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喜欢上了我哥》 第1页 《我可能喜欢上了我哥》作者:二川【完结+番外】 文案 外表冷漠温柔攻x外表奶凶腹黑受 骨科年上,第三人称主受he 暗恋成真 狗血 苏爽大甜文。 ·李迟彬先开始总以为自己跟他哥相看两厌, 却怎么也想不到李津止已经暗恋他好多年了。 第1章 . 李迟彬要冤死了! 他跟他亲哥李津止一点都不熟!凭什么他哥在外面欠的血海深仇和风流乱债都要找到他头上?冤债还有头有主呢更何况他跟李津止实在是相视无物!不算决裂但平日交谈也都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李迟彬正下学呢半路上直直撞上一众花花绿绿的小混混,发色流光溢彩斑斓明亮,开口便是:「你是李津止弟弟?」另一个紫发黑须男摸了摸自己长长了的鬍子渣:「问他干嘛?直接打啊!不教训教训这小子,弟兄们能咽下白天李津止那口气?」话音未落,几人便把李迟彬围住了,阴恻恻地笑,李迟彬一阵恶寒。 是了,他哥白天跟人干架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手下败将晚上放学便来堵李迟彬!他哥伤了人家少女情怀,人家女孩找不着李津止便来李迟彬这边又闹又骂。 李迟彬可真要冤死了!不在沉默中灭亡,也会在沉默中爆发的! 第2章 . 「李津止!你给我出来!」李迟彬一进门就把书包摔在沙发上,「咱俩今天必须好好谈谈,否则老子有必要考虑跟你断绝兄弟关系!就你在外面惹得什么破事儿,你别当老子... ...」李迟彬边脱外套边骂,骂的昏天暗地,肆无忌惮。 陆莎顶着一张黄瓜面膜从楼上下来,在楼梯上绷着脸不满道;「你神经什么呢?你哥田径队晚上有训练不在家你不知道?我看你是反了,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一口一个老子,你老子李图南知道不?」 李迟彬心想我要是不知道我哥不在我能这么骂么!嘴上却打了哈哈,凑到楼梯口上去;「妈你今儿怎么提前回来了?我以为家里没人呢。」陆莎翻白眼翻掉了一片黄瓜片儿,却没告诉自己小儿子她是翘班去商场抢新款包了。 这边正说着话,李津止就从楼上房间里出来了,脖子上挂了一副头戴蓝牙耳机,也不知道刚摘下来还是有一会了,也没有听到李迟彬在骂他。 李迟彬这会儿没了底气,气蔫蔫地挂在楼梯扶手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哥从他边儿上下楼走了,连个白眼都没赏他一个。 李津止在门口披了个棒球外套,换了板鞋,陆莎问他去哪儿,他答了句网吧就摸了钥匙出门去了。 得,依李迟彬对他哥尿性的了解,李津止多半是听见他骂的了,而且觉得在家里打游戏很吵才去网吧了。李迟彬当然无所谓,他是他亲弟弟,再怎么看不顺眼他还能打他不成?退一万步讲,他骂的句句在理,本来那大黑锅就不该他背着! 李迟彬越想越觉得委屈,撇了撇嘴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嘴疼,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被人一拳打破相了,原本白皙的脸蛋儿已经变成了灰土和血混合物,李迟彬一想刚才这张脸对着李津止就觉得丢人!原本自己也算长得干净好看,学校追他的也不算少,这下好了,明儿可有笑话让人看了。 李迟彬赶紧洗了把脸,把脸上的灰和血擦了个干净,洗完澡,又随便找了个创可贴贴上,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去年雾霾时候买的网红口罩准备明天戴上,这才安心地去铺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李迟彬便自然醒了,打了个哈欠都扯得伤口疼,李迟彬骂了句操,套上衣服洗漱完就下楼吃饭。 楼下李津止和陆莎正在吃饭,李图南吃完了在一边儿刷手机。李迟彬好奇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李津止为什么都在家没去田径队,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好在陆莎张口问了。 「小止啊,你这两天怎么没去田径队早练和晚练?」 李津止停了停筷子,没急着答,看了看刚坐下的李迟彬,才又道:「教练有事儿去南京了,休一周。」 李迟彬也不搭理他,一口喝完牛奶,舔了舔一圈儿奶鬍子,勾上书包准备去上学。 陆莎却不愿意了,用筷子敲了敲碗叫住李迟彬:「你急什么,跟你哥一块走。」李迟彬看了看慢条斯理吃饭连头也不抬的李津止,破天荒地笑了笑:「行呀。」 李迟彬笑的好看,要不是陆女士了解自家儿子,还真以为他乖乖听话了!陆莎当然也没拆穿自家儿子,纯当没看见李迟彬,让李津止赶紧跟他一块走。 李津止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捞起来凳子上的书包走在李迟彬前边儿开了门,李迟彬笑着给李图南和陆莎一人一个飞吻;「爸妈再见!」陆莎摆摆手让他赶紧走,李图南把手机搁一边儿朝李迟彬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再见。 门落了锁,李图南摘了眼镜给陆莎说:「你也别太着急,毕竟这俩小子从小就不对付,还出了那事儿,慢慢来就好了。」 「怎么了,那是我想的吗!那会儿他多小啊,当初小止也不是故意把小迟扔街上的啊!出了事儿你还要怪他,你就不想想你自己怎么带孩子的!」陆莎收拾了桌子把碗拿进厨房。 「你就是偏心。」李图南不再跟陆莎争辩这件事儿,回屋收拾收拾也准备去上班了。 初秋的天早晚凉中午热,没个准数。大早起的六点多,天亮了也是昏昏沉沉,几大片儿云破抹布似得扔在天上,李迟彬就穿了件校服短袖,和校服长裤,见李津止看着自己就翻了个白眼:「看什么,我热不行?」
第2页 李津止只淡淡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李迟彬耸了耸肩,最讨厌李津止这种看谁都可有可无的样子。只不过自己待他也是这样,甚至有点儿讨厌李津止。 对外人都是一副好说话人畜无害的小奶狗样儿,一到李津止这儿,想起来李津止给他惹得混帐事儿就气得炸毛!你说说,人家哥哥对弟弟,都是罩着宠着,怎么好怎么来,怎么到李津止这儿就成了给哥哥背锅,天天一张谁都欠他二百万的面瘫脸,你死活都不关他事儿,还的看他脸色? 上了公交车,人也不算少,毕竟直达一中,路上又经过几个初中,这会儿座位就剩了一个,李迟彬让李津止去坐,李津止看着他摇了摇头,随手拉了个吊环站在旁边儿,李迟彬盯着李津止后脑勺儿翘起的一小撮乱发随着车上下颠簸,扯了扯嘴角,暗道你爱坐不坐。 半道上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李迟彬索性把位子让给了一位老太太,扶着把手去站在车后门去了,对李津止眼不见为净。 「让一下。」身后传来李津止有点儿焦急的声音,李迟彬伸头去看,见他在人群的另一端正看着自己,往车后门这边挤。 总不该是来找自己吧? 「别乱跑。」李津止微微皱了皱眉头,最终挤到李迟彬身边,说了今天早上的第一句话。 第3章 李迟彬没再跟李津止搭话,不仅仅是因为他哥刚才那句没头没尾的「别乱跑」,搞得他跟个小孩子似的。更何况李津止在高二十三班,李迟彬在高一十班,中间隔了两层楼与若干教室。 再者,俩人从上学到放学基本不打照面,见了也就当没看见,李迟彬长得仿妈,李津止仿爹,长得也不算像,要不是那群八卦的女同学,人家也不会知道李迟彬还有个亲哥。 ? 「不是吧,李迟彬,你这是又被打了?」何嘉大惊小怪地扑到李迟彬的桌子上,把李迟彬堆在桌子上一摊用来遮挡老师视线的书给撞掉了。 李迟彬白了何嘉一眼,也不多说,跟他一块儿把自己掉了的书重新一本一本的堆好,才隔着黑口罩慢悠悠地开了口:「怎么了就『又』啊,我这不是被打的,我这是撞的。」 何嘉自然是不信的;「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上次你在厕所门口被人堵了,还是我帮你喊得老师呢。怎么着,用哥哥我陪你回家不?」 李迟彬看着何嘉那张欠揍的脸,好笑道:「算了吧你,不顺路。」 何嘉立马反驳:「我可以为了你绕路!你就是不想让我吸你桃花!别以为我上次没看见你回家路上有多少学姐找你!」 李迟彬坐着把早读要用的语文书掏出来抽了何嘉一下儿:「滚蛋,那不是找我的,那是我哥的烂桃花,来找我当递信员的!你想要多少赶紧拿走,去去去,别跟我眼前乱晃,我交作业呢。」 李迟彬叫了一声正收作业的语文课代表王珉珉,把作业隔着一排给她扔了过去。王珉珉抓过他扔过来的硬皮本,大嗓门儿直接喊了句:「李迟彬,你脸怎么了,被打了?」 「求您了姐姐,别提这事儿。」李迟彬顶着张大红脸钻进桌斗里去了,对全班同学的关注视而不见。 「那就说定了啊,晚上我跟你一块走,谁再敢打你我直接跟他钢。」何嘉自认为帅气地掀了把刘海,朝李迟彬挑挑眉。 李迟彬把脸从桌斗里伸出来半张;「今儿不行,这周晚上我跟我哥一块儿。」 「不是吧... ...」何嘉刚惊唿了一半儿,班主任老姜就进来了:「何嘉同学,你干嘛呢,上课铃响了没听见啊?」 「我... ...我朗诵课文呢姜老师!」何嘉无缝衔接:「『不是吧!』格林 ? 奥巴代亚对着上天哀嚎到:『上帝啊,如果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那么做!』」 「何嘉同学,你把这个什么格林童话欧巴马的课文给我在语文书上找出来,要是没有,你下早读来一趟我办公室。」老姜慧眼如炬,直接看出来何嘉在瞎编乱造,也不直接拆穿他。 何嘉耸了耸肩当没听见,下了课又趴过来李迟彬这边:「彬哥,您这是跟你哥认亲了?你们终于阖家团圆了?」 「我妈/逼的,又不是我想。」李迟彬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圆润的哈欠。 何嘉见李迟彬急着睡觉不想跟自己说话,就顺着他说了两句;「行行行,你妈/逼的,你妈/逼的行了吧。」 李迟彬趴在桌子上头枕着右胳膊连抬都没抬,掀起一本儿五三照着何嘉头上来了一下。 远处悬在地平线上的斜阳终于在下课铃声鸣起的那一剎跌入无涯的楼宇丛中,夕阳所触之处,绯红化作轻烟裊裊穿过穹宇。 有风轻轻把天上的云撕扯成薄薄几片,可怜巴巴地浮在绯红之上。操场上飘来几片碎碎的笑声与尖叫,交织成清脆悦耳的黄昏时刻。 李迟彬收拾好书包没上李津止班里去找他,直接去了田径场,他知道李津止就算没有人带队晚练也会自己去操场上跑两圈儿,他训练就没落下过。 「呦,弟弟啊,找李津止?」孙帆远远地见李迟彬往这边来了,停了脚边的足球,沖他打了个招唿。 「孙哥,他人呢?」李迟彬沖孙帆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他跟孙帆一个社团的,有时候一块儿出活动,关系还算融洽。 孙帆则跟李津止同班同学,平时跟李津止走的挺近,但也没见李津止给他露过什么好脸色,大抵是李津止不好相处。
第3页 「喏,跑的那个。」孙帆朝主席台下边儿一阵模煳的影子扬了扬下巴,不出所料,李津止果然在跑步。 「几圈儿啦?」李迟彬给孙帆递过去一瓶刚在小卖铺买好的百岁山。孙帆道了谢,答他:「还有三千,你先座台子上歇歇?」 「好了。」李津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主席台那边跑过来了,估计是看见李迟彬跟孙帆说话了。 他这会儿气息还有点儿不稳,脖子上挂了一圈细密的汗,额头上束了黑色运动髮带吸汗,刘海被风吹得翻了圈儿,挂在髮带外头。李津止一把掀了髮带,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脸,从孙帆手里抽走那瓶百岁山,朝李迟彬点了点头: 「走吧。」 孙帆看了看空了的手,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津止,这小子还会从别人手里抢东西? 李津止没理会孙帆打量的眼神,直接领着李迟彬出了操场。孙帆在原地朝着两个人离去的瘦影勾了勾嘴角。 李津止在操场外头的水池那边洗了把脸,跟着李迟彬出了校门。 「你等我一下,我去对面儿买个笔芯。」李迟彬指了指对面晨光门面,抬腿要走。 「一块儿。」李津止没被他甩掉,直接跟了上去。 李迟彬讶然地看了看李津止,张了张嘴也没吐出半个字,但总感觉有哪儿不对劲。得,一块儿就一块儿。李迟彬随便抽了两根0.5的碳素黑就扔前台付款去了。 李津止还是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李迟彬也懒得搭理他,出了地铁站已经夜幕四合。 月色高耸入云。 李迟彬抬腿踩着从树杈缝隙垂下来的月光斑驳,像个初玩儿跳房子的小孩儿踩得不亦乐乎,树影婆娑,光影跳跃,李迟彬踢着变幻的光斑,把月光搭在鞋面上。 李津止就在他斜后方沉默地看着李迟彬踩来踩去。 李迟彬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又缓下来脚步正常地走,回头撞见李津止疑惑的表情,像是问他为什么不接着玩儿了。 李迟彬没有答话。他一个人走的时候,怎么走他说了算,玩儿什么都全神贯注,两个人一块儿走的时候,总有一半的心会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李迟彬突然就觉得,李津止前半生过得太沉闷,太辛苦了。 第4章 李迟彬开了门,把自己的校服扔沙发上,转身去冰箱抽了一瓶酸奶,李津止弯腰把李迟彬的校服捡起来挂好在衣帽架上。 墙上挂着的几何钟錶,秒针平滑地熘着转,时针粘在数字七上岿然不动。这会儿李图南还没下班儿,陆莎今天也没翘班逛街,李迟彬枕在沙发上往嘴里到了一口酸奶,差点没吐出来: 「靠,太甜了吧,妈怎么又买草莓的。」 李迟彬不好扔了,便搁在李津止面前: 「赏你了。」然后眯着眼睛对李津止扯了扯嘴角。 「你喝过。」李津止抬起埋在阴影处的小半边脸盯着李迟彬。 「对啊,爱喝不喝,不喝你就扔了。」老妈回来要是发现了就说是李津止喝的,李迟彬算盘打的啪啪响。 「浪费。」李津止皱了皱眉,拿起酸奶转身回屋了,估计是要洗澡。 李迟彬从沙发上坐起来,面色沉了下来。 想着今天也没碰见昨天拦他的那几个人,这事儿还得找时间给李津止说了,虽然他们俩不熟,但他的事儿还得他自己处理,自己不能老替他背锅。 李迟彬不是不想跟他哥说话,是他哥实在不好相处,你说句什么他回答基本上是「恩」「哦」「好」这三种,最多不超过五个字,能简则简,还老是避着人李迟彬也不想自讨无趣。 李迟彬在自己屋里正写着一道函数题,第二问半天没算出来,索性放弃,打算去上个厕所。 结果巧了,出来正碰见围着一条浴巾的李津止,左肩上还搭着条毛巾。 李迟彬有点儿尴尬,红着脸缩一边儿去了。李迟彬并不是因为看到了李津止好身材尴尬的,主要是李迟彬本人是个弯的,本能反应。 李津止倒是主动开了口:「干嘛?」 李迟彬:「上,上厕所。」 「哦。」没了,然后李津止就走了,李迟彬抱头钻进厕所去了。 李迟彬觉得自己鼻子有点儿热。从初中发现自己性向之后,连男澡堂都没进过,盖片都没看过几部的李迟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李津止不愧是田径队队长,肌肉线条流畅不虬结,腹肌、胸肌,硬体软体装备良好,皮肤呈浅浅的蜜色,刚洗完澡还氤氲着一叠水汽... ... 李迟彬正沉浸在刚才的场景里,李图南推门而入:「诶?有人啊,你上厕所不锁门干嘛,我以为没人呢。」 李迟彬瞬间从思潮中跃起,恍过来神赶他爸: 「我还开着厕所灯呢怎么没人!你出去出去。」 李图南没走慢悠悠地在门口开口: 「不是我说,你上个厕所怎么还流口水呢?」 「谁流... ...」李迟彬还没剎住话头,就想起来自己刚在坐马桶上回想李津止的那一幕,脸上上下下红了成个番茄,恼羞成怒: 「快走吧您嘞!!!」李迟彬把卫生纸砸过去的下一刻李图南关上了门。 李图南正上着楼就听见自家小儿子隔着墙的撕心裂肺唿唤: 「李图南!你帮我把卫生纸捡起来!我够不着!」
第4页 李图南塞上蓝牙耳机继续跟秘书聊工作,连个转身都不施捨给李迟彬。 李迟彬正感嘆人心不古,虎毒食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的时候,李津止,他他他他进来了。 「纸。」这会李津止赏了他个字,把卫生纸给他扔过去了。 白纸飘飘,散了一大截儿,李迟彬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继续酝酿。 李迟彬从厕所出来,打算把那道函数题写了,结果看了看题,连自己写的步骤都看不懂了,索性掂着书去找李津止这位学霸请教了。 「哥,帮我看看这道题,第二问。」李迟彬进来李津止的房间,李津止还有点儿惊讶。 「哦。」李津止没多做表情,放下手里的笔,接过来李迟彬的课堂练习,然后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李迟彬:「???」 李津止拿手机摆弄了一会儿递给李迟彬,李迟彬低头一看:小猿搜题界面。 真想爆粗口啊,李迟彬活生生把嗓子里的脏话咽了下去,希望肚子不会难受。对着李津止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谢谢哈,懂了。」 李津止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回兜里。李津止越这样,李迟彬就越觉得他欠揍,气得多了反而释然,连出去也不出去了,索性坐李津止床上看他屋子。 李津止屋子倒是挺整齐,整体也就是灰蓝色调,挺符合本人气质,书架上摆了几排书,很杂,有名着也有辅导书,有读者、南方人物周刊这种的,也有几册漫画,还有几本龙族,不过不全。 床左侧对着一方阳台,长了几株小苍兰和叶兰之类的植物,看着还被照顾得挺好,李迟彬想像了一下李津止弯着腰给绿植浇水的居家样儿,跟平日形象也很违和。 视线收回到床头,摆着一张两个小孩子合照,等等,这好像是... ... 李迟彬伸出去想把照片拿过来的手还没碰到,李津止就把照片拿起来了:「你去睡吧,十点多了。」 哟,说了八个字,李迟彬挑了挑眉,也没打算揭穿李津止,反正自己刚才也看了个大概,不就是自己小时候跟他的合照嘛,他遮着掩着干什么。 不过小时候跟李津止关系怎么样,李迟彬还真没个大概印象了,依稀记得自己以前跟他哥关系不算现在这么差,但从三年级在往上,李津止就不再带他玩儿了,有什么也避着他,没给过好脸色。李迟彬也懒得去想,开门的时候给李津止丢下了句: 「昨天堵我那几个小混混,你认识的吧?」 李迟彬瞥了一眼李津止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他这个便宜哥哥实在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只好拉开门没再多说什么。 回了屋剩下的作业也顾不上写了,直接躺床上睡觉。 大概,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该来的总会来,走了的,就让他走吧。但是现在李迟彬突然对相处了十几年的哥哥有了好奇,想知道他脑子里到底装了点什么。 周三下了秋雨,雨下的不大不小,风却凛冽如刺刀。把雨点儿削成一颗颗锈了的铁钉,扎在人脸上生疼。 李迟彬收拾了书包,忘了要跟李津止一块儿回见这码事儿了,拿着校卡去图书馆拿了几本闲书准备出校门。 李迟彬生的白,由于正餐不好好吃只爱吃零食,身材偏瘦,好在乐于锻鍊让他看上去没那么孱弱,脾气对大多数人都挺好,平常开玩笑底线也低,也总是叫人认为他好欺负。 李迟彬从书包里都出来一把伞,挺正的红色,看起来也简约,外形挺好。过年的时候奶奶送给他的,他还没用过。 李迟彬一撑开伞,发现伞的内衬上印了一个大大的镏金边的「囍」。 李迟彬:... .... 突然就不想回家了。 李迟彬一路上撑着伞鬼鬼祟祟,专挑人少的地方走。 学校旁边有一片儿工地,由于施工期间资金鍊断裂还是出了人命什么的,具体传言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搁置了,只剩下零星几栋水泥房,平常也没什么人来,不过这边比大路稍微近一点儿,从这儿穿过去直接到地铁站。 李迟彬抬脚小心避开工地上被水淹了的沙土,还是没有完全避免鞋被泥吮吸的命运。到最后鞋已经脏了,索性就不顾那么多,直接踩着过去了。 雨声中合着另一个人的喘息,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如同一头断了线的风筝,引着李迟彬进了其中一栋空楼。 「李津止?你怎么在这儿!」李迟彬扔了他的大红伞,直接奔向李津止,却见李津止弯着腰抵着墙,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墙,满身是雨水和泥土的混合物,垂下去的小半张脸只露出一截明朗的下巴,神色掩在湿透了的刘海后面,闪烁不清。 看见李迟彬过来了,李津止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李迟彬去把他扶住了,完全不提自己把跟李津止回家这事儿忘了。 「你怎么又打架了?不是才被学校贴了黄榜警告吗!你想被退学啊?」李迟彬没由来的觉得心悸,尤其是看到李津止现在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这位爷天天打完架后是不是都是这样。 「我,没事儿。」李津止平復了唿吸之后这么回答他。 「你这是几个打你一个啊?」李迟彬简单地看了一下李津止的伤。 李津止没接着他的话回答几个人打了他,而是说; 「我一挑四。」嚯,能耐了,李迟彬觉得李津止仿佛还挺骄傲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扶着他打车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第5页 李迟彬略有羞赧地捡起自己扔地上的大红双喜伞,一手撑起李津止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走路。见李津止一直看着伞内衬的「囍」字,李迟彬别别扭扭地解释了一嘴; 「这伞是奶奶拿给我的,」还补充道;「我以后再也不用了。」 李迟彬却见李津止眼睛里的零星笑意,好看得他一时忘了走路,停在水泥地板上。 李津止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李迟彬才匆匆低下头,好生走路。 他活了十六七年,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看他哥,头一次知道他哥也算是个什么神仙颜值,难怪身边桃花泛滥成灾。 尽管外面风雨琳琅,医院里的人总归是往来如织,来来去去的芸芸众生,总有属于自己的一份生活。 甚至有时候窗外的暴雨狂风,也远抵不上内心的波涛汹涌。 第5章 李迟彬和李津止借着双喜大红伞在雨幕里缓缓抵达人民医院。李迟彬也顾不得丢人,直接收了伞带李津止去挂号看医生。 李津止正在病房包扎伤口,身上大多是淤青,看着吓人也确实疼,但好歹没伤及心肺也没什么大出血,就是左臂伤得重了点儿了,医生给他上了药。不知道李迟彬去哪了,李津止往门口看了半天也不见他人。 「小帅哥,别看了哦,你弟弟下楼缴费拿药去了,一会儿就来了。」护士姐姐一边跟李津止说话,一边给李津止清理腿上的伤口,又顺便问了问李津止怎么伤的,为什么跟人打架,李津止被磨得正烦着,双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最后实在没办法,轻轻吐出一句: 「弟弟被人欺负了。」 饶是护士姐姐这么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被李津止这话给震了震,感嘆了两句感情真好。 李迟彬早就交完费了,只不过不想进去看李津止露胳膊大腿怕自己尴尬,拎着药袋在病房走廊上站着一直在听护士姐姐八卦,最后那句,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李迟彬抬眼往虚掩着的那方门望去,两个人在门缝中视线重合,李迟彬掩去了神色不明,抬脚离开走廊上的阴影,向盛满炽光灯的病房内走去。 「哥,我好了。」李迟彬进来把药放在桌上:「刚给爸妈打了电话,爸说他还有五分钟就到了,来接咱们回家。」 「好。」李津止也不多言,护士姐姐更是爱心大发,麻利地给李津止弄好了后嘱咐李迟彬:「你别忘了带你哥来换药。」 「好的,谢谢姐姐。」李迟彬礼貌地打了招唿就带着李津止下楼了。 李图南把车停稳了赶紧迎上去李津止和李迟彬,三人还没进停车场呢,护士姐姐跑到楼下了:「诶,小帅哥,你伞忘拿了!」,说罢钻进雨幕里还好心帮李迟彬撑开了伞。 护士姐姐:」... ...您慢走,停车场右拐,欢迎再来。」 李迟彬:姐姐你听我解释... ... 最终李迟彬还是没叫住人家给人家一个解释,让李图南扶着李迟彬他们俩撑一把伞,自己顶着把红囍伞一头扎进停车场去了。 李图南踩下油门,从后视镜里看着分别坐在两边儿各自若有所思的儿子们,还不知道这俩人是又闹什么别扭,但总归了解他俩一直就不对付,也没开口扎破车里逼仄尴尬的气氛。 「晚饭吃了没。」李图南捡着更好沟通的小儿子李迟彬开了个话头。 「没,想喝鱼汤。」 「这会儿弄不了鱼了,给你拐到饭店买点儿?」李图南对儿子还算是宠着惯着的,陆莎就总是看不惯他这一点。 「别了,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滚点儿稀饭算了。」 「小止,喝稀饭行吗?」李图南边问李津止边停了车,红灯。 李津止正扭着脸看窗外被水滴穿透扭曲的霓虹灯,洋洋洒洒地和在浅灰色的车窗上,来往车流游过,如光怪陆离的大海之中曳尾的大鱼,搅散了一片颜色。 「行。」李津止自然是没什么异议,李图南也料想到了,不过他试图跟李津止进一步沟通: 「那你想吃什么菜?」 「问他。」李津止这回说了两个字,不过李图南觉得他有进步,最起码知道询问自家弟弟的意见了,也不算「随便」,「都行」这种敷衍的字眼了。 「那,西红柿炒鸡蛋?花菜?土豆?」李迟彬随口捡了几个菜,想了想又补充:「算了,别做花菜,李津止花菜过敏。」 李图南趁着绿灯穿过马路,隐隐觉得这俩人好像有点儿那么个和好的意思了,可喜可贺,那今天晚上可以开瓶红酒了。 「不是跟你说了别老喝酒吗!你怎么又开了一瓶红的!」陆莎下了班就闻见餐厅的酒香,看见他们家仨大老爷们儿围在一块儿就着小米稀饭和红酒。陆莎连包也顾不上放下就直接进屋跟李图南讲道理。 「我昨天可没开!」李图南试图开脱罪名。 「是,您昨天没喝红的,但你昨晚去跟赵局应酬到晚上十一点多吧?您昨天吐厕所的一地还是我给您清的呢!你倒好,明明三杯倒,还教唆未成年人喝酒,可能耐死你了。」陆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去换衣服了。 李图南赶紧跟上去解释:「我这不是高兴吗,今儿小止受伤还是小迟给送医院的,俩人关系有所缓和,国家局势明朗前景大好,我高兴的啊。」 陆莎听李图南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小止受伤了,你没叫他喝酒吧?」李图南忙道没有。
第6页 陆莎这才接上刚才的话茬: 「我早知道让他们早上一块走是好事儿,十几岁的孩子还能没个共同话题?迟早他们俩得走一块儿去。」陆莎边把外套挂衣柜里边说: 「还有你,你上次开红酒是因为啥,因为新闻上扶贫政策进展好!你上上次开红酒是因为楼下那家儿新开张的包子店儿特别好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啥,你老家隔壁老黄母猪下了一窝你怎么不庆祝庆祝?」 李图南作大惊状:「真下了?他们家母猪不孕不育好几年了!」 「... ...」陆莎「啪」地一声合上衣柜,骂了句:「滚蛋,吃饭去!」 「你晚上自己能洗澡吧?用老爸帮你不?」李图南坐下拿勺子搅了搅粥,果然见李津止摇了摇头。 李迟彬端着碗仰头喝干净了,把碗送回厨房泡上,趿着拖鞋在餐厅门口冒了个头:「我上楼了。」 李图南摆摆手。 李迟彬躺着想李津止的事儿。他一直觉得自己哥哥属于那种狼心狗肺的大猪蹄子,却没想到因为自己昨天提了一嘴就真去跟人家干架了,现在看来他并不是狼心狗肺了,是没心没肺。 也不知道被打的那几个小混混怎么样了,明儿得问问。 雨水泼了一整夜。 李迟彬郑重地把他奶奶送他的伞收到储物箱里,并打算永久收藏不再使用。 李津止站在窗前关了窗户防止他那几盆绿植受冻,摸了摸叶兰舒展的叶片,看着窗外的瓢泼不止。 李图南打着酒嗝再次跟陆莎重申自己不是三杯倒,是千杯不醉,陆莎不信,并且还捂上了耳朵。 一直到四人全部坠入梦乡,空留几把闪电搅动着一池雨水,咆哮与嘶吼都被阻隔在窗外。 直到月落日升,苍天万里开外一片宽阔的粉色朝霞,李迟彬窗外微黄的叶片上顺下来的水滴儿滴答答地在窗台上跳跃。 李迟彬跟李津止一前一后走,李迟彬走的慢,走走停停的,为了等李津止不那么利索的伤腿。 李迟彬往后瞥了一眼,见李津止一瘸一拐实在可怜巴巴,干脆直接去搀住了他:「我记得你昨晚回家之后腿不是感觉好点了?」 「恩,浴室不小心摔了。」李津止简单解释了一下,轻轻撑着李迟彬的臂弯往前走。 「笨死,昨晚你还不让爸帮你洗。」李迟彬抬头看了看李津止的脸,只看见右边侧脸,被朝霞洗成粉红,原本俊朗清晰的线条被融在初秋的朝阳里,平添了几分柔和。 李津止也不辩解,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撞进了李迟彬的眼睛里。 李迟彬别别扭扭地扭过去头问他:「昨天打你的那几个最后怎么样了?」 「不会再来了。」李津止没具体说明,只是安慰了一下李迟彬,李迟彬算是暂时舒了口气,李津止说不会再来,那就是不会来了吧,起码李津止打架还是挺可以的。 把李津止送进教室,也顾不上周围同学好奇八卦的目光了,三下两下开出一条路奔向教室,预备铃已经打了,在不进班被老姜抓住要罚站大办公室。 紧赶慢赶算是进了班。早读也是昏昏欲睡一如往常,下课铃打了李迟彬都没意识。 「诶诶诶,李迟彬,我叫你好几遍了你发什么癔症啊?我问你明儿秋游你带什么东西呢!」何嘉把手伸到李迟彬眼前晃了晃,直到李迟彬生理反应地眨了眨眼。 「明儿秋游?你听谁说的?」李迟彬大脑搜索了半天也没发现有这档子事儿。 「不是吧,上周,周五老班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说的。」 李迟彬想了半天:「周五... ...有政治课?」 「我天,彬哥您这是又睡了吧?讲的新课,分配制度,忘了?」 「可能睡了。」李迟彬认了事实,又问何嘉:「老班让带什么了,去几天?」 「一天半,就高一高二,高三不去,带个帐篷睡袋盒饭啥的,据说郴山星星特好看,你可以带个望远镜。」 「望远镜只能看见隔壁帐篷里的学姐!能看个屁星星,看星星得用天文望远镜!我可没那个闲钱买。」前桌的语文课代表王珉珉听见何嘉又在这儿胡扯忍不住插嘴到。 「看看学姐也好啊!」何嘉已经陷入了憧憬。 李迟彬没搭理何嘉,想着李津止也没提这件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想参加还是漠不关心。今儿下了课去问问他。 反正,现在知道了李津止心里还是有他这么个弟弟的一席之地,自己赶着去找他也不算热脸贴冷屁股,勉强算得上是... ...热屁股吧? 第6章 李津止自然是知道要去的,不过他本身对这事儿也是不上心,就也没跟李迟彬提。 「今儿跑不了了?怎么跑操都没见你带队?」李津止他们班最后一节体育课,孙帆见李津止一个人坐在操场看台上喝水,便扔了手中的篮球迎上去跟他说话。 李津止没搭理他,就当身边没这个人,孙帆倒是毫不介意,自顾自地说到: 「你秋游倒也报名了。」 「腿没事儿,不想跑。」 「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李迟彬的地儿你都想掺和一脚,别人看不出来,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李津止喝完手中的矿泉水,闻言把瓶子拧了拧,眼底闪过一瞬厌恶,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讨厌孙帆。不过李津止还是没说什么,抬腿侧身翻下了一人高的看台,校服掀起一个流畅的弧度。
