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国师》 第1页 《放纵国师》荔枝汽水 文案: 我叫顾放。开国功勋后代安国公顾严庶出的第三子,也是顾家这一代的守灵人。 然而在我上任的第三天,存放顾家歷代祖先牌位的祠堂被大火吞没了。 …… 我叫顾放。罪人顾严庶出第三子,也是大曜王朝这一代的国师。 我每天都在担心国师塔会被那个满身煞气的皇帝烧掉。 一句话文案:模范国师从我做起。 阅读指南: (1)第三人称,主受,毒舌国师受x潜在战斗狂腹黑皇帝攻; (2)谢绝扒榜,切勿深究。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放,连纵 ┃ 配角:很多 ┃ 其它:慢热,小甜文 第1章 第一章(捉虫) 要不是今天早上安国公大人,顾放的父亲顾严派小厮来告诉他,他都快忘了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顾放自己想想都觉得这一切有些可笑。他的这位父亲大人自从他娘亲十二年前去世之后就没有关心过他,现如今却记得他的生日,还特地打发了人来提醒他。这是为了庆祝他这个不讨他喜欢的儿子终于成年了,可以离开国公府了,不会再碍着府里所有人的眼了吗? 顾放一边听着小厮转述安国公大人的话,一边把今天厨房里要用的水准备好。等他水打好了,那小厮居然还没有讲完,顾放实在是没耐心听下去了,便随口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把小厮给打发了。至于那个小厮具体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完全记住,只是隐约记得那小厮说安国公为他准备了庆生宴,让他晚上的时候准备准备然后过去。 庆生宴? 顾放冷笑着放下水瓢,心里想着这估计又是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想出来的“好主意”,想要趁机取笑他,并且看他笑话吧。 “我刚才去前头看了看,来的人挺多的。”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突然凭空出现在顾放的身边,并且鬼鬼祟祟地附在他耳边说道。 “你已经是鬼了,除了我没有人看得到你,你这样是怕什么?”顾放一转头,险些就贴上翠华那张就算成了鬼还都是鲜血的脸。 翠华是五年前进入安国公府的,她原本是顾放父亲养在外面的情人。后来被顾放的嫡母发现了,顾严在迫不得已之下就把翠华带了回来。但是没过多久翠华就被发现惨死在柴房之中。 会和翠华认识是因为顾放几年前有天去柴房里噼柴,多看了几眼她那个鲜血淋漓的样子,然后就被她给缠住了。 几年下来,顾放和翠华也算是朋友了,他有好几次都是靠着翠华的通风报信才没有落入他那几个异母兄弟的圈套。 翠华作为人的时候胆小怕事,变成了鬼之后胆子到大了不少。她现在这么谨小慎微的样子倒是让顾放有些不习惯了。 “你知道什么?”翠华瞪了顾放一眼,“我前些天路过一个后山的院子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人在说话,就进去瞧了瞧。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有人在偷、情。”顾放收拾了一下水房里的工具,然后慢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问题。这个国公府不就是这样吗?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内里一片污秽。 “才不是呢!”翠华飘到他前面,鼓着腮帮子说,“我看到了鬼!” “你都能变成鬼,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顾放不以为然。 “你懂什么?那些鬼都不是一般的鬼!是……”翠华话还没说完,顾放就突然摆摆手让她安静。倒也不是顾放嫌弃她聒噪,而是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妹妹,顾雪,从假山后面绕过来。 “顾放。”顾雪一看到顾放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脸色一变,很不客气地就直唿他的名字了,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对自己这个哥哥的不尊重。而跟着她的婢女也是一副看不上顾放的态度。 “二小姐。”顾放往后退了一步,也没特意叫顾雪“妹妹”。 “就算父亲为你准备了庆生宴你也不要得意!而且父亲也只是让家里的男人去了,得不到母亲的认可,你还是一个低贱的奴婢的孩子!”顾雪冷哼一声,然后带着一大群婢女,摇摇曳曳地走开了。 大曜王朝女性的地位很高,得不到嫡母的承认对于庶子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所以顾雪才会这么说来讽刺顾放。 可惜顾放完全没有把她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的这位父亲大人真的就这么好心吗? 他不信。 “再跟我说说你在前头看到了什么。”等回到房间,顾放让翠华把自己看到的东西相相细细地和他说一遍,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的地方。 “可是我想继续说那些鬼。”翠华看上去很纠结。 “我不想听。”但是这一点都感化不了顾放,他面色冷淡地看着翠华。 “哼!”翠华不高兴地哼哼唧唧了很久,才终于在顾放的瞪视下说,“我就看到他们在前头摆了许多酒席,请了很多的客人,前厅也装饰过了。不过我变成了鬼可看不出装饰的颜色。你那位父亲看起来也非常高兴的样子。” “这可就奇怪了。”虽然听翠华说的一切都这么正常,但是顾放心里异样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少,就好像有什么要改变他一生的事情要发生了。 到了晚上,他从床底下翻出唯一一件没有破洞的衣服穿上,然后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他住了十几年的破旧的小屋子。 “你这屋子比我当初在外面住的都不如。”翠华很不习惯顾放现在着伤春悲秋的样子。 “闭嘴。”顾放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他自己的思绪还混乱着,实在没有精力分神了。 抵达前厅的时候,顾放才明白翠华说的前厅做了装饰是什么意思。每条横栏上都挂着的白色绸缎,每个角落都有的白色灯笼,就连酒席的桌布也是白色的。 他们这是要为他庆生还是为他举行葬礼? 顾放只觉得现在自己内心有一团火熊熊地烧了起来,把心中那些隐藏的,对于这个“家”的一点点期许烧了个干净。 “顾放,这装扮喜庆吗?”只能看到黑白两色的翠华还在边上他的边上完全不明所以地笑。 “好看。”顾放冷冷地回答翠华,“比什么颜色都好看。”然后他就站在前厅的入口处不再往前迈步了。 “顾放。”安国公顾严终于低下了他仰得高高的头颅注意到了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儿子。他竟然没有责怪顾放的冷淡,反而是亲自带着那些和他一样穿着白衣的顾家男丁们来到顾放的面前。 和顾放这个吃不饱饭的孩子比起来,安国公的身形非常的高大,他就像一座山一样站在顾放的面前,然后冷酷地说出了对自己儿子的“宣判”。
第2页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顾家这一代的守灵人。” 接下来顾严和其他人说的话顾放都听不到了,只有“守灵人”这三个字不停地在他脑子里迴旋。 他竟然成了守灵人?哈,真是可笑,他们就不怕他在看守祠堂和那些祖宗的牌位的时候放火烧了祠堂吗? 顾放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顾严等人要为他举办一场葬礼了。因为守灵人必须是“死人”,这样才可以无所牵挂的做好看管祠堂和祖先牌位的工作。 他就这么神态冷漠地站在一边等待着自己的葬礼结束。就算期间他的几个异母兄弟过来“恭喜”他,顾放的表情也没有再起过一点点的波澜。 顾家的一切已经不值得他去费神了。 大约到了子时,葬礼的仪式才结束,顾放被安国公和各位族老们带到了顾氏一族的祠堂,一个深藏于安国公府后山的院子里。顾严在厉声叮嘱了他几句之后,就带着人走了。 我叫顾放,安国公顾严庶出的第三个儿子,也是顾家这一代的守灵人。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也是我的忌日。 “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精彩?”顾放抬头仰望这座充满了年代感的古老建筑,突然饶有兴致地对翠华打趣般的说道。 但是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翠华的回应,回头一看,她早就退到墙根下,半个身子都已经不在这个院子里了。 “你怎么了?”顾放皱了皱眉。 “这,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院子!” 看翠华惊慌失措的样子,顾放终于想起了今天白天时翠华被顾雪打断的话。 “这就是那个有鬼的屋子?”他回过头来再看祠堂,果然觉得它深邃得有些瘆人。祠堂就像一个要吞噬天地的黑洞,皎洁的月光在这里也格外的暗淡。 “哟,这次来了一个有阴阳眼的小子。”突然,他听到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祠堂那里传来。 顾放都还没有觉得什么,翠华直接尖叫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我有那么吓人吗?”那个声音听上去带了一点委屈。 “那是因为父亲你身上的煞气太大了,就算是成为了鬼也消散不去。”他又听到了一个更加和煦一点的声音。 “你们是谁?”顾放慢慢地退到翠华的身边,然后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鬼。 他们看上去都是老人的模样,一个脸上有道深深的疤痕,还有一个看上去就和蔼多了。 “不用怕。”和蔼的那个说,“我们都是顾家的祖先。” “就是跟着皇帝打仗的那个祖先和他的儿子!”脸上有道疤的那个看顾放还是满脸的警觉,便不悦地对他吼道。 顾放一听这话就有些转不过弯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担心过来这两人话中的意思。安国公顾氏一族已经传承了好几代,其中跟着皇帝打过仗的就只有那位被正正经经册封为安国公的开国元勛了。 “你们不是都死了一百多年了吗?”顾放满脸不可思议地问…… “还不是你们这些后辈,瞎许什么愿望?害得老头子我不能投胎!”刀疤脸老祖宗更加不高兴了。不过他说着说着顾放竟然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好了,我们进去说吧。”他的儿子,第二代的安国公笑了笑对顾放说道,然后他又指了指翠华,“这位是你的朋友吧。” “嗯。”顾放点头,“就让她在这里吧,过会儿自己就醒了。” 经过第二代安国公解释之后顾放才知道,原来人死后成为鬼的原因不止有怨气或着自己不愿意投胎这两种。他和初代安国公便是因为当时为他们举行葬礼的后辈希望他们留下来的愿望太强烈,所以没能投胎。 “变成鬼之后才发现父亲竟然也没投胎。”二代笑着说道,“顾家之前的守灵人都看不到我们,你还是第一个。” “守灵人到底是做什么的?”顾放突然问。 初代和二代都沉默了。过了很久,初代才轻声回答:“别人家的我不知道,你没事的时候陪我们聊聊天就好。” “没错。”二代笑得很灿烂。 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翠华终于清醒了。当她知道顾放要和这两个让她害怕的鬼待很久的时候,就开始考虑要不要和他绝交了。 不过估计是怕孤单,翠华还是犹犹豫豫,勉为其难地在祠堂后面的一间小屋子里住下了,虽然顾放从来没有给她分配过什么房间。 说实话,虽然在被宣布成为守灵人的那一刻顾放是有些愤怒和怨恨的,但是真正成为了守灵人之后,他就把这份怨恨放到了心里。 “你就被这几顿的伙食给收买了?”翠华很不屑地看着顾放。 “不用干活也有饭吃不好吗?”顾放反问。 “你忘了你生日的时候他们合伙欺负你了?”翠华看上去还是很生气。 “我没忘。”顾放慢慢地放下碗筷,“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看着他们一个个得到报应。” 他就说这话的时候那两位老祖宗都在,他们听了之后也只是面面相觑,一点要指责他的意思都没有。 “安国公府果然是……”初代老祖宗的话没有说全,但是顾放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失落。 但是世间万事又怎么是顾放能够预料的到的。在他成为守灵人的第三天早上,他被翠华和两位两祖宗火急火燎地叫了起来。 他一睁开眼睛,满眼看过去都是熊熊的火光。 顾放有些迷煳地问:“我不小心把祠堂给烧了吗?” “不是!”翠华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躁,“是整个安国公府都烧了起来!” 这下顾放终于清醒了。他也来不及穿鞋子了,披上一件外衣就祠堂外沖。 一打开祠堂的大门,借着祠堂较高的地势,他看清了整个安国公府的情况,那仿佛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 整个安国公府都烧了起来,到处都瀰漫着黑烟,隐约间还可以听到大人小孩的唿救吶喊,以及尖锐的铁骑的脚步声,——那是军队的声音。 远远的,顾放看到一个身披黑色铠甲的人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国公府的惨状。 在他往祠堂方向看来的时候,顾放甚至觉得他发现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顾放有些慌乱地收回眼神,虽然烈火让周围的温度上升的很高,但是他还是感到有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升起来。 “来不及解释了。”老祖宗们把顾放带到了祠堂的一间暗室之中,“你就躲在这里,里面有食物的,等过几天再出来。” “那你们呢?”顾放敏锐地发现老祖宗们和翠华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忍不住就问道。 初代老祖宗看瞒不住他,也就说了:“这次顾氏一族是在劫难逃,我们身上的愿力自然也就消失了。” “我们要投胎去了。”二代笑容里带着一点解脱。
第3页 顾放又看向翠华:“你呢?” “我没去投胎是因为我想看到顾严那个负心汉没有好下场。”翠华突然就哭了,泪水和她脸上的血水混杂在一起,看起来颇为吓人。 “你也要消失了。”他明白了。 翠华没有再说什么。 顾放静静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密室的入口处,然后掏出密室里准备的食物一点点地塞进自己的喉咙里。 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谁还记得翠华和老祖宗他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人称改第三人称,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2章 第二章(修文) 多亏了密室的通风系统和充裕的食物,顾放在密室中安安稳稳地待了大约三四天。 看着从通风口里被吹进来的空气终于不再带着灰烬,他知道现在是出去的时候了。 但是现在外面形势不明,他必须要小心谨慎,不然自己很有可能才出虎穴,又去狼窝。 顾放轻轻地推开密室的门,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上去,他来到原本是祠堂正殿的地方。 此时天已经大亮,顾放可以清楚地看到祠堂的惨状。祠堂的大致框架还在,但也仅仅是框架了。那些原本被供奉在高处的牌位都以荡然无存。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因为被烧焦而从顶上掉落的横樑,踩在厚厚的一层灰上向着祠堂的门口靠近。 祠堂的门被烧得破败不堪,乌黑的木头支架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这就对顾放的行动造成了一点麻烦。 “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从他脚下传来,他要扶着边上不怎么稳固的木头,才勉强保持住平衡。 说实话,赤脚踩在这些木头上的感觉真不好受。 当顾放好不容易从这一片废墟之中走出来,就暴露在了数十个士兵的面前。他们一见到我,立刻就警惕起来,一个个举着锋利的长剑对着这个从废墟之中走出来的可疑人物…… 这种场面场面不是顾放这样一个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人经受得起得,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往后退,但是在做了几个深唿吸之后,他最终还忍了下来。 “你们就是纵火之人?”秉着输人不输阵的经验,顾放也顾不得自己连双鞋子都没有,看上去十分狼狈的样子了,他先发制人地喝到。 “你又是什么人?”从剑阵中走出一个身披深褐色铠甲的男人,看上去像是这些士兵的指挥。 “顾放。”顾放没有隐瞒。 “顾家人?”那个男人眯着眼睛又问。 “是,但是早就已经是“死人”了。”顾放又想到了前几日的情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到了喉咙口的冷笑咽下。 “你是守灵人。”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将领竟然猜出了顾放的身份,“跟我们走吧。” “好。”他别无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顾放的错觉,他觉得这个将领在得知他是守灵人之后对我的态度好了不少,他手下的那些士兵也没有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顾放顺从地让一个士兵给他的手带上镣铐,然后安安静静地走在士兵们的中间。 从祠堂到安国公府大门的这一段路上,他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景象上深刻地体会到了顾家这次是真的完了。 顾放不甘心。 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安国公府没有给他一点点的好处,这次却要用他的后半生来和顾严他们共同背负这些人造孽留下的恶果。 顾放由衷地希望这次来找顾家算帐的人是个明事理的。不过他皱着眉头从围绕在我周围的士兵身上扫了一圈,顿时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他刚才没注意,现在看来这些人身上的煞气都很重啊。 到了曾经气派非凡的安国公府的大门,那将领竟然把我带到了一架已经等在那里的马车边。 “你们对待敌人的态度这么好?”顾放心情不怎么明朗地嘲讽。 那个将领没有理会,别说他了,就是他手下的那些士兵也没有一个因为顾放的话而变了脸色的。 要不是现在顾放他自己自身难保,换了别的时候,他必定是高看这些士兵一眼。 “哟,还真的有人没被找到啊。”但是那个车夫却是个聒噪的,“之前元帅说还有人没被找到我还不信呢。” 他说完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顾放,搓了搓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放真的很讨厌他看我的目光,再加上他的脚已经被磨得鲜血直流了。所以他也没有等那个将领发话,直接爬上马车,然后用带着镣铐的手掀起帘子坐了进去。 “看上去有些目中无人啊。”顾放还没坐稳就听到那个讨厌的车夫和先前那个将领说。 “好了,走吧。”将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 顾放不管这些,他唿出一口气,然后轻轻地靠在马车上。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举动是莽撞了,但是死都要要死了,他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一点? 上路之后那个车夫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这让顾放感到轻松了不少,也有时间把自己的思绪理了理。然后他就就发现了自己刚才忽略的事情了。 整个安国公府都“干净”得可怕,这是不是可以从侧面说明顾家人其实并没有死?或者说现在还没有死? 马车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着城外驶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请吧。”车夫掀起帘子,对顾放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放静静地看了车夫一会儿,然后才面无表情地从马车中钻了出去。 一下马车,他就被铺天盖地的煞气给晃了眼。这个营地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煞气?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才知道怕?”车夫这时凑到顾放旁边幸灾乐祸地说道。 “多谢关心。”顾放仍然不为所动,他目不斜视地从车夫面前走过,跟在先前那个将领的后面。 将领把顾放带到了营地里最大的那个帐篷处,让顾放先在外面等着,然后他自己恭恭敬敬地对里面说:“元帅,我们找到了一个遗漏的顾家人。” “把他带进来。” 从声音听起来他们的元帅也不是个冷酷无情的,怎么这个帐篷的煞气最重呢? 那个将领掀起帐篷的门帘,然后带着顾放走了进去。 车夫竟然也毫不避讳地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进了帐篷,顾放看到了那个声音听起来还算温和的男人,但是只这一眼,就让顾放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是错的。 什么不是冷酷无情的人,这个坐在不远处的元帅身上的煞气重得都已经是黑色的了! “来的正好。”元帅不慌不忙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 他慢悠悠地走到顾放的面前,眼神里闪烁的光芒让顾放觉得自己就是被猎人盯住地猎物一样,动弹不得则躲避不掉。 “咔哒。”顾放手上的镣铐掉了下来。
第4页 “顾家人的处决马上要开始了。你也来吧。”元帅用一种轻柔的语气说着让顾放毛骨索然的话。 他再也强撑不住了,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和元帅拉开距离:“我也是顾家人。” “可我现在不想杀你。”元帅微笑着说,“我记得你。” 顾放大惊,这才勐地发现元帅应该就是顾家着火那天他看到的那个坐在马上的人。 原来那时候不是他的错觉! “走吧,带他去看看自己的亲人。”元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亲人?早就不是了。 顾放想着这位元帅应该错估了他对顾家的感情。 这大概是他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安国公府顾氏一族一共一百二十一人都齐刷刷地被从后面捆绑住然后“排着整齐的队列”跪在那里。 顾放粗略看了看,安国公顾严,安国公夫人,还有他们孩子都被排在了最前面一列。 而他,这个从来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到了十八岁就被他们宣告“死亡”的弃子则是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现在的脸和表情,但是顾放还是由衷地觉得大快人心!但是高兴的心情过后,他心里又涌起了难言的悲哀。 “连纵!你不要得意!” 突然,被五花大绑着,头髮也看上去非常散乱的顾严用膝盖在地上往前蹭了一点,他辛苦地抬起头,对着顾放他们所在的方向大声笑着。 由于顾放身处的平台和下面的行刑处还是有这段距离的,所以顾严说出的大部分话他都听不见,只有些许撕声力竭地吼叫什传入了他的耳朵。 连纵?那不是大皇子的名字吗?难道现在站在他就身前的这个元帅就是十年前那个被贬到边关守边的大皇子? 如果是这样的,顾放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这群人身上的煞气这么重了。 “你这样僭越皇权!皇上和太子不会放过你的!”刑场上顾严还在那里叫唤,看他那俨然一副忠义臣子被奸臣陷害的样子,顾放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皇权?皇上和太子?”面对顾严的指责,连纵依旧十分镇静,甚至可以说,他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笑意,“从安国公府被我攻破,你们顾氏一族被我带走到现在已经四天了,你看我那位伟大的父皇管你了吗?” 连纵的声音不大,去足够动摇人心。 “你什么意思?”顾严气息不匀,他瞪视着高高在上的连纵。 “意思就是你效忠的那个人已经自身难保了!”连纵的心情看起来更加愉悦了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当着顾放的面笑出了声。 连纵性格的难以捉摸实在是出乎顾放的意料。这让他不由得收起全部的杂念,专心致志地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台下顾严还在那里呵斥连纵的恶行,他的那些个大小夫人和子女也一个个的痛哭流涕。 这个场面怎么看怎么悽惨。但是却没有影响到连纵。 当顾放看到连纵抽出腰间的佩剑高高举起,然后有很快地落下之后,他就知道,顾家人的命运被终结在了这一天。果然,那些原本抱着巨刃的侩子手们纷纷走到了刑场上。 而这时,顾放又一次地受到了连纵的刺激,因为他清晰地听到连纵对他说:“就让顾家人来为顾家送行吧。” 顾放只觉得自己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了,要不是他有些强大的意志力,此刻他应该已经跪倒在连纵这个復仇者之前。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顾放最终还是没有看到顾家一众人等被砍头的场景。 连纵的一个手下突然闯了进来停止了这场行刑。连纵在看完手下带来的文件之后,面色温和地让人带着顾放下去,并且召回所有的刽子手。 顾放安静且顺从地被连纵的手下带到了一个囚笼之中。他没有多纠结什么,而是非常爽快地进入了囚笼。 这就让看守他的人高看了他一眼。 顾放在着囚笼之中一待就是三天。期间他看到军营中的士兵虽然来去匆匆,但是也没有开仗的意思,想来京城中的局势还算稳定。 这么想着,顾放又冷冷地看着那个对他喋喋不休了三天的看守,——那个车夫。 他似乎特别热衷告诉顾放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让顾放对连纵感到愧疚。 开什么玩笑。 “要不是当初元帅命大,早就被你那个父亲给害死了!”看守说得唾沫横飞。 “嗯。”顾放换了一个姿势躺着,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不过顾放还是了解到了一些他的父亲顾严的真正面目。顾严就是一个拥有狼子野心的奸臣。不然他怎么会做出勾结皇妃皇子一同害死先皇后和诬陷流放大皇子的事情? 从看守的叙述来看,连纵是用顾严勾结前朝公主叛国通敌这件事做筏子,将顾氏满门逮捕的。而这,也是这位战功赫赫的大皇子回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而在这之后,连纵便率领着大军将京城团团围住。 “前朝公主?”顾放转了转眼珠,稍稍坐正。 “就是你那个嫡母,她是前朝的公主。没想到吧?”看守坐在一边,轻轻摇晃着他的腿,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顾放不屑地一笑。前朝都灭亡这么多年了,这个“公主”的名头是连纵自己给他嫡母加上去的吧。 “你们元帅让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情到底想要做什么?”就算顾放因为不得宠没有受过什么政治方面的教导,到了这个时候,他总归是听出了看守告诉他这些的用意。 连纵必然是有什么地方需要他帮忙。 面对顾放直白的提问,看守留下一句“元帅喜欢聪明的人。”然后就突然起身离开了。 看守最后说出的这句话就像一个谜题一样困扰着顾放。 直到第二天,顾放在耀眼的阳光中看到连纵独自一人向他慢慢走来。 第3章 第三章(修文) 和顾放三天前见到的不同,连纵穿着一身华贵的皇子朝服,腰间的佩剑也被换成了一把镶嵌满五彩宝石的装饰剑。 要不是连纵身上的煞气一如既往的重,顾放都不敢认这个踏着阳光走来的贵公子会是那个果断冷厉的元帅。 “顾家的人全部被流放了。”连纵一上来就告诉了顾放顾家人的下场。 “我也是顾家人。”顾放眯起眼看着这个光彩照人的大皇子。 顾家人没有被处死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惊讶。就凭着连纵和顾家的血海深仇,连纵竟然会放过他们? “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吗?”连纵往囚笼的方向凑近了一点。 “因为你需要一个聪明人?”顾放把昨天看守给我留下的谜题“还给”了这个真正的出题者。 连纵似乎被取悦到了,他的脸上明显有了笑意:“如果那个男人知道他亲自选择的人选是这样的,他会不会后悔?”
第5页 顾放现在没有一点的闲情逸緻和连纵玩猜谜游戏,他直截了当地询问连纵为什么没有把他一起流放。 面对顾放的问题,连纵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含笑看着顾放越来越焦躁的模样。然后在顾放实在忍受不了之时,连纵突然拿出钥匙打开了牢笼。 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顾放的意料,愣神之下,他只能由着连纵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出囚笼。 “还是先把你自己打理干净再和我说话吧。”回过神来的顾放发誓,他绝对听出了连纵口吻里的嫌弃。 他当时就有些不高兴地扭动手腕想要拜託连纵的束缚,但是无论他怎么挣扎,连纵的手就像镣铐一样的坚固。 他们就用这样别扭又奇怪的姿势来到了一个帐篷前。 连纵掀开帐篷,露出了里面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桶,和水桶边的矮桌。矮桌上还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和一个小香炉。 “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把自己洗干净。”连纵轻轻一甩手,就把顾放给带到了帐篷里,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顾放站稳之后眼神就被黏在水桶上离不开了。他也没有多做犹豫,脱下身上的脏衣服就泡进了水桶之中。 温度正好的热水带来的温润的感觉扫去了他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疲惫。顾放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舒适。 但是也只是如此了。 顾放很快清醒过来,冷静而动作迅速地收清理自己,然后换上连纵给他准备的衣物。 连纵到底是皇子出身,他让人准备的衣服无论是面料还是剪裁都十分地讲究。这大概是世上最贵重的“囚服”了吧? “顾放,你真是运气好啊。”顾放摆弄着衣服的袖管,忍不住感慨一句。 这时,连纵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确实运气好。” 顾放一回头就看到连纵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走了进来。 看着连纵一点点从容不迫地接近他,顾放强撑着直面连纵。 “跟着我。”连纵也没有多废话,瞥了顾放一眼之后吩咐道。 顾放自知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拒绝,也就没有什么意见的跟着连纵走了。他心里却是对连纵的一系列举动更加感到摸不着头脑。 顾放沉默地跟着连纵登上了早已等着的马车,然后看着连纵怡然自得地从座位底下拿出茶杯和水壶。 “来一杯吗?”连纵看上去就像一个要去郊游的贵公子丝毫不觉得此时他和顾放这对组合有多么的奇怪。 “不了。”顾放冷着脸拒绝。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他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要发狂,但当他一看到连纵透露着笑意的眼睛,就不服气地硬生生憋了回去。 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连纵先下的马车,然后才轮到顾放。 一下马车,顾放就被自己眼前雄伟肃穆的国师塔震撼到了。 连纵竟然把他带到了国师塔? 顾放记得每年到了祭祀的时候,国师塔上都会点起熊熊的篝火,那火光由于国师塔的高高耸立,在京城的每个地方都可以清楚的看到。 接着顾放就想到了国师塔是来建立在皇宫之中的,难道他现在身处皇宫? “以后你就是大曜的国师了。”连纵的话解开了顾放的疑惑,“那个男人在退位的时候特地提出为了安抚京城的人心,要一位功勋之后,又有天分的人来接任国师的重任。” 说到一半,连纵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站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的顾放,做出了一件让他自己也吃惊的事情。 他走近顾放,捏起他的下巴,让顾放被迫抬起头,露出那张一直神色淡漠的脸:“我也不在意这些,反正谁做国师都一样不是吗?” “只要是个聪明人都可以。”顾放这时要是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那真是太傻了。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而他就是那个合适的选择。 “没错,只要是个聪明人。”连纵满意地笑了笑,他放开顾放的下巴,然后吩咐一直站在一旁的宫人把顾放带进国师塔,自己则是大步流星地走了。 “请吧。”那个宫人看起来有些严肃,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但是顾放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在皇宫之中过得长久。 国师塔的一层和二层是一个被打通的大堂,洁白的大理石铺满整个大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了。顺着墙壁边的环形楼梯往上走就是作为国师住所的第三层。而第四层就是皇家祠堂的所在。 没错,“国师”就是皇家守灵人的存在。 顾放自嘲地想到,他还真是和“守灵人”有缘,走到那里都拜託不了。至于上一任的国师去了哪里。那个宫人没有说,顾放也不好询问。 不过既然是祠堂,自然也就少不了鬼魂的存在。顾放看了眼蹲在祠堂角落下棋的三个透明色身影,也不急着去和他们搭讪。 第五层是一个巨大的冰窖,是用来存放祭品的。第六层则是国师用来观星的所在,——这是国师的另一项职责,而第七层一整层就是用来祭天的祭坛。 带顾放走遍了整个国师塔,那个宫人就退下了。这也是国师塔的规矩,国师塔除了国师之外,不能随便出入。 顾放自己回到第三层,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出神地看着整齐地摆放在那里的华丽礼服,不由得想着那宫人走之前说的话:“后天便是大皇子登基的时候了,到时候会册封新任的国师。”这说的应该就是他了。 “还真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坑。”他忍不住冷笑一声。 第三天清晨,顾放被国师塔外的嘈杂声给吵醒了。他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柔软的枕头之下,但是还是不能把喧闹挡在耳朵之外。 他只能泄气地翻身起来,冷着一张脸穿上外衣。晃了晃头,顾放这才终于想起了今天是连纵登基的日子,也是他被册封国师的日子。 “怪不得这么要就开始忙活起来了。”顾放自言自语,然后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他动作迅速地做好了准备。 等他到底楼大堂的时候,国师塔的大门也正好被打开。那“吱呀”声让顾放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他已经离开了人世间很久很久。 “大人,殿下吩咐奴才来接您。”那宫人看到顾放已经在大堂之中也是有些惊讶,但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最懂得藏起自己的情绪的。 “好。”顾放觉得那声“大人”有些刺耳,但是他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这个小娃娃真有意思。”一直没有露面的皇室老祖宗竟然在出现了。 顾放余光一扫,把那三个老祖宗的身影囊括于眼中。不过现在可不是和鬼魂交谈的时候,所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请。”宫人恭敬有礼地在前面给顾放带路。 他把顾放一路到带了皇宫的最前头,然后摇指着远处的一个宫殿告诉顾放那边就是皇帝上朝的地方,——金銮殿。现在用来作为举办登基大典的场所。而顾放则需要等在金銮殿的后头,等金銮殿里的宫人通知他进去。
第6页 顾放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等那宫人走后,他才抬头看着被笼罩在紫光之下的金銮殿。当金銮殿的大钟敲响九十九下之后,整个金銮殿更是迸发出来耀眼的金光。 看来连纵还真是天定的皇帝。顾放眯着眼睛来抵挡过于刺眼的金光,心里对于不和连纵作对这个想法也更加坚定了。 终于在大钟又一次被敲响的时候,一个年迈的宫人急匆匆地来到了顾放的面前。他二话不说就带着顾放往金銮殿内赶去。 “需要注意的地方刚才应该已经有人和你说过了。”宫人有些气喘吁吁,“你只要站在那里听从陛下的命令就好。” “好。”顾放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先前那个宫人的话。 他跟着宫人从金銮殿的后方进去大殿之中。一踏进大殿,他就感受到了来自各处的灼人的眼神。 已经登基为皇的连纵看到顾放之后就指示一个小宫人宣读他早就写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安国公后嗣顾放……” 那宫人的声音特别的尖锐,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空间的限制,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顾放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已经彻底地改变了。 他扫了一眼看上去格外威严的连纵,发现连纵身上的煞气此时被金光遮去了大半,倒也没有什么骇人的地方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金銮殿的上方掉了下来,正好落在顾放的面前。 那清脆的“哒”一声,听得顾放眼皮直跳。他看清楚了,那是一颗半透明的花生米。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抬头,只见金銮殿的横樑上坐着的可不就是国师塔里的那三个鬼魂吗? 想必是连纵登基时的金光惊动了他们,才引得他们全部出来了。 鬼魂们友好地向着顾放打招唿,然后在得到回礼之时笑得像三个孩子。 这让顾放的心情也瞬间好了不少,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 连纵当然发现了顾放的奇怪举动,但是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让顾放往前走一点,好和他并排。但是他突然起了一个坏心,故意将手伸到顾放的面前,让他把手也伸出来。 顾放自然不愿意,但出于形势考虑,他屈服了。 连纵察觉到了自己手中属于顾放手心里的汗水,心里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这个人身上或许有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全部发掘出来。 顾放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连纵的好奇心,他看着金銮殿高台之下的场景,一时感慨万千。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小时候。那时他常常会在干完活之后躺在我那一点都不舒适的床上畅想前程似锦的未来,想像着他站在宏伟的象徵着权利的高台上往下俯视,而那些原本看轻他的人一个个都跪在他的脚下。 然而当梦醒了,他还是需要应对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和来自异母兄弟的欺负嘲笑。 顾放又想起了前几天他过十八岁生日时发生的变故。原来,那只是一切事端的开始。 我叫顾放。前安国公顾严庶出第三子,顾家的守灵人,同时也是大曜王朝新一任的国师。 他最遥不可及的那个“梦”竟然实现了。所有人都在跪在他的脚下,对他顶礼膜拜。 第4章 第四章(修文) 自从登基大典之后,顾放大约有十来天没有见过连纵了。但是他仔细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连纵虽然已经成为了大曜名副其实的皇帝,但是他的登基和歷任皇帝比起来还是有些仓促的。 又由于太上皇陛下的冷淡,废太子的势力尚有残余,连纵对于朝局的掌控还不是很全面。现在正是他大刀阔斧收拢权利的时候,自然没有时间来理会顾放这个只有个名头的国师了。 顾放自己倒是很享受现在这种被冷落的时光。甚至希望连纵最好永远都不要想起他这个人来。 但是事与愿违,在他自在了十几天之后,一名宫人带着连纵的圣旨来到了长日里安静的国师塔。 顾放靠在国师塔三层的床边,看着外头守卫国师塔的侍卫很客气地对着这位宫人鞠躬。 看来这位宫人的身份也不低啊。 顾放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虽然他这个国师有些名不符实,但是该有的架势和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国师大人,陛下的圣旨到了。”宫人在国师塔的一层站定,然后很恭敬地高唤一声。 而此时,顾放也正好出现在了国师塔一二层相连的楼梯处。 他看着那个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的宫人,心里知道自己不闷怠慢他,所以加快了脚步来到大堂之中。 “臣接旨。”顾放深深地对着连纵的圣旨鞠了一躬,然后就等着宫人宣读圣旨了。 那个宫人神色肃穆地展开圣旨,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始念连纵的旨意。 在听了好一会儿冠冕堂皇的话之后,顾放才听明白了,原来连纵是命他择一个年号。 选择年号这件事确实在国师的职责范围之内,但是这件事也着实难做。因为国师选择的年号不仅要让皇帝陛下满意,同时还要让满朝的文物百官满意,是一个名头很大,但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顾放从宫人手里接过了圣旨,也不急着回去。果然,那个宫人主动和他攀谈了起来。 原来,这位宫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内务大总管张浦,是连纵的心腹手下。在连纵十来岁的时候就跟在连纵身边了。 张浦果然会做人,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顾放的处境尴尬,他却还是把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这就让顾放对着张浦高看了一眼。 寒暄之后,张浦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陛下很是看中国师大人,您定要为陛下选择一个让人满意的年号才好啊。” 张浦走后,顾放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张浦的话,终于明白了连纵真正想要张浦传达给他的意思:连纵其实早就想好了年号,只是需要通过他的口说出来让这个年号变的顺理成章罢了。 想明白了这些,顾放瞬间就觉得轻松不少,他现在就等着连纵再派人来告诉他这“年号”到底是什么了。 顾放回到国师塔的三层,把圣旨捲起来然后放到了卧室旁的一间小屋子里,——这是专门用来摆放圣旨的地方。 这时,国师塔里那三个老祖宗回来了。 这十几天的工夫下来,顾放和这三个老祖宗的关系已经不错了。和顾放想像中的傲慢的皇室中人不同,这三位老祖宗言语和举动中反而充满了江湖人的豪气。 而这或许和他们的身份有关。 这三位老祖宗正是大曜的开国皇帝开元帝和他的两个弟弟,——战功赫赫的晋王爷和燕王爷。 他们三个都是因为后辈希望他们庇护子孙后代才滞留人间的。 又因为皇室宗族分布极广,皇室的老祖宗们可以自由地去那些同样供奉了他们排位的祠堂里串串门,而不会被困在一个地方不能出去。
第7页 想到这里,顾放又难免记起了那段短暂的在安国公府祠堂里的日子,记起了已经消失不见的老祖宗和翠华,以及那场吞噬了整个安国公府的大火。 甚至在午夜梦回之时,顾放还会有一种处于火场一种的炙热感。他知道,自己心里还是在害怕,害怕现在的平静都是假象,其实连纵早就起了把国师塔付之一炬的念头。 “小顾,我们回来了。”开元帝很自然地坐到顾放面前的椅子上,然后顺手就想拿起茶杯喝茶。但是很“不负众望”地没有拿起来。 这让在场的一人二鬼魂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咳。”大概是觉得有些丢脸,开元帝掩饰般地咳了两声,然后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晋王吼道,“要不是你之前一下子喝完了上贡的茶,我也不至于渴成这样。” “明明是大哥你喝得最多!”晋王顿时就不服气地和开元帝呛起声来。 顾放在边上看了会儿热闹,然后很识趣地走到位于国师塔四楼的祠堂替几位老祖宗把专门用来盛放贡品的茶杯满上。 几个老祖宗也跟着他飘了上来。 “对了顾家的小娃娃,你猜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什么?”充分宣洩了情绪的开元帝很高兴地喝着贡茶。 “那自然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了。”顾放很给老祖宗们面子的笑笑。 “可不是嘛。”三个老祖宗像说书一样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真不知道那些皇宫贵族们知道了自己崇拜的老祖宗是这样的性格会有什么感想。 “皇宫里有个鬼!”看他们神神秘秘地样子,顾放都不好意思提醒他们,他们现在也不是脚踏实地。 “厉鬼?”顾放在老祖宗们期待的眼神中猜到。 “不是。”开元帝放下杯子,晃了晃头,“我看她周身没有什么怨气,整个就是白晃晃的,倒是有些像……”开元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就掐掉了话头。 顾放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开元帝这时怎么了,刚想问,就见开元帝急急忙忙地叫着两个弟弟跟着他去一个地方。 顾放耸了耸肩,看着老祖宗们一瞬间就偏远的背影,心想这大概牵扯到了皇室中的秘密。他也顿时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顾放想着自己此刻也无事,就走上了国师塔的六层。 先前有提过,国师塔的六层是歷代国师用来观星的地方。传说中,国师可以通过观察星宿的变化来预测国家的凶吉。 不过顾放到这六层上来可没有不是做这些的,他只是只是纯粹想要看看这点缀着璀璨繁星的夜空。 顾放直直地注视着天空中或大或小的群星,一时间就入了迷,也就没有发现开元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开元帝负手站在自己边上,同样仰着头看向天空。 “我也是许久没有看到这么亮的紫微星了。”开元帝感嘆到。 “紫微星?”顾放皱眉,虽然他不知道开元帝此时提起紫微星有什么用意,但是他还是知道紫微星代表着什么的。 自古世人把紫微星称为帝星,紫微星亮,对于皇帝来说或许是和好兆头。 “纵儿登基那日,你应该看到那金光了吧?”开元帝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 “嗯。”顾放点头,“非常耀眼的金光。” “是啊。”开元帝看起来颇为感慨,“纵儿是天生的帝王。当年他那个混帐父皇将他贬黜边疆,要不是纵儿命数好,不然他也就没有现在了。” 听了这话,顾放难免想起了害得连纵被贬黜边疆的帮凶,他的父亲。 正惆怅着,他又听到开元帝说:“你要不要和我学观星?” 这可着实把顾放吓了一跳,他一转头,就看到开元帝在一旁捋着鬍子笑。 笑够了,开元帝才对顾放解释,原来在建立大曜王朝之前,连氏一族就以观星的本领闻名于世。他们通过观星定凶吉,测运势,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后来因为世道乱了,他才举兵起义,一举攻破了前朝宫廷,建立了大曜王朝。他们观星的本领虽然也传承了下来,但是却成了只有国师可以学习的能力。到了先帝那一辈,国师更是因为出身旁支,再加上传承的断绝,没有学习到任何观星的能力。 顾放仔细地听着开元帝给我讲述这些算不上秘密的秘密,敏锐地听出了开元帝对于上一任国师的不屑。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观星?”开元帝眼神里略带着期冀。 顾放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他想着反正我在这国师塔中终日无所事事,还不如跟着开元帝学习观星的本事。 得到了顾放的应允,开元帝很是高兴。他催促着顾放到了位于国师塔四层的祠堂。 就这样,在晋王,燕王的面前,以及连氏一族其他祖先的排位前,顾放郑重地对着开元帝连叩三下,然后认认真真地斟了一杯茶,——茶是倒在盛放祭品的杯子里的。 晋王和燕王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看着着一切,满脸的欣慰和满足。 开元帝在喝了顾放倒的茶之后,乐呵呵地傻笑了许久,然后才告诉顾放说:“当年建造国师塔的时候,有一本我们连氏一族祖传的小册子被我藏在了观星台下,你去把它拿出来。” 顾放点点头,按照他师父的指示顺利地从观星台下找到了那本小册子。 “星、宿、实、录。”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小册子上的字,然后听着师父的吩咐打开了小册子。 然而他才看了第一页就感到有些晕晕乎乎,险些就站不住了。 开元帝这才反应过来,凭藉自家徒弟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足够的精神力抵挡藏在小册子中的力量。所以他赶紧教了顾放一段口诀,和一套拳法。他让顾放从明天开始配合着口诀练习拳法。 顾放深知自己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好,所以没有任何怨言地一丝不苟地练习拳法。 在他拳法越打越顺畅的时候,距离定下年号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这日清晨,顾放在观星台上和往常一样练习拳法,练了一会儿之后正想着要回去休息,就看到连纵像一只凌空飞旋的老鹰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国师塔的上方,接着就稳稳地落在了观星台之上。 连纵刚才上来时就看到了顾放在练习拳法。他想,这又是顾放的一个可疑之处。但是此刻他却不想把这点说出来。 因为从这个命运坎坷的青年身上,他总能看到自己曾经在命运的洪流中挣扎的过去,所以他想要给顾放一个机会,他也愿意等着顾放自己和他坦白。 可惜顾放没有察觉到连纵对他的宽容,他中规中矩地对着连纵行礼,然后现在一旁不说话。 “免礼。”连纵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忽然不想这么早说出自己的目的了。他想到了这几日他派来给顾放送食的宫人的禀告,心生一计:“国师近日胃口不错。” “住得好,自然胃口也好。”顾放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该有的警惕一点都不少,他眯起眼睛看着连纵。
第8页 “胃口好,事情自然也办得好了。”连纵又笑,“看来国师已经想好朕的年号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悠闲了。” 顾放神色有些难看了。要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连纵是在拿他寻开心,那他也就太迟钝了。 想到这里,顾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也越来越锐利。 连纵一看顾放的脸色已经漆黑,也知道不能在逗他下去了。 他温和地笑了笑,到底是缓解了一些气氛,他说:“年号就定“元策”。” “好。”顾放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也不顾连纵还在观星台上站在,转身就走了。 连纵显然是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愣神之后又觉得新奇有趣,忍不住就放声大笑起来。 他在这里笑得痛快,还没走远的顾放心情就不那么明朗了,心想着这个皇帝陛下真是既无聊又无耻。 第5章 第五章(修文) “元策。” 顾放提笔在连纵让张浦送来的明黄色锦缎上写下了这个他和连纵心照不宣定下来的年号。 收起笔来,顾放负手站立,对张浦冷淡地说道:“年号既已定下,就请陛下日后励精图治,勤于政务。” 这些话还是开元帝教给顾放的,说是这么说可以显示出国师的威严,也是做样子给外面的人看的。 “是。”张浦当然知道其中的奥妙,所以他也特地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完全都看不出这是一个深受皇帝信任的内务大总管。 张浦高高地举着锦缎,一点点地倒退着退出国师塔。跟在他身后的是原本列队站在国师塔中的那些用来彰显威严的侍卫们。 国师塔的大门被他们从外面阖上,独留顾放一人形单影只地站立在空旷的大堂之中。 顾放环顾一圈重新变回空旷的大堂,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孤寂感。他捏紧拳头,利用疼痛让自己从虚无缥缈的伤感之中脱离出来。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挺直着腰板走上了国师塔。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就一定不会后悔。 “好小子,才练了几天的字就可以写得这么好了。”三层的书房里,开元帝指着桌上的字帖满脸喜色地对着顾放称赞。在他的身旁,晋王和燕王也纷纷对着顾放竖起了大拇指。 “是师父教得好。”顾放嘴角略微上扬着走近他们,心想自己在这偌大的国师塔之中,也不是没有陪伴。 让顾放练习写字这件事是开元帝提出来的。这也是为了弥补顾放写字是没有风骨的不足。 在连续练习了好几日之后,顾放写的“元策”二字终于有了一个合格的国师应该有的风骨。 不过仅仅是这样是不能让顾放和开元帝满意的。所以尽管顾放不用在人前写字,他还是把练字坚持了下来。 “修身养性是一方面,练字还可以锻鍊你的意志。”开元帝对自己徒弟的勤奋很赞赏,他满意地说,“等你锻鍊好了意志,那时候你的体格也好了,我就正式教你观星之术。” “好。”顾放自然不会拒绝。但是这可和他记忆中的学习过程有些不用。 在顾家覆灭之前,顾放全部的学习记忆都来自安国公府里的私塾。他那位已经被流放的父亲为了不让族老有话说,特许所有的顾氏子弟可以在私塾中学习。顾放也是託了这个决定的福,顶着“顾氏”这个姓氏,在私塾中读书写字。 那个时候可没有任何一位老师说过“意志”和“体格”,似乎学习的所有意义就是熟读四书五经。 现在开元帝提出的概念对于顾放来说是既陌生又新奇,让他不禁生出了一丝挑战的念头。至此,顾放写字更加地认真刻苦了。 又过了几日,正在书房中写字的顾放被国师塔下的喧譁给惊扰到了。也不知道是谁敢在没有皇帝陛下的许可之下来到这里。 顾放定了定心神,但是在他手执的毛笔的笔尖刚触及宣纸的时候,国师塔外的冲突似乎升级了。 顾放只好放下笔,他现在还没有本事做到对外界的一切干扰不为所动。这也是另一个他坚持练字的原因了。 他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年轻男人在和守卫国师塔的侍卫长争吵。不过这回,这个素日里严肃寡言,一丝不苟执行连纵命令的侍卫长没有把这个大胆的年轻人抓起来。 从他的动作看起来,他反而实在劝说那个年轻人主动离开。 这又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人了。不然侍卫长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顾放看了几眼就不怎么感兴趣地收回了眼神,但是正当他走到书桌旁的时候,他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在:“唿,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顾放勐地一回头,就见那个在国师塔下和侍卫长争执的年轻人竟然蹲在了书房窗户的窗框上。 “你怎么不说话?”来人又说。 “你知道擅闯国师塔是死罪吗?”顾放淡定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人,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慌张。 “知道啊。”那人歪头对着顾放笑了笑,“但是我觉得皇兄应该不和我计较的。” 原来他就是连纵的同胞兄弟,沁阳王连横。 对于这位王爷,顾放从他师父和晋王,燕王的闲谈中得知,当年先皇后被害,连纵被诬陷贬黜的时候,这位王爷只有十来岁,所以免于那场灾难。先皇后死后,连横一直由他和连纵的舅舅抚养。 现在连纵復仇归来,并且还成功地成为了皇帝,这位王爷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那不知沁阳王来这里所谓何事?”顾放为连横倒了一杯茶,然后主动把茶杯递到沁阳王面前。 “就是来看看你啊。”连横咧着嘴笑着从顾放手里接过茶杯,心想他皇兄找的这个新国师也没有皇兄说的那么不近人情啊。 不过下一刻他就收回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在他刚喝完茶水的时候,顾放就在一旁凉凉地说道:“那王爷看过了,也就可以走了吧?”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横感到有些委屈。 顾放摇头:“没有,只是您这样突然到访会惊扰到您的祖先的。” 他特意加重了“祖先”两个字,他这样倒也没有故意吓唬连横的意思。因为开元帝和晋王,燕王三位正站在连横的身后。 连横在顾放说完之后,突然就觉得背后有些凉凉的,但是他努力忍了下来,然后一定要从顾放嘴里得到他这么不受待见的原因。 顾放被他问得实在不耐烦,便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你们两兄弟用同样的方式吓唬了我两次。” 连横一听,不假思索地说:“原来皇兄也喜欢这样啊,那我下次可以和他一起来了。” 看着他欣喜地面孔,顾放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更不用说在连横背后直瞪眼的三位老祖宗了。 “王爷,您真的应该走了。”顾放提醒连横,不然他真的怕开元帝夜里会到连横的梦里去找他,然后把连横给吓坏了。
第9页 这样说不定连纵在追查的时候会把这件事算到顾放头上,那他真是有冤说不出了。 “你这里清静,我多待一会儿。”沁阳王笑得没有一点的心机,他很自然地走到书房级的太师椅前坐下了。 看他这副样子,顾放怎么能不知道这位王爷是铁了心要赖在国师塔里了。 无奈之下,顾放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他和连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然后才发觉,除了性格之外,这位王爷和他还是很投缘的。 在连纵跳上国师塔的窗户之前,顾放和连横还是聊得非常愉快的,甚至可以说初步建立了他们的友情。 “看来我是白担心了。”皇帝陛下用和兄弟一样的姿势落地,然后悠然自得地理了理朝服,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弯着嘴角看着顾放和连横。 连横向来不怎么敏锐的感知能力在这时发挥作用了,他很有眼色地从太师椅上爬起来,舔着脸笑了笑:“皇兄,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怕让人来请,你不理。”连纵笑得很温柔。不过即便是这样,顾放也没有忽略他按在沁阳王殿下肩膀上的手,以及沁阳王脸上一瞬间的扭曲神色。 顾放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刚想着给连纵行礼,皇帝陛下就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的举动。 看着对面满头雾水的青年,连纵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思绪杂乱,但是只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他不想看到顾放对着他疏离的样子。 顾放和连纵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好在有连横在一旁说笑:“皇兄,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祠堂里看看吧。” “还是算了。”连纵突然想到了他前几日每日梦到的场景,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顾放一眼,然后有些强硬地带着自家弟弟往窗口的方向走去。 在他没有弄清楚他近日到底怎么了之前,他一点都不想靠近祠堂。 “好吧,说起来我都没有去过祠堂几次呢。”连横自知拗不过自家皇兄,只能有些失望地跟在连纵身后离开。 顾放一路目送他们走到窗前,正当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连纵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连纵眼里的猜疑是这么的深,让顾放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平日里用和煦的微笑示人的皇帝陛下吗?又或许这才是连纵真正的面目。 顾放稳定心神之后倒是觉得,这样的连纵才和他周身的煞气相符。 连纵踏上窗框的脚一顿,他回头看了一眼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忽然有想起了前几天的梦境,下意识地他就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国师日后想要在皇宫里逛逛,就去吧。” 顾放顿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完全可以算是一个很大的“恩典”了,和他现在的处境完全不相符。 顾放自知他会成为国师完全是因为连纵需要用他来安抚那些曾经和安国公府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老臣,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奢求过连纵会对他有什么“恩惠”,甚至他还时常担忧连纵会因为心里对顾严的恨意而降罪于他。 但是现在这位让人琢磨不透的皇帝陛下竟然给出了这么大的恩典。 顾放忍不住想到,他可不可以把这个当做连纵向他释放善意的信号。 第二天的时候,张浦带着连纵的口谕来到了国师塔。原来,连纵昨日的话真的不是开玩笑。 顾放看着张浦远处的背影,心里满满的都是连纵的身影,竟然一时不能静下心来。 等开元帝来找他,顾放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大堂之中站了这么久。他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问:“师父,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发大事,就是看你一直不回去,就来看看怎么了。”开元帝一眼就发现了自己徒弟的异样之处,但是他一时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等顾放把连纵的口谕告诉他之后,开元帝瞬间就感到哑口无言了。因为他就是促进这件事发生的人。 开元帝有一霎那就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但是他想到要是顾放知道了真相之后,把所有从连纵那里得到的好处都当成是连纵迫于祖先的指示才做的,那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开元帝结结巴巴地对着连纵训斥道道:“说,说你可以出去看看,你就出去!这么点事情就让你害怕了?没出息!” 顾放左思右想就是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之处,但是他看着自己师父闪烁的眼神,突然觉得真相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 第6章 第六章(修文) 虽然接受了连纵的好意,但是顾放并没有要走出国师塔的意思。一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二来他也怕碰上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原本开元帝他们还一个劲儿地唆使顾放往国师塔外走,但是当他们听到了顾放的顾虑之后,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开元帝扶着鬍鬚,心想总有机会让自家徒弟往外走,也不急在这一时了,要是让顾放起了逆反心理就不好了。 只可惜的是,就算顾放和开元帝都默契地把“走出去”这件事压后了,麻烦确实主动找了上来。 有人趁着夜里驻守国师塔的守卫交班的时候偷偷地潜入了进来。 那时顾放正好在观星台,准备让他师父给他讲解一些关于星宿的基本知识。他和开元帝一个学得起劲,一个教得起劲。正在他们两个都聚精会神的时候,晋王和燕王两位一路从国师塔底下飘了上来。 “有人进来了。”晋王爷严肃地提醒顾放,可惜他暗含笑意的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 “咳。”自知露出破绽的晋王爷咳了一声,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满脸无奈的顾放说道:“放儿啊,这个人虽然厉害,但是凭藉你现在的能力,应对他还是足够的。” 顾放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他又看了看面露认同之色的开元帝就知道开元帝他们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让他锻鍊一下。 然而顾放却有他自己的担忧。一个有胆子潜入国师塔犯事的人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如果到时候他真的把那人制服,他应该怎么向连纵解释在他身上的不同呢? 难道要他告诉连纵自己可以看到鬼魂然后他的拳法是跟着开元帝学的? 顾放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先去看看那个潜入者的情况在做判断。 开元帝和晋王,燕王面面相觑之后紧跟着顾放去了。 一边跟在顾放的身后,开元帝一边想着,顾放这个孩子到底是张大了,考虑的事情也比之前全面了。 顾放倚靠着开元帝他们的提醒,在他的书房外等到了那个潜入者。 他屏气凝神地躲在一旁,看到那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潜入者在左右看了两下之后进入了书房。 “哒,哒,哒。” 那个人的脚步声很轻,甚至可以说是微不可闻,显然这是一个功夫不凡的。 顾放皱了皱眉,他是在想不出他这么一个没有什么实际权力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这么对待? 他小心翼翼地在书房的纸门上戳了一个洞。然后就看到那个潜入者从怀里拿出一样类似信封的东西放到我书桌上的几本书之下。做完这一切之后,潜入者又拿出一块布在他碰过的地方擦了擦。
第10页 再然后,潜入者就推开书房的窗户,一跃而下。 顾放在确认安全之后才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他快步走到书桌旁,一把把上面放着的几本书抚到一边,然后拿起那封信。 而信封上赫然写着“太子亲启”四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大字! 顾放踉跄了一步,扶住书桌才勉强稳住身体。 这些日子开元帝也不光教了他练字,拳法和观星,政治方面也是涉及到了一些。所以顾放很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的事件不一般,这是要让他在连纵手下活不下去啊。 “如此恶毒的计策……”在一旁的开元帝显然也看到了信封上的字。作为一个开创了大曜王朝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着代表了什么意识。 他们师徒两个正在那里感慨呢。燕王爷就提醒他们看看窗外。 顾放捏着信封,迈着大步子就来到窗边,他往下一看,真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国师塔下竟然已经被宫中的侍卫们团团围住。每个侍卫手中都拿着一个手把,亮堂堂的火光照亮了每个侍卫严肃的脸庞。 而连纵则站在侍卫们的中间听着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汇报最新得到的消息。 “陛下,臣说的都是真的。”禁军统领王程对着连纵言辞恳切。只可惜他的这份真心在连横看起来是虚假的很。 站在连纵身后的连横嗤笑一声,对着王程讽刺地说道:“王统领,诬陷国师可是大罪!” “王爷!属下所说的句句属实!”王程竟然和连横针锋相对起来。他似乎一点都不畏惧这位王爷。 连横瞬间就不高兴了,他捋起袖子就想和王程理论理论。 但是还没等他走到王程的跟前,他就被他皇兄给拦了下来。 “够了。”连纵眯起眼来,他锐利的眼神从王程身上划过,看得王程直冒冷汗。 许久之后,连纵才移开眼。这时,他余光正好看到了站在国师塔三层窗口的顾放。 这可就有意思了。连纵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放也发现了连纵看到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发制人。 他把信封往书房的暗格中一放,然后稳住心神,步履坚定地走下了雄伟庄严的国师塔。 开元帝对顾放的这份勇气分外的赞赏,他和晋王,燕王相视一笑之后,突然就觉得这形势也没有那么窘迫了。 顾放唿出一口气,然后双臂同时用力打开了国师塔的大门。 “吱呀”的开门声惊扰到了国师塔外除了连纵之外的所有人。 连横更是动作夸张地往连纵身后一躲,显然是被顾放的突然出现给吓到了。 王程也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国师会突然现身。这是不是意味着国师已经洞悉了他们的计划? 想到这里,王程的额头老师渗出汗珠。 “不知陛下深夜到访所谓何事?”顾放直直地看着连纵,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俱意。 “没什么。”连纵把意味深长的目光从王程身上收了回来,然后颇为轻松地说,”就是有人告发国师和废太子有所牵连,意图对朕不利,所以朕特意来看看。” 连纵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的语气可是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陛下!”王程突然拔好声音,他破釜沉舟地说道,“若国师真的和废太子有所牵连,所图必然不小。臣自请为陛下入塔查明真相。” 王程从连纵的态度上就知道了今夜之事是不能按照他们的计划来了。所以他必须尽力让事情按着他们的计划走。 不过…… 王程恨恨地看了一眼顾放,心想这个人果然和太子殿下不是一路的。这次试探也算是有点用处。 面对王程的指控,顾放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下摆,看上去一点都不慌张。 他瞥了一眼正仰头看着高高耸立的国师塔的连纵,觉得这个皇帝陛下倒是比他显露出来的更加英明? “王程,你可知道国师塔是皇家祠堂的所在?”连纵把眼神投向王程,嘴角带笑,语气轻松,“若是惊扰了皇室祖先,你可担当得起这个罪过!” 顾放勐地觉得连纵话里有话,但是他一时找不出头绪来,只好先放下,等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臣知道!”王程“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为了陛下的安全,臣身为禁军统领自然责无旁贷!” 王程自知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他只能尽力促使计划的进行。 连纵拳头握紧,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怒火。 既然王程这么想进国师塔,那他就成全吧。 “好,朕让你进去国师塔。”连纵冷冰冰地盯着王程,“如果查不出什么,王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吗?” “是。”王程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轻蔑地看了顾放一眼,心想就算你有所准备,一定也不会猜到真正的玄机。 真可惜。 顾放丝毫不把王程的眼神放在心上。他镇静地往连横那里走了两步,把进入国师塔的路线让给王程和他的手下。 “国师和朕也去看看吧。”连纵突然说。 “是。”顾放没有什么犹豫地就应下了。 一进国师塔,顾放就看到王程带着手下径直往三层去了。 他冷冷一笑,觉得这个王程真是和傻子,根本不足为惧。 “国师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连纵一边慢慢悠悠地走在阶梯上,一边和顾放说话。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好着急的。”顾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看着在书房中大四搜查地王程,问,“要是王统领找不出什么,陛下准备怎么样?” “人啊,总归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连纵笑了,他负手站立在三层的楼梯口,看上去比顾放这个当事人还要认定这一切只是无中生有。 顾放想了想,还是压下询问连纵为什么信任他的念头,然后沉默地移开眼。 过了一会儿,连横带着唯恐天下不乱意味的笑容也走了上来:“哎呀皇兄,看起来王统领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找到啊。” 他这么一说,原本就心里慌乱异常的王程瞬间就瘫倒在地上了。 王程咬牙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连纵身前:“陛下,臣恳请陛下准许臣在往上搜查!”他还朝着连纵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顾放冷眼看着王程的苟延残喘,没有动容,也没有心软。他从小就知道,想要保住自己的命,那就要彻彻底底地摧毁敌人的计谋,让他们万念俱灰! “既然王统领这么肯定,那陛下就同意他的请求吧。”顾放在一旁凉凉地开口,为这件事又添了一把火,“不过要是王统领惊扰到了……”他欲言又止,最后淡淡一笑:“本国师可没有办法安抚。” “你!”王程狠狠地瞪着顾放,眼里露出了狠厉的光。 顾放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他。反而对着王程轻笑出声。他不禁想到,这个禁军统领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第11页 “国师慎言。”连纵瞥了顾放一眼,然后对着王程轻飘飘地说道:“王程,你可知道国师塔是什么地方?” “臣知道。”王程面色一僵,他低下头。看他那倔犟的样子,似乎连纵不让他再上去搜查就是对不起他的忠心。 可惜连纵要是那么容易被打动,他就坐不上皇帝之位了。果不其然,连纵在听了王程肯定地回答之后,嘴角弯起,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那你是想用你的命来安抚皇室的祖先吗?” “臣,臣……”王程说不下去了,或者说,他终于被连纵突然泄露出来的杀气给吓到了。 “咳。”顾放抓住机会趁热打铁,“既然这样,那是不是说明臣没有问题?陛下和诸位可以散了?” “皇兄,你看都这么晚了,王统领也没找出什么,我们就回去吧?”连横也在一旁帮着顾放说话。 “王统领,需要朕把你和你的手下请出去吗?”连纵微微点头,下了最后通碟。 “不用,不用。”王程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然后带着他那些已经双腿打颤的手下从边上走下了国师塔。 “国师也累了。”在王程走后,连纵意味深长地对顾放说,“朕日后再亲自给祖先上香安抚。” 顾放眼看着连纵就要走远,犹豫几次之后还是叫住了连纵:“陛下请跟我来。” “国师还有什么事?”连纵眯了眯眼,他突然有种感觉,顾放这是要对他说实话了。或许不是全部,但是这个青年终于愿意多相信他一点了。 顾放从暗格之中拿出那封信,递于连纵,然后没有隐瞒地把今日发生在国师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连纵:“在陛下来之前,有人潜入了国师塔,在书桌上留下了这个。” “国师这么晚都没有睡下,真是刻苦。”连纵突然起了坏心眼。 “为了大曜,臣自然要时时刻刻关注星宿的变化,不然怎么对得起陛下的信任。”顾放面无感情地回击。 连纵完全没有意料到顾放会这么回答他,一时觉得有些哑口无言。然后他又看了眼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弟弟,心情明显不愉悦了。 他提着连横的后颈肉就走。 “唉不是,皇兄,我都这么大了,你能不能换个方式啊。”大老远的顾放都听到了连横的惨叫。 “啧,真可怜。”顾放假笑一声。 “好了,今天晚上确实兇险。”开元帝这时出声,“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练习拳法知道吗?日后学习观星术也一定要认真,这样才能提前预测凶吉!” “知道。”顾放明白里面的轻重缓急。 他扶着书桌坐下,看着外面的璀璨星光,心想,这次的事情只能算是告一段落吧,他也不会每一次都这么的幸运 第7章 第七章(修文) 第二天,顾放睡到正午时分才清醒过来。很自然的,他错过了这天早晨的练习。 不过等他匆忙穿戴好衣服到书房的时候,却发现只有开元帝坐在窗边品茶,而晋王和燕王则没有看到。 “师父,怎么不见晋王和燕王两位前辈啊。”顾放问道。 开元帝淡淡地说:“他们去干元殿了。” “干元殿?”顾放有些吃惊,但是他转而想到了昨晚的事情,便知道了这两位老祖宗应该去干元殿打听昨日的事情了。 思及这个,顾放难得开心地眉开眼笑。他知道两位老祖宗是为了他才会这么做的。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对他来说真是既新奇又感动。 “真是麻烦晋王爷和燕王爷了。”顾放摸着鼻子笑了笑。 “知道就好!”开元帝笑骂一声,“还不快点练字!” “好。”顾放赶紧走到书桌旁摆起写字的架势。 在他大约练习了一个时辰的时候,挂在国师塔中用来提醒他食物送来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这就让顾放满头雾水。现在又不是用膳的时间,怎么会有人来给他送吃食? 虽然心有疑虑,但是顾放还是来到了国师塔下。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个给他送食的小宫人,发现不是平日里一直给他送食的那个。 当时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当他从宫人的手中接过食盒时,那位宫人的手竟然勐地抖了一下。食盒也因此“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扑通!”那名宫人一下子就跪倒在了顾放的脚边,身体也抖动个不停。 顾放眼尖地发现了这个小宫人在在跪下的时候故意露出了手臂上的鞭伤,似乎是想要凭藉他身上还渗着鲜血的伤口让顾放感到心疼? 顾放突然觉得这一切是这么的好笑,这个小宫人想要做什么?得到他的怜惜? “你起来吧。”顾放推后一步,然后冷冷地说道。 “我,我……”那个小宫人没有立即起来,而是略微抬了抬头,对顾放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看着他艷丽的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讨好,顾放有一种不小心吞了一只苍蝇的感觉,他皱着眉头,直接就说:“回去告诉你的上司,以后让人直接给我送生食。” 说完之后,顾放也不顾小宫人挽留的眼神,直接就回到了国师塔之中。 在国师塔的五层,除了储存祭品的仓库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不小的用来对祭品进行处理的厨房。这下正好给顾放用来生火做饭了。 “啧。”顾放又想到了那个可疑的小宫人,他忍不住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回到国师塔,想把这件事说给开元帝他们听,希望听听他们的看法。 谁知,顾放刚走进四层祠堂,就看到开元帝他们三个老祖宗不知道凑在一起说着什么,看到我来更是发出阵阵的笑声。 顾放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再三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看到了顾放去塔底拿吃食的场景。他们自然也看到了那个有古怪的小宫人。 开元帝看着满头雾水的顾放,打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都有仰慕者了,师父很欣慰啊。” “师父,您不要开玩笑了。”顾放无奈地说,“要是以后这种事情一直发生,我真的很有可能落入别人的陷阱。” 开元帝看顾放是真的对此感到困惑,他和其余两位老祖宗终于收起了说笑的神情,转而围在顾放身边安慰他…… 除了安慰,他们还特地告诉了顾放,连纵对昨夜之事做出的后续处理。 原来,昨夜之事是由禁军和那些受太上皇恩惠而得以登上高位的大臣们策划的。他们意图诬陷顾放,从而得到一个“皇帝陛下不受皇室祖先庇护,不是正统”这个名头,从而继续一系列的运作。可惜他们的计划在第一步就出了问题,禁军也因此被连纵抓住机会大力整顿。 不过那些大臣们,连纵还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处理,想来也有他的难处。 顾放还听开元帝说,虽然这次的事情废太子和太上皇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是连纵还是雷厉风行地派人将废太子和太上皇的住处团团围住,估计近几个月,废太子和太上皇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第12页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家的父子都可以闹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寻常百姓家。顾放突然不是那么怨恨顾严了。索性他和其余顾氏子孙已经被流放,他这辈子应该是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至此,他可以说是彻底地放下了难堪的过去,准备好迎接未来了。 至于今天这个可以的宫人,开元帝他们给顾放分析说,虽然他们看不出这是谁的主意,但是肯定和废太子他们那一伙人有关。这次他没有落入陷阱,也多亏了顾放的机警。 顾放这么一听,这又是皇帝陛下应该去关心的事情,他思索着什么时候把这件是告诉连纵,好让连纵心里有数,可以提前防备。 “皇上真不是每个人可以做的。”顾放忍不住感嘆到。 “可不是。”开元帝也是长嘆一声,“不过比起我们那时候,已经可以说很好了。” 顾放看着开元帝和另外两位前辈神情落寞的样子,心想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自己缅怀吧,他静悄悄地离开就好。 不曾想,还没等顾放跨出祠堂,他背后就传来了开元帝幽幽的声音:“以后有了爱慕者可不能忘了师父啊。” 顾放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不过为了不给开元帝他们看笑话,他还是努力挺直着腰板走了出去。 到了晚些时候,国师塔的铃铛又一次被摇响。顾放下去一看,发现这次来送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连纵! 只见连纵提着一个放着新鲜蔬菜和肉类的篮子,很是悠闲自在地站在那里。看他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他现在做的事情有多不符合他的身份。 连纵温文地笑着,把手中的菜篮子递给顾放。 今日的事情他已经从暗卫那里听说他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很想见见这个清冷的青年。 “有劳陛下了。”顾放冷着脸从连纵手里接过篮子,心想连纵怎么还在这里不走。 “那个宫人以后不会再出现了。”连纵假装没有看到顾放有些嫌弃的目光,主动攀谈,“这次是朕的失误。” “臣不敢怪罪陛下。”顾放对皇帝陛下通天的手眼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要是连纵不知道今天在国师塔发生的一切他才觉得不对劲呢。 连纵看着顾放不在意的态度,他轻笑起来,然后趁着顾放心里防线松懈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跟在顾放走进了国师塔五层的厨房之中。 等顾放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傻乎乎地答应了连纵留下来用膳。 顾放撇撇嘴,心想堂堂大曜王朝的皇帝,不去吃御膳房做的精緻食物,却和他一个小国师面对面坐着共餐,真是空闲。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看到连纵直勾勾地盯着酒壶的样子,只好从柜子里又拿出一个杯子,给连纵也倒上酒。 “看来国师对于这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很熟悉了。”连纵拿起酒杯品了一口,打量着四周。 “这是自然,不然臣也不会一下子就发现不属于国师塔的东西。”顾放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连纵听出了顾放言语中的嘲讽,笑了笑,说:“放心,王程不会在出现在国师面前了。” “臣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顾放饮尽杯中的酒。他看着坐在他对面毫无皇帝架势的连纵,心里有了破斧成舟的勇气。 顾放把心里的顾虑和不安全感对着连纵和盘托出。 连纵在这时也终于收起了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难得严肃地直视着顾放的眼睛:“朕知道了,定然不会辜负国师的这份真心。” 顾放一愣,总觉得连纵的这句话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是他一时又说不出来,索性就把这点异样抛在脑后了。 “朕也正发愁没有机会和国师畅谈一番,就借着今日,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连纵一边再嘴上主动和顾放拉近乎,手上的动作也十分得迅速。 看着盘子里不断减少的食物,顾放不禁气结,也有些意气用事地和皇帝陛下争起食物来。 “哈哈哈哈——”连纵见状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大笑。 他当初果然没有选错人,这个青年给他的乐趣真是无穷无尽。 顾放则是看着连纵这完全不像一国之君会有的笑容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他突然有个想法,连纵在成为皇帝之前,在边关是是不是也是这样自在地和他手下的将士们一起用餐?而不是作为一个孤独的皇帝,独自坐在长长长的桌子前,享用吃不尽的美食,却没有一个人会和他说话。 顾放觉得这在一瞬间,他触及到了这个孤独的君王的内心,心里竟然生死了一丝丝的认同感和同命相连之感。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在国师塔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朝堂上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触碰,你信吗?”顾放直视连纵的眼睛,不放过连纵脸上一点点的细微变化。 “我信。”连纵回答得很快,他笑眯眯地挑眉:“酒和美食果然是好物啊,让朕和国师的距离拉进了不少。” 顾放一听这话,嘴角就忍不住抽起来。心想连纵还真是脸皮厚,真不愧是做皇帝的人。 连纵在喝了顾放给他倒的两杯茶之后,颇为满足地离开了国师塔。临走前,他看着灯火通明的国师塔,心想以后可以多来来。 顾放可不知道连纵的心思。他在送走连纵之后,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和连纵说开这个决定因为是他临时决定的,所以他没有和师父商量过。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不然等开元帝他们知道之后,他就要被教训一通了。 解决了这块心病之后,顾放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度过了下午剩下的时光,就当他以为会拥有一个同样完美的夜晚之时,连纵突然现身国师塔的观星台。而此时,顾放正在按照师父的教导辨认星宿。 “今夜夜色不错,不知道朕有没有荣幸留宿国师塔,好好欣赏这片无边的夜色?”连纵虽然是提问的口气,但是他却主动走到顾放身边坐下。 说不行你就会走吗? 顾放震惊地看着只披着外衣呢皇帝陛下,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第8章 第八章(修文) 尽管顾放表现得很抗拒,连纵还是有悠然自得地留宿国师塔了。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得寸进尺地提出类似“抵足而眠”这种见鬼的主意,这也让顾放好过了不少。 顾放想着连纵作为大曜的皇帝,他的衣食父母,他也不好让这位尊贵的客人睡小榻,所以顾放很大度地把床让给连纵,自己则是收拾收拾睡在了不远处的小榻上。 “国师塔果然清静。”临睡前,顾放听到连纵幽幽地说道。 “干元殿也不热闹。”顾放翻了个身,很快就没有声响。 然而这份“不热闹”却在三天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三天前给顾放送食物,还故意露出伤口给他看的小宫人,被人发现吊死在了干元殿偏殿的一间小室中。 听出去打探消息的开元帝他们说,那个宫人是死之后才被人挂上去的,并不是自己吊死的。而且在他的身上,太医们还发现了瘟疫。要不是在这之前正好有个小宫人的东西在打扫的时候落在了里面,他临时回去拿,那具尸体估计还要几天才会被人发现。
第13页 “到那时候,干元殿的人都感染上瘟疫了吧?”顾放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针对连纵的又一个阴谋。 那个死去的小宫人本来就很可疑,现在好了,人都死了却还又牵涉到了另一个阴谋。 顾放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或许是他刚刚摆脱和那个小宫人一样生死由不得自己的处境,又或许是因为他总归是个没有见惯生死的普通人。 “陛下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顾放缓了缓心神,问满面愁容的开元帝。 “纵儿已经让人封死了这个消息。不过我估计也瞒不了多久。”开元帝摇摇头。“好在纵儿已经把禁军掌握在自己手里,他自己还有万数兵马驻扎在京城之外。” “所以稳住京城不是问题。”晋王紧跟着开元帝补充。 “干元殿这么要紧的地方,怎么会让人潜入进去?”这是顾放最不明白的地方。他不用想就知道此刻的连纵有多暴跳如雷了。 “禁军虽然在纵儿的掌握之下,这皇宫中还有一部分的宫人是纵儿他老子那时候的人,纵儿也不好一下子全部赶出去。”开元帝解释,“这次是驻守干元殿的禁军失责了。” “那这次的事情过后,陛下必定大力整肃宫围。”顾放喃喃。 然而连纵整顿皇宫的速度比他想像得要快很多。 在当天下午,顾放就听到师父说所有可疑的宫人已经被赶出了皇宫,甚至个别被就地处死。而禁军也没有躲过第二次被调查的命运。光是守卫在国师塔周围的守卫就被轮换了不下三次。 顾放站在国师塔的高处往下看,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在宫中巡逻的禁军队伍中混入了连纵手下的将官。他之所以可以这么容易的看出来,因为那个人就是当初在我的囚笼之外喋喋不休的人。 就在这样紧张刺激的环境中,顾放度过了我入宫以来最难过的一个夜晚。第二天一早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于形势的认识还是不足。 开元帝传来消息:京城里有好几个人都罹患了瘟疫,症状就和那个惨死的宫人一样。这下,全城都知道了瘟疫的存在,那些有心人也把宫中之事捅了出去。 寻常百姓可不会关心为什么这种皇宫私密会在民间流传,他们只关注,朝廷对于瘟疫的处置手段,以及,为什么会爆发瘟疫。 “感染的都是流民。目前还没有百姓感染上。”连纵喝了一口顾放沏的茶,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下。 当连纵一大早来找顾放的时候,顾放是真的吓了一跳。但是秉持着对皇帝陛下的尊重,顾放的礼数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太医院已经在加紧研制药物了。”连纵对着顾放连纵感激地笑笑。他就知道,在这里,他可以放松一下。 “可以治?”顾放一喜。 “可以,但是感染者需要慢慢调理。”连纵却没有表现出多么的乐观,他摇着头嘆了一口气。 “要是有人趁着这段时间生事……”顾放欲言又止。 “已经有了。”连纵怎么会不知顾放的意思,他恨恨地大口喝了一口茶,“今日早朝,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和中书令同时提出,京城和皇宫爆发瘟疫,是因为有人触怒了上天。” 顾放听及至此,不由得一愣,心想,那些人竟然还没有了却将连纵推到“非正统”这个位子上的念头,真是可笑至极。 “那陛下可有对策?”他主动问道。经过上次那些有心人陷害他不成的事情,他算是和连纵被拴在了一根绳上。要是连纵出了什么事,那他估计也不能倖免。 “已经想到了,就等着他们把这把火点得更加旺盛。”连纵露出了一个冷笑,眼神里也是满满的阴鸷。 顾放突然有些可怜连纵,因为连纵这个皇帝真是做得一点都不能随心所欲。但是他绝对不会把我的这个心思表现出来。一来这是对连纵的不尊重,二来,他知道,连纵不是软弱之人,他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不过再三考虑之下,顾放还是主动提出愿意帮忙。 连纵在听了顾放的毛遂自荐之后,沉默了良久,许久才说:“我还真的有事需要劳烦国师了。”而且这件事只有顾放,或者说国师可以做到。 “什么?”顾放问。 “选、秀。”连纵的嘴唇一开一合,慢慢地吐露出这两个字来。要他做出这个决定确实是不容易。因为连纵想来讨厌有别有用心的人在他身边。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由不得他了。 “何意?”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连纵突然提出选秀,这让顾放有些不能理解。 “我需要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平息这场瘟疫风波的事。”连纵没有对顾放隐瞒地意思。 顾放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连纵的意思:“吾昨日夜观星象,探得有凤来仪,乃是化解灾情之吉象。” 迎着连纵贊同的眼神,顾放立马站起身:“我这就写奏本。” “不急,我说过了,等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连纵拦下顾放,声音里透着一起狠绝。 顾放慢慢地坐回位子,他看着连纵心想皇帝陛下大概是真的恨死了这背后之人。而这背后之人无非是废太子或者太上皇,又或者二者都有涉及此时。 可是他们一个是连纵的父皇,一个是连纵的亲弟弟。根据皇室宗法,在他们没有被抓到做丧尽天良的证据之前,连纵无法按照心意处理两人。不过好在他知道刀子握在谁的手里,也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顾放忽然感到有些冷意,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有些冰凉的雨水被从大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就算是□□月的天,下了一场雨,果然还是会让人感到寒冷。 “外面的雨势渐大,陛下早点回干元殿休息吧。”商量好了正事,顾放也不愿将连纵留在国师塔中,要是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的连纵周身煞气更重,整个人就像笼罩在一个黑团之中,说不出摄人心魂,也影响到了顾放的心神。 “好吧。”连纵饮尽了茶杯里的茶水,对着顾放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顾放把连纵送到国师塔外,然后站在台阶处看着连纵步履坚定地走远。在连纵身旁,是帮着他撑伞地张浦。 “师父,是不是天下人都会为了权利疯狂。”顾放不由自主地裹紧衣服,然后问向一直沉默不语地开元帝。 “你呢?”开元帝嘆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 顾放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后来顾放想了想,如果他还是当初那个在国公府中艰难求生的青年,他一定会为了权利而迷失自己。但是现在时过境迁,他最大的敌人已经流落蛮荒。他得以也不用变成这里最讨厌的样子。 接着来的几天里,京城的风雨没有停歇。在驻守京城的卫兵加紧疏通水道的时候,又有好几起瘟疫发生。一时之间,京城中的留言更甚。连纵也没有再来过国师塔,顾放都是从开元帝那里得知关于连纵的消息。
第14页 不过看着开元帝不怎么紧张的样子,他就知道,现在的形势还在连纵的掌握之中。 “咚——咚——”顾放端着茶杯的手一抖。 这是宫外立着的大鼓被敲击发出的声音。这面大鼓从大曜开朝之初就由开元帝立在宫外,意在让那些有大冤情的人在走投无路之时敲响。 如果敲响大鼓之人所述的事情和皇帝派人调查到的不符合,那这个人就会被惩罚,但是如果符合实情,并且确实是大冤屈,那么皇帝就一定要为其平反。这是开元帝立下的规矩,到现在还在实施中。 听到这一声声洪亮的击鼓声,顾放知道,是他该出场的时候了。在穿戴好国师上朝时的正装之后,顾放慢慢地踱步到国师塔大堂之中。 门外,张浦已经带着连横的圣旨等在那里了。他见到顾放出来,向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张浦微微向左侧挪了挪,露出了身后的沁阳王连横。 “沁阳王殿下。”顾放也没有拿乔,当即就给连横行礼。不过还没等他弯下腰,连横就率先将顾放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连横勉强地一笑。近日来京城里的风风雨雨,让他真的没有精神应付这些繁琐的礼节。 顾放接过张浦手中的圣旨,然后默默地坐上了他们为我准备的轿撵。连横则是骑着高头大马护送在他的前方。 这次出行开元帝没有跟着顾放,这也是顾放主动提出的。因为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师父的指点下做事情。 宫外的鼓声还在继续,而且一声听起来比一声响。那沉重的鼓声在我听来,就像打在人身上的重击,一下下地锤击着当权者的心。 “轰——”突然,一道闪电打破了阴沉的天空,大雨也从天而降。 狂风吹起顾放坐着的轿撵周围的白沙,还夹带着一些黄豆般大小的雨点打在了轿撵之中。 这种诡谲的天气,真是让人感到不安至极。 “国师,没事吧。”连横关切地询问坐在轿撵之中的顾放。 “没事。”顾放低声回答,默默运起起来,以便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平日里朝臣们上朝的金銮大殿。由于此大殿位于皇宫的最前方,所以,这里也是击鼓声最为响亮的地方。 从金銮殿的前方广场进入正门的时候,顾放透过轿撵的白沙看到了在广场上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们。 就算顾放是个对于政治不怎么敏感的人,他也能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多么的凝重,而这些大臣们看似是在请命,实则他们是在逼迫连纵答应他们的诉求。 看着有些已经年逾六旬的老大臣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几经昏厥。顾放的心却是更加石更了起来。 因为顾放知道,这些臣子们在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凌驾在百姓安慰和皇帝陛下的权威之上,让连纵承受着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 他突然想起开元帝曾经说过,连纵现在的处境比他们那时候要好。我本来是信的,但是现在,顾放迟疑了。 “国师大人。”刘鹏早就看到了连横和张浦带着顾放来到了金銮殿。他看准时机,冲到了连纵坐着的轿撵前。 “刘大人不在吏部,在这里做什么。”连横气笑了。这位刘大人在吏部时常常给自己皇兄找麻烦,现在也是颇为积极地想要看连纵向他。 “老臣前来恳请国师大人劝谏陛下,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刘鹏弯下腰,言辞恳切。 顾放确实在轿撵中被刘鹏噁心坏了。 第9章 第九章 吏部尚书刘鹏。 这位刘大人当初可是被太上皇委以重任,短短的五年就从吏部员外郎升到了尚书的位置,可谓是风光无限。顾放虽然在之前没有见过刘鹏,但是在安国公府还没有败落的时候,他曾听翠华说过这位刘尚书。 翠华惨死,她最恨的人便是顾严,所以她时常跟在顾严的身边想要恐吓他。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但是翠华在无意中得知了许多关于顾严的机密。而她在闲聊中把这些机密都告诉了顾放。 这其中,就有这位刘尚书的消息。据翠华所述,刘鹏其实和顾严一样是废太子的人,都在方面先皇后的事件中出过力。不过刘鹏那时根基不深,所以他没有像顾严那样毫无顾忌地处处出头,也才躲过了连纵回京时对朝臣的清洗。 “国师大人。”刘鹏见顾放一直没有声音,一边拔高声音,一边在心里想这个国师怎么这么没有眼见,不给他面子。 相比于刘鹏的急躁,顾放却是一点都不心急,他歪着身子坐在轿撵之中,透过白纱看着刘尚书在雨中弯下腰,一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样子。 他大约晾了刘鹏一盏茶的时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连纵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朕还真不知道在刘尚书的心里,朕竟然是个”一意孤行”的人。” 顾放一惊,心想这可和商量好的不一样。他余光一瞄刘鹏,就看到刘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抖动个不停。他再看那些跪在地上淋雨的大臣们,发现他们也一个个把头垂得更低,眼看就要碰到自己的膝盖了。 连纵不紧不慢地从金銮殿中走出来。一个宫人则是跟在他后面为他打伞。他每走每一步都会带起不小的水花,可见他的脚步是有多么的沉重。 “臣不敢。”刘鹏哆哆嗦嗦地回话,简直是害怕极了。他也是这才知道,自己是被狡猾的中书令等人当了套路石啊。 连纵却没有搭理这位一看就知道心怀不轨的刘尚书。他径直走到顾放的轿撵前,伸手撩开轿撵的白沙,然后手掌向上伸到顾放面前:“惊动了国师,是朕之过。” 顾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收拾好心情,这才把手放到连纵的手里。他淡定地宽慰看起来很自责的皇帝陛下说:“陛下言重了。” 之前书信的事件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这个国师是和皇帝陛下站在一路的,那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 顾放借着连纵的力道从轿撵上一跃而下。而一直站在边上默不作声淋雨的张浦赶紧从宫人那里接过雨伞遮挡在顾放和他家主子的头顶之上。 “阿横,去把那个击鼓之人带到金銮殿来。”连纵朝着连横说道。 “是。”连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终于露出兴奋的笑容,然后骑着马往皇宫外去了。 按理说,连纵的这番举动应该是随了那些请愿的大臣们的心愿,但是顾放在跟着连纵往金銮殿走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眼那些大臣们,发现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没有喜色。刘鹏更是整个人都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顾放满含嘲讽地笑了。 这些人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到了金銮殿中,顾放微微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象徵着无上权利的地方。而连纵则是让张浦在龙椅边上又摆上了一张椅子。 顾放看那椅子上放着的柔软的靠垫,心想张浦办事果然让人满意,不亏是连纵的心腹红人。
第15页 在他喝完了两杯张浦递过来的茶之后,连纵这才就让张浦把那些还在外面跪着的大臣们叫进来。 顾放一听听,连忙坐正身体,摆出国师的架势来。他这次可是身负重任,要是在大臣们跟前失礼了就不好了。 巧合的是,当那些浑身湿漉漉的大臣们走进金銮殿的时候,连横也带着那个击鼓之人抵达了这里。 顾放数了数大臣们的数量,发现多了许多。想必是那些在周围暗中观察这次事件的其他大臣也跟着进来了。 乍一看之下,现在的金銮殿里颇有清晨连纵上朝时的样子。顾放眼睛一扫,发现在外面淋雨的,和刚才没有淋雨大概三七开开。这就说明连纵对于朝堂的掌握还是很有力的。 顾放接着把目光转向那个击鼓之人,看他那虽然流露出害怕但是还是很坚定的神情,以及就算很努力保持平静但是颤抖个不停的身体,顾放在心里暗想:这个人想必和刘鹏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他应该是受到了有心人的鼓动,并且是真的害怕城中的瘟疫,才会来击鼓鸣冤。 那他倒是可以在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替这个人在连纵那里求求情。 击鼓之人的膝盖重重地砸在金銮殿上,他在连纵锐利的目光下,哆哆嗦嗦地说出了心里的话:“请陛下为草民以及草民的亲人作主,匡復天下正义。” “各位天下正义?”连纵坐在龙椅之上,不怒自威。他整个人超然的气势一下子在金銮殿中铺开,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守得住的。 “天降警示,陛,陛下,非正统……”那人又说。不过还没等他说完,顾放就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冷笑一声站起来,对击鼓之人的话很是不屑。 可怜这击鼓之人是一回事,不贊同他的话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放一边不紧不慢地鼓掌,一边迎着刘鹏那一波人怒视的眼神下到群臣站立的地方。 他凑近击鼓之人,像看什么无足轻重的人一样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背在身后,说出了他和连纵早就讨论好的话:“真是无稽之谈。吾夜观天象,无意中窥得东方有凤来仪,可化解此次危难。” 顾放看着将信将疑的群臣们,也不慌乱,因为他说这话可不是给这些大臣们听得,而是给那个击鼓之人听的。 很明显,顾放国师的身份起到了作用,那个击鼓之人的脸色在听了顾放的话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顾放心里一喜,正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刘鹏急了。眼见着他就要上前说话,连横先他一步跨出群臣的队列。 连横一个大步来到顾放跟前,对着顾放的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然后朗声说道:“国师所言甚是,这样一来,京城之危不日可解!皇兄,臣弟愚见,这“有凤来仪”可不就是暗指有人可母仪天下?这必是上苍让皇兄选秀的意思。臣弟恳请皇兄为了黎民百姓,选出这位可母仪天下之人!” 连纵在连横说完这一串话之后,也煞有介事地点头。他当即就让张浦准备笔墨,他要下旨选秀! 顾放在这是也是很有眼色地站到一旁。他冷眼看着连纵,连横两兄弟一唱一和把刘鹏等人气得鼻子都歪了,但是又敢怒不敢言的可笑表现。 刘鹏等人怎么会不想反驳顾放的话。可是当初顾放会成为国师,他们这些人也是出了一份力的。现在让他们主动反对,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刘鹏恨恨地瞪了顾放一眼,心想这个人果然和他的父亲一样狡猾,惯会见风使舵。他又气愤顾放竟然丝毫不顾他们这些人和他父亲的关系。 想到这里,刘鹏往中书令那里看了一眼,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他只能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对连纵认错,说他不是不相信国师,只是选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这段时间里的京城怎么办。 那个击鼓之人本来都快被连纵说动了。他一听刘鹏的话,便又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破烂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连纵。 连纵的眼神从刘鹏的身上划过,然后老神在在地坐在龙椅之上不说话。 就当刘鹏以为自己的话有用之时,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张太医突然求见。 这位张太医虽然已经年逾七旬,但是腿脚还是很灵活的。 张太医从怀中拿出一副药方递给张浦。然后张浦又把药方交给了连纵。这时,张太医则开始详细地叙述他和太医院其他太医们的发现,以及这副药方对于瘟疫的抑制和治疗作用。 连纵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张太医他们的进度,但是还是忍不住面上露出喜色和轻松。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放着天下百姓。 “陛下英明。”顾放趁机把这份功劳扣到了连纵的头上。可不是吗?连纵一说要选秀,治疗瘟疫的药方就来了,这可不就是上苍肯定连纵的表现。 连横也很上道地跟在顾放后面道喜。 刘鹏等人看大势已去,只得不甘不愿地和众大臣们一起跪下道喜。 至此,这场由宫中波及至全京城的瘟疫风波算是有了了解。 后面几日,顾放在国师塔中补习前几日为了配合连纵演戏加紧练习而错过地功课。不过他也没有错过这次瘟疫事件的后续发展。 听开元帝他们说,京城中患有瘟疫的人基本都已经痊癒。只有两三个身体底子实在不好的人,没有熬住去了。 在此期间,连纵也往国师塔跑过一次。他先是感谢顾放的配合,然后装模作样地从顾放那里得到了选秀的具体时候:七月初七。 顾放原本以为他又可以过上要是不用管的闲散日子,谁知他师父开元帝率先打破了这份安宁。 就在选秀前的第三天,开元帝他们突然带了一个陌生的幽魂来到了国师塔。经过解释顾放才知道,这位原来也是皇室的祖先,在祠堂中贡有排位,只不过他在外头建衙开府,所以平日里没有守在皇室祠堂中。 而这位老祖宗正是太上皇的皇叔,老宁平王。当然了现在宁平王这个位置由他的长子继承。这位新的宁平王可是太上皇的拥护者。连纵继承皇位之后,宁平王就没有来上过早朝。 不过这次选秀宁平王一家倒是没有逃避。他家里有三位年龄符合的小姐。这次都会参加选秀。 “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到王爷的?”对于这些已经作古的老祖宗,顾放的态度一向都很好。 “唉……”老宁平王嘆了一口气,然后说,“陛下当初查封安国公府的时候,国师也身在其中,自然是知道陛下对顾氏一族的态度的。” “自然。”顾放颔首,不是很愿意想起那场漫天的大火。 “在顾氏一族被流放的第二天,我那个不孝的子带回了一位姑娘。”老王爷看上去痛心疾首。 顾放却是越来越弄不清楚他的意思了。 “那位姑娘正是安国公顾严的女儿顾雪。”老王爷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唬得顾放差点腿一软,站不住了。 “什么?”顾放不由得追问。 “这次选秀,这位顾小姐也会参加。”老宁平王没有立即回答顾放,而是又是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第16页 第10章 第十章 老宁平王的话让顾放一时有些难以相信,恍惚间,他脑海里突然划过他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消息。顾雪曾经和一个王公贵族议过亲,不过还没等这门亲事定下来,顾家就遭了难。现在想来,这个和顾雪谈婚论嫁的人,应该就是宁平王府的人。 接下来老宁平王的话也证实了顾放的猜想。 “和顾家小姐议亲的正是我的小孙子。”老宁平王唏嘘不已,“我本以为这门亲事没有定下来,宁平王府算是躲过了一劫。但是我那个混帐儿子竟然还没有歇下造反的念头!” 老王爷诚恳地看着顾放,希望他能帮到自己。要是宁平王府因为顾雪的缘故被连纵迁怒,那他生前这么多年的经营都白费了。 顾放能理解老王爷对于后辈的担忧,却在同时更加好奇宁平王是怎么把顾雪带走的,以及,他当初带走顾雪是为什么?总不会他们那时候就会想到连纵要选秀,这么早就未雨绸缪吧? 关于这点,老王爷说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宁平王他们原本的计划。他这次来找顾放也只是希望在他那个混帐儿子的计划得逞之前把他们阻止下来。 顾放为难地皱起眉头。他知道,要是顾雪入宫,对于连纵来说必定不利。但是这件事他是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来阻止。所以犹豫之下,他没有立刻答应。 “如果顾雪参加了选秀,甚至还入选了。那么,国师,你觉得顾家人会对现在的皇帝陛下做什么?如果皇帝陛下一旦出事,你作为国师又怎么自处?”老王爷见顾放这样,他只能神情凝重地再次劝说。 不得不说,老王爷的这番话说到了顾放心里最大的担忧。他怎么会不知道顾雪会对连纵做什么?顾雪这个从小锦衣玉食张大的大小姐,在面对害得自己差点流放边疆的罪魁祸首之时,又怎么会手软? 而他顾放,也估计没有第二次的好运可以躲过一劫了。 思及至此,顾放深深地嘆了一口气,然后对老王爷承诺:“选秀那日我必定尽力阻止顾雪。” 得到顾放的回答,老王爷释然地一笑。他同时告诉顾放,开元帝已经见过改头换面的顾雪了,所以顾放也不用担心认不出她。 选秀就在大后天了。正当顾放为如何能够在选秀中掺一脚而发愁的时候,沁阳王连横现身国师塔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连横转达了连纵突然下旨让顾放旁观选秀的口谕,然后就就在顾放的冷眼下,施施然地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不肯走了。 顾放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赶他走,所以只能由得连横在书房中东张西望,不安生。 “国师塔中的茶水就是以众不同。”连横心满意足地端着茶杯闻了闻。他实在好奇皇兄为什么会突然下这么一个口谕。既然问连纵没有用,他也只好来打扰另一个当事人了? “大概是因为这是用给老祖宗饮用的水泡的吧。”顾放虽然没有看出连横的心思,但是也知道他是别有目的的,所以故意说了这样的话来吓唬连横。 果然,连横在听了顾放冷冰冰的回答之后,心里的好奇心大减,他甚至觉得有什么人一直在背后看着他。 其实他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开元帝他们正站在不远处对这个好吃懒做的子孙痛心疾首呢。 顾放倒是觉得这位沁阳王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他虽然不喜欢连横老是凑到他跟前打扰他的清静,但是连横对连纵的这份关心却是顾放最最羡慕的。 所以一个心软之下,顾放任由连横在国师塔中蹭了不少的吃食之后才离开。 等连横走后,顾放拦住眼神闪烁的开元帝等人,刚想问问他们连纵的口谕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就被开元帝以教授他观星之术的藉口给叉开了。 再等顾放想起这件事来,选秀开始了。 顾放坐上连纵派来接我的轿撵,然后一边和开元帝低声讨论顾雪如今的样子,一边想着应该怎么悄无声息地让顾雪参加不了选秀。 他知道,单单凭藉他一个人的说辞是不可能让一个有主见的帝王贸然放弃自己的选择。所以顾放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让顾雪见不到连纵才是最好的办法。不过在没有见到顾雪之前,他也不好最终定下方案来。 开元帝自然是看出了自家徒弟的担忧,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急也没有用。他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让他吓唬一下顾雪,让顾雪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得了。但这到底是下下之选,所以他也没有和眉头紧锁的顾放说。 “我去看看顾雪在那里。”开元帝飘出轿撵。 “劳烦师父了。”顾放没有拒绝。 不多时就到了用来选秀的上阳宫。顾放先是给连纵行礼,然后又和连横问好。 “终于等到国师了。”连横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他坐在连纵左下方的位子上,翘着腿,一点坐相都没有。 顾放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连横的调笑,然后径直走到连纵给他安排的位子处坐下了。 他刚坐下,连纵就吩咐张浦在顾放位子前的矮桌上摆一些小吃食。 顾放颔首领下了连纵的好意。而连纵也是微笑着摆摆手。 就在这时,上阳宫后殿突然传来一阵女声。听到这吵吵闹闹的声音,连纵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但是却变得有些虚假。 “张浦,去看看怎么回事。”连纵当即吩咐张浦。 “是。”张浦动作麻利地去了后殿,然后过了一会儿在后殿越来越响的咒骂声中走回到连纵身边回话。 “野种、孽子、犯上作乱……” 顾放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再看看神色变得淡漠的连纵和满脸嫌弃的连横,就知道这其中有些门道。 “皇兄就是太心软,还留着这个女人在皇宫里干什么?让她和她儿子一起出宫得了得了。”连横不屑地对着自家皇兄说道。 “不要胡说。”连纵斥责了连横一声。 顾放这才确定了那个在叫嚷的女人的身份,废太子的母亲贤贵太妃李氏。这位太妃娘娘还在皇宫中住着,而不是和废太子一起关押起来,完全是因为连纵想要利用太妃的性命在必要的时候牵制废太子和李家。 平日里连纵也没有亏待太妃,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不过太妃显然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冒冒然地跑出来,并且大吵大闹了。 顾放悄悄抬起一只手遮住一个耳朵,心想着连纵不应该让张浦去,而是应该他自己去。就他身上那逼人的煞气,太妃娘娘一定不敢再胡闹。 “哎哟喂,纵儿身上的煞气怎么又重了一分。”这时,开元帝突然现身。 顾放灵机一动,他左右看了看,对着开元帝嘴唇飞快地蠕动:“师父,你可找到顾雪了?” “找到了,她现在顶着的名头正是李家女儿的。”开元帝捋了把鬍子。 顾放心里一喜,心想这样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李家是靠着太妃发家的。要不是李家家主识时务,在先皇后身死,连纵被贬出京这些事中没有出力,并且和太妃也断了联繫,那么连纵这次归来,是段段不会容下李家的。
第17页 再加上李家其他人为人正派,又好读书,在天下学子中颇有名声。所以这次选秀连纵也不好剥夺李家女儿的机会。不过从顾雪顶了李家小姐名头这一点看,现在的李家,估计是出了一点问题。 “师父你有办法让太妃再闹得大一点吗?”顾放轻声说道。 “可以。”开元帝明白了顾放的意思,乐呵呵地就应下了这个差事。 就在顾放和开元帝交谈的这一会儿,连纵又派张浦去了一趟后殿,这次不知道张浦转述了连纵什么话,太妃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 不过这可和顾放想要的效果不同。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端坐在龙椅上不知道想着些什么的连纵,心想要是连纵不彻底讨厌李家女人,他怎么好让顾雪彻底失去出现在这里的机会? 连纵本来就不耐这次选秀,所以他见太妃终于安静下来,就让张浦宣布选秀开始。 张浦会意地领命,然后在一旁念着名册让等候在上阳宫外的贵女们依次进来。 还没等连纵说什么,连横就兴致很高地开始对着这些姑娘评头论足。他这么一捣乱,顿时有不少的姑娘都低着头,看上去是害羞了。 连纵对于自己弟弟的胡闹但是没有什么看法,他甚至心情还更好了一点。 “啊啊啊啊啊!” 忽然,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响彻云霄。顾放一边捂着这耳朵,一边感嘆开元帝把事情办得还真是尽心尽责。 “到底怎么回事?”连纵终于是大怒了。他重重一拍椅子上的扶手,对着张浦怒目圆睁。 “奴才确实按照陛下的吩咐把话给太妃说了。太妃刚才也确实是安静了下来,也同意回去了,现在不知怎么的……”张浦脸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他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地在心里埋怨太妃娘娘的不省事。 “啊啊啊啊啊!”太妃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悽厉。连纵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迈开大步就往后殿走去。 “国师,一起吗?”本来紧跟着连纵而去的连横在顾放跟前停了下来,他主动对着顾放提议。 “好。”顾放也站起来。 他们这些人都走了,选秀也就暂时停了下来。但是没有人敢说些什么。他们这些还就在皇宫中伺候的人可是知道皇帝陛下的手段的。 顾放跟在连横的后面到了后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不停地哭闹的贤贵太妃。她头上带着的髮钗被她一个个地从头上拽下来扔在地上,精緻的礼服也在她自己的拉扯下破败不堪。 “张浦,把太妃带下去。”连纵本来就因为太妃偷偷跑出来而非常不高兴,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气血忍不住地在体内翻滚。 顾放一下子就看到了笼罩在连纵周围的煞气开始活跃起来。那张牙舞爪的架势,像是想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囊括其中。 就在张浦带着侍卫上前的时候,太妃突然停止了疯癫的举动,反而静静地盯着连纵。她笑了,嘴角向上,似是解脱,又似幸灾乐祸地说:“我们李家的女儿都是凤凰,皇上不会不知道的对不对?” 她此言一出,不说张浦去拉她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除了唿吸声,寂静的可怕。 空气就像是凝固在了那里。 顾放吃惊地找了找开元帝,却没有找到。这可和他们商量好的不一样。 他又看了连纵,连横两兄弟一眼。两人难看的脸色让顾放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妃的话牵扯到了宫中秘闻。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在太妃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不管李家是不是无辜的,连纵都不会再让李家女入宫。 果然,下一刻,连纵用几近冷酷的声音说出了李氏女的命运:“张浦,传令下去,李氏女世世代代不入皇家。” 张浦不敢耽搁,连忙低着头出去了。 “让国师看笑话了。”解决好了这一切,连纵看到了垂眸站在一旁的顾放。 顾放一愣,刚反应过来,就只能看到连纵皇袍的一角从他面前划过,然后就消失在了宫墙的另一头。 选秀这齣戏可还得唱下去。 第11章 第十一章 现在正值秋季,虽说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但是这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冷意的。 顾放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那些参加选秀的姑娘一个个都穿着轻薄的纱衣,意图将自己身材上,外貌上最好的一面展露在皇帝陛下的面前。 但是皇帝陛下明显不吃这一套,顾放粗略地看了看被连纵选中的姑娘,大多都是开元帝跟他说过的那些暗地里站在连纵对面或者立场摇摆不定的大臣们家的女儿。 上次的事情一过,那些做了出头鸟参加“劝谏”的大臣要么被迁出京城,要么被打压到了最底层,几十年的努力都付之一炬。而这些人的女儿自然也不在这次选秀的名单之上。 这样一来,废太子和太上皇虽然对连纵的威胁还在,但是到底被削去了不少。连纵也可以放宽心一阵子了。 不过顾放看他眼底的青痕就知道我们的皇帝陛下根本没有给自己放松的机会。 顾放忍不住在心里感嘆一声皇帝不是每个人可以做的。 “国师刚才看朕可是有什么事吗?”连纵一眼就看到了顾放对着他发呆,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没有。”顾放怎么可能没看到连纵眼底的笑意,他当即就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刚才真是白白赞扬连纵勤于政务了。如今看来,他们这位皇帝陛下还是很贵找乐子的。 连纵见顾放这种态度,也没有多计较,反而是好脾气地摇摇头,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挑选”起他的妃子们。 顾放心里立马松了一口气。 不过过了没多久。他就有些疲倦了。美人再美,看多了也就这样了。而且,他瞥了一眼连纵,然后不禁里想到,论相貌,还是皇帝陛下略胜一筹。只是平日里连纵的气质太甚,让人情不自禁地就忽略了他的外貌。 不过这或许也是件好事。 这场选秀到了当天傍晚时分才走到了最后一个程序。十五位由连纵选出来的“佳丽”站在寒风任由连纵排次序,而这个次序则是和她们日后的位份有关。 顾放百无聊赖地看着姑娘们被风吹起的裙角,想着这么多的美丽姑娘聚集在一起,真是一副好风景。 只可惜他一眼就看出了她们各有各的小心思。这就让顾放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些人都是伴随着目的进宫的。她们心里的不纯让再美丽的外表都成了空皮囊。 连纵当然也看出了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排好了次序之后就立马吩咐张浦把这些姑娘带下去,然后自己坐在龙椅上默默不语。 皇帝陛下都没有开口,顾放也不好擅自说话。就连想来活泼的连横也只得在边上一边喝茶,一边发呆,没有多少声响。 过了许久,顾放恍惚间听见连纵嘆了一口气,说:“国师可愿意陪朕到御花园里走走?” 顾放低声应下了。左右他也无事可做,去欣赏一下御花园也不愧为一个好选择。
