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愿》 入世(楔子) 南郡大理,晋国。 太平镇坐落于晋国最东陲,背靠着一座巍峨耸立、云雾缭绕的不知名高山,小镇虽不大,但却以其小桥流水、人杰地灵的景致而闻名遐迩。 今夜无风也无雨,夜空中繁星点点,圆月高悬。 不知名高山绝顶之处,云海如梦似幻,翻腾不息,在这云海间,隐约可见一片桃花林被薄雾轻轻遮掩,而桃花林的最深处,有一座古朴而雅致的院落,仿佛与世隔绝,其墙壁上爬满了藤蔓,绿意盎然,与周围的桃花相映成趣。 月华如练,透过桃花林,斑驳陆离地洒在院落外的木质匾额上,那匾额上不规整的四个大字在月光下更显醒目,名— “世外桃源”。 院落之内,有一座凉亭。 在凉亭之上,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悠然自得,二郎腿轻翘,一只胳膊慵懒地枕在脑后,一只手对着天上的圆月也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就这样静静地倚靠在凉亭的瓦檐上。 一片静谧中,少年瞥向圆月旁的繁星点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低头对着凉亭之下的一位白发老人问道:“老头儿,你说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凉亭内,一位白发老人正坐其中,眼神深邃,并没有因为少年称呼自己老头儿而气恼,轻轻地端起放在石桌上的茶杯,细细品味了一口,缓缓放下,思索片刻后说道:“修行即修与行相辅相成,修身养性,知行合一,修善良之心,行正直之事。” 少年一跃而下,脚尖一点,轻轻落地,摇了摇头看向白发老人一脸鄙夷道:“老头儿,你这说的也太虚伪了吧。” 白发老人不置可否的一笑,悠然起身缓步来到少年身旁,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问道:“那,小子你说修行是为了什么呢?” 闻言,少年陷入了沉思。 少年姓李名须臾,是晋国当朝镇北王李海生的独子,镇北王府的小王爷,而他身旁这位白发老人,自打李须臾记事起,这位老人便已成为王府的客卿。每当李须臾追问老人的姓名时,老人总是微笑摇头,让他唤自己为“剑仙”。 起初,李须臾对这位白发老人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的想象中,剑仙应当是如茶馆说书先生所描述的那般,腰间悬挂着一壶美酒,身姿婉若游龙,翩若惊鸿,剑术高超,逍遥自在天地之间。然而眼前的这位老人,却总喜欢静静地坐在王府的庭院中,品着淡淡的清茶,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直到七岁那年,李须臾亲眼目睹那白发老人如仙人般御剑飞行,自天而降。这场面让当时还是小屁孩的李须臾震撼到了,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当即就跑去找李海生,哭闹不休,那叫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让那位白发老人教自己学剑不可,李海生也是被闹腾的不行,况且就这一个孩子,便只好答应下来。 白发老人刚开始时还不愿意,李海生那叫一个苦口婆心,毕竟白发老人作为王府客卿,他还是很尊重白发老人的,而且是有事相求,总不能把自己官场以及战场上的那一套拿出来用吧,况且还答应了自己的孩子,这要是做不到那不就是给孩子做了一个反面教材,最重要的是他这老脸该往哪搁呀,好说歹说到最后白发老人实在执拗不过他,就把李须臾收做了自己的弟子。 而每当李须臾找父亲问起白发老人姓名时,李海生都是摆出一副官架子说什么既然拜了师那就要毕恭毕敬的叫师傅,不过这十多年来李须臾都一直称呼他老头儿,最初,这个略显不敬的称呼让老人有些恼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个称呼也逐渐习惯了。 不过要说这一老一少能做师徒呢,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两个人放着偌大的镇北王府不住,反而选择来这不知名高山隐居修炼,按李须臾的话来说就是修行需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任何外物的干扰都可能成为修行的绊脚石,于是乎他就花了一段时间苦心钻研起了各类典籍,经过他所谓的“夜观天象”,以及探寻“气运之法”找到了这个绝妙的修行之地。 事实上呢,就是有一天晚上李须臾闲来无事,想到了茶馆说书先生曾经说过剑仙都是闯荡江湖从而名声大噪后退隐深山老林,有感而发,便将一些无人问津的山峰写在纸条上用抓阄的方法刚好抽出了这个地方罢了。 