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我和我的逆转系统》 1 第 1 章 眩晕,旋转。光怪陆离,头痛欲裂。 她从一滩污水里爬起来,灰色的西装外套与染上泥污的白衬衣被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世界仍在颠倒之中。 一滴红色落到她的手上,她的左手朝它滴落的方向摸了一把,发现自己满头是血,深棕微卷的长发下藏着好几个迸裂的伤口。 右手握着某种坚硬冰冷的东西,她张开手,掌心是一枚金灿灿的小徽章。她脑袋里多出一组词:律师徽章。 此时此刻,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当前的处境一无所知。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这里是哪儿,也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 在雨水未干的小巷里,两个巨大的铁皮垃圾箱并肩而立,在她的不远处散发出混了泥腥的臭味。垃圾箱再过去一点是一道窄小的门。门关紧闭。 她是谁? 她在哪儿? 她要干什么? 一样东西在湿透了的西装口袋里疯狂震动。她掏出嗡嗡作响的长盒子,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闹钟的提示:韦恩之子谋杀案即将开庭。 嗒嗒嗒嗒嗒嗒…… 颇有打击感的敲击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有人操着一把键盘在她眼睛后面打字。一个潦草简陋的对话框出现在她视野下方。 “8月3日上午9时47分 哥谭市高级法院后巷 艾玛丽丝:呜呜呜……好紧张啊。” 她确信对话框里的艾玛丽丝属于自己,但要求一个大脑空空如也的人紧张到发出小动物的呜呜叫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点? 对话框停顿片刻,消失。一个糊到只能看见色块的东西打在视线中心,那大概是商标logo一类的东西。 看不清的logo淡去后,对话框没有再出现,反倒是循环播放的欢快bgm很像一个她被撞出幻听的证据。 艾玛丽丝缓慢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小巷里唯一那扇门走去。 幻觉加幻听,太严重了,再不找人把自己送进医院,她一定会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报出来。 哦,她也不记得自己的银行卡密码,暂且不用为个人财产担忧。 门没上锁,一推就开。艾玛丽丝走过一段灯光昏暗的走廊,人和光线慢慢出现在宽敞华丽的大厅。 她找到一个警卫,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向他挪过去,“能不能麻烦您送我去医院?” “艾玛丽丝!”一个声音尖叫着。 一位西装革履的金发女士用堪比超人起飞的速度朝她冲过来,“天呐,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 “不好,我的脑袋可能裂成了两半。”艾玛丽丝老实回答,“超人是谁?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金发女士瞪了她一眼,“别闹了,艾玛。” 她从上衣的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条带香的手帕,轻柔地擦去糊住艾玛丽丝半边脸庞的血,拉住她的手检查身上的伤口。 除了头上的裂口和大鼓包,艾玛丽丝最大的创伤是损失了一套昂贵的西装。 艾玛丽丝盯着金发女士的脸努力回想,一无所获。 她小心翼翼地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可能头上挨的那一下打坏了我的脑袋。” 金发女士的脸色复杂过奶酪草莓菠萝西红柿青椒烤肉红肠炸鸡鱼排披萨。 她拽着艾玛丽丝的手往大厅深处走。 她边走边说:“我是你以前的上司索莱娜,你曾在我的律所实习,前不久独立出来,成立了自己的个人律所。” 一个分成许多小格的长方块跟在她的解说后跳出来。 法庭记录,正面是证物档案,空荡荡的格子里只放了她右手握着的金色徽章,徽章旁边有一串解说词。 “律师徽章: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就不会有人承认我是律师。” 艾玛丽丝低头,把律师徽章塞进湿漉漉的口袋里。 难道没有人认美国律师执照吗? 她眨了一下眼,法庭记录翻了一个面,变成人物档案。 “索莱娜·西科尼(37岁):西科尼法律事务所的所长,是我曾经的上司,也是一位优秀但很难评价的律师。” 她发现了,她的幻觉真的很喜欢添一些奇怪的描述语。她很难想象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 索莱娜推开门,闯进被告第二休息室。 “我去找警卫借一件新的西装,你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马上就要开庭了!” 她往艾玛丽丝的脑袋上一摸,在她颈后摸出来一根固定发型的发卡,“快把你打结的头发梳一梳!” 艾玛丽丝不知所措,目瞪口呆。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困惑道:“我不应该先去医院治治脑子吗,我的幻觉更严重了。”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法庭记录出现收回,收回出现,最后收回。 索莱娜咬牙道:“来不及了,你已经上了这艘贼船,你走不了了,艾玛。” 法庭记录再次出现,非常遮挡视线,导致艾玛丽丝看不清索莱娜的表情。 她皱眉,“我们能不能换一个律师?你总不能让一个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的倒霉蛋给另一个倒霉蛋辩护。” 她只能在庭上给法官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耳边的bgm多么应景,听得本就紧张的破头律师更加紧张。 “你忘了,哦,你真忘了。”索莱娜说,语气微妙,“你是唯一一个愿意接手这件案子的人,韦恩家族那么有钱,也就找到你一个律师,在你之前的律师没过两天都跑了。” 艾玛丽丝不解道:“那我为什么接,我傻吗?” “你说你相信你的委托人是无辜的。而且,如果没人替他辩护,那个男孩也许会直接被判有罪。” 索莱娜说,她从包里翻出湿巾、粉饼和口红,一股脑放到桌上,“粉饼带镜子,你先补妆。” 说完她就要走,艾玛丽丝拦住她,“等等,你能替我上庭吗,就今天,委托金全部给你也行。我没办法上场,我连自己姓什么都说不出来。” 索莱娜为难地张嘴,退了两步,一手握住休息室的门把手,“抱歉,我应该帮不了你。” 艾玛丽丝没有放弃,“那你能陪我上庭吗?” 她绞尽脑汁地想,“我来辩护,你只用给我案件的提示。” 索莱娜半边身子挡在门口,她苦苦哀求道:“对不起,我一点都不想和这桩案子有关系。艾玛,我很抱歉。” “好吧,”她放弃了,“那我们能换一个时间开庭吗,我说不定会倒在法庭中央,用头上流下的血写遗书。” “你不记得了,哥谭正在推行序审法庭制度。” 索莱娜小声说:“三天之内必须要完成对案件的审理工作,只确定被告有罪或者无罪,剩下的罪名核定和量刑都交由高级裁判所审理。” 艾玛丽丝一阵沉默。 她猜推行序审法庭的官员正准备竞选下一任市长。 妥协只有无数次,艾玛丽丝道:“我想知道案子具体情况。” 索莱娜只从门口露出一个头,“媒体有相关报道,这件事就是这么闹大的,你可以搜搜看。” 她消失在门口,“我去给你借一套新的西装。” 艾玛丽丝对迅速关紧的大门叹气,她不知道手机密码,好在可以指纹解锁。网页最上面那条就是韦恩之子谋杀案的简述。 一个小女孩在韦恩医疗基金的庆祝晚宴上遇害。经警方调查,谋害她的凶手正是韦恩家族最小的儿子,艾玛丽丝的委托人,达米安·韦恩! 警方不肯对外透露谋杀案的具体情况,艾玛丽丝翻来覆去只找到一些记者胡编乱造的空话。 开庭在即,按照这个进度,艾玛丽丝觉得委托人从现在开始习惯拘留所乃至监狱的餐食还来得及。 一个声音响起来,“你可以不接我的案子,我没指望你在法庭上能有什么突出表现。” 艾玛丽丝望了一圈,在一张竖起的报纸后面找到一双露出的绿色眼睛。 她和索莱娜都没发现休息室里坐了一个人,他听完了她们的所有对话。 “格雷森非说我们应该试试,他天真愚蠢的脑袋里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无用功。” 法庭记录适时跳出来,挡住报纸后面露出来的脸。 “达米安·韦恩(16岁):从身高看有谎报年龄的嫌疑。大富豪布鲁斯·韦恩的亲生儿子。脸色一直很臭。” 艾玛丽丝眨眼收回档案,她的委托人已经走到她面前,她不得不低头俯视,才能看见达米安高傲的发顶和锃亮的额头。 “委托金我会照付,你所要做的就是在法庭上不要当庭哭出来,下庭后打一辆飞车去医院,治治脑子。” 艾玛丽丝心想,人物档案的第一句非常写实。 “不,你现在就去医院,我可以自己为自己辩护。” 第三句也很写实,他的表情应该是3d打印机打上去的。关心的话也能说得像讽刺。 唔,说不准两者皆有。 “没时间了。”艾玛丽丝看向手机顶端的数字,“我们该出庭了。” 人头攒动,议论纷纷。达米安脸色阴沉,似乎随时都会跳下被告席,给旁听区第一排埋头狂写的记者们一人一个头槌。 艾玛丽丝站在辩护台后,台面和她的大脑一样空。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没办法抑制自己的紧张。 底下密密匝匝的视线让人心底发虚。她得想点办法让自己不在法庭上念错委托人的名字。想点办法,哪怕是幻觉都好。 富有节奏感的敲击音取代了底下的嘈杂。 “8月3日上午10时 哥谭市高级法院第2法庭” 法官敲下法槌,他的嘴巴开开合合,没有一个单词蹦出来,只有“嗒嗒嗒嗒”的敲击声。 “现在本院宣布,开始审理海伦·夏普一案。” 对话框移到公诉台上,在检察官下方。他同样在说话,但听不到声音。 “检方已准备完毕。” 一个人很难对一群打字的键盘感到紧张,艾玛丽丝连忙道:“辩方也已准备完毕。” 虚空中打开一个设置界面。 背景音乐、音效、窗口透明度……艾玛丽丝全部调整好,在开发人员下面看到了新的内容。 庭上站场。她试着点开,后面是一连串选项。 风之魔法:使用特定语音和动作威慑全场。 虚张声势:使用特定语音和动作拖延时间。 颜艺大赏:庭上成员精神崩溃时,律师成就感及名望提升。 律师之躯:当律师位于辩护席时,免疫99%的伤害。 律师强运:强势运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证人席位:犯人上庭后,捕捉率升至99%。 违禁物品:任何东西都能带到法庭上(针对庭上所有成员生效)。 再往下是一片灰白,还有许多功能等待解锁。 律师之躯勾选上的瞬间,一直困扰艾玛丽丝的眩晕和疼痛消失了。 她立刻把能选的选项全部打勾,对律师这一职责愈发疑惑。 这些乱七八糟的buff能对辩护有帮助吗? 她是律师,不是斯巴达战士。 嗒嗒声再响,法官看向艾玛丽丝。一串省略号后,“阿德金斯律师,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好。” “委托人最后会被判处有罪还是无罪,都取决于律师的表现。你是否还有当庭辩护的能力?” 艾玛丽丝沉默。 她脑袋上残留的血迹是不是不显眼。她不应该换上索莱娜给的新西装。 法官继续道:“我希望在开庭前确认你是否能够完成这场辩护。我可以问你一些简单的问题吗?” 艾玛丽丝点头,“好的。” 法官严肃道:“一个简单的问题,请你回答本次事件被告的名字。” 艾玛丽丝瞳孔发颤,震惊之下忍不住向审判台看去。 他们以为她没有手机吗? 不知道,大概是安达米·恩韦吧。 2 第 2 章 “8月1日晚19时32分,有人在哥谭皇家酒店二楼b103号房内发现了死者海伦·夏普的尸体。” “死因是捂压口鼻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在晚19时10分前后。” 金色的律师徽章后,证物档案里多出一样东西。 海伦·夏普的解剖记录:死亡时刻是8月1日的19时10分前后。死因是呼吸道阻塞,机械性窒息。 右上角有一张死者的证件照,金发女孩冷冷地凝视艾玛丽丝。 “被告——达米安·韦恩,在事件发生时身处案发现场,是最后一个与死者共处的人。检方已准备好他犯案的证据。” 检察官是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特点。 他极为刻意地向艾玛丽丝看了一眼:“现在传唤第一位证人入庭。” 一位黑发棕眼的女警站上证人席,她神色颇有些不耐烦,一只手插在军用风衣的口袋里,又抽回来。 “芮妮·蒙托亚,来自哥谭重案组。我参与了海伦·夏普案的现场勘察。” 检察官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芮妮桀骜不驯的态度很不满意。 但他还是说:“蒙托亚警官,请你开始说明事件。” 芮妮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她向被告席上的达米安飞去一个眼神,转向审判台。 “海伦生前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是晚上6点40。她委托她的朋友凯莉给被告传话,请他去皇家酒店b103号房碰面。 凯莉把被告带去b103号房门口后离开了,接近一个小时后,人们在房间里发现了海伦的尸体。” “可怜的女孩。”检察官做作地摇头,随即正色,“被告是那段时间里唯一一个见过死者的人。毋庸置疑,小韦恩先生拥有最大的嫌疑。” 不对。 艾玛丽丝提出质疑:“这只能证明被告在死者死前见过死者,不能证明被告就是凶手。” “当然不止如此,”检查官轻蔑的眼神扫过来,“我们有关键性证据。” 证物档案的第三个格子中收入一段录像。录像有两个主角,达米安和死者海伦。 前者眉头一挑,将一个高尔夫球拿在手里抛了抛,猛地砸向镜头。后者仰躺在地毯上,脸歪向另一边,脖子上华丽的丝巾胡乱塞进领口。 你认罪吧。艾玛丽丝冷汗涔涔。 她现在开始研究菜谱,还赶得上去拘留所给她的委托人送入狱前最后一餐。 芮妮解释道:“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小座钟,里面藏了一个针孔摄像头,两者都损坏严重。这段录像是修复后的结果。” 检察官得意洋洋:“答案很明确,我们聪明的凶手发现了藏在座钟里的小秘密。他弄坏了座钟和摄像头,却没想到我们能把录像修复还原。” 不管怎么想,把摄像头扯出来带走才最安全的选择。而双手抱胸、脸色不忿的达米安看上去是一个聪明小孩。 “他为什么不带走摄像头?”艾玛丽丝问,“这样就不会留下证据。” “谁知道呢,”检察官轻佻地道,“可能他没想那么多,可能他忘了。” 艾玛丽丝听到一声响亮的嗤笑,来自被告席上的达米安。 她的委托人马上就要翻过被告席来掐检察官的脖子了,阻挡在检察官和悲惨命运之间的人只有艾玛丽丝。 她眨了眨眼,看到设置界面的风之魔法。 “理智仔细地分析案情对你们来说有点太过于专业了,”踩着箱子的被告冷笑,“你们站上法庭前应该先去下水道审判几只老鼠——” “——异议!” 一声惊天大喝,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艾玛丽丝身上。 她的冷汗和脑袋上的血哗哗直流,指着检察官鼻子的左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检察官先生,”艾玛丽丝硬着头皮,“我想知道座钟里的针孔摄像头是谁放的,你们调查过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检察官推了推眼睛。 “我认为很重要,请你回答。” 如果说刚刚发生的事让艾玛丽丝有所领悟,那她一定是明白了自己失忆但没有脑震荡的原因——头硬。 检察官没有说话,他不愿回答。 但沉默没有延续,芮妮忽然开口道:“我们查到了购买记录,三天前,死者海伦购买了它。想必在座钟里安装针孔摄像头的人也是她。” 艾玛丽丝若有所思,法官尴尬地咳嗽一声,“证人,下次请先汇报证物的详细情况。” 芮妮脸上露出冷峻的讥讽,她唇角微勾,“好检察官告诉我,只说该说的部分,多余的事情没有人问就不要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检察官干巴巴地解释。 他观察着法官的脸色,发现对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检察官的思绪重新活泛起来。 “死者购买了针孔摄像头,这件事和本案没有任何关联。结果依旧没有改变,凶手是小韦恩先生。” “——异议!” 场内目光的交点处,艾玛丽丝额头冒汗——或者冒血。 她再也不会用“风之魔法”了! 勇敢的辩护人双手猛地拍桌,整座法庭都为之一震,看不见的瓦砾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她额头上的血流得更欢快了。 很奇怪吗? 世界上就是有律师靠拍桌子来虚张声势。 “我们在讨论的正是本案的关键!”艾玛丽丝环视一周,“这段录像并不能证明死者当时已经遇害。” “有一种可能,录像发生时,死者还活着!” “她在法庭上拍桌啊,没有人在意这点吗?”检察官怪叫。 除他以外,没人对艾玛丽丝愤而拍桌的事有意见,庭上其他人一致忽略了这是一个罚款警告的机会。 艾玛丽丝台下的双腿惶恐地挪动了位置。 “虚张声势”也不会再用了!! 停顿许久,检察官大松一口气:“你在说笑吗,辩护人?” “你在开庭前遇到了袭击,我理解,这一定使你的头部遭受重创,连带视力都有所下降。被告旁边躺着的尸体不正是本案死者吗?” “不是尸体。”艾玛丽丝重复,“不一定是尸体。” “没有证据可以表明,躺在那里的海伦小姐已经失去了生命。” 她的说法太过荒谬,以至于检察官哈哈大笑起来,“不然你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为什么死者要躺在地上?” 艾玛丽丝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念头,载着答案的船浮出思维的水面。 她看向达米安,又把目光投向芮妮。 脑袋受创的人确实有点跟不上进度。 假如她的猜想是对的,她不明白今天这场庭审的意义在哪里,它对整个案件的推进毫无作用。 “死者海伦小姐购买了针孔摄像头,出于某种原因,她决定捉弄被告——达米安先生。” 动机……对,动机……检察官到现在都没给出动机。 “她把针孔摄像头藏在座钟里,想用它录下达米安失态的一幕。接着,她请她的朋友凯莉小姐把达米安约到b103号房来。” “在达米安赴约的几分钟里,海伦躺在地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高尔夫球夹在腋下。高尔夫球会阻断血液流通,造成脉搏停跳的假象。这种方法不能测颈动脉,所以海伦的脖子上系了一根丝巾。” 那颗莫名其妙出现的高尔夫球总算有了解释。 “她的小伎俩没有骗过达米安,他很聪明。”说到这里,被告席传来一个高傲的气音,“他拿走了高尔夫球,并用它砸坏座钟里的针孔摄像头,因此有了录像中的一幕。” 艾玛丽丝随手擦掉流过眼角的血迹,看着她的委托人,“我的推断有哪里不对吗?” 今天的庭审完全是一场闹剧,达米安是一个冷漠的观众,对种种滑稽无动于衷。 现在,他事不关己的态度终于消失,哪怕眼角讽刺的轻视都变得生动。 “一模一样,很高兴我们中出现了第二个聪明人。” 达米安未卜先知,堵住检察官的嘴。 “我说过了,我把当时发生的事都告诉过审问我的警探——先说明,不是蒙托亚和她的搭档。你们是怎么说的?” 他惟妙惟肖地模仿:“找理由也找一个合理点的!” 他露出十分恶劣的笑容:“人类的进化总是漏掉一部分成员,合理的。” 满场哗然,台下的记者奋笔疾书,这桩法庭丑事明天一早就会出现在报纸头条。 检察官如遭重创:“没有证据!他完全可能在说谎!” 艾玛丽丝双手拍桌:“那你有证据证明被告说谎吗?检方的调查有漏洞是事实!” 法官重重一敲法槌。 “肃静!” 他对坐立难安的检察官道:“这的确是一种可能,请检方对此进行完整的调查。” 他失望道:“不要再闹出笑话了!” 检察官畏缩道:“是。” 第一天的庭审草草结束,检方需要在第二天提交更多证据和证人,搞清楚案件发生的经过。 艾玛丽丝用手机查了一些关于韦恩家族的资料。她想通了闹剧的出处,当出现一个可以把韦恩拉下马的机会时,人们总是不吝啬去试试。 这只是解答之一,背后更多的原因不是她能了解到的。达米安遭殃多多少少有代父受过的成分。 她在第二休息室的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擦掉残留在脸上的血迹。庭审结束,没有免伤99%的buff存续,她的精神逐渐恍惚。 “你应该马上去医院,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报纸后面探出一双眼睛。 艾玛丽丝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总是在看报纸。” “我只是在获取信息。”达米安说,“明天我不会雇佣一个弱智的律师。” “你说话真不客气。”艾玛丽丝说,“我有一个问题。” 达米安一抬下巴。 “打碎针孔摄像头后,你去哪儿了?” 一室安静。 一个灰色的板块在艾玛丽丝眼前解开,一颗晶莹剔透的勾玉散发出莹莹绿光。 对话栏适时弹出解说。 “勾玉:对于心中隐藏秘密的人,能够发挥作用。当有人对持有者隐瞒信息时,能让持有者看到心灵枷锁。持有者破解心灵枷锁后,可获得被隐瞒的信息。” 密密麻麻的锁链拦在达米安和艾玛丽丝之间,是一道铜浇铁铸的墙壁。五把猩红的大锁悬挂其上,把每个角落塞得满满当当。 多深的秘密啊,五把大锁。 艾玛丽丝怔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艾玛,你准备好了吗?”索莱娜推门进来,“蒙托亚警官愿意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艾玛丽丝一扭头的功夫,达米安推开索莱娜走了出去。 她的委托人真的很不配合律师工作。 艾玛丽丝诅咒他站在被告席上时脚下的箱子垮掉,饱经风霜的木栏会挡住委托人嚣张的脸。 他只用露出一寸头顶就可以了。 3 第 3 章 三四个医生围在艾玛丽丝旁边,啧啧称奇,热闹的场面像极了去熊猫馆参观的游客。 艾玛丽丝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缠了两三圈绷带,她正是传说中的大熊猫。 “她非常幸运。” 为首的医生赞叹道:“阿德金斯小姐陷入了短期失忆、满头是血,但她的脑损伤程度与她后脑的创口不成正比,回去多休息几天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医生想伸手去摸摸艾玛丽丝的后脑勺,他及时停手,指尖在绷带上虚虚一碰。 芮妮警官靠在门边。 “她的体质很特殊?” 她压低的眉毛下是一双深棕的眼睛,如搜寻猎物的鹰隼般牢牢盯住艾玛丽丝。 艾玛丽丝挠了挠头。 “不,我不是说阿德金斯小姐是怪胎中的一员。”医生解释道,“只是今天,好运砸到了她的头上。” “那可真是有点疼的好运。”艾玛丽丝小声说。 “我的搭档克里斯帕斯·艾伦在庭审中途去法院后巷进行了现场搜查,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他们做得和抢劫一样。” “他们?”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女警的眼睛挪开,放到始终沉默的索莱娜身上,“所有人都拒绝为达米安·韦恩辩护,你是唯一一个接受这项委托的律师。” 潜台词是——他们遭受了威胁。 索莱娜站起来,“好了,时候不早了。既然艾玛没事,我们可以去吃一个午饭,让辛苦了一上午的辩护人好好休息。” 芮妮抓起风衣里的车钥匙,“我开车送你们,”她对索莱娜勾起嘴唇,“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吃午饭吧?” 索莱娜扯扯嘴角,“欢迎,警官。” 她们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墨西哥餐厅,芮妮和索莱娜之间的气氛很古怪,但艾玛丽丝不为所动。她的胃饿到了自我消化的地步,没时间替饭搭子操心。 她埋头狂吃,连盘子里的肉酱都拿饼蘸了,一左一右身边两人一直没说话。 艾玛丽丝灌了一整杯凉水,吃饱喝足。 她问芮妮:“警官,你对我的委托人有什么看法?” “叫我芮妮就行。”芮妮把餐巾纸推到艾玛丽丝手边,“达米安是一个讨人厌的傲慢小孩,但他不是凶手。” “mcu查案至少要一个星期才轮到庭审,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有四到五个没结束的案子,不可能把全部警力放到一个案子上。” “海伦出事是8月1日,今天才8月3日,很多检测都没出结果。” 芮妮把一根薯条摁进肉酱里,仿佛在摁市长的头。 “很多人迫不及待要看韦恩倒台。” 艾玛丽丝还是高兴,至少她没看错人,达米安值得她付出的所有努力。 “最近不太平,”芮妮说,“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很危险。有一批人逃出阿卡姆,杀手鳄、泥脸和疯帽匠,这几天的晚上有人忙喽。” 这些信息很轻易被艾玛丽丝消化掉,她天生就有接受混乱的本领。 鳄鱼人泥巴人绿化人双面人。 制服怪胎头罩怪胎披风怪胎。 正常,都很正常。晚上屋顶没人蹦迪,她睡都睡不安心。 “别讨论这个,”索莱娜叹气,她把薯条放到餐桌正中间,“吃东西吧。” 芮妮避开了薯条,拿走艾玛丽丝面前的最后一个鸡块。 多亏索莱娜和芮妮,不然艾玛丽丝根本记不起自己的律所在哪里。她翻遍了口袋,在裤荷包里找到律所的钥匙。 芮妮的休息时间结束了,得赶回去轮班。她送她们到上东区。 索莱娜在靠近米勒湾的一间小平房门口找到了“aa法律事务所”的招牌。“aa”的部分掉漆严重,索莱娜差点没看清。 她看着艾玛丽丝打开房门,没有进去。 “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她深呼吸一口气,“艾玛,我很期待你明天后天的表现,但我不会去看你之后的庭审。” 艾玛丽丝握着门把手,她有些茫然:“好?” 索莱娜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祝你前途光明。”她离开了这片破旧的小巷。 律所里很空,很破旧,好在干净。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艾玛丽丝的办公桌,办公桌边有一个大而高的铁皮柜,里面装满了案件档案和资料。 