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别点灯》 第1页 [悬疑惊悚] 《夜半,别点灯》作者:榭上风铃【完结】 文案:一个偏远的山村,发生着一系列离奇的事情,断头山上的招魂树,坟头村的幽灵巷,恐怖惊悚的婴儿墙……妇女剖腹自杀,男人曝尸荒野,……是什么让这一系列恐怖灵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呢…… 主要人物:, 风格:悲情 结局:开放式 情节:斗智斗勇 男主:深不可测型 女主:野蛮性 背景:民国 堂外唿声 十月的深秋泛起阵阵凉意,断头山上树叶已经落得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叉在招摇着,偶有几只干瘪的乌鸦落在树干上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断头山下的坟头村似乎也变得特别的安静,除了屋顶飘出的裊裊炊烟,和巷道里偶尔传出的狗叫外,似乎没有多大的动静。说起这坟头村,有些年头了,听祖上传下来说,自明朝起就有了,至于为什么叫坟头村,就无从考证了,反正世世代代就这么叫着。这坟头村四面环山,就村口的那条一米见宽的泥土路,是唯一能通省城的路了,不过上趟省城,路上也得带上几天的干粮,这山路多,路不好走,路上还能遇上个虎豹豺狼啥的。坟头村有个稀奇事,这家家户户生的都是男娃子,这媳妇大多数都是从外面买来的或是骗过来的。前段时间,二柱新买来的媳妇趁着夜色逃跑了,隔天早上二柱全家人沿着那条路找去了,结果人没找着,倒是见着了一堆白骨。怕是她逃跑的当口遇上狼了,才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二柱心疼地几天没有吃上饭,这不为别的,心疼着那500块钱打水漂了。 赵大凯在屋外站了许久,感觉有些凉意,他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秋衣回了堂内。赵大凯是坟头村这方圆几十里唯一的赤脚医生了(赤脚医生:旧时农村的“医生”,无经营资格),祖上下来一直都是做赤脚医生的,传到赵大凯这代已经是第十代了。村民们自然也大病小病找他医了,临到谁家女人生儿子,人家也不避嫌都来找赵大凯帮忙接生。赵大凯自然也最爱干这营生了,虽说有些血腥,但也收入颇丰了。坟头村百来户人家,这每个月总会有几处生孩子的事情,每遇到这事,赵大凯就乐呵得很,他动作快,胆子大,这帮忙接生的事情,都是一个人干,都没雇个帮手。这几年,他家的房子越越盖越高,院子也越整越大了,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赵大凯婆娘余香,是他舅公的女儿,自女童时就随了他,赵大凯待她倒也不薄。这要问其谁家的婆娘有身价,看他婆娘身上的金银首饰就知道了。 他进了内堂,洗了脸,自个儿沏了茶在堂上喝了起来。这个月,找他看病的人也少了些,大家都忙着收割,顾不着身体好不好了,一般有个头疼脑热的,村里人也不大放在心上头。这生孩子的事情也似乎少了些,赵大凯感到了难得的清闲。坟头村这百来户人家也着实忙坏了赵大凯。上个月,忙着替人接生,他都跑坏了几双鞋了,幸亏他婆娘手艺好,连夜赶了几双鞋,才撑了过来。赵大凯喝了口茶,眼皮也开始重了起来,侧偎着藤椅,打起盹来…… “赵大夫,赵大夫……”堂外传来一真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急促,让人听着有些发毛,赵大凯惊地坐了起来…… 二狗得子 二狗跌跌撞撞地进了堂,大气都来得不喘,哆哆嗦嗦地说着:“赵大夫,您赶紧去俺家一趟,俺婆娘要生了!”赵大凯赶紧起了身,披了件衣服,操着傢伙就和桂花男人匆匆忙忙出了门。 二狗家住在村东头,离赵大凯家有段路。二狗急切地走在前面,豆大的汗水顺着那皱巴巴的脸上滚落着,他随手擦了一把,急得舌头都开始打结了,“赵大夫,您快点,要不俺娃没救了。”“急啥啊?啥大场面俺没见过啊,急有屁用!” 赵大凯没好气地说,他已经在极力地扭动着他肥胖地身体向前挪动着,二狗这一催让他气不打一出来。“哦,哦,好,好”二狗没敢再说什么,急得眼睛像要爆出来似的。 赵大凯终于随着二狗到了家。二狗家的门大开着,屋内传出女人悽厉的惨叫声,门口的一只老黄狗也在门口焦躁地来回走动,喉咙里发出“哄哄”的声音。黄狗看到二狗来了,摇着尾巴沖他跑了过来,绕起了他的膝盖来,“狗杂种,去,去,去!”二狗气急败坏狠狠踢了下老黄狗急忙进了屋,老黄狗发出一声悽惨地叫声,缩到了屋角。屋里黑得很,唯有的一扇窗透露着些许光亮,里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死老鼠的味道。二狗女人半躺在木床上,她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床发出撕心裂肺地“嘎嘎”声。赵大凯皱着眉头,把手上的傢伙放在门口的桌上。“赶紧掌个灯!”他吩咐站在旁边手无失措的二狗。二狗忙应到,回身进了内屋。 煤油灯点了起来,整个屋里随即亮堂了起来,两人定睛一看,女人已经躺在了床上,没有声响。“赶紧掐人中!”赵大凯喊道,二狗手忙脚乱地用力地掐住了女人的人中,赵大凯则掰开了女人浮肿的大腿。女人身体下的床单上赫然有着一大滩水迹,“看来,羊水已经破了,得来硬的了!你使点劲!”赵大凯冲着二狗喊。二狗加大了力道,可是女人还是没有醒过来,她面色已经苍白得像一张白纸。“看来是没有戏了,要女人,还是要娃,你看着办!”赵大凯说。”要娃,要娃!”二狗带着哭腔说。二狗话音未落,赵大凯已经将自己的双手按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他用着浑身的力气按了下去,“啊!……”女人突然睁开了发红的眼睛,她痛苦的脸扭曲着,牙齿咬着嘴唇,痛苦地开始扭动,赵大凯再次按下去,几乎用上了他整个体重的力气。女人下体血喷溅而出,溅到了床尾的墙上,印出了一个大大的血花。赵大凯抓起被挤出的男娃,回头了向女人看去,这一看,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女人脸上抽搐地扭曲着,牙齿死死地咬着,半截舌头搭在了嘴边,血正从牙齿了慢慢地往外渗着,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大凯。赵大凯惊得转过回了头,擦去了额头上泡在热汗里的冷汗,这眼神怎么这么熟?
第2页 夜半鬼变(一) 赵大凯从二狗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的光景了,结了款他急忙忙地往家赶,一路上他心神未定,想起刚才二狗女人那双死死盯着他的勾魂摄魄的眼睛,那眼神空洞洞的,像毒蛇一样要吞噬他的灵魂,他颤慄着,额头上不断溢出冷汗,这眼神他太熟悉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每次只要一有这种感觉,他就会难过好长一阵子。回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天上又没有月亮,村子黑得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着,村子里安静而沉闷,赵大凯没有再多想,深一脚浅一脚地慌忙往家赶。 赵大凯失魂落魄地冲进了自家院子,反身将院门栓上了,像一滩烂泥一样靠着木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屋里的煤油灯亮着,赵大凯心神渐渐安定了下来,他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玉香,玉香!我回来了!”屋里没有人应,赵大凯破口大骂:“死婆娘,死上哪去了?”他气沖沖地上灶房走去,灶房的门掩着,灯亮着,他疾步走到灶台揭开了上面的大锅,锅里干净见底,没有什么。他又打量起悬在屋顶上盛菜的篮子,篮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放一只碗。几只飢饿的老鼠在房樑上来回跑动着。赵大凯顿时一股血气冲上了头,咬牙切齿地骂道:“死婆娘,反了不成!都没有给老子弄饭!”他气红了眼,出了灶房。 “玉香,你给老子滚出来!”赵大凯一脚踹开了房门,他脸上狰狞地像一头勐兽,仿佛时刻要冲上去撕咬一切。他扫视着房间,屋里木桌上点着一展煤油灯,灯光忽闪闪的,仿佛随时都会灭掉,桌上放着一只绣了一半的绣花鞋,红色的鞋面上绣着一只玉簪,金丝点缀的雪花,在灯光下散出幽幽的光亮。窗外的风愈发地大了起来,透过窗缝吹了进来,烛光奋力地摇摆着,忽明忽灭地,发着垂死的光线。女人正隔着窗帘,合衣背对着躺在床上。赵大凯刚才那震天动地的一脚,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隐隐约约地还传出微微的鼾声。赵大凯气不打一处来,暗忖: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她倒好,饭也不拾掇,背着老子在这里睡觉!”他顺手抓起了桌上的那只绣花鞋朝床前走去…… 赵大凯抬手准备将鞋向女人掷去,女人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赵大凯,眼睛几乎要冒出血来,“咋滴!你还有理!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赵大凯扬起了他肥胖的手臂,突然他怔出了,他瞳孔急速地放大,喉咙也似乎被掐住了,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声音,他屁滚尿流地往屋外爬着,竭斯底里的。刚才那一幕,太可怕了!她的女人眼睛突然冒出血来,喉咙像鼓风机吹涨了一样,慢慢地涨了起来,脸上的肌肉也慢慢地撕裂开来,露出了一道道迸出的青筋,完好的脸顿时血肉模煳,她舌头像往吐出,像鞦韆一样在胸前晃荡着…… 夜半鬼变(二) 赵大凯艰难地往外爬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不管怎么用力,似乎像粘在地上,总是爬不出门槛。他使着浑身的力气把手向门口伸去。屋外静悄悄地,似乎整个世界已经沉睡。赵大凯喊叫着,可是都无济于事,因为他的嗓门里发出的声音,似乎只会在他的体内盪动。他手指开始不听使唤,变得僵硬了起来。玉香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她突然腾空而起,向赵大凯飘了过来。 她全身震颤着喉咙里迸发出了狰狞的笑声,喷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大凯,右边脸也渐渐地塌陷下去,露出了阴森森的白骨。她突然扬起了头,喉咙里咕咕作响,身体突然膨胀起来,一股腥红带着恶臭的血从她的喉咙里喷涌而出,“啪”地一声全部溅在了赵大凯的脸上。“啊……,救命啊!救命啊!……别过来!别过来!”他哭喊着,眼睛已经被那股粘稠的腥血黏合了,无法睁开。他用双手刨着地面,拼命地想往门口爬去,可是都无济于事,他手指上鲜血淋漓,正往外冒着血。“啊!救命啊!”赵大海拼劲最后一分力哭喊着,他虚脱着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绝望地瘫软在地上。 玉香一步一步地向赵大凯逼近着,突然她的头髮竖了起来,头髮越长越长,像毒蛇一样向赵大凯延伸过来。她的头髮迅速地捲起了赵大凯的脖子,不停地绕起圈来。赵大凯脖子被头髮死死地缠绕着,一圈,两圈,三圈……他眼睛开始冒出金星,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玉香仰天狰狞地大笑,发出慑人的声音,她脸上的肉夹杂着血随着颤动正大块大块地往下掉着。赵大凯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煳,唿吸变得沉重起来,晕死了过去…… 隆冬季节越发觉得寒冷了,断头山上唯一活跃的乌鸦也没有了动向,整个坟头村也变得愈发地安静起来。赵大凯晕晕乎乎地睡了一整宿,隔天下午才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望着房梁,头疼得厉害,他不记得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支撑地起了身,准备下床。“醒过来了!”玉香正端着一杯热山菜汤进了屋。“啊!你,你!”赵大凯看到玉香,突然想起了昨晚上那可怕的一幕,他全身抽搐着,蜷着身子躲到了床的角落里。“你还怕我不成!”玉香重重地将汤撂在了桌子上,汤碗沉沉落下,溅在了桌面上。玉香的眼睛,仿佛被血染了一样,她阴郁苍白的脸满是寒气。她从桌子下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手不断地搅动着碗里的汤,汤匙刮触着碗底发出的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屋内死样的沉寂。她取下了插在头髮里髮簪,用力地在碗里搅动着,眼神向赵大凯投了过来,空洞洞的,冷冰冰的。赵大凯近乎嘶哑地喊叫着:“别过来,别过来!”
第3页 玉香将髮簪缓缓地插回了头髮,端着汤一步一步逼近了床边,掀开了垂着的窗帘,苍白浮肿的手朝赵大凯慢慢地伸了过去…… 惊魂一夜 玉香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赵大凯的脸上,说到:“你咋了?我是玉香啊!” 赵大凯怔住了,玉香抓住了他的手。 “你放手啊,放手啊!”赵大凯惊恐地挣脱了她的手,朝床角爬去。他紧拽着被子,躲到了床的角落里,脸贴着墙壁,眼睛不敢正视眼前的玉香了,身子筛糠似地越发得抖得厉害了。 “你是咋回事啊?”玉香的脸凑了过来,去扯他身上的被子。 玉香坐在了床边,从桌子上拿过那碗汤,她吹了吹那汤,汤里面飘出的热气裊裊升空,在灯光下幽然飘动着,赵大凯看着玉香做着这一切,他声音越发地颤抖了。那股热气仿佛就要收去了他的魂魄了 “救命啊!救命啊!不要啊,不要啊,别过来啊!”赵大凯声音发涩地喊叫着,他拼命扯过被子一把罩在了自己的头上,任凭玉香怎么叫唤,他死死地卡住被子。他感到了一阵寒气,他知道余香正在接近她…… “妈呀,救命啊!……”赵大凯哭丧死地喊叫着,声音已经越来越没有先前那股气势了,裤裆也开始湿了起来。 “你给我把这汤喝了!”玉香厉声喝道!她一把揭开了盖在赵大凯头上的被子。 “我不喝,我不喝啊!"他双手紧紧抱着头,越发贴近墙壁。 “你喝了吧,这味好!”玉香把住了他的左手,硬地把汤碗递往他的嘴边。 “啪“地一声脆响,赵大凯紧闭着嘴扭动着头,用力地摆动着了右手,将汤碗打翻在地。汤附在地面慢慢散开来,泛出阵阵殷红。 玉香脸色渐渐阴沉了起来,…… 门缓缓地开了,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如年久失修的二胡拉出的声响,仿佛是那深夜女鬼的哭泣声。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桌上的煤油灯焰剧烈地跳动着,摇摇曳曳,几近熄灭。院子里传来沉重的声响,“咯噔,咯噔,咯噔……”像是东西被拖曳的声音,又像是有节奏地敲击声,一声,两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赵大凯听着这声音,牙齿越发咬得“咯咯”做响,是脚步声!它正幽幽地,缓缓地一步步地朝房间接近。是谁?赵大凯把被子一把盖在了头上,紧闭双目,听着外面的声响。一只干瘦的形如枯藁的老手伸了进来,屋内的空气开始凝固了,赵大凯哆哆嗦嗦地躲在床上眼睛惊恐地盯着门口的那只手,玉香也愣愣地立在那里,眼睛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咳,咳,咳“板着一阵勐烈嘶哑的咳嗽声,一颗顶着几乎快落光了枯黄头髮的脑袋递了进来,他佝偻着背部,扶着门框,侧身艰难地迈过了门槛,将干尸般的身体整个地挪了进屋。。。“唿……”他唿出了悠长的一口气,慢慢抬起了头。 啊,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一张干瘪的老脸,如那风干的橘子皮千沟万壑,褶褶皱皱,低垂的上眼皮耷拉着几乎盖住了他整个面颊,他睁开了他那双眼睛,一只眼球不见了,那如洞的眼眶正往外面不断地溢出黄色的液体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一只梅花簪…… 老树乌鸦 天气愈加地寒冷起来了,坟头村里的那颗老杨树树叶掉得精光,几只乌鸦慵懒地落在树丫上,发出声声怪叫,让人听着心里很是发毛。 “该死的乌鸦子,真他妈的晦气”赵大凯穿着衣服站在了自家的院门口大声地骂着。这颗老杨树位置正好对着赵大凯家的院子,此树木,树冠大,树身粗,自赵大凯爷爷那辈起就在这里,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前几年一到夏天,杨树枝繁叶茂,看似两把巨大的擎天伞,人在下面也倍感阴凉,赵大凯就会在这树下喝茶,可这几年,这杨树得了痨病似的都不大长叶了,稀稀拉拉的几片叶子,大雨一浇,更是没有几片叶了。这叶子少了,这乌鸦倒是来得多了,不光是赵大凯家这颗树,整个坟头村乌鸦都多。虽说坟头村这里乌鸦多,倒不是什么稀罕事,这四面环山,树木多的地方有着乌鸦倒是见怪不怪,可是这几年乌鸦倒是更多了起来,常常是成群结队落在枝头屋顶,不管白天晚上地吓叫唤,轮到谁家出丧办喜事,它们叫得倒是更热闹,常常是半夜鸣叫,听得让人魂不守舍。一度村里组织里灭鸦行动,村长赵根生组织村民们布网捕鸦,效果倒是不错,乌鸦是捕了许多,统一放在村尾赵六家一间废弃的猪圈里的笼内饿死,那天晚上着实安静了一晚上,可第二天晚上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乌鸦,在村上凄凉地叫了一整天,把小孩子吓得哇哇直哭,村里就把捕到的乌鸦全放了。赵大凯自然是讨厌这等乌七吗黑晦涩之物了,常常是挥帚驱赶,也难以清理干净。 这秋天倒是秋高气爽,天气越发显现出寒冷的气息,赵大凯穿着貂皮马甲倒是暖和,他惬意地点燃菸斗重重地抽了一口,他一直都想不明白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明明看到玉香变成了恐怖的女鬼要他的命,可是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玉香却说是她把烂醉如泥的他从茅房里硬拖出来的,她生气地责问他为什么去二狗家的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难道是自己醉倒在了茅坑里,整晚都在做梦?可是他明明感觉进到了房间,玉香变成了鬼一直逼近他,他却怎么也跑不出房门?难道真的是在做梦?他拼命地晃动着脑袋想让自己脑袋冷静一些,可是头疼得厉害。至于那天晚上玉香要他喝汤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不敢想!