李须臾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白发老人,两人一拍即合,本来李须臾跟李海生提及此事时,李海生还认为这纯粹是年轻人的胡闹,然而白发老人的支持让李海生的顾虑稍微减轻了些。他附和道,“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出去闯闯也并是什么坏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还要他在。”听的李须臾那叫一个感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李海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点头应承。他原本还打算提议在这座不知名高山上为他们重新建造一座宏伟的府邸,以彰显他独子的尊贵身份和排场。然而,白发老人却认为此举过于繁琐和铺张。 于是第二天白发老人便带着李须臾来到这个不知名高山的巅峰之处后,先是一指破开云海,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一掌将基础凹凸不平的山包夷为平地,随后老人便施展了移山填海之术,将他们原本在镇北王府所居住的院落完整地搬到了这里,此番作为也是气的李海生满脸通红,毕竟李须臾他们原本住的院落在镇北王府中心,现在突然空了从来,显得非常不雅观,但却不好发作,毕竟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移都移了那能怎么办呢,一切都为了孩子。 原以为是此事已告一段落,谁料李须臾觉得院内景致有些略显单调,若能在院落外多出那么一片桃花林,那会更像“世外桃源”一些。 于是乎这位白发人趁着夜色深沉,悄然造访了晋国帝都的万树园,次日帝都万树园中的桃花树竟消失无踪这一事件迅速在晋国的大街小巷传开,那段时间便成为了晋国子民茶余饭后必谈论到的话题。 在一部分人的想象中,那些凭空消失的桃花树都化作了妖精,自行逃离了万树园。毕竟,在这纷繁复杂、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中,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并非不可想象。而另一部分人则坚信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帝老爷,对这片桃花树情有独钟,因此将其收归己有,带回了仙界。 各有各的说法,不过最后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不了了之了。 最后这件事在李须臾提笔歪七扭八的在木质匾额写下了“世外桃源”四个大字后,便告一段落。 至于这个山地也算是一处福地,此地灵气汇聚如同山涧泉涌连绵不绝,不过也好在藏于云海间,被天然遮蔽气运才没被人发掘,短短数月间,李须臾的境界便如破竹之势,突飞猛进。 李须臾边走边揉着下巴,嘴里不时嘀咕着:“我修行,是为了什么呢?” 少许,李须臾眼中光芒一闪,一只手附在身后,昂首挺胸,另外一只手双指并拢向夜空,一副高人风范说道:“修行自是为了天下人,为了天下太平!” “轰!” 原本静谧的夜空,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沉闷的雷声打破,吓的李须臾抱头一哆嗦,哪里还有先前所谓的高人风范。 原地,李须臾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天还真是多变哈。” 白发老人没有说话,就静静看着李须臾这一副吃瘪样,转身缓步走回凉亭。 李须臾见状屁颠屁颠的跟在白发老人身后,来到凉亭,二人相对而坐。 李须臾双手托腮一脸茫然,呆呆的说道:“老头儿,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修行是为了什么。” 白发老人见李须臾这般,左手扶袖,右手中指捻住大拇指猛地蓄力弹出,狠狠弹在他的脑门上说道:“小子,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着急,不妨入世游历一番,去看一看这个世道,遇见一些人,经历一些事,明白一些道理,心境必然会大有不同,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有答案了。” 李须臾捂住被弹的生疼的脑门,没好气说道:“老头儿,弹脑门就弹脑门你弹的这么用力干嘛,不知道脑门弹多了会变傻么?游历?那我也没个去向呀。” 白发老人站了起来,大袖一挥说道:“游历并不是带着目的去做一件事,故而游历没有一个明确的去向,随心而动,最重要的是过程与感悟。” 