实,我也很受伤哎,刚才他说他已经失去一个爱人的时候,我的心为什么会突然痛了一下呢?虽然是失去了,可总是有过吧! “我……对不起,我刚刚被人抛弃,已经不敢再相信爱情了,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爱上别人。所以,我想我刚才答应得是太草率了。”我硬着心肠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急切地打断我的话,“我完全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经歷过类似的事,也有过类似的心情。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一定要爱我,可是,我真的很想让你了解我——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我,对你是真的。” “可是,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的好。” 虽然我现在好想有个依靠,可是,我真的好怕再次失去。他如果是个知根知底的人,也许……可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靠不住呢?如果我现在依靠了他,我不能确定将来他是不是会又离开我,或者是我厌倦了他……不公平,无论从谁的角度来说都不公平!所以,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他显得十分焦虑,“来,把它穿上,我带你去看我工作的地方。”他把隐身衣又拿给我。 “我可以不去吗?” “你放心,我在人事部门负责人才引进工作,是正当的职业,只是……总之,你相信我好了。” 人才引进?很吃香的工作啊,怪不得以前总不愿意告诉我,是怕我缠住他替我找工作吗?可是,为什么到他的单位还要穿什么隐身衣呢?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但是,我决定冒一回险,姑且相信他吧!对于死过一回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可怕的呢? “我相信你。可是,现在我真的不想去,时间太晚了,再穿上这么一身,感觉象做贼似的,不太好吧。”
第18页 “那是因为……”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真的相信你,只是,现在我真的要回家了,你看,我需要换换衣服,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那,我以后还可以陪在你的身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考虑搬家,我会随时欢迎你的到来。你不用考虑房租的事,就算是我借给你住好了。”为了安慰他受伤的心灵,我慷慨承诺。 看他重新露出了笑容,我放下了心——这个人其实蛮单纯的,象孩子一样! 我拉开门,准备回家了。 可是,随着房门的打开,一张丑陋的鬼脸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由得“啊”地惊叫起来。 “谁?!”随着蓝多的喝问,一道绿光唰地射向那张鬼脸,鬼脸一下子便不见了。这些动作在剎那间完成,一切就象幻觉一样。 “老鬼!下次你再敢这样鬼鬼祟祟的,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蓝多对着黑沉沉的夜幕怒喝道。 接下来,蓝多紧紧地挽着我——不如说是我紧紧地抓着他——把我送回了我的住所。在门口和蓝多作了介于兄妹和情侣之间的告别式后,我一头钻进了浴室,希望能将今天所有的晦气通通洗掉。 躺在床上,我还是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就这样有新的男朋友了?可是……除了他的名字和他告诉我的工作性质外,我还知道他的什么呢?破败的大杂院……神秘的隐身衣……可怕的老鬼……诡异的绿光……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七)他的故事 在床上做了n次辗转反侧运动后,我终于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我居然梦到老鬼,他拎着自己的脑袋,沖我桀桀地笑。我惊慌地大喊柳抚风的名字,可是,他却不理我,模煳的背影越走越远;我喊蓝多,可是,蓝多不知在哪里;我拼命迈动双腿,可为什么总是原地踏步啊…… “咚咚咚……”一阵不合谐音声声入梦,老鬼的脸倏地不见了,我的眼前出现了白色雕花的天花板。 “天亮了。”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咚咚咚……”那声音继续响着。 我定定心神,这才听出声音来自房门,有人敲门! 我一边揉着眼睛拉开房门,一边打着哈欠抱怨:“美子,这么早你又跑来干嘛?” “十点多了……你还在睡觉吗?我是不是打挠你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怔了片刻之后,抬头一看,蓝多!他正用含着无限爱意的目光看着我! 我……我低头看看自己,天哪天哪!我的睡衣,纯棉的,穿着倒是非常舒服,可是皱巴巴地满是褶子!拖鞋穿反了,整个一卓别林!还、还有头髮!我摸摸脑袋,天哪!昨天头髮没弄干我就睡了,现在全部横七竖八地乍着,活脱脱一个蓬头鬼! “请稍等一下!”我忙微笑点头,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快!快!快!我用超音速的动作将沙发上的乱七八糟——昨天换下来的内衣、袜子、脏衣服,还有教案、报纸、废纸,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扎扎污污的东西……统统塞到了衣柜里,然后换好衣服鞋子。头髮,头髮!这该死的几根毛却怎么捋也捋不顺!没办法,只好先扎起来再说了。 一切ok,再打开房门,蓝多还耐心地等在那里。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再次赔笑,将他让进屋里。 蓝多一直瞅着我笑,搞得我心里发毛。 “你……你笑什么?” “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的,以后我每天都会看到你刚才那副样子的。很漂亮,我喜欢。” 什、什么意思?我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包。 “你决定搬过来住?” “嗯。你看,我把我的全部家当都带过来了。” 全部家当?这也太少了点吧!等等,这好象不是重点,重点是……啧!这个人怎么这么实在呀!我昨天才那么一说,今天就连招唿都不打地搬过来了? “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啊?还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我一愣神的时候,他又多心了。 “啊——,不是不是不是!是……我还没给你收拾屋子呢!本来想今天早晨收拾好了去找你的,可是,昨天睡得太晚了,所以……” “你以前不是每天都起这么晚吗?我还以为你当了老师会改变一下习惯呢。” “啊?” ——瞎说!他怎么知道!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说得没错。 我张罗着给他收拾房间,但实际情况却是:在我将被当作储藏室的另一间卧室里的杂货徒劳无功地搬来搬去的时候,他为我做好了早点;在我吃早点的时候,他自己收拾好了房间。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5年没有做饭了,可是,他做的早点却是非常的可口,一只煎蛋、一根烤肠和一盘水果沙拉,外加一杯冰牛奶,足以让我爽到了天堂。 接下来,我苦苦劝他歇一会儿,因为他正打算整理我的衣柜。
第19页 “你的烹饪手艺不错啊。”我恭维道。 “那都是跟心柔学的。”他说。 “心柔?” 一个典型的女孩子的名字,让人联想到那种娇娇柔柔的古典佳丽。 “她是我曾经的爱人。” 爱人?曾经的?就是他说的已经失去的那个吧!我不敢答腔,怕刺痛他。 “想听听她的故事吗?”他却问我。 “嗯。”我当然想,求之不得呢。 他开始讲述了,那凄婉的爱情故事让我觉得自己的失恋原来丝毫不值得挂齿,我的悲哀其实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六年前的冬天,正上大四的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做一项关于普通市民生活的社会调查,这期间,我认识了这样的一家人:男的下岗,女的无业,一家人长期靠吃低保过日子,唯一的女儿因不满这种家庭状况,在高中毕业后便独自生活了。更过分的是,这个女儿为了躲开父母的寻找,屡屡搬家,到现在为止,这对父母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女儿的消息了。我在听到做母亲的声声诉说女儿的不孝和做父亲的不住的嘆息声的时候,不禁为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感到非常生气,于是,我决定帮这对父母找回他们的女儿。 那天,我凭藉别人提供的一点线索来到了城郊的一家三流歌厅里,据说那个叫心柔的不孝女儿就在这里做歌手。一阵掌声过后,歌台上出现了一位打扮得十分新潮的女孩,千娇百媚地唱起一首老歌,这就是我苦苦寻找多天的目标——叶心柔。老实说,她唱歌的功底并不怎么样,但是,她的声音却仿佛带着某种磁力,很吸引人的耳朵。 待她一曲歌罢,我提前离座走出歌厅,在外面静静地等着她。终于,她出现了,我的眼睛象磁石遇到了铁一般,一下子被紧紧地吸引住了——卸了妆的心柔竟然是如此的美丽,精緻的五官,柔顺的长髮,穿着一袭洁白的衣裙,象个中学生一样,显得……好清纯。 如果她的内心能象她现在的形象一样清纯就好了,我无限惋惜地想。 她越走越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在她走过我的面前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快要窒息了,竟然忘了自己想要干什么。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 在她走出两三米之后,我才清醒过来,忙追了上去。 ‘叶心柔!’我喊,底气却是那么的不足。 ‘嗯?’她的长髮象一道黑色闪电一样从我眼前划过,露出了她的半张完美无暇的侧脸。 ‘我……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我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十分愚蠢的话。 果然,她立刻冷冷地拒绝了:‘对不起,我没空。’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无聊的人,我是在校大学生,搞社会调查的,请你协助一下。’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什么调查,我不懂,也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可是,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你爸爸妈妈十分惦记你。’我使出了‘杀手锏’。 这一招还真管用,她立即停住了脚步,直盯着我:‘是他们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不是,’我急忙解释,‘我们到你家做社会调查,听说了你的事,你父母说他们到处找你,但都找不到,非常着急,你母亲还因此直掉眼泪,所以,我想帮助你们重新和好。请你,回家吧。’ ‘我不回去。’她冷冷地说。 ‘父女母女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扣呢,非要搞成这样?’ ‘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你父母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对待他们?即使他们有天大的不是,他们也永远是你的父母啊,你怎么能这样毫不负责地一走了之?’我有些生气,从没见过这么冷酷无情不懂事的女儿。 ‘你都了解些什么?凭什么指责我?’她倒比我还生气。 ‘我是不了解什么,所以才希望你解释给我听啊。我想你也不愿意生活在误会中,被人以为你是个不孝的女儿吧。’看到她生气,我的气不知怎的一下子全消了,不由得放缓了声音柔柔地说,生怕吓着她。 这时,歌厅里突然涌出一大帮人,其中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她趁机甩开我,和他们一起走了。我不甘心地追上去,但是,她却拉着她的那帮朋友,走得更快了。有人回头看我,隐隐地我听到她说:‘别理他,那是个神经病。’ 这让我感到非常受伤,但是,我并没有气馁,第二天,我又去了。第三天,第四天……她终于被我的诚意所感动了,答应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咖啡屋里——她指定的地方——我聆听了她与她的家庭之间的纠葛。她说,三年前,高中毕业的她本来顺利地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可是,她的父母却连八千元的学费都不愿意替她预支,因为她那嗜酒的爸爸和嗜赌的妈妈已经将这个家弄得徒空四壁了。懂事的心柔将伤心和失望通通埋在心里,找了一份酒店的工作,辛辛勤勤地工作。这期间,她暗暗地存钱,希望能攒一笔学费,然后再圆自己的大学梦。她还通过以前的同学给爸爸找过一份看大门的差事,并介绍妈妈到酒店的洗衣房工作,可是,爸爸妈妈却都嫌丢人,谁也不肯去工作。而且,就连她辛苦存下来的那些钱,也被他们发现并想办法取了出来,挥霍一空。心柔欲哭无泪,只得从头攒起,可每次都是徒劳,因为她的父母会想尽各种办法从她那里将这些钱弄走:一次,父亲假说自己有病,问她要了五百块钱拿去喝了酒;一次,母亲欠了赌债,被人堵在了家里,心柔只得取钱救人;还有一次……。失望透顶的心柔终于厌倦了这种生活,独自搬出来住了。可是,即使如此,仍然避免不了父母的诸如此类的骚扰。更过分的是,四个月前的一天,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她的父亲被人绑架了,要她立即拿五万块钱赎人。似信非信的她悄悄地报了警,当最后终于真相大白时,她对自己的父母也彻底失去了信心——这一切竟然都是她那‘可敬可爱’的亲生父母一手策划并上演的闹剧!
