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手下留情!》 第1页 [仙侠魔幻] 《长老,手下留情!》作者:也辞【完结+番外】 文案 言姝自己都没想到,活了七千多年她遇上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坑,踏进去一次就没爬上来过。 云弈(眯眼一笑):“没错我就是那个坑。” 身为魔族长老的她,对自己的过去无甚怀念,对自己的将来无甚憧憬,只是一切被某人打破后…… 云弈(撒娇脸):“娘子,你看那老虎它嫉妒我!” 假装没看到他伸过来放在腰身上的爪子。 某老虎:“……” 阅读指南 1,睿智冷静的美人vs腹黑骚包的妖孽(后期可能会黑化,吼吼) 1v1双洁he 2,背景情节什么的都是瞎想,勿考究 3,日更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姝,云弈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 第1章 误闯 乌云谷乃魔族禁地,自数千年前落成,阴沉恐怖,称之为世间最坚固残酷的牢笼。 “不好了长老,有人闯入乌云谷。” 小女孩儿提着粉嫩裙摆哒哒哒的跑进竹屋,四周幽静祥和,静下来还可闻到些清雅幽香。 原本假寐的女子骤然睁开眼眸,双眸一片平静,且见她手指一勾凌空出现一幅画面。 男子和女子相携着奔跑在乌云谷的密林之中,这动静已经招惹那些蛰伏在枝头上的魔物,而那男女丝毫不觉,只顾着逃离身后的追杀。 “真是大胆,乌云谷也敢闯当真不要命。”小女孩儿顶着两个小髻,一脸愤懑,特别是眉间那点硃砂分外讨喜。 “后路艰险前路未知,不试试怎知无救。”言姝手一挥,那画面瞬间消失。 从藤椅上起来,一袭白衣及地随着她行走间摇曳缥缈。 竹屋前院栽满了竹子,迎风而动,清香扑鼻。竹屋四周环水,四方各置一桥,通往外面那危险之地。 “长老知道缘由?”梵乐捧着自己的包子脸不觉蹲下来开始无聊的捡地上的石头,言姝折下一片竹叶,嫩绿遮挡住白皙纤细的指节,接着女子低缓说道:“魔族少主大婚,那女子应该就是新娘。” 梵乐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回想起方才所看画面,那个搀扶着女子的男子应该不会是少主吧?不然能跑到这里来? “她,她不会同人私奔,后被魔族追杀至此?” 别看梵乐不过小丫头,脑子灵活着呢。 言姝低眸,蹁跹的睫羽如蝴蝶翅膀一遮,将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遮挡得瞧不得其中神色。 “一半吧。” 一半?梵乐想不通,难道这件事其中还有深意? “那咱们不管吗,后面追他们的应该就是魔族少主云弈。”梵乐思虑着,自小成长在此,不知自己身世也从未出过此谷,同样也没见长老出去过。 而她就跟隐世一般,对外面的世界全无好奇,也无心干涉,但又好像知道外面发生的所有事。 言姝沉默半响,抬眼目光所看的方向是一处被云层遮盖的山峰,即便是远远瞧着都能感知到那山峰所带来的阴气。 “那你便将他们带出去,晚了可就没命了。” “是。” …… “阿晔,我感觉到无数道眼睛在看着我们。”女子话音微颤,脚下的步子不敢停。 男子牵着她的手,听着她的话左右打量,密林阴沉,处处透着诡异,耳边时不时传来低吟的声音。 早知乌云谷密林有一怪物名曰食魂鸟,专门吞噬生灵魂魄,肉身在魂魄被食之后会被此处怨气所侵蚀从而变成这种怪物。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生灵所变,只不过它们变成了无意识的怪物。 “放心,有我在。” 静珂紧蹙的眉依旧不曾松动,乌云谷从来都是有去无回,他们误闯不知还能否有命出去。 似乎看出她的忧虑,封晔道:“珂儿,咱们没有退路了,云弈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他定然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的,我们只能搏一搏了。” “是啊,天涯海角自然也包括这有命进无命出的乌云谷。” 一道低沉遥远的男子声音从身后而来,静珂慌张的反握住封晔的手,封晔下意识将其护在身后。手上已经幻化出一柄长剑,剑锋凌厉冒着幽光。 阴风扫过,树枝上的那些怪物开始蠢蠢欲动。 男子从黑雾瀰漫的密林走出来,一袭紫衣华贵优雅,手中持着一把纯黑色的摺扇,那发极长,长到还差几分便可落地。 妖冶的脸上挂着一丝讽刺和嘲笑,看见面前的男女恍若看见什么有趣的事。 “云弈。”封晔喉咙滚了滚冒出这个他最不愿提及的名字。 男子摺扇一挥瞬时收住,极具邪魅的凤眼飞逝一抹寒光,快得转瞬即逝。 静珂现在脑子都是蒙的,见着那个让她又怕又喜的影子。还有一月便是他们大婚之日,但她还是逃了,且是不顾代价的逃。 “怎么,以为跑进这乌云谷我便会收手?”云弈环手一笑,两眼微眯令这个本就俊美无俦的脸更显邪肆,至于那笑都带着寒意。
第2页 说话间,不过是瞟了眼身边那高树,接着一只食魂鸟嗷呜一声落在地上,已经死透了,那冒出的血液极臭慢慢沁入这潮湿松软的土地。 “是我的错,不干阿晔的事,有什么沖我来。”静珂急急说道,生怕他做出什么来。 云弈哼笑,笑声如山间溪流般清朗好听至极,奈何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薄唇轻启,“放心,你们谁也逃不过。” 封晔握剑的手紧了三分,在云弈话毕时终是忍不住拔剑挥去,剑光并未扫及云弈,而是朝周遭林子而去,瞬间密林响起滔天而来的吱吱声,那是来自食魂鸟的声音。 下一刻,密林树枝飞颤,无数道萤光从枝头上显现。 云弈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当真是不计代价。” 这不是想同归于尽吗? 静珂拉拉封晔的手,很显然她也没想到封晔会这么做,招惹这么多食魂鸟,谁也走不出去。 这边的梵乐迈着小短腿,仿佛翻山越岭,脑门上挂着密汗走几步擦几下。直到瞧见那黑压压的林子,小小年纪嘆口气,“真真如长老所言,都不是省心的。” 说完,只得加快步子,免得她到的时候,就见着几具无魂肉身躺在那儿。 事实上,她是小看这些个不省心的了。 到达的时候,一路都是食魂鸟尸体,血气沖天。这不算啥,难受的是那血臭得能把她头天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跟着几道脚印,梵乐捂着口鼻连忙跑去。 这这这……不好,他们往断崖去了。 梵乐顾不得腥臭快步跑起来。 …… 云弈持着的摺扇上已经染上不少血迹,跟前的静珂和封晔都相继负伤,相比较云弈他们已算得上狼狈。 后面还有追来的食魂鸟,云弈指尖一闪,身后竟还布着一层结界。 封晔试着用手中剑噼开,奈何结界太强,若不是他及时收手都差点被反噬。 “还是省些力气去对付那些怪物吧。”云弈的话轻飘飘的,随之扇子脱手飞出去再回来时,地上又多了几只食魂鸟。 食魂鸟通体乌黑,远看和乌鸦一般,鸟喙有食指般长,如针尖般锋利。 “为追我们入乌云谷,这大概是少主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封晔累极,持剑插入土壤随意坐下来,说话都是大喘气。 静珂看着云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奈何男子并未多看她一眼。 “可惜从小到大我都不曾做过错误的决定,这次也是。”云弈自信笃定,说话间,藏在云袖中的手已然拢紧,手心出迸发一丝亮光,越来越热,握着的男子面色愈发黑沉。 目光渐渐转向远处只可观的高峰,烟云朦胧中瞧不清楚。 “一旦招惹食魂鸟,不死不罢休,少主未免太自信。”封晔咳了两声,嘴角蔓延着殷红顺着脖颈一路滑到衣衫上,生出一条窄小的血河。 手中光芒骤然暗淡,云弈手中的摺扇脱离至凌空,大有养足精神准备大杀四方的气场。 “住手。” 梵乐跑得气喘吁吁,包子脸上红透了。 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令三人皆是警惕。 梵乐摆了摆手跑到云弈跟前,见着还是个美男子不禁愣了半响,直到食魂鸟的声音把她给拉回来。 “这鸟执着得紧,你杀得越多,那血腥味就会吸引更多的食魂鸟,到时候没被吃掉先给累死了。”梵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转过去跑到结界旁边,嘴上嘟囔了一句,那结界瞬间消失,她忙的跨过去,见后面那三毫无动静,不仅急了招手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的过来,还真想被食魂鸟给吃了?” 云弈眯起眼眸,对于小女孩儿他心中虽是怀疑,可方才她站至跟前,并无乌云谷中的怨气,应当不是什么怪物。 看着云弈先一步而去,静珂扶着封晔紧随其后,待他们都过去之后,梵乐念了串咒语那结界重新建立起来。 食魂鸟被挡在另一端,但凡想要硬闯过来的都被结界反噬掉化成齑粉。 “你是什么人?”云弈挑起乌黑飞扬的眉,平添一丝慵懒。 梵乐跺跺脚,好似嫌弃方才沾染上的血液,都把她的鞋给弄脏了。 “反正不是坏人,你们闯进乌云谷已是罪过,诺!看到那条路没有,直着走便可出谷。”梵乐指了指密林间狭窄的一条路,看去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那是出路?”封晔不大相信。 梵乐环手,“自然,我没必要骗你们,不然方才就留你们同食魂鸟周旋。” 封晔眼中有了光芒,回首去看静珂,却发现静珂有些晃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弈倒不在乎那是不是生路,他的一切注意力都在远处那高峰上。 他,现在不能离开。 “你们还不走?”梵乐蹙起浅眉。 发现那一男一女都不约而同看向云弈的方向,似有顾忌。 脱离危险,自然就该算算他们恩怨。 云弈勾起一抹笑意,过去俯下身瞧着梵乐,“小丫头既然你有办法破这结界,自然也是有办法去那雾峰。”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撒花花 第2章 长老
第3页 云弈手一勾,摺扇飞回他的袖中,似笑非笑的模样无形中透着危险。 “你们可以选择出去,外面有重重包围……”云弈手指抵着下颚顿了顿,“不过总比死在这里来得好。” 静珂低眸看着脚下泥土,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阿晔” 封晔闭着眼缓了缓,是啊落在魔族手里总比死在这里好,“走吧。” 静珂走了几步回首看着正在同梵乐说话的云弈,她总觉得对方不是为了自己才闯入这危险之地的,或者说她压根不至于让他犯险。 想到此,眼眸泛过黯淡之色。 “我告……告诉你,我才不会带你去的。”梵乐结结巴巴说着,面对云弈明显带笑的目光,只感觉阵阵阴风从后面钻出来,吓得她都有些心慌。 “小丫头还挺有能耐的,既然救了我不如好人做到底呗。” 呸,她就不该做好人,这下倒好自己入坑了。 这眼珠子乱转着,想着捏个诀跑了,这嘴没动就被定住了,接着就被一只手给提起来往正前方走。 “诶诶,停下来,前面是断崖,那里危险。”小身子想挣扎,奈何一动不动只有嘴巴能动。 显然,她段数没有云弈高,就算是捏个诀也逃不了了。 越来越热周遭越发的干燥。同方才密林的阴冷不同,这里到处瀰漫着燥热,地上寸草不生。 断崖之间无任何过度的东西,底下还有沸腾的岩浆,咕噜咕噜的。 梵乐叫了一路,然人家压根不搭理她。 云弈提熘这丫头走向断崖边,小丫头立马叫起来,“诶诶诶,你干嘛你小心点,那里有怪物,快放开我。” “知道有怪物还不快告诉我如何过去?”云弈停下来,只要后退一步,小丫头就会掉下去。 这还没折腾两下,梵乐脸上全是热汗。反观云弈人模狗样的,脸上别说汗连丝红晕都没多出来。 “我也没去过怎么知道?你这样是在送命,不管你是不是魔族少主到时候可没人来救你。” 云弈侧首,“看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废话!梵乐给他一个白眼,要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看谁来救他。早该让他死在食魂鸟嘴里。 云弈突然笑了,“可是晚了呀。”尾音上扬,愣是让梵乐起了层鸡皮疙瘩。 感觉身子往后移了些,梵乐立马叫道:“等等等等,我……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过去。” 她紧闭着眼生怕这恶徒把她给扔下去,过了一阵没有听到云弈的声音,她悄悄张开眼,只看到云弈的目光凝固在她身后,也就是断崖。 诶,等等……她怎么听到了有什么东西钻出来的声音。 这一回头差点把她给吓死! “赤焰蛇!”梵乐看着那庞然大物不自觉道出声来。 那蛇通身磷火,成赤焰之色,特别是那比拟脑袋大的眼睛泛着幽幽光芒,张开的獠牙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云弈把她给拉回来放在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那黑摺扇已经飘在半空。 这时候一只小手拉拉他的衣摆,“少主,咱们不是对手赶紧找机会跑吧。”她紧张的没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了。 被吓得两眼泪汪汪。 呵,食魂鸟好歹还能给你剩个躯壳,可面前这傢伙直接生吞啊,别说躯壳连根头髮丝儿都不带留的。 云弈可没有退缩的意思,转瞬间取了那摺扇对阵赤焰蛇。 要是别的时候,梵乐还能拍个手欣赏少主大人,好歹有张不错的脸啊。可现在哪还有心思去欣赏这些,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此刻,竹屋 言姝站在石桥上,四面全是青莲,青绿间有几朵花苞点缀其中,裊裊烟云起,如似仙境。奈何这仙境正是处于险地之中。 远处的天边似乎划过一道光,已经沉寂许久的乌云谷又要不平静了吗? 她低眸瞧着水中隐约的影子,沉静之下,腰际束着的一串银铃突然响彻,清脆的响应可不是什么好的徵兆。 梵乐使劲儿摇着手上的铃铛,只希望长老快些来啊。 瞧着云弈越来越吃力,而那赤焰蛇倒是越战越勇,身上的火苗不知道洒落多少,要不是她灵活早就被烧成炭了。 云弈只手执扇,咬着牙半跪在断崖边。那赤焰蛇身上也划破多道口子。好似感觉不到一样,那怪物越发愤怒起来。 梵乐跑过去看了看,发现他身上倒是没什么明显的伤痕,松口气道:“赤焰蛇自万年前便驻守在此,不知吞噬了多少欲闯雾峰的生灵,你还是别费力气,咱赶紧想办法跑吧。”她一边焦急说道,一边注意着赤焰蛇的动静。 云弈的额间冒出密汗顺着稜角分明的脸庞滑落至脖颈,梵乐看着咽了咽口水。 “哼,小丫头要是咱俩真丧命于此也算是缘分。” “呸,这就是孽缘,你别胡说。长老说过我将来可是平安喜乐之命才不会丧命至此。” “长老?” “别长老了,赤焰蛇来了!”梵乐看着那坨火焰朝这边而来,想拉着云弈走的想法在她拖不动一分一毫的时候彻底放弃。 云弈蹙起双眉,手中心幻化出一坨金光,在赤焰蛇快要接近之时。
第4页 那金光如闪电般飞驰而去,梵乐浑身发抖,只得抓着云弈的肩膀不敢动弹。 过了半响,耳边传来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侧头去看,只瞧得尘土飞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跃然于眼前。 这时候哪还管云弈,小腿儿自动跑向那白衣女子的方向,“长老~” 赤焰蛇趴在断崖边,镇落不少石块落入岩浆。 言姝摸了摸梵乐的脑袋,回首看着赤焰蛇道:“回去你该呆着的地方。” 赤焰蛇似乎极不情愿。那尾巴摇啊摇。明明是一坨庞然大物,现在看来跟家养的忠犬无任何区别,言姝指尖燃起一点火焰,“嗯?” 赤焰蛇感知到什么。忙的奔回自己的老窝,也就是岩浆底下。 这时候尘埃已散,女子的身影越发清晰。 云弈已然站起身来,只看到女子朝着这边过来,直到走至他一步之遥。 梵乐这下有了底气躲在言姝身后朝他扮鬼脸。 “这巫骨扇好歹是神器,坏了未免可惜。”言姝低缓平淡的话一落,云弈手中的扇子亮光一起,原本折损的小口一下恢復成原来的模样, “你……” “回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言姝打断他的话。 “言姝长老?”云弈黑如墨的双眸似晕染不开般,里面隐藏了太多的东西,可却无一是让人可以窥见的。 言姝不答,面前的男子显然是受了伤,唇瓣早已失去原本的颜色,现在还能同她说话已经是勉强。 对面的女子面容越发模煳,云弈企图摇摇脑袋,奈何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下一刻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长老,他……” 梵乐微微蹙起眉头,好歹是一起并肩作战过,忍不住浮上几分担心。 言姝俯身,指尖凝起点点金光照进云弈的眉间处,待她收回手。云弈的脸色已经好上许多。 “无碍。”言姝说道,注意到云弈紧握的掌心,她目光微转去看那远边的雾峰,沉静片刻。身后传来动物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头雪白的老虎钻了出来,见着言姝不禁加快脚步,就像是见着许久不见的心上人一般。 梵乐扑哧一笑,先一步迎上去抱住老虎的脑袋,“嘿,你说你好歹是一只开了智的老虎,每次见着长老就跟着傻子一样。”话语中说不完的调笑。 “追风把他背上吧。”言姝收回目光,一句话落毕。 梵乐放开追风,白老虎嚎了一声,似乎不大开心,怂哒哒的凑近那个陌生男子,全身写满了不情愿。 接着一只微凉但很舒服的手抚摸在脑袋上,两只圆滚滚的眼睛顿时享受似的眯起来。 梵乐嘟起嘴,真是差别对待啊。 “长老,咱们要将他带回竹屋吗?”意识到走的路不像是回竹屋的,梵乐不禁问道。 追风驮着云弈走在最后,言姝拉着梵乐径直走在前。 “不,送他出去。” “出去?可长老不是最不喜欢去乌云谷外吗?” 言姝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沉了沉声道:“该出去了。” 第3章 出谷 魔君殿 看着沉睡过去的云弈喝下那碗黑压压的苦药,魔君云琰负手而立,略带岁月痕迹的他,五官同云弈不过两分相似,少去云弈那副妖冶的俊美,更多是属于男子的俊朗。 一看,在年轻时是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 “这次多谢长老,不然我这小儿恐是要闯大祸。” 言姝收回目光,从乌云谷出来便遇上云琰亲自带兵守在外,应该是想着要不要闯进去吧。 “无碍。”她神色淡淡,似乎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云琰内心几番纠结,从他继任魔君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位传说中的言姝长老。 魔族自生而来,便有一魔君三长老以及五领主。 长老都是避世的,一般只有魔族大事才会出面商议。且都是德高望重之人。 现下其余二位长老年岁过长不知经歷了多少魔君歷任,但也是见过的。只有面前这位……瞧着同云弈年岁相仿的女子。 关于她的传言诸多,大多为之谣言不可轻信。 但唯一可肯定的是,有魔族起便有她言姝长老的存在。 可想而知,她到底活了多久。 云琰不知她为何突然现身,碍着身份他只得毕恭毕敬的尊着。 看出他的疑虑,言姝率先离开这大而幽静的寝殿,踏出去便是暗夜星空,不知何时那皎洁明月已然高悬,星光在旁,一番和谐。 紧接着,云琰跟着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伺候的魔卒,他摆摆手那几个魔卒安静的离开。 “今日出乌云谷不得已为之,此事不可大肆宣扬尽量不要传至它族。” “长老此话可是有大事发生?”云琰猜测道。 “大事?算是吧。过两日我便动身前去凡间……”她顿了顿,回首去看那暗暗烛火的宫殿,想到什么继续道:“莫罚那孩子了。” 云琰一顿,倒有些不明白这长老的意思。 也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云弈到底是破了规矩闯入乌云谷,此乃大罪。待他醒来责罚是免不了的,可如今正主发话,他虽是父亲还得给几分面子的。
第5页 点点头道:“多谢长老。” 听雨阁在一处山峰上,与山为邻,同云比肩。耳畔除了过往风声还有流水潺潺的叮咛声。 正趴在木桌上吃东西梵乐见着言姝回来,麻熘的擦干净手迎上去,追风早就窝在墙角睡过去了。 “长老,你终于回来了。” “嗯”言姝路过她点了点头便穿过大殿转而去了后面的庭院,此处倒有些诗卷画意的感觉,是魔族难得幽静如画的地方。 后面的庭院栽种了不少的铃兰,在月光下,点点白蕊好似连串的铜铃随风飘摇,芳香四溢,连心都安静不少。 梵乐跟着言姝跑进来,随意靠在一参天大树旁边掰扯着手指头闷闷道:“这儿真无聊,那些个伺候的魔卒一句话都不肯同我说。” 言姝听出她烦闷,倒不接话,反而走到靠近山崖的凉亭里去,四边都是白色帷幕,随风涌动,缥缈至极。 从这儿看去,那广阔的天,以及层层山峦和华丽奢靡的魔族宫殿落入眼中。 “长老,这儿还没乌云谷好玩儿呢,好歹还有一圈莲池供人观赏。”梵乐巴巴的跑到她身边忍不住唠叨起来。 这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言姝低嘆一声道:“暂时在此处呆上两日,而后我们便启程去凡间。” “凡间?就是长老提到那个凡间?”梵乐捧着脸,顿时来了兴趣,黑熘熘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言姝颔首,“你从未踏出过魔族,此次正好歷练一番。只是留在这里时你万不可惹祸,好生呆着便是。” 梵乐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她从书中看过,凡间有很多凡人,也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为了吃乖一时她还是可以做到的,再说了,她原本就很乖巧嘛。 这一番折腾,梵乐也累了。随着夜色深静困意袭来,她跟着便去休息。 言姝坐在亭子里,衣摆随风扫地,及腰的青丝顿时被风扰乱了眼。 她看着的方向乃是乌云谷,旁人看着不过是黑漆漆的山谷。可在她眼中,那山谷上方充斥着浓郁的怨气,黑得快要看不见山谷的形状。 “但愿,但愿能及时寻到吧。”她的话轻飘飘的消散在亭子中。 …… 云弈醒来的时候,耳边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稍一偏头便望见站在烛火旁边的男子。 “父亲。” 云琰回首,云弈已经撑起身子来靠在床头,只是唇瓣干涩苍白瞧着虚弱得很。 “擅闯乌云谷,你可真是长进了。”他踱步而来,面上看不出任何生气迹象,可话语透着一种严肃。 云弈手指藏在云被下悄悄拢紧,淡淡的灼热依旧在。 “是孩儿的错。” “哼,别以为你想干什么我不知道。借着静珂逃婚一事,这藉口你倒是利用得正好。” 云弈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烛火的光影将他的影子倒影在旁,他微低着头,额前散下的乌髮挡住半张脸,神情皆看不得真切。 良久,他才开口道:“不知父亲在说什么,孩儿只知追捕封晔和静珂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云琰失望的摇头,“他们的事我会处理,至于你闯进乌云谷,长老发话这次便饶了你。别说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更是魔族少主,有些事你需得知道分寸。” 云弈闭上眼,见他初醒云琰要说的也已经说了,回身道:“我会派灵鸟照顾你,好生修养吧。” 等到门扇关闭,云弈才张开明眸,眼中黑得如一摊墨溶不开。 不久,门扇又被打开,一道脚步声渐渐靠近,“少主,该用药了。” 来者一袭玄衣,高马尾,身形消瘦突显五官更加深邃,两只眼眸显得有些无神。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白雾闻着都苦涩的汤药。 云弈微微撇头,“乌云谷的那位长老出来了?” 灵鸟点头,见他无心汤药,干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而过来守在他身边,好像是一个木头人。 “在哪。” “听雨阁。” 云弈想到方才父君所言,是长老免了他擅闯乌云谷之罪。魔族就三位长老,另外二位早已百年前闭关去了。 所以…… “退下吧。” 灵鸟一动未动,双目无神的看着地上影子,恍若未闻。 云弈嘴角勾起一丝讽刺,“是让你来照顾我,不是让你来监视我。”他的话转瞬间透着丝丝凉薄,灵鸟不过眼睑微遮,随后二话不说转身而去。 云弈知道他没离开多远,顶多在门前驻守。 灵鸟在他出生时便在魔族了,一直听命于魔君,无人知道他的年龄和身世,除了带他回来的魔君。 甚至魔族曾经有一段谣言都传灵鸟是云琰的私生子。 而事实上云弈知道他不是,因小时候偷听到云琰同东方长老商议提及灵鸟,他本不属于魔族,身上流着的乃是妖族的血,只是他将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来到魔族就如同一个无情无欲,无望无求的怪物。 摊开掌心,左手掌心有一点红印,现在只有微弱的光芒,直至熄灭无踪。 云弈闭上眼,脑子浮现的全是乌云谷中的场面,令他长眉紧锁不得安。
第6页 …… 翌日 “长老,你这是去哪儿啊?”刚刚睡醒的梵乐见着言姝已然收拾好准备去什么地方,顿时揉揉睏乏的眼睛跑过去,生怕她将自己丢下。 言姝摸摸她凌乱的髮丝,“我去备些东西,方便在凡间行动。” 梵乐哦了一声点点头,原本她也想跟着去,可眼皮老是往下掉实在是撑不住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言姝熟门熟路的去了魔族的两极崖,此地颠簸不平,崖边有许多裂缝,放眼而去不少药草从中生根而出,迎着远边斜阳坚韧生长。 阴阳草,是她来此的目的。 一株两叶,一黑一白。凑近了闻略带苦涩,也只有魔族的两极崖有这东西。 “长老採集这么多阴阳草可是打算用来暂时镇压乌云谷的怨气?” 一道声音打破原本的寂静,言姝半蹲着身子,指尖触碰到的阴阳草被一只修长分明的手先一步采走,接着放在她准备的竹篮中。 抬首而去,男子背光而立,两眼带着盈盈笑意,像极了那种潇洒恣意吊儿郎当的人。 “你去找过梵乐。”她站起身来,同云弈对视。 对方脸上的病态虽显,但不尽昨日那般憔悴。 云弈回道:“那小丫头睡得香,被我拉起来问了几句又接着睡去了。” 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言姝在此。 “还要多谢长老救命之恩。” 第4章 企图 “恩?”言姝提起竹篮,云弈便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道:“昨日,我不幸被食魂鸟刺伤,是长老解的毒吧。” 他回来之后,连他父君都以为他只是被赤焰蛇所伤,殊不知令他晕过去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食魂鸟。 当时战况激烈,不过被食魂鸟鸟喙刺了一下,自然不会上心,哪知道…… “或许,是你命不该绝。”言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话倒是引得云弈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连带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好似有了光彩。 “你还跟着我作甚?”出了两极崖,是两条路。显然,他俩可不是一条道上的。 云弈瞥了眼她手中的竹篮,“自是谢恩。” “你已经谢过了。” “长老待人一向如此吗?” “什么?”言姝撇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的样貌确是世间难得,笑着的时候漫不经心,可那眼睛老给人一种错觉,觉得里面盛满了万千情意。 通俗点说就是招桃花。 云弈取过她手中的竹篮,“这般客气。前面河水该是涨了,长老快些走吧,不然该湿裙摆了。” 他笑说着快一步走在言姝前面,而通往的路正是听雨阁。 言姝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复杂,极快。 随后还是跟上去,到底是被云弈说中了,来时那条浅河还静静流淌,几个时辰过去,便已上涨到将当中垫着的岩石淹没了。 “长老不会怪我乌鸦嘴吧!?”云弈转过头来,这次他那快长至地面的乌髮用一根玉簪束着,勉强到双膝处,这时一回头,那发也跟着飞扬。 言姝没说话,只是抬手掌心凝聚一道白光沖向河底,接着那奔流的河水渐渐缓下来,不多时便露出来时的那几颗大石头。 耳边传来几声低沉的笑意,“还是长老有办法。” 言姝上前道:“就算你跟着我,也无法进入乌云谷,更不能靠近那雾峰。” 云弈脸色微凝,不过一瞬,笑意更甚,接着他突然靠近言姝,女子身上有淡淡的清香,他的唿吸快要打在言姝脸上,近得可以看清楚对方脸上的绒毛,“我对长老无所求。”他缓慢而清楚的道出这一句。 随后遮眸退开半步,一步一步跨过那岩石。 言姝微微侧首,嫣唇轻抿,低低的嘆了口气。 听雨阁 “追风,你说你都胖成啥样儿了。” 小追风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舔着自己的爪爪,一旁靠在它身上的梵乐望着广阔蓝天,脸上是无尽的嫌弃。 “也不知道长老什么时候回来。还有那个什么少主……真是的。大早上不让我睡好觉,把人家从暖唿唿的被窝里给拎起来,最后问了几个问题,连个道歉都没有,二话不说就走了,莫名其妙的。”她手中不知何时攥了几根毛,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迫人的视线在她包子脸上打转。 呀,有杀气!!! “啊,追风,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老远便听到她的惨叫,言姝一愣,接着又听到老虎的嚎叫,震耳欲聋。 “那便到此吧,我就不惹长老的眼了。”云弈伸手将阴阳草递过去,言姝微微点头倒也没说什么,接过便径直进去了。 “唉,真是……不解风情~”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云弈可惜的摇摇头。 “长老,救命啊!!!” 一看到言姝的身影,梵乐半爬在树干上,四肢并用,树底下是追风睁着两只泛着幽光的眼睛在那打转儿。 似乎闻到主人的气息,追风立马换了个样儿欢快的跑过去,脑袋蹭蹭。 相比较方才要吃人的模样,现在宛如一只猫。
第7页 “你是不是又招惹追风了。” 言姝将阴阳草放下,手掌抵着追风的脑袋,白老虎还有些委屈呢。 梵乐瞧着追风的怒气差不多散了,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下来,但也不敢接近。 “就,就不小心拔了两根毛。”她低着脑袋细声细语的说道。 言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此事先放下,待会儿我要回去一趟乌云谷。” “回乌云谷?可长老不是说要去凡间吗?”梵乐试探着走进几分,见追风毫无动静,赶紧的又凑近几分。 言姝点点头,“还有一事未完成,你带着追风先在此休息片刻,待我回来,咱们便离开。” 梵乐嘟着嘴想了想,主要是这里偏离魔君宫殿,旁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怪无聊的。 追风嘛,她才惹了它,肯定不讨好。 似乎看出她所想,言姝摸摸追风毛茸茸的脑袋,“这后山有一处冰湖,这个时节有种七彩鱼,鱼身为七色,你平日不是最喜欢抓鱼吗?” “嗯!?”梵乐脸上迸发兴趣,或者说迫不及待。 “不过要小心,莫要跌下去,那里生冷,鲜少有魔族去那,你自己……” “放心吧长老。我肯定给你抓几只回来观赏。”梵乐抢着她的话,蹦蹦跳跳的去找鱼篓去了。 至于追风……言姝看着它黏着自己的模样,算了,还是带上吧。 梵乐那丫头,古灵精怪又贪玩儿,别回头又把追风惹怒了。明明小时候可没少吃苦头,可那丫头愣是不长记性。 阴阳草的用途倒是被云弈说得一点不错,就是用来镇压乌云谷里面的阴魂怨气,她离开的时日未定,就怕那怨气会突破而出。 …… 云弈回去的时候遇上不速之客,原本脸上的笑意不禁淡下几分。 “拜见少主。” “领主客气。”云弈看了眼对面男子来时的路,见他脸上颓然一片,想必他那父亲说话是重了。 东冥看了看云弈,似有难言之隐,那半白的发在头上分外突兀,族里都知道这是拜了他那不懂事的女儿所致。 好好地,竟然逃婚。原本喜事变成贻笑大方的局面,这名声不只是他连带着整个魔族都丢了面儿。 “少主……伤势可好?” 云弈动动胳膊,“差不多了。” 东冥微低着头,双眉紧蹙着,看他似有话说又有所顾虑的模样,云弈接着开口:“既然领主无事,那我便先回去喝药了。” 走了两步,东冥忙的唤了声,匆忙的跑过来,“少主,静珂她……到底到底是同您一块儿长大,许是鬼迷了心窍,现在她被关在树牢里也是她应该受着的。只是……” “父亲可是下令了?”云弈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无非是想求情,很显然他方才去找父亲也是为此,结果不言而喻。 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呵呵……比之封晔的父亲,他倒是称职不少。 东冥紧了紧拳头,颇为无奈,“倒是没有,只是魔族自立而来,哪个被关进树牢的还有活路?”说到此,东冥的眼睛不禁红了些许。 他多年来捧在手上的明珠,现在却在那狭小黑暗的树牢里。 云弈微微挑眉,看来他那父亲还是有所顾虑。毕竟封晔和静珂是领主的儿女,轻易下令免不得让两位领主心生嫌隙。可若是不动,又说不过去,毕竟他们公然给了魔族一个大巴掌,还擅自闯入禁地,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万幸。 东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云弈,观察他的神色,毕竟他才是这次事端的主角,方才他开口也是厚着脸皮,可也是他唯一的希望,就盼着对方念着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情意,留珂儿一命啊。 “此事父亲定然会公正处理,而我……领主也知道,我擅闯了禁地,现在也是戴罪之身,左右不得其他。” “这……” “天色不早,我若是再不回去,那灵鸟可是要同父亲告状了,领主告辞。”他说完便毫不犹豫离开。 东冥站在原地重重的嘆气,看来……得去找定央那老傢伙商议商议,起码得保住珂儿一条命啊。 回到寝殿,果不其然,灵鸟已经端着药候在那里多时,看见他回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恭敬的将门扇推开,又将药碗放至桌上。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云弈面不改色的将那药一饮而下,只留些药渣在碗底。 灵鸟低着头缓缓摇首,云弈衣袖扫过桌子,“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直到剩下他自己,云弈朝门扇看去,灵鸟的影子打在门扇上格外清晰,一动不动的跟被人施法定住一样。 云弈摇摇头,“当真是多年不变。” 而这边,言姝已经将阴阳草放置好,回来的时候见梵乐那丫头还没有回来,想必还在冰湖玩耍,趁此时间她还得去找一趟魔君。 第5章 留下 “追风,你留在这儿,若是梵乐回来切勿让她再到处乱跑。” 追风不大情愿的哼唧,原本还是精神奕奕一听这话就蔫儿了吧唧。 言姝眼中柔和不少,伸出手,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颗碗大的琉璃珠子,追风定眼一看,随即抢过来开心的玩儿起来。
第8页 这小老虎也不知哪里出了错,不喜欢在外捕猎,也不喜欢肉食,偏就喜欢这小球球,无聊的时候能玩上一整天。 把追风安排好,言姝不加耽搁的赶去了魔君殿。 此刻的云琰还在思虑如何处置封晔和静珂,当真是想得头疼,整个大殿阴沉沉的,四周的火光燃烧炙热,候着的魔卒一句话也不吭。 踏过独立桥,底下是流动的暗河,言姝跨过去便有魔卒上前引领。 没想到言姝回来,云琰顿时将方才烦恼抛之脑后,“不知长老在听雨阁住得如何,有何需要皆可吩咐。” 言姝微微点头,“很好,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客套的话一一免去,言姝从来不喜欢迂迴那套。云琰倒是依旧尊敬,“长老但说无妨。” “在我暂时离开的时日,烦请魔君派一些魔卒驻守乌云谷。” 云琰心中顿时浮上疑惑,言姝要去凡间,乌云谷暂时空无把手,但也不至于会有生灵闯进去。当然了,闯进去也不会活着出来。 可眼下听言姝这般说,那就是在担心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在他思虑之际,言姝的话解开他的疑惑,“乌云谷常年怨气冲天,这一点魔君是知道的。那些怨气经过多年蓄积,所拥有的能力不是你我能想像的。” “难道长老去凡间也是与乌云谷有关?” “算是吧。” 云琰隐约猜出什么,“此事长老放心吧。” “若是有何异动,魔君可点亮这盏灯,我会立刻赶回来。”说着间,言姝递出去一盏古朴的油灯,上面只有简单的雕刻,看起来年岁久远。 云琰拿在手中时,便感觉到一阵灵力盘旋在手中。 而此刻他们却不知,偏殿还有一道影子,靠在门边,细细回味他们方才的对话。 此刻,沉静被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打断,一个魔卒身穿铠甲,手持长矛跑进来,“禀告魔君,方才驻守冰湖的魔卒来报,有个小女孩儿掉进冰湖了。” 言姝转首,眼皮一跳一跳的,“可是个穿粉衣的小丫头?” 魔卒看了看陌生的女子,见魔君没有出声便点头道:“是,已经救上来,只是那冰湖是万年冰水汇聚,寒气逼人,那小女孩儿已经被冻得昏死过去,若是不赶紧医治恐会无命。” 这冰湖的水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梵乐那丫头一向是在水边长大的,也会落下水去。 “长老放心吧,此事交给我来处理。”云琰发话。 言姝倒是想起来,每任魔君都会修炼抽寒术,云琰自然不例外。 “只是就算救下来,短时日内身子虚弱,恐是不能下床。” 原本想着带着梵乐去凡间看看,她甚至考虑了解除她身上的禁术,现在看来到底是天命,不可违啊! 就是连梵乐自己都不知道,不就是为了捉一只七彩鱼嘛,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通体生寒,裹了三层云被,她还是觉得冷。 只有一个大叔守在她旁边,欲哭无泪。 “小丫头倒是还有工夫想东想西的。”云琰看她醒过来,小脸儿苍白,唇瓣泛紫,可怜兮兮的。 梵乐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道:“我才不是小丫头呢,大叔你谁啊,长老呢,我好冷啊。” 云琰上前将一碗冒着浓郁香气的羹汤放在她鼻间,“还不是小丫头,快喝下这七彩鱼汤,喝下去就不冷了。” 七彩鱼……汤! 梵乐定眼看去,就看到几片鲜嫩的鱼肉,那味道可真真是吊足了她胃口。 没想到,那七彩鱼熬成汤能这么鲜,这么香。 就着云琰的手,也不管烫不烫,一股脑的全部喝下去。 瞬间感觉到暖流在胃里蔓延,舒服极了。 见她脸色开始红晕起来,云琰抬手帮她把云被盖得更加严实,“我是魔君,至于言姝长老已经离开了,接下这日子你得暂时留在这里。” “等等,你说什么……你是魔君!?长老已经走了?” 梵乐差点跳起来,奈何没有力气,抬起上身一半又给重重跌落下去。 云琰背起手,“小丫头你现在还很虚弱,莫要随意用力。” “我不要,我要去找长老,我才不要留在这里呢。”梵乐瞬间红了眼眶,她从小都跟在长老身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么一想心更加慌了。 云琰听到她哭哭啼啼,不禁耳根子有些疼,“你若是再哭,我便也不管你,任你在此自生自灭。” 呜呜……这个人面兽心,笑面虎的魔君太不是东西了。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魔君还是还挺温和慈善的,让她有种看老父亲的眼神,结果!哼! 看她哭得更加来劲,云琰手指一点,梵乐一动不动。 只有泪花不停的往外流,里面是说不清道不尽的委屈。 不愧是父子!连做的这些事儿都是一样,她不就激动了点,就像哭一下都不肯。 全都是大坏蛋,伪君子。 哇呜,我的长老啊,你咋就那么狠心不带我走啊。 正收到她无语控诉的眼神,云琰眼睛有些躲避,突然有些养闺女的错觉。在他准备开口之际,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大肉球滚了过来,嘴巴里还叼着一个玻璃球,玩儿得不亦乐乎。
第9页 梵乐看到久违的追风,顿时那颗快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 好歹还把追风给她留下了。 …… 自当年兄长身化为乌云谷,满腔怨气,所触及之地皆是寸草不生。言姝记得当年的自己身负重伤,在兄长死去的地方找到了他的身躯,可独独少了一只眼睛。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那只眼睛,其余的皆化为乌云谷,因为她多年守护,当中才不至于生灵皆无。 只是近些年来,乌云谷偶有异动,徵兆明显。若是寻不回缺少的眼睛,这乌云谷怕是维持不住了。 言姝回想当年事,不知不觉竟然过去这么久,久到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 眼前的村子分外的安静,站在山坡上可将整个村落纳入眼中,一眼望去不过零星几处人户点着光亮,在这暗夜无比夺目。 低眸看了眼手腕上被细绳编织的手鍊,上面还有一颗模样普通的小石头。 “没想到这么多年,此地还有当年兄长留下的气息。”言姝晃了晃手腕,那石头跟着颤了颤。 沉静良久,晚风逐渐转凉,远观乌云,怕是不久就要下雨了。 不加耽搁,言姝径直往那安静村落而去。 “咚咚” 敲门声响起,言姝站在门前,木门上有不少痕迹,应该随着年月变得老旧,敲了两下,旁边窗扇有人影走过,接着门扇吱呀一声开了。 是一个妇人,着一身粗布衣衫,手里掌着油灯,看到来人先是一愣而后浅笑,“这位姑娘有何事?” 妇人身材瘦弱,微鞠着身,特别是她手里的烛火打在脸上,两只眼睛更加突兀,脸色泛着不同寻常的白,大晚上的若是胆子小了,还真被吓着。 “途径此处,夜色渐晚,想借宿一宿,若是不便恕我叨扰。” 妇人眯起眼睛好生打量了一下面前女子,她摆摆手,“不叨扰不叨扰,这村子地处偏僻少有生人经过,姑娘若不嫌弃进来便可。”说着,妇人让开些身子,言姝点点头跟着进去。 屋子不算大,东西也很少,只是略有些阴冷。 “我家那口子在山上拾柴火,看样子要晚些才回来。姑娘便先休息吧。”妇人引着她转去偏房同主屋用破旧的帘子阻隔。 “这原是我公婆所居,三年前他们去世,便一直闲置着。”妇人放下烛灯,从深木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那石炕上。 “大娘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吗?”言姝坐下来,妇人递上来一杯水。听到她的话,笑了笑,“不是,我是隔壁村子,嫁到这里来十多年了。” 言姝捧着茶杯吹了吹,“谢谢大娘。” “既然如此,姑娘便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妇人说完,便径直出了去。 言姝还听到她在外面忙活的声音,热水在掌心冒着氤氲,她的指尖抚摸着有些缺口的杯岩,随之放在桌上。 这雨说下就下,狂风唿啸,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无比清晰。 言姝坐在床边,沉静不多久,那妇人唤了声才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o>_ 第6章 鬼物 “姑娘,门外有一个小姑娘说是要找你?”妇人身上被雨打湿不少,言姝站起身来略带疑惑:“小姑娘?” “长老~长老~”稚嫩的声音瞬间打破,且看小身子麻熘的从妇人身后冲进来,一下撞在言姝身上,让她差点没能稳住身形。 梵乐身上也淋湿不少,连带着言姝碰到她身上也跟着侵湿许多。 妇人见她俩当真认识接着说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先去那些衣裳给这小姑娘换上吧,免得着凉。”说完便转身离开。 言姝摸了摸梵乐的额头,“不是让你留在魔族,怎么又……” “不要,魔族我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再说了,长老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撒娇般紧紧拉着言姝的胳膊。 “身子可见好?”言姝无奈,她已经在此了,她又不能将其送回去。 梵乐咯咯的笑出声来,在原地转上两圈了,“我身子敦实,没事儿的。”说着抹了把从鬓角流下来的雨水。 没多久,妇人从外面送来些衣物,瞧着有些老旧,比梵乐身子大不了多少。 据妇人说,这是她年幼的女儿穿过的,只是小时候这里闹饥荒,女儿没熬过去,这衣物留着只当做念想。 梵乐抓着那大红的衣物,放在鼻息间闻了闻,两道浅眉泛起褶皱,看向言姝的方向,“长老,这衣物……衣物怎么泛着尸气?” 言姝抬眼,目光放在她搁置在桌上的衣物,梵乐面上的嫌弃十分明显。 同时,心里有些……有些奇怪。 她走过去,捻起衣物的一角,而且是不超过三月的尸气。 “长老,这地方邪门得紧,我方才来时,就这家点了灯,阴嗖嗖的。还以为这村子是遗弃的呢。”梵乐坐下来委屈巴巴道。 言姝掌心迸发出火光,热气从她掌心过度到梵乐身上,不一会儿她身上的湿润都被烘烤干了。 梵乐大唿口气,似乎听到什么说道:“长老,你听外面是不是有人?” 言姝微微侧首,转身去了窗扇边,梵乐迈着小腿儿跟着去,窗扇开了条缝隙,仍有雨露灌进来,吹得脸瑟瑟发冷。
第10页 穿过雨幕,隐约可瞧见一个背着竹筐的男子往这户人家而来。 “应该是那大娘的夫君。” 梵乐定眼看了看,“这么大雨,他怎么跟感觉不到一样,走起路来跟散步一样。” 言姝关上窗扇,转向梵乐,“其余的事咱们不必管,你大病初癒早些休息。” 外面隐约传来交谈声,被雨水沖刷,落入她们耳边已然听不清什么。 梵乐鼓着腮帮子不再多说什么,梵乐窝在床角,两手抓着被子,看着不准备上来的言姝,“长老还不休息吗?” 言姝坐在木桌旁,手执方才妇人留下的水,听到她的话,眼睑微遮,白皙的脸庞上打下一片阴影,依着梵乐的角度,女子坐于烛光旁边,将那冰冷的脸庞都柔化不少,不经意就能想到春日烂漫的桃花。 “我不困,你先睡吧。” 梵乐眨巴眨巴眼睛,只好闭上眼安静下来。 言姝对着那烛光一吹,这间小屋子瞬间暗黑下来。 直到半夜,那雨水渐渐停下,唯有屋檐滴落的雨水,滴答滴答。 脚步声摩擦而来,渐渐靠近这间屋子。言姝原本闭着眼骤然睁开,在黑暗之中透着光亮,在来人踏进一步时,言姝顺着只手放在桌上,头靠下去,装作睡着的样子。 床榻上的梵乐睡得香,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许是做着什么美梦,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晓。 直到窸窣声在耳畔停止,身边多了道唿吸,对方身上的阴气令人生寒。 言姝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带着尸气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正被注视着,过了片刻依旧是安静的,直到外面传来小声的敲墙声妇人才步履移开转而走向那床榻。 言姝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那妇人的背影。 妇人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匕首,银光十分刺眼,在她看到床榻上原本沉睡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转醒,此刻脸上正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她。 她手里的匕首顿时从高空直直坠落,不待那匕首插入,屋子里突然亮起烛光,将整个屋子照得通透,那匕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掉。 妇人忙的转身,且见原本沉睡的女子已经端坐在桌旁,手中捏着那杯水,眼角染着不同寻常的寒意。 妇人原本苍白的面容已经变得铁青,突兀的眼珠泛了红,髮丝乱糟糟的,就像是地狱爬上来吃人的怪物。 妇人无意识的咽了咽喉咙,略微干涩。 言姝放下那杯水,“掺杂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她说的是那杯水。 “啊,长老。”梵乐跟只兔子似的,趁着妇人愣神的空荡,瞬间从床榻上窜到言姝身后,紧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突然,那妇人歪了歪头伸出舌头,不似常人的长度。 看得人头皮发麻,盯着她俩,愣是挤出些笑意,怎么看怎么别扭。 “长老,她好吓人啊。”梵乐躲在身后小声说道。 言姝手指搁置在木桌上,微微曲起,食指轻轻挑着,瞥了眼那妇人说道:“这屋子底下怕是存了不少白骨吧。” 妇人眼珠子微转,咯咯的笑起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这杯子里充斥着尸粉的味道,若是饮下怕是没有醒过来的可能,不知多少人栽在这上面。” “那又如何,反正你们也出不去了。”那妇人眼中冒着幽光,好似看见鲜嫩的猎物,口水都快顺着她硕大的口流落下来。 言姝只手一紧,那水杯已然碎成渣子,清脆的声音让候在外面的人影察觉到什么。 帘子被粗鲁撩开,大汉眯着眼走进来,梵乐看了眼手肘不禁发抖,“长老,他没有影子。” “他当然没有影子,他早就不是人了。” 大汉看了眼妇人,似是愤怒。 “那……她呢?”梵乐不想去看那副噁心的画面,只觉这里闷得很,刚下过雨却觉得燥热。 “被迷了心智的……怪物吧。”她着实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 那妇人似是忍受够了,捡起地上的匕首冲过来,还未靠近,就听到一声惨叫,妇人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双目受到惊吓般。 大汉不信这个邪,全身笼罩着黑雾朝言姝她们逼近,方才近了两步,言姝抬手挡住梵乐的眼睛,接下来听到什么东西被撕碎的声音,待言姝将手撤下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大汉的身影。 “那个,那个男子……死了?” “算是吧。” “那她呢?方才她说咱们出不去是什么意思?”梵乐指着那个看似有些癫狂的妇人说道。 言姝走近她边说道:“这地下埋了不少尸骨,自是带着怨气,你仔细听听。” 说完,双指在妇人眼前一过,那妇人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睛清明不少,身子也不再颤慄。除了那副瘦弱样子有些吓人之外,其余的倒是正常不少。 梵乐听言姝的话侧耳听去,有敲门的声音,还有敲窗户的声音,看过去,窗扇并无人影。 这可不是什么好徵兆。 “那……怎么办?”梵乐坐在凳子上。 言姝不过一瞥眼那窗扇,顿时安静下来。周遭顿时变得安静。
第11页 只待那妇人真正醒过来,已是次日清晨。 可惜在这里看着的朝阳都伴随着丝丝阴沉。 妇人醒来看自己被五花大绑跪坐在自家院子里,身边被红色的血围了一个圈,只要她想要跨过那圈,全身就像是被火烧一样难耐。 只能愤恨的看着对面的言姝和梵乐。 “别想了,这是黑狗血,你身上黑气那么浓重能出来才怪。”梵乐捧着一只烤红薯自己啃着,一旁的言姝看起来正经多了。 她走近妇人,“这村子怕是除了你没有一个活人了吧。” 妇人听后恍惚一阵随后嗤笑,“活人?我还算是活人吗?” “你手上沾染的人命自有天道来断,只是你身为普通凡人吃了不少活人的肉血,已经被反噬无多少活日。” 妇人低着眉眼,身子未动,想到什么撇头过去不去看言姝,“那又如何,反正我活着也如走尸。” 梵乐吞咽下最后一口红薯,环着手跟过去,“啧啧,还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样,你当人欠了你?” 这话似乎惹怒到妇人,她突然扬起双手欲冲出来奈何有血圈控制,被灼烧了一下整个身子缩成一团,“那我……那我们又欠别人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好好地,我们都要死,为什么连我年幼的孩子都不放过!” 第7章 冤魂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双眼充斥着仇恨,眼角染着两滴殷红顺着她皮包骨的脸顺落下来。 梵乐被她这一声吼蒙了,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但从妇人话语中听出些一二。 “依你所言,此地原来应该是个普通小村子,不知何时变成如今模样?”言姝问道。 妇人呵了一声,“告诉你了又如何,反正……整个村子就剩下我了。”说着间,妇人突然干呕起来,咳出来的血在泥土地上化作点点痕迹。 “你不说我便没法找到兇手。” “兇手?”妇人擦了把嘴角,捂着胸口脸庞狰狞的看着言姝,随后唇角扯动,“是了,你们……你们不是普通人。” “说说吧,昨夜那大汉。” 妇人闭上眼,头上是阳光炙烤,身边又有血圈折磨,她看起来十分难受,不得不拿出手来撑着地,“那是我夫君,不过两月前就死了。昨夜见的,是……是……”说到这,妇人蹙起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有生人经过,我便将尸骨留给他,后来他渐渐有了身体,直到昨日……” “恐是一缕存有怨念的残魂,倚靠那些尸体,才勉强恢復原来的身体,只是……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梵乐存有疑惑道:“那如果没有我们的话,她那夫君最后会成个什么东西?” “会成为……食尸的鬼物。” “鬼物?不属于鬼族吗?”梵乐想到那个相近的族别,例来同魔族不相上下,以前还多有联姻的交情。 言姝微微摇首,“鬼族不会承认鬼物为自己族的。你可知一千年前一个名叫姬昊的人?” 梵乐愣了愣,对上言姝清澈的目光,微微转开,“书,书上似乎看到过。” 言姝收回目光继续道:“那人同她夫君同样际遇,凭着残缺的魂魄食尸最终成为为祸一方的鬼物,那时仙族派了不少能将前去,折损半成,最后被青玉上仙借用宝器梵钟镇压在落凤山上,至今那姬昊都未曾怨散魂消。” “也就是说,若我们不多加阻止,他那夫君说不定就会成为第二个姬昊?” 言姝缓缓点头,所以她昨夜才会用极致的手段杀了那大汉。 “可按理说,一丝残魂压根支撑不了多久啊。”梵乐又想到。 “死前承载了巨大怨恨和痛苦的冤魂就不一样了。”言姝说着,那妇人身子渐渐颤抖起来。 “后山,村子后山在半年前来了一行道士打扮的人,他们只说寻一样东西,日以继夜的在那开挖。村里老人都道会坏了祖宗的窝,欲加阻止却被那些道士打得重伤,我们村里的人鲜少出去,大多心思淳朴,想着他们挖一挖,挖到了或挖不到就会走了,免得再引起血光之灾,村里人就不多说了。” “后来还是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吧。” 听着言姝的声音,总有些安抚静心的效果,那妇人没有了开始的狂躁,说起事倒也顺畅起来。 梵乐觉得站得有些累,便干脆蹲下来,静静的听那妇人回忆。 那行道士最终真的挖到了什么,后来也随村里人的想法走了。 原以为,此事就这般过去,没想到真正的祸端还没来。那是两月前,这王西村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男子,在村里住了两日,打听了不少事。最后不知怎的,那男子也去了后山,后山邻着一条河,那是整个村子的水源,男子去过之后也随之离开。 自那以后,村里人开始得病相继死去,等到村民发觉不对要出村报官的时候,天边笼罩一层黑云,看不得远方,村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就像被整个乌云围困住,而这个村子就成了一个牢笼。 村里开始人心惶惶,不少传言冒出来惹得不少村民自乱阵脚,就在大家做困兽之斗的时候,原本离开那男子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八卦葫芦,他告诉村民,他知道出去的路,但前提是他只能带一个人出去。
第12页 听到这里,言姝已经猜出什么,梵乐手肘撑着脸颊问道:“是不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那时候,村民经受多日的折磨和恐慌,早已顾不得其他,这男子一语言毕,他们……他们就跟疯了一样,随手拿起身边的农具互相厮杀……”妇人无力诉说,好似当时画面就在眼前重演,老人的呜咽,孩童的哭啼,伴随一声声的嘶吼,血肉被划破的声音。 整个村子一时间成了人间炼狱。 “而我的夫君为了保护我和孩子先是躲在家中,那一日一夜,外面的一丝动静都让我们一家三口感到害怕。到了第二日,村尾的张屠夫脸上挂满了血,已经辨不得原来模样,跌跌撞撞的冲进屋中,我只清楚记得,我夫君跪在地上祈求他……祈求他放过我们,可他手里染了不知多少人的刀还是不留情分的砍下来。” 妇人的话,句句透着痛苦,每一次回忆对于她来说都是无尽的折磨,每一次梦回她都害怕,害怕夜晚,害怕这个村庄……更害怕人心。 妇人似是累了,干脆闭着眼继续说道:“死的是我年满八岁的女儿,她竟然,竟然挡在了我夫君面前!眼睁睁的看着她倒下,就在她闭眼那一刻,我夫君也疯了,他拿起家里边的锄头沖向那张屠夫,最后……最后他们都死了。” “那那个陌生男子呢?”梵乐问道。 妇人满怀怨恨的抬起头,脸上挂着讽刺,“我跑了出去,整个村子再没有一个活人,那个男子……他拿着那个稀奇古怪的葫芦在每一个死去的村民身上吸着什么东西,他看到了我,只是微微一笑,走过来装作满脸痛惜的模样对我说了些话我记不大清了。只知道他最后念了句咒语,村子上方笼罩黑雾跟着消失,那时候我就知道是这个……一切都是这个人所为,我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那个男子了。” “既然他把黑雾撤了,你就没打算出去?”梵乐微微挑眉。 “出去?出去又有什么用?我什么都没有了,在我准备自缢的时候是我的夫君阻止了我,当时他只有一个虚无的黑影……” “为了保住他,所以你开始了杀戮,变得同那些六亲不认的人一样。”言姝说道。 妇人捧着自己的脑袋,疯狂摇头,“不,不一样,我不是……我不是!”她急得不停落下血泪,每一声都似乎要冲破天际去哭诉她的不公。 说着,妇人突然疯狂咳血,双手指甲挠破脖颈,可见血脉。 梵乐看着蹙紧眉头站起来退后几步,“长老,她……” “她食用血肉太久,已有几日未曾用食,现在她原本吃下去的那些血肉正在反噬。”言姝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说道。 “不救她吗?” “她本就不想活,夫君已彻底消散,这对她来说刚刚好。”言姝说完,那妇人脸上挂着笑意,好似看到了什么,她伸出血淋淋的手,低哑轻唤,“夫君,月儿……” 手指碰到血圈,‘啊’的一声,妇人七窍流血的躺在那地上,双唇开口艰难的吐露几个字。 “眉间……眉间红……痣。” 梵乐嘆口气,的确,这结局对于妇人来说算是好的。毕竟她死的时候是有完整的魂魄的,而那些村民……那陌生男子手里的葫芦应该就是吸人魂魄的。 言姝从袖中掏出一株阴阳草放在妇人身上,霎时间,妇人身上围绕着的浓郁的怨气消散得一干二净,连带着此处亡魂的怨气也跟着烟消云散。 “不过,她说那眉间红痣是什么意思?”梵乐问道。 言姝看着后山的方向,走了几步才说道:“应该是那兇手脸上的特徵。”说完,便跨过篱笆往后山而去。 梵乐嘴角擒着一丝笑意,看着那抹越加远的倩影,最后才对着那死去的妇人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会帮你呢?” 这王西村的后山被雨水洗涤,依着妇人言语,这里曾经被人大肆挖开过。 “这水看起来还挺清澈的。”梵乐蹲在河边,想要伸手去触碰,不料被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拉住,转首对上言姝投过来的目光,“水里有不同寻常的东西。”说完,好像觉得握住手腕的地方有些灼热,言姝立马放开。 提点完再次回到那土坡旁。 梵乐在原地目光紧紧看着方才被她捏着的地方,另外一只手伸上去反覆的抚摸,对此意犹未尽。 这边的言姝暂时忽略了她,看到一条裂缝,她掌心送出去一道白光,那掩埋至深的土开始往下陷,直到一个清晰的轮廓出现。 第8章 阵眼 “这个形状,好像是……是一个鼎。”梵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语道破原先深埋在此的东西。 鼎为四方,看这土应该掩埋久远,而且被人埋得这么深。 言姝抬眼往那王西村方向看去,奇怪……按理说,当年兄长在此地自爆,怨气四窜,留在此的不应该这么少。 她现在有些担心那些怨气去哪儿了,虽说经过沧海桑田,岁月变故,怨气会随着时间消散不少,但兄长的绝不会剩这么些。
第13页 而这个鼎也不大寻常,她只手探入,能感觉到浅薄的灵力,只得出一个答案——此乃至宝。 她须得理一理,凭着妇人的话,先是道士挖山,后有陌生男子闯入,之后全村慌乱,再到如今。 等等,她记得妇人说过那男子离开之前来过此地,之后村里人就开始去世。 想到什么,她回到那流淌的河岸边。 “长老可是发现什么?”梵乐扔了颗石头进去,溅上来几滴水。 言姝欲伸出手去探河底,却被一只带着银环小手拦住,听到梵乐气鼓鼓声音,“方才长老不还阻止我冒险,怎么自己开始犯煳涂?” “对我来说无事的。”言姝知道其中利害,这点侵湿对她来说不过被针刺了一针罢了。 奈何梵乐脾气上来就是不肯,结果就是她迈着小腿儿不知道从哪打下来一只雀鸟,嘴上还嚷嚷道:“对不住啊,下辈子一定给你做个好窝。” 说着间,将雀鸟放进河中,雀鸟挣扎着扑翅上来,飞到半空突然掉下来,两只翅膀不停的扑扇,可力气却越来越小。 言姝指尖凝起光芒,在雀鸟头上一点,转瞬间雀鸟又恢復如初。 一旁的梵乐看她这个动作约是走了神,还是言姝唤了两声才反正过来。 “啊,长老……你知道什么了?”她突然一副乖乖脸。 言姝指着那河道:“被人施了法,凡事喝了这河的水,就会慢慢死去。” 梵乐睁大眼睛,“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的。”她想了想,眼冒金光,无比笃定道:“是那个兇手!他故意让村民感到恐慌,之后再出手蛊惑,让村民们自相残杀。可他的目的呢?既然是需要这些村民的魂魄,可为何只选了这一个村子,还这么迂迴?” 言姝回眸,目光凝聚在那深坑里,她心底隐隐有了猜测,随即观察四周情况,水、山、树…… 而这个坑就像是一个——阵眼。 难道……难道那鼎是拿来镇压怨气的? 如此她便想得通了。 见她闭着眼似乎在想事,梵乐干脆闭上嘴免得去打扰,就是双眼一直黏在她脸上,一刻也不转移。 首先是当年兄长在此留下浓郁的怨气,那时候此地还没有这个村庄,之后这里是不是荒草不生她也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后面来过,将那鼎刻意放在此地来压制兄长余下的怨气,之后这里有了村子,那行道士不知从何处得知此地有宝贝,于是将宝物挖走。 压制的宝器不见,那积蓄的怨气自然会全部冒出来。稍有修为的便可以感知到此处怨气浓郁,但若是心术不正利用此怨气修炼什么邪门歪道……显然那男子就在此之列,他先是在此探听,随后在河中施法让村民害怕,之后再施法困住村民,让那些村民将冒出来的怨气全部吸收在体内,这样儿村民们就成了最好的养料。 毕竟直接吸食那些久远的怨气,自身也会受伤,而通过凡人作为媒介,转而去吸食他们的魂魄,这样就事半功倍。 兇手最可恶的便是扰乱村民心智,让他们在临死之前还要互相残杀,从而造成各自的愤怨。 她慢慢睁开眼,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令她如墨的眼有了点点光芒。 而刚才所猜测的,也让她通体生寒,好似腊月的冬天,就是雨雪交加,也没有而今这般。 “到底……到底最害人的是那藏匿住的心。”她低低的喟嘆,被梵乐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 “长老?”梵乐一脸懵懂模样。 言姝看着她的脸,抬手想要摸摸,到半空的时候意识到什么突然顿住,梵乐明显不喜她停住的动作,干脆上前抱住她的腰身,脑袋使劲儿蹭蹭这样才满足。 却不知言姝满脸怪异的看着她。 “走吧。”斟酌了一二,言姝只得出手拍拍她的胳膊,梵乐松开手不解:“去哪儿?” 言姝挥袖,三株阴阳草从袖中飞出,盘旋在王西村上方,那原本遮挡的云雾瞬间被剥开,余下那点怨气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这个地方该是秀丽桃源的。 “去找这个鼎的主人。” 既然知道兄长的怨气会留下如此后患,那持鼎的人想必不会普通。 也许是故人。 至于兄长的眼睛,十之八九那人知道下落,甚至有可能是持鼎之人带走的。 “可是,不是说要寻东西吗?难道就是那尊鼎?”梵乐问道。 言姝瞥眼,她本就眉眼如画,微微低着看着梵乐,更是画中美人活了似的,浑身带着仙气和一股不可冒犯的气势。 “我何时说过要寻东西的?”她说话从来都是平和无波的,哪怕是方才质问妇人,依旧是柔和的,细听也觉得淡淡的,好像她全然不在乎一样。 哪怕是现在,也一样。 梵乐眼珠转开,“我……”她逐渐蹙紧眉梢,一下被问住还真是猝不及防。 “长老明明说过的,许是你忘了。”她突然脑袋一转指着她无比笃定,两眼眯成月牙,笑起来倒是狡黠。 言姝微抿嫣唇,在这个问题上她是没打算浪费时间。 “我要寻的不在此地了。”
第14页 就在方才理清楚那条线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兄长的两只眼睛才是聚集怨气之所在,一只化作了乌云谷里面的那座雾峰,另外一只若是在此,恐怕此地方圆百里都不会有生灵,而眼下周遭丛林茂密,伴随着潺潺流水,雀鸟低鸣。 着实钟灵毓秀宛如山水画。 “我要去查一下那鼎的来歷。”她继续说道。 “可是……去哪儿查?” “邯郸——万宝阁。” 作为凡间繁华都城,此地来客自然络绎不绝,不少商贾权贵在此流连。 至于她们去万宝阁的目的——《洪荒录》之中记载了古时神器,当年仙族内乱时,这宝鑑曾被偷出仙族。后来费了不少周章,才寻回来些。寻回来的《洪荒录》她且看过,没有关于这宝鼎的,那就在余下的残页中。 直到八百年前,凡间有了《洪荒录》残页的线索,后来才得知几页残章已被这万宝阁收录。 仙族意欲讨回,奈何万宝阁后面的老闆乃是妖族,这东西被妖族先找到,仙族若是想拿回就得拿拥有的《洪荒录》来换。 谁都知道这是託词,也是妖族不愿相还的藉口。 而仙族拉不下脸来强取,不然就落了它族笑话。 “想不到这邯郸竟如此繁华。”梵乐两手各拿着一支糖人,吃得不亦乐乎。 言姝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她的肚子,自打一进城,她的嘴就没停下来过,那肚子按理说早该撑了,可现在看来还是平的。 到底是多能吃。 万宝阁临江而立,金光洒在水上,水光潋滟,波澜微起铸就不同的乐曲,特别是岸上孩童的歌谣,十分融洽。 再看面前的高楼,从外看去繁华伫立,画栋飞甍,雕刻绘画无一不精緻奢华,就是跟前那几阶楼台几乎都一尘不染。 隐约间还可听见从里传来的抚乐之声。 “诶,姑娘可是有帖子?” 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伸手拦住她俩,笑语间暗自打量,一大一小瞧着不该是普通人,可这身上素净得很,连个髮饰都没有。 言姝摇首。 “这……抱歉,进入万宝阁须得有帖子才能进。” “对啊,不是万宝阁吗?难道进去买东西还要帖子?你们这生意做得可真是与众不同。”梵乐环着手,不屑一顾的模样可爱得紧。 男子咳嗽两声,这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小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今日是我们万宝阁茶会,进出都得出示帖子,若是平常,自然是欢迎二位的。” “可我今日就是想去,要做之事你们也耽搁不得。”梵乐缓缓说道。 明明是个小丫头,可总觉得她说话间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男子做生意许久自然是会察言观色,本来僵硬的脸瞬间化作笑颜,看了看周遭才接着说道:“除了帖子,若是二位身怀宝物,我家公子也不会拒绝。” 梵乐转眼看向言姝,言姝意会,说到宝物她身上好像真没有,想了想掏出一株阴阳草试试看吧。 第9章 美人 梵乐看她从袖中拿出阴阳草,眼中隐隐多了些笑意,接过来递给男子,“诺,魔族独有的阴阳草,可震慑十里之内冤魂怨气。” 男子眉梢微挑,略带疑惑的接过那株一黑一白的草,“二位稍等片刻。”他说完,便转身进去留下两个小厮在此看守。 大约一炷香的时候,那中年男子才出来,面上带着方才一样的笑意,“二位,公子有请。” 他略福着身,梵乐一看,还真适合做这个。 言姝自打进入万宝阁,便有不少人的目光在她身上。这一楼已然窸窣坐了不少人,看台上似乎在展现什么宝物,这就是男子所说的茶会吧。 梵乐突然拉了下言姝衣袖,“长老,你看你这模样可惹得不少人注目。” 即便是压着声音,言姝却听得真切,她瞥了眼便收回道:“不关吾事,不分于心。” 梵乐跟在她身后,无辜的摸摸鼻子。随着男子辗转去了三楼,这里相比起一楼可是要安静许多,带着她俩来到一处屋门门外,男子才出声道:“姑娘进去吧,公子已经在等候了。” 梵乐不满的蹙起眉头,“什么意思啊,不让我进去?” 言姝和梵乐同时看着男子,男子笑着摸摸下颚,耐心道:“我家公子歷来是有规矩的,唯有美人得以垂青。” 梵乐脸上的笑意淡下两分,“是吗?难道……”她拉长嗓音,睁大亮铮铮的眼睛,“我不美吗?” 说完,直接从男子手下钻过去推开那门沖了进去。 “诶,小丫头!”男子欲上前去抓,下一刻就伫立不动了。 言姝眼中难得染上点点笑意,“抱歉,她还年幼莫要计较。” 男子现在欲哭无泪啊。 一进屋子鼻息间就充斥着一股浓郁香味儿,梵乐嫌弃的瞥了瞥屋角的香炉,一曲琵琶在她耳边荡漾开来,怎么听都有些女儿惆怅的意味。 屋子很大,摆设讲究细緻,特别是墙上的浮雕栩栩如生,地上铺着柔软地毯,她走动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直到面前多了一道珠帘,琵琶声停止,鼓掌之声预示着主人好心情。
第15页 “姑娘既然来了,何不直接进来?”男子嗓音磁性勾人,无形中带着诱惑。 反观梵乐,不由给了个白眼,她二话不说挑开珠帘,男子半躺在美人靠上,一青衫女子正双手端着酒呈上去,眉眼间带着讨好。 原本以为进来会是个美人,结果目光还得往下移三分,“哟呵,是个小丫头。” 男子挑眉,骚包的穿着大红长袍,挂在身上松松垮垮,从梵乐的角度可见深陷的锁骨,那眼神倒没有生气,反而挂上戏嚯。 “小是小了点,不过看样貌也是个美人胚子,欢儿你说呢?”他食指挑起身边女子的下巴,女子忙的点头,脸上的痴迷快要溢出来。 梵乐唇角勾起一抹深意,回首看着半开的门,她轻轻勾手那门扇瞬间关上,这哪儿还是单纯无邪的小丫头? 她渐渐靠近,开口道:“我要《洪荒录》残页。” 这下,不仅是那公子,就连身边女子也顿住了。 因为说话的是一阵低沉好听的男声。 刑枫放开女子,端正的坐起来,那双微翘的桃花眼可没了方才的调笑,伸手两指捏住桌上摆着的阴阳草好生打量。 “欢儿,你先下去。” “公子……” “去。” 名叫欢儿的女子看了看梵乐,最后抱着琵琶退下去了。 刑枫抬眼,启口道:“这东西可换不来。” “你想要什么?” 刑枫笑起来,手肘撑着脸想了想,“我什么都不想要啊。” “不想给就算了。”梵乐轻飘飘的扔出这句。 哪知刑枫突然站起来,宛如疾风般出现在梵乐跟前,因着个头他不得不俯身,“你是魔族我是妖族,两族自来和平安好,我也不想因此生了嫌隙,可你要的东西仙族也一直盯着呢,我可不好做~” 梵乐抬首歪着头,脸上闪现一抹深意的笑,她靠近刑枫耳朵,可以压低声音道:“无事,我本来也没想让你好做。” 就在她话语落后,刑枫脸色一变,欲转身之时,一只手已经先一步抵住他的命门。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神色变化,比之那唱戏的还要快。 手指定在刑枫锁骨之间,梵乐勾起一丝冷笑,寒到骨子里,“若不是为了找你的命门,方才那些废话都可以直接免了。” “你到底是谁?”这声音细想还有几分熟悉,莫不是他的错觉? “打得过我你就知道了。” 呸!刑枫紧咬牙关,他现在都被拿捏住,还能反抗?他还不想魂飞魄散。 “放心,我不要你全部的残页,大可不必做出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小可爱,有话好好说,咱们可以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谈嘛。”刑枫笑得有些勉强,欲想将她的手指拿开,奈何…… “再动,我可就不客气了。” 救命啊,刑枫心里生出满满无奈,连带着把这个不男不女的给诅咒了一百八十遍。 “好好好,在……在我后面的柜子里,看到没有第二排倒数第二个那就是了。”他有些认命的说道。 梵乐顺着他所言朝他身后看去,那鎏金的柜子还真是晃瞎眼睛,伸脚踩了下刑枫,“你去拿。” 忍痛之际,刑枫不得不听命于她。要是这事儿被传出去他可真是不用在妖族混了。 打开那柜子,里面安放着丝绸包裹的残页,刑枫心痛的在手上掂量,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她。 梵乐倒是不客气直接抢了过来。 “诶,你这个小丫头。” “闭嘴。” 梵乐粗略的看了眼,把描写宝鼎的那张抽出来,直接塞进自己怀中,其余的又还给刑枫。 刑枫眼睛深深的看着她的胸膛,恨不得把那张给挖出来。奈何…… “啊!”刑枫躺在地上,捂着锁骨之间,痛意在他脸上表现得十分明显。 梵乐走过来,居高临下道:“放心,不过轻轻碰了一下要不了你的命。”她眉眼带笑道。 说完,转身撩开珠帘,就在她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屋角两鼎香炉冒出来团团金线将她给裹成蚕宝宝。 一道欠打的笑声从后狂妄而来,刑枫依旧捂着命门,脸上倒是有些快意,“小丫头,不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得辣吗?你才多大点?” 以为会收到梵乐的反驳,结果只听到她一声低嘆,似是惋惜。 “敢闯万宝阁,管你是魔族还是他族,当真不要命。” 梵乐跳着转了个身,只露出两只乌熘熘的眼睛,黑得深不可测,“本来还想放过你,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的……犯贱。” 刑枫疑惑之际,面前的小金团焕发出刺眼的光芒。 “嘭”的一声,那一圈圈的金线断成碎渣,刑枫看得目瞪口呆,颤着手指满脸痛惜的看着地上的残渣,“这可是黑寡妇吐的金刚丝啊,我可是用了一箱琥珀石才换来的!” 痛心之际,他完全没有去想自己的下场,抬首间只看到梵乐手中拿捏的东西。 一把漆黑的摺扇。 方才就是这东西将坚硬无比的金刚丝给砍断了?要知道金刚丝可是业火不断,冰雪不溶,刀剑不破。