李须臾揉着被老人弹出一小块红包的脑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老头儿,你看见今天这个天色也晚了,刚刚还莫名其妙打了个雷,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等一下暴雨倾盆了对吧?你也不舍得你的宝贝徒弟被雨淋湿吧?所以我明天再出发好吗?” 说着,李须臾颤巍巍的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手掌心对着白发老人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又说道:“老头儿!我们相依为命十余载,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我想你肯定也舍不得…” 白发老人不等李须臾话说完,转身上前顺势握住他右手手腕拉了起来,一掌拍在其后背上,将其拍出了凉亭,说道:“现在就走。” 被白发老人一掌拍出凉亭的李须臾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回头本想再故作可怜一下,却发现白发老人早已背过身去。 心中暗暗的骂了句:“臭老头,算你狠!”抬拳作势装作要打。 白发老人突然侧过头,语气有些不耐烦说道:“还不走?” 李须臾被吓的一个激灵,随即双指并拢竖于胸前,只听一声:“青史,剑来!” 话落,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由西破空而来,剑光如一道长虹朝着李须臾迸射而至,悬浮立于身前。 白发老人看着此剑,不解的问道:“小子,为何要叫青史?” 李须臾指了指剑身连接剑柄处篆刻着的三字说道:“我在这里先刻上了我的名字,这样我就已经青史留名了,当然像我李须臾这样的剑修未来必定也会青史留名!” 说着李须臾双指微动,“青史”悬浮横立,脚尖一点,灵巧的踩在剑身之上,身形向前一倾,一人一剑化作一道闪茫如流星赶月般划过天际往西而去,直至消失不见。 原地,白发老人自嘲笑道:“如若画地为牢就能有答案了话,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难题了。” 少许,一阵清风拂过,早已经斑白的双鬓微动,白发老人余光瞥向身后说道:“出来吧。” 只见其身后一片黑暗中,一个体型高大的身影从中走出,镇北王李海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此处,快步来到白发老人身边与其并肩而立有些着急的问道:“这臭小子他,真的可以吗?” 白发老人望向李须臾被云海淹没消失不见的位置说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向阳生 自李须臾由山巅御剑而下后,就打算先在太平镇呆上一段时间,御剑在太平镇上空盘旋了一圈后选择了一家最为突出的客栈,名为龙门客栈,主要还是它金碧辉煌的外表在月光的映衬下那一看就不平凡。 夜色已深,但龙门客栈一楼大堂内依旧灯火通明,柜台前只有一名看着稚气未脱的店小二端坐,一只手懒洋洋的托着下巴打着盹,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隐隐可见嘴角处还淌着哈喇子,以至于李须臾都走到他台前矗立许久也并未发现。 见店小二没有发现自己,李须臾也不气恼,右手手指在那桌子上来回敲击着。 店小二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左手揉着眼睛有售抹去了嘴角的哈喇子,睡眼惺忪略有些不悦的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扰了自己美梦的白衣少年,但却没有发作,毕竟是自己睡着了怠慢了人家,这要是被管事的知道了自己必定免不了一顿责罚,说不定还要再扣下那碎银几两,让自己本就不多的薪酬雪上加霜,其次就是顾客就是天,就是地,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自己就是一打工的店小二,以服务为本,有什么资格对人家发作? 被店小二这样上下打量着实有些不自在,李须臾率先开口问道:“你们这边客栈住上一晚需要多少银两?” 店小二闻言从柜台另一角拿出了一张看着较为厚实的纸为李须臾介绍道:“公子,我们这边有很多种客房,您可以...” 还不等店小二把话说完,李须臾摆了摆手打断道:“请问最贵最好的客房是哪个?” 店小二稍微愣了愣,马上回过神来,指了指纸上一处编号为天字号的客房说道:“这间就是我们最好的客房了有自带一个露台,不过这个价格就比较昂贵了,需要...”而就当话说到一半正打算说出价格多少的时候瞬间目瞪口呆。 只见李须臾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金条,在手中来回掂了掂重量后,随即便往桌子上一拍豪气干云道:“这段时间我可能都会住在这,我也不知道这跟金条够不够,反正离店之时不够跟我说差多少补多少,要是够了话多出来的就当是给你的小费了。” 