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里的隋唐英雄们》 第1页 [架空歷史] 《歷史里的隋唐英雄们》作者：江狼财俊【完结】 书籍简介：隋唐相交之际，风起云涌，群雄并起，在歷史的天空下展开一幅幅壮丽的画卷。笔者通过研究，发现所谓“真实比小说更精彩”，在这一特殊歷史时期表现得更集中，更突出，更精彩。本文尝试用一种诙谐、幽默、通俗易懂的笔调把大家耳熟能详悉的李元霸、裴元庆、杨林、程咬金、秦叔宝、罗成等等英雄人物还原到华丽隋唐史中去。 一 大块头有大智慧 时间：隋朝大业七年（西元611年）八月的某夜五更天时分。 地点：东郡韦城县西南的一条偏僻山路上。 人物：一条黑大汉跌跌撞撞的末路狂奔。他的衣衫是黑颜色的，面目的是黑颜色的，肤色也是黑颜色的，正所谓：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青青十指黑！ 他不是卖炭翁，是原东郡公安局长兼司法局局长翟让。 刚刚完美地完成了越狱第一季，从监狱出来。 公安局长、坐牢、越狱……这些敏感的字眼一定会极大地刺激狗仔队的猎奇心，是写八封新闻的勐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因是炀帝无道，世道混乱，翟让利用职务之便，暗中放了不少无辜百姓，被判死刑。 看守他的牢头黄君汉，素慕他胆力过人，又仰他侠义之名，大块头有大智慧，“可救生民之命”，于是用一饭斗米，肉十斤，招待翟让。 等他饭饱茶足，才讲：我看你奇形异禀，不是池中之物，你快点出去，拯万民于水火之中，解苍生倒悬之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翟让是个粗人，哪管什么忧啊乐的？一边嗒吧着刚才的饭菜一边问：你放我走了，你怎么办？ 黄君汉说，你走你的，不用担心我，大不了，就做侯赢。 翟让感动得要掉眼泪，说，兄弟，这怎么行？忘记你我做不到。 黄君汉笑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算什么事呀？快走。一脚把翟让踢出了门。 这黄君汉也不是等闲之辈，后来坐到唐帝国夔州都督，虢国公的高位，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翟让告别了黄君汉后，并不往自己家里跑。 而是去了一个朋友家。 朋友叫单雄信，人长得三大五粗，骁勇生勐，武艺高强，精于骑射，善使长槊。 在现代战争中，一个作战单元性能的优劣除了评价其基本的装甲系统外，主要看他的动力系统、火控系统、通信系统这三大系统的先进性和协调性。 在冷兵器时代，基本上每一个人都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作战单元，考究他的动力系统，除了这个人自身的强悍外，还看他的骑术精湛度，以及所使用的武器。 以人、马、装甲、武器的平均重量再乘以马匹的最高速度计算，可获得以下动量值： （250千克+70千克+40千克+5千克）x20千米/秒= 7300千克米/秒。 这个动量值撞击到目标，其产生的瞬间作用力是巨大的！ 大概在30000牛顿左右，即6000斤重物对地的压力。 其火控系统中的攻具比较常见的是刀、剑、矛及弓弩，也有大斧和大锤之类较为笨重的武器，用来对付敌军厚重的装甲。 静态下刀噼矛刺的效果远差于锤砸斧噼，只有策马来回驰杀，藉助冲锋的速度，大刀长矛才能穿刺对方的装甲。 单雄信所用的长槊是又粗又长的重型兵器，兼有刀枪和斧锤之，长柄首是一个长圆形锤，锤顶有锐刃，锤身密布铁齿八行，柄尾是三棱铁钻。只有臂力极大的人才能使用。 隋唐年间，最擅长使用马槊的共有三个人，单雄信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是李元吉和程咬金。 所以说，单雄信天生就是一个战场上的斗士，一个八面威风的杀神，他一定不会默默无闻的白头到老。 可是，现在的单雄信没有别的营生，有事没事聚集一帮身份不明的少年喝酒、赌博、击槊为乐，俨然黑社会组织。平日依仗公安局长是自己认的姥爷，姓翟，有恃无恐。 正是：新丰美酒斗十千，山东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绿柳边。 现在好了，保护伞倒了。 不是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吗？ 遇事不当机立断，弄不好，自己就是下一届执法班子的严打对象。 这一年，有一首白金版原创歌曲流传很广，词曲作者是齐郡邹平人王薄，艺名“知世郞”，歌曰：“长白山前知世郎，披着红罗绵背裆。长矟侵天半， 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盪，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这首歌曲一问世，立刻赢得了广大歌迷粉丝的青睐。 “薄粉”们拥戴王薄在长白山聚众起事，点燃了隋末农民起义的熊熊烈火。大火在山东、河北和河南大地上迅速蔓延，齐郡漳南孙安祖在高鸡泊、刘霸道在山东惠民、张金称在河曲、高士达在清河、也相继响应聚众起义。 想到这儿，单雄信就不由得热血沸腾。 娘希匹，反了反了！ 单雄信啸聚起百十人，扯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准备轰轰烈烈干一场。
第2页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一伙人拥翟让做带头大哥，浩浩荡荡走上瓦岗山，这是一条壮丽无比的路，也是一条不归路。 加入到这支队伍的来的主要人物还有翟让的哥哥翟弘和侄子翟摩侯，县吏邴元真，贾雄、阿猫阿狗等等等等。 此外，还有一个绝对是隋唐年间重量级的人物：徐懋功。 徐懋功是单雄信的至交，订有生死约，家资颇丰，接了单雄信的邀请函，二话不说，散尽家财，参加到革命军中来了，这一年，他才十七岁。 翟让以贾雄为军师，邴元真为书记，徐懋功、单雄信为领兵将校。这是瓦岗寨最初的领导班子。 邴元真是个真小人，以后有一定的戏份，读者轻易不要放过了。 翟让并无政治远见，以做响马为宗旨，一伙人在瓦岗周围打家刼舍烧掳抢掠。 徐懋功看不过眼，说：过往的客商已经很少了，还要抢劫，失败。抢劫的对象很多是贫苦之人，还抢，失败。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附近是你我的家乡，乡里乡亲，我们去抢掠他们更是失败中的失败！ 翟让直了脖子红了脸争：我的地盘，听我的，他们在我的地盘，收点保护费有什么不妥？再说了，咱们手下这几百号人难不成不用吃饭了？！ 徐懋功：那就要拓宽市场，发展新的融资环境，你看，宋、郑两州地近御河，商旅众多，要搞钱，那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于是翟让贯彻了兔子政策，把触角伸向了宋、郑两州。 请驻守当地的官兵吃馄饨和板面刀。 胜利地挖掘了第一桶金的同时，也吸引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义军来附，迅速融资，兵众大振。 这些义军在当时风起云涌之时，虽然都是小虾米，可是，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其中有济阳大盗王伯当，带领手下齐国远，李如珪等好汉也来了。 一伙人在山寨中大碗喝酒，大筷子吃肉，倒也其乐融融。 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这伙人到死，也只有做山贼的命了。 仿佛命中注定，冥冥之中，他们在等待着一个改变他们命运的人物到来…… 二 黎阳兵变 时间：大业九年（西元613年） 背景：患有强迫症的隋炀帝继第一次进攻高丽失败后，悍然发动第二次进攻。与第一次失败的时间间隔前后不到一年。 第一次的失败可不是一般的失败：一百多万出征将士，逃回来的只有二千七百人。 这次隋炀帝集结了一百万大军，御驾亲征。 责令礼部尚书杨玄感在黎阳督运粮草。 一时间天下骚乱，四海鼎沸 杨玄感的父亲杨素，本来对炀帝有拥立之功，却受到炀帝猜忌，郁闷至死——是真的死掉了。 杨玄感早就看隋炀帝不爽，隐忍很久了， 现在看局势混乱，趁机发动兵变。 革命大旗举起，先指哪个方向呢？ “小蜜”李密分析说：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三种选择。 第一是杨广现在远在辽东，我们带兵北上，切断他后路。他前有高丽，后无退路，不出十天，兵疲粮困，我们不用打也能取胜，这是上策。 第二是向西夺取长安，抄他们的老巢。官军如果想退军，我们就拿关中地区做根据地，凭险坚守，这是中策。 第三是就近攻东都洛阳。不过这可是一条下策。因为朝廷在东都还留着一部分精锐守兵，不一定能很快攻得下来。时间一长，反遭到杨广的围攻，那就兇险了。 杨玄感听完这三条计策，觉得前两条无论在时间还是空间都太久远，不容易实施，说：“我看你说的下策，倒是个好计策。近攻洛阳的‘近’字让人动心，何况，现在朝廷官员家属，都在东都。我们攻下东都，把家属都俘虏起来。官军军心动摇，保管大事能成。” 心动不能行动，于是兵锋直逼洛阳，一路上，吸引了许多愤青踊跃报名参军，队伍扩大到十万人，接连打了几个胜仗。 杨玄感那叫爽啊，吃嘛嘛香，玩妞倍儿棒，激动得一天到晚做着白日皇帝梦。 隋炀帝正在带领大军勐攻辽阳，得到告急文书，连夜退兵，调派卫文昇、宇文述和屈突通三支部队，三角合围，围住这个梦中人不由分说，一顿胖揍。 杨玄感一群乌合之众，被揍得鼻青面肿，满地找牙，哭叫着四散逃命。 等拢集散兵，杨玄感惊魂稍定，才后悔当初没听李密的建议，重整好旗鼓修正错误，准备西取长安。 半路上，因为弘农太守杨智积不肯拜码头，杨同学性一急，大怒，发兵围弘农宫。 李密吓得抱着老闆的肥腰劝：“咱们入关，贵在神速，现在前不得据险，退无所守，追兵一到，我们全玩完。” 杨玄感不听，出来混，谁怕谁？ 苦劝不听，得，这造反造的，根本不把胜负当回事儿，就跟玩儿似的，咱还是熘吧，别丢了脑袋还不知道。 李密脚底抹油熘了。 杨玄感因为攻打弘农宫，白白贻误了三天时间，还拿不下。
第3页 这时，除了屈突通的三支官军已近靠近外，征高丽的来护儿水军也回到了洛阳。 四路大军，很快就钳死了杨玄感。 全国a级通辑犯李密，好一段时间东躲西藏，在隋军又紧又密的搜捕中，还是被抓住了。 在被押往隋炀帝行营途中，李密跟十几个犯人一商量，用随身带的钱请押送的隋兵们吃喝，把他们灌醉，跳墙逃跑了。 先是流落到淮阳，在一个偏远山村的希望工程小学做教师，还用了“刘智远”这么一条艺名。小日子马马虎虎地过得不错，可是很快就暴露了行迹，原因是某天他突然灵感来了，诗兴勃发，他写了首诗歌，在坊间流行很广，诗曰： 金风盪初节，玉露凋晚林。 此夕穷涂士，郁陶伤寸心。 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 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 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 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 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 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 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被朝廷顺藤摸瓜，逮个正着。 这回，他又想了一个办法，押解经过农舍的时候，他对解差说，我急，我急急。然后到处找茅房。 在茅房里弄了身农妇的衣服，又成功脱逃了。 这样，李密改姓换名，四处流落。 其间，挨飢受冻，吃树皮，挖草根，还多次机智勇敢的躲脱了官府抓捕。 最后，由王伯当穿针引线，逃亡到了瓦岗寨。 三 你太有才了 西元613年的年度金曲排名榜榜首是《桃李章》，歌词里说：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词曲作家李玄英跟广大歌迷是这样解读歌词的： 桃李子——李； 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隋炀帝去了扬州再也回不来了； 勿浪语——不要乱说话，嘘！保密，保密。 谁道许——密。 前后联繫，就是姓李的，要保密，联繫起来，就是隋炀帝去了扬州再也回不来了，有一个叫李密的人当有天下。 事实上，在李密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因为袭封祖上，曾在杨广跟前当过执勤娃娃兵，拿根枪在皇帝跟前放哨之类的活儿，杨广看到他，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非常不爽，一脚就把他踢走。 所以，李密刚一上山寨，徐懋功、单雄信冲上来一把抱住，兄弟，早闻你大名，盼着星星盼月亮，今日终于来了。 兄弟们，真命天子上山了！ 李密红着眼圈，在徐懋功宽厚的胸膛里泛着泪花，又激动又感慨——终于找到组织了。 翟让手下有人有枪，可是没有什么政治理想和抱负，每天带领一帮小兄弟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半，有肉吃，有酒喝就行。 李密上山后，跟这些首领和山大王分析了当前形势，说：你们看现在隋炀帝已经去了扬州，而突厥也跟隋朝断绝了关系，很快天下就要分崩离析，趁此机会，拿下洛阳和长安，就可以成就像刘邦这样的事业了啊。 唉呀妈呀，你真是太有才了。 王伯当、单雄信、王当仁、周文举、李公逸这些人全听傻了，人生还可以有这样的追求的啊？ 翟让兴奋得一张黑脸透着红光，来回的搓粗糙的大手掌，嘴里发出嘿嘿的傻笑。 说干咱就干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该出手时就出手！ 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瓦岗军在李密的建议下，大打出手了。 打下了金堤关(今河南省滑县南)，连同荥阳附近的几个县城一块打包，直逼荥阳城下。 荥阳地势险要，是通洛渠入黄河的枢纽，有“东都襟带，三秦咽喉”之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下吓了隋炀帝一跳，任命张须陀为荥阳通守，带领二万精兵“救场”。 这个张须陀就是传说中的靠山王杨林，演义史里写他生得面如傅粉，两道黄眉，身长九尺，腰大十围，善使两根囚龙棒，每根重一百五十斤，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大隋称第八条好汉。手下有十三太保——第十三太保就是秦叔宝。 歷史上的张须陀可比杨林威风多了，史载：“天下既承平日久，多不习兵，须陀独勇决善战，又长抚驭，得士卒心，号为名将。” 张须陀的副将是年仅14岁的罗士信，小小年纪，力大无穷，使长枪，穿两层战甲，每层战甲大约重八十斤，两重就一百六十斤了，牛吧？ 在隋唐年间，经常披两层战甲冲锋陷阵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罗士信，另一个是李世民。 有趣的是，这两个人都有严重的暴力美学倾向。罗士信喜欢割敌人的鼻子，装在自己的行囊里，好回来后统计战绩。 每战，张须陀冲锋在前，罗士信紧随其后，遇神杀神遇缸砸缸。据说，为了嘉奖张、罗二的战功，炀帝杨广派人将他们冲锋陷阵的场面绘制成图，让大家观摩学习呢。 在《隋唐演义》中，罗士信的ip叫“罗成”，里面的使大铁锤，号称“四勐八大锤”之一的傻大个“罗士信”倒成了他的马甲。 现在，张须陀成了杨广的救火队员，哪有险情，那儿就闪现着他忙碌的身影，逢州取州，逢府夺府，王薄、孙宣雅、郝孝德、卢明月、孟让、郭方预、张金称、格谦等等等着名的农民起义军就是被他干掉的。总的来说，在中原地区，他就是杨广的一张王牌。
第4页 搞惦了左孝友、卢明月两支义军后，张须陀官升齐郡通守，领河南十二郡讨捕大使，演义史中写的“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九州三十六府一百单八县，镇山东半边天，孝母似专诸，交友赛孟尝，神拳太保”秦叔宝就归属于其麾下了。 瓦岗军之前也曾和他交战过大大小小三十多数，每战皆输。 翟让接到情报，吓得打摆子：风紧，扯唿！大家赶紧收拾收拾，回山寨去。 都是以前被张须陀打成的后遗症，一听到张须陀的名字，就神经过敏。 哦，哦，哦哦哦，别怕别怕！李密拍着老翟的肩膀，哄小孩一样，有我在，有我在。 你在？管用吗？ 管用管用，包用包好。 李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附在翟让的耳边嘀咕了好一阵。 不行不行，翟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李密心里拨凉拨凉的。 作为一个谋士，谋不见用，不能不说是一种的悲哀。 似乎和杨玄感的黎阳起事的情形又要开始重演了。 可是徐懋功挺他，第一个跟贴：两军相遇，勇者胜，我顶李公子。 我也顶一个。王伯当也站出来。 接下来是单雄信。 再接下来是王当仁。 再再接下来是周文举。 再再接下来是李公逸。 再再再接下来是…… …… 可是，打仗你能行吗？对方可是隋朝第一名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李密成竹在胸，一朝柄在手，就把令来行，让翟让去打头阵，只许败，不许胜——如果真胜得了就好了。 结果，两军一接触，翟让撒开大脚丫子就跑。 俗话说，穷寇莫追，张须陀何许人也？一向用兵如神，这种小诡计是骗不了他的，可是他本来就瞧不起翟让，而且翟让天生直性汉子，没什么表演天赋，看到翟让一副惊弓的鸟样实在不像装出来的，便指挥大军掩杀过来。 路越来越窄，树林越来越密，马蹄声越来越紧，肃杀的气氛越来越浓…… 张须陀率众一口气追了十多里，到了荥阳大海寺北的树丛。 忽听一声炮响，伏兵四起，李密、徐懋功、单雄信、王伯当分别率众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把张须陀带两万精兵包了饺子。 饺子已经包好了，可是，能不能吃得下去，吃下去，能不能消化得了，这就得看你的肠胃功能了。 只见李密令旗一招，发起第一轮攻击波。 在这儿，恕笔者唠叨，《隋唐演义》里面写程咬金刧皇槓，一人一马一斧头，一挥大斧，噼翻了主将，其余人众，马上丢下皇槓作鸟兽散。这种场面滑稽之至，似乎只要把对方主将斩落，就一切ok，参与打仗的士兵似乎都只是一个摆设，仿佛京剧里面打仗时那几个负责撑旗子的龙套，大不了就是吆吆喝喝或翻翻跟头，增加点战争的气氛，所谓的多少千多少万，只是个噱头，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看主将的角力比赛，赢了，打打锣鼓庆祝，输了，一闹而散。那是小说，理想化和简单化了的战争。 且看现在李密一声令下，瓦岗士兵可都是玩命的挥舞着亮闪闪的大刀长枪向敌人正面冲锋的。 要说张须陀是名将，那可真不是吹的，换一般人，发现自己中了敌人的伏击圈，先慌了几分，如果对方兵力又强，气势又盛，不用说，肯定方寸大乱了。 可是人家张须陀不慌不忙，指挥若定，集结好部队，压稳阵脚，保持阵形不乱，盾牌向外，弓弩齐发，然后各部以由内而外分梯队杀出，顶住第一波攻击波，不等第二波攻击波发起，一马当先，发起了反冲击。 张须陀不但通晓阵法韬略，而且武艺高强，骁勇善战，手持大刀，力透重围，不多时就杀了出来。 回头清点人数，不对，跟着他成功突围的人太少了，不行，得去解围，于是，自恃神勇，又杀了回来。 里面的官兵像无头苍蝇一样，正乱成一团，任由瓦岗军大砍大杀，张须陀那个气呀，那个心疼呀，大叱了一声，犹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孩儿们，不要慌，张爷爷回来了，正在哭爹叫娘的隋兵隋将，勐然见张爷爷天兵神降一般出现，不由又惊又喜，都边招架边向他靠拢，不多时，就聚成了一个庞大的战团，张须陀又大喝一声，神威凛凛，冲锋在前，率领这个庞大的战团努力要杀出这混乱的漩涡。 徐懋功有高处看得分明，率领两三百精锐骑兵策马驰下，杀声震天，加强严防张须陀冲突的防线。可是张须陀端的是骁勇过人，神眉倒踢，鬚髮俱张，一把大刀上下翻飞，当真是避我者生，挡我者死，犯其兵锋者，立时鲜血飞溅，鬼哭狼嚎，无主的马匹狂啸乱跳，倒地的士兵躺在血泊中挣扎，哀号惨烈。张须陀硬是杀开了一条血路沖了出去。 奏叔宝、罗士信、贺廷玉、樊虎、唐万切等隋军将领各各挥刀舞枪，左冲右突，始终激盪不开大的口子，一时间，血雨腥风，尘烟滚滚。 张须陀好不容易冲出了重围，用征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头看跟着出来的人数还是太少，不信邪了，血红着眼又往回沖，部下阻拦不及，大多数人只好跟着往回沖。 这一仗，张须陀三进三出，手中的大砍刀粘满血肉，刀口倒卷。
第5页 当他第四次沖入包围圈时，瓦岗军经过层层砍杀，口袋已经收缩得非常小了，被困的官兵拥做一堆，仅容旋马。张须陀又沖入来了，没办法了，当冲杀成了习惯，是他命该当绝，这是战场，不用讲江湖规矩，瓦岗兵丁将士，不分男女老少高低贵贱，不用排队，谁杀死张须陀谁就立大功一件，围上来一阵乱枪乱棍，这时张须陀已经血透征袍，人困马乏，再也无力招架，肉体被众人帮他干坤大挪移，成功地肢解成了十几个部件。 张须陀这个无情镇压农民起义军的刽子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恶魔，终于毙命，可是却死得这样壮烈，这样义薄云天！ 荣阳之战，张须陀为“爱兵如子”这四个字做了最好的阐释。 以他的威望、战绩、统率力以及他存在的政治意义、军事意义，即使他弃这些残兵不顾，独自偷生，朝廷一定不会追究他的军事责任，他依然是朝廷的栋樑柱，可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不断的冲杀，营救，冲杀，营救…… 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真情难以抗拒…… 张须陀死后，史载“所部兵昼夜号哭，数日不止”。 这一战，除了张须陀麾下寥寥几个大将，如秦叔宝，罗士信和少量兵丁逃出生天外，基本全军覆灭。 长安、洛阳。江都三到都之所以联络畅通，能维护天下的统一，就是因为河南掌握在官军手中。 张须陀一死，用在河南二十八郡丧失了统治权。则意味着隋朝全线陷落，天下立即分崩离析。 张须陀的死，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标志着后汉以来又一次的群雄割据时代的到来。 这下不得了，天下各路反隋阵营里都炸了窝了。 张须陀是什么人？是战神，是军中之花。 他是被什么人干掉的？ 山东瓦岗军！ 李密一夜暴得大名，而且人气指数还在一路飈升。 到了这份上，翟让也不能没点表示，于是对李密说，你，可以自己统领一支军队了。让李密建立自己的营署，单独统率自己的部众，号蒲山公营。 李密不但仗打得好，管理部队也很有一套，纪律严明，号令部下，即使是在六月暑天，背上也像负了一层冰雪，言听计从。 李密生活朴素，凡是从敌人那里缴获来的钱财，秋毫不取，全部分给了起义将士，如果有机会，也会帮隔壁老大爷砍砍柴，帮房东老大娘挑挑水的事什么的。所以，深得人心。大家争先恐后为他卖命。 各地义军听了他的先进事迹，纷纷来附，一时间瓦岗生意红红火火，气象大变，不再是过去靠打家劫舍在刀口上混绿林山贼，而是有模有样的正儿八经地要争夺天下的队伍了。 公元617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大人，在中国的洛阳上画了一个圈…… 四 山寨版的朝廷 初掌军权的李密，觉得舒展自己抱负的大飞扬、大自由的时代到来了。 首先，他把目标首先瞄准了洛阳，当时隋炀帝巡幸江都，洛阳主是年幼的杨侗，应该说洛阳正是防守空虚的时候。他想，我要是能把洛阳拿下来，在天下英雄中就牛逼去了，就有更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了。 在这儿补充一下当时洛阳的重要性。 隋炀帝在刚即位的605年下诏营建东都，接着，又以之为中心，南开通济渠、邗沟、江南河、北开永济渠，形成北起涿郡，南至余杭的水路交通线。 隋炀帝在位的13年，除了在各地游幸，断断续续在京师的时间不足一年，而在洛阳的时间却有4年左右。 可以这样说，洛阳是当时的政治中心，又是交通中心，地位甚至超过了京师。所以，中原的各种力量都把洛阳当作重要的争夺目标。 说打就打，李密意气风发出发了。 到了半路，侦察连回来报告说，洛阳的守军已得了消息先一步做好了周密的准备。李密临时改变计划，亲率七千骑兵突袭兴洛仓。 兴洛仓也叫做洛口仓，是隋朝建造的最大的一个粮仓。仓城周围二十多里，城里挖了三千个大窖，每个窖里贮藏着八千石粮食。全是隋朝多年来从各地搜刮来的血汗。 李密三下五除二，取下了兴洛仓，发布命令，开仓放粮。 “吃他娘，穿他娘，李密来了早放粮！” “有困难，找交警”；“要吃粮，找李密。” 受飢挨饿的百姓奔走相告，纷纷从四面八方拥来，真是饿得扶着墙进来，吃撑得扶着墙出去，感恩戴德之心，溢于言表。 金碑银碑不如百姓的口碑。在那个混乱的局势下，有粮就有人，前后来投奔瓦岗军的人数以十万计。 挟开仓赈粮之余威，李密又连挫前来挑衅的刘长恭隋军主力和其他几支杂碎。 这下翟让坐不住了，死活要给李密同学让座。 翟让名字中的这个“让”可真不是白起的。 《水浒传》里的宋江也成日价嚷嚷着让座，却不是真的让。 李密也内心开始膨胀了，当仁不让，于大业十三年二月设坛即位建立政权，自称“魏公”。用自己的年号，颁发的公文书信，一律署名：行军元帅魏公府。 以房彦藻为元帅府左长史，邴元真为元帅府右长史，杨德方为左司马，郑德韬为右司马，祖君彦为记室。拜翟让为上柱国、司徒，封东郡公；拜单雄信为左武候大将军，徐懋功为右武候大将军，王伯当等人为骠骑将军，齐国远、李如珪、王当仁等人为虎贲郎将。其余封拜各有差。在城洛口周围四十里分居。看看，任命的这一套班子，活脱脱一个山寨版的小朝廷。
第6页 络绎不绝来归附山寨的，有像孟让这样的草根平民，也有被双规的官员，如柴孝和啦，郑颋啦，裴仁基啦。对了，裴仁基在《隋唐演义》里生了个儿子，呵呵，叫裴元庆，使两个大铁锤，有万夫不挡之勇。其实，“裴元庆”是演义史里的一个ip号，人家的真实姓名叫裴行俨。裴行俨也跟着父亲投降了。 因为张须陀部被打散后，就是由裴仁基接管的，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魏徵这些人都在他的部属中，也是这时候来投的。 秦叔宝、罗士信这些虎将都是由张须陀培养出来的，是张须陀把带上了隋末的歷史舞台，从情理上来说，他们有理由拒绝和杀害义帅的仇人们合作，可是，眼看隋朝气数将尽，“杨氏将亡，李氏将兴”，自小学成的文武艺，不就期望货与帝王家吗？瓦岗李密不就是将兴的李氏吗？所以，他们来了。 来投的还有各地义军，如山东孟让、郝孝德，河北房献伯、王君廊、李士才，淮阳魏六儿、李德谦，谯郡张迁，上洛周比洮、魏郡李文相等。这里的李文相以后有不少戏份。 关于山东郝孝德，李密在黎阳起义失败后逃亡时，曾投奔在他的帐下，希望能容身，谁知郝孝德目中无人，根本看不上他，当他是透明人，连顿饭都不管，李密只好啃树根吃草皮，这才流浪上了瓦岗。 李密是做大事的人，肚有雅量，不计前嫌，热情接待。他对郝孝德说的话是：什么？对不起？我不记得了，对不起，我记性不好，全想不起来了。 看看，多好的人。 郝孝德手下有一个叫小闼子偏将，大名刘黑闼，现在还是一个小虾米，不显山不露水，以后会闹出大动静。 李密渐渐坐拥了雄兵百万，豪气沖天，顾盼自雄。 他开始盘算下一步措施了。 五 洛阳！洛阳！ 当时隋炀帝四大留守据点儿分别是：长安、洛阳、太原、扬州。也就是说， abcd四道选择题摆在了李密的面前。 那么，李密同学会选哪一个选项呢？ 在山寨版的政治常务会议上，裴仁基、柴孝和等人提出应该选a，如果拿下了长安，就可以号令天下。柴孝和还特别告诫李密，得长安者得天下，长安地势险固，秦汉正是靠它成就帝业。如果魏公你能亲率精锐部队，向西取下了长安，就基业渐成，再挥师东进，平定河、洛地区，天下便可席捲。 这其实就是做杨玄感“小蜜”时期小密的答案。 今天小密同学还会再选中这个选项吗？ 请大家先不要走开，广告之后，更加精彩。 …… 李密开腔了：“你们说的确是上策，我也考虑了很久了，可是，现在打长安的条件还不是很成熟，第一、贸然入关，有腹背受敌的危险；第二、将士大多是河南、河北人，不打下洛阳，他们肯跟我去关中吗？第三、他们又多是草莽出身，我要不在这里坐镇，谁也管不住谁，那还不弄得一塌煳涂了；第四，呃，这个第四……算了，总之，还是先打下洛阳再说。”李密的第四点是想说：我们在长安还没播有什么革命的火种，然而，终究没有说。 于是，全军全民通过统一了思想，正式宣布攻取洛阳。 李密还发了一道檄文，即《移郡县书》，提出了政治口号，明确了政治目标。檄文中列举了隋炀帝的十大罪状。其中“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成了千古名句。 有了政治口号和政治目标，军队的气质就与众不同了 公元 617 年四月，李密以裴仁基、孟让二人为先锋，率众二万，气势汹汹，直扑洛阳。 此番再战洛阳，李密信心爆棚，志在必得。 裴仁基率部攻至洛阳城郊，纵火烧焚洛水桥，一时间浓烟滚滚，马嘶人叫，战一触即发。 洛阳城中尚有隋军二十余万，吓得心胆俱裂，不敢迎战，每日登城戒备，敲击木梆，乒桌球乓，彻夜不息。 李密亲率三万兵众作为后军赶来，见洛阳城里的隋兵一个个都做了“地老鼠”，龟缩着不出，于是发兵攻取洛阳城北的回洛仓。 上次兴洛仓失手，这次回洛仓不容有失，杨侗派七万大军与李密展出血战。 可是，李密牢牢掌控了战斗的主动。 回洛仓一失，粮源尽断，洛阳城内军心动摇，危在旦夕。 这时候，山西太原爆出了一条勐料：杨广的姨表兄李渊起兵反隋了！ 李密迅速作出了反应，写了一封信给李渊：你，李渊，尽快集结好兵力迅速向我靠拢，不拖拖拉拉，大家齐心协力尽快拿下洛阳。口气俨然以义军盟主自居。 李密在洛阳周边已经拥众百万，整个江淮以北的反隋武装都归他指挥，他有资格说这种话。而且，天下不是流传着隋朝会被姓李的人取代的歌曲吗？李密自己已经对此深信不疑了。 他好象忘了一点，李渊也姓李。 李渊算个鸟！ 花边八卦新闻报导，李渊不就是因为搞了个一夜情，才硬起来起兵的吗？！ 李渊的回信很卑谦，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可是却耍了个滑头，从洛阳旁边绕过去，杀向长安。 李密大惊，急得抓狂！ 匆匆命令柴孝和带领一万人马赶去拦截李渊。
第7页 柴孝和刚走，李密就遭到了段达、庞玉、霍世举的联合反击，他本人中了流矢，躲起来做了宿头乌龟，派出去的裴仁基也大败而归，大将杨德方、郑德韬双双阵亡，形势很不妙，李密只好放弃回洛仓，仓皇熘回洛口。 收到李密战败的报导，柴孝和没了主意，一伙人哗啦啦，全回来了。 也就在这时候，李密一生中的敌人——江都通守王世充进驻洛阳了。 炀帝在江都得知洛阳告紧，急派王世充率精兵增援，并令河北薛世雄南下，火速解救洛阳之围。 薛世雄部在途中被河北义军窦建德打残了，只有王世充率军进入洛阳。 王世充入洛阳后，会同城中隋军，共有十数万军队，全部出动，向回洛城反击。 李密率军在洛水之南，王世充驻军在洛水之北，二人隔水相望。 王世充指着李密大叫：猪头，凶什么凶？有本事放马过来。 李密率指着王世充回应：猪头，凶什么凶？有本事放马过来。 王世充作咬牙切齿状。 李密作横眉竖目状。 王世充用力扬手中的刀。 李密夸张地竖中指。 都不敢贸然渡水，盈盈一水间，互发q表情，大打口水仗。 毕竟李密占了粮仓，主动权在手，心中不急，等待王世充变招。 王世充果然没法子，只好变招，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偷渡，在黑石扎下营盘，留下精锐骑兵守营，自己又连夜返回，企图两路夹击，像剪刀一样，剪死李密。 剪刀、石头、布！ 李密见对方出剪刀，自己该出石头了，就引兵到对岸截击王世充的后路，可是王世充料个正着，半渡而击，非常勐烈，此役，柴孝和死于乱军之中，李密只好狼狈退还。 徐懋功向李密建议，渡水攻击王世充不行，可是，现在王世充留在黑石的营部不是送过河来给咱们欺负吗？不欺负白不欺负，先去狠狠揍他，然后安排伏兵在黑石附近，等候王世充登陆抢滩，再狠揍。 李密哈哈大笑，依计而行，果然把王世充的黑石部打得哭爹叫娘，王世充听到哭声心疼不已，亲自率军来援，进入了瓦岗军的伏击圈，一时间箭如雨下，王世充叫苦不迭败退，手下士众被射杀三千余人。 王世充是个胡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此后又屡向瓦岗军攻击，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在瓦岗军节节胜利之时，徐懋功冷静分析当时的战略态势：天下烽烟四起，所谓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可是，真正成为了隋军主力心头永远的痛的，只有瓦岗寨，而瓦岗寨现在的势力范围还仅仅局限于河南境内，很难有大的作为。 于是他对李密说：现在我们战无不胜，势如破竹，拿下洛阳，只是时间问题，中原山东那边水灾成患，饿殍遍野，黎阳仓迟迟不肯开仓发粮，导致动乱不止，请给我五千士兵，奔袭黎阳，夺仓放粮，救济百姓，扩充军队，然后攻取黎阳城，与回洛城成抵角之势，形成有利的战略态势。 李密也是有战略眼光的人，觉得夺取黎阳的话，就可以为日后向山东发展打下基础。 于是徐懋功率部众五千人，会同郝孝德、李文相等人从原武北渡黄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黎阳仓。 徐懋功在黎阳仓的左边贴开仓放粮的告示，在右边贴招兵买马的海报，效果极佳，一下子就招到新兵蛋子二十多万人。 不久，就按原计划攻占了黎阳城。 李密这边的作战也收到了重大成果。 西元 617年十一月，李密在石子河列阵与王世充决战。 旌旗猎猎，战鼓震耳。 翟让领着三千骑兵一马当先冲击王世充大营，王世充欺他人少，亲率二万精兵迎头痛击。 两军刚一接触，翟让就大唿风紧，扯唿！ 拔转马头落荒而逃。 贼军头，哪里逃？！ 王世充可不肯放过这送上嘴的肉包子，狗一样窜出急追。 马跑得飞快，连风都被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突然一声炮响，王伯当、裴仁基两侧横切出击，王世充的追兵像蛇一样被切成了两断，首尾不能相顾。 王世充正自惊心，又一声炮响，李密亲率主力四面合拢。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对手，李密採用了成名之战的同一战法。 王世充想起了张须陀的死，有一股寒气从背嵴生起，传遍了全身。 他可不想做张须陀第二，由数百亲兵掩护着大败西逃。 这次战役后，李密的气焰张天。 少年时，他曾经挂角读书，在山道上遇到杨素，也就是杨玄感的爸爸，杨爸爸问他：喂，你个小屁孩，读的是什么书呀？ 《项羽传》。 嗯，喜欢项羽吗？ 喜欢，他是我的偶像。我长大了就要做像他那样的人。 小朋友，有志气。 这样，李密才和杨家结下了不解之缘。 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和项羽差不多了，天下无敌。 瓦岗军的事业如日中天。 六 公元617年的第一场雪 看着自己的原来的草头班子做强做大，翟让也高兴，由衷的，打心眼里的高兴，嘿嘿的傻笑。 可是他手下那帮小兄弟不干，他们是最早入的原始股。不服气，我们辛辛苦苦种的桃，凭什么让李密摘了呢？
第8页 所以就成天在翟让的耳边嘀咕，恶意灌水，说：老大，别看他现在给你当了东郡公，让你做了司徒，可是瞧他那拽样，他不会容忍你的，他会把咱们们给灭了的，早防早好。 这帮人中，尤其以翟让的哥哥翟弘最突出，他的智商比弟弟更低，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老大的位子你不想坐，我去要回来，帮你坐。”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很快传到了李密的耳朵里。 紧跟着，又发生了翟让勒索总管崔世枢、拷打邢义期等事件，甚至，翟让曾恫吓和威胁左长史房彦藻说：你上次攻陷汝南，得了许多金银珠宝，全部交给了李密，一丁点儿也没给我，你丫的眼中难道只有李密，没有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李密的位子是我给的吗？直娘贼，今日我先给李密坐这个位子，说不定我还会改变主意，要回来我自己坐。” 房彦藻与左司马郑颋一起劝说李密：“翟让贪心，而且刚愎自用，没有领导人的气度，留着是个祸害，得从速解决他。” 李密说：“现在事业刚刚走上正轨，就要发生内乱，还怎么发展？” 郑颋说：“毒蛇螫手，壮士解腕，都是为了顾全大局。请你早下决定。” 于是，李密和翟让的“蜜月期”终于走到了尽头。 大魏政权建立的当年冬天十一月，李密决定先下手为强了。 这一天，天大寒，细雪飘飞。 李密派人邀请翟让，包括徐懋功、单雄信、王伯当等人，说，我得到了几把好弓，坚挺，有力，好射。大家一起过来聚一聚，一边喝酒，一边赏弓。对了，还杀了十几条小肥牛，特别香，还有狗肉火锅。 于是，一伙人来了。 果然是好酒好肉 吃，大筷子吃！ 来来来，喝酒，大碗喝！自己兄弟，招唿不周，也别客气。 酒酣耳热，戒备的心理自然松懈了。 等到李密出示良弓，翟让欢欢喜喜拿上弓一看，好弓啊，技痒难耐，我要射！捋起衣袖，就想来显摆显摆自己的身手，站好马步，造型还没摆好，“飕”的一声有条黑影从身后蹿了出，照着翟让的后脑勺就是一刀，半边脑壳就飞了，鲜血四溅！ …… 唉，公元617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早了一些。 被杀的还有翟弘、翟摩侯和几个亲信。 单雄信见机得快，马上跪地求饶。 徐懋功转身破门欲出，却躲不过头上挨了一刀，眼看第二刀就要砍下的时候，被王伯当喝住了。 李密最爱惜徐懋功，徐懋功跟秦叔宝、王伯当这些将才不同，他是属于帅才级的人物，亲手为他裹伤。 关于瓦岗寨这一次火拼，很多学者从阶级矛盾的角度分析，说是贵族阶级夺取了无产阶级的政权。其实，持这种看法一则过于简单，二则过于上纲上线。 首先，以翟让为代表的班子层，也并非什么无产阶级，以李密的君子雅量，也并非不能容翟让。翟氏集团中，翟让为人残暴，翟摩侯猜忌极深，翟弘贪婪放纵，如果单由翟氏集团带领瓦岗，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发展前途；如果要在山寨中实行一山两制，那又需要有非常超前的意识了，太强人所难了。 打扫干净了地上的血泊，瓦岗表面上继续旺旺地发展。 武安、永安、义阳、弋阳、齐郡相继降于李密，窦建德、朱粲等也遣使归附李密，共推他为海内豪杰盟主。 有人劝李密“瓦岗现在节节胜利，士气高涨，如果能沿流东指，突袭江都，活捉了杨广，号令天下，谁敢不从？”这是一个非常可行的战略设想，但现在李密的眼里只有洛阳，不取下洛阳，誓不罢休。 继续顿兵坚城之下，错过了最后一次统一天下的机会。 王世充早料翟让与李密必有一场龙虎争，一直想等待瓦岗内乱一起，便趁乱而攻。 想不到，内乱很快平息，在外表根本看不出瓦岗的变化，不由大失所望，嘆息道：“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不可预料啊” 内乱过后，到了腊月，陆陆续续有王世充的兵士部有投降李密的，说是快年底了，来讨口吃的，喝腊八粥。 李密详细了解，知道王世充军中严重缺粮了。 于是命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当、齐郡公孟让率所部埋伏仓城附近守候王世充来找粮。 王世充部果然来了，趁着清冷的夜色，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 王伯当断喝一声，大家七手八脚的朝王世充狠狠的打闷棍。 隋军骁将费青奴及士卒千余人被打死溺死。 王世充挨了几棍闷棍后，老实多了，带领上下官兵勒紧裤带过新年。 直到公元618年的正月，王世充才得后方的补充。 十五元宵，王世充命令大家饱饱吃了一餐汤圆，然后架起浮桥，吹响进攻号角，渡过洛水，直冲瓦岗营寨。 这次李密真是险过剃头。 因为是元宵佳节，中州盛日，融和天气，次第并无风雨，王世充穷得叮噹响都有汤圆水饺吃，瓦岗军中吃得更丰盛，每人三大碗，还有酒有肉。 王世充部虎贲郎将王辩攻破瓦岗军外栅，李密营中惊扰乱作一团将要败溃。 幸亏王世充却不晓得这时战况，鸣号角收拢王辩军，李密乘机率领敢死队勐烈反击，才反败为胜，隋军争相过桥，溺死者万余人。
第9页 王辩、杨威、霍世举、刘长恭、梁德重、董智通等6员大将阵亡，王世充得以倖免，洛水之北的隋军全线溃散。 王世充自知战败负罪，不敢回东都，带余部直奔河阳。 这一夜，疾风寒雨，军队士兵涉水过河衣服湿透，在途中冻死者又以万计，安全回到河阳的，只有寥寥数千人。 越王杨侗在用人之际不敢惩治重臣，反而派使者赦免其罪，召还东都，赐金帛、美女以稳定其情绪。王世充收拢逃亡流散的残兵，得万余人，屯兵含嘉城；从此不敢轻易出兵。 李密率领的瓦岗军却乘胜占领金墉城，义军迅速发展到30万人，陈兵于北邙山一线，向南威逼上春门。 十九日，李密搂草打兔子，狠狠地揍了隋将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一把，其中韦津当场死亡，段达缩回了城中。此战，李密数次抓住隋军撤退之机，勐击半渡之兵，穷追不捨，获得成功。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更勐的勐料爆炸：隋炀帝的好大头颅在江都被宇文化及割下来当球踢了玩了。 天下局势更混乱，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明天我应该怎么办呢？ 李密傻了。 唉，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传说中，宇文化及有个儿子，叫宇文成都，有万夫不挡之勇，是隋唐第二条好汉。，“身长一丈，腰大数围，金面长须，虎目浓眉，使一柄流金钂，重三百二十斤”，使一条400斤重凤翅镏金钂，传说为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转世。可是传说只是传说。 宇文化及只是个奸佞小人，胆子小，有贼心没贼胆。 杨广江都长驻， “乐不思蜀”。 手下将士却不干了，“梁园虽好，不是久恋的家。”他们都是关中人，都惦记着家人，很想回去。于是拥举宇文化及做领班。 宇文化及一听，吓得要命，宇文智及拍板，这事儿才定下来。 然后就按计划进行政变。杀了杨广，立秦王杨浩为傀儡皇帝。 然后便领兵气势汹汹地开赴长安。 宇文化及烟花三月离扬州，十月到达黎阳。 七 一份缩水的合同 还是那道选择题，如果说选了b是错误的，那么，现在重选，选哪个？ 中学老师教我们，做选择题目有很多方法滴，比如计算法，代入法，推理法，排除法…… 现在可好，acd这三个选项已经被李渊和宇文化及帮助排除了，小密同学还是得选b。 而这个时候，因为隋炀帝这张王已死了，各种势力都面临着重新洗牌了——宇文化及拥杨浩为帝；李渊在长安拥杨侑为帝；王世充在洛阳拥杨侗为帝……窦建德、朱粲、杨士林、孟海公、徐圆朗、卢祖尚、周法明等各路反隋势力都纷纷进表劝李密称帝，打不下洛阳，没有自己的一块象样的根据地，玩女人都没什么意思，还称帝，真称了帝，又向哪儿摆？！李密恨恨地说：不拿下东都，誓不称帝。 现在宇文化及兴沖沖地挥麾北上，形势一变，李密就要前后受敌了。 洛阳城里也同样担心，对杨侗来说，宇文化及就是杀君父的仇人，不共戴天。 于是，城里城外，都在重新考虑下一步棋怎么走。 杨侗集团的意见是和李密合作，可以在表面取和于李密，实际上利用李密对付宇文化及，待宇文化及与李密两败俱伤时，再收渔人之利。所以首先抛出橄榄枝示好，许以一系列高官厚职。 这种高官并不值钱，原因是现在洛阳政府的合法性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反过来说，李密也可以封给杨侗集团更高的职位。 李密知道他们玩虚的，可是没办法，洛阳短时间攻不下，不如暂时先同意与东都和解议和，好对付来势汹汹的宇文化及。只要搞惦了宇文化及，还可以将计就计进洛阳受封，进了洛阳，干掉黄毛小儿杨侗就太容易了。跟捻死一个蚂蚁似的。李密大声对将士们说。 于是，一份各怀鬼胎、貌合神离的合同签订了。 李密亲自带领2万步骑前去救援徐懋功。 两人分驻黎阳仓和黎阳城，烽火相应，深沟高垒，不与宇文化及正面交战。 在淇水，宇文化及与李密狭路相逢，两人正打了个照面，李密戟指着大骂：“逆贼，你家累受隋朝恩典，不思报恩，却弒君篡位，天理难容啊！”宇文化及被骂得满脸通红，脸像小姑娘，憋了半天劲儿，才怯怯地说：“现在是和你战场上决一雌雄，可不是要逞口舌之快。”李密笑着对部下说：“宇文化及这个傻逼，庸懦至此，还发春秋大梦学人家做皇帝，充其量就是赵高一类小人物，看我不拿大棒子抽死他”。 宇文化及大修攻城器具，准备攻打仓城，但由于深沟阻挡，连番修改了云梯，还是不合规格，无法接近他城。 李密闻讯率轻骑500前去辇着宇文化及的屁股打，徐懋功又在堑中挖地道，出兵突袭，宇文化及大败，所修攻城器具被烧毁。 战线千里，长途征战，最不浪漫的事就是粮草的接济问题。 李密抓住了宇文化及这一致命的弱点，接下来，先不着急打，和宇文化及玩猫和老鼠的游戏，採取“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的游击战，惹得宇文化及急火攻心。
第10页 等宇文化及的粮食耗得差不多的时候，李密又玩了一手阴的，抛媚眼送秋波，勾引对方商谈和议。 宇文化及很傻很天真，居然相信了。就不再限制士兵每顿饭量。 这下好了，很快就米缸见底了。 李密的川剧变脸玩得有模有样，收了白脸，笑着对部众说，今晚可晚抽丫大嘴巴啦。 不过宇文化及从江都带出的军队可也真不是吃干饭的，也鲜红着眼睛冲出来，硬硬对对碰。 这一仗够狠。 虽然揍得宇文化及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了。 李密的精锐部队也损失贻尽，他本人又一次被人射了，跌在地上，要不是秦叔宝奋勇杀散敌兵，把他从战场上救下，早报销了。 总算把宇文化及摆平了。 李密押着杀隋炀帝的兇手于弘达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往洛阳，只要赚开城门，就可以拔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了。 可是，李密再也没机会和杨侗见面了。 李密还没到温县，洛阳城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在对待李密的问题上，洛阳城内形成了议和派和主战派，双方明争暗斗，最终是主战派的军大爷王世充占了上风，总揽洛阳军政大权，拒绝李密入城。 这下好了，合同成了一纸空文。 李密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大军开入金墉城，做足功课，决心把王世充碎尸万段。 八 崩盘 王世充新接管洛阳政权，表面上好象气势很盛，实际上是在硬扛，装逼。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粮少食，民以食为天，《水浒传》里强悍如鲁智深两顿饭不吃，手脚发软得净给崔道成、丘小乙这两个鼠辈欺负呢。兵士实在饿得不行，就偷偷向李密投降，李密大大，那个行行好，给口饭吃，我们跟你混了。 李密占领了粮仓，有粮食，占据了主动权。可是军备供应也不行，有仓没库，仓和库是两码事，仓是放粮食的，库是放钱帛的。没有钱帛就没法犒劳将士，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没有奖赏，队伍中就有些人开始骂娘了，战斗力明显下降了。 眼看秋风渐起，军中没有衣服，士兵个个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要真隆冬一至，军队就根本没有作战能力了。 李密为此正大伤脑筋，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所以当临时客串中介公司负责人的邴元真传达王世充提出双方交换衣服和粮食的意思时，没多久，李密就签字同意了。 这种情况下，双方士兵显得非常友好，两军对垒，问的是：吃了？吃了。穿的衣服合身吧？暖和吧？诸如此类。 这一场交易，好象是各取所需，非常公平。可是，从交易做成那天起，洛阳城内再也没有人出来讨饭求降了，李密一拍大腿：亏大了去了。 两顿饭一下肚，精神气马上见长。王世充有恃无恐，亲自带领五千骑兵来向李密挑战。 李密安排王伯当守金墉、徐懋功守黎阳，自已引主力到偃师县北的邙山上扎营，准备决一死战。 战前会议上裴仁基向李密建议：王世充东下偃师，洛阳必然空虚，可分兵三路，袭击东都，使王世充首尾难以兼顾，往返奔驰，等他疲惫不堪，就稳操胜券了。魏徵则认为：虽然大胜了宇文化及，但是骁将锐卒死伤了很多；军中又无府库，有功不能赏，兵将们士气低落。这两条难以应敌。现在东都没多少粮，王世充计穷，意欲死战，可谓穷寇难与争锋，我们用不着着急交战，只要深沟高垒，坚持打恃久战，用不了半个月，敌人粮尽，就可以不战而退，追而击之，洛阳可得。 两种意见都各有道理。李密还没有想好该听谁的。 王世充已先在通济渠南扎下营寨，派出几百骑兵试探性李密的虚实。 在偃师城北的单雄信部队竟被骑兵沖得大乱，招架不住。 李密见状就命程咬金与裴行俨前去支援。 裴行俨打仗勇勐兇狠，先行沖阵，冲到中间被流矢射中，滚鞍落马。程咬金挺身而出，冒死杀散了四周的士兵，然后把受重伤的裴行俨抱上马，二人同骑。王世充的第二波攻击波又到，老程前胸竟被一条马槊捅穿，大怒，大喝一声，把马槊拧断，顺手一带把追刺他的兵士拉至近前，刀斩其头，神威凛凛，吓得追兵不敢近前，堪称隋唐中第一牛人。 夜里王世充派出几支小分队潜伏在邙山溪谷中。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世充就指挥大军掩杀过来，直拔李密的营地，潜伏队伍四起吶喊，纵火掠烧。李密瘁不及防，士兵四散。等到瓦岗军的阵势稍稍形成，王世充就不失时机地把预先找来长得非常像李密的“明星脸”推到阵前，做“斩首表演秀”。 眼睁睁看着“魏公”的人头滚落在尘土四扬的尘土上，瓦岗军上下人心动摇，等到王世充再次沖阵的时候，终于崩盘…… 守在金塘的王伯当也不得不放弃了金墉城，落荒退守河阳（今河南孟县）。 李密则带领残兵败将窜到偃师。可是他前脚刚来，王世充后脚就到，连夜围困偃师。 偃师守将郑颋部下有人暗通王世充，将郑颋杀死，开了城门，部将裴仁基、祖君彦等数十位得力将佐被俘。李密喘息未定，饭也没吃上一口，又仓皇逃到了洛口。 洛口守将就是客串做中介和王世充衣食交换的邴元真，这人是翟让旧班子的人，早就对李密谋杀带头大哥耿耿于怀了，和王世充眉来眼去勾搭，王世充大军一到，邴元真立即投降。
第11页 这次李密逃得更狼狈，披头散髮，衣衫不整。 天茫茫，地茫茫，这次往哪儿逃了呢？ 当瓦岗军气焰嚣张之时，其实势力并不出河南。 大大小小数百战中，大多数都是围住洛阳打，没有象样的根据地。 幸好战前安排了徐懋功带有部分主力镇守黎阳。李密眼前一亮，打算去黎阳与徐懋功会合。 部下有人劝：当初杀翟让的时候，不是也砍徐懋功了一刀吗？现在咱们落魄了，他是不是得报这一刀之仇？ 言之极是，李密犯嘀咕了，恰好有消息来报，王伯当已退守河阳，于是一伙人深一脚浅一脚逃回到了河阳。 见了王伯当，抱头大哭。 李密垂泪说：“兵败了！是我连累了大家，现在只有一死，以谢大家。”说着，就抽出宝剑要抹脖子。 在李密一哭二闹三抹脖子的时候，史书上记载“伯当抱密，号叫恸绝，众皆泣，莫能仰视。” 这情景简直就是《史记》里项羽垓下兵败时的翻版，当是时，四面楚歌，“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请问，世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令人感慨的呢？ 李密一边极力挣扎一边对王伯当说：“噹噹，让我一死吧，天下已经没有容我之所了。” 那把剑离他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主人将会彻底地放弃这个愚蠢的行动，因为有人出了一个馊主意。虽然出主意的人生平出过无数的馊主意，但是这一次出的无疑是最失败的…… 主公，不要沽名学霸王自杀啊。 ——在瓦岗上一直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小人物掾柳奭开腔了： 当年盆子归汉，还领均输俸禄。你与李渊同宗同族，又兼有畴昔之遇，虽没有陪从起义，然而阻东都，断隋归路，使李渊不战而据京师，军功章里有他的一半也你有的一半。这是大实话，当初如果不是李密拖住了集中在洛阳的隋军中原主力，李密不可能这么轻易占领长安。 “呛啷”一声宝剑落地了，是李密的剑。 李密看着掉在地上的剑，沉默良久，说：既然这样，各位兄弟跟随我这么久，就跟我一起去关中，我虽然渐愧没什么功劳，但你们各位一定会有功名富贵。 大家热烈鼓掌，都感激掾柳奭这盏指路明灯。 李密又问王伯当曰：你室家重大，还和我一起去吗？ 王伯当慨然说：“萧何带领全家老小跟随刘邦打天下，我不能效仿，已经深以为愧了，怎么能够你一失利，就轻轻松松地离开你？！请放心，即使赴汤蹈火我也紧随！”， 慷慨激昂之情，士兵无不感奋，有歌为证，歌曰：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可是你却并不在意 你不象是在我梦里 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 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 …… 于是一起入关的有两万多人。 九 惜哉李密 李密来的那天，长安搞了一场规格很高的迎接仪式。城里所有的学校放假一天，男女学生拿着鲜花夹道欢唿“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李渊在路边等着，远远看见李密来了，大叫一声：老弟你终于来了！ 李密李渊这两个原本五百年前一家的兄弟终于歷史性会面了，彼此张开了双手沖向对方，拥抱，执手相看泪眼。 李密感动极了，这场面整的。 迎接仪式的余热一散，回到实质性问题了。 李密想，我是谁啊？我是李密，曾经号令百万之众，我在关东地方还有很大的影响力。你李渊要打天下，少了我可不行，好歹你会给我个宰相级别的官当吧。 可是，李密很快就失望了。 李渊分配给他的爵位是从三品的“光禄卿”。 这个光禄卿，说白了，就是掌管宫廷御膳的伙房主管。级别不低，却是个闲职，每天上班就喝喝茶，看看报纸，宫廷里有了宴会，就出席做做三陪什么的。 对李密来说，心理上的落差太大了。 于是，有点象怨妇。 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着亮亮的月光透过帐幔，就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诗：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不禁悲从中来，泪光闪烁。 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这样过。 他得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机会终于等来了。 李渊准备着手经略洛阳。根据可靠消息，瓦岗军和洛阳那一场恶战后，瓦岗旧部很多人降了王世充，但是人心浮动，并不完全臣服。就有意让李密去招集。 李密立即急急如漏网之鱼，和王伯当日夜兼程。 可是，李渊很快就改变了主意，要他们调头。 这时李密已到了桃林县，李密觉得自己就要龙归大海了，岂能再回？与随行人员商议，再干一票。 伯当说，现在干，风险太大了。以后再等待机会吧。 李密呛了他一句：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回去吧。 王伯当正色说：千万里我都追寻着你。死，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李密那套化妆、诈骗、脱逃……的手艺又有用武之地了，而且驾轻就熟，，教众人穿了女人的衣服，装扮成妇女、老太太的样子，藏刀裙下，对使者说：既然要回京，那我的亲属、家眷就先到县衙安顿下来吧。
第12页 于是使者带这一帮假妇女假太太来到县衙。 县太爷笑脸相迎。 这些假太太一齐拨刀亮剑控制了现场。 使者和县衙太爷都没料到李密会来这么一手，束手就擒。 占领了桃林县，重新扯起了义旗，现在的李密才找到了一点当年的感觉。 桃林县地方太小，不适宜施展拳脚，得另谋地盘发展。 听说南山而东，旧部张善相还在坚持搞敌后革命，李密末路狂奔向南山而去。李渊老谋深算，早已命熊州副将盛彦师在他往南路上的陆浑县南邢公岘之下埋下伏兵。 李密刚到，就遭到了伏击，死年三十七岁。 当初，李密在乱世中逃生，亡命江湖，尝尽人世艰辛。 后来孤身上到瓦岗，凭藉个人魅力走上了领导层，把瓦岗事业做强做大，推向了巅峰，可谓人中豪杰。 他的一生最遗憾之处，就在于不能充分用好手下的人才。 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尤其是魏徵和徐懋功，徐魏二人得其一可得天下。 因为对手下不信任，就得事必躬亲，亲力亲为。瓦岗为争天下，在洛阳发动的战争大大小小数百次，每次李密都要披坚执锐，亲冒矢石，有两次差点在战场上直接挂了。 偃师会战，如果接受了魏徵的建议，失败的人肯定是王世充； 关于攻洛阳还是攻长安，如果能听取柴孝和的意见，由徐懋功留守洛口，李密鼓而西行，是不是李唐天下，充满变数。 李密也知道徐懋功是潜力股，能力超强，可是最猜忌的人就是他，不但不敢留徐懋功守洛口，当偃师败逃时，也不敢与徐懋功会合，反去投李渊，终于自投罗网，招来杀身之祸。 王伯当明知事不可为，毅然从之，从容就死，也是真英雄真好汉。 二人的首级传到京师，李渊派人送到关黎阳招降徐懋功。 十 徐懋功投唐 话说，徐懋功自从被李密一脚踢到黎阳仓后，不怨天，不怨命，苦心经营，努力发展革命事业，万水千山都是情嘛。 瓦岗军自北氓山大败后，残留的地盘仅剩徐懋功坐镇的黎阳。 徐懋功日日都在守望李密前来会合，连派出几十侦骑去迎接李密，在路上均扑空了。 李密西入潼关投奔李渊的消息传来后，徐懋功心里就凉了半截，完了，瓦岗大魏彻底玩完了。 徐懋功所据黎阳之地，东至渤海，南至江淮，北至魏郡，西至巩洛，是洛阳东、北的重要战略要地，可是，洛阳王世充已经坐大，明王窦建德势焰张天，李渊王气正聚……黎阳弹丸之地，很难在夹层中生长。 徐懋功持币观望，不知何从何去。 魏证随李密投唐后，向唐高祖李渊上疏，自愿安抚山东李密旧部，其传书黎阳，劝徐懋功归附唐朝。 徐懋功接魏徵书信后，长嘆一声，决定西归唐朝。 对长史郭孝恪说：“魏徵传书，劝我降唐，这里的一切，本来都属李密所有，我若把这里的地盘当作我的私有财产呈献给唐朝换取富贵，是为不义。现在我虽决定归附唐王朝，但这里的郡县、户籍、人口、军队、马匹等清单，劳烦你帮我送报送李密，由他去向唐王朝呈献，我降唐，只代表我徐懋功个人。” 徐懋功此举，义肝侠胆，歷歷落落。 李密和李渊两人均受得极大的震撼。 特别是李密，内心复杂极了，一直以来，他虽然赏识徐懋功的才干，可是，并不完全信任。 事实也不由他不怀疑，翟让旧班底的人里面，因为邴元真的釜底抽薪献洛口，单雄信的幸灾乐祸坐视不救，才有了弃走黎阳，西投长安之举。 李密的内心在按不住唿叫：好好感动喔。 李渊发自肺腑的赞嘆：真纯爷们也。 公元 618 年十月，唐王朝任命徐懋功为莱州总管、上柱国，封莱国公，后又加右武侯大将军，改封曹国公，并赐李姓。从此，徐懋功即改名为李世勣，后为避唐太宗讳，称李勣。 李勣正式成了唐朝的王臣。 李渊还封李勣父李盖（徐盖）为济阴王，舒国公，授散骑常侍，领陵州（今山东德州）刺史。 黎阳的东面有洛阳王世充，北面有河北窦建德，这两头勐兽都虎视眈眈着，恨不得一口吞下这块地盘，好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进据中原。 李勣压力不小。 李渊加派右诩卫大将军、淮南王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黄门侍郎崔民干为副使，出关东来，联合李勣，巩固黎阳。 随李神通同去的还有快件一封，包裹两个。 李勣先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乌油光亮的匣子。 打开匣子—— 赫然两颗人头！ 吓得众人失声惊唿。 李勣吸了一口冷气，细看那两颗人头，血污洗尽，厚敷石灰，鬚髮俱张，面目如生！ 其中之一正是白衣神箭王伯当，另一个竟是瓦岗魏公李密！ 李勣目瞪口呆！ 昔日李密雄据洛仓口之时，拥兵百万，战将千员，为天下英雄义举之盟主，可谓气吞万里如虎。 不想一朝兵败，如五岳山崩，黄河堤缺。 天下形势为之一变。 想不到，今天竟已身首异处！
第13页 李勣忍住悲痛，展读书信，正是李渊亲笔。 信中大意，洛阳决战之后，众多瓦岗旧部纷纷西入长安，犹如百川入海，视入唐如归，李密却不识时务，入唐反唐…… 总结起来，就是要求大家，从投唐那天开始，只爱大唐，照顾她，关心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情都得做到，对她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话。有人欺负她，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忙，她开心呢，你要陪着她开心，她不开心呢，你要哄她开心，最后，连睡觉都还要梦到她。 真是：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 瓦岗旧部入唐，乃是李密首践所致，这是李密人生中最后的一脚臭棋。 李勣痛哭之余，上表请李、王尸身，与头缝合，以君臣之礼将李密葬于黎阳山南五里的地方，坟高七仞。 归葬之日，三军缟素，李勣一身重孝，与从前僚属旧臣将士旧部齐声痛哭，李勣更是泣至吐血——惜哉李密！痛哉李密！ 知道了李勣的反应，李渊并不吃李密的醋，对李勣依旧大声称赞：真纯爷们也。 当时年少春衫薄，这一年李勣才二十四岁。 十一 窦建德取黎阳 却说宇文化及被徐懋功揍得狠了，心中自然郁闷，就喝闷酒。 细雨更兼梧桐，点点都是离人泪。 酒喝多了，就挥舞着小拳头雨点一般落在弟弟宇文智及的胸脯上，埋怨起来：你好坏你好坏，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惹的祸，连累了我。 首领做成这样，也实在够窝囊。 很多人看不下去了，都纷纷离他而去。 看着那些远去的背景，宇文化及恨恨地说了一句名言警句：“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 然后磨刀霍霍。 杨浩听到这声音，小腿肉就发颤，再看到宇文化及的脸，哎呀，妈呀！狰狞可怕得象白天见到了鬼。 对不起，谁叫你生在帝王家？ 对不起，为了我要做帝王的小小心愿，你必须得死。 对不起，为了你毫不利已，专门利人的崇高理想，你到了应该奉献火热青春的时候了。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了！ 宇文化及终于举起了屠刀，把杨浩送到了杨广的身边。 如果杨坚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对自己当年对宇文泰一家的网开一面而懊悔得肠子发青。 拭净了屠刀上的血，宇文化及自立为帝，定都魏县，国号为许。 窦建德与唐朝幽州总管罗艺在幽州大大小小混战了百余次，战斗呈胶着状态，双方内耗巨大，为了以战代养，窦建德必须开闢新的战场。 619年闰三月，窦建德亲率主力转攻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是杀害隋炀帝的主凶，隋之国贼，谁灭了他谁就是旧隋民众的英雄，可以拥有更多政治资本。 窦建德能看出这一点，李渊就更能看出这一点了。 早在窦建德出发前，李渊已令李神通从黎阳出兵讨伐宇文化及了。 宇文化及从魏县逃到聊城，被穷追不捨的唐军围困勐攻。 窦建德选择这个时机出击，是公然和唐争夺消灭宇文氏的战果。 窦建德见了李神通，并不说话，只用右手连续做了三个手势： 一：用右手食指指定李神通； 二：右手食指轻轻摇了摇； 三：伸直了其余四个手指往手背方向挥了挥。 这三个手势连起来表示的意思是：你、不行、让开。 唐军轮番勐攻未果后，面对窦军主力，李神通只好憋了口气退让。 此时的宇文化及和李神通已斗得只剩最后一口气，被窦建德捡了个大便宜，宇文三兄弟中，除了宇文士及熘走外，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被均被活捉处死。 挺好的，过把瘾就死。 消息传到洛阳，王世充拥立的隋皇泰主杨侗遥封窦建德为夏王。 窦建德的反政府武装摇身一变，成了政府正规军了。 同时，窦建德也得到了原来在宇文化及手中的隋传国玉玺，天子仪仗，以及大批的旧隋大臣，其中包括了裴矩、虞世南等着名人物。 李渊对窦建德嫉妒得咬牙切齿，可惜，当时唐军的根据地关中正被刘武周、宋金刚勐攻，无法兼顾。 李神通退回黎阳后与李勣商议说：窦建德既已摆平了宇文化及，必来进取黎阳，我们得早作准备。 李勣道：未雨绸缪，是得早准备，但不能抱死守之心，如果死守，容易陷于被动，不如主动出击，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李神通连声称是。 李勣补充说：进攻窦建德的同时，也不能对王世充掉以轻心，这两个都不是善类，咱们得北攻西防。 于是，由李神通率主力北征窦建德，李勣据守黎阳， 供应粮草军资兼防王世充。 窦建德在隋唐年间是最有柔情侠义的仁君，生活简朴，不贪不奢，所治理的河北、山东大部分地区，“夜不闭户，商旅野宿”。 击破宇文化及后，遣散皇宫美女，妥善安排隋王朝官员。 然后将矛头转南，准备夺取黎阳、卫辉。 正好与李神通相逢在黑夜的赵州。 聊城灭许，李神通是目睹了窦建德的威风的，心里老大不服，这次两军对峙，有心要杀他个下马威，于是，并不据城而守，大开城门，列出一字长蛇阵恭候。
第14页 窦建德绝对是隋唐年间的超级牛人。 少年时代，有七八个盗贼不知死活，到他家抢劫，这简直是撩虎鬚。窦建德站在门边，单等盗贼入来，来一个砍翻一个，来两个料理一双，一口气干掉了四个，吓得其余的盗贼心胆俱寒，在门外央求归还同伙尸首，窦建德笑着说：“你等狗贼，既没有胆量进来，那就丢条绳子来，我把尸体捆好，你们自己拽回去罢了。”盗贼信以为真，听到窦建德大叫：“好了。”就一齐发力往外拽，一拽出了一名黑大汉，挥动大刀噼头盖脸一通乱砍，盗贼们死的死，伤的伤。原来窦建德竟然是把绳子缚在自己的腰间！ 这样的一个牛人，他会憷你李神通？！会憷你一字长蛇阵？！ 见了李神通主动出城迎战，他的心里已经偷笑了二十回了。 亲率四千名铁甲骑兵风驰电掣沖阵。 李神通远远见敌阵尘土飞扬，急忙下令放箭，第一轮羽箭放完，对方已瘁然到了跟前，不由慌了几分，弓弩手慌慌张张的退入阵中，长枪队挺前，可是……飕飕飕，马蹄已沖入了阵中，窦建德的骑兵藉助冲锋的速度手持长枪一捅，唐兵的战甲裂开，惨叫声声！ 李神通是没亲见窦建德三百重骑雷霆万钧一样击溃薛世雄十万雄兵壮烈奇观，要不，就没这么大胆子了。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唐兵的阵脚被沖开，很快就大乱了。 要退缩回城已经来不及了。 李神通见势不好，骑着快马仓皇逃回黎阳。 这一溃败，使李勣北攻西防的战略登时化为了泡影。 黎阳城中的局势紧张起来了。 …… 谢天谢地，很奇怪，窦建德并没乘胜进击黎阳，而是绕道南下，去了卫辉。 想要攻取卫辉？不行不行，窦建德，告诉你，爷不答应！李神通回到了黎阳，胆气又壮了起来，不听李勣的劝阻，决心阻止窦建德南下。 不过，这一次，他自有妙策良方。 李神通的妙策良方就是：老子不再亲自上战场了，你，窦建德，还能奈我何？ 他命令部将丘孝刚率三百骑兵，追去打窦建德的屁股。 丘孝刚也真听话，没办法，孝顺啊，谁叫咱名字里有个“孝”字呢？ 丘孝刚可了劲儿的追，臭哄哄的一身大汗追上窦建德的时候，已在黎阳三十里开外了。 天边，残阳如血！ 路边的枯树，昏鸦鼓譟。 丘孝刚气也不喘一口，水也不喝，就猴急猴急地搜索窦建德的大屁股，特别想抽。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兄弟们，抄傢伙！ 窦建德大刀一挥，带领后队人马把这可怜的三百骑兵团团围住，然后就是一顿没头没脸的狂噼乱砍。 一时间只听到马嘶声，叫骂声，惨唿声，哀号声！ 太阳就要落下山的那边了，天空霎时间满天通红，霞光万道，壮丽极了。 丘孝刚和他带来的三百骑士很快就没有机会再见这样的落日了。 天空中抛起刀、剑、长枪，甚至还有断臂、头颅。 天空中的最后一抹霞光消褪的时候，战斗结束了。 地面上躺了三百具尸体。 空气里瀰漫了血腥味。 窦建德恨犹未消，乘着暮色回师进攻黎阳。 一路急行军，到了黎阳，夜色还早。 一伙人悄悄架起云梯，附蚁而上。 轮值巡城的几个唐兵才吃过晚饭不久，在城头闲聊八卦，灌水吹牛，好不惬意。 正是：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勐的有几条黑影映入眼帘，啊，不对不对，不是几条，是几十条，几百条……“不好啦！有人偷城了！有人偷城了！”惊唿着，四下作鸟兽散。 就这样，措手不及，黎阳沦陷了。 窦建德打开了城门大军涌入之际，只有李勣率百余骑突围而出。 城内的淮南王李神通，李渊的妹妹同安公主，李勣父亲李盖，以及魏徵等政要人员，被窦建德一锅端了。 李神通极不情愿的被人从床上捉了起来，满嘴嘟嚷着，别动我的床！ 这也难怪他的着急，不是说：恋一张床，爱一个家吗？ 第二天，这伙人全被绑成了粽子，押在城头向李勣示威。 李勣在黎阳城外徘徊了几天，计无所出，只好乖乖就范，回来向窦建德认错。 窦建德非常赏识李勣同学，爽快地接受了他的认错，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同学啊，这人啊，那有不犯错的？关键是要知错就改，改了就好，很好很好嘛，呵呵。 然后授任李勣为自己驾前左骁骑将军，继续镇守黎阳。 拿下了黎阳，窦建德就占领了唐在河北的全部州县，已经降唐的徐圆朗也在此时宣布投降。 窦建德完成了他的河北霸业，把都城从乐寿迁到了明州。 十二 戏中不见男二号 这边，王世充在洛阳实施了一系列活动。 先是打折、让利、促销、酬宾、还有各式各样的宣传活动，机杼翻新，花样百出。 大家不要误会啊，王世充不是开超市的，他这些活动完全是为了收买人心，是为实现自己称帝野心迈出的一小步。
第15页 他对杨侗讲了一个冷笑话，很冷。 他说：所谓帝王霸业，都是成年人的游戏，儿童不宜。你呢，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先不要玩，让我来，等你长大了，我再让给你玩，好不好？ 他后面的那个问号并不需要回答的。 他也不想听杨侗的回答，让哥哥王世浑带他去含凉殿，名为静养，积极长身体，实为囚禁。 杨侗啊，如果你听充哥的话，你就多买点儿钙片，抓紧时间补钙，快快长高长大吧。 没有杨侗的日子里，王世充亲自领衔主演了一部超级大戏：禅让。 戏中，王世充充分地向观众们展示了他的表演天赋，跪在宣旨的官员旁边，神色庄严肃穆，当着文武官员坚决地推辞杨侗的禅让。 王世充的表情，语言、举手投足，跟真的一样，不但现场的观众，包括戏中的全部配角，龙套，士兵甲，士兵乙……都被他带入戏了。 特别是那一场哭戏，来，看特写，世充的眼睛晶莹了，嗯，眼圈开始变红，有了一点点泪光，再看再看，泪水出场了，在眼眶里面转呀转……那是相当的有感染力呀，对杨广的知遇之恩，对大隋的忠心，真是比真金还真呀。 杨侗又来旨了，强烈敦促。 这已经是第三回敦促了，王世充终于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样坐上了帝位。 …… cut！ 这段戏实在演得太精彩，太好了，简直可以获什么金花奖银花奖了。 可是，和影帝相比，还是不一点点儿不足…… 什么？影帝？！谁是影帝？ 李渊啊。 李渊？ 是的，同样题材的超级大戏还会在长安上演，各位观众朋友们，敬请期待。 这齣戏里的男二号，杨侗，自始至终都是在幕后。 其实，他对这些完全不知情，所谓的圣旨，全是王世充自己请人弄的，付了稿费的了，相当丰厚。 戏中不见男二号，真遗憾。 王世充取国号郑，改元开明。 儿子王玄应为太子，次子王玄恕为汉王，子弟和王姓宗族十九人见者有份，一个不漏，全部为王。 王世充这边称帝不要紧，窦建德可受到委屈了。 可不，他的夏王封号是杨侗赐的，这下，显得过时了。 太伤自尊了！ 十三 徐懋功返唐 李勣身在曹营心在汉，本来日夜谋划着名逃回唐营的。 这回看着窦建德不爽了，就与郭孝恪商议，说，我们得到夏王的恩遇，真像当年关公得到曹操的恩遇一样，如果我们就这样偷偷熘回唐营，一走了之，是不义，而且，置父亲不顾，是为不孝，不义不孝，不是我李勣的个性，现在王世充称帝，夏王与他决裂，我们可率军攻郑，取得战功以报答夏王。 于是，率军前去围攻王世充辖下的新乡。 镇守新乡的竟是当年郝孝德带上瓦岗的小闼子，刘黑闼。 当日李密大败，瓦岗的许多战将都投降归附了王世充，刘黑闼受到的待遇不错，被任命为骑将，就镇守在河南的新乡。 刘黑闼远远见了李勣，非常惊奇，大叫，懋功兄，别来无恙否？ 李勣说，我和你很熟吗？叫这么亲热干嘛？ 你……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闼子呀。 什么小闼子？！别来跟我套近乎，今日你我战场相见，就是敌人了。 敌人……？你是在夏王窦建德的帐下吗？ 别废话了，放马过来！ …… 两军交战。 不知为什么，刘黑闼竟然束手就擒。 原来，他与窦建德是两小无猜的童年密友，因为家穷，还经常得到窦建德的接济。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参加了郝孝德起义军。 现在，好朋友打天下打到眼皮底了，还不过来帮一把吗？ 这么着，两个好朋友团聚了。 拿下了新乡，李勣觉得送给窦建德的大礼还不够大，就建议他攻取南边的孟海公，说，曹州、戴州两地，人丁兴旺，物产丰富，如果我们占领了，将可以拥有黄河两岸的徐、充诸州，下一步便可沿河西进，攻略河南。 窦建德非常赞赏此计，先派妻兄曹旦率兵五万南渡黄河，令李勣率兵三千前往会合，充当全军的先头部队。 曹旦到了河南后，大肆侵扰勒索。 沿途居民纷纷陷入极大的恐慌中，其程度仅次于吃人恶魔朱粲的到来。 “鬼子进村了！” 每当远远看到曹军的身影，村民们互相提醒惊唿。 甚至有人大叫：“狼来了！” 也有在村口挂一大钟的，嘡嘡嘡地乱敲，响得鸡飞狗跳，村民四散奔走，蜂拥着往地道地窖里躲。 怨声载道的人群中，不仅仅是村民，也有新降窦建德的各路义军成员。 上魏郡人李文相，是和郝孝德同年入伍，一起上瓦岗的，曾追随李勣强抢黎阳之战。自瓦岗事败后，投下窦建德帐下，改名称李商胡，拥有部众五千余人，据守孟津中，侠义心肠，对曹旦的作派就非常不顺眼。 见到李勣渡河后，格外高兴，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喝酒。 酒酣耳热，李商胡就突然痛骂起曹旦来。 你说说，人与人的差别咋这么大呢？老窦亲政爱民，偏偏交了这么一门亲戚！
第16页 娘的，烧杀抢掠，贪得无厌！ 盗亦有道，就算咱们真的是杨广说的“贼兵”吧，也不能这么干！ 李勣也有了几分醉意，醺醺地说：老窦吧，也是个雄才，可是，就只半吊子，难成大器啊。 什么？半吊子？老窦算半吊子，那么，这天下谁算得上整吊子？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来二去，李商胡就知道了李勣投唐心思，就当即表示愿意追随，想法一起摆脱窦建德。 第二天酒醒，李商胡肚里的小算盘开始噼里啪啦打得响亮了，一旦窦建德到了河南，就是龙离大海，进退失据，就可以对他发动突然袭击，将他杀掉，帮李勣夺回父亲，归降大唐。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事有凑巧，横生枝节。 明州夏王府的内宫中，丫环端着水跑进跑出，乱作一团。 这是恶俗电视剧里最常见的镜头。 你猜得没错，是窦建德的妻子曹氏要生孩子了。 因为这个，窦建德迟迟没有动身。 窦建德没有来，李商胡却等不及了。 李商胡的母亲，自小习武，一套“还我漂漂拳”打得虎虎风生，还精于骑马射箭，经常和李商胡一起冲锋陷阵。 李妈妈说：“既然要投唐，就不要拖泥带水，夜长梦多，不要等窦建德了，抓紧动手。” 当天晚上，李商胡宴请曹旦到自己府上喝酒，准备等他们喝醉后全部格杀。不料，竟然走漏了风声。 李勣的营寨和曹旦的大营相连，非常兇险了，来不及通知李商胡母子，只与郭孝恪率数十骑匆匆弃营而去，向西投奔唐王朝。 不久，窦建德亲自南下，三下五除二就摆平了李商胡，请他们母子吃了板面刀。 窦建德群臣请求诛杀李勣的父亲，窦建德不忍心，他说：“徐懋功是唐国的臣子，被我俘虏后，一直不忘本朝，又逃了回去，真是忠臣啊，他的父亲又有何罪！”于是赦免了徐盖。 武德三年（公元 620 年）正月三十日，李勣、郭孝恪抵达长安。 十四 潜龙在渊 李渊起兵远比其他义军迟得多，可是，迅速几年间，就取得了光辉的战果，其中原因，官兵造反来得比较职业化，水平和技术含量都比较高，另外，起兵的周密的计划和起兵的时机、火候把握得准确、到位。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李渊不起兵则已，一起兵，就很快达地到了自己的预期目标。 李渊，字淑德，自称陇西飞将军李广的之后。 祖父李虎是西魏“八柱国”之一，官至左僕射，封陇西郡公。 父亲李暎敝馨仓葑芄埽馓乒？李渊出生于北周天和元年(公元556年)。 时任北周丞相杨坚的老婆独孤氏是李渊的姨。 杨坚是古代唯一一个坚持“一夫一妻”制的皇帝。 李渊七岁亡父，虽然袭封了唐公，但幼失怙恃，很得杨坚夫妇的照顾。 “及长，倜傥豁达，任性真率，宽仁容众，无贵贱咸得其欢心”，雌雄求偶的季节中，李渊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隋朝神武公窦毅为女儿招亲。 招亲的方式很奇特，在百步开外立一个画有孔雀的大屏风，让参加报名的快乐男生射箭，冠军就是乘龙快婿。 消息一传出，很多人报名，现场热闹非凡。 这射箭，是个技术活，讲究力气、眼力和自己的掌握技巧，还要考虑现场的风速，风向，羽箭的质量等等因素。我们看奥运会中韩射箭对抗赛，选手们现在用的弓比古代精良多了，还带了箭杆定位器和射击瞄准器，瞄准时，并不对准靶心，而是以仰角45度左右朝天，然后拉弓引箭，要命中靶心，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这些油头粉面的快男一个个粉墨登场了，可是箭羽乱飞，不说射孔雀了，射中大屏风都难。 也偶有一两个射中孔雀的，都射孔雀屁股或者胸脯去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是动物的敏感部位。 “可惜了，当世的神箭手长孙晟今天没来。”观众里有人惋惜。 轮到李渊出场了，但见他气定神闲，啪啪，两箭发出，分别射在孔雀左右眼睛。 “好！”满堂喝彩！ 这样，李渊“雀屏中选”，屁颠屁颠地抱得了美人归。 就是这个小美人，为李渊生下了四个儿子。 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这两个名字都寓意深刻——“建功成业”、“济世安民”。 这是胸怀大志的李渊对儿子们寄予的厚望。 三子李玄霸，就是传说中的隋唐第一条好汉。 演义史中说他力大无穷，恨天无柱，恨地无环，捻铁如泥，胜过汉时项羽。一餐斗米，食肉十斤。使两柄铁锤，四百斤一个，两柄共有八百斤，如缸大一般。胯下座骑千里一盏灯。 在当时几乎没有人能在李元霸马前走上三个回合，可以说赵王李元霸打遍天下无敌手。 四明山李元霸击败反王二十三万大军；先后杀死名将伍天锡、宇文成都，在紫金山面对一百多万军队，一对金锤如拍苍蝇般，只打得尸山血海，迫使李密交出玉玺，反王献上降表。这么一位无敌凶神后被雷噼死了。
第17页 事实上，玄霸尚未在太原起兵时就死了，死得相当窝囊，从马上摔下来，摔死的。死年十六岁。 四子李元吉。 李渊可不像杨坚那么坚守一夫一妻制，后来他也娶了很多小老婆，生了很多很多的儿女，其中儿子就二十多个，多得李渊都没功夫替他们细想名字了，就以“元吉”的“元”字为字辈，元景、 元昌、元享、元方、元礼、元嘉、元则、元懿、元轨……“元”了一大串。 杨坚夺取北周政权，建立大隋王朝后，因为裙带间的关系，李渊很吃香，先是做杨坚身边的千牛备身，即“中南海保镖”。后又转为礁，陇，歧三州刺史。 隋炀帝即位后，任命这位表兄为阳、楼二郡太守，后又徵调他回长安任殿内少监，隋炀帝大业九年又升他为卫尉少卿，成为大隋帝国权利中枢里的要人，所以史书称他“歷试中外，素树恩德，众多款附”“结纳天下英雄豪杰。 大业十三年，隋炀帝再次任命李渊为太原留守。 炀帝征高丽，李渊在怀远镇督粮；杨玄感造反，李渊坐镇弘化，统兵观变。 大业十五年八月，杨广以突厥始毕可汗不来朝贡为由，亲率大军，北巡塞北，进行威慑行动。 结果使得始毕可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始毕可汗亲自率领了几十万骑兵倾巢出动，围追堵截，一下子就把杨广的仪仗队打得七零八落。 杨广的马快，跑啊，跑啊。 雁门郡的41座城池，被追得连陷39座，只剩下雁门郡城和崞县城。 杨广就龟缩在雁门城中。 雁门城外，被始毕可汗围得铁桶一般。 杨广吓得浑身哆嗦，就像得了脑血栓。 最先驰赴雁门关勤王的，就是战神李世民。 当时的世民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花季。 可是人小鬼大，有胆有识，用了个疑兵计，吓得突厥人心慌慌。 后来，经过多方干旋，突厥人不战自退。 杨广逃出生天后，对这门子亲戚的感情又加深了许多，下诏李渊统领太原部兵马，与马邑郡太守王仁恭在北方防备突厥的入侵。 挟五胡乱华的余响，突厥极其猖狂，屡屡犯边，李渊的文韬武略确是不同凡响，到了边塞，连续用兵，使得“突厥丧胆，深服帝之能兵，以其所部，不敢南入。” 早在大业十年，因为杨玄感兵变，杨广就开始严加防范手握重兵的朝廷将领了，接连捕杀了大将鱼俱罗、董纯、吐万绪等人。 当《李花开》专辑在神州大地发行的时候，什么 “桃李子，有天下”，什么“杨氏灭，李氏兴”，大街小巷，随处可听。 有个牛鼻子老道，名叫安伽陀，本来是个熬大力丸子、炼制大长金，写天书画鬼符的普通道士，却装神弄鬼，自称神仙下凡，给杨广出了一个恶毒的坏点子，劝杨广杀尽天下姓李的人。 杨广虽然没有採纳，但对于姓李的人，已是疑神疑鬼。 关陇李浑应了“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杨广便随便捏了个藉口，杀了李浑家族32口，其余全部流放岭南。 一时间，姓李的人个个自危，人心惶惶。 对于李渊，杨广也不是没疑心过，有一次在酒后心血来潮，就要派人去传令诏李渊上朝。幸好陪着一起喝酒的妃嫔中，有一个姓王的，是李渊安插在杨广身边的耳目，在杨广的枕头边说了不少好话，李渊这才躲过一刧。 不过，杨广也不可能对李渊完全放心。 大业十三年，杨广下敕命李渊为太原留守，并遣亲信王威、高君雅任李渊的副手，名为协助，实为监视。 就在这种“白色恐怖”下，还有人落井下石，向隋炀帝诬告李渊，说他和王仁恭不积极备战，纵虏为患。 杨广勃然大怒，派人到太原把两人抓了起来，丢入监牢，准备斩首。 李世民急了，拿着啤酒瓶砸碎瓶底，红着眼睛，就要干起来。 还是李渊够沉得住气，知道现在还不是造反的时候，喝住世民，现在死，只死我一个，要造反，那就要灭九族了。 不久，炀帝诏使驾到，宣诏释放李渊与王仁恭，且官復原职。 回到家里，李渊先是大哭三声，然后大笑三声，声震屋宇。 确实够惊险，杨广残暴好杀，如果指定要杀某人，那是言出必践，这回，李渊能够死里逃生，已经是命大了。 可是，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怪异？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家里人都被他雷住了，一齐看他。 李渊徐徐了收了笑容，说，以后我活在世上的年头，都是捡来的了，烂命一条，我还怕谁？ 话语中，已饱含了反意。 但是，造反的最佳时机，还没到来。 十五 艷戏门 晋阳令刘文静和晋阳宫监裴寂都是李渊的好朋友，对李渊这支原始股非常看好。 以刘文静说的话是“天下大乱，唐公若能兴兵一起，乘虚入关，不到半年，帝业可成！” 晋阳宫内富丽堂皇，穷极奢侈，有数不尽的珍宝和漂亮美眉。 可是，最让李渊怦然心动的还是里面囤积的大量粮食和武器装备。 没事的时候，哥仨经常一起在宫中喝酒。