第7页 孙帆抬头斜着看李津止的瘦影,眼底晦暗不明。 -- 「哥?你秋游东西带好了没?」李迟彬突然开门进来,吓得李津止后背一僵,继而张嘴: 「以后你别老来我房间。」李津止说完见李迟彬脸上的笑僵了僵,又改道:「进来敲门。」 李迟彬这才恢復正常神色,重新关上门,在门外「叩叩」两声:「小白兔乖乖,我要进来!」 李津止在屋里露出了笑,可惜李迟彬没看见: 「进。」连声音也清澈了许多。 「你带了什么?」李迟彬作势去翻李津止的包,又看看李津止的脸色,见李津止并不在意,才放肆地下了手。 「这什么?五三、四十五套、教材帮?哥,咱们是去秋游,不是去山区捐书,你至于吗?」 「我没什么要带的,盒饭妈也给准备了。」李津止一口气说了个长句子,又挑了本尼尔?波兹曼的着作《娱乐至死》塞进去,包里还有很大空间。 「你装不下我可以帮你装一些。」李津止撑了撑自己书包,表示还有地方。李迟彬自然没客气,塞了不少零食进去。 -- 秋日像一杯灌满了气泡的大杯啤酒,清爽宜人,秋风咕噜咕噜地冒泡。 人民大道上,几辆刷了白漆的旅游巴士鱼贯而行,首尾相接成一贯长长的鱼,在十字路口摆了个尾。 郴山算是郊区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丘,开发力度不够,栈道、栏杆、商家、农家乐几乎没有,也就几个半灵不灵的庙,就当地人知道的去那儿登个山、上个香,山不算特别高,但好在占地面积大,视野宽敞,晚上不少天文爱好者和小情侣去看星星。 二号巴士的车内,闹笑声和尖叫声哄作一团,被车厢包裹在内,如洪峰般一波刚停一波又起,连绵不绝。 「诶,你哥怎么在咱们车上?」何嘉正拆了一包薯片往嘴里送,塞着个耳机往后一瞥就看见最后一排并肩坐着的孙帆和李津止。 孙帆不认识何嘉,对上他的眼神后挑了挑眉,李津止则是视而不见,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不知道。」李迟彬没回头看,他刚刚上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孙帆正跟他们班两个女生说话,说完了就上了他们班的车,估计是商量着要换位子。不过他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打算,尤其是李津止还跟着过来了,让李迟彬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诶,刚可是我替你换的车,你怎么感谢我?」孙帆扯着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看了一眼李津止。 「我没说要换。」李津止确实没说,孙帆自己换好位子之后把他拉过来的。 「你嘴上没说,心里想跟他一块儿吧?」孙帆拧开瓶盖儿,仰头灌了口饮料。 李津止特别讨厌他这样的,可偏偏自己确实是想过来,他不放心李迟彬一个人,一直都是。 不过即便上了同一辆车,李津止也没主动去找李迟彬,李迟彬自然也不好去找他,下车的时候打了个照面,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唿。 -- 到了目的地,大部队又走了不短的路,到了一片较为宽敞的山丘处落脚扎营。好在不是两个年级全部出来,高一全体,高二是报名制,只来了几辆车,队伍也不算拉的特别长。 「哥?我东西你是不是都背着呢?」李迟彬下了车才想起来,昨天让李津止帮他背了不少东西,这才钻到二年级队里面重新去找李津止。 「嗯。」李津止脱下背包问他:「你要用什么?」 「黄桃罐头。」李迟彬看了一眼李津止被塞满的包,基本上是自己的东西,才后知后觉的感觉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诶,弟弟来了?」孙帆放下帐篷架子跑过来问他:「你们组帐篷搭好了吗?用我帮忙吗?我这儿快弄完了。」 「不用了孙哥,我们队其他人正搭着呢,我来拿点儿嗯... ...吃的,一会儿去帮忙。」李迟彬拿了黄桃罐头就跑了,边跑边喊了再见,孙帆朝他笑着招了招手,李津止没回他再见,弯下腰去拉好背包拉链。 李迟彬回去,何嘉他们已经把架子搭的差不多了,他想过去搭把手,被何嘉阻止了:「算了吧您,我们这儿都快完事儿了,你刚跑哪去了。」李迟彬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手里的罐头问何嘉:「你要吃吗?」 何嘉气笑了:「算了算了,李迟彬小朋友,你去女生组帮忙去吧,组织已经不需要你了。」 李迟彬也没多说啥,端起他的黄桃罐子去找王珉珉去了。 几个女生干活慢,边搭帐篷边聊天,李迟彬凑过去听见他们正聊他哥呢,也不吭声,在一边儿偷听。 「诶,那个咱年级七班的校花程芮昨天好像在操场跟李津止告白了是吗?」 「什么告白,净瞎说了,我亲眼看见的,程芮体育课趁李津止跑步把情书塞李津止外套兜里了,一白色的信封,结果李津止跑完步穿衣服的时候看见了,还把它当垃圾扔了!」 「至不至于啊?李津止是知道那是情书吗?」 「他肯定看见程芮往他兜里放了!那节课我们班也是体育,我看见了的。」 「太过分了吧,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明明知道还直接扔了,多伤人自尊... ...」 李迟彬心想,你们几个在背后议论才是让程芮最伤自尊的吧,本来还没多少人看见呢,你们这几张嘴叭叭的,全校都知道了。
第8页 李迟彬没趣地挖了勺黄桃,也没了去帮忙的欲望。程芮他也是认识的,全校公认校花,她以前也来找自己搭过讪,只不过李迟彬不怎么喜欢这种御姐范儿的女生,毕竟他喜欢男的。 虽说李迟彬总被李津止的桃花缠着送东西传话,不过他自己这种小奶狗类型男友也有不少女生喜欢,只不过大多数女生不是出于爱情,是母性光辉。 至于李津止... ...要想去招惹他,得先做好贴冷屁股的觉悟吧。 「孙哥?你们帐篷搭好了?」李迟彬绕了大半圈没想到又绕回高二组了,也没看见李津止去哪了, 「诶?弟弟,刚搭好,进来坐坐?你午饭吃过了吗?」孙帆正支着一张摺叠小桌子,转身看见李迟彬掀帘子过来了。 「还没,」李迟彬边说边走进来上下打量了几眼:「你们这儿好大啊,我们那边就是光睡觉的帐篷。」 「嗯,我们这边都是五人一个帐篷,大家一起轮流背了点儿桌子啥的,我们高二人少,好弄。怎么,晚上想来睡?」 「不了,我不在怕何嘉孤枕难眠。」李迟彬打趣道,孙帆不吝啬地给了个笑,他知道隐约何嘉其人,大概是大巴车上坐李迟彬旁边的那个男生。 「我哥呢?」李迟彬看了一圈果然没见李津止。 「他... ...」孙帆顿了顿:「老师叫他帮忙弄碳呢,我们打算弄个烧烤。」 「你们还有烧烤?太丰富了吧!」李迟彬惊讶,自己这边儿都嫌沉没拿,没想到他们这边都备齐了。 「嘘,小点声,一会好了算你一个,在后山呢,离得有点远,别被别的同学发现了,我们拿的东西不多。」孙帆整顿好桌子上的东西起身揽过李迟彬的肩膀:「走,去看看他们那边儿。」 「不是,这儿让烧烤吗?」 「你放心,我们年级老师都交涉过的。」孙帆拿了个棒球帽遮阳,也遮不了多少阳光,看着精神了点儿。 -- 后山果然是没什么人,说是山不如说是个大土坡,坡上生出了苍苍杂草,又一经秋风吹过,只剩下半拉半拉的枯绿,一只烧烤架立在一片秃地上,炭烧烤肉的香气与烟纠葛成一团,打着旋儿往天上爬,却被风半途打散了。 李津止低着头拿了个夹子弄炭火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一小圈儿俊朗的下巴和咳了两声后变得红润的唇。 「李津止,小迟来了。」孙帆摘了帽子,钻进旁边扎的大帐篷里去拿饮料去了。 李津止跟李迟彬隔着半面烟雾匆匆对视了一眼,就被孙帆叫走了:「弟弟!进来帮我个忙。」 说来有点儿奇怪,明明自己跟李津止是兄弟,结果常常叫自己「弟弟」确实孙帆,李迟彬应了一声,也钻进了帐篷:「怎么了?」 「帮我撑一下野餐巾,我们年级的都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咱们先吃,别管他们了。」孙帆从帐篷里拿了一块叠好的方格的野餐巾,示意李迟彬帮他撑到外面。 孙帆捡了块儿空地,又清理了杂草和石头,铺好了野餐巾后跟李津止去要烤串去了。 「玉米还是土豆?」孙帆从李津止架子上随手拿了两串儿烤好的,上面细细撒了一层孜然,调出交响乐一般的混合香气。 「这个。」李津止给他递了一串烤肉,李迟彬接住了:「我果然还是肉食性动物。」 孙帆笑了笑没说什么,自己咬了口土豆串,香气如小舟般破开味蕾,诱着人再咬一口。 配着从家拿的盒饭一起吃了午饭,半晌有不少高二的陆续找到这儿,李津止认识的就给了,不认识的孙帆看眼缘给两串,直到完全消灭。 下午总是悠闲时光,李迟彬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孙帆他们回帐篷睡觉了,他就搬了张摺叠椅子坐在背阴处玩儿手机,弄了半天没信号,只好拨弄地上的草叶子玩儿。 李津止也没睡觉,收拾完烧烤架子就看见蹲在地上数草叶的李迟彬,不禁觉得好笑又可爱,想走过去摸摸他凑在薄土上的毛茸茸的脑袋。不过他也就想了想,手刚伸出去就放下了。 李津止觉得, 李迟彬没有李津止也可以过得很好。 李迟彬没有李津止可以过得更好。 第7章 下午倒是没那么热了,李迟彬回班去了,高二组织了团队合作比赛,其实就是拔河比赛,丢手绢和跳大绳,李迟彬没参加这种小学生游戏,自己在旁边吃零食看比赛,吃了个半饱,晚饭都没再吃多少。倒是何嘉,参加了六局丢手绢没被抓住一次,成了全场最佳,在一边儿沾沾自喜,晚饭还抢了李迟彬一个鸡腿,李迟彬好笑地让他抢了去。 傍晚时分,大家嚷嚷着去山头看日落去了。何嘉揽着李迟彬的肩膀跟他乱侃:「那边儿山头海拔高视野宽阔,晚上人少点儿了可以去哪儿看星星,没人陪你呢可以找我。」 「谁要找你。」李迟彬笑着打开何嘉的手。 日暮在天边纵火,将火势从山头一直掀遍整片苍穹,落日西枕着低山,如一轮垂暮的老人就这样缓缓坐下去,徒留野风在山头娇惯纵横。 黑夜是落日烧余的灰烬,群星成了未燃尽的火光,在灰烬中挣扎着闪烁,痛苦而灿烂着。 山头上熙攘着密密仄仄的人群,高举着相机的一小只镜头,囊括不了眼下广袤无垠的浩瀚星海。
第9页 再美的风景,人一多也就失去了意味。李迟彬打消了去看星星的念头,转身打算回帐篷去撺掇几个人打扑克牌,结果一转身就看见李津止也站在一边儿,没挤到人堆里去看星星去,也是,毕竟李津止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个人。 「哥?」李迟彬扔下何嘉往李津止那边走,见李津止双手插兜,微微抬头,眼底收入一片星光,闻言低下头看向自己,眼睛比星星还要闪烁。 「打牌吗?斗地主三缺一。」李迟彬指了指何嘉。 「不了。」李津止转身走了。 李迟彬有点儿郁闷。明明李津止有时候挺不错的,又是给他递烤串又是背东西的,干嘛老不待见自己躲着自己呢,自己有那么可怕?还是他嫌弃?拒绝人连个理由都不给一个,李迟彬翻了个大白眼,拉着何嘉找了王珉珉,几个毫无浪漫情怀的人回帐篷那儿玩斗地主去了。 中途孙帆过来找李迟彬看星星去,李迟彬嫌人多没去,孙帆就没勉强他,坐下来四个人打斗地主也能行。 「彬哥哈哈又输了!又是你垫底!」何嘉把牌一把扔了在一边儿笑得前仰后合。为了应景,何嘉还拿手机放了音乐「欢乐斗地主」。 「咱俩都农民的,我输你也输。」李迟彬有点自知之明,从来不叫地主。本来三个农民打一个地主的大好局面,因为李迟彬的加入显得十分困难。 「靠。」何嘉止了笑爬起来,「你当一回地主让我们欺负欺负你不行吗!」 「别欺负他了,当农民还输成这样呢,当地主就彻底完了。」王珉珉把牌收起来开始洗牌。 「不玩了。」李迟彬气结,一口气砸到睡袋上去玩psp去了,他一个人趴着玩儿,两只腿翘起来在空中晃荡,露出一小截儿白瘦的脚踝和小腿。 「那成,那您歇着吧,咱们接着玩儿。」何嘉招唿孙帆继续。 「不了,我也不玩儿了,十点多了,早点睡。」孙帆本来就是因为李迟彬才过来玩儿一会儿,这会儿李迟彬没兴致了,他自己也不好一直待着,索性回班去了。 孙帆的目光随着李迟彬的小腿乱晃了一会儿跟他告别:「弟弟,那我走了。」 李迟彬暂停了游戏,翻过来半边身子乖乖跟他挥了挥手:「孙哥再见。」 「诶?这就走啦?」何嘉眼巴巴地看着孙帆撩帘子走了人,王珉珉把牌放盒子里,跟两人道别之后也要回去了。 何嘉没事儿干,手机也没信号,只好钻进睡袋里睡觉,翻来覆去也是睡不着,开始扰乱正趴在睡袋上打psp的李迟彬: 「彬哥,你玩的什么啊?」 「寂静岭。」 「那是什么?」 「恐怖游戏。」 胆子本来就小的何嘉彻底说不出话了,直接钻到睡袋深处,连李迟彬的屏幕都没看一眼。 李迟彬还没通关,psp先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一点多了,旁边睡袋里飘出模模煳煳的、浅浅的唿噜声,何嘉已经沉入梦乡了。 李迟彬整理了一下衣服,直接掀帘子出去了。 夜色正浓,恍如世外。 李迟彬把运动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小半张脸埋在领口里,像深夜潜出的幼狼,背嵴埋伏在深深的深夜,携裹着一怀野风,行走在苍凉莽苍大地上,像连接尘世与星河的神明降生。 山头上已经没有人了。或者说,迷迷煳煳有一个人的剪影。李迟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那个人有点儿像李津止,背嵴挺得很直,光是站着就有一种不言的威严与孤独。 「哥?」李迟彬小跑上去,抓住那个人的小臂。 「小迟?」李津止微微一愣,嗓子因在风中吹了许久,一直没开口而呈现一种磁性的沙哑。 「你怎么也没睡?来看星星?」李迟彬觉得李津止不太会像是那种不睡觉跑出来看星星的男人,可想像与现实总有偏差,就像他也想像不到李津止这样的人,会在午后铺满阳光的阳台,用细嘴的喷壶一点点地给他那盆小苍兰和一室花草清洗叶片、餵水施肥一样。 「恩。」李津止也没多说什么,也没问李迟彬为什么不睡觉出来了,两个人默契地噤了声,目光一寸一寸向山下抚摸过去。 远处绵亘着孤独苍凉的山脉,如阒寂的黑夜中潜伏着困兽的嵴樑,永远沉寂着守护这一方藏满熠耀星辰的宝藏,来着再神通,也无力偷走一小粒破碎的星子。 山下藏着一条隐蔽的火车轨道,和一丛丛茂密的树,山风粗略地将枝桠修剪成一副浮动的水墨剪影,从远处还能看到火车轨道旁点着的几盏灯,但太远了,灯光如豆。 再望下山去就是城郊,几颗浮动的灯火让人从银河跌入了凡尘,告诉你这里是人间尘网。城郊的人大多早睡,没来得及入眠的人家和等待归客的家人稀稀落落地留了半盏灯,缀在低矮的楼上,比星辰更触手可及,更温暖夺目。 李迟彬先开了口:「很好看,对吧。」 「对。」李津止把手从兜里伸出来,递给李迟彬一颗彩色透明糖纸包裹的果汁糖:「给你了。」 「这算什么。」 「小卖铺买的,觉得你会想要。」 李迟彬露出了个笑:「你怎么知道?」 李迟彬确实喜欢吃这种糖,每次买东西找零一毛两毛的都直接拿糖,有的时候还专门买一把。
第10页 「我一直都知道。」李津止没有解释,声音伴随着远处蜿蜒而来的火车,在夜风中唿啸而过。 在深邃的深夜,一颗斑斓明亮的糖果,像极了熠耀星辰的宝藏中的一小粒破碎的星子。 第8章 何嘉觉得李迟彬不对劲。 刚才数学课下课后,老师拖了两分钟的堂,宣布以后晚上放学后有个自愿的数学培优班辅导,突破压轴题类型,想报的下课找数学课代表报名去。 「彬哥,我记得您上次数学就四十七吧?你怎么也报了?」何嘉眼睁睁地看着李迟彬趴在课代表桌子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 「又不要钱,不报的是傻子。」李迟彬白了何嘉一眼:「起来起来,别在我座位上坐着打扰我学习!」 「别介啊,您倒二我就是倒一,咱俩同甘苦从初中到现在,你居然想学习!」 「我其实一直都在学习。」 李迟彬说的没错,他从小到大确实都想好好学习来着,每次作业也都做,但阻挡不住老出错,遇到不会的也去问,但奈何上课总犯困。李迟彬把「作业错题多」和「上课犯困」全部列为不可控因素。 何嘉就不一样了,这位爷随性的很,上课高兴了听两句,偶尔跟老师接个嘴贫两句,不高兴的时候就玩手机画画,但从不睡觉,精神倍儿好。 何嘉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这哥们儿没法做了。于是去数学课代表那儿顶着课代表鄙夷的目光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记得你上次数学十九?」李迟彬掀眼皮看了一眼何嘉。 「又不要钱,不报的是傻子。」何嘉重复了一遍李迟彬的话。 -- 晚上培优班因为是全年级一起在大教室上课辅导,所以自己挑座位,何嘉坐在李迟彬旁边自然是听得云里雾里,全然埋头画画。 李迟彬很认真地拿了个笔记本,但是发现自己还没抄完题目呢,老师已经把两道题给讲完了,索性放弃记录,直接听讲课,大概听懂了百分之四十左右,还是迷迷煳煳。 「这儿怎么就垂直了?题目没说啊!」李迟彬还很认真地询问同桌王珉珉。 「老师讲了三种方法,但我这种比较简单,你先建个极坐标系... ...」王珉珉垂着头在纸上引出一串公式。 何嘉偶尔抬头看一眼李迟彬,总觉得李迟彬参加这个培优班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培优班下课是晚上八点,从教室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何嘉跟李迟彬并肩走出来的时候正在聊昨晚游戏职业联赛的战况。 教学楼的灯光只有高三一层还满着,一剪月光弯弯,从深邃的紫色苍穹之上温柔倾覆人间。 李迟彬开口叫了声「哥」何嘉才反应过来白桦树下站着个人。 「李迟彬你吓死我了!」何嘉不好意思说李津止,转而把黑锅背在李迟彬身上。 「哦。」李迟彬冷漠地回答何嘉,「我跟我哥回家,你走吧。」 「我就知道!」何嘉看透了李迟彬,但还是打了招唿才离开。 「妈说你晚上有课,」李津止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太习惯说这么长的话:「让我跟你一块儿回家。」 「哦」李迟彬早就接到自己老妈的电话知道有这码事。 去地铁的路上李迟彬跟着李津止后边走。 「前边儿,路口停一下。」李迟彬突然在李津止背后开口。 李津止瞥了一眼对面红绿灯路口,临着一条杂七杂八的小巷子,隐隐有烤串烟火的香气扑来。 「在这儿吃个饭吧,今儿周五咱爸妈肯定去过二人世界不管咱俩的了。」李迟彬整了整书包带,等着李津止停好车过来。平时李图南和陆莎每周五晚上出去看电影逛街,雷打不动的二人生活,也难得有老夫老妻还这么有生活情趣的,所以李迟彬一般周五都在外边儿吃,也不知道李津止是怎么解决晚饭的。 李津止不置可否地跟着他猫进了巷子里。巷子逼仄高耸,是那种老旧的居民楼之间夹缝,大大小小的食品摊、地摊一个紧贴着一个,时常传来小贩们谁占了谁的底盘的争吵声。来来往往都是附近学生,要么抓一大把炸串竹籤,要么握着鸡蛋灌饼炒酸奶。 他没来过这儿,更不知道学校后门还有这么条巷子。 「你吃什么?」李迟彬问李津止。 「随便。」李津止又恢復了以前那种无所谓的样子,李迟彬耸了耸肩,你爱挑不挑。 「老闆,两份炒凉粉不要蒜,一份多放点辣。」李迟彬挤进一家卖凉粉的餐车前,拿微信扫码付帐。李津止似乎有点头疼人多的地方,一直贴着李迟彬身边儿走,怕李迟彬走丢似的。 「好嘞。」老闆技艺娴熟,几秒钟盛一碗,给李迟彬填了满满两盒凉粉,还给李迟彬加了两大勺辣椒油,香气扑鼻。 李迟彬端着碗对着一勺子凉粉吹气儿,舌尖轻轻点了一下凉粉,结果被烫地伸出来一小截儿舌头唿气。 「烫?」李津止低头看着李迟彬露在外面那一小截儿粉色舌头。 「没事儿,我等会儿吃。」李迟彬小心捏着凉粉盒子的边缘,好像盒子也挺烧。 「我拿吧。」李津止自然地接过李迟彬手上的炒凉粉,端着两份凉粉到旁边支好的一张矮桌上,自己随手拿了个小马扎在对面坐着。 这会儿吃饭人多,李迟彬也是跟别人拼桌,旁边是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孩儿,桌上正晾着一碗关东煮,手里还拿着一本3500单词,借着餐车的灯光默背。
第11页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迟彬就把她认出来了:「是你啊!」 李迟彬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疑惑地看着她。 「培优班我坐在你后面的,你可能没注意到我。」女孩儿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中的单词册:「你好,我是五班程珂。」 李迟彬点了点头算是答覆,等她下言。李津止根本没搭理这茬儿,直接坐下开吃,吃相优雅,硬是把自己手中五块钱一碗的炒凉粉,吃出了五千块的豪华珍馐的感觉。 「对了!我问你道题,老师上课讲过的,但我没听太懂。」程珂没等李迟彬回答就埋头翻书包,抽出来一个大文件夹,翻到今天上课的一道函数题。 李津止也不吃凉粉了,抬头看着凑在程珂旁边的李迟彬。 「这题我也不怎么会,你让我看看... ...」李迟彬刚想拿过来题目仔细琢磨,对面李津止开口了: 「哪道?」 李迟彬和程珂同时抬头看李津止,李津止低头轻轻抿了下嘴唇,解释到:「他上周考试数学四十七。」 你不拆台会死吗?知道你第一但你闭嘴吃饭很难吗?李迟彬拿着凉粉扣李津止脸上的心都有了。 程珂看了一眼李迟彬,安慰到:「有上进心也是好事。」这算是对李迟彬这个落后生报培优班的评价。然后转头看李津止:「你会吗?第十题。」 李津止扫了一眼题,去年的天一模拟卷:「这题不能直接代,你构造个函数再试试。」 程珂点点头,拿了根原子笔在演草纸上演算,几分钟就得出了答案。 李迟彬在旁边扒拉着已经晾凉了的凉粉,心也是凉的。好容易吃完了凉粉,抬头一看李津止还在跟程珂讲另一道题,腹诽了句「这姑娘问题怎么这么多」,懒得看他们俩聊学习的李迟彬跑到章鱼小丸子摊儿上去慰劳自己的肚子去了。 李津止一个三视图还没画完,甫一抬头就看见李迟彬已经不见了,把笔扔给程珂说:「拍照搜题吧。」然后匆忙起身去找李迟彬。 「诶!你没告诉我你几班的呢!」程珂在后面喊,挤进人群的李津止也听不见了。 李津止直到看到李迟彬才停下奔跑的脚步,手撑在膝盖上匆匆地喘着气,似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哥?」李迟彬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看见李津止,隔着人群叉起一只章鱼小丸子问李津止:「吃吗?」 李津止缓了一会儿走向李迟彬,没吃递到他嘴边的小丸子,伸出拇指缓缓地把李迟彬嘴边的番茄酱抹了个干净。 夜风束束穿巷而过,来往熙熙攘攘,烟尘霓虹全都失了颜色。 李迟彬楞了,拿着章鱼小丸子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李津止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转身走了两步侧头提醒他:「走了,」 「回家。」 「哦。」 李迟彬有点儿懵,自己从来没在他哥这儿受到这种待遇,但又感觉受宠若惊,心里像是填满了棉花絮,总算不那么空荡。 「你怎么知道我数学四十七?」李迟彬到家也没急着上楼,拦住李津止问他。 「校办公室。」 「那你看我成绩干嘛... ...」李迟彬小声嘟囔了一句,心里觉着丢人。 李津止挑了挑眉,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侧过身子从他身边回屋了。 -- 「李迟彬?你给我下来。」陆莎刚回家就把包甩给李图南,面色不虞地沖楼上李迟彬喊了一声,李迟彬正打游戏呢,听见他老妈这么一喊只好打了暂停下了楼。 「妈?怎么啦?」李迟彬嬉皮笑脸地靠在楼梯扶手上问陆莎,就见陆莎身后的李图南给自己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你上次数学四十七?」 李迟彬立马脸红了,今儿他还真跟四十七过不去了,人人都提这事儿。 「您怎么知道的... ...」他连考试的事儿都没告诉自家老妈,这会儿有点儿心虚。 「哼,我怎么知道?合着要不是我今天逛街碰着你们数学老师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了!」 「没有,没有... ...这不没来得及说嘛。」世界那么小,悲伤那么大。 「你刚开学那会儿不及格,你跟我说你不适应高中节奏,我就认了,你这都多久了,数学满分一百五你连个零头都考不到,你怎么学的?」 「我挺努力学了呀。」 「你还犟嘴!你看看你哥,回回年级前三,你再看看你... ...真不知道你这智商是遗传了谁!」陆莎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李图南,李图南无辜地举起双手。 正好李津止从楼上下来,撞见这尴尬的一幕,见几个人都不说话,李津止轻轻咳了一声:「我洗澡,你们继续。」 「等等。」陆莎叫住李津止,李迟彬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近你学习忙不忙啊?」陆莎笑眯眯地看着李津止,「我看咱们家里就有这么个学霸呢,正好你给小迟补补。」 「忙。」李津止丢下一个字就走了,已经是明摆着的拒绝了。 陆莎捏了把李迟彬的脸:「真不知道你们俩怎么搞得这关系。」 「我不知道啊!」李迟彬无辜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看着李津止的背影若有所思。 -- 「超灵的!」「就是!」「昨天我还测试... ...」 「你们这偷偷摸摸干嘛呢。」李迟彬大早上的就看见王珉珉跟这一众女生凑在一起拿着本书叽叽喳喳,自个儿也挤进人堆里去看。
第12页 「你别乱看!」王珉珉把书往桌斗里一塞了事,李迟彬遭了白眼也对书没了兴趣,慢悠悠地回座位睡觉去了。 中午吃完饭李迟彬也懒得去自修室,趴在教室桌子上补眠,他坐在窗边,开着窗户,阳光把教室刷暖,秋风就慢慢地铺陈下来。 如此安恬静谧的午后小憩,被满头大汗的何嘉一屁股坐烂:「诶妈呀热死了,都十月份了怎么还这么热,彬哥我跟你说,十一班那群崽子打球手真够狠的,我一出手就有人截胡,诶你怎么还睡啊?睡一上午了都,快别睡了起来嗨... .... 」 「说够滚。」李迟彬拿了本牛津词典翻身起来,作势要拍何嘉。 「诶诶诶别,我错了,我拿好玩的给你赔罪!」 「什么东西?」 「你知道王珉珉她们看的什么书不?」 人啊,这好奇心一旦起来了,就不大可能打住了。 第9章 「什么书?」李迟彬放下手中的词典示意何嘉继续说。 「来来来,你看看。」何嘉悄咪咪地从自己桌斗里摸出来一本书,花花绿绿的:「她们早上看的就是这篇。」 李迟彬凑过去看,上书八个大字:百试百灵心理测试。 李迟彬「切」了一声给何嘉扔回去了: 「无聊」然后继续趴着睡了。 何嘉只好顺着他点了点头:「是挺无聊的。」 没一会儿何嘉被别的班叫去踢足球,何嘉虽然嫌热,但还是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李迟彬做贼似的抬头看了看教室,确定是没人了,偷偷从何嘉斗子里抽出来那本书,杂志名字叫「恋爱百分百」,一看就是女生看的那种言情杂志,封面导读还有什么「霸道总裁的甜心小公主」「校草太宠溺」「废柴王妃逆袭记」... ...李迟彬打了个寒颤,直接翻到「百试百灵的心理测试」那一页。 虽然李迟彬还是很好奇,但他怎么可能在何嘉面前表现出对这种书有兴趣呢!开玩笑,事关尊严... ...还偷偷看吧。 「请你在心里默想一个最近你很想了解的男生。」 李迟彬默默选了李津止。这不明摆着呢吗?最近就他哥最捉摸不透了,不止最近,这多少年来李迟彬最摸不准的就是他了。 「1.你有没有最近跟他联繫很频繁或者想办法联繫频繁?是跳到第2题,否第3题。」 李迟彬想了想自己最近故意报辅导班跟他一块儿上下学的事儿就选了是。 「2.你有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感到十分纠结?思考他的每句话都像读阅读理解?是跳到第4题,否第5题。」 李迟彬想到昨天他对自己说的那句「忙」,确实搞不懂他,还十分纠结。跳到第4题。 「4.你有没有因为他的一个暧昧动作或者话而脸红心跳?是跳到第6题,否第7题。」 从公交车,到给他买糖,到昨天夜市上... ...李迟彬继续看第6题。 「6.他最近有没有拒绝过你?或者疏远你?是跳到第8题,否第9题。」 好像一直都挺疏远的... ... ... ...李迟彬一直跟「李津止」抗争了十几分钟,测评结果是「c」,下面有一段话: 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他却不敢说出口,时常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而十分在意,想要接近他又不知道怎么入手... ...李迟彬看着这害死人的杂志瞎扯淡,直到目光转向最后一行: 他是你求而不得的爱。 李迟彬莫名愣了一下,正巧教室门响了,李迟彬飞速合上书塞进何嘉桌斗里,埋头装睡,脸红和心跳掖不住就埋在臂弯里,不知道是因为怕有人进来了看见自己在看这种书丢人而后怕还是被那本沙雕书乱侃的什么「求而不得的爱」给臊的。 沙雕书!傻逼书!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 李迟彬实在装睡不下去了,去厕所洗了把脸。凉水拍在脸上让李迟彬清醒了片刻,他抬头正好看见孙帆。 「孙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楼下教务处送东西,顺便上个厕所。」孙帆看着李迟彬的脸蛋愣了愣:「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啊?没,太热了吧。」 孙帆点了点头:「是有点儿热,但也别吹风,容易感冒。」 李迟彬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他怎么知道自己就爱对着窗户吹风的?转念一想,人家可能是正好看见了吧,就没再深究。 -- 时光如梭,嗖嗖嗖就飞着去了,李迟彬最近一直在琢磨杂志上那段话,最后干脆偷偷摸摸在学校对面买下了同款杂志塞进自己卧室抽屉里。 李津止则又恢復平常模样,能不跟他一块儿就尽量躲着,除非是陆莎要求必须一起走了,自己才在小广场等等李迟彬,俩人走的时候也都一前一后互不搭话,前者犹豫踌躇,后者若有所思。 唯一大变化就是:李迟彬的数学成绩又往下掉了。 「我记得你初中数学还可以啊!一百二满分起码都是九十来分呢,你这高中怎么差距这么大?」陆莎一边吃饭一边愁眉苦脸地看着李迟彬,似乎十分担心自家小儿子的智商问题。 「我也不晓得啊,我考前还在学校对面求了个保送符呢。」李迟彬把学校对面五毛钱一个买的保送符从脖子里掏出来:「保送保送,那肯定就是不用考都能中啊。」 陆莎没脸看自家小儿子卖傻,倒是李迟彬瞥了一眼:「保胎符?」
第13页 「???」李迟彬低头看了一眼这粗制滥造的大红福袋,上面用细若蚊蝇地用红线走了三个字:保胎符。不注意还真看不见。 李迟彬赶紧把脖子里的红绳给扯下来,要丢死人了。 陆莎咳了一声打破了李迟彬的尴尬:「这马上就放寒假了,小止趁寒假给李迟彬好好补补数学。」 李图南在旁边捞了一筷子毛血旺:「你不是说小止忙吗?不好吧,会不会耽误学习?」 李图南筷子都没收回去,就见席间更尴尬了,李迟彬埋头吃饭,李津止低头不语,陆莎拿胳膊肘戳了戳李图南,李图南回头看陆莎:「怎么了?我说错了?」 陆莎大力地用棉拖鞋踩了李图南一脚,李图南「嗷」了一声顺利接上话茬:「必须补!寒假吧,也没啥事儿了吧!这必须补!」 李迟彬筷子一撂,端碗进了厨房:「我吃完了。」 李津止放慢了拨饭的速度,看了看李迟彬的背影没说什么。 -- 「彬哥您这是不高兴了?」何嘉一下课间操就往李迟彬这儿凑, 「搁你你数学考三十八很开心哦?」 「我当然开心了!从十九升到三十八,我妈能开心得带我去拜孔庙去!」 李迟彬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拆了一盒养乐多喝。 「诶,您养乐多这又是哪位给你送的?」何嘉一看就知道李迟彬不是自己拿的,李迟彬很少拿酸奶这种,要拿都是碳酸饮料,薯片辣条这种垃圾食品。 「不知道,谁送的吧,我人缘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得了吧你,就你还人缘好,你这在外面沾花惹草还不负责的样儿,嘴又欠,还背着你哥一屁股债,你还人缘好?」 「切。」李迟彬懒得跟他理论。 「再说了,人家送东西都是什么爱心便当巧克力奶茶,你看看你天天收到的那一堆,酸奶枸杞菊花茶... ...我特想知道追你那妹子是谁啊,那么养生,跟班主任老姜一个品味。」 「滚滚滚,边儿去,你就是羡慕嫉妒恨,没人给你送菊花... ...」李迟彬呛了一下,咳了半天吐出一句:「茶。」 「您真行。」何嘉毫不客气地从李迟彬桌子上拿走他那袋没沖的菊花:「清热去火,好菊花。」 李迟彬也没跟他抢,他斗子里还有一盒没喝呢。 --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李迟彬这回数学终于没再往下掉,成功保持了三十八分的好成绩,倒是何嘉从十八分掉到了十二分,据他说是考试的时候左边女生太好看了影响他的发挥,李迟彬信他个鬼。 李津止不出所料得了年级第二,跟第一差两分,连名字带照片被精緻地粘贴在学校的光荣榜上,引得众多校友围观大神的英姿。 李迟彬放假那天也没急着走,何嘉下学急着打篮球也跑了,李迟彬自个儿捂了个大棉袄,鬼鬼祟祟地下了楼到小广场,装着端详光荣榜的样子巡视一周。 挺好,没人。 迅速撕下照片,塞进自己兜里拍了拍。 「李迟彬?」 李迟彬吓得一个激灵,魂都要飞出来了,扭头就看见李津止还靠在小广场白桦树下等着自己,估计又是陆莎交代的,李迟彬嘆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李津止也不开口,静静地等着他解释。 「您太帅了行吗,我打算偷了您照片拿去卖。」李迟彬舔了一圈嘴唇,莫名觉得今年冬天有点儿干燥。 李津止居然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荒诞十足的解释: 「卖多少钱?」 「嗯... ...十块?」 「十块太可怜了。」 「那我不卖了。」 「留着?」 「嗯。」李迟彬的脸也发麻了,脑子也冻僵了,嘴里吐出的话都像个数学考三十八的智障了。 李迟彬不是缺这一两张照片,他想要他哥照片还不是跟陆莎一句话的事儿,主要就是觉得李津止照片被帖这儿,天天下课围着一堆人指指点点,骂骂舔舔,跟围观猴子似的,不太好。 想着跟李津止半冷不热这么久,头一次正式的对话居然发生在自己偷了李迟彬光荣榜的照片之后,也太丢人了。 -- 「还在上次那儿吃?」李迟彬扯开话题,小跑两步跟上李津止。 「随便。」李迟彬猜他也是随自己的便,完全没主见。 「明天就放假了,好开心啊。」李迟彬岔开话题试图活跃气氛。 「一会儿去买书。」 「什么书?」 「补习。」 「... ...能不补吗。」 「不。」 好嘛,您这一句话一句话往外蹦跶的。李迟彬懒得跟他扯皮,跑到铁板鱿鱼抓了一大把鱿鱼串,又买了烤面筋、炸串和关东煮。 「你少吃点儿这种。」李津止见不惯李迟彬见着街边小摊两眼放光的样儿。 「那我吃哪种?」 「粗茶淡饭,青菜水果。」李津止简而概之。 「你这品味跟现在追我的一姑娘差不多,她成天背地里给我送枸杞菊花、酸奶水果。」 「姑娘?」 「啊。」李迟彬点点头,咬下一大口烤面筋,嘴上煳了一圈酱。不是,李津止为什么你的重点在「姑娘」?难道你以为是「汉子」?李迟彬莫名其妙。 第10章 李津止没跟着他买东西吃,随便拐进粥棚里要了碗小米稀饭配炒青菜。李迟彬坐他对面一个劲儿地非说他是清修的和尚。