第20页 这,就是心柔与家庭断绝来往的真正原因。 老实说,当时我并不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这一切,又有谁会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荒唐的父母呢?可是,当我花了大量时间去走访她们的邻居、熟人,彻彻底底地了解了她的家庭内幕之后,得出的结论是:确有其事。 我不再劝心柔回家,同时也为她坚守着其住址和工作地点的秘密。她的确再也经不起家庭的骚扰了。我在她眼里看到的是对大学生活的渴望和对现实生活的无奈。虽然一次次地搬家,但她始终带着她的高中课本。我见过那套课本,已经被翻得十分破旧了。她每天工作再忙,也都要抽出一点时间来复习功课。我自告奋勇地帮她补习,并为她的精神所感动着。 时光过得很快,几个星期之后,我们放寒假了。我刚刚拎着随身物品从学校回到家里,就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她到学校找我去了,却找不到我。 我笑:‘傻瓜,我们放假了,我现在在家。’ 她在电话的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问:‘你还帮我补习吗?’ 这时我突然觉得从我的心底涌起了一股冲动,我想见到她,想立刻见到她。这种感觉是那样的强烈和迫切,我放下电话就沖了出去。 在她租住的那间小屋里,我把我的初吻给了她。真的是初吻,虽然我长得很帅,被我迷倒的女孩不少,我也曾有过牵手的女友,可是,却都没有再进一步,因为没有激情。我想你应该了解,理科院的女生本来就少,有数的几个也差不多都跟恐龙似的,可即使这样也很抢手。我真应该感谢这样的环境,不会让被我甩掉的那些女孩子感到失恋的痛苦。 我们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利,每天我都要跟她见面,但是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帮她补习功课。她的基础很好,补习起来真的很省力,我想她今年一定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的。我也找了一份工作,帮她攒钱。 可是好景不长,快开学的时候,她家里人找到了她。那天,我到她的住所找她,迎头正碰上她的妈妈,她一见到我就破口大骂,说我别有用心,到她家里做社调是有预谋的,就是为了接近她的女儿……。我极力辩解,可是无济于事,连听到吵闹声赶出来的心柔也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还是心柔拿了一笔钱后才把她打发走。但这并不算完,开学后她又找到了我们学校,把我和心柔的事极力歪曲,还要学校处分我。紧接着,我家里也知道了我们的事,因为她的家庭,他们也阻止我们交往。那一段时间我们真的好辛苦,心柔为了保护我不受到伤害而搬回了家,她的积蓄也被搜刮一空。我也被母亲逼迫着搬回家住,我的手机、零用钱统统被我父母牢牢控制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想尽一切方法偷偷地见面,这期间我们发生了那种关系。 一个月后的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大吃一惊,苦苦追问她为什么,可她就是不肯说。直到我忍不住发火了,她才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原来,她家里给她找了一个大款,让她嫁人,否则的话就到我们学校搅闹,让我领不到毕业证。 我说:‘领不到就领不到吧,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什么我都不在乎。’ 可是,她却说,如果我领不到毕业证,她是不会嫁给我的。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于是我们商定,让她假装先答应和那个大款结婚,等我拿到了毕业证,我们就一起到南方打工。 但是,仅仅过了半个月,她就又哭着告诉我,她家里逼着她立刻结婚。我在她身上发现了累累伤痕,是她父亲打的。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时我都没见到她,——其实也就一个星期左右,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长了。一天我接到同学的一个电话,约我在某个地方见面,去了之后,原来是她。她说她被家里软禁了,她是翻窗跑出来的,不敢直接找我,才想出的这个办法。她家里苦苦逼她结婚,她现在正在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她要等我拿到大学毕业证,然后跟我远走高飞。 这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回家,我们在一个廉价的小旅馆里极尽缠绵。她说要为我怀一个孩子。 第二天,我们流着泪分手了。我们说好在我毕业之前不再见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是,麻烦还是找到了我们的头上,而且,是天大的麻烦。 我们见面之后的第三天,她的母亲拿着一盘录像带找到了学校,录像的内容是……是我们那天晚上在旅馆里所做的事。原来,他们僱佣了私人侦探,放心柔出逃,是他们故意设的陷阱!看来,他们的心机远比我们想像的要深得多。 我的大学毕业证终于没有拿到,而心柔也被迫和那个又老又丑的大款结婚。因为她父母扬言,如果她不这样做,他们就要将我们的丑闻发布到媒体,这样,我就永世不得翻身了,这是心柔说什么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十天之后就是心柔结婚的日子,这十天里,我每日买醉。她结婚的那天,我悄悄地躲在她们举行婚宴的酒店外等着。我看到她了,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是那么的漂亮,象一只美丽的小黄莺。而她旁边却站着一只丑陋的秃鹫,虎视眈眈的,仿佛随时会将她撕碎。我的心好痛……可是我不敢出现,怕我的出现再给她带来伤害……
第21页 两个月后,我听到了一个噩耗,她……出事了。是车祸,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我知道,那是我们的孩子。听说,她的身上满是伤痕。她一定是受不了虐待才这样做的。 我离开了家,终日与酒为伴,成了幽灵。我到处找她,可是找不到。幽冥世界中的距离,远比我们想像的还要遥远,五年了,我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她,她可能已经,化为草木了吧……” 他泣不成声。 我的衣襟也早已湿了一大片,呜咽不止。 他抱住我,喃喃道:“这五年来,我每天都在黑暗中度过,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想我的生活可能永远都会是这样了……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当初的我,真的让我好心痛……” 我推开他,继续呜咽。 “你怎么了?干嘛推开我?”他试图再次抱我。 这次,我干脆起身躲得远远的,缩在沙发的另一头失声痛哭。 “你怎么了?飘雪,到底怎么了?是在生我的气吗?”他着急地问。 “我就是生气!我……我好嫉妒她,那个心柔!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刻骨铭心地爱过我!呜……” “嗤!”他一下子破涕为笑了,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小傻瓜!原来是为这个!” 他坐过来,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好了,心柔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时了,从今以后,我只爱你一个人,再也不提心柔的事了,好不好?” “不好!”我喊,“那样对心柔太不公平了!我不要你忘记她,可是也只许她在你心里占一点点的地位,而且,你要象爱她那样爱我!” “好,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小傻瓜,真是个小傻瓜!”他摸娑着我的脸。 “我会爱你的,我会尝试好好爱你的。”我靠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 可是,我真的会……象我说的这样吗? (八)行尸还魂 星期一,走向黑暗的日子又开始了。 闹铃响了,我不得不再一次开始我漫长的起床歷程。要不,辞职算了?哈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工作竟然要一次次地葬送在睡懒觉之下啊~~~~! 当我无限难过地将头伸进衣服的领口中时,卧室的门被敲响了:“懒虫!起床了!” 嗯~~?我突然想起来,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咧!而且是同处一室的男朋友!刚刚交往三十六个小时就给人家乱起外号,太不象话咧!可是,要洗涮罪名,还得付诸于痛苦的行动啊! 破天荒第一次叠好了被子,走出卧室,饭菜的香味立即从饭桌上飘到了我的鼻孔里。 “好香!”我吸吸鼻子叫道。 “香吗?香就赶紧洗手啊。”蓝多坐在饭桌旁笑道。 “你起来这么早啊?” “我刚回来。” 嗯~~?我正要发问,肚子却咕噜起来,不好,有情况!我急急忙忙地一头钻进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我早忘了刚才想要问什么来着。坐在饭桌前,抄起筷子:“咦?怎么只有一份啊?你不吃吗?” “我不吃饭。”坐在我对面的蓝多微笑着面对着我。 “那你……” “别说了,快吃吧,不然要迟到了。” 啊——是啊!时钟已经指向七点半了,我还得去等班车呢。那拥拥挤挤而又慢慢吞吞的班车啊,我真恨它! 我稀里煳噜地吃完早点,顾不上问他什么时候上班,抄起皮包和那一大摞作文本撒腿就跑。 还好还好,总算在上课铃响起之前赶到了学校,放下作文本我就奔了教室,第一节是我的语文课。 这节课下课之后,总是笑眯眯的教务主任——美子的老公将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前天又去喝酒了?” “啊?你怎么知道?” “有学生家长反映,还说你拿着砖头想砸人家的窗户,有没有这事儿?” “啊……这个……嘿嘿。”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喝点酒也无所谓,可是,你现在毕竟是老师了,能不能适当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学生家长的要求……让我们也很为难呀。” “是不是……要清退我?那,我去收拾东西。” 长点眼色,别等人家轰了,自己乖乖地滚蛋吧。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性急呢?我也没说让你走人呀!” “那你叫我来……?” “虽然学校里的确有人建议将你清退,可是,现在学校比较缺人,而你讲课也确实有一套,所以从我和校长来说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但是你必须保证以后再也不能出同样的差错了。” 是、是这样?我差点感激涕零了。虽然早晨的起床让我痛苦无比,可我的确需要这份工作,比起饿肚子的感觉来说,早起的痛苦还是要小得多了。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好。其实,如果你走了,我的日子是最难过的,美子一定不会轻饶了我。”
第22页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v_v 好吧好吧,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坚决不喝就是了,何况……以后想喝也难喽!我不由得偷笑起来。 “那个……刘主任,我想明天请一天假。” “请假?为什么?” “明天柳抚风结婚,我想去参加他的婚礼。” “你?参加柳抚风的婚礼?”刘主任——美子的老公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是啊,和我的新男朋友一起去。” “你的、新男朋友?”他的眼睛更大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原来有这么大的眼睛啊,还蛮帅的。 “这个,我回来再向你们解释吧。我下面还有课,上课去了!” 跟他用不着客气,我甩手就走。呵呵,让他先纳闷着去吧! 上午的课上完之后,找其他老师调了一下课,我就夹着皮包回家了。蓝多正在家里看电视。 我把皮包一扔:“蓝多,跟我走。” “去哪儿?” “哎?不是说好了跟我去参加柳抚风的婚礼的吗?” “你真的要去呀?”他的神情有些黯淡。 “当然!不管怎么说,大家朋友一场,总该去祝福一句,而且,我妈妈也想见见她的未来女婿啊。”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以为他会欣喜若狂,至少也应该笑逐颜开吧,可是,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我,还微微地皱着眉,仿佛不太明白,又仿佛若有所思,这是什么表情啊? 我不高兴了,进屋去收拾我的行李。 当我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我却愣住了:他换了一身黑色正装,手里拎着一只皮箱,被等着的反而是我! 六月的天儿,热不热啊?我感动地移步过去,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 天黑的时候我们到了我家门口。我刚要敲门,蓝多拦住了我:“飘雪,先别进去,我跟你说句话……” “什么话,进屋再说吧。” 到这时候了还要打退堂鼓吗?来不及了! 可是,他挡开我正要敲门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啊!我缩回手向他瞪去。 “噔噔噔”,脚步声响,楼梯上走上来一个人,是我们楼上的周大妈。我笑着同她打招唿,她却象没听到似的,从我们身边经过,连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面无表情地上楼了。怎么回事? 正想着,门“咔嗒”一声开了,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我悲喜交加地拉住她:“妈妈!” 但是,我却抓了个空!妈妈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转身,锁门,下楼了。 “妈妈!”我惊惧地喊,可是妈妈依旧浑然不觉。 “她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蓝多幽幽地在旁边说。 “怎么回事?”我瞪着他。 “因为我们是幽灵,你和我。” “胡说八道!”我大怒,“你是,我才不是!” “我是,你也是。”他毫不退缩。 “你!”我气极败坏,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眼急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子,仿佛早有预料。 “我们进去。”他拉我进了门。 我、我们进了门?我呆呆地回身看着那扇关着的门,我们、竟然、穿门而过?我、我、我真的是、幽灵?我不禁发起抖来,两眼发直地瞪着蓝多。现在我并不怕他,而是怕我自己,我、我是幽灵,是鬼?这、这个问题、太严重了!我不相信——!!!! “我们去看看你吧。”蓝多拉我进了我的卧室。 我一眼就看见,在我的床上,倚着床头坐着一个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你、你是谁?”我抖抖地问。 “我是杨飘雪。”她笑嘻嘻地答。 “那我、我是谁?” “你是杨飘雪。”她仍是笑嘻嘻地答。 “啊——!!!”我禁不住要尖叫了。 正在这时,房门响了,妈妈回来了,听到这屋的动静,就走了进来。 “小雪,你跟谁说话呢?” “妈,我跟自己说话呢,我回来了。”床上的我说,还是笑嘻嘻的。 “妈!她是假的,我才是小雪!”我喊。 可是,妈妈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怜惜地摸摸她,不,是床上的我的头,用平日里我生病时才用的那种口气轻柔地说:“孩子,明天,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啊?” “妈!我没病,我好着呢。”床上的我说。 我真是生气,这个冒名顶替的人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呀,我伸手向她脸上掴去,可是,我的手居然从她身体中划了过去! 妈妈嘆了口气:“唉!好,好!你在别人跟前是好好的,不言不语,拼命工作,可是妈知道你心里苦啊!你瞧瞧你,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妈,你先出去吧,我要睡觉了。”床上的我说。 “唉!”妈妈又嘆了口气,出去了。 床上的我对着我和蓝多嘻嘻地笑。 蓝多突然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便扑到了床上的我的身上。爬起来,我撒泼地大叫:“你干什么啊!干嘛推我!”