第4页 一团黏黏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掲了下脸,手指上触到一团黑白两色粘稠物,他凑到鼻子上嗅了嗅,腥腥的,一团乌鸦粪!“妈的,晦气!”他脸上抽筋似地抖动着,恶狠狠地操起一块石头向乌鸦们掷去,几只乌鸦惊得扑腾腾地拍着翅膀飞散而去,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颗树上,侧着脑袋看着赵大凯,“给老子滚!滚!“他又忙乱地摸到另外一块石头朝乌鸦扔去,“哌!哌!”其中一只乌鸦被击中了,发出悽厉的一声惨叫,和同伴向远处飞出,留下一串串悽惨的叫声…… 赵大凯窝着满肚子火,正欲回身进屋洗脸,他突然感觉身后有东西挂住了他的衣角,他缓缓地回了头,那是一只布满伤疤干瘦的手…… 疯语摄魂 赵大凯缓缓地回过了头,拉着他衣角的是赵疯子。他正蹲在地上仰头怔怔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赵疯子早先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会唱一口的好戏,他原来也是有名字的,可自从他疯了后,村里人都渐渐忘了他的名字了,就直接叫他赵疯子了。赵疯子本是外乡人,早先随父来坟头村捣腾药材。说到这坟头村,地处阴湿之地,后山断头山药材自是生长繁茂,早些年赵疯子他爹发现断头山的药材后,就在坟头村住下来,常常把些药材运到山外去卖,自是积累了大笔家业,于是开荒置地,日子也过得殷实。村口的那一片地早先便是他家的。二十四岁年,他讨了一房媳妇,媳妇娘家和他家是亲戚,叫赵疯子娘做姨娘的。他媳妇名叫美玉,长得颇具几分姿色,粉面含春堪比二月桃花,走起路来摇摇裊裊,说话细声细气吐气如兰,指如青玉灵巧纤细,着实一副美人坯子。那时候赵疯子好是风光。赵疯子是读书人,知书达理,夫妻二人自是恩爱。赵疯子爹爹过世后,祖宗基业便落在了他一人身上,他兢兢业业,经营有方,常常是跑到山外给美玉带点首饰头髮之类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疯了!她的媳妇美玉被发现衣服被拔光了死在了自家的床上,死得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死状甚为悽惨。美玉倒是未曾给她留下一儿半女,他疯了后甚是可怜。美玉死后,他守着美玉的尸体几天几夜,不让人接近,后来听说尸体发黑髮臭,都生了蛆虫,赵疯子用了张蓆子卷着美玉的尸体就出了门,至于是埋了,还是扔了,大家就无从知晓了。赵疯子疯了后,开始也不成人样了,家里的基业自然是没有人搭理了,他常常村前村后的跑,常常唱着那曲《霸王别姬》甚是悲凉,他家的房子自从美玉死后自然是没有人敢去了,无人打理,渐渐地也变得破败不堪了。至于他怎么过活的,就无人问津了。 “你来干什么?去!去!去!死疯子!”赵大凯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进了院子准备合上门。 “嘻,嘻,绣花鞋,绣花鞋,哈,哈,哈……”赵疯子嘴里突然嘟哝起来,咧开满口的黄牙对他嬉笑着。 “绣花鞋”赵大凯感觉一股凉气从头直通到了脚底,他惊地缩回了关门的手。 “死疯子,你说什么?”赵大凯声音里带着颤抖,他发虚地问道,额头上溢出汗珠来。 ”两,两,哈哈呵,哈哈呵……“赵疯子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他死死地盯着手指晃动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着。 “死疯子,你,你都知道些什么?”赵大凯蹲下来紧紧地抓住赵疯子的双肩,他两鬓的青筋都迸发到了极点,紧张地近乎崩溃,他的腿开始哆嗦起来…… “哈哈,哈哈,两,两……”赵疯子依然是重复着那句话,摆弄着他竖起的两根指头,全然没有在意赵大凯的紧张与疯狂。 “绣花鞋,梅花簪!哈哈呵,哈哈呵……”赵疯子自顾自地说着。 梅花簪!赵大凯一把推开了赵疯子,瘫倒在了地上。绣花鞋!梅花簪!难道,难道那个晚上他不是在做梦? 后山来客 坟头村的那口老池塘开始结冰了,寒风划过河面发出"唿唿”的声响,似手指轻敲冰面;村里烟囱上停留着几只乌鸦,入冬了,其他的鸟类已经绝迹了;村口的那片老水田已经干涸,枯黄的稻草横七竖八地在田里寂寥地散落着,偶有几只乌鸦落在了扎好的稻草垛上,发出“哌哌哌”的声响,让人听得心里直打寒战;家家户户开始闭着门在家里生着火冷得不再出门了,村里死样的沉静,如沉睡已久的坟墓,沉静地没有一丝生气。村口那几只老黄狗夹着干瘪的肚子在村头晃悠着,漫无目的地觅着食……如今已是隆冬季节。 断头山上来了一位陌生人,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头定着黑色的圆形草帽,手戴精美的狐皮手套,正行色匆匆地奔走在断头山的丛林里。惨澹的阳光覆盖着断头山这整片山林,冬日里的寒意让人感觉全身都有着战慄。他穿的衣服似乎有些单薄,他没有顾及这么多,依然马不停蹄地赶路。夜渐渐深沉,冬日的阳光垂死般地挣扎着,隐没了最后一丝光亮,唯有天际间那颗星星闪着凄冷的光芒,那光线冷得让人看着有些发虚,有些战慄。冷风摇撼着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犹如那鬼哭狼嚎般地起齐声哀鸣,听来让人不觉地发渗。他黑色的围脖遮盖住了几乎整张脸,仅仅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透露着冰冷冷的光。他在丛林里狂躁地拨开挡在前面的层层树木往前摸索着穿梭,他急促唿吸声,沉重的脚步打破了断头山的沉寂。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赶路,枝叶纵横的老树枝挂破了黑色的风衣,露出了里面的里子,他整了整衣服并没有做停留。一根垂挂着的带刺的树枝勾住了他的围脖,险些将他的围脖撕落下来,他稳了稳围脖,在脖子后面将围脖狠狠地打了个结,依然前行赶路。他额头上开始大汗淋漓,眼神更加的冰冷莫测。他是谁?他为和如此形色匆匆?为何这么晚出现在了让人生畏的断头山上?
第5页 说起这断头山名字的来歷,坟头村的家谱里并没有相关记载,这么个听来甚为恐怖的名字,村里人一直都揣摩不透,究竟为何要取个如此晦涩的名字,大家已无从考证了,只知道一直以来就这么叫着。这断头山坐落在坟头村的后面,村里人叫他后山,里面枝繁叶茂,树木参天,树叶相互掩映,遮蔽了几乎整个天,白日里阳光透过树叶也只能勉强渗入,映照出斑驳的光影,纵使是烈日当头的夏天林子里也是寒气逼人,阴风阵阵。山上树木怪异嶙峋,时常也会有野兽怪物出没,听祖辈上说,这林子里发生过几次怪事,具体事情大家都说不出个头绪,因此人云亦云,村里人自然不敢贸然进到林子里,偶有採药或是急需赶路的人还是会走上一遭,但必定会在日落之前下山。 这夜黑风高的晚上,这个人为和依然行走在断头山上面?他究竟是谁? 后山来客(二) 是夜时分,天空星星已悄然隐退。陌生人一头扎进了坟头村,消失在夜幕里。 陌生人站在了一栋破旧的院子门前。他揭下了罩在自己的脸上的围脖,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这人身高七尺有余,面容消瘦,眼神里满是凝重,他拿下了扣在头上的帽子,轻轻弹去粘在帽子上的露水。 他轻轻地推了下院门,门“吱吱呀呀”地开了,院内黑漆漆的,他沉沉地嘆了口气。他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柴划燃了一根,火柴“嗞”地一下燃烧起来,借着光亮他扫视着院内,院里空荡荡的,几把断了腿脚的椅子凌乱地倒在了地上,院门对面的房门虚掩着,火柴在手中渐渐燃尽,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他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根火柴,划燃了。他疾步走到房门前,轻轻地触了一下房门,房门缓缓地开了,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巡视了屋内,静悄悄地。手中的那根火柴又快燃尽了,他急忙用另外一根火柴接替点燃,火柴的火焰在空气中颤抖着,屋内继续保持着微弱的光亮。 屋内最外间是厅堂,横樑已年久失修,一根被腐蚀掉的梁木坍塌了下来,一头悬挂在了半空间,最大的横樑上横着一张巨大的如罗盘般的蛛丝,几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正趴在蜘蛛网上慢慢移动;厅堂的正中间一张八仙桌颜色斑驳,怪异已经分不清是什么颜色;厅堂正中间是一张老式四角平桌,桌子呈红色,桌身雕刻着精緻的盘龙,桌面上摆着一张半身人像,那人像脸色发白,目光呆滞。陌生人进前拿起了照片,抚摸了起来。“砰!砰!砰”突然一声巨响,门突然”咚“地一声被重重摔上…… “谁?”陌生人惊得勐转身,朝门方向看去,屋里除了火柴焰光线能够照到的位置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砰!砰!砰!”又是几声巨响。 “谁?谁在那!”他惊慌地四处张望,可是屋内又恢復了平静。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砰!”又是一声巨响,这一响动比刚才来得更加勐烈,更加摄人心魄。 “谁!谁!”他漫无目的地寻找着那声音的来向,可是屋内依然是黑漆漆一片。 他声音发起颤,脚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一个黑影突然从门右侧跳了出来,它眼睛盯着陌生人看着,眼睛里发出幽幽的蓝光。 “喵……”它拖长着声音叫了起来,那声音如婴儿哭泣般哀怨,听来毛骨悚然。”喵!“它缓缓地回头从一口破窗子里跳了出去…… “该死的猫!”陌生人狠狠地骂道,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陌生人推开了另外一扇门,那是一间连着厅堂的厢房,正对门摆放着一张古式的雕花木床,床上铺满了凌乱的稻草,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面上尘埃尽染,一只古式的煤油灯摆放在中间,里面还有着小半瓶煤油。陌生人一阵窃喜,忙重新划燃一根火柴去点煤油灯。 “别点灯啊……”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后山来客(三) 陌生人勐地缩回了手,背靠在了桌子上,桌子被剧烈地撞击,桌上的煤油灯摔在了地上,煤油灯的盖子裂开来,煤油汩汩地流了出来。燃烧着的火柴抖落在了地上,顷刻间燃烧成了灰炽。那是谁的声音?那声音如此恐怖,犹如从那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沉闷嘶哑。他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底勐地冲到了头顶,全身开始发冷。他惊恐地缓缓地回了头,屋内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是谁?是谁在说话?”他虚声问到,声音里夹着颤抖。屋内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咚!咚!咚!…… “是谁?是谁在说话?”他眼睛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极速搜索,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呵!是我啊!”门发出悽厉的“咿呀”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犹如那马头琴拉出的声音一样,绵长而幽怨……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陌生人惊恐地问到。他感觉到有一股气流正缓缓地向他逼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抖动,膨胀,仿佛顷刻间就要从他的口中迸发而出。 屋外突然闪电雷鸣,狂风大作,一阵疾风煽动破旧的窗户,发出“啪”地一声声响,窗户上的玻璃碎了一地,应着闪电闪着盈盈的光亮。
第6页 “咳,咳,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影子艰难地从门口慢慢地移到了陌生人的面前。 屋外一声巨响,一个闪电划过苍穹,照亮了屋内。借着光亮陌生人看见了那个影子,那是一个老人! 闪电划过,屋内又遁入了黑暗之中。 “你,你,你是谁?”他语无伦次地问道,手心里溢出的汗变得冰冷。 又一个闪电照亮了整个屋内,他看见了面前的这个老人,那是一张沧桑的老脸,脸上仿佛千疮百孔,沟沟壑壑。他佝偻着背,定定地看着陌生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你怎么来这里的?年轻人!”老人缓缓地问道,眼神里满是怀疑。 “我,我,我来办点事!”他紧张地回答。 “呵!你来这里有多长时日了?”老人缓缓地近到他身前来。 “今天刚到!”他弱弱地应道,“为什么不能点灯啊?”他狐疑地问道。 一阵剧烈的闪电照在了屋内,摇曳着玻璃震天作响。 “呵……”老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气,眼里掠过一道寒光,眼神变得越发凝重起来,那似冰霜般的眼神,冷冷的,幽幽的,仿佛顷刻间要刺透陌生人的灵魂。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他壮了壮胆子问,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难以掩饰他内心的恐惧。 “年轻人,不要问太多,你赶紧离开这里吧!”老人回道。 “求求你,告诉我吧!”他哀求着。 “年轻人,不要知道的太多,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属于你!” 老人缓缓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后山来客(四) 年轻人怔怔地站立着,看着老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风雨闪电之中…… 他环顾了这间黑漆漆的房子,一股寒流勐地从脚底又通遍了全身,他勐得打了一个寒战。我得赶紧离开这里!他心头一紧,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子。 暴雨已经停了下来,只有天边偶尔越过闪电。他站在门口整了整衣帽,把围脖重新盖住了脸,朝后山(断头山)的方向走去。 房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老人是谁?为什么他不让我点灯?……他向前快步走着,脑子里满是疑问。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幕,他的心“咚咚”的跳动着! 是不是要继续呆在这里,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呢?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间屋檐下他余惊未定地点燃一根烟,静静地抽了起来。他头脑开始清晰了起来。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他暗暗地下定决心,把菸头重重地摔在地上,狠狠地踩灭它,又继续向前赶路。 雷雨过后,空气变得清新起来,一弯明月从云层里掩映着黑云悄悄地露出了满张脸,皎洁的月光笼罩着这片大地,犹如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薄的面纱。年轻人走进了后山的树林里。他得天黑之前赶回去。月亮似乎更加的明朗了,映照着后山的这片林子,月光越过摇动的树叶透了进来,洒下珍珠般的影子。年轻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树叶上在这片林子里穿梭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沉重地唿吸着,却没有停歇。 他越过层层树木,焦急地朝前赶着,林子似乎更大了,怎么也走不到头。他没有半点思虑,他只想早点走出这边林子。 前面,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影子,他停住了脚步,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看清楚那个影子。借着朦胧的月光,他依稀地看清了那个影子。那是个女人,她正坐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下。那距离离他仅有五十米之遥。 是谁?这么晚了还坐在林子里。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穿着红色碎花棉袄,头裹白色方巾的女人,她正背对着他低着头坐在大树下的一块石头上,似乎是在打盹。 他好奇地走近女人的身边。这么晚了,她坐在这里,肯定要受寒的,他暗想。 “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啊?还不赶紧回家啊?”他小声地问道。 女人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话,依然一动不动地埋头坐着。 “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啊?”他提高了声音问道。女人依然一动不动,如木塑般静静地坐着。 莫非是生病了?他心想。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肩膀,问道:“姑娘,你……” 未等他说完,女人勐地抬起头,似血的眼睛盯着她,恶狠狠地说:”你走你的路,别多管闲事!要不然我吐血在你身上!” “啊!”年轻人惊得一脚踏空,沿着大树旁的坡道滚了下去…… 午夜哀歌 由于受惊吓过度,赵大凯在家休养了好些时日,才渐渐缓过神来。他一直揣摩不透那天赵疯子在他家院门口伸出两个手指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烦心得很,坐在院子门口又一阵地抽起闷烟来。 “大凯,吃饭了!”里屋传来玉香的声音。 “嗯,来了!”赵大凯应道,掐灭的烟杆回了屋。 玉香正在屋里忙着摆碗筷,见赵大凯进了屋,说到:“去灶房子再搬个椅子来!” “你这婆娘怎么这么多事,你早点把他拿来摆好不就是了,搞得这样磨叽(麻烦)!"赵大凯不悦地大声嚷嚷道,极不情愿地往找房走去。