闻言,店小二那叫一个高兴,睡意荡然全无,心想我勒个去,这是碰到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呀?手中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生怕怠慢了眼前这位活财神,走出柜台一阵点头哈腰,快步领着李须臾走上一旁的楼梯,一路来到天字号客房前,为其打开了房门后将一枚篆刻着天字号号牌的钥匙双手捧给了李须臾,还不忘说道:“公子...不对,老板,大老板,我叫阿福,有什么需要需求尽管吩咐小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许多。 李须臾点了点头,接过钥匙,随即关上房门,留着门外的阿福一边傻乐呵一边朝着楼梯向下走去,嘴里还不忘记念叨着:“人间自有真情在,我阿福终于也是遇到贵人了!” 客房内,李须臾原地打量了一番,室内的陈设与装饰虽未能与自家镇王府的富丽堂皇相提并论,却也堪称一流。 无论是精致的摆设还是典雅的装饰,都一应俱全,而且也的确附带了一个宽敞的露台,这在闲暇之余还能在这喝喝小酒吹吹晚风或是晒晒太阳泡上一壶茶配个小点心,快别提有多惬意了,果然贵有贵的道理,这哪里是什么游历啊?不过是换不同的地方享受生活罢了。 至于那根金条从何而来,这就要看向李须臾腰间那枚别致的小锦囊了,在那锦囊之上,赫然篆刻着三个字 “身外物” 这是白发老人送给他的礼物,而且也时常在他耳边对他说小子,可别小看这个东西,它可是一个空间储物袋,能装下许多的天材地宝,至于能装多少他也没试过,之所以取名叫做“身外物”,是想告诉你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尽量多装些有用的东西,别到了危机时刻,只能丢出一些没用的金银玉珠之类的玩意,那死后可真是“含笑九泉”了。 尽管如此,李须臾也还是在里面装了不少的金条,可谓是堆积如山,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道,若想如鱼得水,金钱上自然是不可或缺的,毕竟钱财的多少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 竖日,天边早已泛起鱼肚白。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露台上,金碧辉煌的龙门客栈在此刻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交谈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而李须臾这一觉睡得有些晚了,日中才从梦中醒来,楼简单的吃了碗面以后,他便来到柜台前问阿福道:“你们这边哪家酒肆最出名?” 阿福思忖片刻,一拍手说道:“镇子西边有一个叫做神仙居的酒肆,那里面卖的酒可香了,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得到,特别是那个叫做仙人醉的酒,听喝过的人都说它酒香浓郁,入口绵甜,饮后仿佛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真的变成了神仙一般。” 李须臾挑眉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真有这么神奇?” 阿福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虽然我没喝过,但是大家都这么说,那我觉得肯定有。” 李须臾找阿福拿纸笔画了个大致方位后,便出了门,街道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李须臾一路上穿街过巷,来到街中心驻足,从怀中掏出阿福画的位置图,仔细端详,手在图上比划着确认位置,出众的气质引得周围女子纷纷侧目张望。 就在李须臾正欲迈步之时,一个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个小女孩,衣衫破旧,灰尘扑扑,双手捧着一只残破不堪的小碗上下摇动,小脸蛋上沾满了灰尘,眼中满是乞求之色说道:“好人公子,行行好吧。” 李须臾蹲下身子,伸手想摸一摸小女孩的脑袋,可小女孩却吓的连连后退,浑身颤抖着摇动着手里的小碗,李须臾无奈,从“身外物”中寻找了一番,本想给孩子拿上一根沉甸甸的金条,但又给这么个小孩子拿上一根金条太过招摇,而且还是女孩子,估计还没捂热就被抢走了,金条丢了不要紧,人要是出了什么事,那自己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终于是在“身外物”中找到了一个装着不少铜钱以及碎银的袋子,从中取出放在了小女孩的小碗里,双手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向下一沉,小女孩一个踉跄身体往前一倾跪倒在地。 