第23页 “好了,你终于归窍了。” “什、什么归窍?”我张惶地左顾右盼,床上的我不见了,或者说,只剩下了床上的我,而我,不见了。 “我呢?我呢?”我惊慌失措。 “你现在已经形神合一了。这些日子,你一边是幽灵,一边是行尸走肉,同时在两个地方,做着两份工作。”他解释说。 我抖抖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直直地瞪着他。我被自己吓怕了。 他慢慢地说了下去:“其实,在你坐到火车铁轨上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入了冥籍。我是负责去接引你的——我说过,我是在人事部门负责人才引进的,其实我是冥界的接引使,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勾魂鬼差。当我看到我要接引的人是你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在火车撞向你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我的手不听我的使唤,将你推离了铁轨。这是我做接引使以来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可是我不后悔。我只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会悄悄地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就当没有你这一个名额。谁知,你竟然会灵魂出窍,随我而来,让我躲也躲不开。你的颓废,你的暴怒,你的自伤,一幕一幕,都在我的眼底,让我不能不再现身了。这可能就是宿命吧。但我还是不想让你进入冥界,因为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门庭森严,纪律严明,进去容易,要想出来可就难了。所有的幽灵在没有被判定下一步的去处的时候,都被分配在各司之中暗无天日地服着劳役……在冥界是没有游手好闲者的,我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碰到一位好心的老伯,因同情我的遭遇,主动推荐我去考接引使这个职位,我现在应该还在冥界中服役呢……相比之下,你比我又要幸运许多,虽然是灵魂出窍,却没有迷失本性,所以,我才能将你送回来。” 是这样?怪不得我从十六层高的楼上跳下来轻飘飘的没有感觉,怪不得我总是精神恍惚象在做梦……我不怎么害怕了。小时候我丢过好几次魂,都是因为惊吓所致,每次都是我奶奶或者我妈妈拿着我贴身的衣服在我到过的地方边拖边喊我的名字,才把魂招回来的。这次又是受了惊吓丢了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蓝多果真是幽灵,这件事让我感到很意外——其实早就知道,只是我一直逃避着不去相信罢了。但是,不知怎的,我却一点也不怕他。 一切都有了答案。从那条巷子的另一头出去,通向一片荒凉的公墓,就是我去过的那个院子,蓝多与老鬼都是公墓里的住户,他们日落而出,日出而息。 老鬼原是一个乞丐,横死路边,被好心人收敛了葬在此处,生前无亲无友,死后也无人祭奠,变成了一个吸血鬼,专门吸食新死人尸之血。蓝多酒醉落水之时,老鬼亦闻风而至,但蓝多因生前一直习练武功,死后武功不减,便将老鬼制服。巧的是,二人又葬在同一墓地,蓝多怜老鬼孤苦,便时常将自己的祭品分些与他,后蓝多家人虽移居海外,但他已获得了接引使之职,也时时照顾老鬼,并强迫他戒掉了嗜血的毛病。蓝多工作的那个房间,441房间,是本省的冥界人事厅办公室,但在阳界看到的其实不过是一间无人的储物室……那隐身衣是蓝多自己研制的,原是为的穿着它去找他的心柔……至于那无人的语声,莫名奇妙的电脑故障,不用说都是他的杰作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妈说我魂不稳,小时候就老丢魂,没想到这么大了还会丢。”我说。 他爱怜地将我搂在怀里,说:“傻瓜,人到了五六岁的时候,魂就稳固了,哪儿还会老丢魂呢。这次是我推你的时候,手上的符印接触到你的身体造成的。” “什么符印?让我看看。” 我拉过他的手,他的手修长白晰,好漂亮,什么异样也没有。 “我做接引的时候,需要领一道符印印在手上,通过这道符印才能让我要带走的灵魂跟随我走,然后,这道符印会自动消失,平时是没有的。” “可是,我当时就灵魂出窍了吗?那我的身体是怎么回家的?” “没有,因为我的手只是接触到了你的身体而不是天门,所以当时你并没有立即元神出窍,但是,第二天早晨登车出行的,就只是你的灵魂而已。” “那我的身体这些天在做什么呢?我记得我妈说我小时候魂儿丢了的时候,我只是发抖打哆嗦,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也不说话,好象傻子一样。可我刚才听我妈的话,好象我还在上班似的,很正常啊,怎么回事啊?” “那只是一种惯性。如果你的灵魂总不回来的话,你的肉体就会变成植物人,直至死去。” “啊……” 还是不明白。 “好了,我该走了。”蓝多放开我,整整衣服。 “走?你上哪儿去?”我意外。 “你现在已经灵魂归窍,又是名符其实的人了,我们人鬼殊途,不宜再见了。” “不要!”我扯住他的衣襟,不放他走,“不是你说的要陪在我身边的吗?” 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他的,怎么能让他再走掉呢?即使他是幽灵,也是爱我的幽灵啊。我好怕,好怕自己再次孤独。他的怀抱虽然冰冷,但总能给我一点安全感,何况我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些了。
第24页 “我那样说,是因为需要跟你在一起的机会,才好做这一切事啊。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笑道。但我看得出来那笑容很勉强。 “你……要让我再失恋一次吗?” “可是,我是幽灵啊。” “那么,你还把我变成幽灵吧。” 他动容地望着我,我平静地望着他。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灵魂为什么会私自熘号了,原来是为了找他。 “说什么傻话呢?如果想要这样的结果,我还送你回来做什么?再说,如果你到冥籍报了到,那你不知道要被分到哪个司去,我们,可能就永无见面之日了。” “不是说人是可以轮迴转世的吗?那我们一起转世投胎好不好?” “哼,”他悽然一笑,“那只不过是人们的牵强附会之说,如果真的都能转世投胎的话,那世界上岂不就总是那几个人生死轮迴、冤冤相报了?事实是:人死之后,他的灵魂象他的肉体一样,并不会马上消亡,而是需要有一个过程,冥界是灵魂的暂栖之所,若干年后,灵魂会渐渐消亡,化为草木,所以草木亦有灵气。再若干年之后,草木的灵气聚集,被受孕的母体吸收,才又结成胚胎,为人为兽。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也可以说是转世吧。不过,根据灵魂的气质不同,其消亡的时间长短也不相同,通常气质暴戾的人灵魂消亡得就慢一些,也就是厉鬼,它们若被逮到,会被关押起来,即俗话说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转世。世界上的人口数量与植被面积是成反比的,人多则地少,地广而人稀。有一句话不是叫草木之人吗,其实皆源于此。” “那你……也会……”我不敢想。 “我们都会,”他点头,“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命运会如此坎坷?蓝多的爱让我重生,可是为何最终还是必须离开我?难道我註定了得不到永恆的爱吗? “爱可以使人重生。”一句话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仿佛是神灵给我的警示。我……可以让他重生吗?用我的爱?我决定试试。 (九)阴阳同体 “当初,你父母埋葬的那具从河里打捞出来的尸体,真的是你吗?”我问。 “你怎么知道?”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我什么都知道,关于你的事。”我告诉了他我掌握的那些资料。 “是,那些都是真的。”他潸然泪下。 “我可以把我的身体借给你用。” “什么?” “我说,我可以把我的身体,借、给、你、用。”我一字一句地说,“那样你就可以重新做人了。” “阴阳人。” 我们都禁不住地笑了。 又一次看到了他带泪的笑脸,男人的啊!心动过速! 当天晚上,我们同处一室,很纯洁地共枕而眠——没办法,我的床上就只有一个枕头。我们商定了第二天的行动方案,因为我必须合理地结束两个我的状况。 第二天一早,“噹噹当”有人敲门,我打着哈欠趿着拖鞋斜依在卧室门上,看妈妈穿过客厅去打开房门。 “伯母好,请问这是杨飘雪的家吗?”门外是衣冠楚楚的蓝多。 “是的,你是……?”妈妈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蓝多。 “蓝多!”我欢快地叫着跑过去,小鸟依人地挽住他的胳膊,向妈妈介绍:“他叫蓝多,我跟您提起过的。” “哦,哦!快进来,快进来吧!”妈妈一下子变得热情有加,忙不迭地让客。 我找到我早已写好的辞呈,准备一会儿到我原来就职的公司递交。而妈妈则火速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招待她未来的女婿。 又吃到了妈妈亲手烹饪的饭菜,那份亲切感恍若隔世。 蓝多吃得很少,仿佛闻闻味儿就饱了。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吃东西。妈妈有些不乐。蓝多解释说最近胃不太舒服,妈妈便给他找胃药,一通忙乎。蓝多流露出一脸的感动,我很理解,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吃过早餐,蓝多先陪我到公司辞了职,然后赶赴柳抚风的婚宴。——本来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蓝多却说想去见见柳抚风,因此,现在与其说是他陪我去,倒不如说是我陪他去了。 婚宴比我想像的要冷清得多,只有寥寥数桌,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想来是女方的亲朋。除了柳抚风的家人和几个大学同学外,我和他的共同朋友几乎一个也没有来。这帮哥儿们姐儿们,还挺够义气的,感动。 我们的出现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柳抚风的父母。他妈妈匆匆迎上前来,用略带慌张的神色面对着我:“飘雪……” 我挽起蓝多落落大方地向她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蓝多。” 我再面向抚风和他的新娘:“我们今天来,一是祝贺,二是辞行。明天我就要到他所在的城市定居了,请你们也祝福我们吧。” 蓝多非常配合地挽住我的腰,幸福地沖他们点头微笑。 柳抚风缓缓地过来,朝蓝多伸出一只手,二人握手。四目相对,剎那间似乎交换了许多信息,但我不懂。
第25页 “恭喜你们。”蓝多说。 “谢谢,我也祝福你们。”柳抚风说,然后他转向我,“小雪,真高兴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你一定要幸福。”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我的幸福早被你带走了。虽然有了蓝多,我的心依然很痛。可我不能把这种感觉表露出来,只得尽力微笑道:“谢谢,我会的。” 新娘子刘菁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我们,这时也对我说:“飘雪,对不起。” 对不起?你也知道对不起吗?我心里冷笑着上下打量今天的她,不能不承认她真的很漂亮。 难怪女人们都想结婚,原来做新娘子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刻。我在不知不觉中认输了,这种天然的美,是我永远也敌不过她的。 我款款地点头微笑,接受她的道歉。反正是顺水的人情,做就做吧。 这天晚上我又醉了,是蓝多把我灌醉的,他说我今天该醉。但是,从这以后,他就限制了我喝酒的自由。好吧好吧,反正我也已经发过誓了,不喝就不喝。 第二天我们买了一张火车票回家。虽然这路程对蓝多来说不过是一转念的功夫,但他一定要跟我一起走。我已然答应把身体借给他用了,反悔不得,只好任由他进入我的身体之内。奇怪,虽然两个人共用一体,我却一点也不感到拥挤,而且,由于他的存在,再热的天我都不会出汗。好一个便携的人体空调,呵呵。 美子打了多次骚扰电话,问我男朋友是谁。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她真相,只说是找了个朋友临时客串一下而已,否则的话这傢伙敢调出一个侦察排的人马来调查蓝多的底细。我得保护蓝多,我的幽灵男友。 也许是因为日前科学昌明,生多死少的缘故,蓝多的工作并不是特别忙,一有空闲他就会陪在我的身边。我比以前更喜欢一个人独处,在别人看来,我是自得其乐,甚至有些神经兮兮,其实,我时时有他的陪伴,一点也不寂寞。和幽灵恋爱!这种感觉大概除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体验了。 平时我的午饭都在学校食堂吃,这里伙食还不错,蓝多也喜欢,反正借我的身体新陈代谢,他倒乐得享受口福。 这天,我去食堂打饭。 四两米饭,一份排骨,一份糖醋鱼,一份青菜烧腐竹,已经让食堂的大师傅对我另眼相看了,可蓝多偏偏又看见了清炒苦瓜。 “来份炒苦瓜。”他在我耳边嘀咕。 “我不吃苦瓜。”我立即反驳。 “这儿有酸辣土豆丝,您来一份?”大师傅建议——他以为我是在对他说话。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急忙赔笑,转身欲走。 但是,蓝多立定了脚不动,我也动不了——我哪有他的力气大啊,任我的大脑怎样发号施令,身体就是一动不动。 他不停地聒燥:“求求你,买一份清炒苦瓜吧,我都五年没吃过炒苦瓜了,我以前最爱吃这个菜的!” “不要了!苦兮兮的有什么好吃的,我从来都不吃炒苦瓜!”一语出口,我立即后悔,放眼四周,无数双眼睛正含着怪异的目光望着我。ohmygod!这是什么状况啊! “来份炒苦瓜。”我低声下气地对大师傅说。 然后,我在众人瞩目之下,端着饭菜急速逃离了食堂,躲到办公室去吃。 中午的教员办公室寂静无人,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自言自语”了。 “喂,蓝多!你干嘛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捣乱!害得人家以为我是神经病呢!这样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当老师!”我气乎乎地大叫。 “你乖乖地给我打一份清炒苦瓜不就没事了吗?怎么能说是我捣乱呢?”蓝多满不在乎地跟我争辩。 “可是吃东西的是我!我一吃苦瓜就头疼!” “是你要把身体借给我用的。” “可是……唔!”我的嘴巴被蓝多一把堵住。 “嗯~~~~!!!”我挣扎。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我侧耳细听,四周静悄悄的,哪有什么动静啊?刚想开口质问,“噗踏噗踏”,似是脚步声响,我忙咽住了自己的话,坐下吃饭。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刘星雨走了进来。 “杨老师,正吃饭呢。” “啊,刘老师,你吃过了?”我忙赔笑。 他在我的斜对面坐下,不时地偷偷看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心里发毛。 “刘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主动上吧。 “啊!是……那个……你刚才在食堂,是在跟谁说话啊?” “我……哦!我这两天上火了,我妈打电话来让我多吃些苦瓜,说那玩意儿清火,可我从小就害怕吃苦瓜,唉,真是好激烈的思想斗争啊!呵呵,呵呵……”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以为我是撞鬼了吗?呵呵,呵呵……” “嘿嘿,嘿嘿……” 唿——!总算遮过去了。 “看来,你对苦瓜的排斥纯粹是心理因素,你看,你不是挺爱吃的吗?”刘星雨指指我面前的盘子。
