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我养外室子?侯门主母她杀疯了》 太后重生 大盛元年,德安皇太后薨,帝甚悲,举国哀悼。 与此同时,长宁侯府因落水昏迷不醒的当家主母沈若言,也睁开了眼睛。 “夫人?” “夫人醒了!” 春汐喜极而泣,赶紧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三天三夜啊……大夫说了,若是夫人再醒不过来,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还好,还好,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终于醒了! “夫人……”陆桦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内里布置得却十分精致。但比起宫里的寝殿,还是简陋得很。 陆桦额角微痛,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终日打鹰没想到却被兔子啄了眼,庄宓那对母子,这么多年,倒是忍得!若非她没有亲子,又何需扶持庶子上位,原以为几十年的相伴,总归能有几分情意。 没想到,竟是条养不熟的狼! 她在宫中厮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了太后,庄元峙亲政后,更是大度放权,不再干预前朝事务。后宫也是交给庄宓,潜心礼佛,让她这个圣母皇太后能够坐得安稳。 却不想,这母子竟是这般等不及,敢在她的寿宴上对她下手! 此仇不报,她到了阎王殿都不得安生! “夫人,老夫人那边差人来了。”秋叶从外面进来,带起一阵风,春汐赶紧给沈若言盖上被子,“毛毛躁躁的做什么,夫人才醒,可见不得风!” 秋叶脚步一顿,有些懊恼。但看到沈若言后,还是气恼道:“夫人,老夫人那边说,既然夫人已经醒了,便抓紧着把公子选了。免得宗族长老们来回奔波,等着急了。” “什么?!”春汐怒了,“她们简直欺人太甚!” 春汐的脾气向来好,此时也有些忍不住了,“夫人落水昏迷,大夫都说凶多吉少,她们也没派人来瞧过一眼。现在夫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就急着让她去选别人的儿子来养,她们怎么能这么糟践人呢?!” 这两个丫鬟都是沈若言带过来的家生子,忠心耿耿。瞧着她们这义愤填膺的样子,属于沈若言的记忆,也一股脑的涌进了陆桦的脑海里…… 原来,这长宁侯夫人落水不是意外,而是因为无意中得知了一个秘密,大受打击,这才在神思恍惚之下,失足落水。 却不想,就此一命呜呼—— 而她,正好借壳重生! 【罢了,既然哀家借了你的命,那从此之后,哀家便是沈若言。你的仇,哀家替你报!你的家人,哀家自会替你照料!这侯门主母的位置,哀家坐定了!】 此念一出,额角的疼痛瞬间消失不见。 陆桦心有所感——沈若言,真的走了。 “扶哀……”沈若言话语微顿,伸出手道:“扶我起来。” 春汐赶紧上前,将她从床上慢慢扶了起来。而秋叶也是拿过一旁的披风,给她轻轻披上,“夫人,是要去老夫人那里吗?” 沈若言微微一笑,“去,怎么不去,若是让老夫人等着急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慈安堂。 “若言,你瞧瞧这几个孩子,都是伶俐的,你看看哪个更合眼缘?”厅堂外面,站着五个高矮不一的孩子,看起来六七岁的年纪,同她儿子差不多大。 见她沉默良久,陆老夫人以为她不愿,上前想拉她的手,安抚一二。 谁知道,手才刚刚碰到沈若言的袖子就被一掌甩开,“放肆!哀家的玉体……” “若言?”陆老夫人倒退一步,满目震惊! 这个平时软软弱弱的孙媳妇,竟然敢拍她?!还有……她刚刚说什么?什么家? 沈若言目光微颤,回过神来。 “老夫人息怒,哀……我只是一时有些缓不过来。我的衍儿,他实在是太苦命了……” 听她提起重嫡孙,陆老夫人的面色也跟着缓和下来。这件事,的确是委屈那孩子了。到底也是自己的重孙,如果不是为了侯府的未来,她也不想这般。 “衍儿是个好孩子,正因如此,我们当长辈的,才要为他早做打算。若是以后长宁侯府无人支撑,那才是真的害了他。” 陆衍三岁时成了哑巴,按照大魏律例,身有疾者,不可入朝为官。 他这辈子,都无法致仕。 偏偏沈若言前段时间落水,伤了底子,大夫说,她以后怕是子嗣艰难,不能生了。 “老夫人,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疼我那可怜的孩子罢了。”她捏着袖角,在眼睛旁边按了按,“既如此,那便选吧。” “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陆老夫人下意识的想拉她的手,但伸出去之后又收回来,极其不自然的理了理衣摆,“我看这个康哥就不错,长得也机灵。” 沈若言闻言,将目光先是放在那个康哥身上,浓眉大眼,的确是讨喜的长相。她淡笑一下,眼神慢慢从其他几个孩子身上扫过。 同她平日里温柔的姿态不同,那目光带着审视还有几丝令人胆怯的威严,吓得几个孩子都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 “把头抬起来。” 此话一出,不仅是那五个孩子吓到了,连旁边的老夫人,都看了过来。 怎么她觉得,平日里软弱好欺的孙媳妇,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沈若言面不改色,不过,再开口时,声音倒是合了往日的柔和,“方才我只是略微抬高了些声音,这几个便吓得浑身颤抖。咱们毕竟是侯府,就算是养子,也不可失了气度。” 原来如此,陆老夫人点点头,也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 “那就康哥吧,我瞧着,他方才就很不错。”陆老夫人再次指着面前的孩子道。 不愧是侯府的种,一点都没有露怯。 沈若言微微一笑,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看着老夫人对陆安康那慈祥的眼神,她满心都是讽刺。原来如此,这长宁侯府,还真把沈若言当成大傻子了! 可惜,真不巧,这么关键的时候,这壳子里的人,可是换了呢…… “是吗?但我瞧着,这孩子也不错。”沈若言指了旁边一个孩子,比陆安康高出一个头,长得尤为壮实,一看就是个憨厚孩子。 陆老夫人:“这……我觉得还是康哥更好。” 沈若言笑了,常年萦绕在脸上的灰败,此刻,已荡然无存:“康哥也不错,就是瞧着体弱了些。侯府毕竟是武将世家,还是选个身体硬朗些的,日后也好教导。” 陆老夫人脸都快黑了,但还是要维持端庄。 如今的长宁侯陆璟文质彬彬风流倜傥,一点也不像祖辈气宇轩昂。外人都说,侯府早已后继无人。 沈若言此话,可是对侯爷……还是对侯府不满? “老夫人,我这也是为侯府着想啊。现在我们在军中,还有些旧情。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就陆璟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烂样子,也只能靠着祖辈的底蕴混日了。 忠言逆耳,沈若言话不好听,却切中要害。 陆老夫人想了想,“既如此,那便两个都收下吧。待算好了日子,到时再请宗亲们过来,开祠堂。” 只要能让康哥认祖归宗便可,养一个孩子也是养,两个也是养,不过多张吃饭的嘴罢了。 沈若言笑着应下,“如此甚好。” 一个外室的孩子,也想送到她这个嫡母这里来养,还想占她亲儿子的位置? 呸! 好歹也是侯府,尽干些龌蹉事! 正儿八经的嫡子还在,就算有哑疾,也不该说换就换。长宁侯府只顾侯府利益,丝毫不考虑,这世子被换,对陆衍来说,有多绝望! 想到陆衍,这心脏就止不住的抽痛,可见,沈若言有多在意自己的亲子。 既然占了她的身子,陆桦自然也会做到该尽的义务。 她孝德皇太后,向来恩怨分明! 没被选中的孩子被带了下去,陆安康跟陆长川留了下来。陆长川老实的站着,大人没发话,他也没敢动。 倒是陆安康滴溜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往沈若言那边瞧。 父亲说过,以后,这就是他的母亲。在外人的面前,他只能够唤她做母亲,不能再提自己的亲娘。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回到侯府,成为侯府的世子。 他长相乖巧,又聪明伶俐,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很得人喜欢。 于是,他大胆的走上前,小小的手拉住了沈若言的袖子,“母亲……” 沈若言低头看到这张稚嫩的脸庞,笑了。 她抬起手,放在陆安康的头顶,轻轻抚摸,“好孩子。” 既然陆家人这般上赶着要将这孩子送过来,那她,就帮他们好好养。 希望以后,陆家人可不要后悔。 毕竟当年她当皇后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帮别人养儿子了…… 第二章 哑巴世子 “夫人,两位少爷的院子已经安置好了,离鸿安堂也近,往后便可多同世子作伴了。”秋叶进来的时候,额上还布着细汗。因着收养这事十分突然,她们下午可是好一阵忙活。 沈若言坐在铜镜前,春汐正要替她除去钗环,却听道:“先不急,世子如何?” 秋叶忙道:“世子听说了此事,并无反应。但奴婢离开鸿安堂时,听说世子今日的晚膳,较往日少用了些。” 陆衍性子安静,又口不能言。所以以前沈若言这个当母亲的,只能从吃穿用行上的习惯,揣摩他的意思。 沈若言点点头,并不意外,“外头怎么说?” 秋叶下午可不仅仅是安排人收拾院子了,沈若言还单独交代了一件事,命她去办。 春汐停下手中的动作,沈若言也看了过来。但向来出言直爽的秋叶,却是面露难色。 沈若言:“听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秋叶刚干了些的汗,又流了下来,“外头的人都说,侯府这是嫌弃世子是个哑巴,要重新培养继承人了。还说夫人六年无所出,兴许是不能生了,就算,就算……” “就算什么?!”春汐紧紧的捏住梳子,气得咬牙。 秋叶两眼一闭,大声道:“她们说,就算夫人生了,恐怕也是个残缺的种,还不如过继一个嫡子,来得干净!” “荒唐!”春汐手中的梳子落了地,双眼发红,“一群乱嚼舌根子的,我们夫人也是她们能够编排的?你在哪里听谁说的,要我知道,定得撕烂她的嘴!” 沈若言平日里待这两个丫鬟极好,春汐跟秋叶听到主子被如此诽谤,哪里能够罢休! 倒是沈若言淡定得很,像是在听其他人的事情一般,不急不怒的道:“不用理会,任她们去说。” “夫人?”春汐捡起梳子,愣了一下,不是很能理解。 倒是秋叶脑子转得快,“夫人的意思,是让这流言继续往外边传?” 沈若言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这丫鬟虽然性子爽利,却不是个无脑子的,“派人去盯着,看看是哪些人在后面推动。必要时,帮她们一把。” 流言蜚语,向来都是无风不起浪。这波风,可不见得是自己吹出来的。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看看,对方有几分手段。 后宫之中,从来都不缺风浪。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是风吹草就动,她一天不得忙死了! 于是,她没再提这件事,让春汐重新替她整理好发饰,“走吧,去世子那里看看。” 鸿安堂离她那里有些远,但胜在清静,是个适合读书的好地方。周围竹林密布,屋中简洁却又不失精致,开门就是满架子的书籍古卷,足以看出沈若言的用心。 不过,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而言,有些过于冷清了。 “世子,夫人来了!” 陆衍个子小小的,身着绫罗绸缎,却仍旧透着几分萧索。他的脸不似普通孩童红润,透着几丝青白,任谁看,这孩子都带着几分病气。 长宁侯府是武将世家,祖上陪着太祖打过江山的,这般病弱的世子,自然不讨喜欢。 陆衍见到沈若言眼睛一亮,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那眸光又暗淡下去。他无法说话,朝着沈若言规矩的行礼,仪态倒是有板有眼,练得不错。 “你们都下去。” 将人都散下去之后,沈若言蹲下来,拉过儿子,“知道我收了养子,你是不是不开心?” 陆衍别过头,不想回答。但是,沈若言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不在意就点头,不开心就摇头。衍儿,我是你的母亲,不用害怕。”沈若言温柔的道。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陆衍甚少与人交流,哪怕是自己的生母。他的内心在不断的挣扎,外面那些话,他都听到了。自己是个哑巴,以后当不了官,不能继承侯府。 所以,现在要找别的孩子来代替他。 他都明白。 可是,他可以不要侯府。但是,却不想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母亲。 沈若言很有耐心,没有催促,也没有着急。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陆衍,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在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终于,陆衍对着她,慢慢的摇了头。 他,不开心。 “做得很好。”沈若言鼓励的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放心,他们只是养子,只有你,才是母亲真正的儿子。该你的,永远都会是你的。只是现在,还需要再等一等罢了。” 孩童的目光带着最炙热的坦诚,看着沈若言心中一动,伸手将陆衍抱进怀里—— 骗人的时候,被这么真诚的信任,还真有些不自在…… 不过嘴里却是毫不停顿,继续洗脑,“记住,只有你才是侯府的世子。” 就像当年她告诉儿子,只有他,才是未来的天子! 将儿子安抚好之后,沈若言便回了院子。陆璟心高气傲,当年娶她,乃是祖父之命不可违抗。成婚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十分冷淡。 儿子成了哑巴之后,更是从未留宿过明月苑。 但今夜,他却来了。 “夫人,侯爷来了。” 春汐进来的时候,带着喜色。就连秋叶,眸光里都多了几分笑意。 沈若言却是淡淡的,瞧见陆璟进来,也没让丫鬟重新梳妆,行完礼便道:“这么晚了,侯爷过来可是有事?” 陆璟皱着眉,烛光下的沈若言没有那些繁重的首饰,反而多了几分清冷。瞧上去,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韵味。 他向来风流,以往对这妻子颇有成见,如今却觉得,倒如清水芙蓉,跟外面那些莺莺燕燕都不一样。于是,他好心情的走上前,将人揽入怀中,“夫人今夜,倒是好颜色……” 陆璟头一低,丫鬟们羞着脸退了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重重的一声—— 啪! “大胆!”沈若言一巴掌甩过去,脱口而出,“来人,给哀家把这登徒子拖出去斩了!” 太上皇走得早,她守寡多年,还是第一次有男子敢离她这么近! 就连皇上见了她,那也是毕恭毕敬!陆璟这个狗东西,他怎么敢?! 沈若言此时还发着怒,但是,在对上陆璟震惊无比的目光后,飘散的理智刷的一下瞬间聚拢——完了! “你敢打我?”陆璟的目光里,透着狠意。 他纵横风月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女人,敢这般对他。 更何况,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侯府的当家主母! 秋叶跟春汐也吓到了,赶紧跪下来,“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沈若言反应过来,也懵了,哀家现在灵魂出窍,还来得及么? 第三章 好戏开唱 手掌的痛感,赤裸裸的宣告着,沈若言尴尬的处境。 她颤抖着抬起手,捂着胸口:“我打的就是你!” 陆璟双目睁大,“沈若言,你疯了!” “是,我是要疯了!”沈若言一把扯下头上的钗环,墨色的头发如流水般滑落,“外头的人都在说,我这个侯府主母,当得连下人都不如。我的嫡子是个哑巴,我认了。让我收养子,我也收了。” 眼泪从她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滑落,就像是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接都接不住。 “即使心里再委屈,为了侯府,我也甘愿。可是侯爷,你前日里留宿梅兰苑,昨日在街上又同卖花的小姑娘拉扯,今日更是左拥右抱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侯爷,你还要作践我到何时?!” 陆璟在外面寻花问柳,这盛京城内谁人不知? 她这个侯门主母,当得委实憋屈! “侯爷若是要纳妾,作为主母,我自当安排妥当,让人抬进门。可是侯爷这般随性,不止是在打我的脸,也让外人看了笑话!”沈若言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足以证明,说出这番话,用了多大的勇气。 陆璟虽然风流,但不是没脑子。看着沈若言泪流满面的模样,怒气也渐渐平和下来,“有话你好好说就是,动什么手啊……” 他顶着脸上的红印子,也不敢再上前,“过几日就是你祖父的寿辰,我正好要出门一趟。你拟个单子,到时候我亲自送过去。” 说完后,也不等沈若言开口,赶紧走了。 “夫人,你没事吧?” 春汐跟秋叶担心的跟过来,秋叶在旁边桌子倒了一杯茶,“夫人,你喝口茶,压压惊。” 方才她们二人可真是吓坏了,还以为侯爷会气得跟夫人动手! “放心,我没事。”沈若言珉了一口茶,目光微沉。果然是受了这身子的影响,她竟然也有这般沉不住气的时候。 看来重生过来,这年龄都跟着倒回去了。 “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侯爷会……”春汐的话说了一半便没在说了,其实,更令她惊讶的是,夫人竟然会对侯爷动手! 要知道,以前夫人可是视侯爷为天,连句话都不会反驳,从来都是按着侯爷的心思来。 果然,是被伤透了心吧? “到底是夫妻一场……”沈若言暗叹口气,心里,却是放松了下来。 大魏最忌鬼神之说,以免妖言惑众。若是被人发现沈若言里面的芯子换了人,只怕下一次,就是她的沉塘之日! 方才没忍住,还好圆了回来。看来,往后还需谨慎行事,不能轻视。 “春汐,去帮我磨墨。秋叶,将库房册子拿来。”下月便是祖父的寿辰,也难怪,陆璟会主动跑过来。 沈若言的祖父沈墨,虽是清流之辈,但他创办的黎山书院,却是才人辈出。朝堂之上,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沈墨的门生。 陆璟一无正经官职,二无才干,导致长宁侯府近几年,越发式弱。若非沈若言苦苦支撑,恐怕连基本的脸面,都要撑不起来了。 所以即使陆璟在外风流,也不敢真的带人登堂入室。沈若言倒是个软柿子,但沈家那些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夫人,若是老爷知道你的处境,定会为你撑腰的。”春汐磨着墨,看着沈若言慢慢的写字,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闺中时光。 那时候,沈若言是沈府唯一的姑娘,全家人都将她捧在手心。 哪里像在侯府,整日操劳,还半点得不到好…… 沈若言笑了笑,“出嫁从夫,怎好再让祖父为我忧心?放心吧,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可是夫人今日如此对侯爷,只怕以后侯爷……”春汐话刚出口,就赶紧跪了下来,“夫人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沈若言:“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别一惊一乍的。” 她明白春汐的顾虑,在后宅,男人就是女子的天。她今日扇了陆璟一巴掌,自然会被记恨。以后,别想再得到陆璟的宠爱。 只是,她是谁? 当年皇太后提着铁鞭怒打太上皇的事迹,至今仍被百姓津津乐道。就连当今圣上,那也是在太后的棍棒底下,成长起来的! 不过是个巴掌,打了便打了。 真要碍着她的眼了,这个侯爷,也不是不能换。 她向来不屑女人非要攀附男人为生的道理,如果她信这个,当年连皇后的位置都爬不上去! 不管是男人还是权力,想要,都得靠自己去争取。争权夺势,靠的是脑子,可不是哪个男人…… 九五至尊不过如此,更何况,是陆璟这个绣花枕头。 “放心,侯爷大人大量,不会同我计较。”沈若言笑道。 就算要计较,她也会让他无法计较。 好在昨晚的事,只有沈若言与两个心腹丫鬟知道,没有传出去。 至于陆璟,天没亮就去了军营,想来也是顾及那张脸。 沈若言早上没什么胃口,浅浅的动了几筷子,便让人收了。刚站起身,便听外面有人急急忙忙的喊道:“不好了,出事了!” “放肆,主母的院子,嚷嚷什么?”秋叶将人拦下。 那人见是秋叶,嚷得更厉害了,“秋叶姐姐,不好了,世子……世子跟两位小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秋叶一惊,正要进去通报,还没等迈开脚,沈若言就已经出来了。 “小孩子打闹而已,惊慌什么。”沈若言目露嫌弃。 这长宁侯府的规矩实在是不行,大户人家,一点小事就呼来唤去,平白无故就能让人看了笑话。 待她得闲,还需好好整治整治。 “他们是如何打起来的,谁先动的手,你给我细细道来。”沈若言边走边问,却不见半点气喘。 她镇静的态度,也让旁边的人受到感染,慢慢冷静下来: “是康少爷跟想抢世子的竹笛,世子不愿,便同他拉扯起来。长川少爷想劝架,但不知为何,又同康少爷打起来了……下人们去拉开的时候,世子又把康少爷咬了,现下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哭呢!” 沈若言听得叹为观止——可真是热闹啊! 第四章 侯爷英明 沈若言到的时候,陆安康正趴在老夫人的怀里,哭得伤心。 陆长川黑着一张脸站在旁边,被下人压着,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连眉头都皱成了一条线。 而陆衍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低着头。 “这是怎么了?”沈若言进门,目光掠过他们,看向老夫人:“听下人说公子哥这边起了冲突,出什么事了?” 陆衍闻言,抬起了头。他的眼睛有些红,像只要哭的兔子。 而陆安康见到沈若言,却是委屈上前,“母亲,我只是想看看世子的竹笛,他就推我。陆长川打我,他还帮着陆长川来咬我!都咬出血了!” 肉肉的手臂上赫然露着一个齿印,那痕迹,一看就是下了狠劲咬的。 “他说谎!”陆长川大吼出声,“明明是他要抢世子的竹笛,世子不想给他,他就打世子,我看不过去才出手的!” 俩人各执一词,但陆老夫人心中,显然已经有了决断,“在侯府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陆长川昂起的头被小厮按了下来,他咬着牙,很是不服。 陆衍想要帮他说话,可是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着急的用手比划,可是,因为没有声音,所以身旁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他落寞的垂下眸子,如果他不是哑巴就好了。 