第7页 “咋滴?啊!我把饭菜都做好了,叫你挪张椅子过来吃饭,你还一百个不乐意啊!我成天伺候着你,你还有理了啊!”玉香瞪着朝去灶房拿椅子的赵大凯喝到。 赵大凯拿了个凳子回了屋,坐在上面就准备抓筷子。 “啪”玉香拍了一下他的手,说到:“你等着,你先吃这个,专门为你备的。”说着,她揭开了一只用青花瓷碗扣的 大海碗。 "咦……手扒鸡!”赵大凯眼睛放亮了起来,脸上愁容也舒展开来。“还是俺婆娘对我好啊!”他迫不及待地就两手双管其下忙活开了。 “慢慢吃,别噎着啊!”玉香在一旁看着他,笑意盈盈地说。 “嗯,知道了!”赵大凯自顾自地扒拉着那只肥硕全身油光灿灿的鸡,都没有说话的空闲。 “那晚上,你咋喝那么多酒啊?”玉香不紧不慢地问。 “二狗他婆娘生娃,他硬拖着要和我喝上几杯。”赵大凯应道,头依然没有抬下,专心啃着他手上已经只剩下骨架的手扒鸡。 “哦,以后少喝点,那样勐灌,这身体难能消瘦得了!”玉香边帮他盛汤,边说道。 “嗯,知道了!”他接过玉香递过来的毛巾喈了把嘴,低头喝起汤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着,那天晚上,那个老头拿着只绣花鞋,到底是何用意?这个事情和你有关系吗?”玉香轻声问道,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疑惑,她希望赵大凯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绣花鞋!你,你,你也看到了?”赵大凯像触电一样勐地抬头,瞳孔急速放大,他紧张地语无伦次起来。 玉香接着说道:“嗯,那天你跟发了神经似地一直躲着我,他说……” “他,他说什么了?”还没等玉香说完,他死死地一把抓住玉香的手。 “你咋了?把我的手都给抓疼了呢“玉香有些恼怒地说,“那个老头子进来后,你晕了过去。我着实也吓了一跳。他见你晕过去了,就和我说他改天再来,俺也觉得他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玉香说着,她陷入了思索,努力地找寻着她的记忆。 “你想起来了吗?”赵大凯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额头上也开始溢出汗来。 “哎,俺也记不起来了!“玉香说道,起身就准备收拾桌上的碗筷。 赵大凯无力地摊在了椅子上。 “你知道赵疯子么?”玉香擦着桌子问道。 “赵疯子,知道啊,咋啦?”赵大凯瞪了她一眼。 “他失踪了!听村里人说,好几天都没有看着他人影,这疯子能跑到哪去?” “前几天俺还看见他呢,失踪,就失踪了呗。”赵大凯不耐烦地说。 “可他们说,最近晚上常常听到有人在后山上唱戏,听说唱得好悲凉呢。”玉香压低声音说。 “唱得什么?”赵大凯凑近玉香问道。 “唱的是《绣花鞋》……”玉香回到。 窗外魅影(一) 天越来越冷了,天气开始飘起了雪花来,白皑皑的雪下了一整天,雪铺盖在了房屋上,树木上,还有地面上,厚厚的雪积累了有一尺高,人们都难以挪出步了,可雪依然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坟头村里家家户户都早早地掩了门,爬进被窝搂着老婆孩子睡觉了,村里也变得越发得静寂起来。 “玉香,给俺煨一盆水过来,俺要泡泡脚”吃过晚饭,赵大凯坐在被窝里,喊着在灶房里洗碗的玉香。 灶房到房间得绕过茅房,经过院子才能到房间里,屋外雪下得纷扬,玉香没有回应。 “玉香!给俺煨盆水来!”他不悦地提高了嗓音。 “来了,来了!喊俺啥事呢?”玉香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从院子里进了屋,头上还披着雪。她用块毛巾拍掉落在头上的雪花。 “你给俺煨一盆水,俺要泡泡脚,暖和暖和下脚”他点燃了旱菸,重重地抽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看了一眼玉香说。 “中!你等着啊,俺加把火再烧上一锅水。“玉香应道,她掩好门,匆匆地出去了。 “嗯!你快点!”赵大凯应道,又抽起烟来了。 雪下得很大,天色暗得也比较早,屋内光线也显得更加地黯淡起来。赵大凯坐在床上静静地抽着烟,那只绣花鞋仿佛一直在他面前晃悠着,鲜红的鞋面,还有那只梅花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二狗婆娘临死前的眼神似乎一直都在看着他,那眼神太熟悉了,那究竟是谁的眼神?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身上也变得愈发得冷了起来,他紧了紧被子。 死婆娘,水咋还没好!他烦躁地沖灶房里喊:“玉香,水好了么?老子都快冻死了!” 灶房里没有传来玉香的声音。 “玉香!耳朵聋了吗?给老子端水来!”他气急败坏地喊着。 “咚,咚,咚!”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自己开门,老子没那空给你开门!”他冲着门大声喊。 “咚,咚,咚!”敲门声继续响起。 “死婆娘!真是反了!”赵大凯骂骂咧咧地下了床,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又钻被窝里了。
第8页 门开了,可是玉香没有进来。房门开着,随着风摆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玉香,咋没进屋!”赵大凯问道。 屋外没有声音。 “咚,咚,咚”窗户上又传来一阵声响。 “玉香!是你吗?”赵大凯哆哆嗦嗦地问着,声音也开始发涩起来。 屋外依然静寂。赵大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外,大气都不敢出。 窗户外天色越发地暗了起来,只能隐约看到屋外飘着的白雪,什么人影都没有。赵大凯“嘘”了口气。 突然一张黑色的脸贴在了窗户上,他在窗户上摩挲着,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他正盯着屋内的赵大凯。 “你,你,你是谁啊?玉香!玉香!”赵大凯惊慌地喊着玉香,全身筛糠似地剧烈地抖动着。 “来了!来了!”玉香端着热水进了屋。 那张脸贴着窗户,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去…… 窗外魅影(二) 玉香端着热水急急忙忙地进了屋。 “咋了?大唿小叫的!”玉香边把水搁放在地上,边说。 “你,你看到刚才那个影子吗?在,在窗户那!”赵大凯慌张地问着玉香,眼睛盯着窗户的方向,眼睛有些发直。 玉香朝着窗户边看去,回头说:“啥都没看见呢,你最近是咋的了?神经兮兮的!”她说着,弯腰把水挪到了床边,“赶紧下来泡脚,一会水就得凉了,这大冬天的,烧盆水还真不容易!” “你真没看见!就在窗户那,刚才还贴在玻璃上,一会就不见了!”赵大凯疑惑地问着。 “没有!俺看你最近是睡觉睡得太少了,脑子都迷煳了。赶明儿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玉香在桌子前坐着,喘了喘气。 “哦,那可能是我看花眼了。你给俺挑个灯,屋里黑得很。”赵大凯揭开了被子,坐在床上泡起脚来。他弄不明白刚才他明明是看到有张脸贴着窗户往屋里瞅,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玉香进屋的时候,那影子才不见的,可是玉香却说没有见着,难道是这段时间真的是休息得太少了,精神不太好了,才产生的幻觉?得好好休息下,可不能老是这样整。他抽着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灯点起来了,屋内顿时亮堂了许多。玉香就着灯绣起花来。 “大凯啊!俺想明天要是停雪了,俺就去后山一趟!”玉香说着,手上的活儿继续着。 “这大冷天的,你上那去干啥?”赵大凯抽了一口烟,瞪了一眼玉香说。 “俺想去祠堂敬敬香,都老长一段时间没上那去了。”玉香应着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啥时候去不好,偏赶着这大冬天的时候去,等天气晴了,再去也不迟。”赵大凯没好气地说。 “人家说了,这下雪天去,才能显得心诚,有谁说这敬香的,还得挑个好日子去的。”玉香回道,“明天的日子正好,反正家里也没有啥活了,俺就去一趟。” “好,好,好!你去,你去!”赵大凯气急败坏地说。 屋里又陷入了一片静寂。 “俺不是心急嘛,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呢?”玉香停止了手上的活,委屈地说。 “俺不是心疼你吗?你说都这么多年了,咱啥法子没有想过,可是有用吗?你年年烧香拜佛的,都求到啥啦!啊!啥玩意都没有!”赵大凯声音缓和了下来。 “人家说了,那是俺不心诚,没打动菩萨,俺还是去一趟,你就依了俺吧!”玉香可怜兮兮地看着赵大凯。 赵大凯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想了许久,回道:“中!你爱去就去吧,俺也不拦你,这大冬天的,不过你得早去早回!” 玉香高兴地直点头。 “你给俺把水倒了,水凉了!”赵大凯吩咐道,他将脚收回了被窝里,又想起了心事来。 玉香兴奋地过来端着水出门了。她想,明儿个俺早点出门,好好求求菩萨,俺咋可能一辈子就这个命…… 后山男尸(一) 天刚蒙蒙亮,玉香就起来忙活了,她忙着做好饭,就准备赶去后山。 “早去早回!”赵大凯边啃着猪蹄,边沖在一边忙着收拾东西的玉香说。 “知道了,一完事,俺就回来!”玉香坐在镜前整理头髮来,她将头髮盘成一个髮髻束在脑后,把耳环给取了下来。 “把那玩意取下来干嘛?”一旁吃饭的赵大凯瞅见了,问道。 “这求神拜佛的,还是不戴这些为好,人家都说俺心不诚,俺这也老长时间没去了,俺得好好求求菩萨。”玉香整了整衣服,围上了一条碎花围脖,把整个头都盖上了,就露了一张脸在外面。 “得,啥心诚不心诚的?咱这香没有少烧,你肚子不也不见起色!”赵大凯不屑地说。 “你这乌鸦嘴,咋就不能整点好话?净瞎说!俺不和你磨叽(罗嗦)了!俺得出门了。俺约了隔壁的翠花一同去。”玉香嗔怪地说着,挎着小布袋就准备出门。 “翠花?她去干啥?她不是生了娃吗?”赵大凯奇怪地问。 “最近她男人老是发烧,晚上还说胡话,烧得不轻,所以她也想去问问菩萨,是咋回事了?俺不和你说了,俺得出去了。”玉香匆匆地出了门。
第9页 雪停了,整座后山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天气很是阴沉,温度低得让人骨头都冻得嘎嘎作响,玉香和翠花一前一后踉踉跄跄地地走在了后山的路上。 “玉香,你都有多久没来后山了?”翠花问道。 “快三个月了!”玉香回道。 “你咋也这么长时间没来哩?”翠花靠在了一颗树上,取下了头巾擦着额头溢出的汗水。 走在前面的玉香也停了下来,靠在树上喘起气来,“最近俺男人忙,俺就在家帮着,抽不出空子出来呢。” “俺觉得这里面挺怪的。”翠花神秘兮兮地说。 “咋怪了?”玉香问道,满是疑惑。 “你男人是大夫,啥稀罕药也给你吃了,菩萨你也没有少求,你说咋就怀不上!”翠花疑惑地说。 “他们说,是俺心不诚,这次俺是诚心来的,菩萨应该知道!”玉香加重了语气说,一副信誓旦旦地样子,“咱赶紧赶路吧,时候不早了!” “中,你听说后山有人唱戏这事么?”翠花戴好了头巾,继续赶路。 “嗯,有听说过。”玉香回道。 “别不准让咱们碰见了。你猜会是谁?”翠花压低声音说。 “俺不说这,中不?说得俺心里发毛!”玉香停下了脚步,冲着后面的翠花不悦地说。 “中!中!俺不说了。”翠花忙应允。 林中又陷入了静寂,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向前赶路,没有人再说话。林子里空荡荡的,已然没有飞鸟的踪影,山里静得出奇,唯有皮靴踩着雪地发出单调的“沙沙”的声响。 “咦!玉香!你看前面是啥?”翠花冲着在前面埋头赶路的玉香惊唿道。 “咋了?大唿小叫的!”玉香被翠花这一喊,着实吓了一跳。 “你,你看!就,就在前面!那棵树下面!”翠花惊恐地指着离翠花不到五十米的一颗大树。 玉香缓缓地回过头,沿着翠花手指方向望去,在她正前方的那棵老槐树下,一具干瘪的男尸正斜靠在树上,他双目圆睁,大半截舌头露在了嘴外,一件山羊袄正落在了离他不远处,而他,他的肚子却已经破开,肠子正露在了体外…… “啊!救命啊!”两个女人惊慌地掉头朝山下跑去…… 后山男尸(二) 两个女人吓得魂飞魄散地跑回了家,把看到的那一幕可怕的情景告诉了男人们。 下午后山上的人多了起来,男女老少都围着那具尸体在议论纷纷,这是谁家的男人?怎么就剖腹自杀呢?有啥事情这样想不通啊?那肠子都露在了外面,样子真是渗人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猜着这个男尸会是谁?人群里热闹得跟炸了锅似的。 村长赵根生站在了男尸前,边抽着菸袋,边用根树枝子扒拉着男尸。由于天气寒冷,男尸已经冻得硬棒棒的,尸体旁雪地上的一滩血迹也早已凝固呈现出了暗红色,尸体的面部狰狞可怕,五官已经严重挪位,仿佛是被揉搓着凝成了一团,五官都快纠结成一体了,已经认不清是谁了?尸体旁边的一把杀猪刀上还留有血迹。 “呃,有谁认得这男人吗?”村长对着人群发话了。人群里开始议论开来,谁也没有回答。 “呃,会不会是赵疯子呢?”人群里有人说话了,那是村头的赵麻子,他提拉着不合身的大棉裤,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嗯!”村长吧甲了一口烟,眼睛向人群里扫了一圈,“大家认为呢?” “嗯,俺看是啊,这赵疯子都失踪好些时日了,最近有人说常听到后山上有人在唱戏,俺看保准就是他!没错的!”站在人群中老六探出个脑袋大声地说。 “对,对,对!俺也觉得应该是他。”人群里有人附和着说。 “这赵疯子咋就跑这后山上自杀来了!他有啥想不明白的?”赵六疑惑地说。 村长看了一眼赵六没说话,他边捲袖子,边对着人群说:“咱把他给挪个窝,找个地方给埋了,大家过来帮帮手。” 人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人走出来。 “呃,咋不动了?麻子,老六,还有你,你,过来!”村长命令道。 几个人只好悻悻地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正当他们俯身去抬那具尸体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悽厉的哭泣声。 “儿啊,你咋就这么死了啊?昨儿个还好好的呢啊。”大家闻声看去,是二柱的老娘,她正一把鼻滴一把眼泪地哭着往尸体边走过来。 二麻赶紧过去扶住她。看到尸体,老娘哭得更加悲切起来。 “二柱他娘,你肯定这就是你家二柱吗?”村长在一旁好奇地问。 “嗯,对啊!昨天一早上,他就出门砍柴了,他说顺便要帮谁家的媳妇带一点柴,可是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他昨天出门穿的就是这件棉袄。”老娘抱着那落在一旁的棉袄哭得更加得伤心起来。 “媳妇?谁家的?”村长疑惑地问。 “他急匆匆地就出了门,俺也没有细问。儿啊,你死得好惨啊!“老娘坐在尸体旁,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地哭着。 村长没有再问,人群也变得安静了起来,只有老娘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在后山的上空迴荡着。
第10页 “报应啊!报应啊!”突然一个声音炸雷般地从人群后响起…… 密林挪尸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是赵疯子立在了人群后,他穿着一身破旧的戏袍直勾勾地看着男尸。二柱他娘也停止了哭泣,看着赵疯子进到二柱尸体前来。 “赵疯子!你瞎说什么?什么报应?去!去!去!”村长赵根生怒气沖沖地冲着赵疯子说。 “啊哈哈……报应啊,报应啊!”赵疯子重复着同一句话,眼睛开始迷离起来。 “死疯子,这些日子你都上哪去了?是不是你在这后山装神弄鬼地唱戏啊?”麻子调侃着问道。 “唱戏?没,没,没有。”赵疯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矢口否认,“力拨山兮气盖世,时不得兮睢不逝,睢不逝兮何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成败一时志莫磨,亦要知胜负常见,前路渺漫天风暴”他舞起袖子唱起了《霸王别姬》,那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惹得人群里有人发起笑来。 “死疯子,一边唱去,别在这捣乱!”赵六摆摆手欲把赵疯子驱赶开来。 赵疯子嬉皮笑脸地冲着赵六咧着嘴乐,围着他直转悠,“去!去!去!真他妈的晦气!”赵六厌恶地骂了句,操起手边的一根枯树枝像赵疯子掷去。 赵疯子闪了开来,“报应啊!报应啊,哈哈,哈哈……”他往林子深处踉跄地走去。 “这死疯子!看来是越来越疯了!”麻子摇摇头说。 “二柱他娘,咱们得在天黑之前把二柱挪下山去,你就节哀顺变吧!”村长扶着二柱他娘说。 “嗯,中!根生,俺就听你的,俺这可怜的娃啊!命咋就这么苦啊!”二柱娘点点头坐在了大树旁的石头上,小声地啜泣着。 村长,赵六和麻子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二柱尸体往带来用竹条编成的担架上抬。赵六拉着尸体的两只手,麻子负责抬两只脚,把硬邦邦的尸体给抬到了担架上。大家站在一旁点着了烟杆抽了起来,歇歇气。 “最近是不是有人在后山唱戏呢?”赵六问麻子道。 “对啊,最近听人说,有人半夜三更地在后山上唱戏呢?”人群里赵大脚说话了。 “我看这八成就是赵疯子唱的!这三更半夜的在这后山上唱戏,折腾死个人!”人群里有人愤愤地说。 “我看也是,俺婆娘晚上睡得晚,她说她也听到,那声音像赵疯子。”人群里有人附和道。 “唱的哪出啊?”麻子问。 “好像是,是,对,对,我想起来了,是《绣花鞋》!”人群里有人应道。 “俺看哪,不会是赵疯子唱的,早些年,我看过他唱戏,俺可没听过他唱《绣花鞋》这齣呢。”赵六说。 “俺也觉得不像赵疯子唱的,那声音像女的,唱得跟鬼哭似的,他唱戏不是那味。”人群里有人附着赵六说。 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大家都在猜着是谁唱的戏,好不热闹。 “绣花鞋啊!哎,哎,哎……”突然传来一阵悽厉的女人的唱戏声,“花非花,雾非雾……”那声音悲凉而又婉转,似马头琴低吟,如殷殷哭泣之女声,幽怨低回,凄冷缠绵,在林间迴荡盘旋,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吶喊,要将人的心魄给摄了去…… 密林幽歌 众人立马回身,循声望去,被积雪覆盖的丛林远远望去,看不到任何踪影。可那女声依然在林中迴荡。一阵狂风卷过,树林剧烈地抖动着,犹如一列火车瞬间穿越了丛林,发出剧烈的声响,树上的积雪顿时“哗哗”地直往下掉。 大家都顿在那里了,谁也没有说话,身体开始渐渐发紧,有些哆嗦起来。这声音着实可怕啊,那唱戏声仿佛穿透了一个时代迸发而出,声音如此哀怨忧伤,这究竟是谁?为何唱得如此凄婉?这若是鬼魂的声音,那这个鬼生前该承受了多么大的怨愤,这怨气如此深重,寒冷地直逼灵魂! “是,是,是谁?谁在唱戏呢?”麻子哆哆嗦嗦地低声问道,打破了原有的静寂。 众人眼睛朝麻子看了过来,看着大家惊恐的眼神,麻子感觉到一阵寒冷。 “《绣花鞋》!她唱的是绣花鞋!”人群里有人惊叫,声音里满是恐惧。 “对!对!是《绣花鞋》!是不是赵疯子?”人群里有人猜测道。 “赵疯子!赵疯子!你给我出来!别在这里装神弄鬼,唬大家了!”村长赵根生冲着声音来的方向大声地吼道,他明显也感觉自己声音在发抖,手也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但是身为村长,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看着他,他怎么可以表现出怯意,这日后要是被村民们说起来,他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村民面前!他努力地压住自己的惊恐,壮了壮胆子。 村长的声音在林子里响彻,但是没有人回答,那女声依然在唱着,“绣花鞋,哎,哎,哎,离魂泪,两相别,望断来时路……” “不是赵六,不是赵六!大家快逃啊!”麻子突然哭着喊了起来,他仓皇地拨开人群朝山下跑去。他脚底一滑,一个踉跄滚了下去…… 人群里也开始骚动起来,大家也开始准备四处逃窜开来。 村长心里也感觉更加地惊恐起来,他稳了稳情绪,对着人群大声地说:“大家不要惊慌!我看八成就应该是赵疯子在唱,刚才赵疯子不是来过吗?这回他又不在了,咱村里他会唱戏,咱谁都知道!现在天也黑了,大家更不能走散,一起下山才会更安全!”