第18页 然而坐在一旁的连横就没有这个好机会了。他被连纵“赶出了”皇宫,让他回府学习去了。 顾放也这才知道,沁阳王连横竟然还是一个需要读书的“大孩子”。 迎着顾放难得的戏嚯的眼神,连横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就迅速走开了,只留下连纵和顾放两人默默不语地相伴走去御花园。 秋天的御花园竟然也是花团锦簇的样子,在众鲜艷的花朵中作为亮眼的自然是那些盛开的菊花,再加上御花园周围那一株株树冠看上去起码有□□尺宽的红色枫树点缀,简直就是美不胜收。 顾放陪着连纵在御花园的小石子路中穿梭,后面只跟了一个对连纵忠心耿耿的张浦。看着这个架势,顾放隐约察觉到了连纵的用意。 连纵似乎是想要和他说说真心话。 果不其然,拐过一座假山的时候,连纵手撑着光滑的石壁对顾放说道说:“当年母后也是这样入宫的吧。” 顾放看连纵落寞的神情,就知道今日的选秀应该是触动了他某些回忆,想要安慰,却又在先皇后这件事上没有什么立场开口。 顾放曾经听开元帝讲起过这位娴雅淑德的先皇后娘娘。连纵的母后长孙氏出身武家,是护国大将军的后人。不过这位长孙皇后却擅长琴棋书画,和家风不怎么相符。 护国大将军帮助太上皇登上皇位之后,长孙皇后遵照太上皇的旨意参加选秀,然后入宫为妃,一年后又成为了大曜的皇后。 一开始太上皇对着长孙皇后还是柔情蜜意的,但是时间一长,他开始忌惮护国大将军府的势力,刻意打压,并且宠幸贤贵太妃李氏。这也就是长孙皇后和连纵厄运的开端。 “那个男人不相信外祖父会对他忠心耿耿。”或许是周围没有其他人的缘故,连纵一刻都无法维持他惯有的笑脸,“母后身死之后。护国大将军府也消失了,要不是有外祖父的旧部和舅舅在暗中保护我,我估计也死在边关了。” 顾放听着听着就明白了连纵只想要一个人听他讲述而已,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有开口。 不过顾放在心里明白,当年长孙皇后会入宫,太上皇也是存着让她为质牵制护国大将军府的意思吧。什么恩爱和柔情,在权利面前是这么的脆弱。 他头一次对他身前这位身经百战的皇帝陛下起了同情的心思,但是他又想想自己的身世,似乎也没有比连纵好到哪里去。 秋风卷着落叶路过两人,带着说不出的萧索的气息。顾放和连纵就这么一个听,一个说的站立了许久。 突然,顾放看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停在不远处。 他当即被吓到了,情不自禁地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枯叶堆上,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音。 这样的动静连纵自然也察觉到了。他面带疑惑地看向顾放,然后顺着顾放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国师可是看到了什么?”连纵刚问出口,他就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做过地梦。如果说那时他对顾放有特殊能力只是怀疑的话,那他现在可以基本确定,顾放有不为人知的能力。 “没什么。”顾放不好说出真相,只好用手捂住嘴假意咳嗽了一声,“刚才有只鸟飞过去,吓了我一跳。惊扰到陛下了。” “无妨。”连纵不想在这是多追究什么。总归顾放对他没有坏心,甚至可以说对他有信任,他也不急在这一时知道一切。 所以当他看到顾放脸上的不自在的时候,他爽快地吩咐张浦将顾放送回国师塔。 在让顾放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心里还是疑虑丛生。也不知道连纵怀疑他什么没有。 他在和连纵道别之后,就加快了脚步跟上张浦的步伐。他此刻真是不想和连纵再单独待下去了。 巧合的是,张浦送顾放出御花园的时候,他们正好和那个鬼魂擦肩而过。透过它外面一层明晃晃的亮光,顾放有幸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个长相端庄的女人。而且她的样貌让顾放觉得非常的眼熟,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回到国师塔,顾放的心不知怎么的跳得飞快,怎么也静不下来。直到他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才让自己不再这么焦躁。 他这反常的举动的自然是瞒不过开元帝他们的。在开元帝的询问下,顾放这才说出了一个困扰他的猜想:“我觉得连纵……我觉得陛下已经发现我有些不对的地方。” 他放低了声音:“比如说在鬼魂一类的事情上……” 然后对着开元帝有些不自在的眼神,他用一种飘渺得不可思议的声音问:“师父,连纵突然不把我囚禁在国师塔,以及他会在毫无徵兆的情况下让我旁观选秀,这里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唉。”面对顾放的提问,开元帝也不好再隐瞒,所以他索性承认了下来:“是,是我做的。我去纵儿的梦里见他了。” 开元帝这么一说,顾放终于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连贯起来了。但是同时,他的内心突然被一阵恐惧吞噬。 连纵是不是本来就对他有所怀疑?而刚才在御花园的意外,会不会让连纵更加觉得他有问题? 连纵对于他的隐瞒又是怎么看待的? 顾放的脑海里不断闪现连纵或富有深意,或温和洒脱的笑容,一时杂念纷飞,并且有些茫然。 “徒,徒弟啊。”开元帝看出了自家徒弟的不正常,他连忙安慰道,“你别怕啊。你看,纵儿也还没有说什么,你在这里一个人胡思乱想,万一误会了纵儿怎么办?” 顾放有些不知所措:“师父……” 开元帝再接再厉:“纵儿或许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师父我相信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把阴谋诡计用到朋友身上。” 顾放一愣,他竟然不知道,原来在他师父的心里,他和连纵的关系已经可以用“朋友”来形容了。 这么一听,他似乎立即就轻松了不少。但是顾放知道,他的心态有些不正常了。 他似乎对连纵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一瞬间,今日连纵高坐在龙椅之上,气势非凡的样子突然出现在顾放的眼前。他再努力地回想那时周围的一切却发现他根本就记不起来。 连纵这个人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师父,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顾放”垂下头,有些狼狈地对一直关切地看着他的师父说。 “好好好。”开元帝连连点头,临走时不忘吩咐,“有什么事情就叫师父啊。你今天也累了,功课就放下一天吧。” “嗯。”能有这么一个关心他的人,顾放怎么可能不感动? 开元帝走后,顾放呆呆地走到窗前坐下,看着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漆黑一片的景色,心里思绪飞腾。 连纵的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搅的他心烦不已。不过也因为这样,他终于灵光一闪,想起来今天在御花园里看到的那个女鬼的长相和谁相似了。
第19页 那个女鬼的相貌竟然和连纵有着七分的相似! 她到底是谁? 顾放忽然脑海里生出了一个大胆地猜测。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连纵的母后,先皇后长孙氏! 这个猜想突然出现在顾放的脑海里,惊得他只能扶住书桌来稳住身体。 这时他又想起开元帝曾经对他提起过的那个看上去白晃晃的鬼魂,会不会和他今天看到的是同一个? 顾放再思及开元帝他们谈及那个鬼魂之时敷衍和不愿意多说的态度,他心里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长孙皇后又是为什么在死后一直流连人间? 在思考这些的同时,顾放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放到了连纵的身上。他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把长孙皇后的鬼魂还在人间这件事告诉连纵。 顾放心里明白,告诉了连纵,就等于他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摊开在了连纵的面前。而最后不论连纵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顾放自己也不得不全部受下。 这就让顾放心有不甘。他好不容易和连纵建立的信任就要这样土崩瓦解了? 顾放嘆了口气,摊开一张宣纸放在书桌之上。 他想着,不管自己在这里怎么想,在他关于长孙皇后的猜测得不到开元帝的肯定之前,他还是用练字的方式来平静自己的波澜起伏的心绪吧。 不得不说,练字这个办法果然有用。但是当顾放看着满桌子写满连纵名字的纸张时,心里真是又气又笑。 他无奈地把宣纸揉成一团,然后随意地扔在地上。 开元帝来找顾放的时候,正巧就看到了自家徒弟有些迷茫的眼神。他当即就关切地询问顾放怎么了:“来来来,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就跟师父说啊。师父帮你想主意。” 顾放抬眼看了看满眼关心的开元帝,顿时就感到自己心里一暖。他也顾不得其他,就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猜测和担忧对着开元帝和盘托出。 开元帝自然是没有想到顾放会突然提及长孙皇后,他心里闪过片刻的措手不及,最后长嘆一声,承认了顾放看到的那个鬼魂就是长孙皇后。不过关于要不要向连纵说明这件事,开元帝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放皱眉。 但是还没等他继续问下去,开元帝就找了一个藉口走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虽然顾放很想询问开元帝“还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但是开元帝总是在他开口之前就走开了。到最后,开元帝索性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让顾放只能无奈地妥协。 转眼就到了连纵封妃和新晋妃嫔入住各个宫殿的日子。 等庆祝的鞭炮声渐渐平息,顾放才站上观星台往下眺望一个个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宫殿。 从今日起,这个皇宫中的主人又多了几个。 开元帝站在顾放的不远处,他难得惆怅地嘆息道:“有多少人是自愿入宫的呢?” “师父。”顾放一愣,察觉到了开元帝的话中有话。 开元帝看了眼面露不解之色的顾放,然后又把视线投向皇宫:“徒弟,你要记住,在这个皇城之中,唯有真心才能换取真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开元帝突然轻松地一笑,他把手虚虚地搭在顾放的肩上:“徒弟,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离开了观星台。 顾放定定地看着开元帝离开的方向,脑海里不停地迴旋着开元帝刚才说的话。 是啊,唯有真心才能换取真心。 顾放终于释然地勾起嘴角。近几日来围绕他的困惑也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他想,是该找个时候和连纵说清楚了。这不光是因为事关连纵的母后,更是因为顾放想和连纵做朋友。他不想等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后悔自己曾经没有主动把握机会。 就在顾放终于想通的时候,连纵突然出现在了观星台之上。就连落地的姿势都和他第一次来到是一样。 “陪朕喝酒吗?”连纵微笑着看向呆呆地看着他的顾放,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两壶酒。 “好。”顾放突然灿烂地一笑。 连纵从来没有见过顾放笑得如此肆意和洒脱。他回忆起刚入国师塔时那个对他充满戒备的青年,再看看眼前这个疏离不在的年轻人,心里突然一阵激盪。 他忍不住对天朗声大笑,然后撩起身上庄重礼服的衣角就席地而坐。 顾放看他这一连串的流利动作,心里突然也升起一股豪情,他接过连纵手里的酒杯,拔开盖子就对着嘴喝了一口。 皇宫里的酒果然是好酒。够辣,够辛,喝下去之后顾放只觉得有一把火从喉咙口一路烧到了他的身体里。过了一会儿这种灼烧感才慢慢褪去,紧接着就是一股渐渐升腾起来的暖意。 秋日里的寒风唿啸而过,顾放确实感觉不到一点的寒意了。 “好酒。”顾放低喃。 “哈哈哈哈。”连纵又是一声仰天大笑,“确实好酒。自从我当这个皇帝以来,也就觉得这皇宫中的酒最和我的心意。” 顾放转头看了眼笑得很开怀的连纵,心想多少人为了当皇帝而费尽周折,而这个已经当了皇帝的人却不以为意。 不过他转而想到这段时间来连纵的遭遇,就对连纵的情绪感到理解了。 “我有时候觉得……”连纵先是看看沉默不语的青年,然后又望向闪烁着璀璨星光的夜空,脸上挂上了怀念的笑容,“在边关的那几年,虽然艰苦,但是真的比现在要自在多了。” 也不知道连纵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就对着顾放滔滔不绝地分享起了他在边关的经歷,那里的风土人情,他的手下,以及和他交手不下百次的蛮人。 说到兴奋的地方,连纵还会像个孩子一样拍自己的大腿,然后勐地灌一口酒。 顾放听得很认真。一是因为他对边关的好奇,二则是因为他知道,这就是连纵的“真心”。 既然是真心,他又怎么能敷衍的对待? 听到后来,顾放甚至觉得如果连纵不是大仇未报,如果京城里没有让他牵挂的沁阳王连横,连纵说不定就待在边关不会回来了。 “陛下醉了。”顾放见连纵一口一口地灌着酒,到了最后都坐不直了,便心情复杂地提醒他。 “没有。”连纵突然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不肯出来,“我怎么会醉呢?国师定是看错了。” 几次劝说都无用的情况下,顾放只好看着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在那里做出一系列醉酒之人才才会做出的事情,比如:连纵把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连纵靠到顾放身上的时候,顾放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是当他看到连纵眼角处隐隐的泪水之时,心就突然软了。 他只能板着脸,努力坐稳,不让连纵把他扑到地上去。 连纵其实还保持着一些理智,但是他就是捨不得怀里的温暖,并且忍不住想要获得更多。 所以,他把头蹭到了顾放的脖颈旁,就连手也慢慢地在顾放的腰间环紧。
第20页 顾放面对这种情况,整个人也像一根木棍一样僵直地坐在那里。 他本来还想借这次的机会对连纵坦白自己的不同并且说明长孙皇后的事情,现在看来是不能够的了。 顾放努力地挣扎了一下,换来的却是连纵越收越紧的怀抱。他只能忍受连纵在他脖子旁唿出的温热的气息,然后不停地告诫自己:这个人是皇帝,他打不过,也打不起。 “唿……”顾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却在看到连纵竟然靠着他睡着了时,又是一个翻滚。 他不禁想到,其他征战沙场的将军不都是酒量非凡的吗?怎么到了他们这位陛下这里,才喝了一壶酒开始撒酒疯? 顾放用脚尖踢了踢被连纵扔在身旁的酒壶,里面“哗哗”的水声让他知道,很好,一壶酒都不用就可以灌倒他们的皇帝陛下了。 到了后半夜里,实在困的不行的顾放只能用这样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第二天,竟然是顾放先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连横和开元帝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他现在也顾不得开元帝,对着连横冷冷地说道:“王爷有空笑话,就快点把陛下带走吧。” 连横却是一点都不着急,他真是好久没看到自家皇兄闹出这样的“笑话”了。所以他顶着顾放冷冰冰的眼神,笑嘻嘻地说:“不急不急,皇兄这不是还没醒吗。” “可是我很不舒服。”顾放一字一句地盯着连横的眼睛。 “我不敢啊。”连横却还是很无赖地摊摊手,不肯做什么。 顾放气极,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来让连横帮他一把。 就在他和连横对峙的时候,一直昏睡的连纵终于悠悠地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地晃了晃头,然后盯着顾放看了许久,这才回想起了来龙去脉。 他倒是也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心情很好地对顾放温和一笑:“真是麻烦国师了。” 面对这样的笑脸,顾放僵硬地说了一句不客气,然后挣开连纵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观星台。 连纵看着顾放气势汹汹的背影好脾气地笑笑。 昨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愿见任何一个别有目的的人。所以在选择哪位妃子侍寝的时候,他果断拎着酒壶就来了国师塔。 连纵想,他们的国师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内心里,却是无比的柔软。 “走了。”皇帝陛下拎起自家弟弟,“咻”地一下从观星台上跃下。 另一边,等顾放从观星台来到祠堂的时候,他发现祠堂里竟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鬼魂。 顾放赶紧叫来了开元帝他们。 “你怎么来了?”开元帝一见到那个身形有些飘忽的鬼魂,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他可以帮我。” 那个鬼魂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一般,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沙哑极了,顾放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哼,想要别人帮忙?”开元帝毫不留情地斥责着陌生的鬼魂,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祠堂的内室。晋王,燕王两位祖宗也是嘆了一口气,纷纷飘走了。 顾放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确定这个鬼魂应该是无害的。他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根香点燃,然后拿着香走近那位陌生鬼魂。 “不知道您是?”顾放问。 那个陌生的鬼魂在香的滋润下终于看上去不那么飘忽。但是他没有立即回答顾放的问题,而是说出了一个让顾放咋舌的名字:“长孙茹。” 第13章 第十三章 咋一听到“长孙茹”这三个字,顾放就知道不好。因为长孙皇后的闺名正是一个“茹”字! 那这个口念着长孙皇后闺名的人又是谁?顾放不解,正当他想要问清楚的时候,那个陌生的鬼魂终于自报家门了:“我叫,连儒景。” 连儒景? 顾放思索了一会儿,想起这位是谁了。 前一品军侯覃卫侯,连儒景。 按照辈分,这位侯爷是太上皇的堂弟,连纵的叔叔。作为连氏的后人,覃卫侯的排位自然有供奉在皇室祠堂之中。 但是…… 顾放皱眉,他想到了方才开元帝和晋王,燕王三位老祖宗的反常反应。他再看看覃卫侯身上明显属于厉鬼的怨气,自知这中间应该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闻。 “不知侯爷前来所谓何事?”虽然开元帝对这个后辈的态度不怎么好,但是顾放却不能因为这个而轻视他。 却不曾想,覃卫侯的态度竟然比顾放还要恭敬和郑重其事。 覃卫侯看着眼前这个有着阴阳眼的年轻国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说:“儒景已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只想请国师帮我一个忙。” 顾放可不敢接受这位一品君侯的大礼,他连忙让覃卫侯不必如此客气,并且表示如果覃卫侯所说的事情是他力所能及的,他必定会帮忙。 覃卫侯竟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得笑开了。但是还不等他把话说清楚,开元帝就从内室之中风风火火地飘了出来。 开元帝大喝一声:“孽障!” 顾放眼皮一跳,他虽然不知道覃卫侯所求之事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看着开元帝吹鬍子瞪眼的样子,就知道事关重大。 “我……小茹……”覃卫侯在开元帝的瞪视下丧气地垂下了头,他紧紧地握着拳头,不甘心放弃这次机会,“老祖宗,我知道她出现了。” 她? 顾放想,覃卫侯应该指的是长孙皇后的魂体。而这时,顾放这才惊觉,长孙皇后和他所有见过的鬼魂不一样,她似乎,没有神智。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开元帝差点就要气背过去。要不是晋王,燕王两位跟着出来拉住了他们的大哥,开元帝估计早就上去狠狠地打覃卫侯两下解气了。 覃卫侯怎么会不知道开元帝话中的意思。他只要一想到是自己把心爱之人送入皇宫,他就满心痛苦。 他屈膝跪在开元帝跟前,后悔不已:“我本以为,在这皇宫之中总比跟着我在边关要好,却没有想到……” “哼!”开元帝负手站立。要不是眼前这个跪着的是他看好的后辈,他早就不管了。 “老祖宗……”覃卫侯对着师父磕了一个头。 “罢了。”开元帝终归是不忍心,他长嘆一声,“我自会帮你做成这件事,但是事成之后,你就要去投胎。” “自然。”覃卫侯欣喜若狂地点头。他站起身,对着三位老祖宗告别,然后又对着顾放点点头,这才离开了国师塔。 “师父,覃卫侯所求何事?”顾放问。 “唉……”开元帝看着自己的徒弟,终于是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覃卫侯与长孙皇后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笃定。但是在长孙皇后及芨之前,覃卫侯跟随父亲前往边关抵抗蛮人的入侵。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打就是三年。这三年里的第二年,长孙皇后就入宫了。
第21页 “纵儿的母后自然不愿意,她在入宫前曾写信给连儒景,想要和他定下婚约,这样她就可以避开选秀了。”开元帝满脸唏嘘。他虽然早就成了鬼魂,但是对于连氏子孙情况他也是了解的。 特别是连儒景这种颇有作为的,开元帝更是重点关注。但是谁能想到,他没有见证连儒景功成名就,却看了一出爱情悲剧。 “那时候边关吃紧,连儒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安全回京,所以他没有给长孙氏回信。”开元帝收起脸上的惋惜,继续说道。 这时晋王爷也在一旁补充到:“这就是纵儿那个荒唐父皇做的一件煳涂事了。边关吃紧,他却下令选秀。一时间边关钱粮都不足。要不是连儒景和他父亲拼上了性命,哪有后来的太平?” 在开元帝他们的叙述中,当年的真相终于在顾放眼前展开。 等覃卫侯侥倖回京之时,心爱之人连孩子都有了。覃卫侯只能认命,并且为了长孙皇后,他最终站在了皇室一边。 而十八年后长孙皇后被诬陷至死,连纵被贬出京就是覃卫侯彻底和太上皇撕破脸的开始。 当年连纵前往边关,表面上是护国大将军府为连纵到处奔走,其实暗地里,这位在边关经营多年的覃卫侯也出了一份力。不然连纵在边关集结这么多兵马的事情早就败露了。 只可惜,还未等覃卫侯看到连纵回到京城復仇,他就因为抑郁多年而身死了。 而让覃卫侯成为厉鬼的,就是他对于自己和长孙皇后之间的遗憾了。 “连儒景因为心有不甘成为鬼魂,在皇宫中游荡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同样变成鬼魂,但是神智全无的长孙氏。”开元帝说,“只可惜长孙氏在那次之后又消失了。直到近期才又重新出现。” 顾放明白了,长孙皇后的鬼魂重新出现在皇宫之中,所以覃卫侯也来到了这里。 “连儒景生前为长孙氏画了一幅画作为他们的定情之物,而这幅画或许可以唤回长孙氏的神智。”开元帝接着说。 “覃卫侯想要找出这幅画,然后和长孙皇后一起去投胎。”顾放看清楚了覃卫侯的打算,他笃定地看着开元帝。 “没错。”开元帝赞赏地看着顾放,“如今这幅画就在长孙氏曾经的寝宫密室之中。 顾放为难了。 他确实是想要帮助长孙皇后和覃卫侯,可是先皇后的寝宫可不是他想进就能够进的去的。 一番沉思之下,顾放心想,是该再找个好时机把自己的秘密和连纵好好说说了。 “只可惜了昨天的机会。”顾放嘆口气。要是昨日夜里连纵没有喝醉就好了。 顾放一连想了好几日也拿不出一个章程来。就算他有了主意,他也见不到因为权力渐渐收拢而日益忙碌的连纵。 就在顾放为此为难的时候,连横突然出现在了国师塔。 连横从窗口跳进国师塔的时候,顾放正站在书桌前练字。他看着周身围绕着宁静清冷气息的年轻人,心里更加认定自己的选择。 说不定只有国师才可以抑制要发狂的皇兄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顾放身前,然后抓着他的手就往窗口下一跳。 落地的时候,顾放差点就因为站不稳而摔倒,还好连横即使拉住了他。 顾放看着神色焦急的连横,满头雾水。 “王爷这么急是有什么事?”顾放被连横一路拽着走,手腕疼的同时,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皇兄他……唉!”连横停下脚步,然后拍着脑门说:“本王情急了,竟然忘记告诉国师发生了什么。国师勿怪。” 顾放自然不会和连横计较这些。他现在脑海里想着的都是连纵到底出了什么情。 连横一边带着顾放往长孙皇宫的寝宫长乐宫赶去,一边告诉顾放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连纵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时间,他就想着带这里的弟弟到长乐宫怀念一下他们的母后。谁知他们一来到长乐宫附近,就发现守宫的侍卫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连纵当即就不高兴了。但是他没有发作自己的怒火。 可是当他们走进长乐宫时,里面的满地狼藉和昏睡的宫人,让连纵的怒火有些抑制不住了。原本连纵只想要惩处那些玩忽职守的宫人和侍卫,却没想到,有几个慌里慌张的小宫女突然从内殿跑了出来。 连纵当即让张浦把小宫女们给拦了下来,一问才知道,这几个小宫女竟然是来自不同的宫殿的。而她们之所以会来到长乐宫,则是为了找到她们失踪的主子。 “说来也奇怪,那几位娘娘竟然真的在长乐宫们。”连横自然也生气这些没长眼的人擅闯长乐宫,但是同时,他也好奇,她们是怎么进去的? 顾放一路听下来,很容易就发现了其中的疑点:无精打采的侍卫,昏睡的宫人,和“擅闯”长乐宫的妃嫔。 长乐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关键的是,我和皇兄在长乐宫中看到了母后的身影。”连横眼里杀气瀰漫,“最好不是他们打扰了母后的安宁。” 顾放却深知,关于长孙皇后这点,连纵和连横是误会了。 但是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了。长孙皇后重现皇宫,长乐宫就出事了。 顾放正思索着,他突然就看到了连横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根煞气瀰漫的黑线。 并且,他再看看整个人都有些不对的连横,连忙叫了一声:“王爷!” “啊?”连横这才从刚才的迷障中清醒。他摸摸有些凉意的后背,对着顾放感激地一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让国师见笑了。” “无妨。”顾放心里的警惕却没有放下。因为他看到那根黑线像是有生命一般在连横清醒的时候慢慢地退了回去。 他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底,准备等回国师塔的时候去问问开元帝。 连横摸着后背,心想,找国师来帮忙果然没有错。 他接着说:“皇兄大怒之下下令将所有长乐宫里的宫人,驻守长乐宫的侍卫杖责六十,那几位宫妃也被罚杖责四十。” 这四十下,六十下的庭杖可是要命的事情。连横虽然也气氛这些人玩忽职守,不长眼地惊扰了母后,但是他更加担心这件事传入宫外,造成朝野震盪,让连纵这几个月的心血都白费。 可是无论他怎么劝说连纵都没有收回命令。甚至对着他这个弟弟都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横儿,你先回去。”被连纵赶走的连横怎么甘心。他刚想再劝说,就看到自己兄长身上竟然有黑气冒出,这可怎么得了! 几番思索之下,他就去国师塔找了顾放帮忙。 先不说他对顾放盲目的信任,就是顾放“国师”这个位置,也让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想法的连横可以孤注一掷。 顾放一听到黑气就知道出事了。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其中的关窍,因为长乐宫中传来的阵阵惨叫,让他心惊肉跳的同时,也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第22页 “国师或许不知道,在边关和蛮人的最后一战中,皇兄也是这么一边笑着,一边下令屠杀蛮人军队的。”连横脸上的五官都挤到到了一起去,“我怕,皇兄会发疯。” 这就是连横心里最大的担忧了。 顾放看着高高竖立着的宫墙,只能板着脸,用让他最感到安心的肃穆神情来应对那些令人发自内心恐惧的惨叫。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的话一定要记得收藏啊~ 第14章 第十四章 长乐宫是长孙氏被册封为皇后之后的住所,连纵和连横两兄弟也是在这长乐宫中出身的。可以说,这座宫殿承载了太多连纵连横在这皇宫之中少有的美好回忆。 长孙皇后身死,连纵出京之后,长乐宫就被太上皇封锁了起来,再也没有人进去过。等连纵回来登基为帝,这长乐宫才重新整修。 出于保护和怀念的想法,连纵没有让任何的的妃嫔入住长乐宫,而是把整个长乐宫封锁起来,并且安排侍卫驻守这里。 现如今,长乐宫中的安宁被人打破,这让连纵怎么能够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他自然发觉了这一切充满了诡异之处,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母后一闪而过的身影,理智就彻底远离他了。 等他处理完了这些打扰他母后安宁的人之后,再去国师塔向着列祖列宗反省自己的杀孽吧。 所以当顾放突然出现在长乐宫宫门口的时候,连纵恍惚地觉得是他的杀念惊扰了老祖宗们,他们派国师来劝导自己了。 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中挣脱了出来。 连纵看着虽然脸上闪过一丝无措,但是很快就稳住自己的顾放,慢慢地笑开了,他对着张浦招招手:“还去给国师搬个椅子过来。就放在朕的边上。” 顾放稳定心神,在心里暗骂一声连横太冲动,这么把自己推进了长乐宫。连横也不怕等他带来他和连纵的舅舅,他顾放自己是死尸一具了吗? 顾放慢慢坐到连纵给他安排的位子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说这个身上煞气已经浓郁到把他完全遮住的帝王。他思忖了片刻,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就在这时,一声悽厉的叫声险些刺破顾放的耳膜。原来是一个面如金纸的女人被禁卫拖到了这边空地之上。 看这个女人身上华丽的服装和首饰,就知道她的位份应该不低。 虽然这个妃子尽了全力挣扎,甚至用指甲在禁卫的身上胡乱地划,但是等她把这里的指甲折断也没有能够挣脱禁卫的束缚。 顾放心有不忍地移开眼,正好就看到了被绑在绑在长木椅上,后背以及以下的部分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煳的宫人和侍卫们。 这些受刑的人大多已经昏厥过去,只留下个别体力较好的侍卫还在板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发出几声惨叫。 顾放再看空地的左侧。只见那些闯入长乐宫的妃子们蜷缩在在一起。她们不时地发抖,眼神飘忽。要不是她们的嘴里都被塞了布条,只怕这会儿她们叫得比正在受刑的侍卫还要悽惨。 “陛下。”顾放沙哑着喉咙开了口,他虽然从不关注这些和他不相干的人,但是乍一看到这么多无辜的人受刑,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谁让他们惊扰了母后的安宁呢。”连纵盯着顾放的眼睛低喃,他自己眼里则是反射出令人不安的鲜红。 顾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他再定睛一看,一眼就看到了连纵眼底跳跃着的暗红色的火焰。 就在顾放愣神的时候,连纵突然站起来,对着张浦轻声吩咐:“还在等什么?” 张浦和禁卫马上领会了连纵的意思,拖着先前那个妃子往一个长板凳那里走。 那个妃子瞪大了眼睛,想要叫喊,却因为嘴里塞着布条而难以发出声。可是即便是这样,从她嘴里漏出来的一些声响,终于是惊醒了被连纵吓到的顾放。 顾放也站起身想去拉连纵的袖口。就在他的手要碰到连纵的时候,他的手指感到了一阵刺痛。 顾放惊讶地看到空地上的鲜血竟然都向着连纵开始流动,而连纵身上的衣服也开始无风自动。 被人或许看不到,但是顾放可以。他知道这是连纵身上的煞气开始实体化,并且影像连纵自身了! 他再想到连纵暗红色的双眼,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不好。然后也不顾他和连纵接触时会有的刺痛了。 顾放狠狠地拽住了连纵的衣服,心里默念口诀,然后手上用上全力把连纵拖了回来。 他把连纵按在椅子上,一手抵住连纵的脖子,一手禁锢连纵的双手。顾放甚至还用一只膝盖重重地压在连纵的大腿上,让连纵彻底动弹不得。 顾放在心里骂了一声连纵实在太高。然后还没等他放下心来,连纵从片刻的晃神中缓了过来。 连纵到底曾经是个浴血疆场的元帅,他用了一点巧劲,很快就挣开了顾放的束缚,并且将他擒住。 连纵抬起右手的胳膊肘顶在顾放胸口最脆弱的地方,并且顺势将顾放压下,他的左手则是捏着顾放的下巴,迫使顾放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连纵没有说话,但是顾放可以从连纵眼底跳跃的火苗和他加重的喘息中得知,连纵现在很愤怒。 但是顾放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愤怒的人。他忍受着他和连纵接触的地方传来的刺痛感,然后张大嘴巴努力吸了几口空气,对着连纵艰难地说:“你,如果,还想要见到长孙皇后,就,给我清醒一点!” 说完之后,顾放上半身一挺,用额头狠狠地撞向连纵的,借着连纵被撞时一瞬间的脱力,顾放终于是挣开了连纵的禁锢。 他大喘着气,对神色茫然地连纵说:“我可以帮你找到长孙皇后。你要相信我。” 连纵这才从刚才的魔怔中脱离出来。他看着面前神色坚定的青年,终于是点了点头。 顾放看了眼连纵身上重新归于平静的煞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是有人在背后算计连纵,连横这个想法。 连纵扶着椅子站直,然后语气冰冷地让张浦把长乐宫里的宫人和侍卫带下去。至于那些妃子,则是被连纵下令禁足了。 等他雷厉风行地处理好这些事,连纵又恢復了他大曜帝王的样子。 连纵斥退长乐宫中的其他人,然后看着顾放沉默不语。 顾放明白他的意思,一股脑地把他有阴阳眼,祠堂里的开元帝,以及有关于长孙皇后的事情告诉了连纵。 “原来是这样。”连纵嘆了一口气,又问起了长孙皇后,“你真有把握让母后现身?” 顾放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厌恶地看着长乐宫里的遍地血迹:“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好。”知道自己母后不是被惊扰才现身的连纵没有拒绝,并且主动提议去国师塔详细说说这件事。 顾放自然是没有反对他的意见。 在他们走去国师塔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带着长孙皇后的兄弟往这里火急火燎地赶路的连横。 长孙皇后身死之后,护国大将军也去世了,只留下连纵连横的这位舅舅。这位舅舅在护国大将军旧部的保护下保住了性命,并且在连纵登基之后被封为骠骑大将军。
第23页 “皇兄!”勐一看到顾放和连纵,连横面露呆滞,还是他舅舅看不过去捅了他一下,连横才反应过来。 “陛下。”大将军看到连纵神色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地给连纵行礼。 大将军又看了看连纵身旁的顾放,显然是对顾放劝说住了连纵心有怀疑,但是这是他也不好说出来,所以只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顾放。 顾放被他盯得难受,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一个人走开了。 连纵好脾气地笑笑,他自然记得今天顾放受的无妄之灾,所以他也不计较顾放这时候的无礼,反而觉得顾放果然还是个孩子。 “让横儿和舅舅担心了。”连纵对着连横和大将军微微一笑,然后又正色道:“朕与国师有要事商议,就不招待你们了。” 大将军和连横都是一愣,虽然有心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不能急在这一时了。 所以两人干脆地走了。 等他们走后,连纵才快步追上了顾放。 “今天之事麻烦国师了。”连纵温和地对着顾放笑了笑。 “无事。”顾放却不看他。 连纵又笑,他终于觉得压在心底的大石头消失了。 顾放回到国师塔,给连纵倒了一杯茶,然后说起了长孙皇后和覃卫侯之间的事情的具体细节。 “陛下知道覃卫侯为长孙皇后画的这副画吗?”他盘腿坐在连纵的对面。 “母后生前有一幅画很是珍视,但是她从来没有打开看过。”连纵想了想,然后低声说道,“这幅画应该就在长乐宫的密室之中。” 说完,连纵就站起来,想去长乐宫的密室一探究竟。 但是顾放拦住了他。如果把画拿出来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刚才在长乐宫他就这么做了。 顾放盯着连纵说:“长乐宫中有着奇怪的东西。” “什么意思?”连纵慢慢地坐回去。 “陛下可知,你今日的情况其实非常危险。”顾放面色凝重,把他看到的情况叙述给连纵听,当然也没有忘了连横身上的黑线。 他补充:“如果真有人在长乐宫中施法,就在解释得通为什么那些守宫之人会昏睡了。” “所以现在还不是母后现身的好时机。”连纵嘆了一口气,他明白了里面的轻重缓急。 想通了这点,他对着顾放轻松地微笑:“我还要感谢国师救了我一命。” “不用。”顾放不吃这一套。 就这样,他们两个坐在国师塔的茶室之中,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倒也安宁。 这时,连纵突然说道:“我或许知道这背后施法之人是是谁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连纵笃定的神情让顾放发愣了片刻。他举起茶杯品了一口茶,说:“不知道陛下心中所想是谁?” 连纵也没有拖沓,很干脆地告诉了顾放答案:“前任国师,玉祁真人。” 接着,他又问顾放:“国师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快的相信国师所说的话吗?” 看着连纵脸上明显的笑意,顾放沉默不语。 确实,从他对连纵说起自己的阴阳眼开始,连纵都是一副很相信的表情,似乎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习以为常,或者说,他曾经经歷过这种事。 果然,下一刻,连纵主动说起了他儿时遇到的一件危险之事,而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正是前任国师玉祁真人。 前任国师玉祁真人是连氏宗室后代。太上皇在做太子时,玉祁真人是他的伴读。后来太上皇登基,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捞个高官,却没想到他去做了一个道士。几年后甚至成为了大曜的国师。 玉祁真人做道士可不像常人所想的那样只是玩玩,或者装装样子,他是真的学到了一点东西。而连纵差点成为了他验证自己学识的第一个受害者。 “如果不是横儿正好养了一只贪吃的狗儿把御膳房端给我的甜食吃了,我估计也走不到今日了。”连纵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兇狠,然后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生生地把喝茶喝出了喝烈酒的味道。 顾放默默不语,他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那甜食是做了手脚的。只可怜了那条狗儿,平白无故地就丢了性命。 “在这皇宫,本来就不适合太过于温驯的狗儿生存,国师不必太过于敏感。”连纵看到顾放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发颤,他情不自禁地宽慰顾放。 不过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的话有着不妥,但是好在顾放没有察觉他瞬间的难堪。 “臣……知道。”顾放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不去想一些小女孩还会有的心思。 连纵见他神态无异,才继续说起了那份甜食背后的事情:“没有人想的到命令宫人调换甜食的会是一直以温和外表示人的国师,就连那个宫人,也以为是自己晃了一下神,然后甜食就被调换了。” “为何?”顾放疑惑。 “因为玉祁在道馆里学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的道理,而是巫蛊之术!”连纵“嚯地”站起身,似乎是对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些心有余悸,“那份甜食中混有了玉祁所绘的符纸灰烬。人吃了要一段时间才会发作,但是狗儿吃了就当场致命了。” 在皇宫里待了这些时候,顾放自然是知道皇室中人对于巫蛊之术的厌恶态度。一个负责守护皇室祠堂的国师竟然学了这样的恶毒法术,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玉祁真人和指定玉祁做国师的太上皇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连纵虽然叙述得简简单单,但是顾放还是感知到了当年的兇险。 “玉祁所学的巫蛊之术就是利用符咒来控制人的心神,或者对人下毒。”连纵进一步解释,“当年若不是玉祁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马脚,朕的那位父皇实在保不住他,玉祁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连纵最后说的“死了”两个字,听上去是这么的不紧不慢、毫不在意,要不是顾放已经了解了连纵和玉祁之间的纠葛,不然他还真的以为死的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而不是大曜国师。 “所以今日之事和那位玉祁真人有关?”孤单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联繫。他再想到今日他在连纵和连横身上所见的异样,确实充满了不祥,和巫蛊之术倒也相吻合。 连纵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玉祁已死,他的尸骨还是我看着下葬的。不过他在做国师的时候曾经收了两个徒弟。当年事发之时,其中一个徒弟被暗卫直接处死,另一个则是不知所踪。” “我那时曾和外祖父一起找过玉祁的徒弟,但是都无疾而终。”连纵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不过现在看来,也不用朕费心去找了。” “那陛下要加紧宫中的防卫了。”顾放想了想,到底没有忍住对连纵关切地说了一句。 “那是自然。”连纵笑着点点头,“不过玉祁的这个徒弟竟然可以潜藏这么多年,说明他的耐心一定很好。现在他一击不中,自然不会在短期内出手。”
第24页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是顾放却不相信。 顾放低头想着,这玉祁真人的徒弟回来是单纯地想要报復连纵,还是和废太子有所牵连,这可就说不清楚了。 不过他也不担心连纵会发现不了这个问题。能坐上帝王之位的人,心思怎么会不缜密? 所以顾放最后只是对着淡定的连纵说:“陛下心里有数就好,臣也不多说什么。如果有什么用得到臣的地方,陛下尽管吩咐。” “自然。”连纵竟然咧开嘴笑了笑,丝毫不顾及他身为帝王的尊严。 顾放送他出国师塔的时候,心里居然一直想着连纵刚才不拘小节的笑容。他心想,皇帝陛下真是好心机,用一个笑容就把他给收买了。 他现在倒也心甘情愿地为连纵做做打算了。 当晚,顾放和闲逛归来的开元帝他们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开元帝一听到“玉祁真人”这四个字流露出了愤怒和不屑的神情。当他再听到玉祁真人的徒弟竟然对连纵连横两兄弟下手之时,开元帝当即就表示要去把那个玉祁的徒弟找出来。 顾放但也没有想拦着开元帝,因为有了开元帝他们的帮助。连纵日后找起人来,倒也方便。 不过,他看着三位老祖宗的魂体,有些担心他们会被玉祁的徒弟所害。 开元帝却是不在意地挥挥手:“无事。我们几个都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也不怕这些。要是真的出事了,为了我们连氏的子孙,倒也值得。” 晋王爷和燕王爷也在一旁笑。 顾放心里顿时感到无力。不过他突然有些羡慕连纵,因为在连纵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关心他。 “哦,对了。”顾放想起了什么,“我把师父你们的事情告诉皇帝陛下了。” “什么?!”开元帝瞪大眼睛。 顾放却在边上微微扬起嘴角笑了。 几日后的一个夜里,连横偷偷摸摸地潜入了国师塔。他本来是想走正门的,不过到了门口。他突然升起了逗弄一下一直表现得很很镇定的国师的意思。 所以他躲在皇室祖宗的牌位之后,等着顾放来。 顾放其实早就从开元帝那里知道了连横的到来,也猜出了他的把戏。 不过他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打扫完祠堂就准备离开了。 连横一见他这样,只能悻悻地从牌位之后走出来。他揉了揉蹲久了有些麻的腿,不高兴地说:“真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顾放掩去眼中的笑意,也不看他,径直就往外面走。 连横连忙追上去,对着顾放嬉皮笑脸地说:“我这次来找你可是有正事。” 顾放瞥了他一眼,心想,真有正事就不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了。 连横看顾放看穿了他的心思,也不难为情,反而是大大咧咧地笑着说:“我这次来,其实一是为了感谢国师救了皇兄,救了我,二来,是想向国师讨教厨艺的。” “什么?”顾放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上元节了,我想给皇兄一个惊喜,我们兄弟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过上元节了。”连横满脸的落寞。 上元节是大曜王朝可以和过年和祭祀相比的一个重要节日。在这日,每家每户都会团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赏月吟诗,看花灯。 顾放也是才意识到,一眨眼上元节就快要到了。他在这皇宫之中,也待了快要半年半年之久了。 他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的虚无缥缈并且不真实。 “国师?”连横见顾放神情有些不对,便连忙问道。 “无事。”顾放摇头。 他也很干脆地把连横往位于国师塔五层的厨房里带。 “事先说好了,我只会做简单的,你要是看不上,就还是去御膳房吧。”顾放看了眼连横,语气没有像从前那样让人感到充满了距离。 这份兄弟之间的真挚感情,是他求不来,也永远不会拥有的珍贵宝藏。 “好!”连横想也没想就立刻应下了。他可是听皇兄说过国师的厨艺虽然不出众,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却和他的人不一样,温暖并且充满了人情。 为了学好顾放的手艺,连横这几日天天都往是往国师塔跑,这个的情况自然没有瞒过眼线遍地的皇帝陛下。不过连纵并没有多过问,只是吩咐连横不要太明目张胆,毕竟现在皇宫里多了不少的妃嫔,总有几个喜欢到处看的。 顾放斜靠在太师椅上,心情不错地看着连纵像养孩子一样地叮嘱连横,心又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却不曾想,连纵在嘱咐完弟弟之后,他先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色,然后将话头引向了顾放:“上元节那日,京城里会有花灯展,到时候国师和我们一起出宫去吧。” 顾放看着连纵认真的神色,突然就沉默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连纵的提议把顾放的思绪一下子带回了他少年的时候。 他记得那时他还是有机会经歷上元节的喜庆和热闹的。他那个性格有些泼辣的娘亲也还在。他娘亲会在伺候好顾国公府的主子们之后,带着她从宴席上偷来的食物回到顾放住的小院子同他一起吃。 顾放也还记得那时候国公府里的花灯是那么的明亮多彩,可惜他只能躲在远处远远地看一眼,以防被他的父亲和兄弟看到。每每这个时候,顾放的娘亲就会指着他的脑袋骂他没出息。 但是第二天,顾放总能在床头看到一个已经燃尽的花灯。 后来顾放的娘亲病死之后,顾放在国公府中的处境愈加不好了。庆祝上元节再也不是他可以想像的了。 但是现在,连纵却邀请顾放和他们一起出宫去京城里看花灯展,这让顾放心里产生了一种渴望和温暖。 “好。”他完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这次机会。 顾放知道,他心里还是希望在上元节这种代表了团聚的日子里有人陪伴的。 连纵在得到了顾放的回答之后满意地点点头。他本来还想在国师塔里待一会儿,但是考虑到干元殿的事务,也只能离开了。 他路过连横的时候,伸手就把连横像拎着小猫一样地提起来然后带走。 顾放靠在窗边看着连纵走远,然后,他忍不住想像起了上元节那日他会见到的美妙场景了。 他应该可以尽情地观赏到各式各样的花灯了吧? 顾放正自顾自地畅想的时候,突然被开元帝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想什么呢?笑得和个孩子似的。” “呵!”他被吓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开元帝现在不远处抱着手臂看着他。 “师父,您怎么来了?”顾放掩去脸上外露的神情。 开元帝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然后别过头,像个孩子一样地嘟囔道:“我这不是听到纵儿说要带你出去,就想让你给我和你的几个师叔带点宫外的吃食回来。” 顾放微微睁大眼睛,没有想到开元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第25页 不过顾放没有拒绝。他想想平日里开元帝和晋王,燕王两位前辈只能啃香烛或者吃他这个手艺一般的人做的祭品,突然生出了一些可怜和不忍。 只不过他考虑到开元帝他们到底不是普通人,便和开元帝说好了,只带京城里最最有名气的烤鸭给他们。 开元帝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他想到有总归比没有好。他再看看顾放不为所动的神色,也就悻悻地按压下了想要争取更多的心情。 顾放暗自笑了笑,然后“咳”了一声,在书桌前坐下了。 临近上元节的时候,连纵突然在宫中下了一道恩旨:允许昭仪以上的妃子回家省亲。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和恩准,所以就算那些妃子在宫里过得在不好,这几日她们的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 顾放看了一会儿好戏之后就不管这些了。 上元节临近,他这个做国师的自然不能坐在国师塔中不问世事。 因为在上元节那日,国师是要和皇帝陛下一起上朝的。先由国师向皇帝陛下以及朝臣转达皇室祖先的祝福,然后众朝臣对皇帝陛下叩拜三下。这样上元节的早朝才算完。 虽然这些程序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可没有这么容易。 张浦在三日前就带着一个册子来到国师塔找到顾放,说是皇帝陛下让他好好学习册子上指出的重点。 顾放就接过册子就翻了翻,发现那上面画着上元节那日他在金銮殿上应该站的位置以及行礼手势等等需要他牢牢记住的东西。 开元帝那时正好在顾放身旁,他一看到小册子上所画之物之后连连称赞连纵有心,说他本来也想教顾放这些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实施,连纵就送来了这么好的东西,正好不用他费心了。 顾放捏着小册子,侧身躲开开元帝的视线走到了边上。 他把小册子往自己的心上一按,伴随着连纵和煦的笑容从脑海里浮现,他心里也是一阵悸动。 顾放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记住了册子上所有的内容,但是为了确保上元节那日万无一失,他一个人在国师塔大堂之中练习了好几回,甚至每日都会重复我需要在金銮殿走的路线,就连跪拜时手放的地方我也是精益求精,不想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这么用功了好几日,上元节终于来了。 这日顾放早早地就被张浦从国师塔中接出去,然后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坐着轿撵到了金銮殿。 轿撵停在了金銮殿之外,剩下的路就需要他自己去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微阖,嘴巴一抿,然后扶着张浦的手腕下了轿撵。 今日顾放所穿着的是专属于国师的正装中的一套。镶着金丝的白色衬里外是一件淡蓝色的外袍。因为近来天气转凉,这外袍是用羊毛填充的,看着单薄,穿着却非常的暖和。 他养了几个月的长髮被一条暗金色绸缎随意地扎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染上了朝露。 顾放一路目不斜视地踏上了金銮殿外的台阶。 这一路他走得极其稳健,就算是感知到了个别胆子大的大臣看我的目光,他也是忽略过去了,然后径直走向金銮殿正殿。 走进金銮殿的时候,顾放抬头看到连纵身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站在台阶之上,端的是一派威严。而在他的左前方,连横也穿着亲王的朝服笔直地站立,完全不见平日里的嬉笑。 顾放走到金銮大殿的正中央,对着连纵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连纵回礼,连横等连纵回礼之后,也跟着回礼。 接着连横捧起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香炉向顾放走来。 顾放郑重地从连横手中接过香炉,然后点燃了插在香炉中的唯一一根香。 做好这些之后,他捧着香炉后退两步,然后对着连纵又是三鞠躬,等他站直之后,他面色肃穆地说道:“吾大曜第十五任国师携圣意在此祝愿大曜国泰民安,吾皇年年岁岁有今朝。” 顾放口中的“圣意”指的就是祖先的祝福和意愿。这些话都是连纵写在他给顾放的小册子里的。要不是有他这么细緻的教导,顾放这个从国公府庶子一下子跃升为大曜国师的人真的不知该怎么来履行今日的责任。 就算表面上再像,他到底还是缺了国师的内涵,这也是他今日来愈发努力跟随开元帝学习的原因。 “共勉。”连纵从龙椅上站起来,大步上前来接过顾放手中的香炉,神色同样的肃穆。 接着,张浦扯着嗓音让朝臣们行跪拜礼。 在大臣们一声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上元节这日的程序算是走完了。而此时,金色的阳光终于穿透了重重的云层洒向了皇宫。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大臣们一个个面露喜色和急切。顾放看到他们离开金銮殿时步履匆匆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有多么想要和家人待在一起。 等所有大臣都离开金銮殿外广场之后,顾放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稍稍松懈了一些,但是嵴背却还是依旧挺直。 连纵也是同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他从后面拍了自家弟弟一下,然后说:“走吧,我们去国师塔给老祖宗们上一炷香。” 接着连纵便不顾连横在那里嘟嘟囔囔“以前都不去”什么的,面带着笑容就率先走进了后殿之中。 顾放会心地一笑,然后紧随着连纵去了。路过连横的时候,他脚步放缓,然后声音清冷地说道:“正巧老祖宗也跟我说想你们了。” 说完,顾放装作没有看到连横瞬间就皱在一起的眉眼,把手背在身后,快步走了。 模模煳煳地,顾放听到连根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两个就知道吓唬我!” 顾放心想确实有意思,怪不得连纵这么喜欢逗他这个弟弟玩。 也或许正是因为连横性格跳脱的缘故,连纵、连横这两兄弟之间一直都没有什么间隙,至少,到目前为止,顾放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任何的矛盾。 这份在皇室中难能可贵的感情,应该就是连纵虽然歷经坎坷,满身煞气,但是还是一路走下去的支撑。 顾放和连纵间的距离渐渐拉紧,看着身前明黄色的挺立背影,他想了想说道:“师父他们会很高兴的。” 连纵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而是轻轻地似是感嘆,又像低喃地说:“早就该去了。” 顾放淡淡一笑,抛开了所有地杂念追上了连纵。 连纵和连横给老祖宗们上香的时候,顾放趁着这个机会从祠堂的窗口处眺望了一下整个做好准备迎接上元节的皇宫。 五颜六色又形态各异的花灯挂满了皇宫的各处;许许多多的宫人和侍女脚步飞快地穿梭在各个宫殿之间,顾放看到他们手里捧着的东西,想到那应该就是各宫领到的赏赐吧。 连纵和连横先后每人给老祖宗们上了三炷香,然后又各自磕了三个头。做完这一切之后,连纵还神色肃穆地对着老祖宗道歉,说是日后一定会常常来探望。 连横却是在边上愣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云淡风轻地现在一旁的顾放,不由自主地眉眼都皱在一起。
第26页 他总觉得自家皇兄和顾放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是他皇兄总是不给他问的机会。 今日也是,连横刚想发问,连纵就说他们时候出宫了。这样一来他们才可以在京城里多游玩一段时间,行程不至于仓促。 顾放和连纵他们是坐着马车从内宫出发的,就混在妃子省亲的队伍里,但也没有人发现。 一路上,连横赌气地不跟连纵说话,反而是和顾放讲起了他年幼时他舅舅偷偷带着他出宫玩的事情。 顾放听得也认真,这就让连横说得更加起劲了,眼见着他就要口无遮拦地说各种混话,连纵即使地阻止了他。 连纵在连横头上拍了两下,然后神情愉悦地对顾放说:“我们先去京中的百阅楼用午膳,然后晚些时候去郊外踏青,到了晚上再回城里,正好赶上花灯展。” “好。”顾放点头,心里满满地都是对于这趟行程的憧憬。 不过在出皇宫外城墙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点小耽搁。 顾放一开始只是突然发现马车停了下来没有向前,后来就是听到了赶车的张浦似乎是在和什么人交谈。 他们不会还没出宫就被拦了下来? 第17章 第十七章 顾放撩起马车窗帘的一角,他看到张浦正和一个穿着宫人服饰的人说话。看着他们似乎还要说很久的样子,顾放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恰好这时,连纵也转头看向了这边。他看到顾放有些紧绷的神情,没有多想就凑到顾放的边上,然后轻轻拍了两下顾放的后背。 他感受着手下隔着不算很厚的衣物仍可以触及到的温暖的身躯,不由得动作一顿。但是连纵很快掩饰起了自己莫名难堪的神情,然后笑着安慰顾放:“不要着急。” 顾放微微瞪大眼睛,显然是没有想到连纵会做出这么亲近的动作。他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然后低声说:“我知道。” 连纵不紧不慢地收回手,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连横坐在一旁,他虽然觉得顾放和他皇兄之前有些异样,但是他就是具体说不上来那里有问题。 好在沁阳王殿下向来不是喜欢给自己找烦恼的人,他想了想之后,这把这些抛到脑后了。 过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候,张浦终于回到了马车上,然后顺利地驾着马车离开了皇宫。 至于那个宫人,听张浦的禀报,是月妃娘娘宫里的人。这个人以前也是在干元殿伺候连纵的,后来因为犯了一点错就被领回了内务局。前几个月连纵一连册封了好几个的妃子,内务局就把他分配到了月妃那里。 今日他本来是跟着月妃娘娘回家省亲的,但是走到半路上又被派了回来,正好就遇上了张浦。他也是眼力超群,一眼认出了乔装打扮的张浦,并且叫住了张浦。 好在张浦机灵,忽悠他说他是给宫外的皇亲送宝贝去,那人也相信了,这才让顾放和连纵,连横没有被发现。 顾放和连纵都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但是连横在那里叫嚷开了:“我可想不出有什么宝贝需要劳烦你这个内务大总管的。” 他语气里调笑的意味连顾放都听出来了,更何况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和八面玲珑的张浦了。 果然连纵当着顾放的面就狠狠地敲了连纵的脑袋一下,佯装生气地训斥了连横一句。 而张浦却没有发声,不过透过门帘顾放看到了,张浦的脸上正带着笑。 这样看起来,张浦果然不负连纵最信任的人,这主僕几个的关系可好着呢。 用了不多久,他们就到了百阅楼。等他们坐进事先订好的包间,张浦就去掌柜那里催着上菜了。 上元节期间的百阅楼里人头攒动,百姓们都唿朋唤友地来到这里品尝这里的招牌烤鸭,兴致起来了,还会行酒令,吟诗论时事。就算我们坐在二楼的包间里,也照样可以听见楼下大堂里喧譁。 连纵和连横却没有对这种吵闹的环境表现出丝毫的不适。连纵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和连横讨论起了楼下大厅众人所说的话。 顾放看了一眼这两个聊得正开心的人,就把视线放到了窗外。 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第二次在京城中游玩。记得上一次,还是他十岁之前的事了。那时他娘亲从前安国公那里求了一个恩典,然后带着顾放到她京城外的娘家玩。 等等。 顾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京城外是不是有一所道馆?”他转头看向正在品酒的连纵。 “没错,有一所青城观。”连纵一口饮完杯子里的美酒,然后口气飘忽地回答,“怎么了?” 顾放斟酌着把他幼时在娘亲母家见到一个道士的事情告诉了连纵。 他记得那个道士说过,他是在城外的青城观里修行的,专门为百姓家里清楚邪祟。当时顾放就不信他的话,因为通过阴阳眼,他一眼就看到笼罩在那个道士身上的煞气。 想到这里,顾放又暗暗看了连纵一眼。连纵身上的煞气也很重,但是他却不受煞气的控制,但是那个道士却不是。他那时眼底里不时冒出的红光,就和先前发生在连纵身上的异样很像。顾放从心底里就觉得,那人就不是一个“好”道士。 “这个道士,和顾严似乎也很熟。”一旦想到,顾放年幼时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现在了他的眼前。他也在同时发现了许多他幼时不曾关注到的东西。 “顾严和玉祁也很熟悉。”连纵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也收起了他的笑容。 顾放和连横在这时都明智地闭上了嘴巴。他们都看出了连纵现在不怎么明媚的心情。 “现在想起来,那青城观,就是玉祁当上国师之后才突然建立的吗。”连纵幽幽地说道。 顾放在这时有些后悔把这些事说了出来,但是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等意外突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可怕。 连纵显然也想到了要防患于未然。他当即就吩咐暗卫加强守卫,并且传信于宫人,让禁军到青城观外布防。 他在做这些布置的时候,也没有避着顾放。一来他对自己看人的能力有信心,而来,他对顾放也有信心。 连横见他皇兄和顾放手不说话,便活跃气氛地说道:“等吃完了烤鸭,我们就去城外的明心湖看看,这个时候湖边的桂花开得正好。” 这显然就是一个很会玩的人。顾放瞥了连纵一眼,然后端起茶杯没有说话。 张浦很快就带着烤鸭回来了。百阅楼的烤鸭果然名不虚传,吃起来皮脆肉嫩,让他们一下子就沉浸在了美食之中,半点忧思都提不起来了。 他们吃得正尽兴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隔壁包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声,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把桌子给推倒在地上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会只引起顾放他们的注意力,已经有不少人在隔壁那里探头探脑了。 “张浦,去看看。”连纵放下筷子,慢悠悠地吩咐。 张浦低着头出去了。 隔间里,连纵很自然地对顾放说:“等我们回宫的时候你带几份回去。”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第27页 “……好。”顾放虽然心里知道连纵这是为了老祖宗们考虑,但是他还是莫名地觉得有些脸热,情不自禁地移开眼不去看他。 然后在下一刻他就听到了连纵不加掩饰的轻笑声。 这个人出了皇宫之后真是越来越松懈了,没有一点一国之君的样子。 不多时,张浦就回来了。 他在连纵的示意下绘声绘色地跟我们学起了他听到的内容。 听到他惟妙惟肖地模仿那对发生争执的情侣的声音,顾放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而连横则是早就笑得左摇右摆了,要不是连纵实在看不过踹了他一脚,顾放怀疑连横要坐到椅子底下去了。 不过张浦真是个人才,竟然可以把把娇纵的大小姐和同样硬气的世家公子学得这般像。 “原来是中书令家的女儿。”连横笑够了之后才在连纵笑里藏刀的脸色下坐正身子,他一手握拳伸到嘴边咳了两声,说,“贵妃娘娘今日不是要回中书令府省亲?这位小姐怎么不在家里等她的嫡亲姐姐?” 他这么一说,顾放便想起来了。中书令上官大人的大女儿正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这也是目前宫里地位最高的皇妃了。 “王爷有所不知,贵妃娘娘和这位上官小姐其实不是一母所生。”张浦解释,“贵妃娘娘的母亲是中书令大人已经逝世的原配夫人。” “这样啊。”连横立即明白过来,他不嫌事大地鼓起掌来,“看来贵妃娘娘回娘家也不是每个人都高兴的事。” 讨论过了这位上官小姐,连横又问起了那位公子是谁。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张浦也不好拂了自家小主子的性质,很爽利的就说了。 顾放侧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屹然不动,竟也听得很认真的连纵,突然觉得这样悠闲的时光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 从张浦的描述中,顾放他们得知,那个世家公子也出身不凡,他正是宁平王三子。这位三公子的二哥就是先前和顾雪议亲,又和李家联繫上,想要把顾雪送进宫的那个人。 宁平王和中书令同为太上皇的拥护者,虽然现在太上皇不理朝政,但是他们也没有少给连纵找麻烦。 选秀之后,中书令家的大姑娘成了宫里的贵妃,虽然没有什么宠冠六宫的流言传出来,但是总归让中书令觉得在他们的阵营里他是高高在上的。这就让出身皇家的宁平王有些不满意。 今日上元节,上官小姐和宁平王三子同游,本来中书令是想通过成全这门亲事来缓和和宁平王的关系,没想到上官小姐竟然在言语中有些瞧不起宁平王的意思。这才引起了争吵。 “原来他们自己内部也有起内讧的时候,真是痛快!”连横拍着桌子大笑,多亏了连纵及时横了他一眼阻止他,估计要引来有心人了。 发生这样窝里斗的事情自然是让人高兴的。但是顾放看着坐在那里淡定喝茶的皇帝陛下,总觉得这其中有连纵的手笔。 注意到顾放眼神,连纵嘴角擎起了笑容,不说话。 听到了八卦,又吃到了美食,顾放和连纵,连横三人都各抱着愉悦的心情来到了城外的湖边。 远远地,顾放就看了当初在连纵军营里看押他的人。 虽然过了好几个月,但是顾放还是对那个人的能说话心有余悸。 在靠近那些连纵的手下的时候,顾放特意往连横那里走了一些。 连横打趣顾放:“你不是总是嫌弃我话多,宁愿和皇兄在一起也不带着我玩?这次怎么自己走过来了。” 经过前段时间在国师塔的相处,顾放和连横的关系倒是拉进了很多,所以当着顾放,连横也很放得开。 顾放白了他一眼,然后说:“我只是怕你一不小心掉进湖里。” 连横刚想回嘴,就听到了一声很大的“扑通”声。 他们这些在湖边的人都纷纷往声源处看,只见一个红衣女子在湖里不断地挣扎。 还真有人掉进了湖里。 连横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明心湖是京城附近的一个湖泊。它位于京城的东南方向,从京城到明心湖驾车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所以京城里无论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喜欢来明心湖划船游玩。 再加上在明心湖的不远处还是一座青城观。那里面修炼的道士都是有真本事的。所以京城百姓都会在游玩明心湖之后,去青城观里求一柱香。 今日是上元节,明心湖周围更是人头攒动,前往青城观的林间小路也是人挤人的样子。 连纵虽然不像他父皇那样喜欢摆皇帝的架势,但是让他和那些平民挤在一个渡口下湖他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连纵手下的人在自家主子来之前就选好了一个离人群有一段路程,但是还是可以体会到上元节热闹的地方,临时搭出了一个渡口。 因为许多达官贵族在游湖的时候也会自选地方搭建渡口,所以他们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 连纵对手下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他原本想着让这些人等他们泛湖之时自由活动,但是他想到了就在明心湖不远处的青城观,到底还是提高了警惕。 “李明达你带着一队人划船跟着我们,不用离的很近,远远能看到就好。”连纵吩咐,“其他的人守在明心湖边。” 李明达就是被顾放嫌弃话很多的那个人。他虽然性格上有些不着调,但是做事还是很负责任的,不然连纵也不会把自己的安全託付给他了。 李明达领命,他当即就让手下的侍卫去准备好应对突发情况需要用到的东西。 连纵满意地点头,然后就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顾放和连横。 也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些什么。顾放的脸色倒是平静,就是连横的神色有些奇怪。 连纵正纳闷,他刚抬脚想往顾放的方向走去,就听见湖中传来“扑通”一声。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女子在水中不断的挣扎。 顾放和连横也注意到了这个动静,他们网连纵这里走来。 就在这时,湖边已经有不少人脱下外衣,跳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救人了。 “主子。”李明达低声向连纵请示要不要去救人。 “不急。”连纵屹然不动。他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个不断挣扎着的姑娘。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只是笑着,没有要管这件事的意思。 顾放说着连纵的视线看去,凭藉他学习观星术练就的眼力,再认真观察了一会儿,这才发现那个女子的神色有些不对。 那个女子虽然动作上在不停的划水挣扎,但是她的眼神却是非常的平静。 顾放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安国公府覆灭之时,连纵隔着很远就看到了位于顾氏一族祠堂中的自己。他心里瞬间就对连纵的眼力表示佩服。 连横就没有他们两个的好眼神。他看着他皇兄和顾放他们平静的神色,心有疑惑的同时,对那个女子也是捏了一把汗。
第28页 再看湖中,那几个跳进湖中的年轻汉子奋力滑动手臂,好不容易才要接近那个红衣女子。还没等他们把手伸出去,那女子竟然慢慢地就沉入了水中。 这可就急坏了这几个汉子和在湖边观看的百姓。他们有的跺脚;有的吶喊;甚至有人还往顾放他们的方向叫喊,说什么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不救人之类的话。 连纵往人声鼎沸的地方扫了一眼,一下子就镇住了那些叫嚣得最厉害的人。 他这时才让一个侍卫是湖中救人。 被他点到的侍卫二话不说就跳入了湖中。这人的水性一看就很好,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到了出事的地方。 他也不着急,屏住唿吸就往水中潜。然后很快就发现了已经呈昏迷状态的红衣女子。 侍卫快速接近女子,然后把她从水中託了出来。 那几个年轻汉子看着侍卫毫不费力,甚至连大喘气都不听见的淡定样子,都有些自惭形秽。 侍卫把女子递给其中一个男子,然后很干脆地转身游回了岸边。 他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跪在连纵身前听从连纵下一步的指示。 连纵很满意地让他去把自己擦干净,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侍卫一言不发地退下了。 侍卫路过顾放的时候,顾放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他忍不住拉紧自己的披风,却发现没有什么用。他再一看那个侍卫,竟然发现他身上有若隐若现的黑气浮动。 那黑气实在是太淡,以至于他刚才都没有发现。 顾放再凝神一看明心湖,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他眉头一拧,走到靠近湖水的地方,撩起衣服的下摆,蹲了下来。 他伸手捧了一把湖中水到眼前,却没有他想像中的黑气出现。 这可就奇怪了。顾放转头看了眼那些好不容易才从湖中爬上岸的年轻男人,发现他们的身上也有一点点的黑气。 顾放想,难道是他刚刚捧起来的水是湖面上的,所以他才没有什么发现?那出问题的就应该是水面起码一人深以下位置的水了。 在顾放蹲下的时候,连纵就发现了他的举动。但是连纵也没有阻止,他想看看顾放有什么发现。 谁知,连纵一个不留神就听到了顾放的一声惊唿。 连纵瞪大眼睛,一个箭步上前把半个身子已经划入水中的顾放给拉了起来。 他紧紧地搂着下、半、身已经全部湿透的顾放,心有余悸的同时,又有些生气。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顾放:“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放没有被连纵陡然提高的声音吓到,他攀附在连纵身上,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次他是真的不小心。 刚才顾放出神地想着怎么才可以得到湖中深处的水,他一个不留神就没有站住脚,划入了水中。还好连纵眼疾手快,把他从水里拉了出来。 不过顾放身上的衣服也算是不能穿了。 连纵把顾放带离岸边,然后才放开搂住顾放腰的手。他把顾放赶进马车,然后从张浦那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顾放换衣服的时候,连纵就坐在马车外面。他想想刚才的事,总觉得顾放不是不爱惜自己的人,那么刚才的是一定是有原因的了。所以他不避讳地问了出来:“刚才怎么回事?” 顾放拿着外衣的手一顿,然后才淡淡地说:“我怀疑湖里有东西。刚才是我走神不小心了。” “东西?”连纵疑惑,他再仔细一想,能引起顾放好奇的东西,似乎也只能和阴气重重的东西有关了吧。 连纵在听了顾放的叙述之后,当即就承诺,等回宫之后,他就会派人到明心湖来一探究竟。 另一边,由于顾放和自家皇兄都去了马车那里,顿感有些无聊的连横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被救起来的红衣女子那里。 但是因为离得不是很近,所以他只能看到人群围着红衣女子,却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连横转了转眼珠,悄悄跑去了人群那里。 透过人墙,他看到那个落水的女子已经醒了过来,但是神智似乎还不是很清楚。她面露惶恐之色,手指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摆,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围着她的百姓也只以为这个姑娘是因为落水伤到了脑子,并没有想到别的。更有个别特别热心的人主动提出带着那个女子去看大夫。 那个红衣女子却只是嘴唇颤抖着不说话。 连横虽然视力不及他皇兄和顾放,但是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他一看就发现了这个女子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她看上去不像去受伤失忆了,而更像被人迷住了神智,现在才清醒过来。 连横立马想把这件事告诉连纵,但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群穿着道服的人突然出现在人群之外。 一个信道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些人正是在青城观中修行的道士。他当即就惊喜地叫嚷开了。 其他人听到青城观的道士来了,也纷纷围过来,向着这些看上去云淡风轻的道士们打招唿。 连横自从知道青城观可能和玉祁真人有关,他对青城观的感官就不怎么好。所以他逆着人群就走到了最外面。不过即使是在这个位置,他还是可以看到那些道士的举动。 为首的那个道士径直走到红衣女子的身边,然后对着她一阵念叨。很快,那个女子就平静了下来。 周围的百姓一看这种情况,立即就称赞了起来。 所以当那个道士提出暂时把这个受伤失忆的女子带回青城观治疗,围观的百姓们也鲜少有异议。 个别人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就被人用一句现在也找不到其他大夫给堵了回去。 这时,那个为首的道士微笑着说:“观中有老嬷嬷可以照顾这位姑娘。” 刚才提出问题的那人顿时就红着人退出了人群。 连横却不屑地撇撇嘴,他才不相信这些人这么好心。 青城观的人很快就带着女子走了,完全不给连横去通知他皇兄的机会。连横暗叫一声不好,一熘烟儿地跑回了他们那里。 此时,顾放已经换了一身新的衣服站在湖边了。 “兄长。”连横气喘吁吁地说起了他看到的一切。 连纵闻言搓了搓自己的下巴,没有立即发表意见。 倒是顾放提出:“你认为那些道士有问题,说不定这个女子也有问题呢?” “什么?”连横呆呆地看着顾放。 顾放看了一眼连纵,这才把那个女子在湖中时的异样说了出来。 连横听后,整个人都奄了下来,他提不起精神地说道:“兄长,我们还是去游湖吧。” “好。”连纵宠溺地拍了他两下头,然后和顾放交换了一下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一天(? ???ω??? ?) 第19章 第十九章 那些青城观的道士们带着红衣女子离开之后,聚拢在湖岸边的人群也慢慢地散开了。大家都各自为各自的游湖做起了准备。
第29页 顾放登上连纵事先吩咐人安排好的游船。他特意挑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着,那里让他更方便地欣赏明心湖的美景。 连纵见顾放如此得兴致勃勃,他哭笑不得地在顾放不远处坐下。然后从桌下摸出一个水壶,放到一边的火炉上煮起水来。 他让人准备的游船自然是很精緻的,就连水壶的把手上都雕刻着祥云纹,更不用说游船里的其他摆件了。 连横是最后坐进游船的内间的。他一把撩开内间的帷幕,看上去还是没有什么精神。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皇兄,我想不通啊。”连横坐下来,然后把头搁在桌子上,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连纵无奈地摇摇头,他只是揉了揉自家弟弟的头,安慰他:“想不通就不想了。今天出来可是来玩的。” 连横点点头,然后孩子气地用脸在桌子上来回地滚动。 顾放放下窗帘回头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冷漠着脸,然后稍稍拉开了和连横的距离,往连纵的方向又靠了靠。 连纵对此笑了笑,脸上略带无奈。 张浦把游船划到明心湖中央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低声向连纵禀告预定的地方到了,然后问自家主子还没有其他的吩咐。 连纵让他在外间自由活动就好。 张浦应下之后,就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顾放看着水光潋滟的明心湖,忍不住就把手伸出窗外,想要捧一把水来看看。不过就算他们游船的窗户安置的地方比较低,他还是把整个身子压在船侧,探出上半身才堪堪触及水面。 他看着手中清澈的湖水,实在是不能想像在水面以下的深处有些怎么的污秽。 这么想着,顾放游湖的兴致突然没有这么高了。 他收回手坐好的时候,发现连纵直直地看着他,连纵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和以前一样,和煦而又温暖。 顾放突然感到有些脸热,他咳了一声,然后侧过了头。 连纵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眼神。他一边将水壶里已经烧开的水倒入三个杯子中,一边语气平缓地说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好好玩一玩才是最重要的。” 顾放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赌气似的看向了窗外。 不得不说,抛开明心湖下可能有不祥之物这一点来说,整个明心湖的景色还是非常美丽的。不然也不会引得这么多人来这里游玩了。 顾放他们现在在湖心,自然是看不到湖岸边的植被的,但是反射出金色阳光的湖边和明心湖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高大青山,都让这一片的景色成了一副动人的画卷。 顾放一时就看痴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明心湖,也是他第一次和自然如此的接近。看到这大自然神秀大气的景色他才知道,被他称赞的御花园不过只是小巧而已。 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仿佛整个人就要融入这一切之中,羽化登仙了。 坐在顾放不远处的连纵一下子就发现了顾放的异样。恍然间,他都觉得顾放要消失了。 连纵急急地叫了顾放一声,这才让顾放从刚才的境界中脱离出来。 “啊?”顾放呆呆地看着连纵,神智还没有彻底收回来。 “没什么。”连纵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才轻笑着摇摇头。 他刚才似乎是有些一惊一乍了,但是那种突如其来要是去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感觉真是让他的心都突然暂停了一下。 作为一个帝王,连纵自然是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不应该有的。但是他就是不愿意放弃。一是因为他对此感到新奇,二是,他对顾放也是真的欣赏。 连横在一旁又一次感觉到顾放和自家兄长之间的奇怪氛围。但是他这次只是撇了撇嘴,没有问出口。 他们在湖中心大约待了一个时辰。等吹够了湖中的微风之后,连纵才让张浦把船划到他们既定的上岸位置。 张浦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在他们回程的途中,天空中竟然下起了迷濛的细雨。这就给明心湖又蒙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面纱,让整个湖泊变得更加神秘和动人。 但是顾放的眼睛却被停泊在明心湖一个偏僻处的几艘船给吸引住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普通的游船,但是再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几艘游船的船侧都有特殊的莲花形符号。要不是顾放的视力超群,他还真发现不了。 “在看什么?”连纵抿了一口茶。 “有些奇怪的东西。”顾放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把那几艘游船上的符号描述给连纵和连横听。 还没等连纵有什么反应,连横就在一边叫来了:“我知道,我知道。那是青城观的符号?” 听了他的话,顾放和连纵都一愣。 连纵将手中的茶杯轻松地搁在桌上,然后他双手合十,身体稍稍往前倾,道:“说具体。” 连纵虽然眼神不严厉,但是连横还是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接着像倒豆子一样把他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近几年在青城观对外发放的符文上都画有这个莲花的图案。青城观的信徒们更是把莲花当做了他们信仰的图腾。 连纵和顾放一个是常年在边关,对京城近几年的情况不甚了解,一个是位于国公府的大宅院里,鲜少出门,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但是连横,这位王爷这几年为了自保,硬是做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对京城内外的大小奇闻异事了解得很多。 连横从眼睛里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眼泪,然后沮丧着脸,对着连纵哭诉:“兄长你不知道,现在京城里都在谣传说我天生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堪重用。” 连纵好笑地摸了摸连横的头,却没有安慰他。 顾放则是在边上冷笑一声。他倒是觉得京城里的百姓看人的功夫都好极了。他沁阳王连横就算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他的性格也确实要比其他皇室子孙要跳脱和不靠谱的多。 连横不满地瞪了顾放一眼,有些不服气,他叫嚷:“你别看不起我。那青城观的游船停在湖边,他们人却不在船上返回了青城观。想必他们原本是想在明心湖上做什么文章,只是没有成功。” 说完,他得意扬扬地看着顾放,想听听顾放有什么见解。 顾放却不理连横,他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看向窗外不说话。 连横顿时就又不满意了,还没等他和顾放理论理论,就被一直在边上偷笑的连纵拉住了。 “别胡闹。”连纵嘴里这么说着,神色上却不见一点的严肃和认真。 顾放没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他算是看清楚了,这兄弟两个,一个喜欢在暗处看人笑话,还有一个做事跳脱不着调。不过幸好他们两个很有责任心和使命感,不然,顾放是真的担心大曜的江山了。 “我会让人去查清楚青城观近几年来的活动,还有他们现在在民间的影响力到底如何。”连纵见好就收,不再去挑战他弟弟和顾放的耐心,他顿了顿又补充:“还有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人。”
第30页 顾放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候,他们的游船在张浦的操纵下靠岸了。 连纵率先从船里走出来,然后是顾放,最后还是动作散漫的连横。 湖岸上,早就已经有马车等候了。马车旁站立着两队人。都是些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年轻人。 顾放借着已经有些昏暗的天色,看清了这些人一张张精神抖擞的脸庞,他不禁感慨,他到底还是失去了许多激、情。 最先坐上马车的连纵透过窗帘看到顾放冷漠的神色,嘴巴一抿,心里突然有些不愉快。 他心想,他们大曜的国师阁下的心态真是比他还要看成。 连纵有心要让顾放像连横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所以他让张浦加快赶车,把他们早点送到京城中的闹市。 顾放把连纵的举动看在了心里,也记住了这份关怀。 上元节时的京城就是花灯的海洋。每一条街道的上方都悬挂着一个个五彩缤纷的,形态各异的美丽花灯。在这些花灯的下方,还有一些纸条垂下来。这些纸条上写着灯谜,供游玩的人取乐。 在街道的两旁还会有一家家的小摊子,摊主们热情地向路过的人兜售一些小玩意或者小吃美食。 顾放他们在京城中最热闹的北市街下了马车。他们在前头逛着,连纵的手下则是远远地跟在后面,力图不要打搅主子们的兴致。 顾放在马车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悬挂在街道上的花灯,现在零距离观看,他看得更清楚,心里似乎也被这五颜六色的花灯涂抹上了些许颜色。 他整个人也突然感到暖意洋洋。 “他……”连横指着前头自顾自地,越走越远的顾放,无措地看了一眼自家兄长。 连纵无奈地摇摇头,带着连横追了上去。但是他也没有靠近,只是跟在顾放一人远的地方。 连纵看着身前的年轻人,忽然就想起了那日他攻入安国公府是看到的场景:头髮散乱的青年站在远处的高山上,似乎随时都会随风离去。 现在在花灯下徘徊的顾放终于被拉回了人间,看上去不再那么让人抓不住。 连纵情不自禁地,向前伸出了手。 谁知这时顾放突然停住了脚步,而连纵的手就正好搭在了他的肩上。 顾放:“……?” 第20章 第二十章 如果让顾放准确地形容出他和连纵的关系,他一时之间还真的说不上来。 因为他一开始是出于在连纵手下保命的意图,才半推半就地成为了大曜国师。但是后来,他向连纵坦白了自己拥有阴阳眼,甚至还牵扯进了朝堂势力的纠纷和长孙皇后的事情,连纵也向他剖白过了内心,用盟友这个词似乎已经不能来概括他们的关系。 再加上,连纵在一些地方对顾放的照顾,让顾放心存感激的同时,心里也对连纵多了一份关注,多了一份异样的感觉。 但是,这不代表着他可以轻易地接受连纵毫无徵兆地把手搭在他肩上。 顾放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想往边上靠一靠,却被连纵按住了。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连纵更是得寸进尺地走上前来勾住了顾放的的肩膀。 顾放冷冷地看着横过自己肩膀的健硕手臂,抿嘴沉默。 “走,我带你逛逛。”连纵装作没看到顾放的冷眼,和他哥俩好似的靠在一起,并且在手上用上巧劲,带着顾放就往前走。 被连纵落在身后的连横无语望天,他此刻真是想冲上去问问连纵,到底谁是他亲弟弟啊?而且就连纵对京城的熟悉度,让他带着顾放逛逛,他们真的不会迷路吗? 不得不说,连横在其他地方或许才能不显,但是他的乌鸦嘴还是很灵验的。 连横一个没有跟住,眼前就失去了顾放和连纵的身影。他只好抬高头,在涌动的人群中仔细搜索,却还是没有发现。 这时候,连横只能无奈地找到了一直跟着他们的暗卫,问自家皇兄和顾放走到哪里去了。 谁知这个暗卫无辜地看了沁阳王一眼,然后说,主子不由他负责,他只负责沁阳王一个。 连横忍不住对天翻了一个白眼。他应该吐槽自己皇兄把他当成孩子定点照顾,还是感激连纵对他的关怀? 连横思索了一下,决定边走边寻找连纵他们。反正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一个。 “喂,你叫什么名字?”连横抬起下巴,问跟着他的暗卫。 “小主子叫属下小五就好。”那个暗卫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小五,你跟着我一起逛吧。”连横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份地和小五并排走。 小五倒也实在,他想了想这里面的利弊关系也就同意了。 再说说“走丢”了的顾放和连纵。 其实说“走丢”还真是冤枉了这两个人。因为他们完全是被人群带着往前走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地,走着走着,就和连横分开了。 发现了这点的连纵停下脚步,却在下一秒又步态轻松地带着顾放往前走。 顾放一边努力适应他肩膀上搭着的手臂,一边问连纵:“不要紧吗?万一出事怎么办?” “没事,有人跟着呢。”连纵却不着急,只因为他没有收到暗卫的报告,所以他可以确定连横现在很安全。 顾放点点头,也不再计较这些了。 这时,他突然听到连纵问他:“你有兴趣猜个灯谜吗?” 顾放摇摇头,他虽然现在在跟着开元帝学习。但是灯谜这一件事物显然就不属于这个范围。 连纵笑笑。他也不管顾放有没有听,他开始给顾放念起灯谜来: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 虽不能言,有言必应。 打一用物。”1 “是砚台吧。”顾放盯着连纵的脸看了好久,才慢悠悠地说出谜底。 “确实是砚台。”连纵扩大了嘴边的笑容,然后指着另一个灯谜道:“再看看这个。”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打一玩物。”2 顾放平时略显清冷的声音在此时也被染上了一点菸火色。 连纵看着顾放被花灯照亮的眼眸,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直到顾放等了很久有没有听到连纵的回应,疑惑地看向连纵,连纵才摸着鼻子低低地咳了一声。 “唔,是爆竹吧。”连纵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他心底的答案。 “我想也是爆竹。”顾放眉眼舒展。 “走,我们再到前头去看看。”连纵似乎来了兴致,他带着顾放就往前走去。 顾放被他带得脚下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一抬头就看到连纵俊朗的厕颜。 他突然想,要是时光停止在这一刻,他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不过顾放也是想想而已。他嘲笑自己瞬间的感性,然后晃晃脑袋,把这些杂乱的心思抛到脑后。
第31页 他们一路走着,将看到的灯谜都猜了出来。顾放也在心里记下了几个灯谜,准备回去之后说给开元帝他们听。 老祖宗们虽然在皇宫中也可以看到花灯,但是他们可体会不到其中真正的热闹和乐趣。 顾放想着,等他回到了国师塔,和开元帝他们一起猜灯谜,也是一种享受了。只可惜的是国师塔因为地点特殊,所以没有办法点上花灯。 不过顾放觉得,这些遗憾和他们在一起的情谊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这么想着,顾放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驻足远望挂满了绸缎的大树的连纵。 “那是什么地方?”顾放问。 “那是京城中百姓用来祈福的地方。”连纵慢悠悠地回答,他想顾放从前在安国公府时很少有机会出门,就不禁讲得更加详细了,“那颗大树在大曜定都的时候就已经种在那里了。现在想来,已经有一两百年了。” 顾放明白了。自古以来,长寿都是百姓所嚮往的。那棵挂着绸缎的大树存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在人们眼里,就是长寿吉利的象徵了。 “怪不得。”顾放点头。 他看着足足需要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才可以围住的大树,又看向挤在大树旁,兴高采烈往树上扔红色绸缎的人群。他不禁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连纵看到顾放这个模样,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心思。他走到边上分发红色绸缎的地方拿了两根,然后把其中的一根递给了顾放。 “给。”连纵笑容里带着一点痞意,“应该不用我帮你把绸缎碰上去吧。” 顾放这次也没掩饰,直接就对连纵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他大步穿过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那棵高高耸立的大树。 因为大树周围围着的人实在太多,顾放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挤到最前面。他摆出架势,用力一抛。红色的绸缎顺着他的力道一下子飞到了树枝之上。 被风一吹,红色的绸缎顺着风慢慢摇晃,却也没有掉下来,稳稳地卡在了树枝之间。 突然,又有一条绸缎从空中划过,一下就挂着了大树的最高处,并且惊起了百姓的阵阵唿声。 有人惊嘆绸缎挂得高,也有人想要找出那条绸缎的主人的。 顾放一回头,就看到连纵站在人群之后看着他。他一看连纵嘴角擎着微笑的淡定样子,以及已经空空如也的手,顾放就知道,那条绸缎是连纵的了。 “确实厉害。”顾放对连纵做了一个口型,算是夸赞连纵的手劲大。 连纵却只是笑笑,把顾放的称赞应下了,但是也没有引以为傲。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在沙场上驰骋惯了的人,这点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时,连横从一个地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边跑边喊:“可算找到你们了。” 顾放和连纵同时看上连横来的方向,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往连横那里走去。 连横把手撑在自己兄长的肩上,然后弯腰大喘气:“唿哧唿哧。” 等他缓过来之后,才说:“可算找到你们了。” “要不要扔个绸缎?”连纵问。 “啊?这个啊,我之前玩过好几次了。”连横摇头,看上去兴趣不是很大的样子。 对此,连纵只能无奈地笑笑。 顾放却发现连横在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有些心虚的样子,但是顾放一时也想不出连横隐瞒了什么。 顾放又认真一想,连横这气喘吁吁地样子似乎也有些过了。他这样大喘气,倒是有些像经歷过一场大追逐一般。 不过顾放也只是想一想了。因为连纵并没有做出什么的反应,他也不好僭越。 这点疑虑来的快,去的也快,顾放带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心情逛完了整条北市街。等他们回到皇宫的时候,连横在皇宫里他的住处歇下了,而连纵则是把顾放送到了国师塔。 在国师塔的大门前,还没等连纵和顾放道别,顾放就听到国师塔里传来了开元帝的大笑声。他再仔细一听,似乎还不止一个人的声音,里面还混杂着许多陌生人的声音。 顾放的神情一滞,不由得想,他师父不会是把其他老祖宗带到了国师塔? 连纵敏锐地察觉了顾放神情上的不同。他意有所指地问:“是不是?”一边问,他的眼神一边还往国师塔里看。 顾放呆呆地点头。 他听清楚了开元帝说的话,他们这些老祖宗实在里面开宴会啊。 “你要不要上去看看?”不知怎么的,顾放这样问连纵。 这下连纵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红楼梦》中贾母出的灯谜,2摘自《红楼梦》元春出的灯谜。 抱歉今天更晚了……对不起大家,请见谅……_(:3」∠)_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连纵虽然从顾放那里确认了他的老祖宗们在国师塔里“作妖”,但是顾放的邀请还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倒也不是不想上去,只是他没有顾放的阴阳眼,根本就看不到老祖宗,就这么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连纵把手里抱着烤鸭的包裹递给顾放之后,就想要拒绝。顾放也没在意,因为他刚才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冒失。所以现在连纵拒绝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不曾想到,开元帝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了。 开元帝一眼就看到了顾放手里的包裹,顿时眼馋的不行。 “快快,我们上去。”开元帝有些等不及要尝尝了。 顾放却没有按照他的话行动,反而是示意开元帝看向旁边站着的连纵。 开元帝这才发现自己很看好的小辈一直现在边上。他想了想,说:“那就一起上去吧。” 说完,他的眼神就盯在包裹上移不开了。 连纵虽然看不到开元帝,但是从顾放的动作以及自己忽然感到的一阵凉意上,他知道,自己的老祖宗就在这里。 所以就算连纵久经沙场见惯了大场面,他面对已经作古的老祖宗还是有些拘谨的。 “还是让陛下回去休息吧。”顾放皱眉。他现在也不知道国师塔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而且连纵也看不到老祖宗他们,这样加入进来,岂不是有些尴尬? 开元帝对此却无所谓地摆摆手,他意有所指地说:“没事,自然是有办法让纵儿看到我们的。” 开元帝话是对着顾放说的,眼睛却一边转熘着,一边盯着连纵看。 五感向来敏锐的连纵整个人一下子就僵硬了。他承受着空气中突然传来的压力,嵴背挺直地站立在顾放身上。 还好国师塔周围除了目不斜视的巡逻侍卫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不然大曜皇帝这么拘谨的样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传出去可是对大曜皇室的形象很不利。 “走吧,师父让陛下一起上去。”顾放在心里暗自嘲笑连纵的表现,却在笑过之后很快恢復了平静。他对连纵转发完开元帝的意思之后,就率先走进了国师塔。
第32页 连纵此时倒也不紧张了,他收拾好心情,然后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淡然地走进了国师塔。 国师塔大堂一如既往的清冷。只不过从楼上几层传来的喧闹声却揭示着事实并不是这样。 顾放和连纵上楼的时候并没有点灯,而是借着窗户中洒落的月光拾阶而上。 来到四层的祠堂,顾放眼尖地看到了老宁平王也来了,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老人。想来他们也是皇室的祖先,只是平日里是在他们原来的府邸逗留,而不是待在国师塔中。 顾放看他们载歌载舞的欢乐样子,想着自己先前担忧开元帝他们会孤单真是白费了。晋王爷和燕王爷两人手里竟然还提着一个酒壶在喝着。也不知道是那个皇室子孙孝敬给自己老祖宗的,被那个老祖宗拿到了国师塔里分享。 连纵抱臂站在一旁。他虽然只能看到摇曳着的烛火,但是凭藉对不同气息的捕捉,他还是察觉到了祠堂中的“人”可不少。 “哎哟,回来了。”有一个头髮鬍子全白了的老祖宗指着顾放他们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就是我们新的国师?小伙子看上去,很有,很有精神啊。” 他边说着,边往顾放靠近。在距离顾放一步之遥的地方,甚至还打了一个酒嗝。 顾放皱了皱眉头,心想,做了鬼魂还能喝醉?也不知道这位老祖宗是怎么做到的。 开元帝则是在一旁嫌弃地挥挥手:“说,你这个酒鬼,离远一点,省的熏坏了我徒弟。” 顾放当然不会被酒味熏到,开元帝这么说也只是开玩笑罢了。 “边上,这个小娃娃就是我们大曜的皇帝了吧。”那个白鬍子老祖宗不理开元帝,甚至还对着开元帝翻了一个白眼,他这时也注意到了连纵。 “没错。”开元帝露出与荣有焉的神色。 这时,晋王爷他们也被吸引了过来。 晋王爷默默地看了一眼开元帝,就知道他是在做什么打算了。不过他转念一想,确实也是时候了。 “小娃娃看,看不到我们啊,你带上来做什么?”白鬍子的老祖宗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哼,你懂什么。”开元帝瞪了他一眼,“纵儿先前被人暗算,要不是放儿有阴阳眼救了他一次,纵儿恐怕现在早就凶多吉少了。” 开元帝话还没有说完,还有一个顾放不认识的老祖宗睁大眼睛,满脸吃惊地问:“皇叔您是想……” 原来,他就是开元帝一个庶弟的儿子。这位老祖宗生前是个卓越的外交家,受封平安侯。他为大曜王朝的和平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他的后人都希望可以继承平安侯的才能,对他长长供奉,这也使得平安侯没有投胎。 “没错。”开元帝斩钉截铁,“我要为纵儿打开血脉里的束缚。” 他此话一出,所有的老祖宗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他们纷纷看向站在一旁一头雾水的连纵。 顾放一听“血脉”一词,又结合之前开元帝所提及的连纵被暗算的事情就知道现在老祖宗他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涉及不小。 所以他用带着怜悯色彩的眼神看了连纵一眼,然后在连纵回看过来的真挚眼神时沉默了。 他想了想,还是对一无所知的连纵说道:“老祖宗们在讨论你,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什么?”连纵眯起眼睛,心里却也不慌乱。皇室的老祖宗们总不会害他,所以连纵甚至起了心思和顾放说笑。 “有国师在一旁,我自然是不怕的。”连纵眼睛一弯,笑得看上去很舒心。 顾放却当即就给他一个白眼,并且不是很高兴地皱起眉头。 他低声说:“陛下把顾放当成什么了。”顾放不喜欢连纵这样的口吻,听上去就像把他当做女子哄。 连纵这时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有些玩过头了。他刚想对顾放道歉,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晕了过去。 顾放扶住连纵突然下滑的身体,然后有些焦急地询问开元帝:“师父?” 开元帝不在意地对他摆摆手:“没事。把纵儿带到内室来。”说罢,他转身走进祠堂的内室,其他老祖宗们也跟在他身后。 顾放看着连纵紧紧闭拢的双眼,嘆了一口气,然后支撑着比他高大的多的连纵站了起来。 别看连纵平时看起来不怎么壮实,但是着份量确实也不轻。 等顾放带着连纵走进内室的时候,他就见几个老祖宗围成一团盘坐在一起,中间正好露出了可以容纳一个人平躺的空间。 果然,开元帝吩咐顾放把连纵放到空地上,然后也没有让他出去。 顾放默默地走到一边,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一直由他负责清理的内室,发现他已经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因为整个内室的墙壁上都出现了神秘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像活的生物一样一直向下漫延,最后到连纵身处的位置汇合。这样连带着连纵身上也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开元帝他们开始颂念顾放听不懂的经文,随着他们的颂念,连纵身体底下的金色条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 然后,顾放就听见了从连纵喉咙口溢出的痛苦的低唿声。 他心里一紧,悄悄握紧了拳头。 此时留宿在皇宫中的连横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几次三番地想要重新入睡,却一直不能做到。 连横有些心烦意乱地做起身。他看着窗外分外明亮的月光,没有多想就披着外衣走到窗口边。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连横挠挠后脑勺,对于自己的预感百思不得其解。 从连横留宿的寝宫是可以看到国师塔的。所以当国师塔的四层突然往外泄露金光的时候,连横是第一个看到的。 他瞪大了眼睛,慌忙地穿好衣服,然后撒开腿就往干元殿的方向跑去。 只可惜等他抵达干元殿的时候,只见到了面露焦急神色的张浦。 “张浦,我皇兄呢?”连横上前一步抓住张浦的手臂,急急地问道。 “奴才也不知道啊。”张浦看上去比连横还要着急,“陛下说要送送国师,就让奴才先回来了。陛下这就一直没有回来了。” “什么?”连横惊叫。 这时,一道金光突然迸发,随即就覆盖了整个夜空,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昨日夜里突然出现的金光异象成了老百姓们共同讨论的话题。 金光覆盖京城上空的时候,京城里的花灯展还没有结束,许许多多还在城中逗留的老百姓共同见证了这一神奇的景象。 因为上元节的特殊性,许多人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之兆,纷纷拍手祝贺。但是也一些有心人在暗中散播消息,说是大曜地帝王无道,国师惑众,这是老天爷给的警告。 后一种说话因为不讨人喜欢,所以并没有传播得很开,这就让在暗中觊觎连纵帝位的人很不高兴。其中就包括了已经被罢黜禁闭的废太子。
第33页 自从连纵回京之后,废太子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他先是丢了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帝位,然后一直庇护着自己的太上皇也被连纵禁足,支持他的大臣们在开始摇摆不定,甚至在朝野之中有些难以立足。 废太子扶着书桌慢慢坐下,他想起了中书令上官成对他的要求的推託,不由得冷笑一笑。 难不成上官成以为他们上官家的小姐当了皇妃连纵就会放过他了吗?真是可笑。 废太子又想到被全族流放的前安国公顾严一家,眉头狠狠地拧起来。 从他之前的试探和瘟疫一事来看,顾家唯一倖存的那个庶子是站在连纵那一边的,甚至还颇得连纵信任。 越像越生气的废太子举起一个茶杯就像砸下去,但是当他的手举到最高处时,他又勐然想到,自己如今被幽闭,可没有多少茶具可以被他扔的,所以废太子的手又放了下来。 可也正因为是这样,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愈发得旺盛了。 “来人!”废太子叫来唯一一个还跟在他身边的心腹。 等那个心腹推门进来的时候,废太子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丝毫不见刚才的暴躁。 只见他扶起单膝跪在地上的心腹,然后郑重其事地对着心腹鞠了一躬,真诚地说:“我如今身边只有你可以帮我联繫外界了。我又一事要拜託你。” 废太子把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对心腹说话的声音也是轻声细语的。 “殿下请说。”那个心腹头低得牢牢地,没有因为废太子表现出来的谦逊而得意忘形。 废太子自然很满意心腹的态度和称唿,他上前一步,在心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就让他去办事了。 等心腹阖上门离开,废太子才收回脸上挂着的微笑,板着脸坐下。 他看着外面好好挂着的太阳,心道,就让连纵再得意一段时间吧。 连纵现在还真的没有功夫得意。他昨日夜里接受了开元帝赠予他的传承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疲软,脑袋里也是晕乎乎的,完全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 所以当他安排在废太子府上的暗卫来到干元殿给他传来消息说废太子有异动之后,他也只是模模煳煳地记住了“青城观”三个字。 头晕目眩的皇帝陛下让那个暗卫回去继续追踪废太子的动向,不要在他眼前晃悠了。 暗卫恭敬地退下了。正好这时张浦端着一杯茶水走了进来。 “陛下,喝杯茶吧。”张浦关切地说。他家主子昨夜一直不知所踪,直到那道金光过去了很久之后才突然出现。 而且,皇帝陛下还不让人伺候,连带着张浦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干元殿。 这次还是张浦大着胆子进来的。不过要是见不到连纵的情况,张浦才是真的担心。 “你去找横儿,让他近日在府里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连纵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张浦然后就让他退下了。 张浦虽然不愿,但是还是领命了。 等张浦退出干元殿,顾放才从内室出来。他手里端着一碗补药,二话不说地递给连纵。 “喝了。”顾放的神色淡淡的。 昨夜连纵接受传承之后很久才慢慢转醒,他随即就提出要回干元殿,不然要出大事。 开元帝他们都不放心连纵,就让顾放跟着连纵一起去了干元殿。走之前,开元帝还写了一个药方交于顾放,让他煎药给连纵喝。 顾放也爽快地没有拒绝。就这样,他伺候连纵喝了一个晚上的补药,才让皇帝陛下可以勉强坐住而不会一头栽倒。也亏的干元殿设有的药房里东西齐全,不然也禁不起顾放这么用。 “辛苦你了。”连纵对着顾放虚弱地笑笑。 “不用。”顾放移开眼。 “扶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吧。”连纵一口喝完了补药,只觉得神智渐渐恢復了清明,但是还是有些疲惫。他又看到顾放眼睛底下的青痕,主动提出。 “好。”顾放上前一步,扶着连纵就往干元殿的内室。 等他把连纵扶到床边躺下,他就被连纵往床的方向拽了一把。 顾放重心一个没稳住,就结结实实地栽在了龙床之上。然后他就听到了连纵偷笑的声音。 等顾放冷冷地看过去,连纵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变得严肃又正经:“国师也一夜未休息了。不嫌弃的话,就在这儿将就一下吧。” 顾放没有话说,他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就算躺上两个大男人也不会拥挤的龙床,最后在困意的驱使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中央的连纵,只觉得他碍眼,就毫不客气地把连纵往里一推,然后自己合衣躺在了外侧。 连纵也不生气,此时他已经先前那么不舒服了,自然也就有心思和顾放说话。 “我也是才知道,连氏一族居然是上古的遗族。”他没有觉得把这些说给顾放有什么不对。 “什么意思?”过了好久顾放才懒洋洋地搭理他一句。 “连氏一族天生就有阴阳眼,只是后来老祖宗建立大曜,有人利用阴阳眼驱动大量的厉鬼生事,老祖宗一气之下就把这种能力封印在了子孙后代的血脉之中。”连纵有些感慨。 “所以师父帮你把这种能力打开了?”顾放翻个身,侧躺着。 “没错。”连纵说,“老祖宗还顺带给了我一点好处。”说到这里,连纵突然笑了:“也是我这半年来忙于政务,疏于锻鍊,不然不会这么疲倦的。” 顾放没有搭话,他心里想,无论是谁突然得到这种能力都会有不适吧,连纵的情况应该已经算是好了。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直到顾放彻底没有了声响,连纵才出神地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连氏一族身为上古遗族的后裔,本身就是百鬼不侵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周身煞气缠绕却不被影响的原因。 是的,他获得阴阳眼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自己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也亏的顾放没有因为这个离他很远。 这么想着,连纵的眼里透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温柔色彩。他慢慢地撑起身,然后拖过一旁的被子盖在顾放的身上,然后自己仰面朝天地也睡了。 等连横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担忧硬闯进干元殿的时候,他就见龙床上顾放和连纵一左一右地熟睡着。 连横当时就红了眼。自他五岁之后,他皇兄就不愿陪他睡觉了,后来更是对他嫌弃得不行。但是现在,他却让顾放睡在了他身边。 连横心里苦涩地想到,连纵这是有了一个比他小的弟弟就不要他了吗?就顾放平日里那冷冰冰的脾气,有什么好的?! 他心里虽然不甘心,但是到底记得自己皇兄的身体最重要,所以也没吵他们。 连横瞪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张浦,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内室。 一出内室他就对张浦逼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昨夜里金光大盛,他又找不到自家皇兄,心里自然是担心得不行。但是还没等他去国师塔一探究竟,他就突然昏厥了过去。再醒来,自己已经在皇宫外的府邸之中了。
第34页 连横自然是大惊失色,但是他还记得连纵的安危。他刚想要再次进宫,就迎来了带着连纵旨意的张浦。 连横先是对连纵没事松了一口气,然后实在没忍住,推开拦住他的张浦就往皇宫里沖。 张浦心里也是苦。他是拦不住,也不敢真拦这位被皇帝陛下看中的亲王殿下。至于国师阁下怎么会在干元殿,以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面对连横的质问,张浦只能苦笑着回答:“奴才也不知道啊,殿下还是等陛下醒了之后问陛下吧。” 说完,张浦就脚底下抹油地熘了。 连横只好一个人在干元殿的书房里生闷气,好不郁闷。 他却不知道,其实他皇兄在他来的时候就醒了。 连纵因为常年累月征战沙场的缘故,睡得比谁都要浅,所以虽然连横进来是的动静不大,但是即便是这样,连纵还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唿吸声而醒了。 只是他有些不愿意起来,就只能委屈自家傻弟弟在书房里等候一会儿了。 连纵转头看了一眼对他露出一个黑黑的后脑勺,还在熟睡的顾放,心情轻松地闭上了眼睛。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一直到连横在书房里等得昏昏欲睡,连纵才不紧不慢地从内室之中走出来。 连纵神色轻松地对一下子扑过来的傻弟弟的挥挥手,让他不要这么担心。 连横怎么能够不担心?他的心从昨天夜里就没有放下来过。现在终于见到了清醒的皇兄,他怎么不想听连纵好好说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兄,你快说吧,我要急死了。”沁阳王殿下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没什么大事。”连纵喝了一口茶,然后把开元帝以及自己获得阴阳眼这个能力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他在解释连横为什么晕倒这件事上有些避重就轻。 “这是真的吗?”好在连横现在的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满脸惊讶。鬼神之说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不过连横惊嘆过后,他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绿。 “怎么了?”连纵好笑地看着连横多变的神色。 “要是真的像皇兄你说的那样,那我先前做的荒唐事老祖宗们可不就全部看在眼里了?”连横脸上有些委屈。 “别胡闹。”连纵顺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支笔,朝着自家弟弟扔了过去。不过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看不过连横现在这个懒散的样子。 连纵心想,或许要好好锻鍊一下自己的傻弟弟了。 “皇兄,你别对着我笑。”连横被连纵的微笑搞得毛骨悚然,他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说,“皇兄你也真是的,不早告诉我。” 连纵但笑不语。 “那皇兄,我也可以获得阴阳眼吗?”连横突然跃跃欲试。 还没等连纵回答连横,就见顾放大步从内室之中走了出来。 “沁阳王殿下还是把自己的身体练练好再来说这个吧。”顾放面无表情地戳破了连横的想像。 不过他说的倒真的是实话。连纵这样的身体素质在获得阴阳眼这个传承能力的时候就受了这么多的苦头,就凭藉连横的身体素质,怕不是要直接死过去。 “什么嘛……”连横嘀嘀咕咕,却在自家皇兄越来越灿烂的笑容里渐渐降低了声音。 他算是发现了,有了顾放在,他这个亲弟弟就什么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连横好不落寞地瘫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顾放对此还是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一点的愧疚之意。自从和连纵,连横两兄弟相处得久了,他摸清了两人的性格,也不在害怕他们。这样就导致了他和连纵他们的相处变得随意了很多。 最后还是连纵打了圆场。他对连横说道:“暗卫传来消息,废太子那里有异动,应该是有所图谋。横儿你最近出行一定要当心。” 连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对于废太子这个哥哥的感官实在不能说是好,所以每当他听到废太子的消息都有些心不在焉。 连纵这次却没有容忍连横,在他的再三嘱咐下,连横才郑重其事地应下。 顾放坐在一边看着连纵对连横絮絮叨叨的样子,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点羡慕的心思。但是他很快就把这点小心意压在心底。 他冷着脸,说:“要是没事了,我就回国师塔了。师父他们还等着。” “好。”连纵想了想也没有挽留顾放。不过他在顾放离开前对他说道:“母后的事情,就在近期解决一下吧。” 顾放的脚步一顿,然后对着连纵飞快地点了点头。 他从干元殿的后门离开时,听到了连横迟疑的问题:“母后的事……?” 顾放想,估计是连纵忘记告诉连横长孙皇后的事情了。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说起来,也是连纵从小喜欢把他自己和连横的事情都大包大揽,然后解决之后才告诉连横,所以他心有顾虑之下就没有告诉连横他们母后的事情。 面对连横略显愤怒的神色,连纵低声解释:“长乐宫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和玉祁的徒弟有关,要不是我现在有了自保的能力,我怎么敢让你参与进来。” “可是那事关母后……”连横捏紧拳头,心有不甘。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的弱小。 连纵嘆了一口气,他又解释了一遍:“虽然母后会出现和我们兄弟两个在长乐宫中被算计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繫,但是我怎么敢冒险?” 他顿了顿:“现在我有了阴阳眼,自然不怕玉祁那些人在对我们下黑手。” “有顾放不就够了?”连横虽然被说服了,但是还是嚷嚷出来。 “怎么能够!”连纵话一出口就有些愣神,他看着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就知道刚才自己的口气重了。 他心烦意乱地挥挥手,不想再多说什么。 最后,他只是又一次叮嘱连横:“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连横心里想的却是连纵对顾放不同寻常的态度,他胡乱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连纵无奈地笑笑。他想只能加紧对自己傻弟弟的看护了。 “等处理母后的事情之时,我会派人通知你。”连纵说。 “嗯。”连横点头。 另一边,回到国师塔的顾放还没坐下,就被开元帝等老祖宗团团围住。 这些老祖宗在解开连纵身上的束缚,把阴阳眼的传承给他之后,魂力大打折扣,所以才会把连纵交给顾放照顾。 至于为什么没有把连纵留在国师塔,主要是考虑到了皇帝陛下一夜未归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大,才让顾放扶着连纵回了干元殿。 而等在干元殿中的连横会晕倒自然是顾放的手笔了。他借着连纵高大的身躯挡住自己,然后用掌风击晕了连横。 “没事了。”顾放一个个地安抚老祖宗们,“陛下还说,他准备把长孙皇后的事情解决一下。”
第35页 “好好。”开元帝听了这话之后嘆了一口气,然后让白鬍子老祖宗去把覃卫侯找出来,他们其他人看护住皇宫,防止先前连纵,连横两兄弟被暗算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件事开元帝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他狠狠地拽了一把自己的鬍子,道:“不用猜了,就是玉祁那个混蛋的徒弟搞得鬼,他们的据点就是青城观。” 顾放心里一沉,青城观可不是好对付的,要是搞得不好,说不定还会在民间兴起风波来。 他思忖了片刻,道:“青城观的事情就拜託师父和各位老祖宗继续盯着了。等解决了长孙皇后之事,再让陛下处理吧。” “这是自然。”开元帝和其他老祖宗都表示贊同。 三天后的夜里,顾放在张浦的带领下悄悄地进入了长乐宫。开元帝和覃卫侯等人自然也跟着来了。 覃卫侯一听他们要解决长孙皇后之事,就心里难免激动万分。他这个一激动,周身的煞气就开始翻滚。而首当其冲受害的自然是张浦了。 好在开元帝瞪了覃卫侯一眼让他收敛,恐怕连纵的得意手下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等他们抵达长乐宫的时候,连纵和连横两兄弟已经等在那里了。 顾放一走进正殿就看到了连纵手中的画轴。再一看,他发现整个正殿都被打扮成了祭堂样子。 “国师。”连纵走上前一步,他唤了顾放一声,然后挨个向老祖宗们行礼。 在他一旁也是一身黑色素服的连横全身僵硬地跟着自家皇兄做动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他总觉得周围有点凉飕飕的。 “不用不用。”开元帝笑开了。然后他踹了一脚呆呆现在边上的覃卫侯,道:“还不和人打招唿!” 覃卫侯转头看向他最爱的人的孩子,眼神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连纵的神色却是很平静。他虽然恨太上皇对他们兄弟和他们母后的冷酷无情,但是要他勐地接受一个他母后曾经的爱人,即使这个人已经死了,他也是不能的。 不过连纵没有表现出来,他笑得很有涵养,却没有说话。 顾放在一旁只觉得连纵此刻的笑容有些碍眼,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开始吧。” “好。”连纵的笑容真诚了一点。他展开怀里的画轴,把他挂在了正殿的中央。然后他带着连横在长孙皇后的牌位之前磕了三个头,并且各自上了一柱香。 等他们把香插、进香炉之后,顾放就念起了开元帝事先交给他的招魂咒语。 在他神情肃穆地念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有点点白光出现在了长乐宫的正殿之中。 顾放额头上的汗水都快要滴进他的眼睛里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停下。他调整了一下仔细的唿吸,然后继续颂念了下去。 终于在他又颂念了一个时辰之后,长孙皇后终于完整的现身在了正殿之中。 但是长孙皇后的情况看起来比前一次见她更加不好了。 顾放甚至还看到了一根和之前挂在连横脖颈上如出一辙的黑线。 他能看到,连纵自然也看到了。 虽然连纵之前有听顾放说起他们被暗算时的样子,但是现在亲眼看到自己的母后也被这么对待,心里的愤怒自然是难以抑制。 “不好!”开元帝也低唿出声。他身边的覃卫侯更是煞气沖天,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只有连横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正殿中一团明晃晃的东西,被感亲切的同时,有些心悸不安。 午夜的风忽然全部吹进了长乐宫之中,一时之间,正殿内白色的绸缎开始不停地抖动。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先前连纵,连横两兄弟在宫中遭人暗算,险些就要被污秽之物侵袭,好在顾放及时发现并且阻止。 但是这件事足够让连纵等人警醒,他们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 而此事之后,开元帝不再整天无所事事,而是悄不做声地为整个皇宫做起了布防。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在有些地方疏忽了。 因为长孙皇后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就是中了歹人的迷心咒。她原本就神智不清,现在想要唤回她的神智,送她投胎,怕是愈发艰难了。 如此情急之下,开元帝和几位老祖宗飘到长孙皇后身前。他们联手封锁住了长孙皇后的行动。而覃卫侯则是在一旁看护连纵他们的安全。 连纵眦目,他紧咬牙关,为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长孙皇后痛苦的呻、吟而好感到羞愧。 为人子者,竟然不能为自己的母亲做什么,他心里现在万分煎熬。 连横的心里也堵得慌,他看到顾放和连纵脸上焦急的什么,就明白,情势怕是不好。 这时,袖间有金色符文闪现的开元帝突然叫了顾放一声:“放儿,过来!” 顾放虽然不理解他师父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走上前去。 他想,自己既然可以救下连纵和连横,自然也可以救下长孙皇后! 此时,长乐宫正殿中莫名的大风已经渐渐平息。长孙皇后身上的白光的也慢慢地褪去,露出了她的身影。 顾放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长孙皇后颈间的黑线处,用力往外一拽,顿时就有“噼里啪啦”的雷电声从他的指间传出。 他忍着手掌的疼痛,终于是把黑线给拽断了 开元帝这时又喊到:“纵儿,把画正对着你母后!” 连纵自然听从。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刚才被风吹得有些歪曲的画像摆正,并且对着自己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母后。 长孙皇后其实在她颈间的黑线被顾放拉断的时候就有些清醒了。但是她就是感觉自己在迷雾之中挣扎不出来。 直到她听见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在不断地唿唤她。 这个唿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覃卫侯。覃卫侯在连纵挂好画像之后,焦急地走到长孙皇后身旁。他毫无影像地跪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唿喊长孙皇后的闺名。 而连纵则是默默地走到顾放身边,拿起他血肉模煳的手看了一眼,关切地低声问道:“没事吧?” 他一边问,一边从自己的衣袍上扯下一块布料给顾放做简易的包扎。 “没事。”顾放摇头。然后他抬眼看了眼长孙皇后和覃卫侯,对开元帝说:“师父,长孙皇后怎么样了?” 他这一问,把连纵替他包扎的动作一顿,就连连横也靠近了一点顾放。好像这样连横就可以看到他母后一样。 开元帝却是先夸赞了一番顾放,然后捋着鬍子,神色中有些疲惫地回答道:“长孙氏身上的迷心咒已破,但是她能不能真正醒过来,就要看她自己了。” 开元帝这么一说,连纵心下一松的同时,又有些不甘心。 但是他再不甘心也只能看着覃卫侯一遍又一遍地唿喊长孙皇后而不好上前。因为他知道,自己母后执念最深的,还是这个前一品军候。 而站在一边的连横则是烦躁地抓了抓头髮,他对连纵和顾放说:“我知道我体质不如皇兄,承受不了阴阳眼的能力,但是能不能让我见母后一面。就一面!”
