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童话》 第1页 [恐怖灵异] 《黑色童话》作者:林马龙【完结】 正文 第一章 悲惨世界 [本章字数:8072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0:33:56.0] ---------------------------------------------------- 目录 第一章 “悲惨世界” 第二章 “雾都孤儿” 第三章 “歌剧魅影” 第四章 拉开帷幕 第五章 雪夜惊魂 第六章 “夜半歌声” 第七章 迷雾森林 第八章 梦境传说 第九章 蠢蠢欲动 第十章 破茧而出 第十一章 雨中幻影 第十二章 亡灵日记 第十三章 死亡游戏 第十四章 深入龙潭 第十五章 神秘背后 第十六章 生死抉择 第十七章 最后战役 第十八章 决战之夜 尾声 只是开端 我见过你们无法置信之事??我看见太空间在猎户星座旁熊熊燃烧。我注视万丈光芒在天国之门的黑暗里闪耀。所有的这些瞬间都将在时间中消失,一如雨中之泪……死亡的时间到了。 ??《银翼杀手》 整个世间都背弃你、蔑视你,唯有魔鬼对你展露笑颜,你选择言听计从,还是誓死与之周旋到底? ??《天使游戏》 第一章 “悲惨世界”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城市在瀰漫的夜色中沉沉睡去,某些事物却从无尽的黑暗中陆续醒来…… 冬天即将结束前的一个夜晚。伦敦市西贝克大街。 离散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剧院里涌出来的人群已经在大街小巷里逐渐消失,夜晚的街道上又恢復了一片冷清,只有车轮碾轧过的痕迹在雪地上无声地蔓延。 一个人默默地在街道上走着,昏暗的街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远处的另一条街道上,一辆吉普车旁若无人地在路面上叫嚣着。 一个女人肆无忌惮地在副驾驶座上大笑:“哈哈哈哈哈……看看刚才他的样子!‘请恕我冒昧,小姐……’”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南方来的娘娘腔!”旁边的男人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不屑地说。 两个人口无遮拦地在汽车里打情骂俏。 “噢,你真坏!”男人说了句什么,女人伸手就想给他一点教训,汽车里顿时一片混乱。 拉耳朵和揪头髮都已经用完了,女人刚想冲着他那鹦鹉嘴一样的大鼻子下手,这时只听那男的大喊一声,接着就看到什么东西狠狠撞了挡风玻璃一下,顺着车顶就滚到了汽车后面。 男人勐地一脚踩下了急剎车,吓得脸都白了。女人看着他的表情也吓得不轻。 “哦天哪!哦天哪!”男人手扶方向盘大口喘着气,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后视镜。当他在镜子里看到车尾后面的街道上趴着一个人的时候,立即吓得大喊大叫。“哦,哦上帝啊……” “死了吗?”旁边的女人也是吓得脸色煞白,全身都开始哆嗦。 “哦我的老天啊!”男人不敢多看,使劲闭着眼在那儿大喘气。 “快走啊,麦克!”女人住着他的胳膊大声说,“趁着没人看见赶紧离开!” “哦,哦……”男人还是在那儿不停地大喘气,一边正看眼睛转头向后看去。 “你傻啦,麦克!”女人大喊,“还不赶紧踩油门!” 男人的手松开方向盘,哆哆嗦嗦地去开车门,身子也向一边转了过去。 “别!你这蠢货!别下去!” 男人踏出车门,小心地挪着步子朝车后走去。 “别去!你给我回来!” 男人仿佛听不到她说的,仍然哆嗦着迈着步子。在他的前方,冰冷僵硬的雪地上一个人侧着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就在那男人走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车上的女人气急败坏地踢了一下车门,气沖沖地下车准备把自己的男人拽回来。可就在这时,地上的那个人突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了起来,接着她就听到了自己男人的惨叫。随着男人令人惊骇的尖叫声,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在她眼前发生了。 深夜的街道上又响起了一阵丧失理智的惊叫声。这次,叫声来自于一个极度惊恐的女人。 (画外音)无数次地问自己,我为何而生,为何而存在。我是为了黑暗而生,还是作为黑暗的影子而存在…… 如果我只有一天生命,我愿意在碧绿的草地上一直奔跑,就像一只轻盈的小鹿。 很多人都记不起梦的颜色,或者说他们的梦就是黑白色的。可我清楚地记得梦是有颜色的。我无数次地看到同一个梦境:天空是蔚蓝色的,大地是金黄色。两者在遥远的地方相聚。在梦里我看不到自己,因为我飞在风里。 但我每天能感受到的,只有从窗外吹进来的风。 自从记事起我就患有小儿麻痹症,没有他人的帮助,我甚至走不出自家的小房子。 我叫克洛伊,住在德文郡的奥克汉顿。这个鲜为人知的小镇位于达特姆尔高原的边缘,我就常常遐想,希望自己能看到那无边无际的荒原,那里开满了遍地的石楠花,高高的天空有云飘过,鸟在风中唱歌。
第2页 我的父亲在维多利亚时代就去世了。他走的时候漫天飞雪,母亲彻夜守候在床边,说天亮了雪就会停。父亲没能看到新世纪的太阳。 我的母亲在邮局工作,每天负责整理成堆的信件。她说信是人们最好的礼物,她喜欢看信封的颜色和上面各种各样不同的字迹。 我看到的日出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每天从远处那片参差不齐的屋宇之上缓缓升起,然后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开始出现来往的行人。人并不多,算不上热闹。有的时候甚至听得到小店开门时铃铛响起的声音,偶尔会打破这小镇的寂寞。 自从我记事的那年起,每年生日那天母亲都会给我买一本童话故事书。我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母亲识字,童话故事成了我唯一的伙伴。每读一本我都要把自己想像成故事里的人物,或是梦游仙境的少女,或是善良勇敢的少年。我甚至尝试着想像属于自己的童话故事。在我的童话里,天空永远是灰暗的,就连太阳的光芒也是黑色。石头的街道和房屋总被笼罩在一片寒冷的阴霾之中,仿佛是一片不为人知的幽灵地带。一个小女孩徘徊在幽暗冷清的街道上,在寻找一个身影。而那身影也是黑色的。 我就这样一直沉浸在幻想的世界里,直到自己的身子足够长到坐在窗前可以俯首看见楼下的街道。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窗外的世界黑得就如同想像里的黑色童话。我黯然地坐在窗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又和母亲吵架了。因为她进我房间的时候没敲门。最近我总是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跟母亲吵架,像是她下班回来晚了,做事情太磨蹭了,或者是在我看书写东西的时候说话太多太吵了。其实我明白这都不是母亲的错,原因在我自己。因为我从来不能自由地行走,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上学、逛街,不能自己走出这座自从出生就一直囚困着我的受了诅咒的破房子! 母亲关上门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我却在为刚才的大吵大叫深深地恨着自己! 我坐在窗前,忽地用手推开窗户。外面的空气潮湿寒冷,我真想让自己淋在大雨里,让雨水沖刷我身上的罪恶和苦闷。 大雨滂湃。雨幕中我看见了黑暗的街道,一个黑影伫立在楼下的石板路上,一袭深色外衣,戴着风帽。黑暗中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觉得他似乎是在抬头看我。 我心中不由地一惊,因为这一幕似曾相识。 “餵!”我大声地向那黑影喊道。 那黑影毫无反应,仍像雕塑般地站在那里。 “你是谁?”我又喊了一声。 黑影依然没有动静。 这时我听到了身后的开门声,夹带母亲急促地向我跑来的声音。 “怎么了?”她不安地问我。 “有人在那儿!”我说。 “克洛伊,你想干什么?”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整个头已经探出了窗外,雨水打湿了我的头髮。 “妈妈,楼下站着一个人……” “在哪儿?” “在……”我伸手去指,却发现石板路上已经空无一人。 “克洛伊,别再折磨自己了,也不要折磨我了!” “我刚才真的看到了!”我抬头认真地说,雨水沿着我湿漉漉的头髮往下滴。 “看看你的样子,克洛伊!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 “你什么时候能相信我、在乎我的感受?”我反唇相讥。 母亲转身拿了一条毛巾递给我,然后走出房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自己擦擦吧。” 我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髮,不由地再次望向窗外。石板路上依然空空如也。 我自己都开始怀疑刚才的所见,或许根本就是一个幻觉。每个孤独的孩子都会给自己想像一个虚幻的伙伴,哪怕只是一个幽灵。 那天晚上我沉沉睡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睡着的时候我的腮边还挂着泪痕。 上帝啊,请让我站起来吧!躺在床上我默默地祈祷。其实自从记事以来,我曾无数次地祈祷过。如果上帝愿意让我站起来,哪怕只有一天,我愿意不惜任何代价去交换。 也许是上帝听见了我的祷告,那晚他赐予了我一个美丽的梦。梦境从窗户无声地打开开始。窗外飘进流光,在我的窗前曼舞。我坐起来,看着光芒瀰漫到我的身上,同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真的愿意不惜任何代价交换吗?” “是的,”我说,“哪怕是用我余下的生命!” “那好。”那个声音说。 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居然飘浮了起来,如同是在水中。我随着那流光被缓缓带出窗外,当我的身体凌空越过窗台的时候,我看到了下面的石板路。 坠落,然后重生。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于是我微笑着闭上眼睛。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身边的气流。就在我张开双臂,准备与大地拥抱的时候,却迟迟没有接触到它。我睁开眼睛,看到下面的石板路在快速流动。不,是我的身体在往前飞。 我飘在夜晚的街道上,路边快速掠过的房屋如同黑暗中的城堡。夜色中的小镇神秘而诡异。因为我这是第一次在夜晚出来游荡,感觉整个世界如同是神秘奇异的幻象。下面的石板路如同黑色的河流。
第3页 不知这样飘荡了多长时间,我来到了一栋高大神秘的古宅前。那诡异的古宅如同黑暗中吸血鬼的城堡,无声地矗立在充满诅咒的城市之中。我的身体慢慢树立、下降,但双脚仍未接触到地面,只是飘浮在距离地面不远的半空中,如同鬼魅。古宅大门自行打开,我慢慢地飘进去,带着莫名的不安与更多的、无法抑制的兴奋。古宅中黑暗如漆,所见之处皆是冰冷的墙壁,以及高大的穹顶。整座古宅如同巨大的墓穴。这时那个声音又想起了,而且比我一开始听到的更加动听,如同天使的嗓音,更似魔鬼的召唤。 “你做好准备了吗?愿意不惜任何代价去换吗?” “我愿意。”我看不到那声音的来源,但我对此绝对真诚。“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乃至所拥有的一切来交换!” “那好,”那个声音缓缓地说,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魔力,“你别后悔。” “即使下地狱也不后悔!” 我感到一股气流??说不出是温暖如春还是寒冷刺骨??向我袭来,将我包围。当那股暗流融入我的体内,感觉仿佛同时接受烈火焚烧与寒冰刺骨,但这感觉渐渐缓和,随之而来的则是无法比拟的舒适,如同瞬间从地狱升入天堂,从无边无际的黑暗来到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我已经死了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越过窗户便坠落到了石板路上并且长眠? 但随后我发现自己还能动,于是两手撑地坐了起来。 原来我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废墟之中。昨夜梦中的神秘古宅此时却成了残垣断壁。而我就躺在废墟内部的地板上。 我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对,这个动作是我无意中做的。 但随后我异常惊讶地看着自己。我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站立在了地面上。 我忘了自己当时的表情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勇敢地迈出两步,尽管在之前的生命中从未学步,但我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双脚不仅可以支撑身体,而且行走自如。 我飞快地跑出了古宅废墟的大门。 天亮了,但雨后的阴霾依然笼罩着上面的苍穹。 而在我眼中这世界有如光芒四射的明亮天堂! 我认得这个地方,母亲为数不多第几次带我去教堂望弥撒,虽然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对于一年只出几次门的人来说,仍然可以清晰地记得每个路过的地方。 认准方向之后,我便迈开大步快速朝家的方向跑去。 奔跑的感觉如此欢快!对于一个之前连走路都是奢望的人来说,尽情的奔跑无异于展翅飞翔! 我对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挥手致意,并不担心会有人惊异于自己的改变,因为几乎没有人认识我。在这之前我就是个关在牢笼里的小鸟,但我对自己说,不出三天,我一定要访遍整条街甚至整个小镇的邻居,走着或者跑步去叩响每一扇房门。 当然最先叩开的将是自家的房门。我边跑边想。时间还早,妈妈或许以为我还没起床呢。当她带着些许睡意为清晨第一个访客打开门的时候,天啊,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那惊讶的表情。 “克洛伊?亲爱的,怎么会是你?你这是……” 就这么一口气跑到我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已经看到那略带坡度的石板路了??之前我只能透过窗户望着它。 我看到那条石板路铺展在我的眼前。小路上聚集了很多人,仔细一看竟然都在我家的楼下。人们都看着我家的旧房子。那房子已成为一片灰烬。 我怔在路口,心如同被锋利的寒冰刺穿。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跌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忘了身边的人是如何拽住我的胳膊,阻止我冲进摇摇欲坠的废墟中寻找母亲。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痛斥上帝,因为我让他带走的是我的生命,而不是我母亲的。 我只记得,那一天是我十二岁的生日。我在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之中告别了自己的童年。 之后的几年我开始了一个人的流浪,离开了奥克汉顿,离开了德文郡。那几年的我就像是一只游荡的幽灵,我的肉体仿佛已经死了,和妈妈一同在那所老房子里被一场大火吞噬。我打过几分零工,还给人家当过一段时间的学徒。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不幸,因为我相信那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唯一带出来的是一本平装版的《格林童话》,妈妈送给我最后的生日礼物,奇蹟般地从那场火灾中倖存了下来。遗憾的是母亲没有亲自把它交到我的手上。 我十四岁的那年,东欧爆发了战争。战火陆续蔓延了大半个欧洲,乃至世界各地。在那些战火纷飞的惨澹岁月中,很多人奔赴沙场,有的就再也没能回来。战争如同黑色的瘟疫,逐渐吞噬着人们的生命、灵魂乃至希望。我漂流过英格兰南部的一些地方,穿过大片的荒原和丘陵,走过陌生的城镇和乡野,来到了一个仿佛没有色彩的城市。 多年之后,当我第一次看黑白电影的时候,便不由地回想起伦敦给我的第一印象。灰暗的城市,灰色的建筑,以及笼罩在其之上的灰色的天空。工厂永不停歇地排出浓烟,阴霾在城市上空爬行,给街巷蒙上面具。条条石板路被电车和汽车犁开肚膛。夜晚归属于煤油街灯的光芒,归属于小巷中的阴影。在这座陌生的雾都,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我带着儿时的童话之梦,带着幽暗岁月的尘封泪痕,迎来了黯淡迷茫的十八岁。
第4页 初来乍到的我,首先惊异于这座城市的高大建筑,以及有轨电车。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凭藉这点微薄的工资,在东区租了一间阴暗狭窄的小房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东区是伦敦最拥挤的贫民区,这里街道狭窄,房屋陈旧稠密,聚集着困苦的工人和潦倒的流浪汉。这里也是地痞流氓和罪犯的孳生地。 那个时代,街灯与霓虹招牌将街道装扮得流光溢彩,穿透了城区的暗影。夜总会、舞厅,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娱乐场所,壅塞在两侧的行人道旁。街道两旁滋长出无数烟雾缭绕的狭长小巷,深处寄生者一连串日渐衰败的妓院。 我在餐厅的工作每天需要从早忙到晚,下班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我在城区坐上清冷沉寂的有轨电车(一开始我总觉得这东西就像是一只游荡在街道上的空壳幽灵),带着一身的疲惫慢慢滑行至东部边缘,然后在夜色中步行回到出租屋。那个年代的东区就如同世间被上帝遗忘的角落,罪恶与贫困幽灵的放逐之地。每当夜晚的这个时候,我总要步履匆匆地穿过一条条骯脏的小路、昏暗的窄巷。破败的墙壁和昏暗的阴影里隐藏着蜷缩的影子和空洞的眼神,仿佛阴曹地府里的孤魂野鬼。 我租住的那间陋室比墓室大不了多少,只放得下一张狭窄的木板床、一口微型储物柜和一副吱呀作响的单人桌凳。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共的,水电限时供应,没有供暖设备。楼道阴暗狭窄,一扇扇紧闭的木门如同破败不堪的棺材板。刚住进来的头几晚我总是难以入睡,直到逐渐习惯了这简陋的床铺、阴冷的空气,以及那给人带来莫名窒息压抑感的黑暗与死寂。我的隔壁住的是一个叫莉迪亚的妓女,虽然只有二十岁,却显得苍白憔悴。她有着一头细细的棕发和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莉迪亚每天都要把刚出生不到一百天的孩子放在一个头髮和牙齿几乎全部掉光的老太太家里帮忙照料,自己跑到街上去拉客,却几乎挣不够孩子的奶粉钱。 一天夜里,我刚刚入睡,忽听楼道里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在这黑暗的夜晚和地穴般的公寓里显得悲痛悽厉。莉迪亚的孩子在飢饿与寒冷中无情地离开了她,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残酷绝望的世界上。 那晚我彻夜未眠,恐惧与悲痛摄制住我。我不由地全身战慄,这破败潮冷的旧公寓如同是摄人灵魂的魔穴,不知有多少绝望潦倒的人在这里死去,不知有多少幽灵栖居在这里,冤魂渗入潮湿阴冷的墙壁,将整个公寓侵蚀成了一座阴暗可怖的坟墓。 我很想帮助莉迪亚,但我自己的活得也很艰辛。我唯一的生活来源,那家小餐馆的服务工作,也因一个小失误而丢失了。我每天从早忙到晚,累得晕头转向,但尽管如此,老闆们还是不能原谅我将一盘菜送错桌子。 “要是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还会有谁来我们的餐馆吃饭!” 半个多月辛苦工作的报酬都没有拿到,那个长得像是矮子丕平的店主就将我扫地出门了。 回公寓的路上我没有乘坐电车,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恐怕连吃住都成问题,我现在连一便士都不捨得花。 走到庞恩大道上的时候,我不由在那座高大建筑的旁边停了一会儿。我每天乘坐有轨电车上下班的时候总能在它的脚下路过,这座神秘诡异的花岗岩建筑仿佛矗立了几个世纪的教堂,又像是德古拉伯爵的城堡,既给人诱惑,又令人敬而远之。我平日每每路过的时候总会不由留意,想像着他的用途和发生在里面的故事。我甚至梦到过它。在梦里,它是座进去之后就再也走不出来的魔鬼宫殿,一座死亡循环之城。当时我驻足在它的脚下,站立在路中央正对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观望,却迟迟不敢走近。它有着一扇玻璃大门,这在当时还比较罕见。我远远地望着,想透过玻璃门看清里面的摆设,但里面好像太昏暗了,玻璃上反射着街道的影像,我在里面隐隐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自己的身影朦朦胧胧地映在远处的玻璃上,却如同有另一个自己在门的另一面隔着玻璃与我对望。我看不清她的脸,却感觉她的表情仿佛很诡异,似乎是在对我冷笑。我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心里却不由地紧张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地在我身边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恐怕我们这里已经招满了,小姐。” 我勐地转过头,一个蹩脚绅士打扮的人站在面前,他的头髮不知是太长时间没洗,还是刻意抹了什么别的油。 “不,先生,”我说,“我不是来……” “是来找工作的吗?”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这次是从路边建筑的方向传过来的,我和旁边的那个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那玻璃门打开一半,一个人的上半身从门里探出来。 “不,我不是……” “头儿不是说已经招满了吗?”我身边的人大声说。 “可能还需要点儿别的,”门口的人说,“先叫她进来吧。” “先生还需要点儿别的吗?”这是我在餐馆服务的时候经常会说的一句话,他们的口气似乎并不把我当人看。 旁边的那个人领着我往里走,走进大门的时候我有那么一闪的忧郁,因为在我的梦里,这是一座“生人勿近”的黑暗迷宫。
第5页 进门便是一间大厅,而不是大殿。看来这座建筑的年代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古老。 “我们找的演员已经够了……”领我进来的那人对另一个人说。 “我没说要招她当演员,”那人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示意我们跟着他,便自顾掉头朝里走去。 演员?难道这地方是…… 我默不作声地跟着走,心想这次歪打正着,倘若能藉机找份新的工作,那倒也不错! 我们拐了个弯,然后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向前,那人推开一扇门迳自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放眼可见一排排的座位,粗略估计足有成百上千。最前面是一座宽大的舞台。 很显然,我进来的是一家传说中的歌剧院之类的地方。 “我想这里恐怕还需要一个清洁工,老弟。”我旁边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一边看着这片宽阔的场地,“现在的人越来越不讲卫生,简直把这样一座艺术殿堂当成了聚餐厅!还以为到这里来的都是些体面的上层人士,原来都是一群猪!” “感情!我要的是感情!”前面远处有声音在大声说话,显然是对着舞台上的那几个人,“不,不是莎士比亚的那种煽情!这都什么时代了……” “我们不是招过清洁工吗?”我旁边的另一个人说。 “以前招的都是些腿脚不灵老太太,半天下来还扫不完,之后进来的观众总抱怨脚下卫生条件差,尽管他们自己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释放感情!你们不是没有表情的木偶!要用丰满的肢体语言感染观众!至死不渝!永不屈服!观众们是来流泪的,不是来打瞌睡或哄堂大笑的!”台上的人依旧旁若无人地大喊。 “工资还是跟以前一样吗?”我旁边的人问。 “噢,别开玩笑了……” 我以为接下来那人会说,手脚利索的年轻人怎么能跟以前的比!想不到他说的是: “先试用一个星期,省的到时候我们还得换!” 这两人在我面前一唱一和,好像我根本就是个没有自主意识、不会说话的骡子。 “那么,你听明白了吗?这位(miss)……” “我叫克洛伊,先生。” “还有问题吗?” 你们甚至没有徵求过我的意见! “誓不回头!哪怕就此沉入万劫不復的深渊……”台上那人慷慨激昂的演讲几乎就要把我的目光牵引过去,但我仍然干净利落地作出了回答。 “没有了,先生。” 第二章 雾都孤儿 [本章字数:8562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0:54:33.0] ---------------------------------------------------- 我在克罗斯温??后来我才知道这座神秘的剧院的名字??的工作不仅是打扫场地卫生,还兼顾打杂、跑腿,以及帮演员们整理衣服和道具总之就是个供人使唤的小工。很多自以为是的所谓演员对我颐指气使,尽管他们自己也只不过是舞台上为富人唱歌跳舞的艺人。 有一个叫安娜贝丝的演员,长得很漂亮,有着乌黑的秀髮和颀长的身材,凭着一双细长妖媚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像克莉奥佩特拉(埃及艳后)。举止谈吐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她时而穿着及地的长裙在后台傲慢地走过,引起一阵阵注视的眼神;时而放下身段主动与几个男演员谈笑,带小伙子们受宠若惊地向她献殷勤的时候,她又会如同高傲的孔雀一般优雅转身离开。 像这样的人物我是不敢招惹,恐怕发起脾气来也会像恶毒的女王。 不过我在这里也不是没有朋友。来到这里以后的不长时间,我便和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成了好朋友。那女孩叫莉莉?艾施,是个金髮碧眼的小美人儿,她那白皙柔嫩的皮肤,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叫人百般羡慕。莉莉?艾施既像公主,又像天使。无论对谁,她的笑容总是那样甜美。她是第一个主动跟我说话的人。看到这个大家族里有新面孔,她总是热情地上前打招唿:“你好,我叫莉莉,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但她只有我这么一个真正的朋友。 莉莉?艾施出生在文艺世家,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作家,母亲则是有着法兰西血统的美丽的演员。莉莉自记事起就在父母的监督下学钢琴,不到十岁就开始学舞蹈。但据我所知她并无天分。她弹钢琴老是走调,跳舞也总是不得要领。若不是其家长的影响力,她恐怕早就被恨铁不成钢的指导老师骂得抬不起头了。 不过莉莉?艾施从不居高自赏。 “我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克洛伊,”她总是跟我说,“我根本就没从父母亲那里继承什么天赋。虽然从未有人当面说过我什么,可我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里嘲笑我。我是个笨小鸭。” “不,莉莉,”我总是安慰她,“你有着最美丽的心灵,这一点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尽管家庭条件优越,但实际上莉莉?艾施是个极其自卑的女孩。练习或者表演不好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躲在后台默默哭泣。有时练得辛苦了,她又会坐在角落里揉着脚暗自垂泪。 她暗恋一个男孩很长时间,却一直没有勇气表白。
第6页 那个男孩叫班杰明?格兰特,是剧院里公认的帅气小伙,身材高挑,有着一头茂密的金色头髮,一双清澈明亮的蓝色眼睛,和一副能让所有纯情少女为之倾倒的迷人嗓音。无论何时何地,班杰明?格兰特的脸上总是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对每个女孩子都是彬彬有礼。 “他就像是童话里英俊勇敢的王子,”莉莉说,“是每个青春女孩儿的梦中情人!” 只要有机会,莉莉?艾施总会默默地注视着她心目中的王子。倘若无意中与他的眼神相遇,定会立刻收回目光,面红心跳。 我无数次地鼓励她勇敢向心仪的人表白,但她总是摇头。 “不行啊,克洛伊,我太平凡了,我没有勇气那么做啊!” 更多时候,我更喜欢自己呆着。有时一个人打扫空荡荡的场地或者大厅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四下观察。我总觉得自己很早以前就来过,在梦里。 梦里,这座高大的花岗岩建筑是一座年代古老的废墟。虽然从外面看威严耸立,实则内部早已废弃多年,破败的墙壁和满是裂纹的石柱,地板和台阶上落满灰尘,墙角和幕布上结满蛛网。但实际展现在我眼前的是整洁高贵、装饰考究的歌剧院,一切那么明亮,富丽堂皇。如同有人施用魔法,将一座尘封已经的废墟变成了它辉煌时期的样子,使它看起来像是一座幻影之城。夜里人去楼空的时候,这里又像是空荡荡的宫殿遗蹟,恢復了如同梦中的阴森。在我的印象里,歌剧院就是种神秘诡异之地,当灯光亮起的时候,它光芒四溢,热闹非凡。但当表演落幕,众人散去,这里又会变成被人遗忘的废墟。在过去的很多年,有多少悲欢离合在这里上演(我说的不只是演戏),有多少人在这里耗尽自己的青春,当年华老去或者梦想破灭,只留下惨澹的背影或徘徊不去的幽灵。 打扫场地的时候,我偶尔会看到正在排练的演员们,以及那个似乎总有些神经质的指导老师??后来我才知道他叫雷德维尔,是个音乐和舞蹈方面的天才。他总是一头乱髮,满脸胡茬(我说的是胡茬,而不是有意蓄鬚),一副癫狂艺术家的样子。很多演员和学员对他又敬又畏,因为他们总也达不到能让这位艺术大师满意的效果。莉莉?艾施就很怕他,因为他才不管你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从不会怜香惜玉,艺术的舞台上,都应该是充满激情的、执着的追求者,为了艺术可以献出自己的灵魂。但可惜的是几乎没有其他人能达到他那样的造诣和境界。所以演练的时候总会听到他那慷慨激昂的、甚至带着愤怒的声音。 “一群猪!”有一次我听到他嘟哝,“根本就不懂艺术是什么,只会一些取悦人心的把戏!” 他说着话的时候我正在一边整理道具和打扫地板,他瞥了我一样,那眼神好像在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随之转过头嘆了口气。 而我也装作确实没有听明白,接着忙我自己的事情。 不过我偶尔忙里偷闲,或者有意无意地在一旁偷看他们排练。比如我就专挑有人在台上练习的时候不经不慢地在台下打扫场地,为的就是能一边干活一边偷偷地往台上看。有一次我竟然十分走运地看到剧院的女王安娜贝丝和雷德维尔正在排练一场演出,同时在练习的还有班杰明?格兰特等人。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格兰特一改平日英俊潇洒的造型,不惜自毁形象演一个残疾的落魄画家。我在一旁留意了一段时间,大概猜出了其中的剧情:出生于贵族家庭的男主角因为小时候的一次意外事故只能截取一半的腿,一直喜欢的女孩也离开了他。他从此自卑起来,认为自己是个畸形的傢伙,而且不会再有女人会爱上自己。他闭门不出,只是画自己喜欢的画。尽管优越的家境使他不愁吃喝,但他决定去巴黎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他在巴黎成了一个街头画家,他的画作还受到了一些收藏家的注意。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姑娘,她的出现使得他对爱情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然而姑娘的反覆无常伤了男孩的心,他不再为她开门,而当他到姑娘常出没的酒吧找她时,她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男孩就这样对爱情死了心。男孩在巴黎开了个人画展,但一如既往酗酒不止。他爱上一个自力更生的服装店老闆娘,但却因为不再相信爱情而对她的表示无动于衷,当老闆娘离开他而嫁做他人妇时,他又开始严重的酗酒,不幸滚落楼梯受了重伤。临死前,他的父亲来到他的床前告诉他,他的画作已经被罗浮宫收藏。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而女主角的表演却不带任何悲情。饰演男主角心爱姑娘的正是安娜贝丝,她艷丽迷人,光彩夺目,表演充满热情和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但雷德维尔一直不满意。他与安娜贝丝争论,说她的表演根本就是与故事的主题背道而驰。 “我真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莎士比亚先生!”安娜贝丝毫不留情地反驳,“您如果觉得像我这么完美的女人不适合演这种低俗的角色,就请那个小黄毛演好了!” 安娜贝丝从不在乎当着面评论别人,她说这话的时候莉莉?艾施就在台上??她饰演剧中的服装店老闆娘。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这场排练最终不欢而散,人们各怀心事地走下去,谁也没有注意到隐身在一排排椅子中间打扫卫生的我。等所有人都走了,我不由地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去攀上一米多高的舞台。我想像着自己是居中男主角爱上的那位巴黎姑娘,她虽然也对这位身残志坚的艺术男子倾心已久,但命运的安排使她只能做一名舞女。即使男主角是自己真心爱着的人,但深知如果自己跟他在一起,只会永远是个吉普赛姑娘。她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舞台上的佼佼者。但残酷的现实使她只能卖命于一家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成为一个靠舞姿博取人们欢心和维持自己生计的艷丽的傀儡。想着这些,我开始学着别人跳舞时的样子,迈着步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我揣摩着舞女的内心,将其融入到面部的表情和肢体的舞蹈当中:无奈、苦闷、愤怒,不敢碰触的爱情,无法在一起的恋人,破灭的梦想,残酷的现实,悲惨的人生……
第7页 我这样想着,舒展着自己的舞姿,抒发着自己的感情,时而激昂,时而压抑,时而旋转,时而挪步……挪到舞台边上的时候,我一个转身,勐不丁地发现台边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一个激灵险些摔倒,赶紧手忙脚乱地收住步子。 “你在干什么?”雷德维尔睁大眼睛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只不小心闯入他们家的小野兽。 “对不起!先生……”我慌慌张张地说,“我马上就去工作……” 说着我尴尬万分地抽身就往台下跑。 “等等!”这位大师厉声喝道。 我吓得赶紧停下,站在那里怯生生地抬眼看他。 “把你刚才的动作再跳一边。”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生,我知道自己错了……我马上就回去干活儿……” “在那之前,”他说,“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一遍给我看。” “可是先生……我从没学过……” “我知道。”他的语气坚定且不容商量,“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这儿的老闆!” 我发誓自己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我受僱于此,但我绝不会为了生计而惧怕或者屈从于任何人。 但我还是走了回来。 我抬起双臂,迈动步伐,把刚才自编自演的舞蹈展示给了在场唯一的观众(幸好周围没有其他人,不然我定会夺路而逃,甚至自动辞职)。 完成之后,我垂下双手老实地站在那里等待点评。 “跳得一塌煳涂!” 这是我预料之中的。 “但你的感情拿捏得很到位……” 我惊讶地抬起头。 “真不明白教人们掌握艺术的要领怎么会比教猴子上树还难……”他自言自语地嘟哝着转身黯然地走开了。 “就是想让我出丑!”我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转身跳下舞台找我的扫帚去了。 如果你某一天走在大街上,看见乔治五世(king george v1865~1936,1910~1936在位)迎面走来并向你招手,你会怎样?如果是开膛手杰克(jack the ripper,是1888年8月7日到11月9日间,于伦敦东区的白教堂一带以残忍手法连续杀害至少五名妓女的兇手代称。)呢?人们总是不善于去考虑不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克罗斯温女王安娜贝丝主动找你说话。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那天我正在整理道具,安娜贝丝突然在我面前开口的时候我甚至没意识到那是她。 “什么?”我不解地问,因为我看到她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搜肠刮肚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跟这种人物有所瓜葛。 “你就别装了,”安娜贝丝毫不客气地看着我说,“不然他怎么会让你演《亨利?克劳斯特》的女主角?” 我一头雾水(当时我还没反应到“亨利?克劳斯特”就是那部舞台剧的名字)。 “我是根据角色本身选择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我看你是晕头了吧,雷德维尔!我才是克罗斯温的签约演员,她只不过是个打杂的!” “所以啊,这样的低俗故事既然不适合您,那就让小人物来演好了。”雷德维尔说。 “您最好赶快给我找个好的剧本!”安娜贝丝强压着怒火说了句,转身悻悻地离开了。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雷德维尔先生?”我这才敢抬起头来试探地问。 “你还没有舞蹈功底是吗?”雷德维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从现在开始抓紧练习!” 一只家养鸽子有一天突然被派上战场当战鸽会是种什么感觉? 当有东西从你的头顶掉下来,你都不知道是馅儿饼还是陨石。 克罗斯温的负责人当着雷德维尔的面要我保证,不管是练习还是表演,都不能耽误日常的勤杂工做。表演成果出来以前仍和之前一样。 于是我突然开始了这样一种忙碌生活:百天照常工作,打扫卫生,雷德维尔有空的时候就叫我去练习,被占用的工作时间则自己加班加点补偿回来。幸好当时已经不太冷了,有那么些天我不得不从旧公寓里带条毯子过来,晚上别人下班之后一个人留下来工作、练习,然后半夜里就蜷缩在观众席的椅子上睡觉。 莉莉?艾施对我的加入兴奋不已,但除了她和雷德维尔之外的其他人则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包括我自己。 “相信你能行!”莉莉?艾施总是这样为我鼓劲儿。 如果可怜的鸽子被派上战场之前甚至还不会飞呢? 我只能一边硬着头皮,一边没日没夜地刻苦练习。至于安娜贝丝,我只能对她的横眉冷对和冷嘲热讽躲躲藏藏。 或许我从未遭受过如此的辛苦,也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兴奋。那些日子我没日没夜地工作、学习,然后还是没完没了地工作、练习。我休息最少的时候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腿脚和手臂疼得几乎要抽筋。但我却又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快乐,我沉浸在故事里,融入进角色中,体会着艺术给我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愉悦。 就这样经过不到一个月的魔鬼训练,我的首演在伦敦进入料峭春季的第一天开幕了。
第8页 用“狂蹦乱跳”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我上台前的心脏运动。 “就当台下的椅子都是空的!”莉莉?艾施抓着我的手止住颤,而我的脸恐怕已经红到耳根了。 轮到我上场的时候,我做了个深唿吸,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推到台上。 耀眼的灯光。我尽力不去看台下那些乌压压的人头,并说服自己他们不存在。 尽力就好了。就算结果不那么尽如人意,甚至糟糕透顶,至少以后雷德维尔不会再缠着我了。 但真的就甘心将自己的首次亮相搞成令人捧腹的闹剧吗? 我抬起头,看到了众人注视的目光。 动作,唿吸,表情。融入其中。正像雷德维尔平日一遍遍对我说的。 我不能将大家的辛苦成果搞砸。 于是我忘掉自己,忘掉观众,将此刻的自己变成剧中的风尘舞女。 就这样一直忘我地跳到表演结束,音乐曲终,我保持着终场的姿势停留在舞台中央。 这时是最紧张的。场地一片安静。我正等着观众掷鸡蛋。台下掷来的却是响亮的掌声。 我认真地谢幕并走下台去的时候,还不知道那掌声是喝彩的还是在起闹。 直到莉莉?艾施兴奋地跑到我面前。 “太棒了!亲爱的!你跳得太成功了!” 是不是就算我跳得一塌煳涂在朋友眼里也总是好的? “我就知道你能行!你让我们都对你另眼相看!”班杰明?格兰特也说。 看来我表现得真不错?我鼓起勇气寻找雷德维尔的目光。 他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然后转身走了。 莉莉?艾施拥抱了我。 和她拥抱的时候我看到角落一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安娜贝丝的目光叫人说不上是贪婪还是狞笑。甚至当时我说不上那身影到底是不是她。 未来得及多想,我便被同事们拉着一起去舞台上谢幕了。 “那么,”剧院老闆抬起眼睛从镜片上面看着我们,“你负责再给我找一个清洁工吗?” “恐怕这不在我的职责之内,先生。”雷德维尔平静地说。 “那好,”老闆抬起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要是以后观众对你的表演不满意,你再打算做回清洁工恐怕就不行了。” “明白,先生。”我说。 人们永远弄不明白上帝在什么时候给你恩赐,什么时候玩儿你一把。 我进入克罗斯温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里的演员。这当然比做清洁工的报酬稍微多一点,但短期之内仍不能与从业多年的职业演员相提并论。不过尽管如此,我仍愿意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身边更困难的人。莉迪亚自从在那个寒冬之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就如同丧失了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与支柱。她的精神开始恍惚,而且也不再出去谋生了,整日把自己关在家徒四壁的旧公寓里喃喃自语。住在隔壁的老太太时常会给她送些食物,但以她的精神状态经常无法进食。 “可怜啊,”老太太经常唉声嘆气地说,“我们也是要过活的啊,难道上帝就不能睁开眼看看吗。” 拿到稍微多一点的薪水以后,我便决定帮助莉迪亚。虽然我不能把她从无边无尽的苦难里救出来,但我总可以照料一下她的生活,帮她重拾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 我给莉迪亚买了件新衣服,外加新鲜的牛奶和面包。 但当我提着这些东西去看望她的时候,才知道她的情况有多糟糕。 她依着窗户下面的墙壁瘫坐在一张破褥子上,想抬头看看窗户的外边,却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见到我,她只是虚弱地微微一笑。她的眼眶和脸颊都已经凹陷了下去,皮肤苍白,原本无神的眼睛更加黯淡了。 “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莉迪亚!”我勉强地笑着对她说。 “我看到了海,克洛伊。”她平静地说。 我想告诉她这里是看不到海的,如果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棚屋遮挡,天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到泰晤士河。但我什么都没说,我太笨了! “我看到了白色的帆船,克洛伊!”她又说,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放下东西,走进自己的屋子里拿了那本一直珍藏的《格林童话》过来,给她念了里面的《灰姑娘》。 “每个女孩子都是公主,莉迪亚,”我对她说,“只要勇敢、坚强,就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看我更像是卖火柴的小姑娘……” “不要燃尽了自己的希望,莉迪亚。”这恐怕是我当时唯一能说的。 那晚格外寒冷。我使劲地裹紧毯子蜷缩在床上,似睡似醒之中,仿佛听到阵阵虚无飘渺的歌声。这优美而虚幻的歌声让我做了一个唯美而怪诞的梦。梦里黑色的城市飘忽着幽微的暗光,仿佛寂静沉睡的海底。一名轻衣如纱的女子,仿佛游走在黑暗的海水中。她轻唱着优美的歌曲,漫步在夜色中的屋顶。夜色如洗。她的白色衣衫在黑暗中漂浮…… 第二天的清晨,公寓下的小路上面没有喧闹。一个无名女子的死亡并不足以引起人们的关注。有多少和莉迪亚一样的苦命的灵魂,无声地在寒冷与阴暗中默默消逝。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离去,就好像他们无人问津的生命一样。
第9页 几天后我搬到了克罗斯温栖身,离开了那片充斥着诅咒与绝望的死亡地带。我被安排在剧院建筑顶层简陋的员工宿舍里,那种类似于阁楼的房间向来是老鼠的天堂,而且到了冬天肯定是不御寒的。不过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城区的房子令人望尘莫及,东区的棚户又是犯罪与瘟疫的聚集之地。 那次首演成功之后,我便正式加入了剧院的表演行列。尽管总是演一些龙套或者伴舞之类的边角角色,但其中的乐趣和成就感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我和莉莉?艾施的友谊越来越深了。我们经常一起练习,一起聊天,相互鼓励,彼此安慰。其他同事也渐渐地愿意跟我说话。班杰明?格兰特时不时地过来跟我搭讪,夸我的表演极具天分之类的,或是偶尔表现出一点朋友般的关心。他就有这种魅力,哪怕只是客套地敷衍一下,也会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从而感觉到一丝使人欣慰的温暖。安娜贝丝也懒得跟我计较了,因为她知道像我这样的小角色根本成不了大器,也就不屑于让我这样的小人物坏了她台柱子的好心情。至于我们的艺术大师雷德维尔,依然整日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对谁都是不苟言笑。剧院老闆对他的这幅忧郁的艺术家气质不买帐,更对他那种“在痛苦中挣扎的莎士比亚式悲剧”嗤之以鼻。 “莎翁的时代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现在的人们喜欢欢笑,喜欢轻松幽默的娱乐节目!” 老闆再三扬言如果雷德维尔拿不出卖座的好作品,就请他另谋高就。 “我看你一腔悲天悯人的情怀,应该去当神父在人们的葬礼上念悼词!” 而雷德维尔一再表示自己会尽一切努力使情况好转。并信心百倍地透露说,自己在法国的朋友帮忙联繫了当地一位知名的金牌编剧,相信很快就会有值得瞩目的优秀剧本精彩上演!剧场老闆半信半疑,甚至连我们底下的人都觉得这像是雷德维尔搪塞老闆的缓兵之计。 在那些无痛无喜的日子里,我的青春就这样无声地流逝着。孩童时期的痛苦与忧伤在我的心底沉淀,成为遥远的记忆。我偶尔会忆起住在德文郡奥克汉顿旧房子里的时光,偶尔会想起我的母亲,那个用生命换我站起来的苦命女人,直到临走都没有等到女儿的歉意微笑。而那本她唯一留下来的《格林童话》也被我压了箱底,或许是不愿再触及某种岁月的伤痕。 我从未跟人和人说起自己的黑色童年,那个整日被囚困在旧楼上的残疾女孩,做梦都期盼着一天有位童话中的王子如同拯救被困城堡的公主一样将自己救出,从此远走高飞。而出于对母亲的愧疚,如今的我虽然已不再是妙龄少女,却也无心接触任何感情。剧院里时不时地会有自认良好的男孩跟我打情骂俏,我就敷衍着他们,以此打发空虚平淡的无聊时光。 晚上我喜欢借着昏暗的烛光缝缝补补,或是清扫那些摇摇晃晃的家具。那些家具不只知是多少代的前辈留下的古董了,你说它们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恐怕都有人信。我整理了一下严重破损的桌子,然后准备打开那只木门每晚都会吱呀作响的柜子。不幸的是,我的手指刚碰到那贝壳形状的门把手,那口比我还高的大木柜就在我的面前轰然倒塌了??之前我没碰过,或许它早已被白蚁蛀得摇摇欲坠了吧??我赶忙后退一步,还是给呛着了。 我走到窗户边屏住唿吸拍打衣服上的尘土,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古墓里钻出来。拍得差不多了,我决定去给自己倒杯水喝压压惊。我举着杯子送到嘴边,眼睛一边斜看向刚刚倒塌的那堆烂木头。可就在那一瞬间,有一些别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放下杯子,顺手在桌子上拿起烛台。 我举着蜡烛,一只手护着它的火苗慢慢向刚才柜子倒下的地方走去。 在那些碎木片的上方,灰尘还未完全散去。原本被柜子挡住的墙壁已经发霉变质了。我用手掌拂去附在上面的霉斑,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一些诡异的字迹,被刻在褪了皮的墙壁上: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 i on 我没读过莎士比亚的着作,但在剧院里呆过一段时间,知道《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 一定是某个痴迷莎翁大作的前辈留下的,我想。当时已经很晚了,我打算第二天在处理那些碎木片,于是找了块破布盖在上面,吹熄蜡烛睡觉了。 那晚我在梦里听到,在黑暗中被盖住的柜子碎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我对老鼠已经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所以我用被子蒙住头,一觉睡到天亮。 “嘿,克洛伊,你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吗?”第二天班杰明?格兰特见了我就打趣地问。 “可能是吧,”我笑笑说,“昨晚不小心弄坏了古董家具,还跟老鼠斗争了半宿!” “那可真糟啊!”他先是表现出大吃一惊,然后抬手拍拍我的肩膀,“下次有老鼠叫我去对付,我在乡下老家的时候可是个捕鼠专家!” “噢,但愿不会再有下次了!”我笑着摇摇头。 班杰明?格兰特带着一脸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耸耸肩膀,转身却见安娜贝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避开她的目光。她的那套对我不管用。
第10页 第三章 歌剧魅影 [本章字数:6583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0:59:22.0] ---------------------------------------------------- 雷德维尔似乎终于採纳了剧院老伴的建议,准备排练并在克罗斯温上演一场喜剧以活跃一下气氛,吸引更多的观众。剧目定为萧伯纳的《匹克梅梁》(萧伯纳(1856-1950)爱尔兰剧作家,1925年因为“作品具有理想主义和人道主义”而获诺贝尔文学奖,是英国现代杰出的现实主义戏剧作家,世界着名的擅长幽默与讽刺的语言大师。《匹克梅梁》(1912)是他最着名的一部喜剧作品)。 此消息一经传出,便在剧院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部大师级的作品战前便被多次上演并广受好评,如果我们能演好这部戏剧,无疑会给克罗斯温带来良好的收益及名誉。 面对如此难得的好机会,剧团里每个演员都跃跃欲试。而我则是知趣地退出竞争,静静地等着公布演员的消息。雷德维尔毫不吝啬地发给有意参加演出并有望出镜的演员人手一份简易剧本。 莉莉?艾施拿到剧本的第一时间就兴沖沖地跑来找我。 “萧伯纳版的灰姑娘!”她兴奋地说,“难道你就一点没有兴趣吗?” 我耸耸肩:“这么有名的剧本,女一号谁还敢跟安娜贝丝争呢?” “我也不敢……”莉莉笑了笑说,“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 “瞧,”我说,“我甚至还不知道剧本讲的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是个很有趣的故事,”莉莉神采奕奕地给我讲,“剧中的主人公,也就是一个叫息金斯的人对语音学有着精湛的研究,一个偶然机会,他发现在菜市场卖花的穷姑娘伊莉莎有语言天赋,于是将她带回家中,**并打扮成一个华丽、高贵而端庄的公爵夫人,让她在大使夫妇举行的晚宴和游园活动中大出风头而没有露出破绽来。然而,息金斯是个独身主义者,不可能与她结婚,而伊莉莎既成不了真正的公爵夫人,又不能再回菜市场卖花,遂被置于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哇唔!”我表示欣赏地赞嘆一声。 “一个很有挑战的角色不是吗?”莉莉说,“先是卖花姑娘,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公爵夫人!” “需要演好这个角色转换。” “是啊……”莉莉似乎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拿着剧本的手垂了下去,“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戏……” “不!不,莉莉,”我赶紧给她鼓劲儿,“每个人都有为自己争取的权利,哪怕希望是渺茫的,也不能拱手轻易把它让给别人!” “那你呢?”她看着我问。 “我想……也许我不太适合这个角色,”我说,“或许是我的水平还不够吧……” 几乎每个女孩子都在为自己梦寐以求的这个角色暗自努力,讨好导演、加紧练习、揣摩角色……仿佛唯有安娜贝丝坐怀不乱,因为对她而言,角色选定似乎没有什么悬念,在其他女孩在奋力讨好、极力表现的时候,她只要哼着小曲修修指甲,雷德维尔就会双手捧着剧本恭敬奉上,还要殷勤地吻着她的手背。 不论是外形还是资格似乎没有比安娜贝丝更适合这个角色的。她那高贵、端庄的气质使她成为饰演公爵夫人的不二人选。 剧本发下来的第二天,班杰明?格兰特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听说你没参加《匹克梅梁》角色的竞选?”他上来就问我。 “啊哈,”我耸耸肩,“我从不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几乎所有人都为争取角色挤破了头!” “所以我才知趣地退出这场争斗……”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啊!” 是啊,这句话谁都会说。 “我学习表演才几个月,”我说,“我可不想当众出丑啊!” “得了吧,小丫头!”他一边说着,抬起胳膊搭住了我得肩膀,“像你这么年轻,应该……” 他说什么我似乎没大听见,因为我扭过头,注意力放在了他越过脖子搭住我肩膀的那只手上,像是在看无意中爬上我肩膀的一只昆虫。 “……所以每个人都没有理由看轻自己!我说的对不对啊?克洛伊……” 我只听到他演讲的精彩收尾。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自然地从他的臂中滑脱,“我的意思是,人们应该量力而为,不是吗?如果一只小鹿还没学会走,就想要飞奔,那它就有撞到树上的可能……” 我真庆幸当时莉莉?艾施不在场,不然我最好的朋友定会掩面跑开,从此再也不跟我说话了。或许我更怕的是被安娜贝丝看到,那她又会对我不怀好意地取笑。就好像看到了偷情的小男女一样。然而最近不知怎的,她那张充满魅惑的脸有时突然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就在班杰明?格兰特对我勾肩搭背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她那双阴暗狡诈的眼睛。 上帝对你开玩笑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纯粹的恶作剧。
第11页 雷德维尔敲定出演名单的那天,莉莉?艾施见了我就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是笑得太过厉害,而更像是在强忍住泪水。 “噢,天哪……”她只对我说了一句,便拔腿跑开了。 如果榜上无名,她应该不至于伤心成这样,以为那都是在预料之中的。难不成…… 我快步走向公示榜。 一大群人正在围观。我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左摇右晃,寻找着好朋友的名字。 然而我的眼睛却睁大了。 榜上有名的除了安娜贝丝,还有克洛伊?蒙特格里。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先生?这一点都不好笑!” 面对我风风火火的到来,雷德维尔脸上没有一点夸张的表情。或许他早已料到了。 “我想我没有开玩笑,”他平静地说,“还是你在怀疑我的选择?” “这不是我们过家家,谁扮演妈妈或者孩子都行,”我尽量压住语气对他说,“这他妈(最后还是没忍住)是公众表演,弄不好你和我都会被炒鱿鱼的!”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他妈不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你演的只是卖花女,”他说,“公爵夫人由安娜贝丝来演。” “两个人演一个人?” “一个人的不同时期不同面貌。” “这么说我演灰姑娘,她就是那个,砰……”我做了个施展魔术摇身一变的动作。 “这样你满意吗?” to be or not to be “那莉莉?艾施呢?她可比我学习的时间长,而且更渴望这个角色……” “你被布尔什维克洗脑了吗?”他打断我说,“这不是已让我我让你的光荣善举,而是命令,是规矩,你明白吗?吃这口饭,就别挑饭碗,否则随便你!” 又是这种我最讨厌的说话口气。 我转过身,走了两步又不忘转回来对他点点头。当然那点头的动作是咬牙切齿的。 与其我赌气拒绝这次演出,还不如赌气参加。飢饿者从不会因不合口味而拒绝送到眼前的食物,我给自己的理由就是,你还没有高傲到可以坚守自己的立场。一切都只为生存。 借着这个理由,我再一次投入到了紧张的排练之中。这次我的戏份并不多,角色的内心也不是很难揣摩。我白天不停地排练,晚上也是借着暗淡的烛光在阁楼里一遍遍地练习台词。我抽空在旧货市场买了幅廉价画框,挡住刻着字的那块墙壁。不知怎的,看到那前人刻上去的文字总有种说不上的别扭。 to be or not to be 仿佛正映射了我这次接演《匹克梅梁》时的心情。 “我真的为你高兴!”这是莉莉?艾施对我说的。但我知道她在说谎??尽管她很少或者几乎从不说谎??因为说着话的时候她的眼里还有泪光,笑容一点也不自然。 《匹克梅梁》在那个夏季开始的时候在克罗斯温上演了。尽管我一段时间以来刻苦练习,实际上只在戏剧开始露脸不到半个小时,扮演菜市场卖花的穷姑娘伊莉莎,一个叫息金斯的贵族发现了她,将她带回家中,以后的就交给了安娜贝丝。她摇身一变成为尊贵端庄的公爵夫人高调亮相,用她高雅脱俗的气质及谈吐征服了所有观众,甚至包括我在内的演职人员也不得不佩服于她华丽的造型和几近完美的表演。 《匹克梅梁》大获成功,好评如潮。但大大出人意料的是,大多数的好评似乎不是给“公爵夫人”的,而是给“卖花姑娘”。似乎总有人在说,“公爵夫人”的表演超凡脱俗,极具魅力,但“卖花姑娘”的表现才算真正尊重原着,把一个单纯、平凡的民间女子演得惟妙惟肖,极其生动。 那些日子安娜贝丝嘴上不说,但谁都能感觉到她的怒火中烧。她整日风风火火地在剧院里走来走去,好像一副要找人单挑,却又下不了手的火爆情绪。 我才不管她整日磨刀霍霍的样子,只要有人肯定我的工作和付出就行了。莉莉?艾施在我面前总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跟我分享心里的小秘密了。反而是班杰明?格兰特似乎对我越来越热络,他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或是嘘寒问暖,或是极尽幽默搞笑之所能逗我开心,有时还带些糖果点心之类的小东西给我。这倒没什么,他对所有人都极具亲和力,时不时地就带点小东西来发给大家。但不经意地,我和莉莉?艾施在一起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了。不过和班杰明?格兰特聊天确实挺开心的,他似乎总有说不完的笑话和奇闻异事替我解闷儿;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也总能找出话来安慰我。 “安娜贝丝算什么,”他说,“你不用搭理她……” “那莉莉呢?” “你啊,你总把别人不愉快的原因包揽到自己的身上吗?你做的没什么不对,你做的很好,别人不高兴那是他们的事!” “可我怎么能装作毫不相干呢……” “你就是想得太多,克洛伊。” 他总是拿一些事不关己之类的理由来安慰我,似乎什么在他眼里都无所谓。 他是总能找出话来安慰我,他的话又总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有些振振有词的说教在我听来都是废话。
第12页 所以有时我可能会忍不住给他来句“离我远点儿!” 他也就知趣地老实走开。 有一次我沖他发作的时候无意中被安娜贝丝看到了。 “要是你的好朋友知道你抢了她的梦中情人,还对他乱发脾气,会有多伤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班杰明?格兰特已经走开了。 “你最好别在我朋友那里乱说话,”我反唇相讥,“何况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这话说得一点没错,尽管班杰明?格兰特对我似乎挺友好,但我只是把他当做朋友。他的友善,只是对一个“雾都孤儿”的小小慰藉,使我在这座灰色的城市里不那么孤苦伶仃。 但晚上除外。每当夜深人静,孤独还是会像这座城市的迷雾一样无声无息地将我包围。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我怕黑。在黑暗沉寂的夜晚,人的想像力反而开始活跃。 我睡觉的时候就总是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一开始我习惯性地认为是老鼠。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清晰地听到了脚步声。人类的脚步声。 我再也无法安心入睡,便起身披上毯子,轻手轻脚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查看。 深夜的歌剧院如同一座诡异的迷宫。我没有点燃蜡烛,借着天窗透进来的幽微月光走动。 很快我发现不只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游荡。 我没有听到脚步声但捕捉到了衣服的悉簌声。 我快速转身,一个黑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谁?”我壮着胆喊了声,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我以为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不会有任何动静,也不会再次现身。 也许一切只是我紧张之余在自己吓唬自己。 但它不紧不慢地在走廊尽头从容现身,立在那里与我对视。 我后悔了自己刚才的举动。站在原地不敢再发出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那个完全看不清身形相貌的黑影迈开步子,一步步地向我这边走来。 “嘿,你在想什么呢?”班杰明?格兰特忽地打断了我。 我转眼看去,雷德维尔黑着一张脸看着我。我才知道自己又出岔子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向身边的同伙们投去了抱歉的目光。 “再来一遍。”雷德维尔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句。 我集中精神,深吸了空气,接着开始做动作。我张开双臂,迈开舞步,一边做着旋转。 这是排练室的门突然被打来了。我一个站不稳险些跌倒。 “哎呦(oops)!”进来的人看我出糗从鼻子里冷笑一声。 “你迟到了,安娜贝丝。”雷德维尔象徵性地说了一句。 “好给某些早起的鸟儿机会,能超过我。”她说着一边迈步走向自己的地盘。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领子上的黑色绒毛随着步伐的起伏上下飘动。 这在某一瞬间让我想起了昨晚恶梦里的那个黑影(或许我更愿意相信那是梦)。 我忘记了或者不敢回想它朝我走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克洛伊?”雷德维尔用眼神提醒着我。 “我没事。”我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做动作。男舞伴这时向我走来,我和他配合着做出动作,却又在一转眼间搞砸了。 “你这是怎么了?”雷德维尔一拍大腿,将脸扭到一旁,“有意见吗?嗯,我的公主!别以为你在舞台上露一下脸有点儿名气了就能拿我们这些人的宝贵时间当玩儿的!” “对不起先生,我……”我心里一团糟。 “说话和气点,雷德维尔先生,她可是我们的明日之星!” 我投去“感激”的目光。谢谢你的煽风点火,安娜贝丝! “我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姑娘,”雷德维尔说,潜台词无疑是“看来我想错了……” 我已经懒得解释,我想冲上去质问昨晚半夜在这里瞎逛的是不是她,但我什么也没说。 如果是以前,莉莉?艾施或许能帮帮我。“或许她只是累了。” 男搭档向雷德维尔使了个“算了吧”的眼色。 “那么,公主,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我一个人走在街巷间的小路上。 这几天排练不算紧张,加之雷德维尔总认为我不在状态,便建议我一个人出来走走。 “你最好能提起点精神,”我还记得他说,“歌剧院不是给有情绪的人当疗养院的……” 乌烟瘴气的地方当然不适合疗养。我这么想着,感觉天上的云层更灰暗了。 虽然我在高原边缘及丘陵地区生活过一点时间,但对天气的变化仍不甚敏感。 就像此时雾都上空已经聚集了层层乌云,我却没有觉察到就要下雨了。 周围的人开始加快脚步,有的甚至奔跑起来,我似乎才觉察到密集的雨点正从高空落下。 这里距离克罗斯温还有点儿远,于是我就近找了一处屋檐避雨。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里面是间花店。 “这雨说来就来啊,”店主人,站在柜檯后面一脸惬意地望着外面,“要买花吗姑娘?”