第11页 “村长说得对!咱们这样没头苍蝇似地乱跑,更不安全!俺听村长的!”赵六忙点头应允。 “对!咱听村长的!这肯定是赵疯子在唱的!咱们得听村长的!”有人附和道。 大家都停住了脚步,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这天也不早了,今天咱们就先下山去。二柱他娘!”村长喊了句。 “哎!”已经满脸惊恐的二柱他娘早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 他回身憋了眼放在担架上的二柱尸体说,“二柱他娘,你看今天天也不早了,大家也都受了惊,这大冬天的,山上野兽也没了踪迹,俺看要不先让二柱就暂时在这山上再委屈一宿,明儿一早,俺就和几个兄弟上山把二柱抬回家,你看这样,中不中?” “中!中!大兄弟,俺都听你的!”二柱娘忙点头应允。 “村,村,村长!你看,看……”突然赵六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喉咙仿佛被掐住了一样,舌头开始打结了。 “咋的了?“村长惊讶地看着赵六。 “看,看你身后!”赵六手直指着村长身后,豆大地汗水直往额头上冒,眼睛也开始发起直来,“他,他,他站来了!哎呀,我的妈啊!大家快跑啊!” 众人惊恐地四散逃去…… 古村孤院 玉香在后山上见到二柱尸体,受到的惊吓不小,回到家也病了起来,天天卧病在床,高烧不退。 赵大凯忙前忙会地伺候着,这天下午玉香总算是缓过神来了,烧也退了不少。 “说了叫你改天去吧!你不听!这几天够你受的吧!”赵大凯抽着菸袋,坐在玉香的床边闷闷地说,颇有责怪之意。 “得了啊,瞧你说的,俺哪知道俺这么背运啊,出门就碰到这么件事。”玉香双手撑床,费力地坐在了床头,她掖了掖被子,喘着气说。 “反正以后出门,得当心点!别赶着个隐晦天出去!”赵大凯抓着菸袋,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你上哪去?”玉香忙问。 “我出去走走,一菸袋时间就回来!”赵大凯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中!早去早回啊!”玉香提高了声音朝门外喊。 “知道了!咋这么磨叽!”赵大凯不悦地应了声。 屋外天气阴沉得很,如今是下午时分,天气越发地显得寒冷了起来。赵大凯立了立棉大衣领子,缩着脖子,双手交叉着插进了袖子里,低着头走在通往村头的小路上,村子里静得很,他皮靴子踩着松软的雪地发出的“沙沙”声显得特别的刺耳。 他径直走到赵六家,立在了赵六家院门口几米处的位置,他仰着头越过院子朝赵六家房门望去,赵六家房门锁着,似乎是没有人。“赵六,赵六!赵六在家吗?”他扯开嗓子喊了几句,屋内没有人应。他继续往前走去,皮靴踩着雪地发出的声音变得越发的刺耳。这赵六跑哪去了?咋这个时候还不在家呢?他婆娘咋也不在家?难不成他故意躲着俺,他欠俺的钱,看他还能拖到啥时候,明儿个来找他! 赵大凯低着头,他一直在想着那晚上拿着那只绣花鞋的老头子是谁?他和玉香说,等俺清醒了再来找我,可都过了这么多日子了,他咋就还没有出现?不知不觉地他走到了麻子家门口,麻子家门也闭着,他用力拍了拍麻子家的门,喊道,“麻子,麻子在家吗?”屋内传来一声狂烈的狗叫声,他惊地一下向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站着,等着麻子从里面出来开门。许久都不见人出来,“赵……”他想再次大声地叫一下,可是想到屋内的那条狗,他闭了嘴。"这些王八羔子,都他妈的跑哪去了?一个人影都没有!莫非想赖老子的帐不成!”他气沖沖地往前走着。 突然就走到了一座老宅子前,那宅子破旧残败,从外往内看,只见屋内残垣破壁,杂物凌乱不堪。赵大凯顿了一顿,只觉得全身一阵发冷,他赶紧掉头加快脚步往回走。 “站住!你咋就这么走了啊?你过来啊,快过来啊!”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狂笑声,他感觉身体“嗖”地一下从脚底凉到了头顶。他身子像僵硬了地尸体,他艰难地缓缓地回头…… 夜暮迷巷 赵大凯缓缓回了头,只见是赵疯子正贴在那破宅子门上,笑嘻嘻地对着他招手呢。这死疯子不是已经失踪了几天吗?怎么又在他家门口了,他看了一眼赵疯子及其他身后那阴暗破旧的宅子,他身上一阵发冷。 “去!去!去!死疯子,喊什么喊!”他冲着疯子骂道,声音明显有些发虚。 “来呀!别走呀?过来坐坐呀!”赵疯子依然说着,他穿着一件破得露出棉絮的棉袄,冲着赵大凯喊着。 “死疯子!你住嘴!老子没那闲空!”他边骂边疾步往回走着,渐渐地将赵疯子的喊叫声抛到了身后。他不敢回头 看,他怕他这一回头,这赵疯子说不定哪时候又追上他了,拖着他的脚不放,那就麻烦了。他急急地往家赶。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风也颳得越发地大了起来,狂风直往他领子里灌,他把貂皮帽子紧了紧,一直往家里赶。村里家家户户开始亮起了灯,他走到了麻子家,他瞅了瞅他家,屋内黑漆漆的,没有人在家。这么晚,这傢伙都上哪去了?他暗暗思忖,但是没敢停下脚步。
第12页 前面不远处就是赵六家,这么晚了,这傢伙应该已经回来了,上他家一趟!他加快了脚步,往赵六家走去。赵六家院内没有灯光透出来,他垫了垫脚往屋内望,屋内黑灯瞎火的。看来他也不在,都上哪去了?这么晚都不在家,真是奇怪。赵大凯思忖着。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天上没有月亮,路上黑得很,他放慢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 快走到二柱家的时候,他想去二柱家把帐要回来,他这几天因为玉香受了惊吓,几天都没有出门,这快过年了,他想赶紧把帐收回来,这要是到了正月就不好再要帐了,他加快了脚步。走到二柱家,而二柱家屋内的灯亮着,他一阵窃喜,这回好了,今天怎么说也要把钱要回来。他敲了敲门,喊道:“二柱!二柱!”。 “嗯!”屋内有个声音应道,是个男声。 “二柱,俺是大凯,你开开门,你欠俺的钱今天该还了吧?俺今天来这找你收帐了!”他朝屋内大声喊道。 屋内恢復了静寂,没有人回答。 “二柱,你开门啊!俺的钱你早该还了,你赖得了初一,也赖不了十五,你赶紧开门,出来说话!”他气急败坏地 勐敲起了门,这回任由他把门敲得震天作响,屋内依然没有任何人回答。 “他妈的,王八羔子!还想赖帐!明天老子来收拾你!”他愤愤地离开了,狠狠地说。 他往前走着,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一片光亮,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灯芯巷里传来的光亮。这是谁家啊?点这么多灯,难不成是杀年猪了?这猪看来是长得很膘了,我倒要去看看。他心想着,顿时来了兴致,径直往巷子里走去…… 午夜幽巷 赵大凯径直就往巷子里走去,这灯芯巷有些年头了,关于为何有“灯芯巷”这么个名字,相传在**那阵子,它原本不是叫“灯芯巷”的,一天有个胡姓的外乡人挑着货郎担来到了坟头村做起了灯芯的营生,由于生意红火,他就在这巷子里住了下来,后来这个巷子就有了个名字,叫“灯芯巷”,突然有一天,这个人连夜离开坟头村,至于他为什么要连夜离开,村里的老人们谁也说不出一个头绪来。于是这灯芯巷又开始冷清起来了,但是这名字大家还是这么叫着。 赵大凯沿着灯芯巷进去了,这个灯芯巷子平日里他是很少来的,偶尔为了哪房人家婆娘接生才会过来一趟。巷子很窄,约二米见宽,地面是用青石板铺砌而成,而如今因为雪大,已经被厚厚地覆盖上了。巷子两边的房子为一律的青砖瓦房,门对门地相向而建,房门高大,门楣上雕刻着花鸟图腾,颇为壮观。家家户户门口皆挂着红色的灯笼,这些灯笼在狂风中勐烈地摆动,灯笼内的火焰挣扎着忽明忽灭,发出幽幽的光亮。 他暗想,今天是啥日子啊?怎么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呢?若说是杀猪,也没有听到的叫声,走了这阵子,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见着。前面就是赵楞子家,我倒要去问问,他加快了脚步。赵楞子家就在前面,他心里一阵欢喜,他径直走了过去,他站到了楞子家门前,他没有敲门,他想看看这楞子家究竟在忙些什么?这些傢伙咋就这样,啥喜事也不告诉一声。 他悄悄地趴在了楞子家的门往里瞅。屋内灯亮着,床上有人盖着被子正在睡觉,这傢伙睡得还真早!他小声嘟囔着。突然他眼睛定住了,续儿眉头也渐渐地紧锁起来,只见一个女人,正就着煤油灯,背对着门坐在了桌前,她身穿着红色的碎花布衣,青布裤子,脚踏黑色布鞋,垂腰的麻花辫上插着一只红色髮簪,身段曼妙,煞是好看。这傢伙看来讨了婆娘了,俺说这里咋就这么喜庆。赵大凯看罢,掉头往回走了。 天已经不早了,赵大凯想着得赶紧回去。他急匆匆地往家赶,他想早点走出巷子。风颳得更大了,灯笼开始剧烈地摇晃着,光线突明突暗,赵大凯只觉得眼花缭乱,眼睛被光线晃着感觉都有些睁不开了。他走了很久,可是好像他都一直在这个巷子里。我明明来的时候,进这个巷子的没有花多少时间啊,咋这回去的时候,走了这么长路,还没有出巷子呢?他有些发急了,心里也开始有些发毛起来。 灯笼剧烈地摇晃着,烛光摇摇曳曳,似乎很快就要熄灭。赵大凯踉跄地往前走着,他只想早点走出这个巷子,他心越来越揪紧,恐惧越来越向他靠拢来。突然他隐约感觉在他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突然烛光都灭掉了,整个巷子一片黑暗! “啊!救命啊!……”他大叫一声,瘫软在了雪地上…… 鬼魅绣鞋 “大凯,是俺啊?你咋滴了?”一个人正挑着灯笼,对着赵大凯喊着。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是玉香!赵大凯定睛一看,只见玉香正提着灯笼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靠在墙壁上喘起了粗气,“你这婆娘,把俺都快吓死了!” “你这么晚了都还没有回家,俺心急,这不就来找你来了!俺看到你一直在这巷子口里打转,俺就过来了。”玉香赶忙走了过来,搀着他。 赵大凯环顾了四周,才发现他已经站在巷子口了。他压低声音问:“你说俺刚才在这巷子口瞎转?”
第13页 “是啊,俺提着灯笼凯出门没多久就看着你了,你说这黑灯瞎火你咋就跑那去了?俺也是看着奇怪了,赶紧过来了,哪知道还没等俺开口喊你,你就吓得瘫地上了……”玉香应道。 “黑灯瞎火?”赵大凯顿时停住了脚步,问道:“你没有看到那巷子里挂着的红灯笼吗?那巷子里亮堂着呢!” “啥?灯笼?你脑子发懵了啊?啥灯笼啊,乌七抹黑的,俺要是没有提着灯笼去,俺都找不着你呢!”玉香重重地说。 赵大凯感觉当头一棒,头有些发晕了,他瞪着眼睛直视着玉香,弱弱地问:“你,你确定?你,你没,没看见灯笼?” “是啊!俺看你啊,是脑子煳涂了,咱们赶紧回家!”玉香瞪了他一眼,替他拍拍膝盖上的雪,就拽着他往回走了。 赵大凯心里一阵害怕,这究竟是怎么了?俺明明是看到灯芯巷里,灯火通明的,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呢,俺还看见了赵楞子在睡觉,还有他新讨来的婆娘?玉香她却说没有看见呢?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他感觉灵魂像脱了窍似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玉香回到了家里。 他愣愣地坐在床上,玉香忙前忙后地给他煨水泡脚。 “玉,玉香!你,你确定你没有看到那些灯笼?”他哆哆嗦嗦地问。 “没有!俺还骗你不成!那巷子黑漆漆的,现在都啥时候,谁家不都熄了灯睡觉啊?你瞧你,吓成这样,俺说你脑子是煳涂了,等水热了,好好泡跑脚,天天瞎想,俺看你是脑子煳涂了!”玉香重重地骂了句,就去灶房里拿水去了。 他越想越害怕,一把紧紧地拽过被子,直直地盯着煤油灯的灯焰,那灯焰如火舌一样舔舐着,颤抖着,他的心情才渐渐缓和了一些,他希望玉香赶紧回房内,不要让他一个人呆着。 “玉香!水好了没啊?赶紧回屋!”他冲着门外喊。 “喊什么喊!”突然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听得令人心里发毛,是个女声,但是不像是玉香的!啊?这,这会是谁? “玉,玉香,是,是你么?”赵大凯哆哆嗦嗦地问,他已经惊吓到了极点,犹若一颗膨胀的热气球,随时都会爆炸。 “呵!是我啊!”一只绣花鞋像长了翅膀似地从屋樑上朝桌面上缓缓地,缓缓地落了下来…… 午夜幽声 只见那只绣花鞋缓缓地落在了桌面上,鞋面上赫然绣着一只梅花簪,啊!这是,是之前见过的那只梅花鞋,他记得他见过那只梅花簪。煤油灯灯焰剧烈地摆动着,仿佛瞬间就要熄灭。 “妈呀!有鬼呀!”赵大凯哭着大叫了起来。 “啪”地一个声响,他吓得立马蜷在了床上,用双手蒙着眼睛不敢看这发生的一切。“玉,玉香!救,救命啊!”他瑟瑟地喊着。 “瞧你一惊一乍的,你究竟是咋的了?俺好不容易烧的一盆热水,硬是给你吓得洒了!可惜的一盆水啊!”玉香不悦地对他说。只见她脚下正落着一只盆子,雪遇到了洒掉的热水,立刻融化了,露出了地面来。她把盆子搁在了桌子上,坐到了桌子前。 “你,你看到那,那只绣花鞋了吗?”赵大凯紧闭着眼睛,不敢往桌子那边看。 “啥绣花鞋啊?”玉香郁郁地问。 “就在,在桌子上。”他弱弱地说。 “没有!啥绣花鞋啊?俺看你是中邪了!让俺瞧瞧,是不是发烧了?”玉香起身走到了他的跟前,一手朝他额头上贴了过来。 他本能地躲闪开来,他慢慢地朝桌子看去,那只绣花鞋真不见了! “你躲啥啊?俺要把你吃了不能!”玉香把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又把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一会,奇怪地说“没有发烧啊,你最近是咋回事啊?啥绣花鞋的,俺刚才好不容易烧的一盆水,俺端着盆子刚走到门口,被你这一叫,吓得俺水都全泼了。你好好躺着,俺再去帮你煨一盆来!”玉香说完,就准备起身。 “别,别去啊!”他紧紧地抓住玉香的手,祈求地看着她。 “咋滴了?俺再去烧盆水,你好泡泡脚啊!”玉香不解地问。 “就不要去烧了,俺不泡脚了,你就陪着俺。”说完,他就去为玉香宽衣。 “中!你等着,俺先去掐了灯。”玉香推开他的手,准备去掐灯。 “别,别啊!今晚就让它亮着吧!”他紧紧地拉着玉香的手,不让她去。 两人宽了衣,面对面地窝在了被子里,他紧紧地搂着玉香,几乎要把玉香给搂着闭过气去了。 “你咋滴了?身子抖动着这么厉害?把俺搂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玉香问道。 “俺也不知道,就是从刚才起,就一直抖得不行,心里害怕得不行,你确定没有看到那只绣花鞋么?”他稍稍地松了一点力道。 “没有!桌子上除了那盏煤油灯,啥都没有!你都怕啥啊?一大老爷们,瞧你吓成这模样!”玉香不耐烦地回答说。 “那,那我喊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应俺呢?”他的脸几乎要贴上了玉香的脸。 “嗯,应你啥呢啊?”玉香问道,她打了个哈欠,微睁着眼睛,口齿含煳不清地问。 “就是,就是……”他哆哆嗦嗦地说。
第14页 “是不是这样,“喊什么喊”!”突然耳边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 鬼魅迷情 “吃饭了!还在发啥子愣啊!”玉香重重地拍了下坐在客厅门槛上的赵大凯。赵大凯晃了晃迷煳的脑子跟在玉香屁股后面进了屋,像蔫了的黄瓜。 “吃完饭了,俺就想休息下,昨晚被你闹腾地一晚上没睡呢,你说你到底是咋了,一惊一乍地,啥鬼啊鬼的,俺看啊,是你心里有鬼!”玉香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 “昨宿,那鞋子就,就放在这!你真,真没有看见吗?还有,有女人说,说话呢……”赵大凯怯怯地望着桌子的一角说,他一直都弄不明白,为什么最近他能看到那只绣花鞋,还有那可怕的女鬼。可是玉香却说,她从没有看见过,这究竟是为什么?他重重地敲了敲脑袋,莫非这脑袋真的是煳涂了,看来这产生幻觉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这该如何是好? “大凯哥,在吗?”屋外有人在叫。玉香忙迎出了门。 “呀,是赵六啊,你咋来了?”屋外传来玉香的声音。 “嫂子,在啊,大凯哥在吗?俺找他有点事。”赵六急急地说。 听说是赵六,赵大凯“噌”地站了起来,披着衣服出了门:“赵六啊,你来得正好,昨晚俺正思摸着找你呢,你这回是不是还钱来了。”他对着还在喘着粗气的赵六说。 “大凯哥,咱先不说这行不?咱们村要出大事了,二柱出事了!“赵六近乎哀求地说。 “能出啥事啊?昨晚俺都上他家了。人都在!”他不屑地说。 “昨晚,昨晚俺们都上村长根生家去了,商量着事呢。二柱他娘也去了村长家,哪来的人呢。”赵六说。 “你扯啊!俺在他家门口叫了声,二柱他在里屋应了!你小子想赖帐,可别打岔啊!”他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眼睛快迷成了一条线。 “大凯哥,你这说笑了吧,这二柱都自个儿在山上开了膛破了肚,咋还能走到家里呢!你,你莫非也见,见着鬼了!”赵六压低声音说着。 “那山上的那个是,是二柱!”赵大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是啊,大,大凯哥,这事情邪门!”赵六看了看左右,低声说,“能不能进屋说话啊?” “哦,好,好,进屋说。”他失魂落魄地进了屋。 赵六抿了口热茶,声音悠长地说:“那天我们去山上处理二柱的尸体,大家就听到有人唱戏了……” “唱得啥呢?”他哆哆嗦嗦地问。 “《绣花鞋》!”赵六低声说。 “啊!”他心里咯噔一下,眼睛有些发木了。 “大凯哥,你没事吧!”赵六关切得问。 “甭管他!他最近一直都这样神经兮兮的,你接着讲,接着咋着了?”玉香望了眼赵大凯,问道。 “然后村长说叫俺们先回村的时候,俺看到,看到二柱,他站起来了!他眼睛通红的,站在村长身后……”赵六喝了口水,压压惊。 “然,然后呢……”赵大凯喘着大气问,他惊恐地嘴巴张大着,几乎都合不拢。 “然后,我们就全跑了,谁也不敢再去后山了。”赵六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那,那他家,那个男人会,会是谁?”赵大凯声音嘶哑地问,几乎竭斯底里地。 赵六带着哭腔说:“那不会是二柱,俺,俺这,这回也要大,大难临头了!” “谁这么说的?”赵大凯狐疑地问道。 “一个揣着绣花鞋的老头!”赵六双腿筛糠似地剧烈地抖动…… 索命绣鞋(一) 赵大凯一把拉过赵六,急切地问:“那老头啥时候说的?”他额头上的青筋剧烈地鼓动着。他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点,整个身体感觉瞬间就会被撕裂。 “就,就昨晚的时候,他来,来我家了!”赵六嘶哑着声音说,他惊恐到了极致,“俺这回是要死了,赵哥你向来点子多,你倒是给俺想想法子啊!”他哭丧着说,膝盖“砰”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赵大凯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 “大凯哥,你倒是说话呀,俺上有老,下有小的,俺可不想这么早就死了啊,你给俺想想法子呀,大凯哥,你倒是吭个声啊!”赵六挪着膝盖移到了赵大凯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脚,勐烈地摇晃着。 玉香看到这情形,赶忙上前拉起赵六,把他让到了椅子上,说:“大兄弟,你这是干啥啊?你倒是把嫂子我吓了一大跳呢,有啥急事,你就好好说,干啥就给跪着了呢,有啥事情慢慢说,咱们一起想办法。”她忙给赵六又斟上了一热茶,劝着他喝下。 赵六心神,稍微安定了下来,他焦急地看着在一旁失神地赵大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 “大凯,你倒是说话啊,你在发啥愣啊!”玉香推了把赵大凯的肩膀说。 “啊!俺,俺能,能有啥法子!”赵大凯如梦方醒般,语无伦次地说。 “大凯哥,你一向都有法子的,你倒是要救救俺啊,俺不想死啊!你倒是救救俺啊!求求你了!”赵六“扑通”一下,两腿又跪在了赵大凯面前,鼻涕眼泪和成了一团。