第36页 他见顾放沉默不语,就又靠近了顾放一点。他抓着顾放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又一次说:“就一面!我只想见母后一面就好!” 连横说得恳切,顾放就算为人清冷,却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他脑海中忽然有自己娘亲的身影飘过。 顾放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对开元帝说:“既然沁阳王殿下没办法拥有阴阳眼,就让他借着我的眼睛看吧。” 顾放此话一出,连纵瞬间就捏紧了顾放的手。 顾放却当是没有感觉到,他又一次对着开元帝说自己的主意,并且补充:“只有这个办法了,不是吗?” 开元帝嘆了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吧。” “等等,国师你在说什么啊?”连横虽然对顾放的话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他一看他皇兄的神色,就知道顾放的提议并不是一个好计策,所以他才急急地打断顾放刚想要说出口的话。 连横问完,顾放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从连纵那里抽出来,他低声道谢:“多谢陛下。” 连纵一愣,然后在顾放走开之时又拉住了他的手臂,紧紧地,让顾放无法挣开。 面对顾放疑惑的神色,连纵哑着喉咙,道:“到时候你会看不见吧,我拉着你。” 顾放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紧紧箍着的大手,良久才点了点头。 接着,他看向连横,对他说道:“请殿下走过来一点。” 连横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脚步慌乱地走到顾放面前。 这时,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冰冷,刺得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皇兄身上黑漆漆的一团气,以及飘在他们周围的几个白鬍子的老头子。想来这些人便是他们连氏一族的老祖宗了。 一发现这些不同,他便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了正殿的中央。只见那里跪坐着一男一女。 那个衣着端庄却两眼无神的女人自然就是他的母后长孙氏,而至于那个和他皇兄一样满身黑气的男人,应该就是长孙皇后的初恋爱人覃卫侯了。 仔细算来,自从长孙皇后香消玉殒,连横已经有十年未见她了,如今一见面,他自然是激动万分。要不是他还记得连纵的吩咐,估计早就扑了过去。 连横抹去眼中的泪水,然后语气哽咽地对闭着眼睛的顾放说道:“多谢国师。” 顾放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 其实对顾放来说,这本就不算什么,所以连横的谢意他受下了,却也不会因此而感觉连横欠了他。 他们两兄弟已经给了他一个美满的上元节。在他心里,他才是那个真正亏欠的人。 想到这里,顾放稍稍动了动被连纵紧紧抓着的手臂,抿了一下嘴,然后沉默着不说话。 就在这时,覃卫侯突然高声喊到:“小茹!” 连纵和连横纷纷把视线投过去的同时,都忍不住黑了脸。虽然他们都知道覃卫侯和长孙皇后的关系,也知道长孙皇后和太上皇是面和心不和,但是乍一听到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地叫着自己母后的闺名,他们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还是顾放表现的淡定。他现在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凭藉声音判断位置还是做的到的。所以当他转向覃卫侯和长孙皇后的方向之后,他淡定地问:“可是长孙皇后清醒了?” 他这么一说,才让连纵,连横回过神来。 皇帝陛下咳了一声,然后一手抓着顾放的手臂,一手环在顾放的腰上,带着他一起往长孙皇后的方向慢慢走去。 连横也紧跟在他们后面,他心里颇有一种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没见到他母后的时候,他思念万分,如今真的要相见了,他却又萌生了退却的心思。 相比连横,连纵这个做兄长到底要镇静很多,只不过这是要忽略他环在顾放晚上的不断颤抖着的手臂。 顾放也没有点破,就由着连纵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带着他往前走。 此刻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顾放这么和连纵一起走到长孙皇后面前,长孙皇后会怎么想。 长孙皇后此刻什么都想不到了。 她一起清醒,就看到了自己想了大半辈子的男人,自然是激动万分。她在一转眼,就见到她的两个孩子都在向她走来。 还没等她感慨孩子们都长大了。她就看到了被连纵带着一起往前走的顾放? 这个在纵儿的怀里,闭着眼睛的青年是谁? 长孙皇后再看连纵对顾放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就沉默了。 孩子长大了,不好管了。 连纵和连横自然不知道在他们走向长孙皇后的这短短时间内,他们母后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所以当他们听到长孙皇后问连纵,顾放是不是他小媳妇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顾放更是冷冰冰着脸,“直视”连纵,希望他给长孙皇后好、好、解、释。 谁知连纵却只是笑了一声,然后道:“母后,您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母后第一次看到纵儿这么护着一个人啊。”长孙皇后直言不讳,她甚至还笑着眨了眨眼,调皮地说:“儿子都长大了,母后不管了。” 顾放这才知道连横平时跳脱的性格随了谁。他听见连纵和长孙皇后的对话越来越歪,甚至连覃卫侯和开元帝等老祖宗们都笑开了,他实在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们:“陛下!” 连纵这才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他认真地问长孙皇后:“母后,您愿意去投胎吗?” 这可和他们一开始计划的不一样。在他们最初的计划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送长孙皇后的魂魄去投胎,让她不用漂泊人世间。 但是现在,连纵却是这么问的。 长孙皇后一愣,她看了眼一直沉默温柔地看着她的覃卫侯,以及十年未见的两个孩子,沉默了,也踌躇了。 流离人间不能超脱的感觉,她已经遭受了整整十年,真的不想再经歷,但是…… 这时,覃卫侯开口了:“我,陪着你。” 长孙皇后一愣,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长孙茹还记得她和连儒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她父亲的军营之中。她作为护国大将军的女儿,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只知诗书女红的大家闺秀。 所以长孙茹在成年议亲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在军营中度过的。 而那时候,连儒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被他的父亲强制送到军营学习。 是长孙茹的出现改变了连儒景。这个骑着一头枣红色的马匹的英气少女,成为了他想要追逐的目标。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长孙茹成了连儒景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他们两情相悦,却因为边关的烽烟四起而不得不分离。 “等你回来就娶我吧。”长孙茹从小就有别的大家闺秀没有的大胆和直率。
第37页 她颤抖着在信上写下了她的愿望。但是连儒景的回信让长孙茹痛苦万分。 “等我回来再说吧。” 连儒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活着回到京城。 但也正是这个决定,让他的后半生都活在了愧疚和绝望之中。 后来边关平定,连儒景回京授封一品君侯。此时,他曾经万分喜爱的女孩已经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连儒景再也不能在长孙茹的身上看到她曾经的娇俏和爽利,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倍感距离的端庄和冰冷。 再后来,皇嫡长子连纵和嫡次子连横接连出生,连儒景也就把自己心里的不甘、爱慕都深深埋在了心底。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暗中守护的人会被人陷害身死,就连连纵也被罢黜出京,去了荒芜危险的边关。 此时的连儒景是愤怒的。他甚至想要冲进宫里去质问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为什么没有珍惜好长孙茹,为什么这么轻易地让两位皇子蒙难。 但是他不能去。因为一品君侯府不只是他一人的,而是他连儒景所有亲人共同的。 连儒景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在连纵去边关的时候,利用自己在边关建立起来的势力让连纵过得过一点,甚至帮着连纵躲过好几次来自京城中人的暗算。 到了后来,连纵在边关成了气候,也是连儒景帮忙遮掩,这才没有让来自京城的探子发现皇长子已经成大器。 而留在京中的连横其实也在暗中得到了连儒景的许多照顾。 但是连儒景到底没有亲眼见到连纵回来报仇就去世了。或许是他对自己一生的不甘心,或许是他对太上皇的怨恨实在太重,他成了厉鬼,而不是去了地府。 “我那时告诉他,长孙氏也流离人间,他才没有彻底的疯魔。”开元帝抚着鬍子,缓缓地对顾放他们叙说。 但是听得最认真的,当属长孙皇后。 长孙茹其实一点都不怪连儒景,因为他们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对方过得更好。她和连儒景只是缺少了一点运气和缘分罢了。 长孙皇后撑着覃卫侯的手臂从地上站起来,她温柔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两个儿子,道:“母后这一辈子,最觉得骄傲的就是生了两个好儿子,而最不后悔的……”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覃卫侯,大胆地诉说着她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满满情谊:“最不后悔的就是与你相遇。” “吾亦如此。”覃卫侯握紧长孙皇后的手,语气坚定而认真。 连纵和连横的眼里都盛满了眼泪,但是他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不容易才没有在自己的母后面前失态。 他们絮絮叨叨地和长孙皇后诉说了许多他们的经歷,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 顾放虽然因为眼睛的问题而看不到连纵和连横的模样,但是他想像的出,这两兄弟此时的眼睛一定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比平时还要充满了愉悦的神采。 他淡淡地笑了,也不去说破连纵环在他腰间的手不停地在颤抖的事实。 到了快要天亮的时候,开元帝无奈地打断了他们母子之间的交谈,并且提醒:“是时候了。” 连纵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放开环在顾放腰间的手,带着连横对长孙皇后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生养之恩,永世不忘。” “亦然。”连横哽咽。 “好孩子们。”长孙皇后伸手虚虚地在连纵和连横的头上拍了拍,接着她看向一直等着她的覃卫侯,笑容坚定地走到他身边,并且主动握住了覃卫侯冰冷的手。 “我们走了。”长孙皇后道。 就这样,长孙皇后和连儒景并肩站立,慢慢地消失在了长乐宫之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而此时,顾放双目视物的能力也回来了。他甫一睁眼,就看到连纵通红的眼睛和不断颤抖着的双手。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连纵的手,安慰他:“这是好事。” 连纵没有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将头靠在了顾放的颈间。良久之后他才低声说:“确实好事。” 顾放也没有立即推开连纵,难得放任他。他转眼看向还挂在正殿之中的画像,这才发现画像中的长孙皇后也一齐消失了。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有一种预感,这也不是坏事。 在他们身旁,连横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对着顾放道谢:“多谢国师。”他指的自然是顾放把眼睛借给他的事情。 “不用。”顾放语气平淡,眼神却还算起温柔。 他们这里气氛正好,京城之外的青城观中就不是这样了。 玉祁的徒弟也就是现任青城观的观主勐地一口鲜血喷出了口中。吓得他的大弟子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师父。 “师父,您没事吧?”大弟子一手扶着观主,一手摸索到旁边的小桌子旁,将一碗血红色的液体递到观主口边。 观主借着他大弟子的手,慢慢地喝完了碗里的东西,然后稍稍调息之后,才坐正,狠狠地说:“我在皇宫中的钉子都被拔除了。” “怎么可能?”大弟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要是观主口中的“钉子”是人的话,大弟子不至于这么惊愕,但是不是,这些个“钉子”都是观主设立在皇宫中的咒术。 “哼!”观主恨恨地说:“之前我驱动咒术,好不容易让连纵,连横两兄弟入套,却最终让人破坏,害得我埋在皇宫中的人也被查出。” 大弟子不敢接话,他看着眼露红光的师父,三缄其口。 “这次我放在长孙茹身上的迷心咒也被破了,我果然还是小瞧了那几个老不死的。”观主道,他再一看被他摆在一旁的信封,心里更加不痛快。 “那个废物果然比不上连纵,我们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了。”观主眼里精光闪过,他问大弟子:“那些女孩子都训练好了?” “是。”大弟子不敢抹去自己额头的汗水,他低着头,唯唯诺诺:“只是有些不听话的……” “那就扔了。”观主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的大弟子退下了。 大弟子自然不敢久留,麻利地走了。 观主看向窗外随风摇曳的青竹,心想,他可不是他的师父玉祁,为了太上皇和废太子兢兢业业,最后却不得善终。 要不是他需要借着太上皇和废太子的权势笼络钱财,他也不会帮着废太子做事。 如今他已经腰缠万贯,手中也握有不少权贵的把柄,再加上皇宫之中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他或许是时候和废太子划清界限了。 观主这么想着,把废太子递过来的信封放到烛台中烧了个干净。 观主在这里设想得很好,连纵却不愿意如了他的意。 在观主还没有彻底和废太子说开之前,皇家暗卫就把青城观中的情况摸了个大概,但是再深的地方,暗卫回禀连纵,他们还需要时间。 连纵也知道这事急不得,所以他也就问了几句话之后,让暗卫们退下了。
第38页 这时,张浦和小宫人讨论的声音传进了干元殿的书房之中。 “怎么了?”连纵叫来张浦。 只见张浦喜气洋洋地对连纵禀告:“陛下,下雪了!今年第一场初雪。” 连纵一听,心里恍然大悟。 原来是下雪了。 在每年的初雪过后的第二十五天,便是祭天的日子。国师需要带领皇室子孙在国师塔祭天,而文武百官也是要跪在金銮殿外祈福,祈祷明年一整年都是风调雨顺。 “去通知内务局,是时候准备起来了。”连纵吩咐张浦,“国师那里朕会亲自去说。” “是。”张浦面带笑容地退下了。 张浦走了没多久,连纵就换了一身厚一点的衣服,然后从干元殿的侧门走了出来。 他一出门,就看到了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最后轻轻地落在地上,不久就在地上,屋顶上,树上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这可是和边关完全不同的场景。边关的雪永远都是伴着大风而来,唿啸着侵袭整个边疆,让所有守边的战士瑟瑟发抖,甚至有人就因此而死于暴雪之中。 在连纵抵达国师塔之前,顾放就已经知道了。这倒不是他有千里眼,只是自从这场雪开始下,开元帝和晋王,燕王就格外得兴奋。他们已经在国师塔内外跑了好几回了。自然也就知道连纵的动向。 “陛下来了。”顾放穿着白色的大衣坐在火炉旁,他一边烤手,一边淡淡地对连纵打招唿。 连纵看他颈间毛茸茸的领子,心里暗笑,然后面上淡定无比地对顾放说:“我是来和你一同赏雪的。” 顾放抬头,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祭祀是除了上元节和除夕之外,大曜王朝最重要的节日。和上元节、除夕的愉快气氛不同,祭祀充满了庄重的意味,是一步也错不得的。 祭祀除了祭拜祖先之外,还兼着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用处。 并且在这一天,国师需要先带着众皇室子孙在皇室祠堂中祭祖,然后再到国师塔顶层的祭台祭天。祭天一直要持续到第二天的辰时。在此期间,国师和皇室子孙都需要注视着香炉中的香烛燃尽,而不能睡过去。 曾经就有皇室中人在祭天的半途中睡了过去。自此那人虽然还保留着皇亲贵族的名头,却也在权贵之间难以立足了。 开元帝在今日这场雪开始下的时候就把祭祀的事情说给了顾放听,并且吓唬他要是在祭祀的过程中不了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了他。 顾放却不理他师父的哼哼唧唧,他心里想的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要是真有,会是什么样子的? 开元帝一见顾放不理他,就气急败坏地跳脚。还是晋王爷和燕王爷实在看不过去自家老哥哥的作态,把他即使给拉住了。 “皇兄你也真是的,吓唬放儿做什么?”晋王爷一边瞪了开元帝一眼,然后和颜悦色地对顾放道:“放儿别听你师父胡说。到了祭祀那时候就算你到了错,还有我们帮着呢。” 顾放淡淡一笑。他心里自然没有记住开元帝吓唬他的话,但是若要他在祭祀中出错,他也是不肯的。 故而,顾放道:“多谢老祖宗,也请老祖宗们放心。” 一左一右拉着开元帝的晋王爷和燕王爷相视一笑,对顾放的稳重很是满意。 开元帝却在两人中间吹鬍子瞪眼。他突然挣开自己的两个弟弟,飘到国师塔外边去了。 “师父近来很是烦躁。”顾放不紧不慢地往他面前的火炉中加了一块碳。 晋王爷和燕王爷听了顾放的话都但笑不语。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两个和开元帝相处了这么久的弟弟怎么会不清楚呢? 他们皇兄这是在不高兴顾放没有顺势做出害怕的样子让他安慰呢。 两位老祖宗一边乐呵呵地这么想着,一边看着顾放一个人自娱自乐地下棋。 顾放的棋艺经过他们这么长时间的教导,倒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所以就算是他一个下棋,也是很有乐趣的。 过了没多久,开元帝就自己回来了。不过这回他脸上可不是怒气沖沖的,而是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笑意。 “好雪,好雪!”开元帝兴奋地直道。 顾放不解其意,晋王爷和燕王爷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纷纷飘至窗外,然后往外看去。 “然后好雪!”燕王爷捋着鬍子笑。 “什么意思?”顾放问。 “今年的初雪中下得格外得大,而且气息纯净,没有参杂一丝怨气和煞气,可见天下太平啊。”开元帝颇为感慨地拍手称好。 “瑞雪兆丰年”这个道理顾放是懂的,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大曜的雪中还含着这么多的道理。 他突然想起往年的大雪,似乎是有些灰濛濛的东西参杂在里面。那是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为雪光刺眼,他看错了,却没有想到这和怨气有关。 就在顾放在那里回想的时候,开元帝和晋王爷,燕王爷早就出了国师塔到外边去了。顾放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 也正因为开元帝等人的“闹腾”,连纵来国师塔的消息顾放一早就知道了。 他靠坐在窗边,心想,连纵大概是来和他说明祭祀的事情的。 这么想着,顾放也没有特地起来迎接连纵,反正连纵对国师塔已经很熟了。就算没有人给他开门,这不是还有窗户吗? 顾放一点没有心理压力地烤着火,等候连纵的到来。 连纵还真是从国师塔三层地窗户重跳进国师塔的。等落了地,连纵收回踏进顾放书房的脚,利索地把身上的雪抖干净,这才慢悠悠地推门进去。 “我是来和你一同赏雪的。”连纵这么对坐在窗边的顾放说道,然后他就看到了顾放迟疑又疑惑的神情。 连纵不给顾放回过神的时间,他自顾自地就在顾放边上坐下了。 顾放现在坐的地方是他临时在窗口处搭的一个地方。地方不大,只够他圈起腿侧着身子坐下,现在连纵硬是挤过来,顾放只好把他的脚再往自己那里收了收。但是尽管这样,要坐下顾放和连纵两个年轻男人还是有些拥挤了。 尤其是,连纵的身材在同龄人中可以说是高大的。 顾放在连纵坐下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和连纵相接触的小腿那里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过来,让他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这可要比烤火舒服多了。 顾放忍不住地眯起了眼睛,舒服地嘆了一口气。 连纵暗笑。 前段时间在长乐宫他扶住顾放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顾放的体温偏低。如今下雪,天气突然变冷,他还真是有些担心顾放受不住。 “你跟着老祖宗学习拳法,为什么体质还是偏冷?”连纵附身帮顾放理了理他的毛绒领口。 “师父说没有多大的妨碍。”顾放不在意地说,他甚至打了一个哈欠,看上去似乎要睡着了,不过也只是看上去。
第39页 顾放坐直身体,问连纵:“陛下不是来和我说祭祀的事情的?” “不急。”连纵按住顾放想要抽回去的腿,笑了笑,“祭祀还早,这场大雪可不能辜负了。” 顾放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不过连纵说的没错,这么“干净”的瑞雪,确实不应该辜负了。 “师父说,这是一场好雪。”顾放低声将先前开元帝和他说的话说与连纵听。 连纵听了自然高兴。他在仔细一看窗外的鹅毛大雪,果然是晶莹剔透,一点杂志都没有看到。 “用不了多久,整个皇宫就会变成一个冰雪琉璃世界了吧。”顾放凝神看着窗外。 “这是自然。”连纵回答。 国师塔因为是皇宫中最高的建筑,再加上国师的每一层都要比普通的宫殿要高上许多,所以顾放和连纵尽管是在国师塔的三层,他们也可以从窗口清楚的看到已经被白雪覆盖的皇宫。 琉璃瓦,洁白的积雪,当真是一派好风景。 “要不要去御花园里走走?”连纵突然问。但是他刚一问出口,就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不妥。顾放原本就体质偏寒,要是他这样冒冒然的出去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所以他温文一笑,不再说话。 但是顾放却把这句话听进了心里。他再想到这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国师塔了。其余时候也就罢了,外面这银装素裹的世界着实让他心动。 “那就走吧。”顾放站起来,却发现连纵没有动作。他便疑惑地回头,只见连纵蹙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事?”顾放问。 “没什么。”连纵笑笑,他也站起来,和顾放并肩走出书房。 在走出国师塔之前,连纵转过身,认真地整了整顾放的领口,道:“注意保暖。” “这是自然。”顾放别过头不看他。他忽略自己“扑扑”直跳的心脏,从怀里拿出一双毛绒手套。 外头的雪虽然下得大,但是到底因为时间还短,虽然白雪已经已经堆积,但是不厚,让人能够在上面行走。 顾放只听见自己脚下“吱呀”一声,原本膨松的积雪已经被他压实了。他突然就来了兴致,“扑扑扑扑”地故意在走路的时候加重力气,让他走过的地方的雪都被压在了一起。 连纵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他还是提醒顾放:“小心地滑。” 顾放脚下一顿,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傻事。他掩饰地咳了一声,然后故作冷冰冰地道:“自然知道。” 连纵又笑,他正想要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许多女人的谈笑声。 顾放也听到了。他一愣,心想,这不会是正好碰到了连纵的那帮妃嫔了吧? 说起连纵后宫的那几位娘娘们,她们的日子可没有老百姓,甚至她们家人想像的过得那般好。 先不说连纵从不去后宫,那些妃嫔也根本就见不到连纵一面。就算她们买通了干元殿的小侍卫,小宫人,也得不到皇帝陛下一星半点的消息。 所以这些的妃嫔们一边要想办法完成自己家族给她们的任务,一边还要提防着其他女人抢先一步接触连纵,心里和身体上都被磋磨了。 连纵对这些女人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养着她们,不宠不爱,但是也不会刻意亏待她们。她们只是他用来牵制前朝的手段。 这倒不是连纵不尊重女人,相反,他很欣赏自立自强的女人,比如他的母后长孙皇后。但是她们这些别有目的人,暂时或者永远得不到连纵的尊重。 顾放也听到了,他顿时就觉得有些难堪。这种难堪不是骤然碰到这么多陌生女人,他难堪的是他现在和连纵的关系。 太暧昧,也似乎过了界限。 在这一刻顾放只想快点离开,但是他被连纵拉住了手。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改bug) 在几个月前的选秀中,连纵一共选出了十来个正当妙龄的女孩子入宫为妃。不过由于先前有几个妃子“误闯”长乐宫受罚紧闭,真正还能在皇宫中露脸的也就七八个了。 其中,贵妃娘娘,也就中书令上官大人的女儿算得上是这些妃嫔作主的人了。 又由于太上皇和皇帝陛下水火不容的关系,宫中的事务众位太妃是把持不了的。这就让贵妃娘娘起了心思。 但是让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她入宫之后,连纵没有踏进过后宫半步。虽然上官贵妃在入宫前就知道了自己入宫为妃主要是因为她是中书令的女儿,对皇帝有用,但是她绝没有料想到,皇帝陛下连样子都不样子做。 见不到皇帝陛下,没有恩宠,她纵是有本事,也没有地方使。而宫中的事务也一直由内务总管张浦料理,别人都沾染不得。 前些日子过上元节,宫中的娘娘们也一次都没有见到皇帝陛下。她们到干元殿请安也被侍卫给拦了下来,真是让她们既憋屈又委屈。 不过她们和皇帝陛下的关系没有任何的进展,和宫中其他妃嫔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她们确实是竞争对手,但也是可以一起说说话的人。 所以这次天降初雪,上官贵妃就提议大家到御花园赏雪。虽然有些寒冷,但是她们都做足了准备,又有美景相伴,也是别有一番乐趣,倒也不无聊了。 正当她们聊得正高兴呢,就简单她们心心念念的皇帝陛下从御花园的一个拐角出走了出来。 上官贵妃和其他人都先是一惊,然后难以抑制脸上笑意地想要给连纵行礼,但是这个礼刚行了一半,她们就看到皇帝陛下不是一个人,他还牵着一个身穿月白色披风的人。 那些妃子们行礼的动作都是一顿,但是最后还是做了下去。 “参见陛下。”一声声婉转动听的嗓音直直地刺进顾放的耳中。要不是连纵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他早就挣脱连纵离开了。 管他什么君臣之道,什么衣食父母,顾放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心烦意乱。 连纵却对顾放脸上表现出的烦躁和不安非常感兴趣。按理说,他应该带着顾放远离他后宫的嫔妃,但是他没有。 他突然想要这些女人们看看,怎么样的人是他真正欣赏,真正愿意相处的。 这股冲动突如其来,连纵也没有时间深究,但是他心里知道,自己对待顾放到底是不同的。而他自己竟然也对这种认知感到高兴。 因此,连纵心满意足地“欣赏”完了顾放冷冰冰的神情,然后才让众位妃嫔起来。 上官贵妃等人也没有时间是探究这个被带在皇帝陛下身边的人是谁,她们只是慌慌张张地从原先坐着的地方离开,然后想要伺候连纵入座。 连纵却不想领她们的意,所以尽管他脸上带着和往日如出一辙的和煦笑容,他也只是直白地拒绝:“不用这么麻烦。” 他突然一停顿,然后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何处的顾放,再转头对着众位妃子说:“朕和国师还有要事相商,这就走了。” 说罢,连纵带着顾放,张浦就往他们来时的地方走去。
第40页 上官贵妃怎么甘心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她急急地追出亭子,却在跑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半个身子就这么陷在了雪中,看上去好不狼狈。 “陛下等等……”贵妃娘娘强撑着上半身对连纵出言挽留。 要是其他男人看到这种场景免不得就会怜香惜玉一番,然后说不定就会看上贵妃娘娘了。 但是连纵怎么算得上普通人呢?他前半生在皇宫中求存,后半生在边关征战沙场,见惯了美人诱惑,也见惯了生死计谋。所以他只是微笑着回头,然后轻轻说道:“上官贵妃可别着凉了。” 说完,连纵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心里还想着,要是顾放不小心跌了一跤,他说不定还会去扶一把,至于这个从眼神里一看就知道别有用心的女人,就算了吧。 等连纵和顾放走离了众嫔妃的视线,顾放用上了很大的劲才终于甩开了连纵的手。他当场就用冷若冰霜的声音跟连纵道别。 但是连纵怎么会让顾放就这么走呢?所以他又一次拽住了顾放的手臂,这次更加用力了。顾放只觉得他的手臂要被皇帝陛下给捏碎了。 “陛下这是何意?”顾放直直地看着连纵的眼睛,“我也只认为没有能力让陛下如此看中。” 顾放的语速很快,一来是他真的心烦意乱想要快点从连纵身边离开,二来,他也是真的被连纵的做法恼怒了。 他就算要仰仗着连纵生存,他就算内心里对连纵有那么一点小心思,他的自尊也不能接受连纵把他推至人前。 挡箭牌吗?他顾放不想当。 连纵看着顾放满含怒意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玩过头”了。他渐渐收敛起笑意,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说你就是有让我看中的能力你相信吗?甚至,也不仅仅是看中了。” 顾放一愣,耳边风声,树枝摇曳的声音,以及雪花飘落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离他远去,他耳朵里不断重复的只有连纵的声音,格外的清晰,也让人心醉。 “你……”顾放垂下眼帘,“那顾放只能谢谢陛下这么看中了,也希望日后能被陛下重用……”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连纵一把搂紧了怀里。 连纵此时根本不耐烦听顾放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他气息急促地在顾放的耳边说道:“我不是想要听你说这些的。” 他用力箍紧顾放不断挣扎的身体,然后又说:“我给你机会考虑,但是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这些之后,连纵也没有立即放开顾放。他过了好久之后才慢慢拉开自己和顾放的距离。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放。 突然,连纵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紧紧贴着顾放的。 他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放顿时心跳慢了一拍,他冷笑一声,然后屈膝,狠狠地击在了连纵的腹部。等连纵踉跄着后退的时候,他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地转身离开。 考虑?他只考虑了怎么把皇帝陛下剥皮抽筋! 等顾放走远了,连纵才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挥手制止张浦过来扶他的举动,对张浦吩咐到:“让禁军加紧对国师塔的巡逻,不能有一点意外出现。” 他想了想,又说:“还有各宫宫人侍女的管制再严格一点。朕只要听话的人。” “是。”张浦应下。 另一边,顾放可以说是用上了他最大的力气,一路不带大喘气地从御花园回到了国师塔。 面对开元帝等老祖宗的询问,顾放只是敷衍了两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 这就让开元帝他们摸不着头脑了。不是出去赏雪了?怎么看上去怒气沖沖的? 难道是受了气?应该不会啊,有皇帝陛下领着他,怎么有人敢让顾放受气呢? 而且就算顾放平日里表现出来不争不抢的,他们这些老傢伙可在心里清楚得不得了,顾放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 老祖宗们百思不得其解,而顾放则是怅然若失地躺在床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连纵会用这种方式,会这么突然的就捅破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窗户纸。 如果说他对连纵没有别的想法,那是假的,但是很多时候顾放都会怀疑这只是他的错觉,连纵对他这么好也只是因为他们是好友。 但是现在,顾放不能再这么说服自己了。退缩不是他要的答案,也绝对不是连纵想要的。 既然他一个皇帝都不怕,他顾放为什么要畏畏缩缩呢?而且,就算这只是连纵的一时冲动,那就他就让这个冲动变成永恆好了。 顾放勐地坐起来,心里一片清明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刚才落荒而逃的举动实在是太丢脸了,所以他尽管已经想通了,他也不想现在就去找皇帝陛下说明。 祭祀可马上就要到了,他作为国师应该全心全意为祭祀做准备,不能有马虎,就只能先“委屈”皇帝陛下了。 当连纵收到顾放传来的这样的消息之后,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却不生气。 这就让来看望他的连横感到有些奇怪:“皇兄,国师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遇上了什么麻烦?” “没什么。”连纵没有说明,他转而和连横说起了其他事,“等祭祀过了,你找个时间去青城观那里看看。” “不是已经安排人了?”连横不解。 “自然是有事才让你去。”连纵没有多说,他瞥了连横一眼,又想到了连横的婚事。他或许是时候给自己的傻弟弟物色王妃了。 连横被他看得心勐地一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等他仔细看自家皇兄时,却又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奇怪了。 这边沁阳王百思不得其解,那边,上官贵妃对今日发生的事情颇为介怀。 “去给父亲带句话,就说本宫想母亲了,希望母亲入宫一见。”贵妃娘娘侧卧在软榻上,眼睛微阖,似睡非睡。 “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马上领命下去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已连纵对于前朝后宫的掌握能力,在上官贵妃派人出去联络母家的第一时间,他就从暗卫那里得到了消息。 对此连纵沉吟了片刻,然后告诉负责盯梢的暗卫:“先不用轻举妄动,你继续盯着,朕要知道她们谈话的所有内容。” “是。”暗卫跪在连纵面前,低头领下了命令。 然后他就“咻”地一下从窗口掠出,动作快得脸守在外头的张浦都没有发觉刚刚有人从他边上过去。 张浦只觉得今夜的风有些大了,心里想着要让小宫人再从内务局那些炭火来,可不能冻着皇帝陛下了。 连纵自然是不知道他的这位心腹突如其来的“纤细”心思,他看着窗外还在下的雪花,心思一下子就飘到了顾放的身上。 连纵在想着顾放,顾放这时候可没有功夫想皇帝陛下。 他看着张浦派人送来的祭品,不解地问负责运送的禁军:“祭品这么早就送过来了?”
第41页 “回国师,这只是一部分。今年因为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祭祀大典自然要比往年隆重,祭品也会更多。”禁军摇摇头,解释到:“从明日起还会有祭品陆续送来的。” 顾放这才明白地点了点头。他带着禁军进了国师塔,刚想让人把祭品运到五楼的冰库,却发现这么多的祭品好像只能由人背上去。 他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 “国师不必担心。”那名禁军笑了笑,“交给我们弟兄几个就好。” 他刚说完,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几名禁军将士也都笑了起来,甚至有人还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来显示自己身体的强健。 顾放被他们的举动逗乐了。不过他没有当场笑出来,他只是低低地咳了一声,然后就就在前面带路了。 那个领头的禁军看国师没有因为他们有些放肆的举动生气,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狠狠地捶了一下那个行为轻佻的禁军。 他压低声音:“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还当这是边关呢?想干什么干什么?” 被他捶了一下的人则是很无辜地摸着发痛的地方,道:“我这不是习惯了?再说了,都说国师大人和我们的元帅关系好,那他们应该……” 他突然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问边上的人:“那个词应该怎么说来着?” 边上的人白了他一眼,然后扛起已经打包成袋的祭品,大步往前走:“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顾放在前头听着这些禁军有些无厘头的对话就知道了,这些人都是跟着连纵打过仗的,而且应该都是信得过的人,不然连纵也不会把他们安排进禁军的队伍了。 只是他没想到,连纵手下的人都是这么跳脱的性格,也亏的百姓们都称唿连纵手下的军队为“百战之师”、“常胜之师”。 其实这些禁军交谈的声音都不大,只是顾放现如今练习拳法耳聪目明,自然可以听到他们讲得话。 等禁军将所有运来的祭品搬进五层的冰库之后,他们就和顾放道别了。 顾放看着气都不怎么喘的样子,心想着这些上过战场的人果然不一般。 想着想着,顾放的眼前突然浮现了这些人的主子的模样,也不知道现在的皇帝陛下在做些什么。 他靠在床头,摸着这里跳动个不停的心脏,知道自己怕是彻底栽了进去,栽进了名为“连纵”的大坑之中。 第二日早晨,阳光终于破开了重重的云雾穿透了进来。当温暖的阳光笼罩在皇宫之上时,昨日堆积起来的厚厚的雪也开始融化了。 不过就算有太阳融化积雪,路面上的积雪还是需要人为的清理,不然那些皇宫贵族走过的时候,非常容易摔倒。 就连那些小宫女,侍卫,在行动上要比平日小心一些。 可是就是有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干元殿,气喘吁吁地找到了内务总管张浦。 “总管大人不好了。”那个跑来的宫人逛逛张张地向张浦禀告,“奴才是内务局负责看管祭品的,今日清点已经处理好的祭品想让人运往国师塔之时发现,祭祀用的茶杯少了一套,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小宫人急得脸都红了。 祭祀对于大曜王朝来说至关重要,如今祭祀用品在内务局丢失,他们这些在内务局当差的人都难辞其咎。可要是只罚他们一人就好,怕就怕会被株连九族。 “你们怎么当差的!”张浦一听就知道不好,他使劲打了一下那个小宫人,然后急急忙忙地就往干元殿里面跑。 要是丢的是其他的东西也就罢了,像那些祭祀用的食品,虽然制作麻烦,但是其实都是有存品的,就连国师塔里都放着不少。可祭祀用的茶杯却不同,那着茶杯都是大曜建国时就流传下来的,是真真正正的有价值的东西。 张浦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到了连纵面前把茶杯失窃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他穿着厚厚衣服的后背都被汗水给打湿了。但是张浦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好冷,他只觉得皇帝陛下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善。 连纵当然生气。自从他登基,他派手下顶替了禁军中的一部分位置,更有不少的暗卫潜藏宫中,可以说将整个皇宫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现如今,有人却用祭祀用品失窃这件事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但是越到了这种时候,连纵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深刻。 “张浦,朕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这件事查清楚,不然你这总管也不用做了。”连纵死死地盯着跪倒在他面前的张浦。 张浦怎么敢不应下。他离开干元殿之后就让人把所有的宫人,宫女,侍卫都叫到了内务局。 就算内务局的院子塞不下这么多的人,他也要硬塞下下去! 这边张浦在火急火燎地审问宫人宫女。另一边,顾放在国师塔中安抚气急败坏的皇帝陛下。 连纵突然来国师塔的时候,顾放是不想见的。他虽然承认自己栽在了连纵的身上,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不怎么想看到连纵那张会让他心烦意乱的脸。 但是当顾放看到连纵笑意深刻却不到眼底的神情,在听说祭祀用品失窃这件事之后,他也没有心思再想那些矫情的事。 “说说,怎么回事?”顾放递给连纵一杯一热水,让他先舒缓一下身上的寒冷。 不过他在收回手的时候却被连纵给牢牢地拽住了。 “心里难受。”连纵突然哼哼唧唧地靠在顾放身上,他还用脑袋在顾放的颈窝蹭。 “别闹。”顾放嘴里这么说着,但是却也没有真的把连纵推开。 “那些茶具很重要?”顾放问。 “老祖宗他们留下来的。”连纵解释,“歷年祭祀用的都是这些,很有年头了。” “那就换一下好了。”顾放心思转了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就应该好好珍惜,这么一直用下去也会有坏的一天。” 他说完,就想听听连纵的想法,却见他只是把头埋在自己的颈窝里不说话。 顾放还以为连纵怎么了,就听到连纵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看着他笑得身子一抽一抽的样子,顾放怎么会不察觉连纵其实早就有办法了,只是故意装作没有博他担心呢? 因此,顾放不高兴地推开连纵,然后冷冰冰地说道:“陛下既然有了办法,还来国师塔做什么?” 连纵见顾放真生气了,他赶紧凑到顾放跟前,道:“我是真的需要你帮忙。” 顾放见连纵神情不像是作假,这才勉勉强强地表示愿意继续听他说下去。 连纵也不隐瞒,他道:“这事麻烦就麻烦在换茶具上。” 原来,那些由开元帝那代传下来的茶具是真的走过“神迹”的。在百余年前的一场祭祀中,有人看到了开元帝的魂体。 而且还不是一人,而是很多人,准确来说是那年参加祭祀的皇室子孙都看到了开元帝突然“降临”,并且端着和那些茶具一模一样的茶具喝水。
第42页 “他们都相信这是古时候的用具带回了他们的老主人。”连纵说到这里问顾放,“怎么不见老祖宗他们?” 听到连纵这么问,顾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你是想让老祖宗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 “我们现在怎么了?”连纵一脸地不解。 顾放却是冷笑着把连纵的手从自己的外衣里拽了出来,他从嘴里哼了一声,也不搭话。 连纵低声笑笑,他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尴尬,反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更加抱紧了顾放。 “所以我需要老祖宗出面来成全这件事。”连纵见顾放看他的眼神不对,他赶紧又说起了茶具的事情来转移顾放的视线。 顾放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来和连纵探讨一下他们的“相处”问题。 “那就等老祖宗回来吧。”顾放说,“师父他们出去好一会儿了,也该回来了。” “嗯,不急”连纵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正好让我先来处理一下叛徒的问题。”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其实要让连纵说出“叛徒”这两个字,还是为难他了。 他先前让张浦去审查茶具失窃之事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在皇宫里巡逻的禁军都是他的手下,内务局一片的更是他从边关带进京城的人。现在在内务局里的祭祀用具都由禁军看管的情况下,除了禁军中的人又有谁可以接触到那些茶具呢? 所以从一开始连纵便清楚,这件事情是他信任的手下做出的。 不管那个叛徒这般行事是为了什么,听了谁的命令,连纵都不想要原谅他。 他在边关十年,十年的生死与共都不能收服的人心,他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那你可知道,那人是谁?”顾放在连纵的后脑轻轻地摸了两把,然后低声问道。 他看连纵心情低落的样子就知道连纵心里定然不好过。这也是必然的了,被自己信任的人在背后捅了一刀,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他又想到昨日那些来国师塔送祭祀用品的人。那些人言语之中对于连纵的敬佩和臣服自然不必多说,但是最最让顾放动容的还是他们和连纵之间的情谊。 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我自然是希望一个都不是。”连纵嘆了一口气,“所以我等着他自己来告诉我。” 顾放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侧过身把连纵圈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像哄孩子一样轻柔地拍着连纵的后背。 “真舒服。”连纵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反手握住顾放的手,接着抬起头,坐正了身体,对顾放说:“你别担心,我没事。” 顾放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他想要站起来,却被连纵又给拽了回去。 “你就不陪陪我?”连纵可怜兮兮地皱起眼眉,看上去就像要哭了一般。 “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顾放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连纵的怀里,没有再次起身。 连纵心满意足地从背后环住顾放,然后把头又搁在了顾放的肩膀上,他道:“我陪你看一会儿书。” 顾放微微点头,他拿起被他随手放在一边的书,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顾放一直忙活着,功课都落下了不少,开元帝对他认识星宿的速度有些不满意。顾放只得见缝插针地努力学习,争取不要让自己师父生气。 他一想起开元帝吹鬍子瞪眼,撸起袖管就要上来打他手心的样子,心里愧疚的同时,也觉得有些莫名的暖意。 想到这里,顾放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面露严肃之色的连纵,心道,这也是一个关心他,会在意他以后的人了。 连纵看了一眼顾放手里的书就傻了眼。他堂堂大曜王朝的皇帝,竟然也有看不懂书的时候。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国师学的东西向来神神秘秘,他不懂也是正常的。 所以连纵心安理得地发起呆来。 要是顾放知道了连纵的心思定要笑话他。早知道,观星之术原本就是连氏一族祖先的能力,现如今不在连氏子孙中流传了,开元帝心里遗憾的同时,也有些无可奈何。 顾放和连纵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了半个时辰。奉着连纵命令的暗卫突然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看着安慰悄无声息的出现,顾放着实吓了一跳,但是还没等他做什么反应,连纵就先安抚他了。 “起来说话。”连纵轻轻拍打着顾放的手背,对暗卫吩咐。 “回陛下,人找出来了。”暗卫低着头,不敢看连纵瞬间变得严厉的神情。 “怎么找到的?”连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问。 “是他自己去了干元殿。”暗卫继续说,“我和辛五已经把他给扣留下来了,就等陛下的处置。” 辛五也是连纵手下的暗卫之一。 “他倒是还有心。”连纵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缓,但是顾放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他的手被连纵攥得紧紧的。 暗卫不敢接话,他把自己的头低得更低了,心里对自己同伴的所作所为不贊同的同时,也感到心寒。 “带他来国师塔,朕在这里审问他。”连纵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是。” 领了命令的暗卫“咻”地一下就消失在了房间内。 顾放这是才问:“你不先问问是谁?” “我其实,不怎么想知道。”连纵回答,但是他看上去比刚才有精气神多了,这也让顾放稍稍放心一些。 顾放天生不怎么会安慰人,所以他只是正对连纵,然后很认真,很笨拙地表述自己的心意:“我定然不会背叛你。” 他从前也对连纵表过忠心,但是那是为了在连纵的手下活下去。现如今他和连纵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转变,他又一次这么说,不过是想要表达本心。 连纵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他突然抱紧顾放,声音里充满了愉悦:“我自然是知道的。” 在他们等待暗卫把那个叛徒带来的时候,开元帝他们突然回来了。 大老远地,顾放就听到了自家师父的嚷嚷声。 顾放一惊,连忙从连纵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瞪了连纵一眼让他安分一点。 连纵无奈地摸摸鼻子。 其实他一点都不害怕他和顾放的关系被开元帝等老祖宗发现。因为死人是永远都不能替活人做决定的。 但是连纵知道顾放和开元帝之间的师徒情谊,所以他尊重并且支持顾放的选择。 “师父,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顾放向嘴里一直嘟嘟喃喃的开元帝。 开元帝摆摆手,闷闷地突然就不说话了。 顾放没有办法,只能又看向满脸无奈的晋王爷和燕王爷。 最后还是燕王爷嘆了一口气道:“我们今日去一位老朋友那里,想问问他是否清楚青城观的事。谁知还不等我们仔细询问,那个老朋友就什么都交代了。”
第43页 原来,今日开元帝等人去了皇室的一个宗室那里看望老朋友,顺带问些消息。这位宗室的府邸里明心湖跟近,要是青城观有些异样,他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但是还没等开元帝他们开口询问,那位宗室就颤颤巍巍地说出了他知道的一切。 青城观确实有问题。 每月十二日,二十四日的时候,青城观后门外都会集结许多的朝中权贵。他们都急匆匆地进入青城观,然后一直呆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去。 那位宗室自然觉得可疑,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异样的时候,就想同开元帝他们交代。但是还没等他行动,他就发现了青城观中有人发现了他。 没错,发现他的人就是青城观的观主。 宗室看到观主遥遥地沖他比了一个威胁的手势,他为了保住自己只好三缄其口。 这次开元帝他们突然造访,让这个胆子不是很大的宗室吓得不小,所以他哆哆嗦嗦地说出了隐瞒了好久的事情。 “我怎么会有这么胆小的后代!”开元帝气得鬍子都翘起来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让他生气的。 当他们准备借着那位宗室所处的府邸的位置观察一番青城观的时候,他们就感到了许多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不用多想,开元帝他们就知道这是青城观的观主做的手脚。为了不打草惊蛇,想来直来直往的开元帝只能“缩手缩脚”地放弃了这次行动,然后带着得到的信息回到了国师塔。 “每月十三日和二十五日都是休沐的时候,这些大臣真是会挑日子。”连纵摸了摸下巴,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可不是?这群人在青城观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开元帝狠狠地道。 顾放看了看面露凶意的师父,又看看身上煞气涌动的连纵,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暗卫也带着那个叛徒来了国师塔。开元帝他们也这才在顾放的简单叙述中的知道祭祀用具出的问题。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连纵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笑得诡异。 他自认不能叫出所有跟着他一路走来的士兵,但是凡是他能够叫出名字的,那必定是在他心里挂了号的。 林竖,也就是那个叛徒,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然后在听了连纵的话之后,重重地给皇帝陛下磕头。等他头都破了,他才抬起头,在连纵严厉的眼神中道:“我自知辜负了元帅的信任,罪无可恕。” “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连纵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顾放则是安安静静地站立在一旁,但是他的手却是放在了连纵的背后,默默地给他支持的力量。 他们的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开元帝的眼睛。开元帝捋着鬍子,眼神闪烁。 “元帅您知道的,我是家里遭了难,没饭吃,才报了名,去了边关。”林竖道:“我家里其实还有一个小妹,一个弟弟,我去了边关,他们就靠着我寄回去的供奉和家里的田地谋生。” 连纵和顾放听得仔细,力图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林竖继续说道:“今年我终于从边关回来了。一回到家,却发现只有弟弟受伤躺在床上。”他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你妹妹出了什么事?”顾放问。 “国师大人明察。”林竖苦笑,“我妹妹被人骗走了。我几番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骗走我妹妹的人。在一问,才知,他们是为青城观做事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林竖是走投无路才投笔从戎的。他记得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妹妹和弟弟看向他时那不舍的眼神,让他心软,也让他知道,自己是有人惦记的。 林竖的运气不好。他入伍的那年,正逢蛮人入侵边关,林竖就被指派到了连纵出京的队伍里,一同去了边关。 林竖在边关浴血奋战了十年,他也有幸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做到了连纵身边的亲兵。 他们这些亲兵虽不比得上李明达他们日日跟在连纵身边,深得连纵信任,但是他们负责的可是连纵的安全。故而林竖一直已能够成为连纵的亲兵而自豪。 后来连纵带着自己的队伍回京,林竖自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但是他忍下了立即去家中寻找弟弟妹妹的冲动,而是等连纵登基为帝,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才赶回了家中。 谁知他一回家,见到是弟弟卧床不起的身影,而他的妹妹也不知所踪。一番询问,再加上他的多方寻找之后,林竖才知道,自己的妹妹被青城观的人带走了。 “我当时就想找到青城观问个清楚。”林竖低声说道,“但是等我去了青城观,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等着我了。” “谁?”连纵眼睛微微眯起。 “他只告诉我,他是青城观观主的大弟子。”林竖回答,“还不等我问我妹妹的事,那人就主动说了。” “他们用你妹妹威胁你,在宫中做内应。”连纵往椅背上轻轻一靠,看上去有些疲惫。 “是。”林竖回答了这么问题之后,整个人就瘫倒在地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顾放看着他身上隐隐显露的黑气,他想,着黑气如果是在青城观沾染上的,那青城观的问题还真是不小。 显然,连纵也发现了这些黑气。但是跟他从战场上回来的人身上或多或少就会缠绕着一些煞气,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再一看,林竖身上的哪里是煞气,反而是怨气! 皇帝陛下是了解他这个下属的。林竖虽然背叛了他,但是到底不是坏人,是不会做出滥杀无辜之事的人,所以这些怨气只能是他从某个地方带来的。 而这个地方,连纵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们就让他做了这一件事?只让你偷了茶具?”连纵突然问。 “是的。”林竖回答,“他们说要我妹妹活就要听他们的。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从。”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前先日子我突然收到消息,他们让我偷祭祀用的茶具,然后将那套茶具送至废太子府上。” “废太子?”连纵陡然提高了一点音量。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顾放自然是察觉到了连纵声音里的努力他赶紧安抚地在连纵的后背上轻抚了几下,力图让他平静下来。 “没错。”林竖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没了,他自知背叛主人罪孽深重,现在也是知无不言了。 开元帝这时突然对顾放说道:“纵儿,徒弟,你们问问那些人要那些茶具做什么?” 顾放和连纵一听都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连纵当然不会忘记问,不过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林竖既然做出了这些事,为什么突然到他跟前自首了? 面对皇帝陛下丢出的两个问题,林竖沉默了许久。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声音里带着哽咽地回答:“我把东西交到废太子手下的手中之后,我没有立即走开,而是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第44页 说到这里,林竖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悲愤,继续说道:“原来他们一直都是再利用我。无论我是否听他们的话,我最后都是见不到我妹妹的。” 林竖突然有些疯癫地笑出声,然后又嚎啕大哭,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顾放看林竖哭哭笑笑的样子,怎么会想不到林竖的妹妹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嘆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脸色凝重的连纵,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嗯。”连纵微微点了点头,让暗卫带着林竖下去了。 等暗卫他们走后,连纵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苦笑着对开元帝说:“让老祖宗看笑话了。” 开元帝却只是捋了一把鬍子,不甚在意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了青城观和废太子的关系。那那位观主十有八九就是玉祁的徒弟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顾放,道:“还是我徒弟好啊,哈哈哈哈!” 开元帝这突然其来的大笑使得顾放和连纵都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书房中凝重的气氛也让开元帝这不着调的举动给弄得七零八散。 连纵对顾放一笑,然后转头对开元帝和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晋王爷,燕王爷,说:“老祖宗,您们觉得废太子煞费苦心要拿那套茶具做什么?” 不等开元帝他们回答,顾放就率先说道:“陛下原先应该是打算暗中换一套茶具,然后让师父他们帮忙制造“神迹”的吧。” “没错。”连纵微微笑开,“我倒也不会真的把一套茶具放在心上,只不过只有我一人这么想是不行的。既然他们惦记着这些流传下来的祭祀用具,我就再给他们一套同样可以带来“神迹”的。” 说罢,连纵拧起眉头:“可是按照林竖所说,茶具现在在废太子手中。那他定是想要在祭祀那日向我发难了,那他们怎么能够确定群臣会因为一套茶具就站在他们一边?” 连纵这一番话让顾放和开元帝等人都相继沉默。 顾放思索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急急地道:“如果那位观主在茶具上动手脚呢?” 连纵也是神色一变,他脱口而出:“迷心咒!” 这下所有人都想到了已经超脱投胎的长孙皇后的异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祭祀当日老祖宗他们定会在旁观看。要是废太子一派的人拿出的茶具上有为老祖宗们“量身定制”的迷心咒,那届时,这个“神迹”在谁一边了就不好说了。 不过废太子他们这般步步为营,斤斤计较,倒真有些让连纵看不上眼了。 “他们为了这皇位还真是步步紧逼,什么机会都不肯放过啊。”连纵似感慨,又似自嘲地说道。 顾放确实见不惯他这一番做派,他用力在连纵肩上一按,然后淡淡地说:“陛下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懒散了?” 他这些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而且要是被有心人听了进去,定要有一番风波。 但是连纵丝毫不生气,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放儿说的不错,我就是太懒散了。不过还有一个比我更懒散的人,正好让他动动筋骨。” 顾放本来还觉得连纵的话好笑,但是他突然就看到了开元帝看向他和连纵是深邃的眼神,再一想连纵对他的称唿,手脚顿时以前冰凉。 他的异样自然被连纵发现了。但是还不等连纵发问,顾放就把他赶出了国师塔。 满头雾水的皇帝陛下对着国师塔紧闭的大门发呆,他想着还是晚上再来找顾放问问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虽然连纵满心疑惑,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所以情绪不是怎么高涨的皇帝陛下叫来了迷茫无措的沁阳王殿下。 “皇兄,您这几日不是在忙祭祀?怎么有空找我了?”连横在干元殿的书房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 “自然是有要事。”连纵笑眯眯。 连纵顿时就觉得浑身发冷,他当即就想要熘走。不过还没等他踏出一步,就被自家皇兄给按在了位子上。 连横苦笑,然后就这么姿势别扭地听完了连纵讲述林竖的事情。 “还有这种事!”连横瞬间就愤愤不平。 “所以我要你去青城观一次。”连纵安抚他家傻弟弟。 “好!”连横也不问缘由,不问皇帝陛下要他做什么,一口就应了下来,“皇兄要我做什么就赶紧说吧。” 连纵满意地笑了笑,他说:“我要去做场戏,去做个惊动蛇的人。” 废太子和青城观既然想要在祭祀上动手脚,那他就来个釜底抽薪,让青城观没有多余的精力帮助废太子。废太子一人估计是难以支撑起大旗的。 还有一点,林竖虽然背叛了他,但是到底跟在他身边多年。他对林竖妹妹的悲剧,也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这就算是他们主僕之间最后的情谊了。 “啊?”连横面露不解之色,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皇兄。 另一边,顾放直直地跪在开元帝面前,一字一句地讲明了他和连纵之前的事。 “师父……我辜负了您的期望。”顾放声音低哑,自知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唉……”开元帝长长地嘆了一口,他有些颓废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良久之后才说:“罢了,罢了。我已是死人一个,又何必牵涉你们活人之间的事。” 他认真地问顾放:“不过放儿,我还是要问你一句,若是纵儿日后想要一个后代,你又准备如何自处?” 开元帝这一问,着实把顾放问倒了。 顾放脸色煞白,呆呆地看着前方。他嘴唇动了动,却又吐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问题,他没想过,也一直刻意地忽略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顾放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连纵有了特别的关注,或许是从连纵在国师特醉酒开始,或许在了解了这个男人内心深处的爱与恨之后,他忍不住地,想要离连纵的心再近一点。 顾放苍白着脸,突然就想到了上元节那日,他在“神树”之下许下的,有关连纵的愿望:愿你一生平安喜乐,愿你一世无所畏惧。 但是他现在面对开元帝的提问,忽然觉得需要无所畏惧的那个人应该是他自己。如果他有勇气,他又信心,就应该在此刻明明白白地告诉开元帝,他相信连纵不会让他失望。 可是顾放做不到,所以他只是直直地跪在那里,面对着连氏一族祖宗的牌位,说:“我没有想过。” 开元帝看着失魂落魄的徒弟怎么能够不心疼,所以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道:“放儿,我是师父,也是纵儿的老祖宗。我自然不希望你们两个过得不好。但是放儿,若是日后群臣逼着纵儿要一个孩子,你该怎么办?” 顾放突然心里一动,但是他刚想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但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第45页 见他这个模样,开元帝心里就算有再多的话,立刻了不忍心说出来了。 他们两人正沉默着,忽然就有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在顾放和开元帝的耳边响起。 “老祖宗不用担心。”连纵从祠堂的门口大步走进,然后和顾放一起跪在他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用坚定不移的声音说道:“我若是日后有了孩子,那孩子必然是由我和放儿一起抚养。” 顾放原本就被连纵的突然出现给惊到了,现在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连纵见状温柔地握住顾放垂在身侧的,与他相邻的那只手,然后无奈地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环住顾放,让他可以方便地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刚刚在干元殿和连横商讨好怎么给青城观釜底抽薪之后,心里就一直不定。他思来想去,就来了国师塔。 因为在三层顾放的书房里没有找到顾放,连纵好自然地就一层一层往上走。路过祠堂的时候,他正好就听到了开元帝对顾放的发问。 同时,他也听到了顾放无助又低沉的声音。 连纵想,这时候他要是沉默的话,那真的是不配握住顾放的手了。是他把这个不似凡间,不染凡尘的人拉下云端,他又怎么可以在这时放弃。 所以丝毫没有犹豫地,连纵在所有祖先的面前,宣告了自己的决心。 “老祖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那些大臣怎么是能够逼迫我的人?”连纵笑得温柔,他在顾放的耳边轻轻地落下一个吻,然后直视开元帝。 开元帝此时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看到了连纵的心,也正如他先前自己所说的,他一个死人,又怎么能够干涉活人的决定? 因此,开元帝只是在连纵和顾放的头顶一人给了一下,然后就去了内室。 已经是灵魂状态的开元帝当然伤不到连纵和顾放,但是他们两个人还是莫名地感到头疼。 连纵故意作出龇牙咧嘴的样子逗顾放开心,然后在顾放的冷眼中,恋恋不捨地送来了环着顾放腰的手。不过那只和顾放的手掌握的手,他却是一点松开的意愿都没有。 顾放此时是顾不上连纵在想什么的。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然后问连纵:“你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那些大臣逼迫不了他?连纵难不成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孩子? 听到顾放这般问他,连纵哭笑不得地嘆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挫败地说:“是我不好,竟然给你这么多的不安定的感觉。” 顾放不语。 他和连纵在一起的过程太快了,快到他觉得他整个人就像在梦中一般。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面对开元帝的提问是这么的不确定。 “那么,我现在同你保证。”连纵收紧握着顾放的手,另一只手也是抬起顾放的下巴让他直视他的眼睛,然后才神色严肃地说:“要是我让你失望了,你就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脏了我自己的手?”顾放嘲讽状地说。但是他冷冰冰的神情没有维持多久就破功了,顾放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样不是很好吗?”连纵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他轻抚着顾放随意的用一根绳子扎起的黑髮,然后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谁知顾放突然挣开连纵然后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去。走到祠堂的门口之时,顾放回头,道:“我还有功课要做,一起吗?” “自然。”连纵这时才站起来,追着顾放的脚步去了三层的书房。 连纵这里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连横那里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得到了自家皇兄指示的连横在自己的王府里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思索。 这次连纵虽说是让他去“打草惊蛇”,可是这“惊蛇”这不是那么好做的,他虽然和连纵已经商量好了方案。但是如果有一个出了错,他说不定就交代在青城观了。 连横把他和连纵商量好的事情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才昂着头,哼着小歌去休息了。 翌日,正巧就是这月的十三日。连横身着便装,带着一队小厮,以及许多的香烛去了青城观。 当然他不会就这样去闯那个龙潭虎穴,在暗中还有许多连纵安排的侍卫和暗卫跟随他。就连连纵安排在明心湖和青城观附近的暗卫在此时也得到了他们主子的命令,让他们全力配合沁阳王的行动。 可以说,为了确保连横的安全,连纵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是以,连横漫不经心地走上去往青城观的台阶,在面对周遭去烧香的老百姓们疑惑和好奇的目光时,他也是昂首挺胸的,没有一点的退缩。 到了青城观,连横也没有急着进去,他随便找了一个老人问道:“老人家,你们一般什么时候来这里烧香?” “时常来,这里的香火很灵的。”老人一见连横是和陌生人,就知道他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他滔滔不绝地对着连横讲述起青城观的神奇之处。 说到最后,老人家才有些可惜地说:“不过每月十三和二十五的时候,青城观到了午时就关闭了。” “那不就是今日?”连横道。 “就是今日。观里的道长也是要休息的。”老人家点头。 连横谢过这位老人家,然后示意提着香烛等物的小厮跟着他,其余的人都不用跟在他身边。 他带着小厮进了正殿,发现青城观的正殿里供奉的也是三清,只不过在三清的边上,还多了一朵盛开的莲花。 连横知道,这就是青城观最最有名气的莲花图腾了。 他看了看四周烟火缭绕的情形,想了想也在香炉之中上了一柱香。 虽说如此,在上香的时候,连横心里却一点波动都没有。他不是对三清不尊重,只是供奉在青城观里的三清,他怎么看都觉得失去了原本的神圣。 这时,突然有个小道士走了过来,他对着连横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道:“这位施主,贫道看施主上的香都是佳品,就知施主心怀虔诚。” 连横转了转眼珠,然后摇头晃脑地露出牙齿笑道:“不虔诚这香烧了也没用,小道长,我说的可对?” “自然如此。”小道士面对连横的嬉皮笑脸不为所动。他说完之后又给连横鞠了一躬,就想离开。 连横当然不会就这么让他走了,他连忙拦住小道士,然后笑得暧、昧:“道长,我可是听刘大人说你们特别好才过来的。” 连横把那个“好”说的百转千回,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那个小道士自然是听懂了连横的话,只是他在观里的地位实在过于低下,在这件事上也不好作主,是以他只能为难地说:“这,施主请稍等,贫道这就去找贫道的师父。” 连横很爽快地点头。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试还真的让他给试了出来。 他会说“刘大人”其实只是胡说的,随意拉了一个名头,谁知还真的有用。看来这青城观和朝中大臣确实有联繫,只不过到底怎么回事,就需要他再查下去了。
第46页 这个小道士定是才来的青城观,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知所措了。 这么想着,连横志得意满地带着小厮就往观外走去。没错,他就是准备离开这里了。 本来在连横和连纵的计划里,也没有期望在第一天能查出什么来。那个小道士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他们的计划可是持久战,所以连横才会有这般举动。 还没等连横走出青城观的范围,另一个“意外之喜”就主动出现了。 “救,救我。”一个身穿红色薄纱的女子突然从竹林中跑了出来。她一头栽倒在连横的面前,然后让他救自己。 连横霎时被吓了一跳,他再一看那女子,可不就是上元节那日被他们从明心湖中救起,然后由青城观众人带走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_(:3」∠)_对不起大家,今天更晚了,嘤嘤嘤。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红云出生书香世家,不过她的性子却比寻常的大家闺秀多了一点果敢和坚毅。 红云十岁那年,她家所在的那个镇子突然爆发了瘟疫。全家五十余口人,只有她一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中存货。 凭藉自己坚韧不拔的意志,红云独自一人活了下来。这日子一过,就是四年。 然后,她终于不再孤单。 红云捡到了一个从边关逃难而来的小女孩。等红云替小女孩洗漱干净,发现这个小女孩虽然只有十岁,长得却美若天仙,而且眼角眉梢中和她的母亲有几分相似。 因为这个,红云收养了这个叫做“玥儿”的小姑娘,并且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对待她。 玥儿也是知道感恩的,她把红云对她的好记在心里,并且平日里也会为红云分担养家的重担。 到了红云十八岁,玥儿十四岁的时候,红云决定带着玥儿到京城讨生活。她相信,在京城中她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然而红云的“美梦”在她们到达京城的一个月之后就破灭了。 玥儿在一个夜里被一伙儿蒙面人给掳走了。红云在此过程中极力阻止,但是因为孤掌难鸣而失败了。 红云满身伤痕地在地上哭了一个晚上,然后才抹去脸上的眼泪,决心找出那伙人的下落。 或许是红云在搜集线索,和拼凑蛛丝马迹的信息上有着非凡的天赋,她花了三个月,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红云虽然兴奋,但是她知道,光凭她一人是难以成事的,所以她带着自己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去找了京城中风评很好的大理寺卿。 她原本以为有了大理寺卿的帮助她就可以找回玥儿,但是红云还是低估了人性中的黑暗。 她被大理寺卿送到玥儿身边给她做伴了。 也是这时红云才知道,大理寺卿和那伙儿掳走玥儿的人是一伙的的。 “这个年纪大了一点吧。”红云听到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在上下大量了她一番之后说。 “脸蛋好看不就好了。”大理寺卿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那个道士说:“下次做事谨慎些。” “这是自然,麻烦大人了。”道士笑着把大理寺卿送走,然后回过头,对抱在一起的红云和玥儿冷笑着说:“自己撞上门来,也就怨不得谁了。” 红云抱紧一直在瑟瑟发抖的玥儿,心里顿时被恐惧所充斥着。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放弃希望,也不能向这些恶棍低头妥协。 和玥儿重逢的第二天,红云见到了许多和她一样被强行掳来的女孩们。看着她们一个个神色麻木地学习如果讨好男人,红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和玥儿将面对怎么样的命运。 “我求求你,救救玥儿,也救救我吧。”红云跪倒在连横面前,留下了眼泪。 连横沉默不语。从他把红云带回王府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定然要听到一个骯脏的事实。但是事到如今,他却不想,也不忍听下去了。 “你先起来。”连横叫来侍女把红云扶起来,然后对她说,“你好好休息吧。”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甚至,甚至是那些我接待过的,可没有关系。”红云急急地说:“只要你帮帮我。” 连横摆摆手,道:“你别急。不光是你和你妹妹,其他女孩子我自然也是要帮的。” 红云一听,红着眼睛,轻轻地说:“谢,谢谢。” “你先休息,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连横又安抚了一番红云的情绪,然后才离开他给红云的房间。 连横盯着红云的放门口看了一会儿,接着握紧拳头径直去了皇宫。 红云的话,他需要找他皇兄一起来听。不然,他真的怕自己直接就冲去了青城观,把所有牵扯到这个黑暗的□□的人都抹去。 就当连横骑着高头大马赶往干元殿的时候,他正好碰到了进宫看望自己女儿的中书令上官城的夫人。 连横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中书令和废太子走得近,而青城观又是一直支持废太子的太上皇和玉祁那一帮人的势力。他不难想像,中书令怕也是青城观的“常客”。 想到这里,连横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然后一扬马鞭,直接撞开了跟随上官夫人一起进宫的人,然后长扬而去。 上官夫人心里自然不高兴,但是她又拿这位深受皇帝陛下宠爱的沁阳王殿下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让轿夫加快脚步。她想去问问上官贵妃,莫不是她得罪了连横,不然连横怎么回事这种态度。 贵妃娘娘本来就不耐烦见她这个后母,要不是她需要上官夫人向外传消息,她怎么会让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所以当上官夫人询问贵妃关于连横的事时,贵妃娘娘一头雾水的同时,也没好气地说:“您怎么不说是父亲煳涂,在朝堂上得罪了陛下。” “娘娘慎言!”上官夫人眼一瞪。 “哼!”贵妃娘娘轻哼一声,然后才和上官夫人说起了正事,“陛下不入后宫,母亲您回去让父亲在朝堂上向陛下施压。” “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和以前不一样了。”上官夫人虽然和这个女儿有些不对付,但是在大事上,她还是懂得团结的道理的,所以她也不计较贵妃的态度,“你父亲如今没有以前的话权不说,手上的权力也大不如太子之时了。” 贵妃脑中闪过连纵高大挺拔的身姿,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烦躁地说:“母亲快不要说太子了,现在的局势太子早就靠不住了。你让父亲尽快抽手。” “你父亲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有把柄留在青城观那里。”说到这个,上官夫人恨恨地绞紧手帕。 贵妃一愣,好久之后才明白上官夫人的意思:“父亲煳涂!怎么可以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大姑娘你别急。”上官夫人道:“你父亲和不就在和青城观的人谈判?就是那些人实在太狡猾了。” “母亲回去一定要告诫父亲,那种地方,那种地方,不要再去!”贵妃想到她曾经听到过的闲言蜚语,脸色很不好看。
第47页 “这是自然!”上官夫人点头,“你父亲既已决定想要抽手,自然要和他们划清关系。” 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担忧,上官夫人和贵妃之间的气氛好了好多。商讨起事情来,也没有了以往剑拔弩张的气势。 而另一边,连横在干元殿寻找连纵无果之后,灵机一动往国师塔去了。 别说,还真的让他找到了连纵。 连横来的时候,连纵和顾放正一人占着书桌的一边做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连纵看到怒气沖沖的弟弟,放下手中正在批阅奏章的笔,连忙问到。 顾放也放下自己正在看的书,不解地看着给人的感觉和往日里完全不同的沁阳王殿下。 “我在青城观外救下了一个女子。”连横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徐徐地说道,“我们不用再查那些大臣去青城观是做什么的了。” “什么意思?”连纵拧起眉头。 连横这才把红云告诉他的事挑了一些重要的告诉连纵和顾放。 当他说到“接客”的时候,顾放和连纵心里的怒火远胜于他们听到青城观掳走女子之时。 “这帮畜、牲!”顾放咬牙。他“嚯”地站起来,板着脸就往外走去。 连纵被顾放的举动搞得一愣,他让连横在书房等他,然后急忙追了出去。 “怎么了?”连纵追上步履匆匆的顾放,然后顺手就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冷静一点。” 顾放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大了。他嘆了一口气,然后推了推连纵的手臂,道:“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真的没事?”连纵不放心地问。这是他第一次见顾放的情绪如此外露,就算先前顾氏满门流放,顾放的神情也是淡淡的。 但是他看着顾放眼底化不开的悲伤,明智地没有在这是询问缘由。 他和顾放还有很多时间,他有耐心等顾放告诉他真相。 等他们一起回到书房,连横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 他看着联袂而来的连纵和顾放,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或者是同化了。 那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感觉,让沁阳王殿下忍不住抖了抖,才恢復了正常。 “走吧,去你的府上。”连纵悄悄握住顾放的手,然后对连横说。 “好。”连横一拍脑门,他真是气煳涂了。他这次进宫,可不就是想让自家皇兄同他一起听红云的讲述的。 “事不宜迟。”连横一马当先地从国师塔书房的窗户一跃而下。只留下顾放和连纵苦笑不已。 再这么下去,国师塔的大门可以拆了,因为根本用不到啊。 “我们也走。”连纵无奈地摇头,然后对顾放柔声说道。 “嗯。”顾放微微点头,他对连纵回以微笑。 他相信有连纵在自己身边,他定然是可以面对这世间令人作呕的罪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双十一都剁手了吗~(? ???ω??? ?)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红云在连横走后,心里不知怎么就没有那么慌乱了。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 她和玥儿应该能够得救了。不,不光是她和玥儿,其他那些在青城观受苦受难的姑娘们,也可以得救了。 红云嘆了一口气,她看着自己遍布红痕的双手,思绪突然就跑到了她和玥儿初来京城时的那天。 她那是要是知道等待她和玥儿的是这样的痛苦,她一定不会来。 红云就这样,伴着后悔和得救的庆幸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见一个面若桃花,未语先笑的年轻姑娘对着她说:“姑娘,你可醒了。” “你们主人……”红云面色一红,但是也顾不得什么,急忙问起连横的下落。 “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找主子。”连横的大侍女夙瑶扶住因为突然站起来而有些站不住的红云,然后带着红云回椅子上坐好。 “谢谢。”红云低声向夙瑶道谢,“我现在没事了。” 夙瑶见红云满脸着急的样子,这才把她往连横他们那里带去了。 一路上,红云见救下她的人的府邸是如此的富丽堂皇,她心里就更加确定救她之人绝非等闲。 其实这条路是夙瑶特地带着红云走的,为的就是让红云相信连横他们绝对有能力完成她的委託,而不要因为心有犹疑而对他们隐瞒了一些细节。 这也是为什么连横身边的大侍女夙瑶亲自带红云去见连纵,连横的原因。其他人连横真的担心做不好这些。 等夙瑶带着红云到一个名为“海晏阁”的地方时,红云听到里面传来了连横的声音。他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听连横说话的轻松口气,想必是他的亲近之人。 红云再一想,便猜出了这个人应该就是那日她在明心湖见到的和连横在一起的一行人中的一个。 而事实则是,沁阳王殿下在自家皇兄的示意下在努力地活跃气氛,意图让神色有些萎靡的顾放振作一点。 连横是愈发觉得顾放和连纵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了。但是他也没有再多想下去。 最不济,顾小放成了他的皇嫂嘛,完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连横和顾放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 顾放怎么会不知道连纵和连横的好意。他终于是将自己眼中的严肃收起了几分,然后给连纵和连横两兄弟一人一个难得的微笑。 不过顾放的笑容没有维持太久。在连纵意犹未尽的时候夙瑶带着红云走进来了。 “参见陛下,参见国师阁下。”夙瑶规规矩矩地向连纵和顾放行礼,然后再对连横禀告,“主子,红云姑娘带过来了。” 而红云则现在一旁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身贵气的连纵和顾放。 陛下?国师? 她就算出身不高,但是好歹是知道“陛下”和“国师”这两个称唿是代表着什么的。虽然这一两年她为了搭救玥儿,没少在名利场中转悠,但是这两者时不同的! 现在在她面前的可是这个王朝的统治者啊! 红云直愣愣地跪下,然后在地上给连纵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紧接着她才颤抖着声音,道:“民女红云,参见陛下!” 在一旁的顾放一下子就听出了红云语气中的激动和狂喜,并且似乎还带着一丝的犹豫。 不过顾放可没有心思去想红云在犹豫些什么,因为他一眼就到了红云身上笼罩着的丝丝黑气。 不光是他,连纵也看到了。 连纵和顾放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问红云:“你是从青城观中逃出来的?” “是。”红云答到。 “要朕帮你,自然是要有益处的。”连纵好整以暇地看着付在地上回话的红云。 这真的不是他铁石心肠,只是连纵想起了那日在明心湖见到红云,她眼里的冷漠和算计真是让他印象深刻。
第48页 红云却脸色平静地直起身体,她直视面上带着微笑的连纵,像是孤注一掷地道:“我可以帮助陛下将青城观剷除。” 连纵脸上的笑容深了一点,他看着红云,说:“朕再问你一句,你先前跳入明心湖又是为了什么?” 红云一愣,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连纵会突然问她这个。别说红云了,就是连横也被连纵的提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顾放则是微微蹙眉,他看了看气定神闲地坐着的连纵,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红云,最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沉默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先前逃跑过一次,那次我救玥儿失败了。”红云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为了救出玥儿,我只能再回到青城观。但是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我的。” 在红云的叙述中,顾放他们了解到了更多关于青城观的事情。 青城观掳走势单力薄的女孩,不光是为了训练她们接待来青城观取乐的权贵。有些女孩子还被他们专门训练来在民间树立威望和信仰。 红云逃跑了一次,自然不再受青城观中人信任,为了能够继续就在青城观中而不是被处理掉,红云接下了一个可谓九死一生的任务。 “上元节那日,原本应该是青城观中人将我救起,但是他们的计划被陛下打乱了。所以他们才姗姗来迟,将“昏迷不醒”的我唤醒。”红云道。 这也是青城观惯用的手段了。救起重伤的人,在百姓面前显露他们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青城观的香火如此鼎盛。 听红云这么一说,顾放才终于明白,上元节那日为什么会有青城观的游船停在湖中,却又没有人在上面。他们是为了救人方面才驾驶的游船,却没有想到被连纵他们截胡了。 顾放突然想到了一点事,他急于向红云求证:“如果有女子不听话会怎么办?” “被扔到青城观后的一条小河中。”红云面露戚戚之色。 “那条河是不是通向明心湖?”顾放声音变得沙哑。 “是。还有些意外死去的你孩子,也会被扔进明心湖。”红云回答,她眼神里充满了悲愤。“所以许多人因此都变得听话,不再反抗了。大家都不想这样,尸骨无存。” 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的顾放默默不语地撑着额头,他想起了明心湖中暗藏的大量怨气,心里就像被锤子在击打一般的疼。 想不说那些还在青城观受难的女子,光是明心湖中的怨魂,估计都难以数清楚了吧。 连纵看不得顾放这么低落,他握住顾放垂在身侧的手,默默地给予他力量。 一旁的连横虽然一开始不明白顾放这么问的用意,但是当他听到红云的回答,他怎么会不明白在明心湖中有多少的尸骨得不到安息。 他握紧拳头,问红云:“你可知这青城观的观主是谁?有那些权贵去过青城观?享乐。” 连横把“享乐”二字说得极其之重,似乎这样才可以疏解他内心的愤怒。 “那些大臣我我叫不出名字,但是要我指认的话,我一定可以把我见过的都说出来。”红云马上回答,“至于观主,我知道他喜欢穿黑袍,平日里也不在外面露面。” 听了这么多,连纵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他刚想让红云回去休息,就想到了林竖的妹妹。 他问:“你可认识林燕?” “不认得。”红云摇摇头,“近段时间青城观里多了好几个新来的女孩,我都只见过,但是不知道叫什么。” 连纵颔首,这才让夙瑶带着红云下去了。 一直现在一旁伺候的夙瑶听了这么多,自然知道红云的不易,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她对红云是百般的关照和安抚。 等红云和夙瑶走远了,连纵问连横:“有什么看法?” 连横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二十五日直接带兵把青城观连根拔起!也正好把那些该死的大臣们抓个正着!” 他说罢,两眼充满希冀地看着连纵,希望皇帝陛下同意。 不等连纵回答,顾放就现在那里嗤笑了一声,他淡淡地道:“你今日去青城观是打扫惊蛇的,现在蛇不光被惊了,估计早就吓得收起了尾巴,你怎么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那该怎么办?”连横急得团团转。 最后还是连纵安抚了连横:“横儿别忘了,我们打扫惊蛇是为了不让他们在祭祀上捣乱。” 连纵停顿了一下,又说:“现如今你从青城观救人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这虽然和我们预计的不同,但是好歹目的达到了。至于在青城观的那些女孩子,就先让京城府尹先调查有哪些女孩子失踪了。” “现在真的不能救?”连横不甘心地问。 还是顾放点醒了他:“这月的二十五日,祭祀才刚刚结束没多久,京中事务太多。” “那,那……”连横着急。 “玉祁那个徒弟在鬼神之术上颇有造诣,但是在“人”这一方面,可就不行了。”连纵老神在在,“我已经让暗卫和禁军暗中盯着青城观了,并且让人以排查逆党为由,封锁了明心湖周围的一片区域。今日正好十三,要是真有大臣去了青城观,那他们只好留在那里了。” 连横听了连纵的一系列部署,一惊,道:“皇兄你什么时候下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连纵瞥了他的傻弟弟一眼,然后对着顾放一笑。 顾放却只是意兴阑珊地对连纵点点头,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连纵拧起眉头,他想了想,利落地把连横赶走,然后也不顾顾放的反对,把顾放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他凑到顾放颈窝,轻轻地问他:“自从你听说青城观其实是个类似青楼的地方,你心情就不怎么好,这是怎么了?” 顾放咬了一下嘴唇:“我只是可怜那些女孩子。” “说谎!”连纵不信。他在顾放的颈间蹭了蹭,不依不饶:“我想知道。” 过了好久,顾放才淡淡地开口:“我娘就是被青城观救下,然后和那日正好在青城观烧香的顾严认识的。” 连纵听到这个答案,他顿时就明白了顾放的未尽之意,他不再问下去了。 他充满爱意地看着顾放,然后轻轻地在顾放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道:“你现在有我呢。”所以没有什么可以打扰你现在的安宁。 顾放笑了笑,心里头突然轻松了许多。他看着窗外又开始下起来的鹅毛大雪,觉得有些冷,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连纵连忙替顾放裹紧衣服,然后再紧紧抱着他,和顾放一起看雪。 他眼神淡漠,似有感慨地说:“凛冬将至,牛鬼蛇神也应该歇歇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从沁阳王府回国师塔的时候,顾放坐在马车里,问了连纵一个问题:“你可想好了,在祭祀之前把那些大臣扣留在青城观的后果?”