陆老夫人正好看见,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 “行了,虽是小孩子之间玩闹,但康哥被咬成这个样子,势必要给出一个交代。否则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侯府仗势欺人。” 沈若言嘴角的笑意一滞,这心可真是偏到头顶上去了。三个孩子打闹,却只提康哥的伤,不提前因跟后果。 怕别人说侯府仗势欺人是假,想要为这野种撑腰,才是真! “祖母想要如何交代?”沈若言脸上仍然带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陆老夫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个孙媳妇,从落水之后,性情似乎就变了许多。 不过毕竟是差点死过的人,有些改变,也是正常。 “既然三个孩子合不来,以后康哥就住在我这里罢。免得日后惹了世子的眼,又要被欺负。” 她心疼的把康哥抱在怀里,对着陆衍却是色厉内荏,“世子,你身为侯府世子,应该大度些。康哥才来侯府,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你借他看看又如何?” 陆衍的瞳孔慢慢放大,不明白,以前最疼他的曾祖母,为什么会对他露出这么嫌恶的表情。 他无声的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分辨。可是最终,只能委屈的咬住唇,点了点头。 陆长川气得瞪眼,明明抢东西的人是陆安康,为什么还要让世子大度?! 这个老太婆,莫不是老糊涂了? “祖母此言差矣,虽是孩童间的玩闹,也该论个是非对错。否则,旁人还以为我们侯府是非不分。” 沈若言目光一凌,厉声道:“还压着长川少爷做什么,谁是少爷谁是主子,还要让我来教你们吗?!” 两个下人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倒是陆老夫人扫了他们一眼后,这才把陆长川放下了。 沈若言却是不放过,“康哥跟长川以后都是侯府的公子,都给我长点眼!” 陆老夫人有些不悦,陆长川一个宗室里的遗腹子,怎么能够跟她的康哥相比? 但是想到康哥的身世,她目光微顿,到底没说什么。 “不就几个孩子之间打闹,能有什么是非?”陆老夫人心中不悦。 “这可说不准。”沈若言微蹲下身,笑着问缩在老夫人怀里的康哥,“康哥,你说只是想看世子的笛子,那看完后,你有没有还给他呢?” 那竹笛是陆璟送给陆衍的出生之礼,这么多年,仅此一件,所以他宝贝如命。 陆安康的目光闪了闪,“我,我还给他了。” 哦?是吗?”沈若言慢慢起身,在对上康哥小心打量的目光时,语气突变,怒喝道:“大胆!小小年纪竟然就学会了撒谎,是谁教你的?!” 来的路上,她便从下人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沈若言提高声音:“下人们都说,你抢了世子的竹笛,不仅不还给他,还威胁他要扔进池子里!” 如果不是这样,以陆衍的性子,也不会被轻易惹怒。 陆安康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对他这么凶的大人。眼泪都流了下来,“曾祖母,我怕,康哥怕……” “你对着一个孩子吼什么?”陆老夫人心疼的拍着康哥的背,不满极了,“就算康哥抢了又怎样,一个巴掌拍不响,世子肯定做了什么,他才会这样!” 陆衍小小的身体骤然变得僵硬起来,他还记得,以前曾祖母也会这样温柔的抱着他,哄他睡觉替他打扇。 可是自从他成了哑巴之后,曾祖母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不会对他好的人。 他的眼睛热热的,却死死的睁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侯爷回来了!” 正当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陆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黑着张脸,沉声道:“康哥伤得怎么样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瞬时响起,陆安康跟哥炮仗一样冲进他的怀里,举起自己的手,“父亲,康哥被咬得可疼了……” 陆璟看到咬痕,脸色更黑,正要开口责怪,就被沈若言挡住了。 “侯爷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这里断案呢。”沈若言目光平静,“这事由侯爷来做,可最合适不过了。” 陆璟在盛京找了个巡逻的闲职,每天就负责抓抓人,跟其他公爵王侯相比,很是上不得台面。 但这闲职陆璟却是十分看重,毕竟侯府的爵位一削再削,再加上不善经营,如今也就剩个空架子了。 他能有个官职在身,已经很好了。 沈若言这话让他觉得有面,轻咳一声,“那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伺候的人都在场,几个孩子之间的事,沈若言没有添油加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陆璟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还好他刚才没有一上头就骂人,否则定然影响自己公正的形象。 “康哥有错在先,但也受到了惩罚。既如此,就让他在祖母这里思过,以后由祖母管教。另外两个,就由你来负责吧。” 陆璟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祖母的意图他很清楚,无非就是觉得沈若言不会仔细照料康哥,所以想借此机会把孩子留在身边。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康哥只要过继在了沈若言的名下,就有了身份。 谁来养都一样。 沈若言点头应和,“侯爷英明。” 陆璟微仰着下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瞧着沈若言都顺眼了几分。“对了,祖母,是明日把康哥过继成世子吧?我明日正好休沐,可以一起。” 啪嗒。 陆衍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没有什么,从自己的父亲口中听到这件事,更让人受打击了。 他,就要被放弃了吗? “过继可以,但世子……”沈若言故作为难,“这个,恐怕不行。” “你反悔了?”陆老夫人盯着她,只要她说出一句后悔的话,就能用宗族大义,喷得她体无完肤! 一个已经不能生的女人,留着她侯门主母的位置,已经是恩赐了。 难道她还想让自己的哑巴儿子,占着世子的位置不放么?! 第五章 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祖母误会了,我只是忽然想起,当年这世子之位,乃是皇上亲赐。若是我们擅自更换世子,岂不是对皇上不敬?” 陆衍没有成为哑巴之前,在盛京城内,有过目不忘小神童之称。 沈墨当年回京面圣,就带上了自己这个外孙。圣上见之甚喜,亲自封为侯府世子——即使是口谕,也等同于圣旨! 长宁侯府这些年式微,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往外走动。陆璟更是花天酒地,领个闲职无权无势,这世家的儿郎,都不喜与他来往。 连带着对这盛京城内的形势,也是雾里看花。 当初老夫人想换世子的时候,沈若言便有些疑虑。不知道这陆家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却不想,竟是因为蠢到了家,连这等利害关系都看不明白! “兴许是年岁久远,祖母忘记了吧。”沈若言幽幽开口道。 陆璟一愣,冷汗都下来了。 别说祖母,连他都忘了! 当年陆衍识字早作诗快,被皇上亲口封为世子,让他那阵很是得意。只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这孩子就成了哑巴,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慢慢遗忘了。 陆老夫人握紧了扶手,那怎么办?难道以后侯府,都要让一个哑巴当世子吗?! 她们长宁侯府,岂不是会成为整个盛京的笑柄? 不,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沈若言反而不着急了。“兴许是我多虑了,说不定这年岁久远,皇上或许也忘了……” 皇上忘没忘记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陆家人没疯,就不敢冒着这个风险去换世子! 陆璟摸了摸鼻子,“皇上金口玉言,本侯自然铭记于心。方才说的,是让你将康哥跟长川过继过来,日后他们便是侯府的公子了。” 陆老夫人大惊,“璟儿?” 陆璟心虚的别开视线,“就这么定了!” 说完之后,便推托还有公务在身,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沈若言欠身行礼,“恭送侯爷。 因着不是换世子,第二日,陆璟便没有留在府中,过继的事情交由沈若言一手操办。 “康哥,以后你就是侯府的公子了,可要好好跟着老师读书写字,早日成才!” 看着孙子上了族谱,陆老夫人心情大好,昨日的郁闷,全部化为了对孙子的期待。 望孙成龙第一步,便是给孩子请个严厉的名师。 陆安康长在乡野,他那外室娘目不识丁,只关心侯爷来不来,哪里想过教他读书写字? 陆老夫人请的这位老师,可是托了不少关系,在盛京城内赫赫有名。虽然比不上沈若言的母家,但也十分抢手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沈若言找……个中缘由,也就陆老夫人自己清楚了。 “曾祖母,读书好累,康哥不想读书。”陆安康软软糯糯的撒娇,他是来侯府享福的,可不是来吃苦的! 谁知道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老夫人,却是板起了脸,“胡说!你身为侯府公子,怎么能够不读书呢?” 你不仅要读,还要读得比任何人都出色。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比世子强! 陆老夫人的眼神,让陆安康瑟缩起来。他吞了吞口水,小声的应下。 但是心里,还是十分抗拒。 “那我可不可以跟世子他们一起读?”陆安康想的很好,先生教他一个,自然是时时刻刻盯着。但若是人多了,他就可以找机会偷懒了…… 陆老夫人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热闹。 “康哥,曾祖母给你找的,可是最好的先生。世子他们……用不上。” 不是用不上,而是根本不打算给他们用! 不过好在,沈若言对此,早有准备。 “承蒙夫人信任,但读书并非朝夕之事,沉心静思,方得感悟。所以裴某有个规矩,凡是上课,需公子们亲力亲为,不得假手于人。课堂之内,任何人不许进入打扰,还望夫人见谅。” 沈若言微笑点头,“先生放心,这些我都省得。” 这裴如是乃是她祖父盛赞之人,此次愿意前来教稚子学问,是欠了祖父的人情。假以时日,这裴如是在盛京,必成大器! 高门之家,对孩子宠溺无比。裴如是的顾虑,也并非多虑。 上辈子,皇帝资质平庸,自制力差。为了让他成材,她昼守夜陪,甚至亲自拿着棍棒站在他旁边,这才断了他偷懒逃学的念头。 让他从碌碌无为的皇子,成为先皇大臣都交口称赞的君子。 可惜,皇帝吃了苦中苦,成了人上人。 却因此,将她给记恨上了! 怨她逼他读书,说什么养母不如生母亲,生母嘘寒问暖,而养母只会逼他成材! 重来一世,她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先生只管教,别的不必顾虑。” 不管怎么教,她都不会再插手。 专业的事便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她是孩子们的母亲,可不是夫子。 将两个孩子交给裴如是教导之后,沈若言便没再逗留。带着人,往老太太那边慢慢走。 “夫人,听说老太太找的是宋夫子,之前盛安侯府,对他可是称赞有加呢!”春汐替小世子抱不平,“都是侯府的公子,偏偏就给了那一个孩子……” 沈若言笑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春汐没有察觉,继续说着:“那宋夫子教书可严了,盛安侯府的小世子,都被他打过手心。但却是教得极好,侯府的人都说小世子变化极大呢!” “若是我儿,我定是舍不得他受这罪的。” 沈若言放慢了脚步,同春汐闲聊,“既出身侯府,只要他不作恶犯罪,定然能够富贵一生。又何必去受那些读书人的苦?” “母亲!” 陆安康从假山后跑出来,看到沈若言,先是闪着大眼睛看了看,然后学着大人的样子行了个不太规矩的礼。 “给母亲请安。” 沈若言被他逗笑了,上前道:“康哥怎么在这里?” 现在可是公子们,读书的时辰。 陆安康的眼神闪了闪,突然捂住了肚子,“我,我肚子不舒服。” “哦?”沈若言没有拆穿他,只是问道:“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跟着的小厮呢?” 陆安康好不容易才甩开小厮,闻言,脸色慌张,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但是沈若言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嗔怒道:“这些小厮,真是该好好管管了,公子走丢了都没发现!” 她温柔的拉起陆安康的手,笑着道:“没事,母亲送你回去。” 兴许是被她温柔的态度感染,陆安康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母亲,康哥,康哥不想回去。” “这是为何?”沈若言故作不解。 陆安康:“母亲,夫子太凶了,康哥不想跟着他读书!” 宋夫子可是连一品侯爵府的世子都敢打的人,更别提陆安康这个过继的侯府公子。他小小年纪哪里受过这等苦,死活都不愿意再读书了! “康哥真是辛苦了……”沈若言爱怜的摸摸他的头,“可是,母亲也没有办法啊。” “这宋夫子可是祖母好不容易替你请来的,虽然是严厉了些,但是祖母也是为了你好啊!” 陆安康失望的低下头,什么为他好! 真是为他好的话,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受苦?! 第六章 外室登门 陆安康被找来的小厮带回去了。 听说回去之后大吵大闹,弄得老夫人焦头烂额。 还是陆璟后面过去,才安抚好。 不过,这却不算完。 “若言啊,这是薛嬷嬷的远房表侄女,老家落了难,家里都没人了,也是可怜。” 陆老夫人面前,跪着一模样娇俏的女子。身段丰盈,眼底含情,那欲语还休的样子,女子见了都有些不好意思。 “既是薛嬷嬷的表侄女,还跪着干什么?让她起来吧。” 沈若言笑着让人起来,只见那女子先是磕头言谢,然后慢慢的扭着身子站了起来。那姿态,简直将矫揉造作拿捏到了极致! 陆老夫人有些看不惯,但到底没有出声。如果说沈若言的美,是大气婉约。那么这个女人,则是柔情似水。 就是,太媚了些。 “奴婢方柔,见过夫人。” 方柔声音甜腻,一开口,惹得老夫人直皱眉。但对着沈若言的时候,却是将这方柔夸了个昏天暗地。 “这孩子老实本分,虽说是来投奔薛嬷嬷,但却愿意从个低等丫头做起,半点都不攀附权贵,是个好孩子。” 薛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婢女,几十年的感情了。在这侯府,相当于半个主子。这方柔如果真是她的什么远房表侄女,倒也罢了,沈若言乐得卖她几分薄面。 可惜,这方柔却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沈若言可是记得清楚,当初原主掉了手绢,回去找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老夫人与薛嬷嬷的对话。 “那个方柔怎么样了?璟儿也真是,一个外室,哪里值得他这么费心!” “老夫人消消气,到底那外室也给侯爷生了个儿子。听说已经六岁了,聪明伶俐,是个可造之材。” “既然如此,就早点将人给接回来。世子不中用了,趁早换人,免得影响侯府声誉。” 薛嬷嬷给她拍着背顺气,连连应下,“那外室……”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我本想打发了,谁知道璟儿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罢了,反正这么多年了,沈若言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寻个机会,将她也接回来,抬个妾就是了。” 深爱的人,不仅在外面养外室,而且还有一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 这让沈若言大受打击! 她所谓的付出,在这陆家,就是笑话一场!她的儿子,也是被嫌弃的废子!而她的丈夫,为了个外室跟老夫人闹,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们母子半分! 沈若言如何不恨! “到底是薛嬷嬷的表侄女,哪里能从低等丫头做起呢?”沈若言笑着接话,“不知祖母可给她想好了去处?” 陆老夫人打量着她的神色,淡淡道:“璟儿书房那边还差人,她过去伺候正好。” “好啊。” “你若是不愿……好?”她答应得如此爽快,老夫人反倒是愣了。 “怪我这段时间粗心,都没发现侯爷那边缺人。方柔既然来了,便派过去吧,免得误了侯爷正事。”沈若言端得是一派和气大度,让老夫人准备的那些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外室子收了,这外室想进门,那也是迟早的事。 沈若言对陆璟又没有感情,十分想得开。 想要一家团聚? 哀家就来帮你们一把! 今日陆璟一下值,就迫不及待的往书房走去。临近门前,他让小厮守在外面,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侯爷!” 方柔一看到陆璟,那含水的眸子立马闪烁了起来,站起来又下意识止步,“奴婢参见侯爷。” “你这是做什么?”陆璟心疼不已,“让你当婢女,那只是权宜之计。没有外人的时候,你我还像从前那般。” “多谢侯爷疼爱,妾身知道,本不该来。可心中实在思念康哥还有侯爷,你们是我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你们,妾身的日子实在是了无生趣,不如死了算了。” “瞧瞧你,又是说什么胡话!” 陆璟心疼的将人抱在怀里,他跟方柔是在外面认识的。他那日没带小厮,喝醉了酒倒在了街边,是方柔将他带回去细心照料,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所以,他一直想要跟方柔有个家。只是可惜,无法如愿。 “侯爷,康哥还好吗?听说他没有养在夫人身边,而是在老夫人那里,是夫人不喜欢他吗?”方柔委屈的低下头,“都怪妾身不好,没能让康哥赢得主母的欢心。” “那是沈若言自己狭隘,与你何关?” 温香软玉入怀,陆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放心,康哥在祖母那里,好着呢!柔儿,倒是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好……” 感受到他的急切,方柔羞红了脸,被带着躺在了桌案上,“侯爷,这里可是书房……” 哗啦啦! 桌上的宣纸落了地,陆璟显然比她更知道——这里是书房! 两人明目张胆的在书房胡闹,守在外面的小厮冷汗直流,寸步都不敢离。 沈若言正在写字,听着下人的汇报,慢条斯理的写着,落笔如行云流水,没有半分阻隔。 “哦?现在还没有出来?” 下人点点头,“已经一个时辰了,书房那边,动静不小。” 不愧是这盛京城内有名的纨绔,陆璟还真是没有令沈若言失望。她笑着放下笔,“今日这字写得不错,把它带上,我要去送给侯爷。” 春汐面色复杂的将那幅字收起来,看着上面四个大字,更是心惊胆颤—— 忠贞不渝! 这四个字,送过去真的好么? 沈若言却不管,兴致甚好,还让人去请了老夫人过来,说是正好得了些名师字画,正好邀请众人前来观赏。 沈家书香世家,沈若言最喜欢的,便是赏字品画。而且她的字乃是祖父亲授,还在闺中时,就有人慕名求取字帖。 听说是她要办赏字会,宋夫子跟裴如是都颇感兴趣。于是难得给公子们放一天假,带着他们一道,往书房这边来了。 来的路上,宋夫子见陆安康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还好心情的给他解释: “你母亲的字,那是大有造诣,连许多名流,都甘拜下风。她收集的名师字画,更是不用提,定是书画大家。你虽然年纪小,但是跟着看看,也大有助益。” 陆安康不敢反驳,点头应是。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场赏字会,的确给他带来了助益。 但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 第七章 被抓现行…… 宋夫子同陆安康先到书房外院,接着,裴如是也带着两位公子过来了。 “宋先生,裴先生好,因得了几幅好字,想让懂行之人品鉴品鉴。冒昧请二位前来,还望见谅。” 沈若言做事滴水不露,虽是心血来潮,但也情有可原。世家清流,得了名画名字,请人观赏的同时,也是请人掌掌眼。免得被以假乱真,闹了笑话。 果然,此言一出,宋夫子跟裴如是都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陆长川对这些字啊画啊的,没什么兴趣。拉着小世子的手,悄悄咬耳朵:“世子,大人去看字画,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去玩啦?” 夫子可是说了,今日休沐。他连字都写不出来呢,看也看不懂,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陆衍瞧着他跃跃欲跑的样子,眼神有些无奈。于是拉过他的手,慢慢的写,“不可。” 怕他看不懂,又摇了摇头。 陆长川失落的跟在大人们的身后,但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既然走不了,那就跟着吧。至少今日,是不用读书了。 “喂,傻大个,你想什么呢?”陆安康走过来,压低了声音。 “母亲叫的是侯府的公子,你跟过来干什么?”在陆安康的心里,这侯府的公子,只有他跟世子。这个傻大个,不过是运气好,被捡进来了而已。 他一个无父无母的低贱人,凭什么跟他同起同坐? 陆长川不想理他,加快脚步往前面走去。谁知道陆安康也跟了上来,嘴巴也不停,“问你话呢!别以为进了侯府,你就是主子了!要是惹了我不开心,待会我就让曾祖母把你赶出去!” 比起挂着世子之名的陆衍,陆安康更讨厌陆长川。 因为有他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二人,是侯府收养的公子。哪怕自己在曾祖母那里再受宠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如果没有陆长川,那他就是侯府唯一的公子! 娘可是说了,陆衍那个哑巴,不足为惧。只要没了陆长川,以后这侯府的一切,都会是他一个人的! 众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声音传到书房这边,守在门口的小厮察觉到不对,往外一看—— 嗬! 主母带着一堆人,正往这边过来! 他连滚带爬的往里面跑,想要通风报信,却是慌不择路,只觉得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了书房外的水池里! “来人,主母要在这里会客,快把这湿淋淋的小厮带下去。