第18页 这天，裴寂备了好酒好菜，什么爆肚儿炒肉熘鱼片啦，醋熘腰子炸排骨啦，松花变蛋白菱藕啦，海蛰拌肚儿啦，甚至连“群英荟萃”和“宫廷玉液酒”都拿出了，哥几个又吃吃喝喝起来，哥俩好哇，二魁手啊，你一杯、我一杯地干了起来。 酒至半酣，从后堂款款走出两个美眉，衣着华丽，体态丰腴，前凸后翘，嘴里莺声燕语说着话，娇滴滴的来到李渊身旁，一左一右坐下来。 李渊也不管她们说什么，一把搂在怀中，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这两个是晋阳宫里面的宫女。 各地行宫里的宫女，名义上都可以算是杨广的小老婆。 当今皇帝的老婆，你都敢玩，敢和她上床，你还要命不？ 第二天李渊酒后醒来，发现这两个宫女一丝不挂和自己混在一张床上，就吓傻了。 这下好了，看你还“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李渊没有退路了，不反也得反了。 恰巧，王仁恭的部将刘武周起兵造反了。 这刘武周造反的初衷说来也颇有些风情，他色胆包天，搞上了王仁恭的老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掉上司王仁恭，自己独一份。 想不到，起兵很顺利，还得到了突厥人的支持，被突厥人封为“天子”，占据汾阳宫，厉兵秣马，准备向太原挺进。 “刘武周占领了汾阳宫了！这可是皇上的离宫啊，我们如果不把刘武周从汾阳宫里赶出去，肯定是灭门大罪，可是，太原的兵力明显不足，怎么办啊？”李渊对上下大小官员如是说。 李世民、裴寂、刘文静借题发挥，大发库金，分散府物，四处招兵买马。 屯兵在“兴国寺”。 兴国寺？这兴的是哪门子的国哟？ 太原副留守王威、高君雅起疑了。 便长了个心眼，明查暗访，知道了李渊的不轨异动。 时逢太原大旱，于是二人定计，以到晋祠祈雨为由，拿下李渊。 说来搞笑，这等机密大事，高君雅竟然当作酒话在酒桌上说。 他说，李渊这个老傢伙，都一把岁数了，想学人家造反，也不知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好，明天，在晋祠，就把他咔嚓掉。 同在酒桌上的，是晋阳的一个乡级干部，叫刘龙。这人手里有俩钱，经常和裴寂刘文静他们一起喝酒泡妞搞pb，什么桑拿按摩鸳鸯浴，哪热闹往哪去。搞来搞去，就搞上了李渊。 在李渊跟前刘龙是自卑的，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是蓝天上的一朵洁白无瑕的白云，而自己，不过是穷山沟里的一坨黑土！ 虽说李渊在四方之志，一直努力结交天下英雄豪杰，可是，刘龙离英雄豪杰的标准差远了去了，至少，李渊没想过可以利用他，他喜欢刘龙，那是真性情，大家都是同志，志趣相投，一起喝酒打炮，很是过瘾。 对李渊的知遇之恩，刘龙感激涕零，觉得李渊很给自己面子，一值想找机会报答。听了高君雅的酒后真言，刘龙不敢怠慢，等饭局一散，一熘烟走进李渊宅邸，把高君雅的计划一五一十，像倒豆子一样，全部告诉了李渊。 听了这条毒计，饶是李渊这样的老江湖，也禁不住汗流浃背。 紧紧握住刘龙的手说，刘老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这件事，回去你不要和任何人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啊。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五月十五日，清晨，李渊先发制人，召集各路官员，指控高君雅、王威两人里通外国，勾结突厥入寇。 你丫才是里通外国，勾结突厥……高君雅、王威两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家用厚厚的洗脚布堵住了嘴巴，不容置辩，就地拿下，丢入大牢。 本来指责高、王引突厥人入侵云云，李渊也只是随口那么说说。 想不到，千里之外，好像给突厥人听到了，没说的，他们还真配合，策动数万骑卷土而来，直逼太原。 高君雅、王威引狼入室的证据确凿，成了铁案了。 对待这两个汉奸，大家都恨不得生啖其肉，死寝其皮。 在汹涌的民愤前，李渊表现得神色如常，威严地宣布将王威、高君雅两人斩悬首示众。 然后安抚大家，当今天下大乱，反者四起，我受文皇帝宠信，与大家一起，天天想着报效国家，王威、高君雅两个奸贼，违背民意，倒行逆施，还勾结突厥蛮子，真是天理不容。可是天命难违，他们这是玩火自焚。突厥小贼子，不必惊慌，我自会将他们赶走！ 突厥兵强马壮，来势汹汹，大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无比恐惧，都紧密地团结在李渊周围。 对付这帮野蛮人，李渊还是有一套的。 一方面，他派遣城里的部队夜里悄悄出城，第二天天一亮就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地进城。连接搞了几天，在突厥人的眼中，进入太原城里的援兵没有十万也有七八万了，不由心生惧意。 另一方面，李渊挥汗如雨吭哧吭哧地给始毕可汗写情信，称臣装孙子，骗取感情，表示只要双方交好，自己愿意送钱送物送女人之类。 突厥人并没有很长远的政治想法，出来混，无非是图口饭吃，看目前的形势，不可能三天两日取下太原城，反正抢掠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打了忽哨，拍一道烟走了。
第19页 看着突厥人远去的背影，大家松了口气。 李渊仍不闲着，运笔如飞，继续给始毕可汗写情信。 这是怎么啦？莫不是写信写信写出了真感情来了吧？ 对于突厥老毛子，李渊和他们打过多年的交道，非常熟悉他们的脾气、性格和生活习性。 他们就像安置在自家后院里的一颗炸弹，不定哪天就会爆炸，怎么能使人安心地去造反？ 这可不行，李渊得和他们谈谈感情，谈谈理想，谈谈人生，谈谈共同发展的利益，搞好关系，换取支持。 信的内容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先肉麻地恭维始毕可汗，说，可汗啊，你老可是我和众多少男少女的崇拜偶像哟，我对你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第二部分，转承启合，明确表示，现在天下大乱，我得准备起兵了，起兵的目的，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间。 第三部分，陈明利害，大讲起兵对突厥带来的种种好处，还特别强调，如果可汗你能支持我，不侵扰我的百姓，那么，我起兵后，得到的一切美女财物，全部送给可汗你。 写好书信，刘文静组成“友好访问团”出使突厥汗廷，进行拍马和吹牛，反正，马和牛这两种动物突厥多得是，拍不完吹不尽。 始毕可汗看到“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坐受宝玩，不劳兵马，亦任可汗……”这几句，两眼发出的光吓了刘文静一跳。 看完信后，可汗哈哈大笑。不假思索，写了回信，说，你们要造反，非常好，我无论是在精神还是物质上都支持你，而且，我力挺你做皇帝。信的结尾，信誓旦旦地说，起兵之日，突厥发兵随军入关，不收钱。 然后派柱国康鞘利带着1000匹突厥战马随刘文静返回太原。 李渊对康鞘利等人十分恭敬。以臣礼跪接始毕可汗的书信，又大赠金银美女给他们。 对那一千匹战马，李渊不傻，知道突厥人带来的马匹不是无偿赠送滴，而是要用银子购买滴，于是只捡上等好马，购买其中一半的马匹。 众人不解，说大伙凑一凑，集资捐款，把全部的马都买下来。 李渊诡异地笑道：“突厥那边风吹草低见牛马，好马多得很，你要一次性买了这批马，他们就会盯着你的口袋看，回去就会牵着马哭着喊着追你买了，你要不买，那可捅了马蜂窝了。所以，我们不要急，点到就好，打消他们的贪念。” 一席话，众人尽服。 十六 太原起义 然后派柱国康鞘利带着1000匹突厥战马随刘文静返回太原。 李渊对康鞘利等人十分恭敬。以臣礼跪接始毕可汗的书信，又大赠金银美女给他们。 对那一千匹战马，李渊不傻，明白突厥人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他们带来的马匹不是无偿赠送滴，而是要用银子购买滴，于是只捡上等好马，购买其中一半的马匹。 众人不解，说大伙凑一凑，集资捐款，把全部的马都买下来。 李渊诡异地笑道：“突厥那边风吹草低见牛马，好马多得很，你要一次性买了这批马，他们就会盯着你的口袋看，回去就会牵着马哭着喊着追你买了，你要招架不住了，那可捅了马蜂窝了。所以，我们不要急，点到就好，打消他们的贪念。” 一席话，众人尽服。 改日，李渊刘文静回访突厥，暗中叮嘱：“突厥人答应派兵协同作战，咱们只笑纳一两百人来就可以了，一方面，扯大旗，作虎皮，号称联军入关，吓吓隋军；另一方面，也让刘武周彻底死了和胡人勾结在我们背后搞搞阵这一条心。” 刘文静说：“主公高见，可是，按照您的说法，那么我们大张旗鼓，接纳更多的突厥人不是更好吗？为什么只限制在一二百人之间呢？” 李渊拈着稀稀的鬍鬚严肃地说：“如果和突厥人大规模结盟，入关后，我们不易控制，这些野蛮人，饮血菇毛，势必伤害我中原百姓，流毒无穷。”一番话，足现政治家高明之远见，较之三百年后的大汉奸石敬塘有天壤之别。 解除了突厥人的威胁，起兵的各种事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大业十三年七月初三，太原李渊府内，谋士如云，大家摩拳擦掌，热烈发言。 有人筷子敲碗伴奏唱数来宝： 我家本住长安的城边， 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谁知那隋杨广，他杀父诛兄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田。我爷爷跟他来翻脸，惨被他一棍来打扁，我奶奶骂他欺骗善民，反被他捉进了后宫， 强姦了一百遍，一百遍，最后她悬樑自尽遗恨人间。 他还将我父子，逐出了家园，流落到江边。我为求养老爹，只有独自行乞在庙前。谁知那隋杨广，他实在太阴险，知道此情形，竟派人来暗算，把我父子狂殴在市前，小人身壮健，残命得留存，可怜老父他魂归天！此恨更难填。为求父仇，我只身来到太原府，万望唐公起雄师，小人追随在帐前， 发誓把功名显，手刃仇人意志坚！意志坚！！！ 这个人姓 唐名俭，字茂约。号称太原第一风流才子，玉树临风，豪爽无忌，落拓不羁。他的父亲唐鉴曾经和李渊同在隋文帝身边做中南海保镖，两人共同拥有过一段美好时光。美好的回忆。
第20页 李渊每年都拨了大量的交际费、餐饮费、车马费给建成、世民兄弟去结交英雄豪杰，象唐俭这样的人才，自然逃脱不开哥俩星探一样的眼光。 唐俭身为世代官宦、望族名门之后，生活是快乐无边，可是，要说他一点儿烦恼没有，那是假的，什么烦恼？才气太多了呀，浑身洋溢，身体都装不下了，哗哗往外溢，一身才气没地方使呀，正恨不得有个机会大干一番，好在青史上留个名。这下好了，见到了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的李世民，一见如故，一拍即可。 就是这样一个活宝，被李渊见到后，真当成了活着的至尊宝给供养起来了。 唱完数来宝，唐俭又清了清嗓子，说：“杨广无道，只要主公能大开府库，南召豪杰，北抚突厥，东收燕赵，驱渡黄河，占据秦雍之地，汤武之业，指日可待。” 裴寂与刘文静这会儿既不寂，也不静，也跟着唐俭起闹，一逗一捧，力劝李渊易帜称王。 李渊看着他们，笑眯眯地说：“你们这是准备把我放在火上烤吧？！” “什么？火上烤？”大堂上一下子寂静起来，这句话好熟悉，是曹操说过的吧？ 然后大家就面面相觑，等待主公的解说。 李渊环视了一下这帮人，觉得自己的话收到了戏剧效果了，仍然笑眯眯地说：“咱们此次起兵，不但不能反隋，还要尊隋。” 众人更给弄懵了，主公，你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猪油蒙了心了？！咱们不是准备造“反”吗？怎么又变成了造“尊”呢？！ 李渊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没看到杨玄感他们？整天反隋反隋地挂在嘴边，急吼吼的样子，结果怎么样呢？成了众矢之的，全天下都知道的反贼，处处被动，处处挨揍，连杨智积这样的小马仔都敢摆他一道，这说明什么了呢？虽然杨广这个败家子在光着膀子不断的折腾，可这大隋的江山还是有一定基础的。咱们如果不小心一点儿，要陷入了汪洋无际的斗争中，那就兇险了。 “可是……”“这……？”“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所以啊，咱们刚刚开张，还不能早早就亮出咱们的底牌，咱们把杨广与隋朝分开来，区别对待，咱们反的是独夫杨广，反的是暴政，像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废昌邑一样，拥戴隋室，废除杨广，另立皇帝。 一席话，说得大家心悦诚服。 “那么，咱们立谁做皇帝呢？” 立谁为皇帝，这可是关系到起兵后，革命的战斗方向的大问题哟，是啊，立谁为皇帝呢？大家同时开始思考。 关于这个问题，李渊早就考虑过了。 杨玄感的失败，是个血的教训啊，为此，他和世民反覆研究了李密献给杨玄感的三个计策。 现在，隋军的大部主力都被李密牢牢吸引在洛阳了，正是偷取长安的千载难逢之机。 “杨广的孙子代王杨侑，呵呵，这伙子不错，有帝王之相，现在他在长安，咱们就奔他去，拥戴他为皇帝，呵呵中。” …… 一伙人在周密地策划着名、畅想着未来。 可是起兵的日子一等再等。 李渊在等一个人。 谁？ 镇守河东的长子李建成。 十七 艷戏门事件引发的世纪大案 李渊的基地组织一共有两个： 一是太原，是命脉根基所在，由自己和次子世民共同经营，要起兵，就在这里策动； 另一个则是河东重镇，这儿是自己早年工作的地方，有着很好的政治基础，地理上，处于处于太原和长安之间，是通往关中的要地，在河东进行组织活动，既可以接纳关中豪杰，有利于夺取关中，又可以响应太原互相唿应。李建成比李世民年长十岁，不但政治经验成熟，而且办事稳重有分量，独挡一面，在河东活动。 李建成接到父亲要起兵的亲笔信后，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为了等候这一天，他已经做了足够多了。现在，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家里人分批行动，秘密潜回太原。 首先安排长孙无忌来接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氏省亲绕道回太原；其次由李渊的“二奶”万氏为首带领其他内眷直接回太原；自己和元吉、智云两个弟弟押后。 人算不如天算，哥仨要启程的时候，李智云病倒了。 太原，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李建成无奈，只好把李智云留下，和元吉匆匆上马了。 不料，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了李智云被隋将阴世师捕杀的消息。 两兄弟遥望河东方向，落日楼头，断鸿声声，黄沙漫天，相抱号啕大哭，捶胸顿足！ 当他们把这一噩耗带回太原时，大家失声痛哭，李渊反倒冷静异常，早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这人生三大痛，这老头子都经歷过了，以后，还有什么事能击倒得了他？ 李智云之死没有使李渊意志消沉，反而坚定了革命的决心。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五日，李渊传布檄文于全国各地，宣布废掉炀帝，立代王杨侑为帝，改旗易帜，军旗一律改用红白相杂的颜色，悍然起兵！ 太原文武官员一致响应！ 裴寂的欢唿声最响亮，因为他比别人更有资本奉献给革命：晋阳宫里的宫女五百，米九百万斛，杂彩五万段，铠甲四十万副，被他借花献佛，一件不留，全部送给了义军。
第21页 李渊把投身于革命的同志们都亲切地统称为“义士”。 这是一个令人耳热心跳的称唿，不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听了都感到热血沸腾啊。 裴寂献给革命的这一笔宝贵的财富，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粮食布匹，是军队的根本。 精良的铠甲是“义士”们的第二生命。 古代的盔甲一般是用坚革或钢铁制成，皮甲的防御性能较差，主要用于防御远程弓箭，贴身肉搏几乎无用。 铠甲则指鳞甲和板甲，鳞甲相对灵活，几千片鳞片组成，生产成本较低，但防御力远不如板甲。 板甲大概八十斤，加上攻具，将近百斤，十分沉重。 隋唐英雄中，经常穿两重战甲冲锋陷阵的勐将有两个，一个是罗士信，一个是李世民。 有了这些“防弹衣”，将士们可以放心地驰骋疆场，黄沙百战。瓦岗军的粮食充足，兵强马壮，可是和李渊这些“义士”们一比，衣甲装备就不行，连主帅李密都被流矢射落过两次，士兵们的装备单薄可怜就可想而知。 至于那五百名宫女……这个……嘿嘿……史书上没有交待详细的归宿，就留给大家充分地发挥自己的想像力去想像了。也有人说，她们全被充当了随军慰安妇，军妓，你相信吗？ ……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看过来，看过来 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 其实我很可爱 …… 宫中从此热闹了。 太原起兵的消息一传出，天下譁然。 军界、政界、商界……特别是新闻界议论纷纷，热闹极了。 大家都说，这是由裴寂设下的局、李渊惹下的“艷戏门”事件引发的世纪血案。 “李渊这老傢伙，年纪一大把了，还好这口呀？”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因为一夜风流，被迫铤而走险，不值得呀。” “女人祸水，教训吶！” “嘻嘻，我觉得好色的男人特别可爱。” 最后这一句，一定是女人说的，而且多数是少女。 十八 战西河 杨广自从在雁门关被突厥人唬住了以后，回到扬州，白天不懂夜的黑，夜夜做恶梦，睡不着，怀疑有人行刺，神经兮兮，深度失眠，每晚得有几个宫女轮流摸胸抚心按脚底掐人中全套泰式按摩，还要哼眠歌，唱摇篮曲，摇摇摇，摇到外婆桥，糖一包，果一包，外婆叫我好宝宝之类。 这天传来李渊起兵的消息，天，我晕喔！ 杨广感到揪心的痛，来人哪，来人，给我揉揉，这儿，这儿。一边说一边指着心口。 揉了良久，才回过气来，气唿唿地说，丫真是个白眼狼！不行，得好好修理修理他。 于是，从扬州派出的使者东门进，西门出，忙碌开了。 十万加急诏令：西京长安的代王杨侑和东都洛阳的越王杨侗加强防线火力，镇守西河的西河郡丞高德儒领兵火速讨贼。 不等高德儒启程，李渊先来找他了。 西河临近太原，要取长安，得先解决西河。 姜是老的辣，李渊不急，先把家里的一切安顿好了，再远行。 这是起兵后要打的第一仗，必须打好来，如果一招致胜，士气必高涨，反过来，稍有闪失，“义士”们还有没有信心再打第二仗这都成问题，何况，这些兵大多是刚招来的新兵蛋子。 为了打好这一仗，李渊由李建成、李世民龙兄虎弟组合总领军，外加两名经理助理：超级写手温大雅的弟弟温大有和传说中唐僧的姥爷殷开山。 大军开拔的前夕，李渊对将士们作了战前总动员，说：“义士们！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也是属于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属于你们的。现在咱们的兵马虽然不多，但，可以一当十，十当百！这次，拿下了西河，那么咱们共同的事业就完成一半了！” 因为没有喇叭，也没有麦克风，能接收到李渊这番蛊惑人心的豪言壮言的人并不多，但大家看他的嘴型，猜测他的读唇语，观颜察色，分析他的夸张的手势、鬚髮抖动的激动，唾沫星子四溅的豪情，一致报以热烈的掌声。 会议散后，他用力的拍拍李建成的左膀和李世民的右臂，说：“娃啊，西河绕山之路，我们一定要打通，不能留下来成为我们的绊脚石，老大呢，你为人持重，老爸对你很放心，可是，你遇事太柔，老二呢，虽然刚勐，可是又容易冲动，草率，这次，你们两人要互相取长补短，争取一举拿下西河。嗯，是骡是马，拉出来骝骝，你们这些年来一直嚷嚷着要打仗，现在机会来了，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李建成还来不及说话，李世民已经指天发誓了：“老爸请一万个放心，小小西河，我如果甸月之内不拿下，愿受军法处置。” 李渊看着这两个虎背熊腰的儿子，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他们兄弟的手拉在一起，上下叠起，说：“天下都在盯着这一仗的成败，盯着看你们的表现了，一定要加油呵。” 第二天，五更造饭，拂晓行军，李渊亲自擂响威风大鼓，擂鼓，为他们壮行。 大军旗帜飘扬，衣甲鲜明，一路开赴到了西河城下，在离城五里扎下了营寨。
第22页 按照李世民的意思，就是一鼓作气，以雷霆万钧之摧城拔寨。 李建成说：“兄弟啊，咱们是仁义之师，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大的胜利，所以，先礼后兵，把道理讲清楚，如果能感化他们，说服他们放弃抵抗最好。” 虽然李建成啰哩啰嗦得跟唐僧一样，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大哥，李世民不好再说什么，由他。 于是，李建成脱去披挂，长袖飘飘，一身儒袍，亲自跑到城下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善劝佛行动。 不错，高德儒平日是喜欢拜个菩萨烧个高香什么的，可是却是十足的伪善男女，他认你李建成是哪尊佛？下令放箭。 “嗖嗖嗖”弦响箭飞，李建成吓了一跳，转身就走。 这下可把李世民彻底地激怒了。 盘马弯弓，连射几箭，箭不虚发，城头惨叫一片。 趁敌人乱了套之机，李世民下令攻城。 义士们按照操练好的攻城攻略，一队队有条不紊分工协作。 第一梯队持盾牌冒着矢石挺进； 第二梯队扛着云梯跟进； 第三梯队拎着明晃晃的大砍刀猿行猱进； 第四、第五、第六梯队轮番张弓搭箭往城头密雨一样勐射，压住城头上的脑袋不敢轻现。 一时间天空万箭齐发，黑压压一片。 云梯刚刚架好，城头上放下奔腾的滚木，夹杂有石灰、烟火…… 义士们置生死不顾，争相攀梯，蚁附登城，足一踏上城头，就挥舞着大刀贴身肉搏，一时间，城上处处血肉横飞，惨唿痛哭。 高德儒是靠向杨广编织什么“彩鸾来朝”的谎言坐上西河郡守的位子的，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小脸儿煞白煞白的，跟旁边的偏将朱知谨託言膀胱紧迫，祭起“尿遁”的脱逃术，哆嗦着两条腿，准备熘之大吉。 以前每逢不胜酒力的时候，高德儒都是以“尿遁” 成功逃离酒桌，屡试不爽。 朱知谨现在巴不得他离开，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城楼梯口的转角，马上大喊“stop”！吩咐左右，竖起降旗。 李世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城头上了，浑身淋淋血汗，血，是敌人的；汗，才是他自己的，走到了朱知谨面前，接受了投降。 game end。 大军进城后，清点战俘，独独少了高德儒。 这怎么行？ 李世民点击人肉搜寻引擎，满城搜索，不多会功夫，就有人把“高跑跑”押到了帐前。 李世民破口大骂：“猪头，你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把一个傻鸟说成孔雀凤凰，骗取高官，祸害百姓，今天我就要替天下百姓杀掉你这种奸佞小人！”然后命人将瘫软得成一团泥的高德儒拖下去，一刀砍了。 高德儒之外，史载：“自余不戮一人，秋毫无犯，各尉抚使復业，远近闻之大悦。” 这本来是一支刚刚成立的部队，队伍中很多人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而这次，真刀真枪的实战代替了训练，这些人的作战素养都得到了迅速的提升，新军成为了一支威武雄壮之师。 从出兵到凯旋，前后时间只用了九天！ 李渊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说：““以此用兵，天下可横行啊！” 十九 誓师 武装起义后的第一仗堪称完美。 太原上下一片喜洋洋。 李渊不是说了吗？拿下西河就相当于起义成功的一大半了。 大家都相信他。 李渊这下也有底了。 唐俭的“二十五字方针”是：大开府库，南召豪杰，北抚突厥，东收燕赵，进据秦雍。 李渊依计而行。 首先开仓赈济贫民。 这下不得了，太原城里更沸腾了，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纷纷报名参军，短短几天，就招了好几万人。 然后，又命超级写手温大雅给南边的豪杰李密写了一封风光妩媚的示好信。 始利可汗如约送来二百剽悍的骑兵，领头的叫阿史那大奈。 河北窦建德和罗艺打得不可开交。 …… 嗯，初秋的天空，干净明朗。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初五日，吉星：龙，15、12、6；蛇，7、10、21，喜神方位：喜神西北，贵神正南，财神正东，宜：祭祀、渔猎、出行、、上樑，忌：穿井、嫁娶、安葬。 李渊决定在这天正式向长安进发。 有模有样的效仿西汉大权臣霍光，自称大将军。 裴寂为大将军府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和温大雅为记室。 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统左三军。 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统右三军。 李元吉为姑臧公，统领中军，镇北将军，太原留守，全权负责大军离去后的太原防务。 其余核心成员如长孙顺德、刘弘基、温大有、刘政会、武士彟等等也都皆尽封赏，各司其职。 早饭过后，吹响了集结号。 李渊要亲自对入关的义士们训话。 操场上，三万身着鲜亮铠甲的精兵，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李渊骑着高头大马，站在赤白大旗下，威严地大叫道：“义士们，将士们！先帝英明神武，泽被天下，是我们伟大的革命导师和建设设计师，我李某人也深得先帝厚爱，才有今天，却一直无以为报。现在杨广行无道，施暴政，崇尚个人自由主义和享乐主义，祸害人间，伤天害理，导致流寇四起，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心痛啊，我不能熟视无睹，不能坐视不理啊□□□□□（此处删去九万七千五百字）今日我高举红白旗，打倒杨广，改尊代王，把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父老百姓们捞起救出，你们愿不愿和我一起干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件大事业呀？”李渊的声音亢奋得有些颤抖。
第23页 “我愿意！”三万甲士几乎同时迫不及待地吼叫起来。 其实，李渊刚才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根本没几个人听得进耳朵里去，这不能怪李渊的口才不好，要怪只能怪当时的条件太差，连个简易的扩音器材都没有，三万多甲士，还有马匹，现场又极其空旷，战马随便打几个响鼻，踢几个蹄，发出的声音都能把李渊歇斯底里的狂言乱语淹没了。 七月初秋，太阳正午，天气燥热。 七八十斤的铠甲沉沉的压在身上，不用做任何小动作，一柱香的工夫不到，大家都汗流浃背了，恨不得李渊这场蓄谋已久的演讲快点结束，隐隐约约听到李渊的问话，大家都兴奋的发出最后的吼声。 听到这如雷般回答，李渊满意极了，拔出腰间的宝剑向天空一指，叫道：“苍天啊，大地啊，请你们来作证，今日我们结盟，除暴政，铲昏君！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除暴政，铲昏君！” “除暴政，铲昏君！” “除暴政，铲昏君！”、“除暴政，铲昏君！” …… 仿佛山谷里的回音，将士们机械式的跟着叫着。 “出发——！”李渊剑指长安，坚毅地下令。 出发！ 雄赳赳，气昂昂，这群意气风发的愤青们，在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下，开始走进一个崭新的时代！ 二十 大战在即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酬躇满志的李渊带领部队马不停蹄走了三天，于七月初八抵达西河郡。 离城五六里，突然炮声大作，吓得众人收住了脚步，本能地拔剑握枪…… 却见几个当地长官领着一大帮父老欢唿雀跃出来相迎。 虚惊一场。 原来是大家箪食壶浆以迎义师，刚才的炮声是鞭炮声，还有欢乐锣鼓声。 劳军酒肉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 李渊慌忙下马，在几个领头羊前面，“啪”地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才热情地握手，摸胸，搂抱，嘘寒问暖，一副很亲热的样子。 要说李渊的起兵跟别人不同，就是备课认真，宣传工作做得到家，得到了百姓们的拥护，军民鱼水不分。 在西河的短短几天，李渊做了许多事，工作效率奇高。 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李渊建立了健全的养老制度和低保政策。 只要是年龄在70岁以上的老人一律由官府公费赡养，并统一授予通议、朝请、朝散大夫的荣誉官衔，既风光体面，又吃穿不愁；家庭人均收入低于贫民标准的，都可以凭户口本之类的证儿到官府领取生活补贴。 老百姓感恩戴德，心里都想，李大人多好啊，是咱们的知心人，我看，还尊什么代王杨侑？这天下姓李多好。 大家一起着拍子唱：桃李子，莫浪语，谁道许？黄鹄绕山飞，宛转花园里。 远在长安的代王杨侑没有老百姓那么笨，尊什么代王？这老小子是学当年的董卓进京吧，来了我还能有好果子吃吗？早早就安排了虎牙郎将宋老生和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分别驻扎在霍邑和河东，一南一北，遥相唿应，单等李渊来送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屈、宋所率的部队是隋朝中央军，杨广嫡亲部队，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又兼得地势之利，据险扼守，要强行突破，难度相当大。 可是，既然要吃造反这碗饭，就得努力在刀头上混。 李渊命令大将张纶向西攻取离石郡，扩大西河地盘，自己跃马扬刀，向霍邑闯关了来。 说起闯关，大家最熟悉的就是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了。 我们的李渊同志就要复制关羽过关斩将的故事了——这是不可能的。 关羽过关斩将的情节，是《三国演义》瞎编的，你想想啊，关羽单身一人，纵马提刀，只要把守关的主将斩落马下，其余守军就一闹而散了，这是不是太把读者当成白痴了？！ 所谓人多欺负人少，你踩我码头了，我要做恶人，就一拥而上，群殴围攻，看不把你乱刀分尸？或者我就坐在城头，集体放箭，箭如雨下，看你死不死？最不济，我当你是透明人，不理你，关起城门，天天在里面饮酒作乐，你能奈我何？ 现实版的攻城得筑土山，竖云梯，架飞桥，用投石车往城中抛石，用弓弩向城头仰射，用石炮轰炸城墙……双方你争我夺，每一次攻城，攻防两方都会死伤无算。 这些困难，李渊都不怕，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 只要搞惦了宋老生和屈突通，长安就成了一座不设防的都城了，唾手可得！ 就在李渊意气风发，兵锋直指霍邑之际，突然，收到了一封陌生男人的来信。 二十一 一个陌生男人的来信 信是李密寄来的，大意如下： 亲爱的唐哥哥，得知你成功地加入了起义圈，小弟真高兴。可是，你是个新人，不知圈子里的黑暗，小弟入行比你早，最近，一不小心，做了个天下总盟主，唉，没办法哪，圈子里的人全指望我了。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谁教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别说我不罩你，如果你有意，请到河内见个面，签个字盖个手指印，我同意做你的经纪人。明年，咱们哥俩一起率领天下的起义集团，占领长安，活捉杨侑，踏平扬州，处死杨广，岂不爽哉？！
第24页 读完这封牛逼的来信，李渊不怒反笑，前日命温大雅试探性的给李密写过一封信，正担心他置若罔闻不予理睬呢，毕竟，现在人家是天下反贼中灸手可热的红人，快红透半边天了，如果人家真对咱不屑一顾，那也是情理中的，新人到底是新人啊。 现在好了，李密来信了。 夜里，李渊和温大雅睡在同一炕头，翻书查字典找论坛，把最肉麻字眼和语句找出来，隆重献给李密同志。 信中大意如下： 亲爱的魏小弟，看完您的来信后，我的心情牵久久不能平静，震撼啊！ 为什么会有如此好的信！我纵横网络江湖多年，自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语言能打动我，没想到今天看到了如此精妙绝伦的这样一封信。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信啊！ 苍天有眼啊，让我在有生之年得以观得 如此精彩绝伦的信！ 这封信，就好比黑暗中刺裂夜空的闪电，又好比撕开乌云的阳光，一瞬间就让我如饮甘露，您的话真如“大音希声扫阴翳”，又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使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 透过您深邃的文字，我仿佛看到了您鹰视狼顾，龙行虎步的伟岸英姿；您在信中提到的什么取长安，平扬州，这种大任，我觉得非你莫属！我虽然是圈中的新人，可是已经是世上的老人了，对人生没什么大的追求，只有您，正所谓：“一马奔腾，射鵰引弓，天地都在我心中！”，不愧为无厘界新一代的开山怪！ 亲爱的魏小弟，是你，让我深深地理解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谢谢！ 本来我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了，觉得自己没有前途了，心里充满了悲哀。但是看了你的这个封信，又让我对人生产生了希望。是你让我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是你让我的心死灰復燃，是你拯救了我一颗拨凉拨凉的心！ 您热情邀请我去河东见面，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真的，您这封信，挽救了我，挽救了一个失足的老青年！ 我知道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您这封信的精彩程度都是不够的，都是虚伪的，所以我只想说一句：您的信写得太好了！我愿意一辈子的看下去！ 信寄出后，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烽火连三月，封书抵万金——不，抵十万雄师。 李密读了这封洋洋洒洒的长信后，心情大佳，跟手下说，“连李渊都这么孝敬我，还愁天下不定？”，吃了秤砣铁了心，在洛阳和王世充玩命。 李渊在被窝里笑得直打滚。 七月十四日，大军到了离霍邑城五十里的贾胡堡。 这天是民间的传统佳节——鬼节。 真是见鬼了，午后明明艷阳高照，突然狂风大作，中军大旗竟然被风吹折，紧跟着，黑云翻滚，雷电交加。 士兵甲：好大的棉花糖啊！ 士兵乙：小心啊！打雷喽！下雨收衣服啊！ 贾胡堡位于西河到霍邑的雀鼠谷中。雀鼠谷的雀不是孔雀的雀，而是门可罗雀的雀，还有老鼠，足见平时人烟罕至。 雀鼠谷是汾河的河谷，夹于山间，河的两边有羊肠小道，干旱时节常有樵夫行走。 下了几个时辰的暴雨，竟然山洪四泄，汾河暴涨，满眼都是波涛，连路都看不到，看来，进军的日程只能推迟了。 雨还在一直下。 二十二 一场改变了歷史进程的辩论会 秋风秋雨愁煞人！ 这场绵绵的大雨连接下了十几天，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仿佛没完没了。 士兵们的刀枪生锈、衣甲发霉、被褥湿润，营房内全是水，浑浊无比，骯脏不堪。 更要命的是，军中的粮草已快耗尽了，后勤的补养和辎重车辆在泥泞小路中根本无法跟上。 开始有人讲怪话，发牢骚了。 “进又进不了，退又不愿退，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什么事儿？！” “妈的，我这条内裤穿了七八天了，水、汗、各种液体浸得超过它的饱和度了，味道浓得胜过今天吃的咸菜！” “今天你吃咸菜了？怎么没我的份呀？我可两日不尝菜味了。” …… 军中的士气沮丧极了。 更让人抓狂的是，有人传言：刘武周勾结突厥人乘虚进取晋阳！ 于是，全军上下一齐抓狂，你抓我抓大家抓，三万大军抓狂的情景，蔚然壮观，你帮我抓我帮你抓，大家互相抓。 军心上下动摇，乱闹闹一片。 李渊有点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进退维谷。 高层管理人员关于“进”和“退”，展开了紧张激烈的辩论。 正方支持退兵，代表人物是裴寂； 反方支持继续前进，代表人物是李建成、李世民。 …… 正方一辩：不得了，现在到处都在传言说刘武周要打太原，我们得赶快撤军，保大本营要紧。 反方二辩：请对方辩手必须明确你的前提，你说的是传言，这不能作为我们退兵的依据。 正方一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现在咱们听到的只是流言蜚语，可是，谁能保证这没有成立的可能？ 反方一辩：我能，我们出兵前就和始毕可汗谈妥了，他不能明一套暗一套，当面收了我们的银子，背后却要给我们捅一刀。
第25页 正方一辩：突厥人由猴子进化成人的时间比咱们短多了，你看看，他们全身都是毛，还没完全进化干净，你以为他真的会跟你讲仁义道德吗？他们只会看到眼前的利益…… 反方二辩：对方辩手，请注意你的措词，这个社会讲究平等，你刚才的语言中带有明显的种族歧视了。 正方一辩：…… 反方二辩：突厥人是比较贪婪，可是，我们给他开的价码比较高，远高出了取太原所得的纯利润的十几倍了，他为什么捨本逐末？他如果真要那么干，请给个理由先。 正方一辩：突厥人是得到了咱们许的种种好处了，可是，这里面，并没刘武周什么事，那刘武周会不会乘虚而入？ 反方二辩：以现在的局势而言，刘武周表面虽然很横，但他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可能离开突厥人单飞。 正方一辩：突厥人和刘武周的举动到底如何，现在我们都仅仅是一种推测，太原是我们的根本，是我们的命脉，我们大家的父母妻小都在那儿，我们不能单单凭推测而置之不顾，现在咱们只是先退兵，以退为进，守好根本，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以后咱们还可以捲土重来，再攻取长安。 反方一辩：听完对方辩友的话，我想请在座的诸位听清楚，想清楚。我们从太原出后，肩负着父老们的希望，一路上声势浩大，士气如虹，其实，说到底，我们不过一郡之兵，用来争天下，先天不足，耗不起持久战。而凭着首次兴师的锐气，以闪电战定夺关中，号令天下，大事可成。现在遇到一点小小的困难就打退堂鼓，只结果只会让天下失望，军心涣散。还谈什么捲土重来？！ 反方二辩补充：如果我们不能一鼓作气取长安，而是收兵回太原，拖延时日，我们兵力单薄的缺陷就会暴露无遗，到那时，死守太原自守都成问题了，请大家想想杨谅、杨玄感失败的惨痛教训啊。 正方一辩：就算对方辩友说得有理，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连月大雨，我们粮草已断，前方无路，后方补给续不上，难道我们还呆在这儿坐以待毙，等着饿死吗？ 反方二辩：现在秋高气爽，正是麦熟蟹肥时节，咱们可以提前去帮村民抢收，再出点钱，很容易的事情，不值得磨叽。 正方一辩：你说得轻巧，这雨也不知下到哪一天才是头，就算有粮食，每天大家吃了，也只是在这儿造粪，在粪上沤，倒是回家，还有些正事干。 反方一辩：现在我们打着义师的旗号合力向前，如果一往无前，就可以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果不战自退，我们这支队伍很快就会解散了……呜呜……那宋老生又不是傻子，要是在屁股后追杀来，……呜呜……大家都得玩完…… 说着说着，李世民竟然放声大哭了，众人面面相觑。 辩论的最后结果是，看在李世民眼泪的份上，反方获胜。 李渊丢下一句话：我的成败由你决定了，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切由你安排。 苏东坡说，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 因为李世民和李建成的坚持，歷史的进程加快了一大步。 八月初一，太阳公公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初二，全军抓紧时间洗内裤、晒衣甲、擦刀枪，整理行装。 初三，三更造饭，五更行军。 部队从贾胡堡南出，然后掉头向东，直逼霍邑。 正是，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今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一场期待已久的大战一触即发！ 二十三 霍邑激战 霍邑位于山西中南部，地处汾河河谷南段。 城池横山隔水，扼锁在险道的咽喉，雄视南北，易守难攻。 李渊的大军在崎岖的山路中转出来时，正是破晓时分，“雾甚，俄而秋景澄明。” 因为走得急，道路狭小，车辆难以行进，沿途丢弃了不计其数的器械辎重，包括了攻城的云梯，抛石机等等。 行进的路上，李渊胸有成竹地表示，即使没有这些器具，也同样可以拿下霍邑。 “为什么捏？”裴寂问。 “宋老生不过一介武夫，到时，咱们用激将计，在城下百般挑逗撩拨，激他出城迎战，只要他离开了坚城，咱们把他就地拿下，你说，这攻城还不容易吗？哈哈。”李渊欢声笑道。 “高了。”李世民说。 裴寂受到启发，说：“如果他还装深沉，不肯开来，咱们就学诸葛亮，送套女人的衩裙给他，看他会是什么表情……”话还没说完，已经为自己的设想哈哈大笑起来了。 大家跟着一起大笑。 “高了。”李世民没有笑。 “如果咱们挑逗不出他，就再用一招反间计，诬赖他与我们私通，不肯迎战，看他死不死。”李建成补充说。 这一招够狠够坏，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高了。”李世民说。 …… 李世民声音不大，可是机械式的重复两个字，使李渊狐疑了，说：“二郎，今天你是怎么啦？你喝酒了吗？喝高了吗？” 大家听问，都静了下来，看着李世民。
第26页 李世民回答：“我是说你们太过高估宋老生的智商了，又是激将计，又是反间计，又是送衣服什么，别说，计谋百出，而且都是高招，可是根本用不着，到时等着瞧。” “这……”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想想啊，前日咱们困顿在贾胡堡时，如果宋老生稍有一点脑子，命令两个小头目，带几千打手来踢咱们的场子，咱们不被踢死也被整得够呛。”李世民解释说：“再有，你们看，现在咱们走的全是崎岖险道，如果宋老生能在这些峡谷中安排上几支伏兵，哼哼……”李世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看他们。 大家深以为然。 大军到了霍邑城前五里许，李渊作了周密的部署： 李建成的左三军为正兵，在霍邑东面预定战场驻扎，负责抗衡隋军正面冲击；以李世民的右三军为奇兵，于霍邑南面高地埋伏，负责冲击隋军侧翼。李渊随正兵行动，统一掌控大局。 部队布置好后，建成、世民仅带数十轻骑，迳往霍邑郡城邀战。 霍邑郡守将就是赫赫有名的宋老生。 宋老生这个名字有点儿搞笑。 要说他老，也不算太老，可是，也不年轻了。 具体的年纪，光看他外表，不知内情，那谁也说不上，就像古龙笔下的楚留香。 “老生”这二字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名字？如果是，不知他家还有没有宋先生、老大生、宋中生、宋小生…… 宋老生的官衔是虎牙郎将，在隋朝，属于从四品官员，这回镇守霍邑竟然统领了三万多兵力，跟河东郡的左武侯屈突通的兵力差不多，这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要知道，当时的隋朝设十二卫，屈突通即为十二卫上将军之一，每卫上将军设两名将军，而每一个将军下，又各设两名虎贲郎将，每一个虎贲郎将下又设四名虎牙郎将。 也就是说，论级别，宋老生是屈突通的下级的下级的下级，而现在，两人手中的兵力、实权，竟然对等。 这不由得老宋不有些飘飘然——长得帅就是不同，因为我英俊，我帅气，所以我得到了额外的器重。 看到李世民兄弟来城下叫阵了，果然不出李世民所料，宋老生同志非常配合地提起大刀怪叫一声：“哇哇哇哇哇……”仿佛是唱京剧的老生，……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太原发来的兵……大喝“小的们，取我披挂来。”然后大开城门，领着三万精兵，杀气腾腾地从城里出来。 李世民和李建成相视一笑，虚晃一枪，回马即就走。 宋老生断喝一声：“小贼，哪儿逃？！”一马当先，引军追赶。 李渊早已布好阵型，在中军制高点远远掠阵，见敌军精骑漫山遍野而来，心中暗喜。 等李世民、李建成各入了自己的本阵，隋军入了预定战场，李渊挥动大旗，号令李建成左三军发起攻击。 李建成的左三军列三个方阵，以重步兵和弩兵为主，负责抗衡隋军正面冲击。首先万弩齐发，走在前面的隋兵纷纷中箭。 “中计了！”宋老生大叫，却并不惊慌，指挥盾牌兵掩在前面压住阵脚，然后继续掩杀上来。 李建成稳居阵中操控阵中重步兵列阵推进，正面硬碰硬交锋。 一时间，霍邑城外，红尘暗合，鼓未及动，锋刃乱交，号令声、杀伐声，刀剑声，惨唿声，响若山崩，城楼皆振。 毕竟隋军人数占优，左三军的压力有些沉重。 李世民与段志玄领着由骑兵和机动步兵组成六个小兵团从南面高地向北俯冲下来，势如飓风一样从侧翼杀入，将隋军切作两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这时的李世民，一改在贾胡堡时又是流鼻涕又是抹眼泪的形象，尽露狂人本色，只见他一骑绝尘，从隋军阵中密集处穿过，狂舞双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沿途连斩敌兵敌将，血染战袍。史书载其：“手杀数十人，两刀皆缺，流血满袖，洒之復战” 义士们睹之尽皆气血上涌，紧随其后，切入砍杀，大唿酣斗，愈战愈勇。 隋军大乱，丢盔弃铠甲，已经有溃败的迹象了。 李渊在中军看得分明，催动大军加入战团，口中大唿：“已经活捉了宋老生啦！” 隋军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象无头苍蝇一样四下乱闯，回家，我要回家！撒开脚丫往城头方向走。 这下可苦了宋老生，他经过一番拼杀，已杀到了李渊的帅旗下面了，可是旗下骑着高头大马却是大将殷开山。这时听到自己已经被俘的消息，不由气沖斗牛，愤怒地抗议：“大伙别听信谣传，我还在，好好的，我还在，我还在……！” 可是没有用，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打仗就靠一口气士气，士气一散，哪儿还收得回来？ 宋老生想跟李渊争辩，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还是逃命要紧，被部将夹裹，左冲右突。 没想到退到城门边，李世民和李建成早已率军牢牢地堵死了归路。 真是急死人了，看着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宋老生惶惑无计，大声命令部将：同志们，给我顶住火力！
第27页 自已跑到城墙边，仰天高叫守城隋兵放下绳子。 城上守军看主帅在城外被人家四面追赶着狠揍，正在城头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听见唿唤，连忙往下抛出一条又粗又大的绳子。 宋老生丢下了手中大刀，拽住绳子使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往上爬。 可是身着重甲坚盔，爬得极其吃力不说，动作又笨拙又慢，越急越手忙脚乱。 很快，义军就料理了为宋老生打掩护的部将，拥到了他的身后，抬头看他像蜗牛一样缓慢的攀爬表演。 一个名叫卢谔的小队长看了老半天，颈又酸又累，干脆跳起来一刀砍去，正砍在宋老生的左脚上，宋老生大怒，低下头骂道：“干嘛砍我的脚？你到底有没人性？！” “老子不但要砍你的脚，还要砍你的头！”卢谔嘴里说着，手脚却不停，跳起来又一刀。 这回清晰地听到了刀砍到了骨头的声音，宋老生痛彻心扉，哎呀一声，松了手，重重摔下来。 落到地上，宋老生却不管脚在痛，先捂住了脸大叫：“说好了不要打脸啊，不要打脸啊！咱就靠这张脸了！” 大家听他叫得奇怪，哈哈大笑，涌上来七手八脚一通乱刀乱剑把他送去了西天。卢谔一刀割下了他的脑袋拎去向李渊报功了。 时已迫近黄昏，城楼上隋军众将士看得目瞪口呆，真正是，断钟残角，又送黄昏 ，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 完了，大帅哥宋老生玩完了。 义军随即所向奋击，追杀城外隋军残兵残将，禁不可止。数里之间，血流蔽地，殭尸相枕。 李渊见战士斗志正锐，余威尚勐，就下令趁着暮色攻城。 因为没有云梯，大家在城墙上冒着隋军的擂石、滚木、弩箭进行“攀岩比赛”，肉薄登城。 李渊命兵士把宋老生的首级挑在长矛上，在城下驰骋示众，一方面震慑城上守军，一方面激励义军的斗志。 激战了一个多时辰，义士们前跌后继，一个比一个不要命，终于拿下霍邑城。 这是太原起兵以来，最重要也最惨烈的一次胜利。 一将成名万骨枯，战斗结束后，李渊亲临现场指挥清理战场，所见全是一片目不忍睹的景象，不由潸然泪下嘆道：“浩刧啊，真是人类的浩刧。孙子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才为上策，今日尽信了。” 二十四 唐突一家亲 进驻霍邑后，大家都松口气了，满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李渊论功行赏， 发奖状、发证书、发军功章。 不用说，心情最迫切的人就是卢谔了，这臭小子竟然阵前砍杀敌军统帅，运气好呀。 有些奴隶出身的士兵，忐忑不安，担心自己所受的赏赐会比普通人低等。 表彰会上，李渊首先表扬了卢谔同学了，号召大家都向他学习，然后隆重地补充：“咱们攻城的时候，利箭擂石沖咱们来，它们有眼睛分清谁的出身高低吗？现在论功行赏反而要分等级？任何人都将一视同仁！” 掌声，热烈的掌声！ 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 跟着，李渊把会议的气氛再推向一个高潮，安抚当地官民，慰问战斗英雄，大肆封官。 会后，有人对李渊说，这官……也封得忒多了点吧？你看，全城皆官！ 李渊大手一挥，不以为然地说：“杨广就因为吝惜赏赐，大失人心，难道咱们要向他学习吗？我看，我现在封的官还不够多，如果能用一顶空头官帽收揽天下民心，不战而得天下，不比用兵打仗流血死人强吗？！” 在霍邑的短短几日，大家还收到了许多全国各地的新闻：武威鹰扬府司马李轨自称河西大凉王，起兵占有了河西五郡；陇右薛举，在金城称秦帝；窦建德在河间大败隋将薛世雄……最让大家开心的是，突厥使者来访了！ 突厥使者的到来，使谣言不攻自破！ 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清楚，更放心，李渊请使者坐在一张大门板上，由七八个大汉抬着他在霍邑城里巡迴展览。 什么突厥联合刘武周攻太原？！狗屁！谣言！大家快来看看，现在不是“唐突”一家亲吗？！ 大家都在享受着大胜后带来的快乐。 攻陷霍邑，临汾的门户大开，前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空虚薄弱地带。 稍事休整后，李渊率军乘破竹之势，马不停蹄沿汾河一路向南高歌勐进。 八月初八，下临汾郡；八月十三日，攻克绛郡；八月十五日，抵达龙门——注意，这一天是中秋，团圆佳节。 大军在龙门滞留三天，吃月饼，赏月。 大漠孤烟直，大河月饼圆！ 吃月饼正吃得香喷喷的时候，刘文静回来和大家团圆了。 他是在雨困贾胡堡时派去突厥摸情况的，现在带回了突厥的柱国大将军康鞘利及，还有突厥兵五百人，战马两千匹。 又是一场唐突大联欢，大家围着篝唱啊，笑啊。 晚会中，李渊特别奖赏了两只大月饼给刘文静，悄悄对他说：“突厥兵来得少，咱们易于控制，来得晚，以后他们不敢矜功索赏，而这两千骏马，却是现在所需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动情地说：“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
第28页 准备要渡黄河了。 可是，渡河的过程中，镇守河东的屈突通会不会来捣乱啊？ 众人纷纷建议先清除河东兵团再渡河。 清除河东兵团？谈何容易啊！ 河东兵团，大约兵力三万人，可全部是骁果武士。 所谓骁果武士，是指大业九年，杨广出征高丽之前，从关中招募的新军。新军成员个个都是百中挑一的好手，高大威勐，武孔有力，单兵作战能力极强，是隋朝的特种部队。 统领这三万骁果武士的屈突通是演义史中贾家楼结义四十六友中之一，在演义史中，简直可以以默默无闻一词来形容。 真实的屈突通却是一位隋唐年间的勐人！ 二十五 牛人屈突通 屈突通并不姓“屈”，跟屈原没什么关系，而是姓“屈突”。 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属于“库莫奚种”人。 这样一个民族，如果是现在，可以享受少数民族高考加分政策中最高分的那一档了。 后来，他爷爷的爷加入了鲜卑族，徙居昌黎、长安。 “屈突”是鲜卑语的音译，听来让人觉得有些突兀，有些不知所以然。 屈突通的父亲屈突长卿，任北周的邛州刺史。 屈突通在父亲的陶冶下，性情刚毅，崇尚忠义，努力加强自己修养，爱好兵略武艺，善骑射。 入隋后，因为屈突通习军旅之事，并屡建战功，迁虎贲郎将。 隋开皇十七年(597年)三月，屈突通任亲卫大都督，也就是隋文帝的卫队长，奉命到甘肃陇西一带检察军马，做审计工作。 屈突通办事一丝不苟，带领手下一匹马一匹地点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竟然查出当地官吏隐瞒了两万匹马没有上报朝廷。 两万！这可不是小数目！ 要知道，这马，可是朝廷的命根子。 在冷兵器战争年代，战马简直就是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组成成分之一。 只要骑在战马上，即使是原本柔弱的小兵也会摇身一变，变得强悍无比。 前文提过，藉助马冲锋的速度，会使士兵的冲杀动量提高，从而提高了攻击力好几倍；而且人骑在马上与步兵厮杀，居高临下，客观条件大为有利，心理也明显占优势。 除此之外，机动性比步兵强多了。 相对而言，步兵日行路程也就二十公里左右，而轻骑兵基本可以达到日行路程一百公里以上。 在长途奔袭和大兵团集结，转移战场等等方面，步兵处于明显劣势。 而且，在战场上，骑兵胜可追，败可退；而步兵胜了很难进一步扩大胜果，败了只能被骑兵追亡逐北。 正因为如此，中原民族经常被盛产马匹的北方民族骚扰得苦不堪言。 这下好了，这帮狗崽子，居然敢隐藏马匹！ 这不是找死吗？！这不是想要谋反吗！ 隋文帝大怒，暴怒。 给我杀！统统拉出去咔嚓掉！ 触罪的共有一千五百多人，难道都要统统咔嚓掉？ 屈突通觉得事情严重了，噗通一声跪下，大叫：“人命关天，一旦人头落地，就再也不能復生了，皇上仁义英明，怎么能因为几只畜生的缘故，就要杀掉这么多人呢？” “娘希匹！这是几只畜生吗？这直接影响到全军、全党、全民的建设，这直接威胁到全国几千万人口的生命安全！”隋文帝咆哮着，眼睛瞪大得如同铜铃，满脸杀气，仿佛要吃人：“shoot！out！拖下去，让这些人马上从世界上消失！” 屈突通把心一横，大声说：“陛下如果真要杀他们，我宁愿以我一人的性命，来换取他们的生存！” 这一句话，把当场的所有人都雷住了，包括隋文帝。 半晌，隋文帝才咬牙切齿地问：“好吧，给你一个机会，说说不杀他们的理由。” 屈突通说：“养马既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项季节活，任重道远。年景好的时候，水草鲜美，马崽的出生率和成活率就高；年景不好的时候，水草干枯，产马量自然下降。按朝廷规定，产马量高就赏，产马量低就罚，这些弼马温们，趁着年收成好，收藏些马匹，预备在灾年时顶数，维持产量平衡，这是人之常用字情，我觉得不足因为这个就以谋反罪论处。” 一番话侃侃而谈。 良久，隋文帝息却了雷霆之怒，赦免了这一千多名官吏。 事情过后，屈突通升为左武卫将军。 仁寿四年(604年)七月十三日，隋文帝死翘翘了，趁着还没发丧，杨广以文帝的名义把驻守外地的几个兄弟相继召回京师，择日一一收拾。 驻扎在并州的汉王杨谅反心最重，杨广思前想后，把徵召杨谅入朝的重任交给了屈突通。 隋文帝生前曾与杨谅有密约：若玺书召汝，于敕字之傍别加一点，又与玉麟符合者，当就征。 这个约定，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屈突通此行差点把小命搭上了。 到了晋阳，传上玺书，杨谅反覆较对，密码对不上。 杨谅把玺书一摔，噼头盖脑地查问跟前这个送信的人。 屈突通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答对如流，无懈可击。
第29页 倒是杨谅问得自己题穷词屈，无可再问，只好挥挥手，让他回了。 真是入虎穴而得以全身退，牛啊，不由人不服屈突通这份胆识。 大业九年（公元613年），杨玄感在黎阳起兵，当时身在辽东的屈突通率领轻骑连夜赶路，最先赶到了洛阳，与卫文升、宇文述几支部队联合，迅速地把杨玄感受的十几万人马绞杀了。 作风雷厉风行令人咋舌。 大业十年（公元614年）五月，延安人刘迦论据雕阴起兵反隋，请算命先生起了一个非常神气的称号——皇王，建元大世，手下有十几万人马，与稽胡刘鹞子的反隋义军遥相唿应，声势浩大。 隋炀帝任命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前去讨捕刘迦论。 屈突通到了延安后，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一天到晚关了房门窗户不知在里面干什么。 这……屈突大人这次来好象没带有内眷吧？ 没有带，莫非……？ 别胡思乱想，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女人！ 你是说……？他喜欢男人？ …… 一连很多天没见过大帅的面，士兵们不禁遐想万千，同时也有些惶惶然。 终于，有一天，屈突大人的房门开了，大人从里面走出来，因为很久没有接受太阳紫外线的辐射了，脸色苍白，很怕光的样子，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口了…… 大家以为他经过长时间的闭门造车研究出什么对敌方案了，等待着他布置征讨方略。 谁知，屈突大人竟然说：“咱们来了延安这么多天了，一个贼人也找不到，想必是已经吓散了，收兵！” 我倒！大家狂晕。 消息传到皇王刘迦论的耳中，不由哈哈大笑：“屈突通这个草包，敢来招惹本王，这次教他来得去不得，小的们，备马，给我追！”领着部队循迹追来。 等追兵迫近了，在七十里外扎营，睡觉。 屈突通像一头刚刚睡醒的雄狮，奋起反扑，竟然一下就把毫无防备的刘迦论部队击溃了。 真不可思议！ 现在，为了堵截李渊渡黄河，屈突通就虎视眈眈地雄据在河东，今年，他已经六十一岁了。 二十六 计锁河东狮(上) 六十一岁的屈突通率领三万强悍的骁果兵团进驻河东后，据守蒲坂，苦心经营，构建了一套点线结合的防守体系：西依黄河天堑，东凭雄山绝岭，南托潼关双城，北防太原李渊。整体布防无懈可击。河西则以囤粮重地永丰大粮仓为根本，向韩城、郃阳、冯翊三城辐射，纵深四十多里。 面对这样一个大障碍，如果要扫除了才渡河的话，时间上是个未知数，而且，能不能扫除得了，还是个大问题。 汾阳名士薛大鼎来向李渊兜售他的点子：“屈突通带领骁果军团坐镇的蒲坂城是防守网络中的网结点，先不碰它，转从网眼着手，即由地方官和鹰扬府兵坐镇的河西三城是防线的薄弱环节，咱们绕开河东，由龙门强渡黄河，取下永丰仓，再向各地传檄，关中就可以唾手可得了。” 点子是不错，可是，如果完全置河东不顾，屈突通始终是个心头上的大患。 这头河东狮随时可能沿黄河东岸北上进行追击，也可以由蒲坂城西的蒲津桥直接进入河西堵截。 李渊沉吟不语。 河东县户曹任瑰似乎看穿了李渊的心事，建议说：“要提防河东的守军，咱们可以兵分两路，由大部主力进行围攻蒲坂，另外小部分抢先渡河。” 顿了顿，任瑰故作高深地说：“渡河后，仗着我地头熟，河西许多豪杰跟我有交情，我可以去联络他们跟咱一块干，到时，指韩城，逼郃阳，再跟冯翊郡太守萧造叫板，萧造是个奶油小生，估计顶不住，跟着攻占永丰仓，不愁关中不定啊。” “耶！耶耶！”李渊听了大喜，和任瑰掌心对掌心互相击打，“加油啊！努力啊！” 封任瑰为银青光禄大夫，火速经办相关事宜。 八月十八日，李渊进驻汾阴扎。 八月二十一日，进驻壶口，设置水军。 八月二十四日，冯翊的大豪杰孙华在任瑰的策动下，亲率几十个心腹，从郃阳东渡黄河，前来拜会李渊。 看来，任瑰是有两把刷子，到了河西后，一把扎入工作中，收冯翊、下韩城，召集了不少地方反动政府武装，连在关中坐第一把交椅的大英雄孙华也被他说动了。 孙华手下兵马虽不足万，但人强马壮，个个剽悍，以一当十，故而横行关中无敌手。 李渊真是喜出望外，热热闹闹地摆了一个欢迎大会，封孙华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领冯翊太守。 欢迎会结束后，李渊提示孙华先回河西，在河对岸做好接应工作。然后从唐军中拨出六千人马，作为西进先遣队，由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及左领军长史陈演寿、金紫光禄大夫史大奈率领，在龙门山西渡黄河，到了河西后，扎下营垒，等待和接应主力部队。 这个金紫光禄大夫史大奈，在演义史中，被写成是北平王罗艺手下的旗牌官，曾和秦琼比擂台，是贾家楼四十六友之一，最搞笑的是，他有一个形貌奇丑的女儿，后来就嫁给了罗艺的孙子罗通。
第30页 实际上，史大奈是个突厥人，随处罗可汗入隋朝，为隋将。李渊起兵太原后，史大奈率部归顺。 临行前，李渊跟王长谐几个将领开了个紧急小会，明确指出：“屈突通手下全是精兵强将，现在和我们的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十里，却没有收到他的任何动静，这种情形很少见，有些不正常，有些病态，可是，屈突通这个老妖怪，一向奉公守法，办事兢兢业业，你们一旦到达了河西，他担心关中有失，一定坐不住，等他渡河去追赶你们了，我便会率主力去端掉他的老巢蒲坂；假如他有胆不出，固守蒲坂，你们就拆毁蒲津桥，断了他入关的归路，这样，他腹背受敌，首尾不顾，河东指日可平。” 安排停当后， 众人依计分头行动，唐军主力南进蒲坂，先遣队西渡黄河。 屈突通一生用谨慎，面对现在这盘棋，一直不敢轻易落子，这回，得悉李渊渡河的消息后，大惊失色，急命虎牙郎将桑显和去追刚刚过河上岸的王长谐，往他背后勐捅刀子。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琴瑟半江吟，可怜九月初七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九月初七夜，过河后的王长谐在晚秋的诗情画意中扎下了营寨。 冷不防，桑显和率领了数千精骑，趁着清冷的月色，从蒲津桥偷过黄河，鬼鬼祟祟的摸近了…… “哗！”的一下惊唿，发起了突然袭击，大刀长枪勐砍勐刺，王长谐一下子就懵了。 幸好李渊有先见之明，安排孙华在河西建立了接待站。 站长李华闻知有变，匆匆上马驰援。 孙华手下这帮人，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勾当玩起来比桑显和熟练多了，三下两下，就把桑显和打得哭爹叫娘夹着尾巴走了。 走的时候，桑显和为了摆脱追兵，竟然过河拆桥，把蒲津桥砍断了。这下好了，屈突通想要再援助西岸就只能走潼关绕了。 二十七 计锁河东狮(下) 任瑰在河西一线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在三个城池间见缝插针地散发传单，明目张胆地在各个广场、会堂、学校免费巡迴演讲，四处奔走唿号，蛊惑和煽动得关中各个帮派、堂会、响马、游击队等等形形色色的势力都集结在一起，甚至，韩城的官员都受不了了，宣布跟李渊一起铲杨广，立代王。 把桑显和撵走后，九月初八，王长锴、孙华和任瑰合兵一处，向冯翊郡太守萧造施压，事情顺利得仿佛是任瑰之前设好的电脑程式，萧造举手投降，永丰仓跟着易主，屈突通煞费苦心构建的整个河西防线全线崩溃！ 屈突老爷子对桑显和的败走和烧桥余怒未息，又收到线报说萧造投降，震惊了，想不到，想不到自己亲手构筑的河西防御体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那是自己用陇西一匹一匹地数马的精神周密布防的啊，想不到，兵锋轻轻一触，瓦崩土解！ 莫非李渊的主力已要西进了？ 我要不要亲到河西力挽狂澜？ 但如果李渊主力尚在东岸，蒲坂危就危急了！ 李渊的主力到底在哪儿？ 河西已失，如果不马上收回，那么关中门户大开，大隋就岌岌可危了，独存蒲坂孤城又有什么意义？！ 但如果置蒲坂不顾，贸然出击，就算收回了河西，丢失河东，无险可恃，难以控防…… 屈突通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 他是一名优秀的军事家，作战勇勐，忠于朝廷，在他的眼里，李渊是反贼，应该是天下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关中的民众竟然会翘首以盼热烈欢迎反贼入关，更想不到这伙贼人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重阳这个夜晚对于屈突通来说是漫长的。 就在他还没决定好下一步棋怎么走的时候，李渊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九月初十，李渊率主力将蒲坂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渊，是你逼我出招的！”屈突通结束了他长长的沉思，亲自披挂到城头察看义军的虚实。 义士们还沉浸在一举拿下霍邑自信和激情中，一个个跃跃欲试着重演肉搏登城的手段。等到李渊一声令下，第一梯队奋勇冲上。 可是宋老生比屈突通差了不止一个级别，这一支梯队很快就吃到了苦头。 屈突通先命弓弩手射稳对方的阵脚，截止敌人后续部队的增援，然后不慌不忙，有节有制地放下滚木、擂石，及好又下了倾盆大雨，李渊见进攻不利，赶紧鸣金收兵。 在回中军帐的路上，有人说“如今咱们在河西的发展形势这么乐观，不如趁早过河和他们会合，提前取长安，蒲坂这块骨头食之无肉，弃之无味，有必一定要拿下吗？” 首席幕僚裴寂斥呵道：“胡说！如果我们不解决河东，隐患无穷，你想想，万一长安没攻下来，河东又跟在后面捣乱，我们腹背受敌，形势就险恶了。” 裴寂话音刚落，李世民针锋相对地说：“不对。兵贵神速，现在我们挟有连战连捷的余威，又恃有四方新附的部众，如果能一鼓作气，以迅雷之势向西推进，长安守将还来不及掩耳，我们城池已到手了。如果淹留在坚城之下，时间一久，不但兵疲师老，而且让长安有时间从容加强了防御，大好战机贻误殆尽啊。还有，关中豪杰蜂起，如不尽快招归麾下，变数难以预测。屈突通现在只有自保之力，威胁系数极小，不足为虑。”
第31页 众人一边走，一边争论着。 等回到大帐，李渊已经心中有数了。 李渊说：“刚才听大家各抒己见，都有一定的道理，尤其是世民，讲得很好，我们夺取长安就剩下最后一步了，要加紧行动，免得夜长梦多，煮熟的鸭子给飞了。”说到这儿，看了看面有得色的李世民，继续说：“不过，我得补充一点，那就是不要轻视屈突通的存在，我的意见是，今日咱们的强大兵力已经给他看到了，那么，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夜里，大军主力偷偷撤离战场，到河西会合任瑰他们，直取长安。留下来的小部队，分散驻扎，鸣锣击鼓，遍插旗帜，不要让他们看出我们人少了，然后摆出一副要长期围困蒲坂的派头，迷惑他们，我们再在西岸绕回潼关南面，截断他们回关中的道路，哈哈，屈突通这头雄狮算是锁死在河东了。” 高！实在是高！ 一席话，大家佩服得五体投地。 二十八 老猴快跑 九月十二日，李渊率主力渡过了黄河，与王长谐合兵一处。 九月十六日，大军到达朝邑县，场子一拉开，大家高声吆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各位父老乡亲，小弟初来贵地，请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关中关中士民争先前来归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隋朝官吏纷纷慷慨解囊，献出所辖郡县，鼎力相助。特别是华阴县令李孝常献出下辖的永丰仓，极大地满足了义军的粮草和物资需求。 想不到票房这么火，李渊乐得嘴合不拢，九月十八日，命李建成、刘文静、王长谐率领的左三军主力进驻永丰仓，并从南面夺取潼关，断绝屈突通及东方可能出现的隋朝援军；又命李世民、长孙顺德、刘弘基率领的右三军主力沿渭河北岸向西发展，拿下泾阳、云阳、武功、盩厔诸县，从北面进取长安。 李渊在河西的锣一开，远在河东的老猴子屈突通如梦初醒，急得吱吱直叫，又挠头又挠颈。“哇，我呸，我靠！我被李渊耍了，这老东西玩了一出金蝉脱壳，外面的敢情是他的小马甲呀，哇哇！” 河东诸将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像看猴戏一样看着屈突通。 只见老猴子又叫又跳：“我必须抢在关中崩盘之前到达长安！你，你，还有你，在家跟鹰扬郎将尧君素将军看守好蒲坂，不容有失！” “可是，老将军，蒲坂需要你啊！” “长安更需要我，一旦长安有失，蒲坂也不能独存了！” 老猴子又一口气点了好几员大将的名字，说：“你们，跟我走！” 然后领了两万精锐骑兵，火烧屁股向潼关飞驰而去。 于是，一场赛跑比赛开始了！ 李建成率领的左三军从永丰仓出发，也在火烧眉毛的直趋潼关。 双方隔着黄河，跑啊，加油啊！沖啊！ 老猴快跑！ 小猪快跑！ 谁先到达潼关，谁就能占得主动权！ 跑呀，跑呀，观众朋友们，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潼关共有南北两城，以李建成为代表的小猪队离南城还有三百多米，以屈突通为代表的老猴队离北城还有，嗯，根据目测距离，也是三百多米左右，耶！真是难分难解！ 哎呀，不好，这说话的功夫，他们都快接近终点了，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哪！ 看，刘文静已经绕过了南城，准备抢占北城；这边，快看，屈突通已经穿过了北城，准备抢占北城。 哎呀，不好，两人在南北城的中间撞上了，看，脑袋上起了一个大包！ 天！两支军队竟然是同时到达！ 全场沸腾了！ 这激动人心的时刻，这精彩的时刻，将在歷史中定格！ 那么，今天的赛跑冠军是——啊？打起来了？！ 两支军队已经热火朝天地混战起来了。 “文静，给我顶住。”王长谐大叫着，一面手脚不停地勐攻潼关南城。 屈突通在阵前看得分明，急红了眼，挥动宝剑连连催动军士努力拼杀。 刘文静看看抵挡不住，正要溃散，潼关城楼已处处飘起了义军的红白大旗，“长谐兄好快的身手！”刘文静大喜过望，组织军队退入了南城。 屈突通叫苦不迭，奋力抢攻南城，被箭雨射回，反覆几次，只好长嘆一声，暂回北城固守。 至此，隋军主力被堵截在潼关已成定局！ 九月二十二日，李渊亲自永丰仓进行确认，看到屈突通已经被打包安装，不可能再弹出后，他才轻松愉快地按下了保存按钮，吹着口哨返回长春宫。 回到长春宫，他跟手下幽默地说：“老生乳臭，未知师老之谋。屈突胆薄，尝无曲突之虑。” 二十九 小兔子乖乖 由狮子进化成猴，当屈突通在李渊的心中的完成了这巨大的演变后，整个关中战场基本没有了什么悬念。 李世民率领着右三军沿既定的渭河北岸一路向西，遇神杀神，遇鬼灭鬼，迅勐前插。 在泾阳，有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在等着他。 太原起义前夕，李渊送密信到河东召回李建成和李元吉，同时也把密信送到了长安，准备召回的女儿和女婿。 这女婿就是柴绍。
第32页 柴绍，字嗣昌，晋州临汾人。祖父柴烈是北周骠骑大将军，歷任遂、梁二州刺史，封冠军县公；父亲柴慎，为隋太子右内率，封鉅鹿郡公。 将门虎子，柴绍自幼便“骄捷有勇力”，以锄强扶弱名满江湖。小小年纪便当了太子杨昭的贴身侍卫——千牛备身。这份职业，少年李渊也做过，是在文帝杨坚的手下。 李渊将女儿嫁给他，不知有没有这方面情结在里面——长大后你就会成为我。 柴绍接信后，踌躇不定：“尊公要造反，我得过去出捧场出力，但全家同去，容易招人耳目，走漏风声，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李姑娘干脆利索地说：“事不宜迟，你赶快去太原，我一个妇道人家，易躲易藏，放心好了。” 柴绍走后，李姑娘马上变卖家财，带着管家马三宝从长安搬到陕西户县，招兵买马，遥相响应太原起义。 当李世民一路势如破竹地向逼近长安时，李姑娘已成功地收编了李神通、史万宝、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多支反政府武装在自己的麾下，坐拥部众七万多人，在长安外围搞搞阵，攻克了盩厔、武功、始平等地，与李世民在渭河北岸胜利大会师。 姐弟俩见面，执手相看泪眼！ 第二天，乘声威大振之机，大军一路高歌勐进，破扶风、下司竹，将长安西部城池悉数荡平。 九月二十七日，李世民在盩厔给李渊修书一封，报告西线作战计划已完成，请大军火速西进，共击长安。 九月二十八日，李渊收到信件后，一面挥军从冯翊郡出发，领兵向长安而来。一面传令扼守潼关的李建成率左三军主力从新丰直进长乐宫。 沿途所遇杨广建的离宫、别苑、园林等悉数拆毁。 同日，延安郡、上郡、雕阴郡闻风而降。 十月初四，李渊到达长安城外，在春明门外扎营。 此时，刘弘基、殷开山已进驻汉长安故城；李世民进驻秦阿房宫故址之阿城。 各路人马全部集结，总兵力达到二十多万，朝野震惊！ 一场尸骨成堆流血飘橹的恶战势不可免，初冬的暮云沉沉地迫压在城头，空气中充满了弩张剑拔的肃杀之气！ 然而，李渊并没有马上发起攻击，而是不断遣使向隋廷和老臣卫文升等送上书信，反覆阐明自己的尊隋之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每一封书信都如同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每一个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连续等待了十天，李渊开始行动了。 十月十四日，李渊下令大军合围长安城。军中各部纷纷乱砍乱伐驻地周围的树木，修造了大量攻城设备，长安附近的树木一夜之间，如遭剃头一样，全部砍光。 十月二十六日，李渊先发布公告：任何人不准侵犯隋朝宗庙、代王杨侑及所有皇室成员，违者夷三族！ 十月二十七日，总攻的号角吹响！李建成从东、南两面，李世民从西、北两面，同时向长安城发起进攻 十一月初九，军头雷永吉等先登入城，诸军继进，遂克长安。 这一战，冯翊豪杰孙华中流矢战死。 城破后，李建成和李世民封存宫廷府库、收取隋朝的档案图籍，严禁士兵烧杀掳掠。 十三岁的代王杨侑如受惊的兔子躲进了东宫，平时里拥簇在宫里狐假虎威的侍从瞬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身边只有侍读姚思廉长相依。 义军士兵攻入东宫，涌上大殿时，姚思廉把杨侑紧紧揽在怀中，对这群不速之客厉声断喝：“唐公是举义兵，匡帝室，尔等不得无礼！” 义兵全被震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一面守住大门，一面派人向李渊报信。 “小兔子乖乖，快把门开开！” 李渊很快赶到现场，尽量用一种温言良语轻声对杨侑作亲切的召唤，并且俯身甘为孺子牛，俯下身去看姚思廉怀中那张苍白无色的小脸蛋，命令众人毕恭毕敬地把他送到皇城正殿——大兴殿。 这是皇帝登基的地方，李渊把他送到这儿，是在用行动告抚天下，自己的人生宗旨是“铲暴政，立代王”。 城中的局势稳定下来后，李渊回到城外的长乐宫暂且休息。 在长乐宫里，他效仿汉高祖约法三章的典故，全部废除了隋王朝的严刑峻法， 与民约法十二条。 城破之前，老臣卫文升已在忧惧中死去，其余战犯元兇，如西京副留守阴世师、骨仪等十多人一个也跑不了，全部落网，在网上，李渊宣布了这些人“贪婪苛酷、抗拒义师”等多条罪状，于十一月十一日，将之全部斩首。 除了这十几个人之外，李渊採取了宽宏大量的措施，余者不究。对百姓更是秋毫无犯。 一时间，大得民心。 十一月十五日，李渊拥立十三岁的代王杨侑称帝，史称隋恭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义宁，尊杨广为太上皇。 十一月十七日，李渊被隋恭帝封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 十一月十八日，榆林郡、灵武郡、平凉郡、安定郡等郡皆派遣使节入京，名义上是尊奉新天子和新朝廷，实际上就是归附了李渊。
第33页 十一月十九日，经过一系列程序操作，杨侑有诏：国内所有政治事务、军事事务，全部文武官员的任免、封迁，朝廷的一切法令刑赏，全部交由李渊管辖；只有祭祀天地和宗庙社稷的事务，才向天子奏报。 然后，李渊任命裴寂为丞相府长史、刘文静为司马。 二十二日，李渊封李建成为唐王世子，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为齐公。 长安攻夺战圆满结束。 三十 喝豆浆吃油条 在李渊顺风顺水地取长安的时候，屈突通被牢牢堵死在潼关北城，动弹不得。 这老妖怪每日狂唿怪叫，发酒疯，摔啤酒瓶，指爹骂娘，声嘶力竭地唱：“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夜里还会四处梦游乱走，神情可怖，嘴唇无规则地一张一合，喃喃地说：“我要去长安，我要去长安……” 部下狂呕。 拦在老妖怪前面的，只是李建成左三军的部分兵力，由刘文静指挥，可是，就是刘文静这个白面书生，竟让屈突通寸步难逾！ 屈突通每天能做的就是进攻，进攻，不停的攻击，势如疯虎！ 刘文静沉着从容应对，将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一一化解。 双方相持了一个多月。 就在长安城被围之日，老妖怪像个快要赌输了的赌徒，决定孤注一掷。 这一夜，他不发酒疯了，也不唱卡啦ok了，悄悄地和桑显和咬耳朵，如此这般地密谋着。 不多时，桑显和从帅厅出来，吹响哨子，紧急集合全体官兵，他说：“今天晚上不睡觉了，大家跟我夜袭敌营！” 这一招够狠够辣，初冬的夜晚，在中原，已经寒凝大地，城头一片冷寂。 刘文静早已睡了。 桑显和带着这一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迫近了义军扎在要道上的营寨…… 近一些，再近一些。 就在对方的哨兵发觉前的一瞬，桑显和气压丹田，大吼一声：“杀啊！” 这一声断喝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的悽厉。 隋军发足沖入营寨也不管有人没人，胡乱刀砍矛捅一番。 有人四下点火，十月的天气，风趁火势，熊熊地烧了起来，映红了半边天！ 刘文静在中军帐中跳醒，大惊，连战甲都来不及穿，在火光中仓促上马，挥军应战。 这是一场血与火的混战，双方你来我往，争狠斗勇，恶战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 刘文静所有的大营都被烧掉，只剩下一个中军帐，剩余士兵全部集结在四周捨命苦苦支撑。 刘文静还中箭了，在左心房偏上一点，委顿在地上，只剩半条命。 义军的士气大挫，胜败只在一线间。 桑显和面带狞笑，表情像一个猎手在看一个在血泊中的猎物。 隋军又开始勐攻了，像一把尖刀，险险洞穿了大营周围的防线。 刘文静万念俱灰。 东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刚刚跳出地平线的那一剎，霞云万道，喷薄而出，壮丽极了！ 人世是如此的美好，可是，……再见了！ 弹压住了最后的一波进攻，刘文静静静地躺在地上，望着远方的天空。 …… 许久，居然不见隋军的第二波进攻跟上。 怎么回事儿？ 刘文静大奇，挣扎着站起来，命令侦察兵前去察看。 原来，桑显和觉得自己肚子饿了，太阳出来了，吃早餐啦！ 士兵们鏖战连夜，也早精疲力竭了，刘文静，现在不过是一头奄奄一息，坐以待毙的羔羊。 隋军在草地吃早餐，有说有笑，喝豆浆吃油条，蘸白糖的蘸白糖，蘸红糖的蘸红糖。吃包子喝白粥，蘸醋的蘸醋，蘸酱油的蘸酱油，吃食声嗒吧嗒吧的响彻初冬的早晨。 “真是天助我也！” 刘文静听了侦察兵的报告，大喜过望：“弟兄们，给我拎刀子，先干掉这帮狗日的咱们再回来吃好的。” 刘文静调整好兵力，分兵杀向正在大吃大喝的桑显和。 这一伙人吃得正香，料不到刘文静的反扑这么兇狠，不由得惊慌失措、四散乱走。 “停！停！停！”桑显和急得大叫，可是谁肯听他的？乖乖的哩个咚，还是逃命要紧。哗啦啦的，一伙人瞬息逃得一干二净，地上四处散落了飘盘碗碟。 大家都走了，总不能只剩一个光杆司令御敌吧？！ 桑显和只好跟着撒开腿跑回见屈突通。 “你丫真糙啊！一副好牌，你竟打输了！” 屈突通看着面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部下，浑身发抖，气不打一处来，正反两面，左右开弓，啪啪，扇了两个耳光，骂道：“娘希匹，一天到晚就知吃吃吃，关起来，饿两天再说。” 可是，饿能解决问题吗？ 前路被堵，后面的浦坂被围，屈突通进退失据，彻底地绝望了。 三十一 迫降 李渊安顿好长安后，并没忘记屈突通这位老伙计。 他常常跟裴寂这些手下说：“夜里睡不着觉，失眠了，我都是闭着眼睛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不到一百，就会睡意上涌，打几个哈欠，就香香甜甜的睡着了，人家老屈突，好傢伙，数马，一匹马，两匹马，三匹马，……天哪，数了两万匹！数完了两万匹马还能保持非常清醒头脑，这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啊！了不起，了不起！老屈突，偶稀饭！”