第16页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最后气得直接用看败家子的眼神,恨不得化作刀子刺在梵乐身上。 ‘梵乐’惬意的给自己扇了扇,“都告诉你不要犯贱。” 刑枫正欲指责她的时候,她那话老给他阴嗖嗖的感觉。 为什么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 而一直静候在门外的言姝,似乎听到几声惨叫,等她侧耳细听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莫不是听错了? 这时候门扇被人从里打开,梵乐涌现如沐春风的般的笑容,献宝似的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并且脸都不带红的说道:“长老,这公子真是个好说话的,我不过求了他几句,他便慷慨将这东西送给了我。” 一旁被定住的中年男子无语凝噎,莫不是他傻了,印象中的公子哪里是个好说话的了? 言姝余光去看里面,一只小手却不给机会的拉着她就往万宝阁外走去。 等到她们走得无影无踪,中年男子方可动弹,忙的捏着衣角跑进去,看着满地残垣,以及躺在地上脸上受伤不省人事的公子,一颗心瞬间升到嗓子眼。 “公子……公子。”他小心摇了摇刑枫的身子。 不一会儿,刑枫幽幽转醒,看到熟悉的脸,他直接把男子给踹开,怒气沖沖大吼道:“去,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抓回来,一定要活的。” 第10章 原身 见言姝看着残页越发紧蹙的眉,梵乐不禁出声,“长老,莫不是这上面写得不对?” 言姝摇首,低眸,那残页在手上显得如此脆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上面的文字还是古旧的那种,梵乐隐约只能认得这一页是描绘宝鼎的,其余大多不识。 但这些对于言姝而言,不过小事一桩。 上面记载的的确几鼎宝器,她依着在王西村的映像大约猜到是哪一尊。 手指停留在那处文字上。 太岁鼎,镇压世间冤魂怨气,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器。 “应该是这个,只是……只是不知是谁的。”言姝说道。 脑海间不停回想,奈何年岁久远。况且那时候各自都藏有不少法宝,轻易不会露面。在她映像中,着实没有这太岁鼎的下落。 “既然《洪荒录》出自仙族,那这宝鼎应该也是出自仙族。” 梵乐趴在桌上,她俩出了邯郸城,在一处古道的凉茶摊上坐着,梵乐已经喝了两户凉茶,依旧觉得热。 梵乐的话是有道理的,出自仙族……只是……言姝抬首去看那万里无云的天,阳光炙热刺眼,她闭上眼想了想,这东西五千多年前就出现了,那时候能有如此至宝的不过寥寥。 是谁呢? 尽管有几个怀疑的对象,她仍不敢肯定。 就在此时,茶摊的前方也就是邯郸城的方向朝这里涌来许多人影。 “是那个小丫头!”为首的骑马男子,掏出公子画的画像,再三比对。 没错了。 言姝听到动静,还没等她回眸,梵乐已经眼疾手快的拉着她意欲离开,奈何人家已经飞快的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茶博士见此,只得默默的缩在角落不敢声张。 且看这伙人身上的衣衫,衣襟上皆绣着合欢花,这不就是城中万宝阁的人吗? 被万宝阁盯上的,谁敢救? 为首男子跳下马,近距离看了看躲在言姝身后的小丫头,然后松口气的点点头,“小丫头可算是让我们好找啊。”他招了招手,跟着身后两个男子上前。 这时的梵乐也在后悔,没错,她十分后悔怎么没直接了结那公子,省得这么麻烦。 感觉到言姝投来的目光,梵乐无辜的摊摊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做错事的模样还真是惹人怜惜。 言姝已经知道这伙人恐怕是因为那残页而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编出方才那样的谎话,真不怕闪了舌头。 “莫伤了她,我们跟你走。”她一开口,那为首男子挑起粗眉。 本来他也没想为难美人,但这丫头一看就跟美人一伙的,如果俩一块儿带回去,说不定公子见着美人还能心情好些。 他给了那俩一个眼色,“那就走吧。” “长老,要不我直接干翻他们,咱们熘就行了。”途中,梵乐低声说着,不知道言姝作何感想。 反正她知道,回去之后,那骚包的公子铁定告她状。 “你做错了,还想着一走了之?”她淡淡的话语就像一盆冷水砸下来。 梵乐默默的想,怎么看都不像是魔族的长老。 倒像是恪守慾念的仙族。 想到这里,梵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言姝长老的身世无人得知,她从很早就在,这两日相处,其行事作风都不像是魔族,难道在许久之前发生过什么? 她的猜测到了万宝阁消失无踪,因为没那份心思再去东想西想。 现在已经傍晚,因着刑枫的原因,茶会也临时取消,整个万宝阁闭门谢客。 走进去,四周点着亮堂烛火,原本就富丽堂皇,这一下更加繁华眯眼。 而那所谓的公子就坐在一楼中央圆台的躺椅上,身边四个样貌妖艷的丫鬟给他扇着扇子,那个叫欢儿的则是坐在地上,温柔的帮他剥着葡萄。
第17页 尽管他此刻已经破相了。 见着小丫头,眼里的平静瞬间打破,无数的怒火好似天雷般重重降下,让候在此处的下人一动不敢动。 直到一抹倩影出现在眼帘,刑枫眼底的怨念这才收敛起来。 目光从梵乐身上移到他身边的女子身上,怪不得老吴那傢伙说是清雅高贵,不似凡尘之姿色。 梵乐冷笑一声,原本安静的氛围被她给强行打破,刑枫立马收敛起自己的目光,伸手让丫鬟见他手指擦拭了一把,这才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下圆台。 “我跟你说过敢在万宝阁生事是不要命的行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例外的一个。”他微微俯身,尽管笑起来有些滑稽。 也不知道这臭丫头到底什么来歷,打得他用极品的膏药都好不了,顶着这副鬼样子,他自己看了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是不是例外的一个,你迟早会知道的。”她用稚嫩甜腻的嗓音说这话,听得刑枫恨不得用手送她两拳。 “你要追回的是这个吧。”清雅的女声顿时消除心底的怒火,顺着白皙手碗看去,刑枫直起身子理了了已经挂上恰到好处的笑容,伸手接过那张残页,嘴上说道:“这位姑娘,我知道这臭丫头肯定跟你没关系,至于这残章能拿回来就成。” 狗腿~ 梵乐默默在心里给他竖大拇指,佩服他脸皮厚。 “抱歉,需要这个的是我,你有什么责备朝我来便是。”言姝用不起波澜的语气说完,刑枫脸上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 看得直让人憋笑不已。 梵乐过去站在言姝跟前,本来想挡着的,奈何身高不够。心底暗暗鄙视这小丫头的身高。 “额呵呵呵,不碍事,博美人一笑没什么的。只是这……”他低首看着那小丫头,一股火气出不了实在有些难受,他指了指梵乐,“不知这小丫头同姑娘你是……” “你管那么多干嘛?还是你对我……家夫人有何企图?” “夫人?”声音瞬间拔高,刑枫股瞪着眼恨不得把这臭丫头吃了。 两道目光撇过来,梵乐脸不红心不虚的重重点头,“所以,收起你那心怀不轨的想法。” 反正就是不敢去看言姝。 刑枫把自己给气笑了,指着梵乐,“你小丫头你还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来人!把她给我押到地牢去。” “我看谁敢!”梵乐挑衅似的看着刑枫,不过手下败将,还指望他身后这群废物? 刑枫冷笑,“真以为你打我这伤就免了,方才自你踏进万宝阁,可是闻到什么?” 梵乐蓦地想到什么,手指摊开却施展不了法术。 终于看到她吃瘪,刑枫心情顿时好了些,因为有前车之鑑,这次他可不敢再疏忽。 “带下去。” 言姝欲上前,刑枫抬手拦住,“姑娘莫急,我这脸上的伤总得有个说法不是,断不会要她的小命。” 那丫头诡计多端谎话连篇,方才所说他要是信了他就真是个傻子。 “但我也不能让她伤及分毫。”她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倒是让刑枫对她这柔弱模样改观了些,正准备劝上两句,梵乐跑过来一把拉住言姝欲施法的手,她抬眼间里面盛满笑意,“长老放心,我就去玩儿儿,他们奈何不了我的。”她轻声说道。 说完就被上来的人给押走了,言姝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复杂。 以为她是想通了,刑枫开了口,“我见姑娘奔波多时,不如暂时留在万宝阁?”尽管他知道,梵乐在这里女子定然不会离开。 “多谢。” “说了这么久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他脸上的殷勤着实刻意。 言姝依旧冷冷淡淡的模样,“言姝。” 言姝?刑枫挑眉,不由得感嘆一句当真是好名字,也衬得美人皮相。 被两位打扮得体的侍女引着进了一间厢房,里面摆设无一不是女子的喜好,半开的床还可看见那河岸,即便现在月朗星稀,依旧可以听见孩童的嬉闹声。 “姑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便可。”侍女温和说完,便双双退下。 一旁是烛火燃烧的声音,被风一吹,光影打在墙上十分明显。 她坐在窗边,脑间萦绕着太岁鼎的事。 至于梵乐,想到那张妖孽的脸,对付刑枫恐不在话下,就是不知道他要玩儿到什么时候。 而此刻,阴暗的地牢。 梵乐正坐在残破的凳子上,手指拿着根稻草把玩,刑枫带着人站在跟前,这气势颇有些秋后算帐的意味。 “怎么,还不肯显出原身?”小厮拖了张椅子过来,刑枫伸手特意抹了把方才坐下,翘起腿,兴致盎然。 梵乐扔下那稻草,站起身来,原本半大的小丫头最后变成一个大男人。 且看男子精緻五官,望过来的那双漆黑眼眸充斥着惑人的笑意,最让人注目的便是他那极长的发,手中多出一把摺扇,一搭一搭的锤在另一只的手心。 刑枫哼笑一声,用极冷的话说道:“云弈。” 第11章 云弈 “原来公子还未曾忘却。” 呸呸呸!刑枫青筋都快冒出来,他抬起手,身后跟着的小厮皆是听话的退出牢房。
第18页 忘却?他还真忘不了,这个王八蛋,百年前就用那副骚气的样貌勾搭走他喜欢的女子的芳心,当年他打不过,现在还打不过。 他有脾气了。 这栽一回那是不小心,栽两回就是蠢。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刑枫突然压下心底火气,“怎么,未婚妻跟人跑了,还有空出来勾三搭四?” 这各族谁不知道啊,前几日魔族少主未婚妻同姦夫私奔,听说还是云弈亲自去追的。现在还有空闲跑到凡间,要是他肯定八百年不出魔族,脸都丢没了。 原以为他会生气,奈何人家依旧淡定,甚至无聊的把玩自己的双手。 虽然他不想承认,云弈那傢伙心是黑了点,这皮相却不输人,就是那手都匀称分明。 “是吗,想不到你也爱听这些传言。” “传言吗?我怎么看就像是真的吧,你云弈的大名可是在各族传开了,哼,我倒是很有兴趣想要拜见你那前未婚妻,如此有远见想着离开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傢伙。” 还臭不要脸的变作小姑娘,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他就说,方才揍他那手法咋那么熟悉,现在看来,不是熟悉,而是令他印象深刻,现在更深刻了。想想都觉得脸上发疼。 云弈手指搭在木桌上,薄唇微起,“好歹是活了千年的妖族,这心眼儿还真是细小如针,过去多年的事儿都念念不忘。” 刑枫勐地一下站起来,“多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大骗子,当年来妖族做客,看我好欺负先是伪装成一副温和的模样和我做朋友,暗底下却勾搭我喜欢的姑娘!” “你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烂,我就算再丢面儿也不见得去勾引那等平平无奇的女子。”他明明笑着,可吐露的话却犹如冰雪。 “还狡辩,珠儿都跟我说了,是你主动勾引她的。”他气得脸颊发红,说起话来喘得厉害。 怕他把自己给气死,云弈难得好心的帮他倒杯凉茶递过去,“随你信不信,反正当时你主动来打我,我对你不过防卫,可没有丁点儿愧疚。” “啪。”茶盏被刑枫扫落在地,茶水在地上加深一层颜色,水渍险些溅到云弈身上。 “我要是信你才是蠢,你骗我也不是一回儿了。怎么,这次又看上人言姝姑娘了?还变作小姑娘刻意接近,你可真能耐啊。” 不得不说这位编故事很有一套,云弈觉得他很有去当说书先生的潜力。 “突然发现,比起同你说话,还是揍你比较过瘾。”云弈眼底暗了暗缓缓走过来。 刑枫眯着眼节节后退,“你不是用不了……用不了……” 云弈好似嘲笑的摇首道:“就你那些手段,太不入流了。以后放聪明些……” “你又骗我!” “我只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的面子掉了一次又一次,你应该感谢我。”他的话音明显愉悦,这可就让刑枫心塞了。 “我呸,我警告你,你再敢放肆我就去跟言姝姑娘告状,她肯定还不知道你这恶徒的真面目。”他手指碰到门,奈何还没跑出去就听到一阵清朗的笑声。 “你觉得你有那个机会吗?” 刑枫瞳孔勐然睁大,随后一想种种,“哼,我就不信你能把我给打死。”看见云弈微紧的眉,他不禁嘚瑟起来,他要是死在云弈手上,这魔妖二族还想和平共处? 没门儿!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就知道你不敢打死我,还不敢在言姝姑娘面前露馅。”他挑起眉来,又是一副犯贱的模样。 云弈顿时一副可惜的模样,“我只是不想让你的蠢去污了言姝的眼,可不代表我没办法治你。” 这一下,刑枫笑不出来了。 …… 冷风拂过,令她的神智清醒了不少,言姝睁开眼,方才不知为何竟睡了过去,按了按眉间许是这两日奔波并未修整过。 抬眼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梵乐离开已经两个时辰,外面一派安静。 莫不是出事了?尽管她觉得可能性很小,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也莫让他玩儿过了头。 地牢的入口对她而言,寻之轻而易举,当她走在地牢的走廊,这里的潮湿着实令她不大舒服, 眼看着前方的光越发的亮,隐约还听到几声惨叫,同她在白日门外听到的如出一辙。 想来是没有吃亏的。 走到牢门口,已经有几个小厮被打晕过去,铁门半开,她想也没想的推门进去,就看到刑枫被一道熟悉的身影逼至墙角,听到声音,他俩纷纷转首,刑枫目光一闪,突然伸手一道金线从他掌心直奔言姝而去。 “小心,唔。” 发生的极快,云弈以不可见的速度挡在言姝跟前,那道金线就这么刺进他胸膛。 言姝直接抬手去扶着他,云弈脸色越发惨白,失了力气般倚靠在言姝身上。 那旁的刑枫也看得发愣,他不过放出一根金线只是想转移云弈的注意,结果没想到云弈这么虚弱。 “原来你重伤未愈,还装作安然无恙。” 云弈抬手硬生生的将那根金线□□,上面带着些血红,细看之下,那根金线上有极细的勾纹。
第19页 “对付你还是足够的。” “是吗?可你现在受伤了~”刑枫现在也是一身狼狈,不过看到云弈受伤他就抑制不住的舒爽。 “无事吧?”清雅的女声打破两个男人之间的敌对,言姝扶着他靠在墙上,见他脸色苍白的如同在乌云谷时晕过去的模样。随后二话不说去捏住云弈的脉搏。 转眼便可看见她低眉认真的模样,云弈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原来的伤并未完好。” “何时猜到的?”他凭着心之所想还是问了出来,这话的意思当然是问她从什么时候知道梵乐是他的。方才言姝打开门看见牢房的他,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刑枫看见这一幕,不知是不是他心里多想瞎了眼,这俩站一块儿还不是一般的般配。 呸呸呸,美人是他的,云弈那个大骗子除了长得好看之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不得不说刑枫与众不同,到现在还有工夫在心里诋毁云弈。 言姝想了想没打算瞒他,“你出现的那夜。” 出现的那夜?那么早吗?云弈暗自回想,他觉得自己可没有什么地方露馅,那丫头一颦一笑他都学了十成。 “不过,你这变身的术法确实不错,若不是……倒是连我也差点骗过去。” “是东方长老教的。”云弈咬了咬唇,透出来点血色。 东方昊,言姝记得这个名字。同她一样皆为魔族长老,只是他常年醉心于各类术法,同样鲜少现身。 这时候门口的小厮差不多都醒了,一个比一个狼狈的跑进来。刑枫看着都来气,“你们这群废物!” 他才不会承认,他心底酸酸哒。特别是看见美人关心那大骗子的时候。 云弈费力的抬眼去看那被他揍成猪头的刑枫,“是你自己无用,怪旁人算什么本事。” 刑枫冷哼,“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惨,你认为以你现在这德行还能逃出万宝阁?” 云弈额间沁出些密汗,要不是因为原来的伤,他能被一根小小的金线奈何? “咳咳……咳咳……” “云弈?” 言姝不得不换着手半搂着他,男子似乎已经晕过去,脑袋靠在她肩上,温热的唿吸打在脖颈处,就像一只虫子在触碰一样,酥酥痒痒的。 刑枫觉得不对儿,云弈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晕过去,就算是负伤这也太脆弱了吧。他被揍成这样也没见倒下去啊。 在他准备上前查看的时候,老吴忙的跑进来,对于眼前的狼狈选择视而不见,“公子,有个男子自称您的大哥,已在万宝阁等候多时了。” 刑枫眉眼一跳,“大哥?可是黑袍着身?” 老吴连连点头,他跟了公子数年从未见过公子的亲人,这一下冒出来个大哥,他起初也疑惑。若不是兄弟俩眉眼间有些相似他都打算置之不理的。 刑枫有些泄气和懊恼,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行。 “你把这丹药吃下,脸上的伤就会消失。”那旁的言姝不知何时递出来一只手,掌心呈了颗指甲盖大小的褐色丹药 刑枫半信半疑,他知道他那大哥的性子,虽是兄弟可自小关系不大亲近,甚至可以称得上敌对。这突然来找他,他可不想丢面儿。 半信半疑的接过,想了想美人跟他无冤无仇没必要害他 一口就吞下去,不一会儿脸上的疼痛感消失无踪,老吴看着公子脸上的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顿时嘴巴张大,“公,公子……你的脸好了。” “好了?”刑枫上手自己摸摸,嗯?他吃了上好的药都不见效,这美人随便掏出颗丹药就富有奇效。 “多谢言姝姑娘。” 言姝摇首,余光瞥见面色苍白的云弈,“可否将他带回屋子,我想帮他疗伤。” 管他干什么!? 刑枫欲脱口而出,最终还是忍下了,可不能在美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可是个大度的人。 勉强给了身边俩小厮一个眼色,上前好生将云弈扶起来。 “姑娘放心吧,我那金线自己知道的,方才控制了力道,就算没有云弈也不会让你受伤的。”他展现自以为温柔一笑,只有一旁的老吴忍不住捏拳咳嗽,提醒他该去了。 言姝微微颔首,转身往云弈被带走的方向而去。 刑枫嘆口气,理理身上的衣衫,瞬间收起方才的笑颜,“走吧。” 这三更半夜的,整个万宝阁皆是一派安静,刑轲已经用完三盏茶,就在他揭开第四盏的时候,刑枫才出现。 一看到久违不见的大哥,刑枫眼光暗下几分。 刑轲一身黑袍,发冠将满头乌髮束得一丝不苟。兄弟俩的确是长相几分相似,不过刑轲看来多了几分阴郁,特别是眉间一点硃砂痣,分外惹眼。 这般看去倒像是某个道观出来的俊俏道士。 “哟,许久不见大哥看来过得不错,容光焕发的。”刑枫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以主人的姿态斜靠在软榻上。 刑轲放下手中茶盏,一丝一毫间都透着一种严肃。 “莫说我,你已有多年未曾回家。”
第20页 刑枫淡笑,“爹爹素来不待见我,回去干嘛惹他老人家生气,还不如呆在这儿潇洒自在。” “过两月,阳都洞主之女成亲,爹爹命令你必须回去。” “珠儿嫁人了?”刑枫颇为不可思议,这不他上次回去还说非云弈不嫁吗?这女人心咋变得这么快。 “知道你喜欢过她,同她成亲的乃是妖皇之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世间良缘。” 刑枫啧啧两声,嫌弃道:“可别,都是些陈年往事,再说我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 这倒是实话,唯一记得就是云弈那个死骗子。 至于他为何放下心头所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从知道珠儿喜欢上一面之缘的云弈过后,他伤心了一阵儿,那段时日借酒消愁,之后干脆就留在凡间,久而久之也就放下然后忘了。 说他薄情,他也不否认。反正心里就觉得为了一个喜欢别人的女子继续颓废下去,不值当。也或者,他从未真正的喜欢吧。 “话我已经带到,至于你回不回看你自己。”刑轲从袖中掏出一张白帕子擦了擦嘴角方才站起身来,欲转身之际,想到什么回眸道:“我记得《洪荒录》的残章在你这?” 刑枫眼波微转,心下惊讶。怎么一个两个都开始念叨起《洪荒录》。 “是有这回事。” “正好我有些困惑想要借鑑一二。” “那可真是不巧,就在昨日,那残章被人抢走了。” 刑轲抬眼,眼眸里似藏有波涛,嘴角扯笑,“那可真是巧了。” 刑枫站起身来,撩起自己的衣袖,伤痕未消,他扬了扬手道:“我可没骗你,这万宝阁上上下下可都看见了。你说这突然都要《洪荒录》可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刑轲转开眼,他身上的伤同他又有何干系,“巧合罢了,那抢走残章的是何人所为?” 刑枫手指抚过浓眉,“一个小丫头,来路不明,修为了得,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话刚刚说完,刑轲便没了踪迹。 老吴不由得抹了脸,“公子,您这大哥性情瞧来有些……” “哼,他可是个狠角色,那心啊可比你想得要黑多了。”刑枫脸上的冷笑让老吴一阵发寒。 他这大哥,明着是让他回妖族,实际上恐也是为了《洪荒录》来。 而且,他对自己的话只会半信。想到这,他须得将那几页残章好好的藏起来。 真是多事之秋啊。 …… 云弈醒来的时候已经翌日清晨了,望着陌生的屋子,奇怪!他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伤就晕过去。 “你醒了。” 窗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令他的目光迅速转移,不知道言姝站在窗边有多久。 云弈点点头,胸口的痛意已经完全消失。 “我以为长老会独身离开。”他靠在床侧,微微撇着脑袋,长发几乎扑满整个床榻。 言姝将窗扇关上才走过来,“你我到底同属魔族,撇下你不大合适。” 不知为何,云弈有种吐血的冲动,特别是女子一派正经的模样说出这话。 “那为何不在最初揭穿我?”云弈望着她,女子沉默片刻,而后才轻声开口道:“你太执拗了。” “什么?”云弈心里隐隐波动起来。 “你跟着我自是有你的目的,我若是将你赶走你会罢休吗?” 自然是不会。 云弈眼中多了几分亮色,就这么抬首瞧着她,久了不自在的感觉愈发明显。 “你笑什么?” “长老似乎很了解我。”他说话间,唇角不经意勾起,彰显主人的好心情。 言姝似乎听不出他的打趣,反而认真道:“我记得八百年前你就曾闯入乌云谷,那时候你还年幼。” 云弈脸上的表情凝住,指节不禁拢紧,“你还记得?” 言姝抿了抿唇,“本来是不记得了,只是八百年后你又藉故闯入,那段记忆就又重新浮现了。” 云弈缓缓低下头,那年他的确是还小,依着年岁也不过凡间孩童七八岁的模样。 “当时你想救你母亲,可却差点被食魂鸟吃掉。”言姝还记得那时候乌云谷就她一个,原本在竹屋独自对弈时,感觉到食魂鸟的异动,本不想多管的。可过了片刻,情况就不大对劲,因为她听到了食魂鸟的惨叫声。 等她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发狂的男孩儿,满脸是血,手上脸上还有脖子都是伤口,而他周围全是食魂鸟的尸体。 男孩儿看到她的时候,充血的眼泛着光,仿佛要将她吃掉一样。 嘴上还嚷嚷着要救他的母亲。 男孩儿当然不是她的对手,最后留他在竹屋住了一宿,她用莲池的水帮他疗伤。第二日趁他未醒便让追风送他回了魔君殿。 这小插曲本来无甚特别,以为都该忘了。不曾想,云弈从未忘过,不然多年后怎还会闯进来,他的目的依旧一样。 “是,当时父亲还追问过我去哪儿了,我只推脱忘记了。” 他眼中闪过盈盈浅笑,其实在乌云谷的时候,一见到言姝他就记起这是小时候救他的女子。
第21页 第12章 故人 “你当年神智全失,突然发狂恐是因为你掌心印记。” 云弈摊开手掌,那点红印越发深了,这些年来他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至于你昨夜突然倒下,也是因为这个。” 言姝说完,云弈又重新将手放下,看他神情应是知道为何,言姝也就不再多讲。 “你好生休息吧。” “你去哪儿?”云弈顺口直接问道。 言姝走到门顿住道:“拜会故人。” “你不直言赶我走是想等我自己主动开口问及我母亲的事?” 言姝微微转首,“你若是想问便问吧,但那雾峰你闯不进去的,我也不会放你进去的。” 云弈心头的确有关于母亲的疑惑,族里知道的都是老一辈,可他们嘴太严,这些年来无一敢提及母亲的名字,就是父亲也不会在他面前提及。 很明显,面前的女子她知道并且愿意告诉他。 只是…… “我说了,我跟在长老身边没有企图。” 言姝没说话,只是走出去顺便将门扇关好。 女娲庙 女娲庙位处偏僻,今日又逢大雨,并无多少人参拜。 望着慈眉善目的石像,言姝心里泛起点点涩意。雨水打在脚下,手举一把油纸伞,滴滴答答。 “当年您因补天而去,留下这石头,如今想想竟也过去数千年了。”她低眸望着手腕上的那块看似普通的石头,一靠近这石像,石头便开始焕发光芒,好似孩子寻找母亲。 “兄长走了,世间分割派系分明,而我……终究是与故人们分道扬镳,各走前路。”指尖摩擦着那块石头。 “那时候您总是教导我们,现在想来……真好。到如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如若没有兄长的原因,我还会从开始的忍受到如今习惯这样漫长的岁月吗?”她轻轻闭上眼,心里面是攒了多年的话,即便她知道对方已经听不到了。 万宝阁 “什么!你让言姝姑娘一个人出去,外面下那么大雨,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刑枫满脸指责的朝正在用膳的云弈吼道,一听就是中气十足。 云弈放下筷子,“你能不能不要咸吃萝蔔淡操心?” 刑枫眼珠儿转了转,“我淡操心?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都出去多久了,两个时辰了!你想想她一介弱女子,若是碰上什么歹徒不就遭了。” 云弈突然有些忍受不了耳边的嘈杂,只好冷冷开口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言姝是我魔族的三大长老之一,十个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 什么?长,长老?刑枫一时愣住,回想关于魔族长老的事儿,蓦地眼睛睁大,不大确定的说道:“你是说,那个……那个从未现身的长老?” 这下脑子傻了半响,刑枫尴尬的摸摸下颚,回想自己所为,幸好没有对人家有什么无礼之处,不然可就得罪大发了。 “这魔族都得有数千年了吧,这言姝长老可从未现过身。她这突然冒出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刑枫一下在脑子迴转,难道各族又要打破平衡了? 看他这模样就是在胡思乱想,云弈走到窗边,外面的雨下得来势汹汹,大有三天三夜不停的架势。 刑枫独自发挥想像半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是来质问死骗子的,可没有和他客客气气坐下来与之谈论的想法。 “既然你醒了,赶紧走吧,我万宝阁可不留闲人。” “噢~我还以为就你那小肚鸡肠,会在背后使劲儿给我下黑手,这下怎么心胸开阔起来让我离开?”云弈手指抵着下巴,转头看着开始暴躁的刑枫。 “哼,还不是因为你碍眼。” 死骗子要是不走,他怎么同美人,哦不,言姝长老谈心呢? 这点小九九被云弈看得一清二楚,云弈倒也没同他争辩,反而径直准备出门,只是在越过刑枫的时候停住脚步,面带笑意的说道:“我劝你可别上心,她不一样!” 刑枫骤然脸色变成黑炭,不是因为那话,而是他看到了云弈眼中的认真。 认识这傢伙以来,向来都是吊儿郎当的,出现在这种神色…… 云弈觉得刑枫那傢伙虽然不靠谱,可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言姝已经出去两个时辰还没有回来,让他也跟着心不在焉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刚走出万宝阁的门就看到她站在拐角处,目光凝望着一辆马车的背影。 言姝看着那辆疾驰而过的马车,马蹄哒哒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盘旋,她却迟迟未动。 刚才那马车里的人…… “长老怎么站在这儿?”云弈走过来,一段距离让他身上沾染不少雨水,待到言姝回首,脸上竟然挂着湿意。 云弈原本带笑的眼瞬间垮下来,“怎么了?”他不自觉放软声音,一看到她流泪,心里就不舒服,应该是极不舒服。 言姝抑制不住的流泪,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为手上的那块石头,这石头原本的主人是她兄长,只是兄长在临死前把这东西送给了她,这些年来她一直带在身边。
第22页 这石头掺杂了属于兄长的情绪,正是因为这情绪的影响,让她抑制不住的两眼冒泪花,而且……心头夹杂着悔意和痛意。 她还在缓解的时候,一只手包裹住她握着伞的手指,温热顿时让她回了神,抬眸而去,眼眶中留着晶莹,她眼前是多了层雾气云弈的脸竟有些看不清。 “我……没事。”她摇摇头,只是回首想要再次去看那马车,已经了无踪迹。 她寻觅的目光被云弈看得一清二楚,握着她的手越发的紧。 “擦擦吧。”云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张干净的锦帕,上面绣着兰花,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沁香。 言姝欲开口时,云弈已经将锦帕塞在她空闲的手中,“这是母亲留下的,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望着手中的锦帕,言姝到底是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她一说完,握伞的手抽回来,云弈也不介意直接上手把锦帕拿回来自己帮她擦。 “你……” “嘘,那么多人看着呢,长老可要给我留点儿面子。” 他笑意盈盈,手上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言姝余光瞟去,尽管下雨间行人脚步纷纷加快,可也不影响他们多看两眼的兴致。 而最明显的就是后面赶来的刑枫,拿着伞站在万宝阁门前,那双眼恨不得喷火,“这个天煞的!竟然又快我一步!”他咬着牙狠狠道,干脆一脚把旁边的石狮子给蹬了,身后跟着的小厮皆是身子一颤,不敢惹啊。 言姝接过他手中的锦帕,大庭广众之下,有失得体。 云弈举着伞看着她把脸上的湿意擦干,尽管她说了没事,他还是不信。 “你怎么出来了?” “你一走,那傢伙就不待见我了呗。”云弈漫不经心说着,言语间倒没了刚开始相处的疏离,这一点言姝也发现了。 她定定了看了他一眼,心下有些异样,倒也没多说什么。 “我说二位,你们在雨中要说到什么时候?”刑枫实在看不过去干脆跑过来插话。 云弈眼中闪过一丝暗色,随后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所以,关你什么事?” “我……”刑枫被他堵着,立马想言姝求救,“长老,天儿寒久了容易生病,你还是先随我回万宝阁吧。”他这一天狗腿的模样着实好笑。 “长老?”言姝抓住重点,云弈心虚的低下脑袋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若不是为了让刑枫打消他那小心思,他也不至于脱口而出她的身份。 最后的最后,他们三还是回了万宝阁。 “长老,我给你换了间屋子,你住着也舒服些。”刑枫带着言姝辗转在三楼东边一处厢房,里面的布设同刑枫那间屋子十分相近。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言姝开口,对于刑枫突然的殷勤她确实不大懂。 刑枫笑意更甚,“那,言姝姑娘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他说着边出门去,想要关上门的时候,一只手阻止他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谁,刑枫面色变换的去看身后的男子。 “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地盘,没把你请出去已经很客气了。”他忍着心底的脑火,觉得这云弈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云弈轻而易举将他拉开,“你莫不是忘了,我与长老同属魔族,自然有事相商。” 潜意是他是妖族,哪儿凉快儿哪儿呆着去。 “你……” 话还没说完,云弈已经走进去顺便将门带上。 刑枫被堵在门外,一脸愤恨,想要踹门的冲动生生抑制住。 气得他只能在门外徘徊,过一会儿直接趴在门缝想要看看里面什么动静。 “长老可是准备离开了?”云弈进屋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言姝刚刚坐下倒了杯温茶,见他毫不客气的坐在她对面。 不得不回想,她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明早。” “去哪儿?” 云弈问完就后悔了,现在他身份已经被揭穿,没有理由再跟着她了。 言姝饮了小口温茶放下才说道:“你该回魔族了。” 第13章 还债 “若我说不呢?” “你既说对我无所企图,跟着我又有何意义?” “若我说,长老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想报恩呢?”这是他目前想到最为合理也最为合适的理由。 言姝明白他所说是先前两次在乌云谷之事。 ‘言姝,你莫像兄长一样为情所困,代价太大了。’ 这句话不知为何突然钻进脑子里,原本握着茶杯的手忽而一紧,许是用了力,还溅出来些茶水。 云弈看在眼里,方才她走神了。 “不用,你我本就同族,何况我是长老你是少主,帮你是理所应当。”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低头将一杯温茶如数饮尽。 这话本来是说者无心的,可云弈却听出另一层意思,好似在点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云弈突然站起身来,手掌撑在桌上,装作没看到桌上的水渍,他极为认真的说道:“长老错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应当。”
第23页 言姝神色变换,还未等她开口,门外的刑枫已经迫不及待了。 “云弈。” 云弈低眸浅笑,“看来他的确还有事找我,长老先行休息吧。” 三言两句并未说出个所以然,言姝出神的望着手中如雪白的瓷杯,“大概,是我多想了。” 看见云弈出来,刑枫盯着他看了半响,最后才咬着牙阴阳怪气的说道:“青天白日,孤男寡女,你不怀好意。” 云弈笑笑,“你我相比较,好像是你更加不怀好意。”他勾了勾唇拉开他便径直离开。 刑枫在后面默默的攥紧衣袖,气死他了。 回到屋子,云弈觉得身上多了样东西,他目光转下,方才刑枫捉着他衣襟的动作显得有些刻意了。 果然,他伸手就从衣襟掏出来些东西,被丝绸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用看他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傢伙不是把这几张残页宝贝得紧,现在偷偷摸摸的交给他是何意? 这问题没有困扰他多时。 直到夜色降临…… “你们说,自打公子失了宝物就一直闷闷不乐,该不会又在想什么法子折磨我们这些下人吧?” 走廊间,几个小厮相伴而行,嘴上说着闲话。 “公子也就是当时火大,气消了就没事儿了。”另外一个以过来人的口气说道。 方才开口的小厮不以为然,摇摇头道:“你们不知道,这次丢的可是至宝,听说在咱万宝阁所有宝物中都排得上前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啧啧,不大清楚。不过你想想,昨日公子还大发雷霆命令老吴安排人去抓一个小姑娘,我这儿猜测可能跟着宝贝有关系。”…… 他们拐过角去,却不知身后一直有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 刑枫躺在床上早已唿唿大睡,外面的雨不停,淅淅沥沥的声音听久了倒也别有韵味。 只是桌上烛火忽而明灭一下,刑枫转了身看着靠里的墙,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听到柜门打开的声音,干脆继续装睡不去管。 就知道他这个兄长不会罢休。 不一会儿,刑轲来到床前,低眸面无神色的看着被子里拱起的一团,他掌心凝起一团黑雾,上手在刑枫身上过了一遍。 “当真没有。” 他低低言语恰好被刑枫听得一清二楚。 刑轲沉沉的缓了口气,看来他得另想办法了。 直到他离开过后半响,刑枫才睁开眼,反身坐起来,掀开云被迫不及待的往云弈那屋子而去。 显然,对方早知道他会来,正坐在桌旁等候,看那烛灯燃烧多时,怕是等了有些时候。 “东西呢?”他伸手毫不客气道。 云弈把玩着自己的头髮,“你这可是你自己送到我手上的,这会儿又拿回去,你真当我是替你保管的下人?” 刑枫眯起眼走过去,“少说这些花言巧语,你打我两次,又抢走残章,虽说后面还回来却也实实在在的是被你强抢,我不同你计较你还有脸在这儿跟我狡辩?” 云弈从怀中拿出那叠残页,几次从烛灯旁边过去,吓得刑枫心都快要跳出来。 不由得有些懊悔,他怎么就脑子想不通把残页放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死骗子身上?拿回来哪儿那么容易。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勐的一下拍了桌子,原本好好的茶水差点倒下来,好在云弈眼疾手快接住了,颇有些逗趣的意味道:“瞧你,说得如此见外。不知道还以为我要占你便宜。” “废话少说,赶紧的。”刑枫耐心处于边缘,特别是窗外的雨声砸在他耳边,令他愈发烦躁起来。 这下云弈摆正了脸色,“还给你可以,告诉我为何冒险把这东西放在我身上?” 不说现在,就是以前他们好歹是朋友一场,双方是什么性质互有了解,依着兴奋小心谨慎外加抠门的脾性,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可不会将自己的宝贝假手于人。 刑枫恶狠狠的瞥了他一眼,“是我大哥,他也想要这个。” 刑轲吗?云弈心想,当年他去妖族的时候没有见过刑枫的大哥,只是老听刑枫提及,话语中充斥着厌恶和敌对。这兄弟俩之间许是有过矛盾。 “别多想,我跟他只是不是一条路上的。这东西要是落在他手上,保不齐惹出什么祸端。” “哦?” 刑枫想了想,又觉得不说清楚,对方定是不会还给他,只好不乐意的从头开始说起。 他们两兄弟相差不过三岁,家中就他俩儿子。而他父亲是妖皇跟前的红人,他们这一脉自然在妖族是尊贵的。 小时候还好,两兄弟相处同别家的兄弟相处差不多,直到后来,刑轲出了妖族在外游歷,再回来时已经变了不少。 家中长辈都说他越发稳重,以后定是要委以重任,后来在妖皇面前,他这个大哥的确是有些本事,竟然差点让妖皇认他为义子。 只有他知道,刑轲会在每夜月出的时候,悄悄出去。甚至有一次他还看见刑轲出手杀死同族,被他发现后,对方一点都不慌张,只说这小妖意图偷袭他。 这个理由听在刑枫耳里,简直是天方夜谭,以他刑轲的名声,在妖族有几个敢招惹他。
第24页 以此之后,他隐隐发现妖族总是有些小妖无辜丧命的事儿。这查来查去只说是各自修炼不当自爆而亡。 这理由实在太勉强,等到他准备去向刑轲质问的时候,他却留了封书信再次出走,也不知道他走之前同父亲说过什么。从那儿以后,父亲待他越发不待见。 他总觉得自己被刑轲算计了一把,本想着日后相见好好质问一番,结果后来见面都是百年后的事儿了。 刑轲变得越发阴郁,孤僻。而且他修炼的法术似乎不属于妖族,这件事他告诉了父亲,结果他还被关了禁闭,气得他当年还生了场大病,母亲还以为他嫉妒刑轲,跑来劝说他要兄弟和睦。 这一听,发现刑枫怎么突然变成了小可怜儿,还是那种爹不亲娘不爱的那种。 “莫说是你爹娘,这事儿落旁人耳里,拿不出证据也得说你是嫉妒心重。” “我才没嫉妒他呢,只是刑轲做事太缜密,找不出破绽。再说,妖族想来散乱心也不齐,就算他修炼一些邪门歪道,我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以你的意思,他这些年来一直都留在凡间?” “他同我一样极少回去妖族,也不知道在外做了些什么。” 云弈低眸望着脚下的影子,刑枫的性子他知道,有时候顽固了些,心思不算坏,甚至可以称得上傻。没理由贬低自己的兄长来骗他。 “诺,这东西在你手里迟早会引来祸端。”他把残页递过去,嘴上所说也是心底实话。 想想都知道,仙族不可能会罢休,就看面前这傢伙如何周旋了。 刑枫麻熘的抢过来好生塞在怀里,“还用你说,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傢伙,明面上不行动,暗底下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想把这东西拿回去。” “这本来就是仙族的。”云弈抿了口茶,倒也不偏心道。 刑枫站起来,“哼,难道不是谁先拿到就是谁的吗?”他走到门边,浓眉微挑回首说道:“不只是东西,还有心也是。” 这□□裸的挑衅就让云弈喝不下去茶了,当刑枫关上门,接着门扇上就传来杯子砸过来的声音,落地,咔嚓…… “少主,我这儿的杯子可不普通,您可记得赔。”他掩着嘴贱兮兮的说完,摸回了自己的屋子。 云弈笑了声微微摇首,目光转眼望着摇曳的烛火,沉声道:“只能是我的。” 心底只要升起点点欲望,就会抑制不住它的成长。 而言姝对于这边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自从云弈离开她一直坐在那儿,脑海间一直在回想马车上的人影。 她在犹豫,犹豫间,手腕上的石头似乎已经帮她做了选择。 安抚似的摸了摸那颗石头,“罢了,总归是欠下的债,能还一点是一点吧。” 就在她离开不久,云弈就敲门而入,屋子里漆黑一片,除了他再没有旁人。 “这么大雨还出去。”他低声呢喃道,原本从厨房寻来的一杯露水,这几日相处他可没见她用过食。 没想到,还是被她跑了,把东西放在桌上,跟着他也离开了屋子。 第14章 受伤 受到石头的牵引,言姝轻而易举的便寻到那户人家,看着面前的府邸,应该是富贵之家。 只是朱门关得严实,雨水夹杂着风将跟前栽种的翠绿吹得左右摇摆。 悄无声息的进去对她来说无需费劲,府邸宽敞,迴廊曲折,直到手腕的石头给她的感觉愈发的强烈,停下来看去,唯有身边这间屋子。 她径直走了进去,如此光明正大,路过的下人并未察觉。 女子靠在软榻上睡着了,只手撑着脸颊,身边放着一卷书,翻开了几页。 言姝站在她面前,静静的看了半响。女子的眉眼间尽显柔和,最突出的便是她的肚子……想来孩子已有多月,十分显怀了。 “言姝,你我自□□好该是理解我的吧,我从未想过他会回应我,只是看到他心里有了别的女子,我这心头还是忍不住刺痛。” “世间男子那么多,姐姐不该如此执着的。” “我也想放弃啊,可是做不到,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女子满怀失望的低嘆,明明过去了数年,仿佛耳边还能听到般。当年她不明白,现在或许明白了些,那里面的心痛是她理解不了的。 兄长啊,若是你喜欢的是随柔,结局怕是会不一样吧。 言姝不禁感嘆,站了许久,直到门扇被人推开。她站在原地未动,施了法术,旁人是瞧不见她的。 进来的女子不像是下人,提着盏琉璃灯款款而来,原本睡着的女子听到声响醒过来,一看见来人,两眼展笑,“你从家中赶来看我,途中劳累。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啊?”女子欲坐起身来,进来的女子放下灯盏,过来扶着她,“姐姐有孕,做妹妹的自然得多多关怀些。而且,娘亲也担忧得紧,出门前特意嘱咐过我要好生照顾姐姐。” 原来是姐妹俩。 言姝看她们谈及了些家常,原来随柔转世的名字叫裴雨初,早年嫁给了邯郸的一位富户,两家算是门当户对,造就当地一段佳话。只是现在她那夫君在外谈生意,实在忙不过来,这才有了亲妹妹不远万里过来照看。
第25页 只是……她为何觉得这妹妹看着有些不对劲儿。 “姐姐,这雨不知何时才停,方才来时我已吩咐下人熬了羹汤,你待会儿喝了暖暖身子再睡。”裴倾雪细心叮嘱着。 明明该是灵动的姑娘,那双眼却是死气沉沉。言姝看得仔细,心下觉得异样实际上也谈不上哪里不对。 待到裴倾雪离开,裴雨初大抵是乏了,眯着眼又睡了过去,言姝悄悄走近,看她脸上有了疲累,目光下移,哪里还有个孩子。 起码这一世她是幸福的吧。 也不枉兄长最后所做的一切。 “接下来的每一世你都要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她俯身在裴雨初耳边说着,手指尖凝出点点光辉,引进裴雨初的眉间。 回去的时候,这雨倒是停了。只是地上依旧湿漉一片,街巷上不见人影,就连人户的烛光都不见几盏。 走回到万宝阁,刚踏上门前楼梯,周遭便多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原来还担心长老忘了带伞,现在看来,这老天给足了面子。” 她抬首且看见云弈坐在窗边,长及的乌髮垂在他的胸前,这模样活像是在赏月一样。可今夜只有乌云不见月。 “你在等我?” “坐在这儿看得远,长老似乎满怀心事?” “即是心事藏在心里就好。” “可说出来才更痛快。” 云弈转眼间就跳了下来,稳稳噹噹的落在她面前,身上略带着寒气,应该是等了许久吧。 看着云弈良久,言姝才缓缓开口道:“你和你母亲很像。”说完,她便进了万宝阁,而云弈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算是雨停了,寒风可没有放弃的想法。 翌日 “言姝姑娘,你要走?” 一大早刑枫就在言姝屋前等着,看她开门出来,立马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 言姝点了点头,“谢谢你这两日的照顾。” 刑枫心里一个咯噔,“言姝姑娘你太客气了,咱们是朋友嘛,再说了你是客,我这边照顾是应该的。” 听他这话,言姝不禁想到云弈昨晚所说。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 “言姝姑娘就不打算多留两日,这邯郸可热闹得很,我还没带你到处看看呢。” “我有事在身,须得马上前去,耽搁不得。”她说得一派认真,也给热情满满的刑枫浇了盆凉水。身后跟着的老吴见着公子这副模样,不由憋笑。 “要不,我送送你吧?” 言姝实在有些不理解他的热情,还是说他天性如此? 刚想到託词准备开口时,刑枫就被一只手给拉开,云弈上前拉着言姝就往楼下而去。 “诶,你干嘛?你干嘛拉着人家姑娘,太失礼了。” 云弈当做没听到,拉着言姝径直除了万宝阁不知道走了多久,确定刑枫没有再跟来方才停下。 “若是不好拒绝,就直截了当的同他说便是。” 言姝低眸看了眼还握着她皓腕的手,动了一下,那手便松开收回了。 “还请长老莫怪,是云弈失礼了。”他口中说着道歉的话,可那张脸却是明显笑意,心情不错的模样,他哪里觉得自己失礼了? “你跟刑枫倒像是嘴硬心软的好友。”她开口道。 明明是互相不待见,可话语间的熟稔是旁人插不进去的。 “他权当我是他克星了。”云弈环着手说道。 言姝一个人孤独太久,实在忘了朋友作伴的感觉,即便后来有了梵乐,顶多也是教导徒弟的感觉。 看到他跟刑枫,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 “张大夫,你快些,我家夫人快撑不住了。” “诶,管家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跑不了了。再说不是有三位大夫前去府上了吗?” “夫人昨夜突然呕血,我连夜请去大夫,都说没救了。现在孩子没了,少爷回来非得拿全府上下,得赶紧抱住夫人的命啊。” “行行行,你身子骨壮,且背我一程,我实在跑不了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拉扯一个年迈的大夫,两人的对话倒是一字不落的落在言姝和云弈耳中。 管家没办法,直接背起老大夫往自家府邸跑去。 这匆匆忙忙的,路过百姓自然也听到了。一旁有个卖花的大娘听了半响,不由一脸可惜,“这张家夫人真真可惜,长得那么漂亮人也好,怎么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又没了。” 她跟前还有个在挑选话的妇人,听她这么一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我这前两日还见过那张夫人,面色看起来红润光泽,挺好的呀。对了,她当时还是去接她的妹妹,两姐妹长得都漂亮还有说有笑的。” “唉,大户人家的事儿,咱们可不知道。” 云弈见言姝听得真切,不免出声:“长老?” 言姝回神,心里泛起不安,“我得去看看。” 刚移开半步就被云弈拉住,“你不像是多管闲事的,那张家夫人同你有渊源?” 言姝还不确定是不是裴雨初,“去看看再说吧。” 待她赶到之时,恰好先前去的那大夫正摇首嘆息的出来,望着熟悉的府邸,想来是没错了。
第26页 听方才那管事的说及,应该是她昨夜离开后发生的事。 太突然,也太奇怪了。 “诶,这位姑娘公子你们是何人?” 出来送大夫的管家看着他俩,全无印象很是陌生。 云弈上前道:“我们大夫,方才听闻贵府夫人突然恶疾前来看看。” 管家打量着他俩,怎么看怎么不像大夫,莫不是江湖骗子吧,这些年他见得够多了,虽说这俩长得比较好看些。 “去去去,这是张府,可不是你们行骗的地方。”他脸上全是焦急和不耐烦。在他转身准备进门的时候被云弈强行拉住,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对上云弈的眼睛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神智渐渐呆滞。 “我们是你请来的大夫,你现在刻不急缓的带我们去见夫人。”他说完便放开了管家的手,瞬时间管家恢復了原来的神采。 “两位,请。” 云弈对着言姝满意一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言姝只得跟着他走进张府。 辗转多时来到昨夜她已经来过的屋子,门前围了不少人,管家上前把围绕的下人全部打发掉,“赶紧去忙活,别当在这儿添晦气。” 他说完,忙的打开门让云弈和言姝进去。 屋子里倒是安静许多,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躺着的裴雨初,一个坐在她跟前照料的裴倾雪,还留有一个丫鬟端着药候在旁边。 “大夫,你们快且看看,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啊。”管家都快要跪下来了,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少爷绝对饶不了他。 言姝上前,裴倾雪抹着眼泪让开些,“大夫,我姐姐还有救吗?” 云弈站在管家旁边,就在那女子开口之际,他的目光不觉狠厉许多,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个叫裴倾雪的女子一眼,随后静静的收回目光。 言姝把了裴雨初的脉,看着她已经平下去的肚腹,眼中掺杂不忍。多年来,她都做到了心如止水,眼下当真因为她泛起涟漪。也或许是因为那石头作怪,怜惜在心头生根已经宛若参天大树。 第15章 骨妖 裴雨初紧闭着眼,脸上全无血色,明明才隔了一个晚上,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脉搏似有若无,若不是她昨夜在她眉间留下颗念珠,此刻怕是连命都不保了。 “我可以救她。” 管家揉了揉耳朵,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姑……哦不大夫,您真的有法子救我家夫人?” “是,不过你们得先出去。” “这……”管家有些不愿。 “我们即是大夫,便是悬壶济世。要救你家夫人须得祖传秘方,留你们在这里不合适吧。”云弈说完,管家觉得有几分道理,反正他只能相信这大夫了,前面多少个都说没救了,他都快吓死了。 “行,裴小姐,小翠咱们暂时先出去吧。” “我觉得这位姑娘倒是可以留下帮忙一二。”云弈又开口,目光盯着一直抹泪花的裴倾雪。 方才一直红着眼没有看这边,裴倾雪听到男子说她,免不得抬首看去,这一看不打紧,没想到这方才进来的大夫长得如此俊俏。 她勐然收回眼,暗自嗔怪,这个时候可不应该注意这些。 “可是你方才不还说……”管家显然不解,这不就同他方才所言产生驳论了吗? 云弈挑眉,饶有兴致道:“我看你是不想救你家夫人的吧?” 管家忍不住颤慄,迅速给了小翠一个眼色,两人快速退出去驻守在门前,时刻等着这里面的消息。 “不知公子留我有何用处?”裴倾雪捏着张锦帕,面带娇羞。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他轻轻一笑,充斥着邪气。 看得裴倾雪脸色红透了,而那边专注裴雨初的言姝,借着把脉,暗自将自身的修为渡给她。 ‘长老,就没想过这夫人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耳畔传来云弈的话,好似他就贴在她耳畔轻言细说的一般。言姝余光瞥见望过来的裴倾雪,微抿唇角。 ‘你是想说同她有关?’ ‘不知长老可曾听闻过骨妖?’ ‘你且说来。’ ‘骨妖是妖族最为低等的小妖,专门吸凡人之精气剥其皮肉伪装自己,知道看上下一个目标再次犯案。’ ‘为何我在她身上没有感觉到妖气。’ 云弈靠在身边的床柱上,一派闲散的模样。 ‘那这是骨妖的狡猾之处,凡人的皮相不仅可以掩盖他们本来的模样还可以藏住自身的妖气,这也是多年来一些修仙道家无法剷除他们的原因。’ ‘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手指缝有皮相缝合的痕迹。’ ‘我知道了。’ 言姝说完收回手的时候,裴倾雪便忍不住开口,“这位大夫,不知家姐现在如何?” 她虽在观察裴雨初,目光却凝在言姝身上,论说皮相这女大夫可比那个女子还要更胜一筹,只是她的要不仅仅是那女子的皮相,罢了暂且放过这女大夫。 言姝起身转首看着裴倾雪,如若没错,原本的裴倾雪已经被她所害,怪不得昨夜她看着裴倾雪的眼睛透着死气。
第27页 ‘长老可是要动手?’ ‘她身上背负了人命该是付出代价。’ ‘这骨妖奸诈得很,一般不会独自行动,这府中怕是还有其他的。骨妖若是盯上一个人就会永不罢休,若是动手,恐会招之麻烦。不如让刑枫出面,他们是同族,说解说解应该会放过这张家夫人。’ ‘不必麻烦他了。’言姝不喜欢欠人情,就算是麻烦一点她也不介意自己亲手解决。 裴倾雪也感觉到了不对,只见言姝的眼睛突然一变,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突然变成雾气瀰漫占据整个眼眶。 “你是谁?” 这句话刚说完,仿佛一只无形的手遏制住她的喉咙,逼得她满脸充血说不得话,欲想挣扎,奈何被面前这股力量压制,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余光求救似的看向云弈的方向。 云弈只能爱莫能助的摆摆手,“是你太贪了,身上这副皮相够好了,还要贪图人家姐姐的,害得人家痛失爱子,你可真真是……啧啧。” 裴倾雪听出来什么,她被发现了,原本美丽的脸庞瞬间变得青紫,两只眼珠子骤然放大,下一刻就要掉出来一样。 言姝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不过眨了下眼,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嘭’的一声,原本还好好的人顿时化为齑粉。 待到言姝眼睛恢復成原来的模样,她转身抬手涌现一团金光如数凑进裴雨初的身体里。 “上百年的修为,看来长老同这夫人有不深的交情啊。”突然联想到下雨那天她站在街巷流泪的画面,太深刻了。 “以前认识,欠她的还不清,只能现在弥补一些了。”她话中藏着遗憾,这次是她自己的感觉。如若她昨夜再仔细些,说不定那孩子还可抱住。 方才那百年的修为不过是保她邪物不近身。 忽而,床幔飘扬,云弈看向门外,轻笑道:“麻烦来了。” 言姝打开门,原本静候的丫鬟和管家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地上,她俯身探了探唿吸,还好。 对着的院子原本还没这般寂静的,这突然静下来倒有些诡异了。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喜欢麻烦。”她一说完,云弈便感觉到一股强悍的力量彻底压制住整个府邸,仿佛笼罩一层结界,他就站在言姝身边,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可又悄悄做了。 就连他都快要抑制不住了。 忽而,院子多出来两道身影,是两个下人,他们比之方才那位可要拙劣得多,脖子上都是皮□□合的印记。 看他们皆是痛苦不堪的捂着头趴在地上,好似蠕虫。 这一次,言姝没有直接要了他们的命,“说,为何盯上裴雨初?” 就是因为皮相,太过牵强了。毕竟裴倾雪的样貌不比裴雨初差,就是在裴雨初虚弱之时他们也没有趁机杀害,说明别有目的。 “反正都是一死,说与不说又有何不同。”其中一个的骨头已经从皮□□合处露出来,白骨森森,伴随着原本的鲜血掺杂,十分可怖。 “你说得对,方才我已经知道了。”言姝说完,那两个骨妖如同屋子里的那位化作齑粉成了院子里那些翠绿的养料。 瞬时间,那道压迫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云弈瞬时暗暗松开紧握的拳,“他们到底要什么?” “魂魄。” 云弈心底微讶,若是普通凡人的魂魄倒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难道那张夫人……联想到她与言姝有干系,想来并不是普通人。 “她原本是天生的仙族,魂魄受过伤恢復不了所依成了凡人。即便如此,她的魂魄对于修行者来说如同美味佳肴,抵得上千年的修为。”说完,云弈愣住他没想到言姝会主动同他说这些。 多日相处,她极少说及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事。 “那这些骨妖为何不直接动手?” “因为……”言姝说着回眸看了看那屋子,轻声道:“魂魄不完整。” 那些骨妖大抵是想借着裴雨初,召集剩下的那一魄,可他们不知道那一魄已经不復存在了。所以这一世的裴雨初体弱多病,方才她诊脉时,就已经窥探了她的过去。 至于孩子,会吸走来自母亲身上的灵气,大大削弱魂魄的力量,所以裴倾雪才会出手伤害那未出世的孩子。 “走吧。” 既然一切已定,差不多就结束了。 “长老确定这府中已经没有骨妖了?”这是云弈隐隐担心之一。毕竟那东西可不好认出来。 走到朱门前,言姝特意布设一层结界,让那些邪门歪道不得进门,“方才我释放力量震慑,若是有也活不长久。”总之,他们是近不了裴雨初的身。 此刻,原本晕过去的管家幽幽醒来,两只眼浑浊间透着死气,默默的转首看着方才两只骨妖消失的地方,原本完整的手已经裂开许多,肉翻在表皮上鲜血滚滚。 他兀自冷笑,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握紧五指,“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 “你该回魔族了。” 出来不久,云弈就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步子,“难道长老不觉得身边多一个我也好解解闷吗?”他刻意眨眨眼,还带着撒娇的意味着实不像他。
第28页 让言姝立马想到在王西村他扮作梵乐的模样,当真是毫不违和。 “我习惯一个人。而且……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合适。”言姝省去了婉转那套直接挑明。 云弈还想说什么来着被言姝抢先一步,“你受伤了,况且你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不适合抛头露面。” 这话听着怎么觉得哪里不对?他一个男子跟抛头露面这个词有什么联繫吗? 云弈默默的想,“长老是说我被未婚妻抛下的事?” 这事儿原本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场算计,他只是想藉此事故闯入乌云谷。对他而言,静珂和封晔的事儿于他没有任何影响。只是现在当着言姝的面儿提出来,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他真成了临近成亲被抛弃的那一个。 怎么想怎么可怜。当然,在它族眼里是怎么想怎么可笑。 “其实我……” 第16章 上音 “到此为止吧。”她留下一句,渐渐消失在云弈眼中。 “看来……还真是长路漫漫。”云弈低声呢喃道。 玉桐山常年如春,山花遍地,老远望去都成一抹耀眼的风景伫立在群山之中。 原以为太久不来,都快忘了进去的路,哪知踏上第一步的时候,心中就生出一份熟悉引导着她。 一只蓝色蝴蝶从栖息的花蕊上翩翩而来,在她跟前飞舞又像是引导。 亲切感唤起她多年前的记忆,那时候她最喜欢在这里玩闹,这山的每一处她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只是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这里竟然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原本还未曾盛开的山花,在她路过之时竟一一绽放。 直到她找到记忆中的那处树屋,树下围了一圈篱笆,顿时有些烟火气。 走近时,原本紧闭的篱笆瞬时打开,跟前老树的枝丫抖擞两把伸长弯曲,就像一个管家邀请她进去。 蝴蝶的使命完成,又煽动着翅膀落于老树枝上。 感觉到衣摆被什么东西牵扯,低眸入目的事一团毛茸茸的白色。 小兔子束着耳朵,言姝挑眉只好俯身将其抱在怀中,暖烘烘热乎乎的,小兔子乖巧得很,微眯着眼睛分外享受。 “你还是多年未变。” 男子的嗓音十分沉稳,但是细闻还是会发现些惊讶。 顺着声音望去,男子满头白髮,俊逸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站在树屋门前的木梯上,手上还端着壶热茶,慢悠悠的走下来。 “你也是。”言姝走过去。 上音摇首,为她沏好茶,方才说道:“我已经老了。” “没有,除了白髮,还是我记忆中大哥哥的模样。” 上音笑意渐深,看了眼她怀中的兔子不免说道:“你从小就招这些小动物喜欢。” 这个……她也很无奈。想到自家餵养的那头白老虎眼里多了些柔和,言姝品了那温热正好的茶,点头道:“一点儿都没变。” 帮她斟茶的手微顿,不知她说的是茶还是其它。 “怎么,终于捨得出那乌云谷了?”上音抿了口亲手泡的茶说道。 言姝抚着柔软的小兔子,“有件事要办。” “你到我这儿应该不是单纯的来看望我吧?” 言姝俯身将小兔子放开,任它遍地乱蹦跶。 收回眼道:“一半吧,我想知道关于太岁鼎的事。” “太岁鼎?”上音提及这个久违的宝器。 “我想不起来这宝鼎是谁的法器,便想着你应该知晓一二的。毕竟其他……仙族,我再见也不合适。” 上音缓缓摇首,“咱们那一代的仙族差不多都去了,就剩下寥寥几个。就算你现在是魔族,也不必成为敌对。” “故友,久了也会生分的。” “你还是这脾气,改不了了。我记得这太岁鼎原先是罄竹仙子所有。” 罄竹仙子……言姝在脑海中努力回想,不是很熟悉,但却听过这位仙子的名声。不似其它仙子那般温柔似水,这罄竹仙子性格泼辣,直来直去。她只是在一些宴会上远远见过几次。 “那这罄竹仙子现在何方?” 上音摇首微嘆,“三千年前她领了天帝旨意平定弱水之乱,就此殒命。” 言姝没再说话,只是眉间难掩失望之色,上音接着说道:“当年弱水冲破凤麟洲,意图贯穿西海,你知道的弱水若是融入西海,那整个西海恐怕就会飞鸟不渡,水下千万生灵更是没有活路。” “她本是能活着的,因为西海小公主被弱水倦了进去,不得不沖回去。公主是救回来了,她却是……” 言姝微遮眼睑,不由感嘆,“可惜了。” 只是,如此言姝心里隐隐觉得将太岁鼎埋在王西村不像是她能做的。毕竟她同自己或是兄长交情过浅,没理由献出至宝相助。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你发现太岁鼎了?”上音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 “怎么这么问?” “当年罄竹殒命,并未找到太岁鼎。这东西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恐怕不是那个时候消失的吧?言姝默默的想,也许当年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只是现在她迫切需要知道关于兄长眼睛的线索,不能大肆张扬。
第29页 “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同我说与便是。”上音说道。 言姝摇首,“是魔族的事,你……不便插手。” 提到魔族,上音想起几日前朱雀来时说道的三两事。 “听闻魔族现在热闹得很,你出来也少了诸多烦扰。” 言姝明白他话中意思,关于魔族少主的流言四下多得很,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模样。可反观云弈,压根不在乎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作何想法。 “魔君会一一摆平的。” 上音颔首,转首看了会儿天边,广阔无云,艷阳高照,就算起的风都是温和舒爽的。 “你的事不愿同我说,我便不勉强。不过好容易来此一趟,多留两日吧。” 言姝稍有犹豫,最后还是应下。 到底是太久太久了,上音待她还如往常,可她倒是不习惯了。许是在乌云谷太久,都忘了和他相处的模样。 “那后山的梧桐树还在呢。” “还在?”言姝心头微讶,这梧桐树在她未出生时就栽下了,一直经上音照亮,没想到这么多年竟还活着。要不说经过上音的手,哪有会死的植物。 “晚间我去看看。” 到了夜半,天边皎月隐隐浮现,星辰万里,倒像是宝石被一颗颗点缀上去的,看得久了,心也开阔不少。 后山开满了山花,望去时连绵不绝,花海之上飘扬着幽幽清香,言姝走过时萤火虫随之浮现,也替她照亮了前路。 要不说,这山里万物都有灵气。 一阵窸窣从身后传来,等言姝回首的时候,那只白兔子已经张扬着小腿儿想要爬上她的怀抱。奈何……腿太短了。 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言姝蹲下身子将它抱进怀中,“莫不是跟了我一路。” 自然没有回答,言姝抱着它站在梧桐树下。 经年过后,不曾想,当年还是幼苗的梧桐竟开得如此茂盛。上音说过每年有一段时间,凤凰都会来此停留,凤鸣之声会笼罩整个玉桐山,那时候山头里所有生灵都未现身为之叩拜,就连这周围都会花都会折腰相待。 梧桐树上挂了许许多多或者说满满当当的红绳铜铃,风一吹叮铃声贯彻耳畔,无意间铺响一曲悠扬动听的歌谣。 只是……这些铜铃还有一个寓意,言姝走过去停在树底下,转身靠坐下来,这梧桐枝丫算是彻底挡住她赏月的视线。 将怀中兔子放在身边,她仰首,铜铃多不胜数。 “原来这些铜铃多得竟然数不清了。”她这话许是独自言语又或是说给小白兔听。 “你若是愿意数恐还得要个三两时辰,还算是快的。”上音不知何时出现在此,他手肘一抬,万千的萤火虫围绕着梧桐树飞舞,碧光吸引住言姝的视线久久不得转眼。 “我记得以前我每过一次生辰你都会在这里帮我系上一串铃铛。” “是啊,就是到了如今这个习惯也改不了了,我还是希望能一直系下去,所以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上音站在他跟前,他总是这样细心关怀,要不是知道他脾性她定会以为对方心悦自己。 好在她从不自作多情,或者说在这方面就像兄长所说,她就像是个木头,没开窍呢。 言姝站起身来,“没想到都已经过去七千多年了。” “你容颜未老是好事。”上音接着说道。 言姝觉得这话听着又一丝奇怪,“你不也是。” 上音淡笑着摇首不语。 “回吧,我备了你最喜欢的朝露。” 言姝跟着他走了两步想到来时的情况,“你早知我回来?” 上音微微转首道:“前两日闲来无事算了一卦。” 原来如此。 直到两道人影离开,被留下的小白兔蹲在原地,围绕着梧桐树干转了一圈,结果从树干后面走出来哪里还是那只兔子。 云弈靠在树干上,眼中多了丝笑意,“看来东方长老的变身术还真是造诣极高。” 一个是魔族长老,一个是仙族上仙,都没有看出来呢。 回想方才听到的话,不禁抬首望去,风带起一片音律,铜铃诸多,可里面的心意又有谁懂呢? …… “兄长我不明白,为何天帝那般针对我们。” 崖洞里,柴火燃烧,光亮笼罩漆黑洞穴,看过去里面隐于坐着两道影子。 男子脸上一道刀痕,差半分就要波及眼尾,男子一身玄衣,细看已经处颜色更深。听到言姝的话,男子闭上眼。 “言姝,你我兄妹身上有他想要夺取的东西,这仙族我们怕是待不了了。”他说出话无一不是惊骇,可细品之下又觉得他是经过深思熟路才说出来的。 “是女娲娘娘给你的五色石吗?就因为这个他就不顾往日情分,你们原先可是亲如手足啊。”言姝有些伤感,回想起过往,她不明白天帝怎会变得如此无情无义。 桑槐睁开眼,原本的疲惫尽消,望着手腕上的石头,“不仅仅是这个,总之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为兄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会护你周全。” “可是……”见他不愿说,言姝只好打住,转而开口道:“那现在呢,他已经下旨,仙族全面围剿我们,若是搏一把最多两败俱伤。”
第30页 桑槐看着自己从下照看的妹妹,心下也不忍心。可他没办法,“现在唯有仙鬼二族,凡人一界,二族暂时是沆瀣一气,若要保命……我只能再立一族与之抗衡。” 第17章 铜铃 “再立?”他这话实实在在的惊到言姝。 怪不得这几日兄长总是独自冥想,原来是早有打算。可是再立一族谈何容易。 “言姝这些你都不必忧心,为兄定会让你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谁也不可以干涉你。” …… 蓦地睁开眼,入目的唯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还有树枝斑驳的光影。 寂静无声 经歷了一个梦,她睡意全无。只能轻声走出树屋,多少年了,再次梦到兄长竟然是那次他们逃离仙族藏在太极崖的时候。 至今她都记得,那段时日兄长忙得不见人影,身形也愈发消瘦,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一样,他在逼自己,最后让他发现了逃窜的怨气,他聚集了浓郁的怨气在身上,却不知道这东西也在之后造就潜在的危险。 利用怨气,他赋予亡灵重生的机会。 渐渐的,魔族开始在世间有了自己的位置。 回到现在,言姝不自觉间又来到梧桐树下,不过偶然抬首就发现树上多了个什么东西。 她有些不确定的走近一些,男子站在树干上,看模样似乎在数那些铜铃。那极长的发被夜风吹得急乱,几乎快缠绕在这些错乱的枝干上。 “云弈。” “!” 这一声真真是吓着了,云弈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这脚下一滑,免不得要丢脸一次了。 言姝看他快要掉下来,只好双足一点,飞到树干上一把将其拉回来。该是夸赞这树干结实。 云弈反握住那纤细的手腕,细看女子倒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如此心底升起的担忧暂且放下了。 他了无痕迹的松开,“长老怎么来此了。”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为何不回魔族。” 看着模样应该是跟了她一路,若不是她突然来到这里,怕是还不会这么快发现他。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云弈便直言早就想好的理由,“长老你也说过,此间魔族多事,我可不想回去听那些同情可笑的谣言。” “可你看起来不像是在乎流言蜚语的人。” “只是看起来,其实我心里在乎得很,长老你想想要是你成亲前夕自己的未婚夫跟挚友跑了,你会作何。” 言姝想了一下,开口道:“杀了他们。” “……” 云弈滚了滚喉结,早在她收拾骨妖的时候就该明白,只要她在乎的,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很惊讶?”言姝返身坐在树干上,铜铃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作响。 云弈跟着坐在她身侧,那发也跟着掉在半空。 “有一些,毕竟看长老的模样还以为是心慈手软。” “不回魔族你大可去其他地方何故跟着我。”方才的话题就此打住,言姝这个问题就把云弈问住了。 同时言姝也不明白,她既说了如若他问及关于他母亲的事,她便告诉他自己知晓的。可他迟迟没问,并且一直留在她身边。 他说他无所企图,可偏就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长老真想知道?”云弈偏头,眼中落入萤光,在夜下分外耀眼。 在言姝愣神之际,他兀自笑了下。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极具诱惑,眼尾微扬就像是凡间那些说书人口中夜里幻化迷惑女子的妖精。 “你若是想说报恩……” “不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 言姝转首恰好对上云弈眼睛,很亮,也很漂亮。 “喜欢……跟着我?”她难得问出口的话透着不确定。 云弈微怔,随后笑出声来,清朗好听。他似乎在某些方面高看面前的女子了。 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言姝回首觉得这个问题不问也罢,问多了也没意义,反正他也不见得会主动离开。 “你方才在这儿数铜铃?”她脸上有些不自在,特别是云弈笑的时候,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 云弈抬手皆可触碰那铜铃,“白日我听到了你同那仙人的对话。” 言姝抬眼,联想到那只小白兔,“那兔子……” “就是我变的,看来这次的效果比较好,起码瞒过了长老。” 她好像记得自己上手抱过他两次…… “所以你数这铜铃是在算我的年龄?” 这一晚她可真是吃瘪不少,连带着方才做梦的不好情绪都随之消散。 云弈蹙起眉来,“的确需要数很久呢,不过好在已经数完了。”他展颜淡笑,也不枉他在树上爬了多个时辰。 言姝突然好奇,“是多少?” “长老真想知道?”他用一种哄孩童的语气说着。 收拾好逗她的心儿,云弈道出一个数字,“七千三百六十二。” “七千三百六十二……的确很久了。”她低声道。 “长老不觉得那仙人也坚持得很久吗?”