待会若是冲撞了主母,有你们好果子吃!”秋叶压低了声音道,带着人,不顾小厮的挣扎,捂着嘴就把人给拖下去了。 沈若言到的时候,书房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便是书房了,侯爷还没下值,待会老夫人也会过来。若是寻常的字画,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是这次侥幸收得百年前徇道子真迹一幅,这才急切了些。” 宋夫子有些按耐不住,“夫人,可真是徇道子真迹?” 这徇道子乃是传说中的人物,善字又善画,先太后最喜徇道子,当初收了好些他的真迹。流落在民间的,更是少之又少。 沈若言微微一笑,“是与不是,待会一看便知。” 古画不喜湿热,这书房虽是陆璟的地方,但他不爱读书,书房向来都是摆设。所以有些时候,反而是沈若言常在此藏书,陆璟也不在意。 只会在自己不想被打扰的时候,吩咐一声—— 正如现在。 “啊!母亲小心!” 只听得一声大喊,陆安康急切的跑上前,而陆长川却是跟个球一样,从后往前狠狠扑了过去。从沈若言的脚边擦过,直接撞开了书房的门! “啊!” “滚出去!” 又是两声此起彼伏的喊叫,女子的凄厉男子的雄厚,还有站在屋门口目瞪口呆的众人。 饶是见多识广的宋夫子,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书房重地,孤男寡女滚在一起就算了,这姿势还极为不雅。而且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男子应该就是长宁侯府的侯爷陆璟,当初拜师的时候,见过一面。 长宁侯府没有侍妾,想来是跟哪个丫鬟鬼混了。 以前就听说这长宁侯风流成性,没想到,私下里却比传言更加伤风败俗!简直有辱斯文! 宋夫子好歹是个大人,即使被震惊到了,也只是别过眼去,极力淡然处之。但是跟着的几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尤其是都滚到里面的陆长川。 他揉了揉被撞痛的头,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在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 “嘶……头好痛……”陆长川抬起头,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正好对着床的方向,只见面前白花花的一团还在耸动,下意识赞叹道:“好白的大屁股!” “放肆!” “胡闹!” 陆璟跟沈若言的声音同时响起,沈若言上前一步,气愤开口:“侯爷!这里是书房重地,你怎可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这里如此胡闹?!” 春汐适时上前,将陆长川抱了过来。 陆璟面色涨红,飞快的扯过丢在一旁的外袍,盖在自己身上。而他旁边的女子也反应过来,哭哭啼啼的往前爬,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的穿了起来。 “把孩子都带出去,看着像什么话!” 沈若言怒斥出声,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领着三个孩子往外走。而宋夫子跟裴如是也分外尴尬,没想到只是来品个子画,竟然会撞见这等荒唐场面。 同时,也对这长宁侯府,有了更深的认识。 “夫人,看来今日不宜赏字,裴某先行告辞。若以后还有机会,再品鉴也不迟。”裴如是率先出声,清朗的声音,让陆璟露在外面的脚,都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他在烟花柳巷风流惯了的人,此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盼着这些人赶紧走,最好走得远远的,把这一切都给忘了! 可惜,还没等裴如是跟宋夫子的脚踏出门,外面陆长川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曾祖母,刚刚不知道是谁踹了我,害我滚到了书房里。我一抬头,就看到侯爷父亲用屁股对着我,好大的白屁股,吓了我一跳!对了,母亲跟夫子们都在里面呢!要我帮你叫他们出来么?” 沈若言死死的掐着手心,才能忍住让自己不笑。 陆长川可不在她的某一环里面——可真是她的好大儿! 第八章 杖毙了吧 “住嘴!” 姜还是老的辣,陆老夫人才听了一句话,就明白出了事。当即让人把孩子都带下去,并且封锁整个侯府,任何人都不准出去。 “祖母,你要为我做主啊!”沈若言瞧见她进来,连忙哭喊着上前,“侯爷带着人这般胡闹,还被先生们看了个现行,我这个主母,还不如死了算了!” 寻常人家,小妾侍婢都很正常。但是跟无名无份的女子闹到书房,还被外人逮住,实在是太丢脸了!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心里也知道,是孙子的过错。但是她却是几步上前,狠狠给了方柔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我看你身世可怜,这才让你留在侯府。谁知道你竟然存了这种龌蹉心思,竟然勾引起主子来了?” 这番话一出,将罪名死死的按在方柔的身上,把陆璟给摘了出来。他不过是个被下贱丫鬟勾引的男人,他有什么错呢? 至于方柔,按照侯府的规矩,这种怀着肮脏心思的丫鬟,直接找人伢子发卖了就是! “祖母,不是这样的,不关柔儿的事!” 陆璟哪能看着自己的女人被责罚,本来就是他情不自禁,太久没有见方柔,这才没有忍住,在书房就胡闹了起来。 只是他明明记得自己留了人在外面,这么多人进来,那小厮是瞎了不成?!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陆璟显然很明白自己祖母的手段,辩解道:“都是我的错,方柔……方柔是被我强迫的!” 方柔感动的看着他,泪眼婆娑:“侯爷……” 陆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她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糟心玩意? “混账!你是侯爷,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孽障,每次都为了这么个女人干些糊涂事。当初她就想把方柔给打发了,却被陆璟拦下。 说是儿子不能没有生母,要把方柔留下。 后来她让他将方柔养在外面,就当个小玩意儿。他非说方柔跟了他这么多年,就算是为妾,也得给方柔一个正当的名分,接进府里来! 她为此处处打点,让她顶着薛嬷嬷的关系进来,来日寻个合适的机会,从丫鬟收成妾室。一来保全了沈若言的脸面,不至于得罪沈家。二来,也算是满足了陆璟的心愿。 可是谁想到,这个方柔心大又性急,竟然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这后宅待了这么多年,陆老夫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二字。 哪里就有这么巧,不过是某些人想要提前上位罢了…… 陆璟跪在地上给方柔求情,“祖母,我对方柔一见钟情,请祖母成全!” 啧啧,想不到,这陆璟都花心成这样了,竟然还是个有情郎。都说丈夫是妻子的天,瞧方柔那满眼含光的模样,或许现在在她的心中,陆璟就是她的天吧? 只是可惜,这片天,不属于沈若言。 陆老夫人没有言语,事已至此,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若言,你现在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似乎是觉得这话无情了些,又安抚道:“你放心,你的委屈,祖母都知道。日后一定好好约束陆璟,让他给你赔罪。” “杖毙了吧。” 沈若言轻飘飘的一句话,全场皆惊。 连老夫人都有些意外,看向了她。陆璟更是激动,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毒妇!我就知道,你肯定容不下柔儿,但是没想到你这么狠毒,竟然想要她的命!” “侯爷此言差矣。”沈若言目光冷淡,落在外人的眼里,正如哀莫大于心死。想着之前沈若言对陆璟那般情深,受到这等冲击后,有此反应,也算正常。 侯爷这次,的确是太过分了,丝毫没有给当家主母留面子! 所以,当沈若言说:“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倒是无所谓,但侯府上有正准备考取功名的公子,下有正在待嫁的小姐,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被沦为盛京城内的笑柄。” 她冷冷的看着方柔,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既然有了污点,那便把污点抹除。日后若是有人提起,也不过是个爬床失败,被处置的丫头罢了。” “届时,外人也只会道我侯府治家严明,祖母你觉得呢?” 我觉得? 陆老夫人被问住了,侯府的声誉她最是看重,她自然觉得这样最好!没想到沈若言看似柔弱不能自理,在这等大事上,倒是还有几分头脑,不愧是做主母的人。 但坏就坏在,她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身上。 “我不许!什么侯府声誉,都是虚名!你休想用这个理由,阻止柔儿进门!”不得不说,陆璟是有几分恋爱脑在身上的。 沈若言见状,伤心的低下头,“侯爷若执意如此,我无话可说。” 她转身就走,但或许是情绪遭受打击,出门的时候还踉跄了几步,幸好被旁边的春汐扶着,这才没有摔倒。 陆璟皱了皱眉,心中有些异样。但下一秒,还是选择先把方柔扶起来,“放心没事了,只要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 陆老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我老了,管不动你了。你要纳她为妾,便由着你。但若言那边,你必须安抚好。” 方柔低下头不敢说话,但是眼眸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陆老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陆璟,“别忘了,她的身后还有沈家。” 陆璟紧紧握住了拳,又是沈家! 这等清流之家动不动就哪礼仪规矩说事,偏偏文臣当道,全天下都吃这一套,难缠得紧! “我知道了。” 方才沈若言的话,陆老夫人觉得是识大体为侯府的声誉着想,可陆璟却觉得,是沈若言借着大义的名头,想要方柔的命! 所以,他不仅要纳方柔为妾,还要纳她为贵妾!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在沈若言的手底下活下来! 陆璟为方柔操碎了心,只等着老夫人点头同意,便要让方柔以贵妾之礼进门。到时候,沈若言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她身为主母,都没有阻止夫君纳妾的道理。 就算是沈家,也挑不出理。 陆璟想的很好,谁知道,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没等他说服祖母,外面关于侯府的谣言就四散开来——虽然是他的丑事,但针对的,却全是沈若言! 第九章 她可真是爱惨了我! 【听说了吗?这长宁侯府的主母善妒,不让侯爷纳妾。侯爷憋不住了,连下等的丫鬟都不放过!】 【这天下男人,谁家不是三妻四妾,这主母当得太不称职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侯爷连下等丫鬟都下得去嘴,可真不挑啊……说那丫鬟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外面关于沈若言善妒的谣言,纷飞四起。陆璟走在外面,都要收获一把别人的同情目光,仿佛他在府中,被压制得如何厉害一般。 虽然这谣言针对的是沈若言,可陆璟觉着,他似乎也没讨着好。 而且,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说他急不可耐跟丫鬟在书房就胡闹了起来,弄得他在外面是颜面尽失。连去个青楼,都要被打趣: “侯爷可莫要折煞姐妹们了,我们可不敢在书房乱来……” 朝廷重文,官宦之家书房更是家中重地,乃是分外庄严肃穆的地方。就连小妾,都以在书房胡闹为耻。侯府这事一传出来,就成了盛京城内的笑话。 【也怪不得,这长宁侯府本来就是武将世家,说不定那书房就是一摆设呢!】 陆老夫人被气得下不来床,对外只宣称病了,两手一摊,谁也不理。陆璟想找她说抬方柔为妾的事,到了地方,却是连门口都进不去。 “老夫人说了,她年纪大了,身子越发不爽了。让侯爷去找主母,横竖她才是这当家的人,也该拿个主意出来。”薛嬷嬷将人拦住了,事却推了出去。 陆璟没有办法,只能转道去了沈若言那。 “侯爷想纳方姑娘为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贵妾,却是不行。” “这是为何?”陆璟不解,质疑道:“你还是不想让我纳柔儿为妾,对吗?” 他就知道,沈若言对自己一往情深,爱惨了他,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让方柔进门!虽然有些对不住沈若言,可她这类的名门淑女,并非他所喜之人。 所以,只能委屈她了。 “侯爷难道也信了外面那些流言碎语,觉得我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吗?”沈若言大为所惊,炽热的目光让陆璟有些不太自在,“难道不是吗?” “侯爷!” 沈若言提高了声音,“我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从未主动说过,不许侯爷纳妾。就算是出了方柔的事情,也是为了侯府考虑,才会说出把她杖毙的话。” 她语气坚定,目光清澈:“现在外面除了说我善妒,还有说侯爷被下等丫鬟爬床,来者不拒的混账话!如果当初处置了方柔,这些脏水又怎么会泼到侯爷的身上?” 沈若言悔不当初,面上满是心痛,“侯爷,我被误会都没什么,可是我不想侯爷,担此骂名啊!” 她果然爱惨了我! 陆璟挺直了肩背,开始有些理解沈若言了。她毕竟是当家主母,要处处考虑周全。柔儿说她容不下人,显然是误会了。 “那你说,现在要如何办才好?”陆璟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沈若言,已经多了几分信任。 而沈若言,等的便是此刻! “方柔的身份,绝对不能被坐实。否则,世人都要在侯爷的背后指指点点,影响侯府声誉。” 沈若言说得十分真心,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但是她竟然已经是侯爷的人了,总要给个交代。这样吧,我从外面再挑两个良家女子,同方柔一起进门。届时外人就会以为,我是为了洗刷自己善妒的名声,主动给侯爷纳妾。” 沈若言微微一笑,“侯爷觉得如何?” 还有这种好事?! 陆璟有些不太相信,沈若言怎么突然这么大度了?他以前不是没有动过纳妾的心思,但是每次提到这个,沈若言就开始伤春悲秋哭哭啼啼,很是麻烦。 再加上顾忌着沈家那边,所以沈若言不同意的话,他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现在这是想通了? “如此的话,自然甚好。”陆璟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克制着上扬的嘴角,“这样一来,你善妒的谣言也不攻自破,算是一举两得了。” 沈若言点头称是,“侯爷英明。” 当天晚上,陆璟心满意足的从沈若言这里离开。而被他安置在别院的方柔,在听到自己会跟其他女子一起进门的时候,摔破了两个茶盏! 至于贵妾…… 既是一起入门,哪来什么贵妾不贵妾的,都是最低等的妾室,不分高低。 沈若言靠在床头,春汐给她捏着腿,听她慢慢说道:“让秋叶明儿就出去,将东西送到青松苑。既然是侯府纳妾,自然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春汐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替主子委屈,“侯爷要了那丫头倒也罢了,夫人何必又多添两个呢?” 这侯府的后宅,以前人少,夫人就算是受委屈,那也是老夫人跟侯爷才能给。但是现在一下子多了三个妾室,夫人又不受宠,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春汐,这女人在一处,是非就多。人少了,便抓着你不放。人多了,反而自顾不暇。” 方柔的目的她很清楚,无非是想要借着侯爷的宠爱,同她这个当家主母,分庭抗礼。 可惜,沈若言已经换了芯子,若是之前,恐怕一开始就会遭了她的计。可是现在,却正好将计就计。 后宫的妃子那般多,所有人都围着一个男人转,免不得要争来斗去。不过,当年她便不屑于此道,若是每个妃子都要去斗上一斗,那她整天也不用做其他的事了。 “这两个小妾可是我精挑细选送给侯爷的礼物,相信他一定会喜欢。” 春汐的动作一顿,明白了过来。她想,夫人是真的变了。这些事情,夫人从来都是不闻不问,随遇而安的。 现在好了,夫人总算开始为自己考虑了! “奴婢明白。” 她也要学着成长,这样才能够更好的助夫人一臂之力。 沈若言满意的笑了起来,还好,身边的人倒是可造之材。方柔那外室,不是想要在侯府占据一席之地吗? 那就给她这个机会——宠爱这种东西,分的人多了,可就不值钱了…… 第十章 鹿死谁手? 青松苑在盛京,名气不小。 这里的女子全是良家子,以艺谋生,以才闻名,比起寻常人家的女子,琴棋书画各有所长。而比起高门闺秀,又知情知趣,善于人心。 在这盛京城内,不少高门大户的妾室,都出自青松苑。 听闻,青松苑背后的主子,势力不容小觑。这才能让这些姑娘,活得有底气。 珠红与琉绿是一对孪生姐妹,两人从小在青松苑长大,姐姐擅琴,妹妹擅舞。长相更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妹妹,那眼波流转之间,不知道让多少男人为她折腰! 而明日,这对姐妹花,便要嫁入长宁侯府。 沈若言一大早便起了来,迎娶妾室并非什么大事,寻常人家,一顶小轿抬进门即可。 但她一次就迎了三个,为的就是让外面的人都看见,她这个侯门主母有多大度! 春汐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喜气,“夫人,府里都布置好了,姨娘们的住处也都安排妥当了。这是管事送来的单子,你看看,可有不妥?” 三位姨娘,因着珠红与琉绿是姐妹,所以她俩的院子差不多是挨着的。倒是方柔那边,虽然也离着不远,但比起贵妾的待遇,还是差得多了。 沈若言点了几处,“从我私库里选几样东西,当作添头,给三位姨娘送过去,也算是见面礼了。” 在这上面,她身为主母,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春汐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就去安排了。 今天是侯府的好日子,身为主人公,陆璟更是喜气洋洋。沈若言到的时候,他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一次纳三个妾室,他可是在同僚里好好风光了一把! “夫人请上座。” 陆璟心情好,对人也和颜悦色。他亲自将沈若言带到上座,给足了正房的颜面。沈若言不动声色,不喜不悲,“开始吧。” 三位姨娘从外面款款而来,因着同时进行,所以较传统的礼节,稍作了些调整。 方柔走在最前面,她穿着水红色的嫁衣,深情款款的看向陆璟。不管怎样,她总算是踏入了侯府的大门!妾室又怎样,她相信,只要有陆璟的宠爱,她早晚会把沈若言挤下去! 她的眼底藏着熊熊的野心,陆璟却只顾着欣赏她的美貌。 但,却不止是她。 珠红跟琉绿年轻貌美,从方柔后面站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陆璟的目光。尤其是琉绿,那眼珠子就像是有钩子一样,让人看上一眼,就流连忘返。 方柔注意到了,气得发抖。 她狠狠的瞪了琉绿一眼,这个狐媚子,她怎么敢?! “给主母敬茶。” 嬷嬷的声音刚落,旁边便有人将准备好的热茶呈上。喝过这杯茶,才算是正式礼成。 陆璟跟沈若言端坐在上方,珠红跟琉绿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敬了茶。珠红在敬茶之前,还特意用杯盖将茶沫抹去,递给沈若言的时候,低眉顺眼很是乖顺: “主母,请喝茶。” 沈若言抿了一口,笑着点头。随后秋叶便将准备好的红封,放在了珠红的手里。 珠红眼眸微闪,“谢过主母。” 陆璟在旁看着,也暗叹沈若言不愧是大家出身,气度的确不凡。以前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但是在这种场子上,倒是很能撑面子。 轮到方柔的时候,她心底很是不甘。沈若言就算了,这两个狐媚子又是什么来头? 都是女人,珠红跟琉绿的心思,她看得透透的。 本来想着进了府,就算沈若言是主母,可陆璟不喜欢她,以后这侯府自然会落到自己的手上。到时候再等自己的儿子长大,主母的位置,还不是招手即来? 可现在多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妾室,让方柔胜券在握的心,开始摇摆起来。 看着她们稚嫩的脸庞,方柔的心里,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今日三位姨娘进门,陆璟会在哪里留宿,至关重要。本来陆璟没能让她当成贵妾,对她有所亏欠,所以对于今晚,她本是不担心的。 但是在看见陆璟对琉绿的目光后,方柔的想法已经变了! “主母请喝茶。” 方柔慢悠悠的上前,在经过珠红跟琉绿身边的时候,却是从她们俩中间挤了过去。 “哎哟!” 只听得惊叫一声,滚烫的茶水全数泼在了方柔的手上,陆璟见状,赶紧将她抱在怀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大夫!” 方柔的手瞬间就红了一大片,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侯爷,都怪妾身不小心,你不要怪两位妹妹,她们也不是故意的。” 她突然打翻了茶水,看起来,就像是被谁从后面推了一把。 琉绿瞪大了双眼,正要辩解,却被珠红按住了,“侯爷,妾身们才进侯府,不知府中规矩。方才竟不知挡住了方姨娘的路,害姨娘受伤,还请侯爷责罚。” 她们二人敬完茶,在原地站得好好的,偏偏方柔硬要从两人中间往前挤,不烫着才怪! 方才事发突然,大家还没想到这茬,此时听珠红请罚,倒是有些反应过来。 “不知者无罪,你们也是无心的。”陆璟的怒火,在珠红轻柔的声音中,慢慢平息了下来。 他也是关心则乱,刚才只顾着方柔受伤了,但是现在一回想,这伤受得,似乎也有些自找苦吃。 方柔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低声哽咽,“侯爷,都是妾身不好,让侯爷烦心了。” 陆璟与方柔在外,向来是以夫妻之礼生活。此时见她这般可怜,也不忍责怪,“无妨,日后小心着些便是。” 大夫来了,给方柔进行了处理,安抚道:“侯爷放心,好在这茶水已经放了一会了,否则定要被烫成皮下来!” 这话让陆璟更加心疼,当夜,便直接歇在了方柔那里。 红色的灯笼挂了一夜,屋内的蜡烛也燃了一夜,沈若言知道,这一局到底还是方柔占了上风。 春汐叹了口气,“看来,侯爷对方姨娘,倒是情真意切。” 