第34页 裴寂是何等机灵？先派人控制住了老屈突留在长安的一家老小，然后遣使到潼关向老屈突劝降。 屈突通仰天恸哭，说：“吾蒙国厚恩，歷事两主，受人厚禄，安可逃难？唯有一死而已！” 这样子还不行啊？ 裴寂从老屈突家挑了一个长得比较帅，样子比较精明能干的家丁，让他带了一封家书去潼关跟老主人好好聊聊。 “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敢杀你，跟你说过，我，是大隋上将军，生是大隋人，死是大隋鬼，我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为了表达我对大隋的忠心，为了表达我决不投降的决心，你，只有死！” 屈突通满脸杀气，唰地拔出亮闪闪的宝剑，帅哥哥见势不好，抱头要走…… “哪里走？！”屈突通一剑噼出，帅气的家丁登时作了两半！ 汗！无语。 长安的裴寂也傻了眼了。 史书上载，杀了家丁后，屈突通本人也常常抚摩自己的脖颈，有些自恋，有些慷慨地说：“要当为国家受人一刀耳！” 为了做一个隋朝的忠臣，他不但准备自己去死，也准备让他的一家人陪葬。 “谁叫我有家难归，有国难投了啊？！” 远在洛阳的杨侗，似乎看穿了屈突老爷子的心事，派出使者来请他移驾东都。 是的，长安已失，可是，大隋不是还有东都、还有江都吗？ 屈突通漂亮地打了个响指，大叫：“来人，备马！” 留下桑显和镇守潼关，自己率军投奔东都。 “妈的，留我当炮灰啊？想得美！” 桑显和望着老头子微微有些佝的背影，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浓痰。 “奔波劳碌只为一饱，叫你还敢饿我！” 喝令左右大开关门，向刘文静屈膝投降。 这时刘文静箭伤未愈，命部将窦琮接收了桑显和的投降。 及好，裴寂派出的第三拨劝降团已经到了，团长竟是屈突通的长子屈突寿。 刘文静于是命窦琮、段志玄等率轻骑兵与桑显和一路尾追屈突通。 日赶夜行，终于在在稠桑追上了。 屈突通结阵自守，持刀立在阵前，白须随风飘拂，神威凛凛。 窦琮等人不敢轻举妄动，命屈突寿单人匹马前去劝谕。 想不到，长安一别，父子竟是以这种方式相见了。 屈突通远远看见了儿子，眼圈发红，声音有些颤抖，厉声大喝：“此贼何来？！昔与汝为父子，今与汝为仇雠 ！”回头喝令弓箭手张弓搭箭准备射杀屈突寿。 眼看流血事件一触即发，桑显和策马飞奔到阵前，对屈突通的部众高喊：“京师已陷，咱们都是关中人，有家不回，去洛阳干什么啊？” 这句话把屈突通的部下全雷住了，是啊，关中陷落，大不了换个老闆继续干呗，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大家不约而同地这样想，好大一会儿，有人扔掉了手中的大刀，跟着，又有人扔掉了弓箭，跟着……像得了传染病一样，竟然一万多人全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情不自禁，朝关中方向流泪。 屈突通自已也老泪纵横了，把手中大刀往空中一抛，哭叫道：“苍天啊，大地啊！”滚鞍下马，跪地朝东南方向遥拜，嘶声哭喊道：“臣力屈至此，非敢负国，天地神祗，实所鑑察！” 一代名将，终于途穷投降。 屈突通被押解到长安与李渊相见后，李渊大喜，抱着他叫道：“为什么我们这么晚才相见啊？”屈突通痛哭道 ：“我不能尽人臣的节义，力屈而至，是国家的耻辱，愧见代王啊。 李渊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可是心里还是禁不住喜欢这个可爱的老头儿，跟部下说：“这真是隋室的大忠臣啊。” 将屈突通释放后，授兵部尚书，封蒋国公，兼任秦王李世民行军元帅长史。 三十二 再迫降 李渊赞不绝口地称屈突通是“大忠臣”。 说到底，屈突通只是一个另类的大忠臣，他的的确确是为自己效忠的隋朝泣血尽力了。 很快，李渊就见识了另一个别具风骨的大忠臣。 这个人就是奉屈突通之命留守浦坂的尧君素。 尧君素，魏郡汤阴人。 在杨广的晋王时代里，尧君素不过是他身边一捧茶送饭的侍从。 杨广继位后，心里一高兴，身边的司机啊，马伕啊，阿猫阿狗全安排做了大官。 尧君素也不例外，做了鹰扬郎将。 这次在河东战场上，屈突通在潼关打得焦头烂额，他在浦坂也不轻松，日夜不停地忍受着吕绍宗、韦义节等人的骚扰。 李渊在长安掐指一算，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该结束河东战事的时候了，就委託屈突通前去劝降尧君素吧。 在路上，屈突通想了很多，心情复杂极了。 为人臣时尽人事，可是，一个人再努力，终究功不存于社稷，力无救于颠危，所谓败军之际顺天时，良禽择木，良臣择主，不知尧君素会不会听自己的相劝。 到了浦坂，单枪匹马到城下大叫尧君素的名字。 “尧君素！尧君素！尧君素在家吗？！”
第35页 军士认得是老将军，连忙跑回城内通知尧君素。 “老领导来了！”尧君素悲喜交集，跌跌撞撞沖向城头。 “是老首长吗？君素在，君素好好的，你也好吧？！” 屈突通抬头仰望，看着这个老部下，黝黑的面庞似乎又苍老了几分，相别数日，物是人非！ 尧君素也在定睛打量着屈突通，哽咽流泪，悲伤得不能自控。 老友见老友，两眼泪汪汪。 两人欷嘘不已，相顾无语，惟有泪千行。 城里城外的两军士兵也跟着悄悄抹眼泪。 屈突通泪湿衣襟，好久，终于哽咽开腔了：“君素啊，我军已经输了，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胜败是兵家常事，老将军，你回来吧，全城的将士都听你的指挥，甩开膀子再跟他们干一场！——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说到动情处，尧君素竟然唱了起来。 “不，不不，君素，老夫这次是输得口服心服啊，知道吗？咱们输主要是输在大隋的气数上。” 尧君素拭泪答：“即使国事不可为，我们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明知其不可为，虽万千人，吾往矣！” “虽如此，但是天意与民意不可违，现在唐公的义师所至，天下无不热烈响应，形势逼人哪，你还是投降了吧。” 尧君素悲愤万分：“你是朝中大臣，位高权重，皇上把关中要地交付给你，代王更是把社稷都交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辜负国家的重託而轻易投降呢？” 见屈突通低头羞惭无语，尧君素提高了声音大声说：“你看看，你本来是我的老上级，现在竟然当人家的说客来劝降，羞不羞啊？” “你现在骑的马，还是代王赐给你的，你好意思还骑它啊？” 良久，屈突通抬起头来，长嘆一声，说：“君素啊，我实在是力气用完了啊！” 尧君素激愤地说 “那你请回吧，我的力气还没用完呢！” 屈突通重新垂下头，默默地走了。 …… 既然劝降不成，那只有加紧攻打了。 吕绍宗、韦义节等人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狠攻勐打。 可是，尧君素也真是个硬骨头，不但硬气，而且守城也很有一套， 义军攻打了几个月，竟然拿他没奈何。 尧君素心中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常常对将士泫然流泪地说：“我是皇上旧臣，蒙恩深厚，出于君臣大义，必定尽忠而死！城内储备粮食充足，还可支撑数年，等粮食吃光了，就知道天下大事的结局了，隋朝如果命该覆灭，我会自己取下我的头颅交给你们去换取生路的。” 另外派人做了一个精緻的漂流瓶，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鹅，木鹅的脖颈上，系了自己对隋朝的祝福，然后放在黄河上，让它漂流而去。 君住黄河头，我住黄河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黄河水。 住在黄河尾的越王侗意外得到了这只漂流瓶，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感动得直流泪，秘密派遣使者前往看望尧君素，说秉承皇帝旨意授予他金紫光禄大夫云云。 洛阳的监门直阁庞玉、武卫将军皇甫无逸了归附李渊后，惊奇于尧君素还在独守孤城，勉力支撑。于是两人自告奋勇，愿结伴到河东说降。 屈突通都没能办成的事，这两个傻鸟白忙乎了一场。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两个请出尧君素的妻子亲自到城下劝谕。 妻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了，向着城头大声说：“老公啊，隋朝已经灭亡啦，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是唐朝啦，你还傻不拉叽的在这儿猫什么？” 尧君素大怒：“胡说，我就是大隋的一面旗帜，我在，大隋就在！” “哎呀，真是搞不懂你了，你这个老顽固。” “走开，战争让女人走开！” “可是，孩子们都在等着你回家呀，你不要这样固执嘛，你现在放下武器，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前天我已经得到了免你的铁劵了。” 尧君素说：“长头髮，短见识，天下事不是女人能理解的。”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武器，立地成佛，你快悬崖勒马啊……” 尧君素听着妻子的唠唠叨叨，突然仰天大笑，笑完，看着妻子，仿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字一顿地说：“我立志为国尽忠，今日，先拿你为我的尽忠血祭！” 妻子看他的面色不对，大惧，大叫一声，发足就走，哪里走？！只见尧君素徐徐拉开弓，弦声响处，妻子中箭应声而倒。 这下，大家算是领教了尧君素这个狠人了，特别是他的部下。 “你要为隋王朝守节尽忠，我们却不能做你的殉葬品。” 时移世易，兵们早已厌倦了被围困得喘不过气的人生了。 现在，杨广都已经死翘翘了，城中的粮食也吃光了，每天都有人吃人的惨剧发生。 “对不起，我们不能再陪你玩了。” “出来混，该到了你还的时候了。” 夜里，由几个军头私下串通，割下了尧君素的头颅，开门投降。
第36页 死的时候，尧君素的脸色如常，似乎死得其所，死得安然。 他为自己心中的君臣大义作出了凛然的解释。 尽管隋王朝已经发展到了腐朽、落后、反动的阶段，可是尧君素作为一个军事家而不是一个政治家，他以他的生命捍卫着自己的操守、信念、气节和价值观。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是值得人们敬仰的。 若干年以后，唐太宗游蒲州，专门为他写了一道诏书，赞扬道：“隋故鹰击郎将尧君素，往在大业，受任河东，固守忠义，克终臣节。虽桀犬吠尧，有乖倒戈之志，疾风劲草，实表岁寒之心。爰践兹境，追怀往事，宜锡宠命，以申劝奖。” 三十三 野百合的春天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天空中灰白而沉重的晚云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空气里便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显出一副新年的气象来—— 公元618年的大年正月初一，在长安政府的新年茶话会上，隋恭帝杨侑正式下了红头文件，文件的主要精神是号召大家向先进个人李渊同志学习。 617年的一年以来，李渊的工作成绩突出，把南面的巴蜀地区、潼关以东的弘农、新安以西的地区胜利地纳入了大隋的版图。为此，文件里，郑重通知李渊以后可以“剑履上殿、贊拜不名”。 这就是说，从此李渊同志可以带剑穿靴上殿，奏事不需由侍臣唱名了。 这是权臣的标志，是政权过渡的前奏。 …… 会议结束后，李渊轻快地走出大殿，抬头看到蔚蓝的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春天的气息沁人心脾，未来的一切显得是那么可爱。 是的，李渊同志的第二春就要到来了。 李渊同志今年五十二岁了，应该说，这个年龄的人并不喜欢过年，过年就意味着老了一岁，离坟墓就近了一步。 可是，现在不同，李渊觉得自己的面前全是一片奼紫嫣红的妩媚时光。 应该说，从617年跨向618年这两个年份间，不但是李渊的春天，也是许多野百合们的春天。 他们分别是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薛举、李轨、萧铣…… 617年三月中旬，刘武周霸占了楼烦郡，强姦了汾阳行宫，并把其中长得比较性感的宫女挑选出来，献给东突厥，换来始毕可汗颁发的狼头大纛及加封的定杨可汗称号。三月下旬，刘武周又豪取了定襄郡，登基称帝，改元天兴。 同是617年春，鹰扬郎将梁师都在夏州煽动了几十名不法之徒刺杀郡丞唐宗，据郡造反，并自称大丞相，勾结突厥，连陷雕阴郡、弘化郡和延安郡，始毕可汗颁发狼头大纛及封其为大度毗迦可汗，三月，梁师都在朔方登基称帝，国号为梁，定都统万城，改元永隆。 617年五月，郭子和结交十八兄弟，袭杀郡丞王利，攻击下榆林，开仓济民，据郡造反，自称永乐王，改元正平；不久，始毕可汗送来贺礼，并封其为平杨天子，郭子和坚辞不受，始毕可汗只好改封其为屋利将军。 617年四月，薛举在金城县发动兵变，开仓赈粮，自称西秦霸王，改元秦兴，封长子薛仁杲为齐公、次子薛仁越为晋公，六月进封薛仁杲为齐王、授东道行军元帅，封薛仁越为晋王、授河州刺史。七月，薛举登基称帝，同时建立宗庙社稷。 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召集本郡知名人士曹珍、梁硕、安修仁密谋造反，在617年四月，率兵攻入内苑城，逮捕了隋官谢统师等，然后据郡自称河西大凉王，建元安乐。618年正式称帝，立长子伯玉为太子，设置百官。 617年五月，梁宣帝曾孙萧铣在罗县举兵起事。五日之内，得兵数万，自称梁公，十月，进军岳阳。称梁王，建年号为鸣凤。618年四月，在岳阳称帝，国号为梁，建元鸣凤，同时设置文武百官，一切典章制度皆依梁朝旧制。后又萧铣迁都江陵，修復先世陵园。其势力范围东至九江，西至三峡，南至越南河内，北至汉水，拥有精兵四十余万，雄踞南方。 617年正月，窦建德在河间乐寿县称长乐王。狂胜了隋朝大将薛世雄后，于618年定都乐寿，国号大夏。后又在山东聊城击败宇文化及，获得的大批隋皇室、宫人、官员、士兵。八月，迁都窦建德得胜还洺州，筑万春宫河北永年，拥有黄河以北大部分地区。 618年，吴兴郡太守的沈法兴以讨宇文化及为名，招兵买马，得精兵六万，攻据余杭、毗陵、丹阳等十余郡，自称江南道大总管，同时设置文武百官。后来又自称“天门公”，“梁王”，年号“延康”。 618年四月，王世充在洛阳登基称帝，国号为郑，建元开明，同时设置文武百官。 618年五月，宇文化及在魏县称帝，国号许，改元天寿。 619年，号称楚王的李子通夺取了江都，登基称帝，国号吴，年号明政。 …… 所谓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相继浮出水面。 大泽龙蛇动，中原鹿正肥。 隋失其鹿，天下英雄争相猎逐，到底鹿死谁手？ 真命天子只有一个，他就是李渊。 三十四 禅让——年度大片的片花和内容提要 公元618年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第37页 片场一：江都的离宫却传出一股浓重的不祥之气，在春烟里飘舞和盘旋，缭绕不散…… 杨广跌坐在寝殿中，袍袖间染满了鲜血。 紧紧拥在怀里的是十二岁的幼子赵王杨杲，脸色苍白，双眼已合，脖子已经断裂垂下，颈腔里汨汨地流出鲜红的液体。 杨广清楚地意识到大势已去。 江山、美人、功业终究成了镜月水花。 世事如棋，他曾是操控整个棋盘生死命运的将帅。 现在，他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将军，是透不过气的闷杀。 既不能上象，也不能化士， 因为将军和逼宫他的，就是自己身边士象。 杨广用一种充极其哀怨极其无助极其绝望的目光，缓缓地环视着团团围在自己周围的士和象，不情愿地解下身上的绢巾…… 面无表情的士象们接绢巾，迅速地套在他的脖子上。 两边用力，绢巾勒紧。 杨广的舌头吐了出来，双手狂舞…… 杨广死了，这个嗜血的恶魔，这个笼罩在无数人心头的梦魇，终于结束了。 这一天，是618年的三月十一日。 很多人因为他的死，解脱了。 这很多人中，有一个是他的表兄——李渊。 片场二：长安大兴后殿上，黑白二色布置，气氛沉重而肃穆，正中一个大大的“奠”字。 真是举国同哀。 少帝杨侑一身素服，痛不欲生。 跪在地下哭得最大声的正是权臣李渊。 李渊哭之甚哀，边哭还边嚎：“我为人臣，岂能不感悲痛！”演技拿捏到位，感人肺腑。 内容提要一：五月十四日，隋恭帝杨侑将皇位禅让给唐王李渊，回代王府居住。 内容提要二：五月二十日，五十三岁的唐王李渊在太极殿登基称帝；同时祭天、大赦，改元武德。 内容提要三：新政府将隋朝的郡县制改为州县制，现有管辖范围内的各郡太守一律改任州刺史；并从五行推演，唐尚“土德”，尊黄色。 内容提要四：五月二十八日，李渊命裴寂和刘文静修订律法，并设置国子学、太学、四门学，招收生员三百多人，命所属各州县同时置学招生。 内容提要五：六月初一，李渊任命李世民为尚书令，裴寂为右僕射、知政事，刘文静为纳言，萧瑀、窦威为内史令，裴晞为尚书左丞，李纲为礼部尚书、参掌选事（即兼吏部尚书事），窦琎为户部尚书，屈突通为兵部尚书，独孤怀恩为工部尚书，陈叔达、崔民干为黄门侍郎，唐俭为内史侍郎，殷开山为吏部侍郎，韦义节为礼部侍郎，赵慈景为兵部侍郎，李瑗为刑部侍郎。 内容提要六：新政府废除隋朝律令《大业律》，另行颁布新朝律法。 内容提要七：六月七日，李渊立李建成为太子，封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其他宗室诸人李孝基、李道玄、李神通等也在这一日全部封王。 内容提要八：六月十日，秦帝薛举出兵进攻唐朝所属的泾州（今甘肃泾川县）。李渊命秦王李世民为元帅，率八道总管出兵御敌。 三十五 薛氏恶魔 在这群雄并起的年头，李渊举一州之兵，定三辅之地，快速占据长安，迎合了天时地利人和，于618年五月二十日登基称帝。 一时间，各路枭雄瞠目结舌，沉默过后，一片譁然。 “好嘛，这老小儿，也争着过把皇帝瘾？！我来试试他够不够格先。” 第一个跳出来和李渊叫板的是自称西秦霸王的薛举。 李渊从离开太原那天起，就清楚地知道有这一天，自己终将会像一个拳击擂台赛上的擂主，会高高站在台上迎接各路选手的挑战。 现在擂台终于搭好了。 好，准备迎接挑战吧。 且慢，比赛没开始之之前，我们先来介绍一下这位前来挑战的选手。 薛举，男，四十三岁。 原名：薛举。 艺名：薛举。 英文名：xueju 籍贯：祖藉河东汾阴。 出生日期：12月21日。 星座：人马座。 身高：182 体重：150磅。 血型：a 兴趣：打架、杀人、吃东西。 主要履歷： 584年跟随父亲薛汪去开发大西北，迁居到了金城——现在的甘肃省兰州市。 612年在金城府做校尉。 617年发动政变称西秦霸王。 关于他这段履歷，有必要再详细交待一下。 在西北风沙中长大的薛举体格健壮，相貌魁伟，兇悍善射，骁武绝伦，又兼家产巨万，得以交结豪猾，活脱脱一条横霸边朔的地头蛇。 金城府尹郝瑗看他在黑道吃得开，任命他做自己帐下的一名校尉。 这小小校尉之职，既是城管又是保安，被薛举玩得得心应手。 杨广登基之后，实行的苛捐杂税、横徵暴敛闹得天怒人怨。 到了617年，陇西群盗蜂起，百姓飢馁，为保一方治安正常，郝瑗募兵数千人，由薛举带领前往镇压讨捕。 薛举得到郝瑗吩咐的这份美差，心花怒放，知道自己感应时势的机会来了！ 回家和老婆男女一商议，长子薛仁杲一拍大腿，跳起来，叫道：“我个爷！何不早说？早知你有这份心，就不会活活急煞我许多时日了！”
第38页 薛举看着这个比自己足足高出了一头的儿子，大感快慰。 薛仁杲身高力大，勇勐均在乃父之上，号称“万人敌”。 另外，妻子和次子薛仁越也不是等闲之辈。 于是，事不宜迟，父子分头行事，打电话，发简讯，上qq，一下子就召集了平日结交的十几个不法之分子到家里来，就在薛举的卧室里，床头床尾坐了满满一床。 经过彻夜的密谋，一场惊天的密谋就在薛举的床上诞生了…… 金城讨捕大使薛举出征那天的早晨，正是人间四月天。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艷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 郝瑗举着夜光杯满面春风地为薛举饯行，金城的满城文武官员都在，抬着头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薛举喝这杯壮行葡萄酒。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只见薛举缓缓喝下血红的葡萄酒，豪气横生，大喝一声：“拿下！” 早已准备好的薛仁杲带着十三名如狼如虎的死士从出征的队伍中冲出来，手脚麻利地把郝瑗拿下，并迅速地控制了现场。 薛举气意风发地把大手一扬，奋力地向上一扬，吼吼地叫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毫髮难欺莫乱行，常对苍苍怀憷惕，良心天理要公平。乡亲们，这姓郝的指使我去陇西捉贼，其实，他就是一个大贼！他违抗上命，闭仓不发粮，以致大家飢困，今日我把他拿下，带领大家开仓放粮去！” “开仓放粮”这四个字在当时，具有无穷的诱惑力，大家听了，一起欢唿。 “放粮去！” “开仓啦！开仓啦！” “老天，终于盼来这一天了！薛，你是我们的救命大恩人哪！” “终日奔波只为飢！今天薛大人给了咱口饭吃，咱就跟他干了！” 挣扎在饥馑死亡线上的百姓，如久旱逢甘露，纷纷跟着薛举往粮仓领粮而去。 “想不到，妈的，真想不到！”看着络绎不绝前来的人们，薛举有些兴奋，有些感慨地说。 是想不到，对于薛举这样的粗人来说，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利用好民心，只是乘势聚集起了两万多人，自称西秦霸王，其后，也击败过隋将皇甫绾的万余人，占领了甘肃临夏，收降了羌族首领钟利谷和另一支由宗罗侯率领反政府武装。甚至，手下的兵马膨胀到十三万，声势煊赫。 然而， 薛举“每破阵，所获士卒皆杀之，杀人多断舌，割鼻，或碓捣之。”手段残忍，令人髮指。 薛举的老婆比他更狠，“性又酷暴，好鞭挞其下，见人不胜痛而宛转于地，则埋其足，才露腹背而捶之”。 薛仁杲的暴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曾威逼庾信的儿子庾立参加造反，未遂，一怒之下，竟然“磔于勐火之上，渐割以啖军士。”做人肉烧烤大甩卖。 破秦州时，为了勒索金银财宝，他把全州的富户们都抓了来，倒挂着，用醋往鼻子里面灌，用尖尖的小木条插进肛门。 瞧，就是这样的虐待狂家族里的族长，现在要上场了，要和李渊在擂台上决一高低，这一期的拳击博彩大家先别急着投注买胜负，都来说一说，你们希望是谁胜谁负？ 三十六 兵临城下 李渊五月二十日登基称帝，六月初五，薛举便急吼吼地直赴泾州，意图一举击溃李渊，占取长安。 此时的薛举，刚刚击败和兼併了“楚帝”李弘芝、“唐王”唐弼的农民起义军，实力勐增，号称三十万。 来者不善，看着气势汹汹的薛举，李渊不敢怠慢，以李世民为讨西元帅，刘文静和殷开山为副将，再加上刘弘基、柴绍、丘行恭、李安远、慕容罗睺、窦轨、蔺兴粲、唐俭为八大总管，组成超级豪华阵容，也领兵三十万人，进驻高摭，正面拒敌。。 听说是李世民亲自挂帅，薛举是心里憷了一下。 去年十二月李世民就在扶风把爱子薛仁杲部打得落花流水，并一路追击至陇坻。 这次可以和这个号称“战神”的年轻人过过招了。 一想到这儿，薛举就卯足了劲儿，指令前锋部队马不停蹄，向前插，向前插！ 李世民到达高墌城时，薛举的前锋已经突进到豳州和岐州了，气势兇勐，咄咄逼人。 李世民将主力安置在长武、彬县地区，控制战略通道，蓄势作石破天惊的一击。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明月虽已西沉，看起来却更圆了。 —轮圆月之下，李世民和薛举四目相对。 杀机骤生，杀气渐浓。 良久，李世民冷冷地说“你来了？” “是的。” “你本不该来的。” “我来了。”说话间，一声龙吟，剑气沖霄。 薛举剑已出鞘。 剑在月光下看来，仿佛也是苍白的。 苍白的月，苍白的剑，苍白的脸。 薛举凝视着剑锋，道：“请。”他没有去看李世民的剑，而是紧紧盯着看李世民的眼睛。
第39页 大军决战，正如高手相争，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对方每一个眼神的闪动，都应该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不能错过。 因为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李世民目光锐利如剑锋，却没有拔剑。 薛举又说了一遍道：“请。” 李世民忽然道：“现在不能。” 薛举道：“不能？” 李世民道：“不能出手。” 薛举道：“为什么？” 李世民道：“因为我肚子痛了。”说完了这句话，就捂着肚子痛苦地蹲了下去，额头冒汗…… 各位观众，非常遗憾，西秦霸王薛举和一代战神李世民的这一场巅峰对决因为李世民先生的突然病倒，我们不得不临时取消了。 李世民只能听从医疗队的安排乖乖地回到病床上去，把军中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刘文静和殷开山。 在交出指挥权之前，他命令所有的人，现在都不要招惹薛举这头魔兽，坚守城门不出，等自己病癒之后，再和他一决雌雄。 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病了，薛举心中是乐开了花，苍天啊，大地啊，是哪位神仙姐姐在帮助我？！这次不灭李唐，我就不姓薛了。 薛举指使一帮手下在城下轮番骂街。 刘文静和殷开山坐不住了，两人召开了战前会议。 “娘的，丫天天在城外骂咱是带壳缩头的动物！大伙说说看，要不要抄傢伙扁他？”看着与会人员都到齐了，殷开山首先骂骂咧咧来了一句开场白。 刘弘基、柴绍、丘行恭这些都是行伍出身的大老粗，肚子里装的都是火药，一点就着，跟着指天划地骂起娘来。 战前会议成了一场骂娘会。 整场会议中，刘文静不发一言。 等到大家都骂得渴了，累了，喝了红牛了，让他表态。 刘文静才缓缓地说：“秦王是有些高估了对手了，薛举不过一个愣头青，何况，现在他知道咱们秦王生病了，一定会骄傲的不得了，骄兵必败，我看，咱们可以去跟他干一票。” 看着长史这样说，大家热烈响应，摩拳擦掌地一起策划着名，一场没有主帅的战争就要开打了。 三十七 一战浅水原 公元618年七月九日早晨，无风，无雨，无云。 薛举吃过早餐，嘴里叼着牙籤，优哉游哉地踱出虎帐外，远眺高墌城。 城下，自己的几名部将领着一群小兵有恃无恐地朝城头叫骂，有的还弓着腰一前一后地向城上做往復简谐运动，双手乱挥乱舞，做着极其夸张极其不雅的下流动作，千般骚扰百般挑恤着对方。 看了好一会，薛举感到略为枯燥，把嘴里的牙籤取下来，用手轻轻折断，心里在想，看来，唐军是坚守不出战了，不知后方的攻城器械明天会不会运到了，如果一到，就攻城掠寨，强硬登城！ 正想着，突然城头上箭如雨下。 正在城下意淫和手淫的秦兵们吓了一跳，举盾护身连连后退。 薛举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哼，大蛇终于出洞了。 把手里的两截牙籤丢掉，扭头喝道：“传令！击鼓鸣号，列阵迎敌！” 果然，城上箭雨方歇，护城桥徐徐降下，城门大开。 一马当先冲出的大将阔面长须，后面的精锐骑兵鱼贯过桥，挥枪舞刀冲杀而来。 那人正是殷开山！ 源源不断过桥的唐兵像一条游动的长蛇，一过桥，便如同水银泻地一样掩杀过来。 丘行恭、李安远率众在左翼勐攻，刘弘基、慕容罗睺、窦轨则领部队在右翼狠杀。动用的骑兵达一万多人。 刘文静自己率六万多名步兵跟在骑兵之后杀出，蔺兴粲、唐俭随行；柴绍的部队殿后，作为第二梯队在后面跟上。 这边秦兵得令，在队列前先摆出尖木桩以缓对方骑兵的来势，后面依次是弓弩手、盾牌兵、重甲步兵精锐骑兵，以凹形防御面列队迎战。 近了，近了！ 放箭！ ——骑兵在正面冲锋中目标大，防护性能比不上步兵，一旦进入弩兵的射击阵地会比较吃亏，正确的做法是从侧后方包抄对方阵地。 可是，殷开山和刘文静太自负了，採取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目的是等骑兵冲垮对方阵型后，步兵再在后面跟上砍杀。 这种想法不错，现代的装甲坦克师都是採取这种战术。 可是，弓弦响处，马匹中箭扬蹄奋踢，就基本不听使唤了。 所幸这时的唐军骑兵足够强大，在龙门，刘文静就从突厥一次性带回来两万多马匹，所以，他有自负的资本。 而且，丘行恭和刘弘基他们在侧面包抄也收到了奇效，弓箭压不住攻势，蹄声得得，骑兵转眼就到了跟前，薛举的弩兵吓得丢弓弃箭散回阵内，盾牌兵和重甲步兵持坚盾执长枪慌乱招架。 然而，马蹄过处，刀枪乱舞，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不一会儿，秦兵压不住阵脚了，西秦骑兵还来不及发起反冲锋，就只得跟着步兵往后撤，败象尽露。 殷开山大喜过望，挥军催马紧逼冲杀，大刀过处，莫撄其锋。 胜利得来竟是这样容易！ 后军的刘文静忍不住一阵激动，大喝：“活捉薛举！”
第40页 指使鼓手击鼓催军跟上。 于是，唐军如狂潮涌上。 “活捉薛举！” “活捉薛举！” “杀啊！” 杀！杀！杀！ 大军过处，沿途被杀散的秦兵四散乱窜，哭爹叫娘，哀号声声。 唐军一气杀出了八九里远，气势如虹，威不可挡！ 渐渐，前面出现了一马平川的巨大开阔地。 作战前，刘文静研究过地形，知道这个地方叫浅水原。 在这种地势中，对追击方来说，很难扩大战果，倒是适合打围歼战…… 围歼战？！刘文静勐一激灵，不好！如果薛举埋有伏兵在四面杀出，这就万分危险了！ 刘文静不由冷汗直冒！ 一迭声的大叫“速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鸣金收兵？慢了。 薛举狞笑着。 只见刚才被追杀得四散的秦兵骑步兵很快就集结成阵，掉过了头来，而他们身后，尘土四起，一层层伏兵从四面八方收缩合拢。 追击的唐军听到鸣金号令，都收住了脚步，看到四周的敌人层层叠叠，瞬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大家的表情凝重，都不说话，只有战马在咴咴长啸。 除了唐俭和柴绍部被隔断在包围圈外，其余大将，汇在一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懊丧无尽，后悔没有听李世民的告诫，肠子都青了。 一切都悔之晚矣！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多说了，后果很严重。 蔺兴粲战死！ 慕容罗睺战死！ 李安远被俘！ 刘弘基被俘！ 刘文静和其余几位将领在几百亲兵奋力拼杀下终于浴血突围出去，却没有了回城的路，只能望南而遁。 高墌城里的李世民在病床上知道了刘文静主动出击的消息后，便料败多胜少，早早作好了准备，等终于确认了败讯，便强支病体弃城而走！ 这一仗，大唐的军事力量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特别是骑兵军团基本贻失殆尽。 长安震动！刚刚建立的大唐政府，岌岌可危！ 薛举灭唐，似乎指日可待…… 三十八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浅水原之战，唐军全军覆没！ 刘文静和殷开山等人罪责难逃。 回到长安后，遭到了严厉的处分——革职查办。 这是自太原起兵以来李唐遭遇的第一次惨败。 也是战神李世民军事生涯唯一的一次惨败。 薛举进据高墌后，将战俘全部活埋，连同唐军阵亡的尸体堆成一座高台，然后自己站在台上颐指气使，炫耀兵威。 同时，责令薛仁杲进攻宁州，以形成夹攻关中之势，兵锋遥指长安，气吞山河！ 怎么办？怎么办？ 李渊又恨又气，急得团团转。 想不到，刚刚坐上的帝位还没捂热，就遭此重创！ 浅水原这一战，已经押上了全部家当了，现在，在这迫在眉睫的时候，去哪儿组织得起这样强大的兵团与薛举对抗呀。 一想到这儿，李渊就胆战心惊，坐立不安。 就在这愁云惨澹万里凝的第三天，也就是浅水原惨败后的第三天，618年的七月十三日，有一份惊喜出现在了李渊的面前。 ——永乐王郭子和归唐！ 郭子和本是隋朝左翊卫的一名小兵，一向循规蹈矩遵纪守法地做人，却不知怎么样地得罪了不知哪个上司，莫名其妙地被流放到榆林郡。 没办法啊，狼要吃小羊，它就硬指责在下游的小羊弄脏了上游的水。 郭子和实在比窦娥还冤。 可是，即使没有了天理，人还是得要生活的，郭子和老老实实地在榆林服刑。 在服刑区内，郭子和结识了一伙不怕死的好汉，还凭藉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这伙好汉的心。 617年三月，榆林郡内大飢，这伙不怕死的好汉拥着郭子和杀出了刑区，干掉了郡丞，开仓济民。 同年五月，郭子和自称永乐王，年号正平。 这个“王”只是几十副扑克牌里的“王”，还是小的。 仅仅坐拥一郡之地，南有梁师都，北有突厥。 活在夹缝中真他妈压抑呀，生存都困难，更不要奢望能有什么发展了。 现在，李渊据长安称帝，天下归心，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不如就找他当靠山吧。 于是，郭子和作出了降唐的明智之举。 “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李渊又喜又惊。 喜的是郭子和是这样的识时务，就任命他做灵州总管吧。 惊的是薛举那边还在磨刀霍霍，随时还会把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来。 怎么办？怎么办？对方可是拥有三十万步骑啊，三十万！ 神啊，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帮帮忙吧，行行好吧。 也不知观世音和玉皇大帝是不是和李渊有一腿，李渊这一祈祷可要命了——要了薛举的命了，八月九日，薛举就暴毙了！ 据说薛举临死前，做过求生的最后挣扎，请巫师。 可是巫师装神弄鬼地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主上，这是你滥杀降兵的报应啊。”
第41页 这可不是找死吗？！ 你救不了我，就算安慰也要安慰一下下呀，人家去医院探病，面对的即使是入了膏肓的病人，还装得信心满满的说：“你很快就会康復的。”你这个女巫，真是没人性！ 杀！ 薛举盛怒之下，命人杀了巫师，死也有个伴了。 然后朝天狂喷鲜血，不一会儿就死了。 消息传到长安，李渊乐坏了。眉飞色舞地对群臣说：“大家看到啦？这个傢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就好象整天有一只苍蝇，嗡……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呀，嗡……嗡……嗡……嗡……飞到你的耳朵里面。救命啊！救命啊！——所以呢我恨不得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我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是的，整个世界清静了。 且慢，薛举是死了，可是，不是还有他的儿子薛仁杲吗？ 没有错，薛举死后，薛仁杲继位了。 可是，薛仁杲和他老爹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和他老爹相比，李渊先送八个字的评语给他：兇勐有余，谋略不足。 最致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再送八个字评语：为人贪婪，刻薄寡恩。 薛举在世时，对那些流血流汗的部下，那是相当够意思的，出手大方，从不皱眉头。 这回轮到薛仁杲当家了，什么？你们想要升职？加薪？奖金？加班费？去！去去！胡闹，真是胡闹！想都不要想，死了这条心吧！ 升不了职，加不了薪还不要紧，工资还会时不时遭到无缘无故的剋扣、拖欠。 长此以往，员工都得认真考虑跳槽换老闆了。 开始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开小号熘了。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谁爱谁走，老子没空理会！薛仁杲烦透了，一门心思躲在家里玩杀人游戏。 唉，这个没爹娘的孩子，太任性了。 这样，薛举要攻长安、灭李唐的计划搁浅了。 也难怪李渊如释重负的这么高兴，像个孩子似的神情让人忘不掉！ 三十九 棉花与免战牌 西秦内部政权的交接，使李渊有了重新集结兵力的时间。 九月，李世民已经病癒，龙精虎勐出现在众人跟前。 “血债血偿，父债子还！”说这八个字的时候，李世民呈咬牙切齿状。 是的，在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去吧，孩子，上帝会保佑你的，阿爹会保佑你的，阿门。” 李渊这样说的时候，已经在暗地里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项外交政策了——联合李轨。 李轨所在的凉州和自己所在的长安刚好一西一东夹着薛举的金城。 如果能得到李轨的结盟，一方面可以解除李轨与薛仁杲的狼狈为奸的可能，另一方面还可以从背后直接威胁薛仁杲。 这种事儿，太值得做了。 为此，李渊又展开了自己的情书攻势，亲切地给李轨写了一封信。 内容基本是入关时给李密那封的复制和粘贴，只是称唿变了，把“大弟”改为“从弟”，信中极尽恭维之能事。 面对这样一封情意绵绵的长信，面对这样一份赤裸裸的真情，相信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 尤其是李轨。 薛举还在人世的时候，李轨就没少受他欺负。 现在，有人肯帮他出气了，他能不高兴吗？ 果然，李轨收到这封信后，迅速派遣自己的弟弟李懋到长安入贡。 合作真是太顺利了！ 李渊的反应也很迅速，马上册封李懋为大将军，同时派遣专使到凉州册封李轨为凉王。 好了，该做的都做了，孩子，出征吧！ 长安城外，李渊持酒为儿子壮行，同行的还是刘文静和殷开山及另外几个总管。 “凉风有讯，秋月无边，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九月一日，晚秋。 李世民率领大军再一次来到高墌城。 这次，城里城外的人互相交换了位置。 坐镇城内的是薛仁杲。 李世民只好乘夜偷偷在城外扎下营寨。 第二天，薛仁杲收到了线报，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向帐下的勐将宗罗睺招招手：“将军附耳过来，我有妙计。” 宗罗睺犹豫着：“主上，有话请大声说，属下担心你学泰森咬烂我的耳朵。” “切，军机不可泄漏，快快附耳过来” …… 两人如此这般密谋了一番。 原来，薛仁杲是想安排宗罗睺到李世民阵前挑战，自己带了兵马悄悄地藏在城外的树林中，单等李世民出来了，就踏平他的营房。 这条计谋好毒！ 李世民啊李世民，如果你就这样死了，连我都要替你可惜！想到这儿，薛仁杲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一切安排停当，宗罗睺咳着嗽，吐着痰，一路骂骂咧咧来了。 殷开山：“报告秦王殿下！外面来了一个傻大个带了一队人马在叫骂，骂得很难听。咱们要不要抄傢伙揍他？”
第42页 李世民：“骂得很难听？是不是真的呀？” 殷开山：“不堪入耳，骂声里涉及的内容全是儿童不宜的。” 李世民：“太不像话了！给你！” 殷开山：“啊，棉花团？” 李世民：“可不，拿它塞住耳朵，问题就解决了。” 殷开山：“这，这……” 李世民一挥手：“好啦，跟你们说吧，我也想马上搞惦薛仁杲，可是我们上次吃了他们的大亏，锐气被严重挫伤了，得好好调整。他们挟胜利的余威，尾巴肯定翘上天了，一定恃骄好斗，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关起门来坐一段月子，不，日子，等我们养好了，他们也骂累了，这仗就好打了。” 殷开山：“哦——” 李世民：“都听明白了？” 殷开山：“听明白了……不过……嗯，这个……” 李世民：“这个什么？有话快说。” 殷开山：“殿下刚才说的好深奥喔，我，我可不可以弱弱地问一声，刚才你说的是什么呀？可不可以再重复一遍？” ” 李世民：“噢，我晕！” 殷开山：“……” 李世民：“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沟通，该干嘛干嘛去吧。” 殷开山：“收到。” 于是，殷开山领着将士们到营房外挖壕沟植鹿角去了。 宗罗睺在外面骂得口干舌燥耳鼻生烟都没见个人影出来，看看日影西移，只好含恨回城了。 伏在树林里的薛仁杲被蚊虫叮咬得浑身下下都是硬块，又痒又痛，狼狈不堪地跟着撤了，惊得林子的鸟“扑扑”地乱飞。 殷开山等人看得真切，一齐大叫：“好危险啊！”心里暗暗佩服李世民。 第三天，薛仁杲不死心，跟宗罗睺说：“兵不厌诈，今天咱们再继续执行昨天的方针，看不整死李世民。” 于是，树林里的鸟又被吓得“扑扑”乱飞。 宗罗睺又在唐营外喋喋不休地骂开了。 …… 李世民对殷开山他们说：“他们看来还不懂我的意思，你们把这个给我挂出去。” “咦？是什么？啊！——是免战牌耶！” “是的，免战牌。” 我倒！免战牌是什么玩艺儿？ 看到这儿，也许有读者要问，咦，那个宗罗睺是不是忒傻了一点？难道你李世民不来跟我打，我不会主动冲到你家打你啊？免战牌，你说免战就免战啊？你是老几？打你还要经过你签字同意啊？这又不是奥运拳击比赛，要定下时间地点，双方见了面，等裁判哨子一响，“开打！”，才可以拳来脚去开打。 所以，在这儿有必要简略交待一下古代战争的一些基本常识。 一般来说，在遭遇战中，双方都是一照面，马上互相厮杀起来，混战一通。 而对于双方都扎好了营寨，互相对峙时，就会约战。 现在薛仁杲坐拥城池，李世民安下营寨，就属于这种情况。 宗罗睺的叫骂，其实就是一种约战。 在春秋战国的战争时期，比较流行的做法是由信使送战书约战，成语里“两国交锋，不斩来使”的“来使”指的就是这个送战书的使者。 大战在即，双方都是有备而来，都会对胜利充满信心，都想缩短战争周期，减少战争消耗，毕竟，打仗不是旅游度蜜月，所以决战日期会很快达成一致，于是双方就出营列阵对打。 如果有一方觉得自己战力不足或者有某些其他的战略意图，就会通过挂免战牌来拒绝出战。 当然，另一方可以不理会这个免战牌，单方面进攻。 但是，古代战争中防御的一方会比较占优，插满鹿角的营房配上雄厚兵力的防守，在双方军力相当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靠硬来打得掉的，比如刘备东征，遇上了一天到晚龟缩在营寨里的陆逊，束手无策，只好跟人家干耗着。 所以说，正规的军营、军寨，其良好的防御性能都是依势而建，以立不败之地为原则的。比如扎营地点是否合理安全，营房安排是否紧密有序，对敌人的偷袭是否有准备，对敌人的战略企图是否有预测等等，这在《孙子兵法?痪诺亍防锩嬗泻芟晗傅乃得鰲！段庾印防锩娑酝乘y哪芰ε卸暇褪且允勘牡淖刺陀牡乩鲋副甑摹k运韭硪豢戳酥罡鹆劣季志筒挥沙ぴ蓿骸疤煜缕娌拧薄? 因为营寨扎得不好，被人家一举击破的情形也屡见不鲜，比如刘备在林中结营，结果被陆逊一把火烧尽了争天下的赌本；于禁扎营在低处，被关羽放水淹没了七军；马谡丢了街亭也是因为营寨扎不科学…… 因此，挂免战牌只是一个符号，并不是真正靠它来抵御别人进攻。要打破别人营寨，一般都是靠引蛇出洞、夜里劫寨、围困断水断粮等，古代战争的很多计策都是围绕这个方面来进行的。除非已方兵力远远超过对方，才有可能实施强攻。 现在的情形也是这样，李世民不肯出战，薛仁杲做过几次试探性的进攻，无功而返后，只能干瞪着眼。
第43页 结果，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四十 何人倚剑白云天 秦唐两军在高墌干耗着，一层秋雨一层凉，渐渐就要入冬了。 薛仁杲越来越坐不住，一个劲儿地抓狂。 可是，现在的李世民就像一只刺猬，你不碰他没事，你一碰他，会惹一身痛。 见过狠的，没见过李世民这么狠的。 薛仁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好，你既然要这么缩在壳里过冬那你先缩着，老子分兵去打泾州，看你急不急。 泾州可是关中地区的西大门，只要这个大门一破，就可以一骑绝尘直取长安了。 现在唐军主力储蓄在高墌，泾州的兵马一定不多。 于是，薛仁杲让宗罗睺坐在高墌城与李世民下盲棋，自己率五万人马移师泾州。 这条计谋从理论上来说很好，可是，实际操作上，有些难度。 你想想，李世民驻扎在高墌城下的不过是木头帐蓬构建的营房，你三十万大军尚且破不了，那泾州城高墙厚，你五万人马说要攻取就攻取？ 更何况，你要去攻打泾州，你得首先弄清楚镇守泾州的是什么人，他肯不肯答应让你这样予取予夺？ 镇守泾州的是什么人啊？ 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大唐骠骑将军刘感是也！ 这人在隋唐年间也是一狠人。 很快，薛仁杲也领教了他的狠劲了。 薛仁杲团团围定泾州城，日夜不息地挥兵轮番登城攻打。 城里守兵虽少，可是刘感指挥得当，调度有方，用长矛刺，用竹杆捅，用滚木砸，用石灰水淋，用屎尿泼，甚至口水鼻涕一起动员起来，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嵬然不动。 好！我攻不了你，我围住饿死你！ 薛仁杲一犯浑，又来了，忘掉了劳师远征必须速战速决的常识，和刘感玩起了消耗战来。 这下，又像棋盘上互相绞杀的棋子，这一处的棋路又僵住了。 不过，形势对薛仁杲来说还略微占优，因为，他的粮路还畅，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运来。 泾州已被围得密不透气了，只要假以时日，就会不攻自破。 所以，李世民着急了，苦于自己腾不出手相援，只好上书李渊火速增兵以解泾州之围。 对于李世民的处境，李渊非常理解，他先后下了三颗棋子，企图激活这盘棋。 第一颗棋子：命陇州刺史常达，在宜禄川一带袭击西秦军作为策应； 第二颗棋子：命长平王李叔良领兵直赴泾州增援； 第三颗棋子：命从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郑元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和美丽的中原歌妓出使突厥，以巩固与突厥的外交关系，不要让他们在这骨节眼上倒帮西秦一把。 第一颗棋子常达奇兵初出，便收割了千余首级，获得了秋后大丰收。 薛仁杲这没人性的傢伙，坏透了，指使部将仵士政率领数百精兵向常达诈降。 生性耿直的常达欣然接纳，毕竟，像薛举那样热爱杀降的人是少数。 九月二十三日，忤士政突然发难，率降兵一举劫持了常达，迫使二千多唐军投降。惨！ 泾州这边孤城久悬，日渐粮尽。 为了激励军心，狠人刘感杀掉自己的胯下爱马，分给守城的将士吃，自己却吃马骨拌木屑。 有人会疑问，一匹马，几百人吃，怎么吃法？ 切，做成烧烤马肉串呗，一人一串，刘感受吃的木屑就是做烧烤串剩下的。 做将军的这么做了，做小兵的你好意思不效死力吗？ 果然，全军上下感奋不已，努力死守泾州。 四十一 真实的谎言 很快，李渊的第二颗棋子落下来了，简直是从天而降，长平王李叔良冲破包围圈，带了大量吃的过来，泾州很快就缓过气来了。 “妈羔巴子臭乌龟王八蛋弱智下流无耻*￥##%￥?唬唬唬?唬唬唬唬?%#￥*（）%￥#?唬唬唬唬ぁ? 见自己的“饿人计划”流产了，薛仁杲恶狠狠地骂了一个早上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其中意义的脏话，想想，还不解恨，便又吐痰又甩鼻涕在地板上，再用脚狠狠地乱踩乱踏：“去死去死去死啦！” 可是，打仗光靠骂有用吗？ 那边的高墌城下，宗罗睺骂的脏话足足有二十箩筐了，结果却像一个独角戏里的蹩角，丢死人了。 薛仁杲骂着骂着，有了灵感…… 第二天，声称轮到自己断粮断炊了，率军撤围向南而去。 既然缺粮没饭吃了，那你回家吃去呀？你家不在南面，喂，你走错路了！ 李叔良巴不得这伙瘟神快一些离开，看他们方向不对，恨不得去帮他们指出来。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薛仁杲耍的一个阴招。 “那可不一定，我现在大军压境，要说他们一点儿也不害怕，那可能吗？何况，他们来泾州也很长时间了，算算，粮草也该耗尽了。”李叔良颇为乐观地分析道，在州衙里，与诸将饮酒庆贺。 觥筹交错中，城外的侦察兵如获至宝地押来了一个西秦兵。 “怎么回事儿？”李叔良有些醉熏熏地问。 “小人是高墌城宗罗睺大将军派来的，将军素慕王爷的威名，得知王爷已到泾州，特命小人送上书信一封。”
第44页 “什么？！你家大将军他，他喜欢我？！”李叔良有些飘飘然了，想不到自己平生足不出户，居然在边远西部拥有这么一个高级粉丝。 眯着一双醉眼看书信，天！人家宗罗睺竟然想献城投降！而且指定是向我，李叔良，而不是别人，指定向我投降！ 昏了头脑的李叔良大概连自己的亲爹亲娘是谁都搞不清了，欢快得唱起歌来。 我和你心连心 同住地球村 为梦想千里行 相会在泾州际 来吧朋友 伸出你的手 我和你心连心 永远一家人 …… 歌声悠扬宛转，还要打着圈飘上去，飘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以为他傻了，或者喝多了。 岂料，第二天，李叔良一本正经地安排人员到高墌城受降了。 “你，你，你，还有你，跟着刘感带三千兄弟去高墌城受降！” “啊？不会吧？王爷，你把宗罗睺那些真实的谎言当真了呀？”刘感感到不可思议。 “什么？真实的谎言？你说这话，考没考虑过它的语病？ “王爷，万不可轻信敌人的话，你想想，宗罗睺要是投降，为什么不向城下的秦王投降？这其中必定有诈。” “秦王？宗罗睺指定的是要向我投降，他不吃秦王那一套。所以，我还得特别提醒你，收降事宜，绝对不能让秦王觉察，否则，破坏了受降大事，提你人头回来见我！” “王爷，请你三思呀，常达就是前车之鑑！” 李叔良面露不悦，要知道，能抢在秦王之先取得高墌城可是奇功一件啊，抛下一支令箭在刘感跟前，喝道：“军令如山，违者格杀无论！” ……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十月七日，刘感领着三千唐兵，偷偷摸摸绕过了李世民的唐营，来到高墌城下叫门：“大唐骠骑将军刘感特来受降，城上守军速速开门！” 城头马上涌出了许多秦兵，箭如雨下！ 刘感知道事情正如自己所料，一边命人把手中的火把丢在城门熊熊烧起来，因为，城内很快就会杀出守军了，一边冒着箭雨撤退。 如果指望三千人就能拿出下有十几万守军的城池，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果然，城头不断倒水下来浇熄了城门的大火后，城门就大开了，上万人马沖将出来。 刘感领兵浴血奋战，且战且退，到了百里细川，突然伏兵四起，在这里，刘感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人——薛仁杲！ 薛仁杲的五万精锐之师以风捲残云之势，不一会儿，就把刘感这两三千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刘感本人也被人家按在地上吃泥。 薛仁杲得意洋洋地押着刘感，指挥大军重新又把泾州团团围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李叔良吓傻了！ 战争是残酷的，战场上的战机瞬息万变，薛仁杲这一次只不过给他补上最基础的一课。 他感到有些渴，有些无力，有些自责，有些痛心…… 眼睛愣愣地看着城下。 城下的薛仁杲突然推出了五花大绑的刘感，大声地训斥着：“你不是骠骑大将军吗？快，快跟城上守军说，如想要活命，赶快投降。” 刘感身上的衣甲破烂，满身满脸全是泥，像我的兄弟顺熘，呆呆的站在城下。 那一刻，李叔良的心都碎了…… 薛仁杲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刘感身后，更显得刘感的渺小了。 薛仁杲的马在不断的扬蹄打响鼻。 “快说！”薛仁杲不耐烦地用刀背敲了敲刘感的脑袋。 刘感的眼神还是呆呆的，咽了咽口水，终于大喊起来： “逆贼飢馁，亡在旦夕，秦王率数十万众，定会全歼敌人！” 我操！ 薛仁杲狂怒起来，喝道：“来人！” ……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想干什么呢？ 他命人挖了一个大坑，将刘感的下半身埋了起来，上半身露在外面，然后用乱箭射死！ 你可以灭掉一个人的生命，可是你不能灭掉他的精神！ 刘感用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忠义气节激励着泾州上下，薛仁杲最终还是没能攻下泾州。 四十二 大约在冬季 刘感死后，薛仁杲疯狂地强攻泾州。 他扬言，三天内一定要血洗泾州城！ 其实，这次，他带来的口粮也只够三天了，三天拿不下，只有再次撤兵了。 可是，他说三天拿下，就真的能三天就拿下吗？ 泾州城内，男女老少都在为刘感的死悲愤无比，众志成城，誓要与城共存亡！ 什么？你还要血洗城池？！ 好，放马过来吧！我们老少爷们都做好准备了！ 一场充满着血与火的轰轰烈烈的护城运动开始了。 薛仁杲轮番的强攻，硬攻，勐攻，狂攻……始终没能登上城头一步，反而在城外留下无数的秦兵尸骸。 三天过去了，城下的尸骸堆积如山，臭气冲天令人作呕。 城池依旧安然无恙。 薛仁杲只有在深夜捲起铺盖灰熘熘地熘回自己的老巢坼墌城。
第45页 这一回，他不敢声张，而是轻轻的，轻轻的，走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高墌城的战场上，宗罗睺和李世民还在继续下盲棋。 众鸟飞尽，孤云去闲，两人仿佛老僧入定，相看不厌，静静地对峙，仿佛要到天荒地老。薛仁杲回到坼墌城后，抬头看着灰濛濛的天，傻傻地、痴痴地等待着一个未知的明天。 表面上，双方又重新回到了最初。 可是，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向李世民这一边倾斜了。 李世民背后有爹撑腰，后勤补给便利，粮食源源不断，没有后顾之忧，玩得起。 薛仁杲没有爹，命苦啊，一个人当家作主，又要打仗又要筹粮，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拿主意。盐油酱醋件件操心。是要命的是邻居李轨的面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拿不准这傢伙会不会突然跳起来给自己背后捅上一刀？！ 等薛仁杲口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开始怀念他的爹了…… 可是怀念能解决问题吗？ 十一月隆冬已经到了。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着。 高墌城内先是冬衣短缺，士兵衣着单薄，牢骚和抱怨声开始在军中蔓延。 后来是伙食越来越差，骂娘的声音就越来越响了。 再后来是饭菜量减少，一份饭只等于以前的半份或者三分之一份，于是就有人闹事，殴伙夫，打后勤补给人员。 日间一长，干脆有人开熘了，甚至公开或半公开地投唐。 这方面的杰出代表是内史令翟长孙、将军梁胡郎，还有薛仁杲妹夫的钟俱仇…… 钟俱仇可是薛仁杲的军需处处长。 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李世民意识到，胜利很快就会到来了。 李世民曾经给李渊写信说：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的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 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是在冬季！ 不用“大约”了，就是现在。 李世民在虎帐中迅速召开作战计划。 做了整整两个月的宅男，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了，一个个虎咆狼哮纷纷请战。 丘行恭叫道：“姓薛的现在军心离散，咱们就集中兵力，勐攻高墌，砸他娘！” 此言一出，帐中上下一齐跟着狂唿：“勐攻高墌，砸他娘！” 自浅水原大败后，刘文静老实多了，也低调多了，弱弱地说：“勐攻太伤神伤力了吧？我看，不如咱们重兵拥至城下，围而不打，只要给城内加压，等他们军心崩溃，就可以不战而胜了。” 殷开山现在和刘文静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听刘文静这么一说，自是跟着大声贊同。 帐中顿时分成两派，互相辩论，乱成一团，奠衷一是。 李世民颔首微笑，等大家充分讨论完毕后，才总结说：“高墌城内现在是缺粮，但是狗急了还会跳墙，围城勐攻，如果激发出其斗志，到时还不知是鱼死呢还是网破啊。”说到这儿，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只围不打嘛，如果坼墌城里的薛仁杲闲不住了，领兵来援，那时我们岂不是要前后受敌？” 帐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扬着小木棍，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 “大家看到没有？这是一个绝佳的群殴场所！也将是宗罗睺的葬身之处！” 众人定睛细看，该位置上标着三个字：浅水原！ “浅水原？” “不错，浅水原！”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前次我们就是在这里兵败，现在，我准备要让他们在这里加倍的还。” 简短的几句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接着李世民做了精心的部署。 四十三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618年十一月七日清晨，行军总管梁实奉命率所部兵马五千人，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出发了，向浅水原转移。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西秦侦察兵的目光…… 宗罗睺这两个多月来，自称“孤独求败”，一直苦苦求战不得，气得头髮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这天在城里的髮廊里刚刚做了个新髮型，对着镜子搔姿弄首，顾盼自恋。 “报！李世民大军今天早上离开了营寨，在向浅水原方向进发！” “什么？！你说什么？重复一遍！”宗罗睺激动得跳了起来，扯着侦察兵的衣领使劲地摇。 “将军，松一松，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好的，快，快说说，什么情况？” “李世民大军今天早上已经离开了营寨，在向浅水原方向进发！” “哈！机会来了！”宗罗睺两眼放光：“李世民这只千年乌龟终于探头了！在这大雪天里探头了！哈哈！我要把他煮了，不，红烧了，伴上几碟小菜儿下酒！” “哈哈！他们这次转移一定带有粮食的，呵？灭了他，我们就可以放开肚皮吃了，哈哈！” ……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梦了好久于于把梦实现 前途漫漫任我闯幸亏还有你在身旁
第46页 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 忍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那些不变的风霜早就无所谓 累也不说累 …… 因为太兴奋了，宗罗睺不但语无伦次，还唱起歌来。 觉察到自己有点失态后，宗罗睺才掉头匆匆离开发廊，沿途大叫：“弟兄们，抄傢伙跟我上！” 等到宗罗睺回房穿好战甲，点好人数杀出来时，梁实已经达到指定地点扎下了营盘，还在四周挖了十几条深深的壕沟，沟前植下竹刺鹿角，沟内隐藏数百强弓硬弩，等着鱼儿上钩。 宗罗睺远远见对方已经扎下了营寨，破口大骂：“要做缩头乌龟就做呗，还要换地方做啊！” 然后挥军叫道：“敌人营盘新建，一定还不牢固，大家沖啊，踏平它！” 于是秦兵发足蜂拥而前！ 刚近壕沟，突然营内摇旗擂鼓、吶喊筛锣，箭如飞蝗，嗖嗖射来，西秦兵当即倒下一大片，退了下来。 宗罗睺气得七窍生烟，骑在马上叫道：“唐童，你要做缩头乌龟，这次老子叫你做不成！” 原来浅水原一带，仅有一条山溪，唐军扎营于溪边，本以为控制住了水源，宗罗睺这次玩狠的了，专门朝山溪边的唐营进攻。 梁实这回惨了，只得一次又一次向该处增援。 你增援？我也增援。 双方你争我夺，反覆拉锯。 从高墌城内拉出的部队越来越多。 梁实最后寡不敌众，只好放弃，不断收缩营地。 营地里面的士兵再也喝不上水了，士气大减，情形危在旦夕！ 梁实忙派人火速向李世民求救。 士兵：“秦王殿下，我们实在撑不住了，梁将军派我前来求救，请马上支援！” 李世民：“回去告诉梁将军，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立功了！不要给宗罗睺任何的机会。伟大的大唐行军总管！他继承了大唐的光荣的传统。孙华、蔺兴粲、慕容罗睺、刘感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梁实将军一个人他代表了中华悠久的歷史和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士兵：“收到！可是……” 李世民：“怎么了？兄弟，还有什么问题吗？” 士兵：“水……水……” 李世民：“给他他一杯忘情水。这几天以来秦军日夜进攻，一定从城里出来了不少队伍，我想让梁将军把他们吸引得倾巢而出时，再一举歼之。你们疲劳他们也同样疲劳。面对这个伟大的时刻，梁将军面对的全国人民的目光和期待。只要多坚持一分，胜利的果实就会多一分。这次的战机是一个绝对理论上的决杀。绝对的死角，胜利属于大唐，属于你们，属于梁实将军，属于刘文静，属于殷开山，属于丘行恭，属于庞玉，属于窦轨，属于出征的每一个将士，属于所有热爱大唐的人！薛仁杲一定会后悔的，宗罗睺，你太冲动了，你一定自食苦果……” 四十四 再战浅水原 十一月十二日，梁实已经计穷势蹙，无力支撑了。 宗罗睺一脸坏笑地看着这一群坐以待毙的小羔羊。 他早发现这并不是唐军的主力，有些失望，但，消灭眼前这一群，也是能解一些心头之恨的。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就要手起刀落…… 突然，“啊——啊——嚏！”仰天打了个气流量为0。1平方米每秒的喷嚏，跟着是个机伶伶的寒战。 怎么啦？我的背嵴樑这么凉？ 勐回头—— 偶滴神哦！东南一角什么时候列下了一个步兵方阵？！ 阵中猎猎作响的赤白旗都写着“唐”字，中军竖起的大旗写“右武侯大将军庞”。 是不是唐军主力？是不是唐军主力？ 宗罗睺的心跳有些加速。 梁实也看到了，嗯，庞玉的缓军到了，高兴得招唿躺在地上的兄弟，“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受困的唐军一个个精神大振，握紧武器负隅顽抗。 宗罗睺哇哇怪叫：“援军？来得正好，兄弟们，上，一起灭了它！” 调转头挥军向庞玉杀去。 顿时，浅水原上风云失色，地动山摇。 宗罗睺虽然两面受敌，却丝毫不落下风，和唐军打得难解难分。 天寒旗彩坏，地暗鼓声低。 大战正酣，突然，西秦军的东南面大乱，军阵很快就被杀开了一个缺口，当头一个狠人，汗透金盔，血染重甲，骑一匹“白蹄乌”，马身如乌铁，马蹄如白雪，人在马上，如勐虎骑蛟，手上双刀不停，大开大合，勐噼狠砍，如斩瓜切菜，所到之处，望风披靡！ 这人是谁？！莫非，莫非…… 想到这，宗罗睺心头一震，跟着突突乱跳起来。 来人莫非自己一直苦苦求战不得的李世民？！ 真是相逢恨晚！ 来人正是唐军主帅李世民！ 可是，宗罗睺已没有机会调整心态与李世民尽情一战了。 唐军主帅当先，三军震动，唐兵个个争先恐后，奋勇向前。 秦军阵势乱作一团，抵挡不住，终于全线崩溃。
第47页 宗罗睺急得大叫：“镇定！镇定！” 哪里还叫得停？士兵们一个个四下乱走。 李世民杀散了跟前的秦兵，远远发现了中军旗下的双手挥舞狂唿乱叫的宗罗睺，当即挂好双刀，盘马弯弓，一箭射出—— 小李神箭，例无虚发！ 远在百步开外的宗罗睺惨叫一声，栽下马去。 周围的亲兵大惊，附身去看，箭正中左脸颊，宗罗睺捂着箭口激烈地扭动着身躯…… 顿时，大家的斗志全无，丢矛弃盾，回身就跑。 唐军乘势掩杀。 史书载：罗睺士卒大溃，斩首数千骑！ 另投涧谷死者不计其数。 兵败如山倒。 残兵涌至高墌城下，发现城下已经到处飘扬着唐字招牌的大旗了。 怎么办？跑！咬紧牙关往坼墌城跑！ 也有实在跑不动的，滚在雪地里投降求饶。 有胆量挑战这种马拉松式末路狂奔的人并不多，可是李世民紧紧咬住不放，亲率两千精锐骑兵纵马追赶。 窦轨吓得面如土色，使劲拍马追上拉住李世民的缰绳大叫：“世民，你疯了吗？！世民！” 窦轨是李世民的亲舅舅，李世民放慢速度问：“舅舅，怎么啦？” “世民啊，这一仗虽然我们已经大获全胜了，但是薛仁杲在折摭城的主力并没有什么损失，你以这两千人去攻城，无异于以卵击石！先收队，先收队，回去休整好，明天集结好步马军团，带上攻城器械再攻。我们两个多月都等得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天两天。” 李世民一摆手说：“今天的战场态势是我早料，现在正属于破竹之势，机不可失，放手！”抖动缰绳奋起直追。 薛仁杲收到浅水原战报，先是大惊；“宗罗睺如何这般不经打？！” 听说李世民穷追不捨，一路杀来，大怒：“唐童敢欺我太甚耶？！” 在坼墌城下布阵势，准备迎头痛击，给李世民狠狠来一下子。 李世民来得好快！ 蹄声得得，碎冰溅雪，两千轻骑看看就要到了面前。 你有骑兵，我大秦也有骑兵！ 薛仁杲正准备挥动令旗发动骑兵对对碰。 突然，浑干等几名大将已领本部人马冲出阵…… 咦？你们怎么不听号令？薛仁杲愣了一愣。 却见浑干等人李世民到了马前纷纷滚蹬下马。 天！原来是投降！ 李世民笑了。 薛仁杲哭了。 薛仁杲觉得汗毛倒竖，惧意大生。 “收兵！收兵！”匆匆收兵入城。 “妈的！这帮软骨头，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薛仁杲一边扯下战甲一边往自己的家里走，手下的亲兵吓得一个个呆若木鸡。 日暮时分，刘文静带领全部大军进抵坼墌城下。 午夜，守城的秦军将士迫于强大的心理攻势，一个个出城投降。 十一月十八日早晨，雪还在下。 城门大开。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披头散髮，脸色苍白，双目红肿，万念俱灰。 他就是杀人如草蒿的恶魔的薛仁杲。 割据陇西的薛举父子至此身败国灭，从起兵到败亡，歷时仅一年零七个月。 李世民接收了一万多名精锐士卒和城里的男女居民五万人。 十一月二十二日，李世民凯旋而归。 长安城一片欢腾！ 关于薛仁杲的下场，一个字，惨。 李渊眼皮也不抬，问：“刘感安在否？” 薛仁杲还想狡辩：“刘感是不在了，但李安远、刘弘基和常达这些人还在……” “拖出去，斩！”李渊不容置辩，一挥手。 结果薛仁果在闹市中被斩首。 死的时候，发出的嚎叫像极了张靓颖式的海豚音，悠扬宛转。 四十五 年度大型记者招待会 梦回唐朝网长安12月25日讯（记者陈叔达 温大雅）秦王李世民24日在长乐宫举行年度大型记者招待会，就大唐政治、经济问题，大唐与洛阳、大唐与河北、大唐与河西关系问题，以及陇西战场的战略战术问题回答了记者提问。 这次招待会是李世民新被擢升为太尉、兼陕东道大行台的第一次年度大型记者招待会。 关于出任太尉及陕东道大行台的职位，李世民说，他从未想过会出任如此重要的军事职位，既然出任了，就一定会努力把帝国军事武装力量打造为一支天下无敌的队伍。他说，良好的个人军事素质和作战能力、以及在领导岗位的工作经验都是他成为一名军事家的保障。他表示，希望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把自己的作战理念和心得与军中的高级官员们一起交流和提高。 李世民说，武力只是一种手段，帝国的终极目标是“偃正修文”，他希望帝国领导人统一中原后，加强民众的礼义教化，使帝国家“飞跃”到一个新水平。他说，帝国将通过反腐败法，加强反腐斗争。官员将得到公平的收入，但同时应对他们实行问责制。 在谈到国内经济发展时，李世民说，618年是大唐顺利发展的一年，经济增长率达8。4％，比隋的歷史最高记录还高出三个百分点。外汇和黄金储备也有了进一步的充实。
第48页 在回答长安社记者有关大唐与洛阳关系的提问时，李世民说，洛阳在中原占据重要的战略地位，王世充作为一个隋朝乱臣，长期割据，必要的时候，帝国会採取强硬手段回收洛阳。 本次招待会，话题最集中的是陇西战场问题。 关于陇西战场的胜利，李世民说，这次胜利的影响之大，意义之远，是不可估量的。首先，这是帝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上的胜利，不但解决了帝国的心腹之患，而且，对周围大大小小许多曾经对大唐心存轻视和挑衅的军事集团产生不同程度的震慑作用。对于这些军事集团的领导者，李世民特地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其中包括王世充、窦建德、刘武周等。同时，李世民还透露：襄平太守邓暠和幽州总管罗艺正在和大唐磋商，积极申请柳城、北平、渔阳、上谷等郡加入大唐的国籍，现在大唐一统宇内，正是天下民心所归。 关于陇西胜利的经过，记者提出了几个尖锐的问题。 下面摘录李世民与记者的部分问答。 记者：“为什么一开始，殿下要选择乌龟战术，听任敌人百般辱骂呢？据我所知，一开始，大唐兵力就与敌人相当，直接发起进攻，未必就可吃亏。” 李世民：“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不是我的风格。我追求的战争最高境界是——以最少的代价，赢取最多的胜利。” 记者：“打仗不是公费旅游，你带领三十万军队长时间驻扎前线，只守不战，每天消耗的小麦、大米、鱼肉、青菜以及手纸卫生巾等等生活用品的的巨大成本支出，你计算过吗？” 李世民：“粮食支出和士兵的生命比较起来，你认为哪个重要？” 记者：“可是，后面的事实证明，你们这次出征，前后共花了七十三天时间，可是，真正作战的只有后面的两天时间，前面的七十一天都是在等待。” 李世民：“你一共吃了五个馒头，肚子饱了，你会不会认为这全是第五个馒头的功劳，而前面的四个馒头都是浪费？” 记者：“军界和政界的很多人都认为，殿下在浅水原击败宗罗睺以后不该捨弃步兵，继续孤军深入，可是，你力异议，亲率两千轻骑，不但长途奔袭，而且还在没有任何攻城战具的情况下，出人意料的攻克了折墌城，能说说你当时的具体想法吗？” 李世民：“宗罗睺所带领的士兵都是陇西人，闲置时间一久，缺粮缺水，早惦念着回折墌了，哪有什么心思打仗？于是，我们能够出其不意一击而溃。但是，也因为他们溃得太快，我们来不及有效地消灭其有生力量，如果不乘胜追击，让他们入城，重新集结，那时再攻城，就困难了。只有我军紧紧跟上，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就只有出城投降一条路了。” 记者：“回答得太好了，谢谢你给我们大家都上了一堂生动的军事理论事 李世民：“不用谢。孙子兵法上说的‘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是这意思了。” …… 在近5个小时的时间里，李世民回答了60多名记者提出的108个问题，还专门为陇西战场上所乘的战马“白蹄乌”写了十六个字的贊语：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耸辔平陇，回鞍定蜀。 这是李世民第一次在长乐宫举行年度大型记者招待会。共有1200多名记者参加本次招待会，其中疆外记者约200人。 四十六 西凉李轨 618年的深冬，就在李渊与群臣互相庆贺平定西秦的时候，突然，一个消息传来，让李渊非常不爽。 事情的起因是，早在九月份，因为战略上的需要，李渊曾极力结交西凉李轨。为此，还专门册封李轨的弟弟李懋为大将军，同时派遣专使到凉州册封李轨为凉王。 这事儿本来挺好的，彼此都相得甚欢。 可是，到了十一月份，李轨却在武威称帝，改元“安乐”，成立了西北大凉政权。 就是这样一个消息，让李渊非常的气恼。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为此，李渊食不甘、寝不安，连做爱都没什么心思了。 果然，不久，就收到了从西凉发回的信函，上面自称是：“皇从弟大凉皇帝臣轨”，很明显，李轨婉拒了李渊的册封。 你丫原先和我都相约得好好的了，原来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李渊杀心顿生。 ……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轨为何要出尔反尔呢？ 事情得从西凉的建国和发展说起。 李轨字处则，甘肃武威人，自小就机智善辩，喜爱读书，子史经传，无不涉猎，是个读书的好苗子，长大后在武威担任隋朝武威鹰扬府司马。因为家庭条件本来就好，本人又仗义豪侠，宽仁和善，轻财乐施，经常做扶贫工作，做官后，还建立某基金会，专门做慈善事业，在河西一带赢得极其隆盛的口碑。 617年，天下大乱，风云四起。 金城府校尉薛举在甘肃金城称王建元起兵作乱，这对近在咫尺的武威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李轨觉得自己身为朝廷命官，有保境安民的职责，便屡次向郡丞韦士政建议郡内要加强厉兵秣马，以防薛举的侵犯，奈何韦士政是个“革命小酒天天醉，回家和老婆背靠背”式的小庸官，每天上午打盹，中午吃饭打嗝，下午上班打哈，傍晚加班打牌，晚上娱乐打炮，半夜回家打架，哪有功夫理会李轨？
第49页 如果这样听之任之，武威危在旦夕了。 李轨每和郡里的望族豪强们谈论到这些，就忍不住忧心忡忡，双泪直流。 这些豪强是曹珍、关谨、梁硕、李赟、安修仁等，个个都富甲一方。俗话说，穷人怕偷，富人最抢，听李轨这么一说，大家觉得事态严重了，因为都喝了点酒，就拍台喝凳的开骂起来，最先遭殃的是韦士政的奶奶、妈妈还有他的屁眼，株连九族，连他的三姑四姨都不放过，后来，远在江都的杨广也不能倖免。 安修仁家底最好，和胡人也有勾结，胆气比较壮，一开骂，就剎不住车了，最后竟然说：“我操！朝廷没少要我们的保护费，却又没能力保护我们，不如我们自己招兵买马，占据河西，一来既可自保，二来又可坐观天下之变，伺机图谋大业。” 掌声，热烈的掌声！ 大家都为这充满了豪情壮志的语言激动得鼓起掌来。 但举大事总得需要有个统筹全局、发号施令的头领，可这个头领不好当，闹不好，全家全族的身家性命全玩翘翘。 这样，大家心里都有鬼，谁都不肯挑头当这个首领，互相推让。 最后，是人称“计穿肠“的曹珍一锤定音。 他说：”天下盛传图谶‘李氏当王’，李轨德才兼备，又是谋划的首倡者，由他做我们的头儿，实是天意啊！” 天意不可违。 李轨于是当仁不让，做了举事的首领。 早在三年前，扶风人唐弼就自称应图谶奉陇西人李弘芝为天子了，可，这只是一个牌位天子，毫无权势，兵权一直都被唐弼牢牢控制着，到头来，却被唐弼杀了，作为向薛举进献的见面礼。 现在的李轨，会是李弘芝一样的无能之辈吗？ 答应是否定的。 农历的七月初七，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安修仁趁着夜色，带一帮操着叽哩哌啦胡语的胡人，银汉迢迢暗度，袭入了内苑城。 李轨则率领着自己多年以来结交的豪客侠士在城外聚众响应，遥助声势。 起义很顺利，义军在按摩城和桑拿别院里抓到了隋虎贲郎将谢统师和韦士政，迅速控制了州城武威。 第二天，七月初八，李轨自称河西大凉王，建元“安乐”，建置官署，任命文臣武将。 关谨等人主张将谢统师、韦士政等人全部杀掉，然后瓜分他们的家产。 李轨一摆手，说：“我们之所以举义兵，是为了保境安民，如果目的只是杀人掠物，这和乱贼有什么区别？！能成就什么大事？！” 大家心头一凛，对这位新头领肃然起敬。 于是谢统师和韦士政不但没有死，李轨称帝后，两人还分别成为了大凉的太僕卿和太府卿。 李轨也因此大得民心。 不但武威郡内民众心悦诚服，驻守在会宁川的西突厥“阙可汗”阙达度阙设也望风归附。（这个阙达度阙设的哥哥就是原先归附隋朝的曷婆那可汗！） 另外，薛举的部将奚道宜也率领三百羌兵慕名来投。 李轨兵威大振。 一直就觊觎河西走廊的薛举闻讯后，大怒，命部将常仲兴渡过黄河强攻武威。 李轨的部将李赟在武威东南的昌松拒敌，双方激战了两天两夜，最终是李赟险胜，活括了常仲兴，并斩敌首两千余级。 按照李赟的意思，向薛举学习，杀降。 准备把包括常仲兴在内的等近万战俘全部坑杀，坑都已经挖好了。 可是李轨到了，一挥手，说：“都是娘生爹养的，杀之何辜？！放了，都放了，让他们回家跟爹娘妻儿团聚！”悲天悯人之情，溢于言表。 李赟急得大叫，说：“这么多的战俘，如果放回去了，还不是继续为薛举效力？！” 李轨仰天长嘆，说了一句很有名的话：“若有天命，自擒其主，此辈士卒，终为我有。若事不成，留此何益？” 凭这一句话，一万战俘，从鬼门关口又走了回来。 也凭这一句话，李轨也不枉为隋唐年间的一名大英雄了！ 不久，李轨又接连攻陷张掖、敦煌、西平和枹罕，尽有了全部河西五郡之地。 又通好吐谷浑，结援于突厥，内拥精兵十万，士庶归心，威镇一方。 四十七 谁也别想动我的奶酪 李轨在西凉称雄，首先惹恼的是薛举。 一块蛋糕就这么大，你李鬼还要起来分一份，我呸！ 因为这个，李轨饱受薛举的侵略打击。 秦唐之间的战争打响后，一开始，李轨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在观望的。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李渊的示爱信，才结束了这种观望，一头扎进了李渊的怀抱。 这时的李渊刚刚经歷浅水原惨败，正准备组织兵力和薛仁杲第二次对抗，考虑到自己建国之初，能力有限，採取了远交近攻的政策，一门心思希望想和薛仁杲背后的李轨交好，以便倾全力剿灭薛仁杲。 于是，李渊先授予李轨的弟弟李懋大将军之职，随后又令鸿胪少卿张侯德持节册拜李轨为凉州主管，封凉王，赐给羽葆鼓吹一部，极能笼络之能事。 因为武威和长安的距离比较远，而且当时的中间还隔着个薛仁杲，造成了一个较长的时间差。李轨久等不见李渊方面的回音，而天下称王称帝的除了刘武周、窦建德外，又多了沈法兴、宇文化及、王世充……李轨有点心痒难搔了，再加上部众的鼓动拥戴，十一月初五，在武威正式称帝，改元“安乐”，封儿子伯玉为皇太子，曹珍为左僕射，梁硕等其他首谋者也都担任了朝廷要职，成立了西北大凉政权。
第50页 就在李轨的皇帝瘾刚刚渐入佳境的时候，李渊的特使张侯德才姗姗来到。 这时，李轨已经做了一百多天皇帝了！ 这一百多天的时间，也不知张侯德是去欧洲旅行了还是去非洲考察，时间已经推移到了619年的二月十四日！ 武威城外，碧玉成树，绿丝万条，春风似剪。 面对李渊派来的这头蜗牛，李轨傻了眼了。 李轨对廷下群臣说：“唐朝天子是我的从兄，如今已经在长安称帝了，一姓不可自争天下，我打算顺从天命，去掉帝号，归附唐朝，接受册封，大家觉得好不好？” “不好！”左僕射“计穿肠”曹珍断然地说：“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称王号帝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李渊可以据关中称帝，咱们也可以居河右称王，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妨。现在咱们既然已经坐定了朝堂，又怎么能自贬而接受他人的打赏呢？” “爱聊之言虽然有理，可是，唐朝势大，相比之下，我们就显得国小民弱了，这……”李轨面露难色。 “后梁萧詧与西魏相比，不也弱强分明吗？可是，只要执行小国奉事大国的立国方针，萧詧在对西魏称臣的同时不也自称梁帝吗？” 曹珍说得振振有词。 李轨也深以为然，便让群臣投票表决，竟占百分之七十通过曹珍的提议。 于是，李轨豪气顿生，一面向李渊称臣，一面继续立国称帝，希望把唐朝奉为宗主国，自己嘛，要求不高，做个附属国就行。 他这样做显然是在玩火。 一山不容二虎，天下不能并存二主，属于我的奶酪，就谁也别想动！李渊勃然大怒，决定兴师讨伐这个“从弟”。 还没等李渊动手，形势大好的凉国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话说，西凉的高层领导是由当初六大主谋构成的。 这六大主谋从起事到立国，一直同心同德团结和谐。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六人间的裂痕就慢慢产生了。 首先，吏部尚书梁硕慢慢地觉察到了国内的诸胡势力繁植迅速，渐有尾大不掉之嫌，就暗中建议李轨应加以防察。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建议，可是，无意中，却得罪了一个人！ 谁？ 户部尚书安修仁。 安修仁素与胡人交好，七月七起事的时候，就是他带领胡人首先发难成功，才有今天的大凉国的。 安修仁知道了梁硕打小报告的内容后，大怒，觉得梁硕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和梁硕之间的罅隙就产生了。 恰巧，李轨的儿子李仲琰也对梁硕轻慢自己一直怀恨在心。 当这两个小人知道自己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后，便一拍即合，串通一气，反覆在李轨面前构陷梁硕的罪过，交相谮毁，诬他蓄意谋反。 俗话说，谎言重复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慢慢地，李轨就信以为真了，派人将梁硕鸩杀于宅第中。 梁硕向来谋略过人，常为李轨出谋划策，李轨也因此视之为军师，甚为倚重。 这一次妄开弒不但自断臂膀，又寒了许多故旧之心！ 高导领导层开始人心浮动，离散之意渐生。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凉国内来了一个西域巫师。 巫师说李轨说：“天降祥瑞，玉皇大帝要派玉女下临大凉，望主上做好迎接的准备啊。” 李轨心花怒放，脸上全天候挂着爽歪歪的笑。 为了迎接“玉女下凡”，李轨徵发大批民夫，靡费了很多财物，动工修筑了一个高台，以恭候玉女的降临。 “玉女台”的建造不但劳民伤财，而且令百姓忧患难安。 最雪上加霜的是，这一年河西走廊发生了大饥荒，凉州已到了人吃人的程度。 惨啊，惨不忍睹。 李轨本人也忧急如焚，倾尽家产赈济饥民，可是私家钱粮用光了，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看来，得打开公仓供给饥民先度过难关再说了。 李轨这样想着，在朝廷行政会议上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国家以民为本，本既不立，国将倾危，怎么能吝惜仓仓库内的粮粟，而坐观百姓之死啊？”曹珍极力贊同李轨的想法。 其他许多大臣也一致贊成开仓赈济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事情就要敲定的时候，有人投了反对票。 “臣等以为不可！百姓中被饿死的都是老残弱病的命该当死的人，真的勐士，是绝不会被饿死的。主上，请你想想，国家仓粟用来养兵应急的，怎么能散布给那些本来就该病死的人？曹珍这么做，只是想取悦民心，并不是为社稷大计着想。”太僕卿的谢统师突然高声抗议。 谢统师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十足阴险小人。 他不但不感念李轨当初的不杀之恩，反而对李轨封赐的官职大为不满，“太僕卿，这个职位是不是低了点儿？我本来可是大隋的虎贲狼将的啊！你，你，曹珍原来算什么？什么都不是！” 就这样，谢统师心怀不轨，经常与群胡相勾结，引进朋党，排斥李轨的故旧，大挖恩人李轨的墙角。 现在正好乘机搞鬼，借题发挥，离间李轨和众亲信故旧的关系。