第31页 言姝和上音的对话他几乎全部听到,心里猜测言姝原先并不属于魔族,而是仙族。只是不知道因何原因,成了魔族的长老。 到底是两族有别,能一如既往在这里每一年都系上铜铃,看得出来那仙人也是个执着的。 “上音吗?”言姝回想,点点头,“他的确是细緻的性子。” 所以,只有这个? 云弈默默的看着她的脸庞,心里泛起波澜,倒是觉得幸好她是这般‘粗心’。 只可惜他不是上音。说来可笑,他原先说无企图,就想做一个如上音这般的存在,但他到底不是,也做不到。 所以,他有企图了! 并且,必须得到。 这一坐便是天亮,顺便还欣赏了一出朝阳。 回去的时候,手上多了只兔子…… 上音早已备好朝露,坐在木凳上,手上忙活着给一只雀鸟包扎。见她回来,温和一笑,“我还在想你去哪儿了,本想去寻你后又想着这地方你大抵是熟悉万不会迷路。” 言姝将兔子放在桌上,“我又去梧桐树那儿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原来有七千三六十二串铜铃。” 上音包扎的手顿住,“你去数了?” 言姝余光看了眼静默乖巧的小兔子,没有正面回他,“我进入乌云谷也有五千多年了。” 上音松开手,那雀鸟已经能飞了,张扬着翅膀在上音周围绕了三圈,叽叽喳喳的仿佛在道谢,随后展翅而去。 “自从你进入乌云谷杳无音讯,原本同仲炎存有微词的几个上仙有了归隐之意,特别是泣羽,还曾来打听过你的下落,之后……“说着他摇摇首。 仲炎便是那最初的天帝,到底是天道轮迴。坐上帝位不过两千余年,渡劫时不慎差点魂飞魄散。偏他脾性残暴,生下的孩子也随了他,干脆一举篡位,仲炎不堪落败奈何大势已去,最后被新一任天帝锁在无渊之境。 听上音说了过往诸多事,言姝听罢也没觉得多大起伏。 “那泣羽呢?” “去了蓬莱一直闭关至此,若是知道你从乌云谷出来了,大抵是要出关了。” “若是有时间,我会去寻她的。” “说到她我倒是想起来,她来寻你时留下一样东西。”上音起身回树屋。 言姝在下面等着,倒是那兔子围着桌子开始转悠。 “就是这个。”上音交给她一张素丽的缣帛,上面留了字。 言姝看下来,柳眉越发紧锁,捏着那缣帛的手愈发的紧,“仲炎太心狠了。” “当年你进入乌云谷不久,他便拿那几个同你和你兄长交好的上仙出手,好在那几位身份非凡,借着说辞干脆归隐,只有泣羽,她本是凤凰一脉,仲炎拿凤凰一脉开刀,她为保凤族不得不散尽修为消了仲炎多疑的心思。随后便只身去了蓬莱。” 言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原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没想到给身边好友带来诸多麻烦。 “你不必愧疚,泣羽那丫头想得开,更没想让你耿耿于怀,你俩从小知交该是相互理解的。就算你们兄妹不出事,依着仲炎的性子,还是会出手树立威严的。” “那你呢?” “我?仲炎倒是不敢难为我,也乐得我独自逍遥自在,这些年来也有些小辈时不时来拜见,日子就一日一日的过去了。” 他虽说得无谓,言姝又怎么不懂。她也是在无尽岁月独身过来的,再怎么不想承认,那滋味不好受。 “这兔子瞧着颇有灵性。” 上音开口,手指抚摸在兔子柔软的皮毛上,言姝瞧见小兔子想要逃离上音的手,奈何一小团儿挣脱不开,最后还被上音捧在手上。 “看来是不大喜欢我。”上音笑笑,在这玉桐山多年,还未遇见这么排斥他的生灵。 他说着把兔子递给言姝,言姝顺手接过来,小兔子这下老实了,默默的趴在她手上。 “莫不是成精了。”上音稍有好奇。 言姝摸摸它的脑袋,眼里闪过一丝心虚,“许是……耍小性子?” 哪知上音疑惑道:“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我猜的罢了。” “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这么认真还是没变。”他起身从园子角落处架子上取出一个长盒子过来递给她。 “这是……” “打开看看。” 言姝将那长盒打开,入目的是一只竹笛,“焚云笛。”她看了看上音,当初和兄长逃离仙族的时候就把这东西忘了。 不曾想…… 第18章 “没机会给你,你来此正好。”上音说得不经意,余光却看向言姝的神情,不觉喝茶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抚上冰冰凉凉的焚云笛,不沾丁点灰尘,想必是经常擦拭。 “谢谢。”她悄悄捏紧这竹笛,这笛子同她的意义不凡,原先总觉得是遗憾,现下遗憾填补倒也不觉哪里欠缺了。 看她喜欢,上音便放心了。只是片刻,言姝原本的柔和咻的变成凝重,见她目光盯在手腕的石头上。 “怎么了?”上音觉得不对。
第32页 言姝默默转眼,站起身来,“魔族出事了,我得回去一趟。” 就在方才,她感觉到自己给魔君的那灯盏熄灭了,要么乌云谷出事,要么魔族出事。总之她都得回去一趟。 上音可惜的放下手中茶杯,“路上小心。”除了这个,他掩下一份失落。 言姝抱起兔子,“抱歉。” 上音摇首,“你我之间不该如此客气。” …… 途中,兔子已经变回来,他们往魔族的方向已经走了三天三夜,“长老确定魔族出事?可一点风声都没事。” “未免差错,回去一趟总是对的。”她向来不喜欢冒险。 云弈到底选择相信她,两人赶回魔族的时候,不见魔君踪影,只有三位领主驻守魔君殿。 一看云弈回来,忙的将所有事一一告知。 原来三日前,妖族突然发难,偷袭魔族领地阿常道,此战来势汹汹,云琰带着另外两位领主前去,至今未果。 “为何此事一点风声都没有。”云弈怀疑道。 定央暗嘆道:“这是魔君临走前吩咐的,不能透露出去,现在魔族同妖族关系恶化,同鬼族又是多年互不干扰的关系,若是传出去难保打破多年平衡。” 可现在已经打破了吗?云弈瞥了眼定央,他是封晔的父亲,现在封晔可静珂还关在树牢他跟没事儿人一样…… 一旁的言姝听得认真,此时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妖族同魔族虽说关系不大亲厚但也不算敌对。现在突然发难,当中一定有什么契机,能够让云琰熄灭那灯盏,说明他自己也遇着危险。 “这几日,魔君都不曾传回消息吗?”她突然说道。 三位领主看看她,又看看云弈,方才着急,说了半天话倒是把她忽略了。 云弈瞥了那几个老傢伙适时开口,“这是言姝长老。” 定央蹙眉一挑,显然吃惊,不由得睁大眼再次打量言姝,“这……”他木讷的望向其他两位领主,都同他一般神色。 三人显然没想到,毕竟言姝出乌云谷的事,在魔族之中知道的不过寥寥。 “拜见长老。”三位领主齐齐行礼。 “起来吧,先说说魔君。”言姝说道。 “自打魔君去往阿常道,一直杳无音讯。不过也才三日,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妖族有后招。”定央回道。 云弈环着手细想,阿常道据此要一日路程,也就是说父亲已经过去两日,按理说那边是什么情况都会有消息的,现在音讯全无不合常理。 言姝也是同样想法,“三位领主可知妖族为何突然发难?” 定央被这问题给难住了,似有隐情一般,他瞥了瞥云弈。 云弈轻笑,“看我作何,现在是长老在问各位。” “名义是说魔族有一女子同妖族一男子相恋,结果女子盗取了妖族男子的内丹逃了。妖族吃不得亏,便出兵发难。”定央抚着粗黑鬍子说道。 这个理由不觉得很牵强吗? “那么各位领主可是信了?”云弈反问。 “自然是不信的。”其中另外一位领主说道。 言姝开口,“隐情呢?” 这时候云弈似乎想起来什么,定央一直看着他犹豫着说与不说。 “莫不是因为阿常道的传言?”云弈猜测道。 定央艰难的点点头。 言姝望向云弈,“什么传言?” “长老不知,阿常道是魔族流放地,却也是最靠近妖族的地界。那里环境险恶,地处偏僻,孤魂野鬼众多,传说是魔族圣祖创造魔族的地方。那里一直传言有圣祖留下的稀世珍宝,这些年来不少族外人都想一窥究竟,当年的魔君觉得烦了干脆竖立结界以此隔绝外面纷扰。” 阿常道,阿常道。 言姝开口,“看来得去一趟了。” “长老不可,那地方十分危险现在又有妖族作乱,使不得呀。”那三位领主齐齐说道。 “无妨,那地方我去过不会有事的。”她轻言道,毫不在乎他们所言的危险。 直觉告诉她,自己须得走一遭。 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妖族不惜破坏两族和平都要得到的。 早就料到她会有此打算,云弈不算惊讶。 “不如我同长老一块儿前去。” 言姝还未开口,那三个老头忙的劝道:“少主,您金尊玉贵怎么去哪种地方。” “父亲都在那儿,我一个少主搁这儿享太平,不合适吧?”他说得像是玩笑话,可眼里的光芒逼迫得三位领主一个字也说不出,好像是在讽刺他们三个,魔君都没有消息了,他们三竟还能守在这里。 “现在启程吧。”言姝不想耽搁,三个领主只得闭口不言。 云弈变换笑脸微微颔首。 言姝和云弈走出魔君殿,望着远边乌压压的云彩,只觉得闷得慌。 “长老离开之前不去看看那丫头?” 言姝只手抵住唇瓣,吹了一声响哨,不一会儿一只白色老虎从身后钻出来。 “见了梵乐反而被黏住,不方便。”她说完,上前摸摸追风的脑袋,不在的这段时日追风想来是过得极好的,除了胖了点其它的倒是无甚变化。
第33页 见着主人,白老虎的眼睛都快眯得没有了,它乖巧的趴在地上,仿佛在撒娇。 云弈看了,免不得蹙眉。这老虎还真像是家养无害的。 “走吧,去阿常道。”言姝回眸说完,便坐上了追风的背。 云弈笑问,“这次长老怎么甘愿让我跟着。” “不是你说要去救你父亲吗?”言姝抬眸说道。 云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顺手掏出黑摺扇往空中抛去,摺扇变大数倍,他一脚登上,两人齐齐赶往阿常道。 云弈没有说错,阿常道的确是环境不佳,到处都有沼泽,至于沼泽底下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若是不熟悉情况胡乱闯进,一步踏错可就没命出来了。 就是不住在这里的魔族都不会轻易踏进一步。 这里的氛围同乌云谷倒有几分相似。 两人一虎走在当中,言姝看着周围,时不时能听到乌鸦叫唤,此处的屋子大多是破破乱乱的,毕竟住在这里的可都是犯了错的魔族,亦或是守卫。 堪称魔族第二大牢狱。 “没有生气。”言姝望着那些破旧的屋子,莫说是犯罪的魔族,聚敛多余的生灵都不见得有。 他们一路走来,幸运的是没有踏错一步,或许应了言姝所言,她来过所以记得。 随意来到旁边的屋子,地上一片狼藉。 “柱子上断痕是法术所为,应该是妖族。”云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倒下的柱子。 追风似乎极不喜欢这里,唿啸一声震得周遭乌鸦团团飞。 “这么多脚印都往同一个方向。”言姝看着地上黑土上的印记,不会太久。 “跟着看看。”云弈走在前面。 每走几步,旁边的空屋传来些许声响顿时吸引他俩注意,言姝瞥眼而去,屋子已经坍塌就剩个顶儿在哪儿,一片废墟,她相信方才听到的不是错觉。 摸了摸追风的脑袋,对方十分受用,等到她手指收回小追风立马有了凶兽之态,朝着那废墟狂奔而去。 “长老觉得是什么?”云弈轻飘飘的来这么一句。 言姝没答,片刻听到一声嚎叫,很稚嫩,大抵是个孩子的声音。 果不其然,追风嘴里叼着个黑漆漆的大团儿兴沖沖的跑过来,一见着主人,就把那大黑团儿扔下,看似十分嫌弃他身上的味道。 是个小孩儿,头髮乱糟糟跟杂草无甚区别,全身破破烂烂穿的不叫衣服,叫做布条还差不多,全身黑漆漆的给一团儿煤球样。 云弈俯身,那小孩儿似有感知,突然一下扑过来,好在云弈早有准备反手就把他制服,一只手踢着他后领,没想到这么轻,他微微挑眉道:“你这小孩儿还真是……” 小煤球抬眼,两眼都是警惕,除了他的眼睛,其他的都是一团黑,怪不得让追风这么嫌弃。 云弈似乎发现什么,上手在小煤球的额头上揉了两把,让那小煤球龇牙咧嘴的。 “咒印。”云弈看着被他揉出来的那个符文,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只有犯了大错的魔族才会被刻上咒印流放至此,没想到这煤球看起来年纪小小,手上定是沾过血的。 “他很虚弱。”言姝从袖中掏出一颗蜜果,那孩子看也没看直接抢过来,别说品味道,他压根没有细嚼慢咽的想法。 第19章 吃下那蜜果,煤球终于有了点精神,全身瑟缩还是提防着他们。 “叫什么名字?”云弈颠了两下,煤球在空中蹬腿,这个被吊在凌空着实不舒服。见此,云弈把他稳稳噹噹的放在地上。 “我没有名字。”他双手环着膝盖坐下来嗫嚅道。 云弈勾笑,“小小年纪可不要骗人哦。” “你爱信不信。”小煤球把脑袋埋在腿上,可以看出他的双手有很多伤痕,旧伤新伤交错。 “罢罢罢,我信便是,你且说说,这儿怎么就你一个,其余的魔族呢。”云弈饶有兴致的蹲下身,仿佛在逗弄小猫一样。 言姝看他倒是不着急,只是小孩儿瞧着挺倔的。 没有回答,云弈也不生气,手中一变,那是多颗蜜果出现在掌心,味道一出来就引得煤球抬眼相望,刚想伸出爪子去抢,奈何云弈比他动作还快,瞬间把那些果子放在半空让小煤球跳起来也够不着。 “说了就都是你的。”云弈话透着引诱。 小煤球顿时委屈巴巴,金豆子毫无声息的就直直往外冒。这本来是逗他的,结果还给弄哭了,这咋跟个娇娇姑娘一样,云弈难得反思自己的作为。 他求救般望着言姝。 奈何,“我不会哄小孩儿。”言姝坦然道。 “那丫头不是……” “梵乐从小没哭过。” 云弈憋着一口气,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再看着煤球哭得没完没了了。 “我记得前面有个瀑布。”云弈突然说道,眼底有了光芒,幸好来之前看过关于此处的地图。 这小孩儿旁的不说,先洗个澡才是关键。 于是乎,他二话不说提熘这煤球就往瀑布去,尽管他一路挣扎,奈何无果。 追风默默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言姝看着前面那一大一小,越看竟然越和谐。
第34页 “好在这瀑布还算是干净。”云弈就此说了一句,旁的废话一句也不多说,直接把小煤球跟抛绣球一样把他给扔下去。 只听到几声咳嗽的声音。 “好好把你身上洗洗。”云弈靠在边上,顺便洗了洗手。 言姝打量四周,她走近那瀑布,手指一动,那瀑布就像是被刀割开一样,露出瀑布背后的本来面目。 “竟然是个帘洞。”云弈微有差异,上前飞跃到那窄小的洞里,看了看四周,“有人来过这里停留过一些时候。” 他看完又回到岸边,小煤球默默的把自己身上洗干净,总算露出同寻常人一般的肤色,那过长的发全部贴在身后,露出精緻的脸蛋儿。 “哟,这小孩儿没看出来,还有一副好皮相。” 言姝随之看去,小孩儿已经走过来,只是半个身子在水中,想上来又不上来的模样惹人怜惜。 那跟葡萄般的大眼睛,水盈盈的,小嘴儿抿着极不情愿。 要是身上没有伤痕就更加完美了。 “这下总能说说我方才的问题吧。”云弈这次没逗他,把那些果子一併摆在他跟前,让他慢慢享用的意思。 小孩儿犹豫的伸出手,在碰到果子的时候飞快的拿过来送进口中。 言姝跟云弈一样半蹲下来,将放在边上的那堆破烂衣服变作干净完好的衣裳。 小孩儿吃饱了,还打了个嗝,觉得不好意思忙的转身捂住自己的嘴。 这模样可是逗笑了云弈,“这小孩儿还真有趣。” “其余的魔族都跑了,我只是回来找一些食物。”小孩儿突然开口,声音小小的。 “为何你没跑?”云弈又问。 “他们嫌弃我累赘。”小孩儿把头放得老底,也不敢回身。 “你父母呢?” 云弈给了言姝一个眼神,意会后她带着追风退开些距离,小孩儿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冷不丁被一只手从水里捞出来,他感觉到□□受凉,而且旁边还有个女子,忙的伸手去挡。 “放心,没人看。”云弈说完,不禁笑了两声,伸手将变作的衣裳给他套上,全部弄好之后,他不得不佩服自己一把,难得有如此耐心。 “好了。” 言姝听到后这才转身,小孩儿看着身上的衣裳,摸起来软软的,不像他原先穿的那种硬邦邦还刺的衣裳。 “继续说。”云弈扬了扬下颚,把离他两步远的小孩儿拉过来,强行把他的头髮给梳理了。 “都死了。”他声如蚊蝇。 “你这咒印……是家里遭罪你被波及,还是你自己?”云弈改变了原来的看法,最初的小孩儿像头野狼,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现在嘛……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看起来倒像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公子。 这回小孩儿没答,他小心抬头去看他,“你,你们是谁?” 尽管他知道两人是同族,看模样身份不凡。 结果云弈送给他一个脑崩儿,“小屁孩儿长进了。” 言姝观察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是阿常道该拥有的。 她来过所以知道,这里是聚阴之地,无时无刻都伴随着鬼哭狼嚎,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静。 “你可曾听闻魔君来过此地?”她看向小孩儿问道。 小孩儿抿了抿嘴巴,这下头髮被一根小木簪束好,瞧着干净整洁多了。 他摇摇首。 云弈目色暗暗变换,“那些闯入的妖族呢?” 小孩儿挠挠头回道:“不知道。” 长明灯灭是何缘故呢…… “你一直都在这里?”云弈不由怀疑。 小孩儿点点头。 魔君总不能突然消失吧,这要是传出去,整个魔族不得乱套。 言姝幻化出那支焚云笛,搁于唇边,一首曲乐浮现,这曲子听着莫名心寒,小孩儿抖着手捂住脑袋一言不发。云弈听到些响动,抬首,数以万只的乌鸦盘旋于天空,这些它们也不吵了。 言姝将焚云笛放下,“去找魔君的踪迹。”她一发话,那些乌鸦好似□□控一般,飞往四面八方。 “想不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竹笛,竟然是长老的法器。”云弈在竹笛上多留意了片刻,上次化作小白兔看得不真切,这下看清楚,竹笛上刻画了一朵火焰纹。 这火焰纹他见过,在一本书上。 那是魔族圣祖特有的印记。 恐怕不是巧合吧。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过了一个时辰,几只乌鸦飞了回来,引导他们去往阿常道的东边。小孩儿对云弈似乎有了依赖,一直不肯离开他半步。 云弈还笑道:“可真真体会了一把当爹的感觉。” 乌鸦停下的地方是一片荒地,只有枯草乱石。 “这里好像没什么特别。”云弈看了看四周,安静如方才。就是风都不带点儿声音,要是没有同伴,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失灵了。 言姝唤了声追风,白老虎听话的在四周转悠,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钱样,跑回来用兽语说了两句。 言姝看向云弈,“在地下。”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云弈笑言,接着黑摺扇化作利刃狠狠一噼,这地儿跟裂开一样,动摇三分,小孩儿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摆,生怕陷下去。
第35页 等到那被噼开的裂缝能够容下一个人的距离,分开的力量骤然停止。 “也不知道这地下是个什么情况。”云弈说着,转而看向小孩儿,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不如你先下去?” 小孩儿被吓着忙的直摇头,甚至大胆的双手抓住他的衣衫,可惜云弈不是个吃软的,直接把小孩儿往地下一人,听着他的唿喊渐渐消失。 这时才收敛起笑意,“长老,我先下。”说着,他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言姝看着跃跃欲试的追风,出声道:“你留在上面。” 追风不大情愿,言姝突然冷声道:“凡靠近者,诛之。” 追风听话的点头,干脆趴在裂缝边目送主人离开。 地下一片幽暗,云弈把摔晕过去的小孩儿给摇醒,看他身上没啥伤,心里别说愧疚了,多点儿怜惜都没有。 言姝放出一颗夜明珠在前,正好照亮前面的路。 这地下似乎是刻意凿出的一条道。 “长老说原先来过,此处可曾见?”云弈走在最前面,言姝在最后,听到他的话不禁仔细回忆,“不曾。” 云弈不再说话,小孩儿还是紧跟着云弈,他走一步,自己就走两步,反正不远离他太远。 “长老不觉得越来越热吗?”云弈拿出那把黑扇子给自己扇扇,言姝自然感觉到了,这热度很强烈,仿佛游走在火焰边缘,“的确。” 小孩儿似乎快受不住,不停的给自己抹汗。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什么东西也没有。云弈不禁加快了脚步,直到前面多出来一个洞口,这下夜明珠倒是不用了。 因为前方正是一片岩浆,当中立着几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不少魔卒,最显眼的巨石中间的云琰。 “看来我父亲情况不大好。”云弈一眼望去,云琰已经晕过去,或者说柱子上绑着的魔卒就没有一个是醒着的。 他突然嘆口气,“这底下没什么类似于赤焰蛇之类的吧。” 言姝想起他在乌云谷同赤焰蛇恶斗时,没讨着什么好。 “这世上只有一条赤焰蛇。”她回道。 云弈勾唇,扬起摺扇飞身而去,小孩儿没了依靠只得靠在石壁上,他不敢亲近言姝,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言姝站在岩浆口,这地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第20章 堂堂的魔君被绑在此地,要是让她觉得是意外,可真就稀奇了。 看着云弈轻而易举的将云琰带回来安放在旁边,其余的魔卒大多已经死了,他一一探过,将活着的那六个魔卒给救了回来。 “父亲。”他低低唤了声,云琰依旧紧闭双眸,言姝上前把过他的脉搏,“脉象平稳。” 说完,她指尖凝着金光,照进云琰的额间,不一会儿,他突然坐起来吐了一大口血。 云弈看在眼里,上手扶住他。 “父亲。” 听到声音,云琰蓦地抬首看去,一看到是云弈,咳了两声,“你小子偷跑出去这下知道回来了。” “您再继续说下去,长老该笑话孩儿了。” 云琰被搀扶着站起来,“多谢长老。是我唐突了,无奈之下只能熄灭长明灯。”毕竟,这地方可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啊。 言姝摇首,“不碍事。” “父亲该说说为何在此吧。”云弈觉得他们的危险可没有过去。这一切进展得太顺利了。 “想来你们已经知道妖族发兵缘由。” “那个荒谬的藉口,它妖族还真是准备不要脸了。”云弈环手靠在石壁上,话里皆是嘲讽。 “阿常道的传说长老应该知道真假如何,他们想要探寻真假,总得要个藉口。”云琰说道。 听到这儿,云弈也来了好奇,“敢问长老,此处可真有异宝?” 言姝静默半响才说道:“有。” 这下不仅是云弈,就连云琰也变了神色。 言姝没打算瞒着他们,“六阴刀。” 云琰神色逐渐凝重,“可是圣祖之前亲手铸造的法器?” “嗯,他用这刀做了交易,要把刀一直留在这里。”言姝坦言道。 “交易?”云弈想到,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言姝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心底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用这刀割下身上八十一片血肉餵养阴魂怨气,这刀染了他的血,本身力量不同寻常,再加上他自身的怨气,已经可以噬魂铃匹敌。这刀就当他交易给阿常道了。” 若说六阴刀不大了解,可噬魂铃的威力,他们怎会不懂。那是鬼族圣器,歷来只有鬼王所有,也只有鬼王才能驾驭,否则皆被反噬,那玩意儿随便一摇就能让千千万万的人心甘情愿的献出魂魄,可以说没有极其坚定的心智就等着完蛋吧。 不过这东西威力太大,鬼族先祖为怕后辈野心膨胀,只得将这东西永久封印,所以……算起来噬魂铃已经有四千多年没现世了。 云琰突然笑了声,“怪不得,妖族不惜打破平衡也要发兵,这东西能媲美鬼族圣器,若是妖族夺得,还不得翻了天去。” “原来传言也是有真的。”云弈觉得好笑。
第36页 “真真假假才会让人犹豫不决。”言姝直言道。 “父亲你还没说怎么落到这儿的。”云弈对那什么六阴刀无甚兴趣,他比较关心是这个。 “我们刚进阿常道就看到一个孩子,东冥上前问了两句,我们就被引导来此,妖族原本在此应战,可我们到了之后,妖族突然退兵而去,接着这地儿突然榻了。醒过来就在柱子上了。”云琰说得轻巧。 只是……云弈实在不想笑的,可这事儿传出去比他被逃婚还要丢面吧。作为父亲还能不明白这小子心里想什么,“憋着干什么,遭了算计便遭了,我就算生气也怨不得谁。” 云弈放开笑意,忽而想到他方才的话,“不对,你说孩子?另外两位领主呢?”他左右看去并未发现领主的身影,还有那个孩子…… “那孩子已经跑了。”言姝突然开口,云弈看过来,哪里还有小屁孩儿的身影。 云琰听出来什么,“难道你们也遇上那小孩子了?” 云弈沉默冥想一路的过程,他可不觉得他们遇上的不是同一个小孩儿,不由嘆口气,“大意了。” “那两位领主都身负重伤,不知道哪儿去了。”云琰接着道。 “总感觉被人算计了。”云弈摸着下巴说出这话。 言姝没作答,她凝望四周,这会儿功夫,余下的魔卒差不多都醒过来了。 “先离开这里。”她说了话,云琰自然不会反驳,云弈扶着他准备原路返回。 “也不知道那小孩儿跑哪儿去了。”云弈估算着,应该就这一条路吧。 言姝跟着夜明珠走着,一边说道:“走不远的。” 的却是走不远,也不能走。 当他们全部上来的时候,就看到白老虎咬着一个小孩儿腿,而此时小孩儿脸上一片狰狞,欲想反抗奈何力气太小,愈发挣扎,白老虎咬得更重。 见此,云弈看着走向追风的言姝,“原来长老早就发现端倪。” “那瀑布后面帘洞的痕迹应该是他留下的。”她说着,追风已经放开小孩儿,看着女子,小孩儿不停的往后退。 奈何,还未移开半步就被一张网给兜住。 “越挣扎,网会收得越紧。”她面无表情说道。 “这孩子不同寻常。”云琰见他只觉有些熟悉,原先他是脏兮兮的没发觉,现在看来,那皮相着实让他想起一个人。 “说说吧,到底是谁。”云弈虽然笑着,可那笑意之中含着慢慢寒意,小孩儿眼睛泛着猩红,想要冲破而出,奈何那网收得越发紧,紧得可以嘞住他的脸。 “你是子苍的孩子?”云琰这时出口。落在旁人耳里,还以为他要认亲呢,好在云弈知道他这父亲的脾性,让开了位置让云琰过来。 小孩儿一听这名儿张着牙齿,意图咬断丝网。 “子苍将军为人勇勐,就是太有野心了。没想到这生下的孩子也是如此,怕是最开始见着我就知道我是谁了,顺便还想把我也置之死地?”云弈缓缓说着,每说一句,都察觉身上的那道目光越发怨毒。 “别这样看我,我可没欠你的。”云弈摊摊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云琰定眼看着那孩子,“你想报仇,所以联合妖族。” 小孩儿终于放弃了撕网的想法,恨着眼睛凝望周遭,最后停在言姝身上。 他就是错算了这个女子,否则……魔君和他的儿子都得死在地底下。 言姝转首,神色不带任何感情,忽而抬手,小孩儿面露痛苦,胸口焕发金光欲冲破出来。接着小孩儿倒在地上,内丹从他身上印出来落在言姝手中。 云弈一看,瞬间瞭然的笑了,眼里似有是桃花般,分外惑人。他打了个响指,方才说道:“所谓同妖族相恋的女子,我猜测是你的姐姐吧。她骗取内丹就是想给你,让你挣脱那咒印逃出去,奈何你年纪小修为不够无法挣脱只得耗在这里,之后妖族来寻仇,你没办法才想出来计策,将阿常道的传言说成确有其事去矇骗妖族,结果妖族信了。于是你们里应外合,你想要报仇,妖族想要宝物,你们各取所需。而那些原本在此的魔族,都被你杀了。” 他这一说完,周遭全部看着这个年幼的孩子,心计如此深。 “你懂什么,在这里我和长姐无依无靠,因为有咒印根本不能修炼。只能由哪些个强大的魔族欺负,我想反抗怎么了!?”他现在看起来十分冷静,细看却发现他的指甲已经陷入皮肉。 “所以你杀了他们,并且把他们都丢入岩浆。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好苗子~”云弈说道。 “你怎么……”小孩儿惊讶,他明明做得很隐晦了,尽量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云弈嘲讽一笑,“你怕是感觉不到那岩浆之中有多大的怨气,不说我,这里的每一个都感觉到了。”主要是他修炼不到家,就算是有心计又如何呢?遇上比他强大的对手只能乖乖就范,譬如现在。 “不过,就算是有仇你也不必全部诛杀吧?对了,你长姐呢?”这个才是引出后面所有事的根源。至此没见着,他可不信这小屁孩儿会亲手杀了他长姐。
第37页 然而他真是低估这小屁孩儿了。 提到这个,小孩儿眼中的红色愈发明显,似乎在隐忍什么。 “长得貌美的女子落到这个地方能有什么结果?”他冷笑的看着云琰。 是啊,手无寸铁还带着年幼的弟弟。 云弈想,他大概知道这小屁孩儿为何杀了同在此流放的魔族。 “长姐为了我逃离这个鬼地方,只得想尽办法,最后她遇上一个妖族,没办法,她只能靠骗。她家人没有了,清白没有了,看到我把内丹服下去她终于受不了把刀插进自己胸膛,死的时候我还看到她笑了,是解脱吧。”小孩儿越说竟然笑起来,可眼中是隐藏不住的恨意。 “犯了错总该付出代价的。”云弈表情渐渐凝固。 “代价?呵!我父亲是有罪,他意图魔君的位置,当年就是因为他我们一家才变成这样,可我和姐姐有什么错!?他死了倒好,凭什么受伤受罪的是我们?”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喊着哭出来。 到底是孩子,哭的时候什么也不在乎。 这件事云弈知道,当年子苍可是父亲身边的红人,可惜他太不知足,意图联合手下的魔卒上位,好在当时东方长老算卦到魔族有祸事,让父亲做好了准备,这件事连他也没告诉。 之后子苍髮兵,幸好父亲早有防备,一举拿下。 这结果嘛,子苍被处以极刑,魂飞魄散。念在他多年有功的份上,绕了他儿女一命发配至此,没想到会引发如今这么多事儿。 第21章 “小屁孩儿,虽然我想同情你,奈何这世上有些事是你我预料不到的,有些事就算是预料得到也改变不了的。你若是没做这些,我或许会放你自由,可现在你联合妖族……”云弈说着摇了摇头。 “哼,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应该想的是如何保住魔族的宝物。方才在地下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小孩儿笑得得意,本来他只是藉由传闻引出妖族,不曾想真有宝物。 “你没发现,这里没有阴魂怨气了吗?”小孩儿又道。 这下云琰才想来六阴刀的事儿,忙的看向言姝。 “六阴刀被带走了,所以这里没有阴魂怨气了。“言姝对此毫不惊讶,仿佛在最开始她就知道了。 看她这般不慌不忙,云弈等着听她的下文。 果然…… “什么,那六阴刀落到妖族手中岂不是大祸。”云琰快要跳起来一样。 “无妨,只有兄长的血方可开启六阴刀的封印,如今不过是把废铁。”言姝说完,周遭静谧了良久,除了云弈,都看着她一动不动。 所谓的兄长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从来无人知晓言姝长老的身份,这下身份摆出来了。 “原来……原来长老是……是圣祖的妹妹……”云琰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云弈暗自勾唇,果然如此。想着在玉桐山时,她提及到兄长的时候,明显柔和许多。 怎么办……有点吃醋了呢。 “哈哈哈哈哈,难道你们就没想起还有两个领主没找到吗?”小孩儿开口打破此时的氛围。纵然他也吃惊于女子的身份,奈何他心中怨恨让他仇视身边每一个人。 “你把他们放哪儿呢?”云弈开口。 小屁孩儿不说话,好似突然变成木头人,只是静坐在那里,笃定他们找不到也救不了。 云弈啧啧两声,“让我猜猜,你的计划是杀了我们,那岩浆洞应该是你让妖族做的。你怕妖族没有找到宝物或者反悔杀了你,所以留了两个筹码以备不时之需,那你肯定会将他们放在足够隐秘并且安全的地方。” 他的神色告诉了小屁孩儿他已经知道他们所在,吩咐后面的魔卒,“去那些废弃的屋子仔细找找。” “是。” 小孩儿不动声色,可身子却出卖了他,他开始发抖或者说因为失败所以颤慄。 言姝将手中的内丹还给了小孩儿,小孩儿奇怪的望向面前的女子,“你还给我作甚,反正也无用了。” “一千年修为的内丹,在我手里也无用。”言姝淡淡说道。 可是惊了身后的魔卒,云琰嘴角微微抽动,一千年……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轻巧。 “父亲,你觉得这该如何处置呢?”云弈觉得吧,这孩儿‘足智多谋’就是有点儿偏心眼儿,唉,是个为将的还材料,可偏偏是个极端的性子,留不得啊。 留不得…… 云琰同他是一样的想法,“族里的规矩还没荒废呢。” 意思很简单,勾结外族一个字——死。 “留着吧。” 言姝的再一次惊了周遭,连那小孩儿都用看不明白的目光看她。 只有云弈百无聊赖的拔了根草在手中把玩,他想,对方应该是有了更好的法子。 “长老这话是……”云琰说道,明显犹豫。这般罪过若是放之说不过去。 “他心里不平死后会化作怨气,处理起来太麻烦。”言姝说得是事实,怨气嘛……聚少成多,有的甚至会因为本身的怨恨而随着时间不减反增,得不偿失啊。
第38页 “那长老有何高见?”云琰看着她,用了比之以往更加尊敬的神态。 废话,这可是圣祖的亲妹啊。 说不定另外两位长老都不知道的事他先知道了。 “去渡劫吧。”言姝的四个字让小孩儿身形微晃,喃喃道:“渡劫……凡间。” “你心中不平不满之事太多,凡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消消你的心魔也好。”言姝说完,小孩儿觉得深受炙热火烤之苦,顿时化作金光往凡间的方向而去。 “这惩罚倒是仙族最喜欢干的。”云弈一边拔草一边说道。 云琰觉得这小子越发没大没小,也不看看眼前站的是谁。 言姝不语,她凝望天际,“天快黑了。” …… 阿常道怨气尽无,也不知是好是坏。 总之,此时让魔妖二族之间有了裂痕,这战是免不了的,不过时间长久的问题。 魔君殿 “父亲唤孩儿可是有事吩咐。”站在殿上的魔君,在阿常道的伤已经完好。至此,关于魔君在那两日消失无踪的事儿魔族之中也无多提及,更多的是忧心妖族。 云琰背着身,“上次你旧伤未愈,灵鸟寻了你三天三夜,而今回来你可曾见过他?” 云弈老实道:“不曾。”从阿常道回来,他就一直忙活善后的事儿,毕竟他这父亲受伤不大光彩,自然不会抛头露面去显破绽。 “那孩子轴,于你他是关心的。有时你大可不必把他当做属下。” “我可从未把他当做属下,不过孩儿十分好奇,父亲为何对他如此关心,而且……他原本的身份可是妖族。”云弈的疑惑延续至今,他觉得这是个可以解答他疑惑的好时机。 云琰料到他会问,这小子憋了折磨多年,再不问他还奇怪了呢。 “他救过我,这是实话。”云琰后面跟着的一句,显然是多余,可他还是说了。 云弈缓缓点头。 见他想走,云琰适时开口,“你莫要同言姝长老走得太近。” 云弈顿住,“何故?” 云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小子的心思,“长老的身份你我皆知,我是怕你求不得放不下。” “这一点父亲多忧了,孩儿自有分寸。”他拱手行礼,眼中披上一层寒意。 看着他的背影,云琰免不得又道:“去看看封晔他们吧。”不知道云弈有没有听见,云琰摇首长嘆,似无可奈何。 他们父子两之间,可有道鸿沟隔着呢。 罢了罢了,后辈的事儿他还是少操心,接下来恐怕得请东方长老出山,商议商议妖族之事,这才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啊。 …… 听雨阁 看到长老回来,梵乐抱着她整整哭了两个时辰。 “我一醒来,长老你就不见了。好不容易承认这个事实,结果又一天醒来追风也不见了。我好害怕……长老……” 言姝默默的看了眼在旁边快乐的追着蝴蝶跑的追风,她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想长大吗?” 这一句话让梵乐成功止住哭声,她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抬起头来不解,“长老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从我把你带回竹屋已经三百余年,你就没有发现自己为何还如凡间孩童般大?” “长老不是说过我也是魔族吗?难道魔族不都是这样吗?”她似乎听出来些什么。 “不是,魔族一百岁时就已经成年了。”言姝摇首道。 梵乐疑惑了,这意思是……她忙的捂住自己的脑袋,“难道……我长不高了?我有问题?” “不是,是我施法让你停止成长。” 嗯?梵乐睁大眼睛,擦掉眼角的泪花,“为何?” 言姝不答,因为她没办法告诉她,告诉她她的命数…… “我只能告诉你,长大之后你会自由,不必事事听从于我。同时,你也会……遇到烦恼,或者很多很多的烦恼,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你还愿意长大吗?” 梵乐听得懵懵懂懂,毕竟她虽然三百来岁,心智还是属于孩童,听来听去不大理解长老的话。 不过…… “不瞒长老,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成长,可以有自己的主见,也可以做很多我现在不能做的事。” 言姝看到了她眼里的憧憬,小丫头喜欢看凡间的戏本子。她虽不曾出乌云谷,但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一只大鹏鸟从凡间带来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回来。 都是给梵乐的。 “你不怪我吗?”言姝用锦帕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梵乐连忙摇首跟个拨浪鼓一样,“自然不怪,长老于我是养育之恩。我相信长老这样做是为了我好,就像今日长老主动言明也是希望知道梵乐心中所想。”她突然抱住言姝,低声道:“梵乐什么都没有,只有长老。” 傻孩子…… “明日,明日就好……介时你身上的法术会消失,你会像许多魔族一样,慢慢长大。”
第39页 “谢谢长老。” 月至 梵乐靠着言姝已经熟睡,红通通的脸蛋儿像极了胭脂扑在脸上的模样。 言姝垂眸望着梵乐的脸,“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有些命数是天定,至于能不能胜天就看你自己了。 翌日 梵乐一早醒来,就是在床榻上。揉着眼睛张望许久,都没见长老的模样,她下床想要去寻的时候,发现了什么不对。 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抬眼去看周遭,高度不一样了耶。 想到昨晚上的话,她还以为是做梦呢。忙的跑到妆檯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比昨天高了一个头!脸蛋儿好像张开了点儿,没那么包子脸了。她上手捏了捏,不由呲牙,眼睛开始焕发光芒,“原来,长老说的是真的。”她裂开牙笑得欢喜,是不是以后长高了长大了,她就不用受追风欺负了!? 一想到这个,她现在恨不得自己一夜长高,好生去追风面前威风威风。 第22章 树牢 云弈终究是将云琰的话听进去了,这里守卫森严,路径七拐八弯的。好在他小时候是这里的常客,犯了错处便在此受罚。 所谓树牢,每一颗树桩都守着两个魔卒。并且在树洞施了法,进去很容易出来就不大容易了。 一见云弈,魔卒纷纷行礼,“见过少主。” 云弈随意折下片树叶,“此处关押的可是封晔?” “正是。” “把门打开。”云弈说完,那树洞施下的结界门顿时消失,“没我的吩咐不得进来。” “是。” 里面的空间十分狭窄,走进去不过三两步就看到被树藤钳制住的封晔,这过去数日他都是这样度过。 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原本垂下的头不禁抬眼,没想到会是云弈,他满眼惊讶,而后自嘲的笑了声。 “少主前来可是来看笑话。”他的四肢被树藤牢牢绑着,就是移动分寸都颇为吃力。这滋味云弈尝过,的确是不好受。 他走近几步,“笑话?难道我不是因为你们而沦为笑话吗?” 听不出喜怒,封晔闭上眼,这数日他都与暗夜为伴,现在结界门打开,光芒涌入令他眼睛刺痛。 “你根本知道……”封晔咬着牙关缓缓道,说道一般却停住了。 “知道什么?”他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倒要他说什么。 封晔适时的止住声,尽管他做错了,却没有后悔。 云弈回身背对着他,静默片刻方才出声,“你从小就喜欢静珂,算下来都几百年了,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你可以带她走,可你偏偏选在那样的时候。” “哼,就算我喜欢又怎样,她喜欢不还是只有你。这些少主早就知道吧?”从小一起长大,他自以为是了解云弈的,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可是她最终选择了你。”云弈回首。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打进封晔耳中,之后传来他的笑声,封晔捏紧拳,奈何那树藤似有感知越发束紧。 “就算她不跟我走,少主就在成亲的日子娶她吗?” “不,你不会!” 封晔肯定道,其余他可以不确定,此时却看得实在。云弈不喜欢静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 云弈勾唇,“所以你就带她走了?的确,在你们逃离之前我去找过静珂,我告诉她我不会娶她,永远不会。” 封晔顿时明白,为何这一次静珂答应跟他离开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 云弈摇首,“封晔,你的天赋不差。可以说是魔族下一个子苍,而你偏偏是个情种,这样就罢了,还偏偏钟情于静珂。父亲身边已经出了一个子苍,我可没办法容忍一个会为了女子而背叛的你。” 封晔对上他的眼,似晕染不开的墨,看不透也猜不透。他听出来云弈的意思,这是个考验,很显然他没有度过考验。 “说到底少主也未曾相信过我们。” “信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跟心一样,要给出去得是谨慎再谨慎。毕竟捅刀子的可都是信任的人啊。”云弈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并未深刻到眼里。 封晔不语,云弈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兴致。 路过旁边的树牢时他适时停下步子,守着的魔卒以为他要进去顺手打开结界,结果他并没有进去的意思,“锁上吧。” 魔君殿 言姝静坐在那,侍女候在身旁,每当茶凉便会适时上前更换温茶。 “不知长老有何想法,现在魔妖二族已经撕破脸,日后想必不会太平。”云琰面色凝重说道。 “东方何时来?”她抬首询问。 云琰看了看门口,准备开口时,门前便多了道身影。来者步履不快不慢,手执木杖,随着他的行走,那木杖上的红线也跟着摇晃。 “听闻言姝长老现身,在下有礼。”他的眼睛看不见,却透着一股如玉般温和。 “客气了。”言姝微微颔首,尽管知晓他看不见。 云琰看都已经齐了,不得不将妖族之事提出来商议。这次祸端,算来魔族并未牺牲多少,但这隐患已经埋下,他们不能忽视。
第40页 东方昊闻了一下茶便随之放下,“言姝长老是何想法?”他与人便是谦谦君子,说话也如清风,不得不说东方长老是魔族三长老中最为亲和的。 “隐世多年,对此了解甚少,想必魔君已有想法。”言姝回问。这是实话,她不理时事多年,现在关乎两族安和,来此顶多是听他们的想法。 云琰低嘆,他心里的确有了想法,现在妖族那边没消息,他们贸然出兵讨伐的话容易打草惊蛇。可若是什么都不做,这口气咽不下,说不定那妖族还以为他们魔族怕了。 “这些年来各族相安无事,论起来魔妖鬼三族算是比较亲近了。现在妖族打破平衡,深知关系不可修復,接下来应该也会防备魔族,或许还会结盟对付魔族。” 他的话确有道理,现在的妖皇野心极大,过去多年就曾吞噬许多势力微小的族群。况且,经过阿常道一事过去多日,妖族都未曾派使者前来,潜意便是不打算修復两族关系。 这样就更好办了,撕破脸总比表面和谐私下藏刀要来得合适。 “魔君的意思可是鬼族?”东方昊听出他的意思。 若是妖族铁了心对付他魔族,恐会倾尽全力,但若是要吞下魔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而且就算他想燃起战火,另外一边的鬼族心里也不会愿意。仙族同他们本不是一路,三族之中鬼族根基最深,妖族想要独大,鬼族又岂会坐视不理。 要么鬼族同妖族合力对付魔族,要么鬼族同魔族联盟一起抵抗妖族。 云琰颔首,虽是如此眼中仍有犹豫。 东方昊一眼看出他犹豫所在,这……先魔君夫人就是出自鬼族,当年发生那事儿,若说两族没有隔阂,不可能。 提到鬼族,言姝也进入沉思,仿佛同他们忧患的不是一桩事。 “我想在此等大事面前,鬼族应当不会拿这事儿来添堵。”东方昊直言。 “就是不知鬼族如何考量。”云琰心底不敢确定。 “不如先将阿常道之事透露风声出去,看鬼族有何动作?”言姝开口道。 云琰和东方昊同时看着她。 云琰开口,“就怕妖族先我们一步赶往鬼族。” “鬼族若是聪明就不会选择妖族,毕竟妖族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魔族。”言姝淡淡说道。 “怕就怕他们不够聪明。”言姝继续道。 如此一来确实别无他法,顿时陷入沉默,东方昊忽而想到什么,“我记得再过十日便是鬼王千岁寿辰。” 云琰点点头,“原本早已备好礼物派使者前去,现在看来得从长久了。” “我去吧。”言姝突然开口。 云琰蹙紧双眉,“长老身份尊贵,前去鬼族祝贺是否太……” “就当给足了鬼王面子,他心中该有考量。”言姝回道。 云琰算是发现了,这言姝长老处事可不拖泥带水啊,可以说比之他和东方长老还要决断,隐隐可从她话中听出些决然。 他看向东方,东方长老做事一向谨慎,这一次东方昊贊同了言姝的想法。 “也好,言姝长老修为甚高,若是鬼王有意妖族,想来全身而退于长老而言不算难事。“ “可毕竟鬼族高手众多,倒不是怀疑长老能力,只是怕长老遇到什么危险。”云琰的顾忌是合理的。 “无妨,他们不敢。”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云琰咽下去劝解的话。 这言姝长老会不会太自信了,他默默的看向东方昊。对方不过抿唇淡笑,对于她说这话不觉惊诧。 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言姝和东方昊漫步在浮云丘之上,浮云丘在魔君殿的东方,那里也是东方昊常年闭关所在,悬浮于凌空,可观之整个魔君殿周围十里所在。 “你的变身术越发精进了。”言姝凝望着远处的云开口道。 东方昊笑笑,“常年无事,也就专注在这些小法术上了。” “你的眼睛……还没找到那东西吗?”言姝问道。 东方昊不加在意的摇首,“罢了,都习惯了。想想当年长老进入乌云谷时,我还是个孩童,到如今已经习惯在黑暗之中摸索,那东西找不到便找不到吧,也许是天意如此呢。” “此去鬼族,我会帮你留意。” 东方昊怔愣,他看不见眼前的女子,映像还在五千年前,她从未笑过。或者说他从未见她笑过,到现在她的面容在他脑海依旧清晰。 “谢谢。” “上一代魔君只有云琰这一个孩子吗?”言姝说道。 似乎听出她的意思,东方昊接着道:“是啊,老魔君命中子嗣浅薄,唯留下魔君一个。长老是觉得魔君性子太过温和?” 言姝收回目光,点点头。 东方昊笑笑,“当年我和引鹤也是这般认为,好在魔族多年无甚事端,加上我同引鹤在旁,也过去快五百年了。” 引鹤便是另外一位长老,现如今还不知道躲在哪个深山老林闭关呢。 “他太心慈,顾虑过多。”这一点言姝在见云琰第一面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样的性子不适合为君者。 东方昊闭上眼,脸上倒有些欣慰,“好在现在的少主没有袭承魔君的性子。”
第41页 提及云弈,言姝便想到他那张永远带笑的脸…… 第23章 他们之间说了许多,天已经不知不觉地暗下来了。 当云弈出现的时候,便看到他们像故交一般把酒闲话。头一次看到言姝还能喝酒。 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原本静坐的东方昊转首看过来,即使他看不到但多年的习惯让他可以快速的辨别对方所处的位置。 言姝跟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云弈正缓缓向这边走过来,手上还提着一罈子酒,“看来今日过来不太及时。” 从树牢里面出来,他便听闻东方长老已经出关。好歹是他的师父,便想着提上一罈子酒过来说说话。 只是未曾想到师父同言姝也有渊源。 说话时还没有忘了向言姝眨眼。 “你小子不知道又跑哪去?方才还同言姝长老说及你。”东方昊说道。 说及他?云弈顿时来了兴致,抬眼看着言姝,她跟前的酒杯已空,并且旁边还摆了几个空酒壶,看得出来她眼中神智依旧清明,这酒凭味道猜得出是佳酿,也就是说言姝的酒量不浅。 “不知二位长老说了我什么?若是不好听的就不必说了。”他说着间,帮东方昊和言姝各自倒了杯自己带来的酒。 “你呀,总是这般不正经的模样,也怨不得你父亲时常教导还叫灵鸟看着你。”东方昊说完,喝下他倒的那杯酒,没过多久脸上飘了一层红晕,大约是醉了。 “是是是,长老教训得对。不过您可得悠着点,这酒烈得很。”他虽这样说,倒酒的动作可没停下。 东方昊听完这话,就觉得脑子晕乎乎的,这刚一出关就被这小子给灌醉,还是一杯倒未免太……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他就阖上眼倒在桌上。 云弈无辜的停下倒酒的手,去看言姝,她酒杯未动,看来是早有察觉。 “难道长老也怕醉?”他眼角微扬,拿起东方昊的酒杯就此饮下,脸都不带红的。 言姝默默的看向那斟满的酒杯,“浅尝即止,不可贪杯。”她说完便站起身来,意欲离开。 也不知是她疏忽,还是那人刻意,被伸出来的脚绊住,她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意欲施法停住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从前拦腰而过将她拉住,瞬时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身边还萦绕着一股酒气,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长老可要小心,此处颠簸,不如还是让我送长老回去吧。”他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话,这样的姿势令她觉得不适,在她眉头紧锁时,那只手适时的放开她,接着听闻几声清朗的笑意。 “你留下来照顾东方就好。”言姝说完,便径直而去。 云弈回味她的话,“东方?”他回眸看见已经沉睡过去的东方长老,心里划过一丝不满。 回到听雨阁,言姝一路上都在思索方才心中的异样,直到梵乐冲出来拉着她欢天喜地的转圈,“长老你看,我长高了!”她笑声如银铃,让她原本的愁绪跟着飘散。 只有追风趴在铃兰丛之间,默默的舔舐自己的爪爪。 “梵乐,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言姝看着她忽然道。 依着她现在的状况,要不了半载便可恢復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听到她这话,梵乐蓦地睁大眼睛,“长老你的意思是……” 言姝越过她往追风的方向而去,不知为何今日的追风蔫儿蔫儿的,失了往日那副黏腻的性子,还有些不习惯。她坐在追风旁边,抚抚他的背方才说道:“你跟在我身边数年,该是出去歷练一番。” 梵乐的眼睛顿时眯成月牙,“长老的意思是我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凡间,凡间也可以吗?” 言姝点点头,梵乐几乎要跳起来,“那长老呢,长老也会同我一起去吗?” 这个……言姝顿了顿摇摇首。 梵乐的失望之色在脸上明显加剧,她嘟着嘴,“长老都不去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你不能永远依靠我。” “我……”这个道理梵乐明白,可以想到要和言姝分开,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这样吧,我要寻一样东西,你可前去凡间帮我找找。”言姝说到此,梵乐抬首走进,脸上说不清是喜悦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什么?”她小嘴儿动了动。 言姝说道:“雪月鸟。” 嗯?梵乐疑惑,这什么时候鸟?她怎么从未听过,不禁开口问道:“这个鸟名梵乐从未听闻过,它长什么样子啊?” 言姝冥想片刻道:“浑身成靛蓝色,额间一点白,双目为赤红,一般只在晚上出现。” 听起来还挺漂亮的,“那……长老要这雪月鸟干什么?”她揪着头髮不解道。 “我不要它,我要的是它的眼泪。用来救人。”梵乐说道。 救人?梵乐还想问问救谁,言姝又开口道:“此鸟在凡间的南方,却也极少出现,一般隐于深山之中。” “梵乐想问问长老要这雪月鸟的眼泪救何人?” “日后你就知道了。” “那长老呢?” “我另有事要做,你若是觉得孤独,便将追风带上解解闷。”
第42页 梵乐一下看向追风,莫名有些心虚,“这个……追风……”她扣着自己的手指,不由低下头。 “你又欺负它了。”言姝直言不讳,可真真是习惯了一般。 梵乐捂着脸,“就是长高了太开心,一不小心就逗了逗追风嘛。” 言姝微遮眼睛,“这次似乎很严重。”就连她这个主人在旁,追风都不曾有反应。 梵乐不得不嘟着嘴坦白从宽,“我……我不小心把追风最喜欢的琉璃球给打碎了。不过我都跟追风说了,我一定会找一个比原来更大的琉璃球给它,可它还是不理我。”这话说得可有些委屈了,天知道她在这里哄了追风一下午啊。 言姝明了,手中光芒一显,一颗通透的琉璃球落在掌心,瞬间追风跟活了过来一样,上来就抢走琉璃球,跟宝贝似的离梵乐远远的。 梵乐:“……” 言姝站起身来,“好了,日后莫再欺负它。” “是,长老。” 这是梵乐头一次也是独身前去陌生的地方,心里藏了满满好奇,尽管离别时对长老不舍,一想到自己是帮长老找东西,顿时有了信心。 就这样,她带着追风信心满满的往凡间而去,走之前还再三保证不会欺负追风。 听雨阁 言姝坐在亭子里,梵乐已经离开三个时辰,估摸这时候已经在凡间了。 不知道她这样做对不对,解开禁术也就意味着放任她去面对命中劫难,同时她也会慢慢知晓自己身世。到那时……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长老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冷不丁打破静寂,言姝回神时,云弈已经毫不客气的坐在她对面,手肘撑着脸却不显女气,微微斜着脑袋笑看着她。 “你看起来很闲。”言姝直言道,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些‘伤人’。 “近日父亲盘算妖族之事,着实没空理我。”他略微可惜的说道。 所以……这跟到这里来好像没有联繫。 “听闻长老要出使鬼族?”云弈没打算在方才的问题浪费时间,这才是他此行目的。 “你父亲都告诉你了吧。”云弈挑眉,“我猜的。” 言姝端起面前的温茶抿了口,“所以呢?” 云弈瞥笑,“所以我就去求了父亲同长老一块儿前往,还望长老莫要嫌弃。” 放杯子的动作一顿,言姝抬眼正好对上他泛着亮光的眸子,就是比之天上星辰也不会黯然失色。 她说不清是何感觉,从王西村到现在,他似乎都有意跟着她,嘴上说是为了报恩亦或是避开谣言,实际上这些理由都算不得正当。 她自问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异宝能够让他如此执着,并且挑明了关于他母亲的事,就在此时,云弈开口,“长老莫要多想,我的确是想要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毕竟她出生鬼族,我随之去看看有无我想知道的,不为过错吧?” “你父亲同意,我自然无话说。” 云弈颔首,其实……他还未曾去见过父亲,也未曾将此事告知。不过言姝这般态度他已经满意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说服他那父亲,就算最后对方不同意,他也有办法。 魔君殿 “什么,你想跟着言姝长老出使鬼族?”云琰的话尤为恼火,本来言姝长老前去他心中就有几分不愿,现在云弈又想插进去一脚,他以为这是玩儿吗? 云弈坐在殿下,乌髮全数贴在跟前,他的手指把玩着髮丝,漫不经心道:“如果父亲是担心我的安危,大可不必,毕竟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况且他身上还有一半的鬼族血脉。 云琰脸上写着明显的不同意,“我看你是想藉此机会接近言姝长老吧。” “父亲为何这般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真心也罢,掺杂点其他企图也罢。有些事有些人你不应该碰,到此收手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父亲也说是或许了,您下令魔族不得谈及母亲,难道打算阻止我去追查真相一辈子吗?” 第24章 “我说了,不得提及那个女人。”云琰仿佛被捏住死穴,这是他难得的怒气,直逼云弈。 果然……云弈暗暗勾起唇角,当年的事不简单,如今还是父亲心中的一根刺他问过师父和引鹤长老,他们皆闭口不谈,也提醒他莫要追查。 就因为如此,他更想知道明明当年相敬如宾,恩爱和谐的父母亲为何突然一夜之间发生天与地的差别。 甚至,还将母亲关到乌云谷中,这不是惩罚这是煎熬。 “长老已经答应了,父亲若真不同意大可前去同长老说与,我没有意见。”他说完,冷下脸色行礼离开。 云琰蓦地将身边茶盏一挥,随之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整个大殿清晰无比,候着的侍女魔卒皆是不敢吭声,生怕惹怒。 云弈知道,依着他这个父亲的性子,是不会去找言姝的。 但他不知道这次他显然估计错误。 除了魔君殿便看到候在石阶底的灵鸟,这模样显然是等候许久。 “回吧。”
第43页 听雨阁 言姝同东方昊商议这关于鬼族之事,一个侍女缓步而来,“启禀二位长老,魔君来了。” 东方昊微微侧首,“知道了。” “长老可知魔君此来所为何事?”他看向对面的言姝,显然她对于云琰来此不得而知,不过……相信很快便知晓了。 没曾想两位长老都在,云琰准备直言的话顿时噎在口中。 看出他有话说,言姝索性开口,“魔君有话不妨直说。” “是……是关于小儿的。他……” “那孩子有自己的主见,我们这些老一辈不应该总是插手管教,毕竟这魔族将来是要交给他的,束手束脚若是习惯可就不好了。”东方昊打断他的话,这让云琰稍后准备吐露的话一下歇了。 言姝没听出什么,倒像是来责备云弈的,可偏偏云弈不在此,他找上自己,难道说同自己有几分干系。 “东方长老你就是太惯着他了,就怕他这性子总有一日捅出大祸。”云琰说得那叫痛心疾首。 东方昊的笑意未减,他听出云琰的无奈,却也只能充当父子二人之间和事佬。 反正这事儿他已经习惯了。 “他既然唤我一声师父,我也应该从旁管教他。魔君说的祸事我相信云弈自有分寸,若是连这点顾忌也没有,他怕是负了魔族少主这个名头。” 这根本就不是他有没有分寸的事儿,而是他胆大包天,一面想要追查往事,一面又盯上……云琰默默看了眼未说话的言姝,真是有苦难言。 他总不能直言,那臭小子看上魔族尊贵的长老了吧? 这是什么,这是大逆不道。 而且他更怕的是云弈对言姝长老有所企图并非出自真心。 见他双眉快要连成一条直线,言姝不禁开口,“我虽不知云弈如何惹恼魔君,不过那孩子到底相处些时候,凡事进退有度,断不会任性行事。” 这……听到这话,云琰算是惊讶了一把,他没想到言姝长老会帮云弈说话。难道说长老真的同意那小子和她一块儿前往鬼族? 准备问出来的时候,东方昊也跟着开口,“是啊,魔君为人父已有多年,比之我和言姝长老更加了解那孩子,有时候虽傲气了些,但也不算骄纵。这孩子只是心里有些执念,你若是阻挠他可不会放弃,若是他自己撞破了头自然会回首的。” 东方昊隐约觉得能让云琰生这么大气,除了那孩子母亲的事儿,还有什么?关键呀,这也是魔君心头的一道坎儿,他们……说到底都是局外人,插不得手。 而这一次,他偏偏猜错了,屡次将魔君欲说的话打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帮了云弈一个大忙。 这最后啊,云琰自然是没说出口。的确,这事儿说出来惹得言姝长老心里不适更加不好,加上他们父子间的恩怨,免得落了笑话。 这来去匆匆东方昊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怎么,他们父子经常吵架?” 东方昊无奈的嘆息,低垂眼睑,“现在还好,主要是魔君夫人被关乌云谷之后,两父子心生嫌隙。以前啊我和引鹤是和事佬,自打我俩闭关之后也不知道他们如何相处。不过……”他忽而想到什么觉得奇怪,“今日云琰怎会来寻言姝长老,好像他们父子间的事儿同言姝长老挂不上干系啊。” 说及此,言姝略微挑眉,的确奇怪。 这奇怪并未持续多久,东方昊看时辰差不多,早早离去,回到浮云丘的时候,就感觉到门前多了道气息。 这明月都出来了,除了云弈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来。 “你呀,今日可是又惹了你父亲。” 跟着东方进门,云弈追问,“师父如何得知?” “还好意思问,你父亲都去到听雨阁了。恰好我也在罢了。”说完,感觉到身后的背影停下,他不禁顿住,“怎么?” 云弈怔愣片刻,带着一分不确定道:“父亲说了什么。” 东方昊是何等细心的人,光这一句话便听出来寒意。 “进来再说吧。” 言毕,他走上三个石阶,推开深木色的门,里面的东西极少,唯有香炉一鼎,书案一个,屏风一扇。 桌上堆砌的竹简整整齐齐,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东方豪平日用手感知便可知道其中内容,薰香裊裊升起,是一种令神智都舒朗的味道。 云弈面无神色的跟着他坐下,看他杵着拐杖与他一杯清茶,他抿了口,苦涩难忍,随之过后,甘甜席捲。 先苦后甜…… “我就说魔君去到听雨阁不大对劲儿,敢情是真的。”东方昊倒也没笑了,这般说话竟有些严肃。 云弈放在膝上的手,一点点拢紧,“他说了什么。” “你先同我说说你和你父亲之间发生什么。” 云弈不答,东方昊早有所料,他抽出旁边的竹简,手指在上面摸索,一边说道:“我猜有关于言姝长老吧。” 听他这般说,云弈先是松了口气。看这模样,父亲应该没有和盘托出。 他的轻松被东方昊察觉,接着道:“真不知是你走运,还是我傻。三番两次打断你父亲的话,原还以为他要说些关于你屡教不改的话,我也是怕你在言姝长老心里名声不保,没想到有另有意思。”
第44页 云弈赶紧帮他倒茶,“好歹徒儿昨日还送来两坛好酒,作为师父庇护一下徒儿的名声难道不行吗?” 还两罈子酒?让他在言姝长老面前一杯倒这糗事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少贫嘴,老实交代到底为何。”他索性关上竹简。 云弈知道瞒不过不大容易,索性坦白道:“是我请命让父亲恩准我同言姝长老一块儿前往鬼族。他不同意,我只好说言姝长老已经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东方昊隐隐觉得这孩子还瞒着他什么,只是他无法道出。 想到他要跟着去鬼族,心里顿时飘上一层担忧,“这事做不得玩笑,关乎三族安危。加上近年魔族和鬼族关系生分,还不知前路为何。” “不是有言姝长老在吗?我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 “你若是想追查你母亲的事儿,我还是劝你一句,不是你父亲的错。有时候真相才会给一个闷锤。” “我不在乎,师父不肯说我自然不会相逼,但若是处处阻止,可就真是为难云弈了。” 东方昊知道他的性子,决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罢了,去便去吧,我若是劝你还落不着好。不过有句话我须得提醒你,言姝长老不比我和引鹤,同你不算熟悉,她性子不热络,凡事看得轻,但这不代表她心里不知道。” “听师父这般说,似乎很了解言姝长老。”云弈抬眼,他能确定师父和言姝在以前认识。 “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总之这话我已经说了,你同言姝长老前去鬼族,万事可要收敛些。还有……自己小心。”到底是不放心他。 云弈:“放心吧师父。” “对了,你前来找我有何事?”东方昊可不相信这小子是来找他叙旧的。 云弈瞥眼,看了看正视前方的东方昊,他眼里划过一丝狡黠,“那个……师父,我记得当年拜入师门时,曾委託师父帮徒儿保管了一样东西。” 听出他的话,东方昊挑眉道:“你是说……琅月石?” “嗯。” “那不是你母亲留给你将来赠与未来夫人的吗?你不是被……”被私奔了吗?后面几个字他及时止住,原本这东西他都备好了准备让他送给静珂,哪儿知道后面发生这事儿。 不过,这两日看云弈的情况,好在是没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说到底是不在乎,还是说他本就心性凉薄呢。 云弈将剩下的茶一口饮尽,手指抓着桌角,“是,不过不是静珂。” “看你这话便是不打算透露了,我不逼你,不过你心里还有盘算。好歹你也是未来的魔君,对方的身份家世自然是配得上的,免得又是一张纷争。” 这一点云弈毫不担心,他心底暗笑,“她若是同意,父亲绝无二话。”而且是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第25章 最后嘛,琅月石自然被他拿了回去。 到了去鬼族的日子,云弈发现灵鸟早早的就候在殿外,对他是寸步不离。 “别告诉我父亲下令让你跟我一起去鬼族。” 灵鸟只是低首,不过一个动作就已经表明答案。 云弈不由笑出来,这得是多怕他闯祸啊。 从魔族到鬼族,横跨过南海就到了,这得是在水上过活数日。 言姝加上云弈、灵鸟等数十魔卒,浩浩荡荡的往鬼族方向而去,也不知这天是不是和他们作对,乌云密布,老远就听到几声闷雷。 不久,闪电在天空出现,好似划破天际的刀刃,一下接一下的,风雨随之,磅礴的大雨砸在船上,云弈吩咐灵鸟施法稳住船身避免摇晃。 船舱内,言姝正捧着一本书卷,上面记载了关于鬼族的诸多事。她如乌云谷多年,虽知道些外面发生的事,但还不足以让她通晓各族事。 现在接近于傍晚,加上阴雨,天儿变得阴沉沉的。她早已点上一盏油灯在旁…… 现在的鬼族极少掺和外界的事,前阵子鬼族内乱,元气耗损太多,现在的鬼王在鬼族声望很高,膝下除了已故的子女,就剩下唯一的么女,捧在手中宠着。听说这也是鬼王最为疼爱的女儿,原本多年前妖族想要提亲求取,奈何鬼王不同意,此事便作罢。 云弈进来时就看到她翻阅最后一页,“长老若是想知道什么,问我即可。”他过去不客气的坐在她身边,中间就隔了一张矮几。 言姝合上书卷,“不知为何,这一去我总觉得不会太顺。”她低眸看着合上的书卷,心底的感觉从登上船那一刻便有了不同。 要是旁人一听这话铁定得急,云弈则是相反,他靠在榻上,眉眼弯弯道:“这一去本来就意味着不太平,只得看看我们能不能脱险而出。” “你不怕吗?”言姝把书卷放下道。 “怕又如何,有些事就是怕也得去做呀。” 言姝没了话,一安静下来,外面的雨水声就变得无比清晰,她闭上眼,能感觉到除了雨水还有云弈的唿吸,却不知某人的眼神一直静悄悄的看着她,同一旁昏黄的火光融合在一起,在这大雨之夜竟有些温暖。 突然,言姝睁开眼,云弈没料到她会睁眼,原本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听到言姝开口,“捂住耳朵。”她飞快说完,忙的走出去,云弈觉得奇怪,立刻跟上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第45页 就在他们走出船舱时,耳边响起一首歌,言姝目光紧紧凝聚在翻涌的海浪之上,“全部捂住耳朵。”她一说完,魔卒个个面面相觑,随后乖乖的捂住耳朵。 云弈追过来,“长老发现什么了?” 看他没听自己的话,言姝又闭上眼,她听到了那首歌,离他们越来越近,“没错的话,应该是鲛人。” 鲛人?云弈心底微讶,该说他们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呢。鲛人的歌声自有迷惑心智的作用,这若是遇上不好的,难保他们不会有危险,毕竟这可是他们的地盘。 “他们莫不是要……”云弈猜测,这个时候黑夜、大雨、海浪还有突如其来的歌声,不是什么好徵兆。 言姝抬手,念了一句听不懂的咒语。瞬间,整个船被结界保护在内。 “好了,可以放开了。”她一说话,那些个还蒙着的魔卒纷纷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这时候灵鸟来到云弈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鲛人,常年居于南海,好坏未明。而今现身,倒真是稀罕事。 言姝想着这些,走到船首,前面黑压压的根本瞧不得前面是何光景。 “长老确定是鲛人?”云弈的话充斥在耳边,言姝听着间习惯性的往旁边移上半分,因为对方说话的时候离她……似乎太近了些。 望过去,云弈又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模样,仿佛是她太敏感了。 言姝很快恢復心神,“应该没错。”她将目光放在远方,丝毫没注意云弈悄悄往她这边移了一步。 “接下来小心些。”她说完准备回去的时候,整个船突然停了下来,她快速稳住身形,不少魔卒被这突然的停止摔倒在地上。 云弈转身找到她的身影,二话不说抓着她的手,“想必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在他说话的空荡,整个船只已经稳住。 言姝动了动手肘,发现拉着她的手一动不动,好像没感觉般。 “云弈。” “嗯?”云弈一副无辜的模样,言姝动了动手,云弈一副明白过来的模样,“失礼了。”他说完指尖松开。 这还没平静一二,船只突然摇晃起来,言姝原本一动的步子不由一转,整个身子旁边倒去,一下抓着身边的人,额间碰到坚实温热的胸膛,还伴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她怔愣时,云弈比她先反应过来,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施法去稳住船身。 灵鸟见此,跟着一同施法,这样摇下去整个船的人都会被摔下海去。 云弈的面色变得正经严肃,目光在船身四周巡视。 言姝被一只手按在怀里,奇怪的是她没有听到那些轰隆的雷鸣声,反而是耳畔的心跳声无比清晰。 打进来的水溅在身上,船上的魔卒大多狼狈,就连云弈也是,本就极长的发此刻已经被海水打湿,言姝一身青衣身后的发也跟着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身后,衣衫紧紧的贴着肌肤,有些水甚至从衣襟渗透进去,冰冷刺骨。 言姝快速恢復心神,闭上眼感受船只的底部,在他们的船下被鲛人围得死死的,这样的行为是铁了心要他们死。 言姝抬首站稳身子,手上多了一只竹笛,在云弈还未开口时,她已经吹响竹笛,笛声入耳,仿佛身在一片竹林,竹叶翩翩而落,伴随着平稳低缓的笛声,相得益彰。 云弈离得近,稍一低眸便看到言姝脸上的水痕,令她两鬓的发紧紧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就连睫羽之上都有细小的水珠。他突然抬手,言姝感觉到头顶一阵阴影,余光看去,是云弈的双手正挡在她头顶,避免更多的海水淋湿。 她的手不觉抓紧竹笛,顿时间笛声越发清晰,船身摇晃的力量减去不少,笛声之中蕴含压制的力量,底下围绕的鲛人必须要分心去对付着笛声。 言姝放下竹笛,云弈看到船下飞跃起一个莫名的东西,他看向灵鸟,“抓住他。” 灵鸟得令,二话不语飞身潜入水下。 “太危险了。”言姝看了眼云弈,现在船只已经平稳下来,只是堆积不少海水,魔卒们正费力将其海水排除。 “他有分寸。”云弈放下手,说完回了船舱一趟,等到他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件外衣和一张干净的手帕。 “长老,你……身上都湿了。” 方才慌乱没来得及看,现在……云弈看了眼言姝,余光瞥见其余的魔卒都乖乖的做自己的事儿,没胆子往这边看。 言姝低首,发现身上的衣衫差不过跟过水了一样,黏在身上极不舒服,在她想法子的时候,云弈已经走过来,将手上的外衣一抖披在她身上,手帕停留在半空,言姝看他情况也不怎么好。 “你……自己擦擦吧,我没事。”她摇首道。 云弈笑笑佯装收回手帕,趁言姝没注意的时候,将其塞在她手上,“若是被父亲知晓我没有好好照顾长老,定是会责备我的。” 言姝抓着手里的柔软,他的话让她解开一直以来的迷惑。 嗯……原来他对她这样好是因为魔君,如此倒也说得通。 就在此时,船下周围的海面涌现一片浪花,不多时就看到灵鸟婚事湿透,手里攥着一个人面鱼身的鲛人出现在甲板上,脸上挂了伤。
第46页 “你先去敷药。”云弈开口,灵鸟颔首径直回了船舱。 鲛人在甲板上挣扎,动静不小让身边的魔卒皆是举起刀刃对着他。 鲛人嘶吼着,仿佛临死前的尖叫,刺得耳朵极不舒服,也听不明白。 言姝上前施法,顿时那鲛人失了声,惊恐的抬起头来,乌黑极长的发盘在甲板上,手上和□□的胸膛上皆是伤痕,鲜血滚滚,看来方才灵鸟下手不轻。 看到言姝,鲛人捲缩着往后退,直到碰到结界边缘退无可退。 他忙的摇首,像是求救和拒绝她的靠近。 言姝适时的停下步子,手指拢拢披在身上的外衫,“理由。” 鲛人还在恍惚之中,云弈走过来转瞬间,只手掐住鲛人的脖子,对上他幽蓝的眼睛,云弈嗤笑道:“我记得我们可没得罪过鲛人族。” 鲛人的鱼鳞泛着光,在凌空挣扎间,有了其他颜色,可以说美丽至极。 “不说?”云弈的话带着杀意,鲛人一听闭上眼,可紧握的两只手表达了他真实的情绪。 “你若执意隐瞒,我便斩下你的鱼尾,让你轮迴不得,入海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也无能。”言姝面如寒色,开口间,那些魔卒不禁咽了下口。 这看似柔柔弱弱的长老没想到…… 鲛人眼睑微颤,他咬了咬唇,不得不说鲛人一族得天独厚。就是随意抓一个鲛人都是绝美之姿。 哪怕他是男子,也同样具备魅惑人心的能力。 “公主……”他用沙哑的声音吐露这二字,云弈随即松开手,鲛人重重摔在甲板上不免吃痛得面容纠结起来。 第26章 “你最好细细交代。”云弈的话暗含威胁,鲛人小心翼翼的抬眼,随即用沙哑的声音道:“公主预言……这艘船上有……有她未来的夫婿。” “……” 想过要他们的命,亦或是其他企图。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 “你若是说谎,身上的鱼鳞我可就一片一片帮你给扒了。”云弈半蹲下身子,完全不顾身上的湿漉。 鲛人双手环绕着身子,“是……真的。” 云弈揪着眉起身去看言姝,对方已经陷入沉思。 “长老?” 言姝回神,“嗯?” 她一副状态之外的模样,弄得云弈不知该笑还是无奈,“他说鲛人族公主预言咱们这艘船上有她的命中注定的夫君。” 言姝颔首,“鲛人族的确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就好比我们算知天命。只不过它们预言的能力比之我们要更加准确。” “长老可是信了?” 言姝低眸瞥了眼正抬首望过来的鲛人,“若他说的是实话,此事应该是准的。” “可……咱们船上就这么几个,除了你我,就剩下灵鸟和其余的魔卒,长老觉得会是谁那么倒霉被那公主相中?”云弈一句话把自己给摘出去。 这话却是把言姝问住了,她迎着云弈投过来的目光,顺着开口道:“为何不能是你。” 云弈抬眼一笑,“因为我已经找到喜欢的女子啦,我的命中人只能是她。”他的话让身边的几个魔卒感觉到酥麻上身,若不是因着这情况,早就忍耐不住跑了。 言姝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尤其炙热。连带着她身上因着海水带来的寒意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应该是她的错觉。 是错觉吧。 “你叫什么名字?”她转而看向鲛人。 “渊。” “那公主还曾说过什么?” 渊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多说。 “我脾性不好。”言姝认认真真的道出这句,云弈越看越觉得有趣。 “说……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左肩上有鹰隼图腾的男子。”他哆哆嗦嗦的说完,云弈的脸色立马变黑。 他回首去看船舱,“去把灵鸟带出来。” 魔卒听后忙的收起刀刃赶去船舱,然后当他们出来时,脸上一片茫然,“启禀少主,灵鸟大人不见了。”他们低着头仿佛做错事。 云弈的目光化作针尖直逼渊,令他感觉周遭充满压抑,唿吸不得,挣扎不得。 “是灵鸟吗?”言姝低言道。 云弈抿紧薄唇缓缓点头,更让他生气的是竟然毫无察觉,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这个渊身上,导致其余鲛人怎么潜上来带走灵鸟的一无所知。 疏忽了。 “如他所言的话,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这个道理云弈知道,只是……他望着远边的天,不知何时风浪静止,雷电消弭,就连雨都停下了,天快亮了。 “我不能留下他。”云弈沉沉道,心下已有了决定。 言姝遮眼,她看得出来表面上云弈对灵鸟一副主人姿态,到底是将其放在心上了的,也绝不会只是个属下的情谊。 只是……他们去鬼族也耽搁不得。所以说,时间不多。 “带我们去龙绡宫。”她拿着焚云笛指着渊,原本缩成一团儿的渊被她的举动一吓,那根瞧着平平无奇的竹笛有一股力量。
第47页 一股……让他不得不臣服的力量。 吩咐剩余的魔卒继续前进,若是他们三日没有赶上来即可立即回禀魔君,再行后事。 龙绡宫 海底不比岸上,处处透着神秘与潜在的危险,云弈和言姝紧紧跟在渊的身后,渊在水下可就灵活多了,游在他们前面,心底一直盘算着神秘,眼见着快要到龙绡宫了,眼中的急切越发明显。 左右都是礁石,渊想到什么,不禁加快速度。带着他们窜入一群珊瑚丛。 “不好,他想跑。”云弈发现他的目的,忙的去追赶上,哪知道这珊瑚丛密集难行,稍不留神就会被牵扯着。 而渊则是无影而去,云弈施法震开整个珊瑚丛,结果围在周边的礁石全部涌上来,好似被人控制一般。 云弈心下冷哼,甩出摺扇,化作剑刃硬生生的将四周的礁石噼碎。随之他用真火燃烧整个珊瑚丛,直到渊吼叫的声音出现,他用意念控制化作利剑的摺扇,一把沖向东南方向。 不一会儿,渊乖乖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利刃凭空停留在他脖间。 云弈冷冷一笑,缓缓走近。渊的恐惧几乎快要溢出来,手指抓着珊瑚,不觉间手指已然上鲜血,加上他原本已经受伤,此时更加虚弱。 “你当真以为我会是好人吗?” “啊!”渊的声音即便是嘶哑了,但鱼鳞被生生扯掉的痛感让他头皮都在发疼,嘶吼声震得周边小鱼快速逃开,殷红被水染开,痛感持续不下。 看着被利剑割掉几乎一个巴掌大地方的鱼鳞,渊睁大双目,落泪而出,触及到地时已化作颗颗珍珠。 言姝上前施法抑制住他身上的疼痛,渐渐的,眼泪也止住了。 渊满满委屈的看着他们,身体一抽一抽的,仿佛她们是做尽恶事的歹徒。 “龙绡宫。”言姝再次开口,这下渊不敢多想其他,老老实实的带他们前往龙绡宫。 龙绡宫倒是如同海底下的皇宫,从外望去可真是金碧辉煌,就连那门云弈都怀疑是不是真金的,比之那万宝阁还要……奢侈无度。 持着方戟的蓝色鱼尾的鲛人老远就看到他们,渊一见到他,立马蔫儿了吧唧的不敢说话,倒是那蓝色鱼尾的鲛人带笑上前说道:“二位,我家公主等候已久,请。” 言姝和云弈不说废话,跟着他进了这所谓的龙绡宫,四周不是珊瑚就是硕大的珍珠,还有镶嵌在匾额之上如同玉盘的夜明珠,四周燃烧不灭的应该就是鲛人一族特有的蜡烛,可千年不灭。 看过来便是守卫重重,他们经过时不少鲛人皆是回首相看。 直到走进一道宫门,两旁守候的鲛人对着蓝色鱼尾鲛人行礼,上方是空的,抬首望去会看到许多鲛人游过去,很明显这底下和那些鲛人们之间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仿佛他们能看到上方,而上面的鲛人是看不到下面的。 随着走近,有不少穿起来的彩贝镶嵌在柱子上,悬挂的轻纱随之飘摇。随后越过最后一道幔帐,入目的便是一个年轻女子,半躺在硕大的蚌壳床上,四周候着六位鲛人侍女。 这女子的鱼尾透亮,鱼鳞耀眼。纯黑的发全部披在脑后用一个银白宝石镶嵌的发冠束着,双耳比之它族略微不同,比它族更长更大同鱼尾一色。而这女子的眼比渊还要湛蓝,仿佛是两颗无瑕疵的湛蓝宝石。 她上半身穿着绯色轻纱,正好遮住曼妙身姿,唯有露出来的两截双臂白皙透亮,一张绝美的容颜恰到好处。 见到言姝和云弈,她丝毫不惊讶。 “二位可先尝尝我鲛人一族的美酒。”她伸出手,身边两个鲛人侍女上前引着言姝和云弈往右边矮几而去,上面已经备好不少佳肴美酒。 女子瞥见渊的鱼身受伤给了蓝色鱼尾的鲛人一个眼色,说道:“你先带他下去养伤。” “灵鸟呢?”云弈侧首直言,他可没闲工夫浪费在此。 言姝倒是难得有兴致的抿了口所谓的美酒,嗯……的确是不错,酒香扑鼻,余味在口中久久不去。 “我叫雅,是鲛人一族的公主,也是我派他们去找你们口中的灵鸟,或者说我未来的夫君。” 她的嗓音听下来温婉舒耳,如似清风,如似春水,如似最美妙的弦音。 “我记得鲛人一族唯有至高掌权者方可预言,且一身只可预言三次。”言姝说道,雅眉眼带笑,那双湛蓝的眼像是会发光一样,清澈惑人。 “没错。” “你父王……”言姝侧首道出二字,雅举起一杯酒似要敬酒,言姝未动,云弈暗自回想她们之间的话。 雅没有在乎这份尴尬,她兀自饮下一杯酒,“的确,父王在半年前沉睡过去,现在鲛人一族暂时由我做主。” “若是命定姻缘,迟早会相遇,公主今此作为就不怕断了这姻缘。”言姝开口道。 雅抿唇浅笑,随之回道:“我不是二位,我们鲛人一族向来敢作敢为。有些事不是只有‘命定’二字就可解决。况且,除了我鲛人一族,其他族都不可测算自己的命运,否则便要遭受所谓的天谴。” “你想说什么。”云弈低言道,这废话已经够多了。他捏着酒杯,脸上已经有些不耐。
第48页 雅抬手掩唇低笑,“莫急,我定然不会耽搁二位的要事。” “公主直言吧。”言姝端坐着,仿佛真是来做客一般。 “灵鸟,我想留下他。二位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不可能。”云弈不加犹豫说道。 对于他的反对完全在雅的意料之中,否则也不会追到这里来。 她忽而转首满脸自信的看着云弈,“你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吗?若是你知道恐怕就不会留他了。” 第27章 “不必拐弯抹角,他的命由我说了算。”云弈冷冷道。 雅脸上的笑意微凝,转而看向言姝,“姑娘也不想知道?哪怕……关乎魔族?” “我想我们没有资格来决定灵鸟的来去。” “说了这么多,他在哪儿?”云弈压着自己的嗓音,尽管他心里已经有预感,灵鸟很可能不会再跟他们离开。 雅站起身来,“的确,我们都没有资格来决定。不如……让他自己决定好了。”说完,她带着几个侍女离开宫殿,言姝和云弈相互对视一眼,随之跟在其后。 辗转多处曲廊,直到眼前多了一处灿金色的二层阁楼。 灵鸟已经睡过去,身上的伤已经癒合,身边留有看守的鲛人侍卫。 等到雅她们到的时候,侍卫和侍女全部留在门外,雅游上前去,坐在床侧,眼中的爱意如海浪般涌现,她温柔的抚摸着灵鸟深邃的脸。 “已经醒了不是。”她带笑的话一说完,原本紧闭双眸的灵鸟蓦地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如万丈深渊。 直到他看到了云弈才回了神,忙的坐起来却被雅按捺住,“莫急。” 见他无事,云弈脸上波澜不起,唯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是悄悄松了口气。 “少主。” “你到底是谁?”云弈看着他道。 一句话让灵鸟身体微怔,他不由蹙紧双眉去看这个自己从小照看大的少主。 雅勾起嫣唇,“我想,之前的侍卫已经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告知于你。” 灵鸟发现对方正拉着自己的手,不由的利落收回手,顺便离她远了几分,这动作引得雅越看他越温柔。 直看得人发毛。 这边的言姝好似当做没看见一样,默默的站在旁边陷入自己的沉思。 “我不信。”灵鸟眼神略有些恍惚,里面渗着红。 雅递上去一杯水,“我知道你暂时不愿意相信。不过起码你的少主已经相信你是我未来的夫君。” 灵鸟没有接,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好像失了力一般。 “莫挣扎,你用的药中我下了点东西,暂时让你双腿无力。”雅也不恼,放下水说道。 “你知道他的身世?”云弈看向雅,这女子无理在先,好歹说话有条不紊,有理有据。况且……言姝也确定她有预言的能力,知道灵鸟的身世也没什么奇怪。 “你想知道吗?”雅转首看向灵鸟,毕竟这才是她未来的夫君,一切自然以他为先。 灵鸟依旧沉默,这模样看久了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在场的,都难得有耐心了一把。 “你不是哑巴,想不想知道说一句便是。”云弈开口道。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灵鸟的一句话让云弈没了生气的欲望,他想到过往种种,可以说灵鸟才是真正陪伴他长大的,比之封晔静珂更加让他相信。 “说吧。”云弈觉得自己是做好了准备,妖族……只要他不是什么妖皇他想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后…… “现在的妖皇……是我的仇人。他是我……父皇。”灵鸟话音虽低,可每一个字都犹如惊涛骇浪。 云弈再度开口,“你何时恢復记忆的。为何说他是你的仇人。” “就在……少主上次回魔族去阿常道的时候。他杀了我的母后和太公一族,我,我是身边侍卫拼死护下的。” 后来的事云弈大抵是知道些,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的父亲,之后来到魔族一直照料自己保护自己。 “我记得上一代妖后是白翎,出自鹰族。后来妖皇对外说鹰族叛乱,随之剿灭,鹰族在妖族彻底消失。” “白翎是我母后,所谓叛乱不过是不愿意交出鹰族大权,反而被诬陷灭族的冤死鬼。” 妖皇的狠辣的确是闻名,说他为了权力杀害自己的髮妻亦或是亲子还真能说得出去。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报仇,帮你坐上你原本的位子。”雅依旧温柔道,即便她早就知晓他的身世,眼中依旧是遮掩不住的爱慕和怜惜。 “不用。”灵鸟毫无犹豫的拒绝。 雅眼中的失望实在太明显,云弈现在也陷入思考,灵鸟已经恢復记忆,而且是妖族的皇子,若是再留在他身边不合适。 可…… “你不想报仇?”云弈突然而来的话让灵鸟不禁抬首,方才道出的话已经是他这些年来说得最多的了。 同云弈凝视许久,灵鸟忍不住低下头,“想。” 云弈扯笑,方才灵鸟吐露真相,他倒是发自内心的轻松不少,“你该知道这次总有一族要清一清了。”
第49页 灵鸟懂他的意思,十之八九倒霉的就是妖族。 “离不离开这里是你的选择,我可以答应你倘若有一日能打败妖族,妖皇的脑袋留给你。” 灵鸟内心震撼,他没想到平日……平日看他不算顺眼的少主会允诺他这个,并且在知道他身份的时候,没有起过杀心。 “我算过我们会白头偕老的,就算你离开总有一日我们还是会相遇,只不过这一次是我窥破天命提前与你相遇。”雅眉眼带笑说道,对他的选择是有期盼的,同时也有她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的紧张。 灵鸟看了看身边这个美艷的女子,自打他醒来,那鲛人侍卫就将原本的话一一告知他。说到底他从来没想过这事儿,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在魔族好好照顾少主便可。 什么姻缘,儿女私情之类的,万不会同他扯上干系,没想到真是天意弄人,还真给他扯上了。 雅眉眼带水的看着他,虽说是第一次见,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就是他了。 不,一定得是他。 从前多少鲛人贵族在她身边献媚,她都无动于衷甚至是厌恶的,连父王都说她心太高。其实她不是心高,她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这次她掌权,第一个预言便是自己的姻缘。 她能看到的就是男子肩上的鹰隼图腾,从那儿以后无数个夜晚她会梦到,好奇他长什么样儿,直到她耐心的等到今日。 灵鸟知道自己回不去魔族,但若是让他什么也不做,他做不到。 “我……” “你可以好好考虑的。”雅小心翼翼的抢先说着。 “我想……我想回妖族找到鹰族旧部。”他低低道,不去看雅眼中的失望。 其实,听到‘命定’他心里又怎么无悸动。只是他本就性子冷,况且他还有家仇在身,这些事他不想考虑。 “果然如此。”雅侧首不去看他,话语中难掩受伤。 云弈仿佛看了一出生死别离的戏码,余光不禁瞥见时常发呆的言姝,转而看向灵鸟那闷头青,难得好心的开口,“他的意思是他得在娶你之前回去復仇,将来你就是妖族的妖后。这鲛人一族你趁早找个人继承吧。” “啊?”雅回过神来,似在反覆思虑云弈的话,灵鸟蓦地抬首欲开口反驳,待看到雅投过来的目光,瞬间偃旗息鼓,不再多言。 这事儿莫名其妙的就定下来了,不过灵鸟还得在鲛人族养伤一段时日,毕竟受的内伤可没痊癒。 尽管他面上冷清,对于雅更无二话。但对雅来说这就是天赐良缘。 …… “你当真什么都可以预测?” 在一片珊瑚园中,雅和言双对立而坐,这院子美景如画,安静至极,倒是个饮茶品酒的好地方。 雅一听,不禁抬首去看言姝,“怎么,姑娘有想知道知道的事?说出来无妨。” 言姝难得犹豫,她看着雅的双眸,“我想知道……不,我在寻找一样的东西。” “嗯?” “我兄长的眼睛。” 雅面露疑惑,“眼睛?” “约是五千年前的事了。” 雅缓缓点头,“我姑且一试。”她说完,闭上眼睛,在她眉间涌现出一点水滴的印记焕发着银色的光辉。 片刻后,雅睁开眼,面露难色,“这事儿恐不能预测。” “何故?” “姑娘不知,我们鲛人一族的预言虽说比之它族窥破天命要精准许多,但也有些限制。比如,是老天不想让你知道的。” “什么意思?”言姝隐约听懂了些,又觉得含有深意。 雅把玩着手上的珊瑚手串温柔道:“天命,一切早有安排。我们不过是提前预知。而有些事是要让你自己去发现的。若是万事都可预测,那若是想要知道如何改天灭地岂不快哉?” 言姝心下倒也说不上是失望,原本她期待的也不过寥寥。 见她不语,雅开口道:“姑娘若是想知道姻缘我倒是可以帮忙。” “这个有或是没有,于我都无所谓。” 雅不大赞同,“姑娘你太消极了,自古以来女子皆是看重这个,管你是妖是仙,是人是魔都做不到不在乎。况且,在这世上能资格替姑娘算命的不会超过两个,而我已经算是其一了。” 算命这东西,伤人伤己。 “我……”言姝还没说完,雅已经开始又一轮的预测,仿佛不当她那三次机会为珍贵。 第28章 直到雅再次睁眼,盯着言姝静静凝视片刻,方才重重的点头道:“姑娘的姻缘……” “什么姻缘?” 突然多出来的声音打断雅的话,言姝和雅齐齐侧首看去,才发现云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旁边,身后还跟着渊,可怜巴巴的,好在鱼尾上的疤痕渐渐癒合了。 雅抬眸间,心下已经变换多重,“闲来无事便测算一下言姝姑娘的姻缘。” 云弈看向言姝,对方依旧淡定的坐在那儿,感觉到他的目光不禁抬首,“嗯?” 云弈坐在她身侧,“是吗?我也好奇长老的姻缘如何?”
