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末世女嫁了穷书生》 第1页 [穿越重生] 《当末世女嫁了穷书生》作者:目妤【完结】 文案: 书生的腿折了,一村的人看着他被人抬回来。 没人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有人说他得罪了大官,有人说他被贵人厌弃了,有人说他被冤枉的...... 又过几天,书生竟娶妻了。 姜七七想不明白一个断腿的书生,这么着急娶媳妇是为什么? 娶了媳妇,他能做夫妻之间做的事吗? 【阅读指南】 故事背景架空,作者完全自由发挥,若有对故事背景要求高的,请绕路。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七七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出嫁 初秋,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 农家小院里,高出屋顶的梨树上挂满了硕大的梨子,黄澄澄的颜色表明它们已经熟透了。 树下,身穿蓝布上衣,白色襦裙的少女在低头清洗着刚摘下的梨儿。 将带着水滴的梨儿放到篮子上,姜七七站直了身子,眯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发出满足的喟嘆声。 新鲜的,清冽的初秋空气混着水果的清香,吸入肺中,流转一圈,带出浊气,像把人净化了。 真好! 什么都好。 活着很好,能唿吸新鲜的空气很好,没有杀不尽躲不开的丧尸很好,什么都好。 姜七七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醒来之前,她生活在末世,一个食物紧缺,空气严重污染,吃人的丧尸遍地的世界。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她临死前的愿望——她想再唿吸一次新鲜的空气。 她死后竟重新活过来,还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一个安宁的平静的世界。 “七儿,你快进来看看,娘给你绣的鞋子。” “这就来。”姜七七收回思绪,提着篮子进了屋。 唤她的是如今这具身子的母亲。 说来可能是缘分,这姑娘不仅长得跟她有七八分像,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名字,两人都叫姜七七。 姜七七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生在七月七,而这个世界的姜七七是因为她在这个家排行老七,她上头还有六个哥哥。 因为是阴天,即使窗户全开着,屋里也不甚明亮。靠窗的炕上,坐了几个妇人,借着亮光做针线活。 其中年老的那个便是姜母,她缝完最后一针,正歪着头咬断线。 姜母生育了七个孩子,前面六个都养大且成家立业了,现在轮到姜七七了。 这就要说到姜七七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契机了。 姜七七从小和邻村陆家的小儿子订了亲,十二岁那年,姜七七走亲戚的时候,曾远远的偷看过他,十五岁的秀才郎清隽干净,只一眼她就倾心了。恨不能马上及笄,好让少年来迎娶她。 数着日子终于及笄,却没能等来那人。原来陆家小子已离家三四年,这几年间半点音讯也没有。 家里几个哥哥打听到陆家小子读书读得好,很得贵人赏识。猜测是那小子瞧不上自家妹子了,便商量着去退亲。 哪知道,姜七七知道后,要死要活,不肯退,说一定要等到他。 家里拗不过她,退一步让她再等一年,若是陆家小子再不来,就立即退亲。 姜七七答应了,就这么等啊等,眼看一年之期马上要到,姜母都准备去退亲了,那陆家小子却突然回来了。 姜七七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家里却是愁云密布。 只因为那陆家小子回来,却不是什么衣锦还乡,而是断了条腿,被人抬回来的,陆家村的人都看到了。 有人猜他是得罪大官了,有人猜他是被贵人厌弃,还有人猜他是被冤枉的 姜家人也不是什么落井下石的人,但那陆家小子折了一条腿,家里的东西前些年都贴补给了两个姐姐,什么家产不剩。 若是真的让他家的这个宝贝疙瘩嫁了过去,不是平白受苦吗? 考虑到这种种,姜家几兄弟都不情愿妹妹嫁过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陆家竟遣了人过来商议婚期。 姜家便聚在一块商量该怎么办,商量的结果是瞒着七七去退亲。他们的谈话自然是避着姜七七的,却没防备这姑娘偷听到了。 姜七七上头六个哥哥,又是家里的老么,几个哥哥加一对父母宠着,小姑娘养成了个骄纵的性子。 十三岁,她去镇上看到员外家的二姑娘戴了根金簪子,回来就说也要一样的。姜家也只是能解决温饱的家庭,哪里有钱买金簪子? 家里不给她买,她就绝食了三天,最后姜母卖了小猪仔,又贴上所有的体己,才给她买上了。 这之后,小姑娘就养成了但凡有点不顺心,就以死相挟的毛病。家里人心疼她,次次依着她。 如今听说家里竟打算背着她去退亲,她更是气恼异常,又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但这次她就没那么幸运了,慌忙之中,拿了把瘸腿的凳子垫脚,一不小心踩歪了,小姑娘就这么去了,再次醒来就成了末世来的姜七七。 姜七七在末世活久了,变得有些冷心冷肺,对原来的姜七七也没什么同情愧疚的心理。 末世那般艰难的环境,多少人尚且挣扎着努力活着,她衣食无忧,还有这么多人爱着的情况下,还随意拿自己的性命就开玩笑,根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第2页 另外,姜七七有极强的生存欲/望,唿吸过这个世界空气,吃过新鲜的食物,她断断不会再将着身子还回去。 别说原来的姜七七除了留了些记忆外,什么也没留下外,就算那姜七七的魂魄还在,她也只会想办法弄死她,而不是将这具身子还回去。 姜七七将洗过的梨一一给在坐的几个人分发之后,坐到姜母身边,看她做的鞋,真心的夸道,“好看,谢谢娘。” “你这孩子,跟娘说什么谢不谢的?”姜母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角的笑却怎么也掩不住。 姜七七递过去一个梨,“娘,你吃。” “唉。”姜母欣慰的接过, 姜七七也拿了一个吃起来,熟透的梨皮非常薄,咬一口,满嘴的汁,就跟甜水似的,味蕾得到满足,姜七七嘴角浮了点笑意。 她长了张好看的脸,鹅蛋脸,杏眼,鼻子秀挺,樱桃嘴儿,配了柔和明亮的表情,更是吸引人的目光。 屋里其余几个人都觉得她顺眼了许多,姜母右边一个圆脸女人更是笑道,“都说人在鬼门关走过一回就不一样,这话竟是真的。你看七七,现在可懂事多了。” “老二家的,吃的都堵不上你嘴?瞎说什么?”姜母瞪她一眼。 姜七七寻死的事,姜家都瞒着,不许往外说,就怕姜七七受人非议。 姜二嫂咬着梨,含煳不清的道,“娘,我知道,我就在家里说说,到外边,我跟谁都不会说的。” “你知道就好。”姜母看向么女,试探的提起,“七七,这婚事” 姜七七又咬了一口梨,腮帮子鼓鼓的,“娘,您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那小姑娘,舍了命也要嫁的人,她要嫁的。 她占据了她的身体,享受了她的亲人的照顾,那么,就当是为了满足她的一个愿望。 至于能不能跟那人过日子,那是之后的事情。 末世几年,已经将她磨得没人性了,自认感情凉薄,若是在家里待久了,保不齐姜母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了,这个妇人还不知道有多伤心。 不如早早嫁出去。 婚期很近,正合她意。 姜母其实也没想她会转变主意,闻言嘆了口气,“娘知道。” 明天就是出嫁之日,就算她们家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晚上,姜家的院子里热闹得很,哥哥们陪着前来祝贺的亲戚邻人喝酒。男人们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不时发出一阵一阵的闹笑声。 姜七七去厨房帮忙的时候,偶尔听到几句话。 他们在宴上绝口不提对婚事的不满,只说陆家小子是读书人,是个有出息的,妹妹嫁给她,他们很放心。 尽管这桩婚事,哥哥们有诸多不满,但也没在这件事上怠慢。别人家的姑娘有的,他们家的么妹也要有。 等过来陪她的几个小姐妹走了,姜母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讲明天需要做的事,“早上穿了衣裳,你大哥会背你出去。进去要拜堂,拜三拜;跨火盆的时候,脚抬高些,别踢翻了;入了洞房” 姜七七耐心的听着,也认真记下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被挖起来穿衣服,开脸涂胭脂挽髮髻,竟一直忙到天大亮了,很快有看热闹的小孩跑来说迎亲的人到了。 大哥姜齐将姜七七背出家门,放到轿子里,拍了拍她肩膀,“咱们离得不远,有事你就尽管回家。” 姜七七点点头,心里却想,她自己要嫁,未来有什么她都得自己担着,不能麻烦这几个哥哥了。 俩家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婚礼也从简,过程很快走完,姜七七被送进了洞房。 门一关上,她就从袖子里抖出一个梨子,也不掀开头盖,低着头就吃。 她先是小小的咬了一口,包在嘴里,感受着果子的清甜,细细嚼着,也不吐皮,慢慢咽下。 第一口吃完,她立即大咬了一口,这次咀嚼很快。不一会儿,一大个梨子就吃完了。 她叼着啃得干干净净,没一点果肉的果核,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转着圈吮着。 感受着饱腹感,已经唇齿间的清香甜味,姜七七仍不住再一次感慨,真好。 外边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新郎过来了。他不良于行,今日拜堂等事都是在他人的帮助下完成的。 姜七七回想起拜堂时身侧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心情有些不美。 也不知道一个断腿的书生,这么着急娶媳妇是为什么? 娶了媳妇,他能做夫妻之间做的事吗? 姜七七很怀疑。 第2章 毫无规矩 烛火摇曳,红衣的新娘端坐在婚床上,瘦削的新郎坐在轮椅上,默默无言。 屋外偶有孩子跑到婚房附近了,大人发现后急忙带回。孩子的嬉笑打闹声以及大人的呵斥声不时传来,衬得屋内愈发安静。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姜七七知道陆家三郎就坐在床前。但这人进来后一直没说话,也没发出任何动静。 姜七七不想闻那血腥味,就屏住唿吸等了等——等他掀开红盖头,喝了交杯酒,就算完成死去的姜七七的愿望了。 陆闻人在走神,烛火的微光照不亮整间屋子,他的脸一半隐在暗处,一半显露出来,显得整个人有些危险。
第3页 “掀盖头。”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陆闻人心神。 陆闻人茫然的目光落到他的新娘身上,方才是她在说话? 他略一迟疑,又听那新娘催促道,“掀盖头。” 陆闻人抿着嘴没动。 姜七七听到那人唿吸一下加重,似乎被她气到,然后很快稳下来,却始终没来掀盖头。 她等了等,想到那人行动不便,干脆站起身,凭着直觉来到那人面前,半蹲下身,“掀。” 胆大包天! 陆闻人脑中只剩下这四个字,活到这么大,他还从未听说过哪里有催着丈夫掀红盖头的女人! 他有些怀疑,自己娶这个女人是不是娶错了。 惊疑间,他还是抬手掀开了那面红盖头。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若他不掀,这女人会直接自己掀开。 红盖头掀开,这胆大包天的新娘也露出面容来了。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陆闻人还是倒吸了口凉气,白惨惨的脸,红艷艷的腮。劣质的胭脂在脸上胡抹一通,非但没有美感,还很吓人。 全身上下,竟只有一双眼稍微能看。 娶这么一个人回家?他真能闭着眼睡下去也就吗?陆闻人想像了一下,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心下嘆气,娶回来就这么放着,算是给母亲一个交代。 男人的视线落到身上,姜七七一顿,很快若无其事的起身。 她左右看了看,拿了桌上备着的酒,递给他一个杯子,“合卺酒。” 陆闻人接过杯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姜七七不想管他心里想着什么,当然,她也管不了。手腕缠过他的手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就算走完所有仪式了。 她坐回床上,踢开鞋袜,终于正眼看向新郎。 二十岁的男人,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薄唇微抿,即便下巴冒了些青色胡茬,这仍是一个俊俏的男人。 许是常年在书斋读书,不事农活晒不到太阳的关系,他的肤色很白,白得有些过分,被大红的婚袍一衬,竟显得有些妖治。 二十岁,本该是阳光向上的年纪,又是洞房花烛夜,此时这个人的眼中看不到半分喜意。 一眼,姜七七就知道自己不喜欢他。 阴郁消沉。 她向来不喜欢这类人。 何况,盖头掀开的瞬间,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嫌弃。嫌弃她?很好,正好她也看不上他,两人以后应该可以和平相处了。 “你身上的伤,却处理一下?” 血腥味,她在末世闻得太多了。那个世界,逃不开躲不掉,只能忍受。如今换了世界,她不想继续闻。 腿上时时传来刺痛,但陆闻人还是拒绝了,“我没事。” 算这女人有点良心,知道关心他。 姜七七看着他的眼睛,“我闻不得血腥味。” “” 陆闻人一愣,不是关心他,却是嫌弃他? “姜家那姑娘,娘见过,摸样标志,小姑娘也很中意你。当初娘去退亲,小姑娘拉着我,一口一个伯母,高兴得跟什么似得,我硬是说不出退亲的话。听娘的话,小姑娘嫁过来,会对你好的。你现在什么也不剩了,有她照顾你,娘也就放心了。” 母亲的话犹在耳边,陆闻人怀疑母亲说的那个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姑娘跟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同一个! 听说这女人之前为了嫁给他,还寻死过,可眼前这个眼中分明没有半丝情意。 “你说什么?”陆闻人问。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七七抖开被子,“去收拾一下,你要是死了,我不就变成克夫的女人了吗?” 你要是死了 要是死了 死了 陆闻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人会在洞房之夜对自己新婚丈夫说这种话? 毫无规矩! 他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想着明天就让她读女戒,女则,让她学学规矩! 姜七七盖上被子,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轮椅上的男人,“快去啊,等人都去休息了,看你叫谁来帮忙?” 陆闻人稳了稳情绪,“既然闻不惯,你来处理。” 姜七七不为所动,甚至还将自己的小被子裹紧了些,“男女授受不亲。” 陆闻人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顾不得维持从容,咬牙启齿的提醒,“你别忘了,你是我拜过堂的妻子!” 陆闻人已经面色几变,姜七七却还是神色平静,“反正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与其相看两厌,不如咱们现在就井水不犯河水。” 陆闻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谁给她的胆子,在他家,坐在他的床上跟他这么说话的? 他涨红了脸,“看来你是不满意这桩婚事?陆某人不会强人所难,竟然你不满意,明日我就将你送回去。” 姜七七脸色不变,“行。” 陆闻人一噎,半晌挤出一句来,“你别以为我不敢。” 只是这句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姜七七打了个哈气,眼角被浸湿,一双杏眼水汪汪得,看起来很无害,“你敢,但是你不会。” 两人目光相撞,陆闻人立即移开视线,“我不会?”
第4页 姜七七却不解释,而是继续说道,“你要是送我回去,我就说你不行。” 陆闻人:“” 姜七七的洞房花烛夜,以新郎官摔门而去结束。 第一晚就与新婚丈夫针锋相对,换个人都该辗转反侧,姜七七则带着一脸的胭脂睡得安稳。 姜七七坐下屋檐下,扶额嘆气。空荡荡的院子里,她的轻嘆声非常清晰。 嫁过来之前,姜母就整日忧心仲仲,说陆家给书生留的东西不多,她要受苦了。 对于书生的贫穷,她也做过想像,但现实比她想像的残酷多了。 她起床之后,首先去看的厨房,那里面全落了灰,不知道多久没用了。别说是食材,柴都没有一根。 泥砌的院墙,风吹雨打,已经有几个地方开始剥落了。最严重的,中间有一块直接塌下来了,塌下的泥在墙根处堆积,上面长了不知名的野草,随风摇曳着。 姜家的院子里就有一颗大梨树,伸伸手,就能摘到梨,又大又甜,吃一个,能管上一天。 陆家的院子 举目四望,只有生机勃勃的杂草。 这种程度只有一贫如洗能形容。 眼看天光大亮,她有心找人问问,该吃什么,该怎么做饭,却找不到人。 姜七七疑惑,不是说书生还有两个姐姐,一个母亲吗?怎么一个都见不着? 就连那书生也不见人影。 肚子饿得咕咕叫,姜七七仰头勐吸了几口气,试图用空气填饱肚子。 虽说肚子饿的感觉不好,但这空气好,墙外也没有伺机而动,时刻想吸食她血肉的丧尸在,姜七七的心情不算差。 清新的空气进入身体,身体机能被唤醒,全部开始运作,于是姜七七觉得更饿了。 她来到井边,想看看能不能烧点水喝,凑过去一看,井上飘着杂草和飞虫尸体,很是噁心。 “咳咳咳——”东屋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姜七七推开门,就见一个穿红衣的人蜷着身子缩在破床上。 姜七七一愣,他怎么睡在这里了? “咳咳咳”床上的人又咳了几声。 姜七七推了推他手臂,“书生,起床了。” 床上的人不动,姜七七索性将他翻过身来,只见这人脸上酡红,额上冒着冷汗。 竟然是感冒发烧了! 姜七七视线下移,书生睡的这张床,没有棉絮,没有草蓆,就垫了件婚袍,婚袍下面就是一块木板,又硬又冷,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在这睡了一宿的。 虽说是初秋,白天凉爽宜人,但入了夜,还是冷的。木板冷硬,书生又没个取暖的被子,他不感冒谁感冒? 难道是因为昨晚她说的话?可昨晚她让他出去处理,也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啊。他处理完伤口还是可以回来睡觉啊,就算他不去处理仍睡婚房,她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啊。 若真是因为她昨晚的几句话,就硬扛着在这睡了一觉,姜七七觉得这书生气性还挺大的。 气性大心眼小。 姜七七手背拍了拍书生的脸颊,“书生,书生?” 陆闻人没没醒来,他翻了个身,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这样子,烧迷煳了?姜七七眉头微蹙。 这书生腿上还有伤,又得了风寒,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不高,若是书生扛不过去,就这么走了,那她不就成了克夫的女人? 这可不行。 为避免以后可能出现的腥风血雨,姜七七觉得书生得活着。她站在床前犹豫了会儿,上前弯腰用力——将那书生抱了起来。 陆闻人正头昏脑胀,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失重感传来,他人便清醒了会儿。 睁开眼,眼前一团乌黑柔顺的长髮,有几缕贴着脸侧,带着微凉,很舒服。视线移动,他看到了白惨惨的下巴,和脖子色差极大。 这是姜七七?! 她,她她她抱着自己?! 轰,陆闻人觉得脑子里什么炸开了,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昏。 陆闻人挣扎着要跳下去,但他以为很大的动作,在姜七七看来跟挠痒痒差不多,她紧了紧手臂,免得他掉下去,“老实点,马上到了。” 陆闻人先是一僵,然后就是剧烈的挣扎。然后他听到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急怒之下,竟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第3章 白喜帕 晨光微熹,微风轻拂,姜七七和院子里的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伯母,你来了?” 愣在原处的陆母回过神来,边捂眼,边慌忙背过身去,“唉,过来看看你们俩口子。” 姜七七看了眼怀里不省人事的书生,后知后觉的想起,在这个时代,两个人这样的接触尺度过大了。 她坦然的解释了句,“他腿脚不便,我帮帮他。” 陆母背着身子,连连点头,“唉唉,我知道知道。”心中暗恼自己进来之前,怎么不知道敲敲门,现在撞见一对新人恩爱,实在尴尬。 “那,我先带他回房。” “唉,好好好,去。” 姜七七看陆母背着个硕大的背篓,里面装的东西似乎很重,压得她微微弓着腰,却始终不肯转过身来,知道她是非礼勿视,也不多话,快步将昏迷不醒的书生放到床上。
第5页 再出来,院子放了一个背篓,陆母人站在院墙外,透过破墙说道,“这是些厨房要用的并一些吃的,前些日子就差人去买了,愣是今儿才送来。你辛苦些,归置归置,一会儿到二丫头那吃饭。家里灶火没撤,我得赶紧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姜七七是否还有话说,脚步匆匆走了。 见陆母走远了,姜七七摇摇头,抱起背篓进了厨房。 出嫁前,姜七七听说了陆母不跟儿子过,而是跟小女儿过。这在乡下却是极少见的,但是人家乐意,别人谁也管不着。 她原本是想着好歹要在这里给陆母敬茶,也见一见书生的几个姐姐,但陆母好像不注重这些? 陆母拐过墙角,便做贼似的矮下身子,然后慢慢起身从墙缝往里看,见姜七七毫不费力提着东西进了厨房,她满意的点点头。 力气大,又勤快,是个好孩子。最重要的是,看样子两孩子感情好,处得不错。 想起刚才她看到的一幕,陆母老脸一红。三儿竟让媳妇抱着?现在的年轻人啊。 想当初,她跟她家那口子,孩子都生了,出门都不好意思走一块儿,想到丈夫,她眼圈微红,慢慢往家中去了。 姜七七清点了下陆母带来的东西,一袋粗粮,一罐油,还有些碗筷瓢盆,厨房里需要的几件物什都有。 若是有柴有水,勉强可以过日子了。 她将背篓空出来,回婚房里看了眼书生,他仍旧双眼紧闭,一副难受的样子。 姜七七手背贴着他额头,探了探温度,还挺高。由着他烧下去,就算性命无虞,人也有可能就此烧傻了。 屋里安静了会儿,然后传来一阵嘎吱吱呀开箱声。 方才还昏迷着的陆闻人眼睛打开了一条缝,见那女人将头埋进她的嫁妆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书生,你烧得厉害,我去趟镇上给你抓药。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可以吗?要不要我找人看着你?” “!!”这女人后背长眼睛了?! 陆闻人脑袋一空,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错觉,慌乱中他刷一下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迷。 姜七七找到了姜母放在箱底的荷包,扫了眼床上的人,那人的露在外边的侧脸一片通红,唿吸紊乱。偏又闭着眼,做出深陷昏迷的样子。 “跟你说话呢,听到答应一声啊。”醒了还装睡,什么毛病? “”陆闻人咬着牙,觉得装睡到底。 但姜七七无情的拆穿了他,“我知道你醒着。” 陆闻人仍旧闭着眼,却不装睡了,他翻过身,背对姜七七,丢出一句话,“我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我也得管啊,你不赶紧好,难道指望着我伺候你吗?”姜七七把荷包收好,合上箱子,“看你这样子,应该也不需要人看着,自己好好待着,我抓了药很快就回来。” “等等。”听到她脚步朝外,陆闻人刷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动作搁平日,该是很有气势的,但现在他浑身乏力,竟只能撑着床面半坐,看着不仅没有气势,还有些孱弱。 姜七七看着他,“怎么?你需要人照顾?” 陆闻人暗中磨牙,到底做不出跟一介妇人吵架的事,只得独自消化情绪。 他头重脚轻的下了床,看都不看她一眼,单脚跳着,翻箱倒柜的找了会儿,翻出个荷包,也不看里面有多少钱,扔给了姜七七,就要回床上。 姜七七捏着荷包,“站住。” 陆闻人转过身,却避开她的视线,“你还要做什么?” 姜七七目光落在他赤着的脚上,“你不打算擦擦脚再上去?”床上崭新的被子床单,是两人共享的,这书生要是敢把那只脏脚直接放上去,看她不给他点教训。 陆闻人刚刚才恢復过来的脸刷一下涨红了,随手扯过个东西就要往脚上擦,就要碰上的时候,发现是块红色的方巾,红色的方巾,不是红盖头又是什么? 他手一顿,将红盖头放回床上,目光在床上扫了一圈,没找到可以擦脚的东西。没东西擦脚,又不能上床,陆闻人两条腿悬在床边,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陆闻人觉得从他记事起,从未遇到如此难堪、进退两难的处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抿着嘴,两眼直直看着姜七七。 好在姜七七没让他难堪太久,她从枕头下拿了一方白色的帕子,“拿这个擦。” 白色的帕子 这这这,这是白喜帕! 想到白喜帕的真正的用途,陆闻人睁大眼,瞪视姜七七,后者坦然的回看他,甚至还拿着白喜帕甩了甩,催促他赶紧拿去擦脚。 不像话! 陆闻人只觉得头脑一阵一阵的发昏,脑门上冒的汗越来越多,这媳妇天生就好像克他! “发什么呆,拿着啊。”姜七七催促。 陆闻人狠瞪她一眼,从一脸无所谓的女人手中抢过帕子,胡同乱擦了擦脚,就背对着她躺下了。 眼不见为净! 姜七七莫名其妙,只以为这书生气性大。不过看他这模样,也不需要人看着,自己还是早去早回。姜七七拿上书生给的红包,背上背篓往镇上去了。 陆家村就在镇子边上,半个时辰可以走一个来回。陆家村离她们村也不远,姜七七的三嫂娘家就是这个村的,村子里有几家是姜家亲戚,她小的时候常来走亲戚,知道从这去镇上的路怎么走。
第6页 路上遇见几个村人,姜七七只浅笑着点点头。 到了镇上,姜七七凭着记忆来到药铺抓了伤寒药,临出门的时候,她捏着书生给的荷包站住,似乎纠结了会儿,很快转身回来,“再给我些伤药。” 第4章 误会 陆闻人再醒来,阳光从窗户散进来,屋里一片亮堂。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目光所及的这一方天地。 他动了动身子,腿上传来刺痛感,那疼痛让他逃离了突如其来的颓废感。 有些口渴,陆闻人撑着床坐起来,想要去找水喝,床下空空如也,没有鞋,也没有他坐的轮椅。 看着不太平的地面,陆闻人放空的头脑清醒了过来。他突然想起自己回了陆家村,并且已经娶妻了 昨晚他跟新娘不欢而散,去没收拾的厢房睡了一宿,感冒了,然后,然后是那个女人把他抱回来的。 他的鞋,轮椅都还在另一间房里! 那个女人说要去给他抓药,也不知道去了多久,看样子是还没回来。 陆闻人在床上,默默的坐了会儿,没伤的脚往地上踩去 “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 陆闻人离地面还有几寸距离的右脚像被火烫了一般,迅速被收回。 他动作已经很快,但还是迟了,姜七七提着个篮子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踩地上了?” “没有。”陆闻人扭头看着窗外,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那堵破墙,墙上杂草茂盛。 “等着,我去给你拿鞋。”他说了没有,姜七七也就不深究,她放下了东西出去,很快回来。 她将鞋子、轮椅都一併拿来了,放在床边,自己又出去了。 陆闻人等她走了,踩着鞋面,坐到轮椅上,弯腰捡起鞋子。 刚给自己套上鞋,姜七七就端了一个碗进来,上面还在冒着热气。刺鼻、微辣的味道飘来,陆闻人皱了皱鼻子。 余光扫过桌边的人,她脸上的胭脂已经没了胭脂,露出原本的面容,稍显圆润的鹅蛋脸,显得整个人很柔和。明亮的杏眼一刻不离手上的饭菜,脸上带着愉快而期待的神情。 之前的事情她好像都没放心上,陆闻人心下松了口气。 他推着轮椅来到桌边,姜七七将冒着热气的汤碗推到他面前,“这是姜汤,你喝了再吃饭。药铺里抓的药还在煎,你先喝点姜汤发发汗。” “不用。”陆闻人皱眉推开汤碗,姜汤味道很怪,他受不了。 姜七七正擦拭筷子,准备开动,见到他的动作,亮晶晶的眸子一暗,“这姜是你娘带来的姜,你姐夫挑来水,你姐带的柴,爱喝不喝。” 糟蹋别人的心意就罢了,他还想糟蹋这姜这汤? 果然,陆闻人身子一顿,“母亲来过?” 姜七七简单回答了几句,“嗯,知道你染了风寒,特意给你煮了姜汤,这篮子饭菜就是她带来的。” 这陆闻人还真是酸秀才啊,好好的娘不叫,非要文邹邹的叫母亲。 陆闻人听了,看着那姜汤,眼神犹犹豫豫。 姜七七看着挺有意思的,脚上那么大的伤,不见他叫疼,之前还说下地就下地,对一碗姜汤倒是怯了。 “就一碗汤,捏着鼻子往下灌就是了。” 陆闻人看她一眼,没说话。 姜七七便安生吃自己的,陆母送来的是一大碗鸡肉,说是杀了家中养了许久的老母鸡。鸡肉炖得软烂,浓鲜的汤,软嫩的肉,一口汤一口粗粮,再配上咸菜,好吃又管饱。 她正低头吐骨头,余光扫到一片阴影快速扫过,抬起头来,就见到那书生正捏着鼻子喝姜汤。 陆闻人忍着不适灌下那一碗姜汤,放下碗筷,就见姜七七瞄着自己,他喉头一痒,忍不住咳了几声,这一咳就被姜汤呛到气管,便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姜七七眼疾手快的护住桌上的饭菜,免得被他喷到。 陆闻人咳完,掩住嘴,半天没转过来。 姜七七有些嫌弃的将拿远的碗筷推回来,“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闻人身形一顿,慢慢转过来,低着头吃饭。 姜七七喜欢感受食物,感受食物的香气,口感,以及慢慢填饱的充实感,所以她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她吃得慢,那书生比她还慢,所以她先放了筷子。 吃完后,她放松的坐在桌边,耐心等他,“吃完饭,我把药给你端来,你喝了药,去床上躺着歇会儿,睡一觉,发发汗,应该就能好了。” 陆闻人吃着饭没说话,心想我不用你安排。 姜七七没得到回应,也不追着要他回答。左手撑在桌上,支着头看窗外。破墙得补上,院里的杂草也要清理掉才行,到时候,她可以在墙角种上一些菜,有多出来的空间,可以匀一块出来种些花儿,要种些名贵的,最好可以拿去卖的。 换了钱可以拿去买吃的,多的钱就多买些粮,放家里屯着 要做的事,有很多。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的是时间。她可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规划布置这院子和这个家。 陆闻人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她脸上的满足与期许。他有些好奇,这个女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二话不说的嫁给自己这么一个废人,住荒弃的老宅,家里更是一团糟,但她一句抱怨话没说过,反而兴致勃勃,甘之如饴?
第7页 “吃好了吗?”姜七七突然回头。 陆闻人低下头,“嗯。” 姜七七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端来一碗黑煳煳的药,“喝药。” 这次陆闻人没有抗拒,仰头痛快的喝完了。姜七七接过空碗,又去了厨房。 陆闻人坐在屋里,放空了一会儿,推着轮椅出去了。 姜七七没指望一个病患能帮她什么忙,便自己一个人动手了。 她挽着袖子,围着那口废弃的水井转了几圈,有些无从下手。她想启用院子里的那口井,肯定是需要清理一番的,只是这个清理应该怎么进行呢?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办法。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陆闻人瞳孔勐缩,这女人,这女人果然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情绪吗?她看清楚了自己的情况,竟要投井自尽? 姜七七被吓一跳,就见那书生推着轮椅,飞快来到她跟前,表情又惊又骇,隐隐还有些怒气。 “不是让你上床休息吗?你来做什么?”姜七七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着那井。 陆闻人怕刺激到她,不敢凑得太近,捏着轮椅的手,青筋突出,他努力压住怒火,“你在做什么?” 第5章 看火 “我看看这井还能不能用。”姜七七捡起一颗石子,扔进井里,发出叮咚声。 “用?”陆闻人一愣,“怎么用?” “喝水做饭啊!难道要放着好好的井不用,去河里挑吗?” 陆闻人的手缓缓松开,神色有些呆滞,原来是为了喝井水? 他看着姜七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个你清理不了,等我腿伤好了,我来清理。” 姜七七反问,“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至少还要修养月余,这段时间内,不用喝水了?”况且,以他的小身板,伤好了也不一定能干什么重活。 陆闻人脸色先是一红,很快变黑。 “这个抹伤口上,应该会好得快些。”姜七七由着他变脸似的不断变幻脸色,去背篓里拿了几瓶伤药递给他,“抹完你就去屋里歇着。” 陆闻人没动,低头看着几个药瓶子。 姜七七叉腰对着院墙站了会儿,走向草更多的左边。 陆闻人抬起头来,就见她弯腰开始拔草。他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那是一双嫩白的手,全不似干惯农活的农家女的粗糙,想来她出嫁之前是不常干活的。 他抿了抿嘴,这是要做什么?扮演一个贤妻吗? 初秋时节,有些草开始泛黄了,有些还叶子青青,生命力旺盛的样子。但不管枯草青草,姜七七都一视同仁——全部连根拔起,丢在一起。 很快拔了一小山包,姜七七起身去了厨房,拿了打火石,点燃枯草,烟雾升起,院子笼罩在一片浓烟中。 陆闻人不悦的捂住口鼻,姜七七戏嚯的看他一眼,“你还嫌弃这烟雾?” 陆闻人扭头就想回屋,被她从后面抓住轮椅,动弹不得,他怒目看过去,“做什么?” 姜七七看着他气红的脸,轻笑一下,“我才想起来,大夫交待了,你这风寒要多晒晒日光才能好。你还是别进屋了,在院子里晒晒。” 她原本的打算是自己清理就行,也就一院子的草,工作量也不大。但又一想,这房里住的不止她一个人,活全让她干了,回头那书生不知道她的辛苦怎么办?还是让他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两个人的房子两个人出力,才会珍惜。 陆闻人道,“我已经好了。” 姜七七不放手,“好了也要晒。” 陆闻人还要反驳,手里就被塞进根树枝,那女人仍了句反正他坐着也是坐着,正好帮忙看火,省得那火熄了。 陆闻人想扔掉那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带着泥的枯枝就回屋,又见那女人踩着泥块,踮着脚将墙上的草也都拔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握在枯枝上面,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底没有丢开。认命似的守在火堆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不让那火熄灭。 回家去餵猪的陆母回来了,看到这满院子的烟雾,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急忙跑过来,见院子里有人才放下心来,“这是在做什么?远远的我就看到烟了。” 陆闻人坐在火堆边,淡淡道,“母亲,你来了?” 陆母先是看到他手中的树枝,诧异了一下,然后关切的问道,“唉,我过来看看你,感觉好些了吗?” 陆闻人对陆母没有多热切,“好些了。” 陆母不贊同的道,“怎么不躺床上休息了?外边有风,仔细受凉了,又好不了。” 陆闻人看了眼姜七七,垂下眼,“没事,我出来晒晒太阳。” 陆母又几次劝他去屋里歇着,陆闻人都没答应,坚持要在外边。 陆母没办法,转而看向姜七七,“小七这是做什么?” 姜七七抬袖子抹去额上的汗,“院子里都是杂草,我给收拾一下。” “唉,是该整理一下,伯母过来帮你。”说着就不顾姜七七的阻拦,来到她身侧,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陆母手一顿,“这院子本来该早早清理的,只是前些日子,忙昏了头,倒是忘记了。”
第8页 她这话也不是什么客套话,三儿在京城待得好好的,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回来,一回来还是这模样。 先时,她不顾三儿的想法,直接将人抬到新房子去了。 那新房子本就是用他给的银钱建的,他住进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三儿非说给二丫头添麻烦了,不肯住。 三儿养伤的时候,陆母探知他以后就在陆家村不回京城去了,当即决定给他娶媳妇了。 一则他年纪不小了,不能总是这么一个人单着。二也是考虑到他腿上有伤,娶个新媳妇过来,正好可以照顾他。 是以婚期定得很急,她们都忙着准备婚礼去了,当时以为再劝劝,三儿不一定要来这里住。 直到婚礼前一晚,他态度过硬,这才匆忙搬过来,却也只来得及收拾一下婚房,其他的顾不上了。 只是这些话,陆母不好跟这新媳妇讲。 若是知道她现在住的青砖大瓦房是三儿出钱建的,不知道这新媳妇心里怎么想呢。 新房子房间多,完全住得下三儿小俩口。但三儿的脾气她是了解的,三儿犟,不肯去住,新媳妇万一想去,夫妻俩闹起来,难受的还是三儿,这不是陆母想看到的。 思来想去,陆母没说当时的情况,也没说让姜七七去新房子住的话。 三儿拿来建房子的钱,她们往后慢慢添补过来才行。 姜七七不知道陆家还有这许多事,她也没觉得别人应该为她做什么,陆家这老房子空置了许久,她是知道的,书生那样子不可能来打扫收拾,那还能指望谁来呢? 她自己要嫁的人,这点苦,她肯定得自己受着。 所以,听到陆母的话,她脸上也没埋怨的神情,“没关系,婚房布置得很好。收拾一下,我打算在院子里种些菜。” 陆母见她脸色如常,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屋子后就有一块地,你可以拿去种些自己喜欢的庄稼。” 姜七七眼睛一亮,“可以吗?” 陆母小笑道,“一块地而已,我做主了。” “谢谢娘。”姜七七很上道的将称唿改了。 陆母听了她叫的娘,嘴角微僵,看向陆闻人,后者没表情,她眼角微湿,点点头,“唉,好孩子。” 有了陆母的帮忙,院子里的杂草很快清理干净,看着终于露出地面的院子,姜七七长舒一口气。 清理完院子,陆母还意犹未尽似的,回家拿了两把扫帚,又带了陆欣,就是陆闻人的二姐,三个人一起将剩下的几间屋子打扫了。 一起干活的时候加深了几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打扫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无话不说了。 倒是陆闻人,帮不上忙,也插不上话,在院子里看着那枯草烧尽之后,自觉回屋睡觉去了。 打扫结束,大家身上都是一身灰,陆母两人要回去换衣服,嘱咐她下午不用做饭,“小七,我跟你二姐先回家去了,下午让你侄女儿过来叫人,一起吃饭啊。” 姜七七摇头拒绝了,“太麻烦你们了,我们在家煮来吃就行。” “那怎么行,这家里什么也没有,等过几天,把东西都添置齐全了,再开火。”陆母拉着她的说。 姜七七仍是摇头,“家里的灶一直冷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开火。” 她都这么说了,陆母便也不勉强了,“那行,家里要是还差什么,你只管跟伯母说。” “唉。”姜七七爽快应道。 因为有原来姜七七的记忆,她很快生了火,开始做晚饭。 出门抱柴禾的时候,碰见那书生打开门出来。回来见他坐在屋檐下,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七七站在他面前,“你不休息了?” “嗯,刚睡了起来。” “那你过来帮我看火。” 陆闻人抿嘴,他是家里的老小,上头两个姐姐,家里什么事都让他们抢着干了,父母也从不让他做这些事,这媳妇,刚才让他在院子里看火,现在让他去厨房看火? “君子远庖厨!”他看着姜七七。 姜七七一乐,“那君子要不要吃东西啊?” 陆闻人一噎,扭过头不说话了。 姜七七先抱着柴火进了厨房,“快点进来。” 陆闻人默默的坐了会儿,推着轮椅跟进了厨房。 第6章 管帐 厨房里两个锅,一个煮粥,另外一个烧着热水。 陆闻人坐在灶前添火,看她舀出热水浸了帕子,开始擦拭橱柜、灶台,又将新买的碗筷一股脑倒进去,拿开水烫开。她干活的时候并不说话,做得专注而细緻。 陆闻人原本只是余光扫着,看了会儿,见她没发现,便光明正大的看了。 锅里很快飘出米香,姜七七停下手中的动作,掀开盖子,搅动了下米粥,随着她的动作,热气飘出来。她的身影被一片雾气包裹着,不大能看清面容。 粥的香味飘散出来,带着热气的迷香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陆闻人几乎能想像她一定是眯着眼在感受那股能钻进人心中的米香。 姜七七翻搅了下粥,“这边的火可以小点了。” 陆闻人手一顿,小一点?小一点是怎么烧? 他心中有疑惑,却不提出来,自己琢磨着撤了几根柴。撤完余光看了看她,见她没说什么,便知道做对了。
第9页 这女人好歹知道他还伤着,对他也不算苛刻,只是让他看火,自己倒是忙得团团转。 将小小的厨房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用清水将开水烫过的厨具过一遍,放在一旁晾干,然后她开始做菜了。 姜蒜切末,等油烧热,把切块的排骨倒入锅里翻炒,火烧得很旺,翻炒几次后,排骨就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放入姜蒜煸香,香味更加浓郁了。 倒入土豆块翻炒,加入备用的温水,盖上盖子,她看向那书生,“火烧开之后,就可以该做小火了。” 那书生别过头去,表情有些微妙。 这表情,为什么? 姜七七也不傻,稍微回想下方才她做的事,很快便明白过来。 姜家的条件只能满足温饱,偶尔见点腥荤,姜七七都让给家里的小孩了,自己倒是一直没能解馋。到了这陆家,终于自己手上有钱了,第一件事,她就去买了肉,改善伙食。 方才随着香味渐浓,她的味觉嗅觉又非常发达,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估计是这书生方才看到她对着锅里的食物咽口水,觉得她粗俗了。 姜七七觉得她流口水是对食物的尊重,并不觉得丢人。这书生觉得粗俗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反正这傢伙掀开盖头见到她第一眼就不满意。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了,她也不在意。 等水收得差不多了,她往里面倒入,放盐,加盖煮收汁。汁收了,就开始出锅装盘,香气四溢。 因为方才陆闻人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的话更少了。只偶尔火大了或者小了,才会提醒陆闻人几句。 陆闻人不搭话,但她提的要求都一一满足了。 两个仅彼此知道名字就结为夫妻的人,严格来说,是陌生人。这顿饭,做得面和心不和。 陆闻人不大爱说话,姜七七也不爱做热脸贴人冷屁股事。是以,两人的晚餐,只听得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到一半,有人来了打破了俩人之间的沉默。 那人也不进来,就在院子里喊人,“三儿,三儿。” 是个男声,陆闻人应该是认识的,但他似乎不想搭理那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姜七七犹豫了会儿道,“书生,你去看看,找你的。” 陆闻人眼中酝酿着风暴,“别管他。” “三儿,三儿。”那人叫得更欢了。 姜七七起身来到他身后,“人家找你,你不愿意见,回头全村的人都会说我这个新媳妇不懂事,大白天的和丈夫躲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 陆闻人身形一顿,放下碗筷,她就顺势将人推出去了。 来的是二姐夫,之前姜七七只看到他扛了几捆柴过来,没和他说话,所以方才听声音没听出来。 她没听出来情有可原,这书生难道也没听出来?听出来又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人?这书生脾气还挺臭。 这位二姐夫高个子,身材强壮,一双眼很大,微微往外凸出。脸上带着笑让人不舒服的假笑,是十分不讨喜的面相。 此时他一双死鱼眼在姜七七和陆闻人身上转悠,然后猥琐的问,“哟,大白天的,你们小俩口躲在屋里做什么啊?三儿,你这身子弱,可不经折腾,别太放纵,亏空了身子可是很难补回的。” 姜七七蹙眉,张口就是黄腔,还是当着弟媳的面,这人品性不怎么样。 陆闻人更是周身低气压,“嘴巴不干不净的,是需要洗洗了吗?” 杨秧脸色一沉,想起有一回他刚骂过陆闻人,第二天就摔进粪坑,灌了一嘴屎的事。那事他一直怀疑就是陆闻人做的,奈何没证据就不了了之了。 他愤愤道,“三儿,见到二姐夫,怎么也不知道叫人呢?书院老师都教你们这些吗?我看啊,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陆闻人从小读书,天分又高,**岁在镇上启蒙,十二三岁就去县城书院读书,十五岁中了秀才就去了京城。可以说是从小离家,难得回来一趟,家里人对他都是围着他转,什么也不让干。 这杨秧是上门女婿,头次见到陆家人对陆闻人的态度就不住摇头。这之后,他对这位陆家唯一的读书人也没什么善意,反而时不时刺他几句,但也一次没能讨到好就是了。 从旁人叫陆闻人秀才,家中亲近的长辈叫他三儿,平辈的叫他小弟,而这个杨秧偏偏要和长辈一样叫他三儿就能窥见他对陆闻人的态度。 说他读书读傻的话就是杨秧常挂在嘴边的,这种话陆闻人听多了,也不能免疫,淡漠的道,“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我乏了。” 杨秧原本见陆闻人断了条腿回来,还有些幸灾乐祸,但没想到这人迅速娶了妻,还搬出来了。现在他身旁有了个长得标緻的妻子,脸色淡漠的看着他,还吩咐僕人一样让他回去。 他心下憋闷,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给你们带了条燻肉过来,可以给你们加加餐。” 你如今就是个断腿的读书人,又不能考功名,还这么高高在上做什么?这只是开始,往后有你张口求我的一天。 杨秧心里正想得欢快,就听陆闻人清冷的道,“不需要,你拿回去。” 杨秧就见不惯他这副样子,嘴痒痒,好教人的脾气又上来了,“三儿,你对我们这么淡漠就算了,怎么也不知道疼你媳妇?这家里没吃没喝的,人家姑娘嫁过来就跟你受苦,你怎么忍心?女儿家都需要人疼爱,你这样唉。”
第10页 说着说着看了一眼姜七七,摇头嘆息,“三儿媳妇,来,你拿着。我们三儿,见惯世面,山珍海味吃得多了,许是看不上这点东西,你收着。” 姜七七是末世人,对于食物异常看重。但这里不是末世,当食物不是关系生死存亡的时候,人们考虑的东西就更多了,比如脸面,比如尊严。 这二姐夫拿的肉她们今日若是手下了,那么他的教训,他们夫妻二人也得一併收下。 显然,那书生不愿意受人教训,那么这肉,他们也不能收了。 姜七七摇摇头没接。 杨秧抱着那肉,脸色不断变换,“现在可不是装清高的时候,你这饭都吃不上了。粮食是从我家拿的,猪油是我家拿的,就连那柴都是我砍来的。你要是这么清高,这些一併还给我?三儿,读了这么多年书,半点钱没挣到,眼看饭都吃不上,连累你媳妇跟你一起挨饿?” 陆闻人一字一句道,“杨秧,你是上门女婿。吃了这么多年软饭,你该明白上门女婿这四个字的意思,方才你说的东西,是二姐的,没你什么份。这肉,我不要,是因为你拿过,我嫌脏吃不下。至于你送来的柴米油盐,我认为可以包括在置办婚礼的五十两银子里。” 这是姜七七见到他之后,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是损人的话。 杨秧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上门女婿的话,陆闻人出口就踩着他的痛处,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了,“好好好,我好心好意教导你两句,你却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不要是?清高是?我自己拿回家去吃,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杨秧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就左脚踩右脚,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燻肉更是摔出去老远,掉进之前陆闻人烧火的草木灰里边。 杨秧爬起来,看那地面,一片平整,什么也没有,当真是平地里栽跟头,倒霉死了。 他回头看向陆闻人,那媳妇推着陆闻人进去了,都没人在看他。 他捏紧拳头,恨恨的捶了两下地,捡了根枯枝,从还冒着黑烟的草木灰里面找到那条燻肉,摔门离开了。 再回到餐桌上,姜七七胃口不受影响,一口粥,一口菜,吃得腮边鼓鼓的。 陆闻人却有些食不知味,刚才吃起来暖心暖身的瘦肉粥,这时总觉得无味。 姜七七咽下一口饭,“吃你的啊,看我做什么?” “没看你。”陆闻人立即反驳。 姜七七道,“你快吃啊,我吃完最多等你半炷香,超时了,自己单脚跳着去洗碗。” 陆闻人:“” ———————— 姜七七最终没让陆闻人洗碗,因为他比自己先吃完。 收拾了厨房,姜七七绕着院墙走了几圈,看着破处和裂缝,觉得当务之急是把院墙加固加高,要不然,随便什么人从外边经过,都能看清院子里的情形,一是没有安全感,二是没有**。 她磨磨蹭蹭,晃来晃去,就是不进屋,陆闻人本还打算等着她进来后,两人分配一下睡觉的问题。 等啊等,等了许久,人没等到,他自己倒是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等姜七七转了几圈,心满意足回去的时候,正好见到他书生睡得正香,甚至还在打着轻鼾。 姜七七找来昨天没点完的蜡烛点上,将两人的荷包拿出来,倒在桌上。碎银和铜钱的相撞的声音响起,陆闻人也不见醒来。 姜七七也不叫他,自己埋头数钱,自己的嫁妆有三两,书生的荷包里碎银加铜钱,一共七两二钱,另有几颗金豆子,她装好了没用。这趟去镇上,她总共花了三两二钱,就还剩下七两银子和金豆子。 七两银子光用做生活费的话,够他们生活半年有余,但若想修缮房子,添置家具,改善生活环境,就还差得远。 眼看要入冬了,到时候,俩人需要添置厚衣裳,还要买床褥,柴也需要 姜七七算着想着,觉得赶紧挣钱才行,要不然入冬后,两人会过得很惨。 做什么能又快又多的挣到钱呢? 姜七七犯难了。 书生的鼾声停了,姜七七抬眼看去,书生两眼带着水汽看着她。 姜七七把所有的钱推到陆闻人面前,“书生,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 陆闻人揉揉眼睛,然后看向她,“所以?” “如果光靠这点钱,我们冬天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所以?” “所以,你会画画吗?” 陆闻人:“” 姜七七又问,“你字写得怎么样?” 陆闻人脸色微沉,“你想都不要想!” 不错,陆闻人是乡下小子,但他从小到大,一路被家里人,被书院老师夸赞中长大的。他二十年的人生中,就没受衣食的困扰。 读书人的傲骨,年轻人的自尊,他一样不少。 如今虽然是一朝逢难,他也不会愿意做出去卖字画的事。 姜七七见他一副绝不屈从的坚贞模样,倒也没再提,“那怎么办呢?需要挣钱啊。” “等我伤好了,自然会去赚。”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早做打算,真坐吃山空了,我们一起喝西北风去吗?”姜七七给陆闻人的荷包里装了点碎银递给他,剩下的全部收到自己荷包里去了。
第11页 陆闻人大打开一看,里面是二两银子,他看向她。今日给她荷包的意思是让她买药用啊?不是说让她管帐! 姜七七便解释道,“这二两个你拿着,以防你有需要的地方。剩下的我拿着,用做日常花用。” “你能算清楚数目吗?” 姜七七看向他,“等你挣回超出我算术范围内的钱再来说这话。” 这时代,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上到皇家贵胄家的公主,达官贵人家的千金,下到平民百姓家的女儿,都是不读书的。 有的女性一辈子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术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算术不会,算钱还是会的。官方的学不了,民间自有学习和传授的办法。姜家是姜母在管帐,姜七七跟在母亲身边,从小看母亲算各种帐,算钱的还是会的。 因此,姜七七在陆闻人面前表现出会算术也没什么。 陆闻人被她一句话呛得不上不下,扭过头去兀自生气。 姜七七嘴角微勾,轻笑一声,然后去抖开被子,准备上床睡觉。 陆闻人原本被她那意味不明的轻笑激得有些生气,等见她往床边走去,耳后又红了一片,他扭过头去,耳朵却支着,听着身后的动静。 姜七七躺进最里边,空出外边的位置,“书生,你打算在桌边坐一宿吗?” 陆闻人瞪她一眼,吹了蜡烛,过了会儿,黑暗中传来咕噜噜的轮椅转动声。 很快,她就感觉身侧的位置凹了下去。姜七七无声的笑了下,翻过身子,侧对书生闭上眼。 第7章 不舒服 姜七七醒得很早,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个不熟悉的人,她一宿没睡踏实。 第一声公鸡打鸣的时候,她就醒来了,闭着眼睛思索着应该怎么赚钱。 种地这条是行不通的,首先书生就没地,想种都没地方种。就算有地,他们俩人都没种地经验,侍弄不好庄稼就还是没用。退一万步,俩人真种出什么了,等地里的作物长出来,她和书生估计早就饿死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她就起身了,轻手轻脚的避开书生,轻轻一跃,跳到地上,去了院子里。 她来到井边,手掌翻动,井里的水微微泛起潋滟,慢慢出现小小的漩涡,接着那水像被吸引了一般,呈水柱样缓缓上升。 就在水柱要高出井面的时候,她手掌握拳收回,那水柱像失了引力,一下跌回井里去了。 丧尸横行的末世,人类也激发出各种各样的异能。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姜七七就测试过自己是否还有异能,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她还以为自己的异能消失了。 昨天,她心念一动,那杨秧就摔了,她便隐隐有异能回来的感觉。现在猜想成真,姜七七嘴角微翘。 没有异能没关系,但是异能回来了,姜七七也很高兴,这代表,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机率又高了许多。 她还有余力,本可以轻松将井里的水引出来,清理干净,但她没这么做。 一是她习惯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张底牌,这样任何时候都有退路。二她相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用的异能越多,被发现的机率越大,若是被当作异类,她不愿意做那藏在地沟里见不得阳光的老鼠。 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她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不到万不得已,她的异能不会用。说实话,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的异能这辈子都没有用得上的地方,她会安安分分,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能享受阳光,享受新鲜空气,享受美食,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她不是什么欲/望强大的女人,有这些,她就知足了。 姜七七好心情的走出院门,绕到房子后面去,昨天陆母说要把屋后的这块地给他们。 地里的麦子已经收了,留下一堆堆的麦秸,这可以留在地里腐化做养分。 她踩着田埂,转了一圈,才慢悠悠的迴转。 书生已经醒来,靠着床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七七来到他身侧,“书生,你娘说院子后面的那块地给咱们,你说她能做主吗?” 陆母虽然说她能做主,但是人老了,都希望儿女和睦。她如今跟二姐过,二姐夫看着不像是个靠谱的,拿条燻肉过来,都要唧唧歪歪损书生两句。 若是他知道陆母把好好一块地给了陆闻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呢。所以,姜七七决定还是问问书生的建议。 书生如今跟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同睡一张床,听听他的建议总没错的。 陆闻人的目光落在她的头上,那里别了一朵黄色的野花,黑色的头髮,黄色的花,虽有些俗,但不辣眼。 但陆闻人目中流露出不贊同。 姜七七抚了抚耳边别着的花,并不摘下来,“只有我们俩个人,你见了有什么关系?” 陆闻人:“”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姜七七这句话怪异的安抚了他。再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咳了下,清了清嗓子,“你若是想要菜地,去买一块。” 陆家老宅建得离村子比较远,屋前屋后都有田地,屋后那块是陆家的,但是左边也有一块好地,却荒着,没人种。 “不是我想种,是没有地的话,咱俩要活不下去了。”
第12页 陆闻人抬头看她。 姜七七道,“粮食和肉类都可以去买,但是总不能菜也要天天买?什么都买,我们这点钱可能用不到明年春天。”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姜七七看着他的腿没说话,意思很明显,他这个样子,怎么能挣钱? 陆闻人恼羞成怒,刚要说什么,陆母过来了。 她不是空手来的,背着一个大背篓。昨天她背来的那个还在这,她这是换了一个更大的。 “你们年轻人啊,刚开始过日子,这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我这能帮一点是一点。”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拿东西,“你们二姐夫不懂事,昨天让他给你们送条腊肉过来,竟原封不动给我拿回来了。” 鸡蛋、燻肉、大白菜、萝蔔,全是吃的。 姜七七看向陆闻人,见他没拒绝的意思,帮着陆母把东西都放到厨房里去了。 看起来,陆母对这个书生还是很有感情的,书生虽然表现淡淡的,但可以看出来对陆母也有感情,那为什么要分家过呢? 陆母看着焕然一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厨房,满意一笑,这孩子真是能干。 她坐在小凳子上,看姜七七归置着东西,“小七,中饭别做了啊,去家里吃。” 姜七七道,“老是麻烦你们也不好,要不,娘你别回去了,在家里吃,到时候,把二姐他们叫过来,在这里吃,热闹热闹,也给家里添点生气。” 陆闻人此时也道,“在家里吃,省得来回折腾。” 陆母便答应了,“那行,正好尝尝小七的厨艺。” 姜七七笑道,“嗯。” 原本姜七七还有些牴触那个杨秧也会来,但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他没来。二姐解释说,他去邻人家帮忙,就在人家家里吃,不回来了。 二姐家已经有两个闺女了,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看着很是可爱。 一个躲在外婆身后,小的那个拽着他娘的裙子,支出个头来怯生生的看着。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见,姜七七掏出两个红包,一个给了一个。 陆闻人看她一眼,这红包原本是新娘子第二天见到婆家人的时候,要给小孩子发的。但,因为陆家没有第二天奉茶的环节,所以,姜七七准备的红包一直没能发出去。 见她神色如常,才别开眼去。 她怎么没问问,为什么没让她奉茶?她家里给准备了红包,肯定是知道第二天要奉茶的。 她什么也没问,是不是意味着她一点都不在意? 是了,洞房花烛夜,她就说了她看不上自己的。 那时候听着只有愠怒,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淡淡的不舒服。 陆闻人很快将那点不舒服抛诸脑后,她看不上他,难道他就看得上她了吗? 不过是搭伙过日子,跟谁都一样。 转眼到回门日子,因为陆闻人走路不方便,陆母就托人去姜家报信,等他腿伤好点再去。 传话过去的第二天,姜齐就带了一堆东西上门来了。 他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姜七七在铲院墙边的泥堆。姜齐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见她将鼻尖出了层细汗,想来是干了好一会儿了。 他家中也忙,想着过来看看她就回去下地,是以天蒙蒙亮就出发了。他脚程快,到这的时候,天刚大亮。 一大早就干得满头是汗,也不知道她什么时辰起来的,又干了多久。在家中,她可是要睡到日上三竿,娘去叫才能叫醒的。他默默的站着看了会儿,心里发酸。 姜七七抬起头来,看见了他,姜齐才迈步走向她,“你这是在干什么?” 姜七七抹去额上的汗,笑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娘不放心,我过来看看你。”姜齐环视了四周,看那院墙裂得跟蜘蛛网似的,眉头皱得死紧,“这是做什么?” “把这土铲松些,和水补墙。” “这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干的吗?”姜齐捏着铲柄,“家里就你一个人?” “没呢,秀才在厨房烧水。”姜七七道,“大哥,快去屋里坐,站着不好说话。” 一面沖厨房叫人,“书生,我大哥来了。” 姜齐听到她的称唿,喊住她,低声嘱咐道,“有你这么称唿丈夫的吗?” 姜七七摆摆手,“没事,他不在意。” 姜齐道,“不在意,你也不能这么叫。回头让人听见了,还以为咱家没教好你。” “哥,我知道了。”姜七七随口应道,但显然是没真的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第8章 疑惑 姜齐还待说她几句,就见厨房里出来一个人,只得咽下没说出来的话。 坐着轮椅的陆闻人看向他,“大哥来了?” “嗯。”姜齐目光落在他脸上,书生过于苍白的脸上留了几条黑色的印记,像是生火的时候,手上沾到的黑灰不小心抹到脸上了。 他刚想提醒,就听自家妹子直言道,“书生,你脸上脏了,擦一擦。” 陆闻人脸一红,慌忙低下头抬手去擦。 他们读书人最是讲究衣冠整齐,如今见到大舅子倒是出丑了。慌乱之下也没注意到自己手上沾了灰,越擦越脏。
第13页 姜七七看不过眼,抬手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她动作太突然,陆闻人没防备,被擦了个正着。 等她擦完,陆闻人一副被轻薄的惊恐模样,一边仰着头往后撤,一边拿眼看站在一旁的大舅子,脸由原来的薄红变成了赤红。 姜齐也有些尴尬,他这个妹子越大越不讲究,又不好当着新婚丈夫的面训自家妹子,便抬头望天,佯装没发现。 两个大男人都处于一种怪异的气氛中,唯一不觉得尴尬的姜七七发现了书生脸上不正常的红色,有些兴味的笑笑,颇像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 她那个笑正好被陆闻人的看到,立即恼羞成怒,碍于姜大哥在场,不好发作,只瞪她一眼,以示警告之后转而招唿姜齐,“大哥,原本昨日该和七七一道回门,只我身子抱恙,不便行动,只得做罢,劳你们担心了。” 姜齐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家妹子在院子里干活,还以为陆闻人这小子躲在屋里睡大头觉,正窝火呢。没想人家是真的腿上有伤,也努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现在又对他客客气气的,心中的气也就完全消散了,他语气微缓,“不碍事,事出有因,可以理解。” 书生看个火也能把自己弄成花脸,还不如他家的大丫头,想来他以往是只读书不曾干过这些,如今能看火也算是进步了。 姜齐想的其实很简单,他不求这个书生能做得多好,能做多少伙,只要不是他妹子一个人干活,他就没意见。 陆闻人点点头,请他去屋里坐。 姜齐拒绝道,“不了,家里还有事,我这就回去就了。” 然后交代自家妹子,“小七,这墙你先放着。等明日,大哥带人来补。” 姜七七也知道家里忙,忙道,“大哥,家里大小事都指望着你,你也不得空。我们俩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慢慢补的。” 姜齐摆摆手,“补墙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做的吗?家里的事情,耽搁一天不碍事。你只管放着,明天我带人来补墙。” 说罢,他将带来的东西一併搬进厨房。姜七七想要留他吃午饭,也没能留住。 夫妻二人将人送走后,姜七七打开袋子,里面装的全是吃的,鸭梨、细粮、猪油、还有几条燻肉。 姜七七点着点着,心里微微发酸。 姜齐说话算数,第二天一早,就带了兄弟几个,还各自带了工具,来给姜七七家补墙。 他们来了也不废话,直接动手干活。姜七七要帮忙,也被姜齐赶走,说这不是女儿家干的活。她没办法,便去了厨房,准备给他们做早饭。 她刚烧上火,就觉得光线一暗,抬头看去,姜齐站在厨房门口,“大哥,是需要什么吗?” 姜齐声音有点沉,“小七,别做了,哥哥们可以回家去吃。” 他这个妹子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只是给母亲给她的几个嫂子打打下手,看看火,什么时候自己动手做过饭? 这个厨房,他看了一圈,干净是干净,却没几样食材,小七却忙里忙外的要张罗饭食,他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姜七七手上动作不停,“就随便做点,哥哥们一大早过来,我可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帮我干活。” 姜齐站了会儿又道,“要不然,换你五哥来?” 五哥以前在镇上馆子里待过几年,学了几道菜,做菜做得好,但他很少在家下厨。 姜七七笑着道,“大哥,你啊,就别担心了。我好歹看娘做了十几年的饭了,哪能不会做呢?你看那书生,这几天都吃我做的饭,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姜齐嘶了一声,看陆闻人在院子里跟老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应该是没听到这边的对话,才放心的瞪她,“还叫书生?” 姜七七缩缩脖子,“一时忘了。” “下次再让我听到,看我不收拾你。回头叫习惯了让娘知道,才有你苦头吃。”姜齐恐吓她几句,然后嘆了嘆气,“也好,你如今已经嫁人了,是该学着做菜,慢慢来。” 小时候,洗衣做饭的活都是娘做,等她大点了,就是她几个嫂子做,小七就没做过什么家务。他觉得家里这般溺爱不好,看不惯就会说她。有一回多说了两句,她就顶嘴说她以后要嫁的是秀才郎,有人伺候,才不会跟嫂子们一样干这些粗活。那次他气狠了,打了她一巴掌。那之后,这个妹妹见到他就跟老鼠见猫一样,如今对他却生了许多亲切,他心下也觉得熨帖。 姜齐刚走,书生就推着轮椅进来了。 姜七七问,“怎么进来了?” 不是留他在那边跟哥哥们说说话吗? 陆闻人默默去了灶台边看火。“大哥说有事会叫我,让我来帮你。” 陆闻人看不上她归看不上,改口改得很自然,对她几个哥哥态度也很好,这点,姜七七还是满意的。 她对他家人好,他对她家人一样,如此,两人才能和谐相处。 姜七七点点,“好。” 姜乐从井里打上一桶水,吸了吸鼻子,眼睛不住往厨房里瞄。 姜齐催促道,“老六,发什么愣啊?这都等着你呢,赶紧抬水过来。” 姜乐咕咚咽了口口水,提起水桶往泥堆里倒水,“大哥,你说小妹在做饭?她做的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第14页 姜齐瞪他一眼,“干活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说到吃的就两眼冒光。” 姜乐嘿嘿一笑,并不把大哥的话放进心里。 姜良倒是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感受了会儿道,“应该是粥,还有面饼。” 姜乐眼睛一亮,“五哥你这鼻子神了,这都能闻出来,快闻闻,还有什么?” 粥味和面饼他都吃过,也知道味道是什么样的,远远没有现在他闻到的那么香。 姜良正要再闻闻,姜齐咳了声,“有什么,一会儿小七会端出来,着什么急?” 姜乐撇撇嘴,又往厨房里看了眼,他是极想就这么去厨房里看看的,但刚才陆闻人进去了。他这时候进去,有些担心陆闻人对他家的印象不好。 他倒是没什么,就怕陆闻人因为不喜欢他们,顺带也不喜了自家小妹。来的路上大哥都三令五申,不准他们给小妹惹麻烦,安安分分的干完活就回去。 时间在姜乐的煎熬中一点点过去,终于看到小妹从厨房里出来了,端着一大盆粥喊道,“哥,洗洗手,吃饭了。” 姜乐这时埋头干活,一点也看不出方才急切的模样,等那陆闻人也出来,大哥招唿他去洗手之后,他才矜持的过来。 桌上放的是米粥和面饼,都拿大盘装着,米粥粘稠,金黄色的面饼点缀着绿色的葱花,看着就很诱人。姜乐趁人不注意,悄悄咽了咽口水,目光炯炯的等着开饭。 陆闻人刚招唿几人坐下,姜七七又端来一盘蒸燻肉加酸菜。 姜齐接过盘子,不贊同道,“也不是外人,做这么多不是浪费吗?” 姜七七见陆闻人身旁空着,自然落座,“不是外人,我才敢掌厨啊。快吃,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她坐在自己身侧,说话时带动的空气似乎就吹在耳边,热热的,陆闻人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姜乐尝了一口鸡蛋饼,眼睛都眯起来了,直点头,“好吃,好吃。” 姜齐瞪他一眼,“嘴里的咽下去再说话。” 姜乐瞅了陆闻人一眼,见他也在吃,没功夫看这边,便笑呵呵的低下头,接着吃自己的面饼去了。 姜家就是普通的人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不说话反而觉得生疏清冷。姜齐见两个弟弟忙着吃,都没空说话了,只得自己克制下,缓缓道,“剩下的没多少了,吃过饭再干一阵,晌午之前应该就能做完。” “嗯。”陆闻人点点头,“不着急,可以慢慢做。” 姜七七看他一眼,这书生原来还会说客气话啊。 姜齐知道读书人的规矩多,这才对两个弟弟三令五申,要他们守着规矩,但现在看来,陆闻人也不像是刻板迂腐的人,他就稍稍放下心来。 他们是地里抛食的,对上读书人,不管他是有钱还是没钱的,总归觉得短人一头。现在看来,陆闻人穷是穷了点,脾气应当不差。小妹跟着他,也不至于受欺负,他也就放心了。 姜齐带着两个弟弟,几个时辰就把墙补完了。一干完,他们立即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任由姜七七怎么挽留都不肯留下吃中饭。 剩下书生和她,也没再做饭,把早上剩下的热了热就应付过去了。 吃过饭,陆闻人就回屋去了,姜七七估摸着他是要去睡午觉。她睡不着,便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看,心里做着各种规划。 在末世的时候,她的愿望就是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最好附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吃的,不拘是蔬菜还是水果,只要是吃的都成。不用出院子,不用与人接触,她就能解决温饱。 现在有好几间房,还有那么大一个院子,院子里还有口井,虽然还附赠一个病歪歪的书生,但是姜七七也很满足了。 她现在浑身充满了干劲,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想法。光是想到自己正在想如何装扮眼前的小屋小院,心中就充满了幸福。 想要种的东西太多了,姜七七一时拿不定主意。她的目光落在土墙上,突然想到可以在上面种上花。瓜果蔬菜的种子苗子不好找,野花儿还是有的。想到前几天在路上见的花儿,她拿了锄头出门去了。 “哐当” 院门关上的声音传来,陆闻人推着轮椅,从窗户那往外看,一个人也没。他抿了抿嘴,这人出门不会打声招唿吗? 算了,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恩爱夫妻,她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她不说自己去哪儿,以后自己也不打招唿就是了。 这么想着,陆闻人目光落在自己腿上,嗯,暂时,他还哪儿都去不了。 等姜七七挖了几株花回来的时候,发现院门大敞,书生屋里有谈话声传出来。 “真的娶妻后悔” “算了折腾” 里面的人没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尽管姜七七站在院子里,还是隐约能听到几个词。 她也没兴趣去看看是什么人来找书生了,自己打水上来洗手。 姜家几个哥哥都很能干,一上午的功夫,不仅把墙都补上了,连水井都清理了,现在可以用了。 里面的谈话似乎并不顺利,很快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走出来,跟陆闻人差不多的年纪,面容俊朗,脸色不大好看。 这位面容俊朗的书生看了她一眼,着重看了下她沾了泥的裙摆,又打量了一下刚刚补上的旧墙,眼中的嫌弃一点都不掩饰。
第15页 姜七七只是看了眼,没说话。 那俊朗书生似乎很不满意姜七七的态度,冷哼了一声。 姜七七还是没理,埋头洗手。 陆闻人推着轮椅出来,“你还不走?” 俊朗书生一气,大声道,“嫌我碍事是吗?我这就走,这就走!” 经过姜七七身边的时候,又重重哼了一声。姜七七抬头,只看到他远去的背影。 这人有病吗?她又没惹到他,沖她哼什么? 陆闻人见她脚上的泥,也知道她这是去地里了。他摇摇头,这个女人对地的执着还真是超出想像。也罢,农家人总归是对地有感情的。 姜七七问,“这谁啊?” 陆闻人不愿意多答,“一个友人。” 姜七七点点头,不再多问。但她决定,若是下次再见到这人,就教教他不要随便人哼哼。 陆闻人见她不多问,也没立即回屋,坐在屋檐下,看她找了几个破陶罐,往里面填了些土,栽进去几株花。这些花根部还带着土,想来这就是这女人出去一趟的收穫。 陆闻人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心想她不累吗? 从早上睁眼一直忙到现在,不见她脸上有半分乏意,两眼亮晶晶的,对待那不值钱的,随处可以见的野花像对待什么价值万千的名品。 她或许也有烦恼,就是愁没地,没生活来源,但她只愁一会儿,不会烦恼很久。 昨晚还在算银子,一个月吃多少米在两人目前的承受范围内。今天她几个哥哥过来帮忙,她做菜的时候,一点没犹豫,鸡蛋饼用了一半的鸡蛋,蒸燻肉割了半条燻肉,一顿吃了,也不见她心疼。 由此可见,她嘴上挂着的愁吃喝也不是真的愁。 那么,这世上有让她真正发愁的东西吗?陆闻人看不到,至少现在看不到。 姜七七弄完见书生看着这边,以为他也感兴趣,便沖他喊道,“书生,你瞧瞧,这么在墙角放上几株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隐士的意思?” 陆闻人回神,转动轮椅回屋去了,她懂什么隐士啊? 第9章 中秋节 天气渐凉,中秋节也到了。 一大早,陆闻人还睡得迷迷煳煳的,就被她吵醒,“今天中秋节,要吃月饼。我不怎么会做月饼,我先去厨房,等我鼓捣出来,再喊你来生火。” 陆闻人看着女人兴沖沖的进了厨房,翻出本书,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如果有需要的话,她会很不客气的喊他。 书已经翻了快一半,陆闻人侧耳听了听,没听到她喊人的声音,应该是还没鼓捣出月饼怎么做。 陆闻人又翻了几页,然后啪一下合上书,穿鞋去了厨房。 进去就见姜七七揉着一团面,一会儿搓圆,一会儿搓扁。 听到轮椅声,她转过头来,脸上没窘迫之类的情绪,只是很平常的问了句,“饿了吗?” 陆闻人摇摇头,“不饿,你想出来怎么做了吗?” “没。”姜七七是没辙了,她歪过头,问陆闻人,“书生,你知道怎么做吗?” 陆闻人看着她,“你说呢?” 姜七七自己也觉得自己问的是句废话,她吹吹脸边一缕垂下的头髮,“书生,生火。” 陆闻人便推着轮椅去了灶前。 半个时辰后,两人的月饼出炉了,除了样子圆点,没有葱花外,陆闻人看不出这和前几天吃的鸡蛋葱花饼有什么区别。 姜七七却很满意,“月饼嘛,圆圆的饼,就是月饼。” 陆闻人:“” 他信了。 午后,两人去了陆母那。姜七七还是第一次见陆家的新房子,青砖大瓦,二进的房子,很是气派。 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姜七七去厨房帮忙,陆闻人则是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小丫头玩耍。 陆欣是个娴静温柔的女人,话不多,陆母在的时候,她几乎不怎么说话。 陆母出去餵猪了,厨房里就剩下她们俩人。陆欣似乎犹豫了会儿,才有些腼腆的道,“弟妹,在家里还住得惯吗?” 姜七七点点头,“住得惯的。” 陆欣浅浅笑开,“住得惯就好,大姐以前出嫁回家的时候,说最初几天会有些难熬。你别拘谨,拿这里当自己家就成。有什么事不好跟三弟说的,可以来找我或者找娘都行。” 姜七七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二姐。” “应该的。”陆欣低着头也笑,“大姐见到你,也会喜欢你的。” 三个女人一起动手,晚餐很快准备好了。那个去友人家串门的杨秧也回来了,他却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个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搀着杨秧。 杨秧似乎喝了些酒,脚步不稳,踉踉跄跄的,那个搀扶他的个子不高,扶着他也是摇摇晃晃的。 杨秧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下,狼狈的稳住身形,他一把推开那搀着他的人。 一脚踹在门槛上,骂骂咧咧的,“一个破门槛,还敢绊我?我让你绊我,我让你绊我。” 踹完骂完,他似乎还不解气,左右四顾,“爷的砍柴刀在哪儿?等爷拿到砍柴刀,不把这破门槛砍了。敢绊我?敢绊我”
第16页 外面的动静吓到了两个小丫头,方才还追闹嘻戏的两个小姑娘顿时寒蝉若噤。似乎她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小的那个憋着嘴,要哭不哭的扑进母亲的怀里。大的那个抱着陆母的腿,不敢探头出来看。 陆欣紧紧抱着小女儿,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从女儿身上汲取力量。 陆闻人神色一冷,推着轮椅来到院子里,那扶他的人像是见到了救星,大喜道,“陆秀才,你家姐夫我给送回来了。他心情不好,喝了些酒,你们拦着点,别让他伤到自己了。我家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那人说罢也顾不上看热闹,一熘烟跑出去没影了。 杨秧还在找他的柴刀,但没人理他。 姜七七见那柴刀就挂在门后,杨秧几次经过,似乎都没看到,完美错过了。她看了眼站了出来但一言不发的书生,恍然大悟。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始终“找不到”柴刀的杨秧将目光放到屋里的人身上,“哟,三儿来了?和你媳妇来的?” 陆闻人盯着他,“疯够了吗?够了就吃饭。” 杨秧目光躲闪了下,很快又开始胡言乱语,这回却是错开陆闻人对陆欣发难,“媳妇儿,我柴刀你放哪儿了?找我的柴刀来,我今儿非要把这破门槛砍了。” 陆欣放下孩子,过来扶他,“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屋歇着。” 杨秧推开她,“不要你扶,找我的柴刀来。” 陆欣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低声求他,“别闹了,今天是中秋,你别闹了,大家一起吃个安生饭好吗?” 杨秧嘴里含煳不清道,“什么中秋不中秋的,我不管。你是没听到吗?耳朵聋了?我就要我的柴刀,给我找来。你生不出儿子就算了,连个柴刀也不知道收到哪儿去了吗?” 姜七七眉头一皱,看向陆欣,见她脸上的血色退去,唯唯诺诺的站着。 陆闻人的轮椅又往前了几步,冷声道,“杨秧,瞎了眼的是你!柴刀在门后挂着,自己去拿。” “陆闻人,你!好你个陆闻人,如今你吃我的,穿我的,还敢这么说我?”杨秧气得手哆嗦。 “你说错了,是你这个上门女婿吃我二姐的,用我二姐的。”陆闻人丝毫不让,字字句句都戳那杨秧的痛脚,“生不出儿子的也是你,吃软饭还窝里横的是你!” 果然,杨秧很快跳脚了,但他似乎知道自己说不过陆闻人,转而沖陆欣吼道,“陆欣,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宝贝弟弟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一早就看出来,你们全家都瞧不起我。” “别闹了。”陆欣连忙摇头,“你知道三弟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啊?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杨秧面目狰狞的靠近陆欣,要她给个说法。 “哐当” 杨秧眼前有什么东西掉落,他使劲眨了眨眼,看清楚他面前的是一把柴刀。刚刚这柴刀是擦着他的胸前,经过跨部,掉下来的。若是他再往前一点,那柴刀可就见血了! 他的血一下冷下来,浑身出了层冷汗水,两股战战,后怕不已。 好半晌,杨秧回过神来,看向柴刀来的方向,那里,站着陆闻人的那个新媳妇。见他看过去,那女人神情淡淡的道,“你找的柴刀。” “轰”刚刚冷却的火气一下窜上来,杨秧捡起柴刀就要往门那边沖。 陆欣怕他真的砍掉门槛,上前去拦他,杨秧原本动作还有些慢,有人上去拦他,他就来劲了,两人瞬间拉扯在一起。 那柴刀还拿在杨秧手上,一不小心就会伤到陆欣,陆闻人喝道,“杨秧!” 若是平时,杨秧也就住手了,但今日他酒精上头,方才又经过陆闻人的几番刺激,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 两个孩子见父母打起来,哭闹起来,陆母一边拉住两孩子,一边让陆欣放手,由着他去。 一片混乱中,姜七七缓缓上前,捏住杨秧拿柴刀的手,往后一拧,立马就有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陆欣僵立在原地,看看姜七七,又看看杨秧,似乎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两个孩子挣脱陆母,扑进陆欣的怀中。 陆闻人也是一愣,撑在轮椅上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 杨秧的惨嚎还在继续,姜七七面色沉着,“喝了几杯酒,就装疯卖傻回来欺负妻女?你还真是厉害。” 杨秧说不上话来,只是一个劲的喊疼。陆欣首先就心疼了,“弟妹” 姜七七看向她,方才的拉扯中,她的髮髻乱了,眼中还有未散的惊恐。 陆欣突然有些怕她,她抱紧怀里孩子,“放开他。” 姜七七目光一转,看向眼中还含着泪珠的两个小姑娘,想到自己控制住的这个人是她们的父亲,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他放开了。 杨秧得了自由,就往地上栽去,陆欣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孩子他爹,孩子他爹” 姜七七见他虽紧闭着眼,眼珠子却动个不停,便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估计是自己也嫌丢人,干脆装晕了过去。 见陆欣焦急的样子,她还是道,“没事,这是醉倒了。”
第17页 陆欣这才放下心来。 但人这么放在院子里,肯定是不行的。陆欣缓过来,想扶他去屋里睡。 陆闻人这时候说话了,“二姐,别动他,他喝了酒,身上全是热气,现在搬动他容易出事,就放在院子里散散热对他好。” 胡说八道。 姜七七看了眼书生,明明是胡说八道,他脸上还冷冷清清,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书生平时不言不语的,一说话就能气死人。 姜七七可看见他的话刚说完,地上躺着的那位,胸腔的起伏都快了几分。 陆欣却信以为真,看向陆闻人,“真的?” “嗯,京城的大夫说的。”陆闻人点点头。 他这么说,陆欣也就信了,京城的大夫总不会骗人。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于是方才还威风凛凛大吵大闹的杨秧就被遗忘在院子里了。 本来一个好好的中秋节,被杨秧一闹,完全没了团圆的欢快气氛。 陆欣一面觉得留孩子他爹一个人躺在院子里,她们在屋里吃饭不好。一面又觉得让三弟和弟妹饿着肚子等也不好。 左右为难之下,她想出个办法,“娘,你带孩子们和三弟三弟妹先吃饭。我在这守着孩子他爹,等他酒醒了一块吃。” 陆闻人凉凉的道,“还是一起吃,杨秧昏睡不醒,你守在这,跟守死人一样。” 姜七七差点乐出来,压下笑意,往那一动不动的杨秧那看去,胸腔动得更厉害了,这傢伙估计都吐半升血了。 “三儿,好好一个节日,瞎说什么呢?”陆母嘶着气道,自己再去看二丫头那,怎么看都像是守死人,她摇摇头,甩去这奇怪的念头,“二丫头,你也别在这守着了,先去吃饭,孩子们都饿了,给杨秧留一份就是。” 几番劝说,陆欣终于答应先去吃饭。因为记挂着杨秧,她囫囵吃了几口就出去了。 姜七七顺着她的身影看过去,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杨秧应该是自己爬起来回屋了。 过了会儿,杨欣去厨房端了给杨秧留的饭菜去了屋里。 杨欣忙着照顾那喝醉的人,姜七七两人便也没久留,吃过饭就回去了。 姜七七在陆闻人身后,帮他推着轮椅,两人迎着夕阳回家。 走到一半,陆闻人道,“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 姜七七知道他说的是刚才自己上前夺柴刀的事,便解释道,“拉扯中,二姐挨他好几下了。” 正巧书生的轮椅前挡着一块石子,正常人应该是拿开石头再过,或者是绕开石子过去,但姜七七不,她手下一使力,直接碾着石头过去了。 小小的感受了一把腾空感的陆闻人:“” 姜七七看着细胳膊小腿的,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陆闻人强行把思绪拉回来,“他手里拿着柴刀,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姜七七推着他,有意加快速度,“他伤不到我。” 陆闻人知道这是她在展现自己的能耐,他扶额摇摇头,“他不敢真动手。” “为什么?” “我和县令爷认识。” “哦。”姜七七点点头,算知道那杨秧明明长了张家暴脸,却在书生三番五次的刺激他之下,还没动手的原因。 那杨秧就连发脾气,都得借醉酒的名头。 过了会儿,陆闻人又说了,“这次做得好,但不鼓励你下次接着这么做。” 姜七七道,“嗯,我会看着办。” 这书生嘴炮技能是点满了,就是武力不行。她嘴炮不行,但武力还行。比起嘴炮,她更愿意在**上给与打击。 嘴上吵赢了就只是吵赢,刚才她拧那一下,可是实实在在给杨秧疼痛了,她觉得这样更过瘾。 陆闻人试图循循引导,“刚才没有外人在还好。你一个新媳妇上去拉架还好说,冲上去就制服姐夫的,会被人说闲话的。” 姜七七满不在乎,“要是有外人在,杨秧就该羞死了。先是醉酒欺负吓唬妻儿,后面还打不过一个弱女子。” 陆闻人一噎,冷哼,“不识好人心。” 姜七七没反驳,但很快陆闻人就觉得自己的轮椅颠簸几下。他闭了闭眼,“刚才那招谁教你的?” 姜七七很坦然的道,“没人教,就是力气大。” 陆闻人不置可否。 到家的时候,正好日落。 天生力气大的姜七七放陆闻人在院子里坐着,自己搬了张桌子出来,又脚步轻快的去拿了张椅子和那盘充做月饼的鸡蛋饼出来。 陆闻人便知道,她这是要赏月了。 以前的同窗,中秋的时候,都要相邀去赏月,陆闻人去过一次,被蚊子咬了满身的包之后,之后就再也没参加过了。 那月亮月月有,什么时候看都成,非要中秋这天坐在外边餵蚊子看吗? 他对赏月没兴趣,自己推着轮椅就要回屋。 姜七七叫住他,“书生,你不赏月吗?” 陆闻人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 他不来,姜七七也不勉强,自己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陆闻人进屋,刚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没喝两口,就听到有人跟着进屋了。
第18页 他静静的喝着水,以为她是被蚊子咬了,屈服了。没成想那人进来,从他面前经过,拿了件衣服又很快出去了。 陆闻人默默坐了会儿,始终不见她进来,他放下杯子,来到窗边一看,就见姜七七头上裹件衣服,仰头望着天。 一动不动的,很像闹鬼。若不是他做了心理准备,一定会被吓到。 陆闻人抬头看天上,那一轮月亮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准备关窗睡觉了,不经意看过去,就见拿衣服下面,头的部位小小的动着。 陆闻人屏住气等了一会儿,衣服下生出一只手,拿了块饼又很快收回去了。这是怕蚊子咬所以盖上了衣服,然后拿了月饼在衣服下吃。 陆闻人一时有些无语,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他摇摇头,关上窗就去睡觉了。梦里,有一个头上盖着大红衣服,衣服下的嘴不停吃东西的女鬼一直在追他。 第10章 吊坠 姜七七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才算将院子里规整完毕,也想好了哪一块种什么。 陆闻人对她完全是“放养”状态,不干涉不帮忙,每天吃完饭就坐在窗前看书。 偶尔他会推轮椅出来,看姜七七在院子里松土,还将地面分成小块小块。 她甚至抱了些麦秸,搭了个小小的鸡窝,看着还有模有样的。 这女人好像无所不能,哦,不,她至少不会做月饼,真正的月饼。 虽然他承认那鸡蛋饼味道不错,甚至比真正的月饼好吃,但那毕竟不是真的。 这天午饭时,姜七七问,“书生,我去趟镇上,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陆闻人正喝汤,他慢慢咽下,擦擦嘴,“去,我没什么需要的。” 姜七七打量他,“真没什么需要的?” 陆闻人有些奇怪,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摸清楚这女人的性格。这女人不是什么会多话的人,正常情况下,他说没需要,她应该点点头就吃自己的饭,绝对不会多此一问。 他疑惑的看向她,姜七七视线落在他脸上,“书生,你,你是不是很久没用牙粉了?” 陆闻人喝汤的动作一顿,又听那女人幽幽说道,“有些人表面光鲜,其实在家里口都不漱。” “噗——” - 这趟去镇上,姜七七是与陆欣一起。 走着走着,姜七七突然轻笑出声。 陆欣好奇地看向她,“弟妹,可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弟妹性格很好,就是很少笑,今天竟走着路笑出来了,是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姜七七摇摇头。总不能说想起你弟弟窘迫的样子了? 这书生身上有许多的毛病,说的话有时候她也不爱听,但偶尔逗逗他,看他反应过激、面红耳赤偏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年轻人总是许多秘密,陆欣揶揄的看了她一眼,转而笑问道,“你打算买些什么?” 姜七七道,“想买些菜籽。” 陆欣问,“你想要什么菜籽?” 姜七七道,“还没想要买什么呢,刚把院子收拾出来,打算在院子里种点菜。” “在院子里种啊?” “嗯。” “也好,那院子也宽敞。菜籽就不用买了,家里就有,回来我就给你拿,别花这冤枉钱了。要是你早点说要,上次来家里就可以带回去的。你啊,前几天才跟你说,有事啊就找我和娘,闷着做什么?” “嗯,如此多谢二姐了。”姜七七点点头。 陆欣佯怒,“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姜七七问,“二姐准备买点什么?” 陆欣没回答,她脸上泛红,手抚上肚子,看向姜七七。 姜七七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肚子,“二姐,你有喜了?” 陆欣脸上浮现一抹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三个多月了。” 姜七七看着她的肚子,陆欣身材纤瘦,又穿得厚,竟一点也看不出有身孕了。 “之前胎还没坐稳,就没告诉你们。”她有些抱歉的道。 姜七七道,“我知道的,小心点总是好的。 陆欣笑了会儿,似想到什么,脸色慢慢暗淡下去,她轻轻嘆了声气,“也不知道是个闺女还是儿子。” 杨秧借着醉酒,明里暗里的说她生不出儿子。连续生了两个女儿,想来她有些担心第三胎也是个女儿。 姜七七站定,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不用担心,生下来就知道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二姐的骨肉,一定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都是我骨肉”陆欣喃喃重复。 这样的话,从来没人跟她说过。 孩子他爹虽然不大喜欢两个女儿,对她却还不错。只是这种好只在他清醒的时候,他喝了醉就像变了个人,总会说些伤她心的话。 婆家她只是逢年过节去一趟,孩子爷爷奶奶对两个女儿从来没什么好脸色,连带着那边的大人小孩都对自己和两个女儿不友好。 她深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但又深受煎熬。 如今姜七七一句话,竟让她有如梦初醒之感。
第19页 “嗯!都是我的骨肉。”陆欣点点头,“是儿子我高兴,是女儿我也不嫌弃。” 一句话说完,她脸上的茫然缓缓退却。似乎这句话就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力量。 她将手放在肚子上,“我这趟去镇上,就是想扯些布,给孩子做几身衣裳,趁现在身子不重的时候,做好准备,过几个月身子重了,我就不便出门了。” 姜七七点点头。 到了镇上,两人也不着急,慢慢的一路逛过去。 这个小镇叫做鹿镇,几里路外就有一座白鹭山,那里有个白鹭寺,据说非常灵验,许多达官贵人,都闻名而来过。 小镇就处在必经之处,往来的人多,所以商铺小贩也多,虽是个镇子,规模倒是不小。 姜七七有意护在她身侧,以防有人不小心撞到陆欣,陆欣心巧,看出她的好意,报以感激一笑。 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小贩似乎认识陆欣,连喊,“大姐,大姐,上街来了?今儿要买点什么?全是新花样,看看瞧瞧,肯定有你看得上的。” 陆欣带着姜七七站住,在他家摊子面前停下,“我随便看看。” “得嘞,你看,随便看,大姐,这全都是新花样。”小贩积极的向她展示着。 陆欣看了一旁的姜七七一眼,似是想起什么来,埋头在一堆货物里翻找起来,等她找到一个吊坠后拿起来细细的看。 小贩眼睛一亮,“大姐,你眼光可真好,这吊坠卖得好着呢。这是小子特意请庙里的大师开过光的,灵得很。小子不骗人,买了这吊坠的人,可都如愿以偿了,回来都说灵。” 陆欣问,“真的?” “千真万确,大姐常来我这买东西,骗谁我也不能骗你啊。”小贩满脸的诚恳。 陆欣看了还觉得可以,便问道,“那这个卖多少?” “不贵,一两银子。” 陆欣有些为难,“一两?这,这也太贵了。” 小贩道,“大姐,这可不贵了。大姐,你常来这买东西,我才跟你开这个价,别人来都是二两。” 陆欣咬咬唇,“少点。” 小贩看陆欣摇摆不定,看着就差一把火了,便鼓足劲道,“我这已经是最低的价了,可不能降了。大姐,我这做个生意也不容易。” “半两。”一直没说话的姜七七这时冷不丁的道。 小贩脸一拉,“这位姑娘,可没有你这样砍价的,这吊坠名匠雕刻,还请高僧开过光的。你看看,这可是上等的白玉雕的。” “半两,不卖就算了。”说罢,姜七七就要拉着陆欣走,“二姐,咱们才来,还没逛几家呢,多看几家,你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 小贩还在嘴硬,“成成成,你们去别家看,整个鹿镇谁家也没有我这么精緻的吊坠卖。” 姜七七没回头,等两人走出去几步,就听到那小贩喊道,“来来来,半两就半两,大姐,我可是亏了,都是看在你常来我这买东西的份上。” 陆欣晕晕乎乎的给了钱,走出去几步,还不敢置信的问,“半两银子就买到了?” “嗯。”姜七七点点头。 陆欣转过头去看那小贩,她们二人走出去老远了,那小贩还不忘喊着以后常来。 陆欣捏着吊坠,贊道,“弟妹,你可真厉害,一下砍了一半价钱。我在他这买过几次东西,次次不肯降价,后来都是原价买的。” 姜七七笑笑,“不是我厉害。是那小贩看出我真不想买,也不想让陆欣买,所以才会忍痛降下这么多。以后啊,你买东西付钱之前不能流露出想要的意思。” “我好像每次都藏不住心思。算了,不想这个了。”陆欣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将手中的吊坠递给姜七七,“弟妹,这个送给你的。” “送我?为什么?”姜七七没接。 这吊坠对她们来说,有些贵重了。 陆欣道,“你过门的时候,二姐也没送你什么东西,正好,今日就送你这个吊坠。” 姜七七还有些犹豫,“这” “快收着,跟二姐客气什么?”陆欣将吊坠塞进她手中。 姜七七这才收下,“谢谢二姐。” 吊坠上面雕着的是神兽,神兽背上驼着一个胖嘟嘟的童子,小孩脖子上戴着长命锁。 这,这是麒麟送子图?送她这个干什么? 见姜七七一脸疑惑,陆欣解释道,“麒麟送子,希望你和三弟早生贵子。” 姜七七:“” 她到现在跟那书生说不上几句话呢,睡觉也是一人朝一边,中间的缝隙里夜夜灌进凉风。 早生贵子?她一个人可生不了。 看着手里的东西,姜七七一阵牙疼。要是早知道陆欣是给她买的,她刚才就不会砍价,而是拉着人就走。 半两银子,可以买多少斤肉了! 陆欣看不出她的惋惜,还在说着,“我现在不方便,等孩子生下来,身子轻了,咱们也去庙里拜拜。” 姜七七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第11章 杯子 陆欣在布庄选了块蓝色的布,想来她还是期盼这胎能是个儿子。
第20页 从布庄出来,正好看见几十个人护着一台轿子从布庄前经过,路旁围着一群百姓在看热闹。 布庄老闆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热闹,他直接问路边一个摊贩,“唉,大顺,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大的排场?” 被叫大顺的人回答道,“听说是县令爷的家眷就,来进香的。” 布庄老闆道,“胡说八道,县令爷还没娶妻吗?哪儿来的家眷?” 大顺翻了个白眼,“家眷啊,县令爷没妻子,还不能有老娘?” 布庄老闆眺望着那远去的轿子,心思几转,怪不得他上心,这县令爷可还是个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呢。他家里有几个模样不错的姑娘,若是能入县令爷的眼,不是祖上积德的事? 想到此,他简单交代伙计几句,自己匆忙回家去了,他也要带家人去上香。 夏宁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然后皱了皱鼻子,“你就住这样的屋子啊?” 陆闻人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大老远的跑到这来做什么?” 夏宁食指在椅子上一抹,凑到眼前看了看,见那上面没有灰尘,才在他对面坐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陆闻人看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日头偏西,那女人应该快回来了? 想到她临走前说的话,他心里一堵。她回不回来不关他的事! 他转过头来,“你可不会那么闲。” “你在京城的事,我都听说了。”夏宁扭来扭去,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压低声音问,“那个至于吗?” 陆闻人把玩着水杯,没回答。 “你啊,在书院的时候,我就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假清高,迟早要作死自己。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几年,你就作断自己一条腿了。”夏宁看着他那碍眼的轮椅,喋喋道。虽说的是损人的话,他语气中却也有掩不住的担忧。 陆闻人眼睑低垂,“你要是专门来挖苦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的。” 这说法,陆闻人显然是不信的。 夏宁吐出一口气,“老太太来看我,听说这边的你们这的那个什么白鹭寺很灵验,要来拜拜,我陪着她来,顺道来看看你。” 陆闻人终于正眼看向他,“老夫人身体还行?” “好着呢。”夏宁看向桌上的水壶,“说得我都口干了,给我倒杯水。” 陆闻人不为所动,“你不是嫌弃这脏乱吗?别喝了,省得到时候肠胃不适了,找我要赔偿。” “我是这种人吗?快点,远来是客,给我倒杯水。”夏宁催促道。 陆闻人目光沉沉,“你我分开不过月余,是什么给了你错觉,你可以使唤我?” 夏宁哈哈两声,摸了摸鼻子,“谁使唤你了。不给我倒,我自己来。” 说罢,伸手要去拿杯子。 陆闻人目光落在桌子上,他自己用了一个杯子,桌上就只剩一个了,那个是姜七七的。 这套茶具是那女人买来的,就一个茶壶两个杯子。巴掌大的白色的陶杯子,不知道她从哪儿买来的,竟然很精緻。 那时,他问为什么不多买几个,她就说了两字:没钱。 这茶具买回来之后,还没泡过茶。因为她喜欢喝水,而且只喝什么都不加的烧开的水,每天早上起来烧一壶,连带着他也喝上了这白水。 眼看到傍晚了,那女人应该快回来了,她回来肯定要喝水的。 要是发现她的杯子被用过了 电光火石之间,陆闻人身体前倾,在夏宁拿到杯子前,迅速将杯子拿到身前放着。 夏宁:“” 空气凝滞。 半晌,他不敢置信的问,“水你都捨不得给我喝一杯?” 陆闻人将那杯子抓在手里,“小门小户,什么都要花钱。” 仔细听,他的语气很僵硬。显然,他方才的动作惊吓到的不仅仅是夏宁。陆闻人也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只是,他向来稳重,事情做了就做了,他别无选择,只能装下去了。 夏宁咆哮,“水呢?水不要钱?” “水自然是不要钱的,但是柴要钱,我身体弱,不能上山砍柴,柴都要从邻人那买。当然,你我相识一场,这点烧水柴的钱我还是捨得的,只是这杯子家里一共两杯子,我怕你粗手粗脚的,一不小心给捏碎了。” “不用杯子?不用杯子,我拿什么喝?”夏宁问。 陆闻人想起那时问过姜七七,客人来了拿什么喝茶,她说——拿碗喝。 陆闻人看着手边自己抓得紧紧的杯子,“拿碗喝。” 夏宁翻了个白眼。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傻乎乎的去厨房里找个碗来喝水,直接就拿起水壶,对着壶嘴灌水。 赶了半天的路,又说了这许久的话,他早就口干了。 直喝下大半壶,才放下水壶。 夏宁长舒一口气,拿手背抹了抹嘴,“在县衙没过一天舒心日子,到你这来,还要被你气得半死。” “怎么了?” “我以前还以为做县令很爽,其实一点都不爽。”夏宁收起纨绔的做派,脸上一片惨澹,“竟然你问了,那我就跟你说说,正好你教我一下怎么做。”
第21页 “你先说说看。” “事情是这样的” 傍晚时分,姜七七才踩着晚霞回家。 院子外边拴着两匹马,一个穿灰布上衣的少年蹲在马前面,随手扯了路边的杂草给马儿吃。 见到姜七七来了,他站起身来。 姜七七见他没说话,自己也不说话,往院门走去。 那少年伸手挡在她,“大姐,你有什么事吗?” 姜七七牙一酸,出门一趟,她不知道被多少人叫做大姐。明明她年纪不大,却因为她嫁了人,梳了妇人髮髻,年纪和她差不多的,竟都管她叫大姐。 姜七七道,“这是我家,我回家。” “原来是陆夫人,失礼了。”少年放下手,退后一步让开路,他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我家老爷在里面,他找陆先生有事要谈。夫人,你注意一下,别打扰到他们。” 姜七七点点头,刚要进去,又转过头来问,“你家老爷是谁?” 如果是上次那个沖她哼哼的人,那么打扰是一定的了,她不仅要打扰,还要教教他尊重人。 少年道,“我家老爷是县令爷。” 县令?县令爷找书生会有什么事? 第12章 做得好 夏宁红光满面的走出来,正好和姜七七迎面碰上。 他收起脸上的不正经,整了整衣襟,彬彬有礼的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陆嫂子了,见过嫂子。” 姜七七还了还礼,“见过县令大人。” 夏宁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县令?” 姜七七指指外面,“外边那个小兄弟说的。” 这位县太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穿了一身紫袍,腰间一条同色腰带,干练挺拔。 方才那少年的称唿是老爷,她还以为是个年纪稍大的人,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年轻标緻人物。人长得不错,说话也很有礼貌,姜七七不免多看了两眼。 夏宁瞪了眼正沖里面看的少年,那少年触到他的目光,竟是一点不惧,大大方方的看着两人。 夏宁竟也不生气,转而对姜七七道,“本该让陆兄好生介绍,只可惜我冒然登门造访,与嫂子错过了时间。如今天色已晚,我不便多留,来日再来郑重拜访。” 姜七七点点头,送他出门。 骏马飞驰,不过片刻,夏宁二人就到了鹿镇。夏宁跃下马,踱步来到灰衣少年面前,“季飞,本县令平日对你不薄?” 季飞右手捂住胸口,神色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夏宁循循善诱,“季飞,你这是做什么?老爷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问问你饿不饿。” 这话一出,季飞更是死死捂住胸口,像个面对流氓调戏,宁死不从的忠贞之妇。 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坚定的回答,“不,不饿,一点都不饿!” 似乎为了增减说服力,他还拍了拍肚子,“我很饱。” 夏宁搓搓手,缓缓靠近他,“你不饿,但是老爷我饿了,你借我点,等我回去——” 一个翩翩白衣公子,做出这副猥琐的样子,竟也没半分违和。像是像是做惯了这种事。 季飞连话都没听完,转头就跑。夏宁拔腿就追,眼看要追上,就见这小子嗖一下跃到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夏宁见用强不行,开始用苦肉计,“季飞,我真的饿了,你借我点钱,等我回去就还你。” 季飞问,“你的银子呢?” 他可记得出发的时候,夏宁特意回家拿了些银子。 “都给陆闻人了。”夏宁痛心疾首的控诉,“这陆闻人太不是人了,就随便给我出了个点子,就把我的银子都骗走了。他还,还不留我吃晚饭。” 季飞思索了会儿,“陆先生想出解决办法了?” “那是,要不然我能给他银子吗?”夏宁一副我不傻的样子。 季飞一跃而下,从怀里掏出个荷包,自己找了半天,找了一块最小的碎银子丢给他,“说好了,回县衙,你就还我。” 夏宁伸手接住,“一定一定,还是季飞对我最好了。哪像陆闻人那小子,心都黑透了。” 季飞没搭话,夏宁的性子他了解,自己怎么说陆先生都行,他要是也跟着没眼色的说,夏宁绝对反过来收拾他。 这一趟,他嘴上说陆先生骗他钱,依他看来,分明是县令爷自己上赶着送钱。 夏宁不知道自己这小护卫早已洞悉他的心思,乐滋滋的带着从小护卫那诓来的银子进了饭馆,大手大脚的叫了几盘菜,慢慢享用。 姜七七关上院门进屋,那书生坐在窗前看书。 青年挺直嵴背,目光落在书上,修长的手指放在书边,只留了一张白皙俊秀的侧脸。他沉浸书中,自成一个世界。 可惜,姜七七没心思欣赏这画面,她径直走过去,抬脚就在他的轮椅上轻踹了两下,“书生。” 随着她这一脚,岁月静好的美好画卷被打破,那端坐高云之上的清冷书生也一併入了凡尘。 “姜七七!” 陆闻人看向她,目中快速蓄起怒火。这个女人惯会得寸进尺,她以为自己是泥捏的吗?看来是这几日,他过于纵容,让她以为自己是软弱的性子了!