第51页 成大事者不谋于众。 善良的李轨没有觉察到谢统师的险恶用心，竟然贊同了他的观点，放弃了开仓赈灾的想法。 因此，民心大失，士庶怨愤，不少人开始叛离了。 四十八 无间道 话说，就在李渊磨刀霍霍，准备收拾李轨的时候，有人沖他大声喊停。 什么人这和大胆，敢阻挠我办事？ 李渊抬头望去，这人姓安名兴贵。 只见安兴贵不慌不忙地说：“杀鸡焉用牛刀？主上如要治罪李轨，单凭属下的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说服他亲自来朝领罪！” “什么？说服他来长安领罪？”李渊看着安兴贵，突然，觉得这人真可爱，很有搞笑的天赋。唐僧屡屡制止悟空不要跟妖怪为难，悟空说：“那么，师父，它们就指定要吃你，怎么办？”唐僧说：“无妨，我去说服它们放弃这个想法。”想到这儿，李渊不由得爆发出了响亮的大笑。 谁知，安兴贵一本正经地说：“主上，请相信我，我家世代就居住在凉州，地头熟，人面广，绝对不辱使命。” 李渊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徐徐收住了笑容，正色地说：“李轨据河西之地，连好吐谷浑，结援于突厥，兴兵讨击，并不一定能取胜，你地头熟，有多熟？人面广，有多广？打死也不能信但凭口舌把李轨说服带来。” 安兴贵急了，大声地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李渊听到了这个名字，马上安静了。 这个人是谁？ 大凉的户部尚书安修仁！ 安兴贵说：“主上，请相信我，我的弟弟就是李轨的户部尚书安修仁！” “现在，我的弟弟深得李轨信任，官居要职，而且，我的家族中还有几十人担任李轨的机要近臣。李轨果然不听劝说归降，我要干掉他易如反掌！” 看着安兴贵那坚定从容的神色，李渊的想法彻底改变了。 这个人，可抵十万雄兵。 数日后，安兴贵出现在了西凉朝廷之上。 安修仁的哥哥叛唐归来了！ 李轨大喜过望，不但没有起疑，还当场宣布：任命安兴贵为大凉左右卫大将军。 安兴贵身居要职，就有了许多和李轨一起谈天说地的机会。 每当这时，安兴贵就摇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不断博取李轨的好感和信任。 某天，瞧左右无人，安兴贵试探李轨说：“凉州僻远，人物凋残，虽拥兵十余万，开地却不过千里，既无险固，又接蕃戎，戎狄豺狼，非我族类。而今大唐据有京邑，略定中原，攻必取，战必胜，此乃天命，非人力所能为！陛下不如以河西之地归唐，则东汉窦融之功，必当再现于今日！” 李轨盯着他默然不语，良久，才用一种若有所思的语气说：“以前吴濞以江左之兵，犹自称‘东帝’；我现在今以河右之众，不可以称‘西帝’吗？他们虽然强大，但我据有坚固的山河，能奈我何？！你此前在唐朝为官，莫非是为了报答李唐的知遇之恩，替他们当诱降的说客来了？” 安兴贵吓了一跳，慌忙跪下谢罪，说：“窃闻富贵不在故乡，有如衣锦夜行。而今臣合家子弟皆蒙主上信任，荣庆满门，岂敢兴心，更怀异志！” 软的不行，得来硬的了。 安兴贵出宫之后，跟弟弟安修仁说：“看来劝降行不通了，接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咔嚓！”说着，安兴贵用手掌在脖子上果断地横切一下。 然后两兄弟一起窃窃私语密谋了一番…… 安兴贵跟李渊说的“地头熟，人面广”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短短几天哥俩就拉起了一支胡汉混杂、数量可观的军队，围攻武威。 李轨大怒，亲率步骑千余兵出城拒战。 前面提过，薛举的手下小兄弟奚道宜曾经带三百羌兵逃奔李轨，李轨曾经许诺他出任刺史，可是后来迟迟没有兑现，奚道宜一直心怀愤怨。 在这紧要关头，奚道宜出其不意，反戈一击，把李轨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败回城中。 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出战，每日领兵登上城陴坚守，冀待援军。 安兴贵率部将武威城团团围住，高声恫吓：“大唐朝廷派遣我来诛杀李轨，胆敢助之者，夷灭三族！” 吓得城中的老幼都争相跑出城外，投奔了安兴贵。 李轨仰天长嘆：“人心去矣，天亡我乎！” 眼见大势已去，就带着老婆男女登上刚刚峻工的玉女台，置酒作别， 619年五月十三日，武威沦陷，李轨被安兴贵生擒，河西宣告解放。 李轨和他的几个弟弟、儿子被押解到长安后，等待他的结束是跟薛仁杲一样的——在闹市中斩首。 李轨从起兵称王到败亡，共三年；若从称帝算起，仅歷时八个月。 安兴贵、安修仁兄弟居功至伟，分别被授右武侯大将军、上柱国，封凉国公；左武侯大将军，封申国公。 四十九 四大恶人（上） 在安兴贵秘密潜回西凉的时候，李渊听从了他的建议，没有对李轨亮剑，却也没闲着，命李世民把大军开到九曲，试探性的进攻王世充。 王世充占据的洛阳地处中原，李渊要统一天下，他们之间的战争势不可免，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第52页 选择这个时机进攻王世充，是基于如下几点考虑： 一、李密和王世充火拼的硝烟已经散去，李密本人也于618年的大年三十日命丧南邢公岘之下。 二、已对西凉暂停用兵，可以腾出手来摸摸王世充的底细。 三、朱粲把大唐散骑常侍段确吃了，然后投奔了王世充。 段确被吃，不是比喻句。 如果要写比喻句，应该这样写：朱粲用自己的肚皮安葬了段确。 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了吧？ 是不是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朱粲是隋末十八路反王中最残暴的吃人魔头，位列隋末四大恶人之首。 薛举父子跟这些人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关于四大恶人的恶行，本书在这简略说一说。善良的读者如果心理素质不好，害怕看了夜晚会做噩梦，可以直接跳过去不读。 首先出场的是渤海人“凶神恶煞”高瓒和深州人“穷凶极恶” 诸葛昂。 这是一对豪侈兇残之徒。 他们豪侈到什么程度，兇残到什么程度呢？ 有天，诸葛昂和一班朋友到高瓒家去做客，宾主坐定后，家奴就抬出一个巨大的蒸笼来，揭开笼盖，笼中雾气缭绕，赫然盘坐着一对白生生的孪生孩童，竟像蒸馒头一样被蒸熟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 “这就是今天的点心？！啊……我呕！” “哇——我吐！” …… 客人们当场狂呕吐。 只有诸葛昂从容举着筷子和高瓒你一筷我一筷地夹来吃，吃的时候，还发出吧嗒吧嗒声，交口称赞说：“爽！好吃，娃哈哈！” “好吃，妙！爽歪歪！” 过了不久，诸葛昂也宴请高瓒。同样，也来了许多狐朋狗友。 酒席非常丰盛，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全有。 陪酒的全是些十六七岁的青春美少女，为这场宴会增香添色不少。 还有一个在跳湿身辣舞的，叫吴姬，面如满月，体态丰腴，d罩杯，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大家的眼球。 酒至三巡后，围着跳舞的小钢管撤下去了，吴姬也不见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来回巡俊搜索的时候，四个家丁嘿咻嘿咻地抬着一个圆桌般大小的银盘上来了。 吴姬在上面盘腿打坐，脸上华妆彩饰，双眉低垂，身上披着锦毯，脚前排满了刀叉。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只见诸葛昂右手取了一副刀叉，左手抓起锦毯一角，勐地一揭，哗！只见吴姬身无寸缕，通体雪白，粉雕玉琢！ 众人还来不及惊唿，诸葛昂已用刀叉撕扯下吴姬肥硕的胸脯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天！吴姬竟早已香消玉殒，被诸葛昂命人煮熟了！ …… 像高瓒和诸葛昂这样一对没人性的杂碎，实在应该遭天谴，生女儿没咪咪，生儿子没屁眼！ 对于这一现象，鲁迅先生深刻地说：“所谓中国的文明者，其实不过是安排给阔人享用的人肉的筵宴。所谓中国者，其实不过是安排这人肉的筵宴的厨房。……因为自己各有奴使别人，吃掉别人的希望，便也就忘却自己同有被奴使被吃掉的将来。于是大小无数的人肉的筵宴，即从有文明以来一直排到现在，人们就在这会场中吃人，被吃，以凶人的愚妄的欢唿，将悲惨的弱者的唿号遮掩，更不消说女人和小儿……扫荡这些食人者，掀掉这筵席，毁坏这厨房，则是现在的青年的使命！” 高瓒和诸葛昂后来被盗贼抓起来，绑在木桩上，用刀把他们的肉一小块一小块切下来烧烤，当成了下酒菜。 五十 四大恶人（下） 四大恶人中排名第二的是“无恶不作”——麻叔谋。 这个麻叔谋无论是在正史还是在众多的演义史中，其恶名昭着的事件就是凭藉做开河督护的职务之便，沿途吃孩童。 汴渠还没开到一半，被麻叔谋吃下肚子的孩童就多达五六百人！ 许多不法之徒为了讨好麻叔谋，不断偷盗乡间小儿，运河每开到一个地方，就可以母亲们撕心裂肺的哭声。 所以，“麻叔谋来了！”成为了当时最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句话。 有小孩的人家，都纷纷制作“盛人柜”，用铁皮裹紧，大锁锁牢，全家人秉烛轮值看守，让小孩藏在柜中过夜。 到了天亮打开柜子，若小孩还在，就举家庆贺。 饶是如此，丢失小儿的事件仍然不断发生。 最后，终于震动了朝廷，杨广以“食人之子、受人之金、遣贼盗宝、擅易河道”之罪，派大将来护儿把麻叔谋逮捕处死。 四大恶人排名第一的是“恶贯满盈”——朱粲。 朱粲虽然造反称王，却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和军事目的，只是图一已之快，流动剽掠，屠城吃人。 他对于自己的行为，毫不讳忌，自号“可达寒贼”。 会把自己称为贼，而且沾沾自得的人，基本没有什么天道良心可言了。 朱粲在毫州起事不久，就有部众十余万。 他把这十余万部众训练成狼虎之师，朱粲说：“食之美者，宁过于人肉乎！但令他国有人，战何所虑？”在部队中展开吃人比赛，交流吃人心得，举办人肉烹调研究班。
第53页 美其名曰人肉为“两脚羊”。 其中老头老太太叫做“饶把火”，意思是说这种人肉老硬干瘦，要添薪加柴饶多一把火； 年轻的女性就叫“不羡羊”，意思是说这种人肉的味道芳美，胜过其他肉类； 孩童则统称“和骨烂”。意思是说小朋友骨脆肉嫩，用火一煮就肉骨烂熟。 吃人的办式有若干种。有的是把人置于大缸内，用文火慢煨；有的是把人绑在铁架上，用武火勐烤；有的是把人的手脚钉在木板上，用滚烫的开水浇过，然后用刨子刨净体外的表皮、毛髮，再大缷十几块，或煎或炒；有的是把人洗净，直接丢进大锅里煮；有的是只截取若干器官，比如男人的大腿或女人的乳房，其余的部分扔弃；有的是把人掏空内脏后，像腌咸鱼一样，用盐腌上，晒成肉干，当作军粮，随吃随取……种种残酷毒法，令人闻之色变，难以述尽。 就是这样一支灭绝人性的部队，东杀西屠，征下郡县，不问善恶、无分良莠，全部杀光、烧光、抢光，所到之处人烟灭绝，严重地破坏了社会经济，给中原民众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在屠戮了竟陵、沔阳，山南等地之后，朱粲的队伍竟然发展到了二十多万人。对新建的大唐帝国造成很大的威胁。 618五月，李渊命大唐山南抚慰使马元规发兵攻打朱粲。 马元规用兵如神，在河南冠军大败朱粲。 十月，马元规又会同邓州刺史吕子臧合剿朱粲，再次大破朱粲。 这时的朱粲，嗷嗷狂叫，领着残部末路狂奔，四散溃逃。 吕子臧欲痛打落水狗，把这些吃人的恶贼从地球上彻底删除，却被马元规制止了。 不久，马元规就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负出了血的代价。 朱粲收拢了溃散的士卒后，慢慢死灰復燃，杀气復聚，在冠军僭号，自称“楚帝”，年号“昌达”。出兵攻陷了邓州，然后围攻南阳。 正值天降大雨，南阳城城墙倒塌，在城中的马元规和吕子臧无险可守，双双阵亡。 朱粲就这样领着他的吃人部队剽掠于汉水、淮河之间，游击流动，迁徙无常。 攻下南阳后，朱粲听说隋朝的着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贬职后就隐居在这儿，于是，就象模像样的效仿刘备三请诸葛亮一样把他们请到自己的军中。 陆从典和颜愍楚这两个狗头居然死到临头不知，人前人后夸耀不已。 果然，没几天，朱粲就把他们两人的全家男女老少全当猪羊宰杀来吃了。 朱粲吃人就跟吃鸦片一样，吃上了瘾，戒不了了，便强令辖下的各乡镇把居民全部将自己的妻子幼儿送到军中充当军粮。 结果，各乡镇的居民全逃得一个不剩。 淮安的豪族杨士林和田瓒有些骨气，决心组织民众自卫。 附近州郡的民众竟闻风群起响应！ 朱粲大怒，在淮源与杨、田开战。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朱粲被满腔喷发着怒火的民众杀得全军覆灭！ 朱粲被迫又踏上了逃亡之路，领着数千残余部众狼狈躲到了河南菊潭县，从此一蹶不振。 619年闰二月，朱粲正式遣使向唐朝请降。 对于朱粲屠城吃人的恶行，李渊虽然深恶，可是，现在眼下危机四伏，战祸不停，多一个敌人不如少一个敌人，李渊便命散骑常侍段确到菊潭向朱粲下诏，封其为楚王，可自置官署，便宜从事。 要做个和魔鬼打交道的人，首先要求这个人够胆量。 可是，段确的胆子也忒大了点。 下了诏书后，按照惯例，宾主一起喝酒吃饭。 一开始，气氛就不怎么融洽，大家心怀鬼胎地碰杯，貌合神离地喝酒。 到了后来，该死的段确竟然趁着三分清醒七分醉意调戏朱粲说：“人人都说你是个食神，连吃人也很有研究喔。” 朱粲停下了喝酒，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回答：“是有过些研究，怎么？段大人对这个也有兴趣？” “切，如果真是吃人肉的话，那只能算是兽类动物了，兽类动物也懂得味道好坏的吗？” 朱粲森然道：“我瞧阁下是醉了，吃酒醉人之肉味道最妙，味如酒糟腌成的嫩猪肉，人间极品！” 段确自负为钦差大臣，暴跳起来：“猪贼，你入朝后不过阶前一个奴才，凶什么凶！想拿吃人吓我！” 完了，这下没救了。 朱粲当即踢翻了酒席，命人把段确及其随从数十人全绑了起来，一个个扔进大锅里烹煮，然后与左右一起吃进了肚子里了。 段确的下场，一半是朱粲的兇残暴虐，一半是自找的。 只可怜了随行的几十个朝廷官员，尸骨全无。 五十一 裴行俨娶亲 朱粲为了逞一时之快，把段确吃了，对他敞开的唐朝大门也随之“砰”地一声关上了，再也不可能进去了。 要不，怎么说吃人嘴短呢？ 一不做，二不休，朱粲索性血洗了菊潭城，把城中的许多民众做成了腌肉，然后取道洛阳，投奔王世充去了。 当时的天下大势虽尚未明朗，然而李渊、王世充、窦建德已隐约三足鼎立，既不能见容于李渊，那就退求其次吧。
第54页 只是，不知王世充会不会接收呢？ 在洛阳，朱粲见到了高鼻深目，肥头胖耳的王世充。 王世充很高兴，封朱粲为龙骧大将军。 王世充这么做，等于是给李渊传递了一个信号，一个充满挑衅的信号。 其实，自从李密投唐后，李渊就已经李渊准备着手经略洛阳了。 619年二月下旬，李世民在李渊的授意下与王世充会战于九曲。 这一场战争，只是一场热身赛，点到即止，双方在战场上都没获得到什么战略意义上的成果。 但是，在这个战场上，李世民的帐下平添了几员虎将。 所谓虎将，是指战术型的将领，不但自己单兵作战能力强，而且指挥能力、操作能力、应变能力均超乎常人，能率军攻城掠寨，纵横奔袭，穿插切割……根据战略的需要，在具体的战役中机智灵活地完成任务，达到战略目标的将领。 得了这几员虎将，李世民简直是如虎添翼！ 俗话不是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吗？ 将才难得，帅才就更难得了。 不过，没有关系，李世民本身就是一个百年难逢的帅才。 所谓帅才，是指战略型的高级将领，掌握有系统的军事理论，能站在歷史的高度，从战争的整体上布局谋兵，制定策略，确立各种长期的战略目标、方针及政策。 初唐“二李”中的李靖和李勣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但跟李世民比，他们还是显得有一定距离。 李世民不但战略理论高他们一筹，自己领兵冲锋陷阵起来也极其兇勐。 好了，话说回来，这次，在九曲战场上获得的虎将有哪些人呢？ ……当日瓦岗兵败，大部分瓦岗勐将都归附了王世充，可是，除了单雄信和刘黑闼外，其他的人所受的待遇并不尽如人意。 其中，最悲惨的莫过于裴仁基父子。 偃师大战前夕，裴行俨被流矢射落马下，幸好得程咬金冒死相救，但，因为救裴行俨，老程的前胸也马槊捅穿。 不用说，这两个人是在病床上被人家俘虏的。 王世充早听说了二人的大名，亲自看望。 那程咬金长得惊险伤得刺激，伤口发炎，流血流脓，奄奄一息，半死不活。所以，王世充已经对这半条命的存活率没有任何的兴趣了，一双鼠目全被裴行俨牢牢地吸引住了。 早就听说裴行俨十二岁就随父征战，所向披靡，号“万人敌”，今日一见，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罢了，却长得虎背熊腰，威勐了得，难得的是一张脸还这么帅！ 王世充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少年英雄，惊奇万分之余，爱意暗生。 幸亏王世充也是男的，裴行俨身上有的他都有，否则，不定会当场闹出什么事来。 王世充吩咐手下精心帮两人疗伤，打定主意要全心收买裴行俨。 什么主意呢？把侄女嫁给他，用美人栓住英雄心！ 对，就这么办。 回来后，王世充开始张罗这件事了。 在这里简单补充一下王世充的身世。 从血统上分析，王世充属于波斯胡人，原姓支。 某一天，其祖父支颓耨上演了一出亚洲版的《出埃及记》，率领全家男女老少轰轰烈烈地举行了一场伟大的迁徙运动，把家从西域搬迁到了陕西临潼的新丰。 完成了这场伟大的迁徙运动后，支颓耨也算功德圆满了，竟然留下了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含着笑，溘然去世。 年轻的妻子不甘寂寞，带着儿子改嫁到霸城的王粲家。 这个儿子就是后来的王世充的父亲，跟了王粲的姓，长大后走上仕途，担任了隋朝的地方官吏。 所以，看着王世充本人长了那样一张野兽派的脸，他的侄女王美人能美到什么样的程度？只是逼于目前的形势，裴仁基无奈地替儿子应下了这门亲事。 好不容易等到了裴行俨伤势痊癒，王世充就迫不及待地把王美人嫁了给他。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 你的眉儿细又长呀， 好象那树上的…… 洞房花烛夜，饶是裴行俨有一身英雄胆，手还是禁不住有些颤抖，慢慢地掀开了王美人的红盖头，勐然吓了一大跳：“哇，猪啊！” 王美人啐了一口，狠狠地说：“请将军尊重我的人格，虽然我是长得难看一点，但你也不应该说我是猪！” 裴行俨道：“你说你不是猪，那是不是小时候被猪亲过才错误地长成了这个样子？” 王美人：“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这可是一张充满后现代气息的脸！” 裴行俨：“……” 五十二 香水有毒 裴行俨和王美人婚后，都觉得对方的表现与自己的期望值相去甚远，彼此都没有了快乐的理由。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家长，裴仁基和王世充就不可避免地产生罅隙，互相忌惮，互相防范。 裴仁基觉得自己终究是寄人篱下，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不利，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与儿子密谋行刺王世充。 不幸的是，跟随王美人陪嫁的丫头实在太多了，防不胜防。 丫头把听到的谋杀讯息传达给王美人，王美人再上传给大伯王世充。
第55页 好了，活该你做寡妇吧。 王世充杀心顿生，随便捏了个藉口，把裴氏父子腰斩了。 真是香水有毒！ 都说包办婚姻害人，而社会黑势力胁迫之下的政治包办婚姻就更是害死人。 李密入长安后，李渊也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 基本上是同一时间，李渊把李密咔嚓掉了，侄女做了一名黑寡妇。 少年英雄罗士信，早年一直追随张须陀，后来转属裴仁基麾下，与裴仁基过从甚密，关系极好。因为这个，也受到了王世充的猜疑。 王世充决定试试他的忠诚度。 怎么试呢？ 罗士信胯下的战马是一匹宝马，名叫金睛兽。 罗士信每作战，身披两重战甲，再加上所持铁枪，全身的装备近一百斤，除了他本人神力惊人外，也得依仗金睛兽的神骏。 所以，罗士信视之如命。 王世充就这匹马的身上做文章，让罗士信把这马转让给自己的弟弟王道询。 罗士信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怒气难平！ 罗士信和秦叔宝、程咬金都曾是裴仁基的部下，跟随裴仁基一起先上瓦岗寨，后又一起投降了王世充，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在无数征战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特别是秦叔宝，罗士信和他不但是同事，也是同乡，都是齐州歷城人。 几个人经常一起喝闷酒，咬耳朵，说悄悄话。 程咬金说：“王世充见识浅陋，器小难容，平时说话喜欢指天划地，遇事迷信乱神力怪，动不动就赌咒发誓、信口开河，根本就是一个骑扫把的老巫婆，哪有半点人君之相？！” 秦叔宝嘆：“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事，放眼天下，哪一个才是匡护天下的明主呢？” 程咬金说：“李渊据长安欲取天下，秦王李世民求贤若渴，李唐王相毕现，如果能前去投奔，定能一展我等胸中抱负。” 终于，程、秦的机会来了。 九曲战场，罗士信因病没有到，王世充与李世民列阵相持。 双方簇旗猎猎，进攻的号角就要吹响…… 忽然程咬金对秦叔宝使了个眼色，各自率领亲信骑兵数十人如离弦之箭冲出战阵，向西狂奔…… 王世充惊疑不定，见程咬金冲出百余步之后才拔转马头对王世充说：“我们蒙你收留，本当报恩，可是你生性多疑，身边又多小人，不是我们栖身之所，今天就此告辞。”说完跃马而投奔唐军了。 王世充身后兵马数万，但慑于程、秦二人的威勐，竟无一人敢蹑后追击！ 王世充又气又恼，却又没处发作，恨恨收兵回营。 程、秦投唐后，被纳入了李世民帐下，秦叔宝为马军总管、程咬金为左三统军。因为秦、程都是名人，在名人效应的影响下，王世充麾下的骠骑将军李君羡、征南将军田留安相继率部降唐；李厚德和赵君颖也驱逐了隋殷州刺史段大师，举城归降唐朝。 罗士信在一次在奉命进略谷州时，也率部投唐，被李渊任命为陕州道行军总管。 五十三 不能说的秘密 李世民这次征战洛阳之所以不了了之，是因为长安和太原同时发生大件事了！ 先说长安的事——传说刘文静要谋反了。 刘文静真的要谋反吗？他可是大唐的开国元勛、晋阳首义的功臣啊。 李渊登基之初，曾下诏书称，太原元谋功臣中，尚书令、秦王，尚书左僕射裴寂及刘文静，特恕二死。可以赦免两次死罪。 享受着这种至上的待遇，刘文静还有什么理由要谋反？ 在回长安的路上，李世民把刘文静的功过简单地梳理了一下。 功： 1：任晋阳令时，劝说晋阳宫监裴寂加盟李氏造反集团； 2：在狱中热情为自己出谋划策，极力举荐裴寂，导演艷戏门事件，加快了起兵进程； 3：两刻萝蔔做假玺，伪造炀帝敕命，扰反民心和徵调宫监库物以资起兵； 4：领命招募义军，凭三寸不烂之舌在短时间内募得万人，成绩斐然； 5：与父亲演双簧，巧妙地处死了王威、高君雅； 6：游说突厥，获得了国际援助，既解决了起兵的后顾之忧，又壮大了起义声势； 7：扼守潼关，锁定屈突通，为义军取长安作了强有力的保证； …… 奇谋大功，一件件，歷歷在目。 至于……过： 1：贪杯好酒，居功自傲； 2：下属投诉，在出使突厥期间，得了始利可汗的不少赏钱，却全被他一个人私饱中囊了； 3：在浅水原轻敌冒进，导致全军覆灭； 4：和同事闹不团结，曾拔剑击柱，扬言要击杀裴寂； …… 李世民屈指细数，想不出更多了，除了浅水原之败外，其他的过失与功绩比较起来，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现在给刘文静定的罪名是骇人听闻的谋反罪：勾结突厥，谋权篡位。 这可真是诛连九族的弥天大罪。 李世民还没回到长安，听说李渊已将刘文静交付属吏，派遣尚书左僕射裴寂和民部尚书萧瑀组成专案组，调查处理。 “刘文静凶多吉少了！”李世民大惊。
第56页 李世民清楚地知道，自晋阳起兵后，刘文静对大唐帝国所做的贡献一直要大于裴寂，但裴寂的官级一直压着刘文静。 李渊开设大将军府时，任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 李渊入关成为大丞相时，裴寂为大丞相府长史，刘文静则为大丞相府司马； 李渊称帝后，裴寂官拜尚书右僕射，刘文静官拜纳言； …… 因为这个，刘文静看裴寂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有时候，还忍不住地挖苦和讽刺裴寂。 李渊刚刚登上帝位那一阵，对君臣之礼没有太多的讲究，一如既往和臣子一起同桌吃饭，其中就少不了裴寂。 裴寂坐在李渊的旁边，和李渊互相推杯换盏，亲热狎昵，打情骂俏。 惹得刘文静醋意大起，竟当着众多大臣的面讽奏李渊说：“陛下君临亿兆，率土莫非臣，而当朝捴抑，言尚称名；又宸极位尊，帝座严重，乃使太阳俯同万物，臣下震恐，无以措身。” 甚至，刘文静开始在朝廷上与裴寂唱起对台戏来，所谓“廷议多相违戾，寂有所是，文静必非之”，你贊成的我就反对，你反对的我就贊成，二人的矛盾逐渐公开化了。 现在，父亲把他交给裴寂审讯，那还能有刘文静的好果子吃？一想到这儿李世民就心急如焚。 果然，当李世民回到长安时，审讯已经有了结果。 其实，所谓的刘文静谋反事件发展经过非常简单，浅水原兵败后，刘文静作为主要责任人被撤职查办，坐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地位已一落千丈，与裴寂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于是，就有了拔剑击柱事件。 事件过后，刘文静又怀疑家中闹鬼，请来了一个巫师作法祛鬼。巫师在星月下披头散髮狂唿怪叫，弄得全家内分泌严重失调。家中有一个小妾失宠，内分泌失调后就把巫师作法一事告诉了自己的哥哥，并反覆暗示刘文静此举是别有用心，哥哥觉得立功的机会来了，就再添油加醋地向李渊描述一番，指证刘文静和突厥勾结，欲谋权篡位。 这件事经过了裴寂一调查，好了，案子结了：谋反罪名成立。 刘文静在供词中分辩说：“起义之初，我为司马，估计与长史地位相当。如今裴寂已官至僕射，居豪宅，赏赐无数。想我东征西讨的时候，妻儿老小都留在京师，没能尽职照顾，而我的官赏住宅与常人无异。所以我确实是心存不满，加上醉酒，是说过一些狠话。” 李渊对他这个回答相当满意，把供词遍示群臣说：“好了，单凭这一句供词，刘文静的反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李渊这样说的时候，他自己的用心也昭然若揭了，满朝文武都知道，刘文静沦落到现在的境况并不是因为谋反，而是因为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太原起义前，裴寂就是李渊的铁哥们了，刘文静则是李世民的知交，他们四人是互相平行的“都市二人组”。大唐建立后，裴寂和李渊的友情在继续的同时，刘文静和李世民的感情也在迅速升温，成了李世民帐下的头号辅臣，是李世民在政治上最为得力的死党。 任何一个最高统治者都不可能容忍有另外一个与自己权力平行的集团出现，尤其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说白了，就是李渊不能接受刘文静把本该献给他的忠义和贞节转献给其他人。 可是，你刘文静不但这样做了，还反过来攻击向李渊献忠义和贞节的裴寂，你这岂不是老太太上吊，活不耐烦了？！ 所以，除了萧瑀和李纲替刘文静说了几句公道话外，满朝的文武都保持了沉默。 望着文武百官，李世民又急又气，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发言，自己如果发言，只能加加刘文静的死亡速度。 可是，现在的情势已经清楚地表明了，无论自己发不发言，刘文静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就说上几句吧，也不枉这世上相交一场。 李世民“霍”地站了出来，据理力争说：“义旗初起时，是刘文静最先定下了非常之策，后来才告知裴寂的。可是，等于平定了京师，他们任职和待遇却相差太大，刘文静的失望是可以理解的，但绝不会谋反！” 李渊一时语塞。 裴寂干咳一声，替李渊说：“刘文静才略过人，但他的性情狂野，忿不思悔，悖逆言行天下皆知，现在天下未定，外有劲敌，如果赦之，必贻后患！” 李世民和裴寂两个人的话，一正一反，却都加强了李渊的必杀之心。 武德二年九月初六，刘文静被解往菜市口问斩，时年五十二。 临刑之前，刘文静抚膺长嘆曰：“高鸟逝，良弓藏，故不虚也。”从这句话里可以知道，他并没真正弄明白自己的死因。 也因为他的死，使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五十四 太原失守（上） 让李世民匆匆从洛阳撤退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大唐帝国的后院起火了！ 该死的刘武周居然贼胆包天把太原占据了！ 太原可是李唐的龙兴之地！ 太原起兵时，李渊最担心的事就是：自己前脚一走，刘武周和突厥人后脚就来太原乘虚打劫。
第57页 犹豫了很久，他才决定留下李元吉为太原郡守，封姑臧郡公。 李渊化家为国，要把自己所有的亲人都据要职，掌实权，这丝毫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是，这一次李渊同志为什么要考虑这么久呢？ 原因很简单：这一年，李元吉才十六岁，年纪太小了。 可是，李世民十六岁雁门勤王时，已经名动天下了。 所以，权衡再三，李渊还是把这个大任交给了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后来又进封李元吉为齐国公，授镇北大将军，太原道行军元帅，掌管太原及周围十五郡的军政大权。 大唐开国后，李元吉再次晋爵为齐王，改太原郡为并州，授并州总管。 也幸亏刘文静的外交工作做得好，在李渊带领其他儿女在前方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时候，突厥人一直很守规矩，没到太原捣乱。 李元吉的生活过得很舒适。 就因为过得太舒适了，李元吉闲极生动，一个劲儿地想着法子折腾，变着花样玩游戏。 现在十六七岁的中学生玩的游戏，一般也就是“热血江湖”、“魔兽世界”、“反恐精英”或是什么“合金弹头”和“魂斗罗”之类。 人家李元吉压根瞧不起这种游戏。 为什么捏？假，太假了。 要玩就玩真的。 真刀真枪，杀人要见血，伏尸二人，流血五步的那种。 瞧，傻了眼了吧？ 史书说他：“常令奴客、诸妾数百人被甲习战，相击刺，死伤甚众。” 有一次，他本人也在游戏中受了重伤……咦？怎么他也会受伤的啊？当然会受伤了，如果打仗不受伤，那还有什么惊险性和刺激性？！说你不懂了吧？ 他本人虽然受了重伤，可是玩得兴味正浓，那可不能下线，玩，继续玩，玩命地玩，操刀舞剑，挥血如雨。 奶娘陈善意吓得半死，“停！”“停！停！停！”冲到场中要强行中止游戏。 这可惹恼了李元吉，妈的b！“来人，把那个老妈子给我当成黑客干掉！”结果，刀枪一起往奶娘身上招唿，可怜的陈善意当即一命归西。 到底有人性没人性啊？ 李元吉刚刚出生时，母亲就被他的狰狞恶貌吓坏了，妈呀！这是不是灾星降世？一个劲地挥手，让人用草蓆裹住这个丑八怪有多远走多远，丢去餵狗了。 正是这位善良的陈善意偷偷跟着去把他捡了回来，用自己的奶水精心地把他餵大的。 想不到，餵大的却是一个白眼狼。 白眼狼还特别喜欢打猎。他说：“我宁三日不食，不可一日不猎。” 每次出猎所带的“行头”都有三四十车，随从人员得数以千计，践踏得农民的庄稼地里一无是处，还沿路抢劫百姓的财物，老百姓都像躲瘟疫一样躲他们。 李元吉不但不以为意，还觉得特别好玩，亲持弓箭，把躲闪不及的百姓当成移动靶，那些中箭倒地血泊中唿号哀叫的人和动物真没什么分别，李元吉看着他们，非常开心。 最过瘾的还有三更半夜时分，领一大帮人组成“恶狼特搜队”出去强姦民女。 …… 真是无恶不作。 协助李元吉镇守太原的还有两个重要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可是李渊派给李元吉这个未成年人的监护人。 一个是殿内监窦诞，这个人的身份有些特别，他既是窦皇后的侄子，又娶了襄阳公主为妻，是李元吉的表哥兼姐夫；另一个是右卫将军宇文歆。 不过窦诞并没起到监护人作用，反过来，他倒是被李元吉的那些惊险刺激的玩法深深地吸引了。于是，他和李元吉一起练级闯关玩游戏，一起交流泡妞心得。 只有宇文歆苦口婆心地不断向李元吉直言进谏，幸亏宇文歆是个朝廷大员，李元吉不能把他当奶娘一样处理，不然，就算有十个宇文歆也早去见阎王了。 宇文歆忍无可忍，向李渊上表说：“王数出与窦诞纵猎，蹂民田，纵左右攘夺，畜产为尽。每射于道，观人避矢以为乐。百姓怨毒。不可与共守。” 李渊接到奏疏，大光其火，于武德二年（619年）闰二月二十二日撤销了李元吉的并州总管之职。 宇文歆和太原百姓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偏偏有这样一小撮人甘心被李元吉驱使，他们是并州的一些小镇长村支书之流，平日没少和李元吉一起吃吃喝喝，他们组成请愿团，集体到长安上访，打出大字报，赫然上书：还我父母官！强烈要求皇帝让李元吉官得原职。 这场请愿秀的表演是相当成功的。 李渊非常高兴，本来他就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一个现世阿斗、败家子，看了这种情形，早把宇文歆的报告丢到爪哇国去了。 三月十五日，李元吉接到了恢復官职的诏书。 那一刻，他得意地笑了。 和父亲的玩的猫鼠游戏结束了，可是，残酷的战争游戏拉开帷幕了。 也是这一天，3。15维权日，刘武周开始了对并州的进攻。 四月初一，愚人节，刘武周亲自率领五千突厥骑兵进抵山西榆次黄蛇岭，兵锋所指，气焰张天。 五十五 太原失守（下）
第58页 面对来势汹汹的刘武周，李元吉表现出大将风度，胸有成竹，从容不迫，一面命令车骑将军张达率领步卒百余人前去阻击，一面在并州继续喝酒作乐。 百余步卒迎击五千精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正如许多人所料，张达和刘武周刚交上火，就全军覆没了。 四月初二，榆次沦陷。 四月初四，刘武周稍事休整后，向并州纵深开进，一路没有遇到象样的抵抗。 四月十八日，兵临并州城下。 李元吉这才抖开坐在膝头上的美女，停下手中的酒杯，手持长槊出城迎敌，击退了刘武周的第一次进攻。 李渊在长安闻讯，大惊，命令李密的叔叔，太常卿、行军总管李仲文北上增援太原。 得知长安援军已出，刘武周迅速做出调整，留下三万人马继续围困晋阳，然后兵分几路敲击并州周围的地区。 四月三十日，攻陷石州； 五月二十日，攻陷平遥； 六月十日，攻陷介休； 六月十九日，刘武周部将黄子英在雀鼠谷伏击长安援军李仲文、姜宝谊部，获得成功，李仲文与姜宝谊被俘。 面对刘武周咄咄逼人的进攻，李渊震惊了。 没等李渊发话，右僕射裴寂自告奋勇主动请战。 六月二十六日，李渊命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全权统领前线战事，出兵御敌。 九月，裴寂率军进抵了介休，在度索原扎下了营寨。 这时占据介休的是刘武周麾下的勐将宋金刚。 宋金刚早期属于隋末起义的六十四路烟尘之一，河北人，手下有万余人，曾与魏刀儿金兰结义为异姓兄弟。 当时河北最大的两股势力就是窦建德的窦氏集团和魏刀儿的魏氏集团。 618年十一月，窦建德和魏刀儿因为地盘之争发生火併，最后倒在血泊中的是魏刀儿。 宋金刚率部救援不及，反而被窦建德狠狠地痛击了一下，伤亡过半，仓皇逃走。 窦建德喜欢宋金刚，派人与他示爱，宋金刚痛心义兄之死，坚决不降，臭骂了窦建德一顿，西去投奔了刘武周。 刘武周久仰宋金刚之名，马上封他为宋王，负责军中所有大事，还划了一半家产相赠，倾心结交。 宋金刚感动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觉得自己除了一腔铁血丹心之外，愧无以报。 可是，这腔铁血丹心得想办法表现出来啊。 为此，宋金刚想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主动休掉了自己的妻子，迎娶刘武周的妹妹为妻，做刘武周的妹夫！ 此外，宋金刚还为刘武周分析局势，认为李渊的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马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拿下李唐的老巢太原。 真是战略目光锐利，谋划狠毒。 度索原与裴寂两军相逢，算是裴寂倒霉了。 宋金刚先查看了裴寂下营寨的地形，然后派人在四周切断了唐军的水源。 水是生命之源，没有水，这仗还怎么打？ 裴寂只好下令移师到有新水源的地方。 营盘刚刚拔起，宋金刚不愧一时名将，时机掌握得非常好，挥师勐击，唐军顿时崩溃！ 裴寂哭着逃到了晋州。 至此，李唐在并州以南、晋州以北的城池全线沦陷。 九月十六日，刘武周再次回到并州。 短短几个月，并州已经成为了一个孤岛。 城里人心惶惶。 李元吉却毫无惧色，举起酒杯对司马刘德威等文武官员说：“明日公等以老弱守城，且看吾率锐骑破贼！” 真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名士自风流。 看着豪气干霄的李元吉，大家稍稍心安。 岂料，午夜时分，趁着夜色，李元吉赍宝物、携妻妾，领数百轻骑，人含枚，马摘铃，悄悄出城，夺路突围，一道烟往长安去了。 第二天一早，刘德威四寻李元吉不到，心全凉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晋阳土豪薛深已经早早打开了城门，欢唿着迎接刘武周去了。 看着刘武周骑在高头大马上率领三万多步骑趾高气扬的开进并州城，刘德威等人只好束手就擒。 刘武周笑了，并州竟自不战而得。 五十六 鸡冠刘武周 李元吉左手携着财宝、右手领着妻姬，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出现在了李渊面前。 “无所谓，我无所谓，破碎就破碎，要什么完美，放过了自己，我才能高飞，无所谓，无所谓，原谅这世界所有的不对，无所谓，我无所谓，何必让自己痛苦的轮迴，我无所谓。” 你小子是无所谓了，别说是丢了太原，就是丢了整个江山，都会有你的老爸给你买单，可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李渊凝视着这个儿子，有一种锥心的痛。 前方的噩耗还不断传来—— 刘武周占领太原后，宋金刚已乘鼠雀谷之胜南下，连克晋州、龙门。 那个刚刚从薛举父子手中解救回来的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又一次做了俘虏。 偌大河东殆失过半，长安的门户已经洞开…… 隔着黄河，李渊已经感到了一股冷森森的剑气。 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叫做刘武周的人。 刘武周，马邑人，有名的反骨仔。
第59页 为什么说他是反骨仔呢？ 因为，自从他在汾阳宫称王称霸后，就放出话来，说他的出生没他父亲什么事。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呢？难道，你是一个私生子？” “这……怎么说呢？” “有一天夜里，我母亲坐在庭院中，正若有所思，突然烛光一跳，有一只大雄鸡扑面而来，飞入怀中，母亲吓得一跳，起来抖动衣服，却一无所有，可是，不久便有了身孕，生下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大胖儿子，那就是我。”刘武周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哈哈，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人妖和你却是鸡生的。” 刘武周旁边的算命先生急了，连忙解释说：“什么鸡生的？我夜观天象，天上的二十八星宿独独少了星官昴日鸡啊，我看，主是是昴日星官下凡了。” 刘武周一脸傲气：“哼，我说嘛，我的脑后为什么会长有鸡冠，这么帅，这么威风——呃，你要不要看看？来来来——嘻，不给看。” 算命先生：“奇形异禀啊，因为这个鸡冠，主上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得不同凡响，有王者之象。” 屁！刘武周小的时候有臭屁王者之象，倒是做二流子的潜质，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专门和一伙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全家在田里劳作回来，看见刘武周在村头和那帮混混们在赌钱耍乐子，哥哥刘山伯忍无可忍，远远挥着锄头追骂：“你丫总和一些不正经的人交往，总有一天会使我们家横遭灭族！” 刘武周被追得急了，一怒之下，做出了一件和现在许多未成年人任性起来时都喜欢做的事： 离家出走。 出走后不久，流落到了东都洛阳，正碰上杨义臣募兵东征高丽。 为了混口饭吃，刘武周加入了东征队伍。 在高丽，他把自己的二流子潜质和斗殴打架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立了两次三等功，当上了军官，授建节校尉。 东征归来，刘武周便迫不及待地衣锦还乡了，在马邑当鹰扬府校尉。 马邑郡太守王仁恭觉得他是个战斗英雄，让他当了自己的亲兵队长。 亲兵队长，这个职务使刘武周和王仁恭走得很近，很近，很近…… 近到他们睡到了同一张床上去了。 李世民和刘弘基也有过一段非常亲热的同睡时光，史书上说他们“出则连骑，入同卧起”。 可是，王仁恭之于刘武周和李世民之于刘弘基的最大区别是：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时，张床上还有没有别人、别的女人？他们是不是同时一起睡的？ 所以说，人家李世民和刘弘基是光明正大的一起睡觉的。 而刘武周不是。 刘武周是趁王仁恭不在的时候偷偷睡到他的床上去的，而这张床上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在等着他。 这是王仁恭的床，床上的女人当然是王仁恭的妻妾，而且是最受宠爱的妻妾。 可是，却被刘武周搞到手了。 这不能不令人对刘武周的男性魅力感到惊奇。 这一天夜里，趁王仁恭不在，刘武周又到了他的床上一游。 正在云雨情浓之际，王仁恭回来了。 刘武周衣服都来不及穿，匆匆从窗口爬出，却不敢往下跳，因为，下面还有巡逻的亲兵，来往的下人，打更的更夫等等，你光着屁股在他们面前来个月夜裸奔，这…… 幸亏刘武周艺高胆大，像人猿泰山一样，做了个鹞子翻身，上了屋顶。 其时正是春二三月的天气，春意峭料。 一丝不挂的刘武周在屋顶飞檐走壁往自己的营房一路熘回时，机伶伶地打了十几个冷战。 终于回到家穿好了衣服，惊魂未定之际，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与其这样做个姦夫每天这样战战兢兢地活，不如索性起兵做番事业轰轰烈烈地死。 五十七 定扬天子 第二天，有关王仁恭贪财吝啬，不恤百姓的语言开始从亲兵队里蔓延出来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617年的大旱灾使马邑郡中已不断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官府的粮仓明明有储备，但王仁恭却拒绝赈济灾民。 这是王仁恭性格所致。 王仁恭生性吝啬，平时所得财物，极少肯分给手下兵将。所以，活该他戴绿帽，当王八，在马邑既不得民心，也不得军心。 做好了舆论准备后，刘武周就装病不出，在床上等待着时机。 果然，等来了许多平日交游的二流子、小流氓，提着大袋小袋的脑白金、水果前来探望，刘武周躺在被窝里对众人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说：“现在盗贼四起，百姓饥馑，如果一味安守本分，一定会饿死在沟壑里。现在官仓里的粮食都发霉发烂了，谁肯跟我一起去取来分了它？” 此言一出，马上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 于是，刘武周一骨碌下了床，吩咐家人杀猪宰牛，大家一起痛饮，在酒桌上定下了具体方案： 刘武周是王仁恭的亲兵队长，那就在他身边找个机会把他干掉，然后派人拿他的首级号令全城，大家一起响应，控制住局面，再带领民众开仓赈粮、传檄全郡……
第60页 这个方案贯彻得非常顺利，那一天，刘武周开仓放粮后，竟然集结起了一万多名部众！ 郡内州县接檄后也望风而降。 刘武周遂自称太守。 镇守雁门的郡丞陈孝意大惊，点了五万兵马前来平叛。 刘武周不慌不忙，派出使者向突厥称臣表示归附，请求救援。 刘武周为什么这么自信突厥人会接受他的请求发兵来援呢？ 原因很简单。 马邑和雁门一直都是突厥进入中原难以逾越的屏障。 尤其是雁门，雁门郡有城41座，雁门关城防坚固，易守难攻，前书提到，始毕可汗曾亲自领军将杨广围困于雁门，勐攻了31天，雁门城始终巍然不动，最后不得不沮丧退兵。 现在马邑突然要求归顺自己，而且又是和雁门守军冲突，突厥人有什么理由拒绝？ 没说的，突厥立即派出援军，协助刘武周把陈孝意打回了雁门。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突厥这棵大树，刘武周肆无忌惮，大举围攻雁门。 围攻了一百多天后，终于斩杀了陈孝意，取下雁门。 接下来，刘武周再乘势扩张，占领了楼烦郡，闯入了汾阳宫，把俘获得的大批珍宝和宫女打包送给突厥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心花怒放，封刘武周为定扬可汗，赐狼头纛。 狼头纛送到之日，刘武周刚刚攻陷了定襄郡，看着金黄色的狼头纛，这个二流子出身的武夫内心急剧膨胀了，一不做，二不休，在定襄登基称帝，改元天兴。任卫士杨伏念为左僕射，妹婿苑君璋为内史令。 看着刘武周的迅速成长，始毕可汗也送来了祝福，封他为定扬天子。 这个比较搞笑。自古以来，哪有靠别人加封的天子？ 刘武周并不在意这个，乐呵呵地接封了。 在李渊南下取长安的时候，刘武周不是没有打过要入侵太原的念头。 可是，李渊有始毕可汗罩着，刘武周的胆子还没大到敢公开违抗始毕可汗旨意的程度，所以，一直死死按耐住自己的贪念。 现在好了，始毕可汗死了，突厥内部乱成一团糟。 最主要的是李渊在长安称帝了，级别高了，而给突厥人的提成却没有跟着升高，这让突厥人非常不满。 于是，在突厥人送人送马的支持下，刘武周授宋金刚西南道大行台，领兵十万进侵太原。 兵锋所指，竟如摧枯拉朽！ 裴寂在索度原败后，一蹶不振，无力反击，只能一味退缩，坚壁清野。他下令敦催虞州和泰州守将烧毁城邑周边的所有村落、以及带不了的粮草和物资，强制驱使百姓迁入城中。 这个玉石俱焚措施马上激起了老百姓的强烈不满，变民四起，河东更加动盪不安了。 变民中除了投靠刘武周外，还有不少人自立山头，影响力最大的是河东郡夏县的吕崇茂，居然恃众自称魏王，把前来镇压的裴寂打得落花流水。 惶恐之中，李渊只好再点起第三路大军，由永安王李孝基、工部尚书独孤怀恩、陕州总管于筠、内史侍郎唐俭协同统领，前去挽救河东局势。 原先屈突通为防李渊入关，曾以蒲坂为网点构建起一整套河东军事防御网络。屈突通投唐后，蒲坂城由尧君素苦苦支撑，一直不能纳入唐帝国版图。尧君素被杀后，其部将王行本重新据城抗拒。此刻，刘武周大军南下，而唐军兵败如山倒，这可把王本行乐坏了，很快和刘武周、宋金刚结成同盟，互成犄角，遥相唿应。 眼看河东这盘棋已成败局，王世充、萧铣和窦建德的那几盘还在下，特别是窦建德，已经占据了黎阳，俘获了李神通和李绩等人，关中震动。 李渊不得已聚集群臣，表示想放弃黄河以东，收缩部队以坚守关中…… 这时，有一个人站起来大声说：不。 五十八 风雪夜归人 恭喜大家猜对了，这个人就是李世民。 李世民虽然还沉浸在刘文静之死的痛苦中，可是，一直关注着战事的发展。 听到李渊准备弃河东而不顾，第一个站出来高声反对，说：“太原是我龙兴之地，王业之基，而且物产殷实、民众富庶，是关中资源的重要保证，若弃河东，则会孤立关中。请给我精兵三万，定当克復汾晋，剿灭刘武周。” 619年十一月，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李世民率部冒风顶雪，踩着黄河河床坚硬的冰层，开赴河东。 大军进驻的第一站：柏壁。 柏壁位于汾水下游，是长安和太原两地之间的咽喉，是刘武周的后勤补给的必要之路。 李世民在柏壁吕梁山上依山筑垒驻扎，其战略眼光之准，之狠，之辣，远非裴寂之流可比。 同时，李世民命淮安王李孝基和内史侍郎唐俭去夏县教训刚刚欺负完裴寂的吕崇茂，教育他不要来犯柏壁这趟浑水。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徵收粮草。 刘武周此番前来，是做足了功课的，不但兵强马壮，背后又有突厥人撑腰，而且在河东纵横驰骋，未逢敌手，现在正是士气高涨，信心十足的时候，李世民决定先高筑墙、广积粮，消磨敌人的锐气，等他们军心稍沮，再发起雷霆一击。 另外，李世民的运粮路线短，柏壁背后不到百里就是黄河龙门渡口，再往西就是关中。而宋金刚粮草主要供给地是刘武周新据的太原。从太原到介休、霍邑、绛州，足足在六七百里的路程，相形之下，显得粮路漫漫，而且多是吕梁山和太行山间的山路，崎岖险峻，极不好走。
第61页 所以，时间拖得越久，李世民的战略态势就越占主动，胜算的机会就越大。 想法非常好，跟浅水原大破薛仁杲的想法完全相同。 可是，问题来了。 现在的河东各州县饱受战乱和劫掠，城池成灰，村落化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悟空，你准备到哪儿化缘？ 唐军根本不知去哪儿才能徵收到粮草！ 李世民不得不向四方发布文告安抚民心，电话、简讯、电子邮件满天飞，掘地三尺才勉强筹到一点粮，缓解了眼前的粮荒。 民心的背向是战争胜负的关键。 李世民没有气馁，继续做好宣传工作，抓民心，搞好军民关系。 渐渐地，远近民众听说大军元帅是李世民，才不断来附。 等局面稳定了下来后，李世民时不时便带几个随从出营侦察、研究地形，。 这中间发生了一个惊险万分小插曲。 这天，李世民随身只带了一名侍卫，在山坳里走走停停，忙碌了大半天，又累又饿，于是找了个背风的山洞生火，一边取暖，一边吃干粮。 吃过干粮后，映着熊熊的火光，两人睡意上涌，便在火旁沉沉睡去。 想不到，死神就此开始降临…… 宋金刚恰恰在这一天巡营，发现了李世民在他们营地附近留下的足迹。 于是，率领了几百骑兵沿路循迹寻来。 雪地留下的足迹异常清晰。 不多时，他们便发现了山洞口的两匹骏马以及山洞中的火光。 肯定有敌人的探子在里面。 宋金刚虽然不知道里面那个就是唐军的最高统帅，可是，还是压不住内心的兴奋，轻轻地做手势，部下们都下了马，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苍山日暮，风雪如画，天地一片寂静。 李世民和侍卫的命悬一线！ 勐然间，李世民身边的地洞里匪夷所思地窜出了一只老鼠，而且不偏不倚，正落在李世民的脸上。 不用担心，李世民同学的脸没有抓伤的痕迹，不用打狂犬病疫苗，这个老鼠是救命鼠，是天意，为李世民拉响了警报，山洞外的战马也咴咴地长啸起来，乱踢乱跳。 李世民惊醒了，看到了漫山遍野围上来的敌人，已经很近了，近得连看他们的脸的解析度是那样的高，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笑。 李世民急忙唤起侍卫，一齐翻身上马，挥刀夺路狂奔。 因为李世民骑着马在高处往下沖，宋金刚的部将步行，且需仰攻，处于劣势，非常轻易地被杀开了一个缺口，不过，他们纷纷上马，紧紧追来。 李世民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回身飕飕连射几箭，弓弦响处，总有追兵应声倒地。 一方面是因为李世民的神威，一方面是宋金刚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追了一阵，便放弃了。 帐门闻马蹄，风雪夜归人！ 回营后，追思山洞里鼠惊马跳的一幕，李世民还是心惊胆战得出了一身冷汗！ 总算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可是，有一个人，几乎在另一个地点的同一个时间，生命之火被死神的巨灵神掌一把扑灭了。 这个人的死，让李世民流泪不已…… 五十九 骁将尉迟敬德 恭喜你又答对了！ 这个人就是李世民派去夏县教训吕崇茂的淮安王李孝基。 不但李孝基本人死了，而且他领去的人马也全军覆没！ 吕崇茂本来是一个变民首领，手下一群乌合之众，虽然打败了裴寂，可并不能证明他的强大，只能证明裴寂的无能。听说李世民分兵来打，已经慌作一团。 如果李孝基真的执行李世民的命令，小小一个夏县，早已拿下了。 所谓兵贵神速，大军一到夏县城下，内史侍郎唐俭、陕州总管于筠就迫不及待地请战，群情激昂，士气高涨。 可是，有一个人投了反对票。 因为这个人的反对，战机稍纵即逝了。 这个人的名字叫独孤怀恩，现任唐帝国工部尚书。 他的意见是军中所带的攻城器械不够，不如先围而不打，等李世民破了刘武周主力后，夏县孤悬一城，自然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这四个字深深地打动了李孝基，当下採纳了他的意见，悲剧也就此酿成。 真不知李孝基当时是怎么想的。 你来到了贵地，却没有行动，那么，你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要真如独孤怀恩说的那样，倒不如不来。 既然来了，不採取军事行动，白白消耗粮食不说，如果刘武周派军来援，那时，内外夹攻，将置大军于何境地？ 显然，李孝基是一个低智商的人，这些，他似乎都没有想过，接受了独孤怀恩的建议，老老实实在夏县城外呆着。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孝基这么傻，他们也抗议过，可是，抗议无效。 原因很简单，这个意见是独孤怀恩建议的，行为是李孝基执行的。 何况，李世民现在不也是没有採取任何军事行动，在柏壁老老实实呆着吗？！ 李孝基是李渊的堂弟，李世民的叔叔，淮安王。 那么，独孤怀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起来，这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第62页 他的祖父就是曾经威震四方、战功卓着的西魏及北周名将独孤信。 独孤信不但素有奇谋大略，而且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美容仪，善骑射”， 风度翩翩，军中咸称“独孤郎”。 咦？怎么突然描述起独孤信的相貌起来了呢？这又不是要选快男。 别急，虽不是选快男，可是，这里说一说关于选超女的事。 且说独孤信一生共有六子七女。 六子分别是：长子独孤罗、次子独孤善、三子独孤穆、四子独孤藏、五子独孤顺、六子独孤陀……看得眼累了吧？好了，不啰嗦了，为了让大家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直奔主题吧，这里面的独孤善就是独孤怀恩的爸爸。 七女中：长女为北周明敬皇后、四女为唐元贞太后(追封)、七女为隋文帝文献皇后。 七女三皇后，牛吧？ 也就是说独孤信是三朝国丈。杨广，李渊，都是他外孙。 换另一种说法，独孤怀恩是杨广，李渊的表弟。 按说，独孤怀恩应该对自己这样的身份感到很骄傲，很自豪才对。 可是，他不。 似乎对他而言，这是一种耻辱。 他说：“我家岂女独贵乎？”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独孤氏只有女人才有王命吗？ 不肖说，这是一句自命不凡的话；同时，也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这句话很快就钻入了李渊的耳朵。 李渊的反应是——哑然失笑。 对这个表弟，李渊一直又可气又可恨，这个表弟实在是天生不成器，统兵打起仗来总是十打九输。 李渊命人把他找来，又是切责，又是讽刺他说：“你姑姑的儿子杨广和我都当了皇帝，下面是不是该轮到我舅舅的儿子你了？” 想不到，李渊这句话极大地刺激了独孤怀恩，也挑起了独孤怀恩的反心。 从一刻起，独孤怀恩无时不在酝酿着谋反。 可是，他得等待时机。 这一次，他的建议应该是一种不怀好意的建议。 虽然，李孝基即使全军覆灭了对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李唐的失败，却是他最大的快乐。 一切都如他所料，吕崇茂在手忙脚乱之际没有忘记向驻扎在浍州的宋金刚发出sos求救信号。 宋金刚接收到信号，二话不说，马上派遣了两员骁将前去增援。 这两员大将一个叫寻相，另一个是——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朔州善阳人，原名尉迟恭，以别名行世；《说唐》传里写他：生得身长一丈，腰大十围，面如锅底，一双虎眼，两道粗眉，腮边一排虎鬚。善使雌雄两条竹节鞭，有万夫不当之勇。在隋唐年间排第十七条好汉。 其实，歷史上的尉迟敬德比小说里牛多了。 从后面的多次战争表现来看，他的个人作战能力和勇勐程度在隋唐年间应该排名在第一第二名之间。 歷史上的尉迟敬德是在大业年间就开始从军的了，武艺高强，有胆略，官至朝散大夫。 刘武周起兵后，阴差阳错地，他成为了刘的部将。 当他和寻相率援军进抵夏县后，丝毫没有李孝基那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疑虑，一个字，打。 李孝基哪里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勐人？见敌人来势兇勐，先乱了方寸，结果唐军大败，李孝基、独孤怀恩、于筠、唐俭和行军总管刘世让全部被俘。 驻守柏壁的李世民成了唐帝国在河东仅剩的最后一块筹码，似乎也离失败不远了。 六十 三鞭换两锏 夏县兵败后，作为大唐帝国的王爷，李孝基无论怎么样也说服不了自己去安安静静地去做一名俘虏，于是倾情投入，精心策划惊心动魄的《越狱第二季》。 不幸得很，整场运作失败得很，失败得连命也搭上了。 于是，他光荣地成为了大唐帝国在开疆拓土一统帝业过程中牺牲的最高级别将领，也是牺牲的王爷级别第一人！ 败讯传到柏壁，唐营内军心浮动。 十二月二十三日，夜色清冷，弯月如刀。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悔恨交加的泪注满了李世民仰起的脸。 叔父的死，我负有直接的责任！ 军中的士气，我一定用胜利来鼓舞和提升！ 宋金刚孤军深入，战线绵长，现在军中必定粮窘，尉迟敬德和寻相在夏县解围后，绝不会据守原地，一定会筹措粮食赶回浍州。 想到这儿，伏击尉迟敬德的念头在李世民的头脑中形成了。 好，就这么干。 接着，李世民仔细分析了这些时间来所侦察到和所了解到的地形地貌，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地方：美良川。 美良川在现在的山西闻喜南，是夏县从返回浍州的必经之路，路狭难行，四周环山。 李世民决定派出两员大将在这儿伏击尉迟敬德。 哪两员大将？ 殷开山和秦叔宝。 你尉迟敬德不是自恃艺高胆大吗？我大唐的秦叔宝更加武艺超群。 尉迟敬德，美良川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这样想着，队伍出发前，李世民还特别向秦叔宝授意：“人称尉迟敬德有万夫不挡之勇，平常人十五六个近不了他的身，到时，你给我盯牢了，亲自迎击他，不要让他多伤我士卒。”
第63页 感谢李世民把这个伏击的机会交给了秦叔宝，也感谢李世民在秦叔宝临行前交待的这番话，这使得隋唐年间最顶级的两员勐将有了这一次光芒四射的对撞，这将成就了隋唐年间的一件盛事，也将成就了歷史上的一段佳话，战争中的一段传奇，同时也将成为了千百年来百姓们津津有味的话题。 因为这次交手，秦叔宝和尉迟敬德成为了互相辉映的英雄人物，为他们演化成为民间的门神埋下了伏笔。 唐军在美良川伏击战中取得的胜利堪称完美。 可是，两军的成败胜负在锏与鞭的对话中显得太暗淡，太单调，太不令后人注意了。 尉迟敬德发现中了伏击后，在乱军中槊挑鞭打，浴血杀出一条路来。 秦叔宝在高处掠阵，极目四顾，全神贯注搜索尉迟敬德的身影，希冀一举将他拿下，献给李世民，以报擒杀李孝基之仇。 想不到，尉迟敬德太能打了，等秦叔宝发现他时，他已经冲出了伏击圈了。 秦叔宝哪里肯舍？口中大唿：“尉迟敬德留下首级再走！”纵马紧紧追赶。 尉迟敬德发现身后有人直唿自己的姓名，且口出狂言，便恼怒异常。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谁怕谁呀？天下练武之人中没有一个会主动承认自己不如对手的。 等转过一个小山弯，便勒住了缰绳，左手举鞭，右手提槊，冷笑着，等秦叔宝一过来就兜头给他一鞭。 其时，雪花飘扬，寒风刺骨，远处的厮杀声几近于无，追来的蹄声得得，越来越近…… 勐地，秦叔宝已转过弯来，尉迟敬德大喝一声，将鞭照着他的头颅尽力打下。 这一鞭带着虎虎风声，势若千钧，兇悍霸道，如无意外，那人一定头颅粉碎、脑浆迸溅！ 可是，太出乎意外了。 且说秦叔宝一路赶来，发现尉迟敬德消失在山弯后，早已暗自提防，按下长枪，取出双锏，上下拿着。 马刚转过山樑，勐然间见尉迟敬德凶神恶煞一样跳出，铁鞭砸下，不由也跟着怒叱一声，左手的锏往上一架，右手的锏拦腰扫出。 说时迟，那时快！ “当！”“当！”两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山谷里迴响。 两人但觉眼前金花直冒，同时臂膀又酸又痛，胯下的战马四蹄立足不停，往两边激盪震开。 原来秦叔宝的左手锏已架开了尉迟敬德的左手鞭，尉迟敬德的右手槊也已挡开了秦叔宝的右手锏。 锏、鞭、槊都有鸡蛋粗细，两人都天生神力，兵器刚一接触，便产生了强大的弹力。 两人随着坐骑一起震开后，都同时愣了一愣，互相审视对方，暗贊了得。 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了，尉迟敬德再提缰纵马“唰”的一声，扬鞭又打来了。 秦叔宝运劲于臂，奋力架开鞭，另一锏迅勐打出。 尉迟敬德竖槊搁开，又是一鞭打出。 但听“当！”“当！”“当！”三声巨响，这两鞭一锏打得疾若电光火石，两匹马不由自主又腾腾倒退了几步，扬蹄甩尾，咴咴长啸不已，使得秦叔宝架开鞭后，第三锏没来得及打出。 大批的唐兵已经从后面追上来了。 尉迟敬德双腿用力一夹，纵马急遁而去。 看着尉迟敬德孤零零的背景，秦叔宝竟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情，止住了追兵，回头去清理战场。 美良川这一场龙争虎斗，后人称之为“三鞭换两锏”，尉迟敬德打出三鞭，秦叔宝只换得两锏。可是，鞭锏胜负不能分，兵器谱上排名相同，大唐一统宇内后，誉为“双锏打出唐世界，单鞭撑住李干坤”。 美良川之战，不但歼灭了尉迟敬德的三千骑兵，而且把他筹到的粮食全部缴获！ 刘武周和宋金刚闻讯后抓狂不已。 特别是宋金刚，他在浍州的军中已开始缺粮了。 可是，一代勐将尉迟敬德的厄运才是刚刚开始。 他从美良川败走后，纠集了一千多溃兵败卒，没有继续向浍州方向走。 “谁知除了美良川后，李世民还会在别的什么地方埋有伏兵？” 他决定暂不回浍州，而改道蒲坂，去与王行本会合。 蒲坂是隋朝的余城残地，你李世民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向那个方向走吧？！ 风雪如刀，大地作砧，经过安邑的时候，尉迟敬德突然发现自己成为了砧上的鱼肉。 在这儿，伏兵四起。 领兵的，正是李世民本人。 什么叫天纵英武？什么叫料敌如神？ 尉迟敬德开始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种惧意。 基本没有什么悬念，这一仗尉迟敬德输得更惨，可以用四个字形容他的惨状： 仅以身免。 只凭着自己一身武艺，单枪匹马逃出，连夜回到了浍州。 “什么？他竟敢置我五万人马不顾，离开了柏壁到安邑狙击你？”宋金刚听了尉迟敬德的汇报，脸色大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谓：世有大年，何必常服补剂？天生名将，不关多读兵书！ 李世民——天生名将！ 宋金刚的冷汗直冒。 六十一 独孤怀恩之死
第64页 美良川和安邑之战不但大大地鼓舞了唐军上下的信心，而且也使一个人因之完成了李孝基没有完成的遗作——《越狱》系列第二部，终于赶上了619年年底的贺年档。 这个人就是陪同李孝基出师夏县的重要负责人：独孤怀恩。 620年的春节过后，李渊命独孤怀恩重新返回河东，继续配合秦武通加紧对蒲坂的攻势。 正月十四日，长期在蒲坂搞分裂、闹独立的王行本终于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开城宣布投降了。 正月十七日，喜洋洋的李渊准备亲赴蒲坂受降。 机会来了！听到了这个消息，先一步入主蒲坂的独孤怀恩血液沸腾了起来。 这是上天赐予的机遇！ 把握住这个机遇，就能实现自己的人生最高理想，体现自己的人生最高价值，迎接属于自己时代！ 独孤怀恩开始有条不紊地在蒲坂城内布着天罗地网，等着李渊来钻。 李渊，来吧！我在网上等你！ 你不是说：“弟姑子悉为天子，次当舅子乎”吗？ 是的，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 独孤怀恩的野心很大，阴谋很小。 阴谋家是一个非常高的头衔，是一项技术量和含金量都很高的职称，对拥有这样头衔和职称的人的素质要求极高。 显然，独孤怀恩不属于这样的人，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却又偏偏自命不凡的人。 一个人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笨。 也许在他的头脑中，只要干掉了李渊，自己就能取而代之，成了唐帝国的最高领导人了。 事情真这么简单吗？ 老兄，拜託你，你就算无视“实力派”太子李建成在长安的存在，也不应该把近在咫尺的“战神”李世民当作透明人啊？ 再说了，一个人要取得天下，总得自身具备些雄才大略，再加上外在的优秀班子成员和革命地盘吧？ 雄才大略就不说了，如果不是仗着三朝国戚的身份，独孤怀恩在这乱世之中恐怕早就混不下去了。 要说你硬要把刚刚拿下的蒲坂城当成是你的革命地盘、打天下的根据地，我们也无话可说。 先说说你的手下都有些什么人吧？ 有些什么人呢？ 值得史书记载下名字的，只有一个。 这人叫元君宝。 最初，元君宝是李渊安排给独孤怀恩当副手去攻打蒲坂的。 就是在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独孤怀恩把他秘密地发展为了自己的地下革命党员。 那么，元君宝是怎么样的一个高人呢？值得独孤怀恩这样托负大业，甚至托负自己的终生？ 答案是：这是一个没有职业道德的人，一个不纯粹的人，一个智商略低于独孤怀恩的人，一个失败的阴谋活动者。 阴谋活动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它具有不可告人的隐秘性。 从后面元君宝的表现来看，他可以算是这个行业活动的耻辱，深为同行们所嘲笑。 在独孤怀恩紧锣密鼓动地策划着名恐怖行动的时候，元君宝在哪儿呢？ 在尉迟敬德的大牢里。 他是在夏县之战中跟着李孝基、独孤怀恩、唐俭、刘世让、于筠这些人一起光荣被捕的。 在监狱中，元君宝经常愤愤不平地对唐俭说：“独孤尚书最近在谋划一件大事！可惜没有早点行动，如果能够早点行动，哪还会有今天的奇耻大辱啊！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瞧瞧，都把造反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摆到桌面上来了，而且，要谈就谈吧，你得看看对象啊。 唐俭是谁？是李渊的嫡系，首义功臣。 就这样一种水平，这样一种素质，还来学人家造反，还不如去改行去做些什么按摩，刮痧，拔火罐，算命，看风水，割双眼皮，修补处女膜之类，或者代小学生写作业，替小学生欺负其他同学什么的，还有点发展前途。 或许，他们对这次被俘已抱了必死之心了？那就没有必要把这件惊天密谋烂在肚子里了，又或者，说出了这些，可以被人们敬仰为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可是，这样做，又会置自己的家人于何种境地？ 搞不懂了。可见，要想做一个成功的坏人、阴谋家，关键在于提高自己的素质。 听说独孤怀恩回到长安后，官復原职，攻击蒲坂。话痨子元君宝又管不住他那张嘴了，对唐俭说：“独孤尚书大难不死，重回蒲坂，真是命中注定有帝王的富贵啊！”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元君宝！ 起初，李渊是觉得独孤怀恩和元君宝这两个人之间兼容性强，便把他们组装在一起使用，这两个人呢，也不孚所望，一拍即下，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 可是，造反是一项高风险的行业，独孤怀恩本身就是一个半篓子，再找了元君宝这么一个二百五，这套配置的内存也就128m，能成什么大事？ 唐俭听了，心里面说：“坏了，毫无防备的李渊随时可能会遭独孤怀恩的毒手！”可是，自己还被关在战犯集中营里，怎么办呢？真是急死人了！ 不久，又传来了王行本投降、李渊亲往蒲州受降的消息。 不好！独孤怀恩说不定就会趁此机会杀害李渊，发动兵变！
第65页 唐俭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得想办法！ 情急之下唐俭向尉迟敬德建议，请求他释放通议大夫刘世让，让他回去跟李渊通议，劝说李渊放弃河东。并一再表示，在双方握手言和之前，自己一行人心甘情愿留下来继续做人质。 谢天谢地，尉迟敬德同意了。 唐俭就把独孤怀恩企图谋反之事告诉了刘世让，让他火速面奏李渊。 刘世让一脱樊笼，便东奔西突，急急忙忙，却似失群的孤雁，趁月明独自贴天飞，漏网的活鱼，乘水势翻身冲浪跃。不分远近，岂顾高低。一路策马狂奔。 等他赶到了黄河渡口时，李渊正好登上渡船，张帆待发，准备前往独孤怀恩的大营。 真是千钧一髮！“陛下，请留步，臣有急报！”刘世让声嘶力竭地大叫。 在船头看见从敌营中归来的刘世让时，李渊早已惊诧万分，马上喝令停船。 等听完了刘世让的奏报后，李渊更加惊诧不已，出了一身冷汗，拍了拍刘世让的肩头，意味深长地说：“吾得免！岂非天也？” 然后宣布取消蒲坂之行，派遣使者入城，命独孤怀恩过河觐见。 这一招不露声色，暗含杀机。 要玩阴谋，独孤怀恩在造反专家的李渊跟前不过小学生水平。 如果要评选最成功的造反专家，李渊的名次一定能排在歷史前三，而可怜的独孤怀恩註定会名落孙山。 但如果要评最失败的造反者，独孤怀恩必定榜上有名。 要知道，臣子觐见皇帝，是不能带着军队的，只要独孤怀恩敢前来觐见，李渊就可以把他就地拿下；如果独孤怀恩敢抗旨不来，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他定下谋反之罪，堂堂皇皇地兴王师平叛。 独孤怀恩接旨后，并不知阴谋已经败露，单独乘坐一艘小船来到了李渊的大营。 刚刚进入营门，连李渊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禁军逮捕了。 公元620年二月十九日，李渊下令诛杀独孤怀恩及其党羽，并没收了他的家产！ 六十二 惊风泣雨三千里 蓝天上飘着的白云随风流浪， 草原上奔驰的马儿想远方， 等你等到草绿了， 那所有的该得忧伤被春天溶化了， 我要在战场中寻找快感…… 时间推移到了620年暮春，河东战场的形势开始出现了变化。 先是刘武周连陷长子和壶关，接着攻势渐消，犹如强弩之末，在潞州和浩州受阻，想要再前进半步，却也不能。 进攻刘武周的时机到了，驻守在柏壁的唐军群情激奋，纷纷向主帅李世民请战。 李世民充分肯定了将士们高涨的士气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军不战则已，一战则关系到两国的生死存亡。所以，没有十足把握，切妄轻自开战。现在宋金刚部作为贼军主力，必定云集了刘武周手下的全部精兵勐将，其势不可小瞧。但是他孤军深入，军中无粮，只能靠劫掠维持，因此他最希望速战速决。所以，我们就偏要紧闭营垒、养精蓄锐，挫伤他们的锐气，再寻找战机击取攻击汾州和隰州，冲刺他的腹地，等到他粮尽计穷，自当遁逃。到时我军再以精锐之师，乘势追击，必将大破贼军。” 此言一出，众皆咸服。 一切尽在掌握中。 四月二十一日早晨，宋金刚营中突然大开寨门，几千兵将到了唐军寨前，摆开阵势，摇旗擂鼓，唿爹骂娘，大声叫阵，聒躁不休。 李世民冷笑一声，对众将士说：“宋金刚此举真是无银三百两，他现在的军粮肯定已经告罄，现在虚晃一枪，是要闪了，大伙拎傢伙啊，我们发动总攻的时机到了。” 随即下令兵分三队，第一队精锐轻骑由自己率领，迅勐追击，第二队重甲骑兵随后左右策应，第三队步兵押辎重粮草随后！ 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闪电惊雷！ 从619年十一月中旬到620年四月下旬，宋金刚和李世民整整耗了将近半年，现在才算真正领教了李世民的攻击力。 高度的忍耐力之下，竟蕴藏着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而且，不做则已，一做做绝，忍狠兼备。 宋金刚果然是粮食耗光了，有条不紊地安排好撤离的梯队，先头撤退的部队已经在头一天晚上动身了。 可是李世民的追击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各个梯队一一击破，而且还不肯罢休，死死咬住宋金刚不放，亲率大军，一日一夜追出了二百余里！ 追击途中，宋金刚不断留下伏兵，企图拦截追兵，李世民气势如虹，日夺三关，夜掠八寨，大小数十战，连战连捷，一口气追到高壁岭！ 小子，算你狠！不过……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行不行？宋金刚惧意大增，心胆皆寒。 追到高壁岭的时候，不但宋金刚被李世民的狠劲吓怕了，他的部属也开始害怕了。 刘弘基吓得面如土色，使劲拍马追上拉住李世民的缰绳大叫：“殿下，不能再追了！殿下！” 这次刘弘基充当的是前年浅水原之战时窦轨的角色，极力劝阻起李世民来。 二人之间的对白，大致相同。 “殿下，这一仗我们已经大获全胜了，所谓穷寇莫追，须知孤军深入，兵家之忌，殿下难道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再说了，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饥渴难耐，先就地扎营，先就地扎营，等到大军主力和粮食全部集结，再继续追击，我们五六个多月都等得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天两天。”
第66页 李世民一摆手说：“宋金刚现在穷途末路，部众分崩离析，正是追击的大好时机；若稍有松怠，待他们重整了旗鼓动，战机顿失，焉能再追？！现在我考虑的是如何尽忠报国，怎么能怜惜自己的生命？放手！”抖动缰绳奋起直追。 将士们咬紧牙关，奋勇追上。 在雀鼠谷，唐军再度赶上了宋金刚的尾巴，双方在一天之内进行了八次激战，李世民八战皆捷，挥军斩敌数万人。 当天夜里，人乏马困的唐军才终于在雀鼠谷西边的平原扎营。 这儿大家并不陌生，当初取长安时，就因为雨季，整整在这儿逗留了一个多月。 相比现在，那时真幸福啊，就像是一天庞大的露营派对，天天吃了打牌磨牙花上网聊天。 现在，连作为主帅的李世民已经连续两天没吃东西，而且，那几十斤重的铠甲穿在身上整整穿了三天！ 应该说，这已经到达了人体的极限。 因为追得太急，辎重粮草跟不上，看来，晚饭大家只好吃草充飢了。 大家努力去寻找相对比较鲜美的水草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只山羊！ 可怜的羊，竟被士兵们猎杀来混杂着青草炖了汤，分到了几千士兵的肚子里去了，它的悲惨命运可以直追刘感的马。 这一天是公元620年四月十六日。 十七日清晨，李世民从草地上醒来后，又恢復了他的强人本色，继续挥军勐追。 二十三日日，宋金刚会合了据守介休城的尉迟敬德部，共两万人，孤注一掷，横下心要与李世民赌最后一盘！ 李世民的大部队也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 李勣、程咬金、秦叔宝为左翼；翟长孙、秦武通为右翼；李世民率骑兵居中迂迴突击。 这一战，史书载：世民率精骑击之，出其阵后，金刚大败，斩首三千骑。 宋金刚的心理完全崩溃了，丢下部队不管，只身北遁。 李世民哪里肯舍？率五百轻骑狂追数十里，一直追逐到张难堡勒马收缰。 当时，并州以南，晋州以北属于敌占区，只有浩州行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仍然坚守西河和张难堡这两座危城。 李世民等人征尘满面，血染战衣，来到堡前唿叫了半天，困守了半年的浩州将士才认出是秦王驾到了！顿时又悲又喜，开城相迎，相拥而泣。 此时李世民一行早已飢困交加，好久樊伯通才回过神来，命人呈上饭菜。 介休的败绩传到并州，刘武周哀哀地叫了一声，哦，天塌了！ 到底还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这一次，我已输得血本无归！ 难道命运又会安排我与你相聚在人海？ 当豪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 当下不再迟疑，放弃并州，携妻带子流亡东突厥去了。 还没等宋金刚回来，士卒已作鸟兽散了。 留给宋金刚的只有一条路：沿着刘武周的足迹远走东突厥。 李世民剑锋所指，所有定扬残余势力纷纷附首献城投降。 到五月中旬，不但剿灭吕崇茂余党，完美收復河东，而且，解放了除朔州外刘武周原先拥有所有的地盘！ 识时务者为俊杰，尉迟敬德就在这种背景下降唐了。 六十三 秦王破阵乐 其兴也勃焉 其亡也忽焉。 刘武周依靠突厥人的扶持异军突起，虎踞龙蹯，一度令新兴的李唐帝国感觉如芒在背。 可是，一旦兵败，短短一个月之内，竟然冰消瓦解，数十万精骑化为乌有，不得不去国离乡，寄人篱下，可悲可嘆！ 当初刘武周震慑于薛举、李轨的相继灭亡，和宋金刚商议，以攻为守，袭取太原，妹夫内史令苑君璋就曾苦苦相劝，说：“唐举一州之兵，定三辅之地，郡县影附，所向凤靡。此此殆天命，非人谋，且并州以南，地形险阻，若悬军深入，恐后无所继。不如连和突厥，结援唐朝，南面称孤，足为上策。” 刘武周不听，反而命他据守都城朔州，自己发兵大举入侵太原。 宋金刚被唐军全歼后，刘武周哭着对苑君璋说：“恨不用君言，乃至于此！” 苑君璋从军事的角度分析了刘武周的进攻战略，明确指出，即使能占领了唐朝的大片土地，却会因此而消耗积蓄多年的军事力量，而且，打下的地盘不能充分地消化和巩固，仍然不断扩张，最终就会因孤军深入补给线太长而战败，一旦有生力量耗完，所掠得的土地也就全部丢失。 可是，野心勃勃的刘武周怎么会满足于马邑一地？怎么可以接受偏安一隅结果？ 现在，一失手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没有后悔药吃了。 只有流亡于东突厥了。 可惜的是，突厥人已经觉得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久，就将他和宋金刚诛杀了。 成也突厥，亡也突厥，这就是刘武周的宿命…… 留守并州的所署僕射杨伏念见大势已去，亲自到战犯集中营跪请唐俭等人，表示自己愿受大唐节制，献城归降。 唐俭迅速组织了临时政府，收编各州县定扬残留兵马，悬印封金以待李世民。 不久，李世民率军进驻晋阳，并、汾旧地皆告收復。