第49页 他这么问是有理由的。从大曜开朝以来,每年的祭祀都有文武百官的参与。他们需要在早朝的时候在金銮殿祈祷明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次连纵把暗中去青城观取乐的大臣们都扣了下来,那些大臣必定慌乱。要是他们狗急跳墙可就不好了。 “唔,我只是让人在明心湖搜索逆党不是吗?”连纵笑着捏了捏顾放的脸颊,“我可不知道他们都在青城观,这都是巧合。” 说着,他状似留恋地拿手在顾放的脸上拍了两下,笑得像个狐狸一样。 顾放实在是看不过连纵死皮赖脸的样子,便瞪他一眼,然后挥开连纵还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而且我也没说一直把他们留在那里。”连纵也不恼,他微笑着凑近顾放,道:“消磨一下他们的意志不是很好?这样他们可就没有办法在祭祀上捣鬼了。” 他一边说着,眼里闪烁着些许莫名的光亮。 顾放不语,他过了好久才又说:“等祭祀过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要对青城观下手了?” “你知道的,我已经忍耐得足够久了。”连纵笑着抚弄顾放的头髮,并且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顾放明白连纵的未尽之意,所以他不再接话。他也不管连纵把他的头髮当玩具玩,只是在连纵笑得实在奇怪时,他用手在连纵的连纵脸上拍一下,让他清醒些。 连纵一愣,然后很容易地就从顾放眼里读出了顾放没有说出口的关心:“没看到你身上的煞气又重了一分?别仗着自己不会被煞气侵袭就胆大妄为了。” 他这次终于笑得有些真诚了,让顾放的心情也稍稍明媚了一点。 连纵和顾放这里一路气氛温馨地回了皇宫,被留在青城观里的那些大臣和权贵们了苦恼得差点没有白了头。 他们这些人,都是碍于朝廷的法度,只敢在青城观这种设有隐蔽风月场所的地方寻欢作乐。 起初有些人对于这件事颇为排斥,但是每当他们这些废太子的支持者聚会或者商讨事情的时候,中书令上官大人每次都会把时间定为十三或者二十五日,而地方也总是在青城观。 这一来二去的,他们这些原本心里还有些坚持的人也就渐渐地放弃了。他们堕落成了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样子。 但是美色的诱惑真的不是所有都可以抵制的。他们已经习惯了每月十三日和二十五日的寻欢作乐,就算中书令不再组织,他们也会不由自主地去青城观这个让他们沉迷的地方。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放弃了自己的脸面。这些大臣们在一个个抒发了自己内心的欲、望之后,就准备离开青城观,继续道貌岸然的活着了。 如果废太子顺利登基的话,青城观或许就是他们埋在心里共同的秘密了。但是连纵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这位从地狱回来的大皇子幽禁了废太子和太上皇,在和他们的一次次交锋中也缕缕取得胜利。 许多原本支持的废太子和太上皇的人都动摇了。就连中书令这段时日也收敛了不少。 但是他们一到每月休沐的时候就管不了自己的腿,总归会到青城观相聚。 一次两次之后,他们发现,皇帝陛下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行为。所以他们胆子大了,也继续放纵了。 可是现在,这些人就要为自己的放纵付出代价了。他们被落在了明心湖的区域中,又不出去,也不能和外界联繫。 有的人一下子就慌了神,两股战战地让手下的人打探消息。他们得到的回应都是,皇帝陛下命禁军在明心湖区域搜查逆党,暂时封锁了明心湖。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众位大臣的沉默。 “瞎叫嚷什么!”李家少爷不耐烦地看向那个跌倒在地上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大理寺少卿王恆。 王恆面对李少爷的呵斥也不在意,他只是指着明心湖的方向,不停地发抖。 李少爷更加不耐了。他先前插手皇帝陛下选秀的事情被家里人发现之后,一直被困在家中不能出来。这次好不容易被他找了个空隙来青城观放松一下,就遇到了这种事,他心里自然是不爽快的。 李少爷说着王恆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明心湖波光粼粼,透露着说不出的美丽和清冷。 “什么都没有,你瞎叫什么。”李少爷瞪了王恆一眼,颇为看不上他的样子。 其他和李少爷,王恆站在一处想办法的权贵重臣们也都不屑地哼了一声。但是他们这种不屑并没有维持多久,王恆的一句话打破了所有人的心防。 “我,我刚才看到,看到有女孩子在湖里对我笑。”王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语气里带着恐惧,“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还在流血!” “你胡说什么!”李少爷一脚将跪在地上的王恆踹到在地上。不过别看他现在气势很足,其实他心里也是没有底的。 因为他想起了那些死在他手上的由青城观训练的女孩子。 一时间,李少爷只觉得明心湖处传来的风声里都夹杂着那些女孩子的哭诉和吶喊。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他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手上已经是血迹斑斑。 “啪!” 有人关上了他们所处房间里那扇面对明心湖的窗户,似乎这样做了,他们就不用被自己的心魔和恐惧缠绕了。 另一边,青城观的观主也因为连纵的这一系列举动而大为恼火。 他一掌将面前的桌子拍碎,然后对自己的大弟子怒气沖沖地说道:“你们竟然让人逃了出去!现在朝廷注意上了这里,你说怎么办?” 大弟子抖了一下,然后才颤颤巍巍地回答:“那个红云先前表现得都很忠心,让她去执行跳湖的任务她也去了,所以我也就没有多怀疑……” “哼!”观主显然不接受他的大弟子的解释,他兇狠地抓住大弟子的衣领,道:“要是朝廷发现了青城观的秘密,我们都要完蛋!你去把那些女孩子都关起来,近期就不要训练她们了。不许留一点的蛛丝马迹!” 说完,他才松开抓着大弟子的衣领,然后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是。”大弟子见状连忙去执行观主的命令。 等大弟子推门出去了,观主又缓缓地挣开眼睛。 他面露狰狞之色,然后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他或许真的可以考虑起退路了。皇帝陛下比他想像得要不好对付的多啊。 就在青城观和那些权贵大臣为了明心湖被封锁这件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原本驻守青城观的禁军突然减少了一半,并且由驻扎一个地方变为了分小队在明心湖周围巡逻。 这就为那些急于离开的大臣权贵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这些往日里昂着头走路的人,现在一个个都像过街老鼠一般地,悄悄地躲过禁军的巡逻而去了。 这些人可不知道,他们自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其实都在禁军的掌控之中。
第50页 这不,国师塔里,顾放侧卧在小榻上,听连纵转述禁军带回来的关于那些权贵大臣逃走时的模样。 顾放听得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对连纵说:“亏你想得出来。” 连纵见顾放清冷的脸上绽放出难得的笑容,他心里一动,手脚不停使唤得往顾放身边凑。 “离我远一点。”顾放懒洋洋地闭着眼睛,“陛下没有国事要处理吗?” “不急。”连纵拉起顾放,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中书令的心思收起了不少,我自然也轻松了。” 顾放刚想说话,就听到开元帝的冷哼声,他连忙从连纵的怀里坐起来,问:“师父怎么来了?” 先前他们从连横那里回来,连纵第一时间到祠堂对开元帝他们讲述了隐藏在明心湖和青城观中的罪恶。 开元帝听完之后,的心情就不好得很不光是开元帝,晋王爷和燕王爷也对这件事痛心疾首。 这三位老祖宗心情不好,顾放和连纵自然不好贸然凑上去。他们把老祖宗留在祠堂之中,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国师塔三层。 现在开元帝想必是缓过来,不然也不会下来了。 “要是我,我直接就带兵把那里一锅端了。”开元帝翘着鬍子,恶狠狠地说。 连纵无奈地向开元帝解释道:“祭祀马上就要到了,要是这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要影响祭祀。” 开元帝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会这么说,只是心里实在愤怒,又难以抒发。 这时,连纵又说:“这又是放儿第一次举行祭祀,不能出错。” 顾放一愣,他之前没有想到连纵的这一系列举动中还有这样的考量。他心里有被心上人放在心上的欢喜,也有自己仿佛成了魅惑君王的妖精的忧愁。 “你不必……”顾放想了想说道,他神情里带着焦虑,并且很快被连纵打断了话语。 “你听我说。”连纵安抚顾放,“所有人都知道国师是我这个皇帝选出来的。你代表着我,我们早就分不开了。” 顾放被连纵的话戳到了心窝,他不由自主地软和了神情,对着连纵一笑。 一旁的开元帝却被两人的互动闪到了眼睛。他默默地离他们远了一点,总觉得有些心塞。 你们不要欺负我老头子的皇后死了快几百年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不管那些从青城观偷偷摸摸跑回家的权贵大臣们心里怎么想,第二天的早朝还是要照常上的。只是当他们面对同僚询问为何脸色如此之差时,他们只能苦笑着摇头,然后不愿意多说。 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此时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询问青城观的情况,只能把疑惑压在了心底,琢磨着等早朝过去了再做打算。 中书令上官城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昨日也是想去青城观“放松”一下的,因为他知道,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是他夫人从宫中带回贵妃娘娘的忠告,上官城左右权衡,心想他近来努力处理朝政,好不容易给皇帝陛下留下好印象,实在没有必要在这时自寻死路。他这么想着,也就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待着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躲过了昨日的封锁。 上官城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对于要和废太子以及青城观划清界限的想法也愈发地强烈了。只是他牵扯太深,万一事发,他还是逃不过的。 上官城看着不疾不徐地走上阶梯,坐上龙椅的皇帝陛下,神色微微闪烁,下了一个决心。 左右他也不欠废太子和青城观什么了,他们也就不能怪他只为自己谋出路了。 相比较于权贵大臣们有的胆战心惊,有的疑窦纵生,这些心神不定的情况,连纵表现得可要轻松的多了。 他好整以暇地环视了一圈,很容易地就从各位文武大臣和王公贵族的苍白脸色上分辨出了哪些人昨晚有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经歷。 连纵回味了一下他和顾放昨天的相处,然后才稍稍坐正身体,懒洋洋地示意张浦该他出场了。 张浦挺直着嵴背,仰起头,朗声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张浦作为内侍,声音还是根据有穿透力的。那些原本在游神天外的大臣们被他这么一吓,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有个别定力不好的,直接就跌倒在了金銮殿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失态的人身上。 连纵微微眯起眼神,他笑着说:“昌平伯可是有什么要上奏的?” 这个昌平伯是连纵的一个皇祖叔的孙子,也算是连氏子孙。他身上的昌平侯便是从祖上继承下来的爵位。只可惜传到他这代已经从王爵之位变成伯爵了。 而昌平伯又胸无大志,为了不被人打压,他只能牢牢地攀着太上皇和废太子。 现如今太上皇和废太子显然不是皇帝陛下的对手,昌平伯这种胆小怕事又贪图享乐的人早就起了投靠连纵的心思,却在同时又捨不得青城观里的享乐。 “臣,臣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昌平伯不敢看连纵,他死死地低着头,语气微弱地说着:“臣让陛下受惊,臣罪该万死。” “无事。”连纵微笑着摆摆手,他甚至还让禁军将昌平伯扶起。然后又对两股战战的昌平伯道:“昌平伯可要保重身体,不要耽误了祭祀啊。” “是。”昌平伯低低地应和着。他勐地握紧拳头,眼神有些不自然。 处理完了突然身体不适的昌平伯,连纵接着慢悠悠地向朝臣们说了说祭祀的事,然后就宣布退朝了。 他也不管朝臣们退朝之后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什么,他径直就往国师塔去了。 这就让下了朝想要找皇帝陛下讨论事情的沁阳王殿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兄近来和国师真是越来越亲密了。 连横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紧跟着连纵的脚步去了国师塔。 而国师塔中,完成早上功课的顾放正在悠哉悠哉地品着前些日子连纵派人送来的贡茶。 像他这种出身的人,自然是区分不出贡品茶和其他茶之间的区别。不过这段时间他从连纵个开元帝那里耳濡目染,他的品味也提升了不少。 连纵和往常一样,光明正大地从国师塔三层敞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入,然后推门进入书房。 顾放显然已经是习惯了连纵的举动,所以他眼睛抬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微微往边上挪了一点,算是给皇帝陛下让位子。 连纵显然是被顾放懒洋洋的样子给取悦 了。他大步上前和顾放一同坐在小榻上,他他满脸笑容的刚想说什么,就摸到了顾放有些冰凉的手。 “怎么这么凉?”连纵心疼地捧起顾放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吹,一边吹,他还用自己的手不停地搓着顾放的,想要让顾放的手更快的暖和起来。 “没事的。”顾放感到连纵吹在他手下温热的气息,也没有把手抽回来,只是淡淡微笑着让连纵放心。 连纵被顾放嘴边的笑容晃了眼,他刚想凑上去偷偷亲一下,就听到了门边有动静。
第51页 “谁?”连纵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是我,是我。”门外,连横苦笑着探进来一个头。 他跟在连纵的后面到了国师塔,还没等他说话,就被自家皇兄和顾放的互动给惊到了。 连横只好默默地咽下一口血,蹑手蹑脚地关上书房被他打开了一条缝的门,然后心情奇怪得蹲在外头。 要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家皇兄和顾放的关系,那他真的可以从国师塔上跳下去了。 连横再一回想连纵和顾放的相处,他只觉得自己实在太单纯。这么多的线索竟然被他白白地放过了。 连横心里实在郁闷,一不小心,他就不小心碰到了书房的门,发出了“吱呀”一声。这就让皇帝陛下给发现了。 连纵看着苦哈哈地笑着的弟弟,也不生气。他老神在在地替顾放理了理领口,然后淡淡地瞥了连横一眼,道:“有事?” 连横只觉得有一股气梗在喉咙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在连纵和顾放两人淡然地神色下说:“我就想问问祭祀那天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说到这里,连横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委屈。明明三个人一起玩耍,你们两个竟然偷偷结了对,这让他如何是好? 顾放差点笑出声,不过他毕竟不是情绪很容易外露的人,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道:“祭祀之时,沁阳王殿下只需要认真祷告就可以了。师父和我说过,他等着祭祀那日看看连氏的子孙。” 连横听了顾放的话先是有些被看清的不满意,但是等他听了顾放的后半句话,差点没有跳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可是见过连氏老祖宗的!老祖宗是真的存在的! “咳,自然不会让老祖宗失望。”连横一边说着,一边挺直了腰板。 见他这副模样,连纵在边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面对连横投过来的不满的眼神,连纵道微笑着说道:“放儿说的不错。不过我倒也真的有任务要交给你。” 连横先是被连纵口中的“放儿”惊到了,但是没等他深想,他的注意力又被拉倒了连纵所说的任务上。他顿时就提起了精神。 “皇兄你只管说,我一定做好就是。”连横拍着胸脯回答。 连纵却没有立即叮嘱连横,他站起身,走到连横跟前,然后像小时候一样环住连横的肩膀,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道:“好好参加祭祀就是帮我忙了。” “皇兄……”连横呆呆地转头,他一时有些转不过脑筋。自从连纵出京之后,他就没有享受过这般待遇了。 这一瞬间,连横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突然就觉得鼻子有些酸软了。 顾放在一旁看着这两兄弟伤感的样子,他心里也有些波动。但是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冷笑一声,道:“要哭可不要在我这里。” 连纵自然是知道顾放的性格,所以他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而是对着顾放笑道:“放儿这是羡慕了。” 顾放闻言冷哼了一声,拿起被他搁在一旁的书看起来。 连横此时也缓了过来,他恢復平日里跳脱的样子,对着顾放挑衅:“刚才没和皇嫂打招唿,是我疏忽了。” 连横把“皇嫂”二字说得极重,顾放一听就知道这是在揶揄他。不过顾放也不在意,他转向连纵,说起了正事:“师父他们说,祭祀那日他们会准时出现的。” 连纵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到国师塔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开元帝和晋王爷、燕王爷。平时老祖宗们这时可都在国师塔的。 “老祖宗们去哪里了?”连纵问。 “师父说,青城观的观主既然敢对连氏的子孙下手,那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要找回场子来。”顾放学着开元帝的语气,只不过他的声线清冷,这话说出来颇有喜感。 连纵好歹是忍住了没有笑出声,他心里自然是领了老祖宗们的情,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那观主对鬼神之术颇为精通,老祖宗们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师父说他们祭祀的时候会回来。”顾放道,“他们应该是要布置一番吧。” 连纵一听,心里这才放心不少:“那我就放心了。” 此时,在废太子的府邸中,废太子看着眼前那一套颇有年代的茶具,心里充满了纠结。 他知道,要是自己这次失败了,那他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破坏祭祀的罪名太大,大到就算太上皇愿意保他,其他皇室中人都不会放过他。 这时,废太子的脑海里青城观观主的话不停地蛊惑着他,让废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种成为阶下囚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元策元年十月二十二日,祭祀大典开始了。 国师顾放于辰时立于国师塔之前等待众位皇室子孙的到来。 大老远的,他就看到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连纵带着他的众位叔伯和兄弟,小辈浩浩荡荡地走来。 其中有些顾放在连纵的登基大典上见过,有些人则没有。那些他没有见过的,想来是连氏一族的旁支,平日里就算可以上早朝也是站在角落里,根本不起眼。 但是祭祀毕竟涵盖着祭祖这一流程,这些人虽然没有权力登上国师塔,进入皇室宗祠,露面总是要的。 连纵走到顾放的跟前,他看着顾放身穿雪白色外衣,上面用金丝绣成的祥云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再看顾放头上带着的碧绿色头冠,配着顾放清冷的神色,说不出的仙气十足。 他还没开口就先笑开了:“有劳国师了。” “无妨。”顾放扫视了一圈虽然在面上都显示出肃穆,实在眼神里流露出不一样神色的皇室中人,然后转身,率先迈入了国师塔之中。 连纵也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示意众人跟上。 在这种气氛下,就算是性格跳脱的连横也是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出错。 他们一行数十人沿着国师塔的阶梯蜿蜒而上,一直到了四层的祠堂才停下脚步。 皇室中人先是从祠堂门口的柜子里一人拿了一根香烛,然后按照既定的位置站好。 连纵自然是站在最前头,在他身后依次是沁阳王连横,以及他其他的兄弟;然后再是宁平王等世代传下来继承王爵之位的连氏中人。 一时间,长日里只有香菸和火苗映衬的皇室宗祠站满了人,让习惯了安静的顾放颇为不适。 不过他并没有表示出来。而是神情淡漠地念着颂词,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在香炉中插下了第一根香。 紧接着,所有的连氏子孙在连纵的带领下高高举着香烛,然后对着连氏祖宗的牌位三鞠躬,再依次按照站的位置上香。 等他们做完这一切之后,顾放吟唱出曲调怪异的歌词。这也是祭祖的一部分,而这首歌正是用来指引老祖宗们重获安息的。 其他人或许没有看到,但是顾放凭藉他的阴阳眼,轻轻松松地就看了那些尚留人间不得投胎的连氏一族老祖宗们齐齐现身祠堂,并且在他吟唱完曲子之后,神色都变得舒缓起来。
第52页 他暗中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开元帝他们的踪迹,想来是青城观那里的事还没有处理好,老祖宗他们还为赶回来。 顾放可以看到,连纵自然也能够看到。不过和顾放的淡然不同,皇帝陛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的老祖宗徘徊人间,他想着等祭祀结束之后,是时候改一改丧葬前要祝祷的规则了。 幽魂徘徊人间,不光对人不好,对这些老祖宗也是一样的。 顾放接着将连纵等人迎到了位于国师塔七层的祭台处。那里早就有人把祭祀用具全部按照章程摆好。而其中最最惹人眼的自然就是那组传说中带来过神迹的茶具。 这时,有些知道内情的人都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的眼神一触即分,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这些人此时内心中充满了矛盾。 按理说今日的祭祀被废除太子之位,但是没有被剥夺连氏子孙名头的废太子也应该来的。不光是废太子,就连太上皇都应该出席。 但是他们没有。从早朝结束到现在,废太子和太上皇都没有露面。 这就让那些支持他们的连氏中人人心浮动。不光是他们,在金銮殿跪着祈祷上苍的大臣们们也是各有心思。 他们有人悄悄抬起头,往国师塔的方向望去。只见国师塔上烟雾飘渺,却没有废太子向他们承诺的神迹出现。 自然是没有神迹的。因为当废太子在顾放为茶杯中倒入茶水的瞬间高举着另一套茶具沖入祭台之时,他原本计划中会为他带来无上帝位的茶具一下子全部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了地上。 废太子脸上的狰狞和得意一下子就凝固在了他的脸上,他不敢置信地想要去抓住那些不断掉落的茶具碎片,可惜终究是无用功的。 顾放冷冷地看着因为奔跑速度过快,然后突然停止脚步而“扑通”一声跌倒在祭台之上的废太子。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顾放心里却没有一点点的心软。 此时,连纵手下的禁军已经悄悄地将国师塔团团围住,那些跟随废太子而来的士兵,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国师塔的祭台之上,连纵微笑着看向双目充血着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的废太子,道:“朕不是吩咐皇弟在府中修养,不用急于参加祭祀?你这样,岂不是让朕和父皇担忧?” 废太子深知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他看着地上已然成了粉末的茶具,以及摆在圆桌之上,被擦得透亮如明镜一般的另一套茶具,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的计划早就被连纵知晓。 他冷冷一笑,道:“孤只怕是要在府中修养到死了!” 废太子此时也不惧怕什么了,他挺直着腰板,嘲讽连纵的虚伪。 他又环顾一圈,发现那些口口声声说支持他的连氏后辈,一个个都牢牢地低着头,不敢或者不愿看他。有些感受到了他的眼神,也只是抖了两下,然后继续装作鹌鹑,独留他一个人像个笑话一样面对连纵的戏嚯。 连纵此时倒是对眼神依旧不屈的废太子高看了一眼,他慢慢踱步道废太子跟前,对他说道:“你这是倒是让朕看得顺眼一点了。” “哼!”废太子显然没有连纵那么好的心情。他此时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的结局了到尽管是这样,在连纵面前,他还是不愿意示弱,他大笑一声然后道:“就算你赢了又如何,你终究还是一个可怜虫!” 废太子这话说完,还不过瘾似的转向顾放和其他人,他道:“这个人可以用边关半个城的百姓作为诱饵,他自然也可以把你们当做他的工具!” 连纵眼神一冷,当即就让一直藏在一旁的暗卫将废太子扣押了下去。 而此时,顾放若无其事地继续往茶具中倒茶。 紧接着,神迹真的出现了。 云层中似有金龙腾云驾雾而过,金龙尾巴激起的云浪,让整个国师塔都处于一片白茫茫之中。 云雾中,竟然还传来了威严的颂念之声。 所有人都努力地想要找出说话之人,但是入目就是雪白一片,他们连离他们不远处的人都看不清,更何况这虚无缥缈般传来声音的人了。 顾放却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开元帝他们真是不负威名,这神迹弄得真是有模有样,让人敬畏,又好奇。 等云雾散去,国师塔祭台上的大香炉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插上了三根香烛。 众人皆是大惊,纷纷跪拜在地上,口中不停地祷告上苍,保佑大曜。 顾放和连纵等人自然是随着众人一起祷告。不过他们一个是大曜的皇帝,一个是大曜的国师,自然是不用跪付在祭台之上的。 连纵不紧不慢地和顾放并肩站立,然后等众人祷告完毕,道:“神迹出现,可见我大曜来年必定国泰敏感。希望众卿家与朕共勉。” 说来也奇怪,连纵这番话,不光是国师塔中很听到了,就连金銮殿中跪在着朝臣们也听得一清二楚。 精明如中书令,已经想着何时向皇帝陛下上罪己状以及透露自己知道的关于青城观的秘密了。 其他那些不如中书令精明的墙头草,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暗恨自己没有及时看清形势,怕是要小命不保。 他们不知怎么得突然就想到了青城观,想到了明心湖,想到了那些死在他们手中的女孩,腿一软,再也站不起来了。 大曜元策元年的祭祀到这里算是圆满地落下帷幕了。 为了祭祀忙活了好几天的顾放挥开黏着他不放的连纵,呵斥他去处理朝政,不要在他眼前晃悠。 连纵只能讨饶着说好,他其实心里还是对废太子最后说的话心有不安,有心向顾放解释,顾放和形势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张浦一路小跑着到连纵面前,气喘吁吁地禀告说青城观有异动,还有许多大臣跪在干元殿外求见陛下。 连纵只好在顾放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然后步履坚定地上了他的战场。 “皇嫂,你真的不要在意废太子的话。”还留在国师塔的连横和他皇兄心有灵犀了。 顾放知道连横说的是什么事,他懒洋洋地瞥了连横一眼,道:“我自然相信你皇兄。” “那就好,那就好。”连横挠着后脑勺傻笑。 正巧这时,忙完了正事的开元帝和晋王爷,燕王爷来找顾放,想和他说说他们是怎么和青城观的观主大战三百回合的。 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顾放就用一句话说得他们无语凝噎:“人家一个人,你们三个人,师父,您在骄傲什么?” 不过话虽这么说,顾放的语气相比较平日里还是带了不少赞扬和喜意的,这就让开元帝心里好过了一点。 也就连横,呆呆地站在边上,看着顾放对着一团空气说话。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突发感冒……_(:3」∠)_我现在话都说不出了,难受得不行,大家在这种天气里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啊啊啊……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53页 废太子一倒,那些依附他和支持他的朝臣们都纷纷倒戈。他们争先恐后地向连纵陈述自己做下的事,自己表示他们愿意认罪,只求陛下放过他们的家眷。 那些家中有女儿在宫中做娘娘的朝臣,更是希望陛下不要迁怒她们。 虽然他们一个个说得撕声力竭、老泪纵横,连纵却不为所动,他只是端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 这些人就算是认罪也不忘记攀扯上废太子,仿佛没有废太子的“蛊惑”和“挑唆”,他们就是清正廉明的好官一样。 而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他们曾经在青城观内犯下的罪行。 他们“不记得”,连纵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右手撑着头,左手屈指在书桌上轻轻地敲打着,道:“众位卿家的忠心朕感受到了。” 连纵这句话说完,那些个大臣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只不过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听见连纵又说:“朕有一事想要问问诸位。” 所有人都一愣,然后面面相觑,他们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帝陛下的嘴中说出了一个让他们胆战心惊的地名——青城观。 连纵含笑看着所有人:“不知众位大臣是否晓得这个地方。” 一时间,所有跪在连纵跟前的朝臣们都想了那个被落在明心湖的夜晚,以及那恍若夹带着悽厉吶喊的风声。 有些心理素质实在不好的,立马就维持不了跪着的姿势,一下子跌倒在了干元殿光洁干净的地板之上。 连纵却还是在笑,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些朝臣的失态,继续在用言语击碎他们的心防。 另一边,顾放在听了开元帝他们讲述如何和青城观的观主决战之后,一方面对除去了这样一个毒瘤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又担心青城观的突然崩塌会在民间留下不好的影响。 他刚把这个疑虑说出口,连横就在一旁不甚在意地劝解他:“皇嫂放心吧,皇兄自有办法。” 没错,沁阳王殿下就算看不到,也听不到开元帝他们,还是坚持留在了国师塔中。 他虽然心里现在像被猫抓了一样痒痒,但是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顾放眉毛一挑,他实在是不能习惯连横动不动就叫他“皇嫂”的举动。但是看着沁阳王死皮赖脸的样子,顾放就知道,这个问题还是留给连纵来解决吧。 而相较于顾放心里的一点点不习惯,开元帝在听到这个称唿之后差点没有跳起来,——虽然他一直没有着地。 晋王爷和燕王爷只好一左一右地拉住自家皇兄的胳膊,然后劝解道:“我们都老头子了,何必在意这些小辈之间的事。” 两人好说歹说之下,开元帝才悻悻地抚了抚衣服,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就走。 这件事才算是翻过去了。 晋王爷和燕王爷哭笑不得地和顾放点点头,然后追着开元帝而去。 顾放目送着三位老祖宗离开。等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顾放懒洋洋地侧躺到小榻上,对着连横下了逐客令。 “沁阳王殿下也不要一直待在我这里了。”顾放说道:“近来陛下一定会有许多事情需要殿下帮忙处理。” 连横挠挠后脑勺,见顾放是真的不想和他多说,就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哼着歌离开了国师塔。 在他去干元殿的半路上,他碰巧就遇到了带着许多宫女,浩浩荡荡朝着御花园方向去的上官贵妃和其他的嫔妃。 看着她们不紧不慢的样子,连横不用想就知道,这些娘娘们还不清楚祭祀时发生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自在了。 他坏笑了一声,然后避开她们走了。 他可不想和这些女人有什么交集。不然没事说不定也惹得一身腥。 只可惜连横虽然走得快,但是还是让上官贵妃看到了背影。 她看着连横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她还总觉得有一股气团聚在她的心头。 “本宫突然有些不舒服。”贵妃娘娘说道:“你们自己去御花园吧。本宫先回去了。” 说完,她也不顾其他嫔妃的想法,直接带着人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走到一半,贵妃娘娘咬着下嘴唇,对自己的心腹吩咐道:“本宫要知道今日祭祀可有什么事发生!” “娘娘?”贵妃娘娘的心腹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不明白她的意思。 “让你去打听你就去!”贵妃眼一瞪。 那心腹宫女被她的唬得赶紧去了。 其实也不用她们这么大费周章,因为就算上官贵妃让人去多方打听,她们很快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连纵派人往每个嫔妃的宫殿送去了一纸圣旨。 “你真要这么做?”顾放淡淡地看着处理完政事就往国师塔跑的皇帝陛下。 “我自认为我已经足够仁慈了。”连纵眨眨眼睛,把顾放揽在怀里不肯放手。 为了处理废太子一事遗留下来的后续事情,他已经连续忙了三天,自然是非常想念顾放。 连纵把下巴搁在顾放的肩膀上,道:“她们的父亲手上都有一两个女孩子的性命,谁又能保证她们没有耳濡目染到那份狠毒呢?我可不敢冒险。” 连纵顿了顿,亲昵地用脸蹭了蹭顾放的,才继续说:“我只是让她们在常伴青灯古佛和出宫嫁人中选择。很民主,不是吗?” 顾放自知没有办法在这点上和连纵争执 什么。而且在他心底里,他也不希望时时刻刻有一个个曼妙的身影在连纵跟前转悠。 “这或许会对你的名誉有损。”想了想,顾放还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可不是,后宫嫔妃入宫半年之久,没有一个被皇帝陛下宠幸。皇帝陛下面对着一个个娇滴滴的美娇娘都能坐怀不乱,不是柳下惠,就是有些不可言说的小毛病。 “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连纵故作委屈地对着顾放说道。 顾放侧头盯着连纵看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推开赖在自己肩膀上不肯走的大头。他站起身,没有一丝犹豫地朝着内屋走去。 他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担心这个男人会受到打击。 在顾放的身后,连纵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等笑够了,他也往内屋去了。 他总要给自己找点安慰不是吗?毕竟自己现在可是很大一顶帽子啊。 然而那些拿到圣旨的嫔妃,却一点都不想给皇帝陛下这顶帽子。 “哗啦!”上官贵妃把摆放在柜子上的瓷器全部都扫到了地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被皇帝陛下送回家的一天。 什么叫做在宫中常伴青灯古佛和宫外重新嫁人中选择一个? 她一个也不想选! “快去找本宫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官贵妃简直要发疯。 她的心腹也不敢耽搁,跌跌撞撞地就往皇宫门口跑去了。
第54页 上官贵妃等着她的父亲给她解释,中书令上官大人却没有这个时间了。 那日祭祀结束之后,他亲眼看着许多原本和他现在同一战线的同僚结伴去了干元殿。 上官城本来也想去的,但是他脚刚踏出去一半,就收了回去。 他算是废太子阵营的中流砥柱,废太子的许多情况他也知晓,在青城观一事上也数他知道的最多。 要是皇帝陛下因为他的坦白让他主动指认同党怎么办? 上官城自认没有这个魄力。这等得罪人的事情做了,就算他侥倖活了下来,以后也不好过了。 他一心想要单独和皇帝陛下相见,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么一耽搁,就过去了三天,眼看着祭祀之后的第一个早朝就要到了,上官城急得团团转。 就在中书令大人进退维谷的时候,连纵下达的一道圣旨让他再也不用为难了。 中书令上官城被撸去了所有的头衔和官职,并且收监关押。和他有同一待遇的还有那些曾经和废太子亲近,意图造反的朝臣和权贵。 其实就算没有中书令上官城的自首,连纵也可以把所有牵扯到废太子和青城观的大臣权贵们找出来。 一来连纵对这些关注已久,二来,连纵还有红云的证词和指认。 和接到圣旨的大臣权贵们的崩溃不同,那些在青城观中饱受折磨的女孩们终于是得到了解放。 带着禁军来到青城观的连横看着那些面露喜悦和痛苦之色的女孩们,心里高兴的同时,也为她们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虽然皇帝陛下说会为她们日后的生活负责,但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连横自作主张地说道:“我府里正好缺了一批人,你们要是有这个意愿,就跟着我走吧。” 明心湖畔的风越来越大了,把女孩们的哭声都淹没在了其中。但是连横还是听到了有零星响应他的声音。其中便有和他一同前来的红云的声音。 连横心里稍稍有些好受了,却也不能真正的高兴起来。 但是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这些女孩的坚强,也让连纵等人为之侧目。 就在废太子和青城观遗留下来的影响一点点被平息,连纵也终于收拢所有权力的时候,一道来自太上皇的“口谕”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既然要见我,那我也去见见他好了。”连纵紧握着顾放的手,神色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我只能做“失语者”了,大家一定,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啊啊啊啊……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文广皇帝连适作为大曜的帝王,他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作为父亲,他偏爱庶子,疏远嫡子。 在他在位的二十年余年间,或许只有太妃李氏和废太子得到过他真正的关心。至于其他人,估计在这位帝王心中根本掀不起波澜。 而连纵对于这位父皇的感官也是极为复杂的。他靠在顾放的肩头,轻轻地诉说着他对他父皇的印象:“在我记忆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威严的君王。他大概只有在连宽的面前,才像个父亲。” 连宽便是废太子的名字。 “太上皇真的这么喜欢废太子和李氏?”顾放反握住皇帝陛下的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茫然失措的连纵。 “李氏自从入宫之后就一直宠冠六宫,而连宽也很是深受父皇宠爱。”连纵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作为皇后长子,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 “所以他们就仗着太上皇的宠爱,陷害长孙皇后和你?”顾放不屑地冷笑。 在他看来,太上皇的宠爱实在太虚假。说到底,他会这么宠爱废太子和李氏还不是因为李氏家族对他没有妨碍。而废太子又需要倚靠他的宠爱在朝野中立足。 说一千,道一万,这位太上皇,喜欢的只有会听他摆布的人而已。 他不喜欢长孙皇后,因为将军府出身的长孙皇后主见太强,从来都不是需要依附别人的菟丝花;他不喜欢连纵,因为连纵从小太独立,不屑于和其他兄弟争夺父皇的宠爱。 “不说这些了。”连纵凑到顾放耳边说道:“我知道你最近为了准备祭祀一直忙忙碌碌的,等明心湖那里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带你去常宁行宫泡温泉。” “好。”顾放的心思瞬间就被温泉给吸引了,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连纵在说起温泉是眼底闪过的微光。 很快,就到了太上皇和连纵约定好的时候。连纵只带了张浦一人前往太上皇所处的皇宫别院。 其实按照惯例,太上皇在退位之后应该住在皇宫之中,和太妃娘娘们独处一宫。但是连纵在登基之后,为了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就把太上皇迁去了别院,而除了李氏之外的太妃都被他送去了皇室的尼姑庵。 连纵看着紧闭的房门。他轻声笑了一下,然后让张浦等在原地,他则是一个人踏进了房中,去见那个他许久未见的父皇。 一进屋子,连纵就注意到了摆在桌子上的两个玉制的杯子。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然后对着背对着他站立的太上皇说道:“父皇,别来无恙。” “我倒是觉得我死了你就无恙了。”太上皇冷笑着转过身。 他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心中说不上来是愤恨多一点,还是悲哀多一点。但是,他没有对连纵的一点点愧疚之意。似乎无论是长孙皇后的死,还是这十年来连纵受的苦,遇到的危险都是应该的。 “父皇言重了。”连纵笑得灿烂。 不过要是顾放在一旁,肯定要说他现在周身的煞气涌动,极其不稳定。 “怎么言重了?”太上皇瞪视连纵,“要不是我还有一个太上皇的名头,你是不是也要像处置宽儿那样处置我?” “父皇又说错了。”连纵神色放松地在桌边坐下,他看着桌上的两个杯子,道:““太上皇”这个名头对我而言,什么都算不上。” “你什么意思!”太上皇听出了连纵的言外之意。 连纵根本不会顾及“太上皇”而不处置他。连纵要是想要他死,简直易如反掌。 愤怒的太上皇指着连纵的鼻子骂道:“不忠不孝的混帐东西,我就是下了地府也不会原谅你。” 面对太上皇的指责,连纵的眉毛都没有抖一下,他端起其中一个杯子,漫不尽心地闻了一下杯中水的味道,然后在太上皇怒髮冲冠之前说道:“您应该自己是连氏子孙,而连氏又向来不喜弒亲,不然您现在就是孤魂野鬼了。” 连纵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好似他父皇的生死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 “你,你什么意思!”从一见面就被牵着鼻子走的太上皇眼睛充血,脸庞涨红。 “我要您看着我这个不被您看好的儿子怎么样带着大曜走得更远。我也要看着您,怎么和李氏过下去。”连纵不回答太上皇,他自顾自地说着。 等他说完,他便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第55页 连纵又对着太上皇笑道:“您放心,李氏很快就来陪您了。只是不知道您是否会喜欢现在的太妃娘娘。” 太上皇被连纵这一连串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出连纵言语中满满的恶意。他不禁在想,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李氏会“蹉跎”?为什么连纵会用这种方式报復他? 连纵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放下手中的杯子,大步迈到了门口。在出门前,他突然回头:“对了,忘记告诉您,我见到母后了。母后她现在应该很幸福吧,毕竟可以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一边想着心头突然闪现的顾放,面露温暖的笑意,一边忽略身后太上皇的厉声质问,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屋子。 而被连纵留在身后的太上皇则是气得把桌上的杯子全部挥到了地上。 今日他和连纵和谈的目的完全没有达成。只因为他一见到这个儿子心里就有抑制不住的愤怒。这也直接导致了他们一见面,他就出言讽刺,然后把话柄白白让给了连纵。 不过最最让太上皇不能介怀的则是连纵最后所说的长孙皇后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那个贱、人!”太上皇完全忽略了长孙皇后已经身死这个事实,满心里都是被人背叛的怒意。 等他回味过来之后,背后突然就布满了冷汗。 这个逆子真是天生异端,生来就是克他的! 不过太上皇很快就没有功夫去怨恨连纵了。因为连纵把已经疯疯癫癫的太妃李氏送到了太上皇的身边。 一见到自己曾经万般宠爱的女人变成了这副样子,太上皇心里简直比吃了苍蝇还要噁心。 其实李氏会发疯这真是一个意外。 半年前连纵选妃,顾放的妹妹顾雪顶替李家女的位置,意图不轨。开元帝为了帮助顾放阻止顾雪见到连纵,他让太妃李氏在连纵面前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引得连纵大怒,剥夺了李氏女选秀的机会。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李氏则被连纵关押了起来。 这皇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他们见皇帝陛下对太妃很有意见,自然会在各个方面苛刻虐待李氏。 李氏受不了这心理的落差,很快就得到了癔症。 连纵这次是特意把李氏送去给太上皇做伴的。 看着自己宠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不知道他那个父皇会不会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宠爱李氏。 至于今日太上皇到底想和连纵说什么,连纵表示他根本不在乎,而且他也早就猜到了。 抛去这些杂念,连纵快马加鞭地回到了皇宫之中。他在处理政事之后,倒没有急着去国师塔和顾放见面。 这并不是他厌倦了每日往国师塔跑的举动,而是因为他明日要带着顾放到明心湖去。 不过这就代表了他要空出一天的时候,而这一天原本要做的事情,他必须提前做好了。 而此时,浑然不知情的顾放在做完功课之后,犹豫着问了开元帝一个问题。 “师父,太上皇会对陛下说什么呢?”顾放问。 “大概,和他说说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然后想获得纵儿的原谅吧。”开元帝感慨道:“不过按照纵儿的脾气,他估计是不屑于听这些的。” “原谅?怎么怎么能?”顾放冷冷地一笑。 “说起来,连适之所以不喜欢纵儿,除了纵儿的性格不得他意之外,还和纵儿出身时的异象有关。”开元帝抚了把鬍子。他这个老头子虽然先前对皇宫内的诸事不感兴趣,但是该知道,一点也不少。 “异象?”顾放皱眉。 “纵儿出生那日正值月食。”开元帝解释道:“我记得纵儿母后生他的时候,外头一片漆黑,一点月光都不见。等纵儿出生之后,月亮才慢慢冒了出来。” 也是开元帝见多识广,知道月食这一事,所以也没有多大惊小怪。但是太上皇他们不知道,他们只当是大皇子是不被上苍看好,就算侥倖活下来,也註定是异端。 “竟是这样。”顾放似笑非笑地撑着额头。他一来为连纵感到不平,二来,对太上皇感到不屑。 “这在皇宫也算是一个秘密。”开元帝道,“不过我觉得纵儿应该知晓了。” “怎么说?”顾放刚刚提问,就听到了国师塔下传来的张浦的声音。 张浦是请他去干元殿的。听张浦着急的口吻,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顾放不敢耽搁,他也不坐轿撵了,直接跟着张浦快步走去了干元殿。 作者有话要说: 川贝枇杷膏真是神药……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顾放刚跟着张浦到干元殿,还没等他进去呢,就见到连纵风尘僕僕地走了出来。在他后头,连横也是满脸的焦急。 顾放见状不敢耽搁,连忙迎了上去。 连纵扶住因为急急忙忙走过来,差点站不稳的顾放,然后吩咐了张浦几句,就拉着顾放的手往外头走。 连横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顾放见连纵和连横这么着急,他也没有急着问,只是趁着赶路的时候看了一眼连横,就发现想来注重自己仪表的沁阳王殿下的衣摆上都是泥点和水渍。 顾放一思索,想连横最近被连纵派出处理接手明心湖和青城观的事,他衣服上的水渍和泥点应该就是在明心湖沾到的。 而能让连纵和连横这么着急的事,也应该和明心湖那边有关。 果不其然,在他们骑马去明心湖的路上,——为了赶时间,顾放他们出宫之后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骑上了由禁军准备好的马驹,连纵简短地告诉了顾放在明心湖那边发生的事情。 原来青城观的观主被开元帝和晋王爷、燕王爷打伤昏迷之后,被早已埋伏在青城观的暗卫抓住带走,青城观自然也就被禁军接管。 而在搜查青城观之后,他们果然在其中发现了被关押的女孩子们。 在询问了那些女孩子和青城观中遗留的人之后,连横和李明德基本确定了那些无辜死去的女孩子们的被抛尸处。顺着水流的方向,连横请来的专家确定了那些女孩子们的尸体会漂到何处。 由于现在还是寒冬,连横他们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从明心湖中把那些尸体捞起来,但是出于怜悯之心,连横请了好多的道士和和尚来明心湖做法事。 到这里一切都顺利,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连横和禁军,以及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吓了一跳。 “在明心湖边突然浮起了许多的女尸,那些女尸个个都还保持着她们死去时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大张,全身浮肿。”连纵说到这里,他自己还没有怎么样,连横就在一旁龇牙咧嘴地叫唤。 连纵瞪他一眼然后才对着顾放说下去:“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她们一出现,那些请来的道士和和尚都出现了头晕噁心的情况。” “现在整个明心湖处聚集的百姓都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的。”连横在连纵说完之后接嘴。
第56页 “所以要我做什么?”顾放在寒风中艰难地开口问。 “安抚民心。”连纵的声音在风声中有些让人听不清楚,但是顾放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焦虑。 “我同时还怀疑那些女尸有问题。”连纵过了一会儿又说。 他虽然说得不清楚,但是顾放不用想就明白了,能让皇帝陛下处理不了,需要他这个国师出马的,估计是和鬼神有关了。 顾放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吹在身上的寒风不光是让他感到寒冷,其中还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之感。 顾放不禁担忧,要是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面对这么多的孤魂野鬼,他真的应付得过来吗? 他就这么担忧了一路。 到了明心湖,连横马不停蹄地带着顾放和连纵往那些道士和尚做法事的地方赶去,——那里是里女尸最近的地方。 路上,连纵发觉顾放的神色有些不对,他连忙询问顾放。 顾放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末了,他只好冲着皇帝陛下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留守在明心湖维持秩序的李明德一见沁阳王带着皇帝陛下和国师到了,他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这位向来很能说的统领把连横走后他们想要打捞女尸却不成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地对着连纵说了个清楚。 连纵止住他这位得力干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意图,然后一马当先地到了湖边。 顾放和连横自然跟在他的后头。 顾放小心翼翼地从湿滑的湖边走过,然后他就被自己眼前的景象给唬住了。 虽然在来的路上连纵有和他描述过明心湖这里的情况,但是看到足足有二十具之多的女尸漂浮在水面之上,让顾放还是心生震撼。 除了连纵所说的那些情况,顾放还发现那些女尸的身上怨气很深,就像被怨魂附体了一般,但是在仔细看看,他却没有找到任何怨魂的踪迹。 看到这里,顾放有些疑惑地看向连纵,却见连纵和他一样充满了不解。 连纵拍了拍顾放的手,然后对李明德说:“为什么捞不起来?” 李明德不敢耽误,他立马就叫来手下的一个禁军,让他演示一番。 只见那个禁军刚把手中类似捞鱼的的东西伸到女尸那里,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阻挡了下来,一点都碰不到那些漂浮着的女尸。 于此同时,顾放还注意到,那些驾船在湖中想要打捞的禁军也同样没有办法把船靠近那些女尸。 连纵同样看到了那些怨气和禁军不能靠近女尸的情况,他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陛下。”顾放看看女尸,又看看在湖边越来越多的百姓,出声叫了一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连纵。 连纵勐地被他一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看到了人头攒动的百姓。 他倒也没有立即派遣禁军去驱逐百姓,一开始女尸出现的时候,已经有百姓看到了,隐瞒也不用,二来堵不如疏,原本百姓因为青城观被突然查封这件事议论纷纷,现在又出了女尸之事,要是连纵贸然驱逐,很容易落下不好的名声。 “走。”连纵嘴边竟然勾起了一抹微笑,他往岸边人群聚集的地方走了两步,然后回过身向着顾放伸出了手。 这是需要他出力的时候到了。 顾放瞭然地一笑,他伸手握住连纵宽大的手掌,然后借着连纵手上的力,脚下一蹬,直接跳到了皇帝陛下的身边。 “臣定当尽心竭力。”顾放傲然站立。 他们一起走到议论议论纷纷的人群跟前。连纵也没有亮明身份,他后退一步,退到了顾放的身后,做出恭敬的样子。 顾放显然没有想到连纵会是这般作态。但是此刻他也不好表现出来,所以他只是冰冷着脸,看向躁动的百姓,一言不发。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神色冷漠,气度不凡的青年。他们见顾放站得离他们如此之近,不由得向顾放喊到:“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这话的人名叫张大,他家里祖上就住在明心湖周边的。他平日里也经常到青城观烧香祈祷。这次青城观突然被查封,张大心里不解的同时,还有一点不忿。 这次又见朝廷查封青城观之后明心湖又出了女尸这档子事,张大不免想到,是不是没有了青城观的镇压,这明心湖中有妖魔鬼怪要出来了? 其实同他一样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是他们许多人都惧于朝廷禁军的威严,不敢发问,只能私底下讨论。 不过张大可不怕这些。他从来都自诩是个坦荡荡的汉子,有问题就问,朝廷难道还会让他下狱? 顾放看着那个五大三粗,满脸不羁的汉子,淡淡地说道:“吾乃大曜国师。” 他这话一说完,人群立马就炸开了。 先前祭祀那日,国师塔上出现的金龙所有的人看到了。自此他们都相信这位新任的国师是真的有大本事,大能耐的。 现在国师亲自过来,可见明心湖是真的出了大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需要国师亲自出马。 人群中有人好奇,也有人趁机多看几眼国师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回去和家人邻里说都是很好的谈资。 顾放对那部分好奇的打量眼神视而不见,他对余下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吾昨日夜观天象,知晓今日明心湖必有异象发生。此时事关国祚,闲杂人等不能多探究。” 说完这些话,顾放观察了一番百姓们将信将疑的神色,又添了一份勐药,他道:“上苍启示,青城观意图不轨,诸等切莫牵涉其中。” 还是那张大嘴里口快:“国师可是祭祀那日得到的指示?” 顾放没有回答,只是做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但是这样反而让百姓们都相信了。 连纵却在顾放身后暗自偷笑。 他还真不知道,他的国师阁下还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将两件没有关系的事说到一起,还让人深信不疑。 顾放现在耳聪目明,他自然是听到了连纵抑制不住的笑意,这样一来,他的神色越发冰冷。 围观的百姓还以为是国师生气他们不信任自己,就都纷纷告辞离去。 连纵看着渐渐发散的人群,偷偷地勾了一下顾放背在身后的手,然后在顾放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整个人也贴了上去,道:“上苍有没有告诉国师朕日后的皇后会是谁?” 连纵这话充满了调侃的意味,顾放如何听不出来。他冷笑一声,然后曲肘,狠狠地击打在了皇帝陛下的柔软的腹部。 在连纵吃痛的时候,顾放一个滑步脱离了连纵的怀抱,并且往连横那里去了。 只留连纵捂着肚子在那里苦笑。 爱人的武力值越来越高,他有些招架不住啊。 第40章 第四十章 顾放干干脆脆地走了,但是连纵却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叫来李明德,道:“继续诵经。” 等李明德带着连纵的吩咐走后,连纵又查看了一番禁军在明心湖周围的部署,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去了顾放和连横在的地方,也就是距离那些女尸最近的岸边。
第57页 说来也奇怪,在那些和尚、道士颂念了大约半个时辰经文之后,顾放发现盘踞在女尸之上的怨气少了一些。 正等他要仔细看的时候,连纵正好来了。 顾放连忙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皇帝陛下。 连纵听了自然很高兴,他赶紧传令,让一个头领在从京城中有名的寺庙,道观中召集一些和尚、道士来共同颂念经文。 当然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对于这些有真才实学,又是真心向佛、修道的修行中人,连纵和皇室还是给予了尊重。 “你再去从皇室藏经阁中分别拿出一份经文和典籍来,到时候给这些诵经的人传阅。”连纵沉吟了一会儿,又指示道。 那个禁军头领接到命令之后马上就去执行了。倒是顾放好奇地问了一句:“皇室还有藏经阁?” “有的。”连纵宠溺地一笑,他不动声色地向着顾放靠近,趁着顾放不注意的时候,手已经和人家牵上了。 顾放这次也没有挣脱,他感受着从连纵那里传来的温暖,心里也是一片妥帖。 连纵见状,就又凑过去了一点,他一边向着顾放移动,一边说道:“你要是想要去看看,等哪日有空了,我就带你去。” “好。”顾放低低地回了一声。 连横却在一旁看不过去了。不过正当他想要申明一下自己的存在,就被湖中突然刮过的一阵狂风给迷了眼睛。 连纵和顾放自然也被这阵风给吹到了。 连纵眼疾手快地将顾放拉入怀中,同时把顾放的头也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听着耳边唿啸的风声,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除了有湖边树枝抖动的声音夹杂之外,还有这些骇人听闻的呻、吟声。 那呻、吟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悽厉,就像是有冤死之人,挣脱了地狱的束缚,回到人间来申诉自己的冤屈和怨恨。 顾放虽然头被按在了连纵的怀里,但是他还是听到了那悽惨的叫声,并且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那些死去女孩的怨魂来了。 他奋力地从皇帝陛下的臂弯中抬起头,然后贴近连纵的耳朵,轻声道:“是那些女孩子们来了。” 连纵当时就一愣。正巧此时狂风也过去了,他连忙把目光投向了明心湖中的那些女尸。 顾放说的是对的。果然是那些女孩子们的鬼魂来了。 她们也都还保留着死前的模样。 顾放从她们露在外头的皮肤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们曾经遭受的虐待和苦恼。他再看这些女孩子们从眼睛中流出的血泪,和即使死亡也没有办法抹去的悲哀和痛苦,他心里一阵揪心的疼。 连纵也看到了这些,他和顾放是同样的感受。即使皇帝陛下久经沙场,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也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这时,顾放和连纵都羡慕起什么都看不到的沁阳王殿下了。 连横其实也不是一点也没有看到。刚才颳风的时候,他其实隐约有听到什么,但是没有等他听清楚,风就没有了。 此刻他顺着自家皇兄和顾放的目光看出,只能看到一团团的黑雾团聚在那里,其他的也就看不清了。 不过当连横看到连纵和顾放脸上严肃,悲哀的神情之后,他突然就不想看到了,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看不到。 那些女孩的怨魂在凝结瓷实之后,就变得更加生动起来了。 她们其中一个甚至慢慢地飘到了顾放他们的跟前,然后一点点地跪下了。 随着她的举动,其他的女鬼也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了。 顾放只听到那个离他们最近的女鬼说道:“多,多谢恩公。只,只求,只求恩公把我们的尸首好好,好好安葬。” 那女鬼说完,抬起她遍布着血泪的脸庞直直地看向顾放,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顾放怎么可能不答应。他和连纵对视一眼之后,神色肃穆地朝着所有的女鬼郑重地点头。 在看到顾放点头之后,女鬼们才慢慢地站起来,并且她们的魂体变得越来越透明。 顾放知道,她们这是解脱了,再也不会被在青城观中所经歷的噩梦缠绕。可即便是这样,他心里还是难受极了。 连纵心里也不好受,他握紧顾放的手,并且把顾放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之上,说:“以后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这是来自帝王的承诺,对他治下所有臣民的承诺。 明心湖上又起风了。不过这次和刚才不同,这次的风全然没有冬日里应该有的刺骨和寒冷,反而还多了一些温暖和柔和。 突然,顾放他们耳边响起了诵经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响。原来,是做法事的队伍离开了法场,开始环绕着明心湖诵经。 “皇兄,现在可以碰到那些女尸了。”连横从负责打捞尸体的禁军那里得到消息,立马就跟皇帝陛下禀告。 “尸体打捞上来之后,通知全城来认领。最后不管是被认领的,此时没有被认领的,都按照勋爵后代的规格下葬。”连纵嘆了一口气,然后对连横说道。 “我会办好的!”连横握紧拳头,声音坚定。 “我自然相信你。”连纵拍了拍连横的肩膀,这才露出一个和往日里差不多地笑容来。 到这里,连纵和顾放留在这里的用处也没有多大了,再加上安全问题,他们两人很快就回宫了。 因为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连纵有心留在国师塔中陪伴顾放,却被顾放嘲笑了一声然后赶了出去。 顾放冷冷地说道:“是谁说要带着我出去的?你难道还指望着到了行宫之后再处理政务?” 连纵温文地笑开了,他一来是见顾放情绪好了不少便安心许多,二来,他见顾放同样期待着和他出去,自然高兴。 连纵走后,顾放来到国师塔四层的祠堂,对着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牌位发呆。 就在这时候,开元帝他们也从老友那里串门回来了。 “怎么待在这里?”开元帝疑惑地问自家徒弟。 顾放嘆了一口气,然后把今日之事和三位老祖宗一一说明。 开元帝他们听后也是长吁短嘆了一番。他们都为这些女孩子的遭遇感到悲哀和惋惜,也对天下有青城观观主这种败类感到愤怒。 “还好我当时下手下,不然真就让那个败类给逃了过去。”开元帝回想起那日他们几个和观主决斗的场景,心有余悸。 “不说这些了。”晋王爷止住了开元帝的话,他安慰神色苍白的顾放:“都过去了,不必再想。” “是啊是啊。”开元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徒弟神色异样,他也连忙劝慰:“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你要对纵儿的能力有信心。” “我不担心陛下治国的能力,只是他到底是一个人,总有看不到的地方。”顾放神色慢慢坚定起来,“我想为陛下建立一个情报组织。” 说到这里,顾放看着开元帝他们,眼神里带了一点恳求:“师父,两位前辈,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第58页 开元帝这时恍然大悟,他道:“放儿你是想要建立一个由鬼魂构成的组织?” “没错!”顾放长身而立,说不出的气度不凡。 而此刻,连纵还不知道他的国师阁下正在酝酿一个大招。 辛勤处理朝政的皇帝陛下突然感到背后凉凉的,心里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此时,张浦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连纵的书房,他向皇帝陛下禀告说:“小佛堂那里有人禀告,说是上官居士想要见您。” 张浦口中的上官居士便是曾经的上官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在接到了连纵地圣旨之后,没有选择出宫改嫁,而是毅然决然地留在了宫中。 那么按照皇帝陛下的旨意,她只能在小佛堂中和青灯古佛常伴一生。 但是她到底曾经是皇帝陛下的嫔妃,那些在小佛堂中的人也不好得罪她,平日里也都让着她。 这次,上官居士就让人传信给张浦,说自己想要见一见陛下。 连纵听了张浦的话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他对着张浦说道:“我看你这个内务大总管是做到头了,这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皇帝陛下的语气平缓温和,但是听到了张浦耳中却不是这样。他平白无故地就出了一身的汗,然后在心里埋怨自己缺心眼。 所以张浦马上就退出去了,不敢再打扰连纵。 事实上,连纵并没有多生气。不过这次事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他是皇帝,保不齐就有不长眼的女人凑上来,或者有哪个“耿直”的大臣上书让他重新选秀,充实后宫。 要是他没有和顾放定情也就罢了,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皇帝陛下可不想他和顾放两人之间出现闲杂人等搅局。 连纵这里在为他和顾放的未来考虑,他的傻弟弟那里,就出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连横留在明心湖亲自监督着禁军把那些女孩的尸体捞上来,并且吩咐人把她们停列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之中。随后,他又给那些和尚、道士在附近安排了住处,让他们好好休息,准备明日的水陆大法事。 等做完这些,竟然已是黄昏了。连横想了想也不愿亏待了自己,便让手下先回府去,他自己则是去了他常常做客的一家酒店。 那酒店名叫隆祥楼,背后的老闆正是连氏的一个亲王。这个亲王平日里也不管事,只有着经营商户的爱好。 也正是因为他皇亲国戚的这层身份,隆祥楼里的大厨正是从皇宫中请来的,做出来的食物自然和别的地方不同,尤其的精緻可口。 京城里也有这样的俗话:“百阅楼的烤鸭,隆祥楼的点心,比得上皇帝陛下的一桌子菜。” 连横是这家店的常客。 他自小不被他父皇看在眼里,尤其是长孙皇后身死,连纵被贬出京之后,他更加不被重视了。不过这也方便了连横出宫游玩。而隆祥楼便是他出宫之后常常用膳的地方。 现在连横虽然被封为沁阳王,位高权重,但是这隆祥楼,他还是时时刻刻放在心里头的。 连横刚到了隆祥楼,就被眼熟的店小二给请到了他常待的那个包间之中。 “和往常一样。”连横品着茶,对店小二说道。 “好嘞。”店小二面上带笑,手脚麻利的带上门出去了。 连横的这个包间正对着北街,那可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此刻虽然已是黄昏,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但是北市街的热闹却丝毫没有减少。 连横正看着不远处的杂耍艺人比划杂技,就听到一阵嘈杂之声从不远处传来。 他想这左右现在他的晚膳还没有端上来,就是凑一凑这个热闹也是无妨的。 这么想着,沁阳王殿下果断地把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处。 只见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拦下了一位身材高挑,披着烟青色斗篷的姑娘。 连横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是也知道,这位“贵公子”出言不逊,正被那位姑娘的僕从训斥。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吵了起来,而那位姑娘却没有什么表示。 其他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但是连横眼尖地认出了那位僕从印在脸上的青色苍鹰也不只是为了好看。 那是北漠四部之一的卡塔部落的标志! 北漠四部因为和大曜相隔甚远,中间还隔着一个大蛮,所以交情并不深。偶尔会有北漠四部的商旅来大曜做生意,但是那都是大商队,像北市街上那对主僕就这么孤零零地来的,真是非常少见了。 连横看着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姑娘,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像一个人。但是他又很快否决了这点,自嘲地笑了笑。 正巧这时候店小二端着托盘敲门进来。 连横便不再关注北市街上的纷争。他坐回位子,然后从竹筒中抽出一双筷子开始用膳。 吃得正高兴的连横可不知道,在他收回眼神的一霎那,那个沉默寡言的“姑娘”往他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声长的笑容。 “走吧。”那位“姑娘”终于开口了。可他这一开口却是惊到了周围围观的百姓。 这低沉沙哑的嗓音可不是一个一个姑娘应该会有的。这明明就是一个容貌迤逦的年轻男人! 那个上来纠缠的公子哥顿时就气得跳脚,他刚捋着袖子想要和那个年轻男子以及他的僕从说道说道,就被年轻男人的一个眼神给盯在原处。 他就像被一匹狼给盯住了,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弹。 大冬日里的,公子哥的背上出了厚厚的一层汗,他颤颤巍巍地向着那个年轻男人求饶:“我我我知道错了。” 那个年轻男人也不再看他,对着自己的僕从又说了一声:“我们走。” 僕从立即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虽然走远了,但是他公子哥还是觉得那年轻男人凌厉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恼羞成怒地挥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回家去了。 而连横也把这件事只当是他用膳时的一个小插曲,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回到府上,管家向他禀告来了一位自称是他的朋友的人之后,连横才发现,自己的预感也有对的一次。 正堂之上,连横见到了那身他先前才看到的烟青色斗篷,和那个脸上有些苍鹰图案的僕从。 因为那个年轻男人背对着大门,所以连横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背影。看着这熟悉的背影,连横握紧了拳头。 “好久不见。”年轻男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对着连横点点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斗篷脱了下来。接着他朝着连横伸出手,道:“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连横却勐地一拳砸在了来人貌若女子的脸孔之上。 一击得中之后,连横揉着拳头冷笑,道:“我可没有只知道利用兄弟的朋友。” 连横和炎狼,也就是那个年轻男人,在五年前便相识了。 那时连纵尚未回京,连横也只是这京城中的纨绔子弟中的一个。而炎狼,他是跟着卡塔部落的商队来到京城的一个落魄小子。
第59页 “说吧,你来京城做什么?”连横摆出了送客的架势,“卡塔部落的王子,不在自己的部落待着,是嫌弃自己的生活太平淡,想要找刺激吗?” 没错,炎狼他的真实身份是北漠四部之一的卡塔部落的王子。 当年他会来到京城,完全是因为自己在部落中不受重用,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他自请来到大曜为和他们成为同盟的大蛮搜集情报。 而连横,便是那个倒霉的,被他选中的切入点。 “想你了。”炎狼直言不讳。他淡金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连横不放,丝毫没有被连横的冷嘲热讽影响到。 听了这话,连横又冷笑了一声,他道:“我也想你,想着你什么时候去死。只可惜,老天爷不帮我,你现在可比以前过得好多了。” 炎狼还是笑。不过他这笑和连纵的不一样。 炎狼的笑容中,永远带着一丝让人害怕的疯狂。 他温柔地对连横说道:“想你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北漠四部想要和大曜结盟。” 连横现在的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了,他直接走到正堂之外想要叫来府兵把炎狼他们赶出去。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炎狼便欺身上前,一计手刀噼在了连横的脖颈之上。 他将连横扶到怀里,然后对着即将出手的皇家暗卫轻轻地说道:“我是带着真诚而来的,希望大曜皇帝可以叫我一面。” 暗卫们从暗处现身,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由两个暗卫前往皇宫禀告连纵,其余的人留下来监视炎狼的举动。 早知道,连横现在还在炎狼的手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干元殿中,得到暗卫消息的皇帝陛下怒火中烧,他当即就调遣了一千禁军,亲自统着前往沁阳王府。 皇宫中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顾放。顾放仗着国师塔的高度,将禁军行进的方向看得清清楚楚。 他忧虑地问开元帝:“这么晚了,禁军这是要去哪里?” “还不清楚。”开元帝捋着鬍子,神色莫名:“我看到纵儿了。” “什么?”顾放脸色有了变化。 这应该是出了很大的事情,不然连纵不会亲自带着禁军出皇宫。 “师父。”顾放为难地看向开元帝。他实在是担心连纵。但是此刻他也不方便出宫,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在开元帝对他说道:“不用担心,这段时间我的修为精进不少,这一段时候在没有供奉的地方待着也是没有问题的。等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有了开元帝的这番话,顾放心里放心很多。他目送着开元帝离开,然后看着长长的禁军队伍,实在是不甘心做一个耳聋眼瞎,什么都需要别人来告诉的国师了。 这天夜里,顾放一直在书房中练字在了三更天。等他的手臂实在是酸软得抬不起来,开元帝终于是回来了。 顾放连忙迎了上去,开元帝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顾放定睛一看,这伴着夜色而来的,可不就是皇帝陛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顾放给连纵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了连纵的边上。 连纵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他把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顾放的手上,然后对着顾放安抚性地一笑:“没事了,只是来了一个不怎么识趣的客人。我已经处理好了。” 顾放见他神色正常,也没有追问下去。他安安静静地陪连纵就这么坐了许久。 第二日,顾放是在他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他坐直身体,看着负手站在窗边的皇帝陛下,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连纵转过头,对着顾放温和地一笑,“对了,横儿近期需要住在国师塔之中,你多照顾一点。” “自然。”顾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里衣,也没有问连横为什么要住在国师塔。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连纵去干元殿处理朝政之时,连横也带着行囊来到了国师塔。 顾放装作没有看到连横眼下的青痕,把他带到了国师塔三层的一间空着的屋子中。 “你就住在这里吧。”顾放打开空房间的窗户,对连横说道。 连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放下行囊,眼见顾放就要推门出去了,他急忙拦住顾放,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住到这里来?” 顾放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回答:“你想说自然会说的。” 连横一时语塞,犹豫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顾放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心想连横心中所想的事情定是和昨日里连纵率领禁军入宫有关,和那个连纵口中的“不识趣”的客人相关。 “你放心,我这里清静,牛鬼蛇神进不来。”顾放凭藉自己心里的猜想,在出门前对连横说道。 “还,还真是牛鬼蛇神。”连横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放推门出去之后,就去书房做功课了。正巧此时开元帝就在书房中等候顾放。 “师父,您有事找我也不早点叫我,耽误了怎么办?”顾放连忙问起开元帝找他何事。 “还不是昨日之事?”开元帝嘆了一口气,“昨日纵儿可有和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顾放摇头,“我也没有问。” “那师父就来和你说道说道。”开元帝转了转眼睛,道。 昨夜开元帝跟着禁军的队伍一路到了沁阳王府。他也是这才知道是连横出了事。 开元帝不敢耽搁,立马就飘进了王府。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差点把他这个老头子的心给吓得跳出来。 只见得连横被一个栗色头髮,淡金色眼睛,五官立体,一看就不是大曜臣民的年轻男人拘在怀中,昏迷不醒。那个年轻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 “你不知道,纵儿一进门就见到这样的场景,气愤得直接拔剑就向着那个年轻的后生刺去。”开元帝说起这一幕时,神色有些激动。 顾放下意识地心里一紧张,但是他转念一想,昨日他见到连纵,连纵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 开元帝口中的年轻后生正是炎狼。 炎狼见连纵这番驾驶,他立马右手撑着小矮桌,左手抱着昏迷不醒的连横,一个纵身翻到了小矮桌的后面。 然后他借着脚下的力,堪堪躲过了连纵的一刺。 炎狼晃晃悠悠地站稳身体,然后他第一时间查看了一番连横的情况,确定他没有磕着碰着才对着连纵笑着说:“不亏是大曜的战神。” “把横儿放下来。”连纵冷着脸,只觉得炎狼放在自家傻弟弟腰上的手极为的刺眼。 炎狼又是一笑,他道:“我与沁阳王殿下多年未见,本想要叙旧,奈何炎狼这次前来有要事在身,只能先见见皇帝陛下了。” “炎狼?”连纵念了两边这个名字,然后才恍然大悟,“你就是卡塔的三王子。”
第60页 他随机冷笑着说道:“北漠四部向来和大蛮交好,五年前还帮着大蛮和我们大曜打了一仗,怎么,三王子就这么孤身来到大曜了?” “那已是过去了。”炎狼笑容不变,“五年前大蛮和北漠四部的联军不就是被皇帝陛下给击退的吗?” 连纵神色冷漠,丝毫不想和炎狼继续打机锋。他注意到隐藏在一旁的开元帝,连忙给老祖宗使了一个眼色。 开元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趁着炎狼说话的时候从他的后面接近。 炎狼只觉得自己背后一凉,然后他的手脚就都动弹不得了。而他那个僕从也在这一瞬间被连纵斩于剑下。 对此炎狼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当连纵从他怀里把连横带走的时候,炎狼的神情终于是变了。 连纵扶着连横站在一旁,对面露狰狞之色的炎狼说道:“朕知道你的目的,但是就你今日的作为,朕不屑于和北漠四部结盟。” “不,不是北漠四部。”炎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连横,他声音沙哑地对连纵说道:“是和我。” 连纵没有机会他,只是吩咐禁军将炎狼带走,自己也是扶着连横回连横的房间去了。 开元帝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他正准备会皇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跟上了禁军押送炎狼的队伍。 “我回来的时候就好碰到了纵儿。”开元帝对自己后来去做了什么避而不谈。 顾放也不问,他对着自家师父点点头,没有去戳破开元帝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中午时分,连横敲开了顾放书房的门。他满脸倦色地对着顾放说道:“皇嫂,我和你聊聊。” 顾放放下笔,选择性地忽略了连横对他的称唿,然后指着他常常倚靠的小榻说道:“坐吧。” 连横依言坐下了,他踌躇地开口:“昨天我碰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见过的……人。” 他本事想说“朋友”的,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所以干脆用“人”来代替了。 顾放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这个“人”指的便是那个叫“炎狼”的年轻男人了。 他给连横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然后语气平缓地说道:“你可想碰到他?” “我也不知道。”连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低着头,看起来有些颓废。 这下就让顾放皱起了眉头。他一是看不上连横这副小家子气的作态,二是对那个使连横变成这副样子的人感到愤怒。 是以,顾放冷冰冰地刺了沁阳王殿下一句:“我只见过以前府里的侍女情伤的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 连横听了顾放的话,当即便苦笑着说:“皇嫂,你这嘴巴可真毒。皇兄也受得了你。” 顾放没有把连横的反击放在心上,他轻飘飘地睨了连横一眼,品了一口茶,不说话了。 “不过你说得对,我又不是小女子,做什么伤春悲秋的样子!”连横突然站起来,神情也振奋不少。 可惜他这副神情还没有维持一盏茶的时间,连横就往后一仰,蜷缩在小榻之上,他迷迷煳煳地对着顾放说道:“累死我了,先让我睡上一觉再说吧。” 顾放看着连横已然熟睡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从连横的房间里找出一条小毯子,轻轻地给连横盖上了。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之时,连纵正好也出现了国师塔。 连纵先是抱了顾放一下,拍了拍顾放的背,然后就去查看连横的情况。 “刚刚睡下。”顾放低声道。 连纵点点头,搂着顾放的肩膀就往外走:“我们去外头说话。” 顾放跟着连纵来到他的房间。一进门,他就被连纵拽着坐到了床沿上。 “老祖宗可和你说了?”连纵抚着顾放养得越来越好的头髮,温和地对他说道。 顾放知道连纵说的是昨日之事,他点点头,算是应了。 “那个见“炎狼”的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只有面对皇帝陛下,顾放才可以这么轻松快意地询问,不用去思索些什么。 “不管他。”连纵把鼻子凑到顾放的发间,轻轻地嗅着,然后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嘆息声,“后日里我们就去行宫泡温泉,你有什么想要带的东西吗?” 顾放眨眨眼睛:“这么早?” “嗯,最近横儿的心情不怎么好,我想着还是带他去行宫散散心吧。”连纵把头搁在顾放的颈窝中,蹭了蹭,顺带还环抱住顾放。 顾放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连纵的手。 抱得这么紧,也不怕勒到他。 “至于那个炎狼,就让他在天牢里呆一段时间。”连纵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昨日他连夜审问了炎狼,从他嘴里得知了连横和炎狼的过往。 要不是连纵心性稳,他说不定就直接在天牢之中将炎狼处死了。 但是他不能。 炎狼好歹是卡塔的三王子,要是他死在了大曜,大曜和卡塔,甚至北漠四部必有一战。 若是大蛮趁火打劫,那大曜怕是会难以应付。 “你心里有数就好。”顾放不问连纵朝政,他心里只关心连横的心情,“我看沁阳王殿下也会高兴的。” 连纵和顾放说定了后日去行宫泡温泉之后,他便接到了张浦急匆匆的禀告。 从他听到的只言片语之中,顾放了解他,似乎是炎狼那里出了什么问题,需要连纵去处理。 “等我一起用晚膳。”连纵握了握顾放的手,然后附身亲了顾放的脸颊,这才跟着张浦去了。 顾放留在原地淡淡一笑。 国师塔的书房之中,连横慢慢地挣开了眼睛。 他做起身,从衣领中拉出一条链子,链子上穿着一个雪白色的狼牙。 “你当年既然走了,又何必再回来?”连横长嘆一口气,然后把链子塞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比赛要参加,要是不能更新了,我会提前说的。( ̄ε(# ̄)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皇家行宫位于京城的东南方向,距离京城大约二十里的路程。 这座行宫是连纵的皇祖父武宣皇帝花费了五年时间建立完工的。 因为行宫下有温泉,就算是冬日里,行宫中种植的各种奇珍花卉都会竞相开放,让整个行宫都充满了艷丽的色彩。 不光如此,行宫中的景观布局都有高人设计。一步一景,却又不显得累赘。 顾放跟随在连纵身后从马车中出来,他刚一落地,就被行宫中美景所征服。不过看多了,顾放便觉得这里没有皇家行宫应该有的庄严和肃穆,反而是艷丽无比。 “这里看着不像是皇家的行宫。”顾放对连纵说道。 “皇祖父就喜欢这样的。这座行宫里的景观都是皇祖父亲自设计的。”连横在他皇兄开口之前先和顾放解答了,“后来为了纪念皇祖父,这里的景致就一直没有变过。”
第61页 顾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武宣皇帝在歷史上着墨不多,所以对于他的事迹顾放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今日听连横一讲,顾放对这个喜好特殊的皇帝有了一定的认识。 “武宣帝真是与众不同。”顾放轻轻地感慨了一句。 “我们进去吧。”连纵拉着顾放的手往前走,“张浦已经安排好了。” 顾放顺从地跟着连纵的脚步。他边走边想,张浦算得上连纵的一条臂膀,要是没有他,皇帝陛下很多时候都会捉襟见肘吧。 “唿。”走在最后面的连横从嘴里唿出一口气,他看着蔚蓝色的天空,想笑,嘴角也往上扬了,但是他就是无法畅怀地发笑。 那个时隔五年突然出现的人,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横儿需要自己想清楚。”连纵发觉顾放时不时地会往回看,他揽住顾放的肩膀,然后在他耳边说道。 顾放抿了抿嘴,皱起眉头。 不多时,他们就到行宫中的住处。这里离温泉不远,听皇帝陛下说,走过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到温泉处。 而张浦也不亏是连纵的一条臂膀,他给顾放安排的院子地势比连纵和连横的院子高一点,视野也开阔,正好方便顾放在夜里观察星宿。 “多谢。”顾放对满面笑容的张浦道谢。 张浦却怎么也不敢接受。他连连摆手,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这是他应该做的,国师不需要这般客气。 坐在一旁喝茶的皇帝陛下则是不怎么高兴地哼了一声。他直直地看向还在和顾放客气说话的张浦。 张浦只觉得嵴背发凉,他一转头,就见自家主子满含深意的眼神。他腿一软,赶紧就退下去了。 顾放在边上见到了整个过程,他冷淡地瞥了连纵一眼,道:“陛下不去休息,在我这里做什么?” 连纵闻言顿时收敛了周身的气势,然后做出了委屈的模样,仿佛顾放的话伤害到了他。 可惜连纵的戏做得再足,顾放还是不为所动。他冷静地把皇帝陛下赶到门外,然后“砰”地一声阖上房门。 虽然他们两个的关系在张浦等连纵的亲信面前不是秘密,但是行宫可不一样。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被赶出房间的皇帝陛下摸摸鼻子无奈地笑了。 他知道顾放的顾虑,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逗一逗冷静自制的国师阁下。 皇帝陛下心情很好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而这一切,都被顾放看在了眼里,他坐在桌边,唿出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见屋顶那里有若隐若现的黑影闪过。 心中突然有些无力的顾放目视前方,轻轻地说道:“出来吧。” “你看得到我?”一个小小的黑影从屋顶上慢悠悠地飘下来。 那是一个黑乎乎的小糰子,实心的。 “真好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啦。”稚嫩的声音从黑糰子里冒出来。它一边说着,一边还绕着顾放转悠。 顾放都快被它转晕乎了,他抬手把黑糰子拽进手中,问:“安分一点。” “哦。”黑糰子突然就变成了一块黑饼摊在了顾放的手中。它可怜兮兮地用一头蹭了蹭顾放的手心,好像在撒娇。 顾放只觉得掌心中有些痒痒,他一时没有忍住揉了一把黑糰子,揉得黑糰子“哼唧哼唧”地叫唤。 “你这是欺负人。”黑糰子无力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软绵绵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吗?就这么对待伟大的我。” “不怎么想知道。”顾放不在意地垂下眼帘。 黑糰子被他一噎,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最后黑糰子勐地一下从顾放的手中挣脱出去,然后上窜下跳地叫嚷:“哼,你会后悔哒!” 然后黑糰子破门而出,一熘烟儿地消失在了行宫之中。 顾放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这座歷史悠久的皇家行宫,心想这世界上既然有鬼魂的存在,那么有这种由房屋衍生出来的精怪,存在也是正常的吧。 晚上泡温泉的时候,顾放把他见到黑糰子事情告诉了连纵和连横。 连横当即就兴奋地扒到顾放身前,让他说具体一点。 不过还没等顾放开口,就被脸色不怎么高兴的皇帝陛下给挥到了身后。 “放儿,我们下去吧。”连纵微笑地拉起顾放的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让人有多脸红耳热,也不顾连横就在他就身后瞪眼。 “嗯。”只穿着裤头的顾放板着脸,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被皇帝陛下的话影响到,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顾放的耳尖已经一片红。 而皇帝陛下显然就是那个眼尖的人。 连纵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放在顾放身上的眼神,然后才施捨般地给了自家弟弟一个眼神。 看懂连纵眼神中含义的连横撇了撇嘴,他脱下外衣,在进入温泉的时候还特地和顾放他们拉来了距离。 透着蒸腾起的烟雾,顾放看到连横胸前似乎挂着一条亮闪闪的链子,链子上还挂着什么东西,但是隔的有些远了,他看不清。 “你在看什么?”连纵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了顾放的身后。 “没什么。”顾放摇头,他感受着从脚底下传来的温热的水,以及身后的火热的身体。 “本来只有我们两个。”连纵又和顾放贴近了一点。他一边意有所指地说着,头还同时在顾放的颈间磨蹭。 “痒。”顾放侧头。 他怎么听不懂连纵的暗示,但是连横近日心情实在不好,他们怎么担心留他一人在京城之中。 而且这次温泉之行会提前,也正是因为连横。 “只能先委屈陛下了。”顾放把自己整个都浸入水中,然后舒服地嘆了一口气。 “你若是喜欢,我们下次再来。”连纵契而不舍地贴近顾放。 顾放没有回答,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只见群星璀璨,从星宿的轨迹中,他看出大曜近期的国泰民安,却怎么也看不出连横未来的轨迹。 “我有些担心沁阳王殿下。”顾放想了想,还是提及了一个让皇帝陛下“扫兴”的话题。 “我知道。”连纵嘆气,他看着不远处神色莫名的弟弟,心里对弟弟的低落也是无计可施,“当年炎狼利用横儿获取大曜的情报,在发现横儿什么都不知道之后,又抛弃他回了卡塔。只恨我当时不在京城,不然怎么可能让炎狼有可乘之机。” 说到这里,连纵拉起顾放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认真地说道:“我保证,我的放儿看到的我们的未来一定会成真。” 顾放笑着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从星宿中看到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我自然知道。”连纵笑得温柔。 因为温泉不能久泡,顾放他们在一刻钟之后从温泉中出来了。 一直在外头等候的张浦也及时地给三位主子端上了水。
第62页 等主子们都接过水杯,张浦又在连纵的耳边说了几句。 连纵的神色不变,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还往上了一两分。 一旁,顾放喝了一口水,只觉得通体舒适的同时,喉咙里的干涩感不在了。 “确实舒服。”连横也在一旁大口地喝水。等他注意到连纵盯着他脖子上挂着的狼牙看,便有些心虚地把狼牙往衣袍里藏。 连纵嘴里哼了一声,这才把目光收了回去。而顾放也悄悄地放下捏在连纵腰间的左手。 “今晚好好休息。”皇帝陛下庄重威严地做了总结,“明日我们去行宫的后山打猎。” “好嘞!”连横看上去兴致很高的样子。 顾放却惊奇地看了连纵一眼。 这可和他们出来之前说得不一样。 顾放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皇帝陛下“神奇”地没有赖在他房间中没有离开,而是非常干脆地在顾放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就替顾放阖上门离开了。 顾放却没有急着休息,他知道连纵是有要紧事做。而这件事,估计又和炎狼有关。这个卡塔部落的王子,确实不一般。不过就算他再不一般,顾放不想,也不会让他靠近连横一步。 不只是皇帝陛下护短,他其实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有没有关注三种颜色的事件? 这世界上的任何罪恶,都不应该发生在孩子身上……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换了住处的缘故,顾放这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好,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一般。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他无奈地睁开眼睛,揉揉自己的胸口,然后点亮了一盏灯。 “有事吗?”顾放看着在他面前转圈圈的黑糰子,语气冷淡。 “没,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黑糰子色厉内荏地叫嚣着。 顾放不理它,翻身上床就想继续睡觉。 “你不许睡觉!”黑糰子不满意地在顾放胸口蹦哒了两下,直蹦得顾放忍无可忍地揪起了黑糰子的一个角。 面对顾放越来越冰冷的眼神,黑糰子终于认怂了,它抽抽搭搭地说道:“我真的好久没有和人说话啦,我那些朋友也好久没有来看我了。” 说着说着,黑糰子的声音低了下来。 虽然顾放无法从黑糰子身上看出哪里是脸,哪里是身体,但是他可以想像得出,此刻黑糰子的脸上应该满满地都是落寞。 “你的朋友?”顾放摸了摸黑糰子。 “对的!”黑糰子突然又雀跃起来,“就是和我一样的守护神!” 听了黑糰子这话,顾放忍不住嗤笑一声。 守护神什么的他是不信的,这黑糰子应该是房屋建立的年代久了,由房屋积累的气运孕育出的精怪。 这黑糰子虽然黏人但是倒也给了顾放一个新奇的点子。 “守护神很厉害吗?”顾放晃了晃扒在他手心的黑糰子。 “当然啦。”黑糰子不服气地挺起它的一边,道:“只要是这座行宫中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顾放,在心中暗自一笑,然后故意装出了不信任的样子,将黑糰子随意地往边上一甩:“这种大话可不要乱说。” 此时的顾放完全不知道他现在这个“装模作样”的腔调和皇帝陛下有多相像。 “哼!”黑糰子被激怒了,它嚷嚷:“你不信我,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今天除了你们来了这里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来了。他现在就在你右边的那个院子里!” 顾放一愣。 他右边的院子不就是连横的住处?那那个多出来的人又是谁? “他是不是有一双淡金色的眼睛?”顾放问黑糰子。 “是啊。”黑糰子哼哼唧唧地回答。 顾放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他随意地披上外套就往外走去,只留下黑糰子在他身后叫唤。 先前他还猜想连纵匆匆离开是炎狼从天牢中逃脱出来,需要皇帝陛下去处理,却完全没有想到,炎狼可以找到这里!甚至现在就在连横的院子中。 顾不上其他的国师阁下快步走出院子,他拦下正在巡逻的一队禁军,让他们其中一些人去找皇帝陛下,另一些人则跟着他去找连横。 禁军将领不敢耽搁,连忙照做了。 等顾放用内力强硬地推开连横的房门进去,就见连横不知所措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他。 连横满脸迷煳地看着破门而入的顾放和禁军,硬生生地咽下了那声“皇嫂”。 顾放眼睛微微眯起,他神色冰冷地巡视了一番连横的屋子,然后让禁军到外头守着。 禁军将士纵使心里充满了疑问,但是面对脸色很是严肃的国师阁下,他们不敢问,也在心里盲目地肯定顾放的决定不会错。 国师大人可是为大曜带来过神迹的人,值得他们相信! “皇嫂,到底怎么了。”连横这时也睡不着了,他披着外衣坐起身。 “等你皇兄来了一起说吧。”顾放瞥了眼黑糰子,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好吧。”连横也在桌边坐下,他倒了一杯水递给顾放。 顾放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帝陛下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当衣冠整齐的皇帝陛下来到连横房中的时候,就见顾放和连横各自捧着一杯茶不说话。他同时还注意到,在顾放的身侧还有一个黑色的糰子在那里不停地绕圈圈。 这应该就是顾放所说的精怪了。 “出了什么事?”连纵温柔地在顾放和连横的头下各自揉了一下。 顾放一看连纵的穿着就知道皇帝陛下从他的房间离开之后就一直忙碌到现在没有休息。他有些心疼地蹭了蹭连纵的掌心,然后语气平缓地说道:“炎狼刚才来了,就在这个院子里。” “什么!?”连横是反应最大的人。他一下子站起身,一手握着胸前挂着的狼牙,一手击打在桌子上。 “怪不得哪里都找不到他。”连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里却充满了杀气。 “不过他现在应该去了后山。”顾放转述从黑糰子那里得来的消息。 这就让连纵高看了黑糰子一眼。他先是吩咐人将有些失魂落魄的沁阳王殿下安顿好,并且加大了行宫的警戒,然后便带着顾放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顾放就把黑糰子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连纵。 与此同时,黑糰子在一旁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它就是圆滚滚的一个,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区分自己的身体结构的。 “原来如此。”连纵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幸亏皇宫里没有这个,不然我和放儿的事情可不就被全部看去了?” 顾放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连纵突如其来的调侃。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就板起了脸,然后什么都不说地起身往外走。
第63页 “别生气。”连纵笑着从背后抱住顾放,然后带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 顾放挣脱了几下都挣脱不开,他对连纵怒目而视,换来的确实连纵在他唇上充满眷恋的一吻。 而黑糰子则是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它很快就收到了顾放的怒视,只能像个受气小媳妇一般慢慢消失在房中。 “炎狼确实是个人物。”见了全过程的连纵宠溺地一笑,他也不再闹顾放,转而说起了正事,“就是暗卫也不能准确地掌握他的位置。” “他是怎么从天牢中逃出来的?”顾放想不通这点。 “北漠四部都有他们独有的秘术。”连纵道,“现在看来,卡塔部落对于遁行这方面确实很有造诣。”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连纵见顾放神色低落,还以为他在担心什么,连忙说道。 “我不担心这个。”顾放握住连纵的手,“我只是在想,炎狼如果想要和大曜结盟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 闻言,皇帝陛下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才说道:“大概是因为按照正常的步骤,他见不到横儿吧。” 原来对于这种和大曜交情不深的地方来的“使者”,大曜朝廷会把他们严密的监控起来,虽然人身自由没有受限,但是沁阳王这种尊贵又要紧的地方,他们是去不得的。 “他或许,还想试一试殿下对他的情谊和殿下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吧。”顾放眼神微闪。 事实上,要是连横真的对炎狼念念不忘,旧情难捨,那么为了自家傻弟弟,连纵说不定真的会对炎狼妥协。 但是炎狼应该没有想到,连横就算留下了那个狼牙,但是也是下定了决心和他一刀两断。 “要是真的是这样,那就让这位卡塔的三王子,永远留在大曜吧。”连纵搂着顾放腰的一只手慢慢收紧,周身的气息极其不稳定。 顾放连忙对着皇帝陛下的脸来了一下,这才让连纵从魔怔中挣脱出来。 “我没事。”连纵对顾放笑笑。 顾放却不这么想。 离开自家弟弟十年造成的亏欠似乎一直围绕着皇帝陛下不能散去,时时刻刻影响着连纵的判断和心情。 “明日还去后山吗?”顾放在连纵的怀里挪了一下位置,直视皇帝陛下乌黑的眼睛。 “去。”连纵松开搂在顾放腰间的手,抓起顾放的一缕头髮放到鼻尖,“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猎物。”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对着顾放露出一个可以说是“邪魅”的笑容。 不过顾放一点都没有被蛊惑到。他冷笑一声,然后转过身去不理会皇帝陛下。 连纵也不恼,他自顾自地搂紧顾放,嘴里嘀咕:“想要什么?我帮你猎。” 顾放想说,他要什么自己猎就好了,可以因为实在太困,就这么睡了过去,没有答话。 连纵见状无奈地笑了笑,他给自己和顾放盖上了被子,然后卧在顾放身旁,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一同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日,顾放他们是在巳时整理好行装到了后山。 行宫后的那一片山群虽然统称为后山,但是却是一片不小的区域。用来狩猎的地方不过是以群山腹地中的一片草原为中心划了一片方圆二十里的区域供皇室宗亲享乐。 顾放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草原上正在吃草的野兔和鹿群,自己远处丛林中正在觅食的动物,心想,最大的那个猎物果然是不好找的。 和顾放心有灵犀的皇帝陛下这时也发出了一声感慨:“果然狩猎没有这么简单啊!” 不过要是皇帝陛下眼底的戏嚯没有这么明显的话,顾放或许会相信他的话。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一直到未初时刻,顾放都骑着马跟在连纵的后头。他也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束手看着连纵精准地用弓箭身寸中一个又一个的猎物。 不过那个一直被皇帝陛下放在心上的“猎物”却始终都没有露面。 连纵也不灰心,他回头对顾放一笑,然后挽起打猎用的大弓瞄准了在不断向前奔跑的鹿群。连纵松开拉着箭矢的手指,“咻”的一声,箭矢极速向前飞去。 鹿群中一头健硕的公鹿也应声倒地。它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被赶过来的禁军一刀将头斩下。 画面是如此的血腥,但是连纵自己跟着他们来的那些禁军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似乎是对这个场景已经司空见惯。 顾放却做不到这般的视若无睹。他微微侧过头,只见和他并排的连横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是不喜欢这种情景。 现在到底是冬日里,丛林中的地面偶尔会有堆积的雪层。面对这种情况,顾放他们只能下马前进。 “再往前面走就出了狩猎的范围了。”一个禁军的将领提醒正在兴头上的皇帝陛下。 “我们的人都把猎场围住了?”连纵收起弓,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丛林。 “是的。”那个将领点头,“每隔三丈就有我们的人把手。” “很好。”连纵勾起嘴角微微笑起来。他接着策马来到顾放和连横边上,问:“要不要试试?” 还没有来得及学习身寸箭的顾放冷着脸推开了皇帝陛下递过来的弓箭,道:“臣只看着就好。” 连纵却没有被他的冷脸击退,反而和顾放考得更近了,他凑到顾放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朕亲自交国师身寸箭可好?” 顾放侧过身,他借着身体的掩护,对着皇帝陛下的腹部狠狠的一个肘击。也亏的连纵想要和顾放说话的缘故,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近,这才没有让顾放的“袭击”失手。 “嘶——”连纵咧了一下嘴角,他吃痛地唿出一声,然后很是无辜地看着顾放。 顾放冷冷一笑,道:“不劳陛下费心了。” 说着,他策马和连纵拉开了距离。 最后还是一旁的连横实在看不过去,他从背后的箭篓中抽出一支箭,然后两腿夹紧身下马的腹部,驱使马儿往前行进。 连横一边往前赶,一边喊到:“我去那里看看。” 连横前进的方向明显不再猎场之中,再往前走只能是一片猎物贫瘠的开阔地。连纵马上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眼神一凝,马上吩咐禁军跟住沁阳王殿下:“跟上!” “不用顾及我,去吧。”顾放对看着他有些犹豫的连纵摇摇头,示意皇帝陛下不必顾及他的速度而放慢了对连横的追逐,“炎狼就在那个方向吧。” 虽然炎狼移动的速度很快,但是顾放还是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他也猜出了连横这么急着冲出去的原因。 “我不放心。”连纵抿嘴。他担心连横,也忧虑他们全部去追连横了,落在后面的顾放会成为炎狼袭击的对象。 “沁阳王殿下要是出了事,陛下就真要担心了。”顾放淡淡地一笑,说不出地风轻云淡和洒脱。他即使坐于马上,还是演绎出了仙人的风骨。
第64页 然而这也是连纵却不喜欢的模样。他临走前紧紧地握了一下顾放的手,然后才追随着连横的脚步而去。 顾放看了一眼连纵在丛林间快速奔驰的身影,又看看被皇帝陛下留下来保护他的禁军,他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回去。” 就在禁军们在回头的一瞬间,他们这一队人都被什么东西给打中,然后一头栽下马去。 顾放对此眼皮一跳。他先是下马查看了一番众禁军的情况,在确定他们无事之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蔚蓝色的天空和依旧明亮的太阳。 炎狼比他们想像得还要沉不住气啊。 顾放感嘆一声,然后纵身跃到旁边的树上,成功地躲过了炎狼突如其来的一次袭击。 一击未成的炎狼现在先前顾放站得地方笑得邪魅而肆意。他亮出握在手中的匕首,然后笑道:“大曜的国师果然非同凡响。让我好生敬仰。” “过奖。”顾放眼皮都不抬一下,“三王子把我大曜的天牢当作客栈一般得过,也让本国师刮目相看。” 炎狼听到顾放这么说也没有生气。他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中折射出美丽而又危险的光芒,配着炎狼略带癫狂的笑意,说不出的诡异。 炎狼慢慢地向着顾放靠近,他道:“大曜的皇帝陛下竟然用国师来引出本王子来。大概是相信了本王子要代表卡塔,代表北漠四部和大曜结盟的心意了吧。” 顾放冷冷地看着炎狼走近,说:“只是没有把三王子放在心上罢了。毕竟和我大曜的亲王比起来,北漠四部确实不算什么。” 顾放这话说得不客气。在他口中连横一人的轻重可以和大曜的外交,可以和整个北漠四部相提并论。 面对如此不客气的话,炎狼并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他对连横的在意已经多到令他自己也吃惊的地步了。 这次来大曜,他本可光明正大地和大曜皇帝讨论结盟之事,但是这样他必定会被限制行动范围,无法同连横相见。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最冒险和疯狂的方式,也付出了自己一个僕从和自由的代价。 炎狼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是不后悔的,尤其当他看到连横的颈间挂着他送的那个狼牙之后,他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也不知,国师在大曜皇帝的心中是个什么地位。”炎狼和顾放越来越近,要看就要来到顾放栖身的那棵大树了。 只见顾放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然后炎狼就被一个黑色的糰子给袭击了。 炎狼自己和其他倒地的禁军将士自然是看不到那个黑糰子的。所以就算倒在了地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压得起不来身,炎狼还是处于惊讶的状态。 “快夸我,快夸我。” 从顾放的眼中可以看到,黑糰子在炎狼的身上上窜下跳,搅得这位卡塔的三王子苦不堪言。 顾放不由得对炎狼产生怜悯之心。要知道黑糰子在他手中虽然轻飘飘的,但是这是黑糰子特意收敛了自身体重的缘故。像它们这种有房屋孕育出的精怪,体重自然是和房屋本身的重量靠近的。所以只要黑糰子稍稍恢復一下他本来的重量,炎狼就不好过了。 “做得不错。”顾放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让黑糰子成为自己情报机构的一员,自然要对自己的手下多加赞扬了。 不过面对炎狼,顾放就没有这么真诚了。他学着连纵忽悠人时惯有的笑容,然后对炎狼说道:“看起来三王子和我大曜的地气不服,不然也不会天降不测了。” 这话听到炎狼耳中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但是他偏偏还不能反驳什么,因为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突然出现的皇帝陛下打破了“僵局”。连纵一出现就落到顾放的边上,然后搂住心上人的腰,对着狼狈不堪的炎狼说道:“国师说的不错。” 炎狼勉强地抬起头,他嘴边露出充满血腥的笑容,道:“我也觉得国师大人说的不错。但是我更想听听沁阳王殿下的说法。” 皇帝陛下没有理会炎狼这充满挑衅的语言,他先是让黑糰子从炎狼身上离开,然后亲自“带着”三王子回了他们驻扎的地方。 像炎狼这种不按常理出牌,又身手了得,能力超群的人,连纵自然不会再轻易地把他关押在一个地方,让他有可趁之机逃跑。而这个时候黑糰子就成了看押炎狼的最佳人选。 草原之上,连纵对着被关押起来的炎狼淡淡地说道:“朕可以考虑和北漠四部的结盟,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在踏进大曜一步。” 炎狼抬起他虽然有些狼狈,但是展露出英俊的脸庞,道:“陛下这是怕了。” “大曜和北漠四部结盟没有好处。就算你们可以和大曜联合对付大蛮,但是就目前而言,大蛮针对的是北漠四部,和没有大曜没有关系,大曜完全可以独善其身。”连纵说道,“不过为了朕唯一的弟弟,这笔买卖,朕还是做得起的。” 这一次,炎狼没有回话。 照理说他这次来大曜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应该高兴才对,但是连纵的要求,让炎狼第一次知道迟疑是什么滋味。 另一边,顾放在连横的帐篷中照看神色低落的连横。 连横用双手枕着头,看着帐篷的顶部发呆:“皇嫂你和皇兄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和你皇兄都觉得,用一个教训来换取你的成长,是有必要的。”顾放也不否认。 连横苦笑一声。 是啊,这是个教训。明明炎狼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利用他引来大部队,意图对大曜的国师不利,他还是傻乎乎地中招了。 “我是不是很傻?”连横忍不住问顾放。 顾放却难得温柔地揉了揉连横的脑袋,道:“傻一点也是好的。”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连横傻吗? 堂堂大曜的亲王怎么可能是和傻子呢。但是要说他不傻,他就不会在见到疑似炎狼的人之后什么都不顾地追了上去,中了炎狼的调虎离山之计。 要不是顾放和连纵早有准备,说不定炎狼的计策真的可以成功。但是他还是小看了或者说忽略了拥有阴阳眼的顾放的能力。 “我那时一心想着,我要让他离开大曜。只要他离开了,一切就又回归正常了。”连横坐起身,接过顾放递过来的茶杯,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和顾放说起了他心中的不知所措。 顾放早就从连纵那里得知了连横和炎狼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心里自然对这件事有了判断。所以面对连横的低落神情,他很严肃地告诉连横:“我虽然和炎狼相处不多,甚至可以说只交谈过这一次,但是这个男人有多危险和自私,我看出来了。相信你也看出来了。” 顾放难得这样长篇大论的说话:“你只要每次想起炎狼的时候,记得今天的教训,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皇嫂就对我这么有信心?”连横终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万一我又一次“色令智昏”怎么办?”