第50页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雅听后总觉得这话不同寻常,隐含着一种威胁。 瞬间,她明白过来,招了招手让渊到她身边,“姑娘的姻缘着实是晚了些,而且身边不乏深情良人,若是姑娘再细心些,说不定就会发现对的那个人哦~”她说完,挑了挑眼。 言姝觉得她的笑意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再加上她的话模稜两可,似乎并未说尽。 这边渊乖乖的给他们三倒水,也不知是不是他紧张,到了言姝这里时一个没小心就将水倒在她身上。 “对、对对不起。”渊忙得想要上手帮她擦擦,一只手已经先一步阻止他,云弈看向言姝,“看来长老得去换身衣裳了。” 雅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转,瞬间有了笑意,“是啊,我这弟弟粗手粗脚难免疏忽,姑娘先前去换身衣衫吧。”她说着,已经上来两个侍女,言姝看了眼身上,随即点了点头。 “他是你弟弟?”云弈看向渊,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默默的低着脑袋藏在雅身后。 雅点点头,“渊的性子内敛,不擅长同别人相处。” 云弈想到她方才的话,“所以,你知道言姝未来的姻缘到底是谁?” 见他终于绕回这里,雅不由放下杯子,“我倒是觉得你比那姑娘还要上心。” “到底是谁?”云弈手指放在桌子边缘,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雅可以确定她要是说错什么,这桌子可就不保了。 “不是说了吗?那姑娘身边不乏深情之人。” “你觉得我要听的是这个?”云弈站起身来,原本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雅抿唇浅笑,“罢了,看在你是灵鸟的少主,我便告诉你。那个人……”她顿了顿,“是你,也可能不是你。” “什么意思。”云弈听出些端倪。 雅也站起身来,望着诺大的园子,不由嘆口气,“你们的路还长着呢,都是命中带劫数的,是生是死都未可知呢。” “所以你方才没有告知她全部?” “你希望我告诉她吗?”雅如何猜不中云弈的心思,若是她方才说了,眼下才是尴尬的局面。 云弈不多言,直到他们追赶上船,他都是一直沉默的。这一点,在言姝上船后就发现不对劲儿。 从她换完衣衫回来,雅只是对她意味深长的笑,而云弈则是一字不语。仿佛在她离开期间,这俩有了什么共同的秘密。 终究她什么也没问,径直回了船舱,估算着何时才能到鬼族。 原本一直燃烧的蜡烛,在她晃眼间,扑灭一下,言姝目光瞬时起了谨慎,“谁?” 她轻轻问了一个字,随后角落处多出来一道影子,言姝下榻走近才看到缩成一团的……渊。 他已经不是人面鱼尾,确切的来说他已经变成了凡人模样,一身长袍着身,只是乌髮依旧散乱的披在脑后,看了看言姝,忙的又将脑袋埋在膝上。 也不知他到底是害怕还是怎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言姝眼中的警惕消失,换上点点疑惑。 他们登船已经两个时辰,这个渊能做到无声无息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偷上船,不可小觑。 渊十分小声的说了句什么,言姝也没能听清,“你大声点。” 她面无表情的说着话,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让渊心底泛起害怕。 “是、是我自己跟出来的。我……我想到外面看看。” 说实话,他是真的有些害怕言姝。不过比起扒了他鱼鳞的云弈,他还是愿意跟着言姝,起码……她只是言语上恐吓他。 “我不能带着你。”言姝毫不犹豫的说道。 渊靠着角落抬起脑袋,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特别是那双蓝色眼睛,眼看着亮闪闪的,还没等言姝在说什么,他那眼泪跟不要钱一样留下来。 然后……他脚底下就围了一圈珍珠…… 言姝回到软榻边坐下,思考间,渊已经止住了眼泪磨磨蹭蹭的走过去,乖巧的站在她身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跟着我会很危险。” “我、我不怕。”渊立马摇首。 这话他自己都说得没底气,言姝微遮眼睑,倒下的阴影在脸上,多了些神秘。 半响她才说道:“你姐姐该寻你了,快回去吧。”就是连她也不曾想过,随意抓住的鲛人都不同寻常,竟然会是雅的弟弟。 渊不肯走,也不肯动。完全是化作耍赖的孩童。 其实他心里也委屈,从来没有出过南海,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心里藏了满满好奇。这次好不容易遇上这艘船,他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或者,我把你送回海底。”言姝的话不容置疑,渊退开两步,咬着唇一副纠结的模样。 这会儿,船舱的门被人从外拉开,云弈端着热茶,不曾想入目的就是个男子。 听到声响,渊先是紧张的瑟缩一下身子,回眸望去竟然是云弈。他没忘记对方对他做的,惯性般的跑到言姝后面去,好像是把她当做救星。 “你怎么在这?”他的话漫不经心,倒也听不出什么火气来,上前将茶水放在矮几上。
第51页 渊求救般看着言姝,期待着她能帮自己说话。 云弈发现他的眼神,弄得他好像是个吃人的怪物一样。 “长老不说说吗?”他干脆也坐下来,毕竟一进来就发现里面多了个人,还是的男子。他能开心到哪里? 言姝接着开了口,“他想跟着我们。” 一句话完全解释了渊的目的。 云弈余光瞥了眼缘渊,兀自轻笑,“你姐姐将灵鸟留下,你倒是跟我们走了。还真是说不清这买卖是赚了还是亏了。” “我又……又不是货物。”渊低言反驳道。 “长老的想法呢?”云弈把问题又引到言姝身上,一下子两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就等她的话了。 “送他回去,跟着我们太危险。” “我倒是觉得他可以跟着我们,正好顶替灵鸟的位子。” “而且……长老莫忘了他可是能将灵鸟伤及,应该不会太弱。”云弈接着又说道,指尖低着下巴,看着渊的目光就像是评估一件宝物。 渊没想到他会帮自己说话,这下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嘴巴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言姝抿了口热茶,看着从被子里冒出来的烟雾,说道:“随你吧。” 渊眼里瞬时有了亮色,云弈自打一进这就看到墙角的一圈儿珍珠,不得不又开口道:“别高兴太早,你得跟在我身边,而且……不能哭。” 鲛人浑身都是宝,难保不会被旁人发现打上注意,到时候又是麻烦。 渊沉静在可以留下来的兴奋之中,对于云弈的话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对于船上多出来一个人,魔卒们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这新来的小兄弟太过腼腆,只肯跟言姝长老和少主说话,并且时时刻刻待在他们身边。 这边同他开个玩笑,他都红着脸不知所措。 云弈几度以为自己留下来个小姑娘。 这不,言姝刚从船舱出来,就看到云弈揪着眉头望着远处被魔卒门围在当中说话的渊,那脸连带着耳朵都红扑扑的,怎么看都觉得……跟欺负大姑娘似的。 “长老,你确定他是男子?”云弈不知道鲛人族是怎么养着渊的。 “大抵是羞涩了些。”言姝直言道。 这几日,渊在船上倒是安安静静的,做他该做的事儿,也没惹什么麻烦,就像个乖巧的孩子一样。 “罢了,就当养个孩子。”云弈环着手幽幽道。 言姝看了眼天色,“今晚就会到鬼族。” “又要睡不好觉了。”云弈摇首故作嘆息道,准备转身进去,言姝突然叫住他,回首却见言姝站在那儿似乎还在思考该说什么。 “难不成长老还同我见外?”他眼角微扬,本就漆黑的眸子此刻像是点缀了一个发光的宝石,看得人直逼内心。 言姝本来是想问他,当日在珊瑚园他和雅说了什么。总觉得是关于自己的,可又想万一是她想多了岂不尴尬。 半响她摇首道:“没什么。” 云弈勾笑,这可不像没什么的模样,“长老若有事相问便可,云弈定当直言不讳。” “无事。”她到底是没问出来。 毕竟她好像没有立场去问这些事。 船只是在夜晚靠岸的,依着他们的速度还要过多个时辰方可到达鬼族。 算下来,好歹是赶上了,离鬼王寿辰还有两日。 第29章 “这罗剎林雾气瀰漫,稍一不少心就会迷失在里面。”云弈打量着面前的林子,穿过这里便可到那鬼族。 言姝在书上看到过冒着罗剎林自古便有,一直伫立在此。里面不仅有挡路的雾气,还有渗毒的瘴气。 “都小心些。”云弈说完,率先进去。渊看了看旁边的言姝,斟酌下跟着云弈进去。 云弈一边走一边铭记方才经过的路,行走间,就感觉到一只手悄悄的拉住他的衣角,余光看去就是小心翼翼的渊。 接着他毫不犹豫把他的手给打掉,“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你爹。” 这话可以说不留情面,渊只得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不敢过近也不敢太远。 言姝看着左右差不多的模样,待他们走了半个时辰,言姝意识到哪里不对。 而此刻云弈也跟着停下脚步。 “怎、怎么不走了?”渊在后面怯生生的问道。 云弈目光深深的看着前面未知的路,“已经来回两次了。” 这话惊了后面一干人,言姝上前走到他身边,“有人在捣鬼。” 云弈颔首,“怪我疏忽。” “它既有心,自然会找到空隙。”言姝低言道,潜意就是他不必自责。当然,云弈可没有想过自责。 “要不、施法剥开这烟雾?”渊小声提议道。 “若是有用还等你开口?”云弈眼波流转瞥了他一眼,这还真是养在手心里的宝,天真傻气啊。 “呵呵呵……” 忽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而来,又仿佛萦绕在耳畔。渊被这声音下了一跳,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忙的躲在云弈身后。 得,还真把他当爹了。
第52页 云弈纵然无语,也不得不提起精神,言姝闭上眼,是女子……而且是自打他们一进这罗剎林就跟上了。 她最近是怎么了,疏忽得不像是原来的自己。 一只手过来碰了碰她的肩膀,“长老?” 她睁开眼对上云弈的目光,甚至可以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她不由得往后退去一步,“施了障眼法,我先去右边看看,你们留在原地。” 她说完便往右边那条小路走去,云弈蹙紧眉头看着她的背影,“你们留在这。” “你也去吗?”渊显然是被吓着了。 云弈给了他一个‘废话’的眼神。 渊搅着手指头,他也想跟着去的。这里实在……太诡异了。 言姝没走多久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待她回首时就看到云弈追赶而来,“长老走得可真是快,我可追了好一阵儿呢。”他话语中不觉有些埋怨。 “只有他们留在原地太危险。”言姝走近一棵树一边打量一边说道。 “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进入鬼族也是凶多吉少。” 言姝摸着树干,听到他这话手指停住,余光轻瞥树底,半遮的眼中飞逝一抹异色。 “这里的树似乎没有生命。”她的手掌紧紧贴着树干,说完话就感觉一道阴影罩在她身后,随之一只明显比她大的手贴在她的手上,“的确,就像一棵早已枯萎的树屹立在此。”他的话说得极轻,可偏偏离她又很近,只要她稍一偏头就会碰到他的脸。 言姝的目光凝聚在他的手上,有一丝冷意过度。 云弈看她不说话也不反应的模样,另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肩侧,“怎么,长老可是又发现什么?” 言姝内心窜起一股火气,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有发现。” “哦?不如说来听听。”云弈突然凑近,眼底带着笑意,触碰到她肩侧的手却不大老实缓缓往下,在他触及到其手腕的时候,一股力突然打下来,云弈飞速逃开,奈何动作慢了半分,被一根竹笛插入胸膛,怪异的是并没有鲜血流露下来。 男子低首看着胸膛的竹笛,诧异写在脸上。他抬首去看突然发难的女子,摆出一副委屈的面孔,“长老你怎么……” 言姝看着自己的肩侧,心底有股冲动想狠狠的洗一洗。 “雾鬼!”言姝看着他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近,抬手间那插在男子胸膛的焚云笛立马回到主人手中。 男子捂着心口,疼痛难忍,咬着牙费劲儿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他眯着眼想不通,一路上他观察得够仔细,没觉得哪里有破绽。 言姝用云弈在船上给她的白手帕仔仔细细的把焚云笛给擦干净,“是你设的障眼法?”她没有回答雾鬼的话,只是觉得这东西跟他们迷路脱不了干系。 又觉得若是他一人怕也完成不了。 她试探过,这雾鬼修为尚浅,不足为惧。 雾鬼极不甘心,脸上开始变得深谙,紧接着整个身子变成一团黑雾,身形也逐渐高大,影子完完全全的罩住言姝。 知道问不出来还浪费时间,言姝直接转身,焚云笛一抛,送给那雾鬼。 “啊……!” 不到片刻,焚云笛再次回到她手中,至于那雾鬼,尘归尘土归土吧。 就在她准备回去的途中,旁边树丛里突然钻出个人来。 言姝看着又一个云弈,握着焚云笛的手不觉紧了几分。 云弈看到她显然眼睛一亮,但却未曾过来,反而停在原处,似有提防。 言姝倒是主动上前去,直到她距离云弈一步之遥,哪知道等她开口的时候,面前人突然上手捏住她的下颚,整个人贴了过来。 “唔……” 柔软贴在唇边,从原本的放肆剎那间变得小心翼翼,温热的唿吸打在她脸上,酥酥麻麻的,脑子里嗡嗡嗡的,令她顿时放下思考。 不对,言姝蓦地恢復清醒,虽说让她脑子停顿不过片刻,事实上让她觉得过了许久,特别是面前人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 不由得使出焚云笛。 云弈感觉到后颈一阵疼痛,不由得放开她,手指捂着后面。 言姝执着焚云笛对着云弈,“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噗!”原本还在感嘆这一闷锤,结果一句话把他给逗笑了。 云弈半蹲在地上,抬起眼不觉放轻声音,“反正我知道你是真的了。” “……” 言姝微微抿唇,仿佛上面的温热犹在,让她不得不介怀。 听他这一句话大抵能明白过来,想必他也遇上和她一样的事儿了。 只是他方才…… “你、你亲我干什么。”她说着间收回焚云笛,也不知道方才自己用了多大的力。不过看云弈吃痛的模样,想必是不会轻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一派正经,就是原本白皙的脸上飘上朵朵红云,瞬间出卖她的内心。 云弈捂着后颈站起身来,“这不是……试试长老真假嘛。” 他说完指了指身后的密林接着道:“方才那个还用美人计呢,幸好我平日善于观察,对长老也算是了解一二,这才没着道。”
第53页 美人计?言姝难以想像披着她模样的雾鬼使用美人计时候的模样,她微微摇首,随后说道:“你就不怕我是假的。” 是真是假他一眼就知道了,不过……云弈依旧脸不红心不虚的说道:“这不是冒险试探嘛,要是假的,我一个男子顶多吃吃亏。就是……”他看向言姝过来的方向,他俩既然遇到一样的情况,那对方定是变作他的模样,这么一想他心底就不大快了,“长老,那雾鬼没对你做什么吧?” 言姝摇首,“已经死了。” 云弈暗暗松气,“应该有人故意操纵这些雾鬼来迷惑我们。” “先回去吧,我担心原地的人也会遭此危险。” 这一点云弈是同意的,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方才亲吻的事,只是没有两步,言姝突然停下来。 “怎么?”云弈看着她的脸色变得愈发严肃,言姝回首望着身后白茫茫的烟雾,“我刚才听到有人叫我。” “是错觉吧。” 他这话一说完,一道熟悉有遥远的嗓音冲进他耳间。 “弈儿。” 言姝见他的神色也变得奇怪,她方才明明听到了……听到了兄长唤她的声音。 “不对,不可能。”云弈揪着眉眼说道,他母亲明明在乌云谷,这都是假的,是假的。 “弈儿,母亲好想你,你快来啊,快来救母亲啊……” 云弈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源源不断。 “闭嘴!”他大喊一声,那遥远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近。 言姝看他的情况愈发严重,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云弈。” “云弈,你醒醒。”她一边保持着自己的神智,一边试图唤醒云弈。 “母亲……是我母亲。”云弈有气无力的说道,他在挣扎在纠结,也在判断。 言姝刻意忽略耳畔的那道声音,她明确的知道兄长已经死了,已经彻底死了。 “云弈,这些都是假的。” 云弈松开捂住耳朵的手,他感觉到手心的光芒越来越炙热,越来越亮。言姝注意到他掌心的那点红色印记,立刻反手抓住他泛着红光的手,那热度活像被火烧一样。 她看到云弈的眼睛渐渐变红,就如同当年她在乌云谷见到的那个年幼的云弈。 不好,他开始失去理智了。 “云弈……”她挡在云弈身前,一边想着办法。 第30章 这蛊惑人的法术太强,连她都差一点着了道。 直到云弈的眼睛变成血红色,他瞪着眸子,脸上青筋尽显,十分痛苦的模样。 要打晕他吗? 言姝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就是这个。 “疼……” 云弈咬着牙捏住她的手,他说的是掌心的炙热。她当然知道疼,因为覆盖在她手上也能感觉到那火热仿佛要将肌肤穿透。 耳边萦绕着他母亲的声音,一会儿是亲昵的,一会儿是埋怨的。 言姝见状,再这么下去情况可就不妙了。她看向手腕上的五色石,暗自施法,五色石的光芒越来越盛,几经何时她耳畔的声音消失,迷雾散开,露出罗剎林原本的样貌。 看到云弈掌心的红光被五色石一点一点吸取,渐渐的他手心的热度慢慢降下去。 “唔嗯……”云弈的眼睛已经变成原来的黑色,他渐渐失了力跪坐在地上,脸上的密汗尽显。言姝用五色石施法,面色同样虚弱几分,嫣唇顿时变得惨白,相比较云弈她还算是好的。 等到五色石的光辉暗下,她这才松口气。 “你没事吧?”她轻声问道。 云弈的眼神渐渐恢復了神智,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不知为何内心一阵冲动,上手抱住她,脑袋靠在她的肩上,熟悉的感觉围绕在他心间,将他内心的慌乱渐渐平復。 “我、方才听到母亲的声音。”他低言道,无助受伤。 言姝欲推开他的手停在半空,这种法术就是挑起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她没有着道,是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兄长已去的事实。 而云弈,他心中有太多惦记,或者说是执念,令他久久不曾放下。 “哈哈哈,原来魔族少主也不过如此嘛。”一阵娇俏的嗓音从后而来,正如他们初进罗剎林听到的笑声如出一辙。 言姝安抚似的拍怕云弈的背嵴,回首正见一身穿百蝶绣纹的少女从淡淡烟雾中走来,跟在她身旁的还有一条蜿蜒前行的巨蟒,吐着信子,在暗夜之下恐怖骇人。 云弈已经完全恢復了神智,抬眼而去,少女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中,青丝编成无数细辫子,随着她走动,辫子上的小铃铛跟着细细作响。少女的脸庞透着几分熟悉,脸上的笑意彰显过分的骄纵,特别是她左眼眼尾上有一颗褐色的小痣,独添了些魅惑。 “宋瑶。”他几乎笃定般说着这名儿。 宋瑶啧啧两声,步履轻盈的走近,她身边的巨蟒就像个守卫一般护在她身边,“按辈分你也得该唤我一声……”她故作停顿,娇俏的脸上闪现一抹笑意,“姨母。” 言姝大抵明白过来,他们正是碰上鬼王捧在掌心的么女了。
第54页 而且她还真没说错,按辈分她还真是云弈的姨母。虽说年纪相仿,可辈分是确确实实的摆在那里。 云弈目光森冷的看着她,幽亮的眼中迸发出诡异的光芒,“就算我唤你一声姨母,也得看你担不担得起。” 说话间,宋瑶立马暗下脸色。原本看似虚弱的云弈不知何时已经手持摺扇化作疾风,以雷电之势出现在她身后,没等她使出法术,身边的巨蟒已经被硬生生的撕成两截,一半的身子打在树干上,血液好如同一条河流不停的灌溉这漆黑的土地。 宋瑶脑间空白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巨蟒连挣扎的蠕动都没有了。 “你……云弈你竟敢……”她瞪着眼眸,怒火充斥在周遭。 “有什么不敢,你都对我出手了。我还得尊着你敬着你?哼,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他的摺扇不知何时已经抵在宋瑶的脖子间,只要再往前,立刻要了她的命。 “你要是敢伤我一分一毫,你们这次前来鬼族的目的就不用谈了。”宋瑶狠狠道。 云弈微微一愣,瞬间化为嘲讽的笑意,“你就是个宝儿,那鬼王还能拿整个鬼族来赌?”此刻,他的眼眶还有些泛红,说话间带着一股邪气,“已经告诉过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啪!” 宋瑶倒在地上,手指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弈。脸上火辣辣的痛,更多的是她从小到大没遭此□□,“你……”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算你是女子我也照打不误。谁叫你长了一张欠打的脸呢。”云弈的话毫不客气,一旁的言姝隐隐发现云弈嘴毒的能力。 宋瑶算是彻底对面前的男子改观。 “你想干什么!”她察觉云弈向她走近,不由得往后退却一步。 “我能干什么,以你这模样打多了我都嫌手累。”云弈的摺扇在他手中几度飞转,瞬间消失在掌心。 “行了,别在我跟前碍眼。”云弈满脸嫌弃的越过她,宋瑶一脸惊诧,她实在看不懂这个男子,快速的站起来,余光痛惜的看着巨蟒的尸体。 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绝对! “你不担心她回去同鬼王说些对你不利的话。”言姝靠在树干上,方才一会儿功夫,她的精神也恢復得差不多。 云弈收起方才对宋瑶的嫌弃,“就一个小丫头片子,最多就是让咱们此行目的作废。不过鬼王应该比她老道,考虑的远远不止这点儿恩怨。再说,是她有错在先,我不过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要不是看在她跟我有点儿血脉的关系,她也不用活着回去了。” 这话一说完,他脑子有些晕乎乎的,看着言姝的影子略有些恍惚。 见他身形微晃,言姝没多考虑的伸手扶住他,接着对方整个身子贴在她身上。 “你不是……” 不是已经恢復了吗?言姝没说完,云弈就抓着她的手,脑袋贴在她颈窝,“方才过度使用法术了。” “……” 嗯……她方才见他精气神挺好的,嘴上功夫没有一点怕的。还在一招之内解决那条巨蟒,现在突然虚弱下来,言姝有过怀疑,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出来,云弈接着道:“长老我们快回去吧,那女子睚眦必报的,我担心余下的人会有危险。” 这话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现在一听怎么都觉得别扭。 于是乎,云弈没给她机会,休息好就拉着她往回走。 当他们回到原地时,发现原本都好好的现在全部倒下了,言姝和云弈相互看了眼,径直上前,各自探了探他们的唿吸。 看面色,一个比一个铁青。 “是瘴气。”言姝沉沉道,将倒地的渊扶起来,手指在他眼前过了一下。 渊的脸色好上许多,不久便转醒过来。一看到他俩,瞬间来了精神。 “我、我们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倒下去了。”他无辜说道。 这边云弈把余下的几个魔卒全部弄醒,好在这里的瘴气不算什么问题。 渊注意到身边的烟雾已经散去,可以将罗剎林本来的模样瞧得一清二楚。 方才言姝就已经知道,这里的树木没有生命,罗剎林一片死寂,什么生灵都没有。当然,除了那些个雾鬼。 “趁此,我们快些离开。”言姝说完,一行人整理好心态继续向前。 鬼族地处阴寒之地,常年潮湿阴沉。 所居为洞府,群山连绵皆是他们的地盘。 “这、这两边的水为何、为何没有我们的影子?”渊实在忍不住心底的疑惑,看什么都好奇。 现在他们所处在一座桥上,桥身残破,岩石碎裂。最怪异的就是两边的河水,静止不动,一片暗色没有任何倒影。 “这底下水鬼多得很,你要是好奇可以下去看看。”云弈走得快,一下把渊的问题给堵回去。 他们刚走过石桥,便看到桥旁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白髮老人,以及他身后静止不动的守卫。 “前两日魔君帖子已到,二位便是少主和长老了吧?”老者开口道,一说完渊跟吓坏了一般退后习惯性的抓住身边的人。 言姝看着自己衣袖被一只手牢牢的抓着一言不发。
第55页 至于他被吓坏的原因,则是因为老者的眼睛没有瞳仁,惨白一片甚为奇怪。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渊一动也不敢动。这一路上他已经够丢人了。 好在那老者并未介怀。 “正是。”云弈将一张鲜红帖子递给他表明身份。 老者接过,手掌的皮肤如斑驳的树皮,过程中他就跟寻常老人一般手肘抖动,看着帖子却是仔细又仔细。 随后将帖子交给身后的守卫,“各位请。” “妖族的使者可是到了?”途中云弈不经意问道。 “昨日刚到。” 呵,到底是晚了一步。 引着他们走过一段荒芜之地,直到一处洞府,外面驻守这鬼族守卫,一个个高大无比。 “各位可暂时歇下,老朽这就去回禀鬼王。” “有劳。”云弈目送他离开,这洞穴四通八达,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守卫。 此地虽阴潮了些,布置倒是简单雅致,一路上都点着烛光,即便是夜晚也通透如白日。 “当真是好奇妖族会派谁来。”云弈坐下来,手里掌着一杯温茶细细打量。 其余魔卒都已安顿下来,渊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边。 第31章 言姝看着被凿出的圆窗,手指贴在窗扇上,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天亮,阳光炽烈,她手指的影子完全印在上面。 听到云弈的话,她没有去想。反正今晚就知道了。 “方才在罗剎林你手中印记欲破,现下你应该好生修养。” “长老是在关心我吗?”云弈顺着她的话看向手中的印记,比之以前着实大了些,不知是何缘故。 “回去魔族你应该同魔君商议如何彻底封印这个印记。”言姝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径直说自己的。 渊默默的捧着一大碗水咕噜噜的喝下去,反正他也插不上嘴。 云弈面色微变,将茶盏放下,放眼好生打量着红色印记,“长老似乎知道这是什么。” “趁早封印较好。” “那不如长老替我封印了?” “这印记十分古怪,我并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你身上,魔君应该知道些内情。”言姝的话让云弈渐渐陷入沉思。 这东西他只知道小时候就有的。原先只当做是胎记没多想,直到当年他追入乌云谷然后因为这印记开始发生变化。 当然,不是什么好的变化。 他会失去理智,会变得嗜血暴虐,根本没办法自己控制。 方才罗剎林,若不是言姝及时压制印记,还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呢。 想想也是巧,当年她也出现得这么及时。 “好,我知道了,长老放心。”他站起身来,话语中掩饰不了他的好心情。往洞外走了几步,发现身后并未动静,回眸看去,渊抱着水还在那儿埋头喝。 “你是打算呆在这儿过夜吗?”云弈有些好笑的说道。 言姝侧首看着渊懵懵懂懂的放下茶盏,老实巴交的跟着云弈出去,还不忘多看她两眼。 这般小心翼翼的态度,言姝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想着从踏入鬼族以来,守卫森严,可谓是一只苍蝇都逃不出去。似乎是刻意为之,言姝看着外面的艷阳,这么好的天,可惜暂时不能去那个地方。 到了傍晚,鬼王派了原先那位老者过来,同云弈所想差不多,他们的确是需要好好的商议一二。 到了鬼族大殿,上方有一块是空的,以至于光可以渗透下来。四周连了一圈的红色灯盏,其中还有暗红色写出来的一些上古符文。 带路的老者同他们行礼过后便缓缓退去,站在大殿中央,言姝可以瞧见殿上坐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身影。 他靠在后面的软椅上,一身漆黑金线绣纹的长袍,手肘撑着头,半阖眼睛。如此也是威严尽显…… “见过鬼王。”云弈微微俯身当做行礼,言姝微微抿唇打量着此处。 四周岩石墙上有多数手掌般大小的小洞,里面各放着一盏红色蜡烛。可以想像全部亮起来时是何模样。 鬼王名为穆尧,修为甚高,也是鬼族史上在位最长的王。 听到云弈的话,鬼王睁开眼,明明已经苍老的眼睛在看到云弈的时候不禁有了光彩,有恍惚,还有怀念。 “你同你母亲很像。”他脱口而出的话并不像一位王者,反而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云弈勾笑,“鬼王说笑,母子之间相像不是正常吗?”按理说这该是他的亲人,奈何……有些东西总是会在淡漠与时间之后慢慢消弭。 他的话让鬼王眼中多余的情绪全部消失殆尽,之后目光转移到云弈身边的女子身上,“这位便是言姝长老吧。” 言姝颔首,鬼王抬手,上来两名侍女引导他们坐下。 “昨日妖族的使者已经先一步同本王说及一些事。”鬼王说着话,余光不禁打量云弈和言姝。 言姝道:“不知妖族使者说的事可是与魔族有关。” 鬼王想到早前得到的消息,内心又岂会无甚波澜。总之……怎么选都难啊。 “听闻先前阿常道被屠,本王深感惋惜。”
第56页 “有您这话,那些亡灵该是祈福了。”云弈微扬眼尾,对于他转移话题只当不在意。 “明日便是本王寿辰,有的事嘛容后再议也不迟。” 所以让他们前来就是跟他说两句废话。 言姝应下他的话,“鬼王所言极是。” “言姝长老久负盛名,本王今朝得见甚是幸运。” 言姝站起身来微微颔首,“鬼王谬赞。既然如此,我等就不叨扰了。” 鬼王开口,“长老好生休息。” 云弈也跟着起身,早知如此他就该好好睡一觉,跟这老头儿说了许久废话,眼皮直往下掉。 “云弈。” 言姝同云弈齐齐回首,鬼王略有些抱歉道:“不知可否同本王单独相谈一二。” 来都来了,有些事早就会料到。 他面目温和的对着言姝遗憾道:“既然如此,只能让长老独自先回了。” “嗯。” 言姝跟着那老者走出洞外,“听闻鬼族有一美景名曰——鱼临池。” 老者洞悉她的想法,“没错,此地的池水乃是当年天宫之上流下来的,具有奇效。并且里面开满了红莲,特别是傍晚,甚美。” “不知可否有幸观赏一二。” 老者指了指旁边的一条道,“长老是客,自然。”言毕,言姝便跟着他去往所谓的鱼临池。 他说得不假,鱼临池中开满了红莲,倒影在水中独具韵味。此花在鱼临池常年不败,四周都是颗颗鹅卵石衬着。 “当年我鬼族第一美人兰茵曾在此一舞倾城。”老者缓缓说道。 听到他提及的名字,言姝有了反应,“听先生的话可是见过这美人?” 老先生嘆气的摇首,“说来可惜,老朽也只在壁画之上见过兰茵的模样。” “那她人呢?”言姝看着面前红莲,虽说着话,眼中无端涌现些许寒意,老者正思虑她的话,就没注意到这点。 摇头摆手道:“听上一辈的说及过,在五千年前就消失了。”说完,似乎想起什么,老者转首看着言姝,“老朽依稀记得,兰茵同魔族的圣祖曾有过一段渊源。” 言姝微微浅笑,却并未笑进眼底,“是吗?此事我不曾听闻过。” “都是些陈年往事,真真假假老朽也不过猜测胡言,长老莫要放在心上。” “先生客气。” “既然长老有心观赏,老朽就不在此叨扰,只是……到了夜半长老记得离开此处。”他这话明显存有令人好奇的地方。 “噢,先生这话是何故?” “长老不知,夜半时这鱼临池就像一扇门会打开,里面的怪物一旦嗅到生者的味道便发狂冲出来。所以,晚上鬼族也会严格把守此处,不得任何人进来。” “多谢先生提醒,我稍后便会回去。” 言姝低眸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数朵红莲围绕,这名为的地狱之花,艷丽也独具一种诱惑,鲜红的颜色有它自己的冷艷,不可方物啊。 现在距离夜半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她想了想随之跳上一旁的高树坐着,在这上头来看,满池红莲被白色石头保护着,真是美得独具一格。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此刻,鬼族大殿之中,鬼王已经走下来,云弈留在原地未动,只等着他先开口。 现下,侍女都已经退下。诺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 鬼王凝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直到一阵风吹进来,让连着的灯盏开始摇晃,活像成精了一般飘摇。 “本王以为你会问关于你母亲的事儿。” 云弈暗笑,“鬼王若是想说我便听着。” 他这话让鬼王顿住,随后又有些无奈,“你在怪本王吗?” “鬼王何出此言?” “自从你母亲被罚入乌云谷,鬼族同魔族便鲜少来往。” 云弈微微遮眸,对方知道关于母亲为何被罚入乌云谷之事,当年他那父亲给出的理由是勉强的。但他应该不会瞒着鬼王,如此鬼王没有找魔族的事儿,而只是疏远魔族这一动静就能猜到他母亲确实做了什么。 “不知道你来见本王之前可曾见过你的姨母宋瑶。” 云弈嗤笑,“见过,并且她还送了我一个好礼。”他低着嗓音沉沉道。 听鬼王那话便知宋瑶并未将罗剎林一事告知鬼王。 鬼王顿时想到自己那么女的脾性,看了看云弈,没有哪里不对想来是没有吃亏。 “她性子顽劣,虽是你姨母,年纪却是比你还小上一些。当年你母亲嫁过去的时候同她年纪相仿,性子却是极端。你母亲温柔端庄,待人处事皆是明理得体,以前她也是本王最为疼爱的女儿。” “那也是以前了不是。”云弈直言不讳道。 鬼王算是发现了,这孩子不待见他,也不待见整个鬼族。 “你似乎不愿听你母亲的往事。” “我只对她为何被关入乌云谷感兴趣。” “言姝长老没同你说?”鬼王倒是略微惊讶。 “当年知晓此事的都差不多死完了,剩下的长老皆是对此一概不提,我不想逼任何人。”他冷冷道。
第57页 鬼王嘆口气,“你父亲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你好。” “就算你们不告诉我,总有一日我也会知道的。” 第32章 终于,明月初现,弯弯如钩倒映在鱼临池中,一番美景可惜却无心欣赏。 言姝目光紧紧凝在那水中弯月之上,忽而晚风一过带起浅浅涟漪,连带着那弯月都跟着起了波澜。 等风静止,水中的波澜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明显,那些红莲也跟着左右飘摇于水上似乎寻找能够把持的力量。 “咕噜咕噜……” 鱼临池中开始冒起水泡,好比铁锅里沸水一样,她歪着脑袋静静看着。不一会儿,水中开始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接着越来越大,大得如一口古井。 “咕噜噜。” 一条比之人大的银色鱼从漩涡里钻出来,两只眼睛通透明亮,似乎在寻找周遭的猎物。 它闻到了,就在附近有生者的味道。 炼雪鱼 极为罕见,甚至快要彻底消失的一类鱼。 传言,它吃人肉,□□气。其血肉能治癒一切内伤,就是那看似普通的鱼鳞也有辟邪的作用。但最为稀罕可不是这些,而是它的那双眼睛,可治癒一切眼疾,就算是眼睛被挖了,用炼雪鱼的眼也可重新明目起来。 炼雪鱼似乎感知到那气息在何方,两只眼盯在前方一棵高树之上,女子半靠着树,衣衫飘摇,绝美的脸庞写着疏离。此刻,那双明眸正直直的盯着炼雪鱼。 好似在看锅里濒临被吃掉的鱼。 炼雪鱼被她的目光所激怒,露出锋锐的牙齿。 那可是能生生咬断人骨的牙,当然也是它吃饭的傢伙。 “我要你的眼睛。”她开口道。 炼雪鱼瞬间怒火,一跃准备冲上那棵高树,言姝轻巧躲开它的攻击,平稳落在鱼临池中的一朵红莲之上,晚风拂过青丝横飞。 就是那皎皎明月,也不及她半分。 炼雪鱼落在树下,一生气将整个高树撞到,意欲将其撞向言姝。 “我喜欢速战速决。”言姝手指一挑,整棵树化为碎渣落在周边。 炼雪鱼在岸上扑腾着,忽而它施法捲起鱼临池的水,化作三丈高将言姝围困在其中,形成一颗水球。 言姝看着周边的水球,如一个无任何破绽的牢笼。她施法划破,这水球并未有任何缩回去的意思。 而炼雪鱼则是以为自己得逞,跳入鱼临池缓缓朝她游过来,等到它快要触及道言姝的时候,水球如烟花一般炸开,言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她飞身过水,利剑在水中定下随着她滑到岸边。 鱼临池也就只剩下一个漩涡了。 抬起剑身,炼雪鱼已经缩小成普通小鱼般的模样,她手肘一侧,炼雪鱼顿时成了两半。 “我道长老去哪儿呢,敢情跑这儿抓鱼来了。” 云弈负手而立,缓缓走近。言姝收回剑,回首便看到他悠哉悠哉的走过来。 “你是如何……” “那帮守卫不让我进,只好用了点小手段。”他抢先解释道。 言姝没多话,反而走近炼雪鱼的尸体,手心燃起一道金光,炼雪鱼的身体随着光芒笼罩瞬间化为乌有,留在原地的只有那一双眼睛。 见她小心将那双眼睛放进一白色瓷瓶之中,云弈立马明白些什么,“这东西是要……” “东方的眼睛大是能见光了。” 云弈彻底明白过来,随后心下微涩,道:“所以长老此来鬼族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已经是世上最后一条了。”她没有理解他话中另一层意味。 “我真好奇师父同言姝长老到底有何渊源,能让长老如此费心。” “举手之劳而已。”她说完准备离开,不料,越开半步手肘就被某人拉住。 “你逾矩了。”她抬首道。 云弈听后并未放手,“规矩就是用来破的呀。”他面上无辜说道,心下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何滋味。 言姝觉得今夜的他有些奇怪,想要施法让他松开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声音。 原本的漩涡差不多快要吞噬所有的红莲,并且一眼看下去,那漩涡底下漆黑无比,似乎掩藏着什么东西。 难道……老先生所说的怪物并不是炼雪鱼,而是其它。 言姝凝着那漩涡,云弈的注意力也跟着过去。 “你想干嘛?”他注意到言姝往那漩涡而去,顺着抓紧她的手。 “里面……有怨气。”言姝冷淡说道,那漩涡渐渐停下,而中间却留出一个口子,就像是一道门一样。 “小心,里面危险。”云弈拉近她,阻挡住她的去路。 现在他们可是在鬼族的地盘,不宜轻举妄动。 “有人来了。”言姝望着他认真道,这话不是开玩笑,云弈也感觉到了,一股气息并不属于鬼族,他俩对视片刻,似乎有了默契般。 既然好奇不如就一起去探一探吧。 待他俩进入鱼临池底,那口子瞬间合上,鱼临池恢復成原来的模样。 往上看去,言姝可以清楚看见一个男子站在岸边,着一身玄衣眉间一点硃砂痣,整个人瞧来阴沉沉的。
第58页 而那男子貌似看不见他们,云弈意识到这一点,不禁仔细打量那男子,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围绕着鱼临池走了三圈,最后的结果是失望。 言姝往身下看去,一片漆黑不可见底,也不知道底下到底是什么。 还没等她决定的时候,云弈揽着她的身子往水下游去。 直到他俩看见一道石门伫立,从外看过去整个轮廓就像一间小屋子一样。 云弈比划手势让她先在此等候,自己上前去琢磨那道石门,上面竟然还有把锁,云弈顺手将头上髮簪取下来,乌髮险些将他整个身子罩住,言姝见此跟着上前,恰好他已经将门锁给破开,石门有些沉重,费了些劲儿才将其推开。 两人走进去,那石门又自动关上。 里面没有水。 更奇怪的是方才打开门,那些水没有涌进来。 然而两人身上已经湿透了,言姝观察两边,是狭窄的走廊,漆黑无比。 “这地方怨气很大。”云弈将簪子重新束上,也不管身上的水,上前自然的拉过言姝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纵然她说过许多遍,对方却是一遍都没有听进去。 低眸便可看见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里突然生出些异样,暖烘烘的。即便是现在这般漆黑的环境下,也没有觉得半分不适。 她这是……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前面的背影,明明在水下的时候寒冷充斥着整个身体,而现在……却觉得脸上发热。 这不是第一次了,在罗剎林也是。 是、是他亲自己的时候。 “云弈。” “嘘。” 见他小心谨慎的模样,言姝将疑问放下。罢了,待出去再说吧。 走过一段长廊,直到他们走到尽头是一面墙,墙上刻画了诡异的图腾。 “这是……”云弈打量着,觉得这个图腾有点像是蛇,且有九个脑袋,整个墙上都是它。 “是九婴。”言姝一眼认出来。 “邪兽九婴?”云弈觉得奇怪,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此。 言姝也在思虑这个问题,多年前九婴被诛杀,它的图腾自然也象徵着邪祟,能刻在此,要么里面的东西比这个还要强大。 “用火吧。”言姝细细打量着其纹路,说完,云弈没有多言的使出真火燃烧在图腾之上。 瞬间火势蔓延,整个九婴的轮廓被火线点亮,从而看得更加清楚。 火焰的光芒在两人身上,不一会儿,他俩身上的衣衫也干得差不多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面墙开始发生变化,‘嘭’的一声,那面墙直直往前倒,云弈想也没想拉着言姝退开,烟尘瀰漫,火光也消失了。 整个地方又陷入黑暗之中。 言姝变出夜明珠悬在上方,正好照亮面前的光景。 可以看到,墙身背后是一间屋子,里面没有门没有窗户,可以说是一间密室。 云弈走在前,这间屋子的怨气越发浓郁,仿佛沉寂了数年。 余下三面墙都刻着九婴的轮廓,随着他们的进入,四角燃起烛火,夜明珠的光芒瞬间被代替。 除此之外,最为显目的便是角落处堆成山的白骨,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云弈观察了四周,“没有其它的门。” 没有门,却有怨气,还有一大堆的白骨。 言姝走近那些白骨,瞧着有些年头了,她俯身细看,“这些都是凡人的。” 云弈奇怪,“若都是凡人,远远不能构成这么浓郁的怨气。” 言姝起身看着四周封闭的环境,心下有一个猜测,“也许不只是凡人的。” 云弈看向她,这话似乎暗藏深意。 “鬼族死后是无形无骨的。” “我总觉得这里还藏了一个东西。”云弈靠近言姝,余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从进入这里,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看着他们。 “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太容易出去。”言姝冷静道。 “其实我觉得和长老在这儿说说话也挺好的。” 言姝发现他可算是没把这儿的危险当回事,还有心思同她玩笑。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角落的烛火熄灭一盏,一个女子的声音冲出来,除了这个,还有指甲在使劲儿抠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救命……救我……救我……” 第33章 “在墙里。”云弈回身看着刻画着九婴图腾的墙壁,言姝微微蹙眉,指甲似乎在抠着墙壁,有东西想要出来。 “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女子哭着唿喊道,绝望和害怕让她声音愈发颤抖。 云弈试探着上前,手指轻轻点在墙壁上,瞬间感觉到有只手抓住他,力气之大差点把他给扯进去,还要言姝发现及时上前顺着拉回云弈的手。 望着被墙中东西给弄红的手腕,云弈眼中的嫌弃越发明显。 “我,我只是想要出去……求你,不要放开我。”那女子的声音又出来,似乎在为方才的不妥道歉。 言姝抬手轻轻在空中一划,那墙面裂开一丝缝隙。紧接着从缝隙中生出黑雾,越来越浓,差不多的时候,那团黑雾聚集在一起。
第59页 “我、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黑雾滚在地上化作一个人形,言姝看过去,的确是一个女子,衣衫褴褛,头髮乱七八糟的。若不是因为她的声音,大也认不出是男是女。 那女子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身体,脸上的兴奋明显。 “谢谢、谢谢你们……”女子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总之她脸上的喜悦可谓是越来越盛。 “你是何人?”言姝看着她道。 云弈则是警惕的看着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子。 女子张望着自己的手,指了指墙壁,“我、我就是普通人。你们……你们可以带我出去吗?”她眼里亮起光芒,看他们的目光就像看到活菩萨。 “你还没说这些人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你为何在墙里面。”云弈的话不冷不淡的。 女子看了看四周,都是堆砌的白骨,不禁身子瑟缩一下。 “我、我们都是被抓来……献祭的。”她的话音越来越小。 “献祭?”言姝看着四周的九婴图腾,越想越觉得诡异。 女子忙的点点头,“对,不只是我们,还有……还有一些会法术的。他们试图逃出去,可这里坚硬无比,我们……我们根本没办法出去。” 那些会法术的应该就是鬼族。 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么多鬼族和凡人被抓来献祭。 这个地方一直处于鬼族界内,想必就是族内之事,这些事同鬼族脱不了干系吧。 “那是给什么东西献祭?”云弈接着问道。 女子咬了咬唇,最后摇首。 “撒谎的话,谁也救不了你。”云弈神色冷淡的道。 女子听到这话立马开口,“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一进来就被关住了。我当时、当时被吓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他们都死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说他们都死了?”言姝对她话觉得有些不对。 女子重重点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带我出去吧,带我出去。” 云弈突然笑了声,“那你为什么没死?” 女子顿住,觉得他这话透着奇怪,抬眼而去嘴巴动了动,似乎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指了指自己,“对啊,为什么我没死,为什么我会在墙里面。”她在原地反覆念叨,绕圈。似乎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捂住自己的脑袋,重重敲了几下。这下她才发现一点儿都不疼。 言姝开口,“其实……你早就死了。” “不,不可能。”女子立马反驳,她不相信,她怎么可能死了,她明明还好好的呀。反覆看了看自己,直到她看到脚下。 云弈走到言姝身边,小心将她拉开一步。 “你没有影子。” 女子蓦地反应过来,她目光死死的看着脚底,随后去看言姝她们。 烛光依旧明亮,可这里只有两道影子。她…… “墙角那具白骨应该就是你的。”云弈指了指正前方左边的角落,有一具靠在墙边,意图打破墙冲出去的模样。 女子恍惚的看去,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捂着自己的头蹲下来,“不,我没死,我没有死。我还好好的。” “这白骨看时间少说也有三十年光景了。”言姝说道。 女子抬眸,“三十年?你说你说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你失去了部分记忆。”言姝点出来。 她现在就是一个魂魄,能陷进墙面说明她死之前执念很强。也就间接的保住了她的魂魄。这也充分的说明,这里还有一个更加危险的东西。 “我忘了吗?”女子使劲儿的挠挠头,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除了她被抓来之前的事儿,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在这僵持的环境下,一盏烛火跟着熄灭。 四盏变两盏。 云弈看着熄灭的那个角落,“这烛火有问题。” 言姝也发现了,方才这烛火熄灭,这女子就出现了。现在…… “救我救我……” “这是哪儿!” “为什么要抓我们,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 一瞬间,原本安静的屋子变得嘈杂起来,女子也发现了不由得害怕起来,她想靠近言姝她们,奈何男子给她的目光透着寒意,她不敢。 来此鬼族,经歷这么多事儿。云弈觉得自己还真得更加小心,莫说这突然出现的女子他不能相信,这间屋子不知道还藏着什么东西。 “是当年被抓来这里的人发出的声音。”言姝目色平静道。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女子感觉到这些人似乎都在她身边看着她,她好害怕好害怕。 “啊!好痛……好痛。”女子尖叫着突然在地上翻滚,言姝心下微沉,女子身上起了诡异的火焰,云弈睁大眼眸,“这火根本不能扑灭。” 女子脸庞变得扭曲,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指着墙角处的白骨,“求你们……求你们,我夫君还在等我……他还在等我。”她在哭,因为是魂魄却没有眼泪。
第60页 火焰席捲她的全身,烧到上半身的时候,女子已经喘息不得的模样。 言姝施法,这火依旧不灭。 云弈说道:“四面图腾,九婴本就是口中吐火的邪兽,这火……” 他没有说完,言姝也已经猜到一二。终究放下了手。 女子不死心,两眼生生看着他们,“凡间、浔阳城……七碗茶楼……我夫君邓……”她终究没说完,火势将她整个魂魄吞没消失殆尽。 言姝闭上眼,“浔阳城七碗茶楼姓邓。” 云弈明白她现在所想,她本就不是什么无情无心的人,这女子什么错都没有却徒然死在这里,甚至连魂魄都没保住。 心里就算没有愧疚总归是有遗憾的。 云弈转眼看到那白骨,手掌凝起火光,那白骨化作灰烬,被他如数装进一枚囊袋之中。 “诺。”他递给言姝。 看着那湛蓝色的囊袋,言姝神色无波,也许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她接过来小心放在怀中。 正在此时,第三盏烛火熄灭,火光微弱,勉强能瞧得周遭。 这下没有任何声音出来,变化的是他们眼前的环境。 从原先的密室变成一片荒野,远远看不到尽头,阴嗖嗖的风打在身上,就像邪物近身一般。 细看会发现,此地同外界没什么两样。 只是…… 言姝目光凝住,脸庞渐渐泛冷,在她身边的云弈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变化。 过了一阵子,说话声渐渐袭来,越来越清晰。 “言姝,放下你手中的剑,你兄长已经死了你何苦在此挣扎。” 男子的声音充斥着傲慢和高高在上。 “不可能,我兄长不会死,他不会!”女子的反驳显然对自己的安慰,她不愿意去相信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云弈很清楚,那女子的声音就是言姝! 他侧首看着她的侧颜,女子静静站在原处,目光却化作冰刃冷冷的看着前方。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白衣女子被一群穿着银灰铠甲的仙族围在中间,他们个个面色森冷,手持兵刃对着她。 女子显然是虚弱的,原本白净的衣衫上全是殷红点缀的血色,脸上同样沾了那血腥。她跪在地上,苍白的唇紧紧咬着,明显在忍耐什么。 跟前站着的是最开始说话的男子,他一袭华衣,丰神俊朗,面色中透着敏锐和贵气。然而他此刻眼底的残忍和嗜血代替了他表面的平和。 他俯身捏住言姝的下颚,逼得她不得不仰首相看。 “你在恨我?”男子突然笑了,甚至觉得可笑。 言姝忍着身上的痛意,指尖狠狠抵着地,“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 “我吗?呵呵……是你,不!是你和你兄长都太傻了。成王败寇,他就算有睥睨我的修为和能力,可偏不是帝王之才。就是因为他一直恪守的东西,才让他和你走到这一步。” “兄长没错……是你,是你的野心,你容不下他。唔……”说着间,男子施加了力气,逼得她把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流落下来。 “哼,倘若他坐上我这个位置,又何曾容得下我。” “何必为你的卑鄙找拙劣的藉口。”言姝有气无力说着。 “哼哼,言姝好歹我以前也把你当做妹妹的,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把五色石交出来!”他眼底渗满了血色,越发的疯狂。 第34章 言姝使劲儿的撇开头,“我没有。” “啊!” 一把长剑穿透她的肩胛骨,血迹将整个衣衫染得猜不得原来的颜色,言姝回眸看着正对着她的仲炎,他嘴角带着嗤笑,随之一脚踩上她的背嵴。 划的一声,剑被他狠狠的抽出来,带出血滴在凌空滚落。 她脸靠着地,鼻息间除了血腥味什么也闻不到。 不由得闭上眼睛,如此也不能缓解半分疼痛。 仲炎看着手中的剑,漫不经心说道:“好妹妹,把五色石交出来,我保证一定给你个痛快。” 不能死,她不能死。 纵然她心里已经知道兄长离她而去,但她不能死。还有魔族,现在魔族才刚刚同鬼族并立,若是她也死了,仲炎不会放过魔族的。 她不能让兄长付出的一切毁于一旦。 “我……没有。” “呵呵,我就是欣赏你这种倔强,跟你那好兄长一模一样。”他压着嗓子说完,一把拉住她的髮丝,重重往后拽起。 “嗯唔……”言姝紧紧咬着嘴,也不在乎咬出的口子。 “真是……嘴硬呢……”仲炎闭着眼笑着,突然手中剑光又起。 言姝左手被利剑钉在地上,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痛了。眼前被泪水遮盖,让她看不清楚,也瞧不真切。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错,兄长也没错,为什么错的人可以耀武扬威。 为什么他们要遭此罪过。 女娲娘娘,你说过是非公正皆在于心。难道他们不争不抢是错?利慾薰心才是对的!? 仲炎为夺五色石,不惜污衊兄长,那些原来称兄道弟的仙家一字不吭,他们明明知道是仲炎所为。
第61页 到底是谁的错。 不,她决不能让仲炎得逞,她不甘心,绝不! 原本盛满泪水的眼睛此刻全是恨意,一股可以将其抽筋剥皮,粉身碎骨的恨意。 她手指紧紧抓着荒土,“那就去死吧。”她变了声线,里面充斥着杀伐。 瞬间,疾风袭来,漆黑的夜变成一座牢笼。 无数的亡灵唿喊着,乱叫着。 盪起飞沙,乱起枯草。 天将们开始自乱阵脚,仲炎眯起眼回眸去看言姝的时候,手中的剑不知被谁打掉。 言姝刻意忽略手上的痛意,沙石夹杂着血液在她的皮肉中,她双眼充斥着血红色,仿佛下一刻,血就会从眼眶中流落下来。 “以吾之命,集天下亡灵。” 说完,身下出现一个阵法,恍惚间,那些个手持兵刃的仙族扬起嘶吼声,渐渐消弭在疾风骏驰之中,留下来的唯有件件盔甲。 此刻,仲炎已经站在数步之外,衣袖挡着飞沙,他露出半只眼睛清晰看见女子身下的阵法慢慢变成血红色,无数的阴气开始聚集在阵法之中。 意识到什么,他扬手施法意欲阻止。奈何此地亡灵实在太多,阴气怨气交织。对言姝形成一道绝密的保护网。 渐渐的,黑雾将整个阵法笼罩,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是何情况。 天开始响起雷声,仿佛野兽的嚎叫嘶吼,四周的风越发的大,将人般高大的岩石都能吹走,仲炎甩出剑重重插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 意识到不妙,他想离开之际,无数的亡灵开始与他作对,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黑色城墙。 “我说过,你们都得死。” 仲炎回身,那阵法已经出现,原先挡住的黑雾已经全部消散,不同的是站在里面的女子。 她两眼充斥着黑雾,浑身带着怨气,身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不知何时变成了彻底的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本就着了一身黑衣。 疾风将她的髮丝吹乱,丝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就像是来自黑夜的罗剎,轻而易举便可取其性命。 “你竟然……堕仙成魔。”仲炎惊诧道。 “那又如何,为仙者心思不正同那些奸佞又有何区别,而你……不配天帝的位子。”她说的每句话都充斥着压制,让仲炎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她牵制住。 瞥眼看着手中的剑刃,他暗暗施法就所有的力量凝聚于手中宝剑,“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死也是你死。” 他操起剑冲上去,言姝嘴角凝起一抹嘲讽,“亡灵们,该是你们出现的时候了。” 在仲炎的剑快要触及到言姝心口的时候,天边微亮的光被一片漆黑笼罩,它们开始逼近,那些亡灵只有一个目的。 杀了他!吞噬他! “这就是你最瞧不起的凡人。”言姝走出阵法,看着被无数亡灵围困的仲炎,心底浮现丝丝快意。 “滚,走开!”仲炎挥舞着剑,即便斩杀不少亡灵,可不过都是小数,天边笼罩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浓。 许是精疲力竭,仲炎不小心给一个亡灵咬掉一块肉,血腥气让那些亡灵们更加兴奋。 仲炎将手中宝剑抛向空中,他自己化作龙身,想要冲破这亡灵们铸就的铁牢。 言姝见状,缓缓走近,看着天边的那团金光同亡灵们斗争。 她突然改变了主意,飞身上去,一把抓住仲炎的龙角,夺下仲炎的宝剑,剑光在天边化开。瞬时间,飞龙的惨叫声几乎冲破云霄。 ‘嘭’飞龙躺在地上,挣扎着,光芒下他又变成了人身。 言姝跟着来到他身边,手里拿着的便是仲炎的龙筋,她充满浓雾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原来剔透清澈的水眸,只是当中再无原来的生气。 而此刻,仲炎已经晕过去。 言姝冷冷的看着周遭,将龙筋随意丢在地上,无数的亡灵争先恐后的将其吞噬掉。 “我不杀你,但我诅咒你。你将来必受众仙背叛,万人唾弃,父子反目,在永无光芒的黑暗之中承受雷电之苦,烈火之刑,魂魄兵解,求死不能。” 她笑了,却没有一点泪水。 什么是最难堪的,就是要他活着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回望被她亲手设下的聚灵阵,也许……那里才是她的归宿吧。 兄长,她一定会找到,哪怕是一堆白骨呢。 ……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个旁观者看到的。 云弈一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都是真实发生的。 可心里,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的撕扯他的心。 他突然不敢去看身边的女子,一面又急迫去抓住她。 被他有力如铁索般的手紧紧的箍在怀中,能感觉到他唿吸不稳,心跳也很快。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言姝看到他们身处的环境渐渐变成原来的密室,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唯一的烛火孤独的燃烧着,火光飘摇,将他二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微微摇曳。 “疼吗?”他轻如羽毛的话说得很小心。 等到的是良久的静谧。 静到他以为对方睡着了。 “不记得了。” 毕竟都过去五千多年了,要不是今日再见,她都快忘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第62页 “一定很疼,剑伤还有堕仙的痛。”云弈记得在玉桐山的时候,上音曾提及那个关于仲炎的事,被亲子篡位,被关在无渊湖底。 这些不都应了言姝当时许下的咒吗? 言姝靠在他怀中,方才的一切她只当做可有可无的过往,忘了也好。 只是云弈似乎不这般想。 方才在幻境中她看得清楚,云弈在看到她受伤的时候,意欲冲过去,好歹被她拉住了。她看到他眼角的湿意,明明最喜欢笑的,一下哭起来竟让她有些无措,甚至是疼惜。 “都过去了,不过你抱得这么紧,我倒真有些疼了。” 云弈渐渐松开些力气,终究是没有放开。 “以后不会了。” “什么?” “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受伤。”他低沉而认真的说道,仿佛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只属于她的承诺。 言姝愣住,这话兄长也对她说过,可为何听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面对兄长她是感动的。可是云弈……她不得不承认她原本冰封多年的内心,在无形中裂开一条缝隙,这种感觉是她前所未有,她突然很想抱抱他。 可问题是她自己还在他怀中呢。 就在此时,最后一盏烛火彻底熄灭。 整个密室陷入最开始的黑暗。 “做了这么多,该出现了吧。”云弈侧首,万分不舍的放开她。 言姝站稳身子,在黑暗之中,除了眼睛,耳朵才是最灵敏的。 “你到底是谁。”言姝缓缓问道。 言毕,正对着的那面墙燃起火光,火线沿着图腾勾勒出整个轮廓,就像最开始云弈点亮石门时一样。 但这一面墙又有所不同,九婴图腾突然有了眼睛,亮起红光,堪比夜明珠大小。 其余八个头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只有最前面的那双眼睛正直勾勾看着他们,明明没有变化,可言姝觉得它在笑。 并且是看着自己在笑。 “主人,好久不见。” 沙哑的嗓音充斥着恐怖,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主人? 言姝抬眼,“什么意思。” “五千年过去,主人早就忘了呀。”它用可惜口吻说道。云弈则是觉得奇怪,从最开始的女鬼,到方才的幻境,似乎都是刻意安排的。 言姝忽然想到什么,蓦地睁大眼睛,“你是……” 第35章 “聚灵阵。” 聚灵阵,集数万亡灵之阵,此阵法早就失传。通过方才幻境,云弈已经猜出这阵法为言姝所创,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当年那阵法竟然活了。 “你怎么会……”言姝也同样诧异。 她明明记得当年是自己亲手把聚灵阵封印的,可它不仅活了,还在鬼族界内。是巧合吗?还有另有原因。 “主人当年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你一直都在这里?” “是啊,五千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主人。” “这里的亡魂和怨气都是因为你。”言姝看着那两只眼睛,原本的四面墙倒了两面,现在来看,那九婴图腾在此略显奇怪。 “百年一祭,都是鬼族送来的。” 果然是祭品,言姝暗想。 “主人,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吧?” “我记得当年明明将你封印了。” 这话惹起聚灵阵的不悦,连带着整间密室都跟着颤抖一二,云弈琢磨着聚灵阵的话,听起来它像是被关在此地。 “对啊主人。为什么要将我封印,我明明帮了你啊。” 言姝面色逐渐凝重,它所言不假,的确是因为它当年她才能留下一命,可后来聚灵阵开始反噬,它需要越来越多的亡灵来供养它。直到最后世间的亡灵没有办法再满足它,于是它还是利用阵法杀人,从而进行吞噬。 让言姝迄今为止称得上后悔的便是当时住在东白山的凡人,一夜之间被聚灵阵全部吞噬,留下的是漫山遍野的尸骨。从此以后,那里便成了乱葬岗。 “如果我知道代价是那么多凡人的性命,定不会召唤你。”她低声道。 “啊哈哈哈,后悔二字最为可笑。那些凡人不过蝼蚁,命数已定,寿命简短,我只不过让他们提前消失在这个世上,有何不可。” 不做无谓之争,若说得通世间哪有那么多遗憾之事。 “我不会带你出去。”相反,她还要加固封印。 “为什么!我帮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我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我们之间只能算是互利。” 听到代价二字,云弈勐然盯住言姝,当年所发生的远不止他看到的。 聚灵阵似乎生气,特别是两只红彤彤眼睛,焕发嗜血暴戾的光彩。 “那你们就在这里陪我吧。”它幽幽道出这句。 密室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变成幽暗之地,全不见光,有的唯有黑暗。 就算用出夜明珠,照亮的依旧黑暗。 “它用了幻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言姝张望着四周,越来越冷,不久竟缓缓飘下来鹅毛般的雪花。
第63页 没过一会儿,地上就铺上厚厚的一层积雪。 “它方才说百年一祭,也就是说数千年前以来,每一百年他就会吞噬祭品。”云弈说道。 “它属于阴邪的阵法,吞噬祭品会让它越来越强大。” “一切术法都该有破绽。”云弈继续说道。 的确,只是…… 言姝想到那九婴图腾,出现在这里太奇怪。 她闭上眼,殊不知那些雪花飘落在她身上,髮丝上也渐渐凝成一片雪白。 云弈走过去抬手挡在她头上,看她闭眼沉思,也不好打扰她。 关于九婴的记载她知道的太少。 不过,其唯一同聚灵阵相似的地方就是皆属阴邪。 聚灵阵在此却出不去,这事儿同鬼族不可能没关系。或者她可以猜测就是鬼族将其带到这里,而那四面墙就相当于另外一个阵法,用来困住聚灵阵。 既然是打算困住它,却每过百年送上祭品。 难道说,当年被她封印过后,聚灵阵的力量削弱不少。以此,才会供养祭品让它的力量恢復,但又不能让其离开,所以才修建了此处。 而九婴图腾起着压制的作用,皆属同类,可以称得上以毒攻毒。 但阴差阳错之下,她和云弈破坏了两面墙,所以聚灵阵的力量加强,现在它要做的定然是借他们的手破坏另外两面墙。 这个地方,十之八九就是第三面墙所化,聚灵阵要做的就是等,等他们打破这个幻境。 待她睁开眼之时,积雪已经到了脚踝处,侧眸便是云弈看过来的目光。 “可是想到什么?”他问。 “我们要出去但不能破坏这里。” 同言姝相处许久,她的话尽管没有解释,云弈也能猜到一二。 既然九婴的图腾能困住它,说明以毒攻毒的法子是有效果的。她浑身上下就一把焚云笛,这就伤脑筋了。 雪越来越大,言姝将他的手拉下来,“莫要撑着了。” 说着间无意看到他掌心红印,言姝凝住,想到在罗剎林的事。 也许……不! 她瞬间否决掉那个法子,太危险了。上次她用出五色石都差点没办法压制住云弈,若是利用红印,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怎么?”云弈见她凝着他的手,眼下复杂,随后恢復平静。 “没事,容我再想想。”言姝环抱着双臂,这里越来越冷,寒冷刺骨,仿佛泡在冰水之中。 说话都格外费力。 见她转过身去,云弈盯着手中红印,“你的力量相较于五千年前是不是……” 既然她当年能够封印聚灵阵,说明当时她的力量让其望而生畏,但现在的聚灵阵并不能同五千年前相比,如此,言姝都没有出手,也就是说她的力量也削弱了。 没打算瞒他,言姝站定手掌已经接下不少雪花,“当时我同聚灵阵融为一体,封印它就等于削弱我自己的力量。” 原来如此。 “方才你可是想到什么。”云弈试探着问。 “没什么。” “瞒我吗?还是同我有关。” 不得不说云弈的敏锐让其心惊,她一贯不喜欢说谎,现在被他直言相问,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一定有用,你莫多想。”最后,她只得干巴巴的道出这句。 “既是法子,试上一试又有何妨。” 言姝回过身来看着几步之外的他,“我只是猜测那九婴为邪兽尚且能压制住聚灵阵,说不定聚灵阵就是畏惧此等。” “可是与我手掌红印有关?”他扬起手,不以为然道。 原先以为言姝故意避过这个话题,没想到是因为他。那么……他可不可以理解为她在担心自己!? 不由眼底涌现笑意,几步之外的言姝不明白,这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我只是猜测,太危险了。你再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言姝不得不聚精会神思虑,而那边的云弈看到她眉间生出几丝烦忧,内心不大舒服。 原本白皙的脸,现下被冻得通红。 看她交握在一起的手,也泛着红。 云弈心道再这样下去,这里准得多出来两个冰人。 ‘划’的一声,让言姝瞬间回神,鼻息间传来点点血腥气,她顺着看去,云弈不知何时已经在红印出划开一道口子,殷红落在雪地上,如绽放的梅花。 “你在干什么!”她突然有些生气,却不知气从何来。 换了以前,就算是他死在她面前,顶多有些惋惜,绝不可能会生气。 云弈无辜的望着她,“试一试无妨的。”他没注意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睛快速蹿红,脸上的青筋如图腾一般开始突显。 “云弈!”言姝过去,从怀中掏出锦帕帮他把伤口包扎。 瞬间,她感觉到巨大的妖气从伤口处涌现出来。 没错,是妖气! 再抬眼时,云弈只是微微斜着头看着他,瞳仁已经变成血红色,同在罗剎林的时候一模一样,言姝手指不禁握紧他的手,“云弈。”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对方并无反应。 她试探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原本没有动静的他,突然抬手拉住她的手,整个身子反转,被他双手困在怀中。
第64页 “云……” 湿濡的触感在她脖颈间无比清晰,他的唿吸开始急切起来。 她有种错觉,对方会在下一刻咬破她的脖子。 “好大……的妖气。” 不知何时,现下的黑暗又变成原来的密室,所谓的积雪消失得无影无踪。最为明显的还是对面墙上的两只红色眼睛,它贪婪的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云弈,你醒醒。”她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奈何他就像一头捕猎的野兽,对于她的半分动作都无比敏感。 !!! 他竟然真的咬住她脖子间的细肉,牙齿在细细撕磨,不疼但是很痒,那地方就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言姝尽力压下心底的异样。 “哇,他的魂魄一定很好吃。”那边的聚灵阵开始迫不及待起来。 “云、云弈……”她开始唿吸不稳起来,再这么下去可真就完了。 前面聚灵阵,后面是失去神智的云弈,言姝脑子乱起八糟,依着心底的想法变出焚云笛,用意念控制它飞往聚灵阵,企图压制它。 不想这个动作被聚灵阵发觉,连带着惹怒了它。 ‘唿’的一声,它的两只眼睛迸发出强烈的火焰,朝他们袭来,言姝蓦地收回焚云笛意图阻挡,然而身后的云弈比她动作还快。 焚云笛还没有收回,她就先听到聚灵阵受伤的声音。 再看,焚云笛已经掉落在地上,云弈已经抬起头,手掌将那些喷出来的火焰如数反噬给聚灵阵。 第36章 似乎觉得有趣,云弈脸上现出诡异的兴奋,手指掌握着火焰引得聚灵阵连连叫唤。 接下来言姝发现不对劲,云弈竟然在吸取聚灵阵的怨气,她忙的阻断他的手,似有所感云弈转首低眸看着她,血红的瞳仁之中可以清楚见到女子的模样。 她摇摇首,“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云弈好似听懂又好似没有听懂。 “我要、我要你的魂魄。”聚灵阵又开始出声,它掌控着整间屋子。 随着它语毕,屋子开始摇晃起来,碎石从屋顶下落,重重砸在地上。不少白骨受累成了残肢。 云弈瞥见那两只红色眼睛,里面盛满了贪慾,他只想……杀了它。 “轰” 那面墙倒下,言姝以为聚灵阵就此被放出来。显然,她想多了。 且看,云弈作为绝对的主宰,穿过乱石走近那面倒下的墙。 言姝见此利落捡起地上的焚云笛,趁云弈控制聚灵阵的时候,她咬破指尖,血滴涌出,当年她以血为契唤出聚灵阵,今此也要靠这将其永久封印。 她俯身在地上用血勾勒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像是符文。直到完成最后一笔,她心中默念咒语,那符文开始出现光芒,直逼得睁不开眼。 “聚灵阵,破!” 她念着,符文向前割裂出一道痕迹直冲聚灵阵的方向,就像一条活络的长鞭,将聚灵阵牢牢钳制住。 “放开我!” 言姝一边使用法术,一边注意云弈的状况。见他面上无甚变化,只道要速战速决。 顿时间,亡灵们的哀怨之声响起,比之先前听到的祭品的声音还要可怕真实。明明只有他们两人,听到那声音就觉得他们被无数亡灵团团围住。 言姝利用五色石,加强封印的力量,眼看着聚灵阵法慢慢在地上显现。 “哗” 她感觉到手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是指甲划开的。接着一道、两道、三道、十道…… 言姝当做没发生一般,不想她身上的血腥气激怒了原本稳定下来的云弈,他抬手间将她拉在怀中,手中凝起一团火球,这火言姝认识。 是业火。 见他将火球打出去,聚灵阵开始冒出滚滚浓烟,亡灵们似乎被灼烧,每一寸都被烈火掌控,听出它们在撕咬和惨痛叫唤。 云弈手中原本包扎的口子又裂开些许,流落出来血滴,他随之一挥落在聚灵阵上,没想到就是这么几点血滴,让聚灵阵法在一瞬间破解。 剎那间,亡灵们消失了。 一切又陷入黑暗。 言姝愣在原处,她渐渐转首看着身边的男子,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可他的唿吸和心跳在这种环境之下清晰得如同贴在她耳畔。 她原本是想永久封印聚灵阵,却不想被云弈轻而易举的给破解了。 “云……” 听到他打了个响指,四周原本熄灭的灯盏重新亮起来,现下他们所待的地方已经成了废墟,他兀自拉过她的手,十指交错,言姝原本要说的话被他下一个动作打断。 她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对方身体过度到自己身上,原本裂开的口子随着他的力量过度,全部一一癒合,除了衣衫上的血迹,看不出来她受过伤。 等到他做完这一切,一松开她的手,云弈便倒下来。 “云弈?”她蹲下身晃了晃,云弈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除了脸色苍白些看不出其它症状。她拉着他受伤的手看去,原本的帕子不知道掉在何处,现在那红色印记又变大了一圈,她试着去癒合他手上的口子,可一碰到那红印,就受到反噬。 “这印记……”果然是不同寻常。
第65页 …… 等到云弈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是金灿灿的阳光。原本静静等着的渊,一见他转醒,立马端了水过来。 “长老呢?” 渊见他不想喝水赶紧放下,乖巧的站在他跟前老实答道,“在芊泽湾。” “什么地方?”云弈感觉到手有些疼意,坐起来发现已经被包扎好了。他现在只记得他和言姝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之中,他决定利用红印逃出去,之后的事就忘了。 “不知道,只说那里记载许多鬼族的大事,鬼王邀请长老前去的。” “我和长老是和何时回来的?” “昨晚后半夜啊。”渊小声说道,当时他起夜的时候见着两个人影,差点跳起来。还是言姝开口说话他才止住惊叫。 当时就发现言姝身上有许多血痕,还有晕过去的云弈。 他自然不敢问他们去哪儿的,之后都靠着言姝的安排行事。 不对!云弈默默回想,他同言姝在那密室少说也呆了六个时辰,怎么可能才过去一点儿时间,就好像他去鱼临池寻了言姝他们就直接回来的时辰。 还是说,那密室……就是个幻境?他以为的时间其实并不存在! “长老可受伤了?” 渊睁着两只眼睛,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点点头。 云弈捏捏眉间,“说清楚。” “我、我不知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哪儿什么不知道?” “这……我看到衣服上有血迹,不过看长老的模样并无事。”云弈抬首间不禁疑惑,他浑身上下就手上这道口子,奈何他压根想不起来。 罢了,他亲自去看看吧。 “诶,那个言姝说让你……让你休息着,莫着急寻她。”云弈刚站稳,脑子有些眩晕,之后跌坐回去。 “她当真这么说?” “恩恩,今日是鬼王寿辰,晚间鬼王会大摆宴席,趁此机会让你赶紧休息。她晚些回来看你。” 云弈吐口气,只好翻身上床继续躺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罢了,再等等吧。 …… 芊泽湾 壁画多样,整个洞窟的石壁上几乎全部记载着鬼族过往发生的大事。 “这是五百年前鬼族齐心打败异兽时候的画面。”鬼王摸着鬍鬚讲解道。 言姝跟随其后,壁画精緻,叙述详尽。每一副都是精心画上去的。 她径直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副画不禁停下,侧首展望,上面的话瞧来有些年头。 画的正是鱼临池,红莲朵朵十分惹眼,然而这还不是最吸引目光的。看画像,鱼临池当时正在设宴,四周围绕不少宾客,当中一位穿着七彩羽衣的美人正在跳舞。看得出来,壁画上数多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这便是老朽昨日同长老提及的兰茵。”旁边传来话。 言姝颔首,神色不显。辗转她注意到这幅画的角落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抬手指着他,“敢问先生,这位是……” 老先生眯着眼看了许久,随后笑笑,“这是当初仙族的第一位帝王。” 随后鬼王走过来,“兰茵是我鬼族第一美人,只可惜消失无踪,至今也不知她是生是死。” 言姝淡笑,“的确是美人。” 她没有想到,那时候仲炎就开始打算了。 随后她看到另外一幅壁画,也是关于鱼临池的。看模样,一圈人围在那里,似乎在祭祀。 老先生见她对此感兴趣,不由说道:“这是我鬼族习俗,每过百年便要送上百位英年影视出生的生灵献祭。” “献祭?”言姝想到聚灵阵。 老先生点头,“先代鬼王立下的规矩,我们做后辈的也只能照做。对了,昨日长老是何时回的,我问了守卫,没见着长老回去。” 言姝回道:“观赏了会儿,云弈后面来了说有事商议便离开了,许是守卫没有注意吧。” 老先生点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随后看着壁画,他在旁帮忙解说了许多。 等到言姝回去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云弈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在过去的几个时辰,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想不起一丝一毫。 渊被他赶了回去,省得在他跟前碍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着他了。 “听渊说你早就醒了。” 听到话音,云弈侧首望去。方才许是他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脸言姝进来都没有察觉。 他立马起身,言姝抬手阻止他,随后自己走近,“你手上的红印以后千万别再用了。” 她淡淡说着,站在床跟前。 云弈狐疑的看了眼手,“我后来……怎么了?”罗剎林他失控,好歹还记得些许,但是在密室发生,就如同年幼时在乌云谷一样,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你失控后修为会见长,但你不能控制自己。而且……如果频繁使用,你可能……” “可能什么?”云弈认真的看着她。 言姝想到当时他红了眼,好像什么也认不得的模样。而且……脖子上的印记也让她昨夜整晚没合过眼。
第66页 “你可能会失去自我变得残暴嗜血。” 听到这些,云弈没什么惊讶。仿佛早就猜到。 “渊说过看到你带我回来时,身上有诸多血迹,你可是……受伤了。”就算后来的事他不记得,但有一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过不会让她再受伤的。 “没有。”言姝立刻否认,然而云弈满脸不相信,他身上是没有伤口的,也不相信聚灵阵会流血,所以……她在骗自己。 第37章 “真的没有。”言姝无奈的再说了一遍,然而……云弈盯着她久久不转眼,也不说话,仿佛在质疑。 被他那眼神看得发毛,言姝刻意转开目光,“受了些轻伤,后来你施法帮我治疗了。” “我?”云弈半信半疑。 “嗯。” “那聚灵阵呢?彻底封印了?”云弈才想起这个,既然他们俩平安无事,那有事的就是聚灵阵。 言姝颔首,“被你彻底破解了。” 这下云弈才惊讶了一把,他把聚灵阵给灭了!如若是真的,那他当时的力量不可估量。头一次,意识到这个红印带来的威力有多厉害。 “鱼临池相当于一个祭坛,约是四千多年前就有的。方才我试探着问了一二,他们也只说遵从先祖的交代行事,似乎对于那下面具体有什么并不知情。” “就算知情也不会同我们实话实话。”云弈盘腿坐在床榻上,面对着言姝微微仰着脑袋,看他极长的发占据着半个床,言姝开口,“你可曾记得我们下鱼临池前见着的那个男子。” “你是说那个玄衣眉间点痣的男子?” 言姝颔首,昨夜她左右睡不着,就反覆想了想,随后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同刑枫有些相似。”这话一点出来,云弈就明白过来。 不过再刑枫这名字的时候,他不由的余光去看言姝,发现对方在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平平淡淡,就好像提及一个陌生人。这么一看,他心情都好上不少。 “他有个大哥,难道……这次妖族的使者是刑轲?” “老先生说过,当夜只有你我去过鱼临池。” 这就奇怪了,刑轲能避过鬼族守卫来到哪儿,想必对哪儿是了解的。那么他的目的呢?总不能也是去观赏的吧!?况且当时他那个举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云弈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莫非他在找聚灵阵。” “你可曾记得王西村那妇人死之前说的话。” ‘眉间……红痣。’ 云弈蹙眉,眼中划过一丝深意,“长老怀疑他。” “也只是怀疑罢了,他的行为太奇怪。又或许是我多心了。” 毕竟,天下之间,眉间红痣不在少数。 云弈压下这个猜疑,“晚上鬼王寿宴,应该会见着。” 一片宁静,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云弈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面上带起笑意,两手合併捧着下颚,道:“长老还有什么要同我说?” “其实,对于你母亲的事我知道的不算详细。” 云弈面上的笑意渐渐暗下,“你要同我说与?”即便他面上无痕,心下的波澜让他险些跳下来。 方才在芊泽湾,言姝还看到一副画。正是他母亲嫁人的画面,女子身披嫁衣,明艷动人。即便她是画外人也能感受到她当时的幸福。 “我只在她入雾峰前见过一面。她说她很后悔,她说她错了。” “后悔什么,她做错什么了?”云弈追问,可以看出他话语中的急切。 言姝摇首,“她没说,不过据我所知是关于你的。” 云弈越发想不通了,当年他还年幼,母亲被罚入乌云谷是一朝之间发生的,他什么也不清楚。现在言姝说这件事可能关乎于他。 “你应该知道,只有犯下滔天大罪的方可罚入乌云谷。你父亲闭口不谈应该有他的理由。” 不仅仅是云琰,还有师父和引鹤长老他们,对此事……不!应该说此事对于他简直是讳莫如深般的存在。 “为什么他们都不让我知道,哪怕有他们的苦衷。”他低言道。 “也许是担心吧。” “担心?” 言姝凭着自己的猜测,“真相或许更让你受伤。” 云弈眨了眨眼,“长老说这话总让我觉得你知道内情的。” “秘密不会是永远的秘密,你若是有心知道总有一日会知道的。” 这个道理他明白,所以他没有去逼问。 “长老,我有些渴了。”他觉得今日的言姝十分奇怪,要不是确定她是真的,他都怀疑又是谁变作她的模样来蛊惑自己。 可她今日明显话多了些,对他也更……嗯……亲近了些。 言姝顺着他的目光,不知道方才的话对他有没有帮助,随后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水递给他。 或许是云弈不小心没拿稳,水杯在他接过的瞬间直直往下坠,言姝快一步俯身稳稳接住,免不得有几滴水溅出来。 然而,云弈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黑脸。