虽然对外说方柔是陆璟从外面娶进来的良家女,但她真实的身份,侯府中人,无人不知。毕竟当初那场书房大战,至今仍被一些下人,在背后嚼舌根。 春汐担心主子,害怕方柔太过得宠,影响沈若言在府中的地位。 可沈若言却是丝毫不觉,甚至还好心情的安慰她道:“放心,好戏刚刚开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第十一章 鱼儿要咬钩了 这话没多久就得到了应验。 方柔也是个能耐的,每天晚上磨着陆璟在她那,进门都半个月了,也没去珠红跟琉绿那里。 自然,有人就坐不住了。 “侯爷,这马上开春了,西院的桃花我瞧着也快开了。正好府里人多也热闹,到时候办场春日宴,正好也给侯爷解解乏。” 最近盛京城内管制的比较严,陆璟在外巡逻,早出晚归,属实累了些。马上便到他休沐的日子了,自然想要好好放松放松,沈若言的提议,直中靶心! “如此甚好。”陆璟想了想,又道:“祖母年纪大了,不喜吵闹,就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这个春日宴,就由你来办吧。” 陆老夫人可不喜欢这些什么聚会,若是看到陆璟跟妾室们胡闹,更是会上纲上线,惹人扫兴。 陆璟没想那么多,纯粹是不想被祖母扰了兴致。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直接交给了沈若言,囫囵的吃了两口,便去上值了。 “撤下吧。” 人都走了,沈若言也没了应付的心思。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思考着,要如何利用这次的宴会,达到最大的助益。 嫁过来这么多年,因着沈若言的性子,虽是主母,但在管家方面却并不上心。故而这么久了,侯府的掌家之权,还在老夫人手里。 她站在书案前,思考片刻后,开始下笔。不一会,一张宴会的单子就清清楚楚的拟了出来。 “春汐,将这单子送到老太太那边去,说是侯爷要办春日宴,请她们准备。” 春汐点头应下,去了老夫人那边。她过去的时候,王管家也在,正给陆老夫人查看这个月的账册。 瞧见了人,春汐先是见礼,然后将来意说明,不过还未说完就被薛嬷嬷打断:“夫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这马上开春,府里院墙要重新修葺,下人们的衣裳也要更换,还有天气暖了,屋顶也得找人重新修整,怕是没有功夫弄这什么春日宴。” 陆璟向来不会搞这些,所以春汐一开口,薛嬷嬷就认定了是沈若言的主意。 陆老夫人没有发话,只是在春汐挂不住脸的时候,幽幽开口:“若言年纪小,不清楚这管家的难处。你回去同她说,待忙过了这一阵再说。” 三两句,就将春汐给打发了。 春汐捏着单子回到了主院,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没用,连这点小事都没给主子办好。想到待会主子失望的模样,心中更加愧疚。 可是没想到,春汐回禀之后,沈若言并未生气,反而笑了。 “既然老夫人这般说,那便罢了。” “夫人?”春汐不解,这可是侯爷第一次主动让夫人承办宴会,就这么算了吗? 沈若言自然不会算了,但是,这件事情,却不必由她去出头。 当天晚上,陆璟回来后,兴冲冲的来到沈若言这里。他今日与同僚们提起春日宴,众人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纷纷表示,他这个主母倒是大度,竟然还愿意让妾室们汇聚一堂,讨他欢心。 是的,虽然沈若言没有明说,但却已经让人传话,说是春日宴上大家自行准备个小玩意儿,给侯爷解解乏。 这待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简直堪比皇帝! “夫人,这春日宴准备得如何?”再过几日,就是休沐,陆璟面上不显,但语气可是期待得紧。 谁知道沈若言却是面露难色,“侯爷,我正想等你回来说这事。今日我已拟了单子,差人送去了祖母那。可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陆璟对自己的祖母再了解不过,肯定是觉得又在胡闹,命人打了回来。 这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祖母把关过目。她同意便可做,她若是不同意,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以前陆璟不怎么觉得,他常年在外风流,反正手上有银子就行。可是现在,却有些不太满意了。 当世子的时候,祖母就管他管得紧,事事都要以侯府为先。就连他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也不能够娶进门,只能够娶一个家里选好的大家闺秀,才配得上他侯府世子的身份。 他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活得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现在他已经是侯爷了,为何还要如此憋闷?! 陆璟的脸色沉了下来,沈若言在旁陪着小心,“侯爷,祖母说得也对,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只想着最近侯爷公事繁忙,想让侯爷方放松舒心。忘了考虑侯府的各项开支,是我思虑不周了。” “你有什么错?”陆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以往受过的委屈此刻全部涌上了心头,连这点小事他都做不了主的话,他这个侯爷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过是为了我着想,有什么错?” 沈若言那般爱他,事事都以他为先,不过是想让自己开心一些,何错之有? 陆璟叹口气,“罢了,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去同祖母说。” 他大步离开,沈若言在后面跟着小跑了几步,“侯爷,你去哪里?侯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冲动啊……” 话虽如此,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是一步也没跨出去。 外面的秋叶走进来,见沈若言还在喊,小声的凑到她的耳旁:“夫人,侯爷已经去老夫人院子了。” 沈若言立马闭上嘴,目光淡定,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担忧? “去给我倒杯茶来,嗓子都干了。” 秋叶忍着笑替她将茶水端过来,“夫人,慢点喝。” 趁着沈若言慢慢喝茶的功夫,她又接着说道:“春汐已经跟了过去,奴婢按照夫人的交代,给偏院那边也透了口信。想来,现在应当已经传过去了。” 沈若言想办春日宴,这是给院里的人,准备了在侯爷面前露脸的机会。 珠红跟琉绿感念主母大度,得了消息就开始抓紧准备起来,誓要借此机会,好好露个相。但是对于某些人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了。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消息: “夫人,方才方姨娘端着补汤,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沈若言同秋叶对视一眼,慢慢笑了,“看来今儿,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十二章 渔翁得利 “祖母,你为何不让我办春日宴?” 陆老夫人正准备歇息,见到孙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一通质问砸懵了。随即,她沉下脸色,“是若言找你告状了?” “不是,是孙儿问了她,才知晓此事。”陆璟思量片刻,倒是实话实说,“她听了祖母的话,不准备给我办了。”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算她懂事。” 懂事? 又是懂事! 从小到大,陆璟就被这两个字鞭策着长大。小的时候,祖母会说,等他长大了就好了。可是等到他长大了,等待他的依旧是这两个字。 甚至连他的妻子,喜欢的小妾,都要遵循这二字法则! 他受够了! “不就是一场宴会,有什么办不得的?”陆璟甚少在陆老夫人面前发脾气,吓得薛嬷嬷赶紧上前,“侯爷,你怎可在老夫人面前大喊大叫?” “滚开!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轮得到你在这里教训我?”积压在心底太久的怒气,这么多年的不平衡,在这一刻全部都爆发了出来:“你眼里可有我这个侯爷?!” 薛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的往地上磕头,“侯爷息怒!” “够了!”陆老夫人怒喝一声,慢慢的站了起来,“陆璟,你的规矩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眼前的孙子已经高了她好几个头,少年的影子,逐渐模糊,替代的是成年人的刚毅与冷峻。老侯爷走得早,陆璟他爹娘也在战场上丢了命,为了能让孙子继承侯府,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她护着养着长大的孩子,现在却用那般防备的眼神看着自己。 老夫人的心,被伤得透透的。 偏偏陆璟毫无所觉,继续往她的心头上插刀子,“祖母,我已经成家了,是这侯府的主人。以前是若言不懂事,让祖母劳累。现在她也明理了,往后还是让她来掌家吧。” “你说什么?”陆老夫人捂着胸口,难以相信,这样薄情寡义的话,竟然是从自己孙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一家之主?是,你现在是侯爷了,不是以前那个眼巴巴跟在我后面喊祖母的孩子了……” 陆老夫人失望的看着他,“璟儿,你的确长大了。” 已经懂得,跟祖母挣权夺势了。 陆璟被这目光刺痛了,下意识的瑟缩起来。可是他又想,他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退缩? 他不想日后在府里做个什么,都要看祖母的眼色。祖母关爱他,可是更看重侯府的名声。既然他已经成了长宁侯,那么让他的妻子来管家,何错之有? 这样以后谁还能管他是办春日宴还是秋日宴? “祖母,如果你不反对,我就让若言继续准备春日宴了?”陆璟试探着开口。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女声,“不行!” 陆璟皱着眉转过身,却惊讶的看到方柔端着一碗汤快步走了进来。她先是行礼,然后对上自己的目光后,心虚的别开视线,小声道:“老夫人见谅,妾身想着最近天气干燥,便自己做了碗温补的甜汤,给老夫人润润肺。” 陆老夫人眉毛一挑,别有深意,“你倒是有心了。” 方柔低垂着眼,端的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又朝着陆璟那边看去,“侯爷,听闻最近府里开销吃紧,依妾身看,这春日宴还是不办得好。” 陆璟气笑了,“哦?本侯倒是不知道,府里竟是连个宴会都办不起了!” 连陆老夫人都竖起了眉,“从哪里听到的谣言,休得胡说!” 跪在地上的薛嬷嬷身子抖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好在在场的人,都未注意到。 方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是妾身莽撞了,我,妾身只是关心则乱。” 她像从前那般抬起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里,写满了依赖与深情。可是,这一次,陆璟却是避开了。 “府中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注意自己的身份。” 陆璟对方柔的感情很是复杂,很多时候,他在侯府受了气,都能够在方柔的身上找到安慰与温暖。在他的意识里,不管发生什么,方柔都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边。 方柔就是他的解语花,是他被世人误解,却依旧理解他的知己。 可是今天,这朵解语花没有开了。 而且,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罢了,我老了,也管不了你们了,就按你想做的去做吧。”最终,还是陆老夫人松了口。 而陆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头也不回的走了。就连方柔跌跌撞撞的追出去,也没换来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方柔慌了!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老夫人也不想办春日宴,为什么自己出来制止,也没得到老夫人的半句称赞? 还有侯爷,难道他就这么想看那两个贱蹄子献艺吗?! 这场风波,第二天一早,就传到了沈若言的耳里。除此之外,还有代表着管家的令牌。 春汐喜不自胜,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听说昨天晚上方姨娘派人去请了侯爷几次,都没被搭理。侯爷昨晚,自己在书房睡的。”秋叶忍着笑,这事,可都在后院传遍了。 方姨娘进府后,仗着侯爷的宠爱,目中无人。对下人更是非打即骂,所以大家都在背地里幸灾乐祸看笑话。 “凡事不要太过自以为是,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沈若言拿过令牌,目光复杂。 前世,她就是太过自以为是,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所以最后,才会被算计的那般惨! 这一世,她反而想通了许多事。 比如这掌家之权,前世她也争过,同当时的太后,斗得昏天暗地。虽然赢了,却也输了。 那次暴露了她的野心,让皇上对她开始防备。后来因着这事,害她走了许多弯路,吃了许多不该吃的苦头。 而这一次,她没有再打头而上,反而在陆璟的面前示弱,让他觉得自己的侯爷地位,受到了挑衅—— 没有一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权力受到管束! 不管对方是谁! 这不,都不用她出面,这令牌就送到了她手上,得来全不费功夫。 沈若言拿上令牌,嘴角微扬,既然陆璟这么争气,自己自然也不能让他失望。 “春汐,秋叶,走,跟我去看看,姨娘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毕竟,好戏还得她们才能开场呢! 第十三章 春日宴 机会,永远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 沈若言只去偏院看过一回,便已经对众人的心思,了如指掌。 托陆璟的福,这次借着筹办春日宴,沈若言没少在里面费心思。这府里的管事,都是老人了,轻易动不得。尤其是在这个关头,更是不好去改动。 但通过这次宴会,沈若言也大概摸了清楚。 “夫人,刘大娘说这菜太复杂了,她弄不出来。”春汐不过是将夫人拟好的菜单送过去,这后厨的刘大娘就各种推诿,一会子说是菜不够,一会子又说没听过,做不出来。 既然要办这春日宴,沈若言自然是花了心思的。 她没有准备宫里的山珍海味,而是参照着侯府以往的规矩,增加了几道有新意能够讨巧的菜色。 虽然费时了些,却不至于弄不出来。 沈若言微微垂眸,轻轻拂过面前盛开的花瓣,这是秋叶一大早从外面给她采来的,让她一睁眼就能够看到满屋的春色。 有心与无心,甚好分辨。 “告诉她,若是做不出来,明日就在家休息吧。福六记的杨大厨手艺绝佳,她要是真不想做,就去请杨大厨过来顶着。” 侯府的后厨,油水颇足。尤其是这刘大娘,每日就做做饭,剩余的还能够带回家,一家老小都指着侯府过活。她同薛嬷嬷有几分关系,这是在狐假虎威,给下马威呢! 沈若言可惯不得这种,不想做,有的是想做事的人! 一个厨子,还想拿捏到她的头上来? 春汐刚刚出去,秋叶就跟着从外面走了进来。比起以前,她稳重多了。只是进来的时候,表情还是没能憋住,那眉头紧得都能够夹死苍蝇了! “夫人,王管事来了。说是茶点那边,出了些问题。” 明日便是春日宴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该准备齐全才是。王管事低着头,陪着笑脸道:“夫人恕罪,实在是要得太急,这茶点的种类较以往的要多,明日怕是准备不齐了。” 茶点是一早便吩咐下去的,因着种类较多,所以沈若言从一开始,就留了充足的时间。王管事是府里的老管事了,临到头了才来说没准备好,实在不应该。 不过,他是老夫人提拔起来的,关系匪浅。所以,沈若言不动声色,只是问道:“那现下已准备了哪些?” 王管事报了几样糕点的名字,正好是侯府之前常备的。沈若言另外加的,一样没有。 她慢慢的笑了,“不妨事,侯府事务繁多,知道王管事忙,可能顾不过来。所以之前我也让李副管事留了份心,缺的那几样,他正好找到了。” 王管事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是笑着道:“如此甚好,否则老奴日后真是无颜来见主母了。” “这是说的哪里话?”沈若言笑笑,并不放在心上,“王管事在侯府这么久了,虽说所有事务都得心应手,但人嘛,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很正常。” 她慢条斯理的说着,嘴上安慰道:“你也别放在心上,反正还有李副管事在,他记事牢,正好可以多多协助。” 王管事没敢再说什么,连连点头。离开之后,却是面色微沉。 听闻晚上的时候,王管事可是亲自去查看明日的茶点,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方才离开。 经过这番敲打,春日宴开始的时候,下人们都老实得多。 春汐盯着丫鬟们布置,也没忘了调侃,低声笑道:“那刘大娘一大早就爬了起来,说自己突然有了印象,知道那些东西该如何做,就不用请福六记的大厨来添乱了。” 秋叶闻言也笑了,“她这哪是怕人来添乱,根本就是担心被人给代替了!” 两个丫头笑做一团,见到沈若言的时候,表情立马恢复了正常。跟在沈若言后面这么久,她们这变脸的功夫,也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桃林之中,小桥流水。众人围坐在一起,面前是精致的茶点与美酒,旁边还有丝竹环绕,让人一走进来,就无比放松。 陆璟是跟沈若言一起来的,瞧着这氛围,眼底的喜色就已经压不住了。 沈若言领着他坐下,笑着道:“侯爷可还满意?” 陆璟点点头,“不错不错。” 几位姨娘都在下座,珠红跟琉绿眼波含情,时不时的朝陆璟这边看来。方柔自然也不甘示弱,只不过,她那目光中,带着更多的哀怨,每每都让陆璟移开了视线。 “都是自家人,大家不必拘束。” 沈若言与陆璟一起举杯,不过她是以茶代酒,而陆璟面前放着的,则是她专门搜罗来的名酒。 一杯下肚,陆璟更加开怀,“听说你们还准备了东西要给本侯?”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转,兴味浓厚,“谁先来?” 方柔紧紧的捏着杯子,她一心都想阻止这个宴会开始,哪里有心思去准备别的? 再说了,她出身不佳,琴棋书画都没有学过,根本就没有可以展示的东西。 “侯爷,妾身每到换季,身子就有些不适。恐怕,不能如侯爷的意了。不过,两位妹妹已经准备了许久,想来,定能让侯爷满意。” 方柔之前生陆安康的时候,伤了底子。因为这件事,陆璟格外疼惜她。 “你身子不好,同本侯一起看就是,不必挂怀。” 沈若言默默抿了口茶,看来,这方柔在陆璟的心中,地位确实不同。 “侯爷,那就让我们姐妹先来吧。” 珠红跟琉绿慢慢出来,她们一人抱着琴,一人穿着轻纱舞裙。对视一眼后,只听得清脆的琴声如同珍珠落地般噼里啪啦的流下,而琉绿欢快的舞步,则同时响起。 在雀跃的琴声中,她就像是山中的精灵,在盛开的桃花下,欢快起舞。 那脸上的笑容,充满着春天的灿烂与生机。别说是陆璟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入了神! “好!跳得好!”陆璟激动得站了起来,脑海里只剩下琉绿舞动的身影。 而珠红却是默默的抱着琴退了下去,她的琴其实弹得甚佳,但是却为了妹妹,甘愿成为绿叶。 方柔看得心头火起,可是她知道,这个时候,陆璟正上头,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但是,瞧见陆璟满心满眼都是琉绿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忍住! 明明,陆璟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把他抢走! 她捂住胸口,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连胸口的呼吸,都变急促了:“不好啦!方姨娘心悸犯了!” 沈若言看过去的时候,方柔像一片落叶一般,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哦? 晕过去了? 第十四章 妾室风云 “还愣着干嘛,叫大夫啊!” 陆璟上前将方柔抱了起来,神情焦急,将方才的风花雪月完全忘在了脑后。 琉绿独自站在中间,紧紧的抿着唇,眼前慌乱的人群,就像是巴掌一样,一道一道道打在她的脸上。 她就这样看着,陆璟抱着那个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唉,方姨娘这也是老毛病了,方才侯爷明明……”沈若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她身子不好,你们也别同她计较。” 招数不新,有用就行。 陆璟怜香惜玉,方柔又是他心尖上的人,再多的隔阂,在这种时候,都能够化为乌有。 朱红上前拉着妹妹,“主母放心,妾身省得。” 她虽然低着头,但心却燃了起来。朱红与琉绿这对姐妹,内外兼修。妹妹看似勇敢冒进,但实际上,姐姐才是两人之中,拿主意的那个人。 正比如现在,哪怕琉绿气得想骂人,也只得闭上嘴,跟姐姐一起行礼恭送主母。 “姐!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让侯爷宠幸我们!” 沈若言离开后,琉绿再也忍不住,“我们嫁进来是要做宠妾的,现在却连个爬床的丫头都不如,传回青松苑,都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她们两姐妹,在青松苑那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寻常的高门根本看不上,否则,也不会等到进侯府的机会。 本以为陆璟这种花花公子,自然是手到擒来。更何况这家的主母还大度,只要她们规规矩矩,当个受宠的妾室,日子定然会十分好过。 谁知道,主母不作妖,作妖的竟是那个低等的爬床丫头! 输给她,琉绿一百个不服! “急什么?”珠红好笑的看着她,摸摸妹妹的头,“她既然爬了侯爷的床,自然依仗着侯爷的宠爱。若我们得了宠幸,她自然担忧。” 不过入府这么些日子,珠红便已经摸清了这侯府的关系。 沈若言大度,那是因为她出身沈家,清流名家,不屑于她们这些女子争风吃醋。她身为主母,只要管好内宅,坐在她的高位即可。 换言之,她们这些人,就算是在宅子里争破了天,主母的位置也是不会动的。 所以,从一开始珠红就跟妹妹对主母表现出了极大的顺从。