第14页 李津止也没跟他抬槓,李迟彬逼逼叨了一大堆,自己一个字都没赏给他。吃完了饭俩人去新华书店。 「买什么书啊?」李迟彬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他现在吃饱了只想着睡觉。 「卷子。」李津止的目光在书架上跳跃,李迟彬在一边儿跟导购小姐姐快乐的聊起了天。 「... ...」 「是啊是啊,我们寒假作业可多了。」 「我记得我上高中那会儿从来都是把作业拖到最后一天。」 「我也是我也是,姐姐你多大了啊?」 「我大一的,这不正好放寒假过来帮家里书店的忙。」 「... ...」 李迟彬没一会儿就把自己交代地干干净净,顺带把小姐姐家给摸了个通透,回头一看李津止挑的书已经摞了两摞那么高了。 「我艹,你怎么拿这么多!我写不完啊!」李迟彬顿时脸色就白了。 「聊完了?」李津止没回答他,抬头看了李迟彬一眼。 李迟彬自知理亏,明明是他哥来帮他买书,结果自己跟导购小姐姐聊起了天,冷落了李津止。 「对不起啦,我该跟你一起选的,我... ...」李迟彬一边斟酌用词一边跟着他哥屁股后面试图偷偷放回去一些书。 「你再放回去几本啊,我真的做不完啊!」李迟彬眼睁睁地看着他哥离收银台越来越近,慌张喊了声:「哥!」 李津止这才回了头:「不光是你的书。」 李迟彬松了口气,忘了李津止自己每个寒暑假都会大量购进资料来「充实」自我了。 -- 补什么,是个问题。怎么补,也是个问题。 李迟彬和李津止在放寒假第一天下午,一个难得阳光明媚的午后。干巴巴地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好好学啊,妈去给你们切盘水果。」陆莎拍了拍李迟彬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尤其是你。」 「???」李迟彬觉得自己受到了偏见。 李津止「刺啦」一声把《45套》撕成两摊:「今天下午把这一半做完,没学过的跳过。」 「???」李迟彬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 非人的那种。 「太多了!我写不完!」李迟彬觉得崩溃。 李津止已经拿出一本《五三》开始刷题了,边动笔边鼓励他: 「相信自己。」 我信你个姑奶奶她大舅姥爷个球。 李津止半个小时下了十来页,见李迟彬还迟迟未动,抬头把笔倒过来用笔帽处敲了敲李迟彬面前的卷子: 「第一题你就看了半个小时。」 「为什么我觉得哪一道都没学过?」 「为什么你的数学还能拿到三十八?」 「你在质疑我?」 「没有。」 李津止赶紧正色,被李迟彬盯了半晌才开口: 「必修一第一章 ,集合。」 「什么?」 「重给你讲一遍。」 说实话,没有哪个老师看到学生到这个份儿上还不生气的,李津止还真不生气。不仅不气,还要好脾气地给李迟彬讲题,李迟彬真的要感动坏了。 于是一个下午,李津止看着李迟彬把整本必修一的课后练习给做了。其实李迟彬也不是完全不会,有些基础题他也能拿个七七八八,尤其是涉及到初中知识的题,他大多能写出来,也就是高中没跟上。 「我给你拿红笔圈的这几道你再看看,我先去吃饭了。」 「那我也... ...?」 「你做完吃。」李津止见李迟彬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又补充到:「就剩七道了。」 李迟彬继续看着李津止。 李津止直接关了门,把李迟彬的小眼神儿关在屋里头眼不见为净。 李迟彬卖惨失败,只好趴在桌子上胡乱翻李津止刚才写的解析。他敢说今天下午是李津止这前半辈子说话最多的一个下午。 他李迟彬今天的下午,也是独一份的。 -- 「晚饭做的什么?」 「饭。」陆莎正忙着盛稀饭,一只手沖李津止挥了挥:「过来盛饭。」 李津止弯腰拿了碗去盛,陆莎趁机问他:「你最近跟李迟彬怎么搞的?」 「怎么了?」 「我看你们俩关系不冷不热的。」 「没。」 「真的?」 李津止点了点头。 「那你们俩跟我还有你爸出去熘达一圈。」 「干吗?」 「散步啊你说干嘛。」 「不去。」 「你敢。」 「去。」李津止没再跟反驳陆莎,盛好了自己的饭就端过饭桌上去了,陆莎在后边儿喊他:「你别急呢!给你弟盛一碗啊!」 「他有手。」李津止拒绝了陆莎,直接坐下开始吃饭。 陆莎在厨房一边帮李图南盛饭一边唠叨:「你怎么不帮着我说着点儿!」 「说什么?」李图南不明所以。 陆莎看了看屋外桌上吃饭的李津止,悄声对李图南说:「你不得给他们俩制造点儿内个机会啊?」 「内... ...个?哪个?」李图南看着一脸阴笑的陆莎打了个寒颤。 「想哪去了你!单独相处,培养兄弟感情!和好的机会!」陆莎欲把盛好的饭放李图南手上,烫得李图南撒了手。 李图南心说我也没想哪儿去啊!嘴皮子上却是连连答应:「好好好,一会儿咱俩不跟他们一块儿走是吧?」
第15页 「咱俩得在后边儿跟着。」 「干吗还跟着人家啊!」 「我怕他们俩打起来,李津止那暴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从初中到高中,咱俩因为李津止打架被叫到班主任那儿多少次?」 「不至于吧,李迟彬起码是他弟呢。」 「啧,你听话就行了。」陆莎弹了李图南一个脑瓜子,顺带着把炒土豆丝也端过去了。 李图南莫名其妙地摸了把头,干吗啊怪疼的。 -- 李迟彬在楼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来,又磨磨蹭蹭地吃饭,直到陆莎说吃完饭不用学习了,全家一起去散步,李迟彬才一改先前的苦瓜脸,稀饭还多喝了一碗。 「七道题都看完了?」 「那当然。」李迟彬撒谎从不打草稿,其实他还有四道不会,一道有一步没弄清楚,但他当然不会让李津止知道。 李津止点了点头果然没多问,李迟彬有点儿小小心虚。 李图南,李津止,李迟彬三个大老爷们都整顿好在小区门口等了,只有陆莎不见人影。 李图南点了一支烟已经抽完了,从烟盒子里抽出第二根点上,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俩:「你们猜,我抽到第几根的时候你妈能化完妆换好衣服下楼?」 「我去再给您买一盒吧。」李津止默默地看了看小区对面的便利店。 「爸,我怕您老人家身体受不住。」李迟彬更是狠心道出现实。 李图南被烟呛住了,咳了两声,咳嗽中和着两句小兔崽子。 仨人等了四十来分钟,陆莎才姗姗来迟: 「你们仨搁这儿傻杵着干嘛呢?信号灯?」 李津止低头看了看自己绛红色运动棉外套,李迟彬低头看了看自己深茶色加绒卫衣,李图南低头看了看自己黄褐色大棉袄。 然后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陆莎念叨着「红灯停、绿灯行,黄灯等一等」掂着皮包在前面轻快地瞎转悠,李图南把烟给掐了,李迟彬有点儿懵,李津止想回家。 「诶!李图南你跟我过来看看这个店!」还没走到人民公园呢,陆莎就被街边的女装店吸引走了,连带拽着李图南一起。 李迟彬和李津止自然是不想去的,陆莎就让他们俩去先公园转着。 李迟彬心想陆莎不会再来公园了,她可以在这条商业街逛一个晚上。李图南想抽菸。李津止想回家。 「那... ...走?」李迟彬跟李津止站在女装店门口,李迟彬先憋不住了,侧过头问了问李津止,李津止看着李迟彬小心翼翼开口的样儿,有点儿可爱。 「嗯。」李津止摸了摸鼻子,有点儿冷。 李津止跟李迟彬并排走在公园的小径上,又值冬夜,公园里实在没什么人,露白的夜灯点了一排,李津止一侧头就能看见李迟彬头顶上的发旋和翘起的一根小呆毛。 李津止捏紧了自己的手才忍住没去把它拨下来。 「怎么了?」李迟彬像是感觉到身边的灼热视线,扭头去看李津止。 「没事。」李津止仓促收回视线扭过去头,在李迟彬看来像是欲盖弥彰。 李迟彬装着一脸淡然地往湖边走,心里飘满弹幕:他刚刚看我好久干嘛否认?他是口是心非?他干嘛看我?因为我长得太帅... ... 李迟彬最后一条弹幕还没飘完,被李津止突然拉住了手臂,李迟彬顺势往回一转身,看不清李津止的表情。 「你要撞灯柱?早说就不拉你了。」李津止面无表情地提醒他。虽然隔着厚厚的几层衣服,李迟彬还是感觉小臂发热,烫手。 「谢谢哈。」李迟彬懊恼地抓了抓头髮,那根呆毛更翘了。 李迟彬似乎都快习惯在李津止面前丢人了,反正他丢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人走到湖边都默契地坐在长凳上歇着,李迟彬突然在兜里掏啊掏,然后拉过李津止的手,把掏出来的东西放到李津止手里。 李津止低头一看,是那天李迟彬摘下了的「保胎符」。李迟彬一本正经地对李津止说:「这个符,对你的宝宝好。」 然后轻轻拍了拍李津止的肚子:「戴好了哦。」 「我的宝宝?」李津止拿着保胎符仔细看了看,然后突然给李迟彬套到脖子里:「那应该给你戴。」 虽然李迟彬悟过来这是李津止装爹占便宜呢,但因为李津止那声「宝宝」叫得太酥了,一时没缓过神儿来。 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李津止已经蹲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前等饮料出来了。 「暖手。」李津止没废话,把抽出来的热牛奶递给李迟彬。 李迟彬拿过来用手托着,手指细细摩挲瓶身,不一会儿腾起一阵暖意,确实很暖和啊。李迟彬舒服地唿了口气。只是鼻尖有些凉意,李迟彬以为是风,抬头看才知道是雪。 「下雪了?」李迟彬问李津止,一只手端着热牛奶,另一只手去接雪花。 雪落在颀长的手指上就化成了冰凉,飘到黑色的湖面上就与夜交融,在路灯下就洋洋洒洒,斑斑驳驳落了满身。 两个人无言站了很久,李津止才轻轻开了口: 「是啊,弟弟。」 李迟彬回头,听见雪花飘进自己的耳朵里,温柔地化成了水。 李迟彬像是从来没听过李津止这么叫自己,又像是十分熟悉,分外的怀念。
第16页 但李津止也没扭过来看他,眼睫上落了雪花,沉默地望向湖心的一粒孤亭,一截窄窄的细桥。 -- 「老婆?下雪了。」李图南的烟在雪中忽明忽灭,像一盏飘忽不定的灯。 「啊呀!忘了他们俩了。」陆莎一拍手,往公园里走去。 李图南掐了烟,一手提着陆莎刚才买的衣服鞋子,另一只手去捉住陆莎的手指:「别管他们了,咱们先回吧,或者你打个电话。」 陆莎拿手机打了个电话,正好打断李迟彬看着李津止的视线,李津止也把目光从湖面引到李迟彬兜里。 「餵?妈。」李迟彬滑了手机接电话。 「我这边逛完了就不去了,跟你爸先回了!」 「哦好。」我就知道。 「你们俩没打架吧!你对小止没干什么事儿让小止揍你吧?」 「我没... ...」李迟彬看了一眼李津止:「我能对他干什么事儿啊!」 李迟彬挂了电话对李津止说:「走?回家。」 李津止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把李迟彬头上翘起来的一绺呆毛慢慢压下去,它又翘起来,再压下去再翘,李津止干脆揉了一把李迟彬的软发,才让他消失。如果李津止低头,一定能看见李迟彬滚烫的脸,要比牛奶更热更熟,还很可爱。 「回家。」李津止重复了一遍,默默地领在李迟彬前面。 李迟彬快跑两步赶上哥哥的背影,就像很多年前。 第11章 要去乡下过年是早就规划好了的。 只是李津止近几年一直没去乡下,他寒假也有田径队练习,早上晚上还得去学校田径队打卡。 「去吧。」 李迟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抬头沖他眨了眨眼,顺带直接把李津止的毛巾塞到自己的背包里。 「乡下你好几年没去,变了好多!你来,我带你爬山。」李迟彬又塞了李津止的牙刷杯。 李津止彻底投降了:「我自己来。」 然后接过李迟彬手里的书包开始收拾东西。 -- 「我就说,那个田径队我们小止去不去练习都一样是第一,放假还是要去乡下放松放松的。」陆莎高兴地过来跟李津止一起收拾东西,李津止没说话。 「你真的去?」李图南摘了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没睁眼,却是对着李津止说的。 「嗯。」李津止慢慢点了点头。 李图南欲言又止,喉咙里的话音一转变成了一声嘆气: 「你高兴就行。」 李迟彬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劲,用眼神问陆莎,陆莎皱了皱眉让他回屋去。 -- 早上的诡异气氛并没有影响到李迟彬的好心情,毕竟跟着李津止学习了两天,他自己都有点儿压抑,想像不到李津止怎么学下来的。下午李图南开车去,他上午还可以去沃尔玛买点儿零食。 李图南和陆莎自然是不跟着去的,他就喊了李津止带他去。 公交103路直达沃尔玛,李迟彬背了个企鹅背包装零食,李津止什么都没带。 「薯片来一袋吗?算了,两袋吧。」 「这个海苔要的吧。」 「还有果汁儿,肯定光吃会渴,买两瓶吧。」 「果冻要荔枝的还是葡萄?荔枝吧。」 「... ...」 李迟彬在前面挑东挑西,似乎是在询问李津止的意见,不过李津止不开口,只是静静地跟着他身后推着小推车。李迟彬一个人自问自答,就把李津止推的车堆得满当。 「少吃点儿零食。」李津止全程只在他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见李迟彬不听他的只好随他去了。 李迟彬忙上忙下,像一只囤货过冬的小仓鼠,让李津止想揉一揉他。 最后李迟彬的企鹅背包当然是吃不下这么多东西,李津止又掂了两个购物袋,才堪堪盛下李迟彬的「过冬粮」。 「对了,我去买烤肠。」李迟彬背着他的企鹅背包一颠一颠地去了对面零食店,挑了两个鱼肉脆骨烤肠。 「你吃。」李迟彬把其中一根凑到李津止嘴前,李津止两手都有东西,只好凑上去吃,不知道怎么想的,没咬下去。 只舔了一口。 天生就弯的李迟彬哪儿见过这么色气的场面,顿时愣在原地。李津止似乎也有点儿恍神,不过很快醒过来,走在前面侧头叫他: 「走了。」 「哦。」李迟彬追上去李津止,咬了一口烤肠平復心情。 李津止斜过来看他,提醒他道:「右手拿的是我舔过的。」 李迟彬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烤肠扔了,还嘴硬道: 「怎么,不行?」 倒是李津止被噎住了,半晌没说话。 -- 李津止不大爱说话,在家没什么存在感,李迟彬以前大多时候也不爱主动搭理他,对话仅仅止于「嗯」「哦」「好」。 但最近李迟彬突然就觉得他哥挺好说话的。这种「好说话」大抵体现在不会拒绝自己,比如现在。 「李迟彬你去车厢接点儿热水去。」陆莎把包里的保温杯递给对面玩儿王者的李迟彬,自己懒得去。 「李津止你去车厢接点儿热水去。」李迟彬头都没抬,转手递到李津止面前。 李津止没接,面无表情地靠着硬卧,耳朵里塞着耳机。 「哥?」李迟彬摘了李津止的耳机凑到他耳朵跟前叫他。
第17页 李津止感觉耳朵又痒又麻,勐地睁眼看见李迟彬近在咫尺的唇,身子向后靠了靠,扭头看了一眼对面正刷手机的爸妈,闭了闭眼抽走李迟彬手里的保温杯。 「你死了。」李津止头也没回地去接水了,李迟彬低头看手机。 草,真的。 李津止回来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不刷手机了,李迟彬正在洗牌。 「玩儿红十吗?」 「随便。」李津止依旧没意见,做好了等李迟彬发牌。 「我有红十,谁跟我一班儿?」李迟彬排好自己的牌,抬头巡视一周问他们仨。 「我。」李图南笑眯眯地挥了挥自己手里的方片十。 那自然陆莎和李津止一班儿,陆莎抬头问自家大儿子:「你打牌技术怎么样?」 「还行。」李津止等于没说。 李津止这些年性子脾气叫人摸不透,又像是没有脾气和性格,只要自己不关心的事儿,他表面上看起来都很被动,有点儿那么个与世无争,除了我你们都是傻逼的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场。 陆莎自然是早就习惯了李津止这样,也没说什么,低头看牌。 牌走了几圈儿,李迟彬开始泄气了,从上次斗地主就能看出来李迟彬的牌技多垃圾了。 「我要有个2就好了。」李迟彬一只手拿牌,小声嘟囔了一句,自认为谁都没听见。 李迟彬说完感觉自己撑在床上的另一只手有点儿痒,像是被挠了一下。 「2。」李津止目不斜视,小声对李迟彬说。 李迟彬看着自己手背上搭着的那张梅花2,眨了眨眼睛,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当然,李迟彬有了四个2还是不会第一个走,奇怪的是李津止居然比他的牌技还要烂。 陆莎第一,李图南第二,李迟彬第三,李津止垫底。 李津止最后摊牌的时候李迟彬才恍然大悟。 「你明明还有3个a,一对王,一个顺啊这种牌你怎么还走不了!」饶是李迟彬这么垃圾的人握着这一手好牌也能走了。 「我不想走。」李津止很认真地告诉他。 李迟彬噎住了:「那你就留着。」 李津止是李迟彬的上家儿,李迟彬从来没见过谁打牌让着自己的,李津止虽然没说,李迟彬还是感觉到了。 李迟彬这才知道李津止根本不是败在牌技。 -- 午餐在车厢餐厅吃的,饭后午睡。 「你听的什么?」李迟彬没上上铺,坐在下铺李津止的床边。 李津止拿了本书,借着窗外翩擦的光影靠着车厢看书,耳朵里塞着耳机。 李津止抬头看了一眼李迟彬,但是没说话。 李迟彬没把他这个态度放心上,当做李津止默认了,轻轻扯下一只耳机塞到耳朵里,学李津止一样靠在车厢上。 我为什么会听到去年高考听力试题?按照情节我不应该听到什么抒情的歌吗?然后听着歌共享美好的午后时光? 「你要做吗?」李津止终于掀了掀眼皮,看着李迟彬。 「啊?」李迟彬才看到他手中的书是《高考英语听力试题真题冲刺》。 「... ...打扰了」李迟彬摘了耳机,我还是回上铺睡觉吧。 李津止看着李迟彬的背影抿了下嘴唇,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迟彬又下来了,拿了根黑笔做到李津止旁边,对李津止说:「我要跟你一起做。」 「好... ...好的。」李津止把《高考英语听力试题真题冲刺》往李迟彬那边儿推了推,分了他一只耳机。 李迟彬塞进去之后开始专心致志地听题,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题。 一道,两道,三道... ...睡着了。 李津止就知道。 不过李津止也没去喊他,随便李迟彬沉沉地靠在自己肩窝里入睡。不,不是随便,是故意让他靠着自己。 只要一会儿就好了,李津止想。 第12章 乡下的冬日总是清清朗朗,沿途生长着飘飘洒洒的大雪,温柔地亲吻着村庄与山川溪流。 美则美矣,只是有些冷。 李迟彬携着羽绒服冲出车厢,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抱了满怀,缩了缩脖子回车厢穿好了羽绒服,接过陆莎给他递过来的帽子手套,把脑袋埋在白色毛线围巾里,一张脸衬得雪色。 「你不冷吗?」李迟彬见李津止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和黑色羽绒服,自己则捂了四五件里衣,圆滚滚地下了车。 「不。」李津止不欲多说,双手在兜里揣着,唿出的灼热气息与冰冷空气交`合,汇聚成水雾徐徐绽开。 李迟彬也习惯了李津止这半冷不热的脾气,没再说什么。倒是李图南冻得发抖,陆莎把自己的兔子帽子给他戴上了,李图南也没拒绝。 「得转辆大巴。」李图南边拢起双手哈气边接过李迟彬递过来的手套戴上:「我们先去公交站吧。」 「哦。」 李迟彬脱下来两只手套,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跟上李南的步伐。 一上大巴车李迟彬开始玩儿手机,打游戏打到系统流量警告,才悻悻关了手机。回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后排的李津止。 结果两人的目光又撞上了。李迟彬倒是慌慌张张,李津止面无表情地把头扭向车窗外,眼睛里又盛满了窗外的雪花。 「要吃吗。」李迟彬递给李津止一条脆脆鲨。
第18页 李津止没搭理李迟彬,更没扭头看他,微蹙眉头看着窗外。 李迟彬缩回了伸着的手,自己剥开包装,三口吃完了脆脆鲨。 「你哥怎么了?」陆莎刚补票回来,没急着回座位,先问了问李迟彬。 「我怎么知道。」李迟彬没好气地把食品包装攒成一团。 「你别惹他。」李图南低头抿了口咖啡,「要我说你们俩就不应该逼他来。」 陆莎撇了撇嘴没说话,坐在座位上开始补妆。 李迟彬觉得李津止倒不像是近乡情怯,像是在... ...害怕。对,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下吧,到了。」李图南摘了眼镜收回眼镜盒里,合上电脑起身收拾东西。 -- 菠县,下午4点的雪没有停。 汽车站被大雪填满了,又被穿梭如织的人溶蚀。 菠县更像是景区民宿,只不过这里的游人不是特别多,尤其是在旅游淡季,大多是跟他们一样回家探亲的。 大街上的小摊小贩倒是不少,叫卖声高低上下,五彩斑斓地霸占着狭窄逼仄的县城,老家的房子要走一段山路,倒是不是很高的山,这段路是必经之地。 「你给妈打电话了吗?用不用买点儿年货回去?」 「用。」李图南低头看陆莎:「她跟我说了。」 「哦,那先去逛逛吧。」陆莎兴奋地指了指对面小广场,是一个县城较大的商贸中心。 李迟彬心想,陆莎眼中的年货大概是「过年买的新衣服」「过年买的新化妆品」和「过年买的新鞋新包」。而且陆莎也向他证明他是对的。李图南实在拉不下老脸让自家两个儿子跟着去逛女装店,干脆给李津止转了两千块钱: 「你拿着钱带着你弟去买点儿年货,他太不会花钱了。一会儿到车站集合。」 李津止点了点头往和商贸中心相反的小商品街去了。李迟彬跟上李津止也没去触他霉头,自顾自地左右顾盼。 李迟彬转了一大圈,手里掂着各种小玩意儿,李津止不说话归不说话,怀里还是被李迟彬塞了不少东西。 李津止干脆把钱转给李迟彬,自己跟着他身后慢慢走,也没买什么东西,不过他这才知道李图南为什么说李津止是不会花钱了。 「你买这个干吗?」李津止实在憋不住开口,看着李迟彬进了一家首饰店,对着一架子小花花头饰挑挑拣拣。 「哎,奶奶家邻居是个7岁小姑娘,去年我答应要给她买东西来着。」李迟彬拿着头绳朝李津止头上比了比,李津止默不作声地后退两步,然后李迟彬念叨了句「好看」,就买了个小白兔的头绳,看着李津止笑得开心。 李津止不置可否,李迟彬天生吸引小姑娘体质,可偏偏这么大了也没见他交过女朋友,可能有吧,可李津止也从来不过问这种事。 李迟彬逛了一圈儿,除了买了核桃、柿饼、糖、干果这些年货,还买了一大堆仙女棒、小飞鹰、响旋花、糖果烟花之类鞭炮的外加钥匙扣、卫生纸、魔方、陶瓷猫爪杯、小白兔头绳、驱蚊手环(?)... ... 李津止想回家。 「好啦!走吧。」李迟彬十分满意地掂着一堆战利品。 李津止没说话,不过跟着李迟彬逛完这一圈儿后,刚才在车上的不安也减轻了许多。 「你是不是把钱给李迟彬了?」李图南看着李迟彬一只手腕上套的小白兔头绳,问李津止。 李津止可疑地眼观鼻鼻观心,陆莎只顾着摆弄自己买的「新年货」,李迟彬开心地低头玩儿魔方,根本感受不到李图南质疑的目光。 李图南嘆了口气带着两个傻儿子回家。 -- 山间的空气凛冽清新,即便在冬日也不像城里黏腻污浊。 李迟彬没急着往家走,先是喊了隔壁的小姑娘出来,小姑娘梳着两个羊角辫,穿了件粉色大棉袄,今年上一年级了,说话还奶声奶气得喊哥哥。李迟彬蹲下身子跟她聊天。 李津止突然就想到李迟彬小时候,也是奶声奶气地喊自己哥哥。 小姑娘抱住李迟彬准备在他脸上印一个口水印子的时候,李津止勐地把李迟彬拽起来,小姑娘的鼻樑撞进了李迟彬的黑色羽绒服外套里,没亲上。小姑娘要哭不哭地撇嘴,瞪大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迟彬。 「该走了吧。」李津止看着李迟彬,拉着弟弟的手却是没有松开。 李迟彬看了看手机,心想自己才进来了五分钟,不过看着李津止一本正经不容置疑的脸,还是顺着他说:「啊对,不早了走吧。」 小姑娘皱起来鼻子,气得白了李津止一眼直接回屋了。 「你干吗气她。」李迟彬顿了顿才想起来:「对了,我还得回去一趟,头绳没给她。」 李津止还是没松开拉着他手腕的手,反倒把李迟彬手腕上的头绳摘下来握在手心里; 「不是买给我的?」 李迟彬对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的幼稚行为翻了个白眼。 「你说的我戴上好看。」李津止还在说。 「对对对,好看,那你快点戴上。」李迟彬干脆等着他扎头髮。 「你们俩干什么呢!快走了!」李图南在前面喊,随后陆莎踩了李图南一脚,好像是说什么,你催什么,他们兄弟俩交流感情你打断人家什么... ... 老家的房子是自己盖的,双层小楼,外面还圈了一圈矮篱笆,院子里的东南角摆着一只大铜缸,旁边还供了佛像,香正烧得旺盛。
第19页 「奶奶!」李迟彬伸长了脖子朝屋里喊了一声。 不多时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便从屋里出来了,佝偻着腰面目慈祥,鼻樑上架着的眼镜还没来得及摘下,头髮花白,碎步迈出来开门,嘴里答应着: 「来了来了,奶奶都等你好久了。」石金花拉开大门就只顾着自己的小孙子,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问东问西,直到喊了他们进去才抬头看随行的一群人。 若说她的目光扫到陆莎的时候哼了一声,面色不怎么好看,那她错过李图南的身子看到李津止的时候,才算是真的见了鬼一般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老太太激动地指着李迟彬,李迟彬也不跟她对视,似乎石金花说的不是自己。 「他怎么不能来了,他是我儿子,也是您孙子。」陆莎最看不惯老太太这样。 「孽种!他不能跟小迟在一块儿!绝对不能!!!」老太太拉了李迟彬的手就往房间里走,李图南拦住她说: 「妈,您能清醒点儿吗?他也是您孙子,别揪着那些道士瞎胡说的话不放行吗!」 「好啊!你现在说我胡说了?你是不是又忘了李津止怎么祸害我乖孙儿的啦?灾星就是灾星!」老太太话音一转,瞥了一眼陆莎说:「当初我让你把他扔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屁话!」陆莎气得骂人,恨不得把包抽她身上,又奈何他是老人家,又是自己婆婆,没真的甩上去。前两年只带着李迟彬来,老太太倒是相安无事和和气气,今年一见到李津止,骨子里的刁钻泼辣就现了个原型。 李津止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他向来嫌乱,大概这会儿也是不舒服,便直接退出门外走了,留着一屋子的人闹哄哄。 李迟彬正看得愣怔,见李津止走了便挣脱了老太太的手追了上去,石金花在后面喊李迟彬的名字,李迟彬也没回头。 李津止一直走到山顶,李迟彬赶上来坐在一旁石块儿上休息,扶着腿喘气。 「你不给我解释一下?」 李津止回了头,一双平静的眼睛直视进李迟彬的眼底,蹲下身子与坐在石块上的李迟彬视线持平,双手分局李迟彬身侧撑在石面上。李迟彬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直到李津止松开一只手,脱了羽绒服外套,开始解开自己衬衫领子的第一颗扣子时,李迟彬就开始不淡定了。 第13章 「这是什么?」李迟彬把脖子缩到围巾里问李津止。 李津止不言,直到解开三粒扣子,把左侧锁骨下方半只手掌大小的刺青全部展露出来。与其说是刺青,到更像是拙劣刀工划上去的文字,歪歪扭扭划出来的一朵花,繁琐的花纹有深有浅,看上去好像在刺上去的时候经歷过强烈的反抗。 「丑?」李津止似乎知道李迟彬要说什么。 李迟彬摇了摇头往后退了退:「谁让你弄的?」 「我自己。」李津止深吸了一口气。 李迟彬正疑惑,满腹的疑问没来得及吐出口,李津止就系好了扣子,穿进了羽绒服转过身对李迟彬说:「边走边说。」 李迟彬回头看山头,才发现已经是日暮时分,夕阳已经把他们二人淹没了。 「你还记得我吗。」李津止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李迟彬却一下子懂了。 这十七年来,李津止和自己,有一段时间是空的。 -- 李迟彬八岁的时候,个子要比哥哥李津止矮了一个头。李津止长得快也窜的高,现在高二也已经一米八五,走路时挟着校服,背微微弓起一个无伤大雅的弧度,不跟人说话也不喜欢跟人对视,像一只脱了群的孤狼。 几乎没有人见他笑,他所有表情都是淡淡一点儿,生气也是,开心亦然,就连李迟彬,在八岁以后也没见过他哥笑了。 李津止小的时候和现在的脾气差不多,对谁都是爱理不理,不跟其他的小朋友们玩。对自己弟弟也是一样的,但若说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不会打李迟彬而已。 当李津止又发现李迟彬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时候,李津止心里想的是: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弟,我早揍死你了。 当李迟彬又趴在沙发上看电视,使唤李津止:「帮我拿杯可乐!薯片我要黄瓜味的!」 李津止心里想的是: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弟,我早拍死你了。却是嘆了口气去厨房拿零食饮料去了。 当李迟彬又又不想写作业想偷偷打游戏的时候,又给李津止撒娇:「就一次!帮我写最后一次!我要是过不了关何嘉绝对会耻笑我的啊啊啊!」 李津止握紧了手里的笔,他真的很想打人,得过书法比赛一等奖的李津止却是硬生生学会了李迟彬鳖爬似的丑字。 ... ... 所以后来李迟彬知道自家哥哥特别爱打人之后特别不以为然,颇有一种恃宠而骄的感觉,并不知道自己早在鬼门关走过好几百回了。 而李津止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回老家的,一回老家,李迟彬基本上一天都看不见李津止的人了,成天在屋子里,饭也不出来吃。 「奶奶!我哥哥呢?」李迟彬也会去问石金花。 「乖乖,别管他了,吃汤圆儿不?一会儿奶奶带你去看花灯,今儿十五呢,吃了汤圆儿团团圆圆。」 「我给哥哥盛一碗吧,我们一起团团圆圆!」李迟彬伸手去给奶奶要汤圆。
第20页 「你离李津止远一点,有他在才不算团圆了呢!」石金花阴了脸色,见李迟彬吓得不敢再问,才端了碗汤圆到餐桌上唤他来吃。 饭桌上爸爸妈妈脸色都不好,也不知道是谁先吵起来了,饭桌上一下子就混沌起来。 「凭什么让我儿子在屋里憋屈着!连顿饭都不能下来吃?」陆莎摔了碗站起来吵。 「凭什么?就凭他是个灾星!有他在小迟就不能好!这个家就会散掉!你要不信,拿着李津止的八字自个儿到大师哪儿去看!」这已经不是石奶奶第一次说这话了,李迟彬自然是听不懂的,却也被这阵仗吓得不轻。 「看个屁啊看!你要是不想待见我儿子,我今儿就带他们俩回家!我们不过这个年,不受这窝囊气!」 「你们别吵了!」李图南是想劝架,可这俩女人吵起来比壮汉打架还难招架,只回头对李迟彬说:「你先回屋。」 李迟彬巴不得赶紧走,熘到一半又滑回来端了汤圆走。李津止的房间就在楼上,李迟彬蹑手蹑脚上楼敲了门。 「小白兔乖乖,我要进来。」李迟彬半唱半哼地叫门。 李津止听见自家弟弟不成调的哼哼,笑了一笑,放下手里的笔去开门。 「小白兔哥哥?大灰狼给你带了汤圆!」 李津止看着李迟彬笑了,李迟彬从门缝里钻进来,还是能听见楼下的吵架声。 「我们出去吃?」李迟彬率先建议。 「好。」李津止拿了自己的围巾搭给弟弟,接过汤圆碗和勺子小心端着,和李迟彬从后面出了门。 「走到这儿算是可以了吧!」李迟彬蹲在石头上等吃饭。 李津止把碗递给李迟彬让他吃汤圆,李迟彬囫囵两个之后嘴里还塞着汤圆转头对李津止模模煳煳地说:「好次!花生的!」 「你吃!」李迟彬把勺子盛到李津止嘴边,皱着眉等李津止吃汤圆。 李津止咬了汤圆,又甜又软糯,像李迟彬的脸蛋儿。 李津止跟李迟彬平分了一碗花生汤圆,天上有镇上人放的焰火腾起,在紫色苍穹炸开一朵朵繁花,炸得山河失色,月避羞云。 「团团圆圆!」李迟彬举起碗对着李津止。 「团团圆圆。」李津止喝了剩下的一点儿汤。 -- 「小止啊,不是奶奶狠心。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弟弟身子弱,天生就多病,你不心疼爸妈也得为弟弟想想吧?」石金花趴在李津止床前,一双手慈爱地摸了摸李津止的脸,李津止却是退后了几步。 「你要干什么!」 「我也知道你可怜,咱们就是去做一个小手术,做完了你弟弟就再也不会去生病了。」石金花依旧面容带笑,似乎已经是不容置疑了。 月上中天,苍月翳云。 石金花骑着自行车带着穿睡衣的李津止穿过夜间寒风,到东头一户人家,门口有两个石狮子面目狰狞,大门上红色漆皮剥落,锈迹斑斑。 「崔大夫!是我。」石金花上前去叫门。 不多时有人开了门,把李津止抬上了床,石金花扯下李津止的毛巾往他嘴里塞,摁着他的手。 「你确定要弄?你孙子还小呢。」 「崔大夫,你照着我给你符纸上的图刻就行了,我找大师看的还能有错?我儿子的卦都是人家大师算的,可准了。」 「中吧,你按好他,别让他乱动。」 李津止刻完已经是第二天蒙蒙亮了,浑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浸湿,胸口缠了绷带,被石金花带回去眼皮已经睁不开了,身上钻心地疼,窸窸窣窣地穿了衣服,准备回程了。 「哥哥?你哪儿疼?」 「我不疼。」李津止摸了摸李迟彬的发绺,把他翘起的一根乱发压下来。 -- 那会儿正值盛夏,太阳在天空纵火,烧得人活活热掉一层汗。实验小学二年级三班的班主任刚喊了下课,李迟彬就拉着李津止冲进了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下头,学校门口人挤人,车鸣与人声在热浪的烘烤中沸腾,在阳光下咕噜咕噜冒泡。 「去哪儿啊?」李津止左手捞着自己不轻的书包,右手被李迟彬拉着,从人群中挤开一条窄路。 「隔壁三小那家冷饮店!昨天孙小胖给我说那儿新出了荔枝味儿的冰棍儿,想吃... ...」李迟彬眨着两颗星星眼看李津止。 李津止三两下带他拐了个弯,绕到隔壁街街边儿,「你先在这儿等着,昨天跟爸说好了在这个站牌这儿等他,你别乱跑,我去对面给你买冰棍儿。」 「我跟着你去吧!」李迟彬不依,非要跟着去。 「不想带你。」李津止拒绝了李迟彬,这么热的天俩人进去那个逼仄的冷饮店确实太挤,李津止嫌李迟彬跟屁虫太麻烦,干脆直接让他在站牌那边儿等自己。 李津止从书包里摸出来一把零钱塞在校服外套兜里,迎着绿灯过马路去了。 三小比实验小学放学晚一个小时,这会儿还没什么人,不过鑑于地段挨着实验小学,还是有不少眼尖的小学生拐这条街来这儿买冷饮。 毕竟实验小学那边儿挨着个教育局和居民楼,商业规划不怎么样,这边拐过来有一长熘食品街。 所以这会冷饮店的人也不算少了,小学生们黑压压的脑袋凑在一起,把冷饮店撑得满满当当。李津止排队排了近十分钟,这会儿也有点急,担心李迟彬等他热坏了。