办公桌后有隔断,隔绝开办公区和生活区。艾玛丽丝在沙发后面看到了冰箱和灶台,冰箱里还有一颗干瘪的西兰花。 好消息是这里有两层,地下室有卫生间和一张窄窄的单人床。 一辆吃灰已久的餐车充当床头柜,上面扔了一本被翻过很多遍的《杀死一只知更鸟》。 艾玛丽丝翻遍事务所,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的钱包里只有三刀现金,而她不记得自己的银行卡密码。 医生说错了,她肯定有不轻的脑损伤,她已经开始头痛了。 一楼有人按响门铃。艾玛丽丝急忙上楼,从猫眼里望了一眼,门口站着一个英俊的男人。 她打开门,男人冲她扬起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微笑。 “艾玛丽丝小姐,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我是迪克,达米安的哥哥。达米安说你在法院后巷遇到了袭击,我来看看你。” 艾玛丽丝侧身迎迪克进门。 她手痒,抓了抓垂在肩上的发梢。 “我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 迪克看向她脑门的眼神告诉她,这句话没有任何说服力。医生给她绑绷带的架势很恐怖。 “我很抱歉。”迪克说。 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他才是被人爆了脑袋的那个。 “你可以不接明天后天的庭审,我和达米安都理解,你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没关系,我喜欢有始有终。” 艾玛丽丝在橱柜里找出一个杯子,没看到烧水壶。她在空手和摆西兰花招待客人中纠结了一番,双手空空地在迪克对面坐下。 人物档案里收录了新的任务信息。 芮妮后一格是迪克。 “迪克·格雷森(30岁):达米安的哥哥。友善开朗的黑发帅哥。身材很好。” 迪克变出一盒巧克力。 “这是慰问品,达米安选的。”他重振精神,俏皮地眨眨眼,“他不让我告诉你。” 那盒巧克力很可能比艾玛丽丝身上所有现金加起来都贵。她有点惶恐:“谢谢。” 她再也不在心里想达米安是一个小矮子了。 “我们会支付双倍委托金,同时承包所有医疗费用以表歉意。”迪克安慰道,“不用紧张,这笔钱从达米安的零花钱里扣。” “……达米安的零花钱真多。”她好羡慕。 迪克深表同感:“我也时常这么觉得。你还有哪些要求,我们一次性从他钱包里扣完。” “说得好。”艾玛丽丝说,“我想要现金。” “……” 他们预约了达米安的零花钱,艾玛丽丝的燃眉之急得以解决。 想到明天的庭审,艾玛丽丝紧张地搓了搓手,问道:“迪克先生,你知道达米安在8月1日晚上7点以后的行程吗?” 迪克笑容不变,他甚至苦恼地皱了皱眉,“我不清楚他的小秘密,抱歉,帮不了你。” 他的谎言触动了证物栏中沉睡的玉石。 声势浩大的轰鸣响起,锁链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钻出来。勾玉幽幽发亮,巨大结实的锁链铺天盖地,将迪克的笑脸封锁得密不透风。 艾玛丽丝的表情凝固了。 又来?! 五把猩红的锁像五只红色的眼睛,放肆嘲笑艾玛丽丝的天真。 格雷森的笑容是八月最大的谎言。 迪克察觉到艾玛丽丝的瞠目,他尚且不明白艾玛丽丝看破的过程,笑得愈发亲近灿烂。 “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总有自己的隐私,我可以向你保证,达米安没有夺走那位无辜女孩的生命。” 他低声道:“他比任何人都想揪出凶手。” “我明白,”艾玛丽丝决定暂时不追究这对兄弟的小问题,“我相信我的委托人。” 迪克起身,“我们同样信任你,艾玛丽丝小姐。” 那你们的信任挺私密的。 艾玛丽丝把迪克送出律所,巷道间的一线天光渐暗。她揉了揉眼睛,在铁皮柜里抽出海伦案的案件资料翻看。 第二天仍是贫穷、失忆且忙碌的一天。 艾玛丽丝和她的绷带一起准时抵达第二休息室。这次她记得带上案件资料。 索莱娜不会再看她的庭审。艾玛丽丝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准备了很久,距离开庭只剩三分钟,达米安仍不见踪影。 她怀揣不妙的预感上庭,在满庭的窃窃私语中等待。 一个书记员一路小跑上审判台,在法官身边耳语。法官的脸色由青转红,他不悦地抖了抖眉毛,又怅然地摇头。 被告席空出一个格格不入的位置。记者们的笔杆子在本子上挥动出残影。议论声越来越大。 法官在高处俯瞰全局,面色严肃。 时间到,法槌敲,全场肃静! “本院在此宣布,开始审理海伦·夏普一案。被告达米安·韦恩因故无法出庭,进行缺席判决。” 嗒嗒嗒的键盘敲击声取代了法官的人声。 艾玛丽丝收起翻看了很多次的法庭记录,下意识捏住西装口袋中的律师徽章,缓缓吐气。 第二天的庭审,在被告缺席的情况下拉开帷幕。 4 第 4 章 “经过昨天一天的调查,我们理清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检察官说着可信度不高的开场词:“我们准备了相关的证人和证物,首先,请第一位证人上台,她将陈述昨晚取自被告的证词。” 芮妮又一次站上证人席。艾玛丽丝注意到她还穿着昨天的风衣,衣角和领口都皱成一团。 “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听我做第二次自我介绍。简单来说,我们调查了被告达米安·韦恩当晚的行程。” “8月1日,晚18时40分,凯莉·霍兰替死者海伦向达米安传话,她们在18时43分时到达b103号房门前。达米安进房,凯莉离开。” “我们修复了录像的时间功能,达米安用高尔夫球砸坏针孔摄像头是晚18时45分。” 这和海伦的死亡时间不符,艾玛丽丝松了一口气。 “根据被告昨晚的证词,他觉得宴会很无聊。从b103房出来后,电梯维修,他走消防通道离开了酒店,提前回到韦恩庄园,之后一整晚都和自己的狗待在一起。” 谎言。他们应该摸摸自己心上的十把大锁再说话。 艾玛丽丝控制自己不瞟向空荡荡的被告席。 想想委托金,想想达米安的零花钱! 芮妮接着说:“酒店外一家便利店的监控拍到了他路过,时间是18时50分。” 那段录像收录进证物档案。艾玛丽丝迅速过一遍。录像中能看到街对面的一个西装小点。西装小点走过垃圾桶,将胸口韦恩医疗基金的纪念胸针解下扔掉。 还没走出镜头,他折回来,从垃圾桶中捞出胸针,用手帕擦了擦揣进口袋里。 从这段录像看,达米安没有作案时间。 检察官嘴角噙着一丝笑,艾玛丽丝捕捉到他极力隐藏的得意神情。 “所谓回家陪狗不过是被告的谎言罢了。” 艾玛丽丝心头一顿,听到他得意地宣布:“我们找到了第二位证人凯莉·安妮斯顿。她错过了开庭,刚刚抵达法院。这位可怜的小姑娘目击了被告返回b103号房的瞬间!” 凯莉是一位长相可爱的小姑娘。她只有十二岁上下,戴了一顶女士礼帽,后边系着一个粉红的蝴蝶结。 她的眼睛藏在宽大的帽檐下,黏在证人席的木栏上,没分给其他人一个眼神。 检察官问:“这位证人,你在把达米安送进房间后,第二次看到他前往b103号房,对吗?” 小女孩声音细弱,可能是紧张的缘故,听上去有几分麻木。 “是的,我陪达米安到海伦那里后,回了一楼大厅。大概是晚上七点,他们还没有动静,我很怕他们吵起来,就上楼去找他们。” “达米安从消防通道走出来,敲了b103号房的门。他没有看到我,我一个人偷偷跑了回来。” 艾玛丽丝的眉头慢慢拧起来。 她提出疑问:“达米安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要回来?” 检察官做作地推了推眼镜:“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回来了,同时具备作案的动机和作案的条件。” “这是重点!” 艾玛丽丝狠狠一拍桌,“他都回家找他的狗去了,难道杀一个无辜女孩比陪伴可爱的狗狗更重要吗?” “……”检察官问,“你在说什么啊?” 艾玛丽丝讪讪一笑:“我只是提出一个疑问。” “说不定他走到一半越来越气,中途跑回去了呢。我们的被告不以好脾气出名。” 检察官说:“事实是,证人目击到他在19时10分前出现在b103号房门外。” 虚空中似乎飘来达米安的一声冷笑,哪怕本人不在场,坏脾气被告也会一视同仁地嘲笑所有人。 可能包括他愚钝的辩护律师。 艾玛丽丝转向证人席:“我有问题,凯莉小姐。当你看到达米安折回b103号房时,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被他发现?” 凯莉低着头,她缓了几秒,迟钝地回答:“我在电梯里,电梯门开时达米安正好走出消防通道,他没看到我。” “等等,你在电梯里?”艾玛丽丝再确认一遍,“你搭电梯上楼,对吗?” 凯莉生硬道:“是的。” 有破绽。 艾玛丽丝在“风之魔法”的buff上犹豫,霎那间,迪克的话取代了她心中的迷茫。 达米安的零花钱很多。 “异议!” 她毫不犹豫地指向凯莉,“凯莉小姐,你在撒谎,你没有看到达米安,这段证词是你编造出来的!” 女孩被她吓了一跳,倒退两步,帽檐发颤。 艾玛丽丝双手摁住桌面,前倾身体逼视她。 “你没想过他为什么要走消防楼梯,你只是在别人那里听到了这个线索——达米安从消防楼梯离开。凑巧,你刚到法院就被检察官传唤上台作证,也没有听到芮妮的证言。” “在达米安离开b103号房到其他人发现被害者尸体的这段时间里,你没有到过二楼。” “不然你就该知道,那段时间电梯在检修!” 帽檐压得更低,遮住女孩大半张脸。 “我……我不知道,我上楼时电梯是好的。” 检察官不忍心地帮腔:“万一电梯那时候检修完了呢,毕竟后来发现尸体的人是搭电梯上去的。” “不对!” 这次发言的人是从证人席回到旁听区的芮妮,她声音大到整个法庭都听得见,“电梯修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哥谭皇家酒店每月月初都会检查一次,以防事故发生。” “这些东西都在我们的调查报告里,发现尸体的人搭乘了检修后的第一班电梯!” 沸沸扬扬的讨论声再也抑制不住,记者们探头探脑,其中一个抓住芮妮的衣角:“蒙托亚警官,你是在指责检方无视警方的调查结果吗?” “肃静!” 法槌重重地敲了好几下,法官威严地俯视全场:“肃静!蒙托亚探员情绪过于激动,请你离场!” 两个警卫扣住芮妮的肩膀,被芮妮不客气地挣开,“我自己会走。” 证人的证言彻底粉碎了。奇怪的是证人席上的凯莉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为自己做假证感到恐慌。 检察官恶狠狠地瞪了芮妮离开的方向一眼,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挂着。 他不得不提高声音,好盖过芮妮之前在听众中闹出的轩然大波:“我们有证物,我们拿到了酒店消防通道的监控视频,证明达米安回来过。” 一众哗然,法官简直要把法槌敲烂了。 艾玛丽丝迅速检查了新收入的证物。 监控拍到了达米安第一次走进消防通道下楼,他神色不耐,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情景都能对上。 快进到十五分钟后,一个人影从楼梯下走上来。黑发、绿眼、西装、胸针,无论谁来看,这都和十五分钟前离开的是同一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一个部件有变化。 艾玛丽丝盯着走上楼梯的人,心底一片冰凉。 监控拍到了来人的正面,不管怎么看,他就是达米安。 身高、体型、眉眼分毫不差,没有造假的可能。 达米安一直没有告诉艾玛丽丝他当晚的行程,迪克也帮他隐瞒。艾玛丽丝很确定回家陪狗不过是他们昨晚想出来的说辞。 难道达米安真的回来过一趟,因为这件事嫌疑太大,他才藏着不说? 她垂死挣扎:“谁能证明监控里的人是达米安,不是别人的伪装?” 法官和检察官都用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看着艾玛丽丝。 检察官唏嘘不已:“看来昨天的袭击打坏了辩护人的脑子,拿了韦恩的钱快去医院治治吧。” 唯一的疑点是达米安胸口的纪念胸针,由韦恩医疗基金发行,当晚的来宾每人都收到一个。 在芮妮提供的监控视频里,达米安把它解掉扔进了垃圾桶,又捡了回来用手帕包着。 而在这段视频里,他重新把它戴上了。 艾玛丽丝艰难道:“我不认为我的委托人会戴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东西,这枚胸针有什么非戴不可的意义吗?” 检察官耸肩:“他是一个韦恩,他能拿到很多干净的、新的胸针!”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检察官不耐烦道:“他就是想戴,没必要揣摩凶手的想法。” 耳边的音乐越响越大、越响越急,震耳欲聋。 艾玛丽丝掐住掌心,强迫自己冷静:“法律上没有东西是没必要的。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罗卡定律。”检察官轻蔑地一哼,“那你能告诉我,这丁点大的细节和我们的案情有何关联吗?” 有关联,一定有关联。 她就快要触碰到那条线了,只要越过那条线,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在此之前,先来一个“虚张声势”。 在旁人眼中,她神情坚定,眼中燃着火:“还有一种可能!” 她正要胡编乱造点东西出来,一旁证人席上的凯莉忽然冲了出来。她从外套下抽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拔开瓶盖。 强运在这一刻眷顾了艾玛丽丝,她侧身一避,用手臂挡住脸。 不明液体泼到衣袖和衣领上,仿佛热锅中滚烫的油与水,滋滋作响、噼里啪啦。 有几滴溅到她的脸上,“律师之躯”的庇护使得这几滴漏网之鱼不痛不痒。她的一撮刘海如泡沫般溶解了,成为唯一的痕迹。 人群中爆发出尖叫,等艾玛丽丝抬起脸,凯莉被两个警卫按在地上大声尖叫。她的帽子被粗暴的警卫掀翻,露出里面的标签:价值10先令6便士。 芮妮不顾法警的阻拦从门外冲进来,她第一眼看到翻倒在地上的礼帽,眉头紧皱。 “是疯帽匠的标记,小心点,那女孩被疯帽匠操控了!” 艾玛丽丝被她拽到身后,严严实实地挡住,整个法庭乱成一团。 她用另一只完整的衣袖擦了擦脸。 哥谭的法庭好危险。她现在知道给自己上buff的重要性了。 5 第 5 章 二十四小时内,艾玛丽丝第二次被芮妮送进医院。 同一家医院,不同的诊室,四五个新的医生。 她徒劳地重申:“我没事,有事的是我的衣服。” 她举起手臂,袖管上大大小小一共有六个焦黑的洞,有些洞穿透衬衣,能看见一点肉色。 艾玛丽丝颇感可惜:“两天,我已经毁掉两件西装了。” “你应该庆幸自己没事。”芮妮递给她一杯便利店买来的咖啡,“但凡你的幸运偏差一点,这会儿你可以和凯莉在同一间病房休息。” 艾玛丽丝双手捧着咖啡,心虚地抿了一口。 她机智地转换话题:“到底发生了什么,疯帽匠用什么办法控制了凯莉?” 芮妮喝咖啡和灌水没有两样,她咕咚几口猛灌下去,捏瘪纸杯。 “疯帽匠发明的脑波控制器,”芮妮解释说,“真想不通,法警怎么能让证人带装了硫酸的玻璃瓶上庭?在哈维·丹特在法庭上遭遇袭击后,这种事居然能再出现一次!” 艾玛丽丝假装她的咖啡里有一条小小的美人鱼,飞快关掉了“违禁物品”的buff。 芮妮大发牢骚,艾玛丽丝结合自己所知的信息,搞懂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疯帽匠催眠了凯莉,心灵控制她上庭做假证诬陷达米安。这也是凯莉在被拆穿后不受“颜艺大赏”buff影响的原因。 艾玛丽丝原本没有思路,她只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没想到她的理直气壮诈到了凯莉幕后的操控者,反倒让对方沉不住气,自己跳了出来。 啊……难道这也是律师强运的一部分吗? 来都来了医院,医生顺便给艾玛丽丝的脑袋做了一次复查。芮妮全程陪同,头靠在墙上打瞌睡。 艾玛丽丝喜提一头新纱布和新绷带,还要留在这里观察半小时。她拍了拍芮妮的肩膀,“你要不要先回去睡?” 芮妮困顿地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没事,我等会儿送你回家。” “你昨晚没睡吗?” “常有的事,”她伸了一个懒腰,“我们是12小时轮班制,我昨晚是夜班。” 艾玛丽丝歉疚道:“你今天可以回家休息的,没必要来看上午的庭审。” “不,我得来看看。” 芮妮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遮住她漆黑的瞳仁,如猎鹰般迅猛锐利的探员显出疲色。 “我不能让自己提交上去的证据冤枉无辜的人。他们这么做是在消耗mcu的灵魂。” “哥谭警察的名声不好,但重案组应该值得信任。我是说,除蝙蝠以外,市民们至少要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吧。” 她陷入沉默,摇摇头,又说:“算了,都是一坨狗屎。” 艾玛丽丝说不出安慰的话,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直到被医生喊进去。 等她拿着检查报告出来,芮妮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睡着了。 索莱娜站在走廊的窗口前,指尖捏着一根没点燃的女式香烟。 艾玛丽丝走到她旁边,“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在法庭上遭到了袭击,过来看看你。”索莱娜笑了笑,“感谢上帝,你没事。” 她和艾玛丽丝说不会再来看她的庭审时,艾玛丽丝还有一丝别扭。索莱娜是她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认识的人,在人物档案里,她是艾玛丽丝的导师。 “法警们的行动速度很快,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切都结束了。” 艾玛丽丝左右看看,芮妮歪倒靠墙,睡得很熟。 索莱娜扔掉烟,郑重道:“放弃这个案子吧,艾玛。有很多人想借达米安·韦恩的事探探韦恩集团的风向,你掺和进去没好处。” 艾玛丽丝不吭声。 索莱娜继续道:“你做得够多了,现在退出不必担心韦恩的报复。你可以回西科尼法律事务所工作,我们就当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哦,我忘了。”她低低道,“你不记得它们了。” 这里的沉默份量太多了,使得艾玛丽丝坐立难安,她不擅长处理眼前的局面,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我不会放弃的,我有下一场庭审的思路了。” 她琢磨了一句很帅气的台词,说得很小心:“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不是我的风格。” 索莱娜恍惚了一瞬,她无奈地笑,“我就知道。” 她轻轻碾了碾艾玛丽丝破碎的袖口:“西科尼法律事务所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索莱娜过来一趟就为了看看艾玛丽丝,目的达成,她得赶回去工作。 艾玛丽丝收到了她带来的一盒小蛋糕,还没拆开盒子看看蛋糕长什么样,第二波人抵达诊室外。 她失踪一上午的委托人被他大哥领过来,臭着一张脸躲在角落里。 迪克看到长椅上睡着的芮妮,体贴道:“你们还没吃午饭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我去订菜。” 他等不及艾玛丽丝答应,急匆匆地走了。 被他抛下的达米安倚着墙,做出一副很酷的样子。 艾玛丽丝一句话戳破了他平静的假象:“你的嘴巴怎么了?” 达米安的自尊心和他的上嘴唇一样肿:“不关你的事。” “好吧,”艾玛丽丝又好奇地看了一眼,“我只是问问。” 走廊安静了两秒,艾玛丽丝忍不住道:“你的眼睛是——” “别问。”达米安冷漠道,“关心你该关心的事。” 艾玛丽丝理所当然:“委托人的事就是律师关心的事啊。” 达米安做了一个深呼吸。 “你该关心在法院后巷袭击你的人有没有被捉到,幕后黑手有没有被一网打尽。” “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我相信你会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艾玛丽丝振奋地坐直身体,“快,请务必告诉我他们过得很惨。” 她的捧场让达米安非常受用。 他矜持地微抬下巴:“我要承认,伪装成抢劫是有点小聪明的做法,不过仅此而已。” 一个难以察觉但可疑的停顿。 “我委托了罗宾调查这件事,他只用了一晚上处理整个小帮.派,追踪上家,收集所有证据寄给无能的警察。” 他咧开一个笑。 “在后巷向你挥棒球棍的人正蹲在gcpd负一层的拘留室,指使他们的人关在隔壁。每人至少失去了三颗牙。” “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企鹅人,我向你保证,你很快就能看到他被关进监狱的新闻。” 艾玛丽丝摸了摸后脑勺,隔着发丝感受到结痂的伤疤。 “谢谢你,达米安,也谢谢罗宾。”她真心实意地说。 矮个子委托人只给艾玛丽丝留下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和漆黑的后脑勺。 “你不吃饭了吗?”艾玛丽丝问。 潇洒的背影顿住了。 她猜测:“芮妮很友善,你不必害羞。” “闭嘴。”达米安咬牙切齿,“你最好闭嘴。” 芮妮倒不在意午餐和谁一起吃的问题。她看上去随时可能随机扎进一个幸运餐盘里。迪克看她的目光充满感同身受的同情。 她的车留在医院停车场。迪克开车载上两人,先把芮妮送到家门口,确认她没有倒在家门口呼呼大睡,再转道送艾玛丽丝回上东区。 艾玛丽丝担忧地从车窗往外望,芮妮家的窗口变成一个小点。 “希望她不会睡在地板上。”她祈祷着。 “希望她不会睡在浴缸里。”迪克同样祈祷着。 迪克和达米安今天过来不止是为了看看艾玛丽丝的情况,也是为了送折成现金的委托金。 临下车前,他递给艾玛丽丝一个沉甸甸的大保险箱。 黑发帅哥依旧友善开朗,看不出五把锁存在的痕迹。 “你的委托金,密码是第一次开庭的日期。但我觉得银行卡更方便,你记得怎么补办吗,我们可以帮你。” 艾玛丽丝没有客气:“麻烦你了,我一个数字都想不起来。” 她提着钱箱,手和心脏都有一种欢乐的踏实感。 “谢谢你们载我一程,”她快乐地哼哼,“明天见,先生们。” 她也不管明天见不见得到两个人,踮着脚雀跃地奔向自己破烂的小窝。 律所有很多要处理的东西,首先要换一个能看得清楚的招牌,然后买一个床头柜。周末挑一个时间去超市采购,填满整个冰箱。 最关键的部分,一件新的西装! 完美! 有了金钱的鼓舞,艾玛丽丝充满干劲,接下来的时间她全部花在整理案件资料上。她搜集了她能找到的所有关于超级反派的资料,仔细研究。 因此她错过了晚餐,肚子饿得咕咕叫。手机在充电,艾玛丽丝找遍事务所,发现了新的需要添置的东西。她缺一个时钟。 事务所外并不安静,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着,成为夜晚的交响曲。野猫的嚎叫、男人的争吵以及酒鬼们的喧哗都是交响乐的一部分,构成了一部分哥谭。 东区是哥谭最混乱的部分,东区的声音是哥谭的声音。 艾玛丽丝托着下巴在办公桌上发了一会儿呆,决定出门觅食。一条街外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街角披萨店,也许她能在那儿找到食物。 她刚跨出门,还没走两步,一个声音悠悠地从屋顶上飘下来。 “我不建议你在企鹅人还没落网的情况下出门,不过这个地方很难点到外卖,我理解你的选择。” 一个紫色的影子轻快落地,好像一片紫色的油漆画被风从墙上卷下来。 “晚上好!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守了你一个晚上,我就当作我们单方面认识了。” 艾玛丽丝今晚复习了一肚子制服团和怪人团的知识,此时正是一场随堂测验。 她着重观察了来者身上紫色的部分:“搅局者?” “答对啦,恭喜你。”搅局者双手叉腰,摆了一个豪爽的姿势,“有人托我这几天晚上多多照看你,所以我在你家对面的天台上安了我的小鸟窝。” “顺带一提,”搅局者指了指律所的窗户,“你应该给你的窗户加两层窗帘,我在天台上能看到你在办公桌后工作。这很危险。” 艾玛丽丝回头,她光秃秃的玻璃窗在黑夜中变成了长方形的闪亮灯泡。她没想过这点,搅局者说得很对。 “你的意见很重要,我这几天就去看看窗帘。” 紫色的面罩动了一下,她应该是在笑。 “还有一个问题。你的晚餐没解决,正好我也饿了,”活泼的茄子义警说,“你等我十分钟。” 紫色的影子消失,在十分钟后回来,带来两盒热腾腾的披萨。 她分了一盒给艾玛丽丝,拿好自己的。 “好啦,我要回去继续我的保护任务了,别告诉罗宾我悄悄偷懒。” 搅局者俏皮地敬了一个礼,托着她的披萨盒咻一下飞上对面的天台。 艾玛丽丝跑回冰箱,翻出她昨天买的果汁放到窗台上。她洗干净手,一扭头的功夫,窗前的果汁不见了。 艾玛丽丝心满意足地哼起每天庭审时都能听到的bgm,打开披萨盒。 她举起果汁,隔着玻璃窗向对楼的天台遥遥举杯。 不是一个人吃晚餐的感觉真好。 6 第 6 章 韦恩之子谋杀案庭审的第三天,哥谭应景地下起蒙蒙细雨。高楼耸立在雨雾中,潮湿在城市的每一处横行。 艾玛丽丝举着伞匆匆跑进法院,正巧碰到检察官。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收起伞,西装裤腿上有星点泥印。 “下雨天可真烦人,”检察官抱怨道,“我的裤腿都湿了。” 艾玛丽丝跟着检查了自己的西装,庆幸道:“这是我最后一套西装,太好了,直到上庭前它都是干净的。” 她向检察官点头,“早上好。” 对方懒得看她一眼,扭头离开,雨水顺着伞尖滴滴答答落到光滑的地砖上。 艾玛丽丝也不恼,她走进被告第二休息室。芮妮和达米安早就等在休息室里,一人占据沙发的一边。 芮妮手边放着一沓资料,她交给艾玛丽丝:“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同事昨天走访了一下午得到的结果。” “好结果?” “好结果。” 艾玛丽丝眼睛一亮,扑上去抱住她:“谢谢你,芮妮,也谢谢帮忙的警探!” 芮妮伸出一只手轻轻把她推开,她蜜色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 “我会向他们传达你的感激,别高兴得太早,今天是最关键的日子。” 达米安幽幽盯着芮妮:“我劝你离她远点,蒙托亚。” 芮妮毫不掩饰地嘲讽勾唇:“得了吧,小孩儿。” 艾玛丽丝对他们的幼稚较量无动于衷。 “我在法院门口碰到检察官了。”