第67页 他看到了……言姝的衣襟勉强遮住的一个痕迹……当她站起身时又看不到了。 是他的错觉吗? 递给他的水迟迟未接,言姝疑惑看去,他正用一双极度压抑的眸子盯着自己,或者说盯着自己的脖子。 言姝意识到什么,欲收回手,不料云弈先一步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扯,这次水杯是掉在地上了。 “你干什么。”言姝面上冷了一分,岂料云弈突然凑近脑袋,小心的拉开她的衣襟,目光瞬间化为毒蛇,“这是……” 先别管这是……关键是她现在被按在床上,云弈俯身压制着她,离得又近,他垂下来的髮丝扫着她的脸颊有些发痒。 正当她意欲施法的时候,一声尖叫打破此刻的氛围。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渊不知何时站在那儿,两手捂着眼睛,结结巴巴说道:“我……我……” “滚出去。”云弈来了火气,他为什么要丧心病狂的答应把他带上,成日大惊小怪的,仗着鲛人一族天生嗓门好吗? 渊不敢多留,返身哆哆嗦嗦的抛开。 心里一直在想,原来……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啊。可是他看见了,会不会剥了他皮啊。 到现在为止,言姝当时在船上说的话还是他的阴影。 趁此机会,言姝已经脱离他的桎梏站起身来离他数步之远。 云弈回过神来,身下空空如也,不免有些失望。 “长老,你脖子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他说得极度别扭,盯着那白皙脆弱的脖颈眼底冒着火光。 言姝整理好衣衫,想到脖子上的痕迹,不觉脸开始烧得慌。 她使劲儿想着什么理由好搪塞过去,奈何云弈又不是梵乐那傻丫头,一眼看穿她心底的慌乱,还有脸上可疑的红晕。 是谁!? 云弈急切的在想,脑袋在一瞬间把昨夜经歷的事儿一股脑过了个遍,当时就他们两个,后来他还是失控压根不记得,回来的时候应该没有碰到什么人。 况且,以言姝的个性怎么可能让旁人做出如此暧昧之事。 除非……她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且一时片刻奈何不了对方。 “是……我?”他突然小声起来。 言姝微微抿唇,还没想好的话被他一下全部言明,那些话也就不必多说了。 “你当时只是失控了,可能是要咬断我脖子吧。” “……” 云弈听到这理由,嗯……很符合她的性子。 “嗯……我当时失控了。还好有长老在。”他跟着乖乖颔首,没打算去刻意点明。只是他这明显含有其他意思的话让言姝有些不自在。 突然想到当时在密室里想要脱口而出的问题,言姝的想法不由浮上心头。 会是她想得那样吗?还是说她七千多年来头一次自作多情!? “长老,水洒了。”云弈幽幽道,用全部表情告诉她,他很虚弱。 言姝看着床底下那摊水渍,又联想着他方才所为,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他保持些距离。她是魔族长老,对方是魔族少主,太亲近了似乎不大合适。 想是这样想,还是倒了杯水走过去递给他,这次总算没什么事儿,见他一口饮下,喉结滚了滚,那清水全部进入肚腹。 他像个孩子一样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空杯子。 “你好生歇息吧,晚些再出现鬼王寿宴。” “长老,你害羞了!” 言姝顿住,转首便看到他偷笑的模样,见他从锦枕下掏出一串素手鍊,手鍊是一条红绳,中间串起一颗浅紫色珠子。 那珠子她倒是认得,是琅月石。 不过,琅月石一直是鬼族特有的,这种石头里面渗透了万千思缕,在夜下会亮起淡淡的萤光,传言此物可是能媲美星空的宝石。 “这是作何?”见他招招手,言姝未动。 云弈站起身,赤脚站在地上往她的方向走过来,他唇角勾起恰好的弧度,本就俊逸的脸此刻好似融合了春风一般,他轻轻吐露二字,“谢礼。” 趁她回味这二字的时候,手鍊已经戴在她手上了,同五色石一块儿。 言姝反应过来意欲取下,却被云弈按住手,“就是一个好看点儿的石头,昨夜长老送我回来,我送点谢礼不是应该嘛。”他挑眉且不容反驳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长老嫌弃我手艺好,打磨得这颗石头不大好看。”他盯着她白嫩纤细的手腕,明明是在看石头,实际上……哼哼。 言姝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没,没有。” “那就好,长老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他笑得春风得意,言姝只得逃一般离开了。连她好不容易准备好要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因为这串手鍊给打破了。 第38章 看着她的背影,云弈满意的舔了舔唇,随后坐回床边。 不禁想到关于母亲的事儿,他原本满足的心情顿时消减大半。 到了晚间,原本寂静的鬼族界内热闹起来,不知道什么习惯,这鬼族特别喜欢红色灯笼,这一路上过去鬼族大殿,全是串串灯笼做光。
第68页 看台上正在祈福,围绕着祭坛手足舞蹈。 这次不少族别都派了使者前来,整个鬼族大殿围绕,都坐满了。 鬼王在祈福结束后方才现身,令言姝注目的是跟随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是在罗剎林遇到的宋瑶,现在已经换上鹅黄色绢纱及地长裙,走起来娉婷摇曳,当真有贵族小姐的风范。而另外一位……言姝收回眼同身边的云弈打了个照面,两人皆是心照不宣。 这个时候妖族使者同鬼王一起出来,也不知是在打谁的脸。 宋瑶扶着鬼王坐下来,掏出一个摇铃,铃声遍布大殿。原本镶嵌在墙上的无数盏灯火骤然亮起,整个鬼族大殿变得亮堂辉煌。 引得数多双眼睛相看,没想到这阴森森的大殿在亮起这近千盏灯火的时候,竟如此……美。 舞姬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鬼族的美人向来是惊世之貌,且看当中围绕的那舞姬,美目流盼,双眉如罥烟,五官精緻,妆容魅惑。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能落进心头,因为她的存在,其余的舞姬大多失了色彩。 但其中也不乏有些人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宋瑶余光瞥见正无聊拿着个酒杯观赏的云弈,心里一阵轻笑。 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她带着敌意的目光,云弈就算可以忽略也做不到,随即他抬起头来,一张妖孽的脸突然笑起来,接下来一个动作让宋瑶气得半死。 他举着那杯酒水,原以为是同她敬酒,接下他含着笑轻轻将酒水倒在地上。 宋岩蓦地睁大眼睛,握着摇铃的手泛了白,仿佛再用点力那摇铃也成碎片了。 云弈嘴角勾勒起一抹讥笑,接着他收敛起这模样,换做温和的模样转首对言姝轻声说道:“长老,看来那刑轲有几分本事啊。” 言姝无心去猜刑轲为何在鬼王寿宴前夕去找鬼王,这里面…… 思虑间,宾客譁然,言姝转眼而去,原是舞姬身姿优雅,水袖飞舞,转身间招来不少彩蝶,翩翩齐飞。 中间的女子泯然一笑,单膝跪地见礼道:“愿鬼王,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宋瑶冷哼一声,实在看不惯她的作为。 假惺惺的。 鬼王大笑,心情不错。同女子招了招手,女子跟着娉婷上前,蹲坐在鬼王膝下。 “湘儿乃是本王义女,各位见笑。” “哪里哪里,鬼王好福气,此等美人当真让我们一饱眼福。” “切。”宋瑶小声不满。 鬼王发现她的小动作,给了她一个眼神,宋瑶立马收敛起来。 “父王,女儿也给父王备了一处助兴的节目。”宋瑶马上变了一副脸色,撒娇般说道。 鬼王摸摸鬍子,不知道她又在打主意,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驳了爱女的恳求。 “罢罢罢,去吧。”他忍俊不禁。 袭湘微微抬首,“想必宋瑶姐姐一定是用心准备驳父王一笑。” 鬼王嘆息般摸摸她的头,“她若是有你一半的乖巧,本王就省心多了。” 袭湘淡笑,眉眼间流波似水朝宋瑶看去。 云弈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错觉,那宋瑶从殿上下来的时候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哼……小丫头片子。 刑轲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浑身上下涌现生人勿进的气场,坐在他身侧宾客皆是不敢与之攀谈。 渊乖巧的站在云弈身后,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外族宴会,不免好奇。 “父王,女儿前几日刚练了一套鞭法正好舞给您看看。”她说着间,从腰间抽出一根纯黑色的长鞭,扫在地上泛起不少尘土。 鬼王心里略有不安,总觉得她要惹出什么事来。 袭湘乖巧的呆在那里,见宋瑶给了她挑衅一眼,回以柔笑。 这般暗潮怕是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在眼里。 宋瑶手舞长鞭,幻影无形间,将原本飞舞的蝴蝶几乎全部打下在地。她一边舞着长鞭余光关注着云弈的方向,趁宾客叫好之际,那长鞭突然冲出去,云弈正握着酒杯,迅速侧首,那长鞭竟差分毫便可触及他的脸。 好在他反应及时,连那酒杯都未曾洒下半分。 这下静谧一瞬,原本笑谈的宾客顿时噤若寒蝉。鬼王脸色异变,哪知道宋瑶一招不成,再来二招,那鞭子被她舞得顺手得很,这次鞭子沖向云弈的桌下,带起的力量将整个矮桌打翻在地,云弈转身拉着渊退开三步。 “听闻少主术法了得,宋瑶十分好奇,不如同宋瑶比划一二,也当同父王助助兴?”宋瑶嘴角擒着抹邪恶的笑意。 “殿下怕是说错了,本少主是客,可没听过客为主助兴的。” “难不成少主是怕了?” 激将法?云弈嗤笑,“殿下即说本少主怕了,那便是怕了吧。”他软硬不吃,面子之类的东西该不要还是不要的。 “你……” 宋瑶火了,她巨蟒死仇还没报呢。 她笑了声明显不怀好意,甩出鞭子带着杀意,不少宾客开始咬耳朵,鬼王面目凝重起来,给了身边两个守卫一个眼色,他俩连忙下去准备劝解,结果还没走近就被宋瑶用鞭子甩开了。 “保护好你自给儿。”云弈给渊留了这么一句,便快速消失在他跟前,渊有些慌乱的去寻找,最后只能求救般看着言姝,默默的移动小步子站在她身后。
第69页 嗯,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云弈原本以为这就是个骄纵的女娃娃,现在看来真是宠坏了,不知好歹。 他只管躲着她的鞭子,免得伤了她还被硬按上什么名声呢。 “父王,宋瑶姐姐她……”袭湘面露担忧。 鬼王憋着怒火,当真是…… “不管她!” 袭湘顿时闭了口,乖乖的看着这场‘恶斗’。 发现云弈只守不攻,宋瑶咬牙暗暗施法,鞭子所及每处皆是一道漆黑。 云弈抱着戏弄的态度,结果真点着了她。这下躲过去的时候,没小心极长的发遭了秧,被鞭子所触及,烧焦了一点。 宋瑶兴致高昂,丝毫不觉自己真正惹怒了对方。 唿,痛惜般看着的髮丝,云弈面色阴沉。 “怎么?心疼了出手啊!”她挑衅般开口。 云弈抬手间以宋瑶所不能触及的速度出现在她身后,一举夺过她手里的长鞭,接下来长鞭在空中抛出一道利落的弧度。 “啊,我的脸!” 这下,别说交谈之声,就连看戏的眼神,宾客们都收敛许多,余光只得小心去打量鬼王的态度。 宋瑶捂着自己的脸,她感觉到火辣辣的疼。上次在罗剎林她也挨了一掌,这次当众被打了一鞭,气得她恨不得吃了对方。 从小到大她哪儿受过这等委屈。 “大家可都看见了,我只是自卫。”说完,用看傻子的眼色瞥了眼宋瑶,随后将手中的鞭子扔一旁去。 宋瑶委屈的看着殿上的鬼王。 “殿下受伤,还不扶她回去照看着。”鬼王不咸不淡来这么一句,宋瑶愤愤不平,“父王!” “还不下去!”鬼王威严说道。 众宾客都能感觉到鬼王的火气,这殿下可真是不识好歹,说白了就是蠢。 宋瑶紧咬着唇,受伤般捂着自己脸上的伤跑开了。 饮茶的刑轲不动如山,仿佛真是来看戏的。不过在宋瑶跑出去的时候,目光流转一抹暗色。 “小女骄纵让各位看笑话了。”鬼王说道。 众宾客当然要笑语晏晏,面上还得虚伪着美言几句。 “少主,这次就当本王没有管教好小女。”鬼王举起一杯酒,云弈自然不好在这情况下驳了他的面子。 回到翻桌的边上,顺手拿起言姝桌上的酒对他一敬,如数饮下。 哪知道鬼王还没完,他拍了拍袭湘的肩,“还不快替你姐姐同少主赔罪。” 说完,一旁的侍女递上一杯酒。袭湘面含羞涩,起身端着那杯酒慢慢走到云弈跟前,“少主。”她眼含秋波,姣好的容颜此刻更似桃花,这酒没喝都醉了。 言姝静静坐着,只想着方才他拿走的酒杯貌似她喝过呢。 渊小心翼翼的看着云弈的脸庞,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明显感觉到云弈不想喝这杯酒,而且……很是嫌弃现在处境。 就在云弈面色不显端起那杯酒的时候,渊装作不小心,往旁边倒去一下打翻他手里的酒杯,险些溅到袭湘身上。 “对,对不起。”渊忙得起身赔罪,方才这番动作不知道用了多少勇气,现在脸蛋儿红得还以为他抹了胭脂。 “不,不碍事。”袭湘勉强着笑意,面色有些遗憾。 “我这僕人不懂规矩,今日我过多饮酒身体不适,还望鬼王见谅。”他恭恭敬敬的说完,没等鬼王脸色变换,便带着渊疾步离去。 留下袭湘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这可真是场大戏啊!众宾客默默的想。 好在后面有些宾客解围,这鬼王寿宴勉强继续,结束后刑轲径直离去,言姝余光瞥见,趁众人不注意时跟随而去。 第39章 宋瑶站在石桥上,一直埋首痛哭,两边的水静止不动也看不到她的倒影。 只是时间久了,河里面浮现几张惨白的脸来,死死盯着她。 “看什么看,有本事投胎去啊。”宋瑶施法将河水震盪,那些个水鬼一下消失。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到现在脸上都疼。 为什么父王不帮她说话,还有那个袭湘,白让她看笑话。明明她才是父王的女儿,活生生让她觉着自己才是那个义女。 正当她委屈难受的时候,一只手递过来一张帕子,她放下捂眼的手顺着帕子的手看去,正是刑轲。 “是你。”她不客气的接过他的帕子,胡乱在脸上擦拭了两把。 “你不是妖族的使者吗?跑这儿干嘛来了。”她的哭腔明显,实在是委屈得不能自已。 刑轲靠在石栏上,“早来鬼族之前听闻殿下性子爽朗果敢,今此一见果然如此。” “莫说这些好话,这么多年我都听得耳朵生茧了。” 刑轲低眸,看到几个又浮上来的水鬼,微微一笑,那几个水鬼跟见了啥一样,熘的飞快。 “殿下伤心无非是方才鬼王没有替殿下出头。” “你懂什么。”她反驳道。 不仅仅如此,最可恶的是她在袭湘面前丢了脸,还有那个云弈…… 想着又觉得脸上的痛意加深,刑轲递给她一枚丹药,“殿下吃了这个就不疼了。”
第70页 宋瑶蹙着眉,盯着他的掌心。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来此不过是想两族交好。” 宋瑶抿着唇,仍有提防的接过他那枚丹药,想来他也不敢做什么手脚,不然谅他走得出鬼族。 “其实,殿下若有什么烦忧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 “我凭什么要同你说。”宋瑶吃下那枚丹药,脸上的痛意倒是渐渐消弭。 刑轲说道:“若殿下有人可说也不会来到此地了。” “你……” 宋瑶却无法反驳,只能等着硕大的眼睛看着他,半响才泄气一般靠在石栏上,“还不是父王新收的那义女。” “嗯?” 宋瑶咬牙切齿道:“不过是个舞姬,凭着那副姿色和花言巧语搏得父王一时好感便将她收为义女,还真以为她是鬼族殿下了。” “既然她惹得殿下不喜,何不除之而后快。” 宋瑶转首看他,对他的话满含惊讶,“你、你说……杀了她?” “难道……殿下不想吗?”刑轲似是抓住她心里那根弦了。 宋瑶转眼陷入纠结,她的确是想杀了袭湘,总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也不知道做给谁看呢。 “你……你有办法?”她似是下定决心道。 刑轲淡笑不语…… 远处的言姝将一切看在眼里,随后转身而去。 …… “你可真是长进了。”云弈坐在软榻上,垂手看着自己的长髮,越看越不顺眼,他当时就应该下手再狠点儿。 这样的女子,不叫她多吃些苦头,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没错,他就是个小心眼儿。 渊双手交错着紧张的看着地,“你……我……” “行了,长老还没有回来吗?”他微微蹙眉,明显不大开心。 渊老实的点点头,鬼王寿宴已经结束半个时辰了,可还没见言姝回来。莫不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 “你先回去吧。”云弈摇摇手,脸色不佳的看着自己的髮丝。都焦成这样儿了。越看越生厌。 在他准备静下心来调整一下,渊麻熘的又跑回来,“那个……言姝回来了。” 云弈抬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渊默默无语,难道不是他想知道吗?怎么这男子心也难猜啊,当年长姐只告诉他女人心海底针,可面前这位怎么猜不着他的想法。 …… 言姝觉得刑轲接近宋瑶别有意图,只是……她不能插手,也无心插手。 可若是关乎魔族,她就不得不出手。希望宋瑶那姑娘莫被他利用了。她不喜欢评判别人,只是那个刑轲,她一见着心底无意识就将其同王西村一事结合起来。 总归二者都同她没关系,五年多年来她都做到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王西村终究是她亲眼见到的。 在兄长去世之前,她的确是傻,之后她堕仙成魔觉得自己变了,心不再软,做事也不再考虑旁人。可如今,怎么越来越回头了。 在她沉思之际,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微微侧首见到一把剪子停在她身后,顺手要打破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长老,是我。”云弈无奈的说道。 方才定是以为谁来偷袭她了。 言姝瞥见他手中拿的剪子,随后收回手,“你拿着剪刀干什么。”她迴转脑袋饮下一口清茶,现在弦月如钩,朦朦胧胧间,温柔的光束透过窗扇钻了进来,透着别样的温情。 云弈将脑后的髮丝捞过来,“诺,那丫头还真是下手狠呢。” 他好像下手也不轻吧。 言姝默默心想,随后意识到剪刀的用意,“你想断髮?” 云弈点点头,随即把剪子塞在她手中,“有劳长老了。” “……” “你可以找渊帮忙的。” “他笨手笨脚,我怕他把我这三千烦恼给剪得一丝不剩。” 他的话略带笑意,言姝听后只觉得又不正经了。 “我从未剪过。” “无妨,我相信长老的手艺。”他乖乖的转过身,不由抿唇。 瞧着他发尾那团焦黑,却是不太妥当。月光的韶华在他头上,满头黑髮如黑色稠墨一样,她犹豫的握紧剪子,“你要剪到何处?” “腰际吧,省得碍事。” 言姝默了片刻,随后拾起他数长的发,在手中也是柔软的。 髮丝落地,倒真有种丢却烦扰的感觉。 渊原本端来热茶,这一次他有经验了,站在门口处就看到女子低眸认真细心的帮男子剪髮,而男子目光如星,怎么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温柔,偏偏嘴角的弧度彰显他此刻的心绪。 渊眨眨眼,他觉得自己不能进去,否则……难保云弈有毒舌他。 “好了。”言姝放下剪子,地上已经掉了一圈,看久了也觉得心疼。 毕竟是多年蓄积。 而云弈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兀自倒了杯水,抿了口想到什么说道:“长老在寿宴结束后去哪儿了?”
第71页 言姝无意瞥了眼他泛着水光的薄唇,立马转开眼,“无尽河。” “就是我们来时没有倒影的那条河?” 言姝颔首。 云弈勾笑,“可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言姝什么性子,他大抵了解了,若无其他要事她是绝对不会耽搁的。 “只是看到刑轲在安慰宋瑶。” “这可就稀奇。”他不屑说道。至今还能记得刑枫在提及他那位大哥时恨得牙痒痒。 “我们在鬼族不宜耽搁。” “嗯,等明日去见完鬼王看看他的口风,咱们便回魔族。”云弈认真说道。 言姝没说话,她心头的打算是从鬼族离开再去凡间,把那女子尸骨埋下,顺便再看看梵乐的情况,那丫头去了凡间差不多半月,该是长成大姑娘了。 结果第二日另一则消息遍布鬼族。 原是鬼王的义女袭湘同来客洗心灵泉之主英华君勾搭在一块儿,被伺候的侍女发现,立马传至鬼王的耳朵里,现下英华君被留在自己的屋子,而袭湘则被关入大牢。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言姝正在和云弈对弈,渊说出来,她指尖的白子不由掉落在棋盘上。云弈见她走心,索性放下棋子,“长老觉得奇怪?” “不是……”她没说完,只是联想到昨日的刑轲和宋瑶。昨夜鬼族大殿,宋瑶同袭湘明显不满,而且袭湘身为鬼王义女,不可能如此荒唐做出失了身份的事。 这么巧吗? 还是她的内心变得狭小阴暗。 “总之是他鬼族的事儿,咱们不过局外人。”云弈继续说道。 言姝觉得他说得有理,随即拾起白子继续下。 鬼王派了人前来告知,今日身体不佳,议事容后再延几日。 也是,遇上两个女儿发生这些事儿,就是再怎么端得住的也忍不得把自己给气着。 这下,云弈被逃婚嘲笑的事儿,可算是有更甚者代替各族的饭后谈资。 …… “她出了如此失德之事,鬼王就算再疼爱她,也得顾忌鬼族的面子。”刑轲从无尽河投进一颗石子,带起涟漪。 宋瑶哼笑,可算是容她出了口恶气,随后她又有些紧张道:“万一父王发生是我……” “殿下放心,是袭湘自己走进英华君的屋子,之后的事儿,怎么撇也撇不到殿下身上。”刑轲自信道。 “也是。”宋瑶跟着点头,可算是有桩让她悦心的事儿了,她倒要看看袭湘那狐媚子这次该怎么办。 哼,英华君早已成亲,那正室夫人可不是个好惹的,威名在外,这么多年英华君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现在袭湘摊上这回事儿,莫说父王,就是那英华君的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她看着刑轲。 刑轲似早就想好一般,望着阴沉沉的天,漆黑的眸子涌现几分妖冶,“去求情。” 第40章 “求情?”宋瑶一万个不愿意,她好不容易让袭湘着了道,现在去求情,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刑轲早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接着淡定的说道:“殿下莫急,昨日殿下惹怒鬼王,何不趁机在鬼王面前多多表现。” “什么意思?” “袭湘既然是鬼王义女,名目上也是殿下的妹妹。现在殿下的妹妹遭难,作为姐姐应该做什么呢?”他细细引导着。 宋瑶微转眼眸,倘若她前去求情,父王定觉得她大度有加。 “我这就前去。” “慢着。” 宋瑶停下脚步看着他一脸不解,不是他叫她去见父王嘛。 刑轲淡笑道:“殿下应该晚些前去,此刻鬼王正值怒火之时,万一迁怒殿下可就不妙了。” “你的意思是等父王消消气我再去表现?” 刑轲颔首,正是此意。 觉得他应该不会坑自己,宋瑶点点头,“行吧,就听你的。” 晚间,宋瑶依着刑轲的叮嘱前去找鬼王。 此刻鬼王还在处理要务,一见着她来,也没有好脸色。 宋瑶在门边踌躇半响,随后低着头缓缓走进来,干脆跪下来。 “你这是作何。”鬼王停下手中笔墨,一时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真是一个二个不让他省心。 宋瑶不由得落下泪来,“昨日……是女儿莽撞,不该失了鬼族和父王的面子。父王您罚我吧。”她满脸诚恳,似乎为昨日之事赶到十分后悔。 “罚你?罚你鬼族的面子能收回来吗?” 宋瑶委屈的嘟起嘴,“我……是女儿错了。”她越发小声。 鬼王看着她低着脑袋,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的确是少见。 “说说吧,同云弈到底怎么回事?他毕竟是魔族的少主,近的来说也算是你的侄子,你这般同他过不去,我可不信你们之间没什么。”这问题他在昨日便萦绕于心,只是这丫头……他真是宠坏了。 宋瑶动了动嘴,只好将罗剎林的事儿全部告诉他。 “你说你同他们开个玩笑,云弈便将你的宝贝蛇杀了?” 宋瑶点点头,“对啊,女儿不过是戏弄一番,哪知道云弈不禁杀了女儿的宠物还给了女儿一巴掌呢。”
第72页 鬼王见她气得眼睛发红,怪不得昨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也不顾。 “毕竟是你有错在先。”鬼王凭着公正来讲。只是云弈对女子下手未免……有失风度了些。 这一点在他心里就对云弈的映像有些改变了。 宋瑶无法反驳,“是,女儿以后万不会如此胡来。这一次父王就原谅女儿吧。” 鬼王烦扰般捏捏太阳穴,挥挥手,“起来吧。” 见他松口宋瑶眼中飞逝一抹笑意,然而身子却一动未动。 “怎么还跪着?” “女儿……还有一事相求。”宋瑶别扭说道。 “说来听听。” “是……关于袭湘,女儿今晨已经听闻,总觉得袭湘应该不会如此放浪,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鬼王被她这番话给惊着了,甚至怀疑面前女子是不是什么东西变化的。再三确认之下他说道:“你平日不是最看不惯她吗?怎么今日还跑来求情?” 宋瑶撒娇般哼了一声,“难道在父王眼里,女儿就是如此小心眼的人吗?虽说女儿平时看她的确是不顺眼,这一码归一码。说白了就是女儿不想她来分走父王的宠爱。其余的,我同她也没仇没怨的。” 鬼王听后,突然欣慰许多。难不成经过昨日一时,这小女该是懂事儿了?连带着他对于袭湘的事儿也没那么大的怒火。 “罢了,你先下去吧。这事儿本王还得想想。” 宋瑶起身行礼,“是。”她走到门口又停下,回首道:“父王莫太操心,我前去大牢劝劝她,毕竟这事儿传出去了,她定然受伤的。” 鬼王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愿是这丫头真的懂事了。 …… 大牢 听到铁索的声音,袭湘激动般跑到门边去看,结果……看到来人不禁脸色暗下,颓废的回去坐下。 “姐姐是来看笑话的吧?”她低眸看着枯草堆,仅仅一夜过去,什么都变了。 宋瑶端着食盒,挑眉看着她将食盒扔在地上,“笑话?哼,你本身就是个笑话啊,还有……姐姐可不是你叫的,当你做出这种事儿的时候,就不再是父王的女儿了。” “你……”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宋瑶趾高气扬道。 袭湘说不出来话,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自打她做了鬼王的义女,这位名正言顺的殿下明里暗里给她使了多少绊子,她从未想过分走鬼王的宠爱,可这位殿下一直对她充满敌视。 她能做什么?到底这位才是亲生的,她不能报復也不能算计。只能做好义女该做的事儿,毕竟她只是个容貌出众的舞姬罢了。 “对了你可知英华君的夫人已经在往鬼族的路上了。”宋瑶得意洋洋道。 “你想说什么?”袭湘忍着眼里的湿润,她还同样委屈呢。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到了英华君的住处。结果翌日醒来,两人浑身□□的躺在一张床上,要说没什么连她自己都不信。 可偏偏她真的不知道啊。 鬼王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她还能怎么办。 “那位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妒妇,是饶不过你的。”宋瑶轻轻一笑,仿佛看到袭湘将来的局面。心中那口久憋的恶气总算除了。 “你若是来看笑话,尽管看吧。” “你错了,我不仅仅是来看你笑话,也是来救你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袭湘不明白。 宋瑶环手讥笑,“你不是一直狡辩说自己不知道吗?我给你这个机会洗清你放荡的名声。” “你要我做什么?”袭湘定定看着她。 很好。 宋瑶接着说道:“很简单,你就说是云弈引诱你去的,你被施了术法,什么也不知道。” 袭湘没想到她这么憎恨魔族少主,不惜利用她来诬陷。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奇怪。好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只要你死死咬定,我就会同父王求情,让他放你一马,免得……被那英华君的夫人给打死。” 袭湘抓紧衣角,似在考虑她的话。 “我没有多少时间赔你在这里浪费,道理你该是明白,有什么东西能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呢?”宋瑶刻意说着,只要能报仇,她可不管其他的。 当然,这番说词可不是刑轲交给她的。 她的仇的是自己来报。 被她的话似乎说动,袭湘开口,“你真的会帮我?” “自然!我最大的仇人又不是你。” 袭湘挣扎良久,望着外面的阳光,她不想留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更不想被说成□□。 “好,我答应你。” …… “你说什么,袭湘说是云弈对她施法去勾引英华君?”鬼王听后瞠目结舌,禀报的守卫将牢中袭湘同他所言一一转告鬼王。 “正是。” 鬼王没想到这件事会反转成这样,“你去……将袭湘带过来,还有让云弈也过来。” 到底是他外孙,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
第73页 这一会儿功夫,袭湘就被待到鬼族大殿,现在只有若干守卫在此,鬼王静坐在殿上一言不语,观之可见其脸色阴沉。 袭湘内心安慰自己,一定可以的,她想活着,她不想死。 云弈大抵是没想到这件事儿还能扯上自己,一看就是旁人陷害。至于是谁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不过临走前还能得到言姝几句想问,他就不信她不是关心他。 为安她的心,干脆把渊也带上,有什么问题让渊回去告诉她。 这大殿静悄悄的,白日里,千盏红烛没了火光,竟也显得几分孤寂。 这个场面怎么能少得了宋瑶的观赏呢,她走到鬼王身边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鬼王点了点头,宋瑶送给云弈挑衅一笑。 云弈只当没看见。 “不知鬼王召见,有何要事。” 他目光直逼鬼王,丝毫不惧。 倒是胆子大的,比他父亲想君王多了,鬼王内心嘆道。可惜啊……怎就不是他鬼族呢。 鬼王示意袭湘,袭湘心虚的看了看旁边的男子,依旧风华,真是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胡忘记的模样。她内心又开始纠结了。 “快说出实情,这样父王才好给你洗清冤屈啊。”宋瑶免不得开口,生怕袭湘改变主意。 袭湘指尖拢紧,刺痛肌肤回了神,“是……是他,昨日袭湘同他见了面,之后什么也不记得,再到今晨就……”她实在说不下去,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委屈难耐。 “袭湘姑娘,撒谎可是不对的哟。”云弈依旧淡定。这副不慌不乱的模样让宋瑶暗暗咬牙,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袭湘撇开头,“袭湘没有说谎,父……鬼王应该了解袭湘为人,这几年袭湘从未与何人走得过于亲近,怎会做出如此有辱名声之事。”这次她是真委屈。 明明知道自己遭人算计,可却不得不去污衊旁人来保住自己的命。 鬼王看着云弈,这事儿不扯清楚可就不好说了。 第41章 “既然,袭湘姑娘说昨夜最后见着的人是我,请问我为何要这样做,我让你勾引英华君的目的呢。我同英华君可没什么过节。况且昨日我回去之后可没出过洞府,所有鬼族守卫都看见了。” 袭湘动了动唇,低下头目光略有些慌乱,半响她才细声说道:“少主修为了得,能在守卫眼皮子底下走出来不算什么难事。少主算计我并不是为了打击英华君,实则是为了报復袭湘。” “嗯?这话什么意思?”鬼王察觉几分不同寻常。 渊一直未说话,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污衊啊。 袭湘身子微颤,继而说道:“启禀鬼王,昨日寿宴散了之后,袭湘觉得当日敬酒不得,是否是袭湘惹了少主不快,后来便去了少主所处的洞府,没想到竟然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你快说!”宋瑶迫不及待,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处。 云弈也等着她说出个所以然来的。 袭湘似乎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出来,“袭湘看到魔族的那位长老在替少主剪髮,二人看起来关系暧昧不同寻常。” 这一下惊的不是云弈,而是他身后的渊。 诶,他怎么没发现这女子来过啊。 “袭湘去过的事,守卫看到过,鬼王若是不信可招来盘问。” 宋瑶指着云弈,“原来如此啊,贵族长老可真是……竟然对少主有那样的心思。怪不得在罗剎林对你云弈如此爱护。” 云弈抬眼冷冷看着她,鬼族有了这么个殿下,还真是数千年来修的‘福气’啊! “本族之事,似乎由不得鬼族来插手评判吧。再说,凭她一人所说就要当真吗?” “你敢说她所言不真,这是什么?让长老替少主剪髮?自古以来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怎么也轮不到堂堂长老代手吧。这根本就是有驳伦常。”宋瑶说得开心,忍不住露出得意。 “我自己的事儿由我自己做主,就是殿下把这事儿捅到我父亲面前也不得理啊。” “你还想狡辩吗?你不就是想要袭湘闭嘴,担心泄露出去。才会使出这等卑鄙的手段。” “想要她闭嘴我有的是办法,何必伤人伤己呢。况且我连她来没来过都不知道。何谈报復!?”云弈一一给怼回去。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来洗清自己。”宋瑶冷笑道。 渊听着他们一来一去简直是舌灿莲花,这一点他可能永远都学不会了。 “是吗,从来到鬼族,殿下便三番两次为难我。现在又笃定我才是陷害袭湘姑娘的兇手。虽然我的确不待见她,不过相比较,貌似殿下倒有些报復我呢。” “你胡说!明明是你为人卑鄙,同魔族长老关系不清不处,简直是魔族之耻,想必那长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为老不尊!” “阿瑶。”见她越说越过分,鬼王免不得出声阻止。 云弈唇角勾起一抹暗色,渊一看到他这表情就知道那什么殿下要倒霉了。 “是啊,哪比得上殿下。仗着鬼王的宠爱不知天高地厚,脸皮都能比得上城墙。自己的泥儿没擦完赶着给别人泼墨。当真以为自己天底下最尊贵的吗?你屡次三番污衊魔族长老,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鬼王也不得对我魔族长老出此不敬之言吧。”他的话一说完,渊都快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第74页 怪不得长姐说外面的人都很是厉害呢。 宋瑶被他说得脸气得通红,指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父王,他竟然……竟然如此不要脸。还……当着你的面辱骂女儿。” 切,这可真是让云弈长见识了,活了八百多年头一回见着这么贱的。是谁方才不要脸的辱骂他魔族,现在还有这个脸说那些话。 以他看,宋瑶能安全活到现在,也算是运气。 “好了,言归正传吧。”鬼王被他们吵得头疼。 这个女儿啊,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行了,我也不想在此多费口舌,咱们直接查真正的幕后黑手吧。”云弈哼笑,眼底的轻蔑让鬼王看了都觉得有些过分。 “你什么意思!?”宋瑶指着他大声道。 “渊。”他唤了一声,渊渐渐上前,这下众人才注意到他。 宋瑶还以为他能使出什么手段洗清自己呢,拉出来个废物有什么用!? 察觉到她的鄙视,渊这回也硬气了些。 再怎么说他也是鲛人一族的王子,就算鬼族比他鲛人族要强盛些,也不得如此失礼吧。 “这是何意?”鬼王问道。 云弈微微遮眸让人看不得他神色如何,“鲛人族是可以看到某个人过去三日之内所碰到的所有事。” 鬼王微微惊讶,“他是鲛人族?” 远看就是个长相俊俏的少年,没想到…… 渊闭眼一抹蓝光在他眼前拂过,再睁眼之时,双眸已经变成了湛蓝色,耳朵也跟着变成了鲛人时的形态。 “就算他能如此,万一是变身术呢?”宋瑶不由开口。 云弈看着她跟着猴子一样。 渊大起胆子哼了她一声,瞬间眼角滑落一抹泪,落在地上之时化作一颗雪白的珍珠。 “我想除了鲛人族,其它族可没这个本事吧。”云弈俯身捡起那颗珍珠,当真是圆润光泽。 唉,怪不得鲛人族选择避世,这浑身是宝,不招人惦记才怪。 这下宋瑶无话可说,反观鬼王心里有着不详的预感,他见宋瑶情绪愈发激动,而且……目光涣散,时而慌张时而害怕。 就连一直跪着的袭湘也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说,找到兇手她同样可以洗清冤屈,可宋瑶为何这样害怕。就算是她撺掇,最后也可以随便扯个理由,说是自己陷害她,到时候不管真假,鬼王都会站在她一边。 明明可以有恃无恐,现在……难道……是她! 袭湘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到。 渊渐渐走近袭湘,准备施法的时候,鬼王开口,“慢着。” 渊和云弈侧首齐齐看着他。 鬼王忍着内心窜起来的火气,盯着袭湘道:“湘儿啊,你可要想清楚,到底是谁陷害你,还是说你为了保命故意陷害魔族少主?若是你自己坦白,父王还可宽恕一二,若是被鲛人族看破,到时候父王也救不了你。” 袭湘没有想到……明明鬼王也猜出来。他竟然……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威胁自己。 明明受伤害是她啊,为什么最后承担的也是她。 “我……” “湘儿你莫要让父王失望啊。”鬼王惋惜说道,明面上似乎在说让她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实际上是在警告她。 云弈都懒得冷笑了,这事儿若是发生在魔族,他那父亲早把自己给剁了,还能如此护着!? 袭湘捏紧的手缓缓松懈,原本激动爆红的脸逐渐失去神采,变得绝望。 “是……是袭湘……是袭湘故意勾引英华君的没想到英华君有一个夫人。污衊少主是想洗脱自己的名声,保住自己的命。”她话语说得死板,似乎已经放弃了。 那边的宋瑶紧紧盯着她,看她一字一句道出,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下了。 若是让外族知道,她堂堂鬼族殿下竟然使出卑鄙手段让义妹失节,还撺掇她去诬陷魔族的少主。届时,就算父王再疼爱她也保不了她。 “好啊,这几年你呆在本王身边,就学会了这些手段!?你可知自己今日这番话差点断送鬼族与魔族之间的和睦。”鬼王怒气沖沖,将身边的香炉一脚踢下来,发出哐当的声音。 宋瑶这时候成哑巴了,她不能开口,也不敢开口。 这话明着是说给袭湘听的,实则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袭湘犯错,任凭鬼王处置。”袭湘叩首道。 渊有些不平的想要开口,被云弈眼神阻止,随后只好憋着一口气回到他身后。 “既然如此,这处闹剧也该结束了。想起临走前同长老的下的那盘棋还没及时结束呢,就此告辞。”云弈可以说毫不客气的说完,带着渊径直离开。 宋瑶原本还想责怪几句,一触及鬼王的脸色,顿时不敢吭声了。 走出鬼族大殿,渊就变回了正常模样,随后不明白道:“为何不让我鸣不平,这里面肯定有鬼。” 云弈望了下湛蓝的天儿,似乎在观赏,一边说道:“你还真以为自己能看破人三日之内的事儿!?” 额……渊摸摸自己的脑袋,肯定是……不能的。若是他鲛人族真有此能耐,那其他各族哪还有那么多冤情啊。顶多跑到南海请鲛人过去辩一辩的。
第75页 没错,他方才同云弈临时撒了谎。 天知道他那时候心跳得有多快,生怕自己露馅呢。 这时候云弈拍拍他的肩膀,“这次表现不错。不过这些事就莫要告知长老了。” “为、为何?” “你想她听到那宋瑶讽刺她的话?” 渊老实的摇头,“你是怕长老不开心对不对。” “回吧,他们鬼族自己这摊破事儿还没解决呢。”云弈摆摆手,似乎累了。 的确是累了,一看见那宋瑶他眼皮都累了。今日这事儿他是记在心上了,谁叫他是个小心眼儿呢。 第42章 待云弈他们离开之后,鬼王让守卫将袭湘押下去。诺大的大殿瀰漫着不同寻常的氛围,宋瑶捏着自己的衣角,忙得跪在鬼王跟前。 “你那求情的戏码演得可真不错啊。”鬼王淡淡说道。 宋瑶不怕他发怒,就怕他现在这样,看不出来什么。 “父王……我……” “你可真是本王的好女儿啊,迫害你义妹,诬陷魔族少主。你当真以为本王能护得了你!?” 宋瑶紧张起来,跪着过去,抓着鬼王的衣角,“父王,女儿是一时鬼迷心窍。” 鬼王无心听她狡辩,吩咐守卫上前,“把她关入无尽河,没有本王命令,不得靠近。” 听到无尽河,宋瑶彻底慌了。 “父、父王,我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啊,无尽河底下全是水鬼,您怎么忍心……” “带下去。”鬼王闭上眼不想再去听她的话。 若她还舒舒服服的做她的鬼族殿下,明日鬼族就会谏言了。况且,关乎魔族……她方才对云弈说的那些话,要是换个人早就魂飞魄散了。 能保住她一条命也算是他身为父亲唯一能帮她做的。 只盼着她这次可以诚心悔改。 …… 言姝也没想到云弈一过来回,就出了这档子事。 听到宋瑶被罚无尽河,云弈不过轻笑指尖放下一枚黑子,这还不是做给他看的?等他们一离开鬼族,那鬼王定会迫不及待的将其放出来。 这次这名头倒好,说是宋瑶顶撞鬼王。 也不知道那鬼王心里的天平倾斜到何种地步,就算义女也不至于如此无情吧。到头来还得给亲女背锅。 “许是鬼族流年不利呢。”云弈看起来心情还算是不错,旁边默默擦杯子的渊不由心底犯嘀咕,方才是谁在大殿那么生气,这换了个人,脸色都变得不一样了。 啧啧…… 晚间,刑轲听闻此事,也不过神色渐暗,到底是扶不起的阿斗,蠢得无可救药啊。 云弈趁着夜色特地来到无尽河,说了他是小心眼儿睚眦必报的。 站在桥上跟观赏鱼一般,冷淡的望着平静的河面。 “你来干什么!” 宋瑶被牢笼囚禁在水底下,时不时冒出来个白色脑袋,不过几个时辰她的脸色就疲惫不堪。 直到她瞧见云弈出现在此,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云弈随意扔了颗石子儿下去,砸中宋瑶的脑门,接着鼓起来一个大包。 “你……”宋瑶一动,四肢被锁链锁得牢牢实实,发出哐当的声音。 “啧啧,怎么……尊贵的殿下现在成了阶下囚不习惯了?”云弈靠在那儿一副说风凉话的模样。 宋瑶狠狠的看着他,“你别得意,让我出去绝对饶不了你。” “呵呵,我就喜欢看你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永远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轻飘飘的说着。 小人得志,她一定要报仇,一定让他死无全尸! 云弈一眼看出她的想法,拍拍手,“行了,你真以为我是个傻子等着你来报仇!?” “你想干什么?”宋瑶嗅到一丝危险。 云弈勾起浅笑,眸中可没有半分笑意,他打量似的看了看周围的水鬼,一丝兴起浮上心头,他指尖一点,整个河面开始翻涌,宋瑶看到聚集在自己身边的水鬼越来越多,而她所呆的牢笼是她现在唯一的保护罩。 “你在干什么,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鬼族,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父王绝对饶不了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父亲会不会饶得了你呢。”他不过施法让无尽河变得寒冷起来,唯有宋瑶呆的地方是平常温度。 那些水鬼受不了自然会往她那个方向聚集。 宋瑶被他说得无法反驳。 “总之……总之,待我出去定要将你今日所为全部告诉父王。” 她这话刚说完,就见着一个吊着长舌头的大脸贴近牢门,意图咬断这牢笼,她不禁被吓着瑟缩了一下。 云弈摇摇头,真是傻得可笑啊。 “既然你的嘴那么贱就不要开口好了。” 宋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怔愣之际,一股力量撬开她的嘴,瞬间在她瞠目之时,舌头被生生的拔了出来。 “嗯……嗯……”她吼不出来了,滚滚鲜血从口中冒出来,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舌头落进方才那水鬼手里,看他近乎痴迷的将其餵进口中,似乎觉得美味不由得细细咀嚼。
第76页 呕! 宋瑶一边哭,一边吐。 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这么弱,可不好玩儿!”云弈扯笑,这可没完呢,他余光看了看,四周连个多余的影子都没有。这鬼王到底有多放心他的爱女会平安无事呢。 他念了个诀,一只青色小虫从天边而来,渐渐没入水面,飞进了宋瑶的脑袋里。 “吃掉她方才的记忆。”云弈手指勾起几缕长发,说完,青色小虫泛着萤光飞了出来,一切都很完美! “怎么办,我不仅觉得你嘴贱,你浑身上下都让我觉得不舒坦。”云弈低声自语,他从没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只要他想做的他都会去做。 这想法可是有走偏门的危险。 奈何……他天生如此呢。 不过,他还是有理智的。没想过要把她给杀了。 既然用长鞭烧毁了他的头髮,那就……他想到一个主意。 片刻后,无尽河上方漂了数多长发…… 稍晚,鬼王听到这事儿,差点吐血。 “你说什么,殿下的头髮全没了,舌头也被扒了!?”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歹一大把年纪经歷那么多事儿没想到…… 守卫低着头。“是,勘察一番,殿下的……指甲也被扒了。殿下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察觉自己舌头没有了,一直嘶喊。查了一圈没有可疑的人接近无尽河,最后发现有一个水鬼把殿下的舌头给吞噬了。” “去查……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那……殿下她……” “还她什么,赶紧接回来派大夫前去看啊。”鬼王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如数挥之地上。 心里不觉愧疚,若不是他下令将宋瑶罚入无尽河,她又怎么会…… 这还没完,守卫刚走,那个一直接待使者的老者颤颤巍巍过来,“启禀鬼王,鱼临池的红莲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 “什么!?”鬼王浑身僵住。 …… “听说鬼王连夜赶去鱼临池,也不知发生何事。”渊一边开窗一边说道。 棋局总算结束,到头来还是平局。 言姝侧首,“鱼临池吗?” 这地方算是跟她和云弈脱不了干系,又出此事。 云弈嘆口气,“估计很快我们又会被鬼王召见了。” 渊不明白,这怎么又跟他们扯上了。 言姝没说话,果然……来之前她就觉得不会顺利。短短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想必鬼王也在后悔,若没有寿宴,说不定少了全部麻烦。 这一次还真被云弈给说准了。 没想到自己一日之内,来鬼族大殿这么多次。 “言姝长老,听祁老说过,这两日就你和云弈去过鱼临池。”鬼王手掌紧紧抓着身边的虎头,面生神色不显,估计也憋得辛苦。 言姝余光察觉鬼族大殿的守卫多了三倍,“我们的确去过鱼临池,不知发生何事让鬼王如此恼火。” 她说得毫不心虚,看起来鬼王召他们来有些莫名其妙。 鬼王看了祁老一眼,那老先生先是恭敬的对言姝行礼,“是这样,鱼临池一直是我族宝地,方才侍卫来报在三个时辰前,鱼临池所有的红莲一朝枯萎。长老也知道这红莲在我族可是常年不败的。这还是数千年以来头一遭。” “难不成鬼王觉得我同长老看了两眼就有本事让那红莲枯萎!”云弈开口道。 老者看了看鬼王的神色忙的接话,“少主莫怪,鬼王只是一时心急。所以召二位前来不过问问情况,没有少主说得那般严重。” 呵呵……这话说得他气儿都消了。 果然啊,会说话的命都长些。 “老先生该知道我们去过之后鱼临池并无异样。”言姝开口。 老者连连答‘是’。 “望长老见谅,不只是这事儿,守卫也说了自打长老和少主离开,当夜鱼临池就没有什么怪物出现的动静……” “老先生这般说就是笃定我们同鱼临池一事有关?”云弈语气渐冷,话语丝毫不客气。 也是,早就因为宋瑶的事儿撕破脸了。现在那还能笑颜相对,假惺惺的说着好话。 老者微顿,连忙摇首,“现在还未查出其他人的踪迹。” “你确定没有其他人来过,还是说那帮守卫玩忽职守压根没发现其他人?”云弈挑眉道。 “少主这话何意?”鬼王听出不寻常,似乎他知道什么内情。 云弈抿唇不语,看得鬼王心里发怔。 良久他才开口道:“既然鬼王已经笃定是我们,再解释也无谓。就是云弈略有不解,一池红莲枯萎就让鬼王如此上火,不如我等想办法让红莲重新活过来不就好了。” 鬼王眼睛一跳,尽力忍耐着什么。 言姝默默看着他们之间的暗潮,不过一池红莲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可观之鬼王的脸色,这红莲对他来说就如此重要吗?还是说……重要的不是红莲,而是……那底下的东西。 第43章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云弈明显疑惑,看得鬼王恨不得把给他扔出去。
第77页 难道他真的老了?! 一个二个小兔崽子,真要上天不成。 老者跟着接话,“少主不知,这红莲乃是先代鬼王留下的,去世之前着重叮嘱要好生照顾,不可忽视。现在红莲已枯,鬼王心里有愧于先王自然是着急的。” “可问题是我们的确不知情,爱莫能助。”云弈幽幽道。 “鬼王没有想过,也许还有其他人去过。”言姝开口,让鬼王和老者齐齐看着她。 “实不相瞒,当日我同云弈离开时,见着一个影子。以为也是同我们一样前来观赏的。” “噢,不知长老可知是谁?”老者接着问道。 言姝沉默半响随后摇首,“太远了,没看清楚。” “这……”老者犯了难,这只是言姝的片面之词,没办法全部相信。 “若是觉得怀疑,不如去问问守卫,既然那人能在重重守卫之下熘进来,其修为应该不低。守卫即便没看到,也该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言姝继续说道。 凭这三言两语,对方自然不会全信。那她只好丢出个引子让他们去追查。 这最后,谁也不认,鬼王没办法只能先放他们出去。 “长老是故意吧!?”一走进所居的洞府,云弈便忍不住开口。 言姝瞥了他一眼,“只是说出所见事实罢了。至于真相如何,由他们调查吧。” 刚准备转身进屋,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肩,“长老就没想过红莲枯萎是什么缘故?” 言姝低眸盯着他的手,略感不适,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说道:“鱼临池中都是天宫的水,能让红莲常年不败,昨夜突然全部落败,应该不是偶然。”她这话意思也是在说,红莲枯萎不是因为底下聚灵阵破解才落败的。 “噢,那我不得不有个猜测。”他放下手没觉得她的动作有何不适。 言姝等着他的下文,结果他站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不说话。” “长老不觉得咱俩站在这门口说话十分奇怪吗?”他扬了扬下颚,言姝犹豫着转身开门。 云弈跟在她身后憋笑,等到她转首过来的时候,又恢復成正经模样。 “也许是有人故意让红莲落败呢。”他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漫不经心说道。 言姝坐下来同他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了杯。 “你怀疑刑轲。” “不是怀疑,而是差不多笃定。当日他那模样就是在寻找什么,那么我只好猜测他是因为找不到他要的东西所以故意让红莲落败,这样鬼王就会大肆勘察。毕竟……这鱼临池中有什么东西,鬼王定是再清楚不过了。” “为何这么确定鬼王知晓聚灵阵。”言姝抿了口茶水,略显苦涩令她当即放下茶杯。 注意到她微变的神色,云弈无意的看了眼她放下的茶杯,继续道:“聚灵阵也说了,百年一祭,论年岁来讲,聚灵阵是在先代鬼王在位时就在鬼族了。当时听它口气,这百年祭就没停过,也就是说,这一代鬼王在位期间,祭品没有停过。若说他不知,才是有鬼呢。” 言姝想起老者在芊泽湾对她所言,最后证明还是说谎了。 “鬼王这次这么心急可不是因为那几朵红莲,他紧张的大抵是聚灵阵为何没了。”云弈说道。 “难道刑轲要找的也是聚灵阵?”言姝问道。 “十之八九。” 言姝嘆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没想到当年她所做阵法竟会留下如此祸端。 “别看刑轲这几日低调得好似不存在一般,鬼知道他在背后做了多少事儿。加上宋瑶,我想魔族同鬼结盟一事恐得多想想了。” 此言不虚,言姝总觉得里面有太多事儿,想太多太累,不去想又容易丢命。 难啊! “你比我想像中要……”她看着云弈发自内心道。 没说完,似乎在想用什么词合适。 “心思缜密?”云弈替她说出来,也不知道这词儿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言姝遮眸,“也不知这事儿如何收场。” 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云弈也不再追问,继续说道:“无外乎一种结果,鬼族将此事作罢,毕竟他没有证据,我相信凭刑轲的本事不会留下线索的。鬼王会顾忌鬼族的名声,若是聚灵阵一事传播出去,它鬼族可就得不偿失,同时得罪其它族别。首先就是仙族,仙族如何能容得此等心思呢。它鬼族悄悄供养聚灵阵其目的……总不会是维护和平吧。” “如你所说,鬼族才是最心思叵测那个。”言姝心底是贊同他所言的。 来此不过几日,鬼王做事种种都有些不妥。不说其它,就是宋瑶一事,也太有失公正了。这不听闻爱女受伤,就立即打破原先的命令,将其接回去好生疗伤。 “鬼族有多深我不知道,不过现在魔族的敌人是妖族。原先我还觉得鬼族选择魔族方才是正确的选择,现在来看不过与虎为谋,都差不多。” 所以,能不能商议一事,对他而言也不重要了。 既然他们二族有此野心,那他魔族又岂非是吃醋的。 言姝撇头看着窗外,当真是内忧外患,这种情况她须得尽快找到兄长的眼睛,万一乌云谷一朝看破,到时候……就不用妖族出兵了。那时魔族已经自取灭亡了。
第78页 …… 在鬼族又多待了几日,当然,也是难得安静的几日。 不知道最后鬼王如何处理鱼临池一事,他们没有证据,同时刑轲也完好无恙。 倒是在这平静的几日中听到一桩趣事,那英华君的夫人连夜赶到鬼族,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英华君狠狠的揍了一顿,那英华君不堪其夫人重手,直接瘫下了。 本来那夫人还要去找袭湘算帐的,随后被鬼王传召也不知说了什么,随后夫人面色不佳的拖着英华君回了洗心泉。 至于袭湘,有传言她被鬼王秘密处死了。至于结局最终如何,没有人关心了。 总之,这件事儿算是勉强了了。 哦,对了还有宋瑶,整日在屋子里摔东西,发脾气,照顾她的侍女死的死,残的残。即便如此,鬼王还是纵容着。 今日,鬼王召见云弈和言姝,应该就是相谈正经事了。 “这几日的笑话都让长老见笑了。” 鬼王说着话,看模样这几日过得并不好,整个身形都瘦了一大圈,那眉间的皱褶越发深刻了。 言姝摇首,似乎不将所见放在心上。 云弈这次懒得说话,只是默默饮茶冷眼相看鬼王和言姝周旋。 “长老来此的目的本王早就知晓,不瞒长老,妖族也派了使者,其目的同长老如出一辙。” “事到如今不是我等可以控制的,阿常道一事魔族断不会罢休。”言姝淡淡说道。 “自然自然,毕竟是妖族有错在先。不过三族走到这种地步,着实心寒啊。”鬼王面做苦色。 “分分合合是註定的,我想妖族使者定然是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言姝看着他道。 鬼王嘆口气,颔首道:“是啊,不过我鬼族不插手世事多年。着实不想让鬼族子民受伤。” “听鬼王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摘出去了。”云弈眉眼含笑,眼中飞逝一抹轻笑。 “少主何出此言,这妖族和魔族之间的恩怨,我鬼族插手着实不合适。”他的话无意间挑明,说得婉转,不过是为了面子上好看。 来之前,言姝想过鬼族定会选择一方,毕竟妖族若胜下一个目标就是鬼族,鬼王不可能不知道。若是魔族胜,对鬼族同样有了裂痕,这种关系不会长久的。 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个答案。 “鬼王也是这般同妖族使者所说?”云弈笑得戏嚯。 看得人发毛。 鬼王依旧镇定如常,面上像极了为鬼族子民着想的模样。 这么能装,怪不得能哄骗得民心呢,云弈暗暗想到。 “自然。” “好,既然鬼王不愿插手,那就不要插手好了。至于将来……各看造化吧。” 云弈站起身来,说完便回身离开。言姝起身对着鬼王微微颔首也算是有礼,随后离去。 鬼王看着他们的背影,内心憋着一口气,现在鬼族一大摊子事儿,根本无法专注其他族。更何况,这两族又有谁是真心的呢?不过各有异心罢了。 …… “长老觉得如何?” “想必是有了保住鬼族的把握。”言姝隐隐猜测,唯有这个才是最合适的理由。 不然鬼族做出如此决定,就是自讨死路。 云弈停下来,歪着头道:“长老觉得是什么?” 言姝抬眸远远看着红霞满天,天边的火烧云将天空晕染得如同着火一般。 “噬魂铃。” 云弈瞭然一笑,果然如此,“你说刑轲会猜到吗?” “如若猜到,那他就该採取措施了。噬魂铃现在还没有什么宝器可以相剋。” “六阴刀呢?”云弈接着问。 “没有兄长的血,不过废铁。” 云弈苦恼的点点眉心,“这可就有些闹心了。” 第44章 “就算有噬魂铃鬼族也不得胡来。” “为何?”云弈嗅到了秘密的感觉。 言姝收回眼,思绪不由回到过往边说道:“当年鬼族先祖封印噬魂铃不仅仅是担忧后辈的野心害人,也是因为这东西需要持有噬魂铃的人以精血供养。” 所谓精血,换言之就是寿命。 世间除去凡人,其它族类寿命都算是长久的。鬼族的寿命若是无甚意外约有万年之久,其精血若是用来操控噬魂铃,约是寿命减半,或者更甚。 所以封印噬魂铃也是为了保住歷代鬼王的性命。 所以,鬼王若是真的解封噬魂铃,到现在为止不过算一个保障,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不会胡乱使用。 当然,这仅仅猜测,毕竟噬魂铃封印许久,有没有解封只有鬼王自己知道。 “明日便启程吧,再待在这鬼族,非得多出事端不可。”云弈故作嘆气,这鬼族还真是糟心啊。 言姝缓缓颔首,她也是如此作想的。 今晚便要将鬼王的决定传回魔族,好做打算。 …… “啪!” 刚刚呈上的一桌佳肴,被一根横飞的鞭子扫落于地,洒得七零八碎。 侍女颤颤巍巍的跪下去一一捡起来,不难发现,她们每个身上,要么脸上花了,要么髮丝了断,严重的耳朵都没了。
第79页 即便如此,她们也不敢吭声。就在方才,一个侍女不小心说了话,宋瑶将将其舌头给拔了,□□的时候她竟然还笑了。 如此残忍的手段,令在场的侍女纷纷后怕。 “启、启禀殿下……外面有……有一使者要见您。”守卫哆哆嗦嗦的说完,生怕宋瑶一鞭子过来。 听到使者二字,宋岩面露凶光看过去,眼神在问他是谁。 守卫紧张的舔了舔嘴巴,忙的开口道:“他自称刑轲。” 刑轲!?他还有脸来!?宋瑶瞬间睁大眸子,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进来。 这就让守卫松了口气,忙的跑出去,跟逃命一样。 几个侍女收拾好纷纷退下去,这时候刑轲错过她们走进来,瞧见地上痕迹,左右都是碎片,乱七八糟的。 且看宋瑶头上戴着轻纱,站在窗前,手里的鞭子还留有烈火的痕迹。她微微转身,话不多说一鞭子抽过来,刑轲当下接住那鞭子,也不管手心的焦痕。 宋瑶往回收了收,那鞭子一动不动,她蓦地看过去,意在警告。刑轲淡然的放开鞭子,“殿下先消消气,我这次来是有事同殿下说。” 宋瑶眯着眼,转身大力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 “我现在这模样可都是因为你!” 一看这几个字,刑轲内心讽刺,不过面上还是一如既往,“殿下煳涂了,我可没有让殿下去污衊魔族少主。” 宋瑶火气上来,一鞭子过来,这次打在了刑轲身后的花瓶之上,好好的彩釉瓶就这样碎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殿下何不想想后路。” 她张望过来,似乎在问他又想干什么。 “殿下在无尽河受伤一事,我已略有耳闻。难道殿下不奇怪为何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此话藏有深意,而宋瑶也听进去了,她在纸上写道:“难道不是水鬼!?” 这是父王告诉她的,所以她便让人将无尽河所有的水鬼打破,令他们不得往生。 刑轲摇首浅笑,“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水鬼可没那等本事。能消除殿下记忆的人,这修为想必不浅。” 宋瑶侧眼冥想,他说的的确不假。 可为何父王要骗她!? 猜到她在想什么,刑轲接着道:“鬼王如此做也是为了安抚民心。毕竟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鬼族已有不少怨声,鬼王想必已是精疲力竭,不愿声张,只好拿了水鬼做藉口来让殿下消气。” 宋瑶抓紧桌子,一下没忍住‘轰’的一声将桌子掀倒。 她恨啊,她恨父王送她入无尽河,她恨父王不肯为她出头。还有云弈,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刑轲见她这模样,内心不由嗤笑。 幸好,当年妖族求娶这位殿下没成,不然,悔到肠子青。 “你知道是谁所为!”宋瑶立马捡起笔墨在纸上写道。 “这得看谁跟殿下有如此深怨了。”他这话说得模煳,宋瑶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只听他三言两语就乖乖随着他的思路去想。 结果,她真想到一个人。 立马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云弈 刑轲抿唇勾笑,“我不知那魔族少主同殿下有何深仇大恨,不过能让殿下如此记恨,对方定是做了什么惹怒殿下的事。” 宋瑶一拳出击,石墙上瞬间多了一道深坑,她咬着牙暗想。 绝对是他,只有他才会如此卑鄙。这整个鬼族谁敢对她这样!? 没想到他竟然还想办法消除她的记忆,她说怎么会一片空白想不起来。 不行,她要报仇,想着间拿起那鞭子就准备冲出去,刑轲开口,“殿下莫要鲁莽,难道还想在他身上吃亏?” 宋瑶凝住脚步,她回首看着刑轲示意他接着说。 “这魔族少主我略有耳闻,性子狡猾至极。殿下纯良怎会是他对手。” 宋瑶听后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将鞭子扔在地上,“你说,该如何!?”她在纸张上写着。 刑轲踱步一二,接着道:“殿下应该知晓这次魔妖二族派遣使者前来所谓何事。” 宋瑶微微蹙眉,她只是隐约听父王提及过,好像是魔妖二族要开战了,这次前来应该是为了求得鬼族的帮助。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嚣张的去罗剎林给魔族使绊子。 谅他们因为此行目的不敢得罪鬼族,方才出手戏弄。 只是……没想到。 “实不相瞒,鬼王这次谁也不想帮。” 宋瑶惊讶,为何?只要站在妖族这一边,就可以打败魔族,届时它鬼族和妖族皆可平分魔族领地。这么划算的买卖,父王是昏了头吗? 也是,他真是老煳涂了,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别说是整个鬼族。 见她几经变换的神色,刑轲就猜到她在想什么,随后继续道:“对此,我也十分遗憾。殿下想想,这鬼族日后便是殿下的,若是与我妖族交好,日后定可共享盛世。殿下也知道前些年,妖皇的么子也曾来鬼族提过亲,可惜那时候被鬼王拒绝了。我妖族有这等结亲的意愿便是想要同鬼族和睦相处下去。这次同魔族的祸端,殿下不知,其实啊,还不是因为魔族先起的,它魔族的女子勾引我妖族子弟,结果骗取对方内丹。您想想,这换了谁能咽下这口气啊。”
第80页 宋瑶心头暗道,魔族可真卑鄙,还说是妖族起意攻打阿常道。 不过想想,这个刑轲的话没错。鬼族日后反正是她的,父王如今这么做岂不是断了自己的路,哼……一点儿都没有为她这个女儿着想。 “你想要什么?”她在纸上写道,能来这里对她说一大堆,无非是有自己的目的。 刑轲微微颔首,“殿下聪明,我来不过是想完成妖皇嘱託,以求两族交好。现在鬼王拒绝,我这回去也交不了差啊。” 宋瑶瞥了他一眼,带着自始至终高傲,随后写道:“我父王还没退位呢,我怎能左右他的决定。再说我现在只想找云弈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道殿下不想看到云弈做阶下囚的滋味儿?何必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呢?” “你想要我怎么做?”反正,只要能折磨云弈,她什么都无所谓。 刑轲眸色加深,道:“若是殿下成了鬼族的王,怎么做不都得听殿下的?” 宋瑶惊诧,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她篡位! “不行,再怎么样那也是我父王。”她使劲儿在纸上写道。 “殿下多想,只是让鬼王提前让位,又没说要怎样。鬼王到底是殿下的父亲,我断然不会让殿下背负弒父的罪名。” 宋瑶凝着地面,眼下魔族的使者明日便要离开,她若是要报仇,只有这一个办法。 “我……该怎么做?”她写着。 刑轲从袖中掏出三枚锦囊,“此来我为殿下献出妙法,可让殿下顺利成为鬼族的王。”宋瑶接过想要打开却被刑轲阻扰,“待明日我同魔族使者全部离开,殿下再拆开来看也不迟。” 宋瑶咬了咬唇,将锦囊收下。 “天色不早,我也该回了。日后殿下大权在握,还望莫要忘记刑轲。” 宋瑶点点头,心思全在日后成为鬼王之上。 “那刑轲这便告辞,殿下莫忘两族之好啊。” 宋瑶有些不耐烦,忙的转过头去,没兴趣再听他啰嗦。 见此,刑轲也没再多言。 有这么个棋子,一切都好办了,也不枉他在此多费唇舌。 …… 云弈见刑轲等妖族走在身后,全身都不大舒服啊。 这些时日在鬼族,他们可从未攀谈过。现下刑轲貌似来了兴致,赶上前来,“听闻少主同舍弟有过几分渊源。” “渊源谈不上,不过见了几面。同阁下可不大像啊。”他展开黑摺扇缓缓扇着。 刑轲点了点头,“的确是不大像。少主这是直接回魔族?” “我们好像不太熟吧。” 况且……日后再见可就是真正的敌人了。 第45章 刑轲装似没感受到他的敌意,“既然现在魔妖二族还未开战,那咱们还可说些平常话。” “噢,我可没有阁下如此心大,实在无甚心情。”云弈说完,快速上前,把刑轲拒绝了个彻底。 看着他的背影,刑轲若有所思,随后倒也没说什么。 两路人马自罗剎林之后分道扬镳。 船上 言姝坐在甲板上,迎着海风,似在思虑何事。 这一路上她都极少说话,云弈看出来了,以为是为魔族之事所烦忧,他原本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言姝当时还应承了。 现在来看,莫非不是因为这事儿。 云弈走近,“外面风大,长老要不回船舱歇歇。” 言姝回神,“不用了,挺好的。” 早知她会如此说,云弈笑着摇首将手上准备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可别仗着自己身子好就胡来。” 他说完,扯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一只手撑着下颚,盯着言姝道:“长老有何烦忧说出来便是。” 言姝摇首,“我只是在想渡过南海之后先去一趟凡间。” “噢?” “那女子的尸骨趁早葬了较好,还有梵乐,我有些不放心。” “那丫头机灵的很,颇像我小时候,不会吃亏的。”他满不在乎道。 却不知在他提及像他小时候的时候,言姝的目光略有些躲闪。 当然,她方才思虑的事儿不只是这个。 而是离开鬼族之前,她又去了一趟芊泽湾,将关于兰茵的壁画仔仔细细多看了几遍。 上次太岁鼎一事线索已断,她只能再想办法去找眼睛。 据那老者所言,兰茵是突然消失的。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当年兄长识破兰茵的伪装,随后将其打伤赶走之后再没有过问,本以为她会回鬼族。但壁画上显示她同一男子离开之后再没有回来。 带走兰茵的男子是仲炎,当年仲炎让兰茵设计兄长,从而使得兄长爱上她。 后来她目的露馅,虽然之后她哭诉真的爱上兄长,可惜带着目的而来,这段情谊就变得不再纯粹,兄长终究心死。这也是让他决定同仲炎正面应战的□□。 之后……之后……言姝细想,那时候她满心心思保住魔族,随之兄长的尸身变成乌云谷,她就一直守护至今。 至于兰茵的去处确确实实成了谜。
第81页 她知道,兄长即便是恨兰茵,这心底终究放不下的。爱了就是爱了,若是能说放下就放下,世间哪儿还有那么多的痴心人。 她不清楚将兰茵赶走之后,兄长到底有没有去找过她。 而兰茵当年还哭着起誓过,她在接触过兄长之后,绝没有背叛过她兄长。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听闻兄长死去的消息,会不会去寻他呢。 换着想一下,若是自己喜欢的男子突然死了,她定然会去寻他的尸身所在,亦或是坟墓所在。 她捏了捏眉心,越想越复杂。不得不得重新理一下。 当时她和兄长分开,随后听从兄长吩咐守护魔族。她知道兄长是去仲炎正面交战了,一切该有个结束。没过多久,仙族突袭,她不得不趁乱逃离,也就是当时在密室所看到的那段画面,正是她逃离之后被仲炎抓住的场面。 那时候,仲炎和兄长交战结束,仲炎说兄长已经死了。自己当时不愿意相信,召唤出聚灵阵从而保住一命,随后找了个隐秘之地养了半月的伤才回了魔族,利用聚灵阵将仙族打败。 等到魔族安顿下来,她才有时间去寻兄长的尸骨,也就是王西村的位置。 她到的时候,兄长尸身完整的躺在那里,身上有术法加身,所以并未腐烂。但独独少了只眼睛,她准备把尸骨带回魔族的时候,手指一碰到那尸体,术法消失,接着从兄长的胸口处浮现一颗石头。 没错,那就是仲炎千辛万苦要找的五色石,仲炎怕是万万没有想到兄长会将五色石藏在身体里吧。 而后她便听到兄长留给她的话。 死之后,将他的尸骨带回魔族,他的怨气会化为世间最牢固的保护罩。是留给她的保护罩,也是魔族的。 五色石也被他留下送给唯一的妹妹。 既然他连死都打算好把尸骨作为最后一个‘礼物’留给重要的人,那兰茵呢? 假设兰茵先她一步找到尸骨,兄长对此会有所预料吗?他也会像留给自己一样,将身体的一部分留给兰茵吗? “长老?” 言姝回神,目光定住才看到云弈略带疑惑的看了半响,“嗯?” “您这是入神太久,我不大放心。”他笑笑,自己看了她许久,对方一点察觉都没有,完全沉思在自己的思绪中。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如果一个女子带着目的接近一个男子,然后那个男子爱上了那个女子。但后来男子知道女子骗了她,还会……喜欢她吗?” 这才是言姝摸不准的地方,她知道兄长心底是有兰茵的,可问题是她不知道兰茵在兄长心底的分量还剩下多少。至不至于将自己的眼睛送给她。 这个问题问出来其实很奇怪,也就她自己没有察觉。 云弈回味她话,难道这么半天她就在想这个。 “我能问问,这里所谓的男女是……” “我只是说如果。”言姝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让云弈帮忙解答是挺奇怪的。 云弈不由笑出声,低沉与悦耳,他盯着言姝眨眨眼,“好吧,长老说了是如果那就是如果。这感情才是世间最玄妙的东西,如长老所说那般,我想那男子一定很痛苦吧。若真是爱了,就算对方骗了她,还是会爱的。若是能轻易放下也就不能称之为爱了。” “不恨吗?”听他说得头头是道。 恨?怎么可能不恨,心爱的女子满心装的是算计。 “怎会无恨,可这恨之根源还是爱啊。” “噢。”言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照云弈这么说,兄长当年应该是很纠结的,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安慰他,那段时日整日借酒消愁,颓废至极,若不是还有魔族的存在,她也无甚把握兄长是否会振作起来。 总归是她现在迄今为止能想到的唯一的线索,先去找找吧。若是又断了,她只得再想办法。 “长老怎么突然提及关乎于‘情’的事?”云弈可不觉得那所谓的如果真的是如果。 “没有,只是偶然想到。”她说完,淡淡一笑,“也不知值不值得。” “嗯?”云弈见她神色有些低沉,想必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 言姝眺望湛蓝的海,她说不清是否值得。就为了一个女子,兄长也算是间接害了随柔。最后兰茵也说不清是不是真心,即便如此,按着她的猜测,兄长大抵还是会将重要的东西留下来保护她。 明明女子错了呀。 令她当初映像最深刻的是,兄长险些为了兰茵放弃魔族。若不是后来兰茵目的暴露,说不定现在也没有什么魔族了。 首先,就算对方是真心。就为了这份真心,放弃所有,哪怕是他牺牲一切换来的珍贵。于言姝而言,不值得。 “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一切放弃所有不值得吧。”她低声道。 此刻,云弈原本带着玩笑的神色渐渐恢復正经,“你太小看男子的感情了。” 言姝抬眸不解,“小看?”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小看了,亦或是她没有经歷兄长经歷的,所以无法平心而定。 “这世间有那么多为对方付出性命的,长老觉得值吗?”云弈反过来问她。
第82页 言姝显然被他问住,只是他的目光太直接,迫得她不得不转眼,无意间瞧得手腕上的琅月石,便感觉到脸上发烫。 “我……你觉得呢?”她突然回答不出来了。 云弈克制住自己的眼神,转眸去看海面,“长老以后会知道的。” 这等模稜两可的话,言姝听出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 是她的错觉吗?言姝看过去,正是云弈闭上眼侧对着她,他的眼形很好看,很长。双眉不似其他男子那般浓密,或是杂乱。反而有些秀气,长眉入鬓,在他脸上倒也不显女气。 只是……透过鬼族经歷来看,云弈心很深,若是他不自己坦言,旁人很难猜到他心中所想。 怪不得东方说他很适合魔君的位置。 也担得起这个位置。 “昨夜我已传书回魔族,这个时候魔君应该已经知晓情况。”言姝说道。 云弈睁开眼,方才炙热已经淡下去,恢復成原来的幽深,“该准备了。” “不过这准备的时日应该不会短。就怕妖族卑鄙,突袭的话可就措手不及啦。”云弈接着说道。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忧。” “就算我担忧,这路该怎么走还得怎么走。不如放宽心,我猜猜……这个时候灵鸟应该赶回妖族了。”他对着言姝灿然一笑,好似周遭都失了颜色。 准备出来透气的渊,一见这画面,忍不住捂眼睛。 咦,没眼看! 第46章 亦如言姝所考虑,一靠岸她便去了凡间。 至于云弈,眼下魔族还有事等着他,左右言姝回去也无事。可他就不一样了。 “魔族应该比鬼族好看多了吧?” 途中,渊像个好奇的孩子左右张望,遇上许多没有见过的奇花异草。 “其实你不说话更好。” 云弈走在前面,老远便看到山巅的魔君殿,上方燃起不少天灯,将远边的夜色衬得一片如火。 “哇,好漂亮。”渊一眼望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万千灯盏齐齐高飞,几乎照亮了整个山巅。 云弈忽而想起,今日是魔族的祭祀日,为先辈们点亮天灯,也做祈福之用。 魔君殿 “长老的书信在十日前便收到了。你有何见解。” 云琰站在阁楼之上,远远望去便是诺大的魔君殿,山底下围绕不少魔族在欢闹,一片喜气。 云弈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父亲可知灵鸟的身世?” 云琰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及这个,不过谈及灵鸟,这次怎么没有跟他回来。 “不知,他人呢?” 云弈挑了挑眉,“他恢復记忆了,回妖族了。” “就这么简单?” “该是回去有仇报仇去了。” 这么一听倒是明朗起来,云琰说道:“他跟在我身边多年,如你所言恢復记忆也好。那孩子没一日是开心的。”总归是有心结。 云弈环手道:“是挺好的,不过我想知道父亲对于魔族对战妖族有几分胜算?” “一半吧。” 果然够保守啊,云弈不得不接着开口,“父亲可一定要记得对付妖族之时,留几分心思提防鬼族。” “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们去鬼族发生了什么事?” “哼,都是虎狼罢了。总之父亲听我的没错。”他扯笑道。 “你似乎很有把握。”云琰看出来,这小子心思压根不在两族对战之上,或者说他压根不担心。 云弈摇首,“世间万事都有变数罢了。还是想个办法应对妖族吧。” “你既这般说,便将你那法子说来听听。” 云弈展望天边,灯盏的光芒罩在他脸上,其中有几盏飘了过来,他顺手一点,让那几盏天灯越飞越高。 “拖。” “拖?……什么?”云琰有种觉得这小子才是魔君的错觉,他这无形之中就丢了身份!? 云弈笑得意味不明,“拖着妖族,我魔族最要紧是保存实力。” 云琰觉得他有事瞒着他,云弈却没打算直言,“这一次,父亲就听我一回吧。” “你若是早这般开窍,我以前还会诸多啰嗦。”云琰无奈的笑笑,总归对这儿子他是满心的关怀,只盼着这小子能有一日放下他母亲的事,好好护着魔族。 云弈才不会说,经歷鬼族一遭。发现鬼王对宋瑶的宠溺,觉得父亲对他的管教还是有必要的。万一他也像宋瑶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哪天栽了还怪老天爷。 “你去哪儿?”云琰见他欲离开。 云弈回眸,眼光带着点点光芒,“点灯啊。”她指指天边飘远的天灯,突然兴致来了。 云琰微微摇首,只好任他去。 这孩子…… 站在山巅,面前万千灯火几乎点亮了天际,云弈目光所触,抬起手,天灯从他手中缓缓升起。 越来越远,直到化作一点芯火。 …… 七碗茶楼 言姝站在茶楼门前,瞧来生意不好,站在门口看去,里面不过三两客人。 她走了进去,只看到一个小二撑着脑袋在桌子边打瞌睡,她左右看去清静得很。
第83页 她抬手在桌子上点了点,小二差点栽倒下去,幸好言姝出手接住他的头,扶正之后瞬间离开。 店小二睡得迷煳,只闻到一阵幽香。揉了揉眼睛方才看见面前人。 女子一身浅蓝色云纹纱裙,腰间一枚翠玉禁步,简单素净。 “客……客官……”他突然结巴起来,这平日没生意的,这厢一来竟是个大美人。 这浔阳城多小个地方,如斯美人定然不是本地人。 他忙的起身擦擦跟前的桌椅,“客官请坐。” 言姝过去坐下,“君山银针。” 小二愣了半响,方才明白她所言,麻熘的去准备。 一坐下,言姝就感觉到角落那桌客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久久不去。她只当没看见,等到小二上茶,方才说道:“敢问你们这里可有位姓邓的男子?” 小二还陷在美人同他说话的激动中,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边明白过后,挠了挠头,“没有。” 没有吗?言姝觉得那女子应该不会记错,她继续问道:“那这茶楼老闆呢?” “老闆几日前回乡探亲去了,姑娘这是找人?” 言姝颔首,“我是替人来寻一位姓邓的男子,约是……”她想了想,那女子模样瞧来约是桃李年华,如今过去三十余年,“那男子约是知非年岁。” 小二垂目细想,“这……老闆也不过三十多来,姑娘莫不是寻错地方了。” “姑娘可是找邓七?” 这时候一个算命先生走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开口。 小二看了看那先生,脸上略有不悦。 “先生识得?” 算命先生是个中年男子,举着幡挂幽幽走来,直接坐在言姝对面说道:“小二来此不过数年自然不知,而我在这浔阳城已有多年,识得的人知晓的事自然多上些许。” “你个骗子还在这蒙人呢!?”小二这会儿激动了。 算命先生略微皱眉,对他所言十分不悦,“小哥何必动气,不就是上次测算姻缘有失偏差吗?” “偏差?我看你就是个骗子,又在这里行骗了是吧!?”小二操起扫帚准备大动干戈,算命先生忙的站起身来,“姑娘,这可不怪我。”他说完,忙的跑出茶楼。 见他离开,小二才放下扫帚,“姑娘莫怪,这算命的就是一骗子,定是骗人的。若是姑娘想知道,我这就去街坊四邻替你打听打听。” 言姝站起身来,“无妨,不麻烦小哥了。”她有礼说道,留下银钱便径直离开。 “诶,姑娘你的茶还没喝呢。”他这话刚说完,就不见人影了。 咦,这姑娘跑得可真快啊。 小二摸不着头脑。 算命先生似乎早有预料她会追出来,早在墙角处等着了。 “姑娘才是明白人啊。”他晃着脑袋说道。 言姝递给他一颗雪白珍珠,“说吧。” 算命先生看着掌心这珍珠,品相不凡啊。面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这茶楼以前的老闆就姓邓。” “他去哪儿呢?” “姑娘不知,三十余年前他刚刚成亲的夫人突然消失,报官去寻,也不见踪影,甚至一点线索也没有。从此他便卖了茶楼,归于乡野,守着一处衣冠冢。”算命先生说着一边打量言姝的神色。 可惜,无甚变化。 “敢问姑娘是替何人寻他!” “不便相告,多谢先生。”她微微颔首意欲离开,不料算命先生忙的跑到她跟前,“我见姑娘生得貌美,不如测算测算姻缘?”他指指算命幡,十分有把握的模样。 “不必了。”可惜言姝无甚好奇也不想多听。 在鲛人族她就听过一次了,事实证明,这东西还是莫要碰的好。 算命先生掂量着手里的珍珠,有些后悔,方才怎就没多说几句,说不定还能再赚几颗,不过这品相不似凡物。哈,接下来一月的酒钱可算是够了。 浔阳城周边有一个小村子,名唤远水村。地处也不算太偏僻,徒步个一二时辰就可到这浔阳城。 “大娘,可知邓七住在何方?”她走过一片农田,遇上耕作的妇人问道。 那大娘看了看言姝不由眉眼含笑,“真是头一遭见着这么俊的姑娘。额……你说邓七啊,顺着这小路一直往前走,看到院子里有个衣冠冢的就是了。” “多谢大娘。” “诶,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来寻邓七的。”大娘不由小声嘀咕,似有可惜也有遗憾。 言姝根据妇人所言很快寻到一处小屋,屋子幽静干净,同其他农舍无甚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门前杏树下立着一处墓碑。 银杏树叶已随秋变黄,落在墓碑周遭,金灿灿的。倒是成了一处特别景致,树下还有一张小木桌,想来主人时常擦拭,上面唯有银杏叶并无灰尘。 她试着敲了敲门,很快便听到脚步声。 木门打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言姝微有惊讶,面前的男子或者说是老者,眉眼暗沉,瞧来不好相与的模样。 “请问邓七在吗?”