第26页 啊、啊?!别的菜没怎么动,可是一份清炒苦瓜马上就要见底了,而我的手还在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往我嘴里塞着苦瓜!嗯~~~~,好苦啊! 还有!——这么多年来在柳抚风的薰陶之下,我从来都没有嘴里含着饭说话过,今天居然……我捂住差点掉出饭粒来的嘴巴,天哪天哪,我那保持了多年的淑女形象啊…… 晚上回到家,我小心翼翼地问蓝多:“你还能让我的灵魂出窍吗?” “你想干嘛?”他警惕地盯着我。 “这样你可以单独用我的身体呀!”我表面一副毫无心机的样子,其实居心叵测。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我也喜欢,可是……明天是星期六,我有一大堆作业要批,不能陪你,你可以用我的身体自己出去玩儿啊。” “自己出去多没意思,我还是在家里看你批作业吧。” “可是……我前些日子看好了一套衣服,没时间去买,你帮我去买回来好不好?”我谄媚地笑。 “嗯~~~~?好吧!不过,你得保证不能随便使用这种法术,否则的话,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回不到身体里面,你可就完了。” 就这样,我很容易地掌握了形神分离术,嘿嘿,这样,我就可以在他吃我不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元神脱窍,不受口舌之苦了,嘻嘻! 星期六吃完早饭他就出去了,看得出来他很兴奋。 中午了,他还没回来。这么热的天儿,他去哪儿了呢?虽然打着阳伞,也保护不了我那娇娇嫩嫩的皮肤啊……(太自私了吧?) 天快黑了,我还是出去找找我吧,那么漂亮的脸蛋儿,别再遇到什么不测啊……(别呕别呕,千万忍住!followme,保持风度!) 我打开门,一头撞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啊……”抬头一看,是我!不对,是他,有着我的身体的他。 “你上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人家正要去找你呢!”我接过他手里的大包小袋。 他将剩下的东西往沙发上一扔,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唿——,做女人可真累啊!” “你都干什么去了?” “逛街啊!喏,都是替你买的。” 我打开那些大包小包:衣服、鞋子、背包、化妆品,应有尽有,我打开最后一个袋子,还、还有内衣!一套黑色蕾丝内衣!也、也太小了!不过,真的很漂亮…… “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个?”我拎着那套内衣,自己都有些脸红。 “很漂亮,不是吗?” “可、可是……” “你放心,花的都是我的钱,好歹以前我也有些积蓄的。” “我不是说那个,是这个……这个……”(那个也算了。) “哦,我试过了,正合适。” “什么?!你还试过!” “当然了,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你的那些内衣样式都太普通了。” “你、你怎么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你的内衣吗?嘿,别忘了我们俩现在共用一个身体耶,你穿什么就等于我就穿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连你身上哪儿有颗痣我都知道。” 什、什么?!他还这么理直气壮,还这么轻描淡写!居然!我、我……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后悔,后悔!一失足成千古恨哪!啊哈哈哈哈……我手里的东西失手落地…… “你笑什么?” 什么!!!我这是在笑吗?有这么“美丽”的笑容吗?真是被他气死了…… “喂,你干嘛早晨一起来就喝水啊,害我今天出糗。” 又、又有什么事啊,我可经不起打击了…… “今天我上公厕的时候,忘了身体是女的,结果进了男厕所,被人给轰出来了!” 哈啊?这么难为情的事,还好意思说!我那美好的形象啊!我晕!!!我抚首做眩晕状…… “喂,餵!你怎么说晕就晕啊!”他忙跳起来扶住装腔作势的我。 “你、你还做了些什么,通通告诉我吧。”我无力地说。 “你明天能不能再让我单独用一天你的身体,我觉得做女人的感觉挺好的。” 天哪!这么下去他不会心理变态吧?我汗! “你,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我已经答应明天跟刘星雨约会了。” “什、什么?!他、他、他跟你约会?!为什么???” “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刘星雨,他好象对我有点意思,中午还是他请我吃的饭呢,真好玩。” 拜託!你用的是我的身体,他可是你的情敌耶!到底有没有脑子,还得意呢! “你想撮合我们吗?” “什么啊,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干嘛撮合你们,我傻呀!” “你以为你不傻呀,我们以前相过亲,要不是因为我心里有了你,现在跟我交往的就是他了。” “什么?你什么时候跟他相过亲?”蓝多立刻紧张起来。 “就是我上班的第三天……”我把那天的事情向他讲述了一遍。
第27页 他从我的身体中离开,闷闷地坐到了一边。 “喂,怎么了?” “你不会离开我吧?”他幽幽地说。 “傻瓜,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不会想一直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男朋友吧?” “我当然不想了!”我乜斜他一眼。 他不说话了,脸阴沉沉地象要下雨。 “餵!”我用手推他。 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闷闷地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什么嘛!我跟了过去。 “小心眼儿。”我紧挨着他坐下,故意挤他。 他不理我。 “喂,这事可是你自个儿找的!我都把他吓跑了,你却偏要去引诱他,还说好玩儿!记住以后别再干这种蠢事了!” “我没事,”他勉强笑道,“我觉得,你们俩其实挺配的,其实,你不妨跟他交往交往试试,什么时候厌倦我了,告诉我一声,我会悄悄地走开,不会妨碍你的。” “你!你这么快就厌倦我了?把我往外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生气。 “不,不是的!我不是厌倦你,我怎么会厌倦你呢?一辈子我也不会厌倦你的。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他紧紧地抱住了我。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差劲好不好?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把头俯在他的胸前。虽然天气很闷热,但是,在他冰凉的怀里,却很凉爽,很舒服。 “可是,我没有自信,真的没有自信,我只是一个幽灵,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幽灵。” “傻瓜!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呢?我……不是把身体都借给你用了吗,你……随便用吧。”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黑黑的,幽幽的,好迷人。如果他还活着,在现在这个崇尚帅哥的时代,许多女孩子都会被他迷倒吧?我当初,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双眼睛呢……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眼神中盛着多多的感动。 ……真是傻瓜……我娇羞地闭上了眼睛…… (十)人情鬼意 六月将尽,这些日子忙着学生复习考试的事,也没顾得上关注蓝多,只知道他这些日子总是早出晚归的,似乎也特别忙,由于我们时差的不同,有时竟一天也碰不着一次面。这天,忙完学校的事又是十点将至了,连末班车都赶不上了,好在回家的路程还不算远,走路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便一路打着哈欠往回走。 大约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路过一家酒吧,正碰上一大群人从里面涌出来,都是十几岁的样子,东歪西倒,勾肩搭背,闹闹哄哄地从我身边经过。我皱皱眉,朝那些人扫了一眼,现在这些孩子,都在干什么啊! 这一扫之下,我看到这些孩子中间还混杂了一个女孩,居然是我的学生!没错,是那个叫毛娜娜的女生,十四岁,父亲是一名货车司机,母亲一栏空白。“一个问题学生”,美子的话。现在,她顶着一头红色的假髮,浓装艷抹,一副典型的不良少女的模样。 要不要管呢……这一闪念之时,毛娜娜也看到了我,她躲到一个男生的身后,扯着他的衣摆低声催促快走。 “毛娜娜!”我叫住了她。 “老师。”她站到我面前,直视着我,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 “你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样子,你才多大呀,就喝酒?”我拿出了老师的威风。 “老师,你不是也喝酒的吗?还拿着酒瓶子砸人家的窗户,有什么资格说我?”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不羁的光芒。 “我……”我语塞。 是啊,不能律己,何以律人?老师的悲哀啊…… 旁边那些男生开始起闹。我感到脸上热烘烘的,背上似乎有人用小针扎我。 正在我紧张地思索着如何下台的时候,从街的另一头又来了一大帮人。 “嚯——!”有人吹口哨,“这不是成仁中学的老大吗?看来心情不错啊,还有空出来喝酒?” “林中风,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打架,识相的就赶紧让道。”刚才被毛娜娜扯着的那个男生大大咧咧地说,看样子是这伙的头。 “臭小子,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看来你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那个叫林中风的气势汹汹地嚷。 “臭小子”更不打话,一个箭步,挥拳而上,直奔林中风的面门。林中风举手招架,两人扭在一起。 其他人也闻风而上,两两相缠,纠结在一起。霎时间,桌球之声相闻,虽无肉横飞,但见血在流。 “林中风!仇人杰!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打了!”毛娜娜在一旁喊。 “臭丫头!你给我闭嘴!要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不揍他呢!你这个水性杨花的烂货!”毛娜娜的喊声犹如火上浇油,林中风打得更起劲了。 我掏出手机打110,糟糕!屋漏偏逢连阴雨,手机竟然在这个时候没电! “有手机吗?赶快报警!”我对呆立在一旁的毛娜娜嚷。 “老师,不能报警!” “笨蛋!你想眼看着出人命吗?快点!以后的事我兜着!”
第28页 要说还是咱人民公安110,出警的速度就是快,5分钟后就听得警笛声鸣,放眼处警灯摇曳,来了! 这帮小子听到动静,顿时慌了手脚,一个个脚底抹油,熘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功夫这里就只剩了我和毛娜娜两个人。 面对警察我如是说:我和毛娜娜路过这里,看到一伙人在打群架,挡住了去路,便报了警,也没顾得上看清楚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就这样将毛娜娜和她的朋友们脱了个一干二静。警察去找酒吧门口的保安了解情况,那些人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承认看见有人打架外,别的一问三不知。警察先生便相信了我的话,收队回局了。 我将毛娜娜送回了家。一路上,我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反而跟她探讨起化妆的技巧来,但是,我含蓄地告诉她:其实她不化妆时更漂亮,因为她年轻。 然后,我以讨水喝的名义进了她家。 她家里的情形让我大吃一惊:屋子里徒空四壁,除了吱吱呀呀的一桌一床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家当,墙角处摞着几个纸箱子,缝隙处垂着一片衣角,上面还散乱地扔着一些衣服袜子之类,一张小几上放着一台电视,还是十几年前的古董样式,让人怀疑它还能不能用。 我在一张脱皮掉漆的椅子上小心地坐下,和毛娜娜聊起了家常,这时我了解到了她那难以启齿的身世:她的父亲原本有个幸福而美满的家庭,但有一次,他在外出运输的过程中结识了一位风尘女子,便与她姘居。此事被他妻子查觉,一气之下便与他离了婚,一年之后,这位女子也离开了他,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就是毛娜娜。 毛娜娜的幼年时代是在奶奶身边度过的,那时的日子还算幸福。但是,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奶奶去世了,她便回到了父亲身边。父亲整天跑外,依然改不了沾花惹草的毛病,这个家对他来说不过是n个固定的临时客栈中的一个,毛娜娜对他来说更是似有若无,除了每个月几百块钱的生活费外,他们之间似乎就没什么关联了。毛娜娜得不到家庭的关爱,便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整天跟他们吃吃喝喝、东游西逛,看男生为她打架,看女生为她争风,她以为,这就是幸福。 那个林中风是智仁中学高二的学生,原是她上一届男友,但她却并不是他唯一的女友,被忽视的毛娜娜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成仁中学同样上高二的仇人杰,便移情别恋了。这件事林中风虽早有耳闻,但毛娜娜一直拒不承认,谁知今天被碰个正着,于是酿成了这次冲突事件。 看得出来,毛娜娜是被我刚才在警察面前的仗义行为所感动,才告诉我这些的,这样说来,她并不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女孩,只是缺乏关爱。于是,我便将自己颓废的原因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并提出跟她交朋友。她意外而又欣然地答应了。 趁此机会,我谆谆善诱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是不会找到真正关心你爱护你的人的,你想,谁会喜欢一个没有修养没有文化除了喝酒胡闹什么也不会干的女孩呢?你看老师,因为喝酒行为不检,不是连你也看不起吗?现在你的那些男朋友不过是逢场作戏跟你玩玩罢了,你看,刚才警察一来,林中风也好,仇人杰也好,都只顾着自己跑了,连招唿你一声都没有,可见你在他们心中所占的地位根本就微不足道。就算他们对你是真心的,可是,象他们这样在学校混日子的学生,将来又会有什么出息呢?能够给你安全感和生活保障吗?就拿你自己想想,你现在这个样子,从学校出来之后能干什么呢?现在大学生还找不到工作,何况你一个初中生?难道要早早嫁人做男人的终生女佣?老师跟你说,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爱护,就必须先充实自己,拥有被人尊重和爱护的资本。这样,不管是生活也好,工作也好,你才会有更多的机会。你还不知道吧,我因为前一段日子的颓废,差点被学校辞退,这让我非常后悔,因为我喜欢你们,不捨得你们,所以,我决定以后再也不那样糟蹋自己了,希望你跟我一起做吧。” 毛娜娜低着头,半晌不语,似在沉思,然后,她抬头看着我,深深地点头,我看到她眼中闪烁着一点晶莹的光芒。 临走之前,我将我的电话号码写给了她,告诉她,如果无聊或者想喝酒的话,就去找我。 从毛娜娜家里出来,我的心情爽极了,原来帮助别人的感觉竟然是这么的好!看来我拥有做好人的资质,我决心做个好人了^q^。 正在我美滋滋地暗自吹捧自己的时候,一阵冷气迎面袭来,紧接着是一句冷冷的语音:“杨小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我吃了一惊,抬头注目,原来是老鬼! 我定定心神,跟他打了个招唿:“啊,你好!” “我不好。”老鬼阴阴地说,“刚才你阻止的那场斗殴,把我的美食给断送了。” 美食?什、什么美食?我突然想起来,蓝多说过,这个老鬼原是个吸血鬼!我不由得寒从心头起,一直冷到全身:“你、你想干什么?”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我好久没见到蓝多,想请你代我问候他一声。” 这么简单?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我会替你转达到的。”我故作轻松地回答。