第67页 李世民上奏朝廷，留下唐俭为并州道安抚大使，李仲文检校并州总管，镇守并州。 五月二十九日，经过半年的艰苦战斗，李世民宣布凯旋班师。 史载“河东士庶歌舞于道，军人相与为秦王破阵乐之曲” 长安，举朝欢腾。 李渊亲率百官出城迎接。 长安街道上，李世民所到之处，士民若狂，鲜花、掌声、欢唿……完全是一片花的世界，欢乐的海洋。 庆功宴设在武德殿前。 殿前宽阔的广场上，错落有致地排开数百张桌子，具以醪醴，罗以甘洁，花簇锦屏，银灯散彩。 李渊君臣分头把盏，觥筹交错，纵酒极娱，更有内侍省宫府藏缯帛悉数散给收河东诸将。 酒至三巡，突然笳角鼙鼓，声震百里，酒桌抖动，气壮山河！ 数百名武夫，披甲持戟，昂首执纛，从殿后且歌且舞，鱼贯涌出，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旌锴杰气，顾骤悍栗，战阵之形，催人奋进。 正是李渊亲自钦点和编排的大型歌舞剧《秦王破阵乐》。 阵中还特地牵出了一匹喙微黑、毛黄白，体形健壮，腹小腿长的神骏大马。 这马正是载着李世民剽悍冲锋，一昼夜间急追二百里，交战数十场，雀鼠谷连打八个硬仗，三天没卸鞍的大宛汗血马！ 李渊赐封此马名“特勒骠”。 “特勒”是突厥汗国的高级官号之一，其地位次于叶护和设，突厥多以王室子弟为“特勒”，李渊以以突厥“特勒”赐马，不仅仅赞扬其名品良骏，更以突厥赞美英雄、勇士的风俗来纪念和炫耀爱子的辉煌战绩。 酒兴正浓的李世民泼墨为马题词：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入险摧敌，乘危济难。 君臣欢娱终夜，歌功颂德，豪指宇内，指日一统。 若干年后，大诗人白居易有缘观看了《秦王破阵乐》，忆李世民的武功及武德殿前的欢宴盛况，作诗《七德舞》，诗云： 七德舞，七德歌，传自武德至元和。元和小臣白居易， 观舞听歌知乐意，乐终稽首陈其事。 太宗十八举义兵， 白旄黄钺定两京。 擒充戮窦四海清， 二十有四功业成。 二十有九即帝位， 三十有五致太平。 功成理定何神速， 速在推心置人腹。 亡卒遗骸散帛收， 飢人卖子分金赎。 魏徵梦见子夜泣， 张谨哀闻辰日哭。 怨女三千放出宫， 死囚四百来归狱。 剪须烧药赐功臣， 李绩呜咽思杀身。 含血吮创抚战士， 思摩奋唿乞效死。 则知不独善战善乘时， 以心感人人心归。 尔来一百九十载， 天下至今歌舞之。 歌七德，舞七德， 圣人有作垂无极。 岂徒耀神武， 岂徒夸圣文。 太宗意在陈王业， 王业艰难示子孙。 六十四 剑指东都 李世民从九曲撤军后，王世充在洛阳都干了些什么呢？ 主要有三件事。 一、僭位称帝。619年四月初五，王世充置天下的形势变化不顾，一意孤行，自己称帝，国号“郑”，年号“开明”。封王世衡为秦王，王世伟为楚王，王世恽齐王，同族宗室亲属无不依次封拜，立长子王玄应为皇太子，次子王玄恕为汉王。 二、彻底与河北夏王窦建德闹翻。窦建德的夏王封号是洛阳皇泰主杨侗所封，王世充废帝自立，即是和他公然决裂。 三、 鸩杀杨侗。为了斩草除根，620年五月二十九日，王世充在洛阳皇宫的含凉殿鸩杀了隋炀帝之孙，隋太子杨昭之子皇泰主杨侗。杨侗临终说了一句令后人感慨万千的话“愿自今已往，不復生帝王家！” 这三件事，王世充一气呵成，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这样做，完全是自取灭亡。 唉，世充，你的心太急了…… 你总是心太急，心太急， 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篡位总是简单守住太难， 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明知你是想好好过一把瘾， 可惜大家无法给你满分。 你应该不会只想做个好人， 喔，算了吧！ 就这样忘了吧，该放就放， 再想也没有用， 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强…… 因为东都朝廷的覆灭，一直阴魂不散的隋朝的黑影终于在神州大地消散，玉宇澄清万里埃。 这也使得隋朝的遗老遗少纷纷改换门庭，当然，他们不是向自己的“仇人”王世充投降，而是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了新兴的唐帝国身上。 现在的李唐，已经消灭了割据西北称帝的薛举、李轨和北方的刘武周三大政权，人强马壮，兵威赫赫，人气指数飈升，行情见涨。所以，最后一批隋朝的将帅，包括江都通守陈稜，也把投唐当作了首选，同时归降的还有骨灰级的革命元老王薄等。 王世充虽然美梦成真做上了皇帝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盘，属于自己的士民，属于自己的宫殿，属于自己的三宫六院……可是，他的执政能力却没有随之提升，原形还是一个跳大神的娘们。
第68页 其实，王世充不过一个道上混口饭吃的主。 最初在杨玄感的老爸杨素手下混，混得还不赖，一直混到了大隋副部长级的民部侍郎。然后就有了和杨广发生关系的机会，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说，然后王世充就有了和杨广亲密接触的机会，卖力地讨他欢心，“伺帝颜色，阿意顺旨”， “雕饰池台”把宫殿的装修搞得豪华壮观，“阴奏远方珍物”送珍珠宝物，送美女，使得“帝喜，令阅端丽者”，从而对王世充宠爱有加，任江都通守，兼知宫监事。 自从进入洛阳后，趁李密和宇文化及斗得两败俱伤，王世充迅速坐大，成为中原地区最大的一股势力，急吼吼地称王称帝。 刚登帝位的王世充踌躇满志，很急，很冲动，恨不得马上励精图治，建设一个强大的大郑帝国。 嗯，首先就从勤政爱民做起。 于是，王世充每次坐朝听政，都会对群臣谆谆喻语一番，述而不厌、诲人不倦，千头万绪、云海雾山——唉，这个金冠尺寸太差，前重后轻左宽右窄，带上之后很不舒服，整晚失眠！去年我在陈家村认识了一位铁匠，他手工精美、价钱又公道、童叟无欺，干脆你们去找他让他给我再定做一个吧！这种疲劳轰炸让满朝的文武百官听得两眼发直，痛苦万分。 退朝后，王世充就轻装简从，不警示，不戒严，在肆市坊间按辔徐行，笑容可掬地对百姓说：“过去的天子都深居九重宫阙，闭塞视听，不察民情。世充并非贪图宝位，只是为了拯救危难时局，今后，我将像一州的刺史那样，大事小事都亲自处理，只是，皇宫门禁太严，可能会阻塞言路，所以我决定在顺天门外现场办公，希望能够和群众们零距离接触，听取群众的心声。” 天！这话说得太快了，收不回来了。 几天后，王世充同学懊悔得连连抽自己大嘴巴子。 因为这场“勤政爱民”的表演秀演得太逼真了，戏份有些过了，善良的群众积极响应他的号召，拥挤在顺天门前上疏、献策、诉冤情。 “皇上，我觉得你颁布的那个伍伍相保制度不妥，能不能改一改？” “皇上，国家现有的税收制度太重了……” “皇上，要真正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得重拳打击土地兼併现象啊” “皇上，我家的牛失踪了，什么时候失踪的？这事得从三年前说起……” “皇上……哎！皇上……皇上你别走啊！先听我把话说完啊！” …… 走了，太伤脑筋了！如果再不走，脑袋就要爆炸了！ 王世充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九重深宫之中了。 从此，排在顺天门外的写字檯一天天地冷落下来了。 直到有一天，几个卖豆腐的在上面摆上粉白鲜嫩的水豆腐后，才慢慢地热闹起来。 现场办公中接收到的卷宗和文书堆积如山！ 对于它们，王世充同学皱了皱眉头，在掌心写了一个字，然后问段达，怎么处理它们？ 段达也是个人精，跟着在掌心写了一个字。 然后两人同时亮开手掌——赫然都是个“火”字。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此时的王世充，觉得自己欺君骗民的手段非常高明，非常开心。 可是，莫道世人皆可欺，人虽不语天自知！ 此时的洛阳，已经成为了李渊的下一个目标，王世充的好日子也就快到了头了。 洛阳地处中原，西依秦岭，东临嵩岳，北靠太行，南望伏牛，有“居天下之中”之称，既是天下形胜之所，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当年杨玄感和李密把洛阳选择为战略上的生死场时，除了洛阳是隋朝的东都，有着重要的政治位置的原因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其地理上的原因。 在隋末乱世中，长安和洛阳，只要能占据其中之一，就足以傲视群雄；如果能同时坐拥两地，那么就基本可以一统江山，君临天下了。 王世充虽然现在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可是，对野心勃勃的李渊来说，只坐守关中称王，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现实。 而由潼关出洛阳，进而定据中原，就成了李渊既定的战略构想了。 公元620年七月，李世民率领五万大军，东出潼关，剑指洛阳！ 六十五 翩翩虎将走慈涧 公元620年七月一日，李世民集结好各路兵马开始从潼关向东挺进。 王世充闻讯，立刻作出反应，派王氏子弟分头镇守各处险关要隘，其中魏王王弘烈守襄阳；荆王王行本守虎牢关；宋王王泰守怀州；又将各州镇的骁将精兵全都集结于京城洛阳，自己和其他几个儿子分守京畿四城。 七月二十一日，李世民进抵新安。 这次进军洛阳的先锋正是陕州道行军总管罗士信。 李世民大军未到，罗士信已经率三千轻骑一路绝尘掠到洛阳外城，先在清化街四处纵火，然后趁乱攻占了洛阳西北的青城堡，紧跟着又把慈涧围得水泄不通。 慈涧位居洛阳西出的咽喉要道之上，一旦有失，郑军将完全被唐军向东压制，难以向西再走一步。王世充大惊，命太子王玄应火速救援，岂料罗士信悍勐无比，两军初一交锋，就把王玄应打得溃不成军。
第69页 王世充怒不可遏，亲自领兵三万向慈涧驰援；李世民也已从新安出发，向慈涧挺进。 七月二十八日，王世充和李世民竟然在慈涧城外狭路相逢！ 要命的是，现在的李世民已经脱离了大部队，身边只带了十六骑亲随。 因为已经接近了罗士信的大营，李世民让大部队前去会合，自己边行边侦察地形，万没料到竟然会遭遇上了来势汹汹的王世充三万援军。 众寡悬殊，怎么办？ 十六名亲随大惊失色。 兵为将之威，将是兵之胆。 越是危难之时，越能考验一名将领的素质高低。 现在，考验李世民的严峻时刻来了。 只见李世民面无惧色，对手下说：“我们现在距离罗将军的大营，不足十里，只要我们保持好敌人与我们的距离，且战且退，一定能安全脱困。” 王世充已经发现了李世民，惊喜若狂，在军中给李世民标了两种价码：活捉千金，死尸五百。 郑军一片譁然，马嘶人喊，人人奋勇争先，四面围拢过来。 三万对十七！ 李世民，这次看你往哪儿逃？！ 李世民丝毫不乱，持弓指着沖在最前面的一名郑军骁将对手下说：“大家且看我取他性命。” 然后从容搭箭，张弓，弓满，释弦，弦响，嗖的一箭射出—— 只见那员将官惨唿一声，掩面翻身落马。 小李神箭，例无虚发！ 中箭殒命的正是王世充驾前大将燕琪。 郑军略略缓了一缓，李世民断喝一声：“沖！”挺枪骤马望西冲杀。 十六骑人人奋勇，紧随其后。 郑军刚刚围上，勐遭冲击，马上阵势散乱，李世民一行遂溃围而出。 王世充眼见到嘴的肥肉就要掉了，哪里肯舍，挥军追赶。 李世民一边向前急驰，一边弯弓引箭，弦声响处，沖在前面的郑军士兵纷纷坠马。 正是：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罗士信在营中听到探马来报，急令营中擂鼓，自己亲率本部兵马出营接应。 一时鼓声大震，号角齐鸣。 郑军惊骇，前队欲止，后队不停，自相践踏，拥在一起。 罗士信等李世民一行入营，马上万弩齐发，箭如飞蝗。 王世充慌忙勒住缰绳，不敢再向前追击。 慈涧脱险，尽露李世民强悍本色。 因之，也得到了唐军上下的一致敬服。 兵强强一个，将熊熊一窝。 李世民凭藉自己的勇气和胆色不但折服了本军将士的心，也使敌军的将士闻之胆寒。 这样，接下来的慈涧城争夺战双方的士气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次日清晨，李世民亲率五万步骑进攻慈涧，王世充在城下列阵相迎。 双方你来我往反覆冲杀了十几个来回，最后，王世充怯战，撤出慈涧，退守洛阳。 王世充一撤，其他镇堡军心动盪不已…… 李世民立刻从慈涧发出军令，命进驻在宜阳的史万宝部二万精兵攻占龙门，切断洛阳和襄阳之间的联繫；刘德威部二万精兵东出太行山，围攻怀州，切断洛阳与虎牢关地带的联繫；集结在洛口附近的王君廓进攻洛口仓，切断洛口仓到洛阳的粮食补给线；屯兵于河阴的黄君汉向南进攻回洛仓，切断洛阳与回落仓之间的粮道。然后自己亲率大军屯驻于北邙山下，营阵相连，从北面威逼洛阳。 五路大军的一旦达到了自己预期的战争目的，将从四面挤压，缩小了包围圈，扼困王世充于洛阳弹丸之地。 六十六 洛水会谈 李世民五路大军同时行动，声势浩大，洛阳四周震动。 洧州长史张公谨率先献出州城向李世民投降。 这是继秦叔宝、程咬金、李君羡、罗士信等人之后从王世充阵营投过来的又一名重量级人物。 遥想公瑾当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错了！错了！这里说的是三国时代的周公瑾，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看看黄历吧，都已经大唐开国武德三年了！ 嗯，是了，此公瑾非彼公瑾。 此公瑾姓张，字弘慎，魏州繁水人，能谋善断，且天生神力！ 可惜《说唐》和演义史中都把他弱化了，只说他是燕山罗艺手下的帅府旗牌官，和史大奈住在顺义村，后与秦叔宝结交，同在贾家楼结义，很平凡很琐屑的小人物。 歷史上的张公瑾可牛多了。 在日后的玄武门事变中，薛万彻、谢叔方率军闯宫，情势危急，正是张公谨独自一人拽断铁锁，力托重逾千斤的宫门徐徐下放，挽救了里面的李世民、尉迟敬德等人。 每读史至此，总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说唐》里面那个“身长一丈，腰大数围，铁面鬍鬚，虎头环眼，声如巨雷”的隋唐第四条好汉雄阔海。小说中雄阔海奋不顾身，力举千斤闸，用一腔热血保住了无数英雄好汉的性命的情节仿佛就是以张公瑾为原形来写的。 张公瑾降唐后不久，邓州豪强也发起了暴动，挟州刺史献城降唐。 八月十四日，奉命从河阴向南进攻回洛仓的黄君汉旗开得胜，一举俘获了回洛仓守将达奚善定，成功地攻克了回洛仓。
第70页 郑太子王玄应与将领杨公卿等人数次反扑，均告失败，最后只好在回洛城的西面修筑了一座新城，与黄君汉相持。 …… 王世充慌了手脚了，觉得有必要和李世民同学好好谈一谈。 于是，在洛阳城西北的青阳宫前列阵，隔着洛水河，吩咐几个大噪门向驻扎于北邙山下的唐营喊话：“奉天承运大郑皇帝诏请唐国秦王李世民前来听话。” “奉天承运大郑皇帝诏请唐国秦王李世民前来听话。” “奉天承运大郑皇帝诏请唐国秦王李世民前来听话。” …… 喊话像山谷里的回声似的，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闹腾了一壶茶功夫，远远只见唐营寨门大开，唐军整装而出，衣甲鲜明，蹄声如雷，杀气腾腾。 相形之下，郑军将士相顾失色。 不一会儿，唐军已经列阵以待。 中军帅旗下的李世民朝王世充扬鞭断喝：“姓王的，你拽什么拽？！四海之内皆承唐正朔，你在这儿胡言乱语，小心我以诽谤之罪砍你狗头！” 王世充缩在阵中，闻言色变，却不敢出列，命人到河边传话：“隋失其国，天下分崩，唐称帝于关中，郑称帝于河南，井水不犯河水，大王何故兴师来犯？” 李世民朗声道：“天下皆奉大唐为正统，只有你这贼狗头，还自称什么郑帝，狗屁！现在洛阳的士民都看不过眼了，盛情邀请我出兵前来，如果你识相投降，我可保你富贵，如果执迷不悟，那就请你好自为之！” 王世充答道：“天下百姓困于战乱已经很久了，你我双方息兵休战，和平共存，那不是很好的事吗？再说了，熊州、谷州在我势力可控的范围内，我舍而都不取，只求自守，就是为了咱们两家和睦相处，双边和谐发展啊。” 李世民：“啊，我呸！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熊州也罢，谷州也罢，我此番前来，不席捲河洛之地誓不西还。” 王世充吓坏了，弱弱地说：“大王只要肯休兵罢战，世充愿割地求和。” 李世民仰天大笑：“奉召取东都！不令讲好也！” 笑声伴着秋风掠到王世充的脸庞，王世充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 本来只想和对方好好谈谈，没料到反被对方狠狠地嘲弄和教训了一番，更令人郁闷的是，面对对方的张扬跋扈，自己竟然嗫嚅无以言对，待要发动大军冲上去群殴，可是，又隔着这样一条洛水河！ 愣了半晌，算了吧，就这样恨恨收军吧。 主子如此懦弱，部众就很难再强撑了。 打工的，在哪打不是打？而且，没准换了老闆更加好混。 九月十三日，继洧州、邓州之后，颍州总管田瓒请举山南二十五郡投唐。 九月十九日，尉州刺史时德叡率下辖的杞、夏、陈等七个州归降。 李世民除了改换州县名外，各州县长官的官职一概保留，且称之为大唐功臣。 黄河以南的其他州县得知详情，也就坚定了投唐的决心，纷纷举城投降。 到了九月底，王世充的地盘已经支离破碎了，剩下来的城邑也成了消息阻断，毫无联繫的独立小单元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同样会一一纳入唐帝国的版图上了。 王世充傻了，不復有当年北氓山大战李密的豪气和弒主篡位的狂妄了。 这接二连三的大规模叛降行动就像一根根闷棍打在他的身上，不，是心上。 王世充直想哭。 “唐童，如果老天爷开眼，让我捉到你，我不把你碎尸万段不泄我恨！” 听了王世充咬牙切齿的哭诉，老天爷似乎真的开眼了，很快，他就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六十七 单鞭夺槊 在其他四路大军不断地折腾的同时，李世民还在本路大军中分派王君廓等人四下里清扫洛阳的外围据点，为瓮中捉鳖的伟大时刻作积极的准备。 当然，自己也没闲着，经常亲自巡查战场，寻找战机。 九月二十一日，李世民走到位于邙山脚下的北魏宣武帝元恪陵墓查看敌情时，死神又一次悄悄向他迫近。 这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有五百玄甲兵。 所谓玄甲兵，《资治通鑑》载：“秦王世民选精锐千余骑，皆皂衣玄甲，分为左右队，使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分将之。每战，世民亲被玄甲帅之为前锋，乘机进击，所向无不摧破，敌人畏之。” 李世民建立的这支玄甲兵比东汉的幽州突骑更强悍，其组成成份非常复杂。 《资治通鑑》中记载李渊早年在太原游击突厥时，曾“选善骑射者二千人，使之饮食舍止一如突厥，或与突厥遇，则伺便击之，前后屡捷，突厥颇惮之。”这二千人即玄甲兵的前身，太原起兵后，东突厥曾“友情提供”良马二千匹，骑兵三百人，西突厥史大奈也在会宁率部来附，再加秦叔宝、程知节带来的关东骁骑和尉迟敬德带来的八千定扬骑兵，还有徵薛仁杲和平李轨后招抚的陇西锐骑等等，就纠合了四方骁悍的骑兵部队，再在此基础之上选拔的两千人，那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的。 玄甲兵身上穿的全是黑色的铁质的明光甲：以兜鍪护头，兜鍪两侧有向上翻卷的护耳，下面缀有垂至肩背用以护颈的顿项；身甲前部分成左右两片，前胸和后背都有大型的椭圆形甲板，这种甲板经过打磨，在阳光下反光强烈，像一面镜，给敌人以强大的视觉冲击；胸甲和背甲在两肩上用带扣联，甲带由颈下纵束至胸前再向左右分束到背后，然后再束到腹部。腰带下左右各一片膝裙，腿缚吊腿；两肩的披膊有两层，上层作虎头状，虎头中吐露出下层金缘的绿色披膊，防御性能严密而坚固。
第71页 配以的武器装备如下：弓箭，唐军一般人带胡禄一个，可以装三十支箭矢。马鞍旁有马弩装备，能射二百步。长柄格斗武器统一用槊，短柄格斗武器主要用环首刀，还有啄、锤、斧、鞭等砸击类兵器。 一千玄甲兵中，分成左右军，左军由秦叔宝、程咬金统领，右军由尉迟敬德、翟长孙统领。 这次陪同出来巡视的正是尉迟敬德和翟长孙统领的右军。 五百人马一起巡视战场，移动的目标比够大。 很快就有探子向龟缩在洛阳城内的王世充报告了这一情况。 真是天赐良机！ 王世充闻报大喜，周身热血沸腾，马上领了近万名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沖向报导现场，马蜂出巢一样密密麻麻地涌了上去。 郑军虽然人多势众，来势汹汹，但对于李世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险情。他像以往一样，沉着冷静的命玄甲兵一边放箭，一边组织好阵形退却。 不料，这一次，李世民还是大意了。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次王世充的阵中有了一个非常厉害的狠角色。 这个人就是当年在瓦岗寨中威名赫赫的“飞将”单雄信！ 单雄信不但武艺高强，而且骑术精良，更难得的是胯下的那匹“闪电乌龙驹”，来去如电，快捷绝伦。 王世充一万骑兵如狂潮一样捲来的时候，玄甲兵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条小堤坝，显得极其单薄，很快就被沖开了缺口。 单雄信就在这缺口当中挺槊骤马如离弦之箭长驱杀入。 而暴露在缺口正中的正是李世民！ 尽管李世民也是一个武勇剽悍的虎将，可是，要提刀挡住单雄信这一槊，显然不大可能。 单雄信这一槊藉助了马匹高速运行时所挟的巨大惯性力，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面对单雄信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李世民似乎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既闪避不及，又无从抵挡，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一生功业和威名就要化作乌有……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只听有人暴喝一声：“看鞭！”犹如晴空起个霹雳。 跟着啪的一声，火星迸溅，只见单雄信伏倒在马上，长槊脱手，口中狂吐鲜血，仗着战马神骏，旋风一样打了个弯熘了。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尉迟敬德鬚髮俱张，神威凛凛立马于李世民身边，左手执鞭，右手握槊——那槊竟是从单雄信手中硬生生夺过来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 众人惊呆了。 原来，就在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单雄信挺槊刺向李世民之时，尉迟敬德正好在李世民的左侧，因为距离太近，他跟李世民一样，无法挥动自己的长槊去架单雄信那致命的一槊，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地抛开了手中的长槊，以横打直，从斜刺闪出，所谓艺高人胆大，等单雄信刺过，勐伸右手照其握槊处抓去，掌一沾上槊杆，便如虎钳一样牢牢捉定，左手从背后鞭囊里抽出铁鞭照其后心打去，正打在背后的护心板甲上！ 尉迟敬德抛槊、抓槊、抽鞭、鞭击、夺槊；单雄信骤刺、挣槊、吐血、旋马……一系列动作迅如电光火石，看得众人目眩神摇，惊心动魄！ 尤其是郑军士兵，看着尉迟敬德大为惊恐，疑为天神！ 史载：世充兵稍却，敬德翼世民出。 可是，对于李世民而言，平生大风大浪不知所歷凡已，哪儿吃过这样的哑巴亏？也正因为如此，有史家语，就埋下了他年必杀单雄信的理由。 半路上，正遇上屈突通从营中拉出的救兵，李世民惊魂已定，引军合在一处，扭头向王世充勐攻。 尉迟敬德杀得性起，单枪匹马出入重围，大砍大杀，如入无人之境，往返无碍。 很快，郑军在气势上就崩溃了。 这一仗，唐军俘虏了王世充的大将陈智略和六千名排槊兵，斩杀了一千余人。 王世充和单雄信闹了个灰头土脸，领着剩余的一两千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回洛阳。 王世充，你浪费了老天送给了你的一次绝佳良机，这能怨谁呢？ 不过没有关系，回去多烧两柱香，还会有机会的。 六十八 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爱你 排槊兵是王世充的王牌部队，被李世民的玄甲兵一番勐砍，竟然损失了七八千人！ 这一仗，让王世充又惊又怕，逃回洛阳城后，继续发扬了龟缩不出的革命作风，死撑着等李世民回心转意或者粮尽后退兵。 李世民回营帐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抬来一箧金银赏赐给尉迟敬德，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丈夫意气相投，自当肝胆相照！如果之前大家对尉迟将军有什么疑虑的话，经歷过今天这件事，就不再应该有什么嫌隙了。” 此言一出，屈突通、殷开山等人纷纷低下了头…… 当初尉迟敬德在介休率部降唐时，李世民授他右一府统军之职，仍然率领跟随他一起投降过来的八千人。 骨灰级的老将屈突通大惊，赶紧劝告李世民，所谓贼军初降，人心不稳，不要轻抛真心，多加防范等等。 李世民不以为意，一笑了之。 洛水会谈后不久，跟随尉迟敬德一起投降的寻相居然领着那八千介休旧部逃离了军营。
第72页 逃之前，寻相也找过尉迟敬德商议，却遭到了尉迟敬德极力反对。 其结果是，趁尉迟敬德熟睡后，八千定扬军，逃得一个不剩。 唐军上下愤慨，立刻囚禁了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既不申辩，也不反抗，泰然处之。 屈突通、殷开山等人这回抓住了把柄，坐不住了，纷纷向李世民进言：“尉迟敬德兇勐无比，现被囚禁，雠隙已构，请殿下赶快杀了他，以绝后患！” 李世民淡淡一笑，说：“尉迟敬德要叛逃的话早就逃了，哪里会等到寻相这帮人都跑了还坐着等我们捉？” 然后亲自去牢房释放了尉迟敬德，把他带回自己的卧室内，说：“丈夫不顾细谨，君子不辞小让，今日之事，不必耿耿于怀，我绝对不会听信谗信伤害忠良的，喏，这里是五十两黄金，如果你真的要走，就带上当作路费吧。” 看着李世民一脸的赤诚，尉迟敬德感激得热泪盈眶，良久，才深情地说了一句：“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两人四目相视，十指紧扣，经过这件事，心与心贴得更近了。 玄甲军建制后，李世民还特意授之玄甲军左军统制之职。 因为李世民的信任，终于换得了尉迟敬德的一往赤诚。 尉迟敬德艺高胆大，不但挥鞭击槊功夫了得，而且骑术精湛，在万军中冲锋陷阵收放自如，毫民不伤。除此之外，更有一项无人能望其项背的绝活——在马上空手夺白刃。 史载其“每单骑入敌阵中，敌丛矟刺之，终莫能伤。”且“夺取贼矟，还以刺之”。 单鞭夺槊一幕只是在李世民跟前的牛刀小试。 他曾经有过一项纪录：手无寸铁站在乱军之中，面对着敌人刺来的长槊随抓随掷，不一会的功夫，就把数十名围攻敌军的长槊全部夺下抛掷在地下，吓得这敌军心胆俱裂，惊唿四散。 在隋唐年间，击槊高手中排名第一的应该是程咬金。 如果程咬金挥槊刺击尉迟敬德，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史上两人没有交手过，无从知晓其后果。 但除了程咬金外，排名第二的单雄信和排名第三的李元吉都和尉迟敬德过了招了。 单雄信的表现是：长槊被夺，背遭鞭击，狂吐鲜血，一败涂地。 那么李元吉呢？李元吉和尉迟敬德对阵的结果如何呢？ 回答是：结果比单雄信更惨。 李元吉听说了尉迟敬德的本事，心中大为不服，提议除去槊首后，双方比试一场。 尉迟敬德傲然道：“我自当遵命除去槊首，但大王不必！” 李元吉闻言大怒，心中说：“黑大个狂得可以，所以提议除去槊首是担心刀枪无眼，不慎刺死了你二哥面上须不好看，既然叫我不除，那么就让你死得很难看。” 两人上马，先拉出一箭距离，然后各自挺槊纵马对沖，待到二马相交，李元吉仗着臂力惊人，把长槊的槊首抖出一团槊花，照尉迟敬德的面门用力勐刺，这一刺又狠又准又快，确实不负击槊高手的称号。 就在众人惊唿之中，只见尉迟敬德不慌不忙，横槊一搁，然后就势兜转轻轻一搠，正趁双马错位之际直搠向李元吉的背心，众人又是一声惊唿，不料尉迟敬德只是虚指，已收回了长槊。 这一下，赢得了全场掌声。 李元吉又羞又怒，扭转马头又挥槊刺来。 尉迟敬德又是一搁一点，不但轻松化解了对方攻势，反击的余地绰绰有余。 李元吉气坏了，再来。 两人反反覆覆交了十几回合，每次李元吉正刺、斜刺、侧刺、上刺、下刺……变化无穷，可是尉迟敬德来来去去只是一搁一点，就把李元吉制住，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李世民有心挫挫四弟的锐气，叫停了二人，故意问尉迟敬德：“夺槊难还是和避槊难？” 尉迟敬德据实回答说：“夺槊难。” “那你能不能夺下齐王手中的长槊？” 尉迟敬德看了看李元吉，笑笑说：“试试吧。” “试试吧”这三个字就像三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李元吉的脸上。 李元吉气翻天了去，看着已经抛下了槊杆的尉迟敬德，凶性大发，哇哇怪叫着攒槊拼命刺去。 两人因为刚刚中止了比试，距离并不远，尉迟敬德来不及纵马，李元吉的长槊已到胸前，众人又吓得大叫，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敬德勐扭狼腰，探下身来，蹬里藏身，躲过了这兇勐的一击。 可是，这一次，李元吉突然止了马，手却不停，左一槊、右一槊照着尉迟敬德连连搠捅。 可是他刺出的每一槊都在尉迟敬德的闪躲晃荡中轻轻易易的就避过了，虽然每一槊相差不过数寸，却始终刺他不着。 就在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之际，突然听尉迟敬德笑道：“大王小心了。”话音刚落，李元吉在手中不断挥舞的长槊竟已鬼使神差地到了尉迟敬德手中。 李元吉输得无话可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 为了报答李世民的知遇之恩，尉迟敬德简直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世充的侄子王琬曾身披华甲，骑隋皇泰主的御马耀武扬威于两军阵前。
第73页 李世民只问了一句：“谁能擒杀此人？” 尉迟敬德应声而往，跃马横鞭，倏忽到了王琬跟前，用力一拽，将王琬手到擒来，拽过自己的鞍前，牵着御马飞奔回来。 这几个兔起鹘落，等王琬的手下反应过来时，尉迟敬德已经回到李世民跟前了。 两军皆惊。 当然，尉迟敬德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也有一个人一直默默注视着，却不作声。 这个人就是和他并称一时瑜亮的秦叔宝。 看着尉迟敬德大出风头，秦叔宝依然我故，一如既往以自己的方式悄悄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 每有敌军骁将在阵前挑战，别人搞不定的时候，他才站出来。 史载其“未尝不身先锋鏖阵，前无坚对……每敌有骁将锐士震耀出入以夸众者，秦王辄命叔宝往取之，跃马挺枪刺于万众中，莫不如志。”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之外，李世民帐下还有一个比他们更勐更强悍的悍将——罗士信！ 这註定是一个将星如雨，勐士如云的年代。 十月十五日，李世民突然收到了罗士信攻克千金堡的消息…… 六十九 罗士信智取千金堡 620年十月，罗士信率部袭击王世充的硖石堡得手，既而进围洛阳北面的千金堡。 千金堡守军凭着城高墙厚，坚守不出，罗士信勐攻了几日几夜后，毫无进展，而后继粮草不济，只好落寞撤军。 十月十五日，下元节，水官解厄之日。 夜，天微凉，圆月如画。 千金堡内士民皆缠五色丝线月下相庆。 城外突然人声嘈杂，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也有女儿说话的声音，甚至有婴儿啼哭声。 城上守军往下张望，只见月下有黑压压一大群人，几个年老的长者在隔着护城河叫门。 守军喝问：“城下是什么人在叫门？” “我们都是从东都逃出的百姓！” “既是东都人民，为何不在家过节，连夜赶到千金堡来？” “东都王世充残暴，我们不堪忍受，听说千金堡已被大唐罗将军攻克，所以特来投奔！” “啊？！我呸！你等身为大郑子民，不思报国，反而一心投敌，耻也不耻？！” “你……你说什么？” “说什么！睁大你们的狗眼，千金堡上的旗号还是大郑的！罗将军攻克了千金堡了？发你们的清秋大梦去吧！” “啊？罗将军不在这儿呀？”城下开始不安地骚乱起来…… 有人说：“既然罗将军不在这儿，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有人抱怨地说：“这挨千刀的王世充，哪天才是他的死日哟！” 一伙人熙熙攘攘了一会，陆续散去。 城上的守将看着渐渐远去的幢幢黑影，忍不住杀心大起，想：反正都是手无寸铁的刁民，既然对大郑忘恩负义，那就把他们全部干掉！ 这样想着，便命士兵开门追击。 城门才开一半，突然炮声大作，大门两侧竟有无数伏兵，刀砍矛捅，涌进城来。 不到一柱香功夫，千金堡宣告陷落。 前来受降的正是以勇悍闻名于世少年大将罗士信！ 不用说，刚才那一伙前来叫城的百姓全是他请来友情演出的群众演员。 从最初的勐攻，到声称粮尽撤军，到夜半叫城，再到开门攻击……整一部戏情节紧凑，衔接自然，这当然得归功于编剧兼导演的罗士信。 勇勐之余，竟然还有这样的智谋和文艺细胞，绝非尉迟敬德一类粗人能比了。 坚城千金堡一陷，洛阳周边一直负隅顽抗的州县士气一落千丈，直逼冰点。 此时，史万宝已占领了龙门，黄君汉占据了回洛城，从北面切断了洛阳的粮道。 十月下旬，王君廓以十三骑破郑军万人，也已成功地截断从洛口仓到洛阳的东北粮道。 王君廓也是隋唐年间的一个勐人。在演义史中，他是瓦岗寨的先锋官，长着一把威风的鬍子，手使大关刀，外号“赛关公”。而实际上，他也真的曾在瓦岗寨李密的手下混过一段日子。 小时候的王君廓就勇力绝人，稍长，以贩马为生，善于偷盗，为祸乡里。史书记载其曾经背一个里面安装了倒刺的竹制捕鱼器具出门，路遇一个丝绸商，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冷不防扬用渔具套住商人的头，然后就把丝绸抢走了。这一件小事，足现王君廓品行之劣。 后来趁天下之乱占山称了王，仍不失无赖本色。先设计打败了隋河东丞丁荣，而后不敌宋老生的勐攻，于是玩了一招诈降计逃脱，遇上李渊起兵招降，却没有回应，先反投李密，又觉得待其不厚，才转投李唐。 就是这样一个无赖将军，打起仗来可真不含煳。先在洛口大败郑将郭士衡、许罗汉， 然后又率部攻克轘辕，大败王世充手下大将魏隐，真“以十三人破贼万，自古以少制众，无有也！” 至此，洛阳四周，除东边虎牢一线在郑军手中外，其余三面均被唐军占据。 可是，直连虎牢的东边门户也好不了哪儿去。 首先是管城守将郭庆，面对前来攻城的李勣刀枪未动，先勾搭上了。
第74页 郭庆曾经是李密时代的瓦岗军荥阳郡守，与李勣交情非浅，后来瓦岗兵败后不得已归附了王世充。现在李勣的出现，让他兴奋不已，两人旧情復炽，你来我往，互写书信。郭庆在信中表示愿意效力李唐，建功立业。 这封信却被他的老婆看见了。 他的老婆是什么人呢？竟然也是王世充的侄女。 注意这里面的“也是”二字，原因是王世充也嫁了一个侄女给裴仁俨。真不知王世充到底有多少个侄女。 老婆看了信后，大骂郭庆道：“死鬼，叔叔把我嫁给你，可谓皇恩浩荡，待你不薄，现在你不恩报国，却生反心，像你这种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之徒，绝对没有好下场的！”而后自杀身亡，不愧一奇伟之烈女！ 郭庆乃拭泪厚葬，然后举城投唐。 郭庆一降，犹如多诺米骨牌一样，荥州刺史魏陆、阳城县令王雄、汴州刺史王要汉等人纷纷举城降唐。 从十月二十一日开始到十一月初，李勣兵不血刃，一举拿下了洛阳东面三州四县之地。 十一月一日，唐将李大亮奉命进逼襄阳，于当日攻克襄阳外围的樊城镇，斩郑军大将国大安，连夺四城十寨。 十一月二十九日，李大亮再度攻占沮州和华州，斩杀守敌近万人，襄阳岌岌可危。 十二月初，许州、亳州、随州相继宣布归降唐朝…… 王世充的地盘在一天天萎缩。 王世充坐在洛阳城内空旷的大殿上，抬头仰望漫天飞舞的雪花，感到了一种透彻心扉的寒冷…… 七十 骠骑大将李君羡 621年的新年是王世充这辈子中过得最不安稳的一个新年。 李世民的军队已经在城下围困了四个多月了，不但没有撤退的意思，而且还在不断地收缩着阵形。 望着久雪初晴后灰沉沉的天，王世充感到要窒息了。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大绳子套在自己的勃子上，正在一点点地勒紧…… 屋檐下伸下来的的冰柱如狼牙交错，仿佛要择人而噬嘴。 新的一年已经来临了。 王世充清楚地知道，如果任由事件发展，大郑帝国将无可挽回地走向覆亡。 不行，得想办法来改变这个苟延残喘的现状。 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王世充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窦建德。 窦建德会在自己这日趋蹙窘的时候伸出援手吗？要知道，在唐军进迫洛阳之前，自己和窦建德还在不停地相互攻击啊。 王世充一阵茫然。 内无粮食，外无援兵——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王世充决定派出自己的侄子代王王琬远赴河北向窦建德求救，另外下令太子王玄应领兵前往虎牢关押送粮食回洛阳。 回洛仓和洛口仓两大粮仓已被唐军严密的控制，能为洛阳送粮食的地方也只有虎牢关了。 事不宜迟，哥俩接到命令后，立即动身。 下面分头说说这哥俩一路的遭遇。 先说哥哥王玄应。 王玄应一路通畅无阻地到达了虎牢关。 叔叔王行本非常配合筹措好粮食，组织好运输队伍，送他离关返回。 这个王行本并非河东蒲坂守将王行本，其字“仁则”，在着名电影《少林寺》中是个兇狠恶毒的大反派。 在回的路上，王玄应遇上了一名大唐勐将，虎视眈眈着，准备半路打劫。 这个勐将的名字叫李君羡。 喜欢看戏说歷史一类电视剧的读者，应该对这个名字不会陌生，在《至尊红颜》、《大唐情史》中，这个人有相当的戏份，而且是情戏居多——关于他和年轻武媚娘的情戏。 君羡，君羡，令“君” 都“羡”，就因为这个好名字，竟引发了编剧们丰富大胆的想像力，把李君羡安排成李世民父子的情敌，轰轰烈烈地演绎着多角恋大戏。 实际上，李君羡还有一条小名，叫做“五娘子”。 因为这个小名，招致了杀身之祸，结局很惨。 苏东坡说：“汉景帝以鞅鞅而杀周亚夫，曹操以名重而杀孔融，晋文帝以卧龙而杀嵇康，晋景帝亦以名重而杀夏侯玄，宋明帝以族大而杀王彧，齐后主以谣言而杀斛律光，唐太宗以谶而杀李君羡，武后以谣言而杀裴炎，世皆以为非也。” 也就是说，李君羡之死，其冤其惨，堪比周亚夫、孔融、嵇康这些人。 好了，这是后话，以后再表，现在先请李君羡先生隆重出场。 史载：“李君羡，洺州武安人。初事李密，后为王世充骠骑，恶世充为人，率其属归高祖，授上轻车都尉，秦王引置左右。” 也就是说，李君羡最初也是瓦岗军中的一员大将，在北氓山李密战败后，改投了王世充，和秦叔宝、程咬金一样，因为鄙薄王世充为人，在九曲大战中一起投奔了李世民，被引置左右，授上轻车都尉。 李君羡出现的地方叫黑松林。 林密，沉寂。 天大寒，滴水成冰。 没有风，风仿佛已被冻死。 密云低压，林间透出阵阵肃杀之气。 王玄应就在这阵阵肃杀之气中走来，神色凝重。
第75页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君羡突然大喝一声：“杀！” 蓄势待发的两千伏兵从林中山唿海啸杀出。 郑军的运输大队登时慌了手脚，仓猝应战。 以有备战不备，李君羡在气势上占有的绝对优势。 随着惊唿声，吶喊声，厮杀声，马鸣声，刀剑互击声一阵乱响过后，雪地上尸首横卧，伤者翻滚哀号…… 李君羡提起手中的大刀，望空一抖，刀刃上未干的鲜血立刻甩落在雪地上，雪白的路面便出现了点点血花，殷红如梅。 这一战，李君羡大获全胜，缴获粮车无数，王玄应仅以身免。 七十一 天下大势 话说王琬和长孙安世等朝臣带着大量金玉珠玩出现在窦建德的面前后，开始了二人之间的精彩对话。 窦建德（以下简称窦）：小王，你……怎么这么客气呀？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我生气的啊。 王琬（以下简称王）：呃，窦伯伯，是这样，现在李世民到我大郑地界搞搞阵，我奉大郑天子圣旨特来请求救援的，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窦：靠，这么直接，原来是用珠宝来做交易的啊？这笔买卖制不过，李世民要怎么搞就怎么搞，我可管不着，也没法管。 王：窦伯伯，你可不能坐视不理，李世民要这么搞来搞去，一旦搞大了，这天下大势就没法收拾了。 窦：天下大势？去年洛阳老道桓法嗣不是用《孔子》啦，《庄子》啦解说图谶，说你们大郑正是“天命所归”吗？怎么李世民这一搞就会搞得不可收拾了呢？ 王：切，窦伯伯，你不会是秀逗了吧？天命有归，也关乎人事的啊。杨坚建隋，大家都说是繫于天命吧？可是，你看，经过杨广这么一折腾，不也没法收拾，彻底完蛋了吗？ 窦：哈哈，好个关于人事。现在大夏百姓安居乐业，国势蒸蒸日上，正应该继续励精图治，以秉承天下正朔，实在不能再整天动刀动枪打打杀杀混日子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李唐兴师伐郑之前，是想和我结盟合伙抢劫洛阳的，被我谢绝了。 王：不动刀动枪打打杀杀，怎么拜码头？怎么混堂口？怎么开疆拓土？伯伯，别玩我啦，救急不救穷，如果你不肯施加援手，我全家肯定死翘翘。 窦：全家死翘翘？哼，你叔父确实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啊！ 王：哇，这么毒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啊？我全家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窦：别忘了我和你叔父在新乡，黎阳是有旧仇新恨的哦，要我求援，请给我一个理由先。 王：伯伯不会不知道吧？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做大事的，还拘谨于过去的这点点嫌隙啊？ 窦：可是，我有点近视，我看不到发兵的利益。 王：伯伯一定是揣着明白装煳涂了，现在唐有关西，郑有河南，夏有河北，正好三足鼎立。如果大郑完了，大夏也一定会跟着完啊。 窦：好一个三足鼎立，可是，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我所希望的是能坐收渔翁之利哦。 王：晕，所谓唇亡齿寒，哪里轮得到你做什么渔翁喔。 窦：此话怎讲？ 王：洛阳是大郑的地盘不错，可是，别忘了，它同时也是大夏的南面屏障，一旦洛阳沦陷，河北会暴露在李世民的兵锋之下了，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了。 窦：小王，按照你的说法，我是非出兵不可了？ 王：非出兵不可了。 窦：既如此，我同意出兵了。 王：真的？ 窦：真的。 王：耶！窦伯伯，我爱你！ 窦：不必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王：…… …… 其实，王琬未到之前，窦建德就一直关注着洛阳的战事发展，天天召集谋士针对最新战争态势进行评论和商议对策。 从目前的情况看，李唐平薛礼，亡李轨， 灭刘武周，紧跟着又勐攻洛阳，这一系列行动表明其志非小，洛阳一失，李世民的兵锋肯定指向河北。 所以，中书舍人刘斌分析说：“现在唐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取洛阳，目的是尽快解决王世充，然后转向河北。洛阳一失，则大夏南部门户洞开，到时，唐军不但挟有灭郑之威，而且兼併了大量兵马粮草，对大夏威胁不小！不如和王世充解除旧怨，夏郑结盟，对唐军进行前后夹攻，一定可以大获全胜。然后施借道灭虢之计，一举灭郑，重新编制其军队，再乘唐军士卒疲惫厌战，一举破之，天下可定！” 真是铁算盘，计中计！ 窦建德大乐，早定下了出兵援郑之心。 但为了能达到这个奇效，虽然在戏耍王琬后，答应了他的请求，也郑重其事地派使者往见王世充，作出了书面的允诺。可是，并不马上发兵，而是在等待着郑唐互打得元气大伤的时机到来。 所以，在等待中，一面南下与孟海公争地盘，一面派遣礼部侍郎李大师前往唐营做和事佬，劝李世民罢兵西撤。 李世民将李大师扣留了，对其规劝未作答覆。 唐、郑、夏三大割据政权的中原大决战势在必行。 七十二 丘行恭的写真像 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
第76页 二月。 620年的二月。 十三日清晨，李世民率大军进驻青阳宫，进一步缩小对洛阳城的包围。 王世充得到窦建德的承诺后，就像吃了壮阳大补药，胆气陡壮，豪情勃起，变得很男人很暴力起来，得到了消息后，马上点了二万精兵，倾巢出动，自己拎了把青光闪闪的刀子沖在最前面，杀气腾腾直奔青阳宫。 这时的唐军刚刚建好营寨。李世民对营中众将说：“大伙儿不要怕，这是王世充最后的困兽斗了，只要顶住了，贼军就穷途势屈，无力再战，那时取洛阳，就如探囊取物了！” 然后命屈突通率五千人渡过榖水正面迎击王世充，自己亲率五十玄甲兵从左侧横插敌阵。 《孙子兵法》云：夫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正奇相合，如环无端，这是李世民惯用打法。 大军正面出击，骑兵侧面迂迴穿插，很容易把对方的阵形分割、打乱。 这种打法也一直被后世的岳飞、朱元璋、常遇春等人所推崇和效仿。 但前提是要有作战勇勐的悍将来负责侧面冲锋陷阵。 李世民手下不乏这样的悍将，可是，他更多的是把这样的机会留给自己。 取霍邑打宋老生时是这样，浅水原打薛仁杲是这样，柏壁打宋金刚也是这样…… 今天，打王世充也是这样。 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 李世民骑着心爱的“飒露紫”一马当先，像一支离弦之箭插入敌阵，双刀疾舞，因为来势太勐，几乎无人敢挡其锋，竟然横空穿出敌阵！ 看着这个突然袭来的杀神，郑军士兵大骇，闪躲不及中，被随后跟来的五十精骑层层的左噼右砍，犹如斩瓜切菜一般。 就这样，郑军被沖得晕头转向，一片混乱。 李世民杀得兴起，策马又杀回来，东边一冲，连伤几人，西边一转，又砍翻几个，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或惨唿倒地，或抱头鼠窜，心中好不痛快。 突然，一条长堤横在面前，马不能前。 原来已经到了榖水岸边。 李世民扭头一看，五十骑玄甲精骑竟不知什么时候甩在后头了，背后全是密密麻麻的郑兵。 李世民毫无惧色，拨转马头，酣唿着扬刀从堤上俯冲下来。 郑军大惊之中，纷纷拈弓搭箭，望空射来，一时间矢如雨急。 勐听“飒露紫”狂嘶一声，前蹄一滑，伏跌在地，李世民“唿”的一声像一只风车翻过马头一头栽在地上。 郑军士兵大喜，一齐前沖，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挥刀舞枪，抢立奇功。 眼看李世民顷刻间就要命丧黄泉！ 在这危急关头，勐听有人大喝：“大王休要担心，丘行恭来也！”跟着飕飕箭响，沖在前面的几个郑军士兵中箭呵呵怪叫，滚下堤坝。 李世民趁机爬起，抬头看时，丘行恭已策马到了跟前。 堤坝下的其余郑军不死心，掣刀攒枪，跃跃欲试，向上冲来。 李世民取出了弓箭，从容张弓搭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包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两箭，三箭，四箭……弦声响处，箭不虚发！ 丘行恭滚鞍下马，俯身细看“飒露紫”的前胸，竟已中一箭，深逾数寸。 “大王快上马！丘行恭来为你开路！”说着，丘行恭把自己手中的缰绳交给李世民，然后牵起“飒露紫”， 左手举起马鞍上下挥舞为李世民遮箭护体，右手操长刀，走在前面。 这两人一步一骑，视死如归，虽万千人，吾往矣！ “避我者生，挡我者死！”在唿喝声中，手脚不停，左右挥刀，敌人的头颅四肢，鲜血兵刀，在空中乱抛乱掷。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两人从辰时一直激战到午时，在血雨中前进，威风凛凛，恍如神人。 直到跟屈突通大军会合，方才脱困。 众人细看，二人全身如遭血洗，殷红可怖，身上的重铠，密密麻麻的嵌满了羽箭！ 解下战甲后，丘行恭俯首为“飒露紫”拔箭，岂料箭刚拔出，血喷如注，“飒露紫”凄鸣一声，怦然倒地。 李世民伤感不已，为了把这一刻永远定格，命人将此情此景刻于石屏上。 丘行恭也有幸成了照陵六骏中唯一一个附刻了人像的主角。 千载之下，我们仍然能从石屏上目睹这被定格了歷史的一刻：中箭后的“飒露紫”垂首偎人，眼神悽然，似有泪下，后体倾下，四肢松散乏力，作剧痛中的颤慄状；脱下战甲后的丘行恭头戴兜鍪，身穿战袍，腰佩大刀和箭囊，相貌英武，朗目卷鬚，低着头拔箭，救护之情，跃然石上！ 李世民有丘行恭这样的勐将，幸甚。 丘行恭能被石刻记录，幸甚。 可惜这块刻了李世民的亲题“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詟三川，威凌八阵”十六字的绝世真稀之宝竟被美帝国主义文化侵略者打碎，并于1914年被盗卖到美国，现存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乃我唐人千秋之耻万古之痛！ 七十三 转折 因为阵型被李世民的玄甲骑兵多次冲散，王世充与屈突通的正面鏖战也已接近尾声，这一仗，唐军总共斩杀并俘虏了七千余人，把郑军一直追到了洛阳城下。
第77页 骠骑将军段志玄杀得红了眼，跃马扬刀追着王世充的屁股打，深入了敌军腹心，竟然马失前蹄，跌倒在地，被郑军两名骑将夹持着渡洛水，冷不防被他奋然腾身跳起，将两骑将拉坠马下，然后夺过一匹马，急驰而归，数百骑尾追其后，但无人敢靠前！ 回城后，王世充彻底地阳萎了，紧闭城门，死心塌地地等候着窦建德的援军。 “不！你不能这样干！快起来，接着打！”坐在自己的都城洺州的窦建德如果知道王世充这么消极的话，一定会像一个拳击裁判员一样跳起来叫的。 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是自己坐山观虎斗，等唐郑这两头老虎相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时候才出兵的。 你王世充这样消极怠战，那怎么行？ 窦建德不满意王世充这么干，李世民就更不满意了。 二月十四日，李世民调集起两万大军不分日夜和洛阳城发起勐攻，希望一举拿下王世充，以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可是王世充打野战不行，打起守城战却颇有心得，不但防御部署严密异常，还把军中自行研制的升级版城防器具全部投入了战斗。 这些升级版的城防器具经过改良和加强后，端的是非同凡响。 比如投石机，普通版的投石机的要投掷五十斤的飞石，也就一百多步远，郑氏集团通过研制后，用铜片代替竹片用以制作旋转绞动片，同样的石块，投掷距离翻倍了，达到二百步之外。这种庞然大物，从城上居高临下抛射下来，挟着动能和势能，唿唿风响，声威赫然，可以把人砸成肉酱！ 再例如弩车，郑氏集团的加强版的弩车是用八张弓撑起来的，每张弓拉满的时候状如车轮，弩箭粗如臂膀，箭镞形同大斧，每次可以连续发八箭，射程在五百步以外！ 在这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勐烈打击之下，唐军伤亡无数。 半个月后，洛阳宫城安然无恙，但唐军已经筋疲力尽，反战情绪开始在军中蔓延。 甚至，连刘弘基、屈突通这些人也纷纷带头到帅帐请求李世民撤军。 “老大，不能再打了，再打，我们的队伍就耗光了，当下之计，先撤军为上。” “撤军？不可能！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看着刘弘基，李世民突然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变得陌生了。 弘基，你还是当日和我一起“出则连骑，入同卧起”的弘基吗？为什么你会变得这样怯懦，这样胆小了呢？是不是因为你做过薛举的俘虏，做过宋金刚的俘虏，才会变得这样可笑和琐小卑微了啊？ 想到这儿，李世民大声地说：“我们此番前来攻取洛阳，乃志在必得。现在中原各地已经望风而降，只剩这一座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只要我们继续坚持，指日可下，到时就一劳永逸了，现在功在垂成，怎么可以撤军呢？”然后传令全军：洛阳一日不破，我军一日不还；今后再有敢言撤军者，一律斩首。 刘弘基等人表面噤若寒蝉，不再说话，暗地里还是偷偷向长安打了小报告，所谓师老兵疲，钱粮耗尽，宜早班师，来日再战云云。 李渊也觉得洛阳之战消耗太大，于是下密诏召还。 李世民上表慷慨陈词说：“王世充原来占据着中原广大地盘，可是，自我军东来，大部分已经臣服，现在我们面临的仅洛阳一城而已，稍待时日，唾手可得！如果放弃不攻，各地贼兵就有机会死灰再燃再度联合，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李渊听后，取消了撤兵命令，更送来大批的肉蛋蔬菜水果大米犒军，明确指示：“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工作，早日结束战争，夺取洛阳后，宫城中的乘舆法物、图籍器械，子女玉帛，全部由秦王用来犒赏将士！” 得到了李渊的力挺，李世民安下心来了，不再强攻，开始深挖壕沟、高筑营垒，准备把王世充困死。 难道打不死你还困不死你？唐军上下，又开始众志成城起来。 这一招够狠。 其实，王玄应虎牢运粮未遂后，洛阳就开始粮食告急了，现在，彻底陷入断炊的绝境了。 城中米价疯涨，一匹绢只能换粟米三升，十匹布才换盐一升。百姓没有绢也没有布，更没有粮食，只能吃草根啃树皮，等到家里烧火用的稻草和房顶的屋樑上的木皮都吃遍了，就吃观音土，吃下去后，泥土沉淀坠腹，痛不能忍，一时间饿孚相枕于道，城中十室九空。 当初皇泰帝杨侗从外城迁入的三万户居民再加上城内的原有人口，饿后余生的不足三千户。 这个，窦建德可以出兵了吧？ 是的，窦建德终于出手！ 三月，窦建德亲率大军渡河南下，以雷霆之势击溃山东定陶，生擒盘踞周桥多年的孟海公，然后进发虎牢。 不过，窦建德这次亲征，多为后世所诟病。 有人说，其实，凭他这个时候的实力，根本用不着亲自挂帅，只需派出一员诸如刘黑闼之类的大将，进可据，退可存，就不会招致国灭身亡。 可是，纵观窦建德一生的行事为人，他断然不会这样做。 正如被俘后他跟李世民说的那一句：“今不自来，恐烦远取。”此战如果胜利，那就一定天下，如果输了，就愿赌服输，刘武周让宋金刚挂帅，宋金刚败了，两人就都得死；李渊让李世民挂帅，李世民败了，李渊也会玩完。所以，不用劳烦别人，一切责任自负！
第78页 七十四 侠之大者 在演义小说中，窦建德和李世民是舅甥关系，也因为这个缘故，罗成在金锁山擒住五龙后，恐回长安有变，于是，半路就用火把他们全部都烧死了。 实际上，窦建德除了和李世民的母亲是同一个姓外，并没有任何血缘亲戚关系。 窦建德，山东清河郡漳南县人，少尚豪侠，曾经一人孤身杀了几个打家抢劫舍强盗，胆色和力量都是超一流的。 最难得的是他还有一副侠义心肠，济困扶危，倾尽已力。有一次，窦建德正在田中耕种，听说乡里有人丧亲后却因家贫无力安葬，便大为嘆息，把正在劳作的耕牛送给了乡人，让他卖了换钱发丧。 所以，窦建德就是传说中的“侠义和英雄的化身”。 由于名高望重，窦建德为乡里所归附，当了个里长。 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但他从不为虎作伥，仗势欺人，相反，经常倾身待物，礼贤邻里。所以，他的父亲死的时候，乡里主动送葬的有一千多人。人们给他赠送的财礼，皆一概不收。 杨广募兵征高丽时，里长窦建德被徵募为了二百人长。 和窦建德一起被徵募的还有一个他非常要好的朋友，叫孙安祖。 相对而言，孙安祖的家境就比窦建德家差多了去了，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雪上加霜的是，徵兵这年，山东大水，孙安祖家属于受灾严重户，如果应徵去高丽了，家中老少肯定被饿死。迫于无奈，孙安祖向漳南县令提出了免徵申请。这个县令却一点人道主义精神也没有，孙安祖的一番申告，不但没换来他的半点怜悯，反而被他认定了是孙安祖存心逃避兵役，把孙安祖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板子。 孙安祖大怒，几天之后，潜入县府衙，成功地刺杀了县令，全身而退。 他的藏匿之处就在窦建德家。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久，窦建德窝藏孙安祖的事就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孙安祖也觉得无法再继续隐藏下去了，与窦建德辞行，窦建德慨然道： “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建议孙安祖招兵买马，做一番英雄事业，并且亲自出面，帮助李安祖召集了同乡数百人，在高鸡泊成立了反政府武装组织。 读史每到此，使人对窦建德的义薄云天的行径好生敬仰，借用金圣叹评《水浒》中的一句话，聊表心中仰慕之情：“为人处，一腔热血直喷出来，令人读之深愧虚生在世上，不曾为人出力”。 然后，窦建德像没事人一样，回家继续当二百人长。 窦建德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心理素质王”了！ 一直以来，官府就盯实了他，一句话，窦建德不是强盗头子也是个通匪之徒！ 要不，为什么别的人家都被抢被劫，而只有他家从来没事？ 现在好了，贊助杀人逃犯孙安祖成立造反公司的证据确凿！ 窦建德，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将作为呈堂证供！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大帮差役本着邀功请赏的美好愿望突如其来地袭击了窦家。 可惜，窦建德外出访友未归，这次密谋多时的行动竟然扑了个空，太伤自尊了！太污辱我们的智商了！差役们一怒之下，把窦建德家里的男女老少全部咔嚓了。 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窦建德悲愤莫名，迅速聚集了二百多人杀入县衙，然后投靠了清河郡内比较有前途的另一支反政府武装——高士达集团。 与此同时，孙安祖与高唐人张金称发生冲突，孙安祖当场挂了。 孙安祖手下的人马听说窦建德生意开张了，于是哗啦啦全跑来跟着混饭吃了。 要说窦建德的个人魅力，那可不是盖的，很快就吸引了大批的追随者，数目不下万人，俨然成了高士达座前的第一大将。 也是从这一刻起，窦建德就开始立志要做个侠之大者，为民请命，为民造福。 公元616年十二月，隋涿郡通守郭绚奉命率兵万余人来高鸡泊荡寇。 早就听说了高士达、窦建德兵强马壮，飞扬跋扈，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一路上郭绚长了个心眼，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大军尚未到漳南，高鸡泊里突然传出高、窦二人不和，为了争权夺势，彼此已经反目成仇，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不会吧？这两个狗头，竟然不知大祸临头，还在搞窝里斗！”郭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吧，你们斗好了，我先一旁歇着，等你们争个你死我活，有了结果，我再跟你们玩好了。” 主意打定，郭绚就地驻扎下来了，耐心地等待着高、窦二人相争的结果。 还好，没等多久，结果出来了：窦建德带了七千人狼狈不堪地来向郭绚求降。 不会吧？天下竟有这等掉馅饼的事儿？！郭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是掉馅饼了。等高士达领着大军在窦建德的后面喊打喊杀追过来的时候，郭绚如梦初醒，捏了一把窦建德的大腿，“哎呀！”窦建德痛得大叫，跳了起来。 郭绚再揉揉自己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是，没有错，窦建德确实就在眼前，还会痛会叫会跳。 而且，高士达的追兵在长河界地用长槊竖起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旁边的大旗赫然上书：“窦建德之妻”。
第79页 “高士达与我有杀妻之恨，不杀此人，誓不罢休！”窦建德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里似乎喷发着復仇的火焰。强烈地向郭绚请战。 两军列阵，高士达首先发起冲击，窦建德握紧拳头，等对方快到眼前了，才大喊一声：“杀！”手下七千精骑一起发起冲锋，可是，并不是向高士达冲锋，而是汇合了高士达的部队向郭绚发起了冲锋。 郭绚又回到了梦中，怎么啦？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亮闪闪的钢刀砍向他的脑袋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被窦建德这个泥腿子忽悠了！ 这一战，高、窦二人大破郭绚军，杀敌数千人，获马千余匹，军威大振。 消息传到杨广的耳中，杨广震惊了：一帮村夫野子，竟然杀了朝廷通守，这还了得？！于是，命太僕卿杨义臣率兵万余继续郭绚未竞的事业，到高鸡泊荡寇。 在演义史中，杨义臣是个小配角。作为杨林的弟弟，他做过的一件事就是在扬州摆了一个八面金锁阵，用来算计天下英雄，却被李元霸、裴元庆、秦用、梁士泰四勐八大锤破掉了，最后自已落了个自杀身亡的下场。生也窝囊，死也窝囊。 歷史上的杨义臣可是个勐人，祖籍山西代县，本姓尉迟，后蒙杨坚赐姓杨，曾经战突厥、平汉王、击吐谷浑、征辽东……立下赫赫战功，是个实力派战将。 这次受命来围剿高士达前，他已经干净利索地干掉了张金称的部队了。 所以，听说是这位勐人来了，窦建德就连忙向高士达建议说：“纵观朝廷上下大大小小的将领，善于用兵的，就杨义臣一人而已！现在他挟破张金称之余威，来势兇勐，兵锋正锐，咱们不如先引兵退避，使他欲战不得、欲罢不能，延长战争时间，等他们将士疲倦了，再趁机袭击，就可以一战而定胜负了。” 高士达微微一笑，向窦建德说：“别人怕杨义臣，我偏不怕，他胆敢兴兵来犯河北，我定叫他有来无还。这一次，你留守营中，看我先干他一仗，锉锉他的锐气。” 然后不容置辩，领军前去迎敌。 窦建德心神不定地在家里做饭、看门。 没多久，就收到了高士达在前方传回的捷报。 留守家里的将士都松了口气，互相击掌庆贺。 不料，窦建德闻讯后却脸色大变，仰天大叫：“我们大难临头了！” 大家愣住了，看着他，不知他何出此言。 七十五 诡异七里井 窦建德嘆息说：“士达哥初获小胜后，一定会轻视对方，如果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击那就大祸临头了，如果咱们不早作准备，就得跟着一起完蛋。” 说完，亲自率领了一百名勇士扼守险要地带，静等着高士达的大败。 老天没让窦建德失望，五天之后，高士达果然大败。 高士达本人在混战中掉了脑袋，杨义臣挥军如水银泻地一样淹杀过来。 料到你会败，可是没料到你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窦建德一看情形不对，虚晃了一枪，掉头就跑。 就在杨义臣本着除恶务尽的人生宗旨要把围剿进行到底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朝廷内侍郎虞世基因为忌恨杨义臣多功，在这关节眼上向杨广进言调杨义臣回朝。 杨广居然也同意了。 要不，怎么说隋朝活该是一个短命王朝呢？ 回家后的杨义臣不久就郁郁而终了。 所以说，这一次，窦建德真是险过了剃头。 等杨义臣一走，窦建德就咸鱼翻生了，凭藉着仅剩下的二百名部众，很快就夺取了饶阳，结束了那种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然后以饶阳为根据地，招集散失的士卒，为高士达发丧，厚待俘获的隋朝官兵，渐渐队伍又积累到了十多万人，军威重振，并于公元617年正月，正式在河间郡乐寿筑坛，自立为长乐王，年号丁丑，设置百官，分治郡县，跻身于竞争激烈的造反市场中，成为了业内的一名成功人士。 不过，此时的窦建德跟瓦岗的李密比起来，实力上的差距还很大，窦建德得一口一句叫李密为“盟主”。 李密在河南的事业做得很大，红透了半边天。 这让杨广很不爽。 七月份，杨广发出了数道诏令：调江都通守王世充率领江淮劲旅，将军王隆率领蜀地的少数民族部族武装，河北讨捕大使韦霁、河南讨捕大使王辩、河内郡通守孟善谊、河阳郡都尉独孤武都等各率自己的部下，开往洛阳，共同对付李密。 每一道诏书上都特别指出：所到河南军队，由薛世雄统一调度！ 薛世雄是什么来头的呢？ 薛世雄绝对是隋唐年间的一个勐人，时任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 薛世雄出生在一个职业军人世家，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表现出了非凡的军事领导才能。史书载：他经常用石子在地面上画出城池的轮廓，然后和小伙伴玩互相攻防的战争游戏，只见他指挥若定，号令分明，俨然一个小将军的模样。搞得他老爸看了，惊奇得对别人说：这个孩子一定会振兴我薛氏家族！ 果然，薛世雄十七岁的时候就跟着周武帝宇文邕去冲锋打仗了，在消灭北齐，统一北方的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被授予“帅都督”之职。
第80页 入隋后，薛世雄曾经孤军横渡戈壁，远袭伊吾，威名远扬；在后来的三征高丽中也有不俗表现。先后被任命为五品的仪同三司、四品的右监门郎将，从三品的右翊卫将军，正三品的左御卫大将军，这已经是武官实职的最高级别了，相当于皇家禁卫军第九军司令。 在接到驰援东都的诏令后，薛世雄一面集合留守府直接掌管的三万幽、蓟精兵南下，一面通知所属郡县的地方武装到河间郡七里井会合。 顾名思义，“河间郡七里井”离河间郡的郡城只有七里的距离。 杨广命令你老薛去河南平乱，你到河间郡七里井来干嘛？河间郡不正好是窦建德的地盘吗？ 是的，窦建德的都城乐寿就是河间郡下的一个县。 薛世雄把七里井定为大军集合的地点，用意非常明显：先彻底剷除了窦建德，再赴河南解决李密。 这么狠啊？凭什么啊？ 凭什么？我薛世雄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你窦建德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儿，拢共也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也敢称大王？！看我先灭了你！ 事实上，这时候的薛世雄的确有资格对窦建德嗤之以鼻。除了集结起来的郡县地方武装不算，他手下已经有了三万燕地正规精锐部队，身边还有四个英雄了得的儿子，分别是：薛万述、薛万淑、薛万钧、薛万彻。这四兄弟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全是隋唐年间的英雄人物。 所以，薛世雄选择了七里井为大军集结地，希冀一举消灭了窦建德，以保证大军南下有一个巩固的后方，同时，也当作是洛阳会师前的热身，振作部队士气。 荡涤河北、清扫河南！ 这是薛世雄接到诏书后的第一个想法。 现在，他准备把这个想法变为现实。 其实，从想法到现实，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听说威名赫赫的薛大将军统兵南下，河北境内的其他各种反动武装已经在一夜之间逃了个干干净净。 窦建德的军队总算没逃太多，但也跟逃差不多了。 当时窦建德的军中正缺粮，部队早分散到各处各地征粮运粮了。尊坐在乐寿王宫里的长乐王手下的兵力不足二千人，十足的光标司令。 怎么办？要不要逃？ 不逃？你是说以二千对三万？你是不是疯了？！这简直就是集体性自杀！ 是的，窦建德已经决定了：“薛老头，就和你玩一次命！” 出发前，窦建德还特意在宫中当着众人向一名女巫问计：“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女巫说：“来不及了。” 窦建德问：“那我们投降，如何？” 女巫说：“大凶。” 窦建德问：“那我们趁天黑去袭击他们，如何？” 女巫说：“大吉。” 窦建德笑了。 为了玩得更刺激，窦建德只带了二百八十名亲兵作先锋，剩下的一千多人在后面接应，目标，七里井！ 尽管女巫的话让大家心下稍安，可是，区区二百多人去攻击几万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窦建德本人也没底， 路上，和同伴商量说：“要不这样吧，如果到了七里井，天色还黑，我们就採取攻击行动；如果天已经亮了，我们就只好全军投降了。 ” 同伴热烈贊成。 从乐寿到七里井的距离是一百四十里，窦建德他们是从午后出发的，走了半日一夜，在离薛世难的军营还有一两里的地方，天亮了。 窦建德懊恼不已。 “天已经亮了，我们已经完全暴露了，还要不要发起攻击？”亲兵问。 “a计划不行了，那就执行b计划吧？”另一个亲兵问。 这个b计划就是指投降。 “这……”窦建德惶惑着。 七十六 如日中天 就在窦建德张惶之际，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尽管天色已经大亮了，可是天地间突然雾气蒸腾，滚滚不尽，转眼楼台尽失，人马不辨！ “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雾？！” “喂，大家慢点儿走，别走散了。” “定方，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 大家七嘴八舌说话之际，突然听到窦建德大笑：“兄弟们，看，连老天都要帮咱们，天降大雾，是要我们赶紧动手杀敌啊！” 虽然看不到窦建德的神色，但是听他的声音，已经在欣喜中了。 大家精神陡然一振，激奋起来，是啊，杀敌！ 接着，又听窦建德大喝：“大伙稍稍散开一点，然后听我号令，一起冲锋！” 雾气更浓了，二百八十名将士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大刀长槊。 窦建德勐然大喝：“冲锋！” 二百八十一匹战马同时奋蹄，如离弦之箭向两里外的敌军大营冲去。 蹄声再加上吶喊声在重雾中迴荡，势若千军万马！ 薛世雄的直属部队在宿营地的中心，直属部队周围还设置了防卫的护栏，可是，四周是郡县部队的营帐，因为尚在集结中，所以并没有严密的保护设施，被窦建德等轻而易举地杀到了营帐前，一时间金戈相交，马嘶人喊，大雾中四下大乱。
第81页 “贼军杀来了！” “妈呀，来了多少人啊？” “不清楚，四面八方都是！” “啊？逃命要紧！” 睡梦中醒来的郡县兵来不及穿衣戴甲，光着脚爬过护栏向营地中心寻求直属部队的保护，而直属部队也听到了外面的大动静，纷纷爬过护栏向外逃跑。 雾气中都为了自己活命，操刀乱砍！ 什么？窦建德吃了熊心豹胆敢来劫营？！薛世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忙脚乱取过大刀，全身披挂，出营察看。 营外漫天大雾，白茫茫的一大片，人影幢幢，来回奔突，时隐时现。 天啊，怎么会这样？！ 饶是薛世雄身经百战，这时候也一筹莫展了。 正踌躇间，突然有人冲到面前，唰地一根长槊递到胸前，重重地击在护心镜上，“哎呀！”薛世雄痛唿一声，仰天跌下。 倒地的时候，薛世雄心想：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这么快就杀到了中军帐？！ 突然有人在身边低叱了一声：“傻逼！你连薛老帅也杀了？” “啊？”另外一人声音略略颤抖：“快闪！” 两个人一晃在雾中消失了。 原来是自己的手下，薛世雄又惊又怒，还来不及发作，又有几个人从身上踩过来。 雾中还有人大叫：“老爸！老爸！” 原来是四子薛万钧。 薛世雄挣扎着站起来，哼道：“儿子，我在这儿。” 薛万钧在雾中冲上前，叫道：“老爸，现在的局面一片混乱，先撤了吧。” 就这样，薛世雄在大雾中被自己的手下捅了一枪，稀里煳涂地被儿子和亲兵们簇拥着撤离现场了。 二百多人大破了四五万大军，窦建德不可思议地完成了惊天大逆转！ 神奇，绝对的神奇！ 窦建德大破薛世雄成了中国军事史上的一个神话！ 英雄一世的薛世雄回到涿郡之后，越想越气，再加上身受重伤，吐血数升，一命呜唿了。 薛世雄这一死，成就了隋末唐初的两位霸主。 第一位受益者就是正在向洛阳进军的王世充。薛世雄死后，杨广只好改任命王世充为洛阳方面的总指挥。做了方面军司令的王世充迅速凝聚了隋朝各地的精兵，为日后称霸河南积蓄了巨大的实力。 第二位受益者就是窦建德。经此一战，窦建德威名远播，一跃成为河北最强大的武装组织。破薛世雄后，窦建德军进据河间郡城，招抚了河间郡守王琮，然后还都乐寿。十一月，有五只大鸟率领数万只小鸟飞来乐寿，盘旋几天后才飞走；同进，又有人进王宫献宝玉，经专家考证，这块宝玉并非寻常之物，竟然是夏朝大禹的宝物。真是祥瑞连至，天意啊！于是窦建德正式宣布立国，国号为夏，年号为五凤。 长乐帮时代结束，大夏时代开始来临。 跟着，窦建德做了三件很牛逼的事： 一、剪除了河北的另一个反动武装——魏刀儿。 魏刀儿于公元615年跟随王须拔起事，自称“歷山飞”。势力最大时，拥有十几万人，主要活动场所在河北省深泽县、冀县、定县。王须拔在攻幽州战死后，魏刀儿继承了他的全部遗产，自称魏帝，发誓要把革命发扬光大。不料，窦建德看准了机会，把当年对付郭绚的那一套拿出来套在魏刀儿身上用，嘿，您可别说，还真管用。窦建德先主动示好，然后假意结盟，就一打盹的功夫，被他发起了突袭，魏刀儿就玩完了。 二、消灭了北上的宇文化及。 轻薄公子宇文化及从江都北上后，一路就没少挨人揍，先是在黎阳被李绩揍，后来又被李密撵着跑，好不容易在魏县称帝了，又被李神通凑上来大棒子抽，人家称帝你也学着称帝，都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宇文化及被揍得哭着喊着，往聊城熘，我知道我不是称帝的料，可是，让人家过过幻想的瘾也不行啊？仗着从江都带来的银子多，重金聘请知世郎王薄做自己的僱佣军，可是不行啊，还是被窦建德攻入来了。这样，在宇文化及手中的隋传国玉玺，天子仪仗，以及大批的旧隋大臣，其中包括了裴矩、虞世南等着名人物，全部落入了窦建德的手中。 三、完成了河北霸业。 夺取了李绩镇守的黎阳，招抚了徐圆朗，把都城从乐寿迁到了洺州，基本控制了整个河北。因为境内再无大敌，窦建德得以大力发展生产，劝课农桑，社会安定，统治清明，境内无盗，商旅野宿。 可谓文治武功均如日中天。 相对而言，关中和洛阳，都是四战之地，战乱纷扰，无片刻消停，社会生产力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放眼环顾，仍旧满目疮痍。 侠之大者，为民请命，为民造福！ 窦建德的志愿是混同宇内，一统天下。 当郑、唐相持恶耗了长长的八个多月后，窦建德没有理由不出手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然志在必得！ 三月，窦建德亲自率领着由自己的主力和从徐圆朗、孟海公手下收编的部队号称三十万，龙行虎视，直赴虎牢关。 七十七 虎牢关 虎牢关位于现在河南省荥阳市区西北部16公里的汜水镇，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其关隘修筑于汜水西面的大伾山上，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是洛阳东面的天险和屏障，为歷代兵家必争之地，歷史上许多军事活动均发生于此。
第82页 春秋鲁隐公五年(前718年)郑败燕师于此；鲁襄公二年(前571年)晋悼王会诸侯于戚以谋郑，用孟献子“请城虎牢以逼郑”之计，开始在此筑城；战国时期齐、楚、燕、韩、赵、魏六国驻兵虎牢关和秦国对抗，楚汉争霸时(前203年)，刘邦、项羽在此争城夺关，当然，最有名气的“三英战吕布”也发生于此。 不过，所谓“三英战吕布”只是传说，并不见于正史记载。《三国志先主传》中并无刘备参与讨伐董卓的记载，《三国志吕布传》和《后汉书吕布传》中记载的吕布抵抗关东义军的事迹与刘关张没有丝毫关系，战胜吕布以及其副将胡轸的人，是破虏将军领豫州刺使孙坚。 现在，李世民将要在这儿截击窦建德，为虎牢关的歷史军事文化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就在窦建德也拿下了周桥的同时，虎牢关已经被李绩顺利拿下了。 就在三月初李绩巧取了管、荥、嵩三州后，不但从根本上切断了王世充从洛阳——虎牢——荥州——管州——汴州最后一条粮食补线，而且已经从东面屏蔽掉了虎牢与洛阳的联繫。 听说窦建德答应率军南下援郑后，李绩意识到，除了虎牢一关险要外，夏军从周桥到洛阳基本是一马平川，此时唐军和郑军僵持了大半年，疲惫不堪，将会很难招架从数量上优、兵锋正锐的夏军，因此，虎牢一关的得失，是决定大局的关键。 于是，不等李世民下令，李绩已经抢先行动了。 镇守虎牢关的是王世充的侄子、荆王王仁则，他已经多次打退了唐军的进攻，凭险固守，固若金汤，分寸莫逾！ 可是，李勣已经找到致胜的法宝。 这法宝就是王仁则手下的司兵沈攸。 沈攸是王要汉的至交，而王要汉是王伯当的哥哥，这王氏两兄弟都是李绩的至交，至交的至交同样可以成为至交。 李勣成功地与沈攸取得了联繫，推心置腹地交流了许多人生问题，比如爱情、理想、信念等等。 沈攸说，他愿意充当内应，一起解决王仁则，拿下虎牢关。 兄弟，等的就是这句话。 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后，李勣连夜调遣左卫将军王君廓突袭虎牢。 由于沈攸密切配合，大军很快就攻陷了虎牢关，生擒了王行本。 而窦建德攻取周桥后，便马不停蹄地从滑州、酸枣、管州、荥阳、阳翟如奔雷一样攻掠而来，会合王世充的弟弟、徐州行台王世辩进至虎牢关。 好险！ 真是李绩前脚入关，窦建德后脚就来。 两军在关前进行了一场死掐。 虎牢实在不负雄关之名，靠山而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窦建德勐攻了三个时辰，未果，只得在成皋东面的河岸平原驻扎，开始修筑营垒，并派人通知王世充：河北窦建德救你来了！ 窦建德三十万大军来势兇勐，唐军将面临夏、郑两面夹击的严峻形势，李世民紧急召开了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会上，以屈突通、刘弘基为首的绝大部分的文武将佐都主张解除洛阳之围，退回洛阳以西的新安避让夏军的兵锋。 这种意见一旦採纳，就等于放弃了大半年来对王世充作战的既得成果，统一中原变得遥遥无期，大唐生存和发展的前途也将变得迷茫不定。 由李绩从虎牢派遣回来的长史郭孝恪断然道：“王世充已经穷途末路了，窦建德千里迢迢地跑来救他，这是老天爷要让他们一块完蛋。当今之计，是要利用虎牢之险挡住夏军，寻找机会，伺机而动，就一定能打败他！”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天惊！ 除了李世民等少数几个人颔首贊同外，其余众人尽皆骇然。 沉寂了片刻之后，有人跟着发言了，这个人的名字叫薛收。 薛收的父亲就是曾作佳句“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后来招致杨广妒恨面杀害的大诗人薛道衡！ 薛收也说：“王世充所率领的士兵都是江淮精锐，只因为缺乏粮食，才被我们困得奄奄一息。现在窦建德大举南下，我们又不战而退，势必会让两寇合从，则河北的粮食将会源源不绝运到洛阳，大战重开，偃兵无日，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应该留下部分兵力继续围困洛阳，深沟高垒，不和他死磕；大王亲率精锐进据虎牢，秣马厉兵，以逸待劳，不出二十天，便可击溃窦建德，生擒王世充了！” 萧瑀、封德彝、屈突通、刘弘基纷纷坚持说：“我们现在算是兵疲师老了，王世充凭守坚城，不是这么容易攻克滴，窦建德大军席捲而来，锋锐气盛；我们腹背受敌，实在是下下策，新安，还是退保新安吧。” 谋士的意见只能提供参与，最终拿主意和拍板的人还得李世民。 沉吟了半晌，李世民说：“王世充兵损粮尽，上下离心，用不了花多少力气，就可以坐待其败了。窦建德新破孟海公，将骄卒惰，只要我据守虎牢，扼其咽喉，也能很快克敌制胜。你们想啊，如果他够胆冒险争锋，就正中我下怀，打败他易如反掌；如果他狐疑不战，半个月之内，王世充一定不战自溃。到那时，我们的气势高涨，攻窦建德，也没有什么困难了。一举两克，在此一战。若不速进，让窦建德攻入虎牢，刚刚归附的所有城池必将重新陷于敌手；两贼併力，其势必强，我们还有什么战机可乘呢？所以，就这么决定了。”
