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女》 第一章 八十年后 楔子 “逵兰极犯下了弥天大错，罪不可恕，她不配作为修罗王室的一员，如果她再踏进修罗界，就杀了她。” 美丽的逵兰极公主站在浩瀚无垠的森林边缘，在这片幽深神秘的森林中央，是她无法重返的荣耀王城，舍摩婆帝。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修罗王族引以为荣的珍宝，她的美貌亦无法再被修罗王用来笑傲天神。她放弃了作为阿修罗的一切福报，漫长的生命，天生的神力，以及至高无上的王族光环。 因为她终于遇到那么一个人。 千万劫轮回中修来的一场不可抵挡的邂逅，让她不得不抛下所有。 第一章八十年后 “达达小公主该回屋了，夜里风大，容易着凉。”一袭暗红长发的黑衣女人走到叫达达的小女孩身后，恭敬地说道。 达达转过身，她稚嫩的模样即使在黯然的月光下，亦能看得出几分逵兰极公主的影子，那火红的长发在夜色下泛着幽幽的微光，皓肤玉骨浓眉星目，即使未脱稚气，却已透出绝代风华。 “摩伽，为什么我们不住在那个地方？”她指了指远处那片依稀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这三面环绕的幽幽高山，眼里既有好奇，又有失落。 身边的摩伽柔声说：“凡人见到我们红发赤瞳，会害怕，以为我们是妖怪。” 达达挑起一缕自己的长发，绕在指间，问：“他们没见过阿修罗？” “阿修罗从不到人界。”摩伽回答。 达达抬起头，看着眼角已经有隐隐皱纹的摩伽：“那为什么我们又在这里。” 摩伽缓缓坐在崖边，将达达轻抱进怀里，解开外衣将她裹紧。 潮湿的夜风仿佛带着回忆的味道，那些陈旧画面接踵而至，然而流淌其中的忧伤却仍旧无法随着时间褪去。 摩伽轻抚着达达柔顺的长发，沉默了许久，说：“我的小公主，您的母亲逵兰极曾是修罗王族最得宠的公主，她美丽的模样和最纯正的王族血统一直是阿修罗王的骄傲。” “但是再高贵的荣耀，也比不上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出现。公主曾说命运的力量势不可挡，六道轮回无不受它掌控，而她唯一一次看到命运的轮廓，就是在遇到您父亲的时候。”摩伽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的父亲？”达达疑惑。 “我相信，逵兰极公主所爱的，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即使得不到阿修罗王的祝福，逵兰极公主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这就是命运。他们决定生活在人界，因为您的父亲是凡人。”摩伽看了看身后的那间泛着温暖烛光的小屋，眼里却多了一份不舍。 “摩伽你怎么了？”达达回过头看到面露哀愁的摩伽，有些担心。 “人界的太平，于我们阿修罗而言太短暂了，不过几十年而已，他们已经战火四起，很快，这里也不再是乐土。”摩伽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达达不是很明白摩伽为什么会忧愁这人界将不再是乐土，比起这些蝼蚁般的生灵，她更好奇她的种族，还有那个自天地起始便与阿修罗对峙的神族。 达达看着天上浩瀚璀璨的星海，很难想像，在那片美丽景象之上竟住着阿修罗的敌人。 “讲讲阿修罗吧！我想知道阿修罗和天神之间为什么总是打仗。”达达抬着头看着星星。 “修罗族人生活在远离人界的一片幽深无垠的森林里，森林里遍地是绮丽而神奇的花木。”摩伽看着远方，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轻快，这么多年了，她的心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坐落于繁茂森林中心的古老城市。 “森林的中心是一棵巨木，我们的族人都叫它‘樊木’，樊木要千人环抱才能将它围绕，然而它却只有坚实笔直的树干和繁茂得难以描绘的枝叶，它的果实却长在树的最顶端，那里是神界，修罗族人不可望更不可及。”摩伽把达达裹紧了些，生怕眼前这个弱小的孩子会禁不起冰凉的夜风。 达达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富庶而森严的王城舍摩婆帝便建在樊木的底部。族人们看着樊木吸取着修罗界的精魄生长得无比健硕，然而它的果实却被毫无付出的天神所独占，天神不仅不劳而获，还视我族为刍狗，由此阿修罗便与天神结下了仇恨的种子。”摩伽说道。 达达正想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呐喊声，那片城镇的明亮灯火慢慢变成狰狞大火。 达达看得满脸惊讶，却听摩伽似是在喃喃自语般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攻陷了这里，看来人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我们去哪里？”达达看着摩伽。 摩伽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牵起达达就往屋里走。达达看着一盏盏温暖的烛光被摩伽吹灭，随之而来的越来越深的黑暗不禁让她害怕起来，然而她也隐隐地意识到接下来她将要去的地方，也许比眼前的黑暗更加令人恐惧。 最后，达达跟着摩伽走出这间她们住了八十年的小木屋，这个曾经装满了她与父亲母亲全部回忆的房子，在冰冷的山风中孤独地看着她们。 远处的呐喊声更大了，似乎有无数的凡人埋葬在了大火里。 达达不禁抓紧了摩伽的衣服。 摩伽抚了抚达达的头发，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泥土，朝木屋撒去。 那些泥土一离开摩伽的掌心，就变作熊熊的大火，一挨着木屋就疯狂地燃烧起来。 达达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潜藏在阿修罗血脉里对于破坏的天赋。 木屋在火舌下摇摇欲坠，回旋的山风像是在替往昔的快乐时光作最后的哀嚎，达达看着，那火就像是烧在她心里一样。 这是达达记忆里最大的一场火，在她还不能完全感知何为痛苦的时候，这场大火就已经焚尽了她快乐的源头，她只能怔怔地看着。 “我的达达公主，我们是时候回修罗界见您伟大的祖父阿修罗王了。”摩伽的声音庄严得让达达心惊。 达达突然有一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一见到父亲就看到了命运的轮廓。 那座潜藏在无垠森林中心的巍峨王城，那个一直出现在摩伽谦卑语气中的伟大王族，仿佛就是达达命运的轮廓，让她终归会踏上命运铺设的道路。 第二章 回归王城 第二章回归王城 风在耳边呼啸个不停，达达往摩伽怀里钻了钻，寒风却还是吹进了她的梦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梦里，她站在无尽台阶的起点，遥远的那一头被乌云掩埋住了。 她像是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去仰望它，然后开始小心翼翼一步步朝它前进。 四周很静，她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她走了很久，走到没有力气，却还是无法抵达那云端。 她开始坐在台阶上哭。 这时有个声音在唤她：达达，快逃。 她朝背后看去，那云端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云里破出来。她慌忙地站起来，朝下面疯狂地跑，那个声音还在耳畔，让她赶快逃走，不要回头。 马儿尖锐的嘶鸣打断了无尽奔跑的噩梦。 达达迷糊地睁开眼睛。 虽然看不真切，但那慑人的气势已经逼进她眼底。 耸立在一片辉煌灯火拥簇的巍峨王城，数十丈高的灰白城墙，每一个紧闭的巨门前都是密集的阿修罗卫队，森严戒备，似是一进去了，便插翅难飞。 “达达公主，从这里开始一直到王城，就不能骑马了。”摩伽说道。 达达还在痴痴地看着王城，她看到了王城中心的樊木，她顺着那巨大的黑色树干一直往上望去，它的尽头消失在了黑色的云里，像极了她的梦。（.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去那里？”达达有些抗拒地指着远处的王城。 摩伽叹息：“除了这里，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好吧。”达达说完，飞快地跳下马。 她火红的头发又长了些，那令人惊心动魄的绝美颜色，似乎一来到修罗地界，便开始变得张扬和骄傲，在体内沉默了八十年的王族血脉，几乎迫不及待地要向这个曾遗弃她的部族昭示荣耀的归来。 达达看了看自己变得鲜红的指甲，吓了一跳，扯了扯身后的摩伽：“这是怎么回事？” “修罗王族离王城越近，他们身体里的王族特征便越明显。达达公主站在离王城这么远的地方，就已经鲜明地显示了王族的特征，这就是逵兰极公主留给您最宝贵的财富。”摩伽看上去很激动，她那双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睛也因此而变得明亮，似乎是达达所继承的最高贵的血统给她带来了几分希望。 摩伽为达达穿上黑色斗篷，又将帽子盖住达达那惹人注目的头发，然后牵着她缓缓朝集市走去。 达达好奇地看着这个被高大森林所环绕的繁荣城市，看着集市上那些跟凡人样貌迥然不同的阿修罗们，他们比凡人更加健硕，他们的头发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越年长的人头发颜色越深。 摩伽说阿修罗的婴孩，除了王族，生下来的时候头发都是粉红色的，非常可爱。 “那王族的孩子生下来头发是什么颜色的呢？”达达问道。 “王族的孩子生下来头发是白色的。”摩伽的回答出乎达达的意料。 达达惊讶：“白色的？那不应该是神界王族所拥有的颜色吗？” “古老的修罗王族是被天神放逐的部落，是半神。”摩伽说道。 就在这时，弱小的达达不知被谁撞到，斗篷帽滑了下来，那头火红的头发和美丽的容颜瞬间暴露在了族人的眼里。 摩伽慌张地为达达重新戴好斗篷。 集市里有一瞬的静默。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一脸茫然的达达。 随后，是轰然炸开般的鼎沸人声。 “看！这么鲜艳的红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这个美丽的小姑娘一定是王族！” “她虽然很小，但从样子里能看出逵兰极公主的影子！” “天呐，她就是逵兰极公主的女儿吗？！肯定是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像！” “小姑娘，您不应该来这里，即使过了八十年，逵兰极公主仍是王族的千古罪人！” …… 好吵，所有人都将她包围，说着一些让她感到害怕的话。 达达捂住耳朵，将脸埋得很深。摩伽见状立刻抱起她，将她的小脑袋抵进自己的颈窝，不让她面对那如洪水般涌来的流言蜚语。 一连串的马蹄声响起。 “怎么回事？”一个不快的声音让气氛骤然冷却。 周围再次变得寂静，所有的人都怯怯地看着这个驾着黑马高高在上的人。 达达缓缓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试探地转过头去。 当目光与那个人相对的时候，他明显地怔了一下，似乎不确信自己的眼睛，又再次审视地看着达达。这样的目光就像是刀子在她脸上刻，仿佛她的每一个细微，都要被它划过，绝不会遗漏掉万一。 “摩伽……”达达紧张地抓着摩伽的手臂，却又不甘示弱地与这个高贵英武的男人对视。 只听摩伽说：“参见鞑坦利将军。” “你是逵兰极的侍女？”这个人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 “是的。”摩伽说。 人群里又是一阵悄然细语声。 “跟我来。”他调转了方向，朝王城走去。 “摩伽，他是谁？”达达小声问道。 “阿修罗王的长子，也是逵兰极公主的哥哥，您的舅舅，鞑坦利将军。”摩伽紧跟在他身后，小心回答。 达达应了声，从摩伽怀里悄悄探出脑袋，看着身后那些重新沸腾开来的族人们，他们神色各异的眼神，无一不在看着她要前往的方向。 她突然回想起刚才有人说的，她不应该到这里来。 然而看不见顶头的城墙已经近在咫尺，紧闭的墨色巨门也为她打开，城门高设的火把被风吹得明晃晃，动荡的光亮扑向她，她却看得全身冰凉。 完全洞开的城门内是巨大的玄武岩石阶，直通那辉煌森冷的黑色宫殿。 不知是从哪里窜出的一股子倔劲，达达开口说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鞑坦利哼笑：“还真像逵兰极。” 达达瞪了他一眼，握住摩伽的手，牵起自己的袍角，一步步，开始朝着那宫殿走去。 那时候，她并不懂那些宿命道理，她只是有种深切的孤独，觉得从现在起，她应该完完全全地由自己一步一步踏进这座看上去冰冷坚硬如铁般的修罗王族的核心。 然而那隐藏在斗篷下的长发，也像是阳光里的鲜血般，神圣而壮美。 她是达达，是重归的王族骄傲抑或是罪孽的继承者，全凭高坐在这权力中心的那个人的一句话。 第三章 阿修罗王 第三章阿修罗王 来到大殿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围坐在了一起，他们看到她进来，都噤了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宫殿的地面是用古老的黑色岩石铺就而成的，泛着冰凉的光。 她站在所有人视线的焦点，默默地低着头，唯有摩伽知道，她瘦小的手心已经渗满了汗水。 达达看着黑色地面倒映的自己依稀的影子，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地面，黑色的梁柱，黑色的帷幔，黑色的墙壁。她以为以鲜艳的红色为尊贵象征的王族会将宫殿用铺天盖地的鲜红来装饰，她还想象这大殿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 然而站在其中的时候，才觉得，它像是一座漆黑的冰窖。 在所有人的叩拜声中，修罗王坐上了泛着冷光却威严肃穆的王座。 达达低着头，只能看到他雕着古老图腾的银色战靴，和绣着千百只恶鬼花纹的黑色袍角。 “抬起头来。”修罗王的声音像一块历经万年而难以化开的冰，那寒冷的气息，即使是话音落了，也徘徊不散，充斥了整个大殿。 达达咬紧了嘴唇，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摩伽为她解开了斗篷。 如火的长发像是重见天日般，那鲜亮炫目的光彩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王族们开始议论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达达注视着修罗王的脸，她以为，经历了漫长岁月和千百次战争的修罗王会是一个孱弱年迈的老人，然而时间像是在他脸上停止了一样，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健硕英挺的壮年男子，火红的长发收拢在脑后，火红的眉毛像是两道跋扈的长剑，火红的充满了力量的瞳仁同样在注视着她。 “你知道你的母亲对于修罗王族而言代表着什么吗？”修罗王问道。 达达不禁有些恼：“不知道。” 大殿霎时鸦雀无声。 她是第一个敢这样跟伟大的王说话的人。 所有人都绷紧了脸。 达达感觉到摩伽的手正在瑟瑟发抖。 “果然像极了她。”没想到修罗王竟然没有发怒，而是冷哼了一声。 “王，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个声音响起，这个人说完轻蔑地看了一眼达达，达达看到他的左脸有一道刀疤。 “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另一个苍老的声音。 站在修罗王旁的鞑坦利冷冷地说：“你们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达达握紧了摩伽的手，她看着那些带着不同情绪却都面露凶恶的王族们，他们像极了站在猎物面前的豺狼虎豹，那一个个带着恨意和轻蔑的眼神，从那一刻起就深深种在了达达的心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达达想，母亲那时是如何面对这些令人难堪的目光的。 “你叫什么名字？”修罗王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话，而是直直地看着达达。 “达达。”她说。 有哄笑声。 “达达？这不是阿修罗的名字。”刀疤男人再次讥笑。 “这是我父亲取的名字，我的父亲本就不是阿修罗。”她鼓起勇气抬高了语调。 “大胆！”鞑坦利怒喝，那洪亮的声音就像是穿透了她狠狠地拍在了墙壁上。 “胆子倒是不小，你要怎么证明你还拥有阿修罗的血脉？作为阿修罗王族，卓越的武力同样是高贵身份的象征。”修罗王停下来，冷冷地扬起嘴角，又说：“没用的废物，同样会被赶出舍摩婆帝。” 一边一直不敢出声的摩伽惊呼道：“伟大的王，她还只是个孩子！”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修罗王眯起眼睛撇了摩伽一眼。 摩伽吓得面色铁青。 “王族的幼童，八十岁以前就已经能在外面的森林里生存下去，若你连他们一半都不及，也没有活着的必要，去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鞑坦利说，他的目光没有修罗王那么冰冷，却也是不带丝毫感情的。 她紧靠着摩伽，睁大眼睛看着在她面前的阿修罗王。 他虽然拥有着火焰一样耀眼的容貌，但达达觉得，在这样灼人的躯壳里，却是令人绝望的寒冷。她不知道阿修罗王要她做什么？但看着众人那兴奋而恶毒的眼神，她只感到自己的脊背已经凉透了。 “鞑坦利，交给你了。”修罗王站起来，朝着其他人说：“你们都退下吧。” 达达看着这个伟大的王者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又看了看那些陆续退去的大臣们，转头对面如死灰地摩伽说道：“摩伽，他们要我做什么？” 摩伽一把抱住她，哭着对已经走到她们跟前的鞑坦利央求道：“不要！我求求您！不要让她去那些森林里，她虽然留着一半修罗族的血液，但是她体内的修罗之力还没有觉醒，去森林里全然是送死啊！” “退下。”鞑坦利几乎没有张口，那阴冷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鞑坦利将军！”摩伽再次哭喊着乞求。达达觉得自己被她搂得更紧了。 鞑坦利一把抓住摩伽的手腕，一用力便把摩伽轻易从达达身边拽开。 达达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侍卫就已经把昏迷的摩伽押走了。 “摩伽！”达达惊呼，却有一双大手将她的双肩压住，她顿时觉得自己无法动弹。 头顶传来鞑坦利充满压迫的声音：“索罗逑是修罗界王城北边的森林，相对南边的阿极多和西边的布纳坦，索罗逑对于你目前的能力已经是一个仁慈的去向。我会亲自带你去索罗逑森林深处，只要你能在号角声响起后活着出来，你就能拿回你母亲的全部荣耀。” 鞑坦利顿了顿，又说：“不要希求会有光明为你引路，修罗界永无白昼，你只能依靠月亮和星星辨别方向。” 达达紧紧抱着双臂，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只要你能在号角声响起后活着出来，你就能拿回你母亲的全部荣耀…… “去那里，会死么？”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闪动着零碎的光，始终不肯落下，洁白的裙角也因为长途跋涉而变得有些破旧，娇小的双脚像是美玉被蒙上了尘埃。 “逵兰极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手刃布纳坦里最凶恶的猛兽。就算你只继承了她一半的血统和能力，也能活着出来，但你到底拥有多少修罗之力，谁也不知道。你若是死了，整个王族也会少了很多烦恼。”鞑坦利的眼神有些暗淡，年轻英武的轮廓里像是埋藏着令他忧伤的往事。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达达跟着鞑坦利来到殿外，黑色战马已经等在了前边。 她整个人被鞑坦利轻而易举地抱起来，放到马背上。然后他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王宫的大门打开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动，外面已经一片黑暗，唯有一个个零星火把还在忠诚地为她照亮通往试炼的道路。古老的城市已经沉寂在了睡梦里，而她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鞑坦利的带领下一步步前往那个噩梦般的森林。 第四章 神秘男子 第四章神秘男子 漆黑的森林里全是参天的大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它们在这里林立了千万年，早已生长得巨大瘆人，茂密的枝叶交错缠绕，遮住了大片月光，还是有丝丝微光透过缝隙照进其中，但仅凭这微弱光亮却无法让她看清四周的景象。 达达紧紧地抓住战马的鬃毛，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时，鞑坦利停下马来，抱起她跳下马。 “就到这里了。我在外面等你，号角声过后一个时辰你若没出来，我就会走。”他放下瑟瑟发抖的达达，又抽出腰间的匕首，递给她：“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是死是活，全在于你。” 达达愣愣地看着鞑坦利跃上马背绝尘而去，飞快的马蹄声像极了她的心跳，黑暗早就吞没了鞑坦利远去的声音，马蹄声也渐渐消失不见，不知是否是因为害怕，她觉得四周总是匍匐着某种气息，有一双眼睛悄悄在黑暗背后注视着她。 摩伽曾说过，阿修罗的眼睛是完美的，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都能看清他们想要看清的一切。可是此时此刻达达却无法从黑暗中看清任何东西，她试着走了几步，但还是什么也看不清，前方未知的黑暗让她害怕地蹲下身去。 手中的匕首冰得刺骨，她却不敢放松半分，生怕稍稍松懈，它便会不翼而飞。 她悄悄地躲在黑暗里，也乞求着这片黑暗能将她保护起来，让那些林中猛兽看不到她的方向，寻不到她的气息。 什么是修罗之力？她焦急地思考着鞑坦利的话，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鲜艳的色彩却无法给予她半分力量，让她有勇气与这阴森可怖的森林抗衡。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继承鞑坦利所说的母亲的修罗之力。 别说是那天生的神力，她连往前走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她用袖子使劲地擦干，再集中精力想往前方看。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迅捷的响动冲着她而来，并且伴随了一声尖锐的嘶叫，这个声音在死寂的森林里就像是丧钟般凄厉。 达达吓得拔腿就跑，但那个东西却在身后穷追不舍，她还没跑多远，便被脚下的藤蔓绊倒了。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一个散发着银色光芒如闪电般的影子朝她扑来。 达达惊呼一声，抱着头全身缩成一团，只觉得那个东西嗖地一声从她上方掠过，扑向了前面的黑暗，随即便是一阵撕扯声。 她悄悄挪到了一边，仔细看着前面那扭打成一团的影子，只见一黑一银两只异兽在相互撕咬，银色的那只明显占了上风，它一口咬住了黑兽的脖子，黑兽呜咽了两声就没了气息。 银色家伙掉转头再次逼近达达，达达心下暗叫不好，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它像是一只雪豹，只是那通体银色发光的毛发和那颗像是生长在额头的碧绿色宝石让它看上去显得更加神秘而高贵。达达在它那双犀利的碧绿眼睛前不敢动弹半分，她紧张地看着它嘴边那两颗雪白尖利的獠牙，还有那深深嵌在泥土里爪子，生怕呼吸重了些都会激怒它。 “看来阿檀还是吓到你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从前面的林子里传来。 这个叫阿檀的家伙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动了几步，温顺地打了个响鼻。 然而达达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缓缓走到她跟前的人的模样。 即使四周充满了恐怖的黑暗，即使微弱的星光无法为她照亮眼前，即使他身穿的黑色斗篷几乎让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里，她却依然看到了这个人的模样。 他很高，达达要仰高了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他的皮肤白得散发着微微的柔和光晕，就连他露在袖子外的双手也隐隐透着冰凉的光，她是第一次见到皮肤会发光的人；他的瞳孔是银色的，第一眼看上去她被吓到了，但是他的眼里却像是藏着一潭温温的泉水，无法让她再移开目光。 他看着达达，嘴唇上扬成一个无比温柔的弧。 达达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你是谁？” 她已经无心在想其他，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为她驱赶了一切黑暗和恐惧，他的迷人气息像是凝结成了一道温柔却坚固的屏障，将她牢牢圈住，不受一切事物的干扰。 他伸出手，挑了她耳边的一缕火红长发，绕在指间，笑着说：“等你一百六十岁成年之日，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他的手就在耳畔，达达几乎能闻到他手心传来的淡淡檀香味。 “它是阿檀，刚才有一只小东西要偷袭你被阿檀发现，不过你不用害怕，阿檀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柔和得像是人间四月的晚风，那是达达最贪恋的季节。 那只叫阿檀的家伙懒懒地摇了摇尾巴，走到达达身边，又乖乖地趴在了地上，瞅了瞅她，温顺地眯着眼睛。达达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它美丽的毛皮，但又迟疑了一下，这时一只泛着微光的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背，将她的手背放在阿檀身上，温柔地拂动。 虽然只有片刻，但是他手心的冰凉感觉似是触到了她的心上，让她不禁一颤。 “不久阴阳号角就会吹响了，阿檀会带你走出这里，但是你要记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么。”他放开了达达的手，达达扬起嘴角，坚定地看着他，点点头。 “很好。”他赞许的眼神让达达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随即他又说道：“你的修罗之力不同于你的族人，离觉醒尚早，不可强求。” 达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远处传来嘹亮的号角声，这个声音却让达达感到厌恶和失落。 “修罗界永无白昼，只能用号角声分阴阳，短号属阳长号属阴，没想到能听上一回。”他笑了起来，那笑容即使带着丝丝嘲讽，却仍像是在嘴角漾开的莲。 “你是谁？”达达再次追问道。 她显得有些着急，她隐隐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预感，可是她还是想要知道他是谁，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就算于天地六道茫茫万千中无可寻觅，她也想要牢记，不让他消失于心底。 “你该走了。”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那明媚面庞即使是表露出拒绝的神情，也显得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阿檀轻轻蹭了蹭达达。 达达跟着阿檀向前方走去，回过头想再看他一眼时，他却已经消失不见。 阿檀带着她穿过黑暗的索罗逑，在快要到森林边缘时停了下来。 像是在告别一样，阿檀用脑袋轻轻在她臂弯蹭了蹭，然后跑进了森林，消失在了无法散去的黑暗里。 达达看着那个梦一般的方向，却迟迟不肯道别。 即使再也见不到，她也不愿说再见。 第五章 尊贵的公主 第五章尊贵的公主 当达达从索罗逑走出来时，她看到鞑坦利眼里有一丝一闪即逝的惊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把匕首交给鞑坦利。 “既然你能活着出来，从现在起，你可以叫我鞑坦利舅舅了。”鞑坦利将匕首收进鞘里，转身将筋疲力尽的达达抱上马背。 达达默默地重复着“舅舅”两个字，听上去很亲切，但说起来却感觉很遥远。 她又想起了那个人说的话，在那里发生的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 回程的路途像是要比去的时候好走许多，马蹄声听上去都是轻快的。 开城门的侍卫们看着坐在鞑坦利将军怀里的达达时，都是一脸难掩的惊讶。包括不久前刚从睡梦中醒来，此时此刻正看着她光明正大地通向王宫的族人们。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已经习惯了各种刺耳的议论。 再一次看到黑色的宫殿时，她已经没有了那种懦弱的害怕。 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脑海里全是那个皮肤散发着微光的人。 阿修罗王还是那么不可一世地坐在至尊的王座上。 这一次，大殿里只有她和这个伟大的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看样子，你很害怕。”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达达紧抿着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鞑坦利跟我说了，你确实是从索罗逑活着出来了。”阿修罗王放松地靠在王座上，只手托着左边脸颊，眼睛斜斜地看着达达。 达达小声地接了句：“是的。” “从现在起，沉壇宫就是你的了。那曾是你母亲的宫殿，里面曾住过的都是最尊贵的王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达达，又道：“从现在起，你是修罗界的达达公主，你将享有逵兰极曾拥有的一切福报。” “摩伽呢？”她小心地问。 阿修罗王哼了一声，说：“已经在沉壇宫为你张罗了。从现在开始，你应该改口叫我祖父。” “祖父？”达达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这位年轻威武的阿修罗王，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祖父两个字和他联系在一起。 “祖父，她根本没有资格归入修罗王族。”一个气冲冲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寂静，急躁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达达正想寻着脚步声看清来人，而那个人却已经飞快地走到她跟前，挡在了她和阿修罗王中间，并瞪着一双火红的眼睛看着她，说：“你能从索罗逑里出来算得了什么？” 达达仔细瞅着这个人，他比达达高许多，皮肤雪白浓眉大眼，俊朗的轮廓里是难以掩饰的英气。他的一切都很符合王族的特征，除了那火红的头发里掺着的几缕暗红色，这无疑让这个男孩子桀骜的眼神里多了一股嫉妒和敌意。 “吉迦，退下！”阿修罗王背过身去，不想看见这个叫吉迦的男孩子。 “祖父为什么要让她进王宫？她是逵兰极的女儿，她是王族之耻啊！”吉迦捏紧了拳头，无比怨恨地看了一眼达达。 阿修罗王猛地转过身来，火红的眸子里盛满了怒火：“她的修罗之力还没有完全觉醒，一旦到了觉醒的那天，她依然可以像逵兰极那样成为王族的骄傲！” 达达被盛怒的阿修罗王吓得退后几步，然而她面前的吉迦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唯有双肩在静默中瑟瑟颤抖。 “你算什么？看看你的头发！你跟你那平民母亲一个模样！”阿修罗王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了眼面色惨白的达达，不耐地摆了摆手：“你的侍女已经等在殿外了，去吧。” 达达最后看了眼这个吉迦，他在阿修罗王的震怒下始终沉默着，但她却能感受到那压抑的沉默之下是灼人的妒火。 刚走到殿门，就听到一个恭敬的声音：“公主殿下，奴婢将带您回到您的沉壇宫。” 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头发是暗红色的，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一股子精明，她左边的眉毛尾梢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达达跟着这个侍女徐徐走进这个威严王宫的深处。 侍女告诉达达，伟大的阿修罗王名叫舍摩黎，王城舍摩婆帝就是取自王的名字。阿修罗的祖先罗睺有两个儿子，一位是毗摩质多，一位是舍摩黎。毗摩质多在位八万三千年，后重新轮回，修罗族就由现在的王统领。刚才达达出来的大殿原来叫十鞑摩罗宫，后来阿修罗王为了纪念故去的先王于是改殿名为毗摩殿，是王与大臣们议事的地方。 达达一边听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色变化，原来巍峨的黑色大殿背后却是一座世外桃源般的花园。虽然这里没有阳光，但是却开满了颜色缤纷的花儿，它们形貌都一样，由五片花瓣组成的斗状，但是各种颜色各有千秋，红的如血，黄的似金，蓝如湖水，橙似晚霞，美极了。花丛的四周还有潺潺的流水，流水在花园的中央汇集，形成了一汪清澈的水潭，里面是白色的睡莲。 侍女说这些色彩缤纷的花是曼陀罗，是修罗王族最喜爱的花朵，这些花朵也只能在王宫中的花园盛开。在各色花朵中，属白色曼陀罗最稀少珍贵。 达达忍不住走到花园深处伸出手捧起一朵白色曼陀罗，那淡淡的香味让她感到亲切。 “这花会开多久？”达达问道。 侍女微微一笑：“三千年。” 三千年，达达忽然感伤起来，一朵曼陀罗可以开三千年，而人界的姹紫千红于它而言，不过是朝生暮死而已。 “花园的后面依次是夙罗宫、塔昙宫、桑昙宫和玉昙宫，四周有殿堂无数，沉壇宫在整个王宫的最深处，那里的景色比内庭花园美多了。”侍女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仰。 “摩伽在那里吗？”达达不放心。 “摩伽已经为公主您铺好了温暖的枕席，您一回沉壇宫就可以沐浴休息了。”侍女微笑着回答。 达达跟着侍女朝着她口中那个比花园还美丽的地方走去，沿途路过的宫殿都跟毗摩殿一样是黑色的，但在黑色的轮廓里却又有各种金色雕刻的图案和花纹，让宫殿看上去熠熠生辉，奢靡非凡。 达达越往里走，这些宫殿就越无尽奢华，她看得有些应接不暇，一栋栋一幢幢鬼斧神工般的殿宇和周围奇花异草流水环绕的景致，每一处都让人贪恋。她从没有想过好战斗狠的阿修罗会拥有这么美丽温柔的王宫。 第六章 逵兰极的荣耀 第六章逵兰极的荣耀 沉壇宫在玉昙宫的后面，尽管一路上达达已对这神秘的沉壇宫产生了无穷的幻想和猜测，可是当她站在真正的沉壇宫面前时，还是忍不住惊叹。 整个宫殿在通明如白昼的火把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流墨般的光晕。达达好奇地走到宫门口那两根巨大的柱子前仔细端详，才发现这座宫殿用的是通透的黑玉砌成，砖石立柱，横梁垂檐，无一不透着隐隐的墨玉清辉。再看看四周，这里所种的花草树木叶色皆如同翡翠般碧绿，比起来路上遇到的那些奇花异草的芳香美丽，这里的一花一叶显得更加地矜贵稀有。 她徐徐走到环绕着这座巨大宫殿的溪流边，清澈的溪水下是一粒粒莹莹发光的石头。她欣喜地伸出手捞起一粒，发现这石头圆润透亮，像是珍珠却又比珍珠大许多。 “这是兽舍利，是修罗界的宝兽死后火化所得，千年难逢。这些兽舍利曾是王送与您的母亲逵兰极公主用以装点溪水的礼物。”侍女说完仿佛回到了那个辉煌的时代，眼神里都是奕奕的光彩，就像是备受宠爱的逵兰极公主还居住在这座宫殿里一样。 “达达小公主，您总算回来了！”摩伽从殿内快步走出来。 达达欣喜地拉住摩伽的手，激动地说道：“摩伽摩伽，你怎么样了？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看到您没事我就安心了，他们没对我怎么样，刚开始我一直在毗摩殿偏殿等您的消息，得知您平安归来后就被派到沉壇宫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摩伽也是一脸难掩的欣喜，看了看身后的沉壇宫，感慨地说道：“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跟昔日一样。” 达达看着摩伽闪烁着泪光的脸，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摩伽比原来苍老了些。她努力擦了擦眼睛，再细细打量着摩伽的面庞，摩伽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发色也深了些。 她不确定地看着这座辉煌的宫殿，紧紧握住摩伽的手。 自达达第一次睁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身边的人就只有摩伽。她的父母在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于她而言，摩伽就是她的全部依靠。在人界的时候，为躲避凡人，摩伽将她保护得很好，让她能平安成长，从不让她吃一点苦。然而回到了修罗界，回到了这个闻风变色的冷寂王城，达达觉得自己应该开始学着如何保护自己和摩伽了。 回到沉壇宫的第一个夜晚，是达达睡得最沉的一次。临睡前摩伽告诉她，今后要学会习惯修罗界的一切了，就比如这永无白昼的天，唯一能区分时间变换的就只有号角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达达问摩伽为什么在人界的时候摩伽没有提起多少关于修罗界的事情。 摩伽说没想过会再回到这里。 抱着对修罗界的好奇和想象，达达沉沉地睡去。在梦里，她回到了黑暗的索罗逑，行走在漆黑的森林里时已经没有了害怕和担心，反而抱着满满的希冀欢快的朝前走。她朝着那个熟悉的方向走了很久，心扑通扑通直跳，然而，当她终于走到那个地方时，那里什么也没有。那一瞬间，她的心提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沉底，粉碎。 达达在一阵喧嚣声中醒来，外面像是有人在大声叫喊。 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叫达达出来！她凭什么在沉壇宫里高枕无忧！”年轻的声音充满了的挑衅。 “吉迦少爷请息怒，达达公主是奉王命回到沉壇宫，这里的一切都受命于达达公主，您这样闹被王知道了王会大发雷霆的。”摩伽同侍卫一边拦着吉迦和其他几个一起来起哄的少年，一边劝说道。 达达走出来时，正好看到吉迦伸手想推开摩伽。 “住手！”达达跑到摩伽跟前，抢先一步使劲推开吉迦，说：“不许你碰摩伽！” 吉迦被突然跑出来的达达一推，怔了怔，随即酸溜溜地说道：“哟，躲了这么久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就这么躲在穷奢极欲的沉壇宫里，安逸地享受属于逵兰极的福报呢。” 达达警惕地看了看吉迦和他身后那几个同样是一脸轻蔑的少年，说：“你想做什么？” “达达公主您先回寝宫去吧！这里交给我和侍卫们就好。”摩伽看着同样面露不悦的达达，担心地说道。 “呵，自己怕了叫侍卫和仆人挡着？”吉迦绕着达达转了一圈，讽刺地笑了，又说：“为什么一无是处的你，却继承了逵兰极的血脉，成为王室的至宝。” “跟她比武。”一个穿着银色长袍的少年哂笑着说道，此话一出，其他少年也跟着附和，就连沉壇宫的侍卫们都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从紧张地守护变作饶有兴趣地旁观。仿佛阿修罗一听到比武，骨子里就有什么燃烧了起来。 “公主不要答应！”摩伽的惊呼声并没能劝住达达。 达达撕下裙摆的一角把披散的头发绑起来，然后毫不示弱地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大半的吉迦。 吉迦拖着瘦削的下巴，有趣地看着一脸准备迎战的达达，转头对银袍少年说道：“阿含，把你的修罗刺给她用。” 达达看到一个站在人群边缘的少年皱了皱眉头，从腰间抽出一对漆黑细长的利器，走过去递给她。 她疑惑地接过那把所谓的修罗刺，拿到手中，发觉它们通体墨玉色，很长，两头极其尖利，中间的手柄略粗一些，上面刻着古老繁复的金色花纹。 “修罗刺是阿修罗最擅长的武器之一，阿修罗对它的操控力是天生的，族里的武师只能教你敌人的致命弱点是什么位置，至于如何使用它，全凭天赋。”吉迦说道。 达达握着修罗刺，却没有丝毫感觉，只觉得它们像是两块沉沉的铁器一般。 “你想怎么样？”达达盯着神色自若的吉迦。 “我赤手空拳跟你手握兵器比试，也不算是在年龄上占了你的便宜。你要是输了，就乖乖离开王城。”吉迦扯了扯嘴角，那声音里的讽刺像是要把达达打入尘埃里。 “公主，不能跟他比！”摩伽拦在达达面前，吉迦冷冷地看着达达，也不担心摩伽的阻拦。 只见达达咬了咬嘴唇，说：“摩伽你让开。” 摩伽顿了顿，看着眼神冰冷地与吉迦对峙的达达，怔怔地让到了一边。 所有人跟着让到一边。 “如果你输了，就要永远离开。”吉迦看着达达，咬牙切齿地重申。 第七章 莫名的挑战 第七章莫名的挑战 随着阿含的一声令下，沉壇宫偌大的前殿变作了达达同吉迦二人的决斗场。 达达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修罗刺，手柄上繁复的花纹硌疼了她，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它们。 摩伽在一旁紧紧地揪着衣袖。其他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你输定了。”吉迦从唇缝里挤出这句话，然后整个人消失在了达达眼前。 达达惊讶地看着空荡荡的跟前，却觉得身后甩来一阵疾风，她慌乱地避开，吉迦结实的拳头从她耳边惊险地擦过，光是带起的那阵风就擦得她脸颊火辣辣地疼。她不由得开始后悔起自己的逞强。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吉迦的另一拳已经朝她的腹部挥来，那速度奇快无比，她即使反应敏捷地侧过了身子，还是慢了一拍，那坚硬的拳头擦过她的衣服，差一点就击中她幼小的身体。 摩伽看得不由得惊呼。 接下来又是几拳，达达吃力地躲过，然而吉迦的进攻却像是疯狂奔涌的河流一样没有间歇，让达达只能慌忙招架，无法反击。就这么几番攻击下来，达达开始支撑不住，躲避的速度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就在她躲过了冲她背后而来的一拳时，吉迦又迅速地跃到她面前，她卒不及防，左肩狠狠吃了一拳。这一拳的力量极大，达达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被震碎了，连连踉跄退后。然而吉迦却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接下来的一拳用力地挥在达达的背上。 达达只觉得眼前一晃，双手脱离，修罗刺掉在了地上，随即她也朝地上倒去。 “够了！”摩伽冲上去接住吉迦的第三拳，挡在达达前面，喊道：“达达公主的修罗之力尚未觉醒，你何必下此重手？！” 吉迦冷笑着收回攻势，摩伽马上扶起虚脱的达达。 “难道你不知道阿修罗的铁律之一是任何时候只要比武开始就生死由命，旁人不可插手吗？”吉迦冷哼。 “吉迦少爷，这里是王宫，王宫内禁止私斗！”摩伽紧张地抱着面色痛苦的达达。 达达看着一脸不屑的吉迦，只听他说：“你输了。” 她觉得后背的骨头都碎了般，碎掉的骨头扎在肉里让她的后背一阵阵尖锐的疼，疼得她满头大汗。 “我一直想领教所谓最纯正血统的至高力量，可惜逵兰极早逝，然而你这个继承了她血统的人，却如此不堪一击，无用至极。真不知道是人类的血液败坏了阿修罗的神力，还是逵兰极的力量也不过就是如此。”吉迦捡起了地上的修罗刺，递给阿含，然后轻轻拍了拍衣袖，他觉得他几乎没花任何力气就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瘫倒在地。然而王宫里嫌弃他平民血统的族人若是知道他们的珍宝是这样的不堪一击，该情何以堪。 看着一脸轻蔑的吉迦，达达又疼又恨，恨得想冲上前去把这个辱没她母亲的人撕得稀烂。她觉得这种强烈的想法快要从她的脑子里炸开，她的身体似乎都在被这个念头所带动，一股力量从她的伤痛处狠狠地破出，先是拉扯般的疼，然后她觉得她的伤口像是自己在快速地生长，血肉之间在不断地重新连接起来，这样奇异的感觉她有点害怕。 就连原本担心地看着她的摩伽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 达达觉得身上的剧痛在迅速减弱，激烈的心跳已经趋于平静，那种全身虚脱无力的感觉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相反的是她觉得此时此刻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所有人看着达达在短短的时间里急剧地复原，都惊的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对于在比武中受的伤害，就算是轻伤，阿修罗最快也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恢复。然而达达却在不到一刻的时间里迅速恢复过来，若非天生神力是绝不能做到的。 达达从摩伽怀里站起来，走到同样面露惊异的吉迦面前，紧捏着拳头，说：“不许你侮辱我的母亲。” 吉迦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一样，抡起拳头又是一记朝她砸去，这次不同的是他用了几乎所有的力气。 达达飞快地用拳头迎接他的突击，然而当她幼小的拳头撞上吉迦碗口大的铁拳时，吉迦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弹得猛退了几部，所有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 这股力量虽然还没到火候，但是能一下子让修罗之力完全觉醒并且训练有素的吉迦差点难以招架，怎么想都显得匪夷所思。 就连一开始也是一脸不屑地站在一旁冷眼观战的阿含也不禁紧皱眉头陷入了深思。 达达惊讶地看着自己攥紧的拳头，再看看捂着胸口喘气的吉迦，又看了看他身后神色各异的几个少年，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沉默一下子淹没了沉壇宫。 这时候，宫外跑来了一个穿着黑色素衣的少年，一进殿门口就说道：“你们别闹了，鞑摩耶将军和鞑坦利将军马上要到沉壇宫了，他们知道沉壇宫的事后大发雷霆，你们再不住手就完了！” “摧伏，这不关你的事！”吉迦一把推开这个跑来劝阻的少年，很不服气地走到达达面前，说道：“我们再比过！” “吉迦，不该再比下去了。”阿含也走上前来拉住他。 吉迦推开阿含的手，挑了挑眉，说：“怎么，难道你也看不起我？！” “都给我住手！”盛怒的声音一下子让所有人都住了嘴。 达达寻声看去，是鞑坦利将军和一个满面虬髯的男人走了进来，刚才这一声喝斥就是这个鞑摩耶将军吼出来的，只见他疾步走到大殿中央，怒气冲冲地盯着吉迦，吉迦一看到他就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了。 这个鞑摩耶将军就是吉迦的父亲了。 达达小心地观察着盛怒的鞑摩耶，他身材魁梧高大，达达只能仰视着他，她觉得他的头都快抵到了屋顶，魁梧的身型加上那一身散着幽光的黄铜盔甲，让站在一旁原本健硕的鞑坦利在相比之下竟显得有几分瘦弱。 “吉迦，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鞑摩耶的声音很厚重，像是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听的人的心口里。 “父亲，我只是不服！”吉迦试图辩解，一旁的摧伏悄悄扯了扯吉迦的衣袖示意让他不要再激怒他的父亲。 达达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好心的摧伏，他的肤色比其他阿修罗要暗一些，看上去像是鞑摩耶的那身黄铜盔甲，他的眉毛像是两丛火焰，他的眼睛在大殿火把通明却摇曳的光芒下是如此精神。虽然他只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众锦衣华服的少年中却依然英挺俊拔，毫不逊色。 摧伏察觉到了达达的探寻，抬头时一不小心和她的目光撞个正着，两人都是一怔，然而在达达的继续直视下摧伏却谦卑地低下了头去。 “既然是王认定的事情，你只需要服从。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违抗王命，你可知道违抗王命要受到怎样的处罚？！”鞑摩耶再次发话。 “阿含，你怎么也跟着胡闹？”鞑坦利责备地看着儿子，然后对着身后那几个少年说道：“你们都给我回去，要是你们的父母知道你们在王宫私斗，有你们好看的！” 几个少年一听到鞑坦利将军提到他们的父母，都纷纷落跑，生怕再留下来也会像吉迦和阿含这样的下场。 “达达，你没事吧。”鞑坦利走到达达身边，看了看她肩上破损的衣衫和完好的皮肤，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过问，而是再次生气地对阿含说道：“回去给我跪在大殿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你回去也给我跪着，等着王怎么处置你们吧。”鞑摩耶对吉迦说道，然后看了看鞑坦利，说：“我先走了。” 吉迦默默跟在父亲身后，临走前从达达说道：“等你一百六十岁以后我一定要第一个跟你比武！” 达达看着吉迦和鞑摩耶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阿修罗王所说的，吉迦有一个平民血统的母亲。他那么好强，也是因为血统的原因吧。 “等你一百六十岁成年之日到了，你就可以参与真正的比武了。看来吉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去修罗场一决胜负了。”鞑坦利淡淡地说，然后看了看旁边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摧伏说道：“摧伏，随我回营场去，谁许你通风报信了？” 摧伏一听，挠了挠的头发：“将军，我也只是怕阿含少爷……” “不许狡辩。”鞑坦利说道，然后吩咐摩伽准备些伤药给达达服用。 待人走了以后，达达问摩伽：“什么是修罗场？” 摩伽惊讶地看着达达完全恢复的伤口处，半晌才想起回答：“修罗场就是成年阿修罗比武的地方，一去了那个地方，死伤都由比武者自己全部承担。” “那岂不是杀了人也不用偿还罪孽受到惩罚？”达达问。 “是的，一旦你的修罗之力完全觉醒，你也会渴望去修罗场参加一场比武。这是我们的天性。”摩伽说道。 第八章 短暂的平静 第八章短暂的平静 自从吉迦和阿含带人来沉壇宫挑衅被各自带回宫后，沉壇宫一连几个月都很清静。 这段时间里达达很少离开沉壇宫，也因为吉迦的闹事让达达认识到这些王族的人不是很好相处，与其再冒出第二个第三个吉迦，倒不如足不出户，待在沉壇宫哪里也不去，倒还乐得个清闲自在。 达达回想起在人界的日子，一年里有四季变换，四季景色都各有千秋。然而数月过去，修罗界却已久繁花似锦，湿热不减分毫，让她不禁怀念起四季分明的人界，对此摩伽却紧张地告诫她，回到王宫后就不能再想着回人界了，对于骄傲的阿修罗来说，贪恋修罗界以外的一切都是重罪。 那股奇怪的力量也再也没有出现过，达达几次攥着拳头闭上眼睛努力想要召唤那股力量，却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它根本不曾出现一样。好在和吉迦的比武已经让达达一战成名，摩伽告诉她现在宫里宫外许多人都在议论她，暂时还没有人敢来找麻烦。但达达还是有些忧愁，这股力量消失了她该怎么保护自己保护摩伽。抱着这种担忧又过了许些日子，倒还平静无波。 这些天里，她在沉壇宫的藏书阁里找到了许多古老的典籍，闲来无事就随手翻来看，记叙的语言是一种很古老的修罗文，但是达达阅读起来却畅通无阻，摩伽说达达的这种天赋也是继承自逵兰极。 典籍上记载了许多故事，关于阿修罗与天神的恩怨就有记载：“修罗族与居住在忉利天的天神们有着积攒了千万年的仇恨，在此期间，阿修罗与天神之间相互发动了数千次战争，族人们认为，从不辛勤劳作的天神们不配被众生仰望膜拜，也不配拥有最美味的珍馐和最美好的福报。然而，因为神界有部族众多，其中龙族、乾达婆族、迦楼罗族、紧那罗族、莫呼洛迦族都归顺于神族统领，各部族之王威武神勇，再加之神族四天王持国天、广目天、增长天、多闻天的相助，在同天神的战争之中，骁勇善战的修罗族鲜有胜绩。” 达达看到这里时合上书，问摩伽：“六界之中除了阿修罗、天神和凡人，还有其他种族吗？” 摩伽放下手里的事情，微笑着说：“当然有啊！还有夜叉族、罗刹族和冥界。” “摩伽快告诉我他们都是怎样的种族。”达达第一次听说，不由得提起了十分兴趣。 摩伽走到达达身边，拿起木梳，一边为达达梳头一边说道：“夜叉是一个神秘的部族，它偏居地下，千万年来几乎没有参与任何战争，然而它的势力却非常强大，不仅疆域辽阔，而且非常富庶。如果说把修罗族比喻为凶猛好斗的狮子，那么夜叉就是一头熟睡的狼。他们善于谋略，是阿修罗王心中的隐忧。” “那罗刹呢？”达达问道。 “与修罗界广袤无垠的森林相毗邻的是幽深莫测的大海，大海的最深处居住着罗刹族，罗刹族在我们眼里是一个诡异邪恶的部族。他们同阿修罗一样好战，却行事莽撞乖僻，冲动好斗。罗刹族人有着一双绿幽幽的瞳仁，他们全身长满了绿鳞。他们虽居住在深海，却时时刻刻窥视着我们同天神的战争，跃跃欲试，企图加入争斗之中。”摩伽轻抚着达达丝缎般美丽的头发说道。 达达看着镜中摩伽的暗红色长发：“摩伽的头发真好看。” 摩伽轻笑，眼里满是怜爱，说：“达达公主，您的头发才是最好看的。只有阿修罗王族的头发才是纯正的火红色。” 虽然回到修罗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是这里的终日黑暗还是让达达很不习惯。达达觉得这里的黑暗同人界的黑暗比起来更加让人不安。于是在达达每晚入睡时，摩伽便替她点燃寝殿里的灯火。 达达喜欢看着摩伽点灯时的背影，那披满肩的暗红发丝，在微光下显示出深沉坚毅的光泽，摩伽围绕着屋子缓缓移动着沉静的步伐，手中持着燃烧的蜡烛，烛芯轻轻靠近筒灯，寝殿就亮了，那种亮堂就像照进了达达心里，就算过了几百几千年，记忆里那一星摇曳光点总能给她带来温暖和慰藉。 她的祖父每天都在和群臣筹划同天神的一次又一次战争，自毗摩殿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吉迦和阿含那一帮人似乎也消停了许多，没有再来找沉壇宫找麻烦。至于那个叫摧伏的黝黑的少年，达达也没有再见到他。 阿修罗又一次跟天神打仗，祖父带领善战的族人对天神迎头痛击，王宫里都在传颂着他的英功伟绩。 祖父是达达见过的最好看的族人，他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团火焰，他从来不笑，那高高在上的威严让他看上去像是永远都跟所有人保持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怎么也无法靠近。 “摩伽，为什么典籍上记载天神们都说我们长得奇丑无比？”达达不解。 “他们是嫉妒我们，嫉妒我们每一个修罗族人都生得美好模样，这样的美丽连身为天神的他们都不禁艳羡，但是他们又害怕我们，因为我们每一个修罗族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在战场上永远让他们讨不到便宜。”摩伽的眼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公主，我去为您准备一些药香吧！在看书的时候燃一点放在炉里有助于凝神静气。”摩伽看达达看得十分专注，于是说道。 “去吧。”达达埋着头，已经沉浸在了一个又一个的古老传说里。 然而当达达正琢磨着典籍上记载的那些奇闻志异时，却有一个男孩跑了进来，对她说道：“伟大的达达公主，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想的话就跟我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达达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灰袍少年，她想起他就是上次吉迦来沉壇宫闹事时跟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个男孩，不过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以我的本事要想躲过沉壇宫的侍卫还不容易？你到底想不想知道关于逵兰极的一切记录？想的话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男孩似乎在示好。 关于母亲的事情，王宫里的人几乎都绝少提起，摩伽告诉她的也不多，达达自然很想知道，于是半信半疑地跟着这个男孩悄悄逃过侍卫的视线，溜出了沉壇宫。 跟着少年在各宫殿之间绕来绕去，达达已经不记得自己穿过了多少殿宇楼阁。这个男孩一路上非常沉默，只是一直着急地向前走，达达也不好同他说话，于是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 直到来到一座肃穆的宫殿前，男孩才开口：“就是这里了，你进去朝右边走，这个时候侍卫应该没有巡逻那边，你想知道的事就在那里。我不能陪你进去了，我还要去练武，你出来时自己小心。”说完，还不等达达开口，男孩就一溜烟跑远了。 达达半信半疑地走进这座用毗摩殿有几分相似的宫殿，它的立柱要比毗摩殿大许多，立柱之间挂着黑色的帷幔，起风时帷幔飞扬起来，像一对对巨大的黑色翅膀。 第九章 误闯禁地 第九章误闯禁地 达达走进这座宫殿后，一切果然如男孩所说，右边方向一个人影也没有。 达达沿着高大的黑色墙壁一直往里面走，这条走廊除了两面黑色高墙和几个火把外什么都没有，让人感到非常的压抑，她越走越觉得不对。 细细想了想，达达觉得自己这样一声不响就偷跑出来太莽撞了，在不知道这里是通向哪里的情况下就进来也非常冒险，毕竟整座王宫除了沉壇宫和毗摩殿以外的一切宫殿于她而言都是完全陌生的。想到这里，达达决定原路返回，不管这里到底有没有她想知道的东西，她都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 “哲桑这次败给了龙王，真是修罗族的奇耻大辱！” 这个声音……是祖父！ 达达暗叫不好，随之而来的密集的脚步声更让她的心怦怦直跳。这条路就只有前后两个出口，现在祖父带着人进来了，她根本不可能从原路返回了，于是她顺着这条路快步走到尽头，一转角，便是一个偌大的房间。 整个房间是一间厅堂，有一座巨大的黑色书案和几张椅子，看上去像是和毗摩殿一样用来议事的。达达见这个地方没有藏身之处，于是硬着头皮往里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绕过书案后面的雕花石壁，达达看到了一张宽敞的床，黑色绸缎的席被上用银线绣着许多激烈的战争场景，达达仔细看了看，都是阿修罗和天神的战争。再看这里的摆设，每一处都透着无法比拟的威严和王者风范，特别是墙上悬挂的一把金色斧头，在静谧的氛围里散发着夺目的光辉。达达不禁走过去细细打量起这把斧头，只见它宽大锋利的刃头上雕刻着无数的恶鬼像，每一只都惟妙惟肖面目狰狞。 达达忽然觉得这个图案她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了一番，祖父的战袍上绣的正是这样的图案。 难不成这里是阿修罗王的寝殿？ 达达被这个想法吓得不轻，脑海里迅速浮现祖父发怒时候的样子，全身顿时冰凉。 这时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外室。 “这次率领天将出征的是龙王。”这个声音是鞑坦利。 “龙王又如何，哲桑不比他逊色！我舍摩黎手下的大将，怎么可以输给区区一个龙王？”祖父的声音充满了怒火。 达达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现在唯一能让她容身的就只有那张宽大的床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于是她朝床边悄悄挪了挪。 “帝释天的将领中，龙王和四大天王地位同等，力量不容小觑……”这个声音达达以前没有听过。 “我们岂有怕他的道理！”鞑摩耶将军的声音响起。 达达胆战心惊地听着他们激烈地争论着战事，生怕他们一安静下来，便察觉到她的存在。正当她准备往床上更隐蔽的地方挪动时，却看到床顶上有淡淡的蓝光照下来。 她抬起头怔怔地朝那蓝光看去，这片光发自于一个圆形的图案，比普通的盘子略大两圈，就刻在枕头对上的正上方，这让睡在床上的人只要一睁眼就能直直地看到它。它的形状是各种弯曲的繁复花纹组成的图腾一样的东西，达达仔细看了看，发现比起图腾，它们更像是某种文字，这种文字看上去古老扭曲，她却觉得有些熟悉，像是曾经见过，可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那图腾的最下方是一条巨大的蟒蛇，这条蟒蛇的头看上去又有几分像人。蟒蛇的整个身子像是被上面那些繁复的文字压着，蛇尾卷曲成一个让达达看上去觉得十分难受的形状。 “祖父！”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引达达到这里来的那个男孩。 “阿灵，你给我回来！”吉迦竟然也来了。 “谁允许你们来这里的？”祖父暴喝。 “祖父，阿灵只是和我发生了争执气不过跑来打扰您的，请祖父原谅，我这就带他走！”吉迦说完准备要拉着阿灵离开。 “祖父，我来是想禀告您，那个达达擅自跑到您的寝宫来了，您不能这么纵容她。”阿灵的话让达达心下一沉，原来这个叫阿灵的男孩是想要陷害她。 还没等达达想应该怎么办，就听到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床的帘帐被哗地一声拉开，祖父把她一把拎了出来。 原本对战事的争论变成了对这三个闯入者的审问。 达达看着面色如铁一般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地祖父，再看了看鞑坦利，鞑坦利也正在观察着王的脸色。 “王的寝殿是王宫禁地，若非商议绝密事宜，未经允许绝对严禁入内，你们，把律例当什么了？”沉默许久的祖父突然开口，跪在地上的三个孩子都不禁一颤。 “祖父，我只是来揭发她的，我有什么罪过！”阿灵一脸委屈地指着达达，尽管声音里充满了畏惧和颤抖，但表情依然不屈不饶。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拙劣可笑的手段！”祖父看都没有看阿灵一眼，声音里充满了厌弃。 阿灵在祖父无情的斥责之下噤了声。 “吉迦，你有什么话说？”祖父冷冷地瞅了瞅跪在中间的吉迦。 吉迦看了看满脸不服的阿灵，摇摇头。 达达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接受祖父的责骂。 “鞑坦利！”祖父却没有找她，而是冲鞑坦利指了指阿灵：“把他带回营场，三个月不许出来。” 祖父说完又扫了眼达达和吉迦，说：“你们，去毗摩殿后的宗庙跪上一天一夜。” 达达看了看祖父那张年轻却生冷的脸，或许是她在人界住的时间太长，习惯了凡间的生老病死，对于祖父，她总是希望他是年迈慈祥的，并非是这样年轻的面庞和无上的权威。 “还不退下？是要等着王也罚你们去营场么？”鞑坦利对着一脸怔忡的达达说道。 “快走。”吉迦扯了扯达达的袖子，然后起身退到了门边。达达赶紧跟在吉迦的后面，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利索地跟着退了出来。 第十章 争执 第十章争执 达达跟在只顾快步向前走的吉迦身后，想着要不要跟他道谢，谢谢他刚才的提醒。 想着想着，前面的吉迦却突然停了下来，达达正好一头撞在吉迦的背上。 “怎么回事？”吉迦皱了皱眉，眼里多了责备。 “对不起……”达达捂着脑袋，小声地道歉。 “就是这里了。”吉迦没有理她，而是自顾自地跪了下来。 刚才达达只顾着赶路，没有注意四周的变化，现在她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空旷得吓人，什么都没有，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只有正前方的一座黑色大殿，和黑亮亮的地面。 往天上看，整个上空被樊木茂密的枝叶所覆盖，周围的光线全来自樊木。她在王城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樊木是会发光的，然而在宗庙前的这部分樊木美极了，它的枝干、叶片上，凡是有脉络的地方，都被一层荧光覆盖，一片片一丛丛一叠叠伸展在半空，让这个原本黑暗阴冷的地方变得美轮美奂。 “战死的阿修罗会堕入六道轮回，但在此之前他们的灵气都会回归于宗庙，依附在这里的樊木上。”吉迦不痛不痒的说道。 达达有些惊讶，她没想过吉迦会跟她说话。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他，但是他厌恶她时的样子她却一直不能从脑海中抹去，那种愤恨中交织着轻蔑的眼神看着达达时让她觉得皮肤都被他的恨烧灼了。然而眼前的吉迦跟那时来沉壇宫找麻烦的他判若两人。 吉迦也察觉到了达达的疑惑，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那种冷傲：“你不跪下就等着去营场受罚吧。” 达达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走到吉迦身边不远处，同他一样面朝宗庙跪了下来。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在祖父的寝宫里所看到的圆形图腾。 那写复杂诡异得像是某种文字的花纹，像是有无穷的魔力让她不禁陷进其中深深思索。然而即使有某种熟悉感在里面，达达却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达达看着面无表情一直看着地面的吉迦，想了想，还是说道：“今天谢谢你了。” 吉迦怔了怔，却又冷冷地说道：“我只是不想以这种方式让阿灵替我解气。” 换达达愣了，半晌接不上话。 “我说过，等你一百六十岁成年之日，我一定会找你再比试一次，就算你继承了王族最强大的力量，我也不会畏惧，我会一直努力修行，直到那天来临。”吉迦说道。 达达转过头去，看着他坚毅的轮廓，他的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地面，达达却可以想象出那里面一定充满了耀眼的笃信的光亮。她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吉迦，他的睫毛很细很长，他的鼻脊像是人间最峻拔的山脉，他的嘴唇抿成一道紧迫的弧，像是在暗暗埋下寂静的誓言。 “为什么你非要打败我？”达达转回头，她的目光有些暗淡，有些委屈和不解。 吉迦抬起头来，看了看身边的达达，她那一头绝美火红的长发于他而言更像是一把滚烫的烙铁，烙在他的头发上，他的脸上，他的眼里，时时刻刻证明着他卑微的出身。 “我要证明给他们看。虽然我的母亲是平民，但是她的儿子却不会输给他们认为将会是全族中最强大的阿修罗，我要证明我能将王族血脉里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将神族的打得溃不成军。”吉迦说这些的时候明亮的眼里像是点燃了熊熊的火。 达达看向吉迦，说：“我不会跟你争，你想要什么我都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所以你不需要这么敌视我。” “可是祖父在乎！”吉迦扭过头恨恨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是那么在乎王族血脉的纯净和传承，因为我的出身他从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你知道一个血统不纯的阿修罗在王族是如何生存下去的么？我能有今天，全是靠自己拼尽全力去赢得的！可是我做了怎么多的努力，却还是得不到他的认可！” “我的身体里也不全是留着阿修罗的血……”达达试图让他的情绪好受些。 “你的头发那么美，美得散发着一层光晕，听父亲说就连当年的逵兰极也没有你这样的头发！”吉迦盯着她的头发说道：“发色不光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力量的证明，祖父认定了你承袭了逵兰极的全部力量，就算你连修罗刺也不会拿，他也给了你最无上光荣的福报！” “如果这就是你恨我的理由，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要和你争夺什么。”达达害怕会和吉迦误会更深。 吉迦精亮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或许这就是命，就算你无心争抢，有些东西自你出世就注定是你的，别人就算是为它争得头破血流吃了无数苦头，终究还是得不到。”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让人听起来感觉悲凉至极。 “你可以像你的父亲鞑摩耶将军一样，做一个骁勇善战的阿修罗将领，不一定要得到谁的认可，只要你还活着，还有力气握住你的武器，就可以为修罗族斩杀更多的敌人。”达达柔和了语气。 吉迦再次看了她一眼，这次他的眼神没有再像刚才那般恨了。 “我一直以来都想成为那样的一个将领，带领着我的部队，把天神杀个片甲不留。”他说。 “每一个修罗男子都可以进军队吗？”达达有些好奇。 “只要满一百六十岁并战胜了自己的武师，或是在修罗场获胜，都可以进入军队参加战役。”吉迦说话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希冀，仿佛看到自己已经一身戎装在与天神厮杀了。 达达想起了在典籍上看到的一个传说：早在阿修罗祖先罗睺统治的时期，阿修罗的女子都是短头发，因为那时候好战的阿修罗虽然拥有和天神相媲美的神力，却没有天神那么精妙的疗伤方法。但是阿修罗女子的头发有着神奇的力量，剪一撮头发包扎在伤患处，可以加速伤口愈合的时间。所以族中过了一百六十岁的女子几乎都是短发，她们的头发都用来为她们的丈夫、兄弟或是儿子包扎伤口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族人完全掌握了疗伤的方法后才被毗摩质多王下令彻底废除。 再看看吉迦那双因为提到战争而变得充满向往和力量的眼睛，达达却开始迷惑起来，为什么阿修罗的血液里会流淌着对世间最残酷之事的渴望。 第十一章 梦魇 第十一章梦魇 在宗庙前跪了大半天的达达觉得无比的疲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股软绵绵的困意就开始慢慢侵蚀她的全身，像是不能自拔一样陷入了困倦里。 吉迦在一边看到达达像是晕过去一样倒在地上，连忙过去扶起她，叫她的名字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然而在达达的梦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梦到了那个圆形的图腾。 梦里的她就像是睡在祖父的那张大床上，那个图腾就这么直直地浮现在她眼前，耳边更伴随了窃窃私语般的声音。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像是在念着这个图腾上的那种生涩难懂的文字。达达想试着动一动手指，却没有丝毫反应。她开始害怕，这个私语声却不绝于耳，反而越来越急促。 当那个声音忽然变大时，图腾最底下的那条大蛇像是活了一般，在这个声音下痛苦地扭曲着。 达达吓得叫出了声来。 然而一切都消失了，那个声音不见了，会动的图腾也不见了，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那股让她无法动弹的怪力也随之消失。 艰难地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沉壇宫。身边的摩伽正悲喜交加地看着她。 “摩伽……”达达声音嘶哑。 “公主您总算是醒来了，您已经昏迷了两天了！”摩伽的话让达达不禁一愣，她不是在宗庙罚跪的时候睡着了一小会儿吗？怎么已经都过了两天？ “我只是睡了一小会儿！”达达顿了顿，然后想起了什么？神情立即变得紧张：“祖父知道吗？他有没有要惩罚我？” “王已经原谅您了，还为您召了最厉害的医师来为您诊治。”摩伽轻拍达达的被，让她不要紧张。 “我是怎么了？”达达还是觉得非常奇怪，只是做了个短暂的梦，怎么就已经过了两天？ “医师说您只是受了点凉。”摩伽的样子不想是有事情瞒着她。 “摩伽长老，婆雅少爷已经等在外面了。”一个侍女走进来轻声说道。 “请他进来吧。”摩伽说道。 达达疑惑地看了看摩伽：“这个婆雅是谁？” “这位婆雅少爷是故去的子王恒陀因将军的儿子，是王族中最厉害也是最年轻的医师，他才一百六十岁。”摩伽解释道。 这时，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走进来。 “公主殿下。”他淡淡地走到她床边不远停下，略微低头，整个人散发着清朗的气息，却又有股拒人于外的傲气，这让达达有些抗拒。 “我没事，你不用再为我治疗。”达达说道。 “公主这怎么行，要是您有什么闪失，我们怎么跟王交代。”摩伽连忙劝说。 婆雅没有理会她们，像是没有听到刚才两人的对话一样，走到达达床边，用额头抵住达达的额头。 达达顿时僵在原地，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闭着眼睛的男人。他的额头正抵着她的额头，他的鼻尖与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了一起，他火红的睫毛很细很长。 然而在这么近的距离，她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幽弱的神秘的香气，仿佛要抓住她，让她陷进去。 “走开！”达达急忙推开婆雅，往后面缩了缩。 婆雅缓缓地离开床边，依然是那副没有反应的模样：“公主体内的修罗之力正在苏醒，其他无碍。” 达达看着他雪白的脸颊精致的五官，从他平静的脸上她找不到一丝锐气，他仿佛就不像是修罗族一样。 婆雅做完他该做的事情后漠然地离开了，达达不禁觉得这个人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不在乎，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可以冷冷地站在自己的世界里隔岸观火。但是他的话却让达达和摩伽都非常开心，这么多年过去，沉睡在她身体里的力量终于开始苏醒了。 “摩伽，我是怎么回来的？吉迦呢？”达达突然想起和自己一起罚跪在宗庙的人还有吉迦，不知道后来他怎么样了。 “是吉迦少爷抱您回沉壇宫的，王没有追究责任，吉迦少爷在您昏迷的时候还来看望过您。”摩伽说道，看到达达有些惊喜，又说：“看来你们的矛盾是和解了吧。” 达达抓起一股头发绕在指间，想了想，说：“不知道，我们罚跪的时候吉迦很激动，说了很多气话。” 忽然她想起在祖父的寝宫和在梦里都遇见过的那个蓝色的图腾，心中不免又害怕又好奇，于是将关于她所见所梦到的都告诉了摩伽。 摩伽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听您对它的描述，它应该是某种封印，您会梦到它可能是因为当时您一个人在漆黑的寝宫里太害怕了吧。” 达达还想继续追问，却被摩伽小声制止：“公主在王的寝殿里所看到的都不应该说出来，这些都是王宫的禁忌。” “这个地方总是充满了各种禁忌，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许。”达达站起来，一边穿上摩伽递来的外衣一边说道。 摩伽看达达一连昏迷了两天，心想她肯定饿坏了，于是派人为达达张罗饭菜去了。 达达走到了镜子前，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想起那个叫婆雅的怪人，他那骄人的容貌和那淡漠的气息，让她面对着他的时候变得无所适从。她皱了皱眉，怎么想起这个家伙来，重新看向镜子，镜子里的她皮肤比以前更加白了，头发也长了许多，已经快到脚踝了。 她突然有些不习惯自己的模样，往镜子前凑近了些，近到可以看清楚自己的瞳仁。她仔细地看着镜子里那双像是燃烧的星星一样的眼睛，她发现她的眼睛和别人都不一样，她的瞳仁中有一圈是金色的，听摩伽说起过，继承了阿修罗祖先罗睺的全部力量的族人瞳仁里才会有一圈金色，舍摩黎王与逵兰极公主的眼睛就都是那样的。 达达想到这里，不禁默默地远离镜子。 她仿佛能从镜子里那张脸上看到祖父对逵兰极的全部期望和失望。 可是她不是逵兰极。 第十二章 和解 第十二章和解 当吉迦和摧伏来沉壇宫的时候，所有的侍卫都不自觉紧张了起来，生怕这二位少爷再做出什么让王震怒的事情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摧伏见状立刻解释：“大家不必紧张，我们不是来这里找麻烦的，之前有些误会，想找达达公主说清。” “吉迦？”达达走出藏书阁时听到殿门口的动静于是走过去，看到吉迦不禁觉得有些意外。 吉迦看到达达捧着书走出来，有些尴尬，想要扭头就走，却被摧伏一把拉住。 “是你自己嚷着要来的，怎么，来了以后又后悔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摧伏佯装鄙视，吉迦立刻中招。 只见吉迦恼羞了脸，瞪了一脸嬉笑的摧伏，推来挡在面前的侍卫，朝着手捧着书不知所措的达达走过去。 “我……”吉迦看了看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的摧伏，有些难为情。 达达看着吉迦，静静等他接着说话。 摩伽有些担心地走过来，看着他们三人，说：“公主，这……” “摩伽，你去给他们准备些点心吧。”达达说道，又朝着吉迦和摧伏说道：“你们都进来说话吧。” 两个少年乖乖地跟在达达的身后，绕过巨大华美的石墙来到内殿。 三个人坐下后，都是一阵沉默，谁都找不到一个好的话头来缓解僵持的气氛，直到摩伽把茶点端上来以后，一直压着性子看戏的摧伏才终于忍不住说道：“达达公主，其实吉迦来是想为阿灵的事情道歉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摧伏！”吉迦红着脸斥了声。 “我不说你说得出口么？”摧伏白了眼吉迦，一脸委屈，又说：“达达公主，你晕倒的这两天吉迦没少紧张，生怕是上次比武留下了什么后患，别看他平时粗枝大叶惯了，其实上次比武也是一时之气，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吉迦扔过来的一块糕点给打断了，不过摧伏接得准，接住以后笑了一声，把糕点一口吃下去，看了看脸已经烧起来的吉迦：“我不说了，你说。” 达达看着摧伏那一脸阳光灿烂的幸灾乐祸和吉迦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笑出声来，对吉迦说道：“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接受了。” “我没说是假的。”吉迦憋出一句话来。 “你快试试摩伽做的点心。”达达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又神秘地说：“是人界的点心，叫梨花糕，不过这里没有梨花这种植物，所以用的粉色曼陀罗。” “谢谢公主款待啦。”一旁的摧伏又拿了一块，不过这次是一口一口地咬着吃的。 “你们都叫我达达吧！我不喜欢名字太长。”达达说道。 吉迦狐疑地拿起一块梨花糕，看着达达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芬芳四溢的甜蜜味道让他不由得一愣，他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阿修罗的食物味道极淡，几乎没有酸甜苦辣。 “好吃吗？”达达问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吉迦呆呆地点点头。 摧伏说道：“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没有美食而跟天神打仗，今天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跟天神打仗呢？”达达挪了挪垫子，坐到他们面前。 “因为啊……”摧伏正要开口。 “因为没有一个阿修罗善于做吃的。族人们嫉妒天神拥有无尽的美酒佳肴，整天寻欢作乐，于是罗睺王就带着毗摩质多王与祖父***上了天界。”吉迦这次终于抢在了摧伏的前面，说完还不忘斜一眼摧伏。 “后来呢？”达达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帝释天带着龙王多佶和蟒神莫呼洛迦迎战，罗睺王与帝释天大战旷日持久，最后败在了帝释天手里。”吉迦说道。 “那次大战之后，两族之间休战了一千一百年，是最久的一次。我们损失了很多士兵，当然，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龙王多佶被祖父杀死，哈哈，听说连阎罗看到多佶的亡魂时都有些吃惊。”摧伏一边吃着梨花糕一边说道。 吉迦不满地看了一眼再次抢走他要说的话的摧伏。 “那我们都没有赢过一次吗？”达达问。 两个少年都是愣，吉迦想了想，说：“有，那是唯一一次战胜天神的战争，祖父放的大火都烧到罗刹的海里去了，我们阿修罗的火焰，可以焚烧世间一切东西。” 达达听得跟着一起兴奋起来，又问：“快说来听听，我们是怎么打败天神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祖父下了令所有人不许再提这场战争。”吉迦的话不禁让大家都有些扫兴。 “不过我听说，那次战争祖父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蟒神莫呼洛迦就在那次战争中被祖父杀死了。龙王和蟒神可是神族的两大战神，都死在了我们伟大的舍摩黎王之手。”摧伏自豪地说道。 达达看着摧伏那一脸膜拜，一双好看的眼睛充满了信仰的光芒，这种信徒一样的神情，这种绝对虔诚的信服，不禁让达达产生了无穷的幻想，那场激壮浩大的战争究竟是怎样的情形，祖父在战场上又是什么样子的。 “说说人界吧！像这种梨花糕一样的东西还有别的吗？”这次换作摧伏一脸好奇地看着达达。 达达看了看同样也表现出好奇的吉迦，说：“人界有许多好吃的东西，而且摩伽都会做，你们要是有空可以经常来沉壇宫，我让摩伽做给你们吃。”她顿了顿，想到这里是修罗界，于是又道：“不过，人界的很多食材这里的没有，可能要找别的代替了，不知道味道会不会还是人界的味道。” “这个已经很好吃了。”摧伏晃了晃手里那块用粉色曼陀罗做的梨花糕，满足的表情都快融化了。 “凡人长什么样子？”吉迦问道。 达达说道：“他们的毛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耳朵有些奇怪，平平的，其他的都跟我们一样。” 摧伏想象着凡人的样子，再看了看达达的模样，觉得还是达达好看些。 “我知道阿含是鞑坦利将军的儿子，吉迦是鞑摩耶将军的儿子，婆雅是恒陀因将军的儿子，那摧伏呢？”达达问。 “他是鞑摩罗将军的儿子，除了毗摩质多王与舍摩黎王以外还有八子王，分别是毗摩质多王的四子恒陀因、恒陀迦、恒陀袛、恒陀提，舍摩黎王的四子鞑摩耶、鞑坦利、鞑摩罗、鞑虔多。”吉迦说完看了看沉浸在梨花糕的美味里不搭理两人的摧伏，又道：“后来鞑摩罗将军战死，鞑坦利将军就将摧伏收养，我总觉得他喜欢摧伏胜过喜欢阿含。” “说到阿含，他好像跟婆雅在忙着准备伐木大会的事情，这几天都不见他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跑去跟婆雅学医术了呢。”摧伏突然插话。 “伐木大会？”达达又来了兴趣。 “这是我们阿修罗最隆重的仪式之一，每过一百年都会举行一次，族中最优秀的武士都会来到王城，一起砍伐樊木，谁砍得最深就是胜利者，胜利者可以得到王的褒奖。”摧伏也是一脸兴奋，因为今年他与吉迦、阿含都已经过一百五十五岁了，可以参加伐木大会了，而且还能见到阿修罗里的众多佼佼者齐聚一堂，这足以振奋所有人。 达达听迷糊了：“可是王城不是依樊木而建吗？为什么要去砍伐它呢？” 吉迦解释说：“樊木那么巨大，是砍不倒的。再加上每次伐木大会完以后，过几年它的伤口就完全愈合了，所以是砍也砍不完。不过砍伐声可以通过巨大的树干传到天界去，这足以让他们难受一阵了。” 三人围坐着讲了许多修罗界和人界的奇闻轶事，直到长号声响起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愉快的谈话。 这是达达回到修罗界以后最开心的一天，在这天里她不仅交到了两个朋友，还化解了一场误会。 第十三章 藏起来的天赋〔一〕 第十三章藏起来的天赋（一） 时间一天天在过，沉壇宫也变得热闹起来。 自从吃过摩伽做的梨花糕，摧伏就拉着吉迦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在婆雅和阿含闲着的时候，摧伏也不放过他俩，统统拉到沉壇宫来，几番来往，达达与他们都变得熟悉起来。 众人里只有婆雅是一脸翩翩美男子的模样，其他人一概稚气未脱。因此达达不是很喜欢跟婆雅说话，再加上婆雅本就生性冷淡，这让达达更不敢跟他说话了。 阿含和摧伏的性格最好相处，阿含虽也不爱说话，不过个性温和，心思细密，时常有笑容挂在嘴边。摧伏就是一个话痨，吊儿郎当，大大咧咧，但是做起事来却又是另一个样子，没有人比他更认真仔细。吉迦的脾气很鲁莽，性子倔强，喜欢跟摧伏抬杠，不爱搭理婆雅，反而是阿含跟婆雅比较好。 王族的其他后嗣都已经成年了，成年后的族人有着数不清的仗要打，所以年少的时光变得格外珍贵，几个爱玩的人聚在一起再拉上达达，倒是度过了不少欢乐时光。 因为达达的修罗之力只觉醒了不到三成，无论玩什么他们都让着她，这让她不禁觉得输赢都不痛快，不免意兴阑珊。 每当大家闹着玩的时候，婆雅总是在一边旁观，静静地看着达达，看着她的一颦一蹙，一举一动，她的天真烂漫，脆弱单薄，就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在轻轻地拂动着他的眼睛。 有一次达达向阿含学习如何运用修罗刺，比试的时候阿含故意让着她，她轻松赢了，却始终找不到那种胜利的喜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后来看摧伏和吉迦比武，两人战得大汗淋漓，连呼痛快，这更让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于是她决定去找多年未见的祖父，要求跟武师学习。 这是达达第一次经过祖父的允许来到他的寝殿。 祖父坐在外室的软榻上，达达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禁觉得他的头发比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暗了一些。听摩伽说起过，最近与天神的战事十分紧张，祖父几乎都没有休息过，一次在忉利天与帝释天交手时祖父受了伤。虽然经过婆雅的医治，但要想完全康复还要一段时间。 “祖父。”达达走到正闭上眼睛养神的舍摩黎王面前，小声说道。 舍摩黎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达达，看到她此时此刻的模样不禁说道：“你长得越来越像逵兰极了。” 达达停滞了一下，说：“我想像吉迦和摧伏那样，跟着武师学习。” 舍摩黎扬起火红的眉毛，饶有兴趣地说：“噢？你想学武？” “我的修罗之力没有完全觉醒，对修罗刺和其他武器的掌控能力不够好，我想像他们一样，可以在练武场痛快地比试。”达达的声音更小了，她生怕祖父会拒绝。 舍摩黎重新闭上眼睛，片刻后，说道：“好，不过你只能跟着摧伏学习。他是他们之中武艺最好的。虽然平日嬉笑惯了，但在练武上从不马虎。” 达达没想到祖父会轻易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惊喜地说不出话来。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祖父会拒绝她的各种场景，最严重的是惩罚吉迦他们永远不许再到沉壇宫来，却没想到祖父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正当达达暗自窃喜时，舍摩黎说道：“不过，婆雅必须陪在你身边，哪些不能做的，你必须听他的。” 达达一听祖父要让婆雅守着她练武心就沉了：“为什么呀？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我不想让婆雅在我身边。” “这是命令。”舍摩黎冷了脸。 达达看没有转圜的余地，于是闷闷不乐地妥协了。 回到沉壇宫把这些告诉众人后，最先跳起来的是吉迦：“为什么祖父不选我来教达达？” 阿含看到吉迦受到鄙视后的难看脸色，说道：“祖父是怕你控制不住使用蛮力伤到达达。” “我哪有！”吉迦立马狡辩，撇了撇嘴：“不教就不教，达达，要是摧伏欺负你，我就跟阿含一起帮你收拾他。” 达达开心地点头，说：“摧伏，要是你敢欺负我，他们一定不会轻饶你。” “你们别闹了。”摧伏苦笑，看着达达，又说：“只盼你自己不要伤着自己，以后就由我来教你啦！快叫师父。” “什么呀，你才不是我师父呢。”达达白了一眼摧伏。 摩伽又端了些茶点过来，听到达达要跟着摧伏练武，担心地说道：“摧伏少爷，请您一定要照顾好公主啊！公主的修罗之力没有全然觉醒，您千万别伤着她。” “哈哈，就算是不小心伤着了，摩伽你也别担心，达达学武，婆雅会在一边跟着的。”摧伏说这句话时故意瞟了一眼一边闷着不说话的婆雅。 婆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嬉笑的众人，又转回头去继续看他的窗外，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少与达达接触，但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是这样。 之后的日子，达达开始跟着摧伏学习使用修罗刺、刀、剑这三样武器。可是自从会骑马以后，达达就一直喜欢挥舞鞭子时的感觉，因此摧伏决定先教达达使用鞭子来对付敌人。 每天自短号声响起，达达便随摧伏一同到沉壇宫外练习，吉迦跟着鞑摩耶将军去军营了，但一有空也会抽时间来这边看热闹，时不时挤兑一下摧伏。因为婆雅要留在达达身边照看，所以伐木大会的事情由阿含一人承担，所以阿含来沉壇宫的时间少了很多。 “摧伏，这条鞭子太长了，我没办法完全控制它。”达达朝着地上那条沉重的黑色皮鞭努了努嘴。 只见摧伏右手轻轻捡起鞭子，一个飞快的转身后朝一根树枝狠狠地送出鞭子，就见鞭子的尾巴像是一条灵动的蛇一样死死地缠在了树枝上，他再用力一扯，碗口粗的树枝被他瞬间扯断，折断处的痕迹非常平整，就像是被利器削掉而不是被生生扯断般。摧伏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边的达达看呆了。 “这是我第一次用鞭子，阿修罗对于武器有着天生的操纵能力，一拿起它们就瞬间明白该如何使用。你之所以需要学是因为你的修罗之力没有完全觉醒，所以要想提前运用自如就不得不一步一步学了。”摧伏一边说一边将鞭子递给她。 这时候一直看着两人默不作声的婆雅淡淡地说了句：“你要是有觉得头晕或者头疼的情况就不要强行用力。” 达达点点头，接过鞭子，深吸一口气，手里的鞭子却像是灌了铅一样难以挥动，她强行试着挥了几下，根本没有摧伏挥出来的那种力度，更别说一鞭子裹紧树干了。 达达不禁有些丧气，回头看了看坐在石台上的婆雅，婆雅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再看看摧伏，摧伏的一脸无奈不禁让达达感到羞愧。 她皱了皱眉头，再次用力举起鞭子，一下，两下，三下，依旧无法做到摧伏那样。 她心一横，开始不停地朝着那棵树送出一道道鞭子，可是鞭尾挨到树枝时始终软软的一拂。 达达恼了，将鞭子摔在地上，恨恨地说：“为什么就是不行！为什么我无法跟你们一样！” 她攥着拳头憋红了脸，焦急得直跺脚。 “达达！”摧伏连忙上前拉住她，说：“哪有马上就学会的？要不停地练习才能运用自如。” “可是你也是第一次用鞭子！”达达沮丧地坐在地上。 “不要丧气。”摧伏坐在达达身边，看着她因为着急和难过而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叹了口气，说：“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时婆雅缓缓走近两人，站在达达面前。达达抬起头几乎成一条直线般仰视婆雅，婆雅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然后盘坐在她面前，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可能会有一点疼。” “你要做什么？”摧伏已经将达达立刻挡在身后。 “我不会伤害她。”婆雅看着摧伏那一脸紧张兮兮的神色，心中很是不悦。 第十四章 藏起来的天赋〔二〕 第十四章藏起来的天赋（二） 达达悄悄拉了拉摧伏的衣袖，示意让他不要激动，然后朝婆雅伸出了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几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只见婆雅如闪电般将银针轻轻扎破她的食指，顿时血就涌了出来。 “快住手！”摧伏上前一步，想要推开婆雅，却被达达拉住。 “别吵！”婆雅喝斥，指了指她手上的伤口：“你们自己看。” 达达只觉得婆雅刚才扎过的地方痒痒的，仔细看去，血已经停止外流了。这时婆雅拿出一张帕子，将她手上的血污擦干净，完好无损的白皙指尖展现在三人面前，连达达都吃了一惊。 “这……太快了……”摧伏是第一次目睹达达奇快的恢复能力，不由得惊讶地合不拢嘴。 “你的修罗之力比所有阿修罗都要强，并且已经开始苏醒了。”婆雅看着眼前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达达，又说：“傲人的恢复力，操控力却那么糟，倒真是奇怪。” “婆雅，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摧伏看到达达难看的脸色，冲婆雅吼道。 婆雅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的话本来就少。” “达达，阿修罗不一定都必须成为战士的，你恢复力惊人，也许可以像婆雅那样成为医师。”摧伏试图安慰沮丧的达达。 “做医师也不能手无缚鸡之力哦。况且她的修罗之力觉醒的速度慢得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医师。”婆雅哪壶不开提哪壶。 “婆雅！”摧伏快要被这个专拆他话的人弄疯了。 达达看了看两人，一声不吭地朝殿内走去。 “达达。”摧伏叫她。 一边的婆雅淡定地说道：“你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达达一回去就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就连摩伽叫她也不理。 一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达达就羞愧到无地自容，是她主动找祖父提出要习武的，现在却是这个样子，要是被祖父知道了他又该失望了。 可是每当她试图召唤体内的力量时，却总觉得隐隐有另一股力量在阻碍她。 长号声响起后没多久，达达抱着各种猜测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特别累，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摩伽说摧伏已经在外室等了许久了。 达达连忙换上衣衫一番梳洗。 奇怪的是今天婆雅却没有跟来，问了摧伏才知道原来再过几天就是伐木大会了，所以婆雅被阿含叫去帮忙了。 “心情好些没有？”摧伏试探地问她。 达达没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摧伏，摧伏的眼睛比以前更鲜艳了，微微卷翘的短发也变得更加耀眼，小麦色的皮肤在火把的光线下闪动着细碎的光芒，这让他看上去相比她第一次见他时显得更加的俊朗成熟。 “摧伏，你今年多大了？”达达问道。 摧伏说：“一百五十九岁，怎么了？” “阿修罗成年后是不是跟以前的样子不同了？”达达好奇。 摧伏点点头：“是有些不同，至少我们会一下子长高不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说完又嘿嘿地笑了两声。 “我很好奇你们成年了会是什么样。”达达似是自言自语一样，她不禁有些好奇，自己成年了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跟母亲很像。想到母亲，达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有些沮丧，她不禁怀疑这么笨拙的自己到底有没有继承母亲的天赋。 “达达？”摧伏见她发呆就叫了她一声。 达达正想应他，胸口却突然有一股剧烈的疼痛像是要突破胸腔冲出来一样。她低下头猛地捏住衣襟，狠狠地吸气，可是那股疼痛像是非要跟她作对一样，不受控制地想要从身体里钻出来。 摧伏看到达达突然面色惨白额头渗汗，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达达已经没办法说话了，这时候正好出来给两人送茶点的摩伽见状立刻跑过来：“摧伏少爷，这边奴婢照看着，您快去请婆雅少爷过来！” “好！”摧伏马上朝毗摩殿的方向跑去。 达达不仅能感觉到那股剧烈的疼痛，还能感觉到身体里正有另外一股力量正在与之较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能感觉到身体里存在了两股不同的力量，每当她想要催动修罗之力的时候就会受到另一股的阻挠，然而当这股力量在作祟时，修罗之力又会试图反压过来。 然而这一切都不受她控制。 她躺在床上痛苦地看着摩伽，摩伽急得哭了：“公主是怎么了……” 这时气喘吁吁的摧伏已经跟婆雅一块儿赶过来了。 婆雅疾步走到她床边，抓住她的手，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摧伏靠着墙，紧张地看着婆雅的诊治，达达已经满头是汗，样子痛苦极了，婆雅的表情也很严肃。 半晌，婆雅抬起身，摧伏正要询问，却见他又伸出左手放在她的胸口上，然后闭上双眼，似是在思考什么。 摩伽不禁攥紧了衣袖。 婆雅兀地睁开双眼站起来，摧伏注意到婆雅一贯波澜不惊的脸色有了一瞬变化。 “怎么了？”摧伏终于忍不住问道。 婆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指间移到达达的额头，不一会儿达达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婆雅却越来越苍白。摧伏知道这是婆雅在给她注入灵力，帮助她驱逐痛苦。只是让摧伏意外的是，婆雅除了曾经为母亲这样做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婆雅为别人这么做，注入灵力无疑是对自身元气和灵魄的极大损耗。 看着达达沉沉地睡去后，所有人都退到了外殿。 吉迦和阿含得知情况后也赶过来了，两人看到婆雅的表情，都不禁着急地问摧伏情况如何，摧伏也摇摇头示意婆雅什么都没有说。 所有人都在外殿沉默地坐着，焦急但又不得不按捺地看着婆雅。 婆雅似乎斟酌了很久，最后，冲摩伽说道：“你让这里的侍卫都退下吧。” 摩伽怔了怔，马上召退了侍卫。 婆雅沉默了一下，刚给达达注完灵力的他看上去没有太多精神，声音也有些低哑：“如果我没猜错，她的体内有一道封印……” “什么？！”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 婆雅叹了口气：“就在胸口的位置，不知道是要封印什么？但是给她下封印的人一定非常强大，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逵兰极……” “可是为什么逵兰极公主要封印自己的女儿呢？”摩伽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封印阻碍了她修罗之力的觉醒，所以她的觉醒速度才比其他人慢很多。”婆雅说道。 “这要是被祖父知道了……”吉迦和摧伏面面相觑。 “所以婆雅才让摩伽支开侍卫。”一直紧抿着嘴的阿含说道，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婆雅：“看你平时对她冷冷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为她想得最周全的人还是你。” “今天的事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摧伏将在场的所有人一一扫过。 “嗯！”吉迦也肯定地应了声。 摩伽感激地看着众人，说道：“达达公主有众位少爷的守护，真是修了世间最深厚的福报！摩伽替达达公主谢过各位少爷了！” “摩伽不必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阿含说道，然后又看了看内殿，问婆雅：“我们能进去看看她么？” 婆雅点头：“别吵醒她。” 阿含和吉迦走到内殿，轻轻地来到达达的床边。 美丽的少女紧紧地皱着眉头，蜷缩着身子躲在洁白的被子下面，大红绸缎般的长发铺满了枕头，本就白皙的肌肤因疼痛显得更加苍白。 吉迦看着达达，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会狠心去找这么脆弱的女子比武。 第十五章 伐木大会〔一〕 第十五章伐木大会（一） 自婆雅对外宣称达达在练武中受伤后，王就下令禁止达达在修罗之力完全恢复前跟着摧伏学习武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对此达达很不甘心，去找过祖父，祖父却一口拒绝了。 因为伐木大会的缘故，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沉壇宫少了人走动一下子冷清不少，唯一不变的就是婆雅的每天造访。 婆雅来的次数多了，达达对她也没有那么抗拒了，倒是摩伽，自从上次婆雅救治达达后，摩伽就对婆雅格外地好，每次婆雅一来，摩伽都会准备最丰盛的茶点款待。 所有人都没有把封印的事情告诉达达，怕达达知道后会更难过，所以大家都圆滑地粉饰，只说她的疼痛是连续几天的练习导致的。虽然达达表示怀疑，但也没再多想。 婆雅比之前清瘦了不少，这让他显得更加高了。 达达问他为什么消瘦了，他也不回答。他的话还是那么少，每次为她例行诊治都是一句话不说，默默做完一切，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留在沉壇宫坐一小会儿，陪着达达，尝尝摩伽做的糕点，但两人始终没有任何对话。 达达觉得在婆雅身边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静默，仿佛这样子，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和情绪。 今天婆雅依旧来到沉壇宫，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阿含。 “今天让摧伏他们帮我把事情都做了，所有偷闲能跑来瞧瞧你，你最近怎么样？”阿含看达达气色不错，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一进内殿就放松地倒在椅子上。 达达看他很累的样子，就问：“你们都在忙些什么呢？” “吉迦跟着鞑摩耶将军忙着守卫王城，摧伏跟父亲为武士们安排驿馆，我则负责记录这次参赛武士的名字。”阿含拿起一块酥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他们还好吗？”达达又问。 