第22页 姜七七丝毫不惧他的怒火,先发制人问道,“我听得见,你喊什么?书生,你接待客人自己去堂屋接待,把人带睡房来做什么?” 陆闻人哑然,没撒出来的火气就这么堵在胸腔。 夏宁是凡事不讲究的性子,来的时候,见他在屋里,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与夏宁同窗三载,一直住的是一间屋,一时之间,他也没反应过来不对劲。 如今被姜七七一质问,他终于想起自己已婚的身份。这他的房间不再是自己独享,而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共用。让一个外男进来,确实有些不妥。 陆闻人自觉理亏,但他觉得就这么哑火,势必助长姜七七的气焰,便针锋相对道,“这么不愿意人家进屋,那你刚才怎么盯着他看了这么久?” 这话虽没明说姜七七不守妇道,但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这话背后的意思。若是寻常女子,被新婚丈夫当面这么说,估计都羞愤欲死,无颜见人了。 由此可见,姜七七说陆闻人嘴炮厉害,确也是事实。 陆闻人没在姜七七的脸上看到类似羞恼的表情,她先是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了一番他,然后说,“我还以为你在用功呢。” 不等陆闻人说什么,她接着理直气壮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长得好,我多看两眼不是很正常。” 书生无往不利的嘴炮在他的新婚妻子面前,次次落了下乘。 陆闻人一股气被堵得不上不下的,“你!一堆歪理。” 这时姜七七手放在茶壶上,转头看向陆闻人,“你刚才没拿这杯子招待人?” 陆闻人咬着牙,“没有!” “嗯,做得好,就奖励一盒牙粉。”姜七七说着真拿出一盒牙粉放桌上。 陆闻人:“”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她的夸奖! 陆闻人还在怄气,想着怎么振夫纲,他眼中挑衅了他的姜七七像是没事人一样,跟他说着一会儿要做的事。 “二姐答应给咱们一些菜籽,趁着天还没黑,我赶紧去拿,明天就可以种下了。你先去烧点水,咱们晚上还是喝粥。”姜七七说着想起什么,她从怀里掏出陆欣送的那个吊坠,拿在陆闻人眼前晃了晃,“今天二姐送我这个了,花了半两银子。” 书生的脸色几度变幻,最后扭过头去,什么也没说,跟姜七七想的差不多。 欣赏过他的“变脸”,姜七七满意的将吊坠收到怀里出门去了,她拿出这个给陆闻人看也不是单纯的想看他窘迫的样子,还有一点,姜七七觉得自己从陆闻人家人那接了礼物,有必要让他知道。 他们俩人凑合过日子,也不知道未来能走多远,这些还是彼此心里有数才好。 第13章 死鬼 姜七七刚拿到菜籽,准备撒种,当天夜里就下起了雨。 秋夜的雨淅淅沥沥,小小的雨点落在瓦片上,滴滴答答,轻易抚平人心中的焦躁。 这细细密密的雨珠儿落到地上,空气很快浸上丝丝凉寒。 半夜,姜七七就被冻醒了。前面还好,正对正墙,也灌不进冷风,就是后背一片寒凉。 先前说过,同一屋檐下的夫妻二人,虽日日睡一张床,但夜夜都是背对而睡的。 姜七七睡觉老实,入睡时什么模样,第二天醒来也是什么样,书生更是规矩得很,两人不可能出现什么睡到迷煳便滚到一处的事发生。 平日不可能滚到一处,今日睡在外侧的书生气狠了,连晚饭都只吃了两口,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比往日拉开了许多。 冷气灌进被窝,一层层渗透后背的衣裳,带走最后一丝温度。 姜七七打了个哆嗦,连忙坐起身来,那书生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也不知是醒了还是睡着。 姜七七搓了搓后背,从床脚下去,抱来喜服又找出书生那套,塞进二人之间的缝隙,确定再也灌不进风,她才又躺下了。 等稍微暖和些了,她打了个哈气,含煳说道,“书生,我们估计得买床厚被子才成了。” 她的语气很平常,没有委屈,没有伤感,陆闻人听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仔细回想两人相处的时光,没有友人的不理解和恨铁不成钢,没有亲人的小心翼翼尊敬有加,没有落井下石言语挑衅,没有怜悯惋惜。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她对他没有要求,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寻常读书人,无条件接受了他。 他每日被她使唤着做各种事,倒是没时间想那些糟心事。除了几次被她气到,大多数时候两人之间的相处是轻松自然的。 她是他聘娶的妻子,如今他却让她在这么一个秋夜里受了寒 思绪纷扰,陆闻人睫毛颤了颤,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手伸进枕头下摸索。 “哗啦”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姜七七问,“怎么了?” 陆闻人闭了闭眼,咬着牙,“没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姜七七又问。 “我自己捡。” “哦。” 陆闻人伸长了手,在床脚摸索,什么也没摸到,那东西似乎是滚到床下去了。 摸不到就算了,明天给她也是一样的。
第23页 这么想着,陆闻人缩进被子里闭上眼。下着细雨的秋夜很适合睡觉,很快,他就在一片暖意中陷入梦想。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姜七七一起床就迫不及待的跑去院子里。 地面全湿透了,她拿过铲子,翻土看了看,大约湿了两三寸的样子,这湿度还不够,不过姜七七并不担心,秋日的雨一下起来,不会那么快停的。连下个三两天,也是常有的事。等雨停了,她直接往上面撒种子就成。 姜七七满意的看着自己规整好的院子,感受着雨水落在肌肤上的沁凉感觉,心中无限欢喜,真好,一切都按着计划在进行。 等她要转身要回屋,却听到院墙外传来走路声,听声音,不是路过,而是朝着她家来的。 这么早,谁会来? 姜七七疑惑着打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穿蓑衣、头上带斗笠的人,他左手提着个袋子,右手腋下似乎也带着什么东西。 因为两只手都不得空,来人似乎有些苦恼怎么敲门。 “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姜七七赶紧让开身子,让他进来。 姜齐问,“家里都好?” “嗯,都好呢。”姜七七见他手不得空,胡乱答了声,赶紧去拿东西,“大哥,袋子给我,我帮你拿。” “也不是多重的东西,大哥背得动,上面全是水,别弄脏了手。”姜齐避开她的手,“昨儿下雨了,怕落冰雹,把梨儿打了,我们连夜摘了。这不,家里吃不完,给你们送一些来。” 姜七七一怔,没再去抢他手里的袋子,把人带向堂屋,路过睡房的时候,喊了一声,“书” 书生二字差点脱口而出,索性姜七七记性好,知道她大哥不准她这么叫。就没真的叫出声,她看了眼大哥,转而喊道,“死鬼,大哥来了,你赶紧起来。” 姜齐正上阶,听了她的话,差点没绊倒。好险稳住身子,他眉头皱得死紧,“死鬼喊谁呢?谁教你这么喊自己丈夫的?” “王婶不就这么喊王叔的吗?”姜七七推开堂屋的门,让他进来。 姜齐怒道,“王婶是王婶,你不准学她。我看你是好的学不会,坏的倒是学得快。” 姜七七很听话,“那我不以后不这么喊就是了。” 再说陆闻人,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那女人的眼皮底下去钻床底找东西,要是被她发现,还不得被嘲笑?所以,姜七七一出门去,他就迅速起身找东西。只是那伤腿拖累,所以事情进展不乐观。他忙活半天,什么也没捞到。 正满头大汗的找床底下的东西呢,就听屋外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死鬼。 “扑通” 受惊的陆闻人直接摔倒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整了整衣裳,推着轮椅去堂屋。 这边姜七七还不知道她脱口而出的一句死鬼给那书生造成多大的心里阴影面积,招唿着自家大哥,“大哥,快把东西放下,我去找干净的帕子给你擦擦脸。” 姜齐没立即坐下,而是上上下下看了看堂屋,见没一处漏雨的,才稍微放心。刚坐下,陆闻人过来了,额上还带着一层薄汗,“大哥,你来了?” 姜齐以为是他匆匆赶来的缘故,心下对这个妹夫好感又多了些,“嗯,来看看你们俩。” “劳大哥牵挂了。”陆闻人点点头,“家里一切可好?” “好呢。”这次换姜齐点点头。 陆闻人便又问,“岳父岳母身体可好?” “也好。” “这就好。” 两人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简单的寒暄之后,便安静下来,两人静静的听着雨声。 姜齐坐得四平八稳的,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陆闻人便也随着看向屋外。 “咯咯咯” 雨声中,突然混入奇怪的声音。 陆闻人看向姜齐,准确的说是看向他右手边。那里,蓑衣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咯咯咯” 姜齐尴尬一笑,掀开蓑衣,那里一只黄羽的母鸡歪着头,睁着一双小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新地方。 “给你们捉了只母鸡,刚会下蛋。” 陆闻人忙道,“多谢大哥。” 姜齐重又看向院子,“院子里的地翻整过了,是打算种点什么吗?” 陆闻人道,“七七打算种些菜,她昨儿从二姐那拿了菜籽,等雨水湿透些,就撒种。” 姜齐满意的点点头,“嗯。这么大一块院子,放着确实可惜了,种点菜好。” 姜七七来的时候,俩人就着外边的院子聊得很好。 她把帕子递给姜齐,自己看着放到地上的鸡,“怎么带了只鸡来?” 母鸡的两只脚被绑住,跑不掉,只窝在地上扑楞着翅膀咯咯叫。 “娘让带的。”姜齐接过毛巾,抹了抹脖子后面,那里全是水,“妹夫说院子里的地是你翻的?” 姜七七做出得意的样子,“嗯,是我翻的,我做得不错?” “嗯,七七长大了。”姜齐看着她,目光复杂。 两人的年龄相差很大,小时候,父母忙着做农活,都是他带着弟弟妹妹,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他不仅有兄妹情,还有种养女儿的感觉。
第24页 出嫁前,她在家里什么也不肯做,什么也不肯学,他又急又气,恨铁不成钢,时不时会说两句。出嫁后,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学着做,她甚至还会翻地,想着往后种点菜。她长大了,他心里有欣慰,更多的是心酸。 如果不是家里什么都没有,她不会这么快改变,还一下改变了这么多。 那天带着补完墙回家,他想着小妹住的空空如也的老宅子,心疼得几晚上没睡好,所以昨儿摘梨,娘让他给妹妹送些来,他一早就来了。 “那是。”姜七七笑道,“哥,你和书生先聊着,我去厨房做饭,雨还大着,回头你再去。” 姜齐拦住她,“别忙活了,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做,我这就回去了。” 方才听到她叫死鬼之后,姜齐便觉得叫书生也没什么,是以,不再瞪着她要她改。 姜七七不信,“下雨天,还能做什么啊?” “王叔家昨晚漏雨了,要找人翻瓦,正缺人手呢,我得回去帮忙。” 姜七七想起刚才姜齐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家里一切都好,她还以为只是简单的问候打招唿。却原来是想问家里有没有漏水之类的,只是不好明着问,若是刚才她回答说家里漏水了,他这会儿可能已经开始撸袖子修上了。 送梨可能也是託词,梨放一两天又不会坏,没必要冒着雨送来。 这分明是担心他们这老房子年久失修漏水,一大早赶过来看了啊。 想到这,在看看姜齐身上还在滴水的蓑衣,姜七七心像是被什么攥住了,闷疼闷疼的。 第14章 餵鸡 姜七七一个大跨步上前,张开双手拦在姜齐面前,“大哥,吃顿热的再走,很快的。” 姜齐见她面上带了几分恳切,甚至丝丝依恋,这是她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的,心一软,便点头答应了。 “那我这就去做饭。”姜七七眉头舒展,去厨房前还不忘交代陆闻人,“书生,你陪着大哥,不准让他中途走了。” 她微微雀跃的样子,终于像这个年纪的女孩了。陆闻人头次见她这一面,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愣神。 直到姜齐身影动了动,他才收回目光,“大哥” 姜齐回头笑笑,“答应了小妹说不走,我不会偷偷走的。” 他走出堂屋,看屋檐下摊开放了一小堆麦秸,上面晾着半干的萝蔔干,都切成拇指大小。 “这是要做萝蔔干?” “嗯,大哥带了些,母亲也带了些,我们两个人吃不完,七七准备晒干了做咸菜。”陆闻人道。 她负责切萝蔔,他负责翻晒,这半干的萝蔔条是两人合作许多天之后的成果。 姜齐翻看了下,做得有模有样的,“做成咸菜好,可以吃一个冬天。” “是。” 姜齐直起身子,指着院子,“这是七七搭的鸡窝?” “嗯。”陆闻人目光落到院子里那个蘑菇状的鸡窝。 昨天姜七七去镇上是打算买些鸡崽回来养着的,只是运气不好,没碰上摆摊的,所以那鸡窝搭了这么多天,一直空着。 “孩子心性。”姜齐摇摇头,“这只是看着好看,不实用,鸡窝不围可拦不住鸡。院子里以后要种菜,要是不拦住鸡,种多少菜都能让鸡糟完。” 陆闻人没搭建过鸡窝,姜七七搭建出来的这个鸡窝,能给鸡遮风挡雨,观赏性也强,是以两人都没想过要再围起来。 现在姜齐提出不好的地方,他想了想便认同了姜齐的说法,“大哥说得是,等天晴我们就给围起来。” 姜齐看了会儿道,“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你们把这鸡窝围了。” 陆闻人忙说他们可以等天晴了再做,姜齐却不听劝说,拿过斗笠戴上,开始围着那麦秸搭的鸡窝做围栏。 他做事的速度也快,姜七七做饭的功夫就弄好了。姜七七出来见到那围栏,一个劲儿的沖书生飞眼刀子,怪他没拦住大哥。 陆闻人拦了吗?拦了。只是没成功。姜大哥说动手就动手,根本不听劝。陆闻人有苦说不出,只好无视姜七七的眼刀子。 吃过饭,姜齐就淋着雨走了。姜七七一直站在院门边,看着他走入雨幕,看不见身影了才回屋。 —— 陆闻人心不在焉的拿了本书看,姜七七坐在窗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把玩着手里的一直金簪子,似乎在思量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陆闻人却能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 姜七七确实心里不大好过,出嫁的时候,她想着可以离开熟悉原本的姜七七的姜家人,她就可以放飞做自己,不用担心露馅。正好书生的腿上有伤,她连回门都省了。 可是,姜家几个哥哥,尤其是姜大哥的关怀让她很是不好过。先前几次,她就有些别扭,今日姜齐来一趟,又让她生出许多感慨。 这感慨演变成如今盘踞在她心头的纠结,无所适从,还有茫然与烦躁。 一句话总结就是,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享受姜家人的好意。 她一向信奉的是人对我好,我对人好。这姜家对她不错,她这么远离姜家人,似乎有些过分了。 良久,她的目光定在金簪子上,“书生,等雨停了,我要回家一趟。”
第25页 “好。”陆闻人目光不离书本,却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她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我跟你一同去。” 姜家对他们的女儿不薄,连带着对他也好,他作为人家女婿,又受了姜家人的照顾,理当去一趟的。 姜七七挑眉,“你这样子怎么去?” “李叔家不是有牛车吗?请他送我们过去,第二天来接就是。” “书生,坐牛车是要钱的。你得明白,咱俩现在连厚一点的棉被都盖不上了” “我有钱。” “” 看出姜七七的无语,深感受到侮辱的书生梗着脖子吼道,“我有银子。” 姜七七问,“在哪儿?” 陆闻人一愣,低下头又去看书,“反正我有钱。” 姜七七没追问,转着那金簪子,“我回家不能空着手去。等天放晴了,我把这金簪子当了买点礼回去。你放在我那的钱,就还是当家用。等天冷些了,买床厚被子才成。” 说罢,她自嘲的摇摇头,“唉,还真是要坐吃山空了。” 陆闻人一恼,他说有钱,她却不信,说什么当簪子的鬼话! 顾不得多想,他喊了句,“在床底下。” “什么?”他突然出声,又是那么大的嗓门,姜七七难得懵了下。 陆闻人看着窗外,抿着嘴不肯说第二次。他刚才失态了。 姜七七也很快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书生,你不是开玩笑?” 她刚才可是认真在思考卖金簪子的事情了,现在书生说他有钱?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姜七七看他一眼,这个老宅子屋里屋外角角落落,她都自己亲自打扫过,也没抖出来一个铜板。但这书生不是会捉弄人的性子 她将信将疑的往床底下一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姜七七抬头问,“没有啊。” “好好看看。”陆闻人坐得远远的。 “你藏哪儿了?”姜七七再次歪头去看,还是什么也没看到,“藏得倒是挺严实。” 听她的意思,倒像他在防备她似的,陆闻人便又急了,梗着脖子道,“没藏!是昨晚自己掉下去的。” “昨晚掉下去的?” “嗯。”陆闻人垂下眼,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昨天白天他被这女人气得半死,便忘了给她。晚上想给她,那银子不小心掉下床,然后就跟自己长腿了似的,骨碌碌滚了个没影。 姜七七起身找了根木棍从床头扫到床尾,首先滚出来的是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姜七七看了书生一眼,“还有吗?” “嗯,还有。” 她便又扫了一遍,这回滚出来一个金灿灿的黄金,姜七七眼睛都直了,她将那黄金拿在手里掂了掂,大概有二两的样子。 二两的黄金! 他们可以过一个非常暖和的冬天了! 姜七七床下扫出来的全摆上桌子,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黄金,放在一处,简直要闪瞎。 她轻点着银子,随口问,“县令爷专给你送银子来了?” 那县令一来,陆闻人就有钱了,不用想也知道这钱是他带的。 “不是送,他欠我钱,多出来的二两银子是酬金。” “酬金,你帮他做什么了?” “帮他出了个点子。” “出个点子就是二两,书生,你挺厉害的啊。” 陆闻人没答话,但心里却奇异的舒畅起来。 他想,他的主意可不止值二两银子。但夏宁当了县令,还是一如既往的穷,还了钱,身上就只有这二两银子。 姜七七随口夸完,就将银子收起来,锁到自己的嫁妆箱底了。陆闻人在一旁看着,也没说什么制止的话。 锁完箱子,姜七七直接坐在上面,正对着陆闻人,“书生,钱没有了咱们可以再赚,我回门却只有这么一次” 姜七七虽然接管了银子,充为公用。但这银子之前是陆闻人的,用在哪儿,怎么用还是和他商量一下比较好。 哪料,陆闻人浑不在意的道,“银子在你那,回门的事,你看着办就好。” 姜七七弯了弯眼睛,“书生。” “嗯?” “其实你人挺好的。” 书生冷哼一声,你才知道? 这场雨一直下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乌云退去,天空一片明朗。 姜七七早早起来往院子里撒了菜籽,自己去了镇上採买回门要带的礼物。 她出门了,陆闻人靠在床头,拿了本书随意翻看着。 院子里那只母鸡咯咯叫着,扰得他有些静不下心来。 这母鸡一直叫,是饿了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陆闻人一僵,然后放了书,滑进被子里,蒙头打算睡个回笼觉。 餵鸡,他是不会去餵的。今天早上,他什么都不会做。 小母鸡刚会下蛋,每次下蛋都自豪得很,今天一早就下了,更是高兴,咯咯咯叫个不停。 它正叫得欢呢,就见男主人面无表情的扔了一堆草,正好它叫得有些累了,扑上去就啄。有些是它不爱吃的,有些太老了,母鸡的热情很快消散,它用爪子扒拉着那些草,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吃。
第26页 母鸡的叫声终于停下来,陆闻人打算回屋歇息了,屋檐下的萝蔔干却突然进入他的视线范围内,萝蔔干,似乎也需要翻一翻 陆闻人的轮椅停在原地片刻,然后又继续向睡房的方向滚动,给母鸡餵吃的,是因为它叫得他受不了。那萝蔔干好好的,他是不会去翻的。 第15章 不吃 姜七七揣着足够的银子,买东西的心情很好。 家里孩子多,糕点糖果是少不了的,姜父喜欢喝酒,她又去了酒铺打了五斤上好的酒。接着买了两条肉,扯了布,这才收穫满满的回家去了。 推开门,小母鸡两只爪子在一堆野草上扒拉着,卖力找吃的。这一堆草,看着多,但有一大半是鸡不爱吃的,餵鸡的人不言而喻。 将买来的东西放到屋檐下,见屋檐下的萝蔔条也翻过了,姜七七便翘了翘嘴角。 先不管他做得好与不好,从需要催着做到自己会主动去做,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姜七七活动了下手,径直往厨房走去,回来的时候,她就见自家的厨房冒着烟炊,书生肯定是在厨房。 往厨房一看,果然见书生面无表情的坐在灶台前看着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气中瀰漫着湿热的粥米香,姜七七看那书生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就顺眼了很多。 给小母鸡餵了食,翻了屋檐下晾着的萝蔔条,还烧水熬了粥,显然他这一早上也没闲着。若是以后也能每天进步一点点,两人也不是不能凑合着过下去。 “书生,熬粥呢?” “不是。”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喝水,水烧多了,就顺便用来煮粥了。” “” 姜七七也没无聊到跟他争论这个熬粥的动机,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两人一会儿是吃粥。 她拿了根凳子,坐到他身侧,一一讲了她买的东西,以及具体花费了多少。 其实她买的东西是两人共同商量得出的,她如今一一跟陆闻人说,不是闲得慌,而是想让让他知道银子她都使到什么地方了。 陆闻人听着她缓缓说着钱都用在什么地方了,自己看着跳跃的火苗,心里堵着一口气。 他真的只是想烧点水喝! 鬼知道为什么后来发展为熬粥了! 以往他也翻晒萝蔔,但那时候是因为他被这个女人念叨烦了才做的。淘米煮粥的事更是从未做过,今天也鬼使神差的做了。 他觉得这很不对劲,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在这小地方待久了?还是说他的意志消沉到这个地步了? 姜七七边说着,边拿出一个油纸包小心打开。这是她买的熟食,放了酱料,酱香十足的滷肉。特意让店老闆切片,开袋即食的。 她都馋了一路了。 粥还没好,正好可以吃点滷肉垫垫肚子。 她说着话,先给书生捻了一片。 陆闻人这还苦思冥想哪里出问题了,眼前闪过一片阴影。 笋尖似的手指捏着一片肉放到他嘴边,他怔住,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姜七七催道,“张嘴啊。” 这是要餵他? 不成体统! 陆闻人扭过头,“不吃。” 不等姜七七说什么,他又很快转头过来,“你也不许吃。” “为什么?”姜七七问。 这书生反应太大了? 陆闻人抿嘴,“拿筷子吃,不许拿手吃。” “我洗过手了。”姜七七说罢,再次将手里的肉片递过去,“张嘴,不吃的话,以后你就别想吃我做的菜了。” 陆闻人吃不吃,她本来没所谓的,但一想到这肉是花他的钱买的,姜七七就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吃独食。 陆闻人瞪她,然后张嘴一口咬下那块肉,使劲咀嚼,像是在发泄什么。 “我好心好意给你吃的,你就这么不情愿?”姜七七摇摇头,放一块在嘴里慢慢吃着。 陆闻人没理她,但等下一次她的手再伸来,他也一声不吭的吃了。 两人坐在一处,你一块我一块的吃着,谁也没说话。姜七七是只想静静的感受美食,陆闻人则更像是一种自暴自弃。 很快,粥好了。姜七七拿了碗筷让他先出去,自己盛了粥跟在后面。 陆闻人认命似的抱着碗筷去了堂屋,还将碗筷摆放好。姜七七见了,朝他投去一记赞赏的眼神,换来他恼羞成怒的一瞪。 —— 两人到姜家的时候,姜家的院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 姜七七顶着陆闻人不贊成的目光,搬了块石头,踩在上面往院子里看。 院子的梨树下,坐着两个孩子,一人捧着一个梨吃着。没有大人在,不知道干活去了还是去哪儿了。 姜七七挥挥手,“大妮,大妮。”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姑娘抬头一看,“姑姑。” 小的那个跟着看过来,他还小,许多天不见,有点忘了姜七七,不过他还是学着姐姐叫了声姑姑。软软糯糯,很是好听。 “是姑姑,大妮,来,给姑姑开门。”姜七七说完一囧,这话很像哄骗孩子的坏人。 她跳下石头,就见书生在摁太阳穴,一副很头疼的样子。姜七七摸摸鼻子,没说话。
第27页 姜妮跑过来开门,她弟弟也跟着颠颠的跑。姜妮怕他摔倒,护着他小跑着过来。 等两个孩子开了院门,姜七七揉揉小的男孩的脸蛋,“姑姑看看我们小猴子是不是长胖了点。” 完了又摸摸姜妮的头,“大妮长高了点。” 等到书生咳了声,姜七七才想起他,指着身后的陆闻人说,“这是小姑父,来,叫小姑父。” 姜妮有些害羞的低着头,轻轻喊了声,“小姑父。” 小的那个跟着学。 陆闻人轻轻点头,给他们一人发了块糕点。 姜七七问姜妮,“大妮,你爹娘呢?爷爷奶奶都不在家?” 姜妮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爷爷奶奶和爹娘都在家里,四叔来了,爹让我带弟弟在院子里玩。” “四哥?四哥来干什么了?” “不知道。”姜妮帮着拿了一匹布,抱得紧紧的,另一手拉着他弟弟的手。 姜家的门槛还挺高,陆闻人的轮椅被挡在外边,姜七七帮着他抬了抬轮椅,让他先进去,自己回头背起篓子。 依姜七七看来,他只是一条腿伤了,也不是两条腿都不能动,可以找根木棍拄,她也提过这建议,但是书生冷着脸没理她。 这书生有些地方固执得很,怎么也搞不定。搞不定他,就只能她这个身边的人多多受累,帮着他点。 后来姜七七想想,应该是书生过于注重形象,觉得拄拐杖不符合他书生的形象。读了十多年书,读书人那些臭毛病他一点不落,全染上了。 进来后,姜七七想了想把院门关上了。 她背着篓子进去,陆闻人则留在院子里,和两个孩子说着话。 “那孩子要是个上进的,我们也不拦你。村里多少人见过那孩子大白天不在学堂,在镇子里瞎逛。老四,你这样不行的。” 里面的人似乎在争论什么,姜七七没再听下去,而是扬声喊了声,“爹,娘,大哥大嫂,我跟书生回来了。” 屋里一静,然后好像经歷了一阵慌乱,姜母先冲出来,其余人跟在后面。 “唉,这,这怎么回来了?”姜母拉住姜七七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姜七七笑着道,“书生的腿好些了,我们就来了。”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尤其是姜母,眼睛红红的,似乎方才哭过一回。 姜七七的目光落到四哥脸上,“四哥。” 姜七七的四哥姜木比起其他几个兄弟,生得有些矮,又常缩着肩的缘故,整个人气质不大磊落。 此时他扯出一个笑脸,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妹回来了?” 姜木的左眼正常,右眼却只有一条细缝,不说话的时候,会很奇怪,笑起来,倒是看不出区别。 “嗯。”姜七七点头,转而跟站在他后边的姜父和大嫂打招唿。 姜家人原本还以为姜七七二人要三两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呢,突然回来,他们都很欢喜,正站在一处说话呢。 姜木的赞嘆声突然响起来,“这是吉祥酒铺的黄酒?隔着罈子都觉得很香气,还有这布料,也软得很,两匹布能裁好几件衣裳了,花了不少钱?” 原来在大家忙着说话的时候,他去翻了姜七七带来的篓子。 姜齐呵斥了他几句,对陆闻人道,“你们来就来,回来看看爹娘就好,破费买这些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吃的没穿的?” 陆闻人道,“都不是什么贵重的。” 姜齐眉头皱得老高,他最是知道两人的情况不好,买这么多东西回来,之后两人该怎么过? 姜父这时咳了一声,“快进屋,都别在院子里。” 众人应声,在堂屋一一落座后,姜父问,“家里还好?” “回岳父大——”陆闻人一顿。 屋里人全静静的等着他下面的话。 只听陆闻人以拳抵唇,咳嗽了声,才接着道,“劳您挂心,家里都好。” 姜七七看到面无表情的书生,耳后一片通红,看来第一次见家长,他是紧张的。 上次见姜大哥和其他几个哥哥,他都游刃有余,她还以为什么场面,他都能应付过来呢。 姜父又问,“嗯,你这腿伤还好吗?” 姜母听到暗中沖姜父挤了挤眼,这老头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第一见面就问那腿伤,伤害到女婿怎么办? 陆闻人也不觉得难堪,坦然回答,“恢復需要点时间。” “好好,那好好修养着。” “是。” 姜父没话了,他看了眼姜母,“老婆子,去做点吃的,孩子们过来,可还没吃饭呢。” “不着急,我们吃过早饭过来的。” “没事,现在去做正好,你们聊着。”说罢,姜母带着老大媳妇出去了。 第16章 16.姜木 姜七七跟陆闻人说了一声,也跟着去帮忙。 姜母见她跟来,忙把人拉住,“小七,你跟娘说实话,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姜七七笑着道,“好呢。” 姜母摸到她手背上一道小口子,拧着眉问,“这是怎么弄伤的?”
第28页 “不小心让野草划的,你看都癒合了,不碍事的。”姜七七说着上下翻动手掌给她看,“只有这一道。” 姜母见那口子确实不深,又见没有其他的伤口,才放下心来,“你大哥说你会做饭了?” 正生火的姜大嫂听了,动作一缓,支着耳朵听起来。 姜七七点点头,“嗯,会一点。” “不错,不错,是该学着做。”姜母又心酸又欣慰。 “不过我只会简单的,今天正好给娘和大嫂打下手,多学几样菜。”姜七七笑着看向姜大嫂,后者也回了个轻笑。 “行行行。”姜母见了,心情慢慢放晴,笑着道,“也不用你打下手,就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在姜母看来,女儿在陆家要洗衣做饭,还要伺候丈夫,估计是忙得脚不沾地,一刻不得闲。难得回家一趟,怎么也不能让她再受累。 姜七七嘴上答应,手上却抢着活干,看得姜母和姜大嫂两人一愣一愣的。 过了会儿,姜母想到什么,对姜七七说道,“小七,闻人毕竟是第一次来家里,可能会不自在,要不你去陪陪他?” “不用,书生有爹和哥哥们陪着就够了。”姜七七摇摇头,“我啊,就在这帮你们打下手。” 姜母倒吸一口气,和大儿媳对视了一眼,“你怎么称唿他的?” “书生啊。”姜七七边说边挽了挽袖子,倒水进盆里,开始洗大白菜。 动作熟练,一看就不是就第一次做。姜大嫂心想,难道她真学会做菜了? 姜母忧虑道,“我听说读书人都讲究呢,这么书生来书生去的喊着,他心里会不好过?” “没,他觉得无所谓。” 对于这个称唿,姜七七被姜齐训了一顿后,深刻反省,去找陆闻人探讨过,他没说不可以,应该就是无所谓。 “这,这也不能这么喊啊。” “娘,他如今不是读书人了,没关系的。”姜七七说罢,赶紧转移话题,“咱们还是快做饭,要不爹该念叨了。” 姜母见女儿不想继续聊下去,只好作罢。 算了,女儿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她这个做娘的又何必非要在这些小细节上拘着她呢。 水烧开了,姜母将淘好的米倒进去,转问训道,“你们刚成婚,处处需要钱,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过来了?老人常说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你们刚成家,处处需要花钱,不该花的要知道攒着。” “娘,我知道的。”姜七七擦擦脸上不小心溅到的水珠,随口回答,“但我回门也不能空手回啊,况且,爹娘和大哥大嫂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带什么来都不为过。” 这话说得姜大嫂心头一热,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眼睛自己婆婆,见她直接怔在原处,眼眶微红,想来也是被小姑子一番话触动了。 她这个小姑子,好吃懒做,性子十分不讨喜。孩子吃什么,她也就要吃什么。十几岁的人,跟侄辈争宠抢东西,她也从不觉得丢人。你要是让她做什么,便推三阻四,拖到最后,就是看不过眼的婆婆做了。 姜大嫂也看不惯,但人爹娘、大哥还在,也轮不到她管。 以往丈夫对这个妹妹也是不假辞色的,只小姑子回门那天没回来,又听送亲的人回来说陆闻人住的是陆家老宅,那老宅破落不堪的。家里二老实在放心不下,就让他跑了一趟。 去的时候,丈夫还一脸不耐,说什么她自己要死要活都要嫁的,受苦受累都得她自己受着。 哪知道,那趟回来,他就满脸唏嘘的说小妹长大了,第二天又跑了一趟,说是去给她补墙。 前几天下雨,他也是看着屋顶发愁,说担心那边会不会漏雨,漏雨的话该怎么办。头天就担心得很,第二天一大早就披着蓑衣去看。 那时候,姜大嫂还不信这小姑子真的改变了。一个任性了十几年的人,会突然转变性子吗?她反正从来没见过。 她只以为这小姑子使了什么手段方式,让丈夫心疼了,才一个劲的想帮他们呢。 今日看来,她真的懂事了不少。以往别说主动进厨房帮忙,便是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的。 再想想,小姑子的转变也不是很突然的,出嫁前几日,她就不跟孩子们抢吃的了。 心头滚烫的姜母半晌才欣慰的说道,“唉,我们七七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姜七七道,“你们对我好,我都知道呢。” 这时姜木进来了,“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什么,你不在外边陪着你妹夫说话,跑这来做什么?”姜母语气颇冷。 姜大嫂也是低着头只做自己的,一眼也没往姜木那看。 姜木似乎毫无所察,或者说他本就是个不识趣的人。他找了根凳子,坐在一边,“妹夫有爹和大哥陪着呢,他是读书人,只有大哥能说上话,我这般书都没见过的,可说不上话。” “姜木,你!”姜母将手中的木勺狠狠一掷,“当初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的,如今你做甚说这些话来戳我心窝子?平日里你如何说都成,今日你妹妹回门,你收敛点。” “娘,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没有那意思,是母亲想多了。我过来,只是想找小妹说说话。”姜木缩在凳子上,还翘起个二郎腿,“小妹,妹夫的腿还能站起来吗?”
第29页 姜七七甩干小白菜上的水,“能,只是可能会落下残疾,往后不能再考功名了。” “这样啊。”姜木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水珠,似乎很担心她,“那你们以后生计怎么办?你看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他又落了残疾,可怎么办?” 姜七七道,“种地啊。” “四哥听说你们连块地都没有,要种地的话可得买,一亩好田可要好几两呢。”姜木眼珠一转,“还是你们手上有银子?” “姜木!”姜母一听,怒火高升,“你出去。” “我不出去。”姜木屁/股都没挪一下,“我关心小妹,才问她的,不是出于关心的话,谁会问她?小妹,你说是不是?” “嗯。”姜七七点点头,转而看向姜母,“娘,没关系的。” 姜木便接着问道,“我看妹夫那轮椅打得极好,应该不便宜,今天又带了这么多东西,小妹,妹夫从京城回来,是不是还带了银子?” 姜七七毫不犹豫的摇头,“没带银子。” “不可能,肯定是带了银子的。他在京城待多少年了,听说前几年还年年往家里寄银子呢。咱们这也没外人,小妹,你就说说他带多少回来了。” “四哥,我说了书生没带那就是没带。如你所说,咱们这也没有外人,家里有没有银子,我也没必要瞒着。今日带回来的礼都是拿我嫁妆买的。” “小妹,你啊,还是没说实话,是不是妹夫教你这么说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姜木啧啧摇头,像是对自己这个妹妹失望透顶。 “四哥,你认定书生有钱,是担心我们吃不上饭,求到四哥面前吗?虽说我们日子也不大好过,四哥大可放心,我们断断不会求到你跟前的。”姜七七也不做事了,直直的看进他的眼中,“外面的人怎么传我的新婚房多寒酸,我也知道。四哥向来消息灵通,想来也是早有耳闻。如今不听我的实话,倒要多番揣测书生有钱,是特意来嘲笑我的?” 姜木一怔,“小妹,四哥不是这个意思啊!” 姜七七并不听他多说,“四哥,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去堂屋,回门一天,我只想好生跟家里人吃顿饭。” 姜木看了看他娘和大嫂,两人也拉下脸看着他,看他像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姜木讪笑道,“四哥嘴笨,好好的关心竟让小妹误会了。小妹不想说的话,四哥这就出去。” 等人一走,姜母便沉声道,“小七,他也不是刻意来嘲弄你的,是想找你们借钱呢。” “借钱?”姜七七想起她在屋檐下听到的半截话。 “嗯。”姜母语气挫败地说起姜木的事。 姜木小时候上山玩耍,不小心被树枝抽到眼睛,右眼从那时候就瞎了,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他为人又有些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便一直说不上媳妇。 两年前,也不知道怎么和镇上一个姓郑的寡妇看对眼了。那寡妇和比他大两岁,还带着两孩子。家里不肯答应,他找来村长,分了自己的地,到镇上跟那寡妇过去了。没几天,便卖了他分得得地,说是以后再不会回村子。 不过那不回村的话却是屁话,半年前,他突然回来,说郑寡妇的女儿生病,家里钱都拿去治病,已经揭不开锅了。 姜家这边气归气,但木已成舟,也不能不管他啊,就兄弟几个凑了凑,给了三两银子。 哪知道,那次之后,姜木三五不时就要回来找几个兄弟借钱,次次理由都不一样。 今天来也是这个目的。 第17章 17.夹菜 “他说要借钱供郑寡......那马氏的儿子读书。”姜母很生气,但想到她如今是老四的媳妇,寡妇寡妇的叫,听起来像在诅咒儿子。她忍了又忍,才没在女儿面前直唿那女人寡妇。 只是这般想起那女人的名字姓氏,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菜板切得剁剁响,“马氏的儿子如今十三岁了,大字不识一个,整日在镇上闲逛。看来往的大姑娘小媳妇,那眼珠子恨不得掉下来。” 前一阵子,王嫂子去镇上,回来说看见马氏那儿子在大街上摸了个小媳妇,让人摁着揍了一顿。 这事她谁也没说,埋在心里,常常气得晚上睡不着,“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你四哥整日气我。嘴上说是借钱,可一次没还过,他这是生怕气不死我啊。” 姜七七能理解姜母的想法,不论是作为亲人还是伴侣甚至是陌生人,大多数人其实不吝于给予。怕的是付出得不到回应,若接受方不仅没回应,还心安理得,得寸进尺,那很容易让人心寒,转而生怨生恨。 一顿饭在姜母的唠叨抱怨中做好,姜七七端着碗筷出来,正见到姜木在拉着陆闻人说话。 在坐的四个男人神色各异,姜木满脸堆笑,陆闻人神色淡淡,姜父和姜齐则是面色铁青,一个劲儿的瞪着姜木。 见她进来,姜齐站起身来,“别说话了,准备吃饭了。” 姜木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家里杀了两只鸡,除了四哥家在镇上,三哥家在城里,其余几个哥哥都带妻儿回来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在一处吃饭。
第30页 陆闻人是初次上门的女婿,姜父和几个哥哥都多加照顾。 姜七七是这家的亲女儿,却很少人去注意到她。大家的印象还停留在她跟孩子抢鸡腿的日子呢,知道她能照顾好自己,也没人刻意去招唿。 土豆烧鸡,排骨顿萝蔔,清炒大白菜......菜很多。好几个肉菜,都拿大盆装着,身边这个女人最喜欢吃肉,今天可以放开吃了。当初,他可亲眼看到这女人对着肉吞咽口水,那一幕过去许久,他也没忘。这么想着,陆闻人眼角扫过身侧。 见姜大哥家的小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她身边了,她正忙着给小傢伙夹菜照顾他,自己倒是没怎么夹菜。 他伸了手,在排骨炖肉里夹了一大块肉。姜七七刚餵了侄子一口汤,抬起眼正好看到这一幕,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那块肉不是纯瘦肉,而书生吃不了肥的,一点点都不行。姜七七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内心极度无语,觉得这个书生没有富贵命,却有一身富人病。以他的条件,有肉吃就该谢天谢地了,他竟还挑三拣四。 在家的时候,肥肉都是她吃的,今天书生转性了吗?夹这么一大块带着肥的肉。 她还想看着书生会怎么吃下这块肉,就见他手腕一转,那块肉被放到她的碗中。 姜七七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他垂着眼,没看她。姜七七便慢慢将他夹过来的肉吃了。 两人的互动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回门的是姜七七夫妻二人,但饭桌上最活跃的是姜木,逗哭了几个孩子,跟每个兄弟搭话。但兄弟几人,只简单回几句。 因为家里如今还餵了只鸡,两人只待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就回去了。 姜木比他们晚一些,他这次来借钱,一个铜板也没借到。走的时候,问姜母讨了盒糕点,几尺布。就这样还面带不愉,像全家人欠他似的走了。 走前,他去村子里沾亲带故的人家,全走了个遍,问人家借钱,农村人世世代代住在一处,谁家出点事,很快就能传得人尽皆知。姜家老四没出息的话也老早传遍了,自然是没人愿意借钱的。 姜木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捞到,只能阴沉着脸回镇上去了。 到了镇上,七拐八拐,走进一个深巷子里,推开一道木门进去。 院子里没人,他往前走了几步,女人的低吟声和男人的粗喘声从紧闭的房门传出来。他脚步一顿,往地上一啐,嘴里含煳不清的骂了两句,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姑娘正在烙饼,姜木也不怕烫,拿起一块饼狠狠的咬了两口,沖女孩问道,“屋里的是谁?” 女孩表情麻木,“是周叔。” 周叔,姜木知道这人,开酒铺的,家里有个厉害的婆娘,管他管得紧,但他总能找到各种时间,见缝插针的来这边一趟,不过每次不超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是了。 “他来多久了?” “和面之前就来了。” 那差不多了,姜木心里算着时间。饼吃完,房门开了。矮壮的男人繫着腰带出来,见到姜木,还点了点头。他站在院门前,检查了下穿着,抹了把脸,才神色如常的拉开门走了。 姜木狠狠摔上院门,进了屋。屋里瀰漫着一股腥味,床上坐着个女人,脸上还带着酡红,衣裳不整的倚在床头。 见姜木进来,她也没慌乱的表情,理着头髮问,“拿到钱了吗?” 姜木没吱声,他先去开了窗,让外边的风吹进来,然后将这趟得来的糕点和那布给了她。 马氏接住,“这是桂花糕,高朗最爱吃了。” 说罢,便将那糕点收起来。姜木道,“你吃啊,好几块,难道要全留给他?” “我不爱吃。”马氏看向那几尺布,“这布倒是好布,软得很,前几日高朗说没有冬天的衣裳,正好给他裁一身,免得他入学后在同窗跟前没脸。” 姜木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布,“给给给,什么都给他,糕点留给他,布给他裁衣裳,你何曾想过自己?还有我?我捨去这张脸,在人家跟前装孙子借钱,你什么时候想过我?” 马氏似是经常面对这种情况,她静静的靠在床上,姿势都没变一下,语气平常的道,“姜木,当初是你跪在我脚下说要娶我的,我什么样子,你早就知道。我嫁给你之后,你给过我什么?反而吃我的,睡我的,如今却要你有什么脸对我指手画脚?你要是不乐意,收拾收拾,自己回你家。” “闭嘴,你给我闭嘴。”姜木把手上的东西全扔掉,上床去扑倒她,郑氏先是抵抗了一阵。但她才经歷过一场情/事,正是敏/感的时候,很快便改推为搂,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做好饭,过来叫人的小姑娘在房门前站了会儿,垂下眼,悄无声息的又回去了。 片刻后,马氏靠在姜木的怀里,手指戳在他胸/前,“说,这次你要到多少了?快交出来我看看。” 姜木拉住她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上个月我才去过,这才月初,去得太频繁了没借到。等下次,下次我一定借到。” 郑氏却不信,只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娇笑着问,“那你哪儿来的布啊?还有这糕点?” “我小妹,你记得?她昨儿回门,带回家的。”
第31页 马氏语气稍冷,“你不是说姜小妹嫁的是陆家那断腿的书生吗?住一个破房子,怎么回门能拿这么多好东西?” 姜木赶紧解释道,“我之前说的是真的,至于这些东西她说是拿嫁妆买的。” “你信?”马氏冷笑一声,推开他。 “我问过她了,说没钱。” “那可不一定,就你这个没心眼的,才会人家说什么信什么。你看看,你回家去借钱,你父母兄弟都说没钱。转头却给了你妹子添置了嫁妆,能买这么多东西回家,我估计这嫁妆可不少。兴许你几个兄弟也往里添了东西也不一定。”马氏说完,意有所值的道,“也不知道你父母兄弟怎么想的,你妹子嫁出去就是陆家的人了,有什么事,还不是得你去帮衬着。” 姜木表情一变,心里对父母的怨气高涨。 马氏重新理着自己弄乱的头髮,“你那个妹夫之前不是读书人吗?要不,让高朗去他那儿......” “去那儿做什么?” “马上要入学了,让你妹夫教高朗识识字也是好的。” 姜木面色阴沉,“高朗就不是读书的料......” 马氏质问道,“你是不是就见不得他好?” “不是。” “怎么不是?他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只是现在他不愿意学罢了。” “什么不愿意学?都是十三四岁的人了,还不愿意学,要什么时候才愿意学?” “他什么时候愿意学,你管不着。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要不要把高朗送去你妹子那?” 姜木没回答。 短暂的接触,他直觉他那个妹夫不好煳弄,而且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清高。把高朗送到他那?他愿意教吗? 马氏盯着他,要他现在就给个回答。这时,外边传来一个粗噶的男声,“娘,娘,饭好了没啊?饿死了。” 马氏表情一变,露出笑脸来,急急忙忙穿了衣服走出去,边走边说着,“饿了就吃东西,去厨房看看,你妹妹做好没有。” 姜木看着她的背影,正舒了口气,就见马氏在门前站住,“刚才的事,你好好想想。” 第18章 18.山鸡 姜木马氏二人揣度臆测妹妹妹夫手里有多少银子,姜七七也想知道姜木都跟陆闻人说什么了。 刚出姜家大门,她就是问道,“四哥都跟你说什么了?” 两人回去还是坐的牛车,上次跟李叔约好了,他中午就过来接人了。 路面不平,即使李叔驾车缓慢,牛车还是不时颠簸。陆闻人两只腿悬在外边,跟着牛车的行进摇摇晃晃。 又一个颠簸,陆闻人身子一倾,差点没坐稳,他脸色一白,两手紧紧的抓住牛车边缘,面上做出镇定的表情,“没说什么。” 姜七七再一次感慨书生的身体素质不行。 顾及书生的自尊心,她没去对他艰难的坐姿说什么,继续问道,“我看爹和大哥的表情不大好。” 她有些担心,书生会因为不知道姜木的情况,答应了借钱。 陆闻人抿嘴,姜木问了他之前在京城的情况。 姜家人怕让他想起伤心事,都不问之前他在京城的事,甚至也没问过他伤到腿的原因。姜父和姜齐二人只说成家之初,过得难些都是正常的,只要他们夫妻二人踏实过日子,姜家这边帮衬着点,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姜木则是问了他父兄小心避开的两个问题,不仅问了,还问得很深。尽管他努力掩饰,摆出关心妹妹的态度,但陆闻人觉得他心思不纯,便没与他多说。 如今姜七七问起,陆闻人心中不愿提起,便只是含煳的嗯了声。 嗯是什么意思? 姜七七转过头看向陆闻人,见他心思全放在维持坐姿上去了,便没继续打扰他,只提醒了句,“要是他来借钱,你不要答应。”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嗯,我们商量过后,再决定借不借。” 若是姜木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可以好好考虑要不要借钱。 陆闻人答应,“嗯。” 姜木其实沖他借钱了,他不知道姜木的情况,但那时姜齐沖他使了眼色,他便没答应。 如今听姜七七的语气,他便确定姜木应该是个拎不清的。 到家推书生进屋之后,姜七七站在院子里,眺望远处的山林。 看了会儿,她去放杂物的房间,找了把镰刀,背起篓子就要出去。 陆闻人突然打开门,看着她背上的篓子,目光如炬“你上哪儿去?” “我上山捡点柴。”姜七七道。 之前陆欣家送来的柴火已经烧完了,书生靠不住,捡柴久只能自己来了。 陆闻人垂下眼,“天都快黑了。” 姜七七抬头看,太阳挂在天空,明显刚过中午,虽说天黑得早,距离天黑可还早着呢,“来得及,我早去早回。” 说完,抬步就要走。 身后又传来书生的声音,“去找村里人用钱买。” 姜七七脚步一顿,转过身,“书生,你这用钱观可不对啊。咱们家里也没金山银山,哪能什么都靠买?况且,我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自己上山捡点柴不是很棒?你这样,动不动就想花钱买,吃不得一点苦可怎么能行?”
第32页 随着她往外的话越来越多,陆闻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他不让她出门捡柴,是为她好啊。一番好心得不到感激便罢了,还被噼头盖脸说了一顿,陆闻人心火上来,直接砰一声关上房门,并不听她说完剩下的话。 姜七七耸耸肩,往外走,刚出院门,就听房门被拉开,书生坐在屋里,“就在山脚下,不许进林子!” “知道了。”这书生关心人的方式还挺另类,她摇摇头,往山林方向走去。 到了才发现,山脚下的柴都被半大的孩子捡完了。她没犹豫,直接走进林子。 这么茂密的林子,兴许能遇到野味也不一定。这么想着,她偏离了踩出来的山路,小心的往前走。 “扑稜稜” 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从左侧的林子传来。 姜七七站住,循着声音看去。一团黑影呈抛物线飞过来,滑翔了一小段距离,慢慢落地后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危险,便低头在草丛里捕食起来。 尖嘴,利爪,蓬松的翅膀,长长的尾巴,这是......野鸡! 彩羽,体型大,鸡冠高耸,还是只公的。 姜七七两眼发光,心中升起一阵阵喜悦。 上次大哥送来的母鸡,下蛋是会下蛋,一天一个蛋是基本,有时候吃得好,甚至一天能下两个蛋。 但这鸡整日关在鸡窝里,也不接触公鸡。村里的鸡倒是有散养的,但那都是熟悉了家,早上出去觅食,晚上自己知道回家的。 姜七七家里的这只小母鸡刚来新家,放出去可不知道回家,不敢放出去,所以也没什么机会遇到村里其他的公鸡。 姜七七前几日还担心小母鸡自己下的蛋孵不出小鸡。如果蛋孵不出小鸡,那就是白白浪费了。 要是能把这只大公鸡捉回去,那就太棒了。 她卸下篓子,弯腰,小心的靠近,那大公鸡在觅食,倒是没发现。 十步,五步,就是现在!姜七七纵身一跃,成功扑倒那毫无防备的大公鸡。 这大公鸡力气还挺大,被姜七七罩在身下,还在不断扑腾。姜七七保持上身不动,右手摸索着抓它的腿,手上被它啄了几下后,终于抓着它的腿提起来。 这只攻击力强大的公鸡羽毛全炸开,咯咯叫着要啄她。姜七七把公鸡拉远了些,左右看看,扯过一根藤蔓,捆住两只脚放到篓子里。 时间还早,她便又在附近转了一圈,收穫了一堆木耳,几颗松果,没再遇到野生的东西,这才捡了柴往回走。 远远的,她就见院门前坐着一个人,一眼,就知道那是书生。 姜七七靠近,“你在外面干什么?” 陆闻人坐得稳稳的,“吹吹风。” 姜七七推开院门进去,“进屋,傍晚吹的是凉风,你别受寒了。” “也好。”陆闻人转动轮椅,跟着她进去。 然后,他看到了那只彩羽的鸡。视线下移,她衣服上的泥迹也进入视线。轮椅一停,他留在院子里,没再跟着进去。 姜七七没发现陆闻人不对劲,提着野鸡进了厨房,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工具。 便沖外面喊,“书生,你过来。” “干什么?”陆闻人并不动。 “过来帮我一下。” ...... 没人回话,就在姜七七再要喊的时候,陆闻人推着轮椅进来了。 陆闻人一见她提着大公鸡,想到什么,脸上出现抗拒恐惧的表情,大声道,“我不会杀鸡!” 姜七七知道他误会了,便道,“不杀鸡,这鸡还要留着给小母鸡作伴呢,你过来帮我抱着就行。” 山鸡吃的都是花果仙草,肉的鲜美是家养的鸡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她倒是想吃,但眼下让它留种繁衍更重要。 陆闻人仍是一脸拒绝的看着她。 姜七七直接将鸡放到他手里,让他抱着,“这是山鸡,能飞的,我得把它翅膀剪了。” 陆闻人很勉强的抓住山鸡,“剪翅膀?” “不是剪翅膀,是羽毛。”姜七七点火,烧了一团麦秸起来。 “那你生活做什么?” “家里没剪刀,拿火烧掉羽毛也是一样的。你把鸡头转过去,它见到火会怕,一会挣扎起来,你不好抓着。” 陆闻人没说话,默默的给鸡转了个方向。 火烧上山鸡的羽毛,不等火烧上去,姜七七就立即用打湿的帕子捂住灭火,左边烧好了,又去烧右边的。 很快处理好了,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焦香味,姜七七嗅了嗅,问陆闻人,“好饿,我们晚上吃什么?” “这么晚回来,还以为你不会饿。” 陆闻人说是这么说,等姜七七把大公鸡放到鸡窝里再回来,就见他从灶灰里扒拉出几个圆滚滚的红薯,这是两人姜母让两人带回来的,路上的时候,姜七七还生吃了一个,很甜。 两人的晚饭就是一人一个烤红薯,软糯香甜久,姜气七七吃得很满足。 晚上,姜七七刚准备上床睡觉,陆闻人递了个瓶子过来,“擦手上。” 姜七七接过来一看,是之前她买给他擦腿的伤药。 她道了声谢,食指沾了药膏往手上抹。
第33页 静谧中,陆闻人微沉的声音响起,“你说早去早回的。” “啊,什么?”姜七七刚才注意力在手上,没听清他说什么。 陆闻人突然像根被点燃的火线,语速极快的道,“你今天走的时候说了,早去早回,还答应就在山脚捡柴的。” 想到这女人可能受伤,陆闻人心中无端的生出一阵闷疼,叫他难受得厉害。 今天遇到一只鸡,她都被啄伤了,下次若是遇到野猪之类的,又该怎么办?偏她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这更让他气恼。 “额......”姜七七不知道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陆闻人一怔,眼神中闪过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言必行,行必果......” 姜七七放好瓶子,耍赖似的往后一倒,盖上被子,“打住,你说的我听不懂。” 陆闻人:“......” 第19章 19.讲故事 这季节食材少得很,所以姜七七两人的食谱来来回回总是逃不开土豆、萝蔔、大白菜这三样。 镇上她去过几趟,街上卖菜的少得可怜,卖的也就是这三样,没看到什么新菜。 蒸、煮、炖、焖、烤,就算每次换着花样来弄着吃,也有些吃腻了。 连一向有什么吃什么的姜七七都有些腻了,陆闻人更是食量骤减,看着都清瘦了些。 姜七七上了一次山,就捉到只鸡,还找了些木耳,所以,她信心大涨,觉得再去山里,应该能够找到一些菜,替代目前的食材。 哪怕是换换口味也好。 她还没能进山,便又下雨了。 雨不大,但凉得很,要是冒雨去山里,就算她抗冻,回来估计也会得风寒。这个家如今可全靠她,她不敢拿身体开玩笑。 又吃了一顿炖白菜。 陆闻人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全让姜七七吃了。肚子是饱了,但嘴巴始终觉得不满足。 想到家里还有一袋豆子,姜七七收拾了桌子就找来那袋豆子,埋头开始找那些看起来饱满圆润的豆子,放到一边。 陆闻人推着轮椅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姜七七头也不抬,“发豆芽,给你换换口味。” 陆闻人一愣,看向她手边的袋子,嘴角微勾,脸上露出点笑模样。 等姜七七分了一小碗给他,让他把长得漂亮的大颗的豆子捡出来时,他也没说不。 正捡着豆子,姜七七突然咳了声。 陆闻人抬头看去,见她两眼亮得像星辰,笑着道,“书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吗?” 陆闻人喉头微不可见的滚动了一下,移开眼,“嗯。” “从前,有一个富人的妻子得了重病......” 姜七七讲的是灰姑娘的故事,讲到恶毒继母让善良的灰姑娘从灰堆里找豌豆的时候,陆闻人手一顿, 姜七七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陆闻人的脸便更黑了。 俊朗的外形,灰旧的衣裳,丧丧的表情,哦,再加上手边的豆子,这书生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性转版的灰姑娘的。 姜七七越看越觉得像,她捂着肚子,乐不可支,甚至笑出泪来。 陆闻人开始觉得别扭,后又被她突然爆发的笑声唬住,如今反应过来,便冷声打击她,“怎么?做恶毒的后母让你很开心?” “哈哈哈哈哈”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爆笑。 陆闻人年纪不大,但他见过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从未见过如她这般肆意欢笑的人,明亮鲜活。 “咚” 陆闻人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等他再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刚才那一声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色厉内荏道,“再笑,再笑,你就自己捡豆子。” 内心深处,他并不恼她的笑,甚至因为她的笑而生出淡淡的欢喜。 姜七七勉强止住笑,拿指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沖陆闻人道,“发了豆芽,是咱俩一起吃的。你要是不捡,可就没吃的。” “嗯。” 陆闻人还是帮着一起捡了。 晚上,两人躺在一处,陆闻人突然说,“后来怎么了?” “什么后来怎么了?” 陆闻人提醒,“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啊!” 故事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这非常不道德。 姜七七没想到他竟对这童话故事感兴趣,见他大晚上还记得,撑着睡意把后半截讲了。 “后来......”姜七七讲到最后,已经哈欠连天了,但她好歹是讲完了这个故事。 故事的结局姜七七其实不大记得了,但童话故事嘛,结局都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她便也把这句话套到了灰姑娘的结局上。 一直没说话的陆闻人这时候说,“他们不会幸福的......” 姜七七睡意朦胧的回了句,“他们肯定会幸福的。” 陆闻人撑起身,神情严肃,“门不当户不对......” “停。”姜七七一指头将他戳倒,“就是一个故事,谁要听你分析这么多?让他们在故事里幸福下去不好吗?” 陆闻人:“......”
第34页 这个女人总是有办法堵得他无话可说。 —— 这次的雨依旧连下了几天。陆闻人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只要给本书,他就能坐一整天。 外边冷,姜七七也不愿意出去,除了必要的出门,两人多数时候都待在屋里。 常常就是陆闻人坐在窗边看书,姜七七窝在床上,裹着被子修东西练手,一天很快过去,倒也不算难熬。 这天,陆闻人午饭后拿了本书看,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影掠过,他抬头看去,却是他那妻子正动作迅速的脱了鞋跳进被窝里。 姜七七感受着从被子带来的暖意,见陆闻人在瞧她,便道,“书生,你要不要也来?很暖和的。” !! 陆闻人原本思绪在游离,刚才看姜七七只是目光在无意识的追着能动的东西。 突然耳边传来这么一句邀约的话,他只觉得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轰隆作响。 这,这是在邀请他上-床? 陆闻人动了动唇,没能说出半个字来,却差点咬到舌头。他转过头去,缓了会儿,才正气十足愤愤然的吐出三个字,“不知羞!” 姜七七看他那面红耳赤又强装镇定的模样,便知道这书生想歪了,她翻了个白眼,“淫者见淫。” 末了,又补了句,“放心,我对你没意思。” 陆闻人脸先是勐地一下涨红,很快转绿了。他气得头顶生烟,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回想她说的话,确实没有要和他同床的意思。现在又是大白天,她胆子再大也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他怎么,他怎么就想到那去了? 她刚才还说什么了?哦,对他没意思? 对他没意思?那她对谁有意思?可她当初不是为了嫁他,还寻死过吗? 她嫁过来的头天,他一点没碰她。第二天,她还主动抱了他...... 这个,这个不想也罢。 他没对她说过几句好话,她总是满不在意。那不在意不是因为对他情根深种的无怨无悔,任劳任怨,而是因为心里没有他,所以完全不在意? 呵,她心里没他? 他是她的丈夫,她的天,她的心里为什么没有他? 罢,她心里没他,他也不把她放心里就是了。 陆闻人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最后停留在这里。但这结论没能让他好过一些,反而像是什么人往他心里塞了一块石头,又闷又疼。 那个往人家心里塞石头的人已经进入梦乡,睡得正甜。 姜七七睡了午觉起来,只觉得自己精神饱满,干劲十足。 反观坐在窗边的那人,揉着眉心,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 书生看着体弱,却是个精力旺盛的,从不睡午觉,姜七七也没见他脸上露出过什么疲态。 今天是怎么了? 她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便爬起来就朝外走。 陆闻人终于收回一直在窗外的视线,看向她。他知道她这是要去给豆芽换水了,那豆子她前天才泡上水,今天已经长出芽了。 她还算能干,若是换个人,应该也能过好日子...... “啪” 姜七七转过身,就见书生把书合上,一脸心烦意乱的看着窗外。 这书生,今天发什么神经? 第20章 20.嘘! 姜七七给豆芽换了水,没直接回屋,而是往院子中走去。 她前几日捉来的山鸡,战斗力强得让人头疼。 头天放进鸡窝的时候,这大公鸡就一次次扑棱着翅膀飞出围栏逃出去。但它翅膀上的羽毛都被姜七七烧关了,它再扑棱也顶多是跳高点,飞出围栏出逃的计划自然是没成功。 这山鸡脑子也不笨,锲而不捨的尝试一整天,都以失败告终之后。便开始正视它的处境,逡巡一番,勉为其难入住了那麦秸搭的鸡窝。 但它到底在外边野惯了,不愿意跟别的鸡分享一个窝,便老是追着小母鸡啄,想把它赶出去。 小母鸡也不怂,扑棱着翅膀对啄,两只鸡硬生生制造出鸡飞狗跳的效果。 姜七七头疼得不行,人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她这里明明也是一公一母两只鸡,这两只却像是水火一般,不能相容。 为免闹出鸡命,姜七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鸡窝看看。 远远的,她就看到鸡窝边站着个小小的影子。 走近一看,黄羽的小母鸡立在鸡窝边,脑袋缩进翅膀里,身上头上全都是雨水,滴答滴答往下掉,弱小又可怜。 她说今天怎么许久没动静了,原来不是这两只能和平共处了,而是小母鸡直接被赶出来了。 再往里一看,那臭不要脸的大公鸡正洋洋得意的趴在姜七七准备的麦秸上斯条慢理的梳理着羽毛。 见她看过来,还喔喔叫着警告她。 鸠占鹊巢就算了,它还这么理直气壮!明明这鸡窝也大得很,这霸道小气的山鸡却连一小块地方都不肯留给小母鸡。 她还想让这两只凑一对呢,结果这只自命不凡的大公鸡竟然看不上小母鸡,一来就把人别人赶出去,自己舒舒服服的窝在里面。 啧,这行为可以说是非常没绅士风度了。 被占了住处,可怜兮兮的小母鸡缩在角落里,任冷冷的冰雨拍打在身上。
第35页 姜七七看到它那惨兮兮的模样,又见那大公鸡霸道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 这分明是她年少时读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小说的经典开场啊! 她靠在围栏上乐了会儿,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丢进去,石子落在大公鸡的面前。 这霸道公鸡可不是吃素了,如此挑衅成功惹怒了它。只见它浑身的毛瞬间炸开,瞪着眼,直着脖子就冲过来。 它翅膀上的毛刚被烧掉,这样子不但没有威风凛凛的感觉,还显得很滑稽,姜七七便又笑开了。 陆闻人出来查看,就见他怕冷的妻子,头上顶着洗脸的木盆,靠在鸡圈旁,逗着那只她捉来的大公鸡,乐不可支。 那只山鸡怎么跳,都啄不到面前的人,气得两眼发直。等它停下来,姜七七便又去逗它。 他撑着头,嘆了口气。 姜七七头也不回的道,“书生,这鸡战斗力挺强的,这么好斗的,肉都非常筋道,熬汤肯定好喝。就是肉少了点,要不,咱们再养养就炖汤喝了?” 陆闻人看了眼她被秋雨浸湿的肩膀,看向鸡窝边瑟瑟发抖的小母鸡,“母鸡受冻的话,会影响下蛋?” 姜七七看眼那只小母鸡,“是这样吗?” “应该是这样。” 姜七七立即停了玩闹的心,找了根长点的绳子,一头拴住大公鸡的一只腿,一头拴在外边的围栏上。 她先将小母鸡放到鸡窝最里面,再放山鸡进去,按照两只鸡之间的距离稍微调整了下绳子,确保那只山鸡够不到母鸡。 那山鸡见小母鸡进窝之后,还要去啄它,却因为受限于脚上的绳子,怎么也够不着,它还不甘心的沖小母鸡只叫唤。小母鸡则是抖落羽毛上的雨水,泰然自若地窝在里边,眯起眼打瞌睡。 姜七七长舒一口气,小跑着进了屋。 只是她好像放心得太早了,睡到半夜,姜七七就被咯咯的鸡叫声吵醒。 两只鸡又掐架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她睁开眼,意外的发现的那书生比她还先醒来,正坐在床边穿鞋。 “书生......” “嘘!” 陆闻人反应极快,她刚出声,就被捂住了嘴。 姜七七感觉到他的紧绷,拉下他的手,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陆闻人抽回手,在身后握成拳,“不知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 说完,他拿过放在床边的一根木棍拄着,轻手轻脚的凑近窗户,从窗缝中往外看。 可惜,外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姜七七注意到他手上的木棍,这是之前她找来让他拄着的,陆闻人说什么也不肯用。他不肯要,这棍子就被她随手放在床边了。今天算是他第一次去碰那棍子,还是主动去碰的。 这书生,紧张兮兮的是做什么? 从窗户看什么也看不到,陆闻人转过身来,看了眼床的方向,能隐约看到点姜七七的影子,怕她吓到,他轻声安抚了句,“别怕,我出去看看。” 姜七七正下床,听到他压低的声音,心尖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带起点点痒意。 她胡乱揉了揉胸口,跟在到他身后。 书生低低的训斥声随即传来,“回床上去,我先去看看。” 姜七七问,“外面有什么?” “鸡叫声非常惊恐,可能是进贼了。”陆闻人堵在她面前。 额......鸡叫声惊恐?她怎么听着跟以往两只鸡干架的时候的叫声差不多啊。 “进贼了?你还伤着,进贼了该是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 “回去待着。”陆闻人低声喝道。 他神情严肃,语气不容反驳。 见他这么认真,姜七七收起玩闹的心思。她转过身去,却不是回床上,而是点起了烛火,经过目瞪口呆的陆闻人面前,刷一下拉开门。 陆闻人在门拉开的瞬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自己站在前面,目光锐利的看着院子。 这书生......是在保护她? 姜七七在他身后,借着烛光,看到他绷紧的侧脸,觉得好看极了。 “喔喔喔咯咯咯” 院子里空无一人,鸡窝里的鸡却仍在叫。 姜七七举着蜡烛往前一步,正要去鸡窝一看究竟。 却被人拉住手。 她转头看去,陆闻人伸手来拿她手上的蜡烛,“这个给我,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 他神情戒备,还在四处看着。 姜七七安抚道,“没贼。” 陆闻人没说话,他执拗地拉住她,不肯放手。 姜七七便伸手扶住他,“那一起去看。” 第21章 21.吼她 为了让陆闻人看清楚,姜七七将手中的蜡烛放低了些。 陆闻人仔细看了地上,没有脚印,应该不是有偷鸡贼进来了。 喔,喔,喔~ 山鸡得意的鸣叫声传来,鸡窝里的混乱似乎告一段落了。 姜七七举着油灯往里面一照,里面的麦秸被扒拉得到处都是,上面还混着些羽毛,看起来是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事。 大公鸡喔喔叫几声,然后伸头往前去啄什么,随着它的动作又是一阵羽毛纷飞,小母鸡跟着咯咯叫着助阵,还不时上去啄一嘴,颇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第36页 等等,两只鸡没打架,那么它们攻击的对象是什么?姜七七纳闷。 她将蜡烛拿近了点看,能看到麦秸上翻飞的羽毛是褐色的,这不是山鸡和小母鸡身上的毛,这鸡窝里不知道混进了什么未知生物。 她转头看了眼撑着围栏站着的陆闻人,后者回了个疑问的眼神,“怎么了?” 姜七七道,“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什么?” “不知道。” 姜七七说罢,让书生举着蜡烛,自己直接将鸡窝上面的蘑菇顶搬走。 陆闻人:“......” 这鸡窝还可以这样操作? 鸡窝的顶一掀开,里面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两只鸡把外来者围在一个角落里,那外来者有长着心形的脸,眼的四周羽毛呈放射状。此时,它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姜七七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懵比和无辜。 姜七七转过头去看陆闻人,“书生,里边是一只夜猫子。” 估计是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老鼠这些都不出来活动,它捉不到食物就打起鸡的主意。只是它运气不佳,遇到只野性未去的山鸡,偷鸡不成反被打得落花流水。 屋顶一掀开,那只被两只战斗力强悍的鸡围殴的猫头鹰见机会来了,它瞅准时机,张开翅膀,飞了起来。 姜七七正和陆闻人说话,听到身后翅膀振动的声音,也不回头,随手一抓,那将那只刚飞起来要出逃的猫头鹰捉住了。 夜猫子:“.....” 这人背后长眼睛? 陆闻人:“......” 这也可以? 姜七七抓着那夜猫子的两只腿,倒拿到陆闻人面前,“看,真是一只夜猫子。” 陆闻人侧过身子,不动声色地和那夜猫子拉开距离。想到自己被这么一只夜猫子弄得草木皆兵,他脸上就有点挂不住。 姜七七倒是没注意陆闻人复杂的神情,自去拿篓子扣住夜猫子,又找了块石头压在上边,才算放心。 处理好那猫头鹰,她想起一句老人常说的俗语: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这“事”当然不是指它会亲身上阵,上演偷鸡不成反被捉的戏码,而是说会来带来厄运。 这话也不是没根据的,据说是猫头鹰由于嗅觉灵敏,能够闻到病入膏肓的人身上的气味,并循声而来,在很多地方在听到猫头鹰叫声后数日之内会死人。 病入膏肓?会死人? 姜七七的目光落到陆闻人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他的伤腿上。难道书生的腿恶化了?可她整日跟他在一起,也没闻到什么不对劲的味道啊。 陆闻人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抓着木棍的手倏然用力,半晌,轻咳了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回去。” “嗯。” 回去的路上,她没有扶他,落后几步,跟在他身后。 陆闻人如芒在背的走回床-上,脱鞋准备睡觉了,却见她的目光仍旧落在自己的伤腿上。 他手一顿,垂下眼,“离天亮还早,吹灯睡觉。” 姜七七没答应,她举着蜡烛来到床边,沉声道,“书生......” “嗯?” “你的腿伤好点了吗?” “嗯。” “我看看?” “......” 陆闻人动作迅速的上-床蒙上被子,用行动表示拒绝。 姜七七杵在床边,“书生,你不给我看,我是不会上来的。” “书生,外边挺冷的。” “书生......” 陆闻人最后拗不过她,还是给她看了伤腿。伤口已经全部结痂了,看着很狰狞丑陋。在不甚明亮的烛火下,更显得可怖非常。换个人,多少会被吓到。 姜七七是经歷过末世的人,断肢残臂什么的她见多了,陆闻人这这伤比她想像的好多了,她甚至没皱下眉。 陆闻人一只手握拳放在身后,另一只手撑着床面,从掀开裤腿开始,目光就一直紧紧盯着她。见她脸上没露出嫌弃恐惧之类的表情,他莫名提起的心才算放下。 他心神松弛的间隙,蹲在他脚边的姜七七伸出手。 柔嫩的指尖带着凉意落到他的腿上,捏了捏,陆闻人闷哼一声,撑着床面的那只手瞬间抓紧,同时本能的往回收脚。 姜七七仰头看他,“怎么?疼?” 陆闻人摇摇头,面色红涨。 “那你怎么......” 陆闻人拉下裤腿,突然恼怒,“睡觉!” 呵,这书生脾气见长啊。这么中气十足,腿应该是没问题了。 那猫头鹰应该也不是闻到什么味道才来的,只是单纯的出来觅食,见到鸡窝以为里边有小鸡仔,就稀里煳涂的进去了。 陆闻人紧闭着眼,屏住唿吸,心神全部用来感知姜七七的动静。她吹了蜡烛从床尾上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几次压到他的肉,非常疼,陆闻人都忍下了。 终于忍到她扯了点被子过去睡下,唿吸渐渐平缓,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松开一直握着的手,手心一片汗湿。 其实她碰到他的时候,不疼,就是麻,麻得他都要没知觉了,这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慌张了。
第37页 所以她没错,但他吼了她。 他吼了她......她生气了?换作他无缘无故被人吼了,他也会生气的。 陆闻人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 刚酝酿了点睡意的姜七七也被他搅得睡不着,她很不客气的道,“睡不着你就出去守着那夜猫子。” 陆闻人一僵,然后语气颇不自在的问道,“那夜猫子你打算怎么办?” 姜七七翻了个身,由背对他变为仰躺,“暂时没想好。” 老人认为夜猫子代表不详,姜七七倒是没什么恶感。末世之前,全球上映的一部电影系列中,白□□头鹰担任信使,在魔法和现实世界传递信件,长相萌萌的猫头鹰很得少女喜欢。 想到这个,她问陆闻人,“书生,你觉得这夜猫子长得怎么样?” ......一只禽类有什么长相可言的?不都是毛乎乎的吗? “问你呢。” “丑。” 啧,这嘴毒的书生,连萌萌的猫头鹰都不放过。 姜七七道,“睡你的觉。” 她的语气与平常无异,应该是没有生气,陆闻人终于放心的睡了。 这晚,陆闻人做梦了。 梦里,那白葱似的指尖抚过他的伤腿,缓缓往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胸-前...... 第22章 22.讹人 午后的集市很热闹,小贩吆喝声,孩童嬉闹声,交织成一副生机勃勃的画面。 姜七七不断在人群中穿梭,这看看那瞧瞧,心情很好。 一个男孩从身边挤过去,姜七七警觉的按了按荷包,还在。 那孩子在前边停下,后面唿啦啦跟过去几个小萝蔔头,都是六七岁的年纪。 那男孩瞧着像是领头的,等几个小萝蔔头聚过来,便沖一直盯着他瞧的姜七七做了个鬼脸。 姜七七好笑的拿指头虚空点了点他,表明自己知道方才他做的事了。 那孩子竟也不怕,撇撇嘴,龇牙咧嘴的带着几个孩子往前走去,仍旧在大人的腿边挤来挤去。 只见他们转了会儿,很快锁定了一对年轻的夫妻。那家娘子手里还抱着个娃娃,正买糖葫芦呢。男孩带着一群同伴也跟在一边看,几个孩子围住摊主和那对夫妻。男孩眼都没往那青年腰间瞧,两只指头一勾,就解了那青年的荷包,迅速揣到后腰。 等他得手带着揪着几个小萝蔔头离开,那青年竟也没发现。这些孩子配合无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姜七七安静的看了全过程,既没去阻止几个小孩,也没去提醒那对夫妻。只当没看到,继续走自己的。 末世之前,她听说过中医有拿猫头鹰做药材的。今日,她是打算把捉到的猫头鹰带去药铺瞧瞧,看他们收不收。 药铺收的话那是最好,不收也没关系,放生就成。 在她之前的时代,猫头鹰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擅自捕捉都是犯法的。若是她放生了,就当是为保护生物多样性做了贡献。 人类花样作死,末世到来时,天空已经看不到飞鸟,地面也看不到除了人类以外的动物...... 她其实不大愿意想起末世的日子,那炼狱般的生活。但偶尔想起,她也不排斥,那时候的生活让她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 姜七七一边小心的避开人群,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很小心,一路走过来,除了那个男孩,没碰到任何人。 但就在她走过一个肉铺的时候,有个老人颤巍巍的过来,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摔倒了,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姜七七没上前,而是停下脚步,缓缓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哎哟,哎哟,我的腰......”那老人穿着一身破旧的单衣,躺着地上直唿疼。 老人的唿喊声很快吸引了人们的目光,有人停下脚步好奇观望那个,也有好心人上前扶那老人,“大爷,你没事。” 那老大爷扶着腰,只一个劲儿的喊疼。 很快,周围聚起一群围观群众,姜七七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群聚集,她反而转身打算离开。 “是她,那个背篓子的,她推倒了人,别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一道怒喝。 人群的目光唰一下全聚焦到姜七七身上,姜七七继续往前走,她面前的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上前一步,挡在姜七七面前。 矮个的中年男人义正言辞的道,“站住,撞了人还想跑?” 这是,遇到碰瓷的了? 姜七七无奈的站住,转身,那老人已经被扶起来,但面上还是一片痛苦之色。 看热闹的人中也有老人,一位鬍子花白的老子摇着头斥道,“小娘子,你看着年纪轻轻,倒生了一副硬心肠。把老人撞倒了,一句话不说就想跑,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这话引起周围许多人的附和,那老人便自得的捋着鬍鬚。 姜七七看了眼那老人,没说话。 “这姑娘一句话不说,别是个哑巴?” “许是吓傻了。” 周围的人开始围着她指指点点,姜七七一一扫过说话人的面容。 黑白分明的杏眼扫过,那些说话的人只觉得后背徒然升起一股凉意,心尖颤了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避着她的目光。
第38页 哇,这小娘子的目光好吓人。 “爹,爹,爹你怎么了?”这时,人群后方挤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不等老人说话,立即有热心的大娘说道,“这是你爹啊?你爹让这小姑娘撞了。哎哟,老人家身子骨弱,你怎么让他一个人在外边呢......” 那大娘还有话说,只那壮汉却不等她说完,直直冲姜七七而去,“就是你?你撞到我爹的?” “不是。”姜七七面容沉静。 “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了,不是你是谁?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狡辩?”那壮汉怒目圆睁,捏着拳头靠近姜七七。 姜七七没看他,转而扫过所有围观者,“你们,有谁亲眼看到我撞到这老头了?” 围观者面面相窥,过会儿,刚才说话的介绍情况的大娘动了动脚尖。 姜七七利刃般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各位说话之前可要三思啊,咱们说的话那白鹭寺的菩萨都看着呢,胡乱说话,冤枉好人的死后可是要被拔舌的。” 那大娘面色一变,脚往后一缩,寒蝉若噤。 “什么菩萨,我爹还能讹你不成?什么人会拼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就为了讹你?”那壮汉指着散落在地上的豆子,咄咄逼人,“我爹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种地,今天出来卖点豆子,让你撞了,豆子全散了,人也撞出毛病了,你说怎么办?” 姜七七扫了眼地面,连着几日下雨,地面还没干。那些豆子混进泥土中,滚进水洼中,捡起来是不可能了。 她直视那壮汉,“人不是我撞的,你们要怎么办就怎么办,跟我没关系。” 第23章 23.素面 包子铺的老闆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这五大三粗的老闆内里却有一颗不输买菜大娘的八卦之心。 肉铺前的热闹老早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他又不能为了看热闹扔下包子铺不管,于是他伸长了脖子去看。 包子铺前来了个穿灰色短袄的青年,老闆也没注意。 那青年见老闆光顾着看热闹,铺子都顾不上了,当即敲了敲蒸笼,不悦的喊道,“老闆,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包子铺老闆转过头来,见是来了生意,脸上推起笑来,“做做做,小哥打算买点什么?” 那青年这时倒是不着急了,他扫着冒着白气的蒸笼,“都有什么馅的啊?” 包子铺老闆一掀蒸笼盖,带出一股热气,他指着上面白白胖胖的包子说道,“肉馅的,白菜馅的都有,您来几个? 那包子包得极好,个个有拳头那么大。 青年看了看便道,“来两屉肉包子,两屉菜包子,有馒头吗?” “有有有,馒头要几个?”包子铺的老闆一看这客人买得多,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对那青年的态度也是越发恭敬了,他又掀了另外一边的蒸笼盖,那里边全是馒头。那馒头也很大,有成年男子的两个拳头那么大。 那青年没让老闆失望,又追加了五个馒头。 老闆爽快答应一声,动作麻利的给他包好了,收了钱,看着这小哥带着东西走向路边停靠着的一辆马车边。 马车驭位上,立了个紫袍的青年,面容俊朗的郎君正踮着脚看前方的热闹。车旁站了个近九尺高的男人,那男人虎背熊腰,一脸鬍子盖住了面容,看不清年纪。他双手抱臂,臂弯里是一把掌宽的大刀,在日光下泛着寒光。 那大刀男很是敏锐,一双厉眼刮过来,包子铺的老闆心一颤,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心虚的别过头去。 “二公子,热乎乎的包子,你快趁热吃。”长生将装肉包子的油纸包递过去,仰头唤车上那人。 那位二公子都没回头,他只是摆摆手,“你们先吃,给我留两个就成。” 长生朝公子看的方向看了眼,那里一群人围着一个姑娘要她赔钱。 长生知道自家公子的性情,倒也没有强迫,将装着肉包子的油纸包往怀里一塞,拿自己的体温温着,这样等公子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热乎点的了。 两屉肉包子给公子留着,他给自己留了一屉菜包子,剩下的一屉菜包子和五个馒头,全给了立在一旁的壮汉。 那壮汉一句话没说,接过馒头,先是放在手里捏扁,一口咬去大半,再一口,一个馒头就没了。他解决完剩下的四个馒头,长生的一个菜包子还没吃完。 对于他惊人的速度,长生已经见怪不怪,他也没受影响,仍旧捧着自己的菜包子慢慢吃着。 吃完馒头,那带刀大汉便开始吃菜包子,对包子,他的吃饭就显得温柔多了,他先把边边咬去,最后才一口吃下菜陷。 温柔是温柔,速度也不慢,等他吃完全部菜包子,长生第二个包子还没吃完。 见他意犹未尽的看过来,长生挪了挪屁-股,转过身,背对着他吃自己的。一屉包子有七个,虽然努力吃了最后还剩了三个。长生有心无力的看着那三个剩下的包子,咬咬牙,递给了那熊一样的男人。 男人闷不做声的接过包子,三两口解决完,又看向长生。 长生捂住胸-口往后躲了躲,“别看我了,这是给公子留的。” 那男人便移开了视线,看向包子铺。包子铺老闆按耐不住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方才被人瞪了之后,眼珠子像是有了自我意识般转回来,又去看那三人。
第39页 亲眼看着那男人吃了十个包子,五个馒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家的包子他最清楚,从来不会缺斤少两,那都是实打实的面粉揉的,这人一口气吃下那么多,肚子里竟没撑爆?! 他心中正感慨呢,只见那个男人的目光幽幽的看过来,包子铺老闆赶紧低下头去,假装自己正在忙碌。 包子铺老闆正被吓得肝颤,听那边人群又争执起来,他便又伸长了脖子去看。 “人不是我撞的,你们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壮汉看着始终不见慌乱的女人,怒从心中起。 他们做这一行已经有经验了,专门找穿着不错的小媳妇。穿着不错,不是夫家有钱就是婆家有钱。刚嫁人的小媳妇脸嫩,被人群这么一围,要么就是羞愤欲死,要么就是吓得六神无主。 她们不愿意事情闹大,一般都是给钱草草了事。就算她没撞人那又能怎么样?她若是想做好媳妇,就得老老实实交钱,认了这闷亏。 面前这个年纪不大,手嫩脸也嫩,一看就是刚嫁人,家里也该有些钱的,没想到竟这么难搞。 他压住怒气道,“小娘子,看你年纪还小,我们也不为难你,把你身上带的钱全部交出来,这事就算完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不愿意也好办,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那位热心的大娘一脸关切的道,“小姑娘,你听大娘一句话,今儿你撞了人,身上的钱赔给人家,让这老大爷去看个大夫也好。你看这老大爷,这么大的年纪,身上全是泥,他也不好受。你还年轻,钱没了再去挣就是了......” 刚才她有话说,却被这小媳妇一句菩萨看着堵回去了,让她难受得很。如今说了这番貌似中立的话,得了周围人点头附和,她正才觉得堵在心间的一口闷气出了,神情越发和善仁慈。 姜七七一哂,“大娘,人不是我撞的。” 这大娘板起脸来,“哎,你这孩子,怎么好赖话不分,啥话都听不进去啊?” “你们说是我撞的,就是我撞的?那我还说是你撞的。”姜七七指向她,“大娘,这老大爷人这么大年纪了,你也可怜可怜他,给钱。” 那大娘脸色一变,“不是我撞的,我看到老大爷摔倒了,这才好心扶他一把,小娘子,你也说了,菩萨在天上看着呢,你怎么平白冤枉好人啊?” “我怎么冤枉你了?不是你撞倒的人,你为什么要扶?大伙说对不对?” 有人面带疑色的看向那大娘,大娘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壮汉阴鸷的看了眼姜七七,来到老头身边,瓮声瓮气的问,“爹,你说,是谁撞了你?” 老头一直在哎哟喊疼,这会睁开眯着的眼,浑浊的眼落在对面的姜七七身上,抖着手指向姜七七,“是她。” 人群后方挤出一个人,那人挡住在姜七七跟前,“怎么了?” 姜七七一愣,“四哥。” 那壮汉听了姜七七的称唿,气势汹汹的走向姜木,“你是她哥?” “是。”姜木拧眉回答。 “那就好办了,你妹子撞了我爹,赔医药费。” 姜木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没搭腔,他微微偏过头问,“怎么回事?” 姜七七简明扼要的道,“他们讹人。” 那壮汉一听,怒道,“讹人?这么多人都看着,我爹说就是你们家妹子撞的人,我爹还能看错撞他的人?” 姜木扫了眼那边的老人,神情恶毒,“那可不一定,我看这老爷子脚颤手抖的,难免老眼昏花,看不清人。” “兄妹俩一样,牙尖嘴利,不赔钱,今天谁也别想走。” 壮汉话音刚落,人群中冲出来几个男人,围住兄妹二人。 围观群众一看这是要开打,纷纷往后退去。 那几人慢慢靠近,姜木护着她,低声道,“一会儿我拦住他们,你先跑。” 今日他绝不会让这些人碰他妹子一根手指头的,她一个新嫁娘子,在大街上跟一帮男人打架,传出去对她不好,姜家的名声也没了。 姜木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赤红着眼等那些人靠近。自始至终,他挡在她身前,一步未退。 姜七七看着他瘦削的背影,神色复杂。她看不惯的这个哥哥,在她受困的时候,竟毫不犹豫的站到她面前来,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换做姜大哥或者其他的几个哥哥,姜七七都不会这么惊讶。要知道直到姜木搬出去之前,姜七七连带着几个侄儿侄女都是他抢东西欺负的对象。 “快走。”姜木怒喝一声,沖了出去。 他毕竟瘦弱,拼尽全力的一冲,被人轻轻一个侧身就躲过去了。而他则是狼狈的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便被人摁住一顿暴打。 剩下一个人见没他下手的地方了,眼中淫光一闪,沖姜七七走去。 马车上,一直看热闹的公子喊了声,“东方。” 那抱刀的鬍子男耳朵一动,便往人群中去。 “啊啊啊———” 没等他走近,一道惨叫声响起。 再看向人群中间,那猥琐男一只胳膊怪异的扭曲着,似乎是断了,边上站着的一脸沉静的女子。
第40页 鬍子男脚步不停,上前揪着打人者的领子,一个个推开。姜七七赶过来扶起姜木。 那些人爬起来,还要打,东方手中的大刀一舞,这些人便被吓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一个敢再上前。 那壮汉眼珠子一转,干脆扶着自家的老爹干嚎,“啊,仗势欺人,没天理了啊。” “你要天理?”姜木吐出一口血水,啐道,“老天爷看到你这样带着老爹出来讹人,怕是会气到降雷噼死你。”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轰隆作响,不一会儿那壮汉身前竟炸开了一条细细的火线,火花飞溅。 !! 这是个大晴天,晴天降雷了!在场的人被这一出吓得魂飞魄散。 紫袍的公子瞳孔勐的一缩。 “老天爷降罚了,老天爷降罚了。”有胆小的人神经质的高喊着几声,也不管地上全是泥泞,扑通跪下,胡乱磕着头。 这一声高唿唤醒了许多人,有人带头跪下,剩下的人也不觉得难为情,很快,这片看热闹的人几乎都跪下了。 姜木也不例外,他连连磕了几个头,看到自己那傻妹妹还楞在原处,忙伸手去拽她,“小妹,快跪下,快跪下。” 他语气恳切,姜七七见自己只自己和那个过来解围的好汉站着,实在过于打眼,又察觉到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便矮下身子,蹲在姜木身旁。 姜木受到的惊吓也不轻,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招来了雷,他磕头比谁都磕得诚心。 许久,人群平静下来,但没人说话。 还是姜木先回神,他目光兇狠的看着那壮汉“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做过什么事,老天爷可都记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以后可要小心点。” 那壮汉面色一片灰白,比吃了屎还难看。 那老汉倒是反应快,“可以走了,可以走了,原是老头子老眼昏花,误以为是小娘子不小心撞到了。小老头在这里给小娘子赔声不是。” 那老汉一连串的话往外蹦,丝毫没有方才那气若游丝,随时可能归西的虚弱模样。 他的感触惊吓又比围观的人多得多,他是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本就对于鬼神一类敏感。如今见了神迹,自己又是当事人。只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他倒下的时间,他一定不碰这姑娘一下,恭敬的请她先过去。 姜木还要说什么,姜七七拉住他,摇摇头。那老头是外强中干,能不能活过冬天还不知道,没必要找一个将死之人出气。 在场的人都纷纷回忆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缺德事,有做过亏心事的,想赶紧回家去烧香拜佛,万万不能让老天爷连带着记恨上自己。 没做过亏心事的呢,目睹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神迹,简直可以吹一辈子。现在,他们只想找所有自己认识的人,描述这惊人的一幕。 人群很快散去,东方抬步就要走,姜七七出声道,“英雄留步,方才多谢英雄出手相救。” “你们能自救。”唤作东方的男人并不揽功,然后他指着往逆着人流往这边来的公子,“要救你们是他,不是我。” 那公子剑眉星目,鼻子高挺,麦色肌肤,紫色锦袍下的身体也似蕴藏着无限力量。 姜七七杏眼微眯,方才她察觉的目光就是来自这个人。 姜木最会察言观色,见那公子远远的过来,一双眼就落在自家妹子身上。妹妹则是眉头轻蹙,往他身后移了几步。当即再一次跨步,挡住那人的目光,“小人姜木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嘴上说的是感谢,心里却在想这人别是个衣冠禽兽。哪有人这么不知礼,一直盯着小媳妇看的?恶霸看上人家的媳妇,当街就抢回去当自己小妾的事,他可听说过很多的。 那公子动了动嘴,却是问姜七七,“小娘子,你脸色不大好,没事?” “没事,只是被吓到了。”姜木道,同时,他心中警铃大作,学着戏文里唱的那般道,“大恩不言谢,我兄妹二人还有些事,就此别过。” 说罢,带着姜七七快步离开了。 紫袍公子:“......” 这意思是恩情太大,他兄妹二人如今报答不了,就干脆不谢了? 好一会儿,那公子问道,“长生,大恩不言谢,是这么理解的?” 姜木将姜七七带到个没人的巷子里,他随手扯了路边的野草擦拭着手上和身上的泥巴,“你一个人上镇做什么了?” 姜七七抖了抖篓子,“家里捉到只夜猫子,我打算卖了,买身冬衣。” 姜木往篓子里一看,正和那夜猫子圆鼓鼓的眼睛对上,“卖?这东西不吉利,没人买的。” “我打算去药铺看看,听说这可以入药。”姜七七也没瞒着他。 姜木想了想道,“你从小到大就没自己上街过,我陪你去,省得你让人坑了都不知道。” “行。” 兄妹两便一道去了药铺,天气转凉,得风寒的人不少,药铺前排了好长的队,看病捡药的人都有。 有人见这兄妹两不排对就往里边走,当即嚷嚷道,“排队啊,先来后到懂不懂。”
第41页 姜木一脸不耐的吼回去,“我他娘不是买药,是来卖药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那人好好的提醒他,却被骂了,当即就不乐意了,他撸了撸袖子,就要冲过来,“你说什么?你小子再说一遍。” 姜木也不怂,“说一遍就说一遍,睁......” 姜七七头疼的拉住他,不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大哥别误会,我们兄妹不是来看诊捡药的,不会耽误大家功夫。” 姜七七就纳闷了,他这瘦胳膊瘦腿的,一看就不是人家对手,还出言就是挑衅,真是不怕被打吗? 那青年还要说什么,后边来了个人,按住他,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阵,那青年一声不吭的回去排队了。 后边来的那人沖兄妹两讪笑一下,也排在后边去了。姜七七记得这人是之前围观群众中的一员。 姜木狠狠瞪了眼那人,才跟着姜七七进了药铺。 里边忙得不可开交,姜七七见大夫在看诊,另外年纪稍长的两个在抓药。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躬身候在老大夫身后,姜七七将他招了过来。 少年很机灵的问,“大姐,你有什么事吗?” 姜七七卸下篓子,“听说夜猫子可以入药,我来问问,你们铺子收不收?” 那少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收收收。” “这就好。”姜七七也算松了口气。 那少年道,“大姐,您在这等等,我找大夫来。” “成。” 少年告知了大夫,那大夫蹭一下站起,疾步往这边走来,他查看了下,确定无疑之后,便出价了,“一两银子。” 他刚得了张新的药方,迫不及待的想试试。新药方里边有一味就是需要夜猫子碾成粉,他寻了好些日子,一直没得到。一来这夜猫子还有个报丧鸟的不吉利的名字,普通人避之不及,不会主动去捉。二来,这夜猫子谨慎得很,只在夜间出没,平时躲在深山老林中,见不到踪影,想捉也不容易。 姜木一听这价钱,微微站直了身,他咽了口唾沫,“二两。” 老大夫眼睛一瞪,一两已经是高价了,这,出口就是二两,真是贪得无厌! 那夜猫子难捉,但也不是捉不到,若不是他着急,也不会出口就是一两。药方子已经在他手上,早点晚点研究都没差。 他刚想把人轰出去,旁边的小姑娘笑着道,“大夫,这是我卖的,我哥说了不算,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 大夫脸色稍缓,使了那少年去拿银钱来,又沖姜七七道,“小娘子,若是以后再捉到,只管带过来卖,还是给你这个价。” 姜木似有话要说,姜七七将他先推了出去,自己留在药铺跟大夫说着话。 卖夜猫子的过程比姜七七想像的要顺利多了,但姜木犹觉不愤,到了外边,还碎碎叨叨的骂着,“做什么不让我说话?我跟你说,这大夫心黑得很,他跟你开价一两,回头他把那夜猫子一鼓捣,没份药放那么一丁点就能卖出高价钱。才给一两,傻子才会来卖第二回 。” 姜木是个已经快而立的人,他有自己一套做人做事的方法,不可能因为姜七七的几句话就有所转变,是以,姜七七干脆就没费那口舌,直接道,“四哥,你别说话了,吵得我头疼。” 姜木背着手走在前边,“那接下来做什么?” “接下来,去吃点东西。” “想吃什么?镇上我熟,哪里有好吃的我都知道。” 姜七七反问道,“你呢?有什么想吃的吗?” 姜木一愣,抓了抓头髮,别过脸,“随便吃点。” “那你带路。” “行。” 姜木最后将她带到一处很偏的面馆,“这家面馆开了许多年了,三文钱一碗,分量又足,很划算。” 姜七七心里五味杂陈,人,她也算是活了两辈子了,但从未看清过。 姜木知道她手里有钱,却没想着宰她一顿,而是带着她绕了老远的路来吃三文钱一碗的面。 姜木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吆喝道,“老闆,两碗素面。” “成咧,您稍等。”吃面的人挺多,老闆拿了脖间挂着的巾子擦着汗,一边应声。 姜木似乎常来,跟姜七七介绍道,“这老闆专门做素面,听说是从白鹭寺的和尚那学来的,好吃得很。有从外地来上香的人都会来这里吃上一碗。” 姜七七点头,“嗯。” 三文的素面很快端上来了,碗比脑袋还大,放了许多水,面占了三分之一不到的样子,但姜七七也没吃完。姜木倒是埋头唿啦啦吃三两下吃干净了,连汤带面全吃完了。见姜七七剩了大半碗,他问,“怎么,不好吃?” 姜七七擦擦嘴,“不是,太多了,我吃不完。” 姜木便拿过她的碗,把面条全部挑出来吃光了,这才打了个饱嗝。 第24章 24.坐床 两人吃了面出来, 正巧和一辆马车交错而过。 那马车由两匹黑色骏马拉着, 驾驭座上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刚才与姜七七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带刀鬍子男。 姜七七的目光追随着那马车而去。
第42页 姜木问, “怎么了?” 姜七七摇头, “没什么。” 前面说了因着白鹭寺的关系,鹿镇常有贵人往返经过, 是以两匹马拉的马车虽少见, 但姜七七也不是没见过。 引起她兴趣的是马车两侧挂着的几串鲜红的辣椒串,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辣椒。 她喜欢重口味的, 酸甜苦辣,任何能刺激到味觉的她都喜欢, 这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辣椒......一想到辣椒的滋味, 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姜七七站住, 目光紧盯那几串随着马车颠簸,在空中摇晃着的辣椒串。很想上前去问那人, 辣椒是哪儿来的, 但谨慎的性子阻止了她。 算了, 今天她能见到辣椒, 往后还愁找不到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如今也不缺时间, 慢慢找就是了。 姜七七甩开上前问询的冲动, 递给姜木一个小瓷瓶, “对了, 四哥, 这是跌打伤药, 你拿回去擦身上, 活血化瘀的。” “我没事,那几个孙子还打不伤我。”姜木满不在意的说着,瓷瓶拿在手上非常光滑,凉丝丝的,一看价格就不会低,他问,“你在药铺买的?” “嗯。”姜七七点头,“老大夫的药还是很有效的。” 之前给陆闻人的伤药也是在这买的,姜七七自己手被山鸡啄伤时,也抹过一点,效果甚佳。 “不用,花这冤枉钱做什么?”姜木说着调转方向要往药铺去,“我拿去退了。别说这几个孙子,十几个人四哥也能全身而退。” 姜七七道,“退不了的,你拿着用。” 姜木脸一拉,“哪有退不了的?我去跟那老头子说。咱们可还一点没用,他敢不退?” 姜七七头疼的拉住他,“别退了,你拿着用。因为我,四哥才被打伤的,你不用,我心里过意不去。” 姜木一顿,将那小瓷瓶揣进袖口,然后浑不在意的道,“你跟我客气什么啊?” 姜七七笑笑,“四哥,你要是有事的话先去忙。” “我?我没事。你还要做什么?我陪着你啊。” 姜七七便也没拒绝他,让姜木带着她买了针线,买了条冬被,又估摸着陆闻人的身量买了件厚袍。 前面几件买得很顺利,后面买冬衣的时候,姜木见她只买了件男人的,便堵住她问,“你不给自己买?” “我自己还有。”这是实话,陆闻人那傢伙,就只有两身衣裳,一身夏天穿的,一身秋天穿的。 这几日,坐在窗边看书的时候,冻得嘴唇发白。她也无法理解这书生的脑迴路,钱让她管着,却也一句不提让她买衣裳的话。他能抗冻,她却有些看不眼了,这才想着给他添置一身。 姜木却误会了,“先给你自己买,什么自己还有,那都是穿旧了的,冬天多冷啊,给自己也添置一身。这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对他好,他越不领情的。你先自己穿得暖和了,再去管他。” 他说罢,竟招唿老闆过来退衣裳。 姜七七捏了捏手心,理智上她知道姜木是为她好。情感上,却隐隐有些不耐烦。 末世的日子,只教会了她忍耐飢饿,没教会她控制情绪。甚至于因为社会体系的瓦解,道德和法律约束崩溃,有能耐的人几乎是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姜七七认为自己是独立个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对也好做错也罢,后果都是她承担。她不需要有人一直在耳边教她怎么做。 她能和陆闻人能安稳过这么久,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想过这其中愿意,结果是,能跟陆闻人过下去,就是陆闻人给了她极大的自由,几乎没反对过她做的事。 姜木今日三番四次想不管她的意愿去做事,已经透支了她的耐心。 她没管姜木,自己先走出去,“四哥,东西我都买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姜木快步追上她,“要回去了?” “嗯。” 姜木又跟她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小妹......” “你说。”姜七七站住,她大概能猜到他接下来的话,因为白天他的勇敢,她也愿意给他一些钱。 姜木搓搓手,“就是......” 姜木话未说完,就被一个粗噶的声音打断了,“好啊,姜木,我说你怎么不在家,原来在外跟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回家看我不告诉娘。” 姜木脸一沉,喝道,“高朗!” 来人十三四岁的年纪,微胖,穿一身偏小旧锦袍,勒出腰间几圈肥肉,脸上两团高原红。 他身量有姜木高了,一点也不怕他。只见他一双小眼睛落在姜七七身上,“长得倒是不错,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姜七七微蹙眉,年纪不小,周身气息却很让人不适。 “这是我妹妹,你他娘滚回去,这没你的事。”姜木表情恶狠狠的。 “姜木,别以为你能管我。我爹死了,你不是我爹。”郑高郎尖声反驳。 姜七七这才知道这是郑寡妇的儿子,这人一双小眼睛让她很不舒服。挖出来踩爆的会怎么样呢? 姜七七面容平静的想着说出来能吓死人事。
第43页 但她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若是真的做出这种事,等着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早些时候,意外之外的那场讹人中,她没忍住出手,这已经有些出格了。 这时候,她不愿意再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举动。 是以,姜木让她先走的时候,她也就真的不管身后姜木拉着郑高朗各种难听的互骂,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到家的时候,陆闻人已经等在院门前。 他的视线避开姜七七,落在堆得老高的篓子上,“怎么没坐牛车?” 做了那样的梦,如今面对她,他总觉得不自在。 姜七七道,“不是什么重的东西,我背着也不累。” 陆闻人滚动轮椅,先她进去,“去的时候,你答应了坐牛车的。” 姜七七在后边使力推了他一把,轮椅直接滚到院子中间,吓得围栏里两只鸡咯咯只叫。 陆闻人却没吓到,他唿吸平稳,神情放松的看过来。 姜七七便无辜道,“看,我背着东西还能推你,很轻松的。” 陆闻人嘆气。 姜七七进了屋,过会儿,便喊他,“书生,你进来。” 陆闻人进去,见她将买来的被褥抖开,铺满了整个床,她则拿了件袍子看着他。 这是?给他买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姜七七沖他招手道,“书生,给你买的冬衣,你穿穿看,看看合不合适。” “给我买的?”陆闻人问。 她走的时候,没说要给他买啊? 姜七七把冬衣扔到他怀里,“是给你买的,穿上看看。” 陆闻人没脱衣,直接套在外边。 姜七七左右看看,满意的点头,“正好合适。” 陆闻人道,“袖子长了点。” “袖子长才好的,天冷的时候,就可以把手缩进去,不是很暖和?”姜七七随口道。 这书生,整日就是坐在轮椅上,运动量少得很,但仍旧长了一副好身材,腰间没肥肉,也没瘦到能见排骨的程度,精瘦精瘦的。穿上冬衣,也不显臃肿,挺好看的。 陆闻人看了看篓子,里面已经空了,他看向姜七七,她正在弯腰整理床铺,盈盈一握的纤腰微弓,呈现出诱人的弧度。 陆闻人忘了自己要说的话,突然被口水呛到,咳了起来。 姜七七转过头来,就见那书生背对她,弯着腰咳得惊天动地的,“怎么了?” 陆闻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姜七七蹙眉,“书生,你这身体太弱了。别整天坐着轮椅了,拄着拐杖多走走。拐杖也挺好的,你要是觉得拄着出去不好意思,那就在家里走走。” 陆闻人像是被点了穴,不咳了,他背对着她,许久轻声道,“我喜欢轮椅。” 姜七七也不勉强,“成,你喜欢就坐。不过,我听说有人坐轮椅做久了,长时间不走路,腿就会像草木一般枯萎,那时候再想要站起来就不可能了。” 陆闻人没搭话,推着轮椅去了外边。 晚上,姜七七坐在床上泡脚,泡脚再上/床,暖和又有助于睡眠。 陆闻人见她烧水,抬热水进睡房,然后坐在床上开始泡脚。他忍了又忍,没忍住,“坐凳子不好吗?” 姜七七坐得稳稳的,一点没动弹,“凳子凉。” 她坐的是床尾,也不碍什么事。 陆闻人道,“我怎么不觉得凉?” 姜七七瞥他一眼,书生这人有些穷讲究,明明他的轮椅高度合适,直接推到桌边就可以看书,他却次次要换上凳子,正襟危坐地看。 对于这点,姜七七是佩服他的。 佩服归佩服,她可不愿意放着好好的床不坐,去坐又硬又凉的凳子,“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听说过吗?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女人自然就要娇贵些。” 第25章 25.拆家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古怪的形容激起了陆闻人的探知欲。 姜七七左脚踩右脚, 感受着温热的水覆裹着脚掌, 将暖意从脚面传送到全身, 她身心放松, 毫无形象的靠着床柱道,“你没听说过啊, 没听说过说明你孤陋寡闻。” 陆闻人:“......” 他孤陋寡闻? 不是他自夸, 他读书十余载,不敢说才高八斗, 学富五车,但也算博览群书。如今, 他竟被自己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妻子嘲讽孤陋寡闻。 陆闻人合上书, 打算细数自己这些年来读过的书, 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孤陋寡闻。张口的瞬间,他突然想到什么, 话出口就成了问句, “你怎么知道孤陋寡闻这个词的?” 按理说她没读过书, 不该知道的啊。可她不仅知道, 还用对了地方。 姜七七知道他的意思, 语气寻常道, “我没读过书, 我哥读过啊。” “你从他们那听来的?” “嗯。”姜七七说着把裤腿往上折了折, 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陆闻人正和她说话, 视线便随着她的动作在动, 自然看到了那一截小腿。 他僵直着脖子转过头去, 沉默了下去。好一会儿,他问,“你想识字吗?”