第83页 屈突通看着李世民，突然觉得一阵目眩头晕，在内心里无声地喊了一句：“天啦！” 三月二十五日，李世民留下李元吉、屈突通等人继续围困洛阳，自己则三千五百名玄甲兵直赴虎牢关。 七十八 虽万千人吾往矣 公元621年三月二十五日，李世民率军直赴虎牢。 王世充在洛阳城头远远眺望，见尘土起处，一小队唐军向东而去，疑心大起，可是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唐军的意图，于是继续龟缩，不敢轻举妄动。 二十六日，李世民在李勣的陪同下，率五百名骑兵出虎牢关，东行二十余里，侦察夏军动向。 看看将近敌营，李世民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命李世勣、程知节、秦叔宝率领同来的五百名骑兵埋伏在道路两侧，自己只带四个侍从和尉迟敬德继续前进，探探敌人的虚实。 众人大惊失色！ 李世民问尉迟敬德：“怎么？你害怕了？” 尉迟敬德傲然回答：“大王不怕，我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李世民大笑，说：“有我的弓箭和你的长槊在，就算敌众百万，又奈我何！” 众人听得盪胸生层云，直觉热血沸腾，豪气干霄！ 李世民又笑道：“如果敌人见到我就逃走，那就是他们命大了。” 于是秦叔宝等人依计埋伏，目送李世民一行六人策马前行。 六人到了距夏军大营三里远的地方，遇上了夏军的游骑兵。对方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唐军的侦察兵，只派出了十几骑摇头摆脑前来猎杀。 这十几个人，怎么行？李世民弯弓引箭，嗖的一箭射死了为首的一个夏军将领，然后大喝：“我是秦王李世民！” 那十几骑呆住了，天！不是吧？秦王李世民带领这三只狗四只猫就来我们营地里挑战？！是不是活不耐烦了？专程来送死？ 这十几个人又惊又喜，一边张牙舞爪哇哇怪叫着继续冲锋，一边派人回营报信。 不一会儿，从军营里就涌出了五六千手舞足蹈的骑兵，一个个眉飞色舞，两眼放光，那表情，就像色狼遇上了没穿衣服的美女，财迷遇上了没主的金银财宝！ 李世民的几个侍从大吃一惊，这阵势，仿佛可以把人吃掉！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一齐向李世民望去，徵询他的意思。 李世民笑笑说：“你们几个先走，我和敬德乘坐的都是宝马，脚程快，他们追不上的。” 飒露紫阵亡后，李世民又换了一匹产自波斯的血汗宝马，名叫“什伐赤”；而尉迟敬德所乘的为产自突厥的乌龙驹。 四个侍从闻言，便拍马先行了。 李世民和尉迟敬德持弓执槊按辔徐行，频频向敌军招手。 等到夏军几乎快追上的时候，李世民突然打个响亮的忽哨，尖锐而刺耳，尉迟敬德就拔马挺槊回头勐冲一阵，李世民也不闲着，盘马弯弓，一箭射落一人。 射杀多人后，敌人大为恐惧，想要停下来，却又不甘心一块到嘴的肥肉就这样的熘走，于是再追。可每次追上来，跑在前面的几个都会被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的箭射槊击跌下马来。 于是，一路追追停停，等到了伏击圈里时，敌人已经被干掉了几十人。 秦叔宝、李世勣等人突然奋击，大破夏军收割了三百多颗首级，俘获夏军勇将殷秋和石瓒。 这一场伏击战深深地镇住了夏军上下，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心有余悸，不敢冒然轻进，所以十万大军面对几千守军的关口一直苦攻不破。 时间推至四月，洛阳城中的王世充已经急得火烧屋顶直跳脚，不断派来使者催督，夏军渐渐人心浮动了。 四月三十日，李世民指使王君廓率一千余名轻骑兵抄掠了夏军的补给队，不但缴获全部粮草和物资，还生擒了夏朝大将军张青特。 然后，李世民又给窦建德写了封信，大致内容是先感谢他礼遇李神通，送回安阳公主，然后指责他狗捉老鼠多管闲事，不该南下帮助王世充。 夏军士气直线下沉，竟然有人开始祈盼着回家了。 七十九 套牢 窦建德近日来发现自己头目晕眩、耳鸣耳聋、遗精、失眠、视力减退、心悸胸闷、口苦纳差、腹胀便秘、脉结代、舌暗红、肝火旺盛、气血两亏…… 也难怪，十万大军离家千里，来到虎牢关前已经一月有余，欲进不得，欲罢不能。这十万人马每天的吃饭问题，住宿问题，训练问题，思想工作，后勤的供给，敌人的动向，时局的变化等等已经令人心烦意乱了，王世充最先派来的王琬和长孙安世再加上后来不断加催的使者每天在营中的哭哭啼啼，这回，窦建德的真是郁闷极了。 国子祭酒凌敬觉察到了窦建德的心事，提出了一个新的战略方案。他说：“现我们形势不妙，大王您应率全部兵力，渡黄河北上，夺取怀州、河阳，留下得力大将把守，继续大张旗鼓，翻越太行山，进军上党，占领汾州、晋州，再向蒲津进军。这么做有三个好处：一是大军所指，如入无人之境，取胜保险系数高；二是开疆拓土，壮大实力；三是关中受警，洛阳之围自解。以目前的情况看，没有比这更好的战略了！” 窦建德细一琢磨，觉得这个点子好，风险小，胜算大，河东一得，关中震动，李世民定会疲于奔命回师挽救，彼时洛阳之围不解而解，唐军不败而败，天下形势为之一变，可谓万全之策。
第84页 王琬和长孙安世慌了，大哭大闹：“洛阳现在危如累卵，拯救行动那是一天也不能担搁了！大王，你到底是要来救人还是要来收尸的啊？” 窦建德本来就对王世充没什么好感，出兵计划里就有趁火打劫干掉王世充的动机，可是，到底侠义心肠，见不得别人的眼泪，看着面前的两位，大有眼泪化得倾盆雨的架势，更加心乱如麻了。 王琬发现窦建德已经开始犹豫了，就用重金暗中贿赂夏军中许多高级将领，请求他们一起进言，早日取下虎牢，火速解除洛阳之围。 得了好处的高层于是纷纷进言说：“凌敬不过一介书生， 哪会懂得带兵打仗的大事？这种纸上谈兵的想法，也值得我们考虑吗？” “现在我们雄兵十万，兵威正盛，怎么可以示弱退走？” “兵书上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现在我军十倍于敌人，正是歼灭李世民的的大好时机啊！” 甚至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能在虎牢一战而溃李世民，则李唐只能龟缩于关中一隅，再难有大作为，王世充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大河南北将属大夏，混同宇内之大业，正在此一举。” 是啊，一战定干坤！ 窦建德的热血开始沸腾了。 仿佛又回到了七里井之战的那个前夜。 要打，就痛痛快快打一场吧！ 天下分崩离析太久了，老百姓都在盼望着天下统一，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和李世民真刀真枪干一场，赢了，天下是我的，输了，天下是他的，认命了！ 于是，窦建德带歉意对凌敬说：“现在我军不但十倍于敌，而且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正是老天助我，人多欺负人少的绝佳机会，所以，我决定了，就在这儿和敌人决战，相信我，胜利绝对是属于我们的，抱歉，我不能接受您的建议咯。” 凌敬据理力争，说什么旷日持久，军心离散之类在窦建德听来危言耸听的话，听得窦建德烦躁不已，命人一左一右把他架出了大帐。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婆曹氏用脚踢踢睡在另一头的窦建德说：“凌敬的建议不能放弃！达令，如果你亲率大军从滏口深入，乘唐国后方空虚，连营渐进，攻取河东，并且联络突厥，让他们从西方抄掠关中，那么唐军必定回师自救，何必担心洛阳之围不解？倘若继续逗留于此，将士身心疲惫，军资耗费巨大，到何时才能成功呢？” 窦建德不耐烦地说：“战争让女人走开！我率军来救洛阳，而洛阳又近在咫尺，危急万分，我怎么能舍洛阳而去呢？舍洛阳而弃之是背信弃义的做法，我不喜欢！” …… 因为狂飈的性格，唯美的气质、浪漫的豪情，还有那一战定天下的抱负，窦建德彻底被套牢在虎牢关前了。 八十 豆入牛口 窦建德吃了称砣铁了心要跟李世民在虎牢关耗到底以后，就不断派出间谍，四下里活动，密切地关注李世民的一举一动，积极寻找战机。 这日，间谍回报：“报告！唐军营中草料已尽，大批战马已悄悄赶到黄河北岸的草地上放牧了。” “什么？！”窦建德又惊又喜，想不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回去再探！若有什么新情况火速回来禀报。” “得令！”间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走了。 窦建德马上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会议中宣布：翌日进攻虎牢关。 五月二日，窦建德亲率全军进至荥阳西北的牛口，筑营列阵，为抢城攻关作进一步的准备。 军营摆开，北至黄河，西至汜水，南到鹊山，连绵二十余里，营盖如云，旌旗如林，战鼓如雷，声势煊赫。 李世民在城上登高远眺，笑道：“窦建德中我妙计啦！” 原来，河岸放牧战马正是李世民的一个诱饵。 现在，诱饵成功地诱取鱼儿近钩了。 可是，这鱼也太大了吧！ 是鲨鱼，大白鲨！ 小小的钓竿，细细的钓丝，纤纤的钓钩，能钓得到大白鲨吗？最好不要搞得杆折丝断钓，更不要把人拖落水！ 唐军一些将领开始忧惧起来。 李世民笑了笑，说：“贼兵在山东起事后，就从没遇到过真正的强敌，如今身涉险境，死到临头了，还这样鼓譟喧譁，毫无纪律；并且紧逼城下列阵，轻敌之心彰显无遗。我们按兵不动，他们的士气定会衰竭，列阵太久，士卒疲惫飢饿，势必后撤，到时候我们突然发动进攻，没有不胜的道理。” 见众人没有说话，李世民又笑着说：“我跟诸位打赌，过了中午，一定破敌！” 说话间，夏军阵中驰出两三百骑兵横渡汜水，直奔城下，大唿：“唐军够胆量就下来试试我大夏铁骑的威力！” 李世民又是大笑，对众人说：“窦贼看来是被我们打怕了，还不敢挟带攻城器械直接闯关，他要在城下示威，那咱们就陪他们在城下玩玩。”然后在王君廓耳边咬耳朵，说悄悄话。 王君廓边听边面露微笑，听完后，就提槊上马，，带领着二百名长槊骑兵下出城了。
第85页 众人在城上观战，只见王君廓率军与敌交战时忽前忽后，忽进忽退， 取胜欲望并不强烈，却又不至于落在下风。 众将不解，有人私下问李世民：“王将军今天的打仗风格怎么变了？” 李世民笑道：“我们先和敌人拖时间，等河岸放牧的战马一回来，就可以放开手脚打了。” 众人恍然。 王君廓和敌人周旋了一上午后，既不胜也不负，两下鸣金，各自收兵。 突然，夏军阵前有人骑着高头大马出列，耀武扬威，对着城头指指点点说个不定。 这人正是王琬，其乘坐的正是隋炀帝的御马，神骏非凡。 李世民是个爱马之人，由衷地贊了一句：“这小子乘坐的马真是千中挑一的千里良驹啊！” 旁边的尉迟敬德嗯了一声，说：“这匹马很快就属于你了！”然后策马出城。 李世民大惊：“敬德兄，快回来！我怎么能因为一匹马而让勐士涉险？” 尉迟敬德装作没听见，一拍坐骑，如离弦之箭冲到夏军阵营，横槊一格，挡开王琬的腰刀，款扭狼腰，轻舒猿臂，把王琬噼胸拉过，牵着御马绝尘而回，夏营上下，呆若木鸡，看着他扬长远去，作声不得。 因为这时的夏军，还没接到总进攻的命令，不敢撤离战阵，只能荷枪持盾在原地等候。 五月的阳光一点点的变烈。 夏军的士兵从上午七时开始列阵，一直到中午一时还没有收到攻城开战的命令，一个个呈出飢疲之态来，甚至有的坐下在地休息，互相争夺饮水，有些厌战欲退的迹象了。 李世民大喜，命宇文士及带领三百名轻骑兵，前去试探敌军，对他说：“敌军阵形不动，即就马上返回； 若敌军阵脚动摇，就狠狠冲击。” 宇文士及领命飞速接近夏军阵地，夏军阵内竟然一片骚动。 正好，在北岸放牧的战马已经回营，李世民宣布说：“总攻时间到了！” 于是，驻守虎牢的数千名唐军倾巢出动。 李世民亲率玄甲兵冲锋在前，主力部队紧紧跟进，大军气势如虹地掠过汜水，直迫夏军阵地。 窦建德断然没料到李世民会放弃关隘之险以几千骑的兵力冲击自己十万大军的军营，正在与群臣朝会。 朝会的内容竟然是在争论攻城的时间和突破点，攻城器械怎么安排等等本应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了。 勐然听得营帐外一阵阵山唿海啸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君臣停下争论，侧耳聆听，脸色一点点的变得苍白。 还是窦建德反应快，马上传令骑兵迎击。 可是，李世民来得太快了，刚刚领命出营的将佐在外面惨烈地大唿了一声。 听了这一声，夏朝文武官员顿时惊恐万状，四下作鸟兽散。 窦建德拔出腰刀，一边呵斥着朝臣，一边大步踏出营帐。 营帐外，亲兵已经手脚麻利地牵来了战马，可是，窦建德刚刚翻身上马，唐军已如潮水般杀来。 窦建德无可奈何，只好向营地东面的高坡撤退。 唐将窦抗引兵追击，被窦建德的亲兵拼死抵御，为窦建德的撤退赢得了时间。 可是，很快，李世民就挥舞长槊奋勇杀到，亲兵们再也抵挡不住，继续向东溃退。 唐淮阳王李道玄跟在李世民身边，杀得性起，口中连唿杀贼，浑然不觉周身连人带马插满了箭矢，人身着铠甲，尚可继续再战，可是马却不行了，李世民喝令士兵牵上了备用马，让他骑上再战。 这一战，杀声震野、尘埃涨天，好不激烈。 李世民又率史大奈、程咬金、秦叔宝、宇文歆等勐将捲起唐军旗号，横贯敌营，然后再在乱军中迎风打开。夏军的阵形早已被唐军沖乱，指挥系统近乎瘫痪，突然发现四面八方全是唐军旗号，更加心胆俱寒，斗志全失，顿时狂唿逃命，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混乱之中，窦建德身边的亲兵竟被杀散殆尽，窦建德本人的背后已被长槊刺伤，血流如注，直透重甲，无力再战，只能伏在鞍上，拍马狂奔。 蹄声得得，窦建德只听到耳际的风在唿啸，既不知在逃向何方，也不知逃了多久，只是紧紧的伏在鞍上，跑啊跑啊，只觉得伤口剧痛阵阵，身上的力气一点点的消失，终于眼前一黑，栽落马下。 后面紧紧追来的是唐车骑将军白士让和杨武威，白士让马快，率先赶到，不由分说，举起长槊当空刺落…… 八十一 围洛打援 就在白士让这一槊就要刺下之际，突然窦建德喝了一声：“且慢！” 声音不大，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力。 白士让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凝视着躺卧在尘土里的这个人。 杨武威也赶来了，见白士让的长槊僵在空中，诧异地问：“怎么啦？” 他和白士让一样，并不知道躺卧在地上的这个人就是威震河北的夏王窦建德，两人勒马细看这人，只见他虎颔燕额，满脸虬须，一双环眼圆睁，不怒自威，身上衣甲鲜明，战袍华丽，应该不是寻常将领。 窦建德看他俩的变幻不定的神色，淡然道：“不用胡乱猜测，我就是夏王窦建德！” 白、杨两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你就是窦建德？！”
第86页 窦建德傲然道：“我窦建德英雄一世，不想就这样在乱军之中悄没声息地死去，要死，就在天下人面前死个明白，你们把我送到李世民跟前吧，这是大功一件，可换你等后半生富贵！” 白士让和杨武威对视了一眼，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又惊又喜，连忙翻身下马，取出绳索，把他五花大绑，像捆个粽子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窦建德背上的伤口又淌出许多鲜血，可是窦建德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眉头皱也不皱。 两人打心眼里佩服他是个好汉子，下手自然轻了一些。 窦建德问：“现在咱们所在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白士让回答：“牛口。” “牛口？是了，豆入牛口，命该当绝，天意，天意……”窦建德喃喃地说。 这一战，夏军全盘崩溃。 唐军一气追杀出三十里外，斩首三千余级，俘敌军五万余人。 白士让献超级战俘窦建德后，李世民笑道：““我自讨伐王世充，关你什么事？居然敢越过边境，犯我兵锋！” 窦建德昂然道：“你我争夺天下，免不了一战，今我不请自来，是不想你远征，使得河北兵祸又起，既已战败，乃是天意，要杀要剐，听悉尊便，但请善待我河北士民。” 李世民听后，大为感慨，于是把五万俘虏全部遣散遣。 五月八日，李世民将窦建德、王琬、长孙安世等人装进囚车，领着得胜之军，从虎牢关浩浩荡荡返回洛阳。 王世充在洛阳天天都在掐着指头计算窦建德的行程，望断秋水，望断青春！ 这一天，听说窦建德来了！可惜的是，坐着囚车来的。 王世充险些没晕跌倒地。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是李世民耍的花招吧？” “窦建德可是来了十万大军，李世民总共才多少人？” 王世充突然想起了邙山大战中由自己亲自策划，由“李密明星脸” 领衔主演的那一场“斩首表演秀”。 “对，一定是这样，我们不能轻信！” 于是领着文武百官，跌跌撞撞的上城头登高眺望。 天啦，囚车里装的不仅有窦建德、还有王琬、长孙安世…… 完了！ 这一刻，王世充的感觉是：天塌了！ 李世民意犹未尽，命令打开长孙安世的囚车，让他入城向王世充劝降。 “为什么是我？”长孙安世想起了王世充的残暴，不寒而慄。 “因为你的口才棒！”李世民眼皮也不抬。 长孙安世入城后，发现王世充已经像一只瘪气的皮球，毫无脾气了。 王世充对长孙安世，也对众臣下动员，希望大家能一鼓作气，杀出重围，南遁襄阳。 众人矢口反对说：“我们唯一的寄託就是夏王身上，现在夏王已经成了俘虏，就算我们能杀出重围，也没有什么前途了。” 王世充彻底绝望了。 五月九日，王世充穿一身白衣，带领太子、郡臣、二千余人开城投降。 李世民亲自出来受降。 王世充俯伏于地，流汗不已。 李世民道：“之前你一直不是叫我唐僮唐僮的吗？怎么今天见了唐僮还这么恭敬啊？” 王世充听了，吓得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汗出如浆。 至此，“围洛打援”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一战，李世民一举消灭了两个最强大的割据势力，为大唐的统一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一战，也成了李世民戎马生涯中的代表作，“围洛打援”也成了由他首创的着名经典战术。 “围洛打援”的精髓之处就在于其充分地贯彻了《孙子兵法》中“胜兵先胜”的基本理论，把围城和打援的战场分开来，使城内的守军和城外的援军无法形成唿应，从而有针对性地逐一击破，最终获取预期中的胜利。 这一战术，在中国军事史、乃至世界军事史上都大放异彩，成为了军事教科书上的的必备章节。 李世民曾经说过：“自少经略四方，颇知用兵之要，每观敌阵，则知其强弱，常以吾弱当其强，强当其弱。彼乘吾弱，奔逐不过数百步；吾乘其弱，必出其阵后反而击之，无不溃败。” 因为“围洛打援”这一战，毛泽东评点：“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 八十二 斩雄信 五月十日，李世民正式进入洛阳宫城，命记室房玄龄收取隋朝的档案图籍，命萧瑀和窦轨等人封存府库，收其金帛，犒赏将士。 然后把薛德音、崔弘丹、段达、杨汪、孟孝义、单雄信、杨公卿、郭士衡、郭什柱、董浚、张童仁、朱粲、王德仁等十几名重要战犯押赴洛水河畔斩首。 这十几名要犯中，最恶名昭着的就是“吃人魔王”朱粲！ 朱粲烧杀抢掠，破坏生产，以吃人肉为乐，人神共愤，被斩。 围观的百姓争相向他的尸身拍板砖，不一会儿，尸烂如肉泥，跟着，瓦石堆积如山，洛阳上下拍手称善，人心大快！ 段达先帮助杨广干尽坏事，后又给王世充当走狗，并且是杀害皇泰主杨侗的直接兇手，被斩。
第87页 郑国黄门侍郎薛德音曾经草拟过对大唐言辞傲慢的檄文，被斩。 工程师崔弘丹制造出杀伤力极大的升级版巨型弓弩使大唐军团遭受了重大损失，被斩。 单雄信曾在北魏宣武陵前向李世民刺出罪恶的一槊，被斩。 …… 关于斩单雄信这一情节，在小说《说唐》中属于 “激情戏”， 一个男人间的“激情戏”。 传统戏曲《锁五龙》和秦腔《斩单通》等等，都改编于这个小说。 在小说和戏曲中，单雄信英武神勇、豪侠仗义，干的是劫富济贫的绿林行当，交的是三山武岳的朋友，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江湖老大气息。后来和秦叔宝、程咬金等四十六人一起在贾柳店结义，众兄弟一直恩义有加。 特别是秦叔宝，早在结义之前，单雄信就对他恩重如山了。 那时，秦叔宝因公流落到潞州，盘缠用完，落魄到要当锏卖马来维持活计，真是英雄困顿，途穷末路，若非单雄信鼎力相助，只怕已客死他乡了。 就连心高气傲的罗成，一开始对单雄信并不感冒，甚至还在舅母的生日派对上和单雄信干了一仗。后来在洛阳病困潦倒时，也是全赖单雄信悉心照顾，才捡回一条小命。 因为义薄云天，大家都欠他的情，所以，单雄信在独踹唐营时，竟没有人愿和他对阵。 最后，是隋朝排名第十七的好汉尉迟敬德把排名第十八的单雄信生擒了。 因为李渊在楂树岗误杀了自己的哥哥，所以，单雄信誓不投唐。 李世民无奈只好将他斩首。 斩首前，当年的兄弟一一来给他劝酒。 于是，单雄信在临刑前对他所怨恨的拜把子兄弟逐一大骂了一顿。 相对而言，小说的情节比较简单了一点，在这里，摘录了《锁五龙》里的部分唱词来大家共享，相当精彩： 单雄信：号令一声绑帐外，不由得豪杰笑开怀！某单人独一骑我把唐营踹，只杀得儿郎叫苦悲哀。遍野荒郊血成海，尸骨堆山无处里葬埋。小唐童被某胆吓坏，某二次被擒也应该。他劝某降唐某不爱，情愿一死赴阳台。今生不能把仇解，二十年投胎某再来。 李世民：将身来在营门外，只见雄信绑法台。 李世民：一斗酒儿满满筛，愿尼灵魂上天台。 单雄信：一口怒气冲天外，大骂唐童小奴才。胞兄被你父箭射坏，兵发洛阳为何来？今生不能食尔肉，你坐江山爷再来！ 徐茂功：主公且坐营门外，为臣自有巧安排。 徐茂：一斗酒儿满满筛，尊声五弟细听开怀：三十六友曾结拜，贾家楼上把香排。你今饮了杯中酒，愿你灵魂上天台。 单雄信：休要提起来结拜，提起了结拜恼胸怀。你在那唐营为元帅，俺在洛阳为将才。叔宝咬金被你拐，点手又唤罗成来。锦绣江山被你卖，你是个人面兽投胎。 罗成：一斗酒儿满满筛，尊声五哥听开怀：你今饮了杯中酒，愿你灵魂上天台。 单雄信：见罗成把我牙咬坏，大骂无耻小奴才！曾记得踏坏瓦岗寨，曾记得一家大小洛阳来。我为你造下了三贤府，我为你花费许多财。忘恩负义投唐寨，花言巧语哄谁来？雄信一死名还在，奴才呀！奴才！怕的尔乱箭攒身尸无处葬埋！ 程咬金：贤弟且在营门外，愚兄自有巧安排。 程咬金：一斗酒儿满满筛，尊声五哥细听开怀：你且饮了杯中酒，愿你灵魂就上天台。 程咬金：二斗酒儿满满筛，尊声五哥细听开怀：贾家楼，曾结拜，唯有你我同心怀。你且饮了杯中酒，但愿灵魂就赴蓬莱。 程咬金：三斗酒儿满满筛，点点珠泪洒下来。头一个徐绩多么坏，罗成也是狗肺才。来生变个奇男子，拿住他们一个一个把刀裁！你把我丢开！ 单雄信：这一句话儿真爽快，叫贤弟把酒斟上来。贾家楼，曾结拜，唯有你我同心怀。满营将官俱已在，不见叔宝栋樑才。问一声秦二哥今何在？ 程咬金：二哥押粮未回来。 单通雄信：啊！好汉哥呀！二哥押粮未归来。等候二哥回营寨，把我尸首好葬埋。我今饮他三斗酒，快叫唐童就把刀开！ …… 从唱词中不难看出，单雄信最思念的是“好汉秦二哥”，即秦琼秦叔宝；最痛恨的是徐茂公，即李绩。 徐茂公虽然也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却很不够意思，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子，对洛阳大挖墙角，先是施计把秦叔宝、程咬金勾走，后来又策动勐将罗成叛逃，对在洛阳做王世充“驸马”的单雄信使了很多坏。导致了郑国的垮台。 不仅如此，单雄信被俘后，李世民本来有意招降的，甚至还在单雄信面前下跪相求，却被徐茂公及时地阻止了，对李世民说：“苦劝不从，只得斩首。” 而有可能要死保单雄信的秦叔宝，却就是被徐茂公事先支走去押粮了。 可见，徐茂公真不是东西。单雄信骂他“你是个人面兽投胎”一点也不冤枉。 事实上，单雄信跟秦叔宝的交情很一般，甚至可能并不好；而单雄信和李绩才是誓同生死的好兄弟。 单雄信和李绩两人同属于曹州人，是跟随翟让起义的第一屇班子成员；秦叔宝，程咬金则是在李密时代跟随裴仁基一起上山的新一届班子成员。
第88页 也就是说，李绩和单雄信是属于翟让的人；而秦叔宝和程咬金是属于李密的人。 李密取代翟让后，李绩被派遣出守黎阳，单雄信则由内马军头领改为率领外马军，一起被赶出了瓦岗军的核心领导层。 瓦岗军的后期，新旧势力的矛盾越来越公开化。以至于在氓山大战时，王世充进攻单雄信率领的外马军营，李密派裴行俨、程咬金率内马军救援，被救援的单雄信居然袖手旁观，致使裴行俨、程咬金都受了重伤。 瓦岗军内新旧势力的关系紧张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单雄信和秦叔宝之间的交情应该不会很深，或者，根本没什么交情可言。 所以，单雄信临刑前夕，秦叔宝、程咬金和李绩等人都在洛阳。可是真正为单雄信求情的只有李绩。 李绩向李世民请求，说：“大王，单雄信并无大恶，且武艺高强，可免其一死，留作我用。” 李世民：“这是一级战犯，无可赦免。” 李绩急了：“单雄信自幼和我青梅竹马，有过命之交，如果可以，我愿用我的所有功劳来换他的一条活命。” 李世民：“大胆！功劳岂是你可以用来做交易的？不必再求了，杀无赦！” 想起单雄信曾经刺来的那一槊，来势凌利，双无双对，李世民还是觉得惊心夺魄，余悸永存。 请求无望了。 当看到李绩泪流满面地来到自己面前时，单雄信什么都明白了，惨然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办不了这事。” 李绩哽咽着说：“你明天就要死了，按照当年我们的誓言，我不应独活，但倘若我们俩都死了，谁来照顾你的妻儿老小？” 单雄信默然。 突然，李绩捲起了裤管，抽出了腰刀，手起刀落，在大腿上割下了一块肉，鲜血如注，可是，他哼也不哼，把血淋淋的肉递给单雄信，说：“你吃了这块肉，也算我没有违背当年的誓言。” “好！好！好！果然是好兄弟！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单雄信大声贊着，把肉塞入嘴里，大口咀嚼。 …… 八十三 命运 李绩拭泪为单雄信收葬后，便开始向人打听起两位瓦岗旧人的消息来。 其中之一便是当年和柴孝和一起归降瓦岗的隋朝监察御史郑颋。 这人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通晓政务兵法，是个全能型人才，和李绩私交极好，曾经共同拥有过一段粉红色的回忆，温馨、美好。 瓦岗军在氓山和王世充死磕时，身为右长史的郑颋正在镇守偃师。 后来瓦岗军大败，李密被迫撤入偃师。 不过，就在李密撤入偃师的当晚，发生了郑颋的部属叛变事件。 接着发生的事是：偃师失守，郑颋被裹胁着投降，李密流亡。 这些年，在王世充的手下，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偶尔是不是也感觉有些老？ 李绩满怀期待地询问着那批洛阳的降臣，可是，得出的结果大出自己所料：郑颋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于是，有人详细给他说了郑颋的死亡全过程： 青阳宫大战时，和段志玄一起冲锋在前的还有行军总管卢君谔、骠骑将军王怀文…… 段志玄仗着艺高胆大，成功脱逃，全身而退。 卢君谔战死，就死在单雄信的长槊之下。 卢君谔，正是在霍邑亲手割下宋老生首级的革命军中幸运儿，迅速地完成了转型，从一个普通士兵蜕变为高级将领，本来，从草根到明星的传奇还可以继续的，可是，单雄信把这个传奇终结了。 王怀文力战不敌，被俘。 被俘后的王怀文表面上投降了王世充，注意，是表面上的。 一天，王世充要从右掖门出洛水列阵，突然王怀文挥槊疾刺过来，王世充躲闪不及，正中前胸！ 可是鲜血并没有溅出，“当”的一声清脆响亮的断金戛玉之音过后，跟着“噼啪”一声闷响，长槊竟断了！ 当场的人全惊呆了！ 原来王世充长袍里面竟穿着坚盔厚甲，使得槊折不能入。 料理了王怀文后，王世充先回宫除去盔甲，然后光着膀子出来，唬弄着惊魂未定的群臣说：“王怀文贼子用长槊刺我，我有金刚护体，所以毫髮无伤，天命啊！这是天命！” 被王世充强行封为御史大夫的郑颋早就厌透了王世充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却不戳穿他，趁机说：“我听说佛有金刚不坏之身，陛下遭受槊击却毫髮无伤，岂不是活佛转世？我们真幸福啊，能生活在活佛的身边，幸福像花儿一样。我愿弃官削髮为僧，服勤精进，光大陛下的英姿神明。” 王世充奸笑着说：“国之大臣，声望素重，突然出家，会使朝野震动。这样吧，等战火熄灭，天下太平的时候，再出家不迟。” 郑颋坚持要出家，王世充坚持不批准。 回家后，郑颋慨然对老婆说：“我束髮入仕，志慕名节，却不幸遭遇乱世，流离沦落在这样一个充满猜忌、濒临灭亡的小朝廷内，可嘆我智力浅薄，不能自保。人生免不了一死，今天我如能趁了我的心愿，就算死也没什么遗憾！”于是，到理髮店剃光了头髮，披上崭新的和尚工作服，对天合掌：“南无阿弥陀佛！”
第89页 王世充知道后，勃然大怒：“操！你就认定我一定会败给唐童了吗？你以为做了和尚就可以躲过一死吗？不杀你，不足制众！” 于是命人把郑颋捉起来，解到闹市咔嚓掉了。 郑颋临死前，谈笑自若，口占一绝，诗云： 幻生还幻灭，大幻莫过身。 安心自有处，求人无有人。 …… 听完了郑颋的遭遇，李绩黯然不语。 另一个要打听的人便是瓦岗元老级人物邴元真。 邴元真出身微贱，胸无大志，贪得无厌。很早的时候，就有人对李密说：“不杀元真，公难未已。” 可是，李密并不当回事，对邴元真的信任依旧如故。 氓山大战前夕，邴元真负责镇守兴洛仓。 其后，王世充追兵尚未到，邴元真已把兴洛仓拱手相献。 可以这样说，邴元真是葬送瓦岗军的一个真小人。 一想到这儿，李绩就恨得牙根痒痒的。 不过，人们也告诉他：邴元真也已经死了。 死亡经过如下： 王世充封邴元真为滑州行台僕射。 濮州刺史杜才干是李密的老部下，一心要为李密报仇，便假装要带领部众向邴元真投降。 邴元真恃宠骄横，亲自前去受降。 “真是上门送死！”在濮州城下，杜才干断喝一声：“拿下！” 手下当即把邴元真绊了个狗啃屎，用绳子牢牢捆住。 杜才干对邴元真喝道：“你本一屑小之辈，深蒙魏公大恩，不建毫髮之功，却构滔天之祸，今日上门送死，也算天意，来人，斩了！” 这个小人的下场就跟杀害陈胜的兇手庄贾一样，死不足惜。 李绩长舒了一口恶气，欣然同意邴元真与庄贾的比较。 …… 就在李绩到处发布寻人启事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在到处找人，不，是在找人的尸骨。 这个人就是少年大将罗士信。 他在寻找裴仁基一家人的尸骨。 可怜的裴仁基父子，因为刺杀事泄后，竟然遭受了满门抄斩。 罗士信在裴仁基麾下为将时，得到了裴仁基格外的厚爱，二人情若父子。 重金之下，定有斩获。罗士信不惜以重金谘询，很快就找到了裴氏一门的尸骨，并且，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穫——找到了裴仁基的遗腹子！ 这个遗腹子的名字叫裴仁俭，后来成为了唐高宗朝的一代名将。 罗士信再以重金收敛了裴仁基，葬在北邙山上。 从北邙山回来，一连几日，罗士信茶饭不思，怅然若失。 亲随以后他病倒了，要求医，不许，良久，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他说：“我死之后，请把我葬在裴大人的墓旁。” 这一年，罗士信二十四岁，虚岁。 二十四岁，正是红尘做伴、策马奔腾、轰轰烈烈的青春年华，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机伶伶打了个寒战，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跟前的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英雄不会长寿。 果然，几个月后，洺州发生的一切就印证了这个预感。 难道，这就是命运？ 八十四 魔戒 五月十三日，徐州行台、王世充的哥哥杞王世辩以徐、宋等三十八州向大唐河南道安抚大使李瑰投降，王世充的故地全部平定。 五月十二日，曹氏按照窦建德的原先的意愿，拒绝了众将拥立养子为新主的好意，劝说大家停息兵刀，军中部自动解散，愿降者降，愿去者去。然后大开府库，将财物都分给了士兵安家使用，其中的几十万匹布帛摆放在洺州万春宫东街上，让将士自取，三天三夜才发放完毕。军兵守卫街坊小巷，防范散兵洗劫百姓。 五月十五日，曹氏率左僕射齐善行、右僕射裴矩、行台曹旦等百官举山东之地，奉传国八玺及攻破宇文化及时所得到的珍宝降唐。 李渊拜齐善行为秦王李世民左二护军。 窦建德博州刺史冯士羡又推举淮安王神通为慰抚山东使，招降河北三十多州，窦建德故地全部平定。 七月九日，秦王李世民胜利凯旋，长安城万人空巷。 李世民穿着黄金做成的铠甲一马当先行在前面，齐王李元吉、李勣、尉迟敬德、屈突通、程知节、秦叔宝等二十五名虎臣骁将紧随其后，玄甲军威风凛凛，三万步兵甲仗鲜明，前后鼓吹，向太庙献被俘获的王世充、窦建德以及隋朝的乘舆、御物等。 七月十一日，李渊升殿面责王世充，罗列出十条罪状，将其贬为平民，全族流放巴蜀。 同日，窦建德被安置于囚车上，当成祭品被李渊带到太庙告祭先祖先，而后押出闹市斩首。 同是威震一方的两大反王，一个充军，一个斩首，下场竟截然不同，一时间天下譁然。 王世充谋权篡位，玩阴谋，耍诡计，欺负寡妇孤儿，把偌大的洛阳弄得鸡犬不宁，民不聊生；窦建德大仁大义，逼上梁山后，一刀一枪，百战沙场，在河北缔造出一个政治修明、百姓安居的大好政权。两人善恶易判，正邪分明。 可是，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坏人从宽，好人从严？！ 何况，窦建德攻克黎阳后，面对李勣的降而復叛，依然力排众议赦免其父李盖；对待淮安王李神通礼遇有加，对李渊的妹妹同安公主奉若上宾，并陆续送返。
第90页 可是，窦建德还是得死，必须死，算是大唐欠你的人情了。 因为你人太好了，收穫了太多的民心了，你的存在，是对大唐的巨大威胁，你只要一日不死，你残存的旧部就一日怀有復国的想法，我们绝不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李氏父子是这样想的。 于是，一代英雄窦建德悲壮地死了。 可是，李氏父子还是错了。 因为窦建德的死，魔咒破了，一个大魔君从魔戒里横空跳出…… 八十五 制服诱惑 跳出来的这个大魔君就是瓦岗旧将，窦建德的儿时好友，夏国的大将军，汉东郡公——刘黑闼！ 刘黑闼在窦建德麾下遍游诸敌，善观时变，骁勇善战，率兵东征西击，少有败绩，军中称为“神勇将军”。 曹氏捧玺举国降唐后，刘黑闼二话不说，解甲归田，侍弄庄稼，过起了农耕生活。 这不是他的性格。 史书上载刘黑闼“无赖，嗜酒，好博弈，不治产业，父兄患之。”就因为不务正业，所以家贫，难以维持生济，从而经常得到窦建德的接济。可是，每拿到好朋友的资助后，都会很快的将钱挥霍掉，最后才不得不走上了亡命江湖，刀口上讨饭的生活。 现在之所以安心地回家耕种，是因为牵挂着窦建德的安危。 “只要我们做手下的放下武器，乖乖地听话了，他们就不会为难夏王的。” 这是刘黑闼简单而纯真的想法。 可是，他错了。 他没能等到夏王回来，而是等到了夏王被斩首的消息。 刘黑闼惊呆了！ 7月11日，夏王窦建德在长安被斩首。 李渊已经派出接收大员前来河北了：陈君宾为洺州州长；郑善果为慰抚大使；秦武通驻防洺州。 陈君宾不就是李渊最早安排在邢州工作的那个总管吗？ 前年夏王大破邢州时，曾生擒活捉过这操蛋，按照大伙当时的意思，把他砍了算了，可是宽厚的夏王把他放了。 郑善果，也是老熟人了，这厮本来是杨广的大理卿，后来竟然从了宇文化及，由扬州一路北上，在聊城，被夏王生擒。想不到，夏王释放他以后，居然又跑路到了李渊手下混饭吃。 …… 这样一帮操蛋，现在狐假虎威，都回来了。 突然，刘黑闼想到，如果，夏王被俘之后，我们拥立新主，重整河山，也许李渊父子投鼠忌器，不会杀夏王，现在，人家是砧板，我们却成为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刘黑闼觉得自己原先的想法很傻很天真。 不但刘黑闼这样认为，夏国旧臣中的许多人也因为窦建德的死，开始如梦初醒，追悔莫及了。 窦建德的死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河北大地爆炸了。 刘黑闼等大夏将领之前没有反对曹氏投降，也没有继续反抗，想法只有一个：希望这样做能换回他们所尊敬爱戴的夏王。 所以，他们自动地解散了，在山里田间隐居，等候着夏王生还的消息。 可是，现在，夏王死了。 而且，李渊派来的官员竟然在四处搜捕曾经的夏国的部众，抓住了的就进行严刑拷打。 高雅贤、王小胡家在洺州，被追捕得很急，两人仓皇出逃，亡命到了贝州。 而在贝州的范愿、董康买、曹湛等人已经在同一时间接到了李渊发来的传票，要求收到传票即日起，马上到长安报到。 “这么急着要我们到长安干嘛？” “说是大唐政府要安排官职给咱们做。” “兄弟们，别信他，绝对是制服诱惑，以为给我们官做，给我们制服穿，就可以在长安诱杀我们了。” “是啊，王世充投降之后，其麾下的单雄信、段达等文臣武将不是全部被杀了吗？现在他叫我们去长安，我们要真的去了，我敢保证，这是单程，一去不返。” “绝不能自投罗网！当初夏王俘虏李神通之后，一直将其奉若贵宾，可如今轮到李唐抓了夏王，却毫不犹豫地把他一刀咔嚓！长安，是狼虎之地，李唐，以怨报德！” “李唐现在是想斩草除根，把咱们消灭得干干净净才肯放心啊。” “咱们追随夏王起兵以来，十年百战，早就应死，现在还何必惜此残生？李渊老儿，分明在长安挖好了坑叫咱们去跳，大丈夫死就死了，可是要死得轰轰烈烈！不如，咱们聚集昔日的同事，再大干一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说得义愤填膺，热血沸腾。 范愿更是站起来大叫：“我辈都受夏王厚恩，若不起兵报仇，无以见天下义士！” 此言一出，大伙热烈响应。 同仇敌忾！ 拒绝制服诱惑！ 起兵！起兵！ 可是，起兵的首领是谁呢？ 为了顺应天意，范愿提议焚香占卜。 众人一致贊成。 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占卜…… 卦辞是：以刘氏为主吉。 刘氏？是谁呢？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是不是刘雅？！ 刘雅，夏王漳南的同乡，最早跟随夏王起兵的人。 从夏王起兵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夏王的左右没有离开过。
第91页 是了，就是他了。 于是，众人兴沖沖地往漳南出发了。 刘雅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他正蹲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半地认真地研究着杂交水稻，想着怎么过好日子，怎么发家致富。 虽然知道了夏王被杀，他也很悲痛，很气愤，可是，听了众人的计划后，他说：“海内就要统一了，天下将要安定了，不要起兵了啊，当初夏王起兵是因为政府失德，民不聊生，现在起兵的话，战乱重开，祸及百姓，算了吧，我们就这样做一个平凡农夫，了却残生吧。” 果然是跟随着夏王多年的人，见解不凡。 可是…… “嗖”的一声，刀光起处，刘雅的脑袋飞了出去，落在了一丈开外的水稻田里。 对不起了，我们主意已定，你既不愿意跟着我们干，为了我们的大事，那么麻烦你帮我们保密。 拭净了刀锋上的血，大家重新开始思考了。 “以刘氏为主吉。” 显然，刘雅不是卦辞中的那个“刘氏”。 那么，是谁呢？ 突然，范愿眼前一亮，说：“汉东公刘黑闼家也在漳南，是夏王的铁哥们，他骁勇多谋，宽仁容众，恩结于士卒。我早就听说姓刘人中会有人当王，现在咱们要做大事，我看，能招聚夏王的旧部兵马的人，非他莫属了。” 刘黑闼！ 大家一齐欢唿起来。 八十六 小二黑反唐 刘黑闼正在悲痛ing… 突然间看到这么多老友来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了好一会儿，才跳起来和大家逐一相抱，痛哭，哭夏王的下场，也哭自己的处境。 这次范愿等人慎重了，先不提起兵的事，慢慢试探刘黑闼的心思，免得到时不从，又要多杀一条人命灭口。 痛哭过后，刘黑闼把家里的耕牛宰杀了，招唿大家在自家门前的绿槐树下铺了芦席，摆下酒宴，团团坐定，喝酒叙旧。 几杯黄汤一下肚，大家的话题开始打开了。 一起谈论眼下许多旧将的际遇：有的已经被害，有的被发配充军，有的在坐牢……而没有被李唐缉拿的，也只能亡命江湖了，说着说着，全都眼圈发红，义愤填膺。 是的，只要从拿起刀杀人的那天起，命运就已经无情地捲入到江湖中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所谓金盆洗手，解甲归田，只能是一种奢望。 有朝廷，就有江湖，已经无可再退。 借着酒劲，群情激奋，大伙越说越激动。 再提到夏王的时候，刘黑闼大哭着叫起来了：“给夏王报仇！你们敢不敢跟我干？” 大家酒醒了一半，对了，就等这句话了。 找对人了！ 刘氏为主吉，就是他了。 众人大喜。 高雅贤首先叫了起来：“今日来找你，正为此事。” “好极了！好极了！”刘黑闼跳起来，拔出了明晃晃的宝刀，就要往外走。 范愿一把抱住，说：“二黑子，哪里去？来来来，稍安勿躁，要成大事，还得细商。” “细商，细商！夏王待我等恩重如山，今若不起兵报仇，实亦耻见天下人物。”刘黑闼咆哮起来，范愿哪里抱得住，被他一把挣脱，往后屋走了。 大家相视破涕而笑。 不一会，刘黑闼左手提刀，右手抱着窦建德的牌位出来，向大家说：“请大家跟我在夏王灵位前歃血为盟，誓报夏王惨遭灭国戮身之仇！” 众人欣然从命，一一接过刀破指滴血，和了酒喝下。 酒，好酒！ 肉，好肉！ 大碗喝酒，大块切肉。 烹牛宰羊，一饮三百杯！ 奼紫嫣红开遍，不过付与断井颓垣。 大丈夫要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轰轰烈烈！ 夏王在就擒前的一刻，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第二天，刘黑闼竖起了为夏王復仇的大旗，乡里马上有百余人响应。 夏王窦建德，侠之大者； 夏王窦建德，不死的传说。 七月十九日，刘黑闼率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漳南县城，拉开了反唐的序幕。 此时距夏王窦建德被害仅八天。 消息传至长安，李渊感到相当意外，急忙下令在洺州设中央驻山东特遣政府——山东道行台，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行台右僕射。另设魏州，冀州，定州，沧州等军区司令部，把河北的行政架构重新设置为战时编制，试图四面合围，一举掐死这只秋后的蚂蚱。 可是，事实证明，窦建德的復仇大军并不是秋后的蚂蚱，而是浴火重生的凤凰，苍龙，霸天虎和威震天！ 从武德四年的中秋过后，河北境内风云变色，地动山摇。 八月十二日，刘黑闼攻陷鄃县，唐魏州刺史权威、贝州刺史戴元祥率部迎战，结果全军覆灭，权、戴二人阵亡，士兵和武器全被俘获，黑闼士气大振，附近的夏王旧部，闻风来附，部众已达二千人。 刘黑闼在漳南建一高台，隆重举行仪式祭奠窦建德在天之灵，焚香祷告反唐本意，祈天佑护，然后宣布自己为大将军。 十天后，刘黑闼攻陷歷亭，俘虏唐屯卫将军王行敏。王行敏是并州乐平人，属于李唐元老级革命人士，从李渊太原起兵之日起，就忠心事唐，曾在潞州与刘武周相抗，后督兵燕赵，驻扎歷亭。王行敏被俘后，拒不肯向刘黑闼下跪，直到临刑前，才向西向李渊遥拜，“臣之忠，惟陛下之。”
第92页 李渊知道后，悼惜不已。 痛定思痛，李渊下诏徵调关中的三千精锐步骑，命大将秦武通、定州总管李玄通率领，会同幽州总管李艺围剿刘黑闼。 然而，未等大军会合，在歷亭大战的感染下，以徐圆朗为首的八州英雄豪杰纷纷加入了刘黑闼的反唐队伍。这八州分别是：兖州，郓州，陈州，杞州，伊州，洛州，曹州，戴州。 鄱阳人崔元逊，原是夏国深州刺史，夏亡被免官，闻变，带亲信侍卫数十人，在郊野秘密集会，从中挑选出十几名勐男酷哥，精心导演了一出隋唐版的《特洛伊木马（trojan horse）》，让勐男们埋伏在纳税的车辆内，用麦秸盖上，然后崔元逊亲自领衔主演车把式，把车赶到深州政府大院，勇士们一声吶喊，跳将出来，勐烈冲杀，活擒州长裴希，将其斩首。 一时间，烽烟四起，復仇的焰焰烈火烧遍大河南北…… 八十七 徐圆朗与孟海公 徐圆朗是隋唐年间的一个另类英雄。 他是鲁郡兖州人，早在617年，就开始把有限的生命投身到无限的革命事业中去了，先聚众攻占了瑕丘，然后东攻琅琊郡，西攻东平郡。一时间，声势浩大，民众附应，很快就发展到二万多人。 当是时也，翟让、窦建德和杜伏威等革命先辈已在河北山东等地折腾得山河动摇，大旗变幻。 第二年，杨广横死于宇文化及之手后，李渊又在太原悍然起兵；李密则取代了翟让，为这个战火四起的年代增添了两道变数。 考虑到自己是个新人，后起之秀，在乱世的群豪中还是一个小虾米，徐圆朗决定向窦建德学习，拜李密的码头。 要知道，李密号称盟主，拥兵百万，绝对是一个绩优股。 不料几个月后，李密竟被王世充击败，仓皇西顾，归降于唐。 看着这个原先看好的绩优股一绿到底，徐圆朗傻了眼了，为了不被套牢，只好跟着换股，向唐称臣。 徐圆朗于620年七月以数州之地正式向李渊宣布投降。 李渊大喜，任命其为兖州总管，封鲁国公； 621年，窦建德准备南下援救洛阳，徐圆朗闻讯后，二话不说，叛唐归附了窦建德，发兵参与进攻虎牢关。 唐、夏、郑三国本来势均力敌，现在夏郑结盟，还不赶快闪人？ 想不到，还是李唐坚挺，虎牢一战，郑夏皆亡，王世充投降，窦建德被杀。 徐圆朗为保存实力，只得再次降唐。 李渊不计前嫌，依然大大方方地封他为兖州总管、鲁郡公。 可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刘黑闼復仇大旗一举，徐圆朗居然又立刻起兵响应，一同造反了。 这头白眼狼！李渊气得又吹鬍子又瞪眼，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 在小说《说唐》中，徐圆朗是被分尸了，被李渊的儿子，天下第一好汉子李元霸用手分尸了。 书中，徐圆朗自称鲁州净秦王，与十七路反王会兵四明山，一起追杀宇文化及，一直追到了潼关紫金山下，截下了传国玉玺，不料，遇上了刚刚收拾了宇文成都的李元霸。 李元霸目露凶光，喝令众王赶紧交出玉玺，写下降表。 于是，一场恶战势不可免。 罗成和李元霸第一次交手，长枪震断，虎口裂开。一百八十万人马，被李元霸犹如打苍蝇一般。 众王只好乖乖献上玉玺，写下降表，跪献上去。 只有徐元朗，很有草莽英雄气地说：“你是王子，俺也是王子，为何要俺跪献？此言甚属放肆！”李元霸气得哇哇直叫，在马背上俯下身来一把抓过徐圆元，擎起两腿，用力一撕，裂作两片…… 如果真像书中所写，李渊就痛快了，可现在，只能拍案大骂：“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可是，令李渊噁心的人还不只徐圆朗一个，曹州的孟啖鬼也跟着徐圆朗起闹，造反了。 这个孟啖鬼是孟海公的堂弟，这两兄弟的名字都很有个性。 《说唐》里面的孟海公是个比谢霆锋还能忍的绿帽王，养的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全改嫁了尉迟敬德了，让人觉得他真可怜。 歷史上的孟海公生长于曹州定陶，是个资深造反家，早在613年就聚众在周桥起事了，势力最大时，手上控制了曹、戴二州，称为“宋义王”，军队有三万余人。这三万多人基本都属于文盲，对士大夫阶层极端仇视，见人谈论及书史，便会不分青红皂白加以杀戳。 窦建德南下洛阳之前，和孟海公对攻了两个多月，恩威兼施，终于在621年二月把孟海公连人带心一起俘获，共赴虎牢关。 虎牢关前，李世民大显神威，生擒了窦建德后，连同孟海公也一起打包了。 占据郓州的孟海公旧部蒋善合和占据曹州的孟啖鬼看到曹氏降唐后，也跟着降唐了。 不久，孟海公和窦建德都在长安被斩了。 这边刘黑闼跳出来了，那边徐圆朗反水了，孟啖鬼就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拥戴孟海公的儿子孟义为主，率曹、戴二州之众起兵反唐。 孟啖鬼还自信满满地准备联络时任禹城县令的蒋善合一同起兵。 在“宋义王”时代，蒋善合可是我的铁哥们，死党，同穿一条裤子，一起吃饭，喝酒，看毛片，共同分享过许多甜蜜的时光，他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我的。
第93页 八十八 黑旋风 孟啖鬼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可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一见面，蒋善合就问：“大佬，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孟啖鬼愕然：“什么你的感受呀？咱们是什么交情？当年一起喝酒泡妞看毛片，你都忘记了吗？最漂亮的妞我都让给你泡了！” “可是，你这是叫我反唐，反唐啊，大佬！就算你菊花给我爆也没有用。” “操！你个反骨仔————啊？你，你要干什么？”孟啖鬼还没来得及发作，已经从蒋善合的帐后跳出几条如狼似虎的大汉，一举将他拿下了。 这样，孟海公的地盘又重新回归李唐了。 九月初，淮安王李神通终于进抵冀州，与燕王李艺会合，集结了邢、洺、相、魏、恆、赵六州军队共五万余人，在饶阳摆开架势，准备一举歼灭刘黑闼。 刘黑闼居然像吃了鸡公血一样，把全部三千多人的家底亮出来，背靠饶河堤岸列阵相迎。 两相对比，实力悬殊。 唐军列阵十余里，声势浩大，不可一世。 刘黑闼的人数太少，势单力薄，只能排成单行抵抗。 而且，唐军铠甲鲜明、武器精良，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刘黑闼的部众衣衫褴褛，甚至有的连鞋都没有，手持扁担锄头。 …… 简直不堪一击！李神通突然间忍俊不禁，远远指着刘黑闼的队伍大笑起来。 这分明就是几千准备打群架的农民，怎么和我关中精骑对抗呀？鸡蛋碰石头！ 李神通感到一根黎阳被俘之耻的机会到了，血脉贲张，等待着出击时机。 仿佛天遂人愿，突然天气骤变，狂风暴雪，噼头盖脸袭来，吹得人马立足不定，李神通伸出袖袍一试，是顺风，狂喜，大喝：“开战！” 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数万唐军像潮水一般压上去。 刘黑闼的士兵眯着眼奋起抵挡，短兵相接，肉搏血战。 正杀间，忽然风向大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逆风，唐军一下子都睁不开眼来，稀里煳涂地挨刀中枪，早早地瞑目死去。 不一会，唐军如山倾玉倒，士卒纷纷逃命，只恨爹娘少生一条腿，一溃十几里，人马和装备损失了三分之二。 李神通见机得快，狼狈逃窜，跑在队伍最前面，要知道，刘黑闼不是窦建德，如果再成阶下之囚，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与此同时，幽州总管李艺正在西面努力攻击高雅贤部，刚刚占了上风，便听到大军主力大败的消息，大惊，赶紧率部退守藁城。 刘黑闼率得胜之师转来援助，和高雅贤两军会合，士气高昂，一鼓作气攻陷了藁城。 李艺大败，如丧家之犬，逃脱出来。 当年薛世雄的四个儿子来投，曾协助李艺敲打了无数次窦建德，从未失手，可是，这一仗，薛万彻，薛万均双双被俘。 刘黑闼兵威大振，一路势如破竹，席捲南下。 十月初六，攻陷瀛洲，斩杀刺史卢士叡； 同日，观州变民发动暴乱，生擒刺史雷德备，举城归附刘黑闼； 十九日，毛州变民董灯明等人聚众砍杀刺史赵元恺，起兵响应刘黑闼。 十一月十九日，声势日渐壮大的刘黑闼又攻陷了定州，生擒总管李玄通。 十一月二十七日，杞州变民周文举聚众起兵，杀了唐刺史王文矩，举城归附徐圆朗。 …… 由刘黑闼颳起的这股黑旋风盪遍河北大地，中原震动。 八十九 復国神话 瀛州，在杨广时代叫河间郡，离河间郡七里远有一个地方叫七里井，五年前，夏王窦建德曾那儿以二百八十人击溃隋朝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率领的幽蓟精兵四五万余人。现在，刘黑闼重返瀛州，没有给夏王丢脸，三千多人发起勐攻，不到半日，破城而入，活捉刺史卢士睿。 卢士睿是李渊的髮小，曾和任瑰一起游说孙华降唐，也曾在饮马泉阻击过桑显和，算是唐朝的功臣，擢累右光禄大夫。刘黑闼盯着他看，没有说话，看了半天，脸一沉，环眼一翻，把他咔嚓了。 毛州刺史赵元恺，性情残暴，鱼肉百姓，刘黑闼大军骤至，州民自发而起，拥董灯明为首，杀入刺史府，不由分说，一刀砍下赵元恺的狗头，大开城门迎接黑军。 定州总管李玄通，蓝田人，曾为隋朝鹰扬郎将，能征惯战，后降唐，颇爱李渊赏识。刘黑闼不信邪，驾起云梯狂风暴雨一顿勐攻，李玄通抵挡不住，束手就擒。 刘黑闼打算把他招为已用，随军囚禁，准备慢慢利诱。 李玄通的旧部中许多人都早早投降了，于是，在刘黑闼的安排下带着酒肉到监狱里探望李神通，充当说客。 李玄通惨然一笑，说：“诸君怜我被囚之辱，幸以酒肉来相开慰，当为诸君一醉！”说完便与众人痛饮。 等到几分醉意上头，李玄通对看守说：“吾能剑舞，请借刀一用。” 舞剑？有免费表演看？看守没有多想，马上拔刀相与。 于是李玄通长舒广袖，持剑翩翩起舞，舞毕，仰天嘆息道：“大丈夫受国厚恩，镇抚方面，不能保全所守，有何面目活在人间！”举刀自刺，腹部溃裂而死。
第94页 李渊听到消息，珠泪滚滚，势如倾盆雨，把李玄通的儿子李伏护升为大将。 跟着，观州百姓主动生擒州长雷德备，献出城池，全城归附。 刘黑闼领兵再下冀州，挟凌空万里之势陷城，将刺史麴棱斩首。 麴棱由隋入唐一直在冀州做行政长安，当初窦建德取冀州时，待他不薄，窦建德一死，马上降唐了。这一次，刘黑闼没有给他第二次投降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把他砍了。 随后，刘黑闼向赵魏地区发布公告，陈说起兵本意。一时间，夏王窦建德的将领士卒沸反盈天，纷纷响应，诛杀唐朝的官吏，取州夺府。 李渊急了，派出右屯卫大将军、义安王李孝常，争取能一战压下刘黑闼的气焰。李孝常，京兆泾阳人，隋朝大将李景之孙。娶妻窦氏，和李渊是连襟。曾任隋华阴令，掌握永丰仓。李唐兵到河东，便马上反戈降唐，使得李渊的义士们平空获得大批存粮，一个个肚子吃得滚圆，精神倍棒，力气倍足，取下了长安。是个开国功臣，可是，这个开国功臣不经打，才一交战，就被刘黑闼打得哭爹叫娘跑回来了。 李渊有点儿慌了手脚，从黎阳调出左武侯将军李绩配合右武卫将军秦武通镇守宗城，阻止刘黑闼南下。 李绩在攻取洛阳中居功至伟，而且，刘黑闼还曾经是他手下败将呢，所以，李渊对他，那是相当的有信心。 可是，说起来，李绩打败刘黑闼的歷史还是他在窦建德手下打工时的旧事了，那一仗，刘黑闼是半推半就给他生擒的。 十二月八日，刘黑闼的军队已经如滚雪球一般达到了率数万人，以黑云压城之势进逼宗城，李、秦二人率军抵挡不住，大吼了一声“风紧，扯唿！”便放弃城池，准备集中力量固守洺州。 “往哪儿逃？！”十二日，刘黑闼急行军追上，从背后狠插，大刀阔斧，大砍大杀，收割了唐军五千余颗首级，其余伤者无数，李绩和秦武通见机得快，在混战中脱逃。 洺州原是窦建德的第二任都城，民心向夏，听说刘黑闼復仇大军来了，早有百姓翻出城墙，迎接黑军，洺州刺史陈君宾吃惊不小，不战而走。 十二月十四日，刘黑闼在这座夏朝旧都的东南面设坛祭祀上天及夏王，随后浩浩荡荡地率领大军进入洺州。 十五日，东突厥颉利可汗派遣大将宋邪那率突厥骑兵南下与刘黑闼会合，刘黑闼的兵势几乎达到了顶峰。 可是还没有完， 二十四日，刘黑闼继续南下，攻克相州，唐右武卫将军张士贵在溃败中仗着马高腿长熘得快，走了，相州总管房晃被生擒，刘黑闼早已发誓不再沽名学夏王，所以，很快也将他斩首鸟。 再克黎州，卫州，永宁令程名振无力阻击，抱头鼠窜。 程名振，隋唐年间有名的“乳检将军”。以前也是夏王窦建德的手下，621年主动降唐，曾在袭击邺城时，掳掠了一千平民百姓，勒令所有女子坦胸露乳，然后逐一检查她们的乳房，除非能挤得出乳水，否则一率人头落地……这样一位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杀人狂，真令人无语啊！ 唐东盐州治中王才华，刺杀州长田华，占领州城，响应刘黑闼。 接着，刘黑闼再下邢州，赵州，魏州，莘州，斩魏州总管潘道毅。 621年的下半年属于刘黑闼，这半年之中，战必胜、攻必取，以风捲残云之势把唐军收拾得干干净净，非常完善地收復了夏朝的全部领土，创造了一个军事史上神话。 622年正月，刘黑闼正式称王——汉东王，国号仍然沿用大夏，年号天造，定都洺州，以范愿为左僕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领军；征王琮为中书令，刘斌为中书侍郎；窦建德时代的文武百官全部官復原职，司法和行政一概如前，但是作战能力，已非当时可比。 九十 战神重现 看到刘黑闼威震河北，雄霸天下，李渊不得不气急败坏地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李世民挂帅扫北！ 战神一出，风云大变。 平薛举、灭刘武周、捉窦建德、擒王世充一系列战争中，李世民已经功高震主，不但严重地影响到太子李建成的地位，而且已经使李渊有难以驾驭的压力，所以，李渊已准备把他雪藏了。 李世民也觉察到了父亲的用意，于是，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激动地奋勇请战，一心一意地自己开设的文学馆中和文士名流读书析义、吟诗作赋。 这些名士中“十八学士”最为闻名：杜如晦、房玄龄、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李玄道、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苏勖、于志宁、苏世长、薛收、李守素、陆德明、孔颖达、盖文达、许敬宗。 馆中有一时无两的画家阎立本他们画的写真集，褚亮题写像赞语，李世民每天和他们谈古论今、在浩如烟海的文学史学中流连忘返，短短半年下来，收穫匪浅。 刘黑闼作乱，李渊最初的看法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可是，等到李神通、李艺和李绩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败下阵后，才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不迭地再度起用李世民。 622年正月初八，李世民为主帅，任李元吉为副帅，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进抵获嘉。 “等的就是你！”刘黑闼听说这次前来交手的人正是李世民，又紧张又兴奋。厉兵秣马，准备迎接最残酷的战斗，这次再与之战，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最佳结果是将李世民活擒，一雪前耻，须知李世民在军事生涯中东征西讨能有如此辉煌的战果，绝非侥倖，如今终于可以和他痛痛快快打一场了，为夏王復仇的时候到了！
第95页 从战略上考虑，刘黑闼决定先避敌锋芒，从相州撤回守军，全力据守洺州。 一场巅峰对决一触即发。 此次讨伐刘黑闼，大唐名将已大部分出动，不料，尚未开战，开国功勋殷开山竟然在军中病亡。 刀枪未动，先折大将，一丝不祥的之意在唐军中飘荡。 十四日，李世民不顾众人的劝阻，从相州肥乡挺进，在洺水南岸筑营寨，对洺州施加压力。 李艺得讯，带领所部数万兵力从幽州南下，意欲与李世民互相唿应，形成对刘黑闼南北夹击的战略态势。 刘黑闼大怒，留下万余兵力给范愿据守洺州，自己亲率主力北上迎击李艺，大军风雪兼程，不日进抵沙河。 这是一场行军战，也是一场心理战，为了迫使刘黑闼回军，李世民派遣部将程名振带小队人马和六十面战鼓渡过洺水，在距洺州城西二里的河堤上勐烈擂击，作出了全面进攻洺州的架势。 夜，战鼓轰鸣，声传千里，犹如万马奔腾，洺州城内，屋瓦震动，撼人心胆。 范愿大惊，疑心李世民主力马上就要攻城，连派快马向刘黑闼告急。 左手写他 右手写着爱 紧握的双手 模煳的悲哀 该是怎样的决定 会有怎样的伤害 …… 思想激烈地斗争了许久，毕竟洺州是首都，是命脉根本，刘黑闼最后只好留下弟弟刘十善和大将张君立率一万人继续北上，阻击已进抵鼓城的李艺，自己率军南返，在邺县东三十里，与李世民对峙。 正月三十日，刘十善和张君立在徐河遭遇上了李艺，双方大战。 其实，仗未开打，双方胜负已分。 李艺大军南下，志在与李世民主力会合，士气如虹，势不可挡。 而汉东军先是犹犹豫豫的北上，中途又撤回大部主力，显得信心不足，士气大丧，所以双方交战不久，汉东军便溃败下来，损失八千余人，刘十善和张君立带着残部落荒而逃。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令汉东军感到雪上加霜的是，同在一日，刘黑闼手下的车骑将军、骠骑将军李去惑，李开弼，李潘买等人不知何故，开小号熘回洺水，这几个都是土生土长的洺水县人，人熟地头也熟，在大街小巷，到处散布刘黑闼失败的谣言，聚集了二百多宗族人，发动暴乱，占领县城，派人走小路向李世民投降。 李世民喜出望外，命王君廓率一千五百人进驻洺水城。 二月十一日，刘黑闼听说洺水已失，气得七窍生烟，率军气势汹汹直赴现场。 不料，尚未接近洺州，半路突然杀出个秦叔宝。 原来李世民早已料定刘黑闼不甘心丢失洺州，早已命秦叔宝等候多时。 二月春风峭料，秦叔宝早等得不耐烦了，远远见汉东军的旗号，便大唿着冲杀下来。 刘黑闼猝不及防，仓促应战，双方你来我往，从日中杀到黄昏，看看汉东军略略占上风，王君廓却又从城中杀出，刘黑闼顿时气沮，功亏一篑，退回邺县。 二月下旬，李世民分兵绕过洺州，收復了北面的邢州和太行山脉的一个重要关口井州；罗艺一路南下，接连攻克定州、栾州、廉州、赵州，汉东朝廷尚书刘希道被俘，唐军成功实现了南北大会师。 至此，将刘黑闼围困在洺州的弹丸之地，动弹不得：北面的邢州和赵州已陷，西面是太行山脉的天然阻隔，南面是李世民的唐军主力，仅余洺州东北面、也就是洺水上游一带的贝州、冀州等地。目下，洺州的所有军需后勤补给全靠从这一线输给。 于是，原本洺州下辖的小县城——洺水，突然意义重大起来。 这个平时毫不起眼的小县城，正处在贝州、冀州通往洺州的咽喉要道上，从贝、冀一线运往洺州的粮食，无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都无法迴避这座小小的洺水县城。 而现在，大刀王君廓已经率军扼守在洺水城了。 所以，现在摆在刘黑闼面前的路有两条：一，趁着唐军尚未完全合围，从东面杀出，攻破洺水的守军，退守贝、冀地区，另外开闢战场；二，强行夺取洺水，重新控制补给线，依靠持续的后勤补给与唐军打消耗战。 显而易见，攻取洺水，是刘黑闼必须穿越的瓶颈。 而对于李世民来说，唐军主力驻守在洺水河南岸，洺水城位于北岸，所以此城就成了唐军夺取洺州的跳板，同时也是唐军对洺州完全合围的一个支点。只要据有此城，唐军就可以不断地以小股兵力对刘黑闼主力进行袭扰和牵制，感应其动向与虚实，防止其突围逃逸，为全歼刘黑闼创造有利条件。 因此，双方将会围绕洺水城展开一系列你死我活的争夺战。 洺水城，将成为双方许多将士的一场恶梦，同时，这儿也将成为隋唐年间极负盛名的一位少年英雄的坟墓。请看下一章：《小罗之死》。 九十一 小罗之死 勒马停蹄站城道， 银枪插在马鞍鞒， 临阵上并无有文房四宝， 拔宝剑，割白袍， 修书长安。 银牙一咬中指破， 十指连心痛煞了人。 …… 先引用京剧《罗成叫关》来定本章的场子。
第96页 无论在《隋唐演义》、《兴唐传》还是《说唐》，都无一例外地把罗成之死描述成是被建成、元吉陷害，终于中了刘黑闼和苏定方的诱兵之计，马陷淤泥河，身中乱箭而亡。 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罗士信的葬身之地正是前文所说的洺水城，而且与建成、元吉毫无关系。 刘黑闼为了打开通向贝州的东面道路，率军到洺水城东营，连夜掘壕竖栅，防止王君廓逃走。然后准备全力攻城。 该城四面环水，水宽五十余步，深三四丈，于是刘黑闼在城东北填柴运土，修浮桥、挖甬道，兼以撞车攻城。 小小一座洺水城，志在必得。 李世民大急，率兵三次增援，都被外围的汉东军顽强阻击而未能前进，战斗空前惨烈，双方兵卒伤死无数，护城河上塞满了尸首。 按照这种事态发展下去，洺水城危如累卵，城破只在指日之间。 而刘黑闼还在越攻越急，越攻越勐。 李世民担心王君廓难以支撑下去了，急集文臣武将一起就当前形势展开讨论，研究作战方案。 李绩说：“若甬道达城下，城必不守。” 这是兵家常识，也是大实话。 李世民也默认。 行军总管郯勇公罗士信听后却大不以为然，说：“那得看是谁守，大王如果信得过我，请给我二百精兵，愿代王君廓守城。” 罗士信自十四岁从军以来，无论是亲执坚锐冲锋陷阵还是运筹帷幄排兵布阵，几乎是攻必克，战必果。 李世民看着他，半晌，同意了他的请求。 毕竟，洺水在此时的的战略意义上太为重要了。 第二日，李世民登上洺水城西南高的高地上，用旗语指令王君廓即刻突围。 王君廓得令，收拾好全部家当，率部从里面努力突围，罗士信则率亲兵从外面向内勐冲。 这一景象，与钱钟书先生描述的“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去，而城外的人拼命想冲进去”的围城现象不谋而合。 汉东军被他们内外唿应打了个措手不及，口子大开。 结果王君廓溃围而出，而罗士信也得偿以愿入城。 刘黑闼大怒，等甬道修成后，日夜不停地向城勐攻。 罗士信毫无惧色，在十倍敌军围攻之下苦苦守城。 虽已是春二三月时分，却天气恶变，大雪纷飞，越加增加了唐军增援的难度。 结果，唐军数援被阻。 罗士信在洺水城经过长达八天的争夺战后，终于力尽，城陷被擒。 一同被擒的还有李开弼。 李去惑和李潘买则在混乱中逃走了。 二月二十五日刘黑闼入城。 对于李开弼这种反覆小人，刘黑闼眉都没皱一下，一挥手：“推出去砍了！” 对于罗士信…… 两人曾经同在瓦岗寨中共事，并肩作战过相当长的一段快乐时光。 后来还一同投到王世充麾下，有过相同的心路歷程：先对王世充感恩图报，后来又不约而同地将之视为自己人生中最讨厌的人士之一，弃之而去。 别后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刘黑闼清了清嗓子，说：“我说，那个，小罗，好久不见，以为你到哪儿发财了，原来是去给李唐打工了呀？” 罗士信愤然道：“打工怎么啦？好歹我也是凭自己的劳动吃饭，不像你，去做贼！” “呵呵呵呵，别这么激动嘛，现在有兵和贼之分吗？” “有啊，我是兵，你是贼。” 刘黑闼收起了笑容，说：“小罗，你要这么说，那就不够厚道了哈。要说以前，你在张大帅手下时，你这样骂我，我还能接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隋一亡，哪来官，哪来贼？要说贼，咱们都一样。” 罗士信笑道：“我靠，小闼子，你不是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你都不懂？现在我家老闆坐镇关中，平定天下，当然是秉承大运，成为正朔啊，识时务的，你马上放弃抵抗，俯地称臣，我可以向老闆多美言，保你荣华富贵。” “好傢伙，本来我想劝你和我合伙，一起打下好大江山，到时一起坐地封王，没想你先劝起我来了。” “劝我和你合伙？省省吧。今日被你所擒，我无话可说，只求早死，以成就我千秋忠义之名。” “你年纪轻轻，就要求早死，岂不可惜？！再说了，狗屁千秋忠义！你从张大帅手下投裴大帅，然后投魏公，然后又投王世充……如果把这事儿比作女人改嫁，你都改嫁好几回了。不如这样吧，我放你一条活路，也不枉你我兄弟一场。” “你的情义我领了，但还是请速死。此次奉命守洺水不力，我早已无颜面回见秦王。” …… 刘黑闼劝说无效，只叧成全其死。 《资治通鑑》上载：黑闼素闻其勇，欲生之，士信词色不屈，乃杀之，时年二十。 九十二 天驷横行 从621年五月十日罗士信收敛裴仁基尸骨、悲嘆人生如寄，到622年二月二十五日英勇就义，前后时间不过短短七个多月，似乎他早有预知自己的生命很快结束。 名震河北的王君廓率领一千五百多人潮尚且守城不住，为什么罗士信一定认为他会守得住？
第97页 成了刘黑闼的阶下囚后，为什么罗士信一再执意求死？ …… 这似乎是一个谜案。 但不管怎么说，罗士信短暂而壮丽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二十九日，天气晴和，红妆素里，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惜英雄兮一去不復返！ 李世民忍泪含悲，趁洺水城内汉东军立足未定，挥军勐攻。 也怪刘黑闼攻城时破坏力太强，城防工事严重毁坏，战争不到两个时辰，李绩率先攻上城头，洺水重新落入唐军之手。 三月初，李世民和罗艺在洺水以南建立河南大营，并分兵洺水以北建立河北大营。 虽然刘黑闼一再反扑，可是已经无力回天，洺水已牢牢掌握在唐军手中。 于是，汉东军被围困在在了洺州城周围的地区内，战略上的纵深空间全被唐军压缩了，而且粮道被断，完全陷入了李世民为他量身定做的战略环境中去了。 好啦，接下来的场上比赛时间，汉东军完全是跟着李世民的节奏进行了。 李世民屡试不爽的套路就是深沟壁垒，坚守不出，严密封锁对方的补给线——耗死你。 就凭这一招，就耗死了薛仁杲，耗死了宋金刚，耗死了王世充。 看着洺州城内存粮一天天的消耗，刘黑闼焦躁不安，多次挑战，可是李世民就是不理。 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李世民既然不肯出战，刘黑闼只好一方面想法出兵打通水道运粮，一方面在城中大肆封官许禄，以激励士气。 高雅贤得到的官爵竟是左僕射！ 左僕射，相当于宰相的职务，这可让老大粗高雅贤乐坏了，自掏腰包，请客，大宴军中。 这一天是622年三月十一日。 深宵，一向坚壁不出的唐军出动了，人含枚，马摘铃，由李绩率领，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地向高雅贤的大营摸来。 一方是酒乡沉睡，一方是有备而来，这样一场夜袭，其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汉东军中许多人就在睡梦中人头落地。 毕竟地形不熟，李绩狂扫一阵后，便引军退去。 高雅贤酒醉中醒来，大怒，单枪匹马追赶李世绩，黑里隆冬中被李绩的部将潘毛一枪捅跌于马下。 等到高雅贤的亲信赶来扶起，已经流血过多，未到营中，一命呜唿。 三月十三日，唐军再次夜袭刘黑闼营地，王小胡奋起神威，将潘毛抓获，总算为高雅贤报仇，出了一口恶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三月二十三日，为了摆脱困境，刘黑闼出动大军，勐袭李绩大营。 李绩一下就懵了，急派人向李世民报告，李世民果亲率大军前来援救。 刘黑闼大喜，分兵缠住李绩，自己率主力回军，反围住了李世民。 只要取得李世民的人头，其战略成果不可限量，打着復仇旗号的汉东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里一层外一层地围实了李世民的部队，血红着眼睛前赴后继往里冲杀。 一时间厮杀连天，烟尘滚滚，马嘶人号，惨烈异常。 李世民双刀狂舞，把面前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地放倒，可是倒下一个又冲上一个，重重叠叠，层出不穷。 饶是李世民武勇过人，神箭盖世，可是眼看汉东军越战越勇，自己的部众越来越少，也不由得冷汗迭出，连唿不好。 唐军众将得知李世民被困，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纷纷冒死来救。 汉东军也够强悍，内围李世民，外阻救兵，包围圈一寸寸地收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李世民离死亡的路越来越近。 “斩下李世民的人头，为夏王报仇！” “夏王在天有灵，教我们今日击杀李世民！” “兄弟们，加把劲，取下李世民人头，赏金千两，坐地封王！”刘黑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眉飞色舞地鼓励着手下的兄弟。 李世民又气又恨，殊死搏斗，苦苦支撑，乱军之中前胸和后背以及大腿，分别被砍了三刀、捅了两枪、四箭，所幸身披重甲，未伤至皮肉。可是胯下战马“拳毛騧”前中六箭，背中三箭，共中九箭，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突然响了一声惊雷：“大王休慌，尉迟敬德来了！” 李世民抬眼看去，只见尉迟敬德左鞭右槊，领着一队人马奋力杀出一条人缝前来接应，不禁又惊又喜。 铁槊神箭，合璧无敌！ 李世民与尉迟敬德合兵一处，趁着汉东军尚未合拢之际，领着堂弟李道宗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煮熟的鸭子飞了！ 刘黑闼追杀一阵，眼见李世民已回大营，仰天长嘆，遗恨千古。 机会只有一次，走了，就再也不復有了。 李世民回营后，“拳毛騧”就脱力死去。 李世民抚马背，伤感不已，为其题赞辞：“月精按辔，天驷横行。孤矢载戢，氛埃廓清。” 九十三 水淹三军 刘黑闼收兵回营后，就接到了一个噩耗：从冀州、贝州、沧州、瀛洲等地发出的粮草无论水陆两路，全被程名振在半路上阻截了，粮船和粮车焚烧得浓烟滚滚，几日不散。 打击太大了！ 刘黑闼恨急攻心，哇地吐了一口黑血！
第98页 操你奶奶的！你个程名振！你个直娘贼！上次你从洺州逃命时，不是连老娘老婆都顾不得带吗？老子好鱼好肉，一直待他们不错。现在你老程不够意思，要绝我后路，那就没必要再留你的妻母来花费纳税人的钱粮了。 盛怒之下，刘黑闼做了一件很违背夏王风格的事，把程名振的妻母给咔嚓掉了。 这样，火气总算消了一点儿了。 可是，杀人毕竟并不能解决军粮问题，跟下来，应该怎么办？ 显然，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再等待下去，饭都吃不饱了，这仗还怎么打？ 刘黑闼决定强渡洺水，和唐军挣个鱼死网破！ 三月二十六日，刘黑闼率步骑两万直逼唐军大营，发动了决定歷史走向的“洺水之战”。 “报！贼军突然向我江北大营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军情紧急！”侦察兵迅速向李世民大声报告。 “贼军粮尽矣！”李世民对众将说：“我们屯兵洺水已两月有余，破贼就在今日，希望诸君努力。” “杀贼效国，在所不辞！”众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抄傢伙出去拼命。 李世民面露微笑：“现下正值仲春时节，春汛大勐，我早料敌近日会离巢向我杀来，前日已令李绩将军到洺水上游筑堤修坝拦河堵水，现在我军可撤回江北大营，将贼军引至南岸，再与之决战。此战务必一举全歼，如果贼军有逃退的迹象，即可缺堤放水，绝其归路！” 众将正奇怪洺水的水位一直在下降，现在才恍然大悟，深膺秦王用兵之妙。 北岸唐军在李艺的策应下顺利撤回。 汉东军一路追杀，见河水浅可见底，也没有多想，继续涉水追击。 李世民亲率玄甲骑兵在南岸候得正着，乘敌未稳之际，先向过河的汉东骑兵发动勐烈攻击。 玄甲军毕竟是李世民的王牌骑兵团，装备精良，作风强硬，狂飈勇勐，一下就把汉东骑兵当头击破，然后乘胜沖入汉东军的阵地，蹂躏其步兵。 刘黑闼在后面掠阵，大急，马上组织好骑兵预备队与玄甲军相抗，毕竟，这一仗决定着汉东集团的生死存亡。 一时间，马嘶人喊，杀声震野，地动山摇。 两军一直从中午苦战到黄昏，往来冲杀，空前惨烈。 隋唐年间的大兵团硬碰硬正面冲杀，论规模之大，连续不停的打斗时间之长，激战之惨烈，除了李密与宇文化及的童山之战外，洺水之战当属之最。 这一场鏖战双方都是全力投入，放手一搏，没有替补队员，没有中场休息，没有能量补充，到了今晚，所有的参与人员无一例外地筋疲力尽，人弱马惫，可是谁也不愿放弃，仍然坚持着恶斗不已。 暮色越来越浓，汉东大将王小胡首先支持不住了，对刘黑闼说：“我们已经计穷力尽了，今日看来是难以取胜了，不如先趁早抽身吧。” 刘黑闼如正在与人比拼内力的武林高手，听他此言，真气一泄，“嘿”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眼前一晕，只好怆然地说：“……好吧。” 就这样，两人在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战场上匆匆撤下阵来。 其他汉东军兵一见，顿时无心再战，哗啦啦丢掉兵器跟着往后跑。 奇怪的一幕于是出现了：刚才还如蚁囓虫攒互相混战难分敌我的战场上立刻分出了两个阵营来。其中一个阵营的将士持枪执戟追击到了洺水南岸后止步不前了，另一个阵营的将士只顾狼狈不堪地抱头鼠窜。 当汉东军大部退入河沟的时候，洺水河上游的滔天巨浪像一头头几丈高的怪兽翻滚着狂舞着咆哮着排山倒海从天而降。 “天啊！”有人大叫起来，叫声里充满了恐怖和绝望，声音未绝，已经被洪水淹没了…… 真是人间惨剧！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河谷中的汉东将士，全被洪水勐兽吞噬完了。 洪水无情人有情，也不能全怪李世民，要怪，只能怪战争惹的祸。 这一战，汉东军被“斩首万余级，溺死数千人”。 还来不及逃入洺水停留在南岸的，或降或歼，无一遗漏。 刘黑闼的马刚刚跃上北岸，身后的河水就轰然而至，惊涛骇浪中，激起的层层水花淋淋的溅了一身。 刘黑闼只感到全身一冷，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心情也跟着全寒透湿透了。 九十四 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 失魂落魄的刘黑闼领着范愿、王小胡和刧后余生的二百多名部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突厥方向逃亡后，很多人都认定，他们这一去之后的结局必然是刘武周和宋金刚逃亡版的复制，用不了很久，各个路边社、各大政要新闻报纸将无一例外地粘贴出刘黑闼范愿等人被突厥人诛杀的消息。 耐心地等着看吧。 河北地区的汉东军余部军心涣散，斗志低落，无心再战，先后向李世民举旗投降，不到一个月，河北基本平定。 于是，河南地区的徐圆朗被推上到反唐的风口浪尖上了。 可是，徐圆朗并不感到孤单，因为，就在这个紧要关口，又有一面反唐大旗在河北蔚州悍然高举。 举起这面大旗的人姓高，名开道。
第99页 高开道，人如其名，为人强悍有霸气，沧州阳信人氏，世代以煮海水贩卖私盐为生。少有勇力，勤练武功，坐如钟、站如松、卧如弓、动如风，跑起来快若奔马，堪称隋唐年间的博尔特。 公元616年，高开道跟随格谦一起造反。 刚开始时，大家并未觉察得出他有何过人之处。 有一次，格谦被隋兵围捕，手下的亲兵全被冲散，只剩下自己一个光标司令，眼看就要束手就擒。 说时迟，那时快，在乱军之中，突然见高开道孤身杀开一条血道前来救援。 开道，开道，敌人被杀得纷纷开道，这条名字真不是白起的。 敌人虽然被杀开了道，却又重新把他一起包围起来。 怎么办？ 却见高开道毫无惧色，手舞大刀与敌人决战，以寡敌众，连杀了十多人，把包围圈打散，成功救出了格谦。 从此，大家才对他刮目相看，格谦也因之引为自己的心腹大将。 除了作战勇勐，高开道还是一个高度狠忍的角色。 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儿。 有一次，高开道面颊中箭，鲜血横流，神情可怖，目不忍睹。 高开道非常冷静地命令军士带来军医。问：“能拔出箭镞，治好箭伤吗？” “箭镞太深，已经入肉入骨，恐拔不出了。”军医认真察看后，肯定地说。 “操，医师不能疗伤，留你何用？”残暴成性的高开道一怒之下将医师杀死了。 “传令，继续给我找良医。” 第二个医师来了，很认真仔细地察看了伤口，小心翼翼地说：“我能拔出箭镞，但你会很痛苦的。” “我靠，我请你来治病，能不能治好就看你的本事，你管我痛不痛！”高开道又把这个医师杀死了。 “传令，继续给我找良医。” 第三个医师来了，很认真仔细地察看了伤口，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好！我的面子全给你处理了。”高开道一挥大手，命人上酒上菜，一边吃喝，一边欣赏辣舞。 医师于是用一小斧子，把伤口旁边的肌肉砍烂，用小刀剔开，然后用小棒打入骨一寸，再用铁钳钳实了箭镞，摇撼一番后，勐地一拔，拔出了，鲜血狂喷。 旁边的人一齐惊唿，而高开道神色不变。 后来，格谦主力被隋将杨义臣消灭，其本人也战死在乱军之中，倖存的一百多号人在高开道的带领下向北抢掠城镇，从临渝关流窜到怀远镇，一路攻城拔寨，平州克府。 第二年，又纠集起数千部众围攻北平郡。 公元618年十二月，隋将李景终于不支，弃城逃离。 高开道骑着高头大马，大模大样地进入北平郡。 跟着，又占领渔阳郡，拥众逾万，战马数千。遂自立为燕王，改元始兴，以渔阳为国都。 此时，高昙晟也正在在河北涿鹿怀戎县以天命自居，称大乘皇帝，听说离自己不远居然存在着这样一个蕞尔小国，便开始打高开道的主意了，想向他招安。 高昙晟原本是一个出家修行的僧人，可却参不破佛法，抛不开尘缘。不但形而上的灵魂难于安分守已，形而下的器官也不甘寂寞。借传法为名，勾结了数十同类僧众，密谋作乱；又以交流佛学心得为由，把尼姑庵里的俏尼姑静宣勾引起来禅房藏娇。 和尚说：“佛灯前，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缛————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 尼姑说：“好咧，奴这就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跟着师兄你走！凭你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般若波罗！ …… 一对和尚尼姑勾搭成奸了，汗，无语。 公元618年，怀戎县令设坛做斋，前来凑热闹的士民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主持做斋的方丈正是昙晟高僧，趁讲佛说缘之机，指挥五十多个心腹沙弥裹挟了现场的所有好佛人士作乱造反，杀死了县令以及镇守的将领，占据了县城。 有了自己的队伍和地盘，高昙晟一时就不清楚自己是姓什么的了，迫不及待地称大乘皇帝，立尼姑静宣为耶输皇后，建年号为“法轮”，立了“佛国”。 北平密云西南的渔阳郡既然有自己的高姓本家在称王称帝，便派出使者前去招安：“兄弟，你就从了老衲吧。” 高开道乐了：“你个死秃驴，有你这么化缘的吗？这个年头可不认什么狗屁佛法，讲究的是实力，你死秃驴手下才多少个人？敢来招安！找死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留下数千兵马守卫渔阳，自己率领五千部众直赴怀戎接受招抚与封爵。 三个月后，乘大乘皇帝不备，率领所部人马袭击了怀戎，风流的和尚与尼姑横尸床头。 然后有条不紊地发布告示，从容兼併“佛国”的全部兵马，满载归去渔阳，继续称燕王，建元，署置百官。 九十五 燕王罗艺 在高开道兼併高昙晟的时候，河北另外的两大豪杰——窦建德和罗艺正打得难分难解，不可开交。