第65页 “如果到时候你再犯错,那我和陛下只能把你关起来了。”顾放对于连横口中的话也不恼怒,他轻轻拍了一下连横的脑门,然后对他轻斥一声:“精神一点,现在像什么样子。” 连横正想接话,就见皇帝陛下撩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来。 连纵这时没有穿他狩猎时穿的骑服,而是换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袍,外头披着黑色绣着金丝的厚重披风,一派尊贵庄严的模样。 “放儿说的不错,你要是再犯错,那只能把你关起来了。”连纵坐到顾放的边上,然后握着顾放的手,对自家傻弟弟笑着说。 连横顿时就无语凝噎了。他突然跳起来,然后把顾放和连纵推出了他的帐篷,一边赶他们出去,嘴里一边说着:“走吧,走吧,你们两个浓情蜜意去吧,不要来让我这个伤心人心塞了。” 顾放和连纵看着连横帐篷上的门帘皆是一笑。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看看。”连纵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牵着顾放的手往前走去。 顾放和连纵一路穿过帐篷,然后来到了草场的边缘。此时他们两人已经靠得跟近了,顾放可以明显地闻到连纵身上染上了一种淡香,这是他从来没有在连纵身上闻到过的。 顾放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有些不愉快。下一瞬间,他发觉连纵身上的香味突然变得浓郁了。他又仔细一闻,发现这味道竟然不是从连纵身上传来的,而是来自不远处。 皇帝陛下早就发现了顾放的举动,但是他没有点破,而是含笑看着顾放像个小狗一样凑近他,然后微微动了动鼻子。 他差点就笑出声了。不过在此之前,连纵就忍不住把顾放抱进了怀里。 “马上就到了,别急。”皇帝陛下手臂一下子收紧,让顾放直视他的眼睛,然后又在顾放想要推开他的时候放送了手臂。 顾放好不容易从连纵怀里脱离出来,但是手还被皇帝陛下紧紧攥着。这时候顾放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的幼稚和傻气,但是尽管这样,顾放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刚才那个人不是他。没错,不是他。 “到了。” 顾放一路走神地跟着皇帝到了一个悬崖的边上。他见连纵指着悬崖底下对他说道:“就是这里了。” 连纵说罢,他搂住带着还在愣神中的顾放的腰,然后带着他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这样的行为可以说的上是疯狂了,但是连纵显然是有所准备的。 他在跃下悬崖的一瞬间,就熟门熟路地握住了一条悬在悬崖边上的藤蔓。 连纵把藤蔓绕在一条手臂上,他的另一条手臂则是牢牢地将顾放固定在他的怀中。 顾放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一睁眼,他整个人就空悬在万丈深渊之上了。他听着耳边唿啸的风声,狠狠地拧了一把皇帝陛下腰上的肉。 “嘶——”连纵先是到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又畅快地开怀大笑起来,“别怕,马上就见到了。” 顾放给了连纵一个冷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固定在连纵的怀里不敢动弹:“快点!” 连纵此时是极为享受现在顾放依偎在他怀里的状态的,但是皇帝陛下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顾放心里的不痛快,所以他立马藉助藤蔓,一点点地降到了悬崖下突出的一块平台之上。 连纵小心谨慎地扶着顾放在平台上站好,然后他指着平台的一处说道:“你看那里。” 顾放这时也刚从惊慌失措中缓过来。他一下子就闻到了那股他在连纵身上闻到的味道。 他再顺着连纵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有一大片的白色的花朵在那里迎着风抖动花苞。 而那些沁人心脾的浓郁芬芳,就是从花丛中传出来的。 连纵从背后抱住顾放,轻轻地说道:“这次运气不好,花开得不多,所以只能下来看了。” “这是什么花?”顾放问,“竟然在冬天里也开放。” “不清楚。”连纵歪头,“这花奇就奇在只在冬日里盛开。” “你身上的味道,又是怎么染上的?”顾放看着那一片在冬季展现出神奇色彩的花丛,问连纵。 连纵这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别开脸,看上去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顾放看到皇帝陛下难得的难为情,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连纵估计在带他来这里之前,为了不让他们鎩羽而归,就提前来这里查看过了。这才在身上染上了花香。 “很好看。”连纵的心意顾放怎么可能不领,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反身抱住了连纵,然后轻轻吻着皇帝陛下的耳垂,道:“谢谢你。” 被顾放这么对待的连纵怎么可能忍得住,他一下子将顾放扑倒在了地上。 皇帝陛下撑起身体,看着他身、下头髮有些凌乱的顾放,一点点地和顾放贴近,最后甚至和顾放贴在了一起,没有一点缝隙。 过了好一会儿,顾放推开赖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的皇帝陛下,然后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对着连纵说道:“我们回去吧。殿下该担心了。” 连纵却翻身躺在地上,不甘心地眯起眼睛。直到顾放冰冷的眼神从头到尾审视了一番他,他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恢復了一个帝王应该有的英挺身姿。 回去的路上,连纵对顾放说道:“下次我们在来这里,不过就我们两个。” 顾放没有接话,但是他难以自持的神情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的愉悦。 回到营区的两人先是去看了看沁阳王殿下。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连横的打趣。 看着连横恢復了往日的活力,顾放和连纵的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但是有些话连纵还是要和连横说的。 “炎狼不会在踏进大曜了。”皇帝陛下严肃地看着自家弟弟,“至于你会不会去北漠,我就管不到了。” “皇兄,我已经想清楚了,自然不会像今天这么煳涂了。”连横咬了一下嘴唇,“我好歹也是连氏的子孙,连氏的骨气还是有的。” 皇帝陛下满意地笑了。不过在他们从后山回到行宫的路上,连纵还是对连横说道:“日后你不管找谁做王妃,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皇兄。”连横翻了一个白眼,然后骑着马,跟后头的顾放说话去了。 说起来,连横比顾放还要大上两岁。如今顾放已经和皇帝陛下“你侬我侬”了,连横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就让皇帝陛下突然有些着急了。 不过不管连纵先不着急,连横自己是不着急的,他在和顾放的交谈中也提到了,日后要是成婚,一定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他实在了见多了夫妻之间的貌合神离。 最后,连横还来了一句神来之笔:“要是像皇兄和皇嫂这种关系就好了。” 顾放面色不变,回了连横一句:“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说完,顾放也不理会连横一下子变来变去的神情,自顾自地骑着马往前前行着。
第66页 他们原计划是还要在行宫中多待上几天的,但是从京城中传来的急报让顾放他们不得不改变行程,提前回京。 而这需要皇帝陛下回京亲自解决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 原来,京城中许多朝臣的家中都突发大火,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这一起又一起接连不断的火灾,着实让民心不安,需要皇帝陛下坐镇才好。 “来禀报的禁军言语中还透露出,这次的事件百姓们都说是怨魂所为。”回去的路上,连纵对顾放说道。 顾放一边摸着黑糰子,一边皱起了眉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京城地处北方,到了冬季尤为的干燥,所以往年在冬日里民宅起火也是有的。但是像这次十几间住宅接连起火,而且还发生在朝臣们的家中,实在是罕见。 “现在还不能排除是人为纵火,一切还是要等我们回到京城再做打算。”皇帝陛下的神情凝重。 马上就要到年节了,要是这件事处理得不好,他和他的政权恐怕要被百姓所诟病了。 人心就是这样,它即能让连纵的帝王之位坐的安稳,也可以在瞬间将一切都倾覆。 “墨儿说它可以帮上忙。”顾放将赖在他手中的黑糰子拎起来,然后递于连纵,示意皇帝陛下和黑糰子好好地搞好关系。 墨儿是黑糰子自己给自己取得名字。或许是在行宫中待得太过于无聊了,当顾放问它愿意愿意跟他走时,黑糰子没有多少犹豫就同意了。 连纵倒也不觉得他堂堂一个帝王和一个精怪搞好关系有什么问题,反而是十分亲和地揉了揉黑糰子,然后和顾放说道:“它倒是不像老祖宗他们,只能出没在有他们牌位的地方。” “师父他们也是可以去其他地方的,只是对他们自身的损耗比较大。”顾放指出这一点来。 “这样看起来,这个小傢伙可比老祖宗他们厉害得多了。”连纵拎起黑糰子,然后在空中晃了两下,把原本昏昏欲睡的黑糰子一下子晃的清醒过来。 “你们可以这么对待伟大的我!”黑糰子又尖又细的稚嫩声音逗得顾放和连纵皆是一笑。 最后还是顾放从皇帝陛下手中“救走”了黑糰子。他捧着黑糰子,说:“到了京城就麻烦你去各处查看了。” 黑糰子傲娇地挺起一边,奶声奶气地说道:“这可难不倒我,只要是老屋子,我都可以和它们交流的。” 原来,像黑糰子他们这样的精怪,轻易就能够和其他房屋“交流”,知道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它们也就比我差一点了。”黑糰子“大言不惭”。 它飘到半空中,然后又慢慢悠悠地落进顾放的手中,玩得不亦乐乎。 “可惜发生火灾的住宅都是一些外臣,没有连氏的子孙,不然老祖宗们应该也是可以帮上忙的。”连纵有些遗憾地摆摆手。 顾放却想,要是这大火烧到连氏子孙的身上,只怕开元帝他们早就各显神通把这背后之人给吓死了。 因为京城中火灾频发,所以连纵他们回京的队伍可以说是快马加鞭地往回赶了。原本需要半天的路程,硬生生地让顾放他们过了一个半时辰就到京城。 一入京,顾放就见街道里时常有巡逻的士兵经过,想来这是京城府尹做出的紧急应对措施。同时,他还注意到几缕黑烟从民宅中升腾起,那里应该就是发生火灾,刚刚被扑灭的地方。 如果是有人故意纵火,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和怨魂联繫在一起?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京城的人心不稳吗? 这些疑问萦绕在顾放的心头。在事情没有被调查得水落石出之前,他的心始终是空悬的。 到了皇宫中,连纵没有换衣服,而是第一时间去见工部和刑部,以及京城护卫军的官员,和他们商讨灾后重建以及找出真兇的事情,而顾放则是带着黑糰子回了国师塔。 连横本来也想跟着顾放一起去国师塔觐见老祖宗的,但是考虑到现在京城中情况特殊,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回他的沁阳王府坐镇。 这样一来,只有顾放一人回国师塔。在回去的路上,顾放无意中见到一个侍女神色慌张地从御花园的方向而来,一见到他,便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顾放见从那侍女怀里竟有绣工精美的手绢,肚兜一类的东西掉落,他虽然不好意思多看,但是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他先是让那个侍女起来,然后在目送她离开之后,让跟着他会国师塔的一个禁军将士去找张浦。 “吾有要事和大总管商议。”顾放眯起眼睛,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碰到一起,微微地搓动着。 “是!”那个将士不敢耽搁,立马就往干元殿的方向去了。 等顾放回到国师塔的时候,他受到了开元帝等人的热烈欢迎。 面对老祖宗们八卦的神情,顾放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云淡风轻地把黑糰子从自己的袖子里捞了出来。 “师父和两位前辈想必还没有见过这个吧。”顾放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地把黑糰子“出卖”给了他师父。 他简简单单地和开元帝他们说了黑糰子的来歷,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品茶,也不管黑糰子剧烈抖动的圆圆胖胖的身体。 “这是……”开元帝面露惊喜的神色,“就是皇宫这样的地方想要孕育这样的精怪也极为困难,没想到行宫那里倒是有了一个。” 虽然黑糰子有些害怕这些半透明的,脚不沾地的“人”,但是当它听到开元帝他们暗含赞美的言辞之后,它还是下意识地挺起小身板,然后发出了一声傲娇地“哼~”。 开元帝等人显然是被逗笑了。顾放也在一旁有些无奈地撑着额头。 “好了,墨儿。”顾放道,“你忘了说要帮我忙的?” “没忘没忘!”黑糰子这才想起来它的任务,便“咻”地一下从窗户中飞出去了。 顾放目送着黑糰子远去,等看不到黑糰子的身影了,他才站起来,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他去了行宫几天,祠堂中也是时候添香火了。 顾放神情肃穆地清楚香炉中的香灰,然后点燃了三根香,插在香炉之中。他又把祭盘中的祭品倒掉,换上了新鲜的水果。 接着,顾放对着连氏祖宗们的牌位深深地鞠躬三下。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顾放才整理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衣服。 而在他做这些的时候,开元帝等人也没有离开。他们见顾放空闲下来了,才把顾放团团围住。 “徒弟啊,这次的事情我们几个老傢伙虽然帮不上忙,但是还是从中看出了一些门道的。”开元帝捋着他的白鬍鬚,对顾放说道。 在他一旁,晋王爷和燕王爷也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师父的意思是?”孤单眼神微动。 在回京的前一天,顾放曾经夜观天象,却只是模煳地看出了这次的事件虽是人祸,却又有神秘的力量牵扯其中,所以他没有和连纵提及。
第67页 现在开元帝既然提及了,就说明他从星象或者其他地方看出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开元帝此刻也不隐瞒,他道:“我夜观天象,发现这次的火灾是有人在背后驱使鬼魂作恶。” “青城观的观主?”顾放突然福至心灵,但是随机,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不是已经被师父和两位前辈解决了?”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他。”开元帝补充,“但是从驱使鬼魂的手法上来看,很像。” 说到这里,开元帝心中似有什么焦虑的地方:“我还发现,这些发生火灾的地方,是有规律的。” 顾放一愣,就在他想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国师塔的门铃被人摇响了。 是张浦来了。 顾放这才想起他回国师塔之前派人去叫来张浦的举动。 考虑到张浦身为内务大总管实在忙碌,顾放也不好让他多等,他便和开元帝等人说了一声,然后下到国师塔一层的大堂去见张浦。 “不知国师有和吩咐?”张浦丝毫没有因为顾放突然使唤他而感到生气。因为作为皇帝陛下的心腹,张浦是除了沁阳王连横之外,另一个知道连纵和顾放真实关系的人了。面对自己的“女主人”,张浦自然要做到随叫随到。 “让大总管久候。”顾放也不拿乔,他三言两语地就把今日他回来是见到的那个奇怪的宫女描述给张浦听。 他告诉张浦:“如今宫外的形势大总管是知道的,要是这时候宫中出了什么丑闻,那可就不好了。” 张浦听了顾放的话,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对着顾放连连称是,一点都不敢轻视顾放的话。 “奴婢会处理好的。”张浦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大总管做事,陛下和我自然放心。”顾放态度温和地送走了张浦,然后回到祠堂继续听开元帝他们讲述他们的发现。 而此时在皇宫深处的一个小佛堂中,曾经的上官贵妃娘娘正抚摸着手中的一柄扇子。 她一边对着扇子温柔地呢喃,一边问跪在她不远处等候命令的侍女:“他跟你说,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侍女听到她的问话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头也低得更加靠近地面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捉虫) 上官贵妃娘娘,不,现在应该称作静溆师太,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落得和青灯古佛相伴的下场。 她作为中书令上官大人的嫡长女,虽然在幼时失去了母亲,父亲也再娶他人。但是她在中书令府的地位却一点都没有动摇过。 这位大家闺秀从小受到了最好的教育。她饱读四书五经,并且以成为皇妃为目标。 元策初年的选秀,便是她实现自己心愿的机会。而她也确实顺顺利利地成为了皇帝陛下的妃子,并且是位份最高的那个。 上官贵妃最好了成为皇帝宠妃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大曜的皇帝陛下没有踏进过后宫一步! 她不甘心,所以主动去干元殿希望可以进去服侍连纵,却被张浦挡了下来。就算她对着张浦恩威并济,也被内务大总管四两拨千斤地回敬了。 这计不行,她又打起了在皇宫中和皇帝陛下巧遇的念头。她的运气也确实不错,在元策元年初雪那日,她终于在御花园中见到了皇帝陛下。 可惜连纵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大曜的国师阁下一起来到她的面前。 从见到顾放的第一眼起,上官贵妃就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会是她进阶路上的一个大敌。而接下来皇帝陛下表现出来的对于顾放的在意,也在一方面证实了她的猜想。 上官贵妃看到皇帝陛下一点都没有留恋的想要离去,她下意识地追了上去。脚下一个不慎,她就颠倒了在了雪地之上。 此时上官贵妃心中突然有了一点喜悦,她想,陛下应该会回过身把她扶起来吧。 但是,连纵没有这么做,他头也不回地带着顾放离开了。 “陛下!”上官贵妃不甘心地喊到。这一声註定不会有回应的喊叫就好像她的人生一样,消散了在空气之间。 上官贵妃她怨恨连纵的冷情,但是她更加怨恨夺走了皇帝陛下所以关注的顾放。 再后来,朝堂巨变,连纵清楚了那些和他异心的大臣。他们中书令一家也难以逃过。 当上官贵妃接到连纵的圣旨之时,她难以置信地跌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属于宫妃的尊严和姿态。 “我要留下来。”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言语里充满了愤怒和憎恨。 在她做出了选择之后,上官贵妃娘娘成为了皇宫中待发修行的静溆师太。 或许是佛堂太安静的缘故,她心里的怨恨并没有因为抄颂佛经而减少,反而在与日俱增。 她不再奢求皇帝陛下可以看她一眼了,她只希望连纵和顾放都堕入万丈深渊。 所以当她见到一个黑影,告诉她可以帮助她报復皇帝陛下和国师之后,她完全顾不得这个黑影到底是人的把戏还是真正的鬼怪,她立马就答应了对方合作的提议。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静溆觉得自己疯了,但是她又心甘情愿。 “现在还不用。”那个黑影说话的声音像极了皇帝陛下。 静溆在那一瞬间就被迷惑住了,她情不自禁地说道:“我愿意为了你奉献一切。” “好孩子。”那个黑影满意地笑了。 在之后的几天中,静溆没有再见到过黑影,这让她以为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但是突然有一天,一个长相酷似连纵的人来到了她的眼前。 “你是谁?”静溆师太想要找人,却发现唯一服侍她的那个小侍女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吗?”来人轻笑,他说出极具蛊惑色彩的话语,“我是你的爱人啊。” “爱人?”静溆师太恍惚间从男人的眼中看出了浓厚的爱意和深情。她笑了,道:“对,你是我的爱人。”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这么的顺理成章,她和她的爱人在一起互诉衷肠,并且开心地畅谈起未来的美好。 但是当她的爱人离开之后,佛堂中的寂静再一次将她笼罩。 她忍不住想到,只要连纵死了,她就可以出去了,就可以和她的爱人在一起了。 没错,就是这样! 为了不让侍女向其他人告密,静溆逼迫侍女成为了她和她爱人之间的交流平台。她会时常让日后带着她的贴身衣物到和那个男人约定的地方。而那个男人也会让侍女给她传信。 但是渐渐地,静溆对现状感到不满意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宫和自己的爱人团聚,但是被现实拦住了去路。 “他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静溆问侍女。 “今日,今日未见到大人。”侍女战战兢兢地回话。 侍女今日按照静溆的指示去指定位置给那个男人送东西的路上,碰到了刚刚回宫的国师大人。
第68页 那位大人可是有真本事的,侍女害怕极了,担心静溆的事情暴露,也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其实她今日可以不用去的,但是静溆等不及,一定要她去。侍女这才冒险行事,却没有想到,只这一次就被顾放撞到。 另一边,顾放终于从开元帝那里得知了京城中发生的火灾背后的玄机。 原来,根据开元帝等人的观察,他们发现那些发生火灾的住宅正好和一个邪恶阵法的节点相符合。 “放儿,我这就画下那个阵法图。”开元帝也来不及解释他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了,他在空中虚虚地画了几笔,一副阵法图就出现在空中。 “我这就誊抄下来。”顾放赶紧从书房中拿来了笔墨纸砚。他也不讲究,直接席地而坐,将宣纸铺在祠堂的地板之上,然后在上面誊抄起开元帝画下的阵法。 “徒儿,你将这阵法给纵儿,让他安排工部的人对这些处于节点之上的房屋进行改造。只要做的好,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阵法改成一个聚灵阵。”开元帝一边说着,一边走在空中画下了另一个阵法。 “我这就去。”顾放画完两个阵法之后,将宣纸简单地一叠就塞进了怀中,他急急忙忙地想要去见皇帝陛下。 等顾放赶到干元殿的时候,连纵还在和工部,刑部等朝廷部门的官员议事。顾放这时也不好贸然地去打搅。他在一个宫人的带领下进了干元殿的偏殿,在那里等候皇帝陛下的到来。 此时干元殿的书房之中,连纵对着京城护卫军的军官大发雷霆:“为什么会一连发生这么多起的火灾?” “这,这,今日里京城中的各府为了准备年节,来往的人员甚多,实在是无从查起。”军官在皇帝陛下的怒火面前战战兢兢,“而且发生火灾的时候都是深夜,没有人证。火灾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物证……” “所以到现在还一无所获?”连纵直接丢了一个茶杯到那个军官的面前。 底下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就被皇帝陛下叫住了批评一顿。 不过好在连纵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严肃地说道:“朕不过离开京城短短几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是朕没有把京城治理好。” 连纵此话一出,底下的官员全部都跪倒在地,口中齐唿:“臣等惶恐。” 接下来,皇帝陛下雷厉风行地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这些指令不光是调整京城护卫军的布防,而且罢免了许多玩忽职守的官员的职务。 就在这时,在偏殿中等候得实在焦急的顾放也顾不得其他了,他直接从后头绕到了书房之中,和连纵还有那些大臣们面对面的相见了。 “出了什么事?”连纵在顾放发愣的一瞬间问到。他是知道顾放的,除非有什么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他的爱人是不会这样冒冒然地进来打搅的。 顾放看了一眼面露担忧的皇帝陛下,朝着他摇摇头,然后走到连纵身边,直面跪在底下的大臣们。 就在他想要说话的档口,连纵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工部尚书正好也在,吾有一事需要尚书大人想帮。”顾放借着和连纵相握的手那里传来的热度,撑起了属于国师的高冷。 “国师大人单凭吩咐。”工部尚书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丝毫没有觉得顾放的突然出现有什么问题。 “吾这里有一副阵法图,希望尚书大人按照阵法图上所示,改建京城中的屋舍。”顾放从怀中掏出阵法图,递于一旁的宫人。 工部尚书从宫人手中接过阵法图,然后仔细地观摩了一番,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改建这么多房屋的门面,这开销不小啊。” “这些钱,由国库出。”一直没有说话的连纵突然发声,让下意识执行和听从顾放指令的工部尚书直接一哆嗦。 连纵好似没有看到工部尚书的窘迫,他云淡风轻地吩咐工部尚书执行顾放的命令,然后在有嘱咐了其他官员几句之后,就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连纵一把揽过安静不作声的顾放,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看着顾放的脸有些出神:“我没有生气。” 顾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地摇头,然后说:“是我疏忽了。” “我倒是觉得这样甚好。”连纵这时不想和顾放说正事。 他把头和往常一样搁在顾放的肩膀上,道:“我倒是希望你和我不客气。” 说着,他凑到顾放的耳边,语气暧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面对皇帝陛下时时刻刻的调、戏,顾放冷着脸,硬、邦、邦地说:“于理不合。” “那就让它合乎常理。”连纵笑眯眯地扔出一个惊天响雷,“你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顾放这一生处处都充满了意外。 八岁之前,他一心想着和娘亲在深似海的国公府中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八岁之后,他娘亲去世,独留他一人面对残酷有冰冷的世界。他想,那就在国公府中待到成年,然后想办法出去。 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他忍下了异母兄弟,姊妹,甚至是僕人的刁难,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透明人。 然而在他十八岁成年之际,意外降临了。 他成为了顾氏一族新一任的守灵人,也是在位最短的守灵人。 因为在他上任的第三天,安国公府这座大厦就倾颓了,他的父亲和族人全部锒铛入狱。 他自己也“机缘巧合”地完成了从守灵人到国师的转变。 一夜之间,他顾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此刻,他的爱人,大曜的皇帝陛下,又企图改变他的人生了。 顾放慢慢地从连纵的怀里起身,他站到离连纵一步开外的地方,用一种从来没有的认真神情审视着连纵。 “你是认真的吗?” 顾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就让期待他有重大反应的皇帝陛下有些失望。 “当然。”连纵也站起身,一个跨步来到顾放的身边。他两手紧紧地箍在顾放的腰上,并且让怀中的人不断地贴近自己,直到融入自己的骨髓。 “你愿意吗?”皇帝陛下侧头在顾放的耳边轻轻地问道。他在顾放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嘴角,露出了让人心醉的笑容,但是眼神中却又充满了疯狂。 他不害怕顾放拒绝他,他只害怕自己在顾放拒绝之后会做出的事。 所以千万不要拒绝啊。 “就这么简单吗?”顾放突然冷笑一声,让连纵心中翻腾的黑暗想法戛然而止。 “什么?”皇帝陛下完全没有想到顾放会是这种反应,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爱人,全然没有了身为帝王的威严。 顾放当然不会被连纵难得露出的呆萌的神情打动,他从连纵怀中抽身而出,然后轻佻地拍了拍连纵的脸颊,道:“陛下好好想想吧。”
第69页 说完,他甩着袖子就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连纵眯起眼睛,他摸了一下脸颊,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充满了邪性的笑容。 虽然他还不知道顾放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刚才的顾放真是够味,够带劲! 推门进来的连横一眼就看到自己皇兄那荡漾的眼神。他顿时就在别过头的同时,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过嘴里发出的“啧啧啧”的声音,还是昭示了他的存在。 连纵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道:“你不在府里待着,跑过来做什么?” 连横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嫌弃,他吊儿郎当地坐到离他最近的位子上,嘴里说道:“我这不是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所以来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了吗?” 说到这里,沁阳王殿下还有些委屈。想他这么积极地想要帮助自家皇兄分忧,却被人家这么嫌弃。 连纵无奈地嘆了一口气。他也不是不想连横帮他,只是他考虑到炎狼的事情刚过,想着先让连横缓一缓也好的。 但是很明显,连横觉得他没有自家皇兄想像得那么脆弱。 “说起来,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工部尚书在张贴榜单招募工匠,这是有什么东西要建起来吗?”连横问。 连纵听连横提到这个,这才想起来刚才顾放来到干元殿应该就是想要和他说阵法的事情的,但是他全部心神都在顾放本人身上了,就连顾放走了之后都没有想起来。 “色令智昏”的皇帝陛下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没有忍住问自己刚刚“失恋”的皇弟一个问题:“我直接让放儿做我的皇后是不是太随便了?” 先不说连横被连纵的问题惊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从干元殿中急匆匆离开的顾放也想起了他去见连纵的真正目的。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国师塔,又回头望了一眼干元殿的方向,有心要回去,却又迈不开腿。 就在这时,张浦突然出现在了国师塔附近。 说起来,作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张浦是非常忙碌的,寻常的小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但是正是因为他是连纵的心腹,所以他清楚地知道顾放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 是以,他才会顾放让他调查一个小侍女之后抽出时间来亲力亲为。 这一调查,还真让他查出了一件大事。 在小佛堂中为皇室诵经念佛的前上官贵妃,现静溆师太竟然和外人私、通! 当然了,“私、通”这一说法暂时是张浦自己的想像,但是从他调查到的,那个伺候静溆师太的侍女带出宫去的东西来看,他基本可以认定这一点了。 要是寻常的“私、通”,张浦也不会放在心上,让人把那个男人抓起来就是了。可就是这个神秘的男人让向来做事不会失手的张浦碰了软钉子。 他根本查不到那个男人是谁!他在发现静溆师太的私情的第一时间就派人监视起了小佛堂,并且把那个侍女暗中控制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搜查和盘问,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张浦在和顾放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用“好像那个男人根本不存在”来形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 “奴才想,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您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张浦意有所指。 “我会处理的。”顾放皱起眉,“你去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向陛下禀告。” “是。”张浦连忙应下,接着他说:“国师阁下是否和奴才一起去面见陛下?” “咳!”张浦不提连纵还好,他一提就让顾放想起了他刚才做了什么“好事”。因此,破天荒有些难为情地顾放挥挥手,道:“你先去吧。” “是。”张浦又应了一声,他把心里的好奇都藏到了心底。 主子们之间的事,他们做奴才的不好过问,也不敢多问。 顾放在张浦走后就慢悠悠地进了国师塔,一进门,就被黑糰子给扑了个正着。 看着黑糰子上窜下跳的样子,顾放心想,这个小傢伙想必有收穫。 果然,下一刻,黑糰子就迫不及待地和顾放说起自己搜集到的信息。 因为现在正值年下,家家户户都会从市场上收购许许多多的果蔬,那些住宅着火的人家自然也不会例外的。但是因为购买的东西实在过多,所以许多货物都是由商行的人送到家中的。 而出了问题的,正是这个送货人。 “本大人先后问了好几个好朋友,那些着了火的好朋友都说来他们那里送货的那个人身上有让他们很不舒服的气息。”黑糰子口中的“好朋友”自然就是那些房屋的意识了。 顾放听到这里便问黑糰子:“这气息都是一样的吗?” “那当然,你可别小瞧我们这些“天地之灵”的能力!”黑糰子傲娇地说,“除了这个共同点,它们还说,那个让他们不舒服的男人离开的时候,都会在他们身体里留下一团怨气。” “怨气?”顾放若有所思地抿起嘴。 “是的。”黑糰子上下滚了几圈,“它们都告诉我,点燃房屋的火苗,就是从那团怨气开始的。而且着火之后,它们都觉得自己身体里多了东西。” 说到这里,黑糰子向着顾放抱怨:“你们人类真是不懂得珍惜我们。” 顾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把黑糰子捧在手中,好言好语地说道:“辛苦了。” “那是自然!”黑糰子“蹬鼻子上脸”,道:“我要奖励的!” 面对黑糰子的要求,顾放没有多想就同意了。他把黑糰子安置在祠堂之中,好让它受到老祖宗们灵力的“洗礼”,早日凝聚出真正的身体。 顾放在心里整合了一下黑糰子带来的消息,基本上拼凑出了京城“失火案”的来龙去脉。 有人冒充送年货之人轻松出没在处于阵法节点之上的住宅之中。那些沖天大火应该是为了掩盖他在这些住宅中布下节点这个目的而故意放的。 届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火之上,又有谁会注意到那些悄无声息存在于住宅之中的节点呢? 而一旦所有的房屋都按照他的想法布好节点,那么他暗中图谋的阵法也就布好了。 这个邪恶的阵法不用说,就是冲着皇帝陛下去的。 顾放想到这里,实在坐不住了。他抛却了刚刚从干元殿里带来的窘迫,在开元帝他们疑惑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往干元殿的方向去了。 等他到了干元殿却意外地发现连纵的书房和卧房中都没有声响。 顾放绷着脸推开书房的门。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然后在昏暗中被一个健壮的身躯抱了个正着。 “不是跑了?”皇帝陛下温热的气息从顾放的耳边传来。 顾放顿时有些无力。他拍了拍连纵环在他腰上的手,道:“别闹,有正事。” 他此话一出,书房中一下子亮堂起来。被连纵赶到角落里的张浦和连横都走了出来。和张浦的苦笑不同,连横无所谓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笑嘻嘻地看着自家皇兄的好戏。
第70页 顾放恨恨地瞪了连纵一下。 可惜氛围被破坏的皇帝陛下无赖地不肯放开顾放。顾放只好在这种别扭的姿势下把黑糰子的发现和他的想法说给连纵听。 “此事滋事体大。切不可掉以轻心。”顾放的神色很严肃。 连纵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他终于收起了漫不尽心的神色,重新挂起了属于帝王的威严。 也是不容易。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借着改建阵法节点一事,把那个幕后之人给找出来。”认真起来的皇帝陛下思考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皇兄说得是。”连横冷不丁地说道。 顾放倒是没有被连横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到,就是连横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这种欣慰中带着同情的眼到底神是什么意思 第50章 第五十章 元策初年的年节对于京城的老百姓来说,註定是充满了波澜起伏。 先是在他们採购年货的档口,京城突发好几场的大火。虽说这些大火在京城护卫队的协助之下很快就扑灭了,但还是让家里失火的人家感到十分的晦气。 接着就是工部尚书大人突然带着一大队的工匠在京城各处大兴土木,对一些房屋的结构进行改造。 要不是他们改造房屋的速度足够快,并没有打扰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以及改造的费用由官家出,轮到的人家估计还真的会有怨言。 不过说来也奇怪,从工部尚书他们动工开始,京城中就再也没有一处房屋失火了。这就让百姓们在议论纷纷同时,心中的那点隐忧也终于是消除了。 但是,但是,在平静安宁了几天之后的一个夜里,一声悽厉的惨叫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当人们急急忙忙地披上外套走出房门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之间在京城的东南方向火光沖天。 这当然还不是最令人心惊胆战的,因为在那熊熊烈火之中,百姓们都亲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 “天啊,那到底是什么?”有人呆呆地看着空中的异象,全然忽略了冬日里的寒风。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个黑色人影也越来越大,大到遮天盖地。 在人们的惊恐之中,黑影开始扭曲,开始慢慢地从边缘开始消散。最后在“砰”的一声巨响之下,整个黑影都炸开了。 一直注视着一切的群众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因为黑影在炸开之后,他们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像是男人的声音,又带着女人的尖细。 然后,一切才回归正常。 不,不能说是正常,因为黑夜突然被皇宫方向发出的一道金光所点亮,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一声沉重的钟鸣声。 “当——当——当——” 一声又一声充满了庄重与威严的钟鸣之声,让那些原本在黑夜中瑟瑟发抖的百姓们,心中填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对于京城的老百姓们来说,这个跌宕起伏,神秘莫测的夜晚有了一个美好的结局,但是对于顾放和连纵他们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就算他们先前商量好的那样,他们故意把整个阵法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留到了最后,并且成功地引出了终于耐不下性子出来探查的那个幕后黑手。 那个幕后黑手见自己中计之后,立马就发出了阵阵诡异的笑声。 黑暗中,他那扭曲的丑陋的脸庞,让顾放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噁心。 他好不容易才忍下了呕吐的欲、望,然后冷冰冰地转过头,不想再看那个令人作呕的人。 皇帝陛下自然也发现了顾放的异样,他轻柔地拍拍顾放的后背,好让他放松下来。 他一边这么做着,一边对那个幕后黑手笑着说:“现在可以让朕看看你到底是谁了?” 幕后之人冷笑一声,并没有机会皇帝陛下的意思。他双手好好举起,然后嘴里说着复杂而神秘的咒语。 在下一刻,这个幕后黑手就从一个正常的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并且还有火苗在他周围环绕。 在寒风的帮助下,这些火苗落到了周围的房屋之上,很快就引起了一场熊熊大火。 黑影在火光之中狞笑,但是很快的,他笑不出来了。因为面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的皇帝陛下镇定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球,然后淡定地扔到了黑影之上。 黑影一触及金球,就开始惨叫,并且一点点地变大。然后就像京城中百姓们看到的那样,黑色的巨大人影越来越大,直到他炸开来。 与此同时,连纵将自己的头和顾放的脑袋贴到一起,然后伸手捂住了他们两个没有靠在一起的那一只耳朵。 一旁,沁阳王孤家寡人殿下,有些气闷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心想,他真是白给自家皇兄做参谋了。 随之而来的金光和钟鸣声也是顾放和连纵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有了黑糰子的鼎力相助,皇宫的意识在不久前就被唤醒了。不甘心落在行宫之后孕育生灵的皇宫,努力修行,近期积攒了不少的灵力,再加上老祖宗们的相帮,整个皇宫就在顾放他们计划之中的“亮”了起来。 而那钟鸣声,其实是皇宫四方鼓楼中的大钟发出的声响。这些大钟一起击响之时的声音可以传遍整个京城,这本来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在今夜如此“玄幻”的背景下,这点就被所有人给忽略了。 “这股难闻的味道……”顾放看着黑影消散之处留下的烧焦的人形,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他口中的“味道”自然不是烧焦味,而是一股让人作呕的怨魂的腐朽之气。而在京城范围,甚至整个大曜,能够拥有这种能力和气息的人,目前顾放也就只见过青城观的观主了。 连纵这时和顾放想到一块去了,他先是命令人将烧得漆黑的人形搬回去等候他的处置,然后疑惑地对顾放说道:“老祖宗不是说已经解决了?” “他毕竟是玉祁的徒弟,既然他先前有本事在皇宫中暗算陛下和沁阳王殿下,自然有真本事。”顾放道,“他应该是有什么脱身的绝技吧。我看这个身体不像是他的。” 连横一开始还在一旁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一听到“玉祁的徒弟”,“暗算”这几个词之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他颇为夸张地往后跳了一步,然后指着那个生死不明的人形惊唿:“你们说这个人是青城观的观主?!” “八九不离十了。”皇帝陛下对自家弟弟的一惊一乍表示很看不上眼。 果然还是镇定自若的顾放可以入他的眼啊。 越来越有痴、汉倾向的连纵在连横的难以置信之下带着顾放回宫了。 连横这才发现自己被他的皇兄皇嫂给抛下了,连忙追了上去,并且对着顾放讨好地说道:“皇嫂你看皇兄,他又欺负我。” 顾放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没有接连横的话。 这时候他心里也乱着。
第71页 先前连纵不按常理出牌地提出让他做皇后这件事始终挂在他心头。 与礼他应该阻止皇帝陛下不合常理的出格举动,但是于情,他拒绝不了连纵捧到他面前的真心。 所以顾放现在只想用“失火案”这件事暂时转移连纵的注意力,也好让他自己有时间喘息。至于连纵和连横两兄弟之间的小矛盾,心很大的国师阁下表示,这都不是事。 然而连纵真的会如顾放设想的那样因为要查“失火案”而忽略他的“皇后”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一回到皇宫之中,连纵就用锻鍊连横能力这一说法为藉口,把“失火案”和再一次被抓住的青城观观主交给了连横处置,他自己则是握着顾放的手将他带到了长乐宫之中。 自从长孙皇后和覃卫侯在长乐宫中去投胎之后,连纵就让人彻彻底底地封锁了这座宫殿,就连日常负责打扫的宫人也被他安排去了别处。 所以他们这时候到长乐宫,迎接他们的不用想就是满殿的灰尘和昏暗的环境。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顾放顿时摸不准皇帝陛下的心思。 面对顾放的问题,连纵难得的有些迟疑。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顾放的手置于自己的心口,道:“做我的皇后。” “这里是母后升天的地方。”连纵又说,“我希望让母后做个见证。” 说完,皇帝陛下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有些窘迫地盯着顾放不放。 看着他目光炯炯,又透露出期待的样子,似乎顾放如果拒绝他的话,就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顾放面对皇帝陛下在月关下的美色,想要挣脱出来,却又忍不住深陷其中。 最后,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道:“让我同意可以,但是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听到了顾放肯定的回答,连纵喜不自禁地将顾放搂在怀中,他一下一下地轻吻着顾放的耳侧,神色激动地说道:“一切都有我来承担吧。如果天下人不同意,我就让他们知道,只有你才是最最适合我,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听到这里,顾放忍不住想要去看连纵的眼睛,却被皇帝陛下将头按在了怀里。 连纵接着说到,他声音中带着兴奋:“如果一定要说谁配不上谁的话,那也应该是我配不上你。” 皇帝陛下这么兴奋是正常的。因为他把他心中那个风光霁月,随时都飘然若仙的人从遥不可及的天际拉了下来,抓在了他手心中。 他愿意奉献自己的真心,保护顾放一生的平安喜乐。 顾放这时心中怎么可能不感动。他靠在连纵的心头,心想:就这样吧,珍惜这一份帝王之心,并且给予皇帝陛下足够的回应。 这么想着,顾放直接抬头吻住了皇帝陛下的嘴唇。然后在连纵的愣神之中,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尽力了,甜不甜!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曜的皇帝陛下连纵的话,那一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而首当其冲发现这一点的,便是有事没事就往皇宫中跑的沁阳王连横了。 沁阳王殿下看着自家皇兄一点都不英明神武的笑容,他忍不住撇了撇嘴,道:“不就是皇嫂答应做皇后了?可是皇兄,光是皇嫂答应是没有用的。” 他倒不是故意给连纵泼冷水,只是连横害怕连纵最近情绪过于外露,会引起有心人,尤其是那些时刻盯着皇室的御史的注意。 “那些御史可不是好相处的。”连横见连纵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也正襟危坐,“皇兄要是想要名正言顺地举行封后大典,御史和文武百官这一关,是必定要闯过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连纵抿着嘴,眼神里充满了不悦。 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御史却已指出朝廷和皇室的过错为荣。这虽然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但是着实让皇帝陛下感到不痛快。 “虽然我有信心皇兄你可以解决御史们的上奏,甚至让整个皇室都接受皇嫂,但是皇兄……”连横站起来,言真意切地说道,“这到底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要说谁最希望皇帝陛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这个人一定是连横无疑。这也是为什么连横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地就接受了顾放成为他皇兄的爱人。 一是因为连横确实和顾放相处得不错,二来,连纵的喜好是最最具有决定性的因素。 “总而言之,我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最后,连横用感人至深的一句话结束了他的话。 “我知道。”连纵这时才重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弟弟果然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他失望。 不过,他确实需要找出一个对策,让御史和文武百官对他封顾放为皇后而不敢提出一点点的异议。 相比较于连纵在和连横交谈之的平静和和颜悦色,面对“死而復生”的青城观观主时的皇帝陛下就要凶神恶煞的多了。 连纵是在去国师塔的路上被张浦小心翼翼地拦了下来。 原来是大理寺和暗卫们在审讯青城观观主的过程中有了收穫,需要连纵亲自去看看。 皇帝陛下高深莫测地睨了张浦一眼,然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国师塔嘆了一口气。他几番调整了一下唿吸,然后庄重威严地改道去了天牢。 因为担心只有大理寺的官员会应付不来颇为狡猾的青城观观主,所以连纵特意派遣了暗卫在一旁协助,这也造成了本来就不大的大理寺审讯室中站满了人。 连纵走进有些阴暗潮湿的审讯室,对着被挂在刑具之上,浑身是烧伤的痕迹的青城观观主冷哼一声。 接着他问大理寺卿:“可问出什么了?” 大理寺卿陈旭也是跟着连纵从边关过来的,是他的心腹干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边关的时候舞刀弄枪的实在厌烦了,这位特立独行的武将一回京就向皇帝陛下讨了大理寺卿的职位来当。 连纵见他确实有断案的天份,又不想让伤了随他出生入死的得力手下的心,也就把大理寺交给了他。 陈旭果然没有辜负连纵的期望,自他上任以来,业务做得极其出众。 这也是为什么连纵把审讯青城观观主的任务交给了大理寺。 如果一定要说这位大理寺卿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他喜欢用语言折腾犯人这一点了。 连纵一见青城观观主闭着眼睛生死不知的情况就知道陈旭已经实施过自己的爱好了。但是对于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皇帝陛下选择性地忽略了一点。 “确实是个硬骨头。”陈旭站起来对着皇帝陛下行了一个礼,然后又懒洋洋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他的行为可以说是非常放肆了,但是连纵对于自己这个心腹的懒惰已经充分了解,所以他一边笑眯眯,一边狠狠地踹了陈旭的椅子一下,道:“快说。”
第72页 陈旭这才不敢再作妖。他勉勉强强地直起身体,然后对连纵道:“这人确实有非凡之处。不,我现在都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人了。” 说到这里,陈旭露出了一个夸张的吃惊的表情,然后在连纵越来越深的笑容之下才略微收敛了一些。 在他的娓娓道来之下,连纵终于知道青城观的观主是如何在老祖宗们的绝杀之下活了下来。 就如陈旭所说的那样,这位观主虽然在做出来的事有违人伦常理,但是他在诡术一方面,确实很有本事。 那日开元帝等人到青城观亲自“解决”了这个大麻烦,而那时,这位观主也却是死了。但是,他随即又在另一具身体中復活。 这听起来就像是在神话话本上,或者在说书人口中才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它确实发生了。 青城观观主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一个商行的送货员。他在养好伤之后,就开始计划自己的復仇了。 正想顾放和连纵先前设想和黑糰子打探到的那样,青城观观主藉助身份的便利,以及现在正值年下,他在给家家户户送订购的年货的同时,会在他选定的住宅中留下一团怨气。 这些潜藏的怨气在特定的时候就会成为焚烧住宅的帮凶。与此同时,一个个由观主亲自绘下的邪恶阵法就会悄悄地在住宅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并且当所有的小阵法布置到位,它们就会会聚成一个针对皇宫,针对皇帝陛下的一个恶毒的阵法。 “从我审讯的结果来看,他也在皇宫中也布下阵法。”陈旭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我们的国师大人确实有本事,让他不敢投鼠忌器,只能暗中地寻找日子布下阵法。” “他没有这个机会了。”连纵不屑地看了依旧垂着头的观主一眼,道:“他有交代皇宫中是谁在为他做事?” “这就是我找您来的原因了。”陈旭脸上的笑容扩大。 连纵眯起眼睛,他突然想起了张浦向他禀告的,小佛堂中的静溆师太和外人私通这一件事,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皇帝陛下在吩咐了暗卫看管好青城观观主之后,也不管陈旭还在那里等他的猜测,直接就往外走去。 “唉,没意思。”陈旭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家元帅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他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心想,这道行果然还是他们元帅深,就是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治住皇帝陛下了。 如今皇后之位空悬,陛下身边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可心人,他们这些连纵的旧部可是担忧和关心得很啊。 另一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皇帝陛下雷厉风行地让禁军将小佛堂团团围住,然后直接扣押下了在小佛堂中等候“爱人”来见面的静溆师太。 静溆师太面目狰狞地看着皇帝陛下,看着这个她曾经想要得到心的男人,看着这个将他们上官一家都打落尘埃的男人,心有不甘地大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不容易得到我的幸福!我好不容易得到我的幸福什么要毁掉它?!” 面对静溆师太的质问,连纵的眉毛都没有抖一下,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漂浮在静溆身边的黑色影子,然后别过头,在他想要下令将静溆带下去严加审讯的时候,就听到顾放冷冰冰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可笑。” 连纵连忙转身,只见身披纯白色披风的顾放迎着寒风慢慢地走来。他的脸上,是叫连纵熟悉的淡漠的神情。 但是现如今连纵再见到这个模样的顾放不会再为他表面的冰冷和不近人情,他只会觉得可爱。因为他已经见识过了顾放外表之下的温暖了。 顾放对朝他伸过手来的连纵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径直走到静溆的跟前,道:“你再看看清楚,这真是你的爱人吗?” 说着,他的手在静溆眼前一挥舞,一直围绕着静溆的那团黑色的影子终于露出了的原形。 那个黑影一下子就维持不了人形了。它开始溃散,然后冒着臭不可闻的气泡。 “不!不!不不——”静溆用力地挣扎着,想要从禁军的束缚下挣脱,但是她失败了。 很显然地,静溆看到了她的“爱人”在一息之间化为气泡的样子,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臭气。 失去了“爱人”的静溆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量,她瘫坐在地上,任由禁军将她带走了。 这时连纵才明目张胆地从背后环住顾放,和顾放贴在一起。他先是在心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嘆息,然后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顾放只觉得他耳边痒痒的:“墨儿找到了皇宫中的阵法节点所在,就在小佛堂中。” “这么担心我?”连纵笑得眯起了眼睛。 顾放却没有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不丁地抛出了一句话:“我想去给娘亲扫墓。你,要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完了……对不住大家……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在顾放和连纵设计捉拿住青城观观主的前一天,李明德就来回禀连纵,说是明心湖中的女尸都已经全部打捞起来了。 禁军一共从明心湖中打捞起了二十余具女尸,其中有十多具女尸的面目全非,难以辩识清楚身份。 这还仅仅是漂浮在湖面上的女尸数量,那些已经沉在湖底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因为受制于寒冷的天气和基本上全部冰封的湖面,禁军暂时没有办法把湖中的尸体全部打捞起来。 禁军在明心湖打捞女尸的这几日里,那些家中丢失女孩子的人家都问询赶来。无论禁军怎么劝说,他们都固执地守在寒风中,想要尽快辨认是否有他们的家人在其中。 等女尸们被禁军暂时安置在湖边等候殓葬,那些人迫不及待地就冲破了禁军的防线,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停尸之处。 一时之间,整个明心湖畔都迴响着失去至亲者的嚎哭和吶喊。 李明德原本应该命令手下把这些人都驱赶到外围去,一方面是因为尸体到底对人们有害;另一方面,连纵先前有命令,说是等女尸们打捞起来了,都要安葬在京城外的白马寺中,接受高僧们的诵经念佛,也算是表一表朝廷对这件事的态度。 可是这些失去亲人的老百姓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其中一个已经年逾古稀的老妇人看到自己的小孙女生气全无地躺在白布之上,她泣不成声地对李明德说:“长官,求求您让我们把我的小孙女带回去吧。” 老妇人的家人也都对着李明德苦苦哀求。 或许是受到了老妇人向李明德求情的启发,许多辨认出自家女孩子的老百姓也都纷纷恳求李明德让他们把自己的孩子带回去。 “我们知道,皇帝陛下和朝廷想要我们的孩子好好地走黄泉路。”其中有一个人这样对李明德说,“但是,我们这些人不能在生前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现在,就让我们带她们回家去吧。算是我们为自己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73页 李明德为难地看着这些人,他抹了一把脸,然后一咬牙,就进宫去和皇帝陛下说这件事了。 连纵听了李明德的叙述,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李明德说:“罢了,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带着自家的女孩走吧。” 得到了连纵的首肯,李明德这才高兴地搓了搓手:“好嘞,我这就和他们去说。” 连纵玩味地看了会儿自己的得力手下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然后他也站起身,拍拍衣服,然后往国师塔去了。 顾放听闻漂浮在明心湖上的女尸们都打捞了起来,他也是很高兴。不过在高兴的同时,他心里突然有了一股惆怅。 在调查青城观的时候,顾放就想明白了他娘亲的过往。 这个在他童年是给予了全部温暖的坚强女人,也应该是被青城观掳走、训练之后派给前安国公顾严的。 现在想想,她在每次带着顾放回“娘家”的时候,都会独自一个人消失的那半天,应该就是回青城观去回禀情报了吧。 而那个所谓的“娘家”,估计也仅仅只是做戏而已。 不过好在,顾放的娘亲在时候被安葬进了顾家在京城外的一处宅子中,好歹没有和其他苦命的女孩子们一样,抛尸湖中。 在安国公府顾家被全家流放之后,这处宅子就被连纵挪到了皇室的名下。不过皇帝陛下显然看不上这点财产,所以并没有对这处宅子做什么改动。 顾放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自己的娘亲了,但是在听说女尸们都被打捞起来的那天晚上,他梦到了。 他默默地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泪,心里突然有了要为自己的娘亲扫墓的想法。 只不过顾放考虑到连纵这几日都忙着抓捕青城观观主,顾放也没有立即把他这个想法和连纵提及。 如今青城观的观主已经伏法,顾放就想着和连纵说一说这件事。 并且最关键的是,顾放想要带着连纵一起去见他的娘亲。 就在顾放想要去找连纵的时候,黑糰子突然和他说找到在皇宫中的那个阵法节点,顾放不敢耽搁,立马就赶了过去。 然后就发生了先前的事情。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见我的娘亲?”在问连纵这句话的时候,顾放头一回感到有些难为情。 但是他被连纵从背后抱住,不管怎么样都避不开连纵从后头吐露在他脖颈上的温热气息。 “愿意,怎么不愿意?”连纵笑得开怀。他紧紧地搂着顾放,喜欢极了他因为害羞而微微泛粉红的皮肤。 这件事这么的就算是说定了。 顾放在松了一口气地同时,就准备回去准备扫墓的东西了。这也算是他在国师塔的一个好处了,国师塔里别的东西没有,像是香油纸钱这类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少的。 但是连纵却觉得光是香油和纸钱是不够的。 “我堂堂大曜的皇帝陛下,去见丈母娘怎么能够这么寒酸?”连纵挑起一边的眉毛,当即就想要吩咐张浦去准备一份厚礼。各类水果自然是有的,连纵还想着要添一份皇室中人才可以用的冥器。 最后还是顾放拦下了头脑一时发热的皇帝陛下,他抿着嘴着说道:“我娘亲了受不起这些,陛下就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了。”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顾放还顾及着连纵的这一番举动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好吧。”连纵悻悻地点头。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然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他怎么会不知道顾放的顾及?但是无论是御史还是流言,永远不会是他带着顾放走下去的绊脚石。 连纵忍不住凑到顾放耳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我知道的。”顾放勾起嘴角,亲昵地同连纵蹭了蹭脸。 元策初年的十二月二日,顾放和连纵到了京城边,安葬着顾放娘亲的宅子里扫墓。 这次因为属于是顾放的个人行为,又有皇帝陛下的“鼎力相助”,所以顾放和连纵并没有带太多的人。 顾放看着满满一车的纸钱和水果、冥器,有些不高兴地拧起了眉头。 连纵见状连忙安抚他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大张旗鼓,但是这也是我第一次脸你的娘亲总归不能空手来。” 说着,连纵暗中向张浦摆了摆手。 张浦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满脸笑容地对顾放树说道:“都是奴才的错,陛下吩咐奴才准备扫墓的用品,奴才却领会错了陛下的意思,不小心就让国师不高兴了。” 顾放闻言轻声嘀咕:“并不是不高兴。”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在心里想,张浦可是连纵最最重要的手下,连纵只要一个眼神,张浦就可以准确地领悟他的意思,怎么可能弄错? 不过再怎么说,连纵这番举动都是因为他重视顾放,重视顾放的娘亲,所以顾放也不可能真正的生日。 顾放的态度果然很快就软化了。连纵见状连忙凑上去,很不要脸地赖在顾放身上,不肯放手。 “陛下!”顾放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就差没有摇尾巴的皇帝陛下,语气加重。 连纵自知自己的举动过分了。他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我这不是太高兴了?” 顾放此时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要来扫墓的缘故,连纵一早就吩咐了宅子里的人把宅子打扫一新,路上一片落叶都没有看到。 不过顾放母亲的坟墓出了简单地维护了一下之后就没多动了。毕竟出于对亡者的尊敬,多加打扰是不好的。 “我娘走得很安宁。”顾放从张浦手中接过一柱香,点燃,然后鞠躬三次,最后直直地跪在他娘亲的墓碑之前。 他在把香插在墓碑前的香炉中之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等他做完这一切之后,就见连纵也照着他的举动做了一遍,然后竟然也跪在了顾放的身旁。 顾放勐地转头看向这个天底下最最尊贵的皇帝陛下,他动了动嘴唇,然后轻轻地说道:“你不必……” “不,有必要。”连纵坚定地说道。他把自己的手覆盖在顾放的手上,然后慢慢地握紧。 于此同时,皇帝陛下笑容灿烂地对着顾放娘亲的墓碑说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放儿的,不让他受到一点的伤害和苦恼。” 顾放默默地将眼神从连纵的身上移回到墓碑之上,看着上面用硃砂写着的鲜红色的字体,微笑中充满了幸福。 “娘,我相信他。” 顾放话音刚落,整个墓园突然就颳起了阵风。 风中,顾放和连纵都隐约听到一个温婉的女声。 “那就要好好地过下去啊。”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扫墓之后,顾放和连纵并没有急着回京,而是在这个宅子里住了一晚上。 地处京城郊外的宅子当然不能和皇宫比豪华,比舒适,但是正是因为位置偏僻,便有了和皇宫夜里的寂静完全不同的生机勃勃。
第74页 皇帝陛下自然占据了宅子里最好的一一间屋子,而顾放则是被安排在了他临近的房间里。 这当然是表面上,因为刚入夜,皇帝陛下就抱着厚棉被敲开了顾放的房门。 “冷。”连纵无辜地看着顾放,眼神不时地往顾放的房里看。 顾放冷冷一笑:“陛下的屋子可是最暖和的。” 他还有一句话潜台词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你也不怕手下的人笑话。” 顾放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守在他们院子周围的禁军在偷偷地发笑。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训斥禁军们“玩忽职守”,还是感慨这些连纵从边关带回来的禁军和他们主子的关系是真的好。 连纵见顾放不愿意放行,又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立即转头将那些偷看的禁军一个个瞪了回去。 他嘴里还说着:“站直了,都看什么呢?” 禁军将士们顿时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过在这之后他们便恢復了一个精英战士应该有的样子。 顾放在一旁看着,他心想,不愧是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这偶尔的不着调和“无赖”真是一脉相承。 这不,“偶尔无赖”的皇帝陛下在“训斥”完手下之后,就笑眯眯地挤进了顾放的房间。 顾放只得束手站在一旁看连纵喜上眉梢地把自己的棉被铺在了顾放的床上,然后又拍了拍顾放的枕头,把它摆在了床头的正中间。 这可算是名副其实的“同床共枕”了。 其实顾放并不排斥和连纵住在一处,——他们在皇宫中有好几个晚上是一起度过的,只是今夜他们在这处宅子里,顾放娘亲的坟墓就在不远之处,顾放心里总有些莫名的别扭。 可是看着连纵兴致勃勃的样子,顾放都到了嘴边的拒绝还是咽了下去。 他颇为乖顺地由着连纵拉过他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去外面看一看?”皇帝陛下来回地“□□”顾放的手,然后凑到顾放的颈边不停地磨蹭。 “外面?”顾放被连纵的头髮弄得有些痒痒,他微微挪动了身体,然后看了一眼外头皎洁的月光,忽然有些意动,“好吧。” 国师阁下率先站起来。他回头,见连纵双手向后撑在床上,温文尔雅地笑着看着他,没有动作。 “怎么了?”顾放微微蹙眉。 “没什么。”连纵向着顾放伸出手,道,“拉我起来。” 顾放顿时对连纵的这一番举动感到不解,但是他还是照做了。 当顾放偏凉的手和连纵温暖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顾放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主导着皇帝陛下的“地位”。 这一次,他站着,俯视;而连纵,坐着,仰视。 顾放这么想着,突然松开手,然后推了一把正要站起来的皇帝陛下。 连纵在奇怪,就被顾放扑倒在了床榻之上。 他们两个顿时就贴的极近,气息交融在一起,眼神也相互胶着。 顾放没有束起来的黑髮如瀑布一般散落在他和连纵的脸边,遮住了屋内的烛光和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瞬间就在一方小天地中变得昏暗。 但是即使是这样,皇帝陛下的眼睛亮得好像可以把人点燃。 而顾放,就是那个被他点燃的人。 “放儿。”连纵伸手捧住顾放的脸,然后腿上一使劲,将顾放压在了身、下。 他紧接着就附身下去,和顾放嘴唇相触,久久不肯分离。 就这样,顾放和连纵到外头去散步的打算搁浅了。 一直到了后半夜里,脸上挂着笑容的连纵突然出现在屋外。 他召来一个禁军,道:“吩咐厨房去烧一锅水来。” 禁军不敢多问,利索地就去了。 皇帝陛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到了房间之中。 这时候,顾放已经坐起了身。他忍受着身上各处的酸疼,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杯刚送到嘴边,他就听见连纵说:“怎么突然起来了?” 连纵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扶住了顾放,轻柔地从顾放手中拿过杯子,亲自给顾放餵水喝:“水冷吗?” 顾放摇头,他靠在身后连纵的身上,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想去外面看看。” 连纵当即就不想同意,但是他看顾放坚决的样子,就说:“那等禁军把热水送来了,你擦过我再带去。” 顾放的眼皮一跳,嘴角微微抽搐,突然就不想理会皇帝陛下了。 他们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热汤就送来了。 顾放冷着脸想要阻止连纵想要给他擦身体的想法,但是到底没有扭过对着他不停地微笑的皇帝陛下。最后也只能由着连纵给他擦干净了身体。 等他换好衣服,再由连纵带着他到房顶之上。 冬日夜里的寒冷自然不用多说,不过是有厚实的棉被和连纵温暖的身体作为倚靠,天生体质偏凉的顾放倒也不畏惧。 “我刚才突然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顾放抬头看向夜空,却因为明月的阻隔,他无法清晰地看到每一颗星星的位置轨迹。 不过通过粗略的观察,他还是大致上摸清楚了那件还未发生就一直让他心跳加速的事情出现的具体方位。 “在北面。”顾放低声对连纵说道,“明年春天之后。” “北面啊……”连纵对于顾放从星象上看到的信息一点都不怀疑,他搂紧顾放,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对大蛮的威慑力还是不够。这才不过一年,他们就忍不住又要来犯了吗?” “大蛮不是和北漠四部有摩擦?”顾放不解,“为什么还有能力南下?” 先前炎狼来大曜就是为了藉助大曜的力量来抵御大蛮的侵、犯。自炎狼答应连纵不再见连横的条件之后,大曜就派遣边关的驻军前去相帮北漠四部。 有了大曜的帮助,大蛮节节败退,北漠四部的地盘则没有一点受损,反而还侵吞了一部分大蛮的土地。 照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大蛮应该不会这么快恢復元气,甚至可以和大曜一战。 难道“这件大事”和大蛮没有关系? 顾放能想到的问题连纵自然也可以想到。 皇帝陛下思忖了片刻,然后说:“如果不是大蛮,那我一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北方的力量与大曜有恩怨了。” 说到这里,连纵笑了笑:“现在说什么还早。我会让边关的士兵加紧防御的。” 顾放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明年的春天听起来还远,其实也只有不到四个月了。他这个国师定是要趁着这段时候再提升自己的观星能力。 他不想再只看出这种模稜两可的信息了。 连纵像是看出了顾放一瞬间的低落,他刚想要安慰一番自己的怀中人,却又见到顾放眼中一下子点燃的斗志。
第75页 皇帝陛下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抱紧顾放,对着他说道:“有了放儿真好,什么都可以知道。” 顾放侧过身瞥了他一眼,道:“师父看得可比我清楚多了。” “那不一样。”连纵仗着开元帝他们听不见,可劲儿地夸赞顾放,“老祖宗他们可不是那个要和我一直走下去的人。” 说着,他轻吻着顾放的侧脸,慢慢地说出后面的话:“你才是。” 顾放抿嘴一笑。 或许是这两个人在屋顶待得时间有些久的缘故,顾放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觉得喉咙口有些不适。 他试着说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连纵心疼地把手掌放在顾放的额头上。他比较了一下顾放额头的温度和自己额头的,发觉顾放额头是有些发烫。 他连忙又给顾放多裹了几件衣服,然后不顾顾放的反对,将他抱出屋子,塞进了他们的马车。 “回宫!”连纵吩咐手下。 等他们的队伍回到皇宫之后,连纵没有带顾放会国师塔,而是把他安置在干元殿的卧房之中。 而事先得到消息的太医也早早地在干元殿外候着了。 “情况怎么样?”皇帝陛下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他给昏昏欲睡,脸色潮红的顾放掩好被子,然后询问太医。 李太医低着头,回答道:“国师大人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导致发热,喝几计药就好了。微臣这就开方子。” “好。”连纵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坐在床边,手伸到被子里握紧顾放的。 皇帝陛下看着顾放虚弱的样子,心里一阵发软。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他忍不住在顾放微烫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而闻讯赶来的沁阳王殿下,进入干元殿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皇兄和顾放之间再也不可割捨的情谊。 连横心想,他是不是也应该找一个真正爱他的人,相伴一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枯竭……_(:3」∠)_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顾放在喝了太医开的药之后便觉得自己身体好了很多,精神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有些萎靡不振。 连纵顿时放心了不少。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为顾放不让他近身感到郁闷。 看着皇帝陛下委屈的样子,顾放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还是注意一点好。要是陛下也感染风寒,那些御史可就要找上我了。” 顾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连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就冲着他一日三次的灌自己姜汤,就知道皇帝陛下的“贼心不死”。 除了连纵的日日照顾,开元帝他们也不时来干元殿陪伴顾放说话。对此,顾放心里有些不自在。他一个小辈,不过是伤风感冒就让三位长辈如此的上心,这是在是于理不合。 是以,顾放在开元帝他们来干元殿陪伴他的第二天就对师父和晋王爷、燕王爷两位老祖宗说:“师父,再过几日我就回去,你们不必每天都来陪我。” 开元帝顿时心里感到安慰。他捋着鬍子笑了笑:“我们这些老傢伙在国师塔也无事,来干元殿陪你说话不是正好?” 顾放闻言就知道改变不了师父他们的决定,所以他只能对慈祥地看着他的三位老祖宗感动地微笑。 不过开元帝他们并不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清闲,这不,很快就有他们的老朋友找上了门。 原来连氏一族一个宗亲突然身亡,那人死后并有去投胎,而是怨气冲天地留在他身亡的地方不愿离去,到今日已经谋害了好几条的人命。 这个死去的宗亲在连氏一族的地位不是很高,只是一个区区的三品伯,但是他却娶了好几房的妾室。 那些妾室在这位伯爷生前和他你侬我侬,浓情蜜意的,等伯爷一死,他们就只想着瓜分伯爷的财产然后快点离开。 不过她们的如意算盘却没有打成。她们根本就出不去。 只要有人靠近大门,就会被一道黑菸捲起来,然后被重重地甩到地方。 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因此而丧命了。 “这个后辈原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找上门来求助的老宁平王说道,“只不过我家一个小辈和他关系密切,如今也被困在了伯府之中。我没有办法,只能来向老祖宗们求助。” 宁平王府受到废太子一事的牵连,如今地位大不如前。王府里在朝中当差的人按照其牵涉的深浅,分别被连纵判处了不同的刑量。 当然也有完全不牵涉其中的人,连纵也没有故意抓着不放,让他们都平平安安地回去了。 这个让宁平王亲自来求救的,就是后一种人。 “好罢,我就随你去看看。”开元帝思忖了片刻,答应了老宁平王的请求。 顾放一直安静地坐在床上听着,他也不出声。只是听到了这里,顾放有些好奇地问道:“伯府被围困的这几日,都没有邻里察觉不对吗?” 老宁平王向他解释:“这个后生平日里和他来往的人除了我那个子孙,也就没有别人了。正巧这次他邻居前段时候搬家了,所以没有人发现他们府已经封闭多日了。” 听到这里,顾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算不被那怨魂摔死,府中的粮食恐怕也撑不了几日了。师父您快去看看吧。” 开元帝也是这个意思。他也不耽搁,立马就跟着老宁平王走了。 晋王爷和燕王爷自然是和开元帝同去的。 一时间,干元殿的卧房之中鸦雀无声。 顾放倒也不觉得孤单寂静,他拿起床头的书,仔细地阅读起来。 大约到了申时,连纵终于是忙完了朝政回到卧房之中。他一看空荡荡的房间,便好奇地询问顾放怎么不见老祖宗们? 顾放把今日老宁平王来求助的事情和连纵说了说,然后他靠在床头问皇帝陛下:“陛下对这件事怎么看?” 连纵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坐到床边,然后替顾放把散落的头髮束起来。 等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握着顾放的一缕头髮,不紧不慢地说道:“自然要彻查清楚。那个宗亲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到底是连氏的子孙,不能让他枉死。” “他既然逗留在自己的住宅中不离去,那这个兇手应该就在他的住宅之中。”顾放道。 “那正好,等老祖宗们回来了,我们也就知道真相了。”连纵一点“压榨”老祖宗们的心理压力都没有,他甚至可以说是笑容灿烂如昔。 “知道之后呢?”顾放瞥了连纵一眼。 “那自然是将兇手绳之以法了。”连纵风轻云淡地说道:“敢动连氏的子孙,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正谈论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连横和张浦说话的声音。 果然没过多久,顾放和连纵就见连横满脸喜意的跑了进来。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藏得还挺严实的,顾放他们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第76页 “什么是这么高兴?”连纵让连横赶紧坐下,然后递给他一杯水。 连横为难地看了一眼他皇兄递过来的杯子,在连纵难得的兄友弟恭和他怀里的小东西之间纠结了一会儿,他艰难地对他皇兄说道:“皇兄,我现在不渴,你自己喝,自己喝。哈哈,哈,哈。” 沁阳王殿下尴尬地笑了几声,然后他就见顾放和连纵两人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两人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连横终于是不堪重负,他投降般地说:“好好好,我老实交代。”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怀中被棉布包裹着的小东西取了出来。 “咪~” 那是一只拥有银色皮毛的小猫。杏仁形状的琥珀色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顾放和连纵。 小猫舔了舔猫爪子,然后前爪抵在连横的手臂上,后爪不断地向后伸,把自己的身体拉长,再拉长。 它这个有趣的样子瞬间就逗笑了顾放。 顾放当即就像从连横手中接过小猫抱一抱,但是在他手伸出去之前,他忽然想到自己还生着病,要是过给小猫就不好了,便歇了这个心思。 一直关注着顾放举动的连纵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也喜欢东西,但是这种软绵绵的生物要是和他争宠,那就不好了。 “哪里来的?”连纵问。 “月氏国近期有个商队入京。我今日闲来无事,便去了他们落脚的商行看了看。这不就买到了这么个小傢伙?”连横举起小猫崽的两只小爪子,然后朝着顾放挥了挥。 “我想着皇嫂在国师塔里一个人无聊,有这个小傢伙陪伴也是好的。”连横又说。 他刚说完,就见他皇兄瞬间就板起了脸。 连横面对连纵意味声长的眼神,心里顿时无语。 他英明神武的皇兄现在竟然连一只小猫崽都容不下了。他是不是应该感谢皇兄的不杀之恩,毕竟他平日里和顾放走得还是挺近的。 顾放的眼神从连纵身上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移到连横怀中的小猫的身上。 他语气平缓地说道:“我平日里也没时间照顾,殿下还是留给自己吧。” “咪~” 小猫又是一声叫唤,然后它竟然从连横的怀中一跃而起,跳到了顾放的膝头。 “好孩子。”顾放忍不住揉了揉小猫崽的头,然后在连纵的瞪视下,将小猫崽放入了连纵的怀中。 连纵板起来的脸瞬间就绷不住了。他无奈地撸了两把猫咪,然后又递迴到连横手中:“月氏国的商队什么时候走?” “听说待到年后吧。”连横一边撸着猫,一边回答,“怎么皇兄也有兴趣逛一逛?” “马上就要过年了。”连纵对自家弟弟的调侃视而不见,他镇定自若地说道:“要是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买来把玩也是不错的。” 连横一听,顿时就来了劲儿,道:“皇兄要是想去,我带你啊。” 然后沁阳王殿下就收到了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充满深意的眼神。 只见连纵不动声色地握住顾放伸在被子外的手,然后就算坐着也要居高临下地看向连横。 他表现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他想去的时候怎么可能带着连横?要带也是带顾放。 领会了连纵眼神中含义的连横抱着小猫崽愤愤不平地撤退了。 等他走后,顾放才把手从连横手中抽出,然后说道:“你又何必故意敢殿下走。” 连纵对此只是笑笑。然后他认真地对顾放提议:“过年的时候一起吃年夜饭吧。” “可是……”顾放想到大曜皇室过年时的传统,有些迟疑,但是他看到连纵充满了深情和认真的眼神,到了嘴边的犹豫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顾放点头。 连纵顿时就喜笑颜开。 皇帝陛下满足地爬上、床,他抖开床上的另一条被子盖在身上:“睡一会儿,用晚膳的时候叫我。” 这是连纵和顾放讨论了好久之后得出的办法。因为连纵不想离来顾放,那为了健康,皇帝陛下只能暖和自己的被窝了。 “好。”顾放微微往边上挪了一点,确保连纵可以睡得舒服。 他一边看着连纵慢慢地入睡,心里却想着那只不同寻常的银色小猫崽。 这世上既然有鬼魂,有黑糰子,那有妖精存在也是应该的吧?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顾放在干元殿中养了十多天的病,终于是敢在新年的前夕把身体彻底地养好了。 在此期间,老祖宗们也解决了伯府被围困的危局。 顾放听开元帝说,那个伯爷生性风流,一个又一个的妾室纳回来,却又不珍爱,反而是将她们当作玩、物一般对待。他虽然在外人面前对她们极好,但是客人一走,就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辱、骂,虐、待。 他的妾室们终于不堪忍受,密谋杀害了伯爷,并且打算捲走伯爷所有的财产。 伯爷却不这么认为,他被匕首刺中之时,只觉得自己被背叛,顿时就怨气冲天,最终成为了一方怨魂,只知报復他府里的人员。 “事实竟然是这样。”顾放感慨地嘆了一口气。 “所以说,妻妾太多不是好事。”陪在顾放身边一起听的皇帝陛下笑眯眯地不知道在预谋些什么。 顾放瞥他一眼,然后继续询问开元帝:“那老宁平王的那个后代怎么样了?” “带回来了。”开元帝不甚在意地说:“没受什么伤,就是被吓到了。好好养就好就好了。” 顾放闻言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和这个连氏子孙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考虑到老宁平王和开元帝等人的友好关系,关心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除了这件事之外,在顾放养病的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 这似乎预示着,元策初年的新年可以平静安宁地度过了。 顾放也在病好之后的第二天慢悠悠地回到了国师塔,只留皇帝陛下面对满案头的奏摺无语凝噎。 顾放打开紧闭了半个月的卧房窗户,让温暖的阳光洒进整个房间。 他简单地打扫了一番房间,然后随意地坐在了窗口,看向外头一夜之间变得喜气洋洋的皇宫。 “新年到了。”顾放缓缓地笑开。 他忽然起了兴致想要回忆过去,却发现那个对于他来说冰冷刺骨的安国公府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记忆之中,变得模煳而不清晰。 “你可算回来了。”许久未见的黑糰子晃晃悠悠地飘到了顾放的身边,亲昵地和他蹭了蹭。 “去了哪里?”顾放看它左摇右晃的样子,再闻闻黑糰子身上浓厚的酒气,他皱起眉,严肃地问:“喝酒了。” “嗝——”黑糰子打了一个嗝,“交到新朋友啦。京城果然是,是好地方。” 顾放面无表情地戳了一下这个冒着气泡的黑糰子,然后告诉黑糰子:“切勿贪杯。”
第77页 这个小精怪自从跟着他来到京城,除了帮他盯住京城每日发生的大小事之外,就喜欢到处交朋友。 也不知道这次又认识了什么神奇的生物。 说起来,在黑糰子来到京城之前,顾放也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成形或者未成形的精怪躲在大曜的皇城之中。 “这次可是难得的朋友啊。”黑糰子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是从西域来的朋友。” “西域?”顾放听黑糰子这么一说勐地想到了那只来自月氏国的小猫崽。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黑糰子,然后说:“既然是远道而来的朋友,那你可要好好地招唿。” “我知道啦。”黑糰子嘟囔,“那群来自月氏国的猫崽子一个比一个能喝,本大人怎么可能输给它们!” 说完,黑糰子就晕乎乎地落在顾放面前的矮桌之上,然后就睡着了。 顾放听着黑糰子平缓的唿吸声,心想有必要去见一次皇帝陛下了。 毕竟皇帝陛下的亲弟弟现在估计已经被已经成精的猫崽子们包围了。 在这种情况下,刚刚从干元殿回到国师塔的国师大人不得不又踏上前往干元殿的征程。 顾放想到连纵那张面对他时,时常挂着温暖笑意的英俊脸庞,忽然觉得有些脸热。 他轻咳一声,驱散了瀰漫在自己心头的杂乱心思,这才继续赶路。 不过他刚走到半路,就见皇帝陛下带着张浦迎面走来。 顾放下意识地就想要躲避。但是他现在所在之处是一条大直道,除非顾放跳到墙上,他根本就避不开直直地走来的连纵。 而连纵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分开半日就让他心心念念的国师大人。 连纵心中一喜,就想加快脚步。但是他到底顾及到周围面向墙壁站着的宫人和侍女,只能维持着正常地步速走到顾放的面前。 不过一到顾放的跟前,皇帝陛下就难以按耐心中的喜义了。他难掩激动地说道:“怎么,才半日就想我了?” 对比,跟在自家主子后面的、知道连纵在干元殿中如何坐立不安的张浦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有笑出声,也算是维护了他主子的面子。 而顾放则是更直接地给了连纵一个白眼,他风轻云淡地说:“不,我找陛下是想和陛下说说沁阳王殿下的事情。” 连纵一听顾放这么说,脸色瞬间就难看了。但是他怒气沖沖的神情还没有维持一刻,就败在了顾放的冷眼之下。 他顿时牵住顾放的手,口气中带了一点委屈:“走吧,我们去国师塔说。” “好。”顾放终于是露出了一点笑意。 再次回到国师塔的顾放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皇帝陛下,心想他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确实是费时间,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和连纵之间的信息交流变得方便就好了。 对于顾放的心思,连纵暂时没有察觉到。他要是察觉到了,估计当即就把顾放卷进铺盖之中,连人带铺盖一起带回干元殿了。 皇帝陛下现在心心念念地只有他的傻弟弟再一次地占据了顾放的部分心神。 顾放只听到连纵有些酸熘熘地问他:“横儿又有什么需要我关心的?” 皇帝陛下把“又”字念得极重,似乎是这样可以表现出他的怨气。 但是对此,顾放充耳不闻,只当是没有听出连纵的潜台词。他三言两语地就对着连纵讲清楚了来自月氏国的猫妖的事情。 “我本想着如果只有一只猫崽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所以并没有在意。只是墨儿说有一大群的猫崽子,我便有些沁阳王殿下。”顾放说出心中的顾虑。 智商终于回笼的皇帝陛下眯起眼睛,道:“如果那些猫崽子没有恶意的话,给横儿做伴也是好的。” “我会让墨儿盯着的。”顾放听了连纵的话,也跟着说。 连纵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了今日早朝之时礼部侍郎说起的事,就和顾放讨论了起来:“今日早朝时,礼部侍郎提出,月氏国国王通过商队带来国书,说是有意和大曜结盟,并且愿意成为大曜的附属国。” “月氏国地处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要是和月氏国结盟,对于大曜有好处。”顾放中肯地说道。 “听说月氏国正式的使臣年后就会进入大曜境内了。”连纵又补充说道。 他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顾放的声音,他仔细一看,顾放的眉头紧锁,似乎是有些困扰。 “怎么了?”连纵伸手抚平顾放眉头的褶皱,然后温柔地问道。 “我只是突然有些预感,那些猫妖,或许和月氏国有关系。”顾放迟疑地说,“但是具体是什么关系,我暂时还说不上来。” 歷代国师都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他们可以提前感知一些事。而对于顾放这种天分出众的国师,他的预感往往是非常正确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帝陛下一把把顾放搂在怀里,然后不甚在意地说道:“不管月氏国打了什么主意,过年要紧。” 顾放靠在连纵温暖的怀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掩去了眼中的忧虑。 沁阳王府中,被顾放和连纵惦记连横正在和一大群猫崽子们玩耍。 “来来来,吃小鱼干~”连横一脸满足地给满地打滚的猫崽子们餵食。然后看着它们津津有味地进食,他自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堪称“痴、汉”的笑容。 唯一一只银色毛皮的猫崽子矜持地叫唤了一声,当它看到连横对于它的同伴也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之时,它不高兴地用毛爪子拍了拍地面,然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连横见状赶紧把猫主子抱在怀里,然后安抚状地抚摸着猫主子的后背,道:“别生气,我餵你吃小鱼干啊。” 银色小猫虽然有些不满意连横把它当做小傢伙哄,但是它站位连横的膝头,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围在连横周围的猫崽子们,傲娇地叫了一声。 “咪~”准了! 被这么多毛球包围的连横并没有看到停在枝头,透过窗户紧紧盯着他和猫崽子们的三只乌鸦。 “呜哇——”一只乌鸦朝天叫唤了一声。 然后下一刻,天边突然飘来了一顿黑色的云。 “似乎要下雨了。”连横走到窗边,换上了窗户。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在一场席捲整个京城的大雪中,元策初年的新年终于到了。 在这一天,顾放不用像上元节和祭祀那日一样“抛头露面”,他只需要在祠堂中守着烛火,确保它们在元策二年的第一天到来之前熄灭就可以了。 对于这个任务,顾放欣然接受。 但是皇帝陛下就没有像顾放这样的美好心情了。 他板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席下的皇室宗亲。 那些“有幸”来到皇宫大内和皇帝陛下一起过新年的宗亲们都在下头瑟瑟发抖,不敢去看连纵的神情。
第78页 他们有些人是纯粹的害怕和畏惧皇帝陛下,有些人则是因为曾经和废太子过于亲密,虽然他们在先前的朝堂动盪中倖免于难,但还是心有戚戚。 这类人一见到连纵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只以为皇帝陛下是想要在新年夜对他们发难。 可惜,只有无聊地在那里打哈欠的沁阳王殿下知道他皇兄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思去计较朝堂上的事。 皇帝陛下现在心心念念地是和顾放一起吃年夜饭。 要不是这是老祖宗的规矩,连纵又需要通过新年夜的聚会来体现他对宗亲的关怀,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不过看看现在大殿中大家食不知味的情形,连横在边上心想,还不如取消这次的聚会呢。 到了亥时,连纵实在不耐烦应付那些宗亲了。他简单地对着宗亲们说了几句祝福和共勉的话,就宣布今年的聚会结束了。 宗亲们纷纷吐出一口气,他们麻利地站起身,恭敬地对着连纵三鞠躬,然后一边嘴中高唿“吾皇万岁”,一边慢慢地退出了大殿。 等看不到宗亲们的影子了,连纵也抖了抖衣服站起身。他迫不及待地对张浦说:“走,去国师塔。” 内务大总管领会地吩咐小宫人带上一个个用于保暖的食盒,然后自己则是在连纵身前为皇帝陛下掌灯。 皇宫中虽然因为过年的缘故张灯结彩,但是挂在墙头的红灯笼还不足以照亮整条冰封的路面。不过正因为是这样,顾放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皇宫中最最明亮的那个正在向着国师塔移动的点。 硕大的雪花还在从夜空中飘落下来。 顾放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冰凉的雪花,然后看着雪花在他手中一点点的融化。 可惜雪花再冰凉,还是没有办法将顾放勐地火热的心冷却下来。 “走吧,他们来了。”顾放微笑着对黑糰子说道。 “好哒~”黑糰子高高兴兴地跟在顾放的身后到了祠堂之中。 为了准备这次的年夜饭,顾放在开元帝他们的帮助下在祠堂的中央放置了一张圆桌。圆桌周围摆着六个圆椅。 非常简陋的安排,却是给了顾放难以言喻的感动。 年夜饭啊。 顾放感慨地想到,他有多少个新年实在冰冷刺骨的黑暗中度过的? 早早等在祠堂之中的开元帝见到顾放来了,便问他:“纵儿他们来了?” “陛下来了。”顾放回答,“沁阳王殿下先前就说他放心不下府里的猫崽,他先回去餵猫了。” “不等他了。”开元帝鬍子一翘,似乎是对连横的举动很不满意。 晋王爷和燕王爷却都好脾气地笑开了。他们虚虚地坐在圆椅之上,也是很期待今日的年夜饭。 过了不多时,皇帝陛下就出现在了国师塔之中。 连纵一进国师塔,就朝着顾放的方向走过去。他刚想要将顾放抱在怀中,手都张开了却勐地发现自己身上残留的雪花和寒气。 皇帝陛下连忙脱下外衣,递给张浦,然后才把顾放搂到了怀中。 “想起我了。”连纵嘀咕。 顾放瞥了一眼,也没有嫌弃皇帝陛下一上来就肉麻的举动。 张浦却不想两个主子这般的悠闲。他先是将连纵的外套交给一个小宫人让他处理,然后又带着手提着食盒的宫人们到了祠堂,将食盒中的菜餚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摆在桌子上。 这次跟着张浦来的小宫人都是张浦亲自教导出来的,对于皇帝陛下绝对的忠心,所以张浦也放心带着他们做一些个连纵隐、私有关的事情。 等顾放和连纵慢悠悠地来到祠堂之中时,张浦正好把菜餚摆放好。 “做得好。”手搂在心上人腰上,满脸满足的皇帝陛下夸奖了张浦一句,然后就让张浦下去了。 顾放和连纵刚刚落座,就听到一声冷哼声。他们纷纷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原来是开元帝正在那里吹鬍子瞪眼地哼哼。 “老祖宗,过年好。”连纵满脸笑意地和老祖宗们打招唿。 开元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现在就等横儿了。”晋王爷连忙笑着打圆场。燕王爷也在一旁帮着连纵说好话。 一时之间,祠堂中的气氛极好。 顾放嘴边挂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这一切,他只觉得现在自己通体温暖和满足。 要是每年都这样就好了。 顾放正这么想着,就听到皇帝陛下和他心有灵犀地说道:“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罢,连纵搂过顾放地后脑,然后亲昵地伸手在顾放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皇帝陛下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宠溺。 “没什么?”顾放握住连纵抵在他额头之上的手指,淡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大约等了一刻钟,连横就身披着风雪来到了国师塔中。 “可要冷死我了。”沁阳王殿下一进来就抖了抖。 “都让你和我一起来。”连纵无奈地说道。 “那不行啊,我家里可有一大群宝贝嗷嗷待哺呢。”说起他府中的猫崽们,连横的脸上露出了迷醉的笑容。 不等连纵和顾放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就见黑糰子绕着连横叫到:“喂,我的朋友们怎么样了?” 可怜的,看不到黑糰子的沁阳王殿下只觉得自己忽然脚底下冒冷风,浑身都不自在。他哆哆嗦嗦地问:“我,我怎么,觉得,觉得背后有东西?” 只见顾放满脸正经,义正言辞地对连横说:“嗯,有个背后灵。” “什么?”连横吓得跳起来。但他下一刻就看到了他皇兄嫌弃他的眼神。 连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这是在皇室祠堂中,怎么可能会有背后灵的存在? 要说有鬼魂,有的也是他们连氏一族的老祖宗啊。 连很好骗横愤怒地一拍桌子,刚想和顾放理论一下,就败在了他皇兄向他投来的兇狠的目光之上。 沁阳王殿下只能委屈地坐下,然后对着在他眼里空空如也的祠堂说:“老祖宗们,你们看到了,皇兄他欺负我。” “连横。”实在受不了自家傻弟弟耍宝的连纵叫停了连横继续犯傻的举动,然后转身对开元帝说:“横儿看不到老祖宗们确实多有不便,不知老祖宗可有办法?” “这不难,让横儿去军营中操练一番,体格就上来了。体格上来了,他就可以接受传承了。”开元帝说。 连横不敢打扰连纵和他们连氏的老祖宗说话,他只好左摇右晃地给顾放使眼色,希望他皇嫂可以透露给他一点。 顾放瞥了连横一眼,然后突然起了坏心,故意吓唬连横:“陛下在和师父商量把你扔到边关去。” 没成想,连横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满脸兴奋地说道:“好啊!我早就想去了。” 这下轮到顾放无语了。好在这时连纵和开元帝已经谈好了,顾放也不会再和连横相顾无言了。
第79页 在听了自家傻弟弟对于边关的嚮往之后,连纵第一次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对和训斥连横,他反而是认真地考虑起了这件事是否可行。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刻还是过新年,吃年夜饭最重要。 满桌的菜餚被顾放和连纵,连横吃了大半。开元帝和晋王爷、燕王爷则是在一旁慈祥地看着他们。当然了,他们也没有闲着,顾放可是为他们准备了许许多多的香烛。 最后,连纵站起来。他举起酒杯,先是对着开元帝等几个老祖宗说了一点吉祥话,然后又对连横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最后,他满含神情地看着顾放,对他说:“放儿,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皇帝陛下说起好听的话来简直顺熘。把在坐的人都说得心花怒放。 只不过黑糰子不高兴了,它上跳下窜地叫嚷:“我呢?我呢?” “墨儿是好帮手。”连纵笑眯眯。 这下,黑糰子才安静下来。它趴在顾放手边,轻声哼哼着撒娇。 顾放一边摸着黑糰子,一边看着连纵和大家。在他眼里,映出了所有人对他的真心。 年夜饭之后,连横捧着肚子慢悠悠地回府去了。开元帝等老祖宗并黑糰子也晃晃悠悠地飘到祠堂的角落里昏昏欲睡。 只留下顾放和连纵手牵手一起到了观星台看星星,虽然今天也没有星星可以看。他们看到的只有无数片的雪花,和黑暗的,看上像一张可以吞噬一切的大嘴的夜空。 不过即便是这样,顾放和连纵之间也只有温暖和浓情。 “等北方那里的事情过去了,我们就举行封后大典好不好?”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元策二年的元月一日到七日是大曜王朝的官员们休沐的日子。连纵也得以清闲。 终于不用整日里对着奏摺的皇帝陛下一连三日都赖在国师塔中不肯走。顾放坐在书桌旁看书,他就在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放。 到了最后,顾放只得无奈地改变了看书的姿势,将书举起来挡住皇帝陛下过于灼热的,好像要把他烧伤的眼神。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两人之间还是有着脉脉温情连接着,可不是一本书能够阻挡的。 这不,连纵一点一点地挪动自己的位置,慢慢地和顾放靠近。 这时候的皇帝陛下突然心跳加速,他望着顾放被阳光照亮的脸庞,只觉得这个在他眼前不远处的青年万分的耀眼。 只可惜,搅局的人出现了。 “哎哟,哎哟,眼睛要被闪瞎了。”连横抱着他的银色小猫崽,怪叫着从门后面走进来。 连纵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他冷冷地对着自家弟弟说:“休沐日不在王府里带着,往这里跑做什么?” 连横却是一点都不怕皇帝陛下。他一熘烟就跑到顾放的身边,然后哥俩好地搂着顾放的肩,道:“除夕那日我回去之后便痛定思痛,决心不能在颓废下去,所以特意来找国师大人拜师学艺。” 此时连纵的视线都快把连横搁在顾放肩膀上的手烧出洞来了。但是他好歹顾念着对面那个对着他满口胡言的人是他亲弟弟,不然皇帝陛下早就把人扔出去了。 而作为中心目标的顾放这是却淡定得很。他和小猫崽对视一眼,然后揉了揉猫头,站起身来。 “这猫看上去长大了不少。”顾放自顾自地转移话题。 连纵一把搂过向着他靠近的顾放,然后冷笑着说:“整日里游手好闲,可不就长大了?” 连横在一旁听着这话不对。他看了一眼一身,顿时龇牙咧嘴起来。敢情连纵这是说他这几日长胖了不少。 不过沁阳王殿下到底是沁阳王殿下,他吸了吸肚子,然后无所谓地撸了一把猫,正正经经地回答:“家族遗传。” 他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一声猫叫声打破了平静。 只见银色的小猫崽一下子从连横的怀中蹦起,然后“喵呜”着扑向了虚无。 当然,只是在连横的眼中是一片虚无,在顾放和连纵的眼中,那里可是晃悠着一个黑糰子。 “我听说,你在府里养了许多的猫?”连纵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只非比寻常的猫崽。 “是啊。”连横骄傲地仰起头,道:“都是月氏国来的,一共有十二只。” “确实不错,好好养着吧。”连纵收回眼神,然后靠在顾放的肩上不再说话。 顾放和连横也不在意。他们对视一眼,然后都把目光放在了那只银色的猫崽之上。 不过这两人想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的。 顾放想的是,怎么简单易懂的和连横说明他养的那一群猫和寻常的猫不同;而连横则是在想,他什么时候可以看到顾放和他皇兄可以看到的那些东西。 就这样,七日的休沐日一闪而过。连纵只好回到干元殿中,去处理那些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朝政。 而顾放也再一次地开始他在观星术上的修行。 一日,夜空中的群星都清晰可见。顾放看着愈发明亮的紫微星,心里却想着那日着京郊的宅子中,忽然闪现在他心中的预感。 那次从京郊回到皇宫之后,连纵立即就派遣人紧紧盯住北面大蛮和北漠四部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边关又多驻扎了一个军团的兵力。 就目前传回京城的消息来看,大蛮和北漠四部都算安分,就是这次年节里,一场空前巨大的暴风雪席捲了大蛮和大曜接壤的几个地点。 牛群和羊群在这场大雪中冻死不计其数。大蛮那些靠着游牧为生的人都有些活不下去了 顾放和连纵都认为,如果大蛮真的想要对大曜做什么,那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学和饥荒很有可能就是□□。 因此,连纵对于边关的驻守一点都不好马虎。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顾放嘆了一口气,然后收回了眼神。 就算再困难的事,他相信有他连纵两个人齐心协力,总归是可以客服的。 而且,现在需要关心的应该是和那些月氏国来的猫崽子们愈发亲密的沁阳王连横。 要是那些猫崽没有恶意也就罢了,若是它们对连横做了些什么,他和连纵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就在顾放想着什么时候去沁阳王府和商行探一探月氏国的人目的之时,连纵带来了一个让顾放有些恍惚的消息。 前安国公顾严在流放的途中病死了。 “病死了?”顾放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呆呆地看着连纵,想要从他嘴里确认这个消息。 他虽然已经斩断了前尘,和安国公府不再有瓜葛,但是,顾严好歹是他的父亲,是给了他另一半血脉的人。 “嗯。”连纵让顾放坐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轻轻地拍着顾放的背,和他说起了顾严,以及顾氏一族在流放途中遇到的事。 顾氏一族除了顾严,顾严的嫡妻,以及他们的几个儿子之外,还有好些人和废太子有牵扯。但是他们到底没有涉及到长孙皇后的死,所以连纵在判决的时候,只把顾严这一脉流放到了黔南,其他的顾氏子孙也则是在东海的一个採盐场服苦役。
第80页 黔南又湿又热,常有毒虫出没。顾严就是在一时不查之下被有毒的虫子咬中了,导致高烧不退,最终身死。 “我已经派人去把顾严的尸首好好安葬。”连纵拍抚着顾放的后背,“其他在黔南付苦役的顾严家人,我也下令把他们迁到东海了。” “你不必……”顾放神色复杂地从连纵怀中撑起身。 连纵双手合拢,将顾放有些冰凉的手捂在手心,他温文地笑着:“别乱想。顾严确实和李氏他们密谋害死了母后。但是也因为你,我能够再次见到母后,并且看着她这么安宁平静的离开。” 他深情地看进顾放的眼眸,继续说道:“我这么做也算不上放过了顾严他们。毕竟把敌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是放心一点的。” 连纵都这么说了,顾放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连纵轻轻地说道:“我想回安国公府看看。” 安国公府在连纵从边关回京之时背付之一炬。这一点顾放也是亲眼见到的。这时候他提出想要回去看一看,只不过是想到了他们顾氏的老祖宗和翠华罢了。 顾严不把他当做儿子看待,他们顾氏的老祖宗到底还是给了他最后作为亲人的温暖。 顾放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把顾氏两个老祖宗和翠华的事情和连纵说。他想了想,就把这事三言两语地跟连纵讲清楚了。 “原来还有美人相伴?”连纵虽然知道顾放和翠华不可能发生些什么,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些酸熘熘的。这大概是因为他不甘心没有参与顾放前十八年的人生的缘故吧。 “满眼鲜血的美人吗?”顾放镇定地反问。 “哈哈哈。”连纵顿时就笑开了。他不再纠结于这件事,而是同意了顾放去安国公府的决定。 “要不要我一起去?”皇帝陛下虽然用了疑问的语气,但是顾放听得出,这人分明就是想和他一起的。 所以,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自然。” 第二日早朝过后,连纵就把顾放从国师塔中接了出去。然后他们带着张浦和几个暗卫,轻装上阵地去了已经荒废的安国公府。 从安国公府荒废至今已有大半年了。那些被烧断的墙壁上也都已经缠绕上了枯藤。 顾放和连纵从大门口一路往里面走,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偌大的院子,然后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顾放指着一个只有三间房的小院子对连纵说:“这便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说到这里,国师大人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热。 没错,他这次提出来安国公府,不光是为了祭奠顾氏的老祖宗和翠华,还是为了让连纵能够了解他从小到大居住的环境。 然而和顾放难言的微微激动不同,连纵此刻心底里冒出了一丝后悔。 他在想,要是他当初没有任由仇恨遮蔽他的眼睛,并且驱使他将安国公府付之一炬,他是不是这时候就能拥有全部的顾放了。 就算是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也是顾放的一部分! 皇帝陛下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应该为他所有。 就在这两个人神思各异的时候,暗卫突然发出一声轻斥,然后追着一个方向去了。 顾放和连纵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往暗卫消失的地方而去。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自从安国公府荒废之后,连纵一直没有抽出手来料理这个偌大的公府。这就导致了现如今有一些胆大的乞丐和流民偷偷地住进了这里。 这原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顾放勐地一下看到十来个衣衫褴褛的人生活在他熟悉的安国公府中,心里一阵恍惚。 顾放再一次深切地认识到,他的人已经彻底地和安国公府割接并且被改变了。 连纵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情形。 京城在他的治理之下俨然成为了大曜最最繁华富贵的地方。这也是皇帝陛下最自豪的一点。但是此刻,这些在废墟之中艰难求生的百姓,让连纵深刻地认识到,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安居乐业”这四个字,果然不是这么容易能够做到的。 皇帝陛下难得地心里生出了一丝挫败感,但是他很好地掩饰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暗卫抓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来到了连纵和顾放的面前。 “走!”暗卫轻斥一声,然后向着连纵回禀道:“刚才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边上偷窥。” 顾放注意到那个被暗卫带过来的人虽然被凌乱的头髮遮住了脸,但是通过穿着和体型,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女人。 “把她的头抬起来。”连纵吩咐。 暗卫立马把那个女人的头髮往两边捋,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让连纵和顾放可以轻易地看到女人的脸。 “顾雪?”顾放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脸上粘着泥土的女人表示他那曾经骄傲非凡的妹妹,顾雪。 连纵听顾放这个一说,也想起了之前顾放告诉他的,顾雪和宁平王府,废太子母妃的娘家李氏合谋,想要通过选秀入宫的事情。 说起来,宁平王府就是因为这件事在连纵的心里挂了号,并且在后来连纵解决废太子之时,受到了牵连。 “放儿,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女人带到宁平王府和李家去,会怎么样?”连纵饶有兴致地对顾放提议道。 顾放无奈地看了皇帝陛下一眼,然后把视线放在了顾雪的身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个妹妹了。 顾雪和宁平王府,李家密谋的事情被连纵之后,连纵立即就下令抓捕这个顾氏的余孽,但是几次三番地被顾雪逃了过去。 到了后来,连纵虽然没有撤回对顾雪的通缉令,但是也没有把这件事放着心上了。 但是此刻,皇帝陛下不得不承认,他低估了这个女人。 很显然,顾雪在被通缉之后,一直躲在了废弃的安国公府中。走了那些乞丐和流民的掩护,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人也不是那么的显眼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顾雪利用这个道理,一直躲避到了现在。 要不是顾放受到了顾严死讯的刺激,又想到了顾氏的老祖宗和翠华,突发奇想地来安国公府,他们或许就永远找不到顾雪了。 “呵,国师大人别来无恙啊。”顾雪冷冷地笑着。 她的眼里露出狠厉的光芒,似乎是没有暗卫的束缚,她在下一刻就会冲上去把顾放撕的粉碎。 顾放没有理会顾雪言语里的仇恨。他转向连纵,然后有些疲惫地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连纵顿时感到心疼。他捏了捏顾放的手心,然后牵着他往外走去。 而顾雪,则是被暗卫押送着跟在他们的后面。她死死地盯着顾放和连纵握在一起的手,眼里闪过震惊和鄙夷。 在他们的身后,那些因为顾放一行人的到来而蜷缩起来的人们都慢慢地放松下来,然后恢復了往日的懒散。就好像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81页 连纵在一番挑挑拣拣之下,勉为其难地让张浦在安国公府原来的大堂之中打扫一下,让他和顾放有个可以坐的地方。 而张浦无愧于他连纵最信任,最能干的心腹的称号,他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候就把大堂收拾好了。 连纵这才满意地拉着顾放坐在张浦给他们整理出来的,唯二可以坐的椅子上。 “顾严死了。”顾放端坐在椅子上,对下头瘫坐着的顾雪说道。 顾雪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勐地一抖,然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一边抓着自己的头髮,一边喃喃:“怎么,怎么可能?!那可是父亲啊!要是,要是父亲死了,那我怎么办?我永远都不可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了……永远都不可能……” 顾雪一下子就陷入了疯魔之中。她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顾放和脸上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的连纵,突然就尖叫起来。 “都是因为你这个野、种!”此刻的顾雪看起来比乞丐还要粗鄙不堪,“都是因为你不被老祖宗喜欢,所以我们顾家才会一败涂地!” “你为什么没有死在大火中!”顾雪继续拔高喉咙,“为什么你现在可以高高在上,而我却只能和那些贱、民抢地方!” 顾雪她不甘心。她是顾严的掌上明珠,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哪里想到过,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人生会发生这样的巨变。 一夜之间,她的父亲和亲人被流放,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成为了一片废墟,而那个吗想来看不起的庶兄成为了他们必须高高仰视的存在。 面对顾雪的这一串质问,顾放都没有回答。他看着顾雪的眼睛,然后轻轻地告诉她:“老祖宗很喜欢我。顾家是因为顾严罔顾王法,利慾薰心,和废太子密谋害死长孙皇后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他稍微加大了声音:“至于你,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你咎由自取。” “不是!”顾雪尖叫着反驳顾放的话。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声音里的恶意也是在是太过于外露。向来心疼顾放的皇帝陛下瞬间就不高兴了。 连纵对着张浦挥了挥手,示意他解决一下这些胆敢在他面前大吵大闹的女人。 张浦立刻领会地走到了顾雪的面前,然后对着顾雪那些灰暗的脸恶狠狠地说:“咱家没什么本事,只有割人舌头的能力是一绝,顾二小姐是不是也想要试试?” 或许是张浦脸上的神情或许狰狞和恐怖,顾雪一下子就被他吓唬得不敢出声了。 顾放这时才接着说下去:“我不杀你,我也没有全力杀你。顾氏满门都会在东海服苦役,你也去那里吧。” 说完,顾放看向连纵,眼神里带着些许恳求。 连纵微微一笑,他轻抚着顾放的脸颊,温柔地说道:“你知道的,我永远都拒绝不了你。” 两人的眼神交流之间,就把顾雪的日后给订了下来。 顾放目送着暗卫带着不停挣扎的顾雪离开。然后他轻声对连纵说:“我们去祠堂看一眼,接着就回去吧。” 连纵一听到“回去”两个字,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 他喜欢顾放说“回去”,因为这说明顾放已经认可了皇宫,认可了国师塔,认可了他连纵身处的地方便是自己的归宿。 安国公府的顾氏祠堂还和顾放离开的时候一样。 顾放拒绝了连纵要帮着他收拾祠堂的举动,他走到祠堂的正堂之前,然后直直地跪了下来。 “老祖宗们,顾放过了这么就才来看你们,你们可不要生气啊。还有翠华,你要是生气了,那岂不是要吓死人了。”顾放眼里流露出悲伤。 他知道,老祖宗们和翠华是永远都不可能回应他了。 就在顾放愣神地时候,他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了“扑通”一声。 原来是一直现在边上的连纵这时了跪在了顾放的身边。 只见皇帝陛下语气诚恳地对着已然成为废墟的顾氏祠堂说道:“感谢你们对放儿的庇护,不然我也不能遇到他。” “你不用……”顾放神色复杂地看着皇帝陛下。 连纵洒脱地一笑,他握住顾放的手,宽慰他:“我现在跪的不是顾氏的祖先,而是把你送到我身边的人。” 连纵是谁,他是大曜王朝最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可是他现在却跪在了一片废墟之前,并且全然没有身为皇帝的威严。 顾放咬着下嘴唇,然后颤抖着声音:“陛下……连纵……” 他此刻有好多的话想要和连纵说,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怎么都不能说出口。 最后,顾放选择了一种最最直接的方式来表示他现在内心的悸动和感恩。 顾放把皇帝陛下扑到了。 又一次。 感谢上苍,让你我相遇。 感谢你,愿意为我放下骄傲。 张浦和周遭的暗卫都心领神会地转过了身,不去看皇帝陛下和顾放。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从安国公府回去之后,顾放和连纵的感情再次升温。这点具体表现在他们两个人即使是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流,也可以迸发出无限的柔情。 皇帝陛下对和顾放此时的状态没有一点的不满意,他反而时刻很享受着这一点。 为了能够和顾放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顾放不愿意去干元殿,连纵近日来在处理朝政上格外得认真。 他甚至连日连夜地坐在案前,企图把大曜近一段时间内的大小事务一次性地解决了。这样他就可以和顾放从早到晚地守在一起。 皇帝陛下的这个想法很美好,但是身体却在此时撑不住了。 “躺下。”顾放板着脸将想要坐起来的皇帝陛下重新按回龙床之上,然后端起放在床边矮桌之上的药,细緻地吹了起来。 连纵摇头苦笑。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这么“弱不经风”,不过是连日处理了朝政,又再赶去国师塔的路上淋了一点雨,竟然就这么生病了。 “唉,果然是缺乏操、练了。”皇帝陛下感慨一声,他侧头看着身边一语不发的青年,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愧疚。 “让你担心了。”连纵暗搓搓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一点一点地向着顾放靠近。 顾放面无表情地看着从他大腿上摸上来的大手,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用汤勺舀起一勺褐色的汤药伸到连纵的嘴边:“张嘴。” 连纵被顾放惜字如金又冷冰冰地态度吓到了,他讪讪一笑,然后乖乖地张嘴。 “嘶……”皇帝陛下被药苦到了。他委屈地看向顾放,企图得到顾放的安慰。 顾放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最终他还是挨不住皇帝陛下的撒娇,无奈地安慰他:“良药苦口,陛下就忍一忍吧。” 不过就算顾放此时的态度有些软化,但是有些话他还是想和皇帝陛下说清楚。
第82页 只见顾放放下药碗,严肃地看着连纵,语气分外沉重:“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审视一下我们的关系了。” 听到顾放说这话,连纵“唰”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他不顾顾放想要给他盖被子的举动,用双手牢牢地将顾放箍在怀里。 “为什么这么说!”连纵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一下子从充满了蜜糖变为了被苦涩填满。 他没有办法接受顾放说出这样的话,也根本不想听到。 “因为,我会觉得是我让你变得不理智。”顾放艰难地将自己的手从连纵的怀中抽出,然后安抚性地拍了拍皇帝陛下绷紧的嵴背。 他说:“所以不想让我离开你的话,就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连纵心里一阵激盪起伏,他闷闷地在顾放的颈窝处来回地蹭,口气里充满了苦闷和难过:“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在说这种话。” 他说完,将头从顾放的颈间移开,然后直直地想着顾放的眼睛,不肯放过他眼中的一点情绪变化。 顾放笑了。 “好。”国师大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自然就答应了连纵的要求。 没错,他刚才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顾放心里只知道,他这是在利用连纵对他的在意达成目的,但是他实在不想看到皇帝陛下眉头紧锁地躺在床上和病魔斗争了。 他的皇帝陛下,应该永远都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精神奕奕,而不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虚弱异常。 连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放的笑脸,忍不住想要吻上去,但是在触碰到顾放嘴唇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病中,就只能悻悻地停了下来。 “学坏了。”皇帝陛下乖乖地躺回床上,对顾放调笑着说道。 顾放没有回应连纵的这句调侃。他垂下眼帘想了想,然后对连纵说:“我们,等你病好了,就去商行查看一下月氏国商队的情况吧。” 连纵对顾放突然的提议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看到顾放脸上难得的红晕,这才意识到,他的爱人这是害羞了。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时刻想要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啊。 “好。”连纵心满意足地笑开了。 连纵生病的期间,连横也来看望过自己的皇兄几次。 不过沁阳王殿下探病的方式别具一格。他先是狠狠地嘲笑了连纵一番,然后又对着皇帝陛下阴阳怪气地说教了一通。 顾放一开始还奇怪连横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后来经过连纵解释他才知晓,连横这是在“报復”他小时候生病时被连纵狠狠教训了一顿的事情。 “当时母后特别担心横儿,几日几夜地没有休息。”连纵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他忍不住笑了笑,“我也是一时着急,就说话重了一点。没想到这小子现在还记得。” 顾放抿嘴笑了一声。他想,皇帝陛下不也记得? 这对兄弟就是这么的别扭。 顾放看着连横让人送来的,堆满了干元殿一角的补品,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 皇帝陛下地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太医来为连纵诊脉之后说,皇帝陛下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復了。并且他能恢復得这么快,还是託了连纵常年累月在边关练就的好身体的福,不然他怕是要在床上休息半月。 病好了的连纵兴致勃勃地带着顾放想要京城中最大的商行去。可是没等他们入宫,就被张浦拦了下来,原来是边关驻守的大将突然回京,说是有要是禀告。 连纵皱了皱眉,然后带着连纵重新回到了干元殿。 顾放原本是想要回国师塔的,但是连纵拦住了,并且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本是要做我的皇后。为后者,乃天下之母,当了解天下事。” 虽然皇帝陛下的说辞让顾放心中生出了一丝窘迫,但是他还是同意了和连纵一起前往干元殿。 这个从边关而来的大将名为长孙驰,是京城长孙氏的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小孩。 连纵的舅舅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还是孩童的长孙驰,觉得他资质很好,就起了爱才之心。他再一打听,长孙驰的亲生父母都已亡故,长孙驰现在寄住在别家。 连纵的舅舅当即就拍板,把长孙驰记在他的名下,然后带到了京城。 连纵在边关的十年,长孙驰也跟在他的身边。后来连纵回京,长孙驰被就在边关主持大局。 “元帅。”等在干元殿书房中的长孙驰一见到连纵走进来,就立马恭恭敬敬地行礼。 “免礼。”连纵摆摆手。 然而长孙驰并没有立即站直身体,他紧接着向连纵身后的顾放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免礼。”顾放瞳孔一缩,然后很快恢復了正常。 “说吧,怎么回事。”连纵拉着顾放在书桌前坐下,然后问长孙驰。 “十日前,月氏国的使者带着他们国王的手信来到荆门关。因为元帅曾经有传信到边关说起这件事,所以我在检查过他们之后,便打算安排一个小队护送他们入京。”长孙驰说道,“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月氏国师团带来的一个消息让我觉得必须告知元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纵眯起眼睛。 长孙驰在连纵是示意一边继续说:“他们西域诸国要来大曜本不必从北方来,但是和西域接壤的大蛮领土爆发了饥荒。并且开始食用“两脚羊”。他们为了避祸,才绕了原路,从荆门入大曜。” “两脚羊……”顾放一听到这个词就心头一紧。 两脚羊,两脚羊,什么两脚羊,明明就是人啊! 难言的愤怒在在坐所有人的心中漫延。 连纵深深地嘆了一口气:“继续说。” “是。”长孙驰点头,“听月氏国的人说,那些两脚羊在被食用之后,大蛮的人并没有做好善后的工作,他们只是挖了几个洞,将尸体扔进去了事。” “和我们大曜接壤的地界有这种事情发生吗?”连纵的脸色很难看。 “暂时没有发现,但是饥荒是肯定的了。”长孙驰道。他心里也很担心,大蛮那群饿疯了的人连自己的同胞都下得去手,更何况和他们接壤的异国人了。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边关戒严,不许关内的百姓去关外。”连纵对着长孙驰下达指令。 不光是对着长孙驰,他在让长孙驰尽快赶回边关驻守之后,叫来了张浦。 “去把各大尚书,丞相,中书令等人叫来干元殿。”连纵语速极快。 张浦不敢耽搁,他立马就去了。 等张浦走后,连纵满含歉意地看向顾放,道:“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去商行了。” 顾放主动握住连纵的手,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若是饥荒漫延,大曜难免不被受到牵连。陛下继续忙吧。我一人在月氏国师团来京之前去商行探一探究竟。”