她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个位置。 “那怎么办?大家都是女人,她想独占侯爷,让我们怎么活?!”琉绿心直口快,将真心话都说了出来,惹得珠红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呀,什么话都乱往外讲!放心,她不会得意太久的。” 一个男人,就算再爱一个女人,也会有吃腻的一天。 方柔的手段并不高明,无非是赌陆璟对她的在意。只不过,这在意越深,便越容易消耗。 一往情深可抵不过朝夕相处…… “柔儿,你怎么样?”陆璟坐在床边,担心的看着方柔。 “大夫,怎么柔儿三天两头的犯心悸,就没有什么根治的办法吗?”陆璟心疼极了,当时方柔生产的时候,祖母对他极力打压,以至于没能陪在方柔的身边。 要不是凭着对自己的爱意,方柔当时指不定都坚持不过来! “本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柔儿治好!” 大夫汗如雨下,方柔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侯爷,我这是老毛病了,你也别怪柳大夫,他也尽力了。” 说到这里,她就哀伤起来,“都是妾身命不好,但是不妨事,都是妾身自己愿意的。” 陆璟感动的拉着她的手,心中愧疚交加,“柔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夫人到!” 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方柔面色一变,陆璟却是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站了起来:“别怕。” “侯爷,方姨娘怎么样了?这是家里给我专门调养身子的许大夫,医术高明,可以让他给方姨娘看一看。” 沈若言身子弱,自从落水之后,更是伤了底子,需得好好养着。所以沈家不惜花费重金,给她请来了民间有名的许大夫,专门给她调养身子。 “那赶紧让他来给柔儿看看!” 许大夫的名声,连陆璟都有所耳闻。这柳大夫虽是老夫人那边指派的,但这种事,多看一个倒也无妨,说不定就直接对症了! “侯爷,不要!”方柔吓得往后一缩,她期期艾艾的看着陆璟,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让旁边的丫头婆子看得直咬牙。 春汐在心中暗讽,“装模作样,真是恶心!” “柔儿,放心,这许大夫医术高明,让他给你看看,我也放心。”陆璟说着,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方柔慌了,赶紧道:“侯爷!妾身这都是老毛病了,不妨事的。按照之前的方子调养就好,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妾身身份低微,消受不起……” “方姨娘怎可如此妄自菲薄?谁不知道,侯爷最疼你了!你可不能辜负侯爷的厚爱啊!” 琉绿笑着从外面,与珠红携手进来。“见过侯爷,见过夫人。方才见方姨娘晕倒,我们心中甚是挂忧,所以特来探望。” 陆璟点点头,“你们有心了。” “侯爷,姐姐可自责了。担心是自己刚才弹的琴太大声,吓到了方姨娘。所以赶紧拉着我过来,说是要看到方姨娘没事,她才放心。” 一把琴能大声到哪里去?还能把人给吓晕了? 沈若言淡笑不语,陆璟却是爽朗的笑了,“你们两姐妹倒是心善,放心,方姨娘这是老毛病了,与你姐姐无关。” “是啊,我正好带了家里请的大夫过来,待会给方姨娘好好瞧瞧,把身子调养好,以后才能更好的伺候侯爷。”沈若言笑着说道,朝春汐使了个眼色,下一秒,许大夫就被带到了跟前。 “谢夫人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妾身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妨事的。” 方柔十分抗拒,连陆璟都看出来了不对劲。琉绿趁机开口:“姨娘难道担心主母请的大夫不好吗?妾身没嫁进来之前便听说沈家疼女儿,主母自己用着的大夫,自是最好的。” 说完,还感动的眨眨眼,“难得主母对我们这般体贴,方姨娘你可要好好感恩才是啊。” 方柔被架在高台上,求救的看着陆璟,但是却只得来对方不解的眼神。她咬咬牙,知道回避不过去了,而方才给她看身子的大夫,却是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悄悄的往外溜。 谁知道,被外面守着的秋叶抓个正着,大声叫唤道:“哟!柳大夫,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十五章 自证清白? “我去方便一下。” 柳大夫硬着头皮开口,秋叶却是十分热情,“那奴婢找个人带你去吧。这府里地方大,免得待会你找不到路回来。” “谢,谢过姑娘。” 方柔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起来,瞧着陆璟更是心疼,连忙吩咐道:“许大夫,麻烦你赶紧给柔儿看看,你瞧她这脸色,怕不是又要犯心悸了!” 沈若言以袖遮面,忍不住偷笑。目光却是关怀至极,朝许大夫使眼色,“对啊,许大夫你快给方姨娘瞧瞧吧。” 周围的人都自觉的退了开去,方柔躺在床上,无计可施。 只能够看着许大夫隔帕摸脉,一张小脸,生生的憋出了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璟守在这里,众人都不敢放松半分。倒是许大夫的表情,先是凝重后是质疑,最后深深的看了方柔一眼,长叹出声。 “方姨娘的病并无大碍,只需按照这方子,调养月余即可。” 陆璟奇了,大喜道:“此话当真?” 许大夫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却是幽幽的补了一句,“方姨娘无病无痛,只是思虑太重,开些调养的方子宁心静神即可。” “无病无痛?”陆璟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解释:“许大夫,柔儿可是有心悸之症,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上机生命,你可看好了?” 他的声音略大了些,许大夫有些不太满意。 像他这种凭本事吃饭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傲气。 “侯爷,我许名的医术还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这高门人家就是麻烦,弯弯绕绕的多。想起笑着请自己过来的沈若言,许大夫冷哼一声,“侯爷若是不信,便另请高明吧!” 说着,就提着自己的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若言派人赶紧去追,着急道:“快去送送许大夫,他可是连肃王爷都敬让三分的人,可不能失了礼数!” 肃王爷是先帝的同胞弟弟,但久病缠身,所以家中常常养着各地名医。许名也是其中一位,不过他性子洒脱,不喜束缚,所以肃王府也是对他尊崇有加,只有急事时才会来请。 沈若言能够请到他,还是因为当年许大夫采药的时候,跌落山崖,被祖父所救,欠下了救命之恩。 否则,像方姨娘这种小事,哪里能劳烦得了他? 沈若言沉下脸色,不怒自威,“侯爷,许大夫可是盛京有名的名医,方才你这般质疑他,实在是不妥!” 更何况,这人是她沈家请来的,质疑许大夫就是质疑她沈家! 这话,沈若言不说,陆璟也明白。 “我也是关心则乱,柔儿一直都有心悸,许大夫不该看不出来才是……”陆璟说完这句话,一个恐怖的念头,从心底突然冒了出来。 但是他随即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 柔儿最是单纯善良,哪里会做出这种事情? “侯爷若是不信,那便去外面再请几个大夫过来,是与不是,一看便知。”沈若言冷下声,当即便让秋叶去外面找人了。 方柔哪里还坐得住,连方才被带回来的柳大夫,此时都冷汗直流。 “侯爷,妾身哪里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夫人,妾身知道惹你不喜了,求夫人看在侯爷的份上,让妾身好好休息吧,不要再折腾了……” 她祈求的看着陆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侯爷,妾身的心,真的好痛。” “方姨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夫人关心你,这才不厌其烦帮你寻医问药,哪里是折腾你呢?”琉绿好笑的开口,瞧着方姨娘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况且,你心痛的话,那更要找大夫了!侯爷又不通医理,你找侯爷干什么呢?” 陆璟也反应了过来,主要是沈若言站在那里,不像平常那般娴静可人,让他属实有些压力。 想到她背后的沈家,知道沈若言此举也是为了替沈家正名。毕竟自己方才所言,的确有些质疑沈家。 她是沈家的女儿,自然不能容许。 “罢了,柔儿你且再等等,待会让大夫多看看,我也放心。” 方柔默默点头,心中滴血。 你放心,可我不放心啊! 秋叶的速度很快,足足六名大夫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来。琉绿与珠红对视一眼,很快低下头去。但是那眼底的喜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沈若言微微抬头,“既然大夫们都到了,那就劳烦,好好给我们方姨娘看看,这心悸之症要如何化解!” 方柔躺在床上,大夫们一个一个上前,陆璟贴心的在旁边说着方姨娘的症状,只是他每说一分,方柔的脸色便惨淡一分。 而大夫们的神情,就凝重一分。 “如何?”六位大夫轮番问诊,陆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 只见为首的大夫摇摇头,实话实说道:“这位姨娘,并无病症。” 而其余几位大夫见状,也是同样说法——方柔,根本就没有心悸之症! “怎么可能?”陆璟下意识反驳,可是看着面前神色复杂的大夫们,剩下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倒是方柔,气急败坏的指着沈若言:“夫人,你若是不喜欢妾身,妾身不在你面前碍眼就是。何苦费这么多的波折,买通这些大夫来污蔑妾身呢?” 此言一出,陆璟直接怒目而视,“沈若言,你好狠毒的心!” 柔儿那么善良,定然不会欺骗自己。肯定是沈若言因爱生恨,见着自己喜欢柔儿,所以才会用这么狠毒的计谋,让自己与柔儿离心! 这么一想,陆璟的目光更是不善。 被如此指责,珠红跟琉绿都为沈若言捏了把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侯爷的心早就偏到了十万八千里! 身为主母,真是不易。 如此情况之下,沈若言不怒反笑,“你不过一介低等的爬床丫头,就算成了姨娘,也是最下贱的姨娘。我堂堂沈家嫡女,何需同你这等妾室争风吃醋?” “这般低俗的手段,只会让我自降身份。侯爷,同是高门出身,你不会不明白吧?” 世界上最蠢的事情,就是自证清白。 说破了天又如何?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你的每一句解释,落在旁人的眼里,都是辩解。 还不如让他们陷入自我怀疑——她出身高贵,为何要这么做? 是主母的位置不香?还是府里的事情太闲?犯得着她一个当家主母,这么麻烦去折腾一个小妾? 沈若言淡定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是方才责骂她的陆璟,心虚起来。 是了,沈若言身份高贵,她若真的不喜方柔,就算是打死了她,外人也不会质疑半句,只会觉得她身为主母治家严谨。 自己再喜欢方柔,但方柔的出身……的确上不得台面。 沈若言就算再爱自己,也没有放下身份去同她吃醋的道理——她可是沈家的嫡女! 陆璟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他恶狠狠的看着方柔,难以置信:“你敢骗我?!” 第十六章 世子的秘密 “不是的,侯爷,妾身没有。妾身真的不舒服,当年的事,侯爷你是知道的啊!” 方柔还在狡辩,妄图用当年的事情,唤起陆璟心中的愧疚。 可是,同样的理由,用得多了,再深情的人也会有麻木的时候。 比如,现在。 “你闭嘴!”陆璟好歹还有几分理智,方柔对外可是跟他毫不相干的良家子,哪里有什么当年! 他下意识的去看沈若言,对方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喜不悲。 “侯爷,妾身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侯爷……”方柔还在期期艾艾的叫唤,可是往常好用的招数,此刻都仿佛失效了一般,唤不起陆璟心中任何的波澜。 他是风流不是蠢! “为了我?”陆璟冷笑出声,这句话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从他最喜欢的女人口中听到! “方姨娘累了,需要静养。即日起,封锁偏院,不得探视。” 陆璟被踩了逆鳞,最后的疼惜也化为乌有。 他决绝的离开,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方柔,让她大受打击。 “怎么会这样?” 明明每一次,陆璟都会对她妥协。不管她做了什么,只要在陆璟的面前示弱求饶,陆璟都会选择原谅她。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侯府就变了! 方柔抬起头,目光凶狠!是这些女人!一定是因为这些女人,所以陆璟才会变了! “既然侯爷发话了,姨娘便好生在此静养吧。” 这方柔看起来有些疯魔,沈若言可不想留在这里招晦气。珠红跟琉绿却是不解气,琉绿离开前,笑着道:“方姨娘,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放心静养,侯爷那边,有我们伺候呢!” “滚!贱人!滚出去!” 方柔怒摔茶盏,水渍溅得到处都是。伺候的下人缩在一旁,纷纷不敢上前招惹。 听说她那小院子,一晚上噼里啪啦的,摔得可热闹了呢! 方柔被禁足了。 而陆璟不负所望,在方柔禁足的第二天,就去了珠红琉绿那边。听说两姐妹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出门的时候,都春光满面。 春汐说起这些的时候,还在小心翼翼打量沈若言的神色。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以往听到这些侯爷的风流韵事,沈若言都会暗自垂泪。再不济,就是捧着书,独自对着窗外,暗自神伤。 但是现在,却是笑脸一扬,“快,去请许大夫进府。说我身子不爽,让他过来看看。” 于是,当天下午,夫人身子不适的消息,就从这里传了出去。 陆老夫人听闻后,微微眯了眯眼,“这若言什么都好,就是这心,小了些。去,把我库里那只人参拿出来,给她送过去,让她好好补补身子。” 孙子宠幸小妾的事情,陆老夫人乐见其成。 至于沈若言那边,随便安抚一二即可。 所有人都以为沈若言为爱伤神,而她此刻屏退左右,守在屏风后面,的确有些伤神。 不过,却不是为了陆璟。 “许大夫,麻烦你给我儿看看,他这哑症可还有得治?”旁人都说世子成了哑巴,是因为意外。但是沈若言经历了那么多场宫斗,直觉里面有猫腻。 于是,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妾室那边的时候,她让许大夫过府为自己诊治。 如此一来,即使世子在这个时候来探望母亲,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陆衍被带了过来,许大夫仔细的查看了他的状态,良久,才出声道:“世子这不是哑症,而是中毒了!” “中毒?!”沈若言大吃一惊,她以为陆衍被害成了哑巴,没想到,对方竟然比她想象得还要狠! 竟然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下毒! “世子成了哑巴,是受了毒素影响。只要拔除毒素,即可恢复正常。只是这毒侵入肺腑,恐怕一时半会,无法祛除。” 许大夫冷下脸色,带上了几分怒意,“这毒霸道得很,若是放任不管,世子根本活不到成年!” “什么?”沈若言气极了,害陆衍成了哑巴还不够,竟然连他的命都容不下! 究竟是谁? 这么狠毒?! 陆衍睁大眼睛,有些茫然。 他中毒了吗?原来,他不是天生就该是哑巴的吗? 听到说自己中毒的时候,其实他还有一点点开心。可是,再听到大夫说他活不到成年的时候,他反而有些茫然了。 原来,他连活下去的权利,都要没有了吗…… 身为侯府世子,成了哑巴,已经让陆衍从山顶跌落谷底。他这么小的孩子,常常在人前装得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是躲在被子里,无声哭泣。 本来他想着,虽然自己是哑巴,但是夫子说了,大丈夫顶天立地,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不可妄自菲薄。 他无法言语,那就多写多画。用说话的时间,加倍的去练习。 只要努力,总能够找到他的立身之道。 可是夫子没有说过,如果他连成年都活不到,这些又该怎么办…… 陆衍失落的低着头,他怕自己伤心的表情泄露出来,让母亲担心。所以他努力的拽着小手,不断的眨眼,想要让眼泪憋回去,这样才能让别人放心。 “衍儿,想哭就哭吧。” 沈若言抬起他的下巴,对上一张湿漉漉的脸,叹道:“你只是个孩子,想哭就哭,哭过了,就擦干眼泪重新站起来。” 她慢慢的握住陆衍的手,那双手细嫩白皙,虽然不大,却分外的温暖。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办法!” 【真的吗?我还有救吗?】 陆衍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期待,因为每一次的期待,等待他的都是失望与落空。祖母、父亲、府里的下人……他一次又一次的,怀揣着对这些人的期许,捧着一颗真心,却被狠狠打落! 打落了也没关系,他会自己捡起来,藏起来。 可是只有母亲,他害怕。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连尝试,都不敢。 “你是我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是你永远的后盾。”沈若言紧紧的握着他的小手,热度从手掌之间传递,流淌的暖意,慢慢包裹住陆衍破碎的心。 他轻轻眨了下眼,眼泪啪嗒的落到地上。 他听到沈若言温柔的说道:“所以,不要怕,有娘在呢。” 那就像是来自沙漠中的甘霖,让他在临死之际,抓住了唯一的救赎。 陆衍感动的扑入沈若言的怀抱,狠狠的点了点头。 沈若言轻轻拍着他的背,任凭泪水打湿自己的肩头—— 【哀家可是连鹤顶红都扛过的人,这点毒药算什么?】 第十七章 蓝颜祸水 哑巴儿子中毒一事,沈若言压了下来。 除了当天在场的几人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许大夫说,此毒可解,但要彻底祛除,需要一味特殊的药。此药难寻,远在海外,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先把世子的命给保住。 他说这些的时候,陆衍没有离开,沈若言也没有刻意避开他。 身在侯府,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与别人不同。如今又被人暗害,如果仍旧是什么都懵懂的孩童心性,那么她保得了一次保不了第二次。 想活,就得靠自己! “去查一查,世子当年出事的时候,都是哪些人在旁伺候。留在府里的有多少,没有留在府里的又有多少。” 沈若言面色凝重,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把痕迹擦干净。 不过此事若不查清楚,敌在暗我在明,对她十分不利! 这件事交给了春汐去做,她性子沉稳,并且细心。再加上为人和善,所以同府中各处的人,都能够谈上一二。由她去做,才能够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给陆衍治病的事情,是当务之急。 但是却不能够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 所以沈若言在屋里躺了几天,对外放出消息,她之前落水留下的病根,又复发了。需得许大夫,长期调养才行。 陆璟知道消息后,冒雨前来。 他还是第一次,在沈若言生病的时候,上门探望。 “夫人,你身子怎么样了?” 陆璟进门的时候,沈若言正吃着秋叶从外面带的零嘴儿。最近为了装病,日日都在喝粥,她嘴里都快淡出苦味了! 好不容易让秋叶七拐八绕的从外面带了些吃食进来,刚刚下嘴,陆璟这不长眼的,就上门了! “谢侯爷关心,已经好多了。”沈若言虚弱的靠在床上,额上还有丝丝细汗,病子多娇,反倒是让人看出几分心疼来。 陆璟轻叹一声,“你呀,就是太懂事了,都疼出汗了,还骗我没事。” 汗? 沈若言下意识往额头上一探,果然有些湿润。恐怕是方才慌里慌张藏零嘴,然后又忙着脱衣服躺回床上装病,给折腾出来的…… 她放下手,微微低头,“听闻侯爷近日事务繁忙,我只是不想让侯爷为我担心。” 有些人没病装病,就是为了让陆璟担心。恨不得他一天到晚都守在身边,什么也不去做。 而有些人生了病,不仅不派人来打扰自己,甚至还体贴装作没病,生怕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高下立见! 陆璟想起了还在禁足的方柔,心中又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本来想着方柔孤身一人来到侯府,只能够依赖自己,所以之前误入歧途,也能够理解。 但是跟沈若言对比起来,还是太小家子气了。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的,他正要开口让沈若言好好休息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下人的声音: “启禀侯爷,方姨娘正跪在主母院外,说是要请罪!” 外面下着雨,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溅起的水珠能有膝盖那么高。方柔就这么身着白衫,跪在雨中,仿佛一朵在暴雨中坚守的雪莲,惹人怜惜。 沈若言同陆璟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凄美的景象。 方才还在嫌弃方柔小家子气的陆璟,对上那张出水芙蓉的脸时,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吞了回去。 她真可怜! 沈若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尤其是陆璟的表情变换,突然觉得,方柔能够在他心里有这么重的份量,还真不是侥幸。 这个女人,倒是对陆璟,十分了解。 “方姨娘这是做什么?雨这么大,你身子不好,哪里受得了?”沈若言话音刚落,便有丫鬟们打着伞跑过去,挡在方柔的头顶。 不过,却只见方柔坚强的摇摇头,她抬起脸,即使这么大的雨,也没有让她额前的发丝凌乱半分。反而露出干干净净的五官,让整个人显得清纯起来。 “妾身知错了,之前为了得到侯爷的宠爱,犯下大错。希望夫人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又不是哀家罚的你,让哀家原谅什么?】 