第44页 “想。”姜七七点头。水有些凉了,她往泡脚盆里添了热水。 她拿陆闻人的书看过,连蒙带猜,能认出几个,多的就不行了。原本她想等跟陆闻人混熟了之后,再请他教自己,如今他主动提出来,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陆闻人见了她添水的动作,忍不住问道,“这么怕冷,为什么不给自己买件袍子?” 姜七七解下头髮,侧头拿手指梳着,“吃饭的时候,你才问过。” 话出口的瞬间,陆闻人就后悔了,他也记得自己晚饭时才问过,也不知怎么的,今天尤其管不住嘴。 陆闻人正兀自懊恼着,耳边传来那女人的声音:“书生,冬衣我都只给你买,你看,我对你好?” 她把头髮拢到身后,两手分开撑在腿侧,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这副模样,他从未见过,陆闻人觉得喉头有些干,他略显仓促的应了声,“嗯。” “你知道就好。”姜七七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在我对你好的份上,你帮我把水倒了。” ?? !! 倒水?倒洗脚水? 陆闻人难得懵了下,然后脑中全是拒绝的声音。绝不可能!他不会做的!他死也不会给她倒洗脚水! “书生?”姜七七收回脚,拿帕子擦着。 “自己倒。”陆闻人硬声道。 “书生,我的脚好不容易泡暖和,现在出去倒水,肯定会变冷,那之前就算是白泡了。” 话说到一般,陆闻人已经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她,不理人了。 姜七七也只是逗弄一下他,他坐着轮椅,还让他去倒洗脚水,是很过分的。 见他拒绝,也没生气,自己穿鞋就端着洗脚盆出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见他周身气息冷冽,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她脚一跺,嘤嘤嘤假哭几声,骂了声负心汉。 陆闻人:“......” 他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怪腔怪调的几声嘤嘤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声负心汉又让他听着很不平。 等上了床,他还不愤姜七七说他是负心汉,想好了措辞,便道,“这世上只有女人伺候丈夫洗脚的,从没有男人给女人倒洗脚水的道理。那负心汉也不是这么用的,不给妻子倒洗脚水,就是负心汉?那这天下的男人不个个都成了负心汉?” 他的声调是微沉的男低音,在夜晚压着声音一板一眼讲道理说教的时候别有一番催眠效果。姜七七难得的没打断他,让他说着,自己听着渐渐进入梦乡。 陆闻人说得口都干了,没得到一句回应,他安静的听了会儿,身旁这人唿吸绵长,显然是已经入睡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告诉自己不要动气。下一秒,他动作超大的翻过身,拿背对着她,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早上起来,姜七七精神饱满,陆闻人却有些萎靡。 姜七七问他怎么了,他只装作没听到。他这别扭也没闹多久,因为家里来人了。 来的是里正,他是个身材微微发福的老人,跟陆闻人夫妻打过招唿后,他匆匆扫了眼院子,点头贊道,“侄媳妇是个贤惠的,瞧瞧,把院子规整得多好。” 陆闻人看了眼他额上的细汗,直接问,“薛叔,是出什么事了吗?” 里正抹了把脸,也没绕弯子,“薛叔来,是想请你去家里一趟。” “去家里?” 里正忙把事情说了,“这一大早,家里来了个贵客。薛叔读过几年书,但也只是识几个字,跟贵客说不上话。我啊,想请你去招待下客人。” “什么贵客?” 对贵客的身份,里正也是不大清楚,只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说是从京城来的,来了三个人,带着县令的信来的。说是要,要看看山。谁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如今他们全在家里,家里全是粗人,也跟他们说不上话,怠慢了贵客也不好。” 陆闻人沉吟一番,点头答应了。 里正邀请姜七七一道去,姜七七拒绝了,“我也说不上什么话,到时候把书生完整的送回来就成。” 薛里正看了陆闻人一眼,笑呵呵的道,“那是当然。” 陆闻人面上不显,耳后红了一片。等姜七七推他到院门外,叮嘱他不要多喝酒的时候,连带着耳朵也红透了,看着能滴血似的。 陆闻人去了一整天,午饭之前,他让里正家的小孙子过来跟姜七七说不回来吃饭了,所以姜七七也没花时间等他。 日头偏西的时候才让人推回来了,推他的是个身穿灰色短袄的青年,这人...... 姜七七道了谢,等书生进了门,就直接将院门拴上了。 陆闻人推着轮椅往里,看清院子里的情形,以为自己喝醉眼花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院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又一想,他没喝醉啊,又怎么会眼花?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拆家了?” 只见院子里,堆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旧木材,拆得七零八落的床架子,地上推着没和完的泥。这哪里还有早上他出门时候的干净整洁? 等看到闲置的厢房一侧凿了个大洞的时候,陆闻人已经惊到说不出话来了,他木着一张脸,看着姜七七,等她给个解释。
第45页 姜七七也给出解释了,她的解释是:“太冷了,我打算垒个炕。” “炕?”是什么? 姜七七简单介绍道,“就是往床下烧火。这个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你先跟我说说你见的贵客。” 对那贵客的身份,她心里有些猜测,只是昨天才见过,今天那人就进村了,会是巧合吗? 陆闻人瞪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七七道,“好奇。” 想起她之前说过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闻人面色一沉。 扔了句先把你这堆烂摊子收拾干净,便进了屋,还摔上了门。 那一声巨响,听得姜七七眼皮直跳,她追了过去,“书生,把门摔坏了,你自己砍木头按上!” 这晚,书生的嘴就像缠了胶带,姜七七一个字没撬出来。 第二天,姜七七给他拆了冬衣袖子,改成大小合适的,他才勉为其难的给她讲了那贵客的来歷。 原来那贵客叫易诚,来自京城。 易诚祖上是经商的,到了他爹这一辈,他爹不好商人的钻营,读喜欢舞文弄墨,还喜欢游山玩水,在山水中寄託自我。 若不是有个厉害的亲家,易家生意几乎维持不下去。到了易诚这一辈,易诚大哥是个能干的,从他爹那接过一堆烂摊子,不过两三年,他便收拾好,甚至扩大了生意,家里便又好过起来。 易诚性情和他父亲差不多,都喜欢看书。家中的生意有自家能干的大哥接手之后,他就彻底放飞自我,完全沉浸书本中。 与他爹的附庸风雅不一样,他是单纯的喜欢读书,博览群书,且有过目不忘的能耐。 按说,他要是去考个功名,也是可以的。 他偏不。 京城中的书读完了,他便让他大哥去各家藏书借来读。如此过了三五年,那些书都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慾了。 这奇人就想出自己写书。 那么写些什么呢?他苦思冥想几日,在一次吃了蜀菜之后,就决定写山水日志。 他这个山水日志和他爹的简单写几句无病呻吟,悲秋伤古的诗句不同。他写得更详细些,奇人异事,风土人情,山川地貌,他什么都写。 这位真称得上是个奇人,想法一出,便给皇帝写了封信,意思是自己有这个志愿,希望能得到皇帝的支持。逢上皇帝心情好,大手一挥,给了他一块可以到处行走的令牌,还派了一队人保护他。 第26章 26.一往情深 谁也不知道易诚给皇帝的信里都说了什么, 竟让皇上那么爽快的给他拨人。 皇帝手里的人, 那个个都是精英, 多少人眼红不已。 易诚却没接受这份天大的荣宠, 不,应该说是没有完全接受。皇帝拨给他的人, 他只留了一个, 其他全送了回去,说有皇上的令牌, 就足以。 奇怪的是,皇帝也没发怒, 由着他。 易诚拒绝了皇帝派来的人, 又拒绝了家里给他准备的百十号僕从, 只带了自己的小厮,就这样一辆马车, 两匹马, 三个人开始了旅程。 第一次, 他们去的就是蜀州, 整整去了三年, 今年回来, 给皇帝送了书, 在家过了个中秋节, 便又出发了, 这回却是往北。 姜七七听了有些无语:夏天往炎热的南边, 冬天往寒冷的北边, 这人确实是个奇葩。 陆闻人尽量用客观的语气讲了易诚的事迹。易诚做的事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京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大多数人听了,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摇摇头,嘆他不务正业。 有才气,有皇帝赏识,他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游山玩水? 但他没在姜七七脸上看到类似的情绪,她听完,竟轻笑一声,“这易诚倒是个妙人。” “啪” 陆闻人噼断一根细柴,扔进灶炉中,火烧得很旺,两团火苗映在他黑沉的眸子里,似乎也渐渐烧到他心里,让他一下陷入焦灼煎熬中。 他状似不经意的道,“许多人说他不务正业。” 姜七七摇摇头,“人这是志向高远。” 她这话如油一般浇在陆闻人心中那团火上,心火勐然高窜,陆闻人只觉得心口一滞。 他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这时完全沉下来了,“大丈夫的志向应当在朝堂之中。” 姜七七往滚水里放进削好的面条,“你要是真觉得他不务正业,你昨天怎么跟人待了一整天?我看要不是天黑,你都不愿回。” 书生的性子,她也了解一些,若是不耐烦别人,他绝不可能待那么久的。想来,那易诚性情不差。 陆闻人解释道,“他那有许多书,我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姜七七简单粗暴的戳穿他的小小谎言,“薛小白都说了,你跟那贵客说话呢,说了一上午。” 薛小白是薛里正家的孙子,昨天陆闻人使他来说,午间不回来吃饭的。 陆闻人:“......” 这女人,果然是上天派来气他的! 薛家。 东厢房里,俊朗的青年搁下笔,转着酸疼的手腕看着外边,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外边已是天光大亮。 他起身活动活动坐麻了的腿,碰了碰守在一边打瞌睡的小厮,“起来了。” “啊?天亮了?”长生揉揉眼睛,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出门去。
第46页 家里住了京城来的贵客,里正生怕怠慢了人,早早的就起来等在院子里,等贵客房门一打开,他就迎上去,“二公子。” 易诚礼貌的回礼,“里正不必客气,我等此番许是要多借住几日,还请里正多担待。” “不敢不敢,二公子,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薛里正态度恭敬。 人家住在家里,都是给了钱的,没白吃白住,对他和家里人也是客气有加,他巴不得他们多住几日呢。 易诚道,“里正自去忙,我们出去随便逛逛。” 薛里正忙道,“那我给你们带路,村子你们不熟,容易迷路。” “不用了。” 易诚拒绝,里正只好让他们自行出门。 出了门,长生快走几步问道,“二公子,我们去哪儿?” 易诚背着手,“我们去看看床下烧火是怎么个烧法。” 床下烧火? 闻所未闻。 长生打着哈欠,缩着脖子跟在他家公子身后,看公子兴致勃勃的走在前边,心里暗自羡慕,他家公子这身体是真的好的。明明一宿未睡,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惫。 走出去一截,两人身后多了个大鬍子的人,是那个叫东方的带刀男,今日他没带刀,应该是进村的时候怕吓到百姓,收起来了。 易诚放慢脚步,让东方在前边带路,三人往陆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正见到昨日侃侃而谈的秀才郎,正坐在围栏边餵鸡。 鸡窝里有两只鸡,一只黄羽的小母鸡,一只是长尾的山鸡。鸡食被分做两堆,但那长尾的山鸡踱着步子,虎视眈眈的看着那只欢快吃着嫩草小母鸡,时不时张开翅膀,露出兇相想冲过去抢小母鸡的食物。每当这个时候,守在围栏外的秀才郎就会挥动手里一根长长的树枝,将两只鸡分开。 这事他似乎做过许多次,熟练得很。 三人静静的看了会儿,那秀才郎始终没发现他们,易诚只好上前敲了敲门,来引起陆闻人的注意。 乡下的院子,门敞着,就表示有人在家,村里人互相串门,遇到敞着门的,通常不会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陆闻人转头看见他,先是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然后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才推着轮椅过来,“易兄,你怎么来了?” 易诚听出了他言辞间没有欢迎的意思,微囧。昨日两人确实聊得不错,本以为陆闻人的感受和他一样,没想到人家不太欢迎他啊。 不过他都到家门口了,没道理就这么回去,便笑道,“闻弟,愚兄昨日见到了你,才知什么叫相见恨晚,一见如故。昨日一番交谈,尚觉意犹未尽,故而,愚兄今日不请自来,拜访闻弟。” 陆闻人看了看身后,“易兄能来,荣幸之至,只是实在不凑巧,家中一片混乱......” 易诚看过去,宽敞的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堆着东西,看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像,真的有些不凑巧。 这时,厨房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书生,你说什么?” 姜七七正在厨房洗碗,听到隐约的说话声,还以为陆闻人在跟她说话。她甩着手上的水出来,见书生对着院门,像是家里来人了。 正想着是谁来了,院门边探出一个头来,“这位是弟妹?” 姜七七:“......” 得,她昨晚还在想这人来到村子是不是巧合,今日直接出现在家里了。若是到现在她还相信这是巧合,那她就是傻子。 还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人家假装没认识她,那她也装不认识好了,“书生,这位是?” 尽管太阳穴突突跳着,陆闻人还是简单介绍了下两人,“这位是易兄,易兄,这是荆妻。易兄到访,原该扫径以待,只家中一片混乱,怕是委屈了易兄......” 言下之意,现在不方便接待客人。 易诚看了一眼陆闻人身后乱七八糟的院子,诚恳的提出帮忙,“闻弟,愚兄看你腿脚不便,就此离去,实在于心难安。这样,愚兄三人空有一身力气,今日就帮你们收拾了院子。” 陆闻人正打算拒绝,就听他那妻子道,“书生,易公子也是一番好意,你就答应。” 易诚来的得太巧,很可能是冲着她来的,与其一直避着,不如多多接触,或许能知道他们的意图。 他们对她有所图,她对他们也有所图啊,那几串挂在马车外边的红辣椒,她可一直没忘。 陆闻人想了想便答应了,他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易诚便招了长生和东方过来,一一介绍,“这是东方,这是长生,有一身的力气,弟妹只管安排他们做事。” 他说只管安排,姜七七就真的一点没客气,连口水都没请人喝,就安排了两人一个去挖土,一个去从井里打水。然后放到墙边,开始和泥。 对于来意不明的人,姜七七没有对自家几个哥哥的心疼,当然是要物尽其用。 易诚说是心疼他的闻弟,要帮忙,其实活都让长生抢着干了。他自己没活干,倒也没闲着,在那间被姜七七搬空,还凿了个大洞的厢房里来回走动,屋里屋外的察看着。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他便问道,“闻弟,这好好的墙凿了这么大个洞,是准备做什么呢?”
第47页 陆闻人答道,“天冷了,打算做火炕。” “火炕?” “就是外边烧火,将热气导到屋里床下,这样床就能一直保持暖和了。” “导热气?怎么导?” 姜七七将原理跟陆闻人简单讲过,所以他知道大概意思,但具体要怎么做,他也是一知半解。 他也没不懂装懂,“不瞒易兄,这是内人怕冷想出的法子,怎么导、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 易诚突然感慨道,“闻弟对弟妹真是一往情深啊。”所以能包容她做这些事。 陆闻人垂下眼没搭话。 长生和东方两人都是很肯干的,几乎是任劳任怨,进度比姜七七想的要快得多。 傍晚时分,炕柱弄好了,屋外的灶台也搭建好了。剩下的就只需要晾着,等到泥全干了才盖板就差不多了。姜七七扮演了一回铁公鸡,让人干了一天活,也没留人吃饭。陆闻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也没提出留他的易兄吃完饭再走。 第27章 27.错觉 帮忙的人没吃到晚饭, 两只铁公鸡自己还是要吃的。 上午揉的面还剩一些, 不吃就浪费了, 浪费食物这种奢侈行为姜七七是绝不会做的。所以,两人的晚上仍是吃面。 陆闻人如今烧火技术见长, 控制火势已经不在话下, 他将火烧得旺旺的, 很快水烧开了,姜七七往滚水中放了切好的面条和大白菜,拿筷子搅开。又将另一口锅洗净,锅烧热,放入片好的燻肉,翻炒几下, 立即肉香四溢。 香气飘出来,陆闻人立即就觉得饿了。这女人有一双巧手,什么食材, 到她手里都能变得很好吃。 他以前不爱吃面,没什么味道嚼起来口感也很奇怪。 姜七七做的面条却不一样,筋道柔韧,口感很好。她会用面条做许多花样,刀削面、炒面、鸡蛋面、蝌蚪面, 每一顿都能不重样的做着吃,别说连吃两顿, 便是顿顿吃, 他也能吃许久。 情窦初开, 年少慕艾的年纪,他也想过要给自己寻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常伴左右,红袖添香,举案齐眉,过完一辈子。 京城里,他遇见过不少通情达理、德性佳美的女子,但从未意动。如今和自己的村姑妻子挤在这一个小小的厨房,穿着她买来的冬衣,闻着渐渐浓郁的菜香,他竟有了与她就这么过一辈子或许也不错的感想...... 姜七七拿筷子搅了下-面,提醒道,“书生,左边的火可以撤了,火太大,一会儿面该煳了。” 陆闻人便将多的柴撤出来,轻声道,“明天,你准备一下银子,薛叔可能会过来。” 姜七七翻炒着燻肉,两边兼顾,不慌不忙的问道,“薛叔过来做什么?” 陆闻人抬头看她,“我请他帮忙去吴家问一问。” 姜七七眼睛一亮,她们院子左边的地是吴家的,这是块好地,离家也近,要是能买下种上菜,那很方便了。她想要,之前托陆母去问过吴家,吴家婉拒了,说不打算卖。为此,她还惋惜了好几天。 吴家这块地拿不下,稍远点的选择就很多,姜七七还没想好买什么样的,有空就会去外边转转看看。 她忙这些的时候,书生就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姜七七还以为他是打算家里的银子花光之后,就去吃花喝露,然后得道成仙呢,想不到他记着这事。 让准备银子的意思,是能成吗? 想到百姓对田地的重视程度,姜七七又有些迟疑的问,“这,能成吗?” 她已经想过了,若是没人愿意卖地,就自己去山边开个荒。荒地没县衙批准不能随意开垦,但陆闻人与那县令认识,拿开荒许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陆闻人一直看着他,没错过她的神情变化,她的眼睛长得极好,明亮有神,如今带着不自知的期待落到他身上,叫他心情也微微雀跃起来。 她晶亮的眸子变成迟疑之后,陆闻人心中闪过一丝失落,他肯定道,“能成,你把银子备着。” 他说成,姜七七就是信了。 她将面条盛出来,贊道,“书生,你可以啊。” 陆闻人斥道,“说的什么话?” 语气是严厉的,嘴角却在火光掩映下微微翘起。 他毫无重量的斥责,姜七七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要是真成了,就记你一功,奖个鸡蛋。” 燻肉已经炒出来油,姜七七往里倒入萝蔔干,继续翻炒。 陆闻人抬起头,见她忙着,只轻飘飘的说了句越来越不像话了。 两人说话间料已经炒好,姜七七便也没跟他斗嘴,将炒好的料盛到面条上,剩下的油直接浇在上面,滋滋直响。 —— 饭桌上,两人面前各放着一个海碗,海碗中间鼓起一座小山,冒着热气,深深吸气,就能闻到汤汁的咸香,面条的芳香,萝蔔的酸味。被笼罩在绕萦的热气中,陆闻人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幸福感。 这碗也是姜七七买的,一下买了两个,这么大的碗,就只用来吃面。其他时候,几乎不会用到,这方面,她很讲究。而这种讲究让陆闻人也跟着受用了。 闻着香,吃起来味道也很棒,每一根面条都充分沾了汤汁,爽滑入口,浓郁咸香,点缀其中的萝蔔条和大白菜又能解腻。
第48页 天冷的时候,吃上这么一碗热乎乎的汤面,热气在身上流窜,打开了身上的毛孔,幸福感成倍增加。 姜七七尤其想念一碗酸辣面,面条煮好过冷水倒入面碗,放入小米椒葱香菜芝麻,一勺辣椒油,再放入炒好的肉末。那味道,才是真的绝了。 一碗面条下肚,姜七七端着碗,汤也喝净了,正好八分饱。 吃东西只吃八分饱的习惯是末世保持下来的,因为随时可能遇到突发情况,也许上一秒还在吃东西,下一秒就需要狂奔三十里逃命,因为吃太饱跑不动而丢掉性命的话就太冤了。不管多饿,姜七七从不会让自己吃到撑。 她先吃完,等着陆闻人。 “那个易诚......” “不知道。”陆闻人不等她说完,急忙打断。 不是才见了吗?她还想问什么?这女人对易诚的关注度太高了。陆闻人开始后悔早上跟她说易诚的事了。 姜七七在桌下踢他一脚,“我还没完呢,你就说不知道?” 易诚守礼得很,昨天待了一天,也没跟她多说两句话。她倒是想探探他此番是什么目的,却一直没机会。她打算走迂迴路线,让书生去打探一二,可书生这态度,可不像能听她安排的样子。 没想到她这轻轻碰一下的一脚竟惹恼了陆闻人,他脖子一梗,气沖沖的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别扭又幼稚的表情瞬间将姜七七逗乐,她看着他,竟笑了出来,“呆子。” 他正认真生气呢,招惹他的人竟笑了,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陆闻人啪一下放下筷子,瞪她。 姜七七勉强止住笑,瞄一眼他的碗,面条都吃完,只剩汤了,便收拾了碗筷出去。 陆闻人一直瞪着她,见她刚跨出门,又转头说让他调整好心情她回来还要说,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他觉得准备晚饭时的那些想法都是错觉,完全是被烟燻得头昏了,他才会觉得跟她过一辈子也不错。 要是这样下去,哪有一辈子?过不了几天,就被气死了。 气咻咻的陆闻人早早的上了床,裹着被子蒙住头睡下了。 姜七七进来见到床上的蚕宝宝,无声的笑笑——她怕真笑出声了,这书生会气到原地爆炸。 她拉了根凳子,坐到床前,“书生,今天之前,我在镇上见过那易诚。” 她如今是陆闻人的妻子,住着他家的房子,花着他的银子,虽说她做的家务多些,但陆闻人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力所能及的他也都做。就这样,还在他面前对另一个样貌品性上佳的异性表现出感兴趣,引得他误会气恼实在不应该。 将心比心,若是陆闻人在她跟前打听一个貌美的女子,表现出浓厚的性趣,她也会不爽。毕竟,两人虽不是事实夫妻,但有个名分在。 再说了,这房子一共只住了两人,还互相怄气不说话的话,也很没意思。 陆闻人刷一下被子拉开,露出气得通红脸,“你!” 翻江倒海的怒气铺天盖地般席捲而来,陆闻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将拳头捏得死紧,心想,她果然是看上易诚了吗?也对,易诚好歹是个正常人,还有才有貌,若她与他接触过,那她会看上他,也不难解释。 那么他呢?她又将他置于何地?她这样毫无顾忌的问易诚,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陆闻人脸色恐怖,姜七七维持着原来的语速继续道,“你别多想。那天是有无赖见我一个独身女子想讹我,那些无赖和四哥动了手,是东方解的围。道谢的话是四哥和他说的,我跟易诚都没说上话。” 陆闻人心一紧,“你,你遇上讹人的了?还起冲突了?那你......” 姜七七安抚道,“我没事,多亏了四哥还有东方在,那些人没伤到我。” “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不是没事嘛,跟你说了也只是平白让你担心。” “怎么是平白担心呢?”陆闻人急道,说罢,想到自己的伤腿,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想,我头天在镇上遇到他们,他们第二天就到镇上,还和你说上话,第三天就来到咱们家了,这未免太巧合了。” “你是说......”陆闻人眉头微蹙,回想起跟易诚的交谈,“易诚别有目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你不是说他就喜欢看到处看山观海吗?陆家村可没海,山也不高,那他来什么?” “他说是兴之所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你信吗?白鹭山就在镇外呢,那么有名的白鹭山他不去,为什么非要来陆家村?” 陆闻人双眼突然变得锐利,他看向姜七七,“镇上的事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全都说了。” 姜七七没想到他竟这么敏锐,便将那天姜木说的话,以及突然出现的电花也说了。那么多目击证人,这事她想藏也藏不住。 陆闻人脸色微沉,“这么大的事,你也瞒着不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了啊。” 陆闻人也顾不上生气了,他眉头紧蹙,“你之前想问什么?” “没有什么要问的,就是要跟你说这事。”
第49页 “你说那闪雷是突然出现的?” “嗯。” “当时易诚在?” “嗯,当时没看到,事情结束后,他才出现的。但他应该是看到了,就算没看到,后面东方也告诉他了。” 陆闻人问完之后便陷入沉思,姜七七并不打扰他思考,起身开了箱子,拿了银子出来,然后静静坐在一旁。 等他回神后,便将银子递给他,“你拿着,明天薛叔要是来了,你拿给他。如果有多的你拿着当零用。” 陆闻人:“......”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是打赏他的? 第28章 28.看不懂 长生跟着二公子, 上山下河的事没少干,但像这样实打实做一天活的时候几乎没有。是以, 回到薛家的时候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他看着对面同样做了一天活,但胃口不减,胡吃海喝的东方,脸上全是羡慕嫉妒恨。 长生正忍着胳膊的酸疼吃东西,眼角扫到公子用完餐起身了。他慌慌忙忙喝下最后一口汤,起身跟在易诚的身后。 东方忙着吃东西, 见两人起身离开, 也只是抬眼瞧了瞧,然后伸长手臂将剩下的盘子全拢到自己面前,继续大快朵硕。 听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 易诚站住, 无奈道, “长生,累了一天,你去歇着。” 长生拿袖子抹了嘴, 摇头道,“不累, 一点都不累,我伺候公子睡下。” 易诚道, “不用你伺候。” “公子, 您昨晚没睡, 小的一句都没念叨。今晚, 您万万不可再熬了。这身子可不是铁打的,连着熬吃不消的......” 每到一个地方,不管多累,条件多艰苦,公子都要撑着将这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全部记录下来。这已经成了多年的习惯,长生也知道,所以头天没管他,今天却是不能再由着他了。 见他准备长篇大论,易诚忙打断他,“好,我今晚早点睡,你回去。” 长生目光坚定,“二公子,我给你守夜。” 心说,这样的话您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次次都是敷衍,如今我可不会上当,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看着你入睡。 长生铁了心要守夜,易诚急着回屋,便只好让步道,“进来。” “唉。”长生脸上立即扬起笑脸,小跑着进去了。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生麻利的点上了蜡烛,给易诚铺床。 一边铺床一边絮叨着,“二公子,今儿您早早睡下,养好了精神,明儿早早起来,白天的时间可长着呢,做什么都成。您说是不是?” 易诚没仔细听他说的内容,听他问话,便只是随口答了声嗯。 长生转头,就见他又站在桌边了,提着笔,思考着什么。担心烛火灰暗,对二公子眼睛不好,他赶忙将蜡烛拿过去,放在桌边,“公子,晚上提笔伤眼睛,明天再写成不成?” 易诚道,“我随便写点,花不了多长时间。” 长生却不信,他定了时间,“戌时,最晚到戌时您就得睡下。” 指望东方是不可能的,东方只管保护公子安全,按照公子吩咐做事,其余的他一概不管。 如果他再不盯紧点,公子要是身体出了问题,回去老夫人大公子就得扒了他的皮。 “好。”易诚头也不抬。 长生听他答应了,心下稍安,自己在地上铺了床,缩进被子里,揉捏着发酸的手脚。 过了会儿,他抱怨道,“公子,那陆夫人可真是个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完全把我和东方当苦工用。我这手脚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易诚摇摇头,笑问,“你就不会偷懒?” “哪能偷懒?她就在一旁看着呢。”长生揉了几下,觉得手更酸了,干脆不揉了,缩在被子里,“公子,我看那陆夫人就是个寻常人啊?” “寻常人能想出这床下烧火的法子?” “这床下烧火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那陆先生也是,就由着夫人这么乱来?要是我婆娘二话不说凿了墙,看我不揍人?”长生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竟是睡了过去。 屋里安静下来,易诚静静坐在桌边,回想着白天见到的,推算着那火炕的结构,落下了第一笔。 不多时,一张纸画完了。他拿过蜡烛,凑近图纸,细细的看,慢慢的想。很快,他看出不合理的地方,他放下蜡烛,站了许久,然后拿过画笔,再次在图纸上勾画起来。 涂涂改改,一宿过去了。 长生醒来时,见自家公子趴在床上睡着了,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长生便知道二公子这是又忙到半夜了。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你睡着,叫你睡着了。 怕吵醒二公子,又担心二公子这样睡觉会着凉,长生抖开丝被,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后,将丝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丝被是大公子特意找人做的,轻薄但很保暖。长生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但还是惊醒了易诚。 他睁开眼问,“天亮了?” 易诚坐直身子,丝被滑落,长生眼疾手快的接住,仍是盖在易诚的肩背上,“时辰还早,公子,你去床上歇会。” “不睡了,我们去陆家。”
第50页 易诚搓了搓脸,见桌上纸张的墨迹已经干了,便捲起来往外走。 “唉,公子,你还没洗漱啊。”长生追着出去。 两人出了院子,东方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人身后。 姜七七看着易诚,有些不敢认。他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眼中布满红血丝,看着很吓人。 偏偏这个人精神却很亢奋,他像是破解了什么世界难题,说话的声调都比昨天高了许多,“这火坑若是建成了,好处良多,也是造福百姓的事。愚兄不才,昨日画了几张结构图,想请弟妹帮忙看看,是否有不合理之处。” 陆闻人接过纸张,随手递给姜七七,看她真的伸手来接,在脑中跑了一宿、挥之不去的想法再次出现。 她...... “书生?”姜七七伸手去接,那人却没放手。 陆闻人回神,见她沐浴在晨曦中,秀美的脸盘,清澈的眼眸,生气蓬勃,就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妻子啊。 他松了手。 内心渐渐坚定,她是他的妻子,那么不管她有什么秘密,他都会护着她。 姜七七看了那结构图,心中震动。 不过是看了些很基础的布置,易诚竟将什么原理都弄清楚了,还举一反三,构思了几种不一样的火坑搭建方式。 这时代的用的都是毛笔,他还用毛笔画出了笔直清晰的线条,细节也处理得很好。 这是个人才啊,姜七七心下感慨。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等易诚忍不住问那构图怎么样的时候,她难为情的笑笑,将图纸递过去,“这,这上面画的什么,我也看不懂啊。” 陆闻人心下松了一口气,或许她只是脑中想法多了些,应该不是易诚会去探寻的那类,那类奇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是他多想了。她力气大是天生的,这从未听闻的火炕也是她冷怕了,没办法才想出来的。 易诚探究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看不懂?” “看不懂。”姜七七否认,“这上面奇奇怪怪的画的是什么?” 原来的姜七七不可能看懂这些,那么她也看不懂。 她看了眼陆闻人,“要不,让书生看看,他能看懂。” 陆闻人便接过纸张,“若是易兄不嫌弃,我们可以探讨一二。” 易诚收回视线,“不嫌弃,自然不嫌弃。闻弟博学多才,若是能得闻弟矫正改良,自然好极。” 陆闻人谦逊的拱手,“矫正改良不敢说,只是探讨探讨,外边冷,易兄请进屋。” “请。” 两人便去了堂屋,详谈那结构图。 姜七七自去餵鸡,今天没活做,东方叼了根草靠在门边,长生百无聊赖的坐着,困意涌上来,他打了个哈欠。 咯咯咯咯的鸡叫声传来,他勉强打起精神,来到围栏边,“陆夫人,我没看错的话,左边那只是山□□?” “是啊。” “这一起养没事吗?”他看着那只山鸡很兇啊。 “开始比较难,现在好多了。只是餵食的时候需要看着点山鸡,要不它会抢光母鸡的食物。” 长生听了,跃跃欲试的拿了根树枝,去拨意图抢食的山鸡。没想到,那山鸡一点不怕,扑棱着翅膀啄了好几下树枝,逗得长生哈哈大笑。 姜七七思量了会儿,问道,“听说你们去过蜀州?” “嗯,去过。” “听说蜀州是在南边,南边这时节不冷?” 长生听到这个,便来了兴趣,“那可不是,蜀州也冷!又湿又冷,难熬得很。” 姜七七继续问,“那他们怎么过冬的?” “他们啊,穿丝被,吃辣椒。”说到辣椒,长生直咂舌,“你不知道,蜀人都喜欢吃辣,他们简直食辣成性,汤里头都要放辣椒。” “辣椒?那是什么味道?” “那辣椒吃了,辣得很,姜吃过?比姜辣多了,吃了浑身发热,能驱寒。我们公子就很爱吃,这趟回来,他都带了好些。” “是吗?” “嗯。”长生道,“我们马车上就有......” 长生的话没说完,陆闻人和易诚出来了。 姜七七目光凉凉的看着他,只差一点,等长生说完整句话,她就可以提出尝尝那个能驱寒的辣椒了! 陆闻人:“......”他进堂屋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他清咳一声,看着姜七七道,“去做饭,易兄今日就在家中吃。” 姜七七不爽归不爽,还是去了厨房。 易诚则吩咐了长生去帮忙。 陆闻人便带着易诚,两人重新规划那火炕怎么做,他们做的可比姜七七做的详细得多了,按照图纸上的,量着各处的长度,计算好需要的东西。 两人正看着屋外建在洞边的灶台,一道男声响起,“哟,家里来客人了?” 第29章 29.背影 杨秧很气愤, 陆闻人家里来了贵人,他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陆闻人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姐夫?就算没有他, 难道也没有他娘,他姐姐吗?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人家都是一人发财全家富贵。家里来了贵人, 陆闻人就该叫上他, 让他也在贵人面前露露脸,也许他就能被提携了。他杨秧过得好了,他娘和姐姐也就能跟着过好日子啊。
第51页 他倒好,不声不响的就接待了贵人。要不是他杨秧消息灵通,从村人那知道了消息,可能等贵人走了他都不知道。 真是猪脑子! 陆闻人不请他来, 没关系, 他自己来也可以。 杨秧一得了消息,一刻没耽误,直奔陆家老宅。 哪知道刚到门口, 就被守在院门边的一个壮汉盯住。这人有一双厉眼, 落到身上,好像能化作利刃,穿透血肉, 直接看到人内心, 杨秧心脏被吓得一停。 为免出丑, 他故作镇定的扬声喊了声, 然后试探着往里边走,那壮汉果然没拦他。杨秧大喜过望,强装镇定往里边走。 这人应该是贵人的僕从,僕从的气势就这么强,贵人的身份一定很高。 进了院子,他首先看到立在陆闻人身侧的青年,便又活了过来,他赶紧躬身问候,“见过大人。” 杨秧认为自己这是礼数周全,在易诚看来却是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人上来就喊大人,莫名其妙的。 他摆摆手,“我不是什么大人。闻弟,这位是?” 杨秧从容一笑,恭敬的做了自我介绍,“哦,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姓杨,单名一个秧。敢问公子怎么称唿啊?” 陆闻人这小子嘴毒得很,要是让他介绍,还不知道会不会抹黑自己,让贵人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 易诚说了自己的名字,便又低头去看那灶台。 杨秧也凑上去看,“这是做什么?” 他这才注意到面前这灶台是搭在房间外的。好好的房子,凿出这么大个洞,还在外边垒了个灶,这是做什么?不伦不类。 易诚见陆闻人没回答,只好自己说道,“这打算做个火炕。” “火炕是什么?”杨秧问,见易诚伸手摸了摸台面,他忙道,“这脏,易公子,你要做什么,只管跟我说,让我来做就行,别脏了您的手。” 易诚拒绝道,“没什么需要做的。” 杨秧便站在一边看,看了会儿,知道是那洞是姜七七凿的之后。凑到陆闻人身边,低声说道,“三儿,你这样可不行。女人都是头髮长,见识短的,想一出是一出,她懂什么?怎么能由着她这么胡闹?” 陆闻人之前一直没说话,听了这句,面色冷冽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杨秧也拉下了脸,平日里他怎么说自己都无所谓,如今有贵人在,陆闻人还这样,分明是故意不给他面子。 见易诚看过来,杨秧硬从阴沉的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解释道,“三儿就是这性子,家里人都习惯了。” 易诚的目光落到陆闻人的脸上,陆闻人坦然的由着他打量。 这之后,杨秧倒是老实了会儿。 他守在一边站了半天,也听不懂两人说的什么,就在院子里左右看起来。 见到扒拉着泥地找食吃的两只鸡,他惊讶道,“你们还养上鸡了?里边还有只山鸡?” 从陆闻人被抬回来那天起杨秧就一直等他没吃没喝,过不下去只能求他杨秧给一口饭吃的那天。 可是,事与愿违,陆闻人精神稍好,边拿出银子娶了媳妇,很快搬出了他家。 搬出去也没关系,他没粮没田,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早晚有求他的那天。 可是,这一趟来,他不但没看到预料中的鸡飞狗跳,愁云惨澹的样子。 陆闻人脸上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了,老旧的院子规整后,种上了菜,破墙补上了,还餵上了鸡,还有贵人上门。 他心中一阵嫉恨,凭什么,陆闻人已经是个废人了,为什么还能过得这么好? 等陆闻人看过来,杨秧便问道,“三儿,中午吃什么啊?” “家常菜。” “这可不行。”杨秧提高声音,夸张道,“三儿,哪能拿家常菜招待客人呢。这时节也没啥好菜,要不宰只鸡好了。如果三儿不会,姐夫来帮忙也是可以的。” 杨秧摩拳擦掌,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杀鸡了,“山鸡没多少肉,一只可能不够吃。刚下蛋的小母鸡肉倒是又肥又嫩,咱们这么多人,两只一起杀。” 他这般安排,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杨秧才是这家的主人呢。 陆闻人拿过拐杖挡在他面前,不准他再往前,“这鸡不能杀。若是你想客人吃好的,自己掏钱去买,或者请贵客去你家中吃。” 杨秧歉然看向易诚,“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三儿从小在外边读书,不知道待客之道。” 转头便义正言辞的对陆闻人说道,“三儿,你啊,就是小气。你的客人,哪有姐夫招待的道理?两只鸡,也不值什么钱,杀了就杀了。” 说罢,杨秧推开那木棍,轻轻一跃,跳进围栏中。看样子是打算强行捉鸡了。 姜七七出来打水,见他站在围栏中,吓得小母鸡咯咯只叫,目光一沉,“鸡刚餵过,你进去做什么?” 杨秧有些憷她,忙解释道,“三儿不懂待客之道,客人来了,都不杀只鸡招待,准备给客人吃大白菜,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家里老人没教你们的,你们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是姐夫,也算半个长辈,今日教你们,往后你们就知道怎么招待客人了。”
第52页 姜七七声音也冷了下去,“你是说,我家教差?” 杨秧摇头,“我可没这个意思。” “你的原话,改天我回家会说给爹娘和哥哥们听,看是不是说我家教差的意思。” 想到姜七七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哥哥,杨秧心一颤。姜家那几个兄弟可好得很,要是这娘们回去乱说,他们来找自己麻烦可就不妙了。 当即结结巴巴道,“你,这都是你说的,我的好意你不领情便罢了,怎么还放过来诬陷我呢?” “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说话。”姜七七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她手里的是一把菜刀。 陆闻人见了,扶额嘆息。 那菜刀刚刚洗干净,还没切东西,刀刃上挂着的水珠反射着光线,寒意凛然。 杨秧立即想起了中秋那天擦着他的面门飞过去的镰刀,那个场景,直到现在还常常出现在噩梦中,吓得他满身冷汗。 对了,还有差点被捏碎的手腕。想到手腕,疼痛的记忆席来,他的气势就先下去了一半,“弟妹,你拿着菜刀是做什么?客人还在呢。” 杨秧看向一边看戏般的易诚,心里升起一丝侥倖,有贵人在,她应该不会乱来?会? 他这么想着,却一点不敢放松,眼睛紧紧盯着姜七七的手腕,以防她突然动手。陆闻人没人情味,他娶来的媳妇也是个冲动不计后果的。 姜七七道,“这位是书生的易兄,也不算外人。” 易诚一愣,点点头,“我与闻弟自然不算外人。” 杨秧眼睛不离那把刀,嘴上麻熘的道,“待客虽说要奉上好的,但也要量力而行,没必要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这鸡窝是不是有一阵没清理了?看着怪脏的,我来清理。清理了,母鸡才能多多下蛋,公鸡才能好好的打鸣。” “那么就有劳了。”姜七七脸上的阴云散去,她拿指腹试着刀刃,“这刀好像有些钝了,得磨一磨才好,书生,家里有磨刀石吗? 陆闻人摇摇头,“没有。” 姜七七嘆气,“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将就着用了。” 说罢,她就转身回厨房了。 杨秧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一片汗湿。 先前站在她身侧看热闹的长生倒没跟着回厨房,而是瞥了一眼自家二公子,小跑着往外边去了。 东方抬起眼看他一眼,继续望着天。 陆闻人面色如常的看着图纸,易诚倒是忍不住好奇的问,“弟妹.....” 陆闻人看向他,易诚似乎苦恼了一下,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有魄力。” 陆闻人蹙眉,“易兄过誉了,乡下妇人,生活所迫,大多如此。” 易诚道,“哦?如此,是我少见多怪了。” 没多久,长生回来了,揣着一个小布包,小跑着去了厨房。 他有些炫耀的打开布包,“看,这就是辣椒。” 姜七七一看,长短不一,大小不一样的辣椒被布包衬得红彤彤的,她努力不露出垂涎的样子。 “这怎么吃?” “先炒菜,菜要熟了,就可以放辣椒了。” “成,我是第一次做这个,你指导一下我。” 长生拍拍胸膛,“好。” 其实他做菜做得不好,只会炖菜,但他知道步骤啊。好在这位陆夫人是个聪明人,厨艺了得,他简单指点之后,竟自己学会放辣椒了。长生心里微微松口气,好歹没露馅。 等到辣味飘出来的时候,易诚眼睛微亮,陆闻人则是掩着鼻子打了几个喷嚏,往厨房看了看,心中疑惑,她这是做的什么菜,那么呛那么辣。 转眼到午饭时间,菜一道道摆上来,酸辣豆芽、清炒白菜、白菜炒木耳,酸萝蔔,前面三道菜每一道都加了干辣椒,最后一道萝蔔炖肉没放辣椒,但每人面前放了一小碟蘸料。 易诚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脸上露出点喜悦的模样。 陆闻人道,“入坐,粗茶淡饭,易兄不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易诚坐下,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长生见了,偷偷的捂着嘴笑,他就知道公子会喜欢的。 易诚先夹了酸辣豆芽,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连连贊道,“味道很好。” 说罢,他便又夹了一筷子蘸着辣椒料吃,吃了几口,他苍白的脸立即有了点血色,扒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陆闻人也夹了一筷子酸辣豆芽,细细的嚼着,嚼着嚼着,姜七七便见他的脸慢慢涨红,眼中浮上了水汽。之后再没动筷子夹菜,只是慢慢吃着米饭。 这傢伙吃不了辣啊。 姜七七看看筷子动得飞快的易诚和东方,起身给陆闻人盛了满满一碗汤,放到他面前。 陆闻人稍微吹凉一些,便一碗喝净了。姜七七便又给他盛了一碗,还是一样,放吹凉之后,一口干了。 姜七七便又起身给他盛了第三碗,第三碗就不仅是汤了,还给他夹了不少萝蔔和肉,“别光和汤,也多吃点菜。” “嗯。”陆闻人从喉咙里勉强发出一个音节。 看来是辣得不轻,姜七七想,以后还是少做这么辣的菜了。
第53页 易诚注意到姜七七蘸料的频率很高,那蘸料放了很多辣椒,很辣,但她竟越吃越欢。到后面吃得鼻尖都冒汗了,但脸上却满是痛快。 他在北边几乎没遇到过这么爱吃辣的,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多看得这几眼,被陆闻人看到,他的眸色沉了下去。 这一顿,易诚吃得很满足。长生看到自家公子终于吃了顿饱饭,很满足,东方把剩下的菜全倒进盘中,吃了个干净,也很满足。 姜七七看到东方那风捲残云的吃法,很怀疑是不是遇到同类了。 末世之中,有姜七七一般顿顿吃八分饱的人,也有天赋异禀,一顿能吃一桶的人,大家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绝对绝对不会浪费食物的。东方别说浪费粮食,就连盘子上沾着的干辣椒条,他都摘下来吃了。 有一个不满足的是杨秧,他来一趟,没能贵人说上几句话,反倒给陆闻人清理了鸡圈,踩了不少鸡屎不说,还没那好斗的山鸡啄了好几下。他觉得自己身上还有鸡屎味,被啄的地方也疼得慌。 好在饭后,他有了送贵人回去的机会。 出了院门,他几步上前,挤开长生,跟在易诚身侧笑着闻道,“易公子,听说你们如今住在里正家?” 易诚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心情也好,便回答道,“是。” 杨秧立即道,“里正家人多房间少,易公子要是住不惯,可以去我家住,我家房间多,也暖和。” 他都听说了,贵人出手大方得很,住宿费伙食费都要给,还不知道薛里正得了多少好处。 易诚懒得折腾,便拒绝道,“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我让媳妇收拾好房间,晚上就可以入住了。我媳妇做菜也好吃,易公子想吃什么都可以做。” 易诚敷衍了句,“不用送了,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唉好好,大人有事的话一定来找我啊,我叫杨秧,里正也认识我......” 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杨秧殷切的声音,长生问,“公子,我们要搬过去住吗?” “你说呢?” 长生挠头,他不知道啊。 - 姜七七正收拾厨房,陆闻人也跟着进来了,“你很喜欢吃那个辣椒?” 对了,他是第二个吃得不痛快的人。 “嗯,我喜欢那个味道。”姜七七看着干干净净的盘子,突然感慨,“饭菜全吃光了,一点没剩,那东方也是个狠人。” “吃得多有什么好的?”陆闻人道。 “怎么不好?人家吃得多,你看人家长得多好?又高又壮。” “我吃得少,也高。” 姜七七看向他,笑道,“你怎么什么都要跟人家比?” 陆闻人一扭头,坚持说道,“我确实长得高。” 他吃得少,还能长得这么高,难道不是他更厉害些吗? 非常较真的陆闻人完全没意识到他此刻的想法有多没意义。 “你是长得高,那你也没他高,没人家高,还不能吃辣。” 这话一出,姜七七感觉身后一静。然后就听到轮椅转动的声音,转头去看,那书生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等她回到房间准备午睡的时候,坐在窗边看书的书生看向她,“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姜七七将被子拉到脖子处,装煳涂,“啊?” 陆闻人微微提高音量,“你说易诚是妙人,东方是狠人,那我是什么人?” 姜七七拉高被子,掩住嘴角的笑,“你啊,你是读书人。” 陆闻人有些急了,他挺直腰背,“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姜七七很没节操的逗着他。 如愿看到书生背过身子留了个背影给她。 姜七七觉得他这样子像极了末世前人人喜爱的国宝熊猫,可爱得让人想去揉捏一把。可他分明又高又瘦,跟圆滚滚,毛绒绒,憨态可掬的国宝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啊。 第30章 30.捏脸 姜七七刚有点睡意, 家里就来人了,来人站在院子里喊有人吗,声音低沉浑厚,应该是薛里正。 “哐当” 陆闻人手忙脚乱的似乎碰倒了什么东西,这声响之后屋里静了一会儿, 他很小心的抬头往床上看来,看样子,似乎是担心吵醒她,姜七七便又把眼睛闭上了。 正好, 被窝里很暖和,她也不想出去。 见床上的人睡得好好的, 没醒来来,陆闻人舒了一口气,慢慢推着轮椅往外走。 耳边传来细微的轮椅转动声,姜七七眼睛睁了一条缝往外看去,就见书生放缓了动作出去了。出去后, 还小心的把门掩上, 将外面的声音冷空气挡住。 姜七七将脸埋进被子里, 听着外边压低的交谈声, 竟觉得很安心。 很快, 书生又推着轮椅缓慢的进来了,姜七七仍旧没做声, 眯着眼想看看他会做什么。 只见陆闻人先去桌边坐了会儿, 然后小心的推着轮椅来到床边, 放了个什么东西到枕头边。之后又去了书桌边,翻开书看起来。 整个过程很安静,姜七七见没什么事,便又放心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陆闻人坐在窗边写着什么。
第54页 这倒是很难得,她嫁过来之后,还从没见过陆闻人动笔。只是见他很爱好看书,家里的书也不多,他就是来回翻看,也没有厌倦的时候。 姜七七观察过,他不是拿着书装样子,而是当成了一种习惯,当作一种享受。 今天怎么想起动笔了? 她一醒,陆闻人就发现了,可这人翻了个身,就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盯着他看。陆闻人起先想置之不理,但她一直不说话,让他开始不自在起来,字也写不下去,书也看不进去了,只得自己来打破尴尬。 他搁下笔,转转脖子,“不经意”的发现她醒了。 他问,“醒了?” “嗯。”姜七七仍是盯着他看。 陆闻人低头整理着桌上的书,“看我做什么?” 姜七七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陆闻人最是见不得她这样,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 见了她奇怪的姿势,什么不自在一扫而空,他蹙眉道,“好好坐着。” 尽管知道她不一定听,他该说还是要说。 姜七七道,“我是好好坐的呀。” 陆闻人想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话,“女子应当多注意言行举止。” 女子应当有女子的样,不说让她做到举手投足间全是美意优雅,好歹也不要那么不拘小节。 姜七七一动不动,“外人面前注意就行了,在家,在你面前,不用讲究那么多,放松点才舒服。” 睡前才招惹了他,醒来就被逮着训,姜七七觉得很无奈。 陆闻人道,“为什么在我面前不用讲究?” 自古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就不想在他面前展示最好的一面吗? 姜七七对两人的沙雕对话很无语,略敷衍道,“你是自己人啊!” 陆闻人终于满意了,他只觉得自己此刻如沐春风,春风所到之处,朵朵花儿绽放。 “醒了就过来,今天开始教你识字。” 随即,他又想起白天的时候,她还说易诚不是外人,不是外人与自己人好像是一个意思!想到这,心中还来不及完全绽放的花儿,立即像是打了霜蔫了。 姜七七听他说要教自己识字,也不留念温暖的被窝了,火速起身过来,等到了桌边,才发现书生脸色不大对。 叫她过来的时候春风和煦,等她到了跟前简直就是寒冬腊月。 床到桌边这么短的距离,书生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真想看看书生脑子里都装的什么,这么短时间内能生出这么多情绪。但这是不现实的,所以眼下她决定视而不见。 姜七七字写得不好,老师说狗刨的都比她写的好。怕字写得太差,影响阅卷老师批卷的心情,从而影响打分,高考前她还特意买了字帖临摹。 临阵磨枪,自然没能练出一手好字,只是能让字看起来规整紧凑些。所以,她如今写的字只比狗刨的强那么一点点。 一般来说,人都是自己不会什么,就越嚮往什么。姜七七自己写的一手烂字,就很佩服字写得好的人。 陆闻人的字就写得极好,银画铁钩,力透纸背,比字帖里的字还要好。 她真心实意的赞嘆道,“书生,你的字写得真好。” 陆闻人焦灼难言的心中好似落入了春雨,立即润泽起来。他心中春回大地,面上不动声色,“嗯。” “先从名字开始学。”陆闻人指着纸张上的字,“上面这三个是你的名字。” 姜七七抬头看他,“下面三个呢?” 陆闻人拿给她的纸上面只写了六个字,上边三个,下边三个。 陆闻人避开她的目光,很正经的说道,“下面三个是我的名字。” “哦。”姜七七点点头,“看着笔画好多。” 陆闻人忙道,“不多,只是看着复杂,多写几次你就记住了。” “嗯。”姜七七点点头,瞄到桌边还放了几个揉成一团的纸团,便问道,“那个是什么?” 陆闻人抬起手臂挡住纸团,“没什么。” “哦。”姜七七低头去看手上的字,趁陆闻人的放松的瞬间,迅速出手,抓过那几个纸团。 陆闻人被她一番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几个纸团,有必要吗? 姜七七还拉开凳子,坐得远远的,防止陆闻人来夺。 慢慢打开来看,上面全是一样的字,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写得都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要扔掉。 “书生!”她面容严肃。 她想说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很穷,纸张很贵,不能随意浪费。她甚至想抓住他的衣领晃醒他,让他认清如今他们经不起挥霍的现实。 陆闻人突然有些心虚,他解释道,“这字都写坏了,用不了,你第一次识字,临摹的字不能出错。” “坏什么?明明写得那么好。”姜七七展开那几张纸,“书生,你别欺负我刚学,不识字就想骗我。我不识字,但字写得好不好看我还是看得懂的。” 陆闻人道,“没骗你,真写坏了。”
第55页 姜七七将纸张放在桌上,拿手慢慢抚平,“我刚学,需要练习,你写废的纸可以给我做练习啊。” “我都写满了。”陆闻人语气稍显心虚。 他也知道纸张贵,但写的时候怎么都不满意,不知不觉竟用了那么多张纸。 “背面也可以写啊,下次不许把纸揉成团了啊,你看抹平多费劲?” 姜七七抹平了拿几张纸,抬头看他,只见他看着那几张纸,脸上带着微微的慌乱和无措。 模样看着很无辜,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下次别这样了。” 陆闻人僵住,“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姜七七面不改色的道,“你脸上弄脏了,我帮你清理干净。” “你,男女授受不清。” “知道了。”姜七七又去看面前的字,“以后不弄就是。” 陆闻人:“......” 她终于听进去自己一句话,但陆闻人没觉得自己轻松了,心里还闪过丝丝失落。 她刚从被窝里出来,手指很暖和,在自己微凉的脸上,留下了细腻温暖的感觉。那块慢慢的痒起来,他不想伸手去挠,便扭头去看窗外,平復着心情。 他又想,他们是夫妻,她碰他一下,怎么能算男女授受不清呢?她会怎么想? 陆闻人这边思绪一片混乱,姜七七也很为难,签字笔那么细的笔头,她都写不好字,毛笔字就别想了。她提着毛笔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 看了眼陆闻人,面色冷冽,似乎还在为她刚才的动作生气,她也没敢去请教他,便自己回想着大概的动作开始在纸上临摹着。 等她埋头写完一整张纸,陆闻人终于消气(想到一个话题),语气稍显生硬的道,“东方和长生做事利索有力气,易诚的结构图画得很周全。等他们搭好火炕,再让他们离开。” 这是打算让易诚他们三人做苦工了? 姜七七问,“他们会那么容易离开吗?” 见她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陆闻人如释重负,他继续道,“易诚喜欢的是山水异事,他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有新鲜事吸引,他就会走的。” 姜七七听完笑道,“书生,你挺坏的啊。” 陆闻人一气,“我还不是为你好?” “嗯,是为我好。”姜七七学着他的样子,挺直腰板写字,“我睡觉的时候,有谁来过了吗?” “薛叔来过。” “那......” “地契在枕头上。” 他特意放到床上,就是希望她一醒来就能看到,哪知道磨蹭这么久,她也没看到。 姜七七立即跑到床上拿起那张纸,上边许多字她不认识,但一个田,还有陆闻人的名字,她是认识的。 她看向陆闻人,“钱给了吗?” “给了,吴家那块地现在是我们,”说到这,陆闻人一顿,“是我们家的了,你想在上面种什么都成。”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看看。”姜七七没注意到他那怪异的一顿,重新梳了睡乱的头髮,就往外走去。 陆闻人没跟着去,他神态轻松的拿起姜七七的临摹的纸张来看。 很好,刚才说到让易诚一行人离开,她神色如常,应该是对易诚没兴趣的......!!这是写的什么?乱糟糟的一团是什么?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她写的,他甚至要以为这是墨汁滴到纸上了!! 第31章 31.蚯蚓 终于有一块属于他们的地了, 姜七七就像个得到梦寐以求的洋娃娃的小女孩, 欢喜满足, 然后开始绞尽脑汁、换着花样装扮娃娃。 这么大一块地她想要种什么就种什么,太棒了! 姜七七当天跑去看了一圈,犹觉得不满足,扛起锄头把地里留着的麦秸收拢到一处, 露出地面,打算有时间就开始翻地。 在末世, 看见什么东西, 姜七七第一想法永远是立即拖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安全地方藏着。不管这东西眼下有没有价值,作用大不大, 她都会像仓鼠屯食一样屯起来, 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堆得高高的麦秸, 姜七七就很想搬到自家里去, 但她努力克制住了。 地他们是买了,上边的东西归处还没说好。这麦秸如何处理,还得先去问问吴家, 他家还要的话, 那还是他们家的。若是他家说不要了, 她再搬回家用来引火。 麦秸覆盖下的地面潮湿阴凉,翻开来竟有不少蚯蚓,粗肥的蚯蚓见了光, 扭着身子往土里钻。 麦秸归处不明, 蚯蚓就没人会计较了。姜七七放了锄头, 回屋里拿了个破罐子, 见她风风火火的回来,陆闻人问,“你不是去看地吗?拿罐子做什么?” 姜七七听了便道,“地里好多蚯蚓,我去捉来。” “捉那个做什么?” “捉来做什么?”姜七七晃晃罐子,“捉来......给你做菜吃!” “!!”陆闻人蓦然捏紧了她临摹的那张纸,不敢置信,“你你你......” “你这么激动,是不是也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他一脸的抗拒,姜七七觉得可乐极了,她努力憋着笑,做出郑重其事的样子说道,“你可别瞧不起这个,蚯蚓洗干净了裹上面粉,沾上蛋液,放入油里炸至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第56页 陆闻人咬着牙道,“我们隔壁没有孩子。” 姜七七仍是一脸的认真,“哦,我说的是我家隔壁,不是这个家隔壁。隔壁家的孩子就是王叔的孙子,上次回家,你见过的。” 陆闻人现在可想不起来什么王叔李婶王二麻子家的孩子,他如今满脑子都是他的妻子要给他吃蚯蚓这件事情了! 别说吃,光是想像那蚯蚓扭动的身躯的样子,陆闻人就觉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手边的纸已经被他揉成一团,他运气坚定的表明立场,“我不会吃的!” 姜七七露出痛心的神情,“书生,你这个腿一直不能好,我想着是不是因为咱们吃得差。人参鹿茸咱们如今也吃不上,那蚯蚓还叫地龙,天上飞的龙咱们谁也没见过,也弄不来,这地龙也是龙,吃了应该也对身体好。” 前些天,她觉得书生的背影看起来像熊猫宝宝,现在看他眼神惊慌,面上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却像个小媳妇,而她很想辣手摧花。 陆闻人见姜七七像是认真的,终于急了,“你不许去捉。” “书生,你别担心我,我不怕蚯蚓,也不觉得脏不觉得累。”姜七七曲解他的意思,“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捉来,给你补身子。” 说罢这话,她便不等陆闻人说什么,拿着那破罐子快速出去了。 陆闻人推着轮椅到院门边远远的看她,见她真的弯腰在捉蚯蚓,心中涌上一阵一阵的噁心。 姜七七见陆闻人一脸的菜色,还恶劣的捉了只蚯蚓对着他挥了挥手。 陆闻人:“呕......” 他觉得再看去真的要吐出来了,慌忙推着轮椅,逃也似的回了屋。 姜七七看他那样子,畅快的笑起来,笑完,她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可真坏啊。” 遇到陆闻人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一肚子的坏主意。而且最近好像越活越倒退了,说的都是幼稚话,做的都是幼稚事。 方才她说的要捉蚯蚓给陆闻人吃的话只是逗逗他罢了。 末世前许多年,蚯蚓就已经上了人们的餐桌,吃的人好像还不少,据说是蛋白质丰富。末世后,饿得没办法时,她也捉来吃过,但后面不得劲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他们如今有肉,有鸡蛋,多的是能补充蛋白质的食物,她不会去吃这个的。 另外蚯蚓的营养价值高,但也有许多寄生虫,若是处理不好,营养能不能吸收不好说,还极有可能生病。这时候的医疗条件也不是很好,感染上寄生虫,命都可能丢了。她能重新活过来,已经是老天爷宠爱了,这种冒险她绝不会去做的。 半个时辰后,陆闻人心惊肉跳的等到了她回来,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不会吃的。” 他的视线集中在姜七七的脸上,一点也没往那罐子上瞟。 姜七七问,“真不吃?” “不吃。”陆闻人非常坚决。 “那就不做了。”姜七七说罢,满脸可惜的往鸡窝走去,将罐子里的蚯蚓倒进鸡窝。 陆闻人避之不及的,是两只鸡眼中的珍馐,它们发出欢快的咯咯声,埋头吃起来。 陆闻人:“......” 他现在也明白了,之前姜七七说的话,只是在逗他。 “你刚才说的是假的?” 话里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姜七七开始装傻,“什么?” 陆闻人道,“你说炸、炸那个的话是假的?” “真的啊。”姜七七看看他,又看看空了的罐子,“怎么?你又想吃了?地里还有好多,我再去捉。 “不不不!”陆闻人连连拒绝。 姜七七突然嘆道,“书生,你不会杀鸡、怕蚯蚓、农活也不会干。我看你啊,不像个村里的孩子,倒像是从未下过地的公子哥。”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村里的男孩子十六七岁就娶妻成家的多的是,杀只鸡自然不在话下,也不会有人这么怕蚯蚓。虽说陆闻人从小读书,但也不能这么不接地气啊。 这个问题,她之前就想过,但觉得没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所以没问过。现在觉得好奇,就问出来了。 陆闻人的反应很奇怪,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关上了窗户。 这天晚上,陆闻人是背对着她睡的。他好像不是在生她的气,因为他的情绪不是气愤之类的,而是消沉。 很奇怪。 因为陆闻人的情绪不对,第二天姜七七没提要去翻地的事,还特意熬了他爱吃的南瓜粥。午饭后,他拿了她之前临摹的字,狠狠说了她一顿,姜七七也受了。 等她睡午觉起来,陆闻人的终于正常了。于是姜七七又高高兴兴提了锄头去翻地。 正翻正,易诚仨人闲逛着来了,后边还跟了个杨秧。 易诚没进院里去,背着手站在一边看,“翻地呢?” 姜七七撑着锄头柄,稍作休息,“嗯。” 易诚扫了眼她脚边放着的罐子,“翻来做什么?天冷了,这时节也不适合播种。” “我闲着也没事做,就来翻了,这样,来年播种的时候就轻松些。只是来年该种什么,我也还没想好。”姜七七说到这,试探着说道,“要是易先生能割爱,送我一些辣椒,倒是省了我的烦恼。”
第57页 “你想要辣椒?”易诚挑眉。 姜七七道,“嗯,我昨天第一次吃,就爱上辣椒的味道了。辣椒我们这没有,以后你们走了,我不就吃不着了吗?要是能留些种子,我就可以种来吃了。” “你没种过,能种活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易诚看了她一会儿,对长生道,“给陆夫人拿一些来。” “欸。”长生小跑着去了。 杨秧看着长生跑去的方向,凑到易诚跟前,“易公子,那个、那个辣椒我也爱吃,要不,也给我点?” 易诚头也不会,“没有多的了。” 他可不爱吃,昨天那个辣椒做的蘸料他碰都没碰一下,今天来说爱吃?完全是别人有什么,他也就想要,不管那东西是不是自己真的需要。 杨秧追问,“真的没有多的了?我上次看到马车外边挂着好多呢。” 易诚蹙眉,“没有了。” 他出手大方是自己愿意,要是被窥探就让人不喜了。 不愿再跟杨秧多说,他问道,“弟妹,闻弟在吗?” “在,你进去找他。”因为他的出手大方,姜七七的态度也很友好。 “那我先进去了。” 易诚进去了,却留下了东方,让他帮姜七七。 东方下了田,杨秧则是转身跟着易诚进去了。 易诚刚进去又很快出来,因为陆闻人拿来了茶壶给姜七七送水,他们便也就又跟着来了。 姜七七来到他身边,“怎么端着出来了?喊我一声,我回去喝也行的。” 她刚从田里下来,额上带着密密的汗珠,看着他说话的时候,比阳光还要明媚。 陆闻人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他给她倒着水,“我正好出来活动活动。” 水刚烧开,还是滚烫的,姜七七拿在手里暖着,并不着急喝,“易公子答应给咱们一些辣椒,回头我种上,就不愁以后没辣椒吃了。” 第32章 32.疼? 年轻秀美的新嫁娘立在青年身前, 兴致勃勃的跟他讲着对生活的规划和憧憬, 她的身后是他们新得的土地, 她准备在上面大显身手。他的身后是他们住暖了的老房子。 清风徐徐, 阳光明媚, 陆闻人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梦里的一切都让他放松,甚至有些飘飘然。 他想, 如果这是梦, 让他一直沉醉其中也不错。 然而, 陆闻人的愿望註定不能成真。 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毫无预兆。 姜七七面对着陆闻人, 但这不妨碍她捕捉到背后传来的破空声。那声音势如破竹,来势汹汹, 竟是直冲她而来。 沖她而来?东方! 她拿着茶杯的手一紧, 脑子飞快转动着, 一瞬便想通了关键。她面色无异,仍站在原地, 不打算做出反应。 她心中有数,所以很镇定,另外一个人却是被吓得变貌失色。 “小心!” 陆闻人见到那破空而来的黑影, 瞳孔勐地一缩, 当即变了脸色。他快速伸手, 一把将她拉下来, 护在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姜七七弯腰下来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她站着的地方飞过去。那高度,如果她没弯腰,那东西会砸在她肩膀的位置。 姜七七在听到陆闻人这一声惊惧破音的小心,也不知道怎么的,如止水般的心中突然涌出杀意,且渐渐沸腾,眼中也是冰冷一片。 好在她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为了平復疯狂狰狞的杀意,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她埋头在陆闻人的怀中,久久没抬头。 内心深处,姜七七清楚地知道自己若出手杀人的话,会露出可怖的兇相,而她不想陆闻人看到这样的她。当然,这个念头只在潜意识中,且只占了小小的一点比例,姜七七就忽略了。 她这模样,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她被吓到,不敢抬头了。 陆闻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拉她的那只手仍握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死死摁在怀中。 他没去看那飞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是直直的看向那东西飞来的方向。那里,站着的是东方,他的手上握着没有了锄刃的锄柄。 所以,方才飞过来的东西是锄刃。 锄刃是铁制的,翻地的那一面薄且利。他勤快的妻子,买来的这锄头的那天,还特意寻了块磨刀石磨过刃,他家这把尤其锋利。 刚才如果不是他动作快,及时将她拉下来,那锄头打在她身上的话,简直不堪设想。 陆闻人心中一阵后怕,他抱住姜七七的手紧了紧。 他冷沉着脸问东方,“你是故意的?” “不小心的。”东方很少说话,不得以需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也是说得很少。 四个字的解释,言简意赅、漫不经心。丝毫没有歉意的四个字,成功挑起了陆闻人心底的压抑着的怒火。 他一双眼睛像箭一般钉在东方身上,眸底流转着寒光,“呵,便当你是不小心罢。” 东方终于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蹙眉看向陆闻人,他不喜欢陆闻人此时的目光,这目光让他想起狼。审度的落在他身上,像极了一匹要牢牢记住仇人的脸,以便日后报仇的狼。
第58页 可他陆闻人只是一个落魄的书生,他有什么资格拿这种目光看他? 况且,那锄刃也没伤到他妻子一根汗毛。别说他将人拉开了,就是没拉开,也伤不到人的,他手下有准。 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易诚上前和稀泥,“是意外,都是意外,东方也不想的。闻弟,你快看看弟妹怎么样。” 陆闻人收回目光,转对易诚说道,“受到惊吓了。” 易诚面上谦然,“是他失误了,我替东方向弟妹道歉。” 受到惊吓?这女子前些日子面对好几个男人的发难都能始终保持镇定自若,后面还拧断了一个男人的胳膊,她会因为差点被东西砸到受惊吓吗? 陆闻人又道,“若是易兄真觉得抱歉的话,把剩下的地都翻了。” 姜七七恰好抬起头来,她看看掉在不远处的锄刃,又看看那边的东方,脸色一片煞白,看起来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易诚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见她受惊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心中终于有了点歉意。 这点歉意让他爽快答应了陆闻人,“这是应该的。弟妹去好好休息,翻地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陆闻人点点头,然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方才是东方不小心脱手了,我们回屋。” “好。”姜七七捡了掉在地上的茶杯和茶壶,跟在他身后。 走过易诚身边的时候,陆闻人停下,“易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易诚道,“你我之前,不必客气,闻弟只管说。” “也不是什么事,只是希望易兄有空当多多管教下人才是。甩飞一个锄刃竟连喊声注意都不会的,危急时刻,能不能护住易兄?这点我着实担忧,”陆闻人牵起嘴角,一笑,“那驴吃得多,还知道拼命拉磨,猪吃得多,还知道长一身肉来回报主人呢。你说是不是?” 易诚:“......” 这意思是东方能吃,却可能护不住主子,做不好本职工作,连畜生都不如? 啧,这陆闻人嘴可真毒。 易诚咳了一声,都没敢去看东方的脸,含煳着请他赶紧带弟妹先去歇着。 陆闻人说话也着实会戳人痛点,轻飘飘几句话,戳破了东方脸上的波澜不惊,浮出一丝不悦。 他是当今圣上的人,有官职,还不低,而易诚除了有点钱之外,可是一介白身。所以他不是易诚的下人,易诚也从没把他当做下人,但在外形事确实都是以易诚为先的,他之前从未计较过,但今日被当面说是易诚的下人?! 亏得东方脑子转得不快,要是想到易诚想到的那一层,不是得气炸? 姜七七跨进院子,低眉顺眼的把院子门关上,隔绝了外边几个人的视线,然后推着陆闻人火速回了房。 陆闻人被身后突然传来的推力吓了一跳,转头看是她之后,才放下心来。 到了屋里,姜七七撩开他的袖子,果然,那上面一片通红。 应该是之前拉她入怀的时候,茶壶里的水倒出来了。那水还是滚烫的,全倒在身上,不知道多疼呢,这书生倒是能忍,一声不吭的。要不是她发现茶壶空了,而他的手臂全湿透了,还不知道他被烫到了。 陆闻人却一眼都没看自己的伤势,而是看着她问,“你没事?” 姜七七脸上没了方才的惨白,“我没事,倒是你,没事?” “没事。” 姜七七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她蹲在他身前,沉默着将他袖口的布料一点一点的折上去,烫伤比她想的严重得多。也是不凑巧了,今天出太阳了,中午的时间是和暖和的,书生就没穿冬衣,要是穿得厚,有衣服抵挡一下,也许不会那么严重。 陆闻人问,“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那锄刃也没真的落到她身上,她能有什么事? 要说惊吓,她之前活着的那个时间,每分每秒都有惊吓,她已经对惊吓免疫了。今天这点,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姜七七找来伤药,给他敷上。 她是杀过人,见过血,说是从炼狱爬过来的也不为过。易诚等人的试探,别有目的,她看在眼中,都只是小打小闹。东方的功夫,也远在她之下,所以她也却没有多上心。 这不是小瞧这个时代的人们,而是因为见过大风大浪之后,心态平和了。不论是杨秧还是姜木,都从未让她动过气,今天东方来这一出是真的让她动气了。 今日东方的失误,只是对她的试探,那锄刃书生或许看不出轨迹,她是能感觉出来的。就算她不躲,那锄刃最多擦伤她的手臂,没能真正伤害到她。算来,他们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但那又怎么样,他们确实对她动手了。 今日的试探,不知道他们满不满意。 若是满意,就此收手,那她就只给个小小的教训。若是不满意,还要再试探,那么,她会认真考虑杀死这三人。 这时代,是个和平年代,没有盗匪之类的,但多的是深山老林,多的是勐禽野兽,不着痕迹的处理这三人,也不算难事。 姜七七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给陆闻人擦药的手不小心摁重了,耳边响起他的嘶气声。 姜七七回神看向他,“疼?”
第59页 “不疼。”陆闻人最擅长的就是嘴硬。 姜七七看着他的手,书生的手臂白皙匀称,有薄薄的一点肌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就是这么一双手,在不久前,在危险之际,紧紧护住了她,给她搭建了一个安全的臂弯。 姜七七心中微动,鼓起腮帮子,轻轻往上面吹气。 手臂上才擦过清凉的伤药,姜七七吹的却是暖风,冷暖相汇,陆闻人觉得嵴椎骨突然酥麻一片,他缩回手,眼神闪烁,“不疼。” 第33章 33.安慰 陆闻人缩回手之后, 又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激, 便补充了句,“真不疼。” 语气显得很生硬。 姜七七见多了他这种样子, 已经免疫了,她的视线落在他肋骨的位置,问, “其他还有哪儿烫伤了吗?” 他今天穿的是青色袍子, 颜色较深, 浸了水也不大能看出区别, 除了手臂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被开水烫到。 陆闻人不自在的拿手臂挡了挡,“没有了。” 姜七七耐心告罄, 直接上手, 手背在他的腰间胸-前摸了摸, 感觉的布料是干的, 总算放下心来。 陆闻人闪避不及,让她全摸了去。 这回他倒是没义正言辞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话, 只是别过头,涨红着脸,不说话。 要是隔平日, 见他这样子, 姜七七肯定要都他一逗。但今日,他手上还一片红肿, 她全无玩笑的心思。 她小心的将他的袖子又折了折, “袖子就这么挽着, 别放下了。” “知道了。” “这几天别碰水,不然很容易感染。” “嗯。” 说完这句,她没再说话,也没起身。 陆闻人转过头来,见她就这么蹲在他的身前看着他的手发呆。 “你这是做什么?” “你刚才很生气?” 两人同时出声,然后又同时沉默下去,陆闻人道,“嗯。” “为什么?”姜七七抬头看向他。 他那声破音的小心,像是被什么人拿录音机录了下来,然后放在她脑子里,点了循环播放,不停的迴响着,扰得她有些烦。所以,她很想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眼看着那锄刃沖你飞过来,东方却像哑了一样,一句提醒都不喊,我自然是生气的。就算换个不认识的人处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会生气啊。”更何况,更何况你是我的妻子。 后面这句话,已经到舌尖了,但陆闻人没说出来,而是选择咽了下去。 姜七七听了他这话,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书生,你是个好人啊。” 这是她第二次说他是好人,陆闻人已经能做到心无波澜。因为他现在知道,她这话就是随口说说的。 等她起身去收伤药,陆闻人道,“这段时间,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嗯。” “易诚他们不会待多久,你不用担心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发发生。” “好。”姜七七没不识趣的追问他怎么知道易诚等人不会多待。 这书生是在安慰她啊。 ———— 陆闻人夫妻两进屋了,还很生气的样子。 杨秧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见到这陆闻人对待贵人也是这么不客气之后,他觉得之前陆闻人对自己的冷言冷语都算不了什么了。 惊嘆于这陆闻人敢给贵人脸色看的胆大之外,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夫妻二人还是太年轻了,不知天高地厚。伺候好了贵人,贵人从手指缝露点财给你,都够你二人吃许久了,偏偏不长脑子去得罪贵人。 陆三儿也是被他媳妇迷得五迷三道的,一个意外,就发这么大的火。 干农活的时候,碰到这种意外很正常,谁碰到算谁倒霉。再说了,那锄刃碰都没碰到他媳妇,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他们不愿意接待贵人,他来接待,到时候什么好处都是他的,他们别眼馋才是。 杨秧正想着怎么开口邀请贵人到自家去,就见那位易公子转头过来,张口就问,“你家有锄头吗?” 杨秧一愣,啥?锄头?他没听错?要锄头做什么? 等易诚又问了一遍,他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杨秧赶忙点头,“有有有。” 易诚又道,“方便的话,借我们两把。” “方便方便。”杨秧连连点头。 今儿一早,他就跑去薛里正家中候着,但贵人对他都是爱搭不理的,现在请他帮忙,他没有不帮的道理。 杨秧什么也没想,飞快往家中去拿锄头去了。这可是贵人吩咐他办的第一件事,他一定要做好。 等杨秧走远了,易诚捡起了那落在石头边的锄刃,走向东方,“你今天冲动了。” 东方会突然出手试探,是他没料到的。但是既然已经出手了,那么,他该收尾就收尾,不会抓着他问责。 就算他想问责,也没这权力。他如今能做的,就是收尾之余,劝说东方,避免他下次再失控。 东方抬起眼皮,“你在那火炕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易诚从东方的手中拿过拿锄柄,开始研究起来。“东方,我们的猜测是不是真还不一定。”
第60页 东方欲言又止。 易诚边试着组装锄头,边话家常一般说道,“严格说来,那火花是在闹市中出现。如果真是人为的,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若陆夫人不是那个人,那你今天的试探就太过份了。” 易诚顿了顿,接着道,“你我游歷多年,喷火吞剑的把戏也没少见,有人会这等变出雷火的把戏也不总为奇。贸然定为是异人从天上引来,过于草率。” “我那是失误。”东方道。 易诚嘆气,“东方,别把人当傻子。我不傻,那陆闻人也不傻。你以为他刚才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你的失手?不,是他知晓了你是故意的。” 东方一噎,“我手下有准,伤不了她。” 两人说话间,易诚修好了那锄头,试着挥动了两下,“我知道。你我、长生都知道你身手如何。陆闻人......他也知道你身手好。身手这么好的你,为什么会无知无觉的甩飞一个锄刃?还是冲着人家妻子去的?” 东方怒目圆瞪,“我根本没伤到人,他根本就是借题发挥。” 易诚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虽说常年在外奔波,身体比一般读书人强壮些,但也远不如东方。 他挥动锄头,翻了两步远的距离,就停下来喘着粗气休息,“东方,昨日你还把人家妻子辛苦做的菜全吃干净了,今天就做出这种事,换作是你,你不生气吗?今日这事,是你做得不对,我们把这地翻了,就当是为你的莽撞赔礼道歉了。” 东方抱着手臂不动。 易诚便又停下来问他,“今日的试探,你还满意吗?” “不满意。” “不满意也不许再进行第二次了,我们形事当谨慎些。” 东方木着脸道,“易公子,皇上对你报以厚望,你也当尽心尽力才是。依在下看来,易公子对那火炕的兴趣比对雷火的兴趣要浓厚得多。” 这话,可以理解为提醒,也可以理解为威胁。不管怎么理解,口气都让人不舒服。 易诚倒是个豁达人,他浑不在意东方的态度,反而问道,“东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公子何出此言?” 易诚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这次出来你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了。” 上次去南边,东方的存在感不高,像今日这般,贸然出手去试探人的事情,他从没做过。 东方是他挑选的人,武艺高强,忠厚可靠,就是吃得比常人多些,但他也不在意,反正他哥有的是钱。 但从南边回到京城再出发,东方好像有哪里变了,人还是那个人,但他找奇人的心思却更加迫切了。 这次到陆村,他甚至自己跑出去听了陆闻人夫妻的墙角,所以,他才会提前知道陆夫人要做一个床下烧火的火炕。 东方别开头,“蜀地一行,未能给皇上满意的答覆,在下深感有愧于圣上信任。” 易诚道,“那个不着急,皇上也说了,能不能寻到,要随缘,强求不得。” 于易诚而言,他更喜欢看一些新鲜事,山水人文,不拘是什么,只要是之前没见过的,他都喜欢看。 东方不置可否。 易诚又道,“皇上不希望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东方这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长生回来了,两人便也结束了对话。 长生是跟回去拿锄头的杨秧一道来的。 老远,他看到自家公子下田拿着把锄头,大惊失色的跑过来,“哎哟,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快上来,可别把鞋弄脏了。” 易诚道,“没事,你也下来一起干。” 长生道,“为什么?” “这锄头不好用,东方差点把陆夫人砸伤,我们得帮他们翻地,算做道歉。”易诚非常豁达的道。 “这,杨大哥说的是真的?你管他借锄头?” “嗯,是真的。” 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长生从不怀疑。 听了易诚的话,他当即安排开了,“这有三把锄头,我、东方、杨大哥三个人正好,公子你上去歇着。” 长生说完,将易诚推上田埂,让他不许再下来。 被安排进去的杨秧茫然问道,“长生兄弟,我也要来?” 长生自己挑了根短柄的锄头,给杨秧留了个长的,“嗯,杨大哥要是不忙的话,也来帮忙。” “这个,我家里......”杨秧可不想什么好处没捞着,还要帮着陆闻人家翻地,就想找个藉口熘走。 什么贵人?陆闻人让他翻地就真的翻地?怕不是骗子哦。 但长生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杨大哥,难道你要让我们公子下田干活吗?这等脏活我家公子可从没碰过。” 杨秧转头看立在一旁的易诚,这公子身上穿的是绸缎,气度也不凡,连眼高于顶的陆三儿都对他有几分礼让,应该不至于是个骗子。 算了,不就是翻地吗?他以前天天干,现在再干也没关系。 下地前,他先脱了鞋子,把裤腿挽起来,袖子挽起来。为了不让贵人瞧不起,他换了身好衣裳,花大价钱买的,过年过节才省得拿来穿那么几回,他可不愿意就这么弄脏了。
第61页 磨磨蹭蹭半天,才在长生的催促下拿过锄头翻起地来。的下去了。 长生歇息时,看到自家公子怀里抱着的那个布包裹,突然想起陆先生陆夫人一直生气的话,公子怎么办? 公子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合胃口的饭菜,他今天还想着再蹭一顿,装了许多辣椒呢。 他瞪了一眼东方,吃得倒是多,人却笨手笨脚的。 三个男人,翻了一下午,才算把地翻完,期间,陆家的大门紧闭,一直没打开过。 临走前,易诚上前敲了敲门,把带来的辣椒放在院门前,带着人走了。 等人一走,姜七七拉开门,将布包拿了进来,包得还挺多,这长生倒是个实诚人。 陆闻人在屋檐下看她如获珍宝的模样,问,“就这么喜欢吃?” “嗯,好吃着呢。”姜七七将那布包拿进屋里放好。 第34章 34.意外 晚饭后, 姜七七照例收拾碗筷去厨房, 陆闻人跟上,被她堵住将他的轮椅调了个方向,往睡房那边推了一把,“不用你了, 你去歇着。” 陆闻人道, “我给你烧火。” 用冷水洗漱很冷,所以, 姜七七洗碗的时候, 陆闻人通常就在一边烧水,准备洗漱。还是她说的,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了洗漱,可以省蜡烛钱。 姜七七道, “今天给你放假, 你就歇着去。” 陆闻人还不愿意, “我手不疼了。” 她做晚饭的时候, 他就一点没帮上忙。现在, 他已经不疼了。 姜七七道,“那也得歇着, 不许跟来。” 陆闻人见她神情认真,便没再跟着去。 自己在屋里坐了会儿, 姜七七就端着水进来了, “书生, 过来, 洗脸了。” 陆闻人过去,见她拧干了帕子等着,有些受宠若惊,“你这是?” “这是什么这是,水都给你兑好了,帕子也拧好了,自己拿去擦。” 陆闻人终于感受了一回她的伺候,心里却没有很享受。受委屈受惊吓的是她,他的手并无大碍,但受照顾的却是她。 姜七七看着突然愣住的陆闻人,催道,“想什么呢?厨房里还烧着水呢,我得回去看着。” “哦。”陆闻人接过帕子,随口问,“你烧水做什么?” 姜七七道,“沐浴。” 陆闻人正擦脸的手一抖,帕子差点掉下去,被他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姜七七有些怀疑的问,“书生,你行吗?” 她的意思是,一只手擦脸行不行,不行她可以帮忙,陆闻人却好像想岔了。 姜七七话音刚落,就见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炸开,“我当然行!” 姜七七:“......”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行,接下来的擦脸,陆闻人做得很认真。 姜七七看着他单手拿着帕子使劲擦脸的样子,突然道,“书生,我想到个故事,讲给你听?” 陆闻人想到上次她讲的那个故事,脸一黑,“不听,我要睡觉了。” “真不听?” “真不听。” “可惜了,这是一个英雄故事。” 陆闻人头都没回一下,她嘴里的英雄故事,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故事。 姜七七是看着他单手擦脸,想起了杨过。她是真心想讲讲杨大侠断臂后创黯然**掌的故事,激励一下这书生的。 但他不听,她也不能强迫啊,只好端着盆出去了。 这边陆闻人没真就睡下了,而是拿了书边看边看等她。 姜七七洗澡花的时间还挺长,等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进来,见书生还没睡,意外的挑了挑眉,“不是说要睡了吗?” “突然又想看会儿书。” 陆闻人仿佛沉浸书中,无法自拔,听到她的问话,只抽空扫了她一眼,很快转头继续去看书。 “哦。” 姜七七头上裹着毛巾,打开衣柜翻找着,她要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放到被子里捂着,这样第二天穿的时候不会被凉到。 陆闻人“不经意”抬头,看她发梢还在滴水,便提醒道,“你赶紧擦干,要不容易得风寒。” “我知道。”姜七七点点头,一手擦着头,一手拿着衣服坐到床边,说道,“今晚,你去里边睡。” 她坐下来的瞬间,陆闻人飞快挪了下身子。 好险,要不是他躲得快,她差点坐到他的大腿上了! 因为差点发生的意外,陆闻人说话有些结巴,“为,为什么?” 姜七七道,“我头髮没干啊,睡外边好晾一晾。” 陆闻人想了想,便往里边挪了挪。 姜七七上床来,将头放到床边,长长的头髮垂直落下来,离地面只有几寸的距离。随着她偶尔拿干帕子擦髮根的动作,来回飘摇着。 被窝里似乎还留有她的味道,陆闻人总觉得不自在。 姜七七发现他没睡着,便问,“睡不着?” “有点。” “数不着就数羊,数到一千就睡着了。” “这,有用吗?”陆闻人迟疑地问。 “嗯,有用,默数最有用。”姜七七打着哈欠道。
第62页 ...... 陆闻人数到一千的时候,还没睡着。 他转过头,想说这办法没用,才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陆闻人到嘴边的话便收了回去,他在黑夜中,看着她隐约的侧脸,听着她清浅的唿吸声,渐渐陷入睡梦中。 半夜,姜七七睁开眼,看了眼身旁熟睡的书生。悄无声息的下床,随便挽了个丸子头,拉开门出去了。 外面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普通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想要在几间屋子里找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姜七七不是普通人,她对人的气味很敏感。见一面,她就能记住别人身上的气味。远距离的追踪是不现实的,但只要在十米的范围内,她就能闻出来。 来到里正家,锁定范围之后,她寻着味道,轻松找到了东方的房间。 她站在房门前,食指微动,门拴便像是有人拉动一样,缓缓移开了。姜七七如回自己家一样,直接推门进去。 床上的东方睡得正熟,他的那把大刀就挂在床头,刀身擦得锃亮,看来他很爱惜这把刀。 姜七七如幽灵一般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解开手中的布袋子。布袋子里立即窜出去一只老鼠,一得自由,便飞快的躲到床底去了。 这只老鼠是她午间捉的,已经有大半天没进食了。放完后,她什么也没做,带上门出去。 隔着门,她做了个翻转手心,然后往下扣的动作。屋里,东方床头挂着的那把刀直直掉了下去。 东方睡得正沉,突然耳朵上传来一阵痛意,他伸手一抓,手上触感湿漉漉的。 东方心中一凛,他刷一下坐起来,先去摸床头挂着的刀,没摸到。他压低身子,沉着心,警惕的看着四周。 再三确认这屋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东方才放下心来。 耳朵上不断有血留下来,渗到衣服中,带来刺骨的凉意。东方仔细一摸,他感觉不到耳朵了! 他单手捂住耳朵,下床的时候,摸到大刀落在床上,便将大刀拿起来,横在身前,拉开门出去。 易诚的房间一片漆黑。 东方快步走过去,砰砰砰砸响了易诚的房门。 长生的声音,“谁呀?” “是我,开门。” 长生睡眼惺忪的拉开门,见到东方,不满的嘟哝,“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来干什么?” 东方推开他,直接往里面去,“你们这没出事?” 长生嘟哝,“能出什么事?除了睡得好好得被你吵醒之外。” 易诚也起来了,“东方,出什么事了。” “啊!”长生的惊叫声响起来。 东方赤红着眼转过头去,却见长生看着他在叫。 原来是长生点起了蜡烛,看到了东方脖子上的血吓到了。 东方拿手捂住耳朵,血还是不住的从指缝流出来,看着很吓人。 单是背面就将长生吓得叫出声来,正面的视觉冲击更大,易诚也有些吓到了,他穿了鞋来到东方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处于愤怒中,但他还是努力克制着,“不知道,我醒来就这样了。” “你房间来过人了?” “没有。” “去你房间看看,兴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三人到东方的房间,举着蜡烛,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查看一番,没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 易诚注意到东方的刀上有血迹,便问道,“你用过刀了?” “没有。” “那血迹?” “刀原本是挂在床头,我醒来的时候在床上。” “会不会是大刀突然掉落,正好刀刃对着耳朵......”锐利的刀锋借着下落的冲劲割掉了他的耳朵? 易诚刚起个头,还没将他的猜想说完,东方便一脸阴沉的打断了他,“不可能,刀挂得好好的,没人动它,不会无缘无故掉下来。” 这时,长生看着他的耳朵问,“东方,你,你那个掉下来的部分到哪儿去了?” 易诚正弯腰查看床底下,听到这话,神色复杂的道,“在下面。” “下面?掉下来的耳朵应该在床上啊,怎么掉到床底去了?”长生茫然的问。 东方咬牙切齿道,“一定是真的有人进来过了。” 易诚将蜡烛递给他,“东方,你自己来看。” 东方接过蜡烛,往床底下一看,整个人僵住,一脸不可置信。 长生好奇的看过去,床底下,一个灰不熘秋的老鼠缩在角落里,它两爪子间还捧着个像木耳一样的耳屏,已经被它啃得不成样子了。 长生道,“应该是老鼠碰掉了大刀,大刀落下来割伤了你。” 东方怒不可遏,“不可能!” 他形若癫狂,掀飞木床,将那只胆敢吃他耳朵的老鼠大卸八块。 细碎的血块飞得到处都是,长生噁心得捂住了嘴躲出去了。 易诚试图安抚他,“东方,这是意外。” 东方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了,他赤红着眼,怒火中烧,“是她,一定是她!” 易诚见他完全钻牛角尖,怕他失去理智伤到人,退出房间,锁上了门。
第63页 第35章 35.忽悠 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后, 东方开始砸门。大刀砍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听着很不舒服。 “开门!” “我杀了她!” 愤怒的吼叫声, 引来了里正。 他没敢靠近,直接站在院子里扬声问, “这, 这是怎么了?” 杀了他?杀谁?里正恨不得是自己听错了。乡下地方, 除非有深仇大恨,没人会把杀这等晦气的字眼叫嚷出来。 易诚抱歉的拱手, “我们的同伴喝醉了,在撒酒疯,扰到大家睡眠,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原来是喝醉了啊, 里正心中的石头落地,问话时, 他还生怕是自己家里招唿不周,惹恼了贵客。 里正忙摆手,“哪里哪里,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心中石头落地之后, 里正终于想起其他, 眼睛忍不住往屋子里看。刚才那么大的动静, 得砸坏他多少东西啊。 那屋里的东西全是不久前添置的, 都是半新的, 砸坏了可怎么办啊。里正都不敢多想,怕想多了心疼死。 他犹犹豫豫的道,“这,里头这位公子可是在砸门?” 易诚脸上谦意更深,“这会儿酒劲上头,他什么也听不进去。这样,他砸坏的东西,明天你来算,我们原价赔付。” 里正面色缓和了些,“没事,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要醒酒汤吗?我让老婆子去煮一碗过来。” 易诚道,“不用了,天冷,里正先去睡。” “好。” 有了他这句原价赔付,里正心里就踏实了,那屋里的东西他砸就砸,拿了钱立即换上新的。 打发走了里正,长生看看被拍得震个不停的木门,担心东方真把门砍坏,一会冲出来,伤到自家公子。 他上前道,“公子,你再去睡会儿,这儿我来守。” 易诚看出他的担忧,安抚道,“别担心,东方只是一时失控,不用等很久。” 长生犹豫着道,“公子,东方......” 长生不傻,他也看出了东方的变化,想到方才他砍那老鼠时近乎癫狂的模样,心里直发憷。 话出口,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便又停了下来。 易诚没接话,主僕二人站了半盏茶的功夫,里边的人终于消停了。 推门进去,就见东方直接坐在地上,大刀扔在一边,耳朵上已经没流血了,血煳了他整张脸。 长生有意护在易诚前边,易诚好笑道,“给他包扎一下。” “好。” 长生试着碰了碰东方,他没配合也没抗拒,便拿出准备好的布条,“可能有点疼,你忍着些。” 东方没答话,神情可怖的看向易诚,“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长生怕他再发狂,赶紧劝道,“东方,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好端端睡一觉起来就发生了这事,我们也不好受。换作是我,我也难以接受。但你发泄完就好了,咱不能无缘无故的怪罪到别人身上啊。” 东方狠狠瞪向他,“就是她,我知道是她!” 长生手一抖,白色的布条就渗出了斑驳血痕。他便不敢再劝了,只小心给他缠着布条。 易诚蹲在东方身前,“这趟出发前,我问过你,是否还愿意一起出来。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东方唿哧唿哧的喘着气,没说话。 易诚接着说道,“你说愿意。”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东方神情渐渐平静。 易诚接着说道,“你急着认定那陆夫人异于常人,和你弟弟赌钱欠债的事有关吗?” “我弟弟的事,你怎么知道?”东方勐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看着易诚,其中全是戒备。 易诚道,“有心就不难知道。” 东方想到京城中人人尊敬的易大公子,便瞭然了。 他推开长生,问,“你还知道什么?” 易诚不急不缓的道,“你的俸禄全给他了,还找同僚借了不少。” 东方自己动手将布条在脑后打了个结,“爹娘没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管他,谁管他?” “东方,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弟弟已成家立业,他不用你管。” 东方冷笑,“易公子不是也花着大公子的钱?” “那不一样,大哥有能耐。” “你是说我没能耐?” 易诚没回答,而是问道,“你是打算找到个异人,尽快带回京城,加官进爵,好照看你兄弟?” 东方没说话,他确实是这个打算。 易诚接着道,“那你可知道,异人只存在于书中记载,这只是个传说。” “怎么没有?那个陆夫人不就是?百年没出现过,也该再出现一个了。” 易诚摇摇头,不想再与他辩下去,“你若是放心不下家中,明日便回去,我会给你写封信,禀明圣上,你不用担心回去会受罚。” “不用。” “你想好了吗,不回去的话,我希望你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想好了。”东方道。 半途而返,回去他就什么也没有了。他不能就这么回去的。
第64页 “那好,我们明日就去陆家看看。” 易诚看着满屋被砸烂砍坏的物件,无比头疼。 当初给皇帝写信,不过是因为大哥看不惯他整日不务正业,想捐个官给他当。他不愿意,头脑一热,胆大包天的给当今圣上写了封信,想通过得到皇帝的认可,来向大哥证明自己不是不务正业。 能得到皇帝的回应是他也没想到,但那时他着实风光了一阵,大哥也确实没再管过他 只他出发的那天,大哥语重心长的说了句,人在世上,没有谁是真的能随心所欲的,让他往后万事小心。 他那时以为大哥的意思是路途遥远,路上小心。如今才渐渐明白,圣上派人到他身边起,他就註定不能随心所欲了。 东方的弟弟烂赌,欠了一屁股债,被人堵上门去,当朝皇叔和亲王恰好路过,便发善心帮着还了。东方回京听说了此事,感恩戴德,特意去拜访过和亲王。 他不想捲入什么朝廷派系斗争中,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一人一马,游歷山川,直到死去的那天。但世事不能如人所愿,东方似乎已经站了队,他的所作所为,将来很容易牵扯到他。 眼下,他得想法子让东方回去才是...... —— 姜七七回到房间,轻手轻脚的躺下。 她以为睡着了的书生这时翻过身来,问她,“你出去了?” 姜七七有些莫名的心虚,她低低的答了声,“嗯。” 她已经想好了出去做的事,陆闻人却没再问,而是将被子往她这边拉了拉,道,“睡。” 姜七七等了会儿,没听他再说什么,便安心睡下了。 天一亮,易诚便去了陆家。 他们来的时候,姜七七在围栏前剥大白菜,打算做白菜干。她不让陆闻人做事,他就坐在旁边看。 易诚进来后先是让长生送上烫伤药,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知道弟妹有没有跟闻弟提起,在到闻弟家中拜访之前,我们三人和她在镇上有过一面之缘。” 姜七七手微不可见的顿了下,这是不打算遮遮掩掩的试探了? 也好,比起拐弯抹角的靠近,不痛不痒的试探,白白让人膈应,这样直截了当的来问,更磊落。 陆闻人摇头,“不曾。” 对于陆闻人的睁眼说瞎话,姜七七已经有所领教了,所以她眼都没往这边看,只继续做着自己的。 反正,易诚的谈话对象也不是她,让书生去应付好了。 易诚道,“当时弟妹身前燃了雷火......” 说到这,他刻意停顿了下,见陆闻人没什么特别反应,接着说道,“我对那个很感兴趣。” “笃笃笃笃”一阵切菜声突然插入两人的对话。 却是姜七七剥完叶子,开始将那些剥下来的烂掉的白菜叶子拢到一处剁碎,准备拿来餵鸡。 如果就这么一整片一整片的丢进去,鸡只会选择嫩的那点吃掉,留下茎梗部位,那就浪费了。 两只鸡如今熟悉了,不再掐架,晚上窝在一处取暖,白天一起晒太阳。姜七七已经能预见两只鸡生出许多鸡仔的场景了。 陆闻人看向她,不放心的嘱咐道,“你小心些,别伤到手了。” “嗯。” 陆闻人说完眼睛就放在菜板上了,没再收回来。 易诚只好上前提醒,“那雷火的由来,不知闻弟和弟妹能否解答一二。” 陆闻人道,“这个啊,你想知道,早些问我就行啊。” 易诚道,“现在告知也不晚。” 陆闻人不甚在意的道,“那不是什么雷火,不过是个小把戏。” 姜七七一边听着书生胡扯,一边心里忍不住吐槽,说得跟真的一样。 好像平时看起来正派古板的人说起来话来,别人更容易相信。姜七七觉得要不是自己早就知道实情是怎样的,都要相信陆闻人的胡话了。 还别说,虽然打击报復能直接打击到对手的**上最爽,最能直接解气。 但是,看陆闻人这样一本正经的忽悠人,也挺爽的。只要书生坑的不是她,她都行。 “哦?”易诚觉得有些讽刺,东方大费周章想弄清楚的事,陆闻人竟这么容易就说了。 “是位道者教我,我又教给了内人。” “道者?” “五味子道人。” 东方本来一直在瞪着姜七七,听到陆闻人越说越扯,终于忍不住跳出来道,“他这是在瞎扯!” 陆闻人似这时才发现东方,“东方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头上绑着布条?” 易诚还是用的那套喝醉的说法,然后对陆闻人说道,“五味子道人名满天下,云游周国,你如何得见?” “在下不才,是沈乘风沈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有幸见过五味子道人,得他青睐,送了几样东西。” 易诚脸色一正,“沈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东方不说话了,沈老先生书法卓绝,他给当今圣上刻过功德碑,一生没人能超越。举国上下,但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他。 东方没读过几年书,但沈老先生的名号是听说过的。 东方问,“你是沈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如何沦落到这种地步?”