第15页 玉香看到这阵势,赶忙拉起赵六说:“大兄弟,有啥事,你跟嫂子说,你是犯啥事了啊?咋这要死要活的。” “嫂子,俺这下子完了,俺活不成了,嫂子你可要救救俺啊,俺不想死啊!”赵六哭着一把抓住玉香的手,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草似的,死死地不放手。 “赵六,你干啥!给我放手!”一旁突然怒声喝起,赵大凯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 赵六惊地赶忙松了手,悻悻地看着赵大凯,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发啥子脾气啊?你得问问赵六是犯啥事了,咋这般哭着,你好歹给人家想个办法啊!”玉香惊地也退到了一旁,嗫嚅地说。 “你这婆娘多啥子嘴,老子正烦着呢!”赵大凯烦闷地冲着玉香说。 “不说,就不说,瞧你那样子,跟见了鬼似的。”玉香,愤愤地说,转身就回内屋去了。 “你,你这婆娘,胡说什么?看我不收拾你!”他气急败坏地冲着玉香说,他心里烦闷透了,这绣花鞋一直在他眼前晃荡着,还有那个老头子,怎么也找到了赵六,他看到的是不是也是同一老头呢?这绣花鞋到底是谁的?为什么它一直会出现呢?还有那可怕的女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大凯哥,大凯哥!”赵六怯怯地摇了摇他的腿。 “嗯!”赵大凯恍惚中回过神来,“那老头子还说什么了吗?” “哦,说了,呃……俺想想啊!”赵六赶忙说,他寻思了一回,说:“他说了,说只要是见过绣花鞋的人,都会死!” 索命绣鞋(二) “你说什么?”赵大凯一把抓住了赵六地衣领,发狂地问。 “他,他说,只要看到绣,绣花鞋的人,就得死!”赵六重复着说,他惊恐地看着赵大凯。 “那,那老头,是不是有一只眼睛瞎了?”赵大凯竭斯底里地问道,他惊恐地像一只受伤的野狼般,从心底里发出申吟。 “是啊,是啊!他的眼睛好瘆人啊,大凯哥,你,你也看到过他吗?”赵六惊讶地险些失声,他瑟瑟地问道。 “他,他拿的那,那只绣花鞋上面是不是绣着一只梅花簪?”赵大凯继续问道,他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外面溢着,手不由得开始哆嗦起来。 “对,对啊,是,是只梅花簪!”赵六头点得跟鸡啄米似地回答。 赵大凯勐得放开了赵六,跌在了椅子上,他眼睛发直地看着,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把手,额头上的汗水愈发地往下掉了。 赵六看到赵大凯这种神情,愈加地慌了,死命地抓住他的胳膊,哭丧地问着:“大凯哥,救救俺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啊?快告诉俺啊!俺不想死啊,救救俺啊!” “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赵大凯仿佛没有听到赵六的喊叫,他喃喃地说。眼睛里空洞地没有一丝生气,脸色越发地阴暗起来。 “大凯哥,俺该咋办啊?你倒是帮俺拿个主意啊!大凯哥,求求你了!”赵六依然跪在他的面前,“砰砰砰”地磕起头来了,额头上顿时红了一片,额头碰到地面发出的声响,犹如老和尚敲木鱼一样急切而又生硬。 “这是咋了?怎么磕起头来了?”里屋玉香听到动静忙迎了出来,看到这架势她忙去拉起赵六,“大凯,你今天是咋滴啦?这有没有法子都给赵六一个交代。你叫俺咋说你呢!”玉香怪罪起了赵大凯。 “嘘……”赵大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驱完邪似地缓缓地对赵六说:“你先回去吧,俺想想办法!” 玉香见他这样说,高兴地对赵六说:“大兄弟,你大凯已经答应你了,会给你想个法子,你就宽宽心,先回家去,这事情得合计合计,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赵六见着,激动地又来下起跪来,玉香忙拖住了他,说:“大兄弟,跪啥跪呢啊,这天冷,你就赶紧回去吧。” “嫂子,哥,那俺就先回去了,这事情俺就摆脱你们了啊!”赵六连连作揖着说。 “嗯,回去吧!”赵大凯头也没有抬地,向他挥了挥手。赵六边作揖,边退出了屋子。 玉香给他斟了一杯茶,也坐在桌子旁。 “大凯,你说赵六这惊唿咋唿地,都是咋回事啊?他也说到这绣花鞋了,这和后山上那人唱的《绣花鞋》是不是有关系呢?”玉香小心翼翼地问道。 “玉,玉香,你跟我说实话,那天你看到的那老头,有没有拿一只绣花鞋呢?” “没看到啊,咋滴了?”玉香狐疑地问。 “你,你没看到?”赵大凯声音发涩地问。 “对啊,咋滴了?”玉香问道。 这,这就怪了!为什么她没有看到呢?那天那老头怀里明明揣着一只绣花鞋,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感觉到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突然感觉到一阵阵发冷。 雪夜迷影(一) 天灰濛濛的,感觉又要下一场雪了,赵大凯赶着骡车走在了回村的路上。这夜色渐沉,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得赶在这天黑之前赶回家才可以。 “哟,哟!”他狠命地晃动着手中的鞭子,使劲的抽了一下前面拉车的骡子,骡子“嗷”地叫了一声蹦了起来,险些失了蹄。“哟,哟”他又大声地吆喝着,可这骡子“嗷嗷”地叫了几声,又按照它一惯的步子慢慢地踱着步,丝毫没有要加快的意思。
第16页 “他娘的,死骡子,给老子快点!这样磨噌,老子啥时候才能到家啊!”他急得地狠狠地骂道,着急地喉咙都要上火似的,他又狠狠地抽了一下骡子,这骡子似乎跟他较上劲了一样,抖抖身子又慢慢地像前挪着。 “老子啥时候才能到家啊!”他失望地瘫坐在椅子上,仍由着骡子涣散地拉着。天越来越暗了下来,这两侧的山脉被白皑皑的雪覆盖着,看不到一丝绿色。骡车孤独地走在这被群山夹着的小道上,“滴滴答答”的骡蹄声单调而有落寞。前面依然是望不到头的山路,白的雪,白的山,白的世界,他觉得他自己是一只遗弃在沙漠里的兔子,时刻要被这沙漠,被这孤独,被这突然而来的不祥之物而吞噬掉。他欲哭无泪地瘫在座位上,他警戒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他害怕会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他惊恐地张望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高度地警戒着,他的眼睛在周围搜索着,像猎狗一样不放弃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可是他又害怕看到,他心理极度挣扎的。骡子,娘亲啊!你赶紧走吧,保佑俺平安到家吧!一粒水滴滚到了他的嘴边,咸咸的,他擦了把额头,他出汗了。 天已经黑得看不清路了,他点亮了马灯,支在了骡车头上的灯架上,马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前面一小块的路,骡子依然我行我素地缓缓地踱着步子。夜静地出奇,只有骡子那震魂摄魄的蹄声单调地响着,他静静地听着这蹄声,心神稍微安静下来,他觉得心里突然有种踏实的感觉,没有刚才那样害怕了。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这有节奏的声响,让他心里踏实了很多,这骡车晃晃荡盪地前进着,他也在车子上晃晃悠悠地躺着。他紧了紧棉衣,抱着肩膀,双脚蜷缩到了座位上,脸贴在座位的靠背上,他感觉这样暖和了不少。 夜已深沉,这离家的路还有些远。他紧了紧貂皮帽,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沉重起来。 骡子有节奏地朝前走着,他拉低了帽子,开始打起盹来了。夜很静,山也静得出奇,这深冬的山林已然没有任何生气了,唯有这在夜幕笼罩下,被雪山夹着的骡子车发出淡淡的光亮,飘出如游丝般的暖气。骡子低头拉着车,它的步子似乎有些凌乱了,这可怜的骡子似乎也有些乏了,迈着无力的脚步朝前行进着。 他翻了个身,睁眼看了看前面的骡子,眼睛又合了起来。 “嗷!”突然骡子惊恐地叫着,前蹄勐然跃起,赵大凯心一惊,他睁开了眼睛,可他人已经被摔在了雪地上,而在他的旁边趴着一个人,正眼睁睁地看着他! 雪夜迷影(二) 那人趴在地上,脸几乎贴到了地面。他身穿黑色的棉衣,一头花白的头髮凌乱地散落在额前,花白的鬍子上沾着丝丝血迹,苍白的脸上迸发出丝丝寒气。他痛苦地申吟着,艰难地想撑起身来。他眼睛定定地看着赵大凯,眼睛里如冰封般一样空洞。那是一个老人! “爹!怎么是你?”赵大凯失声地叫了出来,赶忙扑上前去,搀起了老人。这个人正是赵大凯的爹赵构。 “哎哟,哎哟!你这混小子把你爹的骨头都快撞散了!”赵构边说,边轻轻地敲起了自己的背来。 “爹,这么晚了?你咋也跑到这来了?”赵大凯边帮他爹又是捶腰,又是按摩,忙活开了。 赵构从怀里掏出条蓝色碎花手帕揭了揭嘴边的血迹说:“你这不孝儿子就是让俺操心,俺在这里都等了你一整天了,结果你倒好,把俺都给撞了!”他咳嗽了一下,吐出了一大团浓浓的血来。赵大凯看到了血,心也惊了起来,忙给他按摩胸部。 “没事,没事!”他爹又剧烈地咳嗽了下说:“咱们赶紧说事,俺留在这的时间不多了!” “爹,你要去哪里?”赵大凯急切地问。 “俺要去俺该去的地方。儿啊,你闯大祸了!如今已是大难临头了,俺之前劝你,你为什么不听呢?如今到了这地步,看来咱们赵家到你这就要断后了!”他爹痛心疾首地说。 “爹,俺怎么闯祸了,俺们赵家咋就要断后了?”他急切地摇着他爹的手说,吃惊不小。 “你知道俺赵家向来是单传,没想到到了你这一代就要绝后了!你叫俺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他爹仰天嘆起气来。 “爹,你说清楚啊?到底是咋回事啊?爹,你告诉俺啊?”他焦急地喊着,感觉心都被提到了嗓子口上。 “这些年,俺到处去求仙拜佛,玉香也没有少拜佛,可是就是求不来一子。你这不孝的儿子,这都是你造的孽啊!”他爹指头狠狠地戳向了他的额头。 “爹,你救救俺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扑通一下跪在了他爹身下,紧紧地拽着他的手。 “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造的孽也只能由你来承受了,谁都帮不了你了!这要看你的造化了,你好自为之吧。”赵构低头看了赵大凯一眼,沉沉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能看到那个女人,还有一只绣花鞋?” “对,对,对!爹,救救俺啊,你告诉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惊恐地唿喊着。 “儿啊!她来了,俺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报应啊,报应啊!”他爹摇头低语。 “爹,你告诉俺啊!……”他发狂似地摇着他爹的手。
第17页 突然,赵构双脚腾空而起,他挣脱了赵大凯的手,飘了起来。 “爹!爹!不要走啊!告诉俺啊!”赵大凯咆哮着向赵构跑去。 “报应啊!报应啊!”赵构渐渐地消失在夜幕里,唯有声音在山谷中久久迴荡…… 南柯一梦 “爹!爹!爹,你别走啊!”赵大凯绝望地朝着他爹的方向奔跑着,叫喊着,脚下一滑,沿着坡道滚了下去…… “啊……”他一声惨叫,顿觉眼前通亮一片,他勐地睁开眼睛,屋外雪亮一片,原来是做了梦,他不由得虚了口气。他摸了摸枕头,发现已是被汗水湿了一大块。他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挪过枕头坐了起来,背靠在了床头。他从床底摸出了旱菸烟杆,点燃了汗烟抽了起来…… 这难道是爹特意託梦给俺吗?他说俺闯祸了,这究竟是什么祸?他说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她会出现?这些究竟是为什么?这女鬼的样子好怕啊,她为什么要来找俺呢?这和究竟有什么关系呢?爹,你为什么不告诉俺啊?难道这些你都已经知道了吗?爹,还有那绣花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赵六也说他见过那只绣花鞋,这绣花鞋和俺们有什么关系的呢?为什么那个独眼的老头说,见过绣花鞋的人都得死?赵六见过,俺也见过,可那天那老头到咱家来的时候,怀里明明揣着一只绣花鞋,俺看得一清二楚,玉香当时也在场,可是为什么她说没有看见呢?爹,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啊?求求你告诉俺啊?老头说,见过绣花鞋的人都会死,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呢?爹,如果您在天有灵,就再託梦给我吧!他暗暗寻思着,只觉得头脑子越来越乱,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玉香!玉香!”他朝屋外喊了几声,没有人应。“这死婆娘上大清早地上哪去了?”他咳嗽了几声,穿来了衣服下了床,趿着拖鞋站在了门外。 天气开始暖了起来,院子里的雪厚厚地铺了一层,只有从客厅门通到院子门口已经被玉香扫出了一条小路来。屋檐上挂着粗壮的冰凌儿,在光照下晶莹剔透的。 “玉香!”他冲着灶房喊了声,灶房朝外面上着锁,他想到玉香应该不在那,顿时火冒三丈:“这死婆娘上哪去了?越来越反了,大清早的都不见人影,死上哪去了?” 这天冷得厉害,一股冷气勐地灌进他的喉咙,他勐烈地咳嗽了起来,连忙回身进内屋去了。他取了件棉衣,披在了身上,准备出门一趟。他心里乱得很,昨晚做了那么一个怪梦,正想和玉香合计合计下,这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梦是不是爹给俺託梦来了?还是俺胡思乱想来着。可这婆娘一大早就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越来越不像话了?他越想越生气,随手重重地摔上了门,气势汹汹地正准备往院门外走。 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七零八落的,听起来好像是一大伙人在跑动,他赶紧跑到了院门外,冲着声音的方向瞅,只见一大群人正急急忙忙地往他家方向跑了过来,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难道玉香出事了? 冬河女尸 那群人急匆匆地往赵大凯家方向奔了过来,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瞪着眼睛盯着那帮人渐渐地靠近着。只见那群人踏着雪地,积雪都被溅得飞了起来。那群人越来越近了,他看清楚了跑在最前面是村东头的赵武,只见赵武捂着狗皮帽正急沖沖地忙着,嘴里好像还在嚷嚷着什么。赵大凯竖起了耳朵,想努力听着他在说些什么。人多太杂,那一伙人闹哄哄地跑着,并不能听清楚。 稀里哗啦的脚步渐渐靠近了,只听见赵武嘴里喊着:“大家快点啊!”他头也没有转的,就一阵风似地从赵大凯身边跑了过去,身后的那些人也哗啦啦地跟着过去了,他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他突然来了兴致,这帮人这大清早地都跑去看什么呢?这么心急火燎的,莫非又是出什么事了? 他走了过去,拦住正跟着跑的赵次龙问道:“二聋子(谐音:次龙,大伙都这么叫他),你这十万火急地跟着跑,这上哪去啊?出啥事了?” 赵次龙停下了脚步,弯下腰来喘着粗气说:“赵,赵哥,这村西头出事了?大伙都跑着去看呢?”说着又准备朝前跑了。 赵大凯一把拉住他:“你倒是跟俺说清楚啊,这到底出啥事了啊?” “俺也不清楚呢,要不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赵次龙哭丧着脸说,一脸的委屈。 他放开了赵次龙,疑云满腹地看着这些往前跑着的人,立在了路中间。 “赵,赵哥,那俺先走了啊!要不你也和俺一起去瞧瞧!”赵次龙试探地问他,见他没有回应自己,于是撒开腿又往前跑了起来。 “赵哥,你咋站在这呢?大家都去村西头了!听说出事了!”只见赵麻子也从后面跟了上来。 “麻子,你倒是说说,出啥事了?咋都这样甩着膀子都跑开了呢?”他拉着赵麻子说。 赵麻子吞了吞口水说:“听说是谁家的媳妇死掉了,今天早上被人在河边发现了,都被开了膛了,脸都挪了位了,样子吓人得很呢!” “谁家的媳妇?”赵大凯一把拽进了他,急切着问。 “这个俺也不清楚,这不是也跟着大伙一起去看个究竟嘛!”赵次龙双手插在了袖笼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第18页 “那婆娘被人破了膛了?”