第21页 李津止拎着一袋儿荔枝冰棒出来的时候,却吓得他直接丢了手中的冰棒大喊了一声:「小迟!」 一辆失控的银色小轿车直接卡着角度把李迟彬撞到了路边耷拉着的栏杆上,铁栏杆直接在李迟彬背后划了个豁口。 李津止的脑子发蒙,被太阳烘烤得又疼又晕,大脑一片空白。 李迟彬是看到自己从冷饮店出来才穿过绿灯跑过来接自己的,自己如果带着李迟彬的话... ...李津止现在才知道后怕,摸着胸口的疤痕。不是说刺了这个就能保佑弟弟平平安安吗? 围观的人报了警打了120,警笛救护车唿啸的声音让李津止天旋地转。 -- 第14章 李迟彬还未醒就被灌了一鼻子消毒水味儿,后背撕裂地疼,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子。 「宝贝醒了?你感觉怎么样?」陆莎先发现李迟彬睁了眼,凑上去问李迟彬。 李图南和石金花也围了上来,在李迟彬周围询问病情。 李迟彬突然说不出话,目光穿过人群在病房门的缝隙看到李津止,二人视线相触。 「对了!」李迟彬的视线被陆莎打断:「你要喝排骨汤吗?妈妈上午刚刚炖好的... ...」 李迟彬再看向门口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李津止的身影。 -- 李迟彬睡得不算久,生活好像也没怎么变化。 「哥!帮我倒杯水我好渴啊!」李迟彬一回家就甩了书包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你哥晚上田径队有联繫不在家,你别天天使唤人家!」厨房里传来陆莎「哐哐」切菜的声音。 ... ... 「哥?周末去玩吗?」李迟彬叼着棒棒糖问上楼的李津止。 「不。」李津止加快了上楼的速度。 「莫名其妙。」李迟彬咬碎了糖,看了一眼关上门的李津止。 ... ...又好像全都变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材的抽长,各自有了自己的圈子,交集越来越少,话题越来越淡,好像只要有一方慢慢淡出,两个人就会变得越来越远;但好像只要有一方接近,他和李津止,在一起又是宿命般的必然。 「对不起。」李迟彬先开了口,打断了李津止叙述过后的沉默。 李津止没说话,看了看手腕上的小白兔头绳。 「给你。」李迟彬突然从自己袋子里掏出来东西:魔方,驱蚊手环,烟花,贴纸... ...一股脑地往李津止怀里塞,李津止诧异地半揽住。 「都给你了。」李迟彬全部塞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这么感动?」李津止伸出食指,半屈起来去擦李迟彬的眼泪:「那你叫声哥哥。」 李迟彬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了。李津止也没勉强,看了看天色,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山路:「走吧。」 然后走在前面领路。 「哥。」李迟彬在原地停着没动:「哥哥。」 李津止回过头来看着他笑。 -- 「先把我东西装回来吧,你拿好了啊,你把我的驱蚊手环弄掉了。」李迟彬说完还从地上捡起了李津止漏掉的手环,拍了拍灰,撑开手里的纸袋,示意李津止把怀里的东西装回去。 「... ...」白感动了。 -- 到家的时候她们还在吵架,李图南先迎了上来:「你们俩去哪儿了?给你打电话不接。」 李迟彬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爸看:「路上玩儿手机没电了。」 「你哭过了?」李图南诧异地看着李迟彬,抬头看了一眼李津止。 李津止到是还是面色淡淡,看不出来什么,李迟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李图南也没追问。 「你们俩先回屋吧。」李图南回头看了看沙发上各坐一边中场休息的俩女人嘆了口气:「早点儿睡。」 李津止和李迟彬正欲上楼,听见楼下李图南「你们别吵了,都把小迟气哭了... ...」云云,两个女人果然没了声响。李迟彬又羞又恼地打算明天早上去跟李图南算帐。 -- 「哥,我能进来吗?」李津止都洗好澡换上睡衣准备睡觉了,李迟彬在门口敲了门。 「进。」李津止擦了擦头髮,抬头问他:「怎么了?」 「我睡不着... ...」李迟彬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都睡不着,头顶着一头鸡窝乱发,睡衣松松垮垮,拖着枕头被子就来找李津止了。 「你去爸妈房里。」李津止以为李迟彬再闹小孩子心性,推拒了他。 「我不,我就来你屋。」李迟彬反手关了门。 李津止对于李迟彬很少会拒绝第二次,不会去刻意接近,但对于李迟彬的示好,也不会狠心拒绝。 李津止没话说,扔给他电视遥控:「你看会碟就能睡了。」 李津止住的是客房,东西还算齐全,就是长久没人居住,东西都落了灰,李津止除了换了换床单弄了弄自己需要的部分,其他的都没动,他也没打算在这儿住多久。 「看什么碟啊?」李迟彬弓着腰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乱刨,搜寻好看的盘。 「随便。」还是等于没说。 李迟彬偷偷翻了个白眼,随手抽出来一张鬼片儿,什么名字也看不清,估计是石金花为了应个景找楼下卖碟的老头论斤买的劣质影片。 李迟彬把枕头竖起来靠着看,李津止没看,坐在床的一边儿擦头髮,看着窗外。
第22页 李迟彬从小鬼片儿看多了,倒不觉得电视里那个掉下巴的鬼多可怕,只是看到一半就困了,草草按了电源键就睡了。 「回去睡。」李津止坐在床边回头对李迟彬说。 「别闹,快睡快睡,来。」李迟彬模模煳煳地拍了拍自己身侧的那一块儿位子,软软地拽了拽李津止的袖子。 李津止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平躺下去,却紧紧贴着床的一边,离李迟彬远远的。睡不着。 李迟彬以为李津止是害怕刚才的恐怖片,迷迷煳煳地翻了两个圈儿,滚到李津止身边。真的不能在挤了,李津止要掉下去了。 「不怕不怕,都是假的,我陪你睡觉觉。」李迟彬说完还抱住李津止,在他身上又摸又拍,揩了两把油。 李津止神情复杂地看着李迟彬,弟弟想哄自己却更加难以入睡了怎么办? -- 李迟彬第二天一早起床见李津止已经不见了,由于自己哥哥每天都比自己起得早,倒也见怪不怪了,回自己房间起床刷牙洗脸,抹了大宝后就下楼,果然看见自己全家都没等自己开始吃饭了。 奇怪的是石金花不见了。 「奶奶呢?」李津止拉开椅子坐下,抬头问。 「我把她气走啦!去你姑姑家过年去了。」陆莎言语间仿佛十分开心。 「一会儿咱们去附近的温泉馆住几天,又当旅游又过年。」李图南嘆了口气。 「哦。」李迟彬得到答案后抬头看了一眼李津止,果然后者连头都没抬,专心吃饭。 石金花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索性抛下儿子孙子跑到女儿那边去过年,眼不见为净。 大过年的温泉馆自然营业,只是人少了些,大家都回家过年了。经营温泉馆的老闆是李图南的高中同学,二人倒是相谈甚欢。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年自然如期而至。 反正温泉店里也没什么人,凑个过新年的热闹,黄老闆在大厅支起了一张桌子,竖起一块儿「暂停营业」的牌子,在大桌子上擀面皮儿,包饺子。 李迟彬跟着温泉店黄老闆帮忙包饺子,李图南凑过来问是什么馅儿的。 「香菇鸡肉。」李迟彬答完李图南,抬头叫沙发上正低头看书的李津止:「哥!过来帮忙!」 李津止头也没抬:「不去。」 「来嘛来嘛!」李迟彬凑过来拿沾满面粉的手威胁他:「不来帮忙我就摸你了啊!」 李津止轻舒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干什么?」 「给我递饺子馅儿。」李迟彬递给他一双筷子和一只围裙。李津止拒绝围 hello kitty的围裙,耐不住李迟彬直接上手给自己繫上。 结果李迟彬做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没一会儿就被贴春联给吸引走了。 李津止没跟着一块儿,陆莎过来撵人;「去去去,看好你弟弟去,别在这儿跟着添乱了。」 李津止脱了围裙去洗手,就看见李迟彬搭了两个凳子正在店门口战战巍巍帖横幅,赶紧去扶着:「你下来!摔了怎么办?」 「你不是扶着呢嘛!」李迟彬对李津止报以微笑,三两下贴完扶着李津止下来。 「诶呀,贴歪了!你赶紧扶好让我重贴一次。」 李津止抓回李迟彬的领子:「你扶着,我贴。」 李津止比李迟彬高,自然贴的轻松点儿,黄老闆家上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小男孩儿站在俩人后头指挥方向: 「偏了偏了!再往右点儿!」 ... ... 石金花想给自家孙子视频聊天,打了几次都没接通只好作罢,领着外孙女儿去做饭去了。 厨房里的饺子香气咕噜咕噜冒泡,冲散了冬日的寒气。温泉馆里暖和,李迟彬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和深灰色牛仔裤,拿了个勺子把饺子搅开。李津止就在一边儿看着李迟彬,帮陆莎弄年夜饭。 「走什么神儿呢你!」陆莎敲了李津止一下:「让你帮我切根黄瓜,一直看你弟弟!你去帮李迟彬煮饺子去吧,看着你烦。」 「我没。」李津止徒劳辩解,被陆莎赶走了。 「诶?正好,帮我拿几个碗,我要盛饺子了。」李迟彬凑近饺子锅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津止帮他递了碗,李迟彬偷偷告诉李津止:「让我给你盛饺子就对了!刚才我往饺子里包的硬币,捏的形状跟别的饺子都不一样,我帮你多盛几个。包你明年发大财,平平安安。」 李迟彬说完把李津止那一碗递给他,李津止就偷偷地把自己的碗跟李迟彬的给换了。 「我听黄老闆说他们店里有天台,看的焰火特别好看。」李迟彬完全没意识到李津止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边盛饭边说话。 「哦。」李津止虽然看着李迟彬但是心不在焉。 「哦什么哦!你不应该说『弟弟,求你带我去看看』吗?」李迟彬不满。 「那,」李津止把碗都放到托盘上:「弟弟。」 「你愿意带我去看焰火吗?」 李迟彬见李津止问得这么正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连个「愿意」都没搭理他: 「送饭去吧你!」 第15章 楼下大厅的电视闹哄哄地放着新闻,李迟彬吃完午饭也懒得回房间,靠在沙发上玩儿手机。黄老闆的小儿子正和一个女顾客的儿子趴在地摊上玩儿乐高,李津止帮忙去厨房洗碗收拾了,李图南和陆莎吃完就回屋睡觉去了。
第23页 等李津止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大厅里的电视被调低了声音,画面喜庆祥和,背景音乐飘着恭喜发财,但是并不聒噪。空调嗡嗡运作的声音若有若无,吹出来的风掀起李迟彬的几绺头髮,李迟彬唿吸平稳绵长,睡着了。 黄老闆的儿子黄天天和女顾客的儿子小达本来在地摊上无声地搭着乐高积木,小达不小心弄坏了黄天天搭的「航空母舰」,俩小孩儿正龇牙咧嘴准备决战,被李津止一个眼神凶得眼泪汪汪: 「嘘!」李津止示意俩小孩儿出去打,回屋拿了条软毛毯搭在李迟彬身上,关好虚掩着的大厅门,回头看李迟彬已经半睁开眼睛,坐起来一脸茫然得看着自己。 「乱醒你了?」 「没。」李迟彬懒懒得拖着长音伸了个懒腰。 「那回屋睡吧,沙发不舒服。」 「哦。」李迟彬认出自己的软毛毯,携裹着灰蓝色的毛毯,拖着拖鞋回屋。 在陆莎的安排下,俩人住的双人房,好就好在不是双人的情侣床,让他们俩没那么尴尬。 李迟彬带着毛毯回屋把自己扔在床上就睡,李津止在靠窗一侧另一张床上,看李迟彬睡了又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坐在一侧小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看书。 李迟彬这一觉睡到五点多,天已经黑了,李津止点了一盏橙色的落地灯,屋里光线还是很暗,以至于李迟彬醒了披着被子走过来李津止都没发现。 「在看什么书?」李迟彬翻过去李津止的书皮看,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歷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着』。作品描写了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 ...」 「啊,不听不听... ...」李迟彬捂住耳朵。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復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恆。」李津止突然念出来书中的几行字:「我很喜欢这句。」 「你喜欢孤独?」 「我不喜欢。」李津止实话实说,合上了书:「现代人说孤独大多带着矫情和中二自恋。」 李迟彬也没看过书,不想深聊,抬头看才发现屋里还有个后院。 「他们家的温泉都是室内吗?我以为是北方澡堂的大池子... ....」李迟彬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地上是青石板路,两边是小片围着墙生长的竹林,把温泉池压得很低。 现在温泉池还没有放水,池底见秃石。一会儿想泡可以找黄老闆,旁边放着瓶瓶罐罐。有玫瑰花瓣压缩片,按摩精油,还有... ...ky和套。 陆莎不是说这不是情侣房间? 李迟彬看了一会儿没了最初的兴奋,收拾了收拾衣服就被陆莎喊去帮忙做饭了。 晚饭更加丰盛,算作年夜饭,扣碗酥肉丸子,鱼肉烧鸡摆了整整一桌子,十几个人凑了一桌子吃饭。 李津止拒绝了李迟彬喝第四杯碳酸饮料之后帮他夹了两筷子青菜,李迟彬随意还了李津止几勺子菜开始埋头吃饭。 吃完饭陆莎和小达的母亲,还有黄老闆娘拉上李图南凑了一桌麻将搓得正欢,小达还在和黄天天争论航空母舰到底是谁弄坏的,黄天天气得要打人被黄老闆拉住了。 客厅一片乱闹闹,快开始的联欢晚会反而没人在意。 「我想去泡温泉了。」李迟彬嗑完最后一颗瓜子儿回屋洗澡去了,李津止拜託黄老闆放了温泉水后自己也去洗了个澡。 出来李迟彬已经在温泉池里泡了一会儿了,半个脸埋在水里咕噜咕噜冒泡,好像李迟彬自己觉得挺好玩的。 温泉池并不大,大概能盛下三四个人的样子,两个男性坐在里面完全可以但也不好活动,更何况李津止压根就没和李迟彬一块儿泡温泉的打算,于是和李迟彬隔着一面后院分割的毛玻璃,坐在屋里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书。 「哥?」李迟彬趴在温泉池旁边,扒拉着一块儿浑圆的灰石头叫李津止。 「怎么了。」李津止抬头看李迟彬。 「你不泡?」 「明天再说。」 「来呗... ...」 「... ...」 「那你帮我拿个小黄鸭我够不着。」李迟彬指着和那些瓶瓶罐罐挨着的小黄鸭,指完就后悔了,李津止已经开始低头查看那些瓶瓶罐罐了。 「给。」李津止对ky和套没什么大的看法,拿了小黄鸭捏得它「叽」了一声之后递给李迟彬。 李迟彬笑了笑:「所以你就从了我吧!」 然后突然拽住李津止的脚踝把他拖进了温泉池,李津止吓了一跳,白色睡袍也湿了。李津止僵硬地看着李迟彬,直到李迟彬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怎么了?扭到了?」 「没。」 李迟彬才发现自己抱着李津止的动作过于暧昧,一下子松了手:「咳咳,我泡好了。」 李迟彬爬上了岸,用浴巾围上黑色泳裤,擦了擦身子去外头穿睡袍去了,还欲盖弥彰地拉上了毛玻璃。 李津止泡着李迟彬待过的温泉,总感觉温泉温度过高,熏得人脸热。李津止模模煳煳觉得李迟彬一定是喜欢男人的,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叽」李津止捏了一下李迟彬留下来的小黄鸭,学李迟彬把半边脸沉入水中着眼睛看李迟彬映在毛玻璃上换衣服的背影。
第24页 外面打麻将的还在搓圈儿,只不过李图南输得太惨,打的太菜,黄老闆替了李图南的位子。李图南遭了牌友的嫌弃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的舞蹈表演,看了会儿才觉得疲惫,跟夕阳红的空巢老人似的,就吐了瓜子壳儿去找俩儿子。 「你跟李津止去看春晚吗?今年的舞蹈特别好看。」李图南一本正经地骗人。 「您自己看去吧,我们一会儿去看烟花。」李迟彬坐在小沙发上擦头髮,李津止在浴室洗澡没搭理李图南。 「烟花?我也想去!」李图南难得提起了兴趣:「在哪儿啊?」 「天台。」李迟彬看了一眼李图南,支支吾吾到。 「我去给黄老闆要钥匙。」李图南总算能享受到和两个儿子一起看烟花的欢聚温馨时刻,自告奋勇地去了棋牌室。 -- 「你要天台钥匙干嘛?」黄老闆推出一张牌:「碰。」 「跟俩儿子一块儿去看烟花。」李图南实话实说。 「人家俩孩子看烟花你去凑什么热闹?」陆莎抬头看了李图南一眼又低头道:「胡了。」 「一听就是你自己瞎凑上去的。」陆莎推了牌。 「那我还是去看春晚吧。」李图南没话说了,还真的是。拿了钥匙回了房,李津止已经洗完澡换上衣服了,李迟彬在厕所,李津止开门看是李图南愣了楞: 「什么事?」 「给你天台钥匙,你们不是看烟花吗。给小迟说一声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最喜欢杂技节目开始了。」李图南睁着眼说瞎话。 李津止还是一脸茫然,李图南已经关了门去看他的杂技了。 「去看?」李津止单指勾着钥匙转了一圈,问刚从厕所出来的李迟彬。 「啊嗯。」李迟彬擦了擦洗干净的手,带李津止上楼。 这会儿大家已经开始零零星星地放烟花了,由于城里禁止烟花,也有不少人过年回乡下放炮。 远处炸开的烟花与鞭炮全部化成轻微声响,在夜色中热烈绽放,月色撩人。 李津止随手带上来打火机,给李迟彬: 「你买的鞭炮呢?」 「这儿。」李迟彬拿出他们第一天来在集市上买的东西:「你要放什么?」 「随便。」李津止还是等于没说,摆了摆手让李迟彬挑。 李迟彬放了一堆窜天猴、小飞鹰、响旋花、糖果烟花,放着放着就觉得无聊,李津止也不说话,淡淡的看着烟花绽开。可是李迟彬还是没有停下手中放烟花的动作,因为点燃烟花擦亮李津止的面颊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不放了?」李津止沉匿在黑暗中,看着远处烟花含在李迟彬眼中。 「还剩呲花。」李迟彬挥了挥三块钱一束的仙女棒,分了一根给李津止。 李津止低头用打火机餵给烟花棒火光,溅出一束火花。 「一会儿你扫地。」李迟彬突然煞风景,看着一地的烟花残尸到。 李津止竖了食指,示意李迟彬不要说话,李迟彬闭了嘴站在台子上看李津止静静地圈着烟花。 在这喧闹的年夜里,李津止的存在绽开地安静又热烈。 「新年快乐。」李迟彬听到第一声炮响,扔下熄灭的仙女棒跳下来从背后抱住李津止。 李津止愣了一下赶紧接住李迟彬,由着他的脸在自己的羽绒服帽子里蹭了蹭: 「平平安安。」 不知道为什么,李迟彬特别想抱住李津止,李津止也不需要询问缘由,无所谓越界与否,兄弟还是恋人。因为他们彼此间的感情,本就是心照不宣的此间独一份。 第16章 第二天李迟彬一大早被鞭炮声炸醒,才发现临床的李津止已经没了人,随便咬着牙刷洗了脸。 「妈,我哥呢?」 「晨练去了,他不是天天早上都得练跑步吗,你去山上找找。」陆莎咬了口黄瓜:「顺便自己在外面把早饭吃了吧。」 「哦。」李迟彬胡乱点了点头,抓着自己的企鹅背包就出了门。 李迟彬给李津止发了微信也不回,打了电话也不接,索性把手机直接扔兜里自己跑路了。 「老闆,一碗豆浆,一份红豆火烧。」李迟彬给了钱,随便拾了张椅子坐下,兜里才传出一阵提示音。 7:16 你吃冰:在? --以上为歷史消息-- 7:32 哥哥:嗯。 你吃冰:你在哪儿?我在找你。 哥哥:外边儿。 你吃冰:... ... 你吃冰:外边儿!哪儿! 哥哥:山上。 你吃冰:山上!哪儿!!! 哥哥:我去找你。 你吃冰:我在温泉馆旁边巷子里,七点早餐店。 哥哥:好。 李迟彬把手机锁了屏揣兜里,嘆了口气,接过老闆递来的早饭。李迟彬喝了口豆浆,刚打出来太烫口,「嘶」声倒吸凉气,就看见有人站自己对面了。 「你宝完惹?」(你跑完了?)李迟彬正烫得口齿不清,泪花儿都挤出来了。 「怎么了?」李津止皱了皱眉,半蹲下来,看李迟彬被烫得委屈巴巴,捏着李迟彬的下巴餵了它一颗薄荷糖。 薄荷味破开味蕾,撑着清凉的小舟滑进李迟彬的唇舌,缓解了些许疼痛。 「去医院看看吧。」李津止还是不放心。
第25页 「木事。」李迟彬摆了摆手,安静地坐在一边化薄荷糖。 一颗糖化完,李迟彬嘴里只剩下麻了,倒不是很疼: 「你吃饭没?」 李津止摇了摇头,看着李迟彬拿起红豆火烧边吃边嘟囔:「这豆浆也太烫了。」 李津止不知道在想什么,继续随手拿着勺子搅拌着李迟彬的豆浆,任由李迟彬给自己也叫了一份跟他一样的早饭: 「我就不问你吃什么了,反正你也是随便。」 李津止点了点头,等李迟彬把红豆火烧吃完,用手摸了摸碗递给他:「不烫了。」 然后自己无意识地喝了一口自己的豆浆,烫得李津止脸色变得怪异,却忍着咽了下去,一路点燃了喉咙到胃。 「哈哈哈!卧槽李津止你慢点儿!」李迟彬眯起眼睛看着李津止的表情:「还有薄荷糖吗?」 李津止唿了口气摇了摇头,左手撑着额头。 李迟彬还没笑完被李津止敲了一下头,才发现早餐店里的人都在看着自己,顿时觉得丢人,捂住了嘴。 「回家再笑。」李津止总结到。 李迟彬提前喝完豆浆呆坐着看李津止吃饭。李津止吃饭总是安安静静,背嵴挺得很直,头微微低下,早餐店里暖气很足,加上李津止刚刚运动完,还和弟弟坐在一起吃饭了。所以就算是李津止只穿了一件加绒黑色卫衣也不感觉是特别冷。 「阿嚏!」这种暖和一直持续到李津止出早餐店的大门。 「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李迟彬才后知后觉看到李津止的衣着。 「太厚不方便。」 「那也不行啊!刚下了雪!」李迟彬一脸正经地谴责李津止:「你笑什么啊!你别以为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就会放过你。」 「那你就别放过我。」李津止浅浅地笑,拒绝了李迟彬围上来的围巾:「不用,已经到了。」 李津止回屋换衣服,「嘭」地一声窗户上被煳了一层雪。李津止拉开窗户就看见李迟彬和黄天天他们在后院打雪仗,李迟彬正往他这边跑: 「哥哥!救我!敌方火力太大!」 李迟彬一个低身,黄天天的雪球直接飞过窗户砸到了李津止的衣服上,李津止慢慢抬头,淡淡地看着黄天天: 「你完了。」 黄天天被李津止的眼神吓得扔了雪球:「啊!李迟彬哥哥你犯规!你找援军!!!」 李迟彬抓住黄天天:「我凭本事找到的援军怎么就犯规了?」 小达在旁边捏了一个不成形的雪球直接塞进李迟彬的脖子里:「那我是黄天天的援军!」 李迟彬正被两个小孩左右夹击,连环塞雪球,突然就没了感觉,只剩下一脖子的碎雪融进衣服里。抬头看才发现李津止正提着两个小孩子的衣领站在雪地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小达和黄天天正不断蹬着短腿企图摆脱李津止的控制。 「这不公平!这不好玩!」黄天天对天怒吼。 「重新分班!重新分班!」小达扭动幅度实在太大挣脱了李津止的魔爪:「我决定让李迟彬哥哥加入我们飞黄腾达小队!」 即便是出于中二期的李迟彬也被这么... ...的名字吓得虎躯一震:「我能拒绝吗?」 「你能先放开我吗?」还被李津止拎着的黄天天惨兮兮地开口。 「那就我们三个对你一个。」李迟彬想了想愉快的决定了。 「我认输。」李津止拍了拍身上落的雪,转身想回屋。 还没走两步就不知道被谁的雪球砸中了,李津止淡淡回头,见三人早就找好了掩护,蓄势待发,只好加入混战,来了一局。 「打他打他!」黄天天叫着扔过去雪球,被李津止轻松躲开。 「黄天天你个猪队友!」小达尖叫着:「你砸我干嘛!」 「你挡住我的路了不砸你砸谁!」 「就是你眼神不好!」 「你腿脚不利!」 「你技术太烂!」 「你运气太差!」 「你... ...」 李迟彬没兴趣参与两个小孩子的战局,揉了揉自己湿透了的领子,扭过身来与李津止面对面,把双手塞在李津止的上衣兜里里取暖。 李津止若无其事地双手插兜,捏了捏李迟彬冰凉的手。 「你刚才没拿雪球?手好暖和。」 「我都说了认输,是你们非要拉我玩的。」 李迟彬撇了撇嘴不可置否,任由李津止手心的热度填满自己的指缝。 「干嘛呢你们俩?」李图南扒着后院的门喊到:「吃饭了!」 李迟彬吓得抽出来手,赶紧去提熘着两个熊孩子去吃午饭了。李津止站在原地愣了愣,虚握了一把空气,手已经凉了。 -- 黄天天双臂交叉闷闷不乐:「我不要跟小达坐一起!」 「谁要跟你坐一起!」小达把凳子拉出三米远,朝黄天天做了个鬼脸。 正当饭桌的一边,黄天天和小达因为一条鸡翅打筷子战打得难捨难分时。一边的李迟彬正心虚地观察着李图南的表情。 「看我干嘛?吃你的饭!」李图南慢半拍的脑迴路终于发现自家儿子已经要把筷子咬烂了,随手敲了一下李迟彬的脑袋:「看你那做贼心虚的样儿。」 「谁心虚了!我没有!」李迟彬放下筷子,瞪了一眼李图南。李图南也笑吟吟地回视他,李迟彬缩了缩脖子,总感觉李图南误会了什么,又感觉没什么好误会的。
第26页 李津止正要给李迟彬夹鸡翅,被李迟彬制止了:「得了得了,你自己吃自己的,别管我。」 李津止倒是没说什么,筷子一转,丢到了小达碗里,还顺便终止了餐桌大战的爆发。 后来的李津止照常沉默,也没有再主动跟李迟彬搭过话。李迟彬一边跟陆莎唠嗑,一边看两个小孩儿的热闹,吃完饭才发现李津止早就回屋了。不过李迟彬这会儿有点儿头疼,也没去管太多,跟李图南说了一声让他送碗就迷迷煳煳回屋了。 -- 「不会吧!我就跟李图南喝了那么一丢丢红酒,怎么感觉我喝醉了呢?」李迟彬伸出手比了一下「一点儿」。 李津止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接住李迟彬,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不是醉,你发烧了。」 李迟彬恍恍惚惚,像倒在棉花里,睡在锦绣丛中,被李津止塞在被子里的时候脑袋还有点儿发蒙,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因为打雪仗湿了没换衣服。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开门、关门。 李迟彬觉得自己被人扶了起来,一只颀长好看的手在触碰自己的嘴唇,李迟彬舔了一下,那人又缩了回去,还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好痛。」李迟彬迷迷煳煳答到。 「好好吃药。」李津止把药填进李迟彬嘴里,苦得李迟彬吐舌头,眉头皱起。 李迟彬就着水顺下去药,咳了两声又缩回被窝里了。李津止倒是不避着李图南,摸了把李迟彬的额头还捏了捏李迟彬的髮丝,像是没碰过弟弟似的想揉揉捏捏,才把水杯放在一边,整了整衣服,回头向李图南点了点头,也没顾得上李图南是个什么表情就出了房间。 李津止从外面帮忙收拾好东西回屋李迟彬还在睡,李图南倒是没待着回屋了。 「哥哥,水。」李迟彬不清不楚地嘟嘟囔囔。 李津止没说话,给他接了一杯热的,抿了一口温度正好,把自己抿过的一边递给李迟彬。 李迟彬睡眼惺忪,被子里捂了一会儿,全是暖烘烘的沐浴露奶香味,任由李津止拿着杯子餵自己水。 「妈妈呢?」李迟彬一生病就会出叠音,平时都「陆莎」「老妈」「李津止」「哥」得叫,这会儿乖得跟小奶狗似的。 「外面。」李津止答得模煳,把手又覆上李迟彬的额头,李迟彬正发着烧,觉得李津止的手又凉又舒服,把脸埋在里面蹭了一会儿。 李津止把水杯放在一边,两只手拖着李迟彬的脸由着他蹭来蹭去,李迟彬抬头就看见李津止正轻轻蹙着眉头看自己,笑了笑: 「我再睡一会儿就好啦,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那你快点好起来。」李津止依旧面容严肃,手上捏了捏李迟彬又软乎又暖乎的脸。 第17章 不管寒假过得开心与否,开学总归会到来,而李津止虽说还是「你如果不找我,我绝不会主动找你」的样子,但态度算是好了很多。 李迟彬勤勤恳恳一个寒假,终于在开学第一次月考突破了及格线,91。 「牛逼啊。」 李迟彬刚领了卷子坐到座位上,隔着一个过道的同学就对着他鼓了鼓掌,甩了甩跟李迟彬一样分数的卷子:「抄的我的吧?就你那傻口口逼口样能及格?」 这个同学他也知道,胡威,学习一般但比李迟彬好,平常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嘴贱,暗恋王珉珉多年未果。跟李津止一样都是校田径队的,不过李津止也没注意过这等人。 「你欠揍?」李迟彬还没说话,何嘉就站起来给了胡威一拳。 李迟彬倒是习惯了,他本身就是同性缘不怎么好,再加上个人风评不好,是背锅专业户,这种言语挑衅都是常事。不过这些闹事者也都是一两次就作罢,李迟彬也就当他们闹着玩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算了,」李迟彬拦住何嘉:「别打了。」 「那道个歉?」胡威早就受不了李迟彬天天往王珉珉跟前凑了:「你考试的时候可就坐我旁边,老师没看到你抄我的不代表我没看到。当时顾忌你面子没告发你,你朋友居然还打我?」 胡威这么一说,全班同学都看着李迟彬,弄得李迟彬挺不好意思,走廊上还有好几个从窗户上挤进来凑热闹的。 「都干吗呢?上课铃响了不知道回班自习是不是?」老姜拿了本《五三》敲了敲窗户,先是把外班凑热闹的同学赶回去了,又对李迟彬说: 「你来我办公室。」 李迟彬撇了撇嘴,向何嘉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跟着老姜走了。 「真没抄?」老姜拿着他的卷子看了半天。 李迟彬无奈得点了点头:「我哥寒假给我补课了。」 老姜也是知道他哥其人,虚伪地点了点头:「老师相信你。」个屁,连老姜都知道李迟彬跟他哥话不投机半句多,平常看见当没看见,并不知道这个寒假髮生了什么,自然也是不信向来自视甚高的李津止肯屈尊给李迟彬这个榆木脑袋补课。 「那你留下来把这张卷子给我讲讲吧。」一边的数学老师拍案决定,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树立抄袭的歪风邪气,讲卷子最公平。 结果这一讲就是两个小时,李迟彬不仅自己会的给老师讲清楚了,还把卷子上不会的搞懂了。总算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第27页 「以后有不懂的再来问。」数学老师收拾好东西:「回家吧,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说的。」 「哦,老师再见。」李迟彬虽然这么说了,但他有不会的题也不愿意问老师。开玩笑!他还是更喜欢像李津止这样的帅哥讲题而不喜欢这种一低头就能看见地中海的中年大叔给他讲。 「怎么这么晚?」李津止等他有好一会儿了,以为他要从培优补课教室出来却看见他从办公室出来了。 李迟彬给他把今天的事儿说了,李津止在一旁默默不语。 「哥,」李迟彬碰了碰李津止:「哥?」 「怎么了?」李津止像是从自我意识中突然醒悟,一脸茫然。 「没事儿。」李迟彬没再多抱怨了,反正看李津止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听。 -- 「什么比赛?」 「李津止没跟你说吗?」 「没啊。」李迟彬坐在足球球网旁边,拍了拍身边的草坪示意孙帆坐下说。 「春季田径运动会比赛,李津止是校队队长,他肯定得参加。」孙帆把足球放一边儿,坐到李迟彬旁边。 「我没听他说... ...」李迟彬胳膊搭在膝盖上,看着远处跑道上匀速奔跑的一道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去吗?」孙帆给了他一张场票:「南区体育馆,周六上午八点,一起?」 「哦。」李迟彬接过票,随便填到了书包底。 虽然对李津止早有了解,知道他这么做也属于正常,但李迟彬还是小小失落了一把。毕竟他觉得他哥也算关系好的了,但显然李迟彬眼中的「理想关系」和李津止的「理想关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于李津止眼中的「理想关系」是什么,李迟彬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李迟彬这次去看比赛干脆也没给他哥说,废话,他哥都没通知他,自己干嘛要赶趟去? -- 「彬哥!我可是翘了辅导班来陪你看比赛!你怎么感谢我?」何嘉心里的小九九耍的贼熘,准备敲诈李迟彬。 「我去你的,你妈给你报的那几个辅导班你去过几次?哪次不是你翘课出去网吧?又是哪个给你打掩护?」 「... ...」何嘉话音一转,手指着看台下方:「看!你哥!」 「哪儿呢?我没看见!」李迟彬伸长了脖子去看,受了何嘉一个爆栗。 「我就知道你跟你哥有事儿!」何嘉双臂交叉:「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有个屁事儿?」李迟彬后知后觉何嘉在逗他玩儿,嗤笑一声坐回看台上。 「让我猜猜... ...你们搞基?」何嘉也是闹着玩儿,见一脸被吓到的表情,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卧槽!你不是吧!」 「别瞎说。」李迟彬不搭理他了,自己随便扯了校服盖在头上遮挡阳光,顺便盖住自己的脸。 「你看看你自己,我是瞎说?」何嘉一脸严肃:「你天天那眼珠子快长李津止身上去了!」 「真的?」李迟彬从校服里冒出来小半张脸问。 何嘉抽了抽嘴角,当没听见他问,李迟彬也没刨根问底。 「对,咱们学校好像来的人特别少啊?」李迟彬问何嘉。 「啊,这场比赛学校不怎么重视,又不是决赛,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对方学校你看见没,他们学校风评不好,流氓太多。我听说去年有... ...」 「见孙帆了吗?」李迟彬没搭理何嘉的碎嘴,突然意识到从开场到现在都没见孙帆人影,明明说好一起来的。 「没。」何嘉喝了口水,见李迟彬起身要走赶忙拦住他:「你去哪儿啊?我还没说完!」 「打个电话。」李迟彬摇了一下手机示意何嘉,没回头就跑下看台打电话去了。 「餵?孙哥,你在哪儿呢?」 「弟弟?我在后台呢,你要找我就过来吧。」孙帆模煳地报了个地址,李迟彬「诶」了声就往后台走了。 没想到这就撞见了李津止的打人现场。虽说李津止暴力是出了名的,学校也是因为李津止的成绩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耐不住李迟彬总是这么作死啊! 结果这一看还不要紧,就是他们班同学,跟李津止一个校队的那个,胡威。 「不是吧哥!我就骂了李迟彬两句!不至于!」胡威一提到李迟彬让他一颤,又是因为自己? 「至于。」李津止又补了两拳:「再骂一句,撕烂你的嘴。」 李津止说的很严肃认真,就像如果胡威真的再骂,就真的要被撕烂了。 李迟彬没再看了,因为李津止已经走了。他一直以为李津止是对什么都不上心,事实上也就如此,别人如果真的骂了李津止两句,以李津止的脾气也是不屑于动手,至于为什么李津止这么暴脾气总是打人... ...李迟彬觉得他这个发现有点儿震颤,难道我哥暗恋我好多年? 「弟弟?你怎么在这儿!」孙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拍了一下李迟彬的肩,打断了李迟彬的思路,吓了他一跳:「我找你半天了!打电话你也不接。」 「啊,对不起!」李迟彬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进场的时候为了不打扰别人关了静音。 「没事儿,找到你就好了,走吗?」孙帆倒是没纠结这事儿,带他去后台。 「走吧。」李迟彬还是没缓过神儿来,这怎么可能呢? 第18章