她翻了翻资料,“今天下雨,他的西装裤腿上全是泥点。” “哥谭总是在下雨,”芮妮说,“不管怎样,希望今天这事儿结束时雨能停。” “8月5日上午10时 哥谭市高级法院第2法庭” 韦恩之子谋杀案庭审的最后一天,没有记者到场,旁听区空空荡荡,芮妮的黑脑袋在一排排空座位中格外显眼。 检察官不敢置信地拿下眼镜,仔细擦了擦戴回去,“没有人旁听吗?” 艾玛丽丝搭腔:“对啊,人呢?” 台上法官气虚地擦汗:“今天是不公开审理,所有听众、记者都清出去了。” “这不会影响到判决的结果。”法官努力强硬地挺直脊背,法槌重重一敲,“现在本院宣布,海伦·夏普案的最终审理,开始!” “检方准备完毕。” “辩方准备完毕。” 法官看向台下的检察官和辩护律师:“昨天出现突发情况,导致审理中断。今天是本案审理的最后一天,检方,请你进行开庭陈述。” 检察官收回看向旁听区的目光,道:“在昨天的审理中,我们确定了证人凯莉被疯帽匠操控的事实。经检方调查,正是证人向死者提议装死对被告进行恶作剧。” “但是,这和被告的谋杀行为无关。” 检察官冲艾玛丽丝露出险恶的微笑。 “辩方戳穿了证人的目击证言,恰恰成为了证人的不在场证明。被告小韦恩先生没有任何被疯帽匠操控的痕迹,他被捉弄后郁气难消,在离开酒店的中途折返,犯下这起大案!” “异议!究竟是多小的心眼才会因为这点事杀人?” 艾玛丽丝胡搅蛮缠:“检察官,你敢当着被告的面指责他小心眼吗!” “达米安·韦恩的小心眼不是全哥谭都知道吗?” 检察官和她对着拍桌:“他就是靠心眼小、脾气傲和喜欢小动物出名的!” 被告席上传来刀割针刺般锐利的眼神,艾玛丽丝硬着头皮道:“讨论到这里,我们还是没办法解释录像中达米安身上多出来的胸针。” “这种细节可有可无,”检察官摇头,“只是一枚胸针而已。” “那不止是一枚胸针,也是一个疑点。”艾玛丽丝说。 她拿出芮妮给她的资料。 “便利店的监控拍到达米安路过是18时50分,酒店消防通道监控拍到他返回是19时,间隔十分钟。” “感谢哥谭重案组的努力,两位警探花了一下午时间进行走访。在这十分钟里,有一位流浪汉待在哥谭皇家酒店的后门。他拒绝出庭,但我们带来了他的证言。” “那段时间里,证人没目击到任何人!” 只有几个人的法庭太安静了,艾玛丽丝说完,无人响应。 她拘谨地摸摸鼻子:“我没说错……吧?” 检察官瞪了她两秒,居然噗呲一声笑出来。 “那又如何?” 他的眼球像浮在水面上的一只气球。 “你只是证明了达米安没有走酒店后门回去而已,谁能保证他离开和回去走了同一条路?” 检察官轻蔑道:“拍到他回来的录像依旧存在,除非你去证物科把它吃掉。” 他以为艾玛丽丝会暴怒,或是露出胆怯受挫的神情,但是她没有。 台下的芮妮向艾玛丽丝做了一个手势。艾玛丽丝自然地移开视线,对检察官露出微笑。 “不,被拍到的人不是达米安·韦恩。” 艾玛丽丝双手撑住长桌:“为什么我们不能把思路逆转过来呢?” “拜托,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一群外星人、半神和蒙面义警在保护地球,每周你都能在报纸上看到一个新的超能力者。” “我们不能用普通人办案的思路去看待这个案件,我们应该用超凡者的思路去看。” “我们有多出来的胸针,有没目击到达米安返回的证词,我们还有参与本案的第二个超级罪犯!” 她越说,检察官的脸色越难看。 艾玛丽丝无视了他,正如他在法院门口无视自己。 “疯帽匠为什么要掺和进这桩案子里?他对凯莉一个人做了手脚吗?让凯莉做假证对他有什么好处?” 艾玛丽丝猛一拍桌:“他为什么不直接操控凯莉去杀人?” “还是说,”她毫不避让,与检察官棕褐色的眼睛对视,“他有同伙负责这项工作?” “我知道哥谭恰好有一个人,他的能力足以完美地欺骗每一个摄像头、每一个人的眼睛。” “泥脸。”她缓慢、沉重地吐出一个名字。 检察官棕褐的眼睛烙在艾玛丽丝视网膜深处,他似乎不需要眨眼。 空气焦灼地燃烧着。证人席的达米安垂眸看了眼手腕。芮妮凝眉将手揣进大衣里。 法官轻轻咳嗽一声:“你们不要闹得太激烈,休庭吧,我们暂时休庭。” 检察官厉声打断他:“谁敢休庭!” 法官一个哆嗦,法槌差点敲空。 检察官转头看着艾玛丽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泥脸参与了本案?” 他讽刺道:“短时间分析泥脸掉落物的技术只有蝙蝠有,你要仰仗蝙蝠侠解决一切吗?让一个打扮成飞天老鼠的人替你寻找证据、帮委托人翻案?” 他咏叹道:“一个不合法的编外警察,一个试图把自己包装成正义的制服狂徒。” “我承认,三天的时间有点为难物证技术人员,更何况我们昨天刚提出凶手是泥脸的猜想。” 艾玛丽丝脸色平静,她眼里只有检察官、被告、证人和法官,只有法庭。 “但眼下我们有了新的证据。” 她的眼睛落下去,看向公诉台——公诉台遮住的某样东西。 她的视线余光里,法官躲到了审判台底下,留下一面空墙。达米安被芮妮拽了下去,拉到身后。 而这些人,检察官都不在意。他只牢牢看着她,目光狂热。 法庭是精心布置的舞台,庭审是没有剧本的剧目。她和检察官是舞台剧的主演,其他人都是伴唱的配角。 芮妮在检察官的视野盲区里比数。 3、2…… 艾玛丽丝说:“今早我碰见你的时候,你裤腿上的泥点没有处理干净。” 最后一个字母清脆地落到地上,全副武装的警察冲破第2法庭的每一扇门,一面面防爆盾架在门前,从盾牌的缝隙里伸出一根根枪管。 “原来你从这时候就发现了。”检察官说。 他的身体在艾玛丽丝眼前融化,崩落成一团团泥土,泥水从身上往下滚落。 检察官、泥脸咆哮着:“你们以为找一群小丑就能拦住我了吗?” 艾玛丽丝学着法官的样子,唰一下蹲在辩护台后。 对准泥脸的枪管同一时间冒出火光,枪林弹雨交织如幕,艾玛丽丝的耳朵嗡嗡作响! 被芮妮强搂到掩体后的达米安气急败坏地大吼:“蠢货,那可是泥脸,你们开枪有什么用!” 正如他所说,子弹穿透了泥脸的身体,如同穿过一块真正的泥团,带着飞溅的泥点在墙面留下弹痕。 一轮射击结束,没有对泥脸造成一点有效伤害。 一枚枚手.雷从防爆盾墙的缝隙里扔进来。艾玛丽丝吓得缩回辩护台底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掀翻屋顶,声音却有些奇怪。 艾玛丽丝悄咪咪探出一双眼睛,一块又一块冰在泥脸身上冻结,困住这个泥巴大块头的行动。 但还不够,泥脸怒吼着挥舞双臂,抓起身下的公诉台。木制的台面溶进他的手臂里,填充他的身体,使他变得更加高大。 冰块纷纷爆开,从泥脸身上脱落。冰冻手.雷的力度不足以限制他的行动。 如夜黑影击破第2法庭高处的玻璃窗,一片夜色滑进来,比人还要先到的是一道看不清的闪光。 某种胶水似的东西在泥脸身上炸开,大片凝胶裹住他庞大的身躯,并迅速冷却硬化。 在泥脸大幅度挣扎前,那道黑影用凝胶封住泥脸的大半身躯。一座灰白的雕像立在一片狼藉的法庭中央。 艾玛丽丝看清了黑影的样子。他身着漆黑紧绷的制服,宽而长的披风在身后拉出浓重的阴影。两个尖尖的耳朵立在面甲上,构成一个怪异的头套。 他朝艾玛丽丝看去一眼,白膜覆盖了眼球。 艾玛丽丝直觉他是在关心自己,于是举手:“人质安全。” 泥脸费劲气力,无法从坚硬的胶壳中挣脱。闷闷的声音从中传出,犹如来自地底的回响。 “你……不是……他……” 蝙蝠侠没有回应。 艾玛丽丝一扭头的功夫,他消失了。 7 第 7 章 警员们找到一辆推车把包裹在胶壳里的泥脸推走。 法官颤颤巍巍地从审判台底下爬出来,擦掉额头上的汗:“这是我遇到过最惊险的庭审现场了。” 艾玛丽丝安慰他:“您能同意警局的计划已经很勇敢了。” 他们原本打算推迟庭审,但警局害怕泥脸发现端倪,在警察赶到前狂性大发。 于是这场审理变成不公开审理,法庭内只有法官、艾玛丽丝、芮妮和坚持要留下的达米安。他们不能肯定检察官到底是不是泥脸,所有行动以拖延时间优先。 艾玛丽丝原本的计划是在今天的庭审上证明达米安无罪。流浪汉的证言、胸针的疑点和泥脸参与的可能性足够把庭审拖进下午。到下午,警方的化验就能有结果。 揭发泥脸完全是意外之举,哥谭的法庭真刺激。 芮妮和自己的同事们说了几句话,向艾玛丽丝走过来:“他们在后巷的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丹尼,万幸他还活着,要去医院住上几周。” 艾玛丽丝茫然地重复:“丹尼?” “不是吧?”芮妮瞪着他,“你不知道和你对垒的检察官叫什么?” 艾玛丽丝翻开法庭记录,在人物档案的前面找到了检察官的头像。 “丹尼·福特(34岁):本案的检察官。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有时会得意忘形。” 法官的头像在他前面。 “詹姆·莱文(58岁):全哥谭最幸运的法官。最大的愿望是平安活到退休。每天都想早点下班。” 她讪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詹姆法官顺了顺自己浓密的胡子:“这里是哥谭,我们能活过每一天都值得庆祝。名字记不记得住,不重要。” 他宣布:“本案完结,被告达米安·韦恩,无罪!” 他说完,一块灰色的板块在艾玛丽丝的注视下由灰转蓝,啪一下解锁成功。 “幽灵诡计:利用死者之力回到死亡前四分钟,通过控制周围的事物来改变死者死亡的命运。(一次性)” 艾玛丽丝心头狂跳,修饰后面标注的“一次性”让她冷静下来。且不说改变死亡命运的难度,复活的机会只有一次,名额只有一个人。远远达不到可以在哥谭随便浪的程度。 对话框慢慢淡去,案件结束后,它隐没在艾玛丽丝的脑海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只手重重拍在艾玛丽丝肩上,芮妮问:“怎么发起呆了?” 艾玛丽丝糊弄道:“我在想哥谭实在太危险了,有没有什么办法防身。” 芮妮上下打量一番艾玛丽丝的小身板,诚实地说:“学射击,你承受不住开枪的后坐力。我建议你从跑步开始,争取在事故发生时第一个逃离现场。” 艾玛丽丝不死心:“除了跑步呢。” 芮妮让她看看外面忙活的警员:“这些好小伙子们十岁开始学打架,十五岁能打过大部分同龄人,十八岁身高超过一米八零。他们一个人能打赢六个你。” 她顿了顿:“在那些有超级反派的场合,他们和街头马仔一样,只能当背景板。” 芮妮诚心道:“学习如何逃跑和保命是最实用的技能。” 艾玛丽丝肃然:“我明天开始锻炼身体。” 庭审结束,迪克姗姗来迟。 他搂住达米安的肩膀,对艾玛丽丝笑道:“谢谢你,艾玛小姐——我还是叫你艾玛吧。你为达米安付出了太多,双倍委托金是你应得的。” 达米安不自在地在迪克手下扭了扭肩膀。 艾玛丽丝说:“没关系。” 她想到丰厚的报酬,心中顿时充满快乐:“欢迎你们下次再来找我。” “嗯,”迪克说,“这就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还有一个好消息,”迪克微笑,“今天上午gcpd在冰山餐厅逮捕了企鹅人,很快你可以安心睡一个好觉了。” “这是我今天听到第二好的消息。”艾玛丽丝说。 第三好的消息是她回律所成功蹭到了迪克的车,顺带还蹭了一顿午餐。 今天她有一下午时间挥霍,不用操心明天的辩护。 艾玛丽丝舒舒服服地睡了半小时午觉,起床后去附近的广告喷绘店订做了新的律所招牌。 中途路过一家大减价的百货超市,艾玛丽丝又去买了新西装、闹钟、床头柜和窗帘,还有一辆自行车。 床头柜和窗帘上贴了标签,超市送货上门。艾玛丽丝骑着自行车,把新西装和闹钟背回律所。 安窗帘和拼床头柜花了她一下午的时间。做完这些,她躺在律所破破烂烂的沙发上,计算花剩下的委托金。 她现在才有时间关注自己的事。三天过去,她的脑袋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别说银行卡密码,她连自己有没有家人、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艾玛丽丝从沙发上窜起来。给索莱娜打了一个电话,约好明天的午餐。 想到企鹅人马上要进监狱,搅局者在对楼天台的鸟巢可能要搬走。艾玛丽丝赶在天黑前出门,买了一大堆食物。 夜晚变成一大捧遮羞布盖在天际时,她把食物摆上窗台,随后眼睛一眨不眨,毫不动摇地盯住窗台。 “你好执着。” 搅局者从窗户顶上冒出一个头,金色长发如瀑垂下,“哇,你准备了好多吃的东西。” 艾玛丽丝趴在窗台上:“这是谢礼,我不知道你明天还在不在,今天请你吃晚餐。” “狡猾,”搅局者跳下来,扯了扯自己盖住半张脸的面罩,“蝠战士从不摘下自己的面罩。” “好吧,”艾玛丽丝失落道,“那我只能独享美味了。” “哼哼。”搅局者叉着腰。 艾玛丽丝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眼前的食物正正好少了一半。搅局者不见踪影,一瓶突然出现的果汁放在窗台上。 今夜有很多人忙碌。 一架蝙蝠飞机划过城市上空,由东向西,驶向阿卡姆疯人院。 罗宾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你觉得哪里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正驾驶着蝙蝠飞机:“不好说,但我不觉得是有人越狱。通常,蝙蝠警报器只能在发生不严重的情况时起作用。” “是啊,”罗宾尖锐道,“要是一群罪犯组织大规模的越狱行动,他们第一个处理的就是那些没用的蝙蝠小东西。” “别这么说,”蝙蝠侠道,“也许触动警报的是一位越狱新手。” 蝙蝠飞机在阿卡姆岛北边降落,蝙蝠侠和罗宾悄悄潜入疯人院内。奇怪的是,这里的警卫仍在值守,没人发现怪异之处。 发出警报的警报器位于监.禁室。不明所以的警卫带着两位蒙面义警走进控制塔,罗宾一眼看出监控早就被人替换掉了。 他们连忙赶往监.禁室。 熊熊火焰在监.禁室中心燃烧,简陋的火刑架屹立在跃动的火光中。 一个小小的、漆黑的玩偶被铁链捆在火刑架上,火舌舔舐它胸口的蝙蝠标志,披风在滚烫的浓烟中化作灰烬。 一个受刑者,阿卡姆的贞德。 一个又一个疯人院的住客拥簇着火刑架,他们欢呼、抽泣,随火焰映照在墙上的影子高举双臂舞动。 大多数面孔都是蝙蝠侠的老熟人,这是一场熟人举办的葬礼。 警卫惊呆了,下一秒他看到罗宾扑了上去,如同一只暴怒的幼狮。 他毁掉了自己看见的每一样东西,从火刑架到人,没有燃烧殆尽的蝙蝠侠玩偶掉落在地上,被他一脚踢飞出去。 他抓住一个罪犯的头发撞向火刑架,被蝙蝠侠拦住。 “罗宾!”他压抑着愤怒,安抚自己的搭档,“罗宾,冷静!” “放手,”罗宾嘶吼着,“我要杀了他们,我会把他们切成一千块,一块一块扔进哥谭河喂鱼!” 蝙蝠侠紧紧箍住罗宾:“这是他们的圈套,别让他们影响你!” 罗宾的牙咬住腮帮,一丝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我会杀了他们,”他低低地说,目光扫过四散而逃的每一个参与者,“我会记住他们所有人,直到我把他们的尸体扔进河里。” 他渐渐平息下来。 蝙蝠侠松开他:“小丑不在里面。” “他的玩笑比这更低劣。”罗宾说。 沉默跟随他们处理完所有事,速度比平时更快。他们用堪称逃离的速度离开这座岛。 蝙蝠飞机原路返回,驶入无人知晓的溶洞。 蝙蝠侠和罗宾一前一后从飞机上跳下来。蝙蝠侠摘下头套,露出属于迪克·格雷森的疲惫的脸。 他喊住径直往里走的罗宾:“达米安!” 达米安一言不发。 迪克拽住他的手:“达米安,我们谈谈!” “别烦我,格雷森!”达米安甩开他的手,“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我要关心我的小弟弟,”迪克说,“这是哥哥应该做的事。” 达米安冷笑:“说得好像我们真的血脉相连似的。” “但我还是你的哥哥,你不能否认这点。” 他把阴郁的罗宾强硬地抱进怀里,用可怕的力气阻止他挣脱。 达米安挣扎无果,挫败地靠在兄长身上。 他现在看上去是一个伤心极了的小孩。 “父亲会回来吗?” 迪克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他仍活在世界的某处。只要他还活着,提姆一定能找到他,他一定会回来。” “他可是蝙蝠侠啊。” 在无数蝙蝠的注视下,悲伤的兄弟安静地彼此依偎。 大乱过后的阿卡姆疯人院,某间禁闭室里传来患者们窃窃的抱怨。 “企鹅人呢,他不是这次事件的发起者吗?凭什么他不挨揍?” “你们的消息太闭塞啦,企鹅人今天上午就被条子抓进局子里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进来陪我们喽!” “你才傻了吧,企鹅人才不睡阿卡姆的破床。哥谭最好的辩护律师替他工作,等着吧,那群条子很快只能瞪着眼,看他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马上就能回到冰山餐厅,坐最好的观景座,吃最贵的牛排,睡最软的床了。” “科波特的朋友可多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 寂静再次眷顾这里,疯人院的患者们不再交谈,他们为自己的秘密忙碌,是一个硕大的潜藏在哥谭阴影下的鼠群。 8 第 8 章 艾玛丽丝骑车穿过了上东区、伯利莱区和犯罪巷,花一个多小时到达新城。 当她卖力地蹬着自行车出现在街道另一头时,索莱娜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她嗔怪道:“从米勒湾到新城这么远,你骑车来的吗?” “芮妮说我要多多锻炼身体,”艾玛丽丝跳下自行车,额头上全是细小的汗珠,“以后我出门都骑自行车。” 她颇为自得:“环保、省钱、锻炼身体。” “我看中间那个才是重点。” 索莱娜抽出一条手帕,给笑眯眯的艾玛丽丝擦掉脸上的汗,“你的衣服都汗湿了。” “别讨论衣服了,我好饿,”艾玛丽丝推着索莱娜的肩膀,“我们快去吃东西!” 她们进了一家高档餐厅,侍者认识索莱娜,立马迎着索莱娜坐进为她保留的专座。 索莱娜用侍者拿来的毛巾仔细地擦了擦手,对艾玛丽丝道:“说吧,你有什么事找我?” 艾玛丽丝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我失忆前的事?” “你什么都没记起来?” “什么都没记起来。” 索莱娜面色古怪,她对侍者招了招手,“和以前一样的菜单。” 等侍者走远,她捏了捏眉心。 “我没想到,我以为你很快能记起来的。” 索莱娜斟酌了一会儿措辞,下定决心。 “你在圣彼得孤儿院长大,艾玛。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亲人在其他城市生活,但你从来没提起过他们。” 好吧,孤儿,一个普通的哥谭身份。 艾玛丽丝想,在哥谭的街上扔一块砖,砸到十个人,十个人里至少有三个不是双亲健在。 她又问:“那我家在哪儿?我是说,我租的房子在哪儿?” “你没租过房子。”索莱娜同情地看着她。 “你读书的时候住在学校。毕业后在我的律所里实习,我把名下的一间小公寓借给你住。出来单干以后,你用所有奖学金和工资买下了aa法律事务所在的那间小平房。严格来说,那儿就是你的家。” “哦,”艾玛丽丝说,“哇哦。” 她真是穷得不出人意料。达米安的委托金说不定是她有生以来获得的最大的一笔财富。 第三个问题,“朋友呢,我有没有读书时认识的朋友、同学?” 索莱娜摇头:“我不清楚,她们好像在其他城市。我记得有一个人住在大都会。” 艾玛丽丝安静地闭嘴。她失忆前和失忆后究竟有什么分别? 索莱娜在包里找出一个精美的小礼袋。 “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祝贺你胜诉。” 艾玛丽丝接过来拆开,里面是一根漂亮的手链,末端坠着一个银白色的立体蝴蝶结。 “谢谢,它很漂亮!”她小声补了一句,“我觉得谢谢可能是我最常说的话。” 索莱娜别了别头发:“你喜欢就好。” 弄明白自己的身世,艾玛丽丝又蹬了一个半小时自行车回到律所。 她累得气喘吁吁,感觉两条腿都不属于自己了。 屁股还没挨上沙发,电话响起,名字是一个艾玛丽丝目前不认识的人。 艾玛丽丝迷迷瞪瞪听了半天,堪堪理解对方的话。她是这一片的社区律师,本月初要到社区中心做为期三天的普法宣传。 前几天没失忆的那个她把本月普法宣传的时间定在了今天,今天下午,半个小时后。 艾玛丽丝翻箱倒柜,在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她准备的讲案。她紧急复习了两遍,洗了一个战斗澡,慌慌张张地蹬起自行车出发。 她要狠狠谢谢之前的自己是一个勤快的人,让此刻的艾玛丽丝不至于在演讲台上丢脸。 撑过第一天的提问环节,负责人领着艾玛丽丝在社区中心转了几圈。 艾玛丽丝提到自己目前的失忆状态,负责人叹气:“这是哥谭人生活的常态。” 她昂昂下巴,给艾玛丽丝指了一个人。 “往好处想,你的处境肯定比杰克强。” 艾玛丽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全身裹满绷带、疑似木乃伊的物体躺在放平的轮椅上晒太阳。 他真的晒得到太阳吗? 艾玛丽丝胆寒地搓搓胳膊:“你一下点醒了我,我要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她们悄悄绕过晒太阳的木乃伊杰克,还没走出几步,杰克的声音慢悠悠传来:“这样看,我还能起到一个安慰别人的作用,很不错。” 社区负责人一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她爽朗地笑起来:“杰克,你还是这么幽默。” “也还是这么严实。”杰克说。 他的地狱笑话逗得艾玛丽丝噗呲一下笑出来,瞪大眼睛紧紧捂住嘴。 杰克调高轮椅,缠满绷带的手挪动轮胎。艾玛丽丝过去帮忙,被他婉拒。 “我想多活动活动我的手指,争取早点站起来。”杰克解释说。 艾玛犀利地指出漏洞:“可是活动手指和腿没有关系。” “你说对了,”杰克一本正经,“我决定从今天开始练习倒立行走。” 天才的回答。 他这么会强词夺理,一定很适合当律师。 杰克自己推着轮椅,和她们在社区花园里闲逛。他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却递给艾玛丽丝。 “过度运动后必须及时补充水分,回家之后你可以用热毛巾敷一敷膝盖和小腿,不然明早起床你会知道小美人鱼在刀尖上行走的感受。” 艾玛丽丝上下看看,她来之前特意洗了澡,身上应该没有汗味。 杰克示意她往下看:“你的鞋,我猜你今天骑着自行车跑了不少地方。” 艾玛丽丝看向杰克,他穿了一双棉拖鞋。 他镇定道:“坐轮椅就没有脏鞋的烦恼。” 他真的是一个天才! 艾玛丽丝和杰克约好,明天的普法宣传,杰克一定会坐在第一排给艾玛丽丝捧场。 她准备听从杰克的建议,回家好好按摩按摩膝盖,刚跨上自行车,一个惴惴不安的妇人拦住了她。 艾玛丽丝认得她的脸,普法宣传时她坐在第二排。 “奥尼尔太太,”她拄着自行车把,一只脚蹬在地上,“你找我?” “阿德金斯律师,”奥尼尔太太不安地拧着帆布包的背带,几乎要把那根帆布绳扯下来,“我想问问你,过段时间你有没有时间。我可能……可能有一个案子想委托给你。” “可能?” “我儿子杜雷好像碰上了一点麻烦,”奥尼尔太太不停地搓着手,“今天早上有警察到我们家来问他的情况。” 她的脸色苍白,抓住艾玛丽丝的手祈求道:“杜雷不是一个好孩子,但他不会杀人,我向你保证!” 艾玛丽丝的表情变得严肃,她问:“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今天上午八点,警察巡逻时在米勒湾附近的一处港口仓库中发现了八具尸体。嫌疑人杜雷·奥尼尔尚未捉拿归案。 艾玛丽丝暂时没有答应奥尼尔太太的请求。根据奥尼尔太太的说法,杜雷是一个小贼,他没胆子杀人。 她回家停好自行车,坐在沙发上按摩酸痛抽筋的小腿肚。 奥尼尔太太沮丧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天还没黑,哥谭的妖魔鬼怪总在夜里作乱。 艾玛丽丝查了查路线,发现港口仓库距离律所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很难想象,在她安然入睡时,两条街外正进行一场屠.杀。 她抓了抓头发,起身整理出一个小书包,踏着夕阳跑出去。 走过两条街,她不用找都能一眼看到案发的仓库。黄黑相间的警戒带封锁住附近整片区域,奇怪的是并没有警察看守。 艾玛丽丝犹豫了不到半秒钟,一弯腰从警戒带下钻了进去。 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越往里走,腥气越重。仓库门半掩着,艾玛丽丝侧身溜进去,从小书包里拿出手电筒。 一柱亮光在昏暗的仓库中亮起。 对话框伴着嗒嗒嗒的敲击音弹出,从没听过的bgm奏响。 “8月6日下午6时43分 米勒湾b02货仓” 红色大字占满视线。 “搜查开始!” 仓库的平面图悬在空中,眼前的所有东西都蒙上一层鲜亮的色彩,成为无害化的动画,极大地缓解了血.腥的凶案现场给艾玛丽丝带来的冲击。 很多东西显得醒目起来,包括仓库横梁上那块奇怪的红色。 艾玛丽丝下意识用手电筒照过去,一颗鲜艳的红球在手电筒的强光下熠熠生辉。 下一秒,一声沉重的闷响。 落地。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捂住了艾玛丽丝的手电筒。 “如果你以为我是一颗迪斯科灯球,那就大错特错。” 红色的全包式头盔,机车外套,枪带,军靴和手套。 艾玛丽丝为难道:“可你太显眼了。” 红迪斯科灯球问:“真的?” “真的。” “我下次要换一个哑光的头盔。”红灯球装作不经意地关掉手电筒,动作极其自然。 艾玛丽丝没告诉他这和哑光不哑光关系不大,当你发现房梁上有一坨红色在飘时,很难不去注意它。 她看了一眼那双军靴,上面落满了灰和泥。他今天的运动量肯定很大。 艾玛丽丝收起手电筒:“这事儿和帮/派有关?” 灯球一哼:“消息灵通哈。” “不,是因为你。”艾玛丽丝说。 “你总是出没在和帮/派有关的地方,红头罩。” 9 第 9 章 艾玛丽丝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仓库。 红头罩在一边看她忙活,懒散的模样只差抱着他的头罩当爆米花桶。 他好奇地问:“你看出什么了?” 艾玛丽丝指着地上的血迹,被动画化后粉色的血痕有一个规整的方形空缺。 “这间仓库里原本有东西,凶手袭击八个死者时,那些货物还在这间仓库里。” 她比着方形空缺的大小,“货箱很大,应该不止一个货箱,一个人根本搬不走。” 红头罩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嗯,有道理。” 艾玛丽丝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又走到门口。 “一共十八个弹孔,一个在仓库大门上,两个在大门外的地上。剩下十五个都在大门对面的墙上。” 她用手比出枪的形状:“嗙!” “凶手是从大门进来的。不管他后面用什么方法杀了仓库里的八个人,他们的第一轮交锋就在这里,大门口。” “嗯嗯嗯,”红头罩高深莫测地晃脑袋,“有道理。” 艾玛丽丝看了这个讨嫌的家伙一眼。 红迪斯科灯球半点没有自己遭人嫌弃的自觉,双手环胸:“你没有问题想问我吗?” “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艾玛丽丝简直能幻视头罩底下眉毛挑起的动作:“你可以尝试。” 