第13页 我微笑着向他摇摇头,然后转过头来隔着雨幕观看街景。 街道对面是一排石砌的店铺小房,裁缝店、钟錶行、小饭馆,静静地在雨中接受洗礼,有如被蒙上了一层梦幻的面纱。 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如同梦幻般的场景:一面流水的玻璃后面,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隐约看出那家店里靠墙的地方像是有一排架子,一个人正在整理架子上的东西,透过玻璃映出一个朦胧而有着清晰轮廓的侧影。 我留意了一下那家店的牌子,是一家叫做“文海之家”的书店,店名牌匾的下面用一行小字写着:“书是镜子,人只能在书里看到自己的内心。” 着魔般地,我抬脚穿过雨幕向街对面的那家书店走去。 门上的铃铛声扰到了左边柜檯后面一个边喝咖啡边看报的中年人??看上去应该是店主,不过他只是稍稍抬头瞟了我一眼,继续低头专注于自己的报纸。 我没找到之前那个在外面看到的人。 不过既然进来了,总该留意一下。于是我看了看右边的货架。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从地板一直延伸到房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上来就看花了眼。 “嗯……”我又转向店主样子的那个人,“劳驾……请问现在有什么书比较好看?” 那人抬眼从镜框上面看了看我,又瞅了一眼我手里已经被淋得怪模怪样的奶油面包。 “这位小姐,”他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通常到咱们这里来的人,大都是直接问店里有没有哪本书。” 我一时感觉有些无地自容,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一句话就能看出我是个外行。 我正在考虑是要硬着头皮留下来,还是掉头就玩往外熘。这时店主又不急不缓地开口了。 “要是您想看看,”他说,“就让伊戈尔帮你推荐本吧。” 我正想问他说的是谁,店主抬头用下巴一指,我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书架旁边,或许是刚才中间的架子把他给挡住了。 我看见之前在窗外见过的那个人,身穿一件白色衬衣,袖子挽到肘部,青蓝色的裤子看上去有些旧了,但很干净。 “这边请。”他轻轻说了一句,不带任何语气,但那声音已经令人无法抗拒。 我走过去,他领我来到了书架中间。 “我们这里有十九世纪的经典小说,英国的,还有法国的。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司汤达的《红与黑》,巴尔扎克《人间喜剧》……” 说话间,我们偶尔会有短暂的目光接触。他有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虽然不是很深邃的那种,但那双黑色瞳仁有如清澈见底的深潭,叫人不由自主地坠入其中。 但我尽量显得对书更有兴趣。 “……还有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想像力很丰富,也许你会喜欢。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看看《唿啸山庄》,是部很不错的作品,质朴生动,不事雕琢,惜墨如金,很适合入门。” “谢谢,就这本吧!”我说。 他收了钱,帮我把书包起来。 我拿着刚买的书走过柜檯的时候,店主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看。 “女作家……”那语气仿佛在嘲笑我的水平。 我秉烛夜读,用了两个晚上把这本《唿啸山庄》看完了。第一个晚上我看到女主角痛疾而亡,便强迫自己打住了。剩下的一半我在第二个晚上一口气读完。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一本奇书,比我小的时候读过的任何童话故事都更震撼人心。其生动、大胆的叙述手法,如同将读者带入了那狂野的荒原,切身经歷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恨情仇。 从那之后的每个星期,我都要去“文海之家”买一本书,然后在一周之内将它读完。 因为,我其实体会到了阅读的乐趣。这种乐趣是我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每本书都像是一把有魔法的钥匙,可以打开时空之门,开启一次神秘的奇幻之旅。 不张开双翅,就永远不知道天空有多辽阔。还以为脚下的一块土地就是整个世界。 是书为我开启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还有自己的心门。 “书是镜子,人只能在书里看到自己的内心。” 第四章 拉开帷幕 [本章字数:7788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0:41.0] ---------------------------------------------------- 北欧斯堪地那维亚。 巫师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铺着一张泛黄的旧地图。巫师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坐在那里,盯着桌子的另一边。 隔着桌子的另一边,一个黑衣人正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自从他来了以后巫师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你最好想好了,阿斯比让,”黑衣人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和我作对没什么好处。” “我……我不敢和您作对……”巫师尽管竭力克制着,说话的声音还是发颤,“我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停下脚步,慢慢地向他转过身来。“其实你不说我也能找到”,说着他慢慢靠近桌子,“只是我不想浪费时间。”
第14页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巫师勉强地说。他的脸色早已惨白。 “可你最好试试!”黑衣人的两手撑在桌沿上,眼睛里已经露出了犀利的光芒。 巫师惊惧得颤抖不止,他哆嗦着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很好,”黑衣人冷笑着说,眼睛里依然流露着冰冷的寒光。 巫师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间眼神开始涣散,眼睛和鼻子里开始流出鲜血。他痛苦地抽搐了一阵,便勐地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黑衣人继续冷笑着看着面前的猎物死去。 他的鲜血在地图上流淌,很快蔓延到了刚才手指的地方。 “原来你在这儿!”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地图。蔓延的鲜血逐渐将“伦敦”这个词覆盖。 伦敦的冬季阴冷灰暗,漫天的大雪足以让整个城市都陷入沉默。然而就在这寒冷消沉的季节,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却令克罗斯温的气氛一片火热。有人爆料说雷德维尔在一位法国知名作家的帮助下得到一部几近完美的剧本。这位作家的名字在法国家喻户晓,他的作品在巴黎歌剧院深受欢迎。而且这次那个大作家提供给雷德维尔的是他的最新作品,是第一手的,还没有给过任何人。这一消息令剧院上下为之振奋。如果剧院能把握好这次机会,将会享誉整个伦敦,乃至整个英格兰、整个欧洲!剧院老闆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开始手舞足蹈,顿时改变了对雷德维尔的一贯态度,从办公室颠着他的大肚子和八字鬍一路跑到排练厅,握住雷德维尔的手慷慨陈词,恳求大师一定要将克罗斯温从黑暗的边缘拯救出来,推上众人瞩目的高峰。剧院里大大小小的演员们更是跃跃欲试,并试图藉此机会挑战美国的普立兹奖(1917年设立)。不久,这部众人瞩目的歌剧就曝光了它的剧本。剧本的名字叫《安琪拉之歌》,孤独的故事主人公 naija 一直生活在对自己生命的意义的探索中,她离开温暖舒适的家而潜入危险的水底,通过探索和奇幻的战役,naija发现了 aquaria 的歷史和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次探索中,naija 和 aquaria 的命运都永远的改变了。 (孤独的故事主人公 naija 一直生活在奢华封闭的宫廷里,衣食无忧却没有自由。她一直渴望能走出宫苑去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不幸的是她患了不治之症,每天只能在病榻上凭窗眺望。由于她太渴望自由了,在睡梦中她的影子飘出窗外,飘出高高的宫墙,来到一个叫做aquaria的奇妙之地,开始了一段梦幻般的奇幻旅程……) 这部剧本主题新颖,故事情节极具张力,是个打破常规、推陈出新的台阶。雷德维尔有信心把它打造成一部几句梦幻色彩的史诗歌舞剧,让每一位观众都为之震撼。剧院里的每位演员都渴望能出演这部作品,都拼命地向雷德维尔献殷勤。莉莉?艾施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可是她没有去找雷德维尔,因为她知道自己想参演这样的作品简直是做梦。 “只要能在咱们剧院演出,能让我看一看就行啊!”她总是对我谁,“那样我就很高兴了。” 看得出她对这部歌剧很是期待,我也很想劝她为自己尽力争取,但能够参演的演员基本上没有悬念。这样的极品剧本不让台柱子演出,还会有谁?这简直就是为安娜贝丝量身打造的。或者说这更像是雷德维尔为剧院女王献上的一份奢华礼物。我更是对这种过于热门的事情望而却步,与其挤破脑袋,不如还是知趣些,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多么好的机会,人人都想获得!”班杰明?格兰特又开始了他的劝说,“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刚学会拍翅膀,怎么能参加飞翔比赛呢?”我说。 “可每个人都有飞的权利!” 算了吧,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可不想再让安娜贝丝当成笑柄了。 阁楼里到了冬天根本就不御寒。壁炉是后来垒的,还没有剧院老闆的办公桌大,只能暖和巴掌大的一片地方。每到晚上,我只能裹紧了毯子缩在壁炉旁看书,尽量让书里的内容驱走我的寒意。可是太冷的时候根本没法集中精神,不时的牙齿打颤声把故事情节弄得一团糟。我只能将书撂倒一旁的地上,两只手放在火前烘烤。火焰的温暖让我的唿吸平缓了下来,内心也逐渐平静。终于听不到自己牙齿的打颤声和嘶嘶哈哈的喘气声了,我靠在炉壁上几乎就要睡着了。半睡半醒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一种声音,开始还以为是柴火的噼啪声,但很快觉得不对劲,跟柴火燃烧的声音相差太远了。我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借着炉火朝四周看去。远离壁炉的地方逐渐陷入一片浓雾般的黑暗,而那声音似乎就是从这浓稠的黑暗深处传过来的。这一想法不由地吓了我自己一跳。我一只手继续裹紧毯子,另一只手则伸到炉膛里捡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柴充当火把,站起身慢慢朝黑暗的一边走去。那一边是砖石砌成的墙壁,破旧得都有些不成样子了,显得冰冷阴森。我举着火把慢慢走过去,越走近越觉得那细微的声音越清晰,就是从这冰凉的墙壁里发出来的。这一想法让我不寒而慄。那细微的声音如窃窃私语,从阴森的墙壁中渗透出来,让人听着寒毛倒竖。我举着火把仔细查看每一块石头的墙砖,看看是否有什么缝隙,导致隔壁的说话声渗了过来。可那声音根本就不像正常人的说话声,更像是无数幽灵的低诉。这种情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我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摸摸墙壁。就在这时,一只黑影快速掠过面前的墙壁,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习惯性地勐转过身,身后什么也没有。惊魂未定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壁炉的火光根本照不到这里,而刚才火把又被我举在前面,那那只影子到底是从哪儿掠过去的?这时我想起来刚才影子掠过的方向好像是冲着门去的,便又举着火把朝门走去。门紧关着,我清楚地记得这一点。可是刚才的影子让我很不舒服,必去亲眼去看个究竟。我走到门前去拽了专门把手,木头门纹丝未动。可就在我的手碰到门的那一剎那,周围那种幽灵般的窃窃私语声突然大了起来,一时间犹如很多人用耳语在我的耳边同时念经,其嘈杂喧闹足以让人发疯!我使劲用手捂住耳朵,可那声音依然能够穿投手装钻进毫不客气地耳膜,折磨着你的脑神经!杂乱的语言中掺杂着指甲挠墙的声音,极其刺耳,仿佛能直接钻进你的脑子,让你近乎崩溃!
第15页 “够了!”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火把使劲朝墙上扔去。火把打在墙壁上,接着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奇怪的是,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了,周围顿时一片寂静。我尝试着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仔细听了听,的确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可此时的我仍心有余悸,一边喘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把火把捡回来。万一一会儿剧院烧起来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可就在我走到墙边蹲下身子捡火把的时候,忽然觉得墙壁似乎有什么异样。我捡起火把抬头去看墙上,这一看不由吓了我一跳。只见破旧的石砖墙上赫然出现了两行字: when beautiful flowers bloom, you should pick them up as early as you can. if you dont do like that, they will die. 木门吱呀一声紧接着“砰”地关上了,我勐地一惊神经质地转头去看。刚才明明看到门紧紧地关着,而且已经上锁了,什么时候又打开了? 我惊异万分,同时又有说不出的害怕。这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了,不知道是我的感官出了问题还是这剧院阁楼里闹鬼了。我拿着火把跑到门前再次把门锁好,然后转身走跑回了壁炉旁,这一连串的动作只用了几秒钟,快得就像偷东西的老鼠。 我紧挨着壁炉坐下,抱着膝盖蜷缩在地面上,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壁炉的火光似乎在逐渐变弱,周围的黑暗如同浓雾一样聚拢而来……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炉火已灭,不过倒也不觉得冷。我发现自己就睡在炉膛的边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我伸了个懒腰,穿上衣服,在地上走动了一会儿活动腿脚。走到墙壁前的时候,无意中又看到了刻在墙上的那些字。忽然我就想起这好像是大剧作家莎士比亚说过的一句话,被誉为名言名句广为传播。可这句话是怎么跑到我的墙上来的?难道是我自己刻上去的?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最近好像有很多事情自己做过却想不起来了。不过仔细想想,这句话好像很符合我此时的心境。虽然明知自己肯定没戏,其实我还是很渴望能出演《安琪拉之歌》。 说实话,我其实不愿面对雷德维尔,尤其是当他臭着一张脸的时候(实际上他总这样)。 终于,在我自己打退堂鼓之前,他先受不了了。 “上帝啊,有话就快说好吗,你已经跟在我屁股后面半天了,真让人受不了!” “嗯……是这样的……雷德威尔先生……”我有些后悔自己没在一面钟之前转身走掉。 “别吞吞吐吐的,我这人可没什么耐心!”大师的脸色更难看了。 “先生,我学习舞蹈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我一直练得也很认真。我是说……我……” “你想参演《安琪拉之歌》?”雷德威尔干脆利落地打断我。 我像是被人揭穿了似的不知所措,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一脸严肃的男人一眼就看穿了。 “已经有很多人找过我了,”他冷笑一声,“所有人都垂涎于这部大戏,看来你也不例外。”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说话语气,这分明是在嘲笑我和所有人一样趋之若鹜,不自量力。 “我只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安琪拉之歌》无疑是个表演的高峰,我有权利攀爬!” 我的这句话听上去振振有词,但实际上发出来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攀登,要先学会走路。”雷德威尔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一点情绪也不带丝毫感情,“你学会走路了吗?” 离开雷德威尔以后,我就觉得这是自己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干嘛要去招惹那个脾气不好的铁面先生?真是自讨没趣! 有几个同事看到我出来,一边偷看我一边嘀咕着什么,无疑已经看出了我的狼狈。你们就别嘲笑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干这蠢事了! 看来新戏已经没我什么事儿了,为了不再看到雷德威尔和其他同事们犀利的眼神,一下班我就逃也似地跑出剧院,打算到街上去散散心。 晚饭的时间快到了,满大街飘着刚出炉的面包和各种食物饭菜的香气。可不知怎了我却一点食慾都没有。两只脚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文海之家。 店主刚好要下班,看到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们的老顾客又来了!”说着朝店里使了使眼色,“伊戈尔还在里面,你慢慢挑吧!”言外之意好像是说他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走进书店,果然看到伊戈尔正在整理架子上的书,显然他比店主下班要晚得多。 “上次买的书看完了吗?”见我来了,他从书架旁转过身问。 “还没……”我说,“最近心情不好,看不下去。” 伊戈尔点点头,转身继续去摆弄那些书。 “真羡慕你,”我说,“可以每天沉浸在书的海洋里,与世无争。” 他只是侧了侧头,表示在听我说话,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 “剧院里简直就像个角斗场,”我接着说,“每个人都在明争暗斗,每个人都在观察、猜测着别人。在那种地方呆着真累!” “你想和别人争吗?”伊戈尔问我。
第16页 “不,”我很快就做出了回答,“那不是我想要的。” 伊戈尔停下忙碌,再次转过身来:“那你想要什么?” “一个纯净的心,”我说,“和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再次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似乎可以透过他的眼睛直接看到他的内心。 人和人的差别就在这里,有些人,比如班杰明?格兰特,虽然整天对你嬉皮笑脸,那笑容却更像是一张面具。而有的人,也许从来不会对你笑,他的整个身心在你面前却是透明的。 “过来。”伊戈尔说。 我有些纳闷地走过去,和他一起站在高高的书架前。 “拿下一本书,掀开。”他说。 我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托马斯?哈代的《无名的裘德》(1896),随意掀开一页,默读这里面的段落: 那个孩子睁大了眼睛看了又看那个隐约模煳的城市,有那么一块地方,上面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像红黄宝石一样,闪烁明灭。时光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空气的透明度也跟着增加了,到后来,那些星星一般的红黄宝石,分明能看出来,是一些风信旗、窗户、湿润的石板房顶和其它发亮的小点,在隐约出现的尖阁、圆屋顶、砂石建筑物、以及楼形台影上面,乍隐乍现…… “是不是如同身临其境?”伊戈尔问。 “就像我亲眼看到了他说的那座城市。” “每本书都是一扇门,”伊戈尔说,“打开它就可以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你自己。” “真希望这个世界是真的!”我说。 伊戈尔两手放在书的下面,轻轻将书合拢:“可是当我们合上这本书的时候,这个世界的门就已经关上了,我们就必须要出来,不然会在里面迷失自己。” “我们还是要生存在现实的世界里,对吗?” “但至少我们可以偶尔打开这扇门,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回到剧院的时候,我的心情好多了。剧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直接上了自己的阁楼,便开始动手在壁炉里生火。或很快就升了起来,我借着火光在屋子里踱了踱,来到屋子一边的墙壁前,看着墙上的两行字。“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喃喃自语,随即把一张废旧的海报贴在了字的上面。那是一张《匹克梅梁》的宣传海报,已经有些腿色了,是我在旧货堆里随意捡到的。我不由地想,有的人不就像这张海报吗,风光的时候万人瞩目,辉煌过后却最终摆脱不了凋零的结局。 《安琪拉之歌》参演人员名单的公布之日对克罗斯温来说就像是一个节日。 剧院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在等待这一天。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最先知道这一悬念的最终答案??尽管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可人们似乎仍然期待奇蹟的发生。 奇蹟真的发生了。但这一奇蹟几乎令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安琪拉之歌》女一号naija后面的名字赫然是莉莉?艾施! 人群顿时混乱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被同事硬拉去看公示名单,看到这里心里也是不由地一惊。无疑,就连我这个她唯一的朋友,也在怀疑她能否胜任。我为什么就这么不相信朋友,甚至也不相信自己? 还在惊讶的时候,我突然发觉周围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看向我这边。 我莫名其妙,上面写的明明是莉莉的名字,干嘛都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我不由地有望瞟了一下公示名单,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也出现在了上面! 这回更吃惊了。我几乎目瞪口呆,当时就愣在那儿了。愣了半天,我才想起顺着自己的名字往前看,见前面的角色名是“影子”。 影子?影子是什么角色?我很是不解。不过此时也没有心思多想了,周围的目光已经像利剑一样频频射来,很多人还是小声议论着,有些人的语调已经毫无忌惮地抬高到了我能听见的程度。 我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了,便一个转身从人群里钻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了。 我脚下不停地跑着,心里一团糟,不知不觉地就跑到了小仓库。仓库里堆放着很多平日不用的道具,以及扫帚、拖把、水桶之类的卫生用具,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以前我和莉莉经常避开人群,躲在这里说悄悄话。那时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毫无顾虑地分享彼此心中的秘密。可惜那种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鼻子发酸,跑进仓库关上门就转身倚了上去。 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之中我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我侧过身倚在门上,头也靠在上面,独自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可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那种细微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人在低泣,又如同窃窃私语。我的心勐地又揪了起来,顿时绷紧了神经。那声音很小,我屏住唿吸仔细听,发现好像是一个人的抽泣声,极其微弱,听上去感觉就像有人可以压低自己的声音抽泣。 我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迈开步打算在仓库里寻找声音的来源。 仓库平日没有人进来,照明的光源只有一扇水桶大小的窗口。阴暗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叠放成堆的舞台道具,在光线不足的环境里看上去极其诡异。
第17页 如果我的心情稍微好一点,或许就不敢这么做了。 很快我发现那声音不是我的幻听,也不像是鬼魂在作怪。当我听出那是好朋友莉莉?艾施的声音的时候,几乎同时在一座木台后面发现了她。 我几乎一眼没有认出莉莉,她蹲在角落里,早晨排练时化的妆全都给花了,整张脸像是被水浸过的油画,模煳而诡异,乍一看还把我吓了一跳。 莉莉也被我吓到了,睁着一双泪水婆娑的眼睛,肿得跟俩桃似的。 “莉莉!你怎么在这儿?”我赶紧蹲下身子问她。 她一看是我,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控制不住浑身抽搐。 如果她的样子看上去不这么狼狈,我肯定会以为她是受宠若惊喜极而泣,一个人躲在这里欣喜若狂。可她现在分明是一副受了惊的小动物无路可逃才会有的惊慌失措。 “莉莉,你这是怎了?”我扶着她的肩膀说,“你看到了吗?你是《安琪拉之歌》的女一号啊!你应该高兴才对!” 莉莉本来不哭了,听我一说又咧开嘴哇哇哭了起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我更摸不着头脑,心想她是不是激动过度脑子受刺激了?她平日默默无闻,受尽轻视,这次好运突然从天而降她兴奋过头了?但是我几乎立刻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莉莉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显露出抑制不住的惊慌,甚至是一丝说不出来的恐惧。 “不,克洛伊……”她颤抖着摇摇头,“不,我根本就高兴不起来。我害怕极了……” “为什么?”我听了大为不解,“莉莉,你为什么要害怕?” “你还不明白吗?每个人都争得面红耳赤,现在我成了所有人的众矢之的!”她哭着说。 “不,莉莉,”我安慰她说,“起码你得到了雷德威尔的认可,你有机会证明自己了!” 她只是摇头,闭上眼睛,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连着一颗地往下掉。 “你不明白,”莉莉抽泣着说,“不是雷德威尔……” 我就更弄不懂了。雷德威尔可以说是克罗斯温的点奖牌,他的决定直接影响着所有演出。 “是我父母!”莉莉说,“是他们给克罗斯温施压,雷德威尔才让我演女一号的……” 我听莉莉说起过她的父母,好像在当地小有名气。不过能直接给克罗斯温这样规模的剧院施压,想必也简单不了。 “莉莉……”我想对她说什么,她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克洛伊,我根本就不行!我很害怕!我根本就做不到!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我会搞砸这场演出的!甚至克罗斯温的名誉都会让我给毁了!” “嘘,嘘……”我尽量平復着她的情绪,她激动得几乎浑身发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或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莉莉,给自己一次机会,不要辜负家人的一片希望!” “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希望,”莉莉的情绪几乎更激动了,“我只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从我记事起,钢琴、舞蹈、礼仪……他们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木偶,一个只能对他们惟命是从的玩具!” 看她这么激动,我就说:“如果你不想做,那我们去找雷德威尔……” “不!”她拽住我的胳膊,“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我父母的?我可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 “那你就相信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我说。 莉莉无力地摇了摇头。“安娜贝丝不会饶了我的……”她喃喃地说。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在公告名单上似乎没有看到克罗斯温女王安娜贝丝的名字。这怎么可能!她可是剧院的台柱子,雷德威尔怎么会用一个莉莉?艾施这样的新手而不用她呢? “你用不着害怕任何人,莉莉,”我说,“想想班杰明?格兰特,难道你不想让他对你刮目相看吗?” “格兰特?”莉莉抬起头,“他不在名单里!” 班杰明?格兰特也不在演员名单里?我更惊讶了。同时怎么也捉摸不透雷德威尔这回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有实力的演员不用,反而让莉莉和我这样的菜鸟出演如此重要的剧目。难道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启用新人?开玩笑!几乎全英格兰的人都在等着《安琪拉之歌》的开幕,雷德威尔这样的人绝不会拿克罗斯温的名誉开玩笑!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打了个寒战,雷德威尔这种人不是有钱有势的人的一点威逼利诱就能让他服从的,这样的举动肯定不正常。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五章 雪夜惊魂 [本章字数:10374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3:46.0] ---------------------------------------------------- 夜色已深。一个男人走出一座建筑物的大门,在门前拐了个弯,沿着铺了一层雪花的石板路独自向西走去。晚上的风有些冷,他立起风衣的领子,把两手插进口袋里。实际上他的脸烫得要命,早已被气得通红。“凭什么这样对我!”他边走边气唿唿地想着,脚跺在雪地上的声音越来越重。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昏黄的街灯孤独地立在街角。那是他倾吐怒声的唯一倾听者。他是如此愤怒,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有些零星路人的大街此时却异常寂静。仿佛整座城市都已陷入沉睡。
第18页 他闷闷不乐地拐了一个弯,想继续往前走,却一下停住了。前面不远是一盏灯柱被漆成黑色的街灯,细细的铁柱顶端挑着一只昏黄的灯盏。这样的街灯在伦敦市区随处可见。让他突然停住的是街灯下的一个黑影。他一拐过来,就勐不丁地看见灯下立着一个黑黑的东西,胆子再大的人也难免会吓一跳。 “谁!”他站在原地大声问了句。 那个影子站在灯下,煤油灯光垂直地从上面照在它身上,加之硕大的风帽,根本看不清面孔,只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你看上去很生气。”影子说。它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些沙哑,让人听了不寒而慄。 “好像还有些害怕。”路人壮了壮胆刚想说什么,身后勐不丁又传来了说话声,竟然是个女的。 路人勐地转过头去,后面没有很近的街灯,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的年轻女子的身影,披着一件青灰色的斗篷,身材娇小,看上去却让人不由有些寒意。他转头的功夫只见那女子步伐轻盈地慢慢朝他走来,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前面的黑影身上,显然觉得那个高大的男人威胁更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劫匪。他们身上散发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寒意,绝不是张牙舞爪的劫匪所能拥有的。 街灯下的黑影没有说话,路人看不到他的脸,却分明感觉到了帽檐下撒发出来的冷笑。 “显然你的情绪很糟糕。”路人身后的女子轻轻地说了句,说话的同时两只手已经从胳膊下面伸到了他的胸前。他勐地一惊,却没有做出很大反应,只是看着那两只如白玉般的纤纤细手慢慢游走到自己的肩膀前面,细嫩柔软,却没有一丝血色。那女子夜莺般的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我们只是想帮你解脱……永远!”说着她眼睛的瞳孔已经变了颜色,一层如同雾气般灰白的寒光瞬间覆盖了原本清澈的宝石蓝。同时路人只觉得胸前一紧,女子的两只手已经紧紧地扣在了他的胸口。寂静的石板路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恐惧的尖叫声,瞬间被夜晚的浓雾淹没在昏暗的街角…… 尽管剧院里风言风语,仍然无法撼动雷德威尔的决定。以前雷德威尔也会不时做出一些让人惊讶的决策,可这次不得不叫人怀疑他的神经是否正常。而神经几乎快要崩溃的还是莉莉?艾施。这样一台大型剧目的女一号身份几乎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尽管压力巨大,她还是不敢违抗父母的命令。奇怪的是,从那之后安娜贝丝从未再高调现身。莉莉和我都以为她肯定会亲自给我们点儿颜色看看,谁知她却像鬼魅一样来去无踪,偶尔能看到她的身影一闪而过,却似乎没有要停下来教训我们的意思。就连平日热闹非凡的班杰明?格兰特也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克罗斯温仿佛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寂静。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克洛伊,连你都演得比我好,雷德威尔却只让你演我的影子。”莉莉常说。 “可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说,“其实我很为你感到高兴,我愿意演你的影子!” 原来演员表里的“影子”指的就是主人公naija的影子。后来我们才逐渐了解《安琪拉之歌》的剧情:naija是位年轻的公主,她美丽动人、善良纯洁,是国王的掌上之宝。但是她并不幸福,因为她生来便患有疾病,从小只能呆在宫廷里踽踽度日。皇宫的生活富贵奢华,但她却极其渴望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她日日祈祷,每天想啊想啊,终于有一天,在睡梦中她的身子飘出窗外,飘出庭院,来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上。她每晚睡梦中都在辽阔的大地上自由飘荡,有一天,她穿过一条隐藏在森林里的神秘隧道,来到了一个如诗如梦般美丽的地方,那里风景如画,犹如仙境…… 我刚读完剧本的开头就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故事,因为它和我的经歷太像了,主人公奈珈的经歷简直和我小时候的回忆如出一辙。只不过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位出身高贵的公主,而我只是个出生在奥克汉顿贫困家庭的一个普通女孩。但我们同样都是身患疾病却渴望自由,渴望挣脱束缚自由飞翔的不屈灵魂!其实如果有那个能力,我真想饰演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就是为我而写的,仿佛我的整个生命就是在等着它!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演好故事里的角色,哪怕只是别人的一个影子! when beautiful flowers bloom, you should pick them up as early as you can. 我真正相信了这句话。可是当我回到阁楼去找它的时候,墙壁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 《安琪拉之歌》太长了,以至于要分成好几段来演。雷德威尔从不肯给我们看完整的剧本。人们都说他其实也没有完本,说不定也是要等法国的那位作家一部分一部分地寄过来。有名气的人架子就是大。 莉莉?艾施从早到晚不停地练,可还是不得要领。雷德威尔说她根本就抓不住人物的感情。其他同事没有人敢多说话,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可莉莉知道每个人可定都在心里把她嘲笑了上千遍。唯一不会嘲笑她的人就是我。休息时间她总是躲在没人的地方抱着我的胳膊哭,我怎么安慰她,也没有办法让她拾起信心与勇气。我只能早起晚睡,每天陪她不停地练,帮她按摩揉脚。于是慢慢地,我们又恢復了往日的友情,甚至更根深蒂固了。莉莉?艾施虽然没有天赋,但她有一种“即使累死也要尽力做到最好”的精神,尽最大的努力让所有的人不失望,即便不能尽如人意,也要做到问心无愧。
第19页 《安琪拉之歌》开演的日子终于到来了,那是伦敦最寒冷的一天,克罗斯温所在的街道上却是一片火热。热切盼望的人们如潮水般涌来,万人空巷,克罗斯温成了一时之间成了整个雾都的中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莉莉和我虽说不上是信心满满,最起码有了一定的底气。演出前夜,虽然她总是一脸笑容地跟我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我还是能看到她脸上掩盖不住的紧张。我握住她的手,尽量给她最真诚的鼓励。此时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千万不能搞砸。 开演的当晚台下座无虚席,楼上楼下满是盛装打扮的绅士贵妇,单是场面就令人惊骇。 第一场演出没有我的戏份,我便把所有精力都用来给莉莉鼓劲。她已经过了化妆师的精心打扮,亮丽得如同高贵耀眼的公主。我一再嘱咐她今晚就得把自己当成公主,要让台下所有的观众折服于你美丽曼妙的光芒。 大幕拉开,首先上场的是众多的伴舞演员,他们打扮成光鲜亮丽的宫女与侍童,上来就载歌载舞,赞扬宫里有位年轻美丽的公主,她多么心地善良、纯洁无暇,犹如天使下凡,令所有的人都羡慕不已……在这期间我一直握住莉莉的手,告诉她一定要放松,自然流露。 伴舞演员在台上歌舞赞扬了一番便退下场去,随即灯光变暗,莉莉上场的时候到了。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轻盈地走到舞台中央。一缕灯光打下,将她围在一片耀眼的光圈之中。她身穿一袭洁白的衣裙,金色的长髮披在身前,像极了雷诺瓦的《康达维斯》(1880年)。如此现身足以令台下所有的人惊艷。果然全场一片寂静。 莉莉?艾施,哦不,这时应该说是naija公主在灯光下缓缓抬起头,她的面庞清新脱俗,犹如阳光下盛开的百合。她轻盈地抬起纤纤玉手,在优美的音乐中开口唱歌。她的嗓音甜美动听,如同春天风中歌唱的百灵鸟,又如山间清澈流淌的小溪。台下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站在幕布后面的我也专心观看着她的表演,不由已被她的演出打动。可不知怎么,我总觉得,她似乎太在意动作和唱词的准确,却没能把握角色的感情。她表演得确实很到位,简直是无可挑剔,可她那几乎完美的展现总让人感觉有些做作,甚至有些煽情。我总觉得,如果是我自己,应该会比她演得更好些。 一幕完毕,台下掌声雷动。所有观众都真诚地致以最热烈的掌声。走到幕布后面的莉莉几乎不相信这掌声是送给自己的。她摸着自己的胸口,一直在问我这是不是真的。 我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频频地用力点头,一再告诉她这是真的。 “克洛伊,我不是在做梦吧!”她捂住自己的嘴。 我见她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就赶紧提醒她注意情绪,别把妆弄花了。很快又该她上台了,这次是和伴舞的群舞,好多人众星捧月一样把她围在中间,描绘了宫廷中奢华愉悦的生活。随后伴舞演员们纷纷离去,舞台上只剩下naija公主。这时灯光变暗,显然是表示已经到了晚上。孑然一人的naija公主独自坐在寝宫里,怅然地望着窗外。窗外月光皎洁(其实是舞檯灯光的效果),幽明静谧。naija公主看着窗外的月色,喃喃低唱着自己的苦衷。只见她凭窗低唱着:“我流着眼泪,怎么看不见天空?天使失去羽毛,剩下狰狞。身边的人这么多,却没人能明白我的忧伤。没有自由的鸟儿,即使是在金色的笼子里,也只有苦涩的泪水相伴……”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美丽的鸟儿飞过来落在落在了窗台上。那是一只明亮的金丝雀,或许是经过精心的驯化,飞过来落到道具窗台上就一直老实不动。与此同时,幕后响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男子的声音,显然是在为金丝雀配音。 可怜的小姑娘你为什么哭 是否因为总是一个人走在崎岖的小路 断断续续的脚印 泪水浸透的日记 都会变成有生命的书 帮你争脱那残忍的束缚 不再那么麻木 你毕竟还有心灵的小屋 魔鬼陪你跳舞 精灵为你报幕 水晶鞋闪闪发亮 你那迷人的舞步 月光射穿迷雾 在这个银色的世界 一切变成会跳动的音符 时间为你凝固 夜色象红酒一样让你醉倒让你忘掉所有痛苦 啊 你并不孤独 naija公主看着窗台上的金丝雀,缓缓地开口唱:“灵巧的鸟儿啊你怎知道我的苦楚,你有自由的翅膀可以翱翔天空,我却只能被关在这奢华的囚笼。所有人都以为我很幸福,但我渴望的是外面的天空!我宁愿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只为那梦寐已久的自由!” 金丝雀那动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自由的世界 眼泪也甜美 自暴自弃苦涩如影相随 谁都需要勇气 谁都需要别人鼓励 谁都需要找回自己 当明天第一束阳光真的能够把你叫醒 我想你会感到庆幸 周围的一切又恢復平静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 但毕竟 这是黎明 一曲唱完,金丝雀拍着美丽的翅膀飞走了。 我已经无暇去惊讶那鸟儿被驯化得如此乖巧,因为我已经被它那空灵的歌声所打动。让我震撼的并不只是它的歌声多么有如天籁,而是那声音仿佛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某种记忆。仿佛在遥远的记忆深处,我曾听到过这个声音。那种犹如来自奇幻梦境的美妙声音,如同天使的嗓音,又似魔鬼的召唤。
第20页 潮水般的掌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去看的时候,莉莉已经和伴舞演员们站在舞台上谢幕了。台下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用力鼓掌。显然,《安琪拉之歌》的首演之夜非常成功。 走下舞台的时候,我想上去跟莉莉道贺,可是很多同事团团围着她,一边恭喜一边簇拥着她向后台走去。莉莉满面红光,在一片热闹的欢笑声中兴奋地消失在走廊里。我看着她的背影,衷心地为她高兴,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莉莉只有我。可是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缺朋友了。剧院里的每个人都会开始喜欢她,她再也不会孤独,再也不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了。我知道,我在她生命中的意义不再重要了。 首演之夜的第二天,我又去了文海之家。这些日子和莉莉一起没日没夜地苦练,我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去那里了。 书店里还是那么冷清。为什么愿意接触文字的人越来越少? 听到门上的铃铛响,店主从报纸上抬起头。 “看看是谁来了!”他这话里听不出是高兴还是讽刺,又或许兼而有之。 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进店里。 伊戈尔站在书架旁,从表情看不出是欢迎还是冷漠。 “你们就当我不在吧,”店主说,“况且我对美国的禁酒令(1920年1月17日凌晨0时正式生效)更感兴趣。看看这张照片,他们把瓶子里的酒往沟里倒,这些人肯定是疯了!” 说着他继续低头研究报纸上那些疯人疯事,我则自顾自地走到了书架旁。 “听说昨晚你们那里的新剧很受欢迎?”伊戈尔说。 “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说,“何况既然我已经出来了,就不想再谈论那里边的事情。” 伊戈尔见我语气如此冷漠,也就不再多说。 我想尽力表现出对他的漠视,可当我走到书架旁,站在他身边时,心跳还是会不由加速。 “我们这里刚来了一些新书,你可以看看。”伊戈尔说。 如果刚才那句是出于礼貌的问候,那么这句便是职业的应酬。 我站在书架前看了看,不一会儿就觉得眼花缭乱,不知从何下手。我想问问伊戈尔,还是忍住了。最后我抽出一本上次翻看过的托马斯?哈代的《无名的裘德》,心想就是它了。 伊戈尔不做声地把书拿过去帮我包起来。期间我看了看店主,他还在皱着眉头研究美国人的荒唐政策,还不时地摇头咂嘴,仿佛在庆幸自己幸亏没出生在那个疯狂的国家。 伊戈尔把包好的书递给我时,我很想问问他下班后有没有时间,我想向他请教一下关于书籍的问题。但想想自己之前的冷漠态度,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会很唐突,便放弃了。 走出书店的时候,我以为店主不会再理我。实际上他似乎一直从报纸上匀了一部分注意力给我。“这么快就走啊!”他抬起头来说。 我朝他微微笑了笑,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玻璃门关上的那一剎那我仿佛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书店里的伊戈尔在隔着玻璃看着我。 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剧院,便一个人在街上逛了半天,最后找了家人少得几乎门可罗雀的小馆子坐下,要了杯热饮料,开始读这本刚买来的《无名的裘德》。 读书似乎总会让人忘记时间。当我想起来抬头看天色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满街灯火了。我赶紧合上书,看了看柜檯后面的服务生。尽管有意迴避了我的目光,可我还是分明看到了他脸上有些埋怨的表情。我向他投了个抱歉地微笑,拿起书小跑着离开了这家只剩下一个客人的小店。 到了街上我才知道,岂止是“天色已黑”,从清冷的街道不难看出,显然夜已经深了。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烟,我不由地有些害怕,便裹紧大衣小跑着朝剧院赶。 走了没多久,天上便下起细细的小雪。我裹紧围巾,一路哈着白气。街道上一片寂静。我一路听着自己急促的脚步声,越听越紧张,后来甚至觉得街道上不只我一个人的声音。可我看了好几遍,空旷的大街上除了我根本没有其他人。这个时候,哪怕看到一个乞丐都会让我心安一些。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我不由地觉得奇怪,以前在东区的时候晚上回家还能见到不少人,这繁华的市区晚上为什么反而如此清冷?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路过一扇橱窗的时候,用余光看到玻璃上同样有一个步履匆匆的身影在和我并肩奔跑。我不由地转头看了一眼,不看可好,一看之下吓得我一个激灵。我看到玻璃中反射出街对面的一个影子,和我朝一个方向快速移动着,但速度明显比我快多了,我看到它的时候几乎是一闪而过,吓得我勐勐地就停下了。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去喘吁吁,可我似乎是本能地压住唿吸,竖起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周围仍旧是一片死寂。我睁大眼睛快速扫视着四周,街边只有高大灰暗的建筑,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极为诡异。高度紧张的我并没有在地毯式的目光搜索中发现任何异常,但周围黑暗诡异的环境还是让我极其不安。我扭头打算继续赶路,可就在这时,我察觉到了一点异样。在一盏街灯昏暗的灯光下,我发现一座建筑物的影子仿佛有了一点偏移。虽然只是一点极不明显的移动,还是被精神高度紧张的我察觉到了。我把扫视的目光快速转会到那个位置,仔细看着那个影子。一看我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又一时说不上来。我就这么盯着它足足看了好几秒钟才勐地反应过来??以我本身和路灯的角度,我应该根本看不到那座建筑物的影子的!
第21页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不由一惊。而与此同时,更令我惊讶的一幕发生了??我看到那个影子又在慢慢地移动。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影子的简单位移。因为一个物体的影子在怎么移动,它的形状应该是不变的。可我看到的影子泉在不断地变幻着形状,与其说是影子,更像是一滩黑水在地上不断蔓延。当我想起这个比喻的时候,不由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因为那个黑影好像是有生命的,它在寻找着我的位置。 这一想法促使我扭头就迈开步子继续跑。我没法跟自己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当一个东西追着你的时候,逃跑便是一个人天生的本能。我边跑边忍不住往后看,越看越害怕。因为我看到那影子如同黑色的无声之火在地上迅速蔓延,很快就覆盖了整条街道。与此同时,我隐约听到一种????的声音,不是很清楚,但当我听到它的时候,心里面又是勐地一紧。因为这声音像极了我那晚在阁楼里听到的那种类似于窃窃私语的诡异的声音!我顿时就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那种声音听上去就像是魔鬼的低诉,仿佛是能把人的魂魄勾走的夺魂之音!我吓得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知道撒开两腿拼命地跑。虽然我不知道那能快速蔓延的黑影到底是什么,可是心里清楚,一旦让那东西追上肯定没好下场!我就在这种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跑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肺和心脏仿佛要爆炸,才豁出来又回头看了一眼,巴望着那黑影没追上来。后面果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我停下来歇了口气,待唿吸稍稍平稳,我稳住唿吸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那种如同鬼魅般的声音也消失了。我这才松了口气,一手扶着墙支撑自己几乎已经虚脱的身体。我突然就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声音?还有那可以在地上迅速蔓延的黑影,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越想就觉得这一切极其荒唐,件事就像一场噩梦。或许这就是一场梦?也或是我自己的幻觉?我竟然被自己的幻象吓得疯狂逃窜、狼狈不堪? 就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路的另一边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缓缓飘过。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只长着杂毛的白猫。那猫原本悠闲地踱着步子,一看到我,先是警惕地停了一下,缩了缩身子,然后快速迈步跑开了。切,我心想,猫永远都成不了人类的朋友。狗见了人就从来不会躲。其实我向来就不喜欢猫,若不是自己这么狼狈,没准会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它。这么想着我打算回过头去,给它一个轻蔑的眼神。可就在我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竟是让我惊得说不出话的一幕。那只猫在路边快速奔跑着,遇到了地上刚刚蔓延过来的黑影??我还以为那黑影不会再出现了??当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那只猫已经不见了。对,就是不见了。它一碰到那黑影,瞬间就如同融化在了里面,眨眼的功夫就化得连渣都没有了。我先是一愣,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当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吓得几乎都软了。那黑影又来了!这次肯定不是什么幻觉,一只活生生的猫在我眼皮底下就这么消失了!我傻愣愣地呆在那里,看着黑影如同瘟疫般在街道上快速蔓延,竟然迈不动步子。那种鬼魅般窃窃私语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而且比刚才更响亮更嘈杂,铺天盖地的耳语声在脑中嗡嗡作响,吵得我几乎快要崩溃了。就在愣神儿的功夫,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的墙上好像有什么异样。定眼一看,就在我手扶着的这座建筑物的墙上,黑影几乎已经覆盖了正面墙壁,眼看就要蔓延到我的手上了!我大叫一声赶快把手拿开,同时撒开步子继续没命奔逃。 我拼命想甩开那种鬼魅夺命般窃窃私语的声音,同时又不敢往后看,生怕会看到那能吞人的黑影就贴在身后,一转头就会瞬间被吞没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可是我的耳朵分明能听到那鬼魅的低语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脑袋后面了。我吓得几乎没了魂,不停地祈祷剧院快点到快点到,可脚下的这条路似乎就是没有尽头。我几乎有些慌不择路,眼下就想找个地方先躲躲。可是敲了好几座建筑物的门,没有一个人应答。我惊慌得几乎疯掉了,眼看着铺天盖地的黑影就要到了脚下,我吓得就差哭爹喊娘了。可是我没有力气喊,到了最后几乎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打算就这么放弃了。想了想刚才那只猫消失的速度,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痛苦吧。我抱着《无名的裘德》,心想如果能回到几个小时之前,回到文海之家里的那个下午,我一定要对伊戈尔说出本想说的那句话。可惜生命中没有如果,一切总是来得太快了。这时我的身边刚好有一扇橱窗,我透过玻璃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周围的黑影铺天盖地地向我聚拢过来,我不忍心看到自己绝望的眼神,可当我看到玻璃里面的那一剎那,却惊讶地发现里面的自己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反倒是一种轻松、自然,甚至是很纵容惬意的神情,仿佛周围聚拢过来的不是黑影,而是冬日里舒适的阳光。我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这是我吗?我怎么会是这种表情?我异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影子,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看看玻璃里面的影子是否也会做同样的动作。果然,里面的我也抬起一只手,却并没有去摸脸颊,而是将手掌横在脖子前面,做了个切割的动作。
第22页 我惊讶地张大眼睛。就在这时,我看到黑影已经蔓延到了脚下,如同黑色的藤蔓一样沿着我的身子向上攀爬,像是要把我包裹在黑色的茧里。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同时惊讶地发现玻璃里面的自己竟然似乎很享受这一过程,竟在阴险地笑着。我突然意识到,原来玻璃里面的影子不是我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她看着我被吞没,并幸灾乐祸地冷笑着,欣赏着我的死亡。 她是谁?我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无数藤蔓一样的黑影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胸口。这是我看到世界的最后一眼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无声消失。我这条从上天那里借来的生命,终于可以还回去了。母亲,谢谢你用生命为我换来的健全与自由,哪怕它是这么短暂,却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我二十载的生命,直到最后的这几年才是真正地活着! 当??当??当…… 绵长而悠远的钟声响起。是为我敲响的丧钟吗?我睁开眼睛,以为会看到一片虚无,看到的却是令我无比惊讶的一幕??我身上的黑影以比刚才快十倍的速度迅速退去,转眼的功夫就从我的身上退了下来,瞬间就消失在了大街上。我试着转动了一下脖子,扭头看了看四周。周围一片寂静,却没有一点黑影的痕迹。那种鬼魅索命的声音也消失了。街道又恢復了正常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我试着挪了一下步子,发现自己还能动。 我没死? 这个想法让我如同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动物一样,既兴奋又害怕。我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确认了一下方向,便拔腿继续朝剧院跑去。 我不知道,也不会看见,在我离开之后,一个身影从建筑物的墙角后面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逐渐消失在消失在街道尽头纷纷扬扬的落雪中。 看到克罗斯温剧院的时候,不只是没有力气了还是已经麻木了,我那么想哭可就是哭不出来。剧院大门上的金属把手简直就像救命稻草。我伸出手去用力一拽,低着头就没命地往里沖。 如果不是我吓坏了,撞到一个人不会让我反应这么大。 我大叫着勐地抬头,以为自己撞到了鬼。 身材高大的雷德威尔几乎被我撞了个趔趄,用他后来的话说就是,我鬼叫着睁大了眼睛,看上去再差一点就要疯掉了。而我的确是吓得不轻,用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的是谁。 “你瞎撞什么!”雷德威尔显然是被我气得不轻,瞪着眼就开始训我,“见着鬼了吗!” 我大口喘着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朝后扶在门上,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你今天下午怎么没训练?”雷德威尔没好气地质问,低头一眼看到了我怀里的《无名的裘德》,“你还是先把动作练好了再看书吧!”说着大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我就想开门。 “不,雷德威尔先生!”我赶紧用背顶住大门,“您不能出去!外面……” 雷德威尔不耐烦地等着我:“外面怎么了?世界大战又爆发了吗?” “外面有……” “鬼”字还没说出来,雷德威尔大手一挥就一把拉开了大门。我惊恐地看向外面,才看了一眼就傻了。 外面的街道上竟然出现了行人! 虽然只是寥寥的几个,却显得整条街道立刻恢復了生机。最重要的是,黑影没了,一切又都恢復了常态。一辆有轨电车刚好从门前经过,叮噹的声音仿佛在宣告着外面世界的正常。 傻愣愣地呆在那里的时候,雷德威尔已经不用分说把我推到一边迈步出去了。 “你最好集中精神给我赶快练习,”他在门外转过头来跟我说,“在这么神经兮兮的,就取消你的参演资格!”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我回到阁楼里,生气炉火,站在壁炉前看着火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心里对自己说。绝不能让雷德威尔取消我的参演资格!《安琪拉之歌》是我一直在等的。故事里主人公的经歷和我的经歷太像了,这部剧简直就是为我写的!雷德威尔怎么可以让莉莉演女主角?她从小养尊处优,怎么经歷过没有自由的苦日子,又怎么能演好这一角色呢!我比她更有资格演这部剧!虽然我只是个配角,可我一定要演好!只有我才能真正体会这部剧的意义所在!这部戏剧是为我而上演的。它是我的,它是我的! 这样想着,我今晚经歷的恐惧顿时无影无踪。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我对自己说,“最大的恐惧不是生命的消亡,而是梦想的破灭!” 《安琪拉之歌》就是我的梦! 我看着炉膛中的火光,如同我的热血一样熊熊燃烧。生命不息,我就必须让它有意义! 《安琪拉之歌》的后续剧本很快就来了,并且开始有了我的戏份。为此我加班加点昼夜苦练,即使是在吃饭睡觉的时候也是在不停地揣摩剧本。我的戏份并不多,但又不同于伴舞演员,我是单独出场的,扮演naija公主的影子,在她休息的时候,出来描绘她的内心世界,就类似于旁白一样。 莉莉自从出演成功,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再也没有以前缩头缩尾的受气包样了。虽然不用我整天陪着了,不过偶尔见了我还是会礼貌地客套一下。
第23页 “这多亏了你啊,克洛伊,”与其说是感谢却更有施捨的意思,“没有你的鼓励与支持我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这和你自己的努力也分不开。恭喜你啊!”我说,“怎么样,班杰明?格兰特有没有向你献殷勤?你应该可以大胆地面对他了吧!” “他啊……”莉莉说,“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人了,好像自从公布的出演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不会是生气了吧。” 莉莉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演员名单公布之后感觉班杰明?格兰特突然沉默了,仔细一想,好像从那之后根本就没见到过他人。难道他一气之下不在剧院工作了?他可是克罗斯温的主力演员,以后总会有他的用武之地的! 莉莉好像有些失落,不过这跟成功的喜悦比起来,几乎已经微不足道了。只要她莉莉?艾施声名鹊起,以后会有更多的班杰明?格兰特投怀送抱。 有的时候一个人成功了,以前一直放在心上的东西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 第六章 夜半歌声 [本章字数:9001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4:36.0] ---------------------------------------------------- 几天后《安琪拉之歌》很快再次开演了。莉莉?艾施依旧高调现身,在绚丽的灯光下继续演绎美丽动人的naija公主。我换好表演服化好妆后便在舞台边上等着,一边看着她的表演。莉莉的表演中少了几分羞涩,多了几分自信。但在我看来仍是譁众取宠的把戏,一点也表达不出剧中人物的真实感情。正看着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做准备,快要上了。”工作人员跟我打了个招唿便转身去忙别的了。 我揭开幕布上的小孔看了看台下满座的观众,做了个深唿吸。 莉莉?艾施唱完最后一句之后,台上的灯光逐渐变暗,表示夜幕降临,naija公主安静睡去了。这时工作人员小声示意我上台。我轻轻地走上舞台,挨着莉莉匍匐在地板上。 不知道是她没说话,还是她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我已经绷紧神经。将全部心思放在即将开始的表演上。舞台上逐渐亮起昏暗的灯光,表示naija公主的梦境开始。我在莉莉的身后慢慢抬起身子。这一场景有些梦幻,从台下看的效果就像是naija公主的影子慢慢脱离她正在熟睡的身体,逐渐在梦中醒来。然后灯光变暗,莉莉在一片黑暗中悄然退下舞台。灯光在亮起来的时候,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穿着洁白的衣裙,在幕后人工造出的习习晚风中迈着轻盈的步伐“飘”出王宫,在黑夜辽阔的旷野中自由畅行,带着无尽的欣喜,跨过流淌的小河,越过广阔的田野,穿过无尽的森林……我不知剧组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道具,只是情不自禁地就想起自己飞越奥克汉顿街头的那个夜晚,从未有过的自由,从未有过的欣喜……我把这种美妙的情绪倾注到了自己的表演之中,尽量地把自己当时的感情真实再现出来,让自己忘记舞台,尽情沉醉在这种如果新生的喜悦之中。但很快这种美妙的夜空漫步就停止了,优美的旋律突然停顿,场景道具的替换也骤然停了下来。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按照剧本,我作为naija公主的影子,在她的梦里应该一直就这么游荡着,直到她醒来。 我不知道是道具操作出现了失误,还是灯光和音乐出了问题。总之这和之前排练的完全不一样了。我想在幕布后面寻找雷德威尔的指示,又生怕流露出不自然的举动。哪怕我一个动作或这表情出错,整部戏剧就会大大折扣。想着雷德威尔凶神恶煞的样子,想着同事们特别是安娜贝丝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搞砸!不,不是为了他们。这是我自己的故事,我必须为了自己把它演好!这是我的梦,我一个人的梦!想到这里我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看了看台上的道具背景,盘算下一步该怎么演。背景是一片夜色中茂密的森林,令人惊讶的是森林中出现了一条由枝繁叶茂的树木组成的幽暗神秘的隧道。我心里勐地一惊,快速回想了一下剧本??她每晚睡梦中都在辽阔的大地上自由飘荡,有一天,她穿过一条隐藏在森林里的神秘隧道,来到了一个如诗如梦般美丽的地方,那里风景如画,犹如仙境…… 难道……这就是故事里的那条隐藏在森林里的神秘隧道?那按照故事的发展,naija公主应该穿过它。可我不是naija公主,只是那的影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心想,就算是道具操作失误,我也不能把自己晾在这儿,让整个舞台冷场。冒着擅自改动剧本的危险,以及这一举动带来的未知后果,我下来下狠心,要让公主的影子徐徐走入了这条神秘的森林隧道之中。 当我做出这个决定,并命令自己迈开步子的时候,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又让我顿生犹豫。 我突然发现,这条隧道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有些熟悉。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想起几年前重获新生的那个夜晚,看到的那座高大神秘的古宅,古宅前空开的大门就跟眼看看到的隧道极为相像,也同样给人一种说出来的异样的感觉,让人不知是吉是凶。我站在舞台上犹豫的这段时间,两只脚实际上已经自行迈开步子,慢慢地朝隧道里面走去。
第24页 隧道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线。我几乎是一路摸索着,慢慢探进了隧道深处。黑暗之中我感觉空间豁然变大,仿佛是进入了一个空旷的山洞。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后台,恍惚之中有感觉好像真的步入了一处黑暗幽深的神秘所在。可是不对啊,我不是在演戏吗?从舞台上走下来,应该是走到后台。或者万一我走过了,最多也是走出剧院来到外面的街道上。可我现在这到底是在什么鬼地方?没有光线也没有声音,阴森得叫人不寒而慄。 我知道自己已经离开舞台了,便试着喊工作人员,叫人过来引路,起码先把灯打开。可是我低声喊了好几遍都没人答应,光线也没有任何改善。我张开胳膊四处摸索着,想自己找到一条出路。可是周围一片虚无,我摸到的只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我心里开始莫名地不安起来,雷德威尔不用这么整我吧,改剧本也不说声,还把我引到这么个进退两难的鬼地方! 不,我并不是进退两难。找不到出口,我至少可以原路返回去,大不了回到舞台上偷偷熘到幕布后面,小心一点的话就不会被人发现。这样想着我的心里安稳了不少,便开始掉头打算原路搬回。可是才迈了两步就突然撞到什么东西上,这一下撞得可真结实,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趔趄着后退了两步,我呲牙咧嘴地揉着脑门,一边纳闷自己怎么就撞上了,我不是刚从隧道里走出来吗?难不成这一会儿的功夫,道具就移开了?我伸开两手往前摸了摸,摸到的是冰冷的墙壁。墙壁?那就说明我还在剧院里面。于是我调整方向,沿着墙壁一路摸下去,看能不能摸到出口,或者是电灯开关之类的。可是摸来摸去,摸到好几个墙角拐了好几个弯,就是没有摸到出口。我的心不由地就开始往下沉,自己所在的地方根本就像是一个没有门窗的牢房,墙上甚至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不对啊!我刚才明明从一个地方走进来的,就算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出入口,我也应该可以原路出去才对啊!可是出口仿佛被这冰冷的墙壁吞没了,这鬼地方似乎成了一口密不透风的巨大棺材,把我死死地关在了里面!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心生了一种绝望。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现在只不过是走到了一个漆黑封闭的地方,说定是黑暗让我暂时慌神了,总有出路的,总会出去的!我这样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可是不知怎的,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绝望感依然没有消退,反而逐渐增长。我在无人的街道上即将被黑影吞噬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绝望。我这到底是在后台吗?如果是,为什么听不到一点音乐,也没有谢幕的声音和掌声?如果不是后台,你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我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什么密室里,如果没有人发现,就会困死在这里面? 恐惧如同周围无边无尽的黑暗将我重重包围,我开始怀疑自己那晚真的死在了夜晚冰冷的街道上,默默地被黑暗吞噬,舞台上的表演只是我濒死期间的一场梦。我不由地就想笑,却发现伴着笑声流下来的竟是冰冷的泪水。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一个人小声地抽泣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逐渐安静下来,或者说已经哭累了。泪珠还挂在脸上,可我只剩下对着一片黑暗发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开门声。吱??呀??声音拉得很长。我慢慢地抬起头,以为有人来了,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仿佛已经麻木了。 对面的墙上一扇窄窄的木门被打开了,一个人端着支蜡烛慢慢走进来。 烛光微弱苍白,我借着烛光看着进来的那个人,是个女的,穿着一件就睡衣,头髮披散着,脸色像她手中的蜡烛一样苍白憔悴。 竟然是我的母亲。 母亲进了门便没再往里走,而是站在门口看着我,仿佛我们之间有什么无法逾越的东西。 “怎么了?”母亲低声问我,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安。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克洛伊,你想干什么?”母亲说,一边皱起了眉头。 “妈妈,”我说,“我很孤独!” 妈妈看着我,目光里开始有了愤怒。“克洛伊,别再折磨自己了,也不要折磨我了!” “我只是想要真正的生命!” “真正的生命?”母亲显得有些哭笑不得,“用我的生命交换吗?” 这句话说得我又哭了起来。 “我捨不得你!”我哭着说,“可我更渴望自由!” “自由?”母亲说,“看看你的样子,克洛伊!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 我不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看之下突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身下是以前坐过的那把轮椅,我的两条腿无力地耷拉在轮椅下面,脚上没有穿鞋。 我又惊讶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奥克汉顿家自己的房间里! 不,不!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回到自己以前的家了?我怎么又坐到轮椅上了? 我又惊又怕,想从轮椅上下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怎么也动不了了。 上帝!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了?我又成了残疾,又被关起来了! 不!不!我看着母亲,她一手举着蜡烛站在那里,目光里有说不出的冷漠,好像在仇视一个背叛她的孩子,看着她受到惩罚陷入绝境。母亲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出门外,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把唯一的一点光线关在了外面。