第65页 沈老先生的徒弟哪个不是一方名士?陆闻人如果真是他的弟子,怎么会甘心窝在这个小山村里? 陆闻人脸一沉,“沦落到这种地步?东方先生,能否告知我是何种地步啊?陆某自幼生在这个地方,长在这个地方,回到家乡,如何算是沦落?” 易诚原也是将信将疑,如今见他面对气势全开的东方,一点不露怯,淡然自若的回讽之后,倒是信了。 为免两人真的起冲突,他只得再次出来当和事佬,“东方一介粗人,不会说话,还请闻弟不要跟他计较。愚兄也十分敬仰老先生,月余前回京,才得知沈老先生辞世的消息,我深感到抱歉。” 陆闻人摆摆手,“生老病死,没什么可抱歉的。” 易诚道,“关于那个小把戏,不知闻弟可否展示一番?” “不能。” “这......” 东方气势一冷,“你是不是耍我们?” 姜七七抬眼往这边看了看,东方整个人和当初来的时候气质截然不同,易怒冲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看来,没了耳朵这事,对他打击挺大的。 对这结果,姜七七是满意的。打击大才好,他要是跟没事人一样过来,她才是对不起书生那手呢。 书生的手今天早上起来全起皮了,她看着都疼,当时就恨不得再去割东方另一只耳朵。 “为什么?”易诚问。 陆闻人也没端着,“那把戏需要一种特制的粉末,粉末已经用完了。” 东方道,“那天,我们还听到轰隆的雷声了。” “轰隆隆” 东方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阵雷声。 易诚看着陆闻人,贊道,“这是口技。想不到闻弟熟读诗书,竟还会口技。” 陆闻人淡淡道,“雕虫小技,不提也罢。五味子道人行踪不定,你们去找不一定能找到。” 东方则是质问道,“你这是在耍我们?行踪不定还怎么找?” 陆闻人淡然道,“我自然是有办法找到他,只看你们要不要听。” 易诚兴致勃勃,“你说,我要听。” 要是容易找到,他还觉得没有挑战难度。 陆闻人却是话锋一转,“易兄还能在冷天上路,我却是沦落到这地步,生活困苦,不知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易诚一使眼色,长生便上前给了几张银票。 陆闻人都不推辞一下,收下后爽快道,“他在寒山,寻一种只在冬天开的花。” —— 等人走了,姜七七问他,“你真是大书法家的关门弟子啊?” “嗯。” “我说你字写得这么好,那五味子道人真的送你东西了?” “嗯。” “那东西呢?” “没有了。” “哪儿去了?” “卖了?” “嗯。” “为什么卖了?” “没钱就卖了。” “......” 第36章 36.东方呢? 陆闻人忽悠来的银票, 还没捂热就给了姜七七。 姜七七接过, “给了多少啊?” 陆闻人道, “不知道。” 姜七七道, “易诚算不算人傻钱多啊, 都不求证下你说的是真假, 这么爽快的给银票。” 陆闻人很平静, “他不傻,给钱跟消息真假没关系,是给烫伤的补偿。” 姜七七看着他将折起的袖子缓缓放下, 遮住烫得起了皮的手臂。 好奇的问,“那你刚才是故意挽着袖子的?” “嗯。”陆闻人淡定的点头。 显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姜七七又问, “可他一来就看到你手烫伤了啊, 是等你说了家里穷,他才给的啊。” “他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误以为我不会收钱。” “所以你就主动说了?” “嗯。” 姜七七:“......” 她想起易诚说过他和陆闻人相见恨晚。或许是头次见面时的交谈让他误会陆闻人是个有风骨气节的读书人了。 今天看到他手上的伤, 想道歉赔偿,又担心直接给会伤害到陆闻人的感情。等陆闻人直接说出生活艰难之后, 他就顺势给钱了。 姜七七嘆道, “你们读书人说话做事都这么费劲吗?给个钱里面都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陆闻人不悦道, “这是待人处事, 我以后多教教你, 你就知道了。” “别了, 待人处事我不行。”姜七七当场拒绝。 她重新活了一次, 就想活得畅快些, 吃得饱,穿得暖就高兴。要是跟人打交道,还得再三琢磨别人的言下之意,那心得多累?人生得少多少乐趣? 陆闻人蹙眉,“那怎么行?” 姜七七爽快的道,“那怎么不行,家里不是有你吗?书生,以后我就靠你了。” 陆闻人听了这话,斥了句不像话,倒是没再说让她一定学的话。 易诚出手很大方,一给就给了三十两。
第66页 姜七七点过数目,看向陆闻人,“你都给我了?” 陆闻人道,“你拿着给自己买身衣裳。” “行。” 姜七七说罢,递迴给他一张五两面额的银票,“这个你放身上,要用的时候不至于没钱。” 陆闻人拒绝道,“我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说话时,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姜七七的头上。她的头髮挽着最简单的髮髻,头上只有一根木簪子。 姜七七又递给他,“你受伤得来的,也算是你的血汗钱了,我全拿着哪里好意思啊。” 陆闻人默了默,伸手接过了。 —— 回到薛家,易诚便吩咐长生,“长生,你一会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 东方站住,“走?” 易诚脚步不停,“嗯,五味子道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我们若是去晚了,兴许就与他错过了。” 东方站在原地,“可是,你不是对那火炕感兴趣吗?那火炕还没搭好啊,这就走了,岂不是可惜?” 易诚无所谓道,“无妨,那火炕怎么生热,怎么导热的,我都知道了,看不看成果都不要紧。” 东方追了几步,“可你又怎么知道陆闻人不是骗你的呢?” “我相信他。”易诚终于站住,目光不容置疑,“东方,去收拾东西。” 易诚心下也有担忧,今日去陆家,东方看陆夫人时,恨不能上前噼人的眼神让他心惊。他分明是认定他耳朵的事是陆夫人搞的鬼,若不早日离开,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这一夜,东方没入睡。 他抱着大刀,坐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擦拭着。 易诚这种家族保护下长大的公子哥,根本不知人心难测。那落魄书生胡乱说一通,他就真的信了,还傻乎乎的给了钱。 长生也傻,主子犯傻,都不知道拦着点。 三个人中,只有他还保持着头脑清醒,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这对狡猾的夫妻说实话的。 重刑之下,什么秘密他都能挖出来。就算他们是无辜的......东方摸了摸耳朵的位置,那里还隐隐作痛,总得有人为他掉的这只耳朵付出代价。 估摸着时辰,他出了门。 一盏茶的功夫,东方已经轻松翻过土墙,站在陆家的院子里。 谨慎的性子没让他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先翻上屋顶,他要确保那夫妻二人在家中,并且是待在一起的。 姜七七对生人的气息非常敏感,没等东方翻墙进来,她就已经醒来了。 她能感觉他翻墙进来,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然后跳上了屋顶...... 她静静的等着,想看看东方想做什么。 东方跳上屋顶,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咯咯的鸡叫声。那两只鸡叫得太大声了,东方打算先收拾掉这两只讨人厌的鸡。 天冷了,瓦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东方没注意,一脚踩滑了,身子一歪,就直直往下摔。 不过摔了就摔了,东方一点都不慌。这房子不算高,他个子不矮,又有功夫在身上,这点高度,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但,所谓祸不单行。 就在他想调整身姿的时候,却发现大-腿抽筋了。他忍着疼痛,想选择保头滚地来缓解冲力,也没能成功,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重力在拉扯他,让他完全施展不开。 东方摔了下来,头磕在一颗石头上,立即晕了过去。 东方跳上屋顶之后,姜七七微微起身,准备随时跳出去。然后她就听到院子里的鸡受惊叫唤起来,接着,东方似乎踩滑了。 姜七七也有些无语,这东方运气不大好啊。 她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只见姜七七抬手做了个下拉的动作,很快就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陆闻人惊醒,先是看了看她,见她好好的躺在身边,小心的掀开被子,打算出去看看。 姜七七问,“你去干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去来了,我去看看。” “明天再去看,多冷啊。” “好。” 陆闻人重新入睡,姜七七则熬了一宿没睡怕东方是装的。 易诚洗漱后问道,“东方呢?” 长生给他叠着被子,“不知道,早上起来就没见着。” “去他屋里看看。” “欸。” 过了会儿,长生回来说,“屋里没人,公子,我去外边找找。” 易诚蹙眉,“不用找了,我们去陆家看看。” 因为打算今天离开,所以他们起得很早,村里没什么人,只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 主僕二人赶到陆闻人家的时候,陆闻人夫妻两也还没起床。 长生看了看紧闭的院门,“东方没来这。” 易诚道,“来都来了,就道个别。” “行。” 公子要道别,长生便开始喊人,“陆公子,陆公子。” 边喊他还边从院墙外往里看,但没喊几声就停住。他瞪大了眼看向易诚,“公子......” 易诚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长生咽了咽口水,“院子里躺了个人。”
第67页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易诚问,“人?” “看着像东方。”长生踮着脚,伸长脖子又往里看了会儿,然后肯定道,“是东方!公子,是东方!他躺在院子里,我看到他的大刀了。” 易诚蹙眉,他站到长生的位置上往里看。确认是东方之后,他心中一沉,一动不动......是死了吗? 姜七七拉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易诚骑在她家院墙上。易诚也发现她了,两人面面相觑。 陆闻人拉开站到她身侧,“怎么了?” 姜七七指着外边,“易公子来了。” 陆闻人见到易诚之后,张口就道“易兄你好好的人不做,要做白日鬼了?” 白日鬼专指大白天偷东西的人,小偷有很多种说法,陆闻人这种说法算是比较难听的。 易诚原本还呆着,听他说话,也反应过来了,他指着院子里,语气愤怒,“你还敢说我,你先说说你自己做了什么?” 陆闻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到了一动不动地躺着的东方,他吃惊道,“这是东方?他怎么在这?”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昨天他跟你回去后,我没再见过他。” “真的?” “真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我也想知道。” 陆闻人说罢,推着轮椅往东方躺着的方向去。 易诚似乎怕他对东方做什么,赶紧跳下墙头,赶在陆闻人前面,来到东方身边。 走近了才发现,东方嘴唇乌紫,脸色苍白,真跟死了一样。 易诚抖着手拿起他的手把脉,心下松了一口气,还有脉搏,应该是只是昏过去了。 外边长生还等着他家公子给他开门呢,左等右等等不到公子来开门,又怕公子受委屈,急得直拍门,“公子,公子。” “惊恐”的姜七七被他吵得不行,去给他开了门。 长生直奔易诚身边,“公子,东方怎么样了?” “没事,昏过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过去?” 易诚拾起东方脑袋旁的一块石头察看,这是块磨刀石,上面有点点血迹,看样子,这块磨刀石就是罪魁祸首。 第37章 37.疑惑 东方的身边还散落了几片碎瓦, 易诚和长生看到后, 不约而同地抬头往上看, 果然见屋檐有几处被破坏了。 长生嘴快, 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 “东方是从屋顶上摔下来的?可是他为什么要上屋顶?” 陆闻人看向易诚, 凉凉地说道, “陆某也十分好奇,不知易兄能否解惑?” 长生一愣,愤愤道, “东方做的事,你问我家公子做什么?我家公子不知道。” 陆闻人扫他一眼,转向易诚, “易兄爬人院墙, 东方爬人屋顶,二者并无区别, 易兄怎么想的,东方应该就是怎么想的。” 易诚在察看东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闻言解释道, “我们预备今早离开, 出发前, 才发现东方不见了, 找到这里, 看到东方躺在院子里, 翻墙实属情急之举, 还请闻弟见谅。” 陆闻人抓住他语中的漏洞,“哦?东方不见了,易兄如何想到先来陆某家找?是否早知东方的行踪?” 易诚哑然,总不能说他觉得东方打算对你们夫妻行兇? 长生见不得自家公子吃瘪,上前道,“现在人都昏过去了,你还说风凉话?” 陆闻人看着摔在一边的大刀,眼神冰冷,“我如何不能说?他无端出现在我家屋顶,若不是自己倒霉摔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做了杀人越货的事了。也算我夫妻二人命大,逃过一劫,若不然,今日躺着的就是我们夫妻了!” 姜七七站在他侧后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突然觉得她之前对陆闻人的印象完全错了。这书生,全无拿笔书生的文弱,反倒像一柄出鞘的剑,直直立在前方,展现出能应对千军万马的气势。 她心下也纳闷,陆闻人武力是个渣,但不论是面对谁,他总能沉着应对。 是什么给了他底气呢? 长生也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唬住,一时哑口无言。 这时,易诚喊过长生,“长生,你扶着东方。” “欸。” “小心点头。” “好。”长生将东方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扶起他。 易诚来到陆闻人身前,“东方在外边冻了一宿,得立即送去医馆,我们得走了。” 陆闻人道,“易兄,恐怕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长生气,“你还有什么事?” 真的上手的时候,他才发现易诚接触到他的部分一片冰冷,且不说他头上的伤严不严重,就是这冻伤,也可能使寒气入体,毁坏身体。 “人你不能就这么带走。” “你要做什么?” “报官。” “报官,为什么?” 陆闻人沉着声音道,“东方擅闯民宅,欲行不轨,若是不报官,日后人人都可趁着夜色爬我家屋顶。陆某可还想过清静日子。” 易诚道,“先带他去看大夫,其余的后面再来解决。”
第68页 “不成,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若是你们离开,官府来了也不好查案。”陆闻人又道,“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准备行包藏之事?” 长生气极,“你不要血口喷人。” “人证物证都在,我怎么血口喷人了?我夫妻二人可谁都没能耐把长生带到我家来。” “你!”长生气得不行,偏偏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看向自家公子。 易诚嘆气,拿了几张银票出来,递给陆闻人,“闻弟,东方鲁莽,让你和弟妹受惊了,我代他道歉。这钱你拿着,给弟妹买点安神药吃。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报官的事就算了。” 易诚不怕他报官,只是担心耽误久了,对东方不好。 陆闻人看了眼银票,眼睛再回到易诚脸上,就少了些寒意,“看在易兄诚心意正上,我便不追究了,你们走。” 长生扶着东方从姜七七身边走过,他比东方矮半个头,比常人敦实,却没有东方壮,但他就这么单手揽在东方腰间,稳稳地托住他,神态轻松地跟在易诚身后。 仔细看,是能看到东方的脚后跟是微微踮着的,意味着,长生单手拖住的是东方整个人。姜七七眼睛微眯,长生的功夫似乎比东方还要高些。 “易兄。”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长生的时候,陆闻人又出声了。 长生站住,大声质问,“你还要做什么?” 陆闻人只看着易诚道,“前几日我提醒过易兄,但易兄似乎没放在心上,今日我便再多嘴一次。这东方实在不靠谱,昨天搞得自己耳朵受伤,今天摔倒磕昏了过去,我以为他难以担负保护易兄的重任。” 易诚抱拳,“多谢提醒。” 人一走,姜七七立即拿起那块沾了血的磨刀石往外走。 陆闻人问,“你拿这个干什么?” “这个放家里不吉利,我拿去扔了。” “嗯。” 姜七七将那块石头远远的扔掉了,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来。 陆闻人见她跑得头髮都有些乱了,不悦的道,“不像话,谁家娘子像你这般野的?” 姜七七呛他,“你家娘子啊。” 陆闻人:“......” 姜七七见他甚是无语的样子,笑了起来。 陆闻人一见她笑,推着轮椅就要走。 姜七七拉住轮椅靠背,“别走啊,我有事问你。” 陆闻人严肃道,“问之前,先把头髮弄好。” “好好好。”姜七七听话的将掉在腮边的一缕头髮顺到髮髻中,然后问了她方才的疑惑。 陆闻人道,“想知道?” “嗯。”姜七七点头。 “多读书。” 姜七七:“......” 杨秧上次翻地的时候,太卖力,以至于闪到腰,不得已在家歇了一天。再去找易诚等人的时候,人却已经离开了。 白白忙活了几天,鞍前马后的给人当孙子,却半天好处也没捞着,杨秧差点没气死。 他也没回家,而是打了酒去了友人家中喝酒。 杨大福是他本家的亲戚,当初和杨秧和陆家的亲事就是他撮合的,杨秧对他还算亲近。杨大福的小儿子杨小壮,和杨秧年纪差不多,两人常在一起玩。 杨小壮是最小的儿子,被家里人宠坏了,年近三十,却整日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 家里的事都是他爹娘并媳妇干的,他就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孩子不带,家畜不喂,还要等着媳妇老子娘回来做饭给他吃。 杨秧提了酒来找他,他还在屋里睡着。 杨小壮醒来见杨秧手上提着酒,立即笑开了,两人面对面对饮起来。 两杯酒下肚,杨小壮眼珠一转,半真半假的道,“哥,听说你最近搭上贵人了?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杨秧就一肚子火。 他一口闷了酒,“你听谁说的?一群生儿子没□□的,整日不干活,就盯着别人做什么?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杨小壮被他吓一跳,打着哈哈道,“大家都以为你要发达了,为你高兴呢。” “发达个屁,人都走了。” “走了?”杨小壮给他倒上酒,压低声音问,“那你有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啊?那贵人出手大方得很,昨天还给了薛里正家好些钱,让他们买家具,村里人都知道了。” 听到这个,杨秧心中又是一阵邪火,只听他恨恨道,“没有。” “不应该啊。”杨小壮喃喃道,“那贵人不是老往你三弟家跑吗?他家肯定得了?” “不知道。”杨秧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眼睛一瞪,抓上酒瓶,“你还喝不喝酒了?不喝我找别人去。” 杨小壮赶紧抢下他手上的酒瓶子,“喝喝喝,不聊那个了,我们喝酒。” 两人你来我往,喝完一整瓶,杨秧才摇摇晃晃的回家。 到家门口,却见门关着,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狠狠的踹着门,“开门开门,老子还没回家,关着门做什么?” 陆欣听到他的叫喊声,让孩子们在屋里待着,自己小跑着来开门。
第69页 怕他等得不耐烦,嘴里还不住说着,“来了,来了。” 她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酒味,陆欣有些反胃。这第三胎闹腾得很,闻不得一点刺激的味道。 她皱眉道,“你又去上哪儿喝酒了?” “拉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啊?见我回来这么不高兴?”杨秧三两步逼近,质问着她。 陆欣眼圈一红,“你瞎说什么?我怎么会嫌弃你?” 杨秧不耐烦的别开眼,“说,为什么关着门?是不是背着我偷人。” 杨欣两眼一眨,泪珠就哗啦啦往下掉,“你这是说什么呢?这门是两孩子玩闹关上的。” “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哭,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晦气不晦气啊你?就是你整日哭哭哭,哭得老子什么好事都沖走了。” 杨秧推开她,骂骂咧咧的往里走,“两个小赔钱货,这么小就知道把老子关在外头了,长大还了得?” 陆欣担心他拿孩子出气,便伸手去拦他。 杨秧气在头上,又见她哭哭啼啼的烦人,甩开陆欣。陆欣头磕在门上,她疼得呻-吟一声。 那声音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杨秧了,他抓着陆欣的头髮,狠狠打了几下,“装什么装?啊?不过是碰你一下,就这么疼了?” 陆欣杨秧尽兴之后便脚步虚浮的去屋里躺下了,陆欣埋头在胳膊间呜咽出声。 “娘。” “娘。” 两个孩子躲在屋里,直到杨秧进屋了才敢出来。见到娘倒在地上,喊声都带上了哭腔,“娘,你怎么了,娘。” 听到两孩子担心的声音,陆欣勉强控制住情绪。她擦擦眼泪,刚要站起来,肚子上传来尖锐的疼痛...... 第38章 38.站好了 为了让姜七七早日达成“多读书”的成就, 陆闻人拿了纸, 考核上回教给姜七七的那六个字。 姜七七写完, 自信满满的交上去, 然后就看到那书生的脸越来越黑。 最后, 他似忍无可忍, “啪”一下将纸张放下, 食指点着上面的字,问道,“你写的这是什么?” 这架势, 像极了高中老师抓到学生做了一道他认为绝不应该出错的题,预备对这学生进行一番思想教育。 姜七七心下一颤,凑过去看了眼, 然后不解道, “就是你教给我的字啊,写对了的。” 她低着头, 露出了嫩白的后颈,那一截晃得他有些眼花。陆闻人移开视线, 好巧不巧, 目光落到她小巧嫩粉的耳朵上。 突然, 他就觉得喉头有些干。 她靠得就太近了! 陆闻人食指抵着她肩膀将人往外推了推, “站好了。” 姜七七站直了, 不服地问, “你说说哪儿不好了?” “自己看。”陆闻人把她写的纸推过去, 自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姜七七真拿起来仔细的看, 认真比照,每个字的笔画都确认过了,也没发现哪儿不对,她眨巴眨巴眼睛道,“没出错啊。” “字。”陆闻人修长的手指点在那鸡爪子似的字上,颇有些痛心疾首道,“字写得太丑了,不是给你留了时间练习吗?怎么还是写成这样?” 姜七七有些囧,“这......这能认出来就行了啊,好不好看不用太在意。” 陆闻人不容商量地道,“不行!” 她算是他教的第一个学生,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字写得这么差! 姜七七道,“书生,我又不需要写字给谁看,写得好好没所谓的。” 陆闻人丝毫没被她说动,“你要想多识字,从现在起,得好好练字。” 姜七七不怕学习,也不怕吃苦,独独对这一手烂字没辙。 她的要求很简单,不做文盲就成。眼下,她只想尽快的认识更多的字。要是等她先把字练好,才能多认字,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摆脱文盲啊。 她道,“书生,我希望你明白啊,我不是学堂里的学生啊,我是你妻子啊!你教我几个字,要求还这么多,你,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姜七七的控诉有模有样的,但陆闻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她跺跺脚嘤嘤几声就惊慌失措书生了。 他镇定的看着她表演。 姜七七看到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好坐回凳子上,“我就是写不好啊,你要怎么办?” 陆闻人推过来一张纸,“再写几个字我看看。” 姜七七便拿起笔写了陆字,歪歪扭扭。 陆闻人看着那个字,脸色却奇异的缓和了些,他道,“你这个握笔的姿势不对。” “不对吗?我学着你拿笔的姿势写的啊。” 陆闻人拿过笔,在纸上写了个姜字,行云流水,很好看。 姜七七感慨,同样的笔同样的纸,怎么她就是写不好呢?太气人了! 陆闻人道,“看清楚刚才我怎么握笔的了吗?” “看清楚了,我再来试试。”姜七七接过笔,自己写了写,还是一样的难看。 陆闻人实在看不过去,指点道,“手指压在笔管上,握稳。手掌放松,掌心留有空间,才能自由运笔。手掌竖起,把笔拿直。”
第70页 姜七七按照他说的微微调整了自己握笔的姿势,“可以了?” 陆闻人检查了下,点点头,“可以,你试着写几个字。” “好。” 姜七七正要动手,又听陆闻人道,“坐直。” 她很听话的坐直,认真写了几个字,稍有进步,但很不明显。 陆闻人看过,摇了摇头。 姜七七见了,干脆拿过陆闻人写的纸,垫在下边,照上面的痕迹开始写起来。 写好之后,她拿给陆闻人看,“是不是好很多了?” 比起她自己写的算是进步惊人了,但仍比不上陆闻人写的。 陆闻人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嘆气,“照着写,你都写不好。” 姜七七倒是很豁达,“别嘆气啊,我这是初学,肯定写不好啊,你得多点耐心,多点耐心。” “我第一次写字是五岁,也没你这么差。” 陆闻人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打算教给她的新字。 他原本也没想让她一步写成大师,只是见她认字有些急于求成,而且,她似乎只想认字,会不会写,写得好不好,全没及放在心上,正才督促一下她。 姜七七道,“你也不能这么算啊,人与人是有区别的,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啊。就像我能轻松抱起你,而你却抱不动我一样。” 陆闻人手下一抖,正写的那一撇就拉得老远,这字算是毁了! 他瞪她。 姜七七探头过来看,“没事没事,还是很好看的。” 他便又低头去写字了,写完递给她,“这是一到十,今天学这十个字。” “好。” 姜七七接过,认真练习着。陆闻人看她确实没再敷衍,便拿了书在一旁看着。 姜七七写完一张纸,感觉记住了,正想让陆闻人考考她,屋外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 听着像是孩子的哭声,姜七七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晒着太阳的书生,自己拉开门去看。 院子里站了个小小的人儿,泪眼婆娑,见到她就喊舅娘。 这是陆欣家的大女儿巧儿,小姑娘来的时候似乎摔了一跤,身上沾了灰,脸上也被她擦得跟个花猫似的。 姜七七快走几步,蹲下身子,将小姑娘抱住,“小丫头,哭什么?” 巧儿就像见到救星一样,紧紧抓着姜七七的手,“呜呜呜,舅娘......” 她哭得太厉害,话没说完,显打了个嗝。 姜七七轻轻拍着她后背,轻声问,“嗯,舅娘在呢。告诉舅娘,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爹,我爹打我娘,我娘出血了。” 在姜七七的安抚下,小姑娘终于把话说清楚了。 姜七七蹙眉,“奶奶呢?” “奶奶上集去了。” “好,你别哭啊,舅娘带你去看。”姜七七抱起小姑娘。 陆闻人出声,“我也去。” “好。”姜七七觉得他也应该去看看。 姜七七轻巧的将小姑娘送到背上,“巧儿,你抱紧舅娘脖子。” “嗯。”小姑娘两手紧紧的抱着姜七七的脖子,两只脚自发的缠在她腰间。 姜七七见她在背上稳稳的,就放心的推起陆闻人的轮椅,脚步飞快的往外走。 出了院门,陆闻人道,“先去找周大夫家,把周大夫喊上。” “好。” 几人带上周大夫赶到的时候,见陆欣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地上还拖出了长长的一条血痕,是她试图回屋留下的。 她尽力了,但没成功,倒在离房门丈远的地方。三岁的小女儿缩着小小的身子,头埋进母亲的脖颈间,抱着她娘的脖子呜呜哭着。 巧儿哭着跑过去,趴在陆欣身前哭喊着,“娘,娘。” 两个小姑娘哭得太伤心,周大夫看着很是不忍。 他表情沉重道,“这是见红了,很危险。小娘子,帮我一把,我们一起将她抬到床上去。” 周大夫原是县里药铺的座堂大夫,后来老母亲生病离不得人,他便干脆搬回乡下,让老母亲静养。 他行医十几年,这样的状况也处理过不少,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姜七七将紧紧抱着母亲头的安儿抱起来,放到巧儿身边让她看着妹妹。 转头问周大夫,“大夫,抱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吗?” 周大夫道,“不能压着肚子。” “好。”姜七七说罢,直接上前将陆欣抱起来,脚步轻快的抱进屋,放到床上去。 周大夫长大嘴,这小娘子看着身形和陆欣差不多,娇娇弱弱的,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陆闻人见他吃惊,解释了句,“她力气大,周大夫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周大夫说着赶紧跟着进去了。 乡下地方,农妇有力气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盖了被子,身体暖和之后,陆欣慢慢转醒来。见到姜七七,她虚弱的问,“弟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姜七七看她似乎想站起来,快速将人按回去,又给她盖好被子,只露出只手给周大夫诊脉。
第71页 陆欣这才看到周大夫,她神情茫然的看向姜七七。 姜七七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周大夫给你看看。” 陆闻人见前边没有需要他做的事,便问巧儿,“你爹呢?” 巧儿拉着妹妹乖乖站在床前,听到舅舅的问话,怯怯的道,“我爹在屋里睡觉。” 陆欣怀孕了,夜里常常会惊醒,杨秧嫌弃她打搅自己睡觉,所以搬出去,独自睡了一个屋,陆欣则是带着两个女儿睡这间屋的。 姜七七问,“哪个屋?” 巧儿跑着给她指了指。 姜七七看一眼床上冷汗涔涔的陆欣,大步出门去了,她也不废话,见门被拴着,抬脚就踹。 姜七七三两脚就把面前紧闭的木门踹倒了,发出“轰”的一声。 巧儿站在她身后看着,见背她过来旧的舅娘把门踹倒了,捂住小嘴,眼中毫无惧意,而是满满的崇拜。 第39章 39.凭什么? 姜七七进去一看, 杨秧正盖着厚厚的被子唿唿大睡。 床上有两床被子, 一床盖在他身上, 另一床应该是他嫌热, 踢到脚边堆着。 他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睡觉要盖两床被子,而陆欣这个孕妇的屋里却只有一床,身下垫的是薄薄的旧柳絮被。 姜七七左右看看, 没找到趁手的武器,便又走出来, 直接去了厨房。 巧儿看看屋里睡得正熟的父亲, 拉着妹妹颠颠的跟在舅娘身后, 想去看看舅娘要做什么。没等她跑近,就见舅娘提起水桶出来,里面装了满满的一桶水。 姜七七要进门的时候,突然站住,“巧儿, 你带着妹妹在外边,别进来。” 她担心要是一会儿杨秧醒来反抗, 会误伤到孩子。 巧儿乖乖点头,“嗯。” 姜七七进去,拉开被子,直接将一桶水全泼到杨秧身上。 “啊啊啊”刺骨的冰冷唤醒了杨秧。 他从床上跳起来, 见到姜七七, 立即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干什么?小娘们要杀人啊?” “不杀你。”姜七七丢了水桶问, “哪只手碰的二姐?” 杨秧脑中闪过自己打陆欣的零星画面,但看陆闻人那婆娘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怖得很,便否认着往外走,“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跟个娘们计较。” 他想走,姜七七却不打算就这么饶过他。 她也没打招唿,从身后将他踹倒,“你不计较,我要计较。” 杨秧倒地就发出猪叫般的叫唤声,“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他叫得那么大声,一是确实疼,二也是希望有人听到他的惨叫声,能过来看看,将他从这个可怕的女人手中救出来,让他免受皮肉之苦。 姜七七见到巧儿带着妹妹在看,怕孩子看到过于血腥的场面,心理受伤,便拿过被子,蒙住杨秧再下手。 至于看到殴打现场,这个没关系。陆欣的性子软,二十多年形成的性格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出改变。 这两孩子不一样,她们还小,这阶段也是塑造性格,培养价值观的好时候。这种殴打的现场让她们看看正好,好让她们知道女人在面对男人时,不是都毫无反击之力的。女孩子受欺负,也可以自己打回去。 屋里。 周大夫看着姜七七出去没一会儿,外边就传来几声巨响,吓得手一抖,刚才号脉号出来的那点全给忘了。 怕被小辈看了笑话,他捋捋鬍鬚,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陆闻人道,“没事,周大夫只管安心诊脉。” 周大夫点点头。 他心中好奇,但也不能丢下病人不管,便安心诊脉。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周大夫失了镇静,忍不住委婉的问道,“外边是不是有人在叫啊?” 陆闻人道,“没事,二姐怎么样?” 周大夫便专心回答起问题,“情况不大好,孩子能不能保住,还得看后面的休养......” 姜七七下手很重,没一会儿,杨秧就喊不动了,只是沉重的喘着气。 她掀开被子,抓着他的衣领子,直接将人拖到陆欣床前,“你好好看看,你把这个给你生儿育女的女人打成什么样了。” 周大夫已经诊完脉,正写着药房子,见到鼻青脸肿,脸上满是血的杨秧被拖进来,看向姜七七的眼神都变了。 “这这这......” 这下手太重了? 姜七七擦擦手,“让周大夫见笑了,杨秧刚大白天的接着酒劲打伤二姐,就是欺负我家相公腿脚不便,以为二姐没兄弟依靠,就随意磋磨她。这事,本来也不该我一个妇人出头,但夫妻本是一体,相公不方便,便只能我自己动手了。您看看,二姐还有身孕呢,他就拳打脚踢的,还不知道平日是怎么对待她的。” 周大夫听了这话,看看床上默默落泪的陆欣,又看看站在床头两个泪迹未干的小丫头,低下头去继续写药方子。 姜七七一番话说完,见陆闻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便沖他扬了扬眉,意思是我说得还好? 陆闻人被她方才说得话,弄得心头滚烫,见她看过来,还冲她点了点头,算是贊成她的做法。 姜七七的力气是真的大,提着杨秧就跟拧着只鸡仔一样轻松,杨秧试图反击和挣扎都没能成功。
第72页 他如同一条死狗般躺在地上,从肿-胀的眼缝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陆欣,她好好的啊! 杨秧听到了周大夫说话,眼前一亮,周大夫在村里颇受尊敬,说话也有几分份量。有周大夫在,想来陆闻人夫妻不敢过分。 他眼中带恨的看向姜七七,“陆欣没事,陆欣她根本就没事!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要说这杨秧也确实是没眼力劲,周大夫方才听了姜七七的话不言不语的继续写方子的意思就是他也觉得杨秧该打,这事,他不会管。 偏杨秧看不出,还以为周大夫会帮着他说话,主持公道呢。 陆欣闻言,别过头去,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杨秧见了还以为他说中了事实,陆欣这是心虚。 他狠狠抹了一把留到下巴的鼻血,指着陆欣骂道,“是不是你胡说八道,说我打你了,还让这娘们来打我?啊?陆欣,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她姜七七管!” 姜七七目光一冷,正打算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凭什么,就见陆闻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木棒子,二话不说,狠狠打在杨秧身上。 “凭什么?凭她如今是我妻子,冠了我的姓。你的家事?你的什么家事?你是入赘的,你与二姐的家事,就是陆家家事,凡是姓陆的都有资格管一管。” 杨秧本就被姜七七收拾够了才拖进来的,身上到处都在痛,根本没还击之力,只抱着头躲。 陆闻人打够了,看着狼狈的杨秧道,“你管不住这双手,留着也没用,干脆别要了。” 说罢,他站起来。打算自己动手,弄折杨秧的手。 姜七七看了看他轻点地面的那条伤腿,把人按回轮椅上,自己拿过木棒子,“我来。” 杨秧哆嗦着向周大夫求助,“周大夫,您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打死我了。” 再说周大夫听着这夫妻二人的对话,也是不禁咂舌。寻常人家,丈夫冲动,妻子都会拦着点的。这种不仅不加以阻拦,还要代劳的他是第一次见。 这跟丈夫要杀人,妻子递刀是一样的啊。 姜家这闺女也虎,今日她沖在前边,要是真的打折了杨秧的手,往后她的名声就混了啊。 大家都是邻里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胡闹。 正好听到杨秧的求助,他便顺势劝道,“你们别冲动,啊,别冲动。” 姜七七道,“周大夫,她刚才出血了,真没事?” “这这这......”周大夫也说不好啊。妇人见红这种事,有些人吃几副安胎药就能好,有些人吃什么补药都无济于事,最严重的是,还可能胎落了,以后也再难怀。 最严重的情况,他如今是不能说的,要是说了,就是火上浇油,陆小子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要是昧着良心说无碍,他也做不到。 周大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时陆欣擦了泪,转过头轻声道,“不要。” 陆闻人看向她,脸色很不好,“你说什么?” 陆欣怕他这样,但还是撑着道,“三弟,不要。” “为什么?” “......他喝醉了,平时对我好的。” 陆闻人沉着脸不说话。 杨秧蓄了点力,跪爬到床前,紧紧握住陆欣的手,颠三倒四的说道,“对对对,欣娘,我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怀着孩子啊,我对你好,对你和孩子好。” 他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真心实意的忏悔。 陆欣没理他,只是看着陆闻人,“三弟,二姐求你了。” 陆闻人沉着脸,许久对因为寒冷而瑟缩着的杨秧道,“再让我看到你动她一根手指头,你的手就别要了。” 杨秧终于知道怕了,他目光躲闪着,颤着嘴唇保证,“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待欣娘。” 陆欣转过头对着墙面不说话,一次喝醉,她能原谅,可次次喝醉就打人的话,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借酒生事了。 姜七七怕他吵到陆欣,便道,“行了,闭嘴。” 杨秧立即寒蝉若禁,咬着牙不敢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周大夫见了,嘆声气,到底没说什么。 他来得急,匆忙间只拿了几粒安胎丸,说明了用法用量之后,又叮嘱了需要注意的事项,才走了。没一会儿,差了他家儿子来送药。 陆母还没回来,杨秧又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姜七七便让两个孩子陪着陆欣,自己去生火煎药。 她刚把火生起来,陆闻人就过来了。 来了他也不说话,推着轮椅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生火,偶尔看看她。 虽然他只是很“偶尔”才看她,但这频率明显比往常多了许多。 第40章 40.牵绊 姜七七去煎药了, 陆闻人在外边待着无趣,便也跟去了厨房。 他进来的时候, 正看到她在生火,火光映在她身上, 让她看起来温暖而柔和, 全无方才拖着比自己高壮许多的男人时的强横。 这样子,对陆闻人有奇异的吸引力, 他不自觉推着轮椅来到她身边。 他只是本能的想靠近她一些,真正靠近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便只安静待着。
第73页 忙碌中, 她看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接触那一瞬间, 陆闻人心中像是一座沉寂许久的火山,突然喷出燃烧的岩浆,一发不可收拾, 烧得他浑身都烫了起来。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便默默的别开了。 但没一会儿, 他又转过头去看她。 忍不住,奇怪的想看她。 他还有理智,知道一直盯着人看是失礼的,所以不时切换着视线, 以为这样就不会引起误会。 至于怕被误会什么, 他一时也没想明白。 嗯......陆闻人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看, 已经被当事人发现, 当事人还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看着看着,他脑中就出现了之前在陆欣房中的几个画面。 一个是他刚问起杨秧,面前的人便直接去了杨秧的住处,把人胖揍一顿后揪出来。 另一个是他忍着痛,勉强站起来,要打杨秧的时候,她将他按回去,说她来。 两个画面来回在脑中闪现,陆闻人却不觉受扰,反而乐在其中,仔细回想那时候她的神态、她的动作、她说的话、她说话的语气,在脑中放慢,细细回味,沉醉其中。 “这事,本来也不该我一个妇人出头,但夫妻本是一体,相公不方便,便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耳边又响起她说的那句,那话反反覆覆在他心头响起,每每响起,他都觉得心头髮热。 他觉得什么红袖添香,什么温柔小意的解语花,都比不上这句话...... 姜七七特意等他视线停留得稍长的时候,突然转过头去,将他逮了个正着。 只是她预想中的看到书生慌乱的神情不同,那个看她的人,两眼放空,似乎在看她,又不是看她,这人......是在走神! 姜七七觉得有些好笑,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问,“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视线重新聚焦,陆闻人看看她,然后飞快扭转视线去看灶台。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 他语气是很正常,但眼神很不对劲啊,说话时视线只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又很快移开。 姜七七便又笑了,刚才她还以为他只是在走神,视线刚好落到她身上。现在看来,她的感觉没错,这人确实是在看她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 她理了理裙摆,端坐在矮凳上问,“没什么你看我做什么?” 陆闻人没防备她会突然这么问,差点被口水呛到,微微慌乱的道,“谁看你了?” “你啊。” “我没看你。” 姜七七知道他心里不痛苦,见他脸上的郁气少了些,便点到为止,没过分逗他。 听了这话,爽快道,“啊,那是我看错了。” 陆闻人没吱声,厨房里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 两人安静待了会儿,姜七七问,“杨秧呢?” 陆闻人道,“晒被子去了。” “嗯。” 陆闻人想了想,突然说道,“今天打一顿,能让他安分一阵。” 姜七七看他,“你也知道啊。” “什么?” “你也知道今天打一顿,只是能让他安分一阵啊?” “嗯,知道。” “书生,他这样的,有一回就有二回,狗改不了吃......” 听到这,陆闻人眉头一皱,急急打住她,“不许说出来,像什么样!” 姜七七见他瞪视她,眉头紧皱的样子,不痛不痒的抱怨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讲,跟个小老头似的。” 说是这么说,但她到底没把那句话说全。 陆闻人似乎也没介意她抱怨他像小老头的话,“你刚才还想说什么?” 姜七七组织了下语言,“杨秧改不了了他这稍有不顺就沖妻儿撒气的性子,与其让二姐跟着他受苦,不如和离来得干净。” 陆闻人看向厨房外,平静道,“孩子们还小,肚子里的那个连爹都没见过。” “孩子们懂什么啊?” “不管这爹有出息没出息,家里有个爹,比没爹强。没爹的孩子,容易受欺负。” “不是还有咱俩吗?咱俩多照看着点就没事了啊。” “不一样的。” 姜七七听了,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问,“二姐也是这么想的?” “这是一方面。他们做了多年夫妻,应该也有些感情罢。” 姜七七往灶里丢了几根柴,“孩子要是可以选择的话,估计不愿意见这样的爹。你今天说要打断他的手,也只是说说?” 陆闻人抬眼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下定决心了,不会说那几句废话的。” 他之前打杨秧可是不声不响就拿棒子打了,哪有这么多废话?他那句要打断杨秧手的话,除了恐吓杨秧,可能也是想看看陆欣的反应。 “你这么了解我?” “不是了解,就是感觉。” 这书生说话做事隐晦含蓄得很,不能只看表面的。 果然,陆闻人没反驳。
第74页 他平缓地说道,“把手摺断了,家里得少一个劳力,可能还需要二姐养着他。” “......” 这书生想得倒是挺远的。 默了会儿,她突然问,“书生,二姐为什么要招上门女婿啊?” 她嫁过来之初,还猜测过这书生可能是在京城读书,读出名堂,人又长得还可以,就让千金贵女看上。 书生想借婚姻彻底改变命运,就答应了。但人家又嫌弃他出身,他就和自己家人断绝关系,给自己塑造一个好的出身,以配得上贵人。 他跟家里人断绝关系,家中悲痛之下,干脆给二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就当没了这个儿子。 可是原本飞出去的金凤凰,在京城出了事,待不下去,打算落空,所以又回到老家来了。 但后面的相处,让她彻底改变了想法。别的不敢说,但她敢肯定,脏话都不准她说一句的书生绝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她试探着问,“难不成你不是陆家的儿子?” 姜七七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谁会无缘无故抱养别人家的孩子啊? 这时,陆闻人却嗯了一声。 很轻,但她听到了。 姜七七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开始有些后悔聊到这个话题。 “那你......” “亲生爹娘不知道是谁。” “......哦。” 之后,他没有多说什么,她也没再问。有时候,知道得多了,了解深了,两个人之间的牵绊也会增多。 那没必要。 第二天,两人吃过饭去看陆欣。陆欣喝了药,又有陆母的悉心照顾,气色好了些。 杨秧没有表现出热切,可能他内心还很不欢迎陆闻人夫妻,但也没再像以往那样阴阳怪气的说些膈应人的话。 日头偏西,夫妻两结伴回家。 夕阳下,能看到他们家门前有个模煳的人影。靠近些,就能看清这人身上还披着红红的辣椒串。 见到两人,那人抬手招了招,“闻弟,弟妹,你们回来了?” 陆闻人夫妻两站在原地,谁也没回话。心说,这傢伙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面对这样的状况,易诚早有准备,他并不觉得尴尬难堪,甚至还往前走几步。 陆闻人开了口,“你不是走了吗?” 易诚道,“对啊,但我又回来了。” “为什么?” “东方醒了,但有些傻呆呆的,我让长生送他回京治疗。” “你怎么不回去?” “路途奔波,我身体受不了。” “那你为什么来我家?” “我孤身一人,怕被恶人盯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们这里最安全,所以就来了。” “我们家中没房间。” “我不白住,可以付食宿费。等长生回来接我,我就走。” 陆闻人仍是不愿。 易诚诚恳道,“我也不满你,我只是想看那火炕建成,没有别的目的。” 火炕? 陆闻人突然看向身后帮着他推轮椅的姜七七,火炕建成之后,她肯定是要搬进去住的,那他呢? 他们开始住在一起是因为没钱买多余的被子,后面有钱之后,火炕还没搭成,便还是住一间屋,如今有多余的钱,够买被子够买床,火炕建成,应该就要分床睡了。 分床睡...... 陆闻人想到这,眉头不禁蹙起来。 姜七七见他看过来,还以为他这是徵求自己的意见,便道,“你做决定。” 易诚本性不坏,姜七七不排斥他。况且,易诚这傢伙有钱啊,还大方,住下来,食宿费肯定很客观。所以住下来也没关系。 不住呢,也无所谓,钱她们可以自己慢慢赚嘛,不一定要一直逮着易诚薅羊毛。 易诚也以为陆闻人在徵求姜七七的意见,咳了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之后,抖了抖身上的辣椒串,“弟妹不是爱吃吗?若是不嫌弃,这些辣椒你都拿去。” 姜七七略无语,感觉易诚的画风有些不对啊...... 陆闻人似乎被说服了,点头答应。 易诚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他又说道,“搭火炕那间屋如今空着,你不介意的话,去里面打个地铺。” 姜七七道,“那间屋子要敞着通风,你去旁边的杂物间住着。” 易诚点点头,能留下来就好,住哪儿没所谓。 第41章 41.弹脑门 夫妻二人刚把人带进来, 立即就有人来敲门了。 易诚对着两人笑笑, “来找我的。” 说完,小跑着去开门。 姜七七两人站在屋檐下齐齐皱眉,不知道易诚这是在搞什么鬼魂。 易诚出去,似乎和人交谈了一阵, 很快又进来,还引着外边的人进来。 “抬进来,小心门框, 不要碰坏了。” “就是这样, 再慢点。” 随着他的指挥,几个年轻的伙计合力抬进来一张床。 姜七七内心吐槽,有钱就是好的,人家都是请木匠上门来做,他直接买张床。 这张床送进来了,后面就是一些小件, 桌子、椅子、被子、还有笔墨纸砚, 都让人送进来了。
第75页 这些人和易诚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算算时间,应该是易诚动身的时候, 就让人送了。这傢伙来之前就打定主意要在这里住下啊。 非常有钱的易诚付钱让人收拾了下杂物间, 再将东西摆进去,稍加布置, 那杂物间立即变得干净舒适, 很适合人居住了。 弄好之后, 易诚躺倒在床上,刚想休息片刻,肚中传来一阵飢饿感。 他摸摸肚子,长生离开之后,他光顾着买东西,买完东西,就直接上这来了,肚子不饿才怪了。 易诚打起精神,理理衣裳,直接去了厨房。方才搬东西的时候,他看到陆闻人夫妻进厨房了。 过去好一阵了,晚饭应该也差不多做好了? 姜七七的手艺,他尝过,很不错,辣菜做得尤其好。想到那沖脑的辣劲,易诚不免期待了起来,他加快脚步来到厨房。 天色将暗未暗,还能看清楚事物,但因为厨房里只开了一扇小小的窗,光线少,显得很昏暗了。 厨房里那么灰暗,陆闻人夫妻也没点蜡烛,只有灶前的透出一点火光,照出坐在灶前轻声说话的两人。 易诚嗅了嗅空气,没闻到一点食物的味道。他站在厨房前,有些失望,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陆闻人见他只站在门边并不进来,以为他是来告知一声,便也客气的问了句,“整理完了?” “嗯。”易诚点点头,却没就此离开,而是抬步进来,好奇的问,“锅里煮的什么啊?” 陆闻人看看他,又看看冒着热气的锅,“没煮什么。” “......”易诚看他们夫妻两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夫妻两是打算吃独食? 真是不仗义!他都说了要付食宿费的啊! 易诚磨磨蹭蹭的来到灶前,又问,“烧火做什么?” 陆闻人奇怪道,“烧水。” 姜七七也疑惑的看向他,易诚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光这对夫妻想什么,此时,易诚的眼中只有那口冒着热气的锅。 听了陆闻人的话,他想也不想地问道,“烧水做什么?” “......泡脚。”陆闻人顿了一下,“易兄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易诚摆摆手,又将话题绕回烧火上面来,他问,“烧个火用不着两个人?” 易诚说完,又想起人家是新婚,似乎新婚夫妻如胶似漆是很正常的。 他刚刚说服自己,就见陆闻人伸出手掌放到灶前,“我是过来烤火的。” 易诚:“......” 这就是欲盖弥彰。 这时,煮水沸腾,发出咕嘟嘟的声音,姜七七起身往木桶里舀水。 亲眼见到水全部被舀出,易诚总算信了这夫妻两蹲在小小的灶台前,就只是为了烧一锅水。 肚中的飢饿提醒着他,他需要尽快进食,于是他硬-着头皮问,“那你们不吃晚饭了?” 陆闻人诧异地问,“我们吃过了,你还没吃吗?” “......嗯。”易诚看着他,目光希冀。 吃东西这事,想不起来的话,一两顿不吃也无大碍。可是一旦在飢饿的时候,期待过什么,然后愿望突然落空的话,进食的欲-望就是变得很强烈。 易诚如今就是这种情况。 他方才看到姜七七拿辣椒进厨房了,还在外边闻到过辣椒油的香味,满心以为能像上次那样痛快的吃一顿呢。结果,不仅没吃到预想中的食物,甚至连一口吃的都没有,他肚子立即就不愿意了。 陆闻人想了想,残忍的掐断易诚希望的幼苗,“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方便做饭,忍一晚上。” 易诚咽了咽口水,吞下上涌的胃酸,感觉飢饿要从喉咙冲出来了。 他看向姜七七,后者根本没看他,提着木桶就走。 易诚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两要离开了,忍不住道,“没有面条之类的吗?” 姜七七停下脚步,探究的看向易诚,这傢伙很饿? 陆闻人余光瞟到,抢先说道,“家里没有面条了,橱柜边放着土豆和红薯,你要是实在饿得慌,就放几个土豆放灶灰里,捂一会就熟了。” 易诚听了,转头去寻他红薯土豆。 出了门,陆闻人问道,“你刚才想跟他说什么?” 听姜七七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想建议他,很饿的话可以喝点水充充飢”,陆闻人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他抬手掩住了嘴角的笑。 第二天早上,吃的是面饼。 虽然很好吃,但易诚因为没吃到他想吃的辣椒,心情不大美。 吃完饭,他仍不住问姜七七那些辣椒她准备怎么处理。 姜七七反问,“你想吃辣椒?” “嗯。”易诚点头。 他不想吃的话,带这么多辣椒来做什么? 姜七七道,“中午,早上吃伤胃。” “有劳了。”得了承诺,易诚便满意了。 他的满意也不只是嘴上说说,说完这话,他拿出两锭银,“这是我的食宿费。” “客气。” “应该的。” 吃过饭,易诚自己出去闲逛。 姜七七洗碗回屋,将所有的银子拿出来,美滋滋的点了一遍,小心的放到箱底锁上。
第76页 她直起身来,看到书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便拍拍箱子,“书生,咱们的家当越来越多了。” “嗯。”陆闻人点头,然后看看她身上的冬衣,“你也是时候给自己添冬衣了。” “我知道,最近忙呢,还没时间去镇上。” 姜七七说着拿过针线筐放在椅子上,将椅子抱到床边,脱了鞋袜,跳上床,裹着被子开始穿针引线。 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不是头次做这事。 确实她不是第一次做,而是当做了功课,没事就爱这么做。 陆闻人由第一次见到的震惊斥责,到后边的不时不轻不重的说两句,到如今,已经能对她的这个行为做到视而不见了。 夫妻两一个看书,一个做女工,谁也不干涉谁,和谐得很。 姜七七绣的是只鸟儿,绣了条尾巴,就放下阵线,把手塞进被子里捂着,抬头活动脖子。 看到书生还在看书,就提醒道,“书生,你也活动下脖子。” 陆闻人转头看她,“你这是关心我?” 姜七七正在做侧头的动作,闻言歪着头奇怪的看他,“你不是还让我买冬衣吗?我提醒你注意嵴椎没什么问题?” 她这样提醒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 陆闻人一噎,“我那是,我那是见不得你每天钻被窝里不出来,像什么样?” 姜七七道,“那我也是见不惯你木头一样长在桌子前。” 陆闻人一噎,重重地翻开书,继续看自己的书。 姜七七看着他,摇摇头,最近这书生变得奇奇怪怪的,让人不能理解。 她自顾自的活动了一会儿,拿着阵线重新缝起来,缝一会儿歇息一会儿。 绣完后,她跳下床,来到陆闻人身边。把她之前写过的废纸找出来,裁剪成方块,然后在上面画写一阵。 画完,她对陆闻人说道,“书生,我们来玩个纸牌。” “纸牌?” “嗯。”姜七七简单的描述下规则。 见陆闻人有兴趣之后,她眨了眨眼睛,目带狡黠地说道,“这个要有赌注才好玩。” “赌注?” “弹脑门怎么样?赢的人弹输的人脑门。” 陆闻人额头生得很好,饱满得很,姜七七很久之前就想弹弹看,试试手感了。 陆闻人目光在她额头上扫过,也爽快答应,“好。” 易诚在外边逛了一圈回来,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笑声。 这是在做什么? 他好奇的往窗边看了看,就见陆闻人夫妻面对面坐在窗前。 姜七七神采飞扬的发着什么东西,陆闻人脸色沉着的坐在另一边,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他们拿起几张方正的巴掌大的纸,你来我往的丢了会儿,然后姜七七的纸先丢完,她努力憋着笑,竖起右手食指,左手按下一松,食指弹起打在陆闻人的额头上,立即在他白皙的额头上留了一道红印子。 姜七七笑得前仰后合,陆闻人则是沉着脸拿起那纸张重新发,然后再被打。 易诚很好奇,这对夫妻在玩什么,看着很有趣的样子,他想加入,最后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那是人家的睡房,人家夫妻间的玩闹也算是闺房之乐,他站在这里看,已经违背非礼勿视了。 易诚回了自己的杂物间,提笔想将他今日的见闻写下来,下笔的时候,突然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玩得太高兴,忘记给他做饭啊? 算了,还是先把东西写出来。 易诚的担心是多余的,正午时分,姜七七敲响了他的门,“吃饭了。” 易诚来到堂屋,没见到陆闻人,便问道,“闻弟呢?” 姜七七道,“他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端回房去陪着他吃,易公子请慢用。” 易诚点点头,“嗯。” 不知道为什么,易诚想起回来时看到的陆闻人额头上的红印子,那样的,多来几下,可能额头都会肿。 额头-肿? 陆闻人的额头让他媳妇敲肿了?所以不好意思出来? 不可能? 姜七七端着饭菜回到屋里。 陆闻人镇定的坐在桌边,等着吃饭。她也神色如常地摆着碗筷,一切都很正常。 然后...... 姜七七的目光扫过了他红肿的额头...... “噗哈哈哈哈哈......” 就像被什么人隔空点了笑穴,姜七七捧着肚子笑起来。 她弹陆闻人的时候没怎么用力,可谁能想到书生的体质居然是碰一下要留下印子的类型。她连着赢了五局,他的额上就留了五道竖纹。那五道竖纹加上陆闻人这张板着的俊脸,怎么看怎么好笑。 陆闻人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姜七七努力止了笑,擦擦眼角笑出的泪,安慰道,“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来着。” “吃完饭,再来。”陆闻人很平静。 姜七七摇摇头,严肃道,“书生,玩物丧志,你不能沉迷于纸牌。下午,你还是好好看,我呢,也需要练练字。” “......这是消遣,不算玩物丧志。” “可这消遣也太浪费时间了,耽误你看书,不好。”姜七七不肯松口。
第77页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意再打。 陆闻人并不动筷,只看着她,“你是不是怕输?” “不是。”姜七七殷切的往他碗里夹菜,“快吃饭,吃完我再去看看二姐。” 陆闻人这才算放过她,用起饭来。 姜七七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写的纸牌用的是安阿伯数字和英文字母,这两样,陆闻人从未接触过。仗着这个优势,她轻松赢了前面三轮,到后面两轮,她已经赢得很艰难了。 五轮之后,陆闻人已经完全碾压她了,她连输两把,被弹了两下,就跑去做饭了。 要不是她去做饭,强行停止游戏,还不知道要被弹多少下呢。 书生身手不好,把自己搞得断腿烫手的,脑子倒是很好使。 第42章 42.荷花 易诚默默吃完午饭, 回屋埋头写了一阵,又出去逛。傍晚回来, 饭菜已经做好, 桌上只摆了他一个人的碗筷。 易诚坐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对着大敞的门,就着冷风吃饭,有种自己被孤立的感觉, 可这房子里明明有三个人! 太过分了! 他狠狠塞了口饭,看着陆闻人夫妻住的厢房, 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又在玩那纸牌了?那纸牌有这么好玩吗? 应该是好玩的, 不然也不会一个笑得直不起腰, 一个被弹得起了红印子, 还要玩。 想到他们可能正在背着自己玩有趣的纸牌, 易诚顿时食不知味起来, 他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那纸牌到底怎么玩的。 怎么才能知道呢?他沉思起来。 强烈的好奇心驱让他想出了很不错的办法。 姜七七收拾了碗筷出来, 见到易诚姿态享受的端坐在冷风中,一愣, 抬头看看天边的红透的晚霞, 似明白了什么,去了厨房。 回房的时候,易诚还在。 姜七七带上门,对陆闻人感慨道, “这有游歷山河之心的人, 果然与众不同啊。” 傍晚的冷风, 都吹不熄他对大自然的喜爱。 陆闻人正整理着桌上的纸牌,闻言道,“这是脑子不好。” 姜七七听了,便又笑了,“唉,你还别说,你们读书的人脑子都长得跟常人不一样啊?” 陆闻人听到她语带笑意,仍不住抬头看她,果然见她眉眼弯弯的坐在床上。 她今天笑得很多。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奇怪的松快起来。 陆闻人问,“怎么?” “之前,我好几次傍晚回来的时候,都见你坐在院门前来着,你那时候说自己在吹风,记得?” “......” 这个问题,陆闻人拒绝回答。 挺冷的天,坐在院子前吹风,那不是跟易诚一样脑子不好? 他这反应直接让姜七七笑倒在了床上。 易诚原本的打算是,坐在院子里看夕阳,等发现这对夫妻再玩纸牌,他就立即循声而去,当场发现纸牌。 可他在院子里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到。 然后,陆闻人就来关窗了。见到他,还提醒道,“易兄,天冷,早点上床睡觉。” 啊? 睡觉了? 这么早? 易诚看着窗户被关上,傻呆呆的坐了会儿,实在不甘心带着疑惑睡觉。 他站起来跳了跳,让身体稍微回暖之后,敲响了门。 陆闻人刚躺上床,不愿起身去开门,便只侧过身子问,“易兄,怎么了?” 易诚略干的语气传来,“闻弟,弟妹说你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忙着塞被角的姜七七听到,扑哧一声乐了。 陆闻人脸一黑,他道,“好些了,我已经睡下了,易兄也快去睡。” 关心人他非要等到别人要睡的时候来吗? 易诚又站了会儿,觉得再打扰人家睡觉不好,只得回屋去睡了。 第二天,易诚早早起来蹲守,见陆闻人开门出来,忙往前问道,“闻弟,你身体好些了?” “嗯。”陆闻人动作飞快的将房门关上,确保没留一丝缝隙。 她还在床上呢,虽说穿着衣服,他也不愿意让易诚看去。 他语带不善的道,“易兄,你失礼了。” 昨晚就很奇怪的来敲门,今天直接蹲守在房门前,实在太怪异了。陆闻人开始怀疑,留下他是不是个好主意。 易诚谦然道,“我一时忘了。” “再有下次,易兄就另寻住处。” “好。” “有事?” “不满闻弟说,昨日我看到你和弟妹在房里玩牌了。” “然后呢?” “我也想玩。” “......”陆闻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易诚却当他在考虑,忙请求道,“我自己待着实在无趣,带我一起玩。” 陆闻人刚想拒绝,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想了想,还是将已经到嘴边的拒绝的话收了回去,对易诚说道,“你先回屋等着。” “为什么?” “我去制作卡牌,很快找你。” 易诚转身就走,边走还不忘提醒道,“那你快点啊。” 陆闻人特意等他走远了,才转身推门进去。
第78页 他们的对话,姜七七都听到了。 书生一进来,她便跃跃欲试道,“书生,我知道三个人的玩法。” 陆闻人似乎不打算用昨日她裁剪的那些纸牌,自己拿了没用过的纸张出来,动手做纸牌。 姜七七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用我做的?” “太丑。” “......”她觉得还可以啊。 要是真觉得丑,为什么不扔掉,还整理好了放盒子里了。 算了,先不管这个,“我们一起玩,这回不弹脑门了,赌钱。咱们俩一头,很容易赢钱的。” 陆闻人不为所动,“你不参加。” “为什么?” 陆闻人道,“跟男人赌钱,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姜七七道,“什么名声?又没人知道。” “我会告诉岳父岳母,还会告诉几位哥哥。”陆闻人理直气壮道。 他丝毫不觉得沖家长打小报告的行为是不对的。 “你!”姜七七拍桌面,佯装生气。 陆闻人忙着自己制作纸牌,都没看她一眼。 姜七七自去洗漱,他不让,她也要参加的,看他拦不拦得住。 姜七七最后也没能参与,因为等书生磨磨蹭蹭的做好纸牌的时候,有客人上门了。 前面说过姜七七三嫂的娘家就在这个村,连着下雨的那些日子,三哥的岳父岳母一起来过,还送了一篮子红薯。 今天来的这客人就是三哥的岳母,姜七七叫婶子。三哥的岳母个子不高,身材圆润,短暂相处,姜七七觉得是个和善的人。 姜七七对她印象不错,带笑迎上前,“婶婶来了?” “欸,我过来看看你。”徐氏笑着答应,“梨花捎信回来,还念叨你呢。他们夫妻两个在外帮人做事,受尽委屈,还时时挂念着你,惦记着家里。” 梨花是三嫂的名字,她为人要强,在姜家的时候,从不惯着姜七七,所以两人极不对付,三嫂会惦记着她才有鬼了。 徐氏说这番话的用意,是想帮三嫂说些好话,让她们妯娌关系好些。等她回了娘家,把三嫂娘家做的事说了,那姜家姜老三也会善待三嫂。 天下父母心,送东西的是她,看人的也是她,但次次都要带上女儿的名字,好让姜七七知道她做的这些都是因为女儿。 徐氏的小小心思,姜七七察觉了,但也没觉得烦,承了情道,“三嫂好,婶子也好。。” 徐氏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小七是个心思通透的,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多了几分信心。 徐氏拉了拉躲在身后的小姑娘,介绍道,“这是荷花,荷花,这是你姐夫的七妹妹,叫七姐。” 荷花抬头看一眼姜七七,飞快低下头,拘谨的喊了声,“七姐。”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长得好,麦色皮肤,身材单薄稚嫩。穿一身七成新的衣裳,上面还有摺痕,想来是不常穿的。 姜七七怕吓到小姑娘,温声应了,让她们进屋。 徐氏笑呵呵的进去,“荷花是婶子亲侄女儿,过了年就是十五了,跟你差不了几岁。我想找你说说话啊,又怕说不到一处,就把荷花也带来了。你们都是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去。” 荷花只微微低着头,乖巧的跟在姨娘身后,并不说话。 徐氏跟她说着话,眼神四处看着,“院子比我上次来要规整得多了。谁成家都是从困难开始的,慢慢来,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嗯。” 几人走到院中,陆闻人出来见礼,易诚也出来看热闹。 来的都是女人,陆闻人也没作陪,让姜七七招待好她们之后,让易诚推着他去了杂物间。额,现在是易诚的房间。 易诚走了,伯母的视线一直随着他出去,许久没收回来。 荷花则仍旧是低着头,但仔细看,她神情也有些变化。与之前的拘谨不同,此时她咬着下唇,面色通红,一副不甚娇羞的样子。 徐氏打趣道,“我们荷花害臊了啊。” 荷花头底得更低了,羞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徐氏点到为止,她将手里提着的篮子给姜七七,“这是前些日子才晒干的白菜干,给你们带了些,尝尝味。” “婶子,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每次都不空着手来,我实在不好意思收了。” “拿着,家里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你们要是喜欢啊,我就高兴。回头给梨花捎信,我也有话说了。” 姜七七这才接过,“婶子,你先带荷花在屋里坐会儿,我晒了些红薯干,正好拿出来给你们尝尝。” “欸,好。” 等姜七七出了门,徐氏看向身边的荷花,“怎么样?人你看过了?长得多俊?” 荷花低着头不说话,脑子里闪过的是那白面书生的脸...... 徐氏见此,还以为她是难为情,便安慰道,“你也别难为情,若是成了,以后你就过好日子了。要是不成,那也没关系,你模样好,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姜七七站下屋檐下,听了几耳朵,算是知道了徐婶的来意,她说怎么好端端的带个小姑娘来见她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79页 看来是易诚昨日自己出去瞎逛,让村里人见了,动了心思。 末世中,多的是不择手段活着的人。所以对徐氏的做法,她也不觉得反感,或许在她看来,这就是改变侄女儿命运的一次绝好的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徐婶两次来,都没空着手,姜七七对上门知道带点东西的人,都讨厌不起来。 第43章 43.牵手 姜七七带了红薯干回来, 徐氏起身道, “在屋里坐着怪冷的,我们去院子里坐着, 晒着太阳暖和些。” 姜七七点头,“好,那咱们搬凳子去院子里。” 荷花闻言默默起身, 搬起两张凳子,然后轻声对徐氏说道,“姑姑, 我拿两张凳子, 你拿阵线篮。” “欸。”徐氏欣慰地夸道, “这孩子勤快又孝顺,什么活都抢着干,以后谁娶了她,就有福了。” 姜七七看看荷花, 也笑道, “是啊。” 荷花也看了她一眼, 突然涨红了脸,加快步子往外边去了。 心想这七七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她都不敢多看。 随即,她又失落地想到,这么好看, 想必陆大哥也是喜欢的。 屋里的两个人还以为是小姑娘脸皮薄,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 又是相视一笑。 院子里宽敞得很,没有树木遮挡,关了院门风吹不进,是晒太阳的好地方。 几个女人坐在一处,边说着闲话,边做针线活。 姜七七苦练过绣技,现在也能轻松往帕子上绣个花儿、鸟儿什么的。她也不觉得做这般琐碎的事是浪费时间,反而乐在其中。 在她看来,如今她拥有的时间,都是赚来的,不管在做什么,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很享受,何况用针线在布料上出好看的图案的过程也很不错。 过了会儿,徐氏看了眼紧闭的杂物间的门,凑近姜七七,低声问,“刚才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长得怪俊的,十里八村的后生,我都见过,少有他这般俊的。” 姜七七知道徐婶这是打算切入正题了,认真回答道,“他姓易,单名一个诚,家里说是做生意的。” 徐氏心下琢磨,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也好,家里想来是富裕的。 徐氏也不是对易诚没一点了解。 村里都是祖祖辈辈住在这处,知根知底,谁家来了外人,出了什么事,都能跟长了翅膀似的立即让大家都知道。易诚突然来到村里,还一来就住进里正家的事,村里人也都知道了,易诚等人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就成了这段时间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徐氏串门的时候,也听村里人说起过,后面她忙着做干菜,也没空出去串门,所以多的事她也不知道了,只偶尔听家里那口子说杨秧跟前忙后的在帮忙。 没想,昨儿下午,大哥大嫂就带着荷花找上门来,来了就说请她帮忙。 大哥也不顾及孩子在,来了就说,“荷花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们也没门路认识什么好人家,最后要是嫁了个庄稼人,还是跟我一样,一辈子跟在地里抛食,没出息。听说那公子尚未娶妻,他如今就住在梨花小姑子家里,你帮帮忙,带着荷花去串串门。要是能请梨花小姑子帮帮忙,事情或许就成了。” 徐氏被大哥的话唬得不轻,“这,这,要是让人看去了,荷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嫂却接道,“原来他住里正家的时候,就有好几家有待嫁姑娘的人家动了心思了。只是那时候这公子身边带着个凶神恶煞的人,大家也不敢靠近。他住在里正家中,薛里正家就在村子中心,人来人往,谁去拜访了,不用一顿放的功夫,就能叫全村的人知道。” “这回不一样,他身边没带人了,又住到梨花小姑子家去。梨花小姑子家离村子远,你带着荷花去一趟,也不容易碰到人,试试总是没关系的,要是成了,就是孩子一辈子的事情。” 徐氏一想,这确实是为孩子好,便也答应了。 怕大哥大嫂逼着孩子,来之前,她还特意问过荷花,愿不愿意,荷花也没说个不,就带着来了。 她答应了兄嫂,就不能敷衍了事,煳里煳涂的就嫁了侄女儿。 所以,她不忙着请姜七七帮忙搭线,而是先聊天,希望多了解一下那公子家里是什么情况,性情如何。 光是知道家里做生意的还不够,徐氏便又问,“那他咱们村是来做什么的?” 姜七七道,“说是一路从京城游山玩水,恰好到咱们村了,就住几日。” 里正也是这么说的,徐氏原先还不信,现在听姜七七也这么说,倒是信了。 “我听人说他们走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又回来了?” 姜七七有问必答,“说是同伴有事回京一趟,他留下等人。恰好他和书生谈得来,就来家中借住几日,等他同伴到了,就要北上,去看雪景。” 姜七七说话间,一旁绣着帕子的荷花这时不小心戳破了手指,她忙捂住指尖。 她动作很轻,身边的徐氏都没发现,说着话的姜七七却沖她投来问询的目光。荷花忙轻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等七七姐转过头和姑姑说话的时候,荷花继续绣花,却有些走神。书生?她叫他书生吗?很奇怪的称唿,陆大哥不会喜欢?