沈若言捂着胸口,猛的咳嗽了起来,一下子将陆璟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不就是装可怜,当谁不会是的……】 “方姨娘此话何意?”沈若言满脸惊讶,一边咳嗽一边委屈的说道:“难道姨娘,现在是怪上我了吗?” 她的脸色慢慢涨红,连手都在微微颤抖,似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侯爷罚你禁足,也是为了你好。姨娘不好好反思自己,现在却要让我原谅你?难道你想让我越过侯爷,解了你的禁足吗?” 她是侯府的主母,但这侯府当家的,却是陆璟! “方柔,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璟气愤开口,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初让他动心想要相伴一生之人,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你有什么,对我说就行了。若言心善,但也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方柔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眼泪混着雨水,慢慢流下:“侯爷,妾身哪里敢放肆?从进了侯府的那天起,妾身就知道,这天底下,再也没有妾身能够任意自由的地方了。” 她难过的捂住嘴,却仍旧哽咽出声:“可是妾身愿意,因为想到能够跟侯爷在一起,不管做出怎样的牺牲,妾身都愿意。” “可是侯爷,你让妾身来找你,但是你给过妾身找你的机会吗?!” 这些日子,陆璟的心完全被珠红跟琉绿两姐妹占据。就算是想起方柔,心中也有所膈应,索性就当自己真忘了,让她也能够好好反省反省。 现在被她控诉的目光盯着,心里也有些发虚。 他的确,没给机会。 “侯爷,妾身犯了错,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不让妾身见你啊!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 方柔几乎是嘶吼出声,那饱含真心的话语,让陆璟的心头一震! “柔儿……” 眼看着陆璟就要动容,沈若言适时出声:“方姨娘对侯爷的真情,可真是感天动地。还有珠红跟琉绿,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对侯爷的倾慕之情。” 沈若言温柔的望着陆璟,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嫉妒,全部都是满满的崇拜: “侯爷,方姨娘其实也没错,只怪侯爷太过优秀,才引得众姐妹争抢。”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跑进来,“启禀侯爷,琉姨娘练舞的时候摔到了脚,还请侯爷过去看看吧!” 沈若言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仿佛就是在说—— 【瞧,我说的没错吧?】 第十八章 不愧是你 又是琉绿! 方柔觉得这贱人跟自己简直八字不合,每次都要来搅和自己的好事! 还有她那个姐姐,看似温柔,实则手段最多。 听说侯爷每次去她们姐妹那里,琉绿都会起舞助兴,而珠红便是在旁陪着聊天解闷,让陆璟很是享受。 珠红识字又会弹琴,并且在青松苑里见多识广,同陆璟天南地北,什么都能够聊上一聊。 方柔派人去探听回来,心里十分着急。陆璟这个人,琴棋书画再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消遣的玩物。 可若真走进了他的心,那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侯爷!不要走,好不好?”方柔一把抱住陆璟的腿,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侯爷,你已经好久没有陪妾身了,妾身真的好想你啊……” 陆璟的步子,有些迈不动了。 来传话的下人见状,又开口道:“侯爷,琉姨娘这支舞,是专门为侯爷学的,就是为了让侯爷能够开心。姨娘早晚都在练,我们劝都劝不住,这才因为太过疲劳,受了伤。” 上次陆璟去琉绿那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想要看彩蝶舞。 此舞飘逸灵巧,舞动的时候,就像是彩蝶一般梦幻。他不过是偶尔听人提起,没想到,琉绿竟然放在了心上。 陆璟心软了,但是看着脚边的方柔,实在做不出拔脚而出的事情来。他回过身,看向沈若言,竟是希望自己的夫人,来拿个主意! 【不愧是你。】 沈若言难得也有无言以对的时候,陆璟不想出面当这个坏人,竟然想让她这个主母棒打鸳鸯? 这仇恨,届时不都拉到她身上来了? “侯爷,难得姨娘们一片深情,依我看,要不都一起吧?”沈若言笑得淡定,却是语出惊人。 方柔都愣了,“夫人这是何意?” “琉绿伤了脚,侯爷便过去看看。至于方姨娘,既然你如此想念侯爷,那便一起跟过去吧。” 沈若言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够平和包容。 谁让这偌大的侯府后宅,就她不爱陆璟呢…… 陆璟先是愣了愣,随即仔细思量,竟然觉得此法可行! 小妾们都这么需要他,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又不想伤大家的心。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一起——两全其美!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办法陪夫人了。 许是看出他的顾虑,沈若言体贴的摆摆手,温柔的笑道:“侯爷不必挂怀,大夫说我需要静养,侯爷多去姨娘们那里,开心就好。” 娶妻娶贤,家宅兴旺! 陆璟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娶一个好的妻子有多美好了! 难怪王爵公侯,都想要娶高门嫡女,这气度,果真不一样! 他心满意足的带着方柔离开了,而沈若言站在屋檐下,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慢慢的转身回屋。 “秋叶,关门!” 门一关,沈若言就泄力的坐了下来,春汐赶紧拿出藏好的零嘴儿,糕点果脯应有尽有。 “夫人,快吃些吧,方才折腾这么久,你肯定更饿了。”春汐心疼的打开油纸包,要不是侯爷来得不凑巧,这些东西,沈若言早就吃上了。 食物的香气驱散了雨夜的寒气,沈若言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是真饿了。 秋叶倒来一杯热茶,低声道:“侯爷那边,已经派人跟过去了。” 沈若言人虽然不过去,但是对这府里的一举一动,都要掌握在手中。闻言点了点头,回想起来,仍旧有些无语:“盯着就行,只要不闹出事,不必插手。” “是。”秋叶点头应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别看侯府才三个小妾,真要闹起来,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三个女人一台戏,陆璟现在还乐在其中,不知道等到以后,他还会不会觉得满足? 沈若言吃了半饱之后就放下了糕点,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这些事。有珠红跟琉绿两姐妹在,方柔就算是想做妖,也没有精力。 入府这么久,她可是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上呢…… 雨夜小妾争宠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陆老夫人那里。彼时陆安康正在她那用膳,听到方姨娘的名字,忍不住抬起了头。 “没用的东西,整天都想着情爱,上不了台面。”陆老夫人喝着沈若言派人送过来的血燕,慢慢开口:“由着她们去闹,反正也闹不出府。” 只要不影响侯府的名声,她们争风吃醋也好,互相算计也罢,陆老夫人都无所谓。 “曾祖母,康哥可以去看方姨娘吗?” 到底是孩子,在侯府待了这么久,还是会想念自己的亲娘。更何况,方柔对陆安康可是宠溺非常,在陆安康的眼里,世界上最疼他的人,就是他娘了! 陆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倒是薛嬷嬷笑着过来,“公子,你现在可是侯府的公子了。后院里的姨娘,没资格到你面前来。” 她蹲下来,拉着陆安康的手,温声道:“你的母亲,只有夫人。” 陆安康心中一跳,下意识去看陆老夫人。却见她只是望着自己,眼睛里面平静无波,显然,薛嬷嬷的话就是她的意思。 “我,我知道了。” 到了读书的时辰,陆安康被小厮领着,往夫子那边去。 他有些心不在焉,几次都差点走错了路。小厮正打算要不直接背他走的时候,就听到这小公子突然开口:“等一下!” 书院在前面,三位公子读书的地方,要穿过后院才能够到达。 不知不觉,陆安康就走到了偏院。 往常他都是默默从这里经过,因为曾祖母的吩咐,也不敢停留。可是今天,却怎么也走不动道了。 “我,我肚子疼!” 陆安康捂着肚子蹲下,疼得满地打滚,“你快去找大夫来,我肚子好疼,要疼死了!” 他这样子不像是作假,那小厮生怕陆安康有个什么,伸手想把他抱起来,却被狠狠拍了一巴掌:“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本公子肚子疼得动不了,快去找大夫来救我!” “是,奴才马上就去,公子你可千万不要乱跑啊!” 小厮赶紧去找大夫了,而等他离开后,陆安康却是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偷偷摸摸的往偏院走。 他知道方柔住在哪里,凭着记忆,还真给找到了! 正要出去的方柔一打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好大儿站在门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娘!” 第十九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康哥,你怎么在这里?” 方柔四下看了看,还好没有人。她赶紧将儿子拉了进来,慌慌张张的把门关上。 “现在不是读书的时辰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柔着急的开口,拉着陆安康左看右看,突然怒目道:“是不是世子又带着那个蠢货欺负你了?!” 陆安康摇摇头,委屈得眼泪花都憋出来了,“不是,是我不想去读书了。” 他拉着方柔,可怜兮兮的说道:“娘,读书好累啊,我可不可以不读书了?你去跟爹爹说好不好?” 没来侯府之前,不管他想做什么,方柔都能够说服陆璟,让他无忧无虑。 但是现在,听到他说不读书的时候,方柔却是怒了: “你怎么能够不读书?!你以后可是要当世子的人,不读书的话,怎么出人头地?!” 陆安康胆怯的往后退了几步,眼睛里面满是惊恐:“娘,你在说什么?” 读书好累,他真的不想读。 他不开心,难道娘不知道吗? 兴许是反应了过来,方柔放低了声音,拉着他的手道:“康哥,你以后是侯府的世子,不可以再任性了。” 她所有的指望都在儿子身上,侯门主母又如何,宠妾又如何? 以后谁的儿子能够继承侯府,那才是最重要的! 沈若言出身再好又怎样,等到以后孩子们长大,她可以母凭子贵。但是沈若言呢?难道靠她那个哑巴儿子给她争光吗? 所以,方柔将全部的希望都倾注在了陆安康的身上,哪怕老夫人不让她去看儿子,她也认了。 只要儿子在老夫人身边,能够得到好的教导,那她在侯府忍辱负重,就是值得的! 所以,康哥怎么能够不读书呢? 方柔觉得陆安康是小孩子心性,还在耐心的安慰,“康哥,乖,你不仅要读书,还要读的比所有人都好。只有这样,娘跟你在这府里面,才能过上好日子。” 她心疼的抱着儿子,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陆安康已经僵硬的身子。 最后,小厮带着大夫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陆安康已经好好的站在了原地。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却露出了比谁都冰冷的目光: “我已经好了,走吧。” 小厮:…… 有时候也挺无助的。 但谁让这糟心孩子是他主子呢? 陪着笑将大夫送走后,小厮给陆安康提着书袋,在旁边走着。 到了书院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同样来晚了的陆衍跟陆长川。 沈若言将两个孩子拉在身后,正跟裴夫子道歉: “裴夫子,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这事怪我。孩子们来请安的时候多留了会,没想到竟误了时辰。” 春汐上前,笑着将一个食盒递过去:“天气暖和了,这是世子与长川公子给夫子准备的清茶与点心。” 陆长川大声说道:“夫子,这茶可是我跟世子上次出门亲自采的哦!” 伸手不打笑脸人,裴如是并未动怒,接了过来,“有心了。” 宋夫子正好出来,见状,冷哼了一声:“你又是为什么迟到?” 陆安康吓得一激灵,旁边的小厮赶紧上前,回道: “夫子莫怪,公子来的路上闹肚子,这才迟了些。” 旁边笑笑闹闹的走了进去,陆安康却是聋头巴脑的跟在宋夫子的后面,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哀怨。 瞧夫子这态度,待会肯定又要罚他写字了…… 他正沮丧着,却听到旁边沈若言对小厮嘱咐: “我让人做了他们喜欢的零嘴儿,待会休息的时候,让他们出来吃会。” 又笑着对春汐说道:“书虽然也要读,但也不能太辛苦了。改日我同夫子说说,还是劳逸结合比较好。” 陆安康猛的停下了脚步,有些怀疑人生。 都说主母出身书香门第,最看重孩子读书。 可是连她都知道要让孩子读得开心,为什么自己的亲娘却不明白? 此时此刻,陆安康对方柔是否爱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还有逼着他读书的老夫人,也没有从前那般喜欢了。 陆安康不知道的是,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后,给小厮的零嘴,就被沈若言给收了回来。 “快收起来,待会若是被裴夫子看到了,又要说我娇惯孩子了。” 春汐忍着笑,跟在后面,“夫人放心,我们的人都本分得很,不敢坏了裴夫子的规矩。” 陆衍跟陆长川每次进了书院,等待着他们的,就是裴如是的魔鬼教导。 别说写字读书,甚至还要扎着马步读书,声音若是抖了,还得重来! 只是这些,陆安康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有沈若言明面上的纵容。 “裴夫子虽然严苛了些,但两个孩子这段时间的进步也的确很大。” 沈若言笑了笑,“将零嘴留下,等他们下课后再送过去。” 劳逸结合不一定要让他们偷懒享受,只需要在付出努力后,给予奖赏便可。 到底是小孩子,该给的甜枣还是要给,否则这心,恐怕会出问题。 正如,陆安康那般…… “康哥,今天学的怎么样?” 每天回来,陆老夫人都要问一下孩子的学业。 以往陆安康都会敷衍过去,但是今天却是眼珠子转了转,主动上前道: “曾祖母,宋夫子教的,康哥有些听不懂。我可以去裴夫子那里学吗?” 他眨眨眼,很是无辜的说道:“听说世子写字又被夸了,连陆长川都能背书了,曾祖母,是不是裴夫子要教的好些啊?” “这……”陆老夫人有些迟疑,康哥能够同别人去比,她很是舒心。 但裴如是真的比宋夫子好么? 薛嬷嬷:“老夫人,这宋夫子可是盛京有名的夫子,别家打着灯笼都请不到呢!” 而且宋夫子虽然脾气大,却是有真才实学,只不过,不太受小孩子待见罢了。 陆老夫人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裴如是的底细她们不是很清楚,而且太过年轻。 “康哥乖,宋夫子就是最好的,你只是还没习惯。等习惯了,就好了啊。” 陆安康低着头没有说话,陆老夫人精神有些不济,也没把这当回事。 谁知道,没过多久,竟然就出事了! 第二十章 顺水推舟 “不好啦!康公子逃学啦!” 今日上学时,小厮将陆安康送过去后,就在外面侯着。 结果没过多久,宋夫子就气鼓鼓的冲出来,“陆安康呢?人去哪了?” 陆安康经常迟到,但是今日都快过一个时辰了,也没见着人影,把宋夫子的胡子都要气飞了! 小厮吓得一激灵,“公子不是早就进去了吗?” 这下子可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那么大个孩子,他看着进去的,却不见了!就是把他再卖一遍,也赔不起啊! 他赶紧带着人在府里到处找,尤其是假山花园还有湖边,担心陆安康年纪小玩心大,出了什么意外。 连宋夫子都加入了找人的阵仗,陆老夫人更是杵着拐杖出了门,把还在当值的陆璟都喊了回来—— 结果,陆安康竟然躲在裴如是那! 外面的夕阳已经褪色,慈安堂前跪了一地。 伺候陆安康的下人们,全部跪在地上。而始作俑者,却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前面的矮椅上,低头不语。 “你为什么要跑到裴夫子那里?” 陆老夫人实在是不明白,陆安康难道就这么喜欢裴如是吗? 还是因为他年纪轻,所以讨小孩子喜欢? 陆璟听说了前因后果,也是无奈,“你若实在想去裴夫子那上课,也不是不行。” 陆安康抬起头,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吗?” “不行!” 陆老夫人率先出声,又想起沈若言也在场,于是轻咳一声:“宋夫子可是好不容易请来的,若是换了夫子,岂不是把人给得罪了?” 在盛京,宁愿得罪小人都不愿得罪读书人。 因为读书人的笔杆子,有些时候,比战场上的刀剑还要厉害! “我不,我就要跟着裴夫子学!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难道我不是母亲的孩子吗?” 因为事情闹得大,后院的人都帮着找人。所以此时,众人都在这里。 方柔听见儿子哭闹,下意识想要安慰,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唤着母亲,看着的人,却是沈若言…… “胡闹!”陆璟沉下脸,当初给陆安康选宋夫子,那是给他开的小灶。 这蠢孩子,竟然以为是苛待他了! “我不,要是不让我跟着裴夫子,我就不读书了!” 陆安康的话音刚落,方柔就忍不住了,“这怎么可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了过来,陆老夫人甚至暗含警告。 方柔尴尬的笑笑,“妾身是想说,侯府的公子,怎么能够不读书呢?既然康哥这么想跟着裴夫子学,那就让他一起。” 既然沈若言都敢让自己的亲儿子跟着学,那细想下来,这裴夫子应该也是个人才。 她也听说了最近世子跟陆长川的进步大,正好借着儿子的口,来争取这个机会! 谁知道老夫人却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公子们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没瞧见朱红跟琉绿连半句腔都没有开? 这个方柔,实在是没有做姨娘的自觉。 “宋夫子教得很好,康哥孩子心性,多习惯习惯就好了。” 陆老夫人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多加派些人手,盯仔细些就行了。 一个孩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可是陆璟却被她的态度刺激到了,看到康哥,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儿时的夫子也十分严厉,手掌心都能打出血那种。 他带着祈求告诉祖母,得到的,却是更加严厉的看管。 让他努力读书,只有这样,才能成才! 至于他苦不苦,累不累,都不在祖母考虑的范围之内。 他受过的苦,至今记忆尤深——所以他不想让儿子,再受同样的苦! 陆璟走上前,打算为儿子据理力争,却没有想到,有人竟然还要快他一步。 “祖母,既然康哥这么想要跟着裴夫子学,那就让他试试。” 沈若言笑着道,“至于宋夫子那边,就说康哥近日顽劣,我们先自行管教管教,给夫子放个假,休整一二。” 她朝着陆璟打了个手势,温声开口,“您看这样可合适?” 陆老夫人思量片刻,觉得可行。 小孩子嘛,没得到的时候就闹得慌,给了他之后,反而就不想要了。 既然如此,就让他去裴如是那里新鲜几天。就几天的时间,沈若言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没有办法施展。 等康哥体会过了,再让他安心的跟着宋夫子学—— 毕竟这后院里,只有她这个老太婆,是真心对康哥好啊! “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办。” 陆老夫人发了话,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事后,陆璟单独找到沈若言,很是欣慰,“若言,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当初是祖母执意要单独教导康哥,已经打了她这当家主母的脸。 现在康哥又闹着要去她找的夫子那里上学,换做其他心眼小的,恐怕早就闹起来了。 哪里像沈若言这般,如此识大体! “侯爷不必在意,教导子女,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责。康哥愿意过来一起学,我很是欢喜。” 沈若言的眉目清秀,笑起来的时候,更显温柔,“毕竟世子已经这样了,不管是康哥还是长川,我都希望他们能够更好,早日为侯府分忧!” “若言,我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 陆璟感动得无以复加,是啊,世子是个哑巴,以后在仕途上是不能指望的。 只有康哥…… 对了,想到这里,陆璟突然发现,如果要让沈若言全心全意的教导康哥,他的真实身份,就绝对不能暴露出来! 还好,沈若言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侯爷,我只想为侯府分忧。毕竟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妻本就是一体,不分彼此。” 陆璟最在意的,就是沈若言沈家女的身份。 这既是他的荣耀,又是他的顾忌。 沈若言这番话,也是在给他表态,让他放心。 自己既然嫁到了侯府,自然会以侯府的利益为先,而不是沈家。 果然,陆璟听了这话之后,心中更是满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相视而笑,站在树下,就像是一对完美的伴侣。 而躲在墙角偷听的方柔,却是死死的咬着唇,几乎嫉妒得发疯! 凭什么?! 沈若言为什么也要跟她抢陆璟? 现在还想跟她抢儿子? 不行!不管是陆璟还是儿子,都是她的! 谁也别想抢走! 第二十一章 结盟 隔日一早,陆安康便兴致冲冲的上学去了。 他到的时候,陆衍跟陆长川已经坐在里面了,正拿着书,有模有样的看着。 而裴如是笑得满面春风,“康哥来啦,你就坐这里吧。” 他指着自己面前的位置,陆安康顿了一顿,有些不想要过去。 那个位置离夫子太近了,他有些担心。 “愣着干什么,快坐啊!”裴如是依旧在笑,只不过,这笑容却让旁边的两个孩子,忍不住抖了抖。 “是,夫子。”陆安康硬着头皮过去,心想,这裴如是应该没有宋老头那么严厉。 不然,陆衍那个哑巴跟陆长川那个傻子,应该也忍不了这么久。 “今日,我们先练写字。” 裴如是先是做了一番示范,然后便让他们跟着学。陆安康有些紧张,他握着笔的手都在抖。 之前宋夫子教他写字的时候,可没少发脾气,说他的字写得比狗都不如,动不动就要打手心! 于是,当他那张狗爬式的字被收走的时候,陆安康心里实在是忐忑。他悄悄看了眼旁边的人,发现他们都好像很淡定,一点都不紧张。 难道,他们写得很好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安康的心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不错,孺子可教。”裴如是拿着陆安康的字,点了点头,“很符合你这个年龄的水平。” 这是在夸我? 陆安康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原以为会换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但是没想到,对上的却是裴如是代表着肯定的目光! 这个夫子,他果然换对了! 与此同时,陆衍也看到了那张字帖。他目光一滞,然后默默的将陆长川的字帖拿了过来,把自己的换了过去,然后交给了裴如是。 裴如是冷眼旁观,在看到两张字帖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世子这字……写得越发不好了,今日回去,先抄个三十遍吧。” 陆衍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可落在陆安康的眼里,就是失落心伤,满脸沮丧。 这个世子不过如此! 写的字竟然还没有他好! 陆安康忍不住笑出声,但是在看到陆长川的字帖时,却是下意识闭上了嘴。 因为他听到裴如是赞赏的开口道:“长川的字越发有长进了,不错!” 陆长川得了表扬,有些尴尬。但是见裴夫子跟陆衍都一脸平静,仿佛他天生就如此优秀的样子,也识趣的闭上了嘴,默默领下了这顿赞赏…… 下课之后,陆安康又被裴如是表扬了。 说他小小年纪,能够有此造诣已经不错,不必拔苗助长,慢慢学便是。 让陆安康下学的路上,走路都在飘! “世子,今日你为何要把字帖换了?”回到房间里,陆长川实在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而且,他们往日不是这般上学的。 宋夫子严厉,但好歹严厉有度。可若是惹到了裴如是,那等待他们的,往往都是地狱般的惩罚! 今日裴夫子不仅上课和颜悦色,像是被鬼上了身。连看到陆安康那样难看的字,都能够笑着夸出来,简直刷新了陆长川对人类的所有认知! 陆衍静静的看着他,默默写字:“你可愿被夫子看重?”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被毒害。而且,凶手很有可能就在府中。 以前他才华横溢,走到哪里,都要被夸一句小神童。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陆衍觉得,有些时候,怀璧其罪并非全无道理。 他只是一个被放弃的哑巴世子,如果还能够读好书写好字,只怕,连这个哑巴都当不了了…… 陆长川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他知道,世子对自己好,肯定不会害他! “世子你想我被夫子看重吗?”陆长川双亲早逝,从小就在亲戚手下讨生活,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在侯府的日子,是他过过最好的日子。 陆衍虽然是世子,但是却不会歧视他这个养子,反而还会尽心的辅导他功课,让他不被夫子惩罚。 陆长川看似粗旷,心却比针尖还细,“世子想让我怎么做,我就可以怎么做。” 他这辈子,都会追随世子! 陆衍被触动了! 在得知所有的真相之后,他的心里,其实有许多阴暗的想法。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被这般对待? 但是母亲让他知道,有些时候,对错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学着活下去。 他收起真心,暗自蛰伏。可是现在,对上陆长川炙热的目光时,却难得的,瑟缩了起来。 这一次,他还可以相信吗? 或者,他要不要去问一问母亲,陆长川可信吗? 但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难道一辈子,都要别人来替自己抉择吗? 侯府这么多的糟心事,母亲每次遇到,都能够淡然处之。 他也希望,自己能够那样! “我现在不能冒头,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陆衍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心里带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期望。 可是,这期望又夹杂着恐惧——他信了,真的没有错吗? “好!我知道了!”陆长川拍着胸脯,保证道:“世子放心,以后我一定发奋图强,绝对不会让人注意到你!” 陆衍小神童的名号,在陆长川还在外头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 但是等他进府后,看到的,只有被欺负都无法发声为自己申冤的哑巴世子。 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以前在外面看得多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 陆衍见他答应得爽快,反而迟疑了,继续写道:“会有危险。” 他不想骗陆长川,眼下陆安康受宠,如果陆长川表现得比他还要出色的话,肯定会有危险。 谁知道,陆长川却是爽朗一笑,“我知道啊!” 正因为知道,才会迫不及待的答应。 他的哑巴世子,他护着! 管他什么危险,尽管来! 陆衍定定定看着他,郑重又认真的写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外面的微风轻抚,院子里的柳树发起了嫩芽,在风中微微晃动。 一方天地里,两个孩子就这般许下了看似玩闹的誓言。稚嫩的是言语,不变的是真心,或许多年后,连他们自己也不会想到,今日之举,会给彼此的人生带来如此大的改变…… 第二十二章 算计 换了夫子之后,陆安康整个人都开朗了。 裴如是看似严厉,但实际上,并不会要求太多。 刚开始的时候,陆安康还有些战战兢兢。见到别人学,也跟着学。见别人读,也逼着自己去读。 可是他发现,就算自己不读,裴如是好像也不会打他手心。 而陆长川那么用心,下课都还在练字,得到的也不过是裴如是的几句夸奖。 不过几句轻飘飘的夸奖,哪里值得他那么努力?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是方柔! “康哥,你怎么又出来玩了?不是说夫子给你们留了作业吗?”方柔刚才可是亲眼看见,陆衍跟陆长川两个人,在院子里写作业呢! 陆安康正围着树根挖虫,闻言,头都没抬:“夫子说了,这作业可做可不做,我为什么要做?” 天天上学又是读书又是写字,已经很累了。 傻子才去做那鬼作业! 方柔大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她顿时想到了沈若言,“是不是夫人让你不要做的?” 她就知道,沈若言自己有儿子,哪怕是个哑巴,怎么可能真心的去养别人的儿子! 这是要把她康哥给养废啊! 谁知道陆安康疑惑的看着她,“娘,你怎么会这么问?母亲什么都没有说,她平日里不来书院的。” 夫子到底是男子,如非必要,沈若言甚少来书院这边。就算是有什么事,也是打发了丫头小厮过来,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就没有遇见过一回。 可方柔还是不相信,她一把拍开陆安康刚刚找到的小虫子,“定是她吩咐的,让夫子不要管你,你看看你,现在连陆长川都比不过,还玩什么虫子啊!” “娘!”陆安康怒了,直接推了方柔一把,“你就是看不得我过的好!夫子没说我,母亲没说我,就你一天天在这里念叨!” 他发了狠,眼睛都气红了:“我是爹的儿子,就算不读书,也可以过得很好,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不是,不是这样的……”方柔有些慌了,她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比谁都希望他能够过得好啊! “康哥,你听娘说,娘都是为了你好。现在辛苦些,以后你才能够过得更好啊!”方柔拉着陆安康,忍着眼泪,“你相信娘,她们那都是想害你,只有娘是真心为你考虑的!” “我不要!” 陆安康摆脱她的手,一溜烟跑的飞快,仿佛方柔是什么洪水猛兽,没有丝毫的犹豫。 “沈若言!你可真是好手段!” 看着儿子无情的离开,方柔心知,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陆安康还是个孩子,孩子哪里会喜欢读书这种事情,自然是想玩就玩。但陆安康是陆璟的儿子,未来的世子,他若是真的这么养下去,以后肯定会被养废! 听说陆长川最近进步很大,连陆老夫人都当着所有人的面,夸了他。 方柔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沈若言的打算。 她身为当家主母,若是扶持别的养子做世子,肯定担心日后世子不会真心对待她,不给她养老。所以,她要扶持一个自己的傀儡——陆安康显然不是! “想让陆长川当世子,做梦!谁也不能挡着我儿子的路!” 陆安康的事情,让方柔有了危机感。 当天夜里,陆璟下值晚了,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前面的桃树下,站着一个人。 她一袭白衣,面容清秀,就像是倾洒而下的月光,洁白无瑕。 仿佛回到了陆璟,初见她的那一天。 “侯爷,妾身在这里等了侯爷很久了。但是,妾身一点都不觉得冷。”方柔扬起嘴角,温柔的笑着:“因为一想到侯爷,妾身就觉得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的令人向往。” 是了,这就是方柔。 满心满眼,只有陆璟的方柔。 初春的天气,夜间还是有些寒凉。陆璟到底没有忍住,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等我干嘛?”陆璟看似生硬,但实际上,目光有着难以控制的动容。 到底是多年的情分,方柔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心境,于是委屈道:“妾身之前做了错事,不求侯爷原谅。只求侯爷能够时不时的来看看妾身,或者让妾身看看侯爷……” 她抬起头,一双眸子里满是爱意,“妾身真的不能没有侯爷。” 陆璟叹了口气,当初他对方柔许诺,今后一定会给她一个家。他也做到了,将人带进了侯府。 如果不是方柔做得太过分,他也不想让两人变成现在这样。 “你真的知错了?”陆璟质问道。 但是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方柔连忙点头,“妾身已经知错了,侯爷不要厌弃我。妾身,只有侯爷了……” 她无父无母,认识陆璟之后,陆璟就是她的天。又为他生儿育女,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陆璟的身上。 只是现在,多了一个陆安康。 “早这样多好……”陆璟叹口气,还是没忍住,把人抱在了怀里。“这里是侯府,不像在外面,我虽然身为侯爷,但也会有什么身不由己的时候,你要懂得体谅。” 体谅你一天换一个小妾么? 方柔暗自心酸,但却不敢再表现出分毫。 “妾身明白。” 桃花花瓣在深夜飘落,而方姨娘复宠的消息,也在第二天传遍了全府。因为陆璟不仅解除了她的禁足,还给她赏赐了许多绸缎首饰,看得琉绿心头一阵发酸。 原以为,方柔复宠之后,一定会趾高气扬的来她们姐妹这炫耀。 琉绿跟珠红,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 但是她们等啊等,都过了好些日子,也没等到方柔来找麻烦。 倒是听说方柔做得一手好羹汤,入了老夫人的眼,时不时的就端个汤啊什么的,往老夫人跟前跑。 姐妹俩疑惑了,方姨娘这是转变目标,觉得侯爷的宠爱靠不住,想要找老夫人当靠山吗? 同她们这般想的人还有很多,但沈若言得到消息后,却是笑了。 “方姨娘的确是打着好算盘,不过嘛,这算盘对着的,可不是老夫人。” 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沈若言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摆:“看来,方姨娘这次,是冲着我来了。” 第二十三章 打脸现场 没过多久,沈若言就被陆老夫人叫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倒是不少,陆老夫人高坐正首,方柔在她旁边伺候,连薛嬷嬷都站得远她几分。 其余伺候的丫鬟婆子,虎视眈眈的在旁边看着。 那眼神,实在不怎么良善。 “见过祖母。” 沈若言屈身行礼,不过,往常陆老夫人很快就会让人看座,这次却是没有开口。故而她独自站在中间,像是要被审问的犯人。 “若言,你之前闹着要当家,我拗不过璟儿,把掌家之权交给了你。你身为当家主母,自该面面俱到,公正分明,却不想竟让人如此失望!” 迎面一口大锅砸过来,沈若言琢磨了一下,半点不慌:“祖母此言何意?” “可是有不懂规矩的在祖母面前嚼舌根了?”沈若言显露出怒意,理直气壮道:“侯府规矩严明,若有不满,自该层层上报。是哪个不懂事的,竟然闹到祖母面前来了?” 她一点都不为自己辩解,反而句句拿侯府挡枪。 “我们侯府可是功勋世家,若是传出去,旁人还真要以为侯府没规没矩了!” 这话掷地有声,连陆老夫人都愣了一下。 她控制着目光,没有看向旁人。倒是她旁边的方柔撑不住,竟是差点脚一软,跌了下去。 好在薛嬷嬷在旁,从后面狠狠的掐了她一把,这才让方柔保持镇定! 【没出息的贱蹄子!果然上不得台面!】 陆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不屑。但此时已经将沈若言叫了过来,自然也不会被她三言两句给带进去。 “这等没规矩之人,我自然已经打发了。但她所说的事情,也并非全无道理。” 沉不住气的人,终究成了陆老夫人。 “你可知,最近康哥的学业下降得厉害,倒是长川进步有加。外人都说,你这个主母有失公正,否则,怎么会两个孩子差距这么大?” 陆安康可是陆家的血脉,在陆老夫人的心里,他就是未来的继承人。 若是之前养在自己这里教导便也罢了,偏偏这孩子要闹着去沈若言找的夫子那读书。虽然没有拦住,但这不代表,陆老夫人心中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果然,到了沈若言那里,整天只会吃吃喝喝,丝毫没有上进的心思! 若不是方柔发现得及时,还不知道会晾成什么大祸! 方柔虽然是个没脑子的,但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养母终究没有生母亲! “祖母,这等荒唐话,是谁传出来的?”沈若言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康哥跟长川都是我的养子,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二人日后谁能够继承侯府,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她是陆璟的正妻,侯府的主母,皇上最重孝道,若是二人想要继承侯府,就必须对她这个嫡母恭恭敬敬! 反正都不是亲生的,谁以后来继承,可不都是一样的吗? 沈若言将问题给抛回去,脸上的表情无比费解,“谁这么蠢,竟然会相信这种话?当然,祖母肯定是不会信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叫孙媳过来了。” 她笑脸盈盈,“祖母,您说是吧?” “是这个道理……”陆老夫人神色自若,但掩盖在袖子下的手,却是捏得死紧,“我自然不会相信。” 但是下一秒,却是话锋一转,“可这流言也不能放任,你若是解释清楚,也免得旁人误会。” 方柔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解释?”沈若言笑了,“祖母,我知道你心善,可是你别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收养这两个孩子。” “衍儿福薄,日后自然不能以哑疾入仕。等到时机成熟,这世子之位,自然是要从康哥跟长川二人之中,选一个的。” 这里都是老夫人的心腹,沈若言说话也没有收着,直接了当的说道:“世子可是侯府的未来,自然是能者居之。现在他们二人在同个夫子那里读书,吃的一样学的一样,结果却出现了不一样……” 沈若言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将众人直接震在了原地—— “康哥不学好,不去找康哥的原因,怎么还来怪我这个主母偏心呢?” 是啊,康公子跟长川公子以前夫子不一样,倒也还能有个缘由。但是现在二人都在裴夫子那里读书,学的都是一样的,康公子学不过长川公子,怎么就怪主母偏心呢? 众人低下头,不敢言语。但是那心思都写在脸上,在场都是人精,谁又看不出来呢? “就算是如此,你也该多教导一下康哥……”陆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底气已经没有方才足了。 方柔没有察觉出来,还在旁边帮腔:“是啊,夫人,就算你不喜欢康哥,但他好歹也是侯府的公子,总要好好教导的。他年纪小不懂事,但是我们这些当大人的,总要知晓啊……” “这侯府的规矩是被狗吃了吗?!” “什么时候,一个姨娘,也敢来教训我这当家主母了?!” 沈若言话音刚落,秋叶就直接上前,伸手就给了方柔一巴掌,“方姨娘,主母没让你说话,可轮不到你插嘴!” 方柔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沈若言,你欺人太甚!” 啪! 秋叶又给了她一巴掌,丝毫没有收力,“大胆,你什么身份,也敢对主母叫嚣?” 薛嬷嬷为难的站在原地,有些想要上前。但是见陆老夫人都没有发话,也就没有行动。 倒是沈若言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对着陆老夫人温声道:“让祖母见笑了,这府里的姨娘,是越发没有规矩了,都是我这个主母治家不严,回去定然好好管教!” 陆老夫人静静的看着她,那目光饱含深意,十分复杂。 最终,还是摆了摆手,“你是主母,自然该由你管教。” 方柔一个外室,能够抬成姨娘,已经是她的福分了。既然不安分,让沈若言管教一二也好,免得整天勾得孙子胡闹,影响侯府声誉。 但是曾孙子,是决计不能放在沈若言那里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比以前狠多了! 第二十四章 捅马蜂窝了 正当陆老夫人想着要如何把陆安康重新要回来的时候,外面却传来通报的声音—— 陆璟回来了! 她当即目光一冷,眼刀子朝着方柔直飞过去! 【这个贱人!】 方柔想让儿子脱离沈若言的魔掌,自然不会只把主意打到老夫人的身上。所以,她早就派人去给陆璟递了消息,连时辰都算好了,确保他一回来就能够赶过来。 陆璟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盛气凌人的沈若言。还有半跪在她旁边,两边脸又红又肿的方柔! “这是怎么回事?”他走上前,心疼的将方柔扶了起来,沉声道:“是谁打的你?!” 秋叶想要上前,却被沈若言挡在了身后,“姨娘对我不敬,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陆璟前些日子才对沈若言改观,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又变回了原样。 他痛心疾首,“柔儿软弱无力,连个丫鬟都能够欺负到她头上,她怎么可能对你不敬?” 方柔闻言,又在他的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连丫鬟都能欺负她? 沈若言有些无语,陆璟说的,不会是那个被方柔有事虐打无事责骂,最后还反咬一口,说她欺负自己的丫鬟采织吧? 采织被逼得跳井,还是秋叶路过,把她给救了起来。 事后,陆璟被花言巧语迷惑,还要治理她。这才让沈若言随便找了个由头,说这丫鬟已经被发卖了。 想过陆璟蠢,但是没想到,在女人的面前,他竟然能够这么蠢! “所以侯爷这是在为了一个姨娘,质问我吗?”沈若言不答反问,忽的看向端坐在上方的陆老夫人,“祖母,你可要为孙媳做主啊!” 陆老夫人还没开口,陆璟就忍不住说道:“你何必折腾主母,就算柔儿对你不敬,你也不该动手打人。这样吧,你给柔儿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沈若言以前为了他,一向都会委屈求全。 所以陆璟说出来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谁知道沈若言直接裙摆一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祖母,我沈若言虽然对侯府一片真心,但我好歹是沈家的嫡女,代表的不仅是自己的脸面,更是沈家世世代代的清名!” “侯爷今日要为了一个姨娘,折辱于我,是当我沈家无人了吗?“ “还是说侯爷宠妾灭妻,祖母也不管了?!” 陆老夫人:“……” 她是真的不想管了! 宠妾灭妻又如何?偏心康哥又如何?这是在侯府,她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何需管沈若言的意见? 但是,沈若言有一点没说错——这是当她沈家无人了吗? 沈若言的祖父桃李满天下,她的表哥更是中了举人,马上就要进京赶考。 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能动? “璟儿,休要胡闹!”陆老夫人出声斥责,“方姨娘没有规矩,冲撞主母,该罚。你再心疼她,也要顾及侯府的颜面。” 陆璟的手紧了紧,又是侯府的颜面?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是侯府的颜面大过天!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改变! “不行,肯定是她故意责罚柔儿,沈若言,你今日必须给柔儿道歉!” 春汐跟秋叶睁大了双眼,实在是没有想到,堂堂侯爷,竟然会眼瞎心盲到这种程度! 她们夫人可是长宁侯府明媒正娶的主母,那是在皇上面前,都过了明路的正妻啊!如今不过是责罚了一个姨娘,竟然就要被逼着道歉?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若言颤抖着嘴唇,站都站不住了,亏得春汐跟秋叶扶着,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她看着陆璟,眼神里面除了哀伤,是满满的失望。 “侯爷,你竟然为了一个姨娘,做出这种荒唐事来!是我沈若言看错了你,怪我识人不清,如今只当是遭了报应!”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陆璟看着有些不忍,刚要出声安慰,就被沈若言给打断了。 “既然侯爷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长宁侯府的主母要给姨娘道歉,但我沈家的嫡女,断不可能!