第84页 老者眯着眼仔仔细细将她打量,“我就是,有事吗?” 他一出声倒不像是老者的嗓音,明显更为年轻些。 言姝瞥见他满头白髮,缓声说道:“是……”她想了想,不便将女子魂魄一事告知,随后改变主意道:“我是受人所託,将一样东西交给你。” 邓七捂着嘴咳嗽起身,微微低着头不去看她,“什么东西。” 言姝将囊袋交给他。 邓七蹙着眉将其打开,只看到一袋骨灰,差点扔掉来着,“这是……”他双目睁大看着她。 “她说的她的夫君姓邓,在七碗茶楼。” 邓七蓦地抓紧门扇,险些倒下去。 手里的骨灰被他瞬间抓得牢紧,似乎想要将其装进肉血中。 第47章 “你说……什么?”邓七哽咽说道,仿佛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言姝不知该多说什么,毕竟女子未曾多交代两句就去了。 邓七嘆口气,一时就那个抑制不住将骨灰护在怀中哭出来。 一个大男子还是这般年纪,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哭着,把持着的门扇给他的动作弄得摇摇晃晃发出嘎吱的声音,言姝垂目,准备离开。 “姑娘!” 她回首,正见邓七忙的跨出门槛。这时她才发现,他是个瘸子。 一瘸一拐的走着,生怕一步没踏稳就摔了。他眼角晶莹闪烁,瞧来十分可怜,“姑娘求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在哪儿见到她的?”他面上有害怕也有小心翼翼。 言姝冥想,“在一处……很遥远的地方,我见到的是她的尸骨,在她身上有一行纸条,便是方才我所说的。既然遇见了我便顺手帮了她,将其尸骨烧成灰带过来给你。” 其中她编了个谎,大抵意思是没错的。 邓七转首看着银杏树下的墓,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过去,徒手刨开墓地,将那骨灰小心的放在哪儿。 “你终于……回来了。”他抚着墓碑,上面雕刻着——爱妻阮莹之墓。 “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感情要好。待到既定年岁便成了亲,谁知道不过成亲十日她就突然消失了,从此了无踪迹,无论我如何遍寻都没有她的消息。多方打听才知道附近邻城也有几起类似失踪的事件。” 他突然说起来往事,或者说一时间克制不住终于想讲心里的话诉一诉。 原本要离开的言姝听到他的话改变了主意。她走过去,看着那年岁已久的墓碑,上面灰尘不显,说明这男子经常看望。 “你等了她三十年。” “我曾想过,她是不是对我不喜了为何迟迟没有回来。最后我还是相信她不会的。成亲前夕我说我想在成亲之日喝她亲手酿的酒,没想到她就花了三天三夜时间酿了数坛给我放在后院。我还记得她亲手给我的绣的荷包,每一针每一线都倾尽她的心血。还有她拿手的桂花糕,三十多年没吃了,还能记得那味道。我们曾经约定要生一对儿女,教他们採茶,品茶,泡茶。等日后他们出息了,我同她也可尽享天伦之乐。“ 他这般说着,言姝却觉得他的背影更加苍老了。 “这衣冠冢原本就是我的假想,我希望有一日她还会回来,那时候我就将这墓毁了……” 言姝想到当日女子那般疯狂的神情,她狠狠抓住云弈的手也是想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那样暗无天日的夜,她的魂魄恍恍惚惚待了三十年,该是多绝望。 冲破墙身那一刻,她想必是轻松的。可惜……她终究是死了。 而现在,她将骨灰带回来,无疑给了邓七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她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我想,她一直是念着你的。” 邓七手指抚上墓碑,他嘆口气,“也好……也好。” 言姝觉得他这二字不对劲,还没反应的时候,邓七就一头撞上墓碑,血流顺着他的脑袋和墓碑流落下来沁入土地。 “你……” 邓七躺在地上望着天,这一刻他的眼睛是清明的,并且脸上浮上浅浅笑意。 “这三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无人知道我心里的痛楚……那年冬天我喝醉酒,梦到了她,恍恍惚惚的跑出门,不曾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这腿从此也就毁了,我开不了茶楼了。但我没忘记承诺……门前银杏树,树下两对酌。” 他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缓缓闭上眼没了气息。 “门前银杏树,树下两对酌。”言姝低声低喃,侧眸看着茂盛的银杏叶,它好像感知到什么,一夕间树叶如狂风骤雨般全部抖落。 从此变作枯木。 言姝说不出心里的烦闷,她为什么要烦闷? 为什么 …… 梵乐到的时候发现长老早就在了。 打量了这座茶楼倒是清净,果然是长老喜欢的。 店小二这边殷勤的给言姝上着茶,一个抬眼便瞥见正走来的红衣女子,面上带着纯粹的笑意,瓜子脸大眼睛,瞧着甚为讨人。 “这位姑娘……” “我找人的。”梵乐笑着,一屁股坐在言姝旁边,亲昵的抓着言姝的胳膊,“长老~”
第85页 见她俩认识,小二就不必多说,干脆跑到不远处一边擦拭茶杯,一边悄悄看着这边。 真漂亮啊~ 言姝转首就对上梵乐的灿烂笑容,果然是小丫头长大,眉眼间也张开许多。原本就是没人胚子,现在当真成了灵动的娇俏美人。 “这一月过得如何?” 梵乐仰首看着上空想道:“还好吧,就是追风比较吓人,我带着它刚进一个小城,结果追风所过之处把那些人吓得全跑了。最后还有人报官,趁着官府赶来之际,我就带着追风跑了。” 她说得起劲儿,把这一月在凡间所见所闻一股脑全部告诉言姝,这一说就是一个时辰,随后言姝不得不打断她:“那……雪月鸟你可寻得?” 梵乐这才反应过来,忙的将怀中的小罐子交给言姝,“这可是我在深山老林受了七天七夜才等到的。” 言姝注意到她的神色,似乎在给出小罐子的时候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可是发生什么意外。”梵乐的性子她是了解,这孩子藏不住心思,也喜欢把喜怒哀乐表现在面上。 这好不容易见到一直依赖的人,梵乐抛去那些矜持,扯着梵乐衣袖撒娇道:“就一个臭道士,非说我杀生,我说他又不是佛门中人,再说我只是要那雪月鸟的眼泪,他还是依旧阻止我,添了不少麻烦。” “噢,那你是如何摆脱他的。”言姝帮她倒了杯茶,想必是得到她的消息便急匆匆赶过来,以此路上连口茶水也没来得及喝吧。 梵乐不客气一饮而下,愤愤道:“哼,最后啊许是老天爷帮忙,好像是他什么表哥在的什么云华道观出事了,他就赶紧离开了。” “姑娘可说的是附近的那座云华观?”小二不知是听墙角太走神,这一步一步挪的都快挪到跟前了。 梵乐的话被人打断,面上明显不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怎的,你听过?那云华馆就在这附近?” 没这么巧吧? 看小二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言姝静静抿口茶,听他继续道:“二位姑娘不知,那云华观在一月前失火,后来道观里的道士都疯了。这浔阳城的百姓都说是那道观做了什么坏事遭天谴呢。”听他说得有声有色,并且还义愤填膺,似乎贊同方才说法。 “坏事?”言姝抓住这两个字,小二嘿嘿一笑接着道:“姑娘你不知道,这云华观的观主仗着有几分本事,一直横行霸道,道观里的道士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下山都是一副死人模样,嚣张得很,我记得半年前一个书生回怼了一句结果就被那些道士打成残废,书生的爹娘报官,官府就互相推脱,到现在都没个着落呢。” “太过分了。”梵乐听着,一下站起来顿时吓着说得开心的小二。 “那道观的道士怎么会疯了呢?”言姝继续问道。 小二擦擦汗,“这还是定日上山去送菜的菜农说的,就一夜之间,云华观烧了大半,里面的道士啊,一半死了一半疯了。唉……大概真是天谴吧。”他说着,瞥见有新的客人,忙的说了句便赶去上茶。 梵乐手指触着桌面,缓缓坐下来,“长老,这事儿我怎么听着越发不对劲儿呢。” 言姝低眸看着茶杯边缘,氤氲萦绕,她指尖轻蹙在茶杯口,热气窜上来。 “难道那臭道士也疯了,不对……或者死了?”梵乐说着有些恍惚,还是不愿相信。 那几日时时同她作对,态度还那么……嗯,对。比她还嚣张,哼!现在想起来也好气哦。 “长老,你着急回魔族吗?”梵乐抓着言姝的手道。 原本还要去寻眼睛的,自然不准备回魔族,不过一对上梵乐的眼睛她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丫头啊,就是好奇心重。 “追风呢?” “在……在附近的林子里。长老放心,它绝对是大王肯定安全。”这一点梵乐可以拍着胸脯说。 “先去找追风吧。”言姝将银钱留下便转身而去,梵乐木讷的在原地顿了会儿,半天才回味过来长老的意思,忙喊道:“长老,你等等我。” 赶到梵乐所谓的林子里,追风的确是在很愉快的追着蝴蝶,许久不曾见到主人,这下可把它激动坏了,忙围着她转了诸多圈圈。 “哎呀,追风你别转了,我都快晕死了。”梵乐略带嫌弃道。 言姝俯下身点了点追风的脑袋,追风立马乖巧下来,见她将梵乐交给她的小罐子递给追风,“把这个带回魔族,交给……交给东方长老。” 上次同云弈离别时,她便将炼雪鱼的眼睛交给他,让其带回给东方,如今加上这雪月鸟的眼睛,恢復起来便会加快些时日,也可免去不少疼痛。 第48章 刚见到主人就听到让它离开,追风立马蔫儿蔫儿的趴在地上,好像生闷气了。 梵乐朝它扮了扮鬼脸,“嘿嘿,叫你抓蝴蝶开心。” “好了,追风快回去吧。” 这一下追风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瞬间消失在林子深处。梵乐摸着下巴说道:“长老,咱们这就去云华观吧,要不然天就黑了。”
第86页 也罢,现在她还寻不得兰茵的踪迹。 “走吧。” 云华观早在数十年前就伫立在此,道观原先颇有名望,只是最近这几年,名声下降,在百姓口中多为不堪之事。 眼下云华观已被烧毁,屋子残缺,到处都是烧毁过后的废墟。 “奇怪,走了这么久怎么连个道士都没有。”梵乐左右看看,始终空寂一片,不是说有的疯了吗?现在别说是疯道士,就连个影子都没有。 言姝也察觉到了,这道观虽说被烧毁大半,余下痕迹可见原先的云华观金碧辉煌,甚为壮观。 走着便到了侧边的药王殿,没走进去便听到几道声音。 窸窸窣窣的。 言姝停住,梵乐疑惑的看着她顺着她目光所向看过去,正是一处偏殿。 “怎么了长老?” “进去看看。”她说完,提着裙摆踏上阶梯往药王殿而去。 里面四周刻画了精美的浮雕,栩栩如生。 她站在神像跟前,望着两边帷幕,风一吹微微飘摇,余光瞥见藏在帷幕之后的道袍,就一眼,那道袍便被人收了回去。 梵乐欲开口说话,言姝摇首,梵乐顿时噤声。 看着言姝往帷幕那边而去,她站在跟前,剎那间帷幕被她掀开。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有三个道士躲在这里,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角,意欲样道袍罩住自己的身子。 他们三个捂着脸,衣衫被烧得颇为狼狈,髮丝也没有打理。那模样似乎见到什么可怕的事。 “长老……这……”梵乐走过去有些为难。 “他们……神志不清。”言姝一眼就看出来,不是装的。 梵乐过去点了点最靠外的一个道士,他嘴里只会嘟囔‘不要杀我’这话。 “诶,到底谁要杀你们啊。” 没有人回答,梵乐蹙起眉,“你说话呀,你别光说那一句啊!”她说着自己先着急了。 “梵乐,不要逼他们了。”言姝说完,径直出了药王殿,走下楼梯就看到一个小道士挥舞着拂尘从她眼前跑过去,嘴上还不停喊道:“鼎没了,鼎没了。” 鼎没了? 言姝放眼他的背影,跑向了前殿。于是她跟上去。 看到小道士跑进真武殿,这前殿才是烧毁最严重的地方,走进去就看到不少已经死了的道士,奇怪的是他们已经彻底变成了白骨。 不过一月而已,就变成白骨……言姝跟着靠近,观察下来数具白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肋骨全都断了。 她在这里甚至感觉不到亡灵徘徊。 “鼎没了……鼎没了……” 小道士的声音又出来,言姝寻声望去,小道士正跪在已经烧毁的神像跟前不停的磕头,越来越重,那地上的残渣陷入他的脑门,流露出丝丝殷红。 再这样下去,就得出人命。 言姝过去拉住他,小道士身体明显僵硬,两眼放大,惊慌的看着她,瞬间挣扎起来,“啊,放开我,放开我。” 他吼得越来越大声,言姝只好施法让他安静下来,随后在他眉心一点,小道士倒在地上。 梵乐过来的时候,见着长老站在晕过去的小道士跟前,“长老,他这是……” “同方才那些道士一样。” “这得是吓疯的吧。”梵乐猜测道。 说着间,注意到小道士眼睛动了动,“诶,他醒了。” 小道士睁开眼睛,望见破烂的天花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坐起来。 面前是两个陌生的女子,此时正齐齐看着他。 “你们……”他忽而想起什么来,忙的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全是白骨。脑门上吓出满满密汗,随后有些撑不住,再次跪坐在地上。 “怎,怎么会这样。” 见他这模样,明显是恢復神智了。 “餵小道士这儿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梵乐扬了扬下巴说道。 小道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梵乐的言语。 梵乐的急脾气一下子上来了,过去一把扯住小道士的耳朵,“喂,这儿之前发生什么事了。”小道士终于被迫回神,忙的捂住的自己的耳朵,险些被她给吼聋。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他眼里的警惕着实让人不悦。 “你小子搞清楚,是我们救了你。不然你现在还是个疯子。” “疯子?”小道士不明所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瞧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你之前说鼎没了……什么鼎。”言姝开口道。 小道士的目光从梵乐身上转移到言姝身上,眼神有些躲闪,随后垂下眼眸什么也不说。 “你再不说我就把你又变成疯子,反正整个道观都没了,你藏着掖着也没用。”梵乐十分嚣张的说道。 小道士听到她那话明显吓着了,忙的抱住自己的双腿靠在神像底座,“我……我……” “你什么你,快回答方才的问题。” “他们……他们被人剥皮了。”小道士指着地上的那些白骨,颤颤巍巍道。
第87页 “剥皮?”言姝轻言道。 这词儿光是想想都不见好,而且让她想到在邯郸时遇上的骨妖。 “是……我亲眼看到的,那个人……那个人活生生的把师兄们的皮给剥下来。全身都是血,都是惨叫声……”他越说越害怕。 梵乐看向言姝,有些不明白。 “是何人毁了这道观。”言姝又问。 小道士摇首,“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反正是两个男子,手段极其残忍。” “他们的目的。” “是……是鼎。”小道士终于说到正事上。 “什么鼎。” 小道士有些犹豫,加上梵乐这个急性子,“哎呀你快说啊,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姑娘一样。” 小道士低声道:“我不知道,是师兄们于数月前寻回的一宝鼎,那两个男子就是为了这个而来,师父和师兄们不干,他们便大开杀戒。” “从哪儿寻回的。”言姝问道,她总觉得这些是不是太巧合了。 “我只知道是从一个偏远的村子,至于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一概不知。” “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梵乐不禁埋怨。 “那两个男子有何特徵。”言姝问道。 特徵……小道士眯着眼想了想,“其中一个全身黑衣,长相颇为俊美,而且眉眼之间有一点红痣。另外一个就比较普通,但是手法残忍至极,似乎是听命于另外一个男子。” 果然。 言姝不禁想到王西村时,妇人临死之前最后的一句话,正好同这小道士对上了。 这可真是巧合啊。 “你还知道关于那二人什么?”言姝看向小道士,经过说话期间他的情绪已经镇定下来,梵乐可以说无聊到跑去研究那些白骨。 小道士其实心底还是害怕的,他躲在角落处,看到那俩男子毁了这道观,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对了,我听到他们说……” “说什么?”言姝追问。 “说……回五子山。” 言姝心里一紧,暗念这三个字。 五子山——妖族界内。 刑轲! “那人可是长这样?”言姝手一挥,地上顿时出现一副画像,小道士一看害怕的紧紧靠在底座,一动也不敢动,嘴角哆嗦着。 看来是了。 如果说云华观出事是在一月前,刚好是出使鬼族之前。那他们拿走的鼎便是——太岁鼎。 太岁鼎在妖族,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了,你可认得一个萧峥的小道士?”梵乐想起那个为难自己的臭道士,该不会也化作白骨了吧。 小道士一时怔愣,半天才摇首道:“我们……道观没有叫萧峥的。” !!! 梵乐立马变脸,“不可能!他明明……”她说到一半不说话了,诶对啊。那臭道士也没说自己是道士啊。他就穿了一件道袍,用的武器还是长剑。 现在想来,梵乐勐的一敲额头,啧啧啧大意了大意了。 “也不对啊,他说他表哥在这里做道士啊。”梵乐呢喃说道。 小道士揪着脸,“你所言可是二师兄止归?” “什么止归不止归。”梵乐挥挥手。 “不是,我是说……止归师兄确实有一个表弟,前段时日过来探望,后来就离开了。” “梵乐,你为何执意寻他?”言姝发觉什么,梵乐突然蔫了,“长老,我给你说实话吧,我有一样东西被他拿走了。” “什么?” 梵乐跺跺脚满脸不悦,“就是我绣的一个荷包,上次误闯一家绣坊,觉得她们绣的真好看,我便求了一个绣娘教教我。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女红啊,本来还想着送给长老的。”她嘟囔着。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言姝心底暗暗松口气。 “你既学得手艺,日后再绣也是一样。” “唉,嗯……长老我以后一定给你绣个更好看的。”梵乐下定决心道。 第49章 她俩问清楚来龙去脉,便径直下山。 “长老,你那小道士该怎么办啊?全道观就他一个正常人了。”梵乐忍不住说道。 “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言姝说道,话语中暗含深意。 梵乐回味她的话,因果循环?方才她问过长老为何不救其他道士,长老只告诉她两个字——孽债。 回想起茶楼小二的话,这云华观里的道士欣慰举止不端,难道长老的意思是他们这是无形之中承受过去犯下的罪孽。 长老既然会救那个小道士,说明他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嗯……果然是因果循环啊。 还真应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 “长老,那你现在要去哪?”梵乐忙的追上去。 言姝渐渐停下脚步,她们正处于一片荒野,风声入耳,倒是凉爽。 梵乐的话令她不得不重新思考,现在之际,一半是魔族对抗妖族,一半是兄长的眼睛。 刑轲的为人她心下已有评断,太岁鼎如今已在妖族,更是如虎添翼。要将此事告知云弈吗?
第88页 “长老,你怎么不说话?”梵乐揪着自己的头髮看着她。 深深觉得,小时候看长老的角度那是仰望的。现在来看……嗯,长老果然好看。 瞧那画眉,那眼睛,那嘴儿……越看越羡慕呢。 “梵乐,你先回去魔族一趟,将太岁鼎在妖族的事儿告诉魔君或者……云弈。” “啊!?”梵乐张大嘴,这在凡间还没玩儿够呢。 想到什么,言姝突然又顿住。不,现在还不能让梵乐回去,可若是她回去魔族太耽搁时间。 见她蹙起秀眉,以为是生气了。梵乐立马改口,“要不我现在就回去。不过……太岁鼎是什么啊?” 言姝定定的看着她,心下暗想应该……应该不会发现吧。 但若是发现……她想起那女子的话,她希望梵乐可以永远自由自在的长大,不捲入任何纷争。 “罢了,我回去魔族,你就留在凡间。” “啊!?”梵乐一时没懂长老的意思,这主意改变得太快了吧。 “长老你别是生气了。”梵乐小心翼翼的过去拉住她的衣袖,就像小时候做错事撒娇一样。 言姝嘆口气,摸摸她的头,“我没生气,我回去比较妥当,答应过你找到雪月鸟你便可以自由自在了,我不食言。” “不是,梵乐没有那意思。只要长老需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去的。” “莫说胡话。” “反正我说的是真的。” 言姝抿唇一笑,嘆口气,“好了,忙活这么久你该是饿了,快去吃些东西吧。” “长老你这就走吗?”梵乐依依不捨,也知道长老决定的事难得改变。 言姝点头,马上就要天黑了。她连夜赶的话,三日就可到魔族,而且……她还得回乌云谷一趟。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事总该明了。 “那……长老保重啊。”梵乐压下声音。 “你自己小心。”言姝说完便消失在原地,梵乐嘆口气蹲在地上无聊的扒拉野草,“真是的,长老也走了,我该去哪儿呀!” 连调戏追风的机会也没了。 “啊~”她仰首大喊,看着那广袤的天儿,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立马有了光芒。 “不行,她还是得去找回她的荷包。绣娘说过荷包不能轻易送人的,特别是对方还是男子,不妥当的。”她麻熘的站起来。 她就不信了,天涯海角还找不到那‘臭道士’。 魔族 浮云丘 云弈将追风带回来的眼泪放在装着炼雪鱼眼睛的盒子里,合二为一。 这边的东方昊已经端坐在旁,眼睛上蒙了一圈白绫。 “师父,你可要忍着点啊。”云弈笑语晏晏说道。 东方昊嘆口气,“莫担心我,倒是你悠着点。” 这是多不放心他啊。 云弈勾唇,施法将盒子里的眼睛缓缓逼近东方昊。 其实东方昊此刻也是紧张,在过去试了无数次,次次失望。这一次,虽说机率大些,他该是有些准备。 见他垂放在膝上的手已经抓紧,云弈正经起来。 “唔……” 听到东方昊闷哼,云弈克制半分。 “继续。” 换眼之苦,岂是常人可睥睨的。更何况炼雪鱼的眼睛虽说相似于人眼,但它自带这排斥,要融合它须得要雪月鸟的眼泪,如此还是有过分的疼痛。 云弈立马跟着继续,这一继续就是三个时辰。直到月明星朗,云弈这才放开手,额上已经出现细汗,东方昊的神色更是疲惫。 “如此修养七日便可。”云弈递过去一杯茶,东方昊缓缓颔首,喝了口茶,脸色才稍稍缓解。 “师父从未告知我你的眼睛是如何失明的。”云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以前年幼时他曾问过,当时东方昊摇首不语,从此他便不问。 现在嘛……便是另一番心境了。 东方昊疲累的靠在矮几上,他俩坐于山丘之上,好似离天很近,却又很远。 “是五千年前,那时候我不过也是个孩童。魔族被仙族入侵,遭遇大祸。我……我帮言姝长老挡了一击,让她得以保全性命离开魔族。” 又是五千年前。 云弈可以想像当时的魔族有多乱。 “原来师父这么早就同言姝长老认识。” 东方昊说道:“你怕是关心的不是这个吧。” “什么?”云弈装傻道。 东方昊也不点破,难得提及过往之事,“那时候魔族差点被灭族,仙族侵入令我们猝不及防。圣祖当时不在,整个魔族都压在言姝身上。那段时日她一面记挂圣祖,一面担忧魔族。每日就歇那么一个多时辰。可惜……仙族当时太强了,魔族又刚刚站稳脚。” “师父早就知道言姝同圣祖是兄妹?”这个算得上是一个秘密了,想当初他那父亲知道的时候,可真是瞠目结舌。 东方昊点点头。 “那言姝……言姝长老去了哪儿?” “不知道,那时候我眼睛受伤魔族大乱,群龙无首便有了异心的叛徒。他们企图控制整个魔族,于是妖言惑众,说言姝已经撇下他们独自逃命去了。”
第89页 “后来呢?” “后来,一边是叛徒一边是仙族。整个魔族四分五裂不像话,几乎所有魔族都信了圣祖已死,言姝叛逃。那些个叛逃快要得逞的时候,言姝又回来了。并且……像变了个人。” “变成什么样了?”云弈犹豫得问,他有些怕知道答案,可又想知道。 “你知道她从前是什么样吗?” “不是现在这样吗?”尽管有些面上冷漠,心底还是柔软的。 东方昊笑笑,“当年我初见她时,她还是脸上挂着温柔笑意,做事凡留余地的女子。回来的时候就变成……阴郁,易怒,烦躁。那时候她克制得很辛苦,不能让魔族的子民发现她这一面。叛徒挑拨意欲叛乱若是换做以前,她也许会换个方式。但当年她二话不说一手将那叛徒的首领生生杀死,将其魂魄锁在魔君殿底下的火狱之中,以儆效尤。并且下令将所有叛乱者斩杀。” “她是不是还启用了阵法,对付妖族?”云弈隐隐的猜测。 密室之中见到的幻境同东方昊所言连接起来。 “你怎么知道?”东方昊颇为惊讶,毕竟是数千年前,莫说他,就连云琰都还没出生呢。 云弈不语,“后来呢。” 听出一份沉重,东方昊瞭然不再追问。 “她启用一个阵法之后,这场纷乱才算是彻底结束。从此之后,仙族不再来犯,但是……因为她的处事,魔族子民开始害怕起来。你能想像原本受尽爱戴,一朝之间避之如蛇蝎是什么反差。” 云弈依旧不语,他当然可以想像出来。明明这不是她的责任,她还是选择回来承受。 堕仙成魔,四个字却不能涵盖那种痛苦。 即便受尽这苦她也不会说。费劲千辛万苦诺大代价换来魔族的平和,结果那些子民对她却有了隔阂,该是多么……失望。 “她是怎么克制自己的。” 东方昊摇首,“我也不知,太久了。久到我也快忘了。反正她后来去了凡间一趟,回来之后魔族便多了一个乌云谷,她的情绪似乎也恢復正常,只不过不再有当年的笑容了。更多的是独自发呆。直到魔族选出新一任魔君,她便功成身退,入了那乌云谷五千年之久。” 果然,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封印了聚灵阵。所以那些负面的情绪才消失。 “说了这么多,咱们也来说说正事吧。”东方昊脸色已经恢復如常。 “难道方才不是正事?” “你少贫嘴,我前日听魔君说,你对于妖族已有了计策。” “现在不能说,到那日我自然不会隐瞒。”云弈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只是很浅,浅到盖不住方才听闻之后的烦闷。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天色不早你也该回了。” “师父早些休息,这几日就不要出这浮云丘了。七日之后徒儿再来看您。” 说完,他便踏着云梯走下浮云丘。 第50章 这脚刚落地,一只飞鹰便从天而降,他搜罗出一张字条。 看完之后在指尖燃烧,眼中多了几分冰冷。 “很好,我倒要看看,妖族是怎么惨败的。”他笑得残忍。 …… 言姝到魔族的时候没有找到云弈,魔君也早早歇下了。这事儿看来还得明日再议。 想着便径直回了乌云谷,即便常年身在谷中,她几乎不会去雾峰。 哪里很冷也很高。 那是……兄长的心所化。 雾峰边缘还可瞧见戍守的异兽,她是乌云谷主人,那些异兽自然不敢阻拦。穿过重重石门,到了千层索桥,里面燃烧的是磷火,照亮整个无尽深渊。 千层的索桥通过四周无数的洞穴,细看会发现,每个洞穴上方都盘着一只蛇,她依着记忆中的路走向其中一个洞穴,靠近的时候那条蛇突然睁开眼,已经亮出尖锐牙齿,直到言姝走进去它方才收回牙齿缓缓闭上眼。 言姝穿过漆黑的长道,不久便听到水声。 过去是一个水潭,中间是一个底座,底座上有一个牢笼,上面缠绕了许许多多带刺的植物,女子一身素服盘腿坐在里面,岁月令她已然苍老,观其相貌,亦可窥其当年风华。 “你……来了。”她看过来,透过牢笼间的缝隙将言姝看得清楚,随后轻轻说道。 言姝颔首在她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水潭里长出茂密的水草,渐渐的凝固成一道长桥,若是换了旁人,这水草就会缠上其身子,吸食其身上的血肉。 走到底座之上,言姝站定,女子也跟着站起身来。 这时她第一时间注意到言姝手腕上的东西,“这是……弈儿送你的吗?”她有些不敢问,可又实在好奇。 言姝垂目见她所说的应该是这琅月石,点点头,“巧合之下救了他,他说这是谢礼。” 说完,意识到自己好像多言,这话就像解释一般,可说出来又觉得奇怪。 女子微愣,随后僵硬的笑笑,没有再提及琅月石。 只是余光依旧不舍。 “那个……敢问长老前来何事,难道……他们出事了?”她紧张道。
第90页 “上次相见还是你生下梵乐的时候。” 女子眨眨眼,不觉眼睛泛红,她无语哽咽,随后平復一阵说道:“是,这事儿还要多谢长老。” “那梵乐现在可好?”她接着问道。 言姝实话说道:“起初不算好,在莲池养了二百年方可正常成长,现在约是三百余岁挺好的。” “竟然……都五百年了。”女子喃喃道。忽而又想到什么说道:“那弈儿呢,还有……还有魔君……”她问这二者的时候眼底满满愧疚,言姝无心去窥探过往之事便实话说道:“尚可。” 女子点头,他们好就好。 “对了长老来此是……” “关于梵乐……还有……云弈。”言姝淡淡说道,回来途中她想起云弈手心印记,作为母亲她应该知道些许。 “您说。” “现在梵乐已经出谷,但凡她和魔君或者云弈相遇,就可猜到其中关系。” 毕竟,梵乐和面前的女子长得……太像了。这也是她及时阻止梵乐回来的理由,上次梵乐还小同魔君相处不会有任何偏差,但现在她已经长大了,眉眼间都是面前女子相似的神态。 女子纠结的垂眼,“都是我的错。若……魔君知道的话,他会不会怀恨梵乐呢?”这是她一直担心的事,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女儿遭到亲生父亲的怨恨。 其实,言姝想到云琰的性子,大抵是不会。不过万事总有意外,她看不到未来无法保证。 “这事儿满不了多久。”她直言道。 女子倒是没有多坚持,“我知道,这些年来长老对梵乐的养育之恩,是我无以回报。以后的路是她自己决定的。”她这话态度表明,总之困在这里已经五百年,她已分不清岁月,满心的想便是在外的两个孩子能够好好的。 “她也给予了我陪伴。”言姝真心道。 可以说前四千五百多年她过得十分单调孤独,后五百年因为有梵乐在,心里才踏实平和许多。 女子抿唇淡笑,许是释然,“方才长老提到云弈,弈儿怎么了?” “他手心有一红印你可知?” 提到这个,女子明显变了脸色,久久不语。 言姝耐心的等着,直到女子恢復过来,双手抓住充满刺儿的牢笼,瞬间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鲜血从她掌中流落出来,她忙的放开手。那刺儿是会吸血的。 还有水潭里的那些水草,闻到血腥味一股脑的冒出来,言姝施法将它们压下去,这才恢復安静。 女子毫不在意手上的伤,忙的说道:“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长老求你不要瞒我。”她说着落泪无声。 “看来你知道一二。”言姝笃定道。 女子身子微颤,“是……那个红印本来是没有的。” “嗯?” 女子撇头闭眼说道:“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那印记其实……其实是妖血。我母妃不是鬼族,而是朱厌之后。” “朱厌?”言姝蓦地明白过来,朱厌这种凶兽,其精血是可以传承的。如果说面前女子的母妃是朱厌之后,那她身上就带着朱厌的血。 “那你为何说原本没有。”她意识到这一点,定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无心隐瞒,这也正好戳中她的心事,跪坐在地上她开口道:“原本拥有朱厌的血就已经是得天独厚了。可我偏偏传承到朱厌的精血。我等又怎可驾驭得了其精血呢。更何况我还是女子……待我一千岁的时候,我便意识到自己开始变老,脾性变差,甚至渴望纷乱,渴望鲜血。我想起母妃临终前所言,我的身子根本融合不了精血,若是不能及时传承给他人,我就会死。” “你……传给了云弈。”言姝声音小下来。 女子抱头痛哭,“我知道是我错了,当年我一时……一时冲动,他还是个孩子啊。根本没办法选择,这精血只能传给自己的孩子。我不想死,也不想失去魔君和弈儿。” “之后呢,云弈发生什么变化?”言姝自己都不知道问出的话开始变得强势和急迫。 女子心思不在此自然没有察觉,她似在回忆,“开始发狂,甚至杀了自己的贴身魔卒。后来魔君知道了……我瞒不过去便将所有都告知他。” “你可曾想过他也会承受不住。或者被那精血吞噬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我知道。就是知道我才会后悔啊。”女子终于忍不住了,当年她进来这里的时候还一派平静看破,现在呢?当年许是一直忍着的吧。 言姝知道自然虽然不大明白男女之事,但是母亲对于孩子不应该如此啊。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担心,担心他哪一日承受不住……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魔君对你的介怀不应该只是这个。”言姝面色淡下来,她依稀记得,魔君同她是相互爱慕的,成亲之后更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他不在乎我身上有没有朱厌的血,他失望的也不仅仅是我因为一己私慾将精血过度到弈儿身上。他真正失望是我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从而铸成大错,并且在弈儿开始变化的时候,我还在隐瞒……”说到这里,她哽咽住,半响才继续道:“我没有想到……弈儿会控制不住跑到魔君殿要去杀他父亲,还好当时引鹤和东方在。可弈儿神智全失,折损不少魔卒,自己也丢了半条命才倒下去。”
第91页 “从那儿以后,魔君就对我越来越疏离。直到云弈身子渐好过了个把月,魔君还是下令了。”她说着,勾起一抹苦笑。 当年,言姝也是第一次听闻魔君将自己的夫人发配道乌云谷。 这事儿传出去真真成了各族议论的大事。 但是谁也不了解其中来龙去脉。 言姝终于明白鬼王明明知道自己女儿被罚,还能稳坐如山。大抵是因为自己女儿有错在先,他也插不得手。 想到这里,言姝才知道自己以前大错特错。 她只看到云琰作为魔君太过优柔寡断,却不想对于自己孩子的事儿上如此决绝。 让全魔族都瞒着云弈,甚至宁愿让云弈恨着自己,也不去记恨他的母亲。 这一瞒就是五百多年。 “他……云弈这些年一直想救你出去。”言姝再度开口,原本低声啜泣的女子不禁抬首,她此刻泪眼模煳,悔恨原本在她心里是一颗种子,经过多年早已成了参天大树。 “两次,第一次是当年你入乌云谷之时。第二次是两个多月前。” “他……”女子张嘴动了动终究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言姝说道。 女子仿佛失了力气一般,“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那妖血如何了?”这是她最不敢问的,也是她最担心的。 “过去五百年魔君应该想了办法抑制,不过最近……约是过不久妖血就要开始吞噬了。”这是实话,言姝说完便觉得没有待下去的意义。 第51章 走出水潭,她还能听到女子的哭泣声,悔恨,无助还有绝望…… 出了雾峰随后便回了竹屋,许久没回来,都布上一层灰。收拾收拾还算能看,只是从雾峰迴来,心里总是萦绕着一股烦闷,令她没办法静下来,更别提睡觉了。 她走到莲池边,干脆坐下来脱掉鞋袜沉入水底,冰凉的感觉顿时从脚上席捲全身, 这将将想了会儿,一抹动静从后而来。待她回眸时,追风的大脑袋一下撞进她怀中。 “差点都被你挤下去了。”言姝拍拍追风的毛茸茸的背嵴。 随后追风乖乖的趴在主人身上。 她变出焚云笛,难得好生抚摸焚云笛上的勾纹。 就这样,一人一虎一曲乐声…… 翌日 言姝刚出乌云谷,就看到靠在谷前一棵古树的云弈,那模样像是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言姝走上前去,他恰好睁开眼。 漆黑的眼中多了一抹白色,随后慵懒的伸伸腰,道:“昨夜便听到乌云谷中传来一阵笛声,心想着长老是不是回来了。” “你在此睡了一夜?” “这儿挺安静的。”他颔首道。 这儿安静是安静可是……他就不怕晚上瘆得慌吗? 言姝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个……你还记得在王西村,那妇人最后的一句话吗?” 云弈挑眉细想,随后点头,“记得,难道长老找到那个兇手了?” “是刑轲,而且他找到了太岁鼎已经带回妖族。是出使鬼族之前发生的。” 云弈眼色微暗,“长老回来便是告知我这个?” 言姝老实的点头,云弈却不说话,突然安静下来令言姝觉得不大对劲。 “长老……就没有对我有什么说的?”他突然又开口,靠在树干上,那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好似能装下世间万千。 “嗯……你可问了你父亲关于手中红印的事?”言姝的关注点在这上面。 云弈垂目瞥了眼手中的印记,原先不过一点痣大小,现在变成指甲盖那么大。 “原来比起我,长老更关心这个。”他话语中透着一股埋怨。直接把言姝给说蒙了。 这二者有什么联繫吗? 难道不都是他吗? “我……先去找魔君。”她不由得躲避他的眼神,返身往魔君殿而去,看着她的背影,云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觉得自己长得不可怕呀。 魔君殿 云琰对于言姝突然造访已经习以为常,不同的是这次她来的目的是关于云弈的。 “长老说这近一月来,云弈已经失控多次?”语言尤为震惊,这件事云弈从未同他透露。 言姝颔首,“是,我想知道过去五百年你是如何压制他体内妖血的。” 如果再不想办法,云弈很可能会有危险。 云琰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负手而立望着殿上的椅子。 “是引鹤长老,当年就是为了压制云弈体内的妖血,费了半数修为。这五百年闭关也是因为救云弈。”他没想到,仅仅是五百年,那妖血就克制不住了。 言姝明白过来,当时她也好不容易用五色石压制。如此可见引鹤的代价有多大。 “难道说是在鬼族出事的,可有伤及其他?”云琰想到这个问道。 言姝摇首,“没有。” 这该是算得上万幸。 他俩脸色渐渐沉重,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此时云弈走进来,见他俩相对无言,不禁挑眉,“父亲和长老可是遇上什么难事?”