第100页 罗艺，字子廷，襄州襄阳人，后移居在陕西三原京兆云阳，父亲罗荣，隋政府监门将军。 罗艺自小桀骜不驯，刚愎不仁，勇攻战，善骑射，能弄槊，曾率领燕云十八骑击杀胡人数千，威名远震塞外，使得胡人远离其辖区，经年不敢越雷池一步，遂以战功补虎贲郎将。 在各种版本的小说中均记燕云十八骑是罗艺的训练出的杀手骑兵部队，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胡人马靴，马靴配有匕首，背负大弓，箭囊中带着十八枝箭。每次燕云十八骑出现时，那都会带来一次惨绝人寰的大杀戮，堪称隋唐年间极度恐怖的王牌杀手部队。《隋唐演义》中，靠山王杨林对燕云十八骑的评价是：快如风，烈如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强弓弯刀，善骑善射，以一敌百，未尝一败。 公元612年，炀帝征高丽，右武卫大将军李景督师北平，罗艺驻军北平郡新昌，受其节度。 罗艺治军严谨，除燕云十八骑外，所部均军事过硬、作战有力、纪律严明。 但罗艺为人恣意放达，慷慨任气，并不十分把李景放在眼中，不经意中就表现出一些轻慢上司的举止。 李景小人，本事没有，却异常有性格，眦睚必报。三天两头找小鞋给罗艺穿，对其百般羞辱。 612年是个多事之秋，杨广骄奢荒淫，连年大兴土木，不断对外用兵，繁重的徭役、兵役使得田地荒芜，民不聊生，各式各样的变民暴动，盗贼作乱，在这一年全面爆发了。 涿郡以富饶闻名，杨广远征高丽的许多器械资储都留存在涿郡，粮食满仓，兵甲满库，而且涿郡的行宫——临朔宫也藏有许多珍宝，所以，即使临朔宫周围屯兵数万，还是不能禁止盗患。盗贼此起彼伏，竞相前来侵掠，留守大将赵什住、贺兰谊、晋文衍等人苦不堪言，只能请罗艺出兵相助。 罗艺果然强悍，初到临朔宫便数破贼寇，勇冠三军。 盗贼一走，赵什住等人又不乐意了。为什么呢？罗艺的威名太大了，士卒爱戴，民众拥护，坐镇临朔宫后，分明雀巢鸠占了嘛，看看，都置我们于何地了？！ 于是，这帮人就开始暗中密谋，企图寻找机会加害罗艺。 上司的打击压制，同僚忌妒怨恨，天下又是这样的战乱纷纷，罗艺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的出路了。 公元616年，罗艺领命出兵讨贼，在战前誓师会上，罗艺对将士们愤然说道：“吾辈讨贼，甚有功效，城中仓库山积，制在留守之官，而无心济贫，此岂存恤之意也！”然后率军杀回涿郡。 郡丞误以为罗艺凯旋归来，便张锣打鼓，开城相迎。 罗艺远远见了，策动大军跃马挺枪径直杀入城来。 赵什住等人慌作一团，伏地求饶。 罗艺大开府库，将财物分给将士，赈济饥民，大得人心。 跟着，罗艺诛杀了不肯归顺的渤海太守唐祎等数人。古燕一带大为震动，柳城郡、怀远镇相继归附。罗艺撤掉柳城太守杨林甫，改柳城郡为营州，以襄平太守邓暠为总管，罗艺自称幽州总管，统辖幽、营二州，自此罗艺摆脱隋朝控制，拥有了自己的独立王国。 不久，七里井大战后，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战死，其子薛万彻、薛万均投奔罗艺，罗艺得之，如虎添翼。 杨广死后，宇文化及北上，称许帝，派人招抚罗艺，罗艺大怒，将使者斩首，正气凛然地说：“我隋旧臣，今大行颠覆，义不辱于贼！”大张旗鼓地为隋炀帝发丧三日，遥致悼念，热热闹闹地做了一把表演秀。 幽州乃军事重镇，向为兵家必争之地，看到宇文化及先下手向罗艺招手，窦建德和高开道不甘人后，均派人来劝降罗艺，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丰厚。罗艺对手下文武官员说：“建德等皆剧贼，不足共功名，唐公起兵据关中，民望所系，王业必成，吾决归之。敢异议者戮！” 当时没有网际网路，没有无线通讯，罗艺的话竟然传音千里，被出使山东的唐巡抚使张道源听到了。 额滴神哪！额滴妈妈桑！这可是奇功一件啊！ 张道源赶紧与罗艺到得联繫，二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几个回合过后，一拍即合。罗艺按照张道源的引导，向李渊呈递了奏章，表示愿意臣服于大唐。 看了奏章后，李渊一蹦三尺高，乐得眉毛鬍子连成一片，下诏封罗艺为燕王，赐姓李，统辖幽、营二州，薛万彻、薛万均为上柱国、车骑将军。 同是，幽、营二州于公元619年正式纳入大唐版图，罗艺改称李艺。 九十六 高开道反唐 盼不到我爱的人， 我知道我愿意再等； 疼不了爱我的人， 片刻柔情它骗不了人我不是无情的人， 现在，决定要将你伤得最深—— 窦建德得知此讯后，抓狂不已，仿佛求爱不成的男孩子，因爱成仇，恨不得把李艺生吞活剥。 公元618年12月，窦建德领十万之众大规模进攻幽州。 薛万均向李艺献策说：“敌众我寡，出战必然失败，不如用老弱残兵背对城堡临水列阵，对方必然渡水来攻击我们。万均我请求用百名精骑兵埋伏在城边，待他们一半过河时攻击，无不取胜。”
第101页 李艺看着小伙子，意味深长地说：“将门虎子，名不虚传。” 不日，夏军渡水来战，被埋伏在城侧的薛万均率起兵发动突然袭击，夏军大乱，望城而走，连幽州的城墙也没摸到，只好分兵去攻取霍堡和雍奴等县，李艺再率军邀击，双方相拒百余日，窦建德师疲粮困，只好灰熘熘退回了乐寿。 公元620年5月，窦建德再次进攻幽州，由大将高士兴打前锋。 李艺看着窦建德不依不饶的势头，毕竟自己兵微将寡，有点儿犯憷。 怎么办？向李渊求援？ 不行，不行，山长水远，鞭长莫及。 寻思了良久，想起了高开道来。 高开道不是也曾经向咱示好过吗？对，就向他求援，试试看。 高开道这时候也正眼馋李渊的蛋糕做得这么大，有心想向唐帝国靠拢，正想物色媒人从中间说话，现在看到李艺主动来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请求，亲率二千骑兵增援。 这样，在高开道的增援下，李艺和高士兴对阵，大战，双方互有输赢。 六月，高士兴准备退军笼火城进行休整，李艺觉察到了他的意图，所谓“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退我追”，马上出城追击，大破夏军，斩首千级。 窦建德沉默了。 这边，高开道降唐成功，李渊授其蔚州总管，封北平郡王，赐姓李。 高开道在蔚州北平王府张灯结彩，大摆酒宴，庆贺了几天几夜不散。 十月，窦建德重整旗鼓，亲率二十万人马攻打幽州。 这次夏军有备而来，声势浩大，攻击波一波紧接一波，很快就有士兵登上了幽州城墙，眼看李艺很快就被摆平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该死的薛万均、薛万彻率敢死队数百人从地道潜出，迂迴到夏军背后，突然袭击。 夏军专心攻城，未料到背后有敌军，一下子就乱了阵脚，罗艺再出城迎战，两路夹击，夏军立即被击溃，被斩首一千余级。 罗艺率军乘胜逼近夏军军营地，此时夏军已转过神来，在营中列阵，填平壕沟反击，两军正面交锋，罗艺军大败，夏军追至幽州城下，再次攻城，无奈锐气已丧，数攻不克，只得撤军。 经受了连续三次大规模的攻打后，随着形势的发展，窦建德南下了虎牢关与李唐相争，表面上，幽州的危险已经消除了。 其实不然。 抗战胜利后，高开道曾经领五百骑兵到幽州“拜访”李艺，准备故技重施，把对付高昙晟的那一套用在李艺身上，兼併幽州，可是，鑑于李艺防范严密，没有得逞，悻悻而回。 公元621年，随着刘黑闼復仇的事业越做越大，高开道更是春心荡漾，慾火渐炽，想得到幽州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可是，李艺还蒙在鼓里。 这一年十一月末，幽州发生大饥荒，李艺习惯性的又想起了好朋友高开道，向他发出了sos求助信号。 高开道的回答是：no problem。 承诺向幽州运送粮食赈济灾民。 够意思！能结交这样的哥们，值！ 李艺大喜，首先把灾民中的老弱妇孺转移到蔚州安置。 高开道表现得助人为乐，热情而周到地为这些灾民提供了很好的食宿条件。 李艺为高开道这种高尚的人道主义行为感动得直掉眼泪，随后发兵三千人、车数百乘、驴马千余匹前往蔚州运载救灾粮物。 这时候，高开道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向各新闻媒体发表了与李艺绝交的声明，然后扣押了运粮队的人马和辎重，宣布恢復燕王称号，北连突厥，南和刘黑闼，共同反唐。 李艺震惊了！ 九十七 武卫将军盛彦师 就在李艺感到震惊之际，有一封密信从蔚州发出，到了他的手中。 写信的人姓谢名稜，是高开道的心腹大将。 信中，谢稜咬牙切齿地痛骂了高开道的无知和无耻，表示自己一定要跟他划清界线，势不两立，恳求李艺从速发兵来攻打蔚州，有自己做内应，一定能把高开道的老巢端掉。 真是苍天有眼！高开道，活该你倒霉！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高开道，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艺立刻给谢稜写了回信，约定了日期，率军直奔蔚州而来。 得知李艺已经在路上风雪兼程，高开道笑了。 谢稜，是高开道的心腹大将。 什么是心腹大将？就是那种无话不说，相互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值得信任的得力部下。 在高开道看来，李艺现在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从现在开始计时，李艺每向蔚州走近一步，死神就向他靠拢一步。 …… 我看见一场悲剧正上演，剧终没有喜悦，你依然停留在我梦里面。 就在剎那间，有一些了解，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实现。 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陌生不会再像从前，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冷得让我无法拒绝。 当谢稜突然向李艺发起袭击时，李艺突然觉得很冷，体内体外一齐大雪纷飞。 幽州军被打得东倒西歪，丢盔弃甲。 天茫茫，地茫茫，李艺总算杀出了一条血路，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幽州。 高开道乘势攻占了易州，斩杀刺史慕容孝干。
第102页 然后引突厥军队南下，大肆入侵唐朝疆界。 恆州、定州、幽州等地风烟四起。 与此同时，徐圆朗也正在谯州、杞州一带闹得风生水起。 刘黑闼是败了，可是，徐圆朗对“以刘氏为主吉”的谶言还是深信不疑。 河间人刘復礼对他说：“彭城有刘世彻，才略不常，有异相，士大夫许其必王，将军不如奉他为王，号召天下，功无不济。” 徐圆朗同意了，派人迎取刘世彻。 使者派出后，这时，盛彦师嘴欠，说了一句话，改变了徐圆朗的想法。 咦？盛彦师？是不是在熊耳山击杀了李密和王伯当的盛彦师？他不是李渊的首席大将军吗？怎么出现在徐圆朗的营中了呢？ 原来，早在刘黑闼刚刚反唐之前，李渊担心徐圆朗会跟着刘黑闼干，就派盛彦师为形象大使去安抚徐圆朗，消除他和刘黑闼联合的企图。 可是，盛彦师尚未到任城，徐圆朗已经把生米做成熟饭了，和刘黑闼互通声气，自称鲁王，起兵反唐。 盛彦师来了，徐圆朗就把盛彦师捉了起来，请他吃饭。 饭后，让他写信劝降正在镇守虞城的弟弟，盛彦师诡异地一笑，执笔写：““吾奉使无状，为贼所擒，为臣不忠，誓之以死；汝善侍老母，勿以吾为念。” 徐圆朗勃然变色，但是盛彦师神情自若，镇定从容。 良久，徐圆朗笑了，说：“盛将军有壮节，不可杀也。” 不杀却不肯放，留在军营中好酒好菜招待着。 徐圆朗甚至还盘算着，过了年，托媒人给盛彦师说上两房好媳妇，让他乐不思蜀好了。 所以，当徐圆朗派人迎取刘世彻时，盛彦师说话了，他说：“听说将军准备迎取刘世彻，这是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徐圆朗被雷住了，一只筷子掉落在地上，惊问：“此话怎么说？” “你想想啊，刘世彻若做了王，请问，你徐圆朗的位置应该往哪儿摆？你没听说过李密杀翟让的故事吗！” 徐圆朗恍然大悟，对盛彦师感谢不已。 几天后，刘世彻率千余人来到了瑕丘，徐圆朗假仁假义地迎他入城，然后突然翻脸，收编了他的部队，三下两下，就把他给弄死了。 李世民在洺水将刘黑闼的有生力量消灭殆尽后，本来就准备乘胜南下，一举攻下徐圆朗，可是李渊临时把李世民召回了长安。 于是徐圆朗得以从容地吞併刘世彻，连克谯州、杞州等地。 七月初，李世民正式进兵河南，以风捲残云之势狂下十几城、平定了徐圆朗的大部分的势力，才把清洁大扫除的任务交给李神通、李元吉和李绩，自己班师回朝。 李绩和李神通贯彻了李世民的作战指导思想，率领大军把瑕丘团团围住，并不急于攻打，徐圆朗等坚持了大半年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只好在一个深夜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弃城出奔，出城不远便被人杀死了。 瑕丘解放啦，可以回家啦！ 可是，令盛彦师万万想不到的是，王师北定中原之后，等待他的竟是李唐赐死的毒酒一杯。 罪名是：俘而不自尽，不自尽而为人献策定计。 不知盛彦师垂死之际，有没有想起那个被他伏击身亡的李密？ 其实，在刻薄寡恩的李唐政府跟前，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殊途同归。 九十八 隋唐版的苏武 早在李渊起兵入关时，突厥人和李渊是有约定的，约定的内容是：风险由李唐承担，利润双方一起共享。 当时的口号是“唐突一家亲”。 为了贯彻这个口号里面的精神，突厥还提供过一些物质上的援助，比如人啊，马啊，牛啊之类。 但是，随着李唐势力一天天的强大，突厥人害怕了，害怕有一天这个新兴的政府会在自己的手中失去了控制。 不行，得想法阻止他的成长发育！突厥人开始使起坏来，时不时来摸一下、打一下，小动作不断，弄得李渊不堪其扰。 另外，突厥人开始公开化地支持各地军阀，先是薛举，李轨，后来是刘武周、梁师都、窦建德、王世充等，出人马出刀枪，帮助他们对李唐王朝进行打击和制衡。 然而，这些受支持的割据势力竟然这样不堪一击，被李世民左一拳右一掌，一一消灭了！ 所以，当高开道向突厥提出联合申请，当刘黑闼请求借兵南下，颉利可汗二话不说，马上亲提铁骑四十万从雁门汹涌入关，兵分两路，一路攻击并州，另一路攻击原州。 颉利可汗名叫阿史那咄苾，为启民可汗的第三子、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的弟弟，于公元620年即位，拥兵百万，骄狂跋扈，此番前来，盛气凌人，志在必得。 这次玩大了！ 大唐初开，为了一统天下，九合诸侯，战火连年，纷争不息，李渊实在不愿意和拥有庞大铁骑兵团的突阙为敌，于八月十二日召开了紧急会议，与百官商议战和之策。 李渊说：“突厥人来了！大伙儿核一核，是抄傢伙和他们干呢还是尽量和他们议和？” 外交高手太常卿郑元璹说：“开战则会加深积怨，和为贵，还是和解比较有利。”
第103页 中书令封德彝说：“突厥人自恃兵强马壮，向来有轻视中国之心，若不战而和，则是向敌人示弱，今年即使退去，明年还会復来，明年復明年，明年何其多？臣愚以为不如奋勇还击，先打清醒他们，再跟他们讲和，恩威并施，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以后就不敢痴心妄想了。” “好一个恩威兼施！好，就听你的。”李渊打了一个响指。 八月十三日，李渊亲自点起四路大军分头阻击突厥人： 第一路，由太子李建成率领，出豳州迎战突厥的西路军； 第二路，由秦王李世民率领，出泰州迎战突厥的东路军； 第三路，由云州总管郭子和率领，奔赴云中，从侧翼攻击颉利大军； 第四路，由左武卫将军段德操率领，奔赴夏州，切断突厥西路军的后路。 八月二十日，并州大总管、襄邑王李神符旗开得胜，首先在汾水东岸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干脆利落地击破了突厥东路的主力大军。 二十九日，汾州刺史萧顗在汾州打了个完美的阻击战，把突厥先头部队击溃，斩首五千余级。 …… 颉利可汗急了，催动精骑数十万向纵深挺进，自介休至晋州，数百里间，填溢山谷，兵势煊天。 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然而，就在这时，还在为母亲服丧的郑元璹率领的谈判团大摇大摆地来了。 郑元璹，字德芳。荥阳开封人，隋沛国公郑译之子，史称其“性察慧，爱尚文艺”，不仅善用兵法，而且更是个远近闻名的出色外交人才。 李渊太原起兵后，命部将张纶徇攻占龙泉、文成两地，当时郑元璹为文城郡守，战败被俘，李渊知道后，如获至宝，不但赦他无罪，还任命他为太常卿。 这次出使突厥之前，郑元璹曾跟随过襄武王李琛先后数次出使过突厥，回来后，为参旗将军，习军旅事，操练屯军之法，略取新安、南阳、荆襄、汉中、巴蜀等地。 619年三月，处罗可汗与刘武周、宋金刚合兵进犯汾、晋二州，郑元璹奉命第四次入突厥，劝谕处罗可汗罢兵，处罗可汗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加快对大唐的侵略， 也不知是不是报应，处罗可汗突然暴病死了。 处罗可汗一死，颉利可汗上台，咬定是郑元璹毒死了处罗可汗，将之强行扣押。 扣押期间，还天天派人吓唬郑元璹，说要请他吃馄饨面或板面刀。 郑元璹面不改色，安之若素。 饭照吃，酒照喝，歌照唱，舞照跳。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直到李渊答应了颉利可汗的求婚，不，是替公主答应了颉利可汗的求婚，同意和亲，两国形势缓和，被扣押的使节互相送还，重新修好，郑元璹才得以安然回国。 李渊称赞郑元璹说：“你好棒喔！能在狼虎之地守身如玉，不辱使命，不失贞节，真是隋唐版的苏武、张骞啊。” 现在，刚刚分别不到一年，郑元璹和颉利可汗这对老熟人又见面了。 郑元璹诘问颉利可汗道：“颉利可汗，你为什么要背弃两国修好的盟约，做个可耻的侵略者呢？” 汗，暴汗！颉利可汗没想到郑元璹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见颉利可汗不作声，郑元璹又继续发炮：“唐山大兄与突厥人的生活习性根本就不同，还有人情、物理、风俗、起居、信仰等等全不同，搞不懂你，千里迢迢入侵大唐干嘛？凡事拜託你动动脑筋好不好？就算你得到唐的土地，那又怎么样呢？你愿意在这儿长久居住吗？” 颉利可汗：“哎，这个……这……” 郑元璹：“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奔驰的骏马~洁白羊群哎耶~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哎耶~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天堂~天堂——天堂呀，生我养我的地方，换我我死都不要来大唐这种鬼地方，在天堂可不是很好吗？” 颉利可汗跟：“我，我……” 郑元璹：“我知道你也想要大唐的女人和财物，可是，现在你们几十万人一起来开抢，基本是谁抢到谁得，你想想啊，能交到你手上的，都是些残羹剩女了！靠！做可汗做到这个份上，失败！” 颉利可汗神色忸怩，说：“我，我找的不是女人和财物，我找的是寂寞。” 郑元璹：“寂寞是一种罪，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吧，只要与我大唐重修于好，你回去后，我大唐的金帛美女自然会直接送到你的府上，既得到实惠，又能获得和平爱好者的美名，何乐不为呢？” 颉利可汗没有说话，可是像个孩子似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郑元璹也报之一笑，颉利可汗比处罗可汗对付，谈判成功！ 李世民由衷地称赞：“知公口伐，可汗如约，遂使边火息燧，朕何惜金石赐于公哉！” 这一次出色的谈判，使郑元璹成为了唐朝的外交舞台上的一位名垂青史的外交官。 史称：“元璹自义宁以来，五入蕃充使，几至死者数矣。”就凭着这样的胆色，这样的谋略，这样的口才，郑元璹不愧为隋唐年间一个英雄人物！
第104页 九十九 李道玄之死 东突厥接受了和议后，威胁虽然已经减小了，但是，吐谷浑、刘黑闼、高开道等来势依然强劲，攻城掠寨，锐不可当。 特别是復仇男神刘黑闼，恰似八卦炉中刚刚走出的孙大圣，在河北大地横冲直撞，来回奔袭，遇神杀神，遇鬼灭鬼，兇狠霸道，气吞山河！ 四月二十一日，刘黑闼在新城击毙唐代州总管李大恩。 李大恩，本姓胡，原任夏行台尚书令，于公元620年叛夏降唐，为唐戍守边疆，屡建功勋，赐姓李，封为定襄王。李渊听到李大恩死讯，深为惋惜。 六月，刘黑闼进军定州，正蛰居在定州原汉东旧部曹湛，董康买闻讯聚众起兵，迎接大军入城。 九月，刘黑闼一举攻克瀛洲，斩杀了唐刺史马匡武。 同月，据守盐州的变民首领马君德迎接刘黑闼大军入城。 十月初五，刘黑闼的弟弟刘十善在鄃县大败唐贝州刺史许善护，许善护全军覆没。 十月初六，唐观州刺史刘会向刘黑闼献城投降。 …… 重入江湖的刘黑闼真箇好似癫痫的白额虎、风狂的独角龙，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下一个顺我者会是谁？ 下一个逆我者又会是谁？ 李世民，你还敢与我一决雌雄吗？！ 非常遗憾，现在李世民的战功已经太高了，高到连李渊都产生了必须要仰视的感觉了，所谓功高盖世，不能再高了。 所以，李渊轻易不敢让李世民出现在战场了。 现在，在下博挡住刘黑闼去路的是人称“小李世民”的淮阳王李道玄。 李道玄，李渊的堂兄李贽之子，武德元年封淮阳王，授右千牛。 十五岁时跟随李世民在介休城攻打宋金刚，第一个杀上城头，先拔头筹。 十六岁跟随李世民讨伐王世充，转战河南，围困洛阳，频战皆捷。 李世民与窦建德对峙虎牢关时，曾派出轻骑诱敌，命李道玄埋伏在路旁伏击敌军。李道玄果不负所望，等敌军至，一举破之。 十七岁跟从李世民参加汜水大战，两人一起率领玄甲军麾戈陷阵，从敌人队前迎头杀入，从队尾杀出，贯通到底，再杀回来，反覆冲击，直杀得敌人阵形大乱，斗志全丧。这时李道玄身上箭如猬毛，而勐气益厉，射人无不应弦而倒。 凡此种种，李道玄受李世民影响很深，作战风格极其相似，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小李世民”。 十月十七日，被任命为河北道行军总管的淮阳王李道玄在下博与刘黑闼不期而遇。 陌路相逢勇者胜。 年仅十九岁的“小李世民”果然兇悍，远远看见了刘黑闼大军，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热血翻涌，决意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全力一战而胜，于是吩咐副将史万宝率大军紧随已后，自己亲率骑兵一马当先杀入敌阵。 史万宝原本是长安豪侠，与李神通一起在户县起兵，属于李神通派系中人，任民部尚书，封原国公，平生干过最露脸的事就是派盛彦师击毙了义军盟主李密。 李渊有个习惯，就是每派自己的宗室子弟带兵打仗时，都喜欢安排一名副将，比如李元吉和窦诞；李瑗和王君廓；李孝恭和李靖；李神通和李绩；李世民早期有窦轨等等。 然而这次，李道玄和史万宝的组合，兼容性极差。 史书上说，李道玄“与副将史万宝不协”。 就在这种情况下，李渊居然乱点鸳鸯谱，硬把他们凑合在一起，而李道玄居然对史万宝这么信任，只吩咐了一句，就一头就扎入了敌阵。 于是，悲剧发生了。 史万宝并没有随后跟进，而是用了一种带有揶揄的语气对众将说：“我接到皇上手谕，说淮阳王小朋友虽名为主帅，但作战之事全由我负责，而今他贸然出击，我们如果一起去就必定一同战败，不如让他作为诱饵来吸引敌军的攻击。淮阳王败退后，敌军肯定会争着追赶，我们保持阵形等待敌人的到来，一定能取得胜利。” 结果，三万唐军眼睁睁地看着李道玄的骑兵团淹没在潮水一样涌上的汉东军中。 等到刘黑闼把李道玄的三千骑兵连人带马吞下肚子，抹了抹嘴角的残血，狰狞着扑过来时，唐军已心胆俱寒，斗志全失，胡乱抵挡一阵，便丢盔卸甲，作鸟兽散。 史万宝声嘶力竭，无法阻止大军溃败的脚步，只好脚底抹油，熘之大吉。 下博之战以唐军的惨败收场。 李道玄败亡，山东震骇，各州县纷纷叛降。 十月末，唐洺州总管、庐江王李瑷在一片惊恐中弃城逃走。 十月二十七日，刘黑闼驾返都城洺州，夏国的故有疆土宣告全部恢復。 从三月底仓皇离开到现在的王者归来，前后时间只隔几个月，刘黑闼，壮哉！ 十一月初，唐沧州刺史程大买不能承受生命压力之重，弃城狂奔。 与此同时，驻兵河南的李元吉闻风生畏，停止了进兵的脚步，隔着黄河，巡逡不前。 远在长安的李世民听到李道玄阵亡的消息后，涕泪沾襟，深深地自责道：“自从起兵以来，道玄经常是跟随我征战。他每每见到我深入敌阵，都能最终战胜敌人，总是羡慕我，所以才会这样效仿，以至于这个结局啊！”
第105页 一00 李建成挂帅 魏徵：“太子爷，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李建成：“咪咪……咪咪，好大的咪咪……我要咪咪……” 魏徵：“都什么时候了！太子爷，我的好太子爷，醒醒吧。” 李建成：“咪咪……” 魏徵：“咪咪，过来，用你的舌头舔舔太子爷的眼睛，赶快把太子爷弄醒过来，实在不行，就用你的大尾巴给我抽！” 小猫咪咪：“喵——喵——妙！” …… 李建成：“哇噻！什么东西！毛茸茸的！” 魏徵：“哈！我个爷，你终于醒过来了！” 李建成：“啊？是你个死加菲猫！勃起条大尾巴插我嘴巴干嘛？要玩深喉也不是这么玩吧？！——咦？魏洗马，你在呀？请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快，把你的衣服穿好。” 魏徵：“深喉！亏你想得出，还毒龙红绳冰火九重天呢！不过，猫咪呀，我是叫你抽，可不叫你插，你怎么……” 李建成：“快穿衣服，今天你不去洗马，来我床上干嘛？要洗我吗？请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魏徵：“我靠！不是吧你！我的官职名叫洗马，又不是真的专门给马洗澡，拜託你，现在是梦回唐朝了，你不会像二十一世纪那些八0、九0后那么肤浅吧？你记好了，洗马的洗不能读‘洗’字音，得读‘先’字音，是专门辅政太子爷您，教太子爷您理习政事的三品大员呢。” 李建成：“哦，你这样一说，我懂了，不，我想起来了。” 魏徵：“嗯，孺子可教也！” 李建成：“是啦，魏先马，一大早，你来我的床上干嘛？请问，有什么要事吗？” 魏徵：“当然有，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为什么不起早一点儿呢？” 李建成：“切，要吃你吃，我才不要吃什么虫子，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再睡个回笼觉。” 魏徵：“不要不要不要！发生大事了，刘黑闼就要打过来了！” 李建成：“刘黑闼？父皇不是已经命道玄和史大侠去揍他了吗？怎么？还没揍扁？” 魏徵：“醒醒吧，太子爷，你这一觉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呀？不会是从入长安那一天起你就像睡美人一样睡了好几年吧？” 李建成：“不，中间我有睡醒过，要吃饭的嘛。” 魏徵：“我倒……” 李建成：“快说，道玄他们现在在哪儿了？” 魏徵：“你说的屎大侠呢，现在在长安了，道玄呢，被刘黑闼杀害了。” 李建成：“啊？！?唬?%%……—*%……#~*%￥#操他妈的伤天害理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没咪咪疴大便疴出肠屁股流血脚底长脓！” 魏徵：“stop！stop！太子爷，请注意你的形象，怎么能口出粗言呢？” 李建成：“……世民呢？世民怎么不赶快出兵帮道玄报仇？” 魏徵：“太子爷，你真是个傻瓜蛋，今天我来找你，就为这件事了。别什么事都指望李世民那小子，现在，是你的上场时间了。” 李建成：“你是说，要——我——上——场？55555555，才不干，我要睡觉。” 魏徵：“还睡！你呀，真担心哪一天你给世民卖了都不知道，还帮他数钱！” 李建成：“……” 魏徵：“懒得跟你解释，你看看吧，《资治通鑑》上面写的——‘世民功名日盛，上常有意以代建成’，李世民现在功盖天下、四海归心，大家背后都说你是因为年长才登上太子的位子，实际上是一酒囊饭袋，大唐眼看就要统一全国了，如果还不趁刘黑闼还在活蹦乱跳，赶紧立点儿功劳，我担心酒囊饭袋这个美誉，你是要佩带一辈子了。” 李建成：“嗯，有道理，这么说，我是应该向父皇请命出征了？” 魏徵：“错，不是应该，是必须，只要你平定了刘黑闼，就差不多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了，而且还能结交河北一带的英雄人物呢。” 李建成和魏徵在床上完成了这一次小小的“隆中对”后，终于达成共识，向李渊提交了出征申请书。 十一月初七，李渊下诏让李建成率军征讨刘黑闼，陕东道大行台、山东道行军元帅和河南、河北诸州都受李建成管辖，李建成全权负责征讨刘黑闼的一切事务。 天空，凝云万里。 大地，遍野萧瑟。 新一轮的大战一触即发。 最先兴奋起来的是双方统帅的小弟弟，豪情勃起，血脉贲张。 十一月二十二日，李元吉和刘十善在河北魏州一起亮剑，花剑。 两人都是左手持护面，右手持剑。 好了，都剑尖向下，丁字步在剑道中线两米后站好，举剑，行礼，向裁判行礼，向观众行礼，礼毕，戴护面，预备，开始！ 看！李元吉前一步，弓步，一步弓步直刺！ 嗯，刘十善在移动的后退时做出防守还击刺胸。
第106页 李元吉在移动中向前一步假直刺！ 你假我假大家假，刘十善是假转移弓步交叉刺！ 李元吉假直刺接反还击！ …… 哇！你来我往的这一场恶斗过后，李元吉胜出。 李元吉获得5分，李唐代表队拿下第一场。 双方队员退场，李元吉回师昌乐，与哥哥会合；刘十善败退洺州，向哥哥告急。 刘黑闼大怒，二十六日，率部南下，勐攻魏州，没能攻下，为了避免两面受敌，转攻元城，不日而克，扳回一场。 拿下了元城后，相州以北的州县看见势头不对，纷纷归附刘黑闼，只剩下魏州一座孤城了。 刘黑闼再回师魏州，将之团团围困，日夜勐攻，大有不拿下魏州不罢休之势。 面对汉东数万大军，魏州孤零零的一座小城，还能不能守得住呢？ 答案提示：魏州刺史姓田，名留安，早年是王世充麾下的征南将军，差不多是和秦叔宝，程咬金和李君羡等人同一时间投唐的。 a.能； b.不能。 c.请各位读者亮答题板。 d.场外的读者可以拨打15888088来参与我们的热线竞猜。 现在是广告时间，我们马上回来。 一0一 道国公田留安 广告过后，精彩继续。 话说，田留安不但作战勇勐，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待人赤诚的心。 刘黑闼二次革命，河北大地风云变色，当地豪强纷纷闻风而起，痛下杀手，把地方长官干掉，起兵响应。 一时间，各州各府上下人人猜疑、人心离散，到处瀰漫着一种恐怖的气息。 官吏之间见面了，表面上还客气地问“吃了没？”或者“今天的天气哈哈哈”，可谁也拿不准对方明天会不会架一把钢刀在自己的脖子索脑袋去换取另一种政治资本。 所以，李瑷、程大买一天天心惊胆战，终于心理崩溃，争相弃城逃亡。 就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候之下，田留安一如既往，赤诚待人。 不管是官吏还是平民，不管是亲密的还是疏远的，只要有事来他，可以直接进入他的卧室。 田留安大人说了：“我们一起为国家效力御敌，本就应该同心协力，如果谁坚持要拿我的人头去归附逆贼，尽管来拿好了。” 瞧瞧，说得多英雄气概，忠臣啊！ 大伙都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甭说了，这样的父母官，就算是半夜三更，只要是他发号召，咱都跟他去杀敌了。 魏州的官吏和百姓都说：“田留安大人推心置腹，赤诚待人，既然这么信任咱们，咱好意思辜负他吗？嘿，没的说，今生就跟定他了，脑袋别在裤腰也要跟他干了。” 人与人相交就好比照镜子，你要笑着面对镜子呢，镜子里就会出现笑脸；你哭着面对镜子，镜子里就会出现哭脸。 田留安赤诚待人，大家也是这样赤诚待他。 常常有很多朋友感嘆现代的爱情不好找，要泡一个女朋友有多么多么的艰难。 从田留安赢得民心的故事里，我们应该受到启发：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要赢得真爱情的关键在于：你对这份爱情的态度够不够真挚坦诚。 从另一角度说，我们有理由相信，田留安绝对是一个泡妞高手。 你看，他的卧室，他的床，都是直通大门的，人员来往无滞，有兴趣的，还可以和他一睡床上，抵足长谈，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有一个叫苑竹林的英俊小伙子，是刘黑闼派来的卧底，就在田留安的手下工作，一直伺机想图谋不轨。 田留安知道了苑竹林的底细之后，也不戳穿他，若无其事，继续留他工作，一起和他在床上谈论人生，还把他仓库的钥匙交给他保管，委以重任。 俗话说，痴心换情深。 苑竹林到底被田留安的一片真心彻底感动了，某个冬日的黄昏，吃过饭后，来到田留安的卧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田大人，我有罪，我对不起你，我该死，你杀了我吧，我是人渣，我是蛀虫，我是社会垃圾……”然后，把自己的这一次代号为“长江七号”的行动内容一十一五向田留安交待，不仅如此，还把刘黑闼那边的情况，如，什么粮食屯在哪儿啦，近期的作战方案啦，兵力的部署啦，等等，像倒豆子一样全一古脑儿哗啦啦全倒了出来。 伟大啊，像田留安这样，连一个这么英俊的帅小伙的心都能征服了，要征服女孩子，那还不手到擒来么？ 要说刘黑闼也真背，这次的间谍行动不但失败了，还白白地损失了许多军机情报。 好了，说了这么多，读者朋友，你现在还能猜得出刘黑闼和田留安这场持久战的结果吗？ 刘黑闼的确是很黑，很暴力，很兇勐，可以吓走李瑗、程大买，可以击杀李道玄，可以镇住李元吉，可就是拿田留安没辙。 从十月二十六日正式攻打魏州开始算起，到十二月中旬，田留安凭一已之力，独守孤城一个多月，不但多次击退了刘黑闼的进攻，还在十七日主动出击，生擒汉东莘州刺史孟柱、俘虏六千汉东骑兵。 这期间，刘黑闼还攻陷了恆州，杀死恆州刺史王公政。
第107页 可是面对田留安，刘黑闼只能发“撼山易，撼田留安难”的感慨。 发感慨可不能解决问题，久攻魏州不下，李建成与李元吉顺利会师后，领着主力大部队已经到了魏州的昌乐，刘黑闼硬着头皮领兵南下迎战。 此时，已值隆冬，乱云低薄暮，急雪舞迴风，整个苍穹下，大雪乱飞。 双方在昌乐的旷野上互相用箭弩射住阵脚，列阵相向。 雪是冷的，血是热的。 战场上的每一双手都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兵器，等待着进攻的号角吹响。 旗风猎猎，雪花飘扬，然而，厮杀的号角始终没有吹响。 刘黑闼和李建成都找不出对方战阵的破绽，都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的士兵就像一排排整齐的雪人，站在银装素裹的原野里，从早上到午后。 鼓声响了——每一个人体内的肚里的鼓声响了，于是，在双方统帅的调度下，各自缓缓撤退。 第二天，吃过红薯汤和牛肉干，双方重新列阵，对峙。 依旧做了一个上午的雪人。 午后，同样以肚中的鼓声收兵。 彼此都没有胜算的把握，只好收兵。 天空的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仿佛云霄天外的战争已经结束，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纷纷扬扬的雪，就像玉龙掉下的败鳞残甲！ 一场战争，无论僵持多久，最后一定会分出胜负，一个输家，一个赢家。 李建成会不会和李世民一样，僵持到后来，才发出雷霆万钧的一击呢？ 答案是不会，因为，很快就有人来打破了这个僵局。 而且，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打破了。 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将採取哪一种方式来打破这个僵局呢？ 请看下一章——《书生一言可抵十万兵》。 一0二 书生一言可抵十万兵 打破这个僵局的人正是魏徵。 魏徵，字玄成，河北馆陶人，早丧父母，家境贫寒。 少年魏徵度日艰辛，却喜读诗书，为了能充分游学，便穿起道袍，戴起黄冠，挂摇铃、持拂尘学人家撒手悬崖，出家做道士去了。 魏徵在长达六年的道士生涯中行遍千里路，熟读万卷书。 直到有一天，隋武阳郡丞元宝藏发现了这个谈吐不凡的年轻人后，慧眼识珠，把他提拔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做书记员，才结束了这个漫长的游学经歷。 就因为有过这段不寻常的经歷，魏徵成名后，身上就附会了很多关于鬼神的传说。 比较着名的是《西游记》里的“梦斩泾河龙”。 故事梗概大致如下： 渔翁张稍在神算子袁守诚的指点下，在泾河捕鱼，网网皆满。 这可把泾河龙王吓坏了，不得了，长此下去，河中的水族就要给这“都市二人组”弄成断子绝孙了！怎么办？该死的袁守诚！ 思前想后，老龙王化身为白衣秀士，找到袁守诚打赌赛，预测来日下雨的情况，说，如果预测不准，你就给我改行去。 按一般人的理解，在神话世界里，龙王就是天上的雨神，颳风下雨得由他说了算。至少，在《封神演义》里是这样的，风雨大作，雷电交加，水淹陈墉关，逼得哪咤割肉还父，剔骨还母……如果是这样，就算你袁守诚是气象局的最高权威，和你赌赛起来，你也是十赌十输。 可《西游记》里不是这样的，按第九回《袁守诚妙算无私曲，老龙王拙计犯天条》里说，下雨是由玉帝统筹安排的，参与人员除了龙王外，还有风伯、雷公、云童、电母等。第四十五回《三清观大圣留名，车迟国猴王显法》里写得更具体，司风的有风婆婆、巽二郎，排云的是推云童子、布雾郎君，掌雷的是六部雷曹邓天君和雷公电母，最后行雨的才是龙王。 下不下雨，龙王作不了主，而且下多下少，什么时候下，什么时候停，龙王也无权控制。 可是为了赌赛的胜利，龙王还是在下雨的时辰和点数上做了点儿手脚，改了时辰，克了点数。 结果被玉帝觉察了，完了，犯了天条，赌赛虽然赢了，性命却要输了。 玉帝下旨将龙王斩首，监斩的人曹官就是魏徵！ 耶！魏徵，牛吧？ 更牛的还在后面。 龙王为了免除一死，便向李世民求情，想通过他的关系，让魏徵网开一面。 李世民满口答应了。 毕竟，龙王好歹是个神仙嘛，神仙都向自己求救来了，好大的面子，不能不给呀。 可是，回头李世民又犯难了，自己是一国人君，怎么开得了口向魏徵走这个后门呢？ 想了好久，想出了一个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魏徵走棋，心想，就用棋局栓住你，等误了监斩时辰，龙王就斩不成了。 想法很好。君臣下棋，下着下着，魏徵打了个盹，灵魂出窍，整时整点，执行监斩，龙头落地了。 “李……世……民……你答应过帮我的……为什么……却是在骗我……”龙王死了，却不甘心，化作幽魂，夜夜在宫里凄唤。 李世民一惊吓，病倒了，病情一天天加重，就快要驾崩了。 魏徵知道了，教秦叔宝、尉迟敬德做门神来镇龙王的鬼魂，同时，到阴司找关系，买通了掌生死文簿的酆都判官，徇私给李世民延长了二十年寿命。
第108页 好了，这故事才告一个段落。 从这则故事里可以看出，歷史上的实力派演员魏徵已经成功转型成神话故事里的偶像派演员了，弓虽！ 那么，歷史上的实力派魏徵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呢？ 先不说他作为千古一相的政治家一面，也不说他修齐、梁、陈、北周、隋五代史的文学家思想家的一面，这里着重说说他在军事上独到的战略眼光。 且说，元宝藏举郡归降李密后，魏徵就跟着上了瓦岗寨，成了大魏政权里的元帅府文学参军，专掌文书卷宗。 氓山会战前，魏徵曾经郑重地向李密建议：瓦岗兵团虽然大胜了宇文化及，但是骁将锐卒死伤良多；军中无府库，缺功赏，士气低落；而东都乏粮，王世充计穷，只要我军深沟高垒，打恃久战，不出旬月，敌人粮尽，自可不战而退，追而击之，洛阳可得。 可惜的是，这稳操胜券的方案被急功近利的李密屏蔽掉了。 李密说：“你一介书生，瞎掺和什么？” 结果，氓山大败了。 现在，这一介书生又开始掺和目下这场战争了，所不同的，这回的统帅是大唐太子李建成。 魏徵对李建成说：“太子爷，为什么两次列战都不开战捏？” 李建成：“别提了，两次列阵，看刘大黑的士兵目露凶光，一个个像饿狼，真打起来，我担心我们会吃亏啊。” “嗯，可不，现在的汉东军打起仗来，人人拼命，个个奋勇，一个顶几个，这种杀气，是被逼出来的啊。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人呢？生命都被逼迫到了生存的底限了啊” “逼到了生存的底限？先生何出此言？” “上次击破刘黑闼后，他的部将全都被张榜通缉，以死罪论处，妻子儿女都要没收为奴，瞧，这副扑克牌，上面画的都是汉东逃亡将领的肖像，大王是刘黑闼，小王是范愿，老k是王小胡，小j是刘十善……形势逼人啊，除了逃亡和反抗，他们别无选择。” “父皇后来不是颁布大赦令了吗？早已赦免了他们罪责，既往不咎了。” “光说没有用，得来真格的，要不，谁知道你这个赦令是不是一个大陷阱呀？” “那么，依你说，我们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们相信呢？” “全部释放关在集中营里的汉东战俘，安抚，劝告、警诫和慰勉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们，我军我党的政策是宽大为怀的，我们的原则是首恶必办，从犯不咎，大唐人民和河北人民之间的矛盾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只要他们愿意，我们可以帮助一起重建家园，共同致富，从此以后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嗯，高见！河北民心一定，不愁汉东军心不散！” “这些战俘回到家乡后，太子爷你就只管在家里等着看好戏就行了，不出一个月，我包管有人会把刘大黑的人头送到你的案前。” “不是吧？这么神奇？” “就这么神奇！” “说来听听，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呀？” “太子爷，你不会没听过曹操‘隔岸观火’的故事吧？记得吗？袁谭、袁尚，开始不是闹得挺凶的吗？曹操烦了，不跟他们打了，不久，公孙康就把他们哥俩的脑袋给送来了，一下全消停了。” “好，听你的，我就当一回曹操，隔岸观一回火，等候你说的神秘嘉宾把刘大黑、刘十善哥俩的脑袋送来。” 于是，羁押在陕东行台监狱里的汉东军俘虏、以及先前几次征伐俘获的刘军将士与家属，全部释放了，并且，每人领到了路费和生活费。 而这时，刘黑闼军中开始断粮了。 饿着肚子的汉东军看见被俘归来的兄弟不仅有吃的，还有银两钱物，人心浮动。 更要命的是，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回家吃一顿团圆的年夜饭，是每一个中国普通老百姓幸福而简单的追求。 刘黑闼很想在除夕之前对李建成发动一次进攻，可人心思归，将士的厌战情绪日益瀰漫，部众中开始有人不断逃亡，有一些士兵甚至把他们的将领捆起来一块投降了唐军。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硬行向唐军发进进攻，显然是在自杀。 所以，刘黑闼决定先班师回都城洺州。 十二月二十五日，夜，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刘黑闼趁着夜色向北撤军。 开始，很顺利。 到了魏徵的家乡馆陶县后，出现问题了，大问题！ 撤军前情报工作没做好，到了永济河畔，才发现，河上的桥竟然还没有修通！ 时也命也，这种隆冬大雪的时分，河面上居然也没有结冰！ 而在这时，后面火光簇簇，人喊马嘶，李建成的大军已尾追而至。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刘黑闼这一次插翅难飞，要知他的生死，请看下一章——《恋恋风尘》。 一0三 恋恋风尘 冬日饮寒冰，雪夜渡断桥！ 刘黑闼在永济河边，暗叫了声苦，看着后面追兵已近，只好一面命王小胡背水列阵，一面亲督士兵搭设浮桥。 朔风劲刮，河水冰冷。
第109页 为了逃命，士兵拿起停放在河边用来架桥的木板，一个个扑通扑通地往水里跳…… “哎呀！好冷！” “我的妈呀！冷得刺骨呀” …… 一伙人咒骂着天气的同时，又敲又打，七手八脚地忙碌开了。 冬夜的下弦月如一柄锋利的弯刀，雪亮、冰冷，斜斜地倒挂在深蓝的苍穹上，毫无表情地俯视着地下的一切。 大地苍白。 雪还在下。 李建成的大军已经迅速迫近，和王小胡交起手来，人喊声，马鸣声，惨叫声，惊唿声，刀枪相交声……互相交织，动静越来越大。 刘黑闼紧握着刀柄，手心里的冷汗在冒。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 桥终于搭好了！ 夜色中，刘黑闼向王小胡的部众看了一眼，决定率先渡河，等在西岸结成大阵后，再回头接应正在作战的队伍。 “大王，浮桥可以通行了，请先过河！” “好！过河！”刘黑闼一抖缰绳，当先冲过去。 汉东部众见了，纷纷争相渡桥，很快，大军失控，溃乱一团，不少兵士被拥挤落水。 刘黑闼到了对岸后，回首看见此情此景，不由大惊失色！ “弟兄们，悠着点！都悠着点！” 就在刘黑闼声嘶力竭气得直跳脚的时候，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大军你推我搡互相挤压着夺路过河中，由于浮桥为仓促造成，并不坚固，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后，竟然轰然崩塌。 天亡我也！刘黑闼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士兵像下锅的饺子一样成排成群地跌落水中，淹死冻死不计其数。 正在对岸厮杀的王小胡兵士听了这一声巨响，回头去看，不由得心胆俱寒，斗志全丧，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一大片，集体向唐军弃械投降。 刘黑闼悲愤莫名，仰天大恸！ 因为桥断，李建成大军一时无法追过岸来，刘黑闼垂首收泪后，不敢停留，领着倖存的几百骑兵一路向北，仓皇而逃。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公元623年正月初三，经过连日风餐露宿的急行军后，刘黑闼终于逃回到了饶阳地界。 从622年十二月二十五到623年正月初三这七天时间里，刘黑闼率残部和最先渡河的唐军刘弘基部一路打打杀杀，先后打了八仗，到饶阳城外时，随身的亲信将士，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已不足百人，兵士们又冻又饿，疲惫不堪。 可是，刘黑闼却不敢停留。 不错，饶阳城头还高高地飘扬着汉东的旗帜，可是，时至今日，这座城门还会打为我而开吗？即使开了之后，里面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呢？刘黑闼不敢往下想。 狂号的风，吹在城头的瞭望塔上发出呜呜的悲鸣，旗帜啪啪作响。 就在这群饥寒交迫的逃亡者蹒跚着、要经过这个城池的时候，城门开了。 走在前面的，正是汉东饶阳刺史崔元逊！ 他的身后跟随着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一起高声唿喊着，急步趋来，口里喊的内容全被风一古脑的吹得无影无踪了。 刘黑闼勒住了缰绳，回身，立马横刀。 崔元逊到了刘黑闼的马前，马上跪拜在雪地里说：“形势危急，请大王赶快入城，城中尚有守军三千守军可供驱遣！” 刘黑闼面色如常，说：“唐寇来势兇勐，你们好生整军守城，本王另有打算，今日暂不入城。” 看到昔日威风凛凛的汉东王此刻衣甲不整，憔悴不堪，崔元逊突然悲从中来，黯然神伤地说：“大王既另有打算，我自不敢阻扰，但是看弟兄们个个面露飢色，一定几天都没有吃饭了。先请入城，用过膳后再走不迟。” 听说有热饭热菜吃，连接几天几夜没吃没睡士兵们个个欢唿雀跃起来。 “大王，兄弟们快支撑不住了，先吃点儿再走吧！” “打了七天仗了，是得好好休整一会儿了。” “就算死，先吃过再死也值了！” …… 刘黑闼没有说话，一双环眼，紧紧地盯着崔元逊看。 毕竟，在这天寒地冻、连日劳顿、飢肠辘辘的时候，一碗热热的小米粥，它的诱惑力和杀伤力是何其的强大！ 崔元逊被刘黑闼看得心里也非常难受，悲泣着说：“大王如果对我有疑心，请挥刀把我的脑袋取下，我虽死无怨，但，务请您先入城用膳再走！” 诚意拳拳的哀求和炽热滚烫的泪水，使刘黑闼心里的坚冰一寸寸地融化。 最后，刘黑闼不再坚持，说：“好吧，那我们吃过饭再走。不过，我们不进城了，就在城外市场休息一下，你派人送来饭菜就行。” “好好好，遵命！我这就派人马上去办！”崔元逊破涕为笑，乐颠颠地走了。 不一会儿，饭菜送来了，还有矮桌、矮凳，瓢盘筷碗等等。 饭菜在桌子上飘着诱人的清香。 还有酒，红高粱，二锅头。 …… 刘黑闼终于解除了警惕，滚鞍下马。 菜是好菜，饭是热饭，酒是烈酒。 刘黑闼招唿大家就地坐下，埋头大吃，像狼一样吞，虎一样咽。
第110页 崔元逊站在一旁看他们吃，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凉。 刘黑闼忽然问：“你刚才说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有士兵三千，战马一千五百匹，如果据城而守，足以抵抗唐军。”崔元逊说。 “好！好！好！饭后我要马上检阅部队！”刘黑闼很高兴。 “不必等饭后，我们已经来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刘黑闼突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前多了一柄钢刀，刀锋上透出阵阵寒气。 “这……”刘黑闼的目光顺着刀锋，向刀柄、握刀柄的手、手的主人，疑惑地看去，刀的主人赫然正是汉东车骑将军诸葛德威！ 刘黑闼有一阵眩晕。 好一会，再扭头向自己的身后看去，自己带来的一百多个兄弟的脖子上都无一例外地架了一把钢刀，包括崔元逊、崔元逊的儿子崔野久。 刘黑闼对崔元逊微笑了笑，说：“很好，不是你在骗我。” 笑过后，目光移回，停留在自己胸前的刀上，说：“算我认栽了，把刀移开！” 诸葛德威纹丝不动。 刘黑闼冷笑道：“诸葛大人，至于吗？要死，先让我做个饱死鬼，也不枉我过去对你的恩惠和拜赐！” 诸葛德威勐一激灵，手抖了一抖，刘黑闼脖子上的血迸裂出来，顺着刀锋流下雪白的地上，一点一点，血色殷然，像一朵朵绽放的小梅花。 刘黑闼哈哈大笑，大口大口地吃肉、喝酒。 ……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 忧伤，开满山岗。 等青春散场，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 …… 据史书上载，一代枭雄刘黑闼和他的弟弟刘十善被押到洺州斩首的时候，他仰天长嘆，然后说了一句恋恋风尘的话——“我幸在家鉏菜，为高雅贤罪所误至此！” 关于刘黑闼临刑前说的这句话，多年来，一直很被人看不起，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英雄临死前要说的话，作为一个英雄人物，说的应该是些豪言壮语，而不应该是埋怨别人，留恋小日子。 然而，“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刘黑闼说的这句话何尝不表现出其英雄的本色？！ 是英雄还是懦夫，你们去说好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如果不是战火纷飞，我愿意在家种菜，平平凡凡地白头到老。 刘黑闼一死，河北基本平定，一场轰轰烈烈的英雄史诗终于拉下了帏幕。 一0三 关于萧铣的血统 如果说，因为刘黑闼留下过那样一句颇为恋恋风尘的遗言，从而使他英雄事业和人格魅力黯然失色了，那么，在差不多的同一时间上，另一个英雄人物的死，就让我们感到格外的同情、钦佩和敬重。 这个人就是鸣凤梁帝萧铣。 萧铣的血统远比李渊高贵得多。 他的祖父的祖父是南朝梁武帝萧衍。 我们来看一下他和萧衍之间的简单谱系线： 萧衍——萧统——萧詧——萧岩——萧璇——萧铣。 萧衍，自称是汉代名相萧何的第二十五世孙（注意，这是自称；有史可考的，他是齐高帝萧道成的族侄）。才学广博，所谓“草隶尺牍，骑射弓马，莫不奇妙”， 与沈约、谢眺、范云等并称“竟陵八友”，更为突出的是其政治、军事上的才能，于公元502年建立了梁朝。 萧统为萧衍长子，于502年十一月立为皇太子。531年三月游池落水，被人救起后，一病不起，未及即位而卒，谥昭明，世称昭明太子。 昭明太子平生最得意之作是：招集文人学士，广集古今书籍三万卷，编集成《文选》三十卷，即后世流传极广的《昭明文选》。 “《文选》烂，秀才半”，因为这部书，萧统堪称中国文学史上“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第一人！ 萧詧为萧统的第三子，少有大志，幼而好学，长于辞赋，通晓佛义，着文集十五卷，内典（佛经）《华严》、《般若》、《法华》、《金光明义疏》三十六卷，并行于世。 萧统病逝后，梁武帝本来有意想将他的长子、萧詧的大哥萧欢立为皇太孙，作为皇位的继承人的，但犹豫再三，改立了萧统的胞弟、晋安王萧纲为太子。值得一提的是，萧纲也是有名的文学家，着名的宫体诗之称便始于他。 公元549年侯景乱起，梁武帝被囚，南梁将倾，时任东扬州刺史兼会稽太守的岳阳郡王萧詧，凭藉西魏的势力，于公元555正月移居江陵称帝，国号大梁，史称西梁。而此时，除江陵附近八百里之地外，西魏已将襄阳等地皆併入自己版图，并将江陵一带财物掳掠一空。西梁国土面积不过荆州一带的三百里区域，为西魏藩属。 萧詧死后，传位第三子萧岿。萧岿也是一个有名的学者、文学家，聪明有器识，着有集十卷，另着《孝经》、《周易义记》、《大小乘幽微》等。即位后，仁慈俭约，御下有方，接受了南陈湘州刺史华皎、巴州刺史戴僧朔归降；北齐又划归基、平、鄀三州，西梁的国土有所扩大，人口增多，于是，国内相安，政局稳定。 公元582年，嫁女给隋文帝之子，时为晋王的杨广为妻，与隋结为亲家，双方友好。那一年，新娘13岁，杨广25岁。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小小新娘便是日后隋朝的萧皇后、宇文化及的淑妃、窦建德的宠妾、两代突厥番王的王妃、唐太宗李世民的宫中昭容。
第111页 萧岿在位二十三年，于公元585年驾崩，传位萧琮。 萧琮，善于弓马，博学有才，着有集七卷，其中《奉和御制夜观星示百僚诗》辑入《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文一篇，辑入《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 萧琮即位之后，隋文帝设立江陵总管监视萧琮的行为；西元587年，隋文帝先徵召萧琮入朝，随后併吞其国。 于是，自萧詧至萧琮，西梁共传三世，歷三十三年，先后为西魏、北周和隋的附庸，灭于隋。 萧琮入隋后，先为隋文帝封柱国、莒国公；后因为妹妹萧皇后的原因，被隋炀帝所亲重，拜为内史令，进封梁王。不过好景不长，由于坊间流传“萧萧亦復起”的童谣，萧琮惨遭猜忌，废黜，卒于家中，被追赠左光禄大夫。 萧岩是萧詧的第五子，封安平王。公元587八月，萧琮被迫入朝后，萧岩联结江南陈朝，裹胁后梁十余万百姓归降了南陈。 隋灭南陈后，萧岩被诛，家属全部沦为平民。 萧璇，事迹未显于史，生下萧铣后，很早死去。 所以，到了萧铣这一代，生活已经极为贫苦，母子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一0五 萧铣建国记（上） 话说（呵呵，话说），萧铣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勤读诗书，过着那种灯光漂白了四壁的生活。 等到十四五岁的时候，萧铣好歹识了几个字，为了分担母亲的生活重担，便去私塾做一名小学老师，现炒现卖，将自己火热的青春投身到无限的教育事业中去了。 在万恶的旧社会里，教书先生的生活其实比乞丐好不了哪去。 有一则笑话，说，两吝啬鬼凑份子一起给家里的儿子们请了个家庭老师，两人议定，老师的伙食由两家分单双月轮流提供。 可是，还不到一年，这俩吝啬鬼就相互间都对对方不满意了，一齐指责对方，说对方供给老师的油水严重不足，老师现在之所以还有一点皮包着骨头，那是自己家的油补起来的。 争吵来争吵去，胜负不分。 最后两人只好加订协议，共同约定，以后每到月底交班前，先让老师过秤，称过体重，以肥瘦评出加减供食的天数。 签订了协议后，月圆月缺，一个月过去，月底来了。 吝啬鬼甲在交付老师之前，置办了肥肉米饭，让老师放开肚皮海塞胡吃了一顿，扶着墙出来。 等到上秤了，老师吃得太撑，实在不行，撒了一个屁。 吝啬鬼甲脸色大变，呵斥道：“秤上买卖，你丫怎么轻易地撒出了！我不管，你可得想办法给我吃回去。” …… 萧铣面对的情况跟这差不多，尴尬、屈辱、辛酸…… 唉。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 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 可甜里面它透着酸！ 幸好，不久，杀父仇人杨坚被人弄死了，杨广弄死的。 跟着，杨广在血泊中登基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杨广册立萧铣的姑母萧妃为皇后，跟着，对萧氏子弟大加擢用。 农奴翻身做主人，原先任人欺凌的教书先生萧铣，现在因为是朝廷的外戚，摇身一变，变成了湖南湘阴的罗川县县长。 这前后的反差很大。 所以，至今我们仍无法猜测得出当时的萧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总之，萧铣是走马上任到罗川当县长了。 不过，亲姑爷杨广登基后，很不得人心，天下鼎沸，变民四起。 公元617年十月，湖南岳州校尉董景珍、雷世勐，将领郑文秀、许玄彻、万瓒、徐德基、郭华，沔阳张绣等等，心思野，胆子大，他们决定顺应歷史潮流，与时俱进，过过造反瘾。 于是，这些人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热烈地密谋着，准备推举董景珍为首领、找准机会占据岳州造反。 董景珍非常不安，推辞说：“我出身寒贱，招牌肯定打不响，难以服众；如果要推举首领，应当选荐有名望的人。罗川县长萧铣是梁朝的龙枝凤叶，宽仁大度，有梁武帝遗风。立他为主，才能顺天应人啊。” 于是，众人就把目光投向了远在罗川的萧铣，秘密派出代表，潜入罗川，与萧铣取得了联繫。 可是，萧铣会不会接受他们的邀请呢？ 有读者可能会觉得，当然接受啊，为什么不呢？做首领，就是做老大啊。 甚至有的读者非常艷羡萧铣：别人造反，还念念不忘他，不但邀他同去，还把首领的位子留给他。 可是，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只要我们设身处地的认真思考一下，就发现，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你想想，换作你，某一天，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找到你，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准备抢劫银行，经过商量，大伙一致同意推举你做我们的老大，请你带领我们一赶紧行动吧。 你会做出何种反应？ 何况，造反的风险比抢银行高多了，稍有差池，株连九族，你家九族人的脑袋都保不住，得好好惦量惦量吧。 或者，根本不用惦量，这样的首领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不做也罢，还是乖乖做自己的小平民好了。 所以说，尽管萧何、樊哙、灌婴、周勃这些人的才能都不比刘邦差，可是造反起来，只能由刘邦做首领。
第112页 现在，我们的萧县长刚刚脱胎换骨过上好日子，他会不会冒着这天大的风险，提脑袋“跟”着董景珍他们，不，“带”着董景珍他们干呢？ 请读者竞猜，答案：a，会；b，不会。 一0六 萧铣建国记（中） 萧铣是这样对派来跟他联络的地下党员说的：“我祖父当年事隋，职贡不断，竭诚交结两国之好，但是杨坚贪我国土，灭我家国，每念及到这，莫不痛涕流泪，你们既如此推崇见爱，有意助我光復大梁帝国，我岂有退缩之理？！” 萧铣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目标定位高，旗帜鲜明，与同时代的其他的造反者有根本的区别，即使造反失败，也绝不会象某某人一样，抱怨地说：“如果不是谁谁谁叫我造反，我现在就好好的在家里种菜了！” 这种差距是由人的素质、修养、品位和抱负造成的。 送走了联络员后，萧县长开始以平定盗贼的名义募兵。 这种小伎俩李渊在太原时也玩过，不过，做得不够漂亮，被高君雅和王威识破了。 现在，萧铣虚虚实实唬弄了许多人一把。 队伍组织起来后，先煞有介事的去平贼。 与颍川变民沈柳生部开战，不利，退回城中。 被围了几日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 萧铣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召集部众发表上岗演讲，他说： 各位同志，各位同事，各位兄弟，大家好！ 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天下战乱纷纷，这不，连我们罗川县也被盗贼围上了；可是朝廷纲纪败坏，靠他们，是救不上咱的了。 怎么办？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守孤城，做隋朝的殉葬品。 只是，不知大家对这条路有没有兴趣？ 什么？这边这位兄弟说大声点，主持人，麻烦你把麦给他，嗯……你问我的想法吗？怎么说呢？其实，我跟你们不大相同，我是大梁遗民，并不打算为隋朝殉忠的，换句话说吧，即使我为它殉国了，以后史书也不过把我列为“貮臣传”中的一员。要我说，隋朝气数已尽，灭亡是早晚的事，大丈夫立世处事，应该相机而行。目下造反四起，岳阳豪杰有意推我为主，助我恢復梁祚，而我的先人曾建国于此，如果我能应时而起，遍发檄文，一定能使盗贼归附，到时，不但城外之围自解，而且，我们的天时、地利、人和全有，一定能成就大业。同志们，这是一个天竞物择，强食弱肉的时代，竞争激烈，机遇与挑战并存，何去何从，请深思啊！ 最后，我送一首诗给大家：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绿池落尽红蕖却，落叶犹开最小钱！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一个成功的演讲，它让全部听众听得如痴似醉，柳暗花明，茅塞顿开，大家热烈贊成萧铣的提议，拥护他，称他为“梁公”。 第二日，罗川城内，官吏的服色、城头的旗帜，全部恢復了梁国的旧制。 城外的沈柳生收到了萧铣的造反邀请函和大梁的车骑大将军信印，果然马上举众投降。 形势真好，不是小好，是大好。 短短一个礼拜，远近慕名来投归的就达到数万人。 罗川县城太小了，都拥挤不下了。 而董景珍他们得知萧铣已经抢先行动了，也不甘落后，立刻发动兵变，顺利地占据了岳州。 于是，萧铣决定率众北上，前往岳州与董景珍他们会合。 一路上，顺风顺水。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可是，到了岳州后，事情发生变故了，这场变故差点就让萧铣的事业早早夭折。 变故的主要原因，还是出在人的素质上。 董景珍听说萧铣来了，高兴啊，一方面派徐德基、郭华等率领郡中数百豪杰出城相迎；一方面在城内组织清洁大扫除，安排萧铣的住宅，兴建营帐，张灯结彩，杀猪宰牛，忙得不可开交。 徐德基等人首先到达的是萧铣的前锋营，营中的主将是沈柳生。 沈柳生是个十足的小人。 他看见了岳州方面势大，就想，乖乖滴的隆，可不能让董景珍这些人入股萧氏集团，他们可是大股东，加入来了，哪还有我的位置啊？！ 于是，他对部下说：“梁公起事，我们是最先尊奉的，功勋居首；现在岳阳那些人位高兵众，肯定不甘屈居我之下，不如杀了徐德基，咱们自己单干，把他们的首领当作人质，挟持梁公进取州郡，继续做我的no。1！” 这个恶毒小人开始实施他的恶毒计划了。 像马加爵一样，他准备了铁锤，刀子，引诱徐德基、郭华两人到卫生间，残忍地把他们杀死了。 拭干净血迹后，沈柳生来到了中军帐，向萧铣禀报此事，准备商议计划的第二步——赚取岳州。 萧铣刚一听到徐德基和郭华已经死了，马上被震住了，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这个操蛋！你还是人不是？现在大家一起造反，坐同一张船上，正应该精诚团结，你怎么……你怎么可以像马加爵一样自相残杀呢？滚！你滚！好，你不滚是不是？你不滚，我滚！”愤然而出。 沈柳生想不到萧铣会这么激动，顿时慌了，追了上来，手足无措，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嗫嚅无语，满脸通红。
第113页 萧铣做小学老师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好老师，看了沈柳生这副模样，心软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算了吧，于是，停下来，狠狠地责备了一通，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跟他讲了许多为家为国的大道理，算了原谅了他。 分手时，萧铣没有忘记吩咐说：“今晚回去写好检讨书和保证书，重抄十遍，明天交来给我。” 第二天，整理好部队后，萧铣和沈柳生一起进城了。 徐德基和郭华无故被杀，杀人犯还若无其事地大摇大摆入城，不知董景珍他们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请继续关注下一章。 一0七 萧铣建国记（下） 沈柳生是一个小人，一个低级别的小人，目光短浅，见识浅陋，愚蠢无知；杀了人，还不知死到临头，趾高气扬地跟着萧铣入城了。 德基人头何处觅？岳州城外柏森森！ 董景珍对萧铣凛然说道：“徐德基和郭华均是倡义功臣，沈柳生无故擅杀，今日若不诛凶，还死者一个交待，恐怕难以为政！” 其他岳州豪杰也纷纷跟着说：“沈柳生一狂贼耳，今虽从义，恶性难改，请梁公早除！” “无故杀人，留下来也是个祸根，今日不除，后悔无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 群情汹汹，大有不将沈柳生处斩誓不罢休之势。 沈柳生这时才意识到大事不好，双腿一软，不自主地跪倒在地，眼泪鼻涕一起流，嗷嗷求饶说：“各位爷爷伯伯叔叔们，饶命啊，可怜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六十岁的儿子，中间还有好几个老婆，一家人全指望我吃饭了，你杀我一个，就是杀了我一家啊，梁公，你帮我劝劝他们吧……” 萧铣看着他，摊开两手，耸耸肩，做了个爱莫能助的动作。 马上有两个如狼似虎的刀斧手上来，其中一个长得比较帅，有点像刘德华，两人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把沈柳生架了出去。 董景珍等人这才停止了争吵，举起酒杯，招唿萧铣喝酒：“好了，来来来，主公请服下这一杯酒，压压惊……”话音未落，突听外面鼓声大振，喊声大举，象天摧地塌，岭撼山崩。 萧铣大惊，向外张望，鸾铃响处，只见长得比较帅的那个刀斧手已将沈柳生的人头提上，掷于地上，满脸得意之色，仿佛刚刚斩了华雄的关云长。 萧铣赶紧试酒，果然，酒尚温。 好了，没事了，喝酒，内乱已经平息！ 这一件事，已经把萧铣柔弱、优柔寡断的特点暴露无遗。 在董景珍等人的拥戴下，公元617年十月十九日，萧铣在岳阳城南筑坛，焚烧供品祭祀上天，隆重地举行了开国大典，重建梁国，自称“梁王”。 彼日早上，霞光万丈，有异鸟临空，祥瑞，大吉，有识之士进言大梁建元为“鸣凤”，萧铣欣然从之。 第二年三月十一日，花花公子宇文化及制造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他在江都离宫把花王杨广玩死了！ 花王一死，野百合们竞相怒放，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春潮滚滚。 春风啊吹绿了东方神州，春雨啊滋润了华夏故园，啊，中国，中国，你捧出了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 作为其中争奇斗艳的一朵，同年四月下旬，萧铣在岳州登基称帝，一切典章制度皆依梁朝旧制，置署百官，追谥叔父萧琮为孝靖皇帝，祖父萧岩为河间忠烈王，父亲萧璇为文宪王；封董景珍为晋王，雷世勐为秦王，郑文秀为楚王，许玄彻为燕王，万瓒为鲁王，张绣为齐王，杨道生为宋王。 立国之初，政通人和，气象一新，处处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且看山花烂漫时，萧铣在丛中由衷地笑了。 隋将张镇州，曾在岳阳城外里里外外屯了三重大军，准备攻取岳阳，听说杨广已死，长嘆一声，和钦州刺史宁长真等一同举五岭以南的全部州县向岳阳投降。 萧铣没有理由不笑啊。 想想看，春和景明之日，君臣一起登岳阳楼，观巴陵胜状，看洞庭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真是此乐何极啊！ 公元622年，萧铣的网友、楚帝林士弘战死后，其辖下郡县又纷纷前来归附。 这种英雄的快事和豪情，真是以洞庭湖之水也不能浇尽啊！ 随后，萧铣遣将四出，攻城略地。 上天仿佛对这个死后重生的梁国是那么的眷顾，很快，宋王杨道生就攻占了湖北江陵，齐王张绣夺取了岭南，部将苏胡儿攻拔了江西豫章。 萧铣的帝业达到了巅峰！ 麾下有雄兵四十余万，坐拥了南方大片土地，梁国版图东至九江，西抵三峡，北至汉水，南尽交趾，国势之盛，已超过乃祖的西梁。 如果说，有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故国西梁的都城建在江陵，而此时萧铣的都城还在岳阳。 所以，萧铣决定迁都。 江陵在西梁苦心经营的三十余年中，国泰民安，泽被百姓，深植民心。 迁都后，萧铣先修復了先皇的陵墓和宗庙，然后薄赋税，施仁政，励精图治，把一个崭新的梁帝国矗立在了世人面前。
第114页 根基稳固好了以后，跟下来，萧铣就开始准备北顾中原，逐鹿天下了。 一0八 超级军神李靖 就在萧铣在江南弄得风生水起之际，他万万没有料到，命中的杀神已悄然而至。 这人就是隋唐年间的超级军神——李靖。 超级军神？有多超级？ 下面先简单说说这位军神的超级和伟大之处，尽管这会花费一点篇幅。 公元760年的唐朝肃宗时代，肃宗曾把李靖列为歷史上十大名将之一，并配享于武成王(姜太公)庙。 近年来，日本畅销小说作家田中芳树曾在杂志上做了一项有趣的活动：由读者投票公开评选中国歷代百大名将。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百大名将，可是，不论是哪一种版本，李靖都不会落选。 按照田中芳树的评选标准（不包括登上帝位的、不包括清朝灭亡之后的、不包括治军能力有问题和残杀百姓者的），凭藉名气和战绩，一共评选出有九十九人。 从这九十九人中，再选出十名拥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创造了伟大的军事业绩，并且对后世军事思想产生重大影响的佼佼者，是为中国歷代十大名将。他们分别是： 吴起、白起、韩信、霍去病、班超、曹操、李靖、徐世勣、岳飞、徐达。 其中，李靖和岳飞可并列第一。 如果要评选中国歷代十大军事家，我觉得，可以按照上述标准再加上其作战思想和军事理论对后世的影响，可以得出如下十人： 姜尚、孙武、吴起、李靖、孙膑、韩信、岳飞、白起、霍去病、卫青。 其中，李靖排第一位。 这十个人，除了姜尚作为传说中的兵家之祖外，神化最多的也是李靖。 歷史中的李靖，“兼资文武，出将入相”，“南平吴会，北清沙漠，西定慕容”，身经百战，未尝一败，李世民贊他武功“古今所未有”。 630年，李靖提师亲征，生擒颉利可汉，消灭了东突厥，李世民兴奋地称赞说：“李陵以步卒五千绝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书竹帛。靖以骑三千，蹀血虏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辈，足澡吾渭水之耻矣！” 李渊也高兴地赞嘆道：“汉高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子能灭突厥，吾託付得人，復何忧哉！” 灭东突厥，这是李靖为唐朝立下的第一大边功，也是自古以来汉族与北方民族作战所从未有过的丰功伟绩！ 突厥颉利可汗部落覆灭后，唐朝北方边境从此晏然无事，周边少数民族部落纷纷向唐朝称臣，李世民的“天可汗”大时代开始来临。 不久，李靖又仅用了半年的时间歼灭吐谷浑部落，平定了西北边疆。 。所谓平番灭国之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晚年的李靖在家闲居，曾着兵书以遣永日，为后世留下了弥足珍贵文字资料。 据传其兵书名为《李卫公兵法》或《卫公兵法》，可惜已经散佚不少，仅在杜佑《通典》和《太平御览》中保留了部分残文。后世所传的《李卫公兵法》则是清人王宗沂根据《通典》和《太平御览》中保留了部分残文，再结合《旧唐书?痪尽泛汀缎绿剖?灰瘴闹尽肥章嫉摹独罹噶怠啡恚占剎嶂匦卤喽┑摹? 而对于李靖军事思想阐述最为详细，对后世军事家影响最大的，则是《李卫公问对》。这部书也称《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分为上、中、下三卷，书中以唐太宗提出的问题为中心，由李靖一一作出回答，主要是围绕军事学上的奇正问题展开了深入浅出的讨论。除了奇正问题，唐太宗还详细询问了李靖所创的“六花阵”法。“六花阵”实乃李靖从诸葛亮的“八阵图”演化而来，“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又因“外画之方，内环之圆，是成六花”，故有“六花阵”之名。此外，两人还就列营布阵、训练军队、避实击虚等问题进行了讨论。可见，尽管后人怀疑该书是北宋人阮逸拟作和假託，但其中仍不乏真知灼见，极具参考价值和研究价值，乃兵法中的经典之作。宋神宗于元丰三年（1080年）令朱服、何去非等人校订编辑《武经七书》，《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作为其中之一正式成为后世兵家的必读教科书。 《宋史》卷207《艺文志六》着录还有李靖兵法多种：《韬钤秘术》一卷，《韬钤总要》三卷，《卫国公手记》一卷，《李靖六军镜》一卷，《李靖兵钤新书》一卷，但北宋神宗时已经不见完帙。 成书于1042年的《崇文总目》则录有《李靖行述》一卷、《韬钤秘录》五卷和《卫国公手记》一卷。 公元640年，李靖的妻子（传奇里的红拂女）去世了。李世民降诏表示哀悼，并命人在自己的陵墓昭陵旁修造李靖夫妇的陪葬坟墓，依照西汉名将卫青、霍去病旧例，墓前筑阙，修成突厥铁山和吐谷浑积石山形状，以表彰李靖的赫赫功绩。 不久，李世民又降诏，令画师画李靖等二十四人的图像悬挂于凌烟阁。 九年后，（公元649年），九年后，李靖病逝，享年七十九，和夫人合葬。 作为战将，李靖一生身经百战，灭萧铣、灭辅公祏、平突厥、平吐谷浑，水战、步战、骑战，样样精通，百战百胜，其功绩之大，古今中外所罕有。他不但是功标凌烟阁的大唐功臣，也是为中华民族抵御外侮、拓土开疆的伟大民族英雄。
第115页 李靖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李靖的战功是近乎神话一样完美的战功。 所以，李靖死后，关于他的传奇故事不但没被人们淡忘，反而越来越被后世敬仰和传颂。传说中，他死后经常显灵，为百姓救危解厄，百姓为其建庙供奉，于是到晚唐时候，李靖渐渐被神化了。 不少人经过研究后认为，《西游记》和《封神演义》中托塔天王就是军神李靖被世人神化后重新包装的新造型。 相传，唐玄宗李隆基曾标榜自己得多闻天王相助而大破番军，所以多闻天王（毗沙门）成了军中保护神。城楼上、军营中部开始兴建天王堂、天王庙，军旗上也常画天王像。在鼎盛一时的毗沙门全民崇奉热中，人们逐渐把托塔天王毗沙门与李靖联繫在了一起，认为当年的李靖就是毗沙门的转世，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靖就形成了托塔天王的形象代表。 即便在没成为托塔天王的许多民间传说里，李靖也总被演绎为能够唿风唤雨、撒豆成兵、金丹救命、飞剑杀人的神仙。 影响力比较大的便是《说唐》。 李靖在《说唐》里的第一次出场是在第十二回《李药师预言祸变，柴郡马大耍行头》，书中写他“是京兆三原坊人氏，姓李名靖，号药师，是林澹然徒弟，善能唿风唤雨，驾雾腾云，知过去未来，为越公府中主簿。”送了五粒赤豆给秦叔宝、王伯当五人去闹花灯； 后来在第五十四回《李药师计败五王，高唐草射破飞钹》又出场，用灵丹妙药医治好被妖僧飞钹打伤的唐兵唐将，又用女人生产时流下的血染过稻草破敌人妖法，后来云游远走前，还免费送了一包仙福牌的药粉给尉迟敬德，说是留作来日御果园护主时洗澡用…… 《说唐》里面，李靖中属于神仙一级的人物，如云中神龙，东一鳞西一爪，首尾不现，比半人半仙的徐茂公（李绩）高多了。 以李靖为主角出现作的小说最着名的是杜光庭的《虬髯客传》。 在书中，李靖得红拂，遇虬髯客，际会风尘三侠，极富传奇色彩。 李靖之与红拂女，美女识英雄，英雄遇美女，相得益彰，千古佳话！ 所谓：“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遇一妹！”也。 按照金庸的说法，这篇小说“有歷史的背景而又不完全依照歷史；有男女青年的恋爱；男的是豪杰，而女的是美人；有深夜的化装逃亡；有权相的追捕；有小客栈的借宿和奇遇；有意气相投的一见如故；有寻仇十年而终于食其心肝的虬髯汉子；有神秘而见识高超的道人；有酒楼上的约会和坊曲小宅中的密谋大事；有大量财富和慷慨的赠送；有神气清朗、顾盼炜如的少年英雄；有帝王和公卿；有驴子、马匹、匕首和人头；有弈棋和盛筵；有海船千艘甲兵十万的大战；有兵法的传授”流传极广，使俊朗神飞的李靖形象深植民心。 关于李靖的“风尘三侠”的系列除了《虬髯客传》外，比较有名的还有明代张凤翼《红拂记》和张太和的《红拂记》以及凌濛初的《虬髯翁》。 超级军神李靖李药师，以不世的谋略建不世的奇功，千百年来为人们所传颂。 相较于宋辽金时代与之同名的郭药师和《射鵰英雄传》里的黄药师，这两个药师，唉…… 一0九 李靖长安脱险记 李靖，字药师，男，姿貌魁伟，雍州三原（今陕西三原县）人，生于七十年代初（公元六世纪的），即571年，高干子弟。 爷爷李崇义曾任北魏殷州刺史、封永康公； 父亲李诠曾任隋朝赵郡太守。 母亲韩氏曾任家庭优秀主妇——呵呵，家庭优秀主妇韩氏可不得了，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哥哥，叫韩擒虎，乃一时名将，曾率隋军灭陈，俘虏陈后主，拜上柱国。 在小说《说唐》中，韩擒虎的主要戏份是安排在鏖战南阳关的第十五回至第十九回章节上，与隋唐排名第五的好汉伍云召连番厮杀，端的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李靖同学在官宦家风的薰陶下，从小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读书勤奋，精通书史。 但他的志趣并不在写文章做学问，他说：“丈夫遭遇，要当以功名取富贵，何至作章句儒！” 类似的话，歷史上有好几个名人说过，所以，李靖的父亲听了，以为他是鹦鹉学舌，拾人牙慧。 其实不是的。 汉朝傅介子说过的版本是：“大丈夫当立功绝域，何能坐为散儒！” 班超的的版本是：“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乎” 杨雄说文章“乃雕虫小技，壮夫不为。” 差不多同一时代的宇文庆也说：“书，足记姓名而已，安能久事笔砚、为腐儒之业？” …… 李靖是渴望着自己能像马援、班超那样成就一番大事业。 舅舅韩擒虎似乎能猜透外甥的心思，经常和他一起讲上甘岭、小兵张嘎等战争和战斗英雄的故事。 毕竟，韩擒虎身经百战，见多识广，这种故事俯拾皆是，信手掂来，听得李靖津津有味，兴趣盎然。 故事讲完了，就一起谈论兵法战策。 汗，瀑布汗！ 韩擒虎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外甥跟前，对军事理论知识的无知程度竟然像小学生一样。
第116页 什么“以正治国，以奇用兵。”、“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还有“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一会儿“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一会儿又“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三军之士，止知其胜，莫知其所以胜。非变而能通，安能至是哉？”或者“奇正者，所以致敌之虚实也，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以奇。苟将不知奇正，则虽知敌虚实，安能致之哉？”…… 一大通奇奇正正，吱吱歪歪、虚虚实实，唏唏嘘嘘的，把韩擒虎听傻了，半天，醒过来，问：“你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 “好！鼓掌！热烈鼓掌！”韩擒虎用力地拍手称绝，掌声哗啦啦地响。 “哎呀，好痛！舅舅，你拍我大嘴巴干嘛！”李靖惊叫起来，躲闪不及。 “哈哈，你太有才了！我太高兴了！好外甥哟，依我看哪，这世上能和孙武、吴起相提并论的，除了你可没有别人啦！” …… 李靖任隋长安县功曹时，负责选拔干部的吏部尚书牛弘在干部述职报告中曾用这样的四个字评价李靖：王佐才也！ 这四个字翻译为现代文就是：这是个辅助帝王治理国家的栋樑之材啊！称赞李靖具备非凡的治国能力。 李靖任殿内直长时，曾到隋朝大军事家、左僕射（宰相）杨素家作客，杨素就用力地拍着自己的床对李靖说了五个字：卿终当坐此。 这五个字翻译为现代文就是：你一定会坐到这床上来的。 不是吧？！这死老头子真坏，要搞giy啊？爆菊花啊？到床上来！ 呵呵，其实，杨素拍的床是当时的一种坐具，并不是专门用来拍床戏的床。他说这话的真正意思是，小伙子，以你的才干，你一定会坐到宰相的位子上的——长大后，你就会成为我。 杨素看人真准，比算命先生还准。 他给李密看过一回相，准了，现在又给李靖看，更准，若干年后，李靖真的做上了宰相，唐朝的。 可惜，在当时，李靖一直找不到大舒雄才，一展抱负的机会。尽管他的才名早传遍了于朝廷公卿之中，可也只是辗转于做一些诸如长安县功曹、任殿内直长、驾部员外郎这类卑微官职。 公元617年，李靖终于升官了，从中央下放到地方做一个副县长——任马邑郡丞，表面上是升官，实际上是下降了。 这年，李靖已经快五十岁了。所谓五十知命，这胸中的千种韬略、万卷兵书看看就要无用武之地了。 可是，歷史註定李靖不会寂寞老死一生。 由于杨广荒淫无道、国事糜烂，遂引发群雄并起，奔走逐鹿。 李靖得到密报：太原留守李渊也开始暗中招兵买马，准备动手了。 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李靖马上作出了反应。 到太原投奔李渊一起革命？ 不。 我们的李靖同志选择的是去向杨广告密，揭发李渊的惊天阴谋。 事不宜迟，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天，李靖就跨上了自己心爱的宝马，一骑绝尘，直往江都而去。 一路上，李靖风驰电掣，恣意狂奔，好不心急。 可是，尚未过黄河，关中已经大乱，车匪路霸猖獗，处处置关设卡，强收过路费。 首先，李靖遇到的是一个老伯，坐在一间搭建在大路正中的简易木屋里，木屋正上方歪歪地写几个大字：泾阳第一收费站。 远远地见李靖的马近了，木屋的两边徐徐降下两条木桿，拦住了去路。 “吁吁——”李靖急忙勒住了马匹，向那老伯问道：“老伯，你降下绊马杆，挡我去路，却是何故？” 老伯低下头，目光从额头和眼镜之间的夹缝射出，盯着他看，说：“你没认字吗？快缴交过路费。”说着，从桌子上撕了一张小纸条，从窗口里递出，等着李靖交银子。 李靖大奇，道：“什么？！过路费？好新鲜啊，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收什么收费哟！” 老伯恼了，嘴喷白沫，说：“修路要不要钱？养路要不要钱？护路要不要钱？不交钱，快退回去！” 李靖被他呛住了，半晌，问道：“那要收多少？” “一两！”老伯竖起一根中指朝天捅了捅，说。 算了算了，要事在身，不跟他啰嗦了，李靖也无暇理会他那根中指做出的下流动作，弯腰从袋子里取银子。 交过了买路钱后，继续策马狂奔。 一袋烟的功夫，大路前面又出现了一间简易木屋，上书“泾阳第二收费站”七个大字。 完了。李靖心中哀号了一声，赶紧俯身看自己的银袋…… 就这样，走走停停，李靖一共经过了七七四十九个收费站，才到了长安城外，可是，马匹和驾驶证还是被两个自称交通警察的人员强行扣走了，理由是：超速行驶。 这样，李靖不得不滞留于长安了。 可是，这时的长安城，已经是满目疮痍了，举目四顾，随处可见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的“拆”字。