艾玛丽丝怀疑地皱眉,她隔着红彤彤的头罩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她换了一种解法:“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公平交易,”红头罩打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响指,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揣在胳膊里,“你的委托人在哪里?” “他暂时还不是我的委托人。” “好吧,要是你碰到他,帮我警告那个贼。”红头罩拧了拧手腕,“他偷走了黑面具的货,最好及时把烂摊子甩给别人,比如我。” 仓库门外传来脚步声。 红头罩压低声音:“至于你的问题,答案是企鹅人。货是黑面具的货,死者是企鹅人的人。” 这是交换的答案,也是提醒。 “谁在里面?”穿着和芮妮同款军大衣的警察推开门,和艾玛丽丝面面相觑。 艾玛丽丝扭头,刚刚还在这里的红头罩已不见踪影。 他居然把她一个人丢下了! 警察盯着艾玛丽丝的脸看了一会儿,恍然:“你是艾玛丽丝·阿德金斯?” 他掏出警员证:“我是哥谭重案组的文森特警司。芮妮是我们小队的队员。海伦案我有帮忙。” 他向艾玛丽丝摊手,“我得检查你的包,确保你没有把证物带出去。” 艾玛丽丝把包给他,他又问:“你有没有拍照片?” “听说警方已经锁定了嫌疑人,我可能会为他辩护。”艾玛丽丝说。 文森特听懂她的潜台词,他脑内有一个快速的权衡,妥协道:“这里的搜证工作做完了,没有能泄露给媒体的爆点。好吧,你可以留着照片。” “不过我不能让你继续待在这里了。”文森特说,“走吧,我们出去说。” 艾玛丽丝收获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文森特不认为杜雷是本案的凶手,这是他独自来到案发现场的原因。 坏消息是杜雷在案发现场留下了证据,加上他本人潜逃,检方很可能会起诉他。 他们一起在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甜甜圈,在分道扬镳前交换了电话号码。 这一天的行程丰富得可怕。艾玛丽丝回到律所草草吃了晚餐,差不多是爬去地下室洗澡。她刚挨着枕头,立马陷入了昏迷般的睡眠。 第二天的报纸刊登了米勒港仓库凶杀案,警方对现场信息的保护很到位,没有凶案现场的照片流传出来。 杜雷·奥尼尔的大名在报纸第二面,好在记者还没得到他的照片。 艾玛丽丝整理好普法宣传的稿件,背上包蹬出自行车。她的两条腿酸得要命,但骑车总比走路强。 奥尼尔太太忧心忡忡地等在社区中心门口,看到艾玛丽丝马上迎过来。 “杜雷大概率不是犯人,”艾玛丽丝说,“如果只是在法庭上为他辩护,不难。” 奥尼尔太太攥着手,“您的意思是,愿意帮杜雷辩护吗?” 艾玛丽丝在自动贩卖机边上买了水,“这是我的业务范围,奥尼尔太太,不必感谢我。” 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兜帽衫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徘徊,艾玛丽丝还没多看几眼,奥尼尔太太慌忙拉着她离开。 索性第二轮普法宣传的时间要到了,艾玛丽丝暂时放下心中的推断。 杰克果然在第一排。他换了新的绷带,只在缝隙间露出两只眼睛,是一只新鲜做好的木乃伊。 新鲜木乃伊点头,艾玛丽丝冲他笑。 讲到一半,坐在最后一排的奥尼尔太太偷偷溜了出去,宣传快结束时坐回来。艾玛丽丝在演讲台上看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多功能厅出去再右拐是一个小房间,社区负责人说过他们会把一些平时用不到的东西放在里面,想必那里很适合私密谈话。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浅浅飘过,两个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闯进多功能厅。 他们巡视一番,其中的黑人拽住一个义工的衣领:“杜雷·奥尼尔在这里吗?” 义工哆哆嗦嗦:“什、什么杜雷?” 黑人随手把他推搡到地上,对同伴道:“他是不是不在这里?” 他的同伴是一个脖子上满是纹身的金发白人。白人森森的目光扫视全场,在一群惊慌失措的人中捕捉到悄悄后退的奥尼尔夫人。 他突然掏出枪,高高朝天举起,“都给我安静!” 他把所有人赶到多功能厅的一角,连演讲台上的艾玛丽丝和杰克都被推了过去。活动中心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 他环视一周,阴恻恻道:“我们不想惹事,你们也别逼我开枪。” 白人看向奥尼尔夫人:“你是杜雷的妈,你儿子肯定和你有联系吧?” 奥尼尔夫人不敢抬头,眼神闪躲:“我儿子没有回来过,他没联系过我。” “她在说谎!” 黑人从腰后掏出一把枪,死死抵在奥尼尔夫人的额头上:“该千杀的婊/子,你想尝尝枪子吗!”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惊呼,很快被白人挥舞着手里的铁块镇压。 艾玛丽丝的余光看到杰克在左手垂在轮椅与墙之间的夹角中微动。他坐在轮椅上,比常人的高度更低,方便做一些隐蔽的事,比如报警。 艾玛丽丝默契地朝他身前挪了挪,挡住他在手机屏幕上盲敲的手。 奥尼尔夫人腿软地倒在后面的墙上,她举起双手祈求:“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放过其他人!” 白人和黑人对视。 黑人道:“消息有误?” 白人皱眉:“你守着他们,我在社区中心找找。” 他打开枪上的保险栓,一个人走出去。艾玛丽丝松了一口气,杰克对她比了一个枪的手势。 当黑人走过杰克身边,他扳动轮椅的轮胎,猛地往旁边一撞,轮椅的踏板狠狠绊在黑人脚踝上。 黑人猝不及防被撞摔在地,手上的枪摔飞到轮椅下边。艾玛丽丝紧跟一脚,把枪踢进窄小的柜子底下。 同时几个警察踢开多功能厅的大门:“把枪放下,双手抱头!” 两个舞着枪的傻瓜搭档一左一右被警察铐住双手,塞进警车里。 艾玛丽丝擦掉手心的汗:“警察今天怎么来得这么快?” 她瞠目,目光移到杰克身上。 杰克绷带下的脸牵动一个自得的微笑。 “只要计算警察巡逻的路线和时间就能得出结果。在楼顶的天台发呆时,我注意到警车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点路过附近的十字路口。” “你——”艾玛丽丝默默比了一个大拇指,“请让我为你推轮椅,这是你应得的。” 她推着杰克走到多功能厅门口,两个警察正准备搜一搜多功能厅边上的小房间。 一个警察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我觉得没什么好搜的。总不能有同伙藏在这里……” 话音未落地,门从里侧哐当一下推开,黑衣人如炮弹般撞开两个警察,笔直地朝艾玛丽丝冲过来。 他一脚蹬开杰克的轮椅,反手抓住艾玛丽丝的肩膀。一把颤颤巍巍的刀比在艾玛丽丝脖子边上。 “别过来!我不想伤人!” 艾玛丽丝花了两秒钟反应过来,挟持自己的人就是躲在小房间里的黑衣人,一路躲躲藏藏的家伙,她的预备委托人,杜雷! 她脑袋里的炸.药包要爆开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冰凉的刀刃在她脖颈处细嫩的皮肤上比划。 杜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妈妈告诉我了。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阿德金斯小姐,我不能被警察抓住!” 他挟持着艾玛丽丝,慢慢朝大门后退:“别掏枪,把枪扔到房间里,关上门!” 艾玛丽丝心里默念:“别和傻瓜计较,别和傻瓜计较。” 气稍顺,她劝道:“你不是仓库案的凶手,没必要搭上新的罪名。” “我不是啊!”杜雷崩溃道,手中的刀不停打颤,切入肌理,“但警察说我是,我不能被他们抓到!” “相信mcu,”艾玛丽丝心平气和,“文森特警司督办你的案子,他也不觉得你是凶手。你肯定能脱罪的。” 杜雷的声音变小:“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 “你可以让他们把文森特警司叫来,亲自问。”艾玛丽丝说。 她的手指抵在刀口,轻轻把沾了一丝血的刀推开。一线红悬在她的颈上,像孩童无聊的涂鸦。 “把刀放下,”艾玛丽丝温柔道,“别做错事。” 杜雷无措地张望。走廊外已经有听到动静的警察围过来,他不可能逃得出去。 他松开艾玛丽丝,扔掉刀,哭丧着脸:“很抱歉,阿德金斯小姐。” “嗯嗯,你知道就好。” 艾玛丽丝微笑点头,当即变脸:“傻瓜!” 凶狠的一拳揍到杜雷的鼻梁上。 艾玛丽丝怒极反笑:“你是不是以为辩护律师没有脾气?” 她愤怒地叉着腰,脸色扭曲。 “好痛。” 艾玛丽丝绷不住神色,吹了吹拳头。 10 第 10 章 艾玛丽丝坐在拘留所会面室的小板凳上,玻璃对面是满脸歉疚的杜雷。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推到玻璃边上:“你看,这是什么?” 一颗金灿灿的徽章摆在桌上。杜雷不确定道:“律师徽章?” “对,”艾玛丽丝面无表情,“太好了,你的眼睛没有问题。” 杜雷愈发愧疚:“真的很对不起,阿德金斯小姐。”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需要你全力配合我,这样我才能帮你。” 艾玛丽丝观察着杜雷的神色:“告诉我,当天发生了什么?” 杜雷偏过头,躲着她的视线:“我什么都不知道。” 沉睡在证物档案中的勾玉幽幽亮起光。 一条条锁链织成铁幕隔开艾玛丽丝和杜雷,三把大锁扣住连接处,犹如三只犹豫不决的眼睛。 艾玛丽丝一怔。 居然只有三把锁,感动。 这还是艾玛丽丝拿到勾玉后见到的第一个不在心上挂满五把锁的人,珍稀物种的身份冲淡了艾玛丽丝的怒气。 她继续问道:“当天你去过案发现场,对吧?” 杜雷支支吾吾:“我是去过那里,但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过去散心的。” “错误。”艾玛丽丝说,“无论是储存货物的仓库,还是血.腥恐怖的案发现场,都称不上散心的好地方。” 她想起红头罩的提醒。 艾玛丽丝直白道:“你是去偷东西的,对吗?” 杜雷浑身一震,三把锁之一和他的身体一起疯狂颤抖,一条裂纹不断扩大、蔓延。 啪! 第一把锁断裂消失。 艾玛丽丝翻看了杜雷的人物档案。 “杜雷·奥尼尔(28岁):长期混迹街道。胆小,容易因为胆怯做出错事。胆大,容易因为冲动做出大事。” 杜雷低垂脑袋,双手紧扭。 “我看到半夜有船靠港卸货,货物被运进那间仓库里。”他艰难吐出词句,“我以为它是走/私的船。走/私的货物被偷没办法报警。” 他辩白道:“我只是过去踩点。” “如果你只是踩点,那两个人不会追到社区中心来。”艾玛丽丝说。 杜雷咬住嘴唇。 艾玛丽丝不愿放过他:“你知道那些货是谁吗?” 她看着杜雷的眼睛,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黑面具,而运货的人是企鹅人。你搅和到两个超级罪犯中间了。” 杜雷抱住头,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咽。 第二把锁碎成无数块光点。 现在只剩下一把锁了。 艾玛丽丝镇定道:“你最好尽快把你拿走的东西交给警方,不然你的家人可能会有危险。”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个很沉的盒子。”杜雷抽泣,“黑面具、企鹅人,天呐,如果我知道——”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艾玛丽丝等到他情绪恢复平静,杜雷吸了吸鼻子,声音中残留有恐惧的余韵。 “我把盒子藏在卧室的床底下了。” 他身心俱疲,没有精力和艾玛丽丝周旋。 第三把锁在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崩坏碎裂,隔绝在两人间的锁链缩回看不见的角落。 解除成功! “我潜入仓库的时候案件还没有发生。”杜雷声音沙哑。 “我挑了一个时间,他们八个人正往里运东西。我趁他们搬货的空隙拿走了包装最严实的小保险箱。我以为不管里面装了什么,拿去黑市卖掉都应该可以换不少钱。” 艾玛丽丝和杜雷复盘了当时的场景,她向杜雷反复保证,自己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拘留所里。 她从会面室出来,文森特警司守在会面室门口。 “谢谢你的配合,阿德金斯小姐。我们马上派警员去奥尼尔家取东西。” “不客气,”艾玛丽丝问,“他的嫌疑应该被排除了吧?” “我们不打算起诉奥尼尔先生,除非你改变主意,指控他威胁你的人身安全。”文森特警司说。 一桩心头大患解决,艾玛丽丝神清气爽。 在这起案件中,她更怀疑的对象是发现现场的警员,他有太多异常没有汇报。 这些话她不能对文森特说,但文森特作为经验丰富的警司应当有他自己的考量。 艾玛丽丝不过是一位平平无奇的桌面敲击乐演奏家罢了。 世界上的忧愁总量是不变的,它不会消失,只会从艾玛丽丝头上转移到文森特警司头上。 他和搭档在杜雷床底下找到他偷走的保险箱。两人将警车开到一处隐蔽的位置,在车里检查保险箱的情况。 特制的全铅保险箱需要激活密钥才能打开。文森特掂了掂保险箱,脸色微变:“不对。” 他又检查了一遍保险箱的开口:“有人强行撬开它,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他的搭档朱莉茫然道:“它看起来完好无损,杜雷不可能知道企鹅人或者黑面具的激活密钥。” “这是帮/派交易重要物品时常用的保险箱,全铅材质,可以隔绝任何辐射检测。”文森特露出复杂的神情,“我很清楚它的打开方式……” “他说得很对,女士。” 有人拉开后车门坐进来,后视镜中出现一个红得发亮的铁壳脑袋。 “你们真应该时刻记住锁好车门,警探们。” 红头罩语调抑扬顿挫,他悠哉的模样不像是主动钻进了两位警察的警车里,不像是被其中一位警探用枪指着。 文森特按下朱莉的枪:“阿朱,他是我们这边的。” 朱莉皱眉,但还是收起枪:“我看不像。” “我也觉得不像。”红头罩说,“我以为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会更激烈点儿呢。” “别说废话了,头罩。“ 文森特注意着车窗外的动向。红头罩对绝大部分哥谭警察来说都不是友好的一方,但文森特不同。 红头罩是女猎手引荐给他的,而女猎手和他的关系远不止是明面上的义警与警探。 “里面的东西是我拿走的,它不是哥谭警察局能处理的。”红头罩说。 朱莉怒道:“嘿!那是我们的证物!” “所以我给你们留下一个保险箱,”车门推开,“把消息放给企鹅人和黑面具,东西在我手上。” 朱莉再次扭头,后视镜里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后座。 她看向自己的搭档:“我们要按他说得做吗,我以为和蝙蝠侠合作已经是重案组的极限了?” 文森特叹气:“我要回去和麦吉警监汇报。” “红头罩特意来和我们通气,这事儿肯定不止是一桩普通的走/私或者谋杀……” 他想起自己心爱的狗狗路易莎,等局势乱起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带她出去散步。 警车开车,在下一个路口向哥谭警察局的方向拐弯。 红头罩蹲在天台上,直到警车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换作另一对警探负责走/私谋杀案,他都不会贸然找上门去,哪怕那个人是整个哥谭重案组对义务警员最友好的芮妮探员。 文森特很特殊,这个在重案组一路做到警司和第一小队副指挥官的家伙出身自世界上最庞大的五大帮/派家族之一。 他和同样是帮/派出身的女猎手早在很久以前就以家族的名义认识了。 红头罩更乐意和这种人打交道——不那么白,也不是全黑,关键是不会对别人指手画脚。 他翻越过两条小巷,在高楼的阴影中找到一处下水道井盖。 天色飞快转暗,夜幕将至。红头罩果断从下水道口跳下去,在满是污水与臭气的地下通道里七弯八拐。 他在老地方找到一辆带有蝙蝠标志的机车。很快,引擎发动的咆哮在地下铁道回响。 哥谭的天台属于蝙蝠,地下也属于蝙蝠。他们融进城市的影子里,无处不在。每一个秘密入口都汇总向一个方向。 布里斯托县,韦恩庄园,蝙蝠洞。 机车停在车道尽头的平台上。英俊的年轻人腋下夹着头罩,大跨步往里走。 蝙蝠电脑巨大的屏幕前坐着一个漆黑的影子。 椅子扭过来,蝙蝠侠没戴头罩,眉毛和嘴角紧紧压住:“头罩。” 头罩本红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和老头越来越像了?” 他恍然:“也对,你都当蝙蝠侠了,神经质点很正常。” “杰森,”现任蝙蝠侠迪克搓了把脸,“拜托,回哥谭的第一件事不要是嘲笑我,好吗?” “放心,你不是第一个。” 杰森促狭道:“当我知道恶魔崽因为当罗宾拿不出不在场证明时,我笑到在地上打滚。那三天报道庭审的报纸我全贴卧室的门上了,以此鼓励我每天多露出笑容。” “达米安现在不在真是太好了。”迪克生无可恋地长叹。 “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捏造一个不在场证明,你们干这个可是得心应手。” 杰森坐到桌上,“难道说,”他带着点微妙的讽刺,“他在等蝙蝠爸爸过来救他?” 短暂的沉默。 迪克低声道:“别说让你自己都不高兴的话。” 头罩被扣回脑袋上,挡住目光无处安放的眼睛。 “黑面具走/私了一批东西到哥谭,企鹅人负责运货。大部分货物会在凌晨三点运送到哥谭港,而中间有一艘船偷偷脱离了大部队,停在米勒湾。” 米勒湾和哥谭港相距半个哥谭,企鹅人想私吞黑面具的一批货。 杰森拿出一只试剂。“有一个小偷从企鹅人昧下的货里偷走了一个箱子,这是保险箱里的东西。我要借蝙蝠洞的化验仪器一用。” “米勒湾货仓案。”迪克清楚地念出相关的案件,“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喔,真贴心。”杰森假笑,“可惜暂时没有,有需要我一定打你电话。” 迪克脸上露出微笑,这是一个很标准的格雷森式笑容,阳光里憋着坏。 “那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杰森心头警铃狂响,根据经验,此时他应该夺路而逃。 可是来不及了,迪克抓住他的肩膀:“你应该和她打过交道了。艾玛丽丝·阿德金斯。我想请你用白天的身份接近她,保护她的安全。” “你以为我是守护公主的骑士吗?”杰森挣扎,“我很忙,每分每秒都有事做。” “白天,而且她和米勒湾货仓案有点关系,很方便你查案。” 迪克对杰森的借口早有应对:“晚上我拜托了史黛,轮不上你。” 杰森愤愤不平地扯好外套:“我就不该回来。她得罪了谁,得靠你这只新蝙蝠派人日夜保护。” “不是阿德金斯小姐本人的问题,是企鹅人,我们都知道他有多睚眦必报。” 迪克的脸冷下来:“他请了哥谭最好的辩护律师,说不定明天就要脱罪了。” “如果一个律师会替企鹅人辩护,他就不可能是最好的律师。”杰森指出矛盾,“那个律师是谁,我半夜上门揍他,他会放弃吗?” “是她。” 迪克唇线紧抿,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索莱娜·西科尼,她是艾玛丽丝的导师。” 11 第 11 章 艾玛丽丝端坐在厨房,望着仅有的一口锅和两只碗沉思。 从她失忆至今,她不是蹭饭吃就是点外卖,没有自己开过火,所以她没有发现一个事实。 她不会除水煮外的任何烹饪方式。 艾玛丽丝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想办法。冰箱里的西兰花再不吃就烂了,她得拿出一个不是水煮的做法把它吃掉。 有人在这时敲门,艾玛丽丝如释重负,飞速逃离厨房。 她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打开门。 穿着红色兜帽卫衣和机车外套的青年站在门外,面上的笑容混杂了审视、扭捏、拘谨和不情愿。很难想象如此复杂的表情会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 艾玛丽丝看着他,他看着艾玛丽丝。双方都一言不发,满心怪异地打量对方。 青年咳嗽一声,打破僵局。 “请问这里招助理吗?” 艾玛丽丝向后看了一眼堪称简陋的律所,坦诚道:“这里招不起助理。” “没关系,我不要工资。”青年大方挥手,“我想了解一些关于律师行业的细节,无论什么工作我都可以做。” 他的话说得很有技巧,艾玛丽丝心里自动补齐,他可能是一个文艺创作者。 “你应该去更大的律所工作,”艾玛丽丝道,“我这间律所太小了。” 青年眼神真诚:“大律所也不会收我啊。” 有道理。 艾玛丽丝让开门:“我们进来谈吧。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艾玛丽丝·阿德金斯。” 青年和她握手,然后姿态散漫地坐在沙发上:“我是杰森,彼得·杰森。” 艾玛丽丝给杰森倒了一杯水:“你想了解哪些细节?” “任何细节,在这儿,我是一个学生。”杰森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但艾玛丽丝对此毫无反应,好像她没看到杰森的动作,又好像她是一个瞎子。 她只关心钱:“工资呢,你一分钱都不要吗?我这里没有条件包食宿。” 她痛心地拧眉,自顾自让步:“好吧,我可以包一餐午餐。” 杰森是一个无情的点头机器。 “可以,可以,都可以。”他盛情赞美,“您真是太慷慨了,老板!” 他的虚伪让艾玛丽丝自愧弗如:“别这么说,我这里真没有什么可教你的。” “这些对我而言足够了。”杰森微笑,“我会尽量每天都来,有事我再请假。” 艾玛丽丝莫名其妙多出一位助手。 随意招进来一个身强体壮的男青年貌似不是明智的决定。她打开人物档案。 “彼得·杰森(24岁):浑身都是秘密。比起文艺工作者更像脱口秀演员。应该很会打架。” 她揣摩了一番人物档案的用词,感觉其中的描述相对正面。如果今晚她能见到搅局者,她可以问问杰森的情况。 “你这么大方,会让人以为你是其他律所派来的间谍。”艾玛丽丝狐疑道,“说吧,你收了多少钱?” 杰森只是莫测地摇头,在寒碜的律所中环顾一圈,问艾玛丽丝:“你手上现在接了案子吗?” 严格来说,杜雷还不是她的委托人,他又没有被检方起诉。 那么答案是,没有。 艾玛丽丝羞愧地低头,杰森又问:“你接受过多少委托?” 失忆后,她的委托人只有达米安。失忆前,她应该在索莱娜的律所工作。 艾玛丽丝的头埋得更低。 杰森怜悯道:“你可以放心了,我不是商业间谍。” 一颗心放下,另一颗心又提起,不如不放。 没有工资,两人自然没有签合同。 杰森兴冲冲地撸起卫衣衣袖:“今天有什么活儿要干?” 艾玛丽丝的目光不知不觉放到冷冰冰的厨房灶台上。这是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 她严肃道:“你会做饭吗?” 杰森在aa律所享用的第一顿早午饭是自己动手做的,艾玛丽丝承诺的“包一餐”原来指的是自己做饭自己吃。 坐在他对面的律师正用十天未曾进食的气势搜刮盘里的食物。吃饱喝足,她收拾好盘子,主动去洗了碗,坐回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杰森。 杰森背后升起一阵恶寒:“你要怎样?” 艾玛丽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杰森放在桌上的手腕,她这一手不是和迪克学的简直是吃亏。 “你有没有兴趣发展一项副业?” “没有,”杰森往回拽手,“有话好好说,松手啊!” 艾玛丽丝双眼燃起魔怔的光:“律所不能只靠韦恩的一笔委托金生活,我们必须赶在破产前自救!” “我是不可能穿着玩偶服上街发传单的,”杰森冷漠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呃,”艾玛丽丝一顿,“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种好办法。但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以卖小吃,五五分账。” 杰森重音重复:“小吃。” 艾玛丽丝热情道:“刚好律所有一辆空出来的餐车!” 为什么律所里会有餐车? 杰森刚要拒绝,忽然,一个念头从他阴暗的大脑深处蹦出来。 他马上变了一副神情:“经营餐车要办理商业许可证、餐车许可证、卫生许可证,还要进行餐车检查,费用最贵上千,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不过,”在艾玛丽丝放弃前,他迅速转折。“有一个地方可以解决你的一切问题。” 艾玛丽丝配合捧场:“哪里?” “黑市。” 不同于布鲁德海文,哥谭的黑市没有汇聚成一个成体系的市场。它遍布整个上东区,向北蔓延到犯罪巷和伯利莱区,每一个角落都有可能进行着邪恶的交易。 杰森对此了然于胸,他领着艾玛丽丝拐过几条街,找到一处临时聚集起来的小市场。 墨镜、口罩、兜帽成了人们在这里遮掩身份最好的装备。艾玛丽丝全副武装,连眼睛都没露出来。杰森大半张脸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 一男一女的搭配在往来的人群中有些显眼,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碰到杰森腰后的鼓包时,大多无声地撤回了。 艾玛丽丝亲眼看着他把眼镜盒别到皮带上,用外套遮住。人的想象力果然大有妙用。 杰森压低声音向她介绍:“那边的家伙是卖违.禁.品的。红头发的男人卖一次性手机和不记名电话卡。边上那一群抽烟的东西全是帮/派马仔,他们来给自己的帮派收小弟。” “你知道得真多。”艾玛丽丝小声夸奖,“长椅上戴墨镜的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杰森得意地哼哼:“我见多识广。” 他扫了一眼艾玛丽丝询问的对象,对方十分敏锐,很快捕捉到他的视线回看过来。 杰森别开眼,装作对一次性手机很感兴趣的样子。 等男人从长椅上离开,杰森低声道:“以后碰到这种人,绕道走。他是条子。” 警察。艾玛丽丝忍不住朝他离开的方向多看两眼:“警察来黑市干什么,他要喊人来抓他们吗?” “你把哥谭的警察想得太敬业了。”杰森冷笑,“他是来卖枪的。” “卖枪?卖警/枪?” “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杰森说:“有些警察收钱帮人报//仇,对你的目标找茬找借口,逮到机会直接清空弹匣。他们卖枪是按一弹匣多少钱算。” 