第83页 “好。”连纵拍了拍顾放的手,“麻烦你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月氏国,或者说整个西域和大曜的关系都不怎么紧密。除了有商队来往于两国之间外,月氏国和大曜之间并没有其他的交往。 但是现在不同了,据礼部侍郎上奏的情报来看,月氏国有意成为大曜的附属国。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顾放是一定要去商行探一探月氏国的底细的。 再加上,在沁阳王府扎根的那群猫妖就是来自月氏国,连横还和其中一只猫崽子关系亲密,这就更加深了顾放要前往商行的决心。 京城里最大的商行位于北市街的尾端。那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宅院中人来人往,各国的商人都汇聚于此,因此鱼龙混杂,人流量极大。 连纵虽然因为边关的事情不能和顾放一起前往商行,但是他还是派遣了四个暗卫在暗中保护顾放的安全。 而对此,顾放也是心领神会。 他一踏进商行,商行的主管就迎了上来。 这位陆尚陆主管身材微胖,面目和善,但是不会有人因为他的外表而轻视他。 就是这个看上去一团和气的主管,在前几年商行内乱中,教唆一个主管打压另一个主管的势力。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异军突起,一举掌管了整个商行。 而商行牵涉到了大曜的财政,户部尚书在第一时间就和陆尚联繫上了,并且户部尚书还成为了陆尚的靠山之一。 为什么要说是“之一”呢?因为礼部和陆尚的关系也很好。 就像前头提到的,商行中的商队来自各个不同的国家,难保有什么异国人借着商队搞出事端,导致两国纷争。 正因为这样,礼部,或者说朝廷,便需要陆尚在暗中观察各国商队的行动和踪迹,好在事情发生之前解,杜绝国际间的争端。 综上所述,商行就是大曜和其他国家交流的枢纽。 并且,这次月氏国王室有意于大曜结盟的情报,便是从商行传递到礼部的。 而之所以顾放一到商行陆尚就亲自出来接待,也是因为礼部提前和陆尚打过招唿了。 “大人里面请。”陆尚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他毕恭毕敬地在前面给顾放带路,丝毫不在意周遭的人在看到这一幕是露出的惊愕。 到了陆尚给顾放安排的宽大房间之后,顾放矜持地对着陆尚颔首,道:“有劳主管。” “不敢不敢。”陆尚连连摆手,不敢接下顾放的谢意。 他虽然在商行中“叱诧风云”,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他的这点地位和国师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国师可是可以沟通天地,求上苍保佑大曜黎民百姓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商行主管怎么敢在国师面前造次? “月氏国的商队现在何处?”顾放对着陆尚开门见山,直接询问起了他这次来商行的目标。 “月氏国的商队都在他们的院子里休息呢。他们就等着明日到北市街上去摆摊,然后待月氏国的使团入京,他们就离开了。”陆尚立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只是按照商队领队的说法,使团早应该到京城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影子。” 顾放听了他的话之后心中暗暗想到,使团入京的时候延迟,应该正是因为关在饥荒肆虐,他们改道绕远的缘故。 这陆尚也是有本事的。像使团入京的时间这么重要的情报月氏国人竟然也和他这个“商人”说了。 顾放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并且为连纵手下有如此有能耐的人感到高兴。 “大人您看是把商队叫过来还是?”陆尚看着顾放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急。”顾放摆手,“我在问你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陆尚急忙表忠心,“草民定当知无不言。” “月氏国的商队是否带来了一群猫崽?”顾放问。 陆尚听到顾放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他很快回过神来,回答:“是的。月氏国的人把那群猫崽照顾得很好。什么人来找他们买都不卖。” 说到这里,陆尚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道:“那群猫崽对谁都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唯独对我们的沁阳王殿下不是。那个银色的猫崽子还是主动扑到殿下怀里的。” “这么说,不是殿下主动要买的?”顾放喝茶的动作一顿。 “可不是,那些月氏国人怎么哄猫崽子都不肯从殿下的身上下来,他们只好让殿下把猫崽子带走了。”陆尚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开了花,“本来只是那只银色的小猫的,但是后来,整个猫群都跟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顾放若有所思。 “哦,还有一点。猫群跟着殿下走之后,月氏国的人对我们大曜人的态度就好了很多。”陆尚又道。 不过他见顾放垂眸不语,还以为自己多嘴让国师不高兴,顿时心有戚戚。 然而陆尚是多想了。顾放不说话只是因为他在心里确定了一点,那群猫妖在月氏国的地位非凡,而那些月氏国来的商人,或许不仅仅是商人。 想到这里,顾放吩咐陆尚:“带我到月氏国商队的院子去。” 陆尚虽然不明白顾放为什么要“降尊纡贵”地主动去见那些商人,但是出于对国师的盲目信任和崇拜,他还是照做了。 国师大人这么做定然有大人的考量。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 陆尚心中愈发觉得顾放神秘莫测又足智多谋。就连顾放先前的寡言和冷淡也被他理解成为了稳重。 顾放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推崇者,他现在只想着快点弄清楚月氏国的情况,然后去连横那里走一趟。 要是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群猫妖地位超群,那月氏国和大曜结盟说不定另有所图。特别是他们还不是和使团一起入京的。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候,陆尚带着顾放在一个院子的门口停住了脚步。顾放阻止了路上推门进去的举动,而是让陆尚留在原地。 顾放四下看了看,然后一下子跃到了院子的墙头。他向下一看,只见月氏国商队中的人在院子中不知道捣腾些什么。 顾放注意到,那些人的发色各异,瞳孔更是和大曜人完全迥异的绿色,琥珀色,或者是蓝色。 这当然不是让他起疑的地方,真正让顾放感到惊奇的是,这着来自月氏国的人身旁都有一只半透明的猫跟随。或大猫,或小猫,它们都和月氏国人被一条寻常人看不到的细线相连。 顾放再看这些人走路时的步伐,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他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暗卫悄悄地落在顾放的身边,对他说道:“大人,这是军人才会有的走路习惯。” “军人?”顾放神色一紧。 “没错,只有受过高度训练的士兵才会有这样的走路方式。属下跟随元帅在边关待过一段时间,记得清楚。”暗卫向顾放解释。
第84页 “原来如此。”顾放这时也不再多看院中情况了。 如果是军中的人物的话,难怪陆尚看不出来。他虽然和朝廷关系紧密,但是对于军队中的情况,还是知之甚少。 顾放从墙头一跃而下,然后便打算带着陆尚原路返回了。 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待着了。如果院落中的月氏国商队真是军人所扮,他一个人可是应付不过来的。 顾放再思及他看到的那些透明的猫影,一心想着快点把连横带到连纵面前,好一齐向他们说明此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顾放虽然有些沟通鬼神的能力,却也抵不过老天爷的安排。 就在顾放往回走的时候,他遇到了带着银色小猫崽来商行的沁阳王连横。 “殿下。”顾放一眼就看到了连横怀中那只半眯着的银色小猫。没由来的,他觉得那只不同寻常的小猫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咦?皇……国师阁下。”连横喜气洋洋地走上前,险些就要说出“皇嫂”两个字了,但是好在他还记得他们此刻不在皇宫之中,及时地改了口,“兄长怎么不在?” 沁阳王殿下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家皇兄的身影,顿时觉得奇怪。 “他又要事需要处理。”顾放虽是在回答连横的提问,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牢牢地盯着那些身上开始冒出白色雾气的银色小猫。 但无论是连横还是陆尚,都没有发觉这一点。 与此同时,连纵在干元殿中表情凝重地对朝中重臣讨论大蛮发生饥荒的事情。 年纪最大的刑部尚书嘆了一口气,道:“老臣经歷过先帝在位期间那场□□。” 连纵的父皇当上皇帝的第三年,黔南地区突然爆发了一场饥荒。彼时吏部尚书正好在黔南当官。那民不聊生的场面,他曾经亲歷过。 “那时候虽然没有严重到人吃人的地步,但是因为饥荒导致的流民不计其数。”吏部尚书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 “朕知道。”连纵从椅子上站起来,他郑重地对在场的大臣们说道:“所以朕需要各位和朕一起预防此事。” 饥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饥荒所带来的流民,暴动,甚至是瘟疫。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捉虫) 顾放没有养过猫。 他在安国公府的时候,自己的生活都顾不过来,哪里有什么精力养一只小动物。等他进了宫,做了国师,虽然他不再需要我们生活担忧,但是皇宫中规矩甚多,他也没有起养宠物的念头。 可是就算顾放没有养过猫,但是他还是知道一只正常的猫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比方说,猫是不会突然变成人的。 还没有亲眼见过精怪的连横,呆愣愣地看着现在那里的银髮少年。 要是这个少年不是从他怀中离开的银色小猫崽变成的,他或许还会夸对方一句有特色,但是现如今,连横梗咽着喉咙,什么都话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顾放率先反应了过来。 他刚才和连横他们撞了个正着。陆尚看他们都沉默不语的样子,就胆战心惊地问要不要去空房间里坐一会儿。 顾放当时来不及想那么多,就同意了。而连横则是不知所措地抱着小猫跟着他。 等他们进了房间,一直被连横抱着的小猫就从连横的怀中跳了出来。然后一道银光之后,小猫崽变成了倨傲的少年。 顾放对处于游神状态的连横和满脸矜持的银色少年说道:“我们回宫或者去王府把事情说清楚吧。”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直直地看向银髮少年:“我应该称唿你什么呢?月氏国的守护神还是……统治者?” “啧。”银髮少年不耐烦地挠了挠头。他手速极快地拍了连横一下,然后“咻”地一声变回了小猫,蹲在连横的怀里,傲娇地抬起头。 连横会接住向他扑来的猫崽子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张了张嘴,对自家神色严肃的皇嫂说道:“去宫里找皇兄吧。有皇兄在……好一点。” 沁阳王殿下虽然已经建衙开府多年,但是在他潜意识里,连纵是他永远的倚靠。 皇帝陛下听到张浦说顾放和连横往干元殿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怎么的冲击。 “各位爱卿就按照刚才商议好的去做吧。”连纵在听完张浦的禀报之后,便对还立在干元殿中的大臣们说道。 等大臣们都退下去了,顾放和连横也正好到了干元殿中。 “不是去商行了?”连纵走上前拉住顾放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连横浑身僵直地抱着小猫崽,他扯了扯嘴角,然后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怎么了?”连纵皱起眉。他再看了一眼顾放,发现自己的爱人虽然脸色不好,但是并没有展露出明显的担忧,甚至可以说,是无奈的神情更加多一点。 “咪~” 一声猫叫,再伴随着一道银光。一个银色长达的精緻少年出现在连纵他们的年前。 “这是……”连纵不动声色地上前,把顾放和连横带到了自己的保护圈之内。 “哟,大曜的帝王。”银髮少年抬了抬眼皮,然后懒洋洋地朝着连纵打了个招唿。 这时候,顾放也一併把他心中的想法和他今日在商行中见到的情况对着连纵说了出来。 在此期间,银髮少年并没有打断他,甚至在顾放说完之后主动做起了补充。 原来他们一族和连氏一族一样,是上古神族的后裔。不过和连氏一族现如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同,他们一族一直保留着一点的神力。 “我们提亚一族从出生一刻起就有变成猫的能力。”莫迪提亚,也就是银髮少年懒懒地靠在连横的身上,对着众人说道:“五百年前,我们的祖先为了避祸,远走西域,并且建立了月氏国。” 说到这里,莫迪不满地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嘀咕:“找到什么地方,一条鱼都没有。” “那我今天看到的那些猫影是?”顾放心中有些好笑。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有些傲娇,但是个性单纯,倒也不难相处。 “族人中有些人和普通人成亲,生出的孩子血统不纯,没有变身的能力。那些猫影是他们血统的象徵。”莫迪回答,他接着对顾放认真地说道,“你很厉害。” 他语气里满满地都是对强者的佩服,但是连纵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把顾放拽到自己的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然后问莫迪:“你们这次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这么开门见山倒也没有引起莫迪的不满。 莫迪瞥了一眼身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连横,然后露出了一个说的上狡猾的笑容,他慢悠悠地说道:“月氏地处沙漠,绿洲提供的水和鱼马上就要不够新生的国民生存了。所以我们把周围的国家都筛选了一遍,最后选定了这里。”
第85页 月氏国这次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们就是看中大曜东南沿海的一大片海洋。 结盟是真,成为大曜的附属国也是真,但是作为交换条件,月氏国希望大曜朝廷可以在东海或者南海划出一片区域来供月氏国捕鱼。 莫迪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地在他们国家的使臣到来之前就把他们月氏国的打算给说了出来。 “我和族里几个小傢伙来就是为了打先锋的。”莫迪义正言辞地把他和他们族里的小猫崽在沁阳王“白吃白喝”地事情给说成了为了他们整族的发展。 顾放看他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却一口一个“小傢伙”,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问:“你就这么把目的说出来了,就不怕陛下不光不同意,还趁机把你们扣押下来吗?” 莫迪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能让我佩服的人,不会是这种小人。”他这话是对着顾放说的,但是说到“小人”的时候,却往连纵的方向瞟。 皇帝陛下一心只想着顾放展露出来的笑颜。他一边满心满眼地陶醉其中,一边又心酸顾放的笑脸不是因为他露出来的。 顾放暗暗戳了连纵一下,好不容易才把皇帝陛下溃散的思维给凝聚了起来。 连纵轻轻咳了一声,然后睨了一眼那个靠在他弟弟身上的银髮小子:“我们大曜自然不屑于做出这样的事来。但是既然你们在月氏国中身份贵重,再住在沁阳王府中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连纵露出一个狡猾的假笑:“大曜为各国贵客准备的使馆不光只是看上去好看的。” 莫迪一听,瞬间就板起了脸。他抱紧连横的手臂,死死地不肯放手:“不必了,他把我们带走的,就要照顾我们到底。” 他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心性,耍起无赖来,一点都不逊色于寻常的孩子。 连横为难地看着就要打起滚来的莫迪,心里想到这段时日来对这个小祖宗的照顾,便心软地对他皇兄说:“皇兄,要不就让他们继续留在我那里吧。” 连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傻弟弟一眼,然后无奈地摆摆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皇帝陛下还是让张浦去通知礼部为已经在京城之中的月氏国人在使馆中安排住处,——能够带着国中掌权者出来的怎么可能是普通商人,并且还要提高接待月氏国使团的规格。 这次的事情要是办好了,大曜在西域的影响力会得到巨大的提升,说不定还可以藉此开闢大曜和西域的大规模通商。 等连横带着莫迪回去之后,顾放和连纵单独待在了干元殿之中。 皇帝陛下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说:“那个小鬼不会看上横儿了?” 顾放白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拿起一本书看起来,——顾放在养病的期间连纵从国师塔拿了很多书到干元殿,后来顾放病好了回国师塔去,这些书并没有拿回去。 连纵也不在意顾放不理会他,他凑到顾放的边上,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我们钓鱼去吧。” “这时候去哪里钓鱼?”顾放漫不经心地反问。 连纵蔫了下来。他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心里并不是很想去。但是最主要的一点是,如果北方大蛮真的因为饥荒出了祸事,那他和顾放可以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多了。 “如果大曜真的受到了影响,你准备怎么做?”顾放搁下书,郑重其事地问连纵。 “无愧于心。”连纵也回答地很认真。 得到这个答案,顾放嘴角上弯,很是满意。 又过了十日,月氏国的使团终于安全入京了。这群和大曜王朝的人在外表上完全不同的人引起了京城中人们很大的好奇心。 或许是月氏国人骨子里的猫族血统,使团众人既享受被人夸赞,又对此有些不耐烦。 他们甚至在面对大曜的皇帝陛下的时候,也一点都不憷。 “怎么少了一个。”连纵看着大殿之下的使团,询问身边的张浦。 张浦也是一头雾水,但出于本能,他立即和礼部侍郎核对起了使团人员。 那么那个少了的人去了哪里? 只见沁阳王府偌大的门前,来了一个身穿斗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英语六级,生不如死_(:3」∠)_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作为猫生赢家,莫迪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受过什么气,他不论是吃食还是住处都是顶尖的。 并且莫迪作为月氏国现任国王的亲弟弟,他在大沙漠中就没有缺过小鱼吃。然而沙漠中的鱼在稀有,在味道上怎么比得过大曜东海边打捞上来的海鱼呢? 那鲜美的程度,让莫迪和几个族中小辈流连忘返的同时,他们在心里愈发地膜拜带着他们出来的莫迪王子了。 没错,莫迪他们这群小猫崽可不是像莫迪在连纵面前说的那样是来做先锋的。 他们是趁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躲进了“商队”用来装货的大箱子里。也多亏了他们这群猫崽子个头小,不然怎么可能混进去这么多猫崽? 本来“商队”的人对此一无所知,但是就在他们离开月氏国一天之后,有只猫崽实在耐不住飢饿,“喵喵”地叫唤了起来。这才引起了商队中人的注意。 商队的头头,也是月氏国军队的副指挥见状,当机立断就要回国去,还是莫迪摆出了王子的架势,再加上死缠烂打才让副指挥将他们一起带到了大曜。 在京城的商行中,莫迪一眼相中了前来购买新奇有趣之物的沁阳王连横。 “猫的直觉告诉我,跟着这个人有鱼吃。”银色的小猫舔舔自己的两个猫爪子,眼底里冒出了精光。 围在莫迪周围,并且以他马首是瞻的其他猫崽都应和地叫唤了起来。 再后来,便是莫迪率领众小猫扑倒了连横。 副指挥没有办法,只得让连横带着一众小猫崽走了。他同时在心里希望大曜的新年可以快点到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带着这些小祖宗回去了,——一般大商队在京城中会待半个月到一个月,他们也是这个周期,不然太标新立异,容易引起怀疑。 在此期间,副指挥也有通过他们月氏国独有的方式,——训练过的乌鸦,将大曜的情况传递迴月氏国。 如今月氏国的使团终于来了,副指挥的心中大安,他和众人就等着带着肥美的鲜鱼回国了,至于莫迪等小祖宗们,那是他们的头领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是面对莫迪的刻意卖萌和讨好,月氏国一众猫咪的头领,月氏国的国王,弗兰克提亚也硬不起心肠来强制他做什么。 对于这位尽早突然出现在大门口的客人,连横有些摸不清楚底细。不过即便是这样,沁阳王殿下还是拿出了他属于大曜皇室的风范。 “吃,不用客气!”连横大手一挥,众侍女鱼贯而路。每个侍女的手上都端着一盘被精心烹制的鱼。足足有七尺宽,八尺长的桌子被各式各样的鱼给放满了。
第86页 莫迪等一众小猫崽早就忍不住流下了口水,要不是他们的大头领弗兰克没有什么表示,他们早就扑上去了。 “吃吧。”弗兰克对上一双双充满了渴求的又大又圆的眼睛,立马就败下阵来。其实他自己也有些心动。 但是作为猫族的领袖,弗兰克还是和那些早就迷失在“鱼”中的小猫不同的,他郑重其事地对连横道谢,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猫爪印刻章递给连横作为谢礼。 “欢迎你来来月氏国做客。”弗兰克面无表情地说道。 连横眨了眨眼睛,收下了弗兰克递过来的看上去很独特的礼物。 有了顾放做先例,他一点都不觉得弗兰克此时的态度有什么不对。早知道,他和顾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放的神色可要比弗兰克冷淡多了。 所以沁阳王殿下心理素质超强地热情地招待起了弗兰克。 这就让沉默寡言的弗兰克有些招架不住。但是他到底抵不住“鱼”的诱惑,对连横亲近了不少。 一旁的莫迪一边和同伴抢着鱼,一边眯起了他杏仁大小的圆眼镜,不知道在预谋着什么。 下午,等连纵带着顾放一起到沁阳王府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见连横懒洋洋地坐在树荫底下给一只银色的大猫梳毛。而莫迪等小猫崽则是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地方边晒太阳边睡觉。 “这是?”连纵对着大猫颔首。他发现自家的傻弟弟总能给他“惊喜”。 “哦,这是莫迪的兄长。”连横招唿着他的皇兄和皇嫂。他刚想起身,就想到了还卧在自己腿上的弗兰克,只能为难地眨了眨眼睛。 连纵瞬间就笑得春暖花开,他道:“这想必就是月氏国的国王吧。” “大曜的皇帝陛下。”弗兰克从连横的腿上跃起,他变成人形落在地上,然后对着连纵行了一个礼。 他接着看向顾放,面露疑惑的色彩。 “这是我大曜的国师。”连纵向弗兰克介绍顾放,同时他骄傲地搂住顾放,道,“我是我的爱人。” 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这么介绍顾放有什么不对。要不是顾放暗地里就这连纵的后腰狠狠地拧了一下,连纵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来。 弗兰克向来不是多事的人,他看了看连纵,又看了看顾放,憋了好久才说:“很般配。” 说这话的时候,弗兰克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连横,只不过他的动作实在隐蔽,在场的人都没有察觉。 听到了弗兰克的话,连纵心里别提多舒坦,但是他还是对弗兰克卧在自己弟弟腿上的事情心有芥蒂。 先前还不容易赶走了一匹红色的狼,现在又来一只银色的猫,大曜的皇帝陛下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自己的弟弟不会要被拐走了。 连纵的思维越走越偏,还是顾放在关键时候靠谱。他语气平缓地问弗兰克:“就是不知道月氏国的国王为什么要跟着使团一起来却又不提前表明自己的身份?” 弗兰克还没有回答呢,连横下意识的就想要给弗兰克开脱,他急急地想要开口,却被自家皇兄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堵住了。 弗兰克先是对连横充满善意地微微一笑,然后才郑重其事地回答顾放可以说的上犀利的问题:“我这次来大曜也是临时起意,主要是为了寻回莫迪他们,不愿意多事,这才没有事先和大曜的朝廷打招唿。” 按照弗兰克来大曜之前的设想,他是想着悄悄带走莫迪之后,回到使团扮演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然后等下次正式的国事访问之时,再在大曜的皇帝和官员面前现身。 就算他弟弟莫迪给他们子孙猫崽子找的饭票是大曜的亲王殿下,他也有把握悄无声息地带走莫迪。 但是弗兰克忽略了顾放的存在,或者说,无论是他还是在京城中为他传递消息的“商队”都忽略了大曜国师的能力。 “我一来到京城就感受到这里被一股力量给笼罩了。”弗兰克看向顾放,“你很厉害。” “多谢。”顾放微微感受算是接受了弗兰克的夸赞。与此同时,他不由得想到,莫迪和弗兰克虽然在性格上有些千差万别,但是夸起人来都是一样的语句,一样的套路。 弗兰克悄悄带走莫迪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不得已之下,他在连横面前现身了。 这倒也不是他鲁莽不计后果,而是因为他们一族的人看人想来准,既然莫迪相信连纵他们,他也就可以放心地和他们相处了。 而且,既然要结盟,他们月氏国的诚意还是要拿出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连纵和弗兰克相谈胜欢,而顾放和连横则是坐在别处闲聊。 顾放摸了一把莫迪的毛,然后语出惊人:“你觉得莫迪的兄长怎么样?” “挺好的。”连横一开始还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他再看看顾放有些诡异的神情,并且仔细一想,就忍不住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皇,皇嫂,你,你胡说什么呢?” “我觉得挺好的。”顾放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问题。他看着正在和连纵交谈的弗兰克,淡淡地说:“比之前那个红头髮的好。” “皇嫂!”连横打断了顾放的话,然后他就被怀中的小猫崽给啃手指了。 莫迪“喵喵”地叫唤了两声,带着说不出的“不怀好意”。 顾放见连横不愿多谈的样子,他也就止住了话头,只不过他最后还是关切地对连横说道:“你要是碰到喜欢的,就带回来。” 连横无语地看着越来越有“嫂子”风范的顾放,嘴里嘀咕了几句,到底没敢大声说出来。 等顾放和连纵回宫的时候,弗兰克也决定留在沁阳王府中,对此,连纵笑得意味声长,但是没有阻止。 走在回宫的路上,顾放问连纵:“你有没有想过要个孩子吗?” “你生的?”连纵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大曜王朝延续至今的一百多年中,除了第三位皇帝宣宸帝出自旁支,其余登上皇帝宝座的人无疑是连氏一族血统最纯正的后代。 现如今,大曜新一任的皇帝陛下已经和他的国师定了终生,皇帝陛下的嫡亲弟弟又没有娶妻生子,甚至很有可能走上和他皇兄一样的路,那到了连纵没有办法再做皇帝的时候,皇帝的位置应该由谁来继承? 是从宗室过继一个孩子到连纵自己的名下,还是索性禅位于连纵其他的兄弟? 对于这些问题,连纵还没有来得及考虑,朝廷的文武大臣们也暂时没有把皇帝子嗣的问题放在心上。 虽然先前有皇帝陛下从来不踏足后宫的流言传出,但是没有人真正把这个放在心上。那些劝谏连纵再次选妃的大臣们也只是在想到的时候说上一句,若是事务忙起来,就真的没有人记得他们的皇帝陛下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可是现在,顾放把这个问题直接摆在了连纵面前。
第87页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连纵对他的真心,他既然答应了连纵会成为他的皇后,那顾放也一定会践行自己的承诺,但是,有些问题不是逃避或者“想不到”可以躲过去的。 子嗣,便是横在顾放和连纵的未来之间的一个重大的问题。 他们此刻离国师塔已经非常进了,但是路上除了一盏盏明亮的,散发着暖意的灯笼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或者物了。 连纵在长嘆一口气之后,他慢慢地靠近顾放,并且把自己的一只手环在了顾放的腰上。 他侧头,嘴边带着堪称明媚的笑容,语气轻柔又和缓:“子嗣于你我都不是问题。若是以后能够遇到好的宗室子弟就过继一个,若是没有,那就找一个合适的孩子养着吧。” “至于横儿那里……”连纵用空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顾放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红的脸庞,“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横儿承担这样的重任。” 顾放看着连纵在月色中仿佛有流光转过的眼睛,深深地想要把这一刻连纵的脸,连纵的神情,连同这天夜里美丽夜色,一起记在心里。 “大臣们不会同意的。”他嘴边挂着微笑,却说出和自己的心意相反的话。 “那就不需要他们的同意。”连纵丝毫不在意地笑开了。 他继而把顾放搂到怀中,抚弄着顾放垂下来的黑髮,瞳色转深:“在我心里,除了你和横儿,大抵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动摇的了。” 皇帝陛下的情话说起来,就算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为之心醉,更何况顾放地心肠远远不足以说成是“石更”。 所以他醉倒在了连纵的“糖衣炮弹”之下,久久不能回神。 后半夜,留宿在国师塔的皇帝陛下趁着顾放睡得正熟的时候,悄悄地来到了寂静的祠堂之中。 “老祖宗。”连纵恭恭敬敬地在开元帝等人的面前鞠躬行礼。 “过来和我下盘棋吧。”开元帝不等连纵继续说话,他手一挥,一个透明的棋盘便出现在空中。 “好。”连纵没有拒绝。 因为连纵碰不到棋子的缘故,他只需要把下的棋子的位置说出来,晋王爷自会替他把棋子摆在正确的位置。 这盘棋一下便过去了两个时辰。在此期间,无论是连纵还是开元帝,晋王燕王都没有说一句和棋局无关的话。 眼见着阳光就要破开浓厚的云层散落到人间,他们的棋局终于来到了最后。 开元帝落下最后一个子,然后长嘆一口气:“后生可畏。” 连纵看上去倒是很轻松。他并没有继续让晋王爷替他落下制胜的棋子,而是朝着开元帝的方向跪了下来。 在这皇宫中,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过开元帝的? 没有。 是以,连纵的态度非常坦荡:“望老祖宗成全。” “我不是早就同意你和放儿在一起了?”开元帝双手背在身后,答非所问。 “老祖宗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连纵目光炯炯地看着开元帝。 “你不是不建议,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开元帝反问。 “但是放儿在意。”连纵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神情。 就像他和顾放说的那样,这世上除了顾放和连横,没有什么可以让动摇。 但是顾放不是。 顾放爱着连纵,也愿意为了连纵而和他一起面对各种可能的风险和危机,但是在顾放的心中,开元帝作为他的师父,也是占了一块地方的。 连纵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希望顾放因为他的决定而和自己的师父起了争端和龃龉。 “你们两个臭小子……”开元帝似感嘆又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既然连你们两个在一起都不反对,那大曜的帝王之位最后在谁的手里,对我这个死人来说,又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呢?” 听了开元帝的话,连纵终于释然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多谢老祖宗。” 有了老祖宗的保证,皇帝陛下只觉得通体通畅,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他一股熘地从祠堂又石更又冷的地板上站起来,然后又说:“我去金銮殿了,有劳老祖宗告诉放儿我晚上和陪他用晚膳。” 说完,连纵身手矫健地从敞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出,然后在几息之间,就从消失在了皇宫之中。 等连纵走后,顾放才推开了祠堂的门。 他看了一眼已经破开云层的朝阳再看祠堂中摇曳着的烛火,然后对着开元帝他们深深地鞠躬。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这么的客气。”开元帝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徒弟露出这样凝重的神色,他便打趣着想要让气氛轻松一点。 一旁,晋王爷和燕王爷也跟着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顾放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的严肃已经在他抬头的一瞬间被隐去,取而代之地是发自肺腑的温暖笑容。 他顾放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个事事为他着想的爱人,能有这样一个对他处处宽容的师父。 见气氛变得轻快起来,开元帝终于有心情问顾放为什么会突然和连纵说起子嗣的问题来了。 “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开元帝虎起脸,大有一副“谁敢在我宝贝徒弟面前胡说,我就要和他拼命”的架势。 “没有。”顾放淡淡地一笑,“是我突然看到月氏国王室有这么多的孩子,就想到皇宫中的冷清了。” 在连横府里赖着的小猫崽不少于十来只,这还是偷偷从月氏国中跑出来的数量。若是算上月氏国国内的猫崽子,那个数量一个很客观。 这一比较,就显得大曜的皇宫冷冷清清了。再加上,顾放和连纵相处得越久,他越发拜倒在连纵的治国能力之下,他也就会忍不住地想,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这么一份卓越的能力,真的要“终结”在自己手里? 顾放承认,他前端时间确实是多思多忧了。但是现在,他已不再迷茫。 另一边,金銮殿之上,连纵举起酒杯,和月氏国使团的领头人,痛饮了三杯。等他们先后把酒杯稳稳地搁在了桌子上之后,连纵和使团头领击掌三下,算是完成了这次结盟的重头戏。 接下来,便有礼部的官员宣读连纵早已撰写好的圣旨,等礼部的官员下去了,张浦就在百官面前宣布三天后招待月氏国使团晚宴的事宜。 如此一来,结盟的整个过程算是走完了。 皇帝陛下在金銮殿中所有人的目送中离开了金銮殿。 在回干元殿的路上,连纵突然看到一只银色的大猫蹲在了宫墙之上。 大猫两眼滚圆,一眨不眨地盯着皇帝陛下看。 连纵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但是出于风度,皇帝陛下还是带着月氏国的猫国王回到了干元殿中。 “何事?”连纵挥退宫人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银色大猫。 大猫在一道强光之后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气息沉稳的男人。
第88页 弗兰克也很直接:“我是来求娶沁阳王殿下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险些被连纵击中脸庞。 弗兰克躲避连纵越来越快的攻击,他面对笑容灿烂到可怕的连纵,语气还是那么的一板一眼:“通过一个晚上的相处,我觉得我和令弟在性格上非常的相称。” 弗兰克说得越是平静,连纵就越是生气。 他虽然已经做好了自己傻弟弟被拐走的准备,但是弗兰克这突然其来的“真情流露”还真是让连纵这个皇兄有些接受不了。 而此时,连横还不知道干元殿中有两个人为了他大打出手,他抄着手,悠闲地走在大街之上。 “你们想要什么就和我说。”财大气粗的沁阳王殿下对趴在他两边肩头上的几只猫崽子说道。 回应他的,则是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地猫叫声。 “咪~”要这个,要这个~ “喵嗷呜~”我要那个~ ……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顾放也是在月氏国的使团离京之后才知道原来连纵和弗兰克之间还有过这么一处。 他忍不住莞尔:“陛下就这么让自己的弟媳走了?” 皇帝陛下幽怨地看着侧躺在贵妃榻上,尽现慵懒的顾放,道:“你还笑话我?” “这么能算笑话。”顾放懒洋洋地坐起身来,他把手中的书随意地放在贵妃榻之上,眉眼里尽是笑意,“我看弗兰克挺好的。要是沁阳王殿下喜欢,也算是一段良缘。” 闻言连纵沉默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坐到顾放的边上,然后一手搂着顾放的腰,一手挑起国师阁下细滑的下巴,任由顾放散落的头髮把他们两个与尘世隔绝。 然后皇帝陛下一开口便破坏了此时略显暧、昧的氛围:“你就不怕我因为横儿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没有后嗣,便去找和女人生孩子?” 顾放完全不把连纵的挑衅放在眼里。若是他没有听到连纵和开元帝的对话,他或许会有所顾虑,但是现在,他如何不明白连纵在玩什么把戏。 是以,顾放冷笑着挥开皇帝陛下的手。他逆光站起身,神情里充满了难言的傲气:“陛下可是认真的?” 顾放此话一出,让连纵立马变换了表情。他拉着顾放的手,好言好语地哄道:“莫生气,我胡说的。” 若是此刻沁阳王殿下在场,他一定会说,刚才顾放的神态就和伺候了一个月的猫崽子一模一样。 傲娇又骄傲。 元策二年的一月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长孙驰从边关带回来了有关大蛮年前爆发的饥荒的最新消息。 因为风雪持续在大蛮境内肆虐,大蛮和西域接壤之处的饥荒并没有改善,反而正在往大曜和大蛮交界之处漫延。 “将士们观察过,去年年底的时候从西边每日大约只是几十个人流浪过来,但是过了一月份,这个人数就长到每日百余人了。”长孙驰对连纵禀报,“人数虽然还不算多,但是可以相见大蛮境内的饥荒还在持续。” “就怕到时候人越来越少了。”前来干元殿和连纵一起听长孙驰汇报的顾放在长孙将军说完之后幽幽地说道。 “国师何出此言?”长孙驰和连纵的私交不错,又是远方表亲,所以在皇帝陛下面前他也不拘束。他直接就询问顾放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放虽然不在意长孙驰略显咄咄逼人的态度,但是连纵却不能不把这点放在心上。 不过就在皇帝陛下皱着眉想要指正长孙驰的态度的时候,被顾放从后头拉了拉衣摆。 顾放对着连纵摇了摇头,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长孙驰的问题:“人们会因为饥荒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那若是发生饥荒的地方的人都成了盘中餐呢?” 顾放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忍,但是在他的表面上却还是冷冰冰的样子。 “怎么可能……”长孙驰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是在下一刻他就想到了月氏国使团第一次看到边关时对他们提到的“两脚羊”。 长孙驰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虽然在战场上驰骋许久,但是人食人这种异常残忍的事情,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简直是有背人伦常理。”长孙驰恨恨地说道。 “在飢饿面前,人伦常理都比不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连纵瞳色加深,他问长孙驰,“边关的禁令执行得如何?” “属下严格执行陛下的指令,目前没有一个大曜的百姓出关。”长孙驰不敢耽搁,立即回答。 “很好。”连纵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嘱咐他:“若是看到大蛮的人在边关乞讨,能帮的就帮一把。但是记住,这只是好心,不是义务!” 若是让连纵坐视饥荒这种灾难,他于心不忍,但是连纵也不希望因为他一时的好心,那些灾民就赖上了大曜。 “是!”长孙驰心领神会。 “好了,你这次回来带个四五天再走,多陪陪舅舅。”说完了正事,皇帝陛下拍了拍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表弟的肩膀。 “这是自然的。”长孙驰回答。不过在他走出干元殿之际,他看着顾放云淡风轻的样子欲言又止。 到了最后,长孙驰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对连纵说。他垂着头,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连纵舅舅的骠骑大将军府。 “义父。”长孙驰恭敬地和长孙桓打招唿。 “见过陛下了?”年逾古稀的骠骑大将军的精神竟然看上去就像二三十岁的壮年。 长孙桓使劲地拍了拍自家义子的肩头,然后也不给长孙驰思考的时间就朝着长孙驰的腹部袭去。 有力的拳头破开空气,“哗”地一声击在长孙驰的手掌之上。 “再来!”长孙桓兴致勃勃。 到了这个时候,长孙驰也没有什么心思和他义父说他心中对于连纵和顾放之间的关系的怀疑了。 一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在冬日里都大汗淋漓的长孙府的父子俩才在管家的督促下结束了他们这次的比试。 “好小子!”长孙桓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对长孙驰在武艺上的进步赞不绝口,“就和陛下差一点了。” 长孙驰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此时也歇了自己先前要对义父“告密”的心思。 长孙驰今日也看到了连纵对顾放的心意:那真是一点不敬都不被允许出现在顾放的面前。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今日要不是顾放拦下了连纵,他怕是少不了一段教训。 罢了罢了,左不过是敬仰的元帅选择了一个男人作为自己的伴侣。自己既然是连纵坚定的拥护者,那么就应该比其他人都支持他的举动。 而且连纵选定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他们大曜的国师阁下! 这么看来,他家元帅还是很有眼光的。
第89页 想通了这一点的长孙驰心很大地和他义父比赛看谁饭吃得多了。 而在一旁,老管家满脸慈祥地看着又陷入奇怪比试的父子俩。 老管家想到: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不过就算长孙驰不对长孙桓说明连纵和顾放的情况,连纵也没有想要隐瞒长孙桓。 “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就趁着这次阿驰从边关回来,我们去舅舅那里看看吧。”连纵就差没有把“公开”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接收到皇帝陛下传递来的信息的顾放身体一僵。不过他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同意了连纵的提议。 但是顾放不想就这么就去见连纵的舅舅,——他和长孙桓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到底不正式。 国师阁下把连纵赶出了国师塔,然后跑进祠堂询问开元帝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注意一些什么事情。 开元帝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面露焦虑之色的徒弟。他一方面欢喜顾放就算再重视长孙桓,那也是他连家的媳妇,一方面又心酸自己当初没有得到和长孙桓一样的待遇。 认识得早就是这里吃亏。 开元帝似感慨地嘆了一口气,然后对顾放说:“别忙活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顾放对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光是这样是不够的。顾放还特地询问了进宫来找他的连横,问他和连纵的舅舅平日里喜欢什么。 “舅舅最喜欢的就是皇兄了。”连横答非所问。 顾放:“……” “好啦,开玩笑的。”失去了猫撸的沁阳王殿下坏笑着撞了一下顾放的肩膀,然后说,“舅舅虽然是武将,但是他也喜欢写字帖。皇嫂你的字我是看过的,已经颇有风骨了。你就写一副字帖好了。” “这样是不是太不庄重了?”顾放蹙眉。 “心意最重要!”连横一锤定音。 最后顾放还是听从了连横的建议。但是他写得绝不是普通的字帖,而是他从国师塔的书库中寻来的一部兵法的一部分。 对于武将来说,这算得上一份用心的礼物了。 第三日,连纵来国师塔接顾放的时候,就见往常都是一身素衣的顾放今日特地穿上了一件深蓝色打底的华服。 高高的领口衬得顾放的身姿愈发得挺拔,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棵青松一样的精神抖擞。 “好看。”连纵顿时感到眼前一亮。他握住顾放的手,然后带着自己的爱人一起坐上了张浦准备的马车。 而开元帝则是远远地缀在他们的马车之后,——顾放带上了开元帝的牌位,开元帝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此时在府中和自己宝贝义子切磋武艺的骠骑大将军并不知道,有多么大的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从十多年前长孙皇后蒙难,护国大将军府长孙氏没落的那一刻起,长孙桓放在心中的亲人,就只剩下连纵、连横两兄弟,以及他的义子长孙驰了。 不过现在,他或许迎来了一位新的亲人。 长孙桓看着和自己大外甥并肩站立的顾放,心里感慨不已。 今日早些时候,连纵带着顾放来到了骠骑大将军府。他们坐的马车一直到了长孙驰和长孙桓切磋武艺的校场才停了下来。 长孙桓和长孙驰见状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们看着停在那里不动马车,有些好奇。 “陛下怎么来了?”骠骑大将军问自己前几天才见过皇帝陛下的义子,“你有听陛下说过吗?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长孙驰对此很无辜,他是真的不知情。 “我,我不知道啊。”长孙驰呢喃。 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了马车中传来了动静。 “走吧。”连纵脸上挂起了无奈的笑容,并且对着面无表情的顾放伸出了手。 顾放盯了皇帝陛下一会儿,然后他才慢腾腾地把手放进了连纵的手中。 “好。”国师阁下虽然现在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在他心里早已掀起了澎湃的巨浪。 率先走出马车的连纵对长孙桓和长孙驰笑容满面:“舅舅,阿驰。” 说完,手上一用力,把始终不肯露面的顾放一把拎了出来。 “咳。”身穿高领华服的国师阁下面对不远处传来的目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见过陛下,见过国师大人。”若只有连纵一人,长孙桓的态度必定要随意得多,但是现在多了一个顾放,骠骑大将军便规规矩矩地对着迎面走来的两人行礼问安。 长孙驰虽然也跟在行礼,但是他心里想的可要比他完全不知情的义父要多了。 他忍不住想到,陛下不会是带着国师大人来见家长的?! 被自己的想法震撼住的长孙驰愣在了那里,直到长孙桓一连叫了他好几声,长孙驰才回过神来。 “你这个孩子,发什么呆呢?”长孙桓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不由得摆出了长辈的架势,训斥了长孙驰一句。但是等话说出口了,长孙桓才想起来连纵和顾放可就在对面看着。 他“哈哈”地笑了两声,想要掩饰空气中的尴尬。 长孙桓到底是武将的思维,有时候粗中有细惯了,难免会有一些跳脱的行为。但是连纵对于自己这个舅舅还是很宽容大度的。 皇帝陛下丝毫不把刚才长孙桓的无视他的举动放在心上,反而笑得春暖花开地对长孙桓长孙驰父子说道:“没关系,大家都是自家人。” 连纵此言一出,不光是听这话的长孙桓和长孙驰呆滞住了,就连站在他身边的顾放也不禁看向他。 皇帝陛下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语出惊人,他继续用愉悦地语气诉说着一个在他心里早就成为了现实的事实:“舅舅,我和放儿在一起了。” 伴随着连纵悦耳的声音,在场的其他人都齐刷刷地僵在了原地。 哦,和自己主人越来越像的新笑面虎张浦除外。 顾放此时愈发地觉得自己今日跟着连纵来的举动是和错误。他们的皇帝陛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并且喜欢冷不丁地给人跑出一个消息,这实在是太考验顾放和长孙桓父子的脑筋了。 他装作没有看到长孙桓是不是投来的打量的目光,在面上做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不过顾放这番作态或许可以骗过和他不相熟的连纵。 君不见皇帝陛下正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放在那里强装镇定,他自己心里其实早已乐开了花。 察觉到连纵目光的顾放把腰板挺得更直了。到了最后,他恶狠狠地瞪了连纵一眼,想要对方把黏连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移开。 然而连纵巍然不动,他就是喜欢看顾放这时候的样子。也只有他才发现了顾放隐藏髮丝之间,已经完全红透了的耳朵。 真是可爱极了。 皇帝陛下的心情此刻真是好极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长孙桓实在看不下去连纵和顾放在他面前眉来眼去的样子。他也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了,这时候连纵在他面前就是他的外甥,他已经逝去的妹妹留下来的孩子。
第90页 “快有一年了吧。”连纵终于“施捨”了一点目光到他舅舅身上。他一点愧疚之感都没有把把自己和顾放相爱的时间延长。 “陛下回京也不过一年不到。”长孙桓不相信。 “舅舅怕是忘记了。我登基那日,也是放儿成为国师之时。”皇帝陛下振振有词,“我对放儿一见钟情。” 长孙桓被连纵用这话一堵,一时还真的想不到什么话来“回击”。不得已,他挫败地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顾放。 “国师可也对陛下一见钟情?”长孙桓把“一见钟情”四个字说得极重。很显然,在他心里是不相信连纵的说辞的。 但是就算此刻骠骑大将军心中的疑窦纵生,也耐不住顾放一颗时刻向着连纵的心。 于是乎,大曜的国师阁下开始睁着眼说瞎话:“没错,一见钟情。” 他选择性地忘却了自己在最初进宫的那段时日里对连纵的忌惮、猜疑和不信任。 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从他和连纵在一起的那一刻起,顾放就发誓,让往事如烟散去,觉不再提起。 想到这里,顾放情不自禁地对连纵露出了一个舒心地笑容。 而一旁的长孙桓被连纵和顾放两人如出一辙的话给噎得不轻。 他颓然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想要指责和劝阻连纵和顾放的行为,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说他们不顾人伦?有违常理?然而在大曜,皇帝陛下才是常理的制定者。他如何指责规则制定者的行为? 说他们在一起不会长久幸福?然而长孙桓亲眼见证了在常人眼中“正常结、合”的长孙皇后和太上皇之间的不幸。 他看着顾放和连纵流露在眼角眉梢中的幸福,心想,就这样吧。还有什么比他的外甥的幸福更重要呢? 不过尽管长孙桓已经在心底里想好不阻止连纵和顾放在一起了,他还板着脸,问皇帝陛下一个天下臣民都关心的问题。 “那皇室的传承你准备怎么办?” 闻言,顾放瞬间就收敛了他脸上的笑意,然后拧了眉头。 倒是连纵忍不住莞尔,他一边握紧顾放的手,一边回答自己舅舅的问题:“舅舅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个了?” “陛下不要同我开玩笑。”长孙桓很认真,“我不能看着你日后年老之时没有人服侍。” “我和放儿不就可以相互扶持。”连纵同样认真。 “纵儿!”长孙桓终于不再称唿连纵了,他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关心自己外甥的舅舅。 “舅舅,我真的是认真的。”连纵无奈地说道,“而且不是还有横儿吗?你还怕我到时候没人照顾?” 虽然连横说不定也会找个男人过一辈子,但是这点连纵还是隐瞒了下来,没有和长孙桓说。 在一旁听着连纵和长孙桓谈话的顾放显然是看穿了连纵的把戏。他抿嘴一笑,说不出的淡然洒脱。 他想,自己的爱人这么卖力地为他们的未来努力,他又怎么能够坐在一边袖手旁观呢? 是以,国师阁下伴随着一股强大的气场站了起来。 他把为长孙桓准备的礼物拿到身前:“还请笑纳。” 长孙桓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刚刚上门的女婿。等他回过神,又对自己的想法忍俊不禁。 他哪里来的女儿呢?倒是有一个迫不及待想要把男媳妇娶回家的外甥。 骠骑大将军接过顾放递过来的字帖,仔细地翻阅了一下。看完之后他忍不住啧啧称奇。 “好字好字。”长孙桓见到了自己喜欢的,顿时眉开眼笑。 顾放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沁阳王殿下虽然时常不着调,但是这一次,算是帮了他大忙。 “舅舅喜欢就好。”顾放的语气极为平静自然,让人听不出什么不对来。 长孙桓一开始也只是边点头,边咧嘴笑了笑,但是他仔细一琢磨,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 他这是承认了顾放那声“舅舅”啊。就算长孙桓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被顾放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直接吗? 坐在一边看了整个过程的长孙驰默默的捂脸。他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义父一个事实。 真的不是皇帝陛下和国师大人段数高,而是义父你实在太单纯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捉虫) 等顾放和连纵联袂离开骠骑大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们乘坐的马车一路上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庄严气派的偌大皇宫。 不过无论是顾放还是连纵都摒弃了乘坐马车过轿撵回到住处这个方法,而是默契地选择了漫步回去。 顾放侧头看向沐浴在璀璨星光之下的皇帝陛下,他的嘴边,慢慢地上扬。 真是好久没有这般愉悦的心情了。 “舅舅很喜欢你……”连纵一转头就看到他的爱人正目光炯炯地直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地止住话头,然后拉着顾放到了宫墙的一个隐蔽角落之中。 张浦这时很有眼色地停下脚步,并且驻守在路口为两位主子把风。 角落之中,顾放和连纵紧紧贴在一起,气息交融,难以分割。 “放儿……”皇帝陛下屈指轻轻地抚摸着顾放微红髮烫的脸庞,声音低沉而暗含着暧、昧的色彩。 顾放实在受不住连纵吐露在他脸上的炙热气息,他忍不住别过头,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但是连纵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皇帝陛下以不容拒绝地力量捏着顾放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随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沉沦,他们两个的嘴唇越靠越近,直至最后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放儿……”连纵轻轻地放开顾放,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在顾放的嘴唇上碾压,想要让那原本已经红肿的双唇再鲜艷一点。 顾放看着连纵满含深情的眼睛,心想,今日已经如此放纵,那就让他再放纵一点吧。 如此想着,国师阁下露出了于他平日里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堪称艷丽的笑容。 连纵完全被这样的顾放给蛊惑了,他呆呆地任由顾放拉着他的手往不知何处奔跑。 皇帝陛下痴痴地想到,就算这是前往地狱的道路,他也心甘情愿地跟随着顾放的脚步。 他们两个彻底地摆脱了往日里身份的束缚,在皇宫中以完全不合身份地方式奔跑。可是这也苦了守着自己主子的张浦。 张浦到底不像顾放和连纵时常锻鍊,身体素质好,这会儿完全跟不上他两位主子的脚步了。 “张总管,怎么走得这么急?”过路巡逻的禁军好奇地询问步履匆匆的张浦。 张浦苦笑不得地看着消失在宫墙之上的两位主子,——顾放和连纵跑到一半直接就用上了轻功。 “没什么。”张浦调整了气息,然后对询问他的禁军解释,“陛下嘱咐我做一件事,我这不是太着急了。”
第91页 禁军一听是陛下的旨意,也不再和张浦攀谈:“那总管快去吧,我等不再打扰。” 张浦笑了笑,就往国师塔的方向去了。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顾放迷迷煳煳地从睡梦中醒来。他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发现连纵并不在那里。 这下,顾放彻底地清醒了。他忍着身上的酸疼从床下来,然后随意地披上一件厚实的羊毛大衣,去寻找连纵的踪迹。 最后,顾放是在观星台之上找到了正在喝酒的皇帝陛下。 他接着星光粗略地看了看,发现连纵的身边虽然围着好几个酒罈子,但是其中只有一个是开了封的。 “你怎么起来了?”连纵听到了顾放的脚步声。他连忙站起来来到顾放的身边。 “外面这么冷。”皇帝陛下握着顾放的手,发现自己爱人的手还算是温暖,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陛下怎么到这里来了?”顾放反问,他还顺带看了一眼摆在地上的酒罈子。 这么一看,就让顾放发现了这些酒罈子的不同。它们的坛身上尽然还粘着泥土,这就说明他们绝不是国师塔中的酒。 连纵顺着顾放的目光看过去,随即微微一笑。 他拉着顾放坐下来,并且连着披风一起把顾放抱在了怀里。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连纵才向顾放解释说:“这些是母后出生之时外公让人埋下的女儿红。” 连纵的外公护国大将军只有一儿一女,他对长孙皇后这唯一的掌上明珠也是真是疼爱。只可惜,一颗爱女之心敌不过帝王的冷酷,长孙皇后最后死于非命。 “本来母后出嫁之时这些女儿红要一起运到宫中的,但是……那个男人说皇家自有喜酒,这些女儿红就被留了下来。”皇帝陛下在说到太上皇之时,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屑。 这些酒一直被保留在曾经的护国大将军府,现在的骠骑大将军府中。连纵和顾放从长孙桓那里离开的之后,便命人把酒挖了出来。 想要找个时候送进宫去。谁知连纵他们前脚走,长孙桓就见到了奉命来取酒的暗卫。 连纵原本是想在他和顾放成婚那日再动这些酒,所以便没告诉顾放。但是午夜梦回之时,他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顾放,突然就想起了这些酒,想起了祝福着他们离去的长孙皇后。 “正好便宜了我们。”顾放看着出神看着天际的连纵。他从披风中艰难地伸出一只手,然后安抚性地拍了拍皇帝陛下的手臂。 他接着拿起了被连纵随意搁在地上的大碗,道:“一起喝吧。” 连纵闻言低笑着亲吻了一下顾放的鬓角,道:“恭敬不如从命。” 皇帝陛下将顾放手中的酒碗倒满,然后等顾放喝去一半之时,他便凑过去,就着顾放的手,把另一半喝完了。 对此,连纵美其名曰:“只有一个碗,只能这么喝了。” 顾放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他亲自斟酒,紧接着一饮而尽。 没有喝到酒的皇帝陛下莞尔,这当然不代表着他认输了。 连纵在顾放下次斟酒、喝酒之时,快准狠地抢走了顾放手中就酒碗。 “好酒!”皇帝陛下好像是醉了一般对着顾放挑衅状地一笑。 酒气微微上头的顾放眯起眼睛,然后夺回了酒碗,不服气地又斟起了酒。 就这样,这两个天下至尊至贵的人物,在寒冷的冬日,以一种极其幼稚的方式喝完了整整三大坛酒。 “我赢了。”连纵微阖着双眼,满脸笑意地看着卧在他膝头的已然醉倒的顾放。 顾放艰难地挣开眼睛,有些不服气地说道:“等我,等我把酒量,练,练好了,我们,再来比比。” “好啊。”皇帝陛下笑得温柔,“就在我们洞房花烛那日吧。” “好。”完全醉过去的顾放扑到了连纵的怀中,迷迷煳煳地应下了一个象徵着一生相守的“赌约”。 第二日直到正午时分,顾放才慢慢醒来。他扶着有些刺疼的脑袋,回想起了自己和连纵在观星台上做的傻事。 他也想起了连纵的那句“洞房花烛夜”。 虽说顾放早已答应了连纵会做他的皇后,但是他到底比皇帝陛下内敛含蓄许多,像“洞房花烛”这么露骨的话,还是会让顾放有些窘迫和羞涩。 “太过了。”顾放忍不住想到。但是只要他一回想起昨日的种种,心里只有满满的幸福和喜悦。 相比较于顾放的闲适,不得不回归朝政的皇帝陛下心情就不这么愉悦了。 他看着由吏部尚书呈上来的,关于三月科举考试的奏章,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三月属春季。 按照顾放先前观星所见,来自北方的事端也会在春季展现。 这就意味着,当天下学子来到京城参加科举之时,朝廷还要出兵北方。这两件大事若是发生时间有交错还好,若是没有,这对朝廷来说,是个大考验。 “先前竟然忽略了科举的事情。”连纵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吩咐张浦去把户部、吏部、兵部三部尚书并丞相、骠骑大将军一起叫到干元殿中。 科举不能轻易调整时间。那只有在北面的事情上动手了。 结合这段时间以来从北方传来的消息,连纵已经可以确定北面动乱和大蛮的饥荒有关。 他需要事先选定可以去北方主持大局之人,才能确保京城不乱。 所以说,皇帝真不是好当的。 连纵疲倦地怀念起了国师大人温暖的床榻。 “真想一睡不起啊。”皇帝陛下忍不住感慨。 连纵在干元殿中等候臣子的到来,他的臣子们也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长孙桓接到皇帝口谕之时,连横正好在骠骑大将军府上。 沁阳王殿下听了口谕,便转了转眼珠,也要跟着长孙桓一起进宫。 “横儿别闹。”对于小外甥,长孙桓还是有些威严的,所以他一板起脸,连横就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连横也只是表面上“屈服”了。他等长孙桓出发之后,也暗暗跟在了后面。 他已经成年,早已不再是需要被人保护的角色,只是他皇兄和舅舅始终没有意识到这点。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沁阳王连横在朝廷上的位置其实有些尴尬。 他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弟弟,享有亲王的爵位。但是这也只是就他的“身份”而言。 除此之外,连横并没有具体的官职。 这就直接导致了在国家大事之上,除非皇帝陛下想起来让自己的弟弟去处理,连横是没有权利干涉的。 在众人看来文不成武不就的沁阳王殿下心中其实也有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 所以他在“尾随”长孙桓到干元殿,并且听了连纵和朝廷现在面对的困境之后,一时心潮澎湃,忍不住就推开了干元殿书房的门。 连横在皇帝陛下凌冽的目光之中,诉说了自己想要去边关主持大事的意愿。
第92页 “胡闹!”连纵瞬间就怒了。 皇帝陛下紧接着就吩咐张浦把擅自闯入干元殿的沁阳王殿下带下去。 连横被张浦扶着胳膊,踉踉跄跄地从书房中离开,一句话都来不就说就看着书房的门重新在他眼前关闭。 “张浦,我让你放开我!”愤怒的沁阳王殿下怒斥内务大总管。 张浦苦笑,他也不想得罪沁阳王殿下,但是皇帝陛下有令,他怎么敢不遵从。 “殿下!”张浦拦下连横想要再一次冲进书房的举动,然后给他出了一个主意,“眼下的局面,陛下定然不同意殿下前往边关。既然如此,殿下何不去找国师大人商量一下?” 连横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他兴奋地说道:“好主意!若是皇嫂愿意替我在皇兄面前说话,皇兄一定不会再阻拦!” 说罢,连横急匆匆地往国师塔方向去了,徒留下满面愁容的张大总管。 “国师大人可一定要明白奴才的心思啊。”张浦看着连横远去的背影,在心里暗暗祈祷顾放可以把连横给劝阻下来。 而见到连横,并且听连横说了整个事情经过的顾放,也确实明白了张浦让连横来找自己的用意。 这哪里是为连横指了一条“明路”,这分明就是想要借着自己的口,打消连横的念头,并且让连纵、连横两兄弟眼看就要产生的龃龉消失无踪。 顾放嘆了一口气,心想,张浦真是连纵最忠心的手下,事事为连纵考虑。他也真是看得起自己。 “再帮我拿一个枕头过来。”顾放懒洋洋地吩咐直直盯着他的连横。 连横立马照做。他四下看了看,然后在一个柜子中找到了松软的枕头。 顾放把连横递过来的枕头垫在自己的腰后,好让自己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小榻之上。 他一边把放在脚边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一边忍不住想到,这两兄弟真是不让他清静。 “殿下可知道陛下为什么不许您去边关?”知心哥哥顾放上线。 连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皇兄是担心我的安全。可是皇嫂,我已经不再是皇兄印象中那个需要依靠他的孩子了。” 如果说先前十年的纨绔是连横不得不装出来的样子,那么现在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则是连横的真心实意。 “我相信殿下是真的想要为大曜,为陛下做些什么。”顾放如此说道。 连横闻言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但是顾放随后的话又让他陷入了沉思。 “可是沁阳王殿下,请您认真地想一想,您是否具有支撑您完成心愿的能力。”顾放这么说着。 他为连横的信念感到高兴,也为沁阳王殿下如今并不强大的力量感到担忧。 看着连横渐渐低落的神色,顾放心软地拍了拍连横的脑袋,道:“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殿下会拥有和理想相匹配的能力。” 他一边这么安慰着连横,一边在心里感慨,自己也不知道是对“皇嫂”这个角色“入戏”太深,还是受了连纵对连横无微不至的关照的影响,竟然也情不自禁地带入了长辈的角色,去安慰比自己年岁大的沁阳王殿下。 “我真是没用,居然要一个比我年纪还要小的人安慰。”一直沉默着的连横突然笑起来,“皇嫂,有劳了。” 顾放淡然一笑,面对着恢復了往日里活力的连横道:“既然想明白了,还不快点去努力,让陛下和大将军看到您的决心。” “这是自然。”连横爽朗地一笑。 说完,他就和顾放告别,离开了国师塔。 顾放待连横走后,便坐直身体,神色莫测地看向窗外,他冷淡地说着:“你既然也担心殿下,这些话,又何必让我来说?” 他话音未落,就见大曜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从窗口一跃而入。 连纵来到顾放身边,然后握着顾放温热的手,笑言:“有些话,我若是说给横儿听,他不一定听得进去。” 顾放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张浦也不愧是陛下的心腹,你们主僕不用交流,他就知道把殿下引到我这里来了。” 面对顾放的冷言冷语,连纵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他脸上的笑意还加深几分:“张浦自然好用。只不过,我更相信放儿你一定可以说动横儿。” 闻言,顾放皱起眉头,他询问连纵:“你难道想要沁阳王殿下一辈子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 “有什么不可以吗?横儿十岁之后我便不能陪在他身边保护他,现在我有能力保护他了,自然要护他一世的周全。”连纵坐到顾放边上,替他把毯子从身上拉了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那等沁阳王殿下成亲之后呢?你是继续保护他,还是把这个权利移交给殿下的伴侣?”顾放的措辞犀利,直击连纵的内心。 “如果日后和横儿在一起的人有能力的话,也不是不可能……”连纵话说到一半才发现顾放的态度有些奇怪,他不免问道:“放儿,难道你认为我这样做不好吗?” 顾放看着皇帝陛下疑惑的神色,只觉得自己要败给连纵这颗爱护弟弟的心了。 他疲倦地回答:“当然不可以,你迟早有一天是要放手的。” “我有放手,我有委派他去完成一些政务。”连纵迷茫地看着顾放,“这还不够吗?” “不够。”顾放直言,“你在委派任务的时候,都派遣了禁军保护殿下。而且殿下也只是遵从你的指令做事,并没有自己的意愿在其中。” 和连纵、连横这两兄弟相处久了,顾放早已看清楚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做哥哥的自觉亏欠了弟弟,拼命地想要把弟弟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半点都不敢松懈;而做弟弟的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所有人证明,他已经张大,不再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孩子。 “你难道不相信自己弟弟的能力吗?”顾放这么询问陷入迷惘之中的皇帝陛下。 “我当然相信。”连纵下意识地反驳,“可是横儿他需要我的保护……” “不,他已经长大了。”顾放打断了连纵的话。 他此刻怎么不明白,连纵对于连横的观感还停留在他离开京城的那一刻。 皇帝陛下心里只有对自己在连横年幼是离开他的无力和愧疚,所以当他手握大权之后,他给了连横无微不至的保护。在这同时却也忽略了连横内心早已成长。 顾放倾身抱住连纵,在温暖的阳光之中,对皇帝陛下语气柔和地说道:“放手吧,让沁阳王真正得成长。” “你难道对自己的弟弟没有信心吗?” 顾放的话萦绕在连纵的耳边,诱惑着皇帝陛下情不自禁地去追寻说话的人。 “怎么会。”连纵手环在顾放的腰际,他慢慢俯下身,带着顾放一起躺在了小榻之上。
第93页 “放儿说的话,我自然要听的。”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思路的皇帝陛下重新掌握了他们两人之间交谈的节奏。 顾放对此虽是冷笑一声,但也默许了连纵不断向他贴近的举动。 不过这就直接导致了来找顾放讨论观星术的开元帝捂着眼睛默默地退了出去。 夭寿了,这两个小兔崽子竟然还黏在一起。简直是有伤风化! 先不说连纵和顾放是否发生了开元帝猜想中的事,就来说说发生在连横身上的变化吧。 沁阳王殿下从皇宫中鎩羽而归的第二天,他就被叫到了骠骑大将军府中的校场之中。 一身戎装的长孙桓对连横说道:“既然要“长大”,那就从武艺开始吧。” 连横没有被震慑到,他反而欢心雀跃地想到,终于不再是只练练腿脚的锻鍊! “是!”沁阳王殿下很有精神地回答。 在一旁给自家义父撑场子的长孙驰想到,如果忽略他义父的脸色,这真是一副积极向上的感人画面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有出去玩耍吗~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沁阳王殿下接受的训练果然和先前不同了。 不再仅仅是为了强身强体,而是为了让连横拥有军人的体魄和毅力。 时间一久,连横的外在也开始发生些许的变化。他原本略显青涩的脸庞出现了坚毅的曲线,身体也看上去比年前要健壮许多。 除了对体格的提升之外,皇帝陛下还为自家弟弟安排了一系列的有关军事和治理政务的课程。 前来教授连横这些知识的都是当代的名士和权臣良将。在他们的帮助之下,连横的学识一日千里,已非吴下阿蒙了。 这就直接导致了那些时刻盯着皇家后宫,盯着连纵的官员和御史开始推测皇帝陛下是否有意将皇位传给连横了。 而,皇帝陛下案头“劝阻”他的奏摺也在与日俱增着。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沁阳王殿下愉悦的心情。他在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之后,熘熘哒哒地来到了皇宫之中,想要当面向顾放道谢。 顾放还是和往日一样倚靠在书房的小榻之上看书。自从他发现这个姿势最能缓解他身体上的疲惫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改动过自己看书的姿势。 当然,国师大人的日常不仅仅是看书那么简单,其中还包括着观星,占卜等事项。 连横来找顾放的时候,顾放正好在宣纸上画下他这几日来观星所得的星图,想要仔细地端详,从中找出北方事端发生的真正时间。 他见连横走进来,就把宣纸搁下,给自己和连横都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就好整以暇地准备听日益忙碌的沁阳王殿下想要和他说写什么。 “这次要不是有皇嫂的帮忙,皇兄一定不会支持我的意愿的。”连横挠着后脑勺笑得开心。 顾放一边品着茶,一边瞥了得意洋洋的连横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陛下只是太关心殿下了。” “我自然是知道皇兄对我的关心的。”连横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而挂上了严肃的神色,“所以我一定不会辜负皇兄的苦心。” “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就好像皇兄当年一样。”连横握紧拳头,目光炯炯。 顾放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换了一个姿势侧躺在小榻之上,道:“那你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了?不在府中好好学习功课?” 然而顾放言语之中的挑衅丝毫没有影响到连横的兴致,他反倒是主动靠近顾放,挤眉弄眼地说道:“十日后就是科举之日,皇嫂不想一起去京城中感受一下天下学子齐聚皇城的壮观景象?” 听到连横这么一说,顾放才意识到再过十日便是三月了,是春季科举开始的时候。 “科举啊……”顾放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色微沉。 像他们这种豪门公府出生的人,科举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话本中才会出现的事物。 也正因为如此,顾放对科举的形象长久的停留在富家女看上了进京赶考的落魄才子或者贫苦学子一夜金榜题名,然后抛妻弃子,在京城另娶他人等等和科举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画面上。 “真正的科举是什么样子的?”顾放看着手中茶杯中倒影出的自己,呢喃,“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吧。” “现在京城里就很热闹了。”即使是粗线条的连横也看出了顾放语气中的一丝嚮往,他更加努力地游说顾放和他一起出宫游玩。 不过连横话音刚落,就听到皇帝陛下的声音从书房门外传来:“这么有功夫,我让太傅他们再给你加点功课如何?” 果然,自己下一刻,一身常服的连纵就慢悠悠地踱步进了书房。 皇帝陛下的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就在连横正边上对着他皇兄憨憨地傻笑的时候,顾放则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一碗东西是什么。 “趁热喝了吧。”连纵装作没有看到顾放嫌弃的眼神,笑眯眯地把托盘放在小榻边上的矮桌之上,然后亲自端起碗,舀了一勺吹凉之后递到顾放的嘴边。 他轻声细语地哄道:“听话,对你身体好。” 顾放闻言冷笑,他狠狠地瞪了连纵一眼,接着并没有就这汤匙喝药水,而是从皇帝陛下的手中将小碗夺过,然后屏着气,一口饮尽。 不过别看顾放做这番动作的时候行云流水,一点犹豫都没有,但是事实上是,当他的味蕾接触到药水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药是真的苦。 顾放顿时变了脸色。 连纵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在一旁拍着顾放的后背。与此同时,他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蜜饯。 “给,吃一个就不苦了。”皇帝陛下语气轻柔地说着。他打开蜜饯的包装,然后拿出一个塞进了顾放的嘴中。 顾放品味着在他嘴里扩散的甜意,这才脸色好了些许。 “这是品清楼的蜜饯吧。”作为京城中有名的“玩客”,连横在一旁一眼就认出了蜜饯的出处。 他顿时羡慕不已:“品清楼每年最早一批的蜜饯,那可是有钱也难以买到的。” 说罢,他眼馋地看向连纵和顾放,想要他们分他一点。 皇帝陛下被自己没出息的弟弟给气到了,没好气地说:“怎么,缺了你的吃食了?” “那倒没有。”连横讨好地笑笑。 他见连纵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连忙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哦,对了,皇兄,我正在和皇嫂说出京城中逛一逛呢。毕竟皇嫂没有见过科举时的盛况不是吗?” 连纵闻言竟然也没有立即反对,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倒是个好主意。” 听自家皇兄这么说,连横的脸上忍不住挂起了兴奋的笑容,但是皇帝陛下随机的话又让连横垮下了脸。 “只不过要出宫去也是我带着放儿出去了。”连纵高深莫测地看着弟弟,“横儿你怕是没有时间了。”
第94页 “啊?”沁阳王殿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着急地说:“我一定会把功课都完成了的。” “不是功课的问题。”连纵轻轻吻了一下一直不肯理他的顾放的手指,然后才捨得把目光从顾放身边移开,转移到连横身上,“是因为我有任务要交给你。” 此时连横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倒是顾放先明白了过来。他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正在和连纵“赌气”,眼睛一亮地看着皇帝陛下。 “丞相和吏部尚书都向朕上书说科举的监考职责他们怕是没有精力担任,所以朕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连纵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没问题!”连横一口应下,生怕连纵突然变卦。 这时的沁阳王殿下已经想不到什么带着顾放出宫游玩,什么品清楼的蜜饯,他心里只有被自家皇兄委以重任的兴奋。 科举的监考一职虽然离连横心目中前往边关报效的目标有些距离,但是连横已经很满足了。 这可和先前连纵说一步,他做一步的不同,科举的监考官要负责的可是科举的方方面面,从科举场地的人员部署,到审核试卷等等工作。 不过高兴的情绪过去了,连横不免有些忧虑地说:“皇兄,要是我做得不好……” “尽力而为。”这次是顾放打断了连横的话,“殿下不是说要证明给陛下看自己的能力的?怎么事到临头反而迟疑了?” “放儿说得对,横儿,证明给我看你可以承担重任。”连纵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头,给他鼓励的微笑。 “好!”瞬间获得动力的沁阳王殿下顾不上其他东西,他一熘烟儿地出了国师塔,往负责科举的刑部去了。 等连横走后,顾放睨了一眼爱人,“你早就想好要把这个任务交给殿下了?有何必今日才说。” “我相信横儿的能力,但是成长总是一步一步来的。”连纵淡淡一笑,“一些琐碎的事情刑部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等着横儿过去主持大局了。” 顾放闻言便不说话了。 他们也只能为连横做到这里了。科举的事情连横若是做得好,他不光向世人显现了才华,同时在百官面前的威望也会提升,这也算是为了连横的将来做铺垫了。 “好了,解决了横儿的问题。放儿,我们是不是应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了?”连续多日不能在国师塔留宿的皇帝陛下委屈巴巴地说道。 顾放随机就给了连纵一个冷笑:“陛下怕是忘了。我还在喝药呢,怕过了病气给陛下。” 说罢,顾放就想从小榻之上下去,只可惜在他行动的前一刻,被皇帝陛下一把抱起。 然而就在连纵想要对顾放做什么的时候,开元帝飘进了书房。 对于自己又又又一次撞到这种画面,就算是英明神武的开元帝也怒了:“你们两个臭小子!给我站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过后,更新就不稳定,不一定会日更了……在这里向大家先打个招唿,说声对不起。_(:3」∠)_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很快伴随着春季的第一场雨水,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三月到来。 然而就在这个令人倍感舒适的季节,大曜王朝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都不能真正的舒心。 黎民百姓焦心难安是因为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尽在咫尺;皇帝陛下心神不定则是因为长孙驰在前段时间回到边关主持大局之后,隔日就派八百里加急给京城送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根据弗兰克传递给长孙驰的信息,大蛮和西域接壤的地方有瘟疫爆发了。”连纵有些神伤地揉着太阳穴,他从厚厚的一叠奏摺中抽出一张信纸,递给站在他右手边的顾放,“并且瘟疫正跟随着流浪的大男人向大曜和大蛮接壤的地方漫延。” “怎么会?”顾放替皇帝陛下研磨的动作一顿,他当即就接过信纸看了起来。 “在饥荒中那些被当作食物食用的人并没有被完全吃完。”连纵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闪过厌恶和不忍,但是他忍下了心中的噁心,继续说了下去,“他们的尸体被随意地扔进了大坑之中。但是也仅仅是这样了,那些难民并没有把尸体掩埋。” “所以冬天过去,天气变暖,瘟疫就从那些尸体开始滋生了吗?”顾放放下信纸,神色低落。 他已经可以想像到瘟疫爆发之处的情景了。 干涸的血迹,支离破粹的尸体,满身脓血不断倒下的百姓,还有那些苟延残喘着的,早已将心灵抛弃的恶鬼…… 简直就是一个人间炼狱。 顾放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再挣开之时,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清明。 “我和师父仔细研究过星宿图。瘟疫漫延到大曜的时间大约在半个月之后……”顾放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连纵握住顾放的手,关切地问,“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顾放摇头,他嘆了一口气,道,“要是我有能力从星图中看出瘟疫爆发的时间,或许就可以赶在瘟疫爆发之前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了。” 说罢,顾放有些不甘心地咬住下嘴唇。他转头看向窗外,只觉得外面的和平和安宁是那么的可贵。 “何必自责。”皇帝陛下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一手环住顾放的腰,一手搁在顾放的头上使劲地揉了两下。 “有些事情会发生是註定的。”连纵的语气轻柔,“就好像没有人可以阻止饥荒的到来,那些人吃下自己的同类也是他们的自发之举。” “若是像放儿所说的那样,从源头上解决瘟疫,那岂不是要在那些食人之人出生之前将他们解决?”皇帝陛下眨了眨眼睛,“不,是要阻止他们的父母成亲……” “那陛下何不说在女娲娘娘造人之前告诉她不要把人造出来?”顾放忍不住嗤笑一声。 “朕要治你大不敬之罪。怎么可以这样派遣女娲娘娘。”连纵屈指敲了一下顾放的额头,然后也笑了起来。 有了皇帝陛下的插浑打科,顾放的心里才稍稍的平静一些,但是他也没有忘记,危机正在向大曜的北方逼近。 而此刻在大曜北方和大蛮接壤的土地之上,长孙驰正紧锣密鼓地调遣手下士兵官员为即将到来的瘟疫做准备。 将军府中,长孙驰的副将陈林正对着长孙驰汇报现在荆门城中的情况:“将军,按照您的吩咐,荆门所有的大小入口都已经有我们的人把手,确保不会有人进出城。” “把商队的路线也停了,还有,在荆门和布吉之间在安排一个哨点。”长孙驰阅读着桌上的情报,头也不抬的吩咐陈林。 布吉是大蛮境内与西域和大曜接壤的唯一城镇也是已经爆发了瘟疫的,距离大曜最近的一个城镇。
第95页 “是!”陈林领命。他随机就转身出了房间,大踏步地前往校场。 在他身后,长孙驰绷着脸,眉眼间尽是凝重。 他是荆门的守将,也是保护大曜边境的一道屏障。 长孙驰想起他这次回到边关之前他义父对他说的话。 这位歷经千帆,身经白战的老将领这么对他年轻力壮,心怀抱负的义子说道:“阿驰,作为一个王朝的士兵,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让你守在边关,因为这就是你的责任,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儿子深入险境。” “义父。”长孙驰张了张嘴,却只是叫了长孙桓一句,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对父子就这么相顾无言地站立着。 良久之后,长孙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义父,保家卫国乃吾辈之责任。”长孙驰目光坚定,“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为了大曜,我心甘情愿。” 说完,这位年轻的将军为了缓解沉重的气氛,还故作轻松地说:“义父就算不相信驰的能力,也应该相信陛下的决判吧。” 长孙驰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长孙桓实在想出去什么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这位向来不苟言笑地骠骑大将军只能吶吶道:“自己保重!” 这不光是一位父亲对自己儿子的叮嘱,也是一位将军对自己极其看好,视作接班人的年轻军人的期盼。 回应长孙桓的,是长孙驰自信的笑容。 “将军!” 一声唿唤把长孙驰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定睛一看,只见荆门城隶属的荆门州的知州向着他一边唿唤着一边跑来。 “安大人为何如此着急?”长孙驰赶紧站起身来扶住这位年岁已经有些大的安知州。 “将军大人,下官有要是要禀告。”安知州喘着粗气,一点一点地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安知州又着急,又愧疚的神色,长孙驰皱紧了眉头。 “是下官思虑不周了。将军吩咐封闭整个荆门城,下官虽然将指令传达了下去,但是还有一批人偷偷地离开了荆门。” 长孙驰听到安知州的话之后的第一反映就是不可能。他已经下令封锁了整个城池,城墙边上和每条街道都有士兵巡逻,怎么可能会有人从这“天罗地网”之中跑走? 不过无论此刻的长孙驰是如何的难以置信,整个边关的气氛是如何的凝重,这也影响不了此时正在参加科举的天下学子和他们的亲眷朋友。 为了不引起恐慌,皇帝陛下和朝廷暂时还没有把正在向他们逐步靠近的可能危机告诉民众。 所以现在在民间,什么都比不了春季的科举重要。 对于寒门学子来说,科举就是一条让他们迈向不同人生的康庄大道;而对于豪门子弟来说,一个进士的头衔只是锦上添花。 这就直接导致了两者对于科举的不同重视程度。 对此,连纵也很是头疼。 “天下的读书人,不应该就这么被分裂。”皇帝陛下向着自己的爱人诉说着自己的决心,“科举制度从创立到如今已有三十余年,权贵子弟对于科举虽然说不上是轻视,但是他们从根本上看不起那些来自寒门的同伴。” “而在这次的科举考试的中,我也因此特地在试题中加了一道题。”连纵道。 “什么题目?”顾放跟着连纵的思路走,他见连纵停了下来,便不由地发出询问。 “何为黎民?何为共处?”作为考官的沁阳王殿下看着手中的考卷,一眼就认出了其中有他皇兄的杰作,“这题目必定是皇兄所出。” 同为考官的国子监官员闻言纷纷凑到连横身边一共查看。 一位上了年纪的国子监祭酒大人抚摸着他已经花白的鬍鬚,神色里带着笑意:“陛下此举定然是有所深意的。” 连横撇嘴,他环视了一圈正在一个个小隔间里考试的读书人,心想,也真是苦了这些人了。 与此同时,顾放也有和连横一样的感慨。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默默地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若是以他现在的学识,不知道在天下读书人中能否有一席之地。 坐在书桌边上,重新处理起政务的皇帝陛下见顾放突然呆呆地立在那里,他不由得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放把这些庸人自扰的念头从脑海中清楚,然后对连纵说,“我先回去把瘟疫的事情告诉师父。” “也好。有老祖宗在一旁出谋划策,我也可以省力很多。”连纵微微颔首。 目送着顾放离开的皇帝陛下突然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他现在纵使闭上了眼睛想要休息片刻,脑海中还是会不停地有提醒他:他不能停下。 无论瘟疫还是科举,都对大曜极其重要。他作为大曜的皇帝,没有说累的权利。 第70章 第七十章 在连纵日以继夜地在干元殿中处理政务的时候,顾放也没有心思去欣赏万物復甦的美丽春季。 他和开元帝在国师塔中夜夜观星,并且不停歇地记录和分析星宿的位置变化,企图得出大曜北方危机到来的真正时间。 然而矛盾的是,顾放也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他和开元帝在星宿中什么也没有看到。这就说明,瘟疫不会传到大曜的境内。 除了夜里的观星之外,顾放在白日里将国师塔中有关疾病的藏书全部整理了出来。他叫了一队在国师塔在巡逻的禁军,让禁军帮忙把这些藏书送去太医院。 禁军们对于国师阁下的举动自然是一头雾水,但是在请示过皇帝陛下,并且得到首肯之后,他们纷纷照做。 收到国师塔藏书的太医院众人欣喜不已。 虽然皇帝陛下没有把瘟疫的事情宣扬出去,但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太医院的众位太医还是被告知了瘟疫的存在。 如此重大的事情,没有一位太医敢轻视。所以太医们近日来也是加班加点地在太医院中研究瘟疫的治疗方法。 然而就算他们知道感染瘟疫时的具体症状如何,但是没有一个病例在手,众位太医还是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的憋屈之感。 现如今这么多的在民间失传已久的藏书被送到了太医院,太医们都被振奋了一下。 他们虽然不知道病症,但是可以从医书中总结经验。 有了这么多的医书,纵使是再“兇恶”的瘟疫疾病,他们心里也有了一些把握。 众位太医抚摸着被送来的,带着略微霉味的整整两大车的书籍,心里只觉得充满了阳光般的暖意。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感慨,国师大人果然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啊。 顾放此时可不知道他多了一群来自太医院的推崇者,他现在只是看着皇帝陛下拢起的眉间沉默不语。 因为顾放和连纵的特殊关系,顾放在进去干元殿是只需要和站岗的张浦徒弟打声招唿,张大总管便会亲自出来把顾放接进去。
第96页 也正是因为如此缘故,连纵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顾放的到来。 不过顾放对此并不怎么在意,他熟门熟路地走到皇帝陛下的身侧,一眼就看到了连纵那可以说疲倦的神情和难看的脸色。 顾放这时不由得想到,这就是他的爱人。辛苦操持世间大小事的天下之主。 顾放自认为没有什么能力帮助连纵一起处理政务,但是有件事情他还是做得到的。 他垂眸一笑,然后径直地走到离连纵不到一臂的距离,然后在皇帝陛下惊讶地抬头之时,一个手刀击在了连纵的颈侧。 国师大人把已然昏厥过去的皇帝陛下扶到床榻之上,然后轻柔地给连纵脱去外衣和鞋袜,好让他睡得安稳一点。 顾放紧接着又细緻地帮连纵盖上被子,掩好被角。 他自己则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连纵的脸庞。 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亲爱的君王。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雨声透过干元殿的窗户,一丝丝地传到殿中人的耳中,竟然也透着一点沉着安宁的味道。 顾放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卧在床边,也睡了过去。 然而这时候笼罩着京城的春雨虽然给了连纵和顾放难得的宁静,但是对于身处考场之中的众位学子来说,却是一份煎熬。 有些沉不住气地读书人在雨声响起之后不久,就急躁地将自己桌上的笔筒,砚台瞪东西一把推到了地上,严重地影响了其他人的情绪。 对此,连横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他不紧不慢地吩咐考场中维护秩序的士兵将那些制造出巨大声响的读书人带到他跟前来。 在连横的身旁,陪他一同坐着的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对沁阳王殿下这一番的举动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若是会这么轻易地被连吵闹都算不上的雨声影响到,那么这样心志难以安定下来的人註定了是难堪大任。 连横此时虽然不知道他身边的老大人所思所想,但是看着祭酒大人那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这个老大人心情不错。这样一来,他也更有把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沁阳王殿下看着被带下来的,双腿瑟瑟发抖的年轻人,皱起了眉头。 “就是你扰乱考场的安静?”连横冷淡地问道。 “我,我,我……”那个年轻人显然是个心志不坚定又胆小的。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张了张嘴,也只说的出几个“我”字来。 “若是再让我听到你那里发出什么动静,你就不用考试了。”连横顿时对这个人失去了兴趣,他警告了这人一句,然后就让人把他带回去了。 接着,连横突然站起来,用不大不小,却又正好可以传遍整个考场的声音说道:“若是这点心性都没有,那还是不要参加科举了。朝廷要的,可不光是有学识的人,而是真正的人才!” 他此言一出,有些在家里过惯了舒坦日子的豪门学子,顿时就觉得连横这是在指槐骂桑,他们刚想发火,却又想到了刚才的事。 他们也不想被带出去听连横的“教育”。 所以,他们很快就把火气压了下去,憋着气,开始做起题来。 不过还别说,经过这么一来,这些人还真的沉下心来,可以认真答题了。 而“始作俑者”沁阳王殿下则是满意地看着重新回归了安静的考场,弯起眼来,悠闲地看着从屋檐上滑落下来一串串雨珠,心思飘到他皇兄那里。 也不知道,皇兄的政务处理得怎么样了。边关的情况又变得怎么样了? 还有,月氏国……那一窝猫崽子可是离爆发瘟疫的地方近得很,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 而此时牵动着连横的心的大曜边关,则是风声鹤唳,整个荆门城前所未有的气氛凝重。 长孙驰在从安知州那里了解到城中有一队人悄悄地离开了荆门城之后,就派遣了一大队人马去寻找他们的踪迹。 而长孙驰自己则跟着安知州到了那些人偷偷离开荆门城的地方。 “这里为什么会有地道?”长孙驰蹙眉。他看着那个被挖开一个口子的地道入口,脸色很难看。 安知州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颤颤巍巍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此时不过是三月头上,安知州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烈日之中,酷热难当,满头大汗。 “将军您知道的,这荆门在前朝之时就有了。这地道也是前朝时,当时驻守荆门的守将修筑。”安知州解释,“后来大曜一统天下,荆门由本朝接管,这地道也荒废了。” “下官也是上任之后查阅本地文献才无意中发现这条地道。为了杜绝麻烦,下官便命人将地道封闭。”安知州接着说,“是下官思虑不周,当初就应该直接把整条地道填没……” “这条地道通往哪里?”长孙驰挥挥手,止住了安知州不停自责的言语,然后直接问安知州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距离布吉城十里处。”安知州道。 长孙驰闻言看了一眼他的副官陈林。陈林立马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他们这些城里的人拼命地想要把城外的人带回来,而此刻城外之人也万分后悔地想要回去。 偷偷出城的那一队人都是一个氏族的。其中带头的那个叫张大,在荆门城里经营皮毛生意。平日里也会和来往荆门的外国商队做贸易。 这次荆门城全城封锁,张大的生意也都停了下来。他和兄弟们一算,这钱少赚了不知几何。 张大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他便把目光投向了生活在大曜和大蛮边境的一种火狐狸。 火狐狸的毛皮呈大红色,远远望过去就好像一小蹿跃动的火焰,分外的美丽耀眼。 因此,火狐狸的皮毛在市场上卖得很好,价格也贵。 张大和弟兄们琢磨,现在边境封锁,火狐狸的皮毛肯定稀缺,他们要是能够在这时候乘机抓到几只火狐狸卖,定然可以把这段时间的亏损补回来,甚至还有盈余。 而且巧合的是,张大自祖辈起就住在荆门,对那条地道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们就策划了从地道熘出城的事情。 然而这还没出城多久,张大他们火狐狸没有看到,却看到了一群满身浓疮的人。 看衣着,张大断定他们是大蛮人。 难道他们这是遇到感染瘟疫的人了?可是他们怎么离大曜这么近?!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长孙驰在封闭荆门、连同整个边关之时并没有刻意地隐瞒瘟疫爆发的事实,他甚至为了更好地在民间起到警示的作用,把瘟疫的情况和城民们都大致上说清楚了。 得知瘟疫离他们如此之近的荆门城中百姓都纷纷表示理解,他们还自发地组织起了队伍,来维护长孙驰和知州的命令。 然而总有一些人为了利益或者其他的理由做出有违长孙驰命令的事情来。 张大他们就是个例子。他们弟兄几个为了火狐狸的毛皮,铤而走险,通过早已被封闭起来的前朝地道,偷偷地跑到了城外。
第97页 对于这件事,将军府和知州府也同样没有隐瞒下来。同时为了引以为戒,长孙驰还亲自带领手下士兵将那些不为人知的地道或者小径都一一仔细查看,然后设置警哨。 如此一来,整个荆门城更加的牢不可破。 “安知州,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今日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将军府内,长孙驰对这几日一直跟着他到处奔波的安知州说道。 他看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因为心中的愧疚,这几日坚持随他各处巡视,心里倍感佩服。 “下官,下官……”面对长孙驰毫不掩饰的关心,安知州只觉得更加无地自容,他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几个字来。 张大他们一日不回来,安知州心里的愧疚就比前一日更深一分。他跟着长孙驰到处走也不过是因为实在耐不住心中的愧疚,想要功过相抵罢了。 不,有些过错是永远都抵消不了的。 长孙驰见安知州沉默不语的样子,就知道这位老大人还想跟着他到处奔走。他顿时感到有些头疼。 安知州算是长孙驰认识的年岁最大的人了,而且还是一个文人。他要是一个武将,长孙驰早就让人把他拖下去强制休息了。 可惜安知州不是。 所以长孙驰选择了一个他认为比较温和的办法。他吩咐手下的人抬来了一个轿子,然后趁着安知州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将这位老大人强硬地塞进了轿子里。 长孙驰目送着轿子离开,然后才对他身后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手下说:“笑什么?巡逻去!” “是!”士兵们瞬间站直,表情严肃。 长孙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副将陈林急急忙忙地向着长孙驰的方向跑来。 陈林前几天被长孙驰派去地道出口附近搜寻张大他们的踪迹。如今陈林回来了,那么他必定有所收穫。 长孙驰顿时振奋心神。他扶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林,急急地询问:“那些偷偷出城的人有消息了?” “是,属下,属下把他们都带回来了。”陈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 长孙驰大喜,然而他再一看,发现自己的副将眉头紧锁,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长孙驰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陈林的话让他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变得沉重。 只见陈林神色悲痛地说道:“属下在距离布吉西南十五里处找到了张大他们。那时候,他们,他们正在受到感染了瘟疫的大蛮人袭击。” “怎么可能?!”长孙驰瞪大了眼睛,瞬间就暴跳如雷,“感染瘟疫的大蛮人在距离大曜这么近的地方出现为什么警哨没有向荆门发出警告!” 陈林连忙安抚自家上司:“那些大蛮人绕过了警哨过来的,这次要不是张大他们熘出城正好碰到大蛮人,我们说不定就真的疏忽了。” “那些大蛮人现在在哪里?”长孙驰又问。 “大多被兄弟们当场杀死了。但是还有几个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和大腿,一边后退,一边泼血……兄弟们不好追上去。不过在回荆门之前,我已经派人顺着血迹找过去了。”陈林一边观察长孙驰的神情,一边回答,“还有就是那些大蛮人地尸体我也下令焚烧了。弟兄们都没有被污血感染到。” 长孙驰闻言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只要一想到大蛮人偷偷接近大曜意图不轨,他就愤怒难当。他将面前的桌子一掌击碎,然后面目狰狞地对陈林说:“带我去见张大他们。我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林不好阻拦,就在前头带路。然后他们还没走出将军府,长孙驰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先写一份急报给陛下。你命人用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长孙驰雷厉风行地往书房里走。 他来到书桌旁,抓起笔就在纸上写下了这次的事情,并且希望朝廷能够尽快给予他们支援和各类药物。 他虽然还不清楚大蛮人到底怎么偷偷靠近荆门的,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由不得他不认真对待了。 还有就是他刚才听陈林的叙述就知道张大等人怕是已经感染了瘟疫。他不能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出事,所以医疗资源的支援必不可少。 长孙驰将墨迹未干的信纸塞进一个信封,然后让陈林带去驿站:“张大他们现在在哪里?我自己过去。” “在郝夫子那里。”陈林答。 长孙驰点点头,大步往外走去。 另一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张大一个哆嗦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白净的书生模样的人拿着一根有细又尖的银针对着他。看那架势是想把银针扎在他身上。 张大瞪大眼睛,张开嘴就想要唿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然而当他的手碰到脖子的时候,只觉得手下一阵湿润粘腻。 张大呆呆地把手伸到眼前。他看着自己满手黑红色的血,险些就要晕过去。 好在那个白净的书生眼疾手快,将银针扎在了张大的头顶,让张大瞬间清明。 “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可不要给我晕过去了。”白净的求生,也就是陈林口中的郝夫子紧接着又在张大身上施了几针。然后他用一块布擦了擦手,好整以暇地观察张大的反应。 是以当长孙驰来找郝夫子的时候,就见一个粗狂的男子面目呆滞地躺在床上,他的脖子还在那里“汩汩”地冒着黑红色的血。 长孙驰顿时感到头晕眼花。他再一看,只见还有的几张床上都躺着在放血的男人。 这些人应该就是被陈林他们救回来的张大等人了。 饶是长孙驰是个顶天立地的铁骨铮铮好汉子,看到这样诡异的情景,他还是头皮发麻。 “这是?”长孙驰弱气地询问郝夫子,生怕打扰了这个“大魔王”。 “治疗而已。”郝夫子眯起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就在着一瞬间,长孙驰在郝夫子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荆门元帅,现在的皇帝陛下的气势。 好,好可怕。 然而此时京城之中的皇帝陛下一点都立不起来他身为君王的威严。 因为他又惹顾放生气了。 事情要从前几日说起。那时候顾放一个手刃放倒了连纵,想要让皇帝陛下好好休息。在此过程中,顾放也卧在床边睡着了。 所以等连纵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他心爱的人“楚楚可怜”地卧在一旁,他顿时喉咙一紧,把顾放整个人都扒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这两个连续劳累多日的人就睡到了第二日早朝之时。 顾放被张浦叫醒的时候自觉得颜面全无,连带着也有些不待见皇帝陛下。 连纵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让顾放对着他说了几日来的第一句话。 “放开我。”
第98页 从后面死死地抱住顾放的皇帝陛下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他委屈地说:“放手了你有不理我了。”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堂堂的皇帝陛下会说出来的话。 顾放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轻轻拍了来连纵环在他腰上的手,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责怪自己罢了。” “我想让你好好休息,却也耽误了你那么多的时间。”顾放神情低落地呢喃。 然而连纵却在眼中闪过了巨大的惊喜,他头搁在顾放的肩膀上,和他脸贴着脸,低声说:“放儿,你没有耽误我的时间。从来都没有。” 在世人看来,帝王之位仅仅是象徵着无边的权利和至上的荣耀,却又有多少人知道帝王背后的辛劳。 皇帝也是人,会累,会疲倦。 “放儿,我很欢喜。”连纵浅笑。他只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找到了一个把他当做普通人的爱人,可以体察到他说不出口的疲倦,并且想方设法地让他休息。 “你没有耽误我的时间,我只是甘愿沉沦。” 为你而沉沦。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时隔三日,当张大再回想起那日他和他的弟兄们遇到大蛮人的情景,他都会忍不住地颤抖。 “我后悔啊!”这个七尺男儿在长孙驰和郝夫子的面前,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悔恨和愤怒的泪水。 他再看看依旧昏迷的众位弟兄,心中的愤怒更甚。 张大握紧拳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长孙驰认真地说道:“将军,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告诉您。” 说罢,张大却没有再看长孙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郝夫子。 他是出城的一批人中醒的最早的。经过郝夫子的“放血疗法”,张大终于是从瘟疫这个恶鬼的手中夺回了一条命。 然而他的弟兄们伤得都比张大重,他们身上遍布着大蛮人留下的咬痕和刺伤。这些伤口各个都深得可以看见白骨。 所以张大醒了过来,而其他人没有。 郝夫子当然看到了张大的眼神,他嘆了一口气,告诉了张大实情:“实不相瞒,你的这些弟兄能不能醒过来我没有把握。而且就算他们醒过来了,我也没有信心治好他们身上的瘟疫。” 他此话一出,不光是张大,就连长孙驰也向着郝夫子投去了惊愕的目光。 “可是,可是,大夫您,您不是把我治好了?”张大这个壮汉现在脆弱得仿佛一个黄花大闺女,就差没有当众嚎啕大哭了。 最后,他见郝夫子移开了目光,就知道木已成舟,他的弟兄们是真的生死未知。 “弟弟们,哥哥我真的想替你们受这个罪过啊……”张大喃喃自语,面色悲痛。 就在长孙驰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张大的时候,张大自己竟然调整了过来。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两眼放光,扑到长孙驰跟前。 “将军,我现在就把我看到的一切告诉您。您一定要替我的弟兄们报仇!” 很显然,仇恨已经成了支撑张大的精神力量。现在只有血洗那些预谋不轨的大蛮人,才能让张大真正地放下一切。 “好!”长孙驰向张大保证。 其实张大就算不恳求长孙驰,长孙驰也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无论张大他们因为什么出城,他们永远都是荆门的城民,是他长孙驰治下的百姓。 得到了长孙驰的首肯,张大这才稍微松弛了自己紧绷的神经,并且把那日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地道来。 张大他们在走出地道之时便发现了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大蛮人。 看着那些满身脓疮的大蛮人,他们当时就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恐惧。 张二随机就提出要原路返回,火狐狸再怎么值钱也比不上他们的性命。但是张大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却说,他们这些荆门城的人什么时候怕过大蛮人? 大蛮人这么悄无声息地穿过布吉,目标一定是荆门!他们不能让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就这么前往荆门。 或者说,他们得弄清楚这些人的计划和目的。这样一来,长孙将军在对付大蛮人时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其他弟兄虽然也害怕那些面目狰狞,活脱脱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大蛮人,但是他们想了想之后,便同意了张大的计划。 然而就在他们偷偷跟踪大蛮人的途中,胆子最小的张二竟然从后面捅了护在他身前的张三一刀。 这一下,张大和其他人顿时就傻了眼,难免发出了动静让大蛮人发现。 此时张大他们也顾不得去质问张三为什么要背叛他们,他一心想着从大蛮人的追捕中逃脱。 可是无论他们身手再怎么得矫健,面对普通饿狼一般向着他们扑过来的大蛮人,他们还是因为慌乱,以及对地形的不了解,让大蛮人追了上来。 张大他们把张三护在中间,紧张地和大蛮人对峙。 大蛮人看着他们手中用来捕猎的语气,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狞笑着向张大他们靠近。 他们用蹩脚的大曜官话和张大他们说:“乖乖地投降,我们说不定心情好不让你们接受洗礼了。” “什么洗礼!说道这么好听!”张大冷笑,他盯着那些大蛮人别在腰间的壶,从壶口渗出的液体以及那渗透到空气中微腥的味道,一下子就猜出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些大蛮人接着就向着我们扑过来了。他们也不用什么武器,就是拼命地把脓血抹在我们的伤口之上,并且不停地想要咬我们兄弟几个。”张大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声音低落。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要不是陈大人带着人来救我们,我们估计当时就死了。” 长孙驰和郝夫子在边上听了全部经过之后,愤怒地难以自已。 虽然张大他们还没有探得大蛮人的目的就被发现了,但是从那些大蛮人随身携带的污血,以及布吉附近那些和荆门城共用的底下河流来看,怎么能猜不出他们的目的? “陈林!”长孙驰“嚯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寻找自己的副官。 大蛮人企图用污血来污染大曜的水源,长孙驰怎么可以让他们得逞?! 郝夫子看着长孙驰怒髮冲冠的样子,微微地扯了扯嘴角。他转头对张大说:“好好休息吧。你的弟兄们,我一定会尽力医治的。” 说罢,郝夫子也站起来,准备去院子里整理药材。徒留张大在他身后呆呆地看着前方。 与此同时,歷经三日长途奔波的加急信件终于从边关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 连纵看到长孙驰给他的信件上言明的危险局势,骤然大怒。要不是顾放当时就在他的身边,皇帝陛下估计连书桌都要整个掀起来了。 看着顾放平静中暗含着担忧的神色,连纵终于是冷静了下来。他紧紧地握着顾放的手,然后急招兵部,刑部,吏部,内阁,并各将军府,军候府,以及太医院官员来干元殿议事。
第99页 马蹄声和紧促的脚步声络绎不绝地在整个京城中响起,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笼罩了皇城。所有人都按压下了心中因为科举即将放榜而产生的激动,纷纷暗自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种凝重的气氛在长孙驰从边关寄来的第二封信件中达到了高、潮:皇帝陛下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并且紧急调遣几万兵马赶赴边关。 此时所有人心中终于都有了猜想。 这边关,怕是要大乱了。 沁阳王连横算是半个知情者。但是他这半个月来为了忙活科举的事情,并没有关注边关瘟疫的发展。现在他勐然看到这番风声鹤唳的场景,心念一动,便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但是当他想要找自己皇兄问个清楚的时候,却没有见到人。不得已之下,连横便往国师塔的方向去了。 “皇嫂,皇嫂!你可知道边关的情形如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横是小跑着进去国师塔三层的书房的。一进门,他看也不看地就焦急地询问顾放。 顾放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嘆了一口气,也不对连横隐瞒:“长孙驰将军从边关寄来了加急信件,说是有些感染了瘟疫的大蛮人偷偷接近荆门,意图在荆门水源中投放感染者的污血,藉此让整个荆门城中的人感染瘟疫。” 连纵自从接到第一封信件信件之后就忙得脚不沾地,顾放也难得见他几次。等到第二封信件抵达京城之时,他除了连纵拆信那次,再也没有见到。 “什么?”连横听了顾放的话大惊声色,并且怒不可及,他来回地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顾放的神色不变,甚至还带了一点微微的讥讽,“他们已经在做了。” 连横的拳头握紧,然后再松开。他纠结了很久,然后才像下了很大决心般地问顾放:“皇嫂,你认为我可以为皇兄分担一些什么?” “把这次的科举办好。”顾放只有这一句话。说完,他又重新端起了茶杯一口饮尽,也不在意茶杯中的茶水早已冷去。 连横闻言露出了一个瞭然的笑容,他心领神会地朝着顾放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国师塔。 连横心想,暴风雨或许就要来了。他总要然后一直相信自己的皇兄后顾无忧。 不过在做的本职工作之前,沁阳王殿下给西域某国的国王写了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1.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2.本文从1月2日起隔日更新,请大家谅解~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元策二年三月二十日科举结束后的第一个晚上,大曜皇帝连纵在琼华宫举行大宴。 然而这个往年用来用来庆祝学子中榜的宴会,在这一年,註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充满了愉快的气氛。 皇帝陛下此次罕见地摒弃了明黄色的龙袍,而是穿起了一身黑色铠甲。在他的身边,还有一柄开了刃的锋利长剑直直地树立着。这么别致的装扮和佩剑,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使得有幸参加这次宴会的各位进士们议论纷纷。 其实,在此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现在大曜的局势不稳。他们虽然一心只想着科举,却也不能真正地对京城内外的紧张气氛熟视无睹。 再加上前几日殿试之时,他们竟然都没有看到皇帝陛下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则是坐在屏风后面的年轻男子。 当见到这番场面之时,众位从科举笔试中脱颖而出,有能力参加殿试的学子们都心有不甘。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各自也对边关的情形有了更深一步的猜测。 如今他们看到参加宴会的皇帝陛下是这番打扮,再看坐在距离皇帝陛下较近的文武大臣们一个个三缄其口的样子,他们心里都明白,自己怕还没有真正入仕,便要面临一场危机了。 “哗啦。”厚重的盔甲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只见皇帝陛下高举着酒杯站起来。他先是祝贺所有在科举中金榜题名的学子能在朝廷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创造自己的未来传奇。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纵的脸上还有一点笑意,然而当他接受了百官和学子们的叩拜之后,却勐地转变了话风。 他用一种沉痛,严肃地语气诉说了自从三月一来大曜边境遇到的危机和大蛮人的狼子野心。 “诸位,朕知道你们的抱负,也知道你们为国为民的决心。”连纵瞳孔幽深,“我也知道!你们和我一样希望上阵杀敌的心愿!然而,朕现以没有这个权利,但是你们有!” 皇帝陛下这话说得极为客气,完全没有高高在上,命令下属的气势,反而是诚恳地,坚定地和百官陈述一个帝王对于自己王朝的保护之心。 这样一来,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在心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他们只觉得热血万沸腾,觉得他们已经穿上了铠甲,已经在边关和敌人厮杀。 这种热烈的气氛让一个第一次见识这么大场面的学子身体微微一抖,不小心撞在了旁边的矮桌之上。 矮桌上的酒杯倾覆,酒水一点点地顺着矮桌的桌腿流下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低头去看,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敌人喷洒在他身上的鲜血。 无所畏惧地,豪情万丈地,他和在琼华宫中的所有人一样,跟随着皇帝陛下撕声力竭地吶喊。 “杀!” “杀!” “杀!” 一时之间,整个琼华宫上都瀰漫着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杀气。这一切和这个华美的宫殿的装饰是那么的不相称,却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就连在内殿之中的顾放和连横都忍不住沉醉其中。 过了好久,顾放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抽身,他看着不远处皇帝陛下威武神勇的身影,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渴望。 他真的好想,好想去看一看在战场上驰骋的连纵。这是他对连纵的过往的一段难以挽回的缺失。 顾放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恶鬼在不断地提醒他自己没有完整地拥有连纵。他到底只参加了连纵生命的一点点。 然而在此同时,顾放的理智告诉他。他看不到连纵上阵杀敌的那一天才是正确的,安全的,因为这说明了大曜的四海清明,举过安定。 “不要着急。”顾放这么对自己说,“他以后的全部时日,我都会参与。” 当连横好不容易回过神之时,就看到自己一直安静无争的皇嫂露出了一个让他心颤的笑容。 要连横形容这个笑容的话,他一定会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身经百战的猎人,对着自己的猎物露出了志在必得的野心。 “皇嫂?”连横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然而等他再看顾放之时,顾放已经恢復了原本的淡定从容。 “怎么了?”顾放不紧不慢地品着茶。 “没,没什么。”沁阳王殿下把刚才的一幕归结于是自己眼花了。他摇了摇头,然后又和顾放说起了别的事情。
第100页 “这次大曜和大蛮必有一战,只是不知道皇兄会派遣什么人出战。”连横蹙眉。 大曜和大蛮虽然年年因为粮草以及资源问题在边境上发生摩擦,但是那都不是什么大的战役。 真正的大战役在五年前发生过,彼时连纵还是边关的守将。他带领大曜五万雄狮将来犯的大蛮人打得落花流水。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只有小打小闹的原因。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大蛮人触及了连纵的底线。 此次大蛮人意图往边关的水源中投放污染物,让整个荆门,甚至边关的大曜百姓感染瘟疫。这种举动,再也不能用两国相争来描述,这是彻头彻尾的满含恶意的行为。 顾放没有接连横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高大伟岸的年轻皇帝,心想,最想去边关上阵杀敌的,应该就是连纵了吧。 今日连纵的一身铠甲,不光是为了鼓动朝臣,更是为了纪念他再也回不到的战场。 这是连纵选择回来接受皇帝之位一定要付出的代价。 顾放懂,连纵怎么会不懂。 就在顾放望着连纵出神之时,皇帝陛下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他和连横一眼。 连纵的视线在顾放和连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稳稳地停留在顾放的身上。 顾放从中读出了一抹笑意,和一份豪情。 对此,他也回报了一个足够灿烂的笑容。 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然后看着你,向着自己心中的顶峰攀登。 琼华宫的晚宴之后,连纵正式向天下昭告了大蛮的恶劣行径,和他有意吞併大蛮的决心。 对于前者,基本所有的大臣都表示了愤慨,以及愿意献出一己之力的坚定决心,但是对于后者,斗志高昂的武将都贊同,但是多思多虑的文臣,表示了迟疑。 “陛下,现如今大蛮境内瘟疫爆发,我们若是此时出兵大蛮,对于将士们的身体有损啊。”接替上官城的新任中书令林安大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错,万一将士们感染了瘟疫,传入大曜,这后果不堪设想。”吏部尚书同意中书令的看法。 对此,连纵眼皮都没有掀一下,用非常平缓地声音说道:“瘟疫的事情无需担忧。长孙驰手下的大夫,经过对荆门意外感染瘟疫的几人的治疗,以及观察,已经基本确定了治疗和预防的办法。只是他只有一人,还是需要太医院的帮助。” 听到他这么说,原本持反对意见的人中的一大半都按下了自己的声音,不再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连纵环顾一圈,见金銮殿中众人都安安静静的样子,他满意地勾起嘴角,又向着文武百官抛出了一个重大消息。 “朕已经联合北漠四部和西域月氏国的力量,准备对大蛮进行围剿。” 就在大臣们震惊不已的时候,国师塔中,连横也在和顾放说这件事。 “我和弗兰克联繫过了。他说月氏国中暂时还暂时没有瘟疫爆发。”连横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嘴巴鼓鼓地对顾放说道。 “你也提醒他大蛮人可能会用诡计了?”顾放对于连横和某个猫国王的“暗中交流”早就有所预料,所以这个时候并没有多惊讶。 “嗯。”连横毫无所察地点头,他同时说,“弗兰克还告诉我,他已经和皇兄联繫过了,准备一起吞併大蛮。” 顾放闻言,手指微颤。 他将刚到嘴边的茶杯放下,然后看着连横仿佛在闪光的眼睛一语不发。 他有一种预感,连横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他心惊。 果然,连横“不负众望”地说出了一句豪言壮志:“皇兄这次应该会派舅舅前往边关,到时候我想一同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晚了…… 再次说明,明天起隔日更新,就是明天不更新,后天更新,大后天不更新,以此类推。 考试周,时间实在不够了……_(:3」∠)_ 请大家谅解。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虽然沁阳王殿下在顾放的面前把自己想要前往边关的事情说的异常坚定和热情,但是当他真正要面对皇帝陛下的时候,却有些退缩了。 为了给自己提高士气,连横特意拉着顾放一起去干元殿找连纵,——近日来连纵忙于朝政,鲜少有时间去国师塔陪伴顾放。 顾放虽然在嘴上不说,但是在他心里还是想念皇帝陛下的。所以当连横提出一起去干元殿的提议之时,他也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 现如今皇帝陛下要和大蛮开战,甚至意图吞併大蛮的消息在皇宫中,甚至整个民间都不是秘密。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家院落,此时竟然透露着一丝萧索的肃杀之意。 顾放见来往于皇宫各处的宫人侍女来去匆匆,心里竟也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焦急压迫之感。 不过他到底跟随开元帝修行学习多时,很快就恢復了以往的宁静淡然。 只不过在一旁的连横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性了。沁阳王殿下一心想着过会儿应该怎么和皇兄陈述自己的想法。 有理有据是一方面,他还必须给连纵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连横有能力去边关帮助骠骑大将军。 连横越想越焦虑不安,不由自主地就在脸孔上带上了一份不耐和凶神恶煞。 眼看连横就要因为思虑太过陷入魔怔之中,顾放即使地在沁阳王殿下的后脑拍了一下。 虽然顾放没有很用力,但是产生的疼痛足够连横回过神来了。 “让皇嫂见笑了。”连横思及自己刚才的心态,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若是他一直这么焦躁,等他到了皇帝陛下的跟前提及去边关之事,连纵一定不会同意的。 “还好有皇嫂。”连横边思索,边对着顾放露出了一个颇为傻气的笑容。 顾放却只是淡淡地横了连横一样,再多的表示却没有了。 说来也巧,顾放和连横到达干元殿之时,连纵刚刚接见骠骑大将军长孙桓和兵部尚书端木大人。 这两位大人一出干元殿正殿就见顾放和连横迎面向着他们走来。 兵部尚书当即想到着是沁阳王殿下和国师大人找皇帝陛下有急事相商,也不敢耽搁,便对着顾放和连横行了一个礼,然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只不过他等他走出一步之后,才发现于他同行的骠骑大将军没有跟上来。尚书大人回头一看,之间长孙桓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沁阳王殿下。 长孙桓虽没有说话,但是他在那里抱臂而立的气势,让连横一下子就心虚了。 “咳,端木大人先走吧,我和殿下有事相商。”长孙桓先狠狠地瞪了一眼眼神飘忽的连横和面无表情的顾放,然后对着兵部尚书说道。 兵部尚书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长孙桓作为连横的舅舅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不过当他走到宫门口时,却回味出了一点点异样。 若是说长孙桓和连横两人是舅甥关系,随意一点没有人会说什么,那为什么长孙桓对国师大人的态度也并不怎么严谨?