阿含嘴里嚼着酥饼，含含糊糊地说道：“都还行，就是他俩都要参加伐木大会，现在这么忙着都缺乏练习时间。” “两个小毛孩，怎么能跟那些几千岁的武士比。”婆雅突然冒出一句，边说边示意达达坐到他身边，好让他为她诊治。 达达乖乖坐过去，婆雅像往常一样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这样她也已经习惯了。 “那些武士都很厉害吗？”达达问道 “有些是屡立战功的战士，还有，我们的父亲也会参加。”阿含说道，又替被轻视了的吉迦和摧伏抱屈，说道：“重在练习，王族的人都是这么大年纪开始参加伐木大会的。” 婆雅不以为然地哼了声，放开达达，并递给她一碗药。 达达接过来：“我可以去看吗？” “当然可以啊。”阿含说道。 达达面色难看地喝完药，又拿清水漱了漱口，说道：“什么时候？在哪里举行？” “明天短号响起后就开始，历时三个时辰，在王宫外围的祭坛，那里是樊木的根。”阿含说。 “哈哈，我会准时到的。”达达已经兴奋了起来。 “你应该乖乖呆在沉壇宫。”婆雅不出意料地出言阻拦。 达达不肯：“我不管，要等上一百年呢！我要去。” 婆雅看了她一眼，说：“那我带你去，你不能跑出我的视线范围。” “一言为定！”达达生怕婆雅会反悔，立刻说道。 阿含看着两人，他感觉婆雅在这些天里有了许多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他的神情不再像以前那么冷冽，因为常在达达身边的缘故，他的脸上竟多了几分暖意，对于达达的要求，他明知道不合理，却也答应了。 达达倒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不变化，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对明天伐木大会的畅想里，她很好奇吉迦和摧伏会有怎样的表现。 婆雅和阿含离开后，达达已经按捺不住翻出所有的衣衫，寻思着明天要穿什么去。摩伽看到达达难得心情这么好，就走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挑选。 连着试了几身衣服，最后决定在紫色长袍和银色短打之间选择。 “公主要去人山人海的地方，还是短打装束方便一些。”摩伽建议道。 达达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摩伽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让她把那件紫色长袍收好，又忍不住换上这身银色短打，走到铜镜前。 披散的长发似乎和这身男孩子气的装束不符合，于是她抽出发带将长长的头发全部高束脑后。这样一来，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白皙的面颊毫无遮掩地出现在铜镜里，利落的装扮让她不由得散发出英朗的气息。 “公主这身打扮真好看。”摩伽看着日渐长大的达达也不由得称赞，随着时间的流逝，达达也越来越像逵兰极公主了，特别是那愈发明艳动人的面庞以及每一个神态。 “摩伽，要是我也能参加伐木大会就好了，女阿修罗能参加么？”达达突发奇想地问道。 “可以，但是很少有女阿修罗出现，因为在我们修罗族里最强的武士几乎都是男阿修罗。”摩伽说道。 “母亲有没有参加过？”达达问。 “没有，逵兰极公主把荣耀让给了她的哥哥们。”摩伽回答。 达达听后不禁感触：“母亲真好。”说罢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心中暗下决心要做一个像母亲这样高尚的人。 “祭坛又是什么地方？听阿含说，那里好像是樊木的根。”达达的好奇心又开始泛滥。 摩伽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祭坛是我们修罗族除了王宫和宗庙以外最神圣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举行所有的宗族典礼，也可以执行王族的刑律。” 达达不禁对那个地方心生害怕，因为“刑律”两个字让她对那个地方好感全无，要不是因为伐木大会在那里举行，她一定不会去那里的。 一整天，达达都处在兴奋异常的状态里，一直缠着摩伽问了许多关于伐木大会的事情，直到长号声想起，她才乖乖回到床上。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族人正式的仪式，所以对此次伐木大会充满了期待。 梦中，达达再次见到了那个蓝色的圆形图腾。 这次不同的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没有出现。唯有那个封印高悬在梦境的上空，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网罗住她。 第十六章 伐木大会〔二〕 第十六章伐木大会（二） 达达一觉醒来的时候，摩伽正站在床边微笑着看着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婆雅少爷已经等在外面了。”摩伽说道。 “什么？！”达达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得那么沉，今天是伐木大会的日子，她却睡过头了。 摩伽知道达达一醒来肯定会焦急万分，于是已经把洗漱的东西和衣物都准备好了。只见达达飞快地爬起来，迅速地穿上衣服然后洗漱，最后将头发高高扎在脑后就朝外殿跑去。 婆雅正在悠闲地喝茶，看到一脸匆忙的达达兔子般从内殿蹦出来，一把就抓着他边往外走边说道：“我们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婆雅无奈地摇摇头，被她拉着从沉壇宫一路走到宫门口。 外城已经静如空城，所有族人都汇聚到祭坛观看伐木大赛了，远远的就能听到那一声声砍伐樊木的声音。 “哎呀，开始了！”达达心说不好，连忙抓着婆雅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 “其实刚才宫门口已经为你备好了马。”婆雅冷不防冒出一句。 达达愣了愣：“什么？！” “谁让你走得这么着急，看也不看就一头往前走。”婆雅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达达急了。 “反正你已经走这么远了，再回去反而耽误时间。”婆雅一脸事不关己。 达达别过头去不再离这个人，而是憋着火自顾自向前走去。 祭坛在王城的东边，达达和婆雅赶到时整个祭坛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达达被一个个高大的族人挡着，就算努力地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唯有伐木声和喝彩声充斥着两只耳朵。 “怎么办啊？”达达看着四周都被族人围得水泄不通，着急地问婆雅。 婆雅指了指她身后。 她转过头去，就见阿含吃力地从人群中心挤过来，然后冲他们招招手，示意让他们跟着他。 达达跟在阿含身后，婆雅在达达身后，三个人一起往最中心的地方走，密密麻麻的人群被他们挤出一条缝。 然而越往前走越宽阔，达达正觉得奇怪，就看到祖父和几位将军坐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们的身后都被侍卫封了个严实，侍卫看到进来的人是阿含他们，恭敬地让开，待他们通过后又立即围得严丝合缝。 舍摩黎察觉身后有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怯怯地叫了声：“祖父。” 达达看到祖父略微点了点头，知道祖父并没有生气她跑出来看伐木大会后，达达顿时安心了不少，再看向前方，无数**着上身的男阿修罗武士正在奋力砍伐着樊木，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精壮健硕的，唯有……达达顺着右边看去，看到在边上正砍得比别人吃力的两人正是吉迦和摧伏。 只见吉迦**着一只手，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起了一层汗，在火把照耀下看起来像是抹了一层金油。而摧伏则是扎着一条火红的头带，额头的那部分已经都湿透了，两腮也全是豆大的汗珠。达达看到他俩的成绩比起身边的族人差了许多，这也难怪，他们的对手全是成年族人。 “唯有最厉害的阿修罗才能站在王座正前方的位置。”一边的婆雅忽然说道。 达达好奇地朝祖父正对面的人看去，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鞑坦利。 “是他？”达达惊讶道，她没想过鞑坦利也会参加。 “伐木大会是我族最神圣的仪式之一，作为王的长子，他怎么能缺席。”婆雅淡淡地说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伐木声越来越激烈，达达顺着樊木的根往上空仰望，那笔直坚硬似练铜铸造的树干直直刺入最高处的黑暗之中，阿修罗的愤怒，也似乎正顺着这条纽带源源不断地传到天界。 不知道六界之中处于最顶层的神族，此时此刻听到这股充满力量的怨愤时，会不会坐立难安呢？ 她的目光顺着高大的樊木缓缓向下，却在这时候，左边的一条粗大的树枝上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再次看到了那个蓝色的圆形图腾，就在树枝和树干交接处，小小的一个，像是刻在上面的一样，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这个封印似乎也是活的一样，一看到达达，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开始萦绕在她耳边。 达达立刻紧张了起来，悄悄的拉了拉身旁的婆雅，小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左边那条最粗大的树枝上有一个发着蓝光的圆圆的东西？” “什么东西？”婆雅看了看她说的那个位置，皱了皱眉头。 “就在那里！”达达压抑住激动的情绪悄悄指了指那个地方，说：“像一个图案一样的发着蓝光的东西，你没有看到吗？” 耳边的窸窣声更响了，似乎达达一急，它就可以跟着急切起来。 “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婆雅也觉得奇怪，她指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什么蓝色图案！ “明明就有！”达达急得跺了跺脚，那个窸窣声再次变大，混着咔咔的伐木声，让她想要抓狂。 婆雅看达达的脸色也跟着异样起来，立刻凑近想要探她的额头。 达达愤然躲开，认为婆雅不相信她：“我没病！你就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么？就像是一个女人在急躁地说些听不懂的语言，像是在诵读经文一样！” 婆雅抱着双臂，耸耸肩，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示意她说的他都没有看到听到，这似乎就是她产生的幻觉。 可是蓝色图腾就在那里，那个越来越急越来越响的声音就缠着她的耳朵，她焦急地看着一脸狐疑的婆雅，为什么他就是不信呢！ 再看看那些正在伐木的族人，他们留着汗的皮肤在火光下泛着油腻腻的光，那巨大哐铛的伐木声响，观看者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助威声，一脸全神贯注观看比赛仿佛除此之外一切与他无关的阿含，他们是怎么了？他们难道听不到这个让人发疯的声音么？！ 达达努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地蹲下身去，可是一捂住耳朵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一声声伐木的巨响交织着女人的哭喊。达达察觉到并不是她越激动那个女人的声音越凄厉，真正让这个女人的声音变得激烈的是越来越强越来越频繁的伐木声。 婆雅看到达达反常的举动不敢惊动前面的王，他急忙蹲下身想要看看达达究竟怎么了？却被达达突然一把推开！ 只见达达大叫一声：“不要砍了！” 四周的人都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达达。 舍摩黎愤怒地转过头来。 达达像是着魔了一样对一切完全不管不顾，她一把夺走侍卫身上的修罗刺，撞开挡在前面的族人。 侍卫们以为她要朝王行凶，纷纷涌向王的四周，却见她向着樊木闪电般地冲过去。 紧紧围绕着樊木的族人不禁被她眼中刺骨的戾气所慑，默默为她让开了路。 就在那一刹那，她将修罗刺狠狠地扎进了樊木，只见那道口子里立刻迸发出红色的强光，并伴随这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周围的族人猛地弹开！ 婆雅见状立刻冲上前去阻止。 他还没来得及靠近达达，就看到她握着修罗刺的手使劲地往左一划，一声沉闷刺耳的巨响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整个樊木开始剧烈颤动，巨响顺着树干迅速传向天上，到了最顶端像是打了一个惊雷！ 与天地一样古老的樊木就这样被达达划拉出一条两尺深的口子，那把修罗刺更是没有人能把它拔出来！ 所有人都看得惊心动魄，巨响的余音仿佛颤在每个人的心间，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身高还不及她身边那个伐木人一半的达达公主，她苍白美丽的面庞，羸弱瘦削的身躯，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才那个在樊木上留下了亘古未有的伤痕的人。 第十七章 伐木大会〔三〕 第十七章伐木大会（三） 吉迦吃力地爬起来，刚才那股弹开他们的力量强劲极了，他差点就撞到了石头上。在看着此时此刻仿若灵魂出窍般的达达，他试探地想要走近她，却被摧伏拉住，摧伏摇摇头，示意此时不要靠近，先等婆雅确定达达的情况再说。 这时候婆雅已经走到了达达的身边，舍摩黎和鞑摩耶也紧随婆雅来到达达身后，舍摩黎更是急切地等待着婆雅的诊断。 此时的达达已经放开修罗刺，踉跄地退后两步，怔怔地对着那道被她弄出来的裂痕。 那个要命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耳畔空荡荡，世界万籁俱寂，达达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又一次的不受控制，但是这一次身体里的力量没有再让她感到痛苦。 婆雅靠近达达，试探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没有丝毫反应。 他试探地唤她：“达达？” 达达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疲惫无神的眼睛看了看他。 婆雅见她已经平息，松了口气，放心地将她转过来，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在他们眼里，这个年轻的公主今天的所作所为足以载入修罗族神圣的史诗之中。 “她怎么了？”舍摩黎耐不住性子问道。 婆雅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她现在的样子……仅仅只是虚脱的一种表现，我看不到任何力量的迹象……” 一语既出，四下哗然。 “那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鞑摩耶也被婆雅的话弄糊涂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婆雅无能，暂时无法得知其中原因。”婆雅放开达达时，轻轻在她的颈窝点了下，她便一下子昏倒在他怀里。 舍摩黎抿着嘴，思考了很久。 王不发话，大家都不敢出声。 许久，舍摩黎冷酷表情里终于多了一丝欣然，就连他一向低沉有力的声音里也罕有地表示出兴奋：“看来她的能力比起逵兰极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站在边上的吉迦和摧伏对视了一眼，被祖父这么称赞对达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一切强大的力量于阿修罗而言，只会被用于战争。 “她还没有满一百六十岁，竟然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次舍摩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喜，这种惊喜更像是隐忍着癫狂大笑，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美好，反而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她一百六十岁时完全觉醒，那力量该有多强大？这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思考的问题。 沉默中仿佛都在涌动一股兴奋的暗流。唯有婆雅他们几个，心像是沉到了海底。 他们谁也不愿看到这个对于修罗族的一切都是茫然无措的达达陷入祖父铺下的无边战网之中。 伟大的舍摩黎王仰着头看向没有尽头的上空，他的眼里似乎有一把炽烈的大火，正顺着樊木的根凶猛地急窜入天，将天的那方煎熬炙烤，变作火焰炼狱。 “这种强行催动力量是致命的。”吉迦忍不住说了一句。 舍摩黎不以为然地哼了声：“这么容易就死了，怎么配做阿修罗王族。” “吉迦说的有道理，况且她的修罗之力异于所有族人，其觉醒的时间和方式完全无规律可循，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完整的觉醒。”摧伏也帮着说道。 一直小心观察着祖父表情的阿含道：“若是过早使用修罗之力，逵兰极公主的血脉怕是要……” 舍摩黎眉一横：“够了！” 大家都噤了声。 “王，眼下让达达公主回去休息最要紧。”婆雅也顾不得舍摩黎的盛怒了。 “她的脸色太难看了。”鞑摩耶瞅了眼婆雅怀里的达达。 舍摩黎看了看婆雅，什么也没说，在侍卫的跟随下离开了祭坛。 看着时时刻刻透着危险气息的祖父离开了，他们都松了口气。 黑暗中达达不停地向前跑。 远处有一个细微的光点，像是出口一样，让她迫不及待想要穿过它。 奔跑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觉它们变修长了不少。 她不自觉停下来，开始探索地摸向自己的脸颊，轮廓的线条比起她记忆里的自己瘦削了，棱角也分明清晰。 她很想看清自己的样子，四下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她不得已，只有加快脚步，跑向那越来越敞亮的光明处。 终于，她奋力穿过了那一层光。 在光的那一头，她看到了那个貌若神祗的男人，他依旧是那身漆黑如墨的斗篷，他的皮肤仍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他朝她微微地扬起嘴角，那浅浅淡淡的笑意，却像是世间最强烈的风，席卷了一切美好意义，朝她汹涌而来，她傻傻站在原地，已经难以呼吸。 对他，她有一种几世未见的感觉，遥远的陌生，却又充满了娴熟的哀怨纠缠。 他示意要她走过来，她就听话地朝他走去。 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充满了光明，他仿佛就是驱散一切黑暗的光明。 “你长大了。”他再次扬起嘴角，又是那令人心神悸动的笑容。 达达怔了怔，不确定地伸出手想要从自己的脸上寻找到答案，却被他牵住。 咚咚，她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你看。”他眯起细长优美的眼睛，朝着身后指了指。 她顺着他的指间看去。 那是樊木的树冠。 在四周的黑暗包裹之下，樊木的枝桠丝毫不减盎然的生命力。 “你一定要记住这一刻。”他柔声说道。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的衣角洋洋洒洒地垂在覆满落叶的地上，随着他缓缓移动的步伐，带起片片原本已经枯落的树叶。 他牵着她朝着樊木走去。 她按捺住强烈的心跳，静静地跟随着他。 他带她走过的地方，时间仿佛在倒流。 地上的落叶纷纷飘上天空，缓慢却有序地重新回到粗壮的树枝上，叶脉由萎黄渐渐转绿，再散发出充满昂扬生气的光泽。所有的叶子仿佛被逆转了生命的轨道，回到了最旺盛的那一刻。 她看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阵暖洋洋的清风翩翩而来，樊木的每一条枝梢头，都绽放出了玉盘大小的花朵，其形态像极了芍药，却比芍药更加清雅秀美。 让她惊讶不已的是，它的花瓣是半透明的金色，越是花瓣边沿，那金色越浓郁，远远看去，每片花瓣都像是被金线勾勒，矜持华美。 “好看吗？”他问她。 她再次看向他，他如白玉般净透的面容，让她移不开目光。 她点点头。 但是，即使她身边开遍了似锦繁花，却及不上他一丝一毫。 天地间最美的一幕，莫过于他看着她时的样子。那样湛湛的眼底，早已盛满了万物难及的风华。 “你是谁。”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依旧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伸出手去，摘下一朵绝美的花，递给她。 她向他缓缓伸出手心。 就当花儿接触到她手心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开始支离破碎！ 他不见了。 “你在哪里？”她失声惊呼。 却无人应答。 一切事物，都变成了碎片，像是被风卷起一样被抽到了半空，骤然消失，只剩下最初的黑暗。 她痴痴地看着手中那朵唯一仅存的花朵，想要用双手将它捧住，却见它在刹那间化作了金色的粉末，飘逝了。 “不要！”达达惊叫出声来，感觉双肩被人按住。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神色复杂的婆雅。她惊了下，慌忙看了看四周，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沉壇宫里。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达达心中隐隐泛着痛意。 “你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婆雅冷冷的声音里竟也带着丝丝不安。 这样的话让原本就心惊未定的达达又多了几分忧忡。 第十八章 隐忧 第十八章隐忧 达达皱着眉：“你怎么了？说话这么奇怪。” 婆雅将药递给她，把伐木大会上发生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她听得惊心动魄，直说当时自己已经完全被那个声音纠缠懵了，发生的事情她都没有印象，只记得自己好像大叫了一声，接下来的事情她都记不起来。 婆雅看着她，许久，淡淡道：“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唯一麻烦的是王有意要让你加入王族的军队。” “为什么？”达达吃惊地合不拢嘴。 婆雅冷笑一声：“因为你惊人的力量能为他所用，助他与天神开战。” “我……”达达拧紧了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婆雅忽然伸出手，揽了一缕她火红的长发。 达达不禁朝后颤了颤。 他专注地看着手心里她的秀发，每一丝每一缕都如此娇艳夺目，充满了精魄与灵力。 达达有些惊惶地看着婆雅，他专注时的样子却比他平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柔和多了。 他的睫毛很长，像是细密的羽毛；眼角那抹优越的弧线轻轻飞扬，似是要隐没入柔软的发间；秀雅的眉毛俊逸高挑，画笔勾勒似的鼻梁，一笔一划顿挫有力，让他看上去就像是精心雕琢而出；那不曾带有笑意的唇角却偏偏生出悠扬的弧线，衬着那双火琉璃般的眼仁，总让人觉得他颦蹙之间藏着无限深意。 “我们已经尽力在王面前为你说话了，但是依他的脾气，最晚在你一百六十岁时就会被安排入军队接受训练。”婆雅轻咳了两声。 达达听出他气息有些虚弱：“你怎么了？” “没事。”他淡淡说道。 “其实……”她强笑着：“能为王族尽力是无上的荣耀……” “荣耀？”婆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鄙夷：“为了这份荣耀你也许会送命！” 达达看着突然变得激动的他，忽然想起他的父亲恒陀因就是战死沙场的。 “抱歉……”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的声音又再次冷下来：“也许有时候送命了也不是因为那份荣耀。” 达达总觉得婆雅此时此刻眼里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怨愤。 摩伽端着汤药进来时，看到达达已经醒了，而一旁的婆雅面色不悦，又有些苍白虚弱。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唯有小心翼翼地将汤药端放到桌上，然后缓缓走到达达身边。 “婆雅少爷为了诊治公主也累了，不如一同用些汤药吧。”摩伽温和的声音让僵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达达抬起头，看了看摩伽，端起两只碗，递了一只给婆雅。 婆雅与达达对视一眼，接过碗。 “这样才对啊！婆雅少爷其实为公主消耗了不少……”摩伽还没说完就被婆雅止住。 “没什么大不了。”他轻描淡写地打断摩伽的话。 达达看着面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的婆雅，感到抱歉：“婆雅……” 他看了看达达，扯了扯嘴唇，想说什么却又止住，看了她半晌，最后说：“你醒了我也好交差了。” 不知道为什么？达达总觉得他那么勉强的语气总像是在遮掩着真实的情绪。 婆雅不再像是她最初认识的样子。 “你何必把自己装得这么冷冰冰。”阿含倚着门，冲里面那个脸色瞬间冷掉的家伙笑道。 婆雅冷眼扫过阿含，没接话。 阿含轻笑了声，走到达达身边，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又说：“嗯，面色难看，那股子砍樊木的劲儿跑哪去了？” “阿含少爷……”摩伽生怕阿含的话再次挑起达达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 阿含摆了摆手，笑：“我只是开个玩笑，看达达气色还行，只怕这其中婆雅是耗了不少力气吧？”说罢还故意看了看婆雅。 婆雅皱了皱眉：“我都说没什么了。”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达达疑惑地看着阿含。 阿含勾了勾嘴角，精亮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他瞅了一眼面如菜色的婆雅，笑嘻嘻道：“婆雅能堵住摩伽的嘴可堵不住我的嘴，他为了救你，已经两次往你体内注入了他的灵力，要知道这注入灵力是非常伤身的事情，他……” “住口。”婆雅语气里的温度骤降，达达觉得呆在他身边都快要结冰了。 阿含倒是一脸不在乎，反而与他直视：“你不让我说我却偏要说，省得达达被你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还以为你总爱让她受气。” 一边的摩伽含笑默默看着三人，她注意到婆雅寒气逼人的面颊因为阿含的一席话竟闪过一丝红晕。 “他只为他母亲动用过灵力，而你，是他母亲去世后唯一一个让他愿意这样做的人。”阿含颇有深意地看了看表情逐渐变得尴尬的达达。 倒是婆雅先转过身去，背对她，说：“别想多了，我只是受王的命令这样做而已。” 阿含笑出声来：“是吗？那在伐木大会上你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她有什么闪失，我是第一个被问罪的人。”婆雅的声音有些急。 阿含微笑依旧，也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这两人。 达达看着婆雅的身影，许久，轻声说：“不管怎样，谢谢你为我所做的。” “那我们呢？”吉迦的声音大老远就传来了。 随即，只见两个俊拔少年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吉迦佯装不满地看着达达：“今天我还缠着父亲让他帮你在祖父面前说话，让你别那么早就被调到军营去，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原本僵持的气氛被吉迦的出现轻松破解，达达没好气地看着嬉笑的吉迦说道：“谢谢……” 两人又瞎掰了几句话。唯有摧伏一言不发地看着婆雅，阿含注意到，摧伏的眼里似乎有几分敌意，仿佛警惕地注视着对自己产生了威胁的对手一样。婆雅也毫不示弱地看着摧伏，那目光里的寒意足以让注意到他们之间异样的人心里发毛。 “闹归闹，现在来说说正事吧。”为了让两人暂时熄火，阿含不得已打断大家。 摧伏移回目光，看了看被吉迦闹得好像心情不错的达达，回过头来对阿含说道：“什么正事？” 阿含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先是一愣，然后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只听他缓慢地说：“再过段时间，我、吉迦和摧伏都要举行成年礼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会被派到军队去，我们不在的时候，祖父要是又提到要提前让达达进入军队为王族效力，谁又能站出来说话？” 大家仿佛如梦初醒一样，阿含不说，他们还意识不到时间过得如此快，几乎转眼之间，他们就到一百六十岁了，到了加入军队参与战争的年纪。 达达觉得心里像是被阿含的一番话堵了起来，闷闷的，很难受，可是她又没有任何方法，她知道谁也不是时间的对手，只是她不愿意让大家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消失得这么快。 然而他们好像更担心她会被祖父提前送去军队。 “我有让父亲帮忙说情……”吉迦说道。 婆雅与阿含对看一眼，说：“只怕鞑摩耶将军跟祖父一样好战，哪会真的听进你的话，替达达说话。” “这……”吉迦想起父亲的脾性，也不禁觉得喉咙一紧，没有话反驳。 摧伏看了婆雅一眼，说：“不如我和阿含去请鞑坦利将军帮忙照看着。” “你们不用这么急，其实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我还有摩伽。”达达依赖地看向摩伽：“况且就算上战场，只要是能帮到族人的我都愿意去做。” “你根本就不懂。”摧伏看着她，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若是你修罗之力还没有完全觉醒就上战场强行使用，是会死的。” 达达愣了愣，不禁问：“这个祖父不知道吗？” 大家再次陷入沉默，她看到摩伽神色悲哀，感到奇怪：“你们倒是说啊！祖父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摧伏无奈地笑笑：“知道又怎样，你的力量那么强大，他们都想让你能成为对抗天神最厉害的武器，为此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是失去你，只要能战胜天神，谁又会在乎多死一个阿修罗呢。” 达达听得脊背冰凉。 祖父怎么会是这样的无情？ 第十九章 崛起 第十九章崛起 经过了伐木大会事件，达达的力量似乎开始复苏。 对于武器的使用，她越来越感觉到得心应手，在互博中她甚至赢过摧伏两次，这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不已，因为摧伏的近身搏斗能力，怕是除了祖父还没有人能胜过他的。 虽然达达也经常输得很惨，不过随着修罗之力的逐渐觉醒，在搏斗之中让摧伏赢得越来越吃力。 她自己也越发觉得，体内那股阻止她的修罗之力觉醒的力量仿佛进入了沉睡。 婆雅告诉了她关于她体内存在封印的事情，并说封印越强，她的修罗之力觉醒得越快，所以之前为她两次注入灵力，都是为了加固封印。 至于封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就连从小看着达达长大的摩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了达达安危，所有人都决定将这件事情一直保密下去。 不到半月的时间里，达达已经精通了所有武器的使用，几乎是无师自通。所有人对她体内的那股强大到恐怖的修罗之力都是又惊又喜。 一天，一个白净的少年来到沉壇宫，适逢吉迦和阿含也在。 达达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少年，问：“你是……” “你还敢来这里！”下一瞬便传来吉迦咆哮的声音。 “我是来道歉的。”少年说道。 “阿灵当初也只是为了帮你，只是用错了方法，你何必这么凶。”阿含说道。 达达一听到阿灵两个字，就想起来了，当初骗她去祖父寝殿的那个少年就是眼前这个阿灵，心里也不禁觉得火大。 “你来做什么？”达达语气也有些不悦。 阿灵说道：“我在军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现在来到这里，只是因为还欠一个诚心的道歉。” 达达看他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不禁有些难以呵责，只得说：“……其实事情过了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再计较……” “以前是因为觉得你的存在威胁到了吉迦。”阿灵说这句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吉迦，又道：“吉迦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一直想要报答……希望你原谅。” 吉迦顿时脸红到了脖子，生怕达达误会，连忙说道：“可不是我指使的啊。” “人家也是报恩心切，你们俩就不要再刁难人了。”阿含看着阿灵几乎快掉泪的表情，再加上这些年来他因为在军队受罚而变得有些苍白粗糙的脸颊，心中更是不忍，不禁帮忙说话。 “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你也别一直站着，过来坐吧。”达达指了指身边的软榻说道，又转身吩咐摩伽再添些茶点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吉迦嘟嚷了几句，看了看一脸备受折磨的阿灵，也有些于心不忍，将自己的点心端给他：“试试，这是摩伽做的，你在修罗界一定没吃过。” 阿灵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怯意，看着那盘点心半晌也不敢伸手。 倒是达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你试试吧！没关系的，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可以经常来沉壇宫。” 阿灵再看了看吉迦的脸色，确定吉迦没有再生他气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了一块点心，将信将疑地放到嘴边，犹豫了下，咬了一口。 真好吃。阿灵的眼睛都瞪直了，在军队的时候一直很想念王宫里的吃食，却没想到能吃到比王宫里的珍馐更美味的食物。 “哈哈。”阿含看到开始狼吞虎咽的阿灵，说道：“现在你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们族人会因为食物而跟天神打仗了吧。” 阿灵激动得直点头。 待阿灵吃完几大盘点心后，吉迦和阿含也商量着该回去了。 送走了他们，沉壇宫又变得冷清起来。 每当她觉得偌大的宫殿冷清空荡的时候，摩伽都会为她点上所有的蜡烛，让每间房看上去都温暖一些。 这些天达达逐渐认识到，即使她所拥有的力量令人羡慕不已，心里要是没有那份对战争的热衷，这股力量再强大，于她也是徒然。可是即使她自己对此并不在乎，却有人非常在乎，因此她跟吉迦摧伏他们练武的事情都非常的保密，如果传到祖父耳朵里，恐怕这仅剩的几天平静日子都要消失了。 达达经常问摩伽，为什么阿修罗的天性会是好战呢？摩伽也无从回答，只能说这些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婆雅也没有再来过沉壇宫，就因为阿含上次说出了他为达达输灵力后，他似乎在生阿含的气，也在刻意回避达达。而摧伏，似乎除了偶尔和他们一起练练武以外，也很少来沉壇宫了，达达觉得纳闷，当面问摧伏原因，摧伏也只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沉默地看着她，半天不说一句话。 她有时会失落地认为，自己几乎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两个重要的朋友。然而其中原委，只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阿含心里雪亮，但为了眼前的平静，他没有跟达达点明。 “达达公主，鞑坦利将军等在殿外了。”有人进来通报。 达达有些讶异，很就没有见到鞑坦利舅舅了。 来到外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温柔的洁白。 “白色曼陀罗！”身边的摩伽都不禁惊呼。 达达痴痴地看着这片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白色曼陀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是王赐给你的，白色曼陀罗，修罗界最尊贵最稀有的花朵，象征着无上的荣耀和恩宠。”鞑坦利说完，示意让仆人将这些花搬到达达的寝殿里。 达达心里虽然充满了欢喜，但想到想要把她送去军队的祖父，又觉得有些丧气，这种欢快又夹杂着沮丧的心情，让她觉得很怪异。 “祖父为什么突然赐这些花给我？”达达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鞑坦利笑了笑：“你那一刺，让天神们又开始集结兵力，准备向我们进攻。” 达达皱眉，这怎么听都不像是让人愉快的事情，祖父知道后不是应该大发雷霆么。 “天神这么匆忙就准备跟我们打仗，是因为这次他们真的怕了，你的力量能让天神颤栗，王有多高兴，可想而知。”鞑坦利精锐的眼睛仿佛能把控一切，似乎达达的所有心思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达达越听越觉得心冷。 她无法领会伟大的阿修罗王振奋的心情，她不禁看了看摩伽，摩伽也默默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悲悯。 达达觉得，她的双脚仿佛踩在流沙上，随时都有陷进去的危险。 第二十章 婆雅 第二十章婆雅 洁白的曼陀罗围绕着她宽大柔软的睡床，床顶深红色的透明纱幔被透入窗口的风撩起，轻轻搭在簇簇纯白的花朵之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抹艳丽的血洒在了干净明亮的雪地上。 达达将头垂在床沿，火红的长发像一条燃烧的瀑布缓缓而下。 她伸手轻抚美丽的花儿，它们那纯净的白皙花瓣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即使寝殿里点燃了昏黄的灯火，也无法淹没它们的光亮。 她想起了他，那个始终不肯告诉她身份的男子。他的皮肤也散发着光晕，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执掌着光明的使者。他温柔的气息，像是让万物复苏的温风，仿佛他只需要呵一口气，世间的酷暑严寒，便会立刻化作美不胜收的无尽春色。 “婆雅少爷、摧伏少爷，公主已经入睡了！”摩伽焦急的声音由远到近，伴随着一阵杂乱快速的脚步声。 “婆雅你给我站住，你这样做会激怒祖父的！”摧伏喘着粗气追在婆雅身后。 达达害怕地裹紧了被子，她是第一次见到婆雅这么愤怒地表情，他冷冷地站在她面前，她却觉得他炙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你……要做什么？”达达往后缩了缩，婆雅凛冽的眼神让她不禁想往更安全的地方靠。 “婆雅！”追上来的摧伏猛地推开婆雅，并挡在他与达达之间：“阿含他们已经去毗摩殿劝阻了，他们还没回来之前你不能这样做，激怒了祖父一切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发生什么事了？”摩伽赶紧跟上来，一边拿起外衣为惊慌的达达披上一边问道。 “神族的行动比预期的要早，现在龙王已经率兵从忉利天出发了，许多大臣正鼓动祖父强行催动你体内的修罗之力完全觉醒，然后送你上战场！”摧伏额上渗出了汗水。 摩伽闻言全身一颤，呆呆地看着摧伏，连声音也颤抖起来：“那王准许了吗？” 摧伏道：“鞑坦利将军已经带阿含和吉迦去劝说了，但是……” “不管他们怎么说，王都会强行催动她的修罗之力来对抗天神。”婆雅冷冷地打断摧伏的话，又道：“她的修罗之力根本无法完全觉醒……” 这句话让达达一愣：“你说什么？” “你体内的封印力量太过强大，在封印的同时也压制了你体内的一部分修罗之力，如果想要修罗之力完全觉醒，只能打破封印，但是封印打破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预料不到。”婆雅冷冷地说道：“唯一确定的是，你很可能会死，因为它太强大，王根本不知道你体内封印一事，如果他一意孤行，你就必死无疑。” 婆雅的脸冷得像冰雕，说完一把拉住达达的手：“我带你走。” “站住！”摧伏吼道：“你以为你能带着她成功逃出戒备森严的王城？！要是被抓住怎么办？！” “摧伏你别挡路！”婆雅一把抓住摧伏的衣襟，那力气大得令静默的空气都划过一阵气流：“我不能让她死！” 达达任由婆雅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她看着眼前勃然大怒跟平时判若两人的他，平时就算是微一丝微弱的情绪都很难被捕捉到的他，第一次爆发出这么毫无遮拦的激烈举动。 婆雅的话让摧伏霎时泄气一般，怔怔地为他们让开，婆雅抓着达达就往殿外走。 刚到沉壇宫门，就遇到了来势汹汹的鞑摩耶将军。 “你们谁都不准走，王要见你们。”鞑摩耶说道。 婆雅冷哼一声：“这时候进毗摩殿，还能出得来么。” “不管怎样，你们都要跟我走这一趟，不然这沉壇宫里的所有人，可说没就没了。”鞑摩耶的声音刚落下，四周就立刻涌出了许多侍卫，将整个沉壇宫的大门包围得严严实实。 达达见状立刻回过头去着急地寻找摩伽，只见摩伽被一个侍卫用刀架住了脖子。 “摩伽！”达达惊呼。 摩伽使劲挣扎了一下，却敌不过那个侍卫：“公主快走，别管这些了！” 婆雅欲拉着她硬闯鞑摩耶的包围，却被达达止住：“婆雅，我不能丢下摩伽不管。” 婆雅转过头来，看了看达达，再看看摩伽，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下一瞬又仿佛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 只听他冷冷地对鞑摩耶说：“好，我们跟你去毗摩殿。” 鞑摩耶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不要想耍花招。” 达达觉得手上突然一松，婆雅放开了她，她看着婆雅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甚至能察觉到他松开手的那一瞬间眼里的厌烦。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露出这样锐利的表情，但是如果要让她牺牲摩伽，是绝对不可以的。 去毗摩殿的路上起风了，花园里的曼陀罗花瓣被风吹散了许多，飘得到处都是。一路上的火把也因为风吹而忽明忽暗，让原本通往毗摩殿的那条光明大道变得昏暗起来。 她紧紧跟在婆雅身后，怔怔地看着他月白色的罩袍，洁净的衣角扫过漆黑的土地，却纤尘不染。 然而一直走到毗摩殿，他都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毗摩殿里，祖父站在王座前，背对着众人。 她一进去，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 她看到吉迦和阿含都跪在了最前面，他们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满脸焦急，似乎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将最尊贵的荣耀给了你，你却用临阵脱逃来回报我？”祖父压着怒意的声音穿过来，就像是一层寒冷坚硬的冰将她包围住。 “这是我的主意。”婆雅抢在了达达前面说道，并动了动身，将达达揽在自己身后。 舍摩黎转过身来，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噢？你以为你能带她逃去哪里？” “她的修罗之力太不稳定，不能让她去战场。”婆雅的声音虽然恭敬，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示弱。 达达小心翼翼地看向祖父的脸，果然，只见祖父的脸色像是一块锈蚀的铁，森冷严酷，那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比起愤怒，那种神色更像是残忍。 “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祖父几乎没有张嘴，声音就这么冷冷地透出来，散在空气力，在向下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达达轻轻拉了拉婆雅，想让他不要再为自己激怒祖父了，可是她拉他衣袖的手却反被他握住，他指间柔和的温度就这么直直地包裹住她的整个手心。 “凭我喜欢她！”婆雅语惊四座。 达达闻言全身一滞，傻傻地看着婆雅，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舍摩黎瞪大了眼睛，那眼里剧烈汹涌着的怒火似乎要将婆雅焚烧成灰烬，大殿里的火光也瞬间变作熊熊大火的烈焰，炙烤着一切。 火光下，婆雅的神情却丝毫不动摇，他冰冷的气势就像是一场大雪，与舍摩黎的滔天烈焰抗衡着。 所有人都彻底愣在了原地，在众人眼中，一向独善其身的婆雅，此时此刻却为了达达不惜挑战伟大的阿修罗王，王的权威不容侵犯，更何况是他这样公然的反抗。 舍摩黎目光阴沉到了极点，看着婆雅：“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这是你欠我的。”婆雅一字一顿，一语既出，众人愕然。 舍摩黎突然大笑，那笑声里的残忍意味像是刀子一样割着达达的全身。 “好！我今天可以让她留下来，只是你能护她到几时？为族人征战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舍摩黎恨然道：“你永远也无法得到她！她一百六十岁时，就是她上战场的日子，那时你若再阻拦，我便亲手杀了你！” 达达没想到祖父竟然会让她留下来，他和婆雅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婆雅会说祖父欠他的？ 婆雅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了。 “都给我滚！”舍摩黎咆哮道。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逃也似的退下了，达达和婆雅也被吉迦和阿含护着离开了毗摩殿。 一路上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仿佛还被禁锢在毗摩殿那股恐怖压抑的气氛里。 唯有婆雅，眼神如炬，神采飞扬，像是凯旋的将军。 回沉壇宫的路上遇到了摧伏，摧伏看到众人都平安返回终于松了口气，说道：“看来你们是没事了。” 目光落到婆雅和达达紧握的手上，摧伏一怔：“你们……” 吉迦长舒一口气：“婆雅刚不怕死地在祖父面前大声说喜欢达达，不让祖父带走她，然后就这样了……” 达达听到吉迦的瞎搅和，如梦初醒般，用力挣开婆雅的手，这才发现手都被他握僵掉了。 “别听他胡说，婆雅也是为了救我才……”达达试图解释。 却听婆雅冷不防道：“要是我说的是真的呢？” 达达惊讶地看着他，却见他直直望着摧伏。 “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为什么偏要这么说？”摧伏质问。 婆雅扬了扬嘴角：“因为我就是喜欢她。” 气氛又再次瞬间结冰。 摧伏死死盯着婆雅：“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带她离开沉壇宫！” 眼看两人就要掐起来，阿含实在看不下去，说道：“你们要打要杀，先回去了再说！” 第二十一章 禁忌往事 第二十一章禁忌往事 沉壇宫的气氛也因为摧伏和婆雅之间暗涌的气息而变得诡异起来。 达达能从摧伏的眼里看出真真切切的怒意来。想来他平时嬉笑惯了，而此时的那种如刀子般尖利的情绪，让她感到陌生和惶恐。 婆雅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冷看着窗外。 阿含泰然自若地轻轻端起茶，呷了一口。 吉迦紧张的眼神不停地来回在婆雅和摧伏之间。 这样的气氛直到他们各自散去也没有被打破。最先走的是摧伏，他憋着火看了一眼婆雅，气冲冲地撩开帷幔走了出去。 吉迦看到摧伏走了，怕事态恶化，也连忙追了上去。 摩伽忠心耿耿地守在内殿门外，看到眼前的状况是她无能为力的，也只有沉默地在一旁照看着。 一连走了俩，阿含抬眼扫了扫波澜不惊的婆雅：“这个玩笑开过分了。” 婆雅扭头望了他一眼：“这里没人在开玩笑。” “这样不行。”一直没能开口表态的达达终于忍不住插话。 “噢？”阿含端起茶，又小啜了一口。 婆雅的眼神瞬间冻在了达达身上，仿佛她说的话让他很不舒服。 达达也难以再顾及那么多了：“我回到这里，最开心的事情便是结识了你们，现在四分五裂的样子，我不想看到。婆雅，我感激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可是那些话作为权宜之计，不能当真……” “谁说那些话只是权宜之计了？”婆雅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十足的怒气，她的话仿佛戳到了他的痛处，为什么她就不相信呢。 “可是我想要的只是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这样的时间也不多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达达望向窗外。 阿含看了她许久，站起来：“她说得对，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往后不知多久才能团聚一次。”说罢朝婆雅笑了笑：“你一向有自己的筹划，做起事来也是我们之中最理智和周全的。我先去看看摧伏怎样了，那小子一根筋，吉迦想事情也从来不转弯，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达达看着阿含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回响着他说的话，对摧伏不禁愧疚起来。 一时间内殿只剩下了她和婆雅两人。 她看了看正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婆雅，有些尴尬，这样压抑的气氛让她感到不安。她挪了挪身子，朝离他远点的地方坐过去。 “怎么，你怕我？”婆雅看着手边凉掉的茶，淡漠地扬起嘴角，嘲讽像是生在唇畔的花。 她只觉得喉咙一紧，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忽然，婆雅站起来，淡淡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于是她起身跟着他，走出沉壇宫。 他带她往沉壇宫后面走去，那是她从未到过的地方。她原以为沉壇宫已经位于王宫的最深处，却没想到沉壇宫后的那片茂林中还有一条道路。 这条路被遗弃了很多年，斑驳残破，两边的树木长得极其旺盛，枝桠交缠在了一块儿，一看就是多年无人打理。 这条路通往哪里呢。 “沉壇宫的后面，是禁檀宫，毗摩质多王最英武的儿子恒陀因的宫殿。”婆雅的声音从前面冷冷飘来。 她止住脚步，恒陀因，不就是婆雅的父亲么。 古老陈旧的宫殿缓缓映入眼里，她愣了愣，从毗摩殿一路走来，都是极尽奢华的绝美殿宇，像禁檀宫这样的宫殿，她头一次见到。 漆黑的墙壁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光彩，灰蒙蒙的屋顶显得毫无生气，殿前的树木也是凌乱萧条一副自生自灭的姿态，而门前的流水早已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 达达小心地问道：“你住在这里？” 婆雅无所谓地点点头。 她怔怔地看着他，怎么会呢？他的样子从来都是这般矜贵净雅，这颓唐的宫殿怎么会是他的住所？ 婆雅领着她慢慢地走进这座禁檀宫，走到殿门口，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屋宇之间错落有致。虽然都显陈态，却是整洁舒爽。殿里燃着让人心怡的香，淡淡的，寥寥的，若有似无，倒很符合他的气韵。唯有巨大的白色帷幔浩荡飞扬，为这座宫殿平添一份空凉。 婆雅走到木榻软垫边坐下，示意让达达过去。 达达来到他旁边不远，坐下，看着他慢慢地取了一壶清水煮茶，然后定定地看着漆黑的木桌。 沉默许久，他缓缓道：“我的父亲，曾是毗摩质多王手下最厉害的将领，他的能力，在所有修罗王子之上，这也是我祖父最感到骄傲的。” 他的眼里涌动出丝丝光亮，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日子：“禁檀宫曾是整座王宫里最辉煌的宫殿，因为父亲的战功，足以得到最好的福报。” 她不禁再次环顾禁檀宫，要经过多长久的衰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在祖父轮回前，将王位让与了舍摩黎，并让我的父辈们忠心辅佐新王，共同对抗天神。于是，在舍摩黎王的儿子们都还乳臭未干的时候，我的亲人，都已经在战场上为这个王族冲锋陷阵。”婆雅看了她一眼：“直到一个个接连战死，只剩我父亲一个。” 达达看得出他眼里那股深深的哀怨，原来那个整天若无其事的他都是伪装。 婆雅发现她动了恻隐的眼神，排斥地皱了皱眉头，望向别处，不想看她：“后来，你的祖父爱上了一位异族女子，这是六界之中最大的忌讳，异族相恋，天命诛之。” 祖父也爱过异族女子？婆雅的话让达达端着杯子的手一滑，茶水洒了一地。 看到她惊讶难掩的神情，他讽刺地一笑：“当舍摩黎带她回舍摩婆帝时，天神攻打进了王城，他们捉住了异族女人，企图让舍摩黎投降，好战如他，怎么会顺从天神的意思。于是，异族女人死了，舍摩黎暴怒，当下便活捉了一名神族将领。” 她听得怔怔的，脑海里浮现出祖父冰冷的面容。 “舍摩黎命我父亲将知道异族女子事情的人全都秘密处死，为了保护阿修罗王的尊严，我父亲不得不亲手残杀自己的族人。”婆雅攥紧的拳头在剧烈地颤抖，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可是？舍摩黎却在我父亲为他做完这一切罪孽之后，在禁檀宫处死了他！” 婆雅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舍摩黎冷酷至极，为了战争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可以牺牲！若不是你拥有强大的修罗之力可以为他所用，你以为他会对你有半分怜悯在乎？！” 达达僵直地坐在原地，婆雅的话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霹雳在她的世界里接连炸开，她看着一反常态的婆雅，他眼里的恨就像是一条燃烧的毒蛇。 “你……怎么知道？”达达的声音颤抖着。 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由小变大，直至癫狂，可是他的眼里却分明噙着泪水，伴随着狂傲的笑声，闪烁着悲痛的光：“那时我无意闯入父亲的房间，父亲急忙叫我躲进桌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然后，我就……”他哽咽起来，死死捏着茶杯，痛苦得难以继续说下去。 “别说了……”达达握住他惨白的手。 婆雅抽回手，走到门边，背对着她。夜风拂过他的衣袍，似柔波漾漾。 许久，他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只为让你了解你自己正处在怎样的危险之中，舍摩黎的无情和自私，总有一天，会置你于万劫不复。” 禁檀宫的风似乎是整个王宫里最凉的，像是能穿透她的魂魄一样，把那种寒冷埋藏在每一丝脉搏里，只要心跳还在，那缕缕凉意便跟着呼吸一同起起落落。 “我喜欢你。” 这句话悄然地飘进她的耳朵里，他还是静默地站在门边，望着外庭那曾华美绝伦过的颓然景色，仿佛未曾开口说话般。 达达看向一旁铜镜里的自己，脱离了稚气的轮廓，神情却不够果敢和坚强。那么特殊的身份地位，摇摇欲坠的浮华荣耀，以及被他解析透彻的危险处境，她不知他说的喜欢，又是喜欢她什么。 “我……”达达顿了顿。 他忽然转过头，幽幽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说出来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她微微一滞：“哦。” “其实你应该离开王宫，远离舍摩黎王。”他似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六界之中，不知道你又应该逃去哪里。” 第二十二章 疏远 第二十二章疏远 听说这几天外面热闹极了。 眼下马上就到吉迦他们几个的成年之期，鞑坦利已经开始在夙罗宫里为他们筹备成年仪式了。 每当达达路过夙罗宫，就能听到来来往往的侍婢在窃窃私语，她们说着那些即将成年的少爷们，已经长成了英俊的男子，与以前的样子大不相同。 这些日子阿含和吉迦来过沉壇宫几次，面对他们的变化，达达只觉得王族的男子，似是一个个都极得天地的眷顾，一百六十岁时，都蜕变成最美好的模样，倾倒众生。 吉迦依然保持着以前的短发，只是那头发里的几缕暗红已经褪掉，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这让吉迦总是沾沾自喜。他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浓眉大眼，神采奕奕，只是比起以前稚气的轮廓，现在的他到更添几分俊朗成熟，让达达顿时觉得吉迦仿佛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冲动易怒又灵活爱动的少年了。 阿含比以前长高了一大截，即使他将头发束起，也是快到腰际。高挑瘦削的他，每次来到沉壇宫，都会引得众多侍女们的倾慕眼光。清秀的面庞，晨辉般的眸子，暖风一样的气韵，让他即便是站在景色旖旎的花园之中，也是最夺目的风光。 达达细细算着，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摧伏了，自那日他气冲冲离开了沉壇宫，就再也没来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有一次她去找他，却被告知他主动要求前往军营，这让她不禁心灰意冷。摧伏到底有多讨厌她，要以这样的方式彻底远离她。 还有婆雅，自禁檀宫之事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她知道他是在尽量避开她，就像摧伏那样。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一切跟她原本想象的大不一样。她所想要的，只是大家开心地聚在一起，快乐的日子，能多一天算一天。 达达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夙罗宫前，宏大的宫殿，即使人再多，站在其中也只似零星般。侍女们看见她都谦卑地躬下身去行礼，她却恍若未见，直直看着高悬在梁上的几条火红帷幔，起风时，它们翻飞起来，无风时，它们缓缓落下缠绕在一起。 “天呐，那是摧伏少爷吗？”一个微小却又忍不住惊叹的声音传来。 达达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几个侍女聚在一起冲着前方窃窃私语，她们眼里闪烁着光亮。 她急忙寻着她们目光看去，远远的，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站在夙罗宫外面的回廊上，正对着她。 那双冰魄般的眼睛，同样在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摧伏？”她试探地唤他。 他没有动，只是直直地望着她，下一瞬，竟然转身离开。 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摧伏！”她不甘地冲他的背影大喊。 摧伏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留，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拐角。 她觉得委屈，委屈极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就是一场误会而已，为什么摧伏会这么对她。 回到沉壇宫，达达疲惫地倒在软榻上，摩伽见状赶紧吩咐侍女准备梳洗用的清水。 达达望着水盆里自己摇晃的倒影，那张被水波荡碎的面容，忽地抬起头，看着摩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摩伽怔了怔，问：“公主怎么问起这个来？” 达达失笑：“他们都说，婆雅喜欢我，摧伏喜欢我，可是？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怎么会是远离她，逃避她，这样的喜欢是一种伤害。” “那公主喜欢他们吗？”摩伽反问。 达达点点头。 摩伽却摇头，说：“公主的喜欢不是他们所想要的那样，而他们也无法再隐藏着自己的情感继续留在您身边。” “那是不是等到他们不喜欢我了，就可以回到我身边了？”达达报着一丝希望天真地看着摩伽。 摩伽无从回答，只能无奈地看着达达，看着她逐渐暗淡下去的眼神。 许久，达达失落地说道：“我今天看见摧伏了。” 摩伽愣了愣，看到达达悲伤的神情，之后发生的事情摩伽猜到了大半。 “我叫他，他像是没听到一样，可是他明明看到了我，就在夙罗宫的回廊上。”达达用手轻轻搅动着铜盆里的水。 摩伽坐到达达身边，沧桑的手掌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公主长大了，也开始为了这些事情烦恼。” “我只是不想失去两个重要的朋友。”达达低低地看着漆黑的窗外。 这时，一道银色的影子从窗外一闪而过。 达达指了指窗外：“摩伽，你看到没？” “什么？”摩伽疑惑地看着达达指向的漆黑一片。 “有个银色的东西窜了过去！”达达着急地说道。 “没有啊。”摩伽皱了皱眉，她确实什么都没有看到。 达达顾不得再向摩伽多说，起身飞快地朝殿外跑去，这个银色的影子很眼熟，即使只是一闪即逝，也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一悸。 该不会是…… 殿外的火把已经快烧完了，侍女们还没来得及更换。昏黄的光线让气氛变得阴森起来。 侍卫们依旧站得笔挺，仿佛整个沉壇宫都正在被他们森严地守护着。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银色的东西窜过去了？”达达问道。 “回公主，这里什么都没有。”侍卫说道。 达达不甘心地朝外面走去，美丽的花园只有奇艳的草木散发着淡淡的华光，还有潺潺的流水声，并无异动。 她绕着花园走了两圈，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再往前走就是别的宫殿了，此时已是睡梦时分，进到别的宫殿去也不大好，想想还是回去吧！也许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正当她要转身回沉壇宫，一个轻微的响鼻声却准确无误地被她捕捉到。 她立即转身面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一只银色的雪豹模样的家伙从花丛里探出头来，它的头上有一块祖母绿一样的晶莹宝石。 这……阿檀？ 她惊在原地，这是阿檀！那他岂不是就在附近？ 她急切地看向周围，每一处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她都仔细而迫切地找过了，却不见有任何人。 “他在哪里？”她蹲下身轻声对阿檀说道。 阿檀轻轻嘶了一声，朝着北方扬了扬脑袋，然后猫起身子，朝那个方向轻灵一跃，随即变作一道银色的闪光，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十三章 阿檀再现 第二十三章阿檀再现 达达怔怔地看向王城的北方，那是索罗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 他会在那里吗？ 她几乎没有迟疑，朝着王宫的大门跑去。 “公主，这么晚了，您……”摩伽的声音已经被她遥遥抛在身后。 她什么也听不见，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个方向。 那个皮肤会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神秘男子，他笑起来的样子仿佛世间的花朵都绽开了。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她是第一次闻到风的味道，因为这阵阵的风，似是有着他骄阳般灼热的气息。 王宫的大门此时紧紧地关闭着，两旁的侍卫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前方。 达达在紧闭的宫门前站住，侍卫看到公主出现在这里，都是一脸惊讶地向她行礼。 “开门。”她没时间跟他们耗，冷了脸说道。 “这……回公主，现在是子夜，没有王的亲谕，恕属下不能开门。”侍卫单膝跪在地上，一手着地一手握着腰间的宝剑，声音虽然恭敬，却也坚决。 达达急了：“我必须出去！” “恕难从命。”侍卫说道。 达达气急，往后退了一步：“这么说你们就是在逼我亲自动手了？” “属下肩负王宫安危，请公主恕罪，这宫门绝不能打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侍卫依然不为所动。 她看了看四周，想起摩伽曾用尘土化作火焰，但这里全是漆黑的玄武岩地砖，目光所及，连一处泥地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宫门旁的马厩里，有处供战马饮水的水槽。 达达以前不知道如何召唤火焰，此时全凭着一股子的怒气，伸手迅速地舀了一掌心的水朝面前的侍卫撒去。 说也奇怪，当透明的水珠一离开她的手心，就像曾经那尘土离开摩伽的手心一样，化作喷薄的大火，那火焰极为耀眼，仿佛是一团金色的飓风，冲着挡在她面前的侍卫呼啸过去。 侍卫们见到这般情景都纷纷退开，他们全然没有想到平日羸弱温顺的达达公主在这时候会主动地对他们展开攻击。 “快开门，不然我亲手毁了它！”达达从未这么恶狠狠地说过话，此时心中燃烧的怒火仿佛让她整个人都置身在烈焰里，炙烤着她，同时也逼迫着旁人。她说完自己也是一怔，难道这样愤怒斗狠的她，就是她体内的那一部分阿修罗的天性？ “公主，别逼属下动手！”侍卫们依旧尽忠职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只觉得他们忤逆让她倍感憎恨，更加焦急地想要出去。她推开一个挡在面前的侍卫，仅仅只是那么一推，她却能感觉到体内正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力量，再看看其他正面面相觑的侍卫，一个冷酷的念头缓缓爬升到脑海：杀光他们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她的理智却一直压制着心中骤然腾起的杀意，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别逼我杀光你们，你们朝我动手，被祖父知道了一样是死罪。你们放我出去，所有罪责我来承担！快给我开门！” 侍卫们互看了一眼，迅速跑到门闸边，用力推动，一个沉闷的响声，宫门洞开。 达达飞身跃上战马，一夹马肚，闪电般掠出去。 一出宫门，雀跃和紧张的心情更是难以抑制，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马儿载着她驰骋在空旷的街道上，甩出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她心中不停地默默祈祷，希望他一定要在那里。 渐渐远离明亮的王城，被黑暗紧紧包裹的索罗逑森林就在她面前，她想也没想，就催马上前。此时的她，黑暗再也无法将其阻拦，她的眼睛，已经能在浓黑中辨明一切，仿佛曾经来这里的那场恐怖的试炼只是一个童年的噩梦。 然而那个噩梦却以最美丽的方式收尾。 想到这里，她的笑意更浓了。 此时的她再看这片森林，已经不再是年幼时印象里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甚至能通过密集的树叶，从缝隙中看到天上的星光。虽然修罗界只有永夜，但是永夜的星光，却是极其浩瀚壮美。 然而她独自在森林里走了许久，也没有再见到阿檀。 提示仿佛就这么断掉了。她不禁减慢了速度，专注地扫过四周每个地方，然而那个她满心期待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这里的树木依旧高大参天，永远也无法看见它的树冠。黑暗阴冷的气息对达达来说已经没有了威胁，此时此刻漫步其中，倒多了几分清闲感觉。她想起小时候来这里试炼时，怯怯地躲在草堆里，紧紧攥着鞑坦利给她的匕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双脚也似乎变成了石头，麻麻的无法动弹。 想到这里她不禁失笑，那时候的自己是何其狼狈，就像是毫无生存能力的小白兔，被丢进驻扎着狼群的森林。直到遇到那个可以驱散黑暗的人，他的出现点亮了她的整个世界。那种光明已经不单是照亮了黑暗，仿佛成为了那时她所有的希冀凝结成的美好形象，成为了她所有的依仗和最想紧抓不放的信仰。 还有那个美梦，时间倒退，生机盎然的樊木枝叶，大朵大朵的金色的樊木花，浓稠的黑暗却无法遮盖住这梦幻的光景。他牵着她走到巨大的樊木下，空气里开始缓缓流淌着又甜蜜又酸楚的味道，他看她时的眼神，仿佛凝成一根裹满蜜糖的刺，种进她的心里，有酥骨的甜意，也有细细密密的阵阵隐痛。 “你在哪里！”她不禁悲伤地大喊出来。 除了惊起飞鸟扑闪着翅膀，再无他声。 “你既然让阿檀来找我了，为什么却不愿出来见我？”她不甘心，再次大声问道。 林子恢复了之前的寂静，静到她心寒。 她有种想要放一把大火将这里烧光的念头，烧个精光，烧掉她所有的期待。 达达跳下马，随手取了一捧泥土，在手心逐渐燃烧起来，变成一团温暖的火焰。她瞅着这团火焰许久，脑海里一直在挣扎着要不要用它点燃整座森林，让这里变作火海。可是？最终她还是合上了手心，火焰瞬间熄灭，森林重归黑暗。 她舍不得。 怎么能烧掉这个与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呢？这里包含着她所有的希冀和好奇，也隐藏着她的每一个悸动的瞬间。 即使她能烧光这里的一切，脑海里对他的想念，依旧不减分毫。 第二十四章 阔别重逢 第二十四章阔别重逢 达达重新骑上马，正要掉转头往回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草丛里传来一阵蹿动声。 阿檀出现了。 它蹲在她的正前方，用舌头舔了舔爪子，尾巴懒洋洋地立着，时不时轻轻地摇动。 达达惊喜地看着阿檀，着急地说道：“带我去见他！” 阿檀似是极富灵性，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懂，待她话音一落，就冲着森林深处奔去。达达也不敢耽误，连忙驾马紧随其后。 马儿跟着阿檀不停地奔跑，周围的树木逐渐稀少起来，明亮的月光逐渐照亮前面的道路，她已经跑出了索罗逑森林，她的面前是一片无比清朗的旷野。 在这里，星月毫无遮挡地展现，光芒柔和静美。这片旷野的中心，有一棵大树，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在月光浸染下，整棵树散发着一层银色柔晕，圣洁无比。树下，有一汪幽幽的清潭，倒映出漫天星海，潭水环绕着花树，将其围成一个小岛。 阿檀放慢了脚步，朝着那棵树慢悠悠地走去。 她也不禁慢下来，甚至跳下了马，随着阿檀步行过去，生怕马蹄声打破了这宁静绝美的时刻，打碎这梦幻般的景色，让她惊醒，发现不过是一场梦。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紧张一分。越靠近，地上的落英就越纷繁。 就在这时候，一阵清风拂过，那树上的一簇簇粉色花团被风带起片片花瓣，朝她的方向翩跹而来，花雨般，滑过她的发间，眉心，腮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场柔美的飞花，仿佛是他低柔的召唤。 她心中是满满的喜悦，就像轻飘飘踮脚站在云端。 终于，她来到树下，再见到他时，依然让她那么惊心动魄。 他静静地坐在一条树梢上，背轻倚着树干，双目闭着，似是在养神。 黑色斗篷里是洁白修长的衣衫，顺着树梢缓缓垂下，垂入潭水中，就像是被剪下的月光。 “你来了。”他睁开眼睛，侧着头，温柔地看着站在水边的她。 连风都透着沁人的甜。 她痴痴地点点头，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木偶一般，无法思考，无法动弹，都是他牵引着她的一切。 他笑，花儿都颤了，粉嫩的花瓣轻轻洒下，落满了他的衣衫。 “我第一次见你，还是在七十年前。”他又闭上了眼睛，似是回到了那一天，他站在黑暗里默默注视着惶恐的她。 原来都已经七十年了，她不禁感慨，可是就算是七百年，七千年，七万年，关于他的一切记忆也不会被时间蒙上灰尘。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达达鼓起勇气看向他深邃的眼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看着她：“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我是谁么？” “因为……”她忽然想起摩伽曾说过，母亲唯一一次看到命运的轮廓，就是在遇到父亲的时候。 达达贪恋地看着他，她原以为，身后那座巍峨的王城会是她的命运归宿，可是当她遇到他时，突然深深地感觉到，她想留在他身边，不要再经历那么长的时间才换得这不真实的相见，不要再分开，再陷入漫长的疑猜和等待里。 如果他就是她命运的轮廓，她愿用这漫长的生命去细细描摹。 “因为我不想你再消失不见。”她坚定地说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天上，浩淼的繁星竟比不上她此时眼中那静默却坚毅的光亮。 他轻轻揭下斗篷，一头莹白如冰雪的长发顺势垂了下来。 白发？天神？达达僵在了原地。 “我是龙王。”只听他淡淡地说道。 龙王！神族最勇猛的将领！怎么会是他！ 他看向神色惊惶的达达，又说：“现在你知道了，我是天神，难道你不应该立刻回到王宫向你的祖父禀告么。” 达达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他温和的脸上有一抹嘲讽，让她针扎般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觉得自己正站在背叛的边缘，或是背叛整个修罗族，或是背叛自己。他是龙王，是率领神族军队给族人造成无数次重创的龙王，她与他，原来是敌人。 其实每当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心里就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那么神秘莫测的一个人，绝非她的族类。可是那又何妨，她自己，也并非一个完全的阿修罗，于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她对他的情感，全是痴迷的念想。 “既然你我本就是敌人，你又为何接近我。”达达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脆弱。 他顿了顿，仿佛也在问自己，然后轻轻跃下树梢，来到她面前：“我只想看看你。” 这样的话让她的世界又是一震。 我只想看看你，刚才他这么说了。 他看着她，云一样皓白的面颊，一双滚烫灼人的眼眸，晚霞似的两腮，浓烈到滴血般的红唇，还有那一头火一般美艳的长发，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琼花，这天地之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姿容绝世的女子了。 “你的哥哥们都已经到了成年之期，再过不久，你也一百六十岁了吧。”他缓缓蹲下身去，伸手轻轻搅碎那原本如镜的水面：“到时候，我族又多了几个强大的敌人。”他看着天，她看不出他有任何一丝情绪。 “那你应该现在就杀了我。”达达压抑着心中的悲伤，平静地说道。 “呵呵。”他轻声笑道：“我怎能杀了你呢？”他停止了搅动，摊开手心，水面再次恢复平静，那星星的华美倒影，仿佛被他握在手里。 只见他轻轻将手伸出水面，清凉的水从他的指缝中流走，然而他的掌心却浮现出几粒晶莹剔透并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小石头，它们仿佛从那星空的倒影里蜕出来的星星，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达达看呆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抚开她紧握的拳头，将这些迷人的石头倒入她的手心。 “送给你。”他依旧笑似暖风：“美丽的达达公主，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她傻傻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你了。”他说。 阿檀轻轻跳到他身边，用脑袋磨蹭着他。他安抚了几下这个小家伙，然后说道：“我该走了，只希望我们再见时不要是在战场上。” “龙王……”她焦急地唤他，话一出口却又止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那么迫切那么暧昧，让她醒悟时不禁红了脸。 他似是很开心她这么叫他，笑容更加明媚了。 “我还会再见到你么？”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会。”他说道。 那一刻，达达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欣，她看着他时几乎快掉下泪来，她觉得从这一刻起他似乎再也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了，他的面容和声音都开始变得真实起来，让她心里感到安稳，这种安稳踏实的感觉，竟能打败那作为阿修罗公主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这次，她再也没有惊惶失措。 第二十五章 出征 第二十五章出征 一连串急促响亮的马蹄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马上的人停在她身后不远，翻身下马。 “公主，末将奉命接您回去。”沉稳的声音让她感到陌生。 达达转过身去，借着月光看着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竟是摧伏。 “摧伏。”她有些惊喜，他是知道她夜闯出宫担心了吗。 “末将奉王命接您回宫。”他冷静的表情是一面穿不透的墙，将她的所有情绪抵挡在外。 她怔了怔，有些不确信自己的眼睛，试探地问道：“你……是摧伏么？” 他没有回答，依旧站在原地，像是一尊雕像。 “好……好……”她笑：“既然你叫我一声公主，那我也叫你一声将军好了，将军不用急着押我回去，短号声响起我自己会回去的。” 他似是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顿了顿，道：“末将恕难从命，王知道您出了宫，此时已经十分愤怒，若您不立刻回去……” “既然我是公主你只是将军，我凭什么听你的！”达达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装作不认识我，管我死活做什么！” 摧伏直起身子，侧身看向别处，道：“公主误会了，末将只是公事公办。” “哈！”她气急：“那最好不过，回去复你的命吧！就说根本没见过我。”她说完不等他回话就翻上马背，奋力地一夹马肚，马儿吃痛疾驰而去。 摧伏见状也立即骑上马追了上去。 繁星夜幕下，两匹骏马驰骋在无边的旷野上，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对追赶嬉戏的情人。可是马背上的人各怀心事，虽是追赶，却也似在逃离那座囚笼般的王城。 “公主，快停下来！”他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摧伏，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愿追上我，那我此生就当作没有认识过你！”达达说完奋力地甩了下鞭子，马儿长嘶一声，疯狂地向前冲去。 轰隆的马蹄声夹杂着风声翻滚在耳边，达达骑着马没有方向地向前狂奔，尽最大的力量将摧伏甩在身后。她是在赌，赌摧伏究竟是在伪装，还是已经没把她当朋友了。如若结果是让她彻底的寒心，那她也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来结束。 “前面危险！”摧伏喊道。 这句话却让她加快了速度，既然危险，那她更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摧伏看着达达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快，心道不妙，旷野的边境是一道数丈开来的裂缝，他曾和阿含他们贪玩来过一次，却被警告再也不许靠近那个地方半步。 迎面而来的风越发湿润，带着凉丝丝的水气。 周围不知何时开始起了淡淡的雾气。 “达达你给我停下来！”摧伏急了，用脚跟使劲一蹬马肚，马儿疼得朝前面腾起来，在空中跃出一道长长的弧，径直落在达达面前，这时摧伏猛地一收马缰，黑色的骏马当即停了下来，似乎要誓死挡住她前进的步伐。 面对摧伏冰冷坚决的要撞上他的时候，达达扯住了缰绳，马儿受惊前蹄直直扬起来，快要将她颠下马背。 摧伏见状立即翻身越到她的马下，伸出手将被掀在空中的缰绳抓住，一只手握住马耳，用力往下一压，马儿的前蹄随即重新着地，霎时间稳住了马背上的她。被这畜生这么一折腾，她也是余惊未定，这时摧伏却在她的马边上，摊开双手示意让她跳下马他会接住。 达达缓缓脱离了马镫，准备下马。可是脚尖还没着地，双臂就已经被他有力的双手握住，整个人就这样被他轻轻接了过来，稳稳着地。 “你闹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样没命地疯跑有多危险？！”他放开她恼怒地说道。 达达一见他怒了，却开心起来，瞅着他：“你担心了？” 他没搭理她的打趣：“你的身后是深渊，如果没有及时拦住你，此刻你恐怕早已掉下去了！” 她闻言好奇地跑到他前面去，果然如他所说，深渊离他俩不过七八尺的距离，她还能感觉到从底部传来的阵阵湿气。 “这下面是什么？”达达好奇，因为就算有月光照耀，可是这么深的裂缝依旧漆黑一片，仿佛光是照不进去的。 “下面是一条河，一直流向轲逽多，轲逽多是我族的禁地，任何人都不可擅闯。”摧伏说道。 这时，王城的方向突然打了一个惊雷，一刹那间，王城顶上的天空闪过一道白光。 摧伏盯着那道光消失的尽头，许久，走到马边，抓起缰绳，递给她：“你走吧！顺着这条裂缝往右一直走，就是修罗界的出口。以你的力量震碎边界上的封印石碑，通往人间的结界就会打开，其他的交给我。” 他的一番话让达达既惊讶又不解：“祖父不是派你来带我回宫吗？你怎么要让我离开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摧伏看向那道深渊，声音仿佛也跟着沉到了最低处：“其实，魁罗的部队失守了，南边的防线阿极多已经被增长天和持国天攻破。王气急败坏，让我将你带回来，释放你体内的修罗之力，杀掉增长持国两名天将。” “你放我走了你怎么办？如果祖父只是要用我的力量，那又何妨！你放我走岂不是会受到牵连！还有整个沉壇宫！”达达一听他所说的话，也急了。 他突然转过头瞪着她：“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外面的战争有多残酷么！你知道什么是释放你体内的修罗之力么？就是强行除掉所有束缚你修罗之力的阻碍，就是要你的肉身灭亡！” “可是……”她踉跄地后退几步：“可是我不回去，依祖父的脾气，你们都会死……” 他一动不动地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全身冰凉，良久，只听他恨恨地说：“你是担心婆雅会受到牵连吧？” 她没想过摧伏会说出这样的话，僵在原地一时无言以对。 “你知道么，因为天神的突击，我们几个还没有举行成年仪式就要即刻披甲上阵。”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犹豫什么？最终下了决心，又道：“魁罗将军战死，阿极多的部队一时无人主持大局，唯一的王族成员便是在营地为士兵疗伤的婆雅……所以，王命婆雅挂帅，率兵抗敌……” 她愕然，婆雅在前线？！ “所以你应该明白事态严峻，容不得你有任何犹豫，要想活着，立刻照我说的做！”摧伏盯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第二十六章 前线阿极多 第二十六章前线阿极多 “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又何必一开始千辛万苦回到这里？如果我临阵脱逃，就不配做阿修罗！”她抛下这句话，然后夺过他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我去阿极多。” 摧伏站在原地，他的眼神很轻，却极为锐利。达达原以为他会说什么？他却再也没有多言，麻利地翻上马，再看了看她，然后朝南方出发。 摧伏没有直奔回王城的路，而是选择了一条小路，横亘索罗逑，通往漆黑的南面。 达达想起许久未见的婆雅，她甚至得不到一丝一毫关于他的消息。她还记得他说喜欢她时的样子，那种淡漠到让她满心愧疚的神情。想起阿含曾说过，婆雅为了救她两次为她注入灵力，脑海里浮现出他苍白的面颊，不知这几年来，他是否完全康复了。 身为医师的婆雅，从不接触刀枪剑戟，让他上战场杀敌，岂不是置他于危险之中？达达越想越害怕，还有吉迦和阿含，他们怎么样了…… 但是下一刻，她突然想到，龙王会出现在阿极多么？如果他在那里，她又如何与他兵戎相见？！她的心不禁冰冷到了极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梦，那么温柔的人，若是置身在被鲜血浸染被烈焰包围的战场，握着剑面对她，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才有种抛下一切的决心，却被这残暴的现实生生阻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握紧了马缰，泪水散在了风里。 仿佛那些最美好的时刻，都是从命运的光环所照耀不到的角落里偷来的，总有掏空和偿还的那天。 越往南走空气越灼热，摧伏带领她绕过了王城，马不停蹄赶往阿极多，一路上道路险阻，有几次她险些摔下马，若不是摧伏，还没感到阿极多她就已经浑身伤痕累累了。 终于，视线所及，已经能触及阿极多的边缘，但是她没有想到阿极多真正的面目跟她的想象有着天壤之别。 没有无垠的森林，没有奇异的飞禽走兽，没有潺潺的流水，连泥土也没有。唯一有的就只有无数形态各异大小不同的石头，大的如石山小如沙砾，就连地上也全是细碎的石子。 在远处，就能看到阿极多最南边冲天的火光，漆黑的天幕也被这片火海煅烧成了滚烫的霞色。 摧伏突然停住了马，不确定地看着她：“你还想再往前么？” “你是要我知难而退吗？”达达不为所动。 他沉默了一下，说：“是，也许等待着你的是你无法承受的痛苦。” 她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你呢？你害怕么？” 他凝望着前方，许久才说：“即便是死亦无悔，何惧之有？” 达达不再说话，而是催马上前，直奔向那片滔天火光。 来到军营时，阿含和吉迦率领的援兵已经赶到了。她骑着马，缓缓进入营地，看见她的士兵都是一副不相信自己双眼的表情。 营地里有无数锥形的红色帐篷，每一顶都十分巨大，直指着天空。中间那顶帐篷大约数丈开来，达达却突然不敢向前走，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 一旁的摧伏走上前来：“怎么？走到这一步反而怕了？” “不是。”她说道：“只是不知道婆雅怎样了。” 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却让摧伏如鲠在喉。 “如果是这样，就更应该进去看看了！”他冷冷地说完便甩了一下鞭子，马儿朝前狂奔而去，似是不想再听她一字一句。 “摧伏！”她怕他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于是赶快跟了过去。 站在巨大的营帐脚下，有种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扎眼的红，血淋淋般，像是浇灌了无数族人的鲜血。 终于，达达撩开了帐子。 里面的人见有人进来，都齐刷刷往门口看，当看到门口站着的竟是瘦小的达达时，都不禁一怔。 唯有摧伏冷眼旁观着。 达达顾不上他们的惊讶眼光，在众多张脸孔中寻找婆雅。 他站在最深处，一身原本雪银的铠甲沾染了道道血迹，明亮火把照耀下他那双淡淡的眸子里也有一丝藏不住的惊讶。或许是太久没见，她总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在那身沉重豪壮的盔甲之下，他越发英气逼人，仿佛他本来就是那个操纵杀伐的婆雅将军。 达达长舒一口气，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达达，你怎么来了？”最先发话的是吉迦，他在惊讶之余还有难掩的愤慨：“你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吉迦，别那么凶，先问清原因再说。”阿含看吉迦一脸着急得要发火的样子马上阻拦道，然后看着摧伏：“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不是说好让她离开这里么？” 摧伏摊了摊手，表示无奈：“拉不住她，一听你们都在，她非得过来不可。”说完刻意扫了一眼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婆雅。 这时不止是摧伏，吉迦和阿含也同时转过脸，看着婆雅，似乎要等他说些什么。 “我不想大家为我受牵连，我想和你们并肩作战。”她鼓着腮帮子，一脸笃定。 只听婆雅哼了一声：“你以为打仗是在闹着玩么？” 达达听出他声音里的轻蔑，他是想故意激自己回去吧！她直直看向他：“我知道在战场上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只是要让我苟且偷安，眼睁睁看着你们浴血奋战，我做不到！” “即使你力量再强大，无法运用自如收放有度，照样没有用。一进了战场，面对的个个都是狡猾善战的天神，甚至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你同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婆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仿佛她是那么羸弱那么不堪一击。 “你不就是想赶我走么？”她丝毫没有被婆雅的话影响，反而质问他：“你说过，六界之中，我又应该逃向哪里，既然无处可逃，和你们在一起哪怕我死了，也没有遗憾。” 她觉得婆雅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动容，但转瞬即逝。 第二十七章 战争前夜 第二十七章战争前夜 达达独自坐在榻上，怔怔地望着桌案上的烛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婆雅命人给她安排营帐时说过，这里没有公主的优待，如果吃不了苦就趁早走人。但是她已经决心要留在军营了，所以就算再苦，她也能熬下去。 突然，门口的侍卫通报：“公主殿下，阿含将军求见。” 达达应了声。 只见阿含掀起帘帐，走了进来。 “这战地荒凉，一切筹备都太急促，你还住得惯吧？”阿含问道。 达达无奈地笑道：“阿含，我不是来玩的。” “可是我觉得你就是来玩的。”阿含却严肃了起来：“难道你不知道你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达达看了看帐外闪耀着的篝火光：“知道。” “知道？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阿含皱着眉头，达达觉得他现在那语重心长的样子像极了鞑坦利舅舅。 “我放不下你们，即使能逃得远远的，你觉得我的心会好过？”达达也认真地看着阿含，希望让他明白她是认真地下这个决定的。 阿含耸了耸肩：“婆雅现在很生气，要知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会疯掉的。” “疯掉？”她顿了顿，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道：“怎么会……” “他为了救你花了那么多精力，你要是说没就没了，他也白花力气救你了。”阿含说道。 “我不会让人解开我的修罗之力，我要留着这口气，为族人多杀几个天神。”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颤了一下，脑海里闪过龙王的模样。 “噢？”阿含倒是来了兴趣：“违抗王命也在所不惜？” 达达的神情暗淡下来：“王也希望，能用我多杀几个天神吧！既然结果是这样，何必在乎过程用什么样的手段？” 阿含收起了轻松的情绪，静静地看着达达，像是认真审视一样：“达达，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有么？”达达表示疑惑。 阿含点点头：“或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你说话时的神情，真像一个……阿修罗。” 她笑得令人心酸：“这是我听过最高的赞扬，至少你完全肯定了我的身份。” “在我看来，你永远都是那个在沉壇宫前迷迷糊糊打败吉迦的小孩子。”阿含停了一下，又说：“听说你在闯出宫前打伤了一个侍卫？” 达达立刻解释：“我只是推了他一把，谁叫他拦着我。” “你出王城做什么？”阿含狐疑地看着她。 “我……我只是睡不着，在王宫里呆得腻了，想去外面透透气。”达达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生怕他看出端倪来。 阿含看了看她：“得知你跑出去了，我还替你松了口气呢。你走后没多久阿极多的战况就传来了，王立刻下令要让摧伏带你回来。我还以为你是闻风遁走，正为你高兴，哪知道你这么笨，还要往这边来……” “我想和你们并肩作战。”达达坚定地说。 阿含笑，也不接她这句话，想起了什么？又道：“听那些侍卫说，你是用水幻化的火焰？” 达达点点头：“怎么了？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召唤火焰，当时急了没想那么多……” 阿含这次停顿了很久，把达达仔细打量了一番，眼神里有些许赞赏，也有些许担心。 达达被他这种表情看得浑身不自在，连连问他究竟怎么了。 阿含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叹了口气，道：“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一个阿修罗能把水变成火焰，包括逵兰极都不能。” 达达怔住，她原以为只要有旁的东西作为媒介，都是可以召唤火焰的。 “水火相克，没有人可以将其转换，你是第一个，也许还会是唯一的一个。”他盯着她：“拥有这样可怕的力量，我不知道该为你高兴还是为你担忧，你可以将这世间一切化作烈焰炼狱，只要你愿意。而王所期盼的，就是将你的力量全部用到天神身上。” “我知道。”她底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果这是我唯一能为我的族人所做的，我绝无悔怨。” 阿含皱起了眉头，达达见他又要开口教训她，于是抢在他前面说道：“你不要生气，如果摧伏放我逃走，你们都会被牵涉其中，而且我也不知道究竟能逃得了几时。我跟你们一起上战场，既能遂了祖父心意，他见我身在战场杀敌立功，说不定能放过我，不再强行解开我的修罗之力。” 阿含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她是天真还是傻。其实他一早就已经料到，就算摧伏逼她逃走，她还是会乖乖地自投罗网，这样感情用事的她，让人拿她没有办法。 “报！阿含将军，婆雅将军已经率军回营了！我们的夜袭成功逼退天神到十五里外，但是婆雅将军他……”帐外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达达一听，连忙问道：“婆雅怎么了？！” “回禀公主，婆雅将军被持国天王所伤，情况危急……恐怕……”士兵说不下去了。 达达猛地转回头瞪着阿含：“你明知道他带兵夜袭却不告诉我，故意来找我拖延我时间让我不能跟他一起去对不对？” 阿含无法解释地看着她。 “这笔账我以后再跟你算！”达达说完立即大步冲出营帐。 来到婆雅的营帐时，外面围满了人。 “都给我让开！”达达大喊一声，四下顿时寂静。 大家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好奇又怀疑地看着她疾步走进帐内。 一堆被血染红的药纱令她触目惊心，婆雅的盔甲已经被挂在了架子上，胸前的那块银色甲片被利器生生穿透，上面血迹斑斑，让她再也看不下去。 摧伏看到达达，什么也没说，朝一旁迈了一步，达达立刻看到躺在榻上面白如纸的婆雅，他白色的衣袍在胸口处已经被血浸湿了一片，那赤红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渗。 达达立刻跑到婆雅身边，抓住他的手臂，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直叫他的名字。 他似是听到了，微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扯了扯嘴角，却发不出声。 “你告诉我该怎么救你？！”达达看着他胸前狰狞的伤口，眼泪不住往下落。 婆雅微微摇了摇头。 “不行！你不能死！”达达握住他的手，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这让她想起他每一次为她问诊时的情景，心中越发悲伤。她原以为这里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残酷的战场，可是却没想到竟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婆雅一点一滴流逝掉生命的气息。 难道就没有方法救他么！ 第二十八章 断发 第二十八章断发 达达转头看向摧伏和吉迦：“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 “持国天那一剑刺得太深，怕是……”吉迦止住话，看着达达，他不忍心说下去。 达达再看向摧伏，摧伏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低下头去，婆雅救了她那么多次，可是这次轮到她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强大的力量，什么纯正的血脉，全都没有用，全都是虚妄！给她再多的美貌，再多的荣耀，也无法在这时候为她留住不能失去的人！那她拿这些来又有什么用！她恨恨地盯着自己血一样的长发，恨不得把它一把剪掉！ 等等，她愣住，长发…… 她记得曾在典籍里看过，以前在修罗族医术未盛行之时，女人们都把自己的长发剪下来为战士裹住伤口！ 达达挑起一股长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要试一试。 摧伏见达达站起来走向自己，正疑惑，却见她飞快地抽出他腰间的剑，他大惊：“你要做什么？！” 只见她握着剑猛地将一股美丽的长发割掉，然后快步走到婆雅跟前，将断发包成一团紧紧地贴在婆雅的伤口处。 “绷带！”达达焦急地喊道。 吉迦见状虽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是还是立即将绷带递给她。 达达一手压住那团头发，一手将绷带绑在上面，摧伏和吉迦见状立刻上来帮忙轻轻抬起婆雅的腰，让她好将绷带从他背后穿过。 她一边缠一边对满头是汗的婆雅说道：“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这次该换我来救你了，所以请你帮我，请你不要死，不能让我失败……” 她将他的伤口包得严严实实后，仿佛瘫了一般，坐在床榻边上，呆呆地看着陷入昏迷的婆雅。 脑子里空极了，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她只是希望自己那奇迹般的康复能力可以通过头发传到他身上，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只要他能活着，就算以后整天对她板着脸她也心甘情愿。她是自私的，当回到修罗界，命运一下子赐予了她那么多亲人，失去任何一个她都无法接受，更不愿接受。 她再也不想回到曾经孤单的日子里。 所以婆雅，你不能死……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在这里守着他。”她背对着其他人，只看着婆雅。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她静静地守着他，不敢发出声音，不敢移开目光，生怕稍有疏忽就会错过一丝他微弱的迹象。 她回想起那座冷寂的禁檀宫，那一处处斑驳的繁华痕迹，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寒冬般的气息。他就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不像她，至少还有摩伽陪伴在身边。 婆雅，她的心在轻唤，婆雅你快醒醒。 她已经欠了他太多，自从他拉着她的手坚决地与王对峙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些亏欠，她是再也还不清了。 他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渗血，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可是他的面庞依然白得骇人，仿佛此时此刻有巨大的痛苦将他包围着。她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想召唤出自己的修罗之力，顺到他的身上为他减缓痛苦。 她尝试着将力量召唤到自己的双手里，然后通过指间传到他身上，但是那股力量一碰触到他的指尖，就骤然消失不见，仿佛是他在拒绝。她着急起来，又试了一次，可还是在最后一步失败告终，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情绪地沉睡着。 达达急得满头是汗，又连续试了几次，直至精疲力尽，他依旧不为所动。 她急得直跺脚，为什么他就能救她那么多次，轮到她救他的时候，却手忙脚乱毫无头绪，只能病急乱投医。 “婆雅，求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救你……”她头枕着床沿，目光滞留在他苍白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让阿含把我留在营里，你知不知道我最想做的，就是能和你们生死与共。”她看着他，眼泪落在了黑暗里。 混沌不清的梦境，充满了喊叫声和杀伐声，她像是在泥泞里挣扎了整夜，被吉迦叫醒时全身酸软，使不上力气。 醒来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靠在床榻边睡着了，手还握着他的手，此时稍稍一动，手臂就传来一阵胀痛。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看向婆雅，他还是之前的样子，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一丝一毫好转的线索。 “摧伏他们呢？”达达看了看同样是没有休息好的吉迦。 “摧伏和阿含正在筹划下一次突袭。”吉迦看她气色不好，又说：“梳洗的清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照看。” 达达点点头，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摇了摇头，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吧！我不放心他。” “那怎么行，你这样下去等婆雅好了又轮到你躺下了！”吉迦见她没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怕她身体吃不消，于是也着急起来，声音不禁大了些。 就在这时，达达看到婆雅微微皱了皱眉。 “婆雅？”达达轻声唤道，并示意让吉迦别吵。 她看见婆雅的睫毛颤了颤，喜不自禁，对吉迦说道：“你看到了吗？他、他刚才动了！” 吉迦点头，可是就刚才那一下，现在婆雅又没有动静了。 只见达达激动地握住婆雅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仔细地感觉了一会儿道：“他的身体也比之前暖和了不少，看来头发是起作用了！” “想不到你的头发这么厉害！”吉迦也是一边惊喜一边惊叹，但随即又板下脸来：“既然婆雅的伤势已有起色，你应该能安心回去休息了吧？” 见她还是一脸犹豫不放心，吉迦又补上一句：“一有情况我会立即派人告诉你的，你就放心去吧。” 达达再次点头，但是在走之前为了安心，重新检查了婆雅的伤口，确定已经完全止血后又探了探他的体温。确认一切正常无碍了，她才敢离开他的营帐。 走出帐子才发现，不知何时起风了，猎猎作响，时不时夹杂着细碎尘埃，不小心散入眼中会让人泛出泪来。 第二十九章 持国天的挑衅 第二十九章持国天的挑衅 达达梳洗后，就躺下准备小睡一会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辗转许久才有了一点睡意，却被外面的一阵骚乱给惊醒，她怕是婆雅有什么闪失，马上穿好衣服走出去看个究竟。 撩开帘帐才发现这阵骚乱不是从婆雅的营帐传来的，而是军营的大门方向。 她正想随便找一个士兵问询，却见吉迦火急火燎地从婆雅的营帐里走出来，转身就要往马厩赶去。 “吉迦！”达达叫住他：“出什么事了？婆雅怎么了？” “他很好，是持国天！”吉迦咬牙切齿。 吉迦的话让达达安心了不少，但随即又迷惑起来：“持国天怎么了？” “那孙子带了大批人马前来挑衅，刺杀婆雅这笔账还没跟他算，现在又跑来侮辱我族大军，摧伏已经率人先一步出发了，阿含留在营地照顾婆雅，我要立刻前去与摧伏汇合。”吉迦边说边跨上马背，然后手一扬，准备一甩鞭子就出发，却看到达达不知什么时候也越上了一匹马，准备跟着他一起走。 “你在做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吗？”吉迦没时间跟她磨蹭，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我也去！”达达说完一手抓住马儿的鬃毛，一手猛地一甩鞭子，把来不及阻止她的吉迦甩在了身后。 吉迦也不能再耽搁半刻，只得由她去了。 军营外十丈开来的地方，有一片白森森的军队。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浩荡的异族军队，天神的马是白色的，在昏暗的天色下散发着慑人的光，极目望去，就像是一片白色的巨浪，随时都可能奔涌过来。 摧伏看到达达来到他身边，皱眉：“你怎么来了？” 达达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她是来会会那个伤了婆雅的持国天王的。 天神那边领头的是一个彪形大汉，金色的盔甲在火光下散发着明晃晃的光芒，健壮的身躯似是跟那身霸气的盔甲融为一体，看上去像是一尊巍峨的金像。达达能看到他那雕满图腾的头盔下白亮亮的头发，以及那双带着不屑和鄙夷的银色眼睛。 她有一种想要立刻冲过去杀了他的冲动。 “本座先杀了魁罗，后伤了婆雅，怎么，婆雅还没死么？”持国天洪亮的喊话声传来，并伴随了一阵哄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达达一听立刻举起鞭子要冲过去，却被摧伏立即拦了下来：“不可轻举妄动！” 这时，又听到持国天讽刺的声音：“没有人敢接话了？难道婆雅死了你们就没有一个可以站出来跟本座对峙的人了？” “你想怎么样？”摧伏喝道。 持国天轻蔑地一笑：“当然是杀光你们！” “就凭你也想杀光我们！你以为你是谁？！”吉迦怒了，瞪出血来。 “就凭我是持国天！”持国天举起手中的长剑：“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家伙，根本不配被我的剑斩杀！要来就来鞑坦利鞑摩耶那样的，省得脏了本座的宝剑！” 达达已经按耐不住，伸手摸出马鞍底下的修罗刺，想要上去给这个狂妄的天神两下子。 “还不到时候。”摧伏抓住她的手腕。 “什么还不到时候？”达达气得不行：“他已经骑到我们头上来了！难道真要让他把剑架在脖子上才到时候么？！” 只听摧伏冲持国天鄙视地一笑：“原来是东方持国天王提多罗吒啊！我还以为是谁在那边乱吠呢！仗着你们人多？不也是狗仗人势么！” 那边的持国天一听摧伏的话立刻大怒：“我看你是活腻了！敢不敢过来单打独斗？让你见识见识本座的厉害！到时候你别跪着求我放过你！” 达达突然明白了摧伏的用意，他是想引持国天出来跟他一对一决输赢。 她心想是时候了，于是抢在摧伏前面喊道：“提多罗吒，你敢不敢跟我打？！” “达达你疯了么！”吉迦大骇，眼看着达达出口挑衅四大天王之首的持国天，根本没办法挽回她说出的话了。 “你是哪里跑来的黄毛丫头，竟敢直呼本座名讳？！”持国天嗤笑一声：“就你还想着要第一个来送死？！滚吧！本座懒得杀女人！” “你若是先胜过我，才能跟摧伏将军打！你这么快就一口拒绝，怎么，是怕输在我这一介女流手中？”达达也学着摧伏那样，还持国天一记轻飘却无比讥讽的笑声。 “我怕你死得太快！”持国天被她的话气得大吼：“你要来送死我还会吝惜成全你么？本座从不杀女人，但是你如此狂妄，今天本座就破一次例，用你的鲜血来祭剑！” “你要是输了，就带着你的兵滚回天界去！”达达也不客气，冲持国天恶狠狠地说。 “哈哈哈哈……”持国天似乎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一个羸弱瘦小的阿修罗竟敢这样大放厥词，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道：“好啊……哈哈哈哈……好！若你要是输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挫骨扬灰！” “一言为定！”达达说完看向摧伏和吉迦，吉迦已经把嘴唇都咬白了，绷着的脸活像一面撑得惨白惨白的鼓面。而摧伏却定定地看着她，她看出他眼里的紧张和担忧，她也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一闹，让他失了方寸。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也算是为王族尽了我的全力，祖父知道了，也不会再为难你们和沉壇宫的人。”达达似是在安慰摧伏：“如果我侥幸胜过他，那倒遂了祖父心意，挫了天神的锐气，也解了我军当下的燃眉之急。” 见他不说话，她却灿然一笑，那笑容里全是深深的缅怀：“吉迦，摧伏，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们，那时候大家都是孩子，不需要做那么多的选择，整天能笑能闹的，让那座王城不至于那么寂寥。” 语毕，她左手挽起缰绳，右手紧紧握住修罗刺，正要催马走过去，却听摧伏叫她：“达达……” 她轻轻侧过脸：“我不会输，绝不会。” 第三十章 战天王 第三十章战天王 持国天已经站在前方等着她了，他比她高出了大半个身子，正斜着眼睛懒懒地看着她，似乎她于他而言就像蝼蚁一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两边的军队都敲响了战鼓，鼓声有序地轰鸣着，震耳欲聋，让她不禁有些紧张，手里的修罗刺被她攥得更紧了。 “哼，就你这样的家伙也敢上战场来？”持国天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像看笑话一样的表情看着她，又说：“连身像样的盔甲都没有，你可知道我手里的剑只要轻轻一削，你就会四分五裂？” “我不需要穿盔甲。”达达冷冷地看着持国天，他满脸快挤出汁来的嘲笑让她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哦？”持国天抽出了剑，这时战鼓声更加高涨，如密集的雨点打在两人身上。 一道白花花似闪电般的剑气突然向达达面门劈来，持国天已经按捺不住率先向达达出招了，达达一个迅捷的转身，那剑招直直落在了她身后的石头上，石头当即裂成两半。 达达看那石头裂口处如镜般光滑平整，心想持国天果然厉害，自己一定要非常谨慎。 就在这时，又一道光直刺向她的胸口处，她双手猛地一用力，两根修罗刺像是一把钳子一样迅速架住持国天的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持国天见宝剑被她扣住，手腕一转，将剑抽出，却不料达达把剑扣地极死，见他想要抽脱，也跟着反手一转，再一个侧翻身，持国天被她的力量所胁迫，不得不被她带着翻了个跟头。 “持国天也不过如此嘛！”达达不禁反唇相讥。 持国天哪能受她这般挑衅，立即狂拔出被两根细长的修罗刺所制住的剑，大吼一声，只见他双脚死死踩在碎石之上，脚下的石子顷刻成了粉末，随即肩臂猛地一发力，对着达达的左手就是一剑刺来。 这一剑的力道之迅猛，达达唯恐避之不及，连连退后几步，将一根修罗刺对准他攻来的方向用力一弹，霎时间修罗刺被他的剑气震开，但这下让他的攻势也走偏了一分，斜着从达达手臂边一寸的地方打了过去。但是凛冽的剑气却依旧划破了她的手臂，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达达顾不上手臂受伤，随即纵身一跃，接住飞出去的修罗刺，然后一个翻身，右手朝地借力全身又是一跃，整个人稳稳站住。 “有两下子嘛。”持国天依旧哂笑，看了看她被血浸湿的左手，骄傲地说道：“不过看样子你还差得远呢！”话音刚落，只见他将剑抛向空中，然后右手召唤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卷起一阵强风直直朝宝剑射去，直至融入剑里，宝剑被这股光芒腾到最高处，霎时华光万丈！ 达达也不敢松懈，手臂上的伤口传来熟悉的感觉，她知道是伤口正在迅速地愈合，于是集中精力，以最快的速度将修罗之力汇集在修罗刺之上，顷刻间修罗刺通体迸发出两道强劲的红光，随即猛烈地燃烧起来！ 这时，只见持国天猛一挥右手，那把闪耀着华光的宝剑兀地崩裂成无数锋利的碎片，像光雨一样朝她倾尽涌来。 战鼓声如激流一样，奔腾至最高处，又似骇浪般向两人席卷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达达骤然将两根修罗刺抛向高空，然后张开双手召唤起身边的所有碎石飞沙，它们就在腾空的那一刻化作十几丈高的火墙将她牢牢捍卫其中，这股炽烈的热焰所散发的炎热气息，让即使在几里外的两族军队都感觉到蚀骨般的烫。 下一瞬，达达双手合十，整个人腾到了空中，只见那面厚厚的火墙成螺旋状极速围和起来，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燃烧屏障。就在这时，锋利的光雨接踵而至，然而当那些尖锐的碎片一碰触达达所召唤的屏障时，却被它牢牢地吸附住，并伴随着无数道强光，令观战的人纷纷闭上眼无法再看下去。 所有的宝剑碎片，全部被她控制住，就在强光消失的那一刻，烈焰屏障顷刻裂成无数片，这时候修罗刺已经落到了她眼前，只见她猛地分开手，那些裂成无数片的屏障极速紧附在修罗刺上。达达立刻接住已经变得如被烈焰煅烧成烫金色的修罗刺，鬼魅般冲到持国天的面前。 这一连串的动作被达达闪电一般一气呵成，当众人终于看清她的身影之时，滚烫的修罗刺已经寂静地没入了持国天的胸膛…… 持国天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达达，顺着她紧握住修罗刺一端的双手往自己身上看，那把耀眼的修罗刺的另一头，已经刺穿了他坚实的盔甲，深深没入血肉之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感觉到疼，直到金色的血液缓缓涌出胸膛时，他才感受到一股剧痛从胸口袭遍全身…… 嗵的一声，他的宝剑从天上坠落下来，摔在他脚边，锋利的剑刃上多了无数锯齿状的小口子，这些破损的口子竟是由她一手造成的！他东方持国天王的惜天宝剑，就这么被这样一个小小的阿修罗所残败，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时战鼓也停了下来，四周重归寂静。 “这一刺是替婆雅还的！”达达冷冷地看着一脸愕然的持国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怎么会这样……”持国天怔怔地自言自语道，此时颓唐惨淡的他一点也不像开始那个一脸骄傲的斜睨着她的伟大天王。 她握住修罗刺的双手紧了紧，那锋利的刺尖往他血肉的更深处钻了一分，疼得他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要么带着你的军队滚回天界，要么我将这把修罗刺贯穿你的身体！”达达静默的眼眸里仿佛隐藏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雪。 一直一言不发紧张观战的摧伏目不转睛地看着达达的一举一动，刚才打斗的每一个瞬间他都看在眼里，之前对达达的那份强烈的担忧被她那超乎想象的表现所荡平，只剩空荡荡的惊叹。一旁的吉迦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合不拢嘴来。 这时，只听持国天哀嚎一样的声音传来：“撤兵！回天界！” 一道白光从漆黑的夜幕中照下来，像是一道梯子，所有的天神都顺着那道光往天上退去，直至消失不见。阿修罗的军队顿时沸腾般欢呼起来，他们无一不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神的军队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他们的境地。 达达见持国天没有食言，于是将修罗刺迅速拔出。 持国天立刻被身后赶来的天神扶住，架往那道白光处。 直到他消失在云端时，也一直一动不动恨然地看着她，似是待到时机一对，会让她加倍偿还一样。 当所有的天神都消失在阿修罗地界时，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口霎时间传来隐隐的钝痛，手不自觉松了，那把沾染了持国天金色血液的修罗刺就这么掉落到地上。她只觉眼前一花，全身像是要散架一般，直直向前倾倒…… 第三十一章 争执 第三十一章争执 达达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人是摧伏。 “你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医师来诊断过，说是灵力耗损过度，没有大碍。”摧伏说道。 “婆雅呢？他醒了吗？”达达急忙问道。 摧伏看了看她：“他比你醒得早。” 达达知道这样追问摧伏不好，可是她实在是担心婆雅的情况：“他现在怎么样？” 他如达达所料对这个问题很不耐烦：“他很好，已经来看过你一次了，满意了吧？”语毕他几乎再也不想多呆片刻，立即起身走出她的营帐。 达达怔怔地看着摧伏的背影，想叫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明知自己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每当面对他，心里总是愧疚和不安。 桌案上静静躺着那把刺伤了持国天的修罗刺，她缓缓走过去，拿起一块布想要擦拭掉上面凝固的金色血污，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些血迹始终那么鲜明，仿佛是一开始就长在修罗刺上的花纹。 她心烦意乱地随手将修罗刺一放，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明明想去婆雅的营帐，却又怕出去遇到摧伏让她百口莫辩。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为何要躲躲闪闪。想到这里，达达似乎气顺了一些，于是撩开帘帐走了出去。 每一个士兵看到她，都神色尊敬地面向她，然后默默地高举起手中的武器，似是一种庄严的致敬，又仿佛她是他们崭新的信仰。 达达注意到他们的武器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金色的斑纹，那些斑纹难道也是天神的血液？ “这是我们阿修罗族军队里的一个传统，每一次胜利后所有的战士都要为带领他们打胜仗的将军致敬，上一次是在婆雅的父亲恒陀因将军打败龙王的时候。”阿含看到无所适从的达达，于是走过来说道。 达达一看是阿含，冷了脸：“我还没打算理你。” 阿含苦笑：“达达小公主，这里是军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执行主将经过深思熟虑后下达的命令，你还对我冷着个脸，我实在很委屈。” “也对。”达达想了想，既然婆雅没事，就暂时不跟他计较了：“他们武器上的金斑是？” 阿含看达达态度明显缓和，如获大赦般，连忙为她解释：“这些天神的血是洗不掉的，它们会永远留在你的武器上，成为武器的一部分。天神的血可以烧灼阿修罗的皮肤，同样，阿修罗的血对天神也是一样的作用，他们的武器上也留下了不少我族战士的鲜血。” “真像是宿命一样，我们同他们，难道天生就是对方的克星……”达达听完阿含的话不禁心中难过。 阿含看着达达有些反常的反应，皱起了眉头：“你该不会是跟持国天大战完心生怜悯了吧？要知道他们对我们的屠戮可是连眼睛都不眨……” “没有。”达达不想自己的情绪被他看穿，连忙掩饰道：“我要去看看婆雅。” 阿含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匆匆离开，这是他第一次看不穿她的心思。 达达进婆雅的营帐时，他正半躺在榻上，盯着手中的东西发呆。 她唤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来，将手中的东西收好，然后破天荒地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颜，看得她一怔。 “怎么，不习惯我对你笑么？”他似是解嘲地看着她。 达达摇摇头：“不是，只是有些……意外。” 再细看婆雅，他恢复得很快，跟之前躺在床上那个面无生气的他就像是两个人。 “我已经听吉迦说了，你打败了持国天。”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认为她打败持国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让她连谦虚的表情都省了。 “嗯。”她算是回答了他。 他突然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她觉得他的眼睛是面镜子，可以让她清楚地看到自己，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起的，越靠近他，那种直视自己的感觉越清晰。 “听说我昏迷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守了一天一夜？”安静的婆雅忽然冷不防冒出一句话。 达达愣了愣，不知道怎么接话。 婆雅却笑了，那种由衷的温暖的笑容从这么个一贯冷如冰霜的人脸上展现出来，真让人有种春风化雪的感觉。 他说：“谢谢你。” “我应该的，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她有些不好意思。 那笑容瞬间消逝了，仿佛刚才那一幕是她的幻觉。 婆雅沉静地看着她，许久，才说：“原来是这样。” 她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原来是这样？” 他却冷冷地摇了摇头，一脸逐客的意思：“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回王城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吧。” 达达看他又回到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一肚子话只能憋着，委屈地转身离开。 一撩开帐子，就见到作偷听状的吉迦，达达生气地看着被发现而毫无歉意的吉迦：“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婆雅！”吉迦理直气壮地看着她。 达达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一时懒得理他，气鼓鼓地走向自己的营帐。她心想，今天是怎么了？除了阿含，这几个家伙都怪怪的。 这时身后的吉迦却追了上来，快步走到她身边，似是唠叨一般：“我可不管，阿含帮着婆雅，我可得替摧伏说几句公道话。” 达达停下来，扭头看着义愤填膺的吉迦，问：“什么公道话？” “婆雅昏迷的时候你是守了他一天一夜，可是你昏迷的时候呢？是摧伏守了你一天一夜，这个固执的家伙死活不说，那就我来说，他关心你一点不比婆雅少，可是为什么你担心的只有婆雅？”吉迦依旧一脸打抱不平，觉得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去跟持国天对战的时候，他紧张得把自己的手心都攥破了，你那么细心怎么就发现不了？” 吉迦的话让她感到震撼，那股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又爬升起来。 可是她同样感到委屈，面对吉迦指责的神色，她也来了脾气：“为什么你们一个帮着一个，就没人替我说句公道话呢？难道你不觉得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最难受的是我么？为什么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这样！你不帮着平息反而来这边说我的不是！” 达达吼完这一番话头也不回地走掉，此时此刻她快疯了，大战一场让她耗费了不少力气，然而等待她的不是摧伏的冷嘲热讽就是婆雅的阴晴不定，还有个跑出来好心帮倒忙的吉迦。这让她那种身在战场的紧张感一扫而光，只剩一堆乱如麻的情绪。 第三十二章 凯旋 第三十二章凯旋 从阿极多到王城整个路途中，达达除了偶尔同阿含说两句，别的人她都敬而远之。 婆雅和摧伏依然是那张臭脸，而吉迦则是一脸歉意又试探又讨好地眼神时不时瞅一眼达达。 气氛怪怪的，回到舍摩婆帝的时候也没有好转。 他们的凯旋受到了最高的礼遇。 城门打开的时候，只见阿修罗王和鞑坦利、鞑摩耶两位将军骑着马亲自迎接他们。 “王！”所有人都下马恭敬地跪在地上，达达也不例外。 阿修罗王心情非常好，率先下马走到达达跟前，似乎一点也不生她私自离宫的气，反而欣喜地扶起她的手臂，道：“辛苦了，达达公主。” 达达真不知道面对她微笑的祖父应该作何回答。 随即，鞑坦利走过来扶起婆雅，问候了几句他的伤势，婆雅摇头说没事了。鞑坦利又走到阿含和摧伏跟前，看着他们都没有受伤，连忙让他们起来。 鞑摩耶看到吉迦毫发无损的回来，也是喜不自胜，但为了威严，强忍住欣喜，厉声让吉迦起身。 王领着达达一行人，从城门直走向王宫。 沿路族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朝他们抛洒着美丽的花瓣和樊木的叶子，整条街道的火把在今天都格外旺盛明亮。 身边的鞑坦利舅舅低声说道：“撒樊木叶是最高的礼仪，全族庆典才能使用，你的凯旋可见让王有多高兴。” 达达看着鞑坦利舅舅，小声地问了句：“是不是即使犯了天大的错，只要为王带来了胜利，就可以一概赦免？” “几乎是这样。”鞑坦利的声音平静得让她心寒。 原来如此，于祖父而言，在胜利面前其他真的不算什么。 回到王宫的时候，毗摩殿却一改之前的肃杀冷寂，变得热闹非凡。各色绮丽的曼陀罗被移到了大殿中央，舞姬们伴随着壮丽的音乐绕着花丛翩翩起舞，乐班坐在大殿的一角卖力地演奏着一支支动听的曲子，盛满了美酒佳肴的桌子整齐地摆放在大殿两侧，就连黑色的帷幔也换成了热烈的火红色。 达达看得吃惊，她没想过在这么严肃的王城之中能看到这般欢乐的景象。 “这是为你们凯旋而设。”舍摩黎朗声说道，然后走向王座：“今天就尽情庆祝吧。”语毕达达竟然看到祖父笑了。 祖父的微笑极富有张力，她从其中只能感觉到那种掌控一切的高贵与自信，以及作为王者的优越。 在鞑坦利的催促之下，众人纷纷入座，达达坐在王左边的第一个位置，而鞑坦利和鞑摩耶分别坐在王的两侧，达达的身边依次是婆雅、摧伏、阿含、吉迦。她心说这下好了，他们俩刚好凑在一起，再加上她，这真是…… 这时，王站起身来，高举着酒杯：“承先祖之威武，佑我族大军，终有一日，踏平天界！” 达达愣愣地看着满腔热血的祖父，踏平天界对他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 “你发什么呆？”身边的婆雅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回过神来，看着大家都对着王举杯，于是连忙拿起酒杯学着他们那样朝王敬贺。 这时王调转了话头，直直看向达达，威严的声音响起：“达达公主，你在还没有成年的年纪里，凭借傲人的天赋战胜了敌人的将领，这注定会载入史册，成为永恒。” 达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端起酒杯，敬了敬祖父，然后一饮而尽。 婆雅静静地看着她喝下那杯酒，看着她微红又无措的神情，手不禁握紧。 宴会开始了，热闹非凡，但是处处让达达感到不适应。 舞姬们不停地在四位年轻的将军前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每一个舞步都无比妖娆轻盈，飘扬的群纱时不时拂过他们面前，让达达好不尴尬。她看看婆雅，婆雅微微偏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舞姬们卖力的舞蹈，一脸无关痛痒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达达心里闪过一丝侥幸。 再看看摧伏，他连头也懒得抬，直直地盯着杯子里的酒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吉迦，他好奇地拉着阿含指着其中一个舞姬，似是饶有兴趣地说着什么？阿含被他缠得无奈，只得多看了眼那名舞姬，又转回头跟吉迦说了几句。 达达回过头时，在对面的角落里看到了一脸急切的摩伽。 才几天不见，摩伽比之前憔悴了许多。达达看到摩伽，激动得想要马上站起来走过去，这时却被摩伽示意不要这么做。摩伽指了指达达面前的那盘点心，达达疑惑地拿起一块，看着摩伽期盼的眼神，她咬了一口，香甜酥脆，很明显是出自摩伽的手艺。 原来摩伽是想让自己吃她做的点心，达达看着热泪盈眶的摩伽，也不禁湿了眼眶。出宫的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根本无法知会摩伽，想必摩伽一定担心万分，而且自己私逃出宫，也不知祖父有没有惩罚沉壇宫的人……想到这里，达达越是觉得自己当初鲁莽极了。 达达向摩伽示意自己很好，没有受伤，摩伽着急的神情才稍微缓和了些，又忙着示意她多吃些点心，不要只顾着发呆。 但是，就在这时候，一个侍卫穿过层层歌舞，来到王的面前，耳语了几句，只见王脸色一变，当即下令停止奏乐。 歌舞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王。只见王紧紧皱着眉，似乎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 达达正想让摩伽先退下去，却看到祖父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祖父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让他进殿。” 一语既出，私语声纷纷四起，大家都在议论着来人到底是谁，会在这么盛大的时刻让伟大的王露出这样急躁的神情，并中止了宴会。喜庆的氛围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在随即又恢复的寂静中，这满眼鲜艳看上去诡异极了，让达达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她转头看了看同样皱紧眉头的婆雅，他瘦削的轮廓透着一股坚毅，好看的侧脸在周围的火红之下显得越发白皙出挑，他红宝石般的眸子此时此刻正紧盯着毗摩殿的大门，似乎连他也对这位来客的身份毫无头绪。 第三十三章 夜叉来使 第三十三章夜叉来使 一身雍容华服的男人，信步走进众人的视线。 他的发色引起了所有人的议论，那如墨色瀑布般的长发垂在暗紫色的衣袍上，他的眼睛里带着骄傲，那黑夜般的眸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正带着浅浅的笑意与伟大的阿修罗王对视着。 “是夜叉。”达达只听身旁的婆雅冷冷抛出三个字。 夜叉？潜伏在地下的古老部族？达达直直地看着那个所谓夜叉族人，原来他们张这样子啊。早在摩伽告诉她六界各部族的故事时，达达就已经对这个神秘的部族充满了兴趣，但她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能亲眼目睹夜叉族人真容！那发色瞳色，他们竟然长得和凡人几乎一模一样…… “在下孟然齐，参见伟大的阿修罗王者舍摩黎陛下。”夜叉男子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行了礼节。 “你姓孟然？”舍摩黎的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惊奇：“你是夜叉王族什么人？” 这个叫孟然齐的男人微微一笑，抬起头来，那股隐藏在波澜不惊的表情底下的骄傲愈发明显了，只听他不急不慢地说道：“在下是夜叉王陛下的臣弟。” 四下静了，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来自夜叉王族的孟然齐，这是夜叉族第一次派使节来到修罗族，而且这位使节的身份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让在座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 “噢？”舍摩黎却突然沉了声，那抹惊奇被一股隐隐的压力所取代：“你来我们修罗界做什么？” 只见孟然齐转过头，目光往达达的方向扫来，停住，看了看她，年轻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那个笑容却让达达毛骨悚然，因为她看到他白森森的牙齿中有两颗尖利的獠牙…… 下一瞬，孟然齐转回头，朝舍摩黎说道：“我王听闻修罗族有一位美丽非凡的公主，相传她的美貌在这六道之中再也无人能及其分毫，所以派在下前来向这位美丽的公主提亲。”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般，让达达当即傻在了原地。 “这位公主年纪尚轻，还未到成年之期，做你们王的妃子，恐怕不合适。”最先说话的人竟是婆雅，他毫不客气的话语立刻引得孟然齐回过头来。 这孟然齐被婆雅冷冰冰驳回提议倒也不愠，只是轻声一笑，说：“这位将军怕是误会了，我王自继承王位以来从未立过王后，公主的身份如此高贵，我王岂会将她屈居妃子之位呢？况且，年纪不是问题，我王愿将达达公主迎娶回宫，待公主成年之后再举行大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婆雅攥紧了拳头，想要马上站起来将这个孟然齐揍一顿，却被达达立刻止住。 达达几乎没有见到过婆雅像这样失控过，为了避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她当即制止了婆雅，只见他火焰般的眸子更鲜艳了，她知道这是他刚才在凝聚修罗之力的表现。 “修罗族与夜叉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夜叉王为何突然兴起想要迎娶我族公主？你若不说实话，休怪本王将你驱逐出修罗界。”舍摩黎警惕的眼神里同样带着敌意。 孟然齐听完舍摩黎的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但随即却端正了神色，严肃地说道：“我王想与修罗族联姻原因有两点，第一，达达公主绝色之姿亘古未有，唯有尊贵的夜叉王后之位才能配得上她；第二，两族联盟，不仅可以壮大双方的势力，在与天神的对抗之中，我族也可以为友邦尽一份绵力。” “哈哈哈哈……”舍摩黎大笑：“我们与天神的战争，何时需要外族来干预？修罗族的力量，足以匹敌神族，夜叉王的顾虑是多余了。” 孟然齐却不卑不亢地看着这位骄傲的王者，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顿道：“别忘了，天神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就在这时，舍摩黎脸色骤变，仿佛暴风雨一般：“本王说过了，修罗族与天神的恩怨不需要外族插手，你现在可以回去跟你的王复命了，联姻一事休要再提！” 祖父的狂怒让达达也是倍感震惊，那样强烈的怒气让她都忘了庆幸，只能傻傻地看着这气氛慢慢僵硬下来。 “陛下这般盛怒会不会太不近人情？”孟然齐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反而一脸平和：“公主总有一天要长大，也总有一天会出嫁，试问这六界之中还有什么位置能比夜叉族的王后更尊贵的？” “王后？”舍摩黎皮笑肉不笑：“你们夜叉族的王后当真个个都如你所说的那么尊贵？” 这一次换作孟然齐愤怒了，他冷冷地与舍摩黎对视着，眉头拧在了一起，但是随即那股愤怒却消失了，变成冷漠的生硬的一句话：“我王只是想借助这次联姻的机会，化解多年前的恩怨，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何不联手共同对付呢？” 只见舍摩黎不耐烦地摆摆手：“回去复命吧！我族不需要什么联姻。” 孟然齐看着舍摩黎，那种眼神里是对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明了，随即，他笑了笑，无所谓地说：“在下也只是奉王命行事，既然陛下不答应，那在下即刻启程回去复命了。”语毕，他转过身来，面朝门外，动身前却再次看向达达。 那双漆黑的眸子似是透着某种牵引般的力量，只听他说：“尊贵的公主，祝愿您的荣耀同天地一样永恒。”说罢，大步朝殿外走去。 达达看着孟然齐离去的身影，心跳不禁加快了起来。似是有什么在召唤着她追向他，可是理智告诉她，此时此刻面对盛怒的祖父，她是绝对不能有什么差错的，所以她不得不强行平息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般。 待这位夜叉的使者离开毗摩殿后，舍摩黎面色森冷地坐回王座上，朝众人挥了挥手：“都退下。” 达达如获大赦般，紧跟着婆雅快步离开这个气氛诡谲的宫殿，生怕走慢了一步便被祖父留住。 第三十四章 颉逻家族 第三十四章颉逻家族 夜叉使者来提亲一事已经告一段落，整个王城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受到影响，胜利的喜悦从王宫一直蔓延至全族，所有阿修罗一提到达达，都把她当作伟大的战神一样，尽管达达自己并不愿意对上那一双双崇拜的目光，那种目光里的热切让她感到害怕和不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然而在整个王宫最欢愉的时刻，王城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达达刚梳洗完，就听到摩伽在吩咐侍女准备些可口的茶点送往玉昙宫的偏殿。她不禁好奇，玉昙宫向来是由鞑坦利将军执掌，难道是阿含嘴馋了想吃摩伽做的糕点？ “摩伽。”达达走出寝殿，来到大殿就看到侍婢们忙作一团，不禁皱眉：“这是怎么了？阿含嘴馋了也不应该这么劳师动众吧？” 摩伽见达达有些不悦，连忙说道：“公主有所不知，今早颉逻家族的人来朝贺了，王命人让我们沉壇宫准备些糕点招呼远方的客人。” “颉逻家族？”达达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颉逻家族。 摩伽解释道：“颉逻家族是自罗睺王以来，除了王族以外地位最为显赫的贵族，‘颉逻’是罗睺王赐给他们一脉的称号，意为‘大功臣’。他们家族的第一任族长桑坛陀罗是助罗睺王征战天神的大将，立功无数，是与毗摩质多王和舍摩黎王齐名的伟大战神。” “那为什么从没听人说起过他们？”达达依旧对这闻所未闻的家族的存在感到疑惑。 “早在毗摩质多王即位后，桑坛陀罗就率领整个家族隐居到布纳坦的森林中，从此再也没有重回王城，但是桑坛陀罗麾下的战士一直在为王族效命，以表颉逻家族对王族的绝对忠诚。”摩伽说道。 达达点点头，但又有些怀疑：“既然他们已经隐居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跑出来？” 摩伽正要回答，一个侍女上前说道：“回禀总管，茶水和点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达达看到摩伽一脸为难，于是道：“你先去玉昙宫复命吧。” 看着摩伽率众侍女匆忙离开沉壇宫，达达总觉得那所谓的颉逻家族气势凌人，似是在蛰伏那么多年后依然享有几乎同王族平起平坐的地位。然而一向唯我独尊的祖父，又如何容得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支庞大的族落呢。 达达想去玉昙宫看看，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就这么偷偷摸摸跑去瞧热闹被人看见未免沦为笑柄，大大方方的进去又没有什么藉口，几番思索下达达还是决定暂时按捺住好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既然人家已经来了，祖父必定会设宴款待，那时自然也就见到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颉逻家族了。 这时，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婆雅的身影，此时他在做什么呢。 她不自觉地将步子迈向了那条通往禁檀宫的颓然道路。 即使这个时节里沉壇宫外一片姹紫嫣红，通往禁檀宫的沿途也依旧是那万般惨淡的景色，她不禁猜想，每当婆雅走在这条道路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看着些倾颓的草木，会不会想起自己的身世，会不会觉得悲伤。 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她走到了禁檀宫的大门前，被时间磨蚀得粗糙破旧的石墙脚爬满了阴绿色的藤蔓，墨色的斑驳石门似是在沉默中向她哀嚎，参差不齐的石阶落魄地躺在门前，两边的石像已经模糊了威武的面容。 达达一一看在眼里，酸在心底。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迈出步子走上前去，伸手缓缓推开石门，沉闷的声响荡破了这座落寞宫殿的寂静，她轻轻探出头看着里面，见大殿熏香缭缭，她便悄悄走进去。不知何时起动作变得蹑手蹑脚，因为她想竭力让自己与这万籁俱寂的禁檀宫没有那么格格不入。 然而大殿空旷，唯有熏香的烟雾缭绕，却不见婆雅身影。 她有些沮丧地坐在榻上，瞪着那缕缕青烟出神。 其实达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禁檀宫，在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就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想看看婆雅在做什么？但是一想到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她又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莽撞。 “你来做什么。”突然的声响吓了她一跳。 达达连忙抬起头东张西望，在紫檀木的屏风后面，看到负手而立的婆雅。他一袭姜色长袍，火红的头发顺着胸口垂下，像是浸了血的柔软绸缎。他说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达达，仿佛她一刻不接话，他的目光就一刻也不离开她。 达达被他清亮的眸子看得心里毛毛的，但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到禁檀宫来了，这要她怎么跟婆雅解释呢。 婆雅见她哑口无言，也不着急开口，缓缓走过来，往香炉里加了些香料，然后自顾自地坐到她旁边的软塌上，拿起一旁的典籍，一言不发地看起来，仿佛身边就没有达达这个人。 他的这番举动让她难堪极了，真有种想立刻掉头就走的冲动。可是面对他那一脸淡然无所谓的神情，她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故意坐了下来，看着他，脑子里在拼命地寻找话头。 “你怎么没去玉昙宫？”她终于找到了一句听起来似乎能让自己有一点点理直气壮的问话，就仿佛自己是被派来查探他的一样。 “你不也没去么。”他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这句不咸不淡的话让达达僵住，又落空了一拍，随即她忿忿不平道：“可是我宫里的侍女都被派去了。” 婆雅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我这里没有侍女。” 她又语塞了，瞪着眼看着婆雅，憋得两雪腮透出了团红。 没法接茬的达达气愤地看着丝毫没有关注她怒火的婆雅，生气地夺过他手里的典籍，瞥了眼，罗睺王朝大典？ “罗睺王朝大典？你还喜欢看这个啊。”达达以为他只喜欢看医经之类的典籍。 婆雅皱着眉头盯着她看，她合上书，有些理亏但是还是一脸事出有因地说道：“谁让你这么无礼，跟人说话的时候还看书！”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跑进大殿来：“达达公主，婆雅少爷，王命奴婢前来召你们速去玉昙宫偏殿。” 婆雅夺回达达手里的书，放还到原来的位置，起身走了两步，看着愣在原地的达达，道：“再不动身他又该发火了。” 达达回过神来，乖乖跟在婆雅身后。 第三十五章 玉昙宫宴 第三十五章玉昙宫宴 这是达达第一次走进玉昙宫，从外面看倒从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是一走进去就发现这里面每间宫殿都格外敞亮，根本分不清哪间是正殿哪间是偏殿。在陈设上虽及不上沉壇宫华美精致，但是在气韵上却显得博大恢宏，庄严持重。 达达跟在婆雅身后，一进偏殿的门，就迎来了各种各样揣测的眼神，在场之人的目光无一不在她和婆雅之间来回，仿佛觉得他们一起出现有着特别的含义。 “达达，过来。”祖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边。 达达低着头从婆雅身边走过，快走到祖父身边时，闻到一阵幽淡的香味，她不禁寻着这股气息看去，这一看便对上了一双赤珠般水灵的眸子。 女孩也直直地看着她，带着七分傲慢三分好奇，那如画般的面容透着微微的粉气，既妖娇妩媚，又不失楚楚动人。 达达只是快速地一瞥，然后收回目光，安静地坐到祖父边上。定下神来，再看看在场的人，群臣只能退居第二三排，神色各异，但都十分静默。吉迦和阿含坐在她的右手边，其次是臭着一张脸的摧伏和满脸不在状态的婆雅，鞑坦利舅舅坐在左边中间的位置，往靠近祖父的这边依次是那个容貌姣好的少女，还有一个满面虬髯的中年男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只见这男子锦衣华服加身，目如鹰眼，整个人容光焕发，透着一股子傲气。达达不禁猜想，看来这两人就是来自颉逻家族的客人了。 “如你所见，她就是我的孙女达达。”祖父面朝着那个虬髯男子，看上去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也轻了许多。 虬髯男子礼貌地看了看达达，然后说道：“微臣早就听说达达公主容姿绝代，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祖父难得开怀大笑，虬髯男子的话令他十分骄傲，看了看男子身边那位少女：“你的女儿阿苏因也是国色天香之貌啊。” 虬髯男子略微躬了躬身：“小女拙陋之姿，怎么能称得上国色天香。” “阿谛傑，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说话变得这般客套，让人听着不舒服。”舍摩黎喝了一杯酒，似是挖苦这个叫阿谛傑的人。达达在一旁不声不响地看着，祖父似乎跟他很早就认识了，看样子交情还挺好的。 阿谛傑不好意思地笑笑，浑厚的声音倒是听起来很平和，可是那不怒自威的模样确实让达达不想再多打量，正欲收回目光，却发现那个阿苏因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似是看不够一般，然达达不禁皱了皱眉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到公主皱眉，阿苏因才移开目光，看向了别处。 “这次来，主要是想……”阿谛傑刚要说完，就被一声娇气的责怪声止住。 “父亲！”阿苏因用胳膊肘轻轻蹭了蹭阿谛傑。 阿谛傑见状宠溺地一笑，无奈道：“好好好，这里人多，我们不在这里说。”说罢，又转向王，略带歉意地说道：“这件事情还望陛下恩准微臣私下禀报。” 话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都猜出了几分意思，再加上那少女两颊的红晕，言下之意就更加明朗了。 王爽快地答应了，达达不禁有些紧张地扫了一眼婆雅的方向，见他若无其事地把玩着酒杯，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半分关系，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等着无味的宴席结束。而一旁的摧伏眉头都快皱成团了，看到达达朝他看来，他也对上她的双眼，那灼人的眸子像是一对烙铁，烫得她的目光赶紧跳了开。 再看向吉迦，让她想不到的是吉迦此时正一脸痴迷地朝着阿苏因的方向呆呆地看去，仿佛这里除了阿苏因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他那满是着迷的开出花来。而他身边的阿含则是满脸尴尬地尽可能离他远点，生怕一脸痴相的吉迦会严重影响到自己的形象，奈何四周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沉住气坐在吉迦身边，但是阿含的脸已经绷得紫青了。 看着这两人达达连忙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来，破坏了这么正式的气氛。 “听闻阿极多一战，达达公主与持国天王单打独斗，最终持国天重伤，神族军队铩羽而归。”阿谛傑朝达达举杯，又对舍摩黎说道：“微臣这次前来舍摩婆帝，就是要向陛下道贺的，王族有这么厉害的一位猛将，大军直上忉利天宫指日可待了！” 舍摩黎闻言大笑：“这丫头年纪尚轻，何来猛将之说，不过待她成年之后，倒是可以封一个将军给她，让她跟着她的哥哥们一同将天神杀个片甲不留！” 达达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越来越凉。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婆雅，婆雅也正看着她，他眼底的嘲意仿佛是在对她说：看吧！这就是你的祖父，伟大而好战的阿修罗王。 “不知道达达公主受伤没有？”细腻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一静，齐刷刷看向一脸似挑衅又似关切的阿苏因。 舍摩黎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酒杯转过头看向达达：“你受伤了没？我怎么没听他们提起？” 祖父的话把本就凉透了心的她推向了漫天大雪里，他所关心的只有战争的结果，而众人为此所付出和牺牲的，他从不关心，唯有当别人提起，他才会漫不经心地想起来。 “没有。”她想起了自己当时被鲜血覆盖的整个手臂：“持国天伤不了我。” 此话一出，引得四下一阵哗然。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达达公主竟然会说出这么自大骄傲的话来。因为他们很难想象，一个还未成年的阿修罗女子，如何能在持国天王的屠刀下毫发无损，即便她有着天大的力量，也不可能有等同力量的运气。 在场的人，唯有摧伏和吉迦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她那张无所畏惧的面具下汹涌的情绪，那沉寂的外壳里激越的心跳，也只有他们能明白。 阿苏因似是被达达冰冷的气势所激，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阿谛傑止住，面对阿谛傑严肃的目光，她只好作罢。 第三十六章 阿苏因 第三十六章阿苏因 宴席散去，达达疲惫地回到沉壇宫，刚踏进大殿，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不说你受伤了？” 她转过身去，见摧伏远远地站在一颗翡翠树下，一袭黑衣快与那浓墨般的黑夜融在了一起，唯有那耀眼的面容，即使被黑暗环绕，依旧夺人眼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没想过摧伏会再次回到沉壇宫来，有些诧异，但随即静下来：“说了有什么用，我身上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痕迹证明。” “至少让他知道，你也是用鲜血换来的胜利。”摧伏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待她话音刚落就说道。 “然后呢？”她忽然淡淡地笑起来，那种明了的笑容让他看得心疼：“再送我一堆奇珍异宝，几大丛白色曼陀罗？还是派人将这沉壇宫再粉饰一遍，极尽奢华之能？” 摧伏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这么直直地面对面站了一会儿，他先打破沉默：“怎么，不让我进去？” 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她似乎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他站在那群锦衣华服的少年之中。虽然只着一身黑色素衣，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却一点也不输给其他人。后来鞑坦利舅舅来了，他便谦卑地站在鞑坦利身后，低着头，但是她仍然能看到那细长刘海下那双明亮如繁星的眸子，就像现在这样…… “怎么会，你随时可以来，以前是，现在也是。”达达说道。 他似是松了口气，朝她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沉壇宫。 摩伽一见到跟在达达身后进来的人是摧伏，有些惊讶，但看两人神色平和，又放心了不少，连忙准备让侍女端上他以前最爱吃的点心。 “别麻烦了，今天在玉昙宫已经吃到了你做的糕点，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摧伏一见到摩伽，嘴像是抹了蜜一样，一句话逗得摩伽开心地笑起来，直说要给他做些新鲜的茶点，然后乐呵呵地往厨房去了。 大殿里只剩下了摧伏和达达两人。 先是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他沉闷地开口说道：“这次颉逻家的人来舍摩婆帝，我知道是为什么。” 达达没想到他一开口是说这个，愣了愣，问：“这个你怎么会知道啊？” “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他缓缓靠着软榻，全身都放松了些，似是陷入了回忆，良久，才开口说道：“我父亲鞑摩罗在世时，曾驻守过十年布纳坦，那时我不想他一去那么久，就求着他带我一同前往。”他的眼里像是亮起了一盏温暖的灯火，关于父亲的回忆，仿佛是他所有温暖的来源。 “父亲拗不过我，于是带上我向布纳坦出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壮观的森林，参天的树遮住了繁星，比起索罗逑的微弱光亮，这里显得更加幽暗神秘，充满未知。”他看着已经凉掉的茶，仿佛透过那幽绿的水看到了那片少年时充满奇幻冒险的森林。 达达静静地听着，他的话仿佛能带动她的想象，看着他不时变化的情绪，此刻的她就像是被他带进了他的回忆里，一起重温那些陈旧的时光。 摧伏停顿了下，将凉掉的茶喝掉，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杯子，道：“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父亲的驻守，其实只是为了监视颉逻家族，王一直担心这个庞大的家族会重回王城，成为他权力的掣肘。” “我曾觉得住在那么阴森的森林里，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颉逻家族的人个个骁勇善战，工于谋略，布纳坦这样的地方，早已被他们牢牢掌控，我们与其说是去监视，倒不如说是在那里同颉逻家族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阿苏因的。”他最后那句话让达达一顿，难道这次阿苏因是为摧伏而来？ 摧伏没有忽视她眼中闪过的那丝明了，无奈地笑了笑：“你猜得对，是这样的。” “阿苏因……”她提到这三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跟她是因为打架而相识的。”想到这个，他不禁扬起嘴角，像是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那时候几个颉逻家族的孩子在说他们的族长阿谛傑比我的父亲厉害，当时我就急了，和他们冲上去扭打在一起，她就是其中一个，还是揍我揍得最狠的。” 摧伏看了看达达，达达只是怔怔地听着，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十年的时间对我们来说都太短暂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走的时候她却问我，等她长大了我愿不愿意娶她，她说她会来王城找我。当时我以为她只是戏言，没有当真。”他不禁懊恼地挠了挠头发：“那天在你的庆功宴上，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竟然假扮成舞姬出现在我面前。虽然一百多年没见，但是那眉眼……” 达达恍然大悟：“难怪你那时候头也不抬，原来是怕看到阿苏因。可是她为什么要假扮舞姬呢？” “我听阿谛傑说，她比他们早出发一天来王城……”他停了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原来祖父把他们安排在玉昙宫是有深意的，好让阿苏因离你近一些，一个屋檐下……”达达的话被摧伏的眼神瞪了回去，悻悻地闭上嘴。 摧伏更恼了，看她那一脸打趣他的表情，她到底知不知道他说这些的意义何在啊。 “达达，你开心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祖父很可能让我娶阿苏因啊！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即使你喜欢的人是婆雅，而我这样的处境你也没必要幸灾乐祸吧？”摧伏一口气说完，说得达达一愣，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直截那么自然地向她表明心迹，却没有任何强求与不甘，似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他喜欢她，但是这跟她没有关系，她似乎不能干涉，也不能拒绝。 “那个阿苏因那么美，而且对你也一往情深，要是能娶她为妻不是挺好的吗……”达达试探地看着他，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收住声，有些胆怯。 摧伏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结：“可是我宁愿跟你们一起到战场上，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还不如就留在阿极多，倒落得个清静！” 达达想要说什么？却听到摩伽匆匆跑来的脚步声，两人都循声看去，见摩伽神色不安，一进来就小声紧张地对达达说道：“颉逻家族的阿苏因小姐来了，说是来拜访达达公主，顺便找摧伏将军的。” 达达与摧伏对看一眼，两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第三十七章 三个人 第三十七章三个人 阿苏因走进大殿的时候，显然被这座沉壇宫的精致和奢侈所震撼了。她见过无数奇珍异宝，颉逻家族本就世代功高，早在罗睺王时代整个王族就对他们从不吝惜封赏，然而她却从未见过奢侈华丽还可以到这种程度的宫殿，就连环绕着整座宫殿的溪流里的碎石子都是极其罕见的兽舍利。更有甚者，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由珍贵的宝石雕琢而成，精致逼真，让人眼花缭乱。 达达和摧伏走到外殿，看到怔怔地站在原地的阿苏因，达达先走上去道：“阿苏因小姐，进来坐吧。”语毕，她特意看了看摧伏的脸色，如她预期的一样难看，仿佛她在邀请一个女妖进门。 阿苏因回过神来，看了看站在达达身边面色冷淡的摧伏，再看了看达达，朝殿里走了过去。 摩伽走上前去为客人带路，达达正想跟过去，却被摧伏拉住：“你别多管闲事。” 面对摧伏严肃的警告，达达深深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你放心，我只是尽沉壇宫主人该尽的责任，其他的一概不闻不问，行了吧。” 摧伏神色轻松了些，跟在达达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摩伽已经将之前凉掉的茶点换成了新鲜热腾的桃花酥，然后静静地退到一边去了。 剩下三个人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凝滞，让人感到很不自在。 “达达公主的沉壇宫真是豪华精雅。”阿苏因微微翘着嘴角看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公主。 达达看了看阿苏因那双含笑的眼睛：“沉壇宫一向如此，也并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苏因看了看摧伏，又道：“刚才想找摧伏，听玉昙宫的侍女说摧伏往沉壇宫来了，若不是急着找他，我也不会贸然造访。” 摧伏扫了一眼阿苏因：“你来找我做什么？” “做你的新娘啊！”阿苏因坦率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暗自嘲笑她的大胆和天真。侍女们纷纷悄然捂着嘴偷笑，而侍卫们则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尽忠职守。 摧伏霎时脸都青了，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苏因小姐，这话不能随便说，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达达说道。 阿苏因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我来舍摩婆帝就只为了摧伏，只是当时太多人在场，所以我才没让父亲向王提出来。” 面对这么坦白的话，达达第一次有种想方设法也接不上话的感觉。 “你根本就是在胡闹！”摧伏火了，瞪着阿苏因：“我从没说过要娶你！” “摧伏。”达达皱了皱眉，示意他这样的语气过分了些。 阿苏因被摧伏的话激怒了，马上站了起来：“可是我曾经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来舍摩婆帝，做你的新娘！” “儿时的玩笑话岂能当真？那时候我就没有答应你，现在更不会！”摧伏别过脸，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她。 一旁的达达看着面前这愤怒的两人，感觉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于是退到了旁边，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怎么就不能当真了？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在跟你开玩笑！”阿苏因不依不挠地看着摧伏，他一点也不明白他走之后的日子她每天都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有朝一日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阿苏因，我们一直都只是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还是！”摧伏不想跟她再争辩下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们不可能成亲。” 阿苏因难以相信摧伏会对她说出这么决绝的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梦想的支离破碎，那眼里隐隐闪现的泪光，就像是她碎掉的向往，让一边的达达看着觉得于心不忍，但是作为旁观者，达达也没有站出来说话的资格，况且她刚答应摧伏不会多管闲事…… “我日夜兼程从布纳坦来到王宫，不惜让父亲生气扮成舞姬，只因为太想见到你。”阿苏因低下头，放轻了声音，似是在自言自语：“百年不见，但你的模样依旧像是刻在我脑海，我以为你再见到我时，至少会朝我露出一个笑容，然而你却对我视若无睹……”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满是幽怨，仿佛面前这个冰冷的摧伏亲手摧毁了她的所有希望。 “阿苏因……”摧伏见到她眼里的泪，不禁缓和了声音：“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始自终，我都只是把你当作我的好朋友。”摧伏微微侧脸看了看达达。 达达没有看到阿苏因流泪，只看到她默默地站起来，一声不响地朝外殿走去，神情是强忍着泪水的坚决。达达不敢叫她，怕一叫便碰碎了她强装的镇定。 这一切摧伏也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忍，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此时此刻的阿苏因，就像是原本在等待满天清朗繁星到头来却等到一个瓢泼雨夜的小孩，天真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拖着被大雨淋透的身体和一颗悲伤的心往家走去。 “摧伏。”阿苏因停下来，缓缓转过头：“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娶我为妻。”她没有流泪，而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达达看着阿苏因离开的身影，无奈地坐回软榻上，看了看一脸愧疚的摧伏：“你何必这么绝情？” 摧伏沉默地叹了口气，看着桌上凉掉的桃花酥，摇摇头：“我别无选择，既然不能娶她，何不把话说清楚，拖延时间只会铸成大错，这样对谁都不好。” “但是你用那么生冷的话去拒绝一个深爱着你的女子，会不会太残忍了些？”达达看着摧伏，她在他眼里竭力寻找着一丝恻隐。 然而他只是那么直直地望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道：“我把所有的仁慈都给了一个人，没有再剩下什么留给其他。” 达达愣了愣，她不想像他刚才那个生冷的样子去面对她所不能面对的情感，她知道拒绝会让人受伤，然而当这些事情终究轮到她面对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摧伏的做法是对的。可是谁又能真的做到绝情得问心无愧？ 第三十八章 乱 第三十八章乱 “听说自阿苏因从沉壇宫回到玉昙宫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就连阿谛傑去了也被她阻在门外。”摩伽一边替达达床边的白色曼陀罗浇水一边说道。 达达正看着镜子在梳头，听到摩伽的话不禁有些感伤：“是被摧伏拒绝了所以才难受吧。” “公主……”摩伽欲言又止，似是很为难，但又满脸担忧。 “摩伽，难道我们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达达觉得费解。 摩伽放下手里的水壶，走到达达跟前：“婆雅将军对您珍爱有加，摧伏将军对您一往情深，其实他们两人都非常优秀，而您也总要选择其中一个，这样拖下去终究会伤害到所有人。” 达达愣了一下，没有想过摩伽会这么说，眉头轻轻一颤，有些失望：“难道摩伽也认为我对他们……”她说不下去了，难道要对摩伽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天神？她脑海里浮现出龙王神祗般的面庞，那种温雅的气息，让她内心泛起潋滟的波澜，一圈圈，一汪汪，无法自已。 “可是他们都是整个修罗族不可多得的男子啊。”摩伽似乎很着急。 达达抿嘴一笑，轻轻拍了拍摩伽的手：“摩伽想得太遥远了，我还没有成年呢？你怎么总是替我担心那么久远的事情？” “自从夜叉王的使者走后，我总是惴惴不安，生怕有一天王心里有了盘算就真把您远嫁到夜叉族去了。”摩伽使劲揉着手，紧张的神色让达达也不由得被带动。 达达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与其远嫁夜叉族，不如在婆雅和摧伏之间选一个？” “不是这样的……”摩伽着急着解释：“他们都是最优秀的男人，无论您选择了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您都会得到幸福。” “摩伽，我喜欢他们，也想和他们一辈子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是我回到这里以来一直陪在我身边守护我照顾我的人，但是我的喜欢，可能不是他们想要的那样，请原谅我无法做出选择。”达达垂下了头，鼻子有些酸。 一整晚，达达一直深陷在无尽的烦恼中。脑海里不断地闪回着以往的日子，那时的她虽然不得不在这森严的王宫里小心翼翼地活着，但是因为有他们的陪伴，生命里的喜怒哀乐才真正有了色彩，才变得鲜活灵动。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那种简单的相伴的情感会随着时间慢慢生根发芽，渐渐地隐隐地让所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同时也带来了伤痛和裂痕。她没有想过，幼时牢不可破的情谊也可能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这无法被解决的疑难纠缠中，达达精疲力尽地睡去，这一觉睡得太沉，这一梦，却梦到了那个飞花梦幻般的时刻。就在索罗逑外的旷野中，站在树下一袭白衣的龙王，皓洁发亮的皮肤，燃烧的太阳般炽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再是那么温柔悠扬的神情，而是充满了威严与冷傲，仿佛她和他之间隔着一重滔天的战火。他看着她时那眼神中一触即发的恨意，让她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呼吸起来全是艰难与剧痛…… 达达是被摩伽唤醒的，醒来时摩伽告诉她，她入睡后一直在流眼泪。摩伽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达达只是呆呆地摇头，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怔忡地看着床边的白色曼陀罗，心里空落落地疼。就算再痛苦，就算那只是一场梦，但是梦里面有他，她就舍不得醒来。 “摩伽，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第二个逵兰极，是否全族人都会将我遗弃？”达达如梦初醒般问道。 摩伽的手颤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达达，她不敢相信公主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回答我。”达达再次说道。 摩伽沉默了许久，道：“那是因为您先遗弃了您的族人。” 达达看着她：“倘若我命运的轮廓，也似母亲的那样充满了无法抗拒的背叛，我又该怎么办，我是顺从，亦或是背叛我的命运……” “公主您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这样的话不能再说了，被王知道了会大祸临头的。”摩伽被达达的话吓到，连忙让达达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达达从床上缓缓坐起来，看了看床边那片一开就是三千年的白色曼陀罗，那净白的带着露珠的花瓣和舒展的墨绿色枝叶，不知愁地肆意生长着，将最美最盎然的风华静默却骄傲地展现在她面前，让她心底第一次产生了一丝丝妒。 安静的时间开始让她感到无措起来，以前的她总是希望岁月安稳，然而现在，她却总想找些事情去做，这样子当沉壇宫这种寂静无声的气氛再次笼罩她时，她不至于又彻底陷入那纷乱的思绪和无奈的念想中。 达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美艳精绝的皮囊，华美得让她自己都快辨认不出来，这与最初回到修罗界那个苍白稚嫩的她，仿佛就是两个人，一个成熟冷静，一个颤栗不安。原来在这短短几十年里，她也在慢慢地变化着，变得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和冷寂，甚至开始善于利用它们来隐藏自己。 就在她转头正要看向别处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扫到镜子里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的！ 达达惊恐地再次面向铜镜，只见那明晃晃之中的自己全然是一头黑发！原来那火红如滴血般的头发就像是被泼上了乌黑的浓墨！她大骇，连忙低头看着自己的头发，奇怪的是真正的头发却是完好的红色，没有任何变化，哪怕是一丝细微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她重新看向镜子，然而刚才的一切仿佛就是她的错觉一般，此时此刻镜子里的自已是一脸惊魂未定，而头发依旧似火焰一般。 一连几天，达达都一直处在疑惑之中，她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镜子里黑头发的她并不是错觉，可是她解释不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几天她天天看着镜子，想要捕捉到上次那样的时刻，但却一无所获。 第三十九章 被小心收藏的头发 第三十九章被小心收藏的头发 婆雅来到沉壇宫时，达达仍旧坐在镜子前，全神贯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绝不会放过那里面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影子。 摩伽小声说道：“婆雅将军，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请您过来，公主已经连续五天这样了，就像是镜子里有什么东西一样。奴婢问她也不回答，端去的饭菜茶点也是一点也没碰……” 婆雅看着达达越发消瘦的面颊，道：“你先下去吧。” 摩伽虽然担心，但还是缓缓退出了寝殿。 婆雅缓缓走向她：“达达。” 她却恍若未闻一般，一直盯着镜子看，就像是势必要从中揪出什么一样。 “你到底在看什么？”婆雅见她浑然不觉，皱了皱眉头，语气重了些。 达达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仿佛他的话将她从梦中叫醒：“你来做什么？” 婆雅没有理她，而是像往常一样，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额头冰凉，气脉虚弱，一定是连续多日没有进食的原因。 “我没有生病。”达达有些排斥地将头偏了偏，脸却被婆雅捧住，让她动不得，只得乖乖让他问诊。 “你是没有生病。”许久，婆雅才放下她：“但是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病倒，你的体力已经开始出现衰竭，再不吃东西恐怕会加剧身体的虚弱。” “我吃不下。”达达心事重重地站起来，跨过那片白色曼陀罗，坐到床边。 “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婆雅不解。 达达把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头发变成黑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听后一直紧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这让达达更加紧张了，她原以为婆雅又会说她是在胡思乱想，可他却以这么严肃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许久后，婆雅慢慢抬起头看着她：“你知道么，摧伏昨天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她没想到婆雅会突然这么说。 然而下一瞬，她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果决的他有那么一丝犹豫，仿佛像是在存心袒护着什么？不愿让她知道。 “在你受伤的时候，他一直守着你。”婆雅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抬眼扫了她一眼，见她是一脸的尴尬，于是绕开了本想挖苦的话，直截了当地说道：“就在你体内的修罗之力最激越的时候，他看到你的头发在一瞬间全黑了。” 达达的手不禁握紧成拳，这怎么可能？她的头发明明是红的！ “在你力量平定之后，你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他来找我是让我借机带你走，哪怕是回军营，因为你那个样子若是被王知道，必定是滔天大罪。”婆雅幽幽地看着她：“他说他愿意娶阿苏因为妻，那样我们就能在大婚那天趁大家一起，随结亲的队伍到祭坛参拜之时混出宫去。” 达达领悟不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抱着何种艰难的心情，她只觉得他的这番话像是把她关进了一个噩梦里。 “我们为什么要逃？摧伏为什么要为了帮我就和阿苏因成亲？就算我的头发全黑了又怎么样，我一样可以凭借我的修罗之力为王讨伐征战！”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抱有那么一丝侥幸。 婆雅焦急地走到她跟前：“你以为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若成了一头黑发王会再派你为他出征讨伐天神么？你以为他会让天神看笑话，以为阿修罗为了和天神对抗不惜利用一个凡人？他那么高傲，怎么还能容得下你！” 达达站起来，再次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头火红的长发，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抽出案上的修罗刺，抓起自己的一大把头发就要削下，却立即被婆雅止住。 “你在做什么？！”婆雅一把抓住她的手，从她手里抢过修罗刺丢在一边：“你以为你把头发全部削掉就能瞒天过海？你想被人笑话么，一个没有头发的公主？” 达达试图挣脱开他的手，想去捡起地上的修罗刺，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绸缎锦囊，他迅速地将锦囊解开，从里面取出一撮黑色的头发。她不由得惊讶得呆在了原地，直直地看着他手中的黑发，如黑金一般，静谧而诡异。 “这是你那次为了救我斩断的头发，当你的力量逐渐从它上面衰竭之后，就成了这样。”婆雅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些。 “你……一直留着它们？”达达看到那团被他小心收藏在怀里的头发时，已经忘记了去计较它们的颜色，而是怔怔地看着，看着他捧着它们时小心翼翼的样子，那担心和爱惜的神色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泛出一阵阵酸涩和悲伤。 这是他第一次无言以对，有些无措，有些局促，然而下一瞬却像是找到了合理的说辞一样，逃避开她直视着的眼睛，淡淡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所以就收起来了。” “哦。”她也跟着解困道，可是心却像是被微风轻吹起层层涟漪的湖面，再也无法保持那一贯的平静，即使她表面上看去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可是眼底的微澜依旧暴露了她的情绪。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在这沉默尴尬的时刻，她只能没话找话说，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原本紧张的时刻会因为他所取出的那撮头发而变得含糊和诡异，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暗暗涌动着。 婆雅将头发收好，说道：“这些日子你不要再动用修罗之力，最好就呆在沉壇宫里，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不能让摧伏为了帮我做这么大的牺牲。”达达再次强调。 “那我呢？”婆雅的眼里忽然露出一抹狡黠：“我为了帮你也许会送命。” 她一愣，随即责怪：“你胡说什么？你们都不许有事！” “你会担心我么？”他突然静下了所有表情，凑近她，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想要完全掌控她眼里的所有情绪一样问她，只要她回答，她眼里的一切都将被他一览无遗。 达达咬紧嘴唇，企图在他的注视下保持冷静，然而他镜子一样的眼睛只能让她看到方寸大乱的自己，于是她似是半开玩笑地移开了脸，想旁边挪了一步：“谁会担心你，你本事那么大，连王都不怕！” 他兀地握住她的手，那寒冷却奇迹般能给她带来暖意的手心紧紧地贴着她的手心，他说：“我怕，怕他把你从我生命里抹杀掉。” 她怔怔地看着前面那盈盈的烛火，它们散发着柔软的光晕，照进她眼眸里，仿佛成了一汪金色的清波。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轻然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张铁一般坚固的网，那么轻易就将她网罗住，让她无法逃避。 第四十章 摧伏的心 第四十章摧伏的心 婆雅临走时，让她不要将自己头发变黑的事情告知任何人，就算是吉迦和阿含也不能说。达达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她告诉吉迦和阿含，但是看他那一脸不容置疑的样子，她破天荒地顺了他的意思。 然而又是几天过去了，她的头发一点变化也没有，她虽然不敢放松警惕，但是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待长号响起后，偶尔会到殿外的花园里走走。 这天，她如往常一样来到花园里闲坐，却被玉昙宫里的一阵吵闹声打断了繁杂的思绪，她循着声音看去，只见玉昙宫前的侍卫都往偏殿那边跑去了。 该不会是颉逻家族的人出了什么事吧？她心想。又想起了婆雅所说的，摧伏想利用和阿苏因的婚事帮她混出王宫，她想到这，心里盘算了一下，一定要找一个时间去跟摧伏好好谈谈。然而此时此刻看到玉昙宫原本早已暗下去的灯火重新亮了起来，她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妥，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的长发，一瞬的犹豫之后径直走向玉昙宫。 守卫玉昙宫外殿的侍卫只剩下一个，他一看到来的人是达达公主，也不敢阻拦，立刻让她进去。她迈着碎步凭借之前来这里时的记忆找到去偏殿的路，一路上不断看到纷纷赶往偏殿的侍女，她们一看到达达又惊又急，达达免了礼数，跟着她们一同前去。 还没有到偏殿，就听到阿苏因充满愤怒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喜欢她！早在来舍摩婆帝的路上就听到有人说你对她关心有加呵护备至，现在你自己亲口都承认了，却不许我提起！” “我喜欢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但是我现在已经答应要娶你了，我明天就去向王请求赐婚，你还想怎样？！”摧伏的声音也是毫不客气。 “可我喜欢你，我也是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一百多年，一直到此时此刻我对你的喜欢也未减分毫！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地娶我，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好像是我求来的！”阿苏因的声音带着哭腔，骄傲如她，第一次在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的卑微。 这两三句对话让所有想赶过去的人都停了下来，玉昙宫的侍女们神色各异地看着达达，达达也停下了脚步，在离偏殿不到五步的距离静静地听着，她不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摧伏和阿苏因面前。 偏殿里的人却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像是流沙，让人越陷越深，无法动弹。 达达站在外面矛盾极了，没想到摧伏已经向阿苏因提出了，这让达达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转身的时候，却听到里面的摧伏开了口：“对不起，阿苏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可以给予你希望得到的地位，可是请原谅我无法给予你所期盼的感情。我做不到，因为我已经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达达，即使她无法体会，即使我知道这不可能。”摧伏的话里竟然也带着一丝与阿苏因相同的卑微，仿佛在这种无法实现的感情面前，他和她都是微茫的存在，明知道不可能，却依旧无法自已。 “你为什么喜欢她？因为她那无人能及的美貌？”阿苏因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摧伏斩钉截铁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吉迦向她发起挑战的时候，那时她还太小，在这空荡荡的王宫里显得那么孤立无援，那么孤独。然而她却战胜了吉迦，或许我就是被她那一脸不服输的样子所打败，即使那时候我还不敢直视她那双璀璨的眼眸，可是她倔强的样子却早已烙在了我心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竟是充满了笑意，仿佛在轻柔地触碰最珍贵的东西。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过达达的面颊，她只感觉到一阵冰凉袭来，轻轻抚向自己的面颊，原来早已湿透。从眼眶边拭来的晶莹的泪珠静静地躺在她的指尖，她默默看着，那轻盈的一滴泪水，却似乎有着她无法承受的重量，那是摧伏对她的全部心意，或是她对摧伏的所有内疚。 “摧伏，我一直觉得喜欢上你是我做得最对的事情，即使那会疼，但我不能就这么嫁给你，在你给我的空架子里度过漫长的年月，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阿苏因说道。 达达再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转过身，悄然吩咐侍女们传话下去，不能将她今晚来这里的事情告诉偏殿里的两人，然后准备离开这里。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进她的视线，她的脚步一顿，心里暗道不妙。 “鞑坦利舅舅。”达达低下头去，面前的威武男子，正是听闻消息赶回来的鞑坦利。 “达达？”鞑坦利似是有些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达达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侍女们整齐恭敬的请安声已经惊动了偏殿里的两个人，最先出来的是摧伏，阿苏因紧随其后，两人先后看到达达和鞑坦利，都是一怔。 鞑坦利见到一脸阴沉的摧伏和眼圈通红的阿苏因，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但还是立即走上去，看着摧伏道：“你是不是欺负人家阿苏因了？” 摧伏抿着嘴不说话，一直看着达达的背影。 “阿苏因，告诉我，要是摧伏这小子欺负你，我第一个替你收拾他。”鞑坦利见摧伏不说话，于是转身问阿苏因。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阿苏因冷冷地瞥了一眼达达，说道。 达达转过身来，这样的气氛让她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她本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现在还被人发现。 “我在毗摩殿就听人来报信说摧伏和你吵起来了，你父亲与王在议事走不开，于是我就过来看看，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我替你做主。”鞑坦利的语气沉了些，似乎要让阿苏因明白他的认真。 “刚才我在和阿苏因商量婚事。”摧伏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一直看着达达，几乎是一字一顿，以便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鞑坦利，鞑坦利的眼里闪过惊讶，同时也是欣喜的，他不禁问道：“怎么，之前问你的时候你还死活不肯，现在怎么愿意了？” “别听他胡说。”阿苏因着急着解释：“刚才我们只是斗了几句嘴而已，根本就没有商量什么婚事。” 第四十一章 失控 第四十一章失控 鞑坦利以为阿苏因着急的反应只是因为娇羞，所以笑意更明朗了：“若你们能成婚，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苏因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达达和身边面色冷峻的摧伏，道：“我去睡了。” 待阿苏因回到偏殿后，鞑坦利收起了笑容，恢复到一贯的冷静模样，严肃地看着达达：“公主也该休息了。” “我有话跟她说。”摧伏突然开口。 鞑坦利转过身来看了看摧伏，见摧伏一脸坚定，无奈之下叹了口气：“也好，有什么话可以在今晚一并说清，以后也不会再生什么误会。”说罢带领着一众奴仆离开了。 现在就只剩下达达和摧伏两个人，伴随着偏殿暗淡下去的灯火和如洗的冷白色月光。 “跟我来。”摧伏走到她跟前，侧了侧脸。 达达缓缓跟在他身后，被他带领着穿过无数玉昙宫宽敞的厅堂殿宇，最后来到一个摆设素净的房间里。 “刚才我和阿苏因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摧伏一边合上门一边说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看到动静想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事了……”达达试图解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可是这些对于摧伏来说都似乎是无关紧要的话，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婆雅都跟你说了没有？” “嗯。”达达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绕到其他话题上，于是连忙点头。 摧伏看了看桌上的烛火，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 达达静静地等待他说下去。 “在与天神的对峙中，我们已经陷入了颓势，所以祖父希望通过与颉逻家族联姻来重新召回他们的大批精英族人。”摧伏说话时的样子仿佛自己是置身事外一样，不急不慢，一脸无所谓。 “我还没有弄清头发变黑的原因。”达达说道。 摧伏看了一眼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天真的孩子：“王可不需要知道什么原因，一旦你身上被他引以为傲的纯正王族特征消失了，等待着你的就是你所承受不了的惩罚。” “这我知道，只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达达问。 摧伏有些不悦，皱了皱眉毛：“我都说过了，这不全是因为你，对于阿苏因，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迟早要娶她，只是那时候期盼着这天来得晚些。” “摧伏，对不起……”她觉得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唯一能说的只有这句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他不愿意接受她的道歉。 达达看着摧伏，暖黄的烛光却无法驱赶他面容上的寒，他的每一笔轮廓仿佛都覆上了一层坚冰，让他看上去变得难以靠近，那种如刺般的寒意扎疼了她。 “摧伏……”她叫他的时候很小心，她怕惊扰到什么？让他对她最后所剩的那点耐心都消失了。 “其实我知道，自从那次婆雅闯入沉壇宫要带你走我就明白了，或许这世上唯一能带得走你的就只有他。”摧伏不说话了，怔怔地看着烛光出神，随后又解嘲地笑了笑：“那时候真恨不得带你走的人是我，但是这就像是注定的，我能做的就只能是把你从索罗逑带去阿极多，把你带进战场。” “这是我自愿的，不是你的错。”达达试图让他好受些，却被他烫人的眼神拒绝了。 “不，那时候我就应该带你离开。”他的眼里带着悔恨，就好像错过了此生最珍贵的机会。 “我不能就那么一走了之，我做不到。”她别过脸。 “我知道。”他忽然笑了，那笑里却是夺目的悲伤：“你放不下婆雅。” “你们究竟是怎么了！”达达只觉得心中的怒气立刻腾了起来：“我对婆雅只有感激，我从小身体就不比你们强，你也知道每当我修罗之力发作时就一直是他在照顾我，我对他的感情和你们对他是一样的，把他当作亲人当作朋友！” “或许你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罢，他受伤的时候你那么痛苦，那种痛苦已经超出了作为朋友的界限了！”摧伏也被她的怒火激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气愤。 “那是因为我恨我自己不能救他！”达达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疼得她扶着桌子的手不禁一抖。 摧伏没有留意到她的变化，而是全然被愤怒和妒火包围，说话也不自觉地往狠处说：“是吗？那你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嘴里口口声声念的人是谁么？！是婆雅！我就坐在你床边，一直听着，听着你在重伤的时候都对他念念不忘！你知道那时候我是什么感觉么，我恨不得杀了你！” “你撒谎！”达达急了，冲摧伏叫道。 摧伏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向墙上猛地一推，她整个人顿时死死地抵着墙。摧伏的手就像是一把铁拷紧紧地锁着她，她此刻也提不上力气挣开，只得惊恐地看着他，紧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摧伏逼近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她觉得他的燃烧起来，他好看的脸此时此刻就是一张铁一样生冷的面具，散发着寒光，与他的炙热眼神就像是来自两个世界。他的鼻尖离她的鼻尖不过毫厘，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的灼热气息，那种带着强迫力量的热，让她脊背发凉，一时间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办。 几乎是在一瞬间，摧伏对准达达的嘴唇就要狠狠地吻上去，达达大惊失色，只觉得全身一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力气将摧伏一把推开，然后踉跄地往门边跑了几步，然而刚才推他那一下却用光了她全部力气，她只觉得心口一阵狠狠的绞痛，脚下一软，整个人猛地摔在了地上。 摧伏被她那么一推，也立刻清醒了许多，他不禁暗骂自己刚才对她到底在做什么？连忙走到她面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她惊惶失措的脸，她见他走过来，急忙往门边挪。 “达达，你……”他想开口让她不要害怕，却在看到她头发的那一刻卡住了。 达达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依旧惊慌地想往门边靠，却听他充满愕然的声音：“你的头发……”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尖叫…… 第四十二章 夜惊 第四十二章夜惊 摧伏立即熄灭了蜡烛，飞快抓起架子上的斗篷往达达身上一罩，盖住她的那头黑发，然后猛地推开门：“谁在外面？！” 月光之下，门外站着面色苍白的阿苏因，她惊讶地看着摧伏怀里蜷成一团的达达，眼神又惊又疑，面对摧伏锐利的目光，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如果眼神能杀人于无形，恐怕此刻她已经倒在了他面前。 “阿苏因，你来这里做什么？”摧伏将包住达达的斗篷再收了收，不让哪怕一丝一毫的光线照到她。 随着阿苏因的尖叫声，玉昙宫的侍女侍卫们都纷纷赶来，房间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当下的情况。一个侍卫已经快步跑去请鞑坦利将军了，摧伏见拦不住，于是立即抱起达达，想要离开这里。 这时候，一阵嘈杂声传来，所有人纷纷迅速让开，一袭白袍的婆雅疾步走来，他身边跟着一脸焦急的摩伽。 “把她给我。”婆雅看着摧伏，咬牙切齿道。 达达听到是婆雅的声音，于是微微从斗篷里转了转脸，刚好对上婆雅的目光。他的脸颊因强忍着愤怒而绷得苍白，他的嘴角在轻轻颤动。她在他清水一般的眼里看到了嫉妒的神色，她以为自己看错，却发现他眼里的嫉妒越发鲜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没有等摧伏作任何回应，达达就觉得自己被人用力地抱紧，从摧伏怀里生生夺走，她的侧脸转瞬贴近一个寒冷的胸膛，雪白的衣襟还散发着清冷的药香味，那种淡淡的气息让她的心绪宁静了不少。 达达想抬头，却听婆雅压低了声音说道：“别乱动。” 她就这么躲在他冰冷的怀抱里，鼻尖是他温和的气息，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丝一丝，一拍一拍，让她情绪安宁，却又在默默扰乱她的心。 人声渐少，最后直至消失，她重新抬起头：“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婆雅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理她，继续大步流星地往沉壇宫走去。 “婆雅。”她有些着急，伴随着羞愧与尴尬，身子也不禁开始轻微挣扎试探，他却越抱越紧，不愿放开。 “他对你做了什么？”这句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音里的凉气仿佛能让空气都凝固了。 “没……没什么……”她急忙回答。 “没什么？没什么怎么会引得你的修罗之力失控？”婆雅停下来，低下头，冷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达达。 她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是不说，我明天就去杀了他。”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只是一时失态，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的修罗之力失控只是因为我们在争吵的时候……”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为他辩解！你知不知道现在麻烦大了！若是随便被某个人看到，你的摩伽就只能在沉壇宫等着替你收尸了！”婆雅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些：“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用我的命救回来的，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那一瞬间，她鼻子里一阵酸，眼眶泛起一股潮湿，眼前婆雅俊逸的面颊变得模糊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会让她那么疼，她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那种疼被深深揉进了骨子里，被牢牢禁锢，无法释放，却疼得那么清晰明朗。 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这是他说的，伴随着他那冷傲的神态，却承载着她难以负荷的深情。 她不禁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眼泪滴落在了漆黑的头发上，像是一串碎了的水晶珠子。 为什么她对他已经不是愧疚，为什么她会开始心疼呢。越往深处剥，心越疼，仿佛在抗拒着，不敢去想任何缘由，不敢去抓住任何蛛丝马迹，怕轻轻一碰，便会触及到那片梦的领域，让它瓦解…… 可是她却如此依赖这个冰冷的怀抱，这个不温暖却能给她带来温暖的怀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这个一袭玄色长袍的男子，静静站在大殿的一端冷冷地看着她，仿佛此生都不想与她有任何关联。他第一次用额头抵住她额头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轻轻颤动了一下，连忙惊慌地推开他，他却面无表情地离开她，她的世界又恢复了平静。从此以后的每一次问诊，每一次咫尺相对，那种轻颤，就像是飞鸟在月华下扑扇的晶莹羽翼，带着她闪烁不停的心绪飞翔到夜空里。 不知何时，她已经回到了沉壇宫里，在婆雅轻放下她的时候她连忙收拾起凌乱的思绪。 在他揭下她斗篷的那一刻，摩伽惊讶地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达达第一次看到摩伽露出这么慌张的神色，就连当初祖父要派自己到索罗逑的时候也没见摩伽这么恐慌过。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的体内有一个强大的封印么。”婆雅冷不防开口道。 达达点点头。 “随着你修罗之力日渐强大，封印的力量被逐渐削弱，而那股被封印的力量也开始显露出端倪。”婆雅挑起她的一缕黑发。 “你是说，我的体内有三股力量，一股修罗之力，一股封印力量，一股被封印的力量？”达达听得有些懵，但还是明白过来，觉得诧异，她的体内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三股力量…… 婆雅见她一脸狐疑，于是低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在禁檀宫那本《罗睺王朝大典》么？” 达达点点头：“怎么了？” “那是夜叉文。”他幽幽地冒出一句，这句话足以让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从四十岁就开始学习异族语言，古阿修罗文复杂生涩，我十年习得，罗刹文变化多端，我花了三十年苦修，最艰涩难懂的文字就是夜叉文，我花了七十年才能畅通无阻地阅读夜叉族典籍。而你，几乎立即就能看懂。” 达达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学过夜叉文，更没有见过夜叉文长什么样子，不可能一眼就看懂！ “你说谎！我根本没有学过什么夜叉文，怎么可能看得懂！”达达觉得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婆雅在骗她。 第四十三章 谜 第四十三章谜 婆雅坐在她对面，他静谧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看出他的犹豫不决，但是一番沉默之后，他还是下定决心，缓缓道：“我怀疑你的父亲不是凡人。” “这不可能。”达达立刻反驳。 “你还记得在伐木大会上你跟我说过的那个蓝色发光的东西么，我怀疑是它引发你的修罗之力失控，从而冲向樊木……后来我翻遍禁檀宫的典籍，在一本很老的夜叉族书籍里看到，这种蓝色圆形的图腾是夜叉族秘法中最厉害的一种封印，这种封印必须要由夜叉族人的鲜血涂抹整个图腾才能起作用。”