第29页 “那么,请你一定把话带到,就说我不会把你们的事泄露出去的。” 老鬼隐去了,我还愣在原地,思索着他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冰凉的怀抱拥住了我,把我吓了一跳,抬眼望去,正是蓝多。 “这么晚了,一个人站在这儿干什么?”他说。 “你怎么来了?不上班吗?”我掩饰地问。 “刚做完一档子事,回家瞧瞧,见你不在,我就一路找来了。” 我们一路相拥着回家。确定门窗都关好了之后我才将碰到老鬼的事告诉了他。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是,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在我一而再、再而三、死缠硬磨的追问之下,他才说:“没事,只是因为以前我不让他吸血时常常接济他,但是最近跟你在一起,没回过大院,可能他又没吃的了吧。” “他需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买给他。” “不,还是我去吧。他毕竟是个吸血鬼,你跟他还是少见面为妙。” “他最后说的那句不会把咱们的事泄露出去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象是威胁你呀?” “没有,不是啦,你别多心,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会威胁我呢。” 也是哈,没理由啊,我稍稍放了一点心。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对我说:“明天不是休息日吗?你去城郊的八仙祠求一道灵符吧。” “为什么?”我诧异,“那不是驱邪除祟的吗?” “是啊,出去的时候随身带着。” “那你……” “在家的时候你把它收好不就行了。” “哦。” 还是有什么事。 可到底是什么呢?我正想问个明白,他却象猜到我的心思似地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问得太多。” 什、什么啊!人家问你是关心你嘛,这人可真不知道好歹!可是,我还是不敢问了,怕他被我问烦了一走了之。 八仙祠位于距城二十里的郊外,供的是吕洞宾、何仙姑、张果老、铁拐李、韩湘子、曹国舅、汉钟离和蓝采和八位上仙。由于不是旅游的旺季,这里游人很少。我恭恭敬敬地朝八位神仙顶香膜拜,并重重地捐了些香油钱,然后从庙祝手里接过一个红纸包,这里面包的便是传说“百邪不侵”的灵符。 这些举动若在平时,我是绝不会做的,即使看别人做起也是觉得十分可笑。可是今天,我却是十分虔诚地完成了这一切——灵异的事我且亲身体验了,神仙便应该也是有的了。何况这是蓝多亲自嘱咐我做的,那一定灵验。 我将灵符佩在身上回家。 家里干干静静的,饭菜在桌上摆着,还热腾腾的,可是,到处都不见蓝多的影子。我在屋里找了个遍后,打开了阳台的门,这是最后一个未被搜寻的角落了。 “别过来!”我听见蓝多痛苦的声音。 这时,我看见我身上的灵符发出了强烈的绚光,直向蓝多笼去。我忙关上阳台,急步退回卧室,将它压在了床下。 等我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饭桌旁了,大口地喘着气。我看到他脸色苍白,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且不敢过去,怕自己身上还沾着符的“灵”气,只是怯怯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那符伤着你了?” 他勉强笑了笑道:“没想到这灵符的威力竟然这么强大,差点让我魂飞魄散。” “我……我去把它毁掉!” “不要!”他急步过来抱住提脚要走的我恳切地说:“有一句话叫人心难测,鬼无心,却更难测,一个恶鬼所做的事要远比一个恶人能做的事可恶得多。我最近公务繁忙,不能常在身边陪你,而你又常常要走夜路,带上那道灵符,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可是你……” “你把它放到你的卧室就伤不到我了。” 我的卧室他从来不去,即使有事找我,也是很礼貌地敲门,然后在门口解决。有时我真怀疑他究竟爱不爱我,不然为什么他对我总是那么客气呢?除了接吻拥抱之外,我们没有再进一步的逾距行为。 教师这个职业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寒暑假,几天之后我就放假了。想到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可以一天到晚和蓝多厮守在一起,我高兴得想不笑都不可能。 可是,天下好象往往是心想事成的事少,事与愿违的事多,蓝多这些日子偏偏特别忙,偶尔回来也似乎很累,一坐下来就不愿再动。问他,说是最近工作繁忙。他跟我说了一些去过的地名,都是很偏远的地方,有些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心血来潮,求他带我看看他是如何工作的,但他却执意不肯,说都是些血淋淋的场面,太残酷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却主动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出现场。我知道他其实也很希望我陪着他,即使是大老爷们,整天面对着这些非人道的东西,心里怎么会坦然呢。 我便跟他出现场。但是,一两次后,我就不愿意跟他去了,因为正如他所说:太惨酷。 第一次,是接引一个患胃癌晚期的病人。在做接引之前,他要先领一道符印,于是,我们先到了他的办公室。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我,我的灵魂穿上了隐身衣。在办公室里,他换上了一套印有白色“冥引”二字的黑色制服,然后打开电脑查到了此次要接引人员的资料,他拿起一个与电脑连接的类似于扫描仪的东西在手上照了照,掌心上便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天使图案,他说,这就是接引符。其实,这个图案蛮漂亮的,一个长着翅膀、头顶光圈的小男孩,和西洋油画中的安琪儿绝无二致,如果不说,很难让人将它和死亡联繫在一起。
第30页 在这幢大楼里,我看到了许多来去匆匆的冥界职员,其中一大半都穿着和蓝多相同的制服,他告诉我,这是接引使的专用制服,各人负责不同的区域。看来,世上每天死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这次我们去得早了些,当赶到医院的时候,那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还没有咽气,正被病痛折磨得大声哀叫,但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陪伴。我不忍看到这种痛苦的景象,便扯扯蓝多,跟他一起退到了病房门外。那里站着几个人,正在有说有笑地聊天: “大哥,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可是请了假来的,这个月的奖金又没了。” “老二,你耐心点吧,医生说老头儿横竖熬不过今天了,一会儿老头儿一咽气,咱们把遗产一分,你不就什么都有了?” “干脆跟医生说说给老头儿打一针,安乐死不就得了?” “哎哟大嫂!你知道那一针得多少钱呀?我们邻居有一家……#%—?;%¥¥%)……” 我实在听不下去这些人的话了,转头看一眼蓝多,见他脸色阴得可怕,拳头捏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发作。我忙抓住他的胳膊,又将他拉回了病房。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好使他的情绪能够平息一些。 这时,那老人的眼睛突然朝我们的方向看来,哀号着叫道:“疼啊!我受不了了,让我死,让我死吧!” 蓝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走上前去,将手向他的前额伸去。我忙拉他:“他还没咽气呢!” “你不觉得他活着太痛苦了吗?”蓝多将手上的符印盖向老人的前额,然后将手一撤,老人的喊叫声嘎然而止,他的灵魂贴着蓝多的手掌从天门中出来,轻飘飘地盪着。 随即,门外等着的那些人一个个面带喜色地蜂拥而入,在确认了老人的去世之后,才假惺惺有声无泪地干嚎了起来。蓝多和我急忙带着老人的幽灵离开了这里。 第二次,是接引一个车祸中丧生的女人。一路上,她跟在我们身后不停地哀号,搞得我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蓝多及时闭住了我的听觉,我一定会仓惶逃跑的。 这以后,我不再跟蓝多出现场了,宁愿在家里寂寞地等他,挖空心思做一些好吃的,虽然他不一定吃,但那味道他还是很喜欢闻的。 最近他常跟我说:“自从跟你在一起后,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慈悲了,会不会有一天长出一颗心来呢?” 真能那样就好了,那样他即使不会成为真正的人,但至少也不会化成草木,可以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妈妈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要我回去,但是我都拒绝了,说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备备课,做做家访,熟悉一下业务,——其实,还是捨不得蓝多。虽然他终日忙碌,但是,总还有见面的时候,看他笑、看他皱眉、看他陶醉地闻我做的饭菜香味,甚至看他在我面前象个孩子似的耍赖,都是那么地让人心醉。我想我现在,是真的爱上他了。 (十一)惊闻突变 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我没事就打电话,併到处留电话号码。七月下旬的一天,我突然接到抚风一个朋友的电话,他告诉我,抚风住院了,病得很重,而且,刘菁死了,在一个星期前。 怎么会?他们结婚不是才四十几天吗?怎么竟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而且,刘菁死的话,蓝多应该是知道的,因为他就负责这个管片儿啊,为什么他从未提起过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在家等回了蓝多。 “蓝多,你还记得刘菁吗?” “刘菁?哪个刘菁?你是说柳抚风的新婚妻子吗?” “她死了。” “你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她是怎么回事?” “哪天我带她来见见你吧,让她自己告诉你。”沉默了一会儿,他说。 两天之后我见到了刘菁,她依然很漂亮,只是比她结婚那天我见到她时略显清瘦。我瞪着她,不知该怎么跟她打招唿,说“你好”或者“你真可怜”似乎都不合适。 结果,还是刘菁平静地先开口了:“你好,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而且是在你家。” “你……到底……” “是血癌。” “血癌?白血病?” “是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吧?我的化妆技术挺好的。抚风也是。” “抚风?是……什么?” “白血病。我们是同一家医院的病友。” “抚风是白血病?!!!”我的吃惊度不小。 这怎么可能呢?他一直都是那么健康那么有活力的啊!他在我身边时我从来都没听他说过有哪里不舒服啊! 可是,抚风现在不是住院了吗?这两天我只顾着为刘菁死了的事意外了,竟然忘了抚风住院的事!我做事怎么就永远抓不住重点呢…… “请原谅我指责一句你的粗心,抚风发病其实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可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刚过完年的时候,有一次他昏倒在了单位,到医院一查,确诊为白血病。他怕你担心,所以一直瞒着你,只是自己偷偷地吃药治疗。可是,随着病情的恶化,他发现瞒着你是越来越难了,所以,才和我联手演出了这场结婚的戏。”
第31页 “戏?你是说,你们结婚是假的?” “也不全是假的。你可能也知道,我以前爱过他,追过他,但他那时已经有了你,再美的女人对他来说也是透明,所以,我只能将我的爱收藏起来,远远地看着他。这期间我交了好几个男朋友,可都没有曾经对他的那种感觉。三个月前我到医院做治疗,碰到了和我做同样事情的抚风,由于同病相怜,他对我诉说了他的苦恼,说他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怕你知道他的病情,怕你知道他的病情之后会受不了,所以,他想在他离开人世之前离开你,那样,虽然你会恨他,但至少不会做出什么傻事。于是,我说,我们结婚吧,这样你就会主动离开他了。我是真的想结婚,想看看自己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想感受一下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感觉。他犹豫了很久才同意了我的提议,可是,他却一直不敢对你说,直到议定结婚的日子……” 我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淌成了小溪。 抚风,抚风!我真该死,竟然不知道……怪不得那些日子你总是无故走神、闷闷不乐,我不但没有关心地探问一句,反而无缘无故地沖你发脾气,怪你不关心我!我、我真是可恶之至呀——!!!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帮他隐瞒到底?那样,你们不就可以生生死死在一起了吗?!”我因恼羞成怒而无理取闹。 “蓝多去接引我的时候,我们互相认出了对方,当时我们都吃了一惊,互通了信息之后,才知道你原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会出那个馊主意了。可怜的抚风还一直因为以为你这么快就忘了他而痛苦呢……” “怎么是馊主意呢?你不是达到了得到他的目的了吗?”我酸酸地说。 刘菁苦笑一下:“虽然跟他结了婚,可是,他的心、他的人,我都没有得到。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一个你,在我们婚后的这四十多天里,我们始终相敬如宾,他一直在为你守身,甚至一次都没有吻过我,直到我死前的那一刻……可是,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能死在爱人的怀抱之中,被吻着上路,已经足够了,我今生,再没有遗憾了。” 在我的呜咽声中,蓝多送她回去了,之后,我倒在蓝多的怀里大哭了一场。我哭抚风的傻,哭我的傻,可是,我不可能再回到抚风身边了,因为蓝多…… 这天晚上,我和蓝多极尽缠绵,可是,在最后一刻,蓝多推开了我。 “为什么?难道你也是为了心柔守身?”我又羞又恼又失望。 “傻瓜,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可是,爱你不一定必须得到你,我知道你早晚都是要回到柳抚风的身边的,所以想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你。” “柳抚风……我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我已经不爱他了。” “你不用骗我,傻瓜。”他轻拍着我的后背说,“象我爱心柔一样爱柳抚风吧。” “蓝多……”感动。 “去看看他吧。” “什么?” “也许他需要照顾。” “可是,我捨不得你。”这是真的。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事实上第三天我才动身去看抚风,因为我需要充分的心理准备。 抚风的妈妈正陪着他,见到我,柳妈妈找了个藉口出去了,病房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抚风,你怎么样?”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我来照顾你,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我都是结过婚的人了,请你自重一点。” 说话怎么这么噎人呀,这可不是以前的他,倒象是以前的我。 “我见过她了。” “谁?” “刘菁。”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喊道:“胡说!你们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我前两天刚见过她,她的幽灵。”我仍然心平气和。 “你胡说!世界上哪有幽灵!” “怎么没有?我就是。”蓝多蓦然出现在病房中。 “你……”抚风吃惊地朝蓝多望去。 “我是冥界的接引使,刘菁就是经我接引才能顺利到达冥界,不致做孤魂野鬼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没必要听懂。人的生死都需要有人接引:生,有助产士接引;死,有接引使接引。换句话说,我就是勾魂的鬼差。” “勾魂鬼差?”柳抚风喃喃自语。 “看来你是不相信了。”蓝多说着,倏地隐身,然后又突然出现在床的另一侧,我的身边。 “你真的是鬼差?可是,你不是小雪的男朋友吗?” “他当然是我的男朋友!而且,他很爱我!”我极口接道,同时挽住了蓝多的胳膊。 “可是,他真的是鬼……”柳抚风望着我,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悯。 讨厌!你有什么资格怜悯我!我冷冷说道:“鬼怎么了?鬼有的时候比人还好,蓝多当初是为情而死的,现在他又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不象有的人见异思迁,无情无义!”