第92页 云琰蓦地抬眼看他。脸上一派轻松,这臭小子倒是会装啊。 “我会尽力想办法的。”言姝开口,此言明显是要瞒着云弈,云琰顿时止住要问出的话来,只好颔首道:“多谢长老。” 云弈垂眸,眼中波澜辗转,这明显是有事儿瞒着他。方才言姝问过他手心红印,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东西为难? “你来干什么?”云琰看着云弈道。 “自然是商议妖族之事。”他说着间没个正经,过去坐在言姝旁边。 看他这模样,云琰脑袋阵阵发疼,“近日妖族没有消息,你是听到什么了?” 云弈摇首,“没有啊,就是听闻父亲派重兵把守阿常道所以前来。” “你想干什么?” “只是想让父亲下令让那些魔卒面对妖族时装个样子莫要真动手。” “什么意思?” “就是假装输了呗。” “你怎么知道妖族会选择阿常道动手。” 云弈勾起一抹不明笑意,“猜的。” 云琰有时候会怀疑云弈到底是随了谁,他当年也不是这样子,就算是他母亲也没有他这般。 “你可是想到计谋。”言姝倒是淡定许多,他真的很聪明,这是不可否认的。 云弈歪着脑袋朝她眨眨眼,“计谋算不上,顶多就是障眼法。” “咳咳。”云琰出声提醒他注意自己的态度。 云弈却不当回事儿,“师父的眼睛已经换好了,长老要去看看吗?” 言姝想到东方昊,随即点头。还是看完东方再去王西村吧,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好了,再回去王西村仔细看看有没有线索。 云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头又开始疼了。 这边的东方昊正在用手摸着竹简,听到有两道脚步声,瞬时放下手中竹简,转手倒了两杯茶静候。 言姝看他蒙着白绫,道:“不能见光还得需几日。” 东方昊淡笑,“嗯,听云弈说你有要事就没有回魔族。现在事情办完了吗?” “还没有,来看看你随后我便去凡间。”梵乐直言道。 一旁刚刚端起茶杯的云弈微顿,随后倒也不显神色。好似早有预料般。 同东方昊闲聊些许,差不多时间言姝便离开浮云丘。 “不知下一次见到长老又是何时。”云弈大为可惜说道,丝毫不隐瞒自己内心想法。 “我办完事就会回魔族的。”言姝说道,总归她是要回乌云谷的。 云弈抿唇淡笑,“好啊,唉,听闻邯郸那儿有一家铺子点心做得不错,上次去还真忘了去。”他这不提还好,这一提言姝就想起上次他变作梵乐的模样,在邯郸吃了不少东西。 “哪家铺子?”她不禁多言。 云弈勾笑,“长老也想去尝尝?” 言姝本来是没这个想法的,只是他既然提出来她便顺着问了一句,这会儿见他回问她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云弈道出一串地址,很是详细。一听就是没少去。 “若是魔族这段时日有何要事,你可让魔君熄灭长明灯我会及时赶回来的。”言姝不忘叮嘱,按理说现在妖族和魔族正处于箭在弦上的时候,稍一不对劲就会出事。她作为魔族长老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的,奈何……另外一桩事也迫在眉睫。 “好。”云弈缓声道。 言姝觉得自己要说的说完了,该是离开了。 “长老。” 她顿住,回首以为云弈有什么话还没说完,且见他面色突然认真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后开口道:“我还没见过长老你真正笑过呢。” 他只是想到师父所说,以前的言姝是什么模样。 他没见过,总觉得是种遗憾。 “嗯?”言姝微愣,这是什么话,怎么感觉……感觉被调戏了一样。 还是她最近想得太多。 “就是……”云弈走近在她跟前站定,突然抬手,这一次言姝有所准备身子微微后仰,云弈倒是先笑起来。 他自己或许不知道,原本他不笑时就像个不羁的浪子,一笑起来就好像温柔相待的情人。 他微微俯身,抬起的手顿住,在言姝警惕的看着他的时候,故意再凑近些,难得的是这一次她没有躲闪。 “你想说什么?不必这般近的。”言姝实在受不了,步子不由往后退,可云弈没给她这个机会,顿时靠近,柔软在额上轻轻一碰便放开了。 言姝蓦地睁大眼,“你……” “早些回来。”云弈还放肆的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便原地消失了。 看着面前的空荡,言姝抬手捂住额际,仿佛刚才的触碰还在。 他……不会真的,真的喜欢她!? 这是她上次在密室没有问出口的问题,这次还没来得及想起来。 如今回头想想云弈的态度,对她实在有些暧昧。 而这段时日,她活像一个傻子。满心思都在兄长的眼睛上面,对于这些她从未触碰的,就不曾去想过。 从前不是没有人同她表明心意,只是……她内心毫无波动,再加上兄长的严明,断然不会随意将她交付给其他男子。
第93页 可现在……她心情复杂的抬起手腕,琅月石依旧璀璨夺目。 她自认为唤起聚灵阵之后,拖泥带水的性子早就改了,可现在……她突然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云弈没有点明,还是想让她自己问呢? 一时间她也弄不清楚。 罢了,最近魔族是多事之秋,她还有要务,此时谈及这个的确不合适。待她回来之时再同云弈问清楚。 第52章 而她的确需要冷静一下。 王西村 经过阴阳草镇压,此处的怨气经过这几月已经消散。只是这小村算是彻底荒废了,远远望去就剩下破旧的房屋,四周荒无人烟甚为凄凉。 许是前夜下过雨,这里还瀰漫着一股湿气。 她走在其中,忽而她走到一棵枯树下停住,目光凝聚在地上。 有一串脚印。 她俯下身去细看,才刚刚踩踏过的痕迹。言姝直起身子,左右看去没见人影。可以肯定的是他还在。 她沿着脚印走去,不曾想竟一路来到后山坡那里。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于山坡之上。 “上音。” 听到声音,上音回眸看去正见言姝走过来。眼中不禁些许躲闪,“小心些,这里滑熘。” “你怎么会在此地?”言姝走过去站定,发现他正对着的地方就是太岁鼎被挖走的地方。 上音还没说话言姝又道:“这鼎同你有关系?” “桑槐在此殒命,时隔多年我前来看看罢了。”上音说道。 言姝没有怀疑他所言,只是这是全部的原因的吗?她目光看在太岁鼎那个深坑上,上次她还在玉桐山问过他,他当时的模样压根不知道太岁鼎的下落。 可现在…… 上音知道她已猜出些许,嘆口气干脆说出来,“这鼎是我放的。” !!! 言姝没有想过此等可能。当年仙族对他们兄妹讳莫如深,在那等情况之下,上音还冒着风险前来帮忙压制,若是被仲炎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也难怪他对自己闭口不谈。 “那上次你为何瞒我。” “这事儿唯有我和罄竹知道。说出来担心连累她。而今她不在了,这太岁鼎唯有我自己知道,上次你来问及我便知晓你发现了,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何事就不敢随意吐露。” 也是,若是被仙族知晓此事,虽说罄竹已逝,但累及她的名声也不好。 “你不会怪我吧?”上音略微担心道。 言姝摇首,她有什么资格怪他呢,相反她还欠了一个恩情。 “若不是你,这地方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说来,是我们兄妹欠了你。” “莫说这些话,我帮你和桑槐又不是为了你们的报答。” 她知道,明明最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实际上她欠的还不多吗? “这鼎现在在妖族。”她说道。 上音倒没有讶异,太岁鼎毕竟是至宝,只是一事他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得到消息太岁鼎在此的。” 这也是言姝疑惑不解的地方。 上次她问过那小道士,小道士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这些事唯有他那些已故的师兄们知道。 “当年来的时候你已经将桑槐的尸身带走,原是我一个人。除非……”他看了言姝一眼,接着说道:“除非是罄竹透露给他人。” 然而她已经在三千年前神形俱散了。 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言姝暗想,以上音的性子断然不会出何差错,那就只能是罄竹那儿泄露了什么。只是现在查过去太麻烦,眼下要紧事也不是这个。 “你说太岁鼎现在在妖族手上,这东西可镇压怨气也可炼化怨气。” 是啊,更何况这王西村的怨气如此之深,刑轲还拿走不少,现在太岁鼎也在他手上。想必是为己所用。 “现在妖族和魔族正值动盪,也不知……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言姝现在说不准。 上音颔首道:“莫忧心,天命难测,有些事无可避免。” “对了,你前来此地是……”上音突然问道,对于魔族与妖族的事他有所耳闻,现下言姝不是更应该呆在魔族吗? “我来找些线索,是关于兰茵的。” 上音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随后想了想,“可是当年鬼族的第一美人兰茵。” “你知道?” 上音颔首,“听过些许。” “我记得她同桑槐有过渊源。怎么你现在是……” “我想找到她,问一些关于兄长的事情。” “过去多年,似乎未曾听过她的消息。”上音说道,尽管他过着退隐的日子,有些事嘛还是知道的。 “她失踪了,在五千年前。”言姝深觉要寻她恐是不容易。 “这么多年,是生是死都难以追寻。”上音说道。 他所言不假,言姝心里却隐隐有了想法,当年仲炎逃回仙族定然不会放过兰茵的,毕竟她是受仲炎吩咐接近兄长。依着仲炎的脾性,定是斩草除根。毕竟这使用美人计传出去他那天帝的名声也不好听。
第94页 很有可能仲炎知道她的下落,就算当年没找到知道的也必然比自己多。 见她神色几经辗转,上音不由垂目。瞬间就看到她手腕上的一颗石头,他识得是鬼族的琅月石,极其珍贵,一般只有鬼王极其子女才会拥有。 到了言姝手上,令他心底起了疑惑。 “这朗月石当真是好看,听闻夜色之下焕发的光芒美轮美奂。” 言姝听到他的话,低眸看了看,“嗯?可这在夜下并无任何区别。” 上音笑了笑,“琅月石自古就是一对,唯有两颗石头碰在一起才会出现那种光景。只是……这东西一贯是鬼族的聘礼,怎么会……” “聘礼?”言姝晃了下神,上音的话令她突然心紧了把。 “是……谁送的?”上音试探着问,若是细看可发现他眼中原本的笑意早已消散。 这东西云弈该是知道的吧?她总不能说他是拿错了? “难道对方送给你的时候没告诉你吗?”上音尽管说着,目光却紧紧凝在琅月石上。 言姝摇首,若是告诉她,又怎么还戴在手上。现在知道都觉得手腕上一阵发烫,若是摘下莫名显得心虚。 见她摇首,上音眼中寒意消退许多,“即是如此不如摘下,免得引人误会。” “不必了,总归戴在手上一段时日,该误会的也都误会了。”她现在终于知道云弈母亲看见她时那瞬间变换的神色是为何了。 这话说出来实则勉强无关系,但她还是执意戴着。这番举动让上音沉了心,鬼王没有儿子,断然不会是鬼王自己或是鬼族他人送给言姝的。 那么,能同这朗月石有关系的,也就……只有当年出嫁于魔族的魔君夫人,女子更加不可能,按着鬼族习俗,这东西必然是送给亲子的。 也就是现在的魔族少主——云弈。 这是最有可能的猜测。 言姝是魔族长老,对方是魔族少主…… 他按捺住心底不适,又有些关怀的看着言姝。 “你上次说仲炎被关在无渊之境,算来也有三千年了。” “怎么突然提及他?”上音刻意将目光从琅月石上移开说道。 “我猜测他可能知道兰茵的下落。” “你想去仙族?”上音微讶,自打仲炎退位之后,仙族和魔族的关系才算是从敌对变成互不干扰。 这三千年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言姝转身走到河水边,倒映着她的身影。半响,她说道:“我必须知道兰茵的下落,而且……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上音听出些端倪走过去。 言姝嘆口气,“你知道乌云谷的事吧,那里有许多怨气,眼看快要镇压不住了,我必须要找兰茵问出关于兄长的事。” 乌云谷是魔族禁地这事儿上音知道,可眼下瞧见言姝神情,这里面瞒了事儿。 “那用太岁鼎呢?” 言姝摇首,“太岁鼎能镇压此处却不能镇压乌云谷。那里的怨气是这里的数百倍。” 这一下子上音明了了,原先他来此的时候,这里怨气瀰漫。就是他也不敢想像桑槐竟然能造成这么多的怨气。现在来看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离开仙族多年,也不知……” “我对你说与不是让你为难的,上音……自从兄长离世,你便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上音微怔,看着言姝片刻不说话。内心却不似面上平静,只是……亲人吗? 言姝向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如今她能这般说出他本该欣慰高兴的。可是……他忽略不了内心的沉重。 “即是亲人,你有需要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去仙族的事儿……我会尽力的。” “不要淌这趟浑水,我自想好便有办法。万不可连累你。” 上音唇瓣张了张,复杂的看着言姝的侧颜,她有自己的倔强,他知道自己劝不回的。 “万事小心。” …… 望着巍峨奢华的天宫,处处瀰漫着缥缈的仙气,朦朦胧胧。放眼而去,不少仙鹤从宫殿那处飞去,较之多年前此处当真是变了不少。 言姝变作了小仙娥的模样,提着一盏宫灯,步履娉婷而去。 仿佛踩在云端,一步一步间透着优雅。 无渊之境在乃是一个幻境,如同当初在鬼族密室那般。无渊之境可以说是一个贴身的牢笼,它的本体是一面镜子。 镜子数千年以来都留在天帝的寝宫。 她若是要进入无渊之境必须潜入天帝寝宫。 凭着过去那些模煳的记忆,她绕过不少宫殿,眼见着天帝的寝宫近在咫尺,门前乃有重兵把守。 第 53 章 这时候她远远见着一粉衣罗裙的女子正带着几个仙娥娉婷而来,见她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间都优雅高贵,不知是哪家仙子 。 看她走近寝宫,尾巴的一个小仙娥眼睛明灭一瞬,接着毫无改变顺着前方而去。。 守卫见着来人,放下兵器纷纷俯首行礼,“公主殿下。” “兄长可在?”女子神色倨傲的看了眼问道。
第95页 “天帝未曾离开过。” 女子微微颔首,话不多说跨进门槛而去。言姝或者说她附身的小仙娥跟着女子辗转,绕过九曲迴廊,望鹤台…… 多年来这里的布设无甚变化,女子明显是去找天帝的,方才守卫唤了声‘公主’,想必女子便是天帝的亲妹衡漫。 她跟着衡漫很快便见到了天帝,坐于殿上,衣着华丽,发冠端立彰显其气势。 “这个时辰怎么跑这里来了。”天帝抿了口茶淡淡说道。 “兄长难道不知吗?”衡漫脸上略微不满,干脆挥袖自己坐下。 几个仙娥齐齐跟在身后。 天帝承了仲炎五分相似,特别是打量人的时候,那目光锐利深邃不可测。 天帝对于她失礼的行为视而不见,毕竟是唯一的妹妹,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哪那么容易动气。 “你不小了,到了适婚的年纪。” “我不是不嫁,为何偏偏是岚澈?”衡漫两道柳眉深深蹙起。 “为何不能是他?他乃是月神之子,一表人才,在这仙族有多少仙子都盯着他呢。” “我不喜欢。”衡漫直言,刻意忽略天帝变换的脸色。 “那你喜欢谁?难道你还惦记着他!?”天帝微微眯眼,眼中寒意不言而喻。 衡漫抿着唇,“就算不是他,也不能是岚澈。”她撇头倔强道。 他?言姝安静伫立在其身后,仿佛听到什么秘密。 天帝顿时敛下方才的柔和,将茶盏重重的放在身侧的案几前,“衡漫,不要以为你的心思兄长不知。你怕是除了他谁也不想嫁吧。” 衡漫眼色变换几分,心中百般滋味,“兄长,我同岚澈没有男女之情,望兄长能再斟酌一二。”她起身跪在殿中央,天帝静静的的看着她。 “你该长大了。” 衡漫咬住唇,“若是兄长不允,衡漫便长跪于此。” 天帝蓦的站起身,挥袖负手而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既然你不愿那便跪着吧。”说完,他便带着守卫离去。 徒留衡漫留在这儿。 “公主……”其中跟随的一个小仙娥走过去意欲扶起她却被她摇首阻止。 言姝余光瞥见四周守卫渐少,趁着衡漫跪着的时候,她悄悄离开附身的仙娥。 凭着过往记忆,很快便找到天帝歇息的宫殿。 还好没什么人,天帝也不在此处。言姝化作一道清风钻入其中,带起纱帘飘摇。 无渊之境是被镶嵌在墙上的,镜子上有些刮痕,镜框的花纹无不精緻。她没做多想的便进了里面去。 这里充斥着刺骨的寒意,每走一步仿若踏进千年寒冰之中。绕是她也忍不住抚上双臂。 耳边不时传来电闪雷鸣之声,她抬眸瞥见闪电的光芒,随之走去。 走得越近,一声声忍痛之声盘旋在耳边。 不由得抬首看去,一棵倾天的高柱,上面有无数个狼牙,从天而降的藤蔓紧紧将柱子下的人绑得无法动弹。 那人低垂着脑袋,头髮已经长到在地上盘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同时也遮住他的面容,一身衣衫破旧不堪,尤为狼狈。 似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一边忍受着雷电之刑,一边咬着槽牙抬起眸来。 “言……言姝!”沙哑的声音,好似当中碾了不少沙子般厮磨刺耳。 男子已经老了,面容枯瘦,双眉呈白,眼色浑浊。丝毫不显当年帝王之气。 他意识到面前人不是幻象,不知觉的要挣扎开来,奈何藤蔓锁得越发紧,不止如此。他挣扎间,那些藤蔓好似有意识一般,长出无数个肉刺扎进仲炎的肌肤上。 听到他吃痛的声音,言姝走近些许,手中多出来颗夜明珠飞在上方,正好可照见四周。 “怎么,来看我笑话!?”仲炎吐了口血,脸上挂着讥笑和讽刺。 言姝抬手间多了一把剑直抵在他脖间,仲炎顿时僵硬起来,眼中多了些暗沉,“哼,就算你杀了我又怎样?” “我不会杀你,那样你就解脱了。”言姝淡淡说道,她当然明白仲炎故意激怒她的目的。 “来折磨我?”仲炎瞪着猩红的眼道。 言姝勾起一抹笑意,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你现在不就在受折磨吗?” 她说完突然凑近,那剑刃逼近,染上血迹,她低哑着嗓音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的处境皆是我当年同聚灵阵下的诅咒。” 仲炎蓦地抬眼狠厉的看着她,后悔当年没有杀了她。 言姝退开,收回剑刃,“怨天尤人吗?这些又何尝不是你该得的呢?” “你来此总归不是奚落我的吧。” “兰茵在哪?” “呵,一个女子也能让你大费周章跑到这里来质问?” “她在哪?” 言姝依旧问道,眼中波澜不起。仿佛看着一个死物。 过往的仇恨早在数千年中被她深深掩埋,就是见到这仇敌,她也不会轻易表露在脸上。 “为何要告诉你?”他挑衅一笑。 言姝对此毫不意外,她余光瞥见鲜血淋淋的仲炎,最后在他手边顿住,剑刃对着他的手掌,“既然出不去,留着一副完好的身子也无用。”
第96页 她知道仲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接受不了自己从高高在上的天帝变作阶下囚,更何况面前站着的还是当年的敌人 。这无疑是将他最看中的面子踩在脚底上践踏。 “啊!” 血液随着萤光溅落,随之一条手臂落在地上,连带着她雪白的衣衫上都染上点点‘梅花’ 而她也不再是当年见到血腥都吐的人了。就算是如今画面她也可以做到眼睛也不眨。 “她在哪!” “你何故执意找她?” “我的耐心不比从前。”她开口道,对于仲炎目色中一直无波。 仲炎低眸瞥见右手残臂,倒没有滔天怒火,反正在这里有没有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就没想过我不会告诉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能让你现在的处境更加难过。” 仲炎黑眸微沉,他相信现在的言姝可以做到。 “九曜山。” …… 言姝出了无渊之境没想到镜子外一直静候着一人。 看着从镜子里出来的女子,天帝靠坐在案边,抿了口茶,随即放下道:“好大的胆子啊。” 言姝敛下内心一丝惊讶,随后想到什么又觉得这惊讶没有必要。毕竟是能拿下仲炎的人,岂会平庸。 “你都听到了。”她站在原处,不出意外她同仲炎的对话如数传入他耳中。 冥佑勾笑,原本严肃的脸庞顿时柔和许多。当然只看表面就大错特错。 “从前只听过魔族长老的名声,如今见了果真符合传言。” 他没有回答言姝的问题。这也间接表明他知道,言姝回道:“我无心打搅,叨扰多时是我的错。” 毕竟,她终究是不请自来。 还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 他突然嘆口气,目色漫不经心,道:“我看起来是那等故意为难之人吗?” 言姝顿住,他这话表明了立场,随后想到什么说道:“你恨他?” 冥佑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好似过往一切真就在这一笑之中消失无踪,实际上呢?怕是刻在心头了吧。 “你不恨吗?一条胳膊又算得了什么。”他的话轻飘飘的,细闻却能让人发颤。 “他得到了惩罚,恨与不恨于我已经过去。” 冥佑勾笑,“他那人太自负,野心又大,想要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想要永生的欲望。” 他眉眼带笑,幽光言姝觉得不适。 “什么意思。”她听出他最后一句话的不对劲儿。 好似纠缠她许久的困扰就要揭晓了。 “难道长老还不知他为何执着于五色石?” 言姝心里哐当,好像原来所有的困惑顿时烟消云散,她警惕的看着面前男子,“为何告知我这些。” 冥佑笑笑,对于她的反应全然不在意,“就当做当年长老打伤他,让我得以登上帝位的谢礼吧。” 言姝不理解他对于仲炎的恨意比自己还要甚。 …… 九曜山 言姝看着面前的山峦,幽静无波。好似连栖息的鸟雀都没有。 她瞥了眼手中的五色石,兄长从未告知她五色石有容颜永驻,长生不老的效果。 怪不得,仙族虽得天独厚,但终究被时间限制,他们当然会老,只是比之凡人算得上长生了。 难怪,上音的头髮也白了……而自己……她抿着唇,遥想过去,她呆在乌云谷也算是省了不少麻烦。 现下,她得赶紧找到兰茵。 不做耽搁,她只身一人便闯入了这多年提之令人胆寒的地方。 魔族 “你说云弈被妖族所擒?” 云琰一时控制不住,脸上顿时青筋暴露。距离言姝上次离去已然过去半月,这半月魔族发生诸多事。 先是云弈主动请缨迎战,随后阿常道失守,鬼王突然发病退居,由唯一的女儿宋瑶暂时执掌鬼族。 第54章 再到现在云弈被妖族所擒。 短短半月,他魔族当真是…… 现下,东方昊已然恢復好眼睛,坐于殿下听着守卫来报倒是没有魔君那般震怒。 他指着手杖,垂眸间想到什么,“魔君不必心急,弈儿自小聪颖,我想这其中并非我们所想。”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有所宽慰,云琰闭着眼揉了揉眉心,道:“他若真是落到妖族手中,便是我也保不住他。” “先派些人去查探一番吧,莫急。” 说是不急,哪有不急的! 云琰点点头让东方昊去办这件事,不仅仅关于云弈安危,他还担心云弈身上的封印啊。 而此刻的云弈却是落在妖族手中,一个人被囚禁于地牢之中,跟前不少守卫把守,他靠在墙角,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双手环胸,算了算已经过去半月。 这时候,牢房前面一顿喧譁,仿佛跟他没关系一般。直到牢门被人打开,微微抬眼,只看到刑枫插着腰站在那里,脸上应该是被气红的。 这模样,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子。 “有事?”云弈微微挑眉,对于他到来不显惊讶。 刑枫听到他这话,原本卡在嗓子眼儿的话顿时咽下去,看他活得好好的,也没受什么凌虐,这才松口气。
第97页 “还有事儿?云弈你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这不是魔族,是妖族!” “我知道啊。”云弈说得云淡风轻,一点儿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自觉,换了个姿势坐下来,顺便闭上眼睛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刑枫快被他这态度点着了。 他恨不得上前揪住他的耳朵,最后还是克制住冲动走近几步,“这个时候你还能有心情在这里坐着?” “不然呢?你要我越狱吗?” 越……你倒是越得出去! 刑枫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从凡间回来就没一件好事儿,原本要参加的婚礼也临时取消,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和魔族对战,搞得他也抽不了身。 “先不说妖皇,单看我那兄长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不会放过你的。”刑枫回头看了看牢前的状况,没什么不对才继续说道:“念着你我相识一场,我才冒着风险来这儿见你。” “可说了半天,你也并没有说出有意义的话。”云弈被他烦的睁开眼,一双眼明亮透彻,独独少了刑枫原来熟悉的阴郁。 咦,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关着关着脑子也坏了。 “难不成你就听天由命。” “首先我此刻情况只能听天由命。” “你就不怕魔族出事?” “少了我就出事,那魔族迟早会出事儿。” 好吧,刑枫被他说得接口不言,他咬了咬嘴巴,直看云弈是恨铁不成钢。本来他还有心想想冒险帮帮他,可现在呢? 他还被嫌弃了。 直到大牢关上,云弈的双眸微闪,指尖抚着掌心的那颗琅月石。 不会太久的。 此刻言姝已经进入九曜山,站在进山的那条崎岖小道已经两个时辰,她遥望四面都是山。但问题是这两边的山比之她先前过来时,之间的距离起码缩短了一丈。 也就是说这两面山是会自己移动的。 怪不得,仲炎明明知道兰茵在此处却无法闯进来了结她。 这地方邪气得很,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操纵这里的一切,只为保护九曜山里面的人。 言姝的猜测并未阻止她多留于此,刚刚进入这里她便感觉到一丝熟悉,特别是五色石开始灼热,她念了个口诀,面前多了只兔子,看着小兔子往前蹦跶,结果没走多久,两面石壁顿时喷出火花,那小白兔也化作烟云。 言姝看在眼里,只好利用五色石形成光晕,如同保护罩。这般也叫她费了不少精力,近段时日她数次使用五色石,旁人不知,她自己却知道自己修为减少,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有了五色石的庇护,她安然闯了进去,直到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外面萦绕着白雾,硬是将这漆黑寒冷的地方衬得有了些仙气。 这次她却没径直进去,站在洞口她面上犹豫。心里有一种感觉自打她进入九曜山以来一直萦绕,恐是凶多吉少了。 她抬眸看了眼天,依旧是晴空万里。 到底是没有回头路,里面漆黑不见五指,但当她走了数步之后,墙边还是燃起烛火,火光将前路照耀得清楚,言姝不觉放慢了步子。 手腕上的五色石也跟着焕发光芒,这洞穴阴冷潮湿,幽静得怀疑自己耳朵除了问题。直到她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滴答滴答,好似吟唱。 脚边陆陆续续有了水迹,难道这洞穴深处乃是水域? 她没想太多,继续前行,这石壁上的灯就像是引路人,一步一步引导她前行。 一路而来她发现这个洞穴可不是简单的洞穴,有许多次都发现前面是分叉口,分叉口的地方伫立这一尊石像,如同守卫。而每次都是右边的石壁火烛点亮。 而这一次,烛火併没有照样亮起,面前是两条路,旁边的一尊石像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身上大多斑驳有裂痕,可身形当是男子,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眼睛,言姝仔细打量当也看不出什么来。 两条路看来并无差别,但方才选的都是右边,这次突然停下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斟酌之下她选了左边这条路,地上的水迹越来越多,几乎溅湿了她的衣摆。 等到她走到最终的地方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一条地下暗河,它贯穿了整个山脉。 只是诺大的地方外围被暗河围绕,中间有许多熟悉的东西。 石床、梳妆檯、书案等一些东西。 石床周围布了一层鹅黄纱帘,隐约可瞧见上面躺着一个影子。 言姝跨步过去,离那石床越来越近,就在此刻,石床两旁的烛台亮起火光,她停下脚步眼看着那人坐起身来背对着她。 “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人来了。”她语间妩媚,开口便令人想到艷丽花蕊。 看她雪白玉足轻轻穿上绣鞋,取下屏风上的纱衣,缓缓穿上,举手投足之间万般风情。 然,言姝顿在原处,这声音她确实是熟悉。 “兰茵。”她开口二字,女子已然换上衣衫,手指撩开纱帘整个人面对着言姝。 女子的髮丝中隐隐突显几根白髮,面容不似言姝记忆中那般年轻,但岁月还是厚待她的,即便过去多年,她却不像旁的鬼族那边衰老,反而更显沉稳。 黛眉水眸,琼鼻掩唇,莞尔一笑犹如春风拂面,心头盪起微波,久转不平。
第98页 “言姝妹妹还是那般清丽动人。”她水波辗转,将言姝打量得仔仔细细。 “有数千年了吧,我都老了。”她踱步于石桌旁,优雅坐下举着那茶盏在手中打量,眼角微微上扬,从方才她便一直在笑,这笑多看看就会觉得打从心里开始发寒。 “兄长死后,你便一直在此。”言姝对于她不算有什么好印象,毕竟没有她,兄长或许没那么快死。 听她提到那个藏于心的男子,兰茵忍不住捏碎手中的茶盏,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 “你说呢?这么多年我一直被困在这里,换做是你该是如何?”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抽出一张锦帕细细擦拭手中的水渍。 言姝看她这模样,形似当年,可又不像。 “你若不在此怕也是丧命于仲炎之手。” “丧命又如何,你根本不明白,这么多年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对着这些……”她冷哼,指着四周冰冷的石墙,眉眼间尽是讽刺,“有时候我都希望这些墙能说话,我都觉得自己快疯了。”她拍着胸口说道。 “你恨兄长。”言姝没错过方才她提及兄长兰茵所表现的神色。 兰茵站起身来眯着眼看着她,“恨?哼!他这是什么,死了都要囚禁我?让我一个人在此孤独终老?” “当年你不还发誓说爱兄长的吗?”言姝看着面前有些崩溃的女子,就好像原本憋着的话,在看到她之后终于找到宣洩的地方。 兰茵苦笑,“是啊,我爱他。爱到可以背叛仲炎,可我也恨他!恨他把我困在这里,这数千年以来我……我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走尸。这就是他的报復,他要报復我的欺骗……哈哈哈……” 她说完抹掉脸上冰凉的泪滴。 从她的话中言姝已经猜出些什么,这九曜山出现的时间正好是当年兄长去世的时间,这么一联想未免太巧合。而且,兰茵不能走出这里,那定是有什么东西能够困住她。 “你若是不来这些话我恐怕要憋在肚子里一辈子了。”她轻飘飘的说道,拿起桌上的一壶茶水对着嘴倒下去,茶水顺着她的脸庞将衣衫侵湿,明明是喝茶,硬是被她喝成了酒。 “我可以带你出来。”言姝看着她逐渐癫狂的模样,想必真是要被逼疯了。 兰茵停下来,转首看着她,指着她笑开,“带我走?”她眉眼一转,“可是我不想走了呀。”她无辜的说道。 第55章 “我不止不想走,我还想让你留下来陪我呢。”她突然温柔一笑,好似方才处于疯狂边缘的女子并不是她。 言姝突然心一紧,她发现身后的暗河开始涌动起来,仿佛要冲破石岸涌上来。 看出她的警惕,兰茵嘆口气坐下来,只手撑着脸颊,“怕什么,我都过下来了。既然都是你兄长造成,由你这妹妹陪陪我不也正好。这叫什么?一报还一报?” “我真好奇你对兄长到底是怎样的感情,经歷数千年便由爱成恨,仅仅是因为他将你困在此地。” 兰茵抬眼,原本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郁,“你懂什么,我跟他说过我喜欢湛蓝的天,翠绿的地,无尽的花海,四季的风光。而他呢!?让我带着他的眼睛,原来是要关着我,让我尝尝这一人孤独。什么期望,什么美好的回忆,早在这光阴中消弭不剩。爱?我原以为我爱他就应该付诸一切,可后来我才发现他太自私了,自私到丝毫不顾及我,就连死的时候还骗我说他此生独独心悦我一人……哈哈哈……桑槐啊,你才是真正骗子。” 她笑得凄凉,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直到整个脸上被泪水沾染。 “兄长的眼睛在哪?”言姝所猜测的看来没有错,当年,兄长果然把眼睛给兰茵了。 兰茵听到她的话,“眼睛?眼睛不就在你眼前吗?” 言姝心头一动,见兰茵指着四周,“诺,这些不都是你兄长的眼睛所化?” 想她兰茵,乃是鬼族第一美人,如今已然衰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勾勾手指都能让无数男子趋之若鹜的美人了。这些……这些都是拜桑槐所赐。 她恨……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是你自己留下来还是让我亲自动手?”兰茵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言姝感觉到四周的压迫,她暗觉不好,看来方才进洞之前的感觉没有错呢。 …… 过去一月,云弈冷眼瞧着面前阴郁面黑的刑轲,他一身黑衣当真是衬了他此时的神色。 “你早就知道灵鸟会召集鹰族旧部意图造反!?”刑轲再也维持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恨不得吃了云弈。 “你这模样已经告诉我,灵鸟的势力大于妖皇了。此战恐怕是输赢已明。” 果然……刑轲抬手瞬时掐住云弈的脖子,只要他再施一分力定叫他没了命,可现在他不能冲动。 灵鸟突然打入还是在三日前,他将自己的母后留下的亲笔信公布于整个妖族,现在妖族已经知晓妖皇竟然是迫害妖后以及整个鹰族的元兇。 这也就算了,那灵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得到鲛人族的援助,原本妖族对付魔族已然是无法分心,现在被灵鸟打得措手不及,就算是修为深厚的妖皇也被攻克,如今受伤不得不暂时停战修养。
第99页 可魔族不作罢,怪不得这段时日魔族屡屡派人前来谈判意图换回云弈。这一拖就是一月,原来一切早就在云弈意料之中。 阿常道失守应当也是出自他的主意,为的就是让妖族放松警惕。 “以你的脑子应该明白,妖族是要易主了。我若是你定会提前找个下家保命,而不是在这里质问。”云弈抬手硬生生的将刑轲的手拿下去,刑轲感觉到手腕就像是被人生生按下,若是撩开衣袖当是能瞧得一二。 他挥袖负手而立,“不愧是魔族少主啊。” “你也不愧是妖皇心腹。” 就在双方电光火石之间,刑枫闯了进来,原来妖族打乱他想趁此把那祸害给带走,哪知道刚好撞见刑轲再次,这下脸上的神色怎么也稳不住。 “你……”他指着刑轲半天说不出话,而刑轲双目暗沉的看了他一眼,顿时撇开眼,冷眼瞧着云弈,“但愿少主能一直如此料事如神。” 说完,刑轲从刑枫跟前而过,阴寒之气顿时遍布全身,让刑枫不得不默默拉紧衣襟,“怎么回事?”他忙的跑上去,见云弈脖子间有道印记,那力劲儿应该不小。 “如你所见。”云弈淡然说道,丝毫不将脖子上的伤当做一回事。 “罢了罢了,也是你小子走运,现在妖族大乱赶紧跟我走吧。”刑枫烦躁的拉着他的衣袖准备把人带走,奈何扯了两下一动不动,他没有耐心的蹙起眉回首,“你干什么,在这里呆习惯了?” “你就不怕妖皇问罪?”云弈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来环着手一副看戏的模样说道。 “还问罪,他都自身难保了。”说完他回首悄悄牢门外,见着没什么人才继续说道:“反正我也看他不惯,连杀妻害子的事儿都做得出,亏他还做了这么多年的妖皇。” “问题是,以现在的形势我们之间也算是敌人,你就不怕我会趁机杀了你?” 听他这么说,刑枫跳上桌子,一脸愤恨的指着他:“嘿,你个死骗子,我好心好意来救你,这个把月,你以为你好吃好喝是谁给你送的,你竟然还想着杀了我!?” 云弈给了他一记白眼,“那妖族呢?你带我走可就是整个妖族的敌人。” 反正也没将他方才所言作真,刑枫哼了声没好气的说道:“反正妖皇的位置都要易主了,这几日已经不少老臣反水,我那父亲要是聪明就该知道妖皇大势已去。所以,那还有人管你和我。” 他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回答,不得不抬眼去看云弈,才发现死骗子眼中竟然带着点点笑意,笑得他浑身不对劲。让他总觉得自己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的感觉。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不是,你突然变得大度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呸,小爷我一直都很大度,哼……要不是你当年给了我一瓶药我才不会为你冒这个险。” 他说的是那次云弈前来妖族做客时,刑枫刚被他父亲责罚,云弈见了,顺手给了他一瓶药擦擦脸,最真实的想法也是避免这傻子出去吓人,那脸肿得都快跟猪头比拟了。 没想到他能为这事儿记到如今。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刑枫才渐渐将他当做好友。要不是因为后来珠儿的事儿……说来也是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你随我先回魔族吧。” 半响,牢房里响起云弈的话。 …… 这一路上刑枫都傻了,那还由他带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灵鸟派了妖族前来接应,等云弈和灵鸟在一旁说了会儿话,云弈便带着刑枫回了魔族。 “你早就和灵鸟勾搭上了!?”刑枫笃定道。 云弈看着近在眼前的魔君殿,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会安心呆在妖族的牢房里?” 这话就把刑枫噎住了。 “那你为何把我带回来。” “怕你把自己蠢死。” “!!!” 魔君殿 让魔卒待着刑枫先行下去休息之后,云弈这才前往魔君殿。 “你什么时候同灵鸟联繫的?”云琰坐于殿上,同样百思不得其解,自打几日前听到妖族内部大乱,接着东方长老将一封信交给他,那是云弈留下的,说是在该拿出的时候在拿出来给云琰。也是因为这封信,云琰知道了来龙去脉以及关乎于灵鸟的所有事。 “知道该开战的时候。”云弈坐下,抿了口热茶。 云琰不得不对他暗暗点头,这小子果然是……也不知随了谁,也幸好不是敌人,否则…… “听闻你还带了一个妖族回来。”云琰想起之前魔卒回来禀报的话。 云弈颔首,“先让他暂时留在这里。”他没说缘由,云琰也就没过多追问。 “接下来这段时日够妖族忙活,你自己该是歇上一歇。” “恐怕还不是歇的时候。”云弈说道。 云琰听出一分不妙,“怎么,可是又出什么事儿?” “宋瑶登位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云弈可没忘当时在鬼族收拾宋瑶的事儿,那宋瑶是个记仇的,不可能会放过他。
第100页 “鬼王发病实属突然。”云琰不由感嘆,对于宋瑶的名声他自然也听闻过,顶多以为是个骄纵的女子,但现在听云弈的话语,恐不单单是个骄纵的女子了。 “真是突然吗?”云弈冷言一句,上次去鬼族他不止一次接触鬼王,以他的身子不可能在这短短数月就不理人事。 对外是说鬼王突然发病,也是由于以往伤势所造成的。他觉得这更像是引人耳目。 “你的意思是宋瑶所为?” 云弈目色阴狠,倒是后悔当时没有直接出手以绝后患。 “就怕她的目的不止于此。” “你到底知道什么?”云琰见着他深思的模样,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细细想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召集魔卒提防鬼族,我担心她会操纵噬魂铃。”云弈站起身来,这些都是他回来的路上想到的。 为了证实,他还得静观其变。 噬魂铃这东西要是出世,就不单单是三族开战的事情了。云弈担心的是宋瑶那个脑子被人利用,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女子多蠢的。 第56章 然而在他等待鬼族消息的时候,灵鸟传来另外一则消息让他暗暗吃惊。 他原本以为刑轲会弃暗投明于灵鸟麾下,没想到他竟然投奔鬼族,弃父母亲于不顾。如此他便不得不多想,那宋瑶突然上位会不会背后有人教唆,而教唆之人就是刑轲? 上次去鬼族,言姝不止一次同他提及过这刑轲和宋瑶走得近,依着刑轲的心计完全可以迷惑宋瑶乖乖为他做事还不自知。 凌波居 凌波居坐落听雨阁后面,临近的山崖传来瀑布淋落之声,原本幽静的地方近段时日真真热闹至极。 这还得从刑枫住在这里的第一日说起,原来跟着云弈回来的渊也一直住在这,平日里没事儿钓钓鱼,钓完了又给放回去。 这下好了,刑枫来了。见他钓鱼厉害,便想着吃点儿烤鱼,趁着渊不备,他就从人鱼篓里偷了三条出来烘烤,因着气味太大引得渊的注意。 等渊去解救的时候,那鱼就剩下一堆骨头了。再看罪魁祸首靠在旁的石头上斜倚着好不自在。 刑枫也没想到自己不就吃了几条鱼嘛,面前这小子就委屈巴巴指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搞得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渊内心气恼,原本他和刑枫还好好相处,刑枫平日闲着没事儿还给他讲凡间的事。他都快把他当做好朋友的时候,他竟然吃掉自己亲手钓的鱼。 “啧啧,哭什么。要不然我再钓几条给你?”刑枫瞥了他一眼,一个男子没事儿哭哭啼啼……嗯,不大好。 “我不要,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竟然吃了它们。”渊看着那堆骨头,一边神伤一边捧着土把它们给埋了。 “什么呀,诶我跟你说这鱼啊,滋味鲜美,柔嫩鲜香,一看你就没吃过。” 渊捂着耳朵愤恨的刺了他一眼,“我不管,你就是个坏人,坏人!” 嘿,这臭小子还给他没完没了了。 刑枫倒吸一口气,想了想这是魔族他得低调点。虽然不知道这小子的来路,看着云弈那死骗子将其和自己安排在一块儿,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再说了,除去其他。这小子长得也是俊俏,怎么看也是捧在手心长大的。 他不耐烦的在怀里掏了掏,直到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想也没想的扔给渊。 “啊,这是什么!?”被砸了个猝不及防,渊捂着脑袋更加委屈。 直到他瞧见脚边滚落一锭金子,在光下焕发着光芒。 “这是金子,怎么没见过?”刑枫双手枕着脑袋,完全是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见一锭金子就让渊止住的方才的情绪,不由得感嘆自己的聪明。 渊的确是头一次见着这金光闪闪的东西,他放在手中稀罕的打量,“这个……有什么用吗?”他抹了一把脸问道。 刑枫差点给他一记白眼,顾忌到是自己不妥在先便及时止住眼神,顺着说道:“你是怎么长大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凡人们就是要靠这东西过活,懂不懂?就是要用这东西去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 “交易吗?” “差不多。” “但是你给我干什么?”渊说着,一边用袖子小心将金子擦干净,看起来十分喜欢。 “就当我买了你那三条鱼。”刑枫嘆口气继续说道,权当哄小孩儿了。 渊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倒也不再计较那几条鱼的事儿。毕竟它们已经死了,他虽有心也不能让它们起死回生。 只能对不住那些小鱼儿了。 “那我是不是有了这个,就可以去换取凡间的东西?” “自然。” 渊眼中冒着光芒,刑枫一看终于想起这孩子的光芒是什么。嗯……就跟他原来发财时候的表情一样。 真是看不出来啊,没想到这小子还跟他是同道中人。 “喜欢金子?”刑枫坐起来缓缓说道。 渊捧着那金光闪闪的金子,径直点头,口中没忘回道:“喜欢。” 刑枫看他这模样,还真跟从来没见过一样,心里逐渐有了主意。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平日还算乖巧。
第101页 嗯…… 等他要说什么的时候,脚步声从前方而来吸引住他和渊的注意。 抬眸,刑枫撇撇嘴,“怎么,少主终于有空闲来探望我啦?” 云弈当做没看到他,目光凝住渊,发现他正捧着金子,嘴角擒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仿佛得了什么大宝贝。 “渊,你不是想去捉七彩鱼吗?现在天气不错,正是七彩鱼出来的时候。” 七彩鱼?渊蓦地抬起脑袋,这还是他偶然听到魔卒说的,奈何这段时日魔族不平,他听从云弈的吩咐哪里也不敢去,这会儿得了他的话,里面勾起笑颜,“那我现在就去。” “啧啧,什么事儿少主还要直走那傻孩子。”刑枫看着渊的背影,还真是个孩子。 云弈收回目光,认真道:“你大哥投奔了鬼族。” 刑枫蹙眉,“鬼族。” 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啊。 “他何时同鬼族搭上的。”随后他喃喃自语,觉得奇怪。鬼族十分排外,除非刑轲有什么特别。 “应该是上次出使鬼族。” “原来如此,不过你告诉我这些干嘛。反正我跟他可没什么关系了。”刑枫这话说得没心没肺,但也是最真实的想法。 原本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并不深厚,更何况二人一直是陌路殊途,不是一条道上的。若是情况反过来,就算是他危在旦夕,他那大哥也不会皱一下眉。 云弈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我来此并不只是告知你这个。” “嗯?” “灵鸟来信还说了在你大哥所居的地方发现了一本秘籍,他这数年以来都在修炼邪术,以此造就不少罪孽。” 刑枫早有所料般笑笑,“唉,他本就心术不正,我能如何。” “你可知那本秘籍原是被谁所有。” 他既这般问了,自然不同寻常,刑枫摆正姿态,“你说。” “槐山老怪。” “师父!”刑枫瞬时站起来,眼眸不可置信。 云弈颔首,转过身去眺望远方,“那封信上还说,你师父当年去世不简单。” 槐山老怪乃是刑枫和刑轲的师父,说是如同父亲都差不多。这也是刑枫最为在乎的,当年师父因着被敌对所杀,他前去报仇结果被刑轲抢先一步,将那仇人碎尸万段。想他当年还觉得刑轲剩了那么点良心。 “那邪术秘籍是你师父所有,这么多年都未曾拿出来。突然到了刑轲手里的时候,他却巧合的去世,你不觉得很蹊跷。” 岂止是蹊跷,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刑枫眯着眼仔细回忆,时间完全能对上。 “难道……真是他杀了师父?”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云弈不能说出绝对,“我只是来告诉你其中猜测,至于师父真如这般还得抓住刑轲才能知道。” “你都说了他此刻身在鬼族,既然鬼族愿意接纳他,说明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这魔妖二族刚刚停下战事,正是要养精蓄锐之时,哪里分得出心思去触鬼族的霉头。” 难得能从刑枫口中听得正经话,云弈眼里含着一丝精光看着他。 刑枫觉得自己被盯上了,默默的恨对过去目光,“干……干嘛!?” “能不能接近刑轲就得靠你了。” “靠我?就算他真是杀死我师父的兇手,你这态度未免比我这做徒儿的还尽心?”刑枫觉得奇怪,不对,死骗子绝对不是这么仁义之人。 这一点还真被他给猜准了,云弈说道:“他潜入鬼族,我可不觉得仅仅是为了保命。他的野心你应该比我清楚,这对于魔妖二族不算什么好事,更何况,现在的鬼王……”他勾起一抹冷笑,嘲笑之意尽显。 刑枫是不知道宋瑶如何得罪他,不过这新鬼王的名声,还真是不听也罢。 “你可以好好考虑,这件事我不会强迫你。”见差不多已经说完,云弈在留在此也无用,还不如让刑枫好好想想。 回去的途中,他特意去了趟乌云谷,空空如也。 不由得拿出那颗琅月石,之间摩挲着琅月石的光滑,“到底……去哪儿了。”他低声问道。 却无人回应。 已经过去接近一个多月,依着言姝的脾性当是不会在凡间逗留这么久。莫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这是从一月前就有的心绪,一直被他可以掩饰,而今这种感觉愈发的明显。 …… 九曜山 言姝坐在石桌旁一动不动,只看到兰茵在对面泡茶,殊不知她这茶早已泡了数遍,直到那茶叶失去本身的颜色,可女子依旧孜孜不倦的重复,仿佛在做什么有趣的事。 这一月以来,她都被困在此处,哪里都不能去。 当日,她没想到兰茵竟然同这暗河融为一体,可以说这暗河既是她,她也是暗河。 当时进洞沾染的水迹都是因为她想要通过暗河闯出去,奈何……兄长的眼睛实在太过坚固,无论兰茵如何尝试都不能离开这个山洞,顶多只能到那分叉口。 第57章 “尝尝?”
第102页 兰茵推过来一盏茶,言姝不说话也不动。兰茵不动气,她小抿一口淡茶,好似在享受什么山珍海味,“这茶苦涩得很,喝多了倒也不觉得怎么苦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言姝问道,这一月她的修为被兰茵封印,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在兰茵这个看似弱女子的手上。 兰茵一口饮尽,笑道:“你在担心什么,难不成在这九曜山之外有你挂念之人?” “你将我困在此处又有何用。” 见她避开问题,兰茵淡笑不语,言姝垂目,睫羽的倒影遮下她的眼睛,她的双手搭在膝上,不经意间瞧见手腕上的琅月石。 他该是……会担心吧。 也不知道现在魔族如何了。有他在,应该无甚大事吧。 “你知道吗,我很是羡慕你。” “羡慕我?”言姝听到她的话,再次抬眸看去。兰茵嘆口气闭着眼道:“你生来便受到周遭人的宠爱,还有一个强大的哥哥,哪怕受尽劫难,现在不也活得好好地。哪像我空有虚名,做了那么多,结果落到这种地步,当真是不同命啊。” “你可以改变这种局面的。”她现在无法理解兰茵。 兰茵摇首,睁开眼,眼中展现一层迷濛,“不,我想通了。就算是我出去也无法消除我对桑槐的恨意,还不如将你留在此好好折磨,他不是把眼睛化作九曜山困住我吗?我偏要他日日看着自己的妹妹和我同样下场,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吧。” 言姝抿着唇,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月她已经见过兰茵数种变化,时而回忆,时而感嘆,时而诉说对桑怀的恨意。 她满腹不平,仿佛觉得所有人都对不住她。 是啊,仲炎利用她,最后还想除之而后快。她虽得鬼族第一美人之名,到头来还不是当做礼物一样送给桑槐。 有谁真正在乎过她吗? 桑怀?那都是以前了,她没抓住不怪别人,可后来她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为何还要受这种折磨。 越想,她眼中猩红更甚,几乎控制不住的手肘颤慄。 突然,她上前抓住言姝的衣襟,靠近她的脸庞,恶狠狠道:“既然是你兄长做的,那你就替他还吧。”她眼中过多诡异,还未等言姝猜出一二,就感觉到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扔到一旁的暗河里,半个身子沉下去,那水十分寒冷,几乎透进骨头里。 言姝只觉得寒意让她头皮发麻,几乎在那瞬间什么都思考不了。 没等她挣扎,从水里交织出水形的锁链缠住她的四肢,令她一动不能动。 这时候,兰茵手里拿了把匕首缓缓走近,脸上得意道:“你的修为着实没有以前那么多,也不知你经歷什么。不过也正好,让我有可乘之机。” “唔……”言姝隐忍疼意。 兰茵在她双臂上划了两刀,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暗河上,随之融合飘散,什么也看不出来。 原本的衣衫渐渐被红色渲染,兰茵笑着将匕首放下,手中凝结一团金光,我倒要看看你修为没了还能做什么。 “你……”言姝蓦地抬起头来,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在她挣扎时,兰茵上手按住她的伤口,“我劝你最好省点劲儿,免得真去见了你那兄长,我还没玩儿够呢。” 她说着舔舐了一下略干的唇瓣,眼中兴致盎然,直看得人全身发麻。 言姝紧咬着牙关,双腿发冷,额际却生出密汗来。 只能看到兰茵手指渐渐靠近她的心口,渐渐的失去意识…… …… 是夜,脑子突然一疼,云弈瞬间睁开眼,望着空寂的宫殿,他使劲儿揉着头坐起身来。着了一声白色寝衣,此刻胸膛打开,能看到白皙胸膛正有律起伏,却是太过急促。 他心里不安,方才……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好像什么东西要失去一般。 无形中感觉到有人拿了一把刀生生将他的心割掉一块。 他捏着太阳穴,半天不能平息这种心慌。 过了半个时辰,那种心悸的感觉终于消失得差不多,他从枕下取出琅月石,才发现这石头竟然闪着淡淡的萤光,他知道这玩意儿只有两颗何在一处之时才会展现绚丽的光芒。 但如今……难道……言姝出事了! 他不敢深想,二话不说抓起外衫往门外而去。 浮云丘 “你说言姝出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东方昊也只着了身简单的寝衣,这大半夜的,云弈突然闯进来,让他差点以为是歹人,都准备出手教训了,才听到一声‘师父’。 云弈静下来喝了口温茶,“是我的直觉。不会有错的。”他无比笃定。 东方昊倒是为难了,直觉这个东西实在是……怎么说有些荒谬吧。 “可现在你我根本不知道长老身在何处,莫不是你最近太过劳累。毕竟以言姝的修为,这世间鲜少有人是她的对手。” “鲜少不代表没有,更何况……”他将琅月石拿出来,那光芒犹在。 “长老应该比我清楚这朗月石单独闪现光芒的缘由。” 东方昊盯着那枚石头,他当然知道缘由。也知道不久前这小子把另外一颗送给了言姝,只是……
第103页 “朗月石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只有当另一颗出现什么事的时候,这颗才会发光。”云弈此刻尤为认真,东方昊不忍再说什么让他冷静之话,毕竟换做是他也冷静不了。 “你想如何?”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堂堂魔族少主若是突然离开,定然会给魔族造就不少慌乱。这正是云弈担心的,“我来此,就是想让师父帮忙。我离开之事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可你父亲……” “师父只要说我在闭关即可,父亲不会过多猜疑的。” 东方昊略显犹豫,“可是……你知道该去哪儿找吗?” “有琅月石作为媒介,应该不会太难。”云弈自己都说不准。 见他去意已决,东方昊深知自己再劝解下去也无用,“好吧,不过你切记莫要冲动,若是不能应对及时回来,莫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知道。”云弈站起身,他已经迫不及待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东方昊无奈的笑笑,这父子俩啊,其他的倒是不想,单就这感情一事上,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执拗啊。 但愿,言姝没事吧。 想到此,他的笑意渐渐潋下。 …… “我有没有告诉你,再过几日这里就会下雪,到时候这里都是白茫茫一片。这雪起码会持续三月,三月啊!你现在这身子可是连三日都维持不住。”兰茵故作惋惜,摸着言姝的脸庞,心中有说不出的嫉妒。 为何不是她……为何言姝就能做到容颜不老。她捏紧对方的下颚,“你就在此好自为之吧,我得寻个地方好好躲避这冬雪,但愿我回来之时你还活着。”她拍了拍言姝的脸,大笑着离去。 从始至终言姝都不曾说过话,不过短短几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身上多了数道刀痕,已然血迹干涸不成样子。 双腿早已无法感知,就好像失去了双腿一般。 她费劲儿的抬起眼眸,只能模模煳煳的看见兰茵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她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所有的忍耐化作这一声嘆息。 现在她已经修为全无,同凡人无任何区别。若不是有五色石作伴,怕是早已丧命于此,那还能撑到这个时候。 想到五色石,她不由得闭上眼。不知该不该觉得庆幸,幸好兰茵不知道五色石的秘密,否则…… 她咽了咽喉咙,一片干涩。 低着脑袋还能瞥见水中倒影,如此狼狈倒是可以同当年她在阿常道和仲炎对峙的时候相比,估计这么多年她都不曾预料自己还会被人如此摆布。 也许……她真的会死在这里吧。 到底她还是没有拿回兄长的眼睛,不知是遗憾还是其他。这心里还有些酸涩和苦闷,说不出的那种感觉令她从来没有过,她只知道自己还不想死,还不想一个人死在这里。 明明……她还有话没有对云弈说呢。 如果这般死了,他的封印该怎么办,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这般失败。 不禁自嘲的笑笑,这时候余光瞥见手腕上有一团紫光,仿佛温暖的火透过手腕一点一点渗透在身体里,让她的双腿不再觉得那般阴冷无知觉。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云弈已经赶到九曜山,望着这寂静空幽的山群,心里就越发的不安。 这几日他没日没夜的寻找,片刻不敢歇息。 手心的琅月石感觉越发的强烈,没错了……言姝定是在这里。 他可以感觉到这九曜山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就像乌云谷一样,很是压迫,仿佛要困住里面的什么东西一般。 可以说这山群给了一种暗示——有来无回。 既然他敢闯入乌云谷,那这九曜山他自然也不会惧怕。 “等着我。” 言姝靠着五色石才能轻易闯进去,而云弈想要进去自然没有那般简单。 第58章 夜色渐晚,周遭的寒意越发的靠近。 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久,待言姝辗转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髮丝上已经布满一层冰雪。不仅如此还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层浅薄白雪,这等景象让她想起当初在密室被聚灵阵施法进入幻境所看到的一切。 不过那时候比较好,起码……起码不是她一个人。 唿出的气息都是白雾消散,清晰非常。她只觉得眼皮沉重,随着她眨眼,睫羽之上的白雪瞬间落下在暗河之上渐渐消弭。 冷……很冷…… 那琅月石原本的光辉都不能拯救于她。 况且她现在没有力气催动五色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精力消失,也许根本无人知道她会死在这里吧。 ……到底是没有随了兄长的愿望。 她不仅冷,还累。不得不重新垂下头闭目思考,这样能让她的感官更加清晰。 兰茵出不去这里,那她应该是躲在什么地方。这洞穴看起来不大,实际上岔路繁多,就像是一个迷宫。兰茵在此多年,应当是熟悉每一个地方。 她能躲避的地方定是隔绝这冬雪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感觉到身边暗河涌动,她忽而睁开眼看去,原本平静的水面有了波澜,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第104页 她手指微微捏紧,想要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随之,她紧紧凝着不住三尺的地方,‘嘭’水花四溅,落在她身上顿时瑟缩。 待她还未完全睁眼,只看到一个模煳的影子冲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身子护在怀中。这一次不是凛冽的寒风,也不知虚妄的幻想。是实际清晰的心率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钻进她的耳中。 那原本寒意就这样渐渐散去,身子开始有了温度,她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直到鼻息间隐隐约约传来血腥味,她睁大眼向下望去,“你受伤了。” 这话说的极轻,但靠近她的云弈听得真切,“对不起。” “什么?” “我说过不会让你受伤的。”他松开手,转而抚上她手上的双臂,上面的伤口早已癒合,但却免不了一身狼狈。 言姝抿了抿唇,“是我自己,不怪你。倒是你伤在何处?”她来不及思考云弈为何会在此,只是看他面色不佳,唯有那双眼保持着以往般的光彩。 云弈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她雪白的脸庞,刚刚抱住她的那一刻,冰冷至极,他不知道对方在此遭受了多久的折磨。 尽管他来了,却后悔自己寻她太晚。 “我还能撑得住,不必担心。”这话自然是她勉强说出的,看着他眉间难得蹙起褶皱,想要帮他抚平,奈何她四肢被控制住,怎么也动不了。 云弈抬手将钳制住她手腕的水链破开,水花打在两人身上也起不到什么感觉。毕竟现在他们身上皆是湿漉漉的。 猝不及防的被他抱起,言姝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一上岸,身上被河水包围的寒意通通消失。 她不由悄悄抓住他的衣襟,云弈自然没有忽略她的动作,要是以往他定会勾起笑意挑逗对方几句,现下这种情况他着实没有心情。 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岸上,双手虚环着她。靠近她耳边说道:“闭眼,我先为你疗伤。” 言姝轻轻颔首,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客套可言。 见她乖乖闭上眼,云弈忍不住捏紧她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明显感觉怀中人的身子僵硬一瞬,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动作。他一动不动看着她的反应,言姝见他久久没有动静,不禁睁开眼微微转眸对上他的眼睛,明明是凌厉幽黑的眼,此刻仿佛盛满了万千柔情,还有一分小心翼翼。 她感觉自己心口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感觉,温暖了全身。 “怎么了?”她轻轻的问。 云弈掩饰不住那份笑意,摇首,“无事。” 他看了看言姝身上的情况,外伤可以被他轻松治癒。但他没想到…… “你的内丹……” “被人取走了。”言姝倒是没什么惊涛骇浪,仿佛暴风过后的平静。 云弈已经施法令他们身上的衣衫尽数干涸,言姝动了动手肘除了有些痛意,便没有其他的感觉。 “是谁?”云弈握住她的手腕,低哑的嗓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言姝回过头来看着他,抬起另一只手贴近他的脸,“无碍的,不过是丢了几千年的修为。” 云弈凝着她半响,“我断然不该放任你一人前往凡间。” 在她口中不过数千年修为,换了其他人怕是接受不了疯癫吧。 言姝淡笑,“就算你不愿也不能阻止我啊。”她收回手到一半就被云弈抓住,气息靠近停顿在她耳畔,仿佛亲密耳语。 “是你低估我了,谋心之术我还是有底气的。”他环抱着她,说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 “你的伤呢?”对于他的小动作言姝只当做没看见,记起方才闻到的血腥味,顿时担忧道。 云弈点了点她的额际,“小伤罢了,是我幸运不曾想跟着这暗河竟然能寻到你。” 他的意思是这暗河便是另一条出口,由此可见,这九曜山不止一条出入口。而他俩分别是用了两种路线到此的。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言姝将疑惑说出口。 “嗯?” “你似乎进入得太顺利了。”言姝说道,若是真如此简单,仲炎当年早就闯进来了。怎么还会留兰茵的性命这么多年。 这一点云弈也想过,但为了言姝他来不及顾忌那么多。 “放心吧,不管如何……大不了咱俩最后还能死在一块儿。”云弈自己想的开,当然,他不觉得自己和言姝会在此交代性命。 言姝被他扶着站起身子,双腿微微颤慄,毕竟被困在暗河多时,难免有些不习惯。 看出她的不方便,云弈意图俯身抱她,被言姝阻止,“路我还是走得的,你莫浪费力气。” 云弈顿了片刻,随之依旧俯身将她横抱起,言姝一时没有反应,直到她被抱着走了两步,才察觉脸上的热意,耳边顺着还传来他的话。 “抱我心爱的女子不算浪费力气。” “……” 反正窗户纸已经捅破了,也不在乎这点了。言姝垂目,只有她自己知道笼罩在袖中的手此时已经抓着衣袖久久不能分开。 “其实……” “嗯?”
第105页 言姝想了又想,本来是要将这些时日想要对他的话说出来,可如今他先一步说来她便没了问的理由,就是再迟钝,她也该开窍了。 无意间瞥见手腕上的琅月石,她咬了咬唇轻声道:“琅月石我很喜欢,谢谢。” 云弈走着停下步子,低首看着她,眼里仿佛有数不尽的星光,他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关于琅月石的意义。 言姝点了下头,她举起手,虽有伤痕,但那紫色珠子依旧华丽夺目,“你不该随意将聘礼送出的。” 云弈愣了一阵,随后抱着她前行边说道:“总归你是带上了,不得反悔的。” 他对言姝一贯是温柔的,这次带上了属于他的霸道和强势。 言姝放下手,手指抚摸着那颗珠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几日是如何熬过去的,若没有这颗珠子,她恐怕也等不到现在了。 “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是喜欢这珠子,还是……我?”他尾音上扬,明显是故意的。 已经快到分叉口,言姝接着石壁上的光芒可以看清楚云弈的下颚,利落如刀削般,她转眼看向跟前,颇有些不自在道:“喜欢珠子……也……也喜欢送珠子的人。” 接着头顶响起几声明显愉悦的笑意,“若是不在这种环境下,我定然恨不得抱着你……”他没有说完,只是轻轻低下头,眼中掩饰不住那份笑意,尽管在方才他就猜到言姝的心意,但哪有她现在微红着脸,约是说出此生最难为情的话要来得动心。 察觉到他的靠近,言姝勐的抬首,真是把自己给送上去,唇边迎来一片柔软,只是蜻蜓点水般,温热却是让她不能忽视的。转身间,那人已经直起脑袋,余光惑人般在她唇上流连,“首先我必须得带你出去,然后……你可得作我的新娘了。” 言姝没有回他,笼罩在她脸上的热意并未退却,反而有愈演愈烈的状态。 这可真真是数千年以来她头一次这般失礼。 云弈将她神色看在眼中,并没有出声打搅,他方才所言自然是真的。对于言姝的坦白和回应他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安全的地方,他必须要保护好她不再出丝毫差错。 至于那份喜悦,当然可以容后再来表现,比如…… 果然,这份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走到第三个分叉口的时候,听到身后潮水袭来的声音,言姝已经恢復好精神,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将自己放下,云弈不肯,“都是水,会沾湿的。” 眼下好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言姝看了看身后,“她追上来了。”她面色已经恢復成原来那般古井无波,好似方才那个会脸红的女子完全不是她。 第59章 话音刚落,兰茵的声音便出来,“不曾想我这九曜山也会如此热闹。” 云弈眼眸暗光飞逝,转身对上款款而来的兰茵,双方各自打量,兰茵衣袖半遮掩唇轻笑,“言姝妹妹这你就不大老实了,还说没有情郎。” “内丹是你取走的。”云弈周遭的气势瞬变,原本潮湿的地方因着他硬是变成了冰窖。即便是怀中的言姝也能清晰感觉到,他生气了,不……是怒了。 兰茵眉目流转,手指间多了一样东西。 云弈眯着眼,正是言姝的内丹。 言姝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衫,低声道:“她同暗河已融为一体,不可小觑。” 云弈紧紧抱着她说道:“放心吧。” 兰茵看着这一幕尤为的刺眼,“想要这个?简单……不如你留下来陪我,这东西于我没什么用的。”她扬起妩媚的笑意,可惜面前人并不给她同样的回应。 言姝听后心下微沉,要是兄长还在见兰茵这模样,不知是什么感受。 “你配吗?”云弈大约能够估算出同她硬对硬的胜算,这会儿手指悄悄在封印处划开一道口子,饶是离他最近的言姝都没有察觉到。 因着他身上本来就有血腥气,这会儿她又虚弱,压根没有发现。 兰茵听到他那句挑衅的话,就像是根针深深插进她的胸口,撕扯掉脸上的伪装,她目色渐冷,“是吗?这可由不得你,在这里……我才是主人。”她咬着牙说道。 说话间,身后开始涌现河水,渐渐漫过来,大有淹没这个洞穴的阵势。 “你……”言姝正欲说什么的时候,云弈突然低首在她耳畔低沉道:“莫要沾湿鞋。” 说完,将其小心放在身边一块岩石之上,似乎看出他的意图,言姝忙道:“你不可!”原本那封印摇摇欲破,再如此下去他怕是不要命了。 云弈哪里会收手,言姝又一次眼睁睁他身上气势变化,势有屠杀之恨。即便眼中通红空洞,他散发出来的凌冽气势令人无法忽略。 兰茵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忽而眯起眼眸挂着一丝冷然:“你竟然有异兽之血。” 云弈直视着兰茵,因着他的变化原本涨上来的河水全部消退,唯有地上的潮湿证明有水淹没过。 言姝将云弈的变化看在眼里,他根本不能控制住自己,要是……
第106页 云弈现在如同一个发狂的勐兽,他没有回应兰茵,兰茵警惕的看着他,瞬时间整个洞穴开始有什么东西大面积覆盖过来。 言姝靠着墙,“云弈……” 她低低的一声,原以为云弈不会搭理,不曾想他微微回首,目中寒冷倒也没有出手。 “给我”他转首对着兰茵道。 说出的话不容置喙,兰茵收回手内丹被她收起来,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不过是个臭小子,还想威胁我。” 云弈微微抿唇,他的耐心有时候可不算好。他忽而抬眼,目光如数道冰锥朝兰茵刺去。 “砰” 激浪突然打在两边,言姝不可避让的沾染上水渍,她眨眼间云弈已经一只手掐上兰茵的脖子,水珠顺着她的眼睛落下来,缓了会儿才彻底看清楚。 兰茵瞪着双眸,依旧不服输,只手扬起,身后的河水喷涌而来,大有淹没整个洞穴的气势。 云弈余光一抹冷意,他抬手一挡,那些河水瞬间歇了气一般慢退下去。 “你……怎么会……”兰茵似乎不大相信,她已经和这暗河融为一体数千年,怎么可能被这小子一朝打破。 不,不会的。 兰茵突然拿出那颗内丹,“你不是想要这个吗?我偏不给你!”她说完,手指渐渐拢紧,云弈眼睛眼不眨的挥手。 言姝听到女子的惨叫声,她抬首看去发现一只血淋淋的手躺在地上被残余的水浸泡着。 那颗内丹似是认主一般慢慢漂浮起来渐渐飞向言姝的方向。 兰茵被云弈桎梏着,疼痛使她眼角的泪花不停滑落。痛彻心扉班的撕扯感让她不敢睁眼。 她不觉咬破了唇,“你竟敢……” “你算个什么东西。”云弈看着她犹如一个死人,尽管他没有原先的理智,但内心始终认为留她不得。 他本就不是个心存善意的主儿。 “杀我?”兰茵艰难的说道。 说完,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更加紧,逼迫她不得不身子发颤大力的唿吸才能让她得到一丝舒缓。 云弈的耐心耗尽,唯有鲜血才能让他得到缓解。他面无表情,想到刚才那声低唤,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拉住一样,回眸瞥见言姝已经将内丹吞噬,脸色依旧苍白,还有她脖颈上的疤痕,令他怎么看都觉得刺眼。 不行,这个女人不能这么容易死。 他准备做什么的时候,那边的言姝已经恢復好,忙的过去拉住他的手,温热感染让云弈寒冷的目色渐渐有了温度。 “不可。” 言姝稍稍摇首,不是因为她心软想要放过兰茵。而是鲜血会让云弈迷失心智,令他更加嗜血。 云弈转移目光,略显犹豫,更多的还是杀戮。言姝也估算不定他能否听进去,依着前几次的感觉,他每次都没有伤害过自己。她相信这一次也不会。 至于她感觉对不对就看接下来吧。 她渐渐靠近他,衣衫湿了不少,紧紧贴在身上难免不适。 她收拢手臂,身子轻轻贴上去,从旁人来看就是她从背后拥抱着云弈。 “把她交给我好吗?”她靠近他的耳朵轻言道。 云弈的目光一直凝着腰间的那只手。他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伤害她,不能伤害。 见他晃神,言姝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后颈,不过一点触碰让一直处于警惕的云弈松了手,兰茵吃痛的掉落在地上,现在的她格外狼狈。 言姝恢復了修为,摧动五色石透过一点亲吻让云弈恢復神智。 等到他血红的瞳色开始变浅,整个人身体一软倒在言姝身上,见他紧闭双眸,仿佛失了全力,方才破了封印大概是费了不少精力。 她抓住云弈的手,看他掌心的印记上面藏有火光暗暗流动。 “哼,抓住我又如何,他这样也活不长久。”兰茵恹恹道。 方才他二人注视的目光她看得清楚。那种熟悉的……多看几次她自觉心痛。 心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为何她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为何……为何她会走到如此地步,她只不过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最后却发现她要抓住的一个不留。 言姝将云弈和兰茵带回她被锁住的地方,云弈破了兰茵和暗河的融合,现在的兰茵对于言姝而言只是个普通人。 被定住身的兰茵现在跪坐在地上,冬雪不停的覆盖在她身上,犹如一层薄薄的雪被,脸色也被冻得不见血色。 言姝将云弈放在那石床上,施法温了水小心餵进他口中。 等到云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他睁开眼动了动手发现被人握着,微微勾唇,“我没事。” 言姝见他醒来方才放心,伸手探了探他的额际,没有什么奇怪。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吗?万不可如此冲动,否则……” “否则就会丧命?”云弈用手肘撑起身子靠在言姝身上,手指勾起她的髮丝,上面的幽香就像一种蛊惑让他不得放手。 听他说得毫不在意,言姝心一紧,她不知道自己对云弈承认之后为何心绪会有这么大的起伏。还是说每一对恋人都是…… “你应该注意的。你若出事……魔君和你师父会担心的。”
第107页 “你若出事我也会担心。” 言姝何尝不知,她嘆口气;“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的。” 云弈看了看手心,倒是不怎么在意。余光瞥见趴在地上的女子,眼里飞逝一抹残酷。 “为何不了结她。” “嗯……没想起来。” 确实是没想起来,将云弈带回,言姝一颗心就吊在他身上,自然分不出其他心思去管别人。 “你干什么?”见他要下床,言姝忙拉着他道。 云弈笑着摇首,自然让她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这其中意味明显。言姝倒是没拦他。 云弈走过去看也没看将兰茵踢到暗河中,本来那暗河也不深,此刻漫及兰茵腰际。 “你……你好歹也有鬼族之血。”兰茵有气无力说道。 “很可惜,我并不喜欢。”云弈轻蔑的看着她,用她对付言姝的法子全部追加在她身上。 所为千刀万剐此刻就在兰茵身上实现。 看她身上冒出无数个伤口,伤口口子小要不了命,如此便是一种折磨,反覆不停。 “你以为你以为她喜欢你吗?她不过……不过是利用你!他们……兄妹没有心……没有心。”兰茵狠狠道。 云弈看着自己的手,食指一点,飞扬的刀刃又在她身上刮下数道刀痕。 “兄长让你带着他的眼睛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护你周全。弱受放任你在外,你早就落到仲炎手中。到现在你自己想想……你何处对得住我兄长,他为你又做了多少……”言姝走过来,她可以忍受对方对她的讽刺辱骂,但兄长不行,他即便有错却从未做过什么对不住兰茵的。 “哈哈哈……保护我?让我一个人在此数千年孤独终老?你别再为他找藉口了……我现在遭受的一切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你还记得迷蕊花吗?”言姝说道。 兰茵仿佛苍老了数年,她抬起眼,“迷蕊花?” 她想了想,好似想到这花。 当年她依着仲炎吩咐去勾引槐桑,那时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快乐的时候。 第60章 上仙 记得那一年生辰,她听说过有一种花名叫迷蕊,传说若是相爱的人送给彼此,那他们一生一世都会在一起。 她只当是传言,随口一说。不曾想槐桑上了心。 这迷蕊花存在于传言之中,但槐桑始终相信有这种花的存在。 距离她生辰前半月,桑槐突然消失。她以为自己的目的败露,终日惶惶,直到一日半夜,她听到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起身去看,打开门便是桑槐手捧着一朵她从未见过的话。 那时候的他沐浴在月光下,对她笑得温柔,半月未见他瘦了一大圈。那双眼却无比明亮,就是头顶的满天星辰都不及他眼中分毫。 “记得又如何?”兰茵冷笑一声,过往温情现在回忆只觉得酸涩无比。 “迷蕊于天宫重渊之上,那是世上唯一一朵。掌管重渊的乃是上古大神,要拿到那迷蕊,就得付出代价。” 她说到此停下,兰茵不语,似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话,不可否认她也害怕接下来的话。 “一根肋骨,一万年的修为,和九千天梯的跪拜。” “或许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兄长,那是他能给予的全部。而你呢……拿到那花之后,只说不信……轻飘飘一句话就将那朵花扔下悬崖。现在来想,怕是早已註定。” 言姝说着脸色越发冷漠,云弈伸手握住她的手,企图传递给她一些温热。 “你总说他对不住你,你何不回头一想,他为你做过什么,而你又做过什么。旁人说你虚荣,他听了便会暗地下教训他人,你的一切喜好他都尽全力满足,而你呢……只有无尽的埋怨。” 兰茵不说话,她动了动手指,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意,“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没用,但能让你看清楚自己。就算他临死也想保住你,而你满心以为他困住你。”言姝摇首,她虽没资格评论,但不得不为兄长惋惜。 “话已至此,我不便多说,你好自为之吧。” …… “你不恨她?”途中,云弈问道。 言姝靠在石壁上,回望一眼来时的路。那里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没必要。” 听她如此说,云弈没话说。本来他已经想了百种办法对付那女子,让她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忽而,他渐渐笑起来感受到来至言姝疑惑的目光,他抬手一揽将她揽进怀中,贴近她耳畔道:“不过她可没有人来救她。” 听出来他的得意,俨然没有破了封印之后的虚弱,如此,言姝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两人沿着暗河终于找到云弈进入的那个地方,四周环山,此刻又是夜晚,难免看得艰难。 凉意充斥四周,言姝站在岸边,手指探入。 云弈观察着她的脸色,“如何?” 方才来的途中,言姝已经同他说与了来龙去脉。原来她出乌云谷竟是为了消除乌云谷的怨气。 言姝收回手,点点头道:“这里的怨气是最浓郁的。我试试吧。”她也不敢肯定,站起身用五色石施法,当光芒亮起,越来越盛,直照得通往天际,仿佛形成一道凌空的光源。
第108页 云弈眯着眼打量,发现暗河浮现一层黑雾缓缓像那光源逼近。 眼见着言姝支撑的时间越来越久,几次看着她伸出来的手有些晃动。云弈提步,还没动手言姝就发现他的意图:“别过来,我能坚持得住。”她缓缓说道,脸上神色不容置喙。 这怨气已经逼出大半,若是云弈插手,她怕对方会被反噬。 云弈不得不住手,站在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但凡她有什么不对,他便好立刻出手。 一直持续到远方的朝阳渐渐升起,言姝的脸颊上已经布上一层薄汗。细看还带着一丝红晕。 终于,在暗河最后一丝怨气全部涌入光源。她方才觉得手中一轻,整个人放松下来不觉往后退了几步,幸好云弈上前扶着她。 “好了。”她看了眼手中的五色石,目光又转移到面前似无生命的河流之上,眼中划过一瞬释然。 终于,终于完成了。 云弈搂过她的肩侧,将她拥入怀中,“睡会儿吧。” 过去半月她都不曾好好休息过。如今听到云弈的一句话,脑中困意瞬间加剧,令她来不及思虑太多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望着她的睡颜,云弈的手指在她脸上流连,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清晨着实是美好的。 …… 何时回到魔族,言姝已经不记得了。不过醒来之后她就了解到这段时日魔族发生的种种。 不曾想云弈还曾陷入危险。思及此她心里无端涌现点点愧疚。 “在想什么。”轻柔的话语贴在她耳边,令她瞬间回了神,转首就看到云弈端着一杯热茶。 她摇摇首,随后想到什么又道:“你可无碍?” 云弈一愣,随后明白她说的是自己被抓去妖族发生的事。 “放心吧。我在妖族他们倒是没为难我,更何况还有邢枫。” 言姝看着他良久,方才放心的颔首,“我可能明日便要回去乌云谷开始净化怨气。” “要多久,可有危险?” “十日吧,不会有危险的。” “好,那我在乌云谷外等你。” 言姝‘嗯’了一声便接过他手中热茶开始慢饮。 …… 翌日 言姝刚刚进入乌云谷一个时辰,魔族便来了一位客人。魔君派人来告知云弈,让他务必前去。 途中他还在想是什么人在这种时刻来访。待他见到来人时便明白了。 上音 “上仙。”他态度不冷不热,现在又只剩他们二人,想必上音此次前来也不会是闲的。 上音打量了他一番,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仿佛他以前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若是细想,他偏偏想不起来了。 “不知上仙此次前来有何贵干。”云弈说道。 上音收回他的目光,不觉间泄露出几分寒意,“少主可知伦常二字。” 云弈靠在红柱上,模样不羁。对于上音的敌意,他又不是个傻子自然感受得出来。比之他上次变作兔子见到上音,此刻的上音少了那份淡泊平静,多了些无端急躁。 “上音有何话明说便是。我这人自小脑子不太好,不喜欢也猜不着上仙的意思。” “据我所知朗月石是不能随意送人的。”上音盯着他的眼直言道。 云弈半垂着眼,无人可窥见他眼中波澜,“朗月石为我所有,想送谁,如何送似乎并不碍上仙的事。” “但那个人是言姝,我不得不管。你敢说送之前你告诉过她那朗月石的意义吗?”上音说道。 云弈眨了眨眼,这东西原本只是他的心意。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上音似乎太过激动了。 “上仙先是提到伦常,再是提到朗月石。是不是想说我配不上言姝呢?想让我离开她?” “你……”上音没想到他能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一时间愣在那里。讲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 云弈却在他愣住的下一刻,“上仙若是不直言,恐怕言姝此生都不知道上仙的心意吧?” 上音凝住,顿时咬住唇瓣,清俊的脸仿佛染上了腊月冬雪,云弈笑着,在上音看来他是猖狂的。 僵持片刻,云弈笑出声,“是我庆幸,若是上仙在我之前表明心意说不定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啊,他明明抢占了各种先机,可偏偏隐藏了这么多年。 上音心里如惊涛,“你们不是良配。” “上仙恐怕觉得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是良配吧。我倒是觉得这都是註定的,她从未对旁的男子动过情,即便上仙守在她身边多年,她有的更多的是感激。不是吗?”云弈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敌意,尽管他存在对言姝那样的心思令他心里有些不快。 理智上来看,他帮了言姝不少。他再傻断然不会与上音公然为敌,毕竟他着实不想看到言姝为难的模样。 上上音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了。或者说令他无法反驳,他忽略不了内心深处酸涩,他知道自己嫉妒了。 特别是当时他点出朗月石的意义,言姝没有一刻想要将其取下来的意思。
第109页 又或许在那一刻他就该明白了。 如今来到魔族做出这等小人行径,他已经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云弈不清楚他的内心,只好继续道:“上仙多年执着,我想并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而死心。不过有一句公道话,我和言姝之间的事,理应是我们之间解决。旁人没有分毫立场插手,而且……”他说到此,浅笑道:“就算没有我,上仙怎么就能断定言姝会选择你呢!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即使不懂感情,断然也不会把对上仙的感激之情当做男女之爱。” 上音被他说得目光黯淡,多少年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以前在仙族的时候他经常会藏在言姝身后看她同旁人谈天说地,每每她脸上的笑意,就好像一点一点敲破他的心墙。即便是后来她和桑槐遭遇大劫,他也不惜代价的在背后帮她们。 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打她入了乌云谷,他不知多少次悄悄在乌云谷前徘徊,终是没有一次进去过。 这么多次机会,都在他手中流逝。 他又…怨得了谁呢。 第61章 担忧 这一夜,他们说了许多。 而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在言姝处理乌云谷事的时候,云弈除了每日准时准点的去乌云谷外等候的时候也没闲着。 仿佛他处理公务的地方从宫殿变成了乌云谷外。以至于不少魔卒都跟着他身后,不少还纳闷自家少主是不是没事找事,这大热天的坐在这里也不嫌闷? 已经是第三封信了。 云弈看着手中信纸,字迹潦草,可见写这个的人当时写得多急。 随之,云弈脸色越来越差。看得身边的魔卒都不敢大声喘气。 好怕呀! 这信就是出自刑枫之手,上面说与了鬼族近况。大抵是没有出乎他所料,只是当知道宋瑶那蠢货当真把主意打在噬魂铃上,他还是忍不住想把她脑子打破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当然不能让她得逞,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得逞。 现在刑枫已经利用他和刑珂的关系打入鬼族。接下来还得靠他。 他必须得尽快把鬼族之事处理好。 这般想着,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随后交给信任的魔卒送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他一边等候言姝一边处理这件事。一切看起来的风平浪静,却不知背后已经波涛汹涌,只差一个时机就可冲破这份平静。 言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云弈闭着眼靠在树干上,眼下是多日来累及的疲累。她走路很轻,一旁註意到的魔卒想要行礼来着,她轻轻摇首阻止了。 接着,那几个魔卒相视一眼,内心会意里面颔首悄悄退下。 言姝不知该笑还是怎的。不过留他二人也好,她走近云弈,看他这模样怕是睡得沉,她少有的这么近距离仔细的看他。 她一直都知道云弈长得俊美,恰好的承袭魔君和他母亲的样貌,至于脾性嘛……倒是两个都不像。 在她走神的时候不知道某个已经睡着的人突然伸出手一把拉过她,他俩来了个对调,树干抵上她的背嵴有些热,应该是云弈待久的缘故。 接着,温热的唿吸打在她脸上,还没来得及抬眼,嘴唇就被人占据了,她似乎听到了咚咚咚的心率跳动。 在她微微松动时,对方便开始肆无忌惮的攻略城池,扫过她口齿中的每一寸,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眼,光亮的眼中映着她此刻的模样,一脸绯红。 吻了片刻,她身子有些发软,只好双手环着他的脖颈,见她唿吸越来越喘,云弈恰到好处的放过了她,随后抬手温柔的拍拍她的背嵴。 “感觉像过了十载春秋。”他怕在言姝颈窝上,毫不避讳的说着那些令人肉麻的话。 言姝自然比他更羞,只是面上的淡定很好的掩饰住她的窘迫。 “咳咳……你,你想见你母亲吗?” 云弈一顿,随后缓缓摇首。 言姝颇为惊讶,她以为云弈会很高兴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 “过些时候吧。”云弈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拉着她左看右看,似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看出他的意图,言姝拉住他的手道:“镇压怨气只是会耗费些精力,不会受伤的。” 云弈抿着唇抱着她不肯放手,有时候还在她脖子上做些小动作。她只当做看不见罢了,毕竟以前追风也常常这样。 虽然知道拿云弈和追风相比不大妥当。不过只有她一人知道应该无事吧。 他们在这里看完了日落方才回到听雨阁,云弈抱着她靠在凉亭之中,听着晚风吹拂那大片的铃兰。 仿佛一切都足够了。 “噬魂铃会冲破封印吗?”云弈望着远边的明月,仿佛离他很近,实则很远很远。 言姝听到这个法器的名字,抬起双眸转首:“有人想要解封噬魂铃?” 对上她询问的神色,云弈勾笑抬手轻轻在她额间一点,“鬼族暗潮汹涌,宋瑶在打噬魂铃的主意。” 言姝沉默,回想当初在鬼族的那段日子。宋瑶会走上歧路她不惊讶,那姑娘太激进了。 “会不会解封我不知道,毕竟没有绝对的事。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应该不能。”