他惊慌地问,声音也有些发虚了。 “嗯,是啊!听他们这么说。”赵次龙应道,“赵哥,要不你跟俺一起去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大凯愣愣地站在了那里,感觉心惊不已,只觉得两脚也有些不听使唤地开始哆嗦起来了,这婆娘会是谁呢啊? “赵哥,你去不去啊?你不去,俺就先走了啊?”赵次龙边迈着小步,边问道。 “嗯,你先去吧。”他应了句,他心里慌得不行,这大清早的就不见了玉香,莫非是玉香?他心里暗叫,不好!他也迈着步子跟着人群朝村西头河边跑去…… 诡笑女尸 赵大凯心急火燎地跟着大伙儿一起赶到了村西头河边,只见离他百米开外的河边正围着一大群人在指指点点着,他心头一沉,腿也不自觉地开始抖动起来,他停住了脚步,他不敢往河边挪步了。 “赵哥,你愣着干啥啊?赶紧过去看看啊!”赵麻子戳了下他后背说。 “嗯,俺过去看看,你先去。”赵大凯嗫嚅地说。 “中!那俺先过去了啊。”赵麻子说完,就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他心一横撩开人群,头就探了进去,这一看,他双腿抖得更厉害了,双眼发直地盯着那具尸体,额头上豆大的汗粒直冒,喉结急剧地滚动着,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忽地噌到了头顶。只见那女尸正侧对着他,扎着整齐的髮髻,双目微闭着,口角渗着的血,碎花深红棉袄裹着的腹部已经染着殷红的已经风干的血迹,敞开的棉袄里肠子都已经淌了出来,一看那脸,那,那不是玉香吗?! “玉香!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赵大凯疯狂地拨开人群,朝女尸奔了过去。他一屁股坐在尸体面前,抱着尸体的头就痛哭了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得是盪气迴肠的,把围观的人都给镇住了。人们都屏住了唿吸,谁都没有敢再吭声。 “玉香啊,是谁害的你啊!你倒是说啊!谁杀了她,有种的就给老子站出来,老子非要他的命不可!”他突然放下女尸 勐得站了起来,睁着发红的眼睛对着人群吼道,“是谁?是谁害了玉香,你给俺站出来?老子今天不灭了你,就不姓赵!你给老子站出来啊!啊!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你说啊!啊!是不是你?你他妈的给老子说啊!说!”他发疯似地跑到人群前面一个个地拽着人的衣领吼着,发红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像一头髮怒的狮子,仿佛要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撕裂! “赵,赵哥,你听,听俺说……”被拽着的一个人怯怯地说。 “你给老子闭嘴!一定是你害了俺家玉香!老子要杀了你!”说着,他就发疯似地掐住了说话人的脖子,狠命地掐着,他的面部狰狞地扭成了一团,两鬓的青筋勐烈地跳动着,仿佛立刻就要蹦脱出来。只见被掐的那个人脚渐渐地开始悬空,眼睛开始翻白,两手胡乱地在空气中抓着。 “赵,赵哥,你住手啊!”突然一群人围了上来,把他的两手奋力地拨开,把他紧紧地按住了。他发疯似地,喘着粗气,奋力地挣脱着,仍欲往那个人身上扑去。 “啪”的一声,他的脸上落下了五个手指印,他勐地一激灵,打他的是村长赵根生,他殷红的眼睛瞪着村长。村长诧异地看着他说:“大凯,你是咋滴的了?你看清楚了没?这死的人是你婆娘啵?这是赵云金他婆娘刘娟。” 赵大凯晃了晃脑袋,朝女尸看去,那尸体穿的衣服是黑色的素袄,玉香是不会穿这样的衣服的,还有那张瘦得像干茄子似的脸怎么会是玉香,玉香是村里出名的美人痞,她的脸圆润得像熟透了蜜桃,这不是她!他心里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玉香,去哪去了呢? 他对着村长尴尬地笑了笑说:“嘿嘿,是俺弄错了!”,大伙才放了手没有再拧他的胳膊,他忍不住又朝尸体看了过去,只见那尸体旁正落着一个血肉模煳的肉糰子,他心惊不已,忙转了头。 “哎,这云金婆娘真不知道是为啥想不开,她自己跑到河边来把自个的肚子给剖了,娃都给她剖出来了,这娃子都已经足月了!”村长嘆着气说。 啊!他吓了一跳,他又朝那女尸望去,突然那女尸突然张开了眼睛,咧开喷血的嘴朝她诡异的笑着,那眼神怎么那么熟悉?他惊叫了一声,双腿瘫软了下去…… 老宅来客 “老赵,你咋滴了?老赵!”在一旁的赵麻子赶紧把赵大凯给架住了。赵大凯晕晕唿唿地站立起来,挥手说:“没事,没事。”他缓缓地朝女尸望去,只见那女尸依然是双目紧闭,已经被大伙们搬到了担架上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长地嘘了口气,看来又是错觉了,这玉香上哪去了?一大早就没有见着她呢,他突然想起玉香来了。 女尸被村长赵根生指挥着一帮人抬走了,人群渐渐地散开了,他也往回家的路上走了。玉香上哪去了呢?这大雪天的难不成又烧香拜佛去了,这好歹也得跟俺吭一声啊,这死婆娘看来是越来越反了!他一路寻思着。 前面那户人家,大宅院里里外外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灯笼,朱红色的大门大开着,这是谁家啊?咋之前都没有见过呢?他停住了脚步,双手插在袖子里朝宅内望,哟!这不是赵疯子家吗?怎么宅子一下子变得这么亮堂呢?难道这宅子换主人了!他觉得纳闷,挪着步子就到了宅子门口,朝宅内瞅。
第19页 “哈,哈,哈”突然从门后闪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大声地笑着,赵大凯吓得忙往后退了几步。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赵疯子,他厌恶地骂道:“死疯子!把老子吓了一跳!”就转身往回走了。 “这位大哥,请留步!”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声音浑厚而响亮。 赵大凯慢慢地转了身,只见门口站着一青年男子,他身穿黑色风雨,脚踏黑色深筒长靴,头戴圆形盖帽,他皮肤白皙,长相俊秀,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是?”他狐疑地问道。 “哦,我是赵疯子的弟弟赵文。”年轻人笑着回答。 “哦,这样啊。“他缓缓地回道,他环顾了一下屋内,之前的断壁残垣如今都已经不见了,屋内的摆设都井井有条,他还发现赵疯子都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棉袄了,”那你来这是……” “是这样的,过几天就是我爹的忌日,所以我特地过来了。大哥,请问您是?” “哦,俺赵大凯,村里的医生。”他敷衍道。 “啊,那请赵大哥屋里坐吧!”赵文欲把他让进屋。 “哈哈哈,屋里坐,屋里坐!”赵疯子在一边蹦蹦跳跳喊着,他狠狠地瞪了赵疯子一眼。赵文见势,拉住赵疯子说:“哥,别闹了,别把客人给吓到了!”,一边拉着赵疯子走在了前面,一边给他道歉说:“赵哥,对不住啊,我哥太闹腾了。” “嗯,嗯,没事,没事!”他抬脚进了院子。这院子里确实是不一样了,经过一番整顿,又恢復到了赵疯子家的风光了,他暗自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看来这年轻人有些来歷的。他咳了咳嗓子,问道:“小哥,你是在哪里高就呢?” “我在省城里开了个学堂,教书来着。”赵文应道。 “哦,那不错啊!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学问的人。”赵大凯说。 宅子内摆着一张大八仙桌,阔气地摆在了大厅中央,赵大凯随着赵文进了屋,就立在了原地。 “赵哥,您先坐着,我给您沏茶。”赵文把赵疯子安顿在椅子上坐好后,就进房子去了。 他坐在了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手指聊赖地敲打着桌面,打量起宅子来,只见这宅子里,横樑纵横,雕龙画柱,宅内是清一色的红木家私,光亮如新。这赵疯子家以前还真是气派啊。他陷入了沉思中。 “呵!你终于来了!”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一阵心惊,循声望去,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头,他只有一只眼睛…… 老宅惊魂 老头哆哆嗦嗦地进了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一只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赵大凯。 啊!赵大凯惊地站了起来,惊恐地注视着这个老头,脸色极具由白转红,额头上溢出大粒的汗珠来,掌心里也慢慢地溢出了汗水来。“啊!怎,怎么会,会是你?”他惊唿了起来! 老头艰难地挪到了他的身边,赵大凯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看这个一脸沟壑的老头,那黑洞洞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给吞噬了进去。他记得太清楚了,就是这个老头,没错!就是他,他怀里揣着一只绣花鞋进了房门!啊!老头!绣花鞋!俺完了!完了!他双脚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赵哥,你怎么了?”赵文惊讶地拍了下他肩膀说。 “啊!救命呀!”赵大凯惊恐地拉住了赵文的胳膊,眼睛死死地闭着,不肯睁开。 “赵哥,出啥事了?”赵文惊讶地看着他问道。 “你,你看他!看啊!”赵大凯哭丧着说。 “哪啊?看谁啊?我哥吗?”赵文一脸的诧异。 “不是!不是!是那个老头!那个老头!”赵大凯哭着说,他越发地抓紧了赵文。 “没有啊?赵哥,你怎么了?除了我哥,你,咱们三个人没有谁啊!”赵文惊异地说。 赵大凯慢慢得睁凯了眼睛,转头望了望,赵疯子正坐在地上用手搅着衣角,咧开满嘴的黄牙,沖自己嘻嘻地笑着。赵文正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他忙松了手,一脸尴尬地坐回了椅子上。俺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一头的雾水。 “赵哥,你喝点水,压压惊。你瞧咱屋里就咱们三,你是不是不舒服?”赵文坐下来小问道,眼神里掠过一丝诡异。 “嗯,嗯,可能是,最近受了些风寒。”赵大凯应付道,眼睛没有敢正视赵文,他勐地喝了几口茶,噌地站起来说:“俺得走了!”说完就往外走。 “赵哥,慢走!恕不远送!”赵文迎到了门外说。 “哈哈,慢走!慢走!”赵疯子也跟在后面嬉笑着喊了起来,赵大凯忙加快了脚步。今天是咋着了,俺咋又看到那个老头了?这究竟是咋的了?难道赵文真的没有看到那个老头吗?这个老头是人是鬼?为什么他会在赵疯子家出现?赵文有没有在骗我呢?他为什么要骗我?这老头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真的是赵疯子的兄弟吗?他突然出现在赵疯子家,是不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来呢?他对俺如此客气,是不是别有用心?难道他和那个老头联合起来要俺的命吗?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开始小跑了起来…… “大凯!”突然身后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他惊得回了头。
第20页 “你跑啥哪?害得俺跑得都累死了!”玉香边喘着粗气追了过来。 “你疯哪去了?一早上没看着你!”他气势汹汹地瞪着玉香,咆哮着说! “俺上翠花家去了,向她讨教针线活呢。俺瞧你睡得沉,就没有喊你了。”玉香委屈地说。 “嗯,俺正想和你说事呢,咱回家说!”赵大凯一把拉着玉香,就往家走。 “啥事啊?你先告诉俺啊。”玉香疑惑地说。 “俺昨晚做了个梦……”还没等他说完,玉香急切地问:“你,你是不是梦到咱爹了?! “啊?你怎么知道!”赵大凯惊得一声虚汗。 勾魂头颅 赵大凯掩上了门,拉着玉香坐在了桌边,急急地问:“昨晚在梦里,爹都和你说啥了?” “嗯,俺想想啊!”玉香捋了捋头髮说,“爹说,咱们这辈子看来生娃没有希望了。”她神色黯淡了起来,低着头掏出手帕抹起了眼泪。 “爹都说啥了?”他缓和了语气问道。 “爹说,现在阴间的娃不好买,你每年清明都没有给他烧多少纸钱,他现在身上都没有钱用了,最近还是找了个打更的差事,才勉强度日,这抽菸他都是卷着树叶当烟抽的,这都没有钱买娃,就没有娃来投胎了,这哪能生娃呢?”玉香哭得越加地厉害了起来。 赵大凯点着了烟杆,狠狠地抽了一口,瞪了眼玉香说:“甭哭了!你这大清早地俺也没有见着你,你上哪去了?” 玉香用手帕拭了拭泪说:“上翠花家去了!本来早上想和你说的,你又睡得沉,俺就没有叫醒你,可这心里又憋得慌,俺就去她家跟她说这事了。大凯,你说这是不是爹託梦给俺啊?俺心里怕啊!俺天天烧香拜佛的,难不成咱真没有娃生了啊?” “嗯,爹託梦给俺,也是这么说的!”赵大凯幽幽地说,他闷了一口烟,紧锁着眉头,紧闭着嘴,仍由那烟雾从鼻腔里缓缓游出。 “啊!这该怎么办哪?”玉香哭得越发得大声起来,哭得肩膀剧烈地都动起来。 “别哭了!哭能有啥用!等过几天俺上山给老头子烧上几刀纸,叫他费费心。这生不出娃,咱也能过!”赵大凯烦躁地瞪了眼玉香说。 “嗯,中!俺去做饭了!”玉香抹干了眼泪,吸着鼻子就上灶房里去了。 赵大凯隔着裊裊地烟雾看着玉香的身影,他陷入了深思。爹这回託梦给俺们,看来这事情着是麻烦了。爹也说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可怕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总是纠缠着俺?还有那绣花鞋,她们到底有什么关系?爹说俺造的孽,俺究竟哪出事了?今天在赵疯子家看到的那个年轻人,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诡异?他说,他没有看到那个拿着绣花鞋的老头,一定是在骗俺!他们究竟是在耍什么阴谋?他们一定都是想害俺!他们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地害俺!为什么?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中。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屋里光线也变得越发弱了起来,他坐回了椅子上,拉开了桌子下面的抽屉,拿出了洋火(火柴),他把放在桌子上的煤油灯挪到了面前。那煤油灯芯已经缩回了灯管,露出了很短的灯芯在外面。 “妈的!怎么又缩回去了?“他起身从门后的竹篾扫把上掰了一根竹棍下来,挑起了灯芯来。 他烦躁地拨弄着灯芯,费了好一番周折,这灯芯终于露出了头来,他抹了把汗,随手拿起桌上的洋火盒子,捻了一根划然了。微弱的火焰剧烈地跳跃着,他赶紧就着煤油灯点了起来。 煤油灯幽幽地散发着微弱的光,那忽明忽暗的光线让屋内瀰漫这一层薄纱,赵大凯静静地注视着灯焰,又陷入了沉思中。 “唿,唿”突然煤油灯焰剧烈地跳动起来,拉回了他的思绪。突然一个黑唿唿的球体穿过灯焰朝他唿啸而来,“啊!”他惊恐地大喊了一声,只见那是一个拖着长长头髮的女人头,血红的眼睛正汩汩地冒着血盯着他,她嘴里死死地叼着一只绣花鞋…… 婴儿墙 “大凯,大凯,你是咋的啦?”玉香见赵大凯坐在了地上,眼睛发直,全身筛糠似地剧烈地抖动着,双手**似地捲曲着,唿吸急促地跟鼓风机一样,着实吃惊不小。她一把放下手中的盆子,朝他奔了过去,吃力地把他搀起来,让他坐到了椅子上。 “大凯,你究竟是咋的啦?啊!你倒是说啊!大凯,别吓俺呢啊”玉香着急地问道,她帮赵大凯抚着后背,帮他顺气。 “那,那!……”赵大凯重重地唿出了一口气,仿佛一根卡在了喉咙的狗骨头瞬间下了肚子,他大声地喘起气来,发直的眼睛渐渐动了起来有些神色。他着了魔似地缓缓抬起手臂,手指僵直地指向了门外。那个一头黑色长髮的女头颅,悬在了门口正中,如丝的头髮如毒蛇般地飘散起来随风乱舞,却挡不住那双滴血的眼睛,她嘴巴里依然衔着诡异的绣花鞋,眼睛狠狠地瞪着他,那犹如蝎子般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的心魄摄了去,将其灵魂撕裂了去! “瞧啥呢啊?”玉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门外是满地铺满积雪的院子,除了那泛着微弱白光的积雪,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玉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嗫嚅地说:“没有啊,啥也没有见着呢!”她抓住他的手臂说,“俺看你要赶紧休息了,你这究竟是咋的了?”就要把他扶到床上休息了。