第101页 不应该说是,长孙桓显然也把自己当成国师大人的长辈了。 可是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陷入迷茫之中的兵部尚书大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窥视到了顾放和皇帝陛下的关系的一角。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在日后,当兵部尚书得知顾放和连纵的亲密关系之时,他第一反映不是震惊而是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 然而在此刻,顾放可不知道已经有人对他和皇帝陛下的关系有所猜测。他在一旁看着长孙桓面色不善地如饿狼般地盯着连横,便开口道:“舅舅,我们去殿里说话吧。陛下应该等着了。” 顾放的这一声“舅舅”叫得长孙桓通体舒畅,也让他差点没有憋住笑出声来。 好在骠骑大将军很快找回来了自制力,他先是和蔼地对着顾放点点头,紧接着又瞬间变脸,对连横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米这个臭小子在想什么!到时候也不管陛下是什么意见,我只说一句,不可能!” 连横被自家舅舅这么一说,一下子就蔫了,但是他想到自己的抱负,以及在书信中对自己表达思念之意的猫崽子们,一咬牙,梗着脖子就率先一撩门帘,走进了干元殿正殿之中。 与正殿相连的书房之中,早已从张浦那里得到消息的连纵见连横此时才进入殿中,忍不住想要问一问。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便见自家弟弟面色僵硬,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连纵接着又看到长孙桓神色不悦地走进来,最后才是不紧不慢迈着步子的顾放。 “这是怎么了?”皇帝陛下尽管知道这几人要来,却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如今他再一看这三人做出三种神情来,心里的疑惑是更深了。 下意识地,连纵向顾放投入了疑惑的目光。 被皇帝陛下目光盯住地顾放脸上扯出一个暗含无奈的笑容,然后才道:“舅舅和殿下起了争执。” “哦?”连纵挑眉,正待他想要仔细询问之际,就听见长孙桓在那里冷哼了一声。 “这和臭小子想要去边关。”骠骑大将军也不等皇帝陛下把问句说出口,自顾自地点破了连横的心思。 连纵闻言,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呆滞的神色。然而等他回过神之后,却没有如长孙桓预料地那样立即否定连横的意思。 皇帝陛下反而是问自己梗着脖子站着的弟弟一个问题:“你可知上阵杀敌的兇险。” “我知道。”连横咬牙,“我做好准备了。” “那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去边关吗?”连纵又问。 “能!”连横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好。”连纵点头,又问在一旁已然呆滞的自家舅舅,“敢问舅舅,横儿的功课做得如何?” 长孙桓正在气恼自家大外甥改了阵营,所以当他听到连纵问话之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都很好,骑射的功夫突飞勐进,快赶上我手下的校官了……” 话说到一半,长孙桓就察觉到不对了。他喘着粗气,对着两个不听话的狡猾外甥生气。 骠骑大将军头一转,想问问顾放的意见。但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想到自己这个“外甥媳妇儿”是跟着连横一起来的,自然也是帮着连横说话。 瞬间觉得被所有人背叛的长孙桓面露戚戚之色,目光中的神采一下子灰败了。 连纵到底不忍心,劝解道:“舅舅,之前和横儿谈过之后我就知道了,横儿已然张大。他需要有地方可以发挥自己所长之处。” “去边关,去战场是发挥自己的长处吗?那是去挥发自己的人生!”骠骑大将军大概是太生气了,竟然在言语中带了一点说笑的意味。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可没有一个敢笑的。 连纵好脾气地拍了拍自家舅舅的肩膀,道:“这不是还有舅舅在吗?我倒不是相信横儿,而是相信舅舅绝不会让横儿受伤。” 皇帝陛下言辞恳切,听得长孙桓怒气去了一半。他咬了咬牙,终于是同意了连横随他去边关的事情。 连横顿时就激动万分。他只觉得自己通体舒畅,忍不住想要找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喜悦。所以下意识地,他抱住淡笑着站在一旁的顾放。 这下子,皇帝陛下霎那间从书桌后面来到前头,一个箭步就走到顾放和连横的跟前。 他死死地等着连横搂在顾放肩膀上的手,然后慢慢抬头,对着自家弟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横儿,你是这只胳膊不想带去边关了吗?” 连横一听,立马就回过神来。他脸皮一绷,然后笑嘻嘻地,带着讨好地把手从顾放的肩膀上挪了下来。 这边连横才把手放下,还没等顾放觉得自己联邦轻松一点,那边连纵就把顾放整个搂到怀里了。 “横儿再过几日就要去边关了,这几天你就跟着舅舅,好再多学一点东西。”连纵言真意切地把连横交给了磨着牙的长孙桓。 连横一听这话瞬间就垮了肩膀。但是他是知道好歹的人,并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等长孙桓抓着连横走后,连纵直接把顾放抱进了卧房。 被皇帝陛下扑倒在龙床之上的顾放一点都不慌张,他调起连纵垂落在他脸上的一缕头髮,淡笑着说:“我知道的,陛下也想去边关。” 他停顿,又道:“想带着我一起去。” 连纵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他俯下身,在顾放的嘴边狠狠地亲了一下,含煳地说着:“还是你最了解我的心思。”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大曜元策二年清明一过,骠骑大将军长孙桓和沁阳王连横带着十五万大军赶赴荆门支援长孙驰。同时,他们还往边关带去了一个由太医院太医组成的队伍,和边关的郝夫子一起专门来处理瘟疫的问题。 此时的边关,在长孙驰的严防死守之下,漫延在大蛮境内的瘟疫到底还是没有传入。这对大曜来说,是个令人欣喜,安定人心的好消息。 在这种大蛮因为瘟疫兵力缺失的时候,如果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差点感染瘟疫的大曜的无辜百姓? 所以在长孙驰和郝夫子的主持策划之下,荆门城接收了一部分从大蛮流亡过来的难民,意图从内部瓦解大蛮的凝聚力。 他们中有些人虽然也感染了瘟疫,但是因为病情不深,在郝夫子和众位军医的努力下已经被基本治癒了。 这些受到大曜军民救助的大蛮人为了回报长孙驰,主动提出回到大蛮为大曜做内应。 他们虽然言辞恳切,目光真挚,但是长孙驰心有顾虑,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在等,等他义父长孙桓的到来。 终于在十天之后,长孙桓以及连横带着大军赶到了荆门。等大军驻扎完毕,并且和边关守将,以及半个月前先行抵达边关的将领做完交接之后,长孙父子和连横单独进行了会面。 “事情就是这样。”长孙驰把那些大蛮人的意思简单地和他义父讲明白了,然后等着他义父的看法。
第102页 “你的意思呢?”谁知长孙桓没有立即回答,他思忖了片刻之后反而反问长孙驰。 “可一试,但是有风险。”长孙驰神情肃穆。这件事事关重大,万一大蛮人中混有心怀不轨之人,那么他们很有可能陷入被动之中。 连横在边上瞅了瞅大眼瞪小眼的长孙氏父子,抱臂道:“要我说啊,那就相信他们一回呗。” “可万一……”严谨小心的长孙驰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连横的“草率”,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连横打断。 沁阳王殿下对着看过来的舅舅和表兄摇了摇手指,咧开嘴笑得很狡猾:“舅舅和阿驰莫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有人看着,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横儿的意思是?”长孙桓一下子就听出了自己的小外甥话里有话。 “很简单啊。”连横本想卖个关子,但是他被长孙桓一瞪,便讪讪地说道:“我们不是和月氏国结盟了?可以让他们帮助我们。” 他见长孙桓和长孙驰面露不解的神色,进一步解释到:“月氏国的皇室餵养着一种特殊的乌鸦,可以替他们传递情报和观察敌情。” “原来是这样。”长孙氏父子两个这时才恍然大悟。 此次行动还是他们第一次和西域的月氏国合作,在执行之时便下意识地忽略了月氏国的存在。 “月氏国的人马会驻扎在大蛮的后方为我们提供帮助。”长孙桓道,“除此之外,他们还会有一部分人来荆门相助,这也是陛下和月氏国国王商量好的。既然他们有特殊的传递情报和监察技巧,就让他们把那些乌鸦也带着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连横一边听着他舅舅部署,一边频频点头。 在一旁不作声的长孙驰这会子算是看出来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了。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地连横,然后趁着连横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将连横的脖子勾在自己的臂弯之中用力勒紧。 “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来说一说殿下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月氏国的事情了?”长孙驰面无表情,下手“狠辣”。 一直和月氏国国王弗兰克有书信往来的连横面色一僵,笑得很不自然。 “这个,哈哈。”他想打马虎眼煳弄过去,但是显然是不行的。 “我和月氏国商队很熟。”连横转了转眼睛,想到了一个託词,“我听他们说的啊。” 长孙桓闻言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倒是长孙驰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一直盯着连横看,显然就是不相信。 连横被他看得实在不舒服,就一熘烟儿地跑了出去。他一边跑,还一边叫嚷:“等月氏国的人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然而事实给了连横一个巨大的惊喜。 月氏国的队伍抵达荆门的那天,沁阳王殿下没有在对于中看到一个曾经冒充商队的月氏国侍卫,反而看到了“金光闪闪”的月氏国国王,弗兰克。 他顿时心里就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表的羞涩,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是他步子迈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为什么会羞涩?我为什么要怕他?躲他? 自以为安慰到自己的连横就这么留在了迎接的队伍之中,表情僵硬,目光呆滞。 弗兰克在和长孙驰以及长孙桓交谈之后,便拒绝了他们带他熟悉荆门的好意,径直走向了游神天外的连横。 然而他一开口,就让本来就不在状态的沁阳王殿下一下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孩子们想你了。”弗兰克很严肃地对着连横说道。 他说完,便有一个两个三个小猫崽从他的衣服口袋里冒出头来,还有一只银色的小猫崽直接就跳到了连横的怀里。他们都对着呆呆站立地连横“喵喵”叫唤。 连横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来。他“呵呵”地对着猫崽子们以及弗兰克打招唿,然后梗着脖子看向对他似笑非笑的长孙桓以及表情严肃的长孙驰。 “啊哈哈,哈哈。”连横又看向一脸无辜的弗兰克,心里在流泪。 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弟弟在经歷着怎么的“水深火热”皇帝陛下在沉醉在国师大人的温柔乡之中,不愿回干元殿。 自从清明那日顾放在屏风后面跟着连纵参加了早朝,接受百官朝拜之后,朝中的百官对于顾放出现在各种重大的场合这件事有了一点看法。 其实清明时的事情并不让百官介意,毕竟国师地位摆在那里。让他们真正介意地是之前顾放代替连纵在殿试中考验众学子这个超脱了国师全力范围的事情。 先前还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这两件事一併想起来,再加上连纵登基这几年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顾放都有参与。这就让有心人一下子察觉到了顾放如今对于朝政的过分参与。 这已经完完全全超过了一个国师应该关心的范围,偏偏他们的皇帝陛下还在不断地纵容着这种事情的发生。 为此,就有朝臣耿直地向连纵谏言,希望皇帝陛下不要再让国师参与朝政。毕竟国师对于大曜来说,虽然意义重要,但是国师最主要的职责还是沟通天地,祭拜侍奉先祖。 连纵听了之后大发雷霆,险些就要革去那人的官职。但是他好歹还有理智在,便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不过尽管是这样,异常愤怒,感到自己的爱人被冒犯的皇帝陛下第一时间去国师塔找顾放诉说苦闷。 顾放听了连纵讲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并没有生气,他很平静地递给连纵一杯水,然后一边拍着连纵的后背安抚他,一边说道:“其实,他也没有说错。” 连纵一听就不高兴了。他把茶杯“砰”地扔在矮桌上,然后倾身上前把顾放扑倒在小榻之上。 “胡说什么。”皇帝陛下紧紧地盯着顾放的眼睛,“你是我未来的皇后,自然应该和我共享这个天下。” “可是他们还不知道。”顾放难得的眉眼弯弯,“所以陛下,给他们一个慢慢接受的时间吧。” 大概是顾放说的话戳中了连纵的心,连纵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但是自觉受了刺激的皇帝陛下开始不思进取,不理朝政。 对此,顾放瞬间换了脸色,他冷笑两声,然后把靠在他身上的连纵一把推开,轻斥道:“和大蛮的战争即将开始,你这个策划者还没看到一点曙光就要偷懒了吗?” 顾放虽然知道连纵只是做做样子,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上两句。 然而他不知道,连纵最喜欢的就是他“教育”自己的模样了。 生动,并且充满了活力。和他们初见时的与世隔绝完全不同。 皇帝陛下忍不住遐想,这大概就是和自己心爱之人一起搭伙过日子的感觉吧。 心里万分满足的连纵最终还是回归了政务,只不过这次他把所有的奏摺都让张浦带来了国师塔。 顾放则是在一旁陪着连纵。连纵看奏摺,他就看书。两人偶尔交流几句,然后又各自投入手上的事情。
第103页 安静,祥和,岁月静好不外乎如是。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静心!” “我知道的,师父。” 顾放已经连续好几日和开元帝一起在观星台上为远赴边关的将士们占卜吉凶了。 然而不知道什么缘故,夜空中的星宿一片混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故意将星象遮掩,让他们无法看清也琢磨不透。 开元帝看到是这种情况,忍不住嘆了一口气,对他徒弟说道:“纵儿登基之时我夜观星象,他这一辈子的皇帝必定当得稳稳噹噹,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然后这一次,我却也不确定是否会安稳了。” 顾放闻言心里顿时一紧,他死死的盯着变幻莫测的群星,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这次连横他们出征吞併大蛮,并没有皇帝陛下和众人设想的那般容易。 不,不对。 不容易是肯定的。毕竟要吞併一个盘踞在北方数百年的国家,就算有多方势力联合以及大蛮自身国力衰退的加持,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顾放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夜空中群星虽然没有告诉他答案,但是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未知的危机,正在靠近荆门。 顾放蹙眉,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有了一种冲动,想要去边关相助长孙氏父子和连横的冲动。 可是他应该如何根绝对不会同意他独自前往边关的皇帝陛下提起这件事呢? 为此,向来很想得开的国师大人郁郁不乐了好几日。 每当顾放想对着连纵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看着连纵对他满含柔情的目光,他就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几日下来,连纵自然察觉到了顾放的异样。于是他在一个晚上,将顾放搂到怀中,然后向顾放轻声询问。 “这几日我见你一直魂不守舍的,怎么了?”皇帝陛下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的温柔。 顾放靠在连纵的怀中,他狠狠地蹭了皇帝陛下两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让我想好再告诉你。” 连纵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顾放的神情,见他眉头紧锁,也就不在多问。 他慢慢地抚平顾放眉间的褶皱,接着再上面轻轻地印上一个充满了爱意和纵容的吻。 “对了,舅舅从荆门传回来书信了。”皇帝陛下抱着顾放躺在国师塔卧房的大床之上,对他说道。 “信上写了什么?”顾放忍不住问。 连纵也不隐瞒:“书信中说,他们已经按照事先和我商量好的部署军队,只待寻得一个好时日向大蛮发动攻击,以及月氏国的人马也准时抵达荆门。” 说到这里,连纵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发出了一阵笑声。 趴在他身上的顾放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连纵胸腔的震动,有些疑惑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皇帝陛下咧开嘴,道:“我只是想起了舅舅最后问的问题,觉得好笑罢了。” 原来,关心外甥的好舅舅长孙桓还在书信的最后拐弯抹角地询问连纵有关连横和弗兰克之间的事。 皇帝陛下一想到自家舅舅最后明显加重力气写的笔迹,止不住地发笑。 顾放听了连纵的话,又撑起上半身看着皇帝陛下明媚的笑容,就暂时把心中地烦恼给放下了。 他微微弯起了嘴角,道:“殿下和月氏国国王……陛下怎么看这件事?” 听到顾放的问题,连纵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然后感慨状地说道:“横儿也大了。他自己的未来,就由他自己作主吧。” 好像为了给自己寻求安慰一般的,好哥哥连纵怅然若失地又说:“弗兰克总归比卡塔部落的那个小子要好。” 顾放一听这话,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次吞併大蛮的行动,北漠四部也会参加吧。那殿下和炎狼……”他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 “无事。”连纵对于此倒是不怎么担心,“北漠四部和月氏国的主要兵马会被部署在大蛮的西面,和我们大曜的兵马碰不上。这次月氏国会有一部分兵马到荆门,还是弗兰克提出的。” 皇帝陛下想到了弗兰克写给他的密信,越想越不对:“现在想来,他说不定是冲着横儿来的。” “可那时候谁知道殿下想去边关……”顾放的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殿下和弗兰克一直有书信来往。” 这下子,连纵心里更加不高兴了。他搂紧顾放,恶狠狠地,好似弗兰克就在他眼前般地说道:“等着罢……” 第二日顾放醒来的时候,连纵已经去上早朝了。他也没有急着起来,而是一边出神地看着床幔,一边抚摸着连纵躺过的地方。 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 就在顾放为苦于找不到机会和连纵提及他前往边关的事苦闷之时,开元帝突然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原来五月十二便是连纵和连横的生辰,开元帝是特地来提醒顾放的。 元策元年之时,顾放和连纵,连横相识于六月顾放生辰之后,便错过了连氏兄弟的生辰,今年连横又不在京中,也是可惜了。 “陛下和殿下同一日生辰?”顾放问。 “是啊。说来也是巧了。”开元帝捋了捋鬍鬚,“这兄弟两个差了好几岁,却在同一个日子出生。” “五月十二,那不是只有十来天了?”顾放在心里算了算,“怎么也不见宫中布置起来?” 他再一想,自己连礼物都没有准备,顿时感到烦闷。 开元帝看出了顾放心中所想,笑道:“纵儿现如今哪有什么心思过生辰?只有把大蛮的事情解决了,他才能真正静下心来。” 他又盯着顾放的神色,若有所思:“我看放儿你近日来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怎么不和纵儿说?要不,你和我先说说。” 顾放抬眼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他嘆了一口气,把自己想要前往边关相助连横和长孙氏父子的想法透露给了开元帝。 开元帝一听被唬得往后跳了一步,他连连劝阻:“不可,不可。先不说边关有多危险,就是纵儿,也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顾放呢喃,“我也不想让他担心。但是我心里有一种预感,边关之事,与我息息相关。” 他这么一说,开元帝顿时明白了。他们这些天生开了阴阳眼的人,对世上的事总有一些预感,更不用说顾放身为大曜国师,有大曜国力加持,他的预感,一般是不会出错的。 “那你可要想好怎么和纵儿说……”开元帝也知道这件事没有办法阻止了,他只能摇着头认了。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暗含着怒气的“不许!”给打断了。 顾放和开元帝同时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皇帝陛下扶着门框,怒气沖沖地看着他们。
第104页 “我……”顾放有一瞬间的慌乱,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连纵解释自己想要去边关的动机。他也不知道,怎么树木才可以安抚连纵被愤怒充斥的心。 皇帝陛下一个箭步冲到顾放身前,然后把顾放牢牢地搂在了怀里。 “不许去。”他和顾放脸贴着脸,不停地叨念着。 此时开元帝很有眼色的准备离开了。不过在飘出房间之前,他回头对连纵说道:“我的徒弟,我是相信的。纵儿你若是真的有心让放儿做皇后,放儿必须要所有建树。” 说完,开元帝便消失了。 连纵闻言沉默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开抱着顾放的手,反而是抱得越来越紧,好像要把顾放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皇帝陛下不说话,顾放也不好立即开口。他知道,今日怕是不适合再和连纵提及他前往边关的事了。 是以,顾放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和殿下的生辰,准备怎么办?” 这下,连纵才如梦初醒般地发出了声音:“让内务局随便办一下吧,就不宴请大臣们了。横儿、舅舅和阿驰都不在京中,今年就凑活着吧。” “好。”顾放点头。 他把自己的手叠放在连纵搂在他腰上的手上,提议道:“我想去御花园逛一逛,陛下一起吗?” 连纵没有拒绝。现在只要顾放不说他去边关的事,皇帝陛下都会答应。 连纵牵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手,沿着他们第一次共游御花园的路线,慢慢悠悠地走着。 现在的皇宫中只有连纵一个主子。如果硬要算的话,顾放这个国师也算是一个。所以,在这两位主子待在屋子里不出去的时候,整个御花园就处于空荡荡的状态。 顾放和连纵一路走着,温暖和煦的春风抚过他们的脸颊,带来了舒适和宁静安详。 四月的御花园已经是百花齐放的美丽景象了。顾放站在御花园里的池塘边上,看着花团锦簇的艷丽风景,心里却想着黄沙漫天的边关。 连纵或许是发觉了顾放的走神,他揽过顾放的肩头,和他头靠着头,道:“我第一次抵达边关的时候,觉得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荒芜。” “我和将士们只能从头开始,一边抵御大蛮人的入侵,一边建设荆门城。到了最后,大蛮人不敢踏足大曜境内,荆门也成了整个边关最繁华的地方。”连纵神色里有怀念,也有一些顾放读不懂的东西。 “陛下……”顾放把视线从连纵身上移开,然后凝视着前方池塘中的水波,心里思绪万千。 他想去荆门,却又不想让连纵担心。 接下来的几日,顾放和连纵谁都没有提起前往边关之事,仿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边关的战事也如连纵预期地那样发展着,就好像所有的不顺利都只是顾放的臆想,不会在现实中发生。 每当连纵接到边关捷报的时候,都会念给顾放听,似乎这样做,顾放的念头会被打消。 但是,没有。 随着连纵和连横生辰的一点点到来,顾放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甚。又一次他甚至从睡梦中惊醒。然而当他想要去回忆自己的梦境之时,却只想起了一片漆黑的景象。 大曜二年的五月十二终于来到。按照皇帝陛下的嘱咐,他这次的生辰并没有大办。 连纵在早朝是接受了百官的祝福,然后他又前往皇室祠堂给诸位祖先进香。最后,连纵和顾放坐在一张不大的桌子之前,一起吃下了皇帝陛下的长寿面。 就在顾放和连纵相互凝视,互诉衷肠之时,张浦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两人的面前。 “陛下,边关急报!”张浦脸上滚落豆大的汗珠,他举起手里捏着的从边关穿回来的加急信件,急急忙忙地递给连纵。 就在连纵皱眉接下信件的一瞬间,顾放只觉得一团黑暗霎时向他袭来,让他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也感知不到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边关的战事一直进行的很顺利。长孙氏父子率领大曜近二十万兵马联合月氏国,北漠四部已经在过去的二十几日内势如破竹地吞併了大蛮近一半的领土。 身为长孙驰副将的连横这次本来也要跟着长孙氏父子一同出征,但是长孙桓和长孙驰同时驳回了他的提议,并且让他留在荆门镇守。 这让连横怎么甘心。他来到边关就是为了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怎么甘心于留在后方? 他忍不住向弗兰克抱怨此时,本以为弗兰克会帮他说话。谁知月氏国国王神色异常严肃,他先是把怀中不停地扑腾的银色小猫崽莫迪塞进了连横的手中,然后俯下身,手往连横坐着的椅子的把手上一撑,道:“就在这里。” 被困在弗兰克的身体和椅子之间的连横窘迫地别过脸,想要避开弗兰克吐露在他脸上的温热的气息。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知,知道了,我留在荆门就是了。” 莫迪见连横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他无聊地趴在连横的膝头张大嘴巴大了一个哈欠,准备睡觉。 然而还没等他闭上眼睛,他就觉得自己的一只耳朵被人给捏住了。 莫迪瞪大杏仁般的猫眼,不耐烦地抖了抖尖耳朵,想要把自己的耳朵从自家哥哥手中解救出来。 “喵嗷呜!”他不高兴地低吼。 “好好留在这里!”弗兰克不在意莫迪的冷眼,一字一句地吩咐他,“负责两边联繫!” 这次他们月氏国军队抵达荆门之时,带来了许多由他们国人驯化的乌鸦。这些乌鸦不仅可以监视敌情,还可以极为迅速地传递消息。这可要比派人骑马来回奔波要快得多了。 不过这些乌鸦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它们传递情报的声音只有月氏国皇室才解读得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弗兰克要把莫迪留下来的原因之一。至于其他原因,好哥哥弗兰克侧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的两只小猫崽。 “喵~” “看好弟弟们。”弗兰克抚摸着猫崽子的小脑袋,然后对着莫迪说。 不过他这话虽然是对着莫迪说的,但是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连横。 沁阳王殿下被他看得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脸。他拍了拍好不容易降下温,却又升腾起热意的脸,然后正正经经地说:“我也会帮忙看着他们的。” “嗯。”弗兰克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第二日,自觉没有机会跟随大部队出征的连横在荆门城的城墙之上送别了长孙氏父子和弗兰克。 他看着漫延数里的军队在边关的风沙之中前进,仿佛透过这个画面就能看到了他皇兄先前十余年在边关征战的情景。 连横忍不住握紧自己的拳头,心神澎湃。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吧,总有一天,他也有能力身穿战甲,为国争光。 接下来二十多天的战事都非常顺利。连横亲自写了一封有一封的捷报命人传回京城。他喜不自禁的同时,也感慨自家舅舅真是宝刀未老,勇勐异常啊。
第105页 “怕是没有我露面的可能了。”连横搁下笔,戳了戳莫迪对着他的毛茸茸的小屁股,然后往后一仰,躺在椅子上说道。 然而这次莫迪却没有立即用尾巴甩开连横的手,反而是虎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连横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说起来,后天就是我和皇兄的生辰了。也不知道皇兄这个生辰要怎么过。唉,如果不是大蛮,这次我就能和皇兄皇嫂一起过生辰了。” 沁阳王殿下满脸的失望,心里对大蛮人更是深恶痛绝起来。不过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莫迪的搭腔,便好奇地有戳了戳莫迪。 “想什么呢?”连横好奇地问。 “喵嗷……”莫迪竟然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的吼叫。他甩了甩尾巴,然后轻巧地落在地方,并且还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莫迪皱眉。他走到窗口,屈指当做口哨。 “咻——” 随着莫迪的唿唤,一只通身漆黑的乌鸦飞到莫迪的跟前。 连横注意到,这只乌鸦和其他由月氏国人带来的不同,它的羽毛近看竟然蕴含着淡淡的金光! “快去王兄那里!”莫迪吩咐那只乌鸦。 “哌——”乌鸦闻言之后就飞走了。它飞得极快,就好像一道黑光,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底怎么了……”连横见莫迪这么着急的样子,他也忍不住慌乱起来。但是他到底记得自己现在是整个荆门的守将,所以很快就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还没等连横问个究竟,他就觉得整个人一片恍惚。连横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透过窗户一看,只见大蛮方向不知道什么起被一片乌云笼罩,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作为一个和怨魂直面过好几次的人,连横忍住浑身不停冒起的鸡皮疙瘩,喃喃道:“那团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怎么突然觉得好冷……” “你说什么?”莫迪问。 就在此时,那只刚刚被莫迪放出去的羽毛中暗含金光的乌鸦竟然飞了回来! “白夜!”莫迪大声高唿,“怎么回事?” 连横看了一眼乌鸦回来的方向,然后迅速走出房间,并且紧急下令召集所有留守荆门的将领到将军府大堂集合。 就在荆门城中人为那片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密的黑云议论纷纷的时候,那些留在荆门之中,用于和长孙氏父子和弗兰克联繫的乌鸦都开始骚动。 一时之间,乌鸦们胡乱地扑腾着翅膀,“哌——哌——哌——”之声也不绝于耳。 所有人正在为此疑惑烦恼之际,一个骑马从大蛮进入荆门的人更为这份凝重的气息添了一把火。 “末将,末将是大将军身边的亲随。”来人气喘吁吁地对连横说道,“黑云出现之时,大将军率领军队正在收编已经归降的大蛮士兵。末将因为有其他任务,当时不在营地之中,这才逃过一难。” 说起黑云出现时发生的事,风尘僕僕从大蛮赶回来之人,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他身体内的寒意祛除。 “那团黑云一开始没有这么大,大家都没有注意。谁知它在一瞬之间就把整个营地吞没,并且开始向外界漫延。”那人神色悲痛,“无论末将怎么唿喊,营地之中都没有一个人应答。要看黑云就要吞噬末将,末将便赶回荆门寻求帮助。” 听完了那人的话,连横真是着急担心到了极点。他按下躲在他衣襟之内,不断想要冒头的莫迪,然后颤抖着声音,说:“传令下去,荆门,不,整个边关随时准备撤离!” “殿下!”有人失声叫喊。 “本宫会写信回京寻求皇兄援助。在此期间,荆门,需要靠我们支撑起来!”连横站起来,看着距离荆门越来越近的黑云,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说着。 整个荆门因此全员动员起来。好在荆门城中百姓对这种紧急情况都比较有经验,所以城中并没有爆发什么骚动。 这倒是帮了连横不少的 不过幸运的是,那片黑云在漫延到荆门附近之后就停止了漫延的趋势。虽然它几次三番地想要将“触角”伸到荆门之内,但是都失败了。 连横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卸下心中的忧愁。 “怎么样,还是联繫不到你王兄吗?”他焦急地询问着正在和乌鸦交谈的莫迪。 “不行。”莫迪的神色也很难看,“白夜说完全没有办法找到王兄他们的踪迹。若是贸然进入黑云,只怕白夜也回不了了。” “可恶!”连横一拳打在桌子之上,“虽然已经快马加鞭传信回京城,但是皇兄那里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收到,就算皇兄和老祖宗有之中办法解决,等他们来,怕也要七八天之后了。难道我们这段时间只能看着舅舅他们被困吗?” “你在做什么?”沁阳王殿下话刚说完,就看到莫迪把他的东西全部整理到了一个小包袱之中。 “我要去找王兄。”莫迪头也不抬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连横第一反映就是要阻止。但是他脑海中咻地闪过长孙氏父子和弗兰克的脸,这就让连横踌躇不前了。 他一咬牙,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为了寻找失去踪影的长孙氏父子和弗兰克,以及大曜军队,连横和莫迪带领着一队士兵,骑着马,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黑云笼罩的范围。 一进入黑云的范围,连横便发现,在黑云中其实并不是他们一开始想像的那样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前进的方向和两旁零散的倒塌的房屋。 以及,死去不知道多久的牛羊和大蛮人。 连横别开脸,不去看那让他倍感不舒服的场景。 “殿下,这应该是大将军他们行军留下的痕迹。”一个常驻荆门,对长孙氏父子都很熟悉的一个老兵指着路上的车辙和马蹄印说道。 “你确定?”连横挑眉。 如果这些真的是长孙桓他们路过留下的印记,那么他们或许可以顺着这些痕迹找到那些失联的人。 “确定!”那个老兵斩钉截铁地回答,“属下在荆门快有十多年了,对荆门出产的马蹄铁还是很熟悉的。” “那就好。”连横满意地点头,然后振臂一唿,“我们走!” 一旁,莫迪安抚着一进入黑云就开始躁动不安的白夜,然后拉过他骑着的马的缰绳,小心地跟在了连横的身后。 其实别看连横这时候镇定自若,其实这都是他努力遏制自己不要发抖的结果。从他们一开始进入黑云起,连横就感受了一种只有恶鬼才可能带来的让人颤慄的刺骨寒冷。 甚至还有若有似无的悽厉的哭喊在沁阳王殿下的耳边回想。 连横再一联想到大蛮境内那些因为瘟疫而死的人们,忍不住就想像这时候他皇嫂在这里就好了。
第106页 顾放那把他和皇兄从怨魂和邪术之下救下来的英姿,连横此刻只觉得无比的清晰,就好像刚刚才看到一般。 他微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然后目视着前方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能害怕,不能回头。他们连氏的男儿,从来都没有半途而废抛弃亲人、手下的懦夫! 就在连横带着人马在黑云中苦苦寻找长孙桓他们的踪迹之时,那封由沁阳王殿下亲自书写的急报送到了皇宫之中。 张浦一看急报之上的符号就知道耽搁不得,他连忙带着急报去国师塔找皇帝陛下。 五月里的天虽然还不热,但是这一路奔跑下来,张浦硬生生地出了一身的汗,前后的衣襟都湿透了。他也顾不得抹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只想着把急报交于皇帝陛下。 “陛下,边关急报!”张浦把急报双手交给连纵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可是皇帝陛下的生辰。他这样急急忙忙地闯进来不光是大不敬,而且还打扰了顾放和连纵的相处。 张大总管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他现在只想着皇帝陛下看着边关急报的面子上可以不降他的罪。 连纵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功夫计较张浦的冒失了。事实上,他连急报都来不及拆开。 因为就在皇帝陛下接过急报的一瞬间,坐在连纵身边的顾放毫无徵兆地晕了过去。 这可急坏了皇帝陛下。他一把抱起顾放,然后来到卧房之中将顾放轻轻地放置在床榻上。 看着顾放紧紧揪在一起的眉头,再听他神志不清时断断续续吐露的话语,连纵真的担心极了,恨不得自己遭受这番罪过。 皇帝陛下坐在床边。他两只手死死地握住顾放的手,并且不断在顾放的手背上落上轻吻。 “放儿,放儿……”连纵强忍着心里的痛楚,一遍又一遍地唿唤着顾放。 站在一旁惊慌失措到手都不知道怎么放的张浦手里那些被皇帝陛下一把扔到地上,现在也顾不上的急报,真是提醒连纵也不是,不提醒也不是。 就在张浦一筹莫展之际,开元帝和晋王爷、燕王爷,并黑糰子一起飘到了顾放的床头。 开元帝一看连纵“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样子,忍不住就想上去踹两脚。只可惜老祖宗现在是灵体,碰不到拥有上古血脉,神鬼不侵的连纵。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开元帝不满地对着连纵训斥,“你放心,放儿没事。” “那他怎么会突然晕倒!”连纵眼神中透着一股想要毁天灭地的狠绝。 看到他这副架势的老祖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开元帝嘆了一口气,然后把目光移至那封急报。 “这份急报上沾染了怨魂的气息,再加上放儿原本就对鬼魂敏感,又有国师的身份加持。他这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很黑暗又可怕的东西了吧。”开元帝虽然欣慰自家徒弟的天份高,但是在这种时候他心里还是心疼多一点的。 “这样吗……”连纵充满了爱怜地抚过顾放的额头,然后才有心思看那封急报上所书的内容。 这一看,险些就让皇帝陛下捏碎了床榻的一边。 “横儿说舅舅他们被一团突如其来的黑云困在了大蛮境内,现在不知所踪。”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的连纵几乎是咬着牙才把话说完整,“就连月氏国特有的乌鸦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们。那些乌鸦甚至都不愿意进入那团黑云!” 他说完,就僵直着脖子看向顾放的脸庞。他死死地盯着,一点都不愿意再挪开。 他或许,找不到任何阻止顾放去边关的理由,或者说不得不让顾放往边关走一趟了。 “黑云啊。”开元帝和还有两位老祖宗对视了一眼,然后既感慨又忧心地说:“从急报上沾染的怨气就想像,这黑云应该就是冤魂的怨气凝结而成的。” “可是光凭那些患病死去的人,也没有这么多的怨魂可以吞没大蛮大部分地区,甚至还触及大曜边境吧。”连纵搓了搓下巴,心思飞快地运转着。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顾放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急促地喘着气,然后轻轻地说:“可以的。我看到了。” “放儿!”连纵一听到顾放的声音就连忙回头。他抓着顾放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心有余悸地说:“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顾放神色温柔,他满含地歉意地看向连纵,然后挣扎着坐起来。 他靠在皇帝陛下及时递过来的软枕之上,在给了连纵一个感谢又温和的目光之后,他才慢慢地向着众人叙述起他刚才晕过去之后看到的景象。 “起初我看到的是一片漆黑。”顾放眼神慢慢放空,“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神智不清导致的错觉,但是慢慢地,那片黑暗就散开了。” “我看到一群类似巫者的人,围着一团火又又唱又跳。”顾放补充,“我可以感受到那团火是阴冷的,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要顾放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过顾放还是在努力地向所有人描述他的所见。 “在那些人的周围,我看到一个个面露绝望,害怕,可怖的神色的扭曲的透明身影。”顾放的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他们给我的感觉,比青城观的观主,还有黑暗,邪恶。” 听到这里,连纵忍不住握紧顾放的手,他心疼地看着独自承受这些可怕画面的爱人,这时候恨不得自己替代顾放去看到这些人世间的黑暗面面。 开元帝移开眼,不去看自家后辈和自家徒弟的情深义重,他低咳一声,然后意有所指:“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年开元帝带领手下一手创建大曜王朝的道路其实没有史书中记载得那么顺利,他们在向北拓宽领土之时,遇到了阻力。 “大蛮人以游牧为生,他们有他们独特的文化传承。也正是因为这份传承,当时让我和手下没有能够将大蛮的土地囊括在大曜之中。”回忆起过去的老祖宗神色放空,“只是没有想到,一两百年过去了,那份传承竟然还留了下来。” “那到底是什么?”被老祖宗的说法吊起胃口的皇帝陛下不满地皱了皱眉。 “黑巫术。”开元帝道,“一两百年之前的大蛮社会结构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以一个个村落为单位,而每个村落都会有一名擅长黑巫术的智者。” 在开元帝提及“智者”之时,一旁晋王爷的摸着自己的手臂,发出了一声“嘶——”的抽气声。 他见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心里顿时一惊,差点没有把自己的鬍子扯下来。 “唉,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晋王爷无奈地自揭老底,“当年我跟随兄长进入大蛮,本以为可以把这片土地也收服下来,但是光是一个村落的智者就让我们吃尽了苦头。” 燕王爷此时也被勾起了回忆,他在一旁补充:“黑巫术其实就是操控亡者的鬼魂。有些智者能力比较强,可以直接操纵鬼魂对人造成伤害,而有些智者甚至连鬼魂的形状都看不清楚。”
第107页 而他们很不幸,遇到的则是当时所有智者中的最强者。 “虽然连氏一族神鬼不侵,但是这些智者的手段也足够危险。”晋王爷道。他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用左手在右臂上搓了两把。 这下不用他说清楚,顾放和连纵就已经猜到,这位老祖宗怕是在遇到那位智者的时候受了一点伤。 顾放抿着嘴唇,想到了他看到的那一片黑色的,充满了厉鬼吶喊的云。如果那些厉鬼都是因为智者而聚集起来的。那这个智者会多厉害? 开元帝都没有办法从强大的智者手中讨得好处,他可以吗? 一时间,顾放的心里有了一丝不确定。他迟疑地看着连纵,心想,如果他真的去了边关,那他真的可以把连横他们和大军一併救出来了? 连纵很快地就感知到了顾放的目光,他回头对顾放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握着顾放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抚弄着顾放的手背。 “一切有我呢。”他凑到顾放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智者的传承极为艰难。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还存在着这么强大的智者。”开元帝低咳一声,假装没有看到顾放和连纵之间的小动作。 说着,他又嘆了一口气:“如果我知道大蛮还有强大的智者存在,说什么我也不会支持纵儿吞併大蛮的计划。” “这次大蛮爆发瘟疫,死伤者无数,如果这些鬼魂都受到了,那个不知名智者的操控,那被困的大军还有长孙将军他们……”顾放在一旁补充。 他担忧地看着连纵,只见皇帝陛下没有紧锁,整张脸都笼罩着一股黑气。 连纵他抹了一把脸,然后苦笑一声:“放儿,这次怕是真的需要你出马了。” 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止顾放前往大蛮。他现在不光没有理由,甚至还要亲手送自己心爱的人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因为他的兄弟,他的舅舅,他的军队,他的百姓,全部再那里等候着可以救援他们的人到来。 “放儿……”皇帝陛下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我……” “我知道的。”顾放反而安慰连纵,“如果,能够帮到陛下的话,是我的荣幸。”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更何况,殿下和舅舅,所有边关的百姓,都在等我。” 在顾放说话的时候,黑糰子也凑到他的身边,对着他撑着床的手臂不停地蹭,企图用让顾放也带上自己。 “不可以。”顾放面色不改,丝毫没有被黑糰子萌到,“墨儿要留下来保护陛下和京城中的百姓。” 黑糰子顿时不高兴地蹿到天花板上,然后在空中不停地上蹦下跳得不安分。 顾放不由得按了按额角,他虽然听不到黑糰子的声音,但是他还是感知到黑糰子那波澜起伏的情绪变化。 “墨儿!听话!”顾放加重了语气,这才让黑糰子安分地趴在他的手边,可怜兮兮地不再闹腾。 “我们也不方便离开京城,虽然有些帮助放儿,但是……”开元帝看着自己的徒弟,言语里尽是愧疚。 “师父。”顾放对着开元帝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又分了一点心神给皇帝陛下,“我可以做好的。”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坚定。因为这不光是他对开元帝的承诺,也是他对连纵和所有等着他的人的承诺。 等着我为你的大业扫平一切障碍,等我带回你关心的家人和百姓。 顾放和连纵相互注视着,在这一刻,两人仿佛都看到了彼此的心,同样的跳动速度,同样的充满了坚定。 大曜二年五月十五,国师顾放于京城前往边关支援已经联繫不到的大曜军队。随他出行的还有连纵精挑细选的一对暗卫。 顾放坐在马车之上,回头看着不断远去的京城,心里却不害怕,也不担忧。 甚至可以说,他的心平静得可怕。 “放儿,大蛮的智者操纵鬼魂的方式和玉祁这类人不同,他们以自身为媒介沟通鬼神。这样虽然可以得到强大的力量,但是人类的身体到底是支撑不了的。”这是开元帝在顾放临行前对他说的,“所以他们的身体素质极差。只要找到了那个在背后操纵鬼神之人,一切危机都会消失。” “但是要找到那个人首先就需要穿过黑云。那由怨魂组成的黑云,会迷乱人的心志,会让人迷失在无尽地黑暗之中。”老祖宗语重心长的话都记在了顾放的心头,“记住,届时星宿的轨迹也没有办法为你指出正确的道路。只有看你自己的了。” “你是大曜的国师,有大曜的国祚加持,是唯一可以驱散黑云之人了。” 顾放一边想着开元帝在他出发前对他说的话,一边从衣袖之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是他在出发之前,老祖宗带着他到国师塔的仓库之中取出来的。 这把开过光的匕首传说有驱散恶魔的能力,是可以轻易逼迫黑暗的存在。有了这把匕首,顾放就可以顺利的行走在黑云之中了。 不过即便如此,要找到那个躲藏在暗处的智者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顾放已然下定决心,不把这件事解决,他是不会回京城的。 而且,在顾放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好的设想。大蛮的瘟疫虽然已经多方认定是由于那些飢饿的大蛮人蚕食同胞,又没有处理尸体,这才导致了到了春天滋生瘟疫。 然而,在瘟疫爆发之后,顾放遍读史书,都没有找到一个先例,有这次瘟疫这么快的传播速度。 大蛮不是大曜,百姓居住的地方比较靠近。有个以游牧为生的国家,因为百姓都有各自放牧区的缘故,居住得都比较分散。就算是布吉这样在大蛮中数一数二的大城镇,人口不过十万。 瘟疫传播得那么快,会不会背后有那个智者的操控? 先前大蛮意图用瘟疫感染大曜边关百姓的阴谋,是不是也有智者的参与? 甚至,他们大曜出征大蛮的军队,是不是也被算计在了这次那片不祥的可怕的黑云之中? 这一切的背后的人,到底图谋什么? 这些所有的问题,都等候着顾放自己去寻找答案。 就在顾放所在的车队向着边关进发的时候,身处黑云笼罩范围之中的连横和莫迪终于有了收穫。 他们找到了长孙氏父子率领大军曾经驻扎的地方。 “篝火底还有余温。”派出去探查的士兵一路小跑着回到连横骑的马之前向他禀告。 “在营地的后方发现车辙!”有一个人回来报告。 连横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走!”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大人,国师大人的车队先在就在荆门城外了!”一个小官急急忙忙地来到衙门中对着愁眉不展的安知州说道。 “唰——哗啦——”安知州慌忙间站起来,他身前堆积着的厚厚的公文因为他动作的幅度太大,全部都掉落在了地上。
第108页 然而此刻的安知州已经没有心情去收拾了。他颤抖着双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看上去皱皱巴巴的官服,又把自己的官帽摆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手下的人说:“走!随本官去城门口迎接国师大人!” 国师将要亲临荆门处理大军失踪事件的消息,在顾放抵达荆门的前两天就由皇帝陛下派给顾放的一个暗卫传到了荆门。 那暗卫到荆门衙门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直接进到了安知州的书房之中,把彼时正在研究对策的安知州吓了一大跳。 暗卫没有在意安知州的失态,他把顾放即将抵达荆门的消息和安知州说了,然后又问起了大军的现况。 安知州怎么敢隐瞒,他抖抖索索地把事情据实相告,就连沁阳王殿下亲自带队去寻找大军下落的情况也没有落下。 暗卫一听就知道事情有变。他也不敢耽搁,再多叮嘱了安知州几句之后,就“咻地”从窗户一跃而出。 他动作快得让安知州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但是当安知州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之后,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自己这个知州怕也是做到了头。 如今大军在大蛮境内失联,他这个知州虽然与其没有主要关系,但是皇帝陛下盛怒之下会对他做出处决也是情理之中。 相比较而言,革了他的职位已经算是很轻的处罚了。 只可惜啊……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理想…… 垂头丧气的安知州转了一个身,他看着挂在自己书房正中的匾额,苦笑开来。 “海晏河清。” “海晏河清啊!” 罢了,罢了,就让自己做好这最后的本职工作吧。也算是对得起他在荆门忙忙碌碌了大半辈子。 想到这里,心里原本充满了苦涩的安知州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光彩。他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了精气神。 安知州了能让顾放到达荆州之后迅速熟悉具体情况和细节,在收到暗卫通知之后的两天里都在没日没夜地做整合工作。 而如今,国师终于到了。 因为国师亲临荆门的缘故,整座荆门城在安知州的指示下都进行了整肃。荆门城中的百姓对于国师心里自然是充满了好奇,但是由于官府的政令,他们被禁止在国师进城时探头探脑、大声喧譁。 官府中的衙役们也一早收到了消息。他们各个绷紧神经,和那些驻守荆门的士兵一起站在荆门城的城门口和主干道上迎接国师的到来。 由衙役和士兵组成了队列一直延伸到了知州府门口。那些原本对国师充满了好奇的百姓见到这种阵仗,哪里敢造次。就算没有官府的指令,他们一个个也安静得很。 一时间,整个荆门都充满了肃穆的气息,让人心生畏惧和紧张。 顾放的马车在荆门城的城门楼停了下来。倒不是他要下车步行,而是顾放想要近距离地看一看这座饱经风沙洗礼,屹立在大曜边关数百年的传奇地方。 大曜的皇帝陛下,他的爱人,在这里驻守了十年,从锋芒毕露的少年转变为可以肩负起整个国家的帝王。 荆门铭记着顾放在连纵人生中缺失的十年时光,是顾放无数次幻想过的地方。 而现如今,他终于到了这里。虽然他到荆门的目的是那么的沉重,但是顾放有心在这里书写自己的传奇。 他总归要和连纵比肩的。不这样的话,他又有什么脸面接过皇后的位置。 “进城吧。”顾放撩起门帘回到车内,对着骑马护在他右边的李明德说道。 “是!”李明德微微弯曲自己的上半身,然后对着马车内的顾放抱拳以示尊敬。 顾放所在的马车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进了荆门城的城门。这时候,早已等在城门边的安知州带着手下的官员对着顾放顶礼膜拜。 周遭的围观百姓见状也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情,一个个地跪倒在地方,向他们大曜王朝的国师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李明德,让大家都起来。”顾放透过马车两旁的帘子很容易就可以看到街道上的情况。他也一眼就发现了连横不在人群之中。 顾放把这个疑惑放在了心里,然后指挥李明德带着车队跟着安知州去知州府中安顿这来。 “安知州。”顾放轻轻松松地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对恭敬地等候在一旁的安知州打招唿。 “国师大人。”安知州的神情很是肃穆。他接着主动说起了现如今整个边关和荆门的现状,也说到了连横和月氏国王子莫迪带队去大蛮寻找大将军们和大军的情况。 “简直胡闹。”顾放一听安知州说连横于几日之前和莫迪带着十余人前往大蛮至今未归,甚至也联繫不到的,他忍不住轻斥一声。 瞬间感到心很累的国师大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然后对安知州说:“先请知州大人带我去看一看那黑云。” “好,国师大人请跟下官来。”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腿脚还是很方便的安知州走在顾放的前面,把他带到了荆门城另一侧的城门处。 登上城门,安知州指着不远处笼罩在大蛮土地之上的黑云,道:“就是这个了。自从沁阳王殿下带人去寻找大军的下落之后,这片黑云就没有再向着荆门这里漫延了。但是也没有消失的趋势,也不知道殿下和将军们现如今如何了……” 说到这里,安知州颇为失落担忧地垂下头,然后又暗自嘆了一口气。他做完这些动作,便发现自己在国师大人失态了。 安知州连忙抬起头想要向顾放请罪,却意外地发现国师大人此时正正对着那片黑云,然后闭着眼睛,表情冰冷。 见到这副场景,安知州忍不住屏气凝神,不敢打扰看上去已经和天地融会到一起的国师大人。 边关卷着风沙的狂风吹起顾放的衣角,也吹乱了顾放的髮丝,却也同时为顾放送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其实在顾放见到那片黑云的第一时间,他就感知到了一阵有一阵的恶意,甚至还在空气中闻到了若有似无的復仇的气息。 他再仔细一看,发现那片黑云就像一个大罩子,把那些面目狰狞的恶鬼困在了其中。 悽厉的叫喊声刺痛着顾放的耳朵,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心神不要被黑云中恶鬼所影响。 与此同时,顾放凭藉自己超凡的目力,一眼就看穿了黑云中那些恶鬼怨魂的来歷。除了死于同类相食和瘟疫之中的大蛮人,顾放还看到了身穿大曜军队服饰的人。 顾放心里顿时一沉,他心想,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吗? 他们果然被那个“智者”利用了。 顾放又闭上眼睛,努力地把自己的心神融入到黑云之中,企图以此来发觉黑云之中的秘密。 很快,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顾放发现,那片黑云的内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它把恶鬼困在了其中,也在无形之中引导着被困于黑云之中的人前往“漩涡”的中心。 他或许已经找到方法找到大军和连横了。
第109页 或许,那个“智者”也在那里等着他们。 突然,顾放看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那双眼睛锐利得好像夹裹着利刃,一下子向顾放袭来。 顾放见状连忙收回自己的心神,然后平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唿吸。 他甫一睁眼,就见到安知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并且想要对他说什么,却又不敢。 “无事,回去吧。”顾放对这个在边关坚守了几十年的老大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他淡淡地挥了挥衣袖,然后示意安知州先行。 安知州立刻领会了顾放的意识,他迈着步子,将顾放从城墙之上带下来,并且领着顾放到了住处。 “国师大人就请现在这里住下吧。”安知州暗暗喘气,然后对顾放说。 顾放环顾了一下整个干净雅致的院子,对着安知州点了点头,领下了他的好意。 等安知州走后,顾放对一直守在他边上的李明德说:“李将军也去休息吧。” 李明德闻言,顿时露出一个笑容。他当年跟着连纵在荆门驻守多年,在这里自然有许多熟悉的人。既然顾放让他下去休息,那他也正好去见见老朋友。 不过李明德前脚刚刚迈出院门,就赶紧回头询问:“不知国师准备何事启程去大蛮境内?” 顾放低头一算,然后回答:“明日。” 李明德似乎被顾放的“着急”给吓了一跳。不过他好歹是跟着皇帝陛下一日之间攻下皇城的人,并没有觉得顾放在大放厥词,只是感慨和皇帝陛下待久了的人个个都是雷厉风行。 送走了李明德,顾放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他本来是想推算一下明日的行动,却忍不住把心神放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陛下的身上。 不知道陛下现在在做什么? 连纵在做什么? 他在对着大臣们的进言大发雷霆。 第80章 第八十章 连纵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除了他放在心上的亲人之外,他对人世间的种种对表现出一种看戏般的云淡风轻和毫不在意。 从前能享有皇帝陛下特别关注和在意这份殊荣的人,是长孙氏一众人和连横,而如今,还要加上一个顾放。 自顾放离开京城前往边关已有足足五日,在这五日里,连纵时时刻刻都在顾念着顾放的安危,恨不得和天上飞的鸟儿一般,拥有一双可以让他在天际翱翔的翅膀,这样他就可以在一瞬间去到他所爱之人的身旁。 然而身为帝王的职责却一次次地提醒着他,他不能任性,不能抛下他的天下不管不顾。 这就让连纵心里焦躁万分,就差没有爆发了。 一直跟在皇帝陛下身边的张浦暗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默默地祈祷这时候可千万不要有人来捅娄子,不然皇帝陛下这心火估计是压不下去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张大总管日日夜夜胆颤心惊之时,偏偏就有人不甘寂寞地在皇帝陛下面前大胆进言。 “闭嘴!” 连纵站在金銮殿的台阶之上,气得拽下身下的珠链就往那个捅他心窝的礼部尚书身上扔去! “陛下息怒!”礼部尚书在连纵的怒火下一下子软了腿,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乞求连纵的宽恕。 “息怒?”连纵深唿吸,他差点被气笑了,“国师不顾自身的安危,亲赴荆门。你们却在这里和朕说国师干涉朝政,论理应该受罚?可笑!可笑至极!” 吏部尚书忍着身上被珠链砸到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说道:“臣,臣也是为了大曜,为了天下秩序啊陛下。” “为了大曜?”连纵冷笑,“既然是为了大曜,那你们这些在金銮殿为天下操碎了心的肱骨之臣们何不去边关,去大蛮,把那些身陷囹圄的将士们带回来!” “你们做得到吗!”皇帝陛下看着殿中低着头,一个个面露为难之色的臣子们,心里顿时为顾放的冒险感到不值得。 他心中挚爱之人,为了边关那些将士们的安危,亲赴陷阱,而这些在京城中受到层层保护的大臣们,却在背后指责他“干涉朝政”。 “你们都做不到!”连纵收敛起脸上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的冷笑,换上一副冷酷的表情。 他透过金銮殿的大门,看向无边无际的蓝天,仿佛这样他就可以看到在边关那一片风沙笼罩之下的他的爱人,顾放。 “既然你们做不到,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些了。”皇帝陛下的声音迴响在寂静无声的金銮殿之中,说不出得空寂和飘渺。 站在连纵身后的张浦暗暗地捏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不要被连纵言语中的冰冷吓到。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这个跟了连纵这么多年的人却把连纵此时眼中的无情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张浦知道,如果这些大臣们在执迷不悟,那么他们所有人註定被皇帝陛下捨弃。 本来,让连纵心甘情愿肩负起这个天下的重担的人,此刻都不在这座皇城之中。 是以,张浦不停地在心里乞求,那些大臣们可千万不要再往皇帝陛下的心口捅刀子了。 然而再一次地,他的愿望落空了。 新任中书令带着一众文臣跪了下来。 “吾辈读书人不能为大曜在沙场上征战,但是愿意维护大曜王朝统治下的秩序。” “国师大人所作所为确实感人至深,但是于理不合,请陛下日后不要再给国师大人如此重大的权力了。” 说完以上的话的中书令将头垂到自己的膝盖之上,仿佛连纵不应了他们的谏言,他们这些文臣就不会起来。 一旁的武将们有一部分是跟着连纵从边关一路走来的,他们自然对连纵言听计从,同时又感念顾放的高义,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皇帝陛下对着干;还有一部分武将和长孙桓关系不错,也不会跟着文官们向陛下情愿。 就这样,整个金銮殿之中,武将阵营的众人都垂眉顺耳地保持沉默,文官阵营的则大多数都跪倒在冰凉的地板之上。 “好!好!好!”连纵看都不看那些文官的坚持,他连连叫好,眼神里确实无边的冰冷和残酷。 “唰——”皇帝陛下抽出腰间的佩剑,然后一击将摆放在金銮殿正中的牌匾斩去了一把。 “啪——”破碎地牌匾从高空中跌落至众位大臣们的前面。 所有人都被这个声响和皇帝陛下的举动吓了一跳。 但是他们都不敢抬头,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或者膝头,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退朝!”连纵重重地一甩袖子,然后抬脚离开了金銮殿。 皇帝陛下离开很久之后,那些大臣们才敢动一动他们已经僵硬的身体。 武将们率先离开金銮殿。他们有人在路过中书令等人之时,意有所指地说道:“多此一举。” 中书令却对此置若罔闻,他撑着礼部尚书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知道,他们先前都忽略了一件事。
第110页 那个坐在龙椅之上,掌控整个天下的帝王早已不是对朝政不怎么在意,可以被文臣们左右决定的先帝了。现在的这个大曜之主,可是在战场上一路厮杀,不知道沾了多少敌人鲜血的战神! 回到干元殿的连纵此刻心里一点都不痛快。他一把把堆在案头的奏摺全部挥到了地上,然后回顾了一圈书房,一点迟疑都没有地去了国师塔。 “去告诉那些觉得朕放任国师干涉朝政的大臣们。”连纵坐在顾放的床头,用手指轻轻地抚过顾放的枕头。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但是话语中确实那么地冷淡:“既然他们觉得朕做得不好,那朕就不再做下去了。” 张浦一听这话后背的冷汗就止不住了。 他心里最糟糕的猜想终于是到来了。 “是……”张浦低下头,不敢不听从皇帝陛下的命令。 他这种时候只能暗自希望国师大人快点回来。不然皇帝陛下身上怕是要被按上不少的污名了。 等张浦走后,连纵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然后什么都不顾地在脑海中回忆着顾放对他虽然浅,但是依旧让他感到温暖的笑颜。 “放儿,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在门外听到连纵自言自语地开元帝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今日发生在金銮殿的事情自然逃脱不了他的眼睛。他有心要劝一劝连纵不要任意妄为,却又忍不住为自己的宝贝徒弟打抱不平。 罢了罢了。这天下终归是束缚不了连纵的,名声什么的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只有顾放所在之处,才是连纵的归处。 这两个孩子,怕是再也分不开了。 想通了这点的开元帝嘆了一口气,然后晃晃悠悠地往祠堂飘去了。 另一边,本就为皇帝陛下过分得信任和放纵国师的诸位大臣们此时心里很是忐忑。 他们畏惧连纵的权威和强势,却又在内心深处守着自己的坚持。 他们接受不了一个没有读过圣贤书的人和他们分享帝王的信任,拥有同样的,甚至很高的权利。 国师,只需要替大曜主持各种祭礼不就好了? 就第二日早朝时,他们准备和皇帝陛下“抗争”到底的时候,皇帝陛下却没有现身。 取而代之的是张大总管站在龙椅之前,宣读了连纵听上去有些玩笑的口谕。 “就是这样。以后这天下大事就需要诸位大人们共同商议决定了。”张浦学着连纵的样子,笑眯眯地对着金銮殿中傻了眼的大臣们说道。 说完,他围观了一番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表情,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的上司都偷懒去了,他这个区区宫人又何必在金銮殿中待着呢? 张浦身后,一个武将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陛下真是真性情,末将服了!” 这人是跟着连纵从边关回来的。自然看不惯那些文臣意图束缚连纵的举动。 “可不是嘛。”又有一个武将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中书令,然后意有所指地说:“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领会陛下的英明,偏要和陛下作对。” 听到武将们指槐骂桑的中书令等人神色更加不好看了。但是他们都还是挺直着腰板站着。 他们坚信,他们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不想连纵任意妄为,让连氏江山付之一炬。 只可惜,连纵不会领,也不想领这个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本书可以改名字了,“不爱江山爱美人”,哈哈哈哈哈~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这一日的早朝因为皇帝陛下的缺席儿无疾而终。但是众多的文臣们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劝说连纵的想法。 他们有些人甚至觉得,这是陛下太任性的表现,是陛下专断□□的“苗头”。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这些人忽然升起了一股使命感,自认为自己所做的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朝政走上正轨。 然而他们的“雄心壮志”註定要落空,因为在接下来的几日,连纵都没有出现在金銮殿之上,甚至见干元殿的大门也对所有的文武大臣们关闭了。 一日,两日,大臣们还可以认为这是皇帝陛下再“使小性子”。可是从连纵罢朝至今,已有足足五天了。 中书令大人面色愁苦地对张浦说:“劳烦张大总管和陛下说说,这,这陛下始终不来上朝,让我们这些臣子如何是好啊?” 张浦现在干元殿的大门之前。他睨了一眼等候着他的许诺的大臣们,神色中带了一点嘲讽。 他道:“诸位大人要和陛下说的自然是大事,我只是一个跟在陛下身边的阉人,哪有什么能力和陛下说这些。” 说罢,张大总管还甩了甩袖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态度可以说是很不客气了。 在张浦这里碰了软钉子的众位大臣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们先前只是想要陛下远离国师,却没有想到因为他们的进言陛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若是因为他们的缘故,陛下开始不理朝政,那么整个王朝岂不是要走向末路? 这完全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大曜王朝不復存在,那他们这些臣子也不需要存在了。 许多意识到这点的大臣们心里开始暗暗地后悔自己和连纵“较劲”的行为,一个劲儿地祈祷陛下快点回来主持大局。 “这……这……”中书令也被张浦的话给噎到了。但是他实在不甘心,又对着张浦好言好语:“张总管跟在陛下身边多年,您的话陛下自然是会听一二的。” “得,得,得。”张浦双手笼在自己的袖管之中,他脸上做出害怕的神情,“奴才可不敢让中书令大人称唿上一声“您”,您这不是折煞奴才了?” “张大总管,这……”中书令握紧拳头,抑制住自己心里强烈的不情愿,对着一个宫人再三请求。 张浦跟着连纵风里来雨里去的,这眼睛凶得狠,他怎么会看不到中书令紧紧捏在一起的拳头和眼里的不甘? 不过对此,张大总管只是嗤笑一声,然后慢慢悠悠地,吊足了干元殿外所有大臣们的胃口之后才开口:“奴才没有本事让陛下改变主意,不过有一个人可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中书令身后一个模样看上去很年轻的学士急急地询问:“可是沁阳王殿下?殿下如今不在京中啊!” 张浦认得这个人,他是中书令大人的侄子。今年不过二十五,却已经在国子监重担任要职,是京城中有名气的才子。 另外,张浦还知道,这个人在背地里可没有少说顾放的坏话,说他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取代他国师的位置。 平时皇帝陛下没功夫机会这种人,顾放也不把他放在心上。既然两位主子都不在意,张浦自然也不顾多说什么。 但是现在可不同了。他们陛下这次可是被这些人戳了肺管子,对这类的事情非常之在意和介意。
第111页 是以,简在帝心的张大总管对着打断自己说话的“才子”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冷冷一笑,然后说:“看来张大人对陛下的了解还是不够啊。您平时要是多想想陛下平日里的“教诲”,少去那些茶楼酒馆发表意见就能离圣心更近了。” 他这话可说得一点都不含蓄,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这位张大学士是个只评价别人,却不会做实事,了解皇帝陛下心思的臣子了。 张默怎么能够忍受一个宫人对自己这般态度,他当即就想要和张浦理论。不过还没等他捋起袖子发表什么意见,就被自己的叔叔死死地揽在身后。 “张总管说笑了,默儿向来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会是喜欢嚼舌根的人?”中书令脸上堆起笑容,“张总管快说那人是谁吧,何必让我们这些人在自己猜呢?” 张浦这时候也知道自己不好在吊人胃口了,不然这干元殿外等着他回话的臣子们怕是要用怨恨把他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里,他沉着冷静地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感到被噎住的话:“现在能说服陛下的只有国师大人了。” 说到这里,张浦有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头:“哎呀,奴才该死,忘记了国师大人此刻也不在京城之中。” 他这话一说完,中书令和规规矩矩地现在中书令身后的大臣们脸色都像吞了苍蝇一般的难看。 不过张浦才不管他们心里的所思所想。他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的恶气出了,也完成了连纵交给他的任务,自然可以走了。 所以,张大总管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转身进了干元殿,把中书令等人留在了外头。 进入干元殿的张浦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从后殿离开,然后往国师塔的方向去了。 没错,这不上朝的五日,连纵都在国师塔中没有出来。 “话都和他们说了?”皇帝陛下枕着顾放的枕头,一边翻阅着手边顾放常看的书籍,一边风轻云淡地问张浦。 “都说了。”张浦垂着头,认认真真地回话。 “那他们都是什么反应?”连纵继续翻阅着手上的书籍,头都没有抬一下。 “……” 张浦为难地皱起眉毛,心想,这怎么形容给陛下听,不是诚心让陛下心里不痛快。 好在连纵也不是真心想要听张浦形容那些大臣们的神态。他问过之后,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对张浦说起了另一件事。 “如果有人再问你,你就说,什么时候他们想明白了,朕就什么时候上朝。”连纵吩咐。 “奴才明白。”张浦把连纵的话记在了心里。他随机又问陛下有什么需要。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他就蹑手蹑脚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离开了。 等张浦走后,一直在门外偷听动静的开元帝满脸不乐意地飘进来。 “简直胡闹!”开元帝指着皇帝陛下的头骂。 连纵确实一点都不着急。他颇为珍惜地合上手中的书籍,然后眼里带着一点思念,对开元帝说:“左不过现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是时候让那些大臣们知道,朕可和先帝不一样。” 连纵登基一年不到,那些大臣们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是怎么夺得帝王之位了,竟然把他当做先帝,对着朝政指手画脚。要是别的事情也罢了,可是这次涉及到顾放,连纵怎么能忍得下来。 “边关之事就不是事了?你也不怕……”开元帝不满意地瞪视连纵。 “我相信放儿可以处理好的。”连纵出声打断了开元帝的话。 在顾放的身上,他不接受任何的失败和。 开元帝一时竟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连纵。他嘆了一口气,良久之后才说:“你这次来这么一遭,不光是为了让那些大臣长记□□。” 面对老祖宗的问题,连纵勾起嘴角笑了。 他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夺目的光彩,语气也万分地轻柔:“等放儿了解边关之事回来,劳苦功高,我自然要为他准备一份礼物。一份配的上他的功劳的礼物。” 另一边,被皇帝陛下如此深情厚谊对待的顾放却因为食物的匮乏而陷入了危机。 四日前,顾放带着一小队的人马进入了黑云的范围,并且在两天之后顺利地找到了连横和莫迪。 彼时,连横和莫迪看上去虽然有些狼狈,但是精神还是很好的。 顾放见到他们两个的第一时间就吩咐暗卫把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毫无形象可言的两人拉起来,并且他亲自送上了水和食物。 “皇嫂……”连横的笑容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却让顾放由衷地心疼。 “别说话了。”顾放蹲下身,拍了拍连横的肩头。 他也没有问,那些和连横一起进入黑云范围寻找大军的人都去了那里。这只是因为,他看到了掉落在连横和莫迪不远处的血迹斑斑的两把利刃。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得晚了,对不起大家……_(:3」∠)_ 考试周还没有结束,还有最后两门,复习得要崩溃了……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顾放在抵达荆门的第二天,就带着皇帝陛下派遣给他的一队暗卫并几个熟悉大蛮的士兵一起进入了黑云的范围。 因为这一次他们急于找到连横和大军,所以顾放果断地放弃了马车,而是亲自骑上高头大马,带领着队伍一路往大蛮境内飞驰而去。 其实对顾放来说,这片看上去充满了不祥的黑云是那么地扰乱着他的心神。无时无刻不停息地悽厉的哀嚎和吶喊,还有那些是不是闪过的扭曲的身影。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顾放他们来到了一个怎么样的地方。 他一边在心里默念出发前开元帝教给他的清心咒,一边观察着跟随着他一起来的众人是否有异样。 就在这时,一个走在最前头的老兵拉动缰绳,调转方向来到顾放的跟前。 他对着顾放恭恭敬敬地抱拳鞠躬,然后说:“启禀国师大人,属下在前面发现了出自我们大曜军队工艺的马蹄铁的印记。” “带路。”顾放一听,心里顿时一喜,他立即让前面的士兵们沿着马蹄铁的印记走。 不过就算他再高兴,心底里还是留了一点神,开始调转周身的内力,以备不时之需。 前进中,顾放听到他前面的一个士兵在那里喃喃自语:“真是奇怪啊……” “奇怪什么?”在这种要紧的时候,顾放不会放过一点异样的地方,所以他当即就向着那个士兵发问。 被他问到的士兵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大蛮人虽然住得比较分散,但是……我们走了这么久却没有看到一个大蛮人,而且……而且连一头牛,一只羊都没有看到。就算大蛮中瘟疫漫延,也不至于全部,全部死绝了吧。” 那人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放的神情。 这可是他第一次和这么尊贵的人说话!
第112页 他们大曜的国师大人!就在他面前! 他也是真的害怕自己在不经意之间会冒犯到这位看上去风光霁月,和他们这些当兵的汉子完全不同的大人物。 然而顾放却没有感知到士兵如此丰富的内心想法。他顺着士兵的说法想下去,顿时觉得事有蹊跷。 他们就好像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一个寂寥的,毫无生气的,充斥着恶鬼怨念的世间。 如果事情这是这样,那么顾放不得不感慨,大蛮的那位智者真是比他想像中要难对付,而连横他们的处境也更加不妙了。 “队伍聚拢,小心行事。”顾放第一时间让所有人聚拢到一起,确保不会有人在无声无息之间突然消失。 “是!”所有人都努力振奋了一下精神,然后一点好奇都没有地执行起了顾放的命令。 在他们走了大约半天之后,一个暗卫提醒顾放:“大人,注意一下吧。” 他们这些暗卫除了负责保护顾放的安全之外,也被皇帝陛下委任了照顾顾放起居的重任。 连纵特别担心顾放一旦忙碌起来,救人心切,就会把自己给抛在脑后了。 事实证明,连纵的命令真的很有必要。 暗卫见顾放面色冰冷地紧紧地盯着前方,他就知道国师大人显然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是以,他再接再厉地说道:“不然陛下要担心了。” 听到安慰提及“陛下”,顾放才恍惚地回过神。他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吩咐下去,注意一刻钟的时候。” 说罢,顾放下了战马,然后一点芥蒂都没有地就地坐下。他接过暗卫递过来的干粮,就着水,慢慢地吃了起来。 他刚才全神贯注地想要找出黑云中怨魂分布,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疲惫和飢饿。现如今突然停了下来,他倒是真的有些飢肠辘辘了。 顾放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所感念地看向了昏暗的空中的一个点。 在他的眼中,那个点所处在天空好像被撕裂了一样,出现了一道裂痕,然后顾放看到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虽然这双眼睛只出现了一瞬间,但是顾放认得它们,那是大蛮智者的眼睛! 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心想,他们这些人或许从一开始就走进了智者布下的迷局。 他果然小看了这位利用恶鬼困住大曜十几万大军的智者! 一旁,一簇士兵的低声议论从侧面印证了顾放的猜想。 “我说王小六,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大军留下的记号没看到。”一个士兵拍了拍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王小六的肩膀,“你不会带错路了?” “瞎说什么!”王小六不悦地拍掉战友搁在他肩膀上的手,说,“我也纳闷了。光看到马蹄铁的印记了,路边却没有大军的行军暗号……” 听到这里,顾放坐不住了。 他把放下手中的水壶,又把吃到一半的干粮塞回怀中,然后站起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找了一个好处盘腿坐下。 他们多半是遇到鬼打墙了。连横带领的人马和大军说不定也被落在鬼打墙之中,走不出来了。 顾放闭上眼睛,沉下心神,努力的把自己融入到周遭的环境之中。 渐渐地,一直迴响在他耳边的诡异的惨叫声消失了。顾放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风给他带来的讯息。 但是这是不够的,他又加了一把劲,让自己的心神在这片土地一点一点地漫延开来。 终于,顾放“看到”了一条路。他霎时睁开眼睛,再一看,那条路其实就是顾放一直在寻找的,这团内里是一个漩涡的旋臂! 由恶鬼们组成的旋臂! 来看看吧,我到底能不能把你找出来! 顾放咬紧后槽牙,然后对着众人说道:“跟上!” 说罢,他快步来到自己的战马旁边,手拉缰绳,一个用力就让自己翻身上马。 暗卫和士兵们不敢不听从顾放的指挥,也纷纷上马,完全顾不得掸掉落在身上的食物碎屑。 他们跟着顾放顺着一个方向一句骑行,把心里的疑问死死地压住。 不能问。 也不敢问。 顾放不知道,他先前努力沟通天地之时,他身上突然迸发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让这片困扰他们许久的昏暗空间陡然明亮起来。 就像一个神明,给他们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这就是他们大曜的国师大人真正的样子吗?这么的强大,这么的让人信服。 顾放跟着“旋臂”骑马奔驰,在走到了“旋臂“一半位置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心里一轻松,仿佛先前有什么一直压制着他的东西消失了。 他们应该是走出了刚才的“鬼打墙”。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他们是否又陷入了另一个迷阵。 顾放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气,完全不敢地卸下警惕。但是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恶鬼怨气的缘故,比平日里更容易疲倦的暗卫和士兵,下达了又一个命令:“全员整顿休息!” 根据一个擅长计时的士兵所说,他们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在黑云中穿梭了大半天。 现在应该是黑夜才对,但是在黑云之中,他们除了感到夜晚的寒冷之外,一点黑暗都没有看到。 顾放坐在篝火旁边,心里想着士兵说的话,然后慢慢地阖上眼睛,睡着了。 等顾放再醒过来的时候,一众暗卫和士兵早已清醒过来,正等候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顾放掩去眼中的尴尬,然后简单用食之后,就带着队伍继续顺着“旋臂”走了。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顾放追寻起不断变换着的“旋臂”可谓是驾轻就熟。 而这一天,也确实比第一日有收穫多了。 他们找到了倒在路边的,身边摆着两把血迹斑斑的利剑的连横和莫迪。 吃过东西,又喝了水,补充体力的连横赖在顾放的身边不肯走。 他笑嘻嘻地说:“虽然皇兄会让皇嫂来边关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但是我想,也只有皇嫂可以解决这次的事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那些士兵也不敢听他们讲话,所以连横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的直唿顾放“皇嫂”。 倒是莫迪在一旁翻了一个白眼,很看不上连横傻傻的样子。 “殿下是不是感知到什么了?”顾放一下子就想到了连氏血脉的不同寻常,他问连横。 “嗯。”连横没有隐瞒,他语气甚至透露着一点自嘲,“我或许还要谢谢这一切。” “皇嫂,我现在能看到鬼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头疼了一整天……_(:3」∠)_ 是真的伤身啊…… 祝大家身体健康!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顾放早就从他师父开元帝那里知晓,连氏一族是上古一族的后裔,全族神鬼不侵,对阴阳诡事有些天生的敏锐。
第113页 而族中资质超凡者,如大曜如今的皇帝陛下连纵,有很大机会开启阴阳眼,从此获得观阴阳两界的能力。 “我先前和皇兄说等我身体练好了,就去求老祖宗将传承传授于我,并且为我开启阴阳眼。”连横苦笑着用手背遮住眼睛,“皇兄那时候还教训我,说阴阳眼哪里是这么好得的。” “没想到,我现在就拥有这个能力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让顾放听着有些心疼。 但是顾放没有立即发问,问连横和莫迪在进入黑云寻找大军之时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去了哪里?那两把剑身上染上的,又是什么人的鲜血。 纵使顾放心里充满了疑惑,他也只是拍了拍连横的肩膀,然后给了他一个扎实的拥抱:“好好休息。” 然后在沁阳王殿下的愣神之中,顾放放开连横,转而又给了莫迪一个拥抱。 虽然月氏国王子的脸上是满满的嫌弃,但是他到底没有拒绝这份温暖。 莫迪垂下头,嘆了一口气。 他有点想那个总是管束着他,用一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对着他的王兄了。 也不知道王兄现在如何了…… 莫迪烦躁地挠了挠头,然后站起来,对着昏暗的天空屈指吹哨。 “咻——” 然而莫迪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的乌鸦白夜的回应。 对此,莫迪不甘心地咬牙:“可恶!还是联繫不上白夜!” 一旁连横看到顾放略带疑惑的目光,向他解释到:“我和莫迪进入黑云范围的时候,莫迪的乌鸦,白夜也跟着我们一起来了。它本来一直在我们的队伍上空盘旋,但是突然地就失去踪迹了。” 顾放闻言思索了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对面露焦虑之色的莫迪和连横说道:“联繫不上白夜是有原因的。” “什么?”莫迪一听顾放的口气就知道顾放怕是知道什么内情,他忍不住凑到顾放的跟前,死死地盯着他。 顾放自己到没有觉得被难道,倒是连横不乐意了。虽然现在是特殊时候,不考虑什么身份地位,但是顾放到底是他皇嫂。莫迪一个大男孩,怎么就这么不懂避嫌呢? 一边这么想着,连横一边横、插、到顾放和莫迪中间,道:“皇嫂就别卖关子了。” 顾放点头,把他们其实陷入了迷阵之事和大蛮智者的事情简单得对着两人说明。 “原来是这样……”连横在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两把依旧留有血迹的利剑,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所以无论我们怎么追寻着车辙和马蹄印走都找不到舅舅他们。”他错了一把脸,“所以那些士兵会突然攻击我和莫迪很有可能是受到了迷阵的影响?” 顾放虽然对连和莫迪的遭遇有所猜测,但是当他听连横亲口说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心疼。 他安慰状地拍了拍连横的肩头,道:“智者可以利用怨魂恶鬼布下这片迷阵,自然也可以利用怨魂控制人心。殿下,不必再介怀。” “我知道的。”连横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好了!”莫迪突然出声打断了连横的忧愁伤感,他眼里充满了坚定和不甘,“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王兄他们,然后把那个该死的智者处理了,不是吗?” “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伤春悲秋的什么样子?”他又狠狠地拍了一下连横的头,不满意地数落他,“亏你还比我大上不少!” 被莫迪这般斥责的连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搓了搓脸,虚心地说:“你说的没错,是我想岔了。” 顾放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过这个笑容稍纵即逝,并没有什么人发现。 他转头看了看跟着他的暗卫和士兵们的休息情况,然后询问连横和莫迪:“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启程,如何?” “好!”连横和莫迪异口同声。 只不过在骑上暗卫让出来的战马之时,——有四个暗卫分两人骑一匹马,连横询问顾放:“不知皇……国师是想先找到舅舅他们,还是先去找那个大蛮智者?” 顾放闻言拉着缰绳的手一顿,他抿了抿嘴,有些歉意地看向莫迪和连横:“迷阵变化多端,若是能把智者一举击败,那找到大军,会容易很多。” 连横和莫迪都是一阵沉默。按照他们的心理,自然是长孙桓,长孙驰,弗兰克这些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人比较重要。 但是就事实来说,他们现在身陷迷阵,根本没办法找到那些他们牵动他们心弦的人的所在,而另一方面,只有解决了那个在背后的智者,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一切按照国师说的办吧。”连横率先表态。说罢,他还玩笑般得对着顾放眨了眨眼睛。 在一旁的莫迪表示他真是没眼看这些了。并且他也深深地为自己王兄的未来担忧。 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真的靠谱吗?真是发人深思。 此时,顾放的脸上不是惯有的冷淡,他少有地在除连纵之外的人面前让笑意在自己的脸上停留。 “那就请殿下先帮个忙吧。”顾放对连横说。 “好!”沁阳王年下问都没有问就一口应下。 原来顾放在带领众人跟随着“旋臂”的方向走时,必须全神贯注。但是这样一来,他很有可能忽略了在这片黑色漩涡中的其他变化。 现在连横因为在黑云中的种种刺激,自然觉醒了阴阳眼,他就可以安心地这件事交给连横来做了。 “包在我身上吧。”连横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咚咚”作响。 而情况也正如顾放担忧的那样,在他们距离黑云的中心越来越近之时,意外发生了。 “后面!”连横瞳孔骤然缩起,对着前头的顾放大声喊到。 顾放闻言回头。 只见他们的队伍后面不知道什么起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数不胜数的怨魂。他们一个个用充满了仇视和怨恨的目光看向顾放他们,那种气势,就好像要把顾放他们生吞活剥一般,让人心惊胆颤。 “边上那些是什么?” 就在这时,顾放又听到莫迪的惊唿,他顺着莫迪的视线往那里一看,就见有一大群东西从他们的两边聚集而来。 他再仔细一看,那些四足着地的向前奔跑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大蛮人! 这种情况饶是性子淡定如顾放,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与此同时,在京城之中,仍旧和大臣们进行拉锯战的连纵心有所感地望向了边关的方向。 他语气飘忽地看着顾放的床榻,自言自语:“我真是有些后悔了。” “我不应该让放儿一人前去的。” “不该……” 忧伤担心的皇帝陛下躺在床上,满心满眼都是顾放曾经在他面前展露的笑颜。
第114页 “再等等……马上就成功了……” 不过,若是比起忧伤的程度,连纵或许比不上那些已经急得嘴上长热泡的大臣们了。 皇帝陛下一连好几日不上朝,就算他们跪在干元殿之外也没有人理会,甚至还得到了张浦的好几个白眼。这让心高气傲的诸位大臣们怎么能接受。 而最最让他们焦心的是,民间竟然也开始提及此事,话里话外都是他们这些大臣不体恤,不关心在边关的将士和国师,把皇帝陛下给气到了。 那些武将们更是在民间鼓吹这种说法,一点制止的想法都没有。 有些大臣不乐意地上门和武将们理论,然而还没等他们说出第二句话,就被平日里“不善言辞”地武将们给奚落了一顿,然后被轰出门去。 出了这么大的丑,大臣们怎么会还乐意找武将们理论? 有些大臣们实在忍受不了每日被百姓冷嘲热讽。他们来到张浦的跟前,低三下四地对张大总管说:“大总管,请您和陛下说说吧。我们这些人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敢再说国师大人的不好。若是陛下愿意回来上朝,我们什么都愿意做的。” 终于等到这句话的张浦心里乐开了花,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抬了抬眼皮,道:“就你们几个大人,我怕陛下不信大人们的诚意啊。” 瞬间领会张浦话中深意的这些大臣们都恍然大悟。他们一边嘴里说着:“是是是,大总管说得对!”,一边往宫外赶去。 “啧。”张浦掸了掸袖子,然后去给他主子报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才看skam是不是太晚了……但是挪威的小哥哥们真是太撩,太帅了……_(:3」∠)_ 我都想去学挪威语了,谁来打醒我。( ̄ε(# ̄)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自大曜王朝开国以来,一共有过十一位皇后。这其中除了跟随开元帝白手起家的文皇后之外,每一位皇后都出身在名门望族。 像是长孙皇后这种出生一品武将世家的,在已故的众位皇后的队列中,身世只能算是中等。 而因为皇后出身高贵,其背后母家势力强大而引起的外戚专权,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护国大将军那样“一根筋”,也不是所有人都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 自从连纵继位,京城中各世家都在捣鼓着让自家的姑娘入宫为妃为后。虽然在期间遇到了因为站错队而导致满宫后妃被遣送回家改嫁的面子里子都丢尽的事,这仍然不能阻挡权贵们对于“皇亲国戚”这个名头的渴望。 这一批的女孩子皇帝陛下看不上,这不是还有下一批吗? 文武百官对于连纵的身强体健还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他们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无论他们怎么上书谏言,皇帝陛下都对后妃没有什么兴趣,甚至连充填空空如也的后宫的想法都没有。 在所有人都感嘆皇室后继无人之时,他们又心惊胆战地发现了皇帝陛下对国师大人的看中。 这位国师大人也无愧是大曜开国以来除了第一任国师大人之外最让人信服的一位了。 先不说祭祀那日出现的神迹,单单是数次出现在皇宫中的祥瑞迹象,就让文武百官对顾放很满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忍受顾放沾染朝政,甚至和皇帝陛下关系暧、昧。 他们这些人可以走到如今的位置,哪一个不是人精?也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所以才会在连纵一次次地抬举顾放地位之时,表现牴触。 有一个深得陛下心意,并且会分权的国师已不被他们所容忍,一个“男皇后”自然更不可能让百官接受。 但是现在,他们似乎失去了和皇帝陛下讨价还价的权利。 这位“英明神武”的大曜帝王,利用他们恋栈权力的内心。 连纵早就知道顾放这次前往边关,虽然是做了利国利民,挽留大曜十数万将士生命的伟事,但是百官必定会为此上书责备,企图淡化国师的存在。 他却没有阻止,反而推波助澜。 甚至当局势在万分危急的地步之时,运筹于帷幄之中的皇帝陛下罢朝了。 连纵用这样的方式,让百官,不,应该说是文官的底线一点一点地后退,最后到只能妥协。 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难道还可以罢黜了这个皇帝再改立他人吗? 先不说如今大曜皇室拿的出手的除了连纵,连横兄弟,其余有才华者太少了。就算有,人家也不愿意跟着他们“造反”。 而且就在百姓中的信誉和好感来看,皇帝陛下和国师的威望太高,他们根本动摇不了。 再看武将阵营,大多数武将都是连纵在边关一手带出来的,怎么可能反驳连纵的命令?还有一些就算和连纵交情不深,那也是和护国大将军,骠骑大将军两任护国柱石有些深刻的友谊。 自知再也没有回天之力的中书令在自己的书房对一众来向他询问办法的同僚无奈地,挫败地嘆了一口气,他最后只得说:“吾之辈,切不可走前人之路啊!” 中书令的话中的深意被所有人察觉。 他们怎么忘了,这样从边关浴血归来的铁血皇帝,在登基之后的一年之中是如何清理朝堂的。 他们也不该忘,连纵是怎么用百万雄狮包围皇城得到帝位的。 这位皇帝,骨子里比大曜王朝先前的帝王还有冷血,还要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一阵寂静之后,诸位大臣终于有力气思考怎么取得陛下谅解了。 “那明日?”礼部尚书为难地询问中书令,“吾等去向陛下告罪?” “不,不等明日,今日吾等就去金銮殿谢罪!”中书令思索了一阵之后,摆了摆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苦笑:“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有外戚专权不是吗?” 其他大人们听了中书令这番话,都不约而同地苦涩地笑开。 怎么会有外戚?安国公顾氏一族全部都被流放了! 他们这时候还可以抓着这点反对陛下吗? 不能!这可就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鑑啊! 一干文臣由中书令带领,于正午时分,在皇宫金銮殿之外,宣读罪己书,恳请皇帝陛下上朝处理朝政。 口干舌燥的中书令大人念到了奏摺的最后:“国师大人劳苦功高,前有祭祀天地,为大曜争取国泰敏感,后又深入险境,挽留边关十数万百姓和将士的于为难之中。令吾等拜服。” “吾等在此恳请陛下,为国师大人再添一份荣誉,封为尚君,位同皇后。” 就这样,连纵于几日之内,以一种没有损伤一人性命的方式让百官自愿接受,甚至主动提出他立顾放为后的事情。 只不过…… “尚君?”国师塔中,自信满满地连纵玩味地笑了,“这些老傢伙说到底还是心有不甘,不然怎么不直接称唿放儿为皇后?”
第115页 开元真老傢伙帝吹鬍子瞪眼地从后头煳了连纵一下。可惜已经作古的老祖宗根本碰不到自己的后背,只能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玩这么大,也不怕那些大臣们造反!”老祖宗训斥到。 听到开元帝这么说,连纵微微收起了玩闹地心思,他手里揉搓着大臣们的罪己书的一角,然后认真地说:“他们不敢。而且我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你这个小子,到底没有看错你,和你那个薄情寡义的父皇不一样。”开元帝闻言笑了笑。 到了最后倒是连纵在开元帝眉开眼笑的神情下绷不住了。他环顾着自己住了好几日的国师塔,忍不住说:“也不知道放儿那里怎么样了……” 他这么一说,连着开元帝也忧愁了起来,不过老祖宗对自己的徒弟还是很有信心的:“相信放儿就好了。” 那么,未来的尚君,如今的国师大人此时境遇如何? 被普通傀儡一般的大蛮人和众多鬼魂追得灰头土脸的国师大人表示,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疾驰的感觉! 在连横提醒他们有人围上来之后,为了不节外生枝,也是因为知道他们难以对付这么多的大蛮人和鬼魂,顾放和连横果断带着队伍奔走。 在这种情况下,顾放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寻找出路。他扭头看向连横,出其不意地对他喊到:“殿下,我们往哪里走?” 冷不丁地在风声中听到自家皇嫂的喊话的沁阳王殿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大声回答:“后边!” 等他话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唉……不是……”连横刚想说他刚才是瞎说的,满是倒灌进他喉咙里的冷风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顾放却很认真地带着对于往右边去了。 刚才在被追逐的途中他就发现了,这些追击他们的人有意把他们往一个方向赶。他们再这么走着去,必定凶多吉少。 而至于为什么会问连横的意见,那是因为顾放相信连氏一族血脉的强悍。 神鬼不侵,在某种意义上,不就是避祸就福? 这也是为什么连横和莫迪能够凭藉自己的能力从困扰他们的迷阵中走出来。 这里的迷阵,本就是由鬼魂的力量筑建起来的。 “真的……真的……在往右边走……啊……”在风中艰难张开嘴的,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的连横忍不住耷拉下脸。 而和他并列的,看了全过程的莫迪王子则是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傢伙,到底知不道他们两个先前是怎么脱险的? 他是不是应该和他王兄说说,这种人娶回去拉低他们月氏国王族的整体智商啊。 就在莫迪王子内心波澜起伏之时,他突然听见了白夜的叫声。 “呜哌——呜哌——哌——” 莫迪努力辨认着白夜叫声中的含义。等听完了之后,他也顾不得开口说话会被风呛到,大声惊唿:“找到王兄他们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莫迪王子向来觉得他的王兄喜欢多管闲事。 堂堂一个月氏国国王,不专注于国事,想着怎么领导月氏国走向强盛,想着怎么为王室开枝散叶,只关注自家弟弟们的一举一动算怎么回事。 所以,从小被弗兰克管着管那的莫迪对自己这个王兄还是很嫌弃的,巴不得他从自己身边消失个十天八天的,好让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然而这次弗兰克真的了无音讯了,莫迪王子却忍不住思念和担心自家王兄了。 是以,当连横领队准备去寻找大军之时,莫迪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们。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弗兰克的踪迹,莫迪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他也管不上白夜飞去的方向有些大批的傀儡般的大蛮人,调转马头就往那个方向奔驰。 “唉,你等等……”连横也没有想到莫迪会突然离开队伍而去。他有心叫住莫迪,但也为时已晚。 眼看着莫迪就要冲入大蛮人的人群之中,连横着急地额头上冒汗。 “国师!”焦头烂额地沁阳王殿下拉紧缰绳不再向前,他对着顾放叫了一声,希望听听他的看法。 顾放这时也停了下来。他举目看着莫迪就要冲进大蛮人中间的身影,再看看那只飞在高空的乌鸦,没有说话。 连横急了,他不管不顾地叫到:“皇嫂!” 这时候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暗卫和士兵也停了下来。暗卫们都是从连纵那里派出来的,对沁阳王殿下的这声“皇嫂”很无所谓,但是那些士兵们却不是。 他们一个个被吓得不轻,低着头,再那里装木头人。这时候只希望顾放和连横不要记起他们这些人来才好。 顾放还是一派淡定的模样。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大蛮人和鬼魂,一点都没有刚才的紧张了。 “真是一只好乌鸦。”顾放也不再买关子让连横着急,“那只乌鸦出现之时,我们就不再原来的迷阵之中了。” 连横一点即通,他恍然大悟地说道:“皇嫂的意思是,这些大蛮人和怨魂和我们不在一个……一个地方了?” 沁阳王殿下绞尽脑汁,许久才憋出一个“地方”来。除此之外,他是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词来描述了。 “没错。”顾放点头。他示意众人看向莫迪的方向,只见莫迪竟然安然无恙,一点阻碍都没有地穿过了大蛮人的身体! 那些士兵们还没有见过这等诡异的事情。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咽口水,想要以此来平復内心的恐惧。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们那么多的时间,因为那些一直追逐着他们的大蛮人已经近在咫尺了! 顾放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地任由那些面色狰狞,眼露红光的大蛮人穿过自身。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这和上次连纵险些入魔给他带来的恐惧比起来真是小菜一碟。 不过连横可就没有这么淡定了。当大蛮人争先恐后穿过他的身体之时,沁阳王殿下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双手也忍不住握成一团。 虽然这一切都是迷阵造成的幻象,但是视觉上的冲击实在是太大,连横表示他根本承受不了。 他好歹也是跟着顾放和连纵解决过很多怨魂作祟之事的人。他都如此难受,更别说暗卫和士兵们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可没有时间安慰自己受伤的内心。 “这迷阵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一个又进入了另一个,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舅舅他们然后走出去啊。”连横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顾放闻言,只着突然在空中盘飞起来的白夜道:“那只乌鸦可以。” 说罢,他一马当先地追上了不知为何放慢了脚步的莫迪。 连横等人见状也都追了上去。等他们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是白夜突然有失去了弗兰克的踪迹,所以才在空中不停盘旋。
第116页 “白夜从来都没有这么焦躁过。”莫迪抹了一把脸,语气里是满满的失落。 顾放安慰状地在莫迪头上按了两下。然后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在连横等人惊恐的目光中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完全不顾自己在淌血的伤口,对莫迪说道:“让白夜下来吧。” 虽然不知道顾放的目的所在,但是莫迪还是照做了。他吹了一声口哨,白夜就听话地停在了他的臂弯之上。 顾放这时驱马靠近莫迪,然后用自己流血的手指飞快地在白夜乌黑的双眼画了一道。 他一边画,嘴里还一边叨念着开元帝教授他的给其他人短暂开启阴阳眼的咒语。 等顾放把这些做完,莫迪清楚地看到白夜的眼中似乎点点的亮光闪过,更加的通透了,仿佛可以看穿着世间的一切迷障。 “你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能自己走出迷阵?”莫迪好奇地问顾放。 顾放一边用连横递给他的白布包扎伤口,一边回答:“因为我是人。人感知世间不光是用眼睛。就算我可以看穿迷障,我的耳朵,我的鼻子,都会因为迷阵的影响把我的思维带离正确的道路。” 说到这里,顾放又微微嘆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下去:“我可以感知到,我们就在智者附近了。若是我在轻易地去探寻智者的所在,难免会被他发现。” “但是白夜不同。”莫迪恍然大悟般的点头,“它指挥单纯地寻找它认定的出路。” 这时,一旁的连横颇有感慨地说道:“人果然太不纯粹了啊。” “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人的这份心思吗?”顾放难得有心情和连横说笑。但是,很快,他又恢復了淡然地模样。 “走吧,白夜会带着我们走出这里的。” 莫迪闻言点了点头。他把自家王兄的事暂时放在了心底,然后在白夜边上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让白夜带他们走去迷阵。 而白夜也不辱使命。 在跟着白夜连续前行了大半日之后,顾放他们周围原本一沉不变的死寂景象出现了变化。他们看到了生机。 周遭虽然还是昏暗的样子,但是植被和土地给顾放的感觉就是充满了生意和勃发的力量,和他们先前所处之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突然,顾放他们听到了人谈话的声音。 莫迪赶紧指挥白夜往别处飞去,而他们则是在顾放的带领下躲在一片还算茂密的绿洲之中。 为了以防万一,顾放还在他们周围布下了结界,确保他们不会被发现。 说话的是两个身材矮小的大蛮女人。这两个女人在大蛮遭遇饥荒之时仍然面色通红,嬉笑不已,看样子在大蛮的地位不会低。 连横见状就对顾放使眼色,示意他们要不要把这两个女人抓起来。 然而还没等顾放回答,莫迪却怒髮冲冠地走出了结界。他一个箭步来到那两个女人的身前,眼睛眨都不眨得噼晕了一个,然后面色兇恶地问另一个竟然还保持得住镇静的女人:“你腰上的号角是从那里来的!” 他的手掐在那个女人的脖子上,仿佛她一旦说了假话,就会被他掐死一般。 这时候,连横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腰间挂着的金色号角。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弗兰克一直挂在身上的。说是他的师傅在离开月氏国时送给他的礼物。 那头,莫迪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险些就要发狂,还好顾放即使走出结界到了莫迪的边上,然后用力在莫迪头上拍了一下。 他瞪了莫迪一眼,然后把两个女人一起拖里了结界之中。 连横看着自家皇嫂粗暴的举动,下意识地就想为皇兄捏把汗。 不过他也知道这可不是分心的时候,他搓了两下脸,然后打起精神,和顾放一起观察那两个女人。 这仔细一看,他就发现了问题。 “皇嫂,她们的身上为什么……”在连横的眼中,这两个大蛮女人的身上缠绕着一根根粗浅不一的黑丝,看上去诡异极了。 “这是鬼魂的怨气。”顾放冷笑。 他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不把人命当回事了。就这两个女人身上的怨气来看,她们手上的血腥不会少,而当黑气笼罩她们全身之时,就是她们得到报应的日子。 莫迪一边擦拭着他从那个女人身上拽下来的号角,一边说:“险些脏了我王兄的东西!” “你,你们,想干什么!”那个清醒着的女人用蹩脚的大曜话断断续续地恐吓着顾放一行人,“我,我是,我是神使的僕从,神使不会,放过你们的!神使已经抓了,很多大曜的人,也会抓了你们的!” 说完,她挺起胸膛,似乎是确认了顾放他们会因为她的话而放了她。 然而她註定了失望。 顾放闻言又是冷笑两声。别看他先前一直是很淡然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早就烦透了这个用迷阵“戏耍”着他的智者。 现如今智者的僕从被他们抓住了,那智者还会远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冷的天,大家一定不要和我一样作死穿的少……会感冒的,真的!( ̄ε(# ̄)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大蛮人自上古以来就占据着大陆的北方。他们想来以自己深远的歷史为傲,而这其中,最让他们自豪的便是他们大蛮的智者,也就是“神使”。 无论是敌人的入侵还是受到自然灾害的侵袭,大蛮人在他们智者的带领下一次又一次地倖免于成为歷史洪流中的一部分。 甚至在智者的带领下日渐强盛的大蛮人把心思放到了吞併南方的上头。 那是多么肥沃的一片土地啊。 所有的大蛮人都在期待着拥有南方的富硕土地,彻底拜託北方的寒冷。 但是南方并不是一块无主之地。这里有些和大蛮不相上下的王朝存在。 大蛮人只能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着南方王朝的实力,等待着它的衰败。 然而就算他们等到他们的智者一个一个的消失,他们大蛮的实力一点一点的下降,大蛮人都没有找到机会入主南方。 眼看着南方的大曜王朝一日比过一日的强盛,大蛮人越来越不甘心。 于是在这种心理的趋势下,大蛮王族不顾禁忌打开了祖先留下的手札。 他们在一片鲜血之中孕育了一个孩子。 大蛮人知道,这个孩子会是他们大蛮新一任的智者,神使。他会带着他们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南方土地。 这个孩子果然不负众望。他自小就表现出了超凡的,独属于智者的沟通天地,操纵鬼魂的能力。 但是随着他的成长,普通的鬼魂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他的需求。 他开始自己制造鬼魂,甚至控制尸体。 那种双眼赤红,完全丧失自主意识的生命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为人了。 大蛮的王族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态的失控。 而让他们焦头烂额的事情不止着一件。
第117页 大曜边关的战事越来越不顺利,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人宛如鬼神一般在战场上收割了大蛮无数将士的生命,打得他们不敢前进。 他们不甘心。 于是王室放纵了智者的行为,甚至在背后暗暗的支持。 十年之后,智者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那个让大蛮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战将也离开了大曜边关。 大蛮王室一致认为,是时候向大曜进攻了。 然而就在大蛮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之际,他们的盟友北漠四部却背弃了他们转而和大曜结盟。 更让大蛮人措手不及的是一场突如其来地饥荒。 随着饥荒而来的,还有天气渐暖时的致命的瘟疫。 大蛮的王室瞬间就丧失了斗志。等他们看到大曜一如既往地安宁之后,他们在心里又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得不到南方的土地没有关系,就让他们一起感染瘟疫吧。 这样,大家就都是一样的了。 “瘟疫死的人还是太少了。”就在他们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之时,智者突然笑着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胆寒的话语。 “你,你是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质问智者。 智者毫不在意那人的态度,反而笑得无辜:“你们提供给我的材料实在太少了呢。所以我只能自己制造了啊。” 他的眼底满是笑意,似乎是在说什么无足轻重之事:“大曜人想要趁机吞併大蛮?就让他们来吧。” 说罢,智者便转身离去,徒留下所有的大蛮王室两股战战的身影。 看到智者眼底的红光的王室众人不约而同地在想,他们到底是创造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出来! 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实现他们的野心吗?还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拖着他们一起走向覆灭? 有人终于心有不忍地想要阻止智者。但是这时候,已经完了。 智者既然有本事背着他们散播瘟疫,那么他也有能力背着他们掌握整个大蛮。 所有的百姓都对智者言听计从。他们相信智者可以将他们从饥荒和瘟疫中救赎出来。就算需要奉献他们的生命,那也只是前往幸福途中的一点小小牺牲而已。 他们见到过的,原本死去的人,在智者的恩惠下再一次活过来。 特别是当大曜王朝派来的军队被智者困住之后,所有大蛮人对智者的信任和崇拜达到了极致。 所以当被俘虏的长孙氏父子和弗兰克对这个智者“出言不逊”之时,大蛮人愤怒了。 “嘶,都是什么毛病。”长孙驰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表现出难得的烦躁。 同样被大蛮人暴打的长孙桓和弗兰克却只是盘腿坐在他们的牢房之中,不说话。 他们出征大蛮的战争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在他们的行军途中,没有碰到任何的抵抗不说,他们甚至在途中没有见到一个有活人存在的村落。 就算大蛮之中瘟疫横行,就算大蛮人因为主要靠游牧为生住得比较分散,也不至于是这样一副寸草不生的场景。 在然后,他们便遇到了那一片怎么也又不出去的黑云。 无论长孙桓他们带着队伍往哪个方向走,他们都好像在原地打转一般的无法走出这片黑云。 寂静,荒芜。 这周围数十里仿佛只有他们这十几万的军队罢了。 弗兰克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无奈地和长孙桓表明,他已经失去了和他的乌鸦的联繫。 他们真的孤立无援了。 可惜就算他们有足够的粮草支撑他们不被饿死,也抵不过一阵突然吹来的带着迷药的风。 等长孙桓,长孙驰和弗兰克醒来之时,他们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了一个窄小的牢笼之中。 也不知道是俘虏了他们的人过于自信还是怎么的,他们贴身带着的东西都没有被收走,甚至连小匕首都被留了下来。 “不好对付。” 面对这种情况,经验老道的长孙桓却是紧锁眉头,神色很难看。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见机行事,没有趁着没有人看管的时候逃走。 当月亮第二次升起的时候,长孙桓他们见到了大蛮的智者。 看着这个眼底红光乍现,就算是笑容满面也难掩其阴郁内里的大蛮智者,长孙桓他们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这个人给他们的感觉实在是过于邪异和危险了。从他的体格来看,他不是一个军人,身上却瀰漫着比长孙桓这个老将身上还要浓厚的血腥气。这得是沾了多少人的性命才累积的味道? 而弗兰克,更是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变了眼睛的形状。 月氏国王室都是猫崽子。弗兰克他的眼睛忍不住变成了竖瞳。 他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大曜国师的影子。 大蛮的智者和顾放一样,都有着不似凡人的气质。但是他们一个好像从深渊而来的鬼神,浑身黏连着散发着恶意的贵气,一个却是那么的平和,仿佛从天上而来的使者。 哦,那个从天上来的使者现在已经被大曜的皇帝陛下留在人间了。 弗兰克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想要变身的欲、望,迫使自己保持镇定地看着大蛮智者在他们的面前显露自己掌控鬼魂的能力。 如果他们没有见过大曜那些充满了光明与希望的神迹,他们或许会和周围的大蛮人一样露出佩服的,信服的,崇拜的目光。 但是他们没有,甚至可以说有点想要笑。 “噗呲——” 长孙驰他真的笑出了声。 然后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那个一直笑眯眯的大蛮智者突然变得面无表情起来。他手一挥,不知道从哪里走出十来个壮实的大汉,对着长孙驰他们就是一顿暴打。 “你个倒霉孩子。” 长孙驰隐约听到自家义父这般嘀咕。 这样的日子一共过了三天。 第三天,那个大蛮的智者突然来到他们面前一阵狂笑。他一边笑还一边说道:“好,好,好!没想到大曜还有这样的人在,来吧!都来这里!让我把他们都做成我的傀儡!” 然后他就在长孙桓他们看傻子一般的目光中离开了。 “大蛮的神使,智者,到底是什么人?”长孙驰问他义父,“和国师大人一样的吗?” “哪里就一样了。”听过长辈讲起歷史往事的骠骑大将军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我的外甥媳妇儿是他可以比的上的吗?!” “这个世上最难操纵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啊。”长孙桓突然又长嘆了一口气,“我这些天也看出来,大蛮的瘟疫散播得那么快估计有这个神使在背后使劲。” “你看他身后他密密麻麻的鬼魂影子,和他那些跟傀儡木偶一样的,有些还缺胳膊少腿的手下,那是自然死亡能累积的嘛!” “你,你说的,没错。” 向来安静的囚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长孙桓他们寻声望去,这才发现原本看乌黑一片的牢房深处突然亮起了一根蜡烛。
第118页 “他,他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我们创造出来的疯子!” “哈哈哈哈!” 那个和长孙桓他们说话的人好像有些神志不清醒。但是他明显是一个知道一些内情的人。 长孙桓有心再问他一些情况,突然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巨响在他们耳边响起。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逆着火光走来的,顾放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起伏,让大家等了这么久,真的对不住大家……( ̄ε(# ̄)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舅舅、长孙将军、弗兰克国王,我来救你们出去。”顾放踏着火光,从他在墙壁上破开的大洞走进了囚牢。 他轻喘着,然后给长孙桓他们打开了手上的镣铐。紧接着,顾放还给三人分发了金疮药。 他看着三人脸上和□□在外的皮肤上的斑斑血痕,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赶上了。要是再晚上几日,长孙桓他们怕是要挨不住了。 这边顾放担忧地皱起了眉头,那边长孙桓却是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被困多日而勒出了瘀血的手腕,然后对顾放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吧。” 顾放闻言点头。不过他在离开之时,却先对三人说了一句:“殿下和莫迪王子也来了。” 长孙桓和长孙驰还为发作,弗兰克倒是先抿起了薄薄的嘴唇。他原本就严肃的神色显得越发得冷峻,弗兰克轻斥一声:“简直胡闹!” 但是所有人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便要往外表走去。 就在这时,顾放突然听到有人叫住了他们。 “等等!”是刚才出声和长孙桓他们说话的那个人,他嘶哑着喉咙,“把,把我也救出去!” 说完,他见顾放等人没有任何的行动,只是往外走,他便又急急地喊到:“我知道,知道怎么对付那个人!” “带上我你们不会后悔的!” “我保证!” 那人此刻说的话正好是顾放心中最担心之处。 他脚下顿时一顿,然后冷着脸转过了身体。 顾放看了黑暗的牢房深处一会儿,然后一甩袖,便有一股劲气向着那里击去。 紧接着就听到了“咔哒”一声,那处牢笼的栅栏被顾放击碎了。 “跟上!”顾放冷声说道。 说完他也不顾那人是什么反应,带着长孙桓他们往安全的地方去了。 等了出了囚禁他们的地方,长孙桓他们才发现这处营地已经化身为了火海,到处可见蹿到天际的火苗和浓厚的黑烟。 原先那些对他们是以暴行的大蛮人有些被身穿大曜士兵服饰之人击倒在地,有些则是发了疯一样地沖向了他们。 这些大蛮人一边奋力向前沖,一边红着眼睛发出吶喊:“你这个恶魔!你对我们的神使做了什么!” “你会得到报应的!” “恶魔!” 他们说的都是大蛮话,但是顾放离开京城之前有跟着连纵学习大蛮官话,所以他还是能够听出个大概来。 而长孙氏父子都和大蛮战斗过许多年,对大蛮官话有所了解。弗兰克则是因为他们神奇的种族特性和个人爱好,也听得懂大蛮官话。 这三人一见到大蛮人对顾放敌视憎恨的样子,都有些好奇这位大曜王朝的国师大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火烧大蛮人营地,并且从那个手段诡异的大蛮智者手中将他们救下的。 顾放是几人中最淡定从容的那个。他看到不看举着棒、棍等各种武器向着他袭来的大蛮人,脚步坚定地往前飞奔。 等到那些大蛮人靠得进了,他便在长孙桓他们出手之前,一挥袖,将大蛮人全部击倒在地。 顾放这次并没有留手。 当他迫使那个智者的僕从将他和连横等人带进大蛮营地之后,他在营地中见到的那些已然丧失了生命,还被奴役着的行尸走肉,他心里的怒火就怎么也止不住。 顾放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打草惊蛇,这才一直憋到了救出长孙桓三人都没发作。现在人终于救了出来,却还有不识相的人阻拦他,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颇有,陛下的风范。”在顾放身后随时准备出手的长孙驰看到顾放毫不犹豫地动作,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 长孙桓闻言也是哭笑不得,他训斥自己义子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跟上!” 弗兰克的眼里却突然闪过一丝怀疑的色彩。他一边跟着顾放往着安全的地方走,一边屈指发出一声长啸。 这次终于有回应了。 只听得天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鸣叫:“呜哌——” 然后再不同的方向又有一计鸣叫应和:“哌——” 弗兰克这时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淡笑。他确定了莫迪没有事,心里才放心了一些。 至于连横…… 弗兰克看着那个奔跑在他们前面的,衣衫上多有破损,飘渺之气全无的大曜国师,微微抿起了嘴唇。 在甩开了大蛮人垂死挣扎的袭击之后,顾放带着长孙桓等人来到了他事先和连横莫迪约定好的地点。 这处地点隐藏在绿洲之中,较为隐蔽,暂时还没有被大蛮人发现。 守在藏身之处的一个暗卫见顾放归来,立马迎了上来。他再看到顾放身后的长孙桓等人,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两位将军,国王陛下,你们没事就好。” 暗卫有些傻气的笑容顿时逗乐了骠骑大将军。不过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消失在了嘴边。 长孙桓拍了拍脑门,看着火光沖天的大蛮人营地,止不住地为连横担忧。 “怎么还不见横儿……”他正说着,就见到有几个人往他们的藏身之处来了。 长孙桓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连横! 连横和莫迪在这次的行动中负责火烧大蛮人营地,并且迎开大蛮的普通士兵。因为要确保顾放带着长孙桓他们离开的时间,所以来得迟了一些。 等连横他们接近了,长孙桓才发现,除了自己的小外甥,莫迪王子还有他们大曜的士兵在往这里走,有一个士兵的手中还提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 顾放也看到了那个陌生的男人。他不用想就知道这人应该就是那个出声让他相救之人。 刚才因为牢笼过于黑暗的缘故,顾放并没有看清那个大蛮男人身上笼罩的黑气,只觉得这人让他不怎么舒服。 现在仔细一看,这个男人着实有些奇怪和诡异。 他身上缠绕着浓厚的鬼气,但是顾放却又在隐隐之中看到一丝丝代表天潢贵胄的金气! 这个人怕是大蛮的王族中人! 顾放眯起眼睛,然后主动迎上了连横的队伍。
第119页 “皇嫂!”连横一见顾放就知道事情圆满解决了,他在瞬间脸上露出了喜气。 顾放微微点头,然后看着连横迫不及待地扑向长孙桓他们。 紧跟着连横而来的莫迪也欣喜万分地跑去了他王兄的跟前。虽然随机就被弗兰克在头上狠狠地唿了一下,但是还是驱散不了莫迪内心的兴奋。 他这段时日时刻挂念着自己的王兄,现在终于见到了,莫迪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年纪不大的莫迪王子甚至还流下了眼泪,他虽然使劲地擦着眼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 “白夜联繫不上王兄,我,我真的好担心!”莫迪哽咽着扑到他王兄怀里。 顾放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到,要是现在没有外人在,莫迪估计早就变回猫崽子在弗兰克怀里撒娇打滚了。 他又看向连横,发现那里的情景虽然没有出现掉眼泪的情况,却也是充满了暖意。 顾放这时候忽然就想到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寂寞的感觉也由此而生。 不过顾放很快就按下了心中的惆怅,然后他把目光放在了那个被暗卫看守着的大蛮男人。 “说吧。怎么让那个人……”顾放想了一下措辞,“消失。” 听到他的话的大蛮男人忽然就笑了。他越笑越大声,到了最后就算喉咙止不住的咳嗽,他也断断续续地笑着。 他的笑声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主意。这似乎还因此受到了鼓舞,更加起劲地发出沙哑的笑声,直到最后撕声力竭。 顾放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等他终于笑不动了,顾放便又重复了一边他的问题。 “怎么让那个人消失?” 他让大蛮智者的僕从带他们进营地这件事在一开始其实也不顺利。 大蛮人对他们的智者的崇拜到了骨子里,根本不会背叛他们的智者。所以这个僕从从一开始就想着引顾放他们走进陷阱。 而顾放他们又怎么不会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故意将计就计地被带到了大蛮智者的跟前。 也就在这一瞬间,顾放面对那双眼底透着不祥的鲜红色的眼睛,动用了全身的力量,使用了他实现准备好的阵法符纸将大蛮智者困在其中。 但是顾放跟随开元帝学习阵法图的时间到底还不长,所以他只能困住智者,却消灭不了这个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的男人。 又因为智者随时有可能破阵而出,顾放必须马上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 “说起来,这个浑身上下一片漆黑的男人是谁?”连横抱臂走到顾放边上,“要不是他说是皇嫂让他跟着的,我也不会看他走不动了让人带上他了。” “大蛮王族。”顾放一言道破了男人的身份。 “咦?”连横吃惊,“那他怎么会?!” 那个男人这时候突然开口了:“王族?哈哈哈哈!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我们大蛮尊敬的先祖。” 他抬眼看了顾放,又说:“我看的出,你和那个怪物是一样的。” 他此话才说出口,连横便不服气地想要替顾放教训这个出言不逊之人。还是顾放拦下了连横。 “继续说。”顾放丝毫不为那个男人的话所动摇。 “他是我们创造出来的。”男人见此,也收了玩笑的心思。他把智者的来歷向顾放等人说明白了。 “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会丧心病狂地故意散播瘟疫,来得到他的手下。”那个男人嘆息。 “那我们的将士们?”长孙桓一下子就想到了依旧不知所踪的十几万将士,脸色很难看。 这个问题却是一直在旁边思索着的顾放回答了:“智者已经到了上限。” “没错。”这时那个大蛮王族点头说道:“他已经无法在驱使很多的鬼魂和尸体了。所以你们大曜的军队应该被他困在了某处。” 他同时看向顾放,道:“你真的很聪明。你既然已经看出了他已经达到了上限,那你现在应该也可以猜出让他不堪重负,自取灭亡的办法了吧。” 他也不等顾放回答,又哈哈大笑起来:“想想吧,用你自己,来换取你们所有人的平安!哈哈哈哈!” 顾放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轻声说道:“有何不可?” “等等,等等!”连横急急地打断了顾放的话,他瞪大着眼睛,惊疑不定地质问:“什么叫做用我皇嫂来换取我们的平安?”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虽然说着不喜欢狗血,身体上好像还是很诚实的。( ̄ε(# ̄)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有些人从一出生就被赋予了希望和责任。这就比如大蛮新一任的智者,他从出身那一日起,就肩负起了带领大蛮统一大陆,走向强盛的重任。 这对于已然了解世事,不惧挑战的青年来说或许会成为点燃他斗志的一个奋斗目标,但是对于一个年仅三岁的孩童,这只是一种强加在他身上的痛苦。 大蛮在这一任智者出现的前几十年中,国力衰退得厉害,眼见他们就要因为没有实力强大的智者的带领而面临被邻国吞併的命运了。 这让大蛮的王族怎么甘心,所以他们聚集起来,使用禁术,血祭了数十人,然后在这一片鲜血之中,创造了一个他们认为的可以带他们走向强盛的孩子。 这个孩子从小就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但凡是王族提出的要求和考验,他都可以完成得很好。 然而就在王族越来越高兴的时候,这个孩子也一天天地因为重负而开始扭曲自己的心灵。 王族只看到了令他们心满意足的结果,却不知道在这背后是一个年幼的孩子面对危险,困境时的艰辛和不易。 为了更加地强大,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任务,这个孩子开始走向极端。既然鲜血可以让他的能力得到提升,那他就去制造鲜血好了;既然他可以驭使鬼魂,使他们成为自己的僕从,那他就去制造鬼魂! 就算是用杀戮,就是使用瘟疫,都没有问题,只要可以让他获得他想要的东西,都没有问题! 日积月累下来,智者的能力越来越强大,而他脚下的鲜血和腐臭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不是没有人阻止过他,但是阻止智者的人最终要么因为内心对统一大陆的渴望而默许了智者的行为,要么在阻止的过程中悽惨的死去。 到了最后没有人敢再制止智者了,甚至整个王族都成了智者的傀儡。 这次大曜军队剑指大蛮王都,意图吞併大蛮,智者一点也不慌张,他甚至可以说有些兴致勃勃。 “来吧,都来吧。”站在高墙之上,智者张开双臂,感受着大蛮的风给他带回来的讯息。 “是时候了……”他轻嘆着,嘴边却难以抑制地显露了充满了血腥和杀戮的笑容,再加上他眼底不时闪烁的红光,让他看上去活脱脱就像一个疯子!