第32页 抚风低眉无语。我也深感造次,打住话头。 半晌,抚风才又开口:“你是来接引我的吗?那么快走吧。” “今天我们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你的,跟我的职业无关。”蓝多接口答道。 “你们……怎么会走到一起的?” “飘雪,你告诉他吧。”蓝多说。 “不要!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他!”我突然发作,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让我热泪盈眶。 “那么,我来说。” “你敢!你要是说了,你就永远也见不到我了!”我大吼一通,跑出了病房,在走廊的一个旮旯里大哭了一回。 等我平息了情绪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我发现里面只剩下倚在床头若有所思的柳抚风一个人了。看到他神情木然地将目光移向我,我知道他已经洞悉了一切。我的心勐地一沉。 “蓝多呢?”我急切地问道。 “走了。” “走了?!他上哪去了?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你的事。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为我……”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要知道蓝多去了哪里!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哪里!?” 这时候我可没功夫跟柳抚风叙什么旧情,要知道,蓝多的“走”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他是要重新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幽冥世界呀!虽然我爱柳抚风,是的,依然爱着,可是,他可以和别人结婚,病好了之后还可以再交其他的女朋友,而蓝多,不会再有其他的机会了! 现在,如果将我对蓝多的爱和对柳抚风的爱放到天平上称量的话,一定分不出孰轻孰重,可是,如果再加上怜惜,那柳抚风就绝不是蓝多的对手了,虽然我和蓝多只不过才相处了两个多月。 蓝多,不要离开我! “他……他说我命不该绝,说要去为我想办法让我继续活下去。”柳抚风不知是不是被我的咆哮吓住了,说话的底气有点不足。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他说话不算话!哇啊啊啊啊……”我再次大哭,把护士都给惊动了过来,连扯带拽地将我往外撵。 柳抚风对她们说:“请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跟她谈谈。” 护士带着厌恶的表情盯了我一眼,出去了。柳抚风将我扶到床边坐下,轻柔地问:“小雪,你别哭,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连哭带诉地将两天前我和蓝多的对话内容告诉了他。 “别急别急,他刚走不一会,应该还没走远,你赶紧去追吧。” “你懂什么!他是幽灵,夜行千里,日行八百,这一会儿的功夫,早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那……”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他总得回家吧,你先回家看看。”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我二话不说,撒腿就跑。抚风穿着病号服也追了出来。 “你跟着我干嘛!”我边跑边说。 “我陪你一起去。” “行了,你省省吧,少给我添乱了!一会儿医院发现你丢了,回头还不把我活吃了!” “可是我不放心你,你从来都没有独立处理过事情。” 我不由得停步、回头、凝眸,与他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一时间,我们俩都有些尴尬,毕竟,这三个月中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已经物是人非了呀。 “你别操闲心了,”我狠狠心说,“这两个月不一直是我自己处理事情的吗?你回去好好养病吧,祝你早日康復。” “那,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我答应一声,拔腿飞速跑走了。——我怕自己再呆一会儿会忍不住做出什么背叛蓝多的事来。 虽然是长途劳顿,可我的精神十分亢奋。我一鼓作气地跑回家,家里陈设依旧,却空无一人。我在客厅里转着磨磨,心急火燎。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立刻见到蓝多!我抓起钥匙就冲出了家门,到他上班的那幢写字楼,一直冲到441房间门口。 “嘣嘣嘣!”我使劲敲门。 声音惊动了旁边办公室内的人,一个女人走了出来:“这位小姐,你在干什么?” “我找人。” “这是间储物室,没有人的,请你赶快离开,不要影响别人工作。” 我不理她,继续一阵紧似一阵地敲门。 那人见劝说无效,便识趣地离开了,但是不一会却带了两个保安上来,将我强行拖离了写字楼。 站在那条小巷中,我紧张地沉思了片刻,——我怎么这么晕哪?冥界的作息时间跟阳间是刚好相反的,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正在休息!我扭头又朝家里跑去——刚才说不定他还没到家呢?我应该多等他一会儿才是。 他卧室的门开了,——他回来了!我心里一喜,一头撞了进去。可是,房中空空,连桌上的东西也收拾不见了! 我心中大痛,来不及思索,返身又冲出门外,一边漫无目的地跑着,一边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抚风的号码。 立刻,耳旁传出抚风那焦急的声音:“小雪,怎么样?找到蓝多了吗?”
第33页 “没有!他不在家,也不在单位,我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连东西都没有了!”我边喊边流泪,只是这泪刚一到脸上就被蒸发了。 “别着急小雪,你知道他的墓地在哪里吗?那是他的栖身之所,他一定会去那里的!” 墓地?是的,墓地!我去那里等他,一定会等到他的! 我穿过那条熟悉的小巷,卯足了劲一直跑、跑、跑……终于,我看到前面出现了高高低低白色的墓碑,在已失去威力的阳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 我一排排地找过去,先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丑脸——那是老鬼。恍惚间,照片上的老鬼仿佛怪模怪样地沖我笑了一下。我顾上不害怕,只是用心地找着蓝多的名字,他与老鬼,应该离得不远。 果然,隔了一排就是蓝多的墓穴,沉重的石碑上刻着几个大字:“爱子蓝多之墓”。照片中的蓝多显得很精神,欢快地沖我笑着。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下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蓝多的墓前呢! 我刚要伸手去抚拭那张照片,一只冰冷的手搭到了我的肩上。 “蓝多!”不用回头,我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对他的感觉,我已经太熟悉了。 “飘雪,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会儿这里幽灵出没,你不害怕吗?” “蓝多!”我返身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将我的重量全吊在他身上,“你这半天上哪儿去了?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你这半天,一直在找我?”他轻轻地吻上我的额头,将那里点点细碎的汗珠一粒粒地吻干。 “傻瓜,我刚才明明就在家里呀。” “可是,我回了两次家,第一次到处找你都找不见,第二次看到你屋里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回来后先去办了点事,没有直接回家。你第二次回家的时候我正在收拾屋子呢,看到你急急忙忙地冒了一头就跑,叫了你两声你也不理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路跟在你后面。原来,你是在找我呀。” “你这个坏蛋!不跟我打招唿就走,吓死我了!”我委屈的眼泪哗哗直流。 “我还以为你和柳抚风会和好如初呢。”他在我耳边喃喃。 “什么和好如初?你竟然这么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我只是想你有个更好的结局。” “什么更好的结局,我的结局就是你,你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有一天你化为草木,我也会守着你,那时,你等着我,等到我们都化为草木的时候,我们一起转世,来世再做夫妻,好不好?”我抱紧他,享受着我的人体空调机。 “好,好,好。”他也紧紧地回抱着我,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可是,那里面分明含有一点不确定。 其实,我心里也不确定,眼前闪过了柳抚风的脸,我和他的情结又该怎么了断呢? (十二)墓地之行 这些日子,我和蓝多都刻意迴避着提起抚风,只是隔三差五地我会给抚风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当着蓝多的面。 抚风的病情时好时坏,不见什么起色,大夫说,他已经撑不了几天了。我已准备好了为他陪葬的东西——我的一络头髮。 有一天,蓝多早晨回来,突然面带喜色地对我说:“抚风有救了!” 我诧异地盯着他,等他的下文。 原来,蓝多在外出的路上遇到一对游魂,是夫妻两个,因一点小事扭打起来,丈夫失手将妻子打晕,误以为死了,又悔又怕,便上吊自缢了。等妻子甦醒过来看到这一幕时,一吓之下竟然灵魂出窍,也随丈夫去了。魂魄相见,依然不和,一路上两人还在不住地斗嘴。二人其实命不该死,但这夫妻二人却说,以前差不多天天都要为柴米小事打架逗嘴,即使活过来也不过继续过这种穷汉贫婆的日子,有什么趣味,不如早日脱身,化为草木,吸收日月精华,倒省得整日劳苦。所以,二人竟不愿意还阳了。蓝多本来苦劝二人回去,但听他们言词恳切,便转了个念头,顺从他们的意思,将二人登记在册。这样,他手下的名额除了补我那一个缺额之外,倒还多出一个,他说,正好可以留给抚风,这样,抚风就不用死了。 果然,晚上我打电话给抚风时,他说他的病竟奇蹟般地好了,连医生也非常纳罕,只道是他的生命力特别顽强,说再彻底检查一番,确诊无误后,便可以出院了。 这天我们特别高兴,在电脑前面通过视频以茶代酒为抚风庆祝了一番。 但是,隔了两天,我家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 那两个人真的很奇怪,一个脸长长的象是马脸,一个头髮支支叉叉,两边还长出一些,象是顶着两个牛犄角。我一打开门就吓了一跳,虽然穿着笔挺的西服,可是我总感觉他们不是人类。 “你们找谁?”我怯怯地问。 “蓝多在家吗?”他们的目光在屋子里巡视。 “不在,他出去了。” 我心里十分害怕。他们居然知道蓝多,那一定也是幽灵了。不过,从他们的神色中,倒是看不出什么威胁。也许是蓝多的朋友吧,我暗暗期望着。 “那我们找你。”他们竟然说。
第34页 他们身体发出的冷气逼得我节节后退,他们成功地进入了我家,老实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 “你叫杨飘雪?”长着马脸的人(姑且称为人吧)说。 “是。”我声如蚊嘤,心中吶喊着:蓝多,蓝多!快回来救救我呀! “你早应该到冥界报导的,知道吗?” “我……” “别吓她了,她当时并不知情。”留着牛角髮型的人说。他看起来比较和善一些,果然说话的语气也稍稍让人放心。 “我们是冥界纪律委员会的,专门负责查处公务员的违纪行为。我是牛头,他是马面。” 牛头马面!我今休矣!我绝望地想。可是,等等,他们刚刚是怎么说的?专门查处公务员的违纪行为?那、那不是针对蓝多来的吗?蓝多所做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要找就直接找我好了,不要牵连蓝多! 我打定了主意,心中的怯意顿消,决心要将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承担起来,只要能脱开蓝多。死怕什么,如果不是蓝多,我早就死了。 “蓝多是可怜我才那么做的,请你们放过他吧,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我们并不是要带你走,你的事不归我们管。我们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和蓝多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他为你做这件事,从中索取了多少好处?” “我跟蓝多以前并不认识,是他接引我的时候我说自己还有一点心愿未了,苦苦求他宽限一段时间,然后我又故意引诱他迷惑他,好达到我的个人目的。” “你以为我们冥界无人吗?你们以前每天晚上在我们的办公大楼底下双进双出,你们的事情在冥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说实话,蓝多在冥界人缘不错,威望也不低,人鬼相恋自古以来就是佳话,如果不是有人举报,我们是不会轻易插手这件事的。” “……那么,你们究竟是什么用意?”我盯着他们,心里暗自揣测。 “这件事吧,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相信最后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的。”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有点底了,便赔笑问道:“那请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杨小姐果然是冰雪聪明。其实很简单,只要……” 牛头正要说出重点,蓝多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头:“牛头马面,你们俩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了,请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牛头马面对视了一眼,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然后,蓝多请他们出去说话。临走时,他对我说:“飘雪,我和这两位朋友出去办点事,你把灵符随身带好,不用等我了。” “蓝多!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殷殷地问,心中充满担心。 “一两天就回来。你放心,他们是我的朋友,不会有什么事的。哦,你不如回n市吧,抚风出院后你不是还没见过他吗?去看看他吧,我回来后就去找你。” 蓝多头也不回地走了。这种情形之下,我哪有心思干别的事呢,一整天都蜷缩在沙发里发呆,连饭都没吃。 就这么半醒半睡地过了两天,蓝多还没回来。我决定不再等了,我要想办法,想办法找到他,解救他。 我认认真真地做了一顿美食,饱饱地大吃了一顿,然后动身到蓝多的墓地。一队出殡的人正在往一个墓穴中填土,几个披麻带孝的人在一旁哀哀地哭。我漠然地从他们身旁经过,甚至不曾看他们一眼。生者固然不舍,但安知死者并不以为不幸呢? 我在蓝多的墓前站住,拔掉几根从石缝中钻出来的野草。突然想起,这会不会是蓝多的灵气所聚呢?想栽回去已不可能,便将它们藏进贴身的衣袋,这样,他会离我近一些。 天渐渐地黑了,风在空旷的墓地中肆意穿梭,发出悽厉的声音。这时我开始听到一些索索的异动。放眼四周,一些坟墓上方涌出一些似云似雾灰朦朦的东西,是幽灵。 我就近抓住一团灰物:“请问……” “啊——奶奶!奶奶!有人抓我——啊啊啊啊……” 我手里的灰物突然哭叫起来,我吃了一惊,急忙松手,那团灰物跌落在地上,化成一个小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原来是个小鬼。 “是谁抓我的孙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发出,又一团灰物落下,聚成一个老妇人。 她定睛看了我一下,脸上立刻现出惊慌的神色:“求求你不要动我的孙子,要怎么样对付我这个老太婆都行,求你不要动我的孙子,他还小啊!” 这一幕倒把我给弄愣了,人不怕鬼鬼怕人?真是奇了怪了! 我慌忙解释:“对不起,我不想对您孙子怎么样,只是想打听一个人,您认识蓝多吗?” “蓝多?”老婆婆放缓了颜色,开始絮叨,“蓝多可是个好人哪,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孤鬼经常蒙他照顾……现在的世道人比鬼更可怕,挖坟掘墓、焚尸扬灰,什么做不出来啊,我和我的小孙子就是被我那狠心的外甥活活地给烧死的呀……哇啊啊啊……” 我也忍不住掉泪,可是,这会儿我心急如焚,实在没心情也没功夫听她唠叨,好容易等她的哭声告一段落,我急忙插嘴:“请你告诉我蓝多在哪里,我找他有非常要紧的事!”