李须臾连忙上前扶起,拍了拍小女孩身上的灰尘,心想就一袋子钱的事情何必行此大礼呢,还不等李须臾说话,小女孩朝着李须臾连连道谢,抱着钱袋子和小碗朝着一边巷弄跑去。 原地,李须臾微微愣神,满脸的疑惑,打量起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让小女孩望而生畏的,最后发现并没有,只当是男女授受不清了。 按着纸上所标记的位置,李须臾穿过了一条幽暗狭窄的小巷,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狭窄的巷子进而转变为宽阔的街道,阵阵酒香扑鼻而来,令人心醉神迷,顺着香气望去,“神仙居”的招牌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李须臾来到“神仙居”门前,比起先前更加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只见台阶上坐着一位身材纤瘦的青衣少年,正一脸懊恼地看着手中的酒瓶。 见李须臾来到,青衣少年抬头瞥了他一眼,愁眉不展地说道:“公子,今日神仙居不卖酒,请下次再来吧。” 李须臾静默不语,轻步走到青衣少年身旁,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青衣少年叹了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神情中露出一丝迷茫:“心事倒是没有,愁事倒是有。” 他举起手中的酒瓶,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和迷茫,望向李须臾道:“这位公子,你说,我该给这瓶酒取个怎样的名字才好呢?” 李须臾略显疑惑地回应道:“这算愁事?” 青衣少年猛然间站了起来,对着李须臾慷慨激昂道:“这怎么能不算愁事呢?这可是我新酿出来的酒啊,酒,是我在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这可是我的命啊!就好比,你生了个小孩,要给孩子取名,总不能取些不伦不类、歪瓜裂枣的名字吧,所以你说这算不算愁事?” 下一刻,青衣少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不对,你也不会生孩子,不能体会到我这种心情,果然事事不能与之共情,吾亦无需争辩。” 话罢,青衣少年转身缓缓走回店内,趴在桌子上,神情落寞。 坐在台阶上的李须臾见状,心想这是一个什么奇葩,起身走进店内,轻轻地拍了拍青衣少年的肩膀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名字可以给你。” 青衣少年转过头来,斜瞥着李须臾,声音略显拖沓地说:“公子但说无妨。” 李须臾微微一顿道:“笑忘忧。” 青衣少年闻言,整个人仿佛被春风拂过,精神一振,双眼放光,紧紧抓住李须臾的双肩来回摇晃着,连连称赞道:“饮下这杯酒,笑忘世间忧愁,这名字妙极了!就叫笑忘忧了。” 不多时,李须臾晃悠悠的从店内走出,将十盏笑忘忧放入“身外物”中,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神仙居”,心中暗骂道:“叫什么神仙居,叫奇葩居还差不多。”不过该说不说酒是真的香。 顺着来时路返回,路过街道一处巷子口,隐约听着里边传来的小女孩的哭声以及瓷碗打碎的声音,其中还夹着谩骂声。 这不经让李须臾想起先前那个乞讨的小女孩,意识不妙,身形转瞬即至,来到了那个发出声音的幽深胡同。 眼前,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拿着钱袋子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小女孩叫骂声不断,而先前那个小女孩此时正蜷缩着身子低着头,背部紧贴早已斑驳的墙壁死死地护住怀中的那块被像是被踩踏过的黑扁馒头。 那中年汉子见到李须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嘴唇微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停顿,只见李须臾一步跨出便至他身前,左手五指锁住对方的咽喉,整个人就这样被高高举起,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紧握成拳,犹如蓄势待发的弓弦对着他的腹部轰击而去,一拳之重打的中年汉子倒飞而出,嵌入墙内,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动静之大,蜷缩着的小女孩身躯一颤,畏畏缩缩的抬起头,见到是李须臾后,嘟了个小嘴,一脸委屈娇声道:“你是先前那个好人公子嘛?” 