第25页 我被关在黑暗中,深陷在无边无尽的绝望里。 难道我获得自由只是一场梦?我太渴望自由了,所以做了一个又美又长的梦? 可这梦也太真实了!不,不!我怎么可能获得自由,又重被禁锢? 为什么要让我醒来,而不是干脆在美梦中长眠?为什么给予我自由的翅膀,又要无情地折断我的双翼? 我深陷在从未有过的绝望之中。拥有了再失去,和从未拥有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你给了一个盲人光明,再硬生生地夺走一样。 我已经无法再接受没有自由。 我看了看周围,黑暗中依稀辨别出了自己原来的房间。侷促的屋子,矮矮的小床,狭窄的窗户,简陋的陈设,被困十几载的不堪回忆…… 不,我不能再被囚禁!这样想着,我推着轮椅来到窗前,动手打开窗户,伸出头去看了看窗外。窗下依旧是那条熟悉的石板路,寂静地躺在夜色之中。 自由,我要自由!我的心里一遍遍地吶喊着,回头看了看尽管的房门。可当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却让我顿时傻眼了。 刚才还在身边的窗户转眼的功夫却已经离得老远! 这是怎么回事?我又看了看四周,房间里的家具陈设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四面冰冷的墙壁,其中有窗户的那一面还在不断地远离我。 不??我大喊着,摔下轮椅,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朝窗户爬去。可是窗口离我越来越远,瞬间就变成了远处一个方形的小孔。无尽的绝望涌了上来,就好像掉进井里的人看着井口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遥不可及的小点。 我坠入了地狱里吗?这里就是惩罚我的地方吗? 我绝望地趴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与挣扎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体会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那好,”我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别后悔。” “即使下地狱也不后悔!” 真的是下地狱也不后悔吗? 流不尽的泪水已经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而我已经再没力气做出反抗。 “砰!” 我听到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不是像刚才那样的吱呀作响,而像是被什么人勐地一下打开了。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我感觉一个人快速走到身边摇着我的肩膀。 我睁开眼睛,原本以为会看到披头散髮的母亲,可是模煳的视线中看到的轮廓竟像是个男的。当我看清那不是雷德威尔的时候,心里更是惊讶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伊戈尔一手扶着我的肩膀问。 我定了定神两手撑着地板坐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有人买书,我来送货,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进来看。”伊戈尔说。 敞开的门口透进一点亮光,我依稀可以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个用报纸包起来的包裹。 “他们叫我把书送到后台……你怎么被关在这儿?”他又问,同时把我扶了起来。 “我不是被关起来的……”我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居然能站起来了,“……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我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处在后台的一间道具屋里。这间屋子又被称为舞台的“后门”,前后有两个出口可以进出,可我刚才怎么偏偏就找不到门了呢? 这时一个声音把我的思绪打断了,我几乎立即就听出那是舞台下传来的鼓掌声。 “演出结束了?”这样想着我跑出小屋子,一路小跑来到舞台边上。 雷德威尔正站在幕布后面,见我跑来,开口就说:“你又跑去哪儿了?别以为演得好点儿就不用谢幕了,这样对观众太不礼貌了!” 我正想问他隧道的事,转头就看见同事们正在灯光耀眼的舞台上对着台下致意。 “你现在已经不能上去了。”雷德威尔说。 我本想跟他辩解些什么,目光却始终离不开舞台。舞台上莉莉?艾施站在演员中间,正灿烂地笑着接受台下潮水般的掌声。可刚刚表演完的是我!为观众献上精彩表演的我被关在小黑屋里,却要让别人上台在耀眼的灯光下接受热烈的掌声! 我看了看雷德威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这时台上的人也已经谢幕完毕,陆续兴高采烈地朝幕布后面走来。他们似乎没注意到我的缺席,擦着我的身边就有说有笑地朝后台走去了。莉莉走过来,满面红光,一路笑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我。我看着一队人兴高采烈地转到了后面,这是一个工作人员摸样的人拍了拍我:“影子,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到后面卸妆去吧。”我对这个人不熟悉,他大概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只是随口称唿我在戏剧里的角色名。不过他这句话反倒让我这才恍然大悟。 我只是一个影子,别人的影子。就算我演得再好,光环最终还是要戴到别人的头上。 雷德威尔一直不肯向我解释临时改剧本是怎么回事,直说那不是他的决定。 “那你总应该通知我一声,好让我知道该怎么演吧!”我说。 “你演的不是挺好吗,”雷德威尔说,“不告诉你,你看到隧道时的意外表情更自然。人们都说你演得很生动。”
第26页 我几乎哭笑不得。“照你这么说,如果要演莎翁的悲剧,你就会为了让我们死得更真实,而真往道具里面下毒?” 雷德威尔似乎对我的冲动毫不理会:“你既然演了这个角色,把它演好就是了。” 这一回答让我气得几乎笑了出来。 “我付出努力了,我演得很认真,我就要得到肯定!” 雷德威尔打算走了,临走的时候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给了我一句:“没人说你演的不好。” 我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一路走到文海之家的时候,店里一如既往地冷清。店主反常地没看报纸,而是一直对着帐本唉声嘆气。“这该死的雪下起来没完没了,在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 “前两天我们剧院不是还有买书的吗?”我一进门就说。 店主抬头看了看我:“我们大雪天的送货上门,这些文盲们还是不愿来买书。一群白痴!” 我走过柜檯,伊戈尔一言不发地站在书架旁忙碌,对老闆的牢骚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天你给剧院里的谁去送书?”我问。 “好像是你们那里的一个场务兼舞台导演。”伊戈尔不冷不热地说。 应该不是雷德威尔。 “那种人买书肯定是回家装饰屋子,宁可去看马戏表演也不会看一个字!”一边的店老闆又在发牢骚,一副愤愤不可一世的样子。 我走到伊戈尔面前,想跟他说什么,他却假装我是冲着书来的,扭过头去忙自己的了。 “《无名的裘德》看完了?”他一边擦拭着货架上的书一边问我。 我想说什么,却只是低下了头。 “知道了,没心思看。”他微微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我嘆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离开剧院出来走走,顺便买本书回去压箱底?”他继续说。 “其实我很喜欢读书,”我说,“比上台演戏要喜欢得多!我已经厌倦了剧院里的日子,甚至很想来这里卖书,不再去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打交道!” “这什么世道!一个礼拜连一本《圣经》也没卖出去!”店老闆又在那边大唿小叫。 “卖书的人很穷,默默无闻,没有鲜花和掌声。”伊戈尔一边忙着一边低声说。 “可是书里有丰富精彩的世界!”我说,“我要的不是金钱和名誉,不是那些人们趋之若鹜的没有意义的东西!只要我的心可以平静,精神之翼可以自由驰骋,我不在乎什么贫穷!” 伊戈尔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过身来面对我,二话不说就把抹布和酒精塞进我的手里。 “我现在就离开,你来顶替我的工作。一个月不到十英镑,没有休息日。”他说。 我一时间被他的举动给弄愣了,木然地拿着手里的东西,睁大眼睛看着他。 “可……可是我的演出还没结束……”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想半途而废……” 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一把又将酒精抹布拿了回去,转身继续干活。 “可你要相信我,”我说,“我真的想要来这里卖书的!我真的很喜欢书!” 伊戈尔又转过身来。“克洛伊,”这次他的说话语气平和了很多,“我并没有斥责你对书的态度,我是想对你说,既然选择了就坚持做下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所选择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说这话是真心的。 “用心做好自己选择的事情,好好走下去。”伊戈尔说,“以后有时间欢迎你再来买书。” 回到克罗斯温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剧院门口停着一辆警车。有几个路人在街对面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我心里不由地就是一凛,加快脚步向剧院走去。大门敞开着,门厅里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大帮剧院里的人,老闆竟然也在。 “不,这个星期他一直没来。”剧院老闆认真地对警察说,“好像打上个星期我们这里就没有人再见过他。” 警察慢悠悠地点了点头,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这么说,你们这儿的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事?” 老闆看了看周围一脸震惊的员工们,耸耸肩,嘆了口气。 听到这我的心里顿时就凉了,悄悄走到一个同事身边,问谁出事了。 “还能是谁,”那个同事眼睛看着警察那边低声对我说,“你没发现最近谁一直没有来上班吗?” 我听了有些纳闷,心想最近好像没什么人突然消失。莉莉?艾施越来越高调了,安娜贝丝虽说不那么招摇了,可还是会像鬼魅一样在剧院里不时现身,用冰冷的目光和狞笑对着抢走她位置的人。班杰明?格兰特……我心里突然勐地一颤??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有人在死狗沟渠街(houndsditch,得名于中世纪人们经常扔死狗的一条沟渠)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死了好多天了。之前就有人看见过,以为是睡在路边的乞丐,直到……” 话还没说完,旁边已经传来了女同事的哭声。 我看了看周围,安娜贝丝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一脸冷漠地观望着,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冷笑。
第27页 冷血的女人。 警察又问了几句就走了,我本想追上去问问,被刚才的那个同事拦住了。 我在化妆室找到莉莉?艾施的时候她早已经哭成泪人了,一帮的女同事围在她在旁边,一边安慰着一边也暗自垂泪。显然,班杰明?格兰特几乎是剧院里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我本来也想上去安慰她几句,看来她已经不需要了。 后来我从另一个同事那里得知了比较详细的消息,班杰明?格兰特死的时候可能在下雪,他的尸体上覆盖着一层雪花,路过的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就以为是晚上蜷缩在路边睡觉的乞丐。直到他身上的雪越积越厚,人们就开始怀疑这个“乞丐”是不是已经冻死了。有个人觉得汽该死在这里很晦气,想试着把他弄走,用棍子戳了戳,翻过来一看吓了一大跳,人的确是死了,而且尸体的脸已经扭曲变形,双目圆睁,嘴巴张得老大,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人们以为他是被人谋杀的,就有人报了警。警察用了好些日子才查到他是剧院里的人,因为尸体发现的地方离剧院太远了,而且很难解释他去那儿干什么。 我听了也觉得奇怪,死狗沟渠街在伦敦东区,已经算是贫民窟的地盘了。班杰明?格兰特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跟那种地方扯上关系?他怎么会死在那儿?什么时候死的?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班杰明?格兰特他人的?十天前?半月前?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安琪拉之歌》演员名单公布之后就再没见过他。难道名单里没有他,她就含恨自杀?的人不会选择那种骯脏的地方吧?我突然详细了他的死相,不,自杀的人怎么会是那种表情?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甚至已经超过了知道这件事情的震惊。 曾经剧院里备受瞩目的克罗斯温王子班杰明?格兰特已经默默地死去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甚至连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失踪的?我似乎真的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天开始不见他人的,不过应该就在《安琪拉之歌》演员名单公布前后。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是以凛??难道是有人不愿让他出演,所以…… 不对,我又仔细想了想,演员名单公布之后好像还见过他,只是没有以前那么活跃和引人注目了。那他的死到底和剧院有没有关系?名单里没有他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做手脚? 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人或许只有一个。 我找到雷德威尔的时候,他还是一副不愿和人说话的臭脸。 “没看到这两天我一直在躲吗?”他张口就是一腔被冤枉的愤愤不平,“剧院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和我有关,每个人都想来找我兴师问罪呢!” “可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巧合,”我说,“没有人不会这么联想。” “那我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明天一早就去警察局自首得了!” “没人说是你做的,”我说,“但是很难避免他的死和这件事情有关。” 雷德威尔摇摇头,不耐烦地嘆了口气。 “先生,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格兰特出演这部新剧?”我尽量把语气放缓和,因为我相信雷德威尔和这件事情无关,起码不会有直接关系。 雷德威尔依然摇头:“名单公布之后她确实来找过我,而且还跟我打吵了一架。”他说,“可是不,不是我,那不是我的决定。” 我听了极为不解:“不是您?这里的排练和表演不都是您说了算吗?” 雷德威尔看了看我,突然挤出了一个苦笑:“不,孩子,我并不说的算。”那表情更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我就更不明白了,刚想接着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您是听从于别人的?莉莉?艾施的父母干预了参演名单?” 雷德威尔的表情更无奈了,不过脸上似乎少了平日的铁血与冷酷,我第一次感觉他是在真心对人说什么。“孩子,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我反倒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真挚的表情吓住了。“这么说……格兰特的死真的跟这件事情有关?” 雷德威尔摇摇头,未置可否。可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正在对孩子说话的父亲:“记住,不要随便怀疑无辜的人,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带着雷德威尔拗口难懂的哲学理论,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地回到了阁楼。 炉膛里的炭火早就成为一撮冷灰了,我陪了半天的功夫重新把炉火点起来,好让自己不再瑟瑟发抖。班杰明?格兰特的事情让我不寒而慄。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曾经曾经活跃在剧院里,向每个人展示灿烂笑容的人??不管那笑容是真的还是假的??竟然就这么突然地,且不为人知地死了,而且是死在死狗沟渠街那么一个偏远奇怪的地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第二天上午我偷空去了趟警察局,可任凭我怎么请求,里面的人仍然不肯向我透露哪怕一点情况。我觉得一个跟死者非亲非故的人跑去问什么确实很唐突,原本打算装成班杰明?格兰特的亲人,藉口领取他的遗物,看看能否从中找出一点线索。可是他们很有可能会认出我是剧院里的人而不是什么亲人。想想当时自己的确一时沖昏了头脑,警察局那种地方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人进去就能拿东西出来。
第28页 我不像莉莉?艾施那样对班杰明?格兰特有感情,可是他死得这么突然又这么蹊跷,不弄清楚总会觉得心里不安。 说到莉莉?艾施,这几天她都是肿着眼睛排练的,成功的喜悦仿佛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伤心憔悴。 或许这会对她的表演有帮助,毕竟她就需要演出这种从心底里流露出的忧伤。 我对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可怕,昔日的同事离奇死亡,我却还有心情做出这种联想。 第七章 迷雾森林 [本章字数:985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5:32.0] ---------------------------------------------------- 震惊归震惊,剧院的演出还是要继续的。《安琪拉之歌》的第三幕即将拉开,演员们必须从意外的悲伤之中振作起来,全身心投入到新一季的排演当中。雷德威尔私下里透露说第三幕我的戏份会多一点。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让我加紧练习,不得马虎。莉莉?艾施拍练得也很认真,尽管她的心上人离奇死了,好在她还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自从噩耗传来,成功的喜悦便在她的脸上消失了。她开始收敛自己,沉默苦练。悲伤有时会给人带来动力,尽管那种动力有可能是带着毁灭性的。 作为女主角的她总会受到雷德威尔的特殊照顾,整天在她身边指导,陪她排练、矫正动作。而我这个配角也不时会受到“关照”,那就是被派去搬道具。 和我一样被派去干活的还有一个女同事和两个男同事,我们四个人一路发着牢骚去搬道具、服装还有头饰。一个男同事把王冠扣在自己的头上,还恶作剧地模仿别人的台词,逗得另外两个人险些笑翻在地上。我则对他们的低级趣味不屑一顾,就催着他们快一点。 “怎么,急着回去排练?”那个戴王冠的同事不紧不慢地说,“得了,你没看出来吗?为什么派咱们来搬道具?就算咱天天在他眼前刻苦排练,他也不会拿咱们当回事的!” 两个男同事合力抬着道具,我和另一个女同事一人提着一推花花绿绿的戏服和头饰一块儿往排练室走,走过一个过道的时候,我看到过道边上有一扇门锁着。我从没进过这门里,就随口问他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吗?”一个男同事一边抬着道具一边回过头来跟我说,“没看见它锁着吗,这就是那位已经过世的仁兄的私人更衣室。” 后面的女同事抬腿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对死者尊重些。 我听了心里一惊,原来这就是班杰明?格兰特的私人房间! “可他不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我不解地说。 “那是因为他平易近人,愿意跟咱们打成一片,”那个女同事说,“其实人家一直有自己的地方。” 我没再说什么,过到并不宽,我们的手里都有东西,必须竖着排开一队才能通过。 当天晚上,我坐在阁楼里对着炉火发愣,手里拿着一根铁丝,那是今天白天从一个道具上弄下来的。 我是当晚最后一个离开排练室的,不过为了确保所有人都已离开,还需再等一阵子。 到了深夜,周围似乎又传来了那种细微的怪声。我对这声音几乎已经司空见惯,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它们像老朋友一样变得亲切起来,便颇有默契地抬头看了看,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有人说半夜里墙壁和天花板传来的细微声音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我愿意相信科学。 午夜远方传来12下钟声的时候,炉火只剩下红色的炭块。我站起身,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眼中映出余烬的光亮。 深夜的剧院里漆黑寂静。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把蜡烛的灯芯剪得很短,豆粒儿大小的火苗只能找出几英尺的距离。 班杰明?格兰特的私人化妆室在一楼,排练厅与道具室之间一条狭长的过道旁。我下楼梯的时候很是小心,并且尽量不去看自己被烛光投在墙上的影子。万一我勐不丁发现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难保不会当即从楼梯上滚下去。或许那是某些人愿意看到的。 一楼的走廊像是一条狭长的隧道。当你的想像力足够丰富的时候,这一过程会让你觉得恐怖而漫长。所幸的是,那扇门在我的意志力还未耗尽之前准确地出现在了应有的位置上。 那是一扇漆色有些陈旧的木门,在昏暗烛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枯黄。 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像这就是蓝鬍子的密室,(蓝鬍子,英文bluebeard,也作青须公,是法国民间传说中连续杀害自己六任妻子的人。所有尸体被他藏在走廊尽头一扇神秘的门里,后来被一个耐不住好奇心的小女孩打开这扇门,恐怖的事临到了她的头上。)也不去管那椭圆形的转动门把手多像鬼故事里的恐怖插画,伸出一只手就试着去转动。正如所料,这扇门是锁着的。我蹲下身子,一手举着蜡烛,另一只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铁丝插进钥匙口里。我在书上看到过有人可以用铁丝开锁,却没想到那是专业人士用特殊工具才能办到的。当我鼓捣得满头大汗,铁丝都被弄弯的时候,才愿意相信这种技术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的。我站起来喘了几口气,一边又不甘心地,使劲转了转那个门把手,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束手无策了。“得想办法弄到钥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边抬手擦了擦汗,有些气愤地转身欲走。
第29页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吱呀??”的一声。我整个人当时就楞在原地了,心想不是吧,上帝不会这么帮我吧!这么想着,我还是举着蜡烛慢慢地转过了头,小心得就好像生怕后面会有鬼一样。 当我看到烛光下那条漆黑狭窄的门缝的时候,手里的蜡烛险些掉在地上。火光太暗,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便转过身去用手轻轻推了那门一下。随着一声更诡异绵长的吱呀声,这会掉在地上的险些是我的下巴。有人说当好运来临的时候,庆幸的同时也要当心厄运会紧随其后。可惜很多被好运光顾的人高兴的时候却往往想不到这点。 房间里一片漆黑,如果不事先就知道它的位置,我准会以为自己走进了地下室。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化妆檯,上面的镜子已经被砸成了蜘蛛网的样子。旁边还有衣架和小型的储物柜,大概已经被当做书桌了,上面还有散落的剧本纸张,有些已经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同样凌乱的还有戏服和道具,整间屋子杂乱不堪,显然它的主人最后一次离开之前在里面失控发泄了一通。 我踩着一地的纸屑杂物慢慢走进屋子,忽觉脚下嘎嘣一声,低头一看,竟是一支已经断成两截的铅笔。旁边的地上散落着几张列印的台词,很多地方作了修改和注释,被划得一塌煳涂。我看到其中一张纸上的字全是手写的,便把它捡了起来。那是一首抄写的诗歌: 啊,船长!我的船长!可怕的航程已完成; 这船歷尽风险,企求的目标已达成。 港口在望,钟声响,人们在欢欣。 千万双眼睛注视着船----平稳,勇敢,坚定。 但是痛心啊!痛心!痛心! 瞧一滴滴鲜红的血! 甲板上躺着我的船长, 他到下去,冰冷,永别。 啊,船长!我的船长!起来吧,倾听钟声; 起来吧,号角为您长鸣,旌旗为您高悬; 迎着您,多少花束花圈----候着您,千万人蜂拥岸边; 他们向您高唿,拥来挤去,仰起殷切的脸; 啊,船长!亲爱的父亲! 我的手臂托着您的头! 莫非是一场梦:在甲板上 您到下去,冰冷,永别。 我的船长不作声,嘴唇惨白,毫不动弹; 我的父亲没感到我的手臂,没有脉搏,没有遗言; 船舶抛锚停下,平安抵达;航程终了; 歷经艰险返航,夺得胜利目标。 啊,岸上钟声齐鸣,啊,人们一片欢腾! 但是,我在甲板上,在船长身旁, 心悲切,步履沉重。 註:美国诗人瓦尔特?惠特曼(1819?1892)的《船长!我的船长!》,写给被暗杀的林肯总统,表达对其痛悼与怀念之情。 这显然是他平日用来练嗓音的,怪不得他在台上的声音那么铿锵有力,那么有感染力。 不过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走进屋后,我便快速将蜡烛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动手翻他的东西。他的化妆檯上杂乱无章,剃鬚刀、梳子、粉扑、卸妆水、髮胶、小药瓶、水杯……甚至还有创可贴和膏药。看来他平日把自己打理得真够次序的,谁想到自己会死在贫民区的脏路上。 我很高兴找到了他的笔记本,当下随手翻了两页,写的都是一些工作日程和剧本材料,有的页面里还夹了剪报和纸条,内容丰富而杂乱。我没时间在这里细看,便随手把它揣进了大衣口袋里,然后继续又去翻储物柜。里面有几件衣服,一些日用品和更多成打的装订剧本。 翻动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两只手一直在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非法入侵,只知道要是给雷德威尔或者剧院老闆其中任何人个人逮着,就不用劳烦警察动手了。 储物柜里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站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又转身朝四周看了看,能找的似乎都找过了,便拿起桌子上的蜡烛准备离开。我呆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了,苍白的蜡油已经滴到了桌面上。我拿蜡烛的时候动作有些快,火苗闪动了一下,几乎被我的动作带灭。就在烛光变暗的这一瞬间,我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个黑影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勐地被吓了一跳,我整个人抖了一下,手里的蜡烛差点跌出去。不过当我定下神来仔细去看那黑影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挂在衣架上的一件黑色外衣。长舒了一口气,我不由地嘲笑自己的胆小,随即端稳了蜡烛准备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不由地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那件外套。那是一件黑色的短摆风衣,在昏暗的烛光下就像一只隐藏在角落里的影子。不知受了什么念头的驱使,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一只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摸索。风衣是呢子做的,质地很好。我从一只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又把它们放了回去,另一只口袋里摸出来的是半包烟,烟盒已经瘪了。我失望地摇了摇头,刚想放回去,突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又差点把蜡烛扔掉。我神经质地回头朝门的方向看了看,以为有人来了。可是门口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只是门自己闭合了一点,却没有完全关上。此地不宜久留,我赶紧转身朝门口走去。门一拉开,我吓得差点叫出来。门外定定地站着一个人,我开门出去差点脸对脸装上她,赶忙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第30页 安娜贝丝的那张脸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诡异阴森,加之她那冷漠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具冷森森的蜡像。 我睁大眼睛站在原地,费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半夜里来乱翻别人的东西?”安娜贝丝的语气冷冰冰的,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看见有扇门敞着,就进来看看。”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如果被人看见,就用这套早就想好的说辞。不过看着安娜贝丝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反而觉得没必要怕她。于是我随口就说:“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小偷,只是想进来找线索。” “这么说站在我面前的可是位侦探喽!”安娜贝丝阴阳怪气地说,语气中不乏嘲笑。 我忍不住想反唇相讥,又有些心虚,担心她会上来硬翻我的衣服口袋,里面还有本笔记。 “而且我好像记得,这扇门该是一直锁着的。”安娜贝丝显得更得意了,挑衅地看着我。 “那你半夜里又怎么会在这里?”我反问她,想给自己一点底气。 “外面雪太大了,我留宿一晚,半夜里听到动静,发现有人偷东西。”安娜贝丝不紧不慢地说,“你猜他们会相信谁?” 我听了又害怕又有些生气,却又不甘心输给她,就硬着头皮说:“你想告我就尽管去告吧,我没做亏心事,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安娜贝丝冷笑了一声,直直地盯着我,做了个“那咱们走着瞧”的眼色,慢悠悠地转身走了。 我想长舒一口气,又怕安娜贝丝没走远被她听到,只好按着胸口帮自己捋了捋。 妈的,这个安娜贝丝怎么跟幽灵似的,突然就冒出来了,连个声音都没有!她半夜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心思想那么多了,现在我只顾得上担心自己。我该怎么办?把笔记本放回去吗?被人发现在我这里就坏了!可是里面很可能有很有价值的线索,就这么放弃吗?在这里看?万一在被人发现,万一安娜贝丝真的叫人来,岂不是当场抓个现行!我左右为难了一阵,但很快打定了主意??现在就拿回去,看完,然后就地烧掉! 这样想着我不由地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的本子,举着蜡烛探头朝门外看了看。 过道里一片漆黑,见不到人,也没有任何动静。我闪身走出门外,回手将门关好,举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一路上心惊胆战,却再没遇到什么人。 回到阁楼里,我反身插上门闩,轻轻地走到壁炉旁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本笔记。 那是一本比较厚实的硬皮本,看上去有些旧了,或许是因为之前被主人经常翻动。我看了看本子的厚度和字迹的密度,心想这一晚甭睡觉了,明早上班前能看完就不错。 我坐在炉火前逐页翻看,一开始看得还挺仔细,可老是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看到后面基本上就是在走马观花了。看到一多半的时候,炉膛里的火苗越来越小,我逐渐觉得寒冷袭来,不由裹紧了毯子,朝炉火又挪近了一点。直看到最后又困又累,后面剩下的没几页了,看来也不会再有什么线索。我失望地想合上本子把它就地扔进火里,然后借着这点热量趁天还没亮小憩一会儿。这么想着,我把最后几页带字的纸象徵性地快速翻了翻,正想往火里扔,突然一行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又困又乏,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当我举到眼前仔细看的时候,顿时惊得我睡意全无。只见那页纸的第一行写着: 《安琪拉之歌》 出演角色:安琪拉王子 暂定出台时间:第三幕 人物简介:安琪拉王子,神秘国度的年轻领导者,智慧、英勇,极富使命感。带领王国的人民同邪恶势力做出英勇反抗,成为一代的传奇人物和民族英雄。与naija公主相爱且并肩作战。 角色台词:待定。 准备工作:续发、健身,练习剑术。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却看得我心惊肉跳,眼睛几乎都直了。 班杰明?格兰特的笔记里怎么会有《安琪拉之歌》的记录?他不是没被选定出演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演员名单公布之前,几乎每个人都拿到了故事梗概。难道班杰明?格兰特那个时候就已经看中了“安琪拉王子”这个人物,渴望出演或胸有成竹确定自己有把握获得这个角色,便开始在本子上记录有关于这个角色的资料。可是,他怎么就有把握自己一定会出演这个角色呢?是出于自信,还是得到了某种认可?想到这里我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雷德威尔原本打算让他出演这一角色,后来由于某种原因,比如某人的施压,又临时换了人。而班杰明?格兰特以为此事已定,就开始着手整理关于人物角色的资料。 后面的这个可能性让我顿时觉得不寒而慄。如果真的是有人要顶替班杰明?格兰特的位置,那他的突然死亡就显得更可怕了。难道真的是有人要除掉他并取代他? 安琪拉王子,多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啊,很难说不会有人为他争得头破血流。 “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我突然想起了雷德威尔说这句话时的无奈表情。 难道《安琪拉之歌》参演名单的背后真的有幕后黑手? 这一问题害得我一宿未睡,坐在壁炉前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第31页 本来我不该熬夜的,因为《安琪拉之歌》的第三幕很快就要上演了。可是第二天排练的时候,我还总想着班杰明?格兰特的那本笔记。我最终也没下定决心把它烧掉,而是在天亮之前小心地把它藏在了壁炉的石砖缝里。直到被雷德威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我才收回心思专心练习。 冬季接近尾声的时候,天气依然寒冷。被堆在道路两旁的雪还没融化,路面上就又厚厚地积了一层。即便如此,也还是阻挡不了人们前来观看《安琪拉之歌》的热情。前两幕大获成功,人们对第三幕的开演更是期待已久,甚至比首演时的热情还要高涨。 依旧是莉莉?艾施首先登台亮相,展示了一番她那甜美动人的歌喉,然后灯光逐渐暗下来,我悄悄上台扮演她的替身。这一次,我依旧作为她的影子在梦中飘出宫外游荡,但这次过程很短,很快上次的那条隧道就又出现了。我在心里暗骂雷德威尔,他这次又没告诉我!怎么办?我心在又在犯嘀咕,雷德威尔这个傢伙老是让我即兴发挥,提前告诉我一下会死啊!我的脑子里在飞快地转着,想着要不要进去。上次的经歷至今还心有余悸,可后来证明只是虚惊一场。既然这条隧道再次出现,想必为了剧情需要也是得进去的。我咬了咬牙,没做太多停留,把心一横就再次走进了隧道。隧道里依旧漆黑一片,不过感觉比上次短了很多,没走几步好像就到了另一边。我还在适应着眼前的黑暗,想看看这里有多大,是否还是上次的那个地方。可就在这时,顿觉眼前一亮,视线豁然开朗。我没有回头看,不过想必是这次舞台专门为了剧情设置了双层幕布,刚才隧道之外的是一层,隧道之内又是另一个空间。随着光线的变亮,我眼前的情景就如同画卷一样华丽展开。台下传来了一片低声的惊唿。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梦幻般的奇异场景??茂密的森林,林中奇异的花草、参天的大树,草地上形状怪异的房子,还有隐藏在茂林深处的神秘城堡……这一切都令人惊嘆,若不是想起是在舞台上,还以为自己真的走进了只存在于梦中的神秘幻境。一时之间我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演出,站在那里半晌没动。愣了半天,忽然想起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才发现自己把台词给忘了。不对,是那个雷德威尔根本就他妈的没给我台词!看来他是想让我即兴发挥到底了。我也只好把心一横,心说先走走看看吧,于是迈步缓缓朝密林深处走去。 但是没有几步我就就停住了,因为突然发觉头顶的光线有变动。我不由地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一只鸟正从头顶上方飞下来。舞台上方的灯光被调成像是阳光的色泽,感觉就真的像一只鸟展开双翼披着太阳的光芒徐徐飞落一般。我抬头看着那只鸟儿落在前面的一根树枝上,那鸟通体浅蓝,看上去像是一只尾巴长长的鹦鹉,羽毛的色泽和体型又要比鹦鹉柔美一些。我几乎是呆呆地看着那只美丽的鸟儿飞落下来,然后它竟然还会开口说话。 “你是谁?”它用人的声音问我。人的声音,意思不只是它说人话,而就是人的声音。显然是有人给它配音的,就像之前的那只金丝雀一样。 “我是naija公主的影子,”我说,“我没有名字。” “可这里的人都有名字。”那只鸟说。 我想对啊,自己总该有个名字。此时不知怎的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米亚特里斯(miatrice)”这个名字,顺口说了句:“我叫米亚(mia)。” “米亚?”那鸟儿说,“你看上去怪怪的,你是galirad人吗?” 我听了摇摇头:“galirad是什么人?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那只鸟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不是就好。欢迎来到aquaria(安琪拉)!”说着又展开双翅飞走了。 我呆在原地,吃惊不已。它刚才说什么?安琪拉?! 这是我听到台下也是一阵惊唿,显然,所有人对这个名字都惊讶不已。 这么说,我正身处在故事中神秘的安琪拉?那个主人公将会在此展开传奇之旅的地方?我不禁哑然,看着面前梦幻般的神秘场景,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剧本里说的naija公主穿过神秘隧道来到的奇幻之地!我惊喜地步入林中,尽情地观赏着粗壮的大树和神秘的花草,不由惊嘆,这些是道具吗?怎么都仿佛有生命一样?我仿佛能听见森林里的鸟叫崇明,能闻见花草泥土的芬芳。天啊,《安琪拉之歌》这部戏剧的舞台简直就是一出匪夷所思的神秘场所,我先是穿过隧道进了一间漆黑恐怖的密室,这次又来到了这么一个幻境般的地方。我这是在演出吗?还是……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回头看了看,确保台下的观众还在。这一转头却当场呆住了。因为我看到观众席已经消失了,我的身后已经不是舞台布景,而是茂密的丛林…… 我当场就惊呆了,心说不会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说上次我穿过隧道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密室里还情有可原,可是森林……这已经超出了一个舞台所能布置的范围了吧! 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由地有些害怕,下意思地四下望了望,看能否找到什么出路,或者类似剧院室内设置的地方。可是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打算,既然有人叫你迷路,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让你出去的。想到这里我逐渐静下心来,心想那个雷德威尔既然把我拐到这里,不如就假戏真做,尽情地欣赏一番。于是我摆出一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好奇表情,在丛林中自由穿行。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我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是很快,但比较频繁,好像在走路的不止两只脚。我警惕地站在原地,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待那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一个大树后的草地上,我才惊讶地发现,果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只体态轻盈的鹿。那只鹿看到我,停了一下,不过似乎并不害怕。
第32页 “你是谁?”这只鹿竟然也开口说话了,而且问是的和那只鸟一样的问题。 “我……”我几乎瞠目结舌。 鹿又走近了两步,转过头对我说:“你不是aquaria人?” “不。”我摇摇头。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穿过一条隧道……” “你不能留子这儿!” “什么?” “这里已经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了,”鹿说,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安,“天黑以后,这里就会很不安全!你必须尽快离开!” “可我……”我一听这话就懵了,“可我迷路了,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能回到台上,或者回到现实中去。 “跟我来!”没等我说完,那只鹿就转身跑开了。 我在原地又愣了一秒钟,心说这是又演的哪一出啊!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不管是真只假,我就先跟着它吧!那只鹿转眼的功夫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我生怕落在后面,便撒开步子追上了它。 那只鹿快速地在丛林中奔跑,我用尽全力才能勉强跟在它后面。它刚才说什么?这里天黑以后就会很不安全?可是现在烈日当头呢,阳光……一边跑着我一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太阳,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刚才还在头顶的阳光已经无处可循了!我顿时纳闷,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这一回头更是惊得我当场就懵了??身后的密林尽头日近黄昏,太阳转眼的功夫竟然快要下山了! 看到这幅令人不可思议的景象,我顿时心里有些害怕,心说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说天黑就天黑!要是再出来个什么动物说天要下雨,那是不是立马就会大雨倾盆啊!一种不祥预感顿时涌了上来,我马不停蹄地跟在那只鹿后面,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太阳很快就收敛起了最后的一丝阳光,黑暗正在吞食着这片森林。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大地的影子从远处快速蔓延了过来。这一景象不由让我想起伦敦街道上那个恐怖的夜晚,可怕的黑影在街道和建筑物上蔓延。 “快!”在前面飞奔的鹿喊了一声,我脚下更是不敢怠慢。看来我不是自己吓唬自己。 但是任凭我们跑得再快,还是很快就被阴影覆盖。天转眼间就黑了下来,使这片密林显得阴森可怖。 跑在前面的鹿突然停了下来。“不能再跑了,”它转身对我说,“天已经黑了,你不能再在森林里活动。” “那怎么办?”我气喘嘘嘘地问它。 鲁快速地朝四下看了看:“跟我来!” 我跟在它的后面,绕过即可枝干粗壮的大树,来到树下的一小片空地上。我一眼就看见草地上有一小团幽微的亮光,走近仔细一看,竟是一株小巧的蕨类植物,只有手掌大小,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这是寒翎柏,你守着它呆在这里,有光的地方就不会有危险。”鹿说。 “那你呢?”我问。 “我不会有事的,但我不能保护你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说着转身跑开了。 我还想问什么,那只鹿却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里。我背靠着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坐下,脚尖前面就是那株散发着幽蓝的微光的寒凌柏。现在它成了整片森林里能看到的唯一一点光亮。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握着的一根火柴。 “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不由地问自己。 神秘的隧道、消失的舞台、诡异的森林、会说话的动物,还有这发光的植物,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难道那条隧道就是一扇神秘之门,穿过它就会进入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空间?那我该怎么办?坐在这里一直等到天亮吗?这地方安全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 我越想越害怕,突然,一种声音打断了我。我立刻警觉了起来,竖着耳朵仔细听。 那是一种人或动物在草丛中走动的声音,很轻,但是在这夜晚寂静的森林中清晰可辨。 我顿时绷紧了神经。那种声音先是从一个地方传来,然后另一边也传来了,不一会儿四面八方都是这种????的声音,让人听了不寒而慄。森林里一片漆黑,很么也看不见。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听到无法解释的声音简直能让人窒息。我拼命睁大眼睛,想尽力适应这种黑暗,以便能看见周围发生的状况。可是这里太黑了,使劲看也只能看到草木的影子轮廓。那种草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的神经也绷得越来越紧。这种未见其形只闻其声的情景简直让人崩溃!我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后背紧靠着树干屏息而立。这时,周围那躁动的声音依然在逼近,我甚至明显可以看出不远处的草影晃动。数量有很多。 这次看来无处可逃了。森林里一片漆黑,周围又都是那种声音。我背靠着大树站在那里,再次感觉到了绝望。如果这一次在劫难逃,那就让我死得痛快点吧!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突然有一只野兽窜上来咬断我的喉咙,然后是更多…… 近了,近了,要来了。 突然眼前亮起一片白光。我闭着眼睛,可仍然能感觉到那光亮。那是什么? 我睁开眼,只觉得周围一片白光闪耀,方圆十几英尺的地方被照得一片光明。
第33页 我睁大眼睛,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危险迫近,却只见草地上的动静越来越远,转眼间就退却得无影无踪,消失在了密林深处。而那白光也随即逐渐变暗,直到消失。 我心有余悸地站在那里,开始以为那道光亮是脚下的寒翎柏发出来的,可是又觉得不对劲,光源好像是来自我的身后。难道是……我慢慢地转过头。 “别回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刚转了一半,忽听这声音吓了一惊,以为身后的大树也开口说话了。但我随即就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人的声音。 “谁在那儿?”我轻轻地问了一声。 “你在这儿干什么?”身后的声音反问。从声音的角度听来,应该是有一个人和我隔着大树站在另一边。 “我迷路了。”我说。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我以为说话的人会从树的后面走出来。但过了片刻那声音又说:“不要害怕,那些东西不会再来了。你守在这里不要动,天一亮就马上离开。” “你是谁?”我赶紧问。 后面的人仿佛迈步要走,听到我的问话又停下了。 “别担心,天亮了你就可以回去了。”那声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我重新坐下,突然就发现自己不害怕了。刚才背后的那个声音很好听,很温暖,就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世界。我看着脚下的那株寒翎柏,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沉浸在自己温暖的世界里,没有寒冷,没有恐惧。世界一片宁静。 第八章 梦境传说 [本章字数:10563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6:09.0] ---------------------------------------------------- 突然,这片平静之中想起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我睁开眼睛,看到舞台上一束灯光笼罩着自己,台下的观众席掌声雷动。 这时台上的灯全亮了,舞台上一片耀眼的白光。我站起身走到舞台前面,恭敬地向观众致意。台下的观众全部站了起来,挥动双手用力地为我鼓掌。多么真挚而热烈的掌声! 我刚退到幕布后面,马上就有七八个同事围了上来,一个劲儿地对我叫好。 “你演得太精彩了,克洛伊!太棒了!” “太生动了,我们简直都投入进去了!” “看看台下,观众们都站起来了!你的表演堪称完美!” 我一边笑着一边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往台下走,这是我看到一个人,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 莉莉?艾施站在那里,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我想去追她,可这时另一个人又进入了我的视野。雷德威尔依旧像一个木头庄子一样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看到我,紧皱的眉毛往上扬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我甚至看见他的嘴角上泛起了一丝微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之前我还怀疑他有没有笑的功能。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走过来跟我们使了个眼色:“待会儿再庆祝,先去谢幕吧!” 这次演出的大获成功让我得意的几乎有些忘了形,我好像已经忘了迷失在森林深处的恐惧,也不管它到底是不是真的了。既然我能把角色演好,那么受一点点惊吓又算什么呢! 第二天下着小雪,我几乎是一路小跑飘到街上,到了文海之家。 “嗨!”我推门进去就热情地打招唿。 店老闆从报纸后面抬起头,眼镜几乎从鼻樑上掉了下来。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张口就问我。 “今天天气好极了!”我笑着说,一边迈开大步往店里走。 “可是今天下雪……”店主在我后面嘟哝。 我走了一半又折回来,脑袋探到柜檯上面:“我就喜欢下雪!” 店主张开的嘴巴还没合上,我就一个优雅地转身走到了书店里面。 “那么今天你是来……” “买书。”我随口就回答,“您这里有没有法国书?而且最好是大文豪雨果的!” “啊哈,”店老闆说,“你现在可以张口就说出大作家的名字了!让我们看看,第一排架子上就是,而且我们还有精装版的。” 我点点头,转身面对书架,不一会儿就从上面抽出了一本《巴黎圣母院》,转过身展示给店主。 “好眼光!”店老闆朝我竖竖大拇指。 我笑着把书放在了柜檯上。 这时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下,就听到店老闆说:“伊戈尔,你回来的正好,快帮这位小姐把书包起来!” 我抬头看向门口,伊戈尔刚好走进来。他的头髮和肩膀上还落着雪花,睫毛上好像结了一层霜,白闪闪的。他对店主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默默地走进来拿了柜檯上的书,走到一边去了。 这一过程中,我好几次都想开口跟他说话,可是看到他的样子又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他拿着包好的书走回来,伸出手递给我,仍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把钱递给书店老闆的时候,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尴尬。“走好啊!” 我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克罗斯温的时候,有的同事还没下班。我没太过张扬,拿着书想静静回到自己的阁楼里。可就在路过化妆室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里面有响声。那声音不是有人在里面说话或走动,而是砸东西的声音。我轻手轻脚地走近化妆室,推开门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了。这一看不由地一惊。化妆室里被弄得狼狈不堪,地板上一片凌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一个人。
第34页 当我看清里面那个衣冠不整、情绪失控,还在不断搞着破坏的人竟然是莉莉时,更觉得不可思议。她一直就是个乖乖女,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说实在的头回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挺害怕,就想走过去问她怎么了。谁知刚一迈步就踩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响。 莉莉?艾施像是听到猎物声音的狮子勐地转过头来。 “看什么看!”她两眼通红,在我看来简直带着杀气,那说话声音更是我从未听过的。 “莉莉……你这是怎……” “这下一高兴了!”她用通红的双眼等着我,“你终于可以成为主角了,而我一变身成了个跑龙套的!” “谁……谁说的?”我听了不明所以,连忙辩解道,“雷德威尔不是让你演女一号吗?你不是演了naija公主吗?你演的才是主角啊!” “我?”莉莉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几乎咬牙切齿,“我这个所谓的女主角只不过是上台走走过场,唱上两句摆几个动作,然后接下来就都是你的了,包括观众的掌声也都是给你的!” “难道你忘了吗?”我说,“我只是你的影子,是你的替身,我才是跑龙套的。” “替身?”莉莉气得几乎笑出来,“你还知道只自己是个替身?那你的戏份怎么会越来越多,把我的风光都抢走了!” “这……这肯定只是暂时的,莉莉,毕竟……” 莉莉把脸扭过一边去,只是伸出一只手朝我张开手掌:“行了,你别说了,我会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父母,他们会告诉雷德威尔该怎么做的!至于你??”说着狠狠地用一根手指指着我,“不管你对雷德威尔做了什么,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说完撞开我的肩膀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肚子里的火也有点上来了。她几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那么用手指着我像骂**一样地骂我!她算什么啊!如果不是仗着她的父母,她累死也演不了女主角啊!我是凭自己的本事走到这一步的,她应该甘拜下风才对,凭什么指桑骂槐地沖我大吼大叫! 不过我没多做打理,瞟了一眼满屋狼藉的东西就想往外走,却差点跟门口的一个人撞上。 我以为莉莉又回来了,抬头一看,安娜贝丝那张蛇蝎美女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喔哦,”她打量了一眼屋子里的惨状,“看来我们的小猫咪也会发飙啊!”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侧身就像从门口挤出去,她却身子一横把门给堵住了。 “你没看出这里面的问题吗?”她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是你,早就应该感到害怕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而这种怜悯更多的成分却是残酷。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实在不喜欢她的说话语调,“你知道些什么?” 她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射着冷光,转身的时候两眼还一直盯着我。“好戏还在后面呢!” 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阁楼里,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氛,我的身子不由地开始发抖。我关上门就快步走到壁炉前,生起了一大堆火,希望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戏还在后面呢。”安娜贝丝说这句话到底说什么意思?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想到班杰明?格兰特的死,我感到不寒而慄。 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我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我把手伸进炉膛里烘烤着。 可是又会有什么危险呢?既然雷德威尔让我上台,那就可能取得了“幕后人”的默许。 我已经登台表演了,而且很成功。我不能因为胆怯就这么退缩! 我看着燃烧的火光。我不但要做别人的替身,还要取代他人成为这部剧的主角! 因为这部剧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它是我的! 可能是伸得离火苗太近了,我的手指突然被烫了一下,赶忙缩了回来。这时我突然发现有一根手指竟然着火了。我惨叫了一声,赶忙抖着手把火弄灭。好不容易火灭了,我赶紧抬起手来查看自己的伤势,以为这回惨大了,手指肯定惨不忍睹。可是抬到眼前一看,没发现什么伤疤,只是在食指根部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兴许是被火苗燎的。 “见鬼!”我吮了吮自己的手指,躺到一边睡觉去了。 《安琪拉之歌》的后续剧本很快就来了,经过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排练,新的一幕又要上演了。 在新的故事中,naija公主的病情日趋严重,只能整日卧病在床。但是她的心却更加渴望自由,希望自己能摆脱病体,早日飞向自己自由的天空。不得不承认,莉莉?艾施把病怏怏的公主演的还算到位,可能因为她本来就是个柔弱的富家小姐。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甚至看到台下有人掏出手帕抹眼泪。终于,naija公主体力不支躺倒在了床上,她对于自由的嚮往只能寄託于虚幻的梦境了。那就轮到我上场了。 有人提醒我做准备,我整理好自己的情趣,站在幕布后等着。 按照剧情的安排,naija公主马上就会腮边挂着泪进入梦乡。只见莉莉?艾施躺倒在床上,眼看着很快就要昏昏入睡了。这时灯光暗了下来,有人提醒我上场。我做好准备,迈步向舞台上走去。可是我刚要从幕布后面走出来,却只见莉莉?艾施突然动了一下,竟然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的半个身子已经露出了幕布,见她突然这样,吓了一跳,赶忙又往后推。
第35页 “怎么回事!”我听到身后有人地吼了一声,是雷德威尔。 “上帝啊!”只见台上的莉莉?艾施又开始唱,“我不愿只在梦中获得自由!请让我的身躯踏出宫门哪怕一步吧,哪怕让我病死在寒冷的荒野中,也要在临死前感受那泥土的芬芳!” “见鬼!”又是一声低低的怒吼。 怎么,连雷德威尔都不知道剧本的改动吗?难道是莉莉?艾施擅自改动了台词? 她怎么竟然会有这胆量? 莉莉?艾施依旧在台上演绎着她那为了自由同病魔顽强抵抗的不屈形象,我回头看了看雷德威尔,他却是一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去制止她吗?我几乎比他还急。看着莉莉?艾施在舞台上神经兮兮的样子,我几乎想冲上去把她给揪下来! “有谁能想想办法!”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不过这次没听出是谁。 我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莉莉?艾施,真希望她能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马上老实下来! 没料到的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台上的莉莉?艾施突然就像是筋疲力尽,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我又回头看了看雷德威尔,他似乎也愣了,不过几乎马上就反映了过来,挥手示意我快上。灯光随即又暗了下来,我借着黑暗快步走到舞台上,同时一片漆黑中仿佛看到有人悄悄地把人事不省的莉莉?艾施给抬了下去。这时灯光又逐渐亮了起来,我发现舞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很多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台下一片安静。待雾气散去,我听到台下一阵惊唿,转眼一看,台上的布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换成了茂密的森林。 故事接着上一幕开始讲述,naija公主的影子,也就是米亚,守在寒翎柏的旁边一直等到天亮,待清晨的雾气散去,森林又显露出了它茂盛的样子。米亚没有听从树后神秘人的叮嘱,没有在天亮后马上离开。这片森林神秘又迷人,米亚不想走了,她要留在这里继续探索。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直到走得我脚都疼了,一开始的兴奋逐渐变成了疲惫。 这片森林好像总也走不出去,也没有再见到一个人影。我找了个灌木丛决定坐下来休息。 我背着一颗大树转过身去,屁股还没坐下,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咆哮就把我吓得又跳了起来。我迈开几步勐地一转身,眼前的景象吓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如果一个从没见过熊的人突然看见一只比自己还高的棕熊人立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感觉?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腿肚子都软了。这么一只庞然大物突然从灌木后面冒出来,冲着我张牙舞爪的,两双白森森的獠牙跟我的小拇指一样长。那种视觉冲击力,用你们现在的话说就是,如果这时旁边有位帅哥,我就会一翻白眼直接晕倒在他的怀里。 但我没有被吓住??就算我死里怕得要死,表面上也要装作不当回事??而是稳扎不动地站在那里,和那只体重至少是我三倍的大傢伙勇敢对视。结果我越是冷静下来,就越觉得那只熊像是在虚张声势。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它只是在哪儿不停地吼,似乎没有要攻击我的意思。这时候我才觉得它有点不会劲儿,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嘴边插着一根几乎一英尺长的尖刺。 我试着向前走两步,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我帮你拔下来,你可不能咬我!” 棕熊的回答还是无休止的吼叫。或许一只受伤的动物会比平时更兇勐。 我把心一横,上去抓住那根硬刺,用力一下就从它那毛茸茸的嘴上给拔了出来。 顿时我就听到了一声不像是熊叫的声音。对,有的时候我们会说谁的声音不像人叫,而当时那个大傢伙发出来的声音根本不像熊叫。很奇怪是吧,因为它发出来的竟然是人的声音。 “啊噢!”那只熊大叫一声向后退去,“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儿吗?” 我当时就一愣。如果说我刚才是被它出场时的尊容给吓住了,那这次的惊讶不次于此。 “你刚才不是在沖我凶?”我没头没脑地问。 “是啊,”那只熊揉了揉自己的嘴说,“我刚被一只豪猪给整惨了,不想再给别人欺负了。” “可我怎么会欺负你啊,”我说,“你块头这么大……” “我?哦得了……”它一摆手说(应该是一摆爪子),“我还只是个孩子!” 我当时就无语了。 “走吧,我带你去我家。” “什么?” “我妈妈一定会感谢你的。” 我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到了棕熊所谓的家里,我被它那块头更大的妈妈,一只体重几乎是我五倍的大棕熊抱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天哪!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上帝!你真是我的天使……” 我踢蹬了一下悬在半空的两只脚,示意再不松手它的这位小天使就会在怀里窒息而死。 “它总是让我不放心!噢,不过今天多亏了你!来吧,你一定要尝尝我们家的蜂蜜??你!”说着它话锋一转对着自己的孩子,“以后别再去惹豪猪了!” “好的妈妈……你就不能也给我一点吃吗?”后面半句声音很小,所以他的母亲根本没做理会,而是用它的一只大爪子推着我弄蜂蜜去了。
第36页 当天晚上,棕熊妈妈执意要我留下来吃晚饭??是的,如果你相信熊也有晚饭的话。食物是野果和刚採摘的嫩树叶。 吃饭的时候我问它们这里有没有人住。 “当然,”熊妈妈说,“这片森林已经是aquaria(安琪拉)的领地了,只需走出这片林子,你就会看见很多人!” “问题就在这儿,”我耸耸肩说,“我都走一天了,早就已经迷路了!” “你怎么不早说!”熊妈妈显得很兴奋,“你就只差几英里了,人住的地方就在河对面!哦得了,明天一早我正好要去河那边找吃的,我带你去吧!” 我谢过熊妈妈,顺便问了句:“aquaria这名字真好听,是个村庄吗?” 小棕熊几乎把嚼了一半的树叶喷了出来。 “不,不,”熊妈妈说,“aquaria是个王国,美丽的王国!” “哇哦,”我说,“那这个王国有国王吗?” “当然!”熊妈妈说,“但是我们都没见过……不过我们见到过王子,就在这片森林里!” “是的是的!”一说这小棕熊似乎来了精神,“我们的王子非常英俊!如果我是个人类就一定要嫁给他!” “嫁给……”我刚咬了一口苹果,差点噎着。 “是啊,怎么了?”小棕熊说,“别看我这魁梧的身材,人家可是个小姑娘呢!” 我勉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想要是人类有你这样的体型和尊容,估计没人敢要。 “aquaria的居民都很爱慕我们的王子,”熊妈妈接过话头说,“他不仅英俊,而且机智勇敢,是所有aquaria人民心目中的英雄!” 我未置可否。童话故事里的王子都这样。 何况熊眼里的美男子说不定会是个长者胸毛和络腮鬍子的彪形大汉。 第二天早晨,熊妈妈说话算话一大早就带我穿过森林,果然很快就来到了河边。从枝繁叶茂的森林中走出来,视野顿时开阔。我惊讶地看到河的另一边随处可见别致的小木屋和碧绿的农田,竟是一番如诗如画的田园景象! 熊妈妈让我骑在它的身上,带着我游过河,然后跟我道了别,扭着粗壮的身子离开了。 我走过风景宜人的田园,来到铺着石板路的街市上,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穿着罗宾汉时期的服装(《安琪拉之歌》是部古装剧),悠闲地在街上逛着,一派安居乐业的美好场景。我边逛边看,也不觉得累了。越往里走街市越是热闹,路的两边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杂耍的供人们观看。我很快就看见一圈儿的人围在街边,走近一看,圈里是个变魔术的,不断有小鸟从他的帽子里变出来,引得周围观众频频叫好。一场演完,表演者摘下帽子向观众致意,周围的观看者纷纷拿出零钱放进他的帽子里。到我这里的时候,我摸了摸身上没带钱,便摘下了自己的手鍊送给他。表演者对我笑了笑,转眼就从手里变出了一支含苞的玫瑰,并在人们的赞嘆声中礼貌地把它递给了我。我惊喜地接过来,激动得说不出话。 就在我幸福地笑着想说声谢谢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起来。我勐地一惊,只见人群的另一边已经开始了骚乱,围观的人一时间四散而逃,表演者也转身不见了踪影。 我拿着花站在那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周围剎那间就暗了下来。 转眼的功夫就阴天了?我抬头看了看,发现太阳还在西边,但是只剩下一个血红的影子了,黑压压的乌云瞬间就吞噬了半边天空,还在不断地快速蔓延。 这么美丽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鬼天气?我还在纳闷,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我在森林里呆的第一天,天也是像这样转眼间就黑了下来。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只鹿说过的,天黑以后,这里就会很不安全!我还以为它特指森林里的天黑,原来这里的景象也是如此诡异! 顾不上多想,我拔腿就和人群一起跑,虽然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跑了一会儿,我不由地回头一看,刚才还挂在天边的太阳转眼间已经不见了踪影,厚重的乌云越压越低,不一会儿天就全黑了。我看到所有的人慌忙逃跑着,混乱声中,我竟然听到了一种极其低微的声音,顿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没错,就是我在森林里那晚听到的黑暗中的那种诡异的声音!黑暗中的夺魂者,可以瞬间吞噬生灵的无形力量!说不出的恐惧顿时涌了上来,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更是吓得我几乎寒毛都竖了起来。 漫天蔓延的乌云中,似乎有无数的黑影在涌动。那黑影的样子极其诡异,如果硬是让我形容的话,就像是滴进水里的黑墨,但是比墨水蔓延的要快,就像漫天飞舞的幽灵鬼魂,随时准备把人抓到地狱中去。 就在这时,后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我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俯冲下来将一个人包住,那个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团黑气,消散在了后面的黑暗里。 恐惧,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有的人扔掉手里的东西就没命奔逃,有的人在奔跑中撞翻了街边的路摊,顾不上滚了一地的水果,爬起来接着逃命。我跟在人群的后面,看到有一只比格犬被丢在地上没人管,就跑过去抱起它跟着人群狂奔。可是这么一来就耽误了时间,何况怀里抱着一只狗跑不快,不知不觉就落在了人群后面。那种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就在身后了。我忍不住又想回头看,可是头还没回过去,我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倾就跌倒在了地上。这下摔得可不轻,不过还好没把狗扔出去。我挣扎着想爬起来,脚被什么东西给拴住了。我顿时心慌意乱,回头一看,不知谁撞翻了一个卖渔网的,我被地上的渔网给缠住了!我霎时就慌了神,赶忙坐起来伸手去车脚上的网子。扯着扯着,勐一抬头,却看见一个黑影像是团黑色烟雾一样快速像我袭来!我吓傻了,条件反射地把眼睛一闭,抱着比格犬就顺势趴在了地上。那只狗吓得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心想没有人陪着,我抱着只狗一同赴死也不错啊!