第28页 「吃吗?」孙帆递给李迟彬一条巧克力。 「不了,我一点多刚吃的饭。」李迟彬摆了摆手,看见李津止正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在后台做热身运动,有点儿心虚往孙帆身后躲了躲。 「怎么?」孙帆低声问他:「你和你哥吵架了?」 「没。」李迟彬假装低头玩儿手机,试图岔开话题:「走吧,一会儿比赛呢。」 「行吧。」孙帆看出来李迟彬待着不自在就带他出了门。 一直假装没看见李迟彬的李津止停下了拉伸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李迟彬和孙帆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 「怎么了?」一旁的队员问李津止,李津止摇了摇头。 -- 「李迟彬!你居然抛下我走了!你好狠的心啊!」何嘉一边对着薯片大快朵颐,一边用沾满了薯片渣的手指着和孙帆刚回来的李迟彬。 「这不来了?」李迟彬夺走何嘉的薯片吃。 「看!你哥!」何嘉朝着跑道上一指,李迟彬回头去找李津止的人,结果何嘉趁机把他手里的薯片夺走了,李迟彬也没空搭理何嘉,双臂搭在看台栏杆上看李津止进场。今天太阳有点儿晒,李迟彬眼睛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 这场比赛的对手确实弱鸡,但让李迟彬意外的是,对面啦啦队都是给李津止加油的... ... 「看完比赛一起去吃饭吗?」孙帆问李迟彬,李迟彬以为孙帆说的是和李津止一起,就点了点头。 孙帆笑了笑,把自己的棒球扣在李迟彬头上遮阳。 -- 「请参加比赛的同学听到广播后请到比赛场地就位。」 操场的味道干燥如火,李津止换上短裤站在塑胶跑道上,才觉得风还是很大的,有点儿凉。 李津止站在跑道起点看向李迟彬,李迟彬接到李津止的目光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以口型说了「加油」,李津止比了一个「ok」。 李迟彬第一次看李津止正式的比赛,虽然是小比赛,李津止却也认真对待,3000米的长跑,从第一圈开始李迟彬就开始领跑,先开始李迟彬还担心李津止会到后面体力不支,但还是自己多虑了。 李津止的刘海被风撩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迎着燥热的阳光,迎面撕裂的风,操场上的塑胶细草像是被点燃了的焦灼。李迟彬盯着李津止白皙的后颈、领口,看着他发劲。唿吸仓促。 炽热烘烤着李迟彬的神经,目送李津止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后他才松懈下来,李津止被一群人围起来,人头涌动,欢唿声起伏,对面学校啦啦队的女生跳起来挥舞手中的花球。 李津止就隔着人群对他笑。 -- 「走?」孙帆打断李津止和李迟彬的眼神对视,李迟彬扭过头去看孙帆,孙帆扭头去看何嘉: 「你去吗?」 何嘉被孙帆眼神威胁得薯片都掉了:「不,我去上辅导班呢,我爱学习。」 孙帆去推电动车了李迟彬才知道是光他们俩去吃,可是他现在再回去也找不到李津止了。 「怎么,不想跟我一起?」孙帆把头盔递给李迟彬。 「我不是这意思啊,我就是想给我哥打声招唿。」 「你们俩和好了?」 「我们没有吵架啊,」李迟彬知道又一个误会自己跟李津止闹矛盾的,他本来就不讨厌李津止,甚至觉得自己对他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孙帆见他正纠结,干脆不再问他这个问题。 「去吃什么?」 「火锅?」 「行,坐稳了。」 孙帆一拧到底,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飙车,李迟彬也是头一次知道,电动车也能飙出摩托的速度。 -- 天色已经有些阴沉,空气潮湿,两个人去的时候店里人正满着,坐在角落里出了一身薄汗。 大堂里人很多,也很热闹,火锅端上来之后不出片刻 便叫人热腾起来。 「怎么,你就这么放过他了?」孙帆挑了挑眉,夹了一烤肉。 「啊,你知道的,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李迟彬喝了口橙汁儿:「但是我哥把他打了一顿。」 孙帆的筷子在半空停了停,扯了扯嘴角:「那你哥还真是... ...他好像再犯一次校规就要被开除了吧?」 「嗯,这我倒没想过,不过胡威那人我知道,大概不会去告老师... ...吧」李迟彬经由孙帆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孙帆没吭声,似是被辣椒呛了一下,也不咳嗽,任由辣油在嗓子里冒烟,双目通红,像是随时能流泪。 李迟彬赶紧递过去水让他顺,孙帆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扯开啤酒拉环灌了两口缓了缓。 「别想那么多了,」孙帆平復唿吸后抬手拍了拍对面李迟彬的肩膀:「有事儿找我。」 李迟彬迷迷煳煳的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 「前面儿那个便利店放我下来,」李迟彬指着自己家小区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我去买点儿零食。」 「行,」孙帆捏了剎车:「下吧。」 「那我走了,拜拜。」李迟彬摘下来孙帆的头盔给他,转身进了便利店。 老闆娘四五十岁,跟李迟彬一家挺熟的,见李迟彬又拿了一堆垃圾食品就忍不住干了每个家长都会干的事: 「小迟啊,我看你天天下课都来买零食,你看你瘦的,零食可不能代替正餐啊,」老闆苦口婆心到:「你看看你哥哥,回回买一大堆什么枸杞茶、牛奶酸奶... ...」
第29页 「... ...」 李迟彬倒也是习惯了,毕竟家长们总喜欢拿自己和优秀学生比较,更尤其是自己亲哥。 「我可从来没见他喝过这些东西。」李迟彬确实没见他哥喝过这些,也可能是自己就没怎么注意过。 「怎么,你还不信?他不自己喝难道拿去送人吗?」 「对啊。」李迟彬答完阿姨,接过自己一大袋零食,才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等等,送人?李津止送我枸杞菊花茶和酸奶牛奶?难道李津止就是追了我好多年的「养生女孩」? 在李迟彬消化完这个问题之后,李津止还不知道他在李迟彬心里已经打上了「暗恋多年」的石锤。 天气就像孩子的脸,中午还阳光明媚,李迟彬走了两步就下了夜雨,雨帘厚重,让人看不清路况,李迟彬急着保护自己的宝贝零食不受雨淋,却倏然听到剎车的撕裂声—— 「小心!」 李迟彬还没晃过神,就已经被狠劲儿拉过马路这一边的一条窄巷子里,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李津止手里的伞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湿哒哒地摔在地上。 李津止的衣服是干的,但他丝毫不介意浑身湿透的李迟彬,将他抱得很紧,甚至勒得生疼,一股子劲儿像是要把李迟彬吞吃入腹的野兽,一只手抚摸着李迟彬的后背,李迟彬能感觉到那是他小时候车祸撕裂的疤痕。 李迟彬能感觉到李津止在不自觉地颤抖,忍着疼没有挣开这个拥抱,反手揉了揉李津止湿润的发。 李津止不肯放手,失神一般只是抱着李迟彬不松。李迟彬大概觉得自己也是魔怔,竟然伸出手抵住李津止的脖子: 「哥,你确定不松手?」 李津止依旧不言语,自己的理智与克制似乎都被雨水沖刷得一干二净,欲口口望与后怕一股劲儿地钻出来。 炽热的唿吸交口口缠,两人都放轻了唿吸,李迟彬能看见李津止的血管从白皙的脖颈上逐渐清晰,李迟彬用唇齿去寻找李津止,与雨水一起融化李津止的双``唇。 李津止的脸滚烫,却怯于或者说不想挣脱,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就能看见李迟彬细腻的高挺鼻樑,颤抖着沾着雨水的睫毛,樱桃色的双口唇相贴。 自己一时怔愣,李迟彬趁机横冲直撞地闯进自己牙关,用舌尖温柔地触碰李津止灼热的口腔。 一直到李迟彬捡起地上的伞,李津止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手。 「我... ...」意外的是倒是李津止先开了口:「那个,妈让我来接,因为下雨了,那个... ...」 李迟彬瞬间被李津止紧张拙劣到不能行的表达给逗笑了:「行了,别骗我了,妈都不在家。」 李津止被拆穿也不生气也不圆谎,顺着他道:「嗯,怕你着凉。」 第19章 「回来了?」李图南比他们先到,见俩人明明有伞还浑身湿透有点儿纳闷儿。 「雨中漫步,是一种情趣。」李迟彬抢先答到,点了点头就去浴室洗澡去了,李图南狐疑地看着李迟彬,绝对不正常,转而问李津止: 「你们俩怎么回事?」 「比赛?嗯,我第一。」 「不是,我问你们俩怎么回事,浑身湿透?还情趣?」 「伞的质量是不太好。」 「... ...」李图南对于李津止这种装傻充楞的态度十分不满,不过也不想逼他,反讽了一句:「躲了多少年你弟弟,终于躲够了?」 李津止没说话,把伞晾在阳台上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吃完饭雨还是没有停,窗外狂风骤雨,杨树被吹得剧烈摇晃,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勐兽,吞噬着倾盆大雨。 「我妈呢?」李迟彬在厨房帮着李图南洗碗,见今天是李津止下厨,有些意外。 「跟朋友做美容去了,估计是外面雨太大在美容店避雨。」李图南把抹布扔给他,示意他去擦桌子,李迟彬撇了撇嘴出了厨房。 「给我吧。」李津止要过去了抹布,帮着擦干净桌子,李迟彬心安理得地从冰箱拿了可乐去客厅看电视吃零食。 等李津止收了李迟彬的「肥宅套餐」之后,李迟彬彻底乐不出来了:「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李津止把薯片用食品夹夹好,看了一眼厨房确定李图南还在刷锅,没有听见后回答李迟彬: 「去年秋天你还在闹着和我断绝兄弟关系。」 「现在也要断绝。」李迟彬挑了挑眉,踮脚去抓李津止手中的薯片:「亲情结束了,爱情开始了。」 李津止没回答他,面无表情地把薯片举高,气得李迟彬翻白眼。 「我今天在观众席上看见你吃了三包薯片一包浪味仙两包巧克力还有果冻... ...不能吃了。」 李津止狠了狠心,直接把零食拿到自己屋锁好。虽然李津止反锁了房门,微信也不搭理李迟彬,但李迟彬今天还是很开心,不止是因为今天吃了三包薯片一包浪味仙两包巧克力还有果冻,更因为今天撩骚他哥的时候李津止没否认,李迟彬就当他默认了。 不过李津止只不过是不在乎那些撩骚罢了,他更在乎李迟彬如果吃太多垃圾食品会危害身体健康。由于两个人的关注点完全相反了,于是从四月六号,李迟彬单方面宣布他跟他哥恋爱了,而李津止压根不知道这事儿。
第30页 天还蒙蒙亮呢,李迟彬躺在床上就睁了眼,毫无睡意地看了一眼表,寻思着他哥这个点儿该起床去练田径了,爸妈也没醒,就钻进衣服里简单一洗漱,偷偷潜进李津止的房间。 李津止早在李迟彬开门的那一刻就被乱醒了,眯起眼睛看着李迟彬拉开窗帘,柔和昏暗的晨光从窗外被推进来,拢了他一身,勾勒出他略显青涩的脸庞。 「早。」李迟彬见李津止醒了就蹲在他床边看着他。 「你来干吗?」李津止还没完全睡醒,扭过来和李迟彬对视。 「叫你起床,有史以来我第一次醒的比你早。」 李津止笑了笑但没说话,起了身子开始换衣服。 李迟彬没眼看李津止换衣服,转而跑去卫生间瞎转,用陆莎给李津止买的绵羊油擦脸。他自己也有一瓶,去年陆莎出国旅游时候给带的,不过他的早用完了,李津止的还没怎么用。 -- 「来,我带你。」李迟彬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李津止上去:「今天起得早,不坐地铁了。」 李津止质疑地看着他,李迟彬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怎么?我不会给你带摔的!快上!」 不是李津止质疑他的车技,李迟彬有过前科。李迟彬骑自行车能把它当赛车骑,好在这车质量够好,没被李迟彬飙坏。但后来这自行车就被陆莎徵用了,反正李迟彬骑得快车技烂,不如把车给了李图南,上班下班锻鍊身体。 陆莎还给跑车加了个座位,李图南下班偶尔接接陆莎,两口子还能体验一把单车浪漫。不过李图南没骑两天就罢工了,好歹是公司高管,天天骑自己儿子的自行车太掉价了。 于是这车终于今天被李迟彬想起来了,还要带李津止体验「单车浪漫」,李津止有点儿不太想上学去了,正寻思怎么拒绝,抬头就看见李迟彬不容置疑的表情。只好硬着头皮腿一跨上了后座。 「李津止——」 他骑得依旧飞快,在无人的街道上大声喊李津止的名字,太阳钻出地平线,穿过斑驳树影斜斜地洒在李迟彬身上。 「别乱叫。」李津止伸手捂住他的嘴。 细草微风,李津止能感觉到指尖洒下一圈热流。 他知道,李迟彬笑了。 -- 这节数学课,何嘉在一旁画他的火柴人,李迟彬到没睡觉,因为挨着窗户,正好能看见操场那边儿,而李津止这一节体育课。 「李迟彬,」自从李迟彬数学成绩进步了之后,他就引起了数学老师的重点关註:「你看窗外发什么呆呢?」 「呃,老师我肚子疼。」李迟彬一秒戏精,装得楚楚可怜,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 「用不用请假回家啊?」 「不用,我趴会儿就行。」李迟彬趴下,脸对窗,正好能看见体育课打篮球的李津止。 老师倒是没什么异议,继续讲他的题,何嘉把他的火柴人推一边儿:「装得挺像啊兄弟。」 李迟彬连头都没扭过来,继续看他的球,何嘉自讨没趣,低头继续画画。 「好球!」李迟彬看见李津止站在三分线外把球稳稳噹噹地灌进球框里,不禁热血沸腾,看得入迷到忘了自己身处课堂,回头才发现一教室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脸又红又烫。 好在何嘉反应及时:「我的妈呀!」 何嘉浮夸地摸了一把李迟彬的额头:「老师,他都发烧说胡话了!你看看,这脸烧得红的!」 李迟彬配合着点了点头。 数学老师双臂交叉站在讲台上:「人家发烧你咋咋唿唿什么!把你那火柴人给我收起来!」 何嘉懊恼地把自己画了半节课的火柴人收到桌斗里,抱臂坐好装作认真听讲。回头一看,李迟彬早就继续趴那儿看李津止打篮球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何嘉见都放课间操音乐了,李迟彬还装睡趴在桌子上不动,凑过来悄咪咪地问他: 「你是不是又想逃操?」 「嘘!」李迟彬伸出食指压在嘴唇上:「小声点儿,班主任还在门口呢。」 「行啊你!逃操不叫我!」 「你看看你,又胖了吧?」李迟彬狠劲儿捏才捏出来何嘉身上的二两肉:「减肥!」 「滚蛋,老子这是肌肉!」何嘉不满李迟彬睁着眼睛说瞎话,拉着李迟彬的胳膊要让他下楼跑操。 「诶诶欸,」李迟彬挣开何嘉:「你快去快去,我得去器材室找我哥呢,一会儿老师问你就说我肚子疼。」 「李迟彬!你见色忘友,狼心狗肺!」何嘉见李迟彬不陪他跑操,气得扭过了头,还不忘给班主任老姜卖了个惨,给李迟彬请了跑操假。 李迟彬沖何嘉眨了眨眼,后者抽了抽嘴角翻着白眼儿走了。 刚才上课的时候李迟彬就从窗户这儿看见李津止在器材室了,约莫着大家都去操场了李迟彬这才装没事儿人似的下了楼。 李津止今天没去带操,体育老师让他去整理仪器,李迟彬就偷偷摸摸熘进器材室去找他单方面承认的男朋友了。 -- 李迟彬绕过操场跑到后面的器材室,才看到李津止正弯着腰收拾自己平常领操的号码牌。 李津止听到李迟彬推门进来,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我躲跑操。」李迟彬答得光明正大,蹲过来和他一起收拾。
第31页 李津止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衣服,坐在软垫上看着李迟彬帮他忙东忙西。李迟彬放好最后一个奖牌之后坐在李津止旁边:「问你个问题啊。」 「问。」李津止侧过头看李迟彬,双手后撑着垫子。 「那什么,你是不是一直给我送枸杞菊花茶还有酸奶坚果的那个... ...」 李津止倒是坦然,从兜里掏出一包每日坚果:「你现在饿了?」 「不是,我就是证实一下。」李迟彬嘴上说着不饿,手里以最快的速度把李津止递来的坚果收入囊中。 「那我也问你个问题。」李津止缓缓开口,略带迟疑。 「昂。」 「你觉得孙帆怎么样?」 「挺... ...挺好的啊,怎么了?」 「没事儿。」李津止欲言又止,「走吧,课间操结束了,逃操别被发现。」 什么玩意儿又赶他走,李迟彬一步三回头,却见李津止根本没有往他这个方向看,只是静静地坐在阴暗仓库的软垫上,陪着一轮暮色渐渐染成黑夜。 -- 「你不上培优班了?」何嘉好奇地凑过来问李迟彬。 「那个培优班本来就是可上可不上啊,再说我这个成绩现在上了也听不懂,我跟老师说好了。」李迟彬拉开书包拉链往书包里塞书。 「可你不是晚上和你哥一起走吗?」 「对啊,我不上培优班也可以和我哥一起啊。」李迟彬推开何嘉凑过来好奇的脸:「我可以直接去田径场等他。」 「不是,你俩到底?真的?」何嘉一脸难以相信。 「啊。」李迟彬模模煳煳地回答他,把书包甩到身后走出教室,何嘉就跟在李迟彬屁股后面问东问西。 「你们俩咋在一块儿的啊?」 「谁追的谁?」 「你爸妈知道吗?」 「你们不是亲的吗?」 「... ...」 李迟彬抓起自己的书包照着何嘉脑袋就是一下:「闭嘴。」 「... ...一样这么暴力,是亲的,我信了。」何嘉一边儿揉脑袋,一边跟着李迟彬坐到看台上等李津止。 正在跑步的李津止路过看台,仰起头看见李迟彬,朝他笑了笑。 「不是啊,哥。」何嘉从兜里拿出一袋儿瓜子干嗑:「以前没发现你有这倾向啊?」 「你接受不了?」 「不不不,能接受,但我寻思着你要喜欢也是喜欢我啊,李津止那冷冰冰的样儿能跟我阳光帅气可爱的大男孩儿比吗?」 「我常常因为我不够沙雕而自卑自己配不上你。」李迟彬不想搭理何嘉自吹自擂,掏出兜里的坚果开始吃。 「你们俩什么在一块儿的?」何嘉边问边把手伸到李迟彬的坚果袋里,李迟彬一个巴掌把何嘉的手打了回去: 「一边儿去,别碰我零食。」 「我给你吃我瓜子儿,可好吃了。」何嘉把自己的瓜子递过来,被李迟彬又推回去: 「去去去,嗑你的瓜子儿去吧,我哥给的,不给你。」李迟彬龇牙咧嘴做了一个兇狠的表情。 「不是我说啊,哥。」何嘉突然一脸正经:「咱俩也兄弟这么久,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既然喜欢上他了,这我没话说,可你确定你父母没意见?你确定他以后不会喜欢上别人?你确定你以后不会反悔?更别说你们俩这差距,以后绝对不可能上一个大学,还得靠你哥养你一辈子。你先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啥。 「无非就是你觉得你自己足够喜欢他,但你们起码有血缘关系,退一万步说,他就算是个陌生人,你们俩到时候散就散了,你哥跟你你觉得散的了吗?就算你们俩真天仙配,可,一辈子的事儿,谁说的好呢?」 李迟彬看着田径场上的李津止,竟然感觉又几分失落。李津止他从来没停止过奔跑,李迟彬也一直在害怕,怕有一天,他自己跑累了,就再也赶不上李津止了。 「对,一辈子的事儿呢,谁说的好呢。」李迟彬把坚果干儿一口气倒进嘴里。 但我一定不会后悔爱他,李迟彬说。 第20章 其实李迟彬回想起自己十六七岁说过的话,总感觉跟闹着玩儿放炮似的,所谓的不后悔,也会在某个闹冷战的早上烟消云散,在某个被李津止压得喘不过气的夜晚后悔得牙根痒痒。 是啊,一辈子的事儿,谁说的好呢? -- 「怎么了这是?」李迟彬一大早上就看见一堆人围着公告栏指指点点。 何嘉背着书包在一旁嘆了口气:「你自己看吧。」 李迟彬踮着脚还没挤进去看到黄榜的名字,就被人群中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一愣。 「退学?不会吧!李津止学习那么好!」 「我看他不爽好久了,终于退了!这小子上次我问他问题他居然不搭理我……」 「... ...」 昨天还一块儿回家来着!李迟彬突然想到李津止昨天下午跑操的时候就怪怪的,还收拾自己的号码衫和奖牌……他是早就知道没告诉自己吧? 想到这儿李迟彬不由得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担心李津止。虽然说李津止平常闷不吭声,学习好体育也好,可一中毕竟是管得严,李迟彬当初也是艺术加分硬生生挤进来的,要不然根本进不来学校。再者李津止这次……大概也是学校忍不了了吧。
第32页 「我去找老师。」李迟彬三下两下跑去教务处,留着何嘉原地喊他: 「诶!要上课了!」 -- 李迟彬还没进去呢,就见李迟彬刚从教务处出来。今天早上他没和李津止一起来,没想到李津止早点来学校不是为了早练,而是来教务处领退学通知书。 「你怎么不早点儿给我说啊?」李迟彬气得堵着走廊不让李津止走。 「妈没告诉你?」李津止说话像闷炮,还推卸责任,这种态度让李迟彬想打人。 「所以就瞒着不告诉我?全家都知道了就不给我说?」 「不是故意的,抱歉。」李津止搙了一把李迟彬的头髮:「不知道怎么给你说。」 「你就不能不打架吗?」 「我尽量。」李津止给李迟彬整好刘海,见李迟彬那蔫儿茄子样笑了笑: 「我就当放假了。」 见李迟彬还不说话,李津止继续补充: 「上汽修学校我也能考清华的。」 「去你的吧。」李迟彬被李津止逗笑,推了他一把,这当口儿上课铃就响了,李津止侧过身子示意李迟彬快点走: 「晚上来接你,快去上课。」 李迟彬还是意难平,狠狠踩了一脚李津止才飞奔上楼。李津止也不在意,带着个鞋印就回家去了。 -- 李迟彬因为迟到被罚站了大办公室,第一节 课语文老师背课文抽到他又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被罚抄五十遍,上自习课因为发呆被班主任叫走训话,上午课间操做操因为姿势太不标准被叫到主席台上领操去了,还被全校同学嘲笑了一番,李迟彬觉得今天倒霉透了。 「你这是水逆!」何嘉总结到:「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看你是水瓶座吧,咱们操场那个方向属火,你知道属火是什么吧,那是葫芦娃的三昧真火,烧不灭的那种,孔子在河边曰,逝者如斯夫,意思就是说,用这个火可以让水逆消失。」 「所以?」 「所以你应该跟我一起下去打篮球,哥。」 「你是打篮球找不到人了吧?」 「绝对不是。」何嘉睁着眼说瞎话。 李迟彬被何嘉拉去操场,结果正好被迎面飞来的球砸中脑袋,气得李迟彬捡起球也没顾得上扔回去,用球打了何嘉两下: 「我让你水逆!我让你消失!」 何嘉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两下,只好连连卖笑。 「弟弟?」孙帆是和刚才扔篮球的队友一起的,认出来李迟彬就过来打招唿:「有事儿没,我替我同学道个歉。」 刚才扔篮球的那个同学跑过来鞠了个躬到了歉,李迟彬摆了摆手不计较。 「你怎么没在教室午休?」孙帆示意同学继续打球,自己跟李迟彬聊两句。 「我在没在你不知道?」 李迟彬知道孙帆总爱在他午休的时候来看自己,有的时候只是在窗外逗留一会儿,也不来找他说话,但从上次在自己楼层的厕所遇见孙帆开始,李迟彬就注意到了。 孙帆没说话,看着他笑。李迟彬自觉说话语气有点儿过了,就算孙帆真的是gay还暗恋自己,那也没什么好谴责的,毕竟俩人都朋友一年多了,孙帆对他在社团里也算照顾。 「对不起,我今天状态有点儿不好。」李迟彬主动道歉。 「没事儿。」孙帆在一旁的水池里洗了洗手,抬头问李迟彬:「能聊聊吗?」 「那啥,李迟彬中午答应好了给我补数学呢,是吧?」何嘉朝李迟彬挤眉弄眼,看着有点儿滑稽。 「啊,那我先走了。」李迟彬被何嘉拽着走了,回头给孙帆挥了挥手,孙帆没说什么,站着对着他笑。 直到李迟彬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里,孙帆的眼神开始变得阴鸷。 「孙哥,还打球吗?」刚才把球砸到李迟彬脑袋上的那个同学见孙帆洗了手,过来问他。 孙帆摆了摆手,示意他把球扔过来。接到球后又故意扔回去,砸掉了那个同学的眼镜: 「sorry.」 孙帆拍了拍手上的灰,插兜走了。 -- 「你走那么快干吗?」李迟彬到教学楼后挣掉何嘉的手,看着自己被抓的手腕已经被捏红了。 「你没看他眼神啊?笑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有上次田径比赛你知道我为啥最后抛下你假装上辅导班去了不?孙帆邀请你吃饭的时候他看的是我!那表情满脸都写着『你要敢去我就手撕了你把你的尸体扔进湖里餵鱼吃』啊!」何嘉搓着胳膊打了个冷颤。 「你哪来那么多脑补。」李迟彬上楼去了。 -- 李迟彬下了课就看见李津止在学校门口等他,也没背书包,对着树看蚂蚁上树。 李迟彬跳到李津止身上时差点没让他把蚂蚁给吃了,吓得李津止后退了两步赶紧稳住李迟彬。 「咱们怎么回家啊?」李迟彬在李津止失去平衡之前自觉地跳下来问他。 「不回家,下馆子。」 「对,今儿周五!」李迟彬反应过来:「吃麻辣小龙虾吧,好久没吃了。」 李津止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龙虾店儿离学校挺近的,走两步就能到,但人也不少,他俩去的时候人已经满了,照李迟彬解释的,是因为他最近水逆。 等了半个小时靠窗的一对情侣算是吃完了,李迟彬一口气窝进饭店的鞦韆椅上,点了双人份要辣加面。
第33页 「爸妈给你找到新学校了吗?」 「二中。」李津止简而言之。也是,反正出了一中的门还有不少学校抢着李津止,不怕他没学校上。二中虽然没一中好,但在本市也算个不错的学校了。 「好远啊。」李迟彬盪着鞦韆椅,神情恹恹地喝了一口奶茶。 「我绕路来找你。」李津止倒是没什么看法,但如果让新学校的校长知道李津止除了打架之外又多了一项新技能——逃学,之后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 小龙虾上来之后李迟彬只顾得上吃都不说话,李津止也知道李迟彬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给李迟彬剥壳。 「别给我剥了,你快吃。」李迟彬见李津止给自己剥的壳可以堆成小山了,赶紧制止他这种行为。 「我不饿。」李津止笑着看他。 李迟彬被李津止的笑撩的不行,脸红得跟手里的麻辣小龙虾一个色号,只好低头继续吃虾。 吃了饭李津止见李迟彬还是心情不好,打算带着他去走走。 「去哪儿?」 「你说。」李迟彬就知道李津止会这么回答。 「上次的公园?」自从开春以来李迟彬已经很久没去了,正好这会儿暮色四合,公园人也要少很多。 李津止没意见,俩人一块儿乘地铁去。 傍晚时分的公园广场上,鸽子用翅膀驮起落日,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搜寻游客抛下的谷粒。喷泉被高高擎起,早早吃完晚饭的老人在亭子里下棋,远远飘过来老年团拉二胡唱戏的声音,交织的游人都被晕染成夕阳的金红。 「给。」李津止跑去给李迟彬买了一盒鸽子五谷餐,李迟彬餵了半天都不肯走,看到湖里的鹅才又跑过去想抱大白鹅。 结果湖里的鹅见了李迟彬都躲得远远地,李迟彬折了一根抽长的杂草招揽大白鹅,但没鹅跟他玩儿,李迟彬有些扫兴,问李津止大白鹅喜欢吃什么。 「水生动植物,虾鱼之类的吧。」 后来李津止竭力拉住李迟彬才打消了他下水去挖藕的冲动,结果李迟彬还因为湖边的青苔太滑差点儿摔下湖,吓得李津止直接把他拉走远离湖边,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李津止安静地拿出一张卫生纸,蹲下帮李迟彬擦了擦鞋面上在湖边沾到的泥。然后小心地用手揉李迟彬崴脚的地方,眉头紧锁还一言不发。 「以后你别瞒着我了,有事儿就给我说。」李迟彬坐回长椅上,总算是说出来憋了一天的话:「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不想被你排除在外。」 然后下巴搭在李迟彬腿上对他道歉: 「对不起。」 李迟彬屈起手指挠了挠李津止的下巴: 「没关系。」 回家的路上,李津止还是背了李迟彬。 李迟彬再次跳上李津止的背的时候,这次李津止没有吃到蚂蚁,李迟彬吻了吻他的耳尖。 第21章 在李迟彬的印象里,他哥哥很少会关心外界,孤言寡语、清心寡欲。有时候回到家,也能看到李津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书,如果是看到自己回来,他会马上回到卧室。李迟彬以前总以为李津止是讨厌自己,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而李津止确实不想和他共处一室,不止是因为小时候给李迟彬带来的车祸伤疤,也并非是奶奶狠毒的教唆。 更多的,是自己心里对弟弟存在的阴暗龌龊的感情——他是这么想的。 只要看到李迟彬灿烂的笑,他就无法克制,欲口口望伴随着年龄的叠加,身材的抽长变得日益坚不可摧,有血有肉地成了李津止的一部分。所以越是知道不可能,就越是想要触碰。 在四月的一天,李津止莫名其妙地成了自己弟弟的恋人,他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欣喜,甚至不知道自己渴望已久的感情已经变得触手可及。 -- 李津止虽说了要来找他,但距离李津止退学一个星期了,李迟彬一次都没等到他。 就连早上上学,李津止还是早早就起床早练,完美地与李迟彬错开时间,更别提放学了,他连他哥的影子都看不见,在家被陆莎和李图南看着,二人又止步于日常的对话,李迟彬想到这儿就生气,正上着课呢就克制不住自己了,拿出手机质问李津止。 10:53 你吃冰:你不是说好来找我的? 你吃冰:你个大骗子。 你吃冰:还不回我消息! 你吃冰:中午必须来找我!晚上一起回家!!! 你吃冰:土拨鼠尖叫.jpg 哥哥:就来。 哥哥:好好上课,别玩手机。 你吃冰:爱心发射.jpg 李迟彬刚发完消息下课铃就响了,讲台上数学老师敲了敲桌子: 「李迟彬你给我过来。」 李迟彬嵴背顿时就凉了,回头看何嘉居然头一次在课堂上睡着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跟老师进办公室。 「虽然我承认你这学期的学习成绩有所进步,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违反校规。」数学老师敲了敲桌子。 李迟彬很自觉地承认错误:「我错了老师。」 「知道错,就得改!你最近怎么没来找我问题?是不是不好好学数学了?」 「... ...」 李迟彬左脚站完换右脚,听完数学老师训话,双腿都麻了,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双脚打颤,才发现同学都下课走完了。
第34页 回到教室就看见李津止已经来了,还跟何嘉面对面坐着大眼对小眼。 「你把我送你的菊花茶给他了?」李津止抬头问李迟彬,李迟彬扶墙站好,一脸难色。 「我哪敢啊!大哥,我要知道你就是暗恋李迟彬的那个养生女孩子,就是我喝敌敌畏都不敢和您的菊花茶啊!」何嘉趴在桌子上申辩,好在班上同学都下课去吃饭了,才没让李津止那么丢人。 只不过何嘉这么一形容,李津止好像更生气了,抬头静静地看着何嘉。 「那什么,你们俩消消气儿,咱能先吃了饭不?」李迟彬跺了跺脚,觉得不怎么麻了,肚子又开始饿了。 「那走吧,我都等你半天了。」何嘉伸了个懒腰,平常都是自己跟李迟彬一块儿吃饭,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不对啊,李津止来找你,你岂不是要抛下我跟你哥一起吃?」 「怎么可能?当然是一起吃。」李迟彬无辜地证明自己不会卖友。 于是就有了李迟彬和李津止中间夹了个何嘉的坐法,何嘉欲哭无泪,李迟彬为了安慰电灯泡,给何嘉碗里夹了个鸡腿:「多吃点儿。」 何嘉还没举起筷子就被李津止抢走了鸡腿:「谢谢。」 「……」我也谢谢你这么礼貌。 吃完饭何嘉如获大赦地跑去操场打球去了,李津止和李迟彬就在校园里瞎转悠。 「你前两天这么都没来找我?」 「办转学,忙。」李津止皱了皱眉头,他一向都讨厌这种麻烦事儿,要不是陆莎他们坚持,估计李津止就算在家自学也不会去忙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李迟彬倒也知道,趁着这次退学的当口李津止还去参加了市里的一个田径赛,只不过这次并不再代表学校,李迟彬也是从李图南口中得知的,自己上学没空去看。 「你什么时候能去二中上学?」李迟彬觉得有点儿热,索性站在树荫底下歇会儿。 「下学期。」李津止仿佛也很高兴,毕竟三四个月的假期呢,搁李迟彬身上他能开心地飞上天。 「那你下午去哪儿?」 「陪你。」 「我还上课呢。」 「你上你的课,别管我。」李津止眨了眨眼,一脸运筹帷幄。 -- 李津止一下午都坐在体育场树荫底下和他原来的体育老师石云聊天,老师跟他诉苦,说校长不听他的劝阻太过墨守成规,还说没了他在田径队就挑不出别人当队长了,欢迎他常来学校指导队员云云。 李津止到没有太多的看法,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一直抬头看着二楼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李迟彬的侧脸。 李迟彬开着窗户,也没关窗纱,温热的风就轻轻地揉乱李迟彬的软发,让李迟彬舒服的有些熏熏然,就是李迟彬所谓的春困秋乏,夏睡冬眠。 有的时候看见李迟彬不那么认真听讲,低头转笔或者撑着下巴昏昏欲睡,有时候又看见李迟彬突然惊醒,戴上100度散光的银边圆框眼镜低头做两行笔记,然后再迷迷煳煳地撑起下巴继续做梦。 「我自己干的事儿我也知道,这不怪老师。」李津止一言以概之。 没等石老师做出反应,李津止已经走到教学楼楼下,蹲下捡起一块儿石子,从身后书包撕出来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后把石子包住,然后准确扔到了李迟彬的桌子上。 石子不是多大,落到李迟彬桌子上的作业本上,也没多大声音,但正好把瞌睡的不行的李迟彬给惊醒。 李迟彬撑开纸团,上面明显是李津止的笔迹: 「好好上课!」 后面还画了一只类似熊(李迟彬后来问李津止才知道这是猪)的东西。 李迟彬扶了扶眼镜,扒着窗户往下看的时候,李津止已经不再原地了。李迟彬有点儿懊恼,自己打瞌睡的样居然被他哥给看见了,早知道李津止在操场他一定会认真听讲积极回答问题……演给他哥看。 李迟彬下课出校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李津止,电话还没拨过去就看见李津止推着车在校门口等着他了。 「走走走」李迟彬推着李津止往校外走:「趁爸妈没回家咱们俩赶紧在外面转一圈儿,我都等你一个星期了。」 李津止知道一到周五李迟彬就放飞自我,这个星期他忙着去外地参加比赛,又在本市忙着入学考试,顾不上李迟彬,也算是有点儿愧疚。 这次李迟彬也没嚷嚷着让他骑了,直接抓住李津止的肩膀跳到后车座上,撒欢的小鸟一样催李津止快走。 「去哪儿?」李津止回头问他。 「随便去哪儿。」李迟彬想了片刻:「去呈德广场,艺术中心。」 李津止大约知道,虽然纳闷儿李迟彬怎么突发奇想要去艺术中心,但也没多问,骑车就去了。 李津止见李迟彬轻车熟路地拿了钥匙就进琴房才有点儿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毕竟李迟彬是艺术生加分上的一中,李迟彬是拉大提琴,但介于李津止和李迟彬以前的关系,每年文艺汇演上李迟彬也不爱报名,李津止也没听李迟彬拉过。 李迟彬平常周末来艺术中心练琴,嫌来回拿不方便索性在这儿就借老师的琴,老师也爽快地给了他备用钥匙。 琴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昏暗,空气融着淡淡的木香,李津止环视四周,窗边摆着一架钢琴,琴架上有大提琴,墙上还挂着吉他。