侯爷若是不满,就给我和离书吧。” “还有,既然康哥在我那,有人觉得不妥。那明日,就让他回来吧。” 沈若言泪眼婆娑,看着可怜极了,“反正不管我怎么做,都落不着好,也不上赶着讨嫌了!” “胡闹!”陆老夫人摔了茶,气红了眼,“什么和离不和离的,你这是说的什么气话?” 又瞪了陆璟一眼,“璟儿,侯府的规矩,是教你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不等陆璟开口,她又厉声道:“还是你现在成了侯爷,连我这个老婆子,也看不惯了?” 陆璟被戳中心事,哪里敢应? 他连忙低下头,连抱着方柔的手都放开了,“祖母,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孙儿不敢。” “不敢?”陆老夫人冷笑道:“我看你是敢得很!” 啪的一声! 又是一盏热茶摔了过去,直直的摔到了陆璟的脚边。让他冲动上头的脑子,瞬间清醒下来! “祖母息怒!” 陆璟也跪了下来,他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上头的时候是真上头,但该怂的时候,也是怂的毫不犹豫。 连方柔都被他扯了下来,跪在一起。 沈若言冷眼旁观,看着这祖孙俩一唱一和,想要让自己松口。 可惜,这出戏既然已经唱了起来,就在这里收了口,那不是白瞎了自己方才那些矫揉造作? 于是,她双眼一翻,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夫人,夫人你可别吓奴婢啊?大公子马上就要进京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快找许大夫来,告诉他,夫人被气晕了,快让他来救人!” 春汐跟秋叶这两个丫头,一唱一和,大吵大闹着将我带了出去。 隔日,长宁侯府主母被丈夫宠妾灭妻气晕了的消息,就已经散布了出去。 陆璟走在外面,明里暗里,全是对他打量的目光。 盛京城内那些读书人,更是诗一首词一首,变着花样的来骂陆璟。 就连金銮殿上的御史,也是一封又一封的折子,不要钱似的送到了内阁,指责陆璟私德有亏,难当大任! 他一下子就捅了读书人的马蜂窝,被蛰得满头是包,切身感受到了,来自沈家的力量。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陆璟接到消息—— 说是沈家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第二十五章 仗势欺人 “侯爷,夫人实在是太小性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夫君,怎么能够任由外人那样说你呢?”方柔一边伺候陆璟脱衣,一边继续上眼药:“还让她娘家人赶过来,实在是没有把侯府放在眼里。” 陆璟为着这事,焦头烂额。 但是,方柔的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就是惯着她了!”陆璟气不过,越想越觉得是沈若言的错。“天天都拿她沈家嫡女的身份说事,她怕是忘了,她早就是我陆家人了!” 让娘家来盛京是什么打算? 给自己讨公道么? 还要和离!陆璟觉得,自己就是太惯着沈若言了,才会让她从那么绵软的性子,变得如此嚣张! 女人出嫁从夫,受点委屈又怎么了? 何必闹得这般人尽皆知? 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毕竟夫人出身沈家,有依仗才能任性。”方柔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低落起来,“不像妾身,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忍着。” 她出身不高,又没有娘家,在这侯府,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陆璟。 “还好,妾身遇到了侯爷,有侯爷在,妾身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天陆璟为了自己,让沈若言道歉,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这个举动足以令方柔感激涕零。虽然陆璟因此被人诟病,可是,那又怎样呢? 那些人只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暗地里,不知道怎么羡慕她呢! 陆璟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她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此时,不懂事的沈若言,正称病不出,躺在床上吃樱桃呢! 春汐笑着将樱桃核撤下,又换上了一盘新的,“外面的人都说侯爷宠妾灭妻,私德有亏,听说闹得太厉害,侯爷都告假了。” 现在出去,陆璟就是被人茶余饭后的笑点。 他那么好面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秋叶也觉得解气,以前,她们夫人总是被欺负。每次都委屈得一声不吭,只能够独自回来,默默流泪。 不像现在,该还手就还手,一点都不惯着!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夫人,你以前总说陆家不喜欢你将自己沈家女的身份挂在嘴边,这样撕破脸,真的没事吗?” 沈若言嗤笑一声,“当然没事。” 原主简直就是个情痴,为了个情爱,连脑子都守不住的那种! 仅仅因为当年进府的时候,陆老夫人提了一句,她已嫁作人妇,就不要再将自己沈家女的身份挂在嘴边。这么多年,便真的没有再提过一句! 堂堂沈家嫡女,书香世家,祖上更是出了好几位太傅,连当今圣上,当年也被沈墨教导过。 虽然沈家不争官位,但朝堂各处,都有沈家门生。 真要论起来,内里空虚的长宁侯府,还真不是对手! 可沈若言对陆璟爱得太深,以为自己无限的付出与妥协,就能够换来怜惜与疼爱。 可惜,到死她都没有得到过一分! “她们不喜,那是因为忌惮,害怕我用沈家的身份,压在她们的头上。”沈若言早就看清了,说是功勋世家,实际上也就是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有这么硬气的背景不用,偏要做小伏低,她是傻了不成?! “从前是我眼瞎心盲,此后,再不会了。” 沈若言的态度,让春汐跟秋叶都忍不住眼红起来。她们的小姐,终于清醒了! “早就该这样了!”秋叶没忍住,想起之前在府中的憋屈日子,实在是难受,“小姐以前在家中,那般受宠,这些年在侯府,都快把这辈子的苦吃完了……” 何止是一辈子,实际上,连命都给搭上了! 沈若言笑了起来,“放心,日后都不会了。” 外面的言论,还在朝着对沈若言有利的方向发展。陆璟每天待在府里,焦躁不安。而造成这一切的方柔,此时也不好过。 因为,康哥去找沈若言了! “母亲!我不想换夫子,求母亲让康哥回来吧!” 在跟着宋夫子学了两日之后,陆安康再也坐不住了。如果没有感受过裴夫子的教学,恐怕他心里的落差,都不会有这么大。 但尝过天鹅的味道之后,又怎么会看得上癞蛤蟆呢? “母亲,康哥听话,康哥什么都听母亲的,求母亲让康哥回来吧!”陆安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抬手的时候,手腕还有几条红印。 那是宋夫子见他写字毫无进步,气上头的时候打的! 沈若言为难的看着他,“康哥,不是母亲不愿意,而是这件事,母亲也没有办法。” 她轻轻叹了口气,幽怨道:“我自然是想要你们这些孩子,都过得开开心心的。可是祖母说你是侯府的未来,不可如此娇惯。连方姨娘都说我对你太过宽容,让侯爷出面斥责于我。” 陆安康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在裴夫子那里学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带回去了! 那些人还说母亲的坏话,说母亲偏心陆长川,不让他学好,让他要远离母亲。 呸! 母亲才是对他好的人,她不会逼着自己读书,也不会因为自己写不好字发怒——这才是真的爱他! 沈若言心疼的拉起他的袖子,眼眶都红了,“这是被夫子打了?真可怜啊……” 说完,赶紧吩咐道:“春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公子上药?” 春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马上应道:“是,夫人,奴婢马上就来!” 她很快就从外面拿了外用的药进来,轻轻的给陆安康涂在手上,边吹边道:“这夫子下手也太狠了些,公子还这么小,哪里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呢?” 沈若言叹了口气,用袖子按了按眼角,“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随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又赶紧找补:“康哥,你别误会,其实祖母也是为了你好。还有方姨娘,我看她也挺看重你的,所以才会让侯爷将你接回去,给宋夫子单独教导。” 单独教导自然就是开小灶,方柔作为亲娘,怎么可能放弃? 但是,落在陆安康的心里,恐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沈若言添油加醋的功夫,堪称一流,“你也别怪她们,她们,都是为了你好啊……” 第二十六章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小孩子的杀伤力有多大,沈若言不知道。 但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我不要你当我娘了,你根本就不爱我!” 当方柔找到任性逃学的陆安康,苦心劝导的时候,得到的,就是亲儿子这句扎心的话。 她的心像是被插了一刀,血哗哗的往下流,还不敢去碰一下。 “康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啊!你这么说,简直是在挖娘的心啊!”陆安康是她的未来,可是此时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什么为了我,都是为了你自己!”陆安康气愤的说道。 他都听下人说了,自己的母亲应该是沈若言,她是府里的主母,她的儿子,才是身份尊贵的侯府公子。 姨娘,是没有资格教养儿子的! “你不过是府里的姨娘,你不是我娘,我娘是沈若言,是侯府的主母!” 孩子说话不过脑子,更何况,现在陆安康对方柔怀恨在心,说的话更是毫不留情,每一句都在她的心上插刀子。 他去求过陆老夫人,求过沈若言,甚至还跑到了陆璟的面前,可是这些都没有办法改变,他要继续读书的事实。 陆安康好不容易才求到在裴如是手下读书的机会,就这么被方柔给毁了,他心里的委屈与怨恨,全部都发泄在了方柔的身上! “以后你不要再管我了,我恨你!” 陆安康跑了,连带着方柔所有的希望与力气,都跑得一干二净。 她捂着脸在原地痛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儿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陆璟听说后,来到她屋子里安慰。“康哥就是小孩子闹脾气,你别放在心里去。等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小孩子嘛,今天说恨你,明天就会说爱你,忘性大得很。 他小的时候还说,宁愿当个自由的乞丐,也不当这侯府的世子——最后,还不是成了侯爷! 康哥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听过就算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是方柔显然不这么想,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心里知道,这不是小孩子乱说话那么简单。 “侯爷,康哥是真的厌弃妾身了。他嫌弃妾身身份低,不配当他的母亲。可是妾身有什么错呢?我怀他的时候那么辛苦,差点赔上了自己的命,我辛辛苦苦生的儿子,凭什么要叫别人当母亲?!” 方柔的情绪接近崩溃,连自称都变了。 好在陆璟也没在意,只是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柔儿,我知道让你进侯府当妾室委屈你了。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会让康哥堂堂正正的叫你一声娘!” 方柔是他的女人,却在嫁给他之后,一直受委屈。 陆璟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当初他迎娶方柔,原本就存着让她当平妻的心思。 只不过,在被祖母敲打之后,妥协了。 可是如今见到方柔这个样子,陆璟的心里也很是愧疚。 曾经,是他承诺要给方柔好的生活,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做到。 给方柔宠爱,很多时候都已经不是因为爱了。在陆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这份宠爱,已经变成了亏欠的弥补。 弥补方柔,也是弥补他自己。 宠妾灭妻的风波还没停止,但是陆璟却已经开始不管不顾了。 他在告假几天之后,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开始在外面走街窜巷,像个没事人一样寻欢作乐,让许多世家都对他颇为不屑。 陆老夫人担心,陆璟如此高调,会惹圣上发怒。 所以她给沈若言送了许多好东西,专门让薛嬷嬷跑了一趟,让沈若言多多体谅,毕竟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凡事不要太过任性。 “夫人你也知道,侯府之前不太受圣上待见。若是这事还不消停,只怕侯爷以后仕途也会受到影响。届时,夫人这主母的位置,也坐不安稳啊。” 不得不说,薛嬷嬷这话听着难听,但确实在理。 沈若言是要借着这件事,打陆璟的脸。 但若真的伤筋动骨,反而不划算了。 侯府以后可是她的根据地,自然不会让陆璟,影响到侯府的未来。 不过在回话的时候,她却是没有表露出来,“祖母真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后宅里的妇道人家,哪里能够左右圣上的心意?外面的那些话,也不是我叫人传的,只不过,公道自在人心罢了。” “这……”薛嬷嬷尴尬的笑着,“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外面人都说,长宁侯府的主母被气病了,而且命不久矣。 这才让这传言,越发热闹。 若是沈若言能够好端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沈若言眼波流转,目光在那些东西上落了落,在薛嬷嬷耐心的等待中,良久才轻轻的说道:“已经好了。” 薛嬷嬷满意的去回话了。 而等她走后,秋叶讽刺道,“这些好东西,往常老夫人可是连点缝都不会漏出来。这回,却是下血本了!” 沈若言淡笑不语,陆老夫人的心思,她早就猜到了。 这位经历过侯府盛衰的老夫人,将侯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当今圣上最重礼仪孝道,曾经好多王公大臣,都因为私德有亏这个点,被打了下来。严重的,甚至有抄家灭族的! 可惜,那都是外人眼里见到的。 事实上,皇帝才是那个最大逆不道之人。什么礼仪孝道,都是他为了谋取帝位,装出来的假象! 装了那么多年,装得天下人都信了! 他的亲娘就是宠妃,后宫以皇后为尊,再受宠的宠妃,也是妾室。所以,母妃的身份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宠妾灭妻,那才是真正的投其所好! 沈若言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甚至让言官都忍不住要参陆璟一本,为的,可不只是让他吃些苦头。 她要的,是陆璟在皇上面前露脸! 陆璟文不成武不就,光是靠自己,恐怕这一辈子,也别想踏上金銮殿一步! 要接近皇宫,要接近那些人,只有把陆璟这个烂摊子给撑起来。 方才薛嬷嬷的话,让两个丫鬟都听了进去,也担忧道:“夫人,皇上真的不会怪罪下来吧?” 她们夫人是侯府的主母,若是侯爷受罚,夫人也落不着好。 但沈若言却是气定神闲,“放心,皇上不会罚他。你们侯爷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第二十七章 狭路相逢 隔日。 沈若言借着采买的名义,去了常去的首饰铺子,买了一堆钗环手饰。 又派春汐去点心铺,买了各种各样的点心,数量不多,但主打一个品类丰富。 “待会下学的时候,正好给他们送去。” 沈若言笑着上了马车,她公开露面,病重的传言自然不攻而破。 想必等不了多久,这盛京城内的流言,就会渐渐消停了。 春汐陪着上了马车,压低了声音道:“方才听掌柜的说,前儿侯爷还来这买了胭脂水粉。” 这府里的用度,沈若言如今已经掌握了。陆璟有时候也挺会疼人,常常拿自己的钱,去给姑娘买着喜欢的玩意儿。 不过,若是给了方柔或者另外两个小妾,恐怕每天在请安的时候,这几人就会忍不住炫耀起来。 毕竟在她们眼里,陆璟的宠爱,是立身的资本。 只有随时炫耀着,才能让这府里的人,对她们高看几分。 不过,最近可没见谁出来炫耀过…… 沈若言心里有了数,“派人跟着侯爷,尤其是下值后,仔细着些,别被发现了。” 春汐:“是。” 侯府的马车在外面晃荡够了之后,沈若言这才慢悠悠的带着一堆物品回了府。 而此时还在书院的陆衍跟陆长川,对此还一无所知。 “夫子辛苦了!” 两个孩子恭敬的送裴如是离开,陆安康走了之后,他们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读书模式。 陆长川再也不能用陆衍的字,来冒名顶替了。 为此,他下午练了一下午的字,还扎着马步! “别人的盛名终究是虚妄,你若是想要行得正坐得端,就不能指望这些小聪明。” 裴如是没有管他们私底下是如何商量的,两个孩子他一视同仁,只要愿意学,他就会尽力教。 陆长川的确没有什么天赋,但是比起陆安康来说,胜在有志气。 假以时日,也能够有所成就。 所以被敲打之后,两个孩子情绪有些低落,不过,在看到陆安康低着头从书院出来时,兴致一下子就起来了! “陆安康,你又被夫子骂啦?” 每次陆安康都是趾高气扬的来,伤心难过的离开。 一看到他这个样子,陆长川就知道,他今天一定没在夫子面前讨着好! “关你什么事!”陆安康被打了手心,现在还痛着呢! 他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没被夫子骂过,有什么好得意的?” 自己的难受固然重要,但别人的失意更让人心花怒放! “我可没有被夫子骂,我们裴夫子,一般不骂人,对吧,世子?” 陆衍默默点头,因为他骂起人来的时候,根本不是人! 但是陆安康误会了,他根本不知道,裴如是还有两副面孔。他跟着裴如是读书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被骂过—— 更别说打手心了! “你早晚会被骂的!”陆安康不服气,快步往前走。 陆长川真是讨厌得很,他再也不要理他了! “哈哈哈!”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陆长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陆安康,带着沈若言过来了! “母亲,你怎么来了?” 陆长川心虚的躲在后面,不知道刚才自己欺负陆安康的时候,有没有被看到。 他还想当母亲心目中的好孩子呢! “估摸着你们快下学了,来给你们送些点心。” 沈若言笑着道,带着陆安康一起,往亭子里走去,“康哥也来吃。” 春汐将一个个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精美的点心。每一种都不一样,而且还有些做成了动物的形状,全是孩子爱吃的! 陆家自诩侯门望族,对这些市井的吃食,把控很严。 尤其是陆老夫人,最不喜的就是外面这些不三不四的吃食,所以陆安康很少能有机会见到。 “吃吧。” 看出他有些犹豫,沈若言笑着给他递过去一块点心,“瞧,他们可一点都不客气,再不吃就没了。” 陆长川一口一个,陆衍虽然斯斯文文,但是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陆安康这才接过来,痛快的吃了起来。 “好吃!” 他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外面的点心比府里的更有味道,而且不是千篇一律的糕点,每一样都有不同的滋味! 方柔带着自己做的甜糕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握紧了篮子,走了过去,“见过夫人,妾身受老夫人的吩咐,来寻康哥回去,没想到竟然在夫人这里。”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阴阳怪气? 沈若言面上不显,只是点了点头,“正好遇上了。” 几个孩子吃的正欢,陆安康更是只看了方柔一眼,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方柔心里不痛快,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康哥,你甚少吃这些外面的东西,当心待会闹肚子。” 说着,就将自己的糕点打了开来,“姨娘做了好吃的甜糕,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那甜糕之前的确是陆安康最喜欢吃的,他喜欢甜食,方柔便学了去做。 之前就是流落在外面的时候,她都没给陆安康买过这些外面的玩意。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未来的侯府世子,吃穿用度,都不可降低了身份! 所以每次陆安康馋嘴了,她都给他做甜糕。 但是却没有想过。吃了这么久,儿子会不会吃腻…… “我不吃你的甜糕,又甜又腻,一点都不好吃!” 那是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吃的东西,哪里比得上现在的这些糕点? 方柔面色有些尴尬,“你这孩子,待会闹肚子了就知道了!” 春汐听不下去了,“姨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夫人在糕点铺子买的东西,还会不干净吗?” 她语气轻柔,目光却是不屑,“世子跟长川公子每次吃了都没事,康公子若是脾胃虚弱的话,那还是不要吃了。” 春汐意味深长的说道:“免得真出了什么问题,还要来怪夫人的一片好心……”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方柔尴尬的笑了笑,但在场的人又不是傻子,谁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沈若言不在意,淡淡的回道:“无妨,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脏水,也不是那么好泼的。” 正有此意的方柔被击中了心脏—— 行,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