第37页 就在这时,我好想突然感觉到了一些亮光。虽然我的眼睛紧闭着,但还能感到周围仿佛一时亮了起来。我赶紧睁开眼睛去看,只见刚才追到我后面的黑影在一束耀眼的白光中支离破碎,变成一团黑雾瞬间消失了。我顺着光芒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有一只马向这边飞奔而来,马上骑着一个人,白光就是从那个人的身上发出来的。光芒所到之处,那些黑影不是四散而逃,就是被光芒穿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面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欢唿声,我赶忙再次坐起身来,用力去扯脚上的渔网。这次渔网很快就被撤掉了,我把那团东西甩到一边,抱着比格犬就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同时好像看到了一面旗帜班舞动的披风,和一条长长的马尾一闪而过。待我直起身子,就只看见一个骑着马的背影带着耀眼的白光,快速向人群的前面奔去,如同举着给人们引路的火炬。人群都朝着光亮的地方跑去,很快就跑了一面高大的城墙前。此时已经城门大开,骑马的人飞奔进去,后面的人群跟着鱼贯而入,竟然很有秩序。 我抱着比格犬跟在人群后面也跑了进去,结果刚迈进门,后面的大门就在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中关闭了。城门关上之后人们停止了骚动,很快安静了下来,各自寻找着自己的亲人。一个小孩子在人群里喊着:“我的狗狗,我的狗狗呢……”我循声跑去,见一个带着头巾的妇女抱着个满头捲毛的小男孩,那孩子正在母亲怀里叫喊着。我抱起狗问是不是在找它,那小男孩一见我怀里抱着的就顿时破涕为笑,用力地朝我伸出两只小手。 “真是谢谢您了!”孩子的母亲对我说,“大家都忙着逃命,他却还吵着要这只狗。” 那女人跑得满头大汗,几缕棕色的头髮从头巾里散落下来垂在脸旁。 “没什么的,我只是偶然看到了。”我说,“对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把孩子放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我:“姑娘,您一定是外地人吧?” 我点了点头。 “那就说来话长了。要是您不嫌弃,就来家里坐一坐吧,我给您煮一些热茶。” 我跟着女人到了她家里,一路上小男孩一直抱着他的比格犬。 女人的家就像个放大的南瓜车,我头回见识原来房子可以被建成圆形的。里面的空间不大,但温馨舒适,被木板隔成袖珍的正屋、卧室和厨房。女人的丈夫还没回来,她煮了一大壶清水,往里面放了些看上去像是草籽的茶叶。 “上帝啊,其实这种事情有段时间没发生了。”女人让茶壶在炉子上煮着,搬了把凳子坐在我对面,顺手拿起了针线活,“以前比这还要可怕,后来平静了一阵,人们的警惕放松了,谁知到这次来得这么突然?” “您指的是什么?”我问,“黑影吗?” 女人点点头。 “那到底是什么?” “是恶灵。”女人低着忙着手里的活计,我却明显能看到她的手在发抖,“一种能吞噬人的可怕的东西,数量多的时候一会儿就能把一个村庄变成没有人烟的荒村!” “那东西是哪儿来的?”我大吃一惊,赶紧又问。 “galirad人,是他们放出来的!” “galirad人?” “对,一个邪恶而兇残的民族,自从他们从北方入侵到这里,aquaria就开始了噩梦!” “那刚才那个骑马的人是谁?他怎么就能驱散恶灵?” 女人这时抬起头来,眼中的恐惧消失不见了。 “他是aquaria的王子,只有他能对付那些东西!” 我心中一惊。安琪拉王子? “是的,”女人说,“他是aquaria的守护神,他走到哪里,就能把光明带到哪里!” “那发光的东西是什么?”我说,“是王子的宝剑吗?” “不,”摇摇头,“是他本身?” 本身?一个人的身子能发光?这听上去就像是传说。我刚要接着问,这时小屋门开了。 女人高兴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跑上前去,与刚进门的丈夫抱在一起。 “谢天谢地,我们都在替你担心!” 我也站了起来,发现她的丈夫就是街边那个变魔术的演员。 “亲爱的,看我们家来了客人。这位小姐在危险的时候帮了我们!” 男人向我们表示了感谢,然后问我们刚才在聊什么。女人跟他说了。 “哦,那可是个长故事!”男人说,“亲爱的,炉子上的茶煮好了吗?” 喝着芳香的热茶,女人的丈夫给我讲了个在这里流传已久的故事,虽然在我听起来更像是传说,但这里的人对它都深信不疑。 他们的祖先从高原上迁到这里,发现此地水草肥美,就定居了下来,并给这里去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叫aquaria.人们在这里勤劳经营,不久就把这片土地变成了美丽富饶的村庄,然后又建立了热闹繁华的城市,直到成为一个安居乐业的王国。但是不久后,这片土地上的阳光越来越少了,阴霾与寒冷逐渐笼罩了他们原本温暖的家乡。aquaria一下失去了活力,庄稼颗粒无收,人们又冷又饿。善良的国王悲天悯人,祈求上天赐给aquaria光明和温暖。
第38页 一天,一位远方而来的智者tilorn告诉国王,他必须和王后生一个孩子,以天子的降临来平復上天的愤怒。果然就在第二年,国王的王后生下了一名王子,就在王子出生的那一天,所有人都看到天边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白光。据宫里的人说,王后产下的是一个通体散发着微光的婴儿,就像是一颗人形的夜明珠。自从小王子出生了,aquaria就结束了阴霾雨寒冷,温暖的阳光重新回到了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人们欢唿雀跃,都说是王子的诞生给家乡带来了福祉。国王和王后更是百般疼爱这个神奇的孩子,并给他取了当时天上最亮一颗星的名字,叫rigel. 但好景不长。北方的galirad人听说aquaria有这么一位天生奇异的王子,就入侵过来,想要夺走这个幼小的孩子。国王亲自带领军队顽强反抗,打退了来犯的敌人。但galirad一位邪恶的巫师morana动用魔法,放出黑暗的恶灵,吞噬了国王几乎全部的军队。国王遭遇惨败,但仍然誓死不屈,绝不肯把自己的孩子交给邪恶的入侵者。巫师morana气急败坏,企图进宫硬抢,结果被不知什么无形的力量所抵挡,元气大伤,愤然离去。但galirad人依旧不甘心,后来的这些年又发动了几次进攻,甚至再次放出了恶灵,虽然吞噬了很多军队甚至居民,但都无功而返。aquaria获得了一段时间的平静。但十年之后,morana的力量有所恢復,黑暗势力企图捲土重来。于是aquaria有了可怕的黑夜。在黑暗力量的影响下,aquaria的黑夜说来就来,往往是刚才还艷阳高照,转瞬间就会黑云聚拢,天昏地暗,黑暗的邪灵就会来作恶。不过自从安琪拉王子长大成人,黑暗势力就有所遏制,王子特有的光芒能够驱散黑暗,击退可怕的恶灵。但是王子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galirad人日趋强大,逐渐征服了周边的邦国,要求aquaria臣服。国王不肯。他们就要求交出王子,可以保证他毫髮无伤,但是要为galirad人效力,不然就要折他的寿命,让他英年早逝,不能兴风作浪。国王不予理会,结果王子真的就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不醒,叫人担忧。国王心急如焚,这时智者tilorn再次现身,让国王暂行缓兵之策,同意王子可以为galirad人效劳,但要等他长大成人。王子的病很快就好了,但身体仍然有些虚弱。国王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到时候不交出王子,aquaria还是会面临危难。但他已经顾不了太多,一心只想保证王子的安全。就这样又过了几年,眼看王子即将长大成人,galirad的邪恶势力又在蠢蠢欲动。虽然年轻力壮的王子能够抵挡一阵子,但这不是长久之策,aquaria依旧面临着危险。全国人民共同为王子祈祷着,等待着奇蹟的再次降临。 女人丈夫的故事讲得很是曲折生动,如果我不是刚刚亲身经歷,还以为这只是个美丽的传说。但是仔细想想倒也不足为奇。aquaria本就是个神秘的地方,有一些传奇也不足为怪。倒是那个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王子,天赋异禀,却有着如此悲惨的命运,不得不叫人惋惜。 当晚,那对善良的夫妇热情地请我留宿,盛情难却,我便在他们侷促的小木屋里住了下来。那天的夜晚格外寂静,温暖的床被散发着香草的芬芳,我躺在床上却久久难以入睡,心里一直想着aquaria和rigel王子的故事。终于,我再也躺不住,一个人下床悄悄地走到了房子外面。夜色正深,头顶上漫天繁星闪烁。我抬起头,寻找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 “rigel王子,虽然我不是aquaria的子民,但我愿意衷心为你祈祷,愿上帝保佑你和你的人民都能够平安无事!”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璀璨的星空下默默地祈祷着,用我一颗真挚的心…… 有光,逐渐照亮了我的身边。灯光亮起,舞台上一片耀眼的光明。台下一片掌声雷动,欢唿如同潮水一样在剧院里涌动、迴荡,煽动了每一个人的热情。 我从舞台中央站起来,走上前去恭敬地向观众致意。全场观众无一例外地全都站起来热烈鼓掌,响亮的掌声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 第九章 蠢蠢欲动 [本章字数:8178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6:44.0] ---------------------------------------------------- 第三次演出成功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两个变化。一是我有了自己的化妆室(他们本来想给我安排一间住处,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住阁楼),二是我独处的时间明显减少了。除了睡觉,身边总是有人围着团团转。我的化妆檯每天都堆满了鲜花和信件(其中大部分是求爱信)。我每晚都坚持吧当天收到的信看完,却从不回信,因为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莉莉?艾施在演出结束的当晚就情绪失控了,气沖沖地跑到后台当着众人的面骂我**。 有人小声劝她,她丝毫听不进去。 “你是不是跟剧院老闆、雷德威尔和所有的男演员都睡过了!”她口无遮拦地说,要知道她以前从来不说脏话的,“你就用这种骯脏的手段来和我争吗?你这个不知羞耻的……” “**”一词还没说出来,旁边就有人打断她。“克洛伊凭的可是自己的实力!她演得很好,所有观众都站起来为她鼓掌……”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想操她!”莉莉?艾施大喊,“她就是个卖弄风情的不要脸的**!” 有人还想说什么,这时我站起来慢慢向她走过去。
第39页 “莉莉,我从来没有跟你争过什么。机会是上天给的,我只不过是抓住了它。” “闭嘴!你这个……”莉莉说着抬起手抡圆了胳膊就想扇我。她的手掌还没扇到我的脸上,就被我一把抓住了。 她先是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 我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我甚至可以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目光。这种目光连我自己都害怕。 “我从来没有擅自改动剧本。”我盯着她说,“而你竟敢在舞台上擅自改演。你差点搞砸了这次演出!”说着我一把将她的手甩掉。 她后退了两步,捂着自己的手。我看到她在发抖,眼睛里含着泪水,但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而是仍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着我。 她咬着牙,恨恨地嘟哝了一句什么,转身愤愤地离开了。 我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几乎没有人敢上来劝我。 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是安娜贝丝。她依然用那种冷冰冰的、有些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我。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有看到她。 她慢慢地用唇语对我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走开了。 “干得好。” 再次走进文海之家的时候,我手里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摩卡咖啡。 “下午好啊,先生!”我一进门就对店主说,“喝点咖啡暖暖身子吧,这天儿可真冷啊!” “可不是吗……哦,真是谢谢了!”店主高兴地接过杯子,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往店里看了看,“如果你是买给别人的,那我还是喝茶好了……” “不不不,”我赶紧说,“这就是买给您的,我只是想带点礼物来。” “这礼物不错!”店主说着,又看了看店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说。” “不,谢谢。”我说,“我自己看看就行……”说着我想去书架那里找书看,转了转身子,却没迈开脚步。 “那本《巴黎圣母院》看完了吗?”店主热心地问。 “呃,还没有……”我说,“不过很好看,我想再多买几本他的作品!” 店主微笑着点点头:“你最近好像很忙啊,看你的样子,近来好事不断把?” “忙死了!”我说,“要排练、演出,每天还要处理成堆的鲜花和情书……” “哇哦!”店主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比起对付那些没完没了的应酬,我更喜欢一个人静下来看书!” “我告诉你,咖啡馆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一杯咖啡,没有人会打扰你!” “这是个好主意!” 我在书架上挑了一套精装版的《悲惨世界》。在此期间,在另一边的书架旁忙碌的伊戈尔一直没有搭理我。 我拿着挑好的书走回柜檯前,店主抻着脖子朝里面喊了声:“伊戈尔,把书包起来!” 话声刚落我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伊戈尔默默地走到了柜檯旁边。 “不用包了,”我一把将书从柜檯上拿起来,“我这就去咖啡馆里看。”说着我把钱放在柜檯上,转身就往外走,顺手拿走了另一杯摩卡咖啡。 其实当天我并没去咖啡馆,也没读一个字。我拿着书走到了一个街角的小广场,站在那里看鸽子。太阳下山的时候我走回克罗斯温,刻意避开了晚下班的同事,一个人走到了化妆室。化妆檯上依然堆满了鲜花和信封。我走过去坐下,捏了捏花,看了看几只信封,然后把它们仍回到桌子上。“一群爱慕虚荣的傢伙!”我突然就感到了一阵厌倦。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漂亮的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看上去却像个俗不可耐的贵妇。我扯掉身上的衣服,和头上装满羽毛的帽子,换上了自己平日穿的旧衣服,然后又在屋子里点起了一只火盆,把这些日子收到的信件拿出来都烧了,连同那些争奇斗艳的鲜花一起扔进了火盆里。火苗窜起了半人多高,我在火光中扯过一条自己的旧围巾,围上它就出门了。 天已经黑了,但街上还有零散的行人。有的人不由地扭过头来,奇怪地看着我这个冒着雪在大街上奔跑的女孩子。跑过广场的时候,地上的鸽子唿啦啦都飞了起来。在群鸽拍打翅膀的声音中,我觉得身上所有的污秽全都龟裂、脱落,在风中消散。像是蜕去了一层躯壳。 站在文海之家门前的时候,我还在大喘着气。书店像是要打烊了,店主已经下班,伊戈尔一个人默默收拾着柜檯,把所有的东西都归放整齐。我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他。他没穿毛衣,只穿着了一件旧而干净的布衬衫。一切打理妥当之后,他穿上外衣,戴上围巾,关了灯就准备往外走。这时,他隔着玻璃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我。他先是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打开门。 “有事吗?”他问我。 “已经打烊了?”我说。 他点点头。 “我能进去吗?就一会儿。” 他斜身让开,我走了进去。 伊戈尔重新把灯打开。 “这里的灯光真暗,”我说,“不过挺好的。舞台上的强光总是很刺眼。”
第40页 “听说你的演出很成功?”他说。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我并没有感到高兴,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我说,“那不是我,真正的我在这儿。” 伊戈尔看着我,没说什么。 “在这里,只有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我。正像店主说的,书是镜子,人只能在书里看到自己的内心。” “是我说的。” “噢,”我笑了出来,“我早该想到!他看上去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商人!” “别那么说。他跟别的商人不一样。” “对。”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陷入了沉默。天啊,我应该停止说废话! “我来这里,只是想做回真正的自己。”我说,“哪怕就一会儿也好!” 伊戈尔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 我低下头,寻找着他的手,然后伸过去握住。 “你的手很凉。店里没有火炉吗?” “有。”伊戈尔说,“店主怕冷。” “你不怕吗?” 伊戈尔没有回答。 我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吻了他的手背,然后用两只手帮他暖着。 他的目光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只有平静,却不是平日的那种冷漠。 这时,门外的街道上传来一串叮噹的响声,一辆有轨电车慢慢地驶了过来。 “关上门,”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们从书店里出来,坐上电车。车上的乘客很少,我们并肩坐着。车窗外是一闪而过的伦敦夜景,道路两边一幢幢的楼房就像黑暗中沉默而立的雕塑,昏黄的街灯如同雪中漂浮的幽灵。我们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我们在车里做了很长时间,直到有轨电车慢慢地行驶到城市的东区。 我们下了车,我带着伊戈尔在小路上逛着。 “这就是我刚刚来到伦敦的时候住的地方,”我说,“人们都管它叫贫民窟。” 我们沿着小路一直走着,我给他讲着自己初来乍到时的艰苦生活,住在廉租房利,没有温饱,也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我讲了自己工作过的餐馆,讲自己在那里没拿到任何报酬,就被长得像是矮子丕平的店主扫地出门了。还讲了妓女莉迪亚和她死在襁褓里的孩子。然后,我讲到自己怎么误打误撞进了克罗斯温工作,一开始只是个清洁工,打扫打扫卫生,整理一下道具。没有人会正眼看你一下,有地方需要打扫了,只是喊你一声,完全把你当成个使唤的工具。可是后来想想,感觉还是那个时候最快乐。整天一个人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会过多理会你。干活的时候可以偷空看别人排演,还在人家走了之后自己上台模仿人家的动作。那时候至少还有个朋友,她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找你,拉着你的手聊天,而且可你对你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心事。她一直暗恋着一个男孩,可是那个男孩却时不时地来找我搭讪。我还鼓励她要勇敢追求自己喜欢的。想想那时多么美好啊,仿佛每个人都无忧无虑,简单而快乐。可是后来以前都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为什么,人们看我时的目光开始有了敌意。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开始明争暗斗,嫉妒与憎恨开始在人们之间滋生。唯一的好朋友与我反目成仇,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有的人死于非命,有的人幽灵一样整天在角落里冷冰冰地注视着你,像是等着随时看你的好戏。 “世界就像一个骯脏浑浊的竞技场,”我说,“每个人都想看着别人打斗、受伤,然后流血死去。” 我一路上讲了很多,伊戈尔则基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直到有一天,我一个人出来散步,在路边的屋檐下避雨,我看到路的对面有一家小店,一面流水的玻璃后面,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虽然那只是个模煳的身影,却一下引起了我的注意。在朦胧的雨雾中,我觉得他那么干净,就像是个与世无争的孩子。” 说到这里我停下来,伊戈尔也跟着停住。我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他。 “那一天我走进了那间书店,门口的牌匾上写着‘书是镜子,人只能在书里看到自己的内心。’确实,我在那里找回了自己。我要倾听自己的内心,并遵循于它,而不是像世人那样趋之若鹜地追随着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那你喜欢自己现在的工作吗?”伊戈尔说。 我微微笑了一下,“怎么说呢,一部分的我倒是很享受目前得到的成就与努力争取的过程。但是我的另一部分,或者说更多的一部分,还是喜欢那种简简单单与世无争的日子。虽然苦点、累点,但是自由自在,没有人会过多干预你,也没有人会和你争什么。” “你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伊戈尔又问我。 “知道。”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自己的心里很清楚。” 伊戈尔看着我,目光里满是真诚,又有一种让人不安的严肃。 “人们不光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要知道自己能放弃什么。” 他着短短的一句话仿佛触及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我突然就想到了在奥克汉顿家里的那段岁月,想到了我死去的父亲母亲,想到了那燃着大火的房子;我还想到了莉莉?艾施,想到了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然后是她骂我时愤怒的眼神;还想到了班杰明?格兰特,然后是他蜷缩在路边的尸体,上面覆盖的白雪……想到这里我不禁愕然,好像生命中每得到一种想要的东西,就会有更珍贵的东西在你的生命中永远消失。如此看来,我的生命仿佛总是得不偿失。
第41页 “生命中不可能只有索取,”伊戈尔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只有明白自己能够放弃什么,才能获得真正想要的。” 当晚我和伊戈尔步行走回市区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在克罗斯温门口分别的时候,我抬起脚尖想亲吻他的脸颊。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握了一下我的手,没说什么,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身影在夜晚的街道上走远,街道两边是堆积起来的白雪,和雪地上一排昏黄的街灯。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每天无非就是排练、矫正,然后又是一遍接一遍的排练。休息的时候依然总会有同事来找我聊天,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和各种各样的八卦。化妆室里依然会经常有人送花送信。我在街上找了个卖花童,跟她说不用自己花钱进货了,并告诉她什么时候来这里取花可以尽量避开人的耳目。我还在广场的长椅上遇到了一位落魄诗人,他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捡来的旧报纸旁边的空白处写写诗,怀念一下因为贫穷离他而去的昔日情人,然后在夕阳下的广场上看看鸽子,等着自己有一天会像梵谷那样死去。我告诉他可以每隔几天就到克罗斯温附近一个隐秘的地方取信。那些信他可以看,看完了之后还可以在信纸的背面写诗作赋。后来我又看见他一回,他说自从看了那些信,自己作诗的水平突然大有长进。现在他每天都会在广场上,为一些有钱的公子小姐代写情书。 不忙的时候我偶尔还会跑去文海之家,给店主捎点热茶水果之类的。每当这个时候,店主总会笑得合不拢嘴,然后故意把报纸举得老高,并告诉我,自己看报的时候听力几乎为零。 随着下场演出的临近,雷德威尔又开始了他擅长的“魔鬼训练”,整天就跟个上发条的似的,让我们这些人从早到晚转个不停。一天下来,每个人都会腰酸背疼,却又不敢当着他的面叫苦,之后等他走了以后才捂着腰腿抱怨呻吟。 《安琪拉之歌》接下来的剧情里,naija公主的戏份越来越少,而作为她的影子的米亚戏份却日渐增多。因为故事主要围绕公主梦中在aquaria的经歷展开,现实中的宫廷生活只是作为铺垫。 米亚听了安琪拉王子的故事之后,决定留在aquaria,和这里的居民共同抵御外敌的入侵。她建议居民们可以在自己的家里和集市附近建造地下室,有紧急情况的时候可以及时躲避。她还教人们用硝酸和硫磺制造亮度极大的烟火,放在家里或者随身携带,必要的时候可以防身。平日里,米亚还和这里的居民一同耕织,共同劳作,且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老百姓们也都把她视为自己的亲人,还邀请她参加aquaria盛大的节日??凤凰节。“凤凰”是aquaria传说中的圣灵,是在火焰中诞生的“不死鸟”。aquaria人把它视作一种图腾,作为对光与热的崇拜。凤凰节这天,人们白天做准备,晚上则会举办盛大的篝火舞会。当天夜里所有的人都会盛装打扮,并在靠近海边的空地上燃起一座比房子还高的篝火台,众人围着大火举行仪式,然后可以观看各种各样的表演,像是人口喷火、赤脚踩炭、射火头箭,以及耍火把、跳火圈等等,几乎每年都有新花样,不仅热闹非凡,而且能让人大开眼界。而凤凰节的高潮将会在午夜时到来,也就是“圣灵降临”。“圣灵降临”是一种难度极高且具有一定危险的仪式,举行仪式的时候,国王会亲自派出最有经验的人,在aquaria最高的山峰上放飞一只巨大的风筝,这只奇特的风筝是用硬木和油脂做的,到时候不是让它往天上飞,而是通过一种类似于巨型弓弩的装置击发,使其在空中一路自行滑翔,飞过篝火台的上空,一直飞到海上逐渐消失。 这是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所有aquaria的居民都会聚集在一起观看这场盛大的仪式。当晚,我也和人们一起在海边的空地上等待,期待着那那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空地上聚集了很多的人,但大家都很安静。过了一会儿,远处的山顶上燃起了火光。人群中开始发出兴奋的骚动。我第一次参加这个意识,心里更是激动无比。那团火光在山顶上闪动了一会儿,如同点燃人们斗志的烽火。然后,人们就看到它快速离开山顶,向山下的空地这边飞来。人群中的唿声越来越高,当这只火风筝飞到空地边缘的上空时,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那是一只巧夺天工的飞鸟的造型,咄咄逼真,真的就像一只硕大的火凤凰高高地飞下来。所有的人都齐声欢唿,仰头看着看着这令人惊嘆的一幕。就在火凤凰即将飞到人们头顶的时候,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火花四溅。底下的人们都是一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是一下,撞得大风筝失去了平衡,冒着火星摇摇欲坠。然而还没等它坠下来,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团团包围,如同一只被群蚁包围的飞蛾,乌压压的一大团。人们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有一个人惊叫了起来,人群眼看就要乱成一团。这时有人大喊:“快!大家用烟火!”话声刚落,很快,随着一声响亮的声音,一团耀眼的火光沖天而起。人们接着光亮看到,海边的上空有很多黑影在来回穿梭,密密麻麻,像是闹蝗灾一样。有的小孩子惊叫了起来。但更多的人喊着往上面放烟火。不久,海边的整片空地上四处都升起了耀眼的火光,海岸上空呈现出一片明亮的火海。那些密集的黑影想要俯冲下来,碍于火焰的强光又不敢冒行。有些飞得低的已经被大火烧得灰飞烟灭,发出尖厉骇人的叫声。“加大火力!不要停!”有人大喊着,空中的烟火如同密集的火箭,万箭齐发,轮番上阵,不给敌人留任何空隙。与此同时,女人们都带着孩子撤到了山脚下的营地里,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毫不混乱。火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停下来,海边的人们点起火把,发现上面的黑影已经无影无踪。欢唿声如海浪般在人群中传播开来。所有人都尽情庆祝这伟大的胜利。aquaria人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我和周围的人一起欢唿,不过人们都说多亏我想出的巧妙战术,让敌人无机可乘!我其实也没想到自己想出的办法这么有效,本以为只是抵御攻击的保全之策,没想到竟然可以攻退敌人!当然这和aquaria人的勇气与临危不惧是分不开的,我衷心为aquaria感到自豪,并未自己能够成为他们的一员而感到荣幸!天啊!我已经深深地爱上这个地方了!
第42页 如果这只是虚幻的梦境,真希望这梦永远不要醒来! 夜晚,营地里的人都睡着了,我一个人在外面闲逛着。 头顶的夜空繁星璀璨。细细的晚风吹着草地,发出麦浪一样优美的声音。 我站在草地上,感受着这微风的轻抚。 “你怎么在这儿?” 背后转来一个声音,很熟悉。我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营地的火把都灭了,借着星光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我记得住那声音。那声音我只在森林里听过一次,却如此熟悉。 “你是谁?”我试探着问,一边慢慢挪步过去想看清楚。 “我是rigel.”那个人说。 “rigel?”我停下脚步,“你是王子?”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说:“谢谢你为aquaria所做的。” “不……殿下……我并没做什么……”我在想着原来在森林里帮助过我的竟然是aquaria王子,不由地说话有些支支吾吾,“我爱aquaria,这里的人们智慧勇敢,我愿意加入他们!” “可是你不属于这里,”王子说,“你不能为了我们而放弃原有的生活。” “我原有的生活?”我说,“我原有的生活简直是地狱,没有自由,没有生命。” “那你就想就此放弃吗?” “什么?” “你现在是在另一个世界,”王子说,“一个不属于你的世界。如果你再不离开这里回到现实,现实中的你就会一直沉睡,知道永眠!” 我恍然大悟,现在的我只是现实世界的一个影子,aquaria是只在梦中存在的地方,naija公主久病卧床,我才能在这里呆这么久。如果我一直在这里呆下去,那naija公主岂不是…… “人们都要回到现实的,米亚,”王子说,“不管他们多么沉迷于另一个世界。”他的声音很轻,但说得很诚恳。我被他打动了。不,不只是被他说得话所打动,更是因为他的声音。我总觉得他的声音不只是熟悉,好像它一直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记忆深处。 王子说完,慢慢地转过身去。 “等等,”我喊住他。 “你要和你的人民一起勇敢战斗到底,”我说,“绝不能屈服于galirad人,更不能把自己交给他们!” 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我说了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所选择的。” “你是个人,不是贡品!”说着我走到他的身后,“全国的人都愿意为你而战,你就是他们的希望!” “不,”王子说,“我是他们的负担。没有我所有的人就不会陷入无边无尽的战争!” “他们是想保卫他们所拥有的!”我说,“人们爱你,不想失去你!” “可是为了我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的亲人!” 我没说什么,而是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他扭过头去不让我看到他的脸。 我握住他的一只手,在他的身边跪下,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 “你的光芒照亮了我们,照亮了我们所有的人。”我说,“没有你人们就没有光明,人们需要你。”说到这里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已经不把脸扭过去了,而是低头看着我。不过夜色太深,我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人们愿意为了保卫自己最真的贵的东西而牺牲,但他们的牺牲一定是要有价值的!他们用生命保卫的东西绝不能失去!” 王子把我扶起来,看着我说:“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个影子,”我说,“但我要让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哪怕那生命是短暂的。” “只要活得有意义,”王子说,“短暂也可以化为永恆!” 我似乎太投入了,即使是表演结束了,我依然沉浸在故事里。台下的观众更是伸手打动,灯光刚亮就一片掌声雷动。我甚至看到有的观众脸上流着热泪。 谢幕的时候饰演安琪拉王子的演员没有上台。实际上这几次演出结束后他都没有现身。 谢幕完毕后我就跑到后台去找雷德威尔,问他演rigel的人是谁。谁知那老头子说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剧本作者亲自指定的一个人,上台之前谁都没有见过。 “那他从来都不用排练的吗?”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有后台的人就是这样,”雷德威尔说,“可你看他的演出堪称完美,挑不出毛病。” “怎么可能……”我还想说什么,雷德威尔的耐心显然已经用尽,转身就忙别的去了。 “怎么了我的公主,”这时旁边的一个人打趣地说吗“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不,才不是呢……”我赶紧反驳,“我只是觉得他的声音……” “很多人都为他的声音着迷呢!”那个人手里也在忙着,一边转头对我大声说,“要是你在演出结束之后剧院去门口站会儿,就会听到几乎所有出来的女观众都在喊着他的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 “瞧,还说自己不是呢!”那个人大笑一声说,“她们喊的是他的角色名,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说完搬着道具悠闲地走开了。
第43页 第十章 破茧而出 [本章字数:1343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7:29.0] ---------------------------------------------------- 《安琪拉之歌》最新一幕演出结束后不久。伦敦市西贝克大街。 离散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剧院里涌出来的人群已经在大街小巷里逐渐消失,夜晚的街道上又恢復了一片冷清,只有车轮碾轧过的痕迹在雪地上无声地蔓延。 一个人默默地在街道上走着,昏暗的街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远处的另一条街道上,一辆吉普车旁若无人地在路面上叫嚣着。 一个女人肆无忌惮地在副驾驶座上大笑:“哈哈哈哈哈……看看刚才他的样子!‘请恕我冒昧,小姐……’”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南方来的娘娘腔!”旁边的男人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不屑地说。 “我的**都快从衣服里颠出来了,”女人揉着自己的胸部,“你打算让这车飞起来吗?” “我已经等不及要让你爽翻天了!”男的说着沖她使了个**的眼色。 “当心我把你的房顶叫翻!”女人毫不示弱地说,“你不先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吗?” “我打算来点儿更刺激的!”男人说着呲着牙,亮出一副野兽般的表情。 “今晚你想上演美女与野兽?”女人舔着自己的嘴唇,用挑逗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你也能算得上是美女的话。”男的说。 “噢,你真坏!”女人伸手就想给他一点教训,汽车里顿时一片混乱。 拉耳朵和揪头髮都已经用完了,女人刚想冲着他那鹦鹉嘴一样的大鼻子下手,这时只听那男的大喊一声,接着就看到什么东西狠狠撞了挡风玻璃一下,顺着车顶就滚到了汽车后面。 男人勐地一脚踩下了急剎车,吓得脸都白了。女人看着他的表情也吓得不轻。 “哦天哪!哦天哪!”男人手扶方向盘大口喘着气,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后视镜。当他在镜子里看到车尾后面的街道上趴着一个人的时候,立即吓得大喊大叫。“哦,哦上帝啊……” “死了吗?”旁边的女人也是吓得脸色煞白,全身都开始哆嗦。 “哦我的老天啊!”男人不敢多看,使劲闭着眼在那儿大喘气。 “快走啊,麦克!”女人住着他的胳膊大声说,“趁着没人看见赶紧离开!” “哦,哦……”男人还是在那儿不停地大喘气,一边正看眼睛转头向后看去。 “你傻啦,麦克!”女人大喊,“还不赶紧踩油门!” 男人的手松开方向盘,哆哆嗦嗦地去开车门,身子也向一边转了过去。 “别!你这蠢货!别下去!” 男人踏出车门,小心地挪着步子朝车后走去。 “别去!你给我回来!” 男人仿佛听不到她说的,仍然哆嗦着迈着步子。在他的前方,冰冷僵硬的雪地上一个人侧着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就在那男人走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车上的女人气急败坏地踢了一下车门,气沖沖地下车准备把自己的男人拽回来。可就在这时,地上的那个人突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了起来,接着她就听到了自己男人的惨叫。随着男人令人惊骇的尖叫声,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在她眼前发生了。 深夜的街道上又响起了一阵丧失理智的惊叫声。这次,叫声来自于一个极度惊恐的女人。 过去的那些年,情人节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甚至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节日。可是今年的这一天,和几乎所有人一样,我下班就赶紧跑出了剧院。 “如果你给我一个香吻,我的小店今晚就可以早点打烊!”文海之家的店老闆见我来了,就笑盈盈地指着自己的脸颊。 “我可以每天像亲吻父亲那样地吻你,”我笑着说,“只要你可以免费送给我书看!”说着我从柜檯上面探过头去,嘴唇对着他那西瓜一样的大额头。 “哦得了,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店主一歪脑袋躲开,摆摆手说,“你还是把吻留给里面的那个傢伙吧!”说着漫不经心地走出柜檯,拉开门下班了。 我和伊戈尔来到河边,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河面上的风徐徐吹来,有些冷,不过空气很好,周围也很安静。 “泰晤士河承载着英国的歷史,”我实在不想扯这些不着边际的废话,可又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还有文化……《泰晤士报》自18世纪就已经诞生了!” 说着我看了看伊戈尔,想等他发表意见。可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河面若有所思。我就只好陪着他一起发呆。 “每一条河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歷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一样。” “你的故事是什么?”我轻声问他。 他没回答我,只是慢慢地仰身向后躺下去。我也安静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天空上繁星闪烁,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在无声地讲诉这自己的故事。 “猎户座。”伊戈尔看着星空说。
第44页 我抬眼一看,果然看到猎户座就在头顶。我从小就认识他,这个全天最壮丽的星座。在我还是个残疾孩子的时候,就仿佛感觉他每晚在星河里召唤着,像是在给迷路的孩子指引。 “真漂亮!”我感嘆道。 “你知道最亮的那颗星叫什么名字吗?” “不。” “它的名字叫参宿七。” “参宿七!”我几乎惊讶得坐了起来,“rigel?”(rigel是参宿七的英文名字。) 伊戈尔好像并没有为我的惊讶感到奇怪,只是扭过头看着我。 “你知道吗?”我说,“我演的戏剧里就有一个角色的名字叫rigel!他是戏剧里一个重要的人物,可是这个角色和演员本人似乎都很奇怪,都有些神秘莫测!” 伊戈尔似乎想说什么,但始终没说出来,而是继续看星星。 “你大概对我工作上的事情不感情去吧?”我知趣地说。 “你真的打算把这部剧演完吗?”他问。 “当然,”我说,“我已经爱上这个故事了!” 伊戈尔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星空。 那晚走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走到克罗斯温门外的时候,伊戈尔若有所思地朝门口看了看,好像在看一个未曾谋面却印象不好的人。 “你放心,”我笑着对他说,“演完了这部剧我就再也不演了。我会离开这里,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伊戈尔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想再次上前去吻他,但他对我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 进门的时候我总感觉怪怪的,他今天话很少,好像有意不愿开口似的。 “或许我今天不该约他出来吧?”我在心里跟自己说。 一进门我就愣住了。我看到一个人站在我面前。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本想躲开,可是莉莉?艾施一脸真诚地看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一直在等你,”她的样子仿佛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我毫不犹豫地说,一边在心里使劲地感谢上帝,把我的朋友还回来了! “你看,我知道这段日子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我有很多的话想跟你说,我们可以去你的化妆室吗?” “来!”我挽着她的胳膊就走,甚至想一把将她抱住!如果说今晚伊戈尔对我有些冷漠,那么友谊的回归绝对是最好的补偿! 我们一起走到化妆室的门口,可是就在我将门打开的时候她又停下了。 “我看我还是不进去了,就在这里跟你说吧。” “不,莉莉,进来吧,我们好长时间没有一起聊聊了。” “不了,克洛伊,我只想对你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想我也该做点什么补偿你!” 我刚想说些什么,莉莉对我微微一笑,转身走了。我话未出口,有些失落,又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莉莉刚才的笑容里好像还有别的什么。 然而一进门,我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但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就突然被人锁上。 他们没有马上对我动手,只是在狭小的屋子里围成一圈看着我冷笑。 我顿时就涌上来了一阵绝望,伴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憎恨。 第一个人用拳头狠狠地打在了我的颧骨上。 我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地一声,一阵剧痛从右边的骨头瞬间传播到整个大脑,整个身子勐地一个趔趄,但还没等倒下,另一个人的一脚就狠狠地踹在了我的肚子上。我侧着就倒在了地上,突然止不住地噁心,觉得肚子里所有的器官全都绞在了一起。 眩晕还没过去,我就想挣扎着起来。这时后面的一个人一把揪住头髮把我硬生生地给扯了起来。我站起来想摆脱他,无奈头皮被扯得生疼,根本动弹不了。 “舒服吗?小妞!”我面前的一个人说,“还想不想来点儿更爽的?”说着就开始解自己的皮带。旁边已经有人发出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我被扯着头髮,只能别扭地抬着头仰着脸,眼睛向下看着他。但我还是忍着剧痛,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我的问候。 “去你妈的,王八蛋!” 面前那个人的笑容立马就变得极度狰狞,一把抽出皮带抡圆了胳膊就朝我甩了过来。 我觉得自己的脸上像是被带刺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脸颊立即火辣辣地疼。 “嘴硬的臭**!”那人瞪着眼睛沖我说。 “别跟她废话了,你不是有更硬的东西吗,快拿出来让她尝尝吧!”旁边的人笑着说。 那人一听这也笑了,同时开始动手拉自己的拉链,“我可以让你用嘴,那样你至少不用破身。哦对了,听我们家小姐说你早就不是处女了,剧院里所有的男人都把你用个遍了!” “去操你自己吧!**养的!”我毫不客气地回敬。 “这可是你自找的,**!”那人说着,接着大声吩咐别人,“把她按到地上!”
第45页 旁边的人似乎不用他说,就开始七手八脚地扳着我的身子把我使劲往地上按。我拼命地挣扎着,同时在心里为他们每一个人下了毒咒。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好几个人那我的四肢死死按在地上,我的左手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火烧一样。同时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通红髮胀,像是被浇了一瓶烈酒。我的整个脑子像是被火烧着,疼得几乎要疯掉!就在这时,我不知从那儿来的力气,突然挣脱出来腿,一脚就踹在了那个人的裤裆上。 那人大叫一声几乎被我踹翻,嚎叫着闪到了一边去。 我刚想扩大战果,刚才按我腿的那个人二话不说就一脚跺到了我的身上。我疼得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几乎都岔气了。可是还没等我喘口气,好几只脚就轮番踢到了我的肋骨和后背上,接二连三的,就好像很多重锤不分轻重地打在我的身上,我甚至分不清自己身上那个部位被揍了。一番地狱般的拳脚过后,我就像个被踩的虫子一样蜷着身子在地上缩成一团。 不只是我的脑子还是耳朵一直在嗡嗡地响,可我还能听到几声连续的拉拉链的声音,接着几股尿就浇到了我的脸上。周围的几个人大笑着,转动着身子在我的身上来回浇,好像很享受这一有趣的过程。待他们哼着小曲儿浇完了,我的身上和地板上都是令人作呕的骚味儿。 “小姐让给我们向你问好,并好好儿伺候你!”一个人笑着说,“我们的服务你还满意吧!” 我缩在地上,觉得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疼。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又像是被挤压得只有核桃那么大小。接着我听到了一连串东西被砸的声音,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最后是一声响亮的摔门声,接着是扬长而去的声音在走廊里越来越远。我试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手刚一撑地,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抬起来一看,一直碎玻璃片已经插进了我的手掌里。我咬着牙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把它从手掌里拔出来,也顾不上血汩汩地往外冒,站起来就摇晃着朝镜子走去。镜子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了,残缺的镜面映出了我支离破碎的身影,看上去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流浪汉。我看到血不断地从脸颊上和手上流下来,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气愤,我的身子不停地抖着,一块碎玻璃片从镜子上脱落下来掉在化妆檯上。我捡起这片玻璃,尖尖的,又细又长,像把锋利的匕首。我把它握在手里,紧紧地攥着,甚至能感觉到它割破我的皮肤,陷进我的肉里,鲜血顺着玻璃淌了下来,我甚至能听到它们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第二天,雷德威尔一看到我脸色立马就变了。 “你这是怎么搞的?再过几天就要演出了,你这样上台很好看吗?” 我知道自己的德性,所以他训我的时候我只是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你别以为自己的戏份多一点就能瞎胡闹,”他说,“把演出搞砸了照样有你好看的!” “对不起,先生。”我说。 “克洛伊!哦亲爱的……”这时莉莉?艾施从一边跑过来,“天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都没正眼看她,只觉得一条毒蛇在我的身边转悠,往我的脸上吐着信子。 “拜託,”雷德威尔说,“你的这张脸并不只是你自己的!你会毁了我们整个剧院的脸面!” “是的,先生。” “先生,您就别说她了,”莉莉?艾施说,“她这样我们都很心疼!” 雷德威尔生气地走开了。 周围有些同时也在看着我,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们不敢过来,只是在一边小声地议论着,对着我指手画脚。安娜贝丝也毫不吝啬她那憎恶的目光,一直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我。 “对不起,”我对着众人说,“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有人接我的话。 莉莉?艾施拍了拍我,也转身走了。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天我被安排在角落里一个人练动作。身上有的地方还很疼,可我咬着牙一直坚持着,没有让人看出这种痛苦。不知练了多长时间,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递给我一捲纸。 “这是新的剧本……可能会有点改动,”那人一副“抱歉,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看了看我,“你自己看看吧!”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凉。“有点改动”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戏份被大幅砍掉了? 接过那捲纸的时候我的手甚至在发抖,不由地抬头看了看,果然立刻就和莉莉?艾施那幸灾乐祸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看来好戏还没结束。干得好,莉莉,你的目的达到了! 下班之后,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到阁楼里的。我的手里拿着那捲剧本,就好像拿着一份写满诅咒与嘲讽的辞书一样。当我点燃炉火坐在地上的时候,自己几乎苦笑了出来。看着放在旁边的那捲纸,我真只可以想像待会儿把它打开的那一瞬间,莉莉?艾施就会突然从里面蹦出来沖我脸上吐口水。或者会爬出成堆的蟑螂臭虫把我给埋了。 还是你厉害,莉莉,还是你行! 带着一种甘拜下风的自嘲心情,我动手把那捲纸打开了。
第46页 比朝我脸上吐口水还让我出乎意料的是,那竟然是几张白纸! 白纸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明没有我的戏份了?我被彻底踢出去了? 我拿着那几张纸,甚至都忘了怎么喘气了。搞什么!不用这么玩儿我吧! 就在我苦笑不得的时候,那几张纸里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一张被对摺了的纸片。 莉莉,可真有你的! 我本想把那张纸顺手丢进火里,然后好好地问候一下她的祖宗八代,可是心一横,还是一把捡起来把它给打开了。谁知刚一打开我就又愣了。 我相信一个女人能够拥有蛇蝎心肠,却不相信她能写出如此刚劲有力的字体。 米亚: 我今天对你很严厉,甚至有些粗暴,但是没有办法,有些话不能当面跟你说。 其实我原本想让你退出这场演出,但是我无能为力。有人正在操纵这场演出。 起初我也不知情,只是以为有人在垄断演员名额,可是后来我逐渐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部戏剧的作者会定时给我们剧本,以方便我们编排。可是他每次又总会在演出的前一两天叫人送来一套新的剧本,里面的剧情会被全部改动。 这不是简单的恶作剧,也不单纯为了拿我们开涮。 这是一个惊天的阴谋。所有参与演出的人都会成为他手里任意摆布的玩偶,不知是在戏里,而且还有戏外。这就像是一个诅咒。所有和这部戏剧有关的人都会落入步步引诱的陷阱。 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让你退出,因为他不允许。你自行退出,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无论怎样,你以后一定要万事小心。愿上帝保佑你。 tilorn tilorn?不是aquaria那个智者的名字吗?而“米亚”也是我在《安琪拉之歌》里扮演的角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从头把信读了一遍。“我今天对你很严厉,甚至有些粗暴,”难道是雷德威尔?他这是在干什么?写辞书?不会吧,依照他老人家的性格,想要炒我鱿鱼会直接把我给开了,怎么会有心思玩这种把戏!是莉莉?艾施?她给我写的诱降信?可她绝不会模仿一个大男人的笔记!我直接就懵了,同时又有说不出的紧张和害怕。不管信里说的是真的,还是出于一种威胁,只要有一点不可否认??我现在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而且我不付出点儿代价那个人就绝不会罢休!“所有参与演出的人都会成为他手里任意摆布的玩偶,不知是在戏里,而且还有戏外……所有和这部戏剧有关的人都会落入步步引诱的陷阱。” 好吧,如果你是想吓唬我,让我感到害怕,你已经做到了。 我拿着这张信纸,不又赶到了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炉膛内的火苗“噗”地一声突然灭了。 我吓了一跳,一把将信纸扔到了地上。 周围一片寂静。 如果我现在还有点理智,恐怕已经不够去想炉火怎么会突然自己灭掉了。我现在为你能想到的,就是赶紧给自己制造一点光源,不然自己可能会随时疯掉!于是我哆嗦着快速摸索着身边的地板,终于摸到了火柴盒,我一把将它抓起来,赶紧抽出一根“噌”地划亮,急促的唿吸才稍微平静下来。可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阴笑。我一个激灵,吓得不敢出声。可就在这时,“噗”地一声手里的火柴也灭了!我吓得几乎快叫了出来,可还是尽量屏住唿吸,用尽全力划亮了第二根火柴。火苗亮起来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种声音。同事,似乎能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在我身后快速移动着,带出一阵阵的冷风。我极度惊恐,转身就想往后看。然而就在这时,手里的第二根火柴又灭了!我几乎怕得要昏死过去,可是我不停地警告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不然真的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么想着,我又哆嗦着去划火柴。不过这次我多了心眼,先摸着黑在地板上找到了蜡烛,然后一下划亮火柴,以最快的速度将蜡烛点燃,然后用手护着火苗忽地一转身,就看到了背后那个快速移动的影子! “谁!”我喊了一声,其实多半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那只黑影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玩弄着它那幻影移形的把戏,在房间里跟我玩起了捉迷藏。它的移动速度太快了,我的目光根本跟不上,有好几次甚至因为转身太快了差点弄灭手里的蜡烛。那叫人不寒而慄的阴笑声依然不时传来,听得我后背发凉。 “出来吧!”我又喊了一声,“除非你怕我!” “吱??砰!”一声突如其来的关门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勐地转身一看,却惊讶地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面对着我,两只手伸到后面,还保持着关门的姿势。 “你在跟谁说话?”安娜贝斯冷笑着看着我。 “你怎么进来的?”我惊讶地看着她说,“我明明把门锁上了!” “我听到你屋里有动静,就想进来看看,”她说,“一进来就看见你在这儿自言自语!”说着她悠闲地迈开步子,迳自朝屋里走来。她穿着一袭黑衣,身材高挑,显得有些趾高气昂。衣领和头饰上的黑色羽毛随着她的脚步高傲地摆动着,更为她曾添了一种压过人的气场。 “我没让你进来!”我严肃地对她说。
第47页 “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她不屑地说,“还这么嚣张,没有规矩!” “我不懂什么规矩!”我毫不客气地回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安娜贝斯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头来对着我,“那让我来告诉你??”说着她像幽灵一样慢慢接近我,“猫捉老鼠,让它陪自己玩。可一旦它玩够了,你猜会怎样?” “站住!”我说,“别过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有意思!”安娜贝斯狞笑着说,“我不喜欢不会反抗的玩具!”说着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本能地用蜡烛去挡,却被她一把给打掉了。蜡烛掉到地上立刻熄灭,黑暗中我只觉得自己的脑侧一阵火辣辣地疼,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在地上的。当我觉察到安娜贝斯已经骑到了我的身上的时候想反抗已经晚了。我只觉得有两只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顿时就觉得脖子像断了一样的疼。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安娜贝斯还在咬牙切齿地说,“你觉得自己也配得到吗!” 我被掐得几乎翻白眼,不一会儿就觉得整个身子都酥软了,意识越来越模煳。但我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放弃,如果再不反抗这次就真的要性命不保了!这么想着,我两只已经没有力气的手勉强在地上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样东西,也不管是什么,抄起来就用尽所有的力气勐地照着安娜贝斯的头挥去!这一下好像还真见效了,只听到一声闷哼,黑暗中我就感觉她的身子勐地朝一边歪了过去,脖子上的两只手立刻就松开了。这个时候我知道如果再不尽快巩固战果,敌人随时都会捲土重来,而且很有可能会更不留情。所以我强忍着疼痛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还没坐稳,就觉得脸上又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抽了一下,那个东西好像是鞭子,又似是尖刀。我还没倒在地上的时候,脸上传来的剧痛就已经提醒了我:那是插蜡烛的烛针!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毁容难过,安娜贝斯果然又已经捲土重来。我只觉得一阵风从面前刮过,本能地用手一挡,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虽然阁楼里很黑,但我还是看到了那泛着寒光的烛针,因为针尖距离我的眼睛只有几毫米。安娜贝丝的力气很大,我根本就扳不过她,只好尽量将头歪到一边。就在这时我手上吃不住力,安娜贝丝又毫不留情地狠狠刺了下来。顿时只觉得左耳一阵钻心的疼,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一只耳朵已经被烛针刺穿了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我疼得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想挣扎却已经动弹不得。安娜贝丝用力把烛针拔出来,再次高高举起。我疼得根本就没有了力气,心想这下完了,没想到会死在这个恶女人的手里!但我还是本能地抵挡着,心想如果这次挡不住,被刺穿的就应该是我的眼珠了。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悠远的钟声。我闭上眼睛等待着烛针刺入身体的剧痛,可是安娜贝丝似乎停了下来。“算你走运,”我听到她说,“我还没玩儿够呢!” 随后,我觉得身上突然一轻,安娜贝丝放开我走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壁炉边点火。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身子一直抖着,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过度的惊吓。火苗烧起来之后,我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已经几乎把我压垮了。我蜷缩在火堆旁,抖得就像是一只被拔光毛的小鸡。 我对着火苗瑟瑟发抖,突然很想哭。可是还没等我哭出来,就又察觉得到了不对劲。我顿时就吓得贴着炉壁大气都不敢喘,心想这回又是什么玩意儿?我屏住唿吸,就听到对面的墙壁上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着名墙壁一样。那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拼命地用手捂住耳朵,蜷缩在那里不敢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种声音好像逐渐消失了。我试着把两手从耳朵上拿开,周围果然没有什么动静了。可我还是不放心,就从炉膛里抽出一根烧着的木柴,壮着胆子向对面的墙壁走去。远离壁炉的另一边一片漆黑,我举着火把慢慢靠近,只见到墙上有一片划痕,走近一看,上面被刻着一行字: there’s a special providence in the fall of a sparrow. (一只麻雀的生死都是命运预先註定的。??《哈姆雷特》) 这短短的一句话就看得我毛骨悚然,不由想起了雷德威尔写的那封信。难道真的有人要我的命?会是谁呢?安娜贝丝?还是背后的那个剧本作者?我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场危险的游戏之中,随时可能被看不见的幕后黑手要了性命。 第二天我没去参加排练,也没有走出阁楼一步。第三天就是《安琪拉之歌》新的一幕开演之日。雷德威尔也没说什么,就直接让我上台。不过从他的眼神里,很明显他已经看出了我的伤疤。 新一幕的剧情里,米亚经过反覆考虑决定离开aquaria,回到现实中去。可就在这时,galirad人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aquaria牺牲惨重,米亚不忍丢下这里的人们独自离开,便决定再留下一段时间和aquaria人并肩作战!就在她决定留下的当晚,智者tilorn找到她,让她看了一面镜子。在那面镜子里米亚看到了naija公主,她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寝宫的床上,国王和王后守在她的床边低声而泣。
第48页 “看到了吗,”智者说,“如果你再不回去,她就会沉入永眠,不再醒来。” 我看着镜子里的naija公主,那是我的真身,我只是她的影子。 “只有明白自己能够放弃什么,才能获得真正想要的。” “只要活得有意义,短暂也可以化为永恆!” 这两个声音在我的心里反覆迴响着,同时脑海当中快速闪现着一些人的影子:神情憔悴的母亲,接着是大火吞噬她时的情景;和我亲切谈心的莉莉,接着是她咬牙切齿骂我时的样子;和大家有说有笑的班杰明?格兰特,接着是他蜷缩在路边被雪盖住的样子……这些人的样子轮番闪现着,在我脑海中快速变换。他们曾经都是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风中的落叶在我的生命中逝去。穿过生命的河流就必须要失去一些东西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带着那些珍贵的东西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为什么命运要迫使我们不停地做出选择? 我看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真身挣扎在生死边缘。我的一个选择就必定会使她与世长辞。 我闭上了眼睛。 “我要留下来。”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感觉到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好,”智者说,“你不要后悔。” 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真身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已经停止了唿吸。守在旁边的国王和王后悲痛地唿唤着她,伏在她的床上泪流满面。 “再也回不去了。”我在心里对自己的说。但我不能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自此为止,我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aquaria人,而且有了自己真正的名字??米萨拉(mith),这代表着我已经有资格为了aquaria而战,因为我已经成为它的一部分。 演完戏走下舞台的时候,我看到雷德威尔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目光既有认可,又带着说不出的担忧。我轻轻地向他点了点头。其实剧本里并没有安排我该怎么演,而是完全让我自己在现场做出选择。我根据故事的发展脉络,知道主人公今后的命运必将是要和aquaria联繫在一起的。但是说实话,刚才我在舞台上临场发挥的时候,仿佛真的能感觉得到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生存与灭亡就在眼前,我要做的就是做出选择。 同事们大概不知道我的心理压力,还一个劲儿地说我演得好。其实我心里反而隐隐觉得不舒服,因为今天莉莉在舞台上躺了一会儿就下去了,根本没有台词。既然naija公主死了,以后也就肯定没有她的戏份了。 回到化妆室里,我自己默默地卸着妆,一边还担心刚才台下的观众会不会看到我的伤疤。 一个人呆了一会儿,突然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了一阵骚动,好像有人大喊,还有很多人跑步的声音。我有些不安地打开门向外张望,只见走廊上的人们都表情慌张地往后台的方向跑。 “哦天哪,哦上帝啊……” 我想叫住一个同事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只是带着哭腔在我面前喊了几声,纠接着跑开了。我心怀不安地跟上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跑到后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里面甚至传来了女同事的尖叫和哭声。我拨开人群挤进去,只看了一眼人就彻底僵住了。 莉莉?艾施仰面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身上好几个地方流着血。 有个胆子大的男同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想试试她的脉搏,可是看她那双目圆睁的样子,一个活人绝不可能这么长时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我壮着胆子仔细看了看,发现她的脸颊和耳朵上都有创伤,而最狰狞的伤口在她的脖子上,伤口是如此之深,以至于旁边的肉都向外翻着,暗红的血在地板上蔓延了一大片。一阵说不上来的恐惧瞬时摄住了我的心,我忍不住叫出了声音,然后一个趔趄转身就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回阁楼里,我关上门就转身倚在门上大口喘气。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莉莉?艾施怎么会突然就死了?而且还是死得这么可怕!到底是谁杀死了她?上帝啊!她就像是被人用……想到这里我突然又僵住了。她死的样子,那伤口……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住了,那伤口看上去像是锐器所致,而且,像极了那晚安娜贝丝对付我的手段!我的身上顿时用上了一阵寒意,霎时间通体冰冷。我浑身哆嗦着,把能搬得动的家具都拖过来挡住了门,然后一个人躲在屋里,战战兢兢地等着天亮。 第二天莉莉?艾施的遗体就被抬走了,但剧院里依然瀰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沉气氛。我甚至发现有些人看我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好像以为我会为“对手”的消失而暗自窃喜,甚至怀疑就是我干的。我逃避着人们的目光,一边低着头来到了排练室,却发现里面有些人的目光同样“不怀好意”。 “你迟到了。”雷德威尔对我说,语气中仿佛已经没有了责备,更多的却是关切。 我没说什么,而是向他投了一个歉意的目光,然后老实地走到一边准备去了。在这期间,一个充满仇恨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我认出是个追捧莉莉?艾施的女同事,莉莉一夜成名后她就一直与她形影不离。 排练在一种沉默且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是短暂的中场休息。我一个人坐在地张揉捏着自己的脚,几乎没察觉到一个人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第49页 “你还真能装啊!”我闻声抬头的时候,起初那个一直盯着我的女同事就站在那里盯着我,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旁边有人小声劝她,私底下拽着她的胳膊,可她毫不理会,照样兇巴巴地等着我,“你就这样对付自己的好朋友吗?嗯?亏她以前还对你那么好!” “你在说什么?”我有些胆怯地抬起头,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样子。 “我在说你!”那人瞪着眼睛就沖我吼,“别以为你干的好事别人都不知道?” “我……”我刚想辩解,这时雷德威尔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表情严肃地问。他一来,很多人也跟着围了上来,排练室的里的人一时间都围到了我的跟前。 “不,不是我……”周围的人一多我反而紧张了起来,说话反而没了底气。 这次没有人说什么,但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仇视着我。 我一时慌了神,紧张得不知所措。 “真的不是我!”说着一下子站起来,“别都这么看着我,我向上帝发誓!”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雷德威尔,用眼神跟他说:“你知道的!有人要害我!而且要针对所有参加演出的人!” 雷德威尔已经读懂了我的目光,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想向前示意那个引发这场“战争”的人离开。可是还没等他说话,那个人就又开口了。 “那好,你说是谁干的?”她盯着我,好像在等我答不上来时的尴尬表情。 “是……”我正在想着要不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因为一想到她我就不寒而慄。 “是谁?”面前的人逼问着,一直在等着看我下不了台。 “是安娜贝丝!”我再也忍不住了,随即脱口而出,“是安娜贝丝干的!” 我面前的那个人一听这顿时睁大了眼睛。周围的人全都发出了一声唏嘘,甚至就连雷德威尔的脸色都变了。 “哦,上帝啊!”我面前的那个人睁大眼睛看着我说,“你想撒谎,起码也编个靠谱点的!” “我没说谎!”我马上为自己狡辩,“我说的都是真的!安娜贝丝说她不会饶了我们!那天晚上她差点也杀了我!真的!不信你们看看我脸上的伤疤,还有耳朵!” 我这么一说,人们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是啊,是啊!”我在心里说,“你们都看到了吧!”可是很快我又发现周围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于是不由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耳朵,却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而且也不疼。就在这时我的心里又是一凉,因为我发现自己刚才说的那两个部位,莉莉?艾施尸体上同样的位置也有创伤! “我原以为你是个诚实的孩子。”就在我愣神的功夫,雷德威尔突然开口了。我向他看去,看到的却是失望的目光。 我顿时就懵了。怎么连雷德威尔也不相信我? 而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更是让我无比震惊:“安娜贝丝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安娜贝丝……不,不可能! 我想在等着雷德威尔说点什么,可他只是失望地看了看我,然后转身就想走。 “等等!”我拨开围在四周的人,快步跑上去挡在他的面前,“您不能这样对我!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干的,是她一直在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她一直就想报復我们!” 雷德威尔停下来冷漠地看着我,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一点同情。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报復别人呢?”短短的一句话,说得冷漠至极。 我的心顿时冷到了冰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中几乎带着哭腔:“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可是您不能不帮我!自从我踏进克罗斯温的那天起,安娜贝丝就一直看我不顺眼,看所有人都不顺眼!她一直都在找机会对付我们,对付胆敢和她抢戏的任何人!” “克洛伊,”雷德威尔也看着我,目光严肃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可你应该连安娜贝丝的面都见到过。因为你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可能……”我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不可能!” 雷德威尔依然看着我,眼神中的冷漠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失望和无奈。 “不可能,雷德威尔先生!我确实见过安娜贝丝!她整天在那儿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我!我……”我尽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可是惊讶与不安已经将我团团包围,压得我几乎喘不上气,“你不记得了吗?我可以证明,我可以证明的!你想想,你第一次让没有任何舞台功底的我出演《亨利?克劳斯特》的时候,安娜贝丝为此跟你吵了一架!还有……还有一次,我在排练的时候她突然就推门进来,害得我差点跌倒!当时你还跟他说了一句:‘你来晚了,安娜贝丝。’是吧?难道你不记得了吗?”我看着雷德威尔,等着他想起来。 可他脸上并没有出现譁然大悟的表情,而是依然用那种希望我清醒的目光看着我。 “那是莉莉?艾施。”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50页 “你说的那不是安娜贝丝,”雷德威尔认真地看着我,“是莉莉?艾施。你不可能见过安娜贝丝。”顿了一顿,他又说:“克洛伊,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你可以休息两天,去看看医生,到外面走走,但请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好吗?” 我顿时就傻了,不由地后退两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周围的人。他们都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就好像我说了一个多么荒唐的弥天大谎,每一个人都可以当场揭穿我。 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可是恐惧与无助却弄得我连哭都忘了。我拨开人群,逃也似地跑出了排练室,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化妆室,在里面快速将门反锁,然后转身就跑到了镜子前。 化妆檯的镜子被损坏了之后还没修好,我凑近了,在镜子的碎片里仔细看着自己的脸。可是瞅了很长时间,却没有找到那晚被安娜贝丝用烛针划出的伤疤。耳朵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一直见到的安娜贝丝只是个鬼魂?是一个鬼魂一直在和我作对?这种事情让我怎么能够接受!那晚的可怕经歷那么真实,我差点被一个疯女人给杀了!难道那只是我的一场噩梦吗?如果噩梦也能做到那种惊心动魄的程度,我岂不早晚会疯掉! 等等,如果安娜贝丝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如果我真的从未见过她,那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怎么会想像出她的样子?如果那只是我的幻觉得话,怎么会那么真实?不,一定是雷德威尔在骗我!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和我说谎!他们合起伙来骗我!一定是这样的!我气得几乎想要抓狂,可是随之而来的恐惧却又迫使我很快冷静了下来。因为我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看见的真的是安娜贝丝的鬼魂,如果她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话,我恐怕是逃不掉了。 there’s a special providence in the fall of a sparrow. (一只麻雀的生死都是命运预先註定的。??《哈姆雷特》) 我想到了墙上刻着的那句话。看来我命中注定要被捲入这场恐怖而诡异的死亡游戏。 第十一章 雨中幻影 [本章字数:12911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8:11.0] ---------------------------------------------------- 春天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伦敦却依然寒冷。街上的行人仍旧很少,整个城市依然沉浸在一片寂静的萧瑟之中。一个报童穿着破旧的棉衣,在街上一边跑着一边叫卖手中的报纸。如果上帝愿意,他真希望能再爆发一次世界大战。那几年的报纸就比现在好卖多了。时运不济啊,那些有钱的人宁愿花大把的钱去吃喝玩乐,也不屑于把零钱施捨给那些连温饱都得不到的孩子!报童跑着跑着,突然在拐弯的地方和一个人给撞上了。他几乎没看到那个人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四脚朝天了,手里的报纸也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报童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着抱歉。世态就是这样,穷人的孩子摔倒了,还得自己爬起来跟人家说道歉,不然有钱的人会怪你弄脏了他们的衣服。可就在他转过身子准备去捡掉在地上的报纸时,却发现它们已经被人捡起来递到自己跟前了。 “谢谢您!先生……”报童双手接过报纸一边说着谢谢,抬头想看看面前的这个好心人,却顿时就愣在原地了。 “请问,”面前的那个人低头看着他说,“这里是伦敦吗?” 报童抬头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愣在那里,机械地点了点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斗篷,风帽拉得极低,几乎看不到那人的眼睛,只能看到没有血色的脸,和两片微启的说话的嘴唇。 “谢谢。”那个人微微笑了笑,把报纸递给孩子,继续往前走了。 报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走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觉得手里的报纸有些不对劲儿。低头一看,报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点燃了!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着火,而是从刚才那个人拿过的那一边开始逐渐化成灰烬,眼看就要蔓延到自己的手上了。报童赶紧把手里的报纸丢掉,报纸就在地上像自燃一样瞬间消失,最后连灰烬也没有了。 春天??正像人们所预料的那样,不是以温暖的春风,而是以冰凉的冷雨??宣告了自己的到来。那几天我把自己整日关在阁楼里,却始终没有想通自己所面临的问题。莉莉?艾施死亡当晚是克罗斯温最混乱的一天。据说她的父母叫着警察风风火火地一起来了,闹得整个街区都不得安宁。当晚我在阁楼里听到下面一阵喧嚣,缩在墙角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艾施先生带来的人砸坏了大厅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后台和化妆室也被他们弄得天翻地覆,剧院里没有一个人敢吭声。院长刚回到家又给打电话叫了过来,被艾施先生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扬言如果不赶紧给他们一个交代,他就要放火烧光克罗斯温,让里面所有的人都为自己的女儿陪葬!他的这句狂言还没来得及兑现,更加离奇的事情就发生了。就在莉莉?艾施死后的第二天,他的父母亲被人发现横尸别墅。据警方说报案的是他们家的佣人,打电话的时候说话一个劲儿地哆嗦,警察听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赶到艾施家别墅的时候,佣人离开豪宅远远地等在大门外面,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她说自己家的主人肯定是惹怒了魔鬼,才会死成这个样子。警察想问她几个问题,她却一直在那儿胡话连篇,看上去已经疯了。一个警官让她带路,她却死活也不肯再踏进那所别墅一步。警察们无奈,只好自己走进偌大的豪宅去找艾施夫妇的遗体。结果当他们在卧室门口看到两人尸体的时候,吓得都不敢进去,其中一个年轻的探员当场就吐了,尽管那天早上他根本就没吃东西。这些话都是一个家里有亲戚当警察的同事在剧院内部传开的,被人们越传越邪乎,简直就是“血腥玛丽”再世。那个传播消息的人一再声称这绝对是独家报导,警方对外已经封锁了消息,声称艾施夫妇是丧女生悲自杀身亡。而那个见过他们死相的佣人,从那之后就丧失语言交流能力了。