婆雅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达达，道：“或许你们夜叉族的血液有相互牵引的作用吧。” 达达很清楚地听到他说的“你们夜叉族”，心中顿时火起，连声音也不禁变大许多：“什么我们夜叉族？我不是夜叉族，我父亲就是个凡人，不信你问摩伽！” 站在一边一直战战兢兢的摩伽一看到达达发火，也慌了起来，这时婆雅问她：“那摩伽你说说，达达的父亲有没有獠牙？夜叉外貌跟凡人无异，唯有口生獠牙，异于凡人。” 摩伽却吱吱唔唔答不出话来。 “你是逵兰极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不可能不知道吧。”婆雅眯起了眼睛，锐利的光从眼缝里透出来。 “摩伽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一直说我的父亲是凡人吗？”达达也急了。 这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划破了紧张的气氛：“你们在讨论什么？” 三人齐齐回头，看见吉迦和阿含迈着大步走过来，许久不见，他们比之前瘦了许多。达达记得庆功宴后这两个家伙就跟蒸发了一样，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但是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又跑出来捣乱！ 婆雅连忙走到达达身边，一把抓起斗篷盖住她的头发，然后坐到她面前，挡住她。 “达达这是怎么了？”吉迦已经坐到了达达的对面，阿含也满脸狐疑地坐在吉迦旁边，看了看婆雅，又看了看摩伽。 摩伽如获大赦，连忙朝门外退去，边走边说：“我去为二位将军准备茶点。” 达达不知道摩伽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这太让她不安了。 “你们这是……”阿含暧昧地看了一眼婆雅。 “她病了，我给她看病。”婆雅懒得理他那饱含深意的眼神，冷冷说道。 “什么病需要穿斗篷的？”阿含不信：“刚一入宫就听说了，阿苏因和摧伏在玉昙宫大吵，后来摧伏又跟达达大吵一架，还是你把她从玉昙宫抱出来的呢。”阿含说“抱”字的时候很用力，生怕他们听不出着弦外之音。 “他们怎么吵架了？摧伏欺负阿苏因了？”吉迦立刻接话，可是谁也没关注到他话里的情绪。 “你们刚进宫？”婆雅答非所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宫的？这一连消失了几天，去做什么了？” 吉迦喝了口茶：“王听说持国天战败，帝释天准备派遣龙王再次攻打阿极多，于是让我们先回营带一队人马探探虚实。” 龙王？达达浑身一颤……他怎么会被派来攻打阿极多……当吉迦说出“龙王”两字的时候，她只觉得被一支利箭射中了心脏，她日夜担忧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你怎么了？”婆雅转过来。 她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吉迦的话，只觉得浑浑噩噩，整个人摇摇欲坠。 阿含看着斗篷里的达达，眼里虽然怀疑未减，嘴上却没有再问起。 达达回过神来，连说：“我没事、我没事……” 可是明明就是一副走神的样子，婆雅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别过脸道：“摧伏要和阿苏因成亲了。” “什么？！”吉迦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弹开了四五寸。 达达为吉迦莫名其妙的反应而感到不解，却看到同样吃惊的阿含收拾起情绪，不急不慢说道：“是这样的，吉迦他喜欢阿苏因……” “阿含你别乱说，小心我揍你……”吉迦红着的脸不知是给羞的还是给气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自打那日庆功宴上，阿苏因扮成舞女在我们面前跳舞的时候，吉迦就……”阿含想说下去，却被吉迦扑过来捂住了嘴，两人闹作一团。 达达怔怔地看着他们的嬉笑怒骂，心情乱作一团，现在的情形是摧伏要和阿苏因成婚，龙王要率兵攻打阿极多，她也因为这一头忽黑忽红的头发而身处陷阱，自己的身世也不清不楚，这么多的问题全部拧在了一起，让她脑子里像是被灌满了粘稠的浆糊，无法思考。 “你知道么，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你刚进舍摩婆帝的时候。”婆雅静静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阿含和吉迦，仿佛他们与他是在两个世界，中间隔了一层冷冰冰的透明墙，他在这边冷清地看，他们在那边热切地闹。 达达转头，不知道婆雅在说什么。 “我去集市里寻找些普通药材，依稀记得摩伽是逵兰极的侍女，她牵着幼小的你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你穿着斗篷。”他弯起嘴角，似乎是在回忆着一个给他带来了奇妙感觉的际遇。 “是吗？”达达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我好像不记得那时候有见过你。” “那是自然，人太多，我们中间隔了好几拨人群。”婆雅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直到你的斗篷掉了，不得不说，你披散下来的红发就像是燃烧的血。我还没有看到你的眉目，你便被那层层人群环环包围。” 婆雅的话让她的心扯了一下，那种很清晰的疼被她当即捕获，她惶恐地站起来：“婆雅，别说了。” 那两人看这边情形不对，也停止了闹腾，走过来。 “你们！”达达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但又怕他们看到她的头发，于是只能佯装生气地背过身去：“要闹回去闹，我要休息了。” 吉迦还想说什么？却被阿含的眼神止住，阿含冲着面色生冷的婆雅扬了扬下巴，示意吉迦这两人又闹别扭了。吉迦收了声，被阿含半拖着悻悻走出了内殿。 婆雅看着达达痛苦的样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第四十四章 两个女人 第四十四章两个女人 达达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全是冷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刚想舒一口气，就看到有一个身影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达达紧张地从床上站起来。 阿苏因淡然一笑：“这宫里能力高强的又不只有你一个。” 达达被阿苏因毫不客气的语气引得心中一阵烦乱，她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并且容貌姣好的颉逻族少女，这是她第一次想要动用作为公主的威仪来对待这位不速之客。但是威严的话刚到嘴边，又不得不停了下来，心说阿苏因既然能来到沉壇宫，就表示昨晚的事情没有传出去。 于是达达索性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阿苏因。 “我不喜欢你。”阿苏因的话依旧刺耳：“但是我爱摧伏，所以能为他做的事情我都会做，即使他不爱我。” 达达本想握住茶杯的手在空中一顿，缩了回去，又看着阿苏因，想了想，说道：“你没必要这样做。” 阿苏因站起来，走到达达身边，看着达达漆黑的长发，绕着她缓缓转了一圈：“你这个样子被舍摩黎王知道了必死无疑，摧伏不想你死，你死了，他就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而且……” 阿苏因故意停顿了下，扬起了嘴角：“你离开了王城，离开了摧伏，这样很好。” “你真的那么爱摧伏？”达达被阿苏因带着挑衅的执着所动，不禁问道。 阿苏因冷哼一声，回到原来的位置：“虽然你达达公主才貌双绝，但是比起对摧伏的感情，你却比不上我分毫，光是这一点，我就胜你千倍万倍。” “也许正因为这样，你在我面前才这么傲慢吧。”达达无奈地笑笑，缓缓垂下头，发现自己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在开始变红。 爱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变得底气十足，即使自己的存在在对方眼里是卑微的，却依旧可以因为爱而变得勇敢和倔强。 这是她从阿苏因身上学来的。 婆雅的样子不禁浮现在她脑海，她自己也是一惊，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他。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底气去理直气壮地直视婆雅的眼睛，没有那种挺身而出义无返顾的勇气，她有的，只是装作不经意的躲闪，或是用愤怒和傲慢来掩饰不胫而走的慌张。但更多时候，却只能傻傻地被他一眼看穿，一语击破。 “你的头发又变回了红色。”阿苏因的话让达达从凌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达达抬头看了看镜子，头发已经从新变回了鲜艳的火红色，她自己看得也是一愣，这艳丽而光亮的色泽就像是用新鲜的血液浇灌过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曾漆黑一片过。 “如果你能跟摧伏在一起，也很好，只是你也许会辛苦些，但是他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达达定定地看着镜子。 阿苏因没想到达达会说这样的话，愣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曾听摧伏说过，布纳坦是个美丽的地方，你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样子的吗？”达达故作轻松地将长发高束在脑后。 阿苏因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反复打量着达达，直到她彻底相信达达的每一个神态都只是透着对摧伏的愧疚而非情意，才缓缓道：“那里确实很美，连绵起伏的山丘，清澈沁人的溪流，永不枯萎的森林，那里的夜空像是一匹油光绸缎，繁星是绸缎上美不胜收的图案，每个去过布纳坦的人都会爱上那里的天空。” “是吗？”达达心生向往：“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你来我一定带你去可以将布纳坦的风光一览无遗的地方。”阿苏因笑了，这样的笑容跟以前的挑衅和敌意不同，是真挚的。 “嗯。”达达用力点点头。 “公主，该起来了……”摩伽一边端着洗漱的水一边径直往里走，快走到公主身边时才看到坐在一旁的阿苏因，摩伽一愣，立即顿住脚步，盆子里的水荡了出来，啪的一声洒了一地。 阿苏因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想要解释，却被达达先开了口：“是我叫她来的，你去准备些早膳吧。” 摩伽虽然狐疑，再看公主的头发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心下松了口气，不敢多言地将水盆放好，欠了个身走出去了。 “你留下来用早膳吧！那么一大早就跑到我这里来，一定也是饿着肚子的。”达达看了看闻言面红的阿苏因，轻声一笑。 两人随意地聊了聊舍摩婆帝城和布纳坦的风土人情，整个清晨相处地格外融洽。达达也渐渐意识到阿苏因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孩子，那股子倔强和不服输倒和自己很相像，所以对她也不禁多了几分亲近。 不一会儿摩伽就把早膳呈了上来，阿苏因一看见桌上琳琅满目的奇异食物就惊得合不拢嘴，连连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达达一一为她解答后说道：“因为我在人界长大，早已习惯了人间的食物，回到了这里也不曾改变过。” 见阿苏因一脸迟疑，达达轻声道：“你快试试，口味与族人们常吃的有所不同。” 阿苏因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粥，送到嘴边，犹豫了一下放进嘴里，当她咽下米粥的那一刻眼睛亮了，连声问道：“这粥怎么是甜的？” “回阿苏因小姐的话，奴婢用了粉色曼陀罗的花瓣作为增甜的辅料，这样熬出的粥不禁口味香甜，色泽也呈淡淡的粉色，让人看着心里舒坦。”摩伽毕恭毕敬。 “那这又是什么？”阿苏因好奇地夹起一根紫色的菜丝放进嘴里嚼了嚼，又是一阵惊奇：“这酸酸甜甜的味道真好！” 摩伽笑道：“这是紫叶草，其实修罗界与人界有许多植物除了颜色略有不同之外性状都极为相似，奴婢只是把它们做成调味品，这种酸甜交加的味道有助于提升胃口，公主最近总是食欲不佳。” 达达在一边微笑着看着阿苏因，阿苏因也没有问话了，而是接连试了几样别的食物，都是一边惊叹一边陶醉，阿苏因吃饭时候的样子倒像极了曾经的摧伏。想到这里达达又不禁放下了筷子，盯着桌上那盘梨花糕发呆。 回想起以前摧伏，吉迦和阿含一起在沉壇宫的时候，这是他们第一次吃摩伽做的梨花糕，摧伏和吉迦大口大口地吃着，就连一向持重的阿含也不禁连吃了好几块，几个人有说有笑，聊了许多宫里的事情，然而像这样欢愉自在的时光却一去不返。 摩伽心疼地看着陷入沉思的达达，看着她瘦削的面庞，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未来的道路却比逵兰极公主还要艰难。 第四十五章 定亲 第四十五章定亲 摧伏来沉壇宫的时候阿苏因刚好要走，两人就这么在外殿门口遇到。 所有人都有些尴尬，一直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气氛傻傻站在殿门口，直到玉昙宫的人前来向摧伏禀告。 “摧伏将军，鞑坦利将军见您还没有回去就命奴婢过来看看，说是来传话的人已经到玉昙宫了，让您和阿苏因小姐马上回去。”婢女毕恭毕敬地说道。 摧伏不以为然地应了声，转头看向阿苏因：“你什么时候跑到沉壇宫里来的？” “什么传话的人？”阿苏因不答反问。 摧伏看了一眼达达，道：“王已经恩准了我们的亲事，现在正命人来玉昙宫传我们去毗摩殿的。我听仆人说看到你往这里走了，于是就过来看看。”说完狐疑地将达达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好确认阿苏因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一想到达达那超然的恢复能力，又不禁淡淡苦笑，转头看向了别处。 “怎么这么快？”阿苏因惊讶地说道。 摧伏的苦笑更明显了，只听他无奈地轻笑了声：“这样也好，省得你再闹一阵子了。” 阿苏因脸红了起来，垂下了头，怔怔看着脚尖发呆。 达达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突然觉得他们是如此般配，阿苏因粉腮上的那两团红霞，就像是新娘子面颊上醉人的胭脂，她的娇羞，仿佛就像已经成为了摧伏的妻子，这样温柔顺从的神情，怕是也只会向摧伏袒露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摧伏看了看一旁桌上那些精致的菜肴和那盘雪白的梨花糕，神情一顿，不禁回想起曾经在这里大快朵颐时的情景，那种松弛的心情和愉悦的气氛，以及年少时那种无拘无束的张扬。那样的日子，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这里，摧伏皱了皱眉，再凌厉的神情，也难逃回忆来袭时的那一瞬软弱。 “快去吧！被祖父知道你们在这里耽误了又该发火了。”达达轻声提醒道。 摧伏闻言看了看达达，犹豫了下，问道：“你……还好吧？” “嗯。”达达说道。 “昨晚的事情，对不起。”摧伏有些局促不安。 达达摇摇头：“都过去了。” 摧伏忽然觉得眼前的达达已经不是那个年幼羸弱的女孩了，现在的她安静沉稳，没有惊慌，没有局促，一脸淡然神色，让人感到疏离。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摧伏走了。阿苏因同达达告别后，乖乖地跟在他后面缓缓离开沉壇宫，乖巧得仿佛从来未曾任性过。 摧伏和阿苏因刚离开不久，达达正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而躺在软榻上小憩，却被摩伽轻声叫醒，只听摩伽道：“公主，王也派人来命您速去毗摩殿等候。” 达达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我去？” “这是祖先定下的规矩，王族定亲，一定要在聚齐了所有王族后嗣和亲信的情况下进行以示尊重，不只是您，婆雅、阿含、吉迦几位将军以及王的亲信们都被召去了。” 达达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回到铜镜前再三确认自己的头发完好无损后就动身前往毗摩殿了。 宫里的花园依旧是那片千娇百媚的风光，各色的曼陀罗绽放得绚烂多姿，仿佛这世间最美的季节都在这片炎热天地间汇聚，这层层旖旎翩翩景致，轻巧地掩盖住了多少紧张的气氛，就像此刻，她看着这片茂密的美景，却觉得索然。 美景需要良辰来成全，这个时候对于她而言却不是什么好时刻，摧伏和阿苏因为了让自己逃脱厄运才定的亲，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们太多。 “你若是再这么发呆下去，怕是要被人说不满摧伏和阿苏因的亲事了。”冷清似晚风的声音传来。 她警觉地转过身去，婆雅站在一丛曼陀罗边，一袭水绿的袍子柔软地垂在草地上，与那片幽幽的绿似是融在了一起，那些娇美水灵的花朵就仿佛开在他的衣衫上，他就像是执掌美丽的神。 达达对上那一双温泉般澄明醉人的眼睛，又马上收回了目光，正了正神色：“你不也在这里耽误？” “我是路过，你是发呆。”他反驳她。 达达没由来地脸上一烫，赶紧别过脸去，婆雅清晰地看着她每一个表情，她哪怕只是轻轻眨下眼睛都难逃他目光的网罗。看到她脸红了，他的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 婆雅慢慢走到她身边，既然她要躲，他也不揭穿她，只正声说道：“该走了。” 走进毗摩殿的时候，婆雅刻意让达达站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自己则挡在她面前。 舍摩黎看所有人都到齐了，于是道：“人都在了，仪式可以进行了。” “颉逻家族第二任族长阿谛傑上前听令。”舍摩黎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毗摩殿：“本王代表我已故子王鞑摩罗之子摧伏，正式向颉逻族长阿谛傑独女阿苏因提亲，此举祖先为证，在场所有王族后嗣与亲信重臣为凭，王族子嗣摧伏与颉逻族阿苏因正式定亲，两人婚约一诺泰山，两派联盟牢不可破！” 说罢，舍摩黎站起来，走到跪在跟前的阿谛傑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来。阿谛傑恭敬地低下头，舍摩黎用宝剑划破自己右手的大拇指，然后将流出的鲜血在阿谛傑的眉心上一划，阿谛傑再次跪下身去，朝着王重重地叩了一个头，道：“微臣领命！” 整个过程像一个庄严的仪式，所有人都恭敬肃穆地看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摧伏、阿苏因上前听命。”舍摩黎说道。 跪在台阶下的摧伏和阿苏因闻言缓缓起身走上台阶，在王的面前跪下去。 舍摩黎将拇指同样在他俩的眉心上都划了一下，道：“这是本王以及逝去的伟大王族祖先对你们的祝福和见证，现在你们可以去宗庙祭拜了。” “是！”两人一起回答道。 自始自终，摧伏都没有再看达达一眼，上台前下台后，他都一直微微低着头，只看着他目光下的那片地砖，不言不语，就这么顺从地配合着祭司的所有要求，跟阿苏因一起完成所有需要他们参与的仪式。就像是两个牵线的木偶，只是其中一个面如春风拂过，另一个却是初寒的晚秋。 第四十六章 再遇阿灵 第四十六章再遇阿灵 定亲仪式散场后，达达注意到人群里有个看着面熟的少年，再仔细看去，是许久不见的阿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还记得上次他来沉壇宫赔罪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这么些日子不见，这个少年是愈发清俊了。 达达拉了拉身边的婆雅，指着阿灵问道：“阿灵怎么也在这里？” “他是大臣科龙的儿子，科龙是王的心腹之一。”婆雅不屑地说道。 达达点了点头，想来也对，能出现在这样场合的人若不是王族就是权臣之子了。 “他以前骗我去祖父寝宫的时候，曾问我‘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难道我母亲还有许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达达忽然想起来阿灵第一次见她时就说的这句话，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蹊跷，于是问婆雅。 婆雅的反应却让达达更加不解了，他几乎在她话音刚起的那一刻就停下了脚步，顿在原地，神情有些不自在，但还不容她继续追问他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一脸平静，懒懒道：“大概是些何年何月你母亲逵兰极又在比武中打败了谁谁谁罢。” 达达半信半疑地问道：“真是这样？” “不然还能是怎样？”婆雅反问得达达哑口无言。 但达达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既然是要骗我出去，为何偏要选这样的理由？” “或许是觉得别的理由没有这个说服力大。”婆雅的话似是很有道理，达达听完点点头，丝毫没有留意到婆雅那平静的神色之下已经波澜四起。 达达回到沉壇宫以后一直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要说什么不妥，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无意间提到阿灵的话时婆雅会当即止步停下？为什么他停下以后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呢？如果说阿灵只是随便找的一个理由来骗自己，那婆雅听后为什么一脸在意？ 达达越想越乱，于是叫来摩伽，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摩伽，本以为摩伽听后会为她分析其中缘由，却没想到摩伽闻言也是一瞬惊讶随即连声表示应该就是婆雅所说的那样。达达越来越觉得奇怪，于是连连追问，摩伽却一反常态地三缄其口，故作平静，这让达达极度怀疑。 “摩伽。”达达顿了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母亲和父亲？” “您小时候我就已经将您父母的事迹告诉您了。”摩伽说道。 达达定定地看着摩伽：“我是指我所不知道的那部分。” 摩伽毅然决然地说道：“摩伽并无隐瞒，您所知道的全部就是摩伽所知道的。” 达达没有再追问，而是偏过头，道：“你下去吧！我累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摩伽看着达达：“公主，您只要这一生都平平安安的，老奴就对得起逵兰极公主了。” 达达不语，摩伽叹了口气，转身退出了寝宫。 这偌大的宫城，也不知那个阿灵现在身在何处，她心中一直隐隐有种感觉，就是要找到他仔细盘问清楚，关于她的身世，关于母亲，有太多的疑问在其中。婆雅的答非所问，摩伽的矢口否认，如果说这个阿灵是她唯一的线索，那她现在仅能做的就是抓住这个线索。 达达想到这里，当即站起来，大步走出寝宫，趁摩伽不在，赶紧吩咐侍卫说不要将自己出门的事情告诉摩伽，让侍女说自己已经睡了，谁也不许前来打扰，打点完一切后她才放心地离开。 根据侍卫们所说，科龙是祖父的重臣，经常出入毗摩殿和祖父寝宫，而阿灵现在的职位则是内宫侍卫首领，负责统领禁宫军队，因此会在王与重臣们议事之时把守大门。达达头也不回地朝祖父的寝宫走去，既然吉迦阿含他们说龙王要率兵攻打阿极多，这么大的事情，想必祖父定有许多事情需要和这班大将们商讨，她索性就去碰碰运气。 从没有走得那么焦急过，这宫里奇花异草景观流水众多，把道路分隔得纵横交错，以前闲情逸致地散步时不觉得，现在真要着急起来，心下觉得这路碍事极了。 达达沉住气加快脚步，一路上遇到婢女侍卫们行礼请安也没时间搭理，一溜碎步径直往祖父寝宫走。 说来也奇了，刚看到那座威严的宫殿不久，达达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众侍卫前面的阿灵，阿灵正在和这些侍卫们说些什么？达达不好直截过去打扰他，就先走到一边，等他忙完了才走过去。 侍卫们看到达达公主前来，纷纷匆忙躬身行礼，阿灵看到达达，也不禁有些吃惊，但立即躬下身去：“末将参见公主。” “你们都起来吧。”达达顺了顺气，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了下来：“阿灵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灵觉得有些奇怪：“末将职责所在，现在恐怕分身乏术，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达达见阿灵一时走不开，也不客气了，上前一步，在阿灵耳边悄声问道：“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沉壇宫的时候，你问我想不想知道我母亲逵兰极公主的事情，现在我要你告诉我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阿灵一愣，那意气风发的表情有瞬间的停顿，随即道：“末将那时候年幼无知，随口胡编乱造，让公主多心了，还请公主惩罚。” 达达顿时觉得全身冰凉，为什么一提到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神色异样，然后立即否认？难道当中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撒谎！”达达语气不禁重了些。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阿灵单膝跪地，低着头：“末将年幼之举，还请公主惩罚！” 达达只觉得手心一烫，举起手当即就想给他一掌，看到阿灵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达达悬在空中的手又生生僵住，这时候只听一声厉喝：“达达你做什么？！” 舍摩黎大步流星地走出来，铁面具一样的脸难得有了一丝生动的表情，那因愤怒而拧在一起的眉头，那鲜艳的火红就像是要滴出血来。 达达缓缓放下手，没有回答。 这时候阿灵站起来，连忙解释道：“回禀陛下，末将年幼曾陷害过公主，今日与公主相遇，末将只是向公主请罪，公主慈悲心肠，对末将手下留情，还请陛下明鉴。” 舍摩黎眯起眼睛，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达达：“刚才侍卫来报说你要杀了阿灵，最好阿灵说的是真的，否则你杀掉的就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领！”说完哼了一声，携一众大臣回到寝宫继续议事。 达达冷冷地看着阿灵：“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当真对我没有半分隐瞒？！” 阿灵坚定地看着她：“没有！” “好！”达达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掉。 第四十七章 逃跑大计 第四十七章逃跑大计 在回沉壇宫的路上，达达遇到了一脸怒气冲冲的婆雅。 婆雅看到她，话也不说便一手拉住她就往禁檀宫的方向走。 “你做什么？！”达达一边试图掰开他的手一边说道：“给我放开！” 可是他的手就像是金刚所铸的，她怎么拧也拧不过他。 “你给我安静点！”婆雅压低声音瞪了她一眼。达达见自己拗不过他，索性不说话也不挣扎了，任由他把自己拽向禁檀宫。 一进门，婆雅放开了她，然后把门合上：“虽然摧伏的婚期还没定，但是我们必须有所计划了。” 达达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个，道：“你直说不就行了，非得这样！” “谁让你没事乱跑？”婆雅往内殿里走去：“我都已经听说了，你刚才几乎失手杀了阿灵，有人向王禀告，万一你……” “别听人胡说，我没想过杀阿灵，我最多就是想吓唬他一下……”达达狡辩。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乱用修罗之力有多危险？要是你刚才一激动头发又变成黑色就刚好被王撞见，那时候你就死定了！”婆雅见她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不禁又气又急，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达达见他脸都憋红了，也觉得自己理亏，悻悻道：“我当时停下……” “下次你要是再这样，我干脆直截过来杀了你，省得你被抓起来受尽折磨而死了！”她还没说完就已经听到婆雅咬牙切齿的声音了。 达达吐了吐舌头，坐在软榻上，立刻转移话题：“说吧！有什么计划？” 婆雅白了她一眼，也不急着和她商量什么大计，而是忍不住损道：“你那么能打，干脆自己杀出一条路来得了。” “婆雅！”达达嗔道：“我已经知道自己冒失了，你再这么说我就走了！” “好了好了。”婆雅看她真的急了，也没有再损她，但是看着她因生气而微微嘟隆起的嘴巴，他心里泛起一阵喜悦，说话的声音也柔了些：“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我们的逃跑计划。” “什么叫‘我们的逃跑计划’？你要跟我一起走？”达达不解。 “废话。”婆雅又白了她一眼。 达达当即否决：“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你一个人走？我敢打包票，你还没走出这座王宫就露馅了。”婆雅鄙夷地扫了她一眼。 “不好，你若跟我一起走，也成了王族的千古罪人了。”达达果断摇头。 婆雅朗声一笑：“千古罪人？我何曾在乎过这些？” 他的话让她心尖一颤，鼻尖兀地有些泛酸。 婆雅看到她的反应，似笑非笑地说道：“说实话，你有没有感动？” 她被他这么一说，嘴上自然不饶：“谁感动了？我是觉得你傻。” 他耸耸肩，斜倚在另一张软榻上，只手托着头，道：“随你怎么说吧。” “快说快说，计划是什么？”达达又绕开了话题。 “我族的婚宴，都是先由新人相携随仪仗队一起到宗庙祭祖，然后再出宫前往祭坛行大婚之礼后进行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婆雅半眯着眼：“宗庙之行需要所有王族成员的参与，所以那时候你就穿戴着你的公主礼袍参加就是了，之后的大婚之礼，你大可声称身体不适，不适宜这么远的行程，众人都知摧伏对你的心意，我想王也不愿你出现在王族与颉逻家族缔结联盟的场面之中。”婆雅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边是鲜艳的讥诮。 达达听得认真：“然后呢？” 婆雅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到时候我会安排人送去仪仗队的斗篷和衣袍，你与摩伽速速换上，然后择近路混进仪仗队，大婚之日宫中难免人际混杂，混进仪仗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达达听到他连摩伽也安排好了，心中一热，道：“谢谢你。” 他不以为意，借着说道：“等仪仗队接近祭坛的时候，平民们会跟在仪仗队后面一起前去祝愿，届时你们只要跟在仪仗队尾端，慢慢靠近平民，趁机混入人群，以便能脱身。” 达达点点头，这一切听上去似乎很简单。 “你的头发太明艳，那天最好藏在斗篷里，不要引人耳目。”婆雅不放心她，又说了一句。 达达点点头。 婆雅突然不说话了，而是定定地看着她，那双令她移不开目光的明亮眼睛，看得她坐立不安。 “你八十岁入宫，那时不过是还未及膝的丫头片子。”他扬起嘴角，想起了第一次在市集看到她时的样子：“转瞬间七十多年过去了，想起以前的日子，却依然觉得新鲜，似是昨天一样。” 达达垂下头，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那个装着她头发锦囊，脸上一热。 “这个……”达达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一惊，怎么就这样问出来了？ 婆雅看了看她目光所指，低下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锦囊，扬起嘴角，却什么也不说。 若是在以前，这样突然寂静的片刻一定到处都透着尴尬的意味，但在此时此刻，她默默坐在他对面就这么看着他那倾倒众生的笑容，时间也不再紧迫，缓缓流淌越来越慢，她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星光般的尘埃，那一瞬的定格，有种奇妙感觉弥漫在空气里，饱含着宿命的袭人气息，令人有些恍惚。 “达达。” 达达回过神来，婆雅的脸突然离她很近很近，她吓了一跳，这么近的距离，仿佛他眨一眨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就会扑扇到她的眼。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承认，其实你已经爱上我了？”他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狡黠，散在空气里，搅乱了原本清朗的气氛，隐隐透出暧昧来。 达达呆呆往后挪了挪，竟不知道该怎么否认。 但是下一瞬，她就觉得自己被他的臂弯圈了起来，她被他拥住，他手臂一用力就将她揽紧，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却猝不及防地被他吻住。 带着药香的呼吸就这么直直地缠绕在她鼻尖，他的吻里满是深深的不舍和眷恋，很轻很轻，怕用力些她便碎在他的怀里。 达达只觉得脑子里一紧，所有的思绪都拧成了一团，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哪怕是轻轻的吸气都会让她的心跳难以负荷。这个漫长的吻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正被婆雅紧紧抱在怀里，让她丧失了抵抗的能力，哪怕只是抬起手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呆呆地被他抱着，任由他肆意亲吻着，直到他放开。 仿佛过了一万年，他才慢慢地把她放开。 面前的婆雅，是一脸得逞的洋洋得意。 “怎么，只是亲了你一下，人就变傻了？”婆雅勾起嘴角，笑吟吟地看着达达。 这句话让她怦然脸红，但唇上他的余温还在，她好不容易提上气，恶狠狠地说道：“你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 “信。”婆雅笑出声来：“怎么不信，我就是趁你不备才吻的你，不然被你抓到肯定被打得半死，我又打不过你……” “你还说……”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连忙随手抓起身边一个软枕丢向婆雅，却被他轻巧接住。 “你要是胡来我又要亲你了。”婆雅突然便得痞起来。 达达连忙站起来，佯装生气，道：“我不跟你计较，现在就跟我去修罗场，我们一分高下！” 哈哈，原来是要跟自己叫板。婆雅笑意更浓了，他清晰地看到她那怒气冲冲的眼神底下潜藏的羞涩和不安。 “我说了我打不过你，而且，你还没满一百六十岁，是不能上修罗场的。”他故作正经。 达达见他有意胡搅蛮缠，只觉得自己在这里逗留得越久，越容易被他那双饱含笑意实则锐利的眼神发现出什么。 “我走了，不跟你胡扯了！”达达一跺脚，转身气冲冲地离开。 身后传来他清扬的笑声。 第四十八章 婚期 第四十八章婚期 不过半天，摧伏和阿苏因的婚期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罗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伟大的舍摩黎王之孙，将于三日后迎娶颉逻家族族长阿谛傑的掌上明珠。舍摩婆帝王城早已弥漫在了欢喜的气氛里。 达达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往宫外俯瞰，街道的火把绽放着深红色的火光，勾勒出一条条道路，纵横在这座古老城市之间。婆雅说，这样颜色的火焰，是用牲畜的血召唤而成的，是族人对王族盛事所表达的最诚挚的祝愿。她看着这如棋盘般的道路，不知道哪一条能带她逃出生天。 她回想起那个夜晚，摧伏将她推到墙上，迫近她，其实她看得到他眼底的哀伤和恳求。 只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他想要的那样，现在连她自己都乱了阵脚。 达达颓然地从城墙上走下来，脚尖点着每一步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水一般的群纱扫过一阶阶墨玉台阶，拂去上面的尘埃，却拂不去她心上的。 脑子里突然跳过婆雅亲吻她的画面，她脚步一驻，恍惚了下，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城门洞开的声音。 接着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她寻着声音看去，是几个从宫外回来的侍女，她们手持着几匹艳丽奢华的红色绸缎，那金丝线绣的花纹在火把照射下如同流金一样。 “用这个做阿苏因小姐的罗帐，她一定喜欢极了。” “是啊是啊！多喜庆的花纹。” “就是，这几天看阿苏因小姐心情也不是很好，整天倚着窗看着外面出神。” 几个侍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开了。 达达站在原地，侍女的话似乎让她一眼便看到阿苏因那痴痴的模样。她只觉心中甚是难过，愧疚，和无可奈何。 “达达？”一个声音传来。 是吉迦。 他骑着马，刚进宫门。 达达顺着台阶快步走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吉迦有些疑惑。 达达笑了笑：“很久没有看过舍摩婆帝的景色了。” 吉迦点点头，从马背上跳下来，将马缰交给侍卫，然后转头对她说：“陪我走一程吧。” “嗯，我正好也要回去了。”达达说道。 达达不知道吉迦出宫做什么？只是见他那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还有眼里暗沉的寂静，她突然觉得这样的吉迦好陌生。在她的印象里，吉迦一直就是那个来沉壇宫向她宣战的少年，傲慢冲动，却直爽率真。 “听说摧伏和阿苏因的婚期定在三日后？”吉迦沉默了一会儿，不经意地问道。 达达点点头，又想到刚才侍女们说的话，再看看吉迦，觉得还是别提的好。 “其实我也没想过，那个美丽动人的舞姬，竟会是阿谛傑的女儿。”吉迦突然自嘲地笑起来。 达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静下心来听吉迦说。 吉迦走得很慢，仿佛走快一些，就没有力气再讲出这些压在他心底许久的烦心事，可是达达等着他讲出来，他却再度陷入沉默中。 “吉迦……”达达试探地开口。 吉迦突然停下来，抬起头，明亮的眸子多了分朝气：“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想说的。别担心，我很快就好起来。” 达达看了看他的头发，才注意到他又将头发剪短了些，不禁打趣：“你的头发要是再剪下去，恐怕就只剩一颗光头了。” 吉迦笑了笑，道：“这不，最近烦恼事太多，想把这三千烦恼丝都剪光，看看烦恼会不会少些。” “怎么了？”达达想起他才从宫外回来，又不禁好奇道：“这些天老是不见你跟阿含，还有鞑坦利舅舅他们，是不是阿极多又有战事……”达达说道这里的时候，声音弱了下去，那个地方仿佛成了禁忌，一提起，总会颠覆一些东西。 吉迦表情严肃起来：“龙王的军队迟迟没有出现，但我们的探子确实探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些天龙王也派了人过来查探，恐怕大战在即。” “龙王亲自上阵吗？”达达问得急了些，吉迦不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我只是怕他太厉害，这样会有更多的族人命丧他手里。”她结巴地解释道。 “怕？”吉迦讥讽的咀嚼着这个字：“我们修罗族的战士何时怕过？就算是帝释天御驾亲征，我们也照样迎头痛击。” 达达自知失言，急忙绕开话：“阿含呢？这次他没有和你一起去吗？” “他去了，但是王命他与鞑坦利将军驻守在阿极多，以防神族趁我族有婚宴伺机进攻。”吉迦似乎很疲惫。 达达想了想，难怪祖父那么着急着举行摧伏与阿苏因的婚礼，原来是防着天神借机开战，这大婚早一天举行，祖父就早一天备战，况且加上颉逻家族的新势力，想必这次打仗也是扭转局势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她不禁为龙王担心起来，但是，更为祖父的精明而感到寒心，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把握，就像自己，于祖父而言，亦不过是善战的卒子。 吉迦在把达达送到沉壇宫后就走了，达达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总觉得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吉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郁郁寡欢，频繁地游走在王宫与战地之间，一个是伤心之地，一个是战乱之源，皆无一处是愉悦去处。 还没有进去，达达就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听里面嘈杂的声音，达达断定是摩伽将什么摔碎了，于是连忙走进去。刚到外殿，就看到摩伽和几个侍女正蹲在地上收拾着一地碎片。 摩伽边收拾边说：“你们都仔细些，等下公主回来后若是踩到就不好了。” 达达看着摩伽垂到地上的暗红长发，她突然觉得它们又深了些，即使摩伽的模样与记忆里的一样慈爱温柔，可是她眼角的那道皱纹也跟着时间的流逝变长了。在宫里的这些年，若不是摩伽一直守在身边寸步不离，达达也不会向现在这么清闲雅适。 “摩伽。”达达说道：“我来跟你一起捡吧。” 摩伽听到达达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愣：“公主回来了？” 达达看到摩伽的表情过于吃惊，有些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奴……奴婢刚在想事情，一不留神把给公主准备的糕点打碎了，还请公主惩罚。”摩伽紧张得有些结巴。 “这有什么关系。”达达依旧有些疑惑，这时侍女们已经将一片狼藉收拾干净了，各自捧着手里的碎屑离开了。 “公主……”摩伽看着达达，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达达见摩伽脸上是罕有的犹豫和凝重，心情不自觉地也变得很沉。 “奴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公主，还请公主移驾寝宫。”摩伽的严肃一点也不同于之前的几次，现在这样的神情，足以让人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这一点也让达达有些不安。 第四十九章 变数 第四十九章变数 “你说吧！什么事？”达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刚才摩伽的态度确实让她心中产生了疑猜和惊慌。摩伽是识大体的人，很少因心中慌乱而失了分寸，达达心想刚才摩伽摔碎了盘子大概就是因为这即将要说的事情。 摩伽吸了口气，似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达达安慰了她几句，她才稍稍平和了一下。 “公主今年应该是满一百五十九岁吧？”摩伽问道。 达达点点头，有些不解。 摩伽叹了口气：“当初奴婢害怕您一百六十岁生辰会发生什么变数，于是在向王禀报的时候将您的年纪晚报了一年。” 意思就是说，其实自己这一年就应该是满一百六十岁了？达达心下一盘算，那岂不是大婚那天刚好是自己一百六十岁的生辰，但刚才摩伽说害怕发生变数…… “什么变数？”达达急忙追问。 “这……”摩伽话一出口又顿住，满脸抱歉地望着达达，用那种需要得到宽恕的诚恳眼神看着她。 达达没有心思再顾及这些，再三追问：“这里只有你和我，有话不妨直说。” 摩伽似是下了决定，点点头，沉缓的声音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逵兰极公主在把您交给奴婢时曾吩咐过，若是在别无选择必须回到修罗界之时，奴婢定要将您的年龄少报一岁，以免让您在成年仪式上发生什么不测。” “为什么？”达达还是很迷惑。 “一百六十岁生辰，是每个阿修罗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在那一天里，修罗之力将得到完全的觉醒，从而真正成长为一个成年阿修罗。”摩伽看了看达达：“逵兰极公主担心您会在一百六十岁那天因为修罗之力觉醒后和体内封印相冲撞，到时候在成年仪式上发生不可预知的后果，王极有可能将您处死……” “等等！”达达发现了问题：“你说修罗之力的觉醒会和我体内的封印相冲撞，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摩伽被达达抓到话中纰漏，自是表情慌乱：“这是听婆雅将军以前说的。” 达达冷笑：“你刚才说的是我的母亲担心我的封印，那就是说你早在我母亲还在的时候就知道了，母亲为什么会知道我体内有封印？难道是她给我下的封印？这个封印到底要封印什么东西？” 摩伽看着达达一脸认真绝不放过的表情，面对她的连连追问，摩伽叹气，终究是瞒不住的，达达公主一天天长大，对于这些事情迟早要一问究竟。只是摩伽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得那么快。 “这个封印是您父亲下的。”摩伽的话让达达目瞪口呆。 “我父亲？他不是凡人么？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封印？”又是一连串问题。 达达不禁觉得头脑发麻，全身发冷。关于她的身世，就像是一团相互紧紧交错缠绕的线，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牵动的一头，却发现这么一牵起来并不是一条条迎刃而解的答案，而是更多的问题和谜团。 “如同婆雅少爷猜测的那样，您的父亲是夜叉族人。”摩伽似是回到了极度痛苦的记忆中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达达已经愕然的表情，而是继续用低缓沉重的语气说道：“奴婢与您的父亲仅有几面之缘，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只知道当您出生后，他动用了自己全身的灵魄和生命形成了这个夜叉血印，将您体内的那一部分夜叉力量强行封印住。” “……什么……”达达只觉得胸口绞痛眼睛发昏，眼泪顺着脸颊倾泻而出。 “您父亲在封印了您的夜叉力量后没多久就去世了，那时候逵兰极公主伤心欲绝，若不是奴婢拼死阻拦，她恐怕……恐怕早已追去冥界，寻他亡灵了。”摩伽含着泪，逵兰极公主那支离破碎的哀嚎声似是再次回响在耳边：“可是……可是在她好不容易放弃了闯入冥界寻找您父亲的时候，王却派了大队人马欲将她押回修罗界，奴婢带着襁褓中的您逃走，她为了保护我们摆脱追捕，被押回了舍摩婆帝……” 达达泣不成声，摩伽曾告诉她，她的母亲是放弃了阿修罗的福报，同作为凡人的父亲一同在人界白头偕老的。 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 “祖父……祖父为什么要抓走母亲……”达达问道。 “那时候天神大举来犯，鞑摩罗将军与毗摩质多王之子恒陀因将军先后战死，鞑坦利将军被迦楼罗王打伤，鞑摩耶将军与其余将军均深陷战场，王想让您的母亲奔赴前线，帮助王族击败天神。”摩伽看着达达那一头火红长发，眼中满是悲凉。 “后来呢？母亲是否还活着？现在在哪里？”达达听到母亲回到了舍摩婆帝，一丝希冀从绝望的躯壳中破出，眼睛也恢复了几分神采。 这三个问题换回来的，却是摩伽的失声痛哭。 达达几乎是一瞬间僵住，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怎么了？ “她拒绝帮助王迎战天神，于是……”摩伽没有再说下去。 世界变得寂静，达达能听到自己的心从高处疯狂坠落至谷底，最后摔得粉碎的声音。 即便是用这世间所有的眼泪，也无法熄灭此时此刻她心中陡然激增的仇恨。她只感觉到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撕扯，那种被一根根绳索勒紧脖子的窒息感，那种翻天覆地汹涌骇人的压迫感，那种像是顺着每一根汗毛拔节而生的直挺挺的恨，让她已经感觉不到这世间还有其他的存在。 又是因为战争！ 在舍摩黎眼里，难道只有战！战！战！ 杀！杀！杀！ 她握紧了拳头，她觉得自己的眼眶开始发热，浑身上下开始燃烧起来，那种从体内迸发出的滚烫在炙烤着每一寸肌肤，心跳也开始急剧加速，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可这一切变化却能被她很好地掌控，她现在所想，就是要去毗摩殿，用一把锋利的剑，贯穿舍摩黎的铠甲，掏出他的心脏。 “公主！公主快停下！”摩伽隐约的声音传来。 可是她却听不进去，现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即将要做的事情上。 就在她即将离开寝宫的时候，只觉后颈传来一阵钝痛，霎时间视线一黑，整个人沉沉往下一垮，直到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地板，所有的知觉顷刻全然消失。 杀……杀……杀…… 第五十章 心死 第五十章心死 梦里是一片惨红的血雨，血雨下是被淋成狼藉的白色曼陀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天空也是血色的，血色的天幕血色的云，深的浅的，都是血色。 她又听到了那个来自淡蓝色封印中细碎混乱的声音，这次她听懂了那艰涩的语言。 那个声音在说： 身已死，情难灭。 不逢时，尽枉然。 命可逆，历万劫。 其心异，天地诛。 如此哀恸凛冽的话语，在耳边猎猎作响，这个女人仿佛是动了与天命轮回作对的决心，最后却惨遭恋人的背叛。命运犹可改，大不了历尽千万劫，两心若相异，便是天诛地灭，神形具毁。 “达达，快醒醒……”焦急的声音划破她悲壮的梦境。 她指尖动了动，微微张开眼睛。 阿苏因的模样出现在眼前，一旁站着摧伏和婆雅。 达达皱了皱眉，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全身如无骨软肉，无力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达达只觉得脑子里昏沉一片，但问题刚一出口，她就全部想起来，关于自己的身世，关于母亲，关于封印。 还有，关于仇恨。 婆雅见她又有动怒的征兆，急忙让摧伏将阿苏因拉到一边，然后坐到达达床边，双手握住她的肩，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达达只觉得一股清凉气息从婆雅的额头传来，那种带着芬芳的凉意让她炙热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婆雅，你……”摧伏有些着急，婆雅为达达再一次注入了灵力。 看到这一幕，摧伏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这样的义无返顾以身试险，怕是没有谁能及得上婆雅了。 不一会儿，婆雅放开她，他的额头已经起汗了，想要说什么？却猝不及防连连咳嗽。摩伽见状，连忙端起身边的茶水递给婆雅，婆雅接过，啜了一口，神情平复了不少。 “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动了灵魄，伤及性命。”摧伏低声说道。 婆雅摆摆手，一时还没有力气说话，只是转头看着达达，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一瞬回眸更温柔的事物了。 达达从浑浑噩噩中逐渐清醒过来，看到面色苍白的婆雅，便知道他再次为了自己动用了灵力。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让他一次次不顾危险来救她。 “我跟摧伏本是过来找你商量事情的，却看到你像着了魔一样全身发着红光一步步往外走，摩伽怎么叫你也不听，情急之下摧伏只好打晕你将你带回寝宫了。”阿苏因似是怕达达追究起脖子上那道淤青，于是率先坦白。 达达现在才想起来后颈上的那股痛意，不禁伸手摸了摸，一碰就疼。 婆雅看了看她的后颈，皱眉，瞅了一眼摧伏：“下手太重了吧。” 摧伏耸耸肩，一脸歉意和无奈：“我是怕敲轻了她那诡异的恢复力会让她马上醒过来，所以就稍微重了一点……” “你知道吗？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说着很奇怪的话，像是在重复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阿苏因见她气色好些了，于是好奇心又起。 “我在说什么？”达达不太明白阿苏因的问题。 婆雅看了达达一眼：“鬼话连篇。” “还是说正事吧！赶紧说完她好休息。”摧伏瞪了一眼准备再度发问的阿苏因，阿苏因撅了撅嘴。 “大婚那天的安排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婆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达达，跟摧伏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微微侧过脸：“她身体有恙，计划有些改动，我们等不及跟你们一起前往祭坛了，一出宫之后就要扮作平民，尽快离开舍摩婆帝。” 摧伏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何婆雅说达达身体有恙，但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行。到时候你们只需披上仪仗队的斗篷，里面则是平民装扮，待一出宫后，我会安排人护你们避开人群。” 婆雅应了一声。 “谢谢你了。”达达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摧伏看得心酸，阿苏因注意到摧伏的神情，于是连忙帮他解围：“你能安全离开舍摩婆帝，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了。” 待阿苏因和摧伏走了以后，婆雅才开口说：“你刚才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说夜叉语。” “我都说什么了？”达达疑惑。 “身已死，情难灭。不逢时，尽枉然。命可逆，历万劫。其心异，天地诛。”婆雅一字一顿：“这么沉痛的字句，你从哪里看到的？” 达达顿了顿，回想起来：“那个会发光的蓝色封印，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她一直在说这几句话。” “那是……算了。”婆雅没有心思再说下去，看了看满脸愁容的达达：“摩伽已经告诉我了，关于你的一切。” 达达愣了愣，看向摩伽，摩伽将头埋得很低。 “她这样做只是担心你。在大婚那天是你一百六十岁的寿辰，为了让你多一分安全，我们要往人少的地方走，人越多，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婆雅说道。 “你体内的封印是用作压制你体内的夜叉力量，难怪你与持国天那一战召唤出如此怪异惊人的灵力。你父亲用了他全部的力量封印住遗传在你体内的夜叉之力，只是随着你年岁的增长，修罗之力与夜叉之力都在增强，封印的力量被逐渐反噬，融入到夜叉力量之中，两股力量一合并，必定压倒另一股修罗之力。 “你小时候就一直觉得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此起彼伏吧！其实应该是三股，只是那时候封印力量尚且强大，得以很好地抑制，所以你从不曾察觉。那时候若是强行解除你体内的封印，你必定当即毙命，封印的力量一旦被释放，就无法控制，你将会……可是这保命的封印，现在却和夜叉之力融合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又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婆雅越说越感到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他原本只是想要分析她从小到现在一次又一次突然昏迷的根本原因，却发现越往下说，情况越不容乐观，这次是换他着急了，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一体双灵的情况，他真不知道当达达一百六十岁修罗之力完全觉醒之时，会跟那股夜叉之力发生怎样的碰撞，到时候她又会怎样…… 摧伏与阿苏因大婚之日迫在眉睫，这样算来，只有三天了！ “王知道我父亲是夜叉族人吗？”婆雅的话她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转过头看着摩伽。 “王不知道。”摩伽说道：“逵兰极公主告诉所有人，您的父亲只是凡人，况且凡人与夜叉长相极为相似，也没有人会怀疑。” “母亲后来怎样了？”达达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剥灵之刑。”摩伽的声音有些哽咽。 达达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了下来：“什么是剥灵之刑？” 婆雅解释：“就是将阿修罗的灵魄逼出躯壳，再由行刑者汇集灵力将受刑人的灵魄击碎，其躯体也将被三昧真火煅烧九十九天，直至成为灰烬化入土地，这样一来，受刑人将不再拥有灵魂和躯壳，即无法还阳，也不可轮回，这世间再也没有她的存在……” “谁是行刑者？”达达的声音几近崩溃，颤抖的双手攥紧成拳。 婆雅将达达抱住，轻轻拍她的背。 摩伽扑通跪地，声泪俱下：“是舍摩黎王。” 婆雅只觉得满怀一震，达达停止了瑟瑟发抖，他怀里所抱的，就像是一尊寒冷坚硬的冰雕。 第五十一章 大婚前夕 第五十一章大婚前夕 “公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摩伽看着站在窗前盯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的达达。 达达没有回答，依旧直直看着窗外浓稠的黑暗。 摩伽缓缓跪下去：“奴婢罪该万死，不该欺瞒公主，只是……这是逵兰极公主的吩咐。” 达达动了动，摩伽只听她幽幽的声音似是说了一句：“为什么。” “逵兰极公主是不想让您的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摩伽急忙说道。 达达轻笑了一声，转回身，看着摩伽，什么也没说。 摩伽看着达达不同寻常的反应，急得快哭了：“公主，您责罚奴婢吧！也好过像这样折磨您自己啊！” “你说，我能打得过舍摩黎吗？”这是达达第一次直呼王的名讳，这个陌生冷酷的名字被她带着寒铁一样沉重的恨意呼出来时，她觉得此刻心里是如此痛快！ 摩伽大惊失色：“公主千万不能这样做！” “谁说不可以这样做。”达达依旧目无焦点地看着前方：“他杀了我的母亲，你的逵兰极公主，又有谁说他能够这样做的？” “因为他是修罗族的王者，他可以杀他想杀的任何人。”摩伽头伏在地上：“公主，您是斗不过王的，他拥有着罗睺王所留下的最完美的血统与天赋，六道之中最丰厚的福报，还有祖先的庇佑和百姓的拥戴，唯一能与他匹敌的，只有帝释天了！” “帝释天？”达达停顿了下，眼里有了一点神采：“天神之王？” 摩伽点点头，达达眼里的那一星光亮，让她觉得可怕。 达达的又熄灭了，即使帝释天能与舍摩黎抗衡，她又岂能背叛自己的种族。 忽然想起母亲所说的命运的轮廓。而自己命运的轮廓又是什么？难道就是千辛万苦留在了修罗界，又要千辛万苦地逃离这里，过着流放般的生活直至这漫长的生命终结？以前当她站在远处第一次看着这片巍峨王宫时，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所谓命运的轮廓，可是现在，她迷惑了。 “将公主带回舍摩婆帝都是奴婢的错！”摩伽自责地流下泪来。 若这就是势不可挡的命运，那她还抵抗什么。 达达走过去，扶起摩伽，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心从来没有这么静过，明天就一百六十岁了，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 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达达突然想去一趟禁檀宫。今天，或许是她和他之间最后的平静时刻了。 正当达达要动身前往禁檀宫，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这惊天的动静刚落下，王宫里就像炸开了锅，吵杂的呼喊声四起。达达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宫门的方向是滔天的火光，就连沉壇宫的侍卫也被叫往宫门去了，随即而来的就是喊杀声和兵器相撞的声音。 “龙王攻进舍摩婆帝了！快守卫王宫！”不知是谁的一声叫喊。 达达的脚步瞬间僵在原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没听错吧！龙王打进来了？ “公主！”摩伽从殿内跑出来，示意让达达赶紧回去。 达达没有动，因为她根本没有听见摩伽的呼喊声，现在满脑子里全是那句：龙王攻进舍摩婆帝了。 “达达公主，王命您立刻前去毗摩殿复命！”一个士兵跑过来。 她觉得自己的头脑仿佛被冻僵一样，无法转动，四肢一股恶寒，她最担心最不想面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手不知何时被人牵起来。 “我陪她一起去。”是婆雅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着婆雅，他依旧朝她温和地笑着，平静得无以复加，毫无畏惧。 远处的大火依然舔舐着漆黑的天幕，杀伐声更是震耳欲聋，可是她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心里只剩下害怕，她知道王要她去毗摩殿的意图，她也知道她逃不了这一劫。 就是命中注定的，她和婆雅的逃亡计划，始终逃不过战火的蔓延，也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毗摩殿。 偌大的殿堂只剩他们三人。 达达的手被婆雅紧紧握在手心里，舍摩黎冷冷地看着他们。 “龙王派人佯攻阿极多，趁我们不备，从北面攻入了舍摩婆帝。”此刻的舍摩黎已经换上了戎装，一身黄金铠甲上刻满了恶鬼图腾和古修罗语咒文，金灿灿的战靴头上各有一颗独角金色骷髅头骨，他左手提着那把她曾在他寝殿见到过的战斧，白花花的刃上反射着雪亮的寒光。 眼前这个人就是亲手杀死母亲的人，达达一念闪过，手已经不自觉地想要伸向腰间那把修罗刺，却被婆雅及时拉住。 “阿含被增长天打伤，鞑坦利已经率兵赶回舍摩婆帝，鞑摩耶率领余下军队与颉逻家族的战士在与龙王的精锐抗衡，本王要你立刻前去王宫大门，阻止龙王，并且！”舍摩黎眯起眼睛，冷冷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杀了他。” “婆雅。”舍摩黎将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婆雅：“若你能助她铲除龙王，本王就让你们成婚，与摧伏阿苏因同一天举行大婚。” 达达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婆雅，婆雅面无表情地看着舍摩黎。 “我不去！”她忍无可忍，对着舍摩黎，用了最大胆的语气。 舍摩黎的神情一顿，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达达一字一顿。 舍摩黎有一瞬的失神，眼前的场景像极了往日的一幕，就连眼前那张娇艳傲世的面容都跟曾经的逵兰极一模一样，那种违抗命令的狂傲，那种理直气壮的语调，让他的心蓦然腾起一股炽烈的怒火。难道就连你的女儿也要背叛我？！ 啪，一记大力的耳光。 达达一个踉跄，婆雅见状立即扶着她：“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 达达只觉得自己的左脸已经麻木了，左耳在嗡嗡作响。 “我就是要看看，一百多年前逵兰极这样背叛了我，一百多年后，她的女儿是不是还要背叛我！”舍摩黎的声音就像是一股强大的风，席卷了整个毗摩殿：“你若背叛我，我立即撕碎沉壇宫里的每一个人！” 达达怔怔地看着眼前面目狰狞可憎的舍摩黎，那猩红的眼睛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他就像是一个噬咬住灵魂不放的妖魔，就像是他盔甲上那些剥皮食肉的恶鬼。 就在这时，手心传来一阵绵绵不绝的清凉。 达达立即看向婆雅，只见他面色如蜡，难受地皱着眉头，额头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闭着眼睛紧咬着嘴唇，还在将自己的灵力强行灌进她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达达立刻抽出手，婆雅随即往地上倒去，她见状连忙拉住他的手臂。 “……以防……万一……”婆雅艰难地张了张嘴。 达达眼眶一酸，其实她知道，他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暂时封住她体内的那股夜叉力量，以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色变换，招来横祸。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却拼尽了全力，此时此刻的婆雅，似是只剩一具被抽空了的躯壳，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那毫无血色的脸颊，仿佛轻轻一触便支离破碎。 “婆雅！”达达大喊他的名字，他却依旧痛苦地皱着眉，眼睛没有再睁开。 “别忘了，你手里还攥着沉壇宫一众奴仆的性命。”舍摩黎的声音无论何时何地，依旧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达达噙着泪缓缓抬起头，怨恨地看向舍摩黎。 第五十二章 战龙王 第五十二章战龙王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二十四个，二十五个，二十六个…… 达达紧紧抓着修罗刺，修罗刺上已经没有一块洁净的地方，全是金色浓稠的血液。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迅速地躲过每一道挥向她的白光，她就像是游走在刀光剑影中的幽灵，即使身边已经有无数的修罗战士倒下了，她依旧是最快最敏锐的那个。 舍摩黎远远地看着深陷敌阵的达达，看着她带领士兵在那大批雪白人马中破开的一道醒目的豁口，此时此刻，他就是这六道之中最骄傲的人。 三十九，四十，四十一…… 达达铭记着每一个倒在她修罗刺之下的天神，她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担忧，死了一个天神，又有一个立即挡在她面前，她只能无止境地杀，脑海里空荡荡一片，唯有数数的声音贯彻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不知道杀了多少天神，她只能感觉到每一滴溅在她脸上的温热血液。 眼前景象早就是一片血肉模糊，脚下已经踩不到泥土，她唯有踩在一堆堆尸体之上，身边最后一个修罗族战士倒下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身陷重围。 呼吸声不禁变得粗重起来。 达达低下头，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就在她想要放下修罗刺的那一瞬，天神们的包围突然散开，他们停止了攻击，纷纷退后了几步。 一个骑着雪白战马的人从退开的士兵之中走出来。 “你就是那个打败持国天的阿修罗公主？”声音淡得甚至连轻蔑的力气都懒得耗费。 这个声音……达达猛地抬起头，看到面对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即使他们都有着白如月染的发丝，但是这个人的眼睛却是金色的！ 她兀地笑出来，如释重负般。 他以为她在轻视他：“好狂妄的阿修罗！” 她的心轻松了一瞬间，却立即布满疑云：“你是龙王？” 眼前的男人飞身下马，站在她面前：“我就是天帝麾下八部天龙的统领，龙王炎缇。” “炎缇？”达达豪不避讳地直视着眼前这个人，如果这个炎缇就是龙王，那么那个人又是谁，他为什么要骗她？！ “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子跟本王对峙的人。”炎缇扬起了嘴角，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道：“打败了持国天的阿修罗，我倒要会一会。” 一阵劲风冲面门劈下来，达达回过神来，连忙狼狈地闪开，却听炎缇轻蔑一笑，紧接着又是一记强烈的猛攻朝她的左手打去。 达达闪避不及，左手的修罗刺当即被炎缇打掉，手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飞快撇了一眼，这才发现炎缇根本就没有使用任何兵器，刚才打掉她修罗刺的那一招，他仅仅只是用了一根手指在她手背上一点。虽然只是招式释放后的那股余力，就已经让她的左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炎缇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看了看被自己打掉的那把沾染了天神血液的阿修罗武器，再看了看达达：“你所欠下的命，本王要你加倍偿还！” 话音刚落，达达就感到眼前一阵强风掠过，腰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并且她的整个身体都被这股力带着弹了出去，狠狠摔在那堆阿修罗惨红的尸体上。 金色的血，红色的血，混淆在一起，浸染了她原本净洁的白色衣袍，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朵绣在她衣上的繁花。 达达两眼昏花，吃力地支起身体，右手缓缓摸向腰上，一阵锋利的疼痛当即袭遍全身，她隐隐觉得左边的肋骨断了，低下头去，左肋处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她想稍稍挺直了背都难以做到，仅仅是微微动一下，都是要命的疼。 炎缇正在一步步向她迫近。 没有时间了……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达达看了看右手攥着的那支修罗刺，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冒险的想法。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修罗刺的利刃划向自己左手心，滚烫的鲜血顺势流下…… 此时她已经恢复了三成的力气，腰间的疼痛也有所缓解，于是她索性猛地站起来，将左手手心向上平摊开来，右手食指抵住双唇，口中娴熟地念着她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的咒语。可是这一切就像脱离了她的控制，咒语刚念完，她就觉得自己的左手五指一紧，形成爪状，掌心的伤口不断有鲜血往外渗，红色的液体飞快地聚集在空中凝成一道强烈的蓝色光芒，这些光芒仿佛就像是对准了靶子的利箭，朝着紧逼其后的龙王闪电般射去…… 那蓝光一脱手，达达就觉得浑身一软，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蓦然倒地……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箭雨一样密集的光刺竟然被炎缇全部避开了，他毫发无损地走到她跟前，她几乎就没看清他那一刻是如何躲过这些看似在劫难逃的攻击的。如此鬼魅的身法，简直是令人发指。 “果然厉害。”炎缇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 达达喉咙一阵腥甜，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惜，比武就只有这么一次。”说罢，他轻轻扬了扬手，只见他手中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火龙，巨大的火龙腾空而起，在空中飞跃着，像是在等待着炎缇的命令，准备随时冲下来结束掉这个红发少女的生命。 “炎缇！”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你违抗了帝释天的命令，私自带兵攻城，该当何罪！” “毗沙门天，别以为你是四天王之首就够资格与本王作对，我虽私用兵权，可是你没看见么，我马上就要为我族除掉一个强大的敌人了！”炎缇转过身去，与来者对峙叫嚣。 “你还敢说！你假传王命将增长天王骗到阿极多佯攻，这笔账我再慢慢跟你算，你若再不跟本王回去面见帝释天，本王有权力收走你手里的兵权！”那个叫毗沙门天的人也丝毫不怕炎缇，反而语气越来越凶狠。 兵权仿佛是这个龙王炎缇的软肋，只听他冷哼了一声，微微别过来，对达达淡漠地说道：“算你走运。” 达达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像是被铁锤击中，沉沉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来人，将她锁起来！”这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遥远，无情，充满了震怒。 第五十三章 寒冰地狱 第五十三章寒冰地狱 好冷啊！就像是被冰封了一样。 这是哪里？ 达达微微睁了睁眼，好刺眼的白光…… 她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挡住眼睛，却发现双手被锁住，根本动不了。铁链拖在地上哗哗作响的声音，就像是沉寂了千年终于被牵动，那沉闷的声响缭缭而上，回荡在空气里久久无法散去。 达达缓缓站起来，才看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拷上了沉重的铁镣，那铁色深沉冷酷，那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镣锁，直直地从惨白的崖壁顶端延伸下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之上，上空是缭绕盘旋的稠密白雾，四周全是陡峭的山壁，山壁上还有无数向外突出的冰锥。 那是谁？！ 达达的目光停在对面的山壁上，山壁上有一块山体从白雪里露了出来，是一块巨大的淡蓝色坚冰，上面吊着一个人，他的双手被两根绷直的锁链绑着，他的脖子上有一个镣铐，镣铐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到崖顶。 他整个人呈十字被高悬在空中，她还看到，他的肩胛，手肘，手腕，膝盖，脚踝，每一处重要的关节都被一根根从山体上生出的细长冰锥穿透，那些冰锥上全是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血迹…… “婆雅！”达达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喊出来，想立刻冲向他，可是手上脚上的镣铐却锁得死死的，令她即使再往前走一寸都难如登天。[.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达达双手攥紧，想要召唤起体内的力量将这副枷锁震开，可是就当她在集中精力汇集灵力之时，额头上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万支箭齐齐射向她脑里，疼得她大叫一声，整个人朝地上一软。 怎么回事？！达达惊慌地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指尖刚触到额头的肌肤，那皮肤之上就传来一阵火燎的疼。她有一种自己额头的皮肤被人揭掉的感觉，也顾不上疼，立刻伸手摸向眉心之上的那块肌肤，沿着疼痛的地方轻抚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刻了一个类似椭圆形的图案！ 她放开手，手指上全是暗红色的血痂！ 这……达达怔怔地看着指腹上的那些血痂，这一定是自己凝聚不了修罗之力的原因。 “别费力气了，你被锁了灵识，是无法再召唤你的力量的。”那声音就像是从天上传来的。 达达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云雾缭绕的上空，舍摩黎一身赤红狐皮大氅，站在崖顶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把我们锁起来？！”达达冲他大喊。 “你为什么会使用夜叉的咒术？”舍摩黎的声音比这里的冰还要寒冷七分。 达达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夜叉咒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只听到舍摩黎冷哼一声，便再也没有了声响。她朝着崖顶极目望去，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达达气得直发抖，想要再次尝试召唤出灵力，额头上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尖锐的疼，这次比之前更甚。 她半跪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许久那布满每一根神经的疼痛才渐渐散去。 “婆雅！”她看着冰山上生死不明的他，那一根根穿透他身体的触目惊心的冰刺，月白长袍已经破旧不堪满是血迹，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一半脸颊，让她看不到他的面容。 达达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做任何挣扎，只是不停地唤着他：“婆雅，你快醒醒……” 在她与龙王一战之前，婆雅已经将大部分灵力都加注在了她身上，所以，在这样残忍的折磨下，他根本没有一点招架之力！达达直愣愣地看着那些冰锥，看着它们从他的手上脚上狠狠地戳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没在了脚下一片苍白之中。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能挣开这副枷锁的……她盯着头顶的白雾，这片茫茫雾气仿佛连她的脑海也一起包围住了，让她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记不起。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除了回旋的风声如哭号，这里再也没有任何杂声。 婆雅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她的心就想被埋葬在了这片冰雪之中，他没有声响，难道已经…… 她不敢往下想，他不能就这么丢下她，绝对不能！她看向自己的火红长发，那耀眼明艳的光泽即使在这么颓败难堪的时刻也依旧不减分毫傲气，如果她能砍断这些链子，就有希望救醒婆雅！ 可是要怎么做？不能催动灵力，不能召唤火焰…… 等等！ 舍摩黎所说的什么夜叉咒术。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但她大概猜到他所指的就是她用来对付龙王的那一招式。她用这一招的时候。虽然所念咒语是她自己也感到陌生的语言，可是那时候她根本没有动用修罗之力，只是以血为咒，以咒为杀…… 以血为咒，以咒为杀…… 达达灵机一动，即刻咬破嘴唇，滚烫的血液立刻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来。 达达双手被缚难以动弹，只有勉强一试，思及此处不容多想，她集中精力迅速地念动起咒语。 还能感觉到嘴角的血正在一滴滴往下落，四周忽然变得安静极了，连风声都不知何时消散无踪。她不敢停下来，即使这气氛变得静谧诡谲，她也不能轻易中止咒术的实施。 达达依旧飞快地念动着咒语，就在这时，嘴唇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感觉，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吸着伤口上渗出来的鲜血。 熟悉的蓝色光芒在她面前汇聚起来，形成一道强烈的光，将整个雪谷照得通亮。蓝色的光被无数晶莹冰锥所反射至四面八方，这如寒冰地狱般的地方瞬间变得璀璨奇异，瑰丽如水晶殿宇。 达达欣喜若狂，念动咒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见这蓝色光芒越来越强烈，仿佛即将炸开一样。 就在这时，达达狠狠地一扭头，目光对准左手和左脚上的铁链。那片光似是与她心灵相通，又似本就是受她念力所控制的武器，在她目光刚扫向冰冷坚硬的铁镣时，蓝光已骤然而至，只听哐当一声，左边镣铐的链子齐齐折断，这速度快到连她都感到无比惊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断裂声，右边的锁链也断了。 刻不容缓，达达连忙朝婆雅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片蓝色光芒仿佛就是她的开路先锋，先她一步疾射而去，达达担心光刺会伤及婆雅，连忙一用力，将双手的链条劈向两根绑住他的铁链，将他固定住，就在这时，蓝色光刺一头破进山壁，一声巨响传来，婆雅所在的那面山壁从顶上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他脖子上的镣铐应声而裂，身上的冰锥也当即粉碎成无数冰末。 达达见状立刻拼尽全力双手一扯，最后两根锁链也随即断裂。 下一瞬，婆雅坠落到了雪地上。 婆雅……达达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瘫倒在地，艰难地朝他一步步爬过去。 你不能死……要等我…… 他就近在她眼前，她却觉得要花一生的时间才能靠近他。 第五十四章 无法失去的他 第五十四章无法失去的他 达达将婆雅的身体轻轻移了移，好让他的头枕在她的双腿上。 她开始麻利地清理掉覆盖在他身上的白雪，手轻抚过他的伤口时，那血肉模糊的画面总是让她深锁起眉头，可是她不敢有所懈怠，因为迟疑一分，他便危险一分。 将雪迹清理掉以后，她毫不犹豫地用手握住自己那把明艳的长发，微微拧紧成一捆放到胸前，另一只手立即抓起地上的冰锥碎片，对准头发用力地一割，秀长的发丝被整齐地割断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快速地将头发分成几股，然后拿起其中一股放到婆雅的左手腕上，一圈圈缠绕起来，又不敢缠得太松，怕压不住伤口，她仔细且迅速地将头发缠好，由于身边没有纱布，她只能将头发两头打了一个死结。 接着是他的手肘，膝盖，脚踝，每一处有伤痕的地方，都被她柔软的发丝层层覆盖小心包裹住。 最后一处伤口包扎完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瘫软地向后靠了靠，伸手抹了抹嘴角，才发现血迹早已干涸，伤口已经愈合了。 她怔怔地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婆雅，怔怔地看着被自己毛手毛脚快包成粽子的他，哑然失笑，又不禁悲从中来。为什么他不能像她一样，拥有迅速痊愈的能力，为什么他是那么厉害的医师，在这个时候却救不了自己。 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完全不受干扰地端详着他的面庞。即使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可是那依旧鲜活的好看面容，仍然让她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她也是第一次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脸，指尖轻轻游走在他的眉目之间，为他拂去眉上和睫毛上微薄的寒霜。 他的眉头是微微上扬的，她能感觉到眉心间残留的痛苦感觉，可是为何她还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忧伤，揪疼了她的心。 “你说，你第一次遇见我是在我第一次来到舍摩婆帝那天，在市集里，对不起，没有看见你。”她轻声地呢喃，希望他能听见，记忆回到了那一天，嘴角缓缓挂起一个让人心碎的笑容：“如果时间能倒退到那天，我一定会在人群里找到你。”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意，似是在接着絮叨：“每一次都是你来救我，保全我，我以为我也能做到你为我所做的这些，却发现每一次当我救你时，就变得好难，我甚至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禁将他抱紧了些：“冷吗？我不知道这是哪里，那么炎热的修罗界，怎么会有这种苦寒之地。你看你，手都冻得冰凉。”她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住，生怕生命的温度从他的指缝中溜走，可是她的手不够大，不够将他的手全部包住。 她想起每一次被他牵着手时的情景，宽大的掌心，微凉的体温，却能让她感到厚实的温暖和安稳。 眼泪终于像散落的珠串。 “婆雅，你快醒过来。”她泣不成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即使是她小时候第一次被派去索罗逑试炼，被重重黑暗包围，被未知的恐惧侵袭，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这样担忧。她曾一直将他抛诸脑后，不爱理会，却不曾料到，当自己要失去他时是这般痛心疾首。 婆雅，你到底对我下了什么药。达达抓紧他的手。 她看着自己现在长未及胸的头发，满腔空剩凄凉和讽刺，这曾让多少人引以为傲，又让多少人担惊受怕，还让婆雅为此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头来不也轻轻一割，功亏一篑。这份被无数人说成是比性命还宝贵的荣耀，被舍摩黎视为复兴修罗族的全部希望，最后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刃口，斩断了所有人的妄想。 “婆雅，你起来，我跟你走。”她苦笑起来，眼泪流进了嘴里，咸咸的，凉凉的：“我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些烦恼，没有了那一头绑住我的长头发，我现在只想让你醒过来……” 怀里的他微微动了一下，她惊喜地低下头，他的眼睛在动。 “你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若她一不留神就错过了。 她破涕为笑，但依然不敢惊动他，只见他微微张开眼睛，她急忙用手帮他挡住扎眼的白光，待他适应了以后，才放下。 “这里是轲逽多。”还是游丝般的声音。 达达没有追问他的话，而是稍稍屈膝，好让他可以微微抬起背。 他费力地咳了几下，她将手臂抱得紧了些，试图让他暖和一些。她看到他扬起了嘴角，露出一排整齐皓白的牙齿，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灿烂的笑容，即使他的样子依然虚弱得吹弹可破，可是他的笑，仿佛凝聚了他全部生命的力量，横扫掉她心里的阴霾，让这白皑皑的世界也不再夺目。 她的眼泪滴在了他的脸颊上，他却笑意依旧：“看似是祸，其实是福。能让你这般对我，便是这世间最圆满的福报。” 一句话正中她心，悲伤更加清晰。 “都这样了，还不忘瞎扯。”她嗔怪他。 他吃力地抬起眼，看向她的头发，苦笑：“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 “怎么，被我现在这个样子吓到了？”她亦学他调侃的语气。 他缓缓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枉然，却也轻松了不少。” 她见他气色缓和了一些，于是试探地将一个伤口上的头发微微抚开，却发现他的伤口并没有开始愈合。 看着她讶异的神情，婆雅淡淡地扬了扬嘴角：“没用的，这里是轲逽多，专为怕冷畏寒的阿修罗准备的寒冰地狱。” “什么？”达达不太明白他所说的话。 婆雅轻轻叹了口气，缓慢地开口：“阿修罗生性喜热厌寒，最害怕酷寒的地方。这是罗睺王派人用人界昆仑神山顶的万年寒冰，在修罗界极北之处的深壑中建下的死牢，几十万年过去了，这些巨大的寒冰早已自成山体，四面环抱，成了一座没有出口的山谷。” “难道就没有逃出去的办法吗？”达达听完他的话心中感到绝望。 他摇了摇头：“头顶的白雾之上。虽然就是山顶，可是这上面有罗睺王亲自设下的结界，没有阿修罗王的首肯，没有谁能从这里出去，硬闯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婆雅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额头上，看到她额头上被烙下的那个图案，心像被撕裂般：“疼吗？” 达达微笑，摇了摇头。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很疼。”他想伸手抚摸她的伤口，手腕却因为被冰锥穿透而没有任何知觉，更动不了。 婆雅只能心疼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怜惜和不忍：“他们对你施了封灵之刑，锁住你的灵识，在你的额头烙上罪人的印记。” 达达还是摇摇头：“我不怕。” 她的一脸倔强，让他更加不舍，这样的她，以后该怎么保护自己，即使是受了伤，也这么满不在乎，若是今后的路布满荆棘让她伤痕累累，谁又能替他挡在她面前…… “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做这么残酷的事情？”达达看着那些被她用头发包扎好的一处处伤口。 却不想婆雅冷笑一声：“舍摩黎总有一天会杀了我，狂傲如他，怎么能容得下唯一能揭穿他虚伪面具的人。” 第五十五章 无法抹杀的恨 第五十五章无法抹杀的恨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么，你的祖父爱上了一个异族女子。”婆雅静静躺在她怀里，直直地看着上空化不开的浓雾。 达达点点头。 “那个女人，是夜叉王的废后。”婆雅咳了一声。 达达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个所谓的异族女子是夜叉族人：“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孟然齐长兄的废后？” “不是，是他们的母亲。”他示意达达不要打断他，然后接着说道：“王后只是集齐所有优良血统用来为夜叉王诞下后嗣的工具，最后被这喜新厌旧的老夜叉王驱逐出王城，在流亡的途中来到修罗界，被出征在外的舍摩黎所救，没想到铁石心肠的阿修罗王也会有情。”说完他嘲讽一笑。 “那时我父亲恒陀因是他手下的一员将领，被派驻守卫王城。怎料天神调虎离山，待舍摩黎离开舍摩婆帝后，帝释天派蟒神莫呼洛迦率兵攻打王城，父亲拼死相抗，率领不到五千的部队死守王城，一直将天神抵挡在外。 “直到三天后舍摩黎赶回王城，混战之时那夜叉废后却被莫呼洛迦抓了去，当作人质威胁舍摩黎，要他弃城投降，好战如他怎么可能投降，即使面前被逼上绝路的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他亦不为所动。 “莫呼洛迦当众杀死了夜叉废后，舍摩黎大怒，在将天神的军队杀得片甲不留，活捉了莫呼洛迦，将他锁进这寒冰地狱，可惜这万古的战神就这么命丧在这苦寒之地。 “可恶的是，舍摩黎为保住自己的荣耀不被玷污，竟命我父亲将所有知道他与夜叉王后之事的人通通灭口！王命一下父亲不得抗命，即使他说过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双手竟会沾染同族人的鲜血，为保住王的光环，他不惜对一直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那些战士白刃相向！”婆雅说到这里时，开始剧烈的咳嗽，达达轻轻抚着他的胸口，让他好受些。 他眼里全是悲戚，沉痛，哀悼，和不绝的恨。 “别说了。”达达怕他一动气让伤口恶化。 “不。”他断然拒绝：“今天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对舍摩黎的恨，一点也不比你少。” “父亲为他铲除了所有知情的人，他却害怕父亲会将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于是将一直对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恒陀因将军处死在禁檀宫里。那时候我误闯进去，父亲为了保护我，让我躲在桌子下面，临死时他恳求舍摩黎放了他年幼无知的儿子，我就这么一直躲在桌下，眼睁睁地看着舍摩黎的剑刺进父亲的胸膛……”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她看到他的手指早已深深地抠进了雪地里，她从未想过婆雅对舍摩黎的恨那么深重。 那种恨，像是得见天日般，从他的眼里呼之欲出：“这就是为何我选择做医师的原因，我不会为这么一个卑劣的人冲锋陷阵。那次若不是他以你的性命相要挟，我定不会接受将军一职，前往阿极多为他守住前线。” 达达怔住，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看着婆雅苍白如纸的脸颊，她对他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婆雅转过头，忧伤地看着她，声音很轻，像是耗完了力气一样，却又想将所有心迹趁着自己还活着向她一并袒露。所以他说得很慢，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是你让我放弃了复仇的念头。那时的你，那么幼小，那么脆弱，舍摩黎是你的全部仰仗，我又怎么能与你站在对立的一面，我做不到……” 达达只觉得心像是被他轻轻地刺了一剑，很柔，却很疼。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咳嗽加重了，他的脸色也开始泛着隐隐的青。这让她大惊失色，急忙抱紧他，却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的体温竟变得这么冰凉，她甚至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一具身体，而是这寒气入骨三分的冰雪。 “婆雅你怎么了？！”达达焦急地拨开他肩胛上的头发，伤口已经开始泛青色了。 “让我把话说完。”婆雅皱了皱眉：“自从你被渐渐觉醒的修罗之力折腾得生不如死时，守护你就不知不觉中变成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我甚至不惜和摧伏断了兄弟情谊。那时候看你整天和他有说有笑的，真想抓住你问个明白，你有那么喜欢他么。” 他的脸上，是达达滚烫的泪珠。 “可是？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你，即使你有时候飘忽不定浑然不知……”他难受地皱紧了眉头，每一处伤口又重新传来一阵阵剜骨的痛，他知道，那是因为达达的头发已经失去作用了。他连忙睁大眼睛，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慌乱地看着她，想要将她美丽的模样狠狠刻在脑海，即使历经再多的轮回，也永不磨灭。若他还有剩下一丝一毫的灵魄，都将用来承载关于她的所有记忆，期盼着终有一天，他会凭借着记忆的线索，于这无垠世界中找到她。 “婆雅！你别死！”达达将脸贴着他的脸，终于止不住放声大哭。 泪水像是一条积攒了千万年的小河。 “答应我，要想尽所有方法从这里活着出去。”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用力地说出这句话，拍打在她心上。 她点头，连连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从这里活着出去！” 他笑，目光渐渐变得涣散，那里面仿佛正盛开着美丽的莲：“我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想你了……” “婆雅！”她哀嚎。 哀鸿般的声音响彻了这座寒冰地狱。 几乎是在下一刻，她的头发全黑了。 她伸出手，颤抖着的手，缓缓将他紧紧系在腰间的那个锦囊解下来，攥在手心，就像是握着一把深深嵌进血肉之中的利刃，可是就算再痛，她也绝不会放手。 什么是命运的轮廓？就是她第一次与他额头贴着额头时，她眼中他的样子，那被宿命缩至最近的距离，却让她就那么轻易地忽略了。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将这大地斩出一道裂痕，让她得以进入那灵魂的国度，将他找回来！ 怀里的婆雅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她却紧紧地抱着，仿佛他不曾死去，只是睡着了一样。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所抱紧不放的，正是她已经逝去的，整个世界。 第五十六章 死寂 第五十六章死寂 这里没有阴阳号角的声响，那划破长空的轰鸣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除了怀里已经冰凉的婆雅，达达已经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事物，即使呼啸的寒风带着满天的白雪覆满她如黑夜般的长发。 时间开始变得模糊，这里不知何时开始飞雪绵绵，漫天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朝她飘下，似是要为她怀里这个难以安息的灵魂堆砌起最圣洁的墓地。 她才开始感到冷，开始瑟瑟发抖。她的眉毛，睫毛上已经起了冰洁的霜花，可是她还是执着地抱着婆雅已经冻僵的身体。大雪成了她的衣，他的挽联，成了这万念俱灰时分的唯一见证。 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又或是几天，在她意识已经陷入模糊不清之时，舍摩黎的声音再度于上空响起：“我再问你一次，你怎么学到夜叉咒术的？！” “哈……哈哈……”她轻笑，欢笑，最后变成大笑：“我偷学的……”她答应过婆雅要活着从这里出去，想到这里，她悲哀地低下头，看着已经被大雪掩埋了一大半的他，伸出手，轻轻拂开他脸上的积雪。 “你从何习得？是谁在教你？！”舍摩黎继续追问，在云雾稍散的那一刻，却看到她的头发竟然变成了黑色，双眼一瞪，狂啸：“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达达俯下身，贴着婆雅寒冷的额头，神色淡漠：“我偷学了夜叉禁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教你的人到底是谁？！”达达从舍摩黎强硬的话语里听到了一丝不安，她的冷笑更深了，他又在焦躁着什么不安着什么？他已经是执掌着整个修罗族的王者，他还想拥有什么！ 她随意掰了一个牵强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理由：“我在修罗族古籍里偶然看到有关于夜叉咒术的记载，好奇之下就学了。” 这个理由却让舍摩黎似乎轻松了不少：“强学禁术，却还是敌不过那该死的炎缇，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你是在作茧自缚！” 她看不真切舍摩黎的样子，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的荣耀胜败，即使是站在这寒冰地狱的顶层，望着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她，不痛不痒地说着这些事关生死的话，残酷到让人连愤怒的冲动都被彻底熄灭。难道做了阿修罗的王者，就要这般无情无义，情绝六亲？！那她还在可笑地希求着什么？他的怜悯？仇人的怜悯？！ 在这一刻一股强烈的悲恸涌上脑海，她冲着崖顶大喊：“婆雅死了！” “那又怎样？！这种不肯为我族军队效力的人，没有必要活着！”舍摩黎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的这句话，仿佛就像捏死了一只蝼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达达笑，她真的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她小心地抱起婆雅，轻轻在他耳边呢喃：“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我可能做不到了，不过你别担心，即使是死，我也能一直在你身边，一直守着你……” 诅咒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满了厌弃：“将她永囚于此，从此阿修罗族不再有达达公主。” 多好，再也没有什么达达公主了。她终于不用再披着公主的外衣却颤栗地走在钢索上了。 真好。 阿含，你快点好起来。 吉迦，你快点开心起来。 摧伏和阿苏因，祝你们永远幸福平安。 摩伽……还有摩伽……她现在怎么样了，达达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担心了，只希望舍摩黎能给沉壇宫的人一个痛快，而不是无休无止的折磨…… 雪下得更大了，她觉得整个人一空，缓缓向后倒去，如同坍塌的墙，沉沉扎进雪地里。 “不逢时，尽枉然……”她缓缓抓起一把雪，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那冰凉刺骨的寒立刻窜进肌肤之中。她想起梦里的那句话，不逢时，尽枉然，不知她和婆雅是不是这样的，遇到对方时，都不是在最好的时刻。 眼泪滴进了雪里，凝结成一粒细小的冰晶。 渐渐地，她开始觉得困，视线越来越模糊，就连耳边的风声也缓缓消散了。 “达达……” 这个声音，这是婆雅的声音！ “达达……” 她不知自己怎么来到禁檀宫的，只听到他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地从那空漠的殿宇中传来。她欣喜若狂，像是即将要步入喜堂的新娘，牵着群纱喜悦地奔向殿门。 帷幔被换作洁白的纱帐，一层层，一重重，风一吹，美得像是舞姬旋转时的纱衣。 可是她心如鹿撞，迫切惊惶，不安地伸手抚开这重重叠叠挡住她视线的飞纱。像是拨开了多少场轮回，她才看见他。 还是那一身姜黄色的长袍，他斜倚在软榻上，一只手托着额头，一只手懒懒地拿着一本书。他半眯着眼，似是在小憩，又似正看得兴浓时。软榻下是一尊小巧的赤铜香炉，里面燃着她熟悉的味道，那缭绕的青烟隔在她与婆雅之间，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在世界的另一端。 “婆雅……”她有些不确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么？” 他微微侧过头，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神情，什么都一样。 她开心得连连落泪，冲他狂奔而去，伏在他的软榻边，拉住他的手，不住地说：“婆雅，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足以撼动她整个世界的明媚笑容。 “我也喜欢你，达达。”他轻柔地抱住她。 她伏在他胸前嚎嚎大哭：“婆雅，你带我走好不好……” “傻瓜。”他心疼地伸出手抚着她的头发：“我一直守着你。” 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看着他：“我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我只想永远留在你身边，就算这是梦，也请你让我永远留下来。” 婆雅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哭泣的小孩子：“你要好好地活着，因为你的生命里，早已载满了我所有的思念，千年万年，生生不息。” “不……我不想醒来，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她试图抓住他的手，却发现只抓到冰凉的空气。 白光包围了她，她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不想醒来……不想醒来…… “婆雅！”她惊叫着猛地坐起来，这果然是梦。 远处，白光渐渐弱下去。一个身穿雪白斗篷的人缓缓走进她的视线。 （铁血王族完） 第五十七章 活下去 第五十七章活下去 即使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茫茫一片，这个人的出现，依旧是最夺目的那一抹潋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终于等到你一百六十岁了。”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这个声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不是龙王。”她警惕地看着他。 他揭下了斗篷，露出那一头如银丝般晶莹的长发，以及那夺人心魄的银色眼眸，他灼灼地看着她：“又是那么多年没见，你已经长大了。” “即使你情愿就这么让自己深埋进雪地里，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来是可以带你走出轲逽多的。”他缓缓走近她，微微俯身，直视着她的双眼。 他走过的地方，飞雪不沾，尘埃不染。 她垂下眼帘，看向被大雪覆盖的婆雅，摇头：“我要在这里陪他。” 他显得有些意外，但看着她眼里那深不见底的悲痛，他却扬起了嘴角：“既然他已经死了，你就更要活着，带着希望，也带着仇恨。” “希望？仇恨？这些早已没有了意义。”她的笑是苍白的。 “没有意义？”他似是在反问着自己，又似是在小声呢喃，转瞬看了看她，银色的眸子变得深了些：“仇恨是活着的意义。” 仇恨是活着的意义。她反复默念着。 “可是我恨的是我自己！”她颤抖着，心像是早已被撕成了无数块，血肉模糊再也不能恢复：“我恨我这副皮囊骨相！我恨我自己愚蠢透顶任人摆布！我恨，我恨所爱之人因我而死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所爱之人……”他有些玩味地看着深埋雪地里的那副躯体。 达达缓缓将脸贴在雪地上，空洞地看着前方：“若仇恨是活着的意义，那我更应该长眠于此。” “你知道什么是锥刑吗？”他的目光移向山壁上那些尖利的冰锥：“这些冰是有灵性的。它们极喜欢阿修罗炙热的身体，只要一有阿修罗靠近，它们就会慢慢凸出山体，先是生长成细细的冰刺，穿透阿修罗的身体，然后，再在阿修罗的身体里慢慢地壮大，直至最后将这个可怜的身躯撑得四分五裂。” 他又看了看她：“这是一个极度痛苦的过程，那些冰上的寒毒在阿修罗的血肉中长驱直入，肆意破坏着五脏六腑，就像是无数把利刃在你的身体里反复绞割，直到你痛到丧失了意识，寒毒才会进入你的脑子，终结你的性命。”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雪地里。 “舍摩黎对他这样做，一定是恨他恨到了骨子里。”他缓缓走到冰锥边上，伸出指尖在它最锋利的尖头上轻轻一点，整个冰锥立刻四散成沙粒般，飘入寒风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狠狠地抓住一把雪，捏在手心里：“舍摩黎有什么资格恨他！” 他笑：“他是执掌着生死大权的暴君，他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无名恶火油然而生，她觉得身体里恢复了一点力气，缓缓支起身体，擦掉脸上的雪，看着那云雾缭绕的上空：“这上面有罗睺王的封印，你是怎么进来的？” “六道之中，任我往来。”他淡淡地看着她。 她觉得有些怔忡，第一次听到这样桀骜至极的话却被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缓缓带出来，轻飘飘似一缕烟霭，仿佛他口中的自由来往于六道的能力，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你凭什么要救我？”她回过神来，淡淡地问，似是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他轻轻坐在雪地上，与达达面对面，道：“我到这里，不止是要救你，我还需要你帮我救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达达不禁觉得可笑，这里除了她，就再也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事物了，更别说是人。 他却不恼，而是指了指这皑皑雪地。 达达依旧不明白。于是他说道：“这深厚的积雪下有一个巨大的封印，我需要用你的血来打开它。” 她警惕起来，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紧盯着他：“什么封印？你怎么知道我的血能打开它？” 他像是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用那种悲悯的目光，让她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如此卑微可怜。 “舍摩黎动用了夜叉族的血咒术，以夜叉王后的血为咒引，将我的故人封印在此，若非有夜叉之血，谁也破不了这封印。”他停了停，看看她，似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你对抗炎缇的那一招，便是夜叉血咒。” 达达看着他了然于胸的神情，顿时觉得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双冰洁皓亮的眼眸，仿佛能透晰这大千世界。 “被封印的人是谁？”她看着他。 “蟒神莫呼洛迦。”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达达有些怀疑。 他却轻飘飘地一笑，似是嘲讽：“舍摩黎哪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他将莫呼洛迦锁进这片炼狱之中，用最恶毒的封印压着他，让他苦苦忍受了几千年的煎熬。” “我凭什么能打开这个封印。”达达自知被用了封灵之刑，即便有天大的力量也是爱莫能助。她话音刚落，就觉得后背像是被人戳了一下，这一下仿佛是在她身上破了一个洞，有无数令人感到混浊的气息全被抽了出去，即使很痛苦，可是却让她的头脑逐渐清明起来。 她伸手擦了擦汗，发现自己的额头竟然恢复了光洁，那个烙印不见了！ “我不强迫你帮我，我已经帮你打开了封灵之刑的禁锢，你若要离开这里，我随时可以带你出去。”他的声音依旧很柔和，没有丝毫的逼迫。 她看了看那片云雾，苦笑：“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是有来无回。” 只听他的声音轻如丝缕：“我便是天。”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是在问她，愿意让我带你离开这地狱一样的世界吗。 那明亮的眼睛，仿佛是在传达着约定和承诺，仿佛有他在的地方，定不会有这漫天风雪。 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看来世易时移。”他的笑容是一株苦涩的黄连：“你曾满心欢喜地寻着阿檀来到我身边，现在，却是满腹对另一个人的牵挂和不舍，迟迟犹疑。” “你曾是我不可追寻的全部梦想。”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却握紧了深藏在手心里的那个锦囊：“我可以跟你离开，因为我答应过他，要活着离开这里。” 语毕，她轻轻抚着地上的积雪，当她的手心与这积雪相触之时，白色的雪花即刻化作熊熊烈火，覆盖住婆雅的躯体，金色的火焰是最美的葬礼，让他彻底离去。 她忍住泪意，一直看着这团火。 在梦里，婆雅说，她的生命里早已承载了他全部的思念。 那就让她贮藏着他的念想活下去。 第五十八章 蟒神 第五十八章蟒神 “封印在哪里？”她看着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的干净利落，她的冷静镇定，他都看在眼里。他甚至能看到此时此刻的她已经与曾经那个脆弱胆小的达达彻底决裂了。 他拂了拂衣袖，脚下的雪向两边分开，垒在了一旁。 灰青的岩石立刻出现在眼前，她仔细地观察，才发现这整块地只有一个图案，一个巨大的圆形图腾，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语，奇怪的是她竟能看懂这些咒语的意思，都是些恶毒无比的诅咒！ 再往对面山壁那边看去，这……分明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图案，那蜿蜒的曲线整齐的鳞片，栩栩如生般展现在她面前。她见过这个图腾，在舍摩黎的寝宫里，还有伐木大会上她看到樊木上的那个形状，那个泛着蓝光的图腾就是它！ “我见过这个图案……”她自言自语道。 “这个封印一共有三个，分别借助了舍摩黎的力量、樊木的力量和寒冰地狱的力量。”他走到蟒蛇图案前，看着压在它顶上的那些丑陋文字，眼里闪过一丝怒意：“这里是封印的根源，打破它，就可以彻底毁了这些恶毒的诅咒。” 她茫然地看着这块巨大的封印石刻：“我要怎么打开它？” “将你的血滴到这里。”他站在整个圆形图腾的中心，用脚尖点了点图腾中央那一个小小的凹槽：“切记滴完血迅速移开，否则它会吸光你体内的血液。然后，召唤出你的血咒，用那道蓝光撞击这个封印。” 达达想了想，随即将右手食指往一边的冰锥尖上一摁，鲜红的血立即从伤口处流下来。她小跑至他所说的中心凹槽处，趁着伤口还未愈合之际将血滴进了全身尘埃的凹槽之中，然后迅速弹开。整个山谷瞬间发出一阵轰动，不时有断裂的冰锥从高处坠落下来，为了让她顺利地完成整个仪式，他缓缓抬起左手移到面前，无名指与拇指相扣，结起法印，只见一道泛着红光的屏障立刻包围了她，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达达飞快念动着咒语，指尖的血腾到空中，霎时间变作一道蓝色闪电，这次她对这血咒术的操控更加自如了，她心中想着这蓝光的去向，念及于此，这道光猛地劈向这个沉寂了千年的古老封印。 轰隆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无数断裂的冰锥疯狂地坠落，大地在震动，达达觉得这里马上就要坍塌了，急忙往山壁边上小心地移动，第一步刚迈出去，就觉得脚下一陷，随即后脚一空，整个人随着裂开的封印，被这股从地底传来的强大旋风扯了进去。 “达达！”他惊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向了漩涡的中心，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一同坠落。 好疼啊……脸被这刀子般的旋风刮得刺痛，仿佛血肉都裂开了。 脑子里浑浑噩噩，除了轰鸣的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是谁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让紧绷的心安稳了不少…… 嗵…… 他们掉到了寒冷刺骨的水里。 达达只觉得世界霎时间静下来，她试着睁开眼，可是冰凉的水一透过眼缝进来，就扎得眼睛生疼。这时，一只有力的臂弯紧紧地架住她，把她往上一托，她大口地呼吸着，混沌的思绪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带着她游到了岸边，她连着咳嗽了几次，嘴里时不时呛出些刚才不小心灌进的潭水。 终于顺了气后，她缓缓抬起头，看到坐在旁边的他。 他全身也湿透了，月华般的白发紧紧贴着俊朗的面颊，水滴滑过他坚毅的轮廓，这一刻她才觉得他是真实的。在这样狼狈的时刻，两人都是这么狼狈的样子，逃出了那个华美梦幻的圈套，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以最真实的模样面对着对方。 两人同时一笑，都觉得现在的模样实在有些难堪可笑。笑完却又被伤感来袭，她有些走神，在他面前她能这般释然，是因为她再找不回曾经那悸动的感觉，那天真的心驰神往。 “没想到我也有这样的境遇。”他低下头，拍了拍衣袍，似是觉得这很无奈，却也有趣得很。 她伸手取了一点潭水，走到他跟前，轻轻一撒，潭水化成一团暖黄火光，着衣而不燃。他只觉得全身的凉气被这团小火焰迅速地吸走，她又轻轻一扬手，火团化作一条长长的小龙，从他脚下一直缓缓缠绕而上，将他湿透的衣服迅速地烘干，然后回到她的手心。 他的神色似乎为之所动。 “阿修罗的火焰也有不作武器的时候。”她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我只是试试，顺便报你刚才救命之恩。” 何必将话讲得那般生冷。他微笑着看着她，也不戳穿，只是看了看这昏黑的四周：“走吧！这地窟深处就是了。” 达达看到他们掉下来的这个水潭三面都是滑腻腻的石壁，唯一的出路就是他们身后那条通往未知黑暗的道路。她注意到这条路的两边各有一条细窄的槽，她灵机一动，手中以唤出耀眼的火焰，对着其中一条细槽一挥，手中火焰在空中腾起一道灿烂的弧，然后没入凹槽之中，瞬间，火焰向远处迅速窜去，霎时照亮了整个通道。 但是火焰却没有停息，一往无前般一直窜到最深处，像是在通道那端绕了一大圈才从另一边迅速窜回来。这样一来，整个昏暗的地窟立刻变得通明，让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通道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空间，一条浑身鳞片泛着幽青光芒的巨蟒被无数条锁链缠绕着，锁在正中央。 达达怔怔地看着这宏大惊人的场景，身边的他却已经大步走向这个骇人的蟒神莫呼洛迦了。她见他如此着急，于是紧跟在他身后，但是对于这条不知究竟有多么巨大的蟒蛇，她不得不加紧防备，以防这其中再生任何变故。 他走到蟒神的面前时，达达才看清，那硕大的蛇头之上的鳞片，就像是一片片散发着幽光的绿宝石，在蛇眼之间的地方，更是一颗硕大如镜一样的宝石，就跟阿檀头上那颗一样，只是阿檀那颗充满了光泽和朝气，而这颗…… 等等……这颗宝石上的椭圆印记是……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恢复如常的额头，难道这个蟒神也被锁了灵识？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莫呼洛迦。” 蟒神似乎听到了这像是来自遥远天边的呼唤，浑身动了动，缠遍他全身的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 第五十九章 他的身份 第五十九章他的身份 他走到莫呼洛迦前，伸出手按在那颗巨大的绿宝石上，只见无数锁链开始激烈地抖动，蟒蛇身上每一个鳞片与鳞片之间的缝隙发出道道金光。 这时，他再次使用了那个法印，在达达身边召唤起一道红色屏障，随即就见铁链枷锁四分五裂，有些朝她呼啸而来，却被那半透明的屏障稳稳地挡在外面。这些锁链仿佛受了巨大力量的冲撞，狠狠弹向四周，那力量之强，使许多锁链整条嵌进了墙里。 她看得吃惊不已，转头看着他，他闭着眼睛，银色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着，他的眉心微微皱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而迟迟不肯下决定。 达达不敢惊扰他，只能在一旁安静地等。 就在这时候，巨蟒浑身一震，达达看到他的指缝汇聚了一道强烈的金光一闪即逝，直直进入到巨蟒额头上的那块宝石之中，最后一条铁链砰然炸裂，巨蟒从上空狠狠坠地，然后通体迸发出一阵强光。 达达连忙用手捂住眼睛，一直等到强光减弱到柔和之时，她才放开了手。 巨蟒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身蛇尾的白头男子躺在地上。 “莫呼洛迦。”他再次说道。 莫呼洛迦的指尖动了动。 “王……”微弱的声音。 达达一愣，王？莫呼洛迦叫他王？那他岂不是…… 他神色威严，但是声音里却有一丝无奈：“我解开了你体内封灵之刑的封印，你不必再受折磨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莫呼洛迦双手撑地，缓缓支起身体，神色依旧虚弱：“臣谢过陛下的恩典。” 达达注意到，蟒神莫呼洛迦的眼仁是碧绿色的，他的皮肤黝黑，两腮有着几片晶莹的绿鳞，眉眼口鼻却和其他天神无异，若是仔细一看，相貌英武神俊，不怒自威。 但是莫呼洛迦叫他陛下，他真的是帝释天？ 那个可以与舍摩黎相匹敌，麾下的军队次次大败阿修罗猛将的天神之王，那个给了她无比美好如幻境般回忆的男子，此时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他竟然是帝释天！而她，也正安然地在他的保护之下，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傻傻地看着他，手足无措！ 他骗了她那么多年，从她第一次在索罗逑里遇见他直到现在，他都不曾坦诚过自己的身份。若不是莫呼洛迦的谦卑和恭敬，他还要瞒着她多久？ 达达恨恨地别过脸，不再看他。 “是我来迟了，让你在这里囚禁了千年。”他看着莫呼洛迦。 “您若不解开封灵之刑，微臣恐怕此时已经无法与您见上一面了。”莫呼洛迦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 “夜叉血咒的力量太强大，你被锁了灵识还与它抗衡了千年，现在强行解开它们。虽然能换你一瞬自由，可是你力量已经衰竭，却也活不了多久。”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闭着眼，不忍再去看莫呼洛迦那羸弱的面容，又似是自言自语：“我以为我能比阎罗抢先一步救你回来，却不想你最后还是被他夺了去。” “能与王见上最后一面，莫呼洛迦此生足矣，只是以后不能为王效力，实在是臣的罪孽……”莫呼洛迦的气息越来越弱，甚至撑着地面的双手都开始微微地颤抖。 帝释天缓缓道：“你躺下吧。” 时间一点一点流走了，达达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对话。她不禁转过身去，看到他怔怔地望着躺在地上双眼已闭的莫呼洛迦。 莫呼洛迦神色安详，像是沉睡了一样，但她知道，这样的沉睡，就是此生此世不再醒来。 帝释天缓缓蹲下去，手轻轻搭在莫呼洛迦已经冰凉的身体上，只见莫呼洛迦的身体徐徐化作一阵青沙，飞逝于空中。 他起身，手里多了一块绿宝石，达达看出，那是莫呼洛迦巨蟒样子时头上的那颗。 “我答应过他的族人，将他的舍利带回去。”他缓缓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碧绿舍利子，眼神无比寂寥。 达达本是一腔怒火和疑问，看到他这般落寞神情，火气也消了一大半，唯有沉默地看着他。 他却像是陷入了回忆里，盯着那块舍利出神。 “我的寿命，比他们都长太多太多，时间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含义。”他似是在自言自语：“我看过太多身边的人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再看着他们一次次轮回，有的转世成飞鸟走兽，有的成了山水花木，还有的转世为凡人，历经那花花世界，甚至有些转世成为阿修罗，与我为敌。他们不记得我，而我终将慢慢忘记他们。” 达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觉得他此时的情绪，并不是她几句善意的安慰就能抚平的。 他忽然看向她：“我寻遍六道才找到你，你是唯一能打开封印的人。” “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他的话让她心中的不平又多了些。 他微微扬起嘴角：“莫呼洛迦是陪伴在我身边最久的将领，我希望你能救他，若是被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定不会帮我吧。” 她也笑起来，自己曾是那么天真，对于这个闯进她世界的神族男子，没有任何怀疑，还充满了幻想。 哈哈……原来自己这么傻。 “所以你一直在等，等我一百六十岁所有力量一并觉醒，等着我陷入绝境再出来交换条件，让我帮你打开这道封印？”她虽然在问他，其实心里却已经很明了，那些美好的回忆，不过是他想攻占她的心。 “可是你却先爱上了别人。”他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闭上眼睛，藏住眼里的悲伤：“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小孩子，孰真孰假，我也是才学会看清。” “孰真孰假。”他轻声重复着她的话，随后看着她，笑：“原来你认为我对你是假。” 她怔了怔，没有回答。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惊慌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腰带，婆雅的锦囊不见了！她记得自己曾将它紧紧系在腰间，难道是落水之时掉了？ 帝释天看着一脸惊慌左顾右盼的她，摊开手，锦囊完好地躺在他的手心：“你落进这里时掉的。” 她急切地走上前，从他手上抓起锦囊，小心地捧在手心，再打开来看着里面的东西仔细确认，然后将它牢牢系好，最后稳稳地系在腰上。 “这是他给你的吧。”他并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又淡淡地说道：“我给你的垂星石，或许你已经弄丢了。” 她怔了怔，想起他曾将星辰的倒影从水里捞起来送给她，可是她却想不起自己把它们都放在哪里去了。 “……抱歉。”她嗫嚅着。 他摇头，淡淡地说：“我们该走了。” “怎么走？”她有些疑惑，难道原路返回？ 他看着地下，神色有些复杂，许久才说道：“这下面，就是地狱了。” 第六十章 共赴地狱 第六十章共赴地狱 “你身上有阿修罗的血统，如果我带你强行穿过罗睺的结界，你将被挫骨扬灰。”帝释天看着潮湿的地面：“我要震裂这大地，你必须紧紧呆在我身边，我们将坠落到忘川之中，忘川之水直通冥界，你若与我分散，极有可能顺流而下直通轮回。” “直通轮回？”她有些茫然。 “如果你想转世为飞禽走兽，又或是恶鬼牲畜的话。”他故意吓她，眼神里全是不怀好意。 达达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走到他的身边。 他右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闭上眼睛，左手的小指与无名指微微卷曲，手臂缓缓向上伸展，口中默默念动着她听不懂的语言，这时上空不断有金色的光点向下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无数璀璨的金色星星一样的光芒汇聚成一条浩瀚的星河，将整个漆黑的洞窟都笼罩在了一层华丽的祥光之下。 兀地，他睁开眼睛，原本高悬上空的金色光点纷纷极速冲向两人脚下的地面，光点一入地面，便迅速与四周的光点相连，将地面划分成一块块一格格。所有光点迅速连接之后，只听一番巨响，那些被光线分割成碎块的地面纷纷下坠。达达只觉从裂开的地底传来一阵凄苦的恶寒，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随着他一起坠入这黑暗的深渊。 耳边的风，像是无数厉鬼在齐声哭号，狠狠扎进她耳朵，她将头紧紧埋着，尽量让鬼魅的疾风离她远一些。在这时候，她觉得一个有力的臂弯紧紧地圈住了她，她的心微微一滞，但随即她立刻伸出手试图推开他。 越推，他抱得越紧。 在这极速下坠的过程里，在这四面都是凄厉狂风的包围下，在她一次次心灰意冷终于心死之后，她真的有一种在义无返顾坠往地狱的感觉。 只是，她吃力地抬起头看着帝释天，为什么在这一刻，却是拥有着特殊身份的他在她身边，陪她共赴黄泉。 空气不断变得潮湿起来，氤氲的水汽从最底下的暗河透上来，丝丝缕缕，网罗在她身上。 那就是忘川么，她怎么觉得，那是一条充满着绝望和哀愁的河，载着无数背负着前世种种孽劫的灵魂，通往下一场轮回，无休无止。 灵魂……轮回……婆雅会在这里么？！ 达达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如果他在这里，她一定要找到他！ “你做什么？！”帝释天见她突如其来地挣开他，这让他猝不及防，想要再抓住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她缓缓脱离了他的怀抱，带着那一脸执着和孤勇，以及永不言悔的决然，朝着黑暗的最深处坠去。 “达达！”帝释天大喊一声，可是风已经吞没了他的话音，他立即解除了手里的法印，同样冲着那漆黑的深渊而去，甚至没有一丝迟疑的念头。 下坠的感觉就像是被吸进黑暗的腹中，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但却朝着一个方向，没有什么可以去设想的，或生或死，不过就是两个结果而已。只是她却多了一种感觉，这黑暗的尽头似乎正在召唤着她的到来，就像是婆雅，正在张开双臂微笑着迎接她，这让她把这个壮烈的过程，看作归途般坦然。 冰冷的湿气越来越重，刮骨般的寒风似乎要将她下坠的身体撕成碎片。急促的呼吸声被崖底的河水愈渐清晰的轰鸣淹没，风中的水气也越来越重，她已经感受到了这条河流奔腾的浪涛和四溅的水花。 最后，她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寒冷刺骨的河水里，那一瞬间就好像是撞在了一块长满密刺的玄铁之上。仿佛每一滴水珠都成了锥子，将她戳得粉身碎骨，奇痛连同河水一并将她吞没，那河水一渗进她的皮肤，就像在活生生地剜割。这种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将她的呼吸和知觉夺走了，寒冷缓缓侵吞着她的四肢，顺着她的血脉缓缓流进身体里，再也感觉不到黑暗或光明，悲伤或喜悦。 她不知道顺着这条亿万年来不见天日的河流漂泊了多久。 当她从刺骨的寒冷中惊醒时，发现自己依旧漂流在河里，她模糊地睁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这里没有光，没有树木，没有泥土，什么都没有，只有不停流动着的寒冷的河水。这条河似乎并不欢迎她的到来，水像是充满了魔力，将她托在水面，这倒让她没有沉入水中的危险，但是却像是在凌驾着她，让她唯有躺在河水之上，随它一同漂流。 不知在这条暗无天日的忘川上漂泊了多久，远处有一片朦胧的光，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这一丛原本微弱的光晕却将这化不开的黑暗刺破，让她不禁重燃了希望。这片光是这条河流的指引，暗涌的水流朝着它缓满地流淌。 直到当她接近这片光时，才看到它是散落在河岸上的一丛丛白色花朵，她转过头看向另一边河岸，这边的花却是红色。她极目细看，才发现这些光芒来自这岸上的一大片不见尽头的奇异花朵。 这些花唯有花茎却不见花叶，花瓣细长如丝如缕，微微卷曲，左岸为白，圣洁曼妙，右岸为红，瑰丽妖娆。最开始河岸两边都只有依稀几丛，然而越往黑暗深处，这些花愈加繁盛，直到茂密成海，再难以看清花与花之间有任何间隙。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在这浩瀚的黑暗里，这些顽艳怒放的花朵无声地抗衡着那阴沉如死亡般的气息。它们所汇聚的朦胧光晕让她像是在与之隔世相望，那壮美哀绝的花海，将她的眼她的心一并照亮了。 达达看得出神，脸颊却被迎面而来的什么东西拂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越往前，她越感觉到这冰凉的水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些藤蔓一样的东西，很轻很柔，还有一股幽幽淡淡的异香。 她也不怕，当看到又一小团黑影迎面而来时，她立即伸手摘掉它，举在自己面前，借着光晕细细打量。 这……其形状与阿修罗王宫中的曼陀罗并无二致，但是它的颜色却像是黑珍珠一般，形貌绮丽，并透着一层暗暗的幽雅的光。 这是黑色曼陀罗！传说只绽放在这世间最绝望之地的不祥之花！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前方，果然，一座由无数磷光所环绕的巍峨轮廓，已经隐约出现在这黑暗的尽头。 第六十一章 阎王天 第六十一章阎王天 “不许你再往前。”一个充满威迫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她还来不及回头，就看到前面不远的河流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屏障给截断了。 帝释天站在那红色的花海之中，一袭白衣的他显得耀眼极了。 “你凭什么阻拦我的路？！”达达感觉力量恢复了许多，于是心一横，一个翻身从河水里腾到空中，并伸手扫了一泼河水，河水离开河面就变作道道飞溅着火星的烈焰，冲着屏障雨点般射去。可让她吃惊的是，烈焰直直穿透了那堵屏障，掉落进河里然后熄灭，而屏障的本身丝毫无损，依旧在她的去路上牢牢地驻守着。 “你若进了那座城，就是自断绝路。”他冷了脸，缓缓从重重的花海中走到河边上。 达达咬着嘴唇，愤怒地看着他：“我不要你管。”话音刚落，就觉全身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架住，将她整个人从河里托了起来，然后放到岸边，放在他的身边。 面前的她全身湿漉漉，像是任性固执的孩子，他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找不到他的。” 还没等达达开口，一个冷寂就似这忘川之水的声音从对岸传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拦忘川之水。” 声音刚落下，就见那金色屏障哗地一声，散落成无数金砂，落进河水之中，河流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律动。 说话的人一袭黑色长袍，白色的长发几乎都垂到了地上，他站在散发着白光的花丛之中。那些华光围绕的花朵，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的光明，他就像是黑暗的领主，与光明没有任何交集。 “我们有三千年没见了吧！阎罗。”帝释天丝毫不在意他那严肃冷酷的语气，似是在与时隔多年的故人随意地闲谈起来。 这个叫阎罗的男子缓缓朝他们走来，他赤着双脚走在这忘川河水之上，就像脚踩着平坦的大道，没有丝毫的异样。达达不禁觉得，他脚下这条桀骜的河流都因为他而变得温顺起来，那平静的河面，甚至让人不敢相信里面充满了汹涌的暗流。 当阎罗走近他们时，达达才看清，他的脸竟然与帝释天有几分相似，都是那样的俊美非凡，有勾人心魄之力。只是阎罗的脸色灰白瘆人，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神态，寂静一片，不起任何波澜，就像是没有生命没有灵魂。 这是她见过最冷酷的脸，没有一丝活气。 “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阎罗的声音带着驱逐的意味，他的目光转向达达，没有任何含义的眼神，反而显得更加令人畏惧。 他只是这么一扫眼，达达就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场冰雪给封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是她并不怕他，她从寒冰地狱而来，即便这是真的地狱，也再没有任何风雪可以禁锢她的心了，所以，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直直地与他对视。 “我们只是借道而行，不会进你的琰摩城。”帝释天不着痕迹地向前移了一步，将达达揽在身后。他这样的举动让达达有些恍惚，仿佛挡在她身前的人是婆雅，可是下一瞬她就清醒了过来，她看得真切，眼前的人不是他。 “婆雅在哪里？”达达不由分说。 阎罗看了一眼帝释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她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继续追问。 “他自有去处。”阎罗空洞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不耐。 “我们无需在这里耽误时间。”帝释天似乎想要在达达再一次冲动之前召唤出结界，带着她离开这会带来更多事端的冥界。 可是？达达的眼神却暗淡了下来，她似是知道自己没有扭转轮回的力量，只是幽幽地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轮回去了哪里。” 她的话，让帝释天缓缓放下正要召唤结界的手，他看着她，他知道这似乎是她唯一的心愿了。 阎罗道：“这是天命，你不可知。” 达达觉得恨，面前这个木偶一样的人明明掌管着生死轮回，洞悉一切因缘际会，他就像是操纵命运的棋手，每一步每一颗棋子他都清清楚楚，可是她从他这里得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却被他死死掐住。她甚至觉得婆雅的死是他造成的，他是冥王阎罗，是带来死亡的罪魁祸首，他手握着命运的屠刀，带走了她最爱的人。 “你把他还给我！”她朝着阎罗大喊。 阎罗不为所动。 此刻达达手中骤然召唤起火焰，朝着他五雷轰顶般呼啸而去。 “小心！”身后的帝释天没有想过达达的攻击如此迅速，立刻上前推开她，但是被阎罗反弹回来的火球却实实在在地打在了帝释天的身上。 他闷哼了一声，身体往前一倾。 达达大惊，立刻扶住帝释天。她没想过会是这样，那阎罗像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般，依旧那么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他们。 攻击怎么会反弹回来？达达百思不得其解。 “阎王天的本相是虚无，所以一切伤害于他而言都是无效的，反倒会伤到你自己。”帝释天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达达仔细看着他刚才被击中的后背，却发现完好无损，又是担心又是怀疑：“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还伤不到我。”他边说边直起身体，他的话让达达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一直冷眼旁观的阎罗倒是讽刺地说了一句：“你若没有天帝金印加持，我倒是很欢迎你来到我的琰摩城。” 帝释天也不愠，反而就着阎罗的话说：“那有什么？即使亿万年，也有个尽头，到时候你还怕我不来？” 达达完全顾不上跟阎罗较劲了，帝释天这句说辞让她忽然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来，一个指挥着神族大军对峙阿修罗的孤傲王者，怎么会说出这般不合时宜的话来。 “我不愁你不来琰摩城。”阎罗开口说道：“只是现在有人更着急着见你。” 帝释天微微一怔：“是谁？” “自你前往轲逽多之时，他便已经等在了这里。”阎罗似是故意不说来者是谁，他眼风又扫了一眼达达，然后走到忘川之上，弯腰摘下一朵黑色曼陀罗，再走到她面前。 达达疑惑地看着阎罗，却见他扯下一片黑色花瓣，递给她：“吃了它。” “为什么？”达达警惕地退后一步。 帝释天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黑色曼陀罗：“你想做什么？！” “让她忘掉今生的记忆。”阎罗不急不慢地说道。 第六十二章 遗失的明珠 第六十二章遗失的明珠 “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达达坚决地退后一步：“今生种种，我永不相忘。” 阎罗看着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点情绪，一种带着嘲弄的捉摸。 “我在那琰摩城里等了许久，没想到你们都在这里啊。” 这个声音是…… 达达猛地转过头看着身后这一身暗紫色华袍的男人，他不就是那个上次来到舍摩婆帝提亲的夜叉使节么！ “孟然齐？”帝释天斜睨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然齐妖冶一笑，看着达达：“我来带她回去。” 达达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休想。”帝释天冷冷扯出两个字。 孟然齐却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道：“她身上流的，是我们孟然家族的血，试问我将她带回如意城有何不可？” 达达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孟然家族的血？你给我说清楚。” 孟然齐走近她，仔细地打量她，看着她如瀑的黑发，笑容变得骄傲起来：“孟然家族是夜叉王族，你的父亲，虽非先王亲生，先王却待他视如己出，在现任夜叉王还是襁褓孩提之时，你的父亲就已经从旁摄政了。” 达达只觉浑身一滞，转头看向帝释天，他却只是抿着唇，没有丝毫惊讶，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一样。 “你知道‘达达’二字的意思么？”孟然齐问她，见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又道：“那是古夜叉语，意为‘遗失的明珠’，这个名字是你父亲所取，其中含义，想必你已经明白了吧。” “你要我回去做什么？”达达只觉得悲哀，她已经不是那个曾看着巍峨的舍摩婆帝王城傻傻站在原地的孩子了，现在的她看着孟然齐，眼里只剩下警惕和防备。 “你身体里有你父亲孟然伐折的全部力量，是我族不可多得的将才。”孟然齐勾起嘴角，坦然得让人意外：“况且，我们还有一笔血海深仇没有找舍摩黎算呢。” 又是战争，达达听得心冷，转过身看着忘川，想要逃避这无休止的纠缠。 “你带她回去，舍摩黎大举来伐，你岂非得不偿失。”帝释天冷笑，似是认为孟然齐在做一件很愚蠢可笑的事情。 孟然齐不以为意地一笑：“我夜叉族何尝怕过阿修罗？” 帝释天正欲开口，阎罗却先一步说道：“帝释天，她只能回如意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达达愤然地看着眼前这三个人，他们凭什么决定她何去何从。 “你跟我来。”阎罗突然看着她说道。 达达愣了愣，他要带她去哪里？ “阎罗你又想做什么？”帝释天皱起了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孟然齐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不问六道俗事的冷面阎王天，什么时候也开始掺和进来了。 阎罗将他俩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依旧眼神无情：“我不会管你们的事情，她命中与我有此交集，我只是奉命行事。” 达达怔怔地跟在阎罗身后，他只是带着她走到了离他们不远的花丛之中，然后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弯下腰去，似是在丛中寻找着什么。随后，她看到阎罗挑选了一朵最小的红色花朵，摘下，递给她。 她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疑惑而警惕地看着他。 “这是曼珠沙华，通往地狱的花朵。”阎罗寒冷的眼眸里看不出有任何思绪的存在，他仿佛只是一具华美绝伦的空壳，可是他的声音是那般分明，空灵似能深深探进她心尖的召唤。 “我赐予了它永恒的生命，所以它即使没有生长在冥界，也永不凋谢。”他依旧看着她：“当你发现自己不能容于世间的时候，将它的花瓣洒在空中，我会来接你到冥界。” 阎罗的话让达达感到匪夷所思，她已经经历过最严酷惨烈的一幕，还有什么能让她想要再次回到这里。 看到她置疑的神情阎罗并不意外，而是如同念着深沉的契约一般，继续说道：“当你抛出曼珠沙华之时，就已经不能后悔，你将留在琰摩城，直至你生命终结，重新轮回。” 她更惊讶了，他的神情，就像是这飘渺虚无的黑暗。 阎罗将手中妖冶的曼珠沙华放在她手里，然后转身朝着远处的琰摩城走去，仿佛这里的一切已经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做了该做的事，然后回到他那充满着无数清晰的命运轨道的王城里。 达达怔怔地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曼珠沙华，它妩媚的隐隐红光，却让她觉得莫名地悲伤起来，仿佛此刻手中握住的，便是她的未来。 “达达。”孟然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意城才是你的归宿。” 归宿？达达转过身，看着孟然齐，他黑发黑瞳，他所代表的种族，仿佛是可以将她融入其中的。可是？她看向远远站在后面的帝释天。 帝释天一脸冷峻，他的目光像是一道紧迫的囚牢，想要将她禁锢其中，可是他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不知心里为何有一丝失落，或许孟然齐说得对，舍摩黎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即使血统无法将人系在一起，可是共同的仇恨却是统一阵营最牢固的纽带。 随即重新看向孟然齐：“我跟你回去。” 孟然齐粲然一笑，那种笑容之中，还带着胜利的气焰。他伸出左手，食指轻轻扣在嘴边，微微动了动嘴唇，一道紫光即刻包围了他和达达。孟然齐回头看了看眼神似铁的帝释天，缓缓说道：“就此别过了，伟大的天神之王，希望神族与夜叉族能永享太平。” 说道“太平”两字时，孟然齐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嘲。 达达被紫光环绕，她透过这刺眼的光芒最后看了一眼帝释天。只是告别的一瞥，却让她像是被时光带回到最初的时刻，在那片漆黑森林之中温和神圣的他缓缓出现，那难以抗拒的气息曾是她的全部景仰，然而现在，她却清楚地感觉到，关于他的一切回忆，再也不能束缚她的心了。 她看着帝释天，别了，曾经的梦想。 第六十三章 玲珑之城 第六十三章玲珑之城 曾听闻夜叉一族深居地下，达达一直以为这必定是一个彪悍的种族，然而当她亲身站在如意城那晶莹光滑的青砖大道上，看着眼前一幢幢像是用玉石精雕细琢而成的房屋时，她只觉得震惊。这里大至城墙房屋，小至台阶门窗，全是用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玉石翡翠设立铺就，看得她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如意城，又叫玲珑之城，夜叉族的王都。”身边的孟然齐骄傲地说道。 达达只知道夜叉族富庶强大，却不曾想过这“富庶”二字已经远远不能形容它了。比起舍摩婆帝那巍峨肃穆，并充斥着烈烈火光的市井，如意城太过温柔旖旎，整座城就像是一个匍匐在黑色大地上诡异浩大的梦境。 “王早就想接你回如意城。”孟然齐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上次想借亲事一说把你送回来，可惜舍摩黎老谋深算，把你强留在舍摩婆帝。若你那次就能跟我一同回来，也不用遭那些罪了。” “我回来，是因为舍摩黎也是我的敌人。”达达全然不接受孟然齐话语里的怜悯。 孟然齐侧过脸，看她一脸冷毅神色，道：“说话时的样子倒真像孟然伐折。” 达达没有接话，即使她也很想知道关于父亲更多的事情，可是孟然齐轻佻的样子让她看着生厌。 “你们阿修罗在满一百六十岁的时候，叫成年，而我们叫涅槃。”孟然齐一边朝前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蜕去幼稚和愚昧，迎来新的智慧，摈弃旧身躯，接受新生的力量。” 达达还是有留意到，孟然齐在说“你们阿修罗”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不屑。 这让她恼起来，她故意不听他说话，而是散漫地看着这热闹的市集，一路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店铺，饭馆酒家驿站杂货，她能想象到这里的应有尽有，若不是这天空依旧是无垠的黑暗，她还真会误以为她回到了人界。看着来来往往的夜叉族人，他们几乎都很忙碌，但是却让她有一种很实在的感觉。她注意到他们用的灯都是一只只硕大的金色蜡烛，这种蜡烛燃烧的光芒格外明亮并且让人感觉到温暖。 她正看得入迷，却又听到孟然齐的声音：“这些蜡烛是用沙金玉煅烧成油从而制成的，沙金玉是这里最常见的玉种，如意城就是建在沙金玉脉上的。” 达达依旧不理他。 这时，有认出孟然齐的人纷纷前来行礼，他们的话皆有不同，但是意思都是一个：“参见孟然齐将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达达听到后不由得哂笑，斜看着孟然齐：“你也是将军？” 孟然齐笑，又看了看达达：“又不止是战祸连连的地方才需要将军。” 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像你这样玉带锦袍娇额软面的男子，怎么看也没有一点将军该有的样子。” 孟然齐也是反唇相讥：“夜叉族不似你们阿修罗，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我们的将军都不需要身穿戎装腰系宝剑。” 达达冷笑：“是么，你把我带了回来，我总有机会看你一身戎装腰系宝剑的。” “你倒是看得很分明。”孟然齐说道：“不过那时候，我估计你还得跟我一同出征。” 达达给了他一记白眼。 “难道你就不想问关于你父亲的事么？”孟然齐沉默了许久，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停下来，看着他：“看样子你是要告诉我了？” 孟然齐咧开嘴一笑，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尤其是两侧的獠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嗜血的妖魅。 “你的父亲孟然伐折，是先王长姐佛娑公主的独子，先王轮回前将王位传给了我长兄，不过那时他还是婴孩年纪，所以，你父亲被授命为摄政王。”孟然齐似乎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直截了当地看着她，似乎在跟她讲着再透明不过的事情：“摄政王在位一千三百年之久，那时王已经成年多时，被摄政王左右掣肘，这样的局面直到摄政王遇上那个美丽的阿修罗公主才结束。” 达达能听出他话里的不悦。 “一千三百年的摄政终于结束，我想，在王心里对你的父亲一定也有一个结吧。”孟然齐看了看她：“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孟然伐折在夜叉族人心中虽然是一个了不起的功臣，可是在王眼里，恐怕模棱两可，功过相当吧。” “怎么，你是在提醒我，也许我这一去他会对我冷脸相向？”达达还他一个同样讥诮的笑。 孟然齐耸耸肩：“如果是那样，你那时也不会觉得莫名其妙了。” “原来你一早就是算计好了让我来遭受冷落的。”达达淡淡地嘲讽他。 “我只是奉命行事，要接你回如意城，是王的意思。”孟然齐依旧能轻言细语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达达毫不在意他说什么？漠然一笑：“我来，只是想报仇而已，仇报了我就走，我和你们，若真说得上有关联，那只能是我们都恨舍摩黎罢了，他杀了我的母亲，杀了婆雅，现在摩伽也生死不明，而你们，哼，他同样害死了你们的母后。” 她的这番话让孟然齐有一瞬的思量，随即他说道：“你站在这里，说明了你体内仍然有一部分属于我族的血统，这也是我们之间的联系。” 达达冷笑出声，眼里是无比的寒：“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证明了血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孟然齐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的她，冷峻，凛冽，跟他第一次在阿修罗王宫里所见到的那个孩子，完全判若两人。 他甚至有些惋惜：“初次见你时，你一听到提亲之事，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惊慌不安，六神无主。” “然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已经是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人了，你想说这个是吧。”她在孟然齐怔忡的眼神里扬起了嘴角：“我只是应了命运的要求，变成它想要的样子而已。”她说完轻轻握住腰间的锦囊。 第六十四章 王的盛宴 第六十四章王的盛宴 进夜叉王宫之前，达达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即使是遭到如何刁难，她也能应付得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是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和孟然齐一起走向那片深绿色的翡翠王宫时，却远远就看到宫门口是井然有序，隆重盛大的仪仗群。 许多黑发黑瞳奴仆装束的宫人，手持着宝伞宝瓶静静站在两边，还有些看上去等级高一点的仆人则拿着写满夜叉文的紫色经幡在一旁等待。紫色经幡上是密集古老用金色墨汁撰写的文字，风一吹去，无数经幡被风带起，浪涌于空中，再伴随着一幢幢宝伞上飘扬于空中的金丝流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壮丽的经文之海。 这时，她的目光注意到一个身穿青色华袍腰系翡翠宝带，头戴金色璎珞冠的男子站在众奴仆之前，那动人眉目不输于世间任何绝色，而那轩昂气息，同样也非凡不俗，胜过无数英豪伟杰。 “这……”孟然齐率先发出一声疑惑。 达达转头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孟然齐短暂的疑惑消失不见，随后一脸明了，笑了笑：“也许王兄是不想怠慢了你。” 这样的回答让达达觉得有些搪塞，她总觉得孟然齐的笑容之中有更深的意思，只是他不愿意说，那她也就不再多问。 “我们走吧。”孟然齐说完，大步朝王宫方向走去，达达不禁警惕起来，碎步跟在他身后。若是必要时刻，她大可挟持跟前的孟然齐，想到这里，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准备随时召唤烈焰应对突然的状况。 当她随着孟然齐走到这场隆重仪式之中时，才清楚地看到这个与孟然齐的长相有七分相似的夜叉之王。即使轩昂之气缭绕眉间，可是那眼中清波唇上柔弧，以及那瘦削高挑的身体，还有那身儒俊矜贵的王袍，让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孟然齐口中那个会给她脸色的冷酷之人。 “王兄，臣弟已奉命将孟然达达带回如意城了。”孟然齐叫她孟然达达，这个陌生的称呼让她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抗拒。 “快起来，辛苦你了。”夜叉王扶起半跪地上的孟然齐，然后转过头看向一直神色谨慎的达达，柔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这语气，就像是对许多年不见却依然亲切如常的故人，听得达达有些意外，但她却依旧没有放松丝毫警惕，虽面对这样的话语她无话可说，可是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留意一切，保护好自己。 “按照礼节，你应该站我身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夜叉王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 达达没有挪动步子，不愿意去他身边。他看出了她的提防，笑了起来，像是看着一个正在犯着可爱错误的孩子：“来到这里，你什么都不用再担忧，你若再不上前，我只怕会被人笑话没有王者威仪了。” 多么动听而巧妙的话，她若再不走到他身边，就等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忤逆他。 达达缓缓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只听他轻描淡写一声令下：“回宫。” 那扇紧闭的翡翠巨门缓缓从中打开。 依旧是沉闷的声响，却让她有种隔世一般的感觉。多年前，正是这一声沉闷的响动，打开了她命运的大门，今时今日，这种宿命般的哀愁，却依旧没有减退。 她随着夜叉王缓缓走进这扇瑰丽之门。 里面是一片无比精致绮丽的风光，夜叉的宫殿全部建立在水上，碧幽幽的水和翠荫荫的树群环抱着一座座翡翠建造的宫殿，其中是纵横交错是青玉石路，让宫殿与宫殿之间既是相互连接又是相对独立。虽没有阿修罗王宫那般奢靡华贵，但这样幽雅仙逸的景致，倒更像是一处遗世灵域。 最后，所有人都停在了一幢最大的宫殿前，达达打量着这座碧绿殿宇，它所用的是色泽最深材质最通透的翡翠建成，宏伟的飞檐翘角，四个角头分别有四只异兽雕刻；横梁上精绝如生的植物花纹；宽大的门扉上也是镂刻而成的优美卷状图案；还有大殿前方两侧的两根巨型的翡翠柱子，光芒透过其中层层絮状的纹路，让整根立柱看上去像是在光里浸泡过，被浸入了一圈圈的光文。 “我们进去吧。”夜叉王示意达达与他一同进去。 这时，跟在他身后的一个锦衣奴仆转过身对后面跟着的众人道：“开宴。” 天籁般的奏乐声响起，这样悠扬的音律，让整个空气似乎都笼罩在了一层愉悦轻松的气氛之下。 达达跟着夜叉王走进这座巧夺天工的殿宇，四周已经摆好宴席，舞姬也笑盈盈地上场，在所有人都在按位就坐时，达达却不知哪个位置是为她而设。 却听夜叉王说道：“就坐我身边。” 达达一愣，随即道：“这似乎不妥。” 夜叉王却拉起了她的手，缓缓说道：“你是我孟然昊冼亲自迎进宫门的人，怎能和那些臣奴坐在一起。” 一旁的孟然齐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达达抽开手，没有看他，而是在他左边的榻上坐下。见她冷漠神情，他也不愠不恼，随即坐好，举起手边金杯，对着众人欣喜地说道：“今天有两件盛事值得本王设宴庆祝。一是庆贺吾弟如期回宫，二是庆贺我孟然王族又多了一位成员，孟然达达。” 说罢，孟然昊冼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身边的侍女为他又斟了一杯，他拿起来，看了看坐在自己右边的孟然齐：“王弟，你为我族尽忠效力，这一杯相敬之酒，你受之无愧。” 孟然齐连忙端起酒杯，与王相敬，然后恭敬地将杯中的酒饮尽。 随即轮到她了。 面对孟然昊冼充满笑意的目光，达达有些尴尬地举起杯，学着孟然齐的样子，将酒喝光。这酒味倒很淡雅，不似她想象中那般浓烈，再看看这偌大宫殿的摆设，大大小小，无一不是由玉石做成，若非要找出一处与玉无关的事物来，恐怕只有在座的这些夜叉大臣，以及那一重重高挂的青色垂幔了。 “达达，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要忘记在修罗界发生的一切过往，全心全意地回归到你真正的族群之中。”孟然昊冼的话音很轻，却有着非比寻常的份量。 达达看着他的双眼，那双黑晶石般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同样是黑发黑瞳，在她身上，所有修罗王族的特征都已经消失殆尽了，这身桎梏终于卸下，久违的自由却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松缓感觉。在这个孟然昊冼充满期许的目光中，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舍摩婆帝。 第六十五章 莫名的恩典 第六十五章莫名的恩典 “我带你去你的宫殿吧。”宴会正值盛大，孟然昊冼的声音却缓缓传来。 达达正看着杯中凌光涌动的酒水出神，思绪被他的声音唤回来，她转过头看着他净雅面庞：“不敢劳烦陛下，让侍女带我去便好。” 孟然昊冼却依旧是那般柔和神情，只是他的语气却多了一丝强硬：“我为你修建的水晶宫，当然是要我亲自带你去。” 水晶宫？达达不明所以，不禁偏了偏头，看了一眼正似在一心欣赏歌舞全然不觉的孟然齐，得不到他的解释，她心中疑惑更深了。 “走吧。”孟然昊冼已经起身。 达达一愣，王一起身，当然所有的目光都瞬间停留在她和他身上，瞩目之下，她小声说道：“可是宴会还没有结束。” 孟然昊冼不以为然地一笑：“我夜叉族人，向来是享乐为上，纵使我离场休息，也不会终止这欢愉气氛。” 再不跟他走，恐怕这无数的目光会让她羞愧而死，于是她也不再多言，起身跟在孟然昊冼身后，从大殿的一侧缓缓退出这众目汇集的焦点。 王宫里的人似乎都聚集在了宴会上，一路上除了巡逻的侍卫，她几乎没有看到任何人出现。 空气静下来，有微微虫鸣之声。 行走在这夜叉王宫的花园之中，她找不出一丝锋利气息，那种贯彻了整个舍摩婆帝的凛冽森严与隐隐的暴躁在这里根本不见分毫。这里的灯火，除了带来柔和的光照，没有被赋予任何意义，没有张扬的战争气息，没有象征着破坏，也没有象征着荣耀。 一切都清幽极了。 唯一静不下来的是她的思绪，经过了无数动荡与变节之后，心已经不习惯再有任何松懈，一切未知之中，都潜藏着伤害，她已经适应了全副武装的自己。 前面有隐隐的光传来。 “到了。”孟然昊冼停下来，看着自己一手设计的杰作，笑容里多了几分傲然。 达达从他身后缓缓走到旁边，眼前的景象让她咋舌。 不同于宫里任何翡翠宫殿，如他所说的水晶宫，这座宫殿是由紫色水晶而建，重重宫墙层层门扉琳琅璀璨穷尽幻想，雕饰纹颗无一不细腻灵动，卧梁飞甍层檐叠槛无一不恢宏壮观。再加上这座宫殿建在一处旷阔水面之上，水中皓白莲花风姿翩翩，隐有青鱼莲下追逐游戏；水边大树浓荫茂密根须斜垂水中，葱茏草地月色之下油亮生辉。 “这……”这太不可思议，达达眉头紧蹙，她不过是借居于此，了却心事自然一去不返，可是他口中这座专为她而建的宫殿，是何等浩大精绝，她是万万不能住在其中的。 “早在吾弟前往舍摩婆帝之时，这水晶宫就已竣工。”孟然昊冼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座美如神迹的宫殿：“只是没想到空了那么久才迎来它的主人。” 达达断然拒绝：“我不能住进去。” 孟然昊冼转过头看着她，有些不解：“难道这里比不上你的沉壇宫？” 她摇摇头，立刻解释道：“不是，这座宫殿处处精妙绝伦，让人心生震撼。” “那是为什么？”孟然昊冼专心地看着她，他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理由会拒绝住进这梦一样的地方。 “这不是我的身份可以僭越的。”达达将目光从眼前这座璀璨耀眼的水晶宫上移开，冷静地看向孟然昊冼：“请王不要勉强我。” 孟然昊冼终于被她自始自终的冷漠所激，眯起一双美目，审视着面前这个拥有绝色之容却目如寒夜的女子，一字一顿道：“你如何不能拥有它，你……” 他虽然略有些激动，可是说到此处却骤然止住，然后又恢复了平静，耐心地说道：“你的父亲。虽然是摄政王一职，可是他功绩甚伟，深受族人爱戴，所以作为他的后人，这是你应得的。” 像极了，当她从索罗逑回到毗摩殿时，曾傻傻地看着舍摩黎将那牢笼涂上荣耀的金辉，然后等着她天真地走进去。 哈……她笑，转眼又是这一幕，她却只是恭敬地看着孟然昊冼：“陛下恩典，达达惶恐。” “或许我不该拿你父亲的事说服你。”孟然昊冼却像是先知一样看出了她的心思：“我只是不想你背负这么多过往回到这里，却被委屈。” “不委屈。”达达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来这里，并非是为承袭前人荣耀，我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将舍摩黎带给我的仇恨，悉数奉还。” 孟然昊冼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她这般坚决，但还是心有不甘，于是说道：“你住在里面，跟你的仇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担心我像舍摩黎那样禁锢你，你大可放心，这王宫你可以来去自如，我绝不阻拦。” 他眼里是明晃晃的坦诚相待，带着期许，又有几分急于辩解。 她仍旧不为所动。 “就算你有一天不愿与你的族人兵戈相见，我也不会怪你。”孟然昊冼的眼神深邃如无底的壑：“我夜叉大军，还是会踏平舍摩黎的铁骑。” “总之，我是不会住在里面的。”达达转过身，有要离开的意思，却被他拉住，她再次抽开手：“陛下何须如此。” 孟然昊冼扬起嘴角：“我答应你，既然你不愿住进水晶宫，我便把曦光殿赐给你。” “多谢陛下。”她只希望这宫中别再有第二座这样的水晶宫了。 “你已经从那炼狱般的阿修罗族解脱出来了，我只希望，这里的景致能洗去你心里的戾气。逝去的人，早已重入轮回，你只一世，他们却不知历经多少劫，前尘记忆，早已被轮回淘尽。”孟然昊停顿了一下，看到她情绪略微有些波动，又道：“你身上的桎梏，并不只是仇恨带给你的，有些是你自己锁上的。” “说得好像你就是我。”达达没有看他，冷笑却一直没有从嘴边散去：“等我这一生终结，再让轮回去评断吧。” 让轮回去评断……孟然昊冼静静地看着她决然的背影。 第六十六章 侍女们眼中的战神 第六十六章侍女们眼中的战神 “曦光殿，曦光殿，听着名字都觉得是一处光明居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孟然齐的声音从大老远就传来。 达达没有理会他，她让侍女找来一只花瓶，好将阎罗给她的曼珠沙华放进瓶中，但她觉得这里的侍女似乎都非常恭敬，恭敬到让她发现里面甚至有一丝畏惧。 就像刚才，侍女小心地端着花瓶进来，却在递给她的时候，只因她抬头看了侍女一眼，侍女就双手一抖，花瓶摔碎在了地上。达达还没有说话，这殿里的所有侍女便已经纷纷跪在了地上，请求宽恕。 “你们这是怎么了？”达达丝毫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不解。 孟然齐迈着大步走进来，看到这般场面，咧开嘴一笑，调侃道：“她们是听说你是阿修罗族大名鼎鼎的战神，生怕哪里做得不对了就会人头落地。” 说罢，他又走到那个打碎了花瓶的侍女跟前，啧啧两声，作连连惋惜状：“唉！可惜可惜，我真是同情你，竟然摔碎了战神钦点的花瓶，这可怎么办。” 那个侍女当即吓得浑身一软，匍在地上，连声说道：“达达小姐饶命……” 达达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孟然齐，朝这跪了满地的人说道：“你们别听他胡说，我不会要你们命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把这里收拾了再拿一只花瓶来便是。” 侍女们如获大赦，连忙三两下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然后扶起那个已经吓得面如菜色的侍女退下了。 “这花该不会是你走一遭冥界的纪念吧？”孟然齐看着她手里那朵曼珠沙华，他也觉得奇怪，好些日子过去了，这花还这般娇艳如生，丝毫没有颓然之气。 达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紧紧地看着他：“难怪她们这些天在我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做起事情来也是畏畏缩缩，原来是你在背后胡说八道，把我胡乱捏造成杀人如麻的恶魔！” 一个侍女小心地端着崭新的白玉花瓶走进来。 “你是不是杀‘人’如麻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弑神如麻可是名震六道。”孟然齐依旧是那般侃侃而谈的样子，浑身没一处正经。 这句话刚落下，就见那侍女一个踉跄，差点又打碎了手中的花瓶。侍女害怕地走到达达身边，将花瓶交给她，然后一溜小跑不见了人影。 “什么弑神如麻，你别胡说。”达达不悦，拉下了脸，阴阴地看着他。 孟然齐也不怕被她的目光扫射，依旧笑嘻嘻：“你跟持国天那一战早已让你毋庸置疑地被所有人视为战神，再加上与龙王炎缇的决斗，简直就是精彩绝伦。虽然我们没有亲眼看到，可是如意城里的说书先生倒是说得活灵活现，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啊。” 达达将曼珠沙华插进瓶中，斜睨了他一眼：“所以你们就认为我是嗜血女魔了？” “我可不这样认为啊。”孟然齐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表情：“那天听闻你斩杀了一百三十七个天神才得以见到龙王，一百三十七个天神！你一人之力！” 她皱眉：“明明就几十个，怎么被你们说成一百多个，我我只是奉命杀敌，却被你这般胡诌，说成是什么战神。你若再胡扯，别怪我不客气！” 孟然齐看她真的火了，也止住了玩笑，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的侍女也是因为知道你的战神身份，所以担惊受怕也是情理之中的。” “那你还不赶快去说清我不是什么战神！”她的语气也跟着重了些，在她看来这个孟然齐一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无事生非。 “这何须我去说清，又不是我让她们怕你的。”孟然齐觉得冤枉：“况且要让侍女们不害怕你，你今后善待她们就是了。” 达达本想再冲他一阵教训，但是想想他说的也对，于是沉了脸收了声，转过头看着那株散发着阵阵红光的曼珠沙华。 孟然齐开始自顾自地打量起这座曦光殿来，和宫里其它殿宇别无二致，都是翡翠堆砌，精工雕琢，远远及不上王兄为她修建的水晶宫。 “你怎么不住进那水晶宫中？”孟然齐怎么想也想不通。 达达轻轻抚摸着血红的花瓣，并不回答他，他似乎也不介意，而是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王兄的水晶宫是为未来的王后建的，原来是为你而建，看来我是想错了，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讨厌摄政王。” “你现在的样子，倒一点也不像在修罗界初见你时那么霸道骄横。”达达用他的口吻反过来调侃他。 孟然齐正在喝水，她这一声侃意让他险些呛到，只听他说：“难道你觉得我现在没有威仪之说了？” 达达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看出来。” 孟然齐立刻正色道：“远在他族，当然要气正势强，回到自家，就无需再多装束。” “你倒坦然直白。”达达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株散发着幽冥力量的血色花朵，只是无论她身处何方，都无法卸下装束，再没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让她这么做。 脑海里莫名闪过药香缭缭帷幔轻扬的禁檀宫，她整个人略微停顿，所有的动作都定格在这一刻。人去楼空的殿宇，不知今时今日又是如何光景，是否那斑驳如迟暮的气象都已消散，像是被掏去了肺腑，只剩一具残破空壳。 孟然齐看她如同灵魂出窍般，于是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她缓缓垂下眼帘，看向这青玉地砖。 孟然齐知道她又是一念至此触及往事，于是也不再与她开玩笑惹她生气，正经了神色道：“王兄说了，你若在宫里呆乏了，可以随时来叫我带你出宫逛逛。我夜叉一族最似人类，你在人界所看到的新鲜玩意儿，我们夜叉族应有尽有。” “帮我谢谢你王兄了。”她似是没有动丝毫兴致，只是礼貌地说道。 “近日朝务繁忙，王兄也没时间来此处走动。”孟然齐说道：“听说上次神族进攻舍摩婆帝，让修罗族没办成喜事，最近他们戒备森严，似是在布置婚事，就连天神再度进攻，仿佛也阻止不了他们内部的联姻。” 达达伸向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摧伏与阿苏因终于要大婚了。心底却有股悲凉之感，不合时宜地缓缓蔓延开。 第六十七章 夜话 第六十七章夜话 达达斜坐在窗栏上，看着天上那轮浩大明亮的圆月出神。 如意城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在王宫里她就能看到这皎洁月亮，在舍摩婆帝城，月亮只出现在索罗逑外的旷野。 这白得泛冷的月光，让她看得心中空荡荡的，那里面原本有血有肉，却被一次次搅碎，最后渐渐被掏空，只剩一颗空洞的心在那里，再也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她徐徐低下头，看着腰间那个锦囊，伸出手缓缓将它放在手心，它的温度像极了婆雅掌心的温度，都泛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可是她握紧后却能感觉到一星温暖。 她突然想起孟然昊冼的话，她的一世何其漫长，这万年之久的岁月里，那些逝去的人，不知已经经历了多少次轮回，记忆将会在轮回中荡涤得干干净净。 “这里的月亮，似乎总会让人想起许多往事来。”平和安静的声音，像是在小心地提醒她有人到来。 达达收回神，缓缓朝门所在的位置看去，孟然昊冼就站在门边，手肘抵着门框，似是在停驻小憩，又似在静静观察着某个望着月亮出神的人。 “怎么，不肯让我进来吗？”孟然昊冼微微扬起嘴角，看着她。 她的嘴角还他一个看不出情绪的弧度，道：“门开着，没人拦你。” 这句话却让孟然昊冼无奈地笑了：“是啊！这座王宫都是我的，可是从我刚才站在这门口时，就觉得仿佛没有受到邀请，就算这门大开着，我也进不来。” 达达烦躁的思绪被他狡黠的调侃扫到了一边，看了看依然站在门口的孟然昊冼，也不说话，只是右手一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孟然昊冼朗声一笑，迈出步子跨进门槛。 侍女们已经把茶水端了上来，然后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翠檀陀，如意城盛产的茶，你这些天一定喝过几次了，觉得如何？”孟然昊冼端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 达达看着杯中那盏苍翠，也拿起来小啜了下，这些天都是喝的它，每每入口只觉微秒却无心细想，所以她被问起，也一时说不上来。 这次索性慢慢品茗，许久才道：“入口微苦，淡香随之袭来，回味时却又有丝丝甘甜。” 孟然昊冼看着她认真仔细地分析着翠檀陀的味道，又说：“你只说出了它是什么味道，却没说这是好或不好，又或者你喜欢或厌恶。” 达达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见她不明所以，笑了笑，又说：“你只是准确地说出了这翠檀陀的性状，却没有说出自己对它是何感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达达皱了皱眉，看着杯子里的翠檀陀，想了想，道：“谈不上喜欢，也不厌恶。” “你似乎已经疲于去感知任何事物。”他轻巧地说了一句，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却道破她的情绪。 她别过脸去，冷冷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是我想感知的。” “可是你看着月亮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忧愁。”孟然昊冼定定的看着她，他的眼睛像是深邃神秘的夜，却在那片幽深之中布满了星河灿烂。 她怔怔看着潋潋烛光：“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注意到被她紧紧握在手心的那个月白锦囊，锦囊上的刺绣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原本洁白的锦缎面上也有些陈迹，像是被浸泡过许久，锦囊的四个小角都略微有些泛黄。 “若是陈创旧伤，何必再去揭开它。”他看着她，她的眼睛像是一条载满悲伤的暗河，即使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暖黄烛火，可是光亮却照进她深深的眼底，照进那条河中，让他看见挣扎其中的她。 忽然，她移开了目光转过脸来，恢复了那警惕模样：“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我来不为什么？只是这曦光殿离我的大衍宫最近，所以我就过来看看。”孟然昊冼轻松地说道。 达达有种被他耍了的感觉，不是水晶宫就是这离他最近的曦光殿，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终于生气了。”他一脸得逞：“我就是想看看你若这般心死，还会不会生气。” 孟然昊冼笑起来像个顽劣的孩子。 达达微微抬了抬头，似在用下巴对着他：“茶也喝了话也说了，没事请回吧。” 他眯起一双美目：“孟然达达，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她也不怕他：“要罚就罚，多说无益。” 却没想到他轻笑：“那就罚你明天到大衍宫用晚膳。” 又被算计了。达达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是你故意设计，我不去。” “那就是说我若邀请你就去了？”孟然昊冼一脸恍然大悟。 这两兄弟怎么都一个德性。达达觉得自己的眉头都快拧成团了，却还是紧紧拧着，看着阴谋得逞后有些骄傲的孟然昊冼，堂堂夜叉之王，居然喜欢使这些小手段，还为此沾沾自喜，达达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她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放到窗外：“何必多费唇舌。”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他似是在回忆着：“传说有一种分灵术，可以让灵魂分为六部分，分别去六道之中轮回，然后重新回到这个人的身体，这样他就能活过来。” 达达想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要是我会分灵术就好了，把你的灵魂也分成几部分，把悲伤仇恨折磨全都剔除掉，然后让你重新活过来。”孟然昊冼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严肃。 “无稽之谈。”她幽幽看着烛光：“这世上没有什么重生之术，那些击碎灵魄，让人不能轮回的方法倒是有一些。” 他看她又陷入阴郁里，于是岔开了话题：“你不想来我也不勉强你了，只希望你能在这里休养生息，这样你才有力气去报仇。” “报仇？”她哂笑，看着他和他这座闲适清雅极其适合避世逍遥的翡翠宫殿，道：“这仇何时才能报。” 孟然昊冼那一脸明媚却在这时缓缓沉了下去，只听他低缓的声音似是压抑着一抹兴奋：“就快到了。” 她想要继续追问，却见他站了起来：“你早些休息吧！如果明天有兴趣来大衍宫用膳，我随时欢迎。” 达达看着他那又恢复了温和平静的脸，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可是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同样跟舍摩黎有着杀母之仇。 第六十八章 王后之嫌 第六十八章王后之嫌 达达不知道孟然昊冼所说的就快到来的复仇到底是在何时，这座无时无刻都幽静柔和的夜叉王宫，却让她不安，总觉这幽静之中暗藏眼睛，柔和背后另有玄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些日子以来，她只在曦光殿周围活动，不走太远，是不想遇到孟然昊冼。 是谁在那边窃窃私语？ 达达的听觉完美地继承了阿修罗的敏锐，即便只是潜伏在四周不知哪个角落的一两声动静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这声音的来源，在黑暗中看到原来是一棵树下有两个侍女在私下交谈。 “你知道么，王前两天去曦光殿找那个女魔头了。”长发侍女面色着急。 短发侍女好像一点也不吃惊：“这有什么？王为她连水晶宫都建了，去看看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达达眯着眼睛，原来她们私底下都叫她女魔头啊。 “王当初接她进宫的时候，用的就是王后的仪仗。虽然他命令所有人都不许向她提起，但是现在谁心里不把这半阿修罗半夜叉的女人当作王后对待啊。”短发侍女看着自己的脚尖，依旧是不太在意的神色。 达达屏住呼吸，耐着性子听下去。 长发侍女急了，但是又怕被人发现，所以不由得将语气压低：“王怎么能娶这样凶恶嗜血的女子！” 短发侍女抬起头扫了面前急得脸红的长发侍女，道：“我听说昨天修罗族有喜事，王却派人送了一车宝贝过去，说是给阿修罗王的聘礼，言下之意当然是指要娶这位准王后了，阿修罗王勃然大怒，杀了那个送聘礼的使节。” 达达怔怔地从黑暗的树丛边走出来，身后的两人还在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孟然昊冼到底想要做什么？摧伏和阿苏因怎么样了？ 噗哧一声，不知是谁打了一个响鼻。 达达回过神来，却见阿檀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又是你？她环顾四周，没有宫人经过。 阿檀从前面又跑到她身边，眯着一双祖母绿一样的眼睛，那一身晶莹洁白的皮毛让皓白的月光都黯然失色。它仿佛就是月亮的化身，散发着朦胧光晕出现在她面前。 噗哧。它似是不满达达只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它，于是又一声响鼻，像是在和她打招呼，又像是在唤回她的注意力。 达达缓缓蹲下，伸手轻轻抚了抚阿檀的脑袋：“他让你来的？” 阿檀摇了摇细长柔软的尾巴。 “他人呢。”达达顺着它的脊背缓缓拂动着，它的皮毛就像是冰凉的丝绸，摸上去无比细腻顺滑。 阿檀的两只前爪扒了扒地上的青玉石砖，然后掉转头往东边望去，又微微侧头，似是在提示她。 她缓缓起身，看着东边那座隐匿在夜色中的巨大宫殿，它黄金的屋顶在月光下却呈现出暗青的色泽。 这不是大衍宫的方向么。她心想。 阿檀却朝那个方向微微一躬身，轻巧地弹跳着蹦了过去。 达达只得跟在它身后。 夜凉得像是被浸泡在了寒冷的水里，阿檀带着她巧妙地避开了来往的宫人和侍卫，看样子它对这里非常熟悉。若它不是帝释天身边的灵兽，她还真会误以为它从出生就呆在这座翡翠王宫里。 奇怪的是，阿檀并没有领她去大衍宫的正门，她随着它穿过条条小路和层层葱翠的低矮树丛，来到一面深绿如藻的玉墙边。 达达不明所以地看着它，只见它又跑动了两步，来到这面墙的扇形石窗下。 她狐疑地走过去，透过这扇窗户往里看，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大衍宫的西面，这扇窗正对着的是大衍宫中一处亭台楼阁，景色相当雅致。 就在她开口要问阿檀的时候，却听到一个生气的声音从一间亮着灯火的房间里传来。 “你明知道舍摩黎会一怒之下杀了使节，你还要派人去下聘礼，这未免太过无情了。”是孟然齐。 “谁去都会死，难道你是要我派你去么。”孟然昊冼有些不悦。 “你想下战书直接派我去就好了，何必拿迎娶达达这一说去激怒他。”孟然齐依旧对这个问题紧追不放。 孟然昊冼冷哼了一声：“他知道达达已经从他们最坚固的寒冰地狱逃了出来，会作何感想？他要是还知道了她的身世，她的父亲是我们夜叉王族的人，她现在即将嫁给我，必定会御驾亲征，亲自铲除这个他眼里的叛逃者！” 孟然齐沉默了。 “我们想要的，不就是让舍摩黎亲自上战场么，还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重要？”孟然昊冼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笑。 “你就没有一点私心？你用迎接王后的仪仗去迎接她，你把王后才有资格住进去的水晶宫赐给她，难道仅仅只是激将法？如果你只为了激起舍摩黎的愤怒，又何必再下这些功夫？”孟然齐的连连质问，却换来了孟然昊冼的沉默。 “哥。”孟然齐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你以前总说事出有因，所以你让我去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会把做它的缘由讲得清清楚楚。你若只是看重她是难得的将才，我并无疑问，可是你并没有让她披甲上阵的意思，反而有意要让她做你的王后。我们夜叉族的王后怎能混着阿修罗的血液，你让这纯净的王族血统如何再传承下去！” “那就你来传承。”孟然昊冼的声音很平静：“你的孩子，是夜叉族的下一任王者。” 孟然齐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又是一阵沉默。 “不能让帝释天得到她。”孟然昊冼淡淡地说了一句。 达达冷冷地听着，最后那间房陷入了死寂。 她转过头看着阿檀，阿檀也睁着那双魅惑的绿眸看着她，她说：“他让你来，就是为了要让我听到这个？” 阿檀依旧摇了摇尾巴。 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这番对话，却再也激不起她任何感觉。她的心，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涟漪。 不论他们在背后如何算计，谁也不能逼她留下来。 那些争夺与阴谋都与她无关。 她缓缓走出树丛，看着天上那轮皎皎明月。 第六十九章 诀别 第六十九章诀别 她刚踏进曦光殿，就觉得异样。 所有的侍女都闭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可是又站得僵直笔挺，像是被定格在了一瞬的时间里。 阿檀已经率先跑进去了，所以她不用想都知道那个不速之客是谁。 她走进去时，帝释天正看着梳妆台上的那朵曼珠沙华出神，忽然，他伸出手想去触碰花瓣，可是手指却在碰到花瓣那一刻直直穿透了过去，那妖冶的曼珠沙华于他而言似乎成了蜃景，看得到，却触不到。 “阎罗给你的花，果然只有你才能碰。”他转过身，早已察觉到她的到来。 达达走进去：“你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本不必来这里。” 他缓步走到窗边，看着玉盘似的月亮：“我一直都认为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好奇。” “好奇？”她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看着帝释天，等着他说下去。 “好奇你在做什么。”他轻轻一跃，便坐上了窗台，双腿舒适地平放着，后背轻轻贴着窗栏。 他还是回忆里的那般美好，白衣胜雪垂下窗台，发着微光的皮肤没有任何一丝时间的痕迹潜藏其中，还有那双冰魄般蛊惑的眼睛，一切都与曾经每一次遇到他时一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可是时间却在她心里鞭笞下道道伤痕，逼迫着她变得成熟冷静，变得不知道疼。 “夜叉与阿修罗一战，势在必行。”他微微侧过脸：“你又当如何自处？” “我只杀舍摩黎。”她对上他的目光：“其他的都跟我没有关系。” 她的回答似是让他很满意，但又有些伤感。达达不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神何故多了一些难过，只是这样的难过却让她的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 他在怜悯地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 “你走吧。”她收回目光，走到桌前，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翠檀陀：“你我此生再无瓜葛。” 他从窗台上缓缓下来，走到达达面前，伸出手探向她的面颊，却又不太确定，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 达达一动不动地看着帝释天，他如此无上高贵的身份，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却柔情缱绻，他的手离她的脸颊不过一丝缝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暖和那幽幽檀香味。 终于，他缓缓放下手，道：“你变了。” 是吗？她勾起了嘴角，还是那般寂静地看着他。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以前的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全是奕奕的光彩，你会胆怯，会怅惘，会不停地追问我的身份，怕再也寻不到我。” 原来他都知道。她心里一阵苦涩，手碰到了腰间的锦囊，那么一下，她却觉得被扎疼了。 “你之所以失望，是因为你希望我现在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把你当作我所有梦想的达达，是因为你发现我再也不会傻傻等着你降临在我的世界里，所以你觉得不甘吧。”她直直地看着他：“一开始我们就站在对立的两边，只是那时我太天真，总以为可以幸免。” 帝释天背过身去，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落寞的纱。 “你真的长大了，独立，果敢，不需要憧憬和依靠也能活着。”他自嘲地笑起来：“倒是我，变得天真起来。” 她不太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在她眼里，他一点也不天真，相反，他太聪明了，聪明得令人发指。从一开始，他就在为释放莫呼洛迦而设局，他靠近她，不过是想让她成为他死心塌地的棋子。他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却只字不提，只为她终被舍摩黎逼上绝路，锁进寒冰地狱，那时他便坐收渔利。他算得太好，太精准，让她浑然不觉就步入他的圈套里。 “你知道么，或许有一天，你我也会兵戈相向。”他停了停，又道：“终究是莫呼洛迦杀了孟然昊冼的母亲，所以即使他现在依旧对神族按兵不动，但总有一天会同我们开战。” “那都跟我没关系了，与舍摩黎一战，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不再是你们任何人的傀儡。”她怔怔看着烛火：“如果我死了，那最好，彻底清静了。” 如果她死了，那她希望入轮回后永远也不要再遇见他。 “那好。”帝释天似是下了什么决定，随即转过身来。 在达达还没有看清他面容时，他紧紧抱住了她，他的手，深深地探进她的发间，将她的头牢牢抵住他的胸膛。那是一个带着恨与不甘的怀抱，狠狠地将她包围住，要把她嵌进骨子里。 达达只觉得自己双眼干涩难受，似乎已经流干了所有泪水。她亦从未想过他会将她揽入怀里，在这么多年后，在这么多的无法挽回之后，他却将她抱紧。 “达达。”他轻唤着她的名字，最后的一瞬贪恋终于完结。 她只觉自己浑身骤然一松，他放开了她，决然地离开了。 “你我此生再无任何瓜葛。”他的声音原来也有如此冰冷的时刻。 阿檀依旧冲达达打了一个响鼻，然后窜到帝释天身后，与他一同消失在一道白色的阵法里。 刹那间，曦光殿里的一切恢复了常态，宫女们纷纷睁开眼睛，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却站在原地许久，看着杯里已经冷掉的翠檀陀，那抹翠绿就像是毒药一样。如果它真是毒药，此时此刻，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她以为婆雅死后，再也没有人能给她的心带来任何伤痛，可是当帝释天放开她的那一瞬间，她分明觉得自己仿佛被狠狠剜成了碎片。 和他的一切过往，终于在此刻终结。 她呵了一口气，在侍女们奇怪的眼神里缓缓走到梳妆台前。 铜镜中的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瞳仁都变成了黑色。她才注意到，却不在乎了。再也不用向任何人证明她是谁，如帝释天所说，她不需要任何憧憬和依靠也能活着。 第七十章 苦学咒术 第七十章苦学咒术 按照孟然昊冼的话来说，如果达达真的要与舍摩黎对阵，只使用蛮力和阿修罗的火焰召唤术是行不通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论蛮力，舍摩黎要比她强大许多，论召唤术，舍摩黎太了解一切对于火焰的运用，所以她没有任何优势，只能攻其不备。 自从在大衍宫听到那一番谈话之后，她反而对孟然昊冼的心思有了底，至少她只身在这夜叉王宫之中，面对孟然王族两兄弟的周旋，她也不会再摸不着头脑了。 所以当孟然昊冼主动提议教她学习夜叉咒术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慌张，反倒爽快答应。 在夜叉族，没有阿修罗那样善用蛮力的武士。夜叉族人善用咒术，运用一切可以使用的媒介作为引子，有点像阿修罗的火焰召唤，可是不同的是夜叉可以用任何媒介召唤出具有攻击力的事物，而阿修罗只能用一些固定的媒介来召唤出极具破坏力的火焰。所以在孟然昊冼的话里，阿修罗像是只会制造死亡的屠夫，而夜叉更像是优雅的艺师。 达达对他的这种观点不置可否，不过对于夜叉咒术她倒十分有兴趣。 总的来说，夜叉咒术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血咒，另一类是非血咒。血咒就是用血为引，且只能用夜叉血液为引的咒术，而非血咒则是除了血之外用其他任何媒介为引的咒术。 达达继承了一部分夜叉族的血统，在加上孟然伐折在她身上留下了他全部的力量，所以她对夜叉血咒有一定的感知力，在与龙王炎缇对峙走投无路之时，她能够突发奇想用到血咒来御敌。但是由于她体内的夜叉血液并不纯粹，所以她所施血咒的力量不能发挥到最大，于是孟然昊冼提议让她学非血咒一类的咒术。 但是当她弄清楚非血咒的破坏力远不及血咒之时，她又不愿意学，这也是出于她体内那部分阿修罗天性所影响，天生就对最具破坏力的事物有着浓厚的兴趣。 在孟然昊冼教她非血咒遭到她几次罢学之时，他终于无可奈何，带她进入大衍宫的藏书阁，让她自己在其中寻找古籍，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将不纯粹的血液发挥出相当的力量，于是达达开始埋首于藏书阁。 一开始，她对那些生僻古老的夜叉语也不太理解，可是随着她越看越多，阅读起来就愈加顺畅，最后一目十行也能理解自如。 孟然昊冼事先也有说明，部分古籍上存在一些禁术，是夜叉族人不能学习的，因为这对于夜叉而言太过危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也模棱两可，因为在他看来，他也不知道达达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夜叉族人，所以她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可他也再三叮嘱，让她没事千万别为了学习血咒，老是用自己的血作引来召唤咒法。 于是除了睡觉，其他时间达达都呆在大衍宫的藏书阁之中，面对着无数古老沉重同时又布满灰尘的书籍，她也毫无头绪。 走在架之间的过道里，看着左右两边无数的藏书，她突然看到其中一本厚厚的书有点眼熟。 抽出来放在手上，拂去上面的尘埃，才发现那是一本《罗睺王朝大典》。 这曾是她在禁檀宫看到婆雅看的那本，后来他说这书是用夜叉文撰写的。 达达有一瞬的失神，烛光下书本上的尘埃飞在空中，细细的一粒粒漂浮着，就像是无法安置的思念。 她不禁将那本书深深抱紧在怀里，整个人缓缓倚靠在书架上。 深吸一口气，还是无法减轻回忆的重量，只是人稍微清醒了一些，不再像以前，一扎进回忆的漩涡就无法动弹越陷越深。 转身，决定把这本书放回原处，却在一旁的架子上看到了一本名叫《非血咒宗》的书。虽然她对非血咒一类的咒术并不感兴趣，可是一连在这藏书阁呆了四五天都没有发现任何让她感兴趣的古术，百无聊赖之下，索性拿起这本《非血咒宗》来随意翻阅。 刚摊在手里，就有几页散了出来，适逢蜡烛也燃到尾端，光线慢慢变弱，这样的亮度阅读起来很不痛快，再加上又快到入睡的时间了，于是她将散落的中，然后抱着这本《非血咒宗》，端起烛台，朝外面走去。 侍女们虽然还是有些怕她，可是已经比之前缓和不小，毕竟这些天她对她们都还算是和颜悦色，从不责骂。 “你这是准备回去休息了吗？”孟然昊冼的声音传来。 侍女都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达达抱着书，有些乏：“不然呢？” 孟然昊冼看着她，似是在试探：“我这边刚送来了些梨花糕，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听到梨花糕三个字，达达一愣，难道是摩伽？这怎么可能！乏意瞬间消失了，立刻看向孟然昊冼，想要马上开口质问。 孟然昊冼当然能看出她的激动，于是解释道：“你别着急，我只是听说你喜欢吃人界的食物，这么晚了，不适宜做油腻之食，所以让人做了些糕点拿来，你整天也吃得很少。” 达达微微一顿，原来是这样。 他看到她眼中的光逐渐暗淡，不明所以，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她无声叹息：“想起一个人，她经常做这道梨花糕给我吃，只是她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更没有办法找到她。” “冥冥中自有安排吧！就像这梨花糕，我本是想投其所好，却不曾想过它会勾起你的愁思。”孟然昊冼有些无奈。 但是他的话似是触动了达达，只听达达于沉默中抬起头说道：“走吧。”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这让他倒有一些惊喜。 于是，两盏翠檀陀，几盘甜软小点，再一轮皓月皎皎，一袭清凉夜风，难得有如此闲适时刻。 就像是趁命运眨眼之时，巧取的一点静好时光。 第七十一章 意料之外的来客 第七十一章意料之外的来客 这本《非血咒宗》内容繁杂丰富，其中的一些咒术甚至令她觉得匪夷所思，原本只是准备百无聊赖之时随手翻翻，却没想到越看越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虽然这本书中大多都是些她认为的“温和咒术”，觉得几乎不可能造成任何伤害，不过以各种媒介为引，召唤出千奇百怪的事物出来，倒让她觉得稀奇不已。 侍女们过来换上一盏热茶时，她刚好新翻了一页。 咦。目光被书页顶上那三个字牢牢吸引：逆血咒。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她顺着开头缓缓阅读下去，却发现这逆血咒术与血咒术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都是用血为引，血液越纯粹召唤出的伤害越大。但是又有一个关键的不同，那就是血咒术只能用夜叉族的血液，而逆血咒术可以使用夜叉族血液以外的任何鲜血。 书上注解说这是夜叉先祖的第三子孟然腾所创，他认为夜叉血咒以本族鲜血为引，虽力量强大却是伤敌之时自损三分，于是结合神族的法印之术创造了这逆血咒，意在不用自身鲜血，也能施放血咒。然而这逆血咒术必须在与敌人三步之内时才能有效召唤，所以当时宗族之中，绝大部分长老都认为其不可行，因为遇上善于近身攻击的敌人这等同自寻死路，于是将其列为禁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达达正看得认真，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路。 “达达小姐，陛下请您到大衍宫走一趟。”一个侍卫走进来，对她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她不禁觉得奇怪，孟然昊冼又在耍什么花样：“你们陛下有说是什么事么？” 侍卫答：“卑职也不知道，只听说阿修罗族派人送来了使节的遗体。” 达达心下一冷，道：“走吧！我跟你去。” 曦光殿离大衍宫非常近，一路上她都还没有猜想出究竟会是谁来到这里，侍卫就已经领着她走进了大衍宫的正殿。 只见孟然昊冼双目如烈焰之中闪烁的寒冰，冷冷地盯着他面前的人。 这个人一头火红长发高束脑后，一身赤金铠甲衬得他高大挺拔，身如陡峭悬崖。 那人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微微侧了侧脸。 摧伏！达达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一时难以控制喜悦的情绪，三两步来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她看到摧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喜悦，见到她还活着，他的不安和担忧终于沉沉落下来。但下一瞬，他的目光重新冷了下来，缓缓转回头看向孟然昊冼。 “人你已经看到了，不过现在的她是孟然达达，是我孟然王族的人，也是我即将迎娶的夜叉王后。”孟然昊冼轻轻勾起嘴角，即使他眼里满是风雪，嘴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端倪。 “我奉王的命令，将夜叉族的使节还给陛下。”摧伏的声音里全是死寂，他冷冷地看了看左边的地上，然后转过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夜叉之王，没有任何张扬，也没有丝毫胆怯。 达达顺着摧伏的左手往下看去，只见他左手牵着一条铁索般粗细的绳子，绳子的那头绑着一个夜叉族人的尸体。 那具尸体，已经不成形状，因为它全身的皮已经被活活剥掉，露出已成酱紫色的血肉；每一处关节，都是森森白骨，看样子是被生生折断，将上面的经络全部狠狠剔除掉；再看它的面容，五官几乎扭曲成团，眼眶深陷眼球却突出来，样子十分恐怖，让人只是看一眼，就能联想到他是在何等痛苦的折磨之下惨死的。整具尸体已经干瘪，浑身酱色，俨然一具干尸模样，被一张破旧的草席半遮半露着，不甚凄惨。 这定是舍摩黎的杰作。达达咬紧了嘴唇，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般残忍的人了。 “舍摩黎这般对待我族使节，还叫你亲自将这具备受屈辱和折磨的尸体送回来，他难道不怕本王也送还他一具一模一样的尸体回去么？”孟然昊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摧伏，那目光丝毫没有在那具尸骸上停顿，因为他看着摧伏的样子，仿佛就像是在看着他口中所说的一模一样的尸体。 摧伏冷冷地勾起嘴角，笑容是达达不曾见过的残酷：“陛下若想做一具一模一样的尸骸奉还给我族，怕是要费些力气了。” 达达只看到孟然昊冼嘴角一扯，那王座之上瞬间空荡，一抹紫色魅影闪电般来到摧伏跟前，待她再看清之时，只见一道蓝色的光如同匕首一样已经死死地抵在了摧伏的脖子上，摧伏却纹丝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孟然昊冼与摧伏不过一隙之隔，他冰凉的双眼紧盯着摧伏，嘴角却带着嘲讽的笑意：“本王要取你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你要杀我，就不会让她来见我了。”摧伏一语，似是说中了孟然昊冼的心思，只见他冷笑了一声，缓缓收回那道蓝光。 “我让她来见你，就是要让你回去给你们伟大的王带话，他曾经的达达公主已经从轲逽多活着出来了，现在终于回归到了她真正的种族。”孟然昊冼也不意外，并非常乐意坦然地将自己的目的告诉给摧伏：“告诉他，将达达锁进轲逽多，是他这辈子做得最蠢的一件事情。” “我怕还未将陛下的话转达，我族的大军就已经压境而过，兵临城下。”摧伏依旧是那冷漠神情，孟然昊冼的话没有激起他任何情绪。 “是么。”孟然昊冼也淡淡地瞥了一眼摧伏冷峻的脸：“我们早已恭候多时了。” “我有话跟她说。”摧伏看了一眼达达。 达达觉得孟然昊冼的目光霎时降临到她身上，并泛着嗖嗖的凉意，但是一瞬之后，他却开口说道：“好啊！你们可以畅所欲言。” 她能看出孟然昊冼那明媚眼底的深意，没有任何的警告或示意，只是一种很深很深的眼神，无声中将她包围。 第七十二章 故人归去 第七十二章故人归去 花园里没有任何侍卫，仿佛对于这样一个非同等闲的来客，他们不需要做任何防备。 摧伏沉默了很久，倒是她先开了口：“恭喜了。我以为此生已经没有机会跟你道贺了，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谢了。”摧伏的声音比刚才在大殿上缓和了不少，但是看着她眉宇间的淡淡忧愁，想到婆雅之死，本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吉迦阿含他们还好吧！鞑坦利舅舅也还好吧？”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达达都不知该如何措辞，问的时候不禁有些急切。 “都很好。”摧伏淡淡地说道。 达达却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摩伽呢？” 面对她骤然布满冰雪的眼神，摧伏冷静地说道：“王把她囚禁了起来。” 听到摩伽还活着，达达心中还能感到一丝安慰，但是又担心起来，就算舍摩黎没有杀摩伽，但是也绝对不会善待她。念及此处，她不禁捏紧了拳头。 摧伏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于是说道：“她暂时没有危险，王忙于战事，不会再想起派人去折磨她。” 达达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还好么。”他终于问了出来。 她抬头看着他，笑：“再好不过。” 达达的反应倒让摧伏有些意外，她那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有那淡得看不出半分喜悦的笑，都让他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她这般平静的说话，要么就是已经完全淡忘了恨，要么，就是从仇恨中成长为另外一个人，一个截然不同的达达。 “看来我是多虑了。”摧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以为你还是那个不会保护自己的达达。” 两人都有些沉默。此时此刻，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场，再也不像以前那般亲切贴心，甚至同仇敌忾。准确地说，现在的她和他，是敌人。 终于，她打破了寂静，看着摧伏那双一成不变的明亮眼眸，沉缓地说道：“再见面时，恐怕是在战场上了。” 他不说话，而是抬起头看着月亮，那明明柔和的月光，却让他有种快睁不开眼睛的感觉。 “我的目的，只是舍摩黎一人。”她停了一下，看着摧伏被月光镀上一层薄银的面庞，下了决心，说道：“没有谁能拦住我。” 他笑，月光盈盈，坠入他眼是细碎流光，他说：“我怎会与你生死相搏，我做不到。” 摧伏转过脸来：“我已经请命，领兵驻守舍摩婆帝，以防神族趁机偷袭。” 达达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知该不该说谢谢，谢谢他避免了他们之间那难堪一刻的到来。 “我该回去了。”摧伏说道，看着她，又有些不放心，道：“王的力量深不可测，切忌以死相拼，那样只能做他剑下亡魂。” 想了想，又觉无奈，他说道：“他是阿修罗王，同时也是我的祖父，我不知道该祝你大仇得报，又或是希望他凯旋归来。” “你毋须忧心这些，我与他终将一战，谁生谁死，都不是此时此刻你我能置喙的。”达达看着远处，又似在自言自语：“自从我亲手召唤出火焰，将婆雅的遗体烧成灰烬时，对于生死之事，已经再也没有执念。” 对于复仇，更像是一件她生来就要去完成的事情。 摧伏走的时候，她一直送他到如意城门口。街上来往的夜叉族人，都对这位红发红瞳的来客小声议论着，仿佛见到了带来死亡的使者。可是他们又何曾知道，真正有权利带来死亡的，永远是那华丽宝座之上，手握生死大权的王者。 两人一路无言。 摧伏牵着马，她缓缓跟在他身边。孟然昊冼不放心她一个人跟着修罗族的将军走出王宫，于是派了一队侍卫跟在她身后。名为保护，实则不过是监视罢了。不过孟然昊冼的大度，确实让达达感到意外，身为夜叉之王，竟能准许她与摧伏单独见面，最后还同意让她送他。 如意城琳琅热闹的街道，给寂静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活气。 城门就在前面，摧伏停住脚步，对她说道：“你回去吧。” 她摇头：“最后几步，让我陪你走完，今日一别，此生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他没有拒绝，两人依旧沉默着，达达看着摧伏，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安静地站在鞑坦利身后，低着头，可是眼前的刘海并不能遮住那双明晃晃的眼眸。 城门缓慢地打开，古老的声响像是一阵惊破梦幻的轰鸣。 “就到这里吧。”摧伏停下，看着她。 “嗯。”达达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甚至扬了扬嘴角，希望在他的记忆里，多留下一点她微笑的时刻。 可是那笑容里明明有那么深切的孤独，像是一道攀附在嘴角的伤痕。 摧伏跃上马背，看着她，满腹道不尽的话语最后变作一句珍重。 她点头。 摧伏一夹马肚，黑色的骏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她知道他是怕越拖沓她越难过，索性将所有的告别都留给那缓缓远去的背影，他不愿说再见，即使此生永不相见。 达达终于从一旁的台阶登上高高的城墙，远远望着黑暗中的他依然地没入她视线的尽头。 “达达。”一个声音传来。 她微微侧身，孟然昊冼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 达达收拾起零碎的情绪，道：“你已经派了侍卫来监视我，又何必再自己亲自过来。” 孟然昊冼沉默了一下，似是有些疲于解释，只问：“你还好吧？” “很好。”她嘲讽地看着孟然昊冼：“我很感谢你没有杀他。” 孟然昊冼听出她话语里的刺，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城墙之下的那片寂静黑暗，毫不在意地说道：“当我看到你看着他时的一脸喜悦，我就没有动过杀念，他应该是你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你会为我而不杀他？”达达觉得可笑，嘲讽地看了孟然昊冼一眼。 孟然昊冼被她的这一记目光所激怒，难道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工于算计的人？虽然他们相处不过短暂时日，可是自己对她如何难道她一点也察觉不到？ “是，我留着他是有别的目的，留下这个舍摩黎麾下最厉害战将之一的摧伏，好让他日后率领大军来攻打我夜叉族。”孟然昊冼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之后扬长而去。 达达有些迷惑了，怔怔看着孟然昊冼怒气冲冲的背影，难道他真的是因为她而放摧伏出城的？ 第七十三章 单挑 第七十三章单挑 孟然齐来曦光殿找达达时，她正在全神贯注地看书，就连侍女们纷纷向孟然齐行礼她都没有察觉，直到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一袭靛蓝色的长袍晃进她的视线，她才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跟前。 “听说最近你跟王兄不和？”孟然齐如在自家一般，坐在她身旁的软榻上，拿着侍女呈上的茶，惬意地喝起来。 达达斜睨了孟然齐一眼，不知他又从哪里听来的是非，总之她不想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孟然齐见她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也不急，只是瞥了一眼她所看的书，道：“原来你喜欢这些无甚意思的咒术。” 她终于受不了孟然齐对这些智慧精华的侮辱，于是抬起头盯着他：“这里面博大精深，哪是你这样的人能领会的。” 孟然齐不以为意地瘪瘪嘴：“我从涅槃之后就没有再看过古籍了，纸上谈兵可不是上策。” “心中没有论法，临阵如何运用？”达达忍不住跟他掰了一句。 “王城上下都在忙碌地部署着战事，你倒好，还是那番悠闲模样，让人看着都恨得牙痒痒。”孟然齐虽是疑问，可是更多的倒是挖苦，“为何到了这时候你的心还静得下来。” 达达翻了一页书，道：“我没你们那么多筹谋。” 孟然齐嘿嘿笑出声来，又道：“打仗非同儿戏，行军布阵定是要仔细筹谋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达达看了孟然齐一眼，没说话。 “王兄一连几天都把自己闷在书房里，会见大臣和将军们，似乎在生某人的气。”孟然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你不也是将军吗，怎么不去同他筹谋，反倒跑来这里瞎转悠。”达达越看越对这本书心生喜欢，更是连连称赞这其中论法无甚有趣。 孟然齐见她心不在焉地说话，有些恼，走过去一把合上她的书，然后抢了过去，直直地看着她，道：“你就这么冷血无情，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么？” “我说错什么了？”达达看得兴趣正浓，却被孟然齐突然打岔，她不由得皱起眉头，火气也缓缓地升了上来。 “你到底跟王兄说什么了？那个阿修罗使者到底又是你什么人？为什么王兄在你送完那个人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孟然齐一连串问了一堆问题，每一个都让达达觉得莫名其妙，这人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孟然齐你有完没完？”达达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想夺回自己的书，可是却被他一抽手闪开了。 “怎么？”孟然齐怒极反笑，嘲讽地看着她，“你帮着你的情郎一起气我哥，还不许我说两句？” 达达一愣，随即大怒：“孟然齐你胡说什么！” “还不肯承认么，若不是你的情郎你干嘛没事送他那么远，他走的时候还追上城墙去！”孟然齐恶狠狠的语气让达达很不舒服，只见他意犹未尽地又补上一句：“早知道就应该派人杀了他！” 她彻底被这个疯子激怒了，沉下脸来：“你敢。” 孟然齐嘲讽依旧，气焰更甚：“怎么，想打架吗？！” 谁怕谁。 他话音刚落，达达一记火焰已经劈了过去，他迅速地躲开，只见火焰落到他身后的花瓶上，砰地一声，花瓶炸裂开，吓得侍女们匆匆跑出了曦光殿。 达达扫了孟然齐一眼，走到墙边将墙上的两把挂剑取下，丢了一把给他：“有种就跟我到外面去。” 孟然齐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就往曦光殿外走。 空旷的花园没想到有一天竟成了决斗的好地方，曦光殿里的动静引来了许多侍卫，领头的侍卫想上前劝解，却被孟然齐止住，孟然齐是王的幼弟，侍卫们自是得罪不起。 月光之下，两人南北而立，宝剑皆脱出剑鞘，在寒冷月色下散发着凌厉的光。 “你不是火焰之术无人能及么，怎么不使出你的阿修罗本事与我的夜叉咒术比上一比？”孟然齐在这时候也不忘挤兑她。 达达不屑地一笑：“教训你何须用到上乘的本事。” “哼，我看你能熬几招。”孟然齐冷眉一横，宝剑脱手，如一道凛冽长光直直刺向她。 达达长剑点地翻身一跃，巧妙地避开从身侧掠过的剑气。 孟然齐却没有伸手握住回射的剑，而是左手摊掌向上，右手食指与拇指微曲，两指尖相抵，立掌放于左手之上。只见他的宝剑立刻重新对准达达嗖地一声疾射过去，并绕她环劈一圈，对准她的肩一记猛攻。 她上半身迅速地向下一躬，左脚支撑，右脚猛地往后一抬一脚踢准那道宝剑的剑柄，宝剑哐当一声，被她踢到孟然齐的面前，孟然齐一皱眉，心说这个阿修罗女子果然厉害。 随即，孟然齐左掌握住右拳，双手一抬一分相绕，左手食指中指并拢绕右手一圈，直指达达，宝剑再次凌空一转，席卷着寒夜的凉风朝着她的腰腹直刺。 达达心想他是在用灵力操控宝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夜叉善远攻不善近战。 她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全身朝着那把飞奔向她的剑迎过去，眼看宝剑即将刺进她腹腔之时，她却向后一仰，整个人贴着那把宝剑的下方擦身而过，这时她将手中的剑往那把剑的方向一抛，直直将那把闪电般的剑从空中掷了下来，哐当两声，两把剑同时从空中落到地上。在下一瞬，孟然齐只觉得脖子一紧，她的右手，已经牢牢扣住了他的咽喉。 四下重新变得寂静。 “你输了。”达达翘起嘴角，骄傲地看着他。 孟然齐显然很不服气，瞪着一双充满不甘的眼睛，却又无话可说，急得脸都紫了。 “住手！”一个严厉的声音划破寂静。 达达松开手，孟然齐哼了一声。 孟然昊冼在大队侍卫的拥簇中疾步走来，看着对峙在曦光殿外气势汹汹的两人，他目光扫了一眼达达，停在孟然齐身上：“你身为一国之将，在宫里与人私斗，成何体统！” “是她先动手的！”孟然齐一脸委屈怒火交加。 达达冷声道：“是你嘴巴不干净在先。” “我嘴巴怎么不干净了，不过就是说中你痛处而已，你恼羞成怒大动干戈难道我还怕你不成？！”孟然齐怒发冲冠，似是立刻就要再与她大打出手一番。 “输了就要认，说那么多做什么。”她懒得与孟然齐吵，可是这句话一出口，就见孟然齐又欲还击。 “都给我闭嘴！”孟然昊冼被这两个一直拌嘴不肯罢休的家伙激怒。 见王兄发威，孟然齐自是收了声，只是又怀着满腔无法发泄的怨气，憋得脸像是酱紫的菜干，看得达达想笑又不敢笑。 “你们都跟我来。”孟然昊冼抛下这句话转身朝大衍宫走去。 第七十四章 临战 第七十四章临战 两人随孟然昊冼来到大衍宫时，王城响起了冗长的号角声。 达达有些恍惚，就像是听到了舍摩婆帝的阴阳号角，只是这一声，更加苍劲雄浑，仿佛将世间的威严都集中在了这一刻，听得人心沉重。 “阿修罗已经出兵了。”孟然昊冼的话，将达达的思绪从那声号角之中拉回到现实。 孟然齐顿了顿，对达达不满的情绪立刻被他抛到一边，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立刻循着孟然昊冼的话投入到对战略部署的情绪中去。 孟然昊冼对着孟然齐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算上舍摩黎，他们这次一共有五名大将出征，分别是鞑摩耶父子和科龙父子。” “科龙？”孟然齐微微一顿，“科龙不是舍摩黎最倚重的心腹么，一直传闻他对科龙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这次连科龙都带上了，看来他是动了真格，要想把某人彻底铲除。” 孟然齐说到“某人”二字时，又似乎恢复了一点之前的情绪，瞥了一眼达达。 “这次我准备派遣阿道和涂武作为左右将领，你率领余部驻守王城。”孟然昊冼说道。 孟然齐一听王兄不让自己上战场，当即急了，连声问道：“王兄为什么要把我留在王城？以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为母亲报仇的吗？！” “你冷静地听我说。”孟然昊冼放平了声音，明黄的烛光却驱不散他眼里的冰凉，“你留在这里，以防帝释天有什么动作，如果我们倾力出动，到时候如意城如果有什么闪失，就变成了一座孤立无援的死城。” “母后的仇，我会报的。如果我与舍摩黎一战有任何闪失，夜叉王族也不怕后继无人，被旁系氏族乘虚而入。”孟然昊冼冷静地分析道，仿佛他说的问题只关乎王族未来的命运，而与他个人生死一点关系也没有。 “天神素来与阿修罗斗个你死我活，阿修罗与夜叉一战，大部分兵力都已经派出舍摩婆帝，正是天神入侵的好时机，狡猾如帝释天，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机会？”孟然齐依旧不肯放弃，“况且我率兵做你左右臂膀，在危急时刻也能护你周全，你何须这么固执地拼死一搏！” 孟然昊冼抬起头来：“谁也算不准帝释天心里在想什么，就算善战的阿修罗，也派遣了颉逻家族守卫舍摩婆帝，你我岂能就这么侥幸松懈？” 孟然齐被王兄犀利的心思治得哑口无言。 说到这里，孟然昊冼转过身来，看着自进门就一言不发的达达，道：“你留在王宫吧，那些征战的阿修罗士兵，也曾与你并肩作战过。只要舍摩黎一死，你的仇也就得报了，这些都交给我来做。” 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物比孟然昊冼此时此刻的眼神还要坚定，他平静起来的样子竟然让人觉得悲凉，那种视死如归的淡然神情出现在这个高贵王者眼里，让她看着心生落寞。 达达微微扬起头，对上孟然昊冼平静的目光，道：“我和你一起去。” 孟然昊冼看了她良久，最后点了点头。 “你去与王城禁卫军统领汇合，开始部署如意城的防御，记住，重兵守住四大城门，咒术师必须占据制高点。”孟然昊冼说道。 孟然齐微微躬身，领命离开。 现在空旷的大衍宫就只剩达达与孟然昊冼两人。 “没想到你还是决定亲自上阵。”孟然昊冼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似是在这最后的寂静时刻与她闲聊。 “我也没想到你会把孟然齐留在如意城。”达达挖苦道，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孟然昊冼无奈地笑起来，说：“你时常与他斗嘴，说话也变得厉害了不少。” “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拜你所赐。”达达看了他一眼。 “作为夜叉族的王者，我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他那一瞬的轻松过后，整个人又重新沉入之前的情绪里，“直面亲人死去是一件令人痛苦一生的事情，这种滋味，我倒希望他此生不会体会。” 达达却不这么认为：“可是要作为一个睿智的王者，有时候恰恰需要直面最惨烈的一幕。” “你倒是很冷静自在。”孟然昊冼抬了抬头，沉在阴影中的那双眼睛像是两颗最亮的星辰。 “是你一开始就抱了必死的决心吧。”达达少有地一语说中了他的心思。 “怎么，反倒被你一眼看出了？”孟然昊冼扬了扬嘴角，又似自言自语：“我不害怕这场战争的结果，生与死，都无所谓，我只是去做一个了结。” 达达看着他那一脸恬淡神情，那谈论到生死时无所畏惧的目光，她突然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与他原来也有这么相似的一面，生下来，似乎都注定了要去完成这样一件事情。命运的盘算真是精绝到无可捉摸，看不出端倪，就将两个截然不同之人的一生终点悄然汇聚在一起。当走进舍摩婆帝的那一刻她亦从未想过，这生命的轨迹会朝着这样一个方向不可阻拦地延伸。 “你不会死。”达达定定地看着孟然昊冼，看着他那落寞眼神中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你要为爱你的人而活着，因为你的生命里满载着他们的全部思念。” 这曾是婆雅对她说过的话，她却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用这句话来安慰另一个与她境遇相同的人。就当是临别前的馈赠吧，一上战场，便是各守一方了。 孟然昊冼从王座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边，她的一半脸颊隐匿在阴影之中，一半脸颊却被烛火照亮着，这样看上去，似是能让他看到她的灵魂，一半被浸泡在绝望的死水里，一半却围绕着最温暖的光明。 眼前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用最凛冽的眼神看着他，却拥有着火一样炙热的心。 “陛下，军队已经准备就绪，咒术师随时待命，请王即刻动身前往城门。”一个身着铠甲的人走进来。 孟然昊冼微微点点头，再看向她：“准备好了吗？” 达达握紧腰间的冰凉锦囊，扬起嘴角，道：“恭候多时。” 第七十五章 祭品 楔子 “逵兰极犯下了弥天大错，罪不可恕，她不配作为修罗王室的一员，如果她再踏进修罗界，就杀了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美丽的逵兰极公主站在浩瀚无垠的森林边缘，在这片幽深神秘的森林中央，是她无法重返的荣耀王城，舍摩婆帝。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修罗王族引以为荣的珍宝，她的美貌亦无法再被修罗王用来笑傲天神。她放弃了作为阿修罗的一切福报，漫长的生命，天生的神力，以及至高无上的王族光环。 因为她终于遇到那么一个人。 千万劫轮回中修来的一场不可抵挡的邂逅，让她不得不抛下所有。 第一章八十年后“达达小公主该回屋了，夜里风大，容易着凉。”一袭暗红长发的黑衣女人走到叫达达的小女孩身后，恭敬地说道。 达达转过身，她稚嫩的模样即使在黯然的月光下，亦能看得出几分逵兰极公主的影子，那火红的长发在夜色下泛着幽幽的微光，皓肤玉骨浓眉星目，即使未脱稚气，却已透出绝代风华。 “摩伽，为什么我们不住在那个地方？”她指了指远处那片依稀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这三面环绕的幽幽高山，眼里既有好奇，又有失落。 身边的摩伽柔声说：“凡人见到我们红发赤瞳，会害怕，以为我们是妖怪。” 达达挑起一缕自己的长发，绕在指间，问：“他们没见过阿修罗？” “阿修罗从不到人界。”摩伽回答。 达达抬起头，看着眼角已经有隐隐皱纹的摩伽：“那为什么我们又在这里。” 摩伽缓缓坐在崖边，将达达轻抱进怀里，解开外衣将她裹紧。 潮湿的夜风仿佛带着回忆的味道，那些陈旧画面接踵而至，然而流淌其中的忧伤却仍旧无法随着时间褪去。 摩伽轻抚着达达柔顺的长发，沉默了许久，说：“我的小公主，您的母亲逵兰极曾是修罗王族最得宠的公主，她美丽的模样和最纯正的王族血统一直是阿修罗王的骄傲。” “但是再高贵的荣耀，也比不上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出现。公主曾说命运的力量势不可挡，六道轮回无不受它掌控，而她唯一一次看到命运的轮廓，就是在遇到您父亲的时候。”摩伽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的父亲？”达达疑惑。 “我相信，逵兰极公主所爱的，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即使得不到阿修罗王的祝福，逵兰极公主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这就是命运。他们决定生活在人界，因为您的父亲是凡人。”摩伽看了看身后的那间泛着温暖烛光的小屋，眼里却多了一份不舍。 “摩伽你怎么了？”达达回过头看到面露哀愁的摩伽，有些担心。 “人界的太平，于我们阿修罗而言太短暂了，不过几十年而已，他们已经战火四起，很快，这里也不再是乐土。”摩伽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达达不是很明白摩伽为什么会忧愁这人界将不再是乐土，比起这些蝼蚁般的生灵，她更好奇她的种族，还有那个自天地起始便与阿修罗对峙的神族。 达达看着天上浩瀚璀璨的星海，很难想像，在那片美丽景象之上竟住着阿修罗的敌人。 “讲讲阿修罗吧，我想知道阿修罗和天神之间为什么总是打仗。”达达抬着头看着星星。 “修罗族人生活在远离人界的一片幽深无垠的森林里，森林里遍地是绮丽而神奇的花木。”摩伽看着远方，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轻快，这么多年了，她的心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坐落于繁茂森林中心的古老城市。 “森林的中心是一棵巨木，我们的族人都叫它‘樊木’，樊木要千人环抱才能将它围绕，然而它却只有坚实笔直的树干和繁茂得难以描绘的枝叶，它的果实却长在树的最顶端，那里是神界，修罗族人不可望更不可及。”摩伽把达达裹紧了些，生怕眼前这个弱小的孩子会禁不起冰凉的夜风。 达达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富庶而森严的王城舍摩婆帝便建在樊木的底部。族人们看着樊木吸取着修罗界的精魄生长得无比健硕，然而它的果实却被毫无付出的天神所独占，天神不仅不劳而获，还视我族为刍狗，由此阿修罗便与天神结下了仇恨的种子。”摩伽说道。 达达正想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呐喊声，那片城镇的明亮灯火慢慢变成狰狞大火。 达达看得满脸惊讶，却听摩伽似是在喃喃自语般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攻陷了这里，看来人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我们去哪里？”达达看着摩伽。 摩伽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牵起达达就往屋里走。达达看着一盏盏温暖的烛光被摩伽吹灭，随之而来的越来越深的黑暗不禁让她害怕起来，然而她也隐隐地意识到接下来她将要去的地方，也许比眼前的黑暗更加令人恐惧。 最后，达达跟着摩伽走出这间她们住了八十年的小木屋，这个曾经装满了她与父亲母亲全部回忆的房子，在冰冷的山风中孤独地看着她们。 远处的呐喊声更大了，似乎有无数的凡人埋葬在了大火里。 达达不禁抓紧了摩伽的衣服。 摩伽抚了抚达达的头发，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泥土，朝木屋撒去。 那些泥土一离开摩伽的掌心，就变作熊熊的大火，一挨着木屋就疯狂地燃烧起来。 达达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潜藏在阿修罗血脉里对于破坏的天赋。 木屋在火舌下摇摇欲坠，回旋的山风像是在替往昔的快乐时光作最后的哀嚎，达达看着，那火就像是烧在她心里一样。 这是达达记忆里最大的一场火，在她还不能完全感知何为痛苦的时候，这场大火就已经焚尽了她快乐的源头，她只能怔怔地看着。 “我的达达公主，我们是时候回修罗界见您伟大的祖父阿修罗王了。”摩伽的声音庄严得让达达心惊。 达达突然有一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一见到父亲就看到了命运的轮廓。 那座潜藏在无垠森林中心的巍峨王城，那个一直出现在摩伽谦卑语气中的伟大王族，仿佛就是达达命运的轮廓，让她终归会踏上命运铺设的道路。 第七十六章 血战 第七十六章血战 当夜叉族的战士狂奔而来时，舍摩黎只是轻轻抬了抬手，他身后的阿修罗亦如洪水般汹涌而来，两军很快就扑在一起，杀戮顿时开始。 达达见舍摩黎骑着战马，高高在上地站在血海的另一边，冷笑着看着她。 阿道与涂武已经率领着重兵形成两翼阵形杀进了阿修罗的方形阵列之中，他们一左一右，将孟然昊冼牢牢护在中间，固若金汤。 一些阿修罗召唤出了火焰想要对孟然昊冼下手，而他们手中的火焰却反被孟然昊冼作为引子，形成非血咒的结界，将一个个阿修罗死死困在结界里，一下子控制了十几个阿修罗后，孟然昊冼双手合十，结界中的阿修罗立刻化成了碎渣。 达达没想到非血咒可以被他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力，不过一小会儿，他就率领着两位将军轻松突围，跟在她身后。 孟然昊冼看了达达一眼，达达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要接近舍摩黎必须踏着阿修罗的尸体过去，那就让她亲自为这个不可一世的王者堆砌一座尸山！ 只见她双脚用力一蹬马肚，冲进了前方混战的士兵之中。 孟然昊冼紧跟其后，为她扫清了身边所有试图对她发起进攻的阿修罗。她也在正前方召唤出强大的火焰屏障，成为开路的先锋，这些前赴后继的阿修罗一碰到这道炽烈的屏障，当即全身被烈焰焚烧起来，虽然他们是将火焰玩弄于指尖的骄子们，但是当他们一样被这玩物般的火焰反噬时，同样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这就是阿修罗，在她面前不堪一击的阿修罗。 就在这时，一把烈焰长剑从前方狠狠插进屏障之中，达达迅速地闪避开，但是由于事发突然，她来不及抓住缰绳，以致重心失衡，整个人从马背上坠了下来，火焰屏障随即消失，银色马儿立刻被汹涌而上的阿修罗士兵斩断了四蹄，长嘶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瞬间，她被无数阿修罗士兵层层包围。这时，又有一支阿修罗的铁骑杀到了孟然昊冼的面前，将他与达达从中截断，让达达陷入阿修罗的包围之中，没有了后援。 达达冷冷地看向这些眼神复杂地与她对视的阿修罗战士，他们似是在犹豫，是否要对这个他们心中曾经的阿修罗战神白刃相向。 “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有没有同我并肩作战过的战士。”只见她撕下一条衣角，缓慢地将头发高高绑在脑后，“只是我要告诉你们，没有人能阻止我杀舍摩黎，不管是谁，只要挡在我面前，就得死。” 远远地传来一声冷酷的命令：“杀了她。” 达达缓缓勾起嘴角，一个火红身影已经冲到了她跟前，随即一道白光迎面而来，达达迅速掠开，当这个身影从她身前错过之时，她猛地伸出双手将这个士兵腰间的修罗刺狠狠握住然后往他腰部用力一捅，整个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鲜血就已经顺着这把漆黑的修罗刺流进她手中，湿润了她的双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再双手一抽，眼前这个阿修罗赫然倒地。 藏在体内的修罗之力与夜叉力量已经完全觉醒，再也没有任何桎梏，所以当达达紧紧地握住手中的修罗刺之时，力量如同喷薄而出的岩浆，只等着将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埋葬。 一个个阿修罗不断地冲到她的身边，火焰，利刃，尖刺，齐齐向她劈头盖脸地砸来，她灵敏地往下一欠身，然后用力抛出手中的修罗刺，两根细长的修罗刺立即戳中了两个阿修罗的心脏，她再一脚踢向前面一个阿修罗的脑袋，并踩着这颗脑袋借力腾空而起，双手抓住那两根修罗刺，用力一抖，两根沾满鲜血的利器从已经冰冷的尸体里抽了出来，并甩出两道长长的血弧…… 达达甩开身后那个准备偷袭她的阿修罗，只脚点地，再次腾到空中，避开向她极速而来的利箭，当她从空中再次落地之时，双手已经燃烧起狂暴的烈焰，只见她双手迅速合十，掌中火焰猛然重合在一起，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芒！密集火球如同瓢泼大雨般从天而降，一沾到这些阿修罗身上，就疯狂蔓延全身！ 一瞬间，她的四周如同炼狱，惨叫连连，而这些疯狂窜开的火焰，仿佛就是她几近癫狂的恨意。原本层层包围着她的阿修罗战士，此时此刻只剩下一具具正在燃烧的躯体和一堆堆风吹就散的灰烬。 “达达，小心！”孟然昊冼的大喊从后面传来。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正对着她的头呼啸而来，她避之不及，唯有猛地一侧身，那支箭紧贴着她的左脸擦过去，凛冽之气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她伸手擦掉了脸上的鲜血，冷冷地看向这支箭射来的方向，正想朝前走去，却听闻身后有一阵疾风斜刺而来，她全身向右一弹，轻松跳过这道强硬的攻击，拧头一看，竟是阿灵。 “达达。”阿灵站在她面前，直视着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修罗刺，她的目光像是白刃一般刺进他的眼眸，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仿佛在昭示着此时此刻她已经亲手锁起了自己的灵魂，只任这具充满杀机的身躯去荡平所有阻碍。 “原来是你。”她冷冷地甩出这句话。 阿灵抽出细长的剑，他的剑是由青钢所铸，成脊柱节状，每一片钢刃都无比锋利，节节相扣，仿佛一条灵活的游蛇。 一道疾风射来，剑身如同一条百足蜈蚣，想要牢牢攀住达达的左手，达达一个侧翻，扬起修罗刺对准他的剑就是一打，阿灵只觉得手臂一阵，险些握不住剑柄。阿灵这一瞬迟钝令达达乘势而上，转为主动攻击，她将两根修罗刺牢牢架住阿灵的剑，然后对准他的腹部就是一脚，阿灵吃痛双手一松，全身向后弹去，踉跄地摔在地上。 达达将他的剑丢在他面前：“你若再阻拦我，就是死路一条！” 阿灵抓起地上的剑，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你不能过去，就算你过去，也打不过王的。” 达达没有理他，转身即刻就要走。 就在这时，身后一声迅捷响动，猛地一转身，手中的修罗刺瞬间没入了一具铠甲之中。 阿灵举着剑，愕然的眼神瞬间流逝了生命的光泽。 她冷冷拔出修罗刺：“我说过，不要阻拦我。” 这仿佛是上天注定的，引她进入舍摩黎的寝宫，让她无意间发现夜叉封印的阿灵，终将在这一天，成为她手中的亡魂。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大队人马之后面无表情的舍摩黎，她即将突破他设下的坚固堡垒，用他滚烫的鲜血来祭奠所有死在他手中的人。 第七十七章 吉迦之死 达达”孟然昊冼率兵覆灭了阿修罗铁骑立即來到她身边 达达直直地看着远处舍摩黎舍摩黎同样看着她只是他眼神里同时多了一分赞赏和一分可惜 “停止攻击”舍摩黎高喊一声所有阿修罗迅速回归到阵营之中 孟然昊冼也摆了摆手示意属下不可轻举妄动 “舍摩黎”达达大声喊道“难道你只能躲你军队里不敢出來么” 舍摩黎哈哈大笑那残忍笑声像是一把屠刀横扫向她：“还不到时候你想近我左右得先看看我乐不乐意”随即又转身对身后鞑摩耶说了些什么只见鞑摩耶神色一滞但随后立即对身边士兵吩咐了几句 浩荡军队再次从中间分出一条道路來只见一个身骑黑色战马衣着寒铁战甲人缓缓从大军之中走出來 达达怔住这个人竟然是吉迦 “我现就派我部下向你宣战你若想找我报仇就得从他手底下活着甚至杀了他”舍摩黎勾起嘴角像是等待着一幕令他无限期待好戏上场 达达现终于彻底地明白舍摩黎每杀一个她身边人沒有所谓极致因为他都是动用了一切可以利用铁血手段极一切可能使用残暴方式将他们一一从她生命中夺走 孟然昊冼看着瑟瑟发抖她她脸因为仇恨而绷得像是一张惨白面具她嘴唇早已被她咬出了一道血痕她紧握成拳双手手背上全是暴起青筋 “你……”孟然昊冼话音刚起却见她已经催马上前 她背影是他所见之中坚决仿佛侵吞了所有情理可是他心中却深刻地明白此时此刻她已经沒有了任何退路 面前吉迦灼灼地看着她两人一同翻身下马 “达达”吉迦微笑着看着她似是叙旧一般用无比轻柔声音轻呼她名字 她只觉喉咙一紧强忍住要崩溃情绪只能用手牢牢抓紧腰间修罗刺怕稍失克制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吉迦看了看四周成片成片两军尸体还有满地刺眼鲜血以及鼻尖缭绕腥甜气息有些无奈：“沒想到我们再见面会是这样场合以这样身份” 达达闭上眼不让自己再去看他那爬满悲伤面庞 “但是能见到你真好”吉迦温和地看着她此时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对着幼小达达拳脚相向孩子 达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动手吧” 远处传來鞑摩耶焦躁声音：“吉迦杀了她” 风中散去一阵叹息只听宝剑出鞘声音 “你我注定逃不过这一劫”吉迦话音刚落下便剑锋一横朝她扫去 达达向左边迅速一踮脚整个人飞地避开这一道攻击明晃晃宝剑随即冲她咽喉刺來她急忙一侧身握住手中修罗刺猛地击剑刃之上然而吉迦却不像阿灵般轻易被震开他握着剑柄手极稳沒有被这股力量影响分毫而是就势横着一挥直刺向她胸口她整个人被他逼得连连退后双手却迟迟沒有任何进攻只是一招招拆解掉吉迦迅猛攻击 孟然昊冼不禁开始为达达担心她这般迟迟不肯动手而对方却以闪电般速度连发猛击他害怕到时候达达会拖沓之中渐渐进入颓势被拖垮体力可是孟然昊冼又很明白这个人必定是对她很重要人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迟迟不肯下杀招了 就孟然昊冼也陷入困顿之中时两人战况却进一步升级 吉迦看出达达不想使出杀招于是招招紧逼速度急剧加如同第一次沉壇宫与她比武之时杀招不绝达达只觉得他猛烈攻击之下她几乎无法喘气才躲过一招另一招攻击就已经冲着要害而來让她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终于吉迦剑锋再次对准她胸口之时她双手一发力两根修罗刺立即并拢死死夹住凄厉剑刃然后迅速朝前移步修罗刺与长剑擦出一阵刺耳声响随即已经顶住了剑柄那一端她试图双手一扳想把剑从他手里抽出來可是他力道也极大且顺势一转手想借力扯掉她修罗刺她见此法不通于是迅速放开他剑并躲开他接下來一道攻击 这时只见吉迦双手将剑放开然后左手迅速召唤出一道金色火焰火焰牢牢吸附住整把宝剑直到把宝剑煅烧成滚烫金红色周围空气也被这道火焰带出一阵炙热旋风 达达知道这是吉迦全力凝聚力量对她施展终极杀招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即催动灵力同样召唤出一道滔天烈焰烈焰腾空而起然后极速落下分开形成无数条燃烧索链她四周形成一道坚固栅栏 她将手中修罗刺牢牢抓紧而下一瞬吉迦已经提着宝剑向她冲了过來 达达心一沉默念一声：破 烈焰索链当即四分开來像是死神长鞭狠狠地挥向他 他却依旧沒有减慢速度面对这蛇缠一样索链他飞避开然后双手提起剑柄立刻就要朝她杀过來 她闭上双眼心中一阵绞痛但是下一秒却蓦然睁开眼睛眼里是坚不可摧孤绝 只见她死死握住修罗刺鬼魅一般朝吉迦迎面冲去当两人即将撞一起时她精绝地将修罗刺抛向低空然后趁他提剑之时发动灵力立刻控制住修罗刺只见这一对满是血迹修罗刺闪光般空中甩出一道弧从吉迦背后牢牢穿进他胸膛也这时她觉得自己腰间一阵钝痛 这……这感觉是…… “吉迦”她骤然僵了原地 吉迦握住剑柄手缓缓松开宝剑随即掉落地上而刚才腰间传來这一阵钝痛就是剑柄抵住她时感觉 原來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沒有要杀她意思他所做这些看似招招致命进攻不过就是为了逼迫她下定决心 这对她是多么残忍成全 “吉迦”达达立刻扶住他缓缓下坠身体再也沒有勇气止住眼泪 吉迦被修罗刺贯穿伤口开始不停地渗出鲜血 他躺她怀里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却是剧烈咳嗽并不断涌出刺眼血 达达只觉得全身都麻木了颤抖双手紧紧地圈住吉迦：“你不要死……不要死……” 吉迦有些轻微发抖他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地睁开那双充满伤感眼睛他想要朝她微笑可是却再也感觉不到自己是否微笑他紧紧握住达达手臂说道：“你还记得我曾经沉壇宫和你大闹时候……我说……我说当你满一百六十岁之时……一定要和你到修罗场比试吗……” 达达抵着他头紧紧地皱着眉眼泪不住地滴他逐渐暗淡面容上她连连点头：“我记得……” “我终于实现……实现这个愿望了……”吉迦松了一口气眼神飘忽地看着黑暗天空心跳永远停了寂静里 “吉迦”远处传來鞑摩耶悲恸呐喊声 达达只觉得自己眼里只有混浊泪水 她定定地看着已经不再神采飞扬吉迦所有思绪全部停止了她只能听到凄厉风声擦着耳畔掠过她怔怔地盯着那两根贯穿他胸膛修罗刺是她杀了吉迦是舍摩黎逼她亲手杀了吉迦 “达达冷静下來”孟然昊冼來到她身边 下一瞬只见她猛地拔出吉迦尸体上修罗刺朝着那片修罗大军头暴喝一声：“舍摩黎我要你命” 第七十八章 生死一决 第七十八章生死一决 孟然昊冼知道此时已经拦不住达达了，于是转过头对身后的阿道、涂武二人说道：“你们立即率兵结成阵形，护我二人杀进敌阵，尽最大努力扫清我们两侧的障碍！” “是！”两个将领齐声说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断有阿修罗朝他们涌来，像是一片源源不绝的火海。 在这时，白衣咒术师纷纷来到达达和孟然昊冼四周，他们的手中已经有了道道血痕，不断有充满杀机的强劲蓝光从血液里涌出，将迎面而来的阿修罗挨个击杀。咒术师围成的防线就像是一道迸发着死亡气息的屏障，他们在用自己的鲜血，捍卫着夜叉族的全部希望。 “走吧。”孟然昊冼看了看身边的达达。 达达已经控制住了脱缰的情绪，点了点头。 不断有人在倒下，夜叉，阿修罗，夜叉，阿修罗…… 死亡就像是雨，疯狂地冲刷着这片硝烟四起喊杀滔天的炼狱。在夜叉咒术师的守护之下，达达和孟然昊冼冲进了敌阵中央，阿道和涂武率领着战士从旁扫荡，而与他们对阵的是鞑摩耶和科龙，这两个极其厉害的修罗大将拖慢了两翼进军的速度，让突围的达达一方重新陷入囹圄之中。 终于，身边的咒术师开始倒下，越来越多的阿修罗蜂拥而上，突破了咒术控制的范围，朝着不善近战的咒术师杀来。白袍染上了大片鲜血，一滩滩血泊蔓延在漆黑的泥土上，然后缓缓下沉，侵入沙石之间，这是死亡的灌溉，得以让仇恨茁壮生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一人守一边！”孟然昊冼沉声道。 达达点点头，两人背靠着背，冷峻地面对着重新涌上来的阿修罗。 孟然昊冼用右手指尖轻轻往左手心一划，鲜红的血液立即渗了出来，然后左手紧紧握拳，血液顺着指间缝隙滴在泥土之中，此时他右手食指轻轻抵在唇上，嘴唇微动，口中默念着咒语，只见霎时间那片浸染了他鲜血的泥土中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往外翻动，像是要从这片漆黑大地里破出来。 与此同时，达达手臂伸直，十指成爪，手心向上，她低着头紧闭着眼睛，让浑厚的灵力不断集聚到双手之上，手心里开始出现火光，微红，血红，赤金，最后火焰的颜色迅速地变成金色，并且轰然从她手中冲上天际，在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的漩涡！燃烧的漩涡在缓缓地转动着，卷动了四周漆黑的乌云，炙热的外焰上隐隐有紫色的闪电出现。 就在这时，孟然昊冼高呼一声：“杀！” 泥土里轰然破出数条浑身绽放着幽紫色火焰的地龙！这些鳞甲闪动着幽暗之光的地龙朝着长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头上的犄角散发着黑色的气焰，它们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对准脚下蝼蚁般密密麻麻的阿修罗，猛然放出一片片金紫色的闪电，这些闪电一接触到阿修罗的身体，瞬间让他们化成灰烬…… 这时，达达猛地睁开眼，只见那天上的巨大漩涡发出一阵阵惊雷之声，朝着地上席卷而来，形成一道强烈的飓风，以摧枯拉朽之势不停地将无数阿修罗卷入其中，将他们狠狠地扯进飓风的中心，吸进最高处那道漩涡之中，霎时间，那些火红的阿修罗便被这如同天谴的巨大漩涡绞成了碎块，从高空骤然坠落到漩涡的最底下。 越来越多的阿修罗被抽了进去，变成碎块堆在了一起，这是真正的尸山！ “舍摩黎！”达达大喊一声，“你这胆小之辈！是不是要我把你的人全部杀个精光你才敢出来！” 轰隆一声，似是从地狱发出的叫嚣，达达看见一道赤金火光朝她和孟然昊冼狂暴地袭来，两人立刻往旁边一弹，又是一声惊天巨响，大地骤然震动了一下，烟尘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舍摩黎的黄金战斧狠狠地嵌进了地下，劈在达达和孟然昊冼之间。 下一瞬，达达只觉一阵劲风从身后猛冲过来，她急忙一闪身，并对孟然昊冼说道：“快闪开！” 孟然昊冼立即往右边一退，这时，只见一身古老战甲的舍摩黎出现在两人面前。 舍摩黎轻蔑地扫了一眼两人，趾高气昂地拔起地上的斧头，再冷冷地看了看四周不断倒下的被二人联手屠戮的阿修罗尸体，嘴角一扬，看着达达：“你杀了那么多阿修罗，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 达达轻笑出来，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愤怒或是痛苦，只觉得好笑，太好笑了！她狂傲的笑声让舍摩黎皱起了眉头，只听她说：“你杀了那么多修罗王族的人，对你忠心耿耿的将领，死心塌地的奴仆，你的女儿，还有你最爱的人，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 舍摩黎暴喝一声，提起沉重的黄金战斧就往达达头上一劈！ 达达迅速地避开，但是这一道攻击力量极其浑厚，带起的强风却削得她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 一道迅捷蓝光朝着舍摩黎的头顶射了过去，舍摩黎冷哼一声，斧头一举，斧面一侧，哐当巨响，蓝色光芒生生砸在了厚重的战斧之上。随后，他抡起斧头，朝着孟然昊冼就是一扫，达达见这一斧头的攻击极为贴近孟然昊冼，怕他一时难以避开，于是抓起修罗刺冲着舍摩黎的腰际就是一划。却不料舍摩黎手肘猛地一沉，死死打在达达的手腕之上，达达只觉双手的骨头都要碎掉了，一脱力修罗刺猛地掉在地上。 孟然昊冼见达达被舍摩黎击落了武器，而弥漫了死亡气息的黄金战斧已经骤然来到身前，他只得向后一仰，这把冷冽的斧头直接从他头顶削了过去。 “哼！”舍摩黎嗤笑一声，“倒是我高估了你们，在我手上，你们不过是两只将死的老鼠！” 孟然昊冼冷笑，迅速地腾到空中，他伸出左手，将鲜血抛向上空，死死地盯着舍摩黎，嘴里不断地念着古老的咒语，这些鲜血瞬间幻化成一条巨大的闪电枷锁，朝着舍摩黎疾射过去，在舍摩黎转身避开之时却巧如游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全身，将他紧紧地锁在其中。下一瞬，孟然昊冼双手扣在一起，舍摩黎身上的枷锁发出一道强光，扫荡战场的地龙见到这个光线纷纷朝着舍摩黎呼啸而去。 “今天就让你灰飞湮灭！”孟然昊冼怒吼一声，一条地龙已经窜到了舍摩黎的跟前，伸出了巨大的脚掌，想要把他踏得粉碎。 却见舍摩黎诡异地勾起嘴角，声音轻蔑到了极致：“雕虫小技也敢妄想取我性命？！” 舍摩黎暴喝一声，紧握的双拳，从指缝里燃烧而出的火焰包围了他的双手，他冷冷地冲着凌空的孟然昊冼一笑，左脚狠狠地往地上一跺，只见一道道尖矛般的烈焰从他脚下四散开，冲破了漆黑的大地，朝着一条条巨龙的腹部直窜向上，从地龙的头顶贯穿，所有地龙当即化作一阵黑沙散了去…… 达达看到舍摩黎眼风一转，直直停在孟然昊冼身上，心中暗叫不好，此时双手已经恢复了力量，于是她飞快地抬起手，在舍摩黎即将召唤其锋利的火焰长矛齐齐射向孟然昊冼之时，抢先一步，烈焰飓风冲着这一把把直指孟然昊冼的长矛席卷过来！ 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她却不敢放松，趁着舍摩黎还没有冲破那道禁锢他的强光之时划破手心飞身而上，鲜血在咒语的召唤之下化作数道百丈高的蓝光形成一道坚固的囚牢，将舍摩黎笼罩。随后，她咒语飞快变换，一道道蓝色的光刺立刻从蓝光之中极速突出，朝着舍摩黎的全身狠狠地刺进去…… “你就这点本事？”舍摩黎的声音如同不散的鬼魂。 达达骤然抬头，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光刺却在即将没入舍摩黎身体之时，停了下来，舍摩黎持着一个和她施咒时一模一样的手势…… 这怎么可能！舍摩黎……舍摩黎怎么会控制夜叉血咒？！ 孟然昊冼也是满脸愕然。 只听舍摩黎勾起嘴角，看着孟然昊冼，眼里是无尽的得意与狡黠：“这是你母亲教我的。” 第七十九章 最后的攻击 第七十九章最后的攻击 “你们都还不知道吧。”舍摩黎指尖轻轻一点，两道包围他的光芒瞬间破碎，他缓缓走出来，看着面色如沉铁一般的孟然昊冼，又道：“夜叉血咒虽然只有拥有夜叉血液的人才能学，可是操控咒术反噬，却没有任何种族限制。” “你母亲当年害怕夜叉王找我麻烦，于是便把这方法告诉了我。”舍摩黎看着孟然昊冼，看着他那张被仇恨扭曲的面庞，觉得还没有尽兴，于是说道：“当年，莫呼洛迦杀死了这唯一一个会使用反噬咒术的人，所以反噬咒术就在你们夜叉族失传了，因此，无论你接下来使用任何夜叉咒术，都对我没有任何效用。” “懦夫！”舍摩黎哈哈大笑，“你离开了你的那些三脚猫的术法，就什么也不会了？！那就等死吧！” 孟然昊冼猛地抽出腰间长剑，想要冲上去同这个暴戾的魔鬼拼死一搏，却被达达止住，达达看了孟然昊冼，沉声道：“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孟然昊冼不知这时候她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只迟疑地点了点头。 “一切照旧。”达达将目光扫向舍摩黎，“用你的咒术牵制住他，他喜欢反噬术，那就让他反噬个够！” 达达话音刚落，就一把夺过孟然昊冼的长剑，朝着舍摩黎飞奔过去。她的话让孟然昊冼心中豁然开朗，既然舍摩黎会使反噬术，那何不成全他！ 下一瞬，又有无数的地龙拔地而起，带着死亡的啸声朝着舍摩黎飞射出道道紫色闪电，舍摩黎漠然地看了一眼这些从黑色大地里崛起的怪物，右手掌心一摊，黄金战斧重回手中，他对准达达迎面而来的剑就是一砍，利刃间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达达只觉得手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发抖，但是她心一横，反手将剑握得更紧了，整个人往左边极速一甩，舍摩黎这道浩荡的攻击落空了。 此时，地上再次冲出无数巨大的火焰长矛，朝着舍摩黎身边的数条地龙精准地刺过去。越来越多的长矛凌空直立，达达在躲避舍摩黎恶狠狠的攻击之时，扫了孟然昊冼一眼，他不停用自己的鲜血召唤起地龙和蓝光咒术，朝着舍摩黎疯狂地进攻，舍摩黎在攻击她之余竟能将孟然昊冼的攻击迎刃而解，达达心想再这么无休止地与舍摩黎缠斗，孟然昊冼定不能支撑下去。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她再次将自己的手心划开，这一次她划得很深，鲜血大量地涌出，如同不断冒出的血泉，她将手中的剑往手心的血泊里一抹，瞬间，整把剑鲜血淋漓。下一瞬，她猛地往远处一跃，弹到一丈之外，为争取更多的时间完成召唤。 鲜艳的宝剑被高高抛向上空并迅速下坠，下坠之时达达口中紧急地念动着咒语，宝剑瞬间化作血光轰然炸开，霎时她将手中鲜血再用力往上空一洒，那些碎开的宝剑如同嗜血的幽灵一样朝着这道鲜血闪电般汇聚，形成一道散发着鲜红的血气，这股血气没有任何的形状，就是汇聚在一起的一股燃烧的鲜血，可是从它四周所散发出的红黑相间的气焰，像是死神咧开的血口，停驻在空中，仿佛抽走所有的灵魂，再把恐惧装满每一颗勃勃跳动的心脏。达达看了看孟然昊冼，孟然昊冼也看着她，只见下一刻，她已经腾到空中，追随着这道血气冲着舍摩黎的胸膛狠狠地掠过去…… 此时此刻，舍摩黎手里也召唤出了一把通体如赤色琉璃形态若隐若现的长剑，狠狠地扬起来，嘴角依旧是那抹残酷的笑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孟然昊冼看到达达的攻击接踵而至，是时候了，于是猛地一抬手，所有的地龙瞬间汇聚在一道蓝色的强光之中，下一刻，这道已经变作幽蓝色光芒的四周生出了无数尖刺，像是一条巨大的燃烧着幽幽暗火的荆棘，孟然昊冼一皱眉，跟着这道颠覆天地的攻击一同朝着舍摩黎的胸膛射去。 他和达达曾说过，时机一到，就联手将舍摩黎彻底摧毁。 就当两人都快靠近舍摩黎的时候，达达却微微转头，含笑看着孟然昊冼，但是这个笑容却充满了死别的决然！他心下当即一凉，一道掌力已经猛地击中他的腰间，将他生生从这生死关头推了出去…… “达达！”孟然昊冼疯狂地大吼一声。 却来不及了…… 天崩地裂的巨响，红光已经对准舍摩黎炸开，尘土骤然浮空，遮住了所有视线…… “达达……”孟然昊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那片迷雾般的烟尘，仿佛在顷刻之间被抽走了灵魂。 风来了，将空中如同魔障般的尘土吹散。 达达手握着剑，剑刃从舍摩黎的肩上没了进去，然而，舍摩黎手中的剑，却穿透了她单薄的胸膛…… 一阵奇痛撕裂般从胸口散开，达达急促地呼吸着，却听到舍摩黎充满胜利的声音：“你只是刺中了我的肩膀，而我，却要了你的命。” 汗水已经爬满了她的额头，她觉得全身的力气在不停地被扯走，每一处皮肤，都在被死亡的冰凉缓缓蔓延。 血，从舍摩黎的肩上流了出来。 “到地狱里去找你的叛徒母亲吧。”舍摩黎将贯穿她胸膛的剑再用力往更深处一桶，“不对，你的母亲已经被施了剥灵之刑，就连地狱，她也下不了！哈哈哈哈！” 达达缓缓松开握住剑柄地手，在舍摩黎狂傲不羁的笑声中，用力地将双手合在一起，双手的无名指和食指卷曲相抵，其余手指伸直相抵，短短的一个手势，似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气。 舍摩黎听到一连串如游丝般虚弱，无力，却无比诡异的咒语从自己剑下这个垂死之人口中缓缓飘出来。 就在下一瞬，他只觉得自己的肩上一麻，狐疑地低下头，却见淌在铠甲之上的鲜血像是长了无数只脚，迅速地窜爬进他的伤口之中，也在这一刹那间，从伤口处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这个感觉迅速地顺着他的血脉，经络，骨骼扩散至全身，炙烈如火的他从没有感受过这么彻骨的寒意，那像是有无数双生长在身体里的双手在一下又一下地在撕开他的血肉。他正想伸出手推开与他近在咫尺的达达，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再也没有了知觉，并变成了淡紫色，没错，他整个人，包括那头耀眼的红发，全部被这股惨淡的颜色悄然蔓延。 “逆血咒……”达达沉缓地勾起嘴角，吃力地抬起头，看向舍摩黎：“她有没有……教过你这招？” 胜利的精光在他眼里褪色，无上的骄傲也在他嘴角骤然凝结，最后，死亡的温度终于腐蚀了这颗火热的心脏，舍摩黎带着满脸惊愕与疑惑，向后沉沉倒去…… 伟大的阿修罗王，轰然倒在她面前。 她胸膛中那把被召唤出的利剑也随即被风吹散了。 哈……她只觉喉咙一阵腥甜，全身一松，这个世界终于恢复寂静了，静得可以听到自己逐渐微弱下去的心跳声。 她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身体，或是心中，她只觉得累，又累又轻松。母亲，婆雅，摩伽，吉迦，没想到今天这一战，将所有的血仇都一并报了。 “达达！”孟然昊冼冲向摇摇欲坠的她，将她揽紧，他怔怔地看着她胸口那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她张了张口，含含糊糊地念了一个名字，可是他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她储藏在身体里的所有眼泪，在这一刻悄然地，绵延地顺着眼角滑落，滴进被鲜血浇灌的黑色大地里。 终于，怀里的她没有了任何气息，她木然地怔怔眼睛，没有焦点，只剩一丝无法散去的怅惘。 孟然昊冼愣愣地看着她，原来一开始她就已经下了决定要独自赴死，当她说出那句“你要为爱你的人而活着，因为你的生命里满载着他们的全部思念”的时候，当她朝自己露出一个恬静笑容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早已有了定夺，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与舍摩黎同归于尽。 “……达达……”孟然昊冼的泪水滑落在她的脸颊上。 第八十章 死王降临 第八十章死王降临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刻，大地在猛烈地晃动，他身边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一片浩瀚的黑色雾气从裂缝之中缓缓腾在空中，然后又向下匍匐，朝着他的方向弥漫过來。 孟然昊冼抱紧达达冰凉的躯体，守护着她尚未安息的躯体不受任何惊扰。 但是这些汹涌的黑雾却散发着冰冷的绝望，并且朝着一个方向凝聚成一个修长的人形，一个白发男人从中浮现出來，这些散漫的黑雾，正來自他那飘逸宽大的黑色长袍。 “阎罗？”孟然昊冼疑惑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略过孟然昊冼，停留在他怀里的达达身上。 阎罗抬了抬头，再看向一旁倒在地上死去多时的阿修罗王。 孟然昊冼只觉得怀里一空，不知何时，达达的躯体已经被阎罗抱在了怀里，下一瞬，一条散发着惨光的白骨锁链从阎罗的袖口里蛇形而下，缓缓地套上舍摩黎的脖子，然后轻轻一扯，舍摩黎那半透明的，散发着寒光的魂魄被扯了出來。 逝去的狂傲王者，灵魂也沒有比任何人沉重多少。轻飘飘，空荡荡，闭着眼睛，任由阎罗的白骨鞭锁住脖子。生前的万千荣耀，只手遮天的本事，此时却无法斩断这条來自地狱的枷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阎罗抱着达达，身后拖着舍摩黎的灵魂，转身准备回到那条通往地狱的裂缝里。 “你要带她去哪里？”孟然昊冼问道。 “琰摩城。”阎罗的声音消失在裂缝之中。 又是一瞬的震动，这道横亘大地的伤口缓缓愈合，一切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所有人的幻觉。 远处，从阿修罗的阵营里传來一声：“退兵！” 孟然昊冼只觉全身无力，怔怔地看着满地狼藉尸体，终于结束了。 冥界。琰摩城。 好疼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胸口狠狠地撑开。 尸体，血泊，火光，黑色的大地，无数惨烈画面交织在一起占据所有视线，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更是不绝于耳。悲伤和愤怒相互纠缠着，像是一条生锈的铁索，紧紧地勒住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呼吸。 最后的那一击，她……她不是死了吗？ 达达猛地睁开眼睛，头顶是黑纱帐顶，风吹过微微浮动。自己不知何时睡在了一张偌大的黑缎软床上，身上是柔滑的黑色绸缎。 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除了那黑色蜡烛上的暖黄光晕。 四周静得可怕。 达达想要撑起身子，却只是微微一用力，胸口就传來一阵撕裂般的痛。 她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她为了靠近舍摩黎并让他流血，不惜以命相搏，她分明记得舍摩黎的长剑穿透了自己的胸膛，可是现在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或者其实她已经死了？达达也懵了，伸手摸向自己的脉搏处，虽然很虚弱，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一点点起伏。这不可能啊！她又微微抬起头想要看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全身被换上了一件素白绸缎的长衣，她愣愣地伸出手，轻轻拉开胸前衣襟，一块狰狞如暗红蜘蛛的血痂赫然出现在胸口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达达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这道张牙舞爪的疤痕，她记得自己当时已经沒有了呼吸，眼前一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这…… “你醒了。”冰冷的声音传來。 达达猛地合上衣襟，警惕地看向这个缓缓走进來的白发男人。 怎么会是他？ “沒错，是我救了你。”阎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我在你身体里种下了一朵黑色曼陀罗。” “什么意思？”达达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阎罗迈着闲适的步子，走到烛光边上，可是他的脸上依旧是无法驱散的阴冷：“那一剑让你心脉尽断，所以我在你的伤口里，放了一朵黑色曼陀罗，它的藤蔓可以依附在你每一根断损的心脉上，起到连接作用，继续维持你心脏的跳动。” 达达更加警觉了：“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是我要救你。”阎罗十分坦白，“是帝释天要救你。” “什么？”她不信，因为她与帝释天已经沒有任何瓜葛了。 “你与阿修罗一战，并沒有带着我给你的曼珠沙华。”阎罗停顿了一下，眼风斜斜扫了她一眼，又道：“你死的那一刻，帝释天來找我，并与我达成了一个协定，所以我履行了我的承诺，把你救活。” “什么协定？”达达问道。 阎罗沒有回答她的问題，看着明晃晃的烛火，道：“如果你当初吃掉那片黑色曼陀罗的花瓣，忘掉一切过往恩怨，今天就不会死，也用不着我來救你。” 却听达达冷冷地说了一句：“那舍摩黎也不会死。” “那倒是。”阎罗似乎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至少他又少了一个麻烦。” 达达用力支起身体，虽然这样要耗费莫大的力气，再加上剧烈的疼痛，但是她不能就这样躺在他面前，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刻，绝不能让他再多看一刻。 阎罗看着她因为用力而绷得惨白的面颊，以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难以理解：“你何必起來，躺着不是更好么？” 达达沒有理他，而是尽可能地挪动了一下双腿，想要从床上下來，这一下却被阎罗立刻制止了。 “你不可以起來。”阎罗走到她身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达达皱眉：“你让开。” 阎罗纹丝不动：“你不要自以为可以挑战我。” 她无奈，重新回到床上，却沒有躺下，因为她想到了一件足以让自己羞愧而死的事情：“我身上的衣服是你帮我换的？” 他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你这恶贼！”达达一动怒伤口就疼，开始剧烈地喘气，提不上气接着骂他。 阎罗不以为然：“这里除了恶鬼，就只有我。” 达达只觉如鲠在喉，恨恨地看着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着单薄瘦削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的身体还需要适应黑色曼陀罗，所以你最好不要动气。” 达达紧盯着他飘忽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在她决定要用逆血咒对付舍摩黎的时候就沒有想过能从他手中活下來。 帝释天，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八十一章 死城 第八十一章死城 等待伤口愈合，是一个漫长枯燥的过程。 阎罗说，她已经死过一次，这世上再也沒有达达这个人。 相应的，她那奇迹般的愈合能力，也被舍摩黎那一剑彻底毁灭了。甚至连阿修罗最基本的痊愈能力，她也丧失殆尽。身死之时，属于这具身体的所有力量都被带走，即使她的血液里还有阿修罗与夜叉的血统，现在的她，除了剩下浩瀚的寿命，什么也不剩。 这也是她第一次认识到，伤口愈合要比受伤还痛苦，为了避免一切会让伤口重新裂开的可能，她不得不整天躺在那张黑色的大床上，等待着伤口长好，等待着彻底远离死亡。这一躺，就是十多天，躺得她昏昏沉沉，意识模糊，脑海里还不断重复着与阿修罗大战的画面，残酷的杀孽，溃烂的仇恨。 “你应该适应了黑色曼陀罗。”阎罗的声音冷不防响起，将她记忆的闸门骤然关紧，把她拉回到现实中來。 达达从混沌的思绪里睁开眼睛，然后缓缓支着身体坐起來，看了看站在阴影之中的阎罗，问：“什么叫我适应了黑色曼陀罗？” “黑色曼陀罗的藤蔓已经缚住你身体的每一根经络血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阎罗的话让达达毛骨悚然，她抓紧了胸前的衣襟，如果照着他的说法想象出來，那现在她的血肉之中岂不是爬满了绿色藤蔓？ “阎罗！”达达用力地走下床，站在他面前狠狠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把我变成怪物？！” “怪物？”阎罗有些不解，淡淡地看着她憋得红扑扑的脸颊：“你全身上下哪一点像怪物。” 他用了“全身上下”这四个字，让她脖子都气粗了，质问噎在喉咙里，如果目光能杀死他，他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好几回。 “对于你们，这世上沒有重生之法。”阎罗语气淡漠，说话时连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世间万物，死后魂魄都会來到我这里。黑色曼陀罗有引渡灵魂的作用，所以它们只开在忘川里，让忘川里的魂魄得以指引，通往轮回。” 达达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用黑色曼陀罗固魂，将你的魂魄强行留在你体内。”阎罗慢悠悠地说着这与他无关的事情，看她神色稍微平息一点，又道：“但是从某种意义上來说，这是一种禁法，要想实施它必定要达成某种协定，要有牺牲。” 又是协定！达达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恶火，一字一顿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阎罗沒有理她的问題，而是看了看她，她似乎已经康复了不少，面色红润，还有力气在这里较劲，于是道：“出去走走。” 达达看着阎罗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生将怒火憋了下去。 当双脚迈出这座空寂的宫殿时，她从沒想过等待她的是一条漫长的台阶。整座黑色宫殿建在琰摩城的最高处，台阶的尽头，是一片黑压压的死城。是的，居高临下地看下去，这就是一座庞大但是寂静的死城，唯一的光线，就是连接着城门与王宫台阶的那条宽阔道路，道路的两边是两排青幽幽的磷火，其余的地方，沒有一星光亮。她不禁抬起头看着天空，才发现这里的天是暗红色的，上面有整片整片的漆黑乌云，沒有星星和月亮。 这里找不到任何关于生命的迹象，死亡的象征，却布满了整座城。 阎罗已经缓步走下台阶了，达达紧跟在他身后。 这让她想起了当初回到舍摩婆帝的时候，那时她面对那通往王宫的似是无尽头的台阶，却决定靠自己的力量亲自走完它。现在想來，真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悲凉。命运不是一条坦途，她却亲自选择了最崎岖的那一段。 阎罗听到她的叹息声，转过身來，望着她：“你还活着，毋须唉声叹气。” 达达不接阎罗的话，而是绕开他，走到他前面。 最后一级台阶终于走完，她站在这座死城的中轴大道之上，看着那幽幽磷火和那片磷火之后照不到的漆黑街道，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沒有？你的族人呢？” “我沒有族人。”阎罗看着那片黑暗，“我只有卒子。”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他，青色的微光照在他脸上，散发出诡异的光泽，沒有人比他更适合当死神了。 “只有阎王天的双眼，才能看清地狱的真实模样。”阎罗依旧淡然地说道，可是达达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在她心底勾起了莫名的伤感。 阎罗悠闲地往前走，他黑色的长袍沒有边沿，而是像黑雾一样消散在空气里，让他整个人都被一阵浓厚的黑暗所包围，又或是，这世间的一切黑暗，都只是他合身的衣袍。 两人默默地沿着忘川河畔漫步，直到走近那片红色的曼珠沙华，它们仿佛只开在远离琰摩城的地方。 “红色是曼珠沙华，白色是曼陀罗华，往生之花，依附着河岸而开，为忘川里的灵魂照亮通往轮回的道路。”阎罗不急不慢地说道，她看到他走到一朵曼珠沙华前，竟伸手抚了抚它，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阎罗又收回了手，看着忘川的尽头，不说话。静凉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思绪。 达达顺着他的目光，同样看向这条忘川的尽头，它绕着王城缓缓流向了黑暗之中。 “它流向哪里？”达达不自觉地走到岸边，手捧了一点冰凉的河水，借着曼珠沙华的光芒她才看清，这忘川之水，呈淡淡的墨色。 “它绕王城而过，通往轮回井。”阎罗说道，“但不是所有灵魂都能顺着忘川进入轮回，前世罪孽深重的，会直截來到琰摩城中，接受惩罚。” 达达顿了顿，只见阎罗忽然看向她：“舍摩黎，便是能够直截进入琰摩城的客人。” 他说“客人”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平静，但是这样冷冰冰的平静，却让她脊背发凉。· 第八十二章 步入凡尘 第八十二章步入凡尘 夜，越发的凉。 唯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真正能体会到，那流淌进身体里的黑暗，和封冻温热血液的绝望。 达达侧了侧身，柔软的睡枕磨蹭着脸颊，她蜷了蜷身，让自己暖和一点。 一丝飘忽的气息。 是谁？！ 达达立刻睁开眼，却看到阎罗背靠着墙，正站在黑暗里静默地看着她。她似乎忘了，这人走路一直这般无声无息。 “你來做什么？”达达又不自觉地警惕起來了。 “我要去一趟人界。”阎罗这一次的停顿有些久，沉默顿时又横亘两人之间，但他忽而又缓缓开口：“你去不去。” 达达不知他为何要去人界，可是看他一脸阴郁，她也沒有问起。想到有一百多年沒有回到人界了，不禁也有些动心，于是冲他点点头。 “我在外面等你。”阎罗边说边往门外走。 她从床上起來，走到镜子前，头发又不知不觉长了好多，记得在那漫天大雪里，她狠心将它们割下，然后…… 达达捂住胸口，好疼，心像是被狠狠扯了一下，原來那段记忆，早已成为禁区，一旦她踏进去，便是挫骨扬灰般。 低头间，看到桌上放着一袭黑色长袍。 她愣了愣，将它拿起來，放在身前比了比，有一瞬的犹豫，但还是穿上了它，竟然刚好合身，她瞬间涨红了脸。 “阎罗。”她快步走出去，“你……” 阎罗站在空旷的大殿里，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她。 话又被憋了回去。 算了。她不由得有些沮丧，现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跟他拼命，况且帝释天说阎罗的本相是虚无，她再怎么打也伤不了他分毫。 “走吧。”阎罗一副丝毫不关心她的样子，径直朝门外走去。 她跟在阎罗身后，朝着那条漫长的台阶走下去，刚想迈出步子，却听到一声鹤鸣，这座死亡之城怎么会有活物？她从阎罗身后探出头，却见这条台阶的底下不知何时变作一处人界的石亭，亭子四周是悠长的山脉，那座死气沉沉的琰摩城消失不见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也消失不见了。 此时正值人界白昼，她有百年沒有见过这么强烈的天光，下一瞬只得拿手挡住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达达问道。 阎罗慢慢地迈下一步步台阶，边走边说道：“只要我愿意，这条台阶可以通往任何地方。” 达达的眼睛稍微能适应了，缓缓放开手，却还是有些看不真切。只见阎罗已经走到了台阶的最底下，正转过身看向她，示意让她走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阎罗的眼睛里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可是她也说不清。 她慢慢从台阶上走下來，当双脚已经完全离开台阶之时，她不禁转头看向自己來时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只是一片人界的高山，什么也沒有，仿佛她本就从这山中而來。 可是这样的疑惑却立刻被重回人界的喜悦冲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高山绿树清涧繁花的味道蓄满心怀。她又试着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天上的云还是记忆中的那么柔软白皙，她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这时，一阵清爽的风吹拂而來，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手心，轻触这清风，风从她的指间流走，仿佛带走了她这一身混浊的情绪。 这里的一切，都是记忆里的感觉，可是即使昔日时光已经被沉甸甸的黑暗岁月压在了最底下，现在重新回到其中，那美好的感觉依然鲜活。 一浪一浪的松涛声从绵延的青山之间缓缓推來，这仿佛是她听过最美的声音。 阎罗无声地看着她从内而外散发出愉悦的气息，静静地站在一旁。 达达忽然意识到，身后还有一个人，于是转过身去，连声音都轻松了许多：“接下來去哪里？” “城里。”阎罗已经转身从山壁边上的小路朝山下走了。 达达看着他的身影，才缓和的情绪又被这个淡漠的人覆上一层霜。 只见阎罗转过头來，看着她：“怎么了。” 她苦笑，摇摇头。阎罗就是这样的人，他执掌着世上最冷酷的权力，他是黑暗的缔造者，他永远都能静静待在最黑暗的地方洞悉命运的秘密，并以最优雅的姿势俯瞰着蝼蚁般的生灵。所以，她还能希望从这样的他身上发掘出什么情绪。 “走吧。”达达缓缓跟上他。 一路上是一片清幽风光，时不时有白羽飞鸟掠过天空。她时常抬起头來看一看光亮的天，她喜欢这个世界，有无尽的光明可以驱散无边的黑暗，让所有绝代风光都能被人们看清，即使这似锦繁花于她而言美得太过短暂，可是能在这片拥有光明的土地上开花结果，已经比那些在黑暗永寂的不朽花朵幸运太多。 以前的她，总觉得这些都是朝生暮死的花儿，现在看來，却觉得人间芳菲，是占据了所有天时地利。 小路的尽头，是一条开阔的坦途，阎罗带着她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路上开始有來往的马车和人类，可是他们看到阎罗满头银丝，全身长袍都在冒着黑色雾气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吃惊。 “他们看到你……”达达忍不住问道。 阎罗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我是凡人模样，黑发黑瞳，与你无异。” 达达听不出他这句话里有任何损意，可是这句话确实让她听着觉得不痛快。 “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凡人，长命万岁的凡人。”阎罗说道。 她看了他一眼：“多谢夸奖。” “这里是一国王都。”阎罗看着远处高大的灰色城门，“六道之中，只有帝王的灵魂会由我亲自去取。” “那你死了，谁又负责取走你的灵魂？”达达看着他那冰凉的眼睛，他的生命再长，也总有一个尽头吧。 阎罗却又一次沒有回答她的问題，只是对上她的目光，但片刻又移开。 达达闷哼一声，就此作罢，安静地跟着他一同走向那座人类的城邦。· 第八十三章 长安夜市 第八十三章长安夜市 这座城叫作长安。 达达已经不清楚人间历经了多少年，只是当她走进这座恢宏的赤色城门之时，看着这宽阔纵横的大街上，不同种族不同身份的凡人來往如流水，商队旅人，达官百姓，马车宽轿，好一番昌盛景象，这让她想起了如意城那热闹的街市。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晚霞格外华丽，靠近太阳的天空是金灿灿如鎏金一般的色泽，稍远一些的，便是大片大片的橘色团云，靠着她这边的天，则是紫红交错，如那绣铺夫人手中的霞锦织缎。柔云赤霞映入她眼中，漾成一片就快溢出眼眸的粼粼流波，她看着这片浩美长空，片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气象，于人间繁华闹市之中，望着千般变幻的晚霞，那种浩浩荡荡的惊艳，让她不禁感到即使是不朽的生命，在它面前亦如凡世尘埃般。 阎罗看着达达，她安静地站在车水马龙之中，仰头望着天空出神。 天色又比之前暗了许多，阎罗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达达收回目光，看向他，看着他冷得生辉的面容，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阎罗说完转身就走，达达紧紧跟在他身后，她不知如何返回琰摩城，所以只能跟着他，若在这人海汹涌之中走丢了，怕是永远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就在她满脑子思绪凌乱时，阎罗却突然停下來。她看了看四周，依旧是繁华街道，他们前面是一间摆在街边的伞铺，老板正拿着一把蓝底刺绣白花的丝绸伞忙着招呼客人。达达不太明白为何阎罗要带她到这里來，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伞铺后面有一间酒家，名为如意馆。 阎罗竟然带她去人间的酒馆？ 达达不明所以之间，阎罗已经走进了这间酒家，站在楼梯口，侧过头看了看她。 她连忙快步跟上前去，边走边暗暗骂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家伙这般言听计从，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还是因为他是阎王天，若他愿意随时都能要她的命？ 顺着陈旧的红木楼梯上去，是酒馆的二楼。此时里面沒什么客人，只有零散两桌，一桌靠着栏杆，一桌在墙角边上。阎罗自顾自地坐在靠着栏杆的一处座位上，看了达达一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达达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二位客观要喝什么酒？”热情的店小二满脸堆笑着走上前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只听阎罗驾轻就熟地说道：“陈年女儿红。” 达达又是一愣，什么奇怪的酒名。 店小二满口应承着恭敬地退下了。 气氛陷入沉默。阎罗侧着脸，淡淡地看着楼下的街市，这时刚好一阵清风起來，风中不知何时飘满了粉色的花瓣。 一片落在达达手背上，她拿起來细看，小指尖大小的那么一点粉嫩，是桃花。她太久沒有见过桃花了，探出头往街上望去，只见这条街的两侧原來全种满了桃树，只是刚才她一直沒有留意，所有的思绪都被那片晚霞吸引了去。现在正值桃花盛开的大好时节，又恰逢夜风袭來，临花而起，卷起片片点点，扬起满城花雨。 店小二将酒端了上來：“二位客官请慢用。”说完又火急火燎地跑去楼下帮忙了。 看着阎罗慢悠悠地将酒倒满两个白瓷酒杯里，达达终于忍不住疑惑问道：“你……你带我來这里做什么？”其实她想问，你为什么带我來喝酒，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当，于是临时一改口。 “我带你來喝酒，是想知道，凡人的东西，能否解开世间所有忧愁。”阎罗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是能看到她的心一样。 达达愣了愣，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这个？” “阎王天可以看透所有生灵。”阎罗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她已经紧绷的面颊，又道：“所以其实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全都清楚。” 忽然，达达平静了下來，她知道在阎罗面前她恨也沒用急也沒用：“能解开世间所有忧愁的人，是你阎王天。世间所有灵魂从你处经过，定会将前尘之事忘得干干净净，喜悦哀伤一并了清。” “你竟是这样想。”阎罗眼里闪过一丝万年难得的情绪，只是当她还來不及琢磨，他却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伸出手将一只酒杯递给她：“试试。” 达达狐疑地端起酒杯，抿了一下，浓醇浑厚的酒气窜上鼻尖，她不禁眯起眼睛，原來人间的酒那么老辣，呛得她快流出泪來，她嗔怪地看了一眼满脸不以为然的阎罗，心说他该不会是存心戏弄她吧。 夜幕已经彻底在天空铺展开。 达达看着夜空之中浩淼的星海：“你不是要去取魂魄么？” “还不到时候。”他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默然饮尽。 楼下人声越來越鼎沸，仿佛这里的夜幕降临，正是狂欢的开始。达达好奇地往下看，却见道路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上了各种小摊，金银首饰，布帛绸缎，玲珑玩物，还有各色吃食，看得达达眼花缭乱。她不禁开始有些羡慕凡人这个族群，即使他们寿命短暂不过瞬息，却有着纷繁生活，充满乐趣。 阎罗忽然站起來，将一个金锭丢在桌上，然后瞥了她一眼：“下去走走。” 此话正合她心意。 她利索地起身，跟在他漆黑的身影之后，她觉得心里开始暖和起來，或许是刚才那一小口酒下肚的原因。 迈出酒馆时，刚好遇到一群人在舞龙，他们的四周，是一些沉浸在欢声笑语里的凡人小孩，孩子们手里拿着闪动着烟花一样的细长签子，那闪烁的灿金光芒，美极了。 阎罗缓缓地穿行在凡人中间。 达达看着他的身影，突然觉得感慨，即使这世间繁华热闹，却依然和他像是沒有丝毫关系一样，即使他身处这浮世尘嚣的中央，依旧孑然一身，遗世独立般。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至高无上的他，看上去竟有些孤独。 阎罗转过身來，看到远被人群冲散的她，说了句什么，却被这人世间的喧闹淹沒了。可是他看到，达达却冲他扬起了嘴角，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走來。· 第八十四章 勾魂时分 楔子 “逵兰极犯下了弥天大错，罪不可恕，她不配作为修罗王室的一员，如果她再踏进修罗界，就杀了她。” 美丽的逵兰极公主站在浩瀚无垠的森林边缘，在这片幽深神秘的森林中央，是她无法重返的荣耀王城，舍摩婆帝。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修罗王族引以为荣的珍宝，她的美貌亦无法再被修罗王用来笑傲天神。她放弃了作为阿修罗的一切福报，漫长的生命，天生的神力，以及至高无上的王族光环。 因为她终于遇到那么一个人。 千万劫轮回中修来的一场不可抵挡的邂逅，让她不得不抛下所有。 第一章八十年后“达达小公主该回屋了，夜里风大，容易着凉。”一袭暗红长发的黑衣女人走到叫达达的小女孩身后，恭敬地说道。 达达转过身，她稚嫩的模样即使在黯然的月光下，亦能看得出几分逵兰极公主的影子，那火红的长发在夜色下泛着幽幽的微光，皓肤玉骨浓眉星目，即使未脱稚气，却已透出绝代风华。 “摩伽，为什么我们不住在那个地方？”她指了指远处那片依稀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这三面环绕的幽幽高山，眼里既有好奇，又有失落。 身边的摩伽柔声说：“凡人见到我们红发赤瞳，会害怕，以为我们是妖怪。” 达达挑起一缕自己的长发，绕在指间，问：“他们没见过阿修罗？” “阿修罗从不到人界。”摩伽回答。 达达抬起头，看着眼角已经有隐隐皱纹的摩伽：“那为什么我们又在这里。” 摩伽缓缓坐在崖边，将达达轻抱进怀里，解开外衣将她裹紧。 潮湿的夜风仿佛带着回忆的味道，那些陈旧画面接踵而至，然而流淌其中的忧伤却仍旧无法随着时间褪去。 摩伽轻抚着达达柔顺的长发，沉默了许久，说：“我的小公主，您的母亲逵兰极曾是修罗王族最得宠的公主，她美丽的模样和最纯正的王族血统一直是阿修罗王的骄傲。” “但是再高贵的荣耀，也比不上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出现。公主曾说命运的力量势不可挡，六道轮回无不受它掌控，而她唯一一次看到命运的轮廓，就是在遇到您父亲的时候。”摩伽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的父亲？”达达疑惑。 “我相信，逵兰极公主所爱的，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即使得不到阿修罗王的祝福，逵兰极公主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这就是命运。他们决定生活在人界，因为您的父亲是凡人。”摩伽看了看身后的那间泛着温暖烛光的小屋，眼里却多了一份不舍。 “摩伽你怎么了？”达达回过头看到面露哀愁的摩伽，有些担心。 “人界的太平，于我们阿修罗而言太短暂了，不过几十年而已，他们已经战火四起，很快，这里也不再是乐土。”摩伽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达达不是很明白摩伽为什么会忧愁这人界将不再是乐土，比起这些蝼蚁般的生灵，她更好奇她的种族，还有那个自天地起始便与阿修罗对峙的神族。 达达看着天上浩瀚璀璨的星海，很难想像，在那片美丽景象之上竟住着阿修罗的敌人。 “讲讲阿修罗吧，我想知道阿修罗和天神之间为什么总是打仗。”达达抬着头看着星星。 “修罗族人生活在远离人界的一片幽深无垠的森林里，森林里遍地是绮丽而神奇的花木。”摩伽看着远方，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轻快，这么多年了，她的心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坐落于繁茂森林中心的古老城市。 “森林的中心是一棵巨木，我们的族人都叫它‘樊木’，樊木要千人环抱才能将它围绕，然而它却只有坚实笔直的树干和繁茂得难以描绘的枝叶，它的果实却长在树的最顶端，那里是神界，修罗族人不可望更不可及。”摩伽把达达裹紧了些，生怕眼前这个弱小的孩子会禁不起冰凉的夜风。 达达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富庶而森严的王城舍摩婆帝便建在樊木的底部。族人们看着樊木吸取着修罗界的精魄生长得无比健硕，然而它的果实却被毫无付出的天神所独占，天神不仅不劳而获，还视我族为刍狗，由此阿修罗便与天神结下了仇恨的种子。”摩伽说道。 达达正想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呐喊声，那片城镇的明亮灯火慢慢变成狰狞大火。 达达看得满脸惊讶，却听摩伽似是在喃喃自语般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攻陷了这里，看来人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我们去哪里？”达达看着摩伽。 摩伽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牵起达达就往屋里走。达达看着一盏盏温暖的烛光被摩伽吹灭，随之而来的越来越深的黑暗不禁让她害怕起来，然而她也隐隐地意识到接下来她将要去的地方，也许比眼前的黑暗更加令人恐惧。 最后，达达跟着摩伽走出这间她们住了八十年的小木屋，这个曾经装满了她与父亲母亲全部回忆的房子，在冰冷的山风中孤独地看着她们。 远处的呐喊声更大了，似乎有无数的凡人埋葬在了大火里。 达达不禁抓紧了摩伽的衣服。 摩伽抚了抚达达的头发，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泥土，朝木屋撒去。 那些泥土一离开摩伽的掌心，就变作熊熊的大火，一挨着木屋就疯狂地燃烧起来。 达达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潜藏在阿修罗血脉里对于破坏的天赋。 木屋在火舌下摇摇欲坠，回旋的山风像是在替往昔的快乐时光作最后的哀嚎，达达看着，那火就像是烧在她心里一样。 这是达达记忆里最大的一场火，在她还不能完全感知何为痛苦的时候，这场大火就已经焚尽了她快乐的源头，她只能怔怔地看着。 “我的达达公主，我们是时候回修罗界见您伟大的祖父阿修罗王了。”摩伽的声音庄严得让达达心惊。 达达突然有一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一见到父亲就看到了命运的轮廓。 那座潜藏在无垠森林中心的巍峨王城，那个一直出现在摩伽谦卑语气中的伟大王族，仿佛就是达达命运的轮廓，让她终归会踏上命运铺设的道路。 第八十五章 命运的轮廓 楔子 “逵兰极犯下了弥天大错，罪不可恕，她不配作为修罗王室的一员，如果她再踏进修罗界，就杀了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美丽的逵兰极公主站在浩瀚无垠的森林边缘，在这片幽深神秘的森林中央，是她无法重返的荣耀王城，舍摩婆帝。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修罗王族引以为荣的珍宝，她的美貌亦无法再被修罗王用来笑傲天神。她放弃了作为阿修罗的一切福报，漫长的生命，天生的神力，以及至高无上的王族光环。 因为她终于遇到那么一个人。 千万劫轮回中修来的一场不可抵挡的邂逅，让她不得不抛下所有。 第一章八十年后“达达小公主该回屋了，夜里风大，容易着凉。”一袭暗红长发的黑衣女人走到叫达达的小女孩身后，恭敬地说道。 达达转过身，她稚嫩的模样即使在黯然的月光下，亦能看得出几分逵兰极公主的影子，那火红的长发在夜色下泛着幽幽的微光，皓肤玉骨浓眉星目，即使未脱稚气，却已透出绝代风华。 “摩伽，为什么我们不住在那个地方？”她指了指远处那片依稀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这三面环绕的幽幽高山，眼里既有好奇，又有失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身边的摩伽柔声说：“凡人见到我们红发赤瞳，会害怕，以为我们是妖怪。” 达达挑起一缕自己的长发，绕在指间，问：“他们没见过阿修罗？” “阿修罗从不到人界。”摩伽回答。 达达抬起头，看着眼角已经有隐隐皱纹的摩伽：“那为什么我们又在这里。” 摩伽缓缓坐在崖边，将达达轻抱进怀里，解开外衣将她裹紧。 潮湿的夜风仿佛带着回忆的味道，那些陈旧画面接踵而至，然而流淌其中的忧伤却仍旧无法随着时间褪去。 摩伽轻抚着达达柔顺的长发，沉默了许久，说：“我的小公主，您的母亲逵兰极曾是修罗王族最得宠的公主，她美丽的模样和最纯正的王族血统一直是阿修罗王的骄傲。” “但是再高贵的荣耀，也比不上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出现。公主曾说命运的力量势不可挡，六道轮回无不受它掌控，而她唯一一次看到命运的轮廓，就是在遇到您父亲的时候。”摩伽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的父亲？”达达疑惑。 “我相信，逵兰极公主所爱的，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即使得不到阿修罗王的祝福，逵兰极公主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这就是命运。他们决定生活在人界，因为您的父亲是凡人。”摩伽看了看身后的那间泛着温暖烛光的小屋，眼里却多了一份不舍。 “摩伽你怎么了？”达达回过头看到面露哀愁的摩伽，有些担心。 “人界的太平，于我们阿修罗而言太短暂了，不过几十年而已，他们已经战火四起，很快，这里也不再是乐土。”摩伽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达达不是很明白摩伽为什么会忧愁这人界将不再是乐土，比起这些蝼蚁般的生灵，她更好奇她的种族，还有那个自天地起始便与阿修罗对峙的神族。 达达看着天上浩瀚璀璨的星海，很难想像，在那片美丽景象之上竟住着阿修罗的敌人。 “讲讲阿修罗吧，我想知道阿修罗和天神之间为什么总是打仗。”达达抬着头看着星星。 “修罗族人生活在远离人界的一片幽深无垠的森林里，森林里遍地是绮丽而神奇的花木。”摩伽看着远方，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轻快，这么多年了，她的心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坐落于繁茂森林中心的古老城市。 “森林的中心是一棵巨木，我们的族人都叫它‘樊木’，樊木要千人环抱才能将它围绕，然而它却只有坚实笔直的树干和繁茂得难以描绘的枝叶，它的果实却长在树的最顶端，那里是神界，修罗族人不可望更不可及。”摩伽把达达裹紧了些，生怕眼前这个弱小的孩子会禁不起冰凉的夜风。 达达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富庶而森严的王城舍摩婆帝便建在樊木的底部。族人们看着樊木吸取着修罗界的精魄生长得无比健硕，然而它的果实却被毫无付出的天神所独占，天神不仅不劳而获，还视我族为刍狗，由此阿修罗便与天神结下了仇恨的种子。”摩伽说道。 达达正想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呐喊声，那片城镇的明亮灯火慢慢变成狰狞大火。 达达看得满脸惊讶，却听摩伽似是在喃喃自语般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攻陷了这里，看来人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我们去哪里？”达达看着摩伽。 摩伽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牵起达达就往屋里走。达达看着一盏盏温暖的烛光被摩伽吹灭，随之而来的越来越深的黑暗不禁让她害怕起来，然而她也隐隐地意识到接下来她将要去的地方，也许比眼前的黑暗更加令人恐惧。 最后，达达跟着摩伽走出这间她们住了八十年的小木屋，这个曾经装满了她与父亲母亲全部回忆的房子，在冰冷的山风中孤独地看着她们。 远处的呐喊声更大了，似乎有无数的凡人埋葬在了大火里。 达达不禁抓紧了摩伽的衣服。 摩伽抚了抚达达的头发，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泥土，朝木屋撒去。 那些泥土一离开摩伽的掌心，就变作熊熊的大火，一挨着木屋就疯狂地燃烧起来。 达达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潜藏在阿修罗血脉里对于破坏的天赋。 木屋在火舌下摇摇欲坠，回旋的山风像是在替往昔的快乐时光作最后的哀嚎，达达看着，那火就像是烧在她心里一样。 这是达达记忆里最大的一场火，在她还不能完全感知何为痛苦的时候，这场大火就已经焚尽了她快乐的源头，她只能怔怔地看着。 “我的达达公主，我们是时候回修罗界见您伟大的祖父阿修罗王了。”摩伽的声音庄严得让达达心惊。 达达突然有一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一见到父亲就看到了命运的轮廓。 那座潜藏在无垠森林中心的巍峨王城，那个一直出现在摩伽谦卑语气中的伟大王族，仿佛就是达达命运的轮廓，让她终归会踏上命运铺设的道路。 第八十六章 极乐国度 第八十六章极乐国度 帝释天只是勾了勾手指，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法阵，法阵图案古老神秘，外环是无数密密麻麻的闪动着奇异光芒的神族咒文，内环之中则是一朵巨大的莲花，莲花的花瓣弧线柔美，形态逼真，光芒皓洁神圣，让人无法不被它所深深吸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微微念动着咒语，法阵之中一瞬间激发出一股强光直直刺向黑暗的上空，仿佛是一把光剑，势不可挡地将黑暗的幽冥豁出一个巨大的洞，这些光线不断将黑暗分开，源源不断地进入她目光所不能及的高空。 帝释天放下手，率先走到了法阵里，然后对她说：“进來。” 她有些犹豫，但是下一刻还是迈开了步子，走了进去。后脚刚踏进这个白色的圆圈里，就听他轻而快地念了一个字：“收。”就像是生怕她反悔逃走一样。 这时，达达只觉得全身一轻，强烈的白光涨满了全部视线，让她眼睛一阵生疼。她连忙将手背挡在双眼前，勉强能遮住大部分强光，可是这些光线却依旧能透过所有缝隙进入她的眼睛，她不得不紧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只听耳边传來一个亲和的声音：“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达达狐疑地放下手，试着将双眼缓缓睁开，这里的光线虽然明亮，但是非常柔和，隐隐还带着一些温暖的光辉，而不是一片强烈的惨白。短暂的适应过后，她开始能看清这里的一切事物。 首先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双脚并沒有踩在任何东西上，她急忙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脚边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一朵又一朵簇拥着的白云，它们很轻，就像是成团的雾气，虽然她能看到，可是当她伸脚去搅散它们时，却发现沒有任何感觉，仿佛这几团云是不存在的。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这里有无数这样的云彩，虽然熙熙攘攘，但是成团拥簇在一起，形态各异，但都缥缈清逸，美不胜收。金灿灿的太阳在她正对面的天边，这里的太阳颜色是淡淡的橙色，万丈光芒洋洋洒洒地照射在这些云朵之上，让它们呈现出不同的温柔色泽。她心想，这里就是天上了，那天上的天上又是什么？于是在这样好奇的想法驱使下她立刻抬起了头，看向那天上的天上。 从西至东，上空的颜色是变化的，最西边是深浓的墨蓝色，最东边是淡淡的黄绿色，自西向东缓缓过渡，由蓝至绿，由深至浅。西边的天空星河璀璨，每一颗星即使遥遥望去也明亮圆润，闪耀动人，不似在其他地方看去时那么微小渺远。而东方的天空，则似是缭绕着丝丝缕缕薄薄的烟气，并时不时变换着颜色，衬在浅绿色的天幕上瑰丽奇幻，妙不可言。 “你看那边。”帝释天突然指着一个方向朝她说道，那是在东南方，达达看着他指尖所指的地方，只见一条细细的闪动着金色光芒的线，缓缓连接着顶上那片明亮天空中和这片浩瀚云层。 “那是什么？”达达问道。 “天河，水的根源。”帝释天缓缓回答，“天河之水流向六道，历经千回万转，归于忘川，天河就是天下之水的源头，而忘川就是天下之水的尽头。” “幽冥似乎是一切可循之事的终点。”达达忍不住感慨。 帝释天能听出她话语里的寥落，于是说道：“但是你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一切可循之事的起点，所以不必伤怀。” 达达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转言道：“善见城呢？” 他却朗声一笑，随即一挥衣袖：“我们已经在善见城外了。” 霎时，只见一座闪动着金辉的恢宏城门出现在她和他面前，高不可攀的城墙似乎要将天幕截断，巨大的石块整齐地垒和在一起，严丝合缝，平如刀削，纵横堆叠，光滑如镜。城墙南北延伸，她极目而视也看不到尽头。也只有神族才有这般力量和毅力來修筑这么一个浩大坚实的堡垒。 然而在这扇巍峨城门前，却不见有天神把守。 “所谓善见之城，善者见之。”帝释天看了看她，“你本异族，自是无法看到，现在我驱除了你双眼盖障，你便能视了。” 这时城门无声地打开，仿佛打开的是一场梦的门扉，静谧悄然，让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是真实的。她看着洞开的门里，却只见到飞阁流丹，亭台叠水，白鹤鸢飞，青烟缭缭，而这偌大的善见城中央，则是樊木的树冠。 如她梦中所见一样，樊木枝桠葱茏，树叶茂密，繁花重重，远看去就是一片盎然青幽之上盛满了晶莹辉煌之色，并在耀眼的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淡淡轻辉，白鹤绕它蹁跹飞舞，青烟将它徐徐环绕，亭台楼阁于它四周错落有致，清凉流水从它两端盘绕而过，自成湖泊，上有玉洁莲花随风摇摆，碧盘莲叶层层相错。 达达现在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阿修罗老是要跟天神开战，对峙了这么多年依旧不依不挠越挫越勇。天神所独占的，岂止是这世间最好的福报，哪怕是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缕云气，都吸收了天地灵气，集齐天地精华之所在。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精妙无比的善见城中，却不见一个天神的影子。 帝释天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淡淡地说道：“这里是我的宫殿。我们神族，是不会像其他种族那样聚居在一起的。” 达达能听出他话里的骄傲。 只听他又说道：“忉利天之下是须弥山，山顶有四埵，分别是四大天王的宝殿，宝殿之下，是蟒神族落。善见城是天的中央，在它的四方，东边是龙族，西边是香神族，北边是迦楼罗，南边是乐神族。” 帝释天说完，又斜斜地看了看达达，桀骜是他与生俱來的脾性，只是以前他从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而已。 达达对上他的目光，再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所以，你们与生俱來的优越感终于让你们成为了众矢之的。” 帝释天不置可否，只是淡然一笑：“所以我带你來到了这里，走吧，达达公主。” 达达知道帝释天这么称呼她是有意要让她难堪，可是她却扬起了头，昂首阔步地走向这座倾倒众生的善见城。 “别忘了，是你需要我來到这里。”她冷冷地给他甩下一句话。· 第八十七章 迦楼罗王 第八十七章迦楼罗王 “这……”一个声音打破的寂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达达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龙王炎缇和一个金发金瞳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女子身型高挑，容姿冷艳，一袭金纱长袍，腰间系着细长的黄金流苏，脖子上佩戴着金琉璃环，上有各色璎珞，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夺目的光亮。她浑身都有一股桀骜的气焰，并用一种骄傲与不屑交织的眼神与达达对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像是在灼烧着达达的双眼。 “炎缇，结璮，你们有什么事？”帝释天问道。 “参见陛下。”两人同时躬身下去。 “不必多礼。”帝释天道。 炎缇抬起头，目光落到达达达达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头发……” 这时，那个叫结璮的女子看了看达达，似乎有些不满：“神界怎么会有异族在此？” “她就是那个一人斩杀我族数十猛士的阿修罗。”炎缇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摩拳擦掌了，在他眼里，不仅仅只有战场上两军交锋的仇视，更多的是想要与面前这个劲敌决斗一番的渴望。 帝释天正想开口，却不料一道金色身影冲着达达急闪而去。 “结璮！”帝释天怒喝，可是话音刚起，结璮已经冲到了达达面前。 达达只觉得心口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席卷着凄寒的风从她胸前穿了过去，可是却沒有丝毫疼痛，就只是空荡荡的凉。她的面前是一脸惊讶的结璮，她不禁顺着结璮惊讶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腔，只见结璮闪动着金色法印的右手已经确确实实地从她的胸口贯穿，可是，此时胸口的位置就像是一团黑色幻影，让结璮的手直截透了过去，结璮根本无法伤她。 炎缇同样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达达。 唯有帝释天，眼里闪过一丝短暂的疑惑，最后是彻底的明了。他悄然扬起嘴角，难以分辨出那淡然笑容里的意味。 “结璮，你身为迦楼罗王就这么对待本王的客人？”帝释天重新恢复了平静，话语里多了一份重量，那是作为王者不容置疑的威严。 达达只觉胸口又是一凉，结璮收回了手，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向帝释天握拳躬身：“微臣知罪。” “好了。”帝释天有些不快，又看向炎缇，说道：“你们今天到底有什么事？” 结璮似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腮帮子一鼓，那一双美丽的金色眼睛先是狠狠地瞪了炎缇一眼，然后说道：“他手底下的两条青龙吃掉了微臣的一只金鹏鸟。” 炎缇面不改色，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吃了又怎么样？只准你们迦楼罗的鸟吃掉我们龙族的后嗣？！” “它是沛将军的亲眷！”结璮火了，伸出手就是一道掌力拍向炎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炎缇却轻松地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你明知道打不过我。” “闹够了沒？”帝释天看了一眼在一旁满脸尴尬手足无措的达达，只觉头疼，她刚到善见城，就让她遇见了这两个神族之中出了名的好斗冤家。 帝释天摆了摆手：“都下去吧，结璮，你的迦楼罗们经常捕食龙族未成神形的幼龙，今天之事，也算是两部扯平了，休要再生事端。” 结璮看着帝释天警告的眼神，即使她眼里是深切的失落和不甘，但是嘴上却冷冷地说道：“微臣告辞。” 炎缇看着结璮怒气冲冲地走了，于是匆匆向帝释天告退，然后追了上去。 只听又一阵吵架声随着二人的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浩淼的天空里。 呼。 如果达达沒有听错的话，刚才是帝释天长舒了一口气。 她转过目光，看向他写满无奈的脸，道：“这就是你的手下？” 帝释天缓缓朝善见城里走去，并沒有回答她的刻意嘲讽，而是缓缓说道：“她之所以对你出手，是因为你大战龙王那一次，死在你手中的天神里有她的亲眷。” “刀剑无眼，战场上沒有谁该死谁不该死之说。”达达看了看结璮离开的那个方向，“从战场里活着回來的人，谁手里沒有几条命？” “你倒是看得分明。”帝释天指了指善见城东边的一处最大的宫殿，“那是我们的居所。” 我们的？她立刻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盯着他，刚要开口否决，却听他抢先说道：“你别多想，星罗宫是善见城唯一的住处，里面有六百一十七间房，你我东西一端，井水不犯河水。” “其他宫殿呢？”达达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他瞥了她一眼：“其他宫殿都有各自的用途。” “不行。”达达的双手不禁抱紧了臂膀：“我不会擅自离开的，所以我要住别的地方……” 帝释天不以为然地朝前走，落下她，同时也落下一句话：“你住你的流光阁，我睡我的卧云间，并无联系，切莫乱想。” 达达急忙跟在他身后，很久沒有这么慌张过了，面对他似是笃定难改的态度，她连语气都软了一些，说道：“这样不行，你这里宫殿繁多，能容人的岂会只有这一座？” 他停了下來，她也跟着停了下來，他侧了侧脸，嘴上却似乎带着一丝笑容：“就只有这一座，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睡在樊木边上，不过我可不敢保证金鹏巨鸟会不会飞來把你叼走。”他故意用很严肃的语气说道。 达达知道他是在吓唬她：“哪会有这么大的鸟？！” “难说。”他又侧回头，继续走：“结璮的本相是迦楼罗王金鹏鸟，大概，有半个善见城那么大。” 达达脑海里顿时开始想象这半个善见城那么大的金鹏鸟…… “进是不进？”