第21页 “不要啊!不要啊!你别走开,别走开!”他一把拉过玉香来,把头紧紧地埋在玉香的怀里,眼睛死死地闭着,不敢再往院子里看,他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他的手死死地拽着玉香的手,不敢放松。那种撕心裂肺的惊恐似乎要瞬间把他的性命夺了去,那个恐怖的女头颅依然死死地盯着他,他能感觉到!她就在那!她一定会要俺命的!她那么狠地盯着俺,是一定要让俺死的!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这样不放过俺?这究竟是为什么?那个女头颅停留了片刻,像一阵风一样,飘了出去。 玉香,顺势拉过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把他揽在了怀里,她一直弄不明白,大凯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最近总是这样疑神疑鬼,几次都觉得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终究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家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现吗?俺要想想办法,瞧他这样的话,也不是办法啊。玉香失神地想着,她忧心如焚,她想尽早找出一个办法,让那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再一再纠缠大凯了。那天大凯看到俺如此害怕,莫非那不干净的东西也附在了俺身上,让大凯见俺如见到了鬼似的。一定是这样的!那几天,俺都感觉头晕晕的,一直想吐,却对大凯的惊慌却一无所知,看来俺们真的遇上了!老是这样,大凯会吃不消的!那天去祠堂的时候,那个躲在内屋里的人究竟是谁?为啥说了如此一番奇怪的话?莫非和大凯有关系? 玉香怜惜地抚摸起赵大凯的头来,心头焦虑不已,他惊得越发地颤抖起来。 “大凯,你倒是说,你究竟看到啥了?是不是不干净的东西?”玉香悄声问。 “嗯,俺不说!俺不说啊!”赵大凯死死地拽着她,不放手。 “你经常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俺看和婴儿墙有关系?”玉香迟疑地说。 “什么?婴儿墙!”赵大凯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她…… 俺要了你们的命 赵大凯焦急地看着玉香,他紧紧地抓着玉香的手臂,脑袋上豆大的汗水扑簌簌地直落。 “那天俺去了趟后山祠堂……”玉香慢慢地说,她顿了顿,迟疑地没有往下说。 “你倒是说啊?你去后山祠堂干啥啦?那婴儿墙是怎么回事?”他焦躁地问道,由于心里恐惧,他没有大声地喊出来,只是极力地压低了声音问。 “那天俺去祠堂,是为了给祖宗们烧烧香,保佑咱们怀上娃。俺上好香,跪着拜拜的时候,可不曾想听到祠堂内屋有声响,俺就想赶紧起身回家,可不想屋内有人说话了!”玉香慢慢地说,脸色也开始变得黯淡了起来,她顿了顿,看着赵大凯没有敢往下说。 “那人说啥了啊?你快说啊!”赵大凯焦虑地想要叫出来,他极力地压住自己的惊恐与烦躁。他犹如一只在笼中踱步的困兽,焦虑,恐惧吞噬着他即将崩溃的灵魂。 玉香,稳了稳情绪,嘆了口气,继续讲了起来。 原来那天,玉香正低头拜拜的时候,突然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玉香惊得站了起来,起身就会往屋里走。屋内有人说话了:“不用拜了,你们赵家犯了大事,天理难容,如今是要断子绝孙了!”那声音听起来嘶哑无力,应该是个老人! 玉香刚要抬脚出门,听到这话,她立马把脚收了回来,冲着屋内说“你究竟是谁?干嘛要这番胡说八道!” 老人说:“如今时候到了!该去的也要去了!” “什么去不去的!你究竟是谁?你出来说话!“玉香大声地说。这人这番胡说八道相比是疯了不成。她扭头就往门外走。 “自造孽不可活,如今是要灯尽缘灭了!婴儿墙是时日要重现人间了!”老人依然缓缓地说。 “什么狗屁婴儿墙!死疯子!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玉香愤愤地转身离开了祠堂。 玉香抹着眼泪说:“俺当时觉得那个人是胡说八道的,就没有太在意。可爹託梦给咱们,也说咱们这辈子是没有娃了,这和这老头说得正对上了。大凯,俺看这事情八成是真的,咱们该怎么办呢啊?” 赵大凯听完她讲述的这一切,更是惶恐不安起来,更别说注意了,他拼命地挠着头皮,焦躁无比。这婴儿墙是什么?难道和这个女鬼有关系吗?那女鬼的眼神为什么那样熟悉?她盯着俺,那样狠!那绣花鞋到底是谁的?是谁的?为什么要如此这般折磨俺,为什么? “大凯,你倒是说话啊?”玉香推了推他说。 “玉香,看来俺真的要完了!俺也不知道怎么办?你给俺拿主意吧!”赵大凯抬头看着玉香说,已然是鼻滴眼泪混作成了一团。 “咱们干脆找个道士过来做做法事,说不定就没有事了!”玉香想了想说。 “嗯,中!就这样吧!”赵大凯忙点头应允,他越发地抓紧玉香的手,瑟瑟发抖着。 “你敢!俺要了你们的命!”突然一个黑色的球体如疾风般地朝他们划了过来,那是一个瑟瑟生风的女人头,她划向了煤油灯,“砰”地一阵玻璃碎裂声,煤油灯摔在了地上,屋内漆黑一片…… 别点灯 黑夜如一张浓厚的黑幕般笼罩着整个坟头村。夜死一样的宁静。 “年轻人!你还是来了!”一个佝偻的老头缓缓地说。 “是啊!我必须来的!”站在面前的年轻人说。幽幽的煤油灯焰映着这两个人的脸,一张脸年轻朝气,皮肤白净,眼睛里满是忧郁与疑虑;而那张脸,苍老橘黄,如那干橘子皮一样坎坎坷坷,蹉跎恐怖,那眼神如黑洞般的空洞诡异,他只有一只眼球!
第22页 “年轻人,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老人缓缓地呵了一口气,那空洞的眼神里越加恐怖起来,他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烟杆,挪着步子朝煤油灯移了过来。 “我帮你吧!”年轻人从老人手中接过烟杆,就着煤油灯点燃后,递给了老人:“给你!你试一下”。 老人接过烟杆,重重地抽了一口,那刺激的烟味让他勐烈地咳嗽了起来,干瘪的身子剧烈地抖动,似乎瞬间便要散架了去。咳嗽声渐渐小了些,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手巾重重揭了下嘴说:“年轻人,你知道上次我为什么叫你别点灯吗?” “为什么?”年轻人惊异地朝前走了一步,他的记忆一下子又来回到了从前。那天当他准备点煤油灯的时候,是他,这个老人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别点灯!”可他如今也在坟头村里住了有些时日了,每日必定点灯,可为什么唯有那天却被他那样强烈地制止呢?自他回城后,他都一直没有弄明白这件事情,还有那天晚上回城的时候,他走上了后山,遇见的那个女鬼,她阴森恐怖地说,若是要多事,就要喷血到他身上!如此这般恐怖的言语及面目,该是何等的恐怖。自那天滚下山坡,险些丧了性命。如今这胳膊依然隐隐作痛。他焦虑地注视着老人,渴望着他能解释这一切。 “呵!说来话长啊!那天正好是我东家的忌日!”老人幽幽地说。 “忌日!你究竟是什么人?”年轻人狐疑地皱起了眉头问道。 “哦!你是叫赵文,是吗?”老人侧着头,斜眼看着他问道,没有回答他。 “嗯,是的!”年轻人赵文回道,“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你和疯子是同胞兄弟,是吗?”老人闷了口烟问道。 “是的,他是我的哥哥!赵文回道。 “哦,他疯了有好些年了!呵!时间过得真快啊!”老人嘆着气说,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难道你知道他是怎么疯的吗?”赵文急切地问道。 “嗯,是啊!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已经疯了好些年了!”老人眯着眼睛说,眼神里满溢着伤感,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是怎么疯的!请你告诉我!”他盯着老人眼睛,他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呵!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我该回去了……”老人转了身朝门外走去。 “你倒是说啊!是怎么疯的啊?”赵文提高声音问道。 “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的……”老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唯有那声音在黑夜激盪…… 老道做法 天气越发地暖和了起来,积雪也渐渐融化了,太阳挂在了坟头村上空,温暖的阳光碟机走了这个被积雪封存了许久的村长,带来了些许的暖气。 赵大凯院子里来了很多的人,满满的里三层外三层装满了整个院子。大家在小声议论着,赵大凯家这回究竟是闹了什么什么事了?还要做法事了。 一群身穿长袍头戴道帽的道士模样的人,沿着院子绕起了圈来。带头的一个瘦弱不堪的道士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辞走在了最前面,紧随其后的小道士则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从左手端着的盛满清水的碗中蘸水,然后用中指和拇指轻合,朝上弹三下,朝下弹三下,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口中也念念有词。跟在后面的道士跟在后面绕着院子转了三个满圈后,带头的道士站到了院子中央的一张桌子旁,其余的道士则分为两对在桌子左右侧依次排开来。 赵大凯和玉香紧紧地靠在了一起,站在了道士身后,他们看着道士做着这一切,心里紧张而有焦虑。这道士不知道灵不灵?只希望他能真正地抓住或赶走这只女鬼,让咱们今后能够过些安稳的日子。 “拿只鸡来!”道士对着身后的赵大凯说。 “哦,好!好!拿鸡!拿鸡!玉香,你快点拿给师傅!“赵大凯手足无措地对玉香说,催促她赶紧把鸡拿过来。 “哦,好的,师傅,给你!”玉香忙从自己的脚下拿起了一只已经被束紧了爪子的大公鸡,慌忙地递给了道士。 “咯,咯,咯!”随着一阵刀光,公鸡悽惨地叫了两声,鸡脖子上便溢出了血来。道士将鸡头反掰过来后,殷红的积雪滴在了他面前的一只碗里。道士将鸡抛在了地上,那鸡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道士拿起桌上的一把两尺见长的桃木剑,用手指蘸了点鸡血在桃木剑上摸了几个回合,木质的白色桃木剑边成了一把红色的“血剑”。他左手成作揖状,右手持剑,将剑在空中划起圈来,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那阵势颇有大神降临之势。 玉香高兴地看了眼赵大凯说:“大凯,这师傅能行!”赵大凯看了下玉香,没有吭声,他紧张得太阳穴忽忽地直跳着。 “看剑!尔等妖魔鬼怪快快让路!急急如日令!”突然道士大吼一声,将剑勐得刺向前方,惊得围观的人群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大家都让开点啊,别把门口堵住了!”赵大凯忙冲着围观的人喊了起来,中间的人开始往两边靠拢来,让出了一条直通院门的通道来。 “妖魔鬼怪,快快现身!不然我定将让你魂飞没散,永世不得超生!”道士笔直将木剑闭直地对着院门喊道。
第23页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道士所做的这一切,他像是在对着什么说话,可是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看到。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极致,谁也不敢大声的喘气。 突然道士全身**起来,眼睛歪斜,牙齿死死地咬着舌头,双手如干树藤般僵直了起来,嘴巴里开始溢出白白的唾沫来,一阵狂乱的抖动后,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拿命来 围观的人见道士倒地后,惊得蜂窝般地夺门而去,留下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地赵大凯和玉香,还有那些站在一旁深情慌张地道士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既然敢来做法,俺要了你们的命!”突然倒地的道士站了起来,睁大了腥红的眼睛,僵直着身体,伸直着手臂,正一步步朝赵大凯和玉香逼近,“哈哈哈,俺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得死!” “救命啊!”他们俩惊叫了起来!赵大凯紧紧地抱着玉香,两脚筛糠似地直发抖。只感觉一阵阴风袭袭逼近!俺的妈啊!这回完了!这回完了!俺的命不保了。他的裤裆里开始热乎了起来,一股液体在地上慢慢地散了开来,尿裤子了。“今天就要你们的命了!哈!哈!哈!”只听得那老道哈哈地大笑着,空气中瀰漫着死亡的气息。 突然院子里变得嘈杂起来,好像经过了一番打斗,院子内又恢復了平静, 突然他感觉到一只手,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背上,他“啊”地一声,吓得撒手坐在地上,抱着头哭丧着说:“饶了俺吧!求求你!俺不想死啊!” “施主,那女鬼已经走了!”道士说道。 赵大凯缓缓地抬起了头,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刚才那个作法的道士,只见那道士脸色乌黑,头上正扑簌簌地往下滴着血…… “啊!救命啊!求求你,放过俺吧!俺不想死啊!”赵大凯惊恐地大叫起来,他用手撑地,挪着身子向玉香靠了过去,他只觉得双脚剧烈地抖动着,牙齿越发地干起架来。 “施主,已经没事了!那个女鬼已经走了!”站在做法道士身后的那个道士说道,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空的装鸡血的碗,“我已经用鸡血把那女鬼逼走了!我师兄头上的血是鸡血,请施主不必惊慌!只是这女鬼暂时避开了去,可是这女鬼积怨颇深,阴气很重,我等道行远远不够,若是想将她除去,我等也是无能为力啊!”道士摇头嘆着气说。 那满头鸡血的道士也跟着摇摇头,神色变得越发黯淡了。 赵大凯哭丧着脸看看这个道士,又看看那个,他心里越发地恐慌起来。“师傅!师傅!你得救救俺啊!你要多少钱?你尽管说,俺都给,俺都给!你一定要救救俺啊!俺不想死啊!师傅,俺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赵大凯朝后面的道士慢慢地爬了过来,在他的脚下,鸡啄米似地磕起头来。 “哎!施主,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实在是我们道行尚浅!这女鬼怨气太重,她已经很难制服了,我们也实在无能为力啊!不知道这女鬼为什么要如此纠缠于你?”道士摇着头说。 “师傅!俺也不知道啊!这女鬼纠缠俺好久了,你一定得救救俺啊!”赵大凯啜泣着说。 “嗯,施主,我给你两道符!你分别贴在你家的东窗和西窗之上,可暂时躲过一劫。但是不是长久之计!这女鬼积怨太深,自是冤魂不散,这解铃人还得系铃人,你好自为之吧!”道士说完,递给他两道符,就收拾好法具,转身出了远门,其他的道士也跟随而去。 “师傅!师傅!别走啊!救救俺啊!救救俺啊!”赵大凯哭着喊了起来,他趴在了地上绝望地看着道士们绝尘而去。 “哈,哈,哈!现在看还能有谁能救你!拿命来!”突然身后一阵狂笑,他的后背“嗖”地一下凉到了冰点…… 鬼变 赵大凯缓缓地回了头,只见玉香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全身僵硬地骨头刷刷作响,正一步一步地向他爬了过来。啊!不好!那女鬼已然附在了玉香的身上,玉香的表情急速的变化着,一会是痛苦难堪的啜泣,一会是狰狞暴戾的仇视。这两种表情交替地变化着,玉香全身**般地抽搐着,突然她加快了速度,步步紧逼了过来,那表情已不再有痛苦难堪的成分了,而那只是一张惨白的,仇视的,冰冷的脸孔。 啊!还是那眼神!那样熟悉的眼神!那样恶狠狠的眼神!那要吞噬了他灵魂的眼神!她究竟是谁?她究竟是谁啊?救救俺啊!俺不想死啊!他脑子急速地转动着,可这眼前的情景,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除了求生的欲望,除了那双慑人的眼睛,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救命啊!救命!他额头上的汗珠大粒地溢了出来,汗水浸透了他的背部,只觉得背部一阵冰凉,那凉飕飕的感觉,冰凉透底。 “啊!救命啊!玉香,是俺啊!俺是大凯啊!你不要杀俺啊!玉香!”赵大凯惊恐唿喊着。可是玉香依然朝他爬了过来,她的手指如爪子般的在地上快速地滑动着,发出刺耳的“嚓嚓”声,她的手指正和着灰尘,汩汩地滴着血,地面上留下了一两道清晰的血印来。 “谁也救不了你了!拿命来!哈哈哈……”玉香沉着嗓子,恶狠狠地说道。 “啊!救,救命啊!”他奋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外跑,可是脚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拔不动了。“啊!救命啊!救救俺啊!”他绝望地唿喊着,眼睁睁地看着玉香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第24页 玉香扭了扭脖子,只听得她的脖子作响,她嘴巴里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声音,那声音如超声波般诡异而令人心发毛,如同口里有如数颗金属珠子再剧烈地转动,发出阵阵摩擦声。“哼!看这回谁能救得了你!拿命来!”玉香咆哮着说。她一步一步地逼近过来,十步,八步,五步,两步…… “啊!哼哼……救命啊!啊哈,救救俺啊!”赵大凯全身筛糠似地剧烈地抖动着,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牢牢地黏在了那里,玉香的面孔变得越发地狰狞起来,她喉咙里“咕噜噜”地发出阵阵奇怪的声音,她的头髮散开了来,一阵阴风颳过,她的头髮随风飘散了起来,如无数只触角般地在空气中狂乱地舞动着。 “哈哈哈,拿命来!”一阵阴风疾速地扑了过来,扑在了赵大凯的脸上,冰冷冰冷的。难道这就是来自地狱的风声?今天俺死定了!啊!救命啊!她,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她一直都不放过俺啊!这是为什么啊?他竭斯底里地哭喊着,犹如一只饥渴的山羊,喉咙里发出“唿噜噜”的嘶哑而有难听的声音,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紧紧地闭着双眼,静静地,绝望地等待着…… 绣花鞋之谜 “住手!”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呵斥,院内恢復了平静。 赵大凯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屋外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疯子的弟弟赵文!玉香伸出去的手突然收了回来,她脸上恢復了平静,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突然她剧烈地抖动起来,不一会她就瘫软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啊!