第51页 风浪过了好几天才逐渐平息,剧院里的恐慌气氛也有所减退。一个礼拜之后的一天虽然下着雨,可是如果我再不出来透透气,不是被自己的想像吓死,就是会被在阁楼里活活逼疯。 “文海之家”在雨中看起来就像是一间被人遗忘的小屋子(其实自从我来到这个地方起,它就没有红火过)。我捋了捋湿漉漉的头髮,轻轻地推开门进去。店主听到门上的铃铛响,从柜檯边抬起头来。当我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热情地跟我打招唿的时候,他却只是出于礼貌地对我微微一笑:“欢迎光临,请随便看看!” 如果是在以前,我一定会想出点法子调侃他。可我现在明显没有那个心情了。 “您知道的先生,”我有些自嘲地笑着说,“‘醉翁’又来了。请问伊戈尔在吗?”破天荒的第一次,我上来就坦白了自己的来意。我不想再借用任何的理由来掩饰自己了,把自己关起来的这几天,我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个人。他就在这儿,他就是我频频造访这里的真正原因。他一直在我的心里,可我之前却总是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这一点!但今天,就在这个觉醒的日子,我冒着雨专程为他而来,就是要告诉他之前一直没有勇气对他说的话:我知道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能够为此放弃什么??我愿意放弃一切跟你走,再也不要追求那些没有意义的虚荣,而是要从此摘下面具和你一起去寻找一条叫做心灵的河流! “抱歉,小姐,”店主平静地对我说,“这里没有叫伊戈尔的人。” “他不在?”我说,“店里就您一个人?” “不,”店主摇摇头,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似的,“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人,这个小店里只有我自己。” 我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说,“谢谢您的好意,可我今天状态不太好,所以……” “不,小姐,我没有跟您开玩笑。”店主一本正经地说,“您恐怕是找错地方了。” 我顿时就不笑了,改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如果是一个不够自信的人,这时候一定会跑到店门外边去抬头看看店名。可是我确信自己不会走错,绝对不会!这里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我闭着眼睛也不会走到旁边的店里! 我站在柜檯前盯着他看,等着他突然哈哈大笑,然后像以前那样大言不惭地跟我调侃。 可是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陌生,好像以前从没见过我。 “要是您忙,我就先不打扰了。”我说,“如果伊戈尔回来了,请您转告他……” “我很想帮您转告,”店主说,“可是他恐怕不会来,因为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来过。” 我顿时就无话可说了,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一排排的书籍默默地陈列在木制的架子上,仿佛真的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 “打扰了。”我勉强地说出这句话,随后低头转身走出了书店。 走在路上,我几乎没有了方向。街上的行人在我的身边冒着雨匆匆地来回穿梭着,我却像是一只透明的影子一样,在人群中机械地迈着步子。我已经忘记了哭泣,可雨水就像冰冷的眼泪一样不停地在我身上流淌。 先是一直和我作对的安娜贝丝被告知是我自己捏造出来的,然后是我一直深爱着的伊戈尔,他曾经是我心灵唯一的港湾,是我不让这座城市把自己吞没的唯一寄託。我曾经为了自己所谓的追求而忽略了他,以为他一直会在那里,等结束了这一切我随时可以回来找他。可是…… 不知不觉地,我已经走到了小广场上。天不作美,所有的鸽子都回巢避雨了,小广场上一片空寂。长椅上坐着那个我曾经遇到过的诗人,他正打着把黑色的伞,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雨景,就像个天真好奇的孩子,又如同歷尽沧桑的老者。 我默不作声地坐在他的旁边,他从伞下转过头来微笑地看着我。 “您好像很伤心哪,小姐。” 我也想对他微笑,可是嘴角刚抽动了一下,眼泪就差点流出来。 “先生,”我轻声地问他,“您见到过鬼魂吗?” “我一直很想,”他说,“但是很可惜……怎么,你见到过?” “而且还爱上了。”我说,“可是他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从我的世界里。” “如果是那样,”他说,“每个人都见到过鬼魂。他们就这么奇蹟般地走进你的世界,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在你的生命里消失。”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这样吗?” “是的。这样我们才能明白什么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可最珍贵的东西为什么总要错过呢?” “这就是我们的愚笨所在。”他说,“这就是生命。” 我想我明白诗人的意思了。生命的意义就是在失去之后,懂得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而不是在那之前。这就是生命教会我们的方式。 当我走回到“文海之家”门前那条街上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从高空落下,街道两边石砌的店铺小房静静地在雨中接受洗礼,有如被蒙上了一层梦幻的面纱。我站在路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文海之家”,此时的情景让我想起了初次见到它时的情景:一面流水的玻璃,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现在想想,那个景象或许只是我看到的一个幻影,一个朦胧雨幕中的捉摸不定幻影。我把这个幻影当成了一个真实的人,并无法克制地爱上了他。
第52页 “风雨无情啊,姑娘,”身后的花店老闆说,“店里一下又冷清了很多!” 我回头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迈步就朝对面的“文海之家”走去。 走进书店我没跟柜檯后面的店主打招唿,而是径直走到里面的书架前,随意从上面抽了一本书,接着走回来一把将书撂倒了柜檯上。 柜檯后面的店主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却被我抢先开口了。 “请帮我把书包起来。”我说。 店主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把书拿了过去,转身扯下一块草纸,笨手笨脚地在柜檯上开始摆弄。摆弄了半天,他还没把书整齐地包利索。我一直看着他,他则一直皱着眉头。 “您根本就不会弄。”我说,“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以前那个包书很在行的人哪儿去了?” 店主放下手中不成样子的活计,嘆了一口气。“我跟你说过了,从来没有过那个人。” “那我一直见到的就是鬼喽?”我说。 “你既然能见到鬼,当然也能看见它给你包书。这个店里根本就没有在行的人!” 我顿时就无话可说了。这么说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幻想? “我知道自己的服务态度不好,手艺也差,所以客户想像店里有一个各方面都好的人也很正常!” “您曾经是个很热心的店主,”我说,“难道你忘了吗?” 店主扬了扬眉,做了个“我有吗”的表情:“那可能也只是你的臆想吧。”说完把包得一塌煳涂的书推到我跟前,“抱歉包得很烂。” 我默不作声地付了钱,拿着那本书走出了店门。 冒着冷雨一直在街上逛着。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好像完全失去了方向,楼房林立的伦敦突然成了一片没有生机的荒原,我迷失在雨幕中,脚下的街道和两边的建筑仿佛都只是雨中的幻影。我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逛到天黑,直到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不见了,雨幕中只剩下空旷的街道和昏黄的街灯,我才想起来该回去了。可我能回哪儿呢?克罗斯温简直就是个隐藏着死亡危机的鬼城,而且现在已经明显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这么晚火车站应该也已经关门了,不然真想现在就去买一张随便到哪儿的火车票,永远离开这座灰暗的城市。或许我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一个晚上,就会再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想到这心里不由地又用上了一股寒意,似乎觉得这街道上处处隐藏着杀气,仿佛每一座建筑的阴影后面都随时可能突然冒出一个人,冲上来把我给宰了,或者干脆站在原地一枪打中我的眉心。我被这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包裹着,不由加快了脚步。可是人们越在害怕的时候,脑子里的那些可怕的想像就越像是真实存在的。这时我就觉得身后有黑影一直潜伏在街道两边,并暗中跟踪着我,好像还不止一个!我真只可以感觉得到死亡的脚步在渐渐逼近,就要在这个寒冷的雨夜将我吞噬。我一边赶路,一边控制不住自己回头看。可怕的是,我好想真的看到了雨幕中的黑影在我的身后快速穿梭着,就好像夜空中唿啸而过的猎鹰,随时都可能俯冲袭来用钩状的利爪我把卷到天上去! 死亡之翼! 我在雨中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忽听身后的街道上突然“啪”地一声,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躲到了积着雨水的路面上。我心里一惊,赶忙回头去看,深厚的一幕却吓得我立马就停住了脚步。 一个高大的黑影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雨幕中看不清它的样子,可是那惊骇的景象却怎么也不能让人视而不见??就在它的身后,两只巨大的阴影以不可思议的尺度伸展着,然后慢慢收缩,隐藏在了身体的背后。我正看得目瞪口呆,突然身后又是“啪”地一声,我不由地又转过身去。这次的黑影正好落在一盏昏黄的街灯下,接着灯光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原来伸展在背后的真的是一双令人瞠目的黑色羽翼!那双黑翼落地之后就慢慢收缩了,最后就像隐形了一样消失在背后。 如果不是那刺骨的冷雨,我一定会认为眼前的所见是场幻觉,或者我根本就是在做梦! 可是人们怎么会听见幻影说话呢? “怎么,”我身后那个高大的黑影先开口了,“不欢迎我们吗?” “你们是谁?”我大声问,“到底是什么人!” “哎呦,”这是另一个黑影也开口了,声音明显是个女的,“你不会见了同类也害怕吧!” “谁跟你们是同类!”我说,“不知道你们是什么鬼东西!” 两边同时传来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我们既是天使,又是魔鬼。”女的笑着说,一边慢慢地向我走近。 “也是死神。”男的补充道。 这时那女的已经走到了我跟前,抬起一只手悠闲地玩弄着我肩前的头髮。 “你和我们一样。” 我抬起一拳想将她的手打开,谁知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像钳子一样紧紧攥住。 我顿时就吓了一跳,她的动作如此之快,我没看到她的动作就被挟住了。而且与此同时,我看到两只手上同时发生了令人惊讶的变化??食指的指根同时亮起了一圈火亮的东西,像是滚烫的铁水在手指上缠绕、燃烧,发出火焰一样的光亮。我惊讶无比,再看那女的,正在阴险地对着我冷笑,一双眼睛像是猫眼一样,顿时散发出异样的光芒,同时嘴角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上翘着。我以为自己的手指要被烧断了,却感觉不到一点烧灼的疼痛,反而觉得她的手冰凉刺骨,好像被蛇缠住一样。
第53页 “很美妙不是吗?”那女的笑着说,“你应该心存感激!” “塔蒂亚娜,”身后那个男的说,“对自己人温柔点儿。” 女人又对我冷笑了一下,我用力一挣,脱开了她的手。 “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大声说。 “跟我们没关系,”男的说,“是你自己的选择。” “什么?”我大惑不解,转过身去问他,“我什么也没做,你们为什么要找上我!” “别怨天尤人,”那男的说,“这都是你自愿的。” 我气得几乎笑出来:“我自愿惹上麻烦,自己往火坑里跳吗?我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 “为了生存。”男人的回答让我更是哭笑不得。 “狗屁!”我在心里骂了句,虽然嘴上没动,但眼神已经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为了生存,你想要生命,想要自由。”男的继续说,“这些你都得到了,但不是白得的。”说着走上前两步凑近我的脸,“你必须为让你得到这些的人效劳,且永远效忠。” “就像是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吗?”我说。 “从那时起你自己就已经是魔鬼了!”男的说。 “不,我没有出卖自己!” “可是你选择了牺牲别人。” “我没有让任何人为我牺牲!” “是吗?”男人不紧不慢地问我。 我刚想反驳,突然自己就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突然想到了葬身火海的母亲,想到了我在戏剧里死在病榻上的naija公主。难道,那都是我造成的吗?是我的选择葬送了她们?是我为了自己而将她们当做交换的筹码?不!我不愿任何人为我牺牲,我不想那样! “可是你已经选择了。”男人似乎读出了我的心思,“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在主人的指使下继续走下去!” “我没有主人!没有人可以操控我的命运!” 男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仿佛想给一个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的人一点提醒。 “那你以为剧本是谁写的?” 听了他的话我当场就是一愣,继而睁大了眼睛。 “是谁安排你加入这部戏剧的表演,又是谁送来了剧本?”男的接着说。 “你是说……”我愣了一会儿,看着他问,“剧本作者就是背后的指使者?”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笑。 “他就是幕后黑手?” “别这么说摩斯大人,没有他就没有你的今天!”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是他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男人又露出了他那诡异的微笑。 “不,”我用力地摇着头,“我不能受他指使,我的命运绝不能被他掌控!” “恐怕你一旦选择了加入,”男人说,“就没有权利退出了。” “你可以尽情享受这种快感,”女人说着,在身后慢慢地向我靠近,“看着死亡之花在自己的手中绽放,那种感觉是多么美妙!” 我刚想转身反驳她,忽觉胸口一紧,低头一看,女人的胳膊已经从背后伸过来紧紧地挟住了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想干嘛,只觉得一股力量把自己硬生生地给提了起来,就像是草地上的一只兔子被猎鹰一把抓到了空中。 “我对那个小白脸这么做的时候,他叫得就像杀猪!”我听到女人在我的背后说。 我一时还没明白她说的是谁,突然间,班杰明?格兰特满脸恐惧的死相就出现在了眼前。怪不得他会死在离剧院那么远的地方,原来他是被这样在高空扔下去摔死的! 一阵排山倒海的恐惧顿时就摄住了我的心。我转眼间就被带到了几十英尺高的半空,耳边尽是唿啸的风声,甚至还可以听到女人在我背后阴险恶毒的笑声。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我突然勐地一用力,竟然把她的两只手臂给挣开了。一阵蛮力使我瞬间就转过身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抡起一拳就重重地打在了她的颧骨上。她被我打得失去了平衡,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我打算把她一起拽下去给自己当垫背的,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兽性大发,龇牙咧嘴地就往我的脖子上抓。我看到她的眼里冒出了饿狼一样的凶光,瞳孔的颜色瞬间都变了。看着她的样子我几乎都吓傻了,不过还是本能地作出了反应,蜷起一只腿抵住她的身子,然后用力一蹬把她给顶翻了出去。 不知当时我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空中,当我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平地上顶翻一个人的时候,身子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坠了。我巴望着下面能有个池塘或者草垛,可是伦敦市区里哪里有草垛啊!当我看到下面冰冷的路面和坚硬的楼房的时候,无数种摔死的惨状就在脑海里迅速闪现。幸运的话我会一命呜唿,再惨一点就是临死前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我不敢多想了,只是本能地蜷缩起身子,使劲抱住脑袋,准备迎接那致命的撞击。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我身子往下坠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觉得这种高处坠落自己似乎经歷过,也是在这种下雨的夜晚,耳边同样也是这种唿啸的风声。可是上帝啊,我怎么会有过这样的经歷呢?电光火石之间我也来不及多想,转念的功夫地面家就在眼前了。
第54页 首先感觉到痛的是身子的一侧。我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泥一样巴被人狠狠地趴在了墙上,可是还没完,当我意识到自己其实掉在了房顶上的时候,身子已经顺着瓦片往下滚了。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就滚下房檐继续向下摔去。地面上都是水,我掉下去的时候就觉得摔进了一个水深只有几毫米的游泳池,整个嵴背像断了一样没命地疼,五脏六腑像是都被压扁了,头晕得几乎要吐血。那一瞬间我险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可是雨水像冰水一样直往我的脸上浇了下来,睁开眼睛,只觉得有团黑色的影子在周围晃。我咬着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脚步就听到什么东西想猎鹰一样盘旋着从空中俯冲了下来。强忍着浑身的剧痛,我咬紧牙关撒腿就跑。 我就像是只逃命的兔子在街上没命地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周围的街道上冲撞着,路上的街灯不断地被撞碎熄灭,原本昏暗的街道顿时一片漆黑。甚至就连橱窗的玻璃也像瞬间炸开一样玻璃飞溅,响亮的声音不绝于耳,整条街转眼间一片混乱。我就像是个在激烈交火的战场上逃跑的士兵,在枪林弹雨的疯狂扫射中没命狂奔。 跑了不知多长时间,当我一个急转弯跑过街角的时候,转过来却看到雨水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一样,又像是一张撒开的大网,噼头盖脸地就朝我卷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只觉得一股力量推在身上,顿时就被推倒在地。当我仰面躺在地上的时候,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似乎转眼间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但更加黑暗的异度空间。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混乱的冲撞声和破碎声没有了,仿佛坠入到了一个没有声音的空间里。我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混沌的世界。说它混沌,因为你就像是透过黑雾看它一样,街道和建筑还是它们原来的样子,但就像是你在梦里看到的,朦胧模煳,让你辨别不出方向。人们容易在梦里迷失方向,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这从未有过的变故让我的心一下紧张害怕到了极点。极度的恐慌之中,我撒开两腿胡乱冲着个方向就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就像在水中一样吃力。难道我这是在做梦吗?梦中奔跑时的感觉就像是两腿灌铅一样,跟现在的情形十分相似。难道我真的是在梦中?还是刚才从半空掉下来已经摔死了,现在的我是在另一个世界游荡?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绝望,只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出这个黑暗的世界了,恐怕要就此迷失在这一片混沌之中,做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在这一片虚无中魂飞魄散。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团亮光。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是自己在绝望之中看到的幻象。我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可那光亮就像是隔着一千层玻璃看到的蜡烛,遥远模煳且捉摸不定。不过我还是吃力地迈着步子,集中精力向远处的那团亮光走去。不知为何,我似乎感觉不到害怕了。那团亮光似乎就是我的母亲,在这个昏暗的世界为我指引方向。即使我已经死了,只要想到能和母亲在一起,就算真的死了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我顺着光亮的方向渐渐走近了,看到那仿佛是一个出口,外面就是一个明亮的世界。 光明…… 我就像是一个投胎的游魂一样向着那片光亮奔去。 那光亮逐渐近了,近了……就在眼前,光明的出口……我跑着冲出去,感觉就像是突然从一个粘稠滞慢的空间里沖了出来,身子往前一倾,顿觉浑身轻盈,周围的景象瞬间也清晰了起来。我发现自己依然是在夜晚的街道上,路边是昏黄的街灯,空气中是雨后的冷雾。我快速转身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并无异常,一眼到头都是夜幕下的街道,清冷的空气,寂静的建筑。我喘着气,似乎还心有余悸。来不及去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快速辨别了一下方向,接着迈开步子朝剧院跑去。 一口气跑回克罗斯温的时候,我的两条腿几乎都抽筋了。黑暗中我勉强撑着走上楼梯,回到阁楼里关上门,就再也支撑不住跌跪在了地上。壁炉里没有生火,黑暗中我觉得寒冷刺骨,就伸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摸到了一团像是衣服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扯过来就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裹着衣服蜷缩在地板上我忍不住就想,外面碰到的那两个蝙蝠一样的人竟说我是他们的同类!还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可我到底做了什么?是什么让我走上了这条充满黑暗与死亡的诡异之路? “别怨天尤人,这都是你自愿的。”一句话突然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自愿的?我自愿做了什么?自从来到伦敦这个鬼地方,几乎没有一件事情是我自愿做的!我被莫名其妙地带进了这座鬼堡一样的剧院里,莫名其妙地被安排了工作,后来莫名其妙地参加了演出,又鬼使神差地成了令人羡慕与嫉妒的故事主人公。这些阴差阳错的巧合之中,好像没有一件是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发展的,而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现在想想,当我第一次站在克罗斯温门口的时候,看到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如同有另一个自己在门的另一面隔着玻璃与我对望。我看不清她的脸,却感觉她的表情仿佛很诡异,似乎是在沖我冷笑,又像是在对我召唤。难道那个时候就有一部分的我想要走进那扇门,进入到剧院之中?再往后想想,虽然我一直没有主动争取过演出机会或是担任主角,但后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朝着我的意愿发展。我意想不到地成了演员,后来又奇蹟般地成了主人公。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个暗中操控的人,对我说可以满足我的一切愿望,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我按照他的安排把这个游戏一直玩下去,不管在这其中要害死多少人,自己的生死同样未知……
第55页 想到这里我开始害怕起来,越怕就觉得越冷,不由地就把两只手揣进衣服口袋里取暖。手刚伸进去,就觉得一只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竟是半盒烟。我先是一愣,又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前我去过班杰明?格兰特的房间,为了寻找线索在那里翻过他的东西。当时我正在翻他的衣服口袋,在口袋里掏出这半盒烟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有声音,慌忙之中下意识地就把烟盒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从来没抽过烟,不过看着手里顺手牵羊的战利品,心想不如抽一根压压惊。当时我的心里已经一团糟,想都没想就从地上抓过一盒火柴,另一只手从纸盒里抽出一根香菸,打算先点上试着尝尝。就在我把烟从盒子里抽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被一起带了出来,掉在了面前的地板上。我觉得奇怪,就想见起来看看。凭手感像是一张纸片,在中间被对摺了一下。随手展开,黑暗中隐约好像看见上面写了什么东西。我又在地上摸索着找到蜡烛,划亮一根火柴点燃放在地上,借着烛光辨别着上面的字迹。受纸片大小的局限,字体写的很小,但很工整: 文海之家书店 贝克大街372c 欢迎光临 可订购 可送货上门 不用看地址,当我认出这是谁的字迹的时候,就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惊讶。我无数次在“文海之家”的帐簿和各种标籤上看到过这种字迹,而且还亲眼看到过是谁写下了它们!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虽然我刚刚经歷死里逃生,但我还是决定现在马上就过去。尽管这个时候店里很有可能已经关门了,可就算要在门外等一整晚,我也要在那里等到天亮!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街道上瀰漫着一层白色的冷雾。我出了剧院就一口气跑到贝克街,那里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了,大街上一片冷清。走着走着,我发现还有一家铺子亮着灯。我加快脚步,期待那就是自己期望的那一家。果然,当我在迷雾中顺着光亮走到那家店铺门前的时候,看到了牌匾上那熟悉的四个字:文海之家。书店果然还没有关门。我推门进去,期望着一进门就会看到伊戈尔站在柜檯后面,或者是他在书架旁忙碌的身影,亦或者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里等着我的到来。 可是我没有在书店里找到伊戈尔,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我看到的只是柜檯后面的店老闆。开始我还纳闷他为什么还没打烊下班,定睛一看,原来是伏在柜檯上睡着了。我没有立即叫醒他,而是一个人走进店里,在书架之间转了转,确定里面再没有其他人,才走回柜檯前推了推他。推了两下没醒,我还在纳闷一个人趴着怎么也能睡得这么香的时候,最后一下可能推得重了,店老闆竟然直接就被我从椅子上给推了下去!我惊叫一声,赶紧趴到柜檯上看看他摔得怎么样,一看之下,却顿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店主躺在柜檯后面的地板上一动不动,眼睛和嘴巴都睁得老大。我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赶忙绕到了柜檯后面,摸了摸店主,发现他的身子已经凉了!我不禁骇然,看着他那一脸惊恐的死相,距离我上次离开书店还没超过半天的功夫,店主怎么就已经死了呢,而且身体已经凉透,说明死了不止一会儿。到底是谁杀了他,他又怎么会是这种恐怖的死相呢? 我心里一个激灵,突然想起班杰明?格兰特和莉莉?艾施死的时候也是满脸惊恐,双目圆睁的样子!难道杀死店主的和杀死他们的是同一个人?会是那个幕后黑手吗?是那个隐藏在背后操控着一切的人?到底是谁?是那个作者?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杀店主呢?这时我突然想到了班杰明?格兰特的那张纸条,不由地把它从口袋里又拿出来看了看。 文海之家书店 贝克大街372c 难道这一切也和这家书店有什么关系吗?我不由地又开始担心起伊戈尔,他到底原本就是个鬼魂,还是后来被那些人给杀死了?我想着他的样子,回忆着和他在一起时的情景,这一切是那么真实,他又怎么会是一个鬼魂呢?难道是他后来被那些人杀死了,店主出于害怕或者是受到威胁而不敢说出真相,也或者伊戈尔还没有死,只是被迫逃亡。如果是那样,他的处境就非常危险!看着死去的店主,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报警!书店里没有电话,我必须马上跑到警局去。可是如果伊戈尔还活着,我怕他万一回到店里会有危险,所以打算在柜檯上给他留一张纸条。我站起来一把抓过纸笔正准备写字,突然发觉柜檯上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看,发现木质的桌面上有一片似乎是被烧过的痕迹。奇怪,刚才怎么没注意到呢?我开始以为是店主点菸的时候不小心烧坏的,转念一想,好像没看到过店主吸菸。那这痕迹是……我低下头凑近了仔细观察,却惊讶地发现,那痕迹竟然是一只手掌的形状!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人么人的手掌会烫到把桌面都能烧坏?想到这,我的心里勐地一个激灵。因为我突然想到,刚才在街道上袭击我的那两个人,他们的手上会发出火焰一样的光!难道…… 无边无尽的恐惧瞬间将我重重包围,我哆嗦着抓过本子在背面用力写下几个大大的字: 这里危险 快离开 我把本子摆在柜檯上最前沿的位置,然后转身就往外跑。可是刚转过身子,眼前的一幕让我立刻停住了脚步,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地。
第56页 面前的店门像是被火烤了一样,木质的门板像是在无形的火焰中燃烧,不断发出烧柴一样的声音。奇怪的是它并没有着火,门板就像自燃一样眼看就要被烧成一堆木炭。 我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惊呆了,根本顾不上多想,纵身跳到柜檯后面,用尽全力把好几英尺宽的柜檯推过去挡住门,然后也顾不上店主的尸体,转身就往店的里面跑。可是书店就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又能躲到哪里呢?情急之下我在书架之间乱串,却无意发现原来书架的后面有向上的楼梯!来不及多想,我迈步就跨上了台阶,噔噔噔地向着上面跑去。原来店铺的上面还有一层,我在黑暗中摸到一扇门,发现竟没上锁,随即打开一个闪身就躲了进去。 我倚着门蹲下,想听听楼下有什么动静。可是我的心跳得厉害,根本就听不到其他声音。我深唿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周围一片寂静。我屏住唿吸,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仔细听了一会儿,外面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始终没听到任何声音。 我站起身来,准备打开门出去看看。可是我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见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缩回手,把耳朵贴在门上。那声音很小,好像是有人在楼下的店铺里走路。没听见柜檯被挪开的声音,那人很有可能是越过柜檯直接进来的。只听那人在店里走走停停,脚步声时断时续,好像在徘徊着找什么东西。我紧张地屏住唿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心里一惊害怕到了极点。可是楼下的声音没多久就消失了,好像闯入者已经离开。我松了一口气,一颗高悬着的心也随即放了下来。不过今晚我恐怕是不敢再出去了,便试着看能不能把这门锁上,打算在这里躲上一晚,天亮再离开。用手在门上摸索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种更可怕的声音,这种声音迫使我立马就停下了动作,惊恐得当场就僵在了那里。那是有人上楼梯的声音!那脚步声很慢,一步一步的,每走一步都踩得木质楼梯吱呀作响,每响一声就像是在我的心上重重地揪了一下,听的人胆战心惊!我捂住嘴巴强迫自己不能叫出来,那种步步紧逼声声刺耳的声音简直就是一种能让人发疯的煎熬,就像是死神的脚步渐渐逼近一样,让人紧张得几乎窒息。我使劲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狂跳不止的心脏会突然从里面蹦出来。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我不由地离开那扇门,慢慢地开始往后退。 我看了看四周,想跳窗逃跑,却发现这间屋子根本没有窗户。一阵绝望迅速将我包围。这时我已经推到了墙根上,倚着墙壁紧紧地盯着那扇门。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我甚至可以透过门板看到一个黑影立在那里。死神就站在门外。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死亡。 我闭上眼睛,心里只想着一个名字??伊戈尔。 死亡,会让我们再次重逢,还是就此天人永隔? 我在黑暗中做着最后的祈祷。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听见脚步声竟然从门口离开了。我听到楼梯上的声音渐渐远去,然后楼下的脚步声走出了店里。 我仍然心有余悸,不敢出声,而是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摸索着。不一会儿我摸到了一张桌子,而且很快沿着桌面摸到了蜡烛。我在黑暗中将蜡烛点燃,看到那是一张简单的四脚桌,没有抽屉,也没有任何装饰。我又举着蜡烛往四周看了看,还发现了一张单人床,一口矮柜子,除此之外就是空荡荡的墙壁和屋角,显得简陋至极。屋子里没有火炉,但可能是比较小且不透风的缘故,似乎并不怎么冷。我端着蜡烛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几本旧书,一打叠放整齐的纸和一支钢笔。我翻了翻那几本书,发现使用一种我看不懂的外文写的。书堆底下压着一个本子,掀开一看,里面写的竟然也是外文,似乎和那几本书上的文字一样。虽然看不懂写的什么,可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笔迹。 这竟然是伊戈尔的东西! 这么说,这间屋子就是伊戈尔住过的房间! 我又快速地朝四周看了看,家具很旧了,但是都很干净,室内摆设上没有一点尘土。这说明屋子不久前还有人住,那么我见到的伊戈尔不是鬼魂,他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可他现在在哪儿?是为了避险离开了?还是已经…… 不,我无法接受他已经死了的说法!店主一定是在说谎!这里有过伊戈尔这个人,而且现在肯定还活着!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不由地已经湿润了。揉了揉眼睛,我随手将本子夹在腋下,然后吹熄了蜡烛,轻轻地走到门口。门外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我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楼梯上也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走出屋子转身将门关上。可就在这个时候,我一下就愣住了。门上有一处被灼烧的痕迹,痕迹的形状明显是一只手掌。 第十二章 亡灵日记 [本章字数:13410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8:58.0]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雷德威尔堵在了办公室里。 他看到我的样子似乎下了一跳。 一个一整晚没合眼,而且还整夜饱受惊吓的人样子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你不知道我要工作了吗?”雷德威尔没好气儿地说,“而且你昨天一天都没来排练,你去哪儿了?”
第57页 “排练?”我说,“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小命难保了吗!” “克洛伊,”雷德威尔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小点声音,然后看了看门口,“我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吗,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你想逃避已经来不及了!” “是谁杀死了莉莉?艾施?”我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是谁杀死了班杰明?格兰特?到底谁是幕后黑手?他到底想要怎样?” “克洛伊,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雷德威尔说,“他已经不允许任何人退出了,因为这是他的游戏,所有人都要……” “所有人都要去死吗?”我说,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吗,不只剧院里的人,还有其他人也被牵扯进来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书店老闆昨晚暴死在自己店里,店里还有一个人生死未卜。难道那个经营惨澹的小书店也跟那个什么作者有瓜葛吗?” 雷德威尔看着我:“什么书店?哪家书店?” “贝克街上的‘文海之家’,”我说,“班杰明?格兰特去过,我们这里的人包括我也在那里面买过书。难道这一点点小小的联繫也要给店里的人招来杀身之祸吗?” “文海之家?” “是的,”说着我拿出那本写着外文的笔记,“这就是我在那家书店的楼上找到的,上面的字我看不懂,你知道这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吗?” 雷德威尔有些迟疑地接过本子,快速翻了翻,没翻几页我就发现他的脸色“唰”地变了。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雷德威尔不无惊讶地看了看我:“你没看过这本笔记吗?” “我只翻了几下,根本就看不懂。” 雷德威尔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仿佛是在看着一只鸟说人话,或者看着一个人说鸟语。 “就算你看不懂外文,”他说,“也应该能看得懂阿拉伯数字。” 我皱了皱眉头,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这是一本日记,”雷德威尔说,“你总该能看懂上面的日期。” 我还是有些纳闷,他就把那本日记倒转过来递给我。我接过本子看了看上面的日期。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眨眨眼睛仔细看了看,又连续翻了好几页,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我睁大了眼睛,抬头看了看雷德威尔。而他则是一副“你看到了吧”的表情。 “我发誓,我昨天晚上才拿到的这本日记。” “我知道。”雷德威尔说,“跟我来。” 雷德威尔领着我,一路上尽量避开走廊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我以为自己已经逛遍了克罗斯温所有的角角落落,当雷德威尔把我带到一条偏僻的小走廊里的时候,不由感嘆原来剧院里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这里原来是个很热闹的地方,”雷德威尔边走边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人们不得不搬到剧院的另一边工作。有段时间这里甚至被封了,所以后来的人很少知道这里。” “因为什么事情?”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雷德威尔带着我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光线已经很暗了,我隐约看到有一扇门隐藏在那里,看上去就如同密室的入口。 “幸亏我还留着把钥匙,”雷德威尔说,“不然恐怕十把钳子也弄不开这秤砣!” 我还在纳闷“秤砣”是什么意思,可当看到挂在门上的那把锁,立马就明白了。 “这恐怕要费点儿时间,”雷德威尔掏出钥匙在那把生了锈的大锁上摆弄着,“你可以先考虑一下要不要进去。”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说。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秤砣”竟然被打开了。 雷德威尔回头看了看我:“这是安娜贝丝以前的房间。” 很多年后我看过一位波兰导演在美国拍的电影,名字叫《罗斯玛丽的婴儿》,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就不由地想起了当年进入安娜贝丝房间时的感觉。阴森、恐怖、诡异……你尽可以想像类似的词语,可你绝对体会不到那个房间当时给我的感觉,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潘多拉的盒子开启的声音,仿佛这房门里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感觉就像是走进了自己的坟墓。 “这个屋子的主人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雷德威尔说,“她造成的恐慌已经在剧院里形成了一种禁忌。现在你知道那天你说出她的名字的时候,为什么有些人会反应强烈了吧?” “这么说,”我咽了下口水,“我看到的真是……” “不止你。” “什么?” “不止你一个人看见过。”雷德威尔说,“安娜贝丝死了之后,好几个人声称在剧院里又看见了她。那阵子剧院闹鬼的说法在整条街传得沸沸扬扬,不久后她生前用过的房间就被封了。当时的剧院老闆严肃地把每一个人叫到办公室里,告诉他们如果再敢声张,就让他在伦敦呆不下去。” “等等,你说当时的老闆?”
第58页 “对,不是现在这个肥佬。”这是头一回从雷德威尔的嘴里说出这种形容词,“以前的那个,在安娜贝丝死后不久……有的人说是失踪了,而有的干脆说是……” 我不由地又咽了一下口水。 “那么安娜贝丝……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了我的问话雷德威尔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一边用手指了指墙边的化妆檯。 “看到那面被遮盖起来的镜子了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紧张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把盖在上面的报纸揭下来,你能保证不把我的这一行为和你看到的东西告诉给任何人吗?” 我又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已经想要阻止他了。 雷德威尔又看了看我,走过去动手开始揭报纸。那些早已泛黄的旧报纸里三层外三层把里面整个儿包了个严实,仿佛里面是个被禁锢了已久的恶灵。当雷德威尔揭下最后一层报纸的时候,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镜面上暗红的颜色几乎已经发黑了,可我一眼就看出那是血迹。 几行醒目的血字被写在镜子上,如同一串恶毒的诅咒: death is only the beginning (死亡仅仅是开始。) “人们是先在克罗斯温外面的街道上发现了她的尸体,后来才看到了这些字的。”雷德威尔说。 “她是……跳楼自杀?” “显而易见。” “那她到底为什么……” “克洛伊,”雷德威尔说,“我说她在你来的几年前就死了,可能并不准确……”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样子已经让我紧张得要命,几乎想夺路而逃了。 雷德威尔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慢慢拉开化妆檯上的一直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旧本子,示意让我看看。 我有些战战兢兢地接过本子,翻开一看,里面的墨迹已经模煳了。我翻了好几页,尽力辨认着那些字迹。当我好不容易在最后一页里分辨出几个数字的时候,顿时睁大了眼睛。 1897年4月17日 不用看下面的内容,仅是这个日期就足以让人惊骇不已! 1897年?上个世纪! “确切地说,她应该在你出生以前就死了。”雷德威尔补充了他前面的话。 “上帝啊,”我说,“真希望我看到的只是幻觉!” “有一个方法判断。”说着雷德威尔又在化妆檯上找了找,拿起一只镜框,然后看了看我,“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接过那只镜框,上面的灰尘已经被雷德威尔擦干净了。 看到照片的那一霎那,我整个人顿时从头皮凉到了脚跟。 照片上的安娜贝丝以她固有的高傲冷酷的眼神看着我,身上穿着的正是我经常看到的那件黑色天鹅绒蕾丝长裙!那模样,那神态,那服装,都跟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您……您确定她没有……女儿或者……侄女之类的吗?”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死的时候跟你差不多大,”雷德威尔或许是怕我晕过去,把照片从我手里拿走了,“没结婚,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那她为什么要……” “真正的原因谁都不敢确定,”雷德威尔说,“普遍的说法是……演戏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我不由惊讶于他的用词。 “是的,当时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这里的台柱子,可以说是雷德威尔的皇后。她高傲、自负,极具野心,甚至有些目中无人。当时她,以及克罗斯温的名声都享誉整个伦敦。可是她并不满足,仍然要求当时的剧院老闆想办法弄到一部绝对好的剧本,她要上演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戏,震撼全国甚至整个欧洲!后来,一场具有魔幻色彩的史诗大剧在克罗斯温开幕了,整个伦敦甚至全国的社会名流全部莫名而来,一时之间克罗斯温成了整个英格兰的中心!当时我还只是个打杂的,那晚我在舞台旁边的幕布后面偷偷观看了整场演出。你绝对想像不到那种场景,那不只用盛大,而是要用诡异来形容那场表演。我在幕布的小孔中偷偷看了看台下的观众,所有的观众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目不转睛,而且整个观众席没有一点动静!演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后排开始有观众中场离开,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些轻微的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了。演出一直进行到午夜,结束的时候,台下甚至没有是掌声。所有的人都像是着了魔一样。当场演出没有谢幕,演员下台后很长时间,台下的人才陆续离场。而且最后还有几个人一直坐在那里,工作人员过去提醒,才发现他们已经在座位上断气了。自从出演了那部戏剧,安娜贝丝的性情也开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开始变得阴郁、封闭,除了上台演出不愿见任何人。后来在一个狂风唿啸的夜晚,有人听到剧院里有奇怪的声音,第二天她就死了。” 听了雷德威尔的讲述我不由惊骇,这和我的经歷太像了!我现在同样正在演出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剧,同样也是出演了这部戏剧之后身边就开始发生一些事情,甚至生命也受到了威胁!难道这一切都是几十年前安娜贝丝的重演吗?
第59页 “所以当我发觉《安琪拉之歌》上演时的情景跟那次有些相似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多虑了,直到后来出了人命,我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给你暗示,也是希望你能警觉。可是我知道一切已经晚了,大幕一旦拉开,故事就必须继续。” “那故事的结局将会怎样?”我战战兢兢地问,“这会是一场早有预谋死亡游戏?” “我一直心存侥倖,觉得既然是一部童话一样的传奇故事,就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那安娜贝丝当年上演的是一场怎样的故事?结局如何?” 雷德威尔表情严肃地看了看我:“我只记得那部戏剧的名字叫《特兰西瓦尼亚》。” 在雷德威尔确定我神志清醒以后,才允许我拿走了安娜贝丝的那本笔记。之后的一整天我都把自己关在阁楼里,阅读着那本已经有些泛黄的日记。这时我才发现,本子封皮的右下角有一个手写的“m.”我有点纳闷,心想如果是安娜贝丝名字的首字母,应该是“a”呀。不过当时我的脑子很乱,心情也有些迫不及待,所以并未多想,就开始动手翻看笔记。 日记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记述了一个人离奇的生命经歷。 我的生命中已经拥有了一切,唯独没有色彩。 如果人们以为我拥有美貌、爱慕、金钱、荣誉,就已经拥有了一切,那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懂得生命的意义。生命的真正意义在于,你能够懂得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并愿意用一切去交换。而那,是无论用美貌、爱慕、金钱、地位、权利、荣誉都换不来的。 我现在的生活,就是每天在舞台上,满足着那些有钱人的庸俗口味。穷人的孩子在路边饿死,他们却拿着花不完的钱来这里歌舞昇平。我看到过辛勤工作的同事们由于疾病或者意外在后台死去,幕布后面上演着真实的悲剧,幕布前的人却将掌声与欢唿洒满了整个大厅。 我们流着血流着泪给他们带来欢笑,其实就相当于他们娱乐的工具。 看到开头我不由地有些意外,在我之前的印象里以及雷德威尔的描述里,安娜贝丝都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可是一个这样的人又怎能写出如此深奥的文字呢? 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细细阅读那些有些模煳的笔迹,逐渐拼凑出了一个几十年前舞台女演员的短暂生涯。 安娜贝丝厌倦了那些在舞台上取悦人心的把戏,渴望有一天能演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戏剧,演绎一场可以尽情地展示自我、抒发真情的故事。 终于,90年代末的一天,她得到了一部来自于大洋彼岸的剧本。一个爱尔兰人交给她一部500多页的打字书稿,她一口气就读完了,并深深为其中的故事所吸引。读到最后她早已泪流满面,确信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真正故事。 故事讲述了一段跨越了生与死、穿越了前世与今生的人鬼之恋。 故事从一个看似寻常的拜访开始,一段尘封的过去由于一次偶然被再次揭开,并牵连出了几百年前一段刻骨铭心但结局悲惨的爱情。中世纪的一场反侵略的战争中,一位伯爵为了自己的国家英勇作战,不料就在他获胜之时,谣言四起,盛传他已被打败杀死。他的妻子悲痛欲绝,终于投河自杀,班师回国的伯爵只看到了妻子的尸体。而且,牧师告诉他,他的妻子是自杀而死的,按照基督教的教义,她的灵魂不能升入天堂,只能堕入地狱。因此他愤怒地责问上帝,为什么他一生都为主而战,最终却遭到这种结局。他用长矛刺穿了十字架上的耶稣,鲜血四流。伯爵饮血为誓,从此把灵魂交给魔鬼,成了一个不死的恶灵。 几百年后,伯爵偶然发现来访者的未婚妻米娜与自己过世已久的妻子惊人相象,认为她就是自己亡妻的转世再生。他决定找到米娜,找回那一份遗失了数百年的真爱。他将来访者囚禁在城堡之中,带上成箱子的故乡泥土:这是他力量的源泉,乘船一路唿风唤雨来到伦敦。他的到来復甦了伦敦的黑暗力量,伦敦处于一种神秘的恐怖之中。而米娜却总在冥冥之中听到一种心灵的神秘的召唤,在恐惧中又带有一种强烈的嚮往。来到伦敦的伯爵化为年轻的王子找到了米娜,他的优雅风度和神秘迷人的气质逐渐征服了米娜。米娜热烈地爱上了他,并在与他接触中隐隐回忆起一些她前世的生活往事的悲惨结局,这使她陷入一种忧郁与幸福之中。 然而与此同时,从伯爵城堡里逃脱出来的米娜的未婚夫回到伦敦并联合神秘学家等一伙人一同对付伯爵。他们找到了他驻停的修道院,焚烧了他带来的泥土。而伯爵此时已找到了米娜,并将一切都告诉了她,米娜知道自己深爱着伯爵,决定永远跟他在一起,变成不死的恶灵之身,共同享受永恆的真爱。 由于失去了故乡的泥土,伯爵只有先回到城堡蓄养力量。他的对手对米娜催眠,利用她对伯爵的爱的力量追踪伯爵并彻底消灭他。终于在日落之前他们赶上了伯爵,并在城堡里重创了他。米娜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将死去的伯爵拖入了城堡。在死亡的最后时间,伯爵终于大彻大悟,重新回到了上帝主的怀抱,明白了什么是真正永恆的爱。他最终作为神勇英武的战斗英雄,上帝的守护者而死去。米娜含泪举起长枪,刺穿了他的心脏,割下了他的头颅。他们之间的爱情已从中得到升华。
第60页 这是一部阴森诡异的神鬼传说,同时也是一个悽美感伤的爱情故事。更是两者新鲜奇妙的组合。看到后来,我不由地也已泪流满面。 这部剧本梗概的后面,安娜贝丝用醒目的大字占据了整整一页纸: love or death (爱,或者死亡。) 原来,她不仅在戏里迷恋上了为了真爱不远千里找到自己的伯爵,更是在戏外深深地爱上了扮演伯爵的演员。然而演出结束后不久,那名演员就离奇死亡了。安娜贝丝悲痛欲绝,好不容易找到的真爱,却要从此天人永隔。 在她的日记里写了这样一句: we have the love, but will not have future.(我们有爱,但没有未来。) 恋人死后,安娜贝丝就陷入了一种生无可恋的痛苦之中。她拒绝了所有的演出,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死亡和那些与死亡有关的神秘学说,希望能找到与恋人重聚的方法。 在最后的日子里,安娜贝丝仿佛总在冥冥之中听到一种心灵的神秘的召唤,在恐惧中又带有一种强烈的嚮往。她明白了,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的爱情得到永恆。 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安娜贝丝用从容有力的笔迹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the love will live forever.(此爱至死不渝。) 看完安娜贝丝的日记,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的感觉,有些压抑,又有些莫名的伤感。我本来有些讨厌安娜贝丝的,却似乎开始同情她了。她写的经歷仿佛触及到了我内心深处某种深藏已久的东西,仿佛这些我亲身经歷过,只是如今又被重新唤起。 第二天我就去跟雷德威尔说,问他能否跟院长商量停掉《安琪拉之歌》这部戏,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 “不可能,”雷德威尔皱着眉头说,“且不说来自社会上的压力,单是作者一个人,也绝不会允许这样!”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被他给玩儿死!” “有一个办法,”雷德威尔说,“不过那同样会惹恼幕后的人。我们只能赌上一把。” “什么办法?” “我们自己……私自改动剧情。把剧情改成好的结局,这样我们大概就可以保全自己。”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当然,这有些像是掩耳盗铃,”雷德威尔自己也没底,“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死忙当活马医对吗?” “这件事情最好先不要告诉其他人,避免引起恐慌。演出前我会把改好的剧本发给你们,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 “那个饰演安琪拉王子的演员,您还不知道他是谁吗?” 雷德威尔摇了摇头。 我尽量地对他笑了笑:“但愿我们能安全度过这一关吧!” 按照既定的日期,没过几天又该是《安琪拉之歌》新一幕的开演之日了。雷德威尔已经提前发放了改动过的剧本,并按照新的剧本领导演员们排练。就这样,直到戏剧开幕之前,一直都没有意外发生,似乎幕后的作者根本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计划。我和雷德威尔暗自庆幸,可心底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临上台之前,雷德威尔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默契地点了点头。一切都会按照我们事先安排好的进行。 戏剧像以前那样隆重地拉开帷幕,按照我们改动好的剧情,米萨拉会和安琪拉王子以及aquaria的所有人民一起英勇作战,最后终于打败了galirad人,获得了幸福与安宁。故事一开始,米萨拉就和一些重要人物商量好了作战策略,就是把敌人引到一个地势有利于我们的地方,然后展开全面的反击战,攻破敌人的防线后乘胜追击,彻底溃败他们。我没已将准备好了充足的武器和火药,加之几近完美的战术,可说经胜利在望了。 戏剧上演了一段时间之后,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就在aquaria边境展开了。伴随着雄壮的音乐,aquaria军队在陆地和天空两个战场和galirad人展开了决定性的战斗,骑兵在地面上英勇杀敌,炮手则向空中的黑色恶灵发动了勐烈的进攻。米萨拉也参与在将士们中间,和勇敢的aquaria人一起共同为了正义而战。由于战士们的应用和巧妙的战术,大战很快告捷。galirad人溃不成军,黑暗的恶灵也被打得灰飞烟灭。将士们齐声欢唿,军中顿时绽开了一片胜利的喜悦。米萨拉也为自己能够和人们一起并肩作战且取得胜利而兴奋不已。一片高亢的唿声过后,负责指挥的将领当即下令乘胜追击,直取galirad人的老巢! “为了aquaria!” “为了王子!” 战士们斗志昂扬,高喊着口号准备向galirad一句发起进攻! 所有的骑兵都将马头调转好了方向,战鼓齐鸣,震天撼地。这时决定aquaria命运的时刻,这时决定生死存亡的关头,战士们都提起志气准备好了战斗到底! 就在将士们志气高昂整军待发的时候,一个士兵突然骑着马火速赶到了队伍的前面。 “将军??”那个人一路大喊着跑到军队首领的跟前,似乎有急事要报,“阁下,不好了!rigel王子离开aquaria,独自一人前往galirad了!” “什么!”将军大吃一惊,失声大喊。
第61页 军队里所有的人包括米萨拉在内也都大为惊骇。我们的战斗已经取得胜利了,aquaria眼看就可以恢復安宁,王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焦急不已,军队将领大声地下达命令,暂时取消进攻计划,先救出rigel王子。 “我去吧!”米萨拉对将军说,“出动整个军队目标太大,有可能会遭到敌人伏击!让我去找王子吧,我一定会把rigel王子找回来的!” 直到演出结束,我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演出结束后,我连谢幕都顾不上,直接就跑下台去找雷德威尔。我要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他改的剧本吗?不是说好了要大获全胜圆满结局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雷德威尔就在通往后台的走廊里,我风风火火地走过去正想对他发作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大发雷霆。 “谁!”走廊上老远地就听到他在那儿大喊,“刚才是谁喊的?” 走廊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看来都为刚才舞台上的突然变故感到不安。走廊里一片议论的声音。 “是哪个小子不按剧本擅自捣乱!”雷德威尔气愤地大喊着,这时他看到了我,我用目光询问他,得到的却是同样焦虑不安的回答。我从他的眼神中立即看出那不是他干的。 “是艾瑞克!”人群里一个人突然大声说,“刚才是艾瑞克上去喊的!” “他!”雷德威尔气得眼睛都红了,“那个小子想干什么!快把他给我找出来!我要……” “啊??”雷德威尔刚欲大发雷霆,突然走廊的那头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有的人不安地说,更多的人扭头就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雷德威尔反应最快,迈开大步跑在前面。我紧跟其后,一种莫名的不安突然在心里如同爆炸一样冲击开来。 声音是从后台的方向传来的,我们还没跑到那里,就看到一名女同事一边尖叫着一边从门里退了出来。从她极度惊恐的表情和动作来看,后台里恐怕是发生了什么极其骇人的事情。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走廊尽头,刚到门口,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雷德威尔跑得太快,最后不得不用手撑住门框才停了下来。我来不及剎车,一头撞到了他的肩背上。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令人既惊骇又噁心的一幕:一个人被用带刺的铁丝掉在屋顶上,铁丝上的刺已经扎进了他的肉里,被勒住的地方全部皮开肉绽,鲜血从他身体的多个地方流淌下来,不住地向下滴淌着,下面的地板上已经成了一片殷红的血泊!我听到了走廊里有人呕吐的声音,刚才的那个女同事则是一直歇斯底里地尖叫,完全像是疯了一样,两个人都拉不住她。我和雷德威尔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比的恐惧与惊骇。面前这个死相恐怖的人不就是艾瑞克吗!演出才刚刚结束,他怎么就……令人惊讶的不仅如此,越过悬在半空的血淋淋的尸体,一眼就可以看到对面化妆檯上的镜子,镜面上用血红的大字写着: 再敢擅自乱来,这就是下场! 雷德威尔的头上青筋暴起,他转身就一把抓住了那个女人的胳膊,大声问:“你看到是谁干的了吗?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别人?” “没有,没有!上帝啊,没有……”那个女同事几乎已经神经错乱,说话也丧失了理智。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干的?” 人群里顿时就不安地骚动了起来,有的人小声议论着,有的人几乎已经抖得说不出话。 雷德威尔气急败坏地放开了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两眼通红地喘着粗气。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问周围的人:“有谁看到那个饰演王子的演员了吗?有人看到他没有?” 周围的人都相互看着,有些疑惑地摇着头。 这时,有个工作人员跑过来说该去谢幕了。我看了看雷德威尔,他一直紧皱着眉头。 “快去,不要惊动了观众。” 那场演出结束之后,整个克罗斯温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之中。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 如果说班杰明?格兰特和莉莉?艾施的死还可以理解为意外的话,艾瑞克的死无疑是**裸的谋杀,而且是极其血腥的警告!看来雷德威尔和我想的都没有错,这部戏剧背后的指使者是不会允许我们擅自改动剧情的。我们刚刚冒险一试,他就用如此血腥的行为警告我们。我们最后抱的那点幻想,那点可怜的侥倖早已土崩瓦解。我们想当然地想给他一个出其不意的时候,他却毫不留情地以极端血腥的手段予以反击,不留任何余地地告诉我们:这绝非儿戏,这是命令! 那一晚我整夜未眠,守在炉火旁度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夜晚。 幕后指使者为什么要杀掉艾瑞克?是为了灭口吗?因为他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上台那剧情?是受人指使的?还是他知道了什么?那个饰演王子的演员哪儿去了?没有上台,还是根本就没来?为什么没来?为什么要造成如此致命的缺席?这些问题整晚都在我的脑子里盘旋着,碰撞着,弄得我心神焦虑。想着想着,我的心里勐地一个激灵,突然想起雷德威尔说过,饰演王子的演员是剧本作者亲自指定的一个人,上台之前谁都没有见过。想到这里我不由一惊,难道那个演员是幕后指使者的手下,或者根本就是他的同伙?他发觉我们擅自改动剧本,就用这种方式让我们不能得逞?我们只是耍了一个小聪明,不料却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第62页 等等,那个缺席的演员……那个缺席的演员到底是没来,还是已经被…… 想到后台里那个死相可怖的艾瑞克,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演员不会是也被暗地里灭口了吧!本来只要有他在我们就可以圆满结局,关键时刻他却……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幕后操控者心理变态的死亡游戏,还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谋杀?可以确定的是,这绝非剧本或者剧情的事情,现实世界活生生的生命已经被按照虚拟的剧情残忍杀害,这是一场被虚幻操控着的现实中的屠杀! 那个可怕的幕后指使者,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纯粹的变态娱乐,还是变相索命?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卷如了一场恐怖诡异的噩梦,即使醒来,也会发现显示比梦中更加残酷!或者说整个现实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一旦被卷进去,就永远不会醒来,除非死亡! 第二天又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由于头天晚上一夜未眠,整个白天我几乎都精神颓靡地呆坐在个阁楼里,看着外面的阴雨。冷雨一直到下午都没停,天近傍晚的时候,我穿上外衣走出剧院,在潮湿寒冷的街道上踽踽独行。阴云依然笼罩着天空,雨后的冷雾如同毒气一样在街道上爬行。贝克街上店铺的灯光在雾气中犹如飘忽不定的鬼火,让人感觉如同处身于虚幻之中。“文海之家”的店铺里没有灯光,店面已被警方隔离起来了,店门前拉起了警戒线。 天色已晚,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店门前也不见有警察值守。整条公路上,只有几辆匆匆驶过的汽车,和一个抱着报纸缩着脖子在路边跑过去的报童。我走到书店前看了看,发现门关着,但门板已经面目全非了,用手轻轻一推便应声而开。 挡住门的柜檯已经被挪开,店主的尸体也被挪走了。书店里一片狼藉,像是战争中被遗弃的房屋,经歷了战乱的洗礼,已成为无法癒合的创伤。我慢慢地走进书店,一路上尽量小心,脚下还是不断地踩到散落一地的东西。架子上的书籍像是被火燎了一样,有的已经被烧煳了一般,仅有部分倖存了下来,也被灰烬和灰尘覆盖了,显得陈旧而没有一点生气。 我绕到书架后面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楼梯上一片黑暗,仿佛是通往幽明的隧道。 二楼房间的门依然没锁,我伸手将它轻轻地推开,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进去。房间里一片寂静。我缓缓走到小木桌前,找到桌子上的蜡烛,擦亮火柴点燃。昏黄的烛光照着小屋,如同是无尽黑暗中一个不为人知的避难所,又仿佛漂泊在黑暗海面上的一叶孤舟。我靠着墙壁坐下,两手抱着膝盖,独自感受着这短暂而寂寞的宁静。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字??伊戈尔。 伊戈尔,你在哪里?如果你真的是幽灵,请再次现身吧。我已经陷入绝境,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如果我註定要走向死亡,请你告诉我,那个世界是否寒冷?通往那个世界的道路是否会有黑暗与痛苦?我们又能否在那边再次重逢?如果你在,请给我一点力量吧!我从未感到如此害怕,也从未有过如此的绝望与孤独!请你牵住我的手吧!哪怕走向死亡也无惧! 我在一片寂静中默默流泪,能够感觉到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膝盖,化为无声的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慢慢弥散。孤独,如同这无尽的黑暗,在死亡来临之前就已经无情地将我淹没。 我在一片孤寂中暗自垂泪,无依无靠地独自感伤,等待着死神将已经甘心投降的我带走。 插曲:sound of silence 你好啊,黑暗,我的老朋友,我又来和你聊天了。 因为有个幻影无声无息地涌现,在我熟睡时留下了种子。 这幻影在我脑海中生根,在寂静之声中萦绕不去。 在无休止的梦境中,我在狭窄的石板路上我茕茕独行。 头顶上街灯的光晕将我笼罩,寒冷和湿气让我竖起衣领。 当霓虹灯光刺痛我双眼,(那霓虹灯的闪烁)也划破了夜空, 打破了黑夜的沉静…… 在刺眼的灯光下,我看到数以万记的人(或许更多), 他们交谈无需言语,他们领悟无需倾听。 他们在写着那些从不会被传唱的歌,没有人敢于去打破这份静默。 我说:“傻瓜,难道你们不知道,寂静会像肿瘤一样滋长蔓延。” 听我的话,我才能教导你们;抓紧我的手,我才能拯救你们。 然而我的话,却如寂静无声的雨点落下,徒然迴响在沉静的天井。 人们仍然顶礼膜拜着自己塑造的神明(文明),神光中突然闪耀出(文明的)警兆。 那警告在字里行间指明(它告诉人们): “先知者的预言,都被写在地铁的墙上及出租公寓的走廊上。” 这告诫也在无声的静默中被轻声传送……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仿佛真的感觉到一个人正慢慢地向自己走来。我没有抬头,也没有睁开眼睛。不管是死神,还是收敛魂魄的幽灵,请尽管把我带走吧,我不会再挣扎反抗了。我的生命本来就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我愿意结束这种寄生,乖乖地把它交还回去。 我闭着眼睛,似乎可以听到死神缓慢的脚步声。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我愿意坦然地面对死亡。
第63页 因为,我已经生无可恋。 我感觉到一只手缓缓地放在了我抱住膝盖的手背上。没有温度,却不觉寒冷,而像是一股暖流瞬间给了我勇气与力量。是谁?是死神的是这吗?来接我的引渡者?我依旧闭着眼睛,但是却勇敢地握住了那只手。那一霎那我甚至感觉到了无尽的欣喜与温暖,仿佛我的灵魂已经脱离了那个幽暗寒冷的世界,到了温暖光明的云端。我握住那只手,改变蹲坐的姿势,身子向前跪下。这是我感觉自己抱住了一个人,而他也将我揽在怀里。我们面对面跪在地板上,依偎在对方的臂膀里。我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但这一次,却是喜悦与欣慰的泪水。 “为什么要来找我?”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还是那熟悉的声音,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我幸福地笑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离开。”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静静地坐在地板上,看着伊戈尔又从小柜子里拿出几根蜡烛,然后把它们一一点燃,一字排开摆放在桌面上。 “这看起来就像某种招魂仪式,”我在一边打趣地说,“也需要点很多的蜡烛!” 伊戈尔微笑着看了看我,没说什么。烛光在他的脸上洋溢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更加美丽温馨。 “店主先生的死我感到很难过。”他说。 “我也是。他是个好人。” “是我连累了他。” “你们为什么会受到牵连?” 伊戈尔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我将身子向前挪了挪,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你真的是鬼魂吗?” 伊戈尔抬起头来:“你看了我的日记?” 我坦诚地点点头。 “我不是鬼魂,”他说,“却也不是人类,而是介于他们之间的一种东西。” 东西?伊戈尔竟然说自己是一种东西。 “我没有生命,却可以像人类那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继续说,“你也看到了我的日记。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这座城市。我来自于一个遥远的地方,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漂泊,才来到这里。我装作普通的人类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准备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因为我没有根,只是个在世间漂泊的影子。我经过很多城市,也无数次在荒野中风餐露宿。来到这座城市,来到这条街道,我像往常那样独自在路上走着,无意中看到一家书店。这家书店很小,在路边毫不起眼。但是它却吸引着我驻足停留。我隔着窗户玻璃看着里面满架的书籍,有些嚮往,又不敢奢求,因为我没有钱。我四处漂流身上却从不带钱。看着看着,我忽然听见一声铃响,旁边的店门打开了,一个人朝外面伸出了头。‘你可以进来看。’这是这座城市里开口和我讲话的第一个人。我走了进去,向他坦白说自己没有钱,问他可不可以留我在这里工作。‘我不要工钱,只要一个容身之地,只要能看书。’当时我这样请求他。他和蔼地打量了一下我,‘这个小店本来就经营惨澹,我不需要帮手。’他说,‘不过,我喜欢爱书之人。’从那天起,我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就有了自己的家。当时这家书店还没有名字,我就帮他取了一个名字,并在牌匾上写了一句话,那是我对书的喜爱之最真切的表达。店主先生很高兴,特意清理出楼上的仓库作为我的住处。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里勤勤恳恳地工作,作为对店主先生收留之恩的报答。” “既然他这么喜欢你,”我说,“为什么我后来去找你的时候他说从来没有过你这个人?” 伊戈尔抬起头来看着我:“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因为我只是个影子,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有的……他们就想让我在做这个世界上消失。” “有人想让你消失?”我说,“这就是他们攻击这里的原因?之所以店主他才会遇难?” “店主先生,我本想再过一段时间就离开这里,不在拖累他。可是在那之前他就……” “这不是拖累,”我说,“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它的价值。就算你觉得自己只是个累赘,可是在有的人看来,你却有着不可取代的意义。我还没给你讲过我以前的经歷了吧?” “你在东区的那些经歷?” “不,”我说,“还要往前,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 伊戈尔看着我,没说什么,于是我接着往下说,从父亲去世的那个雪夜开始,一直说到母亲去世前的那个雨夜,说了我被疾病囚困在楼上的童年,对自由的渴望,对大地的眷恋。说了我难忘的十二岁生日前夜,在梦中重获新生的自己,以及在火海中丧生的母亲。 “我的自由,乃至我的生命实际上都不是自己的,而是用母亲宝贵的生命交换的。我的双脚虽然可以在地面上行走,虽然我可以在空气中唿吸,但我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驱壳,一个代替别人活在这个世上的幽灵。我用最亲爱的人的生命作为交换而得以苟且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虽然行走着,虽然唿吸着,可我却觉得是个死人。因为我藉助别人的生命而存在。”
第64页 说到这里我已是泪流满面。我永远无法忘记吞噬母亲的那场大火,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伊戈尔静静地看着我,眼中似乎没有太多的同情,但也绝非冷漠。 “每个生命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他说,“爱你的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你的自由。” 我看着他,没说什么,而是用目光问他:真的吗? 但他只是低下了头。 “这么说,你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因为对于有的人来说,你已成为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用真挚的目光告诉他:是的,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生命的意义。有了你我的生命从此有了意义。 我走出“文海之家”的时候,伊戈尔就站在门玻璃的后面目送我。我走了两步,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在门后对我微笑。远远看去,他的身影就像是折射在玻璃上的反光,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或许我最初透过雨幕透过玻璃看到的也只是幻觉,但我现在不怕了,因为我找到了他,无论是人是鬼,我都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从此开始漂泊,哪怕从今浪迹天涯。 第十三章 死亡游戏 [本章字数:1591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09:48.0] ---------------------------------------------------- 已是深夜,雨后的街道上有些清冷。大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行人,我迈开大步,快速地在街道上行走着。周围一片寂静,肃穆而立的建筑之间只迴荡着我的脚步声。但是走着走着,我突然发觉不对劲。这街上除了我自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其他的声音,而且凭着我的直觉好像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跟着我。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拐过一个街角的时候,我利用对面橱窗上的玻璃反射看了看,果然发现了身后不远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那影子个子不高,佝偻着身子,迈着像猫一样的脚步跟在我的后面。尽管蹑手蹑脚,我还是能听见轻微的鞋底摩擦底边的声音。如此蹩脚的跟踪术,居然还敢出来混,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未动声色,只是很自然地继续往前走。走过另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转过身。 按照我计算的秒数,一个身影准时走过拐角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不知道我停下了,猝不及防险些转载我的身上。原来是之前我在路上看见过的那个报童! 那小子似乎是吓了一跳,往后一退迅速跳开,睁大眼睛看着我。 “是谁让你跟踪我的?”我盯着他厉声斥问。 他似乎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快速地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快说!不然我叫你好看!”我变本加厉地逼着他,表示这次绝不会轻饶。 可他还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脸上满是惊慌,而且几乎是瞬间就转变成了彻底的恐惧。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只是在用语言和眼神逼供,又没有举着把刀或是拿着把左轮手枪对着他,他再怎么做怎心虚也不至于这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吧!但几乎是马上我就察觉到了,他似乎不是在看着我,他的目光似乎是越过了我的肩膀在看着后面的什么…… 想到这里我一个激灵勐地回头,却看到身后更近的距离定定地站着一个黑影! 我险些没叫出来,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闪到一边。 那个黑影冷笑着,却似乎不是对我,而是一直看着那个报童。 而那个可怜的孩子早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筛糠一样地抖着,似乎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黑影缓缓地举起一只手,手掌向前,直直地对着那个孩子。我经验地看到它的食指上瞬间出现了一圈火亮的光斑。我还没来得及阻止,面前的这个孩子就像是被无形的烈火焚烧着一样,甚至没来得及惨叫,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火炭,在寂静的街道上转瞬消失了。我几乎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那个孩子眼睁睁地在我面前灰飞烟灭,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转身冲着黑影说,“他只是个孩子!” “反正如果他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同样活不到明天!”黑影满不在乎地说。 我听出了她就是那晚在路上突然冒出来截住我的那个女人,我记得她的同伙好像叫她塔蒂亚娜。就是这个目光冰冷一脸阴笑的女人,那天突然把我给摔死! “怎么,又去找你的心上人了?”塔蒂亚娜依然用她那种阴阳怪调不紧不慢地说,“那个孤魂野鬼还没灰飞烟灭吗?上次逃过一劫算他走运!” “你们最好别去打他的主意!”我厉声说,“敢动他一根寒毛,就别怪我不客气!” “哎呦,还真是情真意切啊!”塔蒂亚娜冷笑着说,“他应该都跟你说了吧,不过……恐怕是没有和盘托出。” “不管他是什么,”我说,“总比你们这些滥杀无辜的恶魔们好多了!” 塔蒂亚娜仰着头,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但几乎只是片刻,那笑声便戛然而止,她勐地一低头,与此同时几乎是闪电般地迅速伸出了一只手臂。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她的手上寒光一闪,我本能地侧身一躲,耳边“嗖”地一声什么东西就贴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砰”地一声打在后面建筑的砖墙上,瞬间只听碎石飞溅,那个东西似乎已经死死地定在了墙壁上。