第35页 “他好些天没回来了,只是前些日子让人给我们捎了些吃用的东西来。唉,好人哪,好人哪……”老婆婆又开始了。 “死老婆子,在那儿跟谁说话呢!”一个嘶嘶啦啦的声音恶声恶气地在我身后响起。 老婆婆神色突变,急忙拉着那个小鬼隐去了。 我转头一看,说话的人原来是老鬼。他也看清了我,愣了一下,神情颇不自然地对我说:“这不是杨小姐吗?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来找蓝多的吧。” “是啊,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很高兴,虽然老鬼看起来很恶,但他毕竟是蓝多的熟人,何况还常蒙蓝多照顾,而且,听他的口气,他似乎知道蓝多的下落。 “他回不来了。”老鬼的声音中透着邪恶与幸灾乐祸。 “什么?你说什么?!” “他回不来了,他就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哈哈哈哈……”老鬼开始向我逼来,“你也逃不掉,我已经好久没尝过人血的滋味了,今天终于可以再次尝鲜了,哈哈哈哈……” 他向我步步进逼,我不由自主地后退,却撞到一个冰冷且硬的物体上,回头一看,原来我已被几个幽灵团团围住了,他们一个个邪恶地舔着嘴唇向我逼近,看样子都是吸血鬼。 “老鬼!是你告发蓝多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忘了他对你的照顾了?”我厉声喝道。 “为什么?为了钱!我老鬼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今天居然让我赚到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已经是鬼了,又不怕再死一次,这种事不做白不做!哈哈哈哈……” 几只阴森的鬼爪搭上了我的喉咙,我本能地将眼睛一闭,心想:完了!虽然我并不害怕,但我现在还不想死,尤其不想这个样子死,我还有要紧的事,我还要去救我的蓝多…… 就在我的喉咙感到丝丝疼痛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天而降:“妖孽!还不退去!” 我应声睁眼,就见一道白光闪过,吸血鬼们倏忽不见,整个墓地又恢復了白天的宁静。紧接着,我眼前一花,面前陡地出现了一个白衣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头挽髮髻,身穿道袍,脚登芒鞋,背后还插着一柄青锋宝剑!虽然四周很黑,可是,他却象发着光似的,五官轮廓十分分明。 怎么回事?难道我回到了古代?是时空穿梭还是做梦?我瞪着面前的这位老者,不敢作声。 “姑娘,你怎么晚上一个人在这儿?”老者和颜悦色地问我。 “我……我找个人。”刚才我连鬼都不怕,但是,现在不知怎的却对这位和善的老人生出了几分敬畏。 “找人?到这种地方?” “是的,他是一个幽灵,叫蓝多。” “蓝多?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有些犹豫,这些事怎好随随便便告诉一个陌生人?何况我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告诉我,也许我还能帮你呢?我老人家最喜欢管这些闲事了。” 我忽然觉得这位老者有些面善,象是在哪儿见过。 “老先生,请问您是何方神圣?” “咳咳,我老人家做好事向来是不留姓名的。” 有道是病急乱投医,我现在也只好豁出去了,也许这位老人家真是什么神仙呢?即使不是,也不见得会比眼前的状况更糟吧。于是,我便一五一十地将我与蓝多如何认识,如何走到一起,又如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个一干二净,清楚明白。 那老者眯着眼睛似听非听。等我说完了,他方才摇头嘆息道:“这事难办,难办!” 我原本就不报什么希望,听他说难办,我扭头就走。在这里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我还是想别的办法去吧。 “餵!丫头!你上哪儿去?”老者身手倒挺敏捷,一个箭步窜到了我的前面。 “老人家,我男朋友尚且不知下落,我要去找他,请您找别人玩儿去吧!” “玩儿?我老人家普渡众生,济世救人,你说我是玩儿?你当我脑子进水了啊?” 嘿嘿,那倒没有,只是有些怀疑今天精神病院的医生是不是睡着了让您给跑了出来,要不怎么这副打扮儿?就是神仙也该改头换面,跟上时代潮流了吧。亏我还跟他说那么些话,他脑子没进水,我进了。 可是,那位老者再次挡住了我的去路:“哎哎,别走!看来你是不相信我老人家了。哼哼,也难怪,现在还有几个人相信我们这些老古董啊?我都几十年轮不上管人间的事儿了,整天昏昏沉沉,醉生梦死,又缺乏保养,竟老得这么快,连说话都没人听了。告诉你吧,我刚从冥界出席一个剪彩仪式回来,因会后有一场酒宴,多喝了两杯,有些头沉,看这里空旷,想歇歇再走,谁知就遇上了你,逗起了我老人家管闲事的心。也活该你走运,那个蓝多我也是认识的,刚才在冥界我就听说了他的事,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个蓝多。既如此,这件事我老人家管定了。”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心里越发地懊恼,看来今天是脱不了身了!天哪天哪,帮帮我! “您和蓝多是怎么认识的?”我只好跟他敷衍,一边东张西望,企图饲机逃脱。
第36页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老人家开始讲起了古?;,“也是我多管闲事,那时香火更少,我便整天喝酒闲逛。一天我喝醉了,在野外看见一大一小两只野狗打架,我心中不平,便为小狗帮拳,谁知大狗十分兇悍,竟然咬起我来,我老人家不是对手,被咬得落荒而逃,正巧蓝多的幽灵路过,将恶狗撵走。我见他不坏,还举荐他去考接引使呢。就是你我也认识,前几天你不是还到八仙祠求了一道灵符吗?那符上还有我的手迹呢。” 八仙祠?灵符?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仔细看他的面貌,恍然大悟:怪不得看他面善,原来是八仙祠中的庙祝老道士!我忙跪倒磕头,咕咚咕咚咕咚…… “喂喂餵!起来起来!我只是说要管,还没说管得了管不了呢,你急着磕哪门子头啊!” 什么?消遣我啊!我跳起身来瞪着他。 “其实这件事,我是管不了的。”老道士的脸上起了些须红晕,仿佛有些害臊似的,“我先告诉你我掌握的情报吧:只因最近人间生多死少,冥界资源严重匮乏,所以冥界政府给接引使们定了指标,接引使们必须完成指标才能交差,否则就要扣工资。另一方面,政府着力清查徇私舞弊的使者,对举报者给予重奖,——重奖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鬼?他敲诈蓝多,要求给他1亿冥币,但是蓝多哪有那么多钱给他?倾其所有也不过一千多万,何况还有人窥视蓝多的职位,挑唆老鬼去举报,于是老鬼见利忘义,得了三千万冥币。” 原来如此!怪不得前些天蓝多整日在外奔波,原来是为了完成指标!这样一来,世上不知要枉死多少冤鬼!又怪不得蓝多要我求一道灵符外出时带在身上,原来是怕我受到牵连啊! 我聚拢精神,听老道士继续说话,因为下面就说到重点了:“你要想开脱蓝多,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事情既然是因为偷梁换柱而引起的,那么只要各归各位也就是了。只是,怕你不愿意死。而且,这样你与蓝多仍然不能在一起,因为你不知会被编到何司何部,且冥界之中是禁止谈情的。” “只要能开脱蓝多无罪,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愿意一试!”我大义凛然地说。 “那好,你只要写一封上诉书,交给冥界执法机构,要求他们重新审理蓝多的案子,剩下的事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我知道了!”我向他深深鞠躬,感恩不尽。 他从身上掏出纸笔,画了几下递给我:“这是冥界路线图,你可以照它去找你要去的地方。” 老道士转身要走,却又想起了什么,重新转回来对我说:“对了,听说这里面还涉及到另外一个人,你还必须找到那个人,劝他跟你一起做这件事才行。” 另外一个人不就是抚风吗,找他倒是不难,可是,他愿意放弃他的生命吗? (十三)炼狱之火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因为只有我的元神才能到冥界去。此外,我也需要安安静静地考虑一下如何对抚风说起这件事,要不要对抚风说起这件事。 抚风!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又痛了起来:他刚刚脱离死神的魔掌,难道要他再次面对吗?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我和抚风在人间继续过幸福的生活,蓝多本来就是幽灵,天堂也好,地狱也好,幽灵还是幽灵。何况,这不是蓝多的本意吗?他一定会心安的。 ……可是,我会心安吗?如果抚风知道,他会心安吗?……真是难以面对的抉择啊…… 我心事重重地转上楼梯,陡地被家门口席地而坐的一个人吓了一跳。蓝多!这个念头刚一闪过,立刻就被我否定掉了——决不是他,蓝多是不用坐在门外等的。 我急步登上台阶。 “你回来了!”那人揉揉眼睛,站起身来。 “抚风?!你怎么在这儿?” “给你打电话老没人接,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说得好轻松,一百多里路呢!我掏出手机看看,果然有五六个未接电话。可是,怎么我一次也没听到呢? “你……等了好长时间了吧?” “嗯……不知道,我下午四点多到的,现在几点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玩得很开心吧?蓝多呢?不是听说你们住在一起吗?” 蓝多呢?我胸口一紧,眼泪纷涌而出,我忙打开门,闪身进去。抚风跟在我后面焦急地追问。 想了想,还是将蓝多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他没等我话音落地,拉着我就走。 “干、干嘛?!” “去救蓝多。” “等一下!”我挣开他的手。 “怎么,”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冰冰的,“你怕死吗?不愿去吗?你忘了你我的性命是谁救回来的了?你忍心让蓝多在地狱中受苦吗?!” 我从未见过抚风对我如此暴怒,一下子竟忘记了我要说什么,愣愣地盯着他。 “好,你不去我去,我去把蓝多换回来,你一个人好好地活着吧!” “你站住!你知道怎么走吗?” “啊?”他愣住了。 笨蛋蠢蛋煳涂蛋!柳抚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煳和不通人情了!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煎熬?我爱蓝多,只要能救出他我死多少回都无所谓,可是,我也爱你,也想保住你呀!难道这六年的时间都白过了,你就那么不了解我吗?!
第37页 他注视着我,我回视着他。四目相对,片刻间我们交流了许多信息,近三个月的隔膜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我们又恢復了往日心心相印的感觉。 我和抚风手拉着手并肩躺到床上,我运功作法,带着他元神出窍。 我们御风而行。 经过了那条熟悉的小巷,经过了蓝多的墓地,经过了一大片在旷野中劳作的幽灵身旁,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带古色古香的房子,看起来象我以前曾经旅游过的城隍庙的格局,只是要气派得太多。我知道,本省冥界政府所在地,到了。 我们经过一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人身旁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提起蓝多的名字,我和抚风对视一眼,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他们的议论。原来,蓝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已供认不讳,今天便是开庭审理蓝多案件的日子——冥界的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 看来,蓝多是决心要离开我,成全我和抚风的了。我不由得心中大痛。 我和抚风混迹在鬼群之中进入了冥界法庭。这里并不象传说中的地府那样阴森恐怖,除了光线暗淡一点外,一切跟阳界无二,就连鬼差们也仿佛秉受现化美容技术的感染似的,显得并不那么狰狞可怕,相反倒还有几个帅哥呢! 开庭了,身穿法袍的庭长和陪审官员们陆续登场。不一会儿,蓝多在两名看守的押解之下站到了被告席上。若不是抚风紧拉着我,我早就冲上去和蓝多相拥了。 公诉员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串,我只听到是起诉蓝多不守冥规,迷惑人类,并且循私舞弊,滥施职权等等。我和抚风挺身而出,在众鬼的一片惊异声中慷慨陈词,只说蓝多是因可怜我们的遭遇,为成全我们才这么做的,力求各位审判官们网开一面,不要开罪蓝多,我与抚风不能同生,但愿同死。蓝多万没想到我和抚风会出现在这里,直到我们陈述完毕,他才反应过来,反向法官力求放过我们。 法庭在一片混乱之中宣布休庭,我和抚风因是当事人,被羁留下来,暂行收押。——其实,即使我们不来自投罗网,恐怕不日之间也是会被拘传的。 我和抚风被分别单独关押着,没有人看守,但也出不去。我的活动范围只是五步之内,之外是灰濛濛的一片,没有景致,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甚至摸起来都是虚无,却只是出不去。 还好进来之前我已将抚风一挥而就的上诉书递交了上去,我可以存留一点希望并被这希望鼓舞着支持下去。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人来理睬我,没有提审者,也没有看望着,甚至连饭也没有人送——幽灵之所以不吃东西,是这么被饿习惯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自己睡着又睡醒的过程重复了六次,然后四周的虚无变得清明起来,这时我看到了抚风,他原来就在离我两米开外的地方!两个鬼差带我们出去,——我们被释放了! 我们询问鬼差蓝多的情况,可这两个鬼差仿佛又聋又哑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被强行送出冥界,元神归窍。我不甘心,再次施法,希望重入冥界,但元神却无论如何也脱不出窍了!怎么回事啊…… 我和抚风面面相觑,呆了半晌,我突然想起一个去处:八仙祠! 顾不上打话,我拉着抚风就跑,他也不问我去哪里,只是跟着我跑,时不时还托我一把。 八仙祠依然是门庭冷落,我们直往里闯,却不见那位老道士、老神仙。抚风不知从哪里揪出一个小道士,将他拖到我面前,我就问他:“你们这里那位……那位……老人家呢?” “哪位老人家?是玄玄真人吗?”小道士显然很不满意抚风拖他,口气有些颇不耐烦。 “玄玄真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的名号,不过,他长得是这样这样这样的……”我赔笑解释。 “那就是了,他现在不在祠中,云游去了。” “云、云游?那得多长时间回来呀?” “不知道,已经走了六七天了,许是在哪儿又管起什么闲事儿来了。” 我和抚风傻眼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傻了半天,我们决定等。现在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两天了,我和抚风仍在坚持。小道士苦劝我们回去无果,到底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时不时地为我们端点吃的喝的什么的,可是,我哪能吃得下呀,最多喝一点水。抚风便也陪我,只喝一点水。我知道,如果我死,他绝不会独生。这让我太感动,太感动…… 由于连日来心急上火,身体劳顿,又没吃什么东西,我有点快支撑不住了:身子发软,脑袋发热。 抚风要抱我回去,我说:“你抱我去蓝多的墓地吧。” 抚风嘆口气,拥紧了我。 恍忽间,小道士来说:“真人云游回来了!” 小道士话音刚落,我就见玄玄真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刚开口求他,他便道:“事情已了,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求真人帮忙,救救蓝多吧。”我说。 “没有用,”玄玄真人面色阴沉地说,“人鬼相恋,天地难容,何况蓝多为你循私,偷梁换柱?此次如果不是那一对自寻死路的夫妇坚持不愿回阳,恐怕你二人也难逃地狱之苦。现冥司已经判决,蓝多各项罪名成立,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地火煎熬,直到了断情慾。我老人家也曾极力为他求情,无奈冥法森严,冥司那些执法官们连我老人家的面子也不给了。”
第38页 玄玄真人这一番话,仿佛千斤大石压顶,我脑袋一沉,险些晕厥过去。 “真人!”抚风扶牢了我,沉声说道:“蓝多为了我们而受此苦,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求您老人家将我带入冥界,我愿替他承受一切惩罚!” 我挣扎着附和:“我也是!只要能换回蓝多,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老人家带我们去吧!” 玄玄真人苦笑道:“说说容易,冥司哪能容你们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别想了,放下此事,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我想,蓝多也是希望如此结果的吧。” 不想?怎么可能?这几个月来,蓝多不但融入了我的生活,而且已深深融入了我的心灵、我的血液,他独自在炼狱受苦,我怎么能够安心生活? 我哀声求道:“真人,就算不能换回蓝多,您带我去看看他行吗?” 玄玄真人犹豫一下,说:“地狱景象惨烈,不看也罢。” “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带我去看他一眼吧,就看一眼行不行?” 玄玄真人迟疑了一大会儿,终于拗不过我的哀求,应道:“好吧,你们跟我来。” 他沖我们一招手,我和抚风的身体立刻变得轻飘起来,低头看去,地上是我们一动不动的躯壳。 玄玄真人带着我们循旧路进入冥界,然后一路下降,仿佛进入了一个深深的地洞,除了头顶上的那一线天外,四面都是黑黢黢的,又阴又冷。 我们在一扇高大的石门前停下。门前蹲着的一只巨型怪兽一见到我们便咆哮着沖了上来。玄玄真人擎出宝剑,一道白光射向怪兽,那怪兽立刻如被催眠一样倒在地上,发出了如雷的鼾声。 隐在石门左右的鬼差闻风而出,见是玄玄真人,便换了笑脸,躬身问候。真人塞给他们每人一包东西,鬼差们立即将石门启开一条缝隙,放我们进去。 刚一进门,我就感到一股热气从脚下升起,且越走越热。 我们在一道悬崖边停下了,下面是汹涌的岩浆,其中沉浮着一些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幽灵,一个个皮开肉绽,哀声震天。 这时,我看到了蓝多。他已完全没有了昔日的俊朗与帅气,头髮粘乎乎地贴在头皮上,身上脸上满是水泡,皮肤赤红赤红的,但他却是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蓝多!”我忍不住痛心地喊了起来。 他听到喊声,勐地睁开双眸,朝这边望来,见是我,眼神中立即现出又惊又怜的光芒,沖我大喊:“飘雪!你来干什么?回去!快回去!” “不!蓝多!你好狠心,不是说一两天就回来的吗?为什么一去不回头了?” “飘雪,你走吧,跟抚风一起好好生活,我情愿在炼狱中接受地火煎熬,很快我就会忘记你的。”蓝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平静。 “不!如果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义?我说过,你就是我的结局,就是了断情慾,我也要跟你一起了断!你等着,我来了!”我紧走两步,一闭眼睛,向崖下的滚滚岩浆跳了下去。 “不要!!!”两个声音在我身前身后同时响起,是蓝多和抚风的。同时,我还感到抚风的手拉了我一把,可是,这些都已经阻止不了我了。 我蹈着岩浆艰难地向蓝多的方向跋涉,滚烫的岩浆裹着我的周身,我听到自己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音,浑身上下钻心地疼;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水泡在我的手上胳膊上一个个地出现、变大,就象花蕾绽放一样壮观;我听到头顶的悬崖上一阵哄闹,仿佛许多人在吵闹……但这些都不在我的关心范围之内,我只是一心一意地向蓝多靠近,靠近…… 蓝多的手脚被绑得牢牢的不能动弹,只能看着我干着急,就连周围那些同样受地火煎熬的幽灵们也都止住了悲声,呆呆地望着我。 终于,我够着蓝多了,便一把抱紧了他。他的身体不復冰凉,也是周身滚烫。他无言地望着我,眼中满是泪水。 我微笑着,将我的唇贴到他的唇上,一丝欣慰渐渐扩大,连疼痛都不那么剧烈了。 是的,就算是炼狱之火,也阻不住我们的真爱…… (十四)最终抉择 虽然泪水模煳了我的双眼,但双手真真切切地抱着蓝多,我感到异常的安心。意识渐渐离我远去,我似乎想要昏迷。 不是说幽灵不会再死了吗?那为什么还会昏迷呢?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皮上仿佛坠了石头,沉甸甸的抬不起来。我感到有人在掰我的手。 讨厌!我下意识地扣紧了十指。 迷迷煳煳地,周围没有了滚热的岩浆,继而一片清凉。我感到似乎有人抬着我和蓝多,耳朵里嗡嗡的,仿佛一千九百九十九个和尚在同时念经…… 不知过了多久,我周身一凉,仿佛有人在我头上泼了一桶冷水。我激凌凌打了个冷战,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面前坐着玄玄真人和一位面貌威严的老者,而身旁则站着抚风和蓝多,一左一右地扶着我。 “真人哪,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威严老者说道。 “惩恶扬善,慈悲为怀,这本是三界共扬之事,难得这些孩子如此有情有义,如果我们拘泥于陈法而生生拆散他们,于心何安?老兄啊,你就成全他们吧!”