第80页 这边的徐氏心神全在分析易诚上,丝毫没注意到自家侄女有些不对劲。 徐氏听了姜七七的话,着实吓了一跳。 她震惊地张大了嘴,“这时节北上?我听说北边冷得很,每年冬天牲畜都冻死许多,也有穷苦人家没过冬的厚衣冻死的,这么冷的天北上?” 姜七七能理解徐氏的震惊,她当时听说的时候,也觉得易诚这傢伙不走寻常路。 她道,“我也是听书生说的,但这公子因该是要北上。” 震惊完之后,徐氏便开始担心,“这怎么成呢?要是路上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是好?” 她的担心是真的担心,脸都愁得皱起来了,就像是自家不听话的孩子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姜七七耐心道,“他也不是一个人,有同伴的,会互相照应。” 徐氏尤不认同,她都不纳鞋底了,只看着姜七七追问,“这也是胡闹,好好在家做生意不是很好?” 姜七七道,“人各有志,兴许他就喜欢这样。” 徐氏是真的热心,真心实意的希望别人好,觉得年轻人做得不对了,总仍不住上前劝两句的类型。 她的热心,姜七七总觉得很是难得,所以对她多了几分耐心。 “现在的年轻人啊。”徐氏嘆气,仍旧是无心纳鞋底,“那他父母呢?不管他吗?” 姜七七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不管的。” 徐氏嘆气,嘆完看看荷花,接着问道,“家里是做生意的,京城中总有家?” 有家的话,早晚会定下来? 姜七七实话道,“家应该是有的,但听说是大哥掌家,他不管事。” 徐氏眉头蹙起,看向身边的乖巧绣花的荷花,心中对这事的热情降了许多。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杂物间,要是真的如七七所说,那公子也不是什么良配啊。 若是成了,别说过好日子,荷花可能还得跟着他受苦。 接下来,她又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关于易诚的事,听闻他去南边就去了几年,只在家中过了个中秋又北上了之后,徐氏完全没兴趣了。 她打算回去后也劝说大哥大嫂死了这条心。 姜七七没夸大也没少说,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看徐氏的热情消退了许多,她也有些放心了。 虽说这时代,女子多的是十五岁嫁人的,但以她看来,过年才十五的荷花嫁人还太小了。 女人们闲聊期间,那扇门一次没打开过。 徐氏便又好奇起来,“这两个大男人关在屋里做什么啊?” “......”姜七七一愣,两个男人关在屋里...... 虽说她知道这两人关着门是在玩纸牌,但总觉得这说法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她扯了个谎,“在看书。” “哦。”徐氏对书本没兴趣。 她看了看天色,一拍大腿,“哎呦,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去做饭了。” 姜七七挽留道,“婶子,就在家里吃。” 徐氏开始动手收拾东西,“不了,不了,老大媳妇昨儿回娘家了,家里没人做饭,我得赶紧回去,要不家里的老少爷们都得饿着。” 她带着自家侄女串串门,找七七在院子里说说话,村里人看到了也没人会说闲话。要是带着荷花和那未婚的公子上一个桌吃饭了,可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 这饭她们是万万不能吃的。 徐氏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姜七七只好将二人送了出去。 很凑巧,她前脚刚把人送走,将院子里放着的凳子搬回去,书生和易诚两人就出来了。 书生怀里兜着什么,在前面,易诚在后边喊着,“再来,我还没玩够啊。” “你没钱了。”陆闻人头也不回的道。 姜七七听了这话,目光落到陆闻人的怀里,精神一震。 易诚还在说着,“我都说了,长生来了就给你。” 姜七七赶忙过来推陆闻人,“别玩了,我这就做饭了。” 易诚似乎玩上-瘾了,不死心的道,“你做饭,我们俩接着玩啊。离饭做好还有一段时间啊,这期间我们可以再来几把。” 姜七七道,“书生要帮我看火啊,他也没空。” “那吃完再来。” 回答他的是砰一声关门声。 易诚站在门口,突然想到什么,他喊道,“做饭为什么回房?回房怎么做饭?” ...... 没人回答他。 姜七七把陆闻人兜着的钱全部倒桌子上,银票、银子、铜板都有。 姜七七两眼放光的数着,“你不会是把易诚的钱全赢来了?!” “嗯。”陆闻人喝了口水,按揉着太阳穴。 看起来,他赢钱的过程也不轻松。 姜七七见他眉眼间有些疲惫,很有眼力见的过去,帮他按头,“你赚钱养家辛苦了。 她动作很自然,好像之前对着他做过许多次,陆闻人一时没明白髮生了什么。直到头上传来恰到好处的按压,他才回过神来。 她果然还是喜欢钱,那么,以后他就给她挣更多的钱好了。
第81页 心里生出淡淡的喜悦,怕自己反应过大,让她笑话。陆闻人闭着眼,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动作,做出泰然享受的姿态。 姜七七问,“力道够吗?” “嗯。” 她按得很好,陆闻人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 姜七七安静地给他按了好一会儿,直到外边的易诚催促才松了手。 姜七七把钱收进了箱子里,起身就听陆闻人说,“以后我们会有更多钱。” 那语气很笃定,笃定到让她有一瞬间感到了踏实。 姜七七转头去看他,他在喝水,刚才的话似乎就是他随口说的。 姜七七向来都认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也从未在谁身上感受过内心安稳的感觉。 陆闻人做到了,用很不经意的一句话。 姜七七想或者也不是这句话的功劳,而是他以为进贼的夜晚,拖着伤腿将她护在身后,在飞来的锄刃前将她护在怀中,将手中的钱全放心交给她。 这些点点滴,铸成了此时的踏实安稳。 她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这一刻,有了点模煳的认知,她想找一个让她能感到内心安稳的人。 这一晚,陆闻人上床之后,感受到被子里热乎乎的,他伸手感受了下,一直放在两人中间做隔板的衣服被撤掉了,那边属于她的热度传了过来。 兴奋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陆闻人呆坐了许久,才平復下心情。 他扬着嘴角默默躺下,手背碰到了她的手,温暖柔嫩。 那是她的温度...... 这认知让陆闻人心情瞬间激盪起来,他搓搓滚烫的脸,很庆幸这是晚上。 姜七七没拿开手,贴着她手背的陆闻人的手,微凉,触感不算好,她的心却隐约躁动起来。 未免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她缓缓挪开了手。 她想挪开,但另一个同样心中躁动的人却不愿,感觉到她想挪开的意图,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姜七七没抽手,而是翻过身,对着他,轻声道,“书生,我手疼。” 呢喃软语,就在耳边,陆闻人只觉得一颗心酥软一片。 他将手劲松了松,仍没放开她的手,他觉得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又怕说错话,便一句话没说。 姜七七也没再说话,两人手牵着手,睡了一晚。 第二天,陆闻人的心情很好,早饭都多吃了一碗粥。易诚找他玩纸牌,他也耐心的陪玩了一天。 荷花早早的来到了陆家。 陆家的院门敞着,他们应该是起来了。 荷花低着头,抓着衣角,深唿吸,往门边走了几步,又急急剎住,往回退几步。如此反覆几回,终于鼓足勇气站到门前。 第一眼就看到陆闻人在餵鸡,她瞪圆了眼睛,噔噔噔跑过去,他是读书人,怎么能做这种活? 荷花很气愤,但真正来到他身边却又泄了气,小声道,“我来。” 陆闻人抬头看到是昨天见到的小姑娘,只以为是来找姜七七的,便道,“她在厨房,去找她。” 荷花脚像是被粘住了,一动不动,咬着唇看着他。 陆闻人蹙眉看过去。 荷花忍住眼圈打转的泪花,“我来,你还伤着。” 继前晚牵手之后,她对他态度没明显变化,陆闻人琢磨不透她的想法,正是心烦的时候。 荷花突然跑到身边,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如今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更是不耐烦。 他没理她,一股脑把手里的菜叶子都丢进围栏中,推着轮椅就要走。 见他要走,荷花顾不得伤心,赶紧上前推着轮椅背。 “你伤着,七七姐都不管你吗?还让你做这些事。” 陆闻人冷冰冰的道,“手拿开。” 看出他的嫌弃,荷花受伤的拿开手,低着头委屈的站着。 陆闻人继续走。 荷花看着两人之间渐渐拉开的距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闻人想都没想,“不认识。” 荷花顿时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她跑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救过我啊,还给过我糖吃。” 荷花着迷的看着他,就是这个人,救了她啊。 小时候,他就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渐渐长大,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她想嫁给这样的人,干净俊秀,和村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男人。 他读书读得好,早早考中了秀才,去了京城。 京城,那是一个她只在大人嘴里听过的地方,她都不敢想像那里是什么样的。 两人天差地别,她也就死心了。 可是,他又回来了。 她欣喜若狂,在陆欣家门前守了好几天,期望能见到他一面,告诉他,她愿意嫁给他,愿意照顾他。 但她甚至没来得及见他一面,他就娶妻了。他娶妻那天,她哭了一晚上。 没人知道她的心思,她也不敢让父母家人知道,只能躲在被子里哭。 荷花想起这些,泪珠哗啦啦的往下掉。 她的眼神让陆闻人很不舒服,他斥道,“让开。” 荷花捂住嘴哭了出来,她难以想像这个在自己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温柔的读书人竟然这么冷淡的对待她。
第82页 那时候,那时候他还给了她糖吃啊。 姜七七出来,就见陆闻人一脸不耐烦的坐着,他对面站着垂头啜泣的荷花。 她看看荷花,又看看书生,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一来,陆闻人就见到了,见她只是傻站着,扬声唤她,“找你的。” 姜七七一头雾水的来到荷花跟前,“怎么了?” 荷花慌乱的擦着泪水,“没,没什么。” 说着话,余光却追随着离开的陆闻人。 她并不善于隐藏,姜七七毫不费力就捕捉到她目光中的难以言喻的感情。 这荷花没看上易诚,倒是看上书生了?! 这个认知让姜七七如同吞了个苍蝇一样难受,吐不出咽不下。 姜七七的性子不是会憋着情绪让自己的难过的,她一般是不爽当场怼,当场怼会麻烦的话就背后使绊。 对荷花,她也没必要使什么绊子,直接道,“没什么,你在我家哭什么?大早上的来我家哭,多晦气啊。” 荷花一愣,昨天她不是这样的,昨天她还笑着让她常来家里玩的。 难道她都是装的? 如果是这样,这个女人太可怕了,陆大哥跟她在一起生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想到这,荷花就觉得心疼极了。 姜七七见不得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问,“你来有事吗?” 荷花看着陆闻人离开的方向,欲言又止,“没。” 这样子,分明是等姜七七问她到底是什么事啊,但姜七七没问,她直接道,“没事的话,你走,我忙着没空。” 姜七七不等她多说,直接把人推出去,关上院门。 荷花对着院门站了会儿,红着眼睛离开了。 姜七七往睡房方向咚咚咚走了几步,眼看到门口了,又突然站住,掉头去了厨房。 直到睡觉前,陆闻人都一脸平静,姜七七......也很平静。 各自洗漱后睡下。 姜七七抱着手臂躺着,不让他牵手。 陆闻人一愣,“怎么了?” 姜七七道,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 “荷花怎么哭了?” “不知道。” 姜七七心一沉,她其实不认为书生和荷花真的有什么。 但他这样避而不谈......反而让她起疑了。 昨天,她还以为书生让人踏实,没过一天二十四小时呢,就被打脸了。 徐婶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要看易诚的笑话了,今天看来她才是要被看笑话了。 她抿了抿嘴,“书生,我虽然理智上相信你......” “情感上你也要相信我。” “......我想知道荷花怎么了。” 陆闻人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想知道?” 姜七七翻过身,背对着他不说话了。她现在分不清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她对陆闻人动了心思,总之就是很介意荷花的事。 她想知道,他却不想说。 他不想说也可以,大家做回搭伙过日子的人就行,他要是真的和荷花有什么,她自离去就是。 第44章 44.讲道理 荷花突然出现, 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开始掉泪。 陆闻人自己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姜七七对这事挺在意的,陆闻人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压在他心头的另外一件事侧面说一说,这才一直不配合解释。 万万没想到,他这妻子,交流到一半就自行先躺下了,还背对着他, 做出拒绝再交流的姿态。 压在心里的事没能说出来,陆闻人心中烦闷, 也没心情再做解释,便也躺下。 赌气似的, 他还重重的翻了个身。 他躺了一会儿,眼前老是出现她伸筷子帮易诚夹下菜的画面。他睡不着,突然坐起来,静坐了会儿,推推她的肩膀, “欸,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想知道。” 她没吱声,只往里边挪了挪。 陆闻人又不能摇着她肩膀把人晃起来, 只好睡下, 留待明天解决。 第二天早上, 姜七七醒来, 右手一阵麻。 她抽了抽手, 没能抽回来。 睁眼一看,她的手被书生抓在手里,抓得紧紧的,抽得回来才怪了,这傢伙还把她的手放到胸-口放着。 姜七七左手搭在额头,颇有些无奈,她对书生的竟没防备到这个程度了? 可分明只是让他握了两晚上啊,怎么适应得这么快,半夜被抓过去放到胸-口都没发现? 她轻轻嘆气,打算将手抽回来。 陆闻人尚在睡梦中,但他似乎感觉到了抽力,抓着她的手无意识用力。 一个要抽回来,一个不放手,两人一大早便开始了奇怪的拉锯战,来回拉扯中,姜七七的手一直放在他胸-口位置,来回蹭着。 没一会儿,姜七七感觉手下有个小小的颗粒,蹭了几下后渐渐变-硬-了。 硬-了...... 姜七七虽没经过人-事,但该懂的都懂。有的男人在受刺-激之后,胸-前的颗-粒会硬的。 书生...... 这么敏-感吗? 她想起睡前做的做回陌生人的决定,打算用全力抽回手。毕竟,陌生人可不会做这么暧-昧危险的动作。
第83页 很不凑巧,陆闻人竟在这时醒来了。 姜七七感受着手下的颗粒,想着若是陆闻人发现她醒着的话,会很尴尬? 陆闻人在身体躁热中醒来,他先是转头看她一眼,睡容恬静,还好,她还没醒来。 陆闻人庆幸地将她的手轻轻拿开了些,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似乎是想把积攒着的火气也吐出去。 然后他翻过身来,不动了。 姜七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陆闻人睁眼的瞬间闭上了眼睛装睡。 她听到他翻了个身,然后没动静了。 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姜七七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有些恼,这书生,看她做什么?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窗外传来,养鸡之后,老有不知名的鸟儿飞到鸡窝里,啄食着鸡吃剩的菜叶。姜七七觉得这些鸟儿可爱,从来不赶,所以来的鸟儿们也越来越大胆,有时还会飞进屋来转一圈,再慢悠悠的飞出去。 姜七七听着非常有活力的鸟叫声,感受着被子带来的暖意。想着厨房里有肉有菜,她可以自己选择中午吃什么。 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值得恼的。 她睁开眼,发现陆闻人这傢伙居然闭着眼! 她继续抽手。 这装睡的还不肯放手! 她懒得再跟他玩你装睡完我装睡的游戏,直接道,“醒了就松手。” 她这话就差直接说“我知道你在装睡了”,陆闻人这个脸皮厚的人僵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问她,“你醒了?” “嗯。”姜七七点头,动了动手,“可以松手了吗?” 陆闻人似乎才发现他抓着她的手,他松开手,解释道,“睡迷煳了,才抓过来的。” 他面色如常,语气冷淡,仿佛昨天的不愉快后,又抓了她的手这事就是件寻常的事。 如果忽略他红了一片的耳朵,姜七七就信了他是睡迷煳才牵她手的。 他越正经,她越想逗他。 逗逗他,再退回来,也可以? 姜七七这样想着,收手的时候,刻意用指尖若有似无的轻点着他胸口的布料,慢慢滑动,碰到那颗粒,还用食指按压了一下。 “嗯......” 陆闻人突然闷哼一声,弓起身子的同时抓住她的手。 他看向她,目光一瞬间发生了变化,灼人滚烫。 姜七七心尖微颤,但还是直直回视他,“怎么了?” 陆闻人闭了闭眼,咬着牙,“你别说话。” 姜七七会乖乖听话吗? 不会。 她指尖轻搔着他的手掌心,轻声道,“放手啊。” 床上一阵摇晃,却是陆闻人突然翻身过来,他两手撑着床面,压在她上方,将她禁在自己的两手间。 他的头髮吹落在脸颊两边,有几根落到她的脸上,微痒。 姜七七想抬手挠挠,发现手挠不到之后,直接歪头在他的撑着的手臂上蹭了蹭。 她的脸蹭在他手臂上,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 他处在忍耐的状态中。 陆闻人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眼中没有与他一般的情愫涌动,又躺了回去,平復着急促的唿吸。他躺得离她很近,几乎是头挨着头。 “你不要玩火。” 许久他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一句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爱说的台词,曾风靡一时,让纯情的少女们心动不已,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调侃人的句子。 姜七七想到那些看过的段子,非常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 暧昧的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 陆闻人看着她笑,突然有些就无力。这媳妇怕不是个傻的,这种时候是笑的时候吗? “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 “......” 陆闻人是不信的。 姜七七打算起身下床,陆闻人却将摁了回去,突然说道,“荷花突然跑到我跟前,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自己就哭了。” 姜七七没说话,但嘴角没了笑意。 陆闻人看着她,继续说道,“我来。她在厨房,去找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让开。找你的。” 陆闻人这话没头没尾,语调没一丝起伏,很怪异。 姜七七听了会儿,才明白他这是在复述他与荷花的对话。 他说完,便只安静的看着她。 姜七七想了下,问道,“她说你救过她?” “嗯。” “你想想,你要是真的救过人,不可能没印象啊。” “没印象。我记忆力一向好,若是真的救过她,不可能忘记的。” “那真是怪了。” 陆闻人看着她沉思的样子,问道,“你呢?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姜七七气,“我可没跟异性单独说话,还把人弄哭了。” 陆闻人蹙眉重申,“她自己哭的。” 姜七七道,“那你想要我说什么?给点提示啊。” 昨天陆闻人没多说几句,把荷花扔给一头雾水的她的时候,她就觉得书生有点不对劲,现在看来这肠子十八弯的男人不是因为荷花不对劲,而是在向她使性子。
第84页 仔细想想,前天晚饭之后,他就有些小别扭,她没放在心上。难道是那时候就开始的别扭? 陆闻人看着她,问出了他放在心里好久的问题,“为什么帮易诚夹菜?” “......”姜七七万万没想他问出来的竟是这么一个问题。 她坐起来解释道,“我那不是给他夹菜。是他夹菜夹多了,吊了一块,我不想他夹起来的菜掉了,才帮了一把。” 陆闻人很认真道,“你可以叫我来。” 姜七七道,“眼看着掉地上了,你来也来不及了啊。” 陆闻人轻易被安抚,“好,那下次你不许帮他了。” 他本来也不是要追究已经发生的事,而是希望杜绝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 “嗯。”姜七七答应。 像易诚这样,夹菜夹太多,以致于要掉下来的情况,遇到的机率不大。只要不是掉她家的食物,她都没所谓的。 陆闻人想了想,补充一句,“也不许帮别的人夹。” “好。”姜七七答应着从床尾跳下去,稳稳地站在鞋面上。 她头看他,“书生,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可以像现在这样直接问我,或者跟我说的。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说得对,我会听的。咱们俩是睡一张床的人,每天睡在一起,共享一张被子,却要时刻猜着对方的心思很累的。” 陆闻人静静听完她这番话,只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姜七七也满意了,这书生脑子好使,不耍性子的时候,相处起来是很愉快的。人与人相处嘛,最重要的是讲道理,大家都讲道理了,误会疙瘩就少了。 两人都没想到,在今天这么一个寻常的早上,看起来也很普通的一番交谈,奠定了他们往后几十年婚姻美满的基础。 此时,这两个往后要相互扶持走一辈子的人并排坐在床边穿鞋。 姜七七先穿完,来到门边,开门之前,她问,“唉,荷花要是再来,你打算怎么办?” 陆闻人道,“我去跟她父母说。” “嗯。” 第45章 45.香 荷花又来了。 姜七七没让书生去见她父母, 而是把荷花带到屋里,开门见山地问, “你说书生救过你?” 荷花飞快瞥陆闻人一眼, 低低的应道,“嗯。” 看神态, 这是个胆小的姑娘, 可她分明有勇气拼着自己的名声不要,来到陆家。 姜七七问,“什么时候?书生说不记得这回事。” 荷花听了急切的看向陆闻人, 待着哭腔说道,“陆大哥,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十岁那年, 去河边玩, 掉进河里, 是陆大哥救我上来的。那时我吓哭了, 陆大哥就给了我糖吃。” 姜七七喝道,“好好说话。” 荷花缩缩脖子,将泪珠憋了回去,一脸的委屈地站着。 “那你来找书生是做什么?” 荷花抓着衣角,“我, 我......” “要报恩吗?” “报恩?”荷花呢喃着,然后急切点头, “嗯, 我要报恩, 我可以照顾陆大哥,我不怕苦也不怕累。” 陆闻人木着脸,毫无人情味地说道,“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荷花看着他,心疼地直掉泪。他都这样了,还要自己照顾自己。 姜七七跟陆闻人一样无情,“你要是想哭,出去哭够了再来,到时候我再跟你谈。” 荷花赶忙擦掉泪水,“现在就说,七七姐,我不哭。” “你也别叫我姐了。”姜七七被她叫得膈应,“你想照顾他。” 陆闻人:“我不要她照顾。” 荷花:“嗯。” 姜七七朝书生投去一记眼神,让他别插话。 转头继续问荷花,“你和书生非亲非故的,你打算用什么身份来照顾他?” “这......”荷花看看她,又看看陆闻人,羞红了脸。 姜七七道,“我是想不出你用什么身份来照顾书生的,要不,你想一个。” “我,我不嫌弃陆大哥的。” 陆闻人再一次强势插话,“我嫌弃你。” 一句话让荷花潮红的脸苍白一片,眼看要哭。 姜七七抢在她哭之前问,“不嫌弃他的意思是?” 荷花声如细丝,“我愿意嫁给陆大哥。” 她声音很小,姜七七还是听清了,“那你要想清楚,书生是我丈夫,你要是嫁进来,就是妾了。嫁进来后,洗衣做饭、扫地下地这些都是你干。” 荷花不傻,“那你呢?” 姜七七道,“我?我是妻,自然什么都不用做。” 荷花打算争取争取,“我只想照顾陆大哥。”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干,住进我们家,让我伺候?” 荷花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要做家务吗?” 荷花咬着牙答应,“做,我愿意做。” 姜七七嘆气,“我要是你爹娘,知道你这么上赶着给人做妾,怕是恨不得没生过你这样的女儿。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长大了却想着去伺候别人。”
第85页 荷花瞪大眼睛,“七七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姜七七还要说什么,院门被推门,有人进来了。 荷花吓懵了,她连连倒退着,“姑姑,你怎么来了?” 徐氏往日和善的脸上没了笑容,沉着脸训道,“你闭嘴。” 荷花缩着肩膀站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徐氏对姜七七道,“对不起七七了,小孩不懂事,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好好教教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回头再给你们赔礼道歉。” 姜七七道,“倒是没添麻烦,但荷花眼看到出嫁的年纪,是该好好教教才是,不然由着她性子来,耽误的是她自己的一辈子。” “是是。”徐氏连连点头,她为难的道,“这事,婶子请你们万万守住,不然这孩子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好。” 徐氏带着荷花,匆忙离去。 不提荷花父母知道自家乖巧的女儿竟做出这等事之后,是如何震惊愤怒。 这边陆闻人也是山雨欲来,“如果徐婶不来,你打算答应?” 姜七七道,“你以为徐婶为什么来得这么巧?” “你去叫的?” “我让易诚去叫的。” 陆闻人脸上阴云散去。 她问,“荷花说你在河边救的她?” “她说了,我倒是想起来一些了。就是去兜鱼的时候,正好看到荷花湿了鞋坐在岸边一直哭,我把她提到离河边远些的地方了。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她救命恩人了。” 姜七七对兜鱼的事更感兴趣,她问,“你兜到过吗?” 陆闻人道,“当然。” “那有空你让我见识见识?” “嗯。” - 易诚沉迷纸牌,和陆闻人整整打了三四天,热情才稍稍消退——热情消散的主要原因是他东西都输光了,陆闻人不愿意再陪他玩。 他一个人待着无聊,出去闲逛,却次次碰上热情的大娘找他聊天,经歷过被一个热情的大娘拉着从中午聊到傍晚后,他不再出去闲逛了。 没纸牌玩,又不能出去,易诚嫌得发慌,转而折腾起火炕。 那火炕晾晒的程度不够,他就在外边烧火,用火烘干,然后开始准备盖板。这傢伙有建筑方面的才能,动手能力一极强,自己鼓捣几天就弄上了盖板,晾了几天,生火烘干。 陆闻人觉得他搭建火坑上出了力,把他赢来的笔墨纸砚还给了他。 这天早上起来,气温又降了许多。 陆闻人下床穿衣,外衣放在外边一晚上很凉,他身上是温热的,冷热一接触,他被冻得抖了下。 刚好被姜七七看到,也不起来,就趴在床上笑他。 陆闻人也不恼,而是再一次提醒她,“你该去买冬衣了。” 姜七七点点头,“嗯,确实应该去买了,给你也再添一件。” “我不用。” “你是打算一件冬衣穿一冬吗?” “......” “你要是真有这个打算,别想上床了。”姜七七穿好衣裳来到他身边,“伸手。” “做什么?” “上次给你买的袖子就是买长了,我给你量量尺寸,也好心里有数。” 陆闻人张开手。 姜七七张开食指和大拇指,从他肩膀的位置开始量。 她弯腰站着,离他很近,陆闻人一伸手就能把她环住。他很想环住她,感受她。 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她会不喜。 所以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头髮上,她刚起床,头髮柔顺地披散在肩上,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身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每一晚每一晚,他都能闻到身侧传来的这个味道。 说不清是什么味,但他是喜欢的。 他问,“你用什么洗头的?” “怎么?”姜七七看他。 “没什么,问问。” “我们用的一样的。” “嗯。”奇怪,味道怎么差那么多? 他总觉得,他的头髮没有她的好闻。 他说起这个,姜七七倒是想起来了好像皂角用得差不多了。 她直起身来,挽着头髮,“之前买的都用得差不多了,今天我再买些回来,这个你用得惯吗?” 这个洗头的还挺贵的,她上次只买了一点,两个人一起用,用得很快。 “还是用这个。” “好,早饭之后,我就去镇上,你有什么需要的,提前想好了,跟我说。” “好。” 早饭期间,易诚知道她要去镇上,很不高兴,“我打算今天搬,你就去镇上?难道要我一个人搬吗?” 姜七七疑惑,“搬什么?你搬走了?” 易诚看向陆闻人,“你没跟她说吗?” 姜七七更疑惑了,“说什么?” “那火炕可以住了,你们搬过去,我就可以搬到你们住的那间屋了。” 姜七七道,“你的屋子住得好好的,搬什么搬?就还是在那住着。”
第86页 易诚如今越来越随和了,“不行,我那间屋子太小,放张床,放个桌子,转身都难。” 姜七七仍不松口,“搬来搬去多麻烦啊。” 那间房子留着多好?以后她跟书生吵架什么的,另一个就有地方躲着了。 易诚看出她不情愿,道,“要是你们不想搬,也可以,我去住火炕房......” “不行。”姜七七断然拒绝。 易诚道,“那就把你们现在住的这间给我住,这是闻弟答应我的。” 姜七七看向陆闻人,一直默默吃饭的陆闻人这时点头,“嗯,我答应了。” “那等我回来搬。” “成。” 这晚,姜七七两人住上了火炕。火炕热度很高,两人将薄被垫在身下,共盖一床厚的。 倒有些像是新婚时,只那时候两人中间留着很长一段空隙,现在那段空隙没有了。 临睡前,陆闻人握着她的手,指尖无意识的捏着玩。 姜七七也没抽手,让他玩着。 陆闻人问,“在想什么?” “书生......” “嗯。” “我今天在镇上听说了四哥。” “听说?” “嗯。” “你听谁说什么了?” “听说他在给人算命。” 那日姜木呵斥对方之后,一道雷应声而下,在场许多人看到了。 姜木又是整日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的人,认识他的人不少。大家口口相传,倒是让不少人知道了姜木引雷的事。 姜木脑子也灵活,隔天就说自己会算命,直接在家门前摆了个摊,开始给人算命,听说去算的人还不少。 姜七七买东西的时候,听好几拨人谈起过这事,有人说算得准有人说算得不准, “算命?” “嗯。好像还有挺多人去他那算了。” “这倒是不错的赚钱法子。” “娘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他能自己赚钱养家是好事。” “他要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倒也算是条出路。但他分明是招摇撞骗,迟早要露馅的,到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第46章 46.面团 姜七七有些担忧, 陆闻人倒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他想也没想就说道,“他没有真才实学,让他有就行了。” 姜七七翻过身,对着他,“真才实学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变出来的,况且,他上哪儿去学这些啊?” 陆闻人将被子拉高些, 不让她的肩膀露在外边。 “我知道一些讲坎卦算命的书,可以找给他看看。” 姜七七来了兴趣,“你还研究这个啊?” “只是偶然听五味子道人提起过。” 姜七七点点道, “这办法我看行。那明天你辛苦一下,给我写个纸条,等下次我去找镇上,拿给他。” 上回姜木在流氓面前护过她, 就当是回报他。 他要是愿意做这行, 她就帮一把。至于成不成,还得看他愿不愿意下功夫。 “好。”陆闻人答应。 两人凑在一块儿说了许久的话,睡得晚, 第二天就起晚了。 “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的敲打声从院子中响, 姜七七被吵醒,睁开眼, 正好对上陆闻人微恼的眼。 猝不及防的对视, 两人都停顿了下。 两人靠得有些近, 陆闻人看着她翘起好看弧段的睫毛,她长长睫毛下宝石般永远带着光的眼回看着他。 屋外的咚咚咚的敲打声在这一刻远去了,他只听到自己急促鼓动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以至于他开始有些担心会不会被她听到。 姜七七眨眨眼,“早上好啊,陆先生。” “轰” 陆闻人的脸一下蹿红,他突然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脸。 姜七七:“......” 她这是......被嫌弃了? 隔着被子,姜七七也能听清外边持续不断的敲打声,还有惊恐的此起彼伏的鸡叫声。 她掀开被子,“书生,你去看看易诚在做什么。” 这家里一共三个人,他们夫妻在一起,外面发出噪声的就只能是易诚了。 也不知道他一大早在搞什么,那么大的动静,吓得鸡窝里两只鸡咯咯直叫。 陆闻人求之不得,动作迅速的下床。 刚穿好衣服,就听她问,“你刚刚为什么盖住我?” 陆闻人一僵,头也不回的道,“让你再睡会儿。” 姜七七怀疑,“你这么好?” “嗯。”说罢,他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院子里,易诚在砍木头。 陆闻人在屋檐下坐了会儿,平復着心情。 等易诚砍完一大根木头,才来到他身边问,“易兄,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易诚活动着手腕,“我坐个桌子,可以活动的,做好了就放到床上。” 姜七七在屋里挽着头髮,听到易诚这话,仍不住笑起来。 昨天她不过随口一提,易诚竟早上起来就想到法子了。
第87页 陆闻人脸一黑。 现在床上没有桌子,她都要窝在床上做事,要是易诚真做出来可以放床上的桌子,她可能就长在床上。 光是想想这个场景,陆闻人都觉得受不了。 他目光挑剔的看向那些木头,想着该怎么让易诚这个计划夭折。 易·非常没眼力见·诚丝毫没看出来,陆闻人对他说的这个丝毫不感兴趣,还兴致勃勃地拿图纸给他看,“成品是这样的,桌面削轻薄点,下面两个支架,可以拆卸......” 陆闻人接过一看,图纸上面标记了模样长短,看得出来易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易诚见他看着图纸,神情认真,还以为他也是贊同的,他凑近,“要是你觉得为兄辛苦的话,可以给我送几根蜡烛。” 陆闻人蹙眉,“昨天给你的用完了?” 她去镇上买了好些蜡烛,给易诚拿了两根,两根他竟一宿就用完了? 易诚心虚的点头,“嗯。” 其实他满打满算用了一根,后面一根点上没多久,他就睡着了,没来得及吹掉。 “这么一张图纸,你用了一宿来画?” 易诚辩解道,“闻弟,这可不是简单的图纸,里面学问大着呢,巴拉巴拉。” 陆闻人听他说完,没答应给蜡烛也没说不给,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你昨天不是吵着要搬吗?昨天太晚没搬成,现在我看你精力十足,不如趁现在搬了。” 易诚一愣,不知道陆闻人怎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来了。 过会儿,他扔了木头,期期艾艾地问陆闻人,“闻弟,那个火炕你们睡着还好?” “嗯。”陆闻人点头,“还行。” 易诚接着道,“那,你们另外一间房空着也是空着,也搭一个啊?” 陆闻人看他,“你这么闲不住吗?” 易诚道,“没,那个火炕住着很舒服,我也想体验一下,但你们不让,我就想自己搭一个睡睡看。” 陆闻人道,“长生去了有一阵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你要搭建火炕,没搭完长生回来了怎么办?” 易诚道,“没关系,搭到哪儿算哪儿。” 能不能住无所谓,重要的是验证一下他心想出来的方法可不可行。 陆闻人还回图纸,“那你做。” 易诚愿意做的劳力,他自然不会阻止。 姜七七跟陆闻人想得一样,所以没反对。她只当易诚是等待长生的时间太长,无聊了,给自己找点事做。 等易诚真的动手之后,姜七七才发现这人可不是真的傻,他建造火炕的方式和如今他们住的这间屋子模式完全不一样。 他也在墙上凿了洞,那个洞却只是用来通气的,烧火的地方就直接搭在炕下。 就是说可以在屋里烧火,不用出去。 这种做法,姜七七也是第一次见。 那个活动桌子,陆闻人没阻拦成功。易诚在搭建火炕之前,用i一个白天把那桌子做好了。 姜七七搬到炕上用过之后,觉得很满意,给了易诚三根蜡烛。 因为那个小桌子太好用,炕上太暖和,姜七七不仅绣帕子在床上,连练字也移到炕上去了。 陆闻人训过几次无果,为了“监督”她练字,他看书的地点也移动到了炕上。 两人时常头对头做着自己的事,冬天因为这身-下的火炕,对面的人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这天,姜七七去外边找了些嫩草过来餵鸡。 大公鸡原本悠闲的踱着步,见到姜七七抱着青草过来,扑棱着翅膀飞过来。 嘴里放出欢快的咯咯声,往常这个时候,小黄也会闻声而动,今天却迟迟没出来。 小黄是姜七七给那只黄羽小母鸡取的名字。 姜七七侧头往鸡窝里看了看,小黄眯着眼一动不动的窝在麦秸上。她拿着手里的青草甩了甩,也没能诱惑到它,模样很是矜持。 怪了,小黄怎么突然对食物没兴趣了? 姜七七给大公鸡丢了些草,眼睛不离小黄。见它始终没动,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抱窝了? 姜七七进了围栏,想近距离看看。 没想到那只公鸡一见她靠近,就开启了战斗模式,伸直脖子要啄她。 姜七七一把抓住山鸡粗壮的大腿,提起来,冲着屋里喊,“书生,你来。” 陆闻人很快出来,“怎么了?” 姜七七道,“你帮我抱着这鸡,我看看小黄是不是抱窝了。” “哦。”陆闻人两手抱住大公鸡,比她抓着鸡腿倒提的方式温柔得多。 他抱住叫个不停的山鸡,在围栏外,看着她欢喜的掀开鸡窝顶。 姜七七一掀开鸡窝的蘑菇顶,小黄就鼓着眼睛瞪她,嘴里发出警告声,却没有起来也没有逃走。 母鸡抱窝的时候会拼命护着身下的蛋,警惕性和攻击性都会提高许多,七七肯定它是在抱窝了。 她也没打扰小黄,盖好屋顶,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书生,小黄在孵蛋了。” “嗯。”陆闻人答应。 他是不知道这有什么高兴的,但他也不会泼她冷水。 她总能认清楚每一只停歇在院子里的鸟儿,偶尔多出来一只新来的,也会欢喜地说给他听。一开始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欢喜的,但渐渐的,也会因为院子里来了只新鸟儿而心情飞扬起来。
第88页 对小黄,额......对母鸡抱窝的事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他也许过段时间就能明白了。 他很期待自己体会到这份欢喜的时刻。 小黄抱窝的消息,对姜七七来说是个好消息,于是她临时打算晚上加餐。 在房间里忙着的易诚一听到加餐的声音,立即跑出来点菜,“晚上就吃□□。” “......” 杀鸡庆祝小黄孵蛋? 姜七七一脸黑线的拒绝,“不行。” “我想吃鸡肉。” 姜七七道,“没有鸡。你别在小黄面前说吃鸡之类的话。” “说了又怎么样?它也听不懂。” “不光它能不能听懂,都不准说。” 易诚振振有词,“小鸡孵出来,养大了还不是吃。” 姜七七灵光一闪,“你一定要吃-鸡?” “嗯。” “好。”姜七七答应,转而问陆闻人,“书生,我们晚上吃什么?” “都好。”陆闻人道。 她厨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还是你好。”姜七七说完这句,沖他一笑,“红烧肉?” 陆闻人:“......” 怕她真的给自己做红烧肉,陆闻人提醒道,“我不吃肥肉的。” “我知道。”姜七七推着他去厨房,“刚刚逗你的啊。” 陆闻人看着她手指灵活的在面团上捏着,不一会儿,竟捏出了一只大公鸡的模样。 他看着那只鸡渐渐成型,诧异的问道,“你还会捏这个?” “嗯。”姜七七手上揉着剩下的面团,问他,“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也给你捏一个?” 想要什么样的? 陆闻人想了想,“给我捏个虎。” 姜七七听他认真想过后,真让她捏,笑意上来,手下一软,没力气揉面了。 这就是捏来应付易诚的啊,她还以为陆闻人这正经人会嫌她幼稚,不屑一顾呢。 陆闻人看着她笑起来,一愣,“怎么了?” 姜七七憋着笑,“没什么,我这就给你捏。” 陆闻人总觉得她是在笑他,问出来自己可能反而不得劲,所以干脆没问。 捏了个虎,还剩下好些面团,姜七七又捏了两人的头像。 等到蒸好之后,姜七七用辣椒油,烫过的白菜,炒出油的腊肉做点缀,给捏好的白面团加上颜色之后,竟好看得很。 尤其是那只鸡,昂首挺胸,栩栩如生。 陆闻人目光本来一直在两人的头像上来回打转,眼中光芒流转,突然看到那只大公鸡,目光微沉。 等到他端着蒸好的面团出去时,轮椅在厨房门绊了下,发出挺大的响声。 姜七七看过来时,他已经稳住了身形。 姜七七问,“没事。” “没事。”陆闻人端着盘子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易诚发现桌上没鸡,只摆了一道面食做的假鸡,这还是只没脑袋的的假鸡后,愤然控诉了两人一顿。 姜七七看向陆闻人,后者解释道,“刚才绊倒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易诚看着两人的盘子,“那为什么你们有小人,我没有?” 姜七七道,“面团不够了。” 这是实话,易诚却不信,“那下次,下次给我做。” “好。” 这承诺因为各种因素直到易诚离开也没实现。 望远书院。 今天是望远书院一年一度招生的日子,书院外站满了人。每个人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书院看。 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长串的马车,都是等着开门的学生。 “今年来的是不是比去年多多了?” “那是当然,去年出了五个举人,整整五个啊,有的书院几年都不出一个。望远书院现在名气大得很,不早点来,抢不到好位置。” “是啊,鸡打鸣我就来了,结果我来的时候,都站满了人。” “听说临县也来了人。” “嗯,客栈老闆说了,三天前就住满了。” “我们本县的都不够名额,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对,一会儿大家都一起进去。” 等门的大多是僕从打扮,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互相攀比着主人家的来头和财力。 “你拿到举荐信了吗?” “拿到了,我们老爷认识的人都是贵人,拿到举子的举荐信不是什么难事。” “那不一定,举子的举荐信咱们拿着容易,对有些穷人那可难了。拿不到举荐信,书院门都进不了。” “要我说,难的还是入学考核。听说去年就是十中取一了,今年来得人多,可能还要难。” “这望远书院也太能折腾了,为了入学考核,我们少爷苦读数日,都瘦了好多。” 热闹攀谈的人群中,夹杂着沉默的吴有才两父子。他们从公鸡打鸣就来了,占的位置在中间,不好不坏。 周围有人站累了,坐着歇息。 吴有才不敢松懈,始终站着,他心疼儿子,道,“齐林,你坐着歇会儿,爹看着就行。”
第89页 大冷天的,吴有才脸上全是汗。站在一众高声交谈的人中间,他显得尤其拘谨。 “我没事。”吴齐林摇摇头,默默拿了块帕子,递过来,“爹,你擦擦汗。” 吴有才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抬手去抹额头上的汗,“你这个是干净的帕子,自己留着用。” 吴齐林劝道,“爹,不成咱们就回去,我自己读照样能考上。” 尽管心里打鼓,吴有才还是坚定的道,“别瞎说,能成的。算命的都说了,咱们这一趟心想事成。咱们老吴家好不容易出你这么一个会读书的,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送你进去。” 吴有才捂紧胸-口,那里有一封信,是他全部的希望。 父子两正说话,突然听前面有人高喊,“开了开了。” 人群开始往书院里沖,吴有才一把抓住儿子的手飞快的跑起来。 书院的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我们老爷花重金买的山水画......” “这是上好的人参,很补身子的......” “还有我的.......” 拿着礼品的都挤在前面。 书院的老师一一推拒,不留情的道,“都退后,好好排队,一个一个来。” 吴有才父子被挤在中间,人群喧闹声过大,听不到前面说什么,看人群从一团混乱开始排队,也赶紧跟在后边排队。 排了会,才知道院长亲自把关,一个个看举荐信,有举荐信的,进去等考核,没有的回去。 快到他们了,吴有才擦擦手心的汗,拿出胸前放着的举荐信,郑重地递给儿子。 吴齐林拿过,耐心排着,到自己了将没看过一眼的举荐信递给院长。院长看了信,眼皮抬了抬,点点头。立即有人带着他进了书院。 吴有才亲眼看着儿子进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真的进去了! 那算命的没骗人! ———— “轰隆” “轰隆” 姜七七在房里听到两声巨响,赶忙跑出来看。 就见陆闻人被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拉着手说话。 “多亏了你的推荐信,孩子去望远书院了。” “考核过了,昨天才办完入学。我安顿好孩子,就来感谢你了。” 姜七七听得雨里雾里的,这边两个男人在说话,她也没插嘴,就站在一边看。 有个瘦高的女人收着绳子进来了,见到她,沖她和善的笑了笑。 姜七七便也笑了笑。 陆闻人见她出来,沖她点点头。 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转头过来,见到她就道,“这位是弟妹?说来惭愧,我一直忙着齐林入学的事,还没及上门拜访过。” 姜七七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只笑笑。 来到陆闻人身边,低声问,“我刚才听到外面有响声......” 吴有才赶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为了感谢陆兄弟的帮忙,我们两口子带了些柴,就放在院墙外。” 吴有才是真心实意的感谢陆闻人。 这些年,村里人只知道陆家三郎读书读得好,考中秀才后去京城了,这之后他在京城怎么样,有没有考中举人之类的谁也不知道。 要是考中什么,他家人还在村里,应该会说,但没人说,大家就以为他混得也不好。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他要是真的混出名堂来了,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 加上后来,他摔了腿,被人抬回村里,孑然一身,大家更确认了他这些年混得不好。 虽说他很快又娶妻了,但都是大事小事都是陆母杨秧在张罗,婚礼也简陋,村里人都以为那是杨秧出钱给办的。 家里的婆娘说,陆闻人家有意买他家的田的时候,他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他们买地?能不能付得起钱还要另说。 儿子上学的事情没着落,他忙得焦头烂额的,哪还有时间理这些。 没想,那天薛里正带了一封举荐信,说是陆闻人写的,能举荐他家儿子去望远书院读书。 他当时是什么法子都用了,求了许多人,也没能得到一封信。存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他接了那举荐信,把地卖给了他们家。 没想到事情竟成了。 进了书院,儿子只要不出意外,考个秀才没问题,如果还能去考个举人,那就是祖上烧高香了。 回来后,他打听到陆闻人家中缺柴,就和婆娘背来两大捆干柴,刚才那几声巨响就是他们卸柴发出的声音。 姜七七听了来龙去脉,惊诧的看向陆闻人,这书生还真有能耐。 吴有才夫妻刚走,姜木就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女人是郑寡妇,男孩是郑寡妇的儿子。 三人来了,先是把陆闻人的院子逛了一遍,又在易诚做到一半的房间里指指点点。 姜木把姜七七拉到一边问,“这人是谁啊?怎么住在你家中来了?” 姜七七道,“是和书生相识......” “不是什么同窗,考不上功名,没钱才来借住的?”
第90页 “......不是。” 姜木的脑洞还挺大,怪不得能靠瞎矇乱猜来算命。 姜木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还是长点心,陆闻人说你就信?你就愿意他在家里白吃白住?” “他交了食宿费的。” 第47章 47.又捏脸 郑寡妇一面到处看着, 心里估算着姜木这个七妹妹家家底如何, 一面留心着姜木那边。 被褥是新买的, 厨房米面油都有, 院子里还养了鸡, 种了菜。姜木这个七妹妹家没有外边说的那么穷啊。 他们这小家一个瘸腿穷书生,一个刚出嫁的小丫头, 没有家里人支持能过得这么好,她是不信的。姜家背地里还不知道拿了多少东西给她。 郑寡妇心中怨气徒生, 又想摊上这么一个瘸腿的丈夫, 她姜七七苦日子还在后头,这才觉得心气顺了些。 她给姜木留足了时间,等兄妹两说了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 抬脚往姜木那边走。 郑高朗原本是踩着地上未干的泥玩,见他娘动了, 也立马跟上。 郑寡妇站住,“高郎,你在这玩着。” 郑高朗长得比他娘还高, 举止却腻味得很, 拉着郑寡妇的手撒娇着,“娘去哪儿?我也去。” “就在院子里,听话, 等娘拿到举荐信, 就送你去县里上学。” 郑寡妇一点不觉得这般大的儿子跟自己撒娇有什么不对, 反而觉得儿子跟自己亲近,心里受用得很。 实际上,她对这个儿子非常宠爱,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也不会拘束他的行为举止,凡事都是儿子高兴为上。 母子两站在门口说话,姜木一眼就看到了。他嫌恶的看了眼郑高朗,别开眼去,眼不见为净。 郑寡妇哄好儿子,再过去,兄妹两身边多了个坐轮椅的青年。 青年眉眼俊朗,气质清冷,应该就是姜七七那个摔断腿的丈夫。郑寡妇心中嘆道,可惜了,多俊的一个男儿,断了腿,一辈子只能靠妻子养着了。 见他们看了过来,郑寡妇扬起笑脸,“哎哟,先时只听说七妹妹嫁了人,住在一处老房子,我和姜木还担心着呢。现在我看到你们这小家有模有样的,倒是放心了。只是你们日子过得不错,两边的老人该受累了。” 郑寡妇一来就带着儿子随意看房子,给姜七七的第一印象就不好。现在又明显话里有话,姜七七不由的看向四哥。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姜木也是人精,看他们过得不错,立马就想到爹娘是不是背着接济她了。一样都是子女,他们愿意接济七妹,却一个子儿都不愿意给他! 他跟郑寡妇一唱一和,“两边老人怎么受累了?” 他问话一出,姜七七就想,这两人是臭味相投啊,性情相投,看对眼好像也不那么难理解了。 郑氏道,“七妹妹和妹夫年纪都小,手上没积蓄,过日子不得靠父母支持?这老房子一点看不出老,爹娘贴了不少钱?” 她说的爹娘,是姜父姜母。 姜七七看了眼姜木,“家里积蓄都让四哥借走了,爹娘哪里有钱啊?我看你穿得挺好的,手头应该也宽裕,这一趟来,把钱还了再走。” 郑寡妇脸色微变,然后故作不解,“姜木竟找爹娘借钱了?我都不知道。” 姜木张张嘴。 郑寡妇话头一转,“这事我们回去再说。今天还要麻烦七妹妹和妹夫,不要在这闹笑话。” 姜七七不解,“什么麻烦?” 郑寡妇一听,就知道姜木别说谈好,可能连提起都不曾。 她瞪了眼姜木,“你还没说?” 姜木不以为然,“不是正说着吗?你着什么急?” “就是还没说了。”郑寡妇语气不耐,“你不着急,我着急。” 她就知道交给他办的事,没一样能给她顺顺噹噹办好的。关键时候,还是得她来。她早就该知道,这男人靠不住的。 她推了把姜木,对着姜七七嘆气,“你哥这人就是好面子,怕给你们添麻烦,不好意思说,只有我来说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孩子的事,如果不是我这个当娘的出头,又有谁会帮着出头呢。” 姜木算命,时准时不准,准的人下次再来就是点头哈腰,对他尊敬有加。一辈子没享受过被人尊重感觉的姜木,对这种感觉非常着迷。但一旦客人走了,郑高朗郑寡妇就仍会对他颐指气使。 强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对郑寡妇也隐有不满。 现在当着自家妹妹妹夫的面,被郑寡妇训儿子一样训了,脸上挂不住,眼中郁气凝结。 郑寡妇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姜七七的神色,等着她来问是什么事,她就顺势说了。 可她只是站着,一直不开口。 她沖姜木使了使眼色,想让他帮忙说说话,姜木直接别过头去看天了。郑寡妇心中一恨,姜木这没用的,不是他的种,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姜木不肯说,那她来说,“听说妹夫给吴家的儿子写了封举荐信?” 姜七七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郑寡妇笑得花枝乱颤,“哎哟,七妹妹,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事有什么好瞒着的?” “不瞒着,只是想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第91页 姜七七是真的好奇,吴有才的意思是他一办妥事,就赶来跟陆闻人道谢了,姜木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郑寡妇三言两语解释了,“吴有才带儿子去县城之前,姜木给算过,准了,他回来告知的。” “哦。”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郑寡妇等了等,听她说了个哦,之后再也没说。 只得自己继续说道,“我们高朗啊,也在读书,很用功,也想考个功名。我和姜木这趟来呢,就是想请妹夫帮帮忙,也给他写一封举荐信。” 姜七七道,“可是吴家说书院的报名和考核都结束了。” 姜木问,“结束了?” 吴有才匆匆说了消息就走了,书院那边招生情况怎么样,他是及不知道的。 姜七七点头,“嗯。” 姜木对郑寡妇道,“书院招生结束了,你拿到举荐信也没用,走,我们回去。” 内心里,姜木是无论如何也不贊成送高朗去县里读书的,在镇上就那么能花钱,去了县里,吃住在书院里,还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钱。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拿去养别的男人的儿子了。 姜木原先借亲戚朋友的钱,和郑寡妇母子三人一起花的时候,虽然心里也不舒服,但没有很心疼。 如今,他自己给人算命挣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进了口袋还没捂热,就让郑高朗拿去吃喝玩乐了。怨气积攒,对郑高朗是越发不满意了。 郑寡妇却不愿就此离去,“说什么结束了,都是为了讹钱,塞点钱就可以进去的。” 姜木这一听,脸上更不好看了,塞钱?钱从哪儿来?还是找他要吗?他可没有! 陆闻人道,“结束了就是结束了,直到明年这个时候,望林书院都不会再招生。” 那人的性情他也了解,可不是塞钱就会改变规则的人。 郑寡妇脸上的笑隐去,“七妹妹,七妹夫,你们这样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愿意帮忙啊?这写封举荐信只是举手之劳啊。” 陆闻人道,“让高朗过来,我考考他。” 姜七七看他,还以为他会直接拒绝啊。 郑寡妇道,“考什么啊?写一封举荐信,又不会掉一块肉。都是自家亲戚,直接写就完了。” 陆闻人面色沉静,“不考我不知道他水平,怎么写举荐信?” 他用这表情说话的时候,总是奇异的有说服力。姜七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姜木拉拉郑寡妇,“让高朗试试。” 他早就看出高朗不是读书的料子,让他读书根本就是白花钱,只是马氏不肯听,一定要供他读书,让他出人头地。 要不是拗不过马氏,他也不会来这一趟的。 让高郎试试,马氏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废物,兴许就能死了这条心。 “好。”郑寡妇对自己儿子很有信心,她扬声喊来郑高朗。 郑高朗听说要考他,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娘,你让他直接给我写一封信就完了,还考什么考?姜木,他不是你妹夫吗?你让他给写啊。” 郑寡妇忙安抚道,“儿子,娘相信你行的,考过了他才好给你写就。你好好表现啊。” 郑高郎尤不愿的跺着脚,“娘!” 扭捏的表情配上粗噶的声音,非常辣眼睛。 姜七七赶忙调转视线,看向陆闻人,洗洗眼。 陆闻人见她看来,还冲她点了点头。 姜七七背对着那几人,沖他挤挤眼,作为回应。 陆闻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挤眉弄眼的。 是让他不给过? 郑寡妇跟儿子谈好条件,沖陆闻人道,“好了,你考。” “你把三字经背来我听听看。” 陆闻人出的考题很简单,郑高朗却眼一瞪,求助地看向母亲。 郑寡妇胸有成竹,儿子五岁的时候,他爹就教过他,他会背。 她含笑对郑高朗道,“别紧张,背出来,拿了举荐信,你就可以去望远书院,赶明儿去给娘考个秀才回来。” 郑高朗见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人,人之初......父子亲,夫妇顺。” 磕磕绊绊的背到这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后面是什么了,便停住看向他娘。 郑寡妇大字不识一个,又怎么会知道三字经有多少。 见他停住,只以为背完了,喜气洋洋的看向陆闻人,“怎么样,我们高朗很聪明的,三字经他五岁就会背了。你考完了,可以写信了?” 高朗原本还有些颓靡,听到他娘的话,立即扬起头来,似乎也认为自己很厉害。 陆闻人摇摇头,“只背了七之一二,望远书院扫地的都能背得比他多。” 郑寡妇急了,“什么七之一二?三字经就是这么多,我们高郎从小背到大,都是这么多。” 从小到大都是那么多,那么说明高郎从小到大都没把三字经背完。 陆闻人也不跟她废话,简单拒绝,“令郎资质极差,举荐信我不会写,你们可以请回了。” 郑高朗跺脚,“娘!” 他听说可以送自己去县里读书,已经跟朋友们吹过牛了,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去望远书院了,要是没去成,那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第92页 郑寡妇回过神来,赶忙道,“你凭什么说他资质差?我们高朗年纪还小,现在能背出这么多,已经算不错了。” 陆闻人慢悠悠的道,“五岁小童能背这么多,是不错。令郎这般大的,资质不是差......而是极差。” 郑高郎站在一边听了这评价,竟嚎啕大哭起来,“啊,娘,这个瘸子他凭什么说我。” 姜七七眼一冷,把人往外请,“你们走。” 郑寡妇又要安慰儿子,又要应付姜七七,忙不过来,便狠狠掐了把姜木,“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 姜木捂住被掐得生疼的胳膊,“回去。” 郑寡妇哪里愿意就这么回去? 她一急,什么也不顾了,毫不避讳的道,“七妹妹,你四哥这样的,也找不着更好的,他要想留下香火,还是得靠我。” “住嘴。”姜木恨不能堵住她的嘴。 郑寡妇吼他,“我说得不对吗?你的香火不是我给你生,你还想找别人给你生?” 姜木无言。 郑寡妇看向姜七七,“看在我以后会给你四哥生孩子的份上,让七妹夫给我们写举荐信。” 姜七七摇头,“你跟我说没用,我做不得书生的主。出嫁从夫,凡事我都听书生的。” 郑寡妇道,“他一个瘸腿的,不得靠你养着?你还做不得他的主?” 姜七七眼中寒光乍现,她眯了眯眼,藏住眼中的杀意,冷静道,“第一,书生不是瘸腿,只是受伤了,以后会好;第二,如今是他养着我,我全部都听他的;第三,你们很烦,现在请你们离开。” 郑高郎一听要送客,忙拉着郑寡妇的手,一个劲的闹,“娘,我要去望远书院读书,我会努力的,考中了功名,让娘过好日子。” 郑寡妇心头髮热,还是儿子知道心疼她。 举荐信拿不到,是不能去望远书院了。 郑寡妇眼珠一转,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她拉着脸道,“七妹夫若是觉得高朗不行,那你教教他。什么时候你觉得行了,给他写一封举荐信就行。” 这样子,不像是求人,倒像是在施捨。 不等陆闻人说什么,郑高郎先不干了,“娘,我不要留在乡下。” 郑寡妇仍旧是轻声细语,“你听娘的话,娘就给你银子。” 郑高郎道,“那我要五两。” 郑寡妇想了想,点头答应,“好,你乖乖跟着他学习,拿到信就可以回镇上了。你从小学什么都快,用不了多久你就是能回来了。” “好。”郑高郎委委屈屈的答应了。 “反正七妹夫腿伤着,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不如教教孩子,也好消遣。以后孩子考上功名了,自然是忘不了他的。” “这样,正好你们这也有多的房间,把那个吃白饭的赶出去,让他住一间,吃的嘛,也不用讲究,你们吃什么,让他跟着吃什么就行。” 郑寡妇自顾自的说着,把她的儿子,并姜七七夫妻安排得很妥当。 照着她的安排,她儿子住下后,陆闻人给辅导,姜七七就照顾他饮食。 真是美得她。 姜七七问,“高朗吃穿住行谁来管?” 郑寡妇仍是拉着脸,“七妹妹不是在家里吗?顺带照顾他一下又不碍事,一个孩子也费不了什么事。” 郑寡妇的表演,姜七七当闹剧一般看着,看到现在竟觉得有些好笑。生活太平静,偶尔来郑寡妇这样的做调味剂还挺有意思的。 她怎么会认为一切都能按照她想的顺利进行呢? 姜七七看了眼姜木,今天他倒是没作妖,全程当了个透明人。 姜木躲开了眼神。 听到郑寡妇说让姜七七去照顾他,郑高朗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淫邪。 陆闻人本也没什么表情,内心毫无波澜,见到这一幕,当即沉下脸,“你们走。” 郑寡妇还以为他答应了,该说的都说了,她也不打算多留,转身开始交代起郑高朗。 “那我们走了。高朗你好好在这待着,过两天,娘给你送换洗的衣裳。” 陆闻人低声道,“都走。” 郑寡妇盯着他,眼神恶毒,“七妹夫这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吗?” 姜七七站出来,阻断她的视线,“出尔反尔的意思是答应了又反悔。刚才我和书生什么都没答应,只是你在自说自话。” 郑寡妇脸难看得要名,“陆秀才,举荐信你不愿意写,教一教他你也不愿意,那你要怎么样?” 姜七七道,“不怎么样,你走。” 郑寡妇喊着,“有你们这么当人妹妹妹夫的吗?我看你们是瞧不起姜木?当哥哥的求到你们跟前了,你们就是这态度?” 郑高郎站出来,“娘,我们走,我们不求人,我回去好好看书,考上秀才。” 姜木也道,“回去。” 她带来的两个男人都不站在她的阵线上,对面又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郑寡妇气势渐弱,她道,“要我们走可以,写信。” “没信,郑高郎也不能留下。”姜七七说着,缓缓拿了根搭在墙角的木头。
第93页 郑高郎一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怕什么?”姜七七漫不经心地将手腕粗的木头拦腰折断,“没柴了,折断了好烧。你们若是不愿意自己走出去,我可以帮你们一把。” 郑寡妇还要说话,被姜木和郑高郎一左一右拉了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她说姜七七夫妻没良心的话。 姜七七回屋就把让陆闻人写下,准备拿给姜木的书单撕了,“他爱怎么过怎么过。” 陆闻人去桌边,拿了伤药过来,沉着脸,“手。” 姜七七递手,“干什么?” “不是这只,右手。” 姜七七换上右手,发现手背上竟有一道小小的口子,很小,还没有根细线那么粗,应该是她折木棍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她自己都没察觉,陆闻人倒是看到了,记住了,要她伸手来看。 陆闻人仔细看了看,见上面没有木刺,倒了点伤药敷上。 被他握在手心的右手暖乎乎的,姜七七心里也热乎乎的。她没说话,安静待着。 陆闻人问,“姜,姜四哥单独跟你说什么了?” 姜七七道,“他误会易诚是吃白饭的,让我赶出去。” 至于姜木还误会是不是陆闻人在骗她的话,她没说。事情是怎么样的,她自己清楚。况且这话姜木是为她着想才说的,没必要原样搬给陆闻人听。 她问,“刚才郑高郎要是背出来了,你真会给他写举荐信吗?” “不会。” “为什么?” “看着贼眉鼠眼,心术不正。” “你怎么看出来的?” “随便看看就看出来了。” 姜七七默了会儿,抱歉地说道,“我四哥带来的人,给你添麻烦了。下次,你可以不用管。我自己能把他们赶出去。” 陆闻人听了,神情一顿,看向她。 “怎么了?” “杨秧犯浑的时候,是你把他揪出来的。” “啊?”怎么突然提起杨秧了?这和杨秧有什么关系? 陆闻人缓缓道,“你上次说过,夫妻本是一体,忘记了?” 二姐家的事,她管了。所以姜木的事,他也会管。 姜七七也看向他,“没忘。” 陆闻人道,“他们要是还来,我们一起面对。” “好。” 说完这话,她过来捏了捏陆闻人的脸,并在他生气发火前快速躲开。 陆闻人生气吗? 不知道。 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又又又捏他脸了! 上次捏脸,她说他脸上有脏东西,这次呢? 他脸上又有脏东西了? 这般想着,陆闻人抬手擦了擦脸。 姜七七见了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脸上没脏东西?” “没。” “那你为什么捏我?” “对不起,突然觉得你很可爱,就忍不住了。” 陆闻人:“......” 他摸着脸,突然想到,或许上次他脸上也没有脏东西? 这天晚上,陆闻人抓着她的手,琢磨着可爱是什么意思。 琢磨到深夜,觉得应该是让人欢喜的意思...... 第48章 房事 姜木几人来访的时候, 易诚没露面, 一直在房间里。 毕竟他是客人,人家亲戚来做客,他一个外人上前杵着不合适。后面听到院子里的谈话似有不愉快, 更不合适出来。 他是喜欢看热闹的人,但也不是什么热闹都看。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陆闻人肯定也不愿意让他看到家人不睦的一面。 他一直没出来, 便也不知道姜木他们来的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隐约听到的争执,易诚还以为晚饭气氛会很差, 他甚至还有点担心, 会不会没晚饭吃。 意外地,晚饭时, 陆闻人夫妻情绪很稳定,气氛也很温情和谐。 易诚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们, 见陆闻人给姜七七夹了一筷子,眼睛微微睁大。 这已经是第三回 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 但顶多就一顿饭夹一次,绝对没今天这么频繁! 两人的交谈倒是跟往常一样,但易诚总觉得,眼前这对夫妻的感情好像比早饭时好多了。 奇怪, 和亲戚闹了不愉快, 这对夫妻的感情反而变好了吗?没听说过还可以这样的啊。 易诚开始后悔姜木他们来的时候么,没出来看热闹。要是出来了,他或许就能弄明白原因了。 感受着这温情脉脉的气氛, 看着旁若无人的夫妻两,易诚突然想长生了。 长生也不知被什么事耽搁了,到现在也没来。 易诚精彩的心理活动没人注意到,因为他想归想,夹菜的动作就没停过,吃得很好。 吃完饭,易诚就先走了——他是付了钱的那个,自然不用收拾。 姜七七正叠着碗筷,就见陆闻人竟颇天荒地拿了帕子擦着桌面,很自然很认真的擦着。 认真的模样很招人稀罕。 姜七七动了动手,想到手是脏的,她嘆嘆气,可惜。 他擦得不熟练,姜七七也没指指点点,等他将面前的都擦完。她才从他手中接过抹布,接着擦他够不到的地方。
第94页 边擦桌子,她边问道,“上次你说的河在哪儿啊?” 陆闻人蹙眉,“怎么?” 她上次说过想去河边捉鱼,今天又问起...... 他答应了带她去捉鱼,可是他的腿伤还没好。 姜七七看他,“要是不远的话,我明早上起来想去看看,看能不能捉到鱼。” “你要去捉鱼?” 陆闻人脑中想着对策。 “嗯,想吃鱼了。” 陆闻人道,“河水很深,这时节鱼少,且不好捉。你想吃去镇上买来吃,等我腿伤好了,再带你去捉。” 姜七七摇摇头道,“我可以自己捉。” 陆闻人仍不说那河在那儿,只说,“这时节捉不到什么。” 要是到这都听不出陆闻人在顾左右而言他,姜七七就是傻子。 姜七七不是傻子,但也只看出他不愿告诉他河的位置,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说。 她扔了帕子,直接问,“能不能捉到你先不要管,我就想去看看,捉不到也没关系。你就告诉我河在哪儿就成。” 正巧,易诚落了个东西,回来拿的时候,听到她这话,扬声道,“我知道那条河在哪儿。” 姜七七问,“在哪儿?” “在村子外边,一直往东面走就是。”易诚很热情,“我可以带你去啊。那河挺大的,我之前在河里看到拳头大的鱼,我想捉来着,但没捉到。” 他还没吃过她做的鱼呢,她厨艺那么好,做鱼一定也很好吃。 姜七七:“不用了。” 跟他去河边,让人看到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 陆闻人:“不用。” 两道声音响起,却是陆闻人夫妻两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两人说完,互相对视了眼,又移开。 易诚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他看看陆闻人,又看看姜七七,“我是好心想帮忙啊,你们这么不情愿?” 陆闻人道,“不劳烦,她能自己去的。” 易诚摆摆手走了。 等易诚一走,陆闻人便道,“我带你去。” 姜七七看看他的轮椅,摇头道,“你坐着轮椅不方便,我也不是孩子,自己能去。找不到我会问问村里人。” 陆闻人捏着轮椅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嘴上道了声好。 他想让她等等他,等到他的腿伤好了,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带她去,他们一起去,他教她捉鱼。 随即,他又想,春日的河边很美,但这时候的河边也有别样的风景。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必要为了自己,让她错过风景。 第二天一早,姜七七早早就带了个木桶出门了。她运气不错,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徐氏。 徐氏先看到姜七七,她怔在原地。 徐氏这几天内心一直备受煎熬。 她将荷花带到陆家的,本来是想撮合她和那位易公子的。万万没想到荷花主意那么大,竟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对不起姜七七了。 想有上门道歉,又觉得没脸去,一拖就拖到了今天。意外碰到姜七七了,她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走掉。 姜七七见了她,就喊道,“婶子。” 姜七七先沖她打了招唿,态度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徐氏心中微微一松,也笑道,“七七啊,这么早,你打算上哪儿去啊?” “我去河边,婶子,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去地里摘些菜,正好我家那块地就在河边,一道。” “成。”姜七七答应。 两人聊着家常,走了一截,等走出村子,左右没人了,徐氏压低声音道,“七七,荷花那孩子煳涂,做事不过脑,我给带回去,把事情都跟她父母说了。这段时间在请媒人相看,年后就会嫁出去。那件事,那件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姜七七点头,“嗯。” 徐氏脸一苦,“这事,也怨我,要不是婶子带她去见你,也不会闹出这事。” 姜七七看她嘴上都起了泡,知道她是真的自责,便摇摇头,安慰道,“荷花不懂事,这不是什么大事。” 徐氏感激地笑笑,接着小心道,“婶子也不是不信你,但还是想啰嗦,这事,还请你一定要保密。” “嗯,婶子放心。” 两人在到河边之前分开,姜七七自己去了河边。 这确实是条大河,足有丈宽。好在这段是平地,所以河流得不急。 一上午的功夫,她只捉了三条回来。数量少,但个头都挺大。 回到家中,她给破了的水缸倒上水,把草鱼倒进去。 左右看看,没见到书生,就回了屋。 “书生,我回来了。” 陆闻人正在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回来了?” “嗯。捉了好几条鱼,中午就吃鱼。”姜七七说着来到他身边,“你在写什么?” “随便谢谢。”陆闻人搁了笔,拉过她的手摸摸,很凉。 今天没出太阳,外边又吹着冷风,她稍微靠近,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气。
第95页 他把她的手包在手上,声音微沉,“赶紧上来暖暖。” “好。”姜七七左脚踩右脚,把鞋子踩掉了,上床来,坐在他身侧,看了看他面前放着的书。 她现在认得的字不少,但也认不全,勉强能知道他是在给这书做註解。 看着看着,肩头一沉,原来是陆闻人抖开被子盖在她身上了。 姜七七看着他笑。 陆闻人搓着她的手,“笑什么?” “你不是不准我裹着被子吗?” “我不准你就不裹了?” “那倒不是。” ...... 一条红烧,一条做了清蒸。 调料不足,所以,姜七七用的是最简单的烹饪方法。这样也能最大程度的保留鱼肉的鲜香。 还有一条切成薄片,做了水煮草鱼,这道菜稍微费点劲。先将干辣椒葱姜蒜炒香,倒水煮沸,放片好的肉片煮熟盛出,上面铺辣椒粉淋上热。 随着滋滋声响,扑鼻的香飘满厨房,姜七七自己做的时候,闻着那扑鼻的辣椒味就仍不住咽口水。 易诚更是夸张,辣椒的香味一炒出来,他就来到厨房前蹲守着了。 菜端上桌,易诚的目光牢牢锁住那道水煮肉片,浸在红油汤中鱼片,非常入味,一入口,首先是感觉到辣味,然后是鱼片的鲜嫩,油而不腻,妙不可言。 红烧鱼,金黄的表面上点缀着点点绿色的葱花,视觉很好看。吃起来嫩嫩的,令人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相比之下,那道蒸鱼的味道要淡些,不过也处理过,完全去了腥味,只留了鱼肉的鲜嫩,非常适合口味清淡的人。 易诚全都尝了尝,还是觉得那道水煮鱼滋味最好。便只盯着这道菜吃,基本是一个人把这道菜全吃了,连配菜都一点点找来拌饭吃了干净。 陆闻人对清蒸的那道情有独钟,偶尔夹一筷子红烧的,对于水煮的那道,他看都没多看一眼。 姜七七其实是很喜欢那道水煮草鱼的,她放足了辣椒,辣椒味道一飘过来,她就直留口水。 但她也往那里边夹,因为她来月事了。没来例假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把辣椒当饭吃,但一来例假,她是一点不敢碰的。要是敢碰辣椒,疼痛会分分钟教她做人。 一桌三个人,夫妻两共吃红烧和清蒸的,易诚独享水煮鱼。 吃的时候,易诚觉得很满足,没有人跟他抢,简直不要太棒。 等他吃完,心满意足的擦着额上的汗时,才发现自己又奇妙的被挡在那夫妻两人外边了。 ...... 他又想长生了。 这天午后,姜七七练了字,将手放在被子里捂着,对面对面坐着的陆闻人道,“一会儿我去看看二姐。” 陆欣恢復得不错,只要一直能保持心情顺畅,再养几日,应该就是能好了。 姜七七担心杨秧这期间又闹事,所以隔几天就去看看她,威慑威慑他。 “嗯。”陆闻人看着她写的字,稍有进步,点点头,“我也去。” “你也去?” “嗯。” “不怕无聊吗?”姜七七又问。 姜七七去看陆欣,两人还能凑在一块聊聊天,消磨时间很快。他去了就是坐在一边,无聊的听着她们聊天。去了一次,后面就没去过了。今天怎么想去了? “不会无聊。” “好,那我们早去早回。” 两人到的时候,正好的院门前碰上陆母,见到他们,陆母脸上明显露出喜意,“来了啊。” 姜七七看她背着篓子,便问道,“嗯,来看看二姐,娘这是要出去吗?” “欸,我正打算去打猪草,你们来了正好陪着二丫头说说话。安儿巧儿早上还问我,舅娘今天来不来呢。”陆母笑着道。 她看姜七七,是越看越满意。上次杨秧喝醉酒,差点害得欣儿保不住孩子。就是这个媳妇出头,把杨秧揍了一顿,如今他很是安分。 这媳妇很好。 不仅她喜欢,家里两个小的也很喜欢她。知道舅娘来了,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想到这,陆母转头沖屋里喊道,“巧儿安儿,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这段时间,姜七七时不时就会上门看看陆欣,来了就待上个半天,和两个孩子也熟悉起来了。 两个孩子都很喜欢她,每次听到她声音,会颠颠的来门口迎她,平时也喜欢绕着她玩。 两孩子懂事又乖巧,姜七七也喜欢她们。听到陆母喊人,她移动脚步躲到门后,只留了陆闻人坐着。 两个孩子跑出来,就见到小舅舅坐在门前看着她们,脚步稍稍停顿,慢慢走过来,“舅舅。” 表情带着小小的失望。 “嗯。”陆闻人点点头。 安儿左右看看,问,“舅舅,舅娘?” 陆母也不说破,只笑道,“只有舅舅,舅娘没来,你们陪着舅舅玩,奶奶去割猪草了。” 说罢,她就真走了。 留下两个孩子和陆闻人面对面。 两个孩子也喜欢舅舅,但更喜欢舅娘。 陆闻人问,“二姐呢?” 安儿还不知道他说的二姐是谁,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第96页 巧儿却知道舅舅的二姐是娘亲,炫耀似地道,“娘在屋里,给巧儿和安儿做新衣裳。” 陆闻人点头,“哦。” 巧儿忍不住问,“舅舅,舅娘不来吗?” 陆闻人一顿,“不喜欢舅舅?” “喜欢。”巧儿大声道,然后又问,“可是舅娘不来吗?” 安儿瘪着嘴,要哭不哭的,“舅娘为什么不来?舅娘好久没来了。” 陆闻人默了默,在安儿哭出来之前,抬手拉开门,把门后的姜七七露出来,“她在这儿。” 姜七七沖两个孩子笑道,“舅娘也来了啊。” 还抽空瞪他一眼,她想铺垫一下自己出来的。 两个孩子一见她,大喊着跑过来,“舅娘。” 姜七七蹲下身子,将两个孩子怀住,“想舅娘了吗?” “想!”两个孩子齐齐点头。 “舅娘也想你们。”姜七七说着打算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起来。 以往总是很乐意她抱的巧儿今天却扭着身子,推她的手,“不要,不要舅娘抱。” 姜七七一愣,“为什么?” 安儿还抱着姜七七的脖子,“抱!” 她想舅娘抱,舅娘抱最舒服了。 巧儿拉着妹妹的手,靠近她耳边说道,“奶奶说的,你都忘了吗?” 小孩子的悄悄话,姜七七一字不差都听到了。奶奶说的?奶奶说什么了? 安儿听了还是不肯松手,奶奶每天说好多话,她都记不住的。 姜七七做伤心状,“你们是不是不喜欢舅娘了?为什么不给舅娘抱?” 巧儿看向她的肚子,“奶奶和娘说不能让舅娘抱。” “为什么?” “巧儿和安儿太重了,舅娘抱我们的话,会压到弟弟妹妹的。” 陆闻人正往院子里走,听到这话,停了下来,转头看门边的一大两小三个人。 姜七七脑袋一懵,“弟弟妹妹?” 什么弟弟妹妹?陆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巧儿道,“嗯,奶奶说舅娘肚子里有弟弟妹妹,生出来就可以跟我们玩了。” 姜七七:“......” 她看向陆闻人,他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肚子。 姜七七忙把安儿抱过来挡住自己的肚子前,这书生,想什么呢? 看不到肚子了,陆闻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 那一眼,让姜七七觉得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颳了刮巧儿的脸蛋,“弟弟妹妹在你娘亲的肚子里呢,舅娘肚子里没有,走,咱们去看你娘。” 一进屋,就见陆欣揶揄地看过来。 显然,他们在外边说的话,陆欣在里边都听到了。 姜七七道,“屋里光线暗,你这样容易伤害眼睛。” 陆欣吹不得凉风,窗户只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照进来的光线非常有限。 陆欣道,“没事,我整日在床上,闲不住,正好找点事来做。” “嗯。” 巧儿脆生生地问道,“娘,奶奶说舅娘肚子里有弟弟妹妹的,是不是?” 明明奶奶都说了舅娘肚子里有,舅娘又说没有。 只是这话一出,屋里的三个大人都尴尬了。 陆欣赶忙道,“娘忘了,你带着妹妹去外边玩。” “不,外边好冷的。” “奶奶不是生火了吗?舅舅也冷,你们带舅舅去烤火了。巧儿和安儿最听话了。” 巧儿看看舅娘,又看看舅舅,“那舅娘不冷吗?” 姜七七摇摇头,“舅娘不冷。” 陆欣这样子是想把陆闻人支出去,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 “舅舅,你冷吗?” “......冷。” “那巧儿带舅舅去烤火。”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妹妹也拉上。 人一走,陆欣就问,“有了吗?” 话说出口,陆欣又想弟妹刚出嫁,可能不知道有没有,便换了种问法,“你月事什么时候走的?” 姜七七道,“前天才走。” “这就是还没怀上了。”陆欣自言自语。 然后踌躇了会儿,问,“你们......” 姜七七看着她。 陆欣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咳了咳,咬着牙,轻声问,“你们那个时候,你在上,还是他在上啊?” 姜七七:“......” 谁在上?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 她看着陆欣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题她是能接受的,只是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陆欣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还以为这时代的女人都非常保守的。 陆欣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是羞的,便安慰道,“这没什么害羞的,以后生孩子了,更......” 陆欣本想说生孩子时更羞,但又一想,她还只是个新婚的女孩,跟她说这些不免会吓到,便没说完。 她转而道,“你和三弟都是新婚,有些事不懂。我也就忍着羞教教你。要怀上,他得在上边。还有,房事完了之后,不要立即清洗,躺着等一会儿更容易怀上。”
第97页 姜七七做了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陆欣说完,很认真地点头。 没说他们至今没同房,怎么躺都不会怀。 陆欣说完,面色柔和的摸着肚子,“听说是冬天的怀上的容易生女孩,夏天的容易生男孩。我这胎是夏天怀的,希望是个男孩。不凑巧,如今是冬天。你啊,要是想要男孩,等夏天的话太晚了。这样,你回去后去药店买一小块雄黄,敲成小块状,放布袋里封好,对准肚脐眼绑在肚子上,能生儿子。” 陆欣说着,看了看门边,见那边没人,神秘兮兮的对姜七七道,“弟妹,你去把门关上。” 姜七七关上门,再回来,就见陆欣在被子里轻轻掀起衣服,给她的肚子,那上面绑着一个小小的布袋。 姜七七看了一眼,赶紧给她盖上被子,“二姐,快捂着,大夫说你不能见风。 陆欣嘴角带着笑,“布袋子看清楚了?“ “啊?”姜七七先是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嗯。” 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就听陆欣接着说道,“回去你也缝个这般大小的带着。记住了,那个布袋要绑结实点,不要弄破了,洒出去就没效果了。” 姜七七点点头。 她只答应了,让陆欣放心。反正回去后,她有没有带上,陆欣也没办法知道。她要是问了,就说带了,陆欣也不能来掀她衣裳看。 第49章 解衣 陆欣见她认真在听, 没有不应的, 心中也高兴,“你也别以为我是为三弟着想才跟你说这些的,我是为了你。别不以为意, 这要是半年一载没动静,村里人就该说闲话了。都是乡下妇人, 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到时候,你得多难受啊。” 姜七七感激道, “我知道二姐是为我好。” 姜七七自己是不怕别人的闲话的, 说闲话的人通常不敢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要是有人恶劣到当着她的面说,她怼回去就是。 但她有些怕书生也被人说闲话, 撑不住要她生。 陆欣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看来回去后, 她得试探下书生的想法才行。 陆欣拍拍她的手,“你是个一点就通的。” 要紧的事说了之后, 陆欣拉着她慢慢聊着闲话,“听说有钱人家的夫人想生儿子,都吃白公鸡。就是那种没一点杂毛的白公鸡,炖了汤喝, 就能生儿子。” 她对生儿子的偏方简直是如数家珍。 不怪陆欣知道这么多, 从生了第一个女儿开始,陆欣就不停的打听能生儿子的法子,杨秧和陆母也帮她找法子。这么些年, 她打听到了许多偏方,她跟姜七七说的,还是不伤害身体的那种。 更稀奇古怪的,她都吃过,但都没用,就没给姜七七说。 姜七七问,“那有效果吗?” 陆欣道,“有效果的。乡下多的是鸡,但纯白的公鸡少,要是有,也早早被贵人买去了,轮不上我们。早些时候,我们也寻过,寻不到就算了。” 说完,她感慨道,“女人啊,不管富贵还是穷苦人家的,嫁了人,就想着尽快给丈夫生孩子。” 这话,姜七七不认同,但她也没大剌剌地对她说什么女人应该活出自我的话。 陆欣生在这个时代,长在这个时代,从小接收的信息就是女人的价值在生儿育女,在传宗接代。这观念根深蒂固,谁也不能轻易撼动。 她没反驳,也没昧着良心说应和的话。 而是拿了陆欣床边的针线篮,上面是做到一半的孩子的衣裳,“这是给巧儿和安儿做的新衣裳?” 陆欣笑道,“嗯,做给她们过年的时候穿。” “很好看,做好了她们肯定喜欢。”姜七七拿起孩子的衣裳,衣裳下面放着纳了一半的鞋底,看尺寸大小,是男人的。 见姜七七看着那鞋底,陆欣还以为她感兴趣,便热心道,“这是我给孩子他爹纳的,我教你啊,回头你可以给三弟做。你做了,男人也知道谁对他好的,只是不说。” 陆欣语气轻松,全没对杨秧的怨怼,随着她越说越多,姜七七眉头不禁蹙眉。 那个男人害得她差点小产,到现在,她也只能在床上坐着静养,她就毫无芥蒂地给男人纳鞋底。 她终于忍不住提醒,“杨秧打你,你还给他做鞋?” 她很认真,陆欣却笑了起来,“夫妻过日子,哪有不打架的,况且他喝醉了啊。酒醒后,他也很后悔,拉着我的手哭了。我静养这些日子,他也尽心尽力的照顾我......” 姜七七道,“那他人现在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陆欣道,“串门去了,男人嘛,哪能把他天天栓在身边呢?” 姜七七嘆气。 陆欣不记仇,一如既往地对杨秧好。杨秧可能不仅不念着她好,反而不把她当回事。打人的代价不大,杨秧恐怕还会管不住自己的手。 越刻意讨好,越得不到重视,很可惜,陆欣不知道这个道理。 姜七七翻了翻那篮子,有给孩子做的衣裳,有给丈夫纳的鞋底,她自己和陆母的却一样也没有。 看完,她把东西放回去,“二姐,你也对自己好点。现在要紧的是保重身体,吃好喝好。这些活慢慢做就行。”
第98页 “欸。”陆欣嘴上答应,手上仍旧忙个不停,“我啊,就是闲不住。” 姜七七便不劝了,坐在一边帮她理着线陪她说闲话。 临走的时候,陆欣还拉着姜七七的手嘱咐,“算算时间,你嫁过来有几个月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些新娘,运气好,洞房当天就能怀上,这时候都该害喜有反应了。现在早做准备,也不至于到时候着急。回去好好听二姐的话,照着做,要是一胎得了儿子,你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回去的路上,姜七七推着陆闻人,两人都在沉默。 陆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七七则是在想生孩子事。 这事她还没准备好,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耐心去养一个孩子。 她是喜欢孩子,但也只喜欢乖巧好看的孩子,安儿巧儿这样乖巧又长得漂亮的,她养十个都没问题。 但孩子不是都能按照母亲的心意长的。 流着鼻涕稍有不顺心就大哭大闹的熊孩子也多得是,那样的,她想想就觉得头疼。 陆欣这边今天对她说这么一番话,是把她当自己人了,看似简单的女人话家常,却是实实在在的经验之谈。她看过别人迟迟生不出孩子被说闲话,自己生不出儿子受到冷落,她不希望姜七七也承受这些痛苦,所以才推心置腹的说了那些话。 姜七七知道,陆欣开了头,后面来找她说这些的恐怕是会越来越多。不说其他,她肚子再没动静,姜母肯定着急。 可是,孩子不是生下来就能自己长大的。把一个生命带到世上来,就得负责啊,提供较好的生存条件是基本。不能说因为该生孩子了,不生会被说闲话,就匆匆忙忙生个孩子出来啊。 得想个办法应付下才行。 晚上,姜七七睡得迷迷煳煳的,还听到陆闻人在翻身。 她闭着眼伸了胳膊,准确搭在陆闻人胸-前压了压,“快睡了。” 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的陆闻人立即像是被点了定格键,不动了。 姜七七便也睡下了。 陆闻人心里有事,头天很晚才睡,第二天还是早早的就醒来了。 她还没醒。 昨晚伸过压住他的手没收回去,就放在他胸前,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外面好像下雨了,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躺着静静听了会儿雨声。 完全清醒之后,他往身边看去。 她侧躺着,头靠在他的颈边,两人身子挨着身子,这是同睡一张床以来,两人之间最近的距离。 因为侧躺的姿势,她只露出一小半侧脸,红扑扑的,像早上的太阳又像熟透的樱桃。 清浅的唿吸似乎带着淡淡的馨香,吹动他的一缕头髮,轻轻晃动着。 陆闻人心里微微痒,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她没醒来,但手指曲了曲,在他的手心上挠了挠。 陆闻人侧身,看着她,从眉眼鼻子一路往下,一寸一寸挪到唇上。睡了一宿,她的嘴唇少了水分,没有往日的润泽嫩粉,而是红艷艷的颜色,像能滴血似的。 他的目光像被粘住了,停留在上面久久没移动。 尝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陆闻人脑中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这念头一出,就像是打开了欲-望之门,心底深处,某种隐秘的欲-望被勾起。 陆闻人被蛊惑了似的缓缓向那红唇移动着,近了,近了,再近一点...... 眼看要碰到,她醒来了。 睁开眼,带着水汽的眼迷濛的看着他。 陆闻人不防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身子慌忙往后退开。 却没想到动作过大,直接从炕上掉下去了。 “扑通” 沉闷的东西落地声响起来,姜七七终于清醒过来了,她稍微移动身子,来到床边,裹着被子看他,“你在做什么?” 陆闻人:“......” 他不看她,拍拍身上,还要上床。 姜七七却把被子一裹,滚到里边,不准他再进来。 她道,“衣服脏了,换了再上来。” 末世时,她常有十天半月不洗澡的时候。但就是因为过过脏乱的生活,一旦有了条件,越发不能忍受一点点的脏。 陆闻人没去换衣服,他靠在炕边看看她,抬手解着中衣系带。 姜七七也不怂,看着他,目光大胆地落在他渐渐露出的白皙精瘦的上身上。 陆闻人手一顿,看她,表情有些无奈。 姜七七挑眉,你脱啊。 这夫妻两一大早开始了奇怪的较量,还是陆闻人先败下阵来,在她丝毫不迴避的目光下,转过身,快速脱了中衣上床来。 这时候换姜七七受惊了,她以为他是要换衣服起床了。 这时候也该起床了。 他脱了中衣还要上床来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她道,“你还要睡?” 姜七七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会儿要是动起来手来,一定要注意分寸,别真的伤到他。 陆闻人神情自若地躺下来,拽被子,“不睡。” 姜七七松开,还是问道,“不睡你上来做什么?” 陆闻人重新躺下,被子被他拉过去一半。她立即觉得后背有寒意,赶紧往他那边挪了挪。
第99页 没想,陆闻人这时也在往她这边挪。 炕就那么点大,两人同时挪,很快身体碰到了一起。 第50章 像谁 一凉一热。 热的那个是姜七七, 她被他身上的凉气冻得打了个哆嗦, 慌忙往后撤退。 凉的那个却不肯放过她,把人往怀里一带,紧紧拥着她。 姜七七挣扎, “喂,书生。” 不要逼她动手啊。 陆闻人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一手拥着她, 一手在抚着她的头,“冷, 让我抱下。” 姜七七头被他按在胸-膛上, 如今他是没穿衣裳的,两人是肉贴肉的状态, 她很不自在,推着他, “冷,你就穿衣服啊?” 抱着她取暖是什么意思? 再说了, 这炕上暖和得很,哪里冷了? 这时头顶那人又道,“别怕,我不做什么。” 姜七七:“......” 她怕他做什么?她不怕啊。 她不愿意, 陆闻人可不能对她做什么。 他没穿衣服, 她又只穿了一件薄的中衣,两人抱着的姿势,让她胸前的柔软完全贴着他, 这感觉很奇怪。 她又推了推他,“我要唿吸不上了。” 姜七七没有动手,推他的时候也没有很用力,因为内心觉得,如果很用力的话,书生会伤心。 之前说过,她暂且不想要孩子,这事是要跟书生商量告知他的。她设想了下,如果她想要孩子,丈夫却不想要的话,她是会伤心的,所以她担心说了之后会伤害到陆闻人。 之后她要给他带去更大的伤害,所以,推开他这样于她可做可不做,于他是伤害的事,她选择了不做。 陆闻人将手稍稍放松,露出她的脸来,却还是将她环在怀里。 姜七七看他,“还不放手?” “不放。”陆闻人说罢,又补了一个字,“冷。” 姜七七看看他,露肉的是他,她也不吃亏,算了。 她不再要求他放开,转而问,“你刚刚做什么?一大早掉下床去?” 陆闻人先是不答,姜七七又追问一次之后,才僵着声音道,“不小心。” 姜七七是不信的,“上边那么宽,还能不小心掉下去?你就骗人。” “不骗你。”陆闻人声音微哑。 他身上开始是凉,现在是热,他身上的热量通过两人之间薄薄的布料传来,姜七七不自在起来,她动了动,“你睡,我起来了。” 陆闻人压住她,不准她起来,“再睡会儿。” “你不饿吗?我去做早饭。” “不饿。” “我饿。”姜七七觉得今天的陆闻人有些奇怪。 她灵光一闪,想起昨天他在陆欣家门口意味深长的那一眼。这书生不会是现在想要孩子了?!想到这个可能,姜七七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算算年纪,陆闻人过了年就是二十一岁了,在这个时代,多的是十六七岁成家的男孩,陆闻人这个年纪,想要孩子好像也无可厚非。 可她还没打算好要孩子啊,怎么办? 陆闻人道,“外边冷,再躺会儿,我跟你说点事。” 他声音很低,和好听,但姜七七此时完全没心思欣赏了。 说点事?很有可能就是她想的生孩子的事啊。 她低下头,“你说。” 平心而论,陆闻人待她不错,他想要孩子,她占着他妻子的位置,拿着他挣来的钱,他若是想要孩子,她应该给他生的。 但她觉得太早了,如今两人的夫妻感情,经济条件,都不足以生养一个孩子。 她也还没准备好成为一个母亲...... 陆闻人不知道她心中的各种思量,轻声开了口,“孩子......” 万千思绪在脑中闪现,姜七七很快冷静下来,看着他,等着他说下文。 陆闻人判断不出她眼中的情绪,委婉地问,“安儿巧儿都很喜欢你。” 姜七七斟酌着回答,“嗯,我也喜欢她们。” 陆闻人试探地问道,“你,很喜欢孩子吗?” “没有很喜欢。”姜七七如实回答。 陆闻人心中一松,“那我们迟些时候要。” 至少要等到他的伤完全好了。若是现在生了,一个他,一个孩子,她如何照顾得过来? 他说的是姜七七求之不得的,她爽快答应,“好。” 陆闻人抿了抿嘴。 他以为她喜欢小孩,自己决定迟些时候要孩子,她会受打击,他都想好了,若是她难过的话,应该怎么安慰她。 见她痛快答应,不甚在意的样子,心里反而有些堵。 姜七七不难过,却担心另外一件事,“那如果娘和二姐问起。我怎么说?” 陆闻人抿着嘴道,“就说我自有主张。” “好。” 陆闻人觉得心更堵了。 生孩子的事情,两人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 明明是陆闻人说的迟些时候要,两人谈完后,他却抑郁了好几天。 这天,陆闻人陪易诚玩了纸牌回来,突然对姜七七道,“易诚过几日可能就要动身回去了,你拿些银子出来备着。”
第100页 姜七七新学了纳鞋底的法子,正纳得起劲呢,听了陆闻人的话,放下手中的活,问,“回去?” “嗯。” “你是说他不北上了?要回京?” “嗯,这几日他心神不宁,应该是长生的归来日期超过约定时间了。” “可能路上耽搁了也不一定啊?” “路上耽搁不会连封信都没有。” “哦。你觉得给准备多少合适啊?” “三十两,够他买一匹快马从这里到京城了。” “好。” 陆闻人说这话的第二天,易诚便来辞行了。 陆闻人没挽留,拿了早就准备好,带在身边好些天的银票给他,“易兄,一路顺风。” 易诚走了之后,家里少了叮叮噹噹的敲打声,倒是清静了不少。 易诚一走,他住的杂物间,夫妻两原来住的房间都空了出来。 但夫妻两谁也没提要分房睡的话,仍旧是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吃住都在一起。 早起,一起洗漱;做饭时,他烧火,她做菜;午间小睡片刻,起来后他会考核前一天教给她的字,写得好的话,会再教新的字。吃过晚饭,聊会儿天,就睡下了。 通常来说,两个人朝夕相处,不生厌的话,感情会增进。 姜七七不知道自己对陆闻人的感情有没有增近,但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习惯做什么事的时候,都有陆闻人在身边。 陆闻人呢? 他也不知道。 他没发现自己注视她的时候越来越多。 这天,姜七七照常午睡。 陆闻人是没午睡习惯的,她睡觉的时候,他就自己找本书来看着,打发时间。 易诚留了好些书,够他看好一阵了。 她睡着了,屋里只有他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 陆闻人正看得入神,身侧的人嘤咛一声。 他转头看去,她还闭着眼,她脸色酡红,脖颈间出了些汗,半梦半醒间拿手背擦拭着。 陆闻人蹙眉,“怎么了?” 姜七七翻过身,迷煳道,“书生,太热了。” 她觉得冷,睡前丢了好大一块木头在灶里烧着,现在倒是嫌热了。 陆闻人摇摇头,下床去给她把火撤了些。 他刚撤了火,就听院子里有细细的啾啾声。 像鸟叫,又没鸟叫声那么响亮。 陆闻人来到围栏边一看,小黄站起来了,正咕咕咕叫着觅食。 它脚边是几只毛茸茸的小球,张着小小的翅膀,脚步不稳地跟在小黄身边,不时叫唤几声。 陆闻人露出个浅浅的笑,回了屋。 到了炕边,她还没醒,陆闻人道,“小鸡孵出来了。” 声音不大,床上的人却蹭一下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髮问,“什么?” 陆闻人便又重复了一遍,“小鸡孵出来了,七只。” “啊。”姜七七惊喜的叫了声,立即下床要往外跑,“我去看看。” 陆闻人把她拉住,递上她的衣服,“穿上。” 姜七七接过,快速穿着,“七只,那就是还有两只没孵出来。” “嗯,陆续都会孵出来的,不着急。” “嗯。”姜七七穿好衣裳也不梳头,就往外跑。 跑到一半,又转回来推他,陆闻人嘴边的笑渐深。 怕吓到小鸡,这次她没直接跳进围栏里,而是站在外边仔细地看。 她数了数,确实是孵出来七只,另外两只不是坏了还是时间推后了点。 见小黄带着小鸡仔觅食,姜七七跑到菜地里,摘了几颗嫩菜丢进围栏,母鸡带着小鸡欢快地啄食起来。 五只彩羽的,两只黄羽的,一看就知道爹妈是谁。 姜七七看了看那几只憨态可掬的小鸡,突然转头看了眼陆闻人。 陆闻人道,“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咱们两生孩子的话,会像你还是像我。” 要换做之前,她是万万不敢说这种话的,但现在她知道了陆闻人晚些要孩子的打算,有那么一点肆无忌惮。 陆闻人认真想了想,“多生几个就好了。” 生几个像他的,再生几个像她的。 姜七七:“......” 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她咳了咳,盘好头髮,“我出去一趟啊。” “做什么?” “小黄抱窝都没吃什么,我看它都饿瘦了,给它找些虫补补。” 她一说到虫,陆闻人就想到软乎乎蠕动着的蚯蚓,瞬间没了兴趣,只道,“外边冷,多穿点。” 姜七七看他不自在的表情,笑着出门了。 扳回一城。 第51章 小狗 一共九个蛋, 孵出来七个, 剩下的两个迟迟没动静,姜七七又耐心等了几天,始终没孵出来。 把那两个蛋拿了出来, 放在耳边晃了晃,里面还是液体的状态, 应该是没受孕。她打开后, 发现里面的蛋液都变黑了,便只好扔掉。 为此, 她还伤心了一上午。 陆闻人问明缘由, 便安慰她说能把孵出来的这几只全部养大,就可以了。 姜七七一想也是, 照顾小鸡越发尽心尽责。她每天早中晚必去看一次,扯些鲜嫩的菜叶子餵它们。
第101页 她餵菜叶子也不是丢进去就完事, 还要守着不让大公鸡抢了小鸡们的食物。这样一来,她花在上面的时间就很多了。 这一天, 外边颳起风,下起小雨,她还守着,迟迟没回屋。 陆闻人出门一看, 就见她淋着雨弯着腰在往鸡窝里看。 陆闻人眸色一沉, 沖她喊,“还不快进来。” 姜七七小跑到屋檐下,站在他身侧说道, “小鸡羽毛还没长好,好像很怕冷啊。” 刚才她餵东西的时候,小鸡收着翅膀躲在小黄翅膀下,哆哆嗦嗦的一只都没出来。小黄和公鸡也挨在一处,似乎是很冷。” 陆闻人道,“不用担心,鸡都是这么过来的。” 姜七七:“......” 她跟这书生说不通。 她觉得跟陆闻人说不通,陆闻人也有些窝火,这么大的人,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吗? 他气沖沖的拿了张干帕子,扔到她头上,“赶紧擦擦,身上都是水。” 姜七七拿过帕子擦着头,还在想小鸡怕冷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第二天雨停了,但气温没回升,反而又降了。 姜七七醒来就去看小鸡,小黄在外边觅食,几只小鸡颠颠的跟在它后边,冻得脚步都有些不稳。 她想了想,拿了篓子把小黄一家全装到厨房去了,放在灶前不远的地方,烧起火来。 火一升起来,小鸡们全部挤到靠火的这边,叫声也响亮了些。 等姜七七熬好粥再去看,几只小鸡你挤我我挤你,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打起盹来,可爱得不行。 陆闻人跟来,看了眼挤在灶台前的小黄一家,不贊成地看向她。 姜七七忙解释道,“现在是情况特殊,所以我把它们搬进来了。等过几天,它们身上的毛长起来能保暖了再把它们挪出去。” “嗯。”听了解释,陆闻人没多说什么。 午睡后,姜七七醒来,照常识字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一幅画,上面用墨笔画出了火光照射下,圆墩墩的挤在一起打盹的小鸡们。 非常的可爱。 姜七七稀罕得不行,捧着画纸看了又看。 陆闻人坐在一边用少见多怪的眼神看她。 姜七七看了好一会儿,把画纸放下,嘆气。 陆闻人眉头一皱,“怎么了?” 难道是哪里画得不好吗?不能啊,他花了半个时辰画的。 姜七七看向她,无奈道,“书生,你画得太好了。这么好看,可怎么办哟。” 陆闻人一怔,“怎么?” 画得好有什么不对。 姜七七手指抚着画上的小-鸡,“画得这么可爱,以后养大了不忍心吃怎么办?” 陆闻人:“......”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陆闻人道,“不会,我忍心吃。” 这话说完,他又淡淡地补充了句,“你要是真的不忍心,可以看着我吃。” 姜七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书生。 冷血无情! 陆闻人转过头去,藏住上扬的嘴角。 姜七七拿了纸笔开始练他新教的字,练了会儿,想起一件事,便对陆闻人道,“明天我去趟镇上啊。” 陆闻人转过头来,“天冷,过几天再去。” “过几天说不定更冷,还不如早去早回。” “去做什么?” 陆闻人脑中过了一遍家里缺的东西,发现没什么紧缺的啊。 姜七七挺直身体专注练字,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我让打铁铺给我打个东西,明天就该去拿了。” “什么东西?”陆闻人越发好奇,怎么没跟他说过? 姜七七神秘道,“保密,等拿回来你就知道了。” “嗯。” 第二天到镇上,姜七七先去买了些食材,然后去了打铁的铺子。 刚看到打铁铺,一条白狗就被人从里边踹出来,趴在地上,痛苦地呜呜叫着。 高大的铁匠骂骂咧咧地跟出来,“狗畜生,滚远些,耽误老子做生意,看老子不把你宰了吃。” 趴在地上的白狗见他出来,赶忙站起来,仰头看着铁匠,摇晃着尾巴讨好他。 铁匠却一扬手中的傢伙,作势要打它。 白狗一夹尾巴,垂着头往后跑了几步停下,见铁匠没追来又呜呜叫着试探着往回走几步。 铁匠火气上来,抄起手上的傢伙要追出去打,白狗往姜七七这边跑来。 姜七七仔细一看,这是只老狗,又老又瘦,瘦得能看清肋骨,身上的毛掉了许多,还有些没掉的被泥粘成一块一块的,很脏。 这只老狗活不了多久了,它病入膏肓,身体又受到重创,到现在没死都是个奇蹟。 铁匠追过来看到姜七七,认出这是自家的客人,赶紧改了兇狠的面容,客气地道,“客人,您来了?你要的我都大打好了,就等着您上门取呢。” 他一停,那只白狗也停下,蹲在不远处看着两人。 姜七七问,“这是你家的?” 铁匠嫌恶地看了眼那狗,摇摇头,“不是啊。” “那你怎么打得这么厉害?”