第65页 我刚刚躲过一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觉得身边的塔蒂亚娜飞身而起,一脚踹在旁边的墙上,转身就朝我扑了过来。 慌忙之中我飞起一脚,竟然从侧面踢中了她。她被我侧着踢出几英尺,重重地落在地上,但随即一个翻滚又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她的两只眼睛像是着了火,瞳孔火亮火亮的,如果是在平时,我恐怕在就吓傻了。可此时我的火气也被惹了起来,准备在这空旷的街道上与她一决高下!塔蒂亚娜站在原地,伸出两只手指向路边的街灯,原本昏暗的灯光忽地就就亮了起来,仿佛突然闪亮的镁光灯。我以为那只是吓唬人的小把戏,谁知路边的两盏街灯亮到一定的程度突然想火药一样爆炸开来,面前立即火光飞溅,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可就在这时,塔蒂亚娜突然从火光的后面一跃而起,噼头盖脸就朝我的头上扑来。我躲闪不及,本能地抬起两手护在眼前,只觉得手臂上一阵疼痛,塔蒂亚娜已经毫不留情地给了我重重一击。我被她的冲击力打得往后退了两步,不过还算防守成功,随即变守为攻,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就给了她一拳。她似乎对我的出击动作早有预料,这一拳不但没打上,反而被她抓住手臂狠狠地甩了出去。我整个人被摔在墙上,疼得几乎吐血。还没等我站起来,塔蒂亚娜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沖了上来,一把摁住了我的脖子。 “你竟然敌我不分,妄想和那个叛徒在一起!”她一边死死地摁住我,一边恶狠狠地沖我说。我没心思听她在吼些什么,抬起一脚使劲把她蹬了出去。她被我踢了个四脚朝天,我顺势扑上去用一只膝盖压住她,抡起拳头冲着她的脑袋就使起了流星锤。我的火气一上来,下手就没有轻重,如果她有妈,我真想把她打得妈都认不出来!可就在我打得正起劲的时候,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身子用力一弓就把我推了出去。我顺势先后一翻,退到了几步之外。塔蒂亚娜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眼中已经满是杀气。 “来吧宝贝儿,”我也已摆好架势,在心里说,“到爹?这儿来!” 塔蒂亚娜是紧攥着拳头,眼冒凶光,咬牙切齿地就想沖我来,刚迈了半步,突然一下子就停住了。 “难道是怕了?”我心想,不由就有些纳闷。就见她只是站在原地,浑身一副想要攻击的姿势,却迟迟没有发起进攻,只是心有不甘地瞪了我一阵,然后竟然就转身离开了。 这下我更是摸不着头脑,难道我就这么把她给打败了?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几乎是立刻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像塔蒂亚娜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怎么也不应该怕我吧?难道是……我下意识地转身朝后看了看,后面的两盏路灯已经在刚才的爆炸中作废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更加昏暗。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到了那个影子。它远远地矗立在街角,几乎与建筑物的影子融为一体。 那是谁?我的心里不由一惊。连塔蒂亚娜都怕的人,又会是怎样的角色?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远处的黑影却没有走过来,也没有採取进一步的行动。 莫非它今天还不想要我的小命?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那个黑影转了一下身子,消失在了建筑物的后面。 那一剎那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那身影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很早以前就见过。 不过我没敢多想,也不敢多作停留,黑影一消失,也立马转过身子撒腿就跑。 想像中的午夜追杀场景并未在那晚的街道上演。我一口气跑回克罗斯温的时候,虽然早已是气喘吁吁,不过好在又一次奇蹟般地全身而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到雷德威尔的办公室去找他,他一副神情憔悴的样子,恍惚得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我掰着他的脑袋让他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出了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继续《安琪拉之歌》的演出,但是必须才需措施。措施就是下场演出只有我一个人上场,这样即使出现意外,也只是我一个人有危险,不能让更多的人惨遭杀害。雷德威尔一开始恍恍惚惚的没听明白,我又说了一遍,他立马睁大眼睛,然后看着我直摇头。 “那你想怎样?”我说,“让演员们都上场,那下一个挂掉的指不定又是谁!去要演出吗?惹恼了幕后老大说不定咱们全体都得丢小命!” “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听着!”我没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他,“我总感觉,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因我而起的。如果真是如此,其他的人岂不白白因我牺牲!在证实这一想法之前,有我一个人冒险就足够了!” “上帝啊,我真想去找那个人决一死战!”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问。 雷德威尔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然也不会这么束手无策了!” “那他是怎么联繫上你,怎么给你剧本的呢?” “通过信件。”雷德威尔说,“我们的来往都是通过信件。” “这么说你根本就没见过他本人?”我不免有些疑惑,“那他的地址呢?你跟他书信来往,总该知道他的地址!” 雷德威尔不由地苦笑了一声,一副“这还用你说吗”的表情。
第66页 “那个地址是假的,”他说,“我找人证实过。” “果然是阴险狡诈!” “多么讽刺啊,简直让人不可思议!就在我事业上遇到瓶颈,可能能找到一部好剧本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来自国外的书信,信里说可以给我提供给一部梦寐以求的绝世佳作,唯一的条件是我要坚持把这部戏剧演完。里面还附带着一份关于剧本的内容简介和故事梗概,没错,故事好极了,我看了之后特别兴奋,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可是谁知……”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知道你想要什么,还不请自来地给你提供帮助,你就不觉奇怪吗?” “我当然知道这不正常,当时我把那封信那给院长看,院长顿时就眼前一亮,惊喜地说他久闻作者大名,有他为我们写剧本,我们一定能一举成名!我以为那是院长的老关系,通过院长才愿意跟我们合作的,所以也就没再多想。我还以为他和院长早就已经达成了协议。” “那后来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呢?” “剧本的改动。”雷德威尔说,“而且总是很突然。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刻意要(在演出前夕)扭转某种局势一样。开始我以为是作者有意在耍大牌,有本事的人都喜欢这样,可是后来我慢慢发觉,这种转变好像是有目的的。就好像有人引导我们走上一条路,却不是我们开始以为的那个方向,而是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慢慢偏移了,等我们察觉到这种改变的时候,早已经走上了一条事先被设定好的不归之路。” “这听起来很诡异,又有些……” “毛骨悚然。”雷德威尔说,“而且你发现了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剧本里标註你台词的字母也变了。” 雷德威尔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剧本台词往往是按照剧中角色名的首字母标註的,比如naija公主的台词就用“n:”表示,rigel王子的台词则是“r:”,我在故事里的角色是naija公主的影子,所以起初我在剧本中的台词标註字母是“s”(shadow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换成了“m”。m代表的应该是mia(米亚)或者mith(米萨拉),而奇怪的就在这里,mia(米亚)是我随意想出的名字,可我当时为什么会无意想到这个名字呢? “真奇怪,”我说,“这么说我们是被玩儿了?” “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之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按照我说的办吧!下场演出我一个人上台,其余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聚集在一起,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落单。我想,那个人总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舞台上杀了我吧!” “可他的手段我们都想像不到!你这么做还是很危险!”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说,“至少要试探一下他的真实目的。如果他真是冲着我来的,我就得尽快想出对策!” “我总觉得这是在玩火自焚。”雷德威尔显得很不放心。 我苦笑着说:“反正我已经跳进火坑了。” 再次开幕的日期临近了,我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同时又有些期待。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提心弔胆的日子,就像是走在钢丝上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新的剧本雷德威尔和我已经编好了,其他演员也没有因为不能上台埋怨,上次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 故事的一开始就是米萨拉策马奔驰在辽阔的平原上,搭配着快节奏的音乐,山川、河流的背景道具快速掠过,我似乎可以听到耳边唿啸的风声。这一路歷尽了风雨,却始终困难无阻,只因心中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将rigel王子找到!转眼间天色已黑,米萨拉已经策马跑到了山上。山路崎岖不平,我只能借着月光冒险赶路。可就在走上陡峭的盘山小路上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意外。只听身后一阵奇怪的声音快速袭来,我本能地伏下身子,只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迅速掠过,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硕大的夜枭!我心里不由一惊,在这悬崖峭壁上遭遇这种勐禽的袭击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夜枭一次攻击没成功,在悬崖旁盘旋了一阵,调转方向又发动了再次进攻。我一边快马加鞭,一边抽出腰中的长剑防身。那只勐禽在峭壁旁边盘旋着、叫嚣着,庞大的身体和羽翼就像一团巨大的黑影。我心里勐地一惊,突然觉得它和那种可怕的恶灵黑影很像。夜枭再一次从侧边发动了袭击,速度之快简直就像一枚黑色的炮弹。我抓紧了缰绳,另一只手握紧长剑用力一挥,只听一声刺耳的惨叫,不知道是击中了它哪个地方,那团黑影一晃就失重跌下了悬崖。我顿时一阵高兴,同时脚下不敢耽搁,鞭策着马加快脚步向山的另一边跑去。小路围着山体不断地环绕,马飞奔着拐过一个转弯的时候,突然面前黑影一闪,刚才的那只夜枭不知什么时候又飞了上来,勐地在前面发动了突然袭击。奔跑中的马受惊了,一声长啸前脚踏空站了起来。我紧紧抓住缰绳,险些被翻下马身,但心中也已是惊骇万分。还没等我做出反应,直立起来的马身瞬间就失去了平衡,我心说不妙,结果身子一歪就冲着悬崖摔了出去。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心脏重重地往下沉,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身体的本能还是迅速作出了反应。电光火石之间,我两只手往前一伸,用力抓住了峭壁的边缘。下面传来了马坠下去的长嘶声,那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被从悬崖下面吹上来的风声淹没了。我又心疼又害怕,拼命地用力想要往上爬。那只夜枭大概以为我也坠崖身亡了,在山上盘旋了两圈就叫嚣着飞走了。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才重新爬到路面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提防着再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时间紧迫,不能在此地多做停留。我确定了一下方向,立即沿着山路继续奔跑。山的另一边是荒原和丘陵,夜色浓重,周围一片漆黑,我很快就发现自己迷路了。此时我已筋疲力尽,忠实的马也牺牲了,夜色茫茫,我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很快就陷入了一种无边无尽的绝望之中。我喘着气,在崎岖不平的草地上踉跄着,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周围的黑暗如同驱散不尽的浓雾一样,笼罩在茫茫的天地之间。
第67页 rigel王子,你在哪里?我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你呢?我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孤独与绝望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几乎想要放弃了要杀要剐随便吧!只是我很不甘心,为什么正义无法战胜邪恶,反而要被他们任意宰割?善良的人们拼命想要保卫自己最少珍贵的东西,为什么总是让那些罪恶的人随意践踏?命运为什么不能让善者善终,让恶者遭到报应,而是偏偏要反过来?我只是想要心爱的人平安无事,想要善良的人幸福安康,命运却为什么总是玩弄我们?我站在原地,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突然又有一种释然。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早已是你手中的棋子,随意摆布的玩偶。想要对我下手,就快点现身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草地上亮起了一点白光。那光芒很微弱,朦朦胧胧的,就像是在水下看天上的星星一样。我不由地朝着那点亮光走过去,走进了一看,原来是一株弱小的寒翎柏。我在森林里也见过这种会发光的植物,那只鹿还让我守在它的旁边不要离开,只要有光亮的地方,就不会被黑暗侵袭。看着这棵小小的蕨类植物,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片温暖。它就像是黑暗荒原上的一盏灯,刚才几乎将我淹没的绝望此时被瞬间驱散。我想要蹲下来靠近它,守在它的身边,可就在这时,前方的草地上又亮起了一点白光。这次的光芒像是星星,炽白炽白的,而且越来越亮,转眼就由最初的一点星星变得光芒四射。我心里勐地一惊,这种光芒似乎在哪里见过!那种光芒非常亮,但不却不耀眼,而是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仿佛心中充满了希望。我站起身来,迎着那片亮光慢慢走去。 希望是的!希望是的!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待走到亮光的跟前,却惊讶地停住了脚步。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亮光就是在他的额头髮出来的。我几乎说不出话来。那的确是我在苦苦寻找的rigel王子,我跋山涉水,歷尽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要找到他。而当他真正站在面前的时候,我却停下了。有的时候我们喜欢在现实中想像着虚幻里的人,有的时候我们又总是将现实中的人带入自己编织的幻想。可是,当我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竟是伊戈尔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我总么也没有想到,人们一直没有见到其真面目的rigel王子的扮演者,竟然是一个看似跟剧院没有任何关系的书店助手!不过此时的我反而恍然大悟,难怪伊戈尔和书店老闆也会受到牵连,原来他也参与了《安琪拉之歌》的演出!但几乎是同时,我的心里顿时又冷到了冰点。我最爱的人竟然也被卷了进来,这么说他的生命也和我们一样随时将面临危险!这是一个可怕的游戏,所有的参与者都是在拿生命作赌注! “难道你不知道这很危险?”他看着我说。 “知道,”我说,“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王子……” “这是我的使命。” “您的使命是带领敬爱您的人民英勇战斗,而不是一个人去向敌人投降。” “战争只会带来死亡,”他说,“我不想再让我的臣民这样无谓牺牲了。” “可你知道什么才是对他们最重要的吗?”说着我又向他走进了一步,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他们哪怕捨去生命,也不愿失去那最珍贵的东西。” 他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 我低下头,握住他的一只手,然后抬起头来:“让我一起去吧,我愿意和你并肩作战!” 大幕缓缓落下了,与此同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待幕布的底端完全落在檯面上,我的心却高高地悬了起来。“跟我来!”我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往台下跑。舞台的旁边站着很多同事,他们也为刚才rigel王子的现身感到惊讶不已。我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雷德威尔。他站在那里,冲着我摇了摇头。不用说话,只是通过动作和表情我就知道,这不是他安排的,完全在他的计划和预料之外。我又回头去看伊戈尔,却发现舞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刚才那个演员呢?”我抓过一个同事就问。 “没看见,”那个人的表情似乎也很纳闷,“幕布落下之后舞台上很黑,我们就只见着你一个人下来!” 听了他的回答我二话没说就又跑回到了舞台上。头顶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可是偌大的舞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那天演出结束后,我问了站在台边所有的同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幕布落下后伊戈尔去了哪里。当晚回到自己的阁楼里,我开始苦苦思索着这一切。伊戈尔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自己就是rigel王子的扮演者?那个幕后操控者为什么要他也参与进来?我和他有什么共同点吗?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他曾说的一句话:“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这座城市……因为我没有根,只是个在世间漂泊的影子……”漂泊?影子?这一点会不会是跟我很像呢?我也是奇蹟般地重获新生,不,与其说是重获新生,确切地说是借着母亲的生命存活下来,为了延续生命而四处漂泊,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鬼使神差地进入到了这座剧院并最终参加这场演出,一步一步,就像是有人早就设定好的!难道我们不是简单的相遇,而是早已被命运的绳索拴在了一起,这根绳索牵引着我们,把我们一同引向未知的深渊?等等,我总觉得这一切好像……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我苦苦思索着,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不由地身上也是一个激灵。
第68页 我一个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飞快跑到壁炉的旁边。先前安娜贝丝的日记被我放在了炉台上,我一把将那个本子从上面拿下来,开始一页页快速地翻。这本日记我已经看过一遍,大概记得哪部分写了些什么。很快,我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段,只见上面写着: 1896年12月21日 我已经厌倦了那些在舞台上取悦人心的把戏,渴望有一天能演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戏剧,演绎一场可以尽情地展示自我、抒发真情的故事…… 接着我跳过几页,找到了第二年的一篇日志: 1897年1月17日 今天我收到了一只大大的信封,里面竟是厚厚的一打纸,写了密密麻麻的列印文字,好像是剧本,第一页的书名是《特兰西瓦尼亚》……我一口气读完了这部剧本,深深为其中的故事所吸引以至于忘了时间。读到最后早已泪流满面,终于,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真正故事! 我继续快速地往后翻,直接跳到了日记的后半部分。 1897年2月13日 我相信这就是天意,是上天安排我们的生命出现交集。无论是在戏里还是戏外,无论是悲壮的伯爵,还是平凡的演员,我都无法克制地爱上了他。是他让我找到了生命的真正意义,我不再惧怕死亡,因为我已经拥有了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接着,我在不久后的一片日记里找到了那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 1897年3月31日 we have the love, but will not have future.(我们有爱,但没有未来。) 根据这篇日记前面的内容,我得知那个她深爱的人已经意外去世了,安娜贝丝悲痛欲绝,感到生无可恋,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悲痛与绝望。她在4月17日的一篇日记里写着: 大幕落下,一切已经结束了。只有一个方法能与相爱的人重聚,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到此时我的心里突然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了上来。 怎么这么像,安娜贝丝的经歷怎么和我这么像!早已註定的交集,无法阻止的爱情与危险,我和伊戈尔同样也是看似意外却命中注定地走到了一起,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我们相爱了,从那时起彼此命运的轨迹就缠绕在了一起,并一同被带入了一个方向??死亡。 想到这我顿时感觉毛骨悚然,难道几十年前安娜贝丝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我此时此刻也被带入了同她一样的命运轨迹?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什么人几十年来不厌其烦地这么算计我们?我们又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引来如此无休止的灾难,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我“啪”地一下将日记合上,快速起身走出了门外。 夜色已深,外面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我夹着日记在街道上奔跑,周围一片寂静,我的心里却早已忐忑不安。 贝克街上所有的店铺都已是大门紧关,我走到“文海之家”的门前,看到书店里一片黑暗。店门没锁,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原本一片狼藉的地面已经被清理干净,柜檯和书架也已回归原位,摆放整齐。但尽管如此,书店里还是没有一点生气,像是被人遗忘已久的坟墓。我绕过书架,沿着黑暗中的台阶一步步走到楼上。二楼房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缕微弱的光亮。我推开门,首先看到的依然是那张简陋的小木桌,昏黄的烛光在桌子上摇晃着。伊戈尔坐在旁边的地板上,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会来。”他平静地说。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直接就问。 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对着蜡烛,在烛火前轻轻一晃,火苗瞬间就变得极其微弱,几乎快要熄灭。然后他又张开手指,对着蜡烛一抬手,火苗顷刻间又恢復了原来的样子,在烛芯上燃烧着。“我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他轻轻地说,“但我知道怎样可以结束它。” “怎样?”我说,“像戏剧里那样一个人去独身涉险,把自己作为贡品去献给敌人吗?” 他微微低下了头,没说什么。 “你早该告诉我的!” 听到我的话他又勐地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们被人陷害了,你知道吗?”我接着说,“有人一直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说着我拿出安娜贝丝的那本日记,“这是我在剧院里找到的,是几十年前自杀身亡的一名女演员的笔记。她的经歷和我们很像,或者说我们简直就是他们的翻版!可你看看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结局也会和他们一样!” 伊戈尔脸上依然保持着那种惊讶的表情,接过我手里的日记开始一页页地快速翻看。 我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儿。他迅速地翻阅着那本日记,眉头紧皱,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大惊失色的东西。我也有些紧张,原本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一些,想不到他看了日记反应还会这么大。看来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 我就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看着伊戈尔神情凝重地读着那本日记。越看到后面,他的脸色就越是沉重,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亡通知单一样。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纸面上,似乎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神情紧张,却动弹不得。我开始有些害怕了,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问他怎么了。可就在这时,旁边桌子上的蜡烛突然发生了变化。我有些紧张地扭头去看,却惊讶地发现火苗晃得厉害,不安分地跳动着、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第69页 我被这一景象吓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伊戈尔和蜡烛的火苗,仿佛他们两个随时都会一同崩溃。“伊……”我刚想开口喊他,可就在这个时候,蜡烛的火苗突然“噗”地一声熄灭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不见一点光线,也没有一点声音。时间仿佛停止了运转,灯光熄灭,把世界扔给了末日前的无尽黑暗。 我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坐在那里愣了好久。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回过神来,开始轻轻唿唤伊戈尔的名字,可是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没有回应。我开始有些不安,担心他又会像在舞台上一样,在一片黑暗中无声消失。不过很明显没有离开的声音。我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向刚才伊戈尔坐着的地方探寻了过去。很快,我摸到了那本日记,然后又顺着本子找到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就紧紧握住了那只手,把它攥在掌心里。伊戈尔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慢慢前倾着身子跪坐在地板上,两只胳膊抱住了他的肩膀。 “不会有事,没事的。”我轻轻地说,“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我们可以勇敢地走下去!” 伊戈尔一动不动,像个孩子一样伏在我的肩头。那一刻我真的不再害怕,不再有任何畏惧。我已经得到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只要有他在,哪怕是走向地狱我也会满怀欣喜。我现在总算体会带到了安娜贝丝当时的感情,体会到了她的那句“love,or death.(爱,或者死亡。)”她为什么宁愿捨弃自己的生命,和心爱的人共赴黄泉。此时此刻我抱着伊戈尔,就像是末日来临之前相互依偎的两个孩子。我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花之海洋般的美丽。 那晚临走之前,我找到火柴将桌子上的蜡烛重新点燃。伊戈尔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微微地对我笑了笑。我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别担心,”我微笑着说,“我会一直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并不孤单,我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第二天我去雷德威尔办公室的时间太早了,他还没来。我的心里有些焦急,可是还得耐心等。他的办公室乱糟糟的,到处堆满了剧本和各种稿子。我在屋子里逛了两圈,百无聊赖地拿起翻看了一下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桌面上的一只包裹引起了我的注意。包裹是用几天前的《泰晤士报》包的,外观很工整。我不由地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包裹,结果却不由地吃了一惊。这种外观,这种手法很是熟悉,好像从哪儿见过。我回忆了一下,马上就想起来了??这不是伊戈尔的手艺吗!以前我在“文海之家”买书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包装书籍的!整齐的剪裁,工整的稜角,45°的边缘摺叠,除了他没有人能有这样精緻的手法! 我不由地好奇??难道雷德威尔这么忙碌的艺术大师也有功夫买书看?这位老头子还没来,我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就忍不住动手揭开包裹,想看看雷德威尔买的是什么书。 可是包裹一打开我就愣了,里面不是什么书,而是一叠列印字稿。再仔细一看,我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只见列印稿的扉页写着: 安琪拉之歌 第x幕 这……这竟然是《安琪拉之歌》的剧本! 不对,怎么会是剧本呢?伊戈尔不是在书店里工作的吗?他们卖书,还可以负责送货上门,以前我还看到过他往剧院里送……等等!我的心里突然一惊,难道……难道那次他送的就是……我努力回想着自己穿过隧道在舞台后面迷路的那次,最后竟然是伊戈尔把我救出来的。那天他就拿着一只同样的包裹,还说剧院里有人在他们那里买书,他是来送货的。难道他送的其实是……不!不可能!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像是有无数的人拿着槌子在我的周围乱敲,杂乱的声音吵得我几乎都要疯了!伊戈尔竟然就是送剧本的人?那这么说……这么说他和《安琪拉之歌》的幕后作者是一伙的?这么一想似乎就全连起来了,班杰明?格兰特为什么会有写着书店地址的卡片,伊戈尔为什么会参与《安琪拉之歌》的演出,是谁为幕后作者给剧院送剧本……可是等等!怎么会是伊戈尔呢?怎么会是他!怎么会!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突然“砰”地一声打开了。我吓了一跳,有些神经质滴快速转过身去。 雷德威尔站在门口,睁大眼睛看着我,一脸要发作的样子。不过他只是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什么也没说,似乎也是被我手里的东西惊呆了。 我拿着剧本快步向他走过去,看着他问:“你见过那个送剧本的人吗?” 雷德威尔愣了半天,才眨眨眼睛说:“没有……他都是趁我不在的时候送来的……我通常都是在排练室里……” “难道你就一次也没有跟他打过照面吗?”我有些不信。 “当然没有,”雷德威尔说,“他总是来去无踪,谁都没看见过他,就像那个扮演rigel王子的演员……等等,难道他不会就是……” “还有待证实。”我说,一边把剧本“啪”地放回到桌子上,“你最好问问剧院里有没有人看见过他。”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第70页 “你去哪儿?”雷德威尔奇怪地看着我问。 “去证实。”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贝克街上的“文海之家”,进了书店就一路上了二楼。二楼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焦急地在楼上楼下找了好几圈,就是不见伊戈尔的影子。他果然又在跟我玩失踪!他越是这样,嫌疑就越大!即使我有一万个不相信,种种迹象也已把事实引向了他。 我感到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心里更是精疲力竭。我无力地倚靠在柜檯的旁边,看着这间屋子。不久以前,我曾经不厌其烦地往这里跑,为的只是看他一眼。尽管店主再怎么跟我说笑调侃,我再怎么装作自己是单纯来买书的,书架里面的那个身影还是会吸引我所有的注意力。我总是一边跟店主开着玩笑,一边任由思绪飞到了书店里面。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快乐,多么单纯,在剧院里跑着龙套,一有空闲就跑到贝克街这家不起眼的小店里,只为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那个时候,我唯一的烦恼就是又挨训了,或者在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姐妹阋墙。可是现在,我唯一的好朋友已经不在了,最爱的人竟然成了幕后黑手的帮凶。 物是人非,这大概就是命运之神最中意的惯用方式。 我无意地看了看柜檯,笔、纸、帐本、记录簿,一切仿佛还是跟以前一样。我闭上眼睛,真希望再次睁开的时候能看见店主就坐在柜檯后面看报纸,一边还在报纸上方给我使着眼色,以表示他知道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而伊戈尔依旧在书架间忙碌,静静地等着我走过去。可是当我正看眼睛的时候,这些幻象瞬间就在眼前消失了。我所看到的,依然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有那些时刻勾起我回忆的陈设。我嘆了口气,垂下眼睛看着桌面,无意中看到了一个被墨水瓶压住的本子。我拿开瓶子,发现了自己之前在上面写下的字迹: 这里危险 快离开 m. 我不由地就是一惊,这不是我那次留给伊戈尔的字条吗?怎么会有m.的落款?m,不是我的角色首字母吗?我怎么会用这样的落款?我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等等,这个字母我好像还在那里见到过,是在哪里呢?我苦苦思索着,可脑子里就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一片空白。我觉得更加疲惫了,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好好儿静一静。与之我离开柜檯,顺着楼梯走到了二楼。二楼的房间依然空荡荡的,我浑身乏力地挪到床边,身子一栽就躺了上去。身体挨上床板的那一瞬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蜷缩在床上哭泣了起来,任凭泪水浸湿了洁白的床单。如果明天便是世界末日,就让末日来得更快一些吧。 雨声。 我在这种连续不断的声音中醒来,发觉头昏昏沉沉的。我从床上坐起来,竟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奥克汉顿家里自己的房间。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我想下床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自己不能挪动。 不……不会吧……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用手捏了捏。 没有一点知觉! 不!不!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又成了残疾! 我看了看周围,黑暗中依稀辨别出了自己原来的房间。侷促的屋子,矮矮的小床,狭窄的窗户,简陋的陈设,被困十几载的不堪回忆……最心寒的是,我在床边竟然看到了以前的那把轮椅!它就像是一台可怕的刑具,又如同禁锢了我十几年的枷锁。 不,我不能再被囚禁!这样想着,我用两只手臂撑住身子,吃力地挪到轮椅上,然后推着轮椅来到窗前,动手打开窗户,伸出头去看了看窗外。外面暴雨如注,雨中的空气潮湿寒冷。窗下依旧是那条熟悉的石板路,寂静地躺在夜色之中。我真想让自己淋在大雨里,让雨水沖刷我身上的罪恶和苦闷。 大雨滂湃。雨幕中我看见了黑暗的街道,一个黑影伫立在楼下的石板路上,一袭深色外衣,戴着风帽。黑暗中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觉得他似乎是在抬头看我。 我心中不由地一惊,因为这一幕似曾相识。 “餵!”我大声地向那黑影喊道。 那黑影毫无反应,仍像雕塑般地站在那里。 “你是谁?”我又喊了一声。 黑影依然没有动静。 这时我听到了身后的开门声,夹带一个人急促地向我跑来的声音。 我竟然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怎么了?”她不安地问我。 “有人在那儿!”我说。 “克洛伊,你想干什么?”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整个头已经探出了窗外,雨水打湿了我的头髮。 “妈妈,楼下站着一个人……” “在哪儿?” “在……”我伸手去指,却发现石板路上已经空无一人。 “克洛伊,别再折磨自己了,也不要折磨我了!” “我刚才真的看到了!”我抬头认真地说,雨水沿着我湿漉漉的头髮往下滴。 “看看你的样子,克洛伊!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 “你什么时候能相信我、在乎我的感受?”我反唇相讥。 母亲转身拿了一条毛巾递给我,然后走出房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自己擦擦吧。”
第71页 我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髮,不由地再次望向窗外。石板路上依然空空如也。 我自己都开始怀疑刚才的所见,或许根本就是一个幻觉。每个孤独的孩子都会给自己想像一个虚幻的伙伴,哪怕只是一个幽灵。 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幻想。我看了看身下的轮椅,这恐怕是我永远都无法摆脱的枷锁。如果是那样,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黯然地坐在窗前,任凭泪水无情地流淌。 我又回来了,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再次失去了自由。 也罢,也罢,本来我的自由就是用母亲的生命换来的。既然母亲可以回来,那我就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选择让母亲活着。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生命真正意义,那就是,宁愿捨去生命,也要保住那最珍贵的东西。 就在这时,窗外的雨突然发生了变化,一滴滴的雨水瞬间变成了一颗颗冰凌一样的水晶,天空好像下起了晶莹的冰花,闪闪烁烁的,在天地之间飘扬。 我被这一奇异的景色惊呆了,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 窗外飘进流光,在我的窗前曼舞。我坐在那里,看着光芒瀰漫到我的身上,同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真的愿意用生命去交换吗?” “是的,”我说,“我愿意!” “那好。”那个声音说。 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居然飘浮了起来,如同是在水中。我随着那流光被缓缓带出窗外,当我的身体凌空越过窗台的时候,我看到了下面的石板路。 坠落,然后重生。 我微笑着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石板路上。没有疼痛。我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还能动。我起身想看看自己的身下有没有血迹,石板路上什么都没有。我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身子,也没有发现任何创伤。可就在这时,我突然愣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看,竟然发现自己能站起来了!我又能站起来了!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异常昏暗,就像是在梦里看到的一样。难道我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难道我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不由让我想到了自己的童话,在我的童话里,天空永远是灰暗的,就连太阳的光芒也是黑色。石头的街道和房屋总被笼罩在一片寒冷的阴霾之中,仿佛是一片不为人知的幽灵地带。一个小女孩,也就是我自己,徘徊在幽暗冷清的街道上,在寻找一个身影。而那身影也是黑色的。 是了,这跟我自己想像中的世界简直太像了!难道我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窗户,或许是在巴望着母亲能在里面看到自己。可是她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我吗? 不,我和母亲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伤感,同时又感到高兴。因为我把生命还给了母亲,她又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而我这短暂的生命,也终于实现了它的意义。 我有些依依不捨地看着窗口,就在这时,突然觉得有什么出现在不远处的石板路上。我扭头看过去,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这个人似乎也属于另一个世界,但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死的,和活人一样,那么有生命,那么亲切。他站在那里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进了小巷子里。我顺着他的方向跟过去,发现他正在沿着石板路向前奔跑,步履轻盈,动作灵敏,就像是在草地上跑步一样。我在后面看了看他,似乎有些迟疑。 “瑞格?”我轻轻地喊了一声。 “快啊,米亚!”他边跑边回过头来对我笑着说。 我不再犹豫,加快脚步跟在他的后面。我们奔跑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慢动作一样,但我从来没觉得跑得这么舒畅,好像连空气都没有了阻力一样。我们在低矮的房屋和古老的楼宇间穿梭,即使周围的一切都是灰暗的,我却并不害怕,反而感到很幸福,仿佛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童话世界。或许我本就属于这个世界吧! 不知这样跑了多长时间,我们来到了一栋高大神秘的古宅前。那诡异的古宅如同黑暗中吸血鬼的城堡,无声地矗立在充满诅咒的城市之中。我们在它的前面停下,站在那里看着这座诡异的建筑。 “来吧,”他牵住我的手,“通过这扇门,我们就可以到达另一个世界了。” “嗯。” “你做好准备了吗?愿意捨弃自己的生命吗?” “我愿意,为了最亲的人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对我笑了笑,我也对他报以微笑。我们要携手走向另一个世界。这时大门自行打开了,我牵着他的手,带着莫名的不安与更多的、无法抑制的兴奋。古宅中黑暗如漆,如同巨大的墓穴。那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我们携手一同走进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道路上突然吹来了一股劲风。我们同时惊讶地回头去看,时间那股劲风如同洪水一般席捲而来,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整个身子被吸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硬生生地向后拽去。我紧紧抓住他的手,他拼尽全力想要把我往回拉,可是那股力量太大了,没能坚持多长时间,我就被从他的身边拽走了。那股巨大的力量像是龙捲风一样迅速地将我向后吸,我的手还用力地向前伸着,却眼睁睁地离他越来越远。
第72页 “瑞格!”我绝望地大声喊着,看着他大步向我跑来,却被瞬间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我被那股强大的气流包围着,飞快地在街道上飘移,如同在黑暗的河流中穿梭。 “你想要违抗我吗?”一个声音在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你不能抗拒已经被指定的命运!” “不!我不要!”我大喊着,拼命想要挣脱这种力量的控制。可是我被束缚着,整个身子根本就用不上力。不知挣扎了多长时间,我突然感觉身子一沉,整个人就像是被扔下一样,重重地摔在了路面上。我被摔得头晕脑胀,眼前直冒金星。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乱。我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家门前的那条石板路上。 小路另一端聚集了很多人,仔细一看竟然都在我家的楼下。人们都看着我家的旧房子。那房子已成了一片火海。 我急急地跑过去,可是那座房子已经无法接近。熊熊的大火像是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一直烧到地狱。 “不??”我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拼命想挣脱人们的阻拦冲进火海,可是浑身已经没了力气。我跌跪在石板路上,悲痛欲绝地看着吞噬自己家房子的大火。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再回到这一天,回到做出选择的这一天,我一定要选择让母亲活下来!我回来了,却仍旧没能斗过命运的魔爪,而是再一次在泪水中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人离去。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泪水已经浸湿了床单。我疲惫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这间屋子。房间里依旧空空荡荡的,桌上的蜡烛已经几乎燃尽,蜡油像眼泪一样顺着桌沿地躺下来。我站起身,走到桌子旁边,看着那即将熄灭的烛光。桌面上有一叠纸,我拿起笔,在其中一张的上面写上了“瑞格”(regoy),然后看着自己写下的这个名字。 雷格?我怎么会在梦里说出这个名字? 想了想,我又在它的旁边写上了米亚(mia),然后看着这两个名字。 怎么回事?这两个名字好像不只是熟悉,而且一直隐藏在我的记忆深处,这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们到底代表什么。米亚,这不是我在演戏的时候即兴想出来的名字吗?当时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雷格,这个名字我始终没有印象,又怎么会在梦里脱口而出? 我低头看着纸上写的这两个名字,努力想回忆起和它们有关的任何事情,却发现只是徒劳。等等,“瑞格”(regoy),这个名字看上去怎么这么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最后的一点蜡烛也燃尽了,烛光突然熄灭,什么也看不见了。 黑暗笼罩。 第十四章 深入龙潭 [本章字数:12658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12:15.0] ---------------------------------------------------- 十九世纪80年代。东欧某国。 这是最长的一夜。黑暗如同笼罩了整个世界,仿佛再也等不到第二天的黎明。 古老的城堡被吞噬在一片火海之中,火光沖天,城堡上空被照得有如白昼。 他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一片火海。窗户的玻璃已经被震碎了,整座城堡刚刚经歷了疯狂的洗劫。敌人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整个地区,他的人英勇反抗,用生命保卫着自己的领地,最后却全军覆没。他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东西,一个人来到了城堡上。可现在这座承载了上千年的建筑也陷入了火海,实力强大敌人在他的土地上展开了灭绝人性的屠杀,将他逼入了绝境。他紧紧握住手里的东西,熊熊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入他充满了愤怒与仇恨的眼睛里。他深爱的土地被人无情地践踏,他亲手建设的家园被人残忍地摧毁。 “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穿着戎装戴着披风的人,手里拿着枪,正缓缓地向他走来。“还是把它交给我吧,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和自由,从此你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瑞格!” “但如果把它给你,你会毁了一切!”瑞格说。 “那是我的事情,”拿枪的人说,“而你已经没有选择了。”说着举起手中的枪,直直地对准他,“把它给我,你什么也不会失去;或者我一枪把你打死,然后自己把它拿过来。” “不,我还有一个选择,”瑞格从容而坚定地说,“那就是让你永远都得不到它!” “你……”拿枪的人气得咬牙切齿,眼角下面的肌肉不断地抽动。他勐地举起枪,食指颤抖着放在扳机上。 瑞格握紧手里的东西,对着那个人笑了笑,笑容既包含着深深的仇恨,又带着胜利的喜悦。他闭上眼睛,身子向后仰去。 举枪的人见状心里喊了声“不好”,慌忙扣动扳机。子弹飞了出去,擦着瑞格的额头掠过,消失在了被火光照得通亮的夜空。而瑞格本人,则仰着身子落出窗外,连同手里拿着的东西一起,坠入了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不??”开枪的人大喊着快步跑到落地窗前,睁大眼睛看着城堡下面。滚滚的热浪翻涌上来,瑞格带着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连同他那征服一切的野心一起,瞬间化成了灰烬…… 最后的一点灯芯也燃尽了,火光突然熄灭,什么也看见。
第73页 黑暗笼罩。 我正在努力想着什么,突然黑下来把我吓了一跳。片刻之后,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烟味,才想起来刚才点了蜡烛。我嘆了一口气,摸索着把笔放回桌子上,然后在黑暗中往外走。 走出书店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了很多行人。我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白天来到这里的,一大早就跑了过来。奇怪,既然是白天,我为什么还要点蜡烛呢? 回到克罗斯温的时候,同事们已经开始忙碌了。雷德威尔还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列印稿,那是早晨我刚刚发现的剧本。我走进去的时候没说什么,因为他的样子确实让人有些担心。 “这是《安琪拉之歌》的结局,你要不要看看?”说着有气无力地把剧本伸给我。 我没接剧本,只是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算不上悲剧,可也并非皆大欢喜。”说着他回手把剧本往桌子上一撂,“艰难的胜利总要有人做出牺牲。‘自由之树要常以爱国志士和暴君的鲜血来浇灌。’(托马斯?杰斐逊)” 我没心思去想他引用的是美国哪位总统的名言,这老头却还有兴致在这里卖弄文采。 “也就是说……必须有人……” 回答我的是一声无奈的嘆气。 “我已经想好最后要作何改动了。” “什么?”我说,“那个幕后的人已经给过我们教训了,我们还能违背他的意愿吗?”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做出牺牲,我们至少可以选择是谁。” “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既然那个幕后指使者是沖我来的,那就只有我能阻止他,不论用什么方法!” “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吗?”雷德威尔说。 “不然还能怎样?”我说,“要让rigel王子去死吗?嗯?最后还是必须要他做出牺牲?那aquaria的胜利算什么?‘我们胜利了,我们却失去了未来的君主。’这算是圆满结局吗?” “你还没听听我是怎么改动的呢。”雷德威尔说。 我一下子就没话了,或者说,有一肚子的话却要先忍着。 “我的想法是,rigel王子和米萨拉一起来到galirad人的领地,并最终见到了位邪恶的巫师morana……” “雷德威尔先生!”这时突然一个人推门而入,打断了他的话。 “该死,你就不能先敲门吗!”雷德威尔明显对打断了他的人来了气,上来就破口大骂。 进来的是个年轻人,显然是被他上来就大发雷霆的模样吓住了,站在门口一动都不敢动。 “算了,你先去练动作吧,”雷德威尔对我说话也带上了火气,“过两天我会把改好的剧本拿给你。” 等待雷德威尔版剧本的这两天,是我一生中最心事重重的日子。我已无心排练,雷德威尔一会儿不在,我就自己偷偷熘走去大街上闲逛。我每天都会去贝克街上的“文海之家”看看,却再也没能在那家已经成为废墟的书店里找到伊戈尔的身影。有的时候我会在二楼没有光线的房间里坐会儿,在黑暗中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伊戈尔的那本旧日记,尽管一个字也看不懂。看着看着,我觉得有一个词反覆出现了好几次,而且似乎有些眼熟。虽然我不懂外国字,可总觉得这个单词的拼法似乎有些熟悉。我拿着日记跑到楼下,拜访隔壁的店铺请那儿的老帮帮忙看看。 “乖乖,这好像是俄语啊!可惜我也看不懂……”店主戴着眼镜,挠了挠稀疏的头髮。 “那这附近有懂俄语的吗?”我问。 “这个嘛……哦对了,附近一条街上有家俄国人开的商店,你不妨可以去那儿问问!”说着他拿出纸笔开始在上面涂鸦,“不过我先跟你说好了,他的英语讲得特别难听!” 我按照店主画的像蚯蚓一样的简易地图在街道上七扭八拐,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到那家叫做“奥丽嘉”的手工艺品商店。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店主模样的人正扭着头朝里面货架旁的人大声嚷嚷着,叽里哌啦的我什么都听不懂。而那个被训的可怜的伙计正在忙活着摆弄成堆的像是鸭蛋一样的玩偶。 “劳驾……请问……”我试探着想引起他的注意。 “噢,这位小姐!”他转过头来,看见我,语气立马就发生了180°的变化,“我能帮你吗?”他的口音听起来的确很别扭,好像舌头在嘴里绕不开节一样。 “是的……您会说英语?” “当然,这儿可是英伦之都!”他捋着自己的下巴说。他的下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大鬍子,身材高大魁梧,一双灰不熘秋的眼睛,看上去像极了尼古拉二世(俄罗斯末代皇帝,1894年?1917年在位)。 “那……您是俄国人吗?” 店主用他熊掌一样的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血统纯正的东斯拉夫人!” “那我能请您帮我一个忙吗?”说着我拿出伊戈尔的那本日记,找到那个词,“请问这个词什么意思?” 大个子店主似乎迟疑了一下,皱着眉低头看着日记本:“玛……米……”
第74页 “妈咪?” “不,不是的……”店主看上去有些难色,“我就直接跟您说吧,我不识字!” “什么?” “是的,我其实是个大字不识的……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文盲。” “这么说您也不知道这是很么意思?” “我只能说,这看上去像是个人的名字,我只能通过读音大概给您念出来,可具体代表什么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那能麻烦您把它念出来吗?” “好吧……嗯……这应该是……米哈……哦不,米……米哈依娜,对,米哈依娜!” “米萨娜?” “对,跟我祖母的名字差不多,我的祖母叫米哈依洛芙娜。” “米哈依洛芙……我不得不为俄国名字的冗长感到咋舌。” “真不好意思,看来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店主说,“所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好的,谢谢……”说着我不由地看了看店主身后那个伙计正在摆弄的那堆东西:“请问,那些娃娃是什么?” 店主转过头看了看,“噢,是套娃,我们俄罗斯有名的传统木质玩具!” “哦……”说着我有些好奇地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 “把它们……一个一个套起来,可以作为……工艺品。”旁边这位店伙计的英语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我想买一套,多少钱?” “送给您了,亲爱的小姐,非常高兴您喜欢我们的工艺品!”店主大声说。 谢过店主之后,我拿着俄罗斯套娃和日记本走出了那家外国人开的店。 回到克罗斯温的时候,同事们已经都来上班了。排练室里响起了音乐,大家都穿着练舞服在空地上开始排演。雷德威尔在一边专心指导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进来。我走到他身边,想小声跟他说点什么,他只是说了声现在不是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只好把东西先放到一边,换好练舞服跟大家一起排演。 下班后,雷德威尔又留下几个人个别教导了一点什么,我在旁边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好容易等他把话都说完,那几个同事也都走了,我才得以接近他。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 “得先安定民心不是吗?”雷德威尔没等我把话说完就开口了,“不管怎样,得维持正常的工作,让人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事实是这样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雷德威尔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立即反问。 “我想问问你懂不懂俄文,或者剧院里有其他人能看懂吗?” “没有。”雷德威尔直截了当地回答,“剧院里有几个唱歌剧的都点儿义大利语,至于俄语……柴可夫斯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失望地嘆了口气。 “哦对了,”雷德威尔说着,拿过桌子上的一打纸递给我,“这是我改编的新剧本,不过还没写完,你可以先拿去看看。” 我接过来翻了两下:“你觉得这样行吗?” “我们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说着他穿上外衣,不经意看到了我手里拿着的玩具,“这是……” “哦,俄罗斯套娃。”我说。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娃娃。”他毫不客气地说。 “我……”我刚想说什么,雷德威尔竖起衣领转身走了出去。 我拿着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门,然后开始看雷德威尔改编的剧本。正如他所说的,rigel王子和米萨拉一起来到galirad人的领地,并最终见到了位邪恶的巫师morana。女巫对送上门来的猎物似乎很高兴,说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她可以从此放过aquaria,不再侵犯,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rigel王子的血,要用他的鲜血开启通往黑暗世界的大门,以此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米萨拉听了惊骇不已,让rigel王子千万不要听她的。但王子并没有听从米撒拉的劝说,依然向高高在上的morana走去…… 剧本到这里就没了,只有短短的几页,剩下的雷德威尔大概还没来得及写完。 我皱着眉头,心想这怎么改的啊,难不成还是要王子牺牲自己,换得aquaria的安宁?我随手把剧本放到一边,嘆了口气,忽然觉得屋子里很冷。难道是刚才忘了点壁炉?我下意识地朝墙边看了看,这一看却不由大吃一惊??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梳妆檯,上面的镜子已经被报纸盖得严严实实。我有些懵了,又扭头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东西,储物柜、衣架……所有物品摆设无一例外都用报纸盖了起来。 这……这不是……这不是安娜贝斯生前用过的房间吗?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跑到她的房间里来?刚才明明不是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吗? 我越看越害怕,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自己走进来的?还是……不对啊,我刚才看剧本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如果被某种力量挪动了地方的话,自己不可能毫无察觉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安娜贝斯的房间大门不是明明锁着一把大“秤砣”吗?我没有钥匙怎么能……
第75页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只看了一样就瞠目结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的手里正拿着一把老旧的铜钥匙,正是雷德威尔带我来的那天打开门锁的那把! 惊讶之中我吓得几乎叫出来,不禁手一抖,一把就将那枚钥匙丢了出去。 铜钥匙“咚”地一声掉在桌子上,正落在刚才的那打剧本上面。我扯着纸稿的一角想把剧本抽出来,可就在这时,更令我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化妆檯上突然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是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于是我保持着抽纸的动作,一边缓缓抬起头来,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抬头一看不要紧,吓得我浑身的血都凉了??盖在化妆檯镜子上的报纸好像被什么人车东哲,一点点地想要揭开。可是这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啊,而我的一只手正拽着剧本,另一只手抱着东西准备随时开熘。那这报纸到底是……我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一动不敢动地紧紧盯着那诡异的报纸,仿佛在看着一块破旧的裹尸布正在自己揭开,而里面的千年古尸随时都会跳起来将我的喉咙咬断。那报纸继续哗啦哗啦地响着,被揭起来的部分越来越大,眼看就要露出镜面的一角了。我吓得心脏狂跳,刚想一把抽出剧本扭头狂奔,化妆檯上的剧本像是被谁点着了一样突然就烧了起来,我立马觉得手指发烫,赶忙缩回来,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蹭了两下。就在我纳闷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时候,抬头一眼就看见盖在镜子上的报纸在火苗的烧烤下已经变黑脱落,一下子就露出了镜面。这时整张化妆檯都已经烧了起来,镜子里的影像如同置身火海,在火光的照射下异常诡异。 由于惊吓我本能地后退着,火光之中也看不出镜子里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安娜贝斯,只觉得她穿着一袭黑衣,目光阴暗而冰冷,似乎一直在对我狞笑。 我看得心惊胆战,哆哆嗦嗦地退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雷德威尔听说我把他的剧本给烧了,显得有些恼火,不过见我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也就没过多计较。 “真是邪了,”我跟他描述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你确定上次走的时候把门锁好了吗?” “千真万确,”雷德威尔说,“这种事情我可不开玩笑的,本来带你进去就是违规!” “那那把钥匙……” “那把钥匙我一直妥善保管,不会有人弄到手。而且就算有人拿了,也不会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除非……”说着雷德威尔突然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我:“不会是……” “我?”我睁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拜託,就算我有胆从你这儿偷钥匙,也绝对没有胆量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雷德威尔扬了扬眉毛,做了个“那倒是”的表情。 “那剧本怎么办?已经……” “没关系,”雷德威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已经把它们记在这儿了。” “可是,关于最后情节的设定,你写的是rigel王子他……你怎么能……” “这只是暂定,毕竟扮演王子的那个人会不会出现还是个问题。” 他这么一说到时提醒我了,对啊,如果扮演rigel王子的人真的是伊戈尔的话,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总之,我会让剧情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的,”雷德威尔说,“下一场演出快要开始了,你也好好做一下准备吧。” 新的一幕开演之前,我依然每天都跑去“文海之家”书店,期望能找到伊戈尔。可是再也没有看见,他又一次在这个城市消失了。距离开演还有两天的时候,雷德威尔和我又重新商量了一下,玩意这次伊戈尔还不出现,就改变故事情节??米萨拉上次见到rigel王子的情景只是她的一个梦,其实她并没有到王子。而等她赶到galirad人的领地时,王子已经……米萨拉化悲痛为力量,勇敢地打败了邪恶的巫师morana,aquaria的大军随后赶到,将galirad夷为平地…… “我觉得这才像是做梦呢,”雷德威尔说,“你不觉得咱们想得太好了吗?”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一直藏在幕后的boss会在这场终结之战里出现。” “那你觉得我们胜算的把握有多大?” “游戏到此为止,”我说,“不是我们结束他,就是让他结束我。总之噩梦该结束了。” 是的,或许我一直在等待着结局,无论自己最后是死是活,这种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新剧开演的那晚,我一个人在化妆室里呆了很长时间。看着镜子里化妆好的自己,我意识到这或许是最后的时刻了。在舞台绚烂的灯光下展示自己最后的生命,然后在台下默默地死去。安娜贝丝说得没错,演员就是在台上歌舞昇平,将最华丽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观众,供他们欣赏、娱乐,但是在台下,在那沉重的幕布后面,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悲剧却在默默上演着。这就是演员。观众只在乎你在台上演得是否好看,至于别的他们才不会去在乎。 想着想着,突然传来了一整敲门声,“米萨拉准备上场。”门外的一个人说。
第76页 我对着镜子做了个深唿吸,从化妆檯前站起来走了出去。 台下像往常一样坐满了观众。他们都在等着好戏的上演。 舒缓的音乐慢慢响起,灯光逐渐变亮,周围的景致也依次明显起来。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荒原。周围雾气瀰漫,周身之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楚。我不知道rigel王子还在不在,就摸索着在周围寻找。四周一片雾蒙蒙的,我找了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见。也罢,我想,反正这早就在预料之中,那就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剧情演下去吧。我大概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继续往前走。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我来到了一片高地之上。高地上目及之处全都是嶙峋的岩石和干燥的戈壁。就在几乎筋疲力尽的时候,我看到了高地的尽头。 那是一处陡峭的悬崖,悬崖的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盆地,无数翼龙一样的黑影在盆地的上空来回盘旋着,如同是盘旋在草原之上等待掠食的秃鹫。盆地的中间,一座如同黑色高塔一样的城堡耸入云霄,尖锐的塔顶被隐藏在上空浓重的黑云之中。如果眼前的景象不是如此恐怖阴森,那足可以用“壮观”来形容。不过我可没心思对着这样的景色感嘆,而是尽快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准备顺势滑下去。可是这里的地形太陡峭了,斜坡差不多接近90°直角,就这样直接下去跟跳崖差不多。我抓紧旁边的岩石在崖顶上试量了半天,还是不定不了决心。就在这时,突听脑后一声尖利的叫嚣,只觉得背后一股劲风袭来。我勐地一回头,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原本住着岩石的手顿时脱落,整个身子斜下一歪就一头栽到了悬崖外面。 崖壁崎岖陡峭,我只觉得像是沿着凹凸不平的巨幅墙壁在做垂直降落,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名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下降速度太快了,所有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我尽量蜷缩住身子,用手臂护住头,避免被突出的岩石撞伤。但是很快,悬崖的坡度开始发生变化,我又由刚才的垂直降落转眼变成了陡坡滚落,跟滚雪球似的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快被甩出来了。不一会了坡度变缓,我赶紧调整姿势头朝上脚朝下,背靠着斜坡自然往下滑。就这样我连滚带滑地折腾了半天才到达悬崖底下,后背几乎快要起火了。不过我顾不上难受,一到下面就赶紧翻身起来找个地方藏身,避免冒冒失失的被敌人发现。这地方的景象就如同地狱一样,不仅阴森恐怖,而且处处瀰漫着一种白烟一样的迷雾,到处都烟雾缭绕的,让人辨不清身在何处。 我开始以为这些雾气是因为这里阴冷所致,可是越往盆地里面走却越觉得燥热难耐,仿佛要走进火山口里一样。这样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开始觉得热气蒸腾,脚下如同着了火一样地烫。我加快脚步,想找一处地势比较高的岩石隔热,可就在这时,突然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就失重跌了下去。我的心里勐地一紧,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反应,两只手用力抓住了石沿,才避免身子掉下去。我吓得心脏狂跳,不由扭头看了看下面,不看可好,看了一眼吓得我两只手差点滑脱??我的身子下面又是一处垂直陡峭的悬崖,悬崖下面似是一片燃烧的火海,可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大片涌动的岩浆!我不敢多做耽搁,赶紧双臂用力把自己的身子弄了上去。上去之后我仍然心有余悸,看着眼前火湖一样的岩浆,心想原来刚才的那些烟雾竟然是地底涌上来的热气!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又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座黑暗诡异的城堡少说还有百步之遥,中间隔着滚热的岩浆,难不成城堡的主人想把这当做护城河么? 正琢磨着该怎么过去,就在这时,我隐约看见一条小路,在岩浆的热流之上蜿蜒前伸,最终消失在一片浓浓的雾气之中。我几乎咋舌,心想这不会就是通往城堡的唯一途径吧!这种只在魔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眼下却活生生地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眯着眼睛透过雾气看了看,这条小路蜿蜒曲折,大概只有三尺来宽,似乎说不定什么地方会塌陷下去。不会吧,底下就是掉下去连骨头渣都找不到的岩浆,热气腾腾中这条羊肠小路简直就是个玩笑! 我正在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过去,忽然发现远处小路的中段处有一个模煳的人影。一开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集中注意仔细看了看,不由大吃一惊??那个身影竟然像极了rigel王子!距离这么远根本无法看清,可是他的背影和脚步…… “瑞格?” “快啊,米亚!” 不知为什么,这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个遥远而模煳的背影,像极了我在梦里看到过的那个奔跑在黑暗街道上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大雨之夜透过雨幕在石板路上看到的那个影子。这两个身影在我的脑海里重叠着,仿佛瞬时间唤起了深藏已久的遥远记忆。 瑞格?瑞格是谁? 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涌动,几乎忘了脚下就是奇险的小路和翻滚的岩浆,迈步就朝那个身影跑去。跑了一段距离,我才觉得酷热难耐,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在火山口上活蒸一样,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蒸汽灼烤得发烫。咬着牙跑了不知多长时间,越跑越没有力气,整个人就像是被执行火刑的异教徒一样,被烤得眼晕脑胀,头痛欲裂,意识都模煳不清了。 我勉强地抬起头往前看了看,前面一片迷茫,什么也看不清,更是找不到刚才那个身影。再回头往后看,后面同样是一片烟雾缭绕,整个小路就像是滚滚岩浆上的一座孤岛,前后都没了退路。我虚脱地跌坐在狭窄的小路上,心想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终结之地?刚才的那个身影只是引诱我走上不归之路的幻影?我不禁想要苦笑,这种死法倒是挺悲壮的,比较符合故事情节和剧中人物的设定。一个被困深宫的女孩一下想要自由,她在梦中逃出宫苑,来到了一个梦幻般的奇异之地,在那里经歷了传奇般惊险而难忘的歷险,体会到了比生命更重要的爱情,最后为了正义与爱以身涉险,壮烈牺牲。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不能现在就死啊,最大的敌人还没有出现,最重要的人还没有救出,所有的谜题还没有解开,我怎么能就此半途而废!但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毕竟,“一只麻雀的生死都是命运预先註定的。”
第77页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勐烈的震动,小路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我勐地站起身,紧张地前后看了看。震动越来越厉害,后面的小路开始断裂倒塌,而且这种致命的塌陷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这边蔓延过来!我想转身继续往前跑,但是定眼一看,脚下和前面的路也开始龟裂,而且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几乎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十年前我的母亲替我葬身火海,也许现在该轮到我了吧。我低头看了看下面的岩浆,心想临死前的痛苦到底会维持多久?应该不会像母亲那么久吧?那么就来吧,既然怎样都无法逃脱已被註定的命运。 剎那之间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熊熊的烈火之中向我伸出一只手,仿佛在说“来把孩子,到这里来。”我也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泪光之中仿佛看到了母亲久违的笑容。 我来了,妈妈。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我,迷茫之中我只觉得自己被用力地一拽,整个身子就倾向了一边。不过不是倾向悬崖的下面,而是将我拽回了小路上。此时的小路已经支离破碎,那只手拽着我,在摇摇欲坠的路面上大步开始向前跑。我不由地回头往后开,跑过的地方随即崩裂塌陷,而且这种崩塌紧跟其后,几乎每迈出一步刚才踏过的地方就会消失不见。我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吓得回过神来,跟着拉住我的那只手没命奔跑,在这惊险的小路上上演了一幕绝地狂奔。 就在我以为这样就能一直跑到路的尽头,化险为夷的时候,突然前面的路也在剧烈的震动之中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的碎石消失在了滚热的岩浆之中。前面的那个人见此状况一下就停了下来,若不是他挡在前面,我险些来不及停脚直接就掉下去!他一只手紧紧抓住我,另一只手拦腰截在我的前面,被他截住的时候由于惯性我的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下面就是翻滚的岩浆,再晚一步我就会一个跟斗直接栽下去。 我停住身子,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不由地抬头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当他的脸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张rigel王子和伊戈尔重叠的脸。或者说,那是一张我在戏里戏外都苦苦找寻的脸,这张脸既是故事里的王子,又是现实中的恋人。 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那一刻,我也分辨不清该称唿他殿下,还是他的名字。 “你不该来的。”王子先开口了。 “你不该丢下我一个人。”这是我的回答。 王子看着我,摇了摇头:“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过会有退路。” “只差一步了,”王子又回头看了看黑暗的城堡,说,“巫师应该就在前面。” “可是我们过不去了!”我焦急地看着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剩我们脚下巴掌大的立足之地,眼看也要分崩离析。 “可恶!”rigel王子也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原本是小路尽头的悬崖边上,突然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事物,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飘忽不定。我眯起眼睛细看,竟是一个一袭白衣的人影。不仅衣服,就连长长的头髮和鬍子也都是白的,在热气的翻滚中飘荡摇摆着,如同仙境中衣衫飞舞的圣人。 “巫师morana?”我不由地问。 “不,”王子说,“是tilorn.” “tilorn?”我不由地睁大眼睛,“aquaria的那个智者?” 王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看着前面。 我也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去,看着不远处那个白衣翻飞的老者,心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们不能改变已经註定的命运,”智者tilorn说,“这都是天意。” “没有什么天意!”我大声说,“我们不能向命运屈服!” “但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还是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不,”rigel王子说,“你不能代替我!” “一切因我而起,”智者tilorn说,“是我泄露了天机,所以只有我才能平息神的愤怒。” “morana不是神!”我说,“它是恶魔!” “神还没有放弃你们,孩子,”智者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你们始终坚持自己的信仰,就会有神迹出现。但是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们了。”说着,他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悬崖的边缘。 “等等!”rigel王子大声说。 “不要!”我也忍不住大喊。 可是智者tilorn已经前倾着身子坠下了悬崖,他白色的衣服和头髮在空中掠过,转眼就消失在了翻滚的岩浆之中。 我们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智者决然地作出了牺牲。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跟没就没时间做出反应,也根本无法接受!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智者tilorn?做出牺牲的不应该是我吗?该是我才对! 就在我拼命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脚下突然又开了勐烈的震动。我勐地一惊,心想这下惨了,智者tilorn想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可是我们也正面临绝路。 “现在该怎么办?”我说,“我们不能就这样死了!”