第35页 白天走的人忘了关窗,悠扬的风拨弄着沉重的窗帘,迫不及待地要钻进来。 李迟彬面对着李津止坐在凳子上,手持琴弓,缓缓流出一串悠长的乐声。李津止看着李迟彬雪白颀长的手指捻住琴弦,他刚下课的眼镜还没有摘下,安静地挂在李迟彬的鼻樑上,能看见李迟彬翕动的眼睫,蹙起的眉头。 李津止单肩背着书包站在李迟彬面前,看到被风翻动曲谱名称是《天鹅》,李迟彬的脸上流过窗外被风吹进来的金色晚霞,像一幅油画。 李迟彬觉得大提琴一直以来都能拉出忧伤而美丽的乐声,那是像李津止一样,安静而热烈的盛开。 李津止半蹲着身子,视线与李迟彬齐平,静默地看着李迟彬。倒是李迟彬先不好意思了,手中的小节还没拉完,抬了眼与李津止对视。 两个人在昏昏沉沉的夕阳中接了一个吻,李迟彬手上的琴弓没有停下,按弦的手有些颤抖,任由李津止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捻过,嫣红的唇色在金色黄昏下泛着淡淡光泽,舔吻啃噬,温柔又急切。 听见的是琴音,闻见的是木香,看见的,是爱人。 第22章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李迟彬最喜欢的就是夏天,能让冰激凌软糯地滑进自己的胃里,像是整个夏天在嘴里融化。有长到漫无边际的暑假,北方的夏季凉爽暴雨。 而自从得到李津止回应的那天之后,李迟彬就无比地期待暑假——陆莎和李图南都要上班,而自己和他哥可以明目张胆地恋爱的日子。 陆莎和李图南的年假在去年寒假已经全部用完,今年暑假只好灰熘熘地继续上班。陆莎拿了钥匙出门之后,专门回头叮嘱李津止:「看好你弟,他要敢不学习你就直接打。」 李迟彬在旁边一脸懵逼,嘴里叼着的冰棍差点没咬碎掉地上,就见陆莎回头又告诉他:「好好呆着,听你哥话。」 李迟彬这下彻底把冰棍咬碎了,冰块儿在腮帮子里麻了一阵就化成了水:「不是,你偏心!」 李图南倒是没说什么,看了兄弟俩一眼,道了再见。就帮陆莎掂着包去送老婆上班了。 李迟彬听见李图南的落锁声转过来,朝李津止笑地一脸灿烂。 李津止瞧见他这一脸春心荡漾的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按住他要凑上来的肩膀,面色淡淡地拍了拍他肩膀: 「写作业。」 「刚放假好累啊,应该先放松一下。」李迟彬立马失去了动力。 「听话。」李津止重复陆莎的话。 李迟彬只好退一步妥协:「那起码你要亲我一下吧?」 最近李津止觉得他弟弟越来越像个流氓了,而且越来越不像话,所以对于李迟彬过度索取的亲热李迟彬习惯选择了无视。 李迟彬见李津止没搭理他这没头脑的行为,只好蔫巴巴地跟在李津止屁股后头去了书房。 李迟彬开了空调凑在风口吹凉风,被李津止提着衣领给拽回来:「先坐下写作业。」 李迟彬眼巴巴地看着李津止把风向调到自己够不着的天花板,温度调回标准的26度,把笔一撂摊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李津止被李迟彬这幅无赖样子服的不行,伸手帮他把衬衫扣子最上面一粒松了松,揉着他棉麻的衣领,蹲下-身来与李迟彬平视: 「写完作业我给你做好吃的。」 李迟彬掀了掀眼皮,没回答他,李津止继续退让: 「可以让你吃一袋薯片」 「... ....」 「碳酸饮料。」 「……」 「好了,给亲。」 李津止最终缴械投降,脸红地像被燻烤,后退两步站起来:「写完作业之后。」 李迟彬嘴角翘起,心情不错地摊开一本《五三》:「那行吧,爱妃,给朕伺候笔墨。」 李津止抽了抽嘴角,从桌子上甩给李迟彬一根黑色中性笔,自己则翻开李迟彬的作业本帮他写抄写作业。 到不是李迟彬逼着李津止写,是李津止一向认为这些抄写作业可有可无,单词抄上个七八十遍,笔一撂就忘,还不如用心地去背几遍来得快。况且李津止自己暑假也没作业,索性帮着李迟彬抄完拉倒。 李迟彬总爱分心,注意力不集中,字还不怎么好看,李津止帮李迟彬抄完作业手都酸了,索性留下李迟彬一个人在家自己下楼买菜。 「你吃什么饭?」李津止在客厅弯腰繫鞋带,回头问李迟彬。 「照烧鸡腿盖浇饭。」李迟彬手里的笔没停,正对着笔下的动来动去十分活泼的动点p生气。 李津止没再回答他了,直接去农贸市场了。 结果李津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李迟彬正瘫在沙发上啃奶油冰棍偷懒,嘴上沾了一圈毫不自知地对着综艺节目落水的明星傻笑。 李迟彬看见李津止回来立马收起了笑端正坐好: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他更不自知自己面容严肃地问出这句话时嘴上一圈儿奶白有多搞笑,李津止笑着把鸡腿放到厨房,低头一边洗青椒一边问客厅里的李迟彬: 「作业写完了?」 「今天的。」李迟彬补充了一句,过来给李津止系上围裙,帮他洗生菜。 李津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洗好的青椒暂时放到篮子里,手在墙上挂的毛巾上擦了擦,转过身来捧起李迟彬的下巴,把他唇上的一圈儿奶油舔了个干净。
第36页 李迟彬发现如果李津止吻他的时候总会捧着自己的下巴,指腹摩擦过李迟彬的下巴牵起轻微的热流,有种又痒又甜的感觉。 「香草奶油?」 「啊。」李迟彬还懵着,低头看手里的生菜已经被捏碎了,水龙头还在哗哗淌水。 李津止不再多说话,侧身关掉水龙头开始切青椒块。李迟彬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吃了一嘴奶油,于是不自觉地伸出胳膊用袖子擦了两下嘴,双唇像是要滴出血般红润。 李津止做的饭算不上什么鲜珍美味,但也算是好吃,至少李迟彬是这么觉得,一道菜做的好不好吃不好评判,但对口很重要,由于今天的菜对李迟彬的口,所以他还额外添了碗米饭。 「睡午觉吗?」李迟彬伸了个懒腰,挂在李津止背上看他洗碗,李津止到没什么表示,任由李迟彬把他自己当成一个大挂件摆来摆去。 李迟彬能感觉到李津止清瘦的肩胛骨随着洗碗的动作耸动,甚至能感觉到李津止说话的时候胸腔的颤动: 「你先去。」 李迟彬无视李津止再一次赶他走,闭上眼等李津止洗完。李津止擦完手转过身就看见李迟彬迷迷煳煳想要睡觉,又扒着自己不放的样子,心里好笑,还是拍了拍他的脸喊他去睡觉。 李迟彬理所当然地钻进李津止的空调被窝里,舒舒服服地把空调降到23度,陷进床垫里。 李迟彬总喜欢占着李津止的东西,睡他的被子,用他的绵羊油,水杯……李津止姑且把李迟彬这种幼稚行为当做占有欲。 李津止顺手捏了一把李迟彬的鼻尖,帮他把窗帘拉上,坐在床边看李迟彬睡了觉,才把空调调回26度,风向调到李迟彬够不到的天花板。 李津止是头一次见到李迟彬这么奶的一面,跟李迟彬玩的不错的都只知道他是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子,对着陆莎撒娇当然是没用,李图南也很少搭李迟彬的茬,这种情景李津止只在他小的时候,尤其是自己弟弟追着让他帮忙写作业买零食的时候。 -- 李迟彬睡醒的时候李津止已经不在房间了,耳边只有空调嗡嗡低声运作的声音,被子也被自己踢到了床沿,可怜巴巴地挂在床边才没掉下去,阳光透过灰色窗帘交口口口合的缝隙穿过,在地板上切割出一块金黄。 李迟彬起身看了一眼表,三点半,自己睡得够饱了,便伸了伸懒腰去找李津止。 厨房、客厅、卧室,都没有,推开书房的门,才发现李津止在看自己刚才写的作文。 李津止面对着李迟彬,但没发现李迟彬进来,坐在他刚刚做过的位子,食指中指之间夹一根红笔,眉目低垂,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清俊的轮廓,高挺的鼻樑和微微抿起的双唇,微微蹙起的眉头好像有哪里不满。 李迟彬有点儿臊得慌,上午的任务驱动型作文完全就是流水帐,主题是公民道德,李迟彬举的例子分别是:小红在马路边捡到一元钱交给警察叔叔,小明在马路边扶老奶奶过马路,小丽在马路上的公交车里给老爷爷让座。 让李津止看得想把李迟彬扔马路上晒太阳。 说句实话,李迟彬平常不会这样写,至少不会举这么弱口智的例子,主要是上午李迟彬急着写完作业去玩,李津止又在旁边弄得他心烦意乱... ... 李迟彬眼睁睁地看着李津止快要把塑料杆的红笔给压断,手臂上浮现出明显的青筋,眉头越锁越紧,赶紧下意识想逃跑。 「你过来。」李津止似乎已经注意到李迟彬在房间里站着,压下怒气勉强平静地对他说。 「那什么,其实我还没醒,我出来梦游的……」 「啪!」李迟彬话还没说完,被李津止压得已经临界的塑料笔桿就被掰断了,吓得李迟彬打了个颤。 「我错了。」李迟彬坦然承认错误:「我重写。」 「你写小明就算了,」李津止把断成两截的红笔扔桌上:「写居里夫人干什么?」 「那什么,居里夫人发现镭是为人类做贡献吧,然后人家不图回报,不就是公民道德高尚... ....」 李津止居然发现他无可反驳,看李迟彬这可怜巴巴的样儿就知道他是故意胡写的,又不捨得再骂,挑了挑眉毛看着李迟彬,倒是没在说这件事儿: 「那就明天重写吧。」 李迟彬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如获大赦般伸了个懒腰,推着李津止往外走: 「走啦走啦,去玩儿。」 李迟彬吃饱喝足就在客厅铺上飞行棋的地毯,跟李津止玩飞行棋。每次李迟彬的飞机还没全飞出来呢李津止就已经赢了,要说扑克牌那种拼技巧的游戏李津止还能让让李迟彬,这种纯靠运气的他就真的不能自控。 俩人一个抱着雪碧,一个倒了杯鲜榨西瓜汁儿边喝边玩儿。 李迟彬玩儿了两三局索性就把手里的骰子扔了,扑进李津止怀里把他按在地上接吻。李津止到也没推开他,只是僵硬地用手拍了拍李迟彬的后背,见李迟彬丝毫没有起来的意向,只好由着他乱啃。 客厅阳台上的窗户没关,厚重的灰色窗帘垂地虚掩,夏季总是多暴雨惊雷,正如此时窗外乍响起暴戾的雷声,白光骤然划破窗帘缝隙,隆隆作响地承接苍穹与大地,神圣且庄严。 窗外骤雨细密的雨脚,如林间松涛般地被推进斗室。李迟彬几近喘不过气,看着李迟彬轻轻阖上的眼睫微颤,蜷缩进李津止的怀里,唿吸逐渐绵长。
第37页 李迟彬想,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最喜欢的就是夏天,能让冰激凌软糯地滑进自己的胃里,像是整个夏天在嘴里融化。有长到漫无边际的暑假,北方的夏季凉爽暴雨。 还有雪碧融进西瓜汁里清清凉凉,又甜又软的吻。 第23章 时间总像一只隐匿在黑暗的手,不论你过得好坏,在暗礁遍布凶流暗涌的时间之海里,它总是推着你走的那一个。你与你的爱人在铺满金色晚霞的海面上接吻,千万要抓稳对方的手,才会不被冲散。 李迟彬岂止是抓住了李津止的手,简直算是手脚并用如一只考拉一样天天抱着李津止这颗大树。 比如在每一个晴朗的早晨,李津止都会发现李迟彬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到了自己的被子里,温柔而缱绻地陷在床垫里好眠。 再比如在每一个李图南和陆莎不注意的当口,李迟彬会把李津止压在墙上,踮起脚尖毫无章法地接吻。 再比如李津止会在早练过后,把给全家人带的早饭放到桌子上,洗过澡后去吻还在熟睡的人的耳尖,湿润的发梢把水珠留在他的脸颊。 快开学的时候正值盛夏,天上的云朵像要被晒得融化,拉丝般软软糯糯地飘着,被蒸腾的柏油马路散发出漆胶味儿,烘烤着鞋底,空气里黏黏腻腻的是灼热的阳光,出门就像裹了热被,没走两步就落下一身汗。 陆莎终于大发慈悲,准许他们出去旅游一趟,自己和李图南整个暑假抽不开身,又嫌李迟彬太懒,天天在家坐着。 头天晚上全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聚头讨论。 「我想去云南看大象。」李迟彬随口提议。 「太远了!你怎么不去火星看外星人?」陆莎把旅游地图册上云南那一页毫不留情地翻过去。 「那去哪儿啊?」李迟彬已经飢肠辘辘,他们已经在客厅坐了两个小时了,居然没人做饭。 陆莎快要把地图册翻烂了,发现他们这居然没有什么着名景点。最后陆莎在百度上搜了个底朝天,才搜到一个原生态小渔村,临海,人少不拥堵,民风质朴。 还给他们俩定了一个原生民宿,有空调有电扇,两张床,有热水,据说楼下还有巨幕电影的那种豪华双人间。 最重要是离得近,还有大巴直达。 敲定了之后陆莎就愉快地去做饭了,还叫上李津止帮忙去了。 第二天晃晃悠悠坐了三个小时巴士的两个人下了车,又走了一个小时的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正蒙圈儿呢,就看见自己订的民宿老闆了。 老闆的右腿坡脚,走起路来一颠一颠,操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 「空调?当然有,就是坏了,你们谁要会修就帮忙修一下,我给你们免空调电费。」 「小兄弟,这不就是两张床吗?沙发床怎么了?沙发床也是床啊,我被老婆赶出去的时候也睡沙发床。你们要想都睡床就挤这张大床上,反正我们的床也大。」 「什么?热水?自己烧,电水壶在那儿呢。」 「巨幕电影当然是晚上才有啊!大白天的怎么支幕布!村口老王晚上在楼下放戏曲电影,你们俩记得来捧场啊。」 好在电扇倒还能工作,老闆狠劲儿拍了两下它就吱吱呀呀地扭动着脖颈,吹出一阵阵凉风,海边不算特别热,海风也透着丝丝清凉。 老闆走后俩人无言地站在这个房间里握着行李箱,考虑了一下回家的可能性。 「反正我是不想动了,谁知道还要再走一个小时啊!」李迟彬趴在床上挺尸,李津止给他揉了揉脖颈,轻轻地捏肩。 见李迟彬抵不住睡意,李津止只好随他去睡,把电风扇调到小档,还拿了条薄被给他盖上。 李迟彬睡醒感觉浑身酸疼,抬了抬胳膊带起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趿着鞋出门,就见李津止在厨房,背对他围了一条粉色小碎花的围裙,清脆地剁着小葱,帮主人家烧火做饭。 「哥。」李迟彬在门口喊了他一声,撑在门框上对自己笑。 李津止回头看了他一眼:「太呛了,你出去等。」 一旁的主人家倒是赞不绝口:「小兄弟,你哥这刀工可利落了,我都想让你哥留下当上门女婿啦!」 「不行!」李迟彬倒是难得严肃,直起身瞪了老闆一眼就回屋去等着了。 菜式丰富,阳光充沛。老闆在院子里支起来一块儿蓝色塑料布,用绳子挂在竹竿上固定好遮阳,院子里好几张老旧歪扭的八仙桌,每张桌子上都被菜品塞得满满的。现在是旅游旺季,村庄虽小,但鑑于老闆的「虚假宣传」,还是有不少人被忽悠来了。 老闆自觉地过来和他们俩同桌,嘟囔着:「其实我知道宣传网页上写的跟住的一点都不一样,但至少我们价格低啊。其实我们这些渔民一年到头收入少得要命,你们外地人来玩又一点苦都受不得,我们这村子哪有那么好的条件,不写的好一点儿我们这儿永远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李迟彬倒是总算知道老闆的坡脚怎么来的了,弄不好就是被这些骗来的游客打的。 下午两个人去海边玩,准备搭晚上的车走,这儿作为度假地点实在是不如在家舒服。 海风粗犷咸湿,李迟彬脱下球鞋白袜,赤脚陷进沙子里,偶尔踩到砂石贝壳,穿一件白色宽松的纯棉恤衫,低下头去捡斑斓坚硬的贝壳,领口露出素雪色深陷的锁骨,姜黄色笑脸帽檐下露出清俊的下巴轮廓。
第38页 李津止坐在岩石上看着李迟彬,觉得他像一簇海底明亮闪烁的珊瑚,啜饮幽蓝海底里一束一束从海面上漂泊而来的光线,想让人据为己有。 后来李津止想了想,他还是捨不得把珊瑚连根挖起。 李迟彬抓了大把大把的贝壳,也不挑拣,整的碎的、美的丑的,全部塞进兜里,跑来和李津止一起并排躺在一块硕大苍灰色岩石上,看着绵亘万里的无垠苍穹,分辨每一朵浪花在耳边绽放的声音,双手枕在头后小憩。 李津止突然感觉有人双手捧住他的脸,餵了他满嘴海浪咸湿的甜。 晚上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李津止和李迟彬撑一把伞在破旧泛黄的巴士站下,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地等到十二点半。 站台点一盏羞涩的小灯,盛满了灯下的长椅,填平了这阒静黑夜的千沟万壑。 「还没来吗?」李迟彬枕在李津止的肩窝半眯着眼问。 「总会来的。」李津止这样回答他。 -- 高三生的日子总该是疲惫又努力的,而这两样在李津止身上并没有体现出来一点儿。 李迟彬得了李津止的嘱託,只得上课瞪圆了眼睛,瞌睡就让何嘉扎他拧他,晚上回家睡个昏天暗地。 李津止自然是正常上学下学,除了正常的早晚练习倒是没再参加比赛,毕竟没走体育生那条路,老老实实地驻扎在书桌前,也不熬夜不拼命,按时按点作息。 李迟彬偶尔抢过陆莎手里的牛奶水果给李津止送去,顺便占占小便宜,一来二去陆莎就索性把这任务交给了李迟彬,自己撒手不管。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在轨道上运行着,即便李津止偶尔还是拒绝李迟彬,但总耐不住李迟彬的再三逼近。李迟彬也总感觉李津止活得压抑,晚上翻阳台去找他时,李津止总一个人静默地坐在床际发呆,月色拥吻他,似乎他与孤独才是天作之合。李津止也尽量去迎合李迟彬,有时不吝啬表现自己的欲口口口望,把他按在桌面上疾风骤雨地去吻他,不像是厮磨,倒像是啃食猎物,在李迟彬素净的肌肤上留下一串吻痕。 待到平静下来两人又相顾无言,桌上摊开的资料早就被攥皱撕烂。于是第二天李迟彬便想方设法地去骗过陆莎和李图南自己脖子上的斑驳。 直到事情脱轨,是在十一月初——深秋与冬季交口口口合之际。 李津止带李迟彬回家,路上野风又紧又涩,吹得枯叶皲裂,碎成残肢断骨。 「电话,」李迟彬听见李津止校服外套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帮他拿出来看:「咱爸的。」 「接。」李津止没废话,骑车的速度也没减慢。 「餵?爸,」李迟彬单手搂住李津止结实的后腰,一手接电话。 「嗯,我哥在旁边呢。」 「她在哪?」李迟彬声音有些颤抖:「我们马上就去……」 「怎么了?」李津止问李迟彬,还没等到回答,他已经停下了车,因为他感觉后背已经湿润了。 「你哭了?」李津止停车下来,捧住李迟彬的脸让他抬起头来。 李迟彬在李津止怀里颤抖,泪水簌簌落个不停。李津止从来没见李迟彬哭过,谁惹他伤心他最多也就是骂个不停。李津止突然就觉得心脏被揪得死死的,自己也不怎么喘得上气来,隐约感觉有事发生,只能拍着李迟彬的肩膀问他怎么了。 「哥,哥……」李迟彬哭得鼻头泛红,眼睫被厚重水帘遮住,看不清李津止的脸。 秋日的梧桐大道上,铺满了金色的碎叶,踩上去有如细小糖纸般的轻微声响,远处的一捧灰鸟扑稜稜地盘旋在尖尖的教堂塔顶。 野风烈烈,李迟彬哭得伤心的泪水没有来得及被秋风风干就已经染咸了李津止的外套,渗进他的衬衫,深入一寸寸肌肤里去。 李津止不知道怎么安慰男孩,只好一下一下得抚平他的抽噎,摩挲他弓起的嵴骨,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小迟,小迟。 第24章 「好的,我们到了。」李津止稳住心神,挂了和李图南的通话。 蹲下口口身子扶着李迟彬问他:「还好吗?」 李迟彬点了点头,刘海已经被浸湿,薄汗和泪水把深蓝色的围巾染湿了一块,李津止把他的围巾摘下来,拉着他走。 李迟彬平稳下心绪之后倒是不哭了,只是断断续续抽噎。走廊上李图南颓然坐在医院外的长凳上,腿上放着陆莎的提包,在数陆莎的美容卡。 有那么一瞬间,李迟彬觉得他父亲已经老了。他就在那儿静静地坐着,想着陆莎已经在回家做饭的路上了,或者是赖床不起不想上班,又或者在美容院和她的朋友谈天说地——他什么都想,也什么都不想。 陆莎现在就躺在屋里,她哪儿也没去。可是没有人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医生怎么说?」李津止虽然不忍心去打断李图南,但也不想让他就这么一直颓然下去。 「你妈她……最多今晚。」李图南哽了一下:「去看看她吧。」 李图南还在门口询问医生ct结果,其实现在问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除非奇蹟降临,否则以陆莎脑中阴影压块的面积,最多也撑不了今晚了。 李图南一直在碎碎念,说陆莎总爱出去闲逛,自己开车技术又烂,天天上下班都必须自己接送,给她说了无数遍不要自己开车上路……
第39页 医生适当地点了点头,知道家属这会儿正需要宣洩,于是公事公办地安慰家属情绪。 李迟彬大口唿吸,吸饱了一腔消毒水味儿。轻轻地坐在床边,像是陆莎只是睡着了,自己害怕把她乱醒。 李迟彬真正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是在陆莎当晚走了之后,李迟彬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奇蹟,生与死,没有与死神的搏斗与挣扎,一切都好像命运,一切都突然又自然。 李津止没有在他面前哭过,李迟彬却能轻轻楚楚地看见李津止的眼眶干涩泛红,与平常相比似乎更加不苟言笑。李迟彬也已经没有心情去逗笑他了。 陆莎的葬礼上,李迟彬穿一身黑色西服,想给李图南索根烟抽,烟还没到手就被李津止打了一下手背。 「你去屋里。」李津止把李迟彬安排妥帖,自己顶着一张面瘫脸跟着李图南应付外面的宾客。 有人来弔唁,有人同情,有人惋惜,也有人悲恸。李迟彬坐在屋里,低着头扶着一把深棕色的大提琴,他的手几近握不住琴弓,音调滑了一串,索性把琴弓扔出去,刚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的黑如瀑布般淋下来,几近昏厥,摸了把脸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泪已经干透。 这年秋天,陆莎的去世说不上是惊天动地,甚至走得悄无声息,却如一道地堑深深扎入地心。以往和从今,就是两半了。 当天晚上李图南精疲力尽,却又打起精神叫两个儿子一起去外面吃顿饭。 「从现在起,我们家的小公主走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臭男人了,」李图南举起酒杯: 「为再也没人管我喝红酒了干杯。」 「为再也没有人让我累死累活帮她拎包了干杯。」 「为再也没有人揪我耳朵了干杯。」 李图南见李迟彬和李津止迟迟未动,也不恼怒,说完自己的: 「为我的小公主干杯。」 良久,李迟彬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听着李图南对李津止胡言乱语:「你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妈临走前说了,让你好好学习,不要辜负自己的才华,爱惜自己的身体。」 又对着李迟彬念念叨叨:「你妈说让你好好喝牛奶长身体,听大人的话,不要总是小孩子心性,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李迟彬知道,其实陆莎什么都没有说。 -- 夜晚如水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下来,李津止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李图南抬回房间,默许了李迟彬拉着自己回他的房间。 李迟彬窝在李津止的肩窝,也没哭也没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李津止的脖颈。 「哥。」 李迟彬叫了李津止一声就去吻李津止的下巴,双手揽着李津止的后颈软软地和他对视,不小心就撞进李津止深沉如井的目光。 李迟彬亲了亲李津止的眼皮,感觉到李津止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挠得自己下巴很痒:「哥,我们做吧。」 李津止拉下来李迟彬的胳膊,微微垂头不语,能闻见李迟彬唇上浓醇的酒香和咸湿泪水的味儿,李津止和他直视,却没有看见李迟彬眼睛里有丝毫的欲望。 「疼不能解决问题。」李津止直言,帮着李迟彬褪去他白色的毛衣,露出光洁素净的嵴背,再把他塞到被子里,空调调到暖风能吹到李迟彬的位置。 「睡吧,我在。」李津止回头拧灭床头昏黄的小灯,解开衬衫与李迟彬赤口口口裸相拥。 李迟彬始终相信,温度才是最好的良药。 -- 「醒了?」李图南叼着烟,生疏地切一只西红柿,汁液横流,果肉飞溅,简直是分尸现场。看见李津止从李迟彬屋里出来也没说什么。 「来帮你爹处理一下早饭。」 李图南对那只失去理想的番茄已经没了办法,索性把烟碾了,去一边儿边吃西红柿边看李津止做饭。 李津止好歹看出来李图南想做挂面汤,乖乖地低头煮了面切菜。 过了一会儿,李图南的西红柿已经被消灭了大半,突然开口: 「你自己注意一点儿。」 「不用。」李津止似乎知道李图南说的什么事儿,想也不想就反驳到。 「我说你自己!你妈为什么偏心你你自己心里没个数?」李图南一边往嘴里塞西红柿,一边支支吾吾地说:「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真不让大人省心。」 李津止没再吭声,把生菜挑挑拣拣放进锅里闷上盖子煮了。 等着李迟彬迷迷煳煳地起了床已经是十点多,李津止把面重新热了热端给他。 -- 李迟彬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基本上平復心情,眼睛也已经消肿,何嘉识趣地没问李迟彬什么问题,只是给在书上他画了一个手翻动画,翻动的时候能看到小火柴人发射爱心。 「你不在的时候我天天想你,就给你画了本画,送给你了。」何嘉凑到李迟彬跟前讨好。 「你他妈,这我的数学书!」李迟彬气笑骂到,捲起来书敲了何嘉脑袋一下。 冬季已经到来,暖气还没供给,正是教室里裹着棉袄互相取暖的时候,自从李津止转学之后,尤其是高三以来,就没有人天天给李迟彬送养生物品了。 倒是孙帆,中午也不忌讳李迟彬了,直接找他来聊天,虽说李迟彬对于何嘉那天说的话持保留态度,可孙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矜持地不触雷区,李迟彬倒是不介意当朋友聊聊。
第40页 「晚上社团有活动你去吗?」 孙帆倒是没那么冷,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套校服,不像李迟彬,校服外面还裹了厚厚一层灰色外套,显得李迟彬的脸又小又白净。 李迟彬倒是不怎么热衷社团活动,当初学校公益社的学姐学长太热情他不好意思拒绝,才跟着进了社团,偶尔出个活动,察觉到自己已经缺席一段时间了,自然是不好意思就答应了晚上跟着去。 「什么时候?在哪儿?」李迟彬搓了搓手,有点儿凉。 「下学之后,市图书馆,讨论开学以来募集资金流向的问题。」 「哦。」李迟彬冻得有点想打喷嚏,刚把手缩回袖子里就打了铃,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那我先走了,晚上联繫。」孙帆愣了愣,从外套兜里拿出暖宝宝给李迟彬:「再见。」 孙帆没等李迟彬搭话就从前门出去了,何嘉正好从操场回来,看见李迟彬桌上扔着个暖宝宝问:「哟,你哥送的?」 「给你了。」李迟彬懒得给何嘉解释,趴在桌子上。 孙帆在窗外看见何嘉把暖宝宝塞到自个儿桌斗里,勾唇挑了挑眉一笑,也没说什么就回班了。 「兄弟一起去上厕所不?」何嘉突然尿急,拉着李迟彬的袖子问。 「快上课了,要去自己去。」李迟彬甩开何嘉的手:「别打扰我学习。」 -- 天黑得早了,李迟彬下课出校门已经是夜幕四合,给李津止和李图南发好简讯,把围巾围了一圈就坐公交车去市图书馆了。 城市睡得越来越早了,公交车上迷惑虚幻的斑斓霓虹是睡前的夜灯,车胎擦过夜的边缘,像潮湿过期的火柴杆,擦不起一粒火星。抬头是一片钴蓝色苍穹,几颗闪耀过头的恆星钻过几千里云翳,从层层雾霾中探出头来与李迟彬对视。 李迟彬一下就想到李津止,也像极了雾锁云埋从中的恆星,穿越了山河湖海、丛丛阴翳,才能看见他的清朗落拓的光辉。 第25章 李迟彬没坐过这辆公交车,只顾着看窗外了,不小心就坐过了站。等他再倒车回到市图书馆的时候,他们已经接近散场,陆陆续续地有人走了。 李迟彬从包里掏出手机看,还有三个孙帆的未接电话。李迟彬按着位置找到自修室,看见只剩下孙帆和社长,还有一个高三的学长社员。 「对不起啊,」李迟彬不好意思地道歉:「我坐过站了。」 社长是个女生,脾气倒是不错:「没事,我们商量好两人一组整理材料,你和孙帆把资助名单弄出来就行,你们先走吧。」 孙帆带着李迟彬出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坐公交就行。」 「然后再坐过站?」 李迟彬语塞。 「来,顺路。」孙帆拍了拍后座。 李迟彬只好上了车,随着孙帆带着他穿过夜的边缘。 「你应该知道吧。」快到家的时候,孙帆的声音从前面闷闷地传过来:「我喜欢你。」 李迟彬还是没想到他承认地这么直白,一时搭不上话,直到孙帆的车停到小区门口,李迟彬才意识到自己沉默了一路。 「那个,我有男朋友了。」 「李津止?」 李迟彬勐地抬头,看向孙帆,见他一脸不在意: 「别这么看我,好歹我也跟你哥同学那么久了,他有点儿什么我会不知道?我还帮他追过你。」 李迟彬低头不语。 「反正你们最后也走不到一起。」 孙帆没等李迟彬答话便迳自要走,李迟彬甚至摸不透孙帆的想法了,只是对他最后一句话有点在意: 「你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就他那种人也就你能接受了。再说,你们俩搞,那不是乱口口口伦吗?」 「他哪种人?怎么也比你好!我怎么样轮不到你管吧?」李迟彬被孙帆气红了脸,抢过孙帆怀里的书包:「资料你自己整理吧,我找社长换组。」 孙帆等着李迟彬走远了,才皱着眉吐出自己憋了很久的字:「都是垃圾。」 回到家的时候李津止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家里的昏黄灯光落了一地,李迟彬绕过沙发去抱李津止。 「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啊,过来吃饭。」李图南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打断他们俩,敲了敲桌上摆的一盘菜:「今儿你爹做的鱼,赶紧过来尝尝。」 李迟彬给面子地拿来了一双筷子,李津止想阻止已经晚了。 李迟彬看着这盘黑乎乎的东西,挑了一块儿稍微白点儿的东西,味道有点儿奇怪,就是有点儿硌牙。 「嗯,味儿还不错,就是有点硌牙?」 「那什么,你能先吐一下吗,我的袖扣好像找不着了。」 李迟彬当场停止了口腔动作,把那玩意儿吐出来之后气得要打李图南:「你以后要再做饭我就要大义灭亲了!」 「你冷静下李迟彬!打老子是犯法的!」 -- 李迟彬觉得李津止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问李图南只得到「可能高三压力太大」的结果。 李津止在二中的时候班上大多数同学和他聊天他也不怎么答话,会话终止于必要,有人问他题他也不会讲,认认真真地把答案找出来递给对方。