第102页 铁匠也是一肚子的怨气,“前些日子,我家小儿子不懂事,丢了块肉给它,这狗就天天来我家这。我婆娘心善,就让它留着看家。我见这狗老是老了些,但好歹能叫唤,便留下了。没想,这狗分不清好人坏人,来了人就叫,吓得客人都不敢上门,眼看我生意要做不下去了,只好赶它,但它就是不愿意走。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她看着那只白狗,突然问,“你说给了块肉,就上门了?” “嗯,可不是。”铁匠带着微微的恼意,“为了这事,我家那小子也被我揍了一顿。” 姜七七没说话,扔了个包子给那老狗。她是在生死线中挣扎过的人,任何努力挣扎,想要活下去的生命,都让她动容。 如果它愿意,她可以带它回家。她现在有个家了,家里还有个书生。 白狗叼起包子,一熘烟没影了。 “......” 姜七七看向铁匠,按照他说的,它不是应该跟着她走吗?怎么跑了? 铁匠道,“这狗护食得很,吃东西从不当着人面吃,都是躲着人吃,吃完了再出来。” 姜七七点点头,“哦。” 铁匠又道,“客人你要是想要狗的话,我知道哪儿有,十文钱一只小奶狗。养大了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平时也不用费心,给口剩饭吃就成。” 姜七七道,“不了,养不起。” 铁匠便不说话了,给她拿上东西。 姜七七带着东西往回走。 刚出小镇,她的身后就多出了一条尾巴,她快走,那尾巴也快走,她慢走,尾巴也就跟着慢走。 姜七七停下脚步,转身,就见到那条铁铺前看到的狗停在不远处。 姜七七道,“还知道找回来?” 那狗子突然沖她叫起来,“汪汪。” 姜七七乐了,“这是打劫?给你一个包子还不够?多了可没有了。” “汪汪” 那狗看她一眼,往回跑几步,然后停下又看她。 姜七七挑眉,这是让她跟着走? 她试着往狗那边走,果然见它又走了几步。 白狗把她带到一个僻静的石头后面,然后拿爪子抛开几块石头,露出一个洞口,呜呜叫了几声,那石头下面的洞里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然后又一只。 一共两只小狗,一白一黑,它们的嘴上还带着包子屑,想来是狗妈妈把包子叼来餵它们了。 狗妈妈自己浑身是伤,又脏又瘦,两只小狗却养得不错,干干净净,圆圆滚滚的。 小狗出来绕着白狗找奶吃,白狗的根本没奶,两只小狗吸-吮了片刻,吮不到奶,便哼哼唧唧的叫起来。 狗妈妈起身带着两只路都走不稳的小狗来到姜七七身边,摇着尾巴希冀的看着她。 这意思是,想让她帮忙养小狗了? 姜七七试着蹲下身子,拿手摸摸小狗的脑袋,狗妈妈没叫唤,反而吐着舌头欢快地摇着尾巴。 两只小狗性格还不样,白色的小狗要活泼些,她一伸手,就抱着她的手咬着。小狗没力,倒是没伤到她。黑色的那只要沉稳得多,避着她的手,趴在狗妈妈身边。 “你们想跟我回家?”姜七七问。 狗妈妈自然是不能回答的,但它尾巴一直摇着,眼中带着祈求看着她。 姜七七便当它是同意了,带着一大两小三只狗回了家。 进了院子,姜七七沖屋里喊,“书生,你快来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 书生昨天午间还给小-鸡们画了画,想来也会喜欢小奶狗?小奶狗可比鸡仔可爱多了。 第52章 埋了 陆闻人出来, 见了蹲在她脚边的老狗, 神色淡淡地问,“你买了只狗?” 姜七七道,“可以这么说。” “嗯?” “我给了它一只包子, 它就跟上来了,还买一送二。” “买一送二?”陆闻人看向她的手。 “嗯。”姜七七说罢掀开手里的布袋子, “锵锵, 送的就是这两只小奶狗。” 陆闻人猝不及防和两对圆熘熘的眼睛对视上。 他移开视线,“你累不累?” “不累啊, 怎么?” “不累你也先放下篓子。” “哦。”姜七七这才想起来篓子还没卸下, 赶紧卸下,还不忘道, “这狗狗可爱?” “嗯。”陆闻人敷衍的答应一声,提出条件, “不准让它们进房间。” “好。”姜七七嘴上答应着,手里摸着小白狗, 这只小白狗摸上去软绵绵的,手感非常好。 她自己摸了还不算,推荐陆闻人也摸摸看,陆闻人拒绝了。 他在打量着篓子里的东西, 是一个铁做的, 上面一个圆形,中间用铁块做支柱,下面是一个环形铁柱围成一圈。 陆闻人是认得这个的, 他问,“这个是暖锅?” 姜七七点头,“嗯。” “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易诚不是提起过吗?我还没吃过这种,就让人打了一个,咱们自己做来吃。”姜七七自然地道,“易诚念叨好久,他还没吃上人就先离开了。”
第103页 陆闻人不说话。 心里觉得易诚走了,他更能享受美食。 姜七七说话的时候,狗妈妈一直温顺地匍匐在她脚边。 姜七七抬脚,它也就跟着动。 姜七七看到,想了想,给屋外边的灶台上架上锅,倒水进去烧起来。 陆闻人心一惊,问,“这又是做什么?” 她不会是想杀狗?杀了大的留着小的养? 姜七七见他错愕的样子,笑问,“你觉得呢?” 这书生脑补能力一等一,现在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那么错愕,一看到他这样,她就想逗一逗。 陆闻人心一紧。 她要做坏事的时候就喜欢这么笑。 怕她真的准备杀狗,他劝道,“家里如今不缺银子,你可以去买自己想吃的,狗崽子还小,这狗还是留着餵奶。” 姜七七一愣,然后捂住肚子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腰道,“书生,你想什么呢?我不杀狗,给它擦擦身子。” 陆闻人一囧,不说话了。 两只小奶狗哼哼唧唧地挤到狗妈妈身边,找奶吃。 姜七七道,“书生,娄子里有包子,你拿一个掰碎了餵一下狗狗。我这忙不开。” 陆闻人奇怪地问,“怎么又买包子了?” 她做的包子就很好吃,但她每次去镇上,都会带一屉包子回来。他对这个好奇很久了。 姜七七道,“你不是爱吃吗?” 陆闻人蹙眉,“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啊?” “娘说的。”姜七七又笑了,“说你小时候最喜欢那家的包子,有一次忘买了,你还哭鼻子来着。” 陆闻人:“......” 母亲怎么什么都跟她说啊? 他道,“娘说什么你都信?” “那你说,你喜不喜欢吃那家的包子?” 陆闻人没说话。 他口味早就变了,如今喜欢她做的菜,什么样的都喜欢。但是,如果说了,她以后不会再给自己带东西了? 灶里还有余火,姜七七很快将火点起来,来到他身边。 摸了摸油纸包,留了几个。 只拿出来两个,递给他一个,“不是给你吃的啊,都凉了,吃饭的时候,我给你热热再吃。你这个给给狗妈妈吃,我这个给小狗狗吃。” 陆闻人点头。 两只小狗见她拿出包子来,摇着尾巴走过来。 狗妈妈跟在后边。 姜七七把包子掰碎了放到放到脚边,两只小狗便欢快地吃起来。 陆闻人把他手里的那个掰成较大的碎块,扔过去给狗妈妈。 狗妈妈看看小狗,没吃,趴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尾巴。 给小狗们吃完东西,水也烧开了。 姜七七起身,将那铁锅搬过去,往里面舀进滚烫的水。 又拿了块不用的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靠近狗妈妈。 狗妈妈一路撑着到了这里,已经很虚弱了。见姜七七靠近,它勉强撑起身子站起,很快又倒下。 它快要死了。 姜七七知道。 或许狗妈妈也是知道的。 所以,它才会把只是给了它一个包子的人带去见它拿命护着的小狗。 或许也是因为希望她善待小狗们,所以它仍由姜七七在它身上动来动去。 姜七七去找了个给鸡喝水的破碗,倒了点热水,放温,递到它面前,狗妈妈伸出舌头舔了几口,然后不喝了。 倒是两只小狗,吃完包子跑来喝水,喝了大半碗。 姜七七给它擦拭完,抱来一些麦秸,在墙角屋檐下,雨淋不着的地方搭了个跟鸡窝差不多,比鸡窝稍微简陋一点的窝,往里面放了厚厚的干燥的麦秸,让它们住了进去。 忙活完,也到了晚饭时间。 今晚是要吃旧暖锅的,姜七七买够了食材,洗一洗切一切就是。 恰逢今天天气好,非常适合在院子里吃暖锅,姜七七跟陆闻人商量后把吃暖锅的地点定在院子中。 姜七七把东西全部摆上的时候,正好夕阳西挂,能一边观赏夕阳,一边吃东西。 锅底是骨头汤,姜七七熬了一个时辰左右,里边加了葱姜蒜,就已经是肉香浓郁。乳白的汤底滚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陆闻人不能吃辣,姜七七就弄的清汤汤底。 自己面前放了一叠蘸料,书生面前什么也没有。 姜七七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片好的五花肉在锅里涮着,一面招唿陆闻人,“书生,你要吃什么自己放啊。” 这爱好吃素的书生听了往里面倒入一盘嫩青菜。 姜七七也顾不上他,五花肉一熟,夹起往蘸料里一过,放进嘴里。香辣味在舌尖炸开,香、辣、烫,独属于火锅的滋味从嘴里传到胃里,提神,开胃又暖身。 想念许久,在梦中仿佛出现的火锅的味道终于回来了。 这滋味就是梦里的味道啊。 姜七七捨不得囫囵吞下,细细咀嚼,慢慢咽下。 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口吃的啊! 姜七七长嘆一声,内心十分感慨。 陆闻人见她这副夸张的样子,不禁看向那蘸料,有什么好吃吗?分明辣得很。 小狗闻到香味,从窝里跑出来,在两人脚下哼哼唧唧地叫着。
第104页 姜七七丢下了骨头给小狗啃着玩,然后继续唰着五花肉吃。 易诚带的辣椒是真的辣,没吃两口,她的嘴巴就红肿起来。 陆闻人看到,就移不开眼了。 姜七七见他一直盯着这边,问,“你也想要蘸料吗?” “不。”陆闻人摇头。 姜七七夹了一块纯瘦的肉,蘸了点点辣椒,伸手过去,“给。” 陆闻人看着蘸了辣椒的食物,本能抗拒,往后躲了躲。 姜七七道,“快点,我手都伸麻了,就蘸了一点点,给你尝尝味。” 陆闻人犹豫片刻,便张嘴就咬下了。 姜七七:“......” 她的意思是让他拿碗接啊。 算了。抱都抱过了,餵他一筷子菜好像也没什么。 她看着他,“味道怎么样?不骗你?一点点辣。” “嗯。”陆闻人咽下,辣味一丝丝一缕缕从舌尖传来,带起身体的热量。 上次他光记得被辣得嘴疼了,没仔细尝到那个味道。 今天再吃,感觉不错。 ====== 狗妈妈在窝里,只是偶尔会起身抬头看看外边,几乎没出来过,姜七七定时餵水餵吃的,也给它擦了些伤药。 几天后,狗妈妈似乎好些了,还起身来到院子里转了几圈,姜七七给的食物也吃了好些。 姜七七吃饭的时候,笑着跟陆闻人说了这事。 陆闻人没什么大反应。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去看,两只狗狗蜷缩在狗妈妈肚子下,狗妈妈一点也没动。 姜七七碰了碰狗妈妈,都已经僵了,应该是半夜没的,她竟一点没察觉。 她在狗窝边站了会儿,找了块破布将狗妈妈裹到山脚下,挖了个洞埋下。 回来的时候,狗窝里传来小狗呜呜的叫唤声,姜七七脚步一顿,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推门回屋去了。 陆闻人在炕上写着什么。 她过去。 拖鞋上炕,抖开被子躺下。 陆闻人看着从小桌子下伸过来的她的脚,默默挪了下位置问,“怎么了?” 姜七七躺着看屋顶,半晌淡声道,“狗妈妈没了。” 陆闻人收了桌子,躺到她身边,钻进被子里,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肩膀。 姜七七本来也没多伤心,她见惯了生死,已经麻木了。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死亡,所以觉得有些闷。 但被陆闻人这么一揽一抱,心里竟有些酸酸的。 它的孩子们都还小,狗妈妈肯定是不想死的。 好一会儿,陆闻人道,“我们去处理一下。” “什么?” “狗。”陆闻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顿了一下道,“狗的遗体。” 姜七七埋头在他胸前,“我带到山脚下埋了。” 陆闻人轻拍着她的后背,“做得好。” 第53章 先生 狗妈妈死了, 姜七七只闷了一晚上, 睡一觉起来就恢復了。两只小狗却不能,早上起来,它们两结伴呜呜叫着这里嗅嗅, 那里闻闻,满院子找妈妈。 找不到妈妈, 两只小狗抑郁, 吃得也少了。 姜七七原本想着他们吃什么,给点剩下的就好了。但一看到它们找妈妈的身影, 就总会心软, 便在它们的吃食上花了点心思。 试着给它们餵熬烂的蔬菜粥,见吃得稍微多了些, 连着熬了几顿。后面又担心整日给它们吃粥不好,还会特意做些面食, 面饼揉碎了,放到肉汤里泡一泡给它们吃。 这么细心照顾了几日, 小狗们情绪也好转了,不再满院子找妈妈,出太阳的午后,会在院子里好奇的到处看, 看完就依偎在墙角晒太阳。 这天也是个好天气, 姜七七午睡后起来,到院子里,就见两只小狗睡在院子里, 小白狗睡姿很放松,四脚朝天睡,肚子随着唿吸一鼓一鼓的。小黑狗则是蜷缩着,把头埋进尾巴里,也睡得很香。 这毫无防备的睡姿,表明它们开始熟悉这个地方,觉得安全了。 她经过两只狗的身边,小白狗毫无察觉,仍睡得很香。小黑狗则是受惊地站起来,见是她之后,把前脚伸得长长的,身子一拱,伸了个懒腰。 姜七七瞧着可爱,蹲下身子揉了一把才出门。 没想到,小黑狗竟不睡了,忙跟在她身后。 姜七七停下脚步,“你要跟着我出去吗?” 小黑狗跑过来用爪子扒拉她的鞋面,姜七七小心抬脚,继续往外走,它也就颠颠的跟上。 小狗通人性,她照顾它们的这几日,狗狗们对她也亲近了许多。 姜七七出去是要给小黄捉蚯蚓的,她也没走远,就在家门口,便让它跟着了。 她走路没将就它,用往常的速度走路。这对小黑狗来说太快了,它迈着小短腿,努力跟在她身后,因为脚步不稳,时不时会跌倒,没一会儿,它身上沾了土,弄得脏脏的。 姜七七没管它,由着它跟在后边玩,自去挖开土捉蚯蚓。 挖了一小碗,她直起腰放松着,打算过会儿就回去了。 这时田埂那边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年纪大的那个六七十的年纪,清瘦银髮,小的那个二十二三的模样,头髮高束,也是一般的身形,老少两个都瘦。
第105页 姜七七不认得这两人,但直觉他们是来家中的,便开始往回走。 那青年先发现她,转头在老者耳边说着什么。 老者也往姜七七这边看来,姜七七摸不清他们是什么人,便没先开口说话。 青年扬声问道,“姑娘,请问这是陆闻人家吗?” 不怪那青年喊她姑娘,因为妇人髮髻要复杂些,姜七七想着自己也不走多远,就偷懒梳的姑娘的头型。 姜七七道,“是啊。” 这怕是来找陆闻人的,姜七七想着回到院门前等着二人靠近。 那青年还背着个书箱,又要搀扶身边的老人,所以二人行走得很慢,姜七七抖掉鞋上的泥,他们才来到近前。 青年额上布满汗水,两人的衣服上都沾了灰尘,风尘僕僕的感觉。 那青年看了她一眼,脸一红,抱拳问道,“这位是闻弟的妹妹?” 老者也在看她。 那青年说完,又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可没听闻人说家里还有妹妹啊?” 他又一想,谁家没几个亲戚啊?可能就是闻人的亲戚。 知道这个青年是误会了,姜七七解释道,“我是他妻子,请问两位是找他吗?”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慌忙隐藏下去,神色如常地道,“原来是弟妹,失礼了。” 姜七七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 青年又道,“我们是来找闻弟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老者一直默不做声地打量着姜七七身后的房子,还伸手抚了抚能看出补过的痕迹的院墙,神色有些哀伤。 那么意气风发的孩子,最后竟回到这里,住在补得奇奇怪怪的房子里吗? 姜七七看他一眼,见这二人不似什么坏人,便请进了屋。 进屋就见到小白狗扒拉着睡房的门,似乎想要进去,里面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想来是那书生又在做註解了。 她将两人引到堂屋坐下,“相公在屋里,还请二位稍等片刻,我去叫他来。” 老者叫住她,“等等。” 姜七七站住,“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者道,“他近来还好?” 姜七七点头,“还好。” 能吃能喝能睡的,是还好。 老者又问,“你说他在屋里,他是不是时常把自己关起来在屋里待着啊?” 姜七七回想了下,“没有啊。最近天冷,他才躲在屋里看书写字的。” “好,你去。” 姜七七出去后,老者起身,四处看着,“屋里还算整洁,这妻子看来是个贤惠的。” 青年捏着酸疼的胳膊道,“爷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闻弟心志坚定,断断不是受了这点挫折就一蹶不振的人。你还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几个偷偷跑出去喝酒,他从没喝过酒,第一次喝的时候,醉倒了。后面就自己苦练酒技,把兄弟几个全喝倒才算的事?那次你还罚我们抄书来着。” 那书箱不轻,背了一路,压得他肩膀疼。 老者摇摇头,“不一样。他性子好强,去了京城恐也如此。在这乡野之地,他是独一份的好。但京城人才云集,他失了颜色,我担心他,心态失衡,承受不住打击啊。” 青年揉完肩膀,开始捶腿,嘴里跟老者说着话,“爷爷,刚才你也看到了,闻弟断了腿......” 老者训道,“一会儿见了他,不准再说这等话,你这不是戳他伤疤吗?” 青年被训也没不高兴,仍旧说道,“我知道。他那样了,但还是这么快就娶上媳妇了,这媳妇模样还不差,这院子收拾得也好,他应该是没事的。” 老者看了会儿房子,重新坐下,嘆了声气,“希望如此罢。” 姜七七推开门,小白狗就滚进去了。 坐在炕上陆闻人听到声音,转头过来,“把它抱出去。” 姜七七提着小狗的后颈,放到门外,对陆闻人道,“家里来客人了。” 陆闻人笔没停,只问,“什么客人?” “不知道,一老一少,说是找你的。” 陆闻人听了,搁了笔忙问,“人在哪儿?” “我让他们先去堂屋等着了。书生,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教我的先生。”陆闻人穿衣从炕上下来,看了眼她,“把头髮重新梳梳。” “好。”姜七七拆了头髮重新梳了个妇人髮髻。 他看重的先生,她自然是不能顶着奇怪的髮型去见的。 陆闻人等了等她,两人一道去的堂屋。 她推着他进去。 老者一见他,站起来,“子书。” 子书是陆闻人的字。 陆闻人想起身问好,“先生。” “不必多礼。”老者疾行几步,往下压压他的肩膀,“你还好?” “好的。”陆闻人看着老者,柔声问,“先生身体可好?” “好。”老者目光粗粗略过他的腿,没问他京城里的事,而是歉然道,“我老了,整日待在家里,外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的事,还是荣轩游学归来,我才知道。”
第106页 青年,就是段荣轩接着道,“爷爷一听说,当天就要来看你,没想恰逢下雨,路上泥泞,不好走路,我拦着他不让来,一直道今日天气稍好些才来的。” 陆闻人惭愧道,“学生不才,劳先生牵挂了。这一路先生受累了。” 先生和荣轩都穿了干净的衣裳,但鞋面上全是灰尘。陆闻人知道先生家中不富裕,出门都是坐牛车,可能还走了一截,这段路对先生来说,很不易。 “你啊,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几人正说着,姜七七端了水壶过来,给段老先生二人各倒了一杯水,“天气干,喝点水,润润嗓子。” “多谢。”段荣轩把水先给了爷爷。 他们早上就出发了,路上就吃了点家里带的干粮,确实口渴得紧。 段老先生克制着一口一口喝着,段荣轩却是直接一口饮尽,又自己添了一杯,才算解了渴。 陆闻人等老先生喝完一杯水,才给他介绍道,“先生,这位是我内人。七七,这位是段老先生,我在先生门下求学,先生对我视如己出,多有照顾。这位是段兄,与我情同手足。” 老先生抬眼看看姜七七,“闻人性情好,有才气,虽有一时不便,但心性一等一的好,他配得上你的,好好待他,好好过日子。” 姜七七点头,“我知道的。” 这还是第一个说两人般不般配的问题的人。说得很中肯,没有向着陆闻人,也没有瞧不起她。 只简单一番话,姜七七就知道这老先生是值得尊敬的。 段老先生的目光再回到他身上,点头道,“是个好的。 陆闻人便浅笑起来,然后抱歉道,“大喜之日本该请先生过来的,但那时匆忙,竟忘了先生。原本想等腿伤好些,再带着妻子去见先生,没想先生先来了。” 段老先生不甚在意道,“不碍事不碍事。” 他没就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就是好的。 说罢,他看向身侧的青年,“荣轩,把你带来的书给子书看看。” 陆闻人眼前一亮,先生的藏书都是最好的。他以前也向先生讨过,先生没答应,如今竟一次带来这么多。 段荣轩去拿书的时候,他微微侧过身,轻声对身后的姜七七道,“我在这陪着先生,你去做点吃的罢。” “好。”姜七七轻手轻脚的退下。 几个男人围着段荣轩带来旧书聊起来。 没一会儿,她带了一坛酒,和几个杯子上来,“家里也没备茶,你陪老先生喝几杯。” “好。”陆闻人接过。 两人手指交错的时候,她使力摁了摁他的手,意思是少喝点。 陆闻人看她一眼没说话。 姜七七道,“你们先喝着,我去做一叠下酒菜来。” 段荣轩连连推辞,“不用了,弟妹不用忙,我们饮酒便好。” 姜七七去了,很快端来一叠炸小虾米,放到桌上,又下去。 陆闻人招唿着他们二人。 他们二人从县城坐牛车到镇上,然后从镇上走到村里的,段荣轩年轻,但背着一个书箱的书,又走了那么远,也累得够呛。 老先生更是乏累得很,喝了点酒倒是很快提神了。 他喝了几口,就感觉脚上一重,低头一看,一只小白狗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靠在他的脚面上挠痒。 段老先生神情柔和地看向陆闻人,“这是你养的狗?” “是内人从外边抱养的。” 老先生捋着鬍鬚,点点头,“嗯,家里养着狗很好,瞧着有人气得多。” “是。” 几人聊着各自的近况,主要是段荣轩讲自己这次游学的所见所闻,另外两个人听着,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姜七七做好饭,直接端上了桌子,一道炖猪蹄,一道清炒白菜,一道炒土豆丝,一道蒸腊肉。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红烧猪蹄,棕红色的色泽,浓郁的香味,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陆闻人先给段老先生夹了一筷子,“先生,您尝尝。” 他没说什么先生到访,粗茶淡饭,招待不周的客套话。因为他了解先生,他不是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人。 况且,这饭菜都是她花费了心力做的,可不算粗茶淡饭。 段老先生夹起一筷子,“很香。” 陆闻人露出点笑模样,比自己受夸奖还高兴。 段荣轩还没动筷子,自然是看到他的表情了,当下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陆闻人吗?这傢伙每次听到据别人的夸奖,都淡定得不像是夸自己的一样,今天因为爷爷表扬一句菜很香,就乐得跟什么似的。 红烧猪蹄入口,软软的,糯糯的,入口即化,段老先生脸上再次露出满意的神色,“很不错。” 他年纪大了,牙也渐渐不好使,一些硬的食物,他嚼起来有些费劲,所以很少吃有骨头的食物。 方才看到端上来的猪脚,还想着一定要使劲嚼动,不能让闻人的媳妇难堪。 没想到味道竟比自己想像的好很多。 段荣轩见了,也夹了一筷子,浓香软糯,肥而不腻,味道太好了。
第107页 他比爷爷要夸张些,直接道,“很好吃啊。” 姜七七浅笑着没说话。 陆闻人道,“好吃就多吃点。” 段荣轩往嘴里扒了好大一口饭,含煳不清地道,“我知道。” 陆闻人读书时入了段老先生的眼,休学的时候,老先生时常让段荣轩带他回家吃饭。 师娘的手艺简直不敢恭维,盐就没放合适过,不是咸得要命就是寡而无味。 段荣轩能活泼乱跳长那么大,他都觉得是运气。 吃过饭,陆闻人仍陪着他们说话。 姜七七把易诚留下的被子铺到有火炕那间房,又烧上火,清扫干净之后,请他们住了进去。 段荣轩扶着爷爷坐到床上,自己去打来洗漱水,本来闻弟媳妇要帮忙,他好手好脚的,哪里好意思要人家帮忙,便拒绝了。 过会儿他打来水,就见自家爷爷一脸惊诧地站在炕边。 他忙走过去问,“爷爷,怎么了?” 老人摸了摸炕边,不可思议地道,“荣轩,这床,这床怎么是热的?” 段荣轩一愣,“热的?” 爷爷莫不是老煳涂了?自己把床坐热了,却忘记了,以为这床是自己发热的? 段荣轩心里升起一股伤感,看来回去后,得给爷爷找个大夫好好看看才成。 看他这副傻了的模样,便知道这臭小子没想什么好的。 老者气唿唿地道,“臭小子,我还没老煳涂,清醒得很,你来摸-摸看,这床就是热乎的。” 段荣轩本着哄爷爷的想法,伸手碰了碰,然后眉头蹙起,“这,真是热的。” 老先生敲了下自己这个傻孙子的脑袋,“自然是热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段荣轩挠着头,“这,这怎么是热的呢?” 爷孙两个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当下脸也不洗了,掀开被子看下面。 很快他们便发现炕下边有一个小小的灶口,里面还有火,想来就是火烧得炕热乎乎的。 段老先生疑惑道,“这是怎么做的啊?” “我也不知道。”段荣轩答了,就往外走,“我去问问闻弟,回去给爷爷砌一个。” 老先生拉住他,“明天再去问,人家夫妻现在都睡了,你去打扰人家做什么?” “哦。”段荣轩点点头,给爷爷端来洗漱水,试了试水温,不是凉的,便道,“来,爷爷,你先洗洗脸,马上就要放凉了。” “欸。” 段荣轩坐到床上,到处感受了下,“爷爷,整个炕上都是暖和的。睡在上面就不用担心被冻醒了。” 老先生回头看看点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出来这个办法的。” “爷爷,我明天问了是怎么做的,回去就给您做一个,您睡在上面,就不怕冷了。您脚不是风湿吗?这个是热的,兴许对您的风湿有好处。”段荣轩越想越可行。 老先生道,“好。若是他为难,不许强要。” 段荣轩道,“我知道了。” 这边,陆闻人夫妻也在洗漱。 陆闻人先洗完,来到桌边摆弄着那些书。 姜七七问,“都是些什么书啊?还大老远地背来送你。” 陆闻人像摸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抚着那些书,“都是好书,先生的珍藏。” 姜七七问,“真都送你了?” 陆闻人笑,“嗯,是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先生说我娶了个好妻子。” 姜七七道,“先生眼光好,那你觉得呢?” “什么?”陆闻人装听不懂。 “你觉得你娶得好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陆闻人听出她在逗他,便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姜七七突然道,“老先生是个好人。” 陆闻人点点头,“嗯。今天你辛苦了,做了那么一桌菜,累坏了。” 又是做饭又是铺床的,先生和荣轩兄来了之后,她一刻没歇息,一直忙到现在。 虽平日她做事偶尔有出格的时候,但她待人接客从没出过错。他看重的,她也看重,这让他觉得很好。 姜七七道,“没事。” 过了会儿,她又想,现在说没事,以后陆闻人是不是就会习以为常,理所当然地让她去厨房里忙活? 这么一想,她去倒了洗脚水,甩着手臂进来了。 陆闻人见了,果然问道,“怎么了?手疼?” 姜七七点点头,“嗯,肩膀有点疼,你帮着我按按?” 陆闻人沉默了会儿,把书整理好了,上炕来,问,“哪里疼?” “就是肩膀连着手臂这块。” “起来,我帮你按按。” 姜七七坐起来,给他指了位置。 陆闻人便用心按着。 按完,他问,“好些了吗?” 他按得毫无技巧,按完也没多大改善,但姜七七扭了扭肩膀,像模像样的感受了会儿,点点头,“好多了。” 陆闻人道,“明日,先生和段兄应该就回去了。”
第108页 姜七七道,“你要是愿意,可以多留几天啊,我没关系的。” 她能感觉到,段老先生二人的到来,让陆闻人轻松了很多。 陆闻人道,“先生不会愿意的。” 先生最不愿意给人添麻烦,若不是今天太晚了回不去,他肯定要回的。 “这样啊。” “我跟你商量个事。” “说。” “火炕的构建图,给荣轩兄一张。先生体弱,建一个冬天就会好过些。” “图纸在你那,你给就是,不用问我。” “你的想法,还是要问过你的。还有一件事......” 姜七七道,“你要商量事,就一次说完啊。” 陆闻人道,“明天先生走,拿十两银子。” 姜七七没说不给,而是问道,“为什么?” 末世经歷,让她总不愿意往外拿东西,但他如果有正当理由,她是会给的。 陆闻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十两正好够荣轩哥给老先生买件冬衣,再请人建造一个火炕。” “好。” 第54章 迷惑 姜七七抖开被子, 打算睡觉了。 陆闻人摆-弄着小桌子,却不是收起来, 而是往炕尾挪了挪, 看样子,他还不打算睡。 姜七七见了,特意绕过他的位置,铺开被子, 躺下后问,“你还要做什么?” 陆闻人铺开纸张,“我把火炕的结构图画出来,等先生走的时候拿给他们。” 姜七七贊了句,“你想得挺周到的。” 她躺了会儿,发现有些睡不着,便干脆坐起来。 陆闻人停笔, 看过来,“可是我扰到你了?” 姜七七摇摇头, “没有, 有些睡不着。” 陆闻人道,“可能是太亮了,你继续睡, 我下床去写。” 说罢他开始收拾起小桌子上的东西。 姜七七压住桌子,不让他收,“说了不打扰,你就在这写, 去桌边多冷啊。” 陆闻人浅笑看着她,“好。” 姜七七坐在对面,看着他认真写画着,问,“这些你都记得啊?” “嗯。” 她嘆道,“脑子真好。” 陆闻人便又笑了。 姜七七见了凑到他身边,小狗一样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陆闻人问,“怎么了?” 姜七七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笑得也太多了,往常可没见他露过几个笑脸。可他身上确实没酒味,只有书墨味道。 陆闻人道,“你不是不让我喝吗?” 姜七七道,“我的暗示,你看懂了?” 递酒时候的小动作,她还担心这书生不懂咧。 陆闻人沉着地道,“嗯。” 就算没有她的暗示,先生也不会让他沾酒的。 姜七七拍拍他肩膀,“真棒。” 陆闻人脸上露出无奈,倒也没说她什么。 姜七七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发现这书生脑子是真的好,哪怕一边和她说着话,落笔的速度也没减下来过。 她特意往前凑了凑,纸上面画的别说出错,连一丝停顿也无。 姜七七又陪他待了一会儿,瞄到砚台,便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磨砚?” 陆闻人抬头看向她,“要是困了的话,你先睡。” 姜七七道,“不困,我帮你。” “好。”陆闻人低头,掩去嘴角翘起的弧度。 陆闻人画那结构图,也不是随便画画,而是在上面详细写上了步骤,注意事项等等。他字写得好看,画的结构图也出奇地好看,姜七七边磨砚,边看着,竟也不觉得无聊。 她以前总听别人说,认真的人最美,从未感同身受过,今日却在这书生身上看到了所谓的认真美。 他低头写字时,下垂的着的睫毛好看,专注在纸上的眼眸好看,握笔的修长手指好看,就连这坐姿都很好看。 小小的烛火跳跃着,将两人靠得极近的身影投射-到墙上,竟也很温馨。 等姜七七打了个哈欠的时候,陆闻人也正好停笔,姜七七打起精神问,“写完了?” 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过的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作息规律到已经形成生物钟了。冬日天黑得早,现在也不过是八-九点的样子,她就觉得困了。 “嗯。” 陆闻人搁了笔,伏身轻轻吹着纸张上的墨迹。 姜七七等他吹过后,双手将纸张拿起,“我放到桌子上晾着。” 陆闻人点头,“好。” 她回来,他正好把小桌子收起来。 姜七七睡在里侧的,他等她上了床,才吹了蜡烛躺下。 一躺下就伸手去抱她,他手一伸,姜七七就自觉地滚进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了。 这次倒是很快入睡了。 陆闻人等她睡熟后,缓缓低头,在她的头上落下珍重的一吻。 先生说他没让他失望。 他很庆幸先生自己没让先生失望,很庆幸挂念着他的老先生,大老远来看他的时候,他有个温馨的小家,贤惠的妻子。
第109页 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有。 第二天,姜七七醒来,陆闻人将她按在怀里抱紧,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天可能要再辛苦你一天了。” 他灼热的唿吸全喷洒在她耳边,姜七七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她抬手推开他凑得很近的大脑袋,“没事。这是你的先生嘛,他也不是天天来,我帮你招唿着是应该的。” 两人的头离得远些了,陆闻人抱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放开,他道,“早上烙饼,多烙些,给先生和段兄装一些做干粮,带在路上吃。” 姜七七没多问为什么,点头答应,“好。” 反正都是烙饼,多烙一些少烙一些根本没差别。 再说,她也喜欢制作食物的过程,喜欢闻食物的味道。 她不问,陆闻人倒是慢慢跟她说了缘由,“辛苦你了,先生一辈子过得清俭,回去的路上,怕也捨不得买吃的。给他们装些饼,在路上垫垫肚子,不至于挨饿。” “好,我知道了。”姜七七答完,抬头看他,“你这一大早就对我又楼又抱的,是对我使美男计,好迷惑我帮你做事?” 她的眼中满是戏嚯,又是在床-上,在他怀里说的这话,陆闻人便也没训她说话不像样。 他神色如常地问,“那你被迷惑了吗?” 姜七七一笑,捏捏他的脸,“迷惑到了,现在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她是真的被迷惑了,不过不是之前他抱紧她的动作,而是他拿性-冷淡的表情和声音说调笑话的时候被迷惑的。 她该死的喜欢他这模样。 陆闻人抓住她来不及收回的手,“我让你做什么都成?” 姜七七想了想,补充道,“不能是很过分的事。” 陆闻人道,“不过分。你现在别动,让我捏捏你的脸。” 姜七七一听,立即抽了手,挣开他的怀抱,动作一气呵成,陆闻人看着瞬间空了的怀抱,都没反应过来。 他道,“你说了让你做什么都成的。” 姜七七已经拿了衣服在穿,她边穿着衣裳,边微微转头,“男人,你的要求过分了。” 如果忽略忍笑的表情,语气动作宛如一个渣男。还是那种睡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姑娘要名分的时候,就指责姑娘过分的渣男。 陆闻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 段荣轩和爷爷睡的一张炕,为了方便照顾爷爷,他睡在外头。 在爷爷醒来之前,他就醒了,只是捨不得温暖的被窝,就一直没吱声。 往常总是家里起得最早,早起要练字的爷爷,动了动,看看他,然后又没了动静。 段荣轩心中暗喜,爷爷多睡一会儿,他也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真暖和啊,要是整个冬天都能在这炕上度过就好了。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是能把这张炕搬回去就好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段荣轩梦想能在这张炕上过冬,实际上却是一个早上都待不了,因为他们早上就要走。 外边有开门的动静响起,床上一直“熟睡”的爷孙两齐刷刷坐了起来。 主人家都起床了,他们还睡着就失礼了。 爷孙俩面面相觑,空气突然安静。 段荣轩先道,“爷爷,你醒了?” 段老咳嗽一声,“嗯。” “爷爷,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端洗漱用水。”段荣轩有点想笑,努力装作没发现爷爷的尴尬。 段老爷子抹了把脸,坐在炕边道,“不睡了,你动作轻着点。” 段荣轩点点头,“我知道。” 等他出去,段老先生手撑在炕上抚了抚,一夜过去,炕竟还是温热的。 他坐了会儿,弯腰下去,看炕下边的那个小灶,里面的火熄灭了,但还有余温。 老先生看了又看,满足好奇心之后,起身抚着鬍子,长舒一口气。现在他能肯定子书这孩子不是在强颜欢笑,他要是能天天住这么暖和的炕,会觉得天大的事也不算事了。 段荣轩拉开门出去,正好见到姜七七在她们屋外的灶上架锅。 那锅看起来很大,对她来说,应该有些困难。 他忙走过去,“这我来。” 只不等他走近,姜七七已经轻松把巨大的一口锅架到灶台上了。 她拍拍手,往灶台里丢进去几根细柴生火,“段大哥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段荣轩道,“睡得很好。” 他惊奇地看着姜七七,这么大一口锅,她毫不费劲地架上去了。 姜七七道,“这就好。” 段荣轩的目光移到那灶上,昨天来的时候,他就见屋外有这么一口奇怪的灶,只是没好意思问。 现在倒是个问话的好时机,这般想着,他问道,“这灶如何建到外边了?” 姜七七道,“天冷的时候要烧炕,那火烧着不用可惜了,所以做了个灶,用来烧水。” “这样啊。”段荣轩啧啧称奇。 姜七七点头,往锅里倒了水。 段荣轩踌躇着想要问这个是怎么造的,又觉得自己和这个弟妹也不算太熟,冒冒然开口似有不妥,便没开口。
第110页 姜七七道,“段大哥稍等片刻,等水烧好了,我给你们端洗漱水过去。” 段荣轩忙道,“不用不用,我这就去拿盆,自己来接。” “那行。”姜七七也不勉强,这本来也是他们自己能做到的。 第55章 红包 段荣轩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回了屋, 关上门,立即语无伦次地对段老先生说道, “爷爷, 这炕原来竟不止一种造法,还可以把那小灶建在外边,外边的可以弄大点,往上面支锅, 烧洗漱用水咧。” 段老先生听了,也不洗漱了,穿好衣裳立即出门去看。段荣轩跟在他后边出去,过了会又回来——他忘记拿盆了。 这边姜七七往锅里倒上水,等水温了舀上一大盆端到屋里和陆闻人一起洗漱。 段老先生带着段荣轩围着那个灶看来看去。 陆闻人听到动静,匆匆擦了擦脸,就出来招唿两人了。 姜七七则是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陆闻人见段老先生对这个灶很感兴趣, 便陪着他们看火炕,屋里也让他们看了。 见到炕上摆着的小桌子之后, 段荣轩好奇地问, “桌子怎么摆到床上去了。” 陆闻人解释了用途,“这个可以放在炕上用作看书写字,不用时可以摺叠起来。” 段荣轩眼睛放光, 要是给爷爷也做一个就好了。段老先生也是兴致勃勃的模样。 段荣轩试着摺叠了一下那个小桌子,问,“这是哪里找来的木匠?手竟那么巧?” 陆闻人道,“不是木匠, 是一个友人做的。我这里有图纸,段兄拿去,可以给先生也打一个。” 陆闻人将刚刚收好的图纸拿给段荣轩。 段荣轩忙不迭接过,“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应当的。” 段荣轩打开图纸一看,上面不仅详细写了小桌子的做法,还写了火炕的搭建办法。 他看看陆闻人,又看看自家爷爷,“这......” 段老先生拿过图纸看了看,“这上面还有火炕的搭建法子?” 陆闻人道,“先生年纪大了,容易畏寒,这火炕能保暖,希望段兄回去也给先生造一个。” 段老先生也不推辞,从怀中掏出一个陈旧的荷包,递给陆闻人,“老朽这些年忙忙碌碌,也没攒下几个钱,这点钱你留着就当是先生给你媳妇的见面礼。” 荣轩也只知道子书回了老家的事情,他回来后娶妻的事,段老先生是不知道的,若是早点知道,他就可以备上礼物了。 陆闻人忙道,“先生,使不得。昨日段兄带来的那一箱书比什么都强。” 段老先生强硬地把荷包塞进他手里,“他那个是给你的,我这个是给你妻子的。不一样,你若是不嫌少,就拿着。” 陆闻人神色有些动容,怕先生看了担心,他慌忙低下头去,“多谢先生。” 段老先生点点头,“好好过日子。子书,我原是有些担心你的,你自己过得也很好,老朽也就放心了。县里离这有些距离,昨日来的时候花了半日的功夫,今日怕是要早些走才行。你师娘独自在家,回去晚了,她怕是要担心。” 陆闻人挽留,“多待几日?” 尽管知道先生不会留,但他内心也希望先生能多待几日,看着如父亲一般的先生,他觉得安心。 段老先生道,“我和荣轩贸然上门,本来也是打扰你了。” “不打扰。”陆闻人忙道,“先生,您和段兄能来看学生,学生很是高兴。” 段老先生脸上带了点笑道,“你师娘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陆闻人道,“先生,七七去做早饭了,吃了早饭再走。” 段老先生道,“好。” 陆闻人请他们先去洗漱,自己跟去了厨房。 姜七七正在揉面,见他进来,问,“怎么过来了?” 陆闻人来到她身侧,把先生给的荷包原动不动地递给她,“先生给你的红包。” 姜七七也没问有多少,而是看了荷包,问道,“荷包要还给先生吗?” 陆闻人这才仔细看向那个荷包,道,“要的。” 这个荷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先生应该是有感情了。 姜七七便道,“那你回屋还给他们。” 陆闻人点点头又出去了。 因为陆闻人熘进厨房来给她看的荷包,这一顿早饭,姜七七准备得很尽心。 做了饼子,熬了粥,炒了两荤一素三个菜,还备了榨菜。 大家都吃得很尽兴。 吃过早饭,陆闻人和他们说着话,姜七七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段老先生原本打算等姜七七洗完出来,再跟陆闻人夫妻一起道别离开的。 一盏茶喝完,还不见人回来,老先生便提出了告辞,“那我们这就走了。” 段荣轩拿过放在屋檐下的书箱,却发现书箱重量不对。 打开遮帘一看,书箱被装得满满当当的,他都没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立即躬身往外拿,“子书,东西我们不能要。” 陆闻人按住他的手,“是七七做的一些饼,拿在路上吃。”
第111页 段老先生也在一旁连连说使不得。 陆闻人道,“是她的一番心意,内子得知先生对我多有照顾,甚是感激,这才备上一点吃的,先生若是推辞,不是让她的努力白费了吗?” 段老先生闻言才收回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那姑娘是好的,好好待她。” “我知道。”陆闻人点头。 几人话别之时,院子外来了一辆牛车。 姜七七从牛车上跳下,客气道,“还请李叔在这稍等片刻。” 李叔拉住牛,看向段老先生二人,“是这两位客人要坐牛车吗?” 姜七七道,“欸。” 说罢,她对段老先生解释道,“让先生久等了,我去的时候,正巧李叔去放牛没在家,回来套牛又花了些时间,这才耽搁了。” “这,这牛车是给我们叫的?” 段荣轩没想到还给他们请来了牛车,省了路上行走的苦。他自己本也去游学过,吃得这苦,但爷爷老了,他不忍心爷爷一步一步的走路。 “嗯。”陆闻人点点头道,“先生,您老远过来看学生,学生该送你一程的,只是如今我行动不便,便委屈先生坐着牛车回了。” 段老先生道,“不用花这钱,我身体硬朗得很,走回镇上也没关系。” 陆闻人道,“我知先生身体硬朗,却不忍先生劳累。” 这时,李叔也热情地道,“老先生,您上来,这是你学生的一番心意啊,钱都付过了。我啊,保管把车使得稳稳噹噹的,一路把你们送到镇上去。”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了,吴有才家中的儿子,因为陆闻人的一封信,就上瞭望远书院,吴有才如今面上有光得很。 别看他摔断了条腿,可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跟他们只知道在地里刨食的不一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求他帮忙办事呢。 客气些总是好的。 段老先生听他一说,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也不再推辞了,“欸,你有心了。” 李叔送他们到了镇上,时候还早,段荣轩咬咬牙租了一辆马车。 段老先生还很不贊同,道,“坐牛车就行,坐牛车也不费劲。” 段荣轩这回没听他的。爷爷脾气倔,不服老,昨天坐了半天的车,又走了一个时辰,晚上睡觉累得直打鼾。 今日要是还和昨日一般,到家还不知道要养几天才能好。 爷孙两个上了马车,段荣轩打量着爷爷的神色,笑着问道,“爷爷,这下,你可放心了?子书过得好咧。” 段老闭着眼养神,“嗯。” 段荣轩道,“去的时候,您脸一路沉着脸,现在可算是放晴了。” 到了午间,段荣轩翻开那个书箱,拿干粮吃。 才发现上面放了一封信,段荣轩拆开一看,是陆闻人写的,除了信,还有一张十两的银票子。 段老先生问,“上面写什么了?” 段荣轩道,“他给了张银票,说是请人来建火炕快些。” 段老先生听了,立即沖外边喊道,“车夫,停车。” 段荣轩拉住他,“爷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段老爷子瞪着眼道,“我们回去,把钱还给他。” 那边车夫停了下来。 段荣轩让人等等,转头问段老,“爷爷,子书为什么不直接把银票给你活着给我,而是偷偷藏在信里?” 段老先生道,“这臭小子知道我们不会收。” “对,他知道我们不会收,这才费了心思藏在信里。我们走出来这么远了,大老远的回去,他还会收吗?” 段老先生嘆气,“傻小子。” 他去了京城没两年,就一直惦记着他这个先生和师娘,时不时会寄回来一些京城才有的东西。 孩子的一番心意,又是大老远从京城寄回来的,他也就收下了。 可如今,他自己的处境也不好,还这么偷偷塞钱,实在叫他过意不去。 再次启程,他对段荣轩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收收心,好生找一份差事做着,以后你若是有出头之日,别忘了拉他一把。这孩子,一颗赤诚之心,你对他好,他都会记得的。” 段荣轩道,“我知道的。” 段老爷子道,“你要真的知道才好,正经谋份差事做着,等我到了下边,见到你爹,也好让他放心。” 段荣轩听不得他说这些话,忙打断他道,“爷爷,您会长命百岁的。” 段老嘆道,“都说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能真正活到那个岁数的又有几个?我有生之年看到你成家立业就满足了......” 第56章 酒 段老先生来一趟, 给陆闻人夫妻都送了东西,送走先生和段荣轩,夫妻俩就回了屋各自翻看着自己得的东西。 陆闻人将段荣轩带来的书一本一本拿出来,放到炕边的柜子上, 这样他想看的时候, 也不用下炕, 伸手就能拿来看了。 姜七七则是数着段老先生给的红包,新婚之后, 没人让她给陆母奉茶, 改口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改了, 所以她没领到改口的红包。 这算是她得的第一个祝贺她结婚的红包, 很新奇, 对老先生也很感激。
第112页 里面有二两碎银,十几个铜板,老先生出手很大方了。 姜七七点完后收起来, 对陆闻人道,“我现在能够理解你为什么点着蜡烛给老先生画结构图了。” 陆闻人随手拿了一本书看着,闻言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 姜七七道, “因为先生是真的对你好啊, 给了好大的红包。” 这么大的红包说给就给, 完全是看在陆闻人的份上啊。 陆闻人放了书,问她,“你在书箱里还装了什么?” 如果单是用做干粮的饼, 书箱不会装得那么满的。 姜七七道,“吃饭的时候,老先生好像挺喜欢那个榨菜的,就给装了些榨菜和干菜。” “嗯。” 先生家中没地,吃用都要去外边买,给了榨菜和干菜,师娘应该会高兴的。 陆闻人见她说着话就开始往炕上爬,忙道,“今天天气好,我想把书拿出去晒晒,你要一起吗?” 姜七七来了兴趣,“那我在院子里睡午觉可以吗?” 一边晒太阳一边睡觉好像也很不错啊。 陆闻人断然拒绝,“不行!” 他们的院墙不高,在院子里睡觉,要是有人在外边经过,一眼就看到她了,那成何体统? 姜七七做遗憾状,“那没办法了,你自己去晒。” 陆闻人不会妥协,便自己抱着书出去了。 姜七七看还剩下好些,他自己搬的话,要来回好几次,干脆自己全抱起来跟出去。 陆闻人见她来,脸上放晴,“晒书不用很久的。” 姜七七见他误会,赶紧解释,“我只是帮你抱书,还是要回去睡午觉的。” “......好。”陆闻人垂下眼。 “书你打算放哪儿晒啊?”姜七七抱着书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没合适的地方啊。 陆闻人道,“我自己看着办。” 姜七七看看他,抱着书走近,朝他确认,“你真的要自己看着办?” “嗯。” “那好。” 姜七七说罢,把抱来的书全放到他怀中,陆闻人的脸完全被挡住,看不到了。 姜七七退开一步,忍着笑观赏了会儿他这滑稽的模样,转身去了堂屋。 陆闻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她扔下他的事实。 他艰难地挪了挪书,抬手去拿最上面的书。 书摞得实在太高了,他一动,就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倒下来,旁边有一双手伸来,稳稳地托住了书。 陆闻人从旁边看到是她,语气有些不善地道,“你还知道回来?” 姜七七无辜地道,“我刚刚是去帮你拿凳子啊,为什么不回来。” 陆闻人看她确实搬了好几张凳子,才稍稍消气。 姜七七帮他把书本摊开放在凳子上晒着,一边说着,“书生,书就放在院子里,也没人拿,你可以不用一直守着的啊。” 陆闻人道,“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小狗把书撕了怎么办?” “狗狗很乖啊,它们不会破坏东西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把它们关起来嘛。” 陆闻人又道,“被风吹走怎么办?” “.......” 陆闻人这是太看重了,所以要防着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啊。 这人是真的爱书。 她留了狗狗陪着陆闻人,自己回屋睡午觉去了。 这天的好天气之后,后面天气极速下降,这日白天竟下了雪。 姜七七仰头看着天上,鹅毛般的雪花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到手上,顷刻融化,除了一丝凉意,什么也没留下。 但它落到地上,落到房屋上,却不会立即消失,而是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编织成银色的衣裳。 头天下雪后,第二天天气奇冷。 姜七七窝在被子里不起来,陆闻人则早早起来,仍是给之前那本书做着註解。 躺了会儿,隐约听到远处有孩子的笑闹声。 姜七七打开门出去,地里聚集了几个孩子,脸上冻得通红,但兴奋得很,捏着雪球打雪仗,一边打,一边喊着笑着。 姜七七看得手痒痒,若不是年纪比他们大太多,她都想加入孩子们打雪仗的队伍。 两只狗狗是第一次见到雪,开始它们不敢碰,加上天气又冷,所以一直趴在窝里,见到姜七七出来,也顾不上怕不怕了,甩着小尾巴就跟上来。 一左一右蹲在姜七七脚边看着孩子们跑来跑去地打雪仗。 等孩子们跑远了,姜七七才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地踩着雪回来,然后又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踩出一只狗狗的形状。 她的脚印后边是一连串小小的狗爪印。 陆闻人出来,看到院子里那个硕大的狗狗,还愣了下。 姜七七踩了个狗狗出来,犹觉得不过瘾,看到陆闻人出来,她热情地道,“书生,我堆个你?” 陆闻人:“......” 堆个他?怎么堆? 好奇心使他没拒绝。 事实上,他的意愿并不重要,因为他犹疑的功夫,姜七七已经抱了许多雪在一处了。
第113页 两只狗狗找到了新乐趣,扑着雪玩,或者干脆躺倒在上面打滚,玩得很是开心。 姜七七真的堆了个雪人出来,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两个圆圆的雪球堆成了雪人,另外她还找了几根树枝插在上面,充当雪人的胳膊。 陆闻人看着这个雪人,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像他了? 姜七七活动开了,鼻尖带了点汗,唿着热气,沖他喊,“怎么样?很像?” 鲜活朝气的样子,像极了前些日子的暖阳。 陆闻人道,“赶紧上来,仔细着凉了。” 姜七七这才搓着手上来。 她的手冻得通红,两颊也是红彤彤的,好看得紧。 陆闻人拿了帕子给她擦手上的水。 姜七七道,“书生,中午我们吃烤肉?” 一边看雪一边吃烧烤,简直不要太幸福。 她在做吃的方面,总有稀奇古怪的想法,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吃法,作为受益者,陆闻人从不阻拦她在这方面的尝试。 于是,继弄了个暖锅回来之后,她又去弄了个烧烤架,配套的是一个火盆。 在火盆上面烧火,吃食蘸料放到烧烤架上面炙烤,烤熟即食,陆闻人觉得还不错。 想到上次吃的烧烤滋味,陆闻人点头,“好。” 他将她的手干净了,又包在手中搓了搓,“我先去生火,你鞋都弄湿了,换双鞋再过来烤火。” “好。”姜七七吸着鼻子点头。 她打算去换鞋了,这书生却没放手,姜七七疑惑地看向他,就发现这书生正盯着她的脸颊看。 “看什么?”她问。 陆闻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脸上有雪。” 姜七七:“......” 吃过早饭,姜七七练了会字,就去把那个烧烤架和火盆抬到屋檐下,准备好食材。 火烧起来,在烧烤架上面涮上油,等热起来之后,放上切得薄薄的肉片,不一会儿,肉片被烤出香味,滋滋直响。 两只小狗闻到味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烧烤架上的肉片,小白忍耐功夫较差,看着看着就开始流口水,它忙乱地伸-舌-舔了回去。 姜七七也坐着端正了,锁定烤架上的肉片。 陆闻人抬头见到对面一人两只小狗一模一样的表情,烤肉的动作越发的优雅了。 看到肉片捲起来了,姜七七忍不住问道,“差不多了?” 陆闻人道,“急什么?再等一会儿。” 姜七七便真的拿着筷子乖乖等着。 他们不是第一次吃烤肉了。 第一次吃烤肉是烧烤架拿回来的当天,书生对这个不熟悉,所以都是她来烤他吃。 后边他接手试了试,竟烤得比她还好。之后,烤东西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等待的过程太煎熬,姜七七坐不住,起身去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坛酒。 他们家里是备着酒的,但不是用来喝,而是当调料用的。 正好,第一批肉烤好了,陆闻人全数夹到她碗中。 看着她拿来的酒,蹙眉问,“你要喝?” 姜七七突然心虚,“啊?” 陆闻人直视她,不容她迴避地问,“你要喝酒?” 姜七七不看他,自顾自坐下,“嗯,尝尝。” 陆闻人道,“是烤肉不好吃,还是我太好说话了?” 姜七七咳了一声,“我尝一点啊,就一点。” 陆闻人道,“你也知道让我别喝酒,你自己应当以身作则......” 姜七七坐下,把酒罈子重重搁在桌子上,“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身上有伤,喝酒对身体不好,我才不让你喝的。我又没有伤,自然是可以喝的。” 陆闻人拿过酒罈子,抱在怀里,“不许喝。”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投餵啊! 鸢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5 23:21:41 3304631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6 22:27:15 宴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8 23:03:12 点心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0 23:38:39 第57章 醉 他护住酒罈的动作怪异地可爱。 姜七七看着他笑了好一会儿, 然后突然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将将~” 她手上拿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杯酒。 陆闻人看清后,颇无奈地摇摇头。 姜七七往后退了退,在他伸手够不到的位置停下,慢动作拿酒杯在鼻下晃了一圈,深唿吸,做出陶醉的模样。 这酒闻起来真的香。 很烈的酒, 姜七七没有喝过。但末世之前, 姜七七偶尔也喝喝红酒, 醇香浓郁,余味绵长,红酒的味道是很好的。末世后, 她疲于奔命, 需要时刻保持脑袋清醒, 所以一滴酒都没沾过。 到这个世界, 对陌生世界陌生人的警惕, 让她精神一直紧绷着, 也是不敢喝酒。 直到现在, 她对书生了解加深,防备之心稍稍松懈,所以想稍稍放纵一下,尝尝酒的滋味了。 陆闻人盯着她,“你敢?” 姜七七回答, “我当然敢。” 然后顶着他不贊同的目光,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嗯,好喝!”
第114页 她喝都喝了,陆闻人再说什么也无用,便不管她了,只专心烤肉。 那么点酒,喝了应该也不碍事。 姜七七也是这样的想法,一小杯酒能出什么事? 那么点酒,对于能喝酒的陆闻人来说确实不是事,但对于滴酒不沾的人来说,却是事。 没把喝的那点酒放在心上的姜七七吃了几盘烤肉,脑袋开始混沌起来。 陆闻人首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开始不盯着烧烤架上的肉了,而是拿了肉片逗两只小狗。 她逗得还挺有模有样的,先拿一块烤得冒油喷香的肉片在狗狗们的眼前晃动,吸引它们注意之后,往左移动,并排坐的两只小狗脑袋跟着整齐的往左移动,然后她又将肉片往右移动,小狗视线往右,脑袋也是整齐往右。 她一直拿着那肉片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移了许久,才撕开两半,餵了两只狗狗。 看着它们摇动尾巴,欢快进食的模样,她似觉得有趣,摸摸这只狗的脑袋,又拍拍那只的,乐得跟什么似的。 餵饱了小狗,她将两只狗狗抱在怀中,呵呵地笑。 陆闻人知道这人估计是有些迷煳了,他默默地烤着肉,不去跟她说话。 他不说话,她却是要说的,揉捏够了两只狗狗,姜七七目光投向陆闻人,他的身后是雪,现在是白天,雪反光,衬得他整个人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一样。 他的身后是一片清冷的天地,他的面前是温暖的散发着油烟的人气,他在这中间,竟诡异地和谐。 姜七七撑着脑袋,安静下来,看着他,“书生,你烤肉烤得这么好吃,等天不冷了,我们去卖烤肉?” 陆闻人抬头看她一眼,“怎么卖?” 这么点酒,舌头都大了。 “你烤肉,我吆喝招唿客人啊。” “肉从哪儿来?” “买啊。” “买的不够呢?” “不够的话,我去山里打猎,捉野味来卖。” “嗯。”陆闻人随口敷衍着。 见放到她盘子里的食物没少,他便催促道,“不是说放冷了没味道吗?赶紧吃啊。” 姜七七很听话,乖乖拿起筷子,塞了一嘴的食物,盘子里多的装不下了,便夹了过来,似乎是打算餵他。 陆闻人张嘴咬下,“吃饱了吗?” 姜七七眼神迷离,看着他重重地点头。 她眼睛很好看,又大又圆,如今里面瀰漫着水汽,看着他,像只迷途的羔羊,又像只无辜的小鹿。 陆闻人手一顿,“那烤完这些,后面的留着下次吃?” 又是重重的点头。 陆闻人动了动嘴,吐出个字,“乖。” 吃完烤肉,两人没收拾,挪了位置,坐在一处看雪。看了没一会儿,姜七七打了个呵欠。 陆闻人问,“困了吗?” “嗯。”姜七七点头。 她喝迷煳之后,软糯得不可思议,说话软,动作也软,也很听话。 陆闻人揉了揉她脑袋,“真乖。困了我们去睡觉。” “好。”姜七七起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停下看着落在身后的陆闻人。 等他靠近,她附身把人公主抱了抱起来。 陆闻人:“......” 她软糯什么的,都是错觉! 令他尤其无法接受的是,刚才她动作太快,他下意识地伸手圈住了她的脖子。 现在是整个人依偎在她怀中的姿势。 陆闻人像被火烫了一般,慌忙收回手,清了清嗓子,淡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姜七七看他,语气抱怨,“可你走得太慢了。” 陆闻人道,“我会走快点的。” 姜七七真的有些醉了,说话时,脚步不稳,摇晃了几下,勉强稳住身形,“我抱你,很快的。” 陆闻人怕僵持下去,一会儿两人都摔了,便道,“那好,你慢点走。” 姜七七点头,走了几步,拍拍他的大腿,“你抱着我啊?” 她以为的拍,其实是轻抚。 !! 陆闻人腿上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差点从她怀里弹跳起来,要不是被她收紧手抱住了,肯定都掉到地上了。 他催道,“你还是快点。” 要是路再走得久些,她又不老实的话,两人迟早要摔。 姜七七把他抱到床里侧,自己跟着上床,陆闻人还没调整好睡姿,那人就跟狗狗一样扑上来,在他的怀中拱来拱去。 陆闻人推不开她,干脆放弃无谓的挣扎,完全摊开身子,任她动作着。 过了会儿,她似乎找到满意的姿势,睡下了。 陆闻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微微调整姿势,将被子拿过盖在她身上,自己没盖,想驱散身上的热。 安分了没一会儿,她又觉得热,踢开被子。 陆闻人正闭着眼默背道德经,见她又闹起来,不得不中断。 怕她受凉,赶紧把被子拉上。 她睡了会儿,又哼哼起来,似乎很难受。 陆闻人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哄着,“没事,睡睡。” 姜七七闭着眼,扯着衣服,“书生,热。”
第115页 陆闻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上前摁住她的手,“不热,你乖,睡。” 姜七七睁开眼,湿漉漉的眼看着他道,“热的。” 她真的喝醉了,眼梢发红,身体软得像一滩水。 陆闻人心中一片柔软,他哑着声音哄道,“脱了就要着凉了。” 姜七七软软地道,“可是我热。” 陆闻人喉头滚动,眼神幽深地道,“叫子书。” 姜七七眨巴眨巴眼,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书生?” 陆闻人哄着她,“叫子书。叫子书,就可以脱了。” 迷煳中她也知道脱衣服不好,但又觉得眼前的人值得她相信,便喊了声,“子书,我热。” “咕咚” 陆闻人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只是听着她的声音,那处竟反应激烈,越发难忍,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他咬着牙,给她脱去了外衣。 她还是喊热,陆闻人无奈,将里衣也脱了。 圆润的肩,精緻的锁骨,嫩白的肌肤,嫩绿色的肚兜,上面拿红线绣着两只交颈鸳鸯...... 活色生香,不过如此。 陆闻人从未体会过这般强烈的冲动,想不顾一切地占有,想在那美丽的身子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想...... 他想要做很多,但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等他的腿伤好了...... 这么想着,陆闻人用了全身的自制力,从她身-上离开。 他抬手遮住她的眼,“睡。” 姜七七看不见,他的粗喘声就变得清晰得多了,她拉下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你难受吗?” “你!”陆闻人撑在她头边的手瞬间握得死紧。 姜七七动了动,腿好像碰到了什么柱-状物,她好奇地蹭了蹭。 上方的人喘息声越发激烈了,“别动。” “书生。”姜七七看着他,又蹭了蹭。 “啪” 他说话的时候,一滴汗从他额上掉落,落在她脸上,吓得她睫毛颤了颤。 她轻颤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的两扇翅膀,好看极了。 陆闻人伏身,在她睫毛上落下一吻,拿手遮住她的眼,然后倒在她身侧,埋头在她颈间喘着气,平復唿吸。 姜七七转向他的方向,“你怎么了?” 陆闻人转过她的脑袋去,道,“没事,睡。” 等她睡熟,陆闻人起身去换了裤子,想了想,他把换下的裤子藏在了衣服底下。 做完这些,他低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腿,得快点好起来啊。 这一觉,姜七七直睡到傍晚才醒来,醒来发现自己脱得只剩件里肚兜,她蹙眉看向四周,陆闻人不在,屋门关着,他应该是出去了。 睡前的一些画面涌入,她记不全了,但隐约还记得自己吵着热,要脱衣服。 陆闻人......他还不让她脱来着? 她刚穿好衣裳,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姜七七僵了下,飞快打开桌子。 “哐当” 他进来了。 姜七七没抬头,因为觉得丢人。 陆闻人看她在练字,也没说话,默默地走近。 走? 姜七七抬起头来,这人真是用走的,他拄起了拐杖! 他不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吗? 因为太好奇,姜七七忘掉了尴尬,打量着他。 陆闻人面无表情地往桌上放了个散发着香甜味道的红薯,放完也不上炕,而是抬手拿书。 他的手透着红,像是刚刚在水里泡过的,袖子上也沾了些水。 姜七七问,“你去做什么了?手这么红?” 陆闻人含煳地应了声,也没抬头看她,拿了书就要往桌边走。 姜七七往前拉住他的手,“上炕啊,这不是有桌子吗?” 陆闻人便上了炕,严肃地对她说道,“以后不准在外边喝酒。” 姜七七点点头。 这具身体是第一次喝酒,一杯就醉迷煳了。往后她可不敢轻易喝了,再出状况,她可应付不了了。 第58章 生了 一场春雨过后,冰雪消融, 太阳回暖, 陆闻人夫妻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 送信的人只说了这是他们公子让送来的,别的一问三不知。 陆闻人站在原地拆开信件, 姜七七凑在一边看。 他的腿养了整整两个季节,如今终于可以扔了拐杖走路了,只是还不能走远路。 站一站, 走一走完全没问题。 他比姜七七高出一个头, 站着的时候, 姜七七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为了共看一封信, 姜七七微微垫起脚,陆闻人见了,拿信的手稍稍往下, 姜七七把脑袋搭在他肩上看。 有陆闻人这么一个严师督促, 加上自己也用功,姜七七进步飞快, 如今已能看懂信件了。 信是易诚送来的, 信上的内容是说他家中生意出了状况, 他拿陆闻人教的纸牌开了个牌坊,有了些收入,便遣人给他们送来分红。 信的最后,易诚说他现在缺人手,若是陆闻人愿意,可以去京城找他。 陆闻人盯着让他去京城的那句话看了许久, 然后转向拿着银票看的姜七七,问,“想去京城吗?”
第116页 易诚送的银票面值很大,姜七七全部心神都在上面。 都说无奸不商,易诚跟那些唯利是图的奸商倒是不一样,赚了钱竟还记得给人分红,真是难能可贵。 突然听到陆闻人的问话,她脱口而出,“想。” 重活一世,她自然是想多看看这世界的山河风景的。 陆闻人抿着嘴沉吟道,“很想去吗?” 他问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她要去,他就答应易诚。她不去,就回拒易诚。 姜七七认真想了想才回答道,“也不是很想。” 几个月前,陆闻人才断了腿从京城回来,那里对于他显然是伤心地。短时间内,他应该是不想再踏足那块地的。 她没什么富甲天下,或者成为人上人的想法,只想有肉吃,能吃饱,安安稳稳的过活,就可以。 如今跟陆闻人住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每天柴米油盐,好像也不错。 所以,去不去京城好像也没所谓。就是要去,也可以缓一缓再去嘛,京城就在那,也不会自己长脚跑了,没必要让他为难。 陆闻人再问,“真的?” 姜七七只看着银票,“真的,这里没什么不好,咱们亲人朋友都在这啊。离开的话,会捨不得的。” 陆闻人揉揉她的头,没再说什么。 回屋,他就提起笔写了回拒信,让送信人带回京城。 晚饭的时候,他看着她吃得很满足的样子,突然道,“以后再带你去。” 她喜欢新奇的东西,京城里多的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新奇东西,带她去的话,她会高兴的。 姜七七一愣,“去哪儿?” “京城。” 姜七七毫不怀疑地点头,“好。” 两人正吃着饭,巧儿来了。 过了年,小姑娘又长高了些,陆母有事的时候,常常会差她来跑腿,姜七七常会给些零食,所以巧儿也很喜欢跑腿的活。 巧儿刚到院子就舅娘舅娘地喊着,姜七七迎出来,“巧儿来了?吃过饭了吗?” 她常来,两只狗狗也认识她,不仅不叫,非常傻白甜的小白还扑上去舔/着她脸。 巧儿蹲下身子,边抱着小白的头,咯咯笑着躲开它的热情攻势,边抽空回了姜七七,“没吃啊。” “我们正吃饭呢,你快进来一起吃。”姜七七说着沖门外看了看,没见到安儿。 往常这两姐妹都是一起来的。从她家过来,巧儿都会小心带着妹妹,一进院子,就会抛下妹妹,自己先跑来把奶奶让跑腿的事说了。 得了舅舅或者舅娘的夸奖后,再喜滋滋地回去拉妹妹。 听到舅娘问,巧儿欢喜地道,“安儿不来,舅娘,娘生孩子了。” 姜七七微微瞪大眼,“生了?什么时候生的?” 巧儿道,“早上娘就肚子痛,刚刚才生的。” 屋里等着她回来继续用饭的陆闻人听到巧儿的话,也起身走了出来。 姜七七看看他,又问,“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巧儿挠挠头,“这,我忘记了。” 姜七七安抚道,“没事,我们一起去看。” “好。” 到了陆欣家,全没生孩子的喜庆气氛。 杨秧阴沉着脸坐在院子里,见他们进来,一句话也不说。 自从上次姜七七打过他之后,他对陆闻人夫妻就没说过几句话。 姜七七就没在意过,今天却多看了他几眼,对孩子的性别有了猜想。 心中有些担心,陆闻人走在她身侧,快速的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松开。 巧儿见了,仰着头,好奇地在舅舅和舅娘之间来回看着。 姜七七沖他点点头,拉着巧儿先一步进了屋。 床上躺着陆欣,正在给孩子餵奶。 陆母抱着安儿,坐在床边的一张矮凳上,脸色也不大好看。 见了姜七七,陆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了啊?” 她没能给陆家生个儿子,本就很对不起丈夫了。 好不容易给女儿找了个上门女婿,想让她生个姓陆的男孩,这样,等她死后,也有人给丈夫烧香。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二丫头竟连生了三个闺女。 是不是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她这辈子受这等煎熬? 陆母心中各种情绪来回撕扯着,连应付他们的精力也没有。 姜七七也不在意,她朝着床上看去,“嗯,来了,二姐怎么样?” “母女平安。”说完,陆母不再说话,神色间全是疲惫。 母女平安,这就是说生的是个女孩。 心中猜想被证实,姜七七点点头,“这就好。” 安儿被陆母抱着,看到姐姐手里的馒头,伸手来要。 巧儿走到妹妹跟前,“妹妹饿了吗?” 安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姐姐手里的饼,“嗯,饿。” 巧儿拿袖子擦掉妹妹脸上的鼻涕眼泪,掰了一半馒头给她,“不要弄脏了,慢慢吃,舅娘给的,很好吃的。” “嗯。”安儿点点头,两手捧着馒头吃起来。 巧儿又分了点给奶奶,陆母嘴很干,摇摇头,“巧儿吃,奶奶不饿。”
第117页 巧儿把馒头捧到她跟前,劝着她吃。 陆母眼神聚焦,看着这孩子关切的目光,忍不住心中一酸,泪水上涌,她捂住嘴,别过头去。 这孩子很乖,比她见过的所有孩子都乖,可是再乖有什么用? 她是女孩啊,她不能继承陆家的香火。难道长大后还要找个像她爹那样的上门女婿? 造孽啊。 姜七七这时也知道了,这是大人小孩都还没吃饭。 因为姜七七的饮食习惯,夫妻两通常是一日三餐,陆欣家是一天两餐。以往都是九点十点的样子就吃了,现在都过中午了,还没吃。 孩子大人都该饿了,别人还好,陆欣是产妇,饿不得啊。 陆闻人眉头蹙得比她还高,“家里没做饭吗?” 陆母知道这话是问的她,但她没搭腔。 她心里也知道这时候,她不该干坐着,而是去做饭了,可她腿软心累,实在没力气去做饭了。 姜七七心中嘆气,来到床前,小小的孩子躺在陆欣的臂弯里,眯着眼在睡觉。 姜七七看了看,“是个健康的小姑娘。” 床尾有个小小的阴影,姜七七定神看了看,那是个浅灰色的小包,是陆欣用来装雄黄绑在肚脐上的小包。 她说要一直带到生产之时,想来她确实是一直带到了这时。 她满怀希望,以为会生个男孩,辛辛苦苦到头来却还是生的女孩。 那小包应该是失望之后被扔到了地上。 陆欣抬头,两眼毫无神采,“弟妹来了啊?” “嗯,我和书生来看看你。”姜七七看向那孩子,柔声道,“长得像二姐。” “还小呢,还看不出模样。”陆欣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努力想做出个笑模样,但失败了,于是这笑就变成了苦笑。 姜七七问,“肚子饿不饿?” 陆欣摇摇头,“不饿。” 生孩子又疼又费劲,怎么会不累? 姜七七道,“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姜七七去了厨房做饭,做好出来,杨秧不在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让陆母带着巧儿和安儿在堂屋吃饭,自己给陆欣饭。 陆欣推开她的手,“我没胃口。” 陆闻人道,“吃饱了,好好养好身子。你想生几个都成,生十个八个,早晚会生到儿子。若是这般郁郁寡欢,弄坏身子,杨秧不会为你守寡,他会娶个年轻的回来,接着给他生儿子。到时候,杨秧和他的新妇会花着你的钱,住着你的房子......” 他越说越多,陆欣不再强颜欢笑,将脸埋进枕头中,呜咽着。 姜七七喊他,“书生。” 倒不是觉得他说的不对,而是觉得时机不对,女人产后最是容易得产后抑郁,陆欣心情不好,这时候他说这些话,怕会让她越发压抑。 所幸陆闻人的一番话起效果了,陆欣哭了会儿,缓缓抬起头来,“辛苦弟妹了,我吃点。” “好。”姜七七把粥和小菜给她端上。 陆欣胃口确实不好,但她在努力闭自己吃,吃着吃着眼泪顺着脸颊落入了粥里。 第59章 想吃面团 夫妻两个在半点喜悦也没有的陆欣家待到了下午, 等陆母的精神稍微恢復了些, 他们才放心离开。 受那边沉重氛围的影响,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走出村子, 到没人的小路上, 陆闻人牵过她的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姜七七抬头, 只能看到他好看的下颌线,她反握住他的手。 打开院门, 家里两只狗狗欢喜地迎上来,鸡窝里长大了许多的鸡们扑腾着找吃食, 热闹得很。 走进这个属于两个人的小家,心中淡淡的不舒服消散了许多。 姜七七来到鸡窝边,扔了些菜叶子餵鸡。有一只长得很好的鸡总是要抢吃的, 闹得其他的鸡不能好生进食。 姜七七拿树枝把它隔离到一边,给它单独丢了些吃的, 然后对陆闻人道,“书生,明天去看二姐的时候, 捉一只去?炖了给她补补身子。” 陆闻人道了声好, 然后对她说道,“你不用做饭的。” 家里的事他会帮忙,但大部分还是她做的。做家里的就够了, 到了二姐家中,还让她做?她也不是铁打的。 姜七七回头,仔细地看着他,“心疼我了?” 她以为陆闻人会否认,没想他竟点点头,“嗯。” 她辛苦做的饭菜,却没人道声谢,没必要。 姜七七解释道,“二姐之前对我挺好的,再说了,巧儿安儿都饿着呢......” 陆闻人打断她的话,“就这一次。” 姜七七点头,“好。” 第二天,下了一场雨,路上有些泥泞。夫妻二人早早吃了早饭,便去了陆欣家。 时间不早了,但陆欣家中院门紧闭着。姜七七耳力好,能听到里面有哭喊争吵的声音。里面孩子的哭声,男人的喝斥声,女人的祈求声会混杂一片,不大能听清发生了什么。 她眉头一蹙,对打算敲门的陆闻人道,“出事了。” 陆闻人脸色一变,杨秧这个浑人又发疯了? 他用力砸着门,“开门!”
第118页 姜七七看看周围,院墙外有一棵树,她将手中绑了脚的鸡扔给陆闻人,几步过去,三两下爬上树,轻巧地跳进院子里,给陆闻人开了门。 巧儿安儿被关在门外,拍着屋门嚎啕大哭。 姜七七道,“怎么了?” 巧儿一看舅舅舅娘来了,跟见到救星一样高兴,大喊一声舅娘,扑进姜七七怀中。 陆闻人去拍门,但没人来开门。 姜七七被两个孩子缠住,脱不开身。 见她们啼哭不止,只好先哄着,“别哭,怎么了?” 巧儿哭着道,“不知道,奶奶不让我们进去。娘在哭。” 恰在这时,陆欣徒然变大的哭喊声传出来。 姜七七起身推开路陆闻人,一脚踹开房门,夫妻两互看一眼,走了进去。 屋子中央放着一个装满水的盆子。 陆欣抱着孩子躲在床角,杨秧则不断逼近,喊着让她把孩子给他。 陆母也在哭,站在床边劝陆欣把孩子给他。 陆闻人冷着脸斥道,“这是在做什么?” 陆母看看陆欣怀里的孩子,又看看他们,过来推他们,“你们出去,别管了。” 杨秧拿仇恨的目光瞪了他们一眼,继续凶神恶山地对陆欣道,“把孩子给我。” 陆欣将怀里的孩子抱得紧紧的,哭着摇头,她的头髮披散着,有些疯狂,“不,这是我的孩子,我死也不会给你。” 杨秧高高地扬起手。 陆欣瑟缩着肩膀,眼中满是恐惧,但抱着孩子的手没放松过一丝一毫。 眼看那巴掌就要扇到陆欣脸上,姜七七推开陆母挡在面前的手,快步上前,揪着杨秧的后领,把人狠狠摔出去。 杨秧后背打在凳子一角,疼得直抽气。 姜七七问陆欣,“这是怎么了?” 陆欣擦着泪,轻轻晃动手臂,哄着因为受到惊吓嚎哭不止的孩子,哑着声音道,“他不想要这孩子。” 姜七七看向放在房间中央的水盆,心中一紧。 杨秧这是打算淹死这孩子?而陆母竟没拦着他? 她心中渐渐蒙上一层阴霾,虎毒不食子,杨秧今日能从妻子手中抢了孩子,打算弄死,以后他会不会变本加厉,把主意打到陆欣身上? 到时,陆母又会怎么做? 陆闻人冷色越冷,他对巧儿道,“巧儿,你去找里正爷爷,说舅舅请他来一趟。” 此时屋里只有杨秧的痛哼声,是以他的话每个人都听清楚了。 陆母慌忙道,“别去。” 巧儿泪眼朦胧地看看舅舅,又看看奶奶,不知道该听谁的。 陆闻人道,“去。” 巧儿动了动,陆母却大吼道,“不准去。” 陆欣也咬着下唇看向他。 陆母生怕巧儿跑了出去,把她抱在怀里,问陆闻人,“家里的事,你叫里正来做什么?看笑话吗?” 陆闻人道,“杨秧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浑,看来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不想过就别过了,今天就叫里正来,和离。” “不行。”陆母睁大眼,少见地对陆闻人露出强硬的态度,“你也为你二姐想想。” 陆闻人道,“我就是为她着想。” 陆母道,“离了杨秧,她一个带着三个闺女的女人哪里还能找到更好的?” 陆闻人道,“不找呢?” 他这话却是对着陆欣说的。 陆欣身子一颤,往床角缩了缩,她现在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陆闻人想让她拿主意,她却只想逃避。 陆闻人又问,“二姐,不找可以吗?” 陆母道,“不找怎么行?不找她一个人怎么养大这些孩子。” 陆闻人只看着二姐,“二姐,今日你和离的话,几个孩子我会帮你养。” 杨秧缓过劲来,也怕陆闻人今天让他们和离了。狠声道,“你帮着她养,能养多久?不怕被人唾沫星子淹死吗?” 他不能和离,家里的地都让几个兄弟分了,他要是和离,回去了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讨媳妇了。 “不怕。”陆闻人道。 陆欣沉默了许久,对陆闻人道,“三弟,孩子没事,就算了。” 陆欣这意思就是她也不想和离。 姜七七蹙眉,孩子现在是没事,他们要是晚来一点,可就有事了。 陆闻人问杨秧,“你的意思呢?” 陆母的阻拦,陆欣的算了给了他很大的勇气,杨秧喊道,“不离。” “好。”陆闻人平和地道。 身上的疼痛缓解,形势又对自己有利,杨秧一股脑将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你想让我们和离,把我赶走之后,这家里只有你一个男人了,到时你就能够占据这家的财产了是吗?陆闻人,你真是好算计!娘,欣儿,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陆欣沉默着不说话。 陆母脸上却出现了犹疑的表情。 陆闻人将几人的神色收入眼中,他没再说话,而是自嘲似地呵了一声,看向姜七七,“我们走了。” 姜七七起身。 陆欣条件反射地伸手拉她,眼带祈求,“他不是那个意思。”
第119页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姜七七轻轻拨开她的手,“家里还有事,我们得回去了,你保重身体。” 他是好心,想拉一把身处泥淖中的二姐。可二姐似乎不能接受他拉人的方式,那么就算了。 陆欣自己不愿意拯救自己,其他人谁也救不了她。 路上,姜七七快走几步,挽着他的臂弯。 陆闻人脚步不停,“不像话,被人看到了,又要被说闲话了。” 姜七七不松开,“没人。” 书生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她都能听懂,这话就是假意的。若是他真的觉得不像话,他甩开就行,反正她也没用力。 他不甩开的话,就是享受嘛。 走着走着,陆闻人突然道,“以后我们......不管生男生女,都是我们的孩子,要一视同仁。” 姜七七看向他,见他眼中满是认真,便将逗他的话忍下了。 点头答应,“嗯,一视同仁。” 这书生当初还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她还以为他也会有重男轻女的想法。他没有这种想法,那是最好的。 他能主动这般说,让她对于生孩子这件事,竟也升起了点点期待。 想起方才他为陆欣出头时,杨秧陆母的态度。 她另开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陆闻人站住,目光幽深,“吃什么都可以?” 姜七七爽快点头,“嗯,都给你做。” 他嘴唇动了动,看她是真的不懂,便掌心向下,拍拍她的脑袋,“上次你做的面团人儿,再做一个。” 姜七七皱眉,那个面团蒸了就跟馒头一样,味道寡淡,对她这个喜欢重口味的,吸引力实在不大。昨天就吃的馒头,今天又吃,不嫌没味吗? 她提议道,“吃面?” 陆闻人却很坚持,“就吃面团,要捏得跟上次一样的。” 姜七七答应了。 晚饭时间,陆闻人很任性地把她的小人儿换过去吃了。姜七七觉得奇怪,还是依了他。 不久之后,等这闷骚的书生在床上挥汗如雨,对着她说荤话的时候。 姜七七勐然想起这个上午,她好心地想用美食安慰他时,这不要脸书生却动着歪心思。 第60章 别扭 春天, 正是万物復甦, 生机勃勃的时候。没想到这时节,生孩子的竟也多。 陆欣生孩子的几天后,姜家送来消息,说姜乐家也生了,是个儿子。 姜七七当即捉了两只鸡, 带着陆闻人回了家。 姜乐特意来到门边迎他们,乐得跟个傻子似的, “小妹, 妹夫, 来了?” “嗯。”陆闻人向来是不苟言笑的, 今天也对姜乐露了个笑脸,真心道喜, “恭喜。” 姜乐喜悦上头, 又见他看起来比往日温和得多, 也不怕他这个弟妹了, 凑过去,低声道, “妹夫,你也要加把劲, 可不能落后啊。” 陆闻人看看姜七七,“不会的。” 姜齐见自己这弟弟忙着说话,都不知道请人进来,忙招唿道, “快进屋,快进屋。” 姜乐特意落后一步,沖姜七七炫耀,“小妹,你六哥我当爹了。” 姜七七笑着道,“嗯,恭喜六哥,嫂子还好吗?我去看看嫂子。” “好着呢,这边,跟我来,我带你去。” 姜母拦住他,“你就别进去了,娘给亲家送了信,要是他们有空,这会儿也该来了,你在外边等着迎一迎。” 姜乐不乐意道,“我进去看看,马上就出来。” 姜母拦着不让,这傻小子,他媳妇还要餵奶的,屋里还有嫂子,他一个大男人杵在一旁,害不害臊? 姜七七见母子两个僵持着,上前把手上的鸡扔到姜乐怀中,“六哥,你去把这鸡收拾了,炖汤给嫂子喝。” 从昨天开始,姜乐整个人就跟踩在云里一样,什么都没看在眼里,到现在才注意到姜七七还带了东西的。 他忙道,“让人去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只是想让你们高兴高兴。你们能来,六哥就高兴了,怎么还带着东西?今天本来也不是宴客的日子......” 姜七七打断他的话,“嫂子生的是我的侄子,我也高兴啊,你快拿去收拾,我要进去看嫂子了。” 姜母也道,“你妹妹的心意,你记得就行了,先放到厨房去,你先去招唿人。” “那好。小妹,你去看,看了出来跟六哥说,孩子长得像不像我。” 姜母道,“说什么浑话呢?孩子长得不像你像谁啊?” 因为怕产妇受凉,屋里门窗都关得严实。姜母敲门之后,大嫂来开了门。 放她们进去后,大嫂又很快将门关上了。 六嫂是孩子头天就生了,经过一天的调整,她现在已经稍稍恢復了,床头堆放着被褥,她倚在上面,抱着孩子餵奶。 “七七来了?”见姜七七和姜母进来,她不好意思地将衣服往下拉了拉,想遮一遮。 姜大嫂在一边看着有点担心,新生儿皮肤都有些红不大好看。以她对姜七七的了解,她可能当场说这孩子很丑的。 她生的两个孩子,姜七七每一个都积极跑来看,沖在最前头看了,就嫌恶地说孩子长得丑。
第120页 姜妮之前,她流过一个孩子,所以对大妮是非常看重的,被她这么一说,当着婆婆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要强颜欢笑着。等人走了,自己哭湿了枕头。 不等姜七七说什么,姜母见了媳妇的动作,眉头蹙起,几步上前,把她拉下来的衣服往上面折了折,“孩子皮肤嫩,衣服放下来刮伤了怎么办?你也不用觉得害臊,以后等孩子大点儿,要吃奶,闹得你没办法,就是在外边,你也得先给餵了。在这个屋里,都是自己人,不用不好意思。” 六嫂羞得脸都红了,但也没反驳姜母的话,只是微微躬了躬腰。 她羞得不成样子,姜七七便没多看,坐到床边说着话,“六哥让我看看孩子长得像谁。” 六嫂也顾不上羞了,感兴趣地看向她,“那你觉得像谁?” 姜七七道,“眼睛像六嫂,鼻子和嘴巴像六哥。” 她的年纪比姜七七年纪还小,嫁过来也在一起住过几个月,但原来的姜七七就没正经喊过她一声嫂子,如今乍一听到,还有些不适应。 但她很快把不适应抛到脑后了,只低头打量着孩子,“真的吗?” 都说长得像孩子他爹,原来眼睛像她吗? 姜七七点头,“真的,这孩子挑着爹娘长得好看的长呢。” 六嫂听了,抿着嘴唇笑。 姜大嫂从回忆中回神,看着面前几句话逗让六弟妹笑出来的人,心想,她确实是长大了。 姜七七待了会儿,六嫂娘家父母也来了。姜母留了空间给她们母女两说话,自己则是带着姜七七和姜大嫂去了厨房。 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了,怎么着也得一起吃晚饭才行。 吃饭的时候,是男女桌分开吃的,姜七七只在端菜的时候看了陆闻人一眼,都没机会说话。 晚饭过后,陆闻人从堂屋躲出来,守在厨房门前。 厨房里几个女人忙活着,说着话,陆闻人站了好一会儿,姜七七也没发现他。 他拉住旁边疯玩的姜妮,“大妮。” 姜妮看着他,“姑父。” “帮姑父一个忙好不好?下次姑父来,还给你们带糖果。” “好,姑父,帮什么忙啊?” 陆闻人道,“你去厨房小声跟姑姑说,姑父找她,让她出来一下。” 姜妮道,“姑父为什么自己不去喊?” “额......这是秘密。” “哦,那我去喊。”姜妮点点头。 她知道秘密是不能说的。 陆闻人又担心她记不住,嘱咐道,“大妮,你只跟姑姑说啊,要小声说。” 姜妮点点头。 刚进去,就见她娘在扫地,她便喊了声娘。 姜大嫂问,“小孩子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姜妮可是帮姑父做事的,在她看来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说了娘就不会赶她了。 所以,她大声道,“姑父让我来的。” 听清了姜妮话的陆闻人:“......” 姜大嫂问,“姑父让你来做什么?” 姜妮还记得姑父的交代,“我只跟姑姑说。” 姜七七笑道,“大妮,你过来,姑父都让你说什么了?” 姜妮过来,看着比她高很多的姑姑,有些为难地道,“要小声说才行。” 姜七七配合地躬下腰,把耳朵凑过去,“你说。” 姜妮说完陆闻人让她说的话,指了指外面,“姑父就在院子里,姑姑你快去找他。” 姜七七甩着手出来,见到陆闻人便问,“怎么了?” 陆闻人看看夕阳,“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姜七七这才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先回去。” 陆闻人蹙眉,“你呢?” 姜七七她抱歉地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刚才娘让我回家住一晚,明天就回。” 陆闻人道,“那我也明天回。” 姜七七摇摇头,“不成,家里还有鸡和狗,咱们都不回去,它们不是都饿肚子了?” 陆闻人不甚在意地道,“饿一顿没事。” 姜七七道,“饿一顿是没事,那要是被偷了怎么办?” 陆闻人道,“不会,院门上锁了的。” 姜七七继续说道,“那锁防得了君子,可防不了小人啊。人家一看门锁着,不是就知道家里没人了吗?换我是小偷,我肯定偷这家的。” 陆闻人抿嘴看她。 姜七七纳闷道,“还是你不想回去?为什么?家里有炕,晚上多暖和?要不是娘让我住一晚,我都想回家睡。” 陆闻人听完,扭头就走。 姜七七在后面嘱咐,让他把门窗锁好再睡,他也没答应。 姜七七看着那书生朝着夕阳走去的背影,纳闷这书生又是发什么脾气。 她是真的不愿意留下来啊,姜母留她的意图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是为了催生。 她正头疼晚上怎么应付姜母呢,书生倒因为她不让留闹别扭了。 - 姜母要说的,跟姜七七想的完全一样。晚上,她点着蜡烛来到姜七七房中,开口就问,“你还没动静啊?”
第121页 姜七七很爽快地点头,“没。” 姜母没多问,嘆气,“明天娘带你去镇上找大夫看看,你王婶知道有个看这个很厉害的大夫,去那找他开付药来吃,要是再不行,娘带你去白鹭寺求一求。你也别着急,急也是急不来的。” 姜七七原是对这个话题有些烦躁的,听姜母这般为她着想,她倒是不愿敷衍了,“娘,你别忙活了,我身上没毛病,是我们没要。” 姜母瞪大眼,“什么?没要?现在不要,什么时候才要?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闻人年纪比六儿大,你也比六儿媳妇大,人家孩子都生了,你们还不着急?” 姜七七道,“等家里情况好些了再要。” 姜母道,“以前常听说人穷地方出的读书人,后来都瞧不上原来的糟糠妻了。莫不是这书生还恋恋不忘京城,不想跟你生孩子?好有朝一日甩掉你?到时候也就没牵绊了。” “他没那些歪心思。” “你可别被骗了。” “我没有。” “没有是最好。”姜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是娶你过去只伺候他,等他腿好了就回了京城?不行,我得把这事跟你爹说说,让他去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宴斯小天使投餵的地雷呀。 第61章 接你 姜母疑心自家的闺女是被陆闻人骗了, 后面姜七七再说什么她也没听进去,忧心忡忡地回去,把这事跟姜父说了。 “七儿还说是两人商量后决定的, 她又懂什么呢?她那么欢喜他, 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父沉吟片刻,“我看小七如今懂事了许多,他们想等情况好些再要孩子也可以理解。” 姜母抽了他一下,“怎么才算情况好?孩子生下来就吃奶,不费事,长大些大人吃什么就给吃什么就行,哪里需要添什么?衣裳大人不穿的改改就成,生下来了哪里有养不活的?” 她担心女儿是一回事,还有就是亲戚邻人问得她心烦, 过年那阵就有人问七七肚子有没有动静了。她全说时间短,不着急。 六儿媳妇这一生,那些人全问起七七啥时候生了, 问得她都不敢出门。 姜父没她这方面的困扰,他道, “你以为人人都跟咱们一样啊?闻人是读书人, 他肯定是想给孩子好的。” “行行行, 我说不过你, 你就向着他,等哪天你闺女受委屈了,我看你是不是还向着他。” 姜父眼一瞪, “怎么是向着他呢?我这是讲道理。小七让你宠坏了,我看嫁过去之后,人懂事了很多。人夫妻之间的事,你老婆子不要搅合太多。” “我也是为了她好,他明天如果来接七儿的话,你跟他谈谈。” “谈什么,我看这孩子稳重得很,不用谈。” 姜父说完便睡下了,姜母却睡不着,她起身去喊了姜齐出来,嘀嘀咕咕一阵,姜齐答应她去谈谈,才松了口气回来。 没孩子怎么呢行呢?没孩子男人的心不会定下来。若以后女儿真受伤害了,她会后悔自己什么也没做的。 说来也不怪姜母疑心陆闻人别有用心,他来家里的几次,都是丈夫和几个儿子陪着说话的。她不是忙着照顾孩子,就是忙着张罗饭菜,一直没正经跟陆闻人接触过,对他的了解不深。 姜七七本打算早早地回去,不让陆闻人被姜母逮到。 不巧,第二天下雨了,雨还挺大。 姜七七站在屋檐下看倾盆而下的雨,心想陆闻人应该不会傻到冒雨过来,等雨停了,她再回去就成。 没想,她刚给姜妮儿绑了头髮,就有人敲响了院门。 “谁啊?这一大早的。”姜母嘀咕着去屋里拿斗笠。 姜七七心有所感,冲进雨中开了门。 门外,站着撑着伞的书生。 他见了她,张口就道,“我来接你。” 他撑着伞,也只是让头没淋到雨。 姜七七目光像是扫描仪从上往下把他看了一遍,扫着扫着脸色就变了。 肩膀、膝盖以下,全部打湿了。鞋上也全是泥泞,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陆闻人虽是一大早来接人了,但昨天她让自己一个人回去,他心里还堵着气,只说了那么一句,就没再开口了。 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夫妻两门内门外地对视着。 姜母找了斗笠出来,就见女儿女婿以那奇怪的姿势站着。 她忙道,“七儿,站在外边做什么呢?赶紧带闻人进来,这外面下这雨呢。” 姜七七侧身让他进来,“进来。” 陆闻人进来,见她手上没伞,往她身旁移了移,分了一半伞给她。 姜七七带他穿过院子,对姜母说道,“娘,他身上都湿了,我带他去擦擦,马上出来。” 姜母点头,“欸,快去。” 等两人进屋了,她忙对姜妮道,“大妮儿,去叫你爹来,说姑父来了。” 姜妮回屋喊她爹,姜大嫂听了,掩嘴笑道,“这小两口感情好咧,昨儿走的时候,凑到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也是一大早就赶来了。” 姜齐穿着鞋,随口道,“他们感情好不是好事?”
第122页 娘让他说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姜大嫂没注意丈夫的心不在焉,她嗔道,“是好事啊。你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刻不见,就到处找我,现在怎么不找了?” 姜齐一把抱起姜妮往外走,“老夫老妻,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这些做什么?” 姜妮被她爹抱起,高兴得直叫。 小儿子见了,也追出去要爹爹抱。 姜大嫂听着儿女的笑闹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姜七七让陆闻人进去,自己在后边关上门,发出蹦的一声。 陆闻人视线落到紧闭的门上。 姜七七转身就见他杵在屋子中间,脚下积了一小滩水。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衣服,全湿透了,这傻子也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她没好气地道,“坐。” 陆闻人低声道,“身上湿了。” 姜七七背对他埋头在柜子里找东西,闻言命令道,“让你坐你就坐。” 陆闻人左右看看,在一张矮凳上坐下。 他湿漉漉地坐在矮凳上,两手搭在膝盖上,乖巧又可怜。 姜七七的气恼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跑完了。 她找了快干毛巾丢给他,让他擦头髮,自己出了门。 陆闻人听到她跟姜齐说了什么,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套衣服。 “这是大哥的衣服,你换上。” 陆闻人没动。 姜七七催促道,“快点。” 陆闻人仍没动,只看着她,“我来接你,你很不高兴?” 所以恶声恶气的。 她从没用这般语气跟他说过话。 就是新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只是很平淡地说她闻不得血腥味,让他处理一下。两人还是陌生人的时候,她就没用这般恶劣的语气说过话。 后面的相处中,她也从没这般过。 仔细想来,他还从没见她动怒过,就是面对杨秧的时候,也只是稍稍动了点火气。 现在却明显压着怒气和他说话。 他来找她,让她生怒了? 出门的时候,他也认真想过,自己早早地过来,是不是太黏人了。 可一想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刻也等不下去,这才冒着雨来了。 果然,是被嫌弃了吗? 他早知道越轻易得到的,越不被珍惜。 陆闻人眼神一暗,昨天让他回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捨不得...... 姜七七点头,“嗯,生气。” 陆闻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黏在身上,又湿又冷,很不舒服,但此时他的心里更不舒服。 他看着她,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或者,他应该离开? 姜七七见他神色几变,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只好接着道,“不过不是生气你来找我,而是因为你把自己弄湿了。” 不是嫌弃,是关心。 她这话,像是一束光,透过会灰濛濛的云层,直直地射到他心底,扫去了疯狂滋生的负面情绪。 陆闻人脸色立即明朗起来。 姜七七见他面色转晴,把衣服往他跟前递,“快换衣服。” 陆闻人接过,“嗯。” 姜齐要壮些,他的衣服穿在陆闻人身上,显得有些空荡,姜七七找了根腰带让他繫上。拿腰带那么一系,倒是看起来很精练,也好看。 就是唇色白了点,姜七七知道他那是冷的。 姜七七仍不住道,“雨停的时候,我就回去了啊,你不用冒着雨来接我的。” 陆闻人擦头髮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我不会做饭。” 姜七七把他换下的衣裳挂起来晾着,“你是说,你这么早来,是赶着来蹭饭的?” “不是。” 姜七七叉腰看他,“不是蹭饭,那你是打算带我回去给你做饭?” 陆闻人没答话,算是默认。 姜七七一气,“等雨停了,你自己回去,我要在家里多待几天。” 陆闻人道,“我不会做饭。” “你怎么不会做饭?”姜七七细数他会做的,“粥你会熬,肉你会烤,再不济,你还会烤红薯啊,吃那个也能活着。” 陆闻人脸微僵,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恰巧姜妮来了,姜七七暂且放过陆闻人,去开了门,“怎么了?” 姜妮举了举手里的鞋子,“我爹让我送来的,这是新鞋子。” 姜七七看看光着脚站着的陆闻人,接过,“谢谢大妮。” 姜妮挤进来,仰头对陆闻人甜甜地喊道,“姑父。” 她眼中满是期待,显然还记得昨天陆闻人的承诺,来讨糖了。 陆闻人一囧,看向姜七七,“你有糖吗?” 姜七七一愣。 陆闻人道,“我答应给大妮带的。” 姜七七看看等在一边的姜妮,去柜子里翻了翻,真找了两块糖果,先给了陆闻人。 末世后遗症,她总会在自己够得着的地方放上些可储存的食物。 她放的时候,没避着陆闻人,所以这个习惯,他是知道的。 陆闻人把糖转递给姜妮,“给,你和弟弟,一人一块。”
第123页 “谢谢姑姑,谢谢姑父。”姜妮得了糖,欢喜地道了谢就了跑出去。 姜七七问,“你什么时候答应给她糖的?” “昨天。” “你让她来叫我的时候?” “嗯。” “你这个是贿赂,要教坏孩子的。” “不会。”她不再揪着他冒雨来找他的事说,陆闻人渐渐放松。 第62章 热情 他擦了脚,穿上姜齐的鞋, 试着走了走, 姜齐的脚比他的大, 一走脚跟就掉。 走了两步, 他就停下来, 低头看着鞋。 “傻子。”姜七七笑骂一句,“鞋脱下来给我。” 陆闻人红着耳根脱了鞋。 姜七七蹲下/身,往鞋里塞了不用的碎布。 陆闻人低头看着她。 她问, “小黄它们都还好?” 陆闻人道,“都好。” 小白和小黑想跟着来,他关在院子里了,他走时, 还能听到两只狗狗呜呜的祈求声。怕她担心, 这小插曲他就没说。 “嗯。”姜七七点点头, 他办事, 她还是放心的。 她往两只鞋里都塞了碎布, 将鞋放到他脚边, 仰头道,“好了, 你站起来走走看。” 陆闻人起身,走了走, 这回不掉了。 姜七七贊了句,“果然人长得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好看? 陆闻人脸上发热, 他低下头,只装作认真看鞋。 耳朵却高高竖起,想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这身衣服还可以,回头我照着这个给你买一身,干活的时候穿。” 陆闻人抬头,“干活?” 姜七七道,“嗯,你整日坐着写字看书,对身体不好,以后你要多出去活动活动,帮我干点活。” “哦。” 给他换上干燥的衣裳后,姜七七开始头疼他换下的。 衣服是展开晾着了,这鞋不好办,全湿了不说,上面全是泥。 她在看着陆闻人的鞋发愁,陆闻人则在看她。 看了会儿,他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 昨晚他没抱着她睡,都没睡好。今天见到她,就很想抱她了,一直忍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姜七七吓了一跳,这书生在床/上每晚都抱着她睡,下了床就是个假正经,最亲密的主动也就是牵牵她的手。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 他没说话,微微弯腰将下巴搭在她肩上。姜七七也不知怎么的就没推开他,默许他突然的亲密。 “鞋都弄脏了,我拿去沖沖,沖完拿火烤干,应该会快些。” “好。” 陆闻人抱着她,没松手。 姜七七侧着头问,“怎么了?” 陆闻人木脸道,“冷。” 姜七七:“......” 这傢伙抱她的时候每次都用的这藉口,还能不能有点新意了? 她低头在他手上哈气,又给他搓了搓手,哄孩子般道,“好了?” “嗯。”陆闻人仍不松手。 姜七七拍拍他的手,“快出去了,再不出去,他们还以为咱们躲再屋里做什么呢。” 陆闻人不松手,而在她耳边呵气,“以为我们做什么?嗯?” 他声音撩人得紧,姜七七听着觉得心痒痒的。 这傢伙...... 她稍微用力拉开他的手,捏捏他的脸,“别闹了,快出去。” 她给他转了个方向,从身后推着他出去。 陆闻人停在门前,“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之前她说让他自己回去的话,始终盘旋在脑中。他担心她说的是真的。 姜七七方才说的是气话,说完就忘了,如今听他问起,她倒是想起另外的缘由,她看着他问,“怎么了?不喜欢待在这里吗?” 他不是长袖善舞的人,但跟人来往还是游刃有余的啊。他催着想回去,是因为这里待着不自在吗? 陆闻人摇摇头,“没有,只是家里的被被窝要暖些。” 姜七七松了一口气,“等雨小点就走,晚上我们回家睡。” 她内心还是希望陆闻人能和姜家人相处愉快的。 陆闻人也松了口气,他得到满意回答,嘴角微勾,“好。” 姜七七被他笑得心痒难耐,踮起脚尖快速捏捏他的脸,然后开门把人推出去了。 姜母泡了茶,让姜父和姜齐等在堂屋里。 姜齐喝完一盏茶,陆闻人才换了衣裳出来。 姜母沖姜齐使了使眼色,出去了,她要去支开女儿。 姜父就没把昨晚妻子跟他说的放在心上,心无芥蒂跟陆闻人闲聊着,“雨下得大,路上不好走?” 陆闻人道,“还行。” 姜父抽着旱菸,慢悠悠地问,“石沟那边是不是涨水了?” 陆闻人道,“嗯,涨了,许是上游裹了泥沙,河水都变黄了。” “嗯,这么大的雨,肯定裹了泥沙的。这雨下得好,一年的庄稼好不好,这春雨是关键......” 姜齐坐在一旁,看二人闲聊,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儿子姜鑫就含着糖跑过来了。
第124页 他一把将儿子捞到跟前,“嘴里吃的什么?” 姜鑫嘴巴被糖撑得满满的,吸熘了口口水,含煳地道,“糖,结结给的。” 父子两的对话成功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姜父不说话了,抚着鬍子,脸带笑意地看着这边。 姜齐余光扫了下,陆闻人脸上也是柔和的表情。想来他也是不讨厌孩子的,不讨厌就好。 姜齐想着又问儿子,“好吃吗?” “嗯!”姜鑫点头,“爹爹要吃吗?” 他说着低头要把糖吐出来。 姜齐哈哈笑着阻止了他,“乖,你吃,爹不吃。” 姜鑫就乖乖趴在他膝头。 姜齐拍拍他脑袋,“去,端茶给姑父。” 姜鑫听了小心翼翼地端茶过去,奶声奶气地道,“姑父请喝茶。” 陆闻人摸摸他的头,“乖。” 姜齐抓住时机,“闻人也喜欢孩子啊?” 陆闻人放下茶杯,“嗯。” 姜父卷着旱菸朝他看过来一眼。 姜齐咳了声,“你们抓紧要的话,再过几年,就可以给你端茶了。” 陆闻人道,“大哥说得是。” 姜齐:“......” 这样子也不像是不想要孩子的啊。 想到母亲的交代,他硬着头皮继续道,“生了孩子,好生教,一年多不到两年就能喊爹了。这一句爹,什么都值了。” 陆闻人脑中闪过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喊他爹的画面,心里柔情一片,他点头道,“是。” 姜齐说什么,他都点头附和。这哪里是不想要孩子的人啊,分明是已经做好准备,很期待当爹的样子的。 话可以说假的,但神态做不得伪,陆闻人喜欢孩子,也想要孩子的啊。 姜齐道,“小妹说你们商量后,想等家中情况好些了再要孩子?” 陆闻人一愣,商量好了,她是这么跟家里人说的吗? 是他说的迟些要孩子,她那时还问他,若是父母问起怎么说,他让她说他自有安排。 这意思就是让她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没想到姜母问起的时候,她说的是两人商量的? 姜齐见他神情错愕,怕他怪小妹什么话都往家里搬,忙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这样打算是为孩子好,大哥可以理解。但生孩子也不是想生马上就有的,顺其自然就好,不用特意避着。” 陆闻人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午饭后,姜七七回屋小憩。 门一关上,陆闻人就将她揽入怀中。 姜七七:“......” 书生莫不是换了个人回来?不过一晚没见,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热情? 她抬头看他,他也在看她。 “书生?” 午饭时,他就看了她好几眼,她看过去,他又不说话。 “嗯。” “你昨天教我的是哪几个字?” “昨天?没教啊,问这个做什么?” 姜七七唿出一口气,“我考考你,看你是不是被掉包了。还好,你答对了。” 陆闻人:“......” 姜七七,“说,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陆闻人抱着她,“没有啊。” “不反常你做什么一直抱着我?” “想抱就抱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尤其想抱她。 姜七七冷酷地推开他,“你老实点。” 陆闻人老实了吗?没有,午觉他是抱着她睡的。 雨一直下到下午,姜七七两人本打算雨一停就走的,姜母不让,非要他们吃过晚饭再走。 吃过晚饭,陆闻人回屋换衣服。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姜七七让他继续换衣,自己出去看是什么事。 陆闻人换好衣服,刚要出去,姜七七就推门进来了。 见了他,姜七七就道,“书生,今天还是你一个人回去。” 陆闻人脸立即拉下来,“什么?” 姜七七语带歉意,“大嫂家里来人了,说伯父,就是大嫂的父亲病重,大哥大嫂已经过去了,爹和娘也打算去探望。两个孩子留在家里他们不放心,我得留下照顾他们。” 陆闻人听了便道,“那我也不走。鸡和狗我都留了足够的食物,够它们吃到后天了。” 姜七七道,“那你也要回去,咱们家所有的家当都在屋里呢。” “钥匙不是你拿着的吗?” “那人家不会把箱子搬走啊?” 陆闻人:“......” 总而言之,她的意思就是要他先回去,陆闻人明白之后,坐在床边,不动。 姜七七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算把他哄走了。担心他第二天又冒雨来,还特意嘱咐他明天不用来接。 夜里又下雨了。 姜七七让两个小傢伙睡在里侧,自己睡在外边听着雨声,突然就想那书生了,想他夜晚的怀抱,也想他白日里的拥抱。 明天,要早点回去才行啊。 第二天,姜父姜母回来,带回了一个坏消息,石沟那边的山塌了,还压死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明天圆房啊!