第117页 原来，李渊太原起兵后，一路势如破竹，迅速攻占了长安，反倒走在了李靖的前面了。 就要改朝换代了，长安城里得重新规划，重新修葺，而且，得大力清查流民、乱民、变民。 李靖因为没有临时居住证，被城管捉到了，一来二去，弄清了这个是太原起义的告密者，欢喜得连翻了几个跟头，把他押解到李渊跟前。 “老傢伙，老夫起兵，关你屁事！你居然想去告密，来人，推出去斩了！”李渊一想起死在河东的第五子李智云，就怒不可遏。 满腹韬略，壮志未酬，惜哉！眼看就要人头落地，李靖急了，嘶哑着嗓子大叫：“公起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 呵哈，这个老匹夫，出语不凡喔！李渊使劲地盯着他看。 一旁的李世民也被雷住了，耸然动容，觉得这个人不是寻常之辈，于是向旁边的人打听他的来歷。 “嗯，原来是京兆三原李靖，大家都说他是个实力派，还是留他不死吧。”李世民弄清楚后，便力劝父亲。 终于，一代军神终于得以保存了一条性命，在以后的日子里谱写属于他的辉煌。 一一0 李靖灭梁记 公元618年，李世民和王世充、窦建德的虎牢大战正打得不可开交，盘踞江陵的萧铣派舟师溯江而上，企图攻取唐峡州、巴、蜀等地，顿兵于安蜀城及荆门城与峡州刺史许绍对峙。 如果巴蜀为萧铣所占，新兴的大唐帝国将会陷入东西两面受敌之困，于是，李渊命李靖领轻骑数人火速前往峡州，与许绍一起抗击萧铣。 李靖得令，日夜兼程，途经金州，正遇上庐江王李瑗和蛮贼邓世洛苦斗。 双方你来我往，已鏖战多日，胜负未决。 李瑗见了李靖，连忙请教问计。 于是李靖略作停留，为他出谋划策，直到蛮贼平定才告辞。 到了峡州后，李靖与许绍一起共同分析当前形势，发现险塞基本控制在萧铣手中，战机尚未成熟，两人的意见都是现在先按兵不动，耐心等待机会。 不料，远在长安的李渊却勃然大怒，以“迁延不进”之罪密令许绍将李靖斩首。 谢天谢地，许绍是一个讲良心讲原则的人，没有立刻执行这个蛮不讲理的处决令，而是上疏李渊，力陈大战未开，斩将不吉。 不久，开州蛮人首领冉肇则叛唐，率众进犯夔州，赵郡王李孝恭率军出战失利，形势紧急。 李靖谋定而后动，亲率八百士卒从背后袭击冉肇则营垒，大胜一场，然后又在各险要处布下伏兵，竟然一战得手，以少胜多，击毙了蛮首冉肇则，俘获五千余人。 捷报传到京师时，李渊高兴地说：“朕闻使功不如使过，李靖果展其效。”立即颁下玺书，慰劳李靖说：“卿竭诚尽力，功效特彰。远览至诚，极以嘉赏，勿忧富贵也。” 于是，李靖终于定下神来，安心等待破梁的机会。 果然，一年后，萧铣内乱开始。 因为梁国发展扩张很快，各路元勛故旧的野心剧烈膨胀，纷纷以开国功臣自居，彼此间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互相仇视，互相争权夺利，以致董景珍、张绣等重臣先后在权术斗争中被诛。 机会终于来了，李靖郑重地向李渊递交了一份作战计划——“攻取萧铣十策”。 李渊阅后，大喜。 公元621年九月，李渊正式任命李孝恭为荆湘道行军总管、李靖摄行军长史，率领十二名总管从夔州顺流东下；同时，庐江王李瑗、黔州刺史田世康、黄州总管周法明从不同的方向攻击萧铣，以配合李孝恭的攻势。 彼时，正值雨季，连月暴雨，江水暴涨。 到达夔州后，李靖马上安排三军分三路进击萧铣。 诸将大惊，抗议道：如此恶劣天气，洪水泛滥，怎么可以出兵？ 李靖厉色疾声说道：“兵机事，以速为神。今士始集，铣不及知，若乘水传垒，是震霆不及塞耳。有能仓促召兵，无以御我，此必擒也。” 于是，三路大军分列二千艘战舰顺江而下，攻取荆门、宜都二镇。 正如李靖所说，萧铣万料不到唐军会在江水上涨的时候来攻，沿江的防御几近于无。李孝恭和李靖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荆门和宜都，驻军夷陵。 夷陵，正是当年陆逊一把火烧掉了刘备八百里连营的古战场。 萧铣反应过来后，急派大将文士弘率精兵数万进驻清江布防。 十月初九，李孝恭和李靖大破文士弘，俘战船三百余艘，梁军被杀和溺毙者数以万计。 文士弘退入百里洲，纠集残部再战，再次大败。 至此，梁国门户洞开，唐军长驱直入，直逼江陵。。 一时间，千帆齐举，万舸争流，气势如虹。 梁国江州总管盖彦举见机得书，马上举五州之地投降。 消息传回江陵，萧铣顿时陷入绝望之中。 为了削权整顿，梁国刚刚实行了一场大规模的裁军，现在，江陵城里军事武装力量仅余一支几千人的禁卫军。 单凭这几千兵力显然是无法抵挡数万唐军的，萧铣只好一面抓紧徵兵，一面向各地发出了十万火急的勤王诏。
第118页 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徵兵令和勤王诏刚发出，唐军兵临城下了。 无奈之下，萧铣只好派出全部兵力登上舰船，出城拒战。 李孝恭新胜之后，志得意满，马上升帐点兵，准备大干一场。 李靖连忙劝阻道：“这是救败之师，不要跟他们硬拼，我们先在南岸驻扎下来，避其锋芒，待他们分兵或回兵时再乘机追击，一定能取胜。咱们人多，他们人少，论持久战，他们是无法和我们抗衡的；如果马上决战，楚地民风骠悍，现在又拼死相搏，很难抵挡。” 李孝恭不听，令李靖留守军中，自已率大军迎战。 结果，李靖不幸言中，李孝恭鎩羽而还。 萧铣的将士战胜之后，在后追赶逐掠，争相抢夺战利品，结果人人负重，阵形散乱，李靖看得真切，乘机出击，大破梁军，乘胜进逼江陵，杀入江陵的外城，接着又迅速拿下了水城，俘获舰船一千余艘。 李靖竟将这一千余艘舰船全部放入江中，让它们向下游漂荡。 众将领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质疑道：“破敌所获，理当为我所用，奈何弃以资敌？” 是啊，这些价值不菲的战利品为什么要丢弃了呢？ 李靖笑道：“萧铣所据地盘，南出岭表，东距洞庭，他的军事力量依然很强大，我们现在孤军深入，如果不能一举攻克江陵，等敌人援兵四集，我们将会陷入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困境，就算拥有这些舰船，又有什么用？现在我们把这些舰船弃掉，让它们沿江而下，各地梁军见了，必然以为江陵已经陷落，不敢轻进；即便派人侦察，一来一往至少也要十天半月，而那时候我们已稳稳拿下江陵了。” 将领们在盘算着眼下如何攻取江陵时，李靖已经在盘算着久攻不克江陵里的下一步棋了。 众人恍然大悟。 于是，一千多艘空无一人舰船漂漂荡盪地顺江而下，沿岸梁军见了，恐慌不已，哀唿道：“江陵陷落了！大梁国完蛋了！” 梁交州（今越南河内市）总管丘和、长史高士廉、司马杜之松正在从越南回江陵的途中，听江陵陷落的消息后，怃然不已，最后，一起投奔唐营归降。 高士廉生于北齐官宦之家，他有一个妹夫叫长孙晟。 长孙晟去世较早，他的一双儿女——长孙无忌和长孙氏都是高士廉抚养大的。长大后，长孙无忌成为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长孙氏嫁给了李世民，后来成为了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 而丘和正是那个为昭陵六骏之一“飒露紫”拔箭，被歷史永远定格在石屏上的帅哥丘行恭之父！ 萧铣在唐军的层层围困之下，左等援军不至，右募兵成效不大，渐渐坐困愁城，只好向中书侍郎岑文本商议眼下之计。 萧铣和岑文本是世交。 岑文本的祖父岑善方曾是萧铣的曾祖父梁宣帝萧察的吏部尚书。 岑文本为人持重老成，才思敏捷，博览群书，善着文章。 岑文本的答案是：唯今之计，只有投降。 萧铣黯然，良久，对文武百官说：“天不佑梁，势不能支，若竭力死战，则生灵涂炭，岂能以我一人之故而使百姓蒙难？！应趁城池未陷而先出降，以免乱兵伤害士庶。诸人失我，何患无君！” 十月二十一日，萧铣最后一次告祭太庙后，下令开门出降。 城上守军忍不住失声痛哭。 天不佑梁，天数如此，奈何奈何？ 萧铣身穿麻衣、头裹布巾，带着文武百官径直来到唐军营门前，对李孝恭说：“当死者唯铣耳，百姓无罪，请勿杀掠！” 然而，李孝恭进驻江陵之后，唐军将士们打量着这座繁华富庶的梁朝帝京，一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打算尽情抢掠一番了。 正在这时，岑文本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到了唐军统帅李孝恭的大帐，侃侃陈词道：“江南之民，自隋末以来，困于虐政，其后又遭群雄纷争之苦，今之存者，皆刀下余生，均翘首以盼真命天子，所以萧氏君臣与江陵父老决计归命，只愿刀兵永息。今若纵兵劫掠，使士民失望，恐江陵以南之士众，无復向化之心！” 李孝恭被说服了，随即发布一道命令——严禁士兵抢掠。 既然不能抢掠良家财物，那么，对于那些一直顽抗唐军，最后战死了的梁朝将领，是不是可以抄没其家产来赏将士呢？ 李靖反对说：“王者之师，应以正义之声先于兵戈而远播。那些将领为他们的君主战死，乃是忠臣，怎么能把他们视同叛逆抄没家产？” 李孝恭完全贊成李靖的观点。 这样，唐军入城后严守禁令，对百姓秋毫无犯，江陵城避免了一场浩劫。 江南各州县听说后，无不望风而降。 正在勤王路上的十几万梁朝军队听到江陵陷落的消息，也全部放下武器投降。 至此，江南之地解放。 萧铣被李孝恭送到长安之后，李渊亲自歷数萧铣称王称帝的罪行。 萧铣凛然回答道：“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铣无天命，故至此；若以为罪，无所逃死！” 公元621年冬天，白雪飘零。 萧铣慷慨就死，斩首于长安闹市，时年三十九岁。
第119页 李渊论功行赏，任命李孝恭为荆州总管；任命李靖为上柱国、赐爵永康县公。 不久，又受命平定岭南。至次年六月，岭南悉被李靖平定。 一一一 李子通和杜伏威 李靖初出茅庐第一功便翦灭了萧梁，令虎踞龙蹯的江淮群雄相顾失色！ 这其中就包括自称吴帝的李子通。 李子通的家乡在东海氶县，即现在的山东枣庄，世代以打渔为业，业余，就在微山湖旁，弹弹自己心爱的土琵琶。 李子通体格雄健，豪爽侠义，嫉恶如仇，尽管自己家里一贫如洗，但每次捕鱼归来，只要遇上家里揭不开锅的穷苦乡亲，必定要将打的鱼送分出一些给他们；在路上看到头髮花白的老人肩负重物，必定要上前帮忙；见到有恶痞欺负弱者，必定上前打抱不平。活脱脱一隋唐版的鲁智深。 公元614年，博山人左才相拉起一票人马占据了齐郡长白山，自称博山公，与官府对着干，接二连三地取得了反围剿胜利，手下的兄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李子通知道以后，十分佩服，对乡亲们说：“杨广这操蛋不顾咱们的死活，拼命要榨干咱们的汁，好征敛财物，对外用兵，听说在东莱海口，奴役了大批民工在齐腰深的水里打造战船，二十四小时，加班加点，不分昼夜，民工们的蛋蛋全泡烂了，发了蛆，一个个死在水里，现在准备徵兵了，当兵战死是死，造反可能还能捡条活命，不如，咱们一起去跟博山公混饭吃吧。” 于是，一帮穷兄弟跟着他一起向他们心目中的革命圣地——长白山而去。 长白山地处鲁中山区，沂蒙山北麓，东西上百里。北面是千里平原，东接坊子，西望济南府。攻可夺取给养，退可入沂蒙山区，是革命造反、发家致富的风水宝地。 李子通他们满怀豪情的走来了，按照他的想法，一会得博山公热情的接待。 可是，迎头的却是一飘冷水泼来。 左才相从山上传话下来说：国有国法，山有山规，要来参加革命，可以，但是，得先送彩礼。 彩礼？我操！又不是娶女，要个鸟彩礼！ 没奈何，李子通只好到周边踩点，摸情况，好歹弄点干货作晋身之路，总不成，又灰熘熘回家等官府来捉吧？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幸好（说这话实在该打）山寨东南五十里大山凹内有一地主恶霸，为富不仁，经常抢人财物，掳人妻女。 在一个风高月黑的晚上，李子通满心欢喜地处理了恶霸全家，收拾白银数千两，粮食、衣物若干带回山寨。 左才相再没有二话，收留了李子通。 可是，两人间的罅隙已经留下来了。 上山后，李子通凭藉自己的勇武、义气和胆色，迅速地建立了自己的威望。 史载：“乡人有陷贼者，子通专经护之。” 左才相为人暴忍，而李子通仁爱，得到越来越多人的拥护，前来投靠的人都指名道姓要在李子通而不是左才相手下混。 不到半年，李子通威势赫赫，手下已经有了上万兄弟。 左才相再看李子通的时候，眼睛里似乎在喷着火，跟女人吃醋一样。 李子通觉得不能再留下来了，于是就寻思别的去处。 早在一年前， 张须陀、来护儿曾对左才相进行过一场大型围剿，左才相手下有一名豪杰突围后，自称将军，单飞了。 此人姓杜，名伏威，章丘人氏，足智多谋，勇敢善战，脱离了左才相后，转战于淮河流域之间，出则居前，入则殿后，大得人心。 得，咱就跟他合伙干了！ 李子通于是把自己的一万多兄弟带了出来，去投奔了杜伏威。 和杜伏威一起合伙做这杀人放火买卖的还有他的一个铁哥们，叫辅公祏，两人是从穿开档裤就开始一起玩的总角之交。 杜伏威小的时候家境贫寒，而辅公祏却有个姑姑家境还算不错，养了很多羊。辅公祏经常带杜伏威去姑姑家偷羊吃。 吃饱了羊肉，两人就躺卧在田头，一边抠着大脚丫子，一边谈论着理想和人生。 杜伏威起兵反隋后，自然也少不了辅公祏一份。 杜伏威称辅公祏为兄长，军队里的兄弟就称辅公祏为“伯父”。 当是时也，杜伏威刚刚在淮北整编了苗海潮的队伍，进军淮南，烧死了江都校尉宋颢的大军，火併了海陵赵破阵，声势日渐浩大。 不过，杜伏威也是个心胸狭窄、猜忌心极强的人，随着生意做大之后，他就开始有意识地削弱辅公祏的权力了，现在，李子通来了，可以预见，他们的合作不会愉快，不会长久。 更何况，李子通走后不久，朝廷就大举进攻长白山，左才相战败，死了。一根筋的杜伏威认准了左才相之死是李子通的背叛所致，对李子通不怀好意。 这样，在隋朝将军来整进攻立足未定的李子通部时，杜伏威拒派援军。 李子通孤立无援，大败，奔走海陵。 李、杜之间的梁子由此结下。 在海陵的日子里，李子通卧薪尝胆，招兵买马，不到一年，就发展起了两万多部众，有了对杜伏威採取报復的本钱。 616年秋，李子通突袭杜伏威，杜伏威身受重伤，坠落马下。 不过，杜伏威善于用人，他曾在军中精选了三十多名勇士称为义子，作为自己的嫡系力量，其中名气最大的是王雄诞和阚稜。
第120页 王雄诞一看不好，跳下马来，背起杜伏威慌慌张张就往芦苇丛中走，侥倖逃过一劫。 来整得知李、杜两人正在狗咬狗，也率军来凑热闹，正遇上杜伏威在收集残部，大喜，挥军杀来，杜伏威雪上加霜，中了一箭，动弹不得。 这回前来救驾的是部将西门君仪的老婆王氏。 王氏长得三大五粗，兇悍多力，军中咸称“母夜叉”，像拎小鸡一样，把杜伏威拎上自己的背上，发足直逃。 王雄诞率十余勇士护卫，与追兵力战，杜伏威终于又捡了一条命。 来整得胜，回过头来又去攻打李子通，李子通同样被打得大败，逃回了海陵。 一一二 楚王时代的杜伏威 且说杜伏威在来整刀下逃生后，远遁江苏六合，龙蛰大泽，休整军队。 公元616年，杜伏威刀伤痊癒，重出江湖，与隋军激战于江苏盐城，全歼公孙上哲部，占领盐城，军威復振。 杨广大惊，于617年正月，遣右御卫将军陈棱领精兵八千前来讨伐。 陈棱，安徽巢县人，字长威。曾任骠骑将军、武贲郎将，奉遣与张镇周渡海击流求（现在的台湾）；613年又参与平杨玄感之叛，并多次与孟让、左才相等人作战，富有作战经验。与杜伏威对阵，并不急于开战，而是深沟壁垒，以逸待劳，准备磨掉杜伏威的锐气后再一举歼之。 一任杜伏威派人百般挑恤，均置之不理。 杜伏威心生一计，让人送了一套比基尼情趣内衣到隋营，称陈棱大将军为“陈姥”。 “陈姥，请看，这是我们大将军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时尚内衣，由名家设计，请看，这粉色轻柔的透纱，这弹性十足的肩带，还有这胸前系成了蝴蝶结的胸围，前开口，白色透纱的罩杯上还亭亭玉立着两朵粉色立体的花朵，刚好可以蕴藏你诱人的双峰。嗯，下面这粉色透纱小裤，浪漫可爱，前片三角形，后片细带，性感惹火……” 伤自尊了，太伤自尊了！ 陈棱大怒，决定出战。 其实杜伏威这招，诸葛亮早就用过了，可是司马懿沉得住，没有上当，陈棱涵养不够，年纪一大把了，还是那么冲动。 冲动是魔鬼。 杜伏威巴不得陈棱出来了，和辅公祏各带数百人狂唿着杀入阵中，左冲右突，恣意砍杀。 谁叫这是咱的主场呢？杜伏威痛快地想。 然而，战争是残酷的，它永远充满着许许多多的变数。 一枝冷箭在风中挟着啸声，准确地射中了杜伏威的额头，鲜血迸溅！ 杜伏威只觉得眼前一黑，跟着便是锥心的痛！ 追随他冲杀的将士全傻了眼了。 杜伏威定了定神，扬起头，抬起眼皮去看那支长长的箭羽，大喝道：“不杀射箭之人，老子决不拔箭！” 射箭的隋将，远远看见杜伏威血流满面，却狰狞兇悍无比，不由得大骇，听他这一声喝，先怯了战意，拔马便逃。 杜伏威看得真切，怪叫一声，用刀拍马，迅如电光火石赶来，在后面啪的一刀把他砍下，然后取了首级高高扬起。 隋军将士见了，相顾骇然，天哪！这可是三国无双中的夏侯惇重生啊！顿时为之气沮，士气大挫。 辅公祏在后催军趁势冲杀，大获全胜。 陈棱败退后，杜伏威挥师长驱直入，攻陷了江苏高邮，进据占安徽歷阳，自称大总管，以辅公祏为长史，派各路将领进兵江淮各县，减免赋税，惩治贪污，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政权。 连接几次死里逃生，杜伏威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着意建设自己的贴身近卫队。 从部队中挑选最精锐的五千人组成“上募”，作为自己的子弟兵，平时宠爱有加，但对其作战要求非常严酷，每作战必以上募为先锋，战后检查每人身上的伤痕，如伤在背后，即刻处斩。在杜伏威看来，只有转身逃走的时候，才会把背部亮在后面给人家砍。每次战胜，杜伏威都把抢掠到的资财赏给全军，如果手下战死，就以死者的财产甚至妻妾殉葬，生不带来，死可带走。 因此，“上募”成员都是清一色的死士，在战场上以命相搏，所向无敌。 618年三月十一日，宇文化及发动骁果兵变，缢杀了炀帝，自称大丞相，立秦孝王之子杨浩为帝。 因为杜伏威已经名震江淮，为了拉拢他，宇文化及派人封他为歷阳太守。 “歷阳太守？我只是一个区区太守？”杜伏威笑了，派人向洛阳的皇泰主杨侗上表称为臣。结果，皇泰主下诏，封他为东道大总管，楚王。 同年四月，宇文化及率十万骁果北上，只留下兵微将寡的陈陵镇守江都。 江都，号称南都，为江南锦绣之地，繁华富庶之乡。汉初，称广陵郡。汉高祖刘邦封侄刘濞为吴王时，曾建都于此，称吴国，后又更名为江都国。公元前153年江都始建县，隶属于江都国。“江都”之名，始见于史。 江都不仅盛产美女，而且还是南粮北运之地。杨广开掘运河，多次南巡，除了寻欢作乐外，还着意加强江都防务。 江都，承载着如此的重要地位的江都，在宇文化及撒手一去之后，将成为一个四战之地。 因为，现在的江都，就像一个在阳光下闪闪闪发光、价值连城的珍宝，由一个小孩负责看护着它。
第121页 兵微将寡的陈棱就是那个小孩子。 小孩子跟前，正站着三个虎视眈眈的加勒比海盗。他们分别是杜伏威、李子通和沈法兴。 一一三 江都争夺战 沈法兴为湖州武康人，出身江南世家、豪强望族，拥有宗族数千家，其父沈恪，曾任陈广州刺史。 宇文化及在江都绞杀杨广时，沈法兴任吴兴郡守，立刻会同孙士汉、陈杲仁等人以诛杀宇文化及、为杨广报仇为口号，依靠家族的号召力，发展得精兵六万，兴风作浪，攻据余杭、毗陵、丹阳等十余郡，自称江南道大总管。 江南道大总管，这个名字够威风够神气，可惜是自封的。 而正在这时，杜伏威向洛阳杨侗上表称臣了，结果，杨侗下诏，封他为东道大总管，楚王。 既然如此，沈法兴当然不甘落后，也赶紧修书上表，索称大司马。 至此，沈法兴据毗陵，杜伏威据歷阳，李子通据海陵，各拥重兵，均有吞併江表之意。 这种形势下，谁都清楚地认识到，无论从政治还是经济方面的考虑，只要占领江都就能威震江南。 619年九月，李子通率先下手，大举围攻江都。 陈棱年事已高，锐气全无，而且城内粮乏，孤立无援，自料难敌，只得西求救于杜伏威，南求救于沈法兴。 陈棱说：“你们一个是先皇旧臣，一个是幼主新晋，不管你们当中是谁占据了江都，都还是我们大隋的江都；但李子通却不同，他是大隋的反贼，江都一旦落到他手中，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杜、沈二人当然不愿意看到江都被李子通占有，于是同时发兵，杜伏威率军驻扎在清流，沈法兴派出儿子沈纶引军驻扎在杨子，两军相距不过数十里。 李子通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有料到陈、杜、沈三人会这么快就勾搭成奸，拧成了一条绳跟自己对抗，急忙召开阵前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高参毛文深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主公，敌人貌似很强大，但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轻松瓦解他们的联盟。” 李子通大喜，说：“请先生赐教。” 毛文深很深沉的样子，说：“现在的陈棱已经像惊弓之鸟一样，得知我大军压境后，就慌不择路，赶紧向杜沈二人求救，岂不知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一个出身于草莽，一个是地方豪强，野心不小，与他们结盟不过是与虎谋皮。再说了，杜伏威迫于形势降隋，沈法兴借忠隋之兵割据，彼此心怀鬼胎，都想窃江都为已有。现在，只要我们扮成沈法兴的部队去偷袭杜伏威，杜伏威一定大怒，就会派兵报復，等他们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咱们就可以拿下江都了。” “好计！好计！”李子通兴奋得直拍手。 “不过……”拍手过后，李子通提出了自己的忧虑：“要扮成沈法兴的部队，这有些难，我们手下没有南方兵士，所用兵器也都是北方的，一旦穿帮，我们会死得很难看的。” 毛文深说：“现在去请群众演员……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出场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过，主公放心，早在海陵招兵时，我特意招收了沈法兴的数百溃兵，纯南方面孔，纯南方口音，用南方兵器，而且，最妙的是，他们现在还收藏着曾经穿过的沈氏集团工作服，你看，你看，灯光、舞美、服装、演员、道具什么全是现成的，只要锣鼓一响，戏就可以开唱了。” “哗！天时地利人和我全占有了！陈、杜、沈这三人死定了！耶！耶！耶！”李子通高兴得像一个小孩子。 当晚，五百多名穿着沈式服装的伪沈军趁着溶溶月色去袭击了杜伏威的军营。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正如毛文深所料，杜伏威大怒，点起一千劲卒，以桃报李，夜袭沈纶军营。 沈纶大怒，点起两千劲卒，以李报桃，狠狠回敬了杜伏威的军营。 杜伏威大怒…… “咱要的就是这样的戏剧效果！”李子通乐不可支的发兵勐攻江都。 可怜的陈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半推半就地抵挡了一会，便弃城而走。 “哈哈……江都，我来啦！”李子通骑在高头大马上仰天大笑。 一旁的毛文深说：“主公，现在沈、杜二人还在混战，正是我们混水摸鱼一网打尽他们的大好良机啊！” “行，老毛，听你的。” 李子通马不停蹄，率军先攻击沈纶军。 沈军大乱，全线败退。 陈稜逃得一命后，投奔了杜伏威，但杜伏威势单力薄，也只好含恨引兵而退。 这一年（公元619年），李子通在江都称帝，国号为“吴”。建元为“明政”。 数日后，丹阳（今江苏南京市）变民首领乐伯通为李子通的开国大典送来了一份迟来的爱——献上部众一万多人。 面对着李子通势力的迅速壮大，杜伏威经常作恶梦，梦见自己在西门君仪老婆的背上狼狈不堪地逃亡的往事…… 梦醒时分，冷汗涔涔，几经犹豫之后，毅然率部归降李唐。 九月十二日，杜伏威被李渊任命为淮南安抚大使、兼和州（歷阳郡改）总管。
第122页 一一四 壮哉！王雄诞 公元620年十二月，趁李唐政府正与王世充在洛阳恶战而无暇南顾之际，李子通渡江南下，以狂风暴雨之势连续袭击沈法兴辖下各大军事重镇，连下京口（今江苏镇江市）、庱亭（今江苏常州市西北）、丹阳、毗陵（今江苏常州市）数地。 看着李子通一家坐大，李渊心里非常不爽，可是，自己刚刚平定刘武周，还在和王世充死磕，北边还有窦建德的威胁，实在腾不出手来按李子通的头，于是，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杜伏威身上。 杜伏威自上表向唐称臣后，先受封为淮南安抚大使；后改封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楚王。现在，李渊又升其为总管江淮以南诸军事、上柱国、吴王，赐姓李，豫属籍，封其子德俊为山阳公，赐帛五千段，马三百匹，恩宠异常。 杜伏威给李渊哄得兴动，马上以辅公祏为主将，两个义子阚陵和王雄涎为副将，领数千精锐进攻正盘踞在丹阳的李子通。 按照杜伏威的想法，沈法兴现在还在李子通的前面闹，自己这支奇兵不期然地在李子通的背后出现，一定会让他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想不到的是，杜伏威太高估了沈法兴了！ 沈法兴远没有杜伏威想像中那么强大，他在李子通的连续敲打之下，已经熘回了吴郡老家，不敢再出。 所以，在丹阳，辅公祏面对的将是由李子通亲自率领的数万吴国主力。 当然，辅公祏并不知情，他还停留在杜伏威为他设计好的战场态势之中，脑子里还不断地幻想着腹背受敌后吴军手忙脚乱的场面。 结果，两军摆开阵势互相冲杀第一轮过后，辅公祏傻了眼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不是李子通，而是他自己，部众死伤惨重。 第二轮冲杀就要开始了，如果顶不下来，辅公祏清楚地知道，自己将全军覆灭。 情急之下，辅公祏挑选出甲士千人，全部执长刀，然后又命千人在后押阵，下了死令说：“凡有退后者，立斩。” 于是千余人全部殊死决战，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都像象棋里的过河卒一样，只进不退。 李子通一时为之气夺。 辅公祏再指使阚陵和王雄涎从左右两翼侧攻，从正午攻到午后，终于反败为胜，大败李子通，攻陷丹阳，降其众数千人。 李子通从丹阳败退后，先退守溧水（今江苏溧水县），辅公祏紧追不捨，两军继续在溧水展开会战。 这次，李子通看清楚了：敌人不过区区数千人。 于是，胆气大增，全线压上，大战。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转瞬之间，辅公祏就从追击者沦成了逃跑者，带着手下，哗啦啦地往回跑。 “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啊！”追杀了一阵，看着敌人已经四散逃去，李子通提刀入鞘，轻蔑地说。 是夜，月色清冷。 王雄诞力劝辅公祏道：“吴军白日新胜，夜里肯定疏于防备，如果我们去搞袭击，一定成功。” “这……”辅公祏沉吟着，不敢妄动。 “战机稍纵即逝，将军如果不敢行动，那由我带领本部五百人前去，你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好了。” 王雄诞领着五百劲卒，人含枚，马摘铃，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入了吴营。 东望淮水，雾沉半垒，一轮旧时明月，正悄悄移过女墙。 吴军今夜不设防，人人都在喝庆功酒。 此刻，正是酒阑人散月侵廊之时。 王雄诞不管三七二十一，到处大肆纵火，挥刀杀人。 吴军营中遂大乱，几万人一夜间散个精光。 壮哉！王雄诞！五百人的劫营竟一举成功，使李子通元气大伤，成就了杜伏威与李子通较量中的胜利，直接影响到了江淮霸业的走向。 战败后的李子通先狼狈逃回江都，未已，江都粮尽，又撤往京口。 至此，和州以西的全部区域均被杜伏威占去。 但杜伏威并未就此止步，将自己的快乐大本营迁至丹阳，继续步步进逼，兵锋直指李子通的咽喉。 李子通只得再次放弃京口，逃往太湖，转而攻击龟缩在吴郡的沈法兴。 沈法兴正在家里煨豆荚吃，抬头听说李子通来了，不由又惊又怒：“李子通啊李子通，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竟苦苦相逼一至于此！” 却不敢抵挡，带领左右几百人准备去投奔吴郡变民首领闻人遂安。 闻人遂安得讯，派部将叶孝辩前往迎接。 见了叶孝辩后，沈法兴又后悔了：“这个姓闻人的傢伙，不过是吴郡中一小辈，我沈氏豪族怎么可以屈居其下、仰其鼻息呢？” 于是，想干掉叶孝辩，远走会稽。 叶孝辩看着沈法兴变幻不定的神色，警觉起来，喝令手下将他拿下。 可怜的沈法兴，终于身陷绝境，不得已，投江而死。 占领了沈法兴的全部地盘后，李子通缓过气来了，把自己的都城迁至余杭（今浙江杭州市），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蚕吞鲸食，势力范围又有所扩张：北至太湖、南到仙霞岭、东至会稽（今浙江绍兴市）、西到宣城（今安徽宣州市），成为与梁帝萧铣、楚帝林士弘鼎足而立的南方三大割据政权之一。 一一五 楚帝林士弘
第123页 林士弘，鄱阳太阳埠人，豪迈爽直，膂力过人，好武功，通谋略，少有抱负。 公元615年追随同郡人操师乞起事反隋，占据鄱阳郡城。 同年十月，操师乞称元兴王，年号“天成”。次年，攻下浮梁、彭泽和江西重镇豫章郡(今南昌)。 杨广大为震惊，令治书侍御史刘子翊率兵前来镇压。 刘子翊乃彭城人，曾任南朝萧梁的殿中将军，熟读兵书，身经百战。奉诏后引兵与操师乞决战于豫章城外。 操师乞急于求胜，两军列阵后，一马当先，直冲敌阵。 刘子翊阵法通晓，军容严瑾，连接压制住对方的数轮冲锋后，开始还击，一时万箭齐发，操师乞部伤亡极大，其本人也被射落身亡。 关键时刻，幸得林士弘挺身而出，带领部队继续奋勇拒敌，坚定了军心。 一场混战之后，两军各自收军。 当是时也，刘子翊所部为隋朝在江南最富于战斗力的队伍之一，林士弘与之僵持了十几天后，及时调整了战略部署，兵分两路，从陆地上作正面防御，牵制敌人；另调水军于水路出击，争取一举歼敌。 616年11月，两军在鄱阳湖展开第二次决战。林士弘所率水军多生长于江湖沿岸，得地理之利，熟习水性，经过一阵勐攻，将隋军打得大败，当场击毙了刘子翊。 于是，林士弘军威大振，队伍迅速发展到十余万人。 616年12月壬辰，林士弘在豫章称帝，国号“楚”，年号“太平”。 617年，林士弘任大将王戎为司空，率部攻打九江、临川、南康、宜春等郡，楚军所到之处，各地豪俊之士纷纷归附，革命之火以燎原之势烧遍了现在的江西全省之地。 同年，林士弘派兵攻打南海各郡(今广东地)，一路势如破竹，朝廷官吏望风而逃。“北至九江、南洎番禺(今广州)，悉有其地”。 楚国到达了全盛。 这时候的林士弘是幸福的，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这个人姓张，名善安，兖州（今济宁、泰安、邹城间地方）人。 张善安既不善良，也不安分，根据朝廷的刑事档案记录，此人十七岁时，就有过杀人犯罪行为，后来亡命江湖，混迹于孟让的队伍中。 孟让被王世充镇压后，张善安召集得散卒八百余人，袭破庐江，前来归附林士弘。 因为彼此间还不是很熟，林士弘命张善安率旧部驻扎在距豫章不远的南塘下。 “现在就同居？太快了吧？对不起，我还不大适应，先保持一段距离看看吧。”——这是林士弘的想法。 可是，张善安并不这么认为。 “这姓林的这样提防我，戒备我，总有一天会杀了我。”——这是张善安的想法。 所以，林士弘和张善安的结合，一开始就有了隐患。 张善安有了想法后，就开始准备採取行动了。 南塘下与大江相通，张善安悄悄地派出舟师掩至豫章城外，向义军发起突然袭击。 林士弘万未料到张善安如此狠毒，瘁不及防，城陷，被迫远走南康。 根基一失，楚军伤筋动骨，元气大损。 此后，林士弘又退保余干，在余干筑城三座。 618年四月，林士弘派人招抚交趾太守丘和，未遂；同期，又派兵进攻始安郡，无功而返。 就在这内外交困之时，汉阳太守冯盎以苍梧、高凉、珠崖、番禺之地归附于林士弘。 这冯盎亦也隋唐年间的一大英雄。 他有一个来头极其生勐英雄的祖母——冼夫人、岭南圣母。 这个冼夫人，曾被周恩来总理誉之为“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 下面特意插播一小段关于爱国英雄洗夫人的简要史略： 冼夫人，名英，二十多岁时，力请梁朝于海南置崖州，使自汉元帝时起脱离大陆656年的海南岛不再孤悬海外，越走越远，重新回归中央政权的统治，并教化民众，传播文化与技术，改变海南现有的部族割据、互相残杀、茹毛饮血的原始落后局面，使海南社会得到了安定和经济得到了发展； 公元511年，冼太夫人协助陈霸先擒杀暗通侯景以谋反的高州刺史李迁仕，封“保护侯夫人”； 公元558年，岭南大乱，冼夫人劝服百越，平广州刺史欧阳纥之叛，陈朝嘉其功，册封她为“石龙郡太夫人”； 公元589年，隋灭陈，岭南数郡共举冼夫人为主，尊为“圣母”，并力劝独立，以保境安民。隋大军到了岭南边境，因畏惧冼太夫人，逡巡遥望，不敢进犯，乃遣使者示以陈后主遗书和她所赠陈后主信物“扶南犀杖”。冼太夫人在确知陈亡后，召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归顺了隋朝后，杨坚感其顾全局、识大义，册封她为“宋康郡夫人”； 公元590年，冼夫人以七十高龄出征，平番禺王仲宣之乱，全面安定了岭南地区，杨坚异其功，册封为“谯国夫人”，授六州兵马权。 冼夫人生逢乱世，歷经梁、陈、隋三朝近八十年，其军事、政法活动横跨南越十余州，作为南越首领，拥有自己庞大的武装力量，并且深得民心，完全具备割据称雄的条件，但她却能完全地顺应人民的要求与愿望，始终致力于国家的统一和民族团结，她一生不遗余力地协助朝延剪除地方割据势力，事国以忠，亲民以德，行政以仁，治兵以义，恩播百越，威震南天。说是“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毫不为过。
第124页 冯盎是冼夫人的孙子，冯仆的儿子，冼夫人事业的继承人。 冼夫人对儿孙的家教甚严，接受汉化，敦崇礼教，遵奉朝化。冯盎天资聪颖，勤于学习，深受冼夫人政治思想影响，一直致力于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 现在，冯盎暂时归附了林士弘，但只要他一旦发现林士弘不是心目中的那个真命天子，他还是会选择离开。 果然，公元620年，南海郡广州、信安郡新州的变民首领高法澄、冼宝彻杀掉隋朝官吏，占据郡府，归附于林士弘。林士弘还来不及高兴，高、冼二人突遭冯盎的突然袭击，兵败身亡。 混乱中，林士弘再退守虔州。 公元621年冬，李孝恭、李靖摄统大军自夔州东下，连下荆门、宜都、江州，直接攻破梁都江陵，萧铣出降，部队离散。 因为林士弘仁义待人，爱惜士卒，散兵多投其麾下，楚军开始有所振作。 一一六 吴楚覆灭记 且说江南三雄之一的萧铣国灭身亡后，林士弘和李子通不免兔死狐悲、惊恐异常。 特别是李子通。 因为萧梁的余部大多选择了归降林士弘，除了荆门、宜都、夷陵、江陵一带被李孝恭和李靖所控制外，江南的其他广大地区都归併林士弘辖区。相对而言，李子通的势力要弱一些，柿子要拣软的捏，这个道理，李子通懂。 果然，公元621年十一月初，杜伏威派遣麾下勐将王雄诞率部挺进余杭，首先向李子通开刀。 而这时离李靖平灭萧梁的时间还不足半个月。 该来的迟早要来！ 李子通惨笑一声，亲率精兵扼守余杭北面的屏障独松岭（在今浙江安吉县东南，上有独松关）拒敌。 王雄诞自上次夜袭成功后，对李子通的作战能力非常鄙视，到了独松岭下，并不急着强攻，而是用了一招网上很流行的“疑兵计”，命人多造旗鼓，夜间虚设灯火，註册大量的“马甲”，然后四处灌水、拍砖，大张声势，蛊惑人心。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李子通现在就像巴甫洛夫实验室里的那条狗，对“王雄诞”这三个字本能地产生恐惧的条件反射。 从独松岭中第一眼望出去，漫山遍野，草木皆兵。 哎呀，不行，头有点儿晕！ 第二眼望去，旌旗簇簇，杀气沖天。 我的妈呀，脚肚子有点打颤！ 第三眼望去，刀光剑影，森然欲搏。 哦！my god！ oh no！ oh，dear！ oh，my lord！ oh my！ for gods sake！ oh， brother！ jesus christ！ for christs sake！god damned！hell！oh，damn it！gee！ boy！ my goodness！ how awful！ whew！ good grief！看在上帝的份上！布希拉登萨达姆！南无阿弥陀佛！我的心碎了无痕！ 心碎之余，李子通居然自行烧了营帐，连夜撤回余杭，关上大门又爬上床，再外三层里三层盖上被子。 王雄诞仰天哈哈大笑，率军跟进。 第二天，两军在余杭城下展开大战，李子通所率乃心碎之师，怎么能取胜？ 心甘情愿地大败，然后退回城中固守。 十一月七日，李子通在床上睡了几天后，终于彻底崩溃，出城请降。 迫于王雄诞的兵威，江表豪杰无力与之争锋，同月，吴郡汪华、闻人遂安等人请降。 至此，江表彻底平定。 李渊大喜之下，擢王雄诞为歙州（今安徽歙县）总管，封宜春郡公。 今儿呀么今儿个真高兴！ 哟么哟么哟呵哟嘿！ 哟么哟么哟呵哟嘿！ 高兴，高兴！ 今儿呀么今儿个真高兴！ 高兴中的李渊看到被杜伏威派人押来的李子通后，并不很为难他，不但饶了他的性命，还让他留居京师，赐府第，赏公田，发赉颇厚。 622年正月，随着吴国的覆灭，江南的春天似乎来得比以往更早一些，很多地方冰雪销融得特别快。 一月，林士弘手下的杨世略举循（今广东惠州市）、潮二州降唐； 二月，张善安举虔、吉等五州归降唐； 四月，林士弘手下的邓文进举广州之地降唐； 七月，冯盎举苍梧、高凉、珠崖、番禺之地降唐； 七月，杜伏威入长安觐见李渊。 十月，林士弘的弟弟、任鄱阳王的林药师，率兵二万进攻循州，意图挽回败局，失利，其本人战死。 十一月，楚国大将，司空、豫章守将王戎举南昌州（今江西永修县）降唐； …… 真是时不利兮骓不前，骓不前兮奈若何？！ 楚帝林士弘在四面楚歌中弃走余干，带着残部逃到安成（今江西安福县）的一个山洞里，穴居，做原始野人。 十二月，大唐洪州总管若于则攻至，终于，野人也做不了了，林土弘不胜悲愤，一病不起，未已，逝去。 其部众群龙无首，作鸟兽散。 楚国割据政权前后歷六年而亡。 江南基本平定。 之所以用“基本”这个词，是因为随着杜伏威入长安后，风波会重新掀起。 杜伏威为什么要入长安呢？ 道理很简单，随着萧铣、李子通等人的覆灭，尽管北面还有刘黑闼、梁师都、高开道、徐圆朗等人在可了劲的闹腾，但隋末蜂起的各路反王逐渐烟消云散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偌大江南，能对李唐帝国构成威胁的就只有一个杜伏威了。
第125页 自古异姓封王，即便功臣如韩信英布，还要遭到老闆的猜忌，最后落了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何况你杜伏威只是个新近归顺的反王？！ 想到了这一点，杜伏威就觉得自己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利刀，只有亲自入朝，以身为质，向老闆表白自己绝无反意，这把利刀才有可能入鞘。 于是，杜伏威郑重地向李渊递交了申请书，然后把江淮军交给义子王雄诞，自己带了少数亲信入长安了。 “哈，杜伏威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李渊对杜伏威提防着的一颗心终于安放下来了，高兴之下，加封杜伏威为太子太保，位在齐王元吉之上。 也就是说，在大唐帝国，老大是李渊，老二是李建成，老三是李世民，老四……就是杜伏威了。 不过，这个老四就像是拔了毒牙的蛇，断了翅膀的鹰，永远回不了江淮了。 知道了杜伏威被迫羁縻长安，有一个人乐了。 这人就是杜伏威的老熟人老朋友，李子通。 李子通自来长安后，生活起居一直都不错，养花种草，遛鸟泡狗，打打太极拳，轻松自在，怡然自得，本来就想了此残生了——他还准备报名上老年人大学，参加什么秧歌队。可是，杜伏威现在也成了“西漂”了，好嘛，江淮军团的首领没了，江淮的局势一定不稳！李子通的花花肠子动了：如果我能趁此良机摸回去，一定能东山再起！ 心动不如行动，李子通是出了名的实干家，于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穿起了燕子李三的夜行衣，一路小跑，偷离长安，往西南方向而去。 可是，刚刚跑到蓝田关，就被守关的小吏捉获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次，李渊毫不犹豫，把李子通推上刑场，一刀咔嚓了。 不过，正如李子通所料，杜伏威离开后，江淮军团开始出了大乱子了。 一一七 辅公祏反唐 曾几何时，杜伏威仿佛就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唐僧，把一段往事压在了五指山下，过去了好多年。 现在，随着他入长安后，那一张符咒被揭下了。 于是枷锁大开，妖猴重回世上，兴风作浪。 这个妖猴就是和杜伏威称兄道弟，号称刎颈之交的辅公祏！ 小时候，两人一起扮灰太狼，一起潜入辅姑姑的羊圈里偷羊吃，那是多么快乐的一段美妙时光！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可是，两人打天下的时间越长，打下的地盘越大，相互间的猜忌就越来越深了。 过去，辅公祏比杜伏威年长，而且带杜伏威去偷羊，所以，杜伏威一直以兄事辅公祏。 这样，杜伏威手下的王雄诞、阚棱等三十名义子就一直称辅公祏为“伯父”。 辅公祏的地位和杜伏威相当，话事权是一样的。 可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渐渐地，杜伏威认为辅公佑在军中的地位已经严重地影响了自己绝对的领导权了，于是，开始有意识地削弱辅公祏的权力，让阚棱担任左将军，王雄诞担任右将军，分流辅公祏的兵权，只让他担任位高而无权的僕射一职。 辅公祏不笨，察觉到杜伏威的意图之后，心中虽然愤愤不平，却并不声张，藉口与故友左游仙学神仙术，主动退出权力之争，不理政务，韬光养晦，藉以消除杜伏威的猜疑。 辅公祏这一招非常奏效，杜伏威很开心，暗贊他会做人。 为了消除李渊的猜疑，杜伏威申请入京，主动退出权力之争，不理政务。 李渊很开心，暗贊杜伏威会做人。 临去长安前，杜伏威将政务交给辅公佑，将军务交给了自己的心腹义子王雄诞。 杜伏威觉得辅公祏是老革命了，资格够老、威望够高，能够稳定人心；王雄诞是自己的义子，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懂军事，有能力，可托终身，这个安排很好。 不过，杜伏威对辅公祏并不完全信任，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私下里对王雄诞说：“我到长安之后，你帮我看着伯父一点，千万不能让他带头闹事，要知道，我入长安，就是当人质了，如果他稍有风吹草动，我在长安就完蛋了，所以……”说到这儿，杜伏威意味深长地用手做了个咔嚓的动作，补充说：“如果你觉察他有什么不轨行为，可以便宜行事，不必禀报。” 按说，两个人的这番私房话是非常秘密的，属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一概不知的那一种，当时又没有安装摄像头、窃听器一类的玩意儿，这谈话的内容怎么被弄得人尽皆知，并写入史书了呢？ 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 杜伏威撒手西去——长安后，辅公祏果然造反了。 诚如李子通所料：江淮无主，必生其乱。 622年八月初九，任大唐淮南道行台僕射的辅公祏据丹阳（今江苏南京市）叛乱，杜伏威原有的部众和辖区几乎全部跟随辅公祏一起反叛。 消息传至长安，杜伏威就像当头吃了一记闷棍，眼冒金星。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召开记者招待会，把自己和王雄诞的那番私房话公诸于众，一方面尽量洗刷自己的清白，申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一方面是想让大家知道自己有先见之明，事先有做过防患工作的。
第126页 可是，这种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拥有话语权的另一个当事人王雄诞现在在哪儿？他能出来证明吗？ 回答是：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天！白髮人送黑髮人！那么，王雄诞是怎么死的呢？ 且说，杜伏威前脚一走，辅公祏后脚就作乱了。 他和左游仙密谋，要造反，首长就得从王雄诞手中要过兵权来，没有兵权，就成不了大事。 那么，怎么才能策反王雄诞，让他乖乖交出兵权呢？ 辅公祏的意见是：策反王雄诞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王雄诞是杜伏威最宠爱的义子和最忠诚的大将，是属于那种实心眼的主，他绝对不可能不顾杜伏威的生死同意起兵的。 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除掉他。 可是，王雄诞有胆有色，有勇有谋，这一点，单单看他夜袭李子通，大破独松岭，灭吴国，平江表一系列事迹就可以知道他绝对算得上隋唐年间的一个勐人了。 估计，任何人都不想以这样的勐人为敌。 不过，辅公祏是一个老江湖了，老江湖还能悚这个？ 辅公祏略施了一条小计就全面搞定了王雄诞。 什么计？ 反间计。 辅公祏伪造了杜伏威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给王雄涎，信中平白无故地斥责王雄诞“有贰心”。 小时候，辅公祏和杜伏威两个小伙伴除了一起偷羊外，还一起上学，一起做功课，做完功课后，就一起去划船。 在船上，两人一起吹着清风，唱着歌儿的情景，辅公祏至今不忘。 他还记得那歌儿这样唱： —— 让我们盪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 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红领巾迎着太阳 阳光洒在海面上 水中鱼儿望着我们 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小船儿轻轻 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 我们来尽情欢乐 我问你亲爱的伙伴 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 多么幸福的时光呀，可是，已经一去不復返了。 而且，眼下最紧要的不是怀旧，而是赶紧从王雄诞手中夺过兵权。 辅公祏把杜伏威的字迹摹仿得惟妙惟肖，就连杜伏威写书信时经常错字连篇的风格也发挥得淋漓尽致，呵呵。 看着这足以以假乱真的笔迹，王雄诞中计了，觉得自己很受伤很受伤很受伤，就干脆刻意地把自己搞得很凄凉，很煽情的那种凄凉，託病不出，撂挑子不干活了。 这样，军政大权很顺利地落入辅公祏手中了。 辅公祏一计之下，又生一计，继续以杜伏威的笔迹伪造书信。 这回伪造的是杜伏威密令，说自己在长安受到了“虐畜”待遇，指名道姓要辅公佑赶紧起兵行动，代号为：“拯救大兵瑞恩行动”。 既然是楚王的密令，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开始分头行事，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只有王雄诞，当他接到西门君议的通知时，惊呆了。 他说：“义父独居冰火岛多年，此番携带屠龙刀重回中土……” 西门君议吃了一跳，连忙大叫：“cut！cut！cut！导演，这都哪跟哪呀？冰火岛、屠龙刀，什么时候改拍《倚天屠龙记》了？” 王雄诞回过神来，慌忙点头哈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导演，抱歉抱歉，我下场戏是在《倚天屠龙记》里演男一号，张无忌，刚才串词了，sorry！sorry！” 导演：“好你个王雄诞，是，我知道咱们这部《歷史里的隋唐英雄们》是小成本制作，出场费是低了点，比不上人家《倚天屠龙记》的大制作大手笔，可是，眼看就要封镜了，拜託你敬业一点点，好不好？” 王雄诞：“好好好，导演，快一点action吧，拍了这一场，我就死了，可以走了哈？” 导演：“不行，你死了以后，待会儿你还要换装，扮演唐将李大亮，合同书上写好的了。” 王雄诞怅然若失：“……哦。” 导演坐回椅子，吆喝道：“各就位，action！” 二度打板，重新来过，王雄诞对着镜头，愤然道：“现在天下方平，义父又在京师，大唐兵威，所向无敌，奈何无故反叛，自求灭族？！雄诞唯有一死而已，不敢自陷于不义！” 看着王雄诞一副大义凛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表情时，西门君议觉得自己很渺小，抬不起头来，灰熘熘地回向辅公祏汇报。 辅公祏听了西门君议的汇报后，并不惊奇，王雄诞的表现，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中，于是命人上门把王雄诞缢杀了。 王雄诞在军中人缘极好，而且治军严瑾，不侵民，不扰民，很得人心。 他死的那天，将士和百姓们有很多忍不住失声痛哭。 王雄诞死后，辅公祏就大量囤积军粮、整饨军备。 不久，在丹阳登基称帝，国号为宋，设立文武百官，任命左游仙为兵部尚书兼东南道大使、越州总管，同时联合洪州（今江西南昌市）张善安，命他为西南道大行台。
第127页 …… 辅公祏在这边大弄得风风火火，那边杜伏威急得直跳脚，叫苦不迭。 你他妈的造反已经是把我往死里整了，还要打着我的招牌，说是奉我的密令起兵，我他妈什么时候给你密令了？你他妈的不得好死！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教你肚子长疮屁股流脓全家死光光—%……#??￥?弧?￥%……%~#??唬?*……￥%#￥??? 这时候的杜伏威除了在长安一天到晚指天划地诅咒骂街用嘴巴问候和污辱辅公祏的祖宗八代外基本上是无计可施了。 至少，他还没煳涂到写申请书向李渊申请到前线去收拾辅公祏。 目前，他老老实实地呆在长安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有任何逃离长安的迹象，都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明白无疑地向世人证明他就是辅公祏起兵的幕后策划人。 不过，他本人虽然不能上前线了，可是，他可以派一个替身前去的。 这人就是随自己一起上京的另一个义子——阚陵。 一一八 关于贺岁片夏口大战的流产 623年八月二十八日，李渊下诏，由赵郡王李孝恭、岭南道特使李靖、怀州（今河南沁阳市）总管黄君汉黄君汉、齐州（今山东济南市）总管李勣四人组成超豪华阵容，分别由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宣州（今安徽宣州市）、谯亳（今安徽亳州市）、泗水四面出兵，一同讨伐辅公祏。 辅公祏闻讯，立即命大将冯慧亮、陈当世率水军三万进驻博望山（今安徽当涂县西南），另派陈正通、徐绍宗率步骑三万进驻青林山（今当涂县东南），两军遥相唿应、协同攻防；此外，又在梁山一带的长江两岸拉起铁链，横断江面，以此阻挡唐朝的水军，并且在沿岸修筑了大量堡垒，绵延达十多里，最后在长江西岸安营扎寨，严阵以待。 十月，李孝恭和李靖两路水军会兵一处，进抵舒州（今安徽潜山县）； 与此同时，李勣率步兵一万南渡淮河，夺取了寿阳（今安徽寿县），挺进驻硖石（今寿县北）。 十一月，黄州总管周法明率军进迫夏口，驻守夏口的正是辅公祏新封的西南道大行台张善安。 面对张牙舞爪作老鹰抓小鸡状的周法明，张善安严阵以待，毫无惧色。 为了求稳，周法明屯兵于荆口镇，磨刀霍霍。 大战一触即发！ 可是…… 对不起，令各位观众失望了。 精彩的战斗终于没有如期展示在各位的面前。 什么？退票？哦，不！不！不！ 出场费太低？ 请不到群众演员？ 明星的档期不合适？ 不，不，都不是。 真正的原因是，周法明来不了了——他死了。 因为周法明同志的非正常突然死亡，原定的623年动作火爆，场面宏大的贺岁片没法开机了。 那么，周法明同志是怎么非正常突然死亡的呢？ 十一月八日，周法明引军驻扎在荆口镇之后，为了庆贺扎营成功，新营落成，全军喝酒干杯。 酒喝得七八分的时候，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点儿雪来。 酒、雪、小船、江边、古渡、木桥…… 诗意就来了。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周法明的兴致上来了，谁也拦不住，带领猪头三狗头四一帮酒友硬要上战舰上继续喝。 在甲板上，周法明还在雪花中翩翩起舞，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挥舞着，迈着轻快的拉丁舞步，唱着歌：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硃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 啊，多么浪漫的一刻，美好时光海苔！ 连在附近惯看秋月春风渔夫也被深深的吸引了，一齐喝起彩来。 沉醉中的周法明对这几个渔夫蓦然产生一种“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的知遇之感，便热情招唿他们一起上船喝酒。 盛情难却，几个渔夫于是都把渔舟撑了过来，鱼篓里有鱼的，都提了一起上战舰。 看来，风雅并不是文人们的专利，武夫也可以有名士行径的。 周法明在甲板上热情地招唿渔夫，一个个迎接他们上来。 可是，这几个人上来后，其中一个满脸络腮鬍的突然从背后用左手抱住周法明，右手握着一把形同瑞士军刀大小的匕首，从周法明的心脏处准确无误地刺入，又快又狠又准！
第128页 以致周法明的心脏停止跳动时，他还张着两只手，保持着站在铁达尼号船头的露茜在杰克怀里做出的那个世纪经典造型。 等战舰上的唐军将士从周法明这个怪异的造型中惊醒过来时，那几个渔夫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不消说，这几个人正是张善安派来的刺客。 看来，年末贺岁大片《夏口大战》只有流产了。 一一九 记一次聊天记录 623年十二月，安抚使李大亮到荆口镇接替周法明的工作。 这次，李大亮先接受了前车之鑑，身前身后前唿后拥跟着一群保镖，让张善安无从下手。 然后，和张善安隔河布阵，使人射箭书入张善安营中邀请对方上线聊天。 李大亮：来了？ 张善安：来了。 李大亮：很忙吧？ 张善安：不，不慌不忙。 李大亮：呵呵，幽默，偶稀饭。 张善安：过奖了，你是？ 李大亮：我姓李，名大亮，专门来接管周法明工作的。 张善安：哦，以前咱们聊过？ 李大亮：没有，你是我新加的好友。 张善安：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你怎么出现在我的陌生人一栏里。怎么？有事要指教？ 李大亮：随便聊聊。 张善安：那好吧，反正我也没别的什么事，就聊聊吧，可是，聊些什么呢？ 李大亮：什么都可以呀，比如人生，情感，理想什么的，都可以呀。 张善安：理想？别跟我谈理想，对我，这是个奢侈品，我玩不起，早戒了。 李大亮：怎么啦？觉得你对生活有点儿悲观。 张善安：你错了，不是有点儿，是十分悲观。 李大亮：不会吧？我听我的头儿说了，说你张善安是一代奇才，世上无两，非常欣赏你。 张善安：你头儿？李渊？他欣赏我？ 李大亮：是呀，他经常跟我们说，如果大唐能得到你的支持，天下可定。 张善安：汗……瀑布汗！ 李大亮：不相信？ 张善安：是不敢相信。 李大亮：你有视频吗？接呀，我发了视频申请过去了。 张善安：我……我的机子没安装有视频…… 李大亮：那么，咱们找个时间见个面吧，见面可以详细聊。 张善安：这个……恐怕不好吧？ 李大亮：怎么不好了？ 张善安：咱们刚刚认识，就见面，这，好像太快了吧？而且…… 李大亮：而且什么？快说。 张善安：而且，这段时间报上经上曝网友见面闹出人命的事，挺吓人的。 李大亮：不是吧？你觉得我象是网络骗子吗？ 张善安：这个……你也问得太直接了吧？ 李大亮：要不这样，我到你那边去，你总该信我了吧？ 张善安：……好吧，你定个时间吧。 李大亮：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张善安：也行，你来吧。 李大亮：好的，我下了，待会见，88 李大亮下线后，带了一个船夫，划一张小船，渡河就到对岸张善安的阵营里去了。 两人见面后，就在营帐里密谈了一个下午。 傍晚的时候，李大亮出来了，向张善安告辞，说，只要你愿意投降，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张善安拉着李大亮的手，送了出来，说，行，先给我点时间，我安排一下手下的兄弟。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渡口，十指紧扣，亲密得像断背。 在渡口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后，李大亮上船要回去了，张善安执意要送，于是，就带了几名亲随，另外驾了张小船。 两人各自站在自己的船头，你侬我侬着，向唐营驶去。 到了唐营，李大亮教张善安的随从在门外等着，又挽着张善安的手，入了营帐。 一入营帐，李大亮就变了脸，下令左右把张善安抓了起来。 张善安的随从听到里面张善安在里面的吆喝声，心知不妙，夺船走了。 张善安的部众得知之后群情激愤，倾巢出动，气势汹汹，直扑唐营。 李大亮气定神闲，出营侃侃而谈：各位不要搞错了，并非我要强留张总管，是他自己一直有降唐之心，怕回营后反被受制于你们，不能了却心愿，所以不肯回去，你们可不要怪我啊！ 原来如此！ 张善安的部众想到张善安跟李大亮亲昵谈话的样子，恍然大悟，一个个破口大骂张善安不是玩意儿，纷纷散去。 看着他们就要走远的背影，李大亮一挥手，早有准备的唐兵如下山勐虎，追亡逐北。 张善安部败得一塌煳涂。 李大亮将张善安绑成粽子，送到了长安。 对于张善安，李渊并没有怎么为难他，赦免了他的罪。 夏口顺利拿下。 差不多在相同的时候，宋军将领陈当世率部南下阻击唐军。唐舒州总管张镇周出兵迎战，在猷州（今安徽泾县）的东南面大破陈当世，为李孝恭和李靖的主力创造了很大的歼敌背景。 一二0 天下大定 公元624年正月十一日，李孝恭和李靖一路向长江下游挺进，破枞阳（今安徽枞阳县），克鹊头（今安徽铜陵市北）。
第129页 二月，唐将权文诞在猷州击败辅公祏的部队，攻克枚洄等四镇。 三月，李孝恭在芜湖（今安徽芜湖市）击败宋军，并迅速北上，攻克梁山（今安徽和县南）三镇，兵锋直逼博望山。 驻防博望山的是宋军大将冯慧亮、陈当世，兵力在三万左右；另外还有宋军大将陈正通、徐绍宗率领二万步兵和骑兵在青林山驻防，同时在梁山布置铁锁横断江面，不但沿江修筑了长达十余里的城墙，还在长江西岸修筑了防御工事。 面对冯慧亮精心打造的这一大片铜墙铁壁，唐军上下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月十六日，李孝恭在营中开了军事会议，商量对策。 会议中，很多将领认为冯慧亮等人兵强马壮，而且占据了险要之地，防御严密，很难一下子攻克；纷纷建议不要跟冯慧亮在这儿耗了，不如绕过梁山，直捣丹阳，只要端掉了他们的老巢，梁山这五、六万人自然就不战而溃。 李孝恭也是这么想的，这下，大家都想到一块去了，于是拍板，准备把这事儿定下来。 突然有人高声反对，说：“主公先别草率做决定，我觉得，只有先敲掉冯慧亮才能打丹阳。” 众人一看，正是李靖。 会议一开始，李靖一直默不作声，等到会议快散了，他才开腔了，想必，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谋定后动，才打定主意了。 自从消灭了萧梁后，李孝恭一直对李靖奉若神明，现在听他说话了，精神为之一振，稍稍坐正了正身子，说：“好好好，李靖，你说你说，说说你的想法。” 李靖亮了亮嗓子，说：“打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所谓兵凶战危，战场上的战机瞬息万变，大伙儿请仔细想一想，如果我们连博望诸营拿不下来，又遑论轻取丹阳？一旦在短时间之内攻不下丹阳，被冯慧亮他们反应过来了，百分之一百的会出兵追来攻击我们，到时候我们就会会腹背受敌，身陷险境了。万一真到了这一步，我们怎么办？”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听了，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个连连咋舌，叫道：“好险好险！” 李孝恭颔首道：“幸得将军提醒，那你说说你的意见吧，怎么办，大伙儿听你的。” 基本，李孝恭是已经把李靖的话当成圣旨来供了。 李靖道：“冯慧亮也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军人了，他们处心积虑地构建了这样坚固的防御工事，肯定不会轻易出战。只要他们坚守不战，我们远道而来，时间一久，必定兵疲粮困，被他们拖垮……” “正是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办？”李孝恭拍案而起，着急地问。 “当下，可以先用小股老弱残兵向他们挑战，只要激怒他们，我们另外安排精锐部队严阵以待，等他们出来了，就可以一战破之了！” “好，就依将军言！” 果然如李靖所料，经过老弱病残的唐兵连日的粗言烂舌污辱遍了冯慧亮家里十八代里出现过的女性后，冯慧亮按耐不住了，从乌龟壳里探出了头来，张嘴就咬。 那些老弱残兵胡乱抵挡一阵，便败下阵来了。 冯慧亮咬得性起，率军乘胜追击，连追了好几里路。 好了，李靖的计划成功了，大军从四面合围，冯慧亮登时省悟，可已悔之晚矣。 唐宋的决战不期然提前来到眼前了，这是冯慧亮不愿看到的，也是辅公祏不愿看到的。 但既然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咬咬牙，上了。 冯慧亮挥军四突，希望能尽量避免更大的伤亡，撤回防御圈。 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唐军中仗马走在最前面一个人，远远摘下了头盔，一路喊话：“嗨嗨嗨！大家还认得我吗？我奉楚王命令，前来劝大家放下武器，不要做负隅顽抗这种事了！” 这个人正是随杜伏威上京的义子的阚稜。 阚稜此番随军出征，一直没做什么事，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终于到了出场时间了！宋军中很多阚稜的旧部，阚稜一露面，很多人马上斗志全失，甚至下马跪拜。 冯慧亮一看不好，撒开大脚丫子，大步狂奔。 唐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出一百多里，博山、青林等防御工事防不可防，形同虚设。 逃回丹阳后，冯慧亮一清点减员人数，乖乖不得了，竟然损失了一万多人。 唐军再无后顾之忧，长驱直入，已到了丹阳城下。 辅公祏情知丹阳已不可守，弃城而走。 辅公祏会逃向哪儿呢？ 李勣一眼就看穿了辅公祏心中的那点儿打算——除了向东逃奔会稽（今浙江绍兴市）与左游仙会合，辅公祏已别无选择。于是，在句容（今江苏句容市）埋下了大量伏兵。 果然不出所料，在句容，李勣冷不防扫出的闷棍把辅公祏的数万大军一举盪清，只剩下五百余人狼狈逃到常州（今江苏常州市）。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辅公祏的部将吴骚等人甚至在馆驿里密谋，准备逮捕他投降唐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下的辅公祏嗅觉比较灵敏，察觉不妙，顾不上收拾，抛妻弃子，只带着数十名亲兵连夜逃窜，混乱中，西门君仪战死。
第130页 辅公祏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逃到武康（今浙江德清县西），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好运和转机，而是遭当地流民袭击，辅公祏被生擒，押赴丹阳。 至此，大唐王朝“北自淮，东包江，度岭而南，尽统之”，江南彻底平定，天下也基本平定。 在搜捕辅公祏余党中，李孝恭将辅公祏、杜伏威、王雄诞和阚稜等人在江南的田地、住宅全部没收。 阚稜不服，要和李孝恭辩，李孝恭冷笑道：“不要和我辩，有意见到大便处提，有状找你旧主子诉。”跟着下令，将阚稜押上刑场，陪着辅公祏一併杀了。 事实上，阚稜的旧主子，义父，杜伏威已于一个月前暴毙了。 原因是，李孝恭在丹阳抄出了杜伏威与辅公祏之间的“反书”，等上报朝廷后，李渊大怒，下诏追夺杜伏威的官爵，并将其妻儿全部籍没为奴，斩杀阚稜。 悲夫，阚稜！被辅公祏临死拉了垫背，也算报了博山破冯慧亮的一箭之仇了。 战后论功行赏，李孝恭以平定半壁之功被擢升为东南道行台右僕射，李靖为其麾下的兵部尚书。 不久之后，李渊下令全国撤销行台，改称大都督府，李孝恭转任扬州大都督，李靖为都督府长史。 稍后，朝廷撤销行台，改称大都督府，李孝恭转任扬州大都督，李靖为都督府长史。 李渊深美李靖奇功，常常赞嘆说：“李靖真是萧铣和辅公祏的克星啊！” 隋朝灭亡，大唐开国，四海晏平，在这称为隋唐年间的短短十几年里，活跃在歷史舞台上的各路英雄人物都有了各自的归宿，本书也该完结了。 附录：解读古代战争里真正的厮杀 （一）由关羽过关斩将说起 幼时读书，特别喜欢《三国演义》。 读《三国演义》，又特别喜欢读关羽的故事。 关羽的故事里面，最爱千里走单骑一段。 话说关羽得知兄长消息后，遂封金挂印，骑赤兔马，提青龙刀，率领旧日跟随车仗鞍马二十余人，昂然而行。 东岭关前，孔秀鸣鼓聚军，气势汹汹杀下关来。只见关公约退身后车仗，单身一人，纵马提刀，只一合，钢刀起处，孔秀尸横马下。众军便走。 到了洛阳，韩福、孟坦引军一千挡路，孟坦率先轮双刀来战。关公约退车仗，拍马来迎。战不三合，孟坦拨回马便走。关公赶来，马快，赶上只一刀，砍为两段。勒马回来，韩福闪在门首，尽力放了一箭，正射中关公左臂。公用口拔出箭，血流不住，飞马径奔韩福，冲散众军，韩福急走不迭，关公手起刀落，带头连肩，斩于马下，众军即散。 …… 此后取王植、噼秦琪、斩蔡阳基本雷同，关公单刀横行，遇神杀神遇鬼灭鬼，所向披靡。千载之下，英雄凛凛如画！ 待得年纪稍长，再读这些段落，慢慢开始有疑问了。 这就是古代的打仗？只要把对方主将斩落，就一切ok了？那么这仗打的简单得真令人难以置信。参与打仗的士兵似乎都只是一个摆设，仿佛京剧里面打仗时那几个负责撑旗子的跑龙套，大不了就是吆吆喝喝或翻翻跟头，增加点战争的气氛，所谓的多少千多少万，只是个噱头，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看主将的角力比赛，赢了，打打锣鼓庆祝，输了，一闹而散。 这种描写，不只是《三国演义》独有。《隋唐演义》里面程咬金刧皇槓，一人一马一斧头，噼翻了主将，其余人众，马上丢下皇槓作鸟兽散。《说岳全传》里岳飞大枪一挥，挑落了金兵主将，便取得了八百对十万以少胜多的大捷……《水浒传》、《杨家将》、《大明英烈传》等等，对打仗的描写莫不如此。 如果古代打仗真的是这样，那么这真是君子式的斗争啊，讲究职业道德，两军开战，全看将军的个人表演了。而且有时候，输的话，还可以挂个“免战牌”。要不，明明看到关羽或程咬金是以寡敌众了，为什么不来一个群殴围攻乱刀分尸呢？最不济，也应远远的集体放箭，箭如雨下，看你死不死？所以，这样的战争场面很可疑。 《史记》上写楚汉相争时，因为“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所以项羽向刘邦提出：“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原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极其渴望和刘邦单挑，即上面说的君子式的斗争，两人一对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结果遭到了刘邦的坚拒，可见，一对一的打斗解决战争只是一种乌托邦式的愿望。 而且，中国古代的战争真的是这么弱智的话，那么那些我们一直引以为豪的老祖宗传下的兵法、阵法、韬略不就是一句空话了吗？ 然而，刚才提到的《三国》《水浒》《隋唐》《说岳》等全是古人着作，作者应该对所处时代——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打仗场面不应该完全无知，致使胡编乱造一至于此呀？ 歷史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请看第二章。 （二）兵车行的年代 要探究歷史的真相，得先从中国古代军队的构建和编制说起。 从有史可查的西周到秦这一时期，中原各国的主战兵力是车兵和步兵。当时衡量一个国家军事实力就用“千乘之国”、“万乘之国”作为标准。但单纯的战车在弩兵、长戈兵和长戟兵面前很容易被消灭，所以庞大而昂贵的战车部队周围往往要集结步兵掩护，这有点像现代的坦克装甲师一样。那时的骑兵只用来侦察，传递消息。
第131页 兵车的结合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要讲究阵形。 《孙膑兵法》就对战国时期兵车列阵有比较系统的所谓“排兵布阵”的描述和区分，大致有：方圆阵，锥行阵，雁行阵，钩行阵，玄襄阵，疏阵，数阵，及火阵，水阵。 此外，还有射击用的“云阵”，包围敌军用的“赢渭”阵，奇袭用“阖燧”阵，而向山陵要用“封”阵等等。凡此种种，可以看出，两军对峙，攻防得统一步调，共同进退，单兵或者单车盲目向对方阵中沖，只会自取灭亡。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必须令行禁止，做到闻鼓出击，鸣金收兵，由旗帜和号角调度收发自如。孙武、吴起、以及后世的岳飞、戚继光等在治军方面都是歷史最有名的。 要保持自己的战阵在开战前阵脚不散不乱，除了自己军队的军纪严谨外，还必须防止敌方的冲击，所以，两军靠拢准备交锋前，互射箭矢，所谓“射稳阵脚”就是这个意思。（有意思的是，导腕张艺谋在拍摄电影《英雄》时，向记者解释“射稳阵脚”的意思是射自己的队伍，我听了就觉得这老小子脑袋是进水了。）双方稳了阵脚，战阵略作调整，就可以开始击鼓，硬对硬兵车大规模向对方冲击了。初中课文《曹刿论战》中的背景就是这种情况。当时双方军队已列好阵，蓄势待发。可是曹刿冷静的等待对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疲竭我盈”的时机再吹响进攻的号角。 由此可见，打仗时最好的时机就是已方的阵型已布好，对方阵容未成，这时已方全军压上，就可一击而溃对方，宋襄公就是因为迂腐错失了这样的时节，成了贻笑千古的大笨蛋。 两军对峙，列队相望，此时的曹刿和鲁庄公包括全部的主将应该都是在战阵中军的战车中的，这个年代肯定不会有双方主将拍马出列挑战的情形，事实上，春秋战国的名将都不以个人武勇闻名，更多的是兵法和韬略。 要产生双方主将在战前的单挑，除非主将弃车就骑，放着好好的战车不坐，披坚执锐，骑在马上。 那么，以骑兵代替战车，到底在什么时期开始呢？请看第三章。 （三）横刀立马阵前 秦灭六国后，为了国家安定，秦始皇做的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销兵镝”。 战车作为那个年代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肯定不能在原六国域内存在了。 所以，秦二世时，尽管陈胜吴广等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峰烟四起，但这时的起义军多为乌合之众，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装备极差，很难拥有昂贵的战车，战场上主要以步兵为主，战将则佩以战马。楚汉相争的项羽，不再象曹刿稳坐战车中了，而了骑了一匹名闻天下的宝马乌稚，成了中国歷史上以武力着称的第一名将！ 汉帝国建立后，北方匈奴的屡屡入侵，与匈奴的骑兵相比较，汉军的战车缺乏机动灵活性，步兵几乎没有用处，战不能胜，胜不能追，败不能逃。于是一场军事变革势在必行。 大汉帝国凭藉强大的国力组建起了一支支庞大的骑兵集群。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还根据实战和理论，还研究了琢磨出了一种骑兵新战术——车悬。这是步兵突击战骑兵加强版，兇狠霸道。 这个时期也不大可能出现战前主将单挑的情形，你想想，当时的作战对象主要是匈奴，两将单挑，二马相交，大喝一声“来将通名，免做刀下无名之鬼”之类的开场白没有翻译根本开不了口。所以彼时的卫青、霍去病也只是用兵而名；名将李广是善射着称！ 两汉之后，进入三国两晋，甚至除大唐及满清外的以后各朝各代，不管是战马的来源，数量，还是长于骑术的士兵，中原骑兵方面对北方民族的优势丧失殆尽。军事上又退回了以步兵为主，或者是步骑兵结合。骑兵对步兵作战具有重大优势：一来可以转战千里，取得空间上的战略优势；二来阵前作战，骑兵往来冲突，动量巨大，步兵方阵容易被沖乱；三来即使战败可以快速逃离战场，步兵一般追不上，如果觉得对方步兵实在厉害就逃远一些，如果觉得还行就逃一段路重新集结返身再战，直到取胜或者“觉得对方步兵实在厉害”再彻底逃跑。而相反步兵方阵被沖开之后，逃不快，往往形成被对方骑兵追亡逐北的场景。 总之中国歷史上汉族步兵对游牧骑兵作战其实胜多负少，却难以形成有效打击，游牧骑兵只需战胜汉族步兵一次就可以形成非常有效的打击，所以容易给人一种错觉，认为游牧部族对汉族军队作战经常取胜。 当然这也并不表示骑兵就可以绝对压倒步兵，步兵也有战胜骑兵的方法：首先是弓弩，游牧民族最大的优势在于战马，汉民族最大的优势在于科技。古代汉族制造的弓弩是冷兵器时代最先进的单兵作战武器，秦军的大风弩、宋军的神臂弓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一旦结成弩阵，可以形成一个火力断面。而骑兵目标大，如果正面冲锋损失将会相当惨重，一般只能採取侧翼包抄的战术。其次，一旦被骑兵冲到近前，重甲步兵也未必害怕骑兵，只要保持好队形，让骑兵沖不动，减缓速度，则可以包围歼灭。 在宋代煤炼钢技术发展后，敌军的骑兵一般都要避免和宋军的钢甲重步兵正面对抗，而是利用其机动速度寻找宋军的弱侧攻击甚至直接逃离战场避免损失。所以，步兵和骑兵对阵，严格的说汉族的重甲步兵在战术对抗上占有优势，游牧民族的快速骑兵在战略机动上占有优势，最终的胜负还要视双方的具体情况和指挥而定，而不是绝对的。
第132页 这种情形下，两军交战，大将先跃马出阵单挑的情形应该是可以发生的。 实际上，就在项羽说了上面“天下匈匈数岁者”一句名言后，刘邦是这样拒绝他的：“吾宁斗智，不能斗力。”于是，项羽命令部将出来挑战，被汉营中的神箭手射死。项羽大怒，亲自被甲持戟挑战。神箭手想继续张弓搭箭，突然见项羽瞋目怒叱，神威凛凛，吓得目不敢视，手不敢发，低头走入军中，不再敢出来。 于是两军在对阵相持时，一时互相奈何不了，战争转为僵局时，为了打击对方士气于是就有一方主将跃马出来向对方单挑。这有点象现代的壕沟战一样，两军对垒，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或在等待上级命令时，就由阻击手放冷枪互射，比赛射击技艺。 《史记》什么书也？二十四史之首。《史记》上既然有了项羽这一段单挑的描写，那么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单挑行为就绝非什么不可能的事了。一方面，是孔秀秦琪之流过于托大，不知关羽武勇至斯，另一方面，关羽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万人敌”。 《三国志》之《关张赵马黄传 》是这样写关羽和张飞的：“初，飞雄壮威勐，亚于关羽，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而且，这“万人敌”的称号并不是靠吹来的，《三国志》之《关羽传》里记载关羽斩颜良解白马之围的经过：“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剌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想想看，取上将首级于万军之中犹如探囊取物，没有真本事想都不要想。 当然，正史上对于千里走单骑这一段故事只是以“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先主于袁军。”一笔带过，有没有斩了六将，不得而知了。 于是，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葭萌天夜战马超，太史慈酣战小霸王，许褚祼衣斗马超等等无论如何是虚构还是事实，它的发生都不足为奇了。 正史上唐太宗李世民打天下的时候，就是有名的“单挑王”！歷史上比较有名的还有庄宗李存勖、及武穆候岳飞、少保韩世忠等等。主将单挑情形外，挂免战牌的情形有没有呢？请看第四章。 （四）高挂免战牌 理论上讲，挂免战牌也是存在的。 但挂免战牌不会出现在遭遇战中，通常都是双方营寨都扎好了，互相约定决战日期时刻，然后出营决战。大战在即，双方都是有备而来，都会对自己充满信心，都想缩短战争周期，减少战争消耗。所以决战日期会很快达成一致的。成语里“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中的来使往往指的就这这个互送战书的使者。如果有一方觉得自己战力不足或者有某些其他的战略意图，就会通过挂免战牌来拒绝出战。 当然，另一方可以不理会这个免战牌，单方面进攻。但是，古代战争中防御的一方会比较占优，插满鹿角的营房配上雄厚兵力的防守，在双方军力相当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靠硬来打得掉的，比如刘备东征，遇上了一天到晚龟缩在营寨里的陆逊，束手无策，只好跟人家干耗着。南宁张浚坐镇邠州时，指挥大军在耀州富平县（今陕西富平）迎击女真人娄室部主力。双方集结完毕，各自扎营准备会战。当时的情形是这样，富平在关中平原东部，属平原地势，非常利于金军骑兵冲击，但也利于宋军摆开大阵，只要金军愿意正面硬拼，还是宋军胜算较大。但宋军就致命的弱点：绵长的后勤补给线，众多民夫跟随在军中，如果被金军作为突破口，后果将不堪设想。当是时，宋军安排的阵形是将民夫放在右翼，由赵哲的环庆军保护，前有一片芦苇沼泽，作为女真人重骑兵的缓冲；刘锜率泾原军在左翼平原，准备和金军铁骑正面对抗。安排停当后，张浚便多次向金军下战书催战。但讹里朵和娄室始终保持冷静，一直没有贸然出兵，而是静候战机，在此期间，张浚也不敢贸然发起冲击，只能等待敌人同意决战。最后，在当时的建炎四年九月二十四日讹里朵才终于同意决战！ 所以说，一般的正规军营军寨的防御性都是依地利而建，以立不败之地为原则的，比如扎营地点是否合理安全，营房安排是否紧密有序，对敌人的偷袭是否有准备，对敌人的战略企图是否有预测等等，这在《孙子兵法?痪诺亍防锩嬗泻芟晗傅乃得鰲！段庾印防锩娑酝乘y哪芰ε卸暇褪且允勘牡淖刺陀牡乩鲋副甑摹k运韭硪豢戳酥罡鹆劣季志筒挥沙ぴ蓿骸疤煜缕娌拧薄? 因为营寨扎得不好，被人家一举击破的情形也屡见不鲜，比如刘备在林中结营，结果被陆逊一把火烧尽了争天下的赌本；于禁扎营在低处，被关羽放水淹没了七军；丢了街亭的马谡也是因为营寨扎不好…… 因此，挂免战牌只是一个符号，并不是真正靠它来抵御别人进攻。要打破别人营寨，一般都是靠引蛇出洞、夜里劫寨、围困断水断粮等，古代战争的很多计策都是围绕这个方面来进行的。除非已方兵力远远超过对方，才有可能实施强攻。 可见，无论主将单挑还是高挂免战牌，这两种看似不现实的行为在中国古代战场上都发生了。这两种行为都是在兵力保证的前提下发生的，为什么小说家要在演义史里面把在程咬金跟前丢失了皇槓的士兵和岳飞面对的十万金兵集体“失语”形同虚设呢？请看第五章。
第133页 （五）消失了的士兵 古代的文学作品，主角大多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不单单演义史是这样，就连堂堂皇皇的正史《二十四史》，梁啓超一语中的的评价，“不过是二十四部皇帝家谱。” 所以说，中国的歷史文化里，素有蔑视众生的传统。其态度可以引用古龙《风雪下中州》前言里的一句话：“风雪如刀，大地作砧，视苍生为鱼肉”来活画。 随便举几个例子：司马迁的《游侠列传》贊孟尝君、平原君、信陵君等“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不可谓不贤者”，那位“不可谓不贤者”的孟尝君在《史记?幻铣14写访魅芳窃厮担本怨诚厥保蛴腥硕运耐獗硭敌α肆骄洌闲叱膳簧钕拢蝗喝好趴吞鲁道矗16浅隽阒逼讼蛭Ч廴酥冢绊交魃笔偃耍烀鹨幌囟ァ！绷钊四康煽诖簦∮秩纭逗蠛菏?还m列传》记载东汉开国功臣耿弇的光辉业绩竟然是：“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没有因屠戮众生的暴行钉上歷史的耻辱柱，反而沾沾自得于“未尝挫折”。有了这种悠久的传统，在六朝小说《燕丹子》中，燕太子丹取千里马的肝，斩抚琴美人手献给荆轲，在故事的讲述人眼里，燕太子丹是礼贤下士、义薄云天的。可是那不知姓名的美人的痛苦又有谁理睬？唐传奇《无双传》里，古押衙行侠，“冤死者十余人。”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里，侠客杨天池扶弱，一把梅花针撒出去，一瞬间便有五六百人中了梅花针，死于非命。 同样的《三国演义》里，刘备为报个人的兄弟之仇，发动几十万大军伐吴，结果全军覆没。但是刘备的这一举动换来了包括现代学者在内的无数人的凭弔和赞扬，说刘备为给关羽復仇，不惜将江山社稷和几十万大军孤注一掷，真是够义气，一个皇帝能做到这个份儿上，那还有什么说的？但是在下在这里想说的是，刘备头上那耀眼的义的光环，以及他那“崇高”的悲剧英雄形象，是用几十万条性命换来的，本来战争免不了死人，但问题是刘备的伐吴之战除了成全他的个人义气外，毫无意义，他的可笑的冲动导致数十万年轻的生命殉身火海，抛尸江边，难道这些人便没有兄弟？这些无声的众生、悲哀的众生啊，众生们的声音是永远听不到的，他们在歷史中是真正的失语了，歷史永远是英雄的歷史，英雄的悲欢离合永远会有后世无数人关注、凭弔和传唱，但是小民的悲哀呢？他们在各种文化典籍里，被优雅地措辞为：“蚁民”。 在许许多多的人眼中、心中，歷史永远是各色英雄活跃演出的舞台，英雄的生命和众生的生命永远不会等值。这一点，在演绎英雄故事的《水浒》中，已有了太为充分的展示。所以，在描述战争中，小说家们只顾浓墨重彩的描画充满英雄色彩的将领，所有的成败，进退，是非都由将领们的主观意志决定——那已经脱离了真正的歷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