艾玛丽丝瞪大眼睛,杰森看出她的疑问,挑了挑眉:“警察运作得好,顶多就得一个行政休假。如果目标身上藏枪□□,那就更好处理了。” 看到艾玛丽丝脸上的惊愕,他一耸肩:“走吧,我们要的东西在更边缘的位置。” 今天接收的新知识对艾玛丽丝冲击很大,她一路走一路思考,在杰森四处收许可证时一句话都没说。 杰森乐得她不关注自己:“老板,下午还有什么事要做?” “我在社区中心有一场普法宣传,”她想到杰森是来观摩研究的,又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今天下午有点小事要处理,就不和你去凑热闹了。”杰森把艾玛丽丝送到律所门口,在他上午站着的地方向她挥手,“别客气,不用送我。” 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艾玛丽丝摸着下巴。 好奇怪的一个年轻人,没有恶意但隐瞒了自己来律所的目的。 她环视整个律所,悲伤地发现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是自己本人。 她今晚将给搅局者送上三瓶果汁,敲诈几份有关彼得·杰森的情报。 杰森走过律所前的一个拐角,在艾玛丽丝看不到的地方加快脚步。他轻松翻过巷尾的墙壁,连翻三次,还未散场的黑市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抄了一条近路,至少能缩短一半的赶路时间。 杰森蹲在高处,一边搜寻自己的目标,一边拿出腰后的眼镜盒。 眼镜盒打开,里面装着一组零件。他又从靴子里抽出几块大的部件。 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他的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在零件堆里摆弄,一把沉甸甸的伯/莱/塔/92f出现在他手中。 同时,在黑市上卖违/禁/品的小个子男人收起摆摊的盒子,低垂着头匆匆走进离开的巷道。 杰森吹了一声口哨。他预估了一下小个子男人的前进路线,提前躲进影子里,阴影让他感到安全。 他等到了他的目标。 枪口抵在小个子男人的后脑勺上。 “别回头,”他打开贴在喉咙上的变声器,“否则,你就要一命呜呼啦。” 12 第 12 章 “谢谢你,阿德金斯小姐。”奥尼尔夫人感激道,“杜雷明天就可以离开拘留所了,谢谢你!” “我没帮上什么忙,凶手不是他,自然不需要我出力。” 艾玛丽丝摆摆手,又提醒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但是你们的生活状况还没差到需要杜雷偷东西养家的地步。偷窃终究不是一个好选择。” 奥尼尔夫人羞愧地点头:“我会看住他的,他再做出行窃之举,我就打断他的腿!” 她把一大盒子热腾腾的樱桃派塞给艾玛丽丝:“你不要我们的委托金,但樱桃派一定要收下,这是我自己做的,味道很好。” 甜蜜的香气钻进艾玛丽丝鼻子里,她幸福而狼狈地咽了咽口水:“我已经闻到香气了。” 她坦然地接过盒子,决定分出一半给搅局者。 等奥尼尔夫人离开,杰克自己推着轮椅过来:“我想知道我有没有份。” 艾玛丽丝看着他比缄默还严实的造型:“你能吃樱桃派吗?” “不能,”杰克酸溜溜道,“樱桃派对我来说太甜了,很不适合我这位病人。” “那我更要多吃几块,”艾玛丽丝高兴道,“我替你尝尝味道。” 杰克绷带下的肌肉牵动一个微笑:“医生说我身上的绷带很快就能拆掉了。” “太好了,”艾玛丽丝祝贺他,“我赌一立方空气,你肯定是一个帅哥。”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轮椅缄默遗憾道,“因为我也不记得我究竟长什么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有点损伤,它让我的人生变成一块白板,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摆弄轮椅转了一圈,大大方方地展示:“如你所见,我的新名字是杰克·安东,人生目标是在绷带解开前长出头发。” 艾玛丽丝对他的遭遇很能共情,她下意识摸了摸脑袋,伤口的痂壳差不多掉了个干净。 “你又一次安慰了我,安东。虽然我也什么都不记得,至少我还有一套小平房和一枚律师勋章。” 她乐观道:“等你拆绷带那天,我请你去我的律所做客。” 热情好客的阿德金斯律师不是厨艺高手,做饭招待客人这件事只能请杰森来做。她会好好请求杰森,并买零食讨好他的。 为了杰克拆绷带那天能吃上非外卖食品,艾玛丽丝在入夜的第一刻往窗台上供了两块樱桃派和牛奶。 她不知道搅局者还在不在对楼的天台上,或许紫色的义警离开了,但路过这儿的时候会往窗台上看一眼呢。 她脑袋里的猜想还没顺到搅局者出现的那一幕,一抹浓郁的紫色出现在窗台前。 “有人在召唤我,让我看看贡品是什么?”搅局者凑近,“哇,樱桃派,我喜欢。” “晚上好,”艾玛丽丝胳膊肘撑在台上,“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搅局者比了一条小小的缝:“有一点点小情况,我可能还要留几天。” 她哼哼了一会儿,用手将面罩掀开一个小小的角落,飞快把樱桃派塞进去。 “唔唔唔……哼哼。” 艾玛丽丝问:“有一个叫彼得·杰森的男人主动上门,不要工资给我当助理。你知道关于他的情报吗?” 搅局者一愣,吸了一口气,随即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艾玛丽丝拧开牛奶递给她,她猛灌一口,长吁:“彼得·杰森?” 艾玛丽丝无辜地点头。搅局者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樱桃派,这次她咀嚼的速度慢多了,足够她思考出一个回答。 “我知道这个人,”她艰难地说,拼尽全力不笑场,“他是一个好人,没事的。如果他发病发疯,你可以用花瓶砸他的头。” 彼得·杰森。杰森·彼得·陶德。 救命! 为什么有人懒到取假名都只是把自己的真名倒过来? 他甚至不愿意借一个别人的姓,叫杰森·戈登或者杰森·布朗之类。 搅局者啜饮一口香甜的牛奶,深沉地总结:“别有心理负担,放心地使唤他吧。” 别的不好说,杰森做饭的水平约等于三个艾玛丽丝。她的餐车副业还要靠杰森顶上呢。 有了搅局者的保证,第二天艾玛丽丝对杰森的态度都坦然许多。 她招呼杰森:“我要去警局接我的委托人,你要一起去吗?” “你不是说你这段时间没接到委托吗?” 律所里昨晚的垃圾还没扔出去,门口堆着两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杰森看不过去,先出门扔了一趟垃圾。 艾玛丽丝不好意思道:“没等到上庭,事情都解决了。没有辩护,不算委托。” 她赶紧收拾好桌上的饮料瓶:“你不去的话,就留在律所吧。” 她整理过资料柜里的档案,比较重要的文件都在保险箱里。 杰森望了眼律所,尽管在艾玛丽丝的世界里,她把这儿整理得很干净,他依旧皱了皱眉。 “我和你一起去。”他在律所里转了两圈,“律所里缺扫帚和拖把,等会儿回来我们可以顺便去超市买。” 艾玛丽丝在心里算了算价格。达米安的委托金给得很大方,但这不妨碍她抠抠搜搜:“附近有没有打折的超市?” 杰森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东区没有我不知道的特价百货。” “天才,成交!” 哥谭警察局总部在市政区和哥谭老城那一块儿,和米勒湾中间隔着一个时尚区。 艾玛丽丝原本想骑自行车出行,自行车载不了两个人。她看着杰森,憋了又憋:“要不,我们走路过去?” 杰森顿了又顿:“要不,我们骑机车过去?” 一辆钢铁黑豹在哥谭的大街小巷拉出残影,风被远远甩在身后,连带艾玛丽丝从头盔里传出的声音。 杰森:“什么?” 艾玛丽丝提高音量:“我问,多贵?” 杰森报了一个数,艾玛丽丝悻悻地缩回去:“我觉得自行车挺好的。” 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到警察局总部,奥尼尔夫人已经进去领人了。正巧芮妮从警车上下来,一抬眼看到艾玛丽丝:“你怎么来了?” 她第二眼看到艾玛丽丝身后的杰森,嘴角戏剧性地似抿非抿:“真巧。” 杰森抬了抬眉,没说话。 艾玛丽丝对旁人的无声交锋予以无视。她几步跑到芮妮身边:“听说文森特警司是你们这支小队的副指挥官,他有对你透露一些案件信息吗?” “我们一般不会向其他人透露案件的详细情况。”芮妮说。 艾玛丽丝挺胸:“我不是其他人,我也算三分之一个涉案人员。” “我可不是检察官,别对我发挥你的口才。”芮妮笑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些可公开的消息。” “杜雷偷回去的箱子是特制的全铅保险箱,里面带有一个发信器,每隔一段时间会向外发送自己的定位信息。” “验尸官得出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一刻,那段时间发信器汇报了两次定位信息,正好是从货仓到奥尼尔家。” “唯一的疑点是,既然有发信器,黑面具为什么没直接上门找到奥尼尔家。”芮妮摊手,“而且箱子里的东西也被红头罩拿走了,我们还不知道杜雷究竟偷走了什么。” 杰森懒洋洋道:“起码他给你们留下了一件证明倒霉蛋清白的关键证物。” 芮妮阴阳怪气地微笑:“真谢谢他。” 艾玛丽丝眼尖看到奥尼尔夫人带着垂头丧气的杜雷出来,她抛下打机锋的两人,几步跨上台阶:“以后这案子就没你的事了吧?” 杜雷小声道:“警官说我可以回家了,谢谢你,阿德金斯小姐。” “我不用你谢我,”艾玛丽丝没好气道,“我要你不再行窃,也不去威胁别人。” 杜雷局促地点头:“等这段时间过去,我打算去找点正经工作。” 三人正准备走下台阶,一辆黑色吉普从路口拐过来。艾玛丽丝的神经在跳,脑后仿佛有一盏铃叮咚一敲。 吉普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从中探出一个漆黑的枪口。 目标是 ——奥尼尔夫人! 没有犹豫,艾玛丽丝一把按住奥尼尔夫人的肩膀,将她猛地朝旁边扑去! 消/音/器未能完全消除的爆鸣在警局前炸响,好像有一把重锤在艾玛丽丝的胸口狠狠敲下。 她不能吐气,也不能呼吸,遍布全身的麻痹感后,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胸口扩散开来,好像她的身体里正在开一场狂欢派对,每一根毛细血管都是嗑.嗨了般狂跳。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一双结实的手正抱着自己,她正在空中飞。 手张嘴说话:“蒙托亚,开车去医院!” 另一只手说:“我知道!” 艾玛丽丝眼前发黑,她想抓住那只手上的肉。抓不住,太硬了,这是肉类该有的硬度吗?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 淡淡的清凉感从大脑流遍全身,没有站在辩护台上时那么明显,但足够艾玛丽丝恢复一点思考能力。 “我没事。”她虚弱地重复一遍,“我只是急性金属过敏。” 手忽然加快了飞行速度,大喊:“蒙托亚,再快点!她在走马灯了!” 13 第 13 章 医院是艾玛丽丝的第二个家,医生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这是你本月第三次进医院了,阿德金斯小姐。”脸熟的医生站在病床边,“鉴于本月尚未过半,我建议你办张卡。” “别说得好像推销一样。”艾玛丽丝蔫蔫靠在床头,虚弱道。 “或者去教堂往身上泼点圣水。”医生友善道。 艾玛丽丝无精打采地拉了拉被子:“或者去买张彩票。” 医生笑容不变:“来自真新镇的阿德金斯小姐,请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 芮妮和杰森没有追上那辆黑色吉普,警方查到了吉普的车牌,毫不意外属于一辆失窃车辆。 警方给艾玛丽丝做了三次笔录,根据她的描述画出了枪手的画像。结果至今一无所获。 医生宽慰她:“从另一个角度想,无论是有人敲闷棍、法庭上被泼硫酸还是遭遇枪击,你都幸运地活了下来,你还没睡过icu的床呢。” 艾玛丽丝扬起虚伪的笑:“感谢你的宽慰,我好受多了,绝不会半夜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她不敢有大幅度动作,生怕牵动到胸口的伤口,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艾玛丽丝哀怨道:“回望我短短的人生——从哥谭法院后巷开始,是不是太多灾多难了?” 医生下笔如飞,在检查报告上一项一项打勾画圆。 “首先,你是一个律师。其次,你是一个好人。最后,你是一个和超级罪犯作对的莽汉。这三种人的危险程度是逐步上升的。” “你说得对。”艾玛丽丝滑进被子里,“我要付不起医药费了。” “别担心,”医生假笑道,“韦恩医疗基金可以帮你垫付,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还钱。” 艾玛丽丝哀嚎一声,伸手去摸旁边芮妮送来的苹果。 病房门推开,杰森大步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他拎起病床边的小桌架在床上,把保温盒里的病号餐一一在小桌上摆开。 “苹果没洗,别直接吃。” 他拿走艾玛丽丝手里的苹果,倒了半瓶矿泉水清洗,随即从腰包里掏出一把小刀,开始削皮。 医生欣慰道:“你看,至少有人给你送饭。” 艾玛丽丝勉为其难地拿起餐叉,为难地盯着餐盒里刚刚断生的青椒:“我可不可以——” 杰森:“挑食儿童伤口长得慢。” 艾玛丽丝叹气,她先把所有青椒挑出来,一口气全吃掉。杰森削好苹果,用一张纸巾托着。 他浇了剩下一点矿泉水,慢悠悠地洗刀。 艾玛丽丝探头探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哦,你就是心情不好。”艾玛丽丝确定道。 杰森难得没顶嘴。 过了一会儿,艾玛丽丝说:“你在台阶下,我在台阶上,你没赶到很正常。” 她停了停,一本正经道:“而且我是为了救人受伤,你应该给我发一枚荣誉勋章。” “别想偷偷把青椒扔进垃圾桶。”杰森说,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艾玛丽丝的一两句开导变好。 艾玛丽丝继续愁眉苦脸地吃青椒。 她总觉得杰森用来削苹果的刀随时可能钉在放餐盒的小桌板上,咬牙乖乖吃完了所有蔬菜。 杰森提着干干净净的保温盒,从病房里消失了。他每天来两趟,给艾玛丽丝送午餐和晚餐,勤恳得让艾玛丽丝以为自己付了他工钱。 勤恳的杰森晚上还要打一份工。 红头罩这段时间出手很暴躁,他像一匹疯狼,追着黑面具和企鹅人手下的势力咬。 最疯狂的一个晚上,他一人一夜挑掉了黑面具手下的四个小帮派。一时间东区兜售违.禁.品的药.头纷纷躲起来,不去触他的霉头。 黑面具和企鹅人原本隐隐有开战的趋势,如今多出一只发疯的红蝙蝠,局势反而渐渐平稳,三方相互观察。 红头罩的秘密基地中多出一位不速之客。 “我迟早有一天要在门口挂一个牌子,‘蝙蝠侠与小丑不得入内’。” 红迪斯科灯球先生从转椅上转过来,双手抱胸,“如果是觉得我越界了过来说教,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新任蝙蝠侠大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我没这个打算,但你一直不去蝙蝠洞,我需要知道你这边的情报。” 红头罩打了一个寒颤:“见鬼,老头复活了吗,他的幽灵附身在蝙蝠衣上和我说话!” 蝙蝠侠沉默片刻,无奈地摘下头罩,露出一张过分漂亮的脸。 “你非要我摘下面罩和你说话是不是?” “现在顺眼多了。”红头罩满意地点头。 他从腰包里翻出一个u盘扔给迪克,“黑面具运来的货正在流入东区市场,很多药头手里的东西都换成了他的东西。” 所以红头罩的疯狂不是没有理由。迪克接过u盘,插入手甲上的接口。光屏上投影出一份名单,名字后是地址。 “这些家伙流窜在哥谭的各个黑市,贩卖黑面具的货。以黑市的货物传播速度,不久后,哥谭所有帮派成员手上都会有一份强化针剂。” 不久前杰森送到蝙蝠洞的针剂得出了解析结果,拉撒路池水混合贝恩毒液,加上重重改良,兼具了微弱成.瘾和素质强化功能。 红头罩不过是明面上搅混水的幌子。哥谭的义务警员们正马不停蹄地进行针剂的回收工作,此时此刻罗宾、蝙蝠少女、黑蝙蝠还在不同的地方盯梢。 “我只希望他们不要突然给我来一个大的。”迪克捏捏眉心,“通常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他们的烟火晚会已经准备完毕了。” 杰森呼气:“医院守着的人太少了。” 迪克苦笑一下,又有点幸灾乐祸:“保护一个人比杀死一个人难得多。” 他举起手:“没有怪你,我把提姆喊回来帮忙了。” 头罩下的脸阴沉沉地暗下来。红头罩起身,从桌底下抱起一纸袋蔬菜。 “你去干什么?” 他恨恨道:“去做病号餐,然后去查那个混账枪手。” 迪克的嘴角放平,他重新戴上有尖尖耳的面罩,喃喃:“我们都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不是吗?” 医院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这里的人没能接触到东区的风波,对哥谭的暗流涌动没有直观的感受。 艾玛丽丝在医院躺了接近一周,和医生、护士熟悉到了互称大名的地步。医生怕她无聊,每天让她蹭自己的报纸看。 今天哥谭的头条又是一则让哥谭人见怪不怪的消息。企鹅人辩护成功,当庭无罪释放。 艾玛丽丝一怔,急忙接着往下看,当看到辩护律师的大名时,她从病床上弹起来,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索莱娜·西科尼。 如果哥谭没有第二个叫索莱娜·西科尼的辩护律师,没有第二个西科尼法律事务所。 结果有且仅有一个。 她的导师在明确知道企鹅人派人敲了她一闷棍的情况下,为企鹅人做无罪辩护。而凶手本人在她的保驾护航下,在警探们的怒视中得意洋洋地走出法庭,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艾玛丽丝手中的报纸越攥越紧,她跳下床,穿着病号服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和来查房的医生擦肩而过。 “艾玛丽丝,你的伤口还没好全呢!” 索莱娜避开试图采访她的记者,绕远路走另一条小道回了西科尼律所。 蹲成一团的影子在小道尽头站起来,走到路灯下。 艾玛丽丝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医院的拖鞋挂在脚上,沾满泥水。 “我猜到了,”她面无表情地说,“走大路容易被记者堵个正着,你刚刚给企鹅人做过辩护,记者逮到你会问很尖锐的问题。” 索莱娜走上前,帮她整理好领口:“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 索莱娜答非所问:“现在很晚了,你不怕我直接回家吗?” 艾玛丽丝只固执地盯着她,不肯移开眼睛。 索莱娜解开自己名贵的西装外套,披在艾玛丽丝肩头:“天冷了,小心感冒。” 她神情温柔,仿佛报纸上报道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她是艾玛丽丝的导师,是艾玛丽丝失忆醒来见到的第一个认识的人。 “索莱娜·西科尼(37岁):西科尼法律事务所的所长,是我曾经的上司,也是一位优秀但很难评价的律师。” 艾玛丽丝的鼻头堵住了,夏天的夜晚太冷了,她的伤口连带心脏都渐渐冻结。 她猛地推开索莱娜,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帮企鹅人辩护?你知不知道他做了多少坏事,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 索莱娜平静道:“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和她相比,艾玛丽丝像一个怒气冲冲的孩子,抱怨妈妈不肯在超市里给自己买喜欢的玩具。 “艾玛,”索莱娜说,“在你失忆前,我们就因为这个吵过架。你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离开我的律所,宁愿睡在东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也不愿回来和我一起工作。” 她比艾玛丽丝大了一轮有余,保养得宜的脸庞丝毫不见老,在路灯下显出温润的光泽。 艾玛丽丝喘着气,索莱娜温柔道:“回去吧,你在我这儿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科波特一直都是我的老板,我为他工作的时间比你研究法律的时间还要长。” “你是在杀人,”艾玛丽丝的眼前模糊了,她努力瞪大眼睛,看清对面人的脸,“你在谋杀我。” “法律是相对公平的,但哥谭不公平。”索莱娜又说,“回去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艾玛丽丝恨恨扔下披在肩上的外套。她什么都看不清,摸索着解下一直戴在手腕上的蝴蝶结手链。 索莱娜握住她的手腕:“请把它带走,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就把它当作我们之间最后的纪念。” “没有‘我们’。”艾玛丽丝说。 她的嘴角尝到咸味,她用力去眨眼睛,想让自己少一点狼狈。 她粗暴地拽下手链,在腕上留下一道血痕。 “没有‘我们’。”她重复,断掉的手链被她塞进病号服口袋里,“我从来没认识过你,西科尼。” 14 第 14 章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杰森问。 “对啊,”艾玛丽丝无精打采地戳着餐盒里刚刚断生的青椒,“所以我可不可以不吃青椒?” 杰森残酷地把第二个餐盒打开,放眼望去里面一片绿油油。 哦,不加任何调料的水煮西兰花。 “谁让你不按剧本来。”杰森冷酷道,“快吃,医生说你的伤口又崩开了,你昨晚半夜做贼去了吗?” “也许呢。”艾玛丽丝生无可恋地把菜叶子往嘴里塞。 杰森注意到她手腕细细一条红肿,她平时戴着的那条蝴蝶结手链不见了。 他打开第三个餐盒,艾玛丽丝眼前一亮:“哇,是肉!” 她感动道:“你厨艺这么好,我们的餐车一定会火爆的。” “有时候我希望你的夸奖能更走心点。”杰森皮笑肉不笑。 艾玛丽丝并起两指保证:“这绝对是我最真挚的赞美,比蝙蝠侠耳朵是尖的还真。” 杰森冷笑:“比红头罩的头罩是彩虹七色还真。” 埃里克医生抱着病历本走进病房:“很高兴一进门就听到你们在讲脱口秀。免费的喜剧表演对我悲惨的职业生活是一种慰藉。” 艾玛丽丝每次来医院都能碰到他,他是艾玛丽丝短暂而高危的律师生涯的见证者。 “埃里克医生,”艾玛丽丝哼哼唧唧,“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三天,”埃里克医生说,“你走以后,我的报纸就不用到处跑了。” “三天。”艾玛丽丝悲叹,用枕头盖住脸。 杜雷和奥尼尔夫人在她住院第一天就来探望和感谢过了。此后艾玛丽丝的住院生涯里,奥尼尔夫人一直担任着偷偷给她送甜点的角色。杰森和埃里克医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遭受枪击,艾玛丽丝的身体状况却好得出奇。除了胸口的大洞和稍显虚弱外,她精气神十足,一顿能吃三盒餐。 杰森都怀疑他是不是碰上了同行,但艾玛丽丝的四肢协调能力会让迪克痛哭出声。他又搞了一份她的血去化验,结果她身体状况比杰森本人还要正常。 她就是单纯的血厚,起码是蝙蝠侠级的血条。 血厚的天才当然可以在住院期间偷吃几口小蛋糕。 艾玛丽丝出院那天,杜雷的弟弟肯尼一个人跑到她的病房来。 小男孩刚十岁出头,和叛逆的哥哥不同,他是一个乖小孩。奥尼尔夫人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来替自己的哥哥和妈妈道谢的。 “谢谢你帮助了我哥哥,救了我妈妈。”男孩朝她端端正正鞠了一躬,把一个绑了缎带的礼盒放到桌上,“谢谢你。” “没关系,”艾玛丽丝摆手,“别这么正式,我不习惯。” 门外传来杰森和芮妮的脚步声,肯尼腼腆笑笑,推门从门缝里溜走。 艾玛丽丝顺手把他的礼物叠到杰森手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上:“走喽走喽,回家!” 一段时间没回去,律所里落满了灰尘。艾玛丽丝本以为自己回来后会忙到团团转,但实际是,她闲得快要在沙发上长出霉来了。 律所自从接达米安的委托开张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接到过委托了。杰森怀疑道:“你每天都这么闲吗,律所的生意差得不正常。” 艾玛丽丝横躺在沙发上,假装自己是一只长条抱枕:“每天只在律所报道两个小时的家伙,放过我啦。” “你不知道我有多忙,”杰森哼了一声,坐在沙发靠背上,“每天能分出来两小时给这里,神父都要把我供在十字架上。” “别拿你的手捂着眼睛了,”艾玛丽丝怜悯道,“你的手上有两个洞呢。” 地狱笑话。他们俩死后活该下地狱。 艾玛丽丝咧了咧嘴,迅速扯平。 “接不到生意很正常,”她望着天花板冷静道,“我得罪了企鹅人,而企鹅人前不久无罪释放。” 她用眼睛数着天花板上被雨水泡出的裂纹:“他不用刻意针对我,那些讨好他的人、恐惧他的人,自然而然会聚拢起来,捏死我这只小蚂蚁。” 她一说,杰森立马明白。这甚至不是把企鹅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能解决的问题,他不能一夜之间揍遍所有看风使舵的人,逼他们给艾玛丽丝送业绩。 还有有一种方法。如果这座城里最有声望的人给艾玛丽丝站台,自然会有站边的人选择亲近艾玛丽丝。 比如布鲁斯·韦恩。 杰森总不能去哥谭公墓给她刨出一个布鲁斯出来。布鲁斯连一具棺材都没有。他肯定没有死,他不可能死。 艾玛丽丝朝他瞥了一眼:“别担心,我肯定饿不死。韦恩小少爷的委托金够我不开张吃半年。” 她伸了一个克制的懒腰:“我们仍要开源节流。” 她坐起来,双手撑住沙发靠背,一双充满渴望的蓝眼睛睁大到有些恐怖的范畴。 杰森后背起了一层毛汗:“你有话好好说!” “和我一起卖素拉面吧,杰森!”艾玛丽丝认真道,“我们五五分账!” “你提过一次了,而且为什么是卖拉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警察就该吃没有配菜的素拉面。可能是因为他们每个月的工资评定都很惨?” “请你尊重美利坚文化,警察就该吃甜甜圈。”杰森没好气道。 一番没用的嘴仗后,艾玛丽丝被说服了。第二天,aa法律事务所外的路口出现一辆小小的餐车。餐车上堆满各种颜色的甜甜圈,艾玛丽丝揣着手坐在餐车后面。 她负责卖,杰森负责做,很正常。 