帝释天已经推开了星罗宫黛绿的门扇，停下來看着站在远处出神的达达。 算了，料他也不敢怎样。达达心一横，大步走向前，一推门，先他一步走了进去。 随即就是一股淡淡的香风扑鼻而來，清雅如同某种植物的叶子所散发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所有淤滞的情绪也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恬静的心绪。 达达环顾四周，目光所及皆是天工之物，即使凝聚了天下所有能工巧匠的智慧与想象，也无法为其增添一丝一毫的华光。只见这梁柱成排而立横亘四方，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着无数幅史诗般的图案，仿佛是在记叙着一些事情，这些雕刻之精细，细到就连小指尖大小的人形都五官清晰有神，眼眸顾盼生辉，衣带饰物皆细致可数，神态动作更是传神如生。 “这是万罗浮生刻，一道一排九根，六道六排五十四根，记叙了六道史诗，远比世间所有人所了解的要详尽千万倍。”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柱子上的雕刻，“在这上面，一切因果报应都清晰可见，生灭之道再明白不过。” 达达定定看着这些巍峨肃穆的立柱：“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帝释天沒有说话，而是缓缓朝东边走去：“你的流光阁在西边。” 她看着他离去的银色身影，心颤抖了一下。在这座绝色空寂的宫殿里，这些擎天撼地般立在这里不知已经有多少岁月的浮生刻，或许是他漫长孤寂的唯一见证。· 第八十八章 一部分灵魂 第八十八章一部分灵魂 达达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臂发呆，脑子里有一个犹豫了很久的想法。她回想起今天结璮对她出手时的情形，那么霸道的一击，却从她身体里空荡荡地穿了出去。 她记得阎罗的本相是虚无，她攻击他时伤害会反弹。 那么阎罗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只说他用黑色曼陀罗再续了她的心脉，其他的只字未提。 达达越想越觉得不安。 她抬起头环视四周，这流光阁有华丽玩物无数，却唯独沒有锋利的东西，就连烛台都是圆润的曲线，沒有丝毫棱角。她盯着手边的玉杯，毫不犹豫地拿起來往地上一砸，一声清脆响动，玉杯摔作碎片，她随即捡起其中最锋利的一片，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想了想，然后抓起它狠狠往自己手上划去。 就如同结璮触及到她身体时的那样，玉杯碎片一碰到她的手，就如同碰到幻影，直直划在了桌上。 “你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阎罗把他一部分灵魂给了你。”身后突然传來帝释天的声音。 达达一瞬心惊，随即愤然转头看着他：“你來做什么？” 帝释天气定神闲地走进來，瞥了一眼地上那些晶莹剔透的碎片：“可惜了这上好的万年玄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你说阎罗把他一部分灵魂给了我是什么意思？”达达疑惑。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答非所问：“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她皱眉。 “你來流光阁估计就一直呆在这里，沒有四处走动过吧。”他自顾自地起身，又看了看她，道：“这里之所以叫流光阁是有來历的，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达达不肯起身，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你这一世，或许就只此一次來到神界，若是不看，怕会终生后悔。”烛光在他的眼睛里轻悠悠地晃动，仿佛有层层涟漪从中推开。 她被他那引人伤感的话语说得动容，于是缓缓起身，跟在帝释天身后，嘴上却不依不挠：“看你又耍什么花样。” 他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随即转身走向这流光阁的最西面。 两边翻飞的重重帷幔让她想起了梦回禁檀宫的画面，她正是亲手拨开那层层叠叠的白色帘帐，才于时光的最深处看到了婆雅。 今日这番景象，不禁让她心中怅惘千回百转。 帝释天终于停了下來，在他面前是两扇巨大的门，下一瞬他缓缓将它们推开，旷世美景霎那绽满她的眼帘。 达达惊得说不出话來。 此时太阳已经沒入了云层之下，暗紫与幽蓝交融的天幕上垂下了无数条不见具象，只是浅浅呈条状的淡金色光线，光线的末端仿佛是碎了，正缓缓向下淌着无数光尘，像是一缕缕流动的光烟，随着夜里的风水藻般柔动，就连此刻那漫天璀璨壮丽，时不时有流星划过的星海也因此而黯然失色。 她快步走向门外，才发现这里是一块空旷的石台，漆黑的地砖正倒影着天上的所有光景。 这是梦么。她已经沉浸在了这片浩瀚流光里，偏了偏头，悄然看向望着相同风光的帝释天，他是梦么，为什么有他的地方，总有那么刻骨铭心的风景。 “这些光，是天神的灵气所致，每当日落无光之时，它们会缓缓流淌在这一方天空，如微茫细雨，笼罩着流光阁的一隅。”他看着天，嘴角的笑意是难得的清闲，“所以这里就得名‘流光’。” 达达怔怔地看着天空出神，天神的领地就是世间一切美好所在，又或是美好事物的本真与根源。其余地界的美，似乎都只是从这里流走的几丝零星，或是悄然裁下的一线光影。 “你是一个特别的人。”他清亮的声音顺着温暖的夜风飘进她的耳朵里，“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 她愣了愣。 “你有时很懦弱，害怕失去，可是在失去后，你却沒有被击垮，反而变得强韧，变得无坚不摧，鬼神难挡。”他陷入了思考，仿佛只是在对着这片夜空说话，“你有时很笨，执着于生死爱恨，竭尽你所能紧抓不放，殊不知它们终将成空；可有时候你又太聪明，那一双通透的眼睛和冷静的胸怀，可以剖析一切因缘果报，了然生死，仿佛这尘世已经被你远远抛在了身后。” 她沒有接话，可是他的话却像是在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坚固堡垒轻易地敲了开，顺着那道赫然裂痕，一块块，缓慢地剥掉它们。 “你的哀恸可以将世间的所有美好顷刻间摧毁，只剩满目狰狞。”他微微转过头看向她，扬起的嘴角，似是回忆起了漫长岁月里最好的时光：“可是你安然时候的样子，你颤巍巍地欣喜着的样子，又似乎能融化掉这世间所有的寒冷，天地之寒，万物之寒。如此极端的你，世间再也沒有第二个了。” “别说了。”达达避开他的目光。 “就连最冷酷无情的阎罗，也愿意将灵魂交给你，让你无论置身何处，都不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话说到这里时，他的奕奕神采消退了，落寞悄悄填满他的双眼，“而我似是总给你带來伤害，在冥界时，我无法把你从孟然齐手中夺过來，因为我需要你引发夜叉与阿修罗的战争，让他们两败俱伤不可联盟。在如意城里，我也只能亲手斩断与你的一切瓜葛，试图彻底放开你让自己好过一点。” 达达看着他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帝释天在亲手将覆盖住阴谋和算计的面纱彻底揭开，就像是揭开他心里无法愈合的创伤，沒有那掌控战局的骄傲和兴奋，只是淡淡地想将他铺下的所有轨迹说与她听，却仍然逃不过哀伤和悔恨的追捕。 一个深居空旷之城的王者，此时正向她敞开他最深切的孤独。 命运的车轮在她生命里所留下的每一条深刻的辄痕，在当她看向他忧伤面庞的时候，都散了。 帝释天看着神色坦然的她，话到嘴边，却沒有说出口。 他重新看向那片流光之处，沉默了许久，道：“时机对了，我便带你去见他。” 达达怔怔地看着他恢复平静的面庞，半晌，说：“好。”· 第八十九章 联盟 楔子 “逵兰极犯下了弥天大错，罪不可恕，她不配作为修罗王室的一员，如果她再踏进修罗界，就杀了她。” 美丽的逵兰极公主站在浩瀚无垠的森林边缘，在这片幽深神秘的森林中央，是她无法重返的荣耀王城，舍摩婆帝。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修罗王族引以为荣的珍宝，她的美貌亦无法再被修罗王用来笑傲天神。她放弃了作为阿修罗的一切福报，漫长的生命，天生的神力，以及至高无上的王族光环。 因为她终于遇到那么一个人。 千万劫轮回中修来的一场不可抵挡的邂逅，让她不得不抛下所有。 第一章八十年后“达达小公主该回屋了，夜里风大，容易着凉。”一袭暗红长发的黑衣女人走到叫达达的小女孩身后，恭敬地说道。 达达转过身，她稚嫩的模样即使在黯然的月光下，亦能看得出几分逵兰极公主的影子，那火红的长发在夜色下泛着幽幽的微光，皓肤玉骨浓眉星目，即使未脱稚气，却已透出绝代风华。 “摩伽，为什么我们不住在那个地方？”她指了指远处那片依稀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这三面环绕的幽幽高山，眼里既有好奇，又有失落。 身边的摩伽柔声说：“凡人见到我们红发赤瞳，会害怕，以为我们是妖怪。” 达达挑起一缕自己的长发，绕在指间，问：“他们没见过阿修罗？” “阿修罗从不到人界。”摩伽回答。 达达抬起头，看着眼角已经有隐隐皱纹的摩伽：“那为什么我们又在这里。” 摩伽缓缓坐在崖边，将达达轻抱进怀里，解开外衣将她裹紧。 潮湿的夜风仿佛带着回忆的味道，那些陈旧画面接踵而至，然而流淌其中的忧伤却仍旧无法随着时间褪去。 摩伽轻抚着达达柔顺的长发，沉默了许久，说：“我的小公主，您的母亲逵兰极曾是修罗王族最得宠的公主，她美丽的模样和最纯正的王族血统一直是阿修罗王的骄傲。” “但是再高贵的荣耀，也比不上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出现。公主曾说命运的力量势不可挡，六道轮回无不受它掌控，而她唯一一次看到命运的轮廓，就是在遇到您父亲的时候。”摩伽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的父亲？”达达疑惑。 “我相信，逵兰极公主所爱的，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即使得不到阿修罗王的祝福，逵兰极公主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这就是命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们决定生活在人界，因为您的父亲是凡人。”摩伽看了看身后的那间泛着温暖烛光的小屋，眼里却多了一份不舍。 “摩伽你怎么了？”达达回过头看到面露哀愁的摩伽，有些担心。 “人界的太平，于我们阿修罗而言太短暂了，不过几十年而已，他们已经战火四起，很快，这里也不再是乐土。”摩伽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达达不是很明白摩伽为什么会忧愁这人界将不再是乐土，比起这些蝼蚁般的生灵，她更好奇她的种族，还有那个自天地起始便与阿修罗对峙的神族。 达达看着天上浩瀚璀璨的星海，很难想像，在那片美丽景象之上竟住着阿修罗的敌人。 “讲讲阿修罗吧，我想知道阿修罗和天神之间为什么总是打仗。”达达抬着头看着星星。 “修罗族人生活在远离人界的一片幽深无垠的森林里，森林里遍地是绮丽而神奇的花木。”摩伽看着远方，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轻快，这么多年了，她的心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坐落于繁茂森林中心的古老城市。 “森林的中心是一棵巨木，我们的族人都叫它‘樊木’，樊木要千人环抱才能将它围绕，然而它却只有坚实笔直的树干和繁茂得难以描绘的枝叶，它的果实却长在树的最顶端，那里是神界，修罗族人不可望更不可及。”摩伽把达达裹紧了些，生怕眼前这个弱小的孩子会禁不起冰凉的夜风。 达达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富庶而森严的王城舍摩婆帝便建在樊木的底部。族人们看着樊木吸取着修罗界的精魄生长得无比健硕，然而它的果实却被毫无付出的天神所独占，天神不仅不劳而获，还视我族为刍狗，由此阿修罗便与天神结下了仇恨的种子。”摩伽说道。 达达正想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呐喊声，那片城镇的明亮灯火慢慢变成狰狞大火。 达达看得满脸惊讶，却听摩伽似是在喃喃自语般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攻陷了这里，看来人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我们去哪里？”达达看着摩伽。 摩伽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牵起达达就往屋里走。达达看着一盏盏温暖的烛光被摩伽吹灭，随之而来的越来越深的黑暗不禁让她害怕起来，然而她也隐隐地意识到接下来她将要去的地方，也许比眼前的黑暗更加令人恐惧。 最后，达达跟着摩伽走出这间她们住了八十年的小木屋，这个曾经装满了她与父亲母亲全部回忆的房子，在冰冷的山风中孤独地看着她们。 远处的呐喊声更大了，似乎有无数的凡人埋葬在了大火里。 达达不禁抓紧了摩伽的衣服。 摩伽抚了抚达达的头发，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泥土，朝木屋撒去。 那些泥土一离开摩伽的掌心，就变作熊熊的大火，一挨着木屋就疯狂地燃烧起来。 达达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潜藏在阿修罗血脉里对于破坏的天赋。 木屋在火舌下摇摇欲坠，回旋的山风像是在替往昔的快乐时光作最后的哀嚎，达达看着，那火就像是烧在她心里一样。 这是达达记忆里最大的一场火，在她还不能完全感知何为痛苦的时候，这场大火就已经焚尽了她快乐的源头，她只能怔怔地看着。 “我的达达公主，我们是时候回修罗界见您伟大的祖父阿修罗王了。”摩伽的声音庄严得让达达心惊。 达达突然有一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一见到父亲就看到了命运的轮廓。 那座潜藏在无垠森林中心的巍峨王城，那个一直出现在摩伽谦卑语气中的伟大王族，仿佛就是达达命运的轮廓，让她终归会踏上命运铺设的道路。 第九十章 乞求 第九十章乞求 单薄的黑色身影就在达达面前，当这个人放下斗篷时，那火红的头发，那姣好的面容，立刻让达达的心揪了起來。 “阿苏因！”达达喜不自禁，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苏因看到达达，似是看到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那欣喜和急切的神情却让达达不安起來。 “你是什么身份？为何來我善见城？”帝释天冷冽的声音让整个大殿瞬间寂静下來。 “我是阿苏因，阿谛傑的女儿，摧伏的妻子。”阿苏因看着帝释天，颉逻家族的勇敢和骄傲此时此刻在她脸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即使面对的是威慑六道的天神之王，她也沒有丝毫谦卑和畏惧。 “颉逻族长的女儿？”帝释天看着阿苏因，语气里有些许不屑，又道：“要么阿谛傑亲自來，要么鞑摩耶就派王族将领來，你算什么身份？” 阿苏因看了看达达：“我來并非为了战事，而是來找达达的。” 达达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摧伏出什么事了？！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帝释天警惕地眯起眼睛，看了看达达，又扫向阿苏因。 “不是战事沒必要在这里浪费陛下宝贵的时间。”阿苏因依旧不卑不亢。 他却断然拒绝：“不行，本王不许你单独接近她。” 达达着急起來：“帝释天……” 他摆了摆手：“多说无益。” 达达想据理力争，却听到阿苏因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多了一丝无奈：“好吧，既然陛下执意如此。” 她转身看向达达，想了想，又对帝释天说道：“这毕竟是我族内事宜，陛下听就罢了，切莫干预。” 帝释天冷哼一声。 阿苏因再次看着达达，神情有些凌乱，似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让达达心中更是焦急。可是阿苏因比她还要焦急，甚至眼里都带着一丝不争气的泪意，只听她说道：“摧伏……摧伏被王囚禁了！” “什么？！”达达不明白鞑摩耶为何要找摧伏的麻烦，又道：“那鞑坦利舅舅呢？他难道沒有帮摧伏说话？” 阿苏因说道：“是摧伏犯了军法在先，鞑坦利无法帮他，甚至被牵连而被罢去了将军一职。” “到底怎么回事？”达达沒想过这鞑摩耶一当上阿修罗王就一手暴君做派，像极了舍摩黎。 阿苏因眼中泪意分明，她抬起头看了看达达，说不出是幽怨还是无奈，犹豫了下，说道：“王命摧伏领军攻打天神，将你带回舍摩婆帝，摧伏不肯，抗命不遵，王一气之下将他囚禁在王城地牢里，已经三天了！他让鞑坦利去说服摧伏领命，鞑坦利沒有这么做，也因此被罢免了将军一职！” 鞑摩耶现在就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不惜一切想要找到他的猎物，然后将她生吞活剥。 “所以我希望你回去。”阿苏因停下來，看着达达，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可是眼里却是无法言说的坚定，“只有你说的话摧伏才会听。你去让他带兵打仗，让他对你死了心吧！不然下一个进轲逽多的就是他了！” 字字撞进达达的心里。 阿苏因似是在乞求她：“我会让你安全离开舍摩婆帝的，就算摧伏注定逃不过这一劫，那也要让他死在战场上，绝不能，绝不能死在那寒冰地狱中！既然你已经和阿修罗族沒有半点瓜葛了，何必让他因你而死？” 达达愣愣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阿苏因。在她的记忆里，阿苏因是一个骄傲好强的人，从小枕着颉逻家族宽大的权利之榻安睡，从不知什么是乞，什么是求。摧伏她固然担心，可面对阿苏因这样坦白的哀伤，阿苏因的眼泪，更是让她触目惊心。 达达缓缓转过身，看着帝释天，说道：“我必须去一趟舍摩婆帝。” 帝释天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听过阿苏因的一番话，心沉到谷底的人却是他。这个红发女人的出现，仿佛就像是一条从达达的过去伸出來的绳索，他害怕达达一把握住了，便顺着它回到了冗重的世界里，再也无法留在他身边。 可是看着达达那坚定的神情，他知道她的性格，强留是留不住的，那样只会让她加快离开他的脚步，甚至下定决心不再回來。 “这个你拿去。”帝释天从脖子上解下一条褐色的链串，递给达达。 达达接过來，摊在手心里，只见这链串上有三颗散发着神韵灵气的珠子，中间的稍大一些，通体成白色，却晶莹透亮，四周有隐隐云雾之气，而链子则像是用一根褐色的柔韧的极细藤条所作，有清雅凝神的淡然香气缭绕鼻尖，让人心神安宁。 “这是菩提珠。”帝释天缓缓说道，“你戴上它，它会指引你回到我身边。” “这……”达达只觉这是他贴身饰物，从沒有见他取出來过，现在却交给她，她未免有种受不起的感觉。 他却淡淡地转过头，道：“不要犹豫了，去吧。” 只要你记得回來。 阿苏因看出了帝释天对达达的不放心，说道：“鞑坦利已经在为达达筹备了，不会让她被鞑摩耶的人碰上。” 帝释天却冷冷勾起了嘴角，嘲讽地看着阿苏因：“你们的新王将会是下一个舍摩黎，颉逻家族跟着他，无非是引火自焚。” “这是作为颉逻家族之人最基本的忠诚，我们不能决定我们的君主是谁，我们只能服从。”阿苏因不甘示弱道。 “好一个忠诚的颉逻族人。”帝释天突然走到阿苏因面前，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她若有什么闪失，我会亲自摘下鞑坦利的头！” “她不会有事。”阿苏因看着帝释天。 达达最后冲帝释天笑了笑，示意让他放心。 他嘴角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沒有再说，转身走向大殿的深处。 “我们走吧。”达达说道。 平静的时光短暂易逝，她只得一晌喘息，却已足够。 善见城外是血红的法阵，阿苏因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急切地看着达达。 达达快步走进这个法阵，阿苏因立刻双手一合，法阵随即往下一沉。 达达闭上眼，就像堕入无间地狱的感觉，她只希望摧伏此时此刻安然无恙，阿苏因说得对，不能再有人因她而死。 第九十一章 变节 第九十一章变节 远远看去，舍摩婆帝就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巨大魅影，幽红的火把就像是长在这魅影之上的只只眼睛，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沒想到再次回到这里时，会是这般感觉，弥散的黑暗气息和潜藏其中的阿修罗的愤怒与杀意，仿佛比以前让人更能深切体会。这是铁一样的族落，刚毅而阴冷，踏平了她所有的美好记忆，带走了所有深爱她的人。 “走吧。”达达朝前迈出一步。 阿苏因却沒有跟在她身后，而是愧疚地吱吱唔唔道：“对不起……” 达达一皱眉，刚转过身想要问她究竟，却听到一个狂喜的声音响起：“抓住她！” 黑暗的四周立刻涌出一队精悍的阿修罗战士，比她以前所对付过的每一个阿修罗都要高大威武精悍强壮，似乎是经过了千挑万选，才组成的这支捉拿她的队伍。 “阿苏因，你……”达达立刻看向阿苏因，她根本沒有料到阿苏因那么急切和诚恳的样子是装出來的，只为了骗她回到舍摩婆帝！ “不要怪我……王将摧伏关在了地牢，让我拿你去换他，不然他会被锁在轲逽多的寒冰之上！”阿苏因哽咽着，无可奈何地看着达达，道：“若不将你带來，我将永远失去摧伏！” “少废话！”鞑摩耶终于从黑暗中露出面目，眼里的狂喜越烧越旺，在他看來，自己沒有花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就让达达自投罗网。 “对不起……”阿苏因已经语无伦次，捂着脸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达达心中一软，看着她：“你这样做我不怪你，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 “哼，这些心软你怎么不用在吉迦身上？！”鞑摩耶一把拉开阿苏因，快步走到达达跟前，逼视她：“你杀吉迦的时候，怎么沒有一丝一毫心软的念头？你握住修罗刺的手，怎么沒有松开一分，沒有迟钝一刻？！” “那是两军交战，我别无选择！”达达冷冷地看向鞑摩耶燃烧着烈火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两军交战？”鞑摩耶冷笑，“是你背叛了你的种族！” 达达从鼻腔里甩出一个嘲讽的哼笑，直直地看着鞑摩耶：“我对得起你们任何一个人。” “把她铐起來。”鞑摩耶冷冷地说道。 “谁都别碰我，既然我來了，就一定要见到摧伏，路我自己会走！”达达厉喝。 鞑摩耶鹰一样的眼睛锐利地看着她，得意的微笑从嘴角升起來：“你这么威风做什么？即使阎罗救活了你，但你的力量已经被轮回扯走了，你现在凭什么跟我讨价还价？！” “凭我敢站在你面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紧盯鞑摩耶的双眼，身边的武士神情闪烁地看着他们眼前这个单薄的女子，此刻的她，仿佛根本沒有丧失灵力，那无所畏惧的神情，震慑人心的气魄和绝不退让的刚毅，仿佛她还是曾经那个单枪匹马与龙王大军对阵的阿修罗公主。 鞑坦利仰天大笑：“我就遂你心愿，这样你会死得更痛苦！因为你即将知道，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在为你受着无尽的折磨！” 达达狠狠咬紧牙关，鞑摩耶的暴戾就是舍摩黎的复刻，就连那大笑时候的样子，那双猩红眼眸里闪烁的狂热都如出一辙。好一个阿修罗王！ “达达公主请。”鞑摩耶皮笑肉不笑地侧开庞大的身躯，眼里的嘲讽和恨意就像随时都可能剜进她的肉里，“可是你无法回到你的沉壇宫了，因为它早已被我一把火烧得精光，现在只剩黑漆漆的一堆炭土，时刻提醒着我对你的仇恨！” “沉壇宫的人，你把他们怎样了？”达达压低了声音。 鞑摩耶的笑声就像是地上被拖动的锈蚀的巨大链条，沉闷却时不时让人感到刺耳，他已经不是她最初见到他时的那个威严好斗的鞑摩耶将军了，到手的至高权力撕破了他的灵魂，让他的一言一语都透着狰狞和癫狂。 “当然是把他们都关进了轲逽多！”他的嘴就像是一道裂开的血口子，“我说过了，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你而受无尽的折磨，怎么，你以为我在说笑？” 达达深吸一口气，鞑摩耶以为她会痛苦不堪满脸恨意地看着自己，这是他最满意的结果，可是她却在笑，笑声散在了风里，散在了她嘴边，可是却在她眼里更加清晰。 只听她说：“鞑摩耶，你迟早会从那王座之上爬着下來。” “将死之人，嘴还是那么锋利！”鞑摩耶嗤笑，“到时候爬向王座苦苦求我宽恕的人会是你！” 对于鞑摩耶的嘲讽她并不理会，而是侧头看了看阿苏因，道：“走吧，一起去见摧伏。” 阿苏因一愣，急忙跟在她身后，想开口向她道歉，可是却觉得道歉的话语对于现在的达达來说，太苍白无力了。 舍摩婆帝的大门伴随着阵阵古老的轰鸣声缓缓打开。 鞑摩耶的侍卫队一直坚守着达达的左右两边，生怕她临时脱逃。 “我的近卫队是全族中最强大的战士，无论近战还是火焰术都足以震慑天神，他们誓死为本王效力，捍卫修罗王宫，而你，插翅难飞！”鞑摩耶狠狠地笑起來，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精忠勇士，仿佛在看着他最得意的杰作。 “不够强大的人，才需要什么近卫队。这一点，你比舍摩黎差远了。”达达抛下这句话，冷冷地朝王城大街走去。 “你……”鞑摩耶吃瘪，怒火攻心，可是他按捺得住，只为了让她死得更痛苦。 久违的舍摩婆帝，街上安静极了。 所有族人都停下了脚步，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看着步履沉缓地走进王城的，他们昔日的公主。 沒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连窃窃私语都绝迹了。 这个世界仿佛因她的到來而静止，她平视着前方，一脸坦荡和安然，步履有力而沉稳。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躲在摩伽的身后，怯怯地看着这个世界的达达。 通往王宫的路，就在前方，那条通向权力巅峰的玄石台阶依旧散发着万年不散的幽幽寒光，她却沒有丝毫犹豫地走向它。 第九十二章 地牢相见 第九十二章地牢相见 达达从來不知道，王宫之中旖旎温柔的花园之下，却潜藏着一座残忍的地牢。 因为以前从沒有人提起过，所以她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以为这片宁静唯美的风光，是这个铁血王族仅存的一片柔软之地。然而通往死牢之路，就隐藏在中央那处流水之中。 只见鞑摩耶左手施了一个解咒术，原本幽静碧绿的池水立即化作熊熊的火焰并迅速往两边分开，为众人让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道路。 “这下面就是地牢，你最好老实一点，我可不想你这么快就死了。”鞑摩耶冷酷的声音比从地牢里扑出來的阴冷寒风还要寒上三分。 达达沒有回头，看准台阶便往底下走去。 火焰似是与阿修罗的心相通，潮湿墙壁上的火把随着众人的到來接连重燃，一直连贯地明亮到拐角里。 越往下走，达达的心越是沉重，这里这么阴冷，阿修罗不是最惧寒冷么。 身边的阿苏因已经加重了呼吸，达达微微转头看向她：“你还好吧？” “嗯。”阿苏因坚定地点点头。 与摧伏成亲后的她，眉梢眼角都柔软了，曾经夺目的气焰和傲慢已经被时间磨掉。此刻她眼里是深刻的担忧和焦虑，仿佛摧伏有了丝毫闪失，她便如同被活生生抽走灵魂。 达达于心不忍，安慰道：“你放心，摧伏马上就可以出來了。” 阿苏因感激地看了看她，想开口，却被达达阻止：“莫说抱歉，即使你沒有來，我知道了也会來。” “你这般待他，想必他一定感到开心。”阿苏因目光暗了下來，但随即又恢复了明亮神采，道：“摧伏能有你这样舍生忘死的挚交，已是万幸。” 身后传來鞑摩耶的冷哼声。 达达沒有理会他，而是看着石阶已到尽头，于是打起精神提起警惕，顺着拐角缓缓來到地牢之中。 三丈高的铁栅栏牢牢地焊进地里，另一头直直灌入顶上，宽大的牢房左右排开，被分成了无数间，黑压压一片。每间牢房都有形貌冷酷的刑具，上面还残留着凝固的赤褐色血迹，一些牢房里还囚禁着一些半腐的尸骸，或是阴森白骨。 原來阿修罗对自己的族人也那么残忍。 达达迈开步子朝里面走去，道路上的积水让脚步声更加响亮。 身边的阿苏因已经忍不住唤道：“摧伏！” 遥远的尽头传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阿苏因闻声立刻狂奔过去。 达达心下暗道不好，难道鞑摩耶已经对摧伏下了酷刑？！想到这里，她也加快了脚步，朝着牢房的尽头跑去。 身后的鞑摩耶看着达达奔跑的背影，听着那串充满焦急和担忧的脚步声，满意地扬起嘴角，残忍的笑霎时撕扯开。 阿苏因已经跪在了左边尽头的那间牢房前，双手紧握着铁栅栏，嘤嘤啜泣。 达达立刻走到她身边，看向牢房里的人。 只见两条漆黑沉重的锁链像是两条蛇一样，紧紧盘在摧伏的两只手臂上，但这些铁链上全是尖利的铁刺，深深嵌进肉里，手臂残破的衣衫上黑一块红一块，不知是血还是锈。他双脚跪在地上，头垂着，凌乱的火红长发沾着无数血迹，散了一地。 这分明是酷刑之后让人绞心的画面！ “摧伏……”达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忆里那个英姿飒爽，风采卓然的摧伏，此时却鲜血淋淋地跪在森冷的监牢之中，沒有一丝活气。 这个声音，仿佛是來自他的梦里，却又将他从混沌的边缘拉了回來。 是达达吗，他缓缓抬起头，无力的目光艰难地看向牢房外面的人，一惊，立刻扫向阿苏因，虚弱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愤怒和斥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不许带她回來么？”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折磨死啊！”阿苏因委屈地看着摧伏，眼里的泪光让他的怒气消了一些。 “你说他被关了三天？”达达冷冷地问阿苏因。 阿苏因点点头。 三天？三天就让摧伏变成这个模样，那该是多么残忍的折磨！ 达达猛地转回身，怒火像是从幽远的国度逃亡而來，再次占满了她的胸腔。 鞑摩耶对达达每一分反应，都十分满意：“我沒让他好受过哪怕一瞬间。” 她死死地盯住鞑摩耶：“我已经如你所愿來了，快点放了他。” “放了他？”鞑摩耶似是听到了笑话，“达达，两百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 一旁的阿苏因听闻鞑摩耶矢口否认，立刻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达达來了你就会立刻放人么？！” “别傻了。”鞑摩耶不耐地瞪了一眼阿苏因，“既然我能让她走到这里來，就是要让她亲眼目睹摧伏最痛苦的死相，谁让他违抗军令在先？！” “你出尔反尔，根本不配做阿修罗王！”阿苏因冲鞑摩耶大喊道。 鞑摩耶根本无心离她，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紧锁着眉头的达达，道：“你还在思索着什么？你还能拿什么阻止我想折磨死他的念头？你已经消失的力量吗？哈哈哈哈！” “达达……别管我！”摧伏知道她体内的修罗之力与夜叉之力已经随着上一次的死亡消失殆尽，面对鞑摩耶，她硬拼不得。 达达紧蹙着眉，她丝毫不担心自己安危，因为她拥有阎罗的灵魂，谁也伤不了她。可是她无法置摧伏不顾，她再也不允许身边的人因她而死。 可是该怎么办，她紧紧盯着侍卫腰间的修罗刺，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仿佛它们只是两把寒气慑人的利器，与她丝毫沒有关联。那种哪怕是一看到它都会油然而生的自如与骄傲，随着逝去的力量一并消失了，冒险冲过去夺过來也无济于事。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却听到鞑摩耶冷酷的声音响彻了整座监牢：“用剥灵之刑，让她亲眼见识一下这是一种怎样淋漓尽致的痛苦！” “不！”达达与阿苏因同时发出一声呐喊。 可这样苍白无力的呐喊怎能阻止鞑摩耶癫狂的举动。 只见他嘴角一扯，嘴唇微动，咒语即下。 达达惊慌地看向囚牢之中的摧伏，见他浑身一个猛烈的颤抖，两根写满了修罗咒文的尖锥迅速地从墙里钻出來，对准摧伏的两肋狠狠地穿了进去…… 一阵痛苦并夹杂着混浊血腥气的闷哼从摧伏嗓子里传出來。 阿苏因发出一声刻骨铭心的惨叫：“不要！” 尖锥一沾上阿修罗的鲜血，上面的咒文就开始发出红光，随着这些光芒越來越亮，摧伏的表情越來越痛苦。 他最后半睁开双眼，看着达达，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可是达达知道，他是在说：快逃。 第九十三章 乾坤逆转 楔子 “逵兰极犯下了弥天大错，罪不可恕，她不配作为修罗王室的一员，如果她再踏进修罗界，就杀了她。” 美丽的逵兰极公主站在浩瀚无垠的森林边缘，在这片幽深神秘的森林中央，是她无法重返的荣耀王城，舍摩婆帝。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修罗王族引以为荣的珍宝，她的美貌亦无法再被修罗王用来笑傲天神。她放弃了作为阿修罗的一切福报，漫长的生命，天生的神力，以及至高无上的王族光环。 因为她终于遇到那么一个人。 千万劫轮回中修来的一场不可抵挡的邂逅，让她不得不抛下所有。 第一章八十年后“达达小公主该回屋了，夜里风大，容易着凉。”一袭暗红长发的黑衣女人走到叫达达的小女孩身后，恭敬地说道。 达达转过身，她稚嫩的模样即使在黯然的月光下，亦能看得出几分逵兰极公主的影子，那火红的长发在夜色下泛着幽幽的微光，皓肤玉骨浓眉星目，即使未脱稚气，却已透出绝代风华。 “摩伽，为什么我们不住在那个地方？”她指了指远处那片依稀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这三面环绕的幽幽高山，眼里既有好奇，又有失落。 身边的摩伽柔声说：“凡人见到我们红发赤瞳，会害怕，以为我们是妖怪。” 达达挑起一缕自己的长发，绕在指间，问：“他们没见过阿修罗？” “阿修罗从不到人界。”摩伽回答。 达达抬起头，看着眼角已经有隐隐皱纹的摩伽：“那为什么我们又在这里。” 摩伽缓缓坐在崖边，将达达轻抱进怀里，解开外衣将她裹紧。 潮湿的夜风仿佛带着回忆的味道，那些陈旧画面接踵而至，然而流淌其中的忧伤却仍旧无法随着时间褪去。 摩伽轻抚着达达柔顺的长发，沉默了许久，说：“我的小公主，您的母亲逵兰极曾是修罗王族最得宠的公主，她美丽的模样和最纯正的王族血统一直是阿修罗王的骄傲。” “但是再高贵的荣耀，也比不上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出现。公主曾说命运的力量势不可挡，六道轮回无不受它掌控，而她唯一一次看到命运的轮廓，就是在遇到您父亲的时候。”摩伽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的父亲？”达达疑惑。 “我相信，逵兰极公主所爱的，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即使得不到阿修罗王的祝福，逵兰极公主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这就是命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们决定生活在人界，因为您的父亲是凡人。”摩伽看了看身后的那间泛着温暖烛光的小屋，眼里却多了一份不舍。 “摩伽你怎么了？”达达回过头看到面露哀愁的摩伽，有些担心。 “人界的太平，于我们阿修罗而言太短暂了，不过几十年而已，他们已经战火四起，很快，这里也不再是乐土。”摩伽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达达不是很明白摩伽为什么会忧愁这人界将不再是乐土，比起这些蝼蚁般的生灵，她更好奇她的种族，还有那个自天地起始便与阿修罗对峙的神族。 达达看着天上浩瀚璀璨的星海，很难想像，在那片美丽景象之上竟住着阿修罗的敌人。 “讲讲阿修罗吧，我想知道阿修罗和天神之间为什么总是打仗。”达达抬着头看着星星。 “修罗族人生活在远离人界的一片幽深无垠的森林里，森林里遍地是绮丽而神奇的花木。”摩伽看着远方，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轻快，这么多年了，她的心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坐落于繁茂森林中心的古老城市。 “森林的中心是一棵巨木，我们的族人都叫它‘樊木’，樊木要千人环抱才能将它围绕，然而它却只有坚实笔直的树干和繁茂得难以描绘的枝叶，它的果实却长在树的最顶端，那里是神界，修罗族人不可望更不可及。”摩伽把达达裹紧了些，生怕眼前这个弱小的孩子会禁不起冰凉的夜风。 达达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富庶而森严的王城舍摩婆帝便建在樊木的底部。族人们看着樊木吸取着修罗界的精魄生长得无比健硕，然而它的果实却被毫无付出的天神所独占，天神不仅不劳而获，还视我族为刍狗，由此阿修罗便与天神结下了仇恨的种子。”摩伽说道。 达达正想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呐喊声，那片城镇的明亮灯火慢慢变成狰狞大火。 达达看得满脸惊讶，却听摩伽似是在喃喃自语般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攻陷了这里，看来人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我们去哪里？”达达看着摩伽。 摩伽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牵起达达就往屋里走。达达看着一盏盏温暖的烛光被摩伽吹灭，随之而来的越来越深的黑暗不禁让她害怕起来，然而她也隐隐地意识到接下来她将要去的地方，也许比眼前的黑暗更加令人恐惧。 最后，达达跟着摩伽走出这间她们住了八十年的小木屋，这个曾经装满了她与父亲母亲全部回忆的房子，在冰冷的山风中孤独地看着她们。 远处的呐喊声更大了，似乎有无数的凡人埋葬在了大火里。 达达不禁抓紧了摩伽的衣服。 摩伽抚了抚达达的头发，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泥土，朝木屋撒去。 那些泥土一离开摩伽的掌心，就变作熊熊的大火，一挨着木屋就疯狂地燃烧起来。 达达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潜藏在阿修罗血脉里对于破坏的天赋。 木屋在火舌下摇摇欲坠，回旋的山风像是在替往昔的快乐时光作最后的哀嚎，达达看着，那火就像是烧在她心里一样。 这是达达记忆里最大的一场火，在她还不能完全感知何为痛苦的时候，这场大火就已经焚尽了她快乐的源头，她只能怔怔地看着。 “我的达达公主，我们是时候回修罗界见您伟大的祖父阿修罗王了。”摩伽的声音庄严得让达达心惊。 达达突然有一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一见到父亲就看到了命运的轮廓。 那座潜藏在无垠森林中心的巍峨王城，那个一直出现在摩伽谦卑语气中的伟大王族，仿佛就是达达命运的轮廓，让她终归会踏上命运铺设的道路。 第九十四章 一战成王 第九十四章一战成王 修罗场在祭坛的北面，于一处无边火海中，与轲逽多，地牢共为阿修罗界的三大地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长风灌袍，黑云弥天。 达达沒想到这个在每一个阿修罗心目中都是圣地的修罗场，竟然会让她这么触目惊心。 炎热的道路将火焰分成两边，供人穿梭其中，而决斗的地方，则在火海的最中央。 这里的一切事物，是阿修罗对战斗最精确最深刻的诠释： 上一次战败的阿修罗，尸体被无数条铁链捆绑着，高悬在这决斗场的上空，已经被风干，只剩下一具干瘪躯壳，一头沒有光泽的暗红长发在风里翻飞着，还有尸体正下方的那一滩紫黑的干涸血迹。这具凄惨的尸体，就是战旗。 修罗场在一道强劲的透明结界中，只有歃血为盟的两方才能进去，外面的人若是想要进去，则会发现这个结界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透明屏障，这样既阻止了影响决斗的人，又让决斗所产生的任何毁灭性的力量不会伤到观战的人。地面是白色的，这样能让鲜血看上去更加夺目慑人。 这就是阿修罗。 在他们眼里，暴力是绝美的华服，鲜血是上面怒放的繁花。 达达看得心寒。 鞑坦利和阿谛傑的军队就坚守在修罗场外，阿苏因与他们在一起，揪心地看着前方的摧伏。 摧伏拿出剑，在左手心上一抹，鲜血顺着手心的弧度流下來。 “该你了。”他直视着面前阴沉的鞑摩耶。 鞑摩耶冷笑着拔出利剑，同样将左手心划出口子。 两人面对面，都沒有说话，两只被鲜血浸染的左手伸向彼此，牢牢握住，鲜血相融便是盟约，生死一战与人无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那时要放过鞑摩耶。”达达看着身边的阎罗。 “不是放过。”他淡淡地纠正她的话，“我把他留给了需要证明自己的人。” 达达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这片耀眼的战场。 鞑摩耶冷静地看着他的敌人，锐利的眼神绝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态和动作，他要最准确地掌握住摧伏的动向，招式，和企图攻击的部位，掌握了这些，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战局。 摧伏却将剑往鞑摩耶身后一掷，宝剑飞空，从鞑摩耶的顶头划过，直直地插进了他身后十步的地上。 鞑摩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就在他的这一瞬惊讶之中，摧伏已经赤手向他发起了进攻。 确切的说，双手所燃烧出的烈焰才是摧伏真正的武器，流火的拳头不停地向鞑摩耶挥过去，每一击都是强劲的力道朝着他的各处要害落下。 摧伏所召唤出來的火焰，是血一样的赤红色！这样鲜红的火焰达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阿修罗盛行的火焰召唤术，向來以颜色越纯金越强大，而摧伏的火焰却红得就像是一团燃烧的血！达达远远地看着攻势迅猛如龙的摧伏，那幽灵般让鞑摩耶应接不暇的招数，快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远远地看着摧伏在战斗，他整个人就像是不停变换的一团火焰…… “他的心极静，沒有丝毫戾火。”阎罗洞悉她的疑惑，“金色火焰是暴戾之气的召唤物，而他所召唤出的，是最纯粹的力量。” “两者谁更厉害？”达达不禁有些好奇。 阎罗却沒有回答她的问題，而是看着摧伏，缓缓道：“这个阿修罗王，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达达看他一脸神秘的样子，知道多问无益，于是转回了头，专心观战。 鞑摩耶见摧伏的攻击沒有任何间歇，再加之他手中那颜色诡异的鲜红火焰，所以立刻明白再这样下去只能被他慢慢拖死。 在摧伏的下一番攻击出动之前，鞑摩耶的手也召唤出了强烈的金色火焰，避开摧伏血红的拳头，从他的手臂之下掠到他背后，然后冲着他的背脊就是一击。摧伏眼明，抽身一闪，让鞑摩耶扑了空。 鞑摩耶见一击未中，于是右手持剑左手持金色的火焰，准备双手夹击，让摧伏也尝尝闪避不及的滋味。下一瞬，剑锋一转，对着摧伏的膝盖就是一刺，摧伏翻身一跃，从剑锋左边擦了过去，而后金色火焰已经直逼他面门而來。摧伏立刻双手一抬，握**叉挡在面前，用自己那纯红之火将鞑摩耶的这一击硬生生扛下，两股火焰交锋发出一阵强光，只见鞑摩耶被弹开了一章，而摧伏的嘴角也缓缓流下了一行鲜血。 鞑摩耶怒哼一声，摧伏这一道强力的抵抗让他颜面荡然无存，握着剑的手也加紧了力量。现在的鞑摩耶怒火攻心，任何事都阻挡不住他想要将摧伏撕碎的念头，一时间已经沒有了方寸之说，提剑对着摧伏狠狠扫來。 是时候了。摧伏目光一沉，轻松地跃起來，径直在鞑摩耶身后落地，他的手边，正是那把一开始就被他抛出去的剑。 只见摧伏迅速地将剑提了起來，当他的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血焰立刻从剑柄燃烧向剑尖，并顺着剑尖，再蔓延向白色大地，冲着鞑摩耶急窜过去，将他整个人死死包围在里面。鞑摩耶见自己被大火包围，恨得咬牙切齿，他试图从这层火焰之中硬闯出去，可是当盔甲一碰到这团火，就迅速被融掉，而且是急剧地蔓延着融化。这片沒有温度的火，却如同最致命的毒雾一样让他寸步难移。 就在这时候，摧伏朝鞑摩耶疾奔过去，在离他三步的地方全身一纵，凌空倒悬，手里的剑对着鞑摩耶的天灵盖直直地沒了进去…… 血顺着头顶的豁口四分五裂般流下來。连抽搐都沒有，在这一瞬间，鞑摩耶已经绝了气息，双腿轰然倒塌般往地上一跪，连死都难以合上那双惊讶的眼睛。 摧伏双腿顺势向前一倒，双脚稳稳落地。 他看着鞑摩耶的尸体，缓缓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当达达正惊讶于摧伏那最后一击时，阎罗已经透过结界走了进去。衣袖里的白骨锁链悄无声息地滑下來，缠在鞑摩耶的尸体上，又是那么轻轻一提，苍白的魂魄轻飘飘地从这具血淋淋的躯壳里脱了出來。 摧伏往达达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走向结界外，來到鞑坦利面前，双手横捧长剑，单膝跪地：“父亲。” 这时候，所有的阿修罗将士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只见鞑坦利同样单膝跪地，俯身低头，庄严地声音响彻天地：“您是我们的阿修罗王！” 摧伏眼见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向他朝拜，于是缓缓收起宝剑站起身來，对所有人说道：“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新王！” “遵命！”洪亮整齐地声音直入云霄。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满了魄力与威严：“传本王命令，撤销与夜叉的联盟，这一次我们与天神停战！” 这时，一阵冷笑却从遥远之处飘來：“哈哈哈哈，停战？怎么，有仇报仇的阿修罗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仁慈起來了？” 第九十五章 四王聚首 第九十五章四王聚首 达达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來的人是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孟然昊冼高傲地站在紫色法阵之中，冷冷地看着摧伏，踱步出來，说道：“阿修罗族什么时候出了个怕打仗的王？” “鞑摩耶与你的联盟是他的事，去找他说。”摧伏指着修罗场里那具冰冷的尸体。 孟然昊冼却沒有一点点的气愤，眼里反而多了一丝赞许，点了点头：“很好，比起舍摩黎和鞑摩耶，你的冷静显得尤为出色。” 语毕，他却绕过摧伏，径直走向达达。 达达紧张地看着孟然昊冼，她能看到他眼里闪过的喜悦和惊奇，他徐徐朝她走來，仿佛要亲自带她走进他的世界里。 阎罗的目光扫过达达脖子上的那串菩提珠，只见那菩提珠突然白光一闪，神韵四溢。 一个银色身影骤然挡在达达面前，阻断了孟然昊冼的前路。 “别以为她只身一人來到修罗界，你就有可乘之机。”寒铁一样的声线，白刃似的眼神。 面前这个熟悉的身影让达达的心安稳了下來，此刻帝释天的出现就像是为她召唤了这世间最强大的结界，把任何伤害全部抵挡。 孟然昊冼带笑的嘴角慢慢地沉下去，他冷冷地看向帝释天，但下一瞬，话里却又有了像毒药一样的笑意：“你终于出现了。” “别自作聪明以为你的算计能瞒得了我的双眼。”帝释天扬起嘴角，可是语气却暗藏锋芒，“你要想报仇只有去战场上报。” “报仇？”孟然昊冼若有所思，随即一笑话锋一转：“是，我是要报仇，这里要向天神复仇的何止我孟然家一族？” 孟然昊冼向后一转身，紧盯着阿谛傑，道：“颉逻家族的大将魁罗镇守阿极多被天神所杀，不是么？” 看到阿谛傑眉心一收，孟然昊冼满意地笑了，又看向鞑坦利：“您最好的兄弟，也是现在的阿修罗王的父亲鞑摩罗，不也是被多闻天王毗沙门亲手碎尸万段了么？” 不好，达达暗惊，孟然昊冼是有意要挑起阿修罗与天神的战争。 只见鞑坦利的脸色也沉了下來，似乎被带到了那个悲痛的黑暗时刻。 “你说什么？！”摧伏已经上前一步，死死地看着孟然昊冼，咬牙切齿道：“你敢说谎挑拨离间试试！” “你大可去问鞑坦利将军。”孟然昊冼依旧是那一脸的轻松和自信。 摧伏转过头，目光紧逼鞑坦利：“他说的可是真的？我父亲被毗沙门……碎尸万段？！” 鞑坦利的眼神似乎已经回到了那一天，面对毗沙门强大的天王法印，加上天神的团团包围，鞑摩罗本就身负重伤，躲避不及，被法印击中，顿时…… “对，毗沙门杀了你的父亲。”鞑坦利沉重的声音像是把摧伏带进了炼狱。 “帝释天，即使你生來就有最好的福报，可是你同样背负着最深重的罪孽。”孟然昊冼的语气丝毫听不出任何讽刺，可是他的眼里却是露骨的讥诮。 达达担心地看着帝释天，虽然他背对着她，可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属于众神之王的至尊威严此时正在猛烈地燃烧着。 身边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福报天定，罪孽轮回定，毋须你在此置喙。” 孟然昊冼脸上的得意之色慢慢消失，他冷冷地看着阎罗：“阎王天，你是幽冥之王，超脱尘俗，不在六道束缚轮回牵绊之中，向來不问尘俗远离争斗，何以如今在此帮腔，多管闲事？” “闲事？”阎罗看着孟然昊冼，不以为然道：“既然你叫我阎王天，就应该明白我是天神之一。” 帝释天微微侧头，看向他：“你何必牵连进來。” 这时，摧伏却疾步走到帝释天面前，他无心听孟然昊冼在此挑唆，而是看了一眼被帝释天牢牢护在身后的达达，然后朝他说道：“只要你把毗沙门交出來，我可以依旧遵循我的承诺，不向天神出兵。” “那不如这样好了。”孟然昊冼同样看向帝释天，笑：“只要你帝释天把她交给我，我也可以做到慈悲为怀，连同杀母之仇一并购销。” 达达看着孟然昊冼，心沉了下來，下定决心道：“是不是我跟你走了，你就永远撤兵，不再企图攻打天界？” 气氛沉默了。 只听孟然昊冼轻快的声音响起：“是。” “那好。”达达曾记得帝释天说过，命运的审判，高高在上的神族是否能继续存在于六道之中，她不想他为此再有任何烦扰，既然孟然昊冼因她挑事，那么就让她來让事情彻底了解吧。 多么简单，只要她跟着孟然昊冼回到夜叉界，孟然一族将永远平息干戈。 值了。 达达朝着孟然昊冼的方向走过去，她看到胜利的笑容在孟然昊冼神采飞扬的脸上肆意纵横。 这时，她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达达怔怔地回过头，却看到帝释天决绝地看着摧伏和孟然昊冼两人，道：“毗沙门我不可能交给你。至于达达，孟然昊冼你想都别想！” “即使天河倒倾，忘川逆流，我也不会让她离开我。”帝释天的声音极其沉缓清晰，他要让孟然昊冼逐字逐字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达达是他帝释天的，谁若试图挑战，他当竭尽所有，让此人灰飞湮灭！ “要战就战！”帝释天冷冷勾起嘴角，阿修罗，夜叉，罗刹，三族联盟又如何，那就让伟大的神族亲自向命运证明自己的传奇和不朽。 达达怔怔地看着帝释天，他是在向所有人宣战吗，那句天河倒倾忘川逆流也不会让她离开，真是他说的吗……心，像是载满了天地一切最美好的事情，那种会默默让人融化的温暖从他的掌心缓缓传遍她身体里每一个阴冷的角落，狠狠地将一切阴霾从她心里彻底拔起來，粉碎，化作他给她的如同灿星的光尘。 他已经不再是她年幼时所遇见的那个充满梦幻谜云的男子。 “三日后，须弥山脚，决一死战。”摧伏冷冷地说完，再也沒有在意谁，转身离开。 “我很佩服你的孤绝。”孟然昊冼脚下已经出现了紫色法阵，“但我同样替你的孤绝担心。” 法阵消失。 阿修罗的将士在摧伏的率领下离开了这里。 “终于要开战了。”阎罗牵着鞑摩耶的亡魂，黑暗的漩涡缓缓从他的双脚弥漫上來。 “你所说的命运审判，神族会亲自向六道证明，谁才是六道的王族。”帝释天紧握达达的手，冷冷看着阎罗。 阎罗却不在意帝释天的话，而是看着达达，最后什么也沒说，消失在了黑色的迷雾之中。 第九十六章 乾达婆王 第九十六章乾达婆王 “我带你去见他吧。”从白色法阵里走出來，帝释天并沒有走进善见城，而是转过头看着她。 达达一愣，若不是他提醒，她几乎都把这件事情忘了。 “其实……”她还沒说完，便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尖立刻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气。 帝释天抱着她，嗅着她发间隐隐的香气，有一瞬的失神，仿佛这单薄清瘦的身躯，他再无法狠狠抱紧。 可是下一刻，他却淡淡地说道：“不管怎样，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你來这里既然是为了见他，那就一定要见到。” 眼泪悄悄地渗进他的衣襟，如果能渗进他的心扉就好了，好让他知道，在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后，他却一点一点地，把她从废墟中拯救出來，修补好她的心，让她重新感觉到暖和。当梦境经历了无数的浩劫终于清晰实在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可以伸手去触碰可以感觉到安稳时，他却退后了。 “好。”她在他怀里，声音却已经沉下了九霄。 帝释天放开她，伸出手轻轻将她额前细碎的头发挽在她的耳后，说道：“走吧，我们要去西边的香神族。” “香神族？”达达跟在他身旁，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香神族。 “其实我只是猜测，他应该是然极的分灵。”帝释天的语气透着不确定，他看向她：“当时我只想着让你來到善见城，便将此事告诉你，其实我自己也只能猜测无从证实。” 达达皱眉：“然极？他是谁？分灵又是什么？” “他是执掌香神一族的乾达婆王。”帝释天看着西方紫青色的天空，“天族之王的寿命走到尽头时，灵魂会分为五部分，依次轮回入其余五道，历尽劫难后可再返本体，得到重生。” “所以你怀疑婆雅是乾达婆王的分灵，投入修罗道历劫？”达达听得分明。 “嗯，因为除了毛发和瞳色，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说完又看了看她，道：“只是分灵聚合后，绝大部分记忆都已经丧失，所以他能不能记得你，还是未知。” 她看着他：“那他现在是重生了还是？” “他现在还在沉睡中，还有最后一个分灵将要进入轮回之中。”他停住脚步，声音变得轻了些：“我怕再拖下去会來不及告诉你，所以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达达沒有说话，而是看着帝释天那双连忧伤的时候，都依旧那么明朗的眼睛。话就在嘴边，可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若真要算起來，我比他先走近你的身边。”他扬起嘴角，看着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香神王城，笑里有些不甘。（.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达达轻轻拉住他，看着他：“我不去了，我们回去吧。” 她退缩了，她怕等待她的将会是一道再也愈合不了的裂痕，横亘在他与她之间。她更怕的是，那个乾达婆王若真是婆雅的本体，她又将怎么面对帝释天。 因为她爱上他了，从曦光殿他紧紧抱着她那一刻起，她才开始觉察到，因为爱他，自己竟卑微到了尘埃里，从不敢承认对他的感情，更想要亲手斩断它來逃避一切。 “不。”他却断然拒绝，“你一天不见他，我便一天不能心安。” 她沒有再说什么，如果他需要心安，那就去吧。 香神王城在西方天的中央，名为“逻余”，意为被清香盘绕的城池。逻余城沒有砖石城墙，四面都缭绕着隐隐青烟，透过这层青烟，一眼便可看到城中的别致风光。 可是达达却无心再去打量这里的奇异光景，在帝释天的带领之下，所有香神族的族人都不敢走近她，可是他们的眼神却都带着异样，对于这样一个突然到來且倍受帝释天爱护的异族女子，他们都感到惊讶和疑惑。 达达静默地跟在帝释天身后，随他一同前往那座洁白的宫殿。 那是乾达婆王的寝宫，伟大的香神之王，正沉睡在一片缭缭淡烟里。 帝释天带她穿过空旷的大殿，來到乾达婆的睡榻前，撩开了那青色的纱帐。 一瞬迟疑之后，她缓缓靠近这个沉睡的乾达婆王。 那一身深蓝色的绸缎长袍，衬出他修长单薄的身型。他闭着眼睛，容貌安静，像是一直停留在梦的深处。银色的头发，银色的眉毛，银色的睫毛，想必那晶莹的睫毛下一定是一双美丽的银色眼睛。他有着和婆雅一样的五官，那斜飞的眼尾，俊挺的鼻梁，瘦削的下巴，还有那细薄的嘴唇。只是他的眉宇间多了一分安详，不似婆雅那般时而的淡漠与冷傲。 “真像他。”达达垂着眼睛，帝释天只能看到她细长的睫毛，看不到她的眼里是怎样的神情。 “他就是婆雅，婆雅就是他。”他终于说了出來，这句他以为自己永远不愿也不可能说出口的话。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命运的使者，注定要把她带到然极面前。 帝释天静静地看着达达，等待着她开口。 她却一直看着然极的脸，沉默了许久，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依然看不穿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是婆雅。”她突然开口，打破了这难熬的寂静。 她抬起头，目光缓缓看进帝释天银色的眼眸里，道：“婆雅是独一无二的，他已经死了，我亲手将他的躯体燃烧成灰。我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回來。” “分灵重新回到本体，他就会重生。”帝释天怔怔地看着达达。 “我以前听孟然昊冼提过分灵术一说，那时我以为那只是无稽之谈。”她重新看向沉睡的然极，又道：“即使他得到了重生，醒过來的他，是乾达婆王，是白发银瞳的天神，不再是那个我所认识的婆雅。” 帝释天安静地听着，太阳已经沒入了云里，外面的天空开始流动着绚烂的华光，这样的夜却让人莫名觉得哀愁。 “帝释天。”达达突然转过头，看着他，“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命运是重重的雾，她迷失在其中，与身边的人一一分散，孤身一人继续跌跌撞撞地前行。最后，终于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拨开了那厚重到令人窒息的重重大雾，让光透进她的世界，让她看清命运的模样。 他给她无望的世界豁出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帝释天扬起了嘴角，那样好看的弧度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带着前所未有的感动和惊喜，世间的所有遗憾和哀愁此刻都烟消云散，只因她的一句话，让他沉静了数万年未曾激越的心，重新有了跳动的感觉。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用力揽进怀中。 达达，命运再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第九十七章 黑色曼陀罗的意义 第九十七章黑色曼陀罗的意义 从逻余城漫步回星罗宫，气氛静好，这样的闲适时光，在这湍急的命运里不可多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所以两人都悄然珍惜，不曾让往事烦扰，不曾出声将宁静打破。 樊木的花在夜光之下，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晕，闪烁如盎然绿意上的繁星。她从未想过，从修罗族炎热暴烈的土地里生出的樊木，竟能开出这般柔美有神的花朵，一时让她看得出神。 “那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有心思看着这里的景致。”帝释天驻足，站在星罗宫前，看着樊木，又道：“竟然还觉得它们开始有了意思。” “你在善见城那么久，难道从來沒有觉得这里很美？”达达有些惊讶。 他笑，说：“好像还从來沒有过。” 她被他奇怪的思绪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听他似是在自言自语：“这个时候若是有风就好了。” 还不等她问，他已经大袖一挥，随即习习凉风自东向南悠然而來。淡金色的花瓣瞬间被清风带动，飘散在空中，翩然而下，化作绵延的花雨。 “这就对了。”他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天上的花瓣，为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和欣喜。 她满心喜悦地看着这绝美的一刻，美丽的过往，是镶嵌在记忆里的宝石，她蓦然回首顾盼曾走过的路，穿过记忆的回廊，才发现他为她已经嵌上了那么多珠玉琳琅。 “回去吧。”他走到她身边，“该休息了。” 她点点头：“嗯。” 浮生刻在夜里通体晶莹发光，将通往流光阁的道路照亮。 帝释天一直看着她轻轻合上流光阁的门，才安心地离去，她就像是易逝的珍宝，他怕稍不留神，她便被命运偷走。 达达合上门，转身，背紧紧地靠在门上，看着面前摇曳的烛光。 她将所有美好的心绪渐收，沉默了一会儿，道：“阎罗，我要见你。” 烛光依旧摇曳如常，四周沒有任何动静。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说话，我必须见你一面。”达达缓缓握紧拳头，阎罗曾对她说过，他知道她的一切想法，因为他是阎王天，所以他拥有洞悉一切的能力。 这一次，空气开始慢慢地变冷，烛光突然变暗了一瞬，当微弱的火星再次重燃光明时，黑雾一样的身影已经缓步來到了达达的面前。 阎罗依旧是那一脸淡得沒有思绪的表情，静静地看着达达，黑色长袍飘在空气里，把所有光明都推到她这边。 “找我有什么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先开口。 达达说道：“你既然能看穿我的心思，就已经知道我所为何事。” “不行。”他走到一扇窗边，推开窗户，看着隐隐的流光，“你的力量已经被轮回带走，无法再重回你身体里。” 他依旧看着神界的天，已经有太久沒有回到这里了，他都快想不起这傲然于六道至尊的神界到底是何模样。 达达有些着急，看着阎罗那淡漠神色，追问：“难道就沒有别的办法？” “帝释天來到冥界要我救你时曾和我有过协定。”阎罗转过身，看向站在一片温暖烛光下的达达，又道：“只要我救回你性命，他便愿意当天神之王的福报终结时，随我來到琰摩城，接管这永无休止的黑暗幽冥。” “你说什么？”达达听得心惊，接管幽冥便是答应成为下一任阎王天，便是与孤独和黑暗为伴，永远游离在凡尘之外。 “我告诉他，成为冥王，时间会拿走他自认为刻骨铭心的所有记忆，在沒有尽头的黑暗里，那些与尘俗相关的事情会慢慢被淡忘，年岁久了，什么都忘了。”他很平静地说着这些似是无关他痛痒的事情，“他沒有半分犹豫。” “所以有一天他将会代替你，回到琰摩城，继续你的职责？”达达已经沒有疑问的语意，更像是在悲伤地重述着阎罗的无情。 阎罗从窗边重新走向屋里，走到她面前。 他将手伸向烛火，然后缓缓将燃烧的烛芯摁灭。 霎时房间里被他的黑暗气息所笼罩。 “你知道黑色曼陀罗的意义么。”他低沉冰冷的声音，把这里瞬间变作了琰摩城黑暗冷寂的大殿。 达达却不怕他，她不知为何，对于阎罗她始终恨不起來，更别说畏惧。 这也许是她的灵魂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吧。 “不知道。”她答。 “与其他人，它是不祥之花，开在绝望的水里，可以满足人的一个愿望，却会在这个人的來生埋下不幸的种子。”他停顿了一下，在注视着她那双即使在黑暗里也依旧充满光明的眼睛，她就像被光环抱着，与他有着分明的界线，“对于冥王來说，黑色曼陀罗是他为冥后所准备的最华丽的礼物，他将自己的灵魂分割一部分放进黑色曼陀罗里，把它种在她的心上，它将会永远绽放在她心里，给她不朽的生命。” 她愕然退后。 “这是唯一一个起死回生之术，天地间仅此一次。就连天族的分灵重生，六轮之后依旧会神形具灭，重入轮回。”他依旧看着她，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在你跟他來到这里之前，你本是我为自己准备的礼物。” 白色的骨鞭缓缓爬上她的脖子，她怔怔地沒有任何反抗。 他的手微微一用力，骨鞭便缠紧了她的咽喉。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阎罗苍白的脸上有了情绪，那种突然鲜活的神情，却不想是恨然。 他的眼神带着恨意，他的手因为紧攥着骨鞭而泛白，他想拉紧骨鞭狠狠一扯，把自己的灵魂扯回來，可是却迟迟难以下手。 阎罗看到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向了黑暗里，她连一点挣扎都沒有，缄默地等着他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 “你为什么甘愿这样挨着？”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强烈的置疑。 “你的恩惠，我受不起……”她艰难地说出一句游丝一样的话语。 阎罗放开了骨鞭，冰凉的锁链从她脖子上退去，他说：“你受得起。” 达达捂着脖子，大口吸气，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落，她能感受到他的灵魂在痛，痛得就像是要被击碎了，痛得这一生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 “对不起，阎罗，对不起……”达达捂住心口，却无法抚平他的伤痛。 阎罗恢复到那绝然无情的模样：“你不必道歉。” 黑暗退去了。 她怔怔看着空荡的房间，一时间却只想让眼泪肆意流淌。 第九十八章 大闹星罗宫 第九十八章大闹星罗宫 达达还沒有从悲伤的气氛里缓过來，就听到外面传來一阵吵闹，这让她稍稍回过神，打开流光阁的大门，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结璮不知何时闯进了星罗宫，此刻正站在浮生刻的尽头，透过长长的走廊狠狠地看着达达。她金色的流苏长袍在夜里闪耀着晃眼的光芒，在通体幽亮的浮生刻前，显得尤为夺目，可是即便再明媚的装束，此时也不及她眼里那股子对达达的深恶痛绝來得鲜明。 “放肆！”一个压着怒火的声音传來。 结璮转头看向身后的帝释天，道：“王，微臣擅闯星罗宫只是想问王一句，我们与三族开战，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个异族女人？” 帝释天掠过闪耀着璀璨金芒的结璮，來到达达身边，道：“你沒有资格质问我。” 结璮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决然的身影：“沒有资格……沒有资格？”她像是在问给自己听。 “王，自微臣一百六十岁起，就一直跟随您左右，历尽万年征战。”结璮眼眶有细碎的光，下一刻她憎恨地指着达达：“我沒有资格难道她有资格？！” 帝释天却冷冷地看着结璮，一步步逼近她，盯着她的双眼：“你为神族立下过汗马功劳，我从未视而不见，可是你别忘了，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是要让我为这个女人冲锋陷阵，我做不到！永远做不到！”结璮退后几步，她的目光一刻也不肯放过达达。 达达愣在原地，看着这个美丽耀眼金光闪烁的迦楼罗王，达达看到她的绝望也是金色的，那么炫目，让她有种被灼烧的烫。 “迦楼罗王，你是天龙八部众战神之一，是迦楼罗一族的王者，毋须我來提醒你什么是你应该做的！”帝释天的声音像是力扛着万斤巨石。 “战神？”结璮扬起了嘴角，神色又一次激动起來，道：“她不也是阿修罗的战神么？！她怎么不去？” 随即结璮从帝释天面前抽身疾步走向达达：“你不是很能打么！你杀了那么多天神，眼睛都不眨一下，其中包括我族亲眷！这笔账我还沒跟你算，怎么，帮天神杀几个阿修罗你就心软手软了？！” 达达看着结璮金色的眼睛，说道：“战场上沒有对错，沒有人在乎谁死谁活，我沒有错……” 结璮手里已经迸发出了强烈的金光，未等达达说完便对着她的头就要劈过去…… 一道白光闪过，精准地打在了结璮的手上，疼得她霎时散掉了手中灵力，转过头委屈地看向帝释天。 “迦楼罗王你疯了吗？！”一个身影掠过來，一把拉住结璮，是炎缇，他握住结璮的手腕，大声吼道：“王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不然你早就死了！” 帝释天走到达达身边，冲炎缇说道：“把迦楼罗王拉下去。” “我还沒说完！”结璮发疯一样，那坚决的眼神似是要把自己满腔的怨和不平全倾尽而出，她直视着帝释天：“她怎么不去？你是不是舍不得她为你流血流汗？！” 那你就舍得让我为你冲锋陷阵刀口求活了吗……这句话一直顶在结璮的喉咙里，终究沒有问出來。 “我已经沒有力量了。”达达看着结璮，声音听不出悲喜。 “谁说你沒有力量。”又是那个无情的声音，伴随着寒冷飘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是阎罗？他沒走么？达达寻着声音找到了前方的一片黑暗。 阎罗双手横抱着一个红发魂魄，她的头发长得垂到了地上，那火红的色泽仿佛在昭示着她曾经的辉煌。 当达达看清时，才发现那正是她自己！ “阎罗，你來干什么？”帝释天盯着他。 “我沒有让她随忘川飘逝进入轮回。”阎罗看着那半透明的魂魄，似是在用目光安抚她，“沒想到她最后还是要去她该去的地方。” “圣战尚未开始，你们就要把神族四分五裂么。”阎罗缓缓走过來，扫了一眼结璮，从唇缝里挤出四个字：“不知所谓。” “你凭什么來这里帮她说话？”结璮看着阎罗，警惕地盯了一眼他怀里的达达。 阎罗的声音很轻，轻到其中的蔑视与不屑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就凭你一个迦楼罗王，也敢奢望我回答你么。” 结璮闻言神色一僵，正要发作，却被炎缇狠狠拖了出去。 空荡的星罗宫就只剩他们三人。 “我沒想到你还留着她的魂魄。”帝释天看着阎罗，就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想要彻底把他的所有心思弄个究竟。 阎罗微微闭眼，神情索然：“我本不愿她再为任何人上战场。” 达达看着阎罗那淡漠的脸，她突然回想起那从灵魂深处传來的疼，她试图再去寻得蛛丝马迹，却发现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片平静无澜的湖面，幽幽地倒映出她的窥探，却不给她任何线索去揭开湖面之下隐藏的一切。 当阎罗睁开双眼时，眼里已经只剩下冷，他看向达达：“你的灵魂可以进你身体一次，为期七天，在此期间你能恢复之前所有力量，只是在这七天里，我在你体内的灵魂会逐渐吞噬你原來的魂魄，七天后你原本的魂魄将不复存在。” “那就表示她将永远无**回，此生结束，她便烟消云散了！”帝释天截断阎罗的话，“我不可能让她这么做，她沒有上战场的必要，与三族开战是我帝释天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干预！” 帝释天话里的狠劲让达达听得心惊，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再面对昔日的故人，面对那血淋淋的场面。 “你现在心疼她了？”阎罗一反常态，竟然讽刺地看着帝释天，“当初她被孟然齐带去夜叉族，帮孟然昊冼大战阿修罗的时候，你怎么沒有拦住她？！那时候她就已经死了一次了！” “那时是你说她只能去夜叉族！”帝释天咬牙切齿地冲阎罗喊道，若不是他那句她只能去夜叉族，自己早就拦下了她！ “我只是顺应命运安排做我该做的事说我该说的话，千年万年，为何就沒有一个人反抗过我说的话？就连你帝释天也只会顺命运而行！”阎罗怒喝一声，又看了一眼达达，冲帝释天说道：“我的眼睛，只能看到你放她走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不能看到你拦下她之后会发生什么！这就是命！命也安排了我！” 达达从沒有想过，这天地间最从容不迫的两个人，会在这一刻同时丧失了冷静，冲着对方咆哮内心的愤慨，将所有情绪一并宣泄干净。 第九十九章 战神归来 第九十九章战神归來 阎罗的这番话，让帝释天瞪大了双眼连连退后几步，他原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踩在了命运的点子上，精准得分毫不差，原來这里面却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他只是选择了最逆他心意的那一条路走。 “我來这里，是想知道，我的双眼所看不到的又是一个怎样的结局。”阎罗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更加冷淡，他的语气里再也沒有一丝波澜，只是低沉缓慢地描述着一个看似与他无关的事情。 达达从两人的争吵里回过神來，看着阎罗，那双冷静的眼睛给了她太多惊心动魄，现在她看着它们重新恢复了冷酷，却觉得心里始终有一个位置在隐隐地疼。 “把你想说的继续说下去。”帝释天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在这七天里，你将不再受到任何保护，利器咒术都将能够对你造成伤害，一切与你以前无异。七天后，你会再次回到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力量会消失，同时我的灵魂将重新向你提供保护。”阎罗说道这里停顿了下，看了看帝释天，又道：“倘若七天之内她被杀死，便再也无法活过來，同时也永远灰飞湮灭，不能进入轮回之中。” “你不惜用自己的灵魂去保护她，现在却要亲手送她去战场。”帝释天看着阎罗，声音冷到了极点，“说吧，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让你下这个不惜一切的决定。” 阎罗沒有回答这个问題，而是看着怀里那个像是陷入熟睡的魂魄，自它从达达身体里分离出來时，他便想将它永远留在身边，不允许它顺着轮回去经历六道里的丑恶劫难。 “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阎罗的目光移向达达，又道：“该由你來决定了。” 达达怔然，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沉睡的魂魄，可是手指一触及到，只是一抹幽凉。 原來灵魂是这样的感觉。 “让我也去做我想做的事吧。”她看向帝释天，微微扬起嘴角，道：“我无法做到留在你的庇佑下无所作为，我也想直面这最后的审判，让我也为你而战。” 为你而战，是我最大的梦想。 一直以來，帝释天都是达达的梦想，她对于这世间最美好的想象，都用來描摹他在她记忆里的样子。 她不允许任何人再夺走她最珍贵的一切。 帝释天目光灼热地看着她，最后，扬起嘴角，道：“好。” 阎罗放下达达的魂魄，让它站立在达达的面前。 “你要记住，在它进入你身体的那一刻开始，你将不再受到我的保护。”阎罗走近达达，将手指轻轻触在她的额头，一划，额头破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里面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阎罗最后停顿了一下，道：“要保护好自己。” 达达点点头。 一阵冰凉的感觉从额头传遍全身，就像是一团冷空气被吸进了她的身体里，这突如其來的寒冷顺着她的血液瞬间流动到各处经脉脏腑。 她紧闭上眼睛，只觉得所有的力量都冲着她的心脏涌來，全身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帝释天看得担心，想过去扶着她，却被阎罗拦住：“她正在适应自己的灵魂，别碰她。” 就在这一瞬间，达达只觉得所有的力量从胸口疾奔入十指，双手掌心被一股灼烧的力量所包围，无比温暖。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感觉，那种喷薄而出的力量，那种期待握紧武器的渴望，再次席卷全身。 炎热的气焰直冲脑门，仿佛要把冰冻的思绪全部燃烧起來，与此同时，她的黑发仿佛被火焰逼到了最末梢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火红如血的色泽，就像是用最高贵的血液浇灌而成！ 那种绽放着力量的火红，曾是帝释天最讨厌的颜色，但是现在，他的心却被这样的颜色占满了，这么极端这么不顾一切的颜色，就像他誓死而战的决心！ 达达猛地睁开眼，一双赤色瞳仁里充满了毁灭的光芒！ 这种带着残酷与暴力的美，夺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阎罗静静地看着重新展现出阿修罗模样的达达，看着她那双充满死神魄力的眸子，他突然觉得，她是如此适合成为真正的死神。 “黑色曼陀罗永不凋谢。”阎罗淡淡的声音将她从狂涌着力量的感受中唤回。 正如同他对她的全部感觉，即便是永远被冰冷的绝望层层包围，就像是幽暗忘川里的黑色曼陀罗，也永远不会枯萎。 下一瞬，阎罗转身，大步走进黑暗之中。 “达达。”帝释天走到她身边。 达达回过神來，火红的眸子对上他的视线，她看到了他眼里自己的模样，一袭火红。 “这……”她低下头去，垂在胸前的长发早已变作了红色，很久沒有见过这样的自己了，她的手有些微颤，轻轻挑起一缕血色长发。 还记得曾因为这个模样而被视为天大荣耀的时光，她曾认为那是极度难熬的岁月，中间伴随了多少眼泪和胆战心惊，她的一切努力为此尽数付诸东流，她的怨恨让天地为之变色，这一切的一切，现在想來，就似弹指一挥。 虽然她还沒有历经轮回，可是这斩在她生命里的道道伤痕，就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磨掉她所有的天真，淘尽她的一切畏惧，让她痛得如同被挫骨扬灰，最后却在仇恨的拯救下重获新生。 “你的每一次战斗，都因为一个沉痛的理由。”帝释天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这一次，你我都为了彼此而战，所以就这样放手一搏吧，什么都别管了。”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锁，紧紧锁住他与她的每一缕联系，稳固它们，不让它们有一丝一毫断开的可能。同时，还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感激，那种发自内心的感谢，感谢她愿意为他而战，愿意这么不顾一切。 “嗯。”她点头。 要将命运的罗网撕破，要将一切阻碍扫平。 就算天河倒倾，忘川逆流，天地万物化为灰烬，也要改写命运的结局！ 第一百章 罗刹来袭 第一百章罗刹來袭 一阵微小的轰隆声从云层底下传來。 达达与帝释天对看一眼，难道敌人率先进攻了？ “毗沙门！”帝释天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下一瞬，一道银色的身影如同來自黑暗的幽灵出现在两人面前。 毗沙门单膝跪地：“王。” “刚才是怎么回事？”帝释天问道。 “增长天來报，罗刹族的军队突然來犯。”毗沙门神色严肃凌厉。 “罗刹不是与夜叉结盟了么，这次突然袭击难道是孟然昊冼授意？”帝释天问道，但随即又扬起了嘴角，“不会是他，定是有人急不可耐，违反了军令率先來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蛮种族。” 毗沙门昂首一笑：“回禀陛下，增长天王与广目天王已经派兵前去迎战罗刹，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你还沒有见过罗刹吧？”帝释天突然转过头看着达达，嘴角扬起一个诡魅的弧：“我带你去看看热闹。” 达达半信半疑，这样轻松的他，仿佛打仗于他就是一场玩笑，又或者他当真丝毫不把罗刹放在眼里，即使微笑是邪魅的，可是却透着毋庸置疑的骄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容末将多言。”毗沙门犀利的目光这时候却扫了一眼达达，在他看來这又恢复了阿修罗模样的奇怪女子同时恢复了阿修罗的本性，必定是新阿修罗王派來的内应，于是又道：“她同时拥有修罗族与夜叉族的血统，如今修罗夜叉联手与我族对阵，她留在这里实在令末将担忧！” 这毗沙门果然不相信她，达达心想。这也难怪，自己曾对战持国天与龙王炎缇，死在她手里的天神不计其数，况且局势多变造化弄人，她先后效命于修罗夜叉，如今又随帝释天來到神族，与过往的部族倒戈相向，这样的经历说与谁人听恐怕都会对她产生怀疑。她只得闻言苦笑，无从辩驳。 手却被帝释天悄然握住，只听他坚定地说道：“这一点多闻天王大可放心，我相信她，并且，现在的她已经跟阿修罗与夜叉沒有一点关系了。” 他转过头，看着达达，冲她露出一个足以让她放下一切担忧的笑容。 毗沙门看着眼前心意相通的两人，本想再出言劝阻，而陛下与她之间的那份笃定与坚信却让他再也插不上任何话，唯有悄然退下，不再打扰二人。 “谢谢你。”达达抬起头，看着他。 他略微颔首，道：“走吧。” 白色法阵出现在两人脚下，而后迅速旋转，两道金光从法阵边界射向中心，帝释天动了动左手无名指，达达便觉得整个人往下一沉，华丽的天宫骤然消失在她眼前。 耳边有猎猎之风阴寒之气，这让她想起当初与身边的人共赴地狱的时刻，恍恍惚惚岁岁年年，她才恍然注意到，原來已经跟他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了。 须弥山，一座矗立在大海之上的神山，整座山接连海天，无比庞大巍峨。但帝释天告诉她，这露出海面的仅仅只是须弥山极小的一部分，那藏在海里的山体，恐怕是穷极世人想象也无从得知。 此时已是入夜，在沒有阳光的世界，整座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孤独地站立在无垠海上的巨大怪物，黝黑可怖，怪石嶙峋。他说须弥山最颓然萧索的便是须弥山脚，除了怪石碎子，什么都沒有，然而半山腰的白云之上，则花鸟纷繁钟灵毓秀，自那里起往上便是神族的领地。 这时，山的那面传來一声惊天巨响，那一方天空霎时变作了幽冥鬼火般的暗绿色。 又听一声：“杀！” 顿时万马奔腾，杀伐声四起。 达达正在寻思帝释天将何时带她穿过这座通天大山來到战场，就看到他只是朝前轻迈了一步，双手负于背后，唇齿轻轻一动：“起。” 大地开始一阵猛烈的摇晃，露出海面的须弥山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扯了起來，带着不停滚落的碎石缓缓朝云端升起！ 下一瞬，整个战场在两人眼前展现无遗！ 达达已经沒有好奇心再去关心罗刹了，她傻傻地看着帝释天，面前这个神色温和唇边带笑的男人，竟然毫不费力地把一座巨大的上古神山扯了起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他这开天辟地般的力量，亲眼所见只觉得深深的震惊。 对面战场上的一切厮杀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座擎天撼地的须弥山被人沿着海平面拔了起來，直直扯上天空…… “帝释天來了！”不知是谁在这时候大喊了一声，即使伴随着呼啸的风，达达也能听清楚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撤军！”这个人又是一声令下。 身边的帝释天却不屑地冷笑一声，嘴边依旧是那道好看的弧线。 “这里可不是尔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他冷冷的声音分明很轻，可那锋锐的话音却顺着长风准确地传到了战场上所有人的耳朵里。 “帝释天，你想怎样？！” 这一瞬达达才移开目光，看向远处一身幽绿戎装的美艳女子。她头戴翡色璎珞冠，身着玄武青铜铠，手持一条燃烧着妖绿火焰的银色长鞭，她的头发是鲜艳的水绿色，她的眸子如同两颗透晕的祖母绿。她的胯下是一条已生出健硕四爪，正突出漆黑长舌的深海黑蛟，那如同墨贝的鳞甲泛着妖冶的光泽，让人看上去感到不祥。 很显然，罗刹女子那碧阴阴的目光也立刻看到了帝释天身边的达达。见到红眸红发的阿修罗，她也是一愣，可看着达达那世间再无人能及的容颜，绿瞳之中又闪过几分明了。 “素闻罗刹生于水中，善用水攻，不知道我所施放的唤水术，尔等能承受几分？”帝释天依旧话带笑意，一点也看不出身在战场对敌军的威迫，反而更像是在同他的敌人游戏。可他目光精芒万丈，让达达看得不禁对远处的罗刹军队感到担忧。 白茫茫的神族大军已经撤离了战场，准备为他们伟大的王者让开一条屠戮的坦途。 只见罗刹女子神色一惊，冲着手下将领大呼一声：“快撤！” 第一百零一章 生擒罗刹女 第一百零一章生擒罗刹女 “罗刹果然冲动聒噪，贪生怕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不屑的声音从帝释天的唇缝边轻蔑地飘出來。 达达也被罗刹军队这突如其來的偷袭，又失魂落魄的撤退给弄糊涂了，她上过多次战场，每一次敌我疯狂的杀伐，和那种已经不能用刚勇來形容的视死如归，都让她心有余悸，满腔悲沉。然而这次面对罗刹军队干脆果断的逃跑，她第一次对这样的种族与这样的作战表示哭笑不得。 就在她正感到无奈之时，身旁却掠过一道凄厉的寒风。 不知何时，帝释天已经悬浮在了空中，他的双手十指已经形成了一个威严的加持手印，不停有白光从他指缝中迸发出來，刚才的寒风便是道道白光从身旁极速飞过时所带起的强劲力道。 罗刹军队正在冲着北面的一道散发着绿光的巨大法阵狂奔。 一抹蛊惑的笑容从帝释天的嘴边漾开，下一瞬，他微微仰头，手印从中猛地分开，霎时白光奔涌，四周突然传來雷电交加惊涛骇浪的响动。 达达寻着声音看去，只见须弥山脚四周的海面突然腾起一道百丈高的巨浪，将整座山牢牢围合，浪沿卷起的冰凉水汽即刻在风中散开，冲着众人铺面而來。巨浪仿若按兵不动的将领，在宛如死寂的静谧之中，等待着伟大君王的一声令下。 上空传來一声轻笑，刹那间，罗刹逃遁所用的绿光法阵顷刻消失无踪，只剩秃露在地面的灰白大地。 达达看着帝释天那不可一世的眼眸，那属于天之霸主独有的傲绝六道的不羁神色，心跳竟被那张冠绝天地的容颜所带动，不禁加快了跳动的节奏。她恍惚地看着帝释天，这就是她所爱的人，六道之中最桀骜霸气的王者，为她豁开一条光明道路的男子…… 身骑黑蛟的罗刹女子碧眉一扬，高举手中绿焰长鞭，冲身边众将士大喊：“都给本公主让开！” 随即，这自称公主的罗刹女子用力舞动长鞭，双唇快速张合，只见那条鞭子立刻从她手中脱出，凌空直上化作一条通体妖焰的绿色魔蛟，对准阻碍在他们面前的巨浪狠狠地撞了过去。 “真是以卵击石。”帝释天眯起一双夺人心魄的眼睛，轻声念出一个字：“灭。” 滔天浪顶在魔蛟主动撞上之前猛地匍匐直下，对准这条凶猛丑陋通体绿焰的怪物倾覆而去！巨浪如同一块狂压而下的铁板，当一接触到魔蛟庞大的身躯之时，就听闻巨大的粉碎声夹杂一星呜咽从魔蛟喉中喷出，狂傲的幽绿火焰瞬间被浇熄，隐约间只看到一把银亮长鞭被巨浪吞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还沒完的是，这股巨浪沒有停歇的意思，正对着罗刹女子和她所统辖的一众士兵将领压顶而去。就算罗刹再通水性，可面对这早已不是简单的海水而是一道坍塌而來的铁墙之时，他们早已失去了方寸，就连一直神色冷静的罗刹女子眼里都有隐隐的畏惧。 “收。”又是一字轻念。 眼看马上就要覆灭掉整个罗刹突袭队的浪涛却立刻改道而行，猛烈地擦过罗刹女子的臂膀，从她面前掠了过去并快速围合，将所以罗刹将士包围在高耸的水墙之内。有些不怕死的罗刹试图要冲开这道水墙，哪知道一碰到这堵水墙就立刻被吸了进去，冻在了其中，层层柔软的水此时就像是坚硬的利器，将那个不知轻重的罗刹挤碎成渣…… “帝释天，你到底要怎样？！”罗刹女子大喊一声，神情极度愤慨。 帝释天却沒有理她，但她的脚下已经出现了一道白色法阵，一条条白色光带从法阵之中伸出來，缠住了她的全身，让她动弹不得。下一瞬，她便被法阵带到了帝释天的脚下，她身体四肢皆被缠得丧失知觉，唯有那傲慢不甘的头颅依旧高昂着，面无惧色地看着帝释天。 在罗刹女子离开他所布下的咒场后，他的双手重新合十，手印再现，只见顷刻间巨浪对准所有罗刹士兵快速合拢，那些士兵看到这迎面而來沒有任何死角的攻击，纷纷向后退，迅速挤成团，但却还是逃脱不了…… 巨浪穿过一个个幽绿的身体，同时带走了他们的脉搏，无数罗刹的身体顷刻化为水中的碎粒。收拾完这帮罗刹士兵，浪涛瞬间崩塌，变作平凡海水，朝着大海四面八方地倾泻了回去。 达达看得惊叹，他的整个攻击，几乎沒有花费他丝毫力气，只是轻轻卷起一层浪，便生擒了罗刹女子，让整个罗刹的军队全军覆沒。 她见惯了他温柔清雅的一面，突然得见他操纵生死时的样子，她除了惊叹，真不知该作何感想。此时他已经缓缓回到了地面，转过头对上她惊讶的目光，笑：“怎么，不习惯么？” “有一点……”达达看着他那依旧柔似四月晚风的神情，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只是笑，随即转头，冷了目光，看着被自己的法阵禁锢的罗刹女子：“你就是罗刹公主？” “是又如何？”罗刹公主依旧傲慢得让人担心，“要杀要刮别拖拖拉拉！” 他道：“本尊沒说要杀你。” “少装模作样！”罗刹公主依旧口无遮拦，似乎在她眼里，天神之王帝释天根本就不值一提，她更毋须将他放在眼里。 似乎在她美艳的罗刹公主面前，再也沒有比她尊贵的人物。今日有意突袭天神，却不想帝释天亲自來到战场，真是千算万算都沒有算到！ 达达看到帝释天微微色变，心紧了起來。 平静的笑容在他嘴边绽开，他道：“你的胆子倒不小，只可惜生來却不曾有同胆量相当的谋略。” “成王败寇，你何必多言！”依旧是那般嘴硬。 “独自一人违抗军令妄图成功偷袭天神，未免太过天真。”帝释天沒有理会她的不耐，反而一笑，道：“本尊就放你回你夜叉夫君的身边。” 白色桎梏消失了。 罗刹公主觉得全身恢复了知觉，此时她的脚下已经出现了帝释天为她召唤出的罗刹法阵。 “你怎么会我族密法？”她大惊失色，罗刹的所有阵法从不外传，更何况这根本连罗刹地界都未曾涉足的帝释天，怎么可能会施展此术？！ 帝释天并沒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冷冷道：“回去告诉你的夜叉盟友，就算他倾尽所有，也必当覆灭于我帝释天之手，永无翻身之日。” 罗刹公主只觉得脚下一沉，视线开始被绿光模糊掉，她最后所看见的，就是那神秘莫测的帝王嘴边散开的残酷微笑。 第一百零二章 良辰美景 第一百零二章良辰美景 执手共步云间，就连这片夜空，也比之前更加美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温软的风里有着淡淡微醺气息。 达达的手被帝释天轻轻握着，他遣走了所有天神将领，沒有动用任何法阵，在这片只属于他和她的天地间与她携手漫步。 她静静跟在他身边，流云霞光，飞星落辉，良辰美景在她眼里只剩重叠的光影，恍惚的圈晕已经模糊了时间的意义。 这一刻仿佛是静止的，就像是曾经的那个梦。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你。”达达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善见城，越过城墙飘散而來的飞花，半透明的粉金花瓣，就像是为她铺设了一条通往回忆的道路。 帝释天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场花雨，嘴角不自觉扬了起來。 “梦里，我在黑暗之中，而你在光明之端。”她微微偏头，看着身边的这个人，“我狂奔向黑暗的尽头，在那里看到了你，你带我來到樊木的顶端，你让它重新盎然了生气，飞花蹁跹风华旖旎……” 达达停了下來，忡然失语。 “然后呢？”他看到她突然低落的神情，不禁问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梦碎了，你消失了。” 她还记得梦境的末尾，那支离破碎的点点滴滴，碎成粉末的所有光景，重新堕入黑暗的那种绝望。她皱了皱眉头，不愿再想起。 “达达。”耳畔是他低柔的轻唤。 她略微抬起了头，他已经靠近了她，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就在你面前，你能触碰到，这不是梦，不会消失不见。” 可是达达却害怕起來。她看着帝释天，那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面容，沒有被时间留下任何痕迹的卓然神采，温润如雨的眼睛，融化冰雪的笑靥。她突然清晰地感觉到，他才是永恒不变的存在，什么也带不走他，什么也留不住他。 而自己，正随着时间在改变着，无论容颜或心境。 达达担心，总有一天，时间会带走她，让她在他漫长无尽的生命里销声匿迹，直到最终被彻底遗忘。 她垂下眼眸。 帝释天看着她：“我真希望能像阎罗那样，能随时懂你的心思。” “或许是我太贪心了，呆在你身边一天，就希望永远这样继续下去，比时间还长，不会被轮回截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达达的声音就像是小孩嗫嚅，就连她也不清楚，这番话到底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傻瓜。”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颊，“时间与轮回，岂能阻挡你我。” 看着他沉毅的眼神，达达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希望真能如他所说的那样，她与他之间能拥有时间与轮回无法掣肘的坚定。 “你的记忆有太多空白被旁人占有，那些原本只属于我的，再也无法被收回。”他的眼里又起了嫉妒，但更多的却是想要独占她的渴望，“所以我不会再放你走，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在你心里夺走哪怕一寸的位置。” “帝释天……”她动了动嘴角，只觉喉咙哽咽，声音低哑。 他是在向她证明么，证明此生再也不会错过她，再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等这一切结束，我会让阎罗帮我完成一件事情。”他将她轻揽入怀，细白修长的手指沒入她如缎的红发间。 “什么事？”达达突然想到阎罗曾说过，帝释天为了救她，不惜答应阎罗的要求，替他接管那处黑暗地狱。她害怕帝释天要说的是这个事情，情绪一下子紧绷了起來，就连声音也不自觉变得生硬。 却听他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我会让他取出你体内那部分属于他的灵魂，然后换上我的。” “阎罗说过，只有他的灵魂才能让我继续活着。”达达表示疑惑。 “那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忘了，我与他本是一株并蒂菩提花，所以我们有着同样的灵魂。”帝释天又顿了顿，看着她，邪魅地扬起一个笑容：“又或许他不想让你的身体里躺着我的灵魂。” “可是……”达达还想说什么，却被帝释天止住。 “我把我一半的生命与福报交付于你，就是想要你在今后的日子，能时刻在我身边，不被时间阻扰，远离轮回。”他轻声道。 达达离开他的怀抱，看向他灿星一样的眸子：“你是天神的王，统领着众多部族，与阿修罗的战争更是无休无止，你的灵魂又岂能分割给我？” “沒有你在身边，这无垠生命和至高权力只能用來见证作为众神之王的孤独。”他笑，看着远处的善见城，“我活了太久，久到已经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多少年月，在遇到你之前，我从不会去计算时间，因为它于我來说沒有任何意义。” 夜风扫过他的银发，几丝飞扬于空中，尽是晶莹细腻的光彩。世间最动人的乐章，便是当他伫立在绝美光景里，令万物沉醉静谧时，她怦然心动的声音。 “索罗逑一别，四十年。再见面时是在修罗界北边的旷野，随后三十年逝去。从轲逽多到冥界，再到夜叉王宫，其中兜兜转转又三十年，你才真真正正站在我面前。”他伸手拂掉她发间的落英，“算來算去不过百年而已，我却觉得已经等了太久，明明你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我却顺应了命运的轨迹与你渐行渐远。” 她沒想到他都记得，聚散间流逝的岁月，原來不只她一人在等。 他忽然露出一个再清朗不过的笑容，看着她时的眼神就像终于寻得珍宝后的安心：“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等到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如果一开始她就不是阿修罗的后裔该多好，有太多的时间被战争和仇恨霸占，心也一同被掏空。可是如果她不是阿修罗，她的命运也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沒有之前的那些兜兜转转，现在的她也不会來到他面前。 命运果然是最作弄人的东西，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条路，被它编织在了一起，穿梭交错成网，相逢又错过，交汇又分离，就这么來來往往几番聚散，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终于她跟随着被铺陈好的线索來到他身边，只希望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是时候执手不离分。 第一百零三章 尘埃落定 第一百零三章尘埃落定 达达握着婆雅留给她的锦囊，一夜未眠。 陈旧丝缎上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一直流进她的心底，仿佛她所触碰的，是轲逽多的冰雪。那里发生的一切，永远是一根深深扎在达达心里的倒刺。 半夜就听到有细碎匆忙的脚步声朝卧云间的方向而去，随即而來的是他离开时沉缓的步子。应该是战事又有了什么变化，让他不得不离开星罗宫，同一众神将前去议事。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熹微晨光伴着湿凉的空气漫过窗棂，扑上她的面颊，让她不宁的心绪平静了一些。 达达心里清楚，即将爆发的是一场亘古未有的战争，三个强劲的种族齐齐联手，让神族成为众矢之的。而她与阿修罗、夜叉两族，有着太深的渊源，因此这场仗于她而言更是一个残酷的考验。 其实她沒有丝毫的想不明白，曾几何时还并肩作战的人反过來变为自己的敌人，那种荒唐无奈的感觉并不陌生，她甚至能接受命运给她这样的残酷安排。可是一想起摧伏，一想起要面对的是这个从不愿与她对立的人，她却不得不开始感到惶恐，感到这不可逆转的命运的狠辣。 不知何时，房门被轻轻推了开。 一个响鼻声从门口传來。 达达转过头，看到阿檀正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看着她。许久不见，阿檀依旧是那番神秘高贵的模样，那双绿幽幽的眼瞳，那颗祖母绿般的宝石，都透着丝丝将她牵引入梦的蛊惑。 “阿檀。”达达唤它。 它静悄悄地一纵身，跃到了她面前三步的地方，仍然是那个懒洋洋地抖动着细长尾巴的动作。 她蹲下身去，柔抚着它光洁丝滑的皮毛：“是他让你來陪我的吗？” 阿檀从鼻子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达达攥紧了手中的锦囊，一瞬思量后，看着阿檀：“带我去逻余城吧。” 它偏了偏脑门，那双幽幽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似是在窥探她的内心，可是下一刻，它便轻盈地朝着门口跑去。达达也跟随着它快步离开了房间，怕稍不留神，这个银色的小家伙就从她的视线里溜走。 逻余城宽敞大街上的香神族人，无一不在看着这位拥有火红长发的來客。他们都记得她的面容，正是上次被王亲自带进來的那个女子，可是当她恢复了阿修罗的一切特征之后，香神族人们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愤怒和敌意，但碍于为她领路的正是王身边的灵兽，只能恨恨地站在原地，不敢僭越上前。 面对一双双不善的眼睛，达达只觉得悲哀。为什么天神与阿修罗，总是如此仇恨着对方，这样顽固极端的恨到底來自何处，竟可以作为惨烈战争最坚实的支撑。她看着通往乾达婆王寝宫的台阶，看着上面那翻飞着的白色帷幔，真有种走完一场轮回的感觉。 她始终不肯相信，记忆里有血有肉的婆雅，只是天神乾达婆王的一缕分灵，若真是这样，那轻飘的灵魂又如何能承载得了这么深重的记忆。 阿檀从台阶的尽头回过头來，看着止步不前的达达，眼神似是在催促。 达达迈开一步，只觉得双脚沉甸甸，那些重量全都來自于即将被她埋葬的感情。 终于，她踏上了高高的台阶。 回忆一幕幕上演于脑海。 第一次与婆雅相识，是在她从昏迷中醒來，他给她诊断，那冷漠得能让时间冻结的表情让她一生都无法忘怀。她跟着摧伏习武时，他默默守候在一旁；她为他來到阿极多，把他受到的伤害狠狠地还给了持国天；他带她去禁檀宫，带她进入他的领域，那个陈旧斑驳，古意苍然的殿宇，这是她第一次开始了解他；他抓住她的手，要带她离开那个只能给她带來痛苦的阿修罗王宫，他在舍摩黎面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毫不退让，坚决地保护着她…… 还有他被锁在轲逽多的寒冰悬崖上，那被冰刺贯穿的残破躯体，那沒有了生气的苍白面庞。他曾说，这世间再也沒有人会比他更想念她了。他逐渐涣散的目光，摧毁了她的整个世界，带走了她的所有希望。 婆雅是开在她命运荆棘上最绚烂的花朵，这样的花朵结出的是最甜美的苦果，那种包藏着绝望的滋味，她刻骨铭心地记着。 她缓缓地走向沉睡的乾达婆王。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又拥有着怎样的经历与回忆，只是看着那张与婆雅一模一样的脸时，她依旧会感到恍惚，仿佛面前的人是躺在漫天白雪里的他，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大雪染白了他发。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婆雅。”达达微微俯下身，看着那张让她心痛不已的面容：“就让我把你当作他吧。” 她缓缓坐到冰凉的地砖上，靠在他身旁。她一直沒有跟他好好道别。 “婆雅。”她轻唤，“我已经替你也是替我自己报了仇。” 阿檀轻趴在地上，温顺地舔舐着自己的前爪。 “你离开得太突然，我一直沒來得及跟你好好说再见。”眼眶热起來，视线里已经开始泛起了水汽。 “与舍摩黎那一战，我沒想过活着回來，我的确死了一次，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家了，回到了最让人安心的地方。后來阎罗救了我，他将他的一部分灵魂给了我，我不知该如何偿还。我随他來到了冥界，那是个寂静的地方，沒有任何温度，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空落。我本以为我会永远呆在那个地方，远离那个与我再也沒有任何关系的世界，却不想，最后还是遇见了他。 “我从沒有向你提起过关于帝释天的一切，因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的真面目，哪怕关于他的一丝消息，我都无从得知。他就像是梦，出现在舍摩婆帝炎热的夜幕里，出现在我最脆弱的时刻，一梦就是那么多年。他來了又去，反复无常，在我以为我就要忘记他的时刻，却给我深刻的一击，让我清楚地认识到百年以來，他从不曾离开我心。 “命运将我牵引到这里來，让我兜兜转转，让我重新活下來，不知是否就是要让我走完这最后的一程。我为了别人的荣耀，自己的仇恨，活了那么多年，这一次终于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为自己而战，为我的幸福，为我的全部梦想。” 许久，她缓缓起身，将锦囊轻轻放于他的枕边。 她柔声轻咛：“再见了，婆雅。” 此时，天边传來一阵沉重的号角声，阿檀兀地从地上抬起头，冲着声音传來的方向伸直了脖子仰望。下一瞬，它敏捷地站起來，朝着乾达婆王宫外飞奔而去，快到达达还沒看清他它的方向，它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隐隐觉得，战争提前开始了。 正想动身，却听到一个讽刺的声音：“王不让你去打仗，要我看着你。” 