第78页 rigel王子焦急地看了看对面的悬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开口说了一个词:“翼龙。” “什么?”我也抬头向上看,这才想起来天上有很多翼龙。 “你赶快蹲下,尽量把身子压低!” 我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不无奇怪地看着他。 “准备好了,”rigel王子说,“我要把那些翼龙引过来。” 我惊讶地看着他,心想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觉得被岩浆活活烧死太惨,想给群龙咬死?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诧异,用肯定的眼神看着我:“没有时间了,我们只能冒险一试!” 我点了点头,迅速蹲跪下去,两手撑住摇摇欲坠的岩石。只见rigel王子稳稳地站住,高高地向天空伸出一只手臂,他的手上顿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白光。光芒穿过岩浆散发出来的重重迷雾,直冲向群龙盘旋的高空。空中的翼龙见到光亮似乎立即兴奋了起来,上空顿时出现了一阵骚动。我心想不对啊,黑暗恶灵不是都害怕rigel王子的这种光芒吗?这招能见效吗?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只见头顶的天空一阵黑云涌动,数不清的翼龙如同黑色的漩涡盘踞在上空,然后就像箭雨一样快速地俯冲了下来。我记得几年前在侏罗纪海岸(jurassic coast,位于英国南部英吉利海峡,2001年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有幸目睹海鸟捕食时就是这种场景。可是眼下自己说不定就要成为食物,那种观赏壮观奇景的心情自然也就没有了。 “待会儿我大喊一声,你就紧紧抓住我的手!”rigel王子说着,一边看着空中俯冲而下的翼龙。转眼的功夫最前面的已经冲到了我们的头顶,我甚至可以看到它们嘴中尖刺一样的利齿。我还没来得及胆战心惊,最近的一只翼龙已经冲到眼前,张嘴就朝rigel王子的头颅咬去!电光火石之间,只见rigel身子一矮,迅速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现在!”rigel大喊一声,同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我只觉得手臂一疼,整个人勐地一下就被提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惊叫身子就在半空了,那一瞬间我不由地往下看了看,几乎是脚刚离地,脚下的那块岩石就承受不住剧烈的震动随即土崩瓦解,转眼消失在了滚热的岩浆之中。我不由后怕,可是此时的感觉也不怎么安全。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想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下子就腾空而起的,一看之下却惊讶地发现rigel王子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另一只手竟然抓着翼龙的一只脚爪!那只龙扇动着巨大的双翼,正叫嚣着将我们带向空中! 我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就像被猎鹰抓住的兔子一样。可是更令人惊心动魄的还不止这个,我回头一看,成群结队的翼龙就紧跟在后面,还不时地张开血盆大嘴想把我一口咬住,幸好我反应敏捷每次都躲了过去,不然早就被截成段了。本来就被悬在空中晕头转向的,还得不断应付这些掠食者,很快我就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 “这样支撑不了多久,”rigel王子大声说,“注意看下面,靠近地面就赶紧跳下去!” 我忍住强烈的眩晕往下看了看,发现我们飞得很快,脚下的景象快速掠过,我只看到火亮的一片,知道我们还在岩浆上空打转。这该死的翼龙,难不成是想让我们自己掉下去烧死!正想着,就看见带着我们飞的那只龙突然一个扭身调转了方向,我只觉得自己身子在空中被勐地甩了一下,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正朝来时的方向飞去! “跳!”rigel王子大喊一声,我才发现自己的正下方就是岩石陆地,而且是城堡那一边的路面!可是时间紧迫,翼龙正在掉头往回走。rigel王子朝悬崖的方向用力甩了我一下,我不敢忧郁松开手一使劲就纵身跳了下去。实际上距离地面的高度还很远,我尽量调整姿势,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就地翻过了一下,减缓落地时的冲击。再抬头去看的时候,rigel王子也纵身跳了下来。可是此时翼龙距离悬崖已经更远了,就目测距离来看,他恐怕很难落到岩石上面!我的心里顿时就抽紧了,见状赶忙向前跨出两大部,同时远远地伸出一只手,就在rigel即将落入悬崖的那一瞬间抓住了他。我的身子往前一倾重重地扑在了岩石边缘,而rigel王子整个身子都已经悬在了悬崖外面。我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趴在岩石上往下看。悬崖的外壁陡峭如削,rigel王子悬在空中,随时都有跌落下去的危险。 “抓紧!”我大声喊着,一边用尽全力握住他的手腕。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的这一情景我曾经歷过,也是这种让人头晕目眩的致命高度,同样是这生死繫于一线的关键时刻,我用尽全力抓住一个人的手,只为了不让他消失在自己眼前。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可我又一时想不起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只觉得眼前的情景仿佛同记忆深处的某一刻难忘瞬间重叠了。遥远的回忆一闪而过,我赶紧收回心思集中精力专注眼前的事情。rigel王子的另一只手用力攀住一块岩石,我也不知从赶来的力气,手臂一用力就把他给拽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觉得头顶一阵劲风袭来,我们赶紧向后退了几步,险些又被翼龙一把掠去。我们警惕地站在那里,看见那些翼龙只是在悬崖的外缘徘徊,却没有一个冲过来。
第79页 “它们似乎对城堡这边的领地有所禁忌。”rigel王子看着张牙舞爪的怪兽说。 他说的似乎没错,我看它们似乎也没有进一步攻击的意思,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们转过身,看见高大宏伟的黑暗城堡就矗立在眼前,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给人一种无以言表的威慑感。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将要决定我们命运的终极之地。 “我们走吧。”rigel王子平静地说了一声,迈步向那座黑暗诡异的城堡走去。 我们刚要迈步,城堡大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 “恭候已久了,我勇敢的王子,你终于还是来了!” 我顿时睁大了眼睛。这声音…… “morana,”rigel王子看着城堡的方向说,“终于见面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前面,前方是一片浓雾笼罩般的黑暗。那黑暗越来越深,仿佛要蔓延到整个世界,再也见不到一丝光明。 第十五章 神秘背后 [本章字数:7472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12:48.0] ---------------------------------------------------- 浓重的黑暗之中,突然向起了热烈的掌声。响亮的掌声在空气中迴荡,如同响彻山谷的雷鸣。我回过头去,只见大幕已经落下来了,我们被遮盖在巨大厚重的幕布之后。 “怎么回事?”我小声说,“怎么着就结束了?” “时间到了。”伊戈尔在我的旁边说。这是我们还握住对方的手,自从刚才就一直握着。 “刚才的那个声音是……”我急切地想要得到证实,但那一瞬间,突然有其他事情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心里突然涌上来一阵不祥的感觉。智者tilorn……刚才扮演智者tilorn的那个人是……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心脏顿时紧抽了一下。我的心里害怕极了,不及多想拉着伊戈尔的手就朝后台跑去。连同后台的过道上一片漆黑,几乎没什么人。我拉着伊戈尔一路狂奔,心里反覆喊着:“千万不要!千万不要……”跑过拐角的时候,我突然看见走廊尽头的门口外面聚集了很多的人,表情似乎都很焦急。我的心脏狂跳着,一路拼命地跑过去,差点撞在一个同事的身上。 “怎么了?”我喘着气问。 “不知道。”一个同事说,“刚才演出的时候就打不开门!” 我心急火燎地冲到门前,没命地转动着把手,一边将门板敲得震山响。 “没用的,”另一个同事说,“我们已经试过了!” “快把门撞开!”我大喊一声,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同事后退两步,然后一同侧着身子用肩膀把门给撞开了。 门开之后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房间里面,屋里一片寂静,雷德威尔背对着门口坐在桌旁的椅子里,一动也不动。 我轻轻地走了进去,有几个同事也跟了过来。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雷德威尔先生?”走到椅子后面,我轻轻地站在他的身后喊了一声。 坐在椅子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我慢慢地绕到旁边,想走上前去看看他的脸。但首先吸引住我目光的是他胸前的一片血迹。我不由地用手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殷红的鲜血几乎已经蔓延了他的整个前身。 后来跟上来的几个人中有的忍不住叫了出来。所有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雷德威尔低着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但脸色似乎很平静。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手里松松地握着一只左轮手枪。 故事里的智者tilorn为了帮他人争取活下来的机会,毅然决然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现实中的雷德威尔也用同样的方式,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们。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做出牺牲,我们至少可以选择是谁。”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当时说这句话的意思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选择。他要用这种方式,为我们争取生的机会。 我在他的身边跪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我伏在他的膝盖上失声痛哭,丝毫不顾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雷德威尔先生就这么走了,他曾经是我的恩师,我的挚友。在身处危险的时候他以至于我并肩作战,想尽办法阻止噩梦的延续。为了毕生的追求他用生命编织着自己的梦想,却在噩梦即将结束之时毅然地选择了死亡。 房间里一片寂静,我几乎可以听到远处表演大厅传来的阵阵掌声。观众在台下热烈地欢唿着,沉浸在演出给他们带来的喜悦之中。走廊的另一边,悲伤在沉静中默默地蔓延着,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为这真实而痛心的悲剧施捨哪怕是一点怜悯。 我抬起头透过泪眼看了看门口,伊戈尔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开着这一切,眼神中说不出是悲伤、惋惜,还是平静、冷漠。我看着他,泪光之中感觉他如同相隔千山万水,仿佛是在世界的另一端。十步以外的那个他,仿佛只是个飘忽不定的幻影。 我又低下头,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唿吸变得平静。曾经的长者就在我的身边,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却一直没有像现在这样依偎在他的膝盖上,静静地让时间停留。
第80页 片刻之后,我再次睁开眼睛,抬起头,门外已经没有了伊戈尔的身影。 我赶紧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往外跑。有的人以为我伤心过度,想追上来安慰我,被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我一口气沿着走廊跑到剧院外面,这里是后门,没有观众会从这里经过,街道上一片寂静,瀰漫着一层薄纱一样的冷雾。我出来就看到了伊戈尔的背影,他似乎也是刚走出门外,听到我的声音,慢慢停下了脚步。 “你就想这样走吗?”我站在他的身后说,“又有一个人为我们作出了牺牲!” 伊戈尔慢慢地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我。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伊戈尔说,“我们无力挽回。” “雷德威尔先生不能就这么白白牺牲,”我说,“我们必须尽快採取行动!” 伊戈尔没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最后的那个声音,是不是……”我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伊戈尔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的心里勐地一惊,果然不出所料。 “他的人已经亲自参与这件事情了,”伊戈尔说,“时间不多了。” “那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阻止他!”我说着,一边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我等着伊戈尔说什么,可他只漠然地是看着我,然后,竟然慢慢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不明白,刚想问他怎么了,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我慢慢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握住的伊戈尔的那只手,它的手指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在他的食指上灼烧着、缠绕着,如同一枚火焰形成的指环。那一刻我的心顿时就冷到了冰点,不由地松开了那只手,慢慢地后退了两步。当我再次抬起头去看伊戈尔的时候,他的脸已经由平静变成了冷漠。 “你……”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你是他们的人?” 伊戈尔没有回答,仍然淡淡地看着我。 “你跟他们竟然是一伙的?”我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说出的话,“你也是同谋之一!” 伊戈尔无所谓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抬起头来:“其实你早就应该知道了。” 我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后退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当你发现自己一直深爱的人、为了他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生命的人,你一直以为他和自己始终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当有一天你发现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站在与你敌对的位置上,甚至亲自参与、策划了毁灭你的这一切的时候,那种痛恨甚至比一个仇人用到把你砍死都要强烈。 一直以来,我都将伊戈尔看作是一个奇蹟一样的人。在这样一座黑暗的城市中,在像污秽的河流般无尽延伸的街道上,伊戈尔的出现就如同沼泽之中一颗干净而明亮的珍珠,经我从黑暗寒冷的淤泥之中拖了上来,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希望。可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这么说你也参与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剧本是你改动的?” “是。”伊戈尔坦白地说。 “是你让我卷了进来?” 伊戈尔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已经做出了回答。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突然感觉他是如此陌生。 不,他不是我的伊戈尔。伊戈尔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等等,我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如同一道明亮的闪电,极为短暂,却瞬时照亮了眼前的黑暗,唤起了深藏已久的记忆。我的回忆瞬间快速闪过。 寒冷的雨夜,窗外的石板路…… “等等……”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十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站在我家楼下石板路上的那个人不会就是……” “是我。”伊戈尔淡淡地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由地开始回想这一路走过来的经歷:离开家乡后经歷了十年的漂泊,最终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仿佛我的宿命已被安排在这座灰暗的城市里;我想起了自己初次站在克罗斯温的门前,玻璃门上呈现出的倒影就如同引诱我进去的幽灵;我和伊戈尔初次相遇的时候,透过雨幕中的玻璃窗看到的仿佛也是捉摸不定的幻影…… “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你的计划之中,”我说,“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 伊戈尔没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过了许久,他才才微微地垂下眼睛,淡淡地说了句:“你现在可以退出了。” “是吗?”我的语气明显地表示出了怀疑。 伊戈尔没做回答,而是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等等!”我在他的身后大喊一声,“也许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瑞格是谁?” 伊戈尔停下脚步,但并没有转过身。 “还有,”我紧接着又补充了自己的问题,“那次你看到安娜贝斯日记的时候,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强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伊戈尔似乎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我等着他说出答案,可他只是背对着我说了句:“你没必要知道这些。”说完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消失在了夜晚茫茫的迷雾之中。
第81页 当晚警察很快就来了,经过现场勘探,确定雷德威尔是自杀。不过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有发现遗书,也没有任何留言。雷德威尔似乎也没有亲人,剧院里的人一起帮他办理了后事。三天后,雷德威尔的遗体在伦敦郊外的公墓下葬,剧院里所有的人都参加了他的葬礼。葬礼之后我没有再回到克罗斯温,而是直接前往了码头。前一天我就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并将一封信放在了院长的办公桌上,跟他说应该取消《安琪拉之歌》的后续演出,并提醒剧院里所有的人注意安全。我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天了,无论怎样,一定要尽快离开这座受诅咒的城市,也不管那个幕后操控着是否会採取进一步的行动,反正这座邪恶的城市里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我要远远地离开这座阴霾的罪恶之城,再也不回来。 走的时候,我只拿了自己的积蓄,一套换洗的衣服,以及安娜贝丝的日记。伊戈尔的那本我没有拿,不管之前我们的命运有过怎样必然的交织,以后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码头的大厅里,售票员问我去哪儿的时候,我随口就说出了“鹿特丹”这座城市。鹿特丹,又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不知道我在那座城市又会拥有怎样的经歷。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从我十二岁的那年起,就已经註定了永世漂泊的命运。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再跟任何人发生任何瓜葛,因为我只是个影子,一个居无定所的幽灵。我已经註定了将永世孤独。 大厅里坐满了等船的人,都是些大包小包的长途旅客,我手中过于简单的行李反倒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坐在长椅上等的时候,我随手又翻看起了安娜贝丝的那本日记。坐在我旁边的是一对朴素的母女,母亲看上去很年轻,小孩子的头髮卷卷的,正坐在母亲怀里摆弄着行李箱上的几张字母卡片。这孩子似乎刚识字,而那些简单的卡片一看就是家里人自己做的。 “你的名字怎么拼,亲爱的?”年轻女子和蔼地对自己的孩子说。 “a-l-i-c-e,alice(爱丽丝)。”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说,同时胖乎乎的小手摆了出来。 我微笑着看着这对幸福的母女,不由开始羡慕起她们。 这时年轻母亲看到了我,礼貌地对我笑了笑。她笑起来很好看,有种让人温暖的亲切感。 “多么聪明的小女孩!”我笑着说了句。 “我自己教的,”女孩的母亲说,“没办法,我们没有钱送孩子去学校。” “您是个很好的老师!”我说。 年轻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阿姨,您的名字是什么?”小女孩抬起头来问我。 “米萨拉。”我随口说出了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名字。 小女孩随即低下头,两只小手在行李箱上开始摆弄:“m-i-t-h-a-l……” “是r,亲爱的。”她的母亲在一旁温柔地在一旁提醒,然后笑着对我说:“光明之神,您的名字真好!” “光明之神?”我有些不解。 “是啊,”年轻的母亲说,“‘mithras’是古波斯的光神,您的名字跟它很像!” 我不由低头看了看小女孩拼出来的名字,mithara,怎么跟伊戈尔日记里频繁提到的那个名字有些像? 或许是我在思考的时候不由地说了出来,被旁边的小女孩听到了。 “叶戈尔?”她稚嫩地说,不知是我无心说出来的话吐字不清,还是她听错了。 “什么?”我被打断了思路,回过神的时候那小女孩已经在行李箱上开始动手摆字母了。 “y-e-g-o-r,是这样拼吗?” 我低头看着她拼出来的名字,在我的位置上看那些字母的循序都是反着的。可是正因如此我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也特别熟悉。这种感觉很奇怪,我下意识地用手掉转了其中两个字母的名字,然后突然就睁大了眼睛。在我的眼前,在那只有些陈旧的行李箱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名字??regoy! regoy!瑞格 !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会不会只是个巧合?还是…… “小姑娘,你确定是这样拼吗?” “应该没错,”孩子的母亲低头看了看自己女儿摆出来的名字,“这像是一个俄国名字,翻译成英语就是yegor,跟另一个俄国名字igor (伊戈尔)很像。” “俄国名字……”我不由在心里念叨着,“难道伊戈尔……” “您怎么了?”女孩的母亲似乎看出了我表情中的异样,有些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敷衍地说了声,这时铃声响了,广播里开始提醒旅客登船。 或许是这些日子想得太多了,我这样对自己说。然后抬头对旁边的母女俩笑了一笑:“走吧,咱们该上船了!” 年轻母亲一手领着孩子,一手提着行李,走在我的前面。我们随着人流来到大厅外面,便看到了将要乘坐的船??阿弗洛蒂号。那是一艘大铁船,看上去有好几层。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船,不免有些兴奋,同时心里又有些莫名的不安。大船不时地响起汽笛声,码头上人潮涌动,所有的人都提着行李准备开启令人兴奋的海上之旅。我见那位年轻的母亲带着孩子很不方便,就想帮她提行李。可就在我想弯腰去接她手中的行李箱时,突然被人用一只手扣住了肩膀。我心里勐地一惊,本能地想回头去看,可就在那一瞬间,脑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回头,也别出声!”
第82页 听闻此声我更是惊骇不已,因为我已经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我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别出动静,跟我往回走!”身后的人说。 “我不会再回去了。” “是吗?”身后的声音似乎带着冷笑,“那你将要登上的这艘船就要重演十年前的悲剧!” (指的是1912年的铁达尼号沉没事件。) “你到底想要怎样?”我开始有些气急败坏。 “看到那些无辜的人们了吗?”身后的声音说,“难道你想让他们都给你陪葬?” 我看了看前面,那个年轻母亲已经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她那捲卷的金色头髮在阳光下特别好看。“你别乱来!”我对身后的人低吼。 “那就看你是否听话了!” 我又看了一眼那艘大船,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海面上自由翱翔的海鸥。我差一点就可和它们一样了。但是,我转过了身。身后的人立即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开始拽着我向后走。他的动作看上去就像个挽住自己妻子的英伦绅士,但实际手上的力道已经粗鲁得跟抓俘虏差不多。我想从他的手里挣脱掉,无奈周围的人太多,他的速度又太快,根本就无济于事。 他就这样拽着我一路走出了码头,回到了外面的街道上。街道上的人依然很多,我们快步往前走着,谁都没说一句话。在旁人看来,我们就是一对正在赶路的行人。 “你最好别离开大道,”过了许久我决定打破沉默,“不然到了人少的地方我就会马上杀了你!” “那就是说你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喽?”旁边的人冷笑着低声说,“可莉莉?艾施的尸体为什么会像个展览品一样被陈列在人们聚集的地方?” “她不是我杀的!” “那么说她是安娜贝斯杀的,或者干脆是她自己把自己给捅死了,而用的又恰好是你房间的烛针?”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游戏还没结束呢,小公主,”旁边的人说,“你既然参与了,就必须进行到最后。谁都没有退出的权利!”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走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喧嚣的街道逐渐被抛在了后面,如同与外面的世界隔离了一样。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作出反击,或者干脆逃脱。 “你最好不要鲁莽行事,”旁边的人似乎读出了我的意图,“当心伤及无辜。”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就听到一阵声音,有什么人正从巷子的深处朝这边过来。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小男孩,大概只有十来岁,从拐弯的地方骑了过来。他的个子还小,骑在车子上胳膊和两腿都得直直地伸出去才够得着车把和踏板。自行车发出它特有的声音,闪亮的辐条带着车轮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滚过。如果是在平时,我肯定会觉得则是很美妙的一幕。可当时车轴发出的那种咔哒咔哒的滚珠碰撞声在我听来就像是令人紧张的钟表走动声。那个小男孩骑着车子在我们身边欢快地走过去的时候显得如此漫长,以至于我觉得他似乎在也走不出那条偏僻狭窄的小巷。不过他终于安然无恙地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身边的那个人甚至还侧过身子给他让路。小男孩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身后小巷尽头的时候,我提出了之前没有说出的疑问:“为什么选择我?” “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吗?”身边人的说话语气似乎在表明我的问题很可笑,“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突然一用力勐地从他的手里挣脱,而他似乎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因为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吗?”我后退两步,尽量离他远一点,“因为我做出的那个选择?” “还不止。”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说着。此时我已认定他就是那晚和那个叫塔蒂亚娜的女人一起在街道上拦住我的黑衣人,虽然当时夜色太深没能看清他们的样子,但他那阴沉的声音让人一下就能辨认出来。“是你自己选择了投靠魔鬼,小公主,”他继续说,“你和魔鬼达成了交易,出卖了灵魂,就必须遵守誓约!不能像那个叛徒一样背叛自己的主人!” “你说的是伊戈尔吗?” “你们好像已经闹翻了,”他说,“那就不用有什么顾虑了。你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跟你们同流合污吗?”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说,“休想!” “恐怕你已经没有选择了,”那人冷笑着说,“《安琪拉之歌》还有最后一场,你必须把它演完,否则,克罗斯温就会付之一炬,里面所有的人都会葬身火海!” “你以为我还会在意吗?” “那这个怎样??你可以知道所有一切的真相!” “什么?” 他依然是用那种冷笑的目光看着我:“想想吧,”他说,“只差一步之遥了!” “听着,”我看着他说,“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都不会得逞的!”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除掉背叛主人的叛徒,收纳效忠黑暗的忠臣。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自己要站在哪一边!”那人笑了笑说:“我们终场见!”说完转过身,消失在了小巷尽头的拐角处。
第83页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再回到克罗斯温,也不知道那里面已经乱了套。院长正在办公室里对着桌子上的辞职信大发雷霆,见我又自己回来了,立马就把火气转移到了我的头上。 “好啊我的大小姐!”他把桌子拍得震山响,“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嗯?那演出怎么办?剧院怎么办?克罗斯温这两年白养活你了吗!” 我从来都不喜欢他的说话口气,不过我有自己的心事,也就没心思反嘴。 “关键时刻你给我撂摊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这部大戏的终结场吗?” 你知道有多少人为这部戏剧丧命吗? “最后一场下星期开演。”院长依旧没好气地说,“我正在想要不要叫警察把你抓回来呢!” 已经有比警察更有能耐的人把我给弄回来了。 “我会参加会后一场演出,”我说,“但有一个条件。” 院长朝我发了一通气,正想喝口水歇一歇,听了我的话差点没把水土出来,两只眼睛睁得老大。 “我要在演出之前见剧本作者。” 院长不可能答应我的这个要求,因为他根本办不到。不过既然雷德威尔已经死了,那个作者跟院长肯定会有联繫,我的这个想法也一定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即使这样也许根本就无济于事,可我只想能见到他的真面目。他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而现在也是该我提出条件的时候了。我不是不想演出,不是的,老大,我只想在演出之前见一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果然,院长根本就不能满足我的这个条件,那我就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参加排练,哪怕他每天都站在门口用足以把人吓破胆的音量和各种恶毒的语言威胁我。可你并不会把我怎样,亲爱的老闆,真正能威胁我的人一直还没出现。 第十六章 生死抉择 [本章字数:10260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13:20.0] ---------------------------------------------------- 就这样一直等到终结场开演的前夜,我的要求仍然没有兑现。院长依旧在临走前站在我的门外,说话的语气却由命令加威胁变成了语重心长的劝说。 “我根本就见不到那位作者,不过他间接地告诉我说,明天晚上他会亲自坐在台下观看演出。如果他在台上看不到你,那么剧院里所有的人就会看不到伦敦第二天的太阳。我知道这不只是单纯的威胁。很多人已经死了,玩家却坚持要把这个游戏进行到最后。明晚克罗斯温的表演大厅会座无虚席,但真正的观众只有一个。而其他人,很有可能会成为这一最终仪式的祭品。我也不喜欢那些爱慕虚荣的有钱人,从不喜欢。但如果克罗斯温一夜之间成了上千人的坟墓,整个伦敦都会陷入从未有过的恐慌。这是一场死神的盛宴,克洛伊,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请求他口下留情。”说到这儿,他似乎顿了一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变得更加缓慢低沉,“我已经把家人送到了爱丁堡。明天我会一直留在克罗斯温,等着这一切的结束。” 说完,走廊上就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重,似乎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蹒跚而行。 我在自己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内心一直在挣扎着。终于,大概过了足有一分钟,我忽然拉开门大步跑了出去。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我一直跑到门厅,隔着大门玻璃看见院长正弯着身子准备上车。我大步跑上前去想喊住他,可是刚拉开玻璃门,他的汽车就冒着烟开走了。 我站在大门前面的公路上,看着汽车在夜色中渐渐远去,不由地有些失落。其实我已经决定出演《安琪拉之歌》的终结场了,因为刚才的剧院院长,似乎让我看到了另一个雷德威尔。“你没有权利把其他人也卷进来,”我对着看不到的人说,“我们可以单独做个了结。” 我转过身往回走,却突然在剧院的门前停住了。就在我站在门口的时候,大门的玻璃突然出现了异样。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我看到玻璃中倒影出来的街景,原本漆黑的夜色中突然出现了一缕白色的亮光。那白光如同流水一般在黑夜中倾泻而下,路面上顿时出现了一副梦幻般绚丽唯美的奇景。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想这会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玻璃里面,自己的倒影在面对面地与我对视,倒影的身后,那股流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我身后无声地从天而降,缓缓落在街道的路面上,在那里慢慢形成梦幻般的画面。我慢慢转过身,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自己又一次出现了捉摸不定的幻象?当我以为自己转过身来那幻影就会自行消失的时候,它却更加真实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看到一束白光从夜空上方投射下来,就如同表演时舞台上的灯光照在一个人的身上一样。我看到光芒下的路面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通体透着亮光,仿佛整个身体都是白炽灯做成的。我的身子如同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召唤一般,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慢慢地朝那个白影走去。我看到那个身影似乎是在坐着,手里还轻轻地摇着什么东西。同时一种轻柔而略带着忧伤的歌声徐徐飘来,如同来自梦的深处。那歌声唱着: 洁白的雪花落下来了 那是天上的星星飘落人间
第84页 它们带走了你的父亲 去向了一个没有寒冷与飢饿的地方…… 无数雪花汇成一条明亮的银河 我看到一只白色的船在河中飘过 船的后面带着一串用微笑与泪水写成的名字 最后一个名字属于你的父亲…… 我迎着白光慢慢走过去,竟然发现那是自己的母亲。母亲坐在一只旧板凳上,手中正在摇着一只白色的摇篮。我继续默默地往前走,当摇篮中躺着的那个孩子呈现在我的眼前时,我第一次看到了襁褓中的自己。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关于天使样子的想像,当时我以为自己看到了想像中的天使。洁白的皮肤,柔软而蓬松的头髮,黑水晶一样的眼眸,天真无邪的笑容……母亲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嘴中轻轻地哼唱着,眼中却闪着晶莹的泪光。 “多么可爱的孩子,这是上帝的恩赐。”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你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我抬起头想看看说话的是谁,可是只能看见半个身子,看不到头和脚,就如同照相的时候一个人挡在镜头前面,离你很近,你却看不到他的脸。 “我曾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我的丈夫分开。”母亲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平静地说,“你总是要用人们最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的选择吗?其实你不懂,人们最珍贵的东西是无法被掠夺的!” “人们不能同时有用所有的东西,”那个声音说,“当初你在亲人与爱情之间选择了后者,如今我要你选择继续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还是保留你们爱情的结晶。” “你以为自己是神吗?”母亲头都不抬地说,“可以随意玩弄人类的命运,让他们做最痛苦的选择,并以此为乐!” “不,”那个声音说,“这还不是最痛苦的。至少你还可以自己选择。”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躺在摇篮里的我,“好好珍惜这个孩子吧,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她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子。她可能会成为邪恶的天使,或者善良的魔鬼,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母亲终于抬起头来,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看着那个人:“你不许伤害这个孩子!” “那你可以选择不让她长大啊。”那个声音说,“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要经歷痛苦与挣扎的,你可以选择让她在自己的生命中慢慢去体会这些,或者作为一个天真无邪的幼儿夭折。” “你就是个魔鬼!”母亲气愤地看着他说。 “不同的是,我不像魔鬼那样必须要你签订契约。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让我看着心爱的人去死吗?” “或者一起。”那个声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周围的光线立即暗淡下来,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炉灰。我看到有纸灰一样的阴影从周围升腾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片灰烬之中腾空而起。我看到母亲抱起摇篮中的我,在一片灰烬升腾之中迈步走着。我跟在她的后面,沿着台阶一路走到房顶。眼前的景象如同是现实和幻觉的重叠,因为母亲登上的竟然是克罗斯温的楼顶,距离地面足有一百英尺高!她抱着襁褓中的我站在楼沿上,看着黑暗的夜空。腾空而起的灰烬瞬时化作黑色的鸟群,如同黑暗的旋风一样在楼顶上方盘旋。我看到了母亲绝望的表情。经受痛苦的成长,还是现在就结束这一切?继续活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上,还是现在就选择离开?“成为邪恶的天使,或者善良的魔鬼。”母亲喃喃地重复着那个声音说的话,看着怀中幼小的我。为了我她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而我以后也註定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母亲的脚又往前迈了一步。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黑色鸟群在周围形成了狂乱的旋风。 它们在等待着欣赏人类的软弱。 你可以拥有一切,但神会教你放弃。神会让你不断地做出选择,不是选择拥有什么,而是选择放弃什么。这就是神的规则。他不是不让你选,而是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放弃。 而母亲此时正在神的注视之下。 但她停住了脚步。 “不,”她说,“我没有权利替孩子做出选择。” 听到这句话就连一旁的我都惊讶不已。 “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母亲对着黑暗大声说。 周围的黑色鸟群顿时像被炸开了一样四分五裂,转眼间消失在了茫茫的夜空。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照着楼顶上的一对母女。我在泪光中看着母亲抱着我微笑。她没有选择放弃,而是选择了继续勇敢地去爱。 光影继续在眼前流动,我看到在母亲一个人的辛苦养育之中,我逐渐地长大了。生活已如此艰苦,但命运却又给了我们更多的不幸。很快母亲发现我是个残疾的孩子,她伤心不已,愤怒地斥责上帝,但还是给了我所有的爱。她叫我读书识字,每年都会为我买一本童话故事。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性格却变得越来越乖戾。我痛恨上帝剥夺了我的自由,痛恨日夜囚困着自己的旧房子,而且时不时就会迁怒到自己的母亲身上。我总是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跟母亲吵架,像是她下班回来晚了,做事情太磨蹭了,或者是在我看书写东西的时候说话太多太吵了。其实我明白这都不是母亲的错,原因在我自己。因为我从来不能自由地行走,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上学、逛街,不能自己走出这座自从出生就一直囚困着我的受了诅咒的破房子!
第85页 但是那晚,我在梦幻般的光影之中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我看到母亲偷偷地躲在厨房里哭泣,就像我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暗自垂泪一样。生活给了她无尽的痛苦与艰辛,但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埋怨。她总是默默地承受着这种苦难,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无声地与神对抗。 终于有一天,神再一次出现了。它站在母亲面前,问母亲什么是对她最重要的。 “爱,和生命。”母亲这样回答。 “可是你的女儿认为这两样都不是最重要的,”神对她说,“她想要的是自由。所以……你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站在一旁的我听了大吃一惊。神怎么可以借着我的名义逼迫母亲做出选择! 然而母亲却没有丝毫的忧郁:“我的女儿还小,她的路还长。以后的生命中会有这种痛苦与磨难,但是,”说着母亲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神,“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好,”神说,“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母亲平静地站起来:“明天是我女儿的生日,”她说,“我想再为她买一本童话故事。” “不,妈妈,”我含着眼泪对她说,“你不应该为了不孝的女儿牺牲自己!” 可是母亲根本听不到我在说些什么,我看见她走上街去,在书店里为我精挑细选了一本《格林童话》。但是她没有亲手将这本聚集了一个母亲最后的爱的童话送给我,而是含着眼泪亲吻了书的封面,然后把它轻轻地放在了餐桌上。因为就在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不懂事的我有一次跟母亲吵架了。就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我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着闷气。我没能亲手接过母亲最后的礼物,但却接受了她给予我的更大的恩赐??生命。 就在那晚,我无数次的祈祷终于收到了上帝的回音。就在我的身体在一片流光之中缓缓飘出窗外的时候,神正站在母亲的身边看着这一切。 “去吧,孩子,”母亲微笑着说,“去迎接新的生命!” 我确实也这么做了。我飘到那座神秘诡异的古宅之中时,一个声音问我:“你做好准备了吗?愿意不惜任何代价去换吗?” “我愿意。”我听见自己说“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乃至所拥有的一切来交换!” “那好,”那个声音缓缓地说,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魔力,“你别后悔。” “即使下地狱也不后悔!”这是我当时的回答。我不知道,就在我做出这样的回答的同时,神在另一边,在我的家中也做出了相应的行动。我家的老房子瞬间被淹没在了一片无情的火海之中。当我被包围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的时候,与此同时,母亲也被包围在一片熊熊的烈焰之中。 看到这里我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原来,原来母亲是因为我的一句“不惜任何代价交换”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我一直渴望着自由,却从未想过自己最亲的人会为此做出怎样的牺牲。 眼前光影般的幻象逐渐消失了,周围的世界随即瞬间暗淡下来。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我站在楼顶上任凭雨水沖刷着自己的脸庞。悲伤与仇恨同时在我的心中翻涌着。我攥紧了拳头,在雨中默默地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夺走父母亲生命的始作俑者付出代价!你想把克罗斯温变成坟墓吗?那我就要将整个伦敦变成人间地狱! 我跑到一楼,在黑暗之中找到安娜贝丝生前用过的那件化妆室。那把硕大的铁锁只是挂在上面,我轻而易举就把它取了下来。房间里一片漆黑。我点燃一支蜡烛放在桌子上,烛台的旁边就是她的那只相框,安娜贝丝在照片里静静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她的那种高傲与自负没有了,此时的她反倒让人感到平和,甚至有些亲切。 “我们认识吗?”我对着照片里的安娜贝丝说,“如果我们有过同样的遭遇,你现在可以帮我吗?” 安娜贝丝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照片里静静地看着我。 我拉开抽屉,又找出了更多的蜡烛,把它们一一点燃摆在桌上,像伊戈尔做过的那样。当时我就觉得这看上去很像某种招魂仪式,如今自己竟然也想试一试。 “现在没有人可以帮我了,”我说,“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依然没有任何回答。我看着桌面上一排晃动的烛光,期待能看到一点提示。我几乎就要走投无路了,此时哪怕安娜贝丝以魔鬼的面庞出现在我眼前,我也不会害怕。只要她愿意,可以随时要我的命,只要她能告诉我怎样能打败那个一直在背后操控着一切的人。 我愿意将灵魂出卖给魔鬼,只要它愿意帮助我。我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就在这时,光线突然产生了变化。我睁开眼睛,看到桌面上的烛光在不断地晃动着。安娜贝丝的房间深处在走廊尽头,即使外面有风也几乎不会受到影响。我开始有些紧张,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强烈的兴奋。来吧安娜贝丝,快点出现吧! 最边上的一支蜡烛突然熄灭了。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转眼功夫一排的蜡烛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寒风吹灭,房间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想在黑暗中看清周围的事物。房间里唯一有点光亮的地方就是我面前化妆檯上的那面镜子。我看着镜子里面,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房间昏暗无比,寂静中又透着一席诡异。就在这时,不知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刮擦声。那声音很小,但是说不出地刺耳,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接挠进了你的脑子里。我本能地转过身去四下找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可那种声音依然存在,听得人心里发毛。我转过头想点燃一根蜡烛仔细看看。不料刚把头转过来,我就看见了。我是在镜子里看见的,一开始几乎吓了一跳。我看到一团东西蜷缩在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起初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是突然多出来的。可是很快,我发现那个东西居然能动,而且那种刺耳的声音似乎就是它发出来的。我心里勐地就是一激灵,心想那又是什么?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转念的功夫,拿东西似乎隆起来一块,我看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突然抬了起来,速度很慢,但样子特别?人,尤其是在这样黑暗寂静的环境之中,一个如此形状而且能发出这种声音显然不会使人引发好的联想。我屏住唿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那团东西。那团诡异的东西在我身后的地板上越抬越高,当我意识到那是个慢慢由趴跪的姿势逐渐直立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皮一麻,全身的寒毛立马都竖了起来。它用两只手撑住地板,慢慢地直起了上半身。我看到它手上的指甲是灰色的,仿佛涂了一层铅。刚才刺耳的刮擦声想必就是这种指甲抓挠地板时发出的。我不禁感觉毛骨悚然。
第86页 “你是……安娜贝丝吗?”我尽量用比较沉稳的语气问,心想难道自己刚才的招魂仪式果真见效了?如果那个让人浑身发毛的东西真的是安娜贝丝,我倒不至于太过害怕,因为毕竟是自己请她来的。可是那个东西的回答却顿时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嘴巴舌头都快烂没的人发出来的,“我是莉莉?艾施。”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勐地站起来转过身去,发现后身的那个人也完全站了起来,像个殭尸似的直直地杵在我的面前。 “怎么,不想看到我吗?”莉莉?艾施阴恻恻地盯着我说,“不想见到被自己杀害的人?” “不,”我说,“你一定是弄错了。” “绝对不会错!”她说,“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是最清醒的!尤其是不会看错杀害自己的人!”说着她开始迈步向我慢慢走来,随着她的步步逼近,我却越发觉得那竟像是安娜贝丝。那身形,那姿态,那着装,似乎都很熟悉。 “你想看看吗?”她边走边说,“想看看到底是谁对我下了毒手吗?” 我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化妆檯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腰上。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加快脚步,而且勐地举起一只手。房间里光线太暗,加之她的头上裹着一层像是风帽的东西,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手中握着的明晃晃的东西,那竟然是一支烛台!我勐然觉得这一幕极为熟悉,仿佛安娜贝丝用烛台袭击我的那晚又重演了。我看到了和那晚一模一样的景象,她高高举着手中的锐器向我迎面袭来,目光里透着寒冷的杀气。我只觉得身上和脸上一阵剧痛,眼前血珠飞溅,一片血腥。突然,安娜贝丝用尖锐的烛针划开了我的喉咙。我只觉得喉咙上被人割了一刀,血顿时就喷溅了出来。我的气管也被割断了,血流进气管里堵塞了唿吸,整个气管就像是被呛进了水一样,呛得难受。血水在我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拼命地想要唿吸,可唿出来的都是粘稠的血液。安娜贝丝冷笑地看着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她用手摘掉了自己的头上的风帽。垂死挣扎的我看到她的脸,顿时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张脸竟然不是安娜贝丝!那竟然是我的脸!我看到自己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冷笑着,两眼中透出令人恐惧的寒光。我看到自己抬起手臂抹了一把喷溅在脸上的血珠,低头冷笑着说了一句:“再见,莉莉!” 如同是触电了一样,我浑身一个激灵,勐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安娜贝丝房间的地板上,我赶紧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任何异样。而且我发现自己正在大口喘气。可以唿吸了。我惊魂未定地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一排白色的蜡烛仍然在桌面上燃烧着,火光随着我的动作来回摇晃。我还没有从刚才噩梦般的幻觉中回过神来,只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腔里爆出来。 不可能!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说,不可能,怎么会是我杀了莉莉?艾施! “现在你知道了吧,”突然不止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把本来就几乎神经崩溃的我又下了一跳,“你知道自己都做什么了吗?”那声音听不出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甚至听不出是男是女,但是极为诡异,仿佛是从地狱里传上来的。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我颤抖着问。 “不,”那个声音说,“是你自己!是你除掉了妨碍自己的人!有谁胆敢跟你作对,就是死路一条!”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也是你最大的敌人!”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我说,“是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恶魔!” “不,孩子,”那个声音说,“是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剥夺了他人的生命!做得好,孩子,希望你以后不会让我失望!”说完,那个声音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那笑声简直让人不寒而慄。随着那魔鬼一样的笑声,面前化妆檯的镜子上出现了一团模煳的黑影。那影子如同一团黑色的雾气一样在镜子里升腾而起,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影的轮廓。安娜贝丝那张阴险冰冷的面孔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可是眼睁睁地,我看到了那张脸慢慢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我自己的。“为达目的,”自己在镜子里面冷笑,眼睛里发出冰冷的寒光,嘴角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上翘着,慢慢说出一句如同诅咒的话:“不择手段!” 我睁大眼睛看着镜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两只手在剧烈地颤抖着,更令人惊骇的是,其中一只手里竟然握着一支滴着血水的烛台!我差点失声大叫出来,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有身子在不停地发抖,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就在这时,镜子里的我眼睛里突然发出了像火焰一样的亮光,两只硕大的阴影在背后缓缓张开,如同海盗船上黑色的旗帜一样剎那间覆盖了整面镜子。“你可以尽情享受这种快感,”镜子里的我说,“看着死亡之花在自己的手中绽放,那种感觉是多么美妙!”
第87页 “不??”我大声喊着,将手中的烛台狠狠向那面镜子砸去。镜子被我用蛮力砸得四分五裂,可就在那一瞬间,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整面镜子变成了莉莉?艾施的脸,那破碎的脸庞,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我,镜子上每掉下一块碎片,她的脸上九脱落一块皮肉,露出血肉模煳的一团。这张恐怖的大脸看着我,只剩下一半的嘴巴恶狠狠地说:“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我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两只手拼命地捂住耳朵。 “够了!够了!”我失去理智地大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已经受够了!想要我的命就尽管来拿吧!出来啊!出来啊……”我在房间里乱撞着,把里面的东西都弄得天翻地覆。可是我的这种疯狂行径没能持续多长时间,突然就停住了。因为我又听到了那种声音,这次是从我的背后传来的:“来把孩子,”那声音如同魔鬼的召唤,“让我看看你的愤怒!” 我“噌”地一下转过身,却什么也没发现,只看到房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吱呀吱呀地在那摇晃着。见此情景我拔腿就跑出了门外,可是走廊上却不见任何踪影,只有那个魔咒一般的声音还在周围迴响着。我顺着声音的来源一路追过去,拼命地跑过走廊,跑上楼梯。那个声音像鬼魂一样在这座古老的建筑里迴荡着、徘徊着,仿佛这座剧院就是一座巨大的鬼宅。我已经忘记了害怕,追逐着声音一直来到顶楼。就在我以为即将打照面的时候,那个声音却突然消失了。我站在走廊里侧耳倾听着,提防着它随时随地会突然出现。但是没有。整个走廊里只有我两脚在地板上挪动发出的吱呀声。整栋建筑仿佛陷入了沉睡。 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阁楼的房门敞开一条小缝,隐隐有光亮从门缝中透出来。那亮光一闪一闪的,似乎是壁炉的火光。可是我记得自己根本没有点火啊。 我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到跟前,缓缓地将门打开。 壁炉里过燃烧着一团火,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寂静中隐隐传来。 火光照着旁边的一个人,它盘坐在壁炉旁边的地板上,正悠闲地用一根木柴拨弄着礼堂里的火苗。 我无数次地想像过幕后操控者的样子,一袭黑衣、冷峻的目光、惨白的面孔……我想像过他有可能是高大健壮的爱尔兰人,又或许是金髮碧眼的日耳曼人,甚至高眉深目的高加索人……我在脑海中无数次地为他塑造过各种各样的形象,所以当那个熟悉的侧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慢慢地走进去,一边看着那个人。 “我们没有体温,就只能藉助火来保持温暖。”雷德威尔说着,一边侧过头来看了看我。我从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目光,平静、自信、淡定,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他只是在幕后看着这一切。“你还冷吗,孩子?” “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感觉到温暖。”我说。 “那是因为你的心里有一座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冰山。” “自从我出生的时候它就一直在那里。”我说,“既然我的命运早已经被註定,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这场泯灭人性的死亡游戏?” 雷德威尔放下那根木柴,慢慢地站了起来:“是为了审判。” “审判?” “对,”雷德威尔说着,又转头看着炉膛里的火苗,“判定你是否忠诚。只要你忠诚,就可以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但如果你想像伊戈尔一样成为叛徒,我绝不会再予以宽恕!” “他不是一直在为你卖命吗?”我说,“你们为什么一直都说他是叛徒?” “他曾经是我最得力的手下!”雷德威尔突然提高了嗓音,“早在几个世纪以前,他就一直跟随着我,我们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欧洲大陆!”说着,他的手用力一扬,壁炉中的火焰顿时涌了出来,瞬间变成了熊熊的烈火,阁楼里霎时间火光一片。我以为自己转眼间就要被火焰吞噬,但那熊熊的大火似乎只是幻觉。起初我本能地抬起一只手挡在前面,却发现火光中出现了清晰的幻象。幻象一开始就是战争的场景,跳动的火影在眼前呈现出了千军万马交战的场面,我甚至能够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自从中世纪开始,黑暗成员和光明成员的战争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来决定由谁统治这个世界。从那时起,伊戈尔就跟随着我南征北战,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那就是维护黑暗领域的秩序,让这个世界归于平衡。可是一百多年前的一天,我们在法国目睹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人类群众暴动。” 说到这,火焰中的画面变换成了成千上万的民众攻打一座高大坚固的军事城堡,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这座古老的堡垒,在周围展开了勐烈的激战。一排排炮弹撞击在监狱墙上,打得烟雾瀰漫,砖屑纷飞。人们用大炮轰断吊桥的铁索,冒着拒降的守军射来的弹雨冲进去。最终攻占了那座坚固的堡垒。“自从目睹了了那场声势浩大的人类群众暴动,伊戈尔对自己的信仰和战争产生了质疑。‘世界的秩序应该由它自己维持,人类的命运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黑暗使者的使命还未结束,他就走了,放弃了自己的信仰。”雷德威尔说到这,火焰中的画面变换成了一片开阔的荒野,一个身影转身离去,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一片茫茫的荒原之中。火焰也随之幻灭,又成了炉膛里燃烧的火苗。
第88页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雷德威尔继续说,“因为他背叛了黑暗,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可你认为自己所谓的信仰就是正确的吗?”我说,“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你们了,生活在世界上的人自然会维持它的平衡。” “人类是愚蠢的,”雷德威尔说,“他们对利益和私慾的追求早晚会毁了这个世界!” “你认为自己是神就可以随意玩弄人类的命运?”我说,“那你跟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我比人类看得更清楚,而他们却还在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吧!”我说,“伊戈尔离开是对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雷德威尔说,“明天你们都要接受最后的审判。那么,舞台上见,s小姐!”说完,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我喊住他,“那天我们在安娜贝丝的房间里,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揭开镜子上的报纸?” 他转过身来,笑着对我说:“我为什么要阻止你知道答案?” 我也笑了:“你当然不会阻止,因为那天动手揭开报纸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雷德威尔先生。你根本就不是他,摩斯!” 他笑了笑:“你很聪明!” “是你太自以为是,剧本作者先生。”我说,“在你的剧本里我的首字母是s,可是伊戈尔早就把它给改了。你只会借用我认识的人的面貌现身吗?你是在利用我的感情!” “不是利用,”摩斯说,“他们都只是影子,而我,摩斯,是影子的主人(mos是master of shadow的缩写)。” “将不再是。”我说。 他笑着看了看我,转身走出了门外。 天光已经蒙蒙亮了,东边的地平线上殷红似血。时间还太早,路上没有人。我裹紧了外衣走在清晨寂静的街道上,看着两边的建筑从沉睡中慢慢甦醒。如果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黎明,我只想静静地欣赏这曙光。走在街道上,我一直在想,童话的结局是什么?在我的童话里,天空永远是灰暗的,就连太阳的光芒也是黑色。石头的街道和房屋总被笼罩在一片寒冷的阴霾之中,仿佛是一片不为人知的幽灵地带。一个小女孩徘徊在幽暗冷清的街道上,在寻找一个身影。而那身影也是黑色的。正在想着,我看到有人从路的对面走过来。那是一对父子,父亲牵着孩子的手,走在晨雾中安静的石板路上。他们就像是一对幻影,在雾中出现,静静走过没有人的街道,最终又消失在一片茫茫的晨雾中。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看着他们消失。突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清晰的画面,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自己童话的结局。小女孩找到了那个影子,他们牵着手一起走着,渐渐消失在了世界的尽头…… 第十七章 最后战役 [本章字数:12640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13:50.0] ---------------------------------------------------- 晚上的演出开始之前,我一直没有找到伊戈尔。上台之前,我撩开幕布上的小孔朝观众席上看了看,摩斯说过会来观看《安琪拉之歌》的最后一场演出,但是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雷德威尔?还是他自己的面貌?我并没有在人头密集的观众席中找到答案。 大幕拉开了,但灯光并没有亮起,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我睁开眼睛,发现周围都是树。森林?我怎么会在森林里?这不是我初到aquaria的时候经过的那片森林吗?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上一场结束之前,我和rigel王子不是已经到了galirad人的领地,见到巫师morana了吗?我们不是已经穿过翼龙的地带到达黑暗城堡的腹地了吗?城堡呢?王子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树丛中瀰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如同是虚无飘渺的梦境。我在周围寻找着,喊着王子的名字。可是一直都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我又看到了那种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一点朦胧的萤光。 寒翎柏。我想起了这种植物的名字。我迈开步子,慢慢地朝那点光亮走去。 可是等我慢慢走近了,却发现那不是植物。光亮的位置比较高,好像是在一棵树上。当我以为那是一颗会发光的奇异之果的时候,却发现是一只鸟,一只会发光的金丝雀。那一剎那我惊异万分,这不是《安琪拉之歌》故事开始时出现过的那只金丝雀吗?我刚想问它为什么会在这儿,那只鸟先开口了。 “naija公主,”金丝雀说。 它一开口我就惊讶不已。怎么会称唿我这个名字?“什么?”我不解地问。 “naija公主,你现在可以醒了。”金丝雀说。 “什么醒了?”我奇怪地说,“我没睡啊。” “不,naija公主,”金丝雀说,“你一直都在睡梦之中。” “什么?”我越发煳涂,“我听不明白。” “难道你忘了吗?”金丝雀说,“‘安琪拉之歌’其实就是一场梦。是naija公主你的一场梦。” “梦?”我有些弄不清楚,但是突然之间,似乎又恍然大悟??整个的aquaria之行,不就是naija公主的一场梦吗?她原是一位身患疾病而深居宫中的公主,每晚睡梦中都在辽阔的大地上自由飘荡,有一天,她穿过一条隐藏在森林里的神秘隧道,来到了一个如诗如梦般美丽的地方,在那里经歷了离奇的故事……可这一切,的确都是一场梦啊!《安琪拉之歌》本来讲的就是一个关于梦的故事,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是不真实的。可是……
第89页 “可是,”我说,“难道aquaria和rigel王子都只是我的一场梦吗?” “是的,”金丝雀说,“而且是一场噩梦。” “噩梦?” “对。《安琪拉之歌》不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美丽的童话,它是一个黑色童话。在这个童话里充满了死亡与悲伤。但是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从这个梦里走出来。” “噩梦……可以走出来吗?” “是的。”金丝雀说,“你?从噩梦中醒来,结束它,结束这种恐惧。你可以回到现实中,继续过着安逸而舒适的生活。你现实中的亲人和朋友都可以回来陪你。” “真的吗?”我说。 仿佛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旁边不远的地方又出现了一团亮光。那团亮光慢慢变换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我惊讶地看到记忆中母亲和故事中的母后重叠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妈妈?”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光芒中的母亲站在草地上,和蔼地对我微笑:“亲爱的,来吧,回到我的身边!” “可是妈妈,我一直都让你失望!” “不,孩子”母亲说,“没有什么能改变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我爱你胜过一切!” “我也爱你!”我伸出手,向着光芒中的母亲走去。 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顺着声音看去,看到树的后面走出来一只鹿,竟然就是之前在森林里指引过我的那只鹿! “快,米萨拉,”那只鹿说,“rigel王子有危险,你必须和他在一起!” “rigel王子?” “rigel王子只存在于你的梦中,naija!”树上的金丝雀说,“如果你回去,噩梦就会继续,你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了!” 听了金丝雀的话,我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那只鹿。 “这不是噩梦,”那只鹿说,“这是童话,属于你自己的童话。这是你为自己编织的梦。梦里有你渴望已久的爱情,终生难忘的冒险。这个梦可以让你的生命更有意义。现实生活很安逸,但那不是真正的生命。” 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我很希望你能回到我的身边,孩子,”母亲带着期待的眼神说,“可是我更希望你能做出自己的选择,选择对你真正重要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无论何时何地,母亲的爱永远是孩子最温暖的羽翼。 “我爱你,妈妈!可是……” “可是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要追逐自己的梦。”母亲微笑着说,“去吧,孩子,这正是我想看到的。我没有白白将生命转交给你,它在你那里拥有了更为重要的意义!”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向着那只鹿的方向走去。 “那边是一片黑暗。”树上的金丝雀说。 我看了看哪个方向,茂密的森林延伸到了无边无尽黑暗之中。 我转过头,对着金丝雀笑了笑:“也是希望。”这句话的语气平静而坚定,“还有,你不要利用我的母亲,那是在玷污我对她的爱!”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那只鹿走入了黑暗的深处……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岩石上,身边不远的地方就是悬崖,悬崖的下面就是翻滚着的炽热岩浆。 “你醒了。”一个声音从我身边传来,我循声看去,发现rigel王子正低头看着我。 “我怎么睡着了?”我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依然身处galirad的腹地,不远处就是高耸着的黑暗城堡。 “你太累了。”rigel王子说,一边扶我起来。 “如果我刚才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句话我只在心里说了出来。 “要不是那些翼龙,我差点就趁你熟睡的时候一个人去了。” “很高兴你没有那么做。”我说,“你不该欺骗我,更不该一个人去面对。” rigel王子看了看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只说了句:“我们走吧。” 黑暗城堡高大威严,单是站在它的脚下就足以震慑人心。城堡的外围有一圈圈盘旋而上的阶梯,就跟我那晚遭遇夜枭袭击悬崖坠马的盘山路差不多。我们一前一后地拾级而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来到城堡的顶层。上面风很大,我不由地向下看了看,顿时感到头晕目眩。 “当心,”rigel王子提醒我说,“不要往下看。” 我听从了他的建议,改为去看城堡宏伟而怪异的外形。整座城堡就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平举着一只手臂站立在悬崖之上,而它举出去的手臂刚好突出在岩浆的上方。有些像是后来运动会上用来跳水的跳台,但是落差距离远远超出了一项运动的标准。 城堡的顶层是一间类似于神殿一样的地方,我们走到城堡的内部,发现中间有一座神台,神台的中央有一颗像是黑水晶的魔球,悬浮于神台之上,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光泽。神台的后面是一把造型像是天使之翼的宝座,我们此行要见的人??galirad的黑暗巫师morana此时正端坐在宝座之上,以一种趾高气昂的姿态看着我们。她身穿一袭紫色的长袍,长长的头髮如同黑色的瀑布一般在身上蜿蜒流淌袭来,就像是披挂在身上的黑色绸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更确定了之前的想法。上次演出结束时我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此时我亲眼看到了她,肯定自己的猜测确切无疑??扮演巫师morana这一角色的,正是杀人不眨眼的塔蒂亚娜!