她接不到案子,还卖不了甜甜圈吗? 杰森的手艺无须质疑,他一共炸了四十个甜甜圈,艾玛丽丝一天之内卖出去三十八个,剩下两个她自己买下来当晚餐。 律所里没开灯,艾玛丽丝推着餐车挤开门。 她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一进门就瘫在门板上滑下来。没想到开灯,艾玛丽丝在昏暗里摸索一阵,抓住推车上的甜甜圈狼吞虎咽。 她用力地咬着甜甜圈,猜想这场行业的软性封杀里有没有索莱娜的份。凉掉的甜腻在舌尖蔓延,艾玛丽丝又想,无论她有没有参与,结果都不会改变。 口袋里断掉的手链像火星般发烫,变成了棘手的包袱。 “你终于要告诉我,律所已经穷到开不起灯了吗?” 窗口处传来人声,一只手连门带艾玛丽丝和推车一起推开,摸进来开灯。 灯光大亮,杰森站在门口:“这才下午六点,你要睡在门口?” “而你要用门把我拍到墙上。”艾玛丽丝面无表情。 她看了一眼手腕上不存在的手表:“你今天的两小时都用掉了,你把明天的时间挪过来了?” “呃……”杰森一反常态,别扭地闷声不吭。 他挤进来,收拾了餐车。 艾玛丽丝跟在他后面啃甜甜圈:“难道你是来看甜甜圈卖得怎么样?对你的厨艺有点自信,哪天你没失业了可以去开餐厅……” 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杰森手上扔过来,落进艾玛丽丝怀里。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 “庆祝你出院的礼物。”杰森说,他眼睛莫名地转到一边,“奥尼尔家的小鬼都送了,我作为律所助理总不能没有表示。” “你提醒我了。”艾玛丽丝嘀咕道,“我忘记拆肯尼的礼物了。” 她麻利地解开袋子上的缎带,里面是一个包装繁琐的小盒子。她奇怪地瞟了杰森一眼,后者拿走推车里最后一个甜甜圈堵住自己的嘴。 盒子拆开后,艾玛丽丝看见一条银色的手链,一轮冷淡的月牙镶嵌在银饰间。 “一条手链?” 杰森理所当然道:“你之前的蝴蝶结手链不是断掉了吗?” “对,它断掉了。” 那轮月亮映进她眼睛里,艾玛丽丝挠了挠头:“为什么是月亮?” “你告诉我为什么啊,”杰森木着一张脸,“月亮宝宝。” 此话一出,艾玛丽丝浑身上下都过一遍油,下锅最少五成熟:“噫!” “amaris,月之子,不就是月亮宝宝?” 看到艾玛丽丝满脸不自在,杰森的恶作剧之心大满足,围着她嘻嘻复读:“月亮宝宝,月亮宝宝,月亮宝宝!” “啊——”艾玛丽丝抱头乱走,“救救我,救救我!” 从此“月亮宝宝”这个称呼在杰森嘴里生了根,在他这儿已经彻底取代了艾玛丽丝的名字。 艾玛丽丝从最开始的抵触,到后面的麻木,只用了三天。 “随你怎么叫,我看透你了。”艾玛丽丝冷漠道,“你这只油鸱!” 杰森得意一笑,把今天的甜甜圈摆在餐车上。他每天待在律所的两小时全用来炸甜甜圈了。 “去吧,”他一拍艾玛丽丝的肩膀,“就决定是你了,月亮宝宝!” “呵。”艾玛丽丝冷冷地一掀嘴角,“你最好不要给我替你取外号的机会。” “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的。”杰森得意忘形道。 艾玛丽丝暗暗记牢他这副猖狂的嘴脸,心中发誓总有一天要让杰森体会到自己的痛苦! 她带上一副小马扎,在律所外的路口坐下,开始卖今天的甜甜圈。 “aa法律事务所”应该改名成“aa甜甜圈事务所”。 一个熟悉的男人牵狗路过。他先看到艾玛丽丝,对狗狗昂昂下巴,走过来打招呼:“阿德金斯律师,早上好。” “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艾玛丽丝说,“早上好,文森特警司,新鲜出炉的甜甜圈要来一份吗?” 文森特微笑:“好香,帮我打包两份吧,谢谢。” 他向艾玛丽丝介绍他的狗:“这是我的好姑娘,路易莎。” 艾玛丽丝摸不了狗狗热情的小脑袋,遗憾地向狗狗招手:“你好,路易莎。” 两份香甜的甜甜圈装进纸袋,艾玛丽丝随口一问:“你怎么到米勒湾来遛狗,警司,你家住附近吗?” “我家在新城。”文森特犹豫片刻,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我今天休假,我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艾玛丽丝惊讶:“找我?” 文森特露出苦笑:“杜雷不愿意再麻烦你,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检方打算起诉他,他现在就在哥谭警察局的拘留所!” 艾玛丽丝猛一下站起来,差点把餐车上的甜甜圈都撞下去。她手忙脚乱地摆好甜甜圈:“为什么?!我们不是找到了证据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文特森艰难道。 他在艾玛丽丝面前难以启齿,这真是哥谭警察局的耻辱。 “证物……消失了。” 15 第 15 章 艾玛丽丝第二次走进拘留所会面室。 她总是频繁往返于几个地方,法庭、医院、律所和警局。在艾玛丽丝有记忆的时间里,她连韦恩塔都没去过呢。 杜雷原本拒绝会面。文森特再三和他强调,不见到他艾玛丽丝不会离开,他才同意和艾玛丽丝见上一面。 艾玛丽丝第一眼没认出来对面的人,短短十几天,杜雷像老了十几岁,背脊佝偻,小小地蜷缩在板凳上。 “艾玛丽丝小姐,”他疲惫道,“你是一个好人,我永远记得你为奥尼尔家所做的一切。所以我会告诉你离开,走吧,别管我了。” “在让我离开前,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艾玛丽丝焦急道。 她有太多问题等待回答。 “为什么检方要起诉你?” “为什么我们提交上去的证物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让我帮你辩护,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没有从虚空中伸出的锁链和锁隔绝二人。 艾玛丽丝在人物档案里没翻到杜雷的人物信息,与案件相关的人——奥尼尔夫人、文森特警司,他们的信息全部消失了! 杜雷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他对警卫道:“我身体不舒服,要求结束会面。” 艾玛丽丝无功而返,她去了一趟社区中心。听社区负责人说,奥尼尔夫人有几天没来帮忙了。 杰克今天也不在,她跑了个空。 一上午的忙碌没给糟糕的情况带来丝毫改变。艾玛丽丝回到律所,餐车上的甜甜圈都凉透了。 她抓起一个甜甜圈,咬了几口。肯尼的礼物还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她一直忘了拆。 艾玛丽丝盯着那包装仔细的礼盒看了几秒,她坐在桌前,拆开礼物的包装纸。 她的呼吸停了。盒子里躺着一个更小的盒子,形制和从杜雷床底下搜出的全铅保险盒一模一样,区别在于大小和材质不同。 杜雷以为这个盒子不是全铅材质的,黑面具不会重视它的去向。他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的弟弟,又被毫不知情的肯尼作为谢礼送给艾玛丽丝。 艾玛丽丝抓起电话,拨给文森特警司:“我们还有一件证物!” 文森特警司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声音不见轻松。 “你不能把它交给警局。”他严肃道,“我不想这么说,但哥谭警察局已经不能够信任了。” “哪怕是重案组?” 文森特缓缓呼出一口气:“是证物科,存放在那里的证物不是第一次突然消失了。” 艾玛丽丝难以置信:“证物科没有被整改吗?弄丢证物的警员不需要追责?” 回答她的是难堪的沉默。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嘭一声打开的声音,烟草滋滋燃烧。 文森特无奈道:“最好的选择是存放在你那里,等到你为杜雷辩护的时候,以辩护律师的身份提交给法庭。” “杜雷不同意我当他的辩护律师。” 文森特微叹:“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的。” 艾玛丽丝的法庭记录是一片空白,没有人物,没有证物。杜雷终止了委托。 “是谁?”艾玛丽丝问。 “是谁?”她咬牙道,“我只要一个名字,告诉我,我应该避开谁?” “詹姆斯·科里根,证物科技术分析组的首席技术员。许多由他经手的证物都不翼而飞。” 詹姆斯·科里根。艾玛丽丝一点点咀嚼这个名字,仿佛能从中榨取苦涩的汁液。 文森特的声音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他给了艾玛丽丝一个忠告。 “我不想让你失去对哥谭警察局的信心,但这是实话,阿德金斯。”文森特道,“在这里,‘受贿’不是例外,而是规矩……” 他挂断了电话。 哪怕是正午时分,哥谭不见阳光。压抑在城市上空的阴云滚动着,好像距离韦恩塔只有一个伸手的距离。 一滴水落在柏油路面。 下雨了。 艾玛丽丝在衣柜里找出一件过大的雨衣披在身上,她骑上自行车,冒雨骑到哥谭警察局。 她在门口抖掉雨衣上的雨水,对前台的接待警员道:“您好,我找詹姆斯·科里根技术员。他在吗?” 接待的警员抬头看了她一眼,雨衣宽大的帽檐挡住了艾玛丽丝的小半张脸。 艾玛丽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烟盒,趁周围没人注意推给接待员。 “工作辛苦了,暖暖身子吧。”她说。 接待员拆开烟盒,里面是一卷钞票。他飞快把烟盒塞进抽屉里,向后喊:“有人知道吉米今天的排班吗?” 很快,有喊声传来。 “半小时前他还在技术分析室呢!” “等等吧,”接待员说,“我去喊他过去。” 他去技术分析室找到科里根,“吉米,有人找你。” 棕色头发的技术员摘下手套:“谁?我今天可没有预约。” “我不认识。”接待员道,他熟门熟路地接过科里根递来的一支烟,“是一个漂亮小妞。” 他回想起雨衣帽檐下的蓝眼睛——或者绿眼睛,颜色接近春天鲜嫩的新芽,在阳光下会透出光来。 “她说有事找你。”接待员隐瞒了烟盒和里面的一卷钞票,“你找了新女朋友?” “少来,别让马尔卡西听到。我的警察女朋友随身带着枪呢。”科里根哼笑。 他推开椅子,跟随接待员走出去。前台并没有人,只有门口一滩抖落的雨水证明有人来过。 “真奇怪。”接待员四处找了一圈,“她走了。” 科里根皱眉:“你不会是在耍我吧,老兄。” 他和接待员在门口争论起来,哥谭警察局对面的便利店里,艾玛丽丝坐在窗前的位置上吃三明治。雨衣堆在她的脚边,浸湿运动鞋的网面。 这个位置能看到前台,也能看到和接待员争吵的科里根。她买了一杯咖啡,看了看时间,距离哥谭警察局的下班时间还剩一个小时。 便利店有不少东西,艾玛丽丝在这里买了两根橡皮筋、一双新鞋和一把雨伞。 她把雨衣装进购物袋里,用橡皮筋扎了一个丸子头。 哥谭警察局有一部分警员拥有正常的上下班时间,这部分警员中包括证物科。 科里根下班的时间更早,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他卷起衣袖,在警局门口张望。 他上了一位金发女警的警车。 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从警局门口出发,开到城西停下。一把黑伞开在雨里。 科里根搂着女伴的腰走进街道尽头的一家地下酒吧。艾玛丽丝记住了它的位置和名字:芬尼根酒吧。 她扯开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解开头发。脚上那双进水的运动鞋扔掉,换成便利店买来的高跟凉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应该是一位酒吧的客人。 她刚要推开酒吧的门,一个穿着警服的壮汉从门里出来。 她认识这张脸,她上一次见到这个警员时,他在黑市卖枪! 艾玛丽丝心头一惊,迅速低头。生疏的动作让警员多看了她一眼。 “艾尔,你走错了,我在这里!” 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艾玛丽丝背后响起,面容陌生的男人虚虚揽住她的肩膀:“你迟到太久了,杰克和安东都等得不耐烦了。” 艾玛丽丝自然地靠在男人肩上埋怨:“下雨了,谁让你们不来接我?” 他们有说有笑,从芬尼根酒吧门口离开。 一走过拐角,男人松开揽住艾玛丽丝的手:“你怎么跑到警察酒吧去了?” 艾玛丽丝同样不解:“你怎么在这里,杰克?” 她的目光在男人薄薄的胡须上停留:“你拆绷带了?” “前不久刚拆绷带,医生帮我做了面部修复手术。”杰克摸摸自己扎手的下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时,我不是一个光头。” 艾玛丽丝移开眼睛。 他和光头的距离没有特别遥远。但蓝色的眼睛实在为他的英俊加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杰克说,“你为什么想进警察酒吧?” 艾玛丽丝敷衍道:“我去找人。” 警察酒吧。她回过味来:“那家酒吧的客人全部都是警察?” “如果你觉得他们配称为‘警察’的话。”杰克说,“正常的警察不会去那儿消遣,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芬尼根没有哪怕一个监控设备,那里是监控盲区。” 杰克仔细看着她的脸,他的眼睛是一面镜子,智慧、敏锐、包容。 艾玛丽丝知道他肯定在一瞬间看穿了某些东西,他只是不说。 “你的盯梢技巧有待练习,但换鞋是一个巧妙的细节,值得夸赞。”杰克说,“对了,你的律所需要人帮忙吗?” 艾玛丽丝对他转移话题的速度感到惊讶:“你要出来工作了吗?” “不是工作,算是一些轻度的复健活动。”杰克指了指自己的腿,艾玛丽丝这才注意到,他走路的速度很慢。 “我原本打算社区中心做一些义工,但是那里的工作岗位基本饱和了,我找不到事做。负责人告诉我,我可以去社区律师的律所帮忙。” 他笑眯眯地道:“不需要你支付工资,社区负责我的食宿,这算是义工的福利。” 被戳中窘迫之处,艾玛丽丝羞窘道:“可我最近没有多少工作能做,我自己都闲着。” “你就当我是去你那儿休假的吧,”杰克说,“一张能坐下休息的沙发,换一个免费的智能管家,你不会亏的。” “你每多说一句话,在我心里就多变帅一分,现在你是世界级帅哥了。” 艾玛丽丝放慢脚步,和杰克在雨后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她回望了一眼街道,记下几个便于观察的位置。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你这张脸有点眼熟。” 杰克笑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也想知道我长得像哪位名人。” 距离他们两条街的位置,工人们正在拆卸一副250平方米的巨幅广告牌。哥谭名人布鲁斯·韦恩潇洒迷人的笑容被撕掉一半。 一位工人用雨靴推掉升降台上的雨水:“韦恩是不是很久没出来露面了,感觉有段时间没听到他的消息。” “你管他呢,快干活!”另一位工人呵斥偷懒的同伴,“他们这种有钱公子哥,说不定正躲在哪个美女如云的小岛上度假呢。” “真羡慕。”工人嘀咕着,撕掉了韦恩的另外半边笑脸。 16 第 16 章 哥谭警察局里有鬼。 如果为恶的只有一人,人们可以检举他,可以告发他,可以把他关进监狱。 但如果,作恶的人比检举的人、告发的人、维持秩序的人更多,伸张正义就变成了世界上最困难的事。 哥谭重案组值得信任,但问题是哥谭警察局不止有重案组。 从这个角度看,直接炸掉整个警局可能更为便捷。 “你的表情好严肃。”杰森眯起眼睛,“根据我的经验推测,你是不是在想一些暴/力/血/腥少/儿/不/宜的事?” “我的中间名是可怕。”艾玛丽丝支着下巴沉沉道。 她把玩着手里肯尼送来的箱子,试图找到一条能撬开的缝。 杰森撑在沙发靠背上,一探腰,轻轻松松勾走艾玛丽丝手里的箱子。 他眼里飞掠过流转的思绪,随后得意地宣布:“而我的中间名是可恶。” 他的手指飞动,箱子在他手上变成一个旋转的球。艾玛丽丝去抓箱子,被杰森灵敏躲过。 “解决。”他把箱子摆回桌上。原本找不到缝隙的正方体上多出几条可推拉的豁口。 艾玛丽丝狐疑地朝他看去:“你怎么一下就打开了?” “我以前接触过类似的东西。”杰森坐到她旁边,好奇得像即将出发春游的小朋友,“快打开,你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这句话说服了艾玛丽丝,她暂且放过了杰森的问题。 两双眼睛的紧密注视下,艾玛丽丝打开保险箱,箱体自动归为四大块黑色金属,落到桌面上。 艾玛丽丝观察里面的东西:“这是……无人机?” 圆筒型的机身被漆成黄黑两色,末端是一个小小的助推器。它们一共六个,垒成一座蜜蜂金字塔。 “确切说,是浮游炮。” 杰森在底部翻找两下,摸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一只黑色的耳扣和两片类似隐形眼镜的薄晶片。 他把耳扣扣到艾玛丽丝耳朵上:“你叫什么名字?” 啊,失忆的人又多了一个? 艾玛丽丝拨他的手:“你动什么歪脑筋呢?” 耳扣“嘀”一声,亮起一道微光。 “声纹确认。” “借你一根手指用用。”杰森嘀咕着,拿起艾玛丽丝的食指摁在耳扣上。 “指纹确认。” 他捏起晶片就要往艾玛丽丝眼睛里戳,艾玛丽丝拽住他的手,“你等等,别别别,我自己来。” 她小心地把晶片戴进眼睛里,眨了眨,轻微的不适感随眼珠转动的动作消失。 “虹膜确认。” “机主已绑定,‘蜂群’为您服务。” 桌面上的六个浮游炮静默地悬浮,艾玛丽丝吓了一跳:“哇哦!” 杰森戳了戳其中一只蜜蜂似的浮游炮:“我承认,它有一点点小帅。” 艾玛丽丝开始频繁眨眼、转动眼球,她面前展开的操作面板一动不动。 她皱眉:“它不能眨眼使用吗?” 杰森:“你的耳扣是拿来干嘛的?” ……不是所有的系统,都是逆转系统。 “快捷指令绑定,随行、威慑、歼灭。” 艾玛丽丝兴致勃勃地试了几个,她收起浮游炮:“可惜,它不是我的。” “它就是你的,别人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 “它是证物。” “现在还不是证物。”杰森说,“在它被送上法庭或者警局的证物室前,你可以灵活使用它。” 艾玛丽丝怀疑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部消息?” “哥谭要乱起来了。”杰森说,“一般情况下,我会好心劝你暂时离开哥谭,去一个阳光灿烂的地方度假。考虑到你的工作情况,你肯定不会走,那我只能建议你保护好自己。” “一个比较实用的方法是改装律所,我可以友情为你提供一些改造意见和购买渠道。” 艾玛丽丝苦恼地垮下脸:“这段时间我可能没钱。” 杰森看她的眼神一比一复刻欧也妮看葛朗台:“你上次还说,达米安的委托金够你吃半年!” 艾玛丽丝忍痛:“我可以把卖甜甜圈的利润分出来,再拨三分之一……不,四分之一的存款!” “我看你这段时间还是别吃肉了,”杰森无情道,“吃草攒钱吧。” “对了,”他突然提起,“这几天的甜甜圈怎么都没有卖完,是口味需要改进吗?” “做生意嘛,销量不稳定很正常。”艾玛丽丝打着哈哈。 杰森走后,她心虚地算了一笔账,算算自己要给杰森分多少钱。 亏得杰森最近很忙,每天在律所顶多待一个半小时,他还没发现艾玛丽丝背着他破屋藏娇。 被藏娇的人是来干活的。 下午是杰克的工作时间,工作内容为代替艾玛丽丝在律所外的路口卖甜甜圈。 “让我猜猜,你什么时候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另一位助理?”杰克继承了艾玛丽丝的小马扎,揣手坐在餐车后。 “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艾玛丽丝背起包,包里装着雨衣、雨靴和一顶假发。 杰克调侃道:“你这样显得很可疑,你不怕他发现你的秘密行动?” 她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骑上自行车:“他忙着呢。” 杰森说得没错,哥谭要变天了。 这座城市在等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黑面具和企鹅人在等一场盛大开演的胜负。 经过长达一周的盯梢和文森特警司提供的情报,艾玛丽丝理清了事件的起因经过。 黑面具走/私了一批货物,雇佣企鹅人运送到哥谭。企鹅人在这中途起了贪心,他昧下一船货物,藏到米勒湾的货仓里。 这件事很快被黑面具发现,企鹅人留在货仓的打手被黑面具派来的杀手灭口。倒霉蛋杜雷在打手搬货的空隙偷走了黑面具的货物之二。 其中一样货落到了哥谭警察局手里,据说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红头罩带走,证物保险箱不翼而飞。 另一样东西被杜雷送给了自己的弟弟肯尼,又被肯尼送给了艾玛丽丝。他可能以为警局或者黑面具收回了第二个箱子,蜂群浮游炮目前的所有者是艾玛丽丝。 如此一来,杜雷后续不愿接受艾玛丽丝的辩护,大概率是受到了黑面具的威胁。一人顶罪——典型的帮.派做法。 当他胆大包天偷走两个保险箱时,黑面具早已决定好小贼的下场。黑面具不着急拿回他偷走的东西。 警局门口的杀手不过是一个提醒。他的目标是奥尼尔夫人,但艾玛丽丝挡下了他的子弹。 这已足够。低成本的栽赃陷害只需要一个腐/败的证物科。为了和黑面具搭上关系,科里根什么都愿意做。 杜雷所经历的一切对哥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盘踞在黑暗世界的两方霸主,他们的一举一动牵动每一处贫寒、混乱的街道。 黑面具和企鹅人不止是阿卡姆疯人院里走出来的疯子,他们更是帮.派领袖,是帮/派横行的旧时代留下的残党。 他们收买法官、操控警察,招揽每一个街头斗殴的流浪汉和瘾/君子。 他们贩卖违/禁/品、贩卖走/私物、贩卖/人口,像做涂色游戏一样给每一个街区涂上自己的颜色。 假如有人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即使是合作多年的朋友,下场也不过是一枚子弹。 “我很抱歉,我们原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黑暗中,有人惋惜道。 血迹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蜿蜒,铺开大片赤红。女人倒在地上,僵硬的四肢无处安放,如同一个被随意丢弃的木偶。 她毫无光泽的眼睛是蒙尘的玻璃珠,映照出一个矮而胖的身影。 那影子形似一只笨拙的企鹅,他弯腰,用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血,拽掉她手腕上的一条蝴蝶结手链。 “我真的很遗憾。”粗糙又圆滚滚的手指抚摸着雨伞的伞柄,“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背叛我,站到我的敌人那边。” 他唏嘘地摇头,为失去了一位真挚的朋友痛心。 “把这儿烧了,别留下痕迹。” 手链缠在伞柄上,一晃一晃,蝴蝶结的挂坠撞到伞柄,落下一颗缀着的钻石。 “聪明人变成了痴愚,是一条最容易上钩的游鱼……”* 那影子停下:“把她的律所炸掉,把索莱娜可能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部销毁。” 门外守着的女人恭谦点头,他继续朝前踱着步子:“……因为她凭恃才高学广,却看不见自己的狂妄。”* 一场大火,埋葬所有。沉睡的街道半夜被火警唤醒。 索莱娜·西科尼的讣告只在报纸上占据了半个巴掌大的小格。她的朋友们为她举行了一场葬礼。 艾玛丽丝受到了邀请。她穿着黑色正装,胸口别着一枝白花,安静地听牧师祷告。 索莱娜的墓碑前立着一座天使雕像。守护天使手拿棕枝,抬首望天。艾玛丽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今日的哥谭阴云密布。 棺木抬进坟墓,艾玛丽丝将口袋里断掉的蝴蝶结手链放在索莱娜手边,与她一同葬在六尺之下。 她没有参加后续的悼念会,在滚滚乌云下出发。 几分钟后,艾玛丽丝在街边的服装店换掉正装,带上帽子、口罩和墨镜,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装扮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每一个来黑市的人都不希望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艾玛丽丝估算着自己手头能用的所有钱,双眼在往来的人群中忙碌地搜索自己的目标。 她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艾玛丽丝拉紧口罩,向他快步走去。 17 第 17 章 詹姆斯·科里根从琳达的床上醒来。 琳达不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是同为警员的马尔卡西。 琳达是一个流莺。 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科里根靠在床头抽烟。琳达亲昵地靠过来,讨好道:“亲爱的,昨晚的钱你还没给呢。” 科里根一臂挥开:“滚开,别烦我!” 琳达被挥倒在床上,眼中划过一丝怨恨。 科里根穿好衣服,想到万一琳达闹到马尔卡西那里去,那场面就很不好看了,马尔卡西可是有配枪的。 他重新提起一副笑脸,揽过琳达的肩膀:“你不该在我思考的时候打扰我,我是警察,我每天都在思考。” 他把几张钞票塞进琳达的内衣里:“我下周再来。” 不管琳达心里在想什么,听到下周有生意做,她会识相的。科里根对她够好了,他从来没在床上打过她。 他哼着歌,在琳达家的浴室洗了一个澡,换衣出门。琳达的公寓距离警局仅有二十分钟路程,足够科里根慢慢遛达。 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女人在他身前不远处走着,很快被科里根超过。科里根借着邻街小店的橱窗玻璃瞟了她一眼,兜帽与凌乱的黑发遮住她的眉眼。 科里根若无其事地走过街道拐角,他躲在一辆车后,等跟在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他忽然撞出去——一个秃顶男人皱眉看着他:“老兄,你什么毛病?” “抱歉抱歉。”科里根边道歉边走开。 弥漫在心头的违和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他好像弄懂了这种不和谐的由来,这段时间,雨衣在他的眼前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穿着雨衣的女人来警局找她。穿着雨衣的女人在便利店买走他手边的三明治。穿着雨衣的女人在路上与他擦肩而过。 穿着雨衣的女人看着他、观察他、揣摩他的一举一动。 