第39页 “哼嗯——!好吧!”威严老者似是无可奈何地答应。 威严老者摁下桌上的按钮,叫来了一个鬼差,吩咐道:“通知司法部,重审蓝多一案。” 之后,我和抚风、蓝多被带到了一处类似宾馆的地方。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温泉澡,身上的皮肤立时恢復了原样。刚换好衣服,就有人来叫,说要开庭。 这一审颇为简洁,公诉人、辩护人略作陈述后,法官即作出宣判:“蓝多一案,原因柳抚风与杨飘雪之情事而起,柳抚风对杨飘雪因爱而弃,杨飘雪为柳抚风因情而死,蓝多对杨飘雪因怜而爱,又因爱而私,但是,在蓝多得知柳抚风弃杨飘雪之真相后,又极力成全他二人,虽再次舞弊,却是情有可原。继而,蓝多为保全柳抚风与杨飘雪自甘坠入地狱,柳抚风与杨飘雪却又为蓝多双双请死,此情此意感天动地,神惊鬼泣。为此,冥司特许蓝多、柳抚风与杨飘雪重回阳界,再续前缘。只是,一妻二夫为法所不容,何况蓝多的身躯已毁,现本庭宣判:柳抚风与杨飘雪即刻返回阳界;蓝多准以三日为期,与杨飘雪之间整理感情,三日之后回归冥界,永远不许再惹情缘。” 只有三日啊?我还是要面临失去…… “法官大人!”我身旁的抚风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把我吓了一跳。 “法官大人,我请求将我的身体给蓝多使用,我愿代蓝多而死,请让蓝多借我的躯体而生。” 抚风一言既出,举座皆惊。蓝多呆了一瞬之后,立刻反驳:“不行!抚风,你和飘雪大难已过,你怎能又丢下她不管?” “蓝多,”抚风微笑着面对蓝多,语气十分平静,“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对小雪用心良苦,小雪对你用情至深,这让我深深感到自愧不如。尤其是刚才,你们在炼狱里的那一幕,感天动地,何况是我?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儿。我虽然捨不得小雪,但想到我的身体依然能够借你之魂而与她在一起,我也心满意足,了无遗憾了。” “不行!不可以!我知道飘雪一直都爱着你,没有一天停止过,她离不开你。飘雪,你告诉他,要他留下来,我在地下会看着你们,祝福你们的。” “你们……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无力地说。 为什么只能留下一个呢…… 三天之后。 “我该走了,你们保重。”一大早,蓝多就穿戴整齐,微笑着说,“抚风,好好对待飘雪,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离开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你留下,我走。这几天,我已经把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其实,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就是幽灵了。好了,小雪就交给你了,我走了。”抚风今天也穿戴一新,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慢着,你们俩着的那门子急。”我徐徐说道,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这两个傻小子竟然谁也没有发现我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连一句恭维的话都没有。 “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的初恋,且有六年的感情;一个虽然相识不久,却是生死之交。你们谁走我都不捨得。退一步说,即使我们三个都活着,我也无法从你们之中选择,捨弃哪一个我都会痛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两个留下,我走。” “不行!”我话未说完,那两个人就异口同声地反驳起来。 “别插嘴,你们听我说完。”我止住他们,时间不多了,容不得他们拖拉。 “蓝多可以用我的身体。这样,你就可以终生和我在一起了,只是委屈你变成了女人。不过,你曾说过做女人挺有意思的,对吗?做女人真的挺好,你很快就会适应的。我希望你们两个今后生活在一起,这样既顺理成章,也可以让我不感到遗憾,因为这样我们三个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们张嘴又要说什么,我立刻接了下去,将他们的话头堵在嘴里:“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可以说是三全其美,你们谁也不准反驳。实话告诉你们,我起床的时候就服了剧毒,现在药力已经生效,你们谁也救不了我了。” 我努力保持着笑容,希望自己不会给蓝多留下一个痛苦的面容。 现在,我的视力已经模煳了,我摸索着抓住他们每人一只手,意识再次离我而去,但我心里感到的只是幸福。 眼前再次现出白光,我似乎听到了玄玄真人的笑声。我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原来身在八仙祠,八位神仙的塑像环绕着我。我怎么会在这儿呢?我翻身坐起,身旁是玄玄真人和抚风。 抚风见我醒来,上前拥住了我:“飘雪。” “蓝多呢?”话音刚落,我突然感觉不对:抚风的体温怎么变得这么凉了?尤其是他的手,可是四季常温的啊!而且,抚风从来都是叫我小雪而不是飘雪的! “你……你是蓝多?”我惊异地问。 “是,我是蓝多。”抚风笑。 我仔细打量着他,酷酷的微笑,是的,是蓝多特有的笑容,连声音都变了。可是…… “抚风呢?” “我就是啊。”抚风又笑。这次是充满阳光的,非常灿烂的笑。
第40页 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 “你觉得现状如何?”玄玄真人问我。 “什、什么现状?” “柳抚风与蓝多共用一体,合二为一,你觉得如何?” 我瞅瞅抚风(蓝多),抚风(蓝多)瞅瞅我。 “可以吗?”我问。 玄玄真人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葫芦,磕出一粒药丸举在手中:对抚风(蓝多)说道:“此药名为和气丹,可使你二人心通意透,神气合一,从此以后,你二人便再也不能分离,成为一个人的两重性格,你们愿意吗?” 我期待地看着抚风(蓝多),他们仿佛正在商量,面部表情暂时陷入呆滞状态。 “愿意。”抚风的口中同时传出两个声音,象是回声。 玄玄真人吩咐小道士取水来将药研开,看抚风吃了下去。抚风的脸部开始发生细小的变化:眼睛小了一点,线条也柔和了些,整个面部轮廓最后停留在介于抚风和蓝多之间的模样。 玄玄真人哈哈大笑,一跳上了祭台,变成了一尊塑像,不,准确点说,是融入了一尊塑像之中,那塑像是——吕洞宾! 吕洞宾塑像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我老人家又管成了一桩闲事!” 我和抚风——还是蓝多呀,不知该怎么称唿了——噗嗵跪倒在地,山唿:“多谢上仙!” 纯阳真人吕洞宾忽地严肃起来,郑重地说:“柳抚风,蓝多,你们俩既然共用一体,可要记住不能自相争斗,否则一损俱损,明白吗?” “是,明白。” “好,去吧。” “谢谢吕上仙。” 再看那泥塑时,已一动不动了。 从八仙祠出来,我仍是云里雾里,睡里梦里似的,不知是真是幻。倒是抚风和蓝多兴高采烈,一路凯歌。这时我得知了我所不知的一些情况:原来,在我弥留之时,蓝多急速到八仙祠求了一粒固魂丹餵给我,保住了我的性命。吕真人感我等真情,再趋冥司,找执法长官即我曾见过的那位威严老者极力通融,替蓝多脱了冥籍,好成全我们。而那对顶替我与抚风名额的夫妇,冥司为他们指了一处环境极佳、生态平衡的原始林地送他们去,满足了他们不再受贫寒之苦的愿望。至于老鬼,虽然举报有功,但是由于他原先知情不报,敲诈勒索,并且擅自出来吓人,还试图吸血,因此虽得了重奖,却同时又被收归十八层地狱,至于那些奖金,他想花呀,那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辈子的事咧。 两个月后,我与那个有着两重性格、体温永远不温不凉的男人结婚了,我有时叫他抚风,有时叫他蓝多;而他呢,有时叫我小雪,有时叫我飘雪。 一年后,我们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儿子阳光灿烂,酷似抚风;女儿阴柔沉静,恰象蓝多。我给他们取了复姓:儿子叫柳蓝慕风;女儿叫柳蓝怡多。 从此,柳抚风、蓝多、柳蓝慕风、柳蓝怡多和杨飘雪,我们四个人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后记 呵呵呵……完了完了!可是意犹未尽,还想再啰嗦几句。 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灵异我不知道,但是身边常常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包括我自己身上……小时候丢过好几次“魂”,表现为昏昏沉沉,似醒似睡,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却只是不好,后来是二奶奶和妈妈用我的小衣服在我受过惊吓的地方一边拖,一边叫着我的小名,才给“招”回来的。 老人们常说小孩眼静,会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其实有些大人也会。当然,这都是听人说的,我没见过,不过倒是有一件事一直让我百思而不得其解:那是2006年在北京租房子住时的事了,平时老公上班,儿子上学,家里就我一个人。一次送儿子上幼儿园回来,我扶着敞开的门换鞋,听到身后有一个很清晰的女声说:“关门。”我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关门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这个声音你说是幻听吧,可那声音是那么的真切,真切得就像平时哪个姐姐妹妹跟我一样。而且,我当时并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反而在心中生出一种感激,仿佛真的有人在关照我。 从那之后我就在想,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灵异?如果有,那它们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 其实,就算有的话,不说是鬼是人变的吗,那么人有人性,鬼也应该有鬼性了,一定不会像人们通常想像的那样暗无天日,阴森恐怖。后来又有一些事情发生比如电脑无缘无故关机),我便生出了写灵异小说的念头,于是从开笔到结束不过月余,之后除了结尾处稍嫌突兀改动了一下外,其他的就只是错别字的修改。 到现在为止,此小说的列印稿我已经阅过多遍,每次重温连自己都会感动,怎么当时的文笔那么流畅呢?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人指引! 呵呵,其实人的生死只是一步之遥,人界与鬼界也就像是邻居,对于我们从来没有去过邻居家,难道一定要把它想像得那么恐怖吗?虽然现实是丑陋的,可是我希望我的故事能给大家带来一些美好的暇想。灵界也温馨,帅鬼也迷人,让我们每个人都少一分幽怨,多一分憧憬吧,愿大家都生活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