第120页 但是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了,因为大蛮人都深深地坚信着,智者就是带领他们前进的那个人。 在大曜军队进入大蛮境内之后,智者面朝着大曜军队前进的方向,抬起双臂,嘴里开始念起咒语。随着他的诵念,一股股的黑色雾气开始从他的袖管中冒出来。它们在空中越积越多,然后一股脑地向着大曜军队的方向去了。 智者成功地困住了大曜的军队,并且亲自带人在他铸造的迷阵中心安营扎寨。 不过这和他原本的打算有些出路,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前些年为了快速提升实力,几乎把所有自己可以得到的尸体和鬼魂纳入囊肿,这就直接导致了他可以容纳的力量达到了饱和。他只能亲自稳定迷阵,把人长长久久地困住,然后在图谋其他。 还有就是,他感受了威胁。 虽然智者对大曜的国师制度早有耳闻,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他亲身经歷了属于大曜国师的力量。 当这份陌生的力量一开始进入他的周身,并且意图从他的脑海中探查一些东西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了,他碰上了大曜的国师。 智者在急退大曜国师的窥视之后,忍不住想到,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个人啊。 天生的力量加上大曜国祚的加持,让这位国师的修行是那么的一帆风顺,引人嫉妒。 智者开始思考,如果他拥有了大曜国师的身体,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能力再提升一个台阶? 可惜,国师轻易不出大曜皇城。 还没等智者感到惋惜,世事无常就体现在了他的身上。 大曜的国师竟然走出了皇城,并且亲自带队进入迷阵寻找大曜军队的下落。 探查到这点的智者简直乐疯了。他盯着被他俘虏而来的大曜将领,开始发出“嘻嘻嘻”的尖锐的,令人难以忍受的笑声。 等着吧,很快你们就会和你们的国师见面了,然后我就得到他的身体,获得更大的力量了! 智者看着自己因为怨气的腐蚀而开始出现衰老情况的躯体,更加满意地笑了。 和大曜国师的见面比智者想像得要早的多,只可惜还没等智者事实自己的计划,他就被一种力量给困住了。 该死的大曜国师!该死的大曜传承! 在大曜积年累月累计下来的法术之下,智者这个“野路子”自己摸索的能力就显得有些粗糙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智者怎么可能甘心。他一次又一次地用聚集力量想要冲破困着他的阵法,但是都是无用功。 他和他御下的鬼魂的联繫也被切断了。无计可施的智者开始更加渴望大曜国师的身体。 想想吧,等他侵、入了大曜国师的思想,控制了大曜国师的身体,他就可以获得这份让他馋涎的力量了。 带着这份渴望,智者凝聚自己全部的力量,开始又一次地冲击阵法的束缚。 “啊——” 从阵法中挣脱的智者眼里看不到其他,他想也不想地用对待那些鬼魂和尸体的方法开始入侵顾放的思想。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他的力量在此之前已经达到了饱和,当他获得顾放的力量的一瞬间,他的灵魂就因为不堪重负而开始出现裂痕。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连横等人冷冷地看着智者开始溃败的灵魂,脸上早已不见在智者窃取顾放身体时的惊慌。 智者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魂开始不受控制地脱离顾放的身体。他努力地想要自己重新拥有顾放身体的控制权,却像浮萍一般地被直接抛出了。 等他再缓过神时,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压缩扭曲在了一个极小的空间之中,周围的一切在他看来是那么的庞大。 这是怎么回事?! 愤怒的智者又一次试图凝聚自己的力量,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力量消失了!甚至在他意图运用力量之后,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啃食自己的灵魂。 那种痛苦沁入骨髓,甚至比这个还要疼痛。 就在智者开始意识迷煳之际,他恍恍惚惚地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我会遵守诺言的,也希望,国师可以遵守诺言,在入主大蛮之后,善待大蛮百姓。”紧接着又响起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再然后,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顾放看了一眼破碎在空中的大蛮智者的灵魂,又看着眼前满脸落寞的男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被顾放救下的大蛮王族这时候才放下心来。他也没有特意和顾放等人道别,而是步履阑珊地,一点一点地,向着大蛮的王都走去。 而这时候,一直笼罩着众人的黑云,也慢慢地散开了,露出了独属于大蛮草原的明亮的金色的阳光。 “真是个,好天气。”顾放抬头微微一笑,然后就顺着扶着他的连横的身体滑落了下去。 “皇嫂!”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听到连横惊慌失措地叫喊。 等顾放在恢復意识之时,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一艘船上,晃晃悠悠地,一点都没有脚踏实地的安定感。 “唔……”顾放动了一下酸软的身体,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皇嫂?你终于醒了!”一直在边上照看顾放的连横很快就发现了顾放的动静。他激动地凑到顾放的跟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顾放。 “这是,在哪里?”顾放半阖着眼睛,迷迷煳煳地询问连横。 “我们在回京的路上。”连横回答,“走的是水道,这样很快一点。” 顾放瞭然地点头,然后他又听到了连横可怜兮兮地声音:“皇嫂,皇兄现在知道你的情况了。他现在应该很生气……” 这么一听,顾放瞬间就清醒了。他和连横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着。 这可不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应该要写完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我一共昏睡了几日?”顾放看了一眼半开的窗外的波光粼粼的河面,平静地询问连横。 从连横刚才的反应来看,顾放以身犯险解决大蛮智者的事情估计也是没有瞒住皇帝陛下的。既然事已至此,国师大人索性将这些抛在了脑后,询问起别的事情。 连横则是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他皇嫂强大的心理素质,然后才正正经经地和顾放讲明白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 那日在和大蛮王族中人道别之后,顾放毫无徵兆地晕倒,这着实吓到了连横等人。 还好弗兰克在查看了一番顾放的情况之后宽慰众人顾放只是脱力昏睡了过去,不然他们怕是要把才走没多久的大蛮王族再揪回来。 在确定了顾放无事之后,在场所有人中最能镇得住场子的长孙桓便带领着众人一边往荆门的方向赶,一边寻找那些失踪的士兵。 就和他们先前设想的一样,大蛮智者一死,所有困在迷阵之中的怨魂都散了。
第121页 这个迷阵不光是困住了大曜的军队,同时对无数的怨魂来说也是一个囚场。 不得脱身,不得安宁。 连横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到那一个个的怨魂消散在空中的情景,反正他凭藉着在这次事件重突然获得的能力看到了。 他觉得这无数鬼魂争先恐后地沖向天空,接着又像摔碎的琉璃杯一样星星点点地破碎在天际的场景他是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 而那死寂的,毫无生机的大蛮土地,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 “那些士兵我们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迷阵影响太过的缘故,他们都有些迷迷煳煳的,神志不清。”连横挠了挠头,撇开其他思绪,尽力给顾放描述当时的情景。 “他们一开始都不肯听从我们的调遣,最后还是舅舅出马,当众说出了大曜的军规戒律,让士兵们一下子就回了神。”说到这个,连横握着拳头,双目炯炯有神,“月氏国的士兵则是被弗兰克的乌鸦的鸣叫给叫清醒的。” “他们到底和我们不一样。”他感慨。 “士兵们都找齐了?”顾放也是抿嘴微微一笑,不过他接下来的问题让连横顿时失落起来。 “这次出征的士兵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损伤,倒是那这个跟着舅舅和阿驰连年征战的老将少了不少。”连横苦着脸,“舅舅自从那之后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不过我可以理解的。”沁阳王殿下紧接着又说,“我就是有些担心舅舅的身体。” 他们这一行人带着军队回到荆门之后,长孙桓和长孙驰就开始整顿军务,安置在这次出征重受到迷阵影响的士兵们,还要为不久之后来大曜交纳国书的大蛮王族的到来做准备,真是片刻也不得停歇。 连横有心劝他们好好歇息,可是还没等他把话给说完,就被他舅舅冷着脸从书房中赶了出来。 “反正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皇嫂你。”连横对着顾放无奈地摊摊手。 “大将军他们也是照顾殿下。”顾放道,“殿下毕竟第一次出征就遇到了这种事。” 连横听到顾放的话立即就笑开了花,他摆摆手,连连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这次的事情舅舅和阿驰的压力也是很大。” 十几万的人马消失在大蛮境内整整半月有余,大曜朝野震动。这件要紧事并不是把士兵们找回来就可以了解的,要是后续做得不好,连氏的江山怕都是要起波澜。 “月氏的情况如何?”顾放又问。 “哦哦。”连横拍了拍脑门,“我说总觉得有事情忘记了。” 他连忙补充:“莫迪已经先行带着他们的士兵辞行回月氏了,弗兰克这次和我们一起回京。” 说到这里,连横竟然红了脸。他轻轻地挠了两下脸想要做掩饰,却也没有逃过顾放的眼睛。 顾放对此淡笑一声,意味声长地在连横身上打量一圈,然后才好整以暇地说:“可以理解的。” 他表现越淡定不在意,连横李恬越觉得坐立不安。 沁阳王殿下在几次三番地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之后,涨红着脸,飞快地说道:“还有就是皇兄让我们越快回京越好。” “皇嫂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给你去看看有没有吃的。”这话说完之后,连横就像有人在追着他一般地“蹭”地一下离开了顾放的视线范围。 顾放出神地看着连横离开的方向,等他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难耐,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这么久。 他仰面躺在床上,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身上,心里一点点地回想从他离开京城以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想到最后,顾放脑中的画面定格在了他离京之时,连纵与他道别的模样。 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嘴唇,好像那里还残留着连纵留下的温度。 这次回去,自己和皇帝陛下的差距应该没有那么大了,顾放想,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连纵的身边,而不是借着国师的名头得到百官的朝拜。 等大蛮归顺的国书递交到大曜,他这个国师,在民间的地位也会得到显着地提升。 顾放不怕和他做约定的大蛮王族不履行承诺,因为被智者掌控了这么久的大蛮比大曜还要不希望捲入战争。 等我回去。 一切都不同了。 而与此同时,身处皇宫之中的连纵也在深切地想念着顾放。 皇帝陛下轻轻地抚摸着顾放平日里时常卧着的小榻,然后慢慢地收紧拳头。 谁都不知道当他得到消息说顾放在北境脱力昏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像被人揪在手心中反覆蹂、躏一样的痛。 这个消息瞬间就冲散了大蛮愿意归顺带来的喜悦,他过了好久才平復起心神,然后尽力克制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对着从荆门而来的人说道:“让国师立刻回京!” “不!朕亲自写信到荆门!”连纵推开面前桌上堆积的奏摺提笔就写。 他一边写,一边还吩咐传信之人:“你回去之后告诉大将军,合併大蛮之事就由他全权处理,务必尽快了解此事!” “是!” 当连纵亲笔写的信件由信鸽带离皇宫之时,开元帝突然出现在了连纵的面前。 只见老祖宗面色复杂,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虽然对你和放儿在一起这件事乐见其成。” “但是纵儿,放儿对你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开元帝捋着鬍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气,“这是为君者的大忌!” “老祖宗请放心。”连纵紧紧捏住自己的拳头,语气平缓,“我已经在寻找继任者了。待他长大,我便会带着放儿远离朝堂。” “放儿从小就没有离开过京城,这次去荆门也是带着任务,不得兴。”连纵笑起来,“我想带着他到处看看。” 开元帝早就心软了。他又见连纵眼神坚定,只得最后长嘆一声,然后双手背在伸手,慢悠悠地消失了干元殿之中。 他消失时只留下一句话:“不许欺负放儿!” 连纵晒笑:“怎么会呢。” 他怎么敢捨得他亲爱的未来的皇后、尚君呢? 自那日起,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发现了皇帝陛下又开启惰于朝政,吓得他们反省是不是又在哪里触怒了皇帝陛下,生怕连纵再搞出一出罢朝的好戏。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在连纵面前反省坦白自己好不容易找出来的错处,得到的确实皇帝陛下愈发冷淡的反应。 这可急坏了各位大臣,他们想方设法地想要从张浦那里打听一些情报出来。 这齣征大蛮的几十万人马找回来了,大蛮也很快就可以收服了,就连连纵属意的封后大典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怎么皇帝陛下一点也不见高兴? 对此张大总管才不会告诉众位大臣皇帝陛下这是得了相思病,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胡扯:“奴才前几日有听陛下提及一些事,这事情原不改和诸位大人说的,但是我见诸位大人也是一心为了大曜,为了陛下,这就说给你们听。”
第122页 “陛下前几日受到先祖教谕,说是咱们大曜的未来不在这皇宫之中。”张浦说得含含煳煳地,任由这些大臣们去联想。 他前脚送走了面色各异的百官,后脚就把这件事说给了在国师塔中睹物思人的连纵听。 连纵闻言嗤笑一声,道:“你如今倒是比放儿更像个装神弄鬼的人了。” 张浦则是在一旁傻笑,也不接话。 “做得不错。下次他们再来问,就这么说。”连纵靠在国师塔三层书房中的小榻之上,神色温柔地抚摸着小榻,“也是时候给他们透点消息了。” 第90章 第九十章 顾放回到京城之时,边关危机已解,大蛮举国归顺大曜的消息也同时传到了京城。 一时之间,在整个事件中居功至伟的国师顾放的声望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对这位有胆识,有魄力的国师好奇到了极点。 有些人曾有幸见过元策元年祭祀时京城的奇观神迹,这时候就有了和外来者炫耀的谈资。看他们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国师大人是他们家的亲戚呢。 然而,远在东海的,顾放真正的亲戚在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反应可比和顾放毫不相干的人还要冷漠和平静。 “那个人……”曾经安国公府的千金小姐顾雪如今也只是一个採盐的奴隶了,她看着自己已然被盐田腐蚀的双手,神色莫测。 良久之后,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弯下腰,在盐田中摸索着,将心里那点对于过去的怀念深深地藏了起来。 经过了那么久的磨砺,顾雪心里的那点愤恨和不满早已消失大半。她甚至还有些感激皇帝陛下看在了顾放的面子上没有因为她犯下的罪过将她处死。 人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 是的,顾雪知道,自己能够捡回一条命,并且和在东海的族人相聚,完全是因为皇帝陛下捨不得让顾放担上不仁不义的名声而已。 她曾经是那么的看不起顾放,认为他一个卑微的庶子,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然而现实却给了顾雪重重一击。 安国公府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人如今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受人敬仰。 命运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琢磨。 顾雪想,或许从顾放走进顾氏祠堂的那一日起,他的人生就註定了比所有人都辉煌。 “喂,那边的!想什么呢?!赶紧干活!” 突然,顾雪的背后传来了鞭子破空的响声。顾雪只感到背后一阵刺痛,然后就没有站稳,跌跌撞撞地倒进了盐田之中。 当苦涩的盐水刺痛她的眼睛,流进她的嘴中之时,顾雪隐约听到那些看管他们这些採盐人的士兵说道:“上头都有命令,这段时间不许死人,不许流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另一人辩解:“我也没有想到她这么不经打。你也别说我了,先把她救上来要紧!” “真是晦气……” 然后,顾雪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刚刚坐着马车重回京城的顾放似有所感地皱了一下眉。 “皇嫂,怎么了?”坐在顾放身旁的连横一下子就看了顾放的神情变化,他不由得询问到。 “没什么。”顾放连忙安抚沁阳王殿下。他接着淡笑着抚摸了一下团在连横怀中的银色的猫崽子,神色自然,让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随着顾放的动作,连横也把视线放到了莫迪的身上。他看着熟睡过去,甚至连鼻涕泡都清晰可见的猫崽子,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一路,这个傢伙最舒服了。” 顾放闻言轻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抱着莫迪,生怕这个小小的猫崽子从自己的怀里飞出去,或者是碰了磕了的。 面对顾放含笑的眼神,连横摸了摸鼻子。他轻咳一声,然后僵硬地转移话题:“皇嫂你看,街上的老百姓都在说你好呢。说你是大家的英雄,是救世济人的活神仙……” 没等连横说完,顾放就微微摇头,制止了连横接下来的话语。 他垂下眼帘,轻嘆一声:“我不是什么神仙。慈悲为怀的神仙可不会掺和到战争之中……” 只有顾放心里最清楚。这次吞併大蛮的战役之所以没有出现的大的伤亡,让大曜百姓觉得他们赢得仁慈,完全是因为出现了大蛮智者这个变数。 “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说说皇兄吧。”连横转移话题,“皇嫂你想皇兄吗?你想得吧?嘿嘿……” 顾放闻言便收起了心里那一丁点突如其来的惆怅,随机在脸上挂上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就在顾放和连横谈笑的过程中,他们所乘坐的马车缓缓地驶进了皇宫之中,最后在国师塔外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稳,顾放和连横就听到了张浦欣喜若狂的声音:“国师大人!殿下!你们可是回来了!陛下在里头等着呢!” 顾放和连横相识一笑。他们当即撩开马车的帘子准备下马车。 只是当顾放看到近在咫尺的国师塔时,不由得有些愣神。 “怎么在这里?不在干元殿?”顾放问张浦。 张浦听到顾放的问题,脸上的笑意加深,他道:“陛下自从国师您离京,就一直在国师塔呢!” “那些大臣竟然没有说什么?”连横这是插嘴问了一句。 “他们哪里有意见,就算有,陛下也有办法的,更何况这和别的比起来只是一件小事……”张浦说到这里就看了顾放瞬间充满了探究的眼神。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 张大总管在顾放的凝视下额头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汗水,他为难地移开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还好这时候他主子即使出现给他解围:“张浦!人接到没有?” 皇帝陛下大步从国师塔的大门之后而来。他几步来到顾放的跟前,然后不顾周围还有一圈的禁军,握着人家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顾放这时候纵使心里有各种疑问,也抵不住对于连纵的思念。所以他一下子把其他的事情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 顾放和连纵两个在那里含情脉脉的凝视,连横顿时就有些受不了了。他挥散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弗兰克的形象,然后无力地对着自家皇兄和皇嫂说:“我说,我们可以先进去吗?”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顾放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和连纵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做出这番姿态来。他有心把手从连纵那里抽出来,却又捨不得连纵有心的暖意。 最后还是连纵含笑看着顾放微微泛红的脸颊,语气轻缓温和地说道:“我们进去吧。” 顾放点头,就被连纵牵着手,一路带进了国师塔之中。只留下连横和还在熟睡中的莫迪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是跟着进去,还是不进。 几番权衡思忖之下,连横还是决定先回他的王府好了。顾放和连纵大半个月不见,这时候一定有很多话说,他还是不要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123页 再者,就算顾放和连纵是要说正经事,他不在也无所谓嘛,反正他皇嫂什么都知道,他不差他连横这个人了。 这么想着,沁阳王殿下很是潇洒地挥别了张大总管,怀里揣着一只唿唿大睡的猫崽子,很是悠闲自在的往他的王府走去。 这一走,倒是让他发现了一点问题。 而另一边,顾放和连纵也从张浦那里的得知连横已经自己回府去了。 “罢了,就先让横儿好好休息一下吧。”连纵不甚上心地摸了摸下巴,盯着顾放不肯移开视线。 顾放被他看得只觉得脸皮发热,慌乱之下连忙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师父和其他两位老祖宗?” 这时候,张浦已经很有眼色地出去了。所以当顾放说这话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那么的安静,他只听得到连纵一人渐渐加重的唿吸声。 “你我半月未见,放儿便先要说这个?”连纵倾身上前,让顾放自然而然地往后仰倒在床上。他接着两手伸直,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 连纵没有用髮髻束起来的黑髮如瀑布一半洒落在两人的周围,划分出了一个小小的,私、密的空间。 顾放这时候只觉得自己吸进去的气都是带着热度的。他牢牢地看着连纵的眼睛,身上竟然开始有些燥热。 忽然,连纵那双如墨染一般的眼睛消失在顾放眼前。再然后,顾放的肩头被死死地按在床榻之上。 “唔……” 顾放颈间的汗珠被连纵温柔地舔去,那痒痒的,带着温热气息的触感,让顾放怎么人有些恍惚。 “又,又让你担心了……”他喘息间说道。 “不对。”连纵抬起头,他放开顾放一边的肩膀,转而捏着顾放的下巴,并且在顾放的下巴出温柔的舔舐,“我现在要听的,不是这个。” 顾放这时只觉得自己像一个木偶娃娃,他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好不容里地,他找回了一丝清明,却又在下一刻说出了让他和连纵都要疯狂的话语。 “我想你了。”顾放缓缓地笑开,“我想要你。” “……”连纵的动作一停,然后也跟着笑了,“我的放儿,真聪明。”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皇嫂,你有听我说话吗?”连横回到京城之后,早朝并没有拉下。只不过他只要下了早朝,就待在国师塔不肯走。 原本连纵考虑到沁阳王殿下才从边关回来,舟车劳顿不说,单是在大蛮的遭遇,就足以让他耗尽心神,就不让连横立刻回归朝堂了。 “我就觉得是皇兄瞎担心。”面对皇帝陛下的忧虑,连横却显得有些不甚在意,“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这些?” “别说一个大蛮智者了,就算来一打我也不怕!”“大言不惭”的沁阳王殿下排着胸脯吹嘘,却发现他的听众的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皇嫂!”连横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藉此来唤回顾放的神智。 “啊?哦。”顾放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他捏紧手中虽然摊开却没有看一字一句的书册,睫毛微颤,“殿下,说得是。” “皇嫂,我怎么觉得从来边关回来之后,你一直好像有心事?”连横撩起衣摆随意找了一个凳子坐下,他一边替自己斟茶,一边询问,“你和我说说吧,我也好替你参谋参谋。” 顾放闻言,没有立刻开口。他斟酌了很久之后,才缓慢地和连横说道:“我总觉得,陛下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但是……”他皱起眉头,“只要我和他提起,他就把话题岔开。” 顾放回到京城之后,和连纵可以说是小别胜新欢,时常待在一起不分开。可是每每张浦来到国师塔向连纵禀告一些事情的时候,连纵却会避开顾放。 事后,每当顾放问起,连纵也总是笑眯眯地岔开话题,然后将顾放的心思引到别的事情上。等顾放再想起来时,连纵便会用无辜又充满了宠溺的眼神看着顾放,让顾放一句话也说不出,就陷入了皇帝陛下的温柔之中。 这也是最让顾放懊恼的地方。几日下来,他竟有些郁结凝汇在心口,不上不下地让他心烦。 连横在听完了顾放的话之后拿着茶杯的手在空中一滞,他用空着的手拍了拍脑门,连忙说道:“瞧我的记性!我竟然忘了和你说了。我在我们回来那日在宫里逛了一圈,发现有好些宫人端着一盘盘的东西往长乐宫走。” “那些盘子上都还着红底绣着金凤的布盖头,看上去喜庆极了……”说到这里,连横自知自己好像说得有些多了。 长乐宫是什么地方,那是他和连纵的母后长孙皇后身前居住的地方!对连横和连纵来说,意义非凡。 这么多喜庆的物件往长乐宫去了…… 连横看着顾放慢慢凝重起来的神色,连忙打哈哈:“说不定是皇兄想要在长乐宫里和皇嫂你拜堂呢,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不让你知道。哈哈哈,哈,哈……” 连横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来,他都不敢笑下去了,实在是顾放的脸色太冰冷,冰冷到让沁阳王殿下后背一阵阵地发冷。 然而事实上这一切都是连横误会顾放了。 顾放的心情绝对比他表面上表现得要好上许多。他在听了连横的话之后,就像醍醐灌顶一般地想明白了这背后的关窍。 他再想到前几日和连纵温存之时,连纵不是用手丈量他身材尺寸的事。原本顾放只当是连纵同他闹着玩,现在想想…… 顾放的脸一下子燥热燃烧了起来,但是为了不让连横发现他难以言表的羞涩,他废了好大的劲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只不过一个用力过勐,就变成了现在看上去的冷淡又不近人情的样子。 这边顾放用冷淡的表情掩饰着内心难得的羞涩,那边连横已经被顾放的神色误导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沁阳王殿下越脑补越心惊肉跳,他狠狠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嚯”地站起来,一拍桌子一咬牙,道:“走!皇嫂,我去给你讨个公道!” 说完,他一把将顾放从小榻上拉起来,然后带着顾放往干元殿的方向去了。 连横的步子又快又急,顾放踉跄了两步之后才跟上了他。 这时候顾放已经想明白了连横误会了什么,他有心和连横说清楚,但是连横卯足了劲往前赶,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与此同时,刚刚和大蛮使者商议好三日后递交国书,归顺大曜之事的皇帝陛下只觉得背后微微发凉。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连纵捏了捏鼻樑,看着还坐在干元殿中不肯离开的弗兰克发愁。 顾放和连横回京后的第四日,长孙氏父子,弗兰克,以及大蛮使团就风尘僕僕地赶到了京城。 连纵又花了两日在朝堂之上和文武百官敲定了三日后的归顺大典。不过这不是最让连纵感到费神的,最让他费神的是弗兰克,这位月氏国的国王似乎有意待在大曜不走了。
第124页 人家还言辞凿凿地对他说:“我知道横儿是大曜亲王,不能和我一起回月氏,那我就就在大曜。” “莫迪明年就成年了,可以肩负起月氏。”面瘫的人说什么在表面看来都是让人信服的,“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现在,就只有横儿扇动我心了。”并且就算是面瘫的人也会说情话。 连纵一时间真的不知道拿这件事怎么办。他有心问问自家傻弟弟,又怕让连横不好意思,直接跟着弗兰克跑了。又或者,连横还没彻底开窍,他一掺和,让自己弟弟失去良缘。 然而如何处理自家傻弟弟的情感问题这原本不在大曜的皇帝陛下近期的日程安排中。天知道他现在多想回到国师塔,抱着他的国师大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亲亲热热地说情话。 并且等三日后的大典一过,借着举国欢庆的春风,他再在暗地里搞些操作,封后大典都可以拿到明面上来了。 但是现在!他却被一个可能成为他弟婿的人绊住了! 心情很不愉快的皇帝陛下并不知道,他在暗地里做得动作被突然潜进长乐宫的连横和顾放给撞破了。 “张浦!”连横大声叫住见他和顾放转身就准备走的张大总管,气势汹汹地捋着袖子来到张浦身前。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他指了指已然焕然一新、张灯结彩的长乐宫,再指指放置在长乐宫正殿之中的,被红底绣着金凤盖头盖主的物件。 张浦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满头大汗地偷瞄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的顾放和义愤填膺的连横,心中暗暗叫苦。 我的主子啊,你准备的惊喜怕是要黄了,说不定还成了惊吓! 就在张浦僵直身体,久久没有动作的时候,顾放缓缓地走到了那个摆在最中间的托盘处。 他有心想要掀开盖子,却在掀开一个角之时迟疑了。 内心惊喜,感动,又混杂着一丝忧愁不自信的复杂情绪席捲了顾放全身,让他无法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时,开元帝的声音突然在顾放和连横的耳边响起:“想看,就看吧。纵儿准备了这么久的,是时候给你透个底了。” “师父。”顾放突然淡淡一笑。他忽然发觉自己刚才死命压抑内心喜悦和羞涩的举动真是傻到了极致…… 喜悦,如果不表现出来,那不是太亏了? 想通了的顾放一把掀开了红盖头。展露在他眼前的,是一尊用黄金打造的凤冠。 “这是,母后当年带着的凤冠?不,不对,有一点不一样。”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犯傻的连横这时候也没空思索事后他皇兄会怎么教训他了,他的眼神完全被凤冠所吸引。 “那么边上的是……”顾放又掀开了凤冠边上托盘的红盖头。 而另一边,终于让弗兰克回到他暂住的居所的连纵长嘆了一口气,然后毫无形象可言地瘫坐在椅子之上。 “张浦。” “张浦!” 连纵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让张浦去长乐宫整理和清点封后大典时需要用到的东西了。 这么想着,皇帝陛下决定先往长乐宫去一趟,然后再回国师塔和顾放一起用晚膳。 等连纵走到长乐宫外时,绚烂的晚霞已经挂满了天空,还有一群大雁在天边盘飞。 是个好兆头。 皇帝陛下轻笑一声,然后才抬脚走进了长乐宫。 一进宫门,他没有见到张浦,反而是被身穿凤冠霞帔的顾放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改成男式长袍的鲜红嫁衣深深地印在了连纵的眼里。他僵硬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向着那只微微颤动的,像要展翅高飞的金凤靠近。 “放儿……我的皇后……”皇帝陛下呢喃着握住顾放伸过来的手,一声声地表达着他此刻内心的痴迷。 “好看吗?”顾放回以一个让连纵心醉的笑容。他心里有些小得意地想到,他这算是找回场子了吧? “好看。”皇帝陛下说道:“也正好合身。” 连纵说到这里,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让顾放觉得有些微妙的弧度。果然,在这一刻,沉醉在国师大人“美色”中皇帝陛下说出了让顾放瞬间涨红脸的话。 “我亲自用手量得果然不会错。” 作者有话要说: 唔,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做的两个噩梦会连起来吗?_(:3」∠)_ 我每次做让我害怕的梦,都不是那种血腥类型的恐怖,而是那种细思极恐的,环境氛围,群众反应都特别瘆人的。 真的,做梦时候没觉得什么,醒过来就觉得好可怕,特别是梦还连起来了。 真心希望大家都可以做一个好梦。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抓虫) 元策二年年中将近之时,大曜境内一连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首先就是他们大曜出征大蛮的军队在大蛮莫名失踪,虽然最后被他们的国师大人顺利找回,甚至还将大蛮有意归顺的消息一起带了回来,但是着实让大曜百姓打心底里捏了一把冷汗。 第二件事则是大蛮使者来到京城递交国书,正是成为大曜附属国的典礼。 有幸在京城见到典礼盛况的人,无论是王族亲贵,还是寻常百姓,都是喜上眉梢的样子。他们那得意扬扬的劲儿让没有亲眼见到这一盛况的其他人都恨得咬紧了牙关。 并且这些走路腰杆子都挺得比别人直的人一点都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逢人就炫耀,还特地把国师大人的功劳来来回回地说,仿佛顾放做下这些事的时候,他们就在一旁一样。 末了,这些人还纷纷若有所思地感慨道:“陛下有了国师的辅佐,那真是太有福气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我们的陛下。”他们都有这样的忧虑。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说法在民间悄悄地流传开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人传言:国师大人是生错了性别,他就是那个将来会母仪天下之人! 除了这个帮助大曜开疆扩土,救回十数万大曜将士性命的国师大人,又有谁能有资格现在这个天下的至尊皇帝的左右? 这个说法尘嚣日上,传遍了大曜辽阔的土地,甚至被不少人奉为真理。 然而那些早就被皇帝陛下以罢朝“威胁”过的大臣们,确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都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他们却只能死死地管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在面对不明真相的亲眷的询问之时,苦哈哈地笑一笑,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他们也确实说不出了。 众望所归,不外乎如是。 与此同时,处在皇宫的顾放也从连横那里听说了这个传言,顺带的还知晓了他离宫那段时日里连纵做下的“好事”。 他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就连向来的冷静自持也差点要维持不下去。 他从见到那身凤冠霞帔之后就知道连纵对于封他为后的决心,所以他也在第一时间穿上了那件喜服,来回应连纵的真心。
第125页 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在他回来之前,在一切尘埃落定,他立下大功之前,连纵竟是用这样的方式让文武百官接受了这件事。 连横见顾放的脸色有些不好,就连忙说道:“也不能怪皇兄吓唬他们。这些人在皇嫂你自愿深入险境,救援我们之时还忌惮你会瓜分了他们的权利,实在是可恶。” 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接着又说:“我就觉得皇兄这事已经够厚道了,要是我,早就让他们都回家种田了!” 看着连横义愤填膺的样子,顾放心里松泛了一些,他道:“我不是怪陛下做得不好,我只是有些后怕。” “如果那些大臣,没有按照陛下所想得行事,那朝中的局面岂不是要大乱?”顾放把他心里的隐忧和连横说了 还没等他听到连横的回答,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双温柔的大手被握住了,然后他的后背就触及了一个温暖的,结实的所在。 “放儿这是在担心我了。”连纵满含笑意的声音在顾放的耳畔响起。 顾放努力地忽视皇帝陛下故意吐露在他耳边的温热的气息,然后强撑着说道:“我只是再为天下的百姓担忧。” 说完,他就被人“蹭”地整个抱了起来。 突然的腾空带来的慌神让顾放下意识地勾住抱起他之人的脖子。然后在他恍惚间,沁阳王殿下在自家皇兄的眼神之下可耻地熘走了。 连纵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就带着他怀中的顾放一起倒在了顾放时常待着的小榻之上。 小榻太小了,根本不能容下他们两个腿长手长的人这么使用。 顾放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只能不断地向着连纵靠近。 而皇帝陛下而是侧躺着身子,嘴角微微勾起,看着这让他心旷神怡的一幕。 等看够了,他才在顾放的瞪视之下,慢慢悠悠地说道:“我已经足够仁慈了。他们伸出京城,丝毫不知道边关将士的疾苦,不知道你前往边关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我实在是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欺负你和将士们。这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皇帝陛下一边说,一边把头埋在了顾放的颈间,“他们所提出的用“尚君”来代替“皇后”,我不也妥协了。” 在连纵说话的当口,顾放恍然间仿佛看到了那屹立黄沙漫天的边关之上的写着“荆门”两个大字的城门。 虽然他只在那里待了半月左右,却深深地为边关百姓的淳朴厚道给折服。 不由自主地,顾放双手环住连纵,然后他一边轻轻拍着皇帝陛下的后背,一边说道:“若是陛下不再是这个天下之主,我们就去边关吧。” 连纵闻言顿时笑了,他道:“放儿果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已经和老祖宗说过了,我会选出一个继任者培养,然后等他能够担当大任,我就带着你浪迹天涯。如何?” “好。”顾放这下子毫不吝啬地给了连纵一个让他心醉的笑容。 就这样,大曜王朝的皇帝和他未来的皇后,在这个小榻之上,开始畅想他们未来自由自在的日子。 丝毫没有意识到多少人会因为这个消息而大惊失色。 而连横,就是最早大惊失色的那批人中的一个。 他从张浦手中接过让他在宗室中选择好苗子的圣旨,然后毫不避讳地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人说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好歹皇兄还知道他的弟弟我不适合在那个位子上?” 从进京之后就一直待在沁阳王府,就算大蛮都归顺了大曜,他们月氏也拿到了该有的份额,还是不肯走的月氏国国王回答:“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连横不解。 “因为未来的沁阳王王妃生不出孩子。”弗兰克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让连横再一次震惊的话。 而这时,从他们身边路过的莫迪大叫起来:“王兄!该死的!休想把国王的位子甩给我!” 依旧很温馨的国师塔和依旧充满了生机活力的沁阳王府一同给大曜百姓带来了第三件和第四件大事。 他们的皇帝陛下要娶皇后了!而人选正是他们心目中的国师顾放! 而沁阳王连横也宣布大婚的同时,收养了一个来自连氏宗室的孩子。 前一个消息可谓是众望所归,然而后一个着实让人措手不及。所有人都对沁阳王殿下未来的王妃和突然出现的养子议论纷纷。 王妃还没有过门就有了儿子?这不是给王妃难堪吗? 准王妃面瘫着脸给盯着自家王爷的脸,久久不能回神。 而把脚都敲到桌子上的沁阳王殿下则是坏笑着说:“原来吓唬人这么有意思。我总算是知道皇兄的心情了。” 他说完,转头对着站在他和弗兰克三丈远处,始终不敢靠近他们的小孩说道:“当初咬我的时候不是很有气性?这时候怎么不说话了?” 那个孩子,就是连纵安排给连横的养子。 他名叫连夙,是连氏一族一个宗室子弟的私生子。 连夙的母亲是江南地区有名的清伶,那个宗室子弟在江南游玩之时,对她一见钟情。两人私定了终身,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却因为先帝的指婚,让那个宗室子弟果断抛弃连夙的母亲,和先帝指给他的贵女成了婚。 两人成婚之后却一直没有孩子。贵女好不容易用药怀上了一个,却因为自己的一个不慎从台阶上滚落而没了。那个贵女自己也因此撒手人寰。 神奇的是,那个宗室子弟不光是正式生不出孩子,就连他的小妾们也是。这个时候,为了子嗣发愁的宗室子弟终于想起了连夙和他的母亲。 他把连夙和那个清伶一起接到了京城。却又分开了连夙和清伶。 连夙为了见到母亲,没日没夜地学习功课,每次在书院考核中都名列前茅。然而就算是这样,他见到母亲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而连纵手下的暗卫找到连夙之时,便是连夙偷偷翻墙出了他父亲的府邸,想要去见母亲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婚之后,然后就应该完结了。真心捨不得大家啊……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大曜如今的皇家暗卫由连纵一手创立。他们因此也只听从连纵的命令。这些人来歷神秘,踪迹难寻,可以说是大曜帝王手里最得力的刀刃。 而暗十九则可以说是这些刀中最锋利的那一把。他曾经跟着连纵从边关一路打到京城,也曾经在连纵的示意下在边关在暗处时刻护着顾放的安全。 他们这些人,虽然身上有数条光辉的履歷,却甚少有人见过他们真正的样子。那一条时刻蒙在脸上的黑布,让人只能看到暗卫们的眼睛。 然而就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手里,暗十九的脸就这么突然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连夙呆呆地看着这个在他不慎从墙头滑落时接住他的大哥哥,过了好久才举起自己自己抓着原本应该蒙在暗十九脸上的黑布,结结巴巴地对暗十九说:“对,对不起。”
第126页 不过他口头上虽然说着抱歉的话,心里却想着,这个大哥哥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简直比他的娘亲还要漂亮! 瞬间陷落在暗十九的容貌之中的连夙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离他家的宅子很远了。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这才努力地挣扎着,想要从暗十九的臂弯中挣脱。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就算抓住他的大哥哥很好看,但是他的命更重要! 而且他还要去看他娘呢!要是他娘知道他失踪了,那该多担心? 想到这里,连夙悲从心中来,就这么迎着风流下了眼泪。 暗十九原本还懊恼就这么被一个小孩子把脸上的布给扯了下来,心里还想着给这个小子一个教训。却不曾想,他一低头,就看到了小孩流泪的模样。 他拧起和他气质完全不符合的秀气的眉毛,恶狠狠地低斥:“不许哭!” 被暗十九这么一唬,连夙的眼泪瞬间就止住了。他抽抽涕涕地靠近暗十九,想要获得一些安全感。 好在,暗十九并没有刻意阻止连夙的行为。 他们两个就以这种姿势来到了沁阳王府中。 此时连横正好和弗兰克坐在院子里喝茶,别人别人伺候。所以暗十九也没有掩饰自己,直接落在了连横和弗兰克的面前。 连横见到暗十九那张秀气的美人脸,原本还想调侃几句,却在下一刻被落在暗十九臂弯中的孩子吸引了注意。 “这个孩子就是皇兄属意的?”他放下茶杯,熘熘哒哒地来到暗十九身前,然后伸手戳了戳连夙气鼓鼓地脸颊。 “是。”暗十九把孩子放下地,“承阳伯的儿子,叫连夙。” “承阳伯那里皇兄怎么安排的?”连横兴致勃勃地盯着连夙看。他有听说过承阳伯在子嗣上有多艰难。他皇兄就这么把人给带来了,承阳伯怎么会善罢甘休? “承阳伯前几年为了子嗣,求了不少偏方。”暗十九道,“暗卫们经调查发现,为了获得这些偏方需要的“药引”,他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听暗十九说到这里,连横明白了过来。他皇兄是准备“处理”这个承阳伯了,也无所谓给不给他一个交代了。 “小子,以后你可管我叫爹了。”沁阳王殿下笑嘻嘻地,很没正经地继续戳着连夙的脸颊。 “哎哟!”突然,连横捂着自己的手指叫了一声。 原来是连夙终于受不了连横的“欺凌”,狠狠地咬了这位尊贵的亲王一口。 在听到连横的惨叫之后,八风不动的弗兰克终于变了脸色,他小心又紧张地查看连横的伤势:“没事吧。” “没事。”连横低声说,他倒没有对连夙生气,反而是问暗十九,“这个孩子的娘亲呢?” “陛下已经派人去接了。”暗十九回答。 而一旁因为咬了连横一口而有些害怕的连夙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出声叫唤:“娘亲,我要见娘亲!” “急什么!”连横用没有被咬伤的手煳了连夙一脑袋,“先带你去收拾收拾,然后去见你未来大伯父。” 在连横给连夙改头换面之时,身处皇宫的顾放也从连纵那里得知了连夙的事情。 “是个可怜孩子。”顾放放下手中用来占卜的工具,一边在纸上这下他占卜出来的黄道吉日,一边感嘆。 “出身有些低了。”连纵盯着顾放手边的白纸,“不过,现在教导也是来得及的。暗卫回来禀报说,这个孩子对时局的洞察力很好,是个好苗子。” 顾放放下笔:“那他的娘亲?” 不知怎么的,在听说了连夙的事情之后,顾放突然想到了他自己的娘亲。那个同样出身不好,却在安国公府中,处处护他周全的,可怜的女人。 “我已经派人去接了。虽然出身风尘,却难得的看得清楚。”连纵道,“她明白为了她的孩子好,自己应该做什么。” 顾放闻言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担忧连夙的娘亲为生出事端,但是打心眼里他有不愿为难一个母亲。 “不说这个了。”连纵拉着顾放的手,把顾放圈进自己的怀里,“我们来说说我们自己的事。” 他一手搂住顾放,好让顾放安稳地坐在他腿上,一手拿起桌上的纸,仔细看着上面顾放列出的黄道吉日。 “我看下月十五就很好。”皇帝陛下侧头亲昵地蹭了蹭顾放的脸颊,“至于横儿大婚的日子,就让他自己决定。” 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顾放的回应。皇帝陛下瞬间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下月十一,便是我的生辰了。”顾放低低地回答。 去年的六月十一,顾放在十八岁生辰之时走进了国师塔,成为了顾家的守灵人,然后他在几天之后,又成为了大曜的国师。 他人生的大起大落都在那短短的几天中走完了。他经歷了被自己生身父亲无情的捨弃,也见证了连纵的时代的开启,并且从而,登上了他人生的高峰。 不对,他的人生又将要走向一个高峰了。他将要光明正大地站在这个王朝的统治者的身边,和他一起为大曜而努力。 思及这里,顾放嘴边挂起一抹淡笑,他主动握住连纵搂在他腰上的手,道:“就下月十五吧,我也觉得很好。” 刚才还在懊恼自己没有想到顾放生辰的皇帝陛下在顾放绽放的笑容下,瞬间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你说好,就这么定下来。” 他愿意做顾放一辈子的俘虏,并且甘之若澧。 接下来的几日,无论朝堂和民间因为皇帝陛下连下的几道圣旨而沸腾开了,顾放和连纵都稳坐钓鱼台地完成了和连夙认识熟悉,以及为大婚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到了六月的头上,因为皇帝陛下和沁阳王殿下大婚,以及沁阳王有了养子这些事而激起的议论终于有了平息的态势。 而顾放的生辰,也在不知不觉间地来临了。 在顾放的属意下,他的生辰没有大肆准备,甚至除了连横,弗兰克,莫迪,以及张浦这些人之外,都没有人知道六月十一是堂堂大曜国师的生辰。 连纵也只是吩咐御膳房在那一日准备一碗长寿面,然后他们这群人都聚集在国师塔,为顾放庆生。 开元帝应该是他们所有人中最大张旗鼓的一个了。他特意在那一天为顾放带来了一个消息,让他高兴。 老祖宗根据顾放娘亲去世的时日,再从他那些老朋友那里搜集了许多信息,最终是找到了顾放娘亲的转世! 开元帝自豪地仰着脑袋,捋着鬍鬚,道:“还是为师对你最好!” 而顾放,则是靠在连纵的肩头,低低地笑了,却也在眼角漏出了些许的眼泪:“这就够了。” 说完这些,他就没有再多询问他关于娘亲的转世的其他信息了。毕竟已经成了陌生人,知道她很好,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再有过多的交集了。
第127页 自觉风头被抢的皇帝陛下对着自家老祖宗灿烂一笑,然后不顾众人反应,抱起寿星就走,只给众人留下一个渐渐远去背影。 而也是在这一天,被连横带着一起来国师塔的连夙见到了只存在于话本小说之中的鬼神! 对此,连横既欣慰又感慨地拍着连夙还稚嫩的肩膀,道:“皇兄的眼光就是好啊!”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元策二年六月十五,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整个皇宫早就已经静悄悄地忙碌了起来。所有的宫人和侍女都知道,今日是他们大曜的皇帝陛下连纵和国师顾放大婚的日子,如果准备工作出了一点的纰漏,那他们的脑袋就要和他们的脖子分离了。 为了不发生这样的悲剧,所有人都把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行为举止更是小心谨慎。 负责清点大婚所需物品的宫人那些名册,将所有的东西又数了一遍。确定所有东西都齐备了之后,他赶紧去向内务大总管张浦禀告了。 此时张浦正坐在内务局中,一项项地核查手下宫人传递上来的信息。为了皇帝陛下和国师大人的婚礼,张大总管自从顾放生辰过后,就在内务局扎根了。 张浦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对低头站立在一旁的宫人说道:“这样的大喜事估计你们这辈子就只能经歷这一次了!如果出了一点差错,那我和你们,只能一起去死了!” 说到这里,他勐地提高嗓音:“听清楚了没有?!” “是!”底下的宫人哪里敢怠慢,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听明白了就都到自己的位置上给我准备好了!”张浦满意地点头,“距离黄昏还有好几个时辰,我不希望在此期间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 “都下去吧!”挥退了手底下的人之后,张浦也转身去了他在内务局专属的休息的房间。 他身上的这身衣服已经有两日没有换了,他得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不然就是对他两个主子的大不敬了。 张浦在连纵的手下这么多年。要说对连纵的忠心,他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如今他主子大婚,他心里自然是别人多了一份高兴和喜悦,甚至还有一丝的欣慰。 在整个皇宫都因为黄昏时即将举行的婚礼忙碌之时,顾放这个当事人却是在表面上显意外的沉着冷静。 这天他早早地就醒了过来,然后一番梳洗之后,顾放并没有换上喜服,他反而是身穿着一身素服,前往了国师塔四层的祠堂。 “这么早就起来了?”开元帝慢慢悠悠地在祠堂中现身。他捋着鬍鬚,慈眉善目地看着顾放。 而顾放则是郑重其事地将三根点燃的香插、入香炉之中,然后又对着连氏一族祖先的牌位认认真真地三鞠躬。 这些做完之后,他才对一直看着他的开元帝说道:“睡不着,就早点起来。” “那就和我这个老傢伙说说话吧。”开元帝眯起眼睛笑了。 算起来,开元帝收顾放为徒有整整一年了。在最开始,他只是看中了顾放的能力和心性,不愿意让他明珠蒙尘,却不曾想到,自己的宝贝徒弟最终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成为了连氏中人。 人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入了我连氏的族谱,放儿以后可就是我连氏族人了。”开元帝开玩笑般地说:“放儿以后可不能再叫我师父了,要叫老祖宗了。” 顾放微微勾起嘴角,他道:“老祖宗说得是。”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轮到开元帝愣了神。老祖宗被顾放难得的玩闹心思给唬住了。 开元帝佯装兇恶地瞪了顾放一眼,然后故意放粗喉咙,道:“欺师灭祖的人我们连氏一族了不要!” 被开元帝的“任性不讲理”搞得有些哭笑不得的顾放嘆了一口气。他只好在自家师父的“无理取闹”之下,无奈地低头认错:“师父说的是。” 被开元帝这么一“插浑打科”,顾放心里原本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不安和惶恐也渐渐地消散了。 没错,他根本就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冷自持。因为遵循古礼而独自待在国师塔的这几日里,顾放都只能默默地坐在面朝干元殿的窗前,然后任由惶恐一点点地占据他的内心深处。 这份幸福来得太快,快到它即使已经摆在了顾放的面前,顾放都不敢伸出手去将它握住。 他害怕,一旦他将幸福握在了手中,就会发现这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一般皆是泡影。 每每有这种情绪涌上心头,顾放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明明他在连纵出现之前,是经歷过寂寞,也是最能忍受寂寞的,怎么到了如今,却变得这么胆小和脆弱。 再强大的内心果然还是会被温暖腐蚀,而一旦心灵受到了温暖的包裹,它就再也无法承受孤独到来的寒冷了。 现如今,在烛火通明的祠堂之中,顾放渐渐地将那份突如其来的胆怯和孤独给摒弃了。 他和连纵的未来有这么多的老祖宗守护,有连氏一族这么多的族人祝福。特别是连横,这位大曜尊贵的亲王殿下,可是迫不及待地参加他们的婚礼。 顾放也相信,他和连纵也会倾尽全力共同为他们的未来努力。 不背弃,不放弃,用自己最大的真诚去接受一份最美的爱情。 这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心中豁然开朗的顾放绽放出一个由心底而生的灿烂的笑容,他对开元帝说道:“不管是师父还是老祖宗,您只要是我的长辈就好。” 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被顾放暖到的开元帝刻意板着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家徒弟亮晶晶的眼睛:“别以为我会吃这一套!完全没有啊!” 这时候晋王爷和燕王爷两位老祖宗也在祠堂中现身。他们都同时忽视了一旁嘴硬的兄长,给了顾放最诚挚的祝福。 “放儿,好孩子,你和纵儿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走了。”晋王爷笑着说,“我们这些老傢伙只希望你们可以握着对方的手,永远不松开。” “一定。”顾放没有丝毫犹豫地应下了。 就在这时,祠堂中摆放着的牌位竟然都发出了柔和的白光。还没等顾放反应过来,这些白光就越来越闪亮,一下子就突破了祠堂,将整个国师塔围在其中。 被白光晃了眼的顾放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恢復了视力。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半跪在他面前的满脸担忧的皇帝陛下。 “陛下?”顾放一愣。 连纵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顾放一把搂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住。 不过因为他实在在地上半跪太久,腿一麻,便带着顾放一起摔倒在了地上。不过即便如此,连纵也不愿意松开抱着顾放的手。 他一下下地,轻柔地亲吻着顾放的髮际,心有余悸地低声说道:“可把我吓坏了。” 当连纵看到国师塔突然被白光笼罩时心都跳漏了一拍。他也顾不得什么古礼了,当即就施展轻功,来到了国师塔。
第128页 顾放见连纵眉头到现在还是紧紧地皱在一起,他顿时心疼地用手指一点点地抚平,然后安抚皇帝陛下:“没事了,这只是老祖宗们给我们的祝福罢了。” 他话音刚落,那些摆放在高处的牌位似乎在应和他的话一般得又开始闪烁起白光。不过这次比较收敛,没有搞出像刚才那样的动静。 不过即便如此,连纵还是有些不愉。他将顾放掉落在眼前的髮丝捋到脑后,然后在站起来的同时,将顾放整个抱起。 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就待在这里,陪你一起等吉时的到来。” 看着顾放和连纵离去的背影,开元帝不知为何心里直冒火,他忍不住嘀咕:“臭小子!你们看看这个臭小子!什么态度!” 回应他的,确实晋王爷和燕王爷压低的笑声。顿时,开元帝心里更加不痛快,气得鬍子都翘了起来了。 因为皇帝陛下突然决定待在国师塔的缘故,还不容易可以歇口气的张大总管又忙碌了起来。 张浦任劳任怨地将皇帝陛下的喜服从干元殿带到了国师塔,然后又多安排了两队侍女在国师塔外候着,随时准备为连纵和顾放着装打扮。 然而就算张大总管这般的劳苦功高,皇帝陛下还是有些不满意地瞪视张浦。 原因与他,只是因为连纵不想让其他人触碰到顾放。 “朕和放儿不需要她们服侍,你把她们都带回去!”皇帝陛下下达命令。 张浦因此又只好把侍女们都调了回去。面对这么任性不讲道理的主子,张大总管真心有些疲惫。 而一直被连纵搂在怀中的顾放,对此也只是默不作声,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对于爱人的占有欲,可不光是皇帝陛下有。 作者有话要说: 1用现在的话来说,顾放是得了婚前恐惧症~(≧ω≦) 2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3新文的文案和大纲正在完善中,这本完结时会把新文的文案放出,大家要是喜欢就多多收藏啊。 4本文预计还有两三章就完结了,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元策二年六月十五未时,身穿绣有四爪金龙亲王朝服的沁阳王连横,昂首挺胸地带着文武百官走进了大变了模样的金銮大殿。 原本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充斥了红色的喜意。尤其是那挂在大殿的四个角上的八角形大红灯笼,醒目地彰显了今日的不同寻常。 因为吉时未到,大臣们也没有拘谨地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三五成群地讨论着什么。 连横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弗兰克说了几句,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长孙驰的身边。他拍了拍自家表哥的肩膀,说:“回来了这么久,也不找我聚一聚。” 长孙驰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连横的月氏国国王,然后回头对着自家表弟咧嘴一笑,道:“这不是看你在忙活陛下的婚礼,不好打扰。” 连横闻言白了他一眼:“算了,我不和你说这个了。你派人送来那一头沙虎我看到了,真是兇勐异常。也亏的你送这个给皇兄做贺礼。” 长孙驰又笑了笑,他手搁在腰间的佩剑之上,解释道:“这还是义父出的注意,他说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连横听长孙驰提及长孙桓,顿时就嘆了一口气,他道:“可惜了这次的封后大典舅舅不能参加。” 五月末的时候,长孙桓率军回到了荆门城,意在安排日后驻扎在大蛮境内的军队。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连纵放不下心让别人处理,所以只能由骠骑大将军亲自出马。也正是因为这样,长孙桓遗憾地错过了自家外甥的婚礼。 “义父说了,我替他看着就好。”长孙驰宽慰连横。他接着停顿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问:“我听那些大臣们说,陛下封的不是皇后,是“尚君”?” 连横听了这话顿时冷笑出生,他侧身,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聚集在不远处的文官们,生硬地说道:“一群自欺自人的傢伙罢了。” 连横的不屑表现得这般明显,长孙驰哪里还领会不了连横的意思。他闻言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了。 这一由文官们自己给自己营造的假象和“妥协”,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只不过是怕陛下和连横心里不好受才问了一句。现在看来,那两兄弟心里都像明镜似的。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义父说了,等他回来,我们一家人再聚。”长孙驰那“一家人”说得了顺熘了。 “好。”连横瞬间舒心地弯了眼角,不过他此刻虽然正对着长孙驰,余光却是在看始终注视着他的弗兰克。 而注意到了连横视线的弗兰克也难得地勾了勾嘴角。 他们月氏国作为大曜的同盟国,大曜皇帝成亲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们怎么可能不参加?除了弗兰克之外,月氏国的使团也日夜兼程,于三日前和其他国家的使团一起抵达了大曜的都城。 不过其他国家都不像月氏这般的高规格,连国王都亲自到了。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月氏国不是连国王都来了,而是月氏国的国王驻扎在大曜不肯走了! 特别值得说明的是,这次连纵和顾放大婚,北漠四部也派了代表。而这个代表虽然是让连横见了就心生不愉快的卡塔王子炎狼,却也和炎狼有着密切的关系。他是炎狼的一个表弟,和炎狼的关系密切。 因此,连横对北漠四部派来的使团是一个好脸都没有给过。 现如今这些异国的使团都各自为阵地站在大臣们的中间。他们中间有些人手里还专门捧着贺礼。 在金銮殿中,除了连横,弗兰克和长孙驰,其余人中也就武将们真心地为皇帝陛下感到高兴。 他们都认为大曜有了皇帝陛下和国师大人的强强联手,日后国祚一定会一路腾飞!君不见一直是大曜的心腹大患的大蛮已经被国师大人征服了吗? 至于文臣们,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算想笑,也必须在脸上堆满了笑容。 也是在这一刻,有些从先帝时代一路走来的官员,深刻地感受到了连纵作为皇帝和先帝的不同。 连纵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意愿,向文官言臣做出妥协。反而,他会让文官们低头,并且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不论这大殿中的人是如何想的,吉时终于到了。 所有人立刻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当张浦出现在了金銮殿中,并且开始宣读连纵写与顾放的称赞和歌颂之时,他们同时双膝跪地,给大曜的皇帝陛下和未来的尚君献上了最庄严肃穆的敬意。 等张浦朗声宣读完毕之后,有禁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想着金銮大殿靠近。 近了,更近了。 终于在几息之后,两个身穿正红色喜服的人出现了金銮殿之中。 他们迈着同样的步伐,稳重地,郑重地,一点点地从群臣中间穿过,然后登上了金銮殿的至高处。
第129页 龙椅之前,顾放和连纵并肩站立着,一起接受群臣的跪拜。 这在一瞬间,顾放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他成为国师的那一瞬间。 也是在这金銮殿中,他从一介平民百姓,突然就成了受众人跪拜的高高在上的大曜国师。 距离那个时候,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年整。 太多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顾放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始终握着他的手的连纵,这个他记忆里的美好回忆的缔造者。 此生有幸,与你携手。 察觉到顾放目光的连纵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然后和顾放靠近了一点,又一点。 不过好在他还是记得现在是什么场合的。佯装镇定的皇帝陛下对张浦使了一个眼神。 张大总管立刻心领神会地拿着第二份圣旨来到百官之前开始宣读。 这是连纵正是封后的圣旨。不过在圣旨的前半段,皇帝陛下又一次地大肆夸耀着国师大人的美德和功绩。到了后半段,才是连纵愿意和顾放携手走过下半生的宣誓。 听得作为当事人的顾放情不自禁地红了耳垂。 在张浦宣读完圣旨之后,跪拜在殿中的百官齐声说道:“祝愿陛下长乐未央,祝愿尚君殿下长乐无极!” “都起来吧。”连纵满意地做出让跪拜在那里的臣子们站起来的动作。然后趁着众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又亲自宣布了一个关乎大曜未来的消息。 “朕自知无法为皇室留下子嗣,故封沁阳王之子连夙为皇太子,即日起入住东宫!”这是连纵和连横实现商量好的,但是这对坏心眼的兄弟却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百官。 然而已经在皇帝陛下的锤鍊之下,拥有坚毅心志的百官却只有松了一口气的感慨。 好歹皇帝陛下还记得让连氏血脉继承皇位不是吗?不是顾家人真是太好了。 啊,不对,顾家除了尚君已经没有别人了。 对臣子们的淡定很满意地连纵捏了捏顾放的手,在确定顾放没有什么话想说之后,就大大方方地带着他的皇后走了。 金銮殿上接受百官跪拜只是他和顾放的这场婚礼的开幕而已,接下来自己长乐宫的拜堂才是连纵心里真正的重头戏。 而被连纵带着一路往前走的顾放此时心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只是一心想着跟随连纵的脚步,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这个值得他託付的人。 此刻金銮殿中,连横和弗兰克并长孙驰也麻熘地在百官注意到之前前往长乐宫。 等他们所有人都在长乐宫聚集,开元帝和晋王爷、燕王爷才不紧不慢地现身。 为了烘托今日的气氛,显示庄重,老祖宗们特地换了一身鲜艷的衣服,就连开元帝一直不拘一格的鬍鬚此刻也被梳理得格外的顺畅。 这到场的几人中,也就长孙驰看不到老祖宗们。他倒也不觉得可惜,仍旧乐呵呵地打量着着和金銮殿比起来更加喜气洋洋和有温暖亲切的氛围的长乐宫正殿。 特别是那个大大的,贴在正中间的喜字,虽然打破了长乐宫原来的贵气,却也在同时平添了一份人生的烟火气息。 “这是我母后生前居住的地方,也是我和皇兄从小生活的地方。”一旁,连横则是在小声地和弗兰克介绍着这个对于他们兄弟两个来说特别有意义的地方。 弗兰克认真地点头,听得可认真了。 “时辰差不多了,老祖宗请上座。”连纵对开元帝说道。 开元帝自然是喜笑颜开地应下了。 于是在明亮的红烛之中,在晋王爷的主持之下,顾放和连纵对着天地,对着祖先、母亲,以及对着互相,认认真真地跪拜了三次。 这一刻,他们同时看着对方包含深情的眼睛,在心中许下诺言:“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永不背弃。”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加更~ 最近感冒的人特别多,大家要注意身体啊。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完结章) 连横在王府中仔细推算了时日,然后在他皇兄和皇嫂大婚后的第五天进宫看望两人。他先去连纵和顾放大婚的长乐宫,在那里没有见到人之后,又马不停歇地去了国师塔。 果然,顾放在国师塔中。连横到的时候,顾放正靠在书桌旁,不知道和什么东西说着话。 连横没多想,自顾自地拉过一个凳子在书房正中的圆桌旁坐下。紧接着,他一边给自己斟茶喝,一边说道:“我先去了长乐宫,没有看到人,我就知道皇嫂你回国师塔了。皇兄怎么不在?去干元殿处理政务了?真是辛苦……” 他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沁阳王殿下看到了一团黑黝黝的,不停地蹭着顾放纤细的手指的东西。 连横呆呆地站起来,然后指着那个黑糰子,张了张嘴巴,很艰难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皇,皇嫂,这是什么?” 看到连横如此惊讶的模样,顾放这才想起来连横先前没有开阴阳眼,所以和黑糰子并没有见过。 想到这里,顾放有些懊恼地用左手背拍了拍脑门,然后有双手捧起还抱着他右手手指不肯放的黑糰子,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炫耀的语气向连横介绍道:“这是阿墨。殿下可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去游玩的那个行宫?阿墨是从行宫中孕育出来的生命。” 顾放突然止住了话头,然后看了一眼连横的脸色,发现他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从和连纵成了亲,顾放心底里的念头愈发容易从他脸上看出来了。所以很自然的,连横发现了顾放有些异样和小心翼翼的目光。 连横不用多想,就明白了他皇嫂在担心什么。对此,他自嘲般地笑笑,道:“皇嫂放心,我已经全部都放下了。那个人,于我以无关紧要。” “而且,现在不是有弗兰克了吗?”沁阳王殿下提及月氏国国王时眼中忍不住到了一点笑意。 弗兰克和炎狼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 炎狼曾经对连横承诺过很多,却在自己的利益面前,毫不犹豫地出卖利用了连横。但是弗兰克不一样。他沉默寡言,只是默默地用行动表示着自己的内心。 “弗兰克很好。”连横咧嘴一笑。 顾放见此也跟着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在他和连纵大婚之前,连横要大婚的消息早早地就在朝中民间散播开了。世人只以为是皇帝陛下要为自己的亲弟弟选择一个大家闺秀做王妃,却不知道,连纵其实给了自己的傻弟弟一封只盖了天子之印的圣旨。 顾放记得连纵是这么和他说起自己对弟弟的祝福和希望的:“我虽然是横儿的皇兄,却不希望束缚了他的人生。所以就这样吧,让横儿自己选择和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成亲。我这个做皇兄的只祝愿他可以一声平安喜乐。” 现如今,顾放看着连横提及弗兰克时那忍不住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喜悦和温情,他就知道,连横怕是找到那个人了。 是以,顾放只是一边用手指抚摸着黑糰子有些温凉的身体,一边抿嘴浅笑。
第130页 “皇,皇嫂!”突然,连横指着顾放手中的黑糰子诧异地叫喊起来,“眼睛!我看到它眨眼睛了!” 顾放闻言一愣,他微张着嘴巴捧起黑糰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终于找到了那双隐藏在黑糰子身躯中的,黑不熘秋的小眼睛。 他顿时眼睛一亮,道:“看来阿墨的修行很有用处。” “修行?”连横不解。 原来,连纵虽然选择了连夙成为他的继任者,但是为了达成他们同游天下的愿望,顾放也需要寻找一个继任者。 顾放是大曜国师,肩负着守卫皇室祠堂,支持祭祀的重任。并且从先前玉祁真人的事情上来看,继任国师之人,品行必定要好,甚至最好还具有像顾放一样的能力。 然而这样的人何其难找。所以顾放在开元帝的启示下,把目光放到了虽然贪玩调皮,但是在修炼上勤勤恳恳的黑糰子身上。 开元帝说了,黑糰子是天地灵气出身,如果用顾放和连纵二人之精血,再配合特殊的法术,未尝不可以为黑糰子制造一副与常人无异的身躯。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顾放特地把黑糰子拘在了身边,指导它修行。这不过几日,收穫就很大。 连横似懂非懂地听着顾放讲了许多关于修行的事情,然后他抓住了让他很在意的点。 “皇嫂你说这几日都在督促在和黑糰子修行?可是你和皇兄不是才成亲?这几日没有……在一起,在一起,那……什么?”说着说着,连横的声音有些变调,他涨红着脸,自知自己问的问题有些太露骨了。 顾放一听,向来镇定的脸上勐地染上一层红霞,他有些狼狈地移开眼睛,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之际,皇帝陛下即使出现拯救了这个尴尬的气氛。 连横一见到他皇兄,眼神顿时一亮,他蹿到门边,然后语速极快,好像有什么在追他一样的说的:“皇兄你回来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现在也看到了,我就走了啊!” 说完,沁阳王殿下一熘烟儿地就显示在了顾放和连纵的面前。 连纵对这个状况完全是摸不着头脑,他刚想问顾放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自家爱人脸上的红晕给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原本顾放已经努力压下了许多的羞涩,现如今被连纵用如此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洞房花烛的那晚。在摇曳的红烛烛光之中,他们喝下了合卺酒,然后相互满含深情地注视着对方,一起倒在了床榻之上。 连纵显然也想到了那几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夜晚,他一下来到顾放跟前,然后很是无情地将黑糰子扔到一边。他握住顾放的手,趁顾放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将其拦腰抱起。 “放儿陪朕休息一会儿吧。”连纵的理由是那么正经。 顾放却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床榻,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其实连横刚才的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就算顾放不能兼顾修行和同爱人的相处,皇帝陛下绝对会“督促”顾放履行身为他爱人的责任的。 不过现在,就算是连横自己也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他刚回到王府之中,就收到了弗兰克的乌鸦给他送来的信件。 连横从乌鸦腿上解下信件,然后便吩咐人好好招待这只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疲惫的小傢伙。 弗兰克的信上说,他已经和王室中的其他人说明了他要把王位传给莫迪的事情。只是因为莫迪如今还欠缺一些处理国事的能力,所以他要留在月氏教导莫迪,这几年里怕都不能回到连横身边。 也真是没有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弗兰克在写信时可一点也不惜字如金。 连横乐呵呵地将信件收好,然后去后院找寻正在跟着夫子认字的连夙。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弗兰克觉得不会食言。只不过,他皇兄给他的圣旨这几年怕都不能使用了。 罢了,就让那些有心人去猜测沁阳王王妃是谁吧。他真的一点也没有看好戏的意思。 然而此刻的连横没有想到,他等待和看好戏的时间比他想像的要短的多。 彼时,连夙已经跟着连纵处理政务三年了,而有关于沁阳王王妃的消息也成了全京城的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连横收到弗兰克即将到达大曜都城的消息时,他和连夙正在皇宫之中。 当看到那只熟悉的乌鸦在自己头顶盘旋之际,连横的心前所未有地飞快地跳动起来。 下一刻,那就从乌鸦那里得到了一个让他激动万分的消息。三年来无时无刻的思念化作了动力,让连横顾不得其他,站起来就往宫外奔去。 顾放和连纵看着面前瞬间空了的座椅,不约而同地轻嘆了一口气。 这三年来,他们也是心疼连横无怨无悔地等候。如今也算是连横苦尽甘来了。 这时,连夙带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小娃娃走了过来。 “皇伯伯,我父王呢?”连夙眨了眨眼睛,跟在他身后,拉着他衣角的小娃娃也学着连夙的模样眨了眨眼睛。 “去接你母妃了。”连横挨个拍了拍连夙和小娃娃的脑袋回答。 连夙顿时睁大了眼睛,欣喜地说:“是弗兰克伯伯回来了?太好了!” 而那个小娃娃却撅起嘴,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小脚丫。 在一旁的顾放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娃娃那点占有欲,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娃娃当年的黑糰子,而阿墨如今的这副人类的身躯,便是顾放在开元帝的帮助下,用他和连纵的精血创造的。 因为此术挑战天理,顾放在此后的日子里身体虚弱了许多,让连纵顿时揪心地把他当做病人来照顾。 也是近期,顾放地身体恢復到了原来的水平。 “不知道阿横什么请我们和喜酒。”顾放终于捨弃了“殿下”,而改口称唿连横为“阿横”了。 连纵闻言,一下子想到了那封他自己交给自家傻弟弟的空白的圣旨,面色一沉,没有接话。 不过就算皇帝陛下再不想连横成亲,这一日也还是很快到来了。 连横和弗兰克的婚礼完全有连横他们两个一手操办,连纵和顾放除了出一点礼物之外,他们一点事都没有被连横准许经手。 是以,当坐在喜堂之中的皇帝陛下看到携手走进来的连横和弗兰克之时,好不容易地才从嘴边挤出了一个笑容。 还是不甘心啊,自己的弟弟就这么被人叼走了,而叼走他的竟然是一只大猫,也真是让连纵懊恼。 不过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甘愿,面对自家弟弟充满了幸福的眼神,连纵还是和顾放一起给了连横和弗兰克最真心的祝福。 等喜宴一结束,顾放难得主动地拉着连纵走了。而顾放,正是连纵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人。 他们双手合十地走在回宫的路上,一边欣赏着美好的月色,一边回忆着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
第131页 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在这一瞬间纷至沓来,让顾放和连纵情不自禁地靠在了一起,亲吻在了一起。 四年多前,顾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拥有一个时刻为他考虑的爱人,一个听话可爱的小徒弟,和一群与他志趣相投的亲人和长辈。而此刻,这些都实现了,并且正在向着更好的道路发展。 真是谢谢了。 顾放主动加深了和连纵之间的吻。 那么的热情,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充满了感激。 然而和这里的温情相比,此刻沁阳王王府中却瀰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起因是连横在弗兰克将他扑、倒时很自然地说了一句:“我好像还没有见到你变成猫的样子,变一个来看看?” 弗兰克:“……” 我拒绝!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写完的第二本,从去年十月到现在,过了整整四个月。这四个月,如果没有你们一直和我相伴,对我充满了支持,我一定坚持不下来。 在这里,郑重地感谢大家!谢谢你们!! 鞠躬! 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一点点番外吧~ 新文文案如下:(如果改会在番外结束表明的,预收也会在番外结束时开,大家喜欢一定要收藏啊~) 《失踪老攻变成外星人》 蔺桓失踪的第四年,安鱼终于有了他的下落。 纵使前途莫测,也要带你回家。 但是就在安鱼出发的前一天,蔺桓开着飞船,带着一大票的外星人自己找回来了。 从蔺桓的飞船着陆地球的那一刻起,安鱼和地球,甚至整个宇宙联盟的命运都拐到了鸡飞狗跳的道路上~ ╮( ̄▽ ̄)╭ 安鱼:虽然有千头万绪涌进心头,但是我就是说不出来! 蔺桓:亲爱哒,你看我的八条腿是不是很英俊神武~我可以把你整个包起来~ 一句话文案: 失踪老攻变成外星物种,可怕至极!(大误) 阅读指南: (1)黏人攻x哑巴受,攻是八爪怪!(误)注意避雷~ (2)轻松童话向,he,本文前期在地球,中后期走向外太空或者平行世界。总之这就是一个主角们到处浪的故事~ 第97章 番外一 宝藏(一) 大曜元策十五年的春日里,江南下了一场持续十几天的大雨,各处的堤坝和水库都因为负荷过大,出现了破损和毁坏,有些甚至直接就倒塌了。 一时之间,有不少村落被吞没在了来势汹汹的洪水之中。 然而在这场大灾难中,除了一些百姓的房屋被沖毁,家畜良田不再之外,百姓们自身的性命并没有什么妨碍。 这都是多亏了太子在大雨落下来之前,及时派遣士兵前往各个可能受灾的地方,安排百姓到高处避难,这才保护了百姓的性命。 有些世世代代住在山村之中的人家不愿意离开,被士兵强行带走之时,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一些不好听的话。不过等他们在山上见到被洪水沖毁的家园之时,一句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有了朝廷的鼎力相助,不少受灾的山村在洪水褪去之后,慢慢地重新在原本的位置建立起了房屋,甚至把田地也都清理了出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赶在天气超热之前,因为洪水和大雨带来了毁坏都被修復了。百姓们的日子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赵大娘一家住在金陵城的外城,原本和这场灾难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们本家在的湖口村正好在洪水经过的路上。 “这下可好了。祠堂被冲垮了一半,老家那些人有琢磨着让我们出钱了吧。”赵大娘越想越生气,她双手撑着腰,对着赵大爷怒目而视,“你说自从我们搬来这里,多少人都盯着我们手里的这几个钱?” 向来在赵大娘面前不敢啃声的赵大爷这时候唯唯诺诺地说道:“都是自家人,计较这些做什么?” “自家人?”赵大娘冷笑出声,“你把他们当做自家人,样样都帮一把,他们呢?” “是,修理祠堂我没意见,但是这个钱,总不能让我们一家出!”想到之前吃过的那些亏,赵大娘这回说什么都不肯做冤大头了! 她还要嫁闺女呢!给她的宝贝闺女准备嫁妆还来不及,做什么冤大头? 想到自家闺女,赵大娘心里的怒气才压下去几分。她对着不敢吭声的赵大爷说:“上个月住进那个大宅子的人你打听清楚没?我可听铁柱他娘说那是两个模样定好的年轻人。” “好像是从京中来的。”赵大爷拿着菸斗蹲到屋门口,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自家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婆娘。 “你看什么呢?”赵大娘一瞪眼。 “你,你是不是想把慧哥儿嫁,嫁到那家去?”赵大爷抖了抖手,一个哆嗦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有什么不好吗?”赵大娘说,“住得那么大的宅子,一定是有钱有势的。慧哥儿嫁过去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人家是什么样的人都还不知道。”赵大爷一听自家婆娘这么说,心里还是犹豫不定,“人家看得上我们吗?” “这不是让你去打听?”赵大娘捋起袖管,不满意地哼出声,“而且我们慧哥儿模样这般好,那个男人不喜欢?” 而这两个被赵大娘视作良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连纵和顾放。 他们现在所处的宅子,则是连氏的一个宗室早年置备下的,原本是想要作为养老的出去,却没有想到被皇帝陛下给率先徵用了。 已过了而立之年的连纵和他刚登基的那几年相比,锋芒尽收,眉眼里少了从战场上带来了锐气,而多了一份岁月铸就的平和和沉稳。 此时,大曜顶顶尊贵的皇帝陛下正带着满脸的殷勤笑意给赌气背过身不看他的国师大人斟茶讨好。 “好放儿,不要生气。”连纵伸手想要从背后搂住顾放,却被顾放给一个闪身多了过去。 如今武功早已精进的顾放感受着从腰间传来的阵阵酸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握着拳头就向皇帝陛下英俊依旧的脸上砸去。 连纵也没有往边上躲,而是稳稳地握住了顾放的拳头,想也没想地要把顾放往自己怀里带。 顾放哪能让连纵如意?他在靠近连纵的一瞬间,屈膝顶了连纵的腹部一下,然后整个人向后仰,紧接着他做了一个后空翻,站到了不远处。 “再来。”被顾放激起性子的连纵脸上的神情顿时多了一份侵、略的意味。他脱下外袍,然后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自己和顾放的腰腹部位。 顾放见到连纵的动作,瞬间就红了脸。他瞪了皇帝陛下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纵身从屋子里跃出。 连纵那里能让他如意?是以皇帝陛下紧跟着就追了出去。 最后还是连纵技高一筹,将顾放牢牢地压在草地之上。他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顾放的眼睛。 青草和泥土混杂着雨水的气息一下子萦绕在了顾放的鼻尖。他手撑着连纵的胸口,然后用力推开了皇帝陛下。
第132页 他坐在地上别过头,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做,做什么的吗?” 连纵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出其不意地握住了顾放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两下,然后才眨了眨眼睛,义正言辞地说道:“知道,是来散心的。” 他话音刚落,就得到了顾放的一个白眼。连纵也不生气,他反而笑了笑,然后又把顾放往自己的怀里带。 而这次终于没有遭到顾放的“抵抗”,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皇帝陛下不轻不重地用手揉着顾放的腰,接着又和怀中人碰了碰额头,才说道:“洪水退去不过月余,湖口村的村民怕是才刚刚安顿好。也不急着在这一时过去查看。” 原来,在暴雨和洪水到来之前,顾放就从星象中窥到了天机。他及时地和连纵说了,这才有了朝廷的提前预防。至于为什么是太子连夙下达的指令,那是因为某个皇帝已经在帝位之上做腻歪了,想要早早放权了。 而连夙不愧是连纵精心教导出来的,各项应对措施都做得极好,让连纵和顾放很放心。 不过这些都和连纵顾放此行的目的无关。在连夙派遣到金陵的士兵驻扎进极有可能爆发洪灾的湖口村之时,有一个将士发现了湖口村的异样之处。 他们在为湖口村的百姓将高处山上的杂草清理干净,以便百姓们临时居住之时,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洞口。 一开始士兵们也没有把这个洞放在心上,只当是普通的山洞。但是就在村民们被安智到山上之后,一个孩子不慎掉进了洞中。 士兵们不得已下到洞中,却发现这个洞口里别有洞天。他们在找回了孩子的同时,甚至还发现了一道石门。而在石门的两旁,则写着“天佑大齐”,“吾皇万岁”的字样。 大齐朝?那可是五六百年前的朝代了啊。再看看石门上刻着的字,士兵们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打算带着孩子原路返回然后把这里的是禀告上级。 然而就在他们出去之时,却在错综复杂的地道中迷了路,等他们再见到光明之时,意外地发现竟然是在湖口村的一个家族祠堂之中。 士兵们顿时将这家人家记下了,在回去禀告上级之时,也特地提及此时。 而在京城之中的连纵和顾放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连纵略微一琢磨,就什么人都告诉,只留了一张字条长乐宫中,然后带着顾放和几个暗卫包袱款款地来了金陵。 找乐子嘛,不需要很多人。 而顾放在抵达金陵的第一天,就往湖口村的方向看过。他隐约可以看到那里有淡淡的并且在一点点被红光蚕食的紫气和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我听师父说过,大齐朝国祚延续了上千年,如果不是末代皇帝暴虐,以至于民不聊生,群情激愤,也不会被前朝取代。”此时顾放已经和连纵回了屋子里,在窗口一边看着外面又下起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边靠在一起说话。 “如果没有前朝取代大齐,那我们大曜也不没有了?”连纵轻轻笑着,他吻了一下顾放的额角,然后又说:“传闻大齐皇室生而有角,酷喜搜集宝物。而前朝攻破大齐之时,却是一点宝物的影子都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到这里,连纵转了转眼珠,道:“说不定,我们这次可以找到那些前朝人没有找到的大齐的宝藏。” “哪有这么幸运?”顾放睨他。 “有放儿在,怎么不幸运?”连纵凑到顾放耳边说好话,惹得顾放忍不住微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啦!番外送上! 第98章 番外一 宝藏(二) 待金陵城这几日连绵不绝的小雨终于停了之后,赵大娘也就收拾好了行囊,准备跟着赵大爷回湖口村了。她们家慧哥儿也被带上了。虽然她嘴里对湖口村那边的亲戚尽是不满,但是祠堂被沖毁,他们要是不回去,那也是不像样的。 赵大娘这点脸面还是要的。 不过她这次回湖口村是长了心眼的,铜钱银两带的不多,只够和族里人一齐凑钱重建祠堂平摊下来的份儿。 手脚利索地锁上家里的大门,赵大娘就催着她家爷们别再蹲在墙角抽菸了,那颓废的样子真是丢死人。 赵大爷只好站起来抖了抖腿,然后走在了前头。他们家慧哥儿则是头上带着一个斗笠,将自己的容貌藏了起来。 到底是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可不能冒冒然地让人看到模样。 就在他们经过那座让赵大娘羡慕不已的大宅子时,那两个被赵大娘视作良婿候选的英俊男人也正好出门了。 只见他们两个,面目看上去有些威严贵重,让人不敢靠近的那个身着黑袍;另一人眼角眉梢尽是疏淡从容,好像什么都不能被他纳入眼中一般,而这人身上的月牙色长衫更是衬托出了他超凡脱俗的气质。 赵大娘虽然心里有些诸多的念头,但是现如今人就在跟前了,却又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最后也只是讪讪一笑,然后拉着自家爷们和闺女,步履匆匆地从那两人面前走过了。 不过说来也是巧,他们走了半日有余,那两个男人竟然一直和他们同路。这眼见着就要抵达湖口村了,停下来歇脚的赵大娘实在是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她搓了搓手,不顾自家爷们的阻拦,大着胆子凑到那两位年轻后生的面前。 “这,两位公子可也是要去湖口村?”赵大娘一脸的谄媚。 黑袍男子,也就是连纵看了赵大娘和离他们不远处的赵大爷和慧哥儿一眼,心里便明白和顾放多半是碰到湖口村的人了。 他浅浅一笑,口中称是。 “那可真是太巧了。”赵大娘厚着脸皮又道,“我们一家就住在湖口村。族里也是湖口村的大户赵家。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们就好!” 一边说着,赵大娘的眼睛不时地往身穿月牙色长衫的顾放身上瞅。这越看她就越满意,那脸上的喜色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眼见着赵大娘要和顾放搭话,连纵连忙拦了下来。他将顾放护在自己身侧,然后对着赵大娘礼貌地笑了笑。 他可算看出来了,这家人家是看上了顾放,想要和他们牵上线,甚至还想着让顾放做他家的女婿! 心里有些不愉快的皇帝陛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赵家慧哥儿,很快就从小姑娘身上找出了许多处不足。 腰太粗,腿太短,脸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但是一定比不上他的英俊神武。 现在就算和他们搭讪的大娘正好是赵氏的族人,连纵也不打算从他们口中探什么消息了。 什么都没有被觊觎的顾放重要! 不过心里这般想到,连纵在面上还是滴水不漏地笑意满满:“大娘,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就拉着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地顾放走了,徒留赵大娘在原地扼腕嘆息。 顾放跟着连纵没有走多远,就被连纵拉到一棵树后,然后又被皇帝哎呀紧紧地抱住。
第133页 “你看到那个大娘的眼神了吗?”连纵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 “什么?”顾放抿嘴偷笑,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连纵的脸。 这让连纵怎么能忍受?他眯起眼睛,空出一只手来捏住顾放的下巴,让顾放抬头看着自己。 紧接着,他微微屈身,不轻不重地磨磋着顾放浅粉色的嘴唇。 渐渐地,连纵搁在顾放腰上的另一只手开始不怎么安分地上下摸索,他自己的眼中也染上了危险的神色。 “真想把你藏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和我抢你了。”皇帝陛下在被自家尚君拍掉手之后,很自然地把手又摆到了顾放的肩膀上,然后一边手上使力,一边毫不隐瞒自己内心的渴望。 和连纵相处近十五年的顾放早已就摸清了皇帝陛下这时不时就发疯的性子,所以他很淡定地抬眼看进连纵的眼里,然后说道:“正事要紧。” 他说完,便使巧劲挣开了连纵的束缚,头也不回地往湖口村又去了。 顾放可不会告诉连纵,刚才不光是连纵心里不舒服吃醋了,他自己也是。他一看到那位大娘谄媚的神色和她身后的姑娘,就知道大娘打得是什么注意了。 只是顾放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点玩闹的心思,这才故意装作不知道。 两人又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和驻守在湖口村外的士兵碰上了。 掌管这一队士兵的校尉一早就从上级那里得到了连纵他们要来的消息,现在终于盼来了,自然是热情地接待了。 “两位便是朝廷派来调查那个山洞的吧。”校尉安排连纵和顾放进了他们士兵休息用的帐篷中。 他虽然朝廷为什么这么重视那个山洞和刻有前前朝文字的石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真对待顾放两人。 这个帐篷也是他们临时清理出来的。他们就怕这两位贵客住不习惯。他们当兵的风餐露宿惯了,可这两位贵客看上去确实极为的贵重,一点苦也没有吃过的样子。 连纵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校尉的心思,但是他也没有点明,而是带着顾放很自然地坐在了帐篷中的小榻之上,一点嫌弃的神色都没有。 想他当年在边关领兵打仗,有时候住宿的条件可比现在差多了。现如今看到这帐篷,也是怀念多过于其他。 而顾放也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他给自己和连纵斟了茶水,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榻上。 “是谁先发现的那个山洞?”连纵微微眯起眼睛,品味着顾放为他斟的茶,一点也不觉得着茶水苦涩。 “我这就把他们叫来。”那校尉也是很有眼色立刻就去找人了。 等校尉走了,连纵就毫无顾忌地握上了顾放的手,他边用手指轻轻地搓着掌心顾放的手,边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顾放问。 “大齐后期的几个皇帝暴虐,不听大臣亲贵的劝说,甚至暗中除掉他们。”连纵对着顾放说起了他曾在书中看到的记载,“书中记载说那些人连夜从大齐都城出逃,从此不见所踪。而护卫这些大齐权贵的人,正是姓赵!” 听到这里顾放明白了,山洞通往湖口村的赵氏宗祠,这就意味着无论是否有宝藏存在,他们即将找到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出逃的大齐权贵留下来的东西。 只不过…… “什么书得把大齐朝的旧事记载得如此详尽?”顾放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皇家藏书阁里的一本,应该是前朝留下来的吧。”连纵回忆。 大曜王朝如今的皇宫是建在前朝的皇宫之上的,藏书阁中的书籍有些也是从前朝皇宫继承而来。 “那……” 正当顾放再想说什么,就见帐篷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原来是校尉带着那几个进过山洞的士兵带来了。 在连纵的示意下,那几个士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边他们在山洞中的所见,然后又作为嚮导,带着顾放和连纵前往了那个隐蔽的洞口。 现如今虽然雨不再下,但是山里的土地却因为前几天的降雨而分外湿滑难行。连纵拉着顾放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他前行。他们两人都忘了,经过十几年的锻鍊,顾放的功夫早就精进,可以和皇帝陛下相较了。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山洞口,并且跟着已经进去过一次的士兵们下山洞查看。 他们又走了许久之后,果然见到了士兵们口中的那扇石门。而拥有阴阳眼的顾放和连纵则是第一眼就看出了那石门的非同寻常。 原来,在他们下到山洞之中时就感到了阵阵的阴冷,顾放更是敏锐地探查到了鬼魂的存在。然而他们着一路走来却又没有看到一个鬼魂。这着实让人感到奇怪。 而现在他们的这个疑惑可以解开了。 是这道不停闪烁着金光的石门,将鬼魂挡在了后头! 第99章 番外一 宝藏(三) 赵大娘早就厌烦了湖口村里这些只知道管他们要钱的赵家人。她对着那些人哼了一声,然后甩开自家爷们的手就往外头走去。 有这个功夫听这些人哭穷要钱,还不如去看看那两个模样顶好的年轻后生在哪里。 打定主意的赵大娘出了赵家的门后在湖口村里借着走邻居的由头,到处打探。然而无论她怎么寻找,都没有看到那两个让她看好的后生的身影。 难道他们没有来湖口村?不会啊。 一无所获的赵大娘一回去之后,本来心里就有些不痛快,结果还看到她家爷们搓着手,憨笑着看向她。而她家慧哥儿则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做女工,见到赵大娘回来也也只是抬了抬头,然后又低了下去。 “怎么,问我们要钱?”赵大娘给自己到了一碗茶,“我不是让你把我们带来的钱都拿出去了吗?再多就没有了!” 她越说越生气,就差没有揪着赵大爷的耳朵吼了。 “族长说,这些钱不够的。”赵大爷期期艾艾地看向他婆娘,不过也只看了一眼,因为赵大爷已经看到他婆娘兇恶的眼神了。 “没钱没钱!每次都是我们出的钱最多!”说到这里赵大娘就来气,“当初我和你成亲的时候,你家那些老不死的说的多好啊。啊?什么我们赵家从前前朝就在这里了,底蕴深厚,绝对不会让我们日子不好过。” “结果呢!什么前前朝,什么底蕴!骗了我爹多少的嫁妆!”赵大娘这时候也不顾她闺女就坐在不远处了,把心里的不满和委屈都说了出来,“我自己嫁的不好就算了,我不能让我们家慧哥儿也嫁的不好!” “去告诉你家那些老不死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们家的钱我留着给慧哥儿做嫁妆的!”她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把话搁在赵大爷的面前了。 面对这样的老伴,赵大爷难得硬气了一会儿,他不服气地说道:“什么,什么叫骗你的嫁妆。我们赵家,是真的有宝藏的!” 话刚说完,赵大爷自知食言,想要把这个话题掩饰过去。但是赵大娘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就在赵大娘拽着赵大爷的衣领让他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一道红光照亮了天空。
第134页 一时之间,整个湖口村的人都跑出屋子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赵氏的族长,则是扶着门框,看着只剩下一半的祠堂,面露颓然之色。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老族长似害怕又似愧疚地流下了眼泪。 这道红光会出现则是和顾放、连纵有些脱不开的关系。当他们两人跟着士兵来到山洞中的石门之前时,他们两个都发现了石门的玄机。 就在顾放和连纵商议如何处理石门,使得在开门的同时也不会放出门后的幽魂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 “你干什么?快回来!” 一个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的士兵竟然不顾校尉的命令,径直走到了石门前。然后顾放等人就见他动作僵硬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将自己的手指划破。 随着他在石门上用自己地鲜血书写一些顾放他们看不懂的符号,石门,甚至是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 连纵见状,想也没想地将顾放护在身后,然后眯起眼睛,对着要看就要破开的石门严阵以待。 顾放也反握住皇帝陛下的手,给他以支持个力量。 他可以感受到,正有一股极其强大的鬼神地力量在门后会聚。 那些给他们带路的士兵也都纷纷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尖指着石门的方向,时刻准备着应对未知的危险。 然而就在石门“轰隆轰隆”打开之后,除了一道耀眼的红光突然出现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敞开的石门后那空荡荡的走廊仿佛在嘲笑顾放和连纵他们的“草木皆兵”。 士兵们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但是顾放和连纵却完全没有放下心中戒备。 “门后的东西不见了。”顾放皱起眉头,看向同样神情严肃的连纵。 “应该是随着那道红光出去了。”连纵查看了一下四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顾放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然后将自己融入自然,并且同时铺开自己的精神。很快的,他就感知到在不远处有着和先前门后同样地能量会聚。 找到目标之后,顾放又感知了一番石门后的地方。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吩咐校尉先带着士兵进入查看,而他和连纵则去寻找那股力量。 校尉将昏迷不醒,手还在不断流血的手下扶到一边休息,然后接下了顾放的命令。 他一点也不觉得顾放在连纵之前下达指令有什么问题。因为在顾放他们来之前,他的上级只是和他说有朝廷的人要来视察,完全没有提及他们的身份。 而连纵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甚至巴不得顾放指示他,命令他做事情。这样不会让皇帝陛下感到自己的权威被冒犯,反而会让他觉得顾放和他已经真正的不分你我了。 还有什么能比“不分你我”更加显示出一对夫妻的亲密? 觉得心满意足的皇帝陛下跟着自己的尚君一路沿着山洞中的另一条通道往前走。 按理说瞪顾放他们走出通道,应该是在湖口村的赵家祠堂之中,但是等他们两个真正走出通道,却看到了一副让这两个自诩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都有些愣神。 他们竟然来到了一条热闹的街市之中。再回头,顾放发现他们来时的通道也消失不见。 整条街市的风格都是那么的奇怪,和大曜,甚至是前朝的建筑风格都完全不相似。街市中的人更是让顾放和连纵感到惊奇。这些头的两侧长着羊角一般犄角的人分明就是古籍中记载的大齐人! 看他们悠然自在的样子,似乎在这个世界中只有顾放和连纵是格格不入的。 “他们看不到我们。”连纵牢牢地握着顾放的手,神情严峻。 “也碰不到。”顾放冷眼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一个卖水果小贩的身体。 因为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顾放和连纵都决定沿着街市走一走,看看能有什么发现。结果这么一走,就让他们发觉,这里不光是大齐的一条街市,这里是大齐的都城! 会有这样的猜想,是因为连纵认出了在这条永远都走不玩的街市的不远处,一直悬着的一只巨大的眼睛。 “古籍记载,大齐人以上古巨人的独眼为图腾。”连纵解释,“而只有大齐都城才有权利悬挂如此巨大的眼睛。” 他说完,原本是想听顾放对此有什么想法,却不曾想,听到了一个让人出乎意料又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题。 只见顾放一本正经地问道:“为什么你看过的这些古籍我都没有看过?” 好学又勤奋的顾放觉得自己和连纵明明看的是同一个藏书阁的书,内容确实千差万别。 连纵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自豪自己用了这几年的功夫将顾放养的彻底“天真无邪”,还是忧虑他似乎再也不能让顾放独自外出了。 不过,这些都是甜蜜的烦恼。 是以,皇帝陛下很认真地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顾放:“因为这些书都是我在边关从外族那里搜集来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边关?”顾放眨了眨眼睛。 “很快。”连纵替顾放把滑落到眼睛边上的头髮往后捋了捋,然后又用手背蹭了蹭自家爱人的脸,眼神里是满满的,化不开的柔情。 好在皇帝陛下还知道他们是处在什么环境中,也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在两人手拉着手,不厌其烦地沿着街市走下去,大有走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之时,完成这一切奇怪现象的“人”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我们大齐是不是很繁荣?”他一出现就问了一个顾放和连纵一个问题。 “就我们眼前所见,确实很繁荣。”连纵从容又淡定的回答。与此同时他习惯性地走到顾放的身前。 “那为什么我的皇弟,我的子民要杀了我!”那人发出一声撕声力竭的吶喊。并且随着他的吶喊,他周身都开始出现诡异的扭曲,就好像是一个将所有的光都吸收了的漩涡一样。 第100章 番外一 宝藏(完) 对于大齐朝,无论是史书工笔,还是民间野史,都把其灭亡的原因归结于大齐朝的末代皇帝暴虐无道,致使天下民不聊生,百姓们这才起兵将其推翻。 然而这个说法留下了一个疑问,那就是那些生而有角的大齐人都去了哪里?或者说,大齐人的“角”去了哪里? 现在,连纵和顾放或许遇到了一个可以告诉他们答案的人。 “辩是非,明真知。我倒也不相信大齐皇室会让昏庸无道之人登上地位。”连纵的手背在后头,他一边捏着顾放软绵绵的手,一边懒散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而“辩是非,明真知”正是大齐人的精神所在。相传大齐人藉助巨人之眼的力量,可以让自己看清楚是非对错和人性良知,从而确保王朝千秋万载地流传下去。 “呵,没想到后世之中还会有人知道我们大齐的祖训。”那个大齐人的身形竟然慢慢地稳定了下来,吞噬四周的趋势也开始变缓。
第135页 他一把掰下自己头上的角,丝毫不顾自己脸上淌满了鲜血,他嗤笑着,用满含嘲讽的语气说道:“那你知道大齐人的角其实就是大齐人遵从祖训的象徵吗?” 说罢,他手一挥,便带着顾放和连纵换了一个场景。 此时顾放和连纵竟然是悬浮在空中的。顾放往下一看,便发现他们现在是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然而宫殿中发生的事却是和周遭的环境完全不相符的恐怖,疯狂。 只见一个和将顾放他们带到这里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被人用数十把匕首钉在柱子之上。他完全不顾自己鲜血横流的悽惨样子,还在那里一声声地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宫殿中的其他人原本还在那里欢唿雀跃。可是下一刻,他们的角竟然整个从头上断裂了下来! 鲜血的血从断口处流了下来。这些血和那个被钉在柱子上的人的血汇集到了一齐,一时也分不清楚将这个宫殿染红的是谁了。 “一旦大齐人做出了违背是非的事情,他们的角就会自动地断裂。”为顾放和连纵展现这一幕的大齐人看着手里被他自己掰下来的角,一用力,竟将角捏了个粉碎。 他接着指向宫殿中那个站在最前头的人,冷冷地说道:“那是我的皇弟,我最宠爱的弟弟。他带着那些共同觊觎我皇位的人在我身上捅了几十刀,但是我还没有死,甚至比他们的情况还要好。” “他们害怕了。”他的声音开始放低,“所以他们把我关了起来,关在了地宫之中。” 顾放此刻觉得底下宫殿之中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他甚至还从这个一直表现得神智有些不正常的大齐人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落寞和痛苦。 “在把我关起来之后,我的弟弟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布我生了重病。”大齐人还在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顾放和连纵不知道这个被困千年的人是怎么知道随后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他们都愿意倾听一个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可怜人的倾诉。 在那个大齐人的叙述中,他的部下不相信他皇弟的话,所以带兵反抗皇弟的统治。而这些人很快就被定性为“造反”之人。就这样,战争爆发了。那些相信皇弟的话的百姓,在一瞬间,头上的角全部断裂。而他们正是后来前朝的组成。 皇弟为了遮掩自己的行为,编织了一个穷苦可怜的百姓推翻大齐暴虐统治的故事。这样一来,过了千百年,又有谁知道当年的真相呢? 至于那些始终忠于大齐末代皇帝的部下,他们有些被杀害,有些则是不见了踪影。 “罢了,这原本就不和你们想干。”那个大齐人忽然嘆了一口气,然后在他的挥手间,顾放和连纵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等他们睁眼之时,便发现他们两人竟是在湖口村的赵氏祠堂之中。 “放儿,没事吧?”甫一恢復清醒的连纵第一个反应就是查看顾放有没有受伤。紧张的皇帝陛下不顾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解开顾放的衣带就想往里看。 “你住手!”顾放立刻红着脸阻止了连纵不着调的行为。 “咳。”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的连纵心虚地看着别处。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帮助顾放整理衣物这件事。 “走,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顾放按住皇帝陛下很快就开始不开始并且试图往自己的里衣中摸索的手,然后认认真真地说道。 只可惜,他脸上那两抹红晕,却是彻底地出卖了自己的内心完全没有他语气中的那般平静。 见好就收的连纵心满意足地将顾放的手握在手心里。他在顾放脸上轻轻地一吻,然后迈开步子往祠堂外走去。 祠堂外的情况用诡异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只见湖口村的百姓们这时都来到了屋外,他们都晃晃悠悠地朝着祠堂的方向前进着。 连纵试图和其中的一个人说话,却根本没有人理睬他。这些嘴角都咧到脸边的村民们,仿佛听不到连纵的声音一般,只知道朝着祠堂的方向前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连纵和顾放一筹莫展之际,那些驻扎在村外的士兵突然找了过了。 “大人!你们没事就好。”那些士兵一个个看上去都狼狈得很,“刚才我们就看到一道红光,然后这个村子里的人就像中邪了一样袭击人,要不是我们有武器,真的不知道那他们怎么办了。” 又有一个士兵补充道:“在我们还以为要撑不住的时候,他们又停了下来,然后都朝着这个地方来了。” “知道了。”待他说完,连纵挥挥手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时候,顾放提议:“去地宫里看看吧。” 连纵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吩咐士兵们时刻关注村民的举动,而他和顾放则是回到地宫去看校尉他们的情况。 这时候他和顾放都已经明白了,那个伴随着红光而出的鬼魂,应该就是大齐的末代皇帝,那个刚才和他们交谈的人。而湖口村的百姓会出现这样诡异的情况,多半和那位末代皇帝有关系。 其实这也是很容易想明白的。被囚禁在地宫的前任帝王,怎么可能没有人看守?这个湖口村,怕就是那是建立的。可以说,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背叛了大齐末代皇帝的人后代。 “也是可怜。”在前往地宫的路上,顾放忍不住嘆了一口气,“可惜我对此无能为力。” “自古都说,罪不及子孙。我看那位应该是想让这些人尝尝他囚禁前面的苦楚吧。”连纵眯起眼睛,劝慰般地拍了拍顾放的手心。 后来的事情证明连纵的猜想是正确的。就在顾放、连纵和校尉他们汇合之时,那些村民也都陆陆续续地进入了地道。 而当皇帝陛下指挥校尉和其他士兵将地宫中的捲轴运出之时,他们正好遇到了完全没有了神智,只知道往地宫中前进的湖口村村民。 “这……”校尉和他的手下瞬间就傻了眼,不知所措地看向顾放和连纵,希望他们拿个主意。 顾放一语不发地将脸贴在连纵的后背之上,一点都不想去看这让人心痛的一幕。 在他和连纵被拉进幻境,并且完全走不出之后,顾放就知道,他的道行和大齐末代皇帝这个存在了千年的“相比”完全不够看。 第一次地,顾放感到是这般得无能为力。 “让人时刻看着这里的情况。如果有什么意外,先确保自身的安危。”连纵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爱人的心里所想?但是他比顾放理智,或者说,因为看惯了因果报应和生死而显得更加的冷血。 “是!”校尉领命。 顾放默默地垂下眼帘。他想,背叛果然是这个世界最伤人的东西了。 他又悄悄地抬头,看着连纵稜角分明的下巴。 还好,他可以保证,连纵永远不会被背叛伤害到。 永远。 或许是湖口村中人命不该绝,在顾放他们离开的两天之后,湖口村的人都恢復了神智。
第136页 虽然两天的不喝不吃对他们的身体影响极大,但是好歹时捡回了一条命。 除了隐约知道事情真相地赵氏族长,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撞邪了。赵大娘一家更是连夜离开了湖口村。她虽然可惜没有再见到那两个让她满意的后生,但是她的性命更加重要。 而身处京城的连横和连夙也在这时收到了连纵让人捎回去的东西。 数百卷的记载了大齐朝秘密的捲轴。 “我还以为皇兄他们会送宝藏回来。”连横失望地往弗兰克的身上一靠,他问送东西回来的暗卫,“皇兄他们人呢?” “陛下口谕,他和尚君大人巡视边关去了,望太子和沁阳王殿下勤于政务,不要辜负他的期盼。”暗卫语气平稳,丝毫不受连横的瞪视的影响,“还有,陛下夸赞太子殿下赈灾事宜做的很好。” 连夙一听瞬间就乐开了花。二十多岁的人,笑得就像被大人奖励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可恶!”连横却不吃这一套,他恶狠狠地磨牙,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自家皇兄皇嫂“抓”回来。 出去玩还不带着我!可恶! 番外一完 第101章 番外二 梦与兔(一) 连纵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了。不然他怎么顶着顾放的皮囊?那铜镜中映出来的分明是他爱人稚嫩的脸庞! 皇帝陛下都快把脸贴到铜镜之上了,但是他看到的人影依旧没有改变。 他现在就是在七八岁的顾放的身体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分明记得自己是在干元殿中批改奏摺。怎么就在他打盹的功夫里,不光连自己身处的地方变了,就连她这个人的皮囊都换了一个? 连纵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自己如今的身躯,在心满意足地嘆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始用心观察起他现在身处的地方。 据皇帝陛下所知,顾放从小除了去京城外的外祖家,基本没有出过安国公府的大门。再结合连纵如今所见的,虽然陈设简陋但是却十分宽敞的房间,他对自己和顾放小时候的处境有了直观的认识。 就在连纵思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顾严的姨太太,顾放的娘亲拎着一个食盒,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姨太太见自家儿子坐在桌子旁,眉头紧锁的样子,立刻就心疼地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抱住儿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孩子,莫难受,老爷不把你当儿子,这般的对待你,有娘在呢!” 突然被搂紧一个温暖的环抱的连纵瞬间就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应该往哪里放了。这么直白的,热切的母爱,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他和连横的母后长孙皇后虽然也深爱着他们,但是碍于从小收到的教导和宫中的礼仪规矩,他们都用一种含蓄内敛的方式来表达爱。 好不容易找回神智的连纵轻咳了一声,他推了推还抱着他不放的姨太太,一本正经地说道:“娘,娘亲,我饿了。” 经他这么一说,姨太太才从自己营造的悲伤中脱离出来。她别过头擦了擦眼泪,然后又重新换上一副欣喜的面容来面对自己的儿子。 “好孩子,快吃吧。”姨太太将食盒重的食物一盘盘地拿出来,“娘亲趁着厨房的人不注意,偷偷给你拿的。” 看着桌上那些简陋的菜式,连纵想都不要想就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国公府公子应该“享受”的待遇。再结合姨太太刚才所说的话,他获得了两个信息。 一是,顾放这时候应该在受罚,就是不知道小顾放犯了什么错,连饭都没得吃,;二是,顾放母子在安国公府的日子是真的过的很艰难。 连纵摸了摸“自己”手上不算薄的的茧子,心里满满地都是对顾放的心疼。 他放在手心里宠了这么多年,连搬几本书都最好让他代劳的爱人,竟然在小时候是这样地被人对待? 尽管皇帝陛下有听顾放提起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但是给他带来的心痛的感觉,都没有这次这么的深厚和直观。 那边,姨太太还在说着话:“经这么一遭我算是看出来了,老爷根本不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我思来想去,我们还不如按照夫人的意思去京城外的庄子上呢。这样不光清静,还自在。” 因为这会儿子连纵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冒然同意姨太太的想法。连纵放下筷子,装出自己已经睏倦了的神情。看上去就好像他眯起眼睛就要睡过去了。 “你这孩子,都十来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姨太太只好苦笑不得地点了点自己儿子的脑袋,然后不顾连纵的挣扎,把他抱到了床上。 别看姨太太瘦瘦弱弱的王子,这力气还是很大的。 “你好好休息,娘去把这些处理了。”姨太太在和儿子道别之后,蹑手蹑脚地又出去了。 连纵这时候才敢长长地吁一口气。他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开始盘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根据姨太太刚才所说,顾放此时已经十岁。而连纵在顾放十岁的时候,应该已经前往边关两年了。 他这时候就算有心去见一见长孙皇后,不光是身份不够,也实在是太晚了。还有一点就是,顾放的娘亲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可是去世了! 那不正是将来不久吗? 或许是他现在所託身的身体还小,连纵只觉得一股酸酸痛痛的感觉从心口开始往全身漫延。这时候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瞬间就模煳了他的双眼。 花了一点功夫,连纵才渐渐平復了心绪。这就是“小孩子”的不好之处了,情绪来得太快,也很难控制。 就在连纵“可怜兮兮”地抹眼泪的时候,他忽然听到窗户那里有微弱的敲击和唿喊声。 “皇上……” 连纵心念一动,急匆匆地下床打开了窗户。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雪白雪白的肥兔子正瞪着红眼睛看着他。 他再一看,那肥兔子的身体里竟然还藏着着一个小小的,正瞪着眼睛看他的顾放! 这画面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了。但是连纵浑然不觉。 “放儿。”下意识地,他一边唿喊着顾放的名字,一边想要伸手去抓住顾放的手,可是就在他手伸出,触及到肥兔子软绵绵的身体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正在顾放十岁时的身体里,而他的爱人,变成了一只圆滚滚,软绵绵的兔子! 好,好舒服。 皇帝陛下有些孩子气地咬着下嘴唇,然后就趁着顾放不备的时候把肥兔子整个团进了怀里。他一会儿拉拉兔子耳朵,一会儿搓搓兔子圆滚滚的屁股,玩得不亦乐乎。 而顾放,则是瞪着红红的眼睛,死命地蹬后退,想要从“自己”的怀里挣脱出来。 呵,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他拿根胡萝蔔啃!想要饿死兔子好再去养一只更加肥的吗? 它的眼睛有我的红?它的屁股有我的圆?有我的手感好? “愤怒”的顾放用自己的两颗大白牙磨着连纵的手指。
第137页 好,好像更加饿了。 两人胡闹了一会儿之后,才规规矩矩地,认认真真地分坐在桌子的两旁。当然了,连纵是坐着的,顾放如今只能用蹲的。 “放儿,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陛下厚着脸皮忽略自己刚才做的幼稚事,一边讨好般地给顾放餵他从床底下找出的胡萝蔔,一边询问自家爱人的看法。 这多亏了顾放和连纵都有阴阳眼,现如今就算换了躯壳,依旧可以看清楚彼此的灵魂。 这种只有我才知道你真正面目的满足感,让连纵原本就受到小孩子身体影响而不怎么容易击中的的思绪瞬间就跑偏了一点。不过好在他身为帝王的矜持,让他在“出丑”之前找回了理智。 比在爱人面前犯蠢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顶着爱人的皮囊,当着爱人的面犯蠢。 已经完全无语的顾放竟然顶着兔子的外形做出了一个翻白眼的动作。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胡萝蔔,一边通过灵魂和连纵交流:“你在干元殿忽然昏过去,张浦急急忙忙来找我。” 在顾放的口中,连纵终于知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原来,顾放再查看过昏迷过去的连纵的情况后,并没有什么发现。他赶紧找来了见多识广的开元帝,这才从开元帝那里得知,皇帝陛下这是陷入了自己的梦境。想要唤醒他,只能从他的梦境下手了。 就这样,顾放在开元帝的帮助下,进入了连纵的梦境。也多亏了皇帝陛下对顾放在心理上从不设防,这才让顾放进入地这么顺利。 “原来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顾放冷冷地瞥了愣神中的连纵一眼,开始专心致志地啃胡萝蔔。 连纵也是这时才渐渐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来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一个念头。 是!他是幻想着见到小时候的顾放,然后和顾放一起和和美美地长大。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咳,那我怎么能从梦中挣脱?”皇帝陛下摸了摸鼻子,有些狼狈又心虚地问。 “很简单,把梦做完就可以。”顾放轻轻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翻个身,在桌子上左右摇摆着蹭自己的后背。 好,好可爱。 完全不想醒过来了! 连纵看直了眼,由衷地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养肉真的很容易。_(:3」∠)_ 第102章 番外二 梦与兔(二) 因为知道是在自己的梦境之中,顶着顾小放的身体的连纵在行为上便多了几分有恃无恐。 就拿现在来说吧,他也不急着思索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入梦,又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以及这个梦怎么样算是做完。反而是将拖着肥肥的肚子在桌子上忍不住打盹的顾放抱了起来。 皇帝陛下看着顾放红彤彤的,充满了疑惑的目光,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有些许猥、琐的笑容。 如果是我的梦,那只要我想,什么都可以实现吧。 头顶兔子耳朵的顾放想想就让人觉得可爱心动。 还不等他动了动嘴唇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实在看不下去的顾放两只短短的后腿一蹬,直接就踢在了连纵,不对,是自己,也不对,是顶着自己的身体的连纵的脸上。 顾放又抖了抖鬍鬚,三瓣嘴唇动了动,道:“不要用我的脸做出这么,这么,让人难受的表情。”他想了半天才从一只兔子匮乏的词彙中想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连纵闻言,瞬间就感到有些委屈,眼泪竟然就这么一下子盈满了眼眶,并且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嗝,嗝——”完全惊呆的连纵傻傻地用一只手摸“自己”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这种情形,顾放板着圆脸,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睛,不过他垂下来耷拉在两边的长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 该死的,忘记了自己小时候特别容易哭了。 是的,谁都不会想到,现如今始终以一副云淡风轻的面目示人的顾放顾国师,顾尚君,在少年时是一个容易哭泣的孩子。这当然不代表顾放性格软弱,而是他只要遇到一点事情,不等他脸上做出什么反应,鼻子就会完全不顾他的指挥,自顾自地一酸,然后眼泪也连带着下来了。 为了不让这一点被顾家其他人利用,从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和嘲笑他。顾放一直都极近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也以至于到了后来,他凡是都是宠辱不惊,淡定自若的样子。 这回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的连纵控制顾放小时候的身体,所以当连纵的心理一有了变动,不再受到限制的眼泪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并且大有将前些年没有流出来的泪水全部流尽的架势。 勐地知晓这番真相的连纵有些哭笑不得地抹着流个不停的泪水,心里是对顾放更多的怜惜。 在他不存在的岁月里,顾放到底经歷了多少次的被人欺负,才会练就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这个时候,连纵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他此刻恨不得把顾放藏进心窝里,用力地疼爱和关心。 “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再哭了。”情不自禁地,皇帝陛下在顾小兔毛茸茸的脑袋上印上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被弄湿毛毛的顾放忍不住抖了抖耳朵,然后在心里说道:“我,我当然知道啊。” 就是因为相信你有这份能力,所以我才会选择在此后的一生中和你共度。 就这样的,在姨太太推门进来时,就见到自己的儿子两眼通红,脸上满是泪痕地和一只肥肥的兔子“深情”对视着。 姨太太想到这里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不然怎么会在一只兔子的眼中看到“深情”? 她微微收敛了内心的想法,然后很自然地将连纵整个拥进了怀里。 “我的儿,怎么哭了?”姨太太心疼地用手帕擦着连纵脸上的泪痕,“这次老爷也是太无情。他只听他那两个儿子说我的放儿顽劣,不用读书,就问都不问地将你关了紧闭。” 连纵不自然地收紧抱着顾小兔的手,然后用自己强大的心理素质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轻轻地说道:“娘亲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在意了。” 顶着顾放脸的连纵越是表现得冷静自持,姨太太心里就越是不是滋味。 她不是顾严的正妻,得不到顾家嫡系的尊重也就罢了,但是她儿子难道不是顾严的骨肉吗? 姨太太一咬牙,对自己儿子提议到:“反正你父亲也顾不上我们了,娘带你偷偷地去见外祖一家,如何?” “这?”饶是连纵再淡定,这时候也有些不知道做什么回答。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怀里的顾小兔,只见顾放正对着他微微点头,这才答应了下来。 “好孩子。”姨太太顿时脸上就有了笑意,“娘去准备一下。我的儿,你乖乖在房间里等着娘。” 说完,姨太太就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等她走远之后,顾放才慢悠悠地向连纵解释到:“虽然现在发生的情况和我的记忆有些出路,但是我记得我的确是在这个季节的时候如果外祖家。”
第138页 说到这里,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此时,在顾放的脑海中,一个他和一个看不清五官的高大男孩并肩站立的情形一闪而过。快得让顾放根本就来不及抓住这份突然涌上来的记忆的尾巴。 连纵则是轻轻地抚摸着顾放此时油光水滑的毛毛,然后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岳母大人看上去并不怎么畏惧顾严的威权?” “我娘亲和青城观有关系你忘记了吗?”顾放晃了晃后腿,想要从连纵的怀里下去。 在顾放和连纵合力摧毁青城观之时他们就知道了,他娘亲很有可能是青城观派到顾严身边的。就算这几年嫁作人妇,处处考虑着夫君的威严和不惹事的原则,但是若真的和顾严对上,姨太太不见得就怕顾严。 “我倒是忘了这一点。”睁眼说瞎话的皇帝陛下一笑,却怎么也不肯松开抱着顾小兔的手。 “松开。”实在没有办法的顾放只好拿后腿再蹬了连纵两下,然后有些难为情地小声说,“我饿了啊。” 说到这里,顾放就有些委屈。为什么连纵是人类的身体,而他偏偏就是一只贪吃的肥兔子? 而这时候,连纵也终于明白了,这是他爱人想要吃胡萝蔔了! 皇帝陛下忍着笑意,然后又从顾放的床底下拿出一些被他藏起来当储备粮的胡萝蔔餵给顾小兔吃。 他一边喂,一边感慨:“好放儿,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连纵这话充满了调侃的意味,却也一下子让室内因为顾放娘亲的来歷带来的沉闷被驱散一空。 等顾放“吧唧吧唧”地啃完第二根胡萝蔔的时候,姨太太也带着一个不大的包裹出现了。 “好孩子,娘刚才打听过了。你父亲这几日忙着张罗太子的册封大典呢,没空管我们。”姨太太没有注意到当她说到“太子”时,她“儿子”和她“儿子”怀里的兔子脸上共同闪过的复杂的神色。 他们怎么都忘记了。现在这时候正是连纵被贬出京,太子和李氏踩着他的远走和长孙皇后的遗体上位之时? 连纵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绪,险些就在面上流露出什么来,还好在这时候,顾放用自己的两颗大门牙,狠狠地咬了连纵一下。 然后他又再连纵看向自己时,努力地用肥肥的兔子脸做出了一个笑着的脸。 连纵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心被点亮了,他心里的那点突如其来的郁结也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好放儿,我没事了。 连纵低头,然后亲昵的在顾小兔毛茸茸地脸上胡乱蹭着。 什么先帝,什么太子,都比不上他放儿的一展笑颜。 此时,姨太太还在那里说着:“夫人也忙着教导她那两个宝贝闺女在后来的筵席上钓个好女婿呢。他们都顾不上咱娘俩的。我们也就去外祖家待上两天,不会有事的。” 说罢,姨太太给“顾放”装扮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他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从安国公府的角门偷偷熘出去了。 等坐上姨太太雇来的马车,姨太太这时候也有些疲倦了,她说:“娘打个盹,等到了地方,你再叫娘起来。” 连纵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和他的爱人一起,用一副平常心,透过车窗看着外头举城欢庆的模样。 这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这只是一场和过往如此相似的梦。 他们早就一起携手战胜了现实,又怎么会为了一场梦而介怀于心?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开学了。 这残酷的日子还是来了。 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