她的雨衣有时是黄色,有时是蓝色,有时是黑色,搭配相同颜色的雨靴。 她是金发、棕发、黑发,永远看不清脸。 是他多心了吗?科里根想。 哥谭连日下午,雨衣雨伞盛开在城市各处,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雨衣的女人。 就在他自我怀疑时,他的余光瞟到街边停车的后视镜。黄色的雨衣像一只在雨下显化的幽灵,默默跟在他身后。 科里根一惊,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混杂恐惧的暴怒。 他猛一回头,掐住黄雨衣的脖子:“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雨衣兜帽被掀开,露出流浪汉愤怒又疑惑的脸:“你是不是有病,谁跟着你了?” 不是她。 科里根环顾四周,他快步走进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场,在商场里绕了几圈。在货架与货架的间隙中,他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所有人,从客人到售货员。 估算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闯进商场的值班室,虚虚一晃自己的警员证:“警察,我要看你们的监控调查。” 值班室的一个保安想说两句,被他的同伴拽了拽胳膊:“他是哥谭警察局的!” 保安脸色发青,他面上浮现出挣扎,很快挫败地退开。 科里根调出自己走进商场后的监控,正是晨起上班的时间,来逛商场的多数是退休的中老年人和家庭主妇,没人穿着雨衣,也没人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又调出商场门口的监控,直到他走进商场五分钟后,才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进来。 科里根脸色阴晴不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犯了疑心病。又或许,这是潜意识给他的提醒。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不能让他安心。 他在商场耗了半个小时,到警局时已经迟到了。现场调查组的同事先一步去了凶案现场,这一起案子没人找科里根,他给同事打了电话:“我今天请假,不出外勤。” “你真不来?”同事问,“这次是小丑帮杀人,油水很足哇。” “不是小丑本人有个屁的油水,”科里根暴躁道,“得要是小丑手里漏出来的东西放到网上拍卖,那价值才高。” 他没少干这种事,多的是超英超反的狂热崇拜者出高价收购各种现场垃圾,还有闲得没事收集新奇物件的猪脑富家子凑热闹。 左右那些证物也没用,还不如被他卖掉赚钱。 像黑面具、企鹅人那种,出价就更高了。他们需要的东西往往存放在证物科。科里根找一个没人看守的时间,避开监控把它们扔掉或者二次污染,一大笔钱舒舒服服进账。 他很谨慎,从不留下证据。纵使重案组对他有再多质疑,明面上也得对他客客气气。戈登不是警察局局长,新上任的那个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科里根在办公室躺了一会儿。他的同事们大概率要在犯罪现场待一整天,其他警员肯定以为他跟着一起去现场勘察了,不守在办公室也没事。 想到这里,科里根抓起外套,趁没有人发现自己时从警局溜了出去。 他绕了一个弯,打车去了城西的芬尼根酒吧。哪怕是工作时间,芬尼根酒吧里喝酒打牌的警察仍多得像蜂巢里的蜜蜂。 科里根在这里很多地位,一进门就有许多人和他打招呼。有人从台球桌边退下,站在空位边招呼他:“吉米,来玩两把!” 在欢腾热闹的场景里,科里根逐渐放松戒心。他接过台球杆:“来啊,我们玩玩。” 在一群追捧自己的人中间玩乐总是令人愉快,科里根一连进了几球,志得意满。 他几乎要忘掉今天的不快了,这时,他看到一抹鲜亮的色彩。 披着黄雨衣的女人站在芬尼根酒吧的后窗外,见科里根扭过头来,如一片云雾般毫不留恋地飘走。 科里根浑身巨震,他撞开围簇在身边的人,抄起台球杆冲出酒吧后门。 后巷空荡荡,两个垃圾箱散发出恶臭。他癫狂地四处挥舞台球杆,暴怒大喊:“你出来啊,别躲躲藏藏,出来!” 没有人回应他,一个他认识的警员推开后门:“怎么了,吉米?” 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软弱。科里根抓了抓头发:“没什么,最近过得不太顺。” “要是你的日子还不够滋润,我们就更没活路了。”警员给他递了一根烟,压低声音,“肯齐,负责缉.毒的那个警察,我最近看到他和阿德金斯律师走得很近。” “肯齐?他自己卖的货比他抓的药头还多。”科里根咬住烟,“阿德金斯又是谁?” 警员谄媚地上前给他点火:“听说是杜雷·奥尼尔的辩护律师,她负责过小韦恩的案子,以前是索莱娜·西科尼的学生。” 科里根拧紧眉毛,吐出一个烟圈:“有意思。”他冷笑,“真有意思,肯齐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指望把我拉下马呢。”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塞进告密的警员手里:“谢谢你的帮助,帮我把缉.毒科的约翰叫来,就说我有事和他商量。” 警察掂了掂钞票的厚度,忍不住面露喜色。他小跑进酒吧。科里根靠墙抽烟。 尼.古.丁的摄入让他迟钝的思维重回敏锐,他没用多少功夫制定了一个计划。 后巷墙壁间的一线天空沉沉压下来,乌云滚滚。科里根露出狰狞的微笑。 阿德金斯会是那个跟踪他多日的雨衣女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死了,死得凄惨,毫无名誉,毫无价值,一如哥谭下水道里的一只老鼠。 一个稚嫩的、天真的、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学了点手段,就以为自己能改变哥谭。 她以为肯齐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拨打了女朋友马尔卡西的电话:“亲爱的,我有事需要你帮忙。”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气过肺,“记得带枪来。” 一场暴雨划开了哥谭的夜晚。哥谭是港口城市,有两座大的港口。这里最不缺废弃的货仓,适合走/私,适合藏匿,适合谋/杀。 肯齐被铁链捆在椅子上,半张脸肿胀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呜呜求饶:“我没有……没有出卖你……吉米,求你了,放过我吧。” 马尔卡西从后面用锁链绞住他的喉咙,那求饶和惨叫很快变成断断续续的呻.吟:“闭嘴吧,叛徒!” “我们做‘生意’赚钱,肯齐,你是想断了所有人的财路。”科里根说。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肯齐的脸:“一个没钱没势的小律师,你以为她能帮你?” 他熟练地戴上用来勘察案发现场的一次性医疗检查手套,拆开肯齐的警/枪,检查其中的子弹。 他把枪抛给马尔卡西:“等会儿用这把枪杀了那个女的,弄成是她来找肯齐买毒/品,价格没谈拢,两人大打出手意外身亡的样子。” 马尔卡西松开锁链,肯齐咳嗽起来,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你认真的?”马尔卡西说,“那小律师看起来就不会用枪。” “所以我们用刀子宰了他,给阿德金斯打点成/瘾的东西。”科里根指着肯齐,“我再找约翰作证,说他盯着阿德金斯很久了。证物有一个大概的逻辑链就行,剩下的我们都能改。” 马尔卡西脸上扬起一个恶毒的笑,她喜欢这个:“好主意。” 她拿起刀,在肯齐的腹部比划,研究怎么扎更像一场暴/力所致的意外。 科里根舒心地靠在墙上,纵容地看着马尔卡西。 这时,一片黄色的衣角落进他的余光里。高大的影子披着亮黄的雨衣,一脚踹开仓库的大门。 漆黑的风与冷白的雨从他背后吹进来,风雨声如同兽类在夜晚凄厉地哀嚎。 科里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怎么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一个男人! 雨衣包裹着男性高大壮实的躯体,男人抬手,两只枪口对准科里根和马尔卡西! 枪声汇入风声雨声,在暴雨的组曲中加入激昂的鼓点。科里根一心只想逃命,根本顾不上反击。 “啊!” 他看见马尔卡西捂住小腿,痛苦地倒下去,枪脱手落地。肯齐连人带椅倒地,发疯似地拼命蠕动。 科里根死死趴在墙根,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时间那么漫长,他快要以为那人弹匣里的子弹用之不尽了。 等到枪声停止,科里根仍紧紧趴在地上。风雨交加,仓库里只有马尔卡西的嚎叫回荡。 他顾不上自己中枪的女朋友,冒头冲进雨里。 安全。安全。 家不安全,警察局不安全,只有芬尼根酒吧,他是那儿的王,王只有在自己的领地里才安全。 他开走了马尔卡西的警车,把马尔卡西和肯齐扔在仓库里等死。科里根一头扎进酒吧的人群中,他身上湿透了,冷汗和雨水顺着裤管滑下,在酒吧的地毯上晕开。 一张张模糊的脸关切地问:“吉米,你还好吗?” 有人递给他一杯酒。科里根哆哆嗦嗦地坐下,所有酒灌进嘴里,却没喝下去多少。 他吓破了胆。死亡贴着他的脸向他问好。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冷静……冷静……马尔卡西还活着吗……肯齐,肯齐必须死…… 穿雨衣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蝙蝠、蝙蝠侠为什么不来救他,蝙蝠侠为什么不抓住那个该死的雨衣女,把她摔成碎块!警察!警察都在吃白饭吗?重案组的人为什么不保护他?! 一个人撞开门,血被雨水冲刷掉了,那张脸青肿如水里飘起来的浮/尸。 科里根迟疑地辨认出来者。 肯齐手里拿着他的警/枪,他靠在门上,双脚打颤。 “去死吧,”肯齐喉咙里含糊地爬出声音,“你不死,死的人就是我了。” 他拔掉了保险栓! 酒吧里的人纷纷大惊:“肯齐,你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别闹太难看!” 数只枪口瞄准肯齐,那是一把把警/枪,它们原本应该用来保护市民。 “把枪放下,肯齐!”他们厉声道,“退后,出去,离开这里!” 肯齐神经质地喃喃:“没有退路了,我无路可走……我们不是朋友,这里没有朋友,我们是一群报团横行的敌人。” 枪与枪对峙着,仿佛火舌在引线下方渴望地舔舐。 一声枪/响! 引线滋滋燃烧! 不知是谁扔出了一枚烟/雾/弹,一声声枪/响在灰白的雾气中炸开。科里根大脑一阵恍惚,再是剧烈的疼痛和烧灼感。 他伸手一摸胸口,满手鲜血。 他中枪了。 烟雾滚滚,被风吹散,一大批人涌进酒吧里:“哥谭重案组!放下枪,双手抱头下蹲!全部蹲下!” 科里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面前出现一张脸,是重案组的芮妮·蒙托亚,他最瞧不起的同性恋。 “这里有人中枪了,快抬担架来!” 她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抓出一个药包。里面是科里根为了栽赃肯齐和艾玛丽丝准备的违/禁/品。 芮妮脸色大变:“这里有足足一公斤白/粉!” 剩下的声音,科里根慢慢听不清了。他被人抬到担架上,等待推进救护车。 芮妮的声音忽远忽近:“警车里……还有一公斤……” 警车里有什么?他没放东西在警车里。 他的意识逐渐钝化,沉入水底。 他好像出现了幻觉。 街角的阴影里,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女人朝这里张望。 她看见科里根,笑了一下。 科里根失去意识。 18 第 18 章 “如果我要去做一件多数人都不会同意的事,我会变坏吗?” “做好事的不一定是好人,做坏事的不一定是坏人。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艾玛丽丝看着杰克,有些忧郁地撇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会在我做到一半的时候跳出来阻止我,哔哔叭叭一顿我不爱听的然后给我一拳。” “你这是刻板印象,社区中心的所有人都夸赞我是一个友善的绷带人。”杰克为自己正名。 他好奇地盯着餐车上色彩斑斓的甜甜圈:“这就是我接下来的工作,替你卖甜甜圈?” “暂时只有甜甜圈,我们的厨师最近很忙。” 艾玛丽丝收拾好背包,律所外的天阴云密布,暴雨将至。她披上挂在门后的雨衣,变成一片艳丽的影子。 暴雨是雨衣的掩护,雨衣是最容易替换的服装。 她打开门,湿润的风闯进来。 “艾玛,等等。” 杰克朝她走过来,脚步缓慢,艾玛丽丝觉得他的恢复速度比自己不科学多了。 “你忘了这个。”他把一样东西递给艾玛丽丝,“你把律师徽章落在桌上了。” 艾玛丽丝垂眸看着掌心小小的金色徽章。 “不要失去信任。”杰克说,“这是最可怕的事。当你对某样东西失去信任,你就再也不能为它而战了。” 沉默良久,艾玛丽丝收起律师徽章。如果她再次打开法庭记录,它会回到证物档案的第一格。 “我知道了。”她说。 * “你认为詹姆斯·科里根是什么样的人?” “芬尼根酒吧的皇帝,滑不溜秋的泥鳅,胆小如鼠的幽灵。” 文森特警司的声音隔着电话听不出情绪,好像他不是在数落自己的败类同事。 “他真正棘手的地方是从不留下任何罪证,没有检举他的证据,他什么都敢做。”文森特说,“他用钱和人情织了一张网,你无法想象这张网里有多少……在警局工作的人。” 艾玛丽丝评价:“这听上去和胆小如鼠不沾边。” 文森特苦笑一下:“有时候胆大和胆小不是对立的两面。” 他似乎又在抽烟,朗声打火机响起清脆的开合声。 “迈克尔局长在筹划一次整改行动,肃清局内风气。未来或许能好转。”文森特说着自己都不完全相信的话。 迈克尔·埃金斯是一个好人,但不是好人当上了哥谭警察局的局长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迈克尔缺少足够的个人威望。 更好,还是更坏。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挂断电话前,艾玛丽丝问:“杜雷同意接受我的辩护了吗?” 文森特只说:“我会努力。” 艾玛丽丝查看了接下来一周的天气,阴雨连绵。她买了很多件不同颜色的雨衣。 从律所到哥谭警察局,从哥谭警察局到科里根的家,从科里根家到芬尼根酒吧。她一天比一天更熟悉这条路线,一天比一天更了解科里根。 文森特对科里根的认识不够,他的认识是好人对坏人的认识。 他知道科里根有一位女友,却不知道他有时会到流莺家里过夜。 他知道科里根的女友马尔卡西也是一个警察,却不知道马尔卡西背地里做着贩卖违/禁/品的生意。 他知道科里根想和黑面具搭上关系,却不知道他没丢掉能证明杜雷清白的保险箱,他不敢处理黑面具的东西。 他知道艾玛丽丝有多关心这起案子,却不知道艾玛丽丝跟踪科里根观察了整整一周时间。 也许他知道。 他只是不说。 * “如果你碰上了一个棘手的敌人,你会怎么做?” “潜伏、观察、了解、制定计划、执行。” 杰森在撒了面粉的垫子上揉面:“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终于决定和路口的披萨店进行商战了?” 风雨雷鸣都不能阻止杰森来律所炸甜甜圈,艾玛丽丝到现在都没饿死,他要算头功。 艾玛丽丝对自己的衣食父母很有一分尊重。 “我是一名律师,了解对手是我的职业素养。” 杰森都不忍心戳穿她:“你卖甜甜圈都卖了半个月,再接不到案子,律所的名字可以直接改成面包房。” “我知道。” 艾玛丽丝摆弄着“蜂群”,蜜蜂似的浮游炮从窗口飞出去。摄像头记录下的一切传送到艾玛丽丝眼中的晶片上。 科里根是警察,哪怕他不常出外勤,躲在证物科浑水摸鱼,他也是警察,有一定反侦察意识。 “蜂群”适合黑夜出动,夜色是合适的伪装。 它还有一处妙用,在科里根进入拥有多个逃生出口的建筑物时,艾玛丽丝不用自己贸然跟上去。 考虑到它的主人很可能是黑面具,艾玛丽丝遗憾地收回付给他使用费的想法。 她背上包,杰森敏锐地朝她看了一眼:“你要出门?” “去见一个朋友。”艾玛丽丝面不改色,“不会耗时太久。” 芬尼根酒吧聚集着许多警察。他们中有人是科里根的附庸,是蜘蛛网上的一根丝。有人恨不得科里根早日倒台,哪怕其中没有任何正义的成分。 肯齐是后者。艾玛丽丝看到他如何在背后咒骂科里根,也看到他怎么和东区的药头商量分成。 她赶到和肯齐约好会面的餐厅。 艾玛丽丝扮演着人们眼中的“艾玛丽丝·阿德金斯”,一个富有正义感却懵懂莽撞的律师。 “谢谢你的帮助,肯齐先生。”她满脸诚恳和激动,“有你做人证,我们一定能揭发科里根的恶行!” 她对面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大大的墨镜挡住眼睛:“不,你搞错了,律师小姐。我不做人证,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比如照片和录音。” 他伸手,手指碾了碾:“正义是有价格的,律师小姐能理解吧?” 这样不好,她脸上的笑容正变得虚假。 艾玛丽丝打开背包,里面装满钞票。达米安给她的委托金差不多有四分之一在包里面。 她看见一个来自芬尼根酒吧的熟面孔在窗外徘徊,她微笑起来。 “谢谢你,肯齐先生。”艾玛丽丝真诚道。 * “你为什么要雇佣我,有的是比我更安全的选择?” “我不需要安全的选择,我要有用的选择。” 艾玛丽丝躲在一家商场的公共厕所里,用一次性手机和人通话。她记得在厕所门外摆上“清洁中”的牌子。 通话对象是一位在黑市上卖枪的警察,艾玛丽丝见过他三次。两次在黑市,一次在芬尼根酒吧。 她花掉了达米安的另外四分之一委托金。 “我不喜欢科里根,你也不喜欢科里根,我们一拍即合。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和科里根的矛盾不比我和他小。” 艾玛丽丝眨眨眼睛,“蜂群”传输回的画面里,警员困惑而警惕地四处张望。 “你好像对自己的计划很有自信,那为什么藏头露尾?”警员一哂,“我不接你的委托,警察不为难警察。” “科里根的女朋友马尔卡西贩卖违/禁/品,她用警车藏货。他们不算警员,算——”艾玛丽丝轻笑,“算药头。” “我查过你的档案,”艾玛丽丝说,“你的击杀记录里有药/头、强/奸/犯、恋/童/癖和连环杀/手。你收钱,然后帮受害者复仇,事后休几周行政假期。” “太咄咄逼人做不了生意,”警员道,“我们没话聊,朋友。” “就当是为了科里根。”艾玛丽丝说。 警员沉默,随即,“蜂群”拍到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就当是为了科里根。”他重复,“我的装备在哪里?” 哥谭的雨夜总是冷的,艾玛丽丝换了一身黑雨衣,她融进风雨里,成为立在墙下的一道影子。 偏远的仓库里传来肯齐断断续续的惨叫和求饶。明明该是集中精神的时候,艾玛丽丝走了神。 她的脚藏在雨靴里,雨靴泡在水里,潮湿在每一寸骨缝里挤进一根根针。 她计算着时间,用一次性手机打通电话。这是她和警员约定的行动信号。 艾玛丽丝扔掉手机,在最高的天台欣赏黄雨衣警员杀进仓库的戏码。 他不用杀掉他们,每一颗看似随性的子弹都有精确的、安全的方向。警员和艾玛丽丝合作创造了一个披着雨衣的幽灵。 个人的力量无法抗衡群体的伟力。但艾玛丽丝很乖巧。她会切蛋糕。 把一整块蛋糕分成两个半圆,再把两个半圆分成四个切角。不断细分下去,总有一块蛋糕是她能吃下的。分化总是行之有效。 让她惊讶的是,她没想到科里根和肯齐心态崩塌得如此之快,一轮枪击就让他们吓破了胆。 艾玛丽丝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的目标今晚就能完成。她飞奔下天台,在淌满水的街道上踩出一串串飞溅的水花。 强运能确保她不死,不能保证她不受伤。 那么,逆转思维,能不能用艾玛丽丝的“不死”保证他人的“不死”? 强运究竟是只眷顾她,还是会保护连她在内的所有人? 艾玛丽丝熟练地钻进芬尼根酒吧后巷,嘈杂从门缝里溢出来。 她抓紧时间用最后的一次性手机给哥谭警察局拨打了匿名报警电话,随后在窗外的黑暗中静静地等着,她等到了。 “把枪放下,肯齐!” 艾玛丽丝默数五个数。 五、四、三…… 她从雨衣下掏出黑市上买来的烟/雾/弹和枪。 她费劲地打开保险栓,手指扣紧扳机。 ……二、一! 枪口朝天,嘭! 后巷打响第一声枪响,艾玛丽丝顾不上发麻的虎口,用牙齿咬开拉环,烟/雾/弹砸破芬尼根酒吧的窗户,在肮脏的地板上滚动。 白烟遮蔽灯光,艾玛丽丝捡走弹壳,趁乱离开。 她没有着急回律所,而是换了一个观察的角落。 警车停满街头巷尾,担架抬进抬出,有几个倒霉蛋中枪了,其中包括科里根。一组警员去仓库把大腿中枪的马尔卡西搬上救护车。 没有人死去。 艾玛丽丝握紧手中的弹壳,它不再发烫,变得和此夜一般冰凉。 芮妮负责搜查科里根,她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找出一包白色的药.粉。她的搭档克里斯珀斯负责搜查马尔卡西的警车。 一群警察在酒吧进行枪/战,为首者有贩卖违/禁/品的嫌疑。以上种种都值得迈克尔局长掀起一番雷厉风行的搜查。 证据和罪状都递到哥谭警察局手边,艾玛丽丝完成了她的工作。 她将弹壳放进包里,在街角最后看了担架上不停哀嚎的科里根一眼。 她笑了一下,转身走远。 * “你的律师徽章在哪里?” “它在我的包里。前段时间我差点把它搞丢了,有人提醒我,随时记得把它放进包里。” 芮妮举起咖啡杯:“很好,希望你下次不要弄丢它。” 艾玛丽丝身上的钱少得可怜,她再次沦为有房子的流浪汉阶层。思来想去,她咬咬牙点了最便宜的一块曲奇饼干。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饼干,问芮妮:“警局的肃清行动怎么样?” 芮妮脸上难得带了一点笑容:“很不错,芬尼根酒吧恐怕要关门了。这次我们拿到了不容篡改的证据。” 艾玛丽丝提醒道:“可别让证据在证物科消失了。” “迈克尔局长勃然大怒,对证物科上下进行了一番大清洗。” 她低头啜了一口咖啡:“我们在科里根家里找到失踪的保险箱,杜雷今天上午离开了拘留所。” “他在拘留所住了快一个月了吧,真可怜。” “他差点就要上法庭了,”芮妮没好气道,“是文森特警司一直在拖延时间。他的工作不是没有成效。” 艾玛丽丝眨眨眼,把自己缩进座位里。 “回去把你的雨衣烧了吧。”芮妮说,“还有弹壳,直接扔进米勒湾。”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也没关系,我不过是接了一个陌生人的匿名报警电话。” 艾玛丽丝吃完曲奇饼,看向咖啡馆外的天空:“哥谭的雨季总算过去了,希望明天我能接到新的案子。” 芮妮挑眉:“祝你好运。” * 一件黑雨衣挂在地下室的衣柜里间,是一个透着湿气的秘密。 19 第 19 章 杰克在aa律所外卖了半个月甜甜圈后,在一个下午和回律所的杰森狭路相逢。 难以置信,经过足足两周的愚弄,杰森终于勘破真相,发现艾玛丽丝在自己眼皮底下藏了一个人。 杰森·陶德,你究竟保护了什么? 伟大的红头罩,其人生意义就是每天来律所炸甜甜圈,等着杰克把它们卖出去吗? 艾玛丽丝不在,她和芮妮有约,此时正在咖啡馆享受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面对震惊愕然的年轻人,杰克率先伸出友谊之手:“你好,我是杰克·安东,是阿德金斯律师的助理。” 看看,看看。 有些人案子只接了一个,助理都有两位了! 杰森不善地眯眼,他正要好好打量眼前的后辈,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愣住。 杰克只看到年轻人伸到空中的手停在眼前,他面上浮现出悲喜交加、怒怨半掺的神色,好像流浪许久的猫咪在冬日瑟瑟的风中找到妈妈,却不幸发现他妈妈是一条黑色杜宾…… 杰森一巴掌拍掉杰克的手,他愤怒至极:“你在搞什么?” 他就知道、他早知道、他一定以及肯定知道,蝙蝠侠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死了?! 不是灭星级的灾难都不配老头抬出他酷炫的地狱蝙蝠战甲出来遛两圈,哪位大人物何德何能可以做到达克赛德都做不到的事? 巨大的喜悦后,狂怒接踵而来。 究竟是怎样艰苦的任务,让布鲁斯·韦恩抛下蝙蝠侠,抛下哥谭,抛下韦恩庄园……抛下他们,假装自己是一个死人,隐名埋名潜伏在律所里。 他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忘记自己只是一个背上打满钢钉的老头。 “嘴巴可以用来干什么?” 杰克——布鲁斯不解:“吃东西?” 杰森怒极反笑:“它可以用来说话。” 他推开布鲁斯,在律所里四处翻找:“这里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东西,让你把这间小破屋当宝贝守着。” 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搅得布鲁斯一时忘了生气,直到杰森第二次翻动艾玛丽丝的资料柜,他皱了眉头:“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 他脸上的怒气和隐忍让杰森发笑,好像心上长一百零八颗心眼的蝙蝠侠突然变成了一颗纯白无暇的水煮蛋,光滑的蛋白上连一粒蛋壳都找不到。 他轻蔑地一瞥布鲁斯:“我这么弱小可怜,怎么敢对你有意见?” 呵,我倒要看看你这阴险老东西能憋到几时。 艾玛丽丝一推开律所大门,两个人远远坐在房间两端,好像中间隔了一整个哥谭。 左边是满脸无奈的杰克,他冲艾玛丽丝耸了耸肩。 右边是面无表情的杰森,他是一只内心毒液沸腾的皮球。 艾玛丽丝突然就不是很想回律所了,她伸进门的脚试探地缩回来:“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杰森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这声冷笑浮夸到隔壁邻居都能听到。 艾玛丽丝心虚地迈进门。 屋内的氛围太奇怪了,她绞尽脑汁想找点话说,只恨自己不是一个哑巴。 “我要走了。”杰森说。 艾玛丽丝小心翼翼地品了品,拉开门:“您请?” 她可能会半夜被杰森抓起来吊在建筑工地的起重机上。 “我来看看怎么改装你的破房子。”杰森抛给艾玛丽丝一对白色模块,“装在你家门窗上,有人闯入你能第一时间收到通知。” “谢谢,”艾玛丽丝干巴巴地问,“多少钱?” “不收钱,”杰森阴阳怪气,“我气饱了。” 他重重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临出门都要扭头瞪杰克一眼。 