李须臾蹲下身子,微微点头,脸上满是心疼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这一次女孩没有躲避,温柔的说道:“跟我走,以后不会有人再这样欺负你了。” 并非李须臾要多管闲事,而是他实在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今天不带走她,说不准日后会再多出千千万万个中年汉子那样的人欺负她,况且老头儿曾经说过:“发善心,做善事,结善缘,对往后修行会有很大的帮助。” 小女孩沉默不语,双手从怀中拿出被她护在怀里的黑色馒头颤巍巍地递给李须臾。 李须臾一只手抱起小女孩,另一只手将她手中的黑色馒头拿了过来,对着那个生死不知的中年汉子丢去然后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看着被李须臾丢掉的黑色馒头,还有些恋恋不舍,回答道:“我叫桃花。”说着,指了指掉落在中年汉子身旁的钱袋子。 李须臾见状捏了捏桃花的小脸蛋笑道:“桃花,那钱脏我们不要,从今往后跟着本公子混,保证你吃不愁穿不愁,不住瓦房住高楼!” 桃花点了点头,就这样靠在李须臾的肩膀上沉沉睡去,肚子时不时的还发出“咕咕”声响。 少许,夜幕低垂,皎洁的明月高悬天际,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凉爽。 龙门客栈的天字号房内,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他们分坐在桌子的两侧,桌面上,几个精致的瓷盘里摆放着色泽诱人的甜品。 早在桃花睡醒前李须臾就去了镇上最好的衣铺子精心挑选了几套衣服,在桃花睡醒后找了客栈里最为细心的女伙计为其沐浴更衣,此时的桃花身着一袭粉色衣裳,长发被梳理成一条长长的马尾辫,看起来干净利落。 见桃花有些拘谨,没有动手去拿,李须臾拿起一串糖葫芦,递到了桃花的面前,桃花伸手接过却没有吃,就这样呆呆看着。 李须臾笑了笑问道:“那个,桃花,你家人呢?” 闻言刹那,几颗晶莹的泪珠不自觉地从桃花眼中滑落,轻轻地沿着脸颊滑落,最终滴落在手中的糖葫芦串上,发出细微而哽咽的声响道:“娘亲在前几日就病死了,我没有父亲,出生起就没有,现在也没有。”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一边是哭的梨花带雨的桃花,一边是手足无措的李须臾。 李须臾不禁抽了自己一巴掌,心中暗骂道特么的我这什么嘴,问的都是什么问题,思来想去,最后说道:“别哭呀桃花,你看虽然你父母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桃花嘟噜个小嘴,泪眼婆娑的问道:“真的嘛好人公子。” 李须臾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啦,这样吧我也跟你说一件我的事情作为交换,好不好呀?” 李须臾见桃花点了点头,随即从“身外物”中取出几盏笑忘忧下肚,不多时李须臾便是面红耳赤,声音也有几许哽咽道:“桃花,其实我跟你一样,只不过我的娘亲是早些年在战场上落下了病根,去年旧病复发去世了,而娘亲的遗物并不算多,我也是其中一件。” 说着,眼中似有晶莹划过。 少许,一阵光华流转,桃花看向李须臾身后,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小手伸出指了指李须臾的背后声音略带哽咽轻声道:“好人公子,你背后好像站着一位仙女姐姐耶。” 闻言,李须臾身子猛然间一顿,只是一个蓦然回首,月光洒在露台上,一道倩影若隐若现。 只见那道倩影身形轻盈飘渺,抬起胳膊伸出藏在袖子下的纤纤玉手对着李须臾说道:“臾儿,好久不见啦,快过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却只见那道倩影化作点点光芒随着微风拂过消散于天地间,李须臾抹去眼角泪花扶额苦笑道:“看来我真的是醉了,都特么看见我娘亲了,那为何不能再多醉一会呢?” 桃花走到了李须臾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好人公子,你没有喝醉,我也看见了,是好人公子的娘亲来看你了!” 李须臾摸了摸桃花的脑袋,摇了摇头,踉跄起身走向露台边,对着明月高举那盏笑忘忧道:“晕乎乎,迷瞪瞪,今朝举杯,向阳生!”说着盏中酒一饮而尽。 身后,小桃花用小手挠了挠小脸蛋说道:“看来好人公子真的喝醉了,晚上只有月亮和星星,哪里有太阳呢?” 当然还是女孩太小,不懂其中真切,也不知此阳非彼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