大兄弟!你快救救俺啊!救救俺啊!”赵大凯动作突然又开始利索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朝赵文奔去。他紧紧地抓住赵文的手,紧紧地不肯撒手。 “赵大哥,你别害怕!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呢?”赵文狐疑地看着一脸惊恐的赵大凯和瘫软在地上的玉香,他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她,她中邪了!大兄弟你就别问了!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俺心慌啊!”赵大凯怯怯地说,他不敢看躺在地上的玉香,生怕她突然站了起来,伸长僵硬的手臂,又来要他的命了。 “咳咳咳”地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玉香正坐在地上咳嗽着,她艰难地用手撑着地面,从地上爬了起来。 “啊!她,她站起来了!救,救俺啊!”赵大凯大叫一声,躲到了赵文的身后,探出头来看着玉香。 “大凯,你在哪呢?发生什么事了?”玉香揉了揉眼睛,她的脸色显得苍白,四肢也无力了,她趔趄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赵文赶紧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说:“嫂子,你当心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伸手要去掐赵大哥呢?把我都吓了一跳呢!”他一头的雾水。 “啊!俺去掐大凯,有这样的事吗?大凯,你在哪呢?”玉香扫视了院子,发现了躲在赵文后面的赵大凯,生气地说:“你是咋的了?怎么躲着俺呢?还不赶紧出来!哎哟”她突然感觉手指有些钻心的疼痛,她看着吓得哭了起来:“俺的手指怎么会这样?大凯,大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快告诉俺啊!” 赵大凯这才从赵文身后闪了出来,看着玉香,弱弱地说:“你,你刚才被鬼上身了!你把俺都快吓死了,你还要来掐俺呢,险些就要了俺的命了!” “啊!那俺们怎么办啊?大凯,你快说啊!”玉香着急地问道,她一把抓住了赵大凯的胳膊勐烈地摇晃了起来。 “俺也不知道怎么办啊?那些道士都已经跑了,说他们也没有办法了!大兄弟,俺不想死啊!你得救救俺啊!”赵大凯紧紧地抓住赵文的胳膊。 “你们能说明白点吗?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文问道,他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诡异。 “是,是个女鬼!”赵大凯慌忙说,他希望能从赵文这里能够得到帮助,他看着赵文,眼神里满是渴求。 “女鬼!她是个什么样子的呢?”赵文紧跟着问,语气变得沉重了些。 “俺想想,俺想想,对!对!她出现的时候的,经常会有一只绣花鞋!”赵大凯补充着说。 “绣花鞋?”赵文惊异地问。 “哈哈,两!哈哈哈,两”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声。 三人惊异地回头望去,赵文长长地喊了句:“哥……” 赵疯子爱妻之死 “哈哈哈,两,两,哈哈哈”赵疯子望着自己的伸出的两个手指大笑着,一会又挠着后脑勺痴痴地发起呆来。 “哥!你怎么来了呢?”赵文忙上前把他拉了过来,赵疯子全然不认识赵文似的,自顾自地低头玩起了自己的衣服角来。 “赵大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为我哥的事情来的?”赵文回过身来对赵大凯说。 赵大凯深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他虚虚地问:“你,你想知道什么?” “我是想知道我哥是怎么疯的?”赵文急切地说。 赵大凯连连摇头说:“这个俺不清楚啊!就听村里人说,他一晚上就疯了,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俺就不清楚了。” “赵大哥,你是村里的明白人,这个事情你应该知道才对啊?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虽然我和我哥自小就分隔两地,但是我们必定是同胞兄弟,如今看着我哥这等模样,叫我着实心疼,我想治好我哥。人家说,这治疗这若是要让癔症痊癒,就应该找出病因,从而寻出心结所在,就好对症下药了。我希望赵大哥能够告诉我!”赵文焦虑地说,他的神情里充满着恳切。
第25页 “赵兄弟,不是俺帮你,这个俺真不知道。”赵大凯极力为自己的辩解着。 赵文低头思索了一会,问道:“那你可否知道有关我嫂子美玉的事情呢?” “美玉?”赵大凯若有所思地问。 “是的!美玉,你还记得她吗?“赵文问道。 “嗯,记得是记得,赵兄弟想问什么呢?”赵大凯狐疑地问。 “我想知道,我嫂子是怎么死的?”赵文急切地问道。 “哦,这个……”赵大凯低头沉吟了一会说:“听说是死在了家里呢,具体的俺就不太清楚了。赵兄弟,你怎么问到这个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了解一下!赵大哥,你能不能想得起来,有关我嫂子死的一些情况呢?你仔细想想!”赵文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赵大凯。 “哦,不用,不用!”赵大凯忙摆手拒绝。 赵文点着了烟,重重地抽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问道:“赵大哥,你想起来了吗?” 赵大凯着急地说,额头上都快溢出汗来了,他挥起袖子拭了拭额头:“赵兄弟,你别逼俺,俺真的是一无所知呢。俺要是知道的话,俺怎么可能会瞒着你呢?俺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 “大兄弟,这个事情,俺家大凯这还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天天都忙着,都没有注意这事情。不过这事情俺是知道一些的,这美玉好好的一个美人痞子,人也贤惠,听村里人说死得好是可怜呢!” 赵大文急切地问道:“大嫂子,你知道这个事情吗?你能不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呢?” 玉香忙说:“大兄弟,你先别急,容俺自己想想啊!”玉香低头思量了起来,突然她眼睛发亮似地说:“哦,俺想起来了!听人家说美玉是被人给人糟蹋的了,是被人糟蹋死的!” “你就真知道啊!别瞎说啊!”赵大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玉香忙住了嘴。 “啊!没想到我嫂子竟然死得这么惨!”赵文神色黯淡了下来,低声说。 “赵兄弟,这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节哀顺变吧!”赵大凯神色凝重地安慰他说。 赵文长嘘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声疾唿:“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赵愣子家的女人 听到唿喊声,玉香忙跑到院子外左右张望着,赵大凯和赵文也紧跟在后面跑了过来,三个人循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人正唿啦啦地往村头跑,跑在最前面的是住在村后的大嗓门赵大傻,他气喘嘘嘘地,一个劲地朝前跑着,不时地还回头站定,叫后面的人跟上。这傢伙嗓门还真是大,那大老远的喊,俺们在屋里都能听到,赵大凯暗暗想着,嘴角掠起了一丝笑意。这能出啥事呢?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七上八下的。 “大凯哥,还愣着干啥呀?赶紧和俺们去,去村头看看啊?”赵大傻边跑着,边对着站在门口发愣的赵大凯直喊,急急忙忙地一直往前奔着,压根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赵大傻住在村后,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嗓门,父母早些年去世了,他人好吃懒做,至今也没有讨上一房媳妇,他凭着自己的一身蛮力,倒也能在村子里趁着秋收的时日帮村里人收收谷子赚点力气钱,勉强过日子。平时也爱喝点小酒,常常是喝得个伶仃大醉,不省人事,几次喝得差点就见了阎王爷了。村里人给了他个绰号“酒袋子”。这赵大傻自是乐呵地笑纳这“雅号”了,依然是嗜酒如命。家里穷得解不开锅了,却是酒葫芦不离腰身,平时也好上人家门卖点力气,蹭吃蹭喝,自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大傻,你先别急着跑呀,你到底给俺们说清楚这前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啊?”站在前面的玉香一把拉住狂奔的赵大傻说,差点让他摔了一跤。 “呃,呃,是这样的,灯,灯芯巷,出,出事了!大嫂子,你要不也,也跟俺去瞧,瞧瞧?”赵大傻一个踉跄,急急地稳住了步子,两手插在了两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勐力地咽了口口水说。 “出啥事啦?瞧你吞吞吐吐的样子,你倒是赶紧说啊。”玉香心急地问道。 “赵,赵楞子出,出事了!”赵大傻依然是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哎呀,大傻,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呢,这赵楞子究竟是咋的啦?你这是要把俺给急死呢!”玉香没好气地说,看着一旁说话结结巴巴的赵大傻,她干瞪着眼。 “赵,赵楞子,死,死在自己家,家里了,已,已经死,死了有好些日子了!看样,样子死了都有,有一个月了!”赵大傻结结巴巴地说着,总算是把一句话给整明白了,“没,没别的事,俺就先去看了啊。”赵大傻看了看玉香,又看了看赵大凯,见二人没有吭声,甩起膀子就往村头跑去,一路还高唿着:“等等俺啊,等等俺啊!” 玉香看了一眼赵大凯,沉吟了一会,嘟哝着说:“这赵楞子咋就出事了呢?大凯,要不俺们也去瞅瞅。”她用胳膊肘蹭了蹭正在发愣的赵大凯说。 “啊,俺们也去吗?”赵大凯如梦方醒似地问。 “是呢,还愣着干啥呢啊?俺们去看看发生啥了。”玉香一把拽着他就欲往外走。
第26页 “急啥啊?俺觉得这事蹊跷啊。这前不久俺都看见赵二楞子了。咋今天就听说死了呢?”赵大凯愣在原地寻思着。 “你啥时候见着他了?”玉香松了手。 “就这个月,俺去灯芯巷的那天,那天你不是也去了吗?俺看见……”赵大凯缓缓地从口中挤出一个个字来。 “你看见啥了?”玉香追问道。 “俺看见楞子窝着被子在炕头睡觉呢,俺还看见了她婆娘也坐在家里头。”他眼睛紧盯着玉香说,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啥?婆娘?你看花眼了吧?这楞子死了婆娘后,俺就没听说过他再另讨过。你可别瞎说呢!”玉香瞪了他一眼说。 “真的,那天俺亲眼看见的,楞子在炕头睡觉,被子窝着,有个女人就坐在了他家桌前。”他着急地说。 “女人?你看真切了吗?真有这回事?”玉香惊讶地问。 “是呢,俺没有看到那女人的脸,她是背对着我坐着。”他肯定地说。 “这就奇怪了啊,俺经常都在这村前村后的转,也没有谁说起呢。俺们村的婆娘,俺都熟,可惟独没有听说过楞子家的婆娘。”玉香寻思道。 “照你们这样说,这楞子的死八成是和那女人有关系了。”站在一旁的赵文开腔了。 “啊!那,那女人究竟会是谁呢?”他脚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 巷子口的女人 灯芯巷子里比往常似乎热闹了许多,人来人往的,赵楞子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些人忙忙碌碌地在屋里进进出出的,赵大凯跟着玉香也站在了人群里往屋内瞅。 一群人抬着一面门板从屋内出来了,门板上有一床卷着的褥子,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从被子里露了出来,人群不由自主地往后面退了几步,人群里开始议论了起来,”二愣子死得真是可怜啊”,“是啊,都死了快一个月了,都快成干尸了。”“是呢,最近究竟是咋的了,咱村里老是死人呢,这究竟是犯啥沖了?“俺看是闹鬼了,肯定是闹鬼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来。大家的目光朝赵大凯投了过来,眼神里有种意味深长的味道。 赵大凯心里咯噔一下,他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们看着俺,干啥?” “哦,没啥,没啥。”大家忙着说,依然将目光投向了尸体。 赵大凯暗暗嘘了口气,这些傢伙瞪着俺干啥,难不成还怀疑俺杀了楞子不成,真是些王八羔子,他生气地想。 “大凯,快看,快看,褥子揭开了。”玉香拽着他的手臂抖动着说。 赵大凯朝尸体望去,只见愣子黑色的内衣皱巴巴地贴在了身上,脸上的表情极具地扭曲着,眼睛微合上,嘴巴张开着,脸色已经显黑色,整个尸体看起来像木炭。 “哎,他们说,这楞子是死在了床上呢,他的肠子啥的,都不知道上哪去了,肚子里空空地的。”玉香小声地对赵大凯说。 赵大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这些男人死的时候都一个样子呢,都被剖了肚子,这究竟是咋回事呢?他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会不会是和那天晚上俺在楞子家看到的女人有关呢,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说楞子没有另讨婆娘,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呢?他想着,头也感觉疼痛了起来,他想起了那个女鬼,会不会是那个女鬼干的?上次赵六过来赵俺救他,难道楞子的死会和绣花鞋有关吗?他会不会也看到了绣花鞋?可是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也没有听说赵六有啥事呢。他感觉头乱如麻,头越来越痛了。 “玉香,别看了,俺们回家。”赵大凯抓住了玉香的手,就要回去。 “等等啊,急啥呢?再瞅瞅啊。”玉香头也没有回的说,眼睛还一直朝里瞅着。 “瞅啥瞅呢,俺们赶紧回去。”赵大凯急急地说。 “大凯,要不你先回去吧,俺再看看,看看出啥事了。一会俺就回去了。”玉香回过头来对他说。 “中!中!死婆娘就爱凑热闹!俺先走了,你得赶紧回家做饭呢。耽搁了太久,看俺怎么收拾你!”赵大凯气急败坏地甩头就走。玉香正兴奋地看着,全然香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她越发地朝里层挤了进去。 “死婆娘,越来越不像话了,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了,真是活腻了!”赵大凯气沖沖地朝回走去。他心里窝火得很,都啥时候了,玉香还在那凑热闹,一会要是晚回来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臭婆娘,反了不成!他心里越想越气,他索性从怀里掏出了烟杆,蹲在了一个巷子口的墙根边,点燃抽了起来。赵六说看到了绣花鞋的人就得死,这会不会是真的?那个揣着绣花鞋的老头究竟是谁?他究竟知道什么?还有这阴魂不散的女鬼,俺究竟招她什么了?这可怕的女鬼,为什么要一直纠缠着俺呢,这究竟是咋回事呢?俺怎么一点头绪都没有。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屁股,起身就准备回家。 突然,巷子口闪过了一个人影,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赵大凯勐地一激灵,他疾步走了巷子口,趴在了墙壁上往外瞅。这红色影子原来是一个女人,只见这女人身穿红色的碎花上衣,青色裤子,脚穿黑色布鞋,头髮扎成了麻花辫,走起禄来裊裊生风,长至腰间的辫子在股上左右跳跃着,煞是好看。
第27页 赵大凯瞅着这女人,心里一阵犯嘀咕,这女人是谁家的婆娘,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他眼睛不由得从下往上仔细地打量起女人来,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女人头上的一只髮簪上,那是只红色的髮簪。这女人太熟悉了,俺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呢?女人像一片云似的,越飘越远,消失在另外一个巷子口里。 赵大凯寻思着,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突然他眼睛发直了起来,他张大了嘴巴,似乎已经忘了吐出嘴里的烟,啊,是她!是她!他哆哆嗦嗦地背贴在墙壁上,没有敢出气。 赵文的礼物 “玉香,你咋现在才回来呢?”未等玉香脚进门,赵大凯急急地问道。 “在那里多呆了会啊,这二楞死得着实可怜呢。”玉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往厨房里走去。 “你听说,他怎么死的没有?”赵大凯紧跟在她身后问道。 “嗯,这个谁都说不清楚,他都死得奇怪,在家里死了那多时日了,都没有人知道的。”玉香说道。 “嗯,是挺纳闷。上次听说二柱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呢?”赵大凯问道。 “嗯,俺看这有可能啊。不过你还记得上次赵六说的吗?二柱都诈尸了,到现在尸首都没有找到。”玉香边搓着米,边说道。 “别说这事了!你赶紧做饭,俺肚子饿上了!”赵大凯打断了她的话,“对了,这几天,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去了,好生呆在家里。”说完,他回身就往房间走去。 “这话还不是你挑起来的,还不让俺说了!”玉香看着他的背影,瞪了瞪