艾玛丽丝看向杰克:“你怎么惹他了?” 杰克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自我介绍算触动他敏感的神经,那我确实惹怒了他。” 如果他的脚能穿上高跟鞋,杰森一定是一位出色的戏剧女王,他怒气冲冲的咏叹调值得一顶王冠。 考虑到杰森的年龄可能只有杰克的一半多,杰克是一位宽容的长辈,所以他会给杰森找一个理由:“可能他今天穿的鞋不合脚。” 艾玛丽丝会意:“看他鞋上落的灰,他最近可忙了。” 好在尴尬的三人共处时间只有一会儿,杰森不必说,杰克晚上回社区中心住。夜晚的律所由艾玛丽丝一人独占。 她研究了很久,把杰森给的白色模块装在门窗边。 卖甜甜圈得到的净利润和杰森、杰克平分后,剩下的钱均分成六等份,还可以用两个月。 艾玛丽丝煮了一把意大利面,浇上除了番茄酱外什么都没有番茄酱。一碗合格又纯朴的素意大利面,很适合当她的晚餐。 她端着碗坐到桌前,想象面条上裹满荤香的肉酱,就着幻想下叉。 窗台处传来声音:“看来有人的晚餐正等我拯救。” 搅局者的脸出现在窗台后,金发被街灯染上橙色的温暖光晕。她的面罩很恐怖,怎么看都该出现在恐怖电影里。 但艾玛丽丝分辨出她在笑,面罩后有一张年轻、快活的脸向她展露友善。 “我买了太多宵夜,其中有我最爱的那家墨西哥卷饼,你要不要尝尝看?” 有墨西哥卷饼在前,纯番茄酱意大利面立马变得不那么有吸引力了。 艾玛丽丝把盘子往旁边一挪:“你要请我去你的小鸟窝做客吗?” “来吧,公主,”搅局者愉快道,她向艾玛丽丝伸手,“你有幸到一只紫色小鸟的鸟巢里做客。” 艾玛丽丝抓住她的手,搅局者轻松一拽,带着她从律所的窗口踏出来。 “抓住我的肩膀,”搅局者叮嘱道,“接下来的行程会有点刺激。” 艾玛丽丝刚把手搭在搅局者肩上,搅局者搂住她的腰。她听见“嗖”的破空声,下一秒失重感瞬间侵占大脑,周围的景色全变成模糊的动态。 风在身边流动,卷走搅局者的大笑:“是不是很棒,你睁开眼睛看看!” 她们在楼宇间经过两次荡跃,艾玛丽丝的律所变成视线范围内一个方形的光点。 降落点在对楼的天台,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律所的大门。三四个打包袋和饮料放在垒起来的水泥石板上。 艾玛丽丝还没落地缓口气,楼顶巨大的广告牌后走出一片沉闷的黑色。 她古怪地打量黑色的两只尖耳朵,对搅局者挑眉:“好哇,这是一个陷阱。” “蝙蝠说想和你谈谈,”搅局者扑上来,给艾玛丽丝一个死皮赖脸的抱抱,“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认为有必要和你提个醒。” 艾玛丽丝向后踉跄一步才稳住搅局者的重量。她意识到蝙蝠侠想和谈的不是“阿德金斯律师”的问题,是雨衣女的问题。 艾玛丽丝谨慎道:“你应该不会直接上来给我一个右勾拳吧?” 蝙蝠侠唯一露出来的嘴唇压出无奈的弧度:“我不是狂热(暴力)派。” 搅局者小声提醒:“你又说了双关,你真该改改这习惯。” “暂停,我们重来。”蝙蝠侠退回阴影里。 他重复由暗至明的过程,压低嗓音:“穿制服在哥谭跑来跑去的怪胎够多了,我们不需要多出一个穿雨衣的。” 他的逗乐方式很好地消解了一句话的严肃性,让它显得稍微温和了点。 艾玛丽丝明白这是一句善意的提点。 她挠挠头,诚实地说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干你们这行太耗钱和时间了,我没钱,也没时间。” “是,我们平均每天烧掉一栋别墅。”蝙蝠侠说,“你比我们重要得多,一个正义的律师是哥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谢谢你的夸奖,妈。” 她确定蝙蝠侠的嘴角在抽动。 这不能怪艾玛丽丝——蝙蝠侠唠叨的方式和她想象中的家长一模一样! “你有一条光明的路可走,阿德金斯律师。” “如果你需要帮助,你知道该怎样找到我们。”蝙蝠侠说,他跨上天台边缘。 搅局者问:“你不留下来吃点东西?” 他没有回答,一只蝙蝠在哥谭的夜空中滑翔。 “别怪他,”搅局者递过来一桶薯条,“他的标准很宽松,我们的蝙蝠是能包容原谅所有人的圣人。” 她撅起嘴抿了抿:“他不是想说这些,他只是不得不说这些。” “我能理解,在其位谋其事。” 艾玛丽丝扒住天台边缘张望,但蝠影一下融进乌云里,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家长总是有很多事要操心。” 蝙蝠的唠叨没能破坏她的好心情,有人请吃饭的快乐能战胜一切! 搅局者很警惕地只揭开下半部分面罩吃东西,晚餐过后,她又带艾玛丽丝体验了一把空中飞人。 她们愉快地道别,艾玛丽丝捧着饱饱的肚子回家。 她进门,停下脚步,费力地在一片昏暗中辨认出沙发上人的轮廓。 艾玛丽丝真诚发问:“你给的警告模块不防你自己吗?” “我给的模块当然不防我啊。”杰森理所当然道。 他放下书——他的书能自己发光吗,他怎么看得见字? “我搞到一批安保设施,来问问你想在律所安几个。” 艾玛丽丝想了想,杰森在她开口前拦截:“不收你的钱,甜甜圈的利润我要四六分账,你四我六。” “可以,三七分、二八分,都可以。” 艾玛丽丝等了又等,杰森疑惑地歪头,像一大只迷茫的猫头鹰。两个人隔着客厅互瞪。 这几天艾玛丽丝被所有人约谈了个遍,她已经被念叨出惯性了。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猫头鹰困惑:“我有什么想对你说的?” “不对,”他一顿,两眼冒出火光,“我还真有想和你说的!” 艾玛丽丝当即精神抖擞,做好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 杰森恶声恶气、拿腔拿调道:“是谁夸下海口,说她负责卖,结果天天偷懒?新招的员工?嗯?怎么没人通知我这位甜品店元老?” 艾玛丽丝嗫嚅:“那不是因为你们之前都没碰上吗?” 一声嗤笑,杰森的高傲尽数体现。 她试图狡辩:“你那段时间很忙,我怕打扰到你。” “不及你忙,”杰森哼哼,“天天披着一身雨衣满城乱钻的人可不是我。” 艾玛丽丝小小声道:“顶着红色拖把桶晚上到处跑的人也不是我啊。” ……嗯。 ……嗯? 两人对视,一起瞪眼,同时出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20 第 20 章 律所只开了一盏小灯,两个人在灯下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像两个傻兮兮的毛绒公仔。 毛绒公仔a强撑气场:“你每天都披着雨衣往外面跑,背包里塞了一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气哼哼地抱起双臂:“你又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我的伪装不是天衣无缝吗?” 毛绒公仔b投来奇异的目光,仿佛她刚刚发现他们俩不在同一个抓娃娃机里。 好心的公仔b斟酌了一下措辞,保卫a脆弱的自尊:“作为普通人来说,你了解的黑暗小秘密太多了。” 公仔a炸死的绒毛稍微收敛了点。他怪好哄的。 “不够,这点信息不够你怀疑我。”他的手指敲敲胳膊。 好吧,也不是那么好哄。 没办法,艾玛丽丝只能卖掉搅局者了。 “你是一个忽然登门的陌生人,我当然会留意你的情况。所以,我去问了搅局者。” 毛绒公仔板起脸:“她居然出卖我?” “不,她为你做了担保。”艾玛丽丝说,“考虑到我一提到你的名字,她能瞬间做出反应。我猜测你们是认识的。” “搅局者某种程度上是我的夜间保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蝙蝠侠会关注我,但他白天也送来一个人不奇怪。” 艾玛丽丝做了一个连线的手势:“剩下的工作只需要把你和蒙面团中的某位联系起来,从体型、性格与我的接触经验看,红头罩是最接近的。” “好吧。”杰森闷闷不乐地抄着手,“聪明的月亮宝宝。” “谢谢你的称赞,拖把桶王子。” 艾玛丽丝免疫他的精神攻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有什么引起你们注意的特殊之处了吗?” 杰森在考虑。大部分时候他不是一个乐于坦诚相待的家伙,但此时开诚公布有益无害。 “问题的根源其实不在你身上,小倒霉蛋。”他向艾玛丽丝坐近,“有问题的是索莱娜·西科尼。” 艾玛丽丝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葬礼过后,世界似乎遗忘了哥谭曾有一位姓西科尼的女律师。她的风光坍塌得极快,快到无人为她唏嘘两句。 艾玛丽丝一阵恍惚:“索莱娜,她怎么了?”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她为企鹅人做事。而这段时间企鹅人和黑面具的紧张关系有你的导师一分账。” “索莱娜手上有一份资料,是这些年她为企鹅人辩护脱罪时攒下来的可疑的证据。她有点要脱离企鹅人的苗头,这让蝙蝠侠注意到她,但她拒绝和我们接触。” 艾玛丽丝低声道:“所以,晚了。她以为企鹅人会看在旧情上留给她一条活路。” 杰森耸肩:“每个为企鹅人打过工的人都会抱有幻想。胖企鹅有时候装得像一个彬彬有礼的正常人。” 也许索莱娜想离开企鹅人,她不愿再深入企鹅人的犯/罪集团。 也许索莱娜想留下威胁企鹅人的证据,以保证自己不会被企鹅人用过就丢。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艾玛丽丝再也没可能知道了。死人和活人没有理念之争。 “你是索莱娜的学生,企鹅人怀疑你和索莱娜假起争端,借机带走那份资料。再加上你为达米安辩护,得罪了这位企鹅老大。” 杰森摊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揣测神经病的想法。” “搅局者已经替你解决过好几起袭击了。”杰森说,“鉴于他们都没摸到律所来,她应该也没告诉你。” 艾玛丽丝捏了捏眉心,难得没有说话。 杰森的专长不是安慰人,这种场合他要是说出点师生地狱笑话,他大概会被艾玛丽丝吊死。 于是他做了一个动作,他把手搭在艾玛丽丝肩上。 艾玛丽丝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她的手链上悬着一只银白色的小月亮。 “其实我对她没有特别深的印象,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我和她怎么认识的,她教过我什么,我们一起经历了哪些事,这些我全不记得。” 她抓了抓头发:“说不定企鹅人猜对了,我的确知道内情,我只是都忘了。” “在我失忆前,我们就决裂了。但海伦案的第一天,她过来看我庭审,在法院的大厅碰到我。”她想了想,用了一个形容,“她把我捡进了法庭。” “和她断绝关系时,我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不然她为什么要替我的仇人辩护?我以为哥谭很小,我们有机会重逢,阐述彼此的观念……死亡让所有未完成、未发生的事都结束了。” 杰森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兄,总是这样。要么是生者留下,死者向前;要么是活人走远,死人埋在原地……” 他顿了顿,拉长声音:“……喂蚯蚓。这告诉我们,一副好棺材能有效保护尸身安全。” “谢谢你的棺材笑话。”艾玛丽丝用掌根擦了擦眼睛。 她很快收拾好短暂的情绪崩溃,戳了戳杰森无处安放的胳膊:“伟大的红头罩先生,有没有时间帮我一个忙?” 用时是“伟大的红头罩先生”,不用时是“娇滴滴的拖把桶王子”。这是艾玛丽丝总结出的杰森应对规律。 杰森在她心里的形象不说是一个快乐的青年,至少能夸一句助人为乐。她昨晚请他帮忙,他二话不说就扛了铁铲出发。 她想不通杰森对杰克的敌意从何而来,总不能因为两个人都是黑发蓝眼,同类相斥吧? 此刻,杰森正一边给律所的桌底改装暗格,一边用记恨无比的眼神盯着门外卖甜甜圈的杰克。 而艾玛丽丝正一边整理资料,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观察杰森愤愤的背影。 视线的中心杰克对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接受良好,他毫无如芒在背之感,对每一位来买甜甜圈的客人回以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毫不夸张地说,自从杰克找到做生意的窍门后,他们的营业额直线上升,艾玛丽丝再也没有卖剩下的甜甜圈当宵夜。 艾玛丽丝幽幽飘到杰森背后,这位灯球义警的注意力太过集中,都没注意到自己背后有人。 艾玛丽丝探头:“你认识他?” “不认识,”杰森硬邦邦道,“我只是被他的快乐感染了。” 艾玛丽丝满脸诧异。 那你感染得还挺严重的。 杰森阴暗如一只蠕动的爬虫,他故作平静地收回目光。 艾玛丽丝看到他扭曲的表情:“我对快乐过敏。” 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我还以为你认识杰克呢。他失忆了,和我一样。” 失忆。呵。 杰克。呵。 杰森决定暂时不戳穿布鲁斯的伪装。他对老头的茫然不以为意。 为了完成某样艰苦的任务而封闭自己的记忆,这种事蝙蝠侠完全干得出来。 杰森不明白他失忆后为什么能表现得那么快乐,脱下蝙蝠的披风后,他活跃得像一个正常人。 哦,看看那个阳光开朗的笑容,都快赶上格雷森了! ”你的表情好反派啊,杰。” 艾玛丽丝戳他:“真的,你对杰克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我们不会联合起来揍你的。” 杰森哼哼:“我怎么敢对哥谭快乐王子有意见?” 艾玛丽丝狐疑地盯着他:“好吧,如果你对杰克的身世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和我们说。” 这句话就没在杰森脑袋里存在过。有那么一秒,他在考虑要不要通知迪克。 随后他心里的魔鬼狠狠给了天使一拳:他不会打断布鲁斯的邪恶计划,他要潜伏在老头身边,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至于格雷森蝙蝠、红罗宾和罗宾,这群没用的东西,一个都没能识破布鲁斯的伪装。 活力双雄?哈。 世界第二侦探?哈。 韦恩与奥古之子?哈哈哈! 他变幻莫测的神情被月亮宝宝和快乐王子收入眼底。 艾玛丽丝:“他到底怎么了?” 杰克:“他陷进了自己的世界。” “让我带你去看医生,”艾玛丽丝不愿再看,“求你了。” 她们三个人对律所进行了一番改造。艾玛丽丝穷得吃素面,杰克全靠给社区中心干活赚补贴。杰森荣升全律所最有钱的人,律所的改装由他全盘指点。 艾玛丽丝敢说到处存枪绝对是他的个人喜好,他在律所的每张桌子底下都藏了一把枪。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我不会用枪。” 杰森打量她的细胳膊细腿,摸摸下巴:“你可以先从后坐力小的枪练起,暂时别对自己的准头有要求。” “我的朋友推荐我从跑步练起。” 她没说这个朋友是芮妮,但杰森一下就猜出来了:“是蒙托亚告诉你的吧。” “蒙托亚的情况很特殊,你得看看哥谭重案组每天接触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给他们一辆坦克在急冻人面前也不顶事。” 他竖起大拇指:“一把枪足够解决你生活中的大部分困难,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换两把枪。” “有道理,”艾玛丽丝也竖起大拇指,“但是——目前来看,我碰到极端情况的概率不比芮妮少。” 她的提醒让杰森想起了她可怕的出事概率。他们私下里都默认艾玛丽丝的体质和运道是蝙蝠侠级的。 艾玛丽丝挠头:“我总有一种感觉,哪怕我从十米高熊熊燃烧的吊桥上摔进湍急的河流里,可能也只是重感冒。” “你去当蝙蝠侠吧,”杰森摁掉她的手,“让真蝙蝠侠留在洞里擦硬币。” 除了各类改装外,律所最大的变化是多了一台三手电视机。杰克花一个汉堡的价钱淘回来一坨破破烂烂的黑色方块。 他在地板上捣鼓了半天,期间杰森过去悠哉地讽刺了两句,黏在地板上的人变成了两只。 等艾玛丽丝第三次朝他们看,黑色方块上亮起了彩色画面。 杰克拍掉手上的灰,对杰森道:“你看,我们把它修好了。” 杰森别别扭扭:“还行吧,勉强能用。” 他屈指重重敲了两下黑盒子,画面变得清晰起来。猫和老鼠躲在地下室互扔烟花。 《猫和老鼠》,全球全年龄段通杀。 一开始只有杰克看得津津有味,后面艾玛丽丝加入进来,但最后杰森和她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 看到乡里老鼠进城那集,艾玛丽丝接到了电话。她面色如常地答应对面的人,心平气和地挂掉电话。 杰森多嘴问了句:“接到案子了?” “对啊,”艾玛丽丝坦然道,“我被起诉了,罪名是谋杀索莱娜·西科尼。” 她比了一根手指:“一天后开庭,没有辩护律师,我为自己辩护。” 她目不斜视地朝杰森凑近,不怀好意地抓住杰森的手臂。 “你之后几天有没有空,我正巧缺一个助手。” 21 第 21 章 艾玛丽丝是拘留所会客室的常客。 一般她都是坐在防弹玻璃的那边,是这里的来客。从玻璃后向外张望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杰森双手抱臂,坐在原本属于她的座位上。 “真是够奇怪的,”他在警卫面前哼哼唧唧,毫不掩饰,“你老师的尸体都快被虫蛀完了,警察终于想起来该查这桩案子了。” “别这么说,”艾玛丽丝严肃道,“我们用了很好的棺材,她才不会被虫蛀,顶多正在腐烂。” 杰森眯起眼睛,打量着玻璃对面的艾玛丽丝:“明天就要开庭了,你一点都不紧张?” “紧张没有用啊,”艾玛丽丝忧郁地说,“所以麻烦你明天把‘蜂群’带上。” “你认真的?” 艾玛丽丝悠悠打开“违禁物品”的buff:“认真的。” 硫酸都能带上法庭,怎么她心爱的小浮游炮就不能带上来呢? 新晋律师助理将信将疑地皱眉,半晌,他撇撇嘴:“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说不定你留在拘留所是一件好事。” 杰森四处看了看,看守的警察面不改色,他懒得压低声音,直接道:“企鹅人和黑面具开战了,街道上到处是火/拼的小帮派。” 艾玛丽丝不过在看守所待了半天,东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部分商铺都关了门,几乎没有行人在路上行走。 光是阻止街上的斗殴事件就让蝙蝠洞的蝙蝠们倾巢而出,杰森一小时前还在米勒港的枪/战中杀了个七出七进。 艾玛丽丝担忧道:“如果你没空的话,我可以找杰克……” 杰森打断她的话:“我有空。” 他站起身:“我得走了,明天见,我明天肯定到场。” 他步履匆匆,一步恨不得迈出三步的距离,走路走成助跑跳远。 由此可见,外面的情况有多差劲,艾玛丽丝待在拘留所反而安全许多。 杰森离开,但艾玛丽丝的会客没有结束。 文森特警司接替了杰森的位置,他先是安抚了艾玛丽丝一番:“负责本案的法官和检察官你认识,是詹姆法官和丹尼检察官。” “我能不能知道他们为什么指证我?”艾玛丽丝问,“我不止是被告,也是自己的辩护律师。” 文森特向监控探头比了一个手势,等了一会儿,看守的警卫收到耳麦里的消息,小跑过来,打开两人间的玻璃屏障。 警司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文件,推给艾玛丽丝。艾玛丽丝的手刚摸到文件,他按住纸的末端,双眼向她逼视:“阿德金斯,我们认识有段时间了。” 艾玛丽丝微笑:“对,您是让我印象深刻的好警司。”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对如此的处境毫不吃惊吗?” 艾玛丽丝唇边的笑容愈深,她不曾讽刺,只是阐述事实:“当我知道,索莱娜身死、她家起火和事务所爆炸发生在同一个晚上时,我不可能把她的死当成一场意外。” “他们太嚣张了,是吧?” “嚣张过头。” 文森特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没有点燃,他克制地碾了碾滤嘴,将烟夹在耳后。 “艾玛,我们是一边的。” 他看向律师,律师回以坦然,于是警司把资料推过去:“我们能做些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艾玛丽丝说。 “10月18日上午10时 哥谭市高级法院第1法庭” 这是一场公开审理,旁听区前一排的位置坐满了窃窃私语的记者,后面两三排是负责此案的警员和一些听众。 有几位西科尼事务所的成员坐在角落里,向艾玛丽丝投来审视的目光。遗憾的是,她不能从缺失记忆的脑袋里翻出她们的名字。 被告兼辩护律师站在辩护台后,手上戴着手铐。杰森浑身不自在地站在她旁边,表情活似踩在针板上。 大胡子法官詹姆威严地扫视台下,敲响法槌:“本院宣布,现在开始审理索莱娜·西科尼一案!” 检察官丹尼伤愈归来,接手的第一起案子又和艾玛丽丝对上。他的表情精彩又复杂:“检方已准备完毕。” 艾玛丽丝一踩杰森的脚,他险些跳起来:“辩方已准备完毕。” “9月27日晚11时28分,上西城莫迪斯大道发生一起火灾。消防员在火场中发现一具女尸。” “死者是房子的主人,索莱娜·西科尼。死因是头部中弹,死亡时间在晚11时前后。” 索莱娜的解剖记录加入证物档案,艾玛丽丝眨眼翻了翻,一旁的杰森注意到她的异样,对检察官高高挑起了眉。 “被告艾玛丽丝·阿德金斯无法接受死者的辩护工作,我们认为这是她的犯罪动机。检方拥有她在死者生前与其联系的证据。” 考虑到他们所处的场合,杰森小声说:“你那天联系了她?” “当然没有,”艾玛丽丝拨了拨腕上的手铐,确认它不会影响自己拍桌,“看看他们怎么说。” 第一位证人是文森特,他没朝艾玛丽丝看一眼,表现得好像不认识辩护台上的被告。 “大火烧毁了西科尼家的绝大部分证据,我们在废墟中找到她的手机。证物科——” 他重重咬出这个称呼:“证物科还原了手机里的部分资料,很高兴死者有电话录音的习惯。” 他现场播放录音,音频声非常卡顿和不自然。 一个女声断断续续响起:“……索莱娜……我有事找你……我们明天见面,一起去……” 再是索莱娜的声音:“当然……我在……等你……期待和你的会面。” 杰森差点在法官面前笑出来:“如果这就是证物科的工作,gcpd的证物科也太好进了吧!” 艾玛丽丝狠狠踩在杰森的靴子上,面色平静:“警局最近在整改,不要拿以前的目光看待崭新的警局。” 她镇定道:“不巧,我记得这通电话。” 两个声音并非合成,错误的是时间。 “我和索莱娜有过一段通话,我们约在新城的一家高档餐厅用餐。那里的服务生兴许还记得我们。时间不是在九月末,而是在八月初。” 检察官今天有些异常,放在以往他肯定先要挑一波刺,可他只是向文森特看去。 文森特更配合:“这是证物科递交的录音,他们不能确认录音的准确时间。” 艾玛丽丝耸肩:“我不认为这段录音能说明什么,至少它的时间是有问题的。” “唉。”检察官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很不情愿接这桩案子,完全是养伤回来后被自己的检察官同事们坑了一波。谁都不想出庭的案子推到可怜的丹尼头上,他连头发都多掉一把。 他没精打采道:“我们还有其他证据。” “我们的辩护律师……呃,被告拿不出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检察官期盼的眼神实在令人痛心:“听说案发当晚你一个人留在律所,没有人能证明这件事?” 艾玛丽丝不急不慌:“是。” 她拿不出不在场证明,那段时间她忙着盯梢科里根的行踪。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意味着所有人都会发现芬尼根酒吧的覆灭有她一份力。 她不能说。 杰森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艾玛丽丝一眼甩回去:谢谢,不用。 检察官对他们俩抽筋似的眼皮无动于衷,长长叹了一口气,连詹姆法官都不得不咳嗽提醒:“丹尼检察官,请正视你的工作!” “抱歉,我这几天没什么精神,可能是泥脸给我带来的心理创伤还没好透。” 检察官强振精神:“当晚除了西科尼家的大火,位于钻石区的西科尼事务所发生了一起爆炸。两起案件毫无疑问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经过警方调查,那段时间被告经常在东区黑市出没,有条件和渠道获取爆/炸物。” 他出示了两张模糊的监控照片,照片中的人基本上裹成了一根长条毛线球,很勉强能和艾玛丽丝对上。 杰森的眼角抽了抽,没忍住:“就这?” 一旁的艾玛丽丝踹了踹他的小腿,示意他给法官和检察官留点面子。 检察官早已免疫一切精神攻击,他心绪平稳道:“我们有一位证人。”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文森特后走上证人席,他剃了一个极短的寸头,面带戾气。 “马克·法伦,”他简短地自我介绍,“一周前还是警察,现在是无业游民。” 他的目光扫过艾玛丽丝手腕上的手铐,轻浮地笑了笑:“我作证,这位女士在东区的某条街道上找到了我。她付给我一笔钱,我们进行了一场交易。” 杰森忽然明白过来,这位前警察马克正是他们在黑市上见到的贩/枪/黑/警。如今他被查案的同事找到,出庭指证艾玛丽丝! 艾玛丽丝无奈地撇了撇嘴。从开庭到现在,她甚至没拍过一次桌。 杰森盯着她,她的眼睛转过来,冲他眨了眨。 马克拖长声音,懒洋洋道:“没错,这位女士从我手里买了我的服务,受她所托,我对她的人身安全负责。” “嗯,是的,我们的交易不涉及爆/炸物品。” 艾玛丽丝点头:“我没买过任何型号的炸/弹。” 检察官对他们的一唱一和视若无睹:“证人确定不修改自己的证言?那好吧,让我们出示下一样证据。” 他不反驳吗,他都不愿意花费哪怕一秒强词夺理吗? 杰森不可思议地看向检察官,对方忧郁地看着台面,仿佛公诉席台面有两个小人国在打仗。 整个过程,检察官、法官都没提出异议,所有人心照不宣地推进这场滑稽的流程。 杰森发现,这场庭审有他没他都不会有改变。法庭上位于台后的几方,有一个默契的共识。 他环顾四周。 法官詹姆·莱文,和艾玛丽丝一起在法庭上为泥脸设下圈套,逮捕海伦案的真凶泥脸归案。 检察官丹尼·福特,在海伦案第三天被泥脸顶替身份。艾玛丽丝看破了泥脸的伪装,相当于救了他一命。 警司文森特·德·奥拉则欧,和艾玛丽丝共同处理杜雷案。艾玛丽丝在前面犯事,他恨不得跟在她身后扫地。 证人马克·法伦,艾玛丽丝曾雇佣的助手。他在哥谭警察局的清扫行动中落马,变成了无业游民。尽管如此,他依旧和自己的雇主一条心。 哦,还有自己。杰森心想。 彼得·杰森,aa事务所勤劳的厨子,第1法庭一问三不知的律师助手,在本场庭审中大概起到一个见证法庭黑暗的作用。 艾玛丽丝哪里需要担心,她连指都不用指,庭上全部都是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