第41页 他桌上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堆满了学习资料,多数时候只放一本书,旁边工工整整放一叠演草纸,杂乱有序地列着长串公式,在一中的时候和同学也没有什么交流,在新学校就更加没有。 高三晚自习十点十分放学,在每个晚自习结束后,习惯地踏着渐次熄灭的楼道灯光,等着楼下吵嚷欢笑的洪流远去后,背一个装满笔记试卷的厚重书包踏上自行车踩回家。 与李迟彬的交流也止于平日讲解他不会的习题,偶尔接一个牙膏味的吻,语言贫瘠但也不尴尬。 冬日深处的一场大雪,李迟彬蜷在李津止的怀里,两个人坐在阳台铺好的地毯上,李迟彬捧着枸杞菊花茶问李津止: 「哥,你累吗?」 李津止低头看见李迟彬捧着茶杯的指尖被暖成粉红色,眼睛被水汽氤氲出水光。 「我不累。」 李津止半阖着双眼,看着满城的雪落下来,安静而辽阔。 -- 有的时候李迟彬想,如果不是血缘的纽带盘缠,如果不是自己生来就是李津止的弟弟,李津止可能不会喜欢他,再可能,他就不会遇见李津止。 -- 陆莎走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提起她,不是忘了,而是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虽然也会再想起,但生活再怎么样也要回到日常的轨道上来,继续前行。 毕竟时间就是一只隐匿在黑暗的手,不论你过得好坏,在暗礁遍布凶流暗涌的时间之海里,它总是推着你走的那一个。 而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彼此都是对方飘在海上的一块樵木。只有李迟彬在看见李津止的时候,才感觉轻松一点儿。 -- 最近李迟彬总感觉不怎么对劲,要说以前只是他人缘不怎么好,最近可以说是有人故意找茬了。 「何嘉?你见我书包了吗?」李迟彬见何嘉去打完球回来就问他。 「没啊,你是不是忘餐厅了?」何嘉不以为意地拧开矿泉水瓶狂饮。 「不可能啊,我没背着去。」李迟彬翻了半天桌斗,还去老师办公室看了一眼。 「你要不去问问老师?」何嘉刚问完,坐在前面两排靠窗的王珉珉扒着窗户回头问: 「李迟彬?那是不是你书包?」 李迟彬赶紧走到王珉珉座位上扒着窗户往下看,他的书包正在楼下垃圾箱里躺着。 最近李迟彬总是丢东西,先开始是作文本、歷史书,到后来的铅笔盒、水杯,李迟彬先开始总不以为意,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不知道忘在哪儿了,直到自己书包丢了才知道自己是被人给盯上了。 「卧槽!谁他妈干的!」何嘉把书扳了直接站起来。 全班同学盯着何嘉没人吭气儿,李迟彬拍了拍何嘉的肩膀:「你先坐。」 何嘉也没意气用事,见老师进来对他吹鬍子瞪眼,只好灰熘熘地坐下,小声说了句:「让我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虽说何嘉都这么说了,不过大家大多是出于看热闹的心情,自然是没人发表什么看法,李迟彬也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有人挑衅寻事。不过最让李迟彬生气的是五一放假前考试周。 何嘉和李迟彬还没走进教室,就听见班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嬉笑八卦声汇聚成一股洪流,本就因为快要放假兴奋的同学像是抓住了更有趣的事儿,七嘴八舌的声音填满了教室。 李迟彬正疑惑,何嘉先一步拉开门,三步两步推开看热闹的同学,把校服罩在李迟彬桌子上。李迟彬似乎也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一旁同学蠢蠢欲动的声音汇聚成汩汩洪流挤进李迟彬的耳朵,但他感到格外平静。 「何嘉,校服拿起来。」李迟彬面色平静,单手掂着书包,肩上挂着自己的校服外套。 「彬哥,没必要看,一会儿我给你换张桌子去。」 「我说拿开。」李迟彬没生气,直接扯掉何嘉盖在桌子上的校服,露出满是划痕的木桌。 像是有人用小刀割过一遍,又拿红笔填了一遍,桌子上写了一堆诸如「李迟彬喜欢李津止」、「乱伦」的字眼,看着有点儿刺眼。 李迟彬抿了抿嘴唇,看着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愣着干嘛?上早读去啊。」 「你不给大家解释一下吗?你乱伦?」不知道有谁的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关你屁事?」李迟彬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也不顾自己这张沟壑纵横的课桌,直接掏出来书开始背,见人还没有散去的趋势,李迟彬头都没抬地说: 「我喜欢李津止怎么了?犯法吗各位?」 他这句话让大家愣了一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王珉珉在前面敲了敲桌子:「今天是语文早读,谁再违反早读纪律一律记名上交年级主任!」 大家这才缓缓散去,何嘉从书包里抽出语文书悄悄对李迟彬说:「一会儿下课我去给你换个桌子。」 「不用,」李迟彬把校服放在桌斗里:「又没写错。」 李迟彬看了看自己桌子中间醒目的「李迟彬喜欢李津止」,写挺好的。 早读还是有人用书掩着,把目光投射到李迟彬这边来,李迟彬感觉自己身上要被人视线烧出个洞,也不恼怒,只顾背自己的《滕王阁序》。只有李迟彬自己知道,这个早读,自己连拿书的手都是抖的。 第26章
第42页 -- 五一放假,李迟彬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就听见何嘉凑过来八卦:「孙帆被人打了你知道吗?」 李迟彬倒是听说这事儿了,从早到晚全班都在说,谁打的不知道,李迟彬已经很久没跟孙帆说过话了,社团活动基本都是单独联繫社长在做,偶尔见到孙帆也是故意绕道。 李迟彬该怎么说,孙帆应该属于那种看着不舒服,尤其是他看自己的眼神,更像是一种捕食者看猎物,让李迟彬浑身起鸡皮疙瘩。 「打挺严重的,腿骨折,破相了都,期末考试都没参加。」何嘉形容地绘声绘色。 「随便吧。」李迟彬最近也是挺闹心的,虽说自从那件事之后没再出过别的事,可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眼神总让他喘不过气来。 「别介啊,说不定是你哥打的呢?」 「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推李津止身上?我哥又不是见一个打一个。」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孙帆对你图谋不轨,他那眼神儿就想把你吃了,」何嘉嘟嘟囔囔:「再说,你哥那护犊子样儿你又不是没见过……」 「你才犊子,骂谁呢!」李迟彬虽然嘴上这么骂了,心里还是存了些疑惑,他能感觉李津止属于一直不怎么待见孙帆,但孙帆硬缠上去的那种,只不过因为以前孙帆和他没闹崩的时候他也没想那么多。 现在想想,包括李津止当时打了胡威那件事,只有当事人还有孙帆知道,胡威不至于告老师互殴把自己也给记处分,会不会是孙帆?李迟彬想到当时李津止问自己觉得孙帆怎么样…… 「操。」李迟彬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拖着沉重的书包飞速挤出校门,跻身上了最近一班地铁。 意外的是,家里灯都黑着,李津止和李图南都不在家。 李迟彬先给李津止打电话没人接,又给李图南打了电话。 「餵?爸,你在哪儿呢?」 「在三医院,你哥把人家腿都给打骨折了。」 「谁啊?」 「你别管了,自己上街去搓一顿……」 李图南还没说完,李迟彬就掐断了电话往医院赶去。 -- 医院里苍白的灯光塞在狭长逼仄的走廊里,还没走到转角,李迟彬就听见有一个女人的尖叫唾骂声。 「我跟你说,两百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老娘辛辛苦苦一个人把儿子拖这么大,马上就高考了,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谁负责?」 「呸!你别给我说我儿子手没事儿!真不要脸你们一家,我现在还欠外面十几万呢,我天天在外面够忙了你们还给我惹出事情来,你们替我还吗?」 女人一只手掐一根劣质香菸,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刺鼻,上身穿了件亮片吊带,下面穿了条热裤,拖着人字拖也十分高挑,虽然髮型有些乱,面容也有些颓然,但能看出来是个长相不错的女人。 女人一眼看见走廊尽头朝这边走来的李迟彬,指着人就讽刺:「哟,你家小儿子啊?长这么大了都?当初怎么没被一起撞死啊?」 李迟彬愣了愣,这个女人像是知道自己的车祸,但他回想了下,确实没见过。 「你够了没!」孙帆扶着墙,拖着一条打了石膏的腿慢慢出来,十几天没见,孙帆的面色更不太好了,紧紧咬着下唇,面有痛色,又像是哀求女人:「你别说了,赶紧回去吧。」 「我怎么不能说?怎么,他们弄死了你爹还能把你娘给弄死?」 李迟彬抬头看孙帆,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孙帆从门口书包里吃力掏出来五百块钱塞给女人:「你下午不是还有牌局?」 女人瞪了他一眼:「明天我要看到他们赔的钱。」 孙帆无力地点了点头,李图南下楼去给孙帆交医药费去了。 「那是你妈?」李迟彬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看了一眼孙帆,孙帆默认了。 「你妈认识我?」 「你小的时候出车祸你记得吧,」孙帆没什么精神地坐在长椅上:「司机是我爸。」 李迟彬愣了愣,当年他就没见过肇事司机,据说好像是当时撞到树去世了。 「那天我妈刚被检查出肝癌,他急着回家,路上就出了车祸,」孙帆揉了揉太阳穴:「后来我妈也不想治了,家里的小卖铺半关不关,索性就天天去打麻将了。」 「我知道不怪你,怪命。」孙帆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但我就是不待见你们,我跟我妈是一个鬼样子,我就是自私。我恨不得让你跟我一样,一起下地狱。」 李迟彬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李津止不待见孙帆,他还上赶着去,自己跟孙帆没什么交集,还处处照顾自己拉近关系。 李迟彬和孙帆坐着良久没动,孙帆先开了口:「我不知道我妈会来,他那么说你……算了。」 孙帆知道李迟彬最想听到什么:「我不会让你哥再记处分的,你回去吧。你哥刚才嫌乱去医院天台了。」 「那个……」李迟彬有话想说,却签不起一个端头。 「别说了,保重,弟弟。」孙帆抬头笑了笑,回了他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像往常一样。 -- 高考如约而至,李迟彬和孙帆也没了联繫,他第二天就出了院。更不知道孙帆有没有参加高考。 窗外知了窸窸窣窣地唱和,头顶的电扇疲惫不堪地转着圈,李津止笔下流出来一串串流畅的字,身上的薄汗染湿了校服。
第43页 「怎么样?」李迟彬听见最后一道英语结束的铃声就赶紧去门口捕捉李津止的身影。 「正常发挥。」李津止揉了揉李迟彬不怎么顺的刘海,李图南在一边儿嚷嚷:「那是,你还用问?走,你爸请客。」 「我要吃烤肉。」李迟彬接上李图南的话茬。 「谁管你吃什么?今天你哥说了算。」李图南无视李迟彬的要求。 「嗯,烤肉。」李津止对李迟彬表示贊同。 李迟彬对着李图南吐舌头。 -- 「来来来,干杯。」李图南先举起酒杯:「祝贺我们大学霸考试结束!」 李迟彬和李津止给面子地把橙汁一饮而尽。 「哥,想好上什么大学了吗?」李迟彬随手夹了一筷子花生米。 李津止闻言愣了愣,李图南赶紧终止这个话题:「现在考虑那么多干吗?赶紧吃这个虾,特别棒。」 李图南顺手给李迟彬夹了一块虾。 李迟彬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想了想也是,就不那么纠结了。 「这个暑假你们俩好好玩玩儿,你爹出钱,明年你就该也这么辛苦了。」李图南说完顿了顿:「我暑假有个外包工程,出差挺久的,你在家听你哥的。」 「切。」李迟彬翻了个白眼儿,全家就把他一人当小孩看。 李图南说是暑假出差,可没想到他隔天就要走,李迟彬还没放假,自然是早早就去学校上学了,李图南叫走李津止帮他收拾东西。 「诶诶欸,那蓝色衬衫别给我往里塞了,我最近发福塞不下了。」李图南在一边收拾他的文件,一边指使李津止帮他收拾衣服。 「成了,我就拿这几件就行,不够到那边再买。」李图南满意地拉好行李箱的拉链,拍了拍李津止的肩膀:「我给你说,你这个暑假在家给我别太过分,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什么。」 「我知道,申请表我已经填过了,还有推荐信。」李津止矮下身子继续帮他整理衣物。 「那行,剩下的你就交给我吧,」李图南松了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小迟说?」 「不知道。」 「等等等,内裤就不劳烦你帮我收拾了,回屋待着去吧!」李图南一把抢过李津止手里的红色内裤,开始赶人。 李津止也没什么表示,眼睁睁地看着李图南把他的那条红色内裤也塞到了行李箱里就走了。 终于恢復了自由身的李津止出门买了瓶菠萝汁,时值傍晚,夕阳点燃了暮色,他就站在门口的柳树下躲着阳光,顺便等李迟彬下课。 「哥!」李迟彬背着书包,从人海里探出头,朝李津止挥手笑,踮着脚跻过人群,还能听见后面何嘉的抱怨:「李迟彬你怎么又把我扔下了!」 「给。」李津止拿出手里刚买的菠萝汁:「还没晒热。」 李迟彬开了罐,也不去管何嘉,自己跟着李津止跑了。 「爸呢?」 「下午刚走。」 「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去机场送他去啊。」 「你上学。」李津止简言,带他骑车回家:「想吃什么?」 「南瓜饭,甜一点儿。」李迟彬端着菠萝汁往嘴里喂,被李津止提醒慢点喝。 李津止给他又炒了几个菜,玉米烙和千叶豆腐,还有清炒虾仁。 李迟彬坐在餐厅的一角,看着被饭菜香气填满的厨房,李津止繫着围裙在厨房忙东忙西。 李迟彬的思绪漫无边际地空想,其实他什么也不用想。 第27章 夏日的时光有时是清凉可人,楼下的爬山虎匍匐在墙面上,阳光把墙面刷暖,一群放假束的同学纷纷拿着篮球足球奔向楼下开放的体育馆,打到汗流浃背,掀起球衣的拭汗,互相踩脏了白色球鞋,满身泥泞地奔回家沖一个清爽十足的凉水澡,打开空调把温度调到最低,大块大块地把冰棍吞吃入腹。 「我早说让你别老吃这些凉的。」李津止拿一块儿毛巾盖在李迟彬的头髮上,不紧不慢地轻轻揉着。 「我热啊。」李迟彬眼睁睁地看着李津止把冰棍儿拿走,放进他自己嘴里。 「你刚运动完,一会儿再吃。」李津止舔了一口半化不化的冰棍,两三口把剩下的吃完了。 李迟彬不满李津止的抢食行为,硬是抬头把唇压了上去。 清凉的、甜甜的西瓜雪糕化成果汁,被李津止猝不及防地咽下,李迟彬却还没有起来的意思,冰凉的舌尖轻触灼热的口腔,被捲入贝齿中轻轻啃噬,西瓜的清香瀰漫了整个口腔。 李津止一面迎合,一面扶着李迟彬的腰,待到李迟彬自己累了,瘫在李津止怀里,抬眼就是李津止近在咫尺的脸。李迟彬天天下楼和何嘉打篮球,也没被晒黑,肌肉攒了薄薄一层,天天嫉妒李津止身上流畅好看的腹肌。 -- 李津止却总觉得李迟彬最近有事儿瞒着自己,比如,他总在自己屋里偷偷摸摸地打电话,再比如,抱着电脑躲躲闪闪地查东西。李津止虽然好奇,但也没明面上去问他。 「我大哥啊,求求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送什么你自己决定不就完了?」 「你帮我参考一下啊。」 「你什么要求?」 「不要俗套,低调一点也不能太掉价,能给人深刻印象但不要太刻意,既要好看又不能没有使用价值,最好是能天天带着,一看就想起我了,不要跟别人送的重复……」
第44页 「你干脆把你自己送出去得了!」何嘉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李迟彬家里过生日向来是不怎么铺张,一般都是去外面搓一顿,李图南请客,要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李津止过生日只有他们俩的。 李迟彬不知道送什么东西,想得脑壳痛,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总不能真像何嘉说的……操,不能想了,去洗个澡。 直到第二天早上,李津止起了床准备去叫醒李迟彬,却突然闻见一股焦锅味儿。 早上的晨光像新生的婴儿,微弱又顺滑地铺满在大理石地板上,李津止站在卧室门口,目光穿过温顺的阳光,透过他白色的棉衫看见他纤细的锁骨。 如果忽略空气中浓浓的焦煳味儿,他能承认李迟彬是一个完美的恋人。当然,李津止不希望李迟彬成为什么完美恋人,只要是李迟彬就行。 「那个,煎鸡蛋。」李迟彬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一眼李津止,用刀切掉焦煳的部分,就只剩半块儿蛋黄了。 李津止凑过去,就着李迟彬的筷子一口就吃了他的失败实验品。 味道还可以,如果忽略焦煳味,还能让人接受,只要把握好火候,要比李图南强很多。 「怎么样?」 李津止点了点头,李迟彬如释重负,甩掉身上的围裙瘫在桌前愁眉苦脸:「啊,做饭好难啊,我五点就起来了,结果就弄了半块儿煎鸡蛋。」 李津止知道李迟彬还没吃,顺手拿了两片面包放进面包机,又去橱柜拿麦片。 「但我可以天天给你做饭,这样我就可以练习了。」 「不要。」李津止头也不抬地拒绝,转身从冰箱拿出牛奶倒进锅里和麦片一起开火。 李迟彬趴在桌子上:「为什么?果然还是难吃?」 「你不喜欢。」 「你也不喜欢做饭啊,还不是天天做饭。」 「但我喜欢看你吃我做的饭。」李津止取出面包,娴熟地涂上橙子果酱摆在李迟彬面前投喂,又回去把牛奶麦片搅开。 吃完饭李迟彬计划带李津止去玩儿。 「我哪儿也不去。」李津止坦言,低头把桌子擦了个干净。 「不行,你过生日啊,你总有没去过的地方吧?」李迟彬抢过抹布去涮,想方设法地让李津止出门。 李津止嘆了口气:「你想去哪儿?我都行。」 「嗯……去电玩城?」李迟彬绞尽脑汁想了个李津止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李津止到没意见,打了的就准备去。 李迟彬在前面玩儿,李津止就在后面跟着,看见李迟彬因为抓不到娃娃机里的皮卡丘气得想踹机器的时候,李津止拍了拍李迟彬示意他来。 只见李津止面色淡然地餵进去游戏币,从容不迫地操纵摇杆,完美地偏离了皮卡丘,什么东西都没抓到。 李津止向李迟彬伸出手:「再给我三个。」 结果李津止在娃娃机上输掉了所有游戏币。 「哥,算了,我不要了,咱们走吧。」 「再买三十次。」 「……」 李迟彬已经抛下李津止去玩儿投篮球了,没想到不过一会儿李津止抱着皮卡丘过来了。 「你第几次抓到的?」 「第三十一次。」李津止大言不惭:「我照着娃娃机踹了一脚。」 「……」李迟彬最看不惯李津止这种动不动就暴力还能顺利解决问题的了。 「算了,去吃饭吧。」李迟彬拍了拍怀里皮卡丘的脑袋。 午饭吃的水煮鱼,李迟彬撑得不能行,李津止拖着自家弟弟回家睡觉。 「困。」李迟彬迷迷煳煳地打哈欠,在计程车后头靠着李津止,眼泪花儿冒出来一截儿。 李津止握着李迟彬的手紧了紧:「先睡。」 一直到李迟彬被弄到床上,还抱着皮卡丘不放手。 李津止抽了半天抽不动,还懊恼自己居然和一个布做的玩意儿吃醋。绕到床另一边从背后抱住李迟彬,胸腔紧贴着嵴樑。 -- 李迟彬睡午觉都是一觉能睡个四五个小时,李津止醒的时候李迟彬已经扭过身子来与他交颈而眠,再看皮卡丘,早就被李迟彬在梦里扔了八百里远,灰扑扑地匍匐在卧室的一角。 李津止倒是没打算叫他,自己起了床去跑了两圈儿。回来的时候李迟彬刚刚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 「哥?你去哪儿了?」 「跑步。」李津止扯下自己头上的运动髮带,灰色短袖棉衫背后打湿了一块深色。 「晚上出去吃吗?我给你订了蛋糕。」 李津止点了点头:「等我洗澡。」 说完也不顾及李迟彬,直接脱衣服准备洗澡。李迟彬又想看又羞耻,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靠墙玩手机,眼神把李津止全身舔了个干干净净,思绪飘到九霄云外,满脑子黄色废料。 -- 李津止不怎么喜欢吃蛋糕,还是给面子的吃了一口。 对,一口。后来李迟彬觉得浪费太可惜,就把剩下的全吞入腹中了。 让李津止意外的是李迟彬还订了酒店房间。 「为什么不在家睡?」 「情侣套房有感觉啊。」 「什么感觉?」 「有浴缸落地窗大镜子的感觉。」 「……」李津止看李迟彬的眼神怪异了起来。
第45页 李迟彬干脆厚着脸皮拿了两罐啤酒,一盒鸭脖带着李津止上了酒店天台。 酒店三十多层,站在天台有种鸟瞰世界的感觉,摇摇欲坠又高高在上。 风失去了阻力,紧紧地包裹住二人。李迟彬感觉自己浸泡在深浓的夜色里,想手里的啤酒一样,咕噜咕噜要冒出泡泡。鸭脖又麻又辣,混合着酒精囫囵地叫嚣着冲劲胃里。 李迟彬靠着栏杆餵给自己啤酒,烈烈夜风把他的短袖吹得膨胀。他看向楼下,有宽阔绚丽的夜景,莽莽苍苍的人群与荒芜杂草别无二致。 有的时候李迟彬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对于李津止也是一昧的追寻,而结果就像是一则不可解的谜。 「哥,你等等我。」李迟彬的嗓子干涩沙哑,像塞了一团杂乱的毛线,堵得说话艰涩,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津止没说话,把喝空的啤酒罐捏扁,投进垃圾箱里对李迟彬说:「回吧。」 李迟彬拽着李津止的袖子回了套房,李津止站门口玄关还没进去就闻见有花香味儿,进了才发现李迟彬居然像青春期莽撞少年追自己喜欢的人那样给自己撒了一屋子的玫瑰花瓣。 青涩,幼稚,但让人喜欢得紧。 第28章 「哥,你喜欢吗?」 李迟彬没有开灯,窗外温驯的月光顺着窗帘滑落,像夜的落地长发,花瓣上像洒了一层水银,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李津止没有说话,手指穿过李迟彬的软发里揉了揉。 李迟彬也无所谓李津止的回答,沉默着与他十指相扣。 「哥。」 李迟彬轻轻喊他,李津止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李迟彬觉得自己要融化到李津止的眼神里了。 接吻是顺其自然的事,不用李迟彬踮脚,李津止微微垂下头去扶着李迟彬的后脖颈与他接吻。像春雨浇灌的泥土一样湿润,像正午烈烈阳光般炙热,像被蜜糖蘸过的甜。 李迟彬眼神迷濛,伸出手去解李迟彬白色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却因为颤抖与紧张几次手滑。李津止轻笑了一下,扯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李迟彬顺势滑进去抚摸他结实的腰身,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摸到李津止的腰。 李津止不同于李迟彬的青涩与急切,温柔而克制地回应,李迟彬用虎牙去咬李津止的唇,吻到最后李迟彬已经尝到了淡淡的血味儿。 李迟彬笨拙地把李津止按在柔软的床面上,匆匆地脱去上衣,面对李津止,坐在他的胯间。李津止半眯着眼睛,像是旁观,更像是欣赏。 李迟彬只穿一条黑色平角内裤,甚至能感到李津止的炽热,唿吸交错间,李迟彬颀长的手轻轻把它揉了两把,伸手要去解开被李津止按住了。 李迟彬抬头去捕捉李津止的眼神,李津止却避开了与他对视,低头去轻咬他的下巴,在锁骨与肩膀上留下滚烫的吻痕,轻柔地去吸吮他微翘的乳`尖,舌尖在柔软粉嫩的乳`晕上打圈,李迟彬觉得又麻又痒,又觉得羞耻,不让呻吟从嘴里流出来。 李津止用手指去描摹李迟彬内裤下性`器的形状,李迟彬已经涨得不行,李津止又勾得他难受,便沙哑地开口: 「哥,你来吧。」 李津止的舌尖在他的肚脐上打圈,隔着内裤吻了吻他勃`起的小帐篷,帮他从内裤中放出来轻舐。李迟彬哪里受过这种刺激,闷哼出声。 李迟彬感觉自己浑身瘫软,低头能看见李津止半跪在地上,下半身穿得工工整整,上半身衬衫扣子崩了一半,露出浅蜜色的胸膛与腹肌,眼睛紧闭,睫毛颤抖,眉毛轻轻蹙起,在吮吸自己的……李迟彬觉得浑身发热发烫,差点没一个松懈射到李津止口腔里。 「够了,哥,我要射……」 李迟彬去推拒李津止,不想让自己释`放在李津止嘴里。李津止却是像没听见,反而给李迟彬做了两个深```喉。李迟彬控住不住高``潮的颤抖,闭着眼睛释放了出来。 李津止猝不及防地咽下,捂着嘴咳嗽,嘴角还挂着白``浊。李迟彬赶紧抽了两张纸递给他,自己跪趴在床上,反手递给李津止一瓶润滑剂: 「哥,你进来吧……」 如果李津止现在把他翻过来,一定能看到李迟彬红得滴血的脸。李津止却良久未动,抚摸着李迟彬的背嵴,在他横贯的疤痕上舔``舐,李迟彬弓起背嵴,嵴樑弯成一道漂亮的弧线,一寸寸肌肤像是要甦醒。 「我爱你。」李迟彬的声音被闷在枕头里,让李津止听着有些不真切,却十分清晰。 李津止匍匐在李迟彬的背上,轻轻地吻了他的肩头。 「睡吧。」 李迟彬靠在床上喘气,似乎是不解李津止为什么突然中断,扭过来看李津止已经在收拾地上的衣服了。 「哥?你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去。」李津止在黑暗中淡淡开口,把地上的衣服整理好放在沙发上,解开皮带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李迟彬对于李津止的戛然而止虽然不能理解,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想不通李津止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迟彬靠在床头看着浴室的磨砂玻璃,暖橙色的灯光泄露出来,隐约有李津止的身影,然后舒了一口气,拉开床头柜早就给李津止买好的生日礼物。 「什么?」 李津止洗好澡靠在床头吹头髮,见李迟彬突然靠过来又扭过头去看他。
第46页 「生日礼物。」 李迟彬双手拢住李津止的脖颈,一枚冰凉的东西顺势而下,滑进浴袍里,又被黑色细绳紧紧勾住。 「这是什么?」李津止拿起吊坠端详。 「我趁你抓娃娃的时候在电玩城买的,到昨天为止我一直不知道送你什么……我把自己都送你嘴边了,你却让我爽完自己去洗凉水澡去了。」李迟彬顿了顿收回手:「那退一步,这个就当生日礼物吧,我看你也挺喜欢抓娃娃。」 李迟彬进了浴室没发现有水汽,一眼就看穿了李津止的动作,顺手拧开热水开关。 「是因为你想要皮卡……」 「什么?」水声把李津止的声音沖淡,李迟彬提高了声音问他。 「没什么,我很喜欢。」李津止我进了银色的皮卡丘游戏币吊坠,把它慢慢握暖。 「你不需要把你自己送给谁,」李津止小声说,不知道李迟彬有没有听见:「我希望你自己也过得好。」 水声慢慢加大,很快淹没了这句话的尾音,也淹没了李迟彬。 -- 「怎么可能?」何嘉在电话的那头咆哮:「我定的计划绝对秒杀万千少女!你怎么可能还是处男!」 「得了吧你,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你,」李迟彬一边夹着电话一边把货架上的一瓶蜜桃苏打扔进购物车:「我现在不敢跟我哥单独相处了,尴尬的要命。」 「你在哪儿呢?」 「嗯,我出来买菜,顺便带点儿零食。在沃尔玛,怎么了?」 「下午还打球吗?」 「不了,我哥对我打完球之后就跟你们去冰激凌店大吃特吃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思想教育,」李迟彬一边思考红豆面包和菠萝包哪个好吃,一边回答他:「我已经不敢了。」 「你哥哥是你保姆吧?」 「这个……李津止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吧,对不关心的事儿漠不关心,对关心的事儿婆婆妈妈。」李迟彬最终选择了两个都要。 「诶,不说这个了,你下午来就行啦,大不了不去冰激凌店,反正你现在待在家也是很尴尬,来了我帮你捕获少男芳心出谋划策哦。」 「来可以,出谋划策还是算了。」李迟彬连个再见也没回,直接扣了电话,推着购物车去结帐。 -- 「菜呢?」李津止围着围裙拿着菜刀在门口迎接他。 「啊?」李迟彬装懵,眼睁睁地看见李津止嘆了口气扶上额头。 「出去吃吧。」李津止放回菜刀摘了围裙,帮李迟彬把他买的一堆零食放进橱柜和冰箱。 -- 7月5日 17:45p.m. 南区体育馆 炎热 李迟彬打了两场比赛一个球没进,坐在一边儿喝水休息。何嘉也把球扔给同学,跟着李迟彬下了场坐在一边儿的长凳上。 「怎么?还想昨天那事儿呢?」何嘉顺手拿起李迟彬刚才喝过的矿泉水狂灌了两口。 李迟彬白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满他抢水的动作,何嘉把水递迴来却遭到了李迟彬的嫌弃。 「诶,那咱们先走?我帮你解决一下你的终身大事。」 「算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前几任女友都是你邮购的手办。」 李迟彬虽是这么说了,但还是跟着何嘉走了。 7月5日 19:11牛肉拉面馆 闷热 「老闆,我说了不要香菜啊不要!」何嘉气得要掀桌,还好李迟彬制止了他这种智障行为,把他碗里的香菜都拨过来。 何嘉唿了口气,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面,模模煳煳地开口:「所以你觉得你哥根本就不是喜欢你。」 「我不知道。」李迟彬低头把拉面辣油搅拌均匀。 「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得谈谈,说不定你哥有什么苦衷呢?」 「什么苦衷?」 「比如……他不行?」 「我去你大爷的!!!」李迟彬气得低头找勺子,舀了满满一勺香菜灌进何嘉的嘴里。 被强迫灌下自己最讨厌的食物着实难受,何嘉也不再开玩笑了,老老实实地去漱了口安生坐着。 「那你又哪里觉得他不是真喜欢你了?」 「我觉得他更多是因为内疚,」李迟彬低头去喝了一口可乐:「从小就是。」 「他从小就因为那件事一直躲着我,后来关系缓和之后又是基本对我言听计从,我的想法他都了解,但是关于他……」李迟彬停顿了下:「我大概只能听见『随你』和『都行』。」 「他对谁都这样吧?」 「不是的,他有想法。他也有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事,只是他对我没有展露过而已,」李迟彬深吸了口气:「他一直都这样,谁都不信任,谁都不肯说。」 「他真的不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说句实话我一直都觉得你哥抑郁,你给我说了那件事我就更确定了。」何嘉一直在喝可乐,竭力想冲散嘴里的香菜味儿。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内疚喜欢你呢?」何嘉最后说。 「我不知道,」李迟彬站在拉面馆门口,和何嘉并排站在一起拦计程车:「我大概希望他一直内疚下去吧。」 「你应该让他去治疗。」 「你是想说我自私吧,」李迟彬拦到出租,低身进车里:「我跟孙帆的本质差不多。」 「回见。」李迟彬朝何嘉挥了挥手,阖上车窗对司机报了家门。
第47页 第29章 「哥?咱们家电视怎么突然坏了?」 「停电了。」李津止用手机打着光从卧室出来:「我去看看。」 「咱们这一片儿都停了。」李迟彬趴在窗台上看,外面夜色深浓,只剩下洁净的月色。 「物业说正在修。」李津止打了个电话。 「我想出去转转。」李迟彬的手机只剩了百分之十五的电,在家脱离了电器无异于恢復到原始社会。 「嗯,等我。」李津止回屋换了衣服,趁着月色蹬上一双运动板鞋跟李迟彬一起扎进茫茫夜色。 街上很黑,李迟彬执拗地牵起李津止的手,李津止也不吝啬地任他拉着。 「哥,不管你去哪儿,我们都会在一起吧?」 李津止的手颤了颤,握紧了李迟彬的手: 「嗯。」 夜色低垂,暴雨在即。李迟彬和李津止不知不觉已经走了挺远的路,走到灯火通明的街道,虽然此刻的人已经不算特别多,但街上的店铺大多还点着灯。 冷风抓紧单衣,不多时硕大雨滴就掺杂着雷声隆隆压过来,雨滴顺着李津止的脸颊滑下来,碎发服服帖帖地俯在额前,李迟彬拉着李津止钻进一家面馆坐定避雨。 「老闆,两碗馄饨。」 「我不吃。」 「那就一碗。」李迟彬也不在意,借着最后百分之十三的电量用微信付了款。 面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客人了,冷气开得很足,李迟彬甚至有点儿冷,一碗给的很多,李迟彬分了一小半给李津止。 吃饱喝足,老闆也准备收摊走人了。 「这么大雨怎么回家?」李迟彬站在面馆门口打了个哈欠。 「打的?」李津止摸了摸兜才发现没拿手机,李迟彬掏出自己只剩百分之五的电量的手机,估计也坚持不到司机过来。 「跑吧。」李迟彬沖李津止眨了眨眼睛,握住他的手弯腰冲进雨里。 城市的一切都被沖洗地干净,夏季高大乔木伸直了双臂享受暴雨洗礼,干涸的广场被雨水湿润,杂草被打得东倒西歪。商业广场放的歌在空中被雨水打湿,李津止认出是《爱的礼赞》,他听李迟彬在房间里练过。 夜像一座没有人烟的城市,填满了大雨的街道上只有两个奔跑的少年,寒风侵皮蚀骨,只有彼此交握的手是暖的。 「哥,晚上我在你房间睡行吗?」李迟彬拖着自己的枕头在李津止门口靠着。 电还没来,李津止在黑暗处弓起腰身整理被子,见李迟彬进来也没否定,把自己的枕头往旁边挪了挪。 李迟彬开心地钻进来,把自己摔到床上。 李津止掀起一角也躺了进去,刚躺下身就被李迟彬抱住了。 「睡。」李津止用手心盖住李迟彬的眼皮,李迟彬却抬头舔了一下李津止的手心。 「晚安。」李迟彬窝在李津止怀里。 -- 半夜的雨声断断续续,淙淙流淌的夜色淹没了床上的两个人,李迟彬醒的时候李津止已经背过身去,坐在床沿,楼下路灯露白的灯光淡淡地笼了他一身,这会儿应该是来电了。 李迟彬睡眼朦胧,陷在床垫里伸了个懒腰,去拉李津止的手。 李迟彬抬头看了一眼床前的表,已经两点半。 「哥,你不睡?」 李津止回过头来看他:「不困,你睡。」 「那你躺下数羊,一会儿就睡了。」 李津止没有答话,躺在李迟彬身边,听着李迟彬替他数羊,二十只羊还没数到,李迟彬就已经坠入梦乡了。 李津止回头描摹他的眉毛,细微到至极的动作,摸到他眼尾的时候,又突然笑了。 待到第二天早上,晨光清朗,李迟彬想,大概是要放晴。 李津止刚洗过澡,赤口口口裸着上身,走到窗前奋力推开窗,把窗外的阳光放进来,把窗台的小苍兰摆好在窗台,握着一只细嘴的喷壶,俯下身子细细地餵水,李迟彬这个角度,用目光去抚摸他的肩胛骨,腰身,长腿,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到漫天的晨光里,李迟彬好像看到窗外的彩虹浮出云间。 -- 李迟彬觉得,他和他哥的缘分,大概就如雨水,生来就是会有,寒冬结成雪花,早春化为大雾,酷暑降作暴雨,深秋抵死缠绵。而这个暑假,就像是离别前的抵死缠绵。 八月份,李迟彬已经在准备离开的东西了,所有的一切做的悄无声息,李迟彬拿着李津止的签证坐在床边: 「你为什么不能在国内上学?」 「可能,那边更好。」 「那我明年去找你。」 「不用。」李津止第一次拒绝地果断。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李迟彬不说话了,甚至没留下一句话就出了门。 傍晚的琴室里,光线黯然,李迟彬按弦的手几乎不能下压,颤抖地流出生涩的音符,老师费力地去纠正,李迟彬却一边又一遍地拉错。 「怎么又拉串到《天鹅》去了?你在想什么?」 李迟彬才缓过神来,自己一碰到琴就会想起那天也是昏暗的琴室,李津止给自己的那一曲湿润温柔的吻,还有那一首《天鹅》。 「抱歉,老师,今天就这样吧。」 李迟彬拉琴拉到手臂麻木,手腕酸涩。李迟彬收起琴弓,把大提琴收回琴盒里,跟老师打了招唿准备走着回家。