第90页 “欢迎!”巫师morana向前伸出一只手说,“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一天我也等了很长时间。”我说。 “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考虑,”巫师morana说,“你想好了要作何选择了吗?忠诚还是背叛?生存还是毁灭?” “是的,”我说,“我已经做好了选择。”说着,我往前走了两步,“自从小的时候起,我的命运就被命运之神无情地控制着。它让我的母亲在我和父亲之间做出选择,我的母亲忍痛选择了我,从此失去了最爱的人;后来,它又让母亲在我和自己之间做选择,选择谁继续活下来。母亲为我捨弃了自己的生命。而我虽然活下来了,却依旧忍受着痛苦的折磨。我们的命运被如此玩弄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抛弃最爱的人,还要痛苦地活下去。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受此折磨?因为我们弱小,我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最爱的人!所以有一天,我就对自己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变得强大!在也不要让自己软弱无能!再也不要因为不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而忍痛抛弃他们!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痛苦!我发誓,哪怕是下地狱,成为最可怕的恶魔,只要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只要能让自己再也不受伤害,我愿意投身黑暗!” “这么说你已经选择了效忠?”morana说。 “是的。” rigel王子惊讶地看着我,而morana却得意地笑了,一边伸出一只手示意我走到她面前。 我绕过神台,走到她跟前。巫师morana拿起我的一只手,我们两人的食指上同时出现了一圈火焰一样的光芒。这一次我并没有感觉到灼烧的疼痛,只是惊异于它那夺目的光彩。 燃烧的黑暗指环,强大的邪恶力量。 “欢迎加入!”巫师morana看着我说。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 “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她说,“王子已经到了,释放出我们的邪灵吧,祭祀开始了!” 我回过头,看着神台上的魔球。她显然是示意我把魔球拿起来,用王子的血祭祀邪灵。我慢慢地走到神台前,看着中间的魔球。它正散发着迷人的光泽,隐约可以看到透明的球体里面有一团漆黑的阴影,仿佛是某种被封在魔球里面的邪物。我伸手将魔球从神台上拿起来的那一瞬间,球体里面的黑影似乎骚动,似乎冲撞着想要出来。 “伟大的邪神,”巫师morana说,“有了rigel王子的鲜血,我们就可以把它释放出来!” 我双手捧着魔球,转过身面对着rigel王子。王子仍然惊讶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背叛。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还记得那次我给你写下的留言吗?” rigel王子的眼神中表现出了差异,但是马上,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就是现在!”我大喊一声,又迅速转过身,高举着魔球,有尽最大的力气将它砸在了神台的边缘上。神台的边缘是坚硬的岩石稜角,我用尽全力砸下去,就算是货真价实的水晶也难免粉身碎骨。身后的rigel王子似乎想阻止我,可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我就抓着那只魔球把它狠狠地砸在了台角上。就在那一瞬间,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突然从魔球里爆发出来。我像是被高压电击中了一样,整个人被一股冲击的力量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尖叫声依然没有停止,我拼命地用两只手捂住耳朵,那声音却像是能穿透头骨一样直接钻进脑子里,吵得人头痛欲裂。就在我已经无法忍受的时候,突然觉得周围亮起了一道白光。我睁开眼睛,看到rigel王子站在我的身后,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伸出去,前面顿时白光一片。耀眼的白光将魔球包围,球体停止了骚动,那种刺耳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我发现那只魔球竟然毫髮无损,而且自己悬浮起来又慢慢地回到了神台上。我放下双手从地上站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米萨拉,”巫师morana说,“其实不用试探我也知道,因为你刚才看着我的时候,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忠诚,而是仇恨!” “这仇恨到地狱都不会忘记。”我说,“除非你和我一起下地狱!”说着我一把从身后抽出长剑,纵身跳上神台,然后跨过石台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巫师morana砍去。morana淡定地坐在宝座上,就在我的长剑即将砍到她的头上的时候,她突然举起魔杖挡住。剑刃砍在魔杖上火星四溅,她一只手臂的力量竟然就抵挡住了我整个人的突然攻击。不仅如此,她手臂一用力,我整个人就被挡了出去。巫师morana从宝座上站起来,手执魔杖慢慢走下台阶,手上的指环还在散发着火焰一样的光芒。我平举长剑横着向她扫了过去,她身子突然往后一仰,剑刃贴着她的额头掠过,她又快速直起身子,举起了手中的魔杖。我又一次袭击失败,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魔杖的顶端已经戳在了我的胸口上,胸骨几乎都被戳断了。我疼得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巫师morana迈步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拥有这种力量简直就是浪费,”她说冷笑着说,“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怎样去利用它。”说着伸出一只手指着神台上的魔球,魔球顿时散发出了很色的光芒。那光芒如同一缕缕黑色的绸缎一样,以魔球为中心向四周散发开去,很快就瀰漫到了整个空间,在空气中闪烁着、变幻着,如同是在水底看到水面上的波澜,不过那波澜都是黑色的。光芒的变幻之中我看到了梦幻般的景象,茂密的森林、连绵起伏的高山、波澜壮阔的大海……如此美丽的景色,那是aquaria,梦幻般的家园。
第91页 “如果你们胆敢不服从我,你们美丽的家园,你们的aquaria就会变成人间地狱!”随着她的话音,我看到黑色光芒的变幻中,呈现出了惨不忍睹的景象??黑暗势力的铁骑践踏着aquaria的土地,人们的家园正在被战争洗劫,哭喊声、杀戮声不断,逃命的孩子刚跑几步便倒在了血泊中……原本繁华的城市城市火光沖天,美丽的村庄血流成河,神秘的aquaria转眼间尸横遍野,化作了一片灰烬中的废墟……我曾见过的那些善良的人们、友好的动物,全部在这场灭绝人性的杀戮中变成了血光中的亡灵,美丽的aquaria从此被黑暗笼罩…… “aquaria不是梦,naija公主。”巫师morana突然改变了对我的称唿,“每一个在那里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你想让他们就此在这个世界上被抹去吗?” 随着她的话音,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记忆中的亲切面孔,每一个都让我眼睛湿润。 “不,我说,应该消失的是我。”说着我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抬手将长剑的利刃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用我的血祭祀邪神吧,我现在也是异灵了。” “你忍心放弃?”巫师morana看着我问,“你已经得到强大的黑暗力量!有多少人梦寐以求?你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孩子了!你有能力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我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力量再强大,如果不能保卫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即使拥有全世界也没用;一个人再弱小,只要能保护最爱的人,就算捨弃自己的生命也无所谓!” “难道你就不怕死吗?”巫师morana说。 “可怜你什么都不懂,”我看着她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说着我手腕一用力,长剑就快速地割向了自己的脖颈。那一瞬间我几乎听到了鲜血迸溅的声音,正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可奇怪的是,似乎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我睁开眼睛,看到锋利的剑刃就横在自己眼前,已经被鲜血染红。一只手臂挡在我的前面,替我挨了这一剑。 “为aquaria做出牺牲的应该是我。”rigel王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到rigel王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边,一只手臂上鲜血直流。 “我可以帮你唤醒邪神,”他转头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巫师morana说,“但如果你再敢侵犯aquaria,伤害任何一个住在那里的人,我就会把你带入地狱!”说着他转过身走到神台旁边,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臂平举到石台上方,将鲜血滴在了中央的魔球上。那只黑色的魔球立即像是燃烧了起来,从内部透出耀眼的光芒,同时神台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地旋转,耳边响起了一阵狂风唿啸的声音,仿佛整个神殿颳起了一阵席捲的旋风。不仅是神殿里,承包的外面跟着也大风骤起,原本盘旋在周围的翼龙突然开始骚动,如同是森林大火中不安的鸟群。 “传说果然是真的,” morana睁大眼睛看着魔球说,“王子的血果然可以唤醒邪神!” 我想组织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只魔球从神台上慢慢悬空而起,巫师morana伸出一只手,魔球就在空中被慢慢地推出了神殿,飘到了外面探出城堡的高台上。周围空中那些原本不敢接近城堡的翼龙见到魔球,就如同飢饿的秃鹰见到食物一样,纷纷向高台这边聚拢了过来。我正在纳闷morana要把那个魔球怎么样,就只见她手势一变,原本悬浮在空中的魔球突然一个俯冲向城堡的下面坠去。城堡下面就是翻滚着的炽热岩浆,魔球竟然转瞬间就坠入了滚热的岩浆之中。密集的龙群紧紧跟随着它如同一阵黑色的箭雨一样噼里啪啦地冲进了岩浆里。就像是堆块冰块落进了沸水里,原本不停翻滚着的岩浆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静得就像没有风的湖面。不仅如此,整个黑暗城堡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醒来吧,伟大的神灵!”就在这时,巫师morana说出了一句话,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她的话音刚落,我们脚下开始剧烈地震动,显然是整座城堡,不,应该是整个galirad腹地都颤动了起来。我惊骇地看着周围,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而巫师morana却陷入了一种喜悦的癫狂,睁大眼睛看着城堡的下面。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崖底的岩浆正在不安地涌动着,如同颠簸中的大水缸,里面的液体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泼出来。可这毕竟不是水。 就在我看得惊心动魄的时候,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岩浆的表面突然有什么东西突了出来,确切地说是两个。那两个东西像山峰一样渐渐地从岩浆中升起,越来越高,然后突然张开,硕大无比??那是一对大翅膀!与此同时,两翼的中间也有一团东西突了出来,一出来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那是一只巨龙的头。只见那只巨大的怪物像是从水里冒出来的巨大海怪一样,翅膀张开的同时勐地一扇,接着那身子也破浆而出,像一片巨大的阴影一样直直地朝着上面腾空而起。我看得目瞪口呆,惊骇之余也知道唤醒邪神是什么意思了。上百只大鸟一样的翼龙跟着魔球跳下去,再出来的时候就组成了这么个巨大的怪物,而且如此的体积居然还能飞起来。“这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奇蹟!”巫师morana不由地赞嘆道。 那只从岩浆里飞出来的巨大翼龙带着刺耳的叫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终落在了黑暗城堡高高耸起的塔顶上,张开硕大无比的两翼,仰天长啸(十年后美国拍了一部关于巨兽的电影,最后那只怪物爬上了将于那年刚建成的第一高楼之尖顶,对着整座城市咆哮,就很像此时此刻的情景)。
第92页 “伟大的奇蹟!”巫师morana抬头仰望着上面说,“神奇的圣灵,你是属于我的!”说着她想着上面高高地举出双手,似乎想接触那个塔顶的庞然大物。可是那只巨龙仿佛对她并不感兴趣,转而慢慢地俯下身去,将头伸向站在高台上的rigel王子。rigel王子毫无惧意,从容地抬起头与它对视,那眼神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看来它知道谁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我对巫师morana说,语气明显很得意。 “不!”巫师morana大声说,“是我将它唤醒的,它应该听命于我!” “它的身上流着我的血,”rigel王子说,“是你要用我的血祭祀,所以是你把它送给了我。” “不,不可能!”巫师morana拼命摇着头。 “我要用它与黑暗势力对抗,保护aquaria!” “不行!”巫师morana大喊,“它属于黑暗力量,你不能夺走它!” rigel王子对着巫师笑了笑,然后又转头去看那只巨龙,并且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它那硕大的喙。而那只巨龙似乎也很听话,乖乖地任他抚摸。此时他们的头离得很近,亲密得就像是一对父子。“米萨拉,”rigel王子对我说,眼睛依然和蔼地看着面前的巨龙。我以为他要说“我们走”,可是他看着巨龙的眼睛,说了一句让我和巫师都惊讶的话:“杀了它!”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地又问了一句。 rigel王子依然抚摸着巨龙的喙,头却转向了我,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与信任:“我知道它的弱点。杀了它,不然世界会陷入一场噩梦。” 我还是没弄明白,正在发愣,突然巫师morana那边却传来了一阵大笑。 “你是没法杀了它的,”morana大笑着说,“没有人能把它杀死!它是不死之躯!” 我又看了看rigel王子,他定定地看着我,眉心中闪烁着星光一样的光芒。我想起有一次在一片黑暗与迷雾之中看到过他的眉心发光。那一刻我顿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在巫师morana惊讶的目光之中,我再次将长剑握在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就朝那硕大的龙头砍去。那只巨龙马上就受惊了,迅速地抬头躲过这一击,同时立马就愤怒了起来,嚎叫着开始挥动它那两扇巨大的翅膀。“我来陪你玩玩儿,宝贝儿!”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很没底,看看手中的长剑和它的体型比例,不由地就有点儿发虚。不过rigel王子既然说必须除掉它,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跟它同归于尽!一次攻击失败,我顺势踩住城堡外墙的岩石,大步向高耸的塔顶跃去。刚跃了几步,只觉得头顶颳起一阵劲风。我本能地赶紧伏下身子,一只船帆一样巨大的翅膀贴着我的后背就扫了过去。虽然没给它扇着,带起的那股风也差点把我从塔顶上整个掀下去。我四肢并用使劲抓住塔顶趴在上面,一边想怎样才能有效攻击。那只巨龙在旁边兴奋地看着我,似乎很有兴趣把我撕成碎片吞进肚里。果然它很快就这么做了。我趴在塔顶上,它低头张着大嘴就朝我咬来。我身子在塔顶上用力一滚,抓紧石砖举起长剑顺势就向它的脑袋砍去。那只硕大的龙头竟然灵敏地躲过了,我一剑砍在了石砖上。这一举动显然又激怒了巨龙,它伏下身子转头张开大嘴就开始朝我喷火。情急之下我赶紧又往旁边一闪,躲到了塔顶另一侧,只见身边一阵火舌掠过,我的半边身子都快被烤焦了。我这一躲不要紧,一个不留神失去平衡整个人从塔顶上滚落了下来。幸好下面还有突出的石台,我落在石台上,翻身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那只巨龙就从上面探下头来勐地一口险些把我的脑袋咬掉。我急忙往旁边一闪身,顺势躲进了神殿里。巨龙反应倒也快,见我退进去了勐地一扭脖子砖头接着又是一口。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到神殿里面,巨龙咬第二口的时候我的后背已经撞到神台上了。那只怪物的力气果然很大,头伸进来身子被门卡住,结果一用力就把门给撞烂了,整个前半身都探了进来。我见机一下跳到了神台上,顺势举起手中的长剑,双手用力直插到了它的额头上。它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开始剧烈地摇晃,我几乎被它甩了出去。我想把长剑从它的额头上拔了出来,可是那只巨龙开始勐地往后退,想退出神殿门外。我整个身子被它带了出去,结果到了门口就被卡住撞了下来。我就像是一个站在火车顶上的人过隧道的时候被硬生生撞翻一样,整个人被掀了下来。我被撞得差点不省人事,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就见一大团火焰铺天盖地地照着我的面门就沖了火来。情急之下我赶忙往旁边一闪,躲到了墙的后面。神殿里一阵火烧火燎,神台几乎都要被烧化了。这阵几近疯狂的火攻之后,我转身举着长剑跑到门外。只见那只巨龙双眼冒着骇人的火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我注意到它额头上刚才被我刺中的地方正在往外冒着烟雾,好像是烧开的水壶一样呈喷射状往外泄漏。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致命伤,可是看那只居龙大发雷霆的样子似乎并无大碍。我举起长剑想继续和它交战,谁知刚冲出门外就被它一下扇了出去。巨龙的力气极大,我整个人勐地就被掀到了石台外面,径直就滚了下去。那一瞬间我的心勐地往下一沉,心想这下完了。可就在电光火石的那一霎那,我的两只手使劲抓住了石台的边缘,用力扒住岩石挂在了上面。下面百余英尺的落差之下就是翻滚的岩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热气直接烘烤到了石台的边上。那只巨龙还在气愤地叫嚣着,受伤的额头一直往外冒着烟雾。我两只胳膊拼命地用力想爬上去,可那只怪兽的想法正好与我相反。它拼命地吼叫着,张着大嘴想把我整个人从石台边上掀下去。如果我们的题型比例相当,我真想一把拽住它来个同归于尽。可是我似乎忘了一件事,这怪物本来就是从滚热的岩浆里面冒出来的。看来我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了。用尽力气攀住岩石,我最后看了一眼rigel王子。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没能在临死之前拯救aquaria……
第93页 再见了,我的王子。 我最后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石台的前沿,面对着黑暗城堡。 “它的身上流着我的血……我知道它的弱点。” 我突然想起了rigel王子刚才说过的话,心勐地往下一沉。难道……不,不要!不要…… rigel王子看着我,目光中似乎流露着告别的微笑与最后的决绝。 我想沖他大喊,可是已经太晚了。只见他的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就倾倒着坠下了石台。 我攀在岩石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坠下高高的悬崖,落入了翻滚的岩浆之中。 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之快,就一眨眼的功夫。我甚至不敢相信那一瞬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料就在此时,石台上的巨龙先做出了反应。只见它仰起头髮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额头受伤的地方开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我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它在那里如同丧失了理智一样抓狂,拼命地嘶叫。很快,那只怪物额前伤口的周围开始崩裂,每裂开一块,就从里面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整个庞大的身躯仿佛都要被这种体内的白光撕碎。那只巨龙拼命地挣扎,突然张开双翅勐地腾空而起,带着震耳欲聋的嘶叫冲上高空。它身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开始四分五裂,光芒四射。果然,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巨龙的身体分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如同黑色的陨石从高空纷纷落下,坠入崖底的岩浆之中。 巫师morana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号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谓的邪神分崩离析直至消散,连同她那邪恶的野心一起,转瞬间土崩瓦解。 我挣扎着用力爬上石台,她沮丧地跪在地上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你应得的下场。”我低头看着她说。 巫师morana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神中的颓败顿时变成了一种几近疯狂的愤怒。 “不,”她一边站起来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没有输!”说着她一把举起手中的魔杖,眼睛里射出寒冷无比的杀气。我还没来得及做出抵挡,就被她魔杖上冲击出的一股巨大的力量掀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几丈外的石台上,摔得几乎晕厥过去。巫师morana慢慢地走过来,原本的愤怒已经变成了一种狰狞无比的冷笑。 “别不自量力了,”她低头看着我说,“你根本杀不了我!你这个叛徒,准备受死吧!”说着她将手中的魔杖高高举起,照着我噼头盖脸就挥了下来。那一剎那我看到了她受伤的指环,在她的食指上发出火焰一样的炽热光芒。那一刻我也来不及多想,双手挥起长剑照着她的食指指根就用力砍了下去。手起刀落,她的食指连头那枚火亮的指环就被我硬生生地砍了下来。巫师morana发出一声鬼号一样的尖叫,整个人向后退去。我顺势一用力从地上站起来,再次双手举起长剑。这一次,我横剑砍下了她的头颅。 下地狱吧,morana…… 她的头颅当即就滚下了石台,随后她的身子歪到一边,像根木桩一样坠了下去。 就在这时,整座高大的黑暗城堡开始剧烈地震动,仿佛是要崩塌一样。黑暗的中心正在土崩瓦解。我站在剧烈摇晃的石台上,看着头顶黑云密集的天空。末日即将来临。让我们一同接受这最终降临的死亡吧。我仰起头,微笑着闭上眼睛。黑暗的力量已经不復存在,我们热爱的土地与人民得到了永久的安宁。见不到那久违的光明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我们能重聚。 勐地一阵剧烈的摇晃,我被一下掀倒在地,接着就感觉整座黑暗城堡开始倾斜。我爬到神殿门口,紧紧地抓住岩石。这时城堡如同一株被砍伐的大树一样,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一边倾倒了下去。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是高空坠落一样跟着城堡一起迅速向地面摔去。可惜下面不是地面,翻滚的岩浆仿佛是炽热的死亡之潭,随时准备吞噬接近它的一切。 我来了,rigel…… 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可就在这时,突然又是一下剧烈的震动,我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掀进了神殿里面。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震动似乎停止了。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实际上是从神殿的某面墙壁),走出已经横过来的门口。脚下不远的地方就是翻滚的岩浆。我看了看前面,原来倒下的城堡塔顶刚好跨过岩浆搭在了另一边的岩石上,整座城堡就像桥一样横跨在了岩浆的上面。我踏出石门,从身一跃跳到岸上。谁知我刚跳下去,身后的城堡就随后断裂,分裂成了好几段,塌陷进了滚热的岩浆里。这时震动似乎还没结束,而且好像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向,仿佛整个galirad腹地都将在这种剧烈的震动中土崩瓦解,沉入地下。我看了看天空,黑云之阵正在腹地上空聚集盘旋,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 galirad的末日。 天空中的黑云越积越重,整个天空似乎都要坍塌下来。天崩地裂。 突然之间,随着一声震耳的巨响,天上的黑云之阵勐地炸开了,冲击波瞬间在空中迅速扩散开来,如同一颗巨大的炸弹在空中突然爆炸。我被一下掀倒在地,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要在爆炸之中烟消云散。可是那阵剧烈的冲击很快就过去了,地面的震动也逐渐停止。
第94页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发现那些滚热的岩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深谷,仿佛一只通到地下的幽冥之处。我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就在这时,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到了身上,抬头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已将下雨了。天上彩云瀰漫,雨水如同温暖的清泉一样飘落下来,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我抬起头,微笑着闭上眼睛,任凭雨水轻轻地落在我的脸上,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快回到aquaria吧,人们都在等着你呢。” “可你呢?”我睁开眼睛对着天空问,“人们也一直都在等着你啊!” “我会回去的,”那个声音说,“我会一直与aquaria同在!” 我流泪了,眼泪却是伴着微笑流下来的。 这时灯光亮起,我的周身被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我听到掌声如同潮水在周围荡漾。台下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全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很多已经热泪盈眶。他们用力地鼓掌,表达着发自内心的感动。这是一部真正的戏剧。舞台上不再是仅供娱乐的表演,而是向所有人诠释了生命的真正意义。它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感情,所有人都在为之动容。 可是我没有心情体会这种感动于演出成功的喜悦,大幕一落下,我就立刻转身跑下舞台。 “看到扮演rigel王子的演员了吗?”我抓住看到的第一个人就问。 那人似乎有些惊慌失措,被我抓住领子,一边睁大眼睛看着我,一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地上散落着斑斑的血迹,看上去还很新鲜。 伊戈尔…… 那鲜血是一滴一滴的,从舞台上一直蔓延到走廊里,看不见尽头。 “快跟他们说,千万别再把大幕拉开!”我对面前的人说,“还有,尽快疏散所有观众!” “可是……”那个人还想说什么,我却扔下他大步离开了。 走廊里有些昏暗,我沿着血迹一路向前飞奔,心中不停地喊着:“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就这样一口气跑到剧院的后门,撞开木门一头就沖了进去。外面正在下着瓢泼大雨,我出门就勐地停下了。大雨似乎是刚下不久,地上还没有很多积水。就在门口外面的石板路上,有一片灰烬一样的东西正在冒着烟。 不,不!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沿着石板路向左右两边望了望。雨下得很大,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雨雾之中。伊戈尔,你在哪儿?我不相信你已经不在了! 我转着身子,在瓢泼的大雨中急切地寻找着他的身影。就在这时,雨中的石板路上我看到一个模煳的身影。它就那么站在茫茫的雨雾中,一动不动。我迈步直直地向它走过去,仿佛要掀开层层的雨帘,看清那真实的面孔。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同样是大雨瓢泼的深夜,同样是石板路上朦胧的身影。我做了十年前的自己没有做的事情,我走到了那个身影的面前。我一直从梦里找寻这个身影,已经找了二十几年,或许还要长。在我自己的童话里,我一直在黑暗的城市中交错的石板路上找寻它。童年的梦。多年的等待,跨越时空的相遇。 我走到他的面前,他的脸在雨中逐渐变得清晰。我看到他湿漉漉的头髮贴在额头上,垂在鬓角旁,雨水沿着他的髮丝向下滴淌。我看到他的眼睛,穿过黑夜来到我的身边。 “快回去,”伊戈尔看着我说,“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低下头,拿起他的一只手。他的手臂上还在流着血,殷红的鲜血混着雨水直往下滴。 “我已经找了你很久了,”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次你不能再抛下我一个人!” 伊戈尔看着我,那一瞬间他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一种惊讶,仿佛我终于知道了什么。 “剧院里怎么样?”他问。 “里面没事,”我说,“我已经叫人疏散观众了。” “快,”他转身拉着我的手就跑,“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十八章 决战之夜 [本章字数:9460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14:27.0] ---------------------------------------------------- 大雨如注。天空中不断地电闪雷鸣。这是那年的第一场春雷,却如同末日来临般惊天动地。我和伊戈尔奔跑在雨中黑暗的街道上,一如我在梦中见到过的场景。 “我们要去哪儿?”奔跑中我不由地问。 “去阻止他们。”伊戈尔说。 “他们不在剧院里吗?” “不,”伊戈尔说,“伦敦下过这么大的雨吗?” “没有,”回答完了我自己就知道了答案,“难道……” “他们的目的是整座城市!” 我们一口气跑到河边,河水几乎已经涨到了与河岸同样的高度,眼看就要漫过河堤淹到城市了。天空中乌云密布,黑云之阵笼罩在雾都上空。着情景竟然与刚才看到了的如此之像。 “我们怎么才能阻止他?”我看着汹涌的河水问。 伊戈尔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抬头看了看黑暗笼罩的天空,说出了一句话。
第95页 “黑云之阵的中心。”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重重的乌云正在泰晤士河口盘旋聚集,仿佛天空中一只巨大的黑洞。黑云之阵中心的下面,就是河口的双塔大吊桥。远远地我们就看到双塔之间的天桥上站着一个人影,在雨中如同一只黑暗的幽灵。 “恭候已久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远处高高地传来,“我请你们欣赏壮观的场景??水啸雾都!” “省省吧,萨巴斯蒂安!”伊戈尔大声说,一边放开我的手一个人朝塔桥走去。 我紧跟在他的后面,因为我已经听出了刚才那个声音就是那天把我从码头弄回来的那个人,萨巴斯蒂安,他就是塔蒂亚娜的同伙,摩斯的手下。 “让我去吧,”我抓住他的肩膀说,“你受伤了。” “他比那个女的难对付。”伊戈尔说。 我对他笑了笑:“不要以为我手里的这把长剑只是个道具!” 他看了看塔桥上的萨巴斯蒂安,又看着我:“小心,”他说,“摩斯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我点点头,握着剑走到塔桥上。 萨巴斯蒂安站在高处低头沖我笑了笑,然后就看见他纵身一跃从天桥上跳了下来,速度极快,如同一只俯冲捕猎的勐禽。我横着举起长剑抵挡住他的一击,然后挥动剑柄用力向他横扫过去。他也抬起手中的武器挡住了我的剑刃。他拿的是一把类似于戟的长棍,不知是什么金属做的,看上去很坚硬,而且似乎重量不轻。可是他力气很大,竟然一棍子就把我整个人打了出去。我被重重地撞在塔楼上,然后又摔下来,整个身子疼得就跟散了架似的。待我挣扎着爬起来,萨巴斯蒂安已经冷笑着站在我的面前了。 “这都是你自找的!”他低头看着我说。 我没搭腔,站起来咬紧牙关挥起长剑就噼头盖脸地朝他勐砍。他一边用长戟抵挡着,一边往后退。我抓住机会不停地进攻,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不一会儿他就退到了桥的另一边,我冷不丁地快速转身飞起一脚踹在他身上,竟然被我踢了出去。 “这也是你自找的!”我冷笑着对他说。 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站起来就朝我发动了勐烈的攻击。我闪身夺过他,然后用力蹬了一下塔楼借力转身再次飞脚向他踢去。事实证明我低估他了。我的脚还没踹到他身上,就觉得脚腕突然一紧,整个身子横着在空中转了个360°,他竟然一把抓住我的脚腕像甩链球一样把我甩了出去!我被一下甩出了塔楼的拱门,扔到了旁边的斜拉桥上。我一个翻身站起来,怒火已经冲到头顶了。萨巴斯蒂安穿过拱门走过来,眼中满是杀气。这时我通过余光看到塔桥上空的黑云越积越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云团的里面电闪雷鸣,仿佛积蓄着巨大的力量。耀眼的闪电在塔桥上空展开了轮番轰炸,有的几乎噼到了塔楼的楼顶。与此同时,桥下的河水也开始汹涌,越来越高的水浪一排推着一排涌向塔桥。我看了看萨巴斯蒂安,他的手指上正在闪动着火亮的光泽。 “我给伦敦准备了一份大礼,”他冷笑着对我说,“你想把自己包进礼盒吗?”说着他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高高地举向天空。剎那间,不远处河口的水面上突然涌起了一股丈余高的巨浪,如同一堵厚厚的水墙铺天盖地地朝桥这边涌了过来。我暗叫一声不好,看这阵势待会儿难保不会给卷得影儿都没了。汹涌的巨浪看上去移动很慢,实际上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面前。别说我一个小小的人,看样子整座伦敦塔桥能否保住都是问题了。萨巴斯蒂安把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拢放在额头上,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幸灾乐祸地沖我笑了笑,纵身一跃就在桥面上消失了。我顾不上看他跑去了哪儿,洪水眨眼的功夫就冲过来了。我赶忙转身几个大跨步跑到了拱门里面,结果刚跑进去洪峰就从拱门的两边唿啸着沖了过去,声如洪钟。我一边紧紧靠着拱门的内壁,一边祈祷这塔桥足够结实,就觉得整个桥身跟地震似的不断震动,似乎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还好这座几经翻修的老桥足够结实,不一会儿洪水从拱门的两边慢慢退去,桥体的震动也随之消失。我从拱门里出来,踩着桥面上的积水冲到斜拉桥上,抬头就见萨巴斯蒂安高高地站在悬索上。我顿时怒火攻心,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攀住钢缆两下就窜了上去。快爬到主索上的时候,我两手抓住钢缆跟甩单槓似的用力将自己的身体甩了上去,利用惯性两脚狠狠地踹向他。他一个后空翻敏捷地躲开了,而我也顺势跳到了主索上面。悬索的坡度很大,人站在上面就跟走钢丝一样。我尽量让自己站稳,同时挥动长剑在高高的悬索上与萨巴斯蒂安展开了激战。闪电如同蓝色的火蛇一样在我们的头顶频频飞窜,澎湃的潮水在脚下翻滚着涌向塔桥的另一边。在这令人目眩的高度,在这几近疯狂的天地之间,两人的武器激烈地碰撞在一起,不断迸出闪亮的火花。我不习惯高空作战,再加上高处的风很大,才打了几个回合就一脚踩空跌在了主索上。萨巴斯蒂安见状挥动长戟就朝我噼了下来。情急之下我无奈只能斜身任由自己从高高的悬索上翻了下去。萨巴斯蒂安一棍疾控击空,见我已经下去了,就顺着钢缆追了下来。我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只见他闪电般地窜了下来,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结果身子还在半空就被他一脚又横着踹了出去。我只觉得肋骨上一阵剧痛,接着后嵴樑就重重地撞到了另一边的钢缆上,差点把我整个人硬生生地给折断。落下来的时候我浑身疼得几乎背过气去,几乎同时,萨巴斯蒂安也“砰”地一声两脚着地落在了桥面上。我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顾不上喘口气,两手握住长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噼了过去。他勐地用长戟挡住,然后竟然反力朝我压了过来。我被一下推到了桥边的护栏上,后背顶着栏杆向后弯到了护栏外面。他使劲用长戟压在我的长剑上,把我朝栏杆的外面压。我听得到潮水在桥下汹涌澎湃的声音,看到桥上的闪电拼命撕扯着黑色的天空。
第96页 “这么多年来我跟随着摩斯大人卖命,”萨巴斯蒂安一边压住我一边狠狠地说,“他却一直忘不了早已背叛了自己的那个人!只要你愿意,我很乐意当着你的面将他碎尸万段!” 这句话仿佛尖刺一样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只觉得浑身的血管发烫,热血转瞬间就冲到了头顶,左手的食指上一阵火烧火燎,眼睛也跟着了火是的,瞳孔中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燃烧。 “我已经等不及要把他的头颅盯在门楼上,让这个叛徒得到应得的下场!(指伦敦塔桥南端的门楼。歷史上的叛国者被砍下头,钉在木桩上,并涂上沥青以防腐。1305年,着名的苏格兰叛军首领威廉?华莱士的头颅被钉在门上, 由此开始了一个长达355年的传统。)” “被钉上去的应该是你才对!”不知从那儿来的力气,我勐地弓起身子用头狠狠地撞他,紧接着抬腿一脚把他踢了出去。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我顺势直起身子握紧长剑大喊着就朝他噼了过去。他闪身躲过,然后从身一跃又跳到了悬索上面。这次我没有费力再爬上去,而是干脆站在下面握紧长剑用尽全力去砍那钢缆。不只是那把剑太过锋利,还是我的力气真的就有那么大,原本我打算像砍树一样连续着多砍几下说不定能把一根钢缆砍断,谁知一剑砍下去相邻的好几根钢缆都应声而断。主索的拉力失去了平衡,胳膊粗细的悬索竟然硬生生地就从中间断裂了。原本踩在主索上的萨巴斯蒂安失去了落脚点,眼看就要随着悬索一同跌落。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展开了两扇硕大的黑色羽翼。萨巴斯蒂安蹬了一脚还没完全落下来的悬索,整个人就借力凌空腾起,任凭脚下的悬索连同钢缆一起四分五裂地甩了下来。我躲开像钢鞭一样勐抽下来的索缆,恨不得直冲上去在空中把他噼成两半。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下意识地往上一纵身,竟然就真的高高跃了起来。我只觉得自己像一枚刚从炮筒里被射出来的炮弹一样,勐地从上去一把就抓住了他。我们两个人的身子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剎那,天空又噼下一道耀眼的闪电,几乎同时一声雷鸣在上空响起。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两个人似乎是借着惯性在空中竖着旋转了180°,我的位置油下转上,成了占优势的一方。那一刻萨巴斯蒂安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别忘了我和你们是同类!”我对她做出了一个出其不意的冷笑,然后紧接着招唿他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拳头。我一手抓住他的领子,一手紧捂拳头狠命地朝着他的脑袋勐砸。没等他反击我紧接着又是一脚像踩踏板一样把他踹了下去。在空中我也没看准方向,结果一脚下去他整个人就被甩到了高耸的塔尖上,勐地把塔尖都砸断了,一时间碎石飞溅,翻滚着从塔顶落了下去。不过萨巴斯蒂安竟然还留在了上面,躺在损坏了的塔顶上挣扎。我落在塔顶的另一边,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他似乎有些怒不可遏但随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来你已经开始学会怎么去运用这种力量了。” “至少不会像你们那样滥用。”我低头看着他说。 “那是因为你还没体会到过它的美妙之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得意,我正在纳闷一个手下败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但突然就感觉到了异常。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一样感觉,就如同不祥之兆一样,能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朝自己这边过来。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结果几乎当场就僵住了。几年前我听一个去过太平洋上的水手绘声绘色地描述过发生在那里的海啸,当时还怀疑他口中所说的五十英尺高的巨浪纯属夸张,可当我亲眼目睹那样高度的巨浪竟然出现在向来平静的泰晤士河口的时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起初我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还以为是天太黑了。可当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闪电,我才看清那是一道高高隆起的洪峰。这堵水墙如果压过来,别说伦敦塔桥不保,整个河口地区都会被摧毁淹没。 “来吧宝贝儿,”萨巴斯蒂安斜躺在塔顶上对着愈来愈近的巨浪笑着说,“跟伦敦人民打个招唿!” 我窜到他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快阻止它,不然我当场就把你撕碎!” “恐怕已经晚了,小天使,”他冷笑着说,“神迹一旦降临,就没有人能阻止它!” “别逼我,萨巴斯蒂安,我会在那之前先把你送下地狱!”我恶狠狠滴说。 “非常乐意!”他冷笑着说了一句,紧接着我就感觉脑侧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锤了一下,整个人跟着就翻到了一边去。萨巴斯蒂安站起来,手中握着那把坚硬的长戟,低头看着我。我到在塔顶上,觉得脑侧的鲜血直流,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站在我身前,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戟,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我:“是时候说再见了。” 等待他手中长戟落下来的那段时间,我挣扎着侧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河口。河面上的巨浪眼看就要冲到桥下了。灾难性的毁灭。 我必须反抗,必须把他从桥上推下去! 这是我脑中最后闪过的想法。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实现它了。 巨浪带着雷鸣般洪大的声音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它冲击过来的气流。我已经没有力量去阻止它。最后还是没能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第97页 巨浪涌过来的时候声如洪钟。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天地崩塌的声音,整个世界震耳欲聋。 然而那并不是塔桥崩塌的声音,而是整个洪峰在冲到塔桥跟前的时候勐然土崩瓦解。 那一刻我睁大眼睛,看着巨浪在塔桥的面前似乎自行崩裂了,像是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巨大玻璃墙上,水花四溅,腾起高高的浪花。整个巨浪如同要冲出牢笼的兇勐野兽一般与阻挡它的这股力量展开了拼命的对抗,咆哮着、撕咬着,但最终也没能冲破这股力量的阻拦,像是没有风的沙子一样,失去了嚣张的能耐,落到河面上逐渐地平息退却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我惊讶地看到天桥上站着一个人影,正伸出一只手对着刚才巨浪涌过来的方向。 萨巴斯蒂安气得咬牙切齿,立即放弃对我动手,飞身跃下塔顶就朝天桥上奔去。 见状我一咬牙从塔顶上站起来,紧跟着追了过去。我是在落地前在空中拦住他的,两个人同时失去了平衡,翻滚着就重重地跌落在了桥面上。再次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伊戈尔手扶着栏杆站在桥边,脸色苍白,似乎有些虚脱。我刚好站在他和萨巴斯蒂安之间,面对着后者。而他似乎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我已经没心思跟你玩了,”他说,“让开!” “咱们的游戏还没结束!”我说。 “那好,”他说,“我何尝不乐意把你们一起解决了!” 说着他举起一只手,高高地举向天空。一道蓝色的闪电突然破空而下,电光耀眼,雷声震耳欲聋。接着无数道闪电在同一位置轮番噼下,如同连环炮一样令人目不暇接。 一番疯狂的电闪雷鸣过后,萨巴斯蒂安高举的手臂与天空之间已有一道长长的电光连接。他慢慢地将手臂横着举平,然后突然挥臂将那束电光噼头盖脸地向我们这边噼来。 我赶紧举起长剑抵挡,可是那股力量极大,就像是一条闪着电光的巨蛇紧紧缠住我的剑刃,我根本掰不过它。 “早就让你躲开!”萨巴斯蒂安冷笑着说,然后手上一用,我抵挡不住被那股强大的闪电击倒了。连同一起被击中的还有站在我身后的伊戈尔,我们两个同时被击倒在地,撞在了天桥的护栏上。我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剑刃只剩下一半,另一半被闪电击断不知哪儿去了。回头看了看,伊戈尔正扶着栏杆站起来。我又转过头去怒气沖沖地看着萨巴斯蒂安。他似乎很得意,正站在那里冲着我们冷笑。我的火气算是被惹起来了,一把扔掉手中的断剑,迈开大步就朝他沖了过去。他倒也不含煳,握着手中的长戟像剑一样朝我刺来。我冲过去一把握住他的长戟,然后勐地转身绕到背后,在后面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他被死死挟住施展不开,被我勒得几乎断气。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咬着牙狠狠把他往死里勒。这时塔桥上空的黑云之阵开始慢慢聚拢,这让我想起了在黑暗城堡腹地无数只翼龙聚集成一只巨龙时的情景。 黑暗力量即将爆发。 想到这里,我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张开了。我大喊一声,勐地一用力,只觉得身体两边扇过一股劲风,连同被我勒住的萨巴斯蒂安一块腾空而起,想着上空的黑云冲去。 黑云之中不断闪动着雷电,无数的闪电如同火蛇一样在云团中游走着。 “你以为自己能打败我吗?”萨巴斯蒂安大声说,一边伸出一只手,将云团中所有的闪电都聚集在左手食指的指环上,把自己的指环变成了一个能量体的中心。 “不,”我说,“打败你的是你自己!”话声刚落,就听萨巴斯蒂安惨叫一声,手上积聚的力量过多,他似乎已经开始无法承受了,拼命地想要挣脱。可是我死死地挟住他,根本挣脱不掉。聚集在他手上的闪电开始发出耀眼的白光,然后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那股力量突然在云团之中爆炸开来。我只觉得像是一颗炸弹在自己面前爆炸,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波勐地推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就重重地撞在了塔桥的门楼上,整个塔顶被我撞得四分五裂,巨大的塔尖被硬生生地扯了下去。我接着从高处滚落下,和碎砖石一起重重地跌落在了天桥上。 天空中的爆炸还未结束,塔桥上空的巨大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有一颗巨大的炸弹在云团之中突然炸开,厚重的黑色云团顿时被一股力量推得快速向四周扩散开去,如同一颗陨石落进海里激起的水浪。很快,天空中的黑云之阵就全部消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天上似乎还有一些乌云的残片,爆炸之后,空中开始下起雨。雨水从黑暗的夜空中落下,拍打着几乎已经成为废墟的伦敦塔桥。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我站起来,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黑色的东西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重重地落在了天桥中间。萨巴斯蒂安以蹲跪的姿势落在桥面上,背后的黑色羽翼从边缘开始逐渐燃烧成灰烬。他抬起头站起来,我看到他的左手血肉模煳,而且几乎已经被烧得不完整了。“你背叛了黑暗,克洛伊,”他说,“你会自尝其果的!” “那已经跟你没关系,”说着我向他举起一只手,“你已经不是黑暗成员了。” 我左手食指上的指环开始燃烧,在雨中发出火亮的光泽。
第98页 萨巴斯蒂安的身体开始燃烧起来,转眼就把他整个人烧成了一团火球。他在烈火中惨叫着、跌撞着,挣扎着在桥面上到处乱晃。我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他,他撞开大桥的护栏,从高高的天桥上坠了下去。天桥距离河面足有百余尺高,他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球翻滚着直直坠下,落入了黑色的河水中。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去看伊戈尔。他站在桥边,两手扶着护栏弯身向下看着敌人落入水中,然后直起身转向我。我想对他微笑,对他说一切都结束了。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我的笑容凝固了。 伊戈尔看着我,笑容似乎有些疲惫。鲜血在他的胸口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开来。 断剑的另一半,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我看到他对我微微笑了笑,随之身子就向后仰去。 我迈开大步赶到桥边,快速伸出手一把将他抓住,用尽全力握住他的手腕。就在那一瞬间,我又产生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的这一情景我曾经歷过,同样也像现在这样下着雨,也是这种让人头晕目眩的致命高度,同样是这生死繫于一线的关键时刻,我用尽全力抓住一个人的手,只为了不让他消失在自己眼前。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可我又一时想不起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只觉得眼前的情景仿佛同记忆深处的某一刻难忘瞬间重叠了。 桥下百余尺的落差下面就是滚滚流动的泰晤士河,伊戈尔垂在桥边,抬起头看着我。 “对不起,”他说,“我不想让你变成这样,可我还是没能阻止。” “我不在乎变成什么样子。”我说。 伊戈尔摇摇头,疲惫地对我笑了笑:“放手吧,我已经活不了了。” “等着我,”我说,“我会去找你的!” “不用,我会一直都在。”说完他闭上眼睛,我觉得手里一沉,一把没抓住,他就这样从桥上坠了下去。我看着他在视线中越来越远,直到落入波涛翻滚的河水中。 雨默默地下着。 我扶着栏杆跌跪在桥边。我拯救了整个伦敦,却再一次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回到克罗斯温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我从后门走进去,尽量躲开陆续来上班的同事们,没曾想还是被剧院老闆给逮了个正着。 “天哪,你去哪儿了?”院长好像终于见到了自己彻夜未归的孩子一样,大老远的就蹒跚着身子向我走来。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昨晚你怎么没谢幕就走了?你们几个都是!太没规矩了!台下的观众唿唤了你们好长时间,天哪,他们都疯了,你知道吗?昨晚所有人都疯了!尽管没有人出来谢幕,可掌声还是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昨晚的演出太成功了,克洛伊!圆满结束!我差点跟人打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好几个从百老汇慕名前来的大亨想把你挖走,哼,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才不会把你这么好的一个演员送给那些美国佬!” 他一直兴奋地滔滔不绝,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噢,上帝啊,你的头怎么了?”他说着说着一抬眼看到了我的伤口,头上还有血迹。 我想跟他说我没事,就想休息一下。 “你站在这儿别动,我叫人给你去请医生!你别走啊!”说着他转身小跑着蹒跚走开了。 我嘆了一口气,转身上了楼梯。 壁炉里没有生火,我抱着膝盖一个人默默地蜷坐在地板上,任凭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我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天色已黑,我才生起炉火,准备再看看安娜贝丝的那本日记。 火苗在寂静中燃烧着,发出单调的噼啪声。我拿起安娜贝丝的日记掀开,看着看着,突然好想发现了什么。我快速地翻阅着本子的纸张,搜寻着那些关键的词语: 1896年12月21日 我已经厌倦了那些在舞台上取悦人心的把戏,渴望有一天能演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戏剧,演绎一场可以尽情地展示自我、抒发真情的故事…… 1897年1月17日 今天我收到了一只大大的信封,里面竟是厚厚的一打纸,写了密密麻麻的列印文字,好像是剧本……我一口气读完了这部剧本,深深为其中的故事所吸引以至于忘了时间。读到最后早已泪流满面,终于,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真正故事! 1897年2月13日 我相信这就是天意,是上天安排我们的生命出现交集。无论是在戏里还是戏外,无论是悲壮的伯爵,还是平凡的演员,我都无法克制地爱上了他。是他让我找到了生命的真正意义,我不再惧怕死亡,因为我已经拥有了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1897年3月31日 we have the love, but will not have future.(我们有爱,但没有未来。) 看到这里,我不由地睁大了眼睛。3月31日,今天是《安琪拉之歌》终场最后一场演出开幕的日子,剧院外面早就贴满了海报。3月31日,就是今天! 这一切和我的经歷怎么这么像!仔细回忆一下,日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年份不同。如果日记的日期是今年,我真怀疑这本日记就是自己写的!怎么会如此巧合? 还是,这原本就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不寒而慄。如果我的命运和几十年前的安娜贝丝早就联繫到了一起,我的经歷註定是她经歷的翻版,那这本日记岂不是我死亡的倒计时?
第99页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和一个已经去世了二十几年的女人的命运联繫在一起? 正在惊骇不已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那种细微的声音。 这一次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了。放下手中的日记,我站起身慢慢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发出声音的仍然是那面墙壁,我走到面前,发现墙上的字迹又发生了变化,一行似乎是新刻出来的文字出现在了斑驳的石砖上: the rest is silence. (hamlet 5.2) 余下的只有沉默。??《哈姆雷特》 我端详了一下那行文字,然后俯身从墙角下捡起一颗小石子,在它的旁边又刻了一行字: we have the love, but will not have future.(我们有爱,但没有未来。) “我不会束手就擒的,摩斯,”我看着墙上的字说,“绝不会坐以待毙!” 深夜的时候外面颳起了大风。壁炉里的货已经灭了,我走出阁楼,沿着通往天台的楼梯来到剧院楼顶。楼顶狂风大作。我的头髮和衣服在风中乱舞。风虽然很大,但天气很好。夜空如洗,天上繁星闪烁,如同是一颗颗会说话的眼睛。我一眼就看到了猎户座,明亮的参宿七在遥远的天空如同一颗闪耀的钻石。 “不要把自己燃尽了,星星,等着我。”我抬头看着天空说。说完,我迈步走向楼顶的边缘,站在楼沿的台阶上,张开双臂,似乎能感觉到风在我的臂下掠过。 飞翔。 我把自己的脚尖伸到楼沿外面,身子正准备前倾,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抬起头来,看到猎户座的参宿七似乎比刚才更亮了,如同一颗耀眼的钻石光芒四射。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仿佛感觉那颗星星正在想自己靠近。它从天上飘落而至,越来越近,逐渐地,我竟发现那团白光化成了一只鹿的样子,在空中迈着矫健的步伐缓缓向我走来。就在快要到达楼顶的时候,那只闪着白光的鹿突然转了个方向,迈步向旁边的建筑跃去。我跟着它,在夜晚的楼宇之间奔跑着、跳跃着。大风似乎已经停止了,又或我已经感觉不到它。那只白色的鹿动作轻盈优美,在夜色中如同一只降临凡间的美丽精灵。很快,我们来到地面上,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穿行。它带着我奔跑,如同是穿梭在神秘的童话世界。我们轻盈自如地走街串巷,如同是脱离了地球引力一般。不一会儿,那只鹿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我认出那是贝克街。白鹿在街道上踱了几步,随后闪身走进一扇门,消失在了们的后面。我看到门的上面挂着一块有些破旧的匾,如同是多少年前遗留下来的??“文海之家”。 店门虚掩着,我轻轻地推门进去,却没有在里面发现那只白鹿的身影。店内的摆设一如从前,只是被岁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恍若隔世。我走过落满灰尘的柜檯,走过一排排沉默而立的书架,走上通往楼上的楼梯。周围一片寂静。走出楼梯口,我发现二楼房间的门虚掩着,有亮光从门缝中透出来。不是烛光,而是白鹿身上发出的那种光芒。我慢慢地走上前去,轻轻推开门。还是那间熟悉的小屋。我却没有在屋子里看到那只会发光的鹿。正对着门口的还是那张简易的小木桌,桌面上放着一本笔记本。那是伊戈尔的日记。我走过去,将日记拿起来捧在手中。 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 一切尚未结束。 一切刚刚开始。 命运的齿轮已在转动,而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等待。 尾声 只是开端 [本章字数:4010 最新更新时间:2012-01-15 21:15:01.0] ---------------------------------------------------- 翌日清晨,伦敦港口码头。 太阳给天边的朝霞镶上了金色的光芒,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我坐在码头户外的长椅上,看着海天相连之处的霞光。轻盈的海鸟在海边的上空来回飞翔,在晨光中唱着自由的歌曲。 “玛格丽特”号在港口等待已久,已经有乘客开始陆续登上这艘白色的大铁船。 我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的行囊??其实只是一只很小的长方形旅行箱,里面放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只装着我所有积蓄的钱包,和那本伊戈尔的日记。它将伴我走过这段漫长的旅途,以及后面更遥远的生命旅程。而这路程的意义所在,就是揭开它其中隐藏已久的秘密。 一切因它而起。一切远未结束。我将带着这个秘密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船上的告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来,看到很多人站在船边,向岸上送别的亲人用力挥手。天空中飞翔的海鸟似乎也在唱着告别的歌。 再见了,英国。不管你的过去隐藏着什么,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将去往遥远的地方寻找那埋藏了更为久远的答案。 我下个站起身来去码头上准备登船,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面前走过,在我身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我用余光看到那是一个穿戴整齐的男子,身穿一件灰色的带着短披风的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典型的英国绅士打扮。 “就这么走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留下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说,并没有转头去看他。 “是啊,”身边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感嘆,“我找了这么多年,走了这么多的地方,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第100页 “或许你早就应该明白这一点。”我说。 “你也应该明白,”说着他似乎是将头转向了我,因为我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耳边,那声音对我来说是如此熟悉,此时却如同说出了一个不可摆脱的永恆诅咒:“你已经拥有了无数凡人梦寐以求却无法拥有的东西,你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和永恆的生命。但你会因此失去更多。我曾经的同伴宁可死也不肯再与我同一战线。现在你也已经失去了他。我想,不久后你将走上我的老路,我曾有过的体验,你必将感同身受。你会失去更多更重要的东西,直到那无法企及的永恆,直到你开始后悔曾经一次次的错误选择。你可以走遍世界上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直到每个地方都留下无法抹去的回忆。而且,你要知道,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说完,他站起身,俯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后会有期,孩子。”他转过身去,迈着从容而坚定的步伐向前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天边的朝阳冲破云层缓缓升起,在辽阔的海天之间洒下啦万张光辉。刚才的那个人迈步向海边走去,置身于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无论怎样,谢谢你。”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说,“谢谢你让我再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谢谢你用他的双唇亲吻我的额头。但是,如果我们再见面,无论何时何地,我们还将是对手。” 我目送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之中,正在此时,船上的汽笛响起,我站起身,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以及它送来的带着咸味的气息,向着波光粼粼的海上走去。 捷克,布拉格。 雪已经化了,但这里的天气依旧寒冷。铅灰色的天空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城市,街道上寒风萧瑟,街上寥寥的行人裹紧衣服沉默地行走着。路边立着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木。 一名男子快步走过街头,沿着人行道向低头向对面的街上走去。他行色匆匆,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风衣,头戴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腋下夹着一份当天的《今日青年阵线报》。 街道上行人很少,对面的建筑物后面走过一名同样穿着风衣的男子??只是衣服的颜色和款式有所不同??同样戴着帽子,也下同样夹着一份当天的报纸。 两个人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擦肩而过,并快速地、尽量不引起人注意地交换了手中的报纸。只有这一个隐秘的动作,没有交谈,也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和肢体接触。似乎是很自然地,他们像陌生人一样从对方的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个字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穿灰色呢子风衣的那名男子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他刚刚接过的《今日青年阵线报》跟自己刚才拿的是同样一份报纸,不同的是报纸的中间有些鼓囊。里面加着什么东西。 他带着这件隐蔽的东西快步穿过广场??广场上的鸽子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人这样来回走动,所以并不显得有多惊慌。广场的另一边是一片古老的建筑群,数不清的石板路在其中间穿插交错。一名黑衣人站在一栋建筑的拐角处。他藏得极其隐秘,路上的行人基本看不到他。但他看到了刚才的全部过程。一切都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穿灰色呢子风衣的男子走进巷子里,穿梭于众多古老建筑之间。他没看见,也丝毫没有察觉:一名黑衣人正无声地迈着步子尾随而至。 城市在寒冷中显得异常宁静。 突然,广场上的鸽群忽地一下都飞了起来,慌乱地拍着翅膀飞向阴霾的天空。 不一会儿的功夫,刚才那名黑衣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已经空荡荡的街心广场,腋下夹着一份鼓鼓的《今日青年阵线报》。 荷兰,鹿特丹。 中心区火车站的大厅里人来人往。站在干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阳光透过头顶高高的玻璃天花板照射下来,大厅里一根根粗壮的大理石柱显得神采奕奕。 我走到售票处,站在窗口里面的是一名金髮碧眼的年轻女子,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请问我能帮你什么?”年轻女子带着有些重但不失好听的口音问我。 “是的,”我说,“我想买一张火车票。” “请问您要去往哪里?”女子微笑着问。 我看着她宝石一样的蓝眼睛。她年轻、美丽,但总一天会变老。她会嫁给一个爱她的人,为他生儿育女,在亲人的陪伴下平淡而幸福地度过这一生。这是我永远无法拥有的。尽管我会一直这么年轻,岁月不会在我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我的心却会慢慢变老,甚至比普通人类老的还要快。我经歷过,而且以后还将经歷更多像她这样的常人无法想像之事,所有一切会在我的心里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我的生命不终结,这些印记就不会消失。而我手中的日记,就是这一切的开始。我要去到它们开始的地方,寻找着一切的根源。从此即将开始一段前途未知的漫长旅程,有无数更加难以想像的事情必将在看不到的前方等着我。这只是个开端。我看着那名年轻的女子,带着一些羡慕,同时带着些许看待凡人的眼光。 “莫斯科。” 列车带着长鸣声和白色的烟雾唿啸着离开站台,向着辽阔的欧亚大陆深处驶去。我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疾驶而过的风景,带着复杂的心情。我知道这将是一段孤独而漫长的旅程,可是我不知道,在唿啸的列车后面,几只影子正在空中快速地尾随而至,如同疾驰的猎鹰集体出动围捕这条一路向东的钢铁巨龙。我不知道,在遥远的欧洲大陆深处,两股相互对抗的势力正在聚集。在未达目的地的途中,在布拉格灰暗的天空下,一场难以想像的激战即将开幕。
第101页 (全书完) 2012年1月5日 后记 这部作品其实算得上是《神垂死》系列的一个前传。其实一开始的灵感来自于电影《黑天鹅》,受它的影响,我本也想写一部关于人格蜕变的小说,讲述一个童年不幸的女孩为了生存和达到目的而由最初的软弱单纯逐渐变得内心阴暗、不择手段,最后深陷迷途不能自拔。可是写着写着,却发现仍然摆脱不了灵异玄幻的套路,于是干脆重拾旧题,再次走上了描写“黑暗势力”的这条路。 如果你看过去年完成的《灰色地带》,就会发现这部小说叙述的内容跟它很像;如果你看过前几年的《神垂死》系列,就会发现其实这两部小说都可以算得上它的前传。这部小说中提到的“影子”其实就是“黑天使”的前辈。《神垂死》系列写得最早,《灰色地带》在它之后,这部《黑色童话》则是最晚。而它们所讲述故事发生的时间确实却是:《神垂死》系列,二十一世纪初;《灰色地带》,二十世纪60、70年代;《灰色童话》,二十世纪20年代初。 不知道这部作品算不算是狗尾续貂,因为开头写得很好,可是越往下写就越觉得步履艰难,写到后半部分简直就是为了结尾编过程,就像是为了到达目的地而在路上铺砖头一样,显得有些牵强且不够曲折生动。其实这部小说是我迄今为止写作过程最下功夫的作品,也是最具文学特色的一部佳作。《神垂死》系列走的是“好莱坞商业电影”式的“灾难大片”路线,《灰色地带》和《无声电影》走的则是不折不扣的悬疑路线,这部《黑色童话》原本想走单纯的文学路线,可是我那些不安分的脑细胞还是将其打造成了一部灵异玄幻的黑暗大作。不过总的说来,这部小说仍然是我所有作品中最具文学价值的。它可以算得上是一部二十世纪前叶集结欧洲歷史、地理、文化的“百科全书”。也就是说,虽然它只是一部小说,但在看的过程中绝对长知识长见识。 最后关于这部小说的结尾我想再说一下,我已经受够了那些最后把什么都说出来的低级作品,因此学会了像大卫?林奇那样“不说答案”。如果你在看的过程中不够仔细,走马观花,那你肯定会觉得我的小说不知所云,因为你不会发现随处埋藏的伏笔与暗示,更不会想到它们之间存在的联繫。我不会把一切全都告诉你。如果你不能学会带着思考去阅读,那还是去看网络上的那些通俗易懂的快餐小说吧。接着说这部作品的结尾,其实看上去就像它必定会有续集。之前的小说从来没有像这样把结尾写得“意味深长”,看似还留有后续空间。正像结尾所说的: 一切尚未结束。 一切只是开端。 但实际上这部小说我真的还没打算写续集,起码目前不想。所以,《黑色童话》的结尾可以算是一个骗局。也不能怪我有意卖关子,这部小说的续集之前已经写过好几部了,而且我也实在已经写够了关于“黑天使”的故事(虽然我很爱他们)。以后如果有时间,我打算转变一下方向,向着更为广阔的领域多面发展!谁让我是喜欢追求新鲜刺激的林马龙呢! 说到这儿就不妨提一下我的下部作品??《影子杀手》。这个书名貌似已经有两位国外作者用过了,但之前想的那个名字容易透剧,所以不得不启用这个看上去有些俗气的书名。在这部作品当中我将开始大写《无声电影》中浅尝辄止的题材??心理惊悚。对于对心理惊悚电影迷恋已久的我来说,写一部此类题材的小说无疑成了为之奋斗的目标。当然创作这种类型的小说需要一定的写作功底,同样也是考验我写作能力的一个挑战!当然,也是对作者以及读者智商的一个巨大挑战!如果你喜欢林马龙的风格,喜欢在感受刺激的同时挑战自己的智商,那就敬请期待2012年度的悬疑惊悚大作《影子杀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