第110页 “嗯?”听她说得这么笃定,云弈来了兴致。 言姝继续道:“当年鬼族先祖封印噬魂铃付出了三魂四魄的代价,可以说噬魂铃是有灵守护的。就算宋瑶有鬼族血脉,若是心思不正恐会被反噬。” “以前有过先例?”云弈猜测,言姝说得这么清楚,就好像她亲眼见证过。 言姝闭着眼回想片刻,“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不打记得。不过确实有这么回事,当初的鬼王有一子,心思叵测,意图控制整个鬼族。后来他知道了噬魂铃藏身之处,可惜他太鲁莽,想要亲手解封噬魂铃。随后鬼族的守卫说那里响了一晚上的惨叫声,就连鬼王知道消息后也只敢守在外面不敢进去。翌日进去才发现地上一摊血水,肉块到处都是。而他的魂魄已经被噬魂铃吞噬了。” 云弈哼笑,“看来那个鬼族先祖已经预测到了。” 说到预测,言姝突然想到梵乐的事,距上次同梵乐见过已经多月,也不知那丫头如何了。 现在处理鬼族的事迫在眉睫,魔君自然是放在心上的。只是每次商讨,云弈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目光时不时看看言姝,这一幕着实让魔君头疼,他悄悄观察言姝,倒是没有什么反感的模样。 不由得心里松口气。 不过最后,法子没有具体商讨出来。鬼族那边先下了帖子过来,美其名曰庆祝新鬼王登位。 也是,当初宋瑶上位的时候,魔妖二族正处于僵持状态,谁有功夫去管什么她登位不登位。 现在下了帖子,还特地邀请云弈过去。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云弈拿着请帖但笑不语的样子让云琰不大习惯。可反观其他二位长老倒是淡定许多。 “你曾得罪她,她又怎么会好心特意邀请你。”云琰说道,有些事总有风声里,落在他耳朵里也就是忽略不计了。 现在想起,宋瑶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片苦心。”云弈笑着道。 言姝看了眼他手中帖子,没有说话。 这件事这这么拍案决定了。尽管云琰心里边不大乐意,毕竟是他的孩子,正往危险之地而去,他能放心才怪。 不过最后在云弈的再三保证之下,他不得不妥协。 这次不仅仅是他对方还邀请了妖族。不用想也知道灵鸟只会派遣人前去 。 晚间,言姝正对着大片铃兰发呆的时候,一道唿吸打在她耳边,“在担心我?” 言姝回神,眉宇间确实是重重忧虑,她很少将这么明显的情绪挂在脸上。可是面对云弈她突然不想伪装了。 “你……”她喃喃开口,抓起他带着封印的那只手,上面有几道金丝游动。云弈覆上另外一只手,似有安抚执意,“在担心这个?” 言姝点了下头,云弈倒是不以为然,拉着她走近铃兰花丛中坐下,“你们都瞒着,是打算瞒到何时?” 言姝挑眉看他,“你……什么时候。” 云弈揉了揉她的头,“偶尔听到的。”这还是在他去九曜山之前知道的,那时候他去找云琰的时候无意发现的,云琰和师父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他耳里。 句句透着担忧,可却想不到具体的办法。有好几次他都发现云琰欲言又止。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言姝郑重道,自从乌云谷的事解决之后她并不觉得松口气,反而觉得云弈的事对她而言更加棘手。 云弈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嘴角,“我当然不会有事,我还要死赖着和你白头偕老呢。” 听到白头偕老这四个字,言姝心里好像什么抓住一般。半是温暖半是憧憬。因为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种陌生的感觉一开始让她觉得奇怪,随后她更加想要去实现了。 “这次去鬼族我同你一块去。” “不行。”云弈想也没想到就拒绝了。她拂过言姝的的发,继续道:“你要是再受一点伤害,我怕我控制不住杀了我自己。” “你既知道危险还要孤身前往,你可知我也会担心。”言姝靠在他肩上,仿佛失了力气一 般,她着实不能想像云弈若是真出事该如何。 云弈抿着唇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要说心里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言姝能够在他面前直接表达出对自己的情意,或许……他真是三生有幸的那个。 “你知道吗。曾几何时我多想你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可现在不是。言姝……在九曜山见到你那一刻,我从未那般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他低哑出声。 那份愧疚蔓延知心底,言姝眨了眨眼,这件事她没有再提。 直到她送云弈离别,看着他的眉眼,是说不尽的眷恋,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在鬼族时没有将这些祸根一一拔出。 “这次该你等我了。”云弈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言姝只是勾了勾他的指头没有说话。这些小动作落在云琰眼中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以至于多看两眼,越发震惊。 直到云弈离开,他留在原地冷静了一个时辰。 第62章 刑轲 此去鬼族,原本就时间紧迫。一队人马比之上次还要着急。 不过短短七日便到了罗剎林外,连日不眠不休的赶路,不少随从都面色不佳。云弈只能下令在罗剎林外面暂时休息一晚,明日才进入鬼族境界。
第111页 夜里,风寒,四周仿佛被冰冷充斥。裊裊烟雾从罗剎林里飘扬出来,看似一切都不真实。 云弈靠在一个枯树底下,目光所及皆是寒夜,不少魔卒已经相互靠着沉入睡乡。而他却无任何睡意,脑子始终在思考宋瑶和刑轲。 明月高悬,皎洁光亮温柔倾洒,云弈只觉得睡意袭来如海浪让他挡不住。 昏昏沉沉之中,只感觉一双手轻抚着他的脸,奇怪的是并未觉得反感,反而是熟悉和他习惯的。 是谁……到底是谁…… 他想睁开眼可怎么都不能。 等到清晨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大多数魔卒都已经起身,他眼睛眨了几下,终于能直视刺目的阳光。 想起昨晚,他微微蹙眉。奇怪的是今日醒来,所以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本就不是心大的人,这件事在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一行人马规整差不多便齐齐往鬼族境界而去。 步入鬼族,老远便看到重兵把守,来此贺喜的人不止他魔族,只是行走间他便感觉到数道目光在他身上,突如其来的注视他可不认为是什么好意。 这次来迎接的不是上次那老者,而是……宋瑶。 换上了一袭华丽金线绣纹的衣裳,面带黑色纱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令云弈注意的是她身后站着的刑轲,见着他对方微微一笑,“鬼王看重少主特在此亲自迎接。” 云弈目光淡然的瞥了眼宋瑶,比之上次着实改变不少,只是那双眼终究是暴露了一丝她内心情绪。 愤怒、怨恨…… 呵呵…… 云弈淡定颔首,“那真是多谢鬼王了。” 寒暄不过一二,宋瑶哑了之后无话可说,看着嘛倒是顺眼许多,不过她站在那儿就感觉到阴沉沉。 一切事物差不多都是由刑轲来处理的,引导着魔卒一行辗转到了住地,“少主这次赶早,宴会恐是要三日后举行,这几日就要辛劳少主了。” “大巫师客气。”云弈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并未让人觉得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两人正在说与什么的时候,身后一阵攒动,不一会儿刑轲身后冲出来一个人面带愤恨的人。 刑枫一看到云弈,立马冲过来抓住他的衣襟,企图要揍他,“好啊,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说完,一道闷哼声打破周遭的安静。待刑枫准备再次动手的时候,刑轲适时阻止,“胡闹,少主乃是贵客,你怎能如此不敬。” “他算哪门子贵客,他可是我们的仇人。”刑枫被几个守卫抓住双臂,无法向前冲去,只能一脸怨恨的冲着他咬牙切齿。 刑轲看起来脸色也不好,只得维持勉强的微笑, “实在是在下管教不严,还请少主见谅。来人,将他押下去受罚。”说完,他又对着捂着脸脸的云弈道:“少主放心,在下定会给少主一个交代。”说完,他便吩咐守卫去寻大夫。 云弈捂着脸一字不语,只是面色暗沉显然在暴怒的边缘。 在刑轲多番赔礼之下,云弈阴沉着脸回了房间。直到大夫过来瞧了一二,屋子里的守卫方才松口气。反观云弈的脸色并不见好。 “大巫师已经多次赔礼,我这儿心眼再小自然不会怨及大巫师身上。”云弈靠在软榻上,跟前是刚刚沏好的热茶,他握在手中随意打量,目光漫不经心,弄得屋子的人不由相互无措的对视。 刑轲倒不见得有多尴尬,“此事自然怪我管教不严,只是枫弟刚到鬼族恐有些不习惯,这件事……还请少主……” “大巫师都开口了,我不给几分面子岂不是说不过去。”他勾起一抹冷笑,双方都将对方脸色看在眼中,多余的话也就不再多说。 待到刑轲告退,云弈立刻扔掉手中的热茶,砸在地上的碎片让原本侯着的几个侍女身子一缩,随后方才反应过来忙的过去把东西收拾好,全部退下。 她们可不敢惹这尊客。 云弈深深唿吸一口气,手肘撑着下颚看着地上那摊水渍,待到无任何动静,他方才伸出手来,里面躺着一张纸条。 眼中闪过什么东西,他将纸条看了眼便施法烧毁。 到了夜半三更,他捻起一旁的插花,在手中,几片花瓣随之落下。蜡烛默默燃着,火光在他俊逸切看似冷漠的脸上,多了层看不透的面纱。 一阵轻柔的风拂面而过,鬓边几缕髮丝随之飘扬。 又是熟悉的感觉。 他无奈的嘆口气,手指扣在桌上微微曲着,道:“长老。” 随着他话音一落,跟前便多了一道影子,言姝抿唇看着他默默不语,两人相看久久不语,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到底是云弈耐不住,伸手拉过她的手勐的一用力,言姝便整个人落在他怀中,虽说现在的姿势让言姝面热羞怯,待到云弈靠在她脖颈间唿吸打在上面的时候,那种羞耻的感觉一扫而空。 嗯……她坐在云弈腿上的。 “昨夜是长老吧。”他漂亮的手指勾起言姝的长髮,就像一缕他不忍断的心弦。 言姝‘嗯’了一声,“你若是怪……” “不会,我怎会怪你。这是我的福气”云弈打断她的话,轻柔说道。
第112页 言姝抓住他的一只手,将他掌心摊开,接着把五色石放在他手中,感觉到一阵奇异的的力量透过五色石窜入他的身体中。 云弈微微蹙眉,转手将五色石套在言姝手腕。 “这个可以帮助你压制封印。”言姝说着准备把石头取下来却被一直骨节分明的手阻止,云弈将手覆在她的手腕,他轻轻靠在言姝怀中,耳边传来她的心跳声,如此难掩他内心的满足。 “我只知道它是保护你的宝物,不过……”他说着,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带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抬眼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庞,丝毫不脸红道:“不过长老将我看得比这宝物重,我这心呀都快飘起来了。” “何必转移话题?”言姝轻睨他一眼,她自觉是个倔强的人,可面前的这位脾性不输她。 云弈无辜的眨眨眼,“我说的是事实,倒是长老来此,父亲没有察觉吗?要知道魔族长老突然消失,他这魔君恐是急得团团转。” 听他这话听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言姝摇首,“在外人面前我已经闭关了。” 云弈挑眉,“那我……就是内人了吧?!” 言姝偏头站起身,“你正经些。”她跟着他这几日,每日都见他暗藏心事,哪里是他表现出来那般轻松。 云弈哼笑,这哪儿还是方才那个阴沉沉的魔族少主? “好好好,依你便是。不过长老既然来了,还是小心些。”他站起身来靠近她,从后轻轻将她拥入怀继续道:“我希望,有危险的话……长老可以不顾及其他。”他喑哑着声音,言姝半垂着眼不说话。 她明白云弈的意思,但是要做到谈何容易。 如今他们都在鬼族境地,结果就是要么宋瑶死要么他们丧命于此。 如今看来形势不明,况且宋瑶身边还有那么个刑轲。 而此刻,在一处黑洞之中。 刑枫靠在冰冷石壁上,衣衫已经全部侵湿,浓浓的血腥味包围着他,甚至有些反胃。 这会儿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无力的抬首望去,看着刑轲提着一盏灯笼带着两个守卫正缓缓而来,直到他的身影越来越近,站至刑枫跟前停下。 静谧且压迫。 刑轲冷着脸看着刑枫狼狈的模样半响,方才谴退跟着的两个守卫,缓缓将明晃晃的灯笼放在地上,他半蹲下来,将三在刑枫脸边的发梳理几分让他露出整张脸。 “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若还如此冲动,可不就是五十鞭子的事了。”他毫无起伏的说着,仿佛在念一串毫无感情的词。 刑枫冷笑出声,嘶哑着声音说道:“你面对仇人还能这般坦然?若不是我看错了他怎么会被他抓到魔族受尽折磨。找到你的时候,也不至于筋脉全断!” 刑轲面无表情,无人窥探他现在在想什么,他只是摇首,“你愤怒又如何,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你我再怎么不和到底是血亲,该站在一线的时候还是要同心协力的。” “我还不够站在你这边,我都已经被背弃了妖族和父母亲。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杀了他!“刑枫狠狠道。 刑轲嘆口气,“我真不明白,就算他折磨你,按照你的脾性也不至于如此恨他,毕竟以前你们也曾是朋友。” “什么朋友,都是我眼瞎。以前喜欢的女子喜欢他也就罢了,我不稀罕……可是……可是我好不容易遇上真正心意的女子,这次也站在他那一边,凭什么他还是高高在上,我就得低如尘埃我不服。”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第63章 线索 可谓是震耳欲聋。 刑轲将他的神情一一看在眼中,他自己依旧不动神色。 沉默良久,他手指抚上刑枫的脸颊,脸上略有动容道:“这次他是客,他既不能光明正大的死在鬼族,也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去你知道吗?” 刑枫眯着眼犹如飢饿的孤狼,他望着刑枫冷冷道:“难不成大哥真把鬼族当自己家了?这般为鬼族打算?”他自然看得出宋瑶就是个草包。 刑枫抿唇,神秘一笑,“自然,不过……我还没拿到我要的东西,她的命和鬼族暂时还是要保住的。”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刑枫颇有些无奈,干脆不去看他。 刑轲难得笑出声,“哎,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到那时候你自然就知晓了。不过接下来这几日就要委屈你了。” 刑枫不再追问,看着刑轲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整个人完全隐于黑夜之中。 知道对方离开半个时辰,他僵硬的身体才彻底放松,这还没歇息多久,就听到洞口有什么东西进来一样。他立刻提起警惕,整个身子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这会儿,外面清浅月光照耀进来,一个模煳的影子渐渐清晰,待刑枫看清楚来人,这才将眼中的杀意消弭下去。 “你这时候来干嘛?”他明显气急。 渊猫着身子,手中提着一盒子菜餚默默走过来,将食盒放在刑枫跟前,他干脆蹲下来将里面菜餚一一摆出来。 “不是我,是你大哥吩咐我过来的。”渊现在一副鬼族守卫打扮,当初他跟着刑枫进入鬼族境界的,刑枫在明,他在暗,这么多日他们也算和谐默契。
第113页 “这么巧?”刑枫不大相信,余光跟着看了看渊的背后,确定没什么不对,才收回目光。 渊重重心点头,“你放心,来之前我都很小心谨慎的。” 刑枫拿起他带来的菜餚放心的吃饭,“接下来这段时日,你尽管盯着宋瑶,其他的事你不必管。” “什么意思?”尽管渊觉得自己脑子不大灵活,但刑枫这话给了他很大的危机感。 刑枫放下筷子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你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只需要悄悄离开便是。” “不行,我怎会是背信弃义之人。” “没人说你背信弃义,反正你只管听我的就是。要是我不在了,我在人间的万宝阁就是你的了。”刑枫说得那叫一个大仁大义。 渊愁着眉挠了挠脑袋,“万宝阁是啥?” “那里面有很多你喜欢的金子。” 这下渊眼睛开始冒光了,“很多……是多少?”他不确定道。 “大概这个山洞都装不下的那种。” 渊顿时睁大眼睛,也就是说他会有很多很多很多那种亮晶晶的东西!? 怎么办,突然好心动。可一想到刑枫说得万一,他突然又开心不起来了。虽然他很喜欢金子,但也不想刑枫他们出现什么意外。 哎…… …… “这就是你给我出的好的锦囊妙计,现在我父王已经彻底昏迷,什么都问不出来。”宋瑶写出来的一行字摆在刑轲面前。 此时的她靠坐在大殿之上,刑轲争俯首站在她跟前,摘下面纱,宋瑶面色青白,怎么看都像是中了毒一样。 哪里还有当年娇纵殿下的模样。 刑轲无谓一笑,“鬼王何必大怒,如今整个鬼族都是属于您的。要找个东西还怕找不到嘛?不过是时间长久的问题。” 宋瑶紧抿着唇,随后在纸上写道:“都已经找了这么久,整个鬼族都快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现在云弈就在鬼族,我却要装作待他以贵客之礼,你到底懂不懂我要跟他之间的仇恨。”她写着,都快把宣纸给搓破了。 “鬼王莫急,反正他都已经来了。已经是鬼王的囊中之物,到时候鬼王找到噬魂铃,想怎么折磨他就怎么折磨,有了噬魂铃还怕他魔族?” 宋瑶紧锁眉头,他说的话自然在理。云弈做的那些事,她怎么可能绕得了他,就算是要他死,她也要他受尽折磨而死。 说到这里刑轲也是对宋瑶这个蠢货无语。表面上他还得尊着她哄着她。当初离开时留下的三个锦囊,正是教宋瑶如何名正言顺登上鬼族王位的妙计。 结果这个蠢货在给鬼王下药的时候,分量过大,导致老鬼王差点去了,就算没去,也暂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耗着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只能尽全力去猜测去找了。 “不如鬼王想想,平日老鬼王会在何处多次逗留,或者加倍森严,一些特殊您也不曾踏足过的地方。” 宋瑶闭着眼,这个她每晚都在想。可都想不出个所以然。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以前光顾着逗弄别人,对于父王那些事都很少留意。 想到这里,她突然睁开眼,眼中多了丝光。 “鬼王可是想到什么?”离她最近的刑轲自然注意到她的变化。 莫非这蠢货真想到了!? 宋瑶立刻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字。 ——祁老 刑轲挑眉看了眼,这个人他知道。便是他上次出使鬼族,接待他的那个老者。 那个时刻跟在老鬼王跟前,并替老鬼王打理一切的人。 “这个人一直跟在父王身边,他肯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敢问鬼王,这个祁老现在何处?!”刑轲心里有种感觉,这个老者会是突破口。 提起这个宋瑶就来气,当初她下药的时候瞧好被祁老装上,可惜她晚下手一步,让祁老给跑了。 这么多日,她一直在吩咐人抓紧去寻,结果一点线索都没有,就怕那糟老头儿已经逃出鬼族,到时候可就是大事不妙。 毕竟那老东西在鬼族颇有威望,若他跳出来说她谋害父王,届时定有不少老臣会站出来质疑,这对她而言是最不妙的。 “罢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他还在鬼族,定叫他跑不了,本王要去看望父王了,大巫师告退吧。” 宋瑶写完如上,便被身边侯着的侍女搀扶着站起身来,刑轲默默行礼颔首退开一步让她离开,看着她高傲离去的背影,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嘲讽,这一场孝顺女儿的戏……宋瑶还是做得不错的。 之后的两日一切风平浪静。只是云弈知道,他这儿可是暗潮汹涌。 明日便是大摆宴席之日,他捻下一支刚刚摘下的花枝,毫不留情的将其碾碎,站在窗边望着远边阴沉的天,多看两眼弄得心里头都跟那天儿差不多,阴沉沉的。 这两日,每日夜半三更时她都会在窗边捡到一张纸条,那日初到鬼族时,一进到这里他就发现了窗边的纸条,趁着刑轲说话之际,才悄悄将其藏起来。 他猜测过是不是刑轲的在耍什么把戏,所以对上面所言不予理会。
第114页 但是连着两晚,这个纸条都准时出现在窗边。这可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眼下他手心展开昨夜昨夜收到的纸条,只写了一个地址和时间。 ——鱼临池,子时。 纸条上的内容没有变过,云弈看了再看,已经没有多看的意思,干脆化作火焰将其烧毁。 他思考过,利用这么隐秘的方式,要避开的定然是身边那些个看着的守卫,目的嘛,当然是迴避如今的鬼王,或者是所有的鬼族之人。 对方的目的呢?他也考虑过这是不是刑枫或者渊传过来的。但这两日他打听过,刑枫还在受罚,所以不会是他,如果是渊……踏进觉得更不能了,如果他留下的是一颗珍珠他还能相信。 毕竟这纸条上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锐利,完全多年练字之作,渊根本做不到。 那么……会是谁呢? “还在想那个纸条的事?”言姝出现在他身后,这两日她白日隐于鬼族,自然不会随意熘达,若是被发觉恐就解释不清。 要现身也会选择后半夜。 云弈转过身来,将漏风的窗扇关严实,这才拉过她靠在身边,“在想要不要冒那个险。” “我倒是觉得不妨一试,毕竟明日便是宴席,宋瑶不会放过你,也许……这是打破现在的一个契机。” “但这个契机也有一半的风险。” “任何事都会有风险,不去试怎知不是后路。你担心这是刑轲设的局,我倒觉得不是。”言姝环着手仔仔细细的分析。 云弈看着她的侧脸,那些个岁月静好的时光一一在他眼前浮现,经管这不是个缅怀和憧憬的好时候。 “嗯?” “你不觉得太婉转了?现在你已经在鬼族,他们现在没下手无非对魔族忌惮,我想……他们还没有找到噬魂铃的夏洛,眼下估计比要对付你还要着急寻那噬魂铃。所以……这般委婉,不符合常理。” 言姝说完,便看见云弈的眼睑微微垂下,沉默着……她也没出声。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云弈开了口,“那我便去试试吧。”说完,他不禁自嘲,“什么时候我也如此拖泥带水了。” 言姝拉过他的手,勾起他的小指同自己的小指纠缠,一边说道:“不是你拖泥带水,是你现在有了顾忌。” 第64章 老者 而那个顾忌……大概就是自己吧。 言姝没有说完,云弈却一把将她的手指拉住,拉到唇边轻轻触碰,就像轻飘飘的羽毛扫过,让言姝觉得这个动作扫到了她的心上。 到了纸条上的时辰,整个鬼族处于更深夜静的时候,原本看管鱼临池的守卫正精神奕奕,忽而一阵柔风抚过脸颊。接着眼皮越来越重,最后靠着长戟沉沉睡去。 而鱼临池边盪起一片白色烟雾,将整个鱼临池包围住,看不清也猜不透,朦朦胧胧般,好似天宫仙境。 唯一遗憾便是那原本永远绽放的红莲早已消失殆尽。 “长老觉得会是谁?”快要走近,云弈勾起一抹淡笑说道,他已经在烟云之中看到一个模煳且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言姝走近几步不曾开口,站在白雾外,低声道:“老先生,别来无恙。” “长老依旧。” 老者的声音已经变得沧桑,再无当初那般有精气神。 云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看来……没有让他失望。 他看了眼言姝,两人目光相对,随之同时跨入白雾,果然看见上次在无尽河接待他们的老者。 此刻面颊枯瘦,背嵴微倾,他见着来人并未惊讶,随后指了指鱼临池,看着原本平静的池水中央凸显一个漩涡,同上次她俩所见并无不同。 三道身影同时消失在鱼临池边,接着那裊裊烟雾渐渐散去,唯有冷风吹过平静池水面上,带起几分涟漪。 所到的地方便是上次误闯的密室,尽管已经残缺不堪。而罪魁祸首还故地重游了。 “原来这些日子老先生一直藏在此处。”云弈靠在石壁上,当见到祁老的时候他就大抵猜出来了。 言姝放出夜明珠将整个暗黑走廊照亮。 祁老盘坐下来,俨然受了不轻的伤。 他闭着眼回道:“是老朽堪堪保住这条老命。” “那老先生这次可真是赌大了,竟然把赌注压在我这个外族身上。”云弈说得轻佻。 祁老缓缓摇首,“少主自谦,这已经是老朽最好也是最稳妥的选择。毕竟……少主身上也留着鬼族一半的血呀。” 呵呵……云弈心头冷笑,要没有鬼族这一半的血,说不定他还真能少许多麻烦,至少现在不用愁怎么活得长久些。 “老先生的命数……”言姝一直看着祁老,等他们互相谦虚完方才开口。 祁老低嘆:“已经到头了。不过等到二位,也算是天佑鬼族。” 言姝不语,云弈接着道:“即然如此,老先生该说说目的了吧。” “老朽还以为少主会推让几句。”祁老直言道。 云弈眼中闪过一道流光,随后黯淡了些,“我倒是想,可现在我也没有选择,你鬼族的好殿下可是在谋划我的命啊。”
第115页 这下祁老睁开眼,几乎没有瞳仁的眼,不知为何,云弈就是看出几分痛心,“是我鬼族出了逆贼。” “宋瑶一直在鬼族寻我。”祁老又开口道。 “目的?” “老朽以为少主已经猜到。” 云弈迅速敛下脸上的笑意,“听着,我没有时间同你在这里你猜我想,有什么话直言不讳便可。” 祁老眼睛眯起,笑着颔首道:“好,少主直言老朽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宋瑶在找噬魂铃,这东西我想言姝长老知道其厉害之处,这也是老朽现在唯一的筹码。” “你要告诉我噬魂铃身在何处??”云弈开口。 祁老垂目不语,“那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希望少主莫要动了异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云弈说道。 祁老哈哈低笑,随后好似找到了寄託半放松了身子,“我的确知道噬魂铃的下落,不过这东西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我现在要的是少主的誓言。” “你要让我发什么誓。” “不得控制鬼族,不得解封噬魂铃。” 云弈笑了,“既然如此,老先生找我又有何意义呢?” “少主应该知道眼下妖族易主正是内定之时,鬼族受外人挑拨,我不想鬼族成为旁人的牺牲品,我要的只是鬼族安然于世,至于其他人我不管。”他这话,目的言明,同时也透露一分残忍。 也就是说只要保住鬼族,他不关云弈如何对付宋瑶。 这的确是很大一步退让,只要宋瑶和刑轲拿不到,他云弈就是安全的。 言姝看出来老者身子快支撑不住,她心里有过一分猜测,老者在笑,笑得自信。 仿佛一切他都心中有数。 “好,我答应你,绝不贪图鬼族一分一毫,也不会解封噬魂铃,如若做不到我云弈便灰飞烟灭,从此消失于这世间。不过……倘若日后鬼族与我魔族发生明面纠缠,那这誓言就不再作数。” 这也是云弈的一大退让,他不能保证两族永远的和平,但他不会成为挑事儿的一方,倘若鬼族生了异心,他又怎会心慈手软。 祁老终于放心了一般,眯起眼笑得慈祥,“多谢少主,还请少主定要记得今日誓言。”他虽说着,全白的眼睛突然渗出血来,划过他生满斑的脸颊,不一会儿,老者就没了气息。 言姝定定站着,微嘆,“果然。” 两字好像已经明白过来,且见云弈蹙眉不解,“嗯?” 他原本猜测过噬魂铃会不会藏在祁老身上,这样来看是他多想,因为在下一刻,祁老的身子开始变化,慢慢变黑,好像烧焦一般,接着整个血肉开始被什么东西吞噬一般,慢慢显现出内在的白骨。 这样来开,他背嵴已经断裂,左手手指的骨头也断开了。 是新伤。 更为惊嘆的是,他完整的白骨显现出来,而心脏的地方出现一个东西。 一根红线串着的三颗古铃铛。 铃铛好似三个琵琶大小,透亮如新,纹路繁复精美,在夜明珠的光照之下隐隐散发着惑人的光芒。 在看到噬魂铃那一刻,云弈的脑子懵懵了一瞬,心里浮现阵阵弒杀的冲动,好在在他快要抑制不住的时候,脑子浮现许多他发狂的场景,顿时理智回归。 转眼去看旁的言姝,见她目光紧紧凝着那串铃铛,他唤了几声都没有回音。 当他意识到大事不好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掐上他的脖子,十分有力,且毫不留情。 在他快要窒息时,目光上言姝泛红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刚才,眼中微有他涨红的脸。 “长老……言姝……”他不甘的沙哑低唤,想要唤起对方一丝理智。 现在这种力量太薄弱。 言姝脑子里浮现了滔天恨意,跟她被原本所有魔族背叛,被仲炎打压,直到兄长死去,所有的恨意一股脑的堆积在一块,让她恨不得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但是……一阵痛苦且存着依恋的话音传递进她耳间,仿佛看到了熟悉的乌云谷。 是一道模煳的光影。 那个人穿着一身紫色衣衫,手里执着一把乌金扇子,长及触地的发。张扬肆意的笑,还有……在她耳边轻声温柔的低音,偶时眉眼间的真情关怀。 一切一切好像一股熟悉的暖流在浇灌充满仇恨的心。 灼热得让她快要失去全身的力气。 “姝儿……”云弈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当他以为自己真要死在言姝手中,做好一切打算的他,突然脖子上的禁锢一送,令他靠着墙咳嗽许久,胡乱伸手抓住衣裙一角,他紧紧收在掌心生怕那一点触觉消失。 等他唿吸缓过来,脸上通红并未全退,看过来就像是醉酒一般。他看清楚眼前人,言姝正靠在他身边,胸前起伏很大,不妙的是她紧咬着唇,以至于原本柔软的唇角浮现一缕他看不惯的殷红。 习惯反应般,他撑着身体的疲累扑过去吻住她充斥着血腥味的唇瓣。 将她口中的血全部吸吮过来,意识到异物的闯进,言姝毫不考虑的咬下去,更加浓郁的血液充斥在唇腔,顺着嘴角滑落。
第116页 “姝儿……” 似远非远的话让言姝睁开一直紧闭的眼,到现在为止,她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内心的恨意消失大半,余温残留令她任然不适。 泪水顺着眼角蜿蜒而下,一只手的出现将其阻拦,云弈望着指尖那滴泪毫不犹豫的送进口中,原本的血腥被泪水的苦涩占据。 言姝已经完全睁开眼,亲眼看着他将沾染她泪水的手送进口中。 最为醒目的是云弈脖子上的手纹提醒着她方才自己做过什么。 “对不起。”她颇为无力,却不知道除了这个还应该说些什么。 是她心智太薄弱了轻而易举就被蛊惑了,甚至被引出当年那股恨意,这是最不应该的。 她原本心境平淡,就在方才,她恨不得所有生灵都死了好。 这种很恨意令她有了害怕这种情绪。 要不是云弈……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云弈捧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痕,舔舐干净,随后又用衣袖将其嘴角的鲜血擦掉。 “记住,你从未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即便你亲手杀了我,也不会是你的错。”他笑得温和道。 其实方才在一念之间他突然觉得死在言姝手上也不错,至少他谁也不会怨恨。 第65章 法器 “我会后悔,会遗憾,会痛苦。云弈,我到底不是个无心的人。”言姝低声道,若不是云弈靠得近,大概什么也听不到。 “我知道。”云弈定定的看着她,言姝说不出心里是何感觉,只因为内心波动让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虑。 两人相对着,等待内心彻底平復。云弈这才开始动作,他靠近那堆白骨。 见他要去触碰,言姝忙道:“小心些。” 云弈颔首,指尖碰到肋骨时,整个白骨顿时化为骨灰堆积在边缘。那噬魂铃就静静躺在骨灰之上,云弈定了定心,一下将那串看似平平无奇的铃铛拿在手中。 一股波动从手掌传递到身上,云弈凝目不动,言姝这才收回担忧他的目光道:“那老先生应该是这法器的灵。” “不是说这里面有鬼族先祖的三魂四魄吗?”云弈面带疑惑。 言姝点头,这事儿她在刚才就想过了,“没错,那老者应该就是灵化作的。或者说他就是鬼族的先祖,只是魂魄不全,定然记忆会缺失,能力不如以往。” “他怎么会一直守在鬼王身边,这么多年鬼王知道他的身份?”云弈觉得这鬼族不似他想得那般简单。 事实上,许多秘密都还是无解的。 “噬魂铃是他,鬼王定是知道的。我想,这个秘密也只有老鬼王才知道。只是他突然疾病,大概宋瑶还来不及知道。” “这算不算是我们幸运呢!?”云弈摇了摇手中铃铛,清脆悦耳,同平常的铃铛声音并无异样。 “先回吧,免得被宋瑶的人发现。”言姝看了看来时的路说道。 …… 这次的宴席比之上次鬼王寿宴要隆重华丽得多,且看四周布置可谓金碧辉煌,随意的摆置都价值千金。 这也算是宋瑶的登位仪式了。 一大早,不少鬼族都开始忙活。云弈瞧着这一幕,一颗一颗掰扯着手里的葡萄,随之送进口中,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此时,屋子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几个鬼族守卫。 “少主,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开宴,且虽我们先行入席。” 云弈余光一瞥,就看到说话的那个守卫身后的人,渊瞪大眼睛,就怕云弈看不到他一般。 云弈迅速撇开眼当做没看到一般,放下手里的果子,“有劳。” 宾客来自各族,身份大多是显赫的。云弈一路上悄悄打量了四周,可谓是守卫森严,连只老鼠都逃不出去。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那只老鼠。 华丽精美的红毯直通祭台,顺着往那殿上而去,两侧守候这数多守卫和鬼族大臣,个个庄重严肃。 为首的便是刑轲,随后便是刑枫。 这过去两日,他也能勉强站在这里,只是脸色瞧着不算好。 云弈坐在矮几前,无意抬眼同刑枫来了个正面对视,两人都默契的当做没瞧见。 这是渊来到云弈身后,就像例行公事半站得规规矩矩的。 云弈低眸瞧着桌上的酒杯,拿捏在手中打转。 今日怕是不好过了。 在大殿之后乃是鬼王的寝殿,言姝一路避过不少来回巡逻的守卫,终于找到老鬼王的屋子。 跟前守了不少人,她施法捻起一块石头砸在墙上,吸引了几个守卫注意,趁此她化作一只蝴蝶跟着飞了进去。 自从老鬼王倒下之后,宋瑶便将其换了地方。这里算是偏殿了,四周充斥着阴郁暗沉,点着几盏灯火明明灭灭。 阴冷 言姝穿过层层帷幕,宽阔的床榻前守了两个侍女一动不动的。 言姝对其施了法术,她俩果断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下言姝才显现原身出来,随手在身后施了道姐姐,这样外人就算进来什么也看不到。 她靠近床侧,边上还摆了不少汤药残渣她仔细查看完,都是调理治疗的药材。 查看了鬼王的脉搏,倒是还活着。可就是不知为何不醒,她探了探老鬼王的身子,终于发现他耳后有一道手指长的疤痕。
第117页 想起昨夜她和云弈回去之后商议的事。于此她毫不犹豫的掏出五色石对着老鬼王,浓黑的烟雾从他耳后冒出来……忽然老鬼王双目睁开,手肘抬起直直朝言姝方向噼过来,好在言姝反应快,错身过去,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多了道裂痕。 鬼王翻身下床,掌心凝结一道力量。言姝开口:“难不成鬼王还要恩将仇报?” 老鬼王顿住,目光定定看着言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帮我有何目的?” 他似是虚弱,掌心力量并未维持多久便撑不住抚在胸口的地方。 言姝接着道:“鬼王或许不知,此刻宋瑶已经是鬼族的新鬼王了。而且,若是今日鬼王醒不过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什么意思?”老鬼王的吃惊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波澜并未自我欺骗住。 言姝盯着他耳边的疤痕,那是新伤,并且就是在几个时辰之内造成的。 “你耳后的疤痕乃是骨妖所为。”言姝低言道,这话她不是胡诌,就在方才看到这突兀的疤痕她就立刻联想到在人间遇上的骨妖。 不怪她想得长远,只是特殊时刻,一切细节她不得不多加思虑。 若是她猜测没错,鬼族之中混入了骨妖。极有可能是刑轲手下的,今日本就是特殊的日子,若是鬼王醒不过来也没醒过来的必要,还不如让一个骨妖剥了他的皮来得更加合适。 起码这幅皮囊会成为一个傀儡,一个帮助宋瑶坐稳鬼王位子和听命于刑轲的傀儡。 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些言姝可以想到的,鬼王自然也能想到。内心升起怒火,令他脸上青筋暴露,原本他就带着一股气势,此刻更加摄人。 “不瞒鬼王,鬼族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别无退路。我们……只能合作。”言姝看了看结界,估计撑不了多久。 鬼王幽幽看了她一眼,“本王凭什么相信你。”他才初醒,对于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 言姝也不恼,随之拿出一样令鬼王神色变换的东西。 “噬魂铃怎么会在你手上!?” 言姝退开一步,躲开他欲抢夺的手。 “这件事,鬼王应当比我清楚。祁老已经选择了魔族为盟友,鬼王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只是鬼族的王位恐是要移位他人了。”她扬了扬手中法器,说得不快不慢这对于她来说是胜券在握,只是等待老鬼王思虑的时间。 …… 宋瑶浑身上下仿若脱胎换骨,沉静稳重,一身王袍在身,身侧跟着数位侍女,刑轲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登上王位。 殿下是那些鬼族老臣跟着叩拜,云弈和外族宾客一样站着看这一幕。 然,明明预料到有事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原本跳着祭祀舞的鬼族祭司突然朝着王位方向跪下来,中央祭台忽而生出大火,将整个祭台吞噬在其中。这一幕将原本的平静和欢喜打破,大祭司被冲上来的守卫驾下去。 宋瑶似乎生气,冷冷看着大祭司的方向。那白鬍子老头儿连忙哆嗦的跪在殿下,“启禀鬼王,这……此乃……此乃天意。” 刑轲挑眉问道:“大祭司这是何意?您可别忘了今日乃是鬼王登位的日子,说出来的话可要负责啊。” 大祭司双手打颤,大声道:“并非老臣胡诌,望鬼王明鑑。天降大祸,此乃不详。” “大祭司若是不说清楚,恐怕鬼王饶不了你!”刑轲道。 “自然不敢,天降预言,我鬼族接下来会有大难,若是不测就是灭族之祸。” “荒唐!”刑轲怒道。 宋瑶抿着唇默默不语,只是那双眼狠毒非常,如同一条毒蛇,紧紧凝着大祭司的身体。 “老臣不敢胡言……这,这就是天意啊。” “好一个天意,你且说来听听鬼族会有何大祸?”其中一个老臣听不下去满口质问。 其余的宾客也是奇了怪了,这怎么每次鬼族相邀就要出些什么事儿。搞得他们这些看戏的都人心惶惶。 大祭司害怕的抬首看了看周遭,最后停在云弈这个方向,顿了顿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云弈。 “你再不说便按族规处置。”原本说话的老臣等得不耐烦。 大祭司咽了咽口水,忙道:“天意所指正是魔族少主——云弈。” “什么意思?”老臣看着他不大理解。 “就是说……少主就是导致鬼族灭族的祸端!这些可不是我瞎扯,都是天意所指,我不过是个传话的。”说完他恨不得缩成一团,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副怂样受到在场不少鄙视。 宋瑶蒙着面纱的脸看向云弈的方向,眼中多了丝阴鸷,随后收回眼给了刑轲一个目光。_ 刑轲清了清嗓子,盯着大祭司:“少主乃是贵客,你这般无凭无据道出这话可是让我鬼族同魔族生了嫌隙,这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这……”大祭司颇为惶恐,“这先前都说了此乃天意,并非老臣胡诌,上天提示老臣也不敢篡改啊,这……罪过老臣担当不起,担当不起啊。” 第66章 天意
第118页 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让身边鬼族老臣和不少来客纷纷私语。 反正这事儿是好不了了。 自打大祭司说出这话,魔族和鬼族就必定产生嫌隙。况且有了上次鬼王寿宴的祸端,现在别说是嫌隙,那可是裂痕了。 原本问话的老臣同样愁眉紧锁,大祭司平日不现身的。每次族中大事他都会现身祭祀,谋求鬼族和平。 但如今…… 大祭司在族中本就有声望,如今所言让不少人都渐渐相信。 “大祭司……”刑轲开口道,没说完,大祭司便重重磕头,再抬起头来时,额上已经沾染不少殷红。 “老臣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假,老臣便永世困在幽暗之地,不得轮迴。” 刑轲顿住,回首看着宋瑶。 宋瑶的目光渐渐冷下来望去云弈的方向。 “难不成我此来恭贺鬼王登位,还要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云弈脸上笑意寒到骨子里。 一时间,周遭静谧无声。 “少主多虑了,您此来是客我鬼族又怎么会如此莽撞呢。”刑珂出来说道。 “可……大祭司说得信誓旦旦,我鬼族容不得出丁点差错,如今新王登位本就多事之秋……”原来问话的老臣可就不曾多想了。 话没说完,云弈桌上的酒盏滚落下来,响动吸引数人的目光。 甚至看到了不少鬼族守卫举起武器的动作,这得是多不放心他啊? “那又能如何呢?单凭贵族大祭司一句话?商议无果我总不能就在此等着鬼王下令吧?诸位……可别忘了,我可不是鬼族的人。”他眼底轻蔑明显是针对某些人。 “少主应该理解一二,毕竟关乎整个鬼族,此事就算当即无法作罢,那也得需要时间来证实啊?”刑枫勾起一抹冷笑,两人看起来仿佛深仇大恨。 “哦?那请问要如何证明我就是对鬼族不利之人呢?”云弈挑眉道。 这个问题引起鬼族老臣纷纷头疼。 偏偏云弈不是轻易能动的。 这时候刑枫又开口,“自古以来有不少预知未来之高人。据我所知魔族的言姝长老便可以,不过为了公正,我想请鲛人一族的女王预测一二。” 刑轲默默看着他,眼中暗沉一片。宋瑶半遮眼睑。 他这话给了不少老臣启示。 “对啊,传言鲛人族的女王是可以预测天命的。是与不是也好于我族一个安心。” “是啊,给了你们一个安心,本少主就是活该喽?”云弈的话已经表明他的态度。 说话的老臣自觉无理,开了开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刑轲思虑片刻便道:“此刻鲛人女王还在妖族,恐是要花上些许日子不如……” “耗费些日子倒没什么,今日这事儿恐也会传出去,我云弈可没有无缘无故担这莫名其妙的责任。不过……若是所言虚假,就别怪我魔族不认理。”云弈说完,仰首将杯中烈酒饮尽,随之带着跟随的魔卒离开。 众人见主角都已经散场,都纷纷禁言。 这登位仪式算是作罢。 渊默默跟在云弈身后,直到他跟着云弈到了休息的屋子跟前。 瞧了瞧同他为伴的守卫,他摸了摸鼻子欲开口时,里面传来东西砸地的声音。 “我……我进去看看吧?”他说道。 一旁的守卫倒有些佩服的看着他,“大兄弟,这里面的咱们可惹不起,我劝你少去沾里面那位的火气。” 渊嘴角抽了抽,随后忙道:“无事无事,我就进去看看,就怕里面那位之后责怪,到时候咱们不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守卫见他说得有理,只好点头。 渊推开门,反身将门关好。回眸就看到云弈靠坐在塌上吃点心。脸上并未方才进来时的怒气。 睨了渊一眼,云弈挑起剑眉,“如何?” 渊走近低声道:“很少能直接接近宋瑶,不过她自从登位之后就小心许多,行踪只有身边几个心腹知晓,最为信任的就是刑轲。” “我想知道的事今日这事儿她有没有掺和。”云弈不冷不热说道。 渊眨眨眼,思虑片刻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少主是在怀疑什么?”总觉得他问这个问题很奇怪。 云弈抬眼道:“太巧合了吧。我猜……接下来还会有不好关于我的谣传。” “啊!那怎么办?”渊反应过来,这是不是说他被算计了。 云弈倒是淡定许多,他勾起一抹冷笑,“你在鬼族这段时日对大祭司这个人有何看法?” 渊瞥头细想,“嗯……是有些传言,这大祭司平日不现身的。就跟言姝长老一样,唯有鬼族重大仪式他才现身。” “那传言他是何种性子的人?” “嗯?”渊看着他不解,这关大祭司性子有什么关系。 云弈不语只等着他回答,渊无法子继续说道:“就是……神秘,稳重之人。” “那你觉得今日的大祭司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云弈眼角微微扬起,似乎猜到什么。 渊回想方才,那个大祭司还是大祭司,这么回想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虽未见过,可同传言差别有些大了吧。
第119页 譬如,他那里看起来稳重有加,严肃迂腐啊? 那模样活像一个讨好君王的奸臣。 “难道他在一夜之间转了性子?” 云弈缓缓摇首,“罢了,现在讨论这个也是浪费时间。” “那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 “啊?”渊又是一副不解的模样。不是他将自己送到这个地方来帮忙的嘛?怎么现在又什么不让他做。 …… 夜晚寒冷,细看天边处的月亮竟有些泛红。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窗扇也跟着发出吱呀的声音,扰得内心烦躁。 云弈不便出去,所以有些事就需要言姝帮忙了。 大祭司有自己独立的住所,在鬼族境地靠南,哪里有一片静湖,湖上伫立一座府邸,犹如人间仙境般。 到了夜半,明月倒映在湖上,好似一面巨大清晰的镜子。 大祭司盘腿坐在圆台之上,四周点着香炉,门缓缓开启,跟着传来一阵风铃摇曳的声音。 大祭司睁开眼,双眸沉沉的看着门前的人影。 瞬时瞳孔放大,他指着门前的人影,“你,你好大的胆子。” 言姝看着他这模样,“我看……你才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满口胡言,揣测天意。” 大祭司眯着眼,准备唤人,还未开口眼前便多了一个人影,吓得他当即腿软跪下来。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方才确定眼前人无误。 “鬼……鬼鬼王?!”他靠在圆台边上,口齿不清道。 老鬼王冷静的看着他失望的摇首,“没想到你也背叛本王。” 大祭司忙的爬过去拉着老鬼王的衣角,“鬼王误会,老臣并非站在殿下那边。” “难不成她还能蛊惑你的心智?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让我鬼族陷入困地。”老鬼王神色不显,总之脸色不大好看。 大祭司忙的摇首,“鬼王误会,老臣是真的迫不得已啊。殿下下令不得让我们这些老臣前去探望您,我们都以为您……您……”后面的他没能说得出来。 “总之,鬼王明鑑。老臣对您绝无二心。” “你说她胁迫你,你毕竟是我鬼族大祭司,她就算狠辣又有何办法胁迫你!?”老鬼王居高临下道。 气势压得大祭司抬不起头来。 “是……是殿下说的,若是老臣不按着她的命令行事,她便要骨妖剥了老臣的皮。老臣……真是迫不得已啊。”他说得一派老泪纵横。 鬼王静静凝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实性。 言姝听到骨妖二字,心里猜测更加明了。 看来,鬼族真的混入了鬼族。遥想当初她就没能分辨骨妖的伪装。 不过……她盯着大祭司,“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非虚。” 大祭司蹙着眉,这个…… 在他还没想到的时候,言姝忽而面色变化,对老鬼王说道:“看来不用他证明了,已经有人要赶着证明了。”她余光往后,说完,屋子里门扇全部关闭,烛火熄灭一片幽暗。 下一刻,门扇再度打开,窜入一阵冷风,言姝隐于黑暗之中,一手抓着大祭司微微颤抖的肩膀。 透过她的眼,可以看到一个守卫打扮的人慢慢靠近圆台。 她嫣唇微抿,眼睑微遮,屋子里突然明亮。那守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已经被一股大力拧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何其血腥。 大祭司捂着眼都不敢看。 鬼王眼都不眨一下,十分嫌弃的将那死不瞑目的脑袋踢远一些。 “他……他是……”大祭司指着地上的尸体,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可认为这是大半夜来探望他的。 “你死了会算在谁头上呢?”言姝放开他,走上前几步,血腥味瀰漫,并不好闻。 她的话令大祭司怔住,他若是死了,明显是被人刺杀,今日他在殿上道出那番话,结果第二日他就死了。 这……这不就说明是魔族少主为了泄愤所以…… 无论是不是云弈,这事儿都会被云弈坐实。 那渔翁得利的会是谁呢? 大祭司拧着眉,越想越可怕。 第67章 露馅 最后实在没办法,去求救于老鬼王。 “鬼王,老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鑑。”他说着又跪在老鬼王面前。 “你可真是大跌本王眼睛。这番墙头草的架势,都快让本王不认识你这个大祭司了。”老鬼王说得不缓不慢,看不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大祭司跟着小小羞愧了一下,他……他那也是为了保命啊。 “不过也好,幸亏你这性子前后不一,不然,本王直接了结了你。” 这句话让大祭司跟着身子发颤。这话做不得假,说明老鬼王对他起过杀心。 也是,若不是他大殿之上情绪反常,老鬼王才会觉得奇怪,这才来探究一二。 “不过,鬼王您到底何时清醒的?”他本来就是个老狐狸,对于外界传他沉稳等等不相符的,都源自于他在外面很少多言,才造就这种错觉。
第120页 老鬼王瞥他一眼,“这件事你不必管。不过……再让本王知道你有异心,本王就让你生不如死。” 大祭司感受到深深的威胁,忙的点头,“是是是。” 言姝收回在大祭司身上的目光。 令她担忧的还有那个骨妖。不知道现在那个骨妖潜伏哪里。 这份担忧一直持续到她回到云弈的屋子。 那人明显一直未睡,坐在那里直到听到她回来的声音眼中才有了神色。 “外面多了许多守卫。”言姝直言道。 云弈递过去一杯热茶,“大概是怕我跑了?” 他还有心思说笑,言姝垂目坐在他身边,将大祭司的事全部告诉他。云弈听后不觉惊讶,“骨妖?” 言姝颔首,云弈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我会留意的。” 如云弈所料,接下来的几日,鬼族也不太平。不是这边莫名其妙的有鬼族失踪,就是那边无端起了大火,再则一场大雨雷鸣,让罗剎林被淹。 于此种种…… 而这一日,更大的消息让鬼族陷入恐慌。不少老臣急忙赶着求见宋瑶。 原因是大祭司突然死了。 尸体浮于湖面之上,死状悽惨。 “怎么回事?不是说当日派去的杀大祭司的已经死了吗?”宋瑶愤怒扔给刑轲,上面墨迹浓重。 刑轲抓着那张纸,上面的话令他眼中阴沉,这事儿还真是蹊跷了。 看守云弈的守卫来报,这么多日他都不曾离开过那屋子一步,原本他是打算陷害云弈的。可惜没能成功,若是再来,那大祭司恐会狗急跳墙,把所有事吐出来。 所以这几日他都派守卫软禁了大祭司,这番动静落在鬼族那些老臣眼中算是软禁也算是另一种保护。 而现在他在重重保护之下突然暴毙,这事儿恐是说不清了。 所以不怪宋瑶大怒。 “鬼王放心,这件事我定然会彻查。”他恭敬道。 宋瑶沉默不语,定定的看着窗外的乌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会天降大雨。 刑轲欲离开时,想到什么说道:“不知老鬼王现在如何?” 宋瑶抬眼,直勾勾的看着他,随后在纸上写道:“还是那样。” 她闭上眼显然不想谈论此事。对于父王这件事,她内心仅存一些柔软,前段时日刑轲还出主意让骨妖钻进父王的皮囊,她反对了。 自从登位仪式之后,她也没再去看望。现在闲下来,才反应过来许久没去了。 思及此,她便越过刑轲辗转往老鬼王的那个屋子而去。 刑轲一直保持谦卑的态度,待到宋瑶离开,方才直起背嵴,眼中划过异样的情绪。 反正都醒不过来了,何不为我所用?!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非无的笑意,暗藏阴狠。 这边的宋瑶已经走到门前,守卫一见到她立刻让开。 她进去之后就看到老鬼王依旧躺在那里只是两侧侯着侍女看起来神情呆滞。 只是在她走近些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侍女对于她的靠近没有任何变化。 宋瑶眯起眼,内心窜起一丝异样。她扬手一挥,两个侍女顿时跪坐在地上,似恢復神智一般,左右遥看,看到面前女子的时候,小脸儿吓得惨白,忙的互相惨扶着站起来。 “鬼王。” 宋瑶给了她们一记眼神,两个侍女哆哆嗦嗦的道出来:“我们……我们也不知发生什么了。”这话说得极其委屈。 宋瑶跨上前几步,在老鬼王的床榻前驻足,手指轻轻触碰到老鬼王的衣角时,老鬼王突然睁开眼,宋瑶反应过来要退开时已经来不及,两个侍女见老鬼王醒来,吓得连忙后退。 老鬼王钳制住宋瑶的身子,扬手在她脖颈重击。 侍女大喊之时,老鬼王反应及时让她俩住嘴。 老鬼王垂目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宋瑶,他没有忘记方才她眼中的不可置信。 于此,老鬼王不由得嘆口气,当真是他一时疏忽啊。 原本鬼族的谣言已经传开。没有人想到一夜之间原本醒不过来的老鬼王竟然出现在众人跟前,宋瑶被软禁,刑轲逃离不知所踪。 一切变换得让人始料不及。 过去三日,鬼族混乱终于消停。原本已经逝去的大祭司竟然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最后将刑轲如何威胁他的事一一吐露。正好解决了云弈的事。 而对于魔族长老言姝何时出现在鬼族一事,并无多少人追究。 据说刑枫刑轲两兄弟同时消失,鬼王下令彻查并无丝毫线索。 鱼临池畔,言姝站在边上迎风而立。 “在担心骨妖的事?”云弈走上前来为她披上一件衣衫,言姝拉住衣襟颔首道:“鬼王身上的伤口做不得假,骨妖狡猾,想必还潜伏在鬼族之中。” “到底是小妖,翻不起风浪的。” 言姝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将噬魂铃还给鬼王你可后悔?” “后悔?”云弈笑着摇首,他这几日虽被禁足,不过老鬼王拿回实权以后倒是给了他很大的自由,“本来也不是我的。要是那东西继续呆在我手里,恐会招惹无数祸端。还是它鬼族继续收着吧。” 云弈说着,抬首看了看天边皎月,双眉不觉一蹙,随之展平,“天寒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今日我已经下令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魔族,它鬼族的事儿自己解决吧。”
第121页 言姝听后觉得有理,奇怪的是明明解决完一桩大事,她心里没有丝毫轻松之意,反而越发沉重起来。 其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去过去,云弈亲自送她回到鬼王另外安排的屋子,随后才自己回去。 刚刚进门,他便支撑不住般跪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地面,抠出几道血痕。 “你……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渊原本就等在屋内,不曾想会看到如此模样。 他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想要搀扶云弈,没想到刚碰到衣角就被云弈一手挥开,那力道让渊差点镶进墙里。 痛意让渊抑制不住的掉下泪花,雪白的珍珠就华丽丽的躺在他脚下。 云弈哑着嗓子紧靠在门背后,“不要过来。”他眼睛泛红,好似在忍耐什么。 看出些许端倪,渊自然不敢靠近,“我去告诉长老。” “不许去。” “可……可是你……”渊看着云弈的变化,好可怕啊。 “直接说你的事儿。”云弈闭着眼,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想要控制他的理智,他不敢看手心的封印。 呵,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那里的封印欲破,他只能靠自己将其压制。 否则……无法想像。 渊站在他不远处,来来回回的跺脚徘徊。 “我……你……” “说吧,我没事。”云弈使劲儿将语气缓和。 渊揪着眉,其实他很想说云弈刚才那一推,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可事实上,他瞧着云弈比他还痛苦,想想也就算了。 “就是……就是刑枫留下话让我们不必寻他。还有……我发现宋瑶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云弈知道刑枫的选择,原本他来此目的就是为了帮他师父报仇,其余的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渊忙说道:“我说宋瑶看着怎么和上次见到的不对劲儿。她没有生气!” “嗯?” “就是我前几日偶然一次靠近她发现的。她身上没有我们这般的生气,就像一个活走尸一样。” “说明什么?” 渊嘆口气,“就是说有人在慢慢吸食她身上的精气,让她渐渐失去魂魄的支撑。” 云弈差不多已经缓过来,开始放松身子靠在那里,颇有些无力道:“你的意思是宋瑶现在已经不是宋瑶了?” “可以说是宋瑶现在跟死人无异。我猜测有人觊觎她的皮囊。”渊说道。 云弈闭上眼,反覆回想自从来到鬼族同宋瑶接触的不对劲。 骨妖盯上一个人会一直潜伏在其周围,观察她的一切,这样才好模仿她。要躲过鬼族这么多视线,骨妖肯定不会直接下手,他只会一点一点让宋瑶变得不像自己,一点一点的去占据她的身体。这样的方法可以说极其小心谨慎。 若是换了旁人,怕早就换了芯儿。宋瑶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她的身份。不过现在也跟死人无甚区别了。 恶人有恶报,云弈当然不会为宋瑶惋惜。 只是这样来看,骨妖是刑轲的手下,也就是说刑轲早有取代宋瑶的野心。 第68章 復仇 他想,他知道骨妖大概在哪里了。 “你把这件事告诉老鬼王,并且告诉他骨妖就潜伏在宋瑶那些贴身侍从里面,让他一一彻查。” 啊?渊先是呆愣一阵,云弈思虑片刻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原本他想了许久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思及此不禁有些挫败。 宋瑶自从被老鬼王擒住之后一直被软禁在原本老鬼王待的那间屋子。 她被困在一个牢笼之内,身边全是鬼族守卫。 如此几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仿若失去灵魂的木偶。 老鬼王背着手站在牢笼跟前已经一个时辰,先前渊的话一一到了他耳中,便是放下所有事赶来这里。 静静的看了宋瑶一个时辰,她果真一动不动,无论怎么唤她都不搭理。 “何时变成这样的?”他问说话让身边守卫战战兢兢。 “回禀鬼王,这两日殿下都是这般不动声色,刚开始还会吃点东西,后来就……” “是谁照顾她的?”老鬼王面上看不出喜怒,就这一点让那些守卫猜不出一二。 “是……是殿下的贴身侍女秦晚。” “把她带过来。”老鬼王返身坐下来,守卫面上立马答应,实则内心惶恐还有些可惜。 不一会儿,秦晚就被几个守卫带过来,一身粉衣楚楚可怜的模样跪在老鬼王面前。 “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老鬼王轻抿一口茶淡淡道。 秦晚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目光恍惚很害怕的样子,“回禀鬼王,就是……就是最近,殿下越来越喜欢自己一人待着,有时候奴婢唤她也没有反应。” “她就没去诊治一二?”老鬼王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事儿。 秦晚咽了咽口水,道:“殿下不肯,奴婢也不敢多言。” “呵,是吗?”老鬼王低眸扫了她一眼,女子扣在一起的手渐渐泛白。 老鬼王冷冷一笑,随之扬手罩在秦晚头上,眼见着她的脸开始出现裂痕,五官渐渐扭曲不成模样。
第122页 且看着她脑袋中间划开了一道口子,“啊!”女子一声惨叫仰躺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老鬼王抬眼看了眼牢笼中的宋瑶,一丝不忍划过眼眸,奈何……什么都晚了。 “给殿下一个解脱吧。”他说完,径直出了们去。 却不曾留意秦晚尸体漂浮一层黑雾渐渐逃出这间屋子。 言姝靠在桌案旁,已经小睡了一阵,忽而背后的窗扇突然打开,令她睁开明眸,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 她一动不动,只是睁开眼看着幽静的房间。 没有任何生气。 这会儿,门前传来敲门声,在这个时间实在诡异。 不一会儿门扇被一双漂亮的手指打开,露出一道身影,是一个侍女,梳着一个髮髻,上面插着一只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 且见她手中端着一户热茶,还冒着氤氲,颇有些让人看不通透的感觉。 言姝放下撑着脑袋的手,“我没有唤人。”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准备的。”女子幽幽开口,轻柔如兰花,这下她已经抬起眼眸,双眼无辜清澈,若是一个男子见了说不定会有几分心动。 她恰好着了一身白衣,长及地面,走动间扫过片片尘埃。 轻轻将热茶放在言姝跟前,随之姿态优雅的坐在她对面,一只手撑着下颚,仿佛在观赏有什么美丽的物件儿。 “长老长得果真清雅夺目,就是我一个女子也无法移开眼。”她吐气如兰,话语轻柔,好似恋人间的低喃。 “你想要做什么。” “长老一定要这么直接吗?”女子勾笑,笑得温柔惑人。 “我不记得何处得罪于你。”言姝直言道。 女子掩唇低笑,“原来长老早就不记得我了。难为我还一直记得你呢,这可是放在心尖尖上不敢忘的。” 言姝不语,女子也觉得没意思,方才拽起耳畔一丝长发边说道:“邯郸,裴雨初。” 言姝脑间划过一段记忆,“你当时……” 女子冷冷一笑,即便如此看着也像是一个冷美人。 “我就藏在门前晕倒的那个管家身体中。” 言姝回想种种,不觉惋惜,“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你就伤了一条人命。” 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骨妖笑得不能自已,“人命?凡人不过如蝼蚁,唯有那么点精气能为我所用。我天生就不是来怜悯他们的。” “你天生也不是作恶的。” 女子手指抵着额头,颇有些美人烦忧的模样,她缓缓摇首,“我的确不是,可我偏偏是骨妖,是被这间唾弃的。就连妖族也无我们骨妖容身的地方。你说说,我有什么选择,不去□□气,我们能活吗?这个世间本就弱肉强食,不是他们凡人死,就是我们被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杀死。我……没有选择。” “你若不作恶,又岂会无辜而死。”言姝定定道。 “你错了,长老。不是我没错就不会死,是这个世道容不下我们。我到现在还记得,八岁那年,我们骨妖一族迁出妖族到别族求生,没有一个地方收留我们。后来遇上仙族,他们上来不管不顾的拿起刀刃残杀我们。只因为我们……生来就不是同类。族人少去一半,剩下的各自逃命,为了活下来,我们不得不隐藏于人间。可是总有异族追杀我们,我们有什么办法?只能剥了凡人的皮肉伪装自己,才能保命啊。” “天理轮迴,他们做错了,自有天道来收。” “收?我看他们一个个都好得不得了。”女子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言姝自知不是劝解别人的人,“你是为了帮当日因裴雨初丧命的骨妖报仇吧。” 女子勾笑,“我不是长老的对手。” “那为何还来。” 女子放下手中青丝,苦苦一笑,“原本我想接着刑轲的手復仇的。结果他自己也失败了,看来这件事还得靠我自己。” 言姝心里起疑,那知女子下一句话让她慌神。 “长老还不知道吧,自从来到鬼族,云弈体内的妖兽之血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每夜他都要承受常人之不能忍,我猜……他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言姝站起身却被女子按捺住肩膀,见她勾起红唇在她耳边说道:“长老不必急,我为了復仇跟在你们身后许久,看了云弈为了不让您担忧,承受着那些痛苦,面上还要装作一切无常的样子。真是感动啊。” 言姝甩开她的手,走到门边的时候,女子的话从身后幽幽传来,“他是治不好的,长老不必多费心了。” “如果你想看我痛苦,就不必了。他若真死,我不会独活。”她说完,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女子眼中。 女子闭上眼,只手划过眼角,指尖的晶莹大抵是苦涩的吧。 呵,她连痛苦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啊。 曾几何时,她也遇上过那么一个说过为她死的男子,可惜……他到底是俗世之人,那些繁华美色,终究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可惜……她并不是解脱的钥匙。 他最后啊,还不是为了前程抛弃了她。怎么办呢?呵呵……在他新婚之夜,她当着男子的面,把新娘的皮剥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她笑得灿烂,可惜那男子终究是承受不住,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第123页 呵呵,真好笑啊。 女子回想往事,鬼王那一掌要了她的命,能撑到现在着实不易,她低眸看着半透明的手指,当朝阳开始闯入屋子的时候,只发现地上多了一摊血。 言姝到云弈房间的时候,对方已经坐在桌子前,举着一盏茶顿在凌空,呆呆的看着突然而入的她。 云弈放下热茶,眼角微扬,“若是我还在沐浴,长老闯进老岂不是尴尬?”他笑得一派轻松,绕是言姝细看,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没走进一步,云弈就好像消失得快一些。终于在她抓住他的手的时候,云弈神色变换,面上依旧温和,“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他微微歪着脑袋问道。 言姝抓着他的手,“我们先去玉桐山吧。” 云弈眼睑微遮,他已经猜到言姝的目的,良久才点点头,“好。” 两人面上不说,心里都知道对方的想法。 渊对于他们突然改变主意的时候,觉得自己单独回魔族也不是个事儿,这次来鬼族虽说没帮上什么忙,好歹也算是歷练了一番。 不如先去妖族看望长姐,估计云弈也没工夫管他了。他得想想之后该做些什么。 由于日夜兼程,二人很快便到了玉桐山,此刻正是夜深之时,星空密布,离他们很近,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其实,有一件事我不曾告诉你。”站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云弈说道。 言姝挑眉相问,迎来的风令她鬓前髮丝飞舞,凌乱了眼睛。 这下云弈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就是上音曾经来找过我。” “嗯?”言姝不解,上音鲜少现世,同云弈没什么交集,怎么会去找他。 对上言姝的眼睛,云弈突然觉得有些心塞,他这算是帮上音告诉他的心意吗? 第69章 情意 “你可知他对你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云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言姝怔愣。 “你……莫不是误会什么?” “……” 不是他误会,而是事实写在这里。而这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云弈看着她迷惘的脸实在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 “你笑什么。”言姝不懂他。 云弈点了点她的额间,“你啊,幸亏你对男女之情不懂。难道你不知道上音对你便是那种感情吗?” 嗯!?言姝起初还以为是他逗弄自己的。随即看他眼中隐藏认真,甚至有些紧张,就说明此事不假。 “我……我一直觉得他对我……是是兄妹之谊。”她眨了眨眼觉得惊讶,甚至内心久久不能平復。 云弈见她除了惊异并无其他,这才悄悄松口气。 言姝许久不语,甚至对着满山百花发呆,云弈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双眸越发紧蹙,便开口道:“你不必忧虑,他上次来找我。我们之间聊过一些。这些日子想必他能看开些!” 他这不说言姝还记不起来。 “是我进乌云谷的时候?” “嗯。” 言姝抿唇回想,以前不觉,现在回想才发现有多少次上音面对她时欲言又止。 还有……上次在王西村的时候,上音他……情绪有些激动。 似乎就是在看到她手腕上的朗月石时。 她真是太疏忽了。 不过这边云弈心里也不大好受,想着上音默默等候言姝多年,不说其他,就是那梧桐满树,他自然不会无感。 所以,他当日对上音说他是幸运。 “如果不知道如何面对的话……” “没事!”言姝开口道,有些事逃避不了,云弈选择告诉她自然有他的道理。她知道之后自然不能装作不知道。 “走吧。”言姝开口道。 两人都没想到来到树屋跟前时,已经有人提前一步到此。 衡漫仪态优雅,娉婷而立的站在门前,身边只跟了一个宫娥。 而树屋的主人似乎并不在。 言姝转眸看了看云弈,云弈朝她眨眨眼,“我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说话声足够传过去,衡漫回眸一眼看见言姝,随即看了眼她身边的男子,并且很快收回目光。 “言姝上……长老。”她微微欠身,及时改口。 言姝回以颔首,“公主殿下。” “上仙他……还未归。”衡漫对于言姝颇为有力,上次潜入天宫她并未仔细打量她。 言姝看了看天色,依着上音的脾性不会耽搁太久。 “公主见过我?”言姝想起来道。 衡漫脸上神色有些尴尬,随之瞥了眼云弈的方向,方才斟酌说道:“幼时贪玩,曾在临夜仙君的藏书中看到过长老小像。” 言姝:“……” 云弈面上笑得无害,心里却是悄悄记下这个名字。言姝脸上闪过几分尴尬,随后道:“原来如此。”她觉得有必要把自己以前的事儿好好同云弈说上一二。 这不一会儿,上音便背着竹篓回来了。只是不曾想他出去一会儿功夫,家门前站满了客。 还是衡漫最先看到他,直接放弃仪态,加快走过去,言姝回望过去只见衡漫对他说了几句话,上音还是那般温柔回道。
第124页 只是以前不曾发现,如今她以旁观者来看。竟觉得这样的上音有些刻意的疏离了。 这件事不只是她初初发现,连一旁安静不语的云弈也发现了。 哎,还好他先一步告知呢。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衡漫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最后只是勉强笑意同言姝他们告别。 “公主她…”那等愁伤之态她不可能忽略,原因那就只能是面前人了。 上音为她和云弈上了两杯清茶,幽幽清香,萦绕周遭,仿佛置身于一片清雅茶园。 “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上音轻描淡写说道,言姝也不是以前的言姝了,自从同云弈在一块后,她变得更加细心了,特别是男女之情这方面。 方才……衡漫看他的眼神,让她觉得特别熟悉。就像当年随柔一直看着兄长的那种眼神。 哪怕处于万千人之中,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一个人。 而随柔便是,衡漫亦然。 他不愿说,自己自然不好多问。 余光瞥见他竹篓里,似乎都是药草。 “採药草可是受伤了?” 上音摇首将竹篓里的药草全部拿出来,目光凝在云弈身上,“三日前掐指一算你和他会来找我。” 言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特别是每次她需要的时候,他总是会提前帮她做好一切。 可是……天意弄人。 云弈道:“难为上仙不计前嫌。”他淡笑说着,原本他对来此不报什么希望的。 “就算我不愿,言姝也会想到办法的。没必要。”最后一句话听来虽有些莫名其妙,但云弈知道,他说的是没必要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故意不去救治云弈。 在这一点,云弈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他。 “言姝,我们……说说话吧。”上音坐下来语气依旧是熟悉的温柔。 云弈听后站起身,“我先去后山看看。” 言姝颔首,等到云弈离开,上音才缓缓说道:“这茶水上来你一口没沾,可是不好喝了。” “没有。”言姝手指触碰这那杯子,茶水的温热过度到她指尖,竟有些灼热得让她想要放手。 “你……去找过他。” 上音颔首,“想必他已经告诉你了。” 言姝嗯了一声,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要说尴尬也不算,若是疏远……犯不着。 “上音我……” “我知道,你放心。你既然选择了他我不会做什么逾距之事。” 言姝忙的摇首,“上音你我相识多年,你与我如同兄长般亲厚。并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我自知道后也不想装作不知。那样太辜负你,然而我也做不出什么让我们之间……”言姝说着,说到最后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言姝面对上音最为紧张的一次。 上音淡笑,抿下一口清茶,“好了,你莫要多想。我虽有意,却也在漫漫岁月当中把当初那份欢喜变成了亲人之情。” “不是安慰我吗?”言姝难得多问。 上音嘆口气摇首,“你这丫头,我一番实话,你却只当我煳弄你呢。” “不是,上音……我不想因为我困住你。”言姝到底说出来了。 这么多年他都形单影只,无论他选择与否她都没有怪他的资格。只希望他能放下,她也不求能回到当初,只要上音安好便可。 她的意思,上音又如何不懂呢。 “放心吧。眼下你该着急的事应该是云弈身上的封印。” 既然他能测算自己会在今日来到此地,那此目的自然也知道。 “你有办法?” “就在你身上。”上音看了她一眼,话语暗藏深意。 “我身上?”言姝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 见她仍然迷茫,上音突然想笑,难不成跟云弈在一处之后真的变傻了? “五色石。”上音指着她的手腕继续道。 言姝垂目,将五色石取下来,“这个……能彻底封印他体内妖血?” “不止,还需要你的……”上音说到一半略有迟疑,言姝静静等待下文。 “封印妖血的过程十分痛苦。如若不慎他就会被妖血彻底控制。为了胜算更大,便需要修为高深之人从旁辅佐,但若是出事我们三人皆会牵连。” “你也会出事是吧。”言姝没来由问出这句。 上音看着她的双眸,依旧如当初那般清澈动人,只可惜她已经装了一人。 上音放下茶杯,“只是一种可能,毕竟这事的医治办法是我前日从古书之中看得的。” 若是连累她自己还好,若是加上上音…… “不必过多忧虑。就算出事我们到底修为甚高不会殃及性命的。”他的话无疑宽慰了言姝。 “我又欠你的了。”言姝淡笑。 “那日后多多来看我说说话便是。” “好。” …… 云弈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说定。
第125页 “明日便开始封印你体内妖血,过程可能会很艰辛。”他俩坐在窗边,温柔的月光笼罩在他俩身上,就像一只无形的手。 “在担心我?”云弈说道。 “如果失败你就会被妖血控制,从此失去自我。” “听起来也不算很惨啊。”云弈点点头,没有言姝想像中的担忧。只是他这般轻松到底是装的还是……还是当真不在意。 “今夜……我守着你吧。”言姝犹豫着说道。他每夜承受的痛苦被他自己藏得严实,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赶了这么久路,你都不曾休息。放心吧,那点罪我还是受得的。” “何必在我面前逞强。”言姝直言。 云弈顿时被她堵得无言,只好点头,“你可别被我吓跑就好。” “……” 时辰越来越靠后,耳畔的一切动静深觉越发的清晰。 言姝靠在桌案边,直到她听到略急的喘息声方才初醒,睁开眼入目的便是躺在床榻的人紧紧缩成一团,她看得真切,忙得拿起烛火过去。 “别……过来。”云弈听到脚步声忙道。 “我可以帮你。” 第70章 结束 “我会伤害你……所以……别过来好吗。”他忍着疼靠在墙角,尽量不翻身。 言姝看着他身子一直在发颤,手指紧紧捏着被角,很明显,那被子已经被扯破了。她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前云弈是如何忍耐的。 随后没有动静,云弈以为她已经走开了。哪知道没多想,烛火忽然熄灭,整间屋子唯有黑暗,一双手从后轻轻抱着他,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间,增添一丝安心。 她试探着靠近他封印的那只手,缓缓叫错将他手指抓在手心,五色石的光辉由暗转亮,光芒摄人,几乎可以看清楚云弈面上神情。 汗水将他的发侵湿,鬓角的乌髮已经黏在额头上。言姝上手剥开他的发,“我方才梦到了梵乐。” 她突然开口,让云弈在恍惚间以为他们只是平常的谈天说地。 忍着全身的痛处,他能感觉到身体里说压制慢慢转淡,随即答话,“那丫头……想想是许久不见了。” 言姝用衣袖擦掉他额上的汗水,让他能够靠在自己膝上,“有件事我未曾对你提及。” “似乎有很多事都不曾……对我说及。” “嗯?” “比如那个什么……临夜仙君,私藏小像,居心不良啊。” 白日那股心虚的劲儿突然涌上来,言姝刻意忽略这个问题,“我在说梵乐的事。” “好啊,你继续说。”云弈深深唿吸一口气,才觉得身体舒适些,到底也不敢乱动。 “你当初见到她时,不觉得她很是亲切吗?” “什么意思!?”云弈听出来一丝不详。 “嗯……如果我说她是你亲妹你会如何?” 云弈闭着眼,他想他需要冷静一会儿。或者说不该在此刻说这些。 “我希望不是真的。”他苦笑道。 他得是以前做了多少孽啊。 听出他的玩笑,言姝放心继续道:“当年你母亲被罚如乌云谷时正好怀胎,她求我保住梵乐,没想到一过去就是几百年。” 云弈睁开眼,眼里的猩红消退不少,起码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人。 “父亲知道吗?” “不曾,你母亲叮嘱过我。” “看来上一辈的事比我想像中要复杂。” 言姝见他渐渐恢復,心里这才放心。 “你母亲是惦记你们的。纵然有过错处,我想该不该原谅是你和梵乐决定的。” 云弈听出几丝端倪,心里的想法距离事实八九不离十。 忽而,他坦然一笑,“其实……经歷这么多,有些事我也看透了。对于父亲的怨恨,也在这段时日渐渐消失。对于母亲的过往,不甚执着。想着……他们还好好的便好,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不过梵乐那丫头跟着你多年,性子怎么一点都不随你。”云弈想到那丫头的古灵精怪,甚为头疼。 这突然冒出来一个妹妹,任是谁都得呆愣一阵吧。 提及这个言姝也很无辜,不过梵乐那好动的性子于她而言挺好的。 见她面色闪过一丝惆怅。很少看到她如此明面上的情绪,现下云弈已经缓下来,却没有自己坐起来的觉悟。 “莫非还有何事我不知道。可别告诉我还有个亲弟。” 言姝嘆口气,“梵乐命中有一劫,名曰情劫。” 自古情劫最难渡。 云弈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这劫关乎于她的性命?”不然,言姝不会如此。 言姝抿唇想着当初算命,“差不多时候了。”她说的是歷劫时间。 云弈眯着眼,“天劫唯有自渡,我们就算是担心也于事无补。” 他说得在理也很理智,只是……言姝那颗心始终不曾放下。 即便梵乐是云弈亲妹,到底没有什么感情。梵乐是她看着长大,之间早有浓厚的感情。
第126页 若是不担心才是奇怪的。 然,她该做的已经做了。 …… 翌日 天刚刚亮,上音便唤了云弈。 在一间空寂的屋子里,唯有一张软榻,云弈盘腿坐在上面闭目调息,在外,上音已经施了结界。 这当中对于言姝而言是漫长的。她和上音万不敢耽搁疏忽。只是在月出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 云弈体内的妖血突然强大起来意图压制云弈,看他脖子和额间冒起来的青筋,仿佛下一刻就从肌肤里钻出来。 言姝看在眼中,上音这时候开口,“注意力集中。” 言姝颔首,不敢再有走神。 一个时辰后,云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可他睁不开眼睛,也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处,他还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 这令他心里空洞。 而言姝和上音看到的却是朱厌的魂魄悬浮于云弈头上,它看起来十分愤怒,在挣扎,意图脱离他们的压制。 言姝垂目看着摆在云弈跟前的五色石光芒越来越甚,五色的光芒几乎照亮整个树屋。 外面的风进不来,里面的一切都显得压抑。 “言姝,杀了它。”上音突然开口,扬手给了朱厌一击,言姝二话不说掏出焚云笛,乐声不似以往,更对的强势半的激烈。 朱厌的光芒渐渐黯淡,言姝不敢松懈,聚精会神专注于焚云笛上。 不仅仅是朱厌痛苦,承载的云弈亦然。 “言姝,催化五色石,让它融于云弈体内。”上音又开口。 这时候的朱厌魂魄十分脆弱,仿佛不堪一击,言姝意会,用意念摧动五色石,那石头漂浮起来渐渐钻进云弈的封印掌心处,仿佛就是去填补的。 “噗。” 云弈吐了一大口血,随后倒在榻上。言姝突然脱离,跪在地上,焚云笛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滚落两圈。 这顺着方向去看上音,顿时双目惊讶,“上音!” 上音抬首,咳嗽了两声,眼中闪过一些释然。 言姝怔住说不出话来,她眼里的上音,好像是老了……眉眼间多了几道皱纹。 而他眼中的自己……青丝变白髮。 …… 云弈觉得自己被束缚住,耳边听到什么声音诱导着他去睁开眼。 他看到了什么…… 刑枫……和刑轲。 他看到刑轲和刑枫逃出鬼族,偷偷潜入妖族,在一处崖口两人相对而立,身边围满了妖族将卫。 没等那些妖族动手,刑枫先抽出利剑对着刑轲的胸膛,刑轲眼中没有害怕,甚至有些嘲讽。 “这就是你一直待在我身边的原因?” “你杀了师父,我理应报仇!” 刑轲怔愣随之一笑,“原是因为这个,一路被鬼族追杀,我身上早已负伤无数你都没有动手就是怕自己失算,所以想尽办法诱我回到妖族,呵呵……我果然是老了,还能被你算计。” 刑轲面色寒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我生而为兄弟,可你偏偏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虽称不上正道,绝壁也算不得邪门歪道。” “那老东西不能把东西给我,我又能如何。” “他是我们的师父!” “师父又如何,不过是我的垫脚石罢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刑家都是因为我才能发扬光大。” 见他一副自得模样,刑枫都不知道该如何气了。 “你还是不知悔改。”他气得胸膛起伏,原本在鬼族的伤还未好,所以两兄弟看起来都很狼狈。 “你是不是好奇为何我会走上这条路?”刑轲突然道。 身边的将卫纷纷不敢动,只要刑轲做什么,他们就会立刻出手 。 刑枫皱着眉,“我的确想不透,你要什么有什么,甚至在妖族唿风唤雨,还有什么不满足。” “野心这个东西是永远无法满足的。譬如……妖皇为何会成为妖皇,凭什么他就能是妖皇,而我不是。刑枫,你太天真了。世间万物不是一生下来都是良善的。而我……恰好是恶的那一个。”他笑得残忍,甚至是兴奋。 “你……”刑枫猜出他要干什么,连忙上前。却没猜到刑轲突然改变主意,祭出一刀直逼他的胸口。 “噗。” “噗。” 刑珂低眸冷眼瞧着插进自己心口的长剑,殷红顺着冷锋滑落在地上,而刑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重重跪在山崖上,双目被红血丝占据,嘴里全是血腥味。 “是宿命吧,你既为恶,我便是来克你的。”他悽然一笑,抓着刑轲的手,推入山崖,自己也跟着掉落下去。 万丈深渊,是生是死也不再重要。 只因为,该结束的已经结束了。 有惊无险,甚好。 云弈睁开眼,还是在树屋,鼻息间飘来阵阵羹汤的香味。他看了看周遭,没有人。 方才的梦……不,不是梦。 刑枫…… 他捏着拳砸在床榻上,眉间蹙得宛若山丘。 走出树屋是全新的空气,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美好。他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没有了那处封印,昏睡多久他也说出来,只觉得不会太短。
第127页 刚刚走出门,便看到盛满汤药的上音同他招了手,“喝了吧。” 他看着上音,还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他好像老了? “你……” “生老病死很正常。”他的话很是轻松,对于自身变化完全不放在心上。 云弈走他面前,俯身行礼,“多谢。” 上音坐下,吹了吹手中热茶,“无妨。” “喝完我便告诉你她在何处。”瞧得云弈心思不在此处,上音指了指桌上闻起来挺香的汤药说道。 这里面熬制的就是他当日採回来的药草吧。 云弈一口饮尽,也来不及去品其中味道。 他在后山梧桐树下找到了那人。 女子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串铜铃,那满树铜铃跟着风唱起一曲乐章。 她就像永远不可触及的云,却偏偏为他停留了。 当那三千青丝变成了苍雪般的华发,女子回眸看他时的依旧,细看却多了些温柔。 有些人,得之是幸。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算是完结了,写的过程中有很多瑕疵,仙侠一直是我特别喜欢的类型,第一次尝试,虽然不算太好,也算是满足自己的小心愿。还有谢谢一直阅读文文小天使们o>_ 第71章 番外 乌云谷 “前日我同父亲提及过你。”云弈站在牢门前,女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此了。 女子显得过于紧张,前几次相见母子间不过谈及一些往事,多的就是在她离开后云弈的生活。 “他还是……恨我吧。”女子苦笑道。 云弈回想云琰当时的神情,微有些怔愣,随后转而刻意的平淡。不过比之以往的确好多了。 “这么多年,估计也放下了。”云弈老实说道。 女子似不敢相信,“真的?” “嗯。” 女子看着他,当年的事云弈已经全部都知晓,但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一丁点的不理解。 “你,你怪我吗?” 云弈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说这件事,摇首,“世间诸多事皆是轮迴因果,我如今所有也是承了您当初的选择。” 女子心里有些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每次相见她都显得侷促。 亲耳听到他的话,那些空荡好像突然间被填满一样。 …… 云弈从那里出来,熟门熟路的往竹屋而去。 追风嘴里叼着一朵莲花,殷勤的跑到言姝身边把莲花送给她。 云弈到的时候就见到追风在那儿撒娇卖乖。 言姝摸摸追风的脑袋,把莲花从追风口中解救出来,正在享受主人抚摸的追风突然感受到一阵寒意逼近,警惕的睁开眼看见一片熟悉的衣角,顿时跟大敌当前般,忙的一窜跑入密林去。 言姝望着它跑开的方向,随后放下手中花道:“追风为何每每见你都跟撞鬼一般。”她实属不解,尽管满头白髮,容颜却是依旧如初。 这或许就是上天眷顾。 云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坐在她身边,“前日我来时你去了玉桐山。” “嗯。” 言姝颔首。 云弈抬眼瞧瞧打量她,发现她的目光全然在面前的莲花上,“虽然我觉得自己挺大度的,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心里还是会……嗯……”想像一下言姝和上音站一块的模样,尽管那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他克制不了心里的不适。 言姝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是衡漫执着于上音,前日我去是因为衡漫拜託我于她同去罢了。” “什么时候跟那个公主这般要好了?”云弈不解,算起来不过上次匆匆一面吗。 “你上次晕过去之后,调理身子的药材都是衡漫从仙族讨来的。” 云弈挑眉,不曾想这里面还有回事。 “到底承她恩情的是我,你……不必勉强自己。” “不勉强啊。” “……” 云弈其实很想说明白点,可一对上言姝坦然的眼,他又什么都说不出了。正当他纠结的时候,言姝的话传来。 “不过你说得的确有理,衡漫退了婚,决心已定,我还是莫要去打扰他们较好。” 突然觉得要感谢那个衡漫公主了,云弈这般想。 想到这个,云弈突然记起来一回事,他盯着言姝,那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怎么?”言姝问道。 “上次那个临夜仙君的事儿你还不曾说过呢。”他双手扣在桌上,脑袋靠在桌上,眼神可怜巴巴充满好奇心。 言姝微愣,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只是……一些往事。” 见她模煳不言,里面肯定有何他不知道的事。 于是这件事就成了云弈心里的疙瘩。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他忍不住了。 连夜赶到玉桐山求问上音。 知道后,才明白言姝为何不直言。 原是当年言姝还是仙族的时候,临夜仙君倾心于言姝之事可谓仙族皆知。
第128页 原本那位临夜仙君仪表堂堂,也算是仙族之中姣姣。当初的桑槐见他痴情多年,都不由得想要做主说与亲妹。 奈何,言姝实在是不懂感情一事。对于临夜的示好只当做同为一族的友好相待。 然,一日那位临夜仙君的青梅——虹羽仙子找上门来了。 一派气势凛然,仙族都知临夜仙君心悦言姝,而虹羽仙子执着临夜,原本仙族多为看好戏的。而言姝本人跟个局外人一样。 直到被虹羽找上门来,把这事儿说得明明白白。当然,少不了让她离临夜远些的话。 言姝听后自然明白了,随之找到临夜将话说明白,临夜仙君也是个执着的,不然也不会多年心意不变了。 以至于从那之后,临夜对言姝态度越发明显。而虹羽则对言姝更加敌视。 后面开始出现仲炎和桑槐之间的事儿。桑槐入狱,言姝也被监视。 可谓墙倒众人推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时候临夜对言姝依旧不离不弃,虹羽终于忍受不了爆发了,干脆跟言姝约战,谁输了就得离开仙族,恰好那时候言姝心智不稳,又因兄长一事对仙族满是仇恨,所以在约战间故意输给了虹羽,然而此事临夜找到虹羽希望她不要声张,就当约战一事不存在。 此番举动彻底惹怒虹羽,临夜得知虹羽要联合她的几个姐妹来对付言姝,于是赶紧去找言姝说明,让她保护好自己。 可惜那时候桑槐越狱,言姝和桑槐同时消失在仙族。一时间仙族混乱不堪。 这些事儿也就渐渐作罢。 直到后来仙族和魔族对战,很不幸的是临夜带兵出征,言姝当时有聚灵阵在身,性情大变。在面对临夜时更是不认识般,然后……就当做敌人一样,给了他……三刀! 虹羽得知此事愤怒不堪,于是趁着休战潜入魔族,言姝当时十分疲累,许是疏忽,被虹羽偷袭,受了重伤,算是报了仇。 之后……言姝倒也没放在心上,发现聚灵阵不对劲,便忙着封印聚灵阵,随后寻找兄长尸身,入乌云谷再到如今…… 这么来看,言姝还是有点儿没心没肺。 天知道云弈听后不由笑出声来,他真真觉得那个临夜仙君……就是个祸害般的存在。 上音还告诉他,这么多年临夜一直未娶,当然也没有那个仙子敢嫁给他,毕竟他身边守着个虹羽……实在是……惹不起。 等到云弈回去之后正好被言姝抓个正着,无法就把自己听见的事儿全部告诉她,原以为言姝会追悔一番,哪知道她只是沉默半晌,又或是在回忆,最后只是轻飘飘的点了个头道:“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的确是不提也罢,云弈跟着回应了这么一句。 因着疙瘩解开,当夜云弈便拉着言姝去了邯郸他喜欢的哪家糕点铺,因刚好路过万宝阁,云弈想到刑枫的事儿,原本好的心情低落几分,言姝发现他的情绪不对劲儿,提议道了:“不如进去看看吧。” 他们都不曾想到,再入万宝阁,会变成如今模样。 整个万宝阁同以前无甚两样。只是在一楼大堂中间多了一尊金像。 刑轲的模样用金子塑了紧身,日日有人擦拭,好生供着。绝对是整个大堂最为显目的存在。 渊清点完金库出来巡视大堂的时候看见两个故人,忙的眉眼带笑的冲过去,“少主,长老。” 言姝看着他笑得灿烂,手里捧着两三本帐本,身后跟着几个下人。 云弈挑眉道:“你怎么在此?” 渊看了看周遭,随后明白他的意思,忙道,“是那个刑轲公子让我来的。” “刑轲?”云弈不解道。 渊重重点头,随后又有些伤感道,“刑轲公子离开鬼族前嘱咐过我,让我好好照料万宝阁,还让我给他打造一个金身让每个进入万宝阁的人都能看到他的英俊威勐,他还说如果我照顾不好他就要化作厉鬼来找我。”说完,渊默默的抱紧自己的小身体。 这么一说云弈明白过来,刑轲这是后路都已经想过了,他早就打算回不来了吧。 “到底是他选择的,他若无悔我们这些旁人又如何能左右呢。”言姝的话传来,云弈已经拾起淡淡笑意,“去看看你那位故人吧。” 他俩走后,渊默默的抱紧怀中的帐本,随后余光往那尊金身看去,不由发自内心感嘆,这颜色真好看啊。 这邯郸张家是当地有名的商贾,自去年张家夫人小产之后,遭遇亲妹去世一系列打击,终于在年前告知又有了身孕,如今也是怀胎多月,再过二月就该生产了。 如今那张家夫人心情逐渐变好,身子也恢復如初,总算是走出当年阴霾。 言姝和云弈站在屋子当中,裴雨初靠在床侧,见她那夫君陪伴在侧,二人举案齐眉,对视间皆是浓厚情意,夫妻二人相互依偎在一处,言姝看了也觉心生欢喜。 见她突然笑得温柔,云弈跟着拉紧她的手。 “是龙凤胎。”言姝转首对他笑言道。 云弈会意的颔首,随后靠近她而侧,“要是羡慕,我们也生一对!?” 言姝脸颊迅速蹿红,终于有了小女儿的神态给了他一记眼神,“你正经些。”说得严肃,云弈不由被她逗笑,“好好好,我正经了。以后生也行,现在多几个小崽子不存心气我嘛。”他说得起劲儿,压根没发现言姝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