第48页 河边的风温柔潮湿,打湿了半浮在海面上的落日,那是庄严而肃穆的辽阔。 「李迟彬?」 听到迎面有人叫自己,李迟彬抬了头,见是孙帆就失去了兴致,他还是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抱歉,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孙帆跟以前变了不少,嘴边留着青色鬍渣,头髮剪的短了些,还是戴一个棒球帽:「是因为李津止要出国上学了?」 「你怎么也知道?」李迟彬皱起眉头问他。 「我没别的意思,」孙帆苦笑了一下:「这办法还是我说的。」 孙帆见李迟彬好像更生气了,连忙自我解释: 「别误会,我只是早就看见过他吃氟西汀,知道他是抑郁,」孙帆顿了顿:「但他好像不太想让你知道。」 「你们都知道了,他只瞒着我。」 「对啊,」孙帆双臂搭在河边的栏杆上嘆了口气:「他可能是不想让你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吧。」 「后来我就跟叔叔说了,让他出国治疗。」 「你凭什么替他决定?」 「出国治疗不是挺好的?那你呢,你在怕什么?」孙帆顿了顿:「你怕他到了国外有别人?你怕他不是真的喜欢你?」 「关你屁事。」李迟彬气极反笑,背着琴盒往家走去了。 -- 「哥?」李迟彬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发现李津止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李津止解释到:「提前一周要到学校准备好东西,他们有orientation week。」 「顺便去找一下医生?」李迟彬不像是质问,倒像是随口说出。 「是的。」李津止顿了一下,也仅仅是顿了一下就马上承认,似乎对李迟彬知道早就有所准备。 「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我以为你需要我陪着你。」 「我一个人就行。」李津止还是坚持己见。 「但是我……」 「我不想让你看见,」李津止扭过头去:「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心烦意乱焦虑不堪的样子。」 「我会让你心烦意乱吗?」 「你是我心烦意乱的根源。」 李迟彬就不再说话,直到李津止轻声说: 「小迟,我要撑不下去了。」 李迟彬看着李津止埋在金色黄昏里的小半张脸,突然感觉非常悲伤,非常的。 -- 李津止走的那天,只有李迟彬去机场送他,天气像沾满了铁锈的一把刺刀那样昏黄,难得雨后,也不过于闷热,反倒有一种清朗。 李迟彬低头拉着李津止的行李,跟在李津止身后,听着机场内机械的女广播员一遍遍地播报飞行航班,念到李津止机票上的场次,李津止回过头来看着李迟彬。 两个人对面咫尺,却相隔了万千沟壑山河那样于山巅遥望。李津止弯下腰去抚摸李迟彬的软发,捋起他的刘海让他抬起头,俯身贴上李迟彬微红的鼻尖,用极轻的声音说: 「我走了,弟弟。」 吻还没有落下来,李津止半阖上眼睛拉过行李箱,通过了安检。 他再回头的时候,旁边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两个,而李迟彬,他的男孩儿,就孑然地站在原地,如一株挺直了的冷杉,单薄而俊朗。 他还没走,可是已经开始想念。 -- 李迟彬再次回到家,黄昏已经沉入水下,城市安眠,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书桌前,抽出抽屉深处被自己摺叠多次,已经变软的杂志单页。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展开这份杂志——《恋爱百分百》,测试结果是「求而不得的爱」。 他曾被「爱」这个字弄得面红耳赤,现在他却因为「求而不得」四个字而泣不成声。 第30章 -- 「你哥还是不接你电话?」何嘉在旁边儿转笔,结果卷子传给后桌。 「嗯。」 「他这是什么操作?渣了你?」 「写你卷子吧。」李迟彬低头协助,不搭理他了。 「问问嘛……」何嘉也不写卷子,继续转笔。 -- 房间里很暗,李图南坐在李迟彬对面,伸出筷子敲了敲他的碗: 「赶紧吃,吃完我送你去上晚自习。」 李迟彬缓过神来低头扒拉了两口稀饭:「我吃饱了。」 「我回屋收拾收拾就走。」李迟彬说是回屋,上了二楼却直接拐进李图南的房间,拿起他桌子上的手机。 翻到李迟彬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滴了几声自动挂断——没有人接。 「你来我屋干什么?」李图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门口站定,吓了李迟彬一跳。 「没干什么。」李迟彬心虚地放下手机。 「怎么,你哥不接你电话你觉得他会接我的?」李图南没急着走,反而坐在床边:「前一周封闭治疗,不适宜外界刺激,你也别给他打电话。」 见李迟彬还是放心不下,李图南继续退步:「等他完事儿让他回你。」 「我想去看他。」 「李迟彬,」李图南背对着他,看不清李图南的表情,但从语气上听并不怎么好:「你也该长大了吧。」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你对于李津止有点儿干预过度了吗?难道他得天天围着你转?」 「可是我和他……」
第49页 「我知道你们俩,」李图南整了整领子:「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我还发现不了?你爸不是傻子。 「你们俩是我看着长大的,李津止我比你清楚,这孩子就是死倔,什么事儿都不肯开口……你觉得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他凭什么就把人家腿打骨折让人家住院?他凭什么天天围着你转?你说谈恋爱他就跟你谈恋爱? 「你觉得这就是喜欢?他是个病人啊,他对你好,无非是为了下意识地弥补自己的罪恶感,可是他没错,你不应该让他继续内疚下去。」 李迟彬没有说话。 「行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去上课吧,别天天想有的没的了,高三了,收收心吧。」李图南扭过身来,侧过李迟彬就走了。 -- 「钱我给你转过去了,你看着买一副对联,再买点儿干果什么的,鞭炮就算了,不让放。」李图南交代好李迟彬顺嘴嘱咐他:「要让我看见你乱买你下个月零用钱就没了!」 「知道了。」李迟彬翻了个白眼:「我哥回家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 「那我自己问。」李迟彬知道李津止的封闭治疗上个月就结束了,但一直也没联繫他,开始扣沙发上的流苏吊坠。 「随你便。」李图南直接挂了电话。 李迟彬先是在微信上发了消息,又想到李津止的微信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就又拨了电话。 铃响持续了很久,最终又是自动挂断了。 李迟彬刚才颤抖的手就这么平静下来。 -- 新年仿佛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陪着李图南嗑嗑瓜子儿唠唠嗑就过去了,李图南的年假过得也不算清闲,上午在家还要看看公司文件,下午才能抽出时间陪儿子做做家务偶尔出去熘圈儿,时不时还得被召回公司一趟。 不过李迟彬也不算是没有收穫,起码在李图南房间里偷到了医院地址。 李图南把李津止的病歷大大咧咧地和公司文件放在一起,李迟彬看了看最近更新已经是一周前,医生的评价是差。李迟彬记好了宾奈医院的地址和电话,准备回头问问有没有那儿的消息。 李图南的七天年假还没放够就回了公司,说是最近还是忙。 下午的时候雪就停了,李迟彬午睡起来闲的没事儿干被隔壁大妈喊出去帮忙扫雪。李迟彬里面穿了件睡衣,毛绒拖鞋,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就出了门,虽然有些冷但也懒得换衣服是李迟彬的习惯。 李迟彬支着扫帚在门口的路上扫出一条小路,懒懒洋洋地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李迟彬最喜欢踩的就是秋天枯叶铺满一层的酥脆的大道和深冬落雪洒满一地的松软小径。 听到不远处有咯吱咯吱的声音才抬头发现是何嘉来了。 「你怎么来了?」 「来你们家蹭饭啊,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不接。」何嘉说的冠冕堂皇:「你今天不是生日吗,元宵节前一天。」 「啊?我忘了。」李迟彬看着扫得也差不多了就掂着扫把回屋了:「我先说好,我们家没人会做饭,你来咱们俩就出去吃。」 「嘿,二人世界,多好。」何嘉把提来的游戏手柄给他:「你不是说你原来那个坏了吗,正好生日礼物送你个新的。」 「你什么时候良心发现的?」 「切,」何嘉捞着李迟彬的胳膊出门:「赶紧请吃饭,饿坏我了!」 李迟彬一边懒洋洋地答应「行行行」,一边回屋在睡衣外头套了件羽绒服和运动裤就准备出门了。 何嘉在李迟彬屋里东翻西看,李迟彬过来喊他走何嘉才缓过神儿来,挥了挥手上拿着的身份证:「彬哥,你身份证上照片真可爱。」 「废话。」李迟彬掀了掀眼皮,蹬上板鞋去按电梯,就没看见何嘉顺便把他的身份证给揣兜里。 -- 「吃什么?」 「火锅?」李迟彬把手缩在兜里,贪婪地吹着计程车上的暖风空调。 「成,您说了算。」 这会儿火锅店人还不算多,李迟彬拿了片羊肉把它涮熟,随便在芝麻酱里戳了几下就塞进嘴里。 「要啤酒吗?」何嘉开了一瓶,掂着问他,得到默许后倒进李迟彬面前的杯子里。 「诶,你哥走怎么久,也没个电话,你就不想他?」 「废话,但我觉得是李图南从中作梗,可能李津止早就换了电话了,原来那个打不通,」李迟彬顿了顿:「一方面给我说的是不让我联繫李津止,会影响他治疗,谁知道他是不是会给李津止说『不要联繫你弟弟,会影响他学习』?我太了解李图南了,他的确能干出这事儿。」 「你自己能想通就行,」何嘉举起杯子:「干嘛不当面问问他呢?」 「什么当面?」 「其实,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是这个。」何嘉从包里摸索半天,把一张机票扔桌子上,是今天晚上八点的航班。 「你疯了?已经七点二十了!」李迟彬第一反应居然是快晚点了。 「不怕不怕,你的护照,身份证,我都拿着呢。」何嘉从包里继续掏出来自己刚才在李迟彬卧室搜刮到的证件:「而且那儿比咱们晚十几个小时呢,你根本不会错过你的生日。」 「敢不敢?」何嘉把土豆捞起来放在辣椒油里翻了个面。 「可是我里面还穿着睡衣呢!」
第50页 何嘉一口辣椒呛在嗓子里,咳了半天:「你就穿睡衣出来跟我吃饭?」 「算了,穿睡衣坐飞机又不犯法。」李迟彬自己说服自己,拿过桌上的一大堆证件就跑,吓得服务员以为他要逃单。 李迟彬走到门口回头对何嘉说:「谢了。」 何嘉辣椒还在嗓子里呛着,摆了摆手让他走。 -- 飞机上女广播员的声音温柔甜腻,提示旅客注意事项。邻座是一个梳着黑色双马尾的小姑娘,穿了粉色面包棉服,把耳机摘下来问李迟彬: 「你穿那个,不会冷吗?」 李迟彬低头才发现自己的睡衣露出来了一截,忙不好意思地把领子整了整。 女孩有意与他搭讪,侧过头来继续问他: 「我去拜访我的亲戚,请问你是去那儿?」 李迟彬低头看着飞机慢慢升起,窗外漆黑的夜色中,城市红色灯光汇聚成一张足以笼罩地表的大网,像远古山洞中喷薄流出的红色岩浆。 李迟彬看得入迷,久到女孩都莫名其妙地扭回了头,打算不再与他答话。李迟彬沖她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 「我去见我的男朋友。」 第31章 下了飞机是当地时间的六点多,晨间的雾气很大,朦朦胧胧地就这样笼罩下来。 机场这边人并不算多,李迟彬打开地图看才发现学校离机场还有一定距离,自己又分文没带,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走路过去。 -- 「李津止,你要去晨跑吗?」同是中国籍贯的舍友英南半梦半醒中看到李津止从屋里出来,忙坐起来问他。 「嗯。」李津止一边换鞋一边回答他。 「帮我带份早餐吧,我要三明治和咖啡,钱在餐厅桌子上,」英男陷在沙发里懒洋洋地开口:「我天,昨天在酒吧玩儿的太晚了,我回来瘫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现在腰都要断了。」 「不。」李津止回都没回头看他一眼,拿了钥匙就出了门。 另一位在厨房倒牛奶的加拿大小哥利亚听见他们俩的对话也能猜出来说了点儿什么:「怎么,你又让李给你带早饭?」 「我算算他是第几次拒绝我了……」 「别算了,我给你说点儿实在的,你绝对想不到看着像性冷淡的李有小男友。」 「真的假的?」英南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睡意全无。 「当然真的,昨天咱们俩从酒吧回来我也喝多了,不小心打开了李的房门,你猜我看见……」 「你疯了?敢进他的房间?」 「我虽然被他打了……」加拿大小哥指了指自己青肿的右眼:「但我看到他床头有一张合照,他和他的竹马男友。」 「你确定他们不是兄弟?你没眼花?」 「我喝醉又不是傻了,长得不像!」利亚把牛奶喝干哼了一声:「不信你就走着瞧吧!我赌一千。」 「赌就赌。」 -- 广场是城市的地标性建筑,远处耸立着高大教堂,喷泉高高地被抛起,干枯的枝丫沿路生长着,穿破冬季苍穹上丝状的云球。 他曾无数次跑步到这里,早上有不少人在广场玩儿滑板,晨跑,写生,还有拉大提琴卖艺的乞丐……等等,这个乞丐好像有点儿面熟? 李津止站在围堵的一圈人之后,听着琴音穿隔过人群而来,卖艺者就坐在一座雕像脚下,垂着头拉琴,指尖和鼻尖被冻得通红,认真而端庄。 一曲毕后,他与身后流浪汉争吵起来,流浪汉的粗鄙脏话满天飞,他却是一遍遍地用蹩脚的中英文杂体强调:「you说好的给me打车money!you这个liar!」 李迟彬吵得累了,正要喘口气歇会儿,一抬头就看到人群后面的李津止,二人隔着对望良久,久到流浪汉拿起自己的琴开始拉下一首曲子了,还是没有人动。 待到看热闹的人群散开,只剩下李迟彬站在李津止面前,他大抵是冻的,声音略有颤抖地叫了一声: 「哥。」 李津止没说话,上去拉住他冻得发红的手带他走,李津止运动过后的手微微发热,把李迟彬的手攥在手心里,像是要把他融化了。 「诶,慢点儿……」李迟彬被攥得有点儿疼,待到上了桥,李津止才松开了手。 「你怎么来了?」 「来旅游。」 李迟彬这会儿知道不怎么好意思了。 「一个人?穿着睡衣?不带钱?沦落到跟流浪艺人借琴卖艺?还被骗?」李津止一口气说完,顿了顿继续领着李迟彬往前走。 「我……」 没等李迟彬解释,李津止嘆了口气,摘了自己的围脖盖在李迟彬头上。 李迟彬知道李津止这是不跟他计较了,也知道他哥只是担心他,讨好地去跟上李津止:「去哪儿啊?」 「宿舍。」李津止像是又想起来什么,欲言又止。 「哦。」李迟彬把半张脸都埋在黑色毛巾里,模煳地答到。 --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英南叼着根火腿肠和利亚翘着二郎腿看电视:「没在外面吃……」 「嫂子好。」利亚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地英语沖李迟彬打了个招唿,英南这才发现李津止后面还带了个人,惊得火腿肠都要掉了。 李迟彬愣了愣,李津止没理坐在沙发上的二人,转身对李迟彬说:「别跟他们说话。」
第51页 说完就带着李迟彬回自己屋了,还锁好了门。 「给钱给钱。」利亚伸着手要:「那个男孩儿就是照片里的人。」 「没听见他没承认啊,还叫人家别理你。」利亚听不懂中文不代表英南听不懂。 「都进屋了!他还带过谁回来?还进屋!不是男朋友也是炮友!」利亚和英南很快又吵起来。 一把水果刀从李津止屋里扎出来,稳稳地插进沙发缝隙里,才把两个人吓得噤声。 -- 「吃过饭没?」李津止低身翻衣柜帮李迟彬找出来一件白色毛衣和裤子。 「刚吃的火锅,我今天生日。」李迟彬对于李津止忘了这件事有些可惜。 「我记得。」李津止去浴室接了盆热水,把李迟彬冰凉的手放进去暖热:「冷吗?」 李迟彬点了点头,由着李津止帮自己脱下外套睡衣,拿了毛巾就去浴室洗澡了。 李津止紧紧握着还带有余温的睡衣。 他的男孩跨越了黑夜白昼,跨越五湖四海,山川沟壑,勇敢而无畏地来到他身边。 李迟彬换好宽大的毛衣和裤子出门,才发现英南和利亚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呃……你们好?」李迟彬被盯得不好意思,随便打了个招唿。 「你好。」英南放下嘴里的棒棒糖给他握了个手:「我是英南,他是利亚,一个好吃懒做专业课门门倒数说话从来不着调的宅男。」 利亚笑着点了点头,一边问英南:「你刚才用中文说我什么?」 「大意是夸你又帅又受欢迎。」英南撒谎不打草稿。 「我是李津止的弟弟。」李迟彬简而言之,见李津止出来了忙迎上去。 「你们去哪儿啊?」英南随口问了一句。 「看电影。」李迟彬被李津止拉了一把走了,英南还听见李津止关门的时候还在对李迟彬强调说: 「不要跟他们说话。」 -- 上午李津止带着李迟彬去看了巨幕电影,李迟彬刚开始还兴奋,看久了看不懂英文,迷迷煳煳地就睡过去了,压得李津止半边肩膀都麻了。 下午又领着他去了附近的游乐园和商场,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钥匙扣、四件套、米奇发卡、史迪仔钱包、滑鼠…… 李迟彬简直是本性毕露。 晚上回去利亚和英南已经不在了,李津止给的解释是不用管,不是在酒吧就是迪厅。 李迟彬只好坐在椅子上等饭。 家里没什么食材了,李津止随便煎了两块牛排,帮李迟彬切成小块儿递过去。 「我饱了。」李迟彬吃完放下刀叉,帮着洗了盘子餐具。 -- 李津止洗碗盘子打开卧室房门,见到李迟彬靠在窗台上,眼前是深浓夜色与万丈高楼。 「生日快乐。」李津止在他身后先开了口。 李迟彬没有扭头,也没回答他。只是突然就想起自己在每个晚自习上,在演草纸上写满了李津止的名字,一遍一遍地描摹桌子上的八个大字,李迟彬喜欢李津止,在深处如海的夜色里,他算准了时差打过去电话,等着响铃挂断,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原来所谓相爱也不过如此,一旦分隔过久,再见也是咫尺天涯。 李津止察觉到他心情不好,走上前去与他撑满一张窗户,俯身看夜色中的斑斓霓虹。 「你怎么了?」李津止突然察觉出了李迟彬的情绪变化,捧起他的脸才发觉李迟彬只是看着他,眼眶就已经湿热。 李津止啜饮他脸上咸湿的泪水,亲吻他颤抖的眼皮,不顾李迟彬徒劳的推拒去与他唇舌交缠,缓慢地用力,想要把李迟彬藏在怀里。 「别哭。」李津止贴着李迟彬的额头轻轻地说。 李迟彬恢復知觉似的回抱住李津止,抚摸上李津止的背嵴,如同海底宽厚嶙峋的峰峦。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直在。」李津止笨拙地把他压在床面上,蹩脚语言此刻全部化为温柔的吻。 李迟彬光是被吻就已勃经起,仰着脖子由着李津止帮套他弄,一手抓住床单,一手扶着李津止的肩,模模煳煳地问他怎么不联繫自己。 李津止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想了想说,李图南说会打扰到你,你已经高三了。 李迟彬身上穿的李津止的毛衣太大了,领子滑落下来,露出白嫩的肩头,李津止忍不住咬了一口。 李迟彬给李津止要电话号码,李津止就腾出一只手,把电话写在李迟彬的肩窝里,覆盖在自己的牙印上。 最后李迟彬射口口口出来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发觉自己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迷迷煳煳地往李津止怀里钻。 窗外的夜色汹涌,他怀里温暖如巢。 第32章 哥,人间三月已经来了。 -- 和李津止已经阔别一年多后,李迟彬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忙碌麻木的高三生活过去之后,崭新的生活接踵而至,夏季高大乔木的树叶剥落,冬天生长成春天。 李津止的朋友圈从来没更新过一句话,赤裸得像冬日枯枝,连头像都只是一只猫,从来没变过。 可李迟彬感觉李津止是在一天天地变好的,从一开始地自己发了一大堆照片和八卦见闻,他回短短一句话,基本上把自己发的那些「何嘉交了新女友」「某明星当场打脸」给忽视掉了,只对那些关于「我又瘦了两斤」「我考上师范大学了」「我今天超开心……」这些与李迟彬密切相关的消息发表看法。
第52页 到后来,他能对何嘉的总换女友的行为评价一句「不是他受人欢迎,是被人踹的快」,再后来李津止也会发一些自己晨跑拍到的风景照,自己舍友把洗面奶当牙膏用的沙雕行为。 李迟彬觉得,他是慢慢在变好的。 -- 「你怎么进来的?」李迟彬下了宿舍楼就见何嘉在楼下等自己。 「你们大学大门儿不随便进嘛,难得周末,出去搓一顿吗?」 「又被你女朋友踹了?」李迟彬怀疑地看着他,好端端地何嘉怎么就想着约饭了。 「你改行算命了吗?怎么这都知道?」 李迟彬叼了根儿棒棒糖,把糖咬得嘎嘣碎,甜得齁人。 「今儿我心情好,老哥请你。」李迟彬随手把棒棒糖棍儿扔进垃圾箱,捞着何嘉去大排档吃烧烤。 「又吃烧烤啊?彬哥我发现你自从没人管之后天天好吃好喝,饮食不规律,让李津止知道你这不是找揍嘛?」 「少给我胡说八道,李津止从没揍过我。」李迟彬咬了一口蘸满辣椒的羊肉串,开了瓶啤酒。 「是没揍你,但你要小心别的方面。」 「得了吧你。」李迟彬听懂了何嘉话里的意思,弄得面红耳赤。 俩人喝到大排档收摊,最后何嘉还没把李迟彬送回宿舍呢,李迟彬果然胃疼起来。 何嘉架着李迟彬的肩膀长嘆一口气:「兄弟,这怨你自己还是怨我乌鸦嘴啊?」 -- 何嘉给李迟彬挂了急诊,又陪打上了点滴,坐在休息室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李迟彬的手机走到走廊给李津止打过去。 「餵?」何嘉先开了口,李津止还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何嘉就接上了嘴:「我是何嘉,现在李迟彬在医院,他……」 何嘉看了一眼打着点滴睡得香甜的李迟彬,故作悲痛到:「就要不行了!」 然后一把挂断电话,删了记录,开玩笑,一会儿还得帮李迟彬下去拿医生开的健胃消食片儿呢…… 何嘉见李津止又打过来电话,索性把他拉黑了。 -- 第二天李迟彬睡醒之后胃也不疼了,还坑了老师的一天病假。在家瘫了半晌后再去看手机,已经被陌生号码炸了,李迟彬怀疑自己收到了诈骗电话。 「餵?我不买房地产不办证不需要小姐谢谢。」 「小迟。」 李迟彬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是李津止,继而柔了柔声说:「怎么了哥?你睡不着?」 「不,我回来了。」 李迟彬第一反应是趴在窗台上向下看。三月的窗外格外明媚温柔,有阳光填满高大的树丛,麻雀藏匿在新枝搭的巢穴之中,云彩无边无际地流向蓝色天空。 还有低头可见的,你晴朗的笑容。 李迟彬站在窗边与李津止对视良久,放下手机轻轻地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 -- 六月底。车窗外的阳光蓬勃茂盛,万物都闪烁着金色。 「热死了!」李迟彬拉开李津止的车门,对着空调吹风,扯开自己的高领衬衫扣子,露出几颗暧昧红痕:「下次别弄我脖子上了,穿高领衬衫上课也太热了!」 李津止当作没听见,打了方向盘:「你别对着空调吹,小心着凉。」 李迟彬翻了个白眼,似乎早已经习惯李津止跟自己的关注点完全相反。 「爸中午回家吗?」李迟彬往后靠了靠,离开空调一段距离。 「他晚上回来。」李津止趁着红灯,凑过来咬了一口李迟彬的下巴。 -- 李津止当时回来,其实是没有治好的。他放不下李迟彬的一切,包括那条狰狞丑陋的疤痕。但李津止已经尝试去接受它,关于李迟彬倒在血泊中的血腥噩梦也逐渐被春梦代替,并不是每一个异乡的夜晚,都有人在噩梦的时候抱住自己的。 半年之后,李津止的心理测评总算回归正常,现在已经完全断了药。医生所谓的「隔离刺激」治疗,终归是建立在李津止对李迟彬的恐惧,可如果是爱,怕是会越隔离越受刺激了。 李迟彬高考因为分数够了想上的师范,也没报艺术类,选了数学,毕业出来当上高中数学老师。 而李图南…… 「爸,你不是说好晚上回家吃饭的吗?你是不是又和那个漂亮阿姨去吃饭了?」李迟彬脱掉衬衫,随手扔进洗衣筐里。 「她只是我助理!」李图南赶紧自证清白。 「我还没说哪个呢!」李迟彬解开皮带,把裤子也甩进筐子里。 「你还不信我?我心里除了你和你哥还有你妈放不下别人了!」李图南把手边的资料翻得哗哗响:「忙完今天我明天保证回家吃饭。」 「谁稀罕。」李迟彬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床上,正要把内裤脱掉的时候李津止进来了,李迟彬愣了愣:「那什么,我洗澡,要一起吗?」 「不了,你晚上吃什么。」李津止面不改色地问完刚才想问的问题。 「土豆牛腩?」李迟彬还是脱掉了内裤,钻进浴室水帘里去沖澡。 -- 晚饭过后,李迟彬扎进房间里,拧开一盏小灯,带上涨到两百度的银边圆框眼镜,伏下身子写教案。 「歇会儿。」李津止把剥好皮、果核分离的荔枝放到桌子上。 「早知道我就不选数学了!看得我脑壳疼!」李迟彬咬了一颗荔枝:「那帮小兔崽子太贼了,居然模仿我签名签假假条!」
第53页 李津止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俯下身与他接了个荔枝味儿的吻,温润的灯光下只剩浸淫的水声。 +++ 「等等,哥,让我先写完……」李迟彬眼睁睁地看着李津止埋又在他的脖子里啃来啃去,又不忍心推开他。 李津止粗鲁地摘掉李迟彬的眼镜扔在桌子上,又温柔地帮他褪去棉衫,吮吻他乳的尖,李迟彬被压在桌子上难以起身,用手艰涩地拉开抽屉抖出一个安全口口口套。 李津止却像是看见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接过来把它扔得老远,李迟彬给李津止说了无数次要戴套,李津止每次也都是就算答应了内不射也不愿意用套。 扒掉内裤后,李津止抚了弄两下李迟彬青涩的性口器,借着抽屉里的润口滑填进去手指扩口张。李迟彬被李津止看得脸红心跳,只好说别的转移李津止的注意力:「暑假你有空出去旅游吗?」 「有。」李津止现在还算在本省国家重点读博,自然是也有暑假。 「去哪儿……别,别碰了!」李迟彬被碰到点,往后坐了坐,想离李津止远一点儿。 「随你。」李津止抓住李迟彬的脚踝,让他把腿架在自己肩膀上,凑在李迟彬耳垂上吐出两个字,顺便咬了一口。 李津止刚进去的时候还有些紧,等着李迟彬适应之后才开始缓缓动作起来,温柔如被海床驮起,被海水包裹,周围是细小的泡泡和海底汩汩的水声。 「哥……」李迟彬食髓知味,单薄的腿盘在李津止腰际,慢慢地去迎合他。 李津止被李迟彬突然紧了紧的后口穴磨得眼神沉了沉,抬起李迟彬的臀部加快了抽口插的速度。 银质的皮卡丘游戏币纪念项鍊从李津止的脖颈里垂下来,李迟彬泄愤似的咬住它,逼迫李津止又垂下头来,扶着李迟彬的后颈与他接吻。 +++ 如浪潮与波涛,不及风暴潮般汹涌,但足以把李迟彬淹没。 李迟彬一直以为李津止像极了宽阔无垠的深海。 有着斑斓珍贵的珊瑚彩鱼在内心涌动,无边无涯的宽阔怀抱,温柔而缱绻的细小浪花,表面是风平浪静淡泊祥和,爱意却有如风暴潮水,只是看见,就会被捲入他的怀中。 -- 待到第二日,李迟彬想起自己今天有公开课,看着自己被精业弄得干涸的教案与被压断镜腿的眼镜,着实地头疼了一个早上:「哥!我铁定评不上最佳教师了!」 李津止自知有错,小心翼翼地帮李迟彬收拾好桌子后去做早饭了,李迟彬别别扭扭地下了床吃过饭就去上他的公开课了。 -- 「听说你今天上公开课评教?怎么样?」李图南一下班就赶着回家,正好赶上李津止在做红烧排骨。 「别问了,连教案都没有,稳砸!」李迟彬缩在沙发里唉声嘆气。 李津止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炒菜。 李图南自知小儿子心情不好,边不再打扰他,准备去上楼回房间歇会儿,上午太累了。 结果李图南刚上楼李迟彬就听到他的叫喊: 「李迟彬,李津止你俩给我过来!」 李迟彬一脸懵逼地放下手中的手机,李津止把火关小陪他来到楼梯口,就看见李图南两只手指夹着一只套怒火中烧: 「保险套扔门口?不知检点!不知羞耻!」 李迟彬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昨天晚上李津止不用套然后扔出去的…… 李图南说教了一番过后才想起自己传真忘发了,又匆匆回了房间。 李津止对于李迟彬白白蒙受冤屈还在公开课上丢了人表示十分抱歉,当晚就老老实实认错。 「这是什么?」 李津止刚从研究室开车赶回来接李迟彬下课,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笔直地站在榕树下,后背被阳光熨烫出了一层薄汗,见到李迟彬就朝他迎了上去。 从兜里掏出色彩斑斓的糖果,那种被彩色透明塑料纸包裹的果汁糖,李迟彬小时候总是一买一大把,现在倒是少见也很久没买过了。 「赔礼。」 李迟彬突然就想到秋游那天,他和他哥站在低垂的星幕下,目光抚摸过山川河流,山岗浓秋,火车疾行,月挂梢头。 现在李迟彬已经忘了糖果的味道,可至今仍保留着剥开糖纸时的那份心情。 (番外)空巢老人李津止 风的拥抱来得急切,总是在你张开双臂前就钻进来,撞散在你不慎宽厚的肩窝里,你回头捉风,却不知他早已为了与你的那一次拥抱撞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 李津止最近都没怎么理李迟彬,李迟彬也十分苦恼,这才掂了两瓶酒去找何嘉唠嗑。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的原因?」何嘉嗑着瓜子看球赛,耳朵还听着李迟彬唠叨,一心三用。 「我怎么了?虽然我最近忙了点儿,但我没惹他啊,」李迟彬抢过何嘉手里的瓜子:「朋友,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性生活了!」 -- 一周前 「不是吧,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实验室的张老师听说李津止要退出,还十分坚决地挽留,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震惊了。 「已经准备求婚了,」李津止不顾自己老师面容扭曲地站在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儿太忙没时间陪他。」 -- 寒风烈烈,李津止照旧在学校门口等李迟彬出来,他穿一件低领薄毛衣,灰色呢子外套,深色长裤,在人群中着实醒目。
第54页 「我家孩子上次考试成绩在班里又倒退了十几名,以后高考可怎么办啊?」一旁的一位阿姨没话找话到:「诶,我看你挺年轻的,你家孩子呢?」 李津止抿了抿嘴:「他很好。」 阿姨见李津止不欲多言,只好闭了嘴和旁边的女人讨论八卦。 李迟彬刚刚下课就给李津止打了电话:「哥?今天晚上你别等我了,谭老师让我代她看最后一节晚自习,我估计九点多才能回家。」 李津止刚「哦」了一声,对面就以「开会了,拜拜」为结束语挂了电话。 李津止摩挲了一下揣在兜里的戒指盒,面色淡淡地回车里去,后面的阿姨还在喊:「你不等孩子下课了吗?」 李津止当作没听见,发动了引擎。 -- 隔天圣诞节,学校虽然不放假,李津止还是打算晚上带李迟彬去吃个饭。 「李老师!晚上大家一块去聚个餐去吗?」英语老师谭莹莹一早就来约李迟彬。 「不了吧,家里有人等呢。」李迟彬收拾了东西准备去上课。 「刘老师人家刚来咱们学校,大家想正好弄个欢迎会,不去不合适吧?而且,人家刘老师前两天一直帮忙给办公室打水、打扫卫生。」谭莹莹双手合起请求他去。 李迟彬看了看此时此刻还在拖地的刘老师,揉了揉太阳穴:「去。」 所以晚上李津止的计划又是落了空。 -- 再隔天李迟彬加班开会,再隔天学校举办艺术节又耽搁了,然后是跨省听课,李迟彬干脆出差去了外地。 在家与李图南面面相觑吃完晚饭的第七天。 李图南小心翼翼地开口:「小止啊,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难道是我做的饭不好吃?」 「不是。」李津止冷静地咬断冷硬的牛肉,无情地点评到:「不过您以后别做饭了。」 「为什么啊,你不是说不算不好吃吗?」 李津止点了点头:「是特别难吃。」 李图南像一只失去了理想的咸鱼瘫在桌子上。 「我去睡了。」 李津止回了屋,靠在床头,摩挲着戒指盒里的另一枚戒指,也不言语。 -- 李迟彬坐飞机回来已经是晚上一点,估计家里人都睡了,就没再打电话,想到前两天李津止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就发愁,索性一顿狂轰滥炸把何嘉从被窝里炸醒: 「我祖宗诶,您知道现在几点不?你不在家睡觉叫小的出来吃夜宵?」 「我就是知道太晚了才不回家打扰他们的。」李迟彬拎着手里的袋子:「我给你带了酒。」 何嘉正反也睡不着了,只好顶着鸡窝头起了身:「成成成,你去我家便利店等着,我这就下楼了。」 何嘉毕业之后也没考上什么好大学,在学校对面开了家便利店,卖点儿文具零食什么的,收入也颇丰。 何嘉下了楼李迟彬才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跟着他进了店里,灯光噼头盖脸地浇下来,一下子就把何嘉昏睡的神经浇醒了。 何嘉从前台接了杯咖啡一饮而尽,坐到椅子上双手交叉;「说吧,跟我聊天按小时收费,一小时五百。」 -- 「我说句实在的,你有我这么个帅气威勐的知心朋友,在学校有谭姐小刘他们,你朋友那么多,但李津止就只有你一个。」何嘉倒了小半杯,与李迟彬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李迟彬没说话,酒到嘴边也没立刻下咽。 「恕我直言,你哥现在就跟空巢老人似的。」 「我先走了。」 「去哪儿啊?」 「关爱空巢老人。」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半夜三更把我叫出来就走啊?」何嘉彻底崩溃,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完,听见李迟彬留了句「下次请你吃饭」就走了。 -- 李迟彬到家的时候李津止果然早就靠着床头睡着了,眉头微蹙,手上虚虚握着两枚戒指。 李迟彬一下就明白了李津止为什么最近一直想约自己出去,也明白了他为什么生气。 李迟彬低头吻了吻李津止的眉毛,勾出一枚自己套上,另一枚圈住李津止,去与他十指相扣。 李津止倏地拉过来李迟彬,把他扣入怀里,吓得李迟彬屏住唿吸。 「怎么这么晚?」 「你装睡?」李迟彬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津止,李津止挑了挑眉没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我最近是忙了点儿,我明天没课调休。」李迟彬不好意思地咳了两下,自己的右手还被紧紧握着。 李津止依旧没说话,把玩着李迟彬颀长的手指,摩挲他手上的戒指。 「喜欢吗?」李津止突然凑得极近,与李迟彬唿吸交缠。 「喜欢。」李迟彬支支吾吾地答道,不知道说是喜欢戒指还是喜欢李津止。 「我也爱你。」李津止以胳膊支撑起上半身,凑上来赐予他一个轻柔深情的吻。 -- 风的拥抱总是急切与热烈,如果你撞碎了他,请不要慌张。 他总会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