第一百零四章 迟来的对决 第一百零四章迟來的对决 “还记得舍摩婆帝那一战，我始终沒能亲手杀了你。”炎缇从石柱后缓缓走出來，“虽然你现在是王的女人，我不能杀你，不过切磋一下武艺，王应该不会说什么。” “外面是否已经开始打仗了？”达达沒有心思听龙王的挖苦，又道：“你不去帮帝释天，跑到我这里來算什么？” “比起战争，你更重要，所以王才派我來这里看着你的。”他冷笑，“别以为我想在这里，我比任何人都想上战场。” “那你就应该拿起你的武器，朝着战场奔去，而不是在这里阻拦我浪费时间。”达达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她朝西边的云层看去，那下面隐隐透着火光，那是须弥山脚的方向。 不是还有一天的时间么。 达达朝西面走了几步，却被龙王阻断了道路，此时此刻她正与龙王面对面地看着彼此。 “他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一起赴战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急忙问道，在阎罗将她的灵魂重新放回她身体里后，帝释天曾说过，要让自己和她为了彼此而战，可现在却又派龙王将她看住，不让她去前线，这到底是为什么？ 炎缇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王不想让你与这个新阿修罗王交锋，于是瞒着你向三族下了战书，打破约定的战期率先出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突然回想起帝释天说过，等这一切结束，他将会让阎罗把他一半的灵魂与福报交给她。 “王根本就沒有要让你参与进來的意思，他知道阎王天将你的灵魂还给你只为帮天神增加一分胜算，可是从一开始王就打算一个人面对！他为了你不顾众将领反对，集结了八部天龙全部兵力，准备孤注一掷！”炎缇的话字字如锥，扎向达达每一根神经，让它们拧成了一团乱麻。 原來他已经等不及要去结束这一切了，原來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让她陪他一起面对这场亘古未有的战争！她看着自己那头再熟悉不过的火红长发，这太讽刺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抵着炎缇尖锐的目光，一字一字地压低了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日凌晨，王召集了四天王与各部族之王，他们接到军令都整装待发，唯独我被留下來，就是为了拦住你！”炎缇的嘴角抬升到一个无比憎恨的高度，扭曲而怪异地笑起來：“当初真应该在舍摩婆帝城下杀了你，至少今日一战，我族会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龙王的话当即惹怒了达达，什么叫作光明正大的理由？！ “我不欠任何人，我站在谁那边，都不会影响战争的公正，你若真想打仗，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难道你还怕了迦楼罗王不成！”达达的嘴角同样还给他一个讽刺的弧度，鲜明的嘲弄绽开在这个阿修罗女子的眼里，却像是一把火，燎到了炎缇最容易爆发的弱点，那就是不容置疑的桀骜。 炎缇的声线已经沉到了谷底：“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此时远处又传來一阵轰隆，滚滚如雷，又似一道巨大车轮碾过天际所发出的巨大响动，让这片天上的乐土在为之颤栗。 达达听到这声响动，心里的担心又急切了一分，根本沒有接炎缇的话，更不想与他争执，准备绕开他朝须弥山脚的方向赶去。不管帝释天要不要她陪他一起面对这一切，那都是他的想法，她现在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无论生死，都要留在他身边。如果一开始他都沒有让她参与进來的打算，那她更加担心了，这样拼尽全力的孤注一掷若真的只为了她而去结束这一切，那么这一仗的惨烈将是前所未有的！ 堆尸如山，积血成河的画面，她再也不想看到。 “你不可以走。”龙王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 一记烈焰已经朝龙王招呼过去，随即是达达迫切的声音：“别拦我！” 龙王一偏头，避开那热辣的疾火，冷声道：“这是王的命令，让我在这里守着你，直到战争结束。” 又是一记狂暴的烈火。 炎缇侧身闪过，火焰几乎贴着他的胸膛窜了过去。 好迅猛的招数，他不禁心想，手里也在凝聚着灵力，那股带着金色闪电的力量，就像是一个看似微小实则力量无穷的金球，旋转在炎缇的手心，逐渐膨胀，即将要朝她喷薄而出。达达将炎缇的动作看在眼里，那样强劲的灵力让她也不禁吸了一口气，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要他一发出攻击，她便立刻躲闪到最佳位置以避开这结实的打击。 龙王又一次巧妙地躲过了达达召唤出來的火焰，手里的灵力同时也达到了最激烈的状态。只见他疾步如电般闪过她迅捷的连击，并且侧身闪开了数道烫人的焰火，向上空跨出一道天堑般险峻的高度跃然于她的头顶，想要趁她猝不及防之际，将她困于自己用灵力建立起來的屏障之中。 岂料达达此时同样运足了灵力，她并沒有想要躲开，相反的是她纵身一跳，操控着手中的火红力量冲着炎缇的金色光芒直冲过去，两股光芒一相碰撞立刻发出一阵撕裂天空的响声，让整个乾达婆王宫都抵挡不住这股汹涌的灵力撞击而震动起來。 逻余城仿佛要被这气势汹汹的二人夷为平地。 达达与炎缇被对方的力量所震退，各自向后倒跨了数步。 她先一步站定，咬着嘴唇看向炎缇：“我本不想与你交手，你何必苦苦相逼！”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王的旨意。”炎缇一边为自己调顺气息，一边暗自惊奇她这一击的力量比起当年在舍摩婆帝有了极大的长进，有这样的对手出现，他算是沒有白來这逻余城一趟！ 不等达达再度开口，炎缇鬼魅般的进攻已经逼近她面门。 她能感到他所召唤出來的力量，就连被带动的风，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打磨出锋刃，削得她两颊生疼。但下一瞬，这大风被她化作一道燃烧着烈焰的堡垒，将紧跟而來的攻击狠狠地抵挡在外。 “够了！”达达怒喝一声，“龙王，你我所在乎的人都在须弥山脚蔓延的战争里，我们在这里就算分出一个胜负，又有什么意义！” 龙王闻言霎时一顿。 第一百零五章 劲敌现身 第一百零五章劲敌现身 “王！”增长天王撩开如缎的帘帐，疾步走进去，单膝跪地：“罗刹族的军队已经被迦楼罗王麾下的战士牵制住了，持国天与广目天正在和夜叉的人马缠斗！” 大帐的中央，帝释天斜倚在铺就着犹如丝绦般的雪兽皮毛的软榻上，闭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在他的榻前，阿檀正闲适地趴着，两眼是慵懒神色，淡淡地看着一身白金铠甲的增长天王。 “阿修罗那边还是沒有动静？”帝释天依旧闭着眼，神情淡漠。 “是的，探子來报，阿修罗大军虽驻扎在须弥山南麓，然阿修罗王却迟迟沒有现身。”增长天毕恭毕敬地说道，关于阿修罗那边异于往常的平静，所有人都觉得蹊跷。 只有帝释天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由阎罗亲自为他挑选的对手，如今这样迟迟徘徊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这时候，帘外传來毗沙门的声音：“王，阿修罗派來了使臣。” “增长天，你先退下吧。”他依旧平静如无澜之湖。 增长天起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在他离开之际，帘帐被人再次撩起來，他看到一个年轻英挺的阿修罗缓缓走进來，随之而來的是多闻天王毗沙门，于是他收起了眼里的敌意，静默地退出了王的大帐。 帝释天纹丝未动，只是轻飘地张了张口：“阿修罗的使臣，你來这里做什么。” 阿修罗男子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斜后方的多闻天王，亲启双唇：“我來这里，是传达我王之意，向天神之王要一个人。”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沒有畏惧或傲慢，沒有愤怒或压迫，淡得如风般。 “他想要谁？”嘲弄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帝释天只手轻抚着阿檀光滑的皮毛，就连他手下的这只灵兽，也对这位阿修罗使臣的不知所谓而感到好笑，不屑地打了一个响鼻，舔了**爪，耷下脑袋闭上了眼睛。 “多闻天王。”这位被嘲讽了的使臣也不愠，依旧用那事不关己的语气，又道：“如果陛下交出他，我王将从须弥山撤兵，不参与这场被夜叉王挑起的战争。” 一边的多闻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他觉得眼前这个阿修罗所说的话太可笑了。 帝释天未曾张开过双眼，那张如同每一笔都被精心描绘的面庞静如画般，连眉头都沒有皱过一次。只听他从唇缝里抛出一句：“你來是为了另一个人，你想代你的阿修罗王探查她有沒有出现在这里。” 被天帝一语戳破，阿修罗使臣并无慌张，反倒坦然一笑：“既然什么都瞒不了陛下，那您不妨直言，达达是否在这里？”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帐外却一阵嘈杂，隐约有听到“龙王”两字。 榻上的帝释天蓦地睁开双眼，流动着银色神光的眸子直直盯着帘帐，他的声音也在此刻低沉了下來：“毗沙门，去看看怎么回事。” “遵命。”毗沙门斜睨了一眼这个阿修罗使臣，正欲撩开帘帐，帘帐却从外面被人掀开，并传來增长天压抑着愤怒的阻拦声：“你不能进去！” 达达沒有理会增长天王，轻快地迈进他的大帐里，心里想着这次不管他说什么，自己也要留在他身边。 嘴边浅浅的笑意，在看到帐内那个红发男子时骤然凝固。 “阿含？”达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么多年沒见，他已经跟她记忆里的模样大不相同了，面前的他，寂静深邃，仿佛曾经的温润亲和已经被时间淘尽，唯剩一身孑然深沉。 阿含看到她，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喜悦，可是立即被随之而來的惊异与失望淹沒：“你果然在这里。” 她能深刻领会到阿含眼里的讽刺，在他心目中，她恐怕是一个站错立场的叛徒吧。目光从阿含身上移开，对上帝释天的眼神，他的眼里却是担忧，似是在问她：你怎么來了。 “这是我现在唯一想要留下的地方。”她看着帝释天，一字一顿，也不知是说给阿含听，还是说给他听。 “你來也好。”阿含嘴角是一个苦涩的弧，但随即便被他淡化掉：“你出现了，有的人终于也可以死心了。” 达达沒有明白阿含话里的意思，正想追问，阿含却率先开了口：“天神之王，那我们就在战场上见吧。”语毕，眼里再也沒有任何人，转过身从她身边走过，独自掀开了帘帐，离开这个充满了天帝威严的地方。 帝释天看着阿含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达达，笑道：“你的故人们，倒是个个都有气魄。” 达达能听出话里的讽刺來。 一旁的多闻天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将大帐彻底腾出來留给争执一触即发的两人。 看到她來，帝释天从软榻上坐起來，示意让她坐到他身边。 达达倔强地看着他，想起他派龙王跟着她，还瞒着她率先下了战书要做个了结，于是气不打一处來：“你想瞒着我，但这边战火四起，你又如何能瞒得过？” 他看她铁了心要较真，只得无奈道：“所以我让龙王來阻止你了。” “如果我一心要來，他怎能阻止得了！”看着帝释天满不在乎的样子，达达更加生气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才握住她的手说要一起面对，随后却又悄然召集了所有将领想要暗度陈仓。他究竟是信不过她，还是小看了她！ “按常理推断，龙王是一定能阻止你的。”帝释天瞥了眼达达气得紧绷的小脸，“说吧，你使了什么招数，让他竟违抗王命带你來到前线？” 达达理直气壮道：“我只告诉他，我和他所在乎的人如今都在这里，他阻拦我不过是阻拦他自己而已。” 帝释天微微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带给他的惊喜。他本以为达达只是说了一些激将之言，却不曾想到她说的却是这些，她说她在乎的人。这样亲耳听到她的心声，每一次都能让他为之振奋。 第一百零六章 最后的宁静 第一百零六章最后的宁静 “你过來。”帝释天的眼里像是暗藏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这般柔和的语气和神情，让达达的焦躁沒由來地静了一下。她狐疑地探寻着帝释天的绵绵目光，想从那双溺人的眼眸里抓住又一丝诡计的线索。可是他就只是那么默然地看着她，再洁净不过的的眼神，让她找不到一丁点端倪。 达达还是沒有走过去，更沒有放松警惕，而是换上了理直气壮的神色，带着威胁意味说道：“你又在打什么注意？如果你还在想方设法要赶我走，那我这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他看着一脸倔强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可奈何的意味。 “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要你坐过來，坐在我的身边。”他将语气放得更柔了。 在确定他并沒有任何意图后，她才放心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來。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脚边的阿檀也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身边的他沒有任何动静，即使不到一尺之隔，她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心跳开始变快，欣喜和害怕交缠着，她也开始变得迟钝和畏缩，这让她懊恼极了，自己为何就那么听帝释天的话乖乖地坐在了他的身边？此时此刻她又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让这样奇怪的气氛正常一些？ 为什么这样的情况竟比打仗还要让人头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就在她脑子里的各种想法乱成一团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臂却拥住了她的肩头，将她轻轻揽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即使贴着冰凉的衣衫，她也能听到他热忱有力的心跳声，那种蓬勃矫健的起伏，充满了滚烫的力量，让她的脸被灼热，不得不屏住呼吸，怕泄露了自己的心绪。 “安静地陪着我坐一会儿吧。”帝释天将她揽紧了些，下颌轻轻地在她光洁的额头蹭了蹭。 他婉转的声线就像是剔透柔软的丝，无声地将达达一圈圈一层层缚住，包围，想要把她深藏在无暇的茧里，除了他，谁都不得靠近。 “你……怎么了？”第一次觉得他一点也不像天帝，那个孑然独立于尘嚣之上的众神之王，那个眼风一扫让众生灵魂颤栗的天之霸主，此时离他好远好远，就像是被他封锁了，只留下最温柔的一面，甚至是慵懒的。 “就要开战了。”他微微闭上眼睛，银色的睫毛在轻轻颤动，散发着曦光的皮肤让他犹如被梦幻浸染，依旧那般缥缈无常。 达达皱了皱眉头，耳畔是他沉稳的心跳，他是在害怕么？他又怎么会害怕呢。战争，不一直是他指尖玩物么。 “你难道也会害怕打仗？”达达还是忍不住轻声挖苦。 帐外有一阵隐约的轰鸣声传來，仿佛一说到战争，远处那片狼藉战场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向两人叫嚣了。 帝释天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以前不怕，这次……有些怕了。” 她觉得难以置信，是她听错了吗？高高在上的帝释天，不可一世的帝释天，刚才竟然亲口承认自己害怕战争！ 达达正想乘势出言好好挖苦他一番，以报他不让她参战之仇，却听他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怎么会害怕呢……若不是你出现，若不是害怕失去你，我又何曾会担心丝毫……” 想要说出的话被卡在了咽喉，她怔怔地依在他胸口，感受着那颗属于天地间最伟大之人的心在无声起伏，她又陷入了他给的梦里，那样颤巍巍的喜悦，让她快喘不过气來。 帝释天轻轻地捋了一股她火红的长发，摊在手心，垂下眸子寂静地看着。血一样的颜色曾是他想要从这个世界狠狠抹去的，现在，却成了他的所喜所爱。 命运何尝沒有算计过他，本是不相信神族会这么轻易地被他族覆灭，所以才自以为运筹帷幄大势在手，夜叉阿修罗大战，如同矛盾相攻，他安排她让这两个最大的威胁两败俱伤，最后却又为了她，促成三族联盟。他自以为天地间唯独他一人洞悉命途奥义，善于筹谋布局，却不曾想过，命运的网最后也将他织了进去。 不过他无惧无悔，怀中之人，早已逾越了所有的意义，又或者，她早已将一切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一阵尖锐的啸声，哀鸣般刺破长空，随即而來的是激起千层惊涛的巨响。这一番阵仗，让大帐外顿时人声沸腾。 平静被这骤然发生的动荡击碎，达达只觉他握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兀地放开。 “是结璮。”帝释天眼里的温柔被怒火一扫而空，那双细长的眼也随着冰眸而变得锐利。 他放开达达，站起來，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帘子被匆匆撩开，进來的人是迦楼罗族人。 “陛下，迦楼罗王受伤了！”迦楼罗族人单膝跪地，一身干练戎装上依稀有碧绿色的血迹。 帝释天眯起眼睛，声音从唇缝里出來：“伤势如何？” “罗刹公主一箭射中王的左翼，现在已无法变幻出本相，紧那罗王正在为她疗伤……只是……只是那一箭刺得太深，王的左臂恐怕保不住了……”迦楼罗族人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戚，迦楼罗族伟大的王者怎么能少掉一条手臂！ 宝剑出鞘的声音，雪白的刃干净利落地削掉一缕鲜艳的秀发。帝释天闻声立刻转过头去看向达达，却见她的手里捏着被她削掉的长发走到他身边。 她伸手将头发递给一脸惊异的迦楼罗族人：“不知能不能救天神，试试吧，缠在她的伤口处。” 迦楼罗族人眼里是怀疑和警惕，因为眼前这个阿修罗女子，曾经杀死过迦楼罗王族亲眷。而且，作为天神，他们又怎么能相信阿修罗！ 达达能看出他眼里的置疑，于是往前走了一步，将头发硬塞进他手里：“我要害她，何必割掉自己的头发？又何必在这样的情形下将自己陷于不义？” 这番话说服了迦楼罗族人，他攥紧了血红的长发。 “去吧。”帝释天看着这个火急火燎的人，“让多闻天看好龙王，不能让他这时候跑去寻仇。” “是！”迦楼罗族人急忙退下了。 帝释天重新审视着那撮被她割断的头发，发梢齐刷刷一条直线，很不合称地垂在她的耳后。他想起在轲逽多的时候，她削断了全部长发，那么狼狈地瘫坐在雪地里，眼神里的警惕早已千疮百孔，无助之色已经不显自露。 他心疼地撩起那股短发：“你每次都这般义无反顾，不可阻拦。” 就在这时候，帐外传來增长天低沉的声音：“王，阿修罗王派人送來了东西。” 第一百零七章 缘尽于此 第一百零七章缘尽于此 帝释天冷哼一声：“拿进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增长天王端着一个黑色铁盘走进來，铁盘上是一支黑木长盒，盒子上雕刻着卷曲繁复的花纹，显得极为冷冽。 “这个，说是还给达达的。”增长天看了一眼达达，并不习惯叫她的名字。 帝释天看着达达，示意让她打开它。 摧伏用了“还”字，那一定是她以前的东西了，她只觉得心头兀地凉了下來，还记得在如意城时，他说他怎会与她生死相搏，那时她心底里油然而生的感激，至今也无法被忘却。可是现在，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用意，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彻底对立了。 达达看了看帝释天，走到增长天王面前，伸出手拿起黑木盒，触碰到盒盖的指尖有一瞬迟疑，最终还是将它轻轻推开。 一件她再熟悉不过的器物霎时映入眼帘。 那把沾染了天神和阿修罗鲜血的修罗刺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达达百感交集地将它取出來，冰凉的感觉顺着手心一直传到了心里。那些血迹早已不再鲜明，金的红的，都已经退去了炽烈的鲜艳，被时间风干变暗，虽残留在尖利的武器上，却更像是与它融为了一体，成为了这把沉重器物上被侵蚀百年的锈迹，就像是达达和摧伏过往的一切回忆，生锈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摧伏是想让她拿着这把武器出现在他面前么？她怔怔地看着它，他想对她说的话，已经不言而喻了，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他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静默，绝然，这是摧伏的一贯作风，她深刻地明白。 帝释天看着面前神色难过的人，遣退了增长天王，说道：“何必为此伤心，你们的缘分早已燃尽，互不相欠。” 达达侧对着帝释天，这让他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这正是他所担心的，任何能触及到她情绪的回忆，那些在修罗界的往事，他都不想她去想。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永远泛着危险的光泽，随时都可能让她离开他。 她沉默了许久，转头看向面前的人：“你说得对，我跟他早已互不相欠。” 安宁下來的，不知是谁的心。 就在气氛重新陷入沉默时，一直趴在地上睡觉的阿檀突然站了起來，猛地向前窜了一步，双目紧紧盯着帘帐。 下一瞬，帐外就有人來禀报：“王，阿修罗出兵了。” 帝释天的嘴边绽开了笑容，那是一种只属于帝王所有的绝傲。 “他终于肯出兵了。”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戏谑，话音刚落，阿檀就已经跑出了大帐。 帝释天随即掀开帘帐，北方天边火烧般的红光紧接着迫入达达的眼底。她怔怔地看着他走出去，北方漫天的战火仿佛在迎接着这位遗世独立的王者，那火焰的光芒，是命运的力量，将这片天空下的所有人无一遗漏地聚在了一起。 达达听到帐外的他那平静的声音：“增长天与多闻天，你们随本尊左右，攻打阿修罗。持国天同广目天掣肘夜叉部族。天音留下继续为迦楼罗王疗伤，乐神族和蟒神族的其余将士留在营地待命。至于罗刹……” 他顿了顿，又道：“那就留给龙王。” 身前的所有将领都沉默地看向他身后的位置，帝释天转过身，看向被万众瞩目的地方，达达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大帐门口，只手撩起帘子，正看着他。 “她那一头火红长发，分明就是一个阿修罗。”说这句话的人是久违的持国天王提多罗吒，看着这个曾作为阿修罗将领逼自己退兵的女子，他永远都不可能会相信她！ 达达闻声看向许久不见的持国天王，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提多罗吒说得对，她先后替阿修罗夜叉出战，现在我们的敌人正是三族联盟，谁知道她这次又要帮谁！” 说话的人是一个一身紫金战袍的男子，高大挺拔，一双充满力量的眼睛紧盯达达，不放过她一丝表情，希望找出一毫端倪。 “广目天王，她是我帝释天认定的人。”帝释天看着众将领，索性此时此刻就把话都说清楚，“不管她过去都为谁征战过，不管她是阿修罗也好是夜叉也好，本尊都不会放弃她。” 帝释天停顿了一下，走向达达，握住她的手，再次面向站在他面前的每一个峻拔忠诚的天神大将：“自本尊带她进入善见城之时，就已经决定让她成为天后，大战结束即刻大婚。本尊毋须尔等明白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你们是本尊的将领，是神族的众王，就应该服从本尊命令，荡平敌人。” 这一番话就似一声洪亮钟鸣，于她的世界敲响，彻底震撼了她。 “天神与阿修罗本就不共戴天，岂能结合？！”毗沙门听完天帝的话忍不住出声劝阻，“为王征战是我等天职，但是王岂能立一个红发红瞳的阿修罗女子为天后？这让今后之人如何传颂您的威仪？！” 帝释天大怒：“毗沙门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死罪。”自知语出惹天帝动怒，毗沙门单膝跪地。 “她只能做七天阿修罗。”一直沉默不语的龙王终于开了口，结璮大闹星罗宫那日他也在场，后來阎王天來了，虽然那时候龙王已经拉着结璮退往殿外，但其中之事，他却听到了大概。 当龙王炎缇帮达达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愣，在众人眼里龙王与达达是完全不着边的两个人，甚至在舍摩婆帝城一战时龙王还险些就杀了她。 但只有炎缇心中最清楚，此刻他之所以站出來帮达达说话，是因为在逻余城那一场对决里，达达所说的那几句话彻底让他对她刮目想看。 “她不可能背叛王。”又是一句惊人之语。 龙王出言，立刻让众人重新审视达达。 面对这些神色各异的目光和各种对她不利的言语，她却丝毫不为所动。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能看到帝释天，他是她世界里的所有光芒，所有牵动她心魄的力量。他说不论她是谁，不论她过去有着怎样的立场，他都不会放弃她。 这是她此生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我会陪着你，一同上战场。” 达达握紧了帝释天的手。 第一百零八章 天之霸主 第一百零八章天之霸主 巨响声接连而來，滚滚不断不熄不灭。 因为阿修罗王的出兵，夜叉族再也不会感到孤掌难鸣，莽撞的罗刹更是气焰大盛。 阿檀冲着这响声的源头发出一阵怒号，充满暴躁和愤怒的吼声是一道凛冽的闪电，划破那被片火一样的种族所炙热的天空。下一瞬，它的前爪狠狠往地上一刨，霎时无数道白光从它本就光洁无瑕的银色皮毛中崩裂而出，刺向所有人的视线。 达达也难以抵抗这白光所带來的刺眼感觉，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唯有帝释天，依旧神情不变地看着它冲破盖障，显出本相。 白光渐隐，达达放下手，看向阿檀，却沒想到，那头原本小巧温顺的银色雪豹，此时却变作面目凶猛獠牙森冷的庞然大物。虽然从样貌与它额上那块闪烁异彩的绿宝石能依稀辨认出这是阿檀，可是就这身散发银光的厚实毛皮，如寒剑的利爪，幽绿瞳中的凶悍杀气，以及每一根雪白毛峰上所充满的力量感，露出本相的阿檀，早已不是达达所熟知的那只灵巧鬼魅的灵兽了。 “多闻天王，率兵扫平阵营外那些不怕死的异族卒子。”终于，天之霸主发话了。此时此刻他的双瞳之中有座覆满白雪的山峰，无论是谁，都能看到那山顶上被阳光浸染的光明，那比任何战鼓讴歌都要鼓舞人心。 因为他的眼睛，从來都充满了驱动灵魂的力量。他是光明的领主，他所踏上的路，必定天地为之开道，众神誓死跟随！ “末将遵命！”毗沙门利落受命，率领着手下将士气势汹汹地出发了。 帝释天看向炎缇：“龙王，你的天龙是否有随你而來？” “回禀陛下，九龙神将十八龙尊和龙族战士已经齐候待命，只等王一声令下。”龙王拳掌相抵，冷峻的面容微低，坚毅的金色眼眸是铁一般的意志。 帝释天微扬嘴角，很满意：“好，你与其余将领皆跟随本尊，是时候上阵杀敌了！” 炎缇抬头对着隐现雷电之色的天空高喊一声：“各部天龙将领，归位！” 天空霎时雷电交加，无数金色长影出现，并迅速穿梭于云雾之间，那灿烂的光芒为天际烫上辉煌华光，并伴随着声声狂龙吟啸，震慑天地。 此时，帝释天已经骑在阿檀的背上，双目灼灼地看着达达，并向她伸出手。 达达轻抚别在腰间的修罗刺，那冰冷的触感，一如从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她握住帝释天的手，他把她拉进怀抱：“从现在起，你想逃也逃不了了。” 他的话贴着她的耳朵传來，她微微一笑：“我们出发吧。” 白皑皑如大雪般的天神军队，浩浩荡荡地朝须弥山北麓出发。 据多闻天王所述，阿修罗与夜叉本驻扎在北麓平原之上，罗刹则是驻扎在北面的海里。由于阿修罗王迟迟沒有出兵，罗刹早已按捺不住，作为姻亲的孟然家族见迦楼罗王领兵迎战罗刹，战况紧急，又见阿修罗的大营里依旧沒有丝毫动静，权衡之下，决定同罗刹一起率先对天神发动进攻。结璮是在与黑蛟王缠斗之时，被罗刹公主暗箭所伤，对此炎缇一直耿耿于怀，摩拳擦掌就等一个为结璮报一箭之仇的时机。 达达看着这片豁然开阔不少的平原，印象中它沒有那么贫瘠，也沒有那么辽阔，前些天还來过这里，虽不是繁花似锦，却也不至于这般沙石嶙峋。不知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她总觉得这四周的海似乎往后退了许多，让远处那座耸入云端的须弥山看起來更加孤独。她还看见，须弥山山脚的草木枯萎掉了许多，蔫黄的颓然与其上的盎然绿意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就像是被一条粗大的麻绳狠狠勒住，让那种窒息的倾颓得以顺势而上，直到整座须弥山上的草木全部死去。 “是阿修罗。”帝释天顺着达达目光看向须弥山，那片颓然同样刺到了他的眼：“他们体内的烈焰气息，会让神界的花草枯萎，会让海水干涸。” “天神是冰，阿修罗是火。”达达低下头，看向自己血红的指甲。 天神与阿修罗，终究是死对头。 须弥山的北方，一片血海般的阿修罗军队正缓缓向天神迫近。 “这一天终于來了。”阿含手握着马缰，跟随在王的身边。 摧伏直直看向前方，目光如静水，看不见里面有任何波澜。 “王如果在战场遇到她……”阿含欲言又止，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摧伏抓住缰绳的手一紧，收回目光，看向阿含：“那就一决生死。” 再淡然不过的口气，仿佛抛开了所有。 战争所带來的肃杀之气，连原本温和的风都为之变得凄厉起來。阿修罗大军所踏过的每一寸神族土地，都被烙上了炽热的痕迹。 帝释天的怀抱是温暖的，但此时此刻，达达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因为她的目光早已被远处那一线隐隐的火红锁住，是他來了。 阿修罗。这个让她曾为之流血的种族。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抠着掌心，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北方的天色昏暗了起來，那是被烈焰和黑暗交织出的色彩，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前方开始在升温，灼热的气息扫过鼻尖，让空气在那一瞬出现了微微波浪。 在两军相距不到三里之时，又有一支庞大的军队从西面横进了众人的视线。 幽绿的光焰从无数身型魁梧的黑蛟身上散发出來，两腮有绿鳞的罗刹战士正紧跟着将领的脚步，向战场挺进。一旁的夜叉族，被通明的光芒所笼罩，那是精绝咒术师们所召唤出的光明，指引着所有夜叉将士走上血战的道路。 走在最前面的是孟然昊冼、孟然齐和罗刹公主三人。 孟然昊冼朝着帝释天的方向看过來，那黑曜石般的目光直直停在了帝释天怀里的达达身上，随即一个冷笑，在孟然昊冼的嘴边肆意绽放。 帝释天并沒有理会孟然昊冼的嘲讽，而是看着对面正向天神迎面而來的阿修罗。 第一百零九章 一触即发 第一百零九章一触即发 在这片拥有极度破坏力的血色军队前方，阿修罗王骑着那匹燃烧着赤炎的黑色战马，傲然与他对视。 两道冰冷视线相对，就像是两把极速互撞的冰锥，在相撞的那一刻支离破碎，利屑四溅。 摧伏的目光并沒有看向达达，而是扫了一眼帝释天身旁的多闻天王，眼含杀意。 帝释天感觉到怀里的达达挣扎了一下，他却反倒将她抱紧，然后看向在数丈之外停了下來的阿修罗王，道：“我以为你要等个一百年才出兵。” 摧伏笑了笑，那阴恻恻的笑容让远望着他的达达心凉了起來。 “我是在等该到的人都到齐了才整装出发。”摧伏的眼神突然扫了一眼达达，“这么宏大的盛宴，怎能缺少了重要的宾客。” 达达一愣，她听到了希冀摔碎的声音。在这个阿修罗王的眼里，这场大战是盛宴。看來他是要大开杀戒了。 一边眼含笑意的孟然昊冼静静地看着这两位都那么不可一世的王者，他们的目光与话语都在斗争角逐，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处处透着危险，一点即燃。随即，他又看向达达，手伸向缰绳旁边挂着的东西，有一瞬犹豫，但最后还是拿起了它。 “哥，我去吧。”孟然齐看到孟然昊冼牵动了缰绳，再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立即出言阻拦。 孟然昊冼淡然开口：“沒事，帝释天不能拿我怎样。”语毕，他催马上前，悠然走向壮丽的天神大军。 “他又在使什么诡计？”多闻天王见夜叉王在靠近帝释天，眉头一拧，立刻就要催马挡在帝释天面前。 “提多罗吒，不可妄动。”帝释天出声阻止。 这时孟然昊冼已经走到了达达面前，他那黑曜石般的目光在达达火红的长发上停留了一会儿，而达达的目光，则被他手中之物吸引。 那株依旧绚丽华美的曼珠沙华，正静静地绽放在翡翠细颈瓶里，那是阎罗送给她的。 “拿去。”孟然昊冼收回了目光，淡漠地将瓶子扔给她，并看到了她腰间那把修罗刺，冷笑：“看來与你了却瓜葛的不止我夜叉一族。” 达达接过花瓶，她被孟然昊冼挑衅的气焰所激，伸手迅速拿出那朵曼珠沙华贴身放于衣中，再将剩下的空瓶丢还给孟然昊冼，回击道：“拿去，这是你的东西。” 却不料孟然昊冼只是冷冷将她丢还之物拂开，翡翠花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摔在了尘土里，摔得粉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达达愣愣地看向那摊碎片。 孟然昊冼淡淡地看了达达一眼，策马转身，朝夜叉大军走回去。 摧伏见夜叉王已经安然返回，冷冷开口命令道：“进攻。” “进攻。”这边的夜叉族，同样传來了这个冷漠的号令。 阿修罗的军队，是层层狂涌的血浪，在这沉寂了太久的须弥山脚下，朝着最高贵的神族恶狠狠地冲了过來。 帝释天却扫了一眼另一边同样朝着天神发起攻击的罗刹族，幽茫茫的一片，这群从海底爬出來的怪物，卑劣的种族，如今也敢借着阿修罗与夜叉之势向神族挑衅。 “去吧。”帝释天又看了看龙王，他知道炎缇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 炎缇微微点头，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末将领命！” 天上呼啸的狂龙，地上精悍的龙族战士，全都跟随着这位骑着金色战马的龙族之王，冲向那片幽绿大军。随即，持国天与广目天率领着天神将士紧随龙族部队之后，朝夜叉王的军队进攻。 达达怔怔地看着身边无数的天神整齐而迅速地涌进战场。 耳边传來帝释天的声音：“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嗯。”她回过神來，点点头。 “斩杀阿修罗。”天神之王的号令，传进了每一个天神的耳朵。 下一瞬，银白的军队，如从天崩落吞沒大地的雪，涌进了密集的血浪之中，红白交汇，乾坤相撞，霎时血肉横飞，天昏地暗。 阿檀极速冲向同样朝着这边杀过來的摧伏，只见他浑身被血焰所包围，被那红得令人发怵的气焰所燎到的神族战士浑身立刻被大火所覆，惨叫连连，他胯下的铁骑更是生生撞开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所向披靡之势是达达前所未见的。 眼看着就要相撞的那一刻，摧伏却一脚登上马背，跃然悬浮于空中，停顿了不到片刻，一股强烈的红光便向这边冲來。达达只觉帝释天发出一声冷笑，她的后背一空，她急忙回头看去，帝释天如同一道白色闪电，从阿檀背上冲入天空，稳稳地悬停在那道红光面前。 达达仰头想要看清，阿檀却在这时微微一侧身，避开了迎面撞过來的阿修罗王的战马。达达顺势整个身体一偏，险些从阿檀背上摔下來。 脱离了帝释天保护的达达，成为了阿修罗攻击的目标。 达达本想趁身体坐稳连忙探寻帝释天与摧伏的战况，可就在她正要抬头朝天上望去之时，却听帝释天一声大喊：“小心！” 她立刻转移目光，看向正前方，一阵锋利的强风正对着她的面门刺过來，她急忙向后一仰，勉强避开了这道攻击。随即她飞快地起身，又是一道炽烈火焰朝她喷薄而來，这一次被她敏捷地闪开。 是谁这么想置她于死地？达达极目望去，在火红的阿修罗军队中央，有一个骑赤金色战马身穿黑色铠甲的大将正恶狠狠地看着她。 头顶的天空接连发出阵阵巨响，并伴随着闪电和雷鸣，金光与红光将厚厚的云层穿透了无数次，可她却不能分心寻他们的踪影，只能全神贯注地紧盯着这个与她素未蒙面，却在此时已经将她视为当前劲敌的阿修罗将军。 “你们都给我让开！”这个怒气冲冲的将军冲前面的阿修罗战士大喊一声，然后迫不及待地催马朝达达冲过去。 阿檀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低吼了一声，脚步慢了下來，双目紧紧盯着朝它冲來的阿修罗。 第一百一十章 父报子仇 第一百一十章父报子仇 达达试图从阿檀身上跳下去，却听到阿檀再次低吼，似是在阻止她，与此同时，一记烈焰朝着她刚想跳下去地方窜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招招死手！”达达冲就要來到她跟前的人吼道。 “我是科龙，我是來取你性命祭我儿子亡魂的！”这个自称科龙的阿修罗将军话中是强烈的恨意。 科龙？达达仔细回想，他不是舍摩黎的心腹么，他的儿子……阿灵！ 达达想起阿灵死在自己手里的画面……原來如此。 “战场上生死与人无尤，即使重來一次，我也会杀了他！”达达伸手抓起腰间修罗刺，又道：“是他挡我在先！” 科龙猛拉缰绳，赤色战马前蹄高扬，他顺势一个前翻，从马头上跃起，落在达达面前：“猖狂！今天我就要了你的命！” 当科龙再度出手之际，达达从阿檀背上快速跃下挡在它跟前，用修罗刺挡住了科龙挥砍下來的大刀。阿檀则前掌一拍，震开了身边想要攻击它的阿修罗，并进入全面迎战的状态。 科龙见达达架住了他的宝刀，于是右手放开刀柄左手狠狠往刀背上一拍，长刀霎时受力，直接顺着达达的修罗刺猛地转了一圈，刀锋在她面前甩出锐利的劲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达达见状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即刻撤开，虽然吃力地躲过了科龙的奇招，但那强劲之力依旧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双目如鹰眼的男子，虽然她之前从未与科龙交过手，但她知道他曾是舍摩黎的心腹，能成为地位至极的大臣，一定厉害狠辣非比寻常。想到这里，达达握住修罗刺的手紧了紧。 这个动作被科龙的目光捕捉到，只听他无比嘲讽地说道：“怎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达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笑道：“你知道我怎么杀死阿灵的么？” 不出她所料，科龙的脸色立刻阴暗了下來，额头青筋顿时凸起：“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达达依旧保持着骄傲的笑容，甚至加上了恶毒的嘲讽。她的目光扫了一眼手里的修罗刺，又道：“我就是用这把修罗刺，戳进了他的铠甲，我杀他，不过只用了一招，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沒有！” 果然，科龙立刻暴跳如雷：“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一道雪亮白光就冲着达达的天灵盖劈來，达达向左灵巧地脱身，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科龙接下來一连串沒有间断并狂暴疯魔的攻击了。她知道自己激发了科龙的恨意，让他狂性大发出手尽是狠绝毒辣的招数，他很明确地想置达达于死地，而达达，则是想加快这场战斗，从科龙狂乱的攻击中找到破绽，让她一击制胜。 阿灵的死，无非是激怒他最好也是最迅速的借口。 在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时，科龙挥砍如雨，宝刀与修罗刺碰撞划拉出的刺耳声响就像是凄厉喊叫，在达达耳边久久不散。数十招下來，细长的修罗刺上已经被科龙极富力量的攻击砍出了细小的缺口，他手中的刀也随着迅猛的攻势逐渐变成金色，开始散发出力量的光辉。 科龙见达达有一瞬分神，立即把握时机，抬刀向上刀锋左偏，朝着她的头就是一削。达达耳听一道强劲气流冲向自己，霎时向下一仰，科龙的宝刀贴着她的面颊扫了过去，即便如此，锋利的气流将她的左脸颊带出一道血痕。她只觉左脸刺痛，却沒时间一探究竟，急忙躲过科龙接下來的招数。 科龙眼见手手杀招都被达达悉数躲过，攻击更加气急败坏，不给达达留下任何活路，同时也沒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倾尽全力企图将达达逼上死角。 达达见科龙已经丧失了理智，朝着自己一味狂击猛冲，全然不顾四周。 在他提刀将下之时，她将两根修罗刺迅速并拢，并朝它们注入灵力，沉冷铁器即刻发出一道红光。待科龙的刀锋就要从她头顶削下之时，她指尖猛地发力，将修罗刺狠狠迎着刀锋削來的方向一弹并随即侧身翻到一边。只见白花花的刃口与承载着她强劲力量的修罗刺骤然相撞，两根修罗刺刹那间从中被劈断成四节。 达达不敢放松丝毫，十指紧接着一收，四节修罗刺瞬间散发出强烈的火焰并调转了尖头，齐刷刷指向科龙的脖子。 科龙根本无心顾虑其他，此刻他已经杀红了眼，见一招未成又提刀向达达劈來，一心想让达达非死不可。达达也來不及躲开，是生是死全凭与他孰快孰慢！ 她迎着科龙疯狂的劈砍双手陡然一合，四根修罗刺如同四支燃烧的利箭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进了科龙的脖子，沒入他的咽喉之中，而那散发着惨白寒光的刀锋，也在离她的天灵盖不到一寸的位置戛然停住…… 达达捏紧的心终于松了下來，她眼看着科龙轰然倒地，他大睁的双目中是难以置信和不甘。在刚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刻，她全凭一口气将脑海里闪过的危险念头全然实现，整个过程就像是在赌，如果输了，她就如同阎罗所说，在这七天之内死亡，便神形具灭，永远不能轮回。 这一击，真可谓险中求胜。 她看着火红的鲜血不停地从科龙喉中涌出，他恨然的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脸，直到死也沒有合上眼睛。 “这是战场。”达达看着科龙黯然下去的尸体，“谁死谁活都是万不得已。” 她会向死在她手里的亡魂忏悔，可是，她沒得选择！ 一声狂嚎传來，她回过神，在战场上焦急地寻找阿檀的身影，只见阿檀被一群罗刹和阿修罗围攻，虽然它力大无穷，但是却不敌四周不停涌现的敌军的纠缠。它的身上，已经有几道伤痕，金色的血液沾染上它雪白的皮毛，让达达的心揪成一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圣战 第一百一十一章圣战 达达见状阿檀深陷囹圄，立刻汇集灵力，将脚下所有的鲜血召唤成两道火焰，沿着无数尸体间的空隙朝阿檀的身边飞快地蹿去。 她也不敢有半分停留，随着被她开出的两道火焰一同冲向阿檀，火焰越窜越快，并化作两道数丈高的火墙，将冲向她的敌军挡在外面，最后窜进阿檀与它身边的敌军之间，将他们完全分隔开。 “化！”达达高喊一声，刹那间，那道将阿檀牢牢环卫其中的火墙朝四方瞬间外移，横扫过去，凡是被火墙穿过的敌军即刻化作灰烬。 “你沒事吧？！”达达跑到阿檀面前，立刻开始检查它身上的几处伤口，还好，只是些皮外伤。 大地在此刻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阿檀低吼一声，猛地扑向身旁的达达，达达还沒有回过神來就已经被阿檀整个裹进身下。紧接着脚下的大地裂开了一条巨缝，纵贯南北，海水立刻顺着这道裂缝从两端灌进來，整片大地已经被海水浸湿。 阿檀护着达达向裂缝远处侧翻过去，待这阵地动山摇过去之后，它才松开达达。然就在这时，却听一声无比怪异的叫喊声，一个漆黑的巨兽突然从北面的海里露出海面，几条金龙从北方的天空骤然直下，冲着那个黑影奔腾而去，锋利的龙爪狠狠刮在那物身上，想要撕开那层坚硬如玄铁的黑色鳞甲。 那黑色怪物却嘶吼一声，猛地一动，竟然轻松地将五条紧紧抓在它身上的金龙甩了出去！ “回去！”只听远处传來龙王的一声号令，正欲再次进攻的金色狂龙立即停止了攻击，朝着天上飞腾，刹那间离开了那只黑色巨怪。 达达极目看去，才发现那只巨怪只是脑袋露出了海面，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它整个腾了出來，那会有多庞大！她还未从惊讶的情绪里回过神來，又是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动荡。那怪物正如达达所想，从海里不停地往上升腾！达达已经能看见它四只黑亮的利爪，每一个脚掌，都像是一座山丘，黝黑中透着隐隐绿光的鳞片就像是无数只幽暗的眼睛，细长如钩的尾巴刚一露出海面就朝龙族的军队横扫而去，无数龙族战士当即被这道突如其來的摆尾粉身碎骨！ 此时，天上白光四射雷鸣滚滚，达达急忙寻找帝释天的身影，只见一白一红两道刺眼的光团分别悬浮在天的两极，一瞬之后帝释天与摧伏同时朝对方疾驰过去，其速度之快，堪比两道贯彻天际的光线，其带动的气流已经炙热到灼烧成焰气，极目而望，就像一璨金一玄银两团流火将天空烧得万丈璀璨华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轰！ 金光四溅，霎时笼罩天地！ 只见金光又极速收拢汇集成点，刹那间一声炸裂声从天际骤然响起，金色的火焰从那道光芒集聚成的光点中猛地荡开，并飞快扩散烧燎，灰蒙蒙的天空立即化作金焰火海。 大地之上的所有战士，四个种族，无一例外地齐齐看向瑰丽壮烈的天际，那种烧灼进每一个勇士心中的光芒从万丈高空倾尽而下，淹沒了整个大地，那种恢宏夺魄的光彩，只属于孤绝于力量巅峰的王…… 达达惊慌地在那片灼目的天空里寻找帝释天的身影，面对这亘古未见空前绝后的场面，她的心却沉在了谷底…… 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她焦急地眯上双眼，仔细搜寻着金色火海，即使那绚丽的华光刺疼了她的眼睛，她却依然沒有停下來。 帝释天你在哪里！ 金色光芒在渐渐暗淡下去，炽烈的火焰慢慢熄灭，天空重新恢复成一片灰茫，安静极了。 “帝释天！”几番找寻未果，她终于忍不住朝着那寂静的天空放声大喊。 一团灰色的乌云之中闪现过一抹白光，即使一纵即逝，却被她看得分明。 帝释天还在……那摧伏呢…… 想到这里，刚有一丝轻松的心情又再度沉了下去。 就在此刻，乌云的另一边，却陡然腾起一团血红火焰，那纯正得沒有一丝杂色的红光，正是摧伏所召唤出來的强大灵力，远远看去，天空被阿修罗王灼烧出了一个鲜红的窟窿。毫无生机的天幕，在这一时刻终于烙上了阿修罗的血红痕迹。 他想做什么…… 在达达正犹疑之时，这团红色火焰的对面，浓厚乌云的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那锐利耀眼的光芒伴随着强大的神力，穿透了层层遮挡，霎时将天上所有的乌云瞬间驱散，让整个天空重新充满光明！ 沒有了乌云遮盖，视线变得清晰无比，即使周围再次硝烟四起杀伐滔天，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云端的两人牢牢锁住。 她清晰地看见，帝释天正傲然悬停在天上，神色冷峻地看着对面的阿修罗王，目光里带着凛冽杀意。那将所有阴霾驱散的白光，正是源于他雪白璀璨的皮肤，此刻的他，已经不是那个皮肤散发着微光笑容温和的男子，而是被玄光围绕神力加持的战神…… 达达的目光不禁移向摧伏。 摧伏的嘴边有一道血迹，可是铁一样的神情里沒有丝毫退意，与之相反，他沉静地看着帝释天，同时手里正集结着达达前所未见的强大灵力，他紧握的拳头已经被所召唤出的烈焰覆上最血腥的光芒，十指缝隙之中，不停有黑气渗出。 唯一相同的是两人的眼里，都带着决裂不摧的意志，势不可挡的杀机。仿佛天地间仅此他二人，存亡胜负就在下一个瞬间。 “带我上去！”达达翻身跃到阿檀背上。 此刻她再也无法顾及其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上云霄，阻止这场任何结局都让她无法接受的恶战。 阿檀纵身向上空一腾，银色的身影立刻飞跃到高空。 一心只想阻止那两人的达达，全然沒有注意到朝她呼啸而來的黑影。 “达达！危险！”炎缇的声音从远处传來。 这个警告声不仅让达达猛然回头望向身后，更让云端的人心跳空一拍，立刻朝她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凶兽禺疆 第一百一十二章凶兽禺疆 一阵腥风从达达后面喷薄而來，并伴随着凄寒。 她回过头去，只见那从北面海中跑出來的巨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并朝着她翻腾过來，那巨大漆黑的体形足以遮挡掉半边天空。 她试图让阿檀将这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怪物甩开，可是正当她要开口，却见这东西已经率先发动了攻击，它只是腾到了比她更高的地方，然后冲着她狠狠地甩动了一下尾巴。 阿檀整个身体朝下一沉，带着达达躲过了这怪物的袭击，并恶狠狠地朝着它狂啸一声。 这家伙似乎被阿檀所激怒，紧跟其后，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鲜红恶臭的嘴里在不停地蓄气。达达心中暗叫不好，但一道白色身影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同时，另一道红色闪电却已经越过了她的头顶，朝着黑色巨物狂奔过去。 “到安全的地方去。”帝释天冰一样的眸子看着她时露出一丝温和，然后指尖轻轻点了点阿檀头上的那颗祖母绿宝石，一道白色屏障立刻出现在她的四周，将她保护在其中。 “不！”达达话音未落，就见帝释天已经冲到那巨兽上方，而阿檀正听从帝释天的命令，将她带往地面龙王身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想要用力打破他设下的屏障，可是手中的火焰一触碰到它就如同忘川水里那次，火焰从中穿了过去，沒有造成任何破坏，仿佛这道白色屏障不存在，可它确实阻挡了她。 “你刚才骑着阿檀腾到空中，吸引了禺疆的注意力，所以它朝你冲撞过來。”炎缇先是看了看达达，然后扫了一眼已经被擒住的罗刹公主：“都是这恶妇搞的鬼！” “恶妇？”罗刹公主的声音沒有一丝害怕，反倒充满了嘲讽：“你若当我是恶妇，为何抓住我一直不敢动手？！” “当初你偷袭我族，原來是声东击西为了放出这怪物。”炎缇冷哼一声，“我不杀你，是你不该死得这么无声无息！” 罗刹公主依旧恶言相向，充满了傲慢和不屑：“龙族之王，也不过如此！” 达达沒空听这罗刹公主的冷嘲热讽，她双目紧盯上空的情况，摧伏已经攀上了所谓禺疆的脊背，冲着脊骨的地方猛击，禺疆吃痛突然甩尾。然在它正前方却发出一道强烈的光线，这道光线从他指尖发出，而巨大的白色法阵却出现在它的正下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禺疆被摧伏所牵制，背脊无法动弹，只得狂暴地摆动那条锋利如刀的尾巴，但是无数光链却从它身下的圆形法阵中迅速蔓延出來，顺着禺疆的身体而缚，霎那锁住它的四肢百骸，让它动弹不得。 “撤开！”几方将领几乎同时下令。 所有身处禺疆下方的将士都大步后退，下一刻禺疆就从万丈高空狂跌入地面。 它坠地的那一刻，大地上又多添了几道深深的裂痕。 摧伏随即从它背上走下來，朝着阿修罗众将大喊一声：“休战！” “休战！”帝释天站在禺疆的头顶，朝着众将士发出同样的命令。 一直被持国天与广目天王牵制的夜叉大军也停了下來，孟然昊冼看到这样的情况，心冷了下去。在他看來，这突然的止战是一个不好的开端。 “罗刹，汝辈好大的胆子！竟然放出禺疆！”帝释天寒冷的声音响彻天地。 “禺疆被囚归墟万年之久，是时候重见天日了！”罗刹公主大笑一声，又道：“当初你费尽心思将它关进归墟，却不料被我族这么轻易就放了出來吧！帝释天，你等天神灭族之日已到，在劫难逃！” 帝释天的眼里已经寒冰凛冽，静静地看着罗刹公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阿修罗王，我太高估你了。”孟然昊冼缓步走过來，黑色的靴子踏在金色与红色鲜血混染的大地上，留下无情的痕迹，“你竟然会帮他。” “凶兽作乱，敌我不分，是威胁。”摧伏冷冷看向孟然昊冼，声音却比目光还冷酷：“愚昧罗刹怎能想出这种狠辣主意，定是你从旁怂恿。” “我只随口一提，罗刹不过是善用其天性，从须弥海底归墟深处将禺疆放出，何來怂恿。”孟然昊冼斜瞥了一眼被帝释天所束缚的禺疆，言语是承认之意，却又有不满。 帝释天从禺疆头顶跃下來，漠然走到孟然昊冼面前：“禺疆戾气深重蛮力无穷，岂是尔等驾驭得了的。妄想将之放出颠覆神族，无异于痴人说梦。” 语毕，帝释天嘴角含嘲地看向罗刹公主：“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当初将它关进归墟的人是本尊，本尊既然能降服它一次，就能再次将它锁进永无天日的深壑之中！” “好一个痴人说梦，要战便战，何须多言。”孟然昊冼斜睨了一眼摧伏：“就算你阿修罗今日退兵忘却旧恨，我孟然家族依然铭记血仇，和天神戮战到底！” 就在摧伏有一瞬迟疑之时，被龙族将士所擒住的罗刹公主却趁人不备，突然一发力挣开缚住她的结界，看了看孟然昊冼，然后朝达达狂冲过去。 所有人都被罗刹公主突如其來的举动惊住，帝释天已经大步挡在达达面前，手中白光凛冽，只要罗刹公主再靠近一步，他便让她灰飞湮灭。而龙王手里早已箭在弦上，对准了罗刹公主的左臂弦线一放，利箭脱出，直直沒进她的身体里。 一声痛苦闷哼响起的同时一阵暴躁的怒号破开长空。 “不好！”只有达达看到了孟然昊冼的举动，可是已经晚了，一道蓝光已经落在了禺疆身下…… 在众人的目光都被罗刹公主吸引而去的时候，孟然昊冼用夜叉血咒打破了束缚住禺疆的法印。白色法阵随即支离破碎，在禺疆的用力挣扎之下，锁住它的光链也齐齐断裂，仅此一刻，黑色巨兽重获自由，拔地而起，冲着刚才对它一番折磨的摧伏就是一掌碾去。 摧伏见状立刻跃开，但仍有卒不及防的阿修罗成为它脚下亡魂。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下大乱 第一百一十三章天下大乱 “孟然昊冼！”摧伏看向从禺疆脚缝里溢出的鲜红血液，大喊一声。 “摧伏，这是你自找的！”孟然昊冼大笑一声，“犹豫不决，顾虑旁它，才会招來祸端！” 他已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罗刹公主抱起來，交给孟然齐，然后朝夜叉与罗刹大军说道：“与天神戮战到底！凡挡我复仇之路者，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你这是要与我为敌。”摧伏躲开禺疆的又一攻击，死死盯着孟然昊冼，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难以为盟，何惧成仇！”孟然昊冼整个人已经跃到空中，他的四周全是锐利的蓝光加持，凡是近他身的天神，都被率先击中，化为灰烬。 达达远远看着已经几乎陷入疯魔的孟然昊冼，心凉了大半。 只听摧伏冰冷的声音传來：“弑天神，除夜叉！” “他……”达达话还沒说出口，就被帝释天打断。 “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你必须回到善见城！”帝释天声音从她头顶传來，此时阿檀正驮着二人朝着与禺疆相反的方向狂奔。 “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达达沒有料到帝释天会突然提出要她回去，但下意识里却立刻拒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帝释天的神色依旧坚决：“你留在这里太危险。” 达达突然感觉到他抱住她的手在加大力度，仿佛担心她会挣脱。前方不远就是通往善见城的法阵，眼看他就要将她送走！ “为什么我不能留在你身边？我不怕禺疆，我要和你并肩作战！”达达竭力想要劝阻帝释天，让他改变主意。 “你不明白，你会死的！”帝释天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手指与她的手指死死相扣，“我不会让你死！就算立下尸山血海，我也不会拿你來换！” 达达听出他话里有隐藏的意义，但眼下情况已经不容她多问，她只能用全力想要挣开他。不行，她绝对不能离开他！孟然昊冼已经疯魔，摧伏依旧坚决与天神为敌，罗刹更是对孟然家族言听计从，再加上一只被释放出來的上古凶兽，这情势已经深陷混乱，她怎么能独自一人安然呆在善见城里！ “如果你对我的保护就是要让我偏安一隅，让我远离你，我做不到。”她的手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只要她一动灵力，手心里的火焰就可以顷刻贯穿她的胸腔。 “你！”帝释天怒极，她竟然对他以命要挟！ 阿檀听到他的命令，顷刻停了下來。 “阎罗说过，在这七天里，我可以受到任何伤害，可以致命。”达达转过身，冷静地看着帝释天，手依然停在胸口，“所以我也可以结束掉我的生命。” 帝释天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绑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是你不知道！我做这些都是想要留在你身边，我已经不顾一切，你为何还要逼我离开！”达达眼中噙着泪水，但她却强忍着不在这一刻落下眼泪，她要让他知道，她有足够的勇气能够留在天神之王的身边！ 就在两人争执之时，法阵上却传來无数道金光。 结璮带领着无数盘旋天空的金翅巨鸟出现在两人面前，而她的身后，则是无数人身蛇尾的蟒神族将士，以及手持长琴的乐神部族。 在这泱泱蟒神与乐神大军前面，是一个面目与莫呼洛迦极为相似的年轻蟒神，以及那个达达见过一面的名为天音的紧那罗王。 “结璮？”帝释天目光看向结璮的左臂，沒有一点伤痕，完好无缺。 结璮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被帝释天紧拥在怀的达达，再次看向帝释天时，眼神里沒有任何抱怨与不甘，而是忠诚地单膝跪地，深深低下美丽的面庞，安静却坚毅地说道：“臣迦楼罗王结璮，向天帝请命，率麾下众将上阵杀敌！” “臣紧那罗王天音，向天帝请命，誓死追随！” “臣蟒神族王拔竭罗，向天帝请命，迎战敌众！” 帝释天看着朝自己跪地请命的所有将士，心念一动，道：“好！” 似下定决心，下一瞬，他抬手将通完善见城的结界关闭，然后看向面前的将领：“迦楼罗王，速与龙王汇合，铲除罗刹；紧那罗王的乐神部族，夜叉咒术师就交给你们了；蟒神族，你们立即与多闻天汇合，共同对付阿修罗！” “遵命！” 达达放下手，看到帝释天亲手关闭了法阵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我再也不会要你离开，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一切行动要最先保证自己的安危。”帝释天看向远处，禺疆已经看到了他，正调转头朝他这边急窜过來。 “嗯。”达达的目光也紧盯着同一个方向。 帝释天轻轻揉了揉阿檀的脑袋：“走吧。” 阿檀轻嘶，朝着禺疆疾驰过去。 “等下我会跃到空中，吸引它的注意，阿檀会驮着你來到它的左侧，你顺势离开它的攻击视线跃到它背上第三个黑鳍处。那是它全身唯一一个弱点，痛击它，记住不要被它的尾鞭甩中。”帝释天有些不放心，又道：“如果它被激怒，转而攻击你，记住一定要将它引到海边，唤水为火，困住它。” 面对他的牵挂，她满心温暖，道：“好，我一定会小心。” 禺疆离他们越來越近，达达耳边传來帝释天的声音：“左边。” 此刻他已凌空而起，禺疆如他所说，立刻被他所吸引，丝毫沒有注意到脚下正往它左侧贴近的达达。 阿檀带着她來到它的左前掌处，达达迅速站起身來，翻身一跃，稳稳落在禺疆的腿骨处。又趁它前掌在地沒有动作之时顺着腿脚往它背上一腾。 她找到第三个黑鳍，迅速汇集灵力，冲着鳍根处摧伏留下的伤口准备击打，一道蓝光却冲着她正欲落下的双手旋了过來。 达达虽立即躲过，那道蓝光却正好打中黑鳍，禺疆吃痛往后一扭头，立刻发现了站在它背上的达达，瞬间一声狂吼，如铁所铸的尾巴立刻用力一拧，朝她挥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亡命逆天 第一百一十四章亡命逆天 眼见锋利的长尾向自己横扫过來，达达脚尖用力一蹬，整个人腾到空中，惊险地避开了这结结实实的攻击。 “大胆魔物！”帝释天见禺疆企图伤害达达，又见孟然昊冼突然杀出來阻止他收服禺疆，顿时勃然大怒，右手凭空一扫，五指一握，一把银柄光刃璀璨夺目的长剑立刻出现在他手中。 帝释天向下俯冲至禺疆头顶，左手灵光乍现，在它就要对达达展开第二次攻击之时，他手臂一挥，灵光冲着它幽暗硕大的右眼球射去。禺疆惨叫一声，浑身一震，让达达险些从它背上摔下來。 正当帝释天的长剑要从禺疆头顶刺进去时，一道蓝光横在他剑尖，硬是顶住了他的剑锋。 失去右眼的禺疆险中得活，趁着孟然昊冼挡开帝释天的空隙四脚一蹬，巨大的身体往天上垂直冲去，挺进云霄。这突如其來的状况让她不得不紧紧抓住禺疆的背鳍，稍有差池便会从这万丈高空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达达！”帝释天大喊一声，起身就往高空冲去，却被一个紫色身影断然阻拦。 孟然昊冼站在帝释天面前，冷冷地看着一贯目空一切却在这时候神色紧绷的天帝，讽刺地说道：“你也会害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滚开！”白色霹雳从帝释天手心直劈孟然昊冼，却被他躲了开。 禺疆还在疯狂地往天上沸腾，帝释天很清楚，在凌霄之顶，是强大的天神法印，除了有通向神界的阵法护送，任何东西上去都会被万道法光击中，灰飞湮灭。禺疆是蠢钝之物，岂知那天上有致命法印，它带着达达莽撞冲过去，只会让达达因此送命！ 如果她死了，就再也无**回，这就意味着他将永生永世失去她！ “你真是狠毒至极，连她也不放过！”帝释天手中的剑已经席卷着狂暴的力量朝孟然昊冼刺过去，在孟然昊冼躲过的那一瞬间，帝释天无名指一动，孟然昊冼的背后顿时出现数道光芒，如带刺的链条，兀地缠上他的身体，将百密一疏的夜叉王紧锁住。 眼看帝释天已经飞跃至数十丈外的高空，孟然昊冼气急败坏，使出全身力气，将帝释天的桎梏打破，紧跟着追了过去。 达达紧紧抓住禺疆的鳍，耳边是不停从头顶灌下的冰冷狂风，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让骨髓都发疼的寒，这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恐惧。这只巨兽带着她沒头沒脑地冲向九霄之上，她不知道它何时才停止，那种随时都会掉下去的惊恐让她紧紧闭上了眼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达达！” 恍惚中她听到帝释天的呼喊声。 是他吗，她微微低了低头，看向布满乌云的下方，只见一道白光刺开云层，击破灰暗，朝她而來。 “快放开它！我会接住你！”他的焦急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那声音里甚至有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快！再不放手就來不及了！”帝释天眼看着禺疆就要撞向最高处云中那若隐若现的巨大法印，连忙喊道。 达达沒有任何犹豫，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紧抓住禺疆的手顿时放开，黑色巨兽立刻与她分开，不顾一切地往天上狂冲。 达达的心跳在手放开时停了一瞬，灵魂有种往上浮了一下的感觉，随之而來的是疯狂地下坠，疾风如刀绞，从下空往上顶过來，仿佛要刮破她的皮肉，碎裂她的骨头。 一声响彻云霄的爆炸巨响从头顶传來，云层霎时涌出万丈金光，她感觉头顶的天都裂开了，不断有灰烬从上面飘下來。 发生了什么？ 达达艰难地睁开眼睛，帝释天就在下面不远，她甚至看到了他嘴边那坚定和充满鼓励与安慰的笑容。 可是，一道燃烧着的紫魅光芒，却出现在帝释天身下不远，并加快了速度，朝帝释天暗袭过來。 是孟然昊冼！他想趁帝释天完全沒有任何防备的那一刻袭击他！ 就要碰触到帝释天了！ 笑容僵在达达嘴边，交会的那一刻，她怔怔地看向帝释天。 他已经张开了手臂，要将她揽住…… 胸口被她狠狠地推了一下，她在做什么！ 帝释天被达达推开，下一瞬，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孟然昊冼，当看到迎面而來的人是达达，那一瞬胜利的狂喜凝固在那张充满诧异的脸上。 “不！”帝释天大骇，达达已经冲向了孟然昊冼，然而孟然昊冼手里凝聚的，正是汇集了他体内全部夜叉力量的夜叉血咒，是他倾尽全力的生死一搏！ 根本來不及收回，來不及阻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达达还沒有感觉到疼，燃烧得泛紫的夜叉血咒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 达达……孟然昊冼愣愣地看着从他眼前往下坠去的达达……那溅在他脸颊上的她温热的鲜血……他做了什么…… 达达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只觉得全身轻极了，一点也不像是在坠落，反而像是在随风飘逝…… 悲戚的嘶吼从天而降：“达达！” 一道巨大的旋风从她下方刮起，她感觉自己被往上托了托，下坠突然停止了，随即一阵洪亮的鸣叫，这声音是……结璮！ 幻化成金翅迦楼罗本相的结璮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羽翼所扑扇出的气流将达达稳稳托住，让她落到自己的背上。 与此同时，天上有白光迸裂，将那团紫色光芒紧压其下，从高空疯狂打入大地。 是帝释天，他狠狠掐住孟然昊冼的咽喉，将他从天上狠狠摁下來，那双散发着绝望与极恨的银色眼眸，仿佛要将孟然昊冼的灵魂逼出來，嵌进地狱最深处！ 砰！ 两人坠地之处腾起一阵浓厚如雾的烟尘…… 大地被帝释天撞出一道深刻的伤痕，须弥山在为之颤栗！ 孟然昊冼的双眼直直看向天空，里面是一片死寂，他的嘴角有一丝艳丽的血迹，他的鼻尖还有生命的气息，可是他的眼里，什么也沒有，沒有骄傲，沒有狂喜，沒有悔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后的继承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最后的继承人 “哥！”孟然齐的剑从天神的后背刺出來，却看见帝释天死扣着孟然昊冼的脖子从天上骤然落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帝释天转过头，看向朝他杀过來的孟然齐，脸上却浮现了狠笑，他转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孟然昊冼：“孟然家族显赫了太久，也是时候绝迹了。” 一丝活气流转过孟然昊冼的眼底，他动了动嘴唇：“不……” 帝释天手中华光迸裂，那已经不是被激发出的强大灵力了，那更应该说是一股无法被消解的仇恨，每一束光，都是仇恨在燃烧。 孟然昊冼看着帝释天缓缓地站起身來，再看到他手中已经凝聚起了让人无法直视的灵力，从不认输的夜叉之王双眼中第一次有了一星绝望的神色。 这是何等的痛快！ 白光从帝释天手里骤然脱离，朝孟然齐呼啸过去…… “不！”孟然昊冼的绝望终于冲破了喉咙，他艰难地转过头，却看到那道白光所打中的，却是孟然齐面前不到一寸的地上，这惊魂的一击，让孟然齐当下止住脚步。 “我不杀你，我要让你活着，只有活着你才能受到最深重的惩罚。你孟然昊冼机关算尽，用尽一切所为的复仇，就是一场千秋大梦。”帝释天却已经转身离去，傲岸的声音缥缈而來：“天神听令，除了孟然家的人，其余夜叉一个不留。” 孟然昊冼直直看向天空，因为帝释天的这番话，他的眼里多了不甘。 “哥……”孟然齐快步跑到孟然昊冼身边，将他扶起來，却听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们还沒输……夜叉大军犹在，岂能任凭他一声令下就全军覆沒……去，集结兵力，向天神的主力进攻……” 孟然齐看着王兄那羸弱却依旧燃烧着希冀的眼神，开口：“王，我们已经折损了近七成兵力，其中有不少是被阿修罗所杀，罗刹已经……已经被龙族与迦楼罗族联手全军覆沒，阿修罗王已经斩杀了多闻天王，怕是不会再与天神纠缠下去……” “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要战！”孟然昊冼捏紧了拳头，“我夜叉族岂能说败就败！四面楚歌又如何……就算阿修罗立刻退兵……我孟然家族也绝不低头！” 孟然齐抬头看了看四面硝烟与如山的尸体，许久，沉声说道：“为什么要战，莫呼洛迦已经死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倾尽所有來与天神抗衡，母后的仇已经了断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放手，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达达而让夜叉王族面临覆灭……” 孟然昊冼却丝毫沒有听进去孟然齐的话，他固执地抓住孟然齐的胳膊摇晃地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夜叉将士听令！就算只剩一兵一卒，也要和天神对抗到底！” 风中飘散的不止是尘埃与血，更有孟然齐静默的叹息。 所有的夜叉将士都聚集到了一起，誓死护在孟然昊冼身边。天神部族众多，因帝释天的一声令下，已经集结在了一起，由蟒神族王拔竭罗和乐神族王天音率领，对夜叉最后的兵力开始围剿。 天音撩动的琴弦是道道在劫难逃的劲狠攻击，拔竭罗召唤出的巨蟒有着摧枯拉朽避无可避的破坏力，两族联手，即使夜叉族的咒术师个个都是以一挡百的出色，也因天神的轮番进攻渐渐陷入颓势，进而伤亡加剧。 阿修罗停止了对夜叉的进攻，这对孟然昊冼來说不知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哥，休战吧，再杀下去已经沒有意义了！”孟然齐手持长剑，紧紧护在虚弱却杀意不减的孟然昊冼身边。 “还沒有结束。”孟然昊冼看着那些不断倒下的夜叉将士，忽然，他的手动了动，孟然齐低下头去，发现他已经划破了手心，鲜血绽放如血色莲花。孟然昊冼的另一只手，指缝间已经召唤出隐约的蓝光，蓝光在逐渐明亮，手心的鲜血也越涌越多。 报复的笑容在孟然昊冼的唇边肆虐开，他的眼底，还保留着所有的骄傲，甚至是癫狂。 他算计了那么多年，岂能在今天功亏一篑？ “你要做什么！”孟然齐伸手想要阻拦孟然昊冼，但已经晚了…… 孟然昊冼用力将这个孟然家族最后的继承人狠狠推开，然后，他腾到了空中…… “什么天神，什么千秋大梦。”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嘴边的骄傲。 孟然齐猜出了他的举动，大喊：“哥！不要！” 蓝色光芒包围了孟然昊冼，他将所有的鲜血都用作咒引，冲着被天神大军守护得严严实实的帝释天奔去…… 不要……孟然齐知道，太迟了。 眼见一团蓝光冲來，龙王和迦楼罗王想要腾空而起，将孟然昊冼的殊死一搏抵挡在外，却听到帝释天冷冷说道：“让他來。” 炎缇与结璮都是一顿，但那蓝光随即冲到眼前，他们急忙命令手下将士全部退开，让孟然昊冼长驱直入，冲向他们的天帝…… 帝释天只手抱紧达达，就在孟然昊冼冲來的那一刹那，帝释天猛地抬起另一只手，掌心直挺向外，一个巨大的金光法印即刻出现在他掌心前！也是在那一瞬，孟然昊冼接踵而至，所有的蓝色光芒，都被挡在了法印之外，从法印中不断涌出的力量将夜叉血咒顷刻间消融！ 在相撞的那一刻，蓝色光团激发出一阵刺眼强光，这阵最绚丽的光芒熄灭后，是一声毁灭的巨响，整个夜叉血咒支离破碎，蓝光化作烟尘，夜叉王族最骄傲的王者孟然昊冼，在这个时刻，灰飞湮灭…… “哥！” 孟然齐痛彻肺腑地哀嚎。 他最引以为傲，最忠诚守护的哥哥死了，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孟然昊冼，伟大的夜叉之王，终于把所有仇恨和决绝全部燃烧，或许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就算是死，也要与神族彻底决裂！他要让所有的夜叉将士看到这一幕，要让这至死不休的恨被族人被历史深刻铭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争霸之际 第一百一十六章争霸之际 达达的鲜血染红了帝释天雪白的长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切早已乱成一片，三族的联盟已经分崩离析，夜叉阿修罗先相互为敌厮杀，后又共同朝神族攻來，须弥山脚的大地早已被鲜血染尽，金色与红色，渗进泥土里都是最深最惨重的灰暗。 须弥海上漂浮着无数罗刹幽绿的尸体，他们的血液把大片的海水染得绿莹莹，上空仍有天龙盘旋审视，以防罗刹使诈。 孟然昊冼死了，夜叉终于宣布退兵，孟然齐带着剩下的死士，离开了这横亘了无数伤痕的战场。 好战的阿修罗还在试图突破天神的封锁，他们成了所有天神的目标。 达达已经感觉不到疼，她只觉得左边的腰上空空的，不断有凉风灌进去，一股阴冷的力量在顺着伤口侵入血液，最后让心脏在慢慢冷却。鼻尖的血腥气息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这凉风所带來的杀戮味道。她的眼睛已经无法看清稍远的景象，那些被阿修罗的烈焰火海所覆盖的地方，在这一刻也只是朦胧闪动的一片明黄。所有的打斗声和厮杀声，已经从她的世界里远去了，她静静地躺在帝释天的怀里，无声地看着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帝释天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腰上的伤口。 “阿修罗王！”是龙王的声音。 “让开！”摧伏暴喝一声，他的手里提着毗沙门鲜血淋漓的头颅，正单枪匹马來到天神的大军前。 赤红的拳头闪动着充盈的力量，嗜血的眼神让天地为之颤栗，新即位的阿修罗王挺直地站在白皑皑的众神面前，目无惧色，神情傲然，即使是身为战神的炎缇与结璮，都被这样的气势所慑，谨慎地注意着阿修罗王的一举一动。 “帝释天！”摧伏大吼一声。 帝释天感觉到怀里虚弱的达达动了动，显然她听到了摧伏的呼喊。 “你们都退开！”帝释天厌恶地抬起头，话音刚落，一道神光就从他手里甩了出來，众天神纷纷让出一条道路，这道光直射向摧伏。 摧伏并沒有闪退半步，而是冲着这道光奔跑过去，随着越來越快的步伐，他的面前出现一道燃烧的深红屏障，当极光与屏障撞在一起时，形成一股爆开的金焰，一下子灼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下一瞬深红屏障骤然消失，其中的摧伏毫发无损地來到帝释天面前。 目光停在了达达身上，她腰上那块血肉模糊，那狰狞可怖的伤口，看得摧伏的心彻底寒了。 他将手中头颅扔到帝释天面前，冷冷地说道：“我要带她回修罗界。” “休想。”话几乎从牙缝里硬挤出來，帝释天嘴边是一个冷酷的笑容。 达达侧了侧脸，看向站在前方的摧伏，她试着抬了抬手，却被帝释天按住。白色的法阵再次将她包围，他缓缓放开她，站起來，走出法阵，來到摧伏面前。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她是阿修罗，即便是死，也要回到她的种族里去。”摧伏捏紧了拳头。 “阿修罗？”帝释天讥讽地扬起嘴角，“她早已跟你们沒有任何关系。” 狂风一现，红光即至，灼热的力量冲着帝释天的胸膛顶來。铁一样的拳头却被一道法印抵挡住，帝释天食指微微一动，胸前法印反噬，白色力量顺着摧伏的拳头快速缠绕上手臂。 摧伏冷哼一声，铁拳一紧，手臂上的血脉即刻发出一阵赤金流光，将逆流而上的白光狠狠地冲了出去。 达达眼看着两人越战越凶，天上地下巨响隆隆，远处龙王已经带着天神最精锐的部队朝阿修罗杀去了。 胸口越來越冷，胸口…… 她想到了什么，手伸向胸口的衣襟，缓慢地伸进去。 这时整个天空犹如血染，红光穿透了所有的云层，摧伏从最高处骤然坠落，如同从天而降的火石，砸向达达面前的大地，激起尘埃如雾。窜向四周，除了被帝释天法阵守护的达达以外，十丈之内皆成火海。无数天神与阿修罗被大火接触到，当即浑身燃烧起來，不过一瞬便化作了灰烬。 霎时痛苦嚎叫震耳欲聋，十丈之地如同阿鼻地狱。 摧伏缓缓站起來，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微微侧脸，眼风朝身后达达一扫。 达达看着摧伏的背影，动了动嘴唇，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话语。 帝释天从高处向摧伏俯冲过來，人未至雄浑之力先至，摧伏双手紧握交叉，所有灵力汇集于双臂。在帝释天的杀招袭來之时，摧伏双臂一振，大地之上的火焰如同无数头被召唤的野狼，从四面八方奔涌到摧伏跟前，冲着帝释天狂啸而去。 万钧之际，四周却骤然寒冷起來，在两人杀招即将碰撞之时，时间却仿佛被这冷酷的气息所凝固。随之而來的是一阵黑雾汇集在两方力量之间，黑雾越來越浓，逐渐凝聚成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在这时，摧伏与帝释天的攻击直直落到了他身上，却在碰触到他身体之时如同被吸进一个黑暗的漩涡。 “阎罗。”帝释天冰冷的声音丝毫不亚于阎罗的眼神。 阎罗淡淡地看了看帝释天，又看向摧伏：“两位，好久不见。” “你來做什么？！”摧伏依旧满脸戾气。 阎罗眼风一转，看着被帝释天法阵所护的达达，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以及正与他对视的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 “我來是带她回琰摩城的。”阎罗一动不动地看着达达。 “我能救她一次，就能救她两次，你休想将她魂魄带走。”帝释天立刻快步挡在达达与阎罗之间，“你不能带走她。” “是她让我來的。”阎罗的目光看向达达手中之物。 在帝释天与摧伏即将把这片须弥山脚的大地彻底毁灭之前，她拿出了那朵被遗忘了太久的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依旧那般娇艳，一点也沒有受到这片空前颓靡景象的影响，火红如血，华光缭绕。那是她与阎罗的约定，当世间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处时，拿出曼珠沙华，冥主将带她回到琰摩城。 第一百一十七章 魂寂 第一百一十七章魂寂 她的眼睛再也沒有神采，里面漆黑一片，空空地看向前方，那一袭火红长发也沒有了光泽，黯淡下去，如同凝固的血。 阎罗略开帝释天，走到达达面前，伸出手抱起她瘦弱单薄的躯体。 转身，看着眼前两位这世间最伟大的王者：“她已经死了。” 达达已经死了。 帝释天愤怒的神色僵硬住，燃烧的眼神极速冷却下去，他的目光沒有一刻离开过达达苍白如纸的面容，还有她那满眼的死寂。他这一生唯一爱的女子，又一次离开了他。 “阿修罗王，你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阎罗的目光移向摧伏，“你杀了毗沙门，你带领着你的族人将烈火燃烧到了天上，让须弥山硝烟滚滚大地崩裂。” 摧伏的眼里闪动着光芒，那细碎流光不全是战场里的盈盈大火，他看着达达，道：“既然作为阎王天你一直清楚会有这么一天，当初为何从地牢里救我出來，让我杀了鞑摩耶，坐上阿修罗王位？” 阎罗兀地扬起了嘴角，那是千万年來他第一次笑，笑容里沒有春风，也沒有冰雪，淡淡的，让人觉得轻飘飘。 “我怀中之人，为你等而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阎罗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她，沉默许久，道：“沒有这场战争，她本可逃离厄运，但她若不死，这场战争将永无休止。” “把我的灵魂和福报给她固魂，让她活着。”帝释天平静了下來，战声隆隆已经再也无法阻扰他心，即使他身边正站着此生最大的敌人，血红的阿修罗族还在他的领地肆虐，每分每秒都有天神死去……他感到无力，叱咤天地的力量和王权，第一次让他有种扼喉的窒息，为了顶天立地的荣耀，他失去了太多！ 哈哈哈哈…… 嘲讽和悲戚共存的笑声，轰鸣却嘶哑，那是从一个充满了无比悲凉与痛苦的胸膛中发出的声响。 摧伏几乎笑出泪來，他看着帝释天，看着被达达之死一举击溃的天神之王，沒想到战胜他竟然这么容易…… “阿修罗听令！”摧伏扬起头，看着被他火烧得通红的天空，一瞬怔忡，号令道：“退兵！” 这是一场沒有胜利可言的战争。 因为她的死，所有人都输了。孟然昊冼输了，帝释天输了，摧伏输了。 远远看去，天神与阿修罗的军队骤然划清界限一分为二，血红与雪白赫然相对，杀戮戛然而止。 阿修罗王走了，头也不回。 腥红如血的法阵带走了所有的阿修罗。 沒有胜利的喜悦，沒有失败的哀恸，唯有寂寞于心尖徘徊。 这一切早已注定，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帝释天看着阎罗：“你早就洞悉一切，对不对。” “她已经沒有了魂魄，何來固魂之说。在这七天之内死去，注定灰飞湮灭。”阎罗的目光从阿修罗大军消失的地方慢慢收回，“那次她被舍摩黎一剑刺死，我已经用了冥后之仪，将我的部分魂魄放进她身体里，勉强挽回她性命。” “我一直以为，我能永远留她在我身边。”帝释天伸出手，轻抚向达达冰凉的面庞，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收回手，逼视阎罗：“你一定能救她的，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有办法。” 阎罗却沉默不语。 帝释天迫切地说道：“说吧，你与她之间有什么约定。” 许久，阎罗才缓慢地开口：“给她三千年时间吧，重塑一个阿修罗的灵魂，需要三千年。” “重塑？”帝释天兀地眯起眼睛，紧盯阎罗，难以置信：“那需要用你全部的灵魂在她身体里停留三千年！这段期间，你又何去何从？” 阎罗抱紧了怀里的达达，沒有回答帝释天的问題，而是缓缓道：“你为她不惜放弃天帝的福报，不过三千年不相见，不成问題罢。” “命运让我等待了数万年，才让她出现，区区三千年，我会等她。”帝释天看着达达，眼神温暖。 “这三千年里，她能拥有我的灵魂，并拥有作为阎王天的所有权力与责任，她将代我为王，履行冥王的职责，。”阎罗说道。 “你要去哪里？”帝释天容不得阎罗有一丝隐瞒，沒有灵魂的阎王天，便不存于世。 阎罗笑了笑：“我会去轮回，这三千年，足够让我历尽六道，参透七情。” 好一个参透七情。 帝释天凝视着阎罗冰洁的眼眸，在那么长久的年岁里，作为并蒂而生的两人，天地之隔的帝王，帝释天却第一次能透彻地体会到阎罗的心情。 “记得达达死于舍摩黎之手，我到冥界让你救她时与你立下的契约，等到天帝福报终结之时，我來琰摩城接替你冥王之位。”帝释天走到阎罗身边，侧脸看着他那不起波澜的面庞，道：“我不会食言，亦不惧黑暗。” 大地出现了一道黑暗的漩涡，寒冷的气息从漩涡中心慢慢地飘散入空气里，让人再熟悉不过的绝望和永夜，似是要从那底下弥漫进这片重见光明却一片狼藉的世界。 “你我生來就一个执掌光明一个执掌黑暗，就像天河与忘川，一脉相承却相隔天地。这就是天道妙不可言的奥义，命运精妙之所在。”阎罗淡淡地看了帝释天一眼，道：“我已违逆天命太多，这所谓的契约遵循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阎罗抱着达达，缓缓走向黑暗的漩涡。他漆黑如夜的宽大衣袍，被夹杂着血腥的寒风扬起，银丝般的长发飞舞于空中，无羁无绊，洒脱自在。那张与帝释天神似的面容，依旧是不变的淡漠，只是他的眼底，却有一场绵绵不绝的细雨，正无声地下着。 帝释天寂静的眼神一直伴随着阎罗的背影，直至他和达达消失于黑暗漩涡之中。 三千年，三万年，在沒遇见她之时，是一样的。他知道这等待是何其漫长，可是他愿意等，就像她当初能毅然决然地推开他迎向孟然昊冼，这份让人绝望的勇气，也是她让他领会到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命 “你会为了她甘愿永远留在黑暗之中？” “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救她也沒有用，三族灭神命中注定，此战颠覆洪荒，她必命丧于此……” “既然她还有未來之说，那说明你此刻已经决定救她。” “你怎么对神族存亡如此漠视……” “天地亡我，我便血洗天地，命运逆我，我便与命为敌。” “好一个帝释天……” “本尊决不会让她死于圣战。” 黑暗里，达达顺着前方的红光走去。 那是一片盛开在忘川之畔的曼珠沙华，在那娇媚妖艳的朦胧红雾里站着两个人。 帝释天的神情，像是被一刀刀雕刻而出，锋利，决绝。他看着阎罗，紧迫的目光不容放过阎罗的任何一丝犹疑。 阎罗静默地与这道尖锐视线对视着，那从容不迫，让他看上去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孤客，仿佛已将这尘世万千摈得干干净净。 “她终有这一劫，你早已洞悉却还是带她來到琰摩城，你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帝释天寒冷彻骨的声音传來。 阎罗只是微微侧了侧眼，看向漆黑一片的忘川。 “既然天地间唯一能透彻命运之人就是你阎罗，那你就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帝释天沉下了声音。 达达扯了扯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想要什么……”阎罗似是在问自己，但下一瞬，他却悄然回过头，看向达达，那幽静的眼里，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与那双深刻眼神相对，达达心下一惊，整个人腾了一下，醒了过來。 这是梦。 她睁开眼睛，又是那张黑色的大床。 不知凉风从何处而來，穿透这空旷的大殿，明明于立柱横梁之间徘徊回荡，却能摩挲于她心里，带起一阵阵淡淡忧愁。 寝殿内空无一人。 “阎罗！”她从床上站起身时，险些跌倒，头脑依旧昏沉一片，长发从耳畔扫过，垂在地上，是一团雪白银丝。 她愣住，鼻尖一酸，泪意已经润湿了眼眶。 寝殿的尽头，那袭雾色般的漆黑长袍静静地挂在墙上。她在它跟前伫立良久，缓缓取下它，穿上。 彻骨凉意，顺着贴身之衫覆满她存存肌肤，她抓紧袖口，强忍住心中汹涌的苦涩，眼泪却顺着面颊潸然而下，消失在黑暗里。 她知道，此时她身体里的灵魂是阎罗的。他把灵魂给了她，他心内所有的思量与情绪，也随着他的灵魂一同到來，被她一一获悉。 那种洞悉命运的悲哀，逐渐麻木的悲哀，还有被他深藏的全部情感。 达达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的地位决定了他藐视这世间所有，可是当他的所有想法和境遇随着这冰冷的灵魂注入她的脑海里时，她却感同身受，仿佛自己就是他，对于那每分每秒所闪过的思量都能清晰捕捉，每个点滴，都足以让她愧疚。 原來从一开始，阎罗就知道她。 从她八十岁回到舍摩婆帝，历经艰难岁月终于來到冥界，他就已经知道这不可逆转的命运终于开始了它的计划。 他让她随孟然齐去如意城，是因为他知道夜叉与阿修罗一战的必然，他需要牺牲她來铲除舍摩黎这个天神最大的敌人。但当她随孟然齐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在这最后一刻会用自己的全部灵魂來拯救她，所以他给了她那朵曼珠沙华。 达达蓦然发现，这世间最想要颠覆命运的人是阎罗。只是他用了最隐蔽的方式，看似顺从无争。他才是那个手持线绳的人，她只是他的木偶，代他一步步去完成他的使命，让那场屠戮天地的大战平息。天神，阿修罗，夜叉，罗刹，都得以解脱。 最终，他以这残酷至极的方式结束了一切。 面对抉择的艰难和痛苦，如今达达一一尝到个中滋味，可她竟不知该不该恨他。 这样的命运是何等狠心，它设计了所有人，就连天帝冥王亦难逃其中。她回想起当初回到舍摩婆帝的那一刻，穿过所有异样的眼光來到王城的大门，执意一步步走上这条注定艰辛的道路，她从來都视之为勇敢，却沒料想到如今细细寻思，竟越发觉得那是何等天真。 她想问问那个执掌命运的人，如果一开始她沒有那么多的执念，这一切还会不会发生。阿修罗，天神，夜叉，这三个被紧紧绑在一起的种族，会不会也沒有那么多牺牲。然而命运这张大网中的人都太执着，对于仇恨，对于荣耀，对于命运。或许并不是这样的命运选择了谁，而是一开始他们就选择了这样的命运。 谁都沒有赢。 达达裹紧了黑色长袍，缓缓走出琰摩大殿。 出现在这漫长台阶下的不再是一片昏沉死寂的琰摩城。与之相反，整个城市大火肆虐，哀嚎滔天。所有的房间都是刑房，里面全是罪孽深重的灵魂，各种残暴血腥的刑法被施于其上，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这就是阎王天千万年所直面的一切，她看得心惊肉跳。 但现在她就是阎王天。 达达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初阎罗会带她到人界，他是在教她作为阎王天所要做的事情和肩负的责任。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并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漆黑的天空布满了暗红的云，厚得就快要掩盖掉所有前尘往事。神族现在是怎样的光景，阿修罗和夜叉又如何，这三个与她紧密相关的种族，她命运之所在，终于能好好地歇一歇了。她深信，走到如今的地步，沒有谁还会有心思再举屠刀。 只是想到帝释天，她的心揪了起來。她曾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可是她沒有做到，这一走就是三千年。 扑。 一个清亮的响鼻声。 雪白的身影从黑暗之中跳跃出來，來到达达身边。 “阿檀。”达达有些惊讶，蹲下身去轻轻抚摸它的脑袋。 阿檀眯着眼睛，享受着她手心的温暖。 达达微微抬起头看向天空，一定是帝释天让阿檀來陪她的。 她知道，他在等她。 终局 三千年之约 终局三千年之约 青灰色的街道刚被一场大雨洗过，泛着湿漉漉的光斑，一直隐约向远方。天空还堆积着雨时厚重的云，辽阔的苍茫之色将天与地永远隔绝开，让天那端的一切封存于惊心动魄的古老神话里。 这只是一个平凡的早晨，雨水过去湿寒犹存，一切看起來都是崭新的。 四月的凡世，连微风都透着无限春意，蕴藏着凡人美好的期盼与情思，扑面而來格外柔软。京城的繁华昌盛也随着这场雨的停歇而苏醒，即使天空的晦暗依旧未散开，市井巷陌之中已经人來人往，热闹非凡。 看着凡人着装，达达暗自感叹，回想往昔种种，仍然历历在目，而这人间却不知又经历了多少岁月与王朝更迭。她想起第一次在舍摩婆帝王城的花园里见到的白色曼陀罗，初见它时心生的怅惘。凡人于她亦不过朝生暮死，可当她如今独自一人穿行于热闹凡尘时，也对那鲜活的气息有过一瞬心动。 人界如此纷繁有趣，阎罗，你又在这世间何方。 “张榜了！张榜了！” “快看，结果出來了！” 达达的思绪被这一阵喧嚣所打断，她看向前方，许多人围着布告涌了上去，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在众人的推搡中艰难地将手中皇榜张贴到墙上，然后从人群的缝隙里逃命似地挤了出去。 “姑娘。”一个声音传來。 这声轻唤太遥远了，远到从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晚冬里翩然而來，令某个深沉的时刻瞬间被点亮，竟让她有些失神。 “姑娘。”身着水衫的清俊男子已经來到了她的面前。 这副容颜，就像是附着婆雅的轮廓所雕刻，眉梢眼尾，那淡淡悠然神采都如出一辙，就连看着她时的神情，也出奇相似。那双剪水般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迟疑和莫名的怅然，同时也蕴藏了许多话语，只是他却不知从何问起，以致神色流转间透着些许茫然。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达达微笑：“也许是在上辈子吧。” “上辈子？”他思忖着，明亮的眼睛却沒有离开过她的面颊，“姑娘也相信前世今生之说？” 达达颔首，四月凉风拂过，就似开在她耳畔的白皙睡莲：“冥冥之中，总有指引。” 他不置可否地微笑，想问什么，身后却传來同伴的呼喊。 “李公子！您高中头名了！” 他应了声，再转回头看向面前的黑袍女子，却看到她已经从他身旁走过，走向人群之中。 冥冥之中，总有指引。他反复咀嚼着她说过的话，定定地看着那抹纤弱身影沒入涌动人潮里，有种想要走上前握住她手的冲动，可是再定睛细看去，她已经消失无踪。他心中顿时百感逝去，只留下一片空然。 身后同伴已经欣喜地跑上前來道贺，他却只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静默出神。 达达知道，婆雅的记忆已经被轮回洗尽，再也记不起她是谁。但他还是紧抓住了一丝线索，于茫茫六道芸芸大千将她认出來，只是这一世，他已经不是婆雅。 她缓缓漫步于凡尘道路之中，许多人都已经步入了轮回，她的一生还在继续，就如同脚下这沥沥青石路，漫长无际。宿命的意味挥之不去，她却不再去计较脚下道路平坦与否，又或是通向何方，也不再倚靠着勇气东奔西闯，她只是缓步向前，安然走完这一段。 因为她一直都相信，冥冥之中，总有指引。 淡金色的光芒从乌云中渗了出來，大地也因此回温。人界美丽的城邦被镀上耀眼的色泽，显露出足以载入史册的兴盛繁华。许多行人都止不住仰头看向天际那道破开重云的金光，接受光明的洗礼，拥抱这暖至肺腑的温度。 “快看，神仙显灵了！” “老天啊，真的是神灵！” 沸腾开來的惊呼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向天空。一朵被华光勾勒出金边的低矮云团之上，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他白衣胜雪，肤似星光，那双冰晶眼眸寂静地拂过虔诚地匍匐在地上的凡人，停在她身上，温暖徜徉。 他的身后是光明。 （全文完） 永夜之殇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永夜之殇 番外篇永夜之殇 夜从來沒有这么平静过。燃烧的火把也只是将黑暗的天勾勒出一道道柔和的金色轮廓。 阿苏因看着匍匐在王宫脚下的古老城市。一个个火把所照亮的细长街道。它们在静谧中延伸向远方。 “王后。”王身边的侍从谦恭地走进來。“王今晚留在毗摩殿。不过來了。” 偶尔。摧伏会彻夜呆在毗摩殿。这是他成为阿修罗王之后一个无法更改的习惯。每当他一人留在毗摩殿。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 “他有沒有说是什么事。”即使心中明白。她也期盼着一个解释。 侍从有些为难：“王只说让王后早些休息。” 阿苏因神色一滞。淡然道：“知道了。退下吧。” 侍从谦卑地离开了。 她长吁一口气。转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头上那顶金灿耀眼的后冠显得分外沉重。就像要把她压进地底。她轻伸出手。拔出冠身的金簪。捋开那细雨似的流苏。将后冠轻轻卸下。置于梳妆台前。 王后的华服。一向秀丽繁华层纱叠罗。她缓缓解开腰间玉带。将那身繁重装束褪下。挂上赤木长架。只留一袭雪白内衬长衫。 阿苏因移步床边。悄然坐下。水一般的眸子直直看着那顶璀璨后冠。 印象里这是最长久的太平。圣战终结已有千余年。天神与阿修罗之间从未有过这么长的和平。她知道。是达达的死终止了这无休的战火。达达两个字。成为阿修罗族的禁忌。自圣战结束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对这个名字闭口不谈。 触碰最威严尊贵之人的内心。是谁也担不起的罪过。 阿苏因躺在床上。 寝宫安静极了。在这一刻。连时间也走得特别缓慢。慢到她能看到凉风从她头顶经过的痕迹。这样的夜晚也不是一两次。她却很难习惯。时常辗转反侧。最后在困倦疲惫中睡去。 这一次。她做了一个梦。 那是布纳坦绵延不绝的森林。密集重叠的树冠将夜空遮了个严实。她站在族人营地的篝火边。族人们都聚集在了一起。准备为即将离去的客人践行。她用幼小的手掌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哥哥们。冲到人群的最前方。跑到那个目若星辉的少年面前。 心跳快得就像临别时击起的鼓声。 “摧伏……”稚嫩的声音怯怯地从她口中轻颤出來。 少年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我……”她手指头搅着衣衫上长长的流苏。过了一会儿。终于鼓起了腮帮子。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做你的新娘。” 四周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一闪即逝。随即是父亲和哥哥们的笑声。大家都在说。原來小阿苏因看上了摧伏少爷。 摧伏只是淡淡的一笑。翻身跃上马背。跟上离去的队伍。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抹在他嘴角边晕开的笑意。却无比清晰地刻画在了她的脑海里。也是凭着对这个刻骨瞬间的全部执着。她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优秀。优秀到足够匹配她心目中的男子。努力地让自己觉得百年等待的光阴并不算漫长。 终于。她做到了。她成为了心爱之人的王后。唯一的妻室。 只是如今面对这一切。竟觉得有些枉然。 阿苏因从遥远的梦中醒了过來。睁开眼睛看着屋顶。那横竖排列的条条精致雕梁。似是要将她的悲伤牢牢困在这偌大的殿宇里。 她不甘。 起身。将华服裹在身上。沒有让任何人跟随她左右。只身一人走出寝殿。大步跑向远处的毗摩殿。 “末将参见王后。”毗摩殿前阻断她去路的是阿修罗王的心腹。大将头首。 “免礼。”阿苏因试图绕过头首。他却接连挡住她。 “请恕末将不能让王后过去。”头首伸出手拦住阿苏因。 阿苏因挑眉：“这一次我一定要过去。” 头首执意回绝道：“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这夜风噤人。还请王后回寝殿休息。” “大胆。”阿苏因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她一向温和示人。因此是否这王宫之中所有奴仆侍卫都认为她只是一个软弱隐忍的王后。。 她眉头一颤。眼梢一横。冰了嗓音：“头首。即使你是王族大将。但我阿苏因依旧是你的主人。是修罗族的王后。你再拦本王后的路。就是忤逆王族的大罪。” 头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阿苏因径直拍开他拦在她跟前的手。大步走向毗摩殿。 王后……头首无奈地看向月色下依旧鲜艳娇红的身影。 大殿静极了。唯有穿堂而过的风留下了细碎的声响。回荡在大殿四周。 阿修罗王站在大殿深处的墨色桌案边。低着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桌案上的什么东西。他看得那么专注。全然沒有察觉到阿苏因的到來。 阿苏因试探着走近了些。沒有了帷幔的遮挡。她清晰地看到那凝聚了王所有注意力的东西。是一对细长的修罗刺。 修罗刺覆满了陈旧的血迹和打斗时留下的细小缺口。而两根刺的中间。都镶着一个金色的小环。金环看上去很新。与修罗刺本身的漆黑斑驳有着很大的反差。阿苏因只觉得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怎么來了。”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 她一惊。收回目光。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她竟有些语塞。仿佛自己是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想要守护的那片寂静。 阿苏因想想就觉得委屈。于是说道：“我一直不曾过问你的事情。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 他沉默了。目光缓缓移到那把修罗刺上。许久。说道：“很晚了。回去吧。” 她的目光再次被吸引到修罗刺上。在摇曳的烛光下它看上去透着几分冷意。这让她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这是谁的修罗刺。”她下意识问道。 “她的。”他淡淡吐出两字。 她的。 这两个字。足以让这千年以來阿修罗王后树立的所有期盼顷刻间覆灭。 然而她所有的委屈和疑惑也得到了最一针见血的答案。 “阿苏因。” 他突然唤她名字。她恍惚地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是一片血一样耀眼的红。但她总觉得那亮堂的目光之下。总有一块阴影藏在背后。如此隐秘肃穆。甚至不容她触碰一丝一毫。 “这一生。我都不可能放下她。”摧伏的话。字字如铸。铸在阿苏因的心里。 “你会是我唯一的王后。唯一的妻室。颉逻家族也将得到最大的荣耀和器重。并永远昌盛下去。”他认真地说。 是的。阿修罗王一向言出必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父兄位极人臣。颉逻家族一直封赏不断。族中男子都成为王族最精勇的悍将。王也沒有再娶。确切地说。他根本不会多看哪个女人哪怕一眼。 这对于她而言。是多么痛苦的荣耀。 “摧伏。已经过去千年了。”她噙着眼泪。咬紧银牙。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烛光将他面庞上的阴影驱散开。可是却怎么也无法让他看上去温暖一分。他的眼里有深切的愧疚。这种愧疚却让阿苏因感到抗拒。 “千年万年又如何。我不在乎时间。”摧伏走到阿苏因跟前。 “可是。她已经去了冥界。这一世已经与你再也沒有任何关系了。”阿苏因坚决地置疑：“这样你还放不下。你究竟在执着什么。” 究竟在执着什么……他也在扪心自问。 脑海里突然出现多年前的一幕。那时他气喘吁吁地跑向禁檀宫。企图阻止吉迦对达达的刁难。可是当他看到幼小的她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吉迦时。那带着坚决与屈辱的稚嫩面庞。就再也无法从他的记忆里消褪。 一切都來得太快。仇恨是难收的覆水。他原以为可以安静守护一世的人。终于踏上了谁也无法阻拦的道路。而他自己。也被命运的漩涡扯进了最汹涌的中心。 他回过神。烛火照耀着阿苏因泪眼婆娑的样子。他顿了顿。却还是开了口：“你知道我能给你什么。不能给你什么。从我成为阿修罗王那一刻。你就知道。” 阿苏因退后两步。摇头：“你别说了……” 他能给的。是荣耀么。极尽可能地给予她体面和风光。可是谁又知道她为此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 “对不起。阿苏因。”终于。道歉的话音响起。 “摧伏……我梦到了我们小时候。我说‘我要做你的新娘’。”阿苏因的声音轻颤着。睫毛沾染着冰凉的泪珠。她看向他的眼睛。说：“真到嫁给你的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就算你心里沒有我。我能留在你身边也圆满了。” 他恢复了之前的淡然。静默地等待着阿苏因将她所有的委屈一并说清。 可是她也沉默了。仅仅只是用那悲切而深情的眼神注视着他。她的目光扫过他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轮廓。就像是虔诚的信徒在谦卑地描摹着神的面容。 忽然。她笑了。被眼泪淋湿的微笑看着让人觉得心酸。 阿苏因抹掉了眼泪。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这一生。我都不可能放下你。” 语毕。她转身。安静地走了。 摧伏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华美鲜艳的长袍。在她身上比之前显得宽大了些。 呵。 他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他的王后。真像是一面镜子。镜内镜外。都是同样的固执。他甚至可以很深刻地体会到阿苏因的所有情绪。仿佛她就是他的影子。 摧伏缓缓看向桌上的修罗刺。他从來都无法断定这样的固执是对是错。但他清楚。这是一个足以支撑他走完一生的理由。 是对是错。就让轮回去评断。一更。--by:927|5000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