第125页 第63章 给我 姜七七脑子像被人重重捶了下, 直发懵。 石沟在陆家村和她们村子中间, 两个村子之间的唯一的一条大道经过那儿。 陆闻人腿不好走小路,他如果过来的话,一定会走这条路的。 姜母见她表情不对,关切道,“七儿怎么了?” 姜七七摇摇头,“没事,娘知道压的是什么人吗?” 他走的时候她再三嘱咐让他别来,他应该不会来了? 应该不会的。 “不知道,我和你爹回来的路上, 正好看到有人慌慌忙忙的往那边赶。”姜母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也就不多说,转而问起两个孩子,“大妮他们听话?” 姜七七心不在焉地答道, “乖着呢, 我给做了早饭,在屋里吃着, 爹和娘也吃点。” 姜母便夸了她几句, 和姜父说起拿旧亲家公的病情。 他们的话姜七七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在想这书生有没有来接她,来了的话, 有没有碰上山崩? 不行,这书生有时候做事不管不顾的,她还是得去看看。 姜七七勐地抬头, 打断姜父姜母的交谈,“爹娘,你们回来了,大妮他们就交给你们了,我家里还有事就,这就回去了。” 姜母忙问,“石沟那边山塌了,没路怎么回去?” 姜七七边往外走,边解释道,“能走,走小路就成。” 姜母见她真的很急,也不拦着她了,跑着进了屋,“那你在这等等,娘去给你找把伞,若是路上下雨了也不至于被淋。” 等她拿了伞出来,院子里只有正给鞋子除泥的丈夫。 她问,“人呢?” 姜父道,“走了。” “你怎么不拦着她呢?这要是路上下雨怎么办?”姜母急忙追出去,就见她提着裙子跑出去了老远。 “你慢点走!”她只来得及喊了这么一句。 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姜母气得直跺脚,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哪家媳妇有她这么走路的?若是让那长舌的看到,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啊! 姜七七一路快走,到没人的地方,直接跑起来。 快点,快点,再快点。 若是这书生真的在那,看她不收拾他! 她脚程很快,一刻钟左右就到了石沟。 山体从半腰崩塌,泥石倾泻,黄色的泥石中间,还夹杂着几颗大树,将原本的路完全堵住。 那被泥石埋住的人已经被挖出来了,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的母亲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旁边站着的人也都面色动容。 “这孩子多乖巧啊,从下就懂事,捨不得她娘受累,什么活都抢着干。” “是啊,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她一早就出门挖野菜了。” “欸,可怜的孩子。” 围观的人一人一句,姜七七没心思细听,只在人群中搜寻着。 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的目光落到背对她坐着的一人身上,这人周身都是泥,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身上全,垂着头清理衣服上的泥。 姜七七往那边走了走。 有人叫住了她,“小妹。” 姜七七看去,这人是姜二哥,他似乎参与了救人,身上都是泥,神情也有些疲惫。 姜七七问,“二哥,你怎么在这?” 姜二哥道,“那小姑娘的叔叔我认识,过来搭把手。你是来找闻人的?” “嗯,他在?” 姜二哥往右边一指,“诺,那边单独坐着的就是他。刚才的救援,他帮了不少忙。” “那二哥,我先去找他。” “去。” 姜七七快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唤道,“书生。” 一直低着头的人刷地抬起头来,看清楚眼前人的瞬间,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紧紧攥住。 姜七七让他抓着,另一只手擦着他脸上的泥迹,“没事?” 来之前,她想过,陆闻人若是真的出现在这里,她一定要让他长长记性。可见到他之后,别说教训,就是责备的话,她都不捨得说一句。 这死心眼的书生,一趟一趟地来接她,是把她放在心里了啊。 陆闻人摇头,“没事。” 他嘴上说没事,眼底却藏着微不可见的惊惧,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这种情绪,这人,兴许是亲眼看到那女孩的死亡,受到了惊吓。 姜七七没一直盯着他看,拿手指将他额前掉落的碎发梳了上去。 陆闻人微微侧头,不让她清理,“脏。” “不脏,”姜七七手上不停,轻声问,“不是不让你来接我吗?” 陆闻人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早上没下雨。” 她说的是下雨就别来,早上没下雨,他就来了。 姜七七便没再说话,只专心给他清理着。 坐了会儿,陆闻人道,“我们回家?” 姜七七问,“你休息好了吗。” 这人帮忙把自己累得够呛,歇歇才能走。 “嗯,回家。” “好,回家。”
第126页 陆闻人一直牵着她的手,就算碰到了人也没松开。 到了家,刚关上院门。 陆闻人就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抱得比任何时候都紧。 走了一路,他身上的泥已经干了,没那么难以忍受,姜七七便没推开他。 她回抱他的腰,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陆闻人的手一直用力,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似乎这样才能感到安全。 姜七七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嗅着她淡淡的发香,陆闻人渐渐放松,他闷声在她耳边道,“那几个女孩,她们约着一起去挖野菜的。” “嗯。”姜七七轻应。三个女孩一起去挖野菜,两个受了点轻伤,另外一个没能逃脱。 陆闻人接着道,“我看到有山石滚落,让她们快跑,她们听到了,拼命往外跑。” 但还是落了一个。 姜七七侧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你做得好。” “有块山石在我头顶滚过,只差几寸,差几寸......” 陆闻人说这话的时候,手臂不停地收紧,姜七七听着心中也是一阵惊心动魄,若不是这书生命大,兴许昨晚她哄着他回来,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了。 她想训斥他,又实在不忍心。便张嘴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你以后要听话啊。” 如果听她的,不是什么事也没了吗? 陆闻人忍着疼,在她头髮上吻了几下,“好。” 两人相拥着在院门前站了许久,等到陆闻人踉跄了下,姜七七才想起来他不能久站,赶紧拉开他,“你赶紧回屋歇着去。” 陆闻人问,“你呢?” “我去给你烧水,洗个热水澡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陆闻人道,“我跟你一起。” “好。但你得先去换身衣服。” “不换可以吗?” 他一时一刻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姜七七掀开他衣服,把手伸进他得衣服内感受了下,是干燥的,应该只是外衣沾了泥。 她问,“身上冷不冷的话。” “不冷。” “那好,一起去烧水。” 水烧好,姜七七往浴桶里倒上水,还贴心地调好了温度,让陆闻人上去洗。 姜七七嫌在厨房里洗澡太暗,便买了只超大的浴桶放在屋里,拿屏风隔开。开始陆闻人还嫌她折腾,他用过一次之后,便也不嫌那提水倒水麻烦了。如今,这浴桶是两人轮着用的。 陆闻人入水没一会儿就隔着屏风喊她,“七七。” 姜七七问,“怎么了?” “我衣服忘拿了。” “你先洗着,我给你拿来。” “好。” 她拿了衣服过来。 他裸着肩膀,手撑在浴桶边上喊,“七七。” 姜七七让他叫得耳朵发痒,她拿了毛巾扔到他头上,将他脑袋蒙住,“快洗。” 陆闻人拿下毛巾,看着她,“帮我擦擦背。” 姜七七,“......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陆闻人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怎么?” 陆闻人不语,好一会儿,他道,“一起?” 姜七七:“......” 她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这书生一来就来这么限制级的? “安生洗你的。” 她转身去拾他换下的衣服。 陆闻人消停没一会儿,又喊,“七七。” 姜七七没理他。 “哗啦”身后传来出水声。 姜七七正要回头,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部。 紧接着,那人在她的后颈上落下一吻。 从没人碰过她的后颈。 姜七七就是像是被抓着后颈的小猫,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 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收紧,将她往自己身上带。 他手一用力,便将她抱离了地面。 姜七七扭头去看他,这人头髮还在滴水,“书生。” “嗯?”陆闻人的叼住她的耳垂,舔了一下。 姜七七立即觉得浑身像通了电的,酥软下来。 陆闻人将她抱上了炕,姜七七想要坐起来,却见他压了上来,叼住她的唇舔/舐亲吻。 他亲得毫无章法,热情粗鲁,姜七七听他亲出了渍渍水声,悸/动又羞/耻,完全招架不住。 她犹豫着该不该接受他。 这时身/上的人离开她的唇,侧过头,含住她饱/满圆/润的耳垂,粗喘着道,“乖,给我。” 灼热的唿吸烧得姜七七身上也热起来。 她移开视线,抖着手从旁边拿了被子盖在他身上,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主动吻上他的唇...... 第64章 饿 陆闻人年少求学时, 沈老先生曾送过他一本书, 那书是孤本。他想要很久了,但一直找不到。 终于得偿所愿, 他欣喜若狂。 他将书带回来,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 细细抚过书面, 一页一页的翻开, 每一页每一个字都用心去体会,到精彩之处会停下来,久久品/味...... 书很厚,内容很丰富, 但他就是捨不得一次看完,便逐字逐句地看,慢慢咀/嚼。
第127页 姜七七是初次,竟也觉得不错。但这过程太长,她有些受不住, 便推了推他。他身上满是汗水,散发着灼人的温度。 “书生......” 姜七七嗓子都有些哑了,像把钩子, 轻轻在他心中勾了下,微痒酥/软。 陆闻人搂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姜七七感觉到他那处的变化, 手肘撑在床/上后退。 陆闻人在她脸上啄吻了几下,将她汗湿的头髮抚上去。轻声道,“乖, 再来一次?” 爱怜的问话,轻易勾起姜七七的情感,姜七七有些意动,但她腰酸得厉害,只好凑上去,在他肩上吻了吻,“太困了,明天。” 软糯糯的声音,陆闻人只在她喝醉的时候听过,她清醒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陆闻人咬着牙道,“好。” 他离开的过程缓慢又磨人。 姜七七忍不住抬了抬腰,意识到自己在就做什么之后,又迅速往后挪。 两人分开了,陆闻人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姜七七也禁不住地急促喘气着。 她觉得有些丢脸,便拉了被子蒙住脸。 陆闻人见状,低笑了声,钻进被子里,在她背上吻了吻,嘆息地道,“睡。” 姜七七微微抬头,枕着他的手臂入睡。 陆闻人抱着她躺了会儿,将湿/透了的床单换下。出门打了水轻手轻脚地给她擦了身,自己随意擦了擦,将她揽入怀中睡去。 第二天醒来,姜七七发现那人像只八爪鱼手脚都缠上来,将她严严实实地抱在怀中。她嫌他的怀抱太热,翻了个身,背对他重新睡下。 她一动,陆闻人就醒来了。 他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两人以叠勺子的姿势躺着。 鼻尖有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着,陆闻人闭着眼深嗅了下,是她的体/香。 昨天的场景在脑中/出现,她漂亮的长髮散在枕边,潮/红的脸上带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眼中带水,红唇微张,随着他的动作难耐地呻/吟着...... 陆闻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睁开眼, 撩/开她的长髮,在她光洁的背上落下几个吻,“七七。” 姜七七动了动身子,躲开他。 陆闻人便一路往上,吻了她的肩膀、脖子、脸颊、耳/垂。每落下一个吻,他就喊一声“七七”。 “书生。”姜七七躲着他。 陆闻人叼/住她颈上的一小块肉,嘬了下。 很痒。 姜七七耐不住地哆嗦了下,睁开眼,抱着他的大脑袋,在他唇上重重落下一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陆闻人在笑,满是欢喜地回吻了她一下,“你说明天继续的,现在是早上了。” 姜七七:“......” 这人是禽兽啊! 睁眼就想那种事,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闻人的手在她背上轻抚着。 “嘶!”姜七七立即吃痛地叫了声。 陆闻人听她叫了一晚,这叫声是享受的还是痛楚的,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见她疼得脸都皱起来了,他不敢再动,慌忙问,“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昨天也是这个力道,她也没喊疼啊? 姜七七弓着身子,护住胸/前,“疼,可能需要歇息几天。” 陆闻人蹙眉,“我看看。” “不用——书生!” 你说话就说话,掀什么被子啊。 她的身上青青紫紫的一片,尤其是腰侧,能清晰地看到两个青紫的手掌印。 陆闻人没想到这么严重,也不敢多说话,就是看着她,“很疼?” “嗯。”姜七七拉过被子盖上。 陆闻人道,“我去拿热帕子给你敷一下。” 等他出门之后,姜七七裹着被子滚了几滚,起身穿衣。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散落在炕下。她裹着被子,找了衣服穿,见角落里塞着床单,想起昨晚的激烈,脸一热,别开眼出去了。 陆闻人在厨房,他腰间的带子系得松松的,头髮也没梳,随意散在身后,正躬身搓/着巾子。 居家又带着勾/人的性/感,姜七七拢了拢衣裳,走过去,“书生。” 陆闻人转头,“怎么出来了?” 姜七七道,“饿了。” 陆闻人擦擦手,将她散在脸侧的头髮拨到耳后,“想吃什么?” 姜七七仰着头看他,“你要给我做吗?” 陆闻人点头,“嗯,粥可以吗?” “可以。” “我先拿帕子给你敷一敷。” “好像没那么疼了。” “那你去歇着。” “我想在这陪着你。” “好。” 姜七七坐在矮凳上,看着他淘米烧火,一夜过后,这书生越看越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呀。 作为断更的补偿,评论发红包哦。 第65章 在意 这书生, 脸好看, 会识文断字,身材也不算差,床/上的技术竟也不错。 最后一条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但也很加分啊。 陆闻人转头过来,就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第128页 他走过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了个吻, “看什么?” 姜七七侧脸在他下颌上蹭了蹭,“看你。” 陆闻人便低笑了声。 姜七七伸手想环他的腰, 被他退开了,没环到。 她仰着头看他,目带问询。 陆闻人轻嘆一声, 退开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姜七七下意识伸手, 只来得及抓住他一片衣角。 陆闻人弯腰, 将她的手从衣角拿开,握在手心拿拇指摩挲着,“你安生待着。” 姜七七疑惑道, “我是安生待着啊。” 陆闻人喉间滚动了下,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低估了她的诱惑,就是她什么也不做,只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他就受不了了。 姜七七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噌一下站起来,“那,我还是回去待着。” “好。”陆闻人点点头,目送她出去。 姜七七回了屋,一头栽倒在床上。 完了,她中这书生的毒了! 方才书生别有意味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心中也是心动不已。 她做了会儿鸵鸟,起来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来。里衣有几处被撕坏了,脑中闪过陆闻人满头大汗撕扯她衣服的画面,身体微微发热。 不行! 想什么呢! 姜七七甩甩脑袋,将一些限制级画面赶出脑袋。 她克制着自己胡思乱想,捡了被丢到角落里的床单,看到那上面不容忽视的一大片水迹,那些画面犹如开闸的洪水,争先恐后的涌入脑中。 姜七七把床单随意揉成团,遮住了那块痕迹,快步往外走去。 到门口又站住,回身拿上了陆闻人换下的衣裳。 她刚给衣服泡上水,陆闻人就出来了。 见她挽着手,要洗衣服,他道,“放着我来洗。” “你来?” “嗯,我来,你回屋歇着去。” 陆闻人说着真的撸起袖子,伸手进盆里抓了件衣服就洗起来。 姜七七目光落到他拿在手上的衣服,表情古怪起来。 陆闻人见她表情奇怪,转头看向手中的衣物,只见他手里的是一块小小的艷红色的布料,上面还有两根细带子。 这,这赫然是她的肚兜! 陆闻人手僵住,他愣神了会儿,镇定自若地将那块小小的布料放回水中,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对姜七七道,“衣服先放着,太阳出来再洗。” “嗯。” 姜七七面色如常地点头。 陆闻人便没多说,抬步往厨房走。 他一动,小黑小白两只狗狗立即屁颠屁颠地跟上,它们绕着他的脚边跑着。 陆闻人不留神,被狗狗绊了下,勉强稳住身形,继续往厨房去。 姜七七看着他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睡都睡了,见到这么一块小小肚兜,他倒是不好意思上了。 昨晚那么火急火燎的,倒没见他不好意思。 陆闻人听到笑声,脚步一顿,转身看她,“你身上不疼了吗?” 姜七七没被他唬住,反而挑眉道,“是又如何?” 陆闻人往回走了两步,姜七七提裙就跑,几步跑回房,关上了门。 陆闻人看着紧闭的门,摇摇头,仍旧去了厨房。 姜七七背靠着屋门,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了笑把乱糟糟的炕整理了一遍,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做针线。 缝着缝着,她想起一件事,眉头蹙起。 正巧陆闻人端了粥进来,姜七七收拾了东西,摆上小桌子。 用饭后,陆闻人主动收拾碗筷去了厨房。姜七七看着他出门,神色复杂。 书生人很好,她不该纠结的。 陆闻人很快端着热水进来了,“躺着,我给你热敷。” 姜七七喊他,“书生。” 不行,他越好,她就越想问。 “嗯?”陆闻人将热帕子递给她。 姜七七接过,放到脖子上按压着。然后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你......在京城,有过人了?” 不是第一次,技术才会那么好?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些,但到了这一步,才发现自己是在意的。 陆闻人一顿。 “没有。” 他否认之前的停顿,姜七七没有错过,她哦了一声,反手却将被子拉过来蒙住陆闻人的脑袋,眼不见为净。 陆闻人很镇定地拿开被子,默默从他惯常看的书本下拿了本书出来。 姜七七拿过来一看,是本小黄/书,还是带图的那种。 她看向陆闻人,这书生果然假正经,竟在床/上藏这种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短小的一天,小天使们圣诞快乐,吃苹果啊!明天万更! 第66章 真好 陆闻人心下本有些忐忑, 等发现她非但没两生气,还津津有味地捧着那书在看之后, 他沉下脸, “啪”一下和上书, 不让她看。 姜七七正看得兴起,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他拿走了,她伸手去抢,“我还没看完呢。” 陆闻人拿书的手举高, 另一手点着她的额头, “不许看, 一个女儿家看这个成何体统!”
第129页 姜七七拍开他的手, 据理力争, “你能看, 我怎么不能看?” 陆闻人干脆扔了书,将她扑倒在床上, “我都记住了,想知道我可以教你。” 他压上来, 姜七七也不挣扎,只蹙眉喊了声疼。 这一声很管用, 陆闻人听到立即撑起身子, 不压到她。 他要离开, 她却又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陆闻人深怕压疼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别闹。” 姜七七自然是没听话的, 她手臂一用力,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问,“所以,我是你第一个女人?” 她的眼明亮得很,陆闻人觉得那光直射心底,扫去了所有阴霾。 姜七七催促,“是不是?” “嗯。”陆闻人在她眼睑上吻了下。 姜七七睫毛轻颤,等他温热的唇离开之后,才睁开眼,欢喜地对他说道,“你也是我第一个男人。” 陆闻人鼻尖触到她的鼻尖,蹭了蹭,“嗯。” 他知道的。 也很欢喜。 姜七七也回蹭了下他,“真好。” 陆闻人躺下,手上一用劲,将她翻过来,让她靠在他身上。 得到想要的答案,姜七七不再说话,她把脑袋搁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眼皮沉重起来。 陆闻人也没说话,闻着她的发香,天马行空地想着以后生了孩子,应该取什么名字。 小小的院子,两个心意相通的人,一点点家当,平淡的日子竟也不会觉得无聊。 两人都是初尝情/欲滋味的人,又是年轻力壮,情投意合,对那事简直欲/罢不能。常常因为一个无心的对视,或者一句挑/逗的话,莫名其妙地滚到一起。 两人关起门来,很是过了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直到这天,郑寡妇找上门来。 上次见到她,郑寡妇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这次来,却是憔悴了很多。眼下青黑,脸颊都有些往里凹陷着。 她还带来了郑高郎,郑高郎没了上次来时的趾高气昂和任性,反而神情有些畏缩,也不大敢跟人对视。 他脸上还带着新伤,一只眼睛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看来不久之前,他被人狠狠修理过。 见到姜七七,郑寡妇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七妹妹,找到你就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一定会帮我们的。” “怎么了?”姜七七往后一躲,避开她想要拉她的手。 她跟郑寡妇不熟啊,两人短暂的见过一次,也是不欢而散。郑寡妇离开的时候,还愤愤不平呢。 怎么,过了几个月,她失忆了? 郑寡妇没拉到她的手,也不气馁,“七妹妹,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孩子他爹早早的去了,扔下两个孩子给我。我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啊。我不容易啊。” 姜七七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认同地点点头,“是不容易。” 郑寡妇这人能够自己将两个儿女拉扯这么大,还将郑高朗养得这般肥头大耳的,确实不容易。 郑寡妇心中一喜,果然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最是好骗。 她卯足了劲,又挤出了几滴泪水,“当初姜木死活要跟我过日子,我是供他吃供他住,可是这个挨千刀的,他现在在外边有了人,不管我们母子死活,家中快要揭不开锅了。” 姜七七看看陆闻人,对郑寡妇抱歉道,“四哥的事,我管不了的。” 郑寡妇嚎哭出声,“七妹妹,你可怜可怜我啊,家中已经无米下锅了,我们快活不下去了啊。” 他们之间的事,姜七七不想参与过多,便没松口,“你找我也没用啊......” 郑寡妇一直装可怜,见她不肯松口,便恨声道,“找你没用,找你没用?那我该找谁?姜木是你四哥?你叫他一声哥,就得管他的事。我实话跟你说,姜木在我那,花了好多钱,我今天来,是希望你把钱还给我。” 姜七七深唿吸,压住脾气,“姜木花了你的钱,自己去找他,我不拦着你,如何来找我呢?” 郑寡妇失魂落魄地跑来跟她要债,应该是是跟姜木交手之后落了下乘,没有办法,才找过来的。 若是这样的,郑寡妇这是把她当作软柿子捏了。 这可真让人不好受。 郑寡妇尖声道,“你们是他的亲人,他花的钱,你们就应该还。” 她当然可以去找姜木,但如今姜木有了个神棍的名头,多的是人护着他,她根本近不了姜木的身。 她也带着儿子去找了姜父姜母,可惜的是,他们正好不在家,让她扑了个空,这才找上姜七七。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姜木难道就没有给她钱花吗?姜木从家里面借的骗的,卖地的钱,难道不是,与她一起花了吗? 两人好的时候一起想办法骗家里人的钱,如今不好了,倒是说姜木花她的钱,找家里人来要,这是什么道理? “我如今已经嫁人了,四哥的事,我真管不了,你还是回去找他好好商量。”说完这句,姜七七不愿多说,想退回院子关上门。 因为上次见面,对郑寡妇的印象不好,这次姜七七都没请他们进来。所以退回去也很方便。
第130页 郑寡妇哪里能让她如愿,她快步上前,将脚卡进门缝中,让门关不上。 姜七七微微不悦地看向她,“你这是做什么?” 郑寡妇面目狰狞地道,“一个不管两个也不管,你们是不是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寡妇?啊?不让我们母子活,那你们也别想活了。” 姜七七放开门,凝视着她,“你是来找事的?” 郑寡妇被她盯得后背生寒,嘴上却不肯认怂,“你想干什么?啊?光天化日之下,我可不怕你。你不要过来。” 郑高郎也怕,低着头不住地往后退。 姜七七不说话,只慢慢逼近郑寡妇。 她家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就算郑寡妇在这里面,叫破了喉咙,也不会引来什么人。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软柿子好了。 女人们的争执,陆闻人也不好参与,又怕姜七七吃亏,所以他只站在一边守着她。 见她似乎动了火气,适时提醒了句,“七七。” 姜七七让他安心,“这边不会有人来的。” 话音刚落,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远处有几匹骏马飞驰而来,停在田边。 打头的一人解了黑色的披风,露出里面一身白衣。 看到门前站着的几人,他扬声喊道,“这么多人在这儿,是在做什么啊?难道是知道我要来,所以在门前候着的?” 陆闻人见到来人,意外地挑了挑眉。 郑寡妇见到,打量了下这些人的穿着,全是锦缎,又骑着这么好的马,一定非富即贵。 陆闻人夫妻两个,肯定不想在这些贵人面前丢人的。他们怕丢人,她不怕。 要是这些人能帮她说几句话,肯定比她在这跟这个牙尖嘴利的姜七七来回撕扯要好得多。 要是陆闻人夫妻两个怕丢人,拿钱打发她是最好了。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拿钱,姜木那个死鬼,让他死在哪儿她都不管,只要有钱,她都可以。 计上心来,郑寡妇立即拉了一把郑高朗,哭着走向一行人面前,柔柔地冲来人行礼,“公子有所不知,妾身是来要债的。” “要债?”夏宁看看郑寡妇,又看看一边低眉垂眼的郑高郎,沖陆闻人看去,正想笑话他是不是惹了什么风流债,孩子都这么大了。 没想视线见姜七七也在,他咳了咳,急忙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对郑寡妇胡乱地道,“要债,为什么要债?他们欠你钱了?怎么欠的?” 太好了,就怕你不问。 郑寡妇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抽抽噎噎地道,“这家没良心的,骗了我的钱,现在不管不顾,我们母子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公子,您说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您要是不给我们母子做主,我们母子也活不下去了。” 姜七七咂舌,这郑寡妇真是不要脸了,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求着他为自己做主。 她这番矫揉造作,意/欲勾/搭的模样,让夏宁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沖身后的几人交代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好。” 夏宁缓解了不适,转头问道,“你是说他们家欠了你的钱,他们怎么欠你的钱呢?详细说与我听。” “这,公子你能帮我们做主吗?”郑寡妇擦眼泪的手停下,抬眼窥着他。 郑高朗原本畏畏缩缩地站在他娘身后,见夏宁非常好说话,以为他是个好人。 第67章 床单 便嘴快地道, “是他家哥哥,是他们哥哥欠的钱,呜呜......” 郑寡妇拿帕子捂住他的嘴, 她假笑道,“这孩子,说什么呢?” 郑高郎气沖沖地拍开母亲的手, 高声喊道, “他们家哥哥欠的钱,就跟他们欠的是一样的!” 夏宁摇摇头,“这可不一样,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讨债, 直接去找当事人去讨债,嗯, 讨到不相干的人这里算什么?这主我做不了, 你们走。” 郑寡妇道, “公子,我不走, 他们不给钱, 我不会走的。” 高郎还欠着赌坊的钱, 要是她们空手回去了,被毒打一顿是跑不了了,严重的话,孩子他爹留下的房子都要被那些人抢走了。 不, 她绝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夏宁正了正神色,喝道,“我是县令,你若是在这里继续撒泼打滚的话,本官立即让人把你抓到县衙,打五十大板关起来。” 郑寡妇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县令?” 这位公子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做事这么随性乖张!果然,陆闻人两口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交的朋友也都不是好人。 夏令拿了身份符在她眼前一晃,“如假包换,还不快走?” 郑寡妇能笼络姜木这么久,也是有几分本事的。知道夏宁是县令之后,不像寻常妇人那般被吓破了胆,而是看向夏宁身后几人。 心想,这人是官,后边的人也是官?他们有没有可能为自己做主? 郑寡妇还不死心,郑高朗却已经被吓破了胆,他胆子一直都不大,今天过来这边要钱,他都是不愿意的。是郑寡妇说讨到钱就给他还赌债,他才来的。 如今,钱没讨到,竟然还遇上一个县令爷,说要抓他们去打板子,他只想跑得远远的。
第131页 见到郑寡妇还站在原处,不知道想些什么,郑高朗急急的拉了她一把,差点把她拉摔倒了。 郑寡妇对这个儿子是真的好,即便差点被他拉摔倒了,也没有指责他,反而是关切的看着他,“高朗,怎么了?” 郑高朗生怕她不肯走,捂住肚子道,“娘,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们快回去,回去。” 郑寡妇目光始终不离那几人,“肚子不舒服?你忍忍......” “娘,我忍不了。” “好好好,那我们先回去。娘看你是跟这个地方相冲啊,晦气地方,咱们不待了,走。” 她们自己巴巴地找来,反诬她的地方晦气。姜七七听着不舒服,回呛了句,“人晦气才会到哪儿都晦气。” 夏宁意外地看了眼她,上次匆忙之中,见过她一面,还以为是个贤惠的。 没想到性子这么辣? 陆闻人不是喜欢温柔小意的吗?和这个能好好相处吗? 郑寡妇一气,要回身骂她,被郑高郎硬拉走了。 她走出几步,还是气不过,便转身放了狠话,“姜木欠我的钱,你们最好早点给我送来,要不然不管是不是县令也,我都还是会来讨钱的,这天底下还是有王法的。” 姜七七很无语,这个世界自然是有王法的,但是也没有妹妹要给哥哥还债这一条啊。况且,她说的姜木欠她的钱,这点是不是真,还有待考证呢。 人走了,夏宁往前一步,抱拳道,“陆兄,嫂子。” 陆闻人点点头,目光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几人,“你来做什么?” 夏宁这人向来没个正形,现在喊他一声陆兄,在七七面前给他面子是其一,除此之外,应该是有事求他。 夏宁笑笑,“没事。上次陆兄给我支的招非常的有用,如今,县城在我的制下家家户户夜不闭户,百姓们安居乐业。我呢闲下来没什么事做,就出来考察考察民情。” 陆闻人点点头,“县令大人体恤百姓,是百姓的福气,草民就不打扰了。七七,关门。” 姜七七点头,“好。” 夏宁见这对夫妻就没打算请他进去,忙道,“陆兄留步。” “你还有事?” “咳咳,是有点事。” 陆闻人目光再一次看向那边的人,“那些人是你带来的?” “嗯。”夏宁左右看看,低声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说。” 陆闻人审视地看着夏宁。 夏宁真挚地回视他,“陆兄,进去说。” 陆闻人嘆了声气,侧开身子,“进来。” 听了这话,夏宁立即笑开了,他伸手招来了后边站着的几个人。 “陆兄,这位就是刘厚才。他对我家有恩,现在要出海做生意,但孩子放在家里面,他不放心,想带到你这里,让你给教教。” 陆闻人眉头一蹙,“住这里?” 刘厚才忙上前道,陪着笑脸道,“哦,是这样。束脩费和饮食住宿费,都会给的。陆先生只管说个数目,我不日便会送上。” 姜七七打脸着那孩子,十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锦衣,剪裁得体合适,他背着手,一脸老成地站在刘厚才的身后。 这孩子非常的敏感,姜七七探索的目光一落到他的身上,他立即捕捉到了,立即沖她看了过来。 姜七七微微一笑,沖他点了点头。 那孩子十分高冷地移开了视线,姜七七的笑脸僵住。 小黑小白见到家里来了生人,沖人汪汪叫着,姜七七低低喊了声,“小黑小白。” 它们就跟听懂了似的,不再叫唤,一狗一边,很有默契地守在陆闻人和姜七七的脚边。 几个月过去,小黑和小白已经长高了,差不多到膝盖的样子。 因为姜七七养得好,定期给它们梳毛洗澡,所以两只狗不同于别的土狗,身上干干净净的,毛髮油亮,看着很讨喜。 小黑长得很健壮,小白却因为贪吃,所以吃的圆圆滚滚的,毛也非常长,无害又可爱。 那叫刘新文的孩子见了,眼中有了点神采,目光追随着两只狗。 刘厚才四五十岁的年纪,都可以当陆闻人的爹了,但是见到陆闻人却非常的客气,恭声道,“陆先生,这位就是犬子新文,我本想带在身边,只是此次出海,路途奔波,怕孩子受不住,所以才想到,找陆先生来教教他的。” 陆闻人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问道,“听口音,刘先生是从京城来的? 刘厚才点头,“是的。” 陆闻人不紧不慢的道,“陆某也曾在京城待过,那里多的是有学问的青年才俊,教书先生更是不甚枚举。不知刘先生为何大老远的,带着孩子来这里找我?” 刘厚才忙道,“实不相瞒,在下家中妻子早亡,家宅不宁,孩子留在家中,我实在放心不下。” 陆闻人看向那孩子。 夏宁低声道,“这孩子,天分挺高的,你就当做帮帮我,教教他,也没有多的要求,让他能识文断字就行了。” 陆闻人道,“家中没有多余的房屋。” 姜七七看向他,加上空闲的杂物间,他们家里面空了两间房呀,怎么说没空房呢?
第132页 刘厚才忙道,“住的地方不成问题,不成问题。我立即在旁边盖一所房子,让他住在旁边,陆先生劳驾去那边教学也行,或者让他到你家里面来学也可以。” 夏宁道,“陆兄,每日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就够了。” 陆闻人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好。” 夏宁感激地对陆闻人说道,“你确实是够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儿到县上来找我。” 陆闻人淡淡地看他一眼,“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夏宁微微一笑,“没事儿更欢迎,非常欢迎。你要是来,我就扫榻以待,热情款待。” 人走了,陆闻人却留下了夏宁,他开门见山的问道,“说,这是什么人?值得你费劲从京城带过来,还要为他说情?” 夏宁讪讪地笑笑,“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带来的?” “不是你带的?我一介草民,他会找来?” 夏宁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问,“你一定要知道?” 陆闻人看他,“你说呢?” 夏宁思索了会儿,“孩子爹以前见过你,他觉得你是真才实学,非常赏识你,才想把孩子送来给你教的。” 这不是实话,陆闻人看着他。 夏宁摸摸鼻子,“怎么了?” 陆闻人嘆气,“你该知道,我答应让他留下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罢,他总归不会害他。 “知道知道。”夏宁放松地点头。 陆闻人道,“那么县令爷的面子值多少钱呢?” 夏宁摇摇头,“不值钱的。” 陆闻人见他装傻到底,只好挑明道,“不值钱也得给钱,要不然我就称病,不让他来。” 夏宁道,“别别别别,要钱是,我给你就是了。” 他边不情愿地掏钱,边还絮絮叨叨的说着陆闻人,“你现在完全就是掉进钱眼里了,怎么什么事儿都要说钱,谈钱多伤感情呀?” 陆闻人神色如常地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如今已经成家,不再是孑然一身,自然是要有钱养家才行。” “我这也不是看你腿伤,成日呆在家里面也没事干,所以才给你找活干的?我跟你说你啊,这孩子家里有钱,你要是好好教,到时候给你一座金山银山也不是,不可能啊。” 陆闻人抬眼,“金山银山?” 夏宁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再抬头,脸色如常,他打着哈哈道,“就是一个比喻,比喻懂吗?就是说你把这孩子教好了,以后啊,肯定会有钱的。” 陆闻人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便没有再搭理他。 刘厚才的行动力非常之快,当天回去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带了人,开始动工建房子。 地址也选得不远,就隔着姜七七从吴家买来的那一块小小的地。原本他们是打算要建在姜七七他们的那块地上的,姜七七没让,所以中间就隔着一块地。 他们建造房屋的期间,刘厚才也是,一天一次来拜访陆闻人,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这天还带来了刘新文,两人来的时候,陆闻人夫妻正在用饭。 两个人吃饭,都是三个菜,两个菜,一个汤。 刘厚才扫了眼桌子上的菜,张口就道,“如果陆先生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一个厨子来帮做饭。” 陆闻人摇摇头,“不用了。” 他比较吃得惯姜七七做的饭菜,又一想,她会不会觉得累,于是看向她,“你想要个厨子吗?” 姜七七微微摇头,自己做的饭菜吃着安心。 刘厚才打了招唿,便带着刘新文很快出去,出门前,刘新文却不知道为什么,转身看了眼屋里用饭的两人。 两个人,小小的桌子,脚下是摇着尾巴的一白一黑两条狗。 这画面,在刘新文的脑子中存了许久许久。 刘厚才他们建造房子的时候,总有乒桌球乓的声音,扰得人睡不着。 这几日,两人都起得很早。吃了早饭就去河边钓鱼,钓一下午,午间吃干粮,晚饭时间才回来。 这天,陆闻人仍旧一大早起来,轻声唤着她,“七七,起床了。” 昨晚他闹了她一宿,姜七七还有些没睡醒,拉住他的手,迷迷煳煳的问,“怎么了?” 陆闻人道,“今天带你去镇上。” 今天正好是一个赶集日,上次夏宁给的钱,他没有交给她,而是自己收着了,就是为了今天带她出去的时候能够有钱花。 “哦。”姜七七很快清醒。 他的脚虽然是能够行走了,但有些跛。除了偶尔在村子里面走动,他还是不愿意去镇上的。 他主动提出来,她当然要陪他去的。 陆闻人在镇上读过书,所以对镇上的集市也比较熟悉,他熟门熟路的带着姜七七找到了巷子里面的一家面馆。 那面馆的老闆竟也认识他,见了他,热情地招唿道,“陆秀才,你来了,你可是好久没有来这里吃面了。听说你伤着腿了,腿好些了吗?” 陆闻人,“好些了,老闆来两碗面。” 满脸大鬍子的老闆这时看向,一旁的姜七七,立即贊道,“哦,这位就是你的妻子,小姑娘长得不错。”
第133页 “嗯,我带她出来逛逛。” 老闆笑呵呵的沖里面喊了一声,“两碗面。” 转头又对陆闻人说道,“你以前老来光顾我家生意,今天头次带媳妇来,这两碗面,我请你。” 陆闻人摆摆手,“不用。” 这家店人还挺多,老闆站了一会儿,旁边就有人催促着点单。 老闆答应了一声,“秀才,这面就当是请你吃的,一会你吃完不用结帐,啊。你们先坐着,面马上就给你端来,我先去招唿其他的客人。 “你忙。” 陆闻人转头过来,见她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 “凑过来,我跟你说。” 陆闻人坐到她身侧,两人共坐一张凳子。 姜七七带笑看着他,“你真的要听吗?” 她这模样,一看就是要使坏,陆闻人想了想点头,“要听。” 姜七七看了看左右,老闆在招唿客人,那吃面的客人有些在交谈,有些在看着菜单,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微微倾身,凑到陆闻人的耳边,轻声道,“突然想亲你了。” 这书生从头到尾都只是伤了一条腿,但是死活也不愿意柱着拐杖,非要坐轮椅,就是为了,不显得狼狈。 如今虽然不用拄着拐杖,但他跛着脚也能来镇上,且面对熟人的问候,也能够做到从容,真是一个心性坚韧的男人。 不是说他原来不好,但是他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脚伤这一点,姜七七觉得非常有吸引力。 陆闻人耳尖刷一下变得通红,他看着碗道,“等回家。” 姜七七笑着点头,“好。” 面的味道很好,姜七七吃得非常满足。 两人并肩走着,乡间无人的小路上,陆闻人会拉着她的手,但是到了镇上,到处都是人,陆闻人就没有那么的肆无忌惮。 不过,姜七七能察觉到但遇到有带着小孩的人家,陆闻人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的飘过去。 姜七七脸一黑,两人同房才没有多久,这书生看人家小孩做什么,就算要生小孩,那也还早着呢。 她让陆闻人别看了,陆闻人嘴上答应,见到被抱着的小孩,还是会多看两眼。 这么逛到中午,吃了午食,两人才一起散着步回来了。 回来后,姜七七洗了头髮,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 陆闻人在屋里,久不见她进来,找过来,就发现她坐在院子里逗两只小狗。 他回屋拿了本书,坐到她的身边,慢慢的翻阅着。 姜七七拿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髮,坐了一会儿,她似乎坐得很不舒服,便转了个方向,将脚搭在陆闻人的腿上。 陆闻人抬眼看了看她,蹙眉道,“不像话。” 姜七七笑笑,“给我搭一搭嘛,坐着不舒服。” 陆闻人瞪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再强迫她要把腿拿开。 姜七七裂开嘴笑了。 她现在也发现,陆闻人的底线也在慢慢的后退,最开始他是万万不会允许她在院子里面晒头髮的,理由是要是让路过的人看到了,那可怎么办呢? 拒绝她几次之后,他默不作声地找了人,把院墙加高了,这样就算有人经过,也看不到院子里。 如今他不仅不限制她在院子里晒头髮,还会拿了书看来陪着她。这一些改变,姜七七都看在眼中,对于陆闻人也是越来越满意。 因为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她对于陆闻人也有了些期待,他把她放在心上,她自然是高兴的。 等到头髮晒得差不多了,姜七七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陪他一起看书。 陆闻人摸了摸她的头髮,半干的状态。 他不贊同地道,“头髮还没有干,你擦干了再看。” 姜七七耍无赖,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没事儿,待会儿自己就干了。” 陆闻人嘆了一声气,拿过她搭在头上的毛巾。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给她擦着头髮。 姜七七拿过他的书,自己看起来。 陆闻人问,“看得懂吗?” 姜七七道,“自然是看得懂的,我有这么好的一个师傅,教了我这么久,怎么样也能看懂一点书了呀。” 陆闻人,便也笑开了。 他捏了捏他的耳垂,“就你会说好话。” 姜七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嗷呜一声跳起来。 她拿手在耳垂上揉着,控诉的看着陆闻人道,“你怎么捏人耳朵呀?” 陆闻担心她凳子上栽下去,一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手环住她的腰,“你安生坐着。” 姜七七道,“我是安生坐着的啊。倒是你,刚刚做什么了?” 陆闻人道,“帮你擦头髮啊。” “有你这么帮人擦头髮的吗?还捏人家的耳垂!” 姜七七说着,脑中闪过这书生昨晚趴在她身后,含/着她的耳垂,低声沖她说浑话的模样。 这一想,姜七七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变得不对劲了。 为了报復回去,她的右手顺着陆闻人的大腿摸了摸。 如愿地看到陆闻人的,全身肌肉绷紧,姜七七得逞的笑开了。
第134页 陆闻人当即掐住她的手,把人带到了屋里。 小白和小黑两只狗狗本来在主人的腿边玩耍,他们躲在姜七七和陆闻人的影子下追逐打闹着,突然见男主人把女主人抱了起来,冲进屋里。 小黑小白以为在玩什么游戏,兴奋地跟过去。跑到门前的时候,门在它们面前砰一声关上了,将它们隔绝在外边。 很快,屋里传来女主人忽高忽低的叫声。 两只小狗狗疑惑的互相看了看,抬起爪子就开始挠门。挠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干脆就趴在门前睡着了。 姜七七头髮散乱地靠在床上,陆闻人站在炕边穿着衣裳,她恨恨地道,“好了,刚刚才洗的澡,现在又要再洗了。” 陆闻人道,“你在床上等着,我去给你烧水。” “烧了水还不是要我自己洗。” 陆闻人停步,看向她,“我帮你洗也行。” 姜七七:“……”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陆闻人这古人的思想比她还要先进,这傢伙,从两人同房的那一晚开始,就一直想要与她共浴。 “嗯?”陆闻人还不走,还站在门边看着他,似乎是非常期待与她共浴。 姜七七满脸黑线的催促他,“快去。” 他这才出去了。 姜七七喘匀了气,起身开始整理。床单已经湿透了,姜七七想起他问的那些话,脸一下子烧红。 她把床单揉成一团,拿到外边去洗。 因为床单是不久前才换上的,所以她只挑着那块痕迹重点洗了洗,然后就晾起来了,晾衣竿上还晾着一床未干的。 姜七七心想,幸好现在天气好,要不然以两人现在这般换床单的速度,根本就来不及晾干。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一时爽,明日进小黑屋。 呜呜呜~~ 第68章 纸条 晚上, 陆闻人从枕下摸了个东西, 藏到袖子里,见她没注意到这边,微微松了口气。 他将两只手放到小桌子上,不经意地道,“今晚月亮挺圆的。” 姜七七这在叠晒好的衣服,听到他的话,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眼,“嗯, 很好看。” 月朗星稀,春风徐徐,是个美好的夜晚,透过窗户看的一眼, 都美得让人心醉。 陆闻人收拾了炕上的小桌子,等了等,不见她再说话, 便继续问道,“想去看吗?” 姜七七摇摇头, “不了。” 这样的夜晚她是永远看不腻的,但这时节外边蚊子实在太多了。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捨不得错过那月亮, 她是拿衣服蒙了头看都要看。 陆闻人默默坐了会儿,又道,“去看?” 姜七七折好衣服, 转身看他,“你想要去看?” “嗯。”陆闻人点点头。 “那你去,我给你暖床,你回来被窝就是暖和的了。” 怕蚊子的确可以蒙着头看,但一个人蒙着头看没什么,两个人蒙着看月亮,就很滑稽了。 况且,陆闻人这傢伙还不知道愿不愿意蒙着头看呢。 陆闻人抿了抿嘴,邀请道,“一起去。” “不去。”姜七七说着跳上床,盖上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陆闻人在床边坐着。 姜七七被子下的脚点了点他,“要看月亮尽早去啊,晚了该睡不够了。” 陆闻人噌一下站起,抬脚就往外走。 姜七七忙道,“欸。” 陆闻人站住,“你......”改主意了? 他话没说完,姜七七抢先道,“你出去之前,帮我吹下蜡烛啊。” “自己吹。”陆闻人扔下这么一句,径直出门去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甚至连门都没带上,就这么大敞着。 小黑小白见到门透出的光,立即屁颠屁颠地进来了,前爪搭在炕边,仰着头,摇着尾巴看她。 姜七七伸手摸摸它们的脑袋,“大晚上的还不睡觉,来做什么?” 小黑小白被女主人摸了脑袋,尾巴摇得更起劲了。 姜七七沖门口看了眼,书生那个透着我在生气的信息背影在眼前晃过。 她拿了了纸笔,趴在床上写了几个字,捲起来拿绳子拴了挂在小黑脖子上,拍拍它脑袋,“去找书生。” 小黑转头就跑了出去,小白看看她,又看看小黑,尾巴摇得飞快。显然,它也想当信差。 小黑性子沉稳些,所以她一向会使唤小黑,很少用小白,但小白每次都非常积极地想要参与。 为了不打击小白的积极性,姜七七想了想,拿了不用的碎布条,让它叼着出/去。 春夜本就蚊子多,他们院子里养了鸡,很招蚊虫。那蚊子更多了。 陆闻人往那一坐,简直就跟一块送上来的肥肉,蚊子闻着味就找来了。没一会儿,手上、脖子、脸上但凡露在旧外边的肌肤都被咬了,很快鼓起包,又痒又疼。 正难受,就见小黑跑来了,他拿过小黑脖子上的纸条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断更又短小,不敢说话了...... 好在调整过来了,明天12点会恢復正常更新。
第135页 第69章 簪子 陆闻人唯恐自己看错, 借着月光重新看了看,没错, 那纸上写的是:良辰美景, 公子独自赏月,寂寞否? 她的字是临摹他的笔迹来练的, 但只有五分像,如她的性格一般洒脱且飘逸。 陆闻人几乎能想像到她裹着被子,窃笑着写下这些字的模样。 他抬头看看月亮。 嗯,月亮也看完了,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刚起身, 小白就颠颠地跑来了。脖子上挂着个什么东西, 随着它的跑动, 在空中摇摇晃晃的。 陆闻人看看仍亮着灯的房间,重新坐下, 解下小白脖子上挂着的东西。 这是拿碎布条折的小人儿, 虽没有五官, 但小人穿着长衫, 手背在身后,任谁看了都是他。 他拿着小人儿看了又看, 揣进怀里, 靠在椅子上,继续看月亮。 姜七七趴在炕上,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直盯到眼睛泛酸了, 也不见那书生进来。她翻身,背对烛火,打算睡觉了。 这书生要餵蚊子,就让他餵去。 陆闻人在外边等了又等,屋里的蜡烛一直没熄,但也没人出来。 他拍拍小黑的脑袋,让它回去,小黑听话地回屋去了。它一动,小白立即撒丫子跟上。 陆闻人摩挲着袖子中的东西,看着门边。 但时间一点点过去,小黑小白没再出来。 她睡着了吗? 若她睡着了,那他...... 陆闻人动了动脚,就要起身回屋,正好看到门边有影子晃动。 他便又坐了回去,专心赏月。 姜七七靠着门边看了看月亮,圆月挂在天边,洒下一层银色的光芒,晶莹而圣洁。 这月光是她喜欢的,但她发现,比起月光,那比独自坐在院中的书生,对她更有吸引力。 她的视力很好,那书生仰着的脖子上,分明起了一片红包,应当是瘙痒难耐的,但那书生正襟危坐,甚至都没伸手去挠一下。 啧,忍耐力倒是好。 他能忍耐,她却不忍心了。 姜七七抬步走向他,“还没看够?” “嗯。”陆闻人看看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他搬了两张椅子,一张自己坐着,一张空着。 姜七七没坐那空椅子,而是坐到他腿上。 陆闻人愣了下,手僵在空中,半晌,他吐出句,“不像话。” 姜七七没理他,要是真觉得不对,他可以推开她的。这书生假正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 她看了下他的脖子,真是没一块好肉了。姜七七暗自感慨,这里的蚊子实在兇勐。 姜七七抬手碰碰那上面的红包,轻轻挠了挠,“不痒吗?” 陆闻人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下,抓住她的手,“不要动。” 这哪里是不痒,分明是忍耐许久了。 姜七七嘆气,展开手上的床单。 大床单将两人裹在中间,姜七七把脑袋隔在他胸/前,透过一点点的缝隙往外看着。 陆闻人一直僵着的手也落到她的腰上了。 床单隔绝了蚊子,但耳边还能听到嗡嗡嗡的蚊子叫声,那声音听着也很瘆人。 忽略恼人的蚊子叫声,那月光柔和,夜晚也算是平静祥和。 陆闻人动了动,把什么东西插在她的发间。 她白天刚洗过头,顺滑得很,那东西就从头上一路下滑,径直滑到腰间的位置。 陆闻人:“......” 姜七七拿过来一看,是根簪子。 蝶恋花形的金簪,中间是一朵花,四周围着一圈蝴蝶,非常直男审美了。 她拿着手里,看向他,“送我的吗?” “嗯。” “谢谢。”姜七七在他腮边啄了下。 别人送的礼物,轻重与否,她都是喜欢的。 陆闻人见她眼中微亮,嘴角勾起。 姜七七把那金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你什么时候买的?” “去镇上的时候买的。” “哦。” 两人去逛街的时候,他短暂离开过,她也没多想,原来是给她买簪子去了? 金色的......不知是镀金的还是金的。 姜七七低下头,在他怀中把那簪尾放到嘴边,打算咬咬看。 她就在他怀里,做什么,陆闻人都能知道。 他颇无奈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不用咬,这是金做的。” 花了他手上的所有银子买的。 “咳咳”姜七七尴尬地咳了咳,讪讪道,“我不咬,只是看看。” 陆闻人点点头,“嗯。” 他并不拆穿她的小小谎言。 姜七七再看这簪子,瞬间觉得分量都重了不少。 她将簪子重新别到发间,“你怎么想起送我东西了?还一送就送这么贵重的?” 现在戴着他看看,回头就锁到箱子里存好。 陆闻人反问,“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姜七七发懵,什么日子啊? “四月十六,是你的生辰。”陆闻人目光探寻地看着她。 姜七七低下头,“啊,原来是我生辰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第136页 陆闻人看着她把玩着簪子的手,轻声道,“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 “你怎么记得的啊?” “我过目不忘。” “厉害,那我问你,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陆闻人危险地眯了眯眼。 “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啊。” “七月初七。” 姜七七勐地抬头,“你是七月初七生的?” “嗯,怎么了?” “没什么。” 和穿越前的她是一个生辰,难道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空的契机? * 刘厚才带的人很快搭建起了房子,陆闻人便开始了教学。 两边谈好的教学时间是每天两个时辰,陆闻人考虑过后,打算是将这两个时辰全放到上午,下午就回来。 第一天教学,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姜七七就换了衣裳,轻装往山里去了。 陆闻人是个十足的宅男,开始是腿伤,后来要么是缠着她,要么是给书本做註解,几乎不出门。 所以,姜七七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山,今天他要出门两个时辰,够她进一趟山了。 这书生见不得她劳累,又觉得山里多危险,一直不准她进山,让他知道,可能会生气。她得动作快些,赶在他回来之前回来。 第70章 她怕生 刘厚才对陆闻人是敬重有加, 他的儿子刘新文却很淡漠。 见陆闻人进来,也不过淡淡地点了点头,连声先生都没喊。 好在陆闻人也不是计较的人, 不多废话, 坐下就开始教学。 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谈的性子,一上午的时间,除了陆闻人讲授的声音, 以及偶尔书页翻动声,书房里没传出多余的交谈。 期间, 刘厚才带着丫头来送茶,见两人都非常认真, 也不敢打扰, 带着人飞快地撤下去了。 刘新文比陆闻人想像的要聪颖,他准备的教学内容早早完成,时间尚早, 他陪着看了会儿书, 日上三竿, 便提出了告辞,“今日授课就先到这里,明日我再来。” 刘新文起身,“先生慢走。” 陆闻人看了他一眼,从半月前他爹带他来求见到现在,这孩子还是第一次用这般恭敬的语气同他说话。以往要刘厚才求着他,才愿意说上那么一两句。 如今会主动跟他道别, 应该算是认可了他,倒是个有主意的。 刘厚才似乎一直守在外面,见他出来,几步上前,笑着道,“陆先生辛苦了。” 陆闻人摇摇头,“令郎聪颖,在下没费什么功夫。” 刘厚才眼睛往里面看了看,见刘新文的面色平和,对陆闻人的态度又好上了几分,“先生就在这里用午饭,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陆闻人道,“不用了,我回家去用。” “这,回家去用?” “嗯,内子等着我回去用饭。” “若是先生不放心,可以请陆夫人一道来这边用,叫下人添双筷子就行了。” “不了,她怕生。” “那我送陆先生回去。” “刘老爷请留步。” “那陆先生慢走。”他推辞,刘厚才也不勉强,招了下人送他出去,自己看着陆闻人的背影咕哝几句。 刘新文问,“你说什么?” 刘厚才见他出来,喜滋滋地问道,“少爷,这回请的这位还可以?” “还行。”刘新文矜持地点点头,“你刚才说什么?” 刘厚才道,“方才陆先生赶着回去,听他的意思是想回去跟夫人一道用饭,可我一上午也没见他家冒烟啊,他回去吃什么?生吃?” # 姜七七杀过人,活着的、活死人都有,但那只是为了生存,她本人并不爱好杀戮,也没有什么见血才能治的心魔。 能安稳地活着,就能治癒她的所有创伤。 所以,她想要的发泄,也不是去杀戮,而是去独处,去亲近山林,去感受生命。 能在末世存活,突然来到异世,也能不动声色地融入,不叫人认出来。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个心智强大到可怕的人。 越是这样的人,似乎越需要独处。 她进了山,看看树,闻闻花香,听听虫鸣鸟叫。 走累了,她随意找了根树木,活动活动手脚,嗖嗖嗖几下爬上去,盘腿坐在粗树枝上,感受阳光,看着丛林上方的飞鸟。 舒服...... 待到身上被阳光晒暖了,她便直接跳下树枝,慢慢往回走。 路上,她随手收集可食用的野菜,打算带回去做菜。这还是未经过人类大规模开发的森林,处处生机盎然。野菜的种类也很多,摘回去,稍加处理,就可以做成营养丰盛的菜餚。 纯天然,未被污染的野菜,光是闻一闻味,都能让姜七七满足地喟嘆...... 一路悠闲地回了家,姜七七就见院门敞开了。 她望了望天,太阳还没到正中间啊?书生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教不够时间的话,人家不给付钱怎么办? 厨房有动静,人应该是在里面。 姜七七抖了抖身上的灰,理一理裙摆,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第137页 第71章 乱来 陆闻人手搭在灶台上, 冷的。 她没在家也还没做饭, 串门去了? 她一向不喜串门的啊。 如果去串门的话, 也该带着小黑小白一起去...... 陆闻人原地站了会儿,突然想起东方被割掉一只耳朵的那个夜晚, 她是半夜回来的, 心中莫名开始惊慌。 五味子道人说过, 皇帝支持易诚, 是想他游歷山河之余,寻找史书上记载过的异人。东方明显就是皇帝的人, 他出事之前,就对她很感兴趣...... 他克制自己着不去胡思乱想, 想着她能去的所有地方, 正打算出门去找的时候,一直蹲坐在脚边的小黑小白像是感知到什么, 撒欢地往外跑去。 陆闻人忍不住也跟着跑了几步, 她就站在门边。 “你到哪儿去了?” “书生,你回来了?” 两人同时出声, 然后又是一静。 陆闻人声音冷沉,姜七七的则是清脆响亮, 因为见到他很欢喜,所以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甜意。 陆闻人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缓和了声音问,“你上山了?” 她的左手上是几捆码得整整齐齐的野菜,右手上是两只不知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的灰毛兔子, 裙摆全是灰尘。 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上山了。 “嗯,去山脚转了转。”小黑小白摇着尾巴想抢她手上的野兔子,姜七七只好将手抬高,让它们够不着。 去山脚转转能花那么长时间? 陆闻人抿嘴,缓缓走近,接过她手上的野兔子,放到厨柜上,让两只狗狗够不着。 姜七七见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举起手上的野菜晃了晃,“书生,看,我摘的野菜,新鲜着呢。” 陆闻人定神看看她手中的野菜,鲜嫩青翠。 山脚下的野菜,早就让半大的孩子挖干净了,摘来人吃,或者餵家畜,哪里有这么鲜嫩的留给她? 陆闻人看着她晶亮的眸子,嘆气,舀了水出来,“洗洗手。” “嗯。”姜七七放好了野菜,伸手出来。 她的袖子老是滑下来,陆闻人便帮她倒水,边给她挽着袖子。 两只手都不得空,他嘴巴也不闲着,试图跟她讲道理,“山里有勐禽野兽,还有毒蛇毒虫,处处危险,你......” 姜七七甩着手上的水,“你说的,我都没遇到过啊。” 她是真的没遇到过,要是遇到了,勐兽的皮是很值钱的,打一只去卖皮好像也不错。 陆闻人听她似乎还有些遗憾没有见到勐兽,微恼,他拿水瓢底敲了敲她脑袋。 “唉哟。”姜七七捂住脑袋,下子跳开,泫然欲泣地看着他,“书生,你打我?” 陆闻人手下根本没用力,他道,“打你就听话了吗?” 姜七七见没骗到他,把手上的水摔甩到他脸上,笑着挑衅道,“你要是打得过我,就听你的。” 这话,更是气得陆闻人头上冒烟,“你!” “我怎么?” 从不跟妇人吵架的陆闻人,怒哼一声,气沖沖地回了房。 留下姜七七跟两只狗面面相觑,这就生气了? 姜七七在厨房待了会儿,总觉得良心难安,没一会儿就找去了睡房。 刚进门,就让人抱了个满怀。 姜七七低头掩住嘴角的笑,这书生进屋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脾气大得很,其实一直守在门后,就等着她进来。 这傻子,要是她不进来呢? 他难道要这么一直守着?要是真的这样,他那腿晚上非闹得他睡不好。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书生把手伸进她的衣中了。 他他他...... 他打算在!这!里!站着做那事? 姜七七不淡定了,她道,“书生,你不要乱来啊!” 陆闻人埋头在她脖颈间,又亲又啃,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 姜七七推了推他,他往前一/顶,姜七七腰就软了下来,她圈住他的脖颈,“书生。” 陆闻人抬头,目光不离她,将她的手拉下来,动作粗/鲁地给她转了个方向,让她背对着自己,从后/进/入。 一瞬间,姜七七想到很多。 院门敞着,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小黑小白在院子里,还有咕咕咕的鸡叫声。 但随着身体渐渐热起来,脑子混沌起来,全世界只剩下/身/后那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一刻不停地撞/击着,姜七七仰起脖子,渐渐沉/沦。 食色性也,这种事,不仅男人会想,女人有了经歷,也会想的。 和情投意合的人做,那感觉简直让人上/瘾。 陆闻人掐着她的下巴,沉声道,“下次不许一声不吭就出门。” “嗯...嗯。” “山里有熊瞎子,碰到了你怎么办?” “遇到了,我就跑。” 陆闻人没说话,咬着她的耳/垂,速度快了些,撞得门框哐哐作响。 姜七七脸跟着烧起来,“书生!” 陆闻人道,“你只有两条腿,无论如何也怕不过四条腿的。” “跑,跑得过,我跑步很厉害的。” 陆闻人放弃劝说她不要进山了,转而问道,“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去山里?”
第138页 院子里养着鸡,有肉有蛋,屋外的地上,也种着菜,她完全没必要去摘野菜的。 山里,有什么在吸引她? “嗯......” “不许敷衍,说实话。” “我想去看看花草,山里的花草很好看的。” “......” 陆闻人万万没想到,她给出的是这个答案。 他半晌没出声,默默地动着。 结束后,他吻着她的脖子,“你想去,好生跟我说,我们一起去看。” 这样不声不响地去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连个找人的地方都没有。 这几年还好,他尚小的时候,年景不好,时常有村里人进山找东西吃,让熊瞎子叼走吃掉的消息。要是她哪天再背着他,不声不响地进山出事了,那该怎么办? “嗯。”姜七七点头答应。 她有些站不稳,人是靠在他身上的,自然是他说什么都答应。 她答应,陆闻人便满意了,他缓缓退出,给她弄乱的整理衣裳,“这次去,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没。” 路上有遇到一窝分巢的蜜蜂,不过她早早地避开了。 陆闻人脸色不好,语气不好,但姜七七心中竟一点也不反感。 人是矛盾的,一方面她享受独处时光,想找时间独处;另一方面,她也喜欢被人牵挂着的感觉。 肚中传来飢饿感,姜七七问,“吃过了吗?” 陆闻人摇头,“没。” 姜七七又问,“今天在那边还习惯吗?” 刘厚才是很热情,但她看那孩子有些冷淡,不知道有没有为难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熊起来,完全不讲道理的。 自己不爱学习,又实在拗不过父母,反过来为难教书先生的也多的是。 陆闻人道,“习惯的。” “那你好好教,多赚的钱。” “嗯。” 姜七七靠在他胸前,又问,“刘老爷没留饭啊?不是说可以安排解决你的吃饭问题吗?” “留了,我拒绝了。” 听了这话,她復又笑起来,指尖点着他的胸/膛,“可惜了,刘老爷请的大厨不知道多会做菜,你拒绝了,就只能跟我吃了。” “嗯。”陆闻人答应着,抓着她的手咬了咬。 他不想留她一人孤零零在家孤零零地用饭,她倒是好,他不在,干脆直接跑到林子里去了。 姜七七嫌痒,飞快地把手抽/出来,在他胸前擦/掉口水,“那我们今天吃爆炒兔肉?” “好。”陆闻人由着她。 “你先生火煮饭,我收拾一下来做兔子。” “好。” 姜七七脸颊还带着潮/红,说话时眼神明亮,陆闻人突然低头,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 姜七七吓一跳,这书生癖好越来越可怕了,看来以后是不能惯着他了! 再由着他,以后还不知道能做出多出格的事来啊。 这边刘厚才守着刘新文用了饭,又伺候他睡下,自己吃了饭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在院子里消食的时候,才看到陆家裊裊升起的炊烟。 他摇摇头,读书人的脑子都不好使,现成的饭他不吃,饿着肚子回去自己做饭,也不知道图什么。 第二天,陆闻人仍旧没在那边用饭,教学完就回来了。 屋顶飘着烟火,这回她在家。 他稍微加快了步子,进了院子,就见姜七七抱着小白的脑袋,笑得前仰后合。 陆闻人是喜欢看她笑的,狡黠的笑、放肆的笑、各式各样的笑都喜欢。 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其实没费什么劲,但一回来就看到她笑容明媚的模样,让他感觉浑身一轻,周身舒畅。 他走近,“怎么了?” 姜七七一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带笑的眼睛落到他身上,“哈哈,小白,你看看小白。” 她笑得厉害,话都说不利索,干脆托着小白的两只前爪,给它调转了个方向,让陆闻人看它的脸。 小白好吃,所以长得比它兄弟小黑圆润得多,以往脸就圆的,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脸上发肿,跟发面馒头似的,眼睛被肿起来的肉挤得只剩一点缝。 那道缝隙看着他,陆闻人竟读出了委屈。 他看完,也是仍不住勾起嘴角,俯身揉揉小白的脑袋,“这是怎么了?” 姜七七笑得跟傻/子似的,“这傻狗,不知道在哪儿招惹了峰子,让峰子咬了。” 以往两只狗子一起玩的时候,很少有受伤的时候。今天小黑跟着陆闻人去了刘家,小白独自一狗傻不兮兮的,去外面晃一圈回来,脸的面积就翻了倍,要不是着圆/滚滚的身材,她都差点没认出来。 “蜂子?” “嗯。这是让蜂子蜇了,我才把蜂尾找出来拔了。让它长长记性也好,要不然它整天好奇心旺/盛,见到什么都拿爪子去扒拉。”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新的一年幸福安康! 评论随机发三十个红包哦。 第72章 养蜂 笑完, 姜七七找了点蒲公音, 捣碎了敷在小白被咬的伤口上, 希望能消肿止痛。
第139页 毕竟是自家狗子,从小奶狗养大的, 蠢是蠢了点, 也不能让它一直难受着啊。 她敷药的时候, 陆闻人蹲在一边帮忙按住小白,小白能活动的空间很小。它两只前爪搭在她的鞋面上,呜呜叫着,委屈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姜七七拍拍它脑袋,“谁叫你去招惹人家的?现在就忍着。” “嗷呜,呜呜......” “要报仇是?” “呜呜~” 被这傻狗叫得心软, 姜七七安慰道,“好, 你先等等, 我准备准备,吃完饭就带你去报仇。” 她说的小白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这日午餐,小白得了一大块肉,所以它还是知道了主人是疼它的。 小黑也沾光得了好大一块肉吃。 两只狗子的碗摆在一处,头对着头用餐,小白是有了吃的就不记疼的,吃着吃着,那狗尾巴就翘了起来, 得意地再空中摇晃着。 姜七七看着它比小黑大了几倍的头埋在碗中,得意洋洋地吃着肉,饭也不吃,坐在一边看它们吃,边看边乐。 太好笑了,小白这简直是在用生命娱乐他人。 陆闻人催了几道,姜七七才转过来吃自己的。 吃得差不多了,她问道,“书生,你累不累?” “不累。怎么?” “你要是不累,我洗了碗,我们去散散步,消消食。” “怎么?”陆闻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真的要去给小白报仇啊?” “嗯。” “要是闲得慌,一会儿我带你玩。” “玩什么?” “造人。” “咳咳——”姜七七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被饭呛到。 陆闻人在对面淡定地用着饭。 “不去就算了,一会儿我自己去。”姜七七擦擦嘴,“那你不去的话,你涮碗哦。” “我要是去呢?” “你别去了,留下涮碗。”姜七七吃完最后一口,搁下筷子跑了出去。 小黑小白立即跟着跑了没影。 陆闻人:“......” 他也没说他不涮碗啊,跑这么快做什么?走路也不好好走,依他看,小白不着调的性子就是随了她。 小白不会跑远的地方玩,姜七七在外边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蜇人的蜜蜂。 跟她想的一样,这是一窝分出来的蜜蜂,八成是昨天她遇到的那一窝,它们还没找到新住处,栖息在灌木丛中。 小白被蜇应该是玩疯了,钻进灌木丛玩耍,惹到人家,才被蜇得满头的包。 回来后,她也不睡午觉了,拿过针线盒,开始缝缝补补。 陆闻人好奇地看了她几眼,“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七七头也不抬,“缝个头套,去给小白报仇。” 陆闻人蹙眉,“报仇,蜜蜂都长一个样,你知道蜇小白的是哪只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怎么报仇。” “没关系,它们的老巢我都找到了。” “老巢?” “嗯,我刚才发现刘家后边的灌木丛里有一窝蜂子。既然不知道是哪只蜇的小白,我干脆去一锅端了。” “一锅端?怎么端?” “这就要看我手上制作的这个头套了。” 陆闻人真站在一边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自去拿了书来看。 姜七七埋头缝了会儿,抬头看向他,“书生,你帮我画个图纸。” “嗯,什么样的?” “蜂箱见过吗?”姜七七以为他没见过,特意形容了下,“就是方方正正的,可以装蜂子的那种蜂箱,知道吗?” 她说完,陆闻人就点了点头,“见过。” 姜七七道,“那你能帮我画个图纸吗?” “你想养蜂?” “嗯。我找到那窝蜂子了,就在刘家后边的树上,它们似乎还没找到可以筑巢的地方,我们给造一个,收进来,过几个月,就可以取蜜了。” 陆闻人看着她摩拳擦掌的样子,心中纳闷,她怎么什么都想得出来,什么都想去尝试一下啊? 寻常女子,别说是京城里娇养的贵女千金,就是山野中的村姑妇人,那也是见到蜂子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她倒好,不仅想着往前凑,还想把蜂子全捉来给自家产蜜。 他迟迟没答应,姜七七捅他一下,“欸,可以不可以啊?” “可以。但家里没有木头......”你要不要放弃这个计划? 那蜂子密密麻麻,蜇人又疼得很,陆闻人以往见到都是远远躲开的。现在她倒是想在家里养蜂子?很可怕啊。 姜七七却不知道陆闻人的担忧,她想也不想地道,“这个不用担心,家里现成的木桶,你可以想着木桶,想个改造办法,一会我给改造改造,应该就可以了。” “......好。” 蜂子那么小,没什么可怕的。 姜七七又问,“你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啊?还见过蜂箱,京城里有卖、养蜂的人吗?” “嗯。”陆闻人含煳答了声,提醒她道,“你小心手,不要刺伤自己了。”
第140页 “哦。”姜七七便没再多问,专心做自己的针线。 姜七七做的头套,就是改良旧衣服,旧布料剪开眼睛的位置,用针线缝成网状,能看得清外面,蜜蜂又飞不进来。 做好之后,她试着戴了戴,效果还不错。 她试戴完,把另外一个稍大的丢给陆闻人,“书生,这是你的。” 陆闻人:“......” 他拿着这个头套,一脸的抗拒。 姜七七道,“怎么不戴?不是你让我也给你做的吗?” 陆闻人拿着那头套左右看看,“丑。” 蜂箱还没做,那窝蜜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飞走,时间紧迫,姜七七没时间跟他墨迹,便道,“你要是不乐意戴,就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咱们下面吃。” 陆闻人抿了抿嘴,拿上了那丑得不行的头套。 姜七七拿了他画好的图纸,找了个木桶,又去杂物间拿了易诚留下的做木匠活的工具,自己动手弄了个蜂箱出来。 最后去厨房弄了点糖水,喷洒在蜂箱壁上,就准备出门了。 陆闻人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村里没人养蜂,这些她从哪儿知道的? 姜七七道,“蜂蜜是甜的,那蜂子肯定都喜欢吃甜的,要想引它们住进来,肯定要用甜的吸引啊。” 这解释得通。 她一动,两只狗子也跟着动,姜七七无奈道,“你们安生待在家里,现在去了还不知道要被蜇多少下呢。” 她在跟狗子讲道理的时候,陆闻人默默地戴上了他方才还很嫌弃的头套。 不戴不行啊,不戴他就要被留下跟两只狗子作伴了。 姜七七看着他严阵以待的样子,扑哧一声乐了,“你不用现在就戴上啊,出门还要走一段路的。” 这段路要是遇上人,以陆闻人那看重面子的性子,还不知道多丢脸。她还是早说为妙。 陆闻人脚步一顿,沉默地又摘下了头套。 头髮有些乱了,姜七七上前,帮他整理着,“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不小心让蜂子蜇了,变得跟小白一样,可怎么办? “无妨。”陆闻人方才被她笑得有些恼,等她给自己整理了下头髮,那恼意就消得一干二净了。 那窝蜜蜂,因为没有巢,它们全部结成球形团在一起。那球远远地看,像是挂在树枝上的,那根细细的树枝不堪重负,微微弯曲着。 没能团在球上的蜜蜂,则是在树枝间穿梭打转着,嘤嘤嗡嗡。 姜七七二人在丈远的地方站住,戴上头套,戴上冬天戴的手套,缓缓地往前靠近。 嗡嗡嗡嗡,越靠近蜂子的叫声就越响。不时有蜂子从眼前飞过,陆闻人有种下一刻它们就会发现两个入侵者,冲着他们而来的错觉,身体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 他倒是提心弔胆的,面前比他矮一个头的人却是胆大得很,前进的步子就看不出一丝丝犹豫。 陆闻人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捏了捏。 姜七七回头,他叮嘱道,“慢点。” 要是吓到它们,一窝飞起来两人可招架不住。 姜七七拿掉他的手,“你就在这站着,太靠近了,就容易惊着它们。” 陆闻人刚想让她注意点。 就见他的妻子戴手套的手直接伸向那个蜂子组成的球中,手掌摊开,往木桶中赶了许多蜂子。 蜂群受惊吓,瞬间像炸开的烟火一般往四处飞散开。 它们终于发现姜七七这个外来者,开始集中攻击她。 陆闻人看到几乎被蜂子淹没的人,唿吸一窒,慌忙上前,手脚并用,不停挥动着,想要赶跑围绕着她的那些蜂子。 姜七七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小小的感动。 他们不是来驱赶蜂子的,而是要把蜂子带回家的。按他这做法,两人是可收不回。 她拉住他,“你别急,我没事的。” 两人穿的都是冬衣,那蜂子怎么也是蜇不到人的。 陆闻人见她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 这时,姜七七目光一转,伸手往蜂群里一抓,抓了几只蜂子进了木桶,然后她封上大口子,只留了个蜂子体积两倍大的小出口。 第73章 回头看看 一片蜂影中, 陆闻人看到她抓起来的那几只蜂子中, 有一只个头比较大,像是书上写的蜂王。 听说养蜂人想要捉回一窝蜂,首先就要捉到蜂王, 蜂王放进蜂箱里,其余的蜂子会自愿进入, 就是零星几只落下,它们也会循着味道找过来。 可是,她怎么知道的呢? 就算有人告诉过她,她怎么能在分神跟他说话的时候, 随意一伸手,就准确地抓到了蜂王呢? 他看错了? 蜂子太多了, 让他有点眼花。 姜七七将那几只蜂子塞进去之后,便干脆地把木桶放下,拉着陆闻人想离开蜜蜂包围圈。 她知道自己抓的是蜂王! 陆闻人不肯走,站在原地, “外面还有好多,不捉了吗?” 姜七七使力拉他, 嘴里抱怨着,“这么怕蜂子, 为什么要跟来?” 原来是为他?陆闻人心里一松, 由她拉着,来到外边没有蜜蜂的地方。
第141页 一出蜂子的多的区域,姜七七就上上下下, 左左右右地查看着他身上,生怕有蜂子钻缝隙飞进去蜇他。 陆闻人拉过她的手,“站好,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 她在他身边,心里装着他,这就够了。其他的,他不想想太多。 姜七七知道自己身上没有,本想拒绝,又见他一脸的认真,便乖乖张开了手,让他帮她查看。 * 刘新文在后院练习射箭,不过十岁的孩子拿弓射箭的动作已经很规范了,将弦拉满,松手,箭飞出去,正好射中靶心。 侍立在一边的奴僕都面色如常,见怪不怪。 刘新文却眉间微蹙,似乎不大满意这个结果,他抽了支箭,再一次拉弦射箭,瞄准靶心。 这时,刘厚才从外小跑着进来,“少爷。” 刘新文瞄着靶子的姿势不变,“怎么了?” 刘厚才笑着道,“下人们在外边发现了一窝蜂子,正打算去捉来养呢,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刘新文放了弦,再一次射中靶心。 捉蜂子有什么好看的? 箭都射完了,刘新文等着那边的小厮把箭收回来,看来是要继续练习。 刘厚才忙道,“少爷,下午的练习时间过了,您回去歇歇,准备用饭。小人特意让厨房里准备了你爱吃的,热腾腾的呢。刚才小的经过,闻到那香味,不得了。” 少爷已经练了一个时辰了,再练下去,手该受不了了。 捡箭的小厮动作很快,小跑着把箭放到箭筒中,刘新文抽了箭,仍旧是一支接一支地练着。 对刘厚才的诱惑,他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哦。” 刘厚才面露焦急之色,正想着再用什么藉口,外边跑来一个小丫头。 “刘管家。” 刘厚才喝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冒冒失失的。” 那小丫头吓了一跳,不敢再靠近,就站在原地,低眉顺眼地道,“张婶,是张婶让奴婢过来的。” 张婶是张大牛的妻子,张大牛就是那个说要去把蜂子弄过来养的人。 刘厚才蹙眉问,“怎么了?” 小丫头道,“张叔都准备好了东西,要出门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往那边去了。” 刘厚才不在意地道,“有人不是更好,等他们收好了,拿钱买回来。” “可张婶说,看样子像是陆先生和陆夫人。” “这......”刘厚才有些为难。 他一方面是想刘新文有蜂蜜吃,另一方面又觉得陆闻人应该不会愿意放弃蜂蜜的。要是他让下人去买,指不定会以为自己是在侮辱他呢。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位有真才实学,少爷也愿意接受的先生,他也不敢轻易去得罪啊。 刘厚才也算是老江湖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看人从未出错,这次却是看走眼了。 陆闻人是读书人,也有些读书人的脾性,但其中绝对绝对不包括视金钱如粪土这条。 只要价钱给够,一切好商量。 成家之后,陆闻人便开始注重金钱了——有个爱好肉的妻子,他不得不想办法挣钱啊。 现阶段,陆闻人打算要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不错的成长环境,他更是积极努力地挣钱。 答应给刘新文教学,也不仅仅是给看在夏宁的面上,还因为他正好想多挣点钱。毕竟目前来看,教书是最适合他的赚钱方式了。 且不提陆闻人什么想法,这边刘厚才很快就想出了个不错的办法,他吩咐道,“这样,蜂子我们不要了。张大牛有经验,让他去帮陆先生收了。” 反正两家住得近,蜂子养在他们家,到时候去他家讨一些来也可以。收蜂子的时候,他们这边出了力,也就不怕到时候陆先生不给。 两人的对话,没有刻意避开刘新文。 刘新文搁了箭,走过来,问那小丫头,“那地方在哪?” “少爷?”刘厚才疑惑,他要去看吗? “带我去看。”刘新文说完率先往外走去。 小丫头慌忙跟上,刘厚才也拔腿追上。 刘新文大步走到门边,又突然站住,身后的人齐齐站住。 “少爷?”刘厚才上前。 刘新文道,“去给我找个梯子来。” “这......” “这什么这,快去。”刘新文脸一沉。 刘厚才转身吩咐下人,“都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少爷搬梯子来。” “是。” 下人小跑着去了。 不一会儿,刘新文如愿爬上梯子,往姜七七他们的方向看去。 刘厚才带着一帮下人,提心弔胆地护着那木梯子,生怕刘新文不小心掉下来。要是少年伤着哪儿了,他们是个脑袋也不够砍。 刘新文稳稳地踩在木梯子上,一眼就看到灌木丛边站住的两个裹着冬衣的人。现在是春天,太阳还挂在天边呢,这两人却穿得跟过冬似的,头上还戴着奇怪的东西。 这两人应该就是先生和他的夫人了。 刘新文对姜七七二人不感兴趣,只随意扫了眼,目光就在前后搜寻起来。 陆先生家里养着两只狗,一只叫小黑,一只叫小白,那只叫小白的,长得跟个球似的。刘管家带他去过几次之后,那狗就认得了他,喜欢蹭着他的小腿转圈。上次他回来的时候,那只狗还跟他走了好一段路。他让刘管家去要,但没要到。
第142页 今日先生带了那只叫小黑的狗来,先生讲课的时候,那只狗一直乖乖地趴在他脚边。两只狗见他的次数一样多,严格来算,小黑见他的次数还多一些,但这只狗就是不亲近他,它只跟先生,或者是女主人,还是小白讨喜些。圆润喜庆。 刘新文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小白的身影,有些失望,他的眸子暗了暗,矮身打算下去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个较高的先生突然跳起来,蜂子似乎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就散飞了起来。 刘新文定神一看,他没看错,那个讲课永远一个表情,克制守礼的教书先生,手舞足蹈地护着他身边的人。 毫无形象,怪新奇的。 因为这一幕,刘新文不急着下来了,而是扶着梯子,饶有兴趣地看着。 如果陆先生被蜜蜂蜇了,明天会来讲课吗?要是他来的时候,脸是肿的,就好玩了。 检查过两人身上都没有蜂子飞进来之后,姜七七松懈下来,她往刘家宅子看了眼。 从刚才开始,那儿就有一道视线,一直看着这边。 姜七七转头就见刘家的院墙上探出个脑袋,那刘家少爷正看着这边。 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唿,但那孩子挺傲娇地别开了视线。 姜七七转过头来,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书生,刘家的孩子性情怎么样?” 陆闻人给了个中肯的评价,“不好不差。” “这就好。”姜七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陆闻人见她穿得圆圆滚滚的,点头的样子很是可爱,抬手拉了拉她的头套,“为什么好?” “他性情好的话,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在意。” “嗯?” 姜七七道,“你回头看看。” 陆闻人回头,正好跟刘新文对视。那孩子还冲他点了点头。 陆闻人:“......” 好了,他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姜七七有些担心地问,“你这副打扮,他看到没事?” 她小的时候,对老师有种天然滤镜,觉得老师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要是他觉得陆闻人是奇怪的人,炒了他可怎么办?又或者陆闻人要是在他面前失了威信,不把他放在眼里也是够呛。 希望刘家那孩子没滤镜,他要是因为陆闻人今日的穿着开始不尊敬他的话,那可都是她的罪过啊。 姜七七看到这句话之后,陆闻人身子肉眼可见地僵了下。果然,这傢伙还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 但很快,他就是若无其事地道,“没事,他不是那种人。” “这就好。”姜七七注意力回到那窝蜂蜜上,有蜜蜂绕着木桶转了几圈,迟迟没等到蜂王出来,便飞了进去。先是一两只,进去又出来,似乎是跟其他的蜜蜂传递了消息,其他的蜜蜂开始陆陆续续地飞了进去。 有几只勤劳的,好像刚去采了蜜回来。两腿上携着鼓鼓的金黄的花蜜,看着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姜七七由此想到金黄顺滑的蜂蜜,想到蜂蜜那甘甜醇滑的滋味,馋得舔了舔唇。 夕阳西斜,倦鸟归巢,那一窝蜂子大部分都飞进去了。 夫妻两个提着装了蜜蜂的木桶回去,墙头上那小孩竟还在,这回却不是在看他们,而是看她手上提着的东西。 陆闻人脚步不停,看样子是不打算停下跟自己学生打招唿。 姜七七想了想,如今两边是合作关系,就这么忽略那孩子,径直走过好像不大好。 她停下脚步,像问候村里人一样,仰头问道,“吃过了吗?” 刘新文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跟他说话,下意识地摇摇头。 姜七七道,“那快去吃,小孩子不按时吃饭,长不高的。” 刘新文:“......” 他不是小孩子,他已经十岁了。 五六岁开始,所有人都是他是小大人,他向来以此为傲。 姜七七又道,“你快下去,站在上面危险,摔下去会很疼的。” 刘新文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陆闻人揽着她,大步走远了。 刘厚才一直在下面守着,劝了又劝,也没能如愿劝他下来。听到陆家夫妻离开的声音,他抓紧劝道,“少爷,快下来。” 今日可是超出用餐时间很久了。 “好。” 他答应得干脆,刘厚才简直喜出望外,令了个小厮赶紧通知厨房上菜。自己守在原地,等着刘新文下梯子。 第74章 送鱼 担心蜂箱放在院子里会伤到人, 姜七七特意拿到屋后放着。 过了一夜,她又觉得放的位置太低了,便拿了柴出来, 简单搭建了一个小台子, 这样就是有小孩经过, 也不容易被蜇到。 给蜂箱搭好台子, 看时间还早, 姜七七留了张纸条,提桶往河边走去。 徐婶在地里除草, 见了她,远远地就扬声道,“七七啊。” 姜七七走近,“徐婶, 忙着呢?” 徐婶笑着道,“唉,给地里除除草。” 刘家财大气粗, 包了造房师傅的一日三餐, 加上他们家中自己带的十几个僕役, 对蔬菜粮食和肉的需求很大。 许是为了卖陆闻人这教书先生一个人情, 刘厚才特意来问了姜七七夫妻两个, 村里哪家有多的肉类蔬菜, 姜七七把人带去了亲近的几家。
第143页 徐婶家中卖了不少,省去他们搬运到镇上去卖的劳力不说,价钱也比镇上的, 所以徐婶对姜七七很是感激。 对姜七七越感激,之前荷花做的那事,就越像刺一般扎在心头,总让她觉得对不起姜七七,每次见到她都是一脸的愧疚。 今日倒不同往日,徐婶脸上全是喜气。 姜七七心下思忖着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徐婶就按捺不住地说了,“我啊,跟你说件喜庆的事。” 姜七七配合地做出好奇的样子,“什么事啊?” 徐婶笑着道,“是荷花的事,荷花说出去了,下月就嫁。” 姜七七诧异,“这么快?” 徐婶摇摇头,“不快了。” 从上次她在陆家把荷花带回去后,哥嫂怕这丫头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把人锁了几天,放出来之后也是紧紧盯着。终于来了一个各方面条件不错的,大家简单商量一下,就应了。 嫁了人,荷花也就死心了。等生了孩子,她安生过日子,哥嫂也就能放心了。 姜七七问道,“嫁的是什么人家啊?” 说起那人家,徐婶脸上又是止不住的喜意,“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家里有几亩薄田,嫁过去,只要她安生过日子,后边肯定是好日子。” 看样子,她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 姜七七点头,“恭喜了。” “欸。”荷花的事就算解决了,徐婶心里一阵轻松,又跟姜七七说起她帮忙的事,“往年徐婶家里的菜吃不完的都放到第二年,都长虫烂掉了,白白浪费掉,今年托你的福,倒是换了钱。七七啊,以后刘老爷家再要菜,还让他们来找徐婶啊。” 姜七七点头,“嗯,一定。” 徐婶又笑开了,“那行,我不耽误你了。你是要去河边捉虾?快去,我都看到好几个孩子过去了,你不早点去,怕是捞不到什么。” “好,那我先去了。” “去。” 姜七七刚到河边,就见河岸边有个人影,姿势怪异地蹲在岸边,挥舞着手臂。 再走近一些,姜七七才看清楚那是个姑娘。人也不是蹲在岸边,而是掉了大半个身子下去,因为衣服挂在岸边的一棵树上,所以她还没被河水沖走。 姜七七来不及多想,扔了桶,几步冲过去,抓住那姑娘的后领子,把人提到岸边。 救人要紧,姜七七也没注意方式。衣领子被她一提,就勒到了脖子,那姑娘的被勒得只翻白眼,落地之后,捂着脖子咳了许久,才算是喘过气来。 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捡了木桶转身回来的姜七七。 “是你?” “是你?” 目光对上,两人同时惊讶出声。 掉河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徐婶和姜七七提起的荷花。 荷花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你为什么救我?” 姜七七蹙眉,这荷花看来是自己寻死的啊。难怪刚才她过来的时候,没听到唿救声,只是看到她在挣扎。 姜七七直言道,“我不知道是你。” “是你害的我,如今又来装什么好人?” “怎么是我害的你,你自己掉下去的,这也能赖到我头上?” “如果不是你找来姑姑,当着她的面让我丢脸。我爹娘也不会随便找个人家就把我嫁了。” “什么随便人家?我听徐婶说了,是个不错的人家......” “你们当然这么说,什么不错的人家?还不是嫁给庄稼汉。” 额...... 姜七七一时语塞,她之前还以为这小姑娘是单纯地爱慕陆闻人呢,难道她还喜欢陆闻人读书人的身份? 姜七七不愿意花时间在这里跟她争论谁是谁非,拿了桶,打算离开。 “怎么?你是心虚了吗?”她想离开,荷花却不让。 姜七七微微一笑,“不是。我赶时间捉鱼回去做菜,等他回来我就可以餵给他吃了,书生最喜欢吃我做的菜,说我的厨艺是最棒的。” 这话,准确打中荷花的痛处,她脸色白了白。 接着道,“我愿意做妾啊,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多一个人一起照顾他不好吗?我都听人说了,当初你不愿意嫁给他,还寻过短见啊!你不愿意嫁给他,我愿意啊!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 刚才没死成,还让姜七七救了,荷花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的安排,她要努力争取姜七七的同意,这样,她或许就不用嫁给那面都没见过的人了。 她满脸希冀,姜七七却有些动火了。 原身哪里是不愿意嫁给陆闻人?根本就是为了嫁给他,把命都搭上了,最后平白便宜了她这个天外来人。 姜七七左右看看,想着如果没人的话,一脚把荷花踹回河里算了。就当她没遇到她,也没有多管闲事,拉了她一把。 不远处她有几个半大的孩子笑闹着往这边来了,姜七七只得作罢。 荷花还在劝说着她,姜七七当机立断,一个手刀砍在荷花的脖颈后。荷花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她在这里吵吵闹闹,让那些孩子看到或者听到一句半句,回去跟大人们一说,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第144页 荷花刚说了亲事,就浑身湿透地在河边跟陆秀才的妻子吵闹,这很容易让人误会。 她已经把书生放在心上,那么她不希望别人书生的名字和跟别的女人放在一起。 那些孩子慢慢靠近,姜七七手一抬,把荷花扔上了树。 孩子们跑了过来,其中有里正家的孙子,这孩子见到她,礼貌地喊了声,“陆婶。” 其余的几个孩子很少见到她,只站在一边打量着她。 姜七七点点头,“小心别掉河里了。” “嗯。” “去玩。” “好。” 孩子们走了,姜七七看看树上,觉得就这么放弃捉鱼很可惜,便提着桶往水流平缓的地方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她提着满满的一桶鱼回来,荷花没醒过来。 对于怎么处置荷花,姜七七有些为难。 把她扔在这,等她醒来还去跳河怎么办? 弄醒了带回去?姜七七也不想听她哀怨恼恨的控诉。 怎么办...... 一束阳光通过树枝的缝隙,明晃晃地照射在荷花的脸上,她的眼珠子转了转。 看样子是要醒来了。 姜七七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干脆又一个手刀过去,荷花再次昏睡过去。 算了,她今天就做一次好人。这荷花不讨喜,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她和书生如今准备要孩子,两人这段时间都过得没羞没臊的,也没做什么安全措施,兴许肚子里已经有了也说不一定。就当作是为他们以后的孩子积福。 姜七七蹲下身子,把软绵绵的荷花扛上肩头,为了避免遇到熟人,她还特意选了一条没人的小路回去。 时候还早,徐婶应该还没收工回去。 把人扛到徐婶那,让徐婶看着好了。交给徐婶,就没她的事了。 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再过一个转角,就能见到徐婶了。 未免她扛着荷花的姿势不好看,让徐婶伤心,姜七七还特意停下,调整了下姿势。 “啪嗒” 荷花兜里掉了个东西,姜七七无奈,蹲身去捡。 掉下去的是个荷包,姜七七捡起来之后,才发现对面站了个人。 黑色的靴子,金丝勾边的黑袍子,冷淡的面孔,是刘新文。 姜七七张口就问,“课程结束了?” 刘新文目光从她扛着的人身上移到她手里拿着的荷包上,语气镇定,“没。” 她扛着个人,生死未卜,手里还拿着个荷包,这一幕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杀人劫财。 刘新文的随从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前挡了挡,做坏事被人撞破后,杀人灭口的他见多了。 姜七七注意到那随从的小动作,解释道,“这是我们村的荷花,不小心掉河里,我给救上来了。” 刘新文点头,“嗯。” 姜七七又问,“课程没结束,你怎么在这?你放书生鸽子了?” “什么?”放鸽子?什么意思? 姜七七费劲地把荷包塞回荷花腰间,“课程没结束,那你是自己偷偷跑出来,让我们家书生一个人在书房了?” “不是。” “那就好。”要是被学生放鸽子了,书生那样的自尊心怕是受不了啊,“不是说教学两个时辰吗?你怎么出来了?” 刘新文道,“夏县令来了,请先生去说话。” “这样啊。”姜七七道,“我捉了好几条鱼,送你一条,带回去让厨房给你蒸来吃,味道很好的。” 他是书生的学生,打好关系,有助于促进师生关系。 “多谢。”刘新文微点头,随从接过了那鱼。 姜七七提起桶,“那我先回去了,你去河边的话,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好。” 两拨人错开了好一段路,路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细细簌簌声。 刘新文身后的随从立即混身绷紧,严阵以待。 路边的草丛抖抖抖,然后里面钻出来两只狗,一白一黑。 随从是认识这两只狗的,但也没放松警惕,把刘新文护在身后。 两只狗从草丛里钻出来,左右看看,分头跑开了。 小白跑向了就近的刘新文两人,小黑怎是跑向了稍远一些的姜七七。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小黑小白两只狗都是一只狗妈妈生的,也都是姜七七养的,吃的一样,玩也总在一起玩,但两只狗的性格迥异。小白的傻白甜,总是能让姜七七目瞪口呆。 比如现在,对于突然出现的刘新文,小白是汪汪叫一声,张着嘴吐着舌头,欢快地绕着刘新文绕圈圈。那模样就跟遇到亲人一样。小黑则是尽忠尽职地蹲守在她身侧,目光戒备地看着刘新文身前的随从。 小白那傻狗太热情,随从怕它伤到刘新文,喝斥道,“走开。” 刘新文本来是有意躲在随从身后,看它能不能找到自己。 它找到了自己,还想同自己亲近,他眼中慢慢变暖。 听到随从的喝斥,他面色一冷,“让开。” 随从微微低头,一语不发地让开了位置。 小白如愿靠近了刘新文。 刘新文竟也不嫌弃它,拿了肉干来餵小白。
第145页 姜七七见那只没骨气的傻狗就来气,对小黑说道,“小黑,我们走。” 小黑转头看一眼小白,起身跟在姜七七身后。 小白晃着尾巴吃得很高兴,都没发现姜七七带着小黑走了。 刘新文发现了,但他没提醒,而是一根接着一根为餵着肉干。 摸着它圆滚滚的脑袋,哄骗小孩似地道,“小白,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做我的狗,我给你吃好的,穿好的,还有人伺候。” 小白尾巴摇得飞快,刘新文耐心地摸着它。 吃干净最后一点肉干,小白想起来哥哥和女主人,转头一看,刚才他们在的那块地方已经空了。 它想也不想,转头就跑,希望能追得上女主人。 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它可不想错过。 刘新文:“......” 总感觉这狗子围绕着他,只是为了骗口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傻白甜小白:隔壁新搬来的霸道小哥哥对我情有独钟,甚至想骗我回家,怎么办?急,在线等。 七七:(磨刀霍霍)狗子,你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晚上吃炖狗肉。 陆闻人:好。 小白:小哥哥对我有意,但我最爱的还是肉干,被骗回家什么的不可能的。 七七&陆闻人:呵呵。 第75章 没人 屋外的空地上多了一辆马车,两匹马拉的那种。 马是上等好马, 马车是精装的, 姜七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夏宁来过几次, 每次都是骑马来的, 光棍潇洒得很,今日多了辆马车,他还带了人来? “子书哥哥。” 她走到门边, 耳边传来一道女声,带着年轻女子独有的温婉柔和。 子书......哥哥? 姜七七停住, 子书是陆闻人的字,这人在床上的时候就喜欢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他自己喊就算了,还喜欢强迫她喊他。多数时候她是顺着他的, 当是夫妻情/趣。 她还以为子书,只有她可以叫。 姜七七自嘲地摇摇头, 她对陆闻人的占有欲在与日渐增, 不喜他的名字和被的女人被一起提起, 所以噼晕了荷花。现在连别的女人亲近地喊他的字,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正好风吹开了院门,透过门缝,姜七七看到陆闻人带笑着伸手,似乎是想揉一揉那女子的头。 那笑化作一根针扎得姜七七的心疼了下。 她别开了眼,没继续看下去。 书生是清冷的性子,对陆欣、对陆母都是客气有余, 亲近不足。对另外一个妙龄女子却又是笑,又是想要摸头的。那女子对陆闻人来说,不是寻常人...... 不是寻常人,那是什么人? 姜七七的意识分成两个小人,理智的那个劝她要冷静,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胡乱猜想,对陆闻人不公平。多疑冲动的那个说去他娘的冷静,看书生的笑,肯定和那女人有一腿。刚结婚的时候,他就是嫌弃你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那时嫌弃你,现在可能也嫌弃你啊! 多疑的那个小人占据了上风。 无法自欺欺人,她很生气。 小黑守在她身边,从后面追上来的小白也蹲坐了会儿,看看她,又看看院门,似乎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进去。院门被风吹大了些,小白看到了陆闻人,它的大尾巴殷勤地摇了摇。 绕着姜七七急切地转了几圈,似乎是想催促她进去。 姜七七没动,也没说话,小白看看她,又看看陆闻人,终于耐不住,挤开门缝,跑了进去。 陆闻人正请夏宁二人进屋,看到小白进来,眼中微微一亮,立即抬眼往门外看去。小白性子活泼些,每次都要跑到前面,基本上,小白进屋,就代表她回来了。 门外空空如也。 陆闻人低头揉揉小白的脑袋,耐心地等着,她应该快到了。 夏宁迟迟等不到他进来,就伸着脖子喊道,“你请客人进去,自己在这外面做什么?” 陆闻人又看了看门外,还是没人。可能是小白无聊,自己跑回来了,她回来应该还有段时间。这么想着,他转身进了屋。 姜七七提着一桶鱼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才她可以进去,听陆闻人解释是怎么回事。一种情况那女子是陆闻人的红颜知己,她将陆闻人暴打一顿,当场和离。一种情况那女子只是陆闻人关系好些的表姐妹、堂姐妹,她计较一个称唿是她小肚鸡肠。 以上两种情况,她都觉得无法接受。 哦,或许,刚才的一个称唿,一个动作,一个笑容,在陆闻人眼中不算什么事,不需要解释的。 这种情况,她可能会气到失控。 她一个控制不住,把人弄死弄残了不好收拾。她从人间炼狱而来,但在这安宁的小村庄待久了,她也想做个寻常人,血腥暴力的事尽量能不做就不做。 不想见到陆闻人,不想面目狰狞地去追问一个解释,不想听他的解释,不想回家。 就带回姜家,把鱼红烧清蒸了,大妮她们肯定会喜欢的。 可,若是父母问起来她为什么,她该怎么解释呢? 头疼...... 她想着事,小黑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一人一狗走着走着,又遇上了刘新文主僕二人。
第146页 姜七七看着这冷面的孩子,突然道,“吃过烤鱼吗?” 刘新文:“......” 见人就问吃过烤鱼吗,这是什么问候? 他的随从见到姜七七的那一刻,就绷住了身体。短短时间内,两次碰上她,就算是认识的人,也让他不得不提防。 姜七七没理他,只看着刘新文继续问,“吃过吗?” 刘新文点头,“吃过。” 姜七七笑眯眯地道,“我做的很好吃,想尝尝吗?” 刘新文:“......” 刘新文脑中浮现了一幅画面,敞开的门里,小桌子两边对坐着用餐的人脸上都带着放松享受,他们的脚边趴着两只狗。 她的厨艺应该不错,尝尝也好。 刘新文把姜七七带回了刘宅。 鱼一带到厨房,刘家的厨娘就围上来,说她来处理。 姜七七心里不好过,也懒得动手做这些细緻活,就没推辞,请厨娘帮忙刮干净鱼,处理完内脏,往鱼肚子里塞了佐料,生上火,叉上树枝。 一切准备就绪,她接过树枝,放到火苗上,开始烤鱼。 也就是她说的烤鱼,就真的只是烤鱼,其余的步骤一概没沾手。 刘新文竟也由着她。 倒是随从看了她这一波厚颜无耻的操作,开始愤愤不平,看她的目光就跟看哄骗孩子的女流氓似的。 等她烤好了肉,递过去的时候,刘新文也不顾随从的阻拦,一口一口地吃了。 五条鱼,姜七七自己吃了三条,刘新文吃了一整条,另外一条吃了一半吃不下,就给小黑吃了。 姜七七阻止道,“不能给小黑吃鱼,它不会挑刺,容易被卡到。” 刘新文便将鱼收回来,自己动手,把鱼刺都挑出来,只把烤得金黄酥脆的鱼肉扔给小黑吃。 姜七七看着刘新文挑刺的样子,想起陆闻人也给她挑过刺,嘴里的鱼肉瞬间变得没味起来。 半条鱼吃完,小黑对刘新文的戒备就少了些。它甚至允许刘新文摸了摸它脑袋。 姜七七拍拍木桶,跟刘新文商量,“这里还有一条鱼,跟你换点吃的,餵我家小黑,这点不够吃。” 刘新文认真问,“它都吃些什么?” “我们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如果有骨头的,那是最好了。它最喜欢骨头。” 刘新文听了侧头吩咐下人,“去拿些牛骨来,要带肉的。” “是。” “等等,把鱼带上。” “是。” 吃饱喝足,姜七七心情好了点。 她看着院子中的鞦韆,问刘新文,“你家里还有鞦韆啊。” 刘新文脸上出现一点薄红,急忙道,“不是我的。” 是刘管家非说家里有鞦韆,这里也要架上的,还说什么这样有家的感觉的。 可,那是姑娘家玩的,他根本不会玩。 姜七七看他终于有了点孩子的感觉,得寸进尺地问道,“我可以坐吗?” “随便。” 姜七七坐了上去,也不用人推,自己脚蹬在地面,跑几步就晃起来了。 * 正午时分,姜七七还没回来。 陆闻人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他忍不住一次次看向门的方向。 夏宁往嘴里扔了个瓜子,好奇地跟着他看了看,“外面有什么?你怎么老往外面看?” 陆闻人摇摇头,“没什么。” 夏宁道,“你不是说嫂子去捉鱼了吗?怎么这么半天过去了,还不见人回来啊?不会出什么事了?” 他话音刚落,陆闻人就噌一下站起来往外走。 夏宁忙跟着起身,“哎,你去哪儿啊?” 陆闻人头也没回,“我出去一下,厨房里有食材,你们自便。” 夏宁追到院子,只看到他急匆匆的背影,他抱怨道,“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穿浅蓝色衣裙的女子站到他身侧,“你啊,看不出来吗?子书哥哥是担心嫂子啊。” 夏宁眼一瞪,“不许叫子书哥哥!” 女子掩唇而笑,“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夏宁满意了,他接着道,“人你也看了,他好好的,我们差不多该走了?肚子都饿扁了,大老远来看他,他却把我们扔在这里。” “饿了你就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来都来了,总得见嫂子一面啊。” “那看了我们就走?” “嗯。” 陆闻人去了他带她去钓过鱼的地方,上上下下都找了,没找到人。 看着湍急的河流,他心一沉,开始喊起来。 “七七。” “七七。” 除了水流声,什么回应也没有。 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两人错开了没遇到? 他急忙掉头回了家,除了夏宁和那女子,没有其他的人。 夏宁见了他,就非常夸张地捂住肚子,“哎呦,饿死人了。你们家里到底管不管饭的啊?” 陆闻人没心思陪他闹,冷沉着脸问,“你嫂子回来了吗?” 夏宁神色认真起来,“没,怎么了?”
第147页 陆闻人的声音低得可怕,“河边没人。” 夏宁安慰道,“你别着急啊,想想嫂子除了去河边,还会去哪儿。” 去哪儿? 她说喜欢山,难不成又上山了? 可是,她留了纸条,说去河边捉鱼了啊。她不说谎的。 人到哪儿去了? 小黑小白应该是陪她出去的,小白回来了,小黑怎么没回来呢? 第76章 一点眉目 刘家有钱, 也不亏待儿子, 暂住的院子建得很大, 里面种了花草树木, 都长得很好。姜七七甚至看到那片盛开的花丛中,有几只飞舞着的蝴蝶。 院子建得大,鞦韆也比寻常的舒适,能盪起很高,还一点都不摇晃。 忽略那高高的院墙,在这院子里烤鱼就跟野炊差不多, 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刚吃完烤鱼,肚子很饱,头上是明晃晃的、温暖的阳光, 鞦韆盪得高些,还能看到蔚蓝的, 望不到边际的天空。姜七七沉默着盪了会儿鞦韆, 心情好了些。 她长吐出一口气, 脚尖踩在地上,跑了几下助力,再用力一蹬, 鞦韆高高盪起。 鞦韆盪到最高处的时候,她想,人生还有美食和阳光啊,不只那点儿女情长。若是被困在其中,岂不是辜负了这美食这灿烂阳光? 等鞦韆停下来, 她毫不留恋地跳下,对刘新文说道,“抱歉打扰你们这么长时间,我这就回去了。” 刘新文看看她,又看看趴在一边啃骨头的小黑,摇摇头,“不打扰。” 她做的烤鱼也确实好吃。 姜七七说要走的时候,虽然少爷没表现出来,但随从能感受到少爷人又开始绷起来了,没了方才的轻松。 可能是因为有狗在的原因,少爷刚才很放松。他很少见少爷有真正放松的时候,开始时是提防着姜七七,等姜七七提出要走,他又希望这人能多留一会儿。 不对,人不一定留下来啊。 他擅作主张地道,“陆夫人,小黑还没吃完啊,要不这样,把小黑留下,你先回去,等小黑吃完,我送它回去。” 留狗不留人最好,人的心思复杂难测,但狗就简单多了,谁对它好,它就会对谁好。 少爷给它肉吃,它会记得的。 姜七七提起水桶,把里面的水浇在院子里的那些植物上,“这行不通,小黑黏人,我走了,它不会愿意留下的。” 小黑不是小白,有吃的就能暂时忘掉主人。她要是离开,它是一定要跟着的。 刘新文接着道,“若是没急事的话,就等它吃完再走。” 姜七七看一眼小黑面前堆得比它脑袋还高的骨头,要等小黑吃完这些,恐怕是要等到天黑了。要是等到天黑了回去,陆闻人该以为她掉河里了。 再说,刘家的下人非常靠谱,给小黑拿的是带了许多肉的骨头,小黑从刚才就是一直埋头狂吃,它已经吃了好些,再吃下去,会撑着。 “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处理下,恐怕是不能多待了。”姜七七看看那些被小黑咬过的骨头,问刘新文,“你们家里有其他的狗吗?” “没了。” 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姜七七道,“没有其他的狗的话,这些骨头扔掉了也可惜。正好,木桶是空的,我装回家给小黑吃。” “这......”随从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连吃带拿!还当不当自己是外人了?! 她一说回家,小黑就停止了进食,乖乖来到她身边——它听得懂回家两字的。 小黑的动作,不止刘新文,就是随从看得也有些眼热,那乖巧忠心的样子。 点头答应,“可以。” 姜七七也不嫌脏,将骨头全装进木桶里,小黑一直摇着尾巴,看得出来,它很高兴。 见此,刘新文的眼中也恢復了一点温度。 姜七七捡完骨头,对刘新文嘱咐道,“你正在长身体,光吃烤鱼不行,一会儿让你们厨房再给你弄点吃的啊,我走了。” 刘新文看着她,没说话。 随从则是不住地点头,非常认同姜七七的这番话。 走到一半,姜七七站住,“今天打搅你了,明天我把小白送过来......” 刘新文一愣,“送我?” “额。”虽然觉得有些抱歉,但姜七七还是摇摇头,“不是。只是让它过来陪你玩一天。” “哦。”刘新文心中微微失望,但没把失望挂到脸上。 姜七七便又说道,“小黑也一起来。” “好。” 姜七七出了刘家,慢慢地往回走。 陆闻人买来的地上,她分成几陇,在上面种了许多蔬菜,迎着阳光,长得很好。 如果那女子的身份是她不能接受的,那么这些菜,她都要割下,自己带走。 小黑小白,她也要带走,其余的,都留给陆闻人好了。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走到了门口。 小白扭着肥胖的身子从院子里跑出来,立起前腿,欢快地扑在她怀里。 姜七七揉揉这傻狗的脑袋,这狗子就没个烦恼的时候。 陆闻人脚步匆忙地从屋里出来,正好就见姜七七站在屋外逗狗。 见到人安然无恙,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第148页 随即,方才压在心头的焦心、担忧一併爆发,发酵成愤怒的情绪。 他沉着脸问,“去哪儿了?” 上次一声不响就上山了,今天倒是留了纸条说自己去河边了,可是他去了河边,根本没人。 姜七七一看到他这死人脸,就想到刚才他笑着伸手去抚另一个女孩脑袋的画面。对别人是又笑又要摸头的,对她就只有冷脸质问? 心里一阵烦躁,她别过头,语气平常地道,“没去哪儿。” 一句话四个字,一个错开眼的动作,陆闻人就感觉她在生气。 他担心得要死,她却因为自己一句关心的问话跟他生气? 陆闻人差点气笑,她好歹讲讲道理啊! 小白闻到吃的味道,去够她手里提着的木桶,姜七七稍微提高了手,往家里走去。 陆闻人心中也憋着气,又不想两人都沉默着。 他看向她手里提着的木桶,“不是说去河边了吗?河边还有骨头可以捡?” 陆闻人初心是想找个话题,却没想到出口的话又冷又硬,还带着讽刺的味道。话说出,他就觉得这话不合适,但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姜七七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家里走。 她高估自己了,那个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她还是不想跟陆闻人说话。 陆闻人脸色渐渐难看,他抿唇,看着她故作无事的背影。 夏宁带着那个女子站在门边,看到夫妻两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大气不敢出。 等姜七七走近,他很乖巧地问候,“嫂子回来了?” “嗯。”姜七七点点头。 目光看向那蓝纱的女子,那女子盈盈一笑,“嫂子。” 姜七七一样点点头,“都进屋坐。” 小黑小白追逐着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夏宁沖站在原地的陆闻人喊,“你不进去吗?” 陆闻人这才抬步。 蓝纱女子笑着同姜七七搭话,“老是听夏宁提起嫂子,今日终于见到了。” 姜七七看向夏宁,“哦,是吗?这位是?” “哦,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採薇,姓沈。” 沈採薇? 跟易诚提起的沈老先生是什么关系? 陆闻人是沈老先生的关门弟子,看这位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果和老先生有关系,那应该是他的孙辈。叫陆闻人子书哥哥,那应该是青梅竹马了。 呵,青梅竹马,那么或许一切都不是她在多想。 姜七七很正常地接待了两人,不多话,不多问。 陆闻人倒是冷着脸坐了会儿,把两人带来的点心收一收,全塞给夏宁,让他们回去的路上吃。 夏宁还很不愿意,他们还没吃饭呢。 陆闻人道,“天黑不好赶路,早点回去。” 沈採薇起身,“那我们先告辞了。” 她沖夏宁使了使眼色,夏宁不大情愿地站起来告辞。 夫妻两把人送走。 陆闻人关上门,问她,“你怎么了?” 姜七七不答反问,“沈採薇和你是什么关系?” 陆闻人攥住她的手,手上用力,目光发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担心我做什么?有朋友有红颜,你还想得起我吗?” 阴阳怪气,语气尖酸,质问的话出口,姜七七就后悔了。 她不愿意做争风吃醋,理智全无的人,但那话不经脑袋就说出来了。 她懊恼地甩开陆闻人的手,平復了语气,冷静地问,“沈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沈老先生的孙女。” “哦。她是来做什么的?” “来看看我们。” 姜七七追问,“是来看你,还是来看我们?” 沈家在京城,到这里路途遥远,她与沈採薇素未蒙面,自认没那么大的魅力让一个沈採薇一个未婚女子,劳途奔波,千里迢迢地来看她。 陆闻人终于摸到一点眉目,就因为採薇来看他,她就这么生这么大的气? 他的表情古怪,就像是看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姜七七觉得再说下去估计也说不通,可能还会吵起来。她不想闹得那么难看,便在他回答之前转身回了屋。 两个人能在一起过日子,心意相通,眼中只有彼此,才能过得舒心啊。 陆闻人的一直是清冷自持的,对她却是特别的,也让她很受用。但今天,她突然发现他的这份不同,不是只能给她。 如果他对自己,跟对别人一样,那跟他继续过,好像不会有多快乐,反而会被这份曾经独自拥有的独特伤害。 第77章 当务之急 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 她就转身离开, 显然是不愿再谈了。 陆闻人留在原地,又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她是第一次见採薇,没道理因为她生气啊。这更像是借题发挥啊, 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早上他走的时候,她给他做了蛋饼, 送他出门前,还吻过他的脸,一切都很正常。 去河边之前,她也留了纸条。 只是去了一趟河边回来,她就不对劲了。 难道是去河边的时候, 遇到什么人, 跟她说了什么吗?
第149页 他平復了下心情,来到房门前,想问清楚她是怎么了。 门关着, 他推了推, 没推开。 陆闻人微微蹙眉,抬手拍门, “七七, 开门。” ...... 没回应。 陆闻人等了等, 再拍还是没回应。 他原地站了会儿,绕到窗户那去,窗户也关上了。 陆闻人看着紧闭的窗户, 眉头越蹙越紧,到底是怎么了? “七七。” “七七,开门。” 姜七七进屋就关了门窗,拉过被子蒙住头躺下,打算好好睡一觉。 可陆闻人在外面一直拍门,拍得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掀开被子,露出头来,两眼直直地看着屋顶。 不想回復他...... “砰” 她愣神的功夫,门上突然传来好大的响动。 是陆闻人在外边迟迟叫不开门,打算破门而入了。 姜七七心疼门,顿时从床上弹坐起来,气沖沖地骂道,“陆秀才!你要是敢把门踹烂了,自己上山砍木头来做门!” 陆秀才?! 好啊,她现在连声正经的书生都不喊了! 那陌生的称唿听得陆闻人心中火气重燃,他也不顾形象了,沖里面喊道,“给我开门。” 他声音很大,里面的人声音更大,“不开。” 陆闻人:“......” 她锁住门,还有理了! 这下,他不止是心中有火了,简直是头上冒火,“好,不开也行,那你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回来就对着我撒火?” 姜七七听到他这话也气,他先做下让人冒火的事,现在倒来指责她对他撒火。 她回呛道,“嫌我对你撒火是吗?那你去找对你不撒火的啊!去找温柔听话的啊!” 陆闻人脑门一跳,“我哪里嫌你了?我是在问你为什么生气。” 屋里一静。 陆闻人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她再说话,便喊了句,“七七。” 姜七七似是整理好了情绪,压着声音道,“你去做点东西吃,让我自己静一静。” 陆闻人不动,“开门。”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不要守在这。” “开门,我们一起。” “我吃过了。书生,你别吵我,我就想自己睡会儿。” “......好。” 姜七七这一觉直睡到了傍晚。 陆闻人答应让她睡觉,心里又放不下,干脆搬了张椅子,守在门外。 太阳落山的时候,屋里还是没一点动静,他抬手拍门,“七七,七七。” 再睡下去,都要到第二天了。 姜七七顶着一头乱髮从被窝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干什么?” 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鼻音,全无先前的攻击性。 陆闻人心一软,轻声道,“我熬了粥,睡醒了,就出来吃点。” 粥?熬粥? 他给沈採薇熬过吗? 姜七七烦躁地抓了下头髮,这都能联想到沈採薇,她完蛋了! 陆闻人怕她又睡过去了,再次拍门,“七七?” 姜七七下床去开了门,张口就问,“你给沈採薇熬过粥吗?” 熬过的话,她不想喝他熬的粥了。 “啊?”她乱蓬蓬的头髮吸引了陆闻人所有注意力,没听清她说的话。 姜七七心一沉,这反应是熬过?因为没熬过的话,他直接回答没有就行了。 “你给沈採薇熬过粥吗?” 她听到自己又问了一遍。 陆闻人先是错愕了下,然后颇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只给你一个人熬过。” 竟真是在为採薇的到来而生气吗? 他抬手想去给她顺顺头髮。 姜七七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陆闻人眸子微沉。 姜七七接着问,“你和沈採薇是什么关系?” “你应该问採薇和夏宁是什么关系。” 姜七七只看着他,不肯开口。 陆闻人只好自己回答,“採薇是夏宁的未婚妻。” “那她怎么叫你子书哥哥。” 陆闻人看向她,“你上午就回来了?” 小白回来的时候,她就回来了。不然她怎么知道子书哥哥的? “你别管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先回答我的问题。” “夏宁得罪了她,她刻意气夏宁的。” 对于这个解释,姜七七不不置可否,她又抛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摸她头?” 陆闻人解释得很详细,“没摸到,夏宁挡开了。” “那你还笑?” “我笑是因为夏宁说两人的婚期定了,在为他们高兴。” 姜七七沉默不语。 她在意的三点,他都解释了,有理有据,似乎真是她小肚鸡肠了。 “这么一点小事,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陆闻人再次抬手去帮她理头髮,这次姜七七没躲开。 她抬起头看着他,无比认真地道,“这不是一点小事。” 陆闻人顺着她,“好,不是小事。”
第150页 夜色降临,她只能看到他脸的轮廓,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姜七七干脆抬手捧住他脸,慢慢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沈採薇亲热地叫你子书哥哥,你很高兴地抬手去摸她的头。如果做那动作的人是一对亲兄妹或者是一对夫妻,我会觉得这是小事。可书生,你们不是亲兄妹。你是成年男子,她是妙龄女子,你们那样,我很容易误会的。” “我只是抬了抬手,没碰到她。”陆闻人强调这一点。 他当时只是在跟夏宁开玩笑,要是早知道她会因此生这么大的气,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抬这个手的。 姜七七嘆气,这书生还没弄明白她生气的点。 她想了想,举例说明,“书生,你若是真的不能理解我为什么生气,改天,我带你回家,我当着你的面,喊王二哥大牛哥哥,笑着给他擦汗......” 陆闻人插在她头髮里的五指不动了,他看着她,恶声恶气地道,“你敢?” “我当然敢。” 陆闻人目露凶光。 姜七七接着说道,“我敢,但我不会去做!我若是做了,就是对你不负责,对王二哥不负责,甚至是对我自己不负责。你看,我只是描述下那场景,你就不高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陆闻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将姜七七揽入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将昨天几人见面到分开的所有对话都说与她听。 夏宁从刘家带回陆闻人,沈採薇正站在菜地边看着长得很好的青菜。 见到陆闻人,她扬起笑脸,“陆大哥。” 陆闻人点点头,“家里都还好吗?” “嗯,一切都好。” 陆闻人其实和沈採薇不熟,聊了几句近况之后,看向夏宁,想问他带着採薇来是什么意思? 夏宁摸摸鼻子,“我们先进去,进去聊。” 进了屋,陆闻人先是去找姜七七,人没找到,只看到她留下的纸条。 他出来后,夏宁和沈採薇两人站在院子里,似乎起了争执,沈採薇背对着夏宁,夏宁在哄着她。 陆闻人默默站了会儿,见两人没发现他,只好咳了咳,“怎么了?” 夏宁道,“你来评评理,我一早就带着她过来,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吃了两块点心。她就是跟我闹,说没办法拿给你们。你这也不差块点心,我吃一块怎么了?她说了我一路还不算,刚才又说我了......” 话都让夏宁这个嘴快的傢伙说了,沈採薇阻止无果,清了清嗓子,扬声沖陆闻人甜甜地喊了声,“子书哥哥。” 这子书哥哥一出来,夏宁就跟被人施了术法一样,哑巴了。 陆闻人十六岁的时候拜入沈老门下,那时候,採薇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听沈老喊他子书,她也就跟着喊了子书哥哥。 她稍微懂事之后,一直是规矩地喊他陆大哥的。 后来夏宁追求她,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採薇小的时候是喊过他子书哥哥,气得找陆闻人喝了一宿的酒,最后自己先醉倒,后来是陆闻人找了马车送他回去的。这事,夏宁一直视为耻辱的。 如今,听採薇没办法之下突然喊他子书哥哥,想来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故意刺激夏宁。想起年少时的事,陆闻人脸上有了点笑。 沈採薇喊了子书哥哥后,夏宁果然是很气,脱口而出两人已订婚的事,“你喊子书哥哥也没有,下个月你就是我的人了。” 两人一起来看他,陆闻人心中就有了猜测,知道两人好事将近。听到夏宁说出来,他也高兴,看他故作镇定的样子,起了玩闹之心,便往採薇方向抬了抬手。 夏宁脸上的镇定立即龟裂了,他闪电般地挡住他的手,将沈採薇护在身后,“採薇是我的,你别想碰她一根头髮丝。” 陆闻人抬起的手在空中活动了下,“我没有要碰她,只是握笔太久,肩膀有点酸,活动活动。” 夏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沈採薇已经被夏宁那句採薇是我的,说的话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恰在这时,小白进来了......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与採薇之间什么也没有。”陆闻人说完,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下。 他是万万没想到,那一句子书哥哥让夏宁跳脚的同时,也让碰巧回来听到的她生了这么久的气。 “嗯。” 陆闻人亲完她,揽住她的腰,把人往上提了提,鼻子抵着鼻子,问她话,“小白回来的时候,你在外面?” “嗯。” “我怎么没看到你?” “不想让看到你,就躲起来了。” “傻不傻?”陆闻人嘆气。 他只道她是洒脱的,原来也有拧巴的时候。 “不傻,只是,书生,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太多事。你以后要是另外有心悦的人了,或者厌倦我了,不想跟我过日子了,就直接跟我说。我们好聚好散。” 其实她不愿意的话,没有人能够把陆闻人抢走。可他若是动了别的心思,她强行把人拴在身边也没意思。 抱着她的那双手骤然收紧,“不要好聚好散,我们要白头偕老。”
第151页 姜七七没回应,一辈子太长,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 陆闻人抱紧她,她不信也没关系,他会让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他不会变心,也不会允许她变心。 姜七七对于食物和金钱很敏感,但对于人际关系、恋人夫妻之间的感情,她没有很好的处理办法:她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嫁人,没经验,也没人教她。 也不是没有长辈,姜母、陆母、陆欣甚至徐婶这些人都可以请教,如果她去请教的话,她们应该也会认真解答。但这个时代,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若是她说自己连陆闻人对旁的女人笑一下都接受不了的话,她们恐怕会吓到,然后劝她不要多想,好好过日子。 所以,和陆闻人的相处,她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之前两人如胶似漆,也没出现过什么矛盾,她也没预见过两人之间可能出现的问题。 如今有了这么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后,她想了许久,觉得自己散漫得太久,脑子里那点容量全让陆闻人占满了。她该找点事情来做才好,一直这么闲着,总绕着他转算什么? 当务之急,是找个生计,努力赚钱。 赚了钱,就去买个房子。就买在镇上,和陆闻人吵架,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有个去处——被陆闻人气到,却又无处可去,只能厚着脸皮去叨扰一个孩子的事,她再也不想经歷。 她已经在这个时空待了半年有余,没人发现她的不同,现在做点什么,应该不会让人生疑了。 第78章 邀请 误会解除, 又想好了以后的出路, 姜七七心情前所未有地放松。 白天睡了很久, 晚上她竟也没失眠, 仍旧是倒头就睡——她要养足精神, 明天开始准备自己的事业。 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简直面色红润, 容光焕发。 一大早, 她就坐起穿衣。 陆闻人头埋在枕头上,伸手揽住她的腰, 声音惺忪地道, “再睡会儿。” 姜七七转身, 在他大/腿的位置上拍了拍,“起床了,你准备准备也该去讲课了, 昨儿不是提前回来了吗?今天你早点去, 也算是补偿人家。” 她那动作动作略轻佻,陆闻人睡意很快跑干净了。 他睁开眼, 正好看到她的穿上衣服,遮住了美丽的曲线,“不用补偿。” 心思一动。 姜七七还没发现身后那人的变化,自顾说着疑惑,“我昨天去的时候没看到他爹,他爹是走了吗?” 刘厚才对刘新文跟前跟后,照顾周到, 昨天他在家的话,不可能这么久没出现。 陆闻人单手圈主她的腰,手指在不安分地摩挲着,嘴里回答着她,“嗯,今早走的,他说要来跟你道别,我揽住了。” 他能感觉到薄衣下的肌肤,紧緻且富有弹性,他还知道那肌肤白得似羊脂玉。 每次都能让他失控......; 昨晚没要她,早上的这么一点接触,陆闻人就有些意动心猿意马,他的手慢慢上移...... “做什么?”姜七七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得逞。 偷袭没成功,陆闻人就干脆坐起来,将她圈在怀里,一下一下吻着她的侧脸。 姜七七抓了他的手,从他的怀抱中躲出来,看着他道,“陆先生,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才刚起床啊,你就想着白日喧淫?这可不行,快起来了。” 陆闻人指尖不住摩挲着,“现在还早,我们......” 姜七七见这傢伙竟动手脱起里衣,吓了一跳,抓着他的手不准他动,“我们什么我们?没有我们!” 一大早想什么呢,这书生! 陆闻人看着她。 姜七七跟他对视一会儿,无奈地嘆气,抓着他的手改为捧起他的脸,狠狠吻了下他的侧脸,力道重得都把他的脸亲得变了形。 亲完,陆闻人脸就放晴了,他一高兴,眼里就跟点缀了细碎的星光似的,好看得很。 姜七七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多看,要是再看下去,她肯定要陷于美色。到时候,肯定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了。 他一要起来就没完,若是顺着他,那么她今日的计划都将被扰乱,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沖他快速地笑了下,跳下床,躲得远远地穿鞋。 陆闻人诱惑失败,微有些遗憾,但得了她一个热情的吻,这稍稍安慰了他。 她逃开之后,他没追着去,也坐起穿衣。 姜七七繫着衣服扣子,捡起之前的话题,“刘新文真的只有十岁?这般大的孩子,身边也没个亲人,被留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多担心害怕呢,可我看他没事人一样。这孩子厉害了。” 昨日,他接待她的时候,神色如常,虽不大热情,但也礼数周到,进退有度。一点没有被亲人留下的无助惊慌模样。 “嗯。”对于她的称赞,陆闻人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她称赞的对象只要是男的,不管年纪大小,他都不大喜欢。 姜七七想起昨天对刘新文的承诺,对陆闻人道,“书生,一会儿你去讲课的时候,把小黑小白也带去。” 陆闻人抬头,“你呢?” 小黑小白平常都是跟着她的啊。 “我就在家。昨天我答应刘新文,让小黑小白陪他玩一天,你回来的时候也不急着带回来,晚上我去接。”
第152页 “好。” “书生。” “嗯?”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你说。” “咱们已经有菜园了,院子里的小菜园我打算不要了。” “嗯,这些你看着办就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 陆闻人答应下来,对于她要用来做什么,他也没多想。 这天讲课结束,从刘家出来,他习惯地抬头看向自己家,这一抬头,就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到他家高高的院墙边,一个脑袋慢慢出现,手里拿着个榔头敲敲打打。见到他,还得意地沖他挥手。 那人不是自己的妻子又是谁呢? 陆闻人忙跑过来,“你在做什么?快下来。” 家里的院墙重新加高过,足有丈高,她的头高出院墙,那她站的高度也不低,若是不小心摔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许是他声音很严厉,姜七七听到便下去了,陆闻人这才出了口气。慢下步子,整理了下跑乱的衣服。 没等他整理好,耳边就又传来梆梆嘣蹦的敲打声。 陆闻人抬头看去,眼睛都直了,她又上去了!看来刚才她不是听话下去了,而是下去拿东西了! 陆闻人不再气急败坏地吼她了,而是加快步子回了家。 推开家门,才发现她在西院墙边搭了个棚子。 这块就是原先的菜地,现在她把上面的菜全摘了,还特意把菜地弄平整。之前他见她又是整理菜地,又是弄木头的,只以为她是想造鞦韆,便也没多问。 没想到,她竟是想自己搭个棚子。她在院子里搭棚子做什么?陆闻人一时想不明白。但再想不明白,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陆闻人按着木梯,防止木梯滑动,“这样太危险了,你下来,想做什么我们找人来做。” 她动作倒是快,一上午的功夫,一座小棚子已经初具模型,框架已经弄得七七八八了。 姜七七将钉子敲进去,“没事,我整日待在家里也没事干,都快闲出病来了。” 陆闻人道,“怎么是没事干呢?家里的鸡狗都是你餵的,年我的一日三餐也是你负责,菜地也都是你打理,你还要抽时间识字……” 他觉得她一天都忙得像陀螺了,她却觉得自己太闲了? 姜七七低头看他,“也不是这么说的。你赚钱回来,我当然是要把家里照顾好啊。再说了,你说的这些,也不全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不是常常帮我的吗?” 她站得很稳,陆闻人却担心得很,“你先下来说话,棚子我们过后再找人来搭,不着急。” “不,请人做要花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搭成我想要的,还不如自己动手,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弄。” “那你下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我来做。” “嗯。”姜七七点头答应,然后接着说,“你拿个木头给我,要长的那个。” 陆闻人捡起木条,却没立即递给她,“下来,我来。” 姜七七笑着解释道,“我这就差一点了,你先拿个木头给我,我敲上就下来,下午就换你来。” 他提出帮忙,她不会傻到拒绝。若是他提出帮忙的时候,因为不信任拒绝了。 下次他不帮忙了怎么办? 事事都要自己做,时间久了,被照顾的人很容易将这些视为理所当然的。 开始不会做没关系,她可以教他,两人一起做。 “说话算数,敲完这根就下来。” “嗯,说话算数。” 吃完饭,陆闻人觉得她累着了,还抢着去把碗洗了。 下午搭建的主力就换上了陆闻人,他开始有些手生,但在姜七七的指点下,很快上手了。 热火朝天地干上一下午,工程结束了,陆闻人脸上的红晕也多了些。 汗水从他的下巴滴落,有些落到地上,有些顺着下颌线,他喉结滚动,要命地吸引人。 姜七七看傻了。 “怎么了?”陆闻人问。 姜七七回神,捏捏他的脸,“嗯,不错,多了阳刚之气,看来以后你要多多活动才行。” 陆闻人微微眯眼,整个人瞬间变得危险,“你是说,我以前没阳刚之气?” 姜七七笑,拿手帕给他擦脸,“没有没有。” 陆闻人抓住她的手,把人带到跟前,低头蹭着她的脸,把脸上的汗水全蹭到她的脸上,“有没有,有没有?” 姜七七一边躲着一边笑着,“啊,书生,脏不脏?” 闹了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两人脑袋越凑越近,唇齿纠缠在一起,吻得难分难捨。 陆闻人揽住她的腰,就要把人抱到屋里。 姜七七忙环住他的肩,轻喘着道,“晚上,晚上。” 陆闻人把她放下,叼/着她的耳/垂髮/泄不满。 姜七七受不了,躲开他,站在安全距离处,“书生,明天我去趟镇上啊。” “做什么?” “去逛逛,你能陪我去吗?” “好。”陆闻人眼中露出点笑意。
第153页 “那我等你讲学回来。” “好。”他的声音里也是藏不住的欢喜。 姜七七要赚钱,小山村里没有消费者,就只好把主意打到镇上了。 镇上来往的人多,有钱人也多,赚钱机会多。但她做的事,也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普遍,为免打眼。她只好拉上陆闻人,让他做掩护。 她一个农妇做点什么出格的事都可能让人惊讶,但换作是有才学有见识的书生来,就不一定了。 姜七七拉上他,有利用他的成分,但这书生对她的邀请好似很高兴。 他高兴,她也就高兴了,比真的赚到钱还高兴。 第79章 惩罚 接连几日, 姜七七都等着陆闻人回来, 吃过饭就拉着他一起去镇上。 她逛街专往人多的地方走, 似乎也没什么目的,就是随意逛着。陆闻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在玉石上停留得比较多,上前要给她买的时候, 她态度非常坚决地拒绝了。 陆闻人再三确认她是真的不想要之后, 也不问她要做什么了, 只一路耐心陪到底。 陆闻人平时的活动量不大,但体力是真好。上午讲课费脑, 下午陪她霞光费力,晚上竟还有力气缠她。 这晚, 他洗漱完上炕, 上来就想扑倒她。 姜七七拿过帕子盖住他的脑袋, 帮他擦着头髮,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洗完头髮要赶紧擦干, 这样披着容易得风寒。” “知道了。”陆闻人仰着头乖乖地让她擦着头髮。 刚才扑上来的时候, 眼狼光的男人,突然变得像绵羊一般温顺。 毛巾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半张脸, 柔和且温暖, 姜七七张了张嘴,打算说出自己的打算,又觉得说了会很麻烦, 干脆什么没说。 陆闻人明明闭着眼睛,却似乎看到了她的犹豫,他头微微前倾,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姜七七擦拭的手一顿,“......有。” 这傢伙,简直要成精了。 陆闻人将毛巾往上推了推,深邃的眼看着她,带着无言的鼓励,“想说什么就说。” 这几日,她天天往镇上跑,却什么也没跟他说。陆闻人心下也猜测过她的目的,但是思来想去许久,也没得出一个结论来。索性耐下性子,等她来跟自己说,今天终于要说了吗? 姜七七道,“明天我们不去镇上了。” “嗯。”陆闻人点点头,“那明天你想做什么?” 姜七七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想做的。” 陆闻人眼一眯,“好,那你在家里晒晒太阳,吃过饭,我们去钓鱼。” 她有事瞒着他,但现在不说没关系,早晚她会愿意说的。 陆闻人很快就后悔自己这晚不过问的决定了,因为几天后讲课回来,他在自家院子里新搭的小棚中发现了好些石头。这些石头小到拳头大的,大到石磨那样大的都有,堆积在那里,几乎累成了一座人头高的小山。 石堆边放着几乎变形的篓子,那变形的样子一看就是装过过重的石头,让石头的重量撑坏的。 陆闻人正拧着眉看着这些石头,姜七七从屋里出来了,她脸色如常地问道,“你回来了?” 她今日穿的鹅黄色的襦裙,还换上了新鞋,从头到脚都很干净,好像从早上他出门后,她就没出门过。 可陆闻人知道她是出门过的,这院子里的石头还堆在那,这石头总不会自己长脚走到这院子里来。不是他搬的,就只能是她搬的。 陆闻人动了动唇,才发现自己有许多疑惑,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便指着石头,“这些是什么?” 姜七七眨眨眼,“石头啊。” 她故作娇俏,这是她撒娇耍赖的方式,偏他最受不了她这模样。每次她这样,陆闻人什么都能原谅,都能不追究了。 陆闻人怕今天的对话被打乱,便仍绷着脸问,“我知道这是石头,我问你,这是你搬回来的?” “嗯。”姜七七很干脆的点头,想争取从从宽处理。 他脸色微变,“你!” 一个字出口,陆闻人怕自己说出伤害她的话,又咬牙把剩下的话噎了回去。难听的话没说出口,只他心中仍不好受,所以脸色并不好看。 姜七七瞒着他搬石头,就是担心他知道了会阻止。自己偷偷地做了事,已经预想过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这种程度的生气,在她可承受范围内。 她放下挽起的袖子,慢慢朝他走近,然后伸手拉过他的手,“生气了?” 陆闻人气归气,她拉过他的手,他也没甩开,而是反握住,查看她身上,“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不能生气,她比自己小那么多,懂的事不多,做事随性点,考虑不周到也是无可厚非的,往后的日子里面,他多多教着她就是。 这是他放在心上的妻子,她还给自己做了饭,可能是怕自己生气,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是这世上他最亲近的人,是他爱的人,他该多给她一些耐心的。 陆闻人一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也起了作用——他没咄咄逼人地对她。 姜七七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陆闻人看着她,见她是真的不懂,凑近她耳边把自己的顾虑说了。
第154页 两人同房好些日子了,虽然她现在还显怀,但也有可能肚子里已经有小生命在孕育了。小生命孕育之初,是非常脆弱的,背重一点的东西,都有可能掉了。从现在起,她不能做重活。 姜七七听完后,捂着肚子若有所思。 陆闻人见她听进去了,心中也松了口气,趁热提议道,“你喜欢石头的话,我买几个丫头婆子来,让她们帮你背。” 城里的人家,嫁过去就是锦衣玉食,丫鬟婆子伺候着,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如果喜欢折腾这些,就买几个丫鬟婆子来使唤,总之是不能让她再劳累着了。 姜七七连连拒绝,这些石头,可都是宝贝,出自哪儿,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陆闻人抿唇,定定地看着她,“你不能累着。” 他不贊同或不高兴的时候,总不自觉露出这表情。 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姜七七轻声哄道,“书生,你知道我力气大的啊,不用担心的。” 这些石头,她来回十几趟就全搬回来了。要不是那篓子承重不大,她可能更早就搬完了。搬这些石头,她一点也不觉得累人。 实际上,那个篓子也只是个幌子,她能隔空取物,这些石头全是她前几天收集好了,今天只是去搬来的。除了装进篓子的几块,其余她全控制着,悬空带回来的。 但这个是万万不能告诉陆闻人的,如果说了,这承受力看着就不高的书生,可能会当场晕过去。醒来就把她当怪物了。 倒是书生说的孕妇不能背重东西这个,她确实是没想到。也不算是没想到,而是这之前,她光知道女人怀孕前三个月要注意,但这个注意具体是注意什么,她是不大清楚的。背重的东西可能会导致流产也是刚才陆闻人说了,她才知道的,看来,她以后真的要多加小心才是。 “可......”陆闻人还有话要说。 姜七七打断他,“石头我已经搬完了,不用再找人来。你说的那些,我也都记下了,往后我会多加小心的。” “那你......” “你啊,把心放回肚子里,我不会再做什么重活了。” “你要说话算话,我会看着你的。” “嗯,说话算话。” 陆闻人得了她的保证,总算是稍微放心了。 说话算话的姜七七安分了几天,陆闻人见她身体没什么不适的地方,脸上的担忧也渐渐消退。 接下来这几天,姜七七每日都要翻动那些石头,准确地说是给石头做清洁。 是的,姜七七在给石头做清洁。 她找了草,自制了一个刷子,每天小心翼翼地清理石头上面的泥土灰尘。 陆闻人回来,总是会态度强硬地抢过她手中的工具,换自己来做。 他心疼人,姜七七也就容忍了他每次都用抢的。 这天,两人做交接的时候,手上不小心,把一块石头摔到地上了,那石头立即摔了个四分五裂。 陆闻人目光一扫,当即愣住了。 只见那石头摔开之后,切面在阳光下闪着翠绿的光芒,晃得人眼花。 这,这是玉? “哦,摔坏了,这块不值钱了。”姜七七遗憾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他看着毫不意外的姜七七,她早就知道这里面是玉?这块是玉,那么他身后的这些呢? 陆闻人看着小山一般的石头,突然觉得头有点晕。他这是,这是娶来了个什么妻子? “这些石头,你从哪儿搬来的?” “嗯,就是从山脚随便搬来的。” “随便搬的?”陆闻人差点气笑。 她找藉口都不会找个好点的? 随便搬动的,随便搬的一块石头里面都是玉,那陆家村的人就不会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了。得一块玉,那就够几代人吃了。 她不是随便搬的,分明是又瞒着自己进山了! 陆闻人掐着她的胳膊,强制把她带到堂屋,两人面对面坐着,他神情严肃得要命,接下来应该就是要训人了。 姜七七却不担心他的教训。书生训过她好几回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院子里了。 那里可还躺着一块碎开的玉石,若是有人恰巧进来,可不好解释啊。 “院门没关啊。”姜七七站起来,想去关上院门。 “你给我坐好。”陆闻人一把将她按回去。 “好。”姜七七两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腰背挺直,态度端正地道,“我坐好了。书生,我这么配合,你能不能先去把院门关了。” 陆闻人捏着额头,一幅头疼的样子。 姜七七催促道,“书生,院子里的玉,可不能让人看到了。你快去啊,关了院门,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陆闻人嘆气,最后在她恳求的视线下败下来,交代一句老实坐着,便出去关门了。 姜七七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勾。这一打岔,他的怒气该消点了? 陆闻人去关了院门回来,气果然消了点。 他将碎掉的玉捧到屋里,放到桌子上,“老实交待,这些石头是不是你从山里搬回来的?” 姜七七也没打算瞒着他,直说了来处,“这就是我从山里捡来的。”
第155页 “我跟你说过,你要是想进山,可以跟我说,我带着你去......” “可是你要讲课,没空啊。” “怎么没空,下午就没事了......” “你讲课那么累了,我不想你再累着。” 陆闻人知道她说的是哄人的话,奈何他听了很受用。重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但是让他就这么放过她,又觉得不行。 她胆子大得很,这次放过她,下次还不知道会瞒着他做出什么。 这次必须让她知道自己的态度,可是怎么教训她呢?重话都捨不得说一句,打人那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陆闻人思来想去,还是从她喜欢的东西上入手比较好。 她喜欢什么呢?喜欢银子和食物,每次看到这两样,她一双黑眸总是会闪烁光芒,周身围绕着愉悦的气息。 断她食粮,她的**还是会受到伤害,所以,还是选择断她银子比较好。 陆闻人道,“箱子钥匙给我。” 他们家里只有一个箱子,就是装姜七七嫁妆的箱子,如今拿来放两人的全部家当。陆闻人手上是没什么钱的,所有的钱都让姜七七收在箱子里了。 他要箱子钥匙,是要把钱收回去了? 姜七七警惕地捂住胸-前,注意到陆闻人的视线跟落到她手上,她讪讪地笑了下,放下手,“你要钥匙做什么?” “不做什么,这是对你的惩罚。” “什么惩罚,我也没做错什么啊?”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陆闻人眼神危险地一眯,“三个月之内,你若是乖乖的,这钥匙就交还给你。” 姜七七眼珠一转,“可是怎么办?钥匙不在我这。” “不在?”陆闻人看向她胸-前。 姜七七侧了侧身子,“掉了。” 陆闻人几乎每天都要帮她脱衣服,哪里不知道她把那钥匙穿了根线,整日不离身地挂在脖子上。 他自然是没有信她的谎话,手摊在她面前,“拿来。” 姜七七磨磨蹭蹭一会儿,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把那连绳带钥匙拿出来给了他,“给你给你。” 陆闻人道,“我不开箱子,只是帮你保管钥匙,三个月为期,你要是不瞒着我做事,就还给你。” “嗯。” 她力气大归大,勐兽什么的,她肉眼能看到,好歹能做些预防。那毒蛇毒虫什么的,可是来去无声,防不胜防。 若是被咬伤了,她一个人求救不了,没办法自救,就只能等死了啊。一想到这个可能,陆闻人就觉得自己对她还是太宽容了。 该说的说完了。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姜七七蔫蔫地将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视线不离陆闻人手上的钥匙。 陆闻人把钥匙塞进袖子里藏好,隔绝了她的视线,然后她不满的视线就移到他身上了。 陆闻人假装没看见,指着桌上的石块问,“这些,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闻人这人挺有趣的,他都在靠做教书先生来赚钱了,面对这么多的玉石,却没有表现出久狂热的神色来。首先想到的却是惩罚她再独自偷偷进山的错误做法。 说起这个,姜七七立即有了精神,“拿去卖。” 陆闻人挑眉,“怎么个卖法?” “真假石头掺在一起卖。提前说明,我们不知道哪块里有玉,剖开是玉的归买家,不是玉的也由买家自负盈亏。” 赌石?这种方式他只在京城有,她从哪儿听来的? 陆闻人微微眯眼,“继续说。” 原来她前几日拉着他去镇上逛的原因。那么仔细算来,她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这批玉石的存在。 对他这个日-日同床共枕的丈夫,她却是一个字也没透漏,闷声不响地就搬回了这么多的玉石。 若不是不小心摔了一块,她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不告诉他?她倒是能藏心事。 这么大的一件事,她都能藏这么久,那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他? 想到这,从刚才开始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一个念头再一次冒出头来。如同得了野草一般,在他心里疯长。 她,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 姜七七两手一摊,“就是真假一起卖啊。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你想,单独卖玉石,只能得一块的价钱,要是真假掺和着卖,那我们可以卖很多块啊,得的钱也多啊。” 陆闻人听到这里,插嘴问道,“院子里那些里面都有玉?” 他问得突然,但姜七七没顺嘴回答,而是顿了下,才说道,“八-九不离十。” 八-九不离十?意思是说那里面绝大部分都是玉?! 饶是陆闻人之前有猜测,听她这么轻松地说出来之后,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那么多,那么多。 “你怎么知道的?” 相较于对那玉石的数量,他更好奇的是她怎么知道的? 那些石头长得都一样,出了这个院子,外面随处可见,山脚下更是多得数不清。 她怎么就能肯定里面是玉?
第156页 姜七七卡了下,“我不知道啊,小白知道。” “小白?”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上次我带着小黑小白进山,不小心迷路......哎,你脸色不要这么吓人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你继续说。” “迷路之后,小白就对着一块石头又啃又咬,不肯松开,我一时好奇,打开一看,里面是翠绿的玉,就把周围所有的石头都藏起来,今天去搬回来了了。” “是这样?” “嗯。”姜七七笃定地点点头。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而是她自己能感受到玉石的能量,石头里有没有玉,她分辨起来,并不觉得困难。 只是,如果说是自己的能感应的话,是不正常的。一切不正常,她都要扼杀掉。 不是她不信任陆闻人,只是长久的末世生活,让她难以把自己的底牌全部透漏给别人。世事无常,今日的爱人,明日可能会为了一口吃的,毫不犹豫地在背后捅你一刀。 没有底牌,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狗的嗅觉灵敏,陆闻人是有所耳闻的,甚至于民间还有说法,说狗能看到死去的人。虽说他没听说过狗能闻出玉石的,但狗竟然嗅觉灵敏,能闻出石头中的玉石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陆闻人就是觉得她没说实话,说小白闻出来的,只是应付他的话。 他心中认定自己的妻子有特殊的地方,只是她不愿意多说,她既不愿意多说,他不多问便是。 内心深处,他也有隐约的担忧,怕把那层纸捅破后,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所以他强迫自己相信小白闻出石头中有玉石的说法,对外,他也会用这个说法。 如今,他有一个更迫切的问题,陆闻人思考片刻,便问道,“你想要赚钱?” “嗯。” “家里有钱,你我衣食无忧,你怎么想到要挣钱?” 他博览群书,关于精怪异人的书籍看过不少,也没见过有精怪喜欢钱财的啊?精怪不是最喜欢吸食男子的阳气吗? 怎么自家这个,不热衷于阳气,反而热衷于钱财? 难道那精怪也跟人一样,不一定都喜欢阳气,而是各有喜好? 姜七七怔了下,“书生,没人会嫌钱多啊。老天厚爱,让咱们发现了那玉石,没道理让玉石留在山中风吹雨淋啊,这玉石应该精雕细琢,焕发光彩啊。” 她倒是会讲歪理,得了玉石还说成是老天厚爱。 陆闻人看着桌上的碎玉,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姜七七怕他不同意,添了把火,“书生,我们过得怎么样,自然是无所谓的。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还是希望他穿得好,吃得好的。现在不趁早赚点钱,等孩子都生了再去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 两人准备要孩子,只是一个顺其自然的决定,对于以后怎么教孩子,要给孩子什么,两人其实没有认真谈过。他一直以为自己做计划,自己来赚钱就行,但没旧想到她也在做打算,也在努力着,想给孩子更好的。 这种两人一起期待共同结晶的感觉很美妙,陆闻人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震颤,这应该就是心意相通的感觉了。 “我知道。”陆闻人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是我的错。” 是他没给她能依靠的感觉,让她感觉了不踏实。那书,也译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手了...... 姜七七依恋地把脑袋搁在他的肩窝上,“你没错啊。” 陆闻人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是我的错。” 姜七七眨眨眼,“那你知道错了,就罚你跟我一起去卖石头。” 陆闻人摇头,“我有认识的人,修书一封,请他过来看看就行。” “那怎么行?”姜七七不贊同地道。 陆闻人竟还认识这么有钱的人? 玉石是天地孕育的精华,需要上百年甚至上万年才能形成。据说玉石带在身上,能够滋养身体,去百病,所以,富贵人家个个都爱戴玉,女的戴玉簪、玉镯,男的也爱好带玉佩、玉扳指。 听说南边有产玉的,采玉石的人辛苦劳作一年,采出来的玉不过千斤。 上好的玉石,在京城几乎是有价无市。 他修书去的话,那人肯定求之不得。 “行。”陆闻人解释道,“他人不错,会按市面上的价钱给钱的。” 姜七七道,“可若是来的是你认识的人,咱们就不能真假掺着卖了呀,那我们不是亏了?” “不亏,我们自己去卖,不是要劳心劳力吗?卖了钱,你就在家里数钱都够你数上一阵了。”陆闻人说完,想像她躲在屋里数钱的模样,什么好笑,嘴角就勾了起来。 姜七七听了却是就笑不出来。 她搞这么多,赚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给自己找份事做,好充实自己,不要深陷于儿女情长。 若是按陆闻人说的来,那她做的旧这些不是都白费了? 她从陆闻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坐到对面去。 都说女人的怀抱是温柔乡,男人的怀抱同样是温柔陷阱,她刚刚差点被陆闻人这傢伙绕进去了。 卖了钱,就在家里数钱?数钱生孩子,做家务,然后围着丈夫孩子转,把自己的人生局限于这方小小的院子里,那不行的。
第157页 安逸生活诱人堕落,她的生活交际圈窄了之后,思想见识也会跟着落后极端。先不谈那样的自己丈夫孩子能不能忍受,就是自己也不忍受不了。 她想了想,组织好语言,将自己的想法给陆闻人说了,“书生,我打算自己卖,也是希望找点事做。” 自己的特殊性,她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註定只能瞒着他,也许今生今世这个秘密她都不会说出口。 这个大秘密是一定要瞒着陆闻人的,那么其他的事,她不想瞒着他,而是想说给他听,争取他的理解,得到他的支持。 若是他不能理解,那么两人趁早一拍两散算了。一辈子那么长,可不能跟一个不能理解自己的人虚度。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陆闻人一个男人,他不理解,找个能理解她的就好了。退一万步讲,她自己一个人过,也能过得好,不一定非要找个男人一起过的。 陆闻人道,“家里已经有很多事了啊。” “书生,你看,你早上出去讲课,我能每天就是做一日三餐,偶尔洗洗衣服,然后就是等着你回来。” “你还做家务了。” “是啊,这样的事,我每天重复着做重复着做。” “我也是啊。” “书生,这几天,我只见了你。” 陆闻人愣住,“你可以去找二姐做做针线活,以后我回来,带你到处去走走看看。” 姜七七摇摇头,“书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可别的妇人也都是这样的啊。”她的想法,和他二十多年来一直遵循的观念不同。他试图劝说她,“那些做买卖的,都是迫于生计才去的。女人们,要是可以,女人们也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 陆闻人不想她出去,一是不想看到她劳累,另一个是因为面子——只有丈夫没用的,才会让自己妻子去抛头露面。 姜七七也没因为他这番话着恼,这么多年,他都是生活在这样的观点下的,一时不能接受她的提议也正常。 她没指责他,平和地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 她说了许多,陆闻人还是不同意的。他打算两人冷静一下再谈这事,“先吃饭。” “书生,我是个人,不是金丝雀,养在院子里,给吃给喝就可以的。” “我说先吃饭。”陆闻人起身,去了厨房。 姜七七坐在桌子边,目光落在虚空,毫无着落。 说之前,她就预想过这个结果,但他真的不接受之后,她心里又有些难过,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么洒脱。 陆闻人端来了饭菜,姜七七是断断不会浪费食物的性子,饭菜都上桌了,当然是先用餐,其他的事,都可以靠后说。 这一餐,两人用得很沉默。 姜七七吃过饭,仍旧去了棚子里清理那些石头,一个还没清理完,陆闻人便过来了。 来了他也不说话,蹲在她身边就开始帮着她弄。 姜七七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全部落到手中的石头上,小心清理着,做得很认真,一点余光也没分给她。 姜七七把手上的那个清理过了,挪到他身侧,“书生。” 陆闻人没理她。 她知道他是真的捨不得她受累,哄人的话说得毫无压力。 只要他把她放在心上,两人意见相左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商量就行了。 但万万不能冷战太久,冷战太久,没气也会生出气来,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这书生模样脾性都合她胃口,她也不想现在就一拍两散了。 姜七七遵从内心的想法,挪过去就抓了他两只手,“书生。” 吵架也算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传递了想法就好了。他没有不管不顾,而是来到她身边,来帮她做事,这已经算是一种示好。 他迈出一步,那么她也要迈出一步才是。 少女时代,末世之前,有一句情话在女孩子们中间流传,你只要迈出一步,确定你的方向,剩下的九十九步由我来完成。 年轻的男孩沖柔美的女孩说出这句话的画面,姜七七记了许多年,但也没什么多的感受,只是记住了。 多年后的今天,她在这不一样的时空里,在这个农家小院中,想起了那句话,有了一番不同于当时男女主角的体悟。 她想,她站在原地,等书生靠近,她是万万做不到了。因为捨不得他走那么远的路,还因为担心若自己一直不动,他在过来的遥远的路途中会遇上别的风景。 两只手都没抓-住了,陆闻人终于看向她,“怎么?不是要拿去卖吗?不清理了?” 姜七七一听,立即扬起大大的笑脸。 她笑着给他拍袖子上沾到的灰尘,“卖是要卖的,现在我们先去休息下,午觉起来再做。这个不着急,慢慢做。” 陆闻人由她牵着,面色冷淡地看着她殷勤地给他洗了手,牵着他回了屋。 然后他张开手,也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给自己脱衣服。 这事,姜七七也不是没做过,见他刻意摆出姿态。姜七七忍笑,给他脱了外袍。 陆闻人也是个会顺竿上的主,见她只给脱了外袍,就要自顾自地上床去,立即提醒道,“还有呢。”
第158页 姜七七转身时脸上换上了羞涩的表情,“公子,请自重。” 她心情好,愿意逗他了。 陆闻人:“......” 他长-腿一迈,从后将她扑倒在床-上,“什么公子?自家相公都不认得了?我让你想起来。” 姜七七在他身-下象徵性地挣扎了下,嘴里求饶着,“公子,公子不要啊,我要喊救命了。” 陆闻人见她玩得高兴,顺着道,“喊,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姜七七扑哧一声乐了,蒙着脸笑个不停。 陆闻人在她脖颈处不住吻着,“笑什么?” 姜七七微微抬头,随即感觉到腰臀处抵着的硬物,立即笑不出来了。 这书生简直了,随时随地都能站起来。亏她还担心他累着,现在看,他别说累着,分明是精力旺盛得很。 感受到威胁,她不敢闹下去了,泥鳅一般从他的手中逃出。 陆闻人还要追过来,姜七七抬起脚,脚尖抵在他的肩膀上,不准他靠近。 她的脚生得小,还没他手掌大,搭在他肩头,看着很惹人怜爱。陆闻人也不嫌脏,抓过来扯了袜子,手指头在脚面上轻点着。 姜七七怕痒,赶紧往回收,陆闻人却抓得紧紧的,不肯松手。 “书生,你松手啊。” “我不是书生。”陆闻人手不停,眼神锁定他。 姜七七捨不得踹他,只好依着他改了称唿,“相公,相公,快松手啊。” 陆闻人听到他想听的,终于松手了,松了手,他还不忘震慑她,“以后再乱叫什么公子。” 姜七七眼梢带红,睫毛上还带着笑出来的泪珠,听了他的话,忙不迭点头,“以后不乱叫了。” 陆闻人将她揽过来,抱在怀中,轻吻着她的面颊,“以后我多带你出去玩。我讲完课回来,我带你去镇上卖玉石。” “嗯。”姜七七在他下巴处吻了下。 陆闻人抱着她的手收紧。 这日午间,两人什么也没做,姜七七让他抱着,单纯地睡了一觉。 院子里的石头数量不少,姜七七也不急着卖,清理的过程放慢,一直过了小半个月,两人才清理完,觉得拿去卖的时机到了。 姜七七等着陆闻人回来,两人也没打算叫牛车,就这么背着去。第一次开张,也不打算带很多石头,只是五块石头加一块玉石,一共六块比拳头大点的石头,大约三四十斤的样子。一共六块,姜七七拿了两块,陆闻人就背了四块,差不多二三十斤的样子,也不算重。两人的打算是卖得好下次就多带些去,卖不出去,就再想办法。普通石头是两人去河边钓鱼,回来的时候,顺手捡的。 正要出门的时候,刘新文来了。 “先生,我来还上次借的书。” “看完了?” “嗯。” “好。” 两人的对话干巴巴的,陆闻人接过书就拿到屋里放着。 姜七七见小白跟他玩得欢,笑着道,“我们要出门,你若是在家的话,就帮我们看看小黑小白。” 刘新文没像以往那样高兴,而是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去一趟镇上。” “我也要去镇上,一起。” 姜七七不信,“这么巧?” “嗯,真是巧了。少爷想去镇上买几本书,马车都准备好了,原打算还了陆先生的书就走的。”这些日子过去,路风对姜七七的戒备少了很多。路风就是刘新文的那个随从。 两方熟悉后,姜七七才发现,这人高马大,脸也长得吓人的随从还是个话痨。 姜七七探头往外边一看,菜园边上真停了辆马车,应该就是刘新文家的马车了。 她也没一口答应,而是将决定权交给了陆闻人,陆闻人倒是爽快,“那么打扰了。” “不打扰。”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马车上也不说话,姜七七就纳闷了,他们讲课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样的能教什么啊? 他们的摊子选在出镇往白鹭山的路边,摊子也简单得很,一块小草蓆上摆了石头,摊子边放着陆闻人之前写好的卖石头的规则,夫妻两个就拿了小板凳做在摊子后边。 虽摊子简陋了点,摆的石头也少,但也像模像样的。 这条道上来往的人,卖东西的也多。卖吃的,买喝的,卖小玩具的,什么都有,但卖石头的却独有他们一家。 摊子前很快聚集了一批群众。 “这是石头?” “哟,还有人来卖石头的?” “看不出来的,这两夫妻,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脑子不好呢?这石头到处都是,还能有人花钱买?脑子不好?” “小伙子,你们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竟想出这种赚钱的方式?” “卖石头?亏他们想得出来。” “是啊,这是想钱想疯了?用这法子赚钱,还不如去抢。” 围观人群七嘴八舌,陆闻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对面,姜七七怎是笑意盈盈地给人群解释着,“父老乡亲们,你们可看仔细了,这不是普通的石头,这种石头里面剖开里面可能是玉。”
第159页 “唬人的,这就是普通的石头,我们村河边多的是这种,你说里面能剖出玉来,有人想要的,也不要钱,只要请我喝两杯,这种石头要多少,我能给你找出多少来。” 男人这番话引起一众围观者的闹笑。 跟群众介绍了一会儿,姜七七发现身侧的人有些僵硬,她拿食指勾了勾他的小指头。 陆闻人看过来,她就沖他笑了笑,他的脸色就缓了缓。 “那么想要石头的请跟这位走,你们在这里,想买的客人都进不来了。” 那些围观的人笑闹一番也就离去了,很快又有新来的人上来围观,之前未散去的人就热心地给他们解释着。姜七七二人也不阻止,有人愿意帮着解释,也省了他们再浪费口舌。 就这样,两个是时辰过去,太阳偏西的时候,两人的摊子前人群不绝,但也没人动手买。 太阳偏西,刘新文买了书回来。两人还是一块石头没卖出去。 刘新文这孩子也实诚,说要带他们一起回去,就真的一直在旁边等着,让他先回去,他也不肯。 路风担心他挨饿,上前同姜七七两人商量,“陆先生,陆夫人,要不我们先回去。今天没人买,下次可能就有人来了。” 他们不走,少爷也就不走,可眼看就要到饭点了,这时候不回去,就要错过了。饭菜自然是可以让厨房重新做,就怕少爷饿了难受。 陆闻人站起来,“那行,我们现在就回去。” “好。”姜七七刚才就打算跟他说呢。 这时候有人停在摊子前,应该是喝了些酒,说话的时候,一股酒气铺面而来,陆闻人给她挡了挡。 路风也有意将刘新文遮了遮,他身高马大的,那身板一挪,几乎把刘新文遮了个严实。 姜七七注意到这点,心下有些奇怪,感觉刘新文认识这人。认识是认识,却好像不想让这人认出来。 她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人,这是个三四十岁年纪的男子,五短身材,矮墩墩的,还胖,一张脸圆中带着红,一脸的富态,又是穿着锦缎的,想来是有钱人。 刘新文家中也有钱,认识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躲着这人呢? 刘新文主僕二人有意躲着那胖客人,这客人却一点没注意到后方的那两人。 那客人一双小眼睛挑剔地看着面前的小摊子,“这小地方竟还有赌石的?” 姜七七刚想说话,陆闻人拉她一下,自己抢先道,“大地方大买卖,小地方小买卖,都是为了生活,客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陆闻人来摆摊,是为了她,但有客人来的时候,他也没消极怠工,姜七七心中微暖。 他说话不算殷勤,但也挺中听的,那男人听了,真认真低头看起石头来。 很快,他后面追来一个人,和五短身材的同伴不同,这是个瘦高个,高颧骨,高额头,两人年纪倒是差不多。 后面来的这客人,他是看也不看一眼摊子,上前就拉自己的同伴,“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的?赶紧走。我刚才可都听说了,人家这是第一次开张,有没有玉石还不知道呢,你可别花这冤枉钱,走走走,回京城了,我带你去......” 瘦高男人还没说完,那矮胖的中年男人便噫一声,蹲下了身子。 那瘦高个见了也认真往摊子看去。 矮胖男子挑挑拣拣,拿了块外形最-圆润的,捧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着,嘴上连连赞嘆。 第80章 拉锯 矮胖男人这番样子,吸引了几个路人, 有人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石头, 有人目光在小摊和陆闻人夫妻脸上来回看着,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男人的脸上, 期待他说出什么来。 偏偏那客人又连嘆了几声,却迟迟没说这石头稀奇在什么地方, 勾得围观的人好奇不已。 有耐不住好奇的便催促道, “这石头有什么啊?” 矮胖男子头都每抬,一群不识货的土包子,他可不会费力解释这里边有什么。 不止是围观群众, 就连他的同伴,那高个子男人也凑上去问道, “贾兄, 这破石头里还真有玉?” 他语气调侃,眼底却是认真的神色。他这友人, 最是喜欢玉, 对原石也颇有了解。 这爱不释手, 喜形于色的模样, 是遇到玉原石了? 矮胖男人听到他的声音,被惊喜沖得有些发昏的头恢復了清明, 不过一瞬, 他脸上的激动悉数收敛。 他打了个酒嗝,呵出一口酒气,他身旁围着看热闹的几人立即嫌弃地退开了去。 等友人看过来的时候, 他将石头拿到脸边,笑问,“何兄,你看这石头,像不像我?” 他似乎喝醉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大着舌头的。 高个子:“......”所以说,贾熊喜欢这石头,不是因为里面有玉或者其他的什么,仅仅是觉得这石头长得像他? 还别说,这石头圆圆的,跟贾熊那张圆脸真有些像。 贾熊也不管友人是什么想法,又摆弄了会儿那石头,自言自语道,“这块石头倒是合眼缘,只是买回去,夫人怕是要对我发火,还是不带了,不带了。” 说完,他毫不在意地将石头放回去,转去看其他的石头。
第160页 那高个子的听了,看看他,低头将那石头捡起来瞧了会儿,平平无奇,看不出什么来,就是块普通的石头,这般大小的石头,路上随处可见。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别其他的圆润了些。 他狐疑地看了眼友人,见他甚至都没分过来一点余光,只得放下。 耐着性子陪他看了会儿,才道,“贾兄,我们走,这种乡下地方,哪能有什么好东西?” 矮胖男人不紧不慢地道,“哎,难得出来一趟,咱们也要多瞧瞧看看,这虽说是乡下,但也有不同于京城的风景,等这趟回去,你我可有得忙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闲出来走这么一遭。” 何榆林道,“那你看,看完咱们再回。” 贾熊便依次拿了剩下的几块石头来回看,嘴里还跟陆闻人夫妻闲聊着。 得知两人家不在镇上,回去还要点时间,贾熊看了看天色,忧虑地道,“眼看这天色不早了,你们还要赶路,天黑了也不好赶路。这样,你出个价,我把这些石头都买了,你们也好早点回家去。” 话说得好听,像极了个见不得旁人受苦受累的善人。 何榆林诧异地看向他,他了解自己这个朋友,可不是会对着陌生人发善心的人。说出这般关心的话,实在反常。 姜七七留意了这位姓贾的客人在每块石头上停留的时间,有玉的有两块原石,其中一块他把玩了很久,这男人应该是个玩玉的人。 他看出那石头里大概率有玉,自然是不会放过的,方才一直不说买,现在突然说是为了让她们早点归家才买的,给自己立个好人的人设,就是为了低价拿下这些原石。 这是把人当傻子煳弄啊。 哪块有玉,哪快是普通石头,陆闻人也是知道的,那客人一来就拿了有玉的那块,想来也是识货的。却没想挑挑拣拣一番后,说出了这番话。 陆闻人心下不愉,面上仍平和地介绍道,“价钱都是标明了的,一块石头十两,都是一样的价,你若是都要,可以便宜点,五十两卖给你。” 听他说可以便宜点,贾熊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又听到那青年说卖五十两,他嘴角一耷,“小兄弟,我是诚心想买的,这个价钱我们再商量商量。你看你们头次开张,也不能什么都没卖出去就回了啊。你们第一次开张,那我算是第一位客人,第一位客人总要打个折扣。” 早在那矮胖男子看石头的时候,刘新文就让路风护着回了马车,再没出来。但马车还是停在路边,没走,看样子是还在等他们。 姜七七想到他们迴避面前这人的动作,又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她不欲再与人拉回拉扯,直接敲敲放在摊边的纸张,“我们写明了不接受讲价的。你若是诚心要,三百五十两成交。低于这个价位,我们就不卖了。” 价钱是陆闻人定的,她原想定到一颗一百两,但陆闻人硬定成了六十两。就算是玉原石,这么大的一颗六十两很合理了,甚至是低于市价的,可这懂玉的人摆出一副为他们好的模样,还想要压价,着实让人不喜。 “这......”贾熊稍做迟疑。 他其实不能肯定那原石里面是不是玉,五十两对于他来说不是大数目,但他抠惯了,捨不得一下拿出这么多钱。这里面真的有玉还好,若是没有,那他的五十两不就打水漂了吗? 姜七七这边却不等他做出决定,直接收拾了摊子,拉过陆闻人就走。 何榆林问道,“这就让他们走了?” 贾熊这时却不着急了,他背着手高深莫测地道,“放心,他们会回来的。” 做生意的都是这样的,卖家给出一个价钱,买家决定价高了,就还价。卖家再还价,一来一回,总能找到双方都比较满意的数字。手段高些的,总能通过言语、动作压对方一筹,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价位。 一步,两步,三步...... 年轻的夫妻离和他们拉开了距离,矮胖男子脸上的淡定出现了一丝裂缝,在好友的注视下,他勉强维持住了,“等着,他们马上就要回头了。” 年轻的夫妻没有回头,他们直接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看样子是要启程回去了。 贾熊原以为这夫妻两是在欲拒还迎,可没想到这对夫妻竟半点生意人的样子都没有,说不做就是不做了,收拾了东西就走,竟一句废话也没有,更别说回头拦他了。 等人走了,他才拔腿去追,“唉,小兄弟等等啊,价钱好商量嘛。” 这时马车滚动,他没追到人,却吃了一嘴的灰尘。 “卟卟”他吐着嘴里的灰尘,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何榆林给他拍了拍头髮上的灰尘,“贾兄,那个......” 贾熊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何榆林就没再说话了。 贾熊左右看看,见旁边有个卖草编蚱蜢的老人,和蔼地问道,“老人家,你知道方才那对夫妻家住哪儿吗?” 人家是第一次开张,下次还不知道会不会选在这里啊。他还是问问清楚比较好,若他们不来摆摊,他还可以去找他们嘛。 哪知道那老人家指指耳朵,摆摆手,又举起手边的蚱蜢,拿给他看。 原来这老头是个哑巴,贾熊一脸菜色,也不多废话,起身就走。
第161页 那里面大概率是有玉的,但他拿不准。索性全部买来,一个一个剖开看,他接触玉原石的时候其实不多,大多是跟着贵人去赌石行的时候,抽空看一眼。 方才他拿在手上的那块石头,就跟前不久和亲王开出来的那块差不多。一时欢喜,他竟忘了收敛表情。 第二天,贾熊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来到集市边,等着卖玉原石的人来。 他想了一宿,这可遇不可求,不管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玉,他都一定要拿下,这样他才不会后悔。 贾熊等啊等,等到日上三竿,周围的空地上都摆上摊了,那家还没来。 生怕错过那两人,他特意找了家视野较好的摊子,叫了碗面吃着。 面吃完,他又呆坐了好一会儿,那条他们离去的方向上才晃晃悠悠地驶来一辆马车。 车夫刚停下马车,就从斜里冲上来一个人,他蹙眉喝道,“赶着去投胎啊,没看到马车还没停稳吗?” 马车没停稳,很容易把人带倒,出了事,他可是担待不起,马车语气很差。 贾熊好歹也是手下管着几个人的,被区区一个车夫这么不留情面地斥责,当下脸上就挂不住了。他脸一冷,就要和车夫对骂起来。 这时马车里出来一个俊俏的青年,见了他,便道,“是认识的人。” 话很简单,却在无形中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他说这话,也有利于一会儿双方的交易,是以,贾熊没发火,而是敛了脾气,“是我鲁莽了。” 车夫看他穿着得体,想来也不是什么没身份的人,便解释了句,“我也是怕不小心伤到人。” “没事没事。”贾熊见陆闻人回身拿了篓子出来,一双眼立即看了过去,哪里还有心思和车夫计较。 篓子里的石头比昨日多了些。 贾熊眼睛一亮,“还是昨日的价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心态突然变差,做了许久的缩头乌龟。 第81章 忧心 “还是昨天的价。”陆闻人说话间, 眼角扫到姜七七伸手过来要抱篓子。他拂开她的手,自己跳下马车,将篓子背起来。 姜七七一愣,随即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慢慢晕开,整个人像鲜花一样鲜活明亮起来。 说来好笑,她在末世是能徒手撕碎变异兽的人,到这, 却让陆闻人这么一个单薄的书生当作较弱的女子对待。 但,谁不喜欢被珍视被厚爱呢? 前几日因为突然造访的採薇产生的不舒服一瞬烟消云散——他这么好, 她也不能太小气啊。 刘新文知道他们第二日还要去镇上卖石头, 当即就说让车夫送他们。第二天陆闻人教课结束, 他就遣了车夫跟过来。陆闻人推脱不过,就上了刘家的马车。因为有了马车,所以这次, 两人带来的石头比昨天多得多。 陆闻人背起篓子,腰被微微压弯。 姜七七快走几步,跟在他侧后方,轻轻帮他拖着篓子,希望能帮他分担一点重量。 那边贾熊见了,也没有干站着, 殷勤地上前帮忙, 托住另外一边,眼睛不住地往篓子里的石头上看。 昨晚上,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将自己的之前看玉时记的笔记拿来一条一条地细读,越看越觉得昨日他看的那块石头和之前见过的一块玉石很像。今日来,他一定要拿下那块石头。其他的嘛,有眼缘的也买上几块。 篓子里的石头全倒出来之后,贾熊一眼就看出昨日他看好的那块石头了,他立即捡起来装进随身带着的布兜里。一夜过去,他脑中已经没有和卖家推拉以低价买到石头的心思了。 坐着马车来回卖石头的,人家也许压根就不差钱。他扣扣索索的讲价,不免让人看了笑话去。 装好看中的石头,贾熊安下心来,细细地挑看其他的石头,直在摊前蹲到腿麻,才慎而又慎地选了另外四块。 姜七七眼一扫,微微有些无语,这人挑半天,竟挑了四块普通的石头,剩下两块,都是有玉的。这运气简直了…… 贾熊这边刚付了银子,何榆林带着人找过来了,“唉,贾兄,你出门怎么也不说一声啊?害兄弟一番好找。”贾熊见到自己这同伴,加快动作扎紧了装石头的布袋子,夹在胳肢窝,这才抬头问,“怎么了?” 何榆林目光落在石头摊子上,知道这贾熊是刻意躲着他来的。贾熊这般遮着掩着的,这摊子兴许真的有玉石,他有心跟着买几块,但见摊子上只剩下两块不起眼的石头,想着好的肯定都让贾熊挑走了,这才歇了心思。 收回目光,回道,“姜道人遣人来问了,问我们是不是在这多留几日。” 贾熊蹙眉,“什么多留几日?不是说好明日就走吗?” 姜七七听到“姜道人”三个字身形微微一顿,姜木如今有个姜道人的名头,他们说的这个姜道人是姜木? 那边何榆林解释道,“姜道人说若是不着急,他想回家看看亲人朋友,好好道别。” 贾熊不愉道,“道什么别?说好明日走就明日走,今日一整天还不够他道别?” “这,这姜道人在镇上认识的人也多,这些人听说他要去京城了,包了个酒楼,在里面吃吃喝喝一整天了。”何榆林言语间颇有些轻视。
第162页 贾熊道,“哼,明日就走。和亲王那还等着呢,他当我们是来玩的不成……” 。…… 两人说着话,渐行渐远,姜七七听了个大概,眉头微微蹙起。 她看向陆闻人,“书生,他们说的姜道人不会是四哥吧?” 姜木现在给人算命的事陆闻人也有所耳闻,他点点头,“可能是。” 姜七七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道,“书生,我们不摆摊了,去看看四哥吧。” “好。”陆闻人很配合。 两人早早地收了摊,放到马车上,请他先行回去,夫妻两则是往镇上去了。 姜木如今颇有些名声,在街上随便找人一问,立即就问出了他如今的住处。 “你这个没良心的,没钱的时候,我供你吃供你穿,如今有钱了,却要一脚将我们母子蹬掉。还有没有良心了……” 找到地方,却是热闹得很。高大的院门前,一个女人趴在地上哭嚎着,听声音,应该是郑寡妇。 这段日子,郑寡妇应该是没在姜木这里讨到好处,模样比他们上次见到时要憔悴得多。 她声音刚起,将将引来几个好奇的听众,院门里就走出两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一句废话也没有,上来一个捂嘴,一个抬腿,要把她抬出去。看样子,竟像是做惯了这事,熟练得很。 郑寡妇也是个厉害的,不会乖乖就擒,张嘴就咬那人的手,捂嘴的壮汉吃痛甩开手。 郑寡妇神色得意地喊着,“什么姜道人,我呸,就是个骗吃骗喝的。他现在人模狗样的,以前……” 被咬了手的汉子立即掏了张巾子往郑寡妇嘴里一塞,阻了她下面的话,催促着同伴,两人利落地抬着郑寡妇离开了。 围观的人默默看了会儿,各自散开了,似乎这样的闹剧时有发生,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等人走了,姜七七二人上前去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烦的问话。 “四哥,是我。”姜七七回道。 姜木应了声,很快将门打开。 见到门外的两人,他面上带了点喜色,“小妹,你们怎么来了?” 姜七七眼尖的看到有一片女子的裙角消失在屋里,郑寡妇在外哭天抢地的时候,她这四哥屋里却藏了人啊。 她垂下眼,淡淡地道,“来看看四哥,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郑寡妇纵有不对的地方,姜木这般对待她,也是个渣男无疑了。 姜木知道她是看到郑寡妇了,脸色阴郁道,“你别管了。慈母多败儿,她那儿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跟人屁股后面吃喝嫖赌,我养着她可以,可不会养她那废物儿子。老子自己的种还没影呢,臭婆娘想让我养野男人的种,她倒想得美。” 姜七七同样不喜郑寡妇那儿子,听了这番话,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而说起来意,“四哥,你要去京城了?” 姜木復又得意起来,“是啊,你听说了?有贵人听说了我算命的本事,特意从京城来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让人去问贵人了,时间允许的话,我明日就回家一趟,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如今我姜木也是有出息的人了。” 姜木红光满面,仿佛去了京城,他立即就能非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将所有曾经瞧不起他的人踩在底下。 姜七七耐心等他吹嘘完,冷静地问,“四哥,你知道去京城是做什么吗?” 姜木不以为意,“不知道,但贵人既是看上了我的能力,应该就是让我给人算命吧。” “若是结果贵人不满意呢?”姜七七给他泼冷水。 他根本就是个半道出家的伪道士,去了京城,很容易露馅的。露了馅,可能一不小心就得丢命的。 “小妹,哥哥我如今的能耐你不知道,贵人会满意的,等我在京城落了脚,接你们来京城游玩。对了,秀才,你去过京城,跟四哥说说京城是怎么样的。”姜木的言辞中满是对这一趟京城之行的期待。 陆闻人清了下嗓子,跟他讲了些注意事项。 姜七七听两人聊了半晌,劝姜木别去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只说让他去了谨言慎行,万事小心。 姜木去京城,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姜七七心里有些担忧,回去的路上,兴致不高,一避开人,陆闻人就牵过她的手,两人慢慢回家去。 到家时,却发现陆欣带着几个孩子蜷在他们院门前。 陆欣头髮散乱着,脸上带着青紫,衣裳也有些凌乱。老三在她怀里吃奶,安儿巧儿一左一右缩在她胳肢窝下。 姜七七快走几步,“二姐?” 陆欣受惊一般迅速站起来,胡乱理了理头髮,“你,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姜七七和她说着话,陆闻人则默不作声地上前去开门。 “舅娘。”巧儿跑过来,抱着姜七七的大腿,埋头哭起来。 姜七七蹲身将她抱起来,轻轻逝去她脸上的泪,柔声哄道,“没事了,不哭,不哭。” “进来吧。”陆闻人开了门,抱起抓着陆欣的衣服,不敢往外看的安儿,先行进去了。
第163页 几人刚要进屋,菜园子那边有个人跑了过来,是早些时候帮他们赶车的车夫。 见到陆闻人夫妻回来,那车夫道,“陆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大妹子的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大妹子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跑出来,那人追过来,拉拉扯扯的,我看不过去,把他赶走了。让大妹子上那边去等,她也不愿意,少爷知道了,让我给大妹子送些吃的过来。” 陆闻人接过食盒,“多谢你,帮我跟你们少爷道声谢,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再过去道谢。” 第82章 画 车夫转头走了几步, 又回头对陆欣道,“大妹子,你那男人不疼人,你啊也别哭了, 好生跟陆先生说说, 让陆先生给你做主,趁早跟他分开了。” 陆欣垂头站着,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 车夫摇摇头, 嘆着气走了。 他不是热心的人, 在主人家手下做事,平常也不会多话,但陆欣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父母没了之后,他看着唯一的妹子出嫁,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在家也没个正经营生。索性收拾行李去外面闯荡,一去许多年。他多年没消息回去,那没良心的一家以为他人死在外边了, 当他妹子是无依靠的人, 可劲的磋磨她,没两年就把人磋磨死了。 他赚了钱, 终于回家时, 只找到一个坟包。据邻人说, 妹子死前,还叫着他的名字, 等着他这个做哥哥的回来给她做主。他混帐,没能及时赶回去,让妹妹抱着怨恨死去。他狠狠收拾了那家人,但他唯一的妹妹也回不来了…… 如今见到跟妹妹一般命运的陆欣,他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若不是相信陆先生有能力处理好这事,他都恨不得自己撸袖子上去收拾了那姓杨的。 屋里,陆闻人点起蜡烛,微黄的光照亮了屋子。 陆欣抱着孩子埋了门槛,便不再往前走,只低声道,“他们……孩子爷爷奶奶今天过来,说,说找了户人家,要把巧儿抱过去,我,我不依,孩子他爹一急,就推搡了我几下……” 她声音还没蚊子大,说得断断续续的,但好歹把事情说清楚了。姜七七快速扫过她脸上的伤,推搡了几下?她脸上的伤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几下推搡。 但她没明说,姜七七夫妻两也没问。这时候还在帮杨家遮掩,还不知道陆欣这回对那方是什么想法,她这时候上前说什么都不合适。 姜七七安慰了几句,扶着她坐下,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见孩子吃着拳头睡得香甜,才稍微放下心来。 陆闻人冰冷的声音响起,“母亲呢?” “娘,”陆欣闻言怔了下,随即苦笑一声,“娘,娘担心我们养不活……可两孩子吃得不多。三弟,我能养的。” 话说完,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 安儿巧儿很乖巧,她们能听懂大人说的话,知道家里大人在争议要不要把她们送走,生怕惹大人生气,进屋后就一直一声不敢吭,睁着圆熘熘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大人。 如今见到娘落泪,两孩子嘴一瘪,也要跟着哭。 姜七七抚着两孩子的头,坚定道,“送什么?不送,两小姑娘没有养不活的道理,再不济,孩子舅舅舅娘还在啊,你们要是养不了了,我来养。” 安儿巧儿听了,立即破涕为笑,舅娘说的她们是信的,舅娘说不送,那就不会送。 巧儿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姜七七,“舅娘,我吃得很少的,过年我可以不穿新衣服。我还可以餵鸡餵猪,帮家里洗衣服……” 姜七七捏捏她的小脸,笑着答应,“好孩子。” 安儿也跟着喊道,“舅娘,我也可以。” 姜七七一视同仁,捏捏她的脸,“乖,都是好孩子。舅娘有六个哥哥呢,都养活了,你们两个小不点没养不活的道理。” 安儿满足地咧着嘴笑开了。 “娘。”巧儿看向陆欣。虽然舅娘的保证让她安心了,她还是想得到母亲的保证。 “不送,不送走。”陆欣也道。 “妹妹也不送走。”巧儿紧紧看着自己母亲。 一瞬,陆欣好不容易止住泪的眼中再一次涌上了泪水,她慌乱地别过头,匆忙擦掉后,轻声道,“嗯,不送走,不送,谁都不送。” 得了双重保证,巧儿终于放心了,她安心地坐下,听大人们说话。 陆欣擦了眼泪,看向陆闻人,“三弟,二姐这次要麻烦你了,你给二姐做次主。” 陆闻人道,“你说。” “三弟,”陆欣顿了下,復又说道,“二姐想带着三个孩子自己过,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帮二姐?” 陆闻人面上的冷意退去,确认道,“二姐,你想清楚了?” 陆欣紧了紧抱着孩子的双手,肯定地点头,“想清楚了。” 陆闻人便点头,“好,我给你做主。” 姐弟两个的谈话就此为止了。 两孩子白天又惊又吓的,终于安心之后,安儿很快就打起了瞌睡。巧儿强撑着小手揽过她的脑袋,不让她磕到。姜七七带着她们去歇息,又给陆欣送了两个煮熟的鸡蛋,让她敷敷脸,自己去了厨房。
第164页 天气渐热,她每晚都要烧水洗澡,陆闻人也很好脾气的每晚都陪她。 烧水的这点时间,两人就着火光聊些白天的事,大多数时候,是什么也不说,就挨在一起,静静地等水烧开。都不是话多的人,所以两人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而很享受。 陆闻人坐在灶前烧火,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一眼,姜七七就知道这傢伙在生气。 姜七七挨着他坐下,拉过他的手搓搓,“不生气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跟他们说清楚。” 陆闻人伸手将她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我没事。” 姜七七坐在他怀里,比他高出一个头来,她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以后我们多看着二姐,帮衬一把,日子不会难过的。” “嗯。”陆闻人环着她,不再说话。 姜七七知道他在气什么,陆欣带着三个孩子离家出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人来找她,陆母和杨秧都没有。方才他对陆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陆母,想来是气陆母就这么让陆欣母女四人就这么从家里出来了。 陆母就没想过,万一陆欣想不开,带着三个孩子寻了短见该怎么办?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如今春雨连绵,村外的河水汹涌,若是陆欣真的想不开,等陆母想起来找人,可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姜七七矮下腰,将头枕在他颈间,也不说话了。他不满于陆母,她也不合适说什么。 她没问陆闻人打算怎么解决这个事情,不论他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她都会帮他的。 第二天夫妻两个起来的时候,陆欣已经把院子里都清扫干净了,巧儿和安儿两个孩子站在鸡圈边,拿了嫩草在餵着鸡。 见陆欣背着孩子在井边打水,姜七七快走几步,从她手上抢过过了木桶,“二姐,我来,你们起得这么早呀。” “嗯,老三吵得厉害,就起了,没吵到你们吧?”陆欣抬起头来,擦去额上的汗水,颇有些不自在地道。 在她看来,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自己带着三个孩子来求助弟弟,实在麻烦他了,哪里能睡到大天亮才起来?为避免讨嫌,她早早地起来了,随便做点什么都好,一点事情都不做的话,她待着不安心。 姜七七摇摇头,“没有,平日里书生也要早起看书,我们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起来。” 陆欣脸上带出点笑,“没吵到你们就好。”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陆母来了。 她扫了眼陆欣,没说话,抿着嘴看向陪着两个孩子餵鸡的陆闻人,“老三。” 陆闻人俯首餵鸡,充耳不闻,看来是还有气。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姜七七只好往前道,“娘,你来了。” 她现在为人妻子,站在边上看热闹是不行的。 “哎,我过来看看,顺便接二丫头回去。”陆母说道。 陆母眼下挂着两团青黑,想来,昨天晚上也是没有睡好的,这么说她还是比较担心陆欣的,只是,这担心却没有足以让她昨天晚上就找来。 “二丫头,一晚上过去,你也该消气了,消气了就跟娘回去,你在这待着,不是麻烦三儿吗?”陆母对陆欣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比较生硬,想来昨天母女两个也是在这个事情上冲突不小,那疙瘩还在。 陆欣垂着头,颠了颠背上的孩子,回头看向陆闻人,见他没有为自己解围的样子,咬咬牙,小声地说道,“娘,我这回去,就不能跟他一起过了。” 她的声音小且微颤着,想来说这句话,她用了很大的勇气。 陆母却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只当她是还没有消气闹着呢,“说什么胡话,二丫头,你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日子还不是得一样过,谁家没有点矛盾,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母说着往前一步,伸手来拉陆欣。 陆欣慌忙退后,躲开她的手,“娘,我不回去,除非,是跟他和离。” 陆母脸色一变,目光扫了眼陆闻人和姜七七,见两人面色无异,只道是自己想多了,仍旧来劝陆欣,“这夫妻哪里有不吵架的道理,夫妻没有隔夜仇,你在这待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也该想通了,跟我回去吧,你整日待在这里,像什么话,让别人看到了,不得说你闲话呀。” 陆欣还是害怕陆母的,听到这话,她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摇着头,“不,娘,我的孩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送出去的。” “行,你说不送就不送。”陆母心中开始不悦,这个二丫头一向听她的话,怎么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了? 陆欣咬咬牙,接着说道,“娘,我连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如果我再生第四个还是女孩如呢?” “那你就接着生。”陆母脸色微冷。 陆欣惨然一笑,“娘,我自然是可以接着生,我也愿意生,可如果接着生还是女孩呢?第五个,第六个要都是,都是女孩,那怎么办?难道都要送过送出去吗?还是,不要这些孩子了?” “娘,你看看,看看安儿和巧儿多么乖巧,小三是个可怜儿的,生下来,差点没命,就因为我这个做娘的没用,都是我的宝贝儿心肝,我做不到再经歷一次那样的绝望。”
第165页 安儿和巧儿听着娘和奶奶的说的话,懵懵懂懂的,但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冲过去,站在母亲的身边,怯怯的看着陆母。 陆母一看,往日对自己非常亲近的两个孩子,眼神中带上了畏惧和敌意,有些不忍的别过去。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咬咬牙,沖陆欣狠狠说道,“你跟我回去。” 农家女子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就她矜贵,就她矫情。” 陆母上前拽过安儿巧儿,两孩子吓得大哭起来,姜七七脚尖微动。 这时,陆闻人说话了,“母亲,我跟你谈谈。” 陆母看看陆闻人知道,心想二丫头在老三这里待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老三夫妻两对她说了什么,她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铁了心要跟那杨秧分开。可是分开的话,她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呀,本来倒插门女婿就很难找,如今她带着三个拖油瓶,怎么再去找下一家?如果她一个人带着三个人,在这艰难的世道上,怎么能够生存下来? “母亲。”陆闻人催促。 陆母回过神来,她瞪了眼陆欣,跟着陆闻人去了堂屋。 进了门,陆母抢先开口道,“你大姐和大姐夫在外面找了一个生计,前些日子写信回来说打算在那边安家不回来了,这你是知道的。我身边如今就只有二丫头这么一个女儿,若她还不听我的话,我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三,你帮着劝劝,你二姐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咱们得帮着她啊。” 陆闻人等着她说完之后,慢慢地说道,“母亲,杨秧不是什么良配,如果二姐不愿意跟他一起过活,那么我会让他们分开的,至于三个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们,另外,二姐,一个人过也能过得好。” “你说得简单,她一个人过,怎么生孩子?不生男孩,谁来继承陆家的香火?你爹一个人走了,我守着你们几个,就是等着有孩子来继承陆家的香火呀,你爹死了都没人给他去上柱香,我怎么对得起他呀?”陆母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陆闻人抿了抿嘴,语气微软,安抚道,“二姐还年轻,可以再去找一个。” “她是可以再找人,再找一个就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好歹这个杨秧还知根知底,而且跟着他有了三个孩子,他还能对这三个孩子不好吗?要是再找一个这几个孩子,我可怜的安儿巧儿,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陆闻人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如今安儿巧儿跟着亲爹,日子就好过了吗?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大打,孩子身上都没一块好肉。” 陆母道,“乡下孩子皮糙肉厚,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闻人直视她,“母亲,这事我不能帮你。二姐愿意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她想和离,那我也会帮她的。” 陆母走的时候眼睛微红,想来是不满意得很。 陆欣有些惴惴,陆闻人让她安心,她看了看几个女儿,到底忍住了追上去安慰母亲的冲动。 陆欣在陆闻人家中住了三天,这三天,陆母每天都来,希望能够说服陆欣,但都没成功。杨秧倒是一次都没来过,兴许是觉得陆欣翻不出什么风浪,也就懒得来哄人了。 说来陆母的顾虑杨秧也都知道,他那是吃死了陆欣不敢和离,才这么肆无忌惮的。 陆闻人说是要帮陆欣,但这几天一直没动作,早上去教课,午后也不去卖石头了,就躲在屋里画画。 姜七七推门进来,见他俯首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画着,又带上门,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他身侧,目光看向桌上的画,这是一幅贺寿图,有腾云驾雾的神仙,拱手作礼的客人,忙碌的僕人…… 他画了三天,进度很快,快要完成了。 姜七七看完,从盘子里拿了个果子递到陆闻人嘴边,陆闻人看都不看一眼,张嘴咬下。 姜七七收回手,自己吃一颗,然后又餵给他一颗,倒也自得其乐。 陆闻人收笔,将端着樱桃吃个不停的人儿拉入怀中,姜七七安然地坐在他腿上,“画好了吗?” 陆闻人看着她水润润的唇,“还差一点。” “哦。”姜七七餵了一颗给他,“那二姐的事……” 陆闻人摇摇头,“不着急。” “我不着急,只是看二姐好像有点着急。”姜七七道。 “没事,二姐需要时间考虑。你不用操心了,我会解决的。”陆闻人五指在她的长髮间穿过,享受着头髮带来的顺滑感。 姜七七知道他是担心陆欣说和离只是一时气话,被杨秧一哄,又和和美美的,帮她出头的自己俩人倒是成了拆人姻缘的坏人。 给陆欣足够的时间考虑,若是这段时间内,她能保持主意不变,陆闻人才会出手。 姜七七瞪眼,送到他嘴边的樱桃方向一转,进了自己的嘴巴,“不是说了我的事是你的事?那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啊,让我怎么不操心?” 陆闻人轻笑,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这次不一样,我揽过来的事,我来处理。” “哐当” 房门被推开,门边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看到头碰头坐在一处的俩人,欢喜地说道,“舅舅,舅娘,小黄生蛋了,小黄生蛋了。”
第166页 姜七七忙从陆闻人腿上站起,动作太仓促,竟撞到了他的下巴处。陆闻人闷哼了声,捂着下巴看她。姜七七也顾不上还有孩子在场了,捧着他的脸直吹气。追过来的陆欣看到这一幕,红着脸将巧儿拉了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姜七七有些尴尬,“二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陆闻人转脸蹭蹭捧着他脸的手,“不会。” 姜七七拍开他缠上自己腰间的手,“我去外面看看。” 走到门边,她又转头嘱咐了句,“那樱桃给你的,都吃完。” 陆闻人看向桌子,碗里的樱桃还剩有一大半,鲜红的玲珑剔透的样子像极了那人的唇。丢一颗进嘴里,香甜的汁水顺入喉咙,一股清香瞬间在唇齿间瀰漫开来。 看来,二姐的事得稍微加快了。 这一天,陆闻人往县里寄了封信。 第二天早上,夏宁就过来了。不同于之前的轻装简行,这回夏宁穿着官服,还带了好几个衙役,那些衙役穿着威武雄壮,气势十足。 陆闻人带着夏宁两个人去了陆家,两人去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回来了。 姜七七的饭还没端上桌,他们就回来了,陆闻人将手上的一张纸递给陆欣,“收好了。中午之前杨秧会收拾好东西回杨家,以后不会再来。” 陆欣不识字,却拿着那张纸,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几遍,然后才小心的收了,塞进衣襟里,跟着姜七七去了厨房。 姜七七知道他的信是寄给夏宁的,但没想到夏宁来得那么快,事情解决得也很快。当下对陆闻人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得来陆闻人自得的一眼。 姜七七问他,“夏宁呢?” “他有事要回去处理。” “杨秧就这么答应了?” 陆闻人道,“他不答应也没有办法。” 姜七七眨巴下眼睛,“你们胁迫他了?” “嗯。” “啧,不讲道理。” 陆闻人瞅她一眼,“怎么?这样做不好吗?” 姜七七笑道,“没有,我觉得你办的超级好,很棒棒啊。那你这么麻烦夏宁合适吗?让他大老远的过来就为咱们做这么一件事儿,其实咱们也可以自己做的。” 不过是过程可能要麻烦些。 陆闻人说道,“杨秧不是个好想与的,我们去处理他还会来纠缠。请夏宁来,一次就老实了。况且夏宁也不是白来的,我给他准备了报酬。” “什么报酬?”姜七七歪头去看角落里的箱子,钥匙都还在他手上呢,陆闻人哪里来的钱付报酬?院子里的玉原石,他动都没动过。 陆闻人道,“前几天画的画。” “你的画……值钱吗?”姜七七又问。 陆闻人点点头,“值几个钱。” 姜七七瞪大眼,“那当初……” 刚嫁过来的时候,她问过他会不会画画的,他笔都没碰一下。 “当初不值钱……嗯。”陆闻人突然闷哼一声——姜七七拧了他腰间的软肉。 第83章 安宁 吃过午饭, 陆欣就收拾东西,带几个孩子回家。姜七七担心杨秧还没有离开,特意跟着一起过去。 杨秧已经离开了,院子里面静悄悄的, 陆母阴沉着脸坐在屋檐下, 见到陆欣姜七七几人也不说话。 陆欣怯怯地说道,“娘, 我回来了。” 陆母抬眼看了一眼她没有说话, 起身回了屋。她这些子女, 一个个翅膀硬了,她这个当娘的话已经没人听了。 陆欣推了推巧儿,“巧儿,带妹妹去找奶奶。” 巧儿有些怕生气的奶奶, 但小姑娘还记得奶奶的好, 听话地拉着妹妹追了过去。 陆欣嘆了一口气,坐在屋檐下也没有说话,姜七七陪着她坐下, “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陆欣点点头, “嗯,我知道。” 担心陆母和陆欣两人起冲突, 姜七七一直在陆家待到了晚饭后, 陆母午间进屋后, 再也没出出来过,晚饭都是陆欣做好了, 让巧儿送过去的,看样子陆母被气的不轻。 回去之后,姜七七将见到的给陆闻人说了,陆闻人却不担心,说过几天就好了。 这天之后,姜七七去找陆欣的次数多了起来。 到陆家,姜七七就是帮着带巧儿安儿,有时候陆欣忙,她就帮着带老三。带孩子这种事,图个新鲜还好,带久了也很折磨人的。姜七七却耐心十足,带孩子也很用心,几天过去,带孩子已经很熟练了。 过了几日,陆闻人见姜七七吃过午饭又要往陆家跑的时候,陆闻人拦住了她,“不卖石头了?” “嗯,不去了。”姜七七看一眼堆在院子里面的玉原石,摇摇头道。 都搬回家了,它也不会自己长脚跑掉,放久了也不会有损失,什么时候卖都有人买的。之前她急着要去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卖石头的事可以放一放,要是着急用钱的话,直接自己开了,拿玉去卖也是可以的。如果担心被人识破怀疑哪里来这么多玉原石的话,也可以分批次换地方去卖,总之,这事不着急。陆闻人不放人,“你在二姐那都做什么?”
第167页 “就是帮二姐带带孩子。” “没了?” “没了。” 陆闻人蹙眉,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带孩子,小侄女儿也不是这几天才出生的,以往她也会抱着逗弄,但喜欢的程度跟安儿巧儿差不多,没道理突然喜欢上小侄女,恨不能天天抱着的啊。 陆欣和离的消息传出去,家里热闹得很,不少妇人没事就往她家里走,关系亲厚的来宽慰陆欣,不远不近的就看笑话。她不是长袖善舞的人,大多数时候也不喜热闹,自己一个人待着也能自得其乐,所以她整日往二姐家跑的行为很可疑。 见她表情无辜,陆闻人的声音重了些,“说实话。” 姜七七看着他,左手轻轻的抚上了肚子,陆闻人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愣了愣,然后张大眼看向她,姜七七沖他笑了下。 陆闻人的脸上浮现了狂喜之色,“你?” 姜七七好笑的说道,“你不要着急,现在还不确定呢,瞎高兴什么?” 陆闻人道,“不会有错的,算算时间也该有了。这样,我去借马车,我们现在去找大夫看一看。” 姜七七拉住他,“只是葵水推迟了几天,过几日再去看吧,不着急。” “早些去看比较好。”陆闻人拉着她径直去了刘家,本来是想找他们借马车,等马车出来之后,陆闻人又改了主意,问刘新文找了大夫。 大夫很快诊出来了,结果如陆闻人所想的。当晚,陆闻人抚着她的肚子,兴奋得一夜没睡。 。…… 姜七七坐在院子里面缝衣服,知道肚子里面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她很想为肚子里面的孩子做一些什么,只是确认了她有孕之后,陆闻人禁了许多事,这不让做那不让做,他还打算请人来照顾她的。姜七七不习惯,就拒绝了。 这傢伙就抢过所有的活自己做,如果不是他的厨艺实在是说不过去的话,他甚至想要自己动手做饭。姜七七拦不住,让他试了几次,做得实在难以下咽,这之后,他才算是收手了。 打水洗菜,扫地洗衣这些他都揽过去了,做针线活是陆闻人少有的同意她做的几个事之一。 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姜七七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想着陆闻人,面上不觉带上了笑意。 五个月大的宝宝,已经很有存在感了,陆闻人没事就喜欢将手放在她的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摇头晃脑的念一些诗。很快,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跟她留着一样血的人,可真奇妙。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但也没忽略外来的客人。 来的是个青年,是当初姜七七嫁过来的时候,第一次上门的那个客人,一段时间过去,姜七七如今还清晰的记得那个人见到她的时候饱含着轻视与嘲讽的哼声。 那个时候她就想着,如果再见到这傢伙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的,如今再次见到他,姜七七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她都没抬头,只布料下的手指头微微一转,那个大步往屋里这里面走的人脚下打滑摔倒了,等他重新爬起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可疑的褐色液体,那样子像是鸡屎。 平常时候他们家的院子里面是没有鸡屎的,今天早上大公鸡从圈里面跑出来,在外面拉了一泡屎还没来得及扫,这傢伙好巧不巧的过来,就便宜他了。 那公子爬起来的时候就属于抹脸上的脏东西碰到眼前一看当时就干呕了起来,僕从手忙脚乱地给他清理着。 “水,给我水。”那人崩溃的扯着嗓子喊,僕从从水囊里倒水给他。 那青年擦了脸上的脏东西,一挥手把人赶走之后,才终于抬头看了看院子。 他的目光落到姜七七微隆的肚子上时,皱了皱脸,“你家里人呢?” 姜七七冷声回答,“有事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不同于上次的傲慢,这次青年的脸上多了些焦躁。 “不知道。” 青年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似乎不想跟姜七七待在一个院子里,很快又出去了。 午间陆闻人回来,他才又跟着进来,陆闻人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有事?” 青年面色一僵,看看站在一边的姜七七,陆闻人道,“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青年嗤了一声,冷声道,“你母亲身体抱恙,她想见见你。” “身体抱恙,去找大夫找我有什么用?”陆闻人声音冰冷。 “你!”不满于陆闻人的冷淡态度,但青年拿他没有办法,深唿吸了几下,又接着道,“她好歹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我没有让她把我生下来。” “她也是迫于无奈,为人子女,你就是这般冷血无情的?” “我断了腿,如今也落了残疾,不会有功名加身的那一日,你们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功夫。反正,我是个二十年前就该死掉的人。” 姜七七听到这里,眉头一拢,扫了眼怒目相视的青年,眼中尽是冰冷之意。陆闻人藏在袖子下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安心。 青年恨声道,“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们就从此恩断义绝。”“从没有过的恩,哪里来的绝?”陆闻人神情淡淡。
第168页 话不投机,那青年被面无表情的夫妻两个气得半死,没说两句就甩袖离开了。人走了,姜七七看向陆闻人。张张嘴,却没发出音来,算了,他想说的时候就会说的。 陆闻人却是自嘲地一笑,“都是些骯脏事。” “你不愿意说可以不说。”姜七七五指成梳,慢慢给他梳着长发,安抚着。 陆闻人圈主她的腰,头埋进她的胸前,闷闷的生意传来,“一个守寡的人耐不住寂寞,与人有私,又担不住后果,胡乱处理了那后果。多年后,发现当初丢弃的烂苗长出了果,又想来摘。” 姜七七不问那些人是谁,只轻声问,“他们让你不痛快了吗?” 如果让你不痛快了,她会让他们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陆闻人摇摇头道,“没有,有个舅舅,他知道我,待我不错,我求学之路顺利一半得益于舅舅的帮助,只是舅舅去年没了。” 去年,去年就是他摔断腿回来。 “他们打算用孝道压人,让我出仕,担起他们一门的荣光……” “然后呢?” “然后我就摔断了腿。” “不划算。” “划算的。”陆闻人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味道,轻声道。 如果没回来,他就遇不到她了。 那青年走后几天,刘家也来人接刘新文回去了,送来的时候是夏宁和刘文才两个人,接回去时候,也只是夏宁带了几个人,一声招唿都不打地走了。大半夜轻车简行,若不是姜七七五感比常人好,也许也不会有所察觉。 她和刘新文相处不错,特意去查看了下,刘新文不像是被强迫的,就没声张。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一个月之后,家里来了张圣旨,让陆闻人去做太子少师。 跟着圣旨来的还有夏宁,却原来那刘新文是如今圣上的长子,之前圣上与和亲王相斗,为免被伤到,特意秘密送到这乡下,陆闻人教了他大半年,太子少师也担得起。 陆闻人去拒绝了,他去京城走过一遭,并没有觉得很喜欢。 姜七七也支持他的决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七七的肚子也一天天变大,如今都要陆闻人陪着才能在院子里转转。这日,天气很好,两人走累了,坐在院子里说着话,陆欣来了,她手里还提着两只不断扑棱着翅膀的野鸡。 “二姐,你这是?”姜七七疑问道。 陆欣面色微红,“这是李大哥送过来的,三弟在忙吗?我想让三弟送回去。” “李大哥?” 就是刘家的车夫,之前的时候赶车送过姜七七和陆闻人两个。刘新文走了,僕从大多也就走了,但那个叫李长风的车夫却留下了,守着刘家偌大的院子,偶尔会进山去打猎,收穫多时,也给姜七七夫妻两送过野味。 “嗯。”陆欣点头。 她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打开门时,只来得及看到的一个背影,自己喊他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没有停下来。她追了几步,又想。自己一个和离的人追着一个男人,让人看到不好,只好作罢。人家的东西她不能白白要,自己找上门去还也不好,左思右想之下,只好找三弟帮忙,希望他给送回去。 陆闻人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就要去刘家,陆欣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块银来,“这个,这个也给他。” 这不是李长风第一次送东西了,有时候是几个野鸡蛋,有时候是一只鸡,几个月前院门前会出现一些东西,陆欣也纳闷,她特意去院门前守过,但是也没有等到人,如果不是今天自己动作快,可能连李大哥的背影都看不到,也不会知道到底是谁送的。 陆闻人听她解释完,拿过银两去了刘家,他跟李长风交谈一阵,又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连陆欣说当补偿之前收下的那些东西的银子也一併拿了回来。 陆欣急道,“这怎么都拿回来了?” 陆闻人道,“李大哥的好意,是给安儿和巧儿的,二姐你拿着吧,给孩子们改善下伙食。” 陆欣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东西,便又自己提着东西去了刘家,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陆欣跑着出来的,甚至没有跟站在门边的姜七七打声招唿,一阵风似地跑回家去了。 姜木去了京城,也没能摆脱郑寡妇,韧劲十足的郑寡妇一听说姜木去了京城,拖儿带女的也跟着去了。当今圣上上位那日,城中大肃杀那日,姜木正好和郑寡妇在撕扯,侥倖躲开了一场厮杀。这之后,和亲王被炒家,他无处可去,东躲西藏几日,让易诚碰上,给安全送了回来。许是被京城里的这场厮杀吓破了胆子,这之后,姜木性子变了许多,安安分分地回了家,老老实实种地。 一场大雪之后,姜七七生了个女儿,满月日段荣轩来了,和陆闻人两人关在屋里谈了一下午才离开,离开的时候面上带着失望。 姜七七抱着孩子,和陆闻人并肩送段荣轩离开,“他跟你说什么了?” “师兄做官了,官职不低,他想我一起去京城。” “那你去吗?” “你想去吗?” “不想。守着你们就满足了。”陆闻人脸上毫无遗憾之色。
第169页 “也好,书院已经开起来了,收几个学生,好生教书也不错。” 太子曾在陆闻人门下学习的事被传扬出去,许多人跑来找陆闻人求学,从被家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抱来的三岁小孩,到年纪比陆闻人大上许多的人都有。 陆闻人仔细考量之后,选了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开了个书院,如今也有进项了。姜七七自己开了个书店,就在书院边上,也算给自己找了个事做。 夫妻俩一个开书院,一个开书店,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姜七七躺在床上,内心只有平和安宁,没了前世的需要拼命压抑的歇斯底里,她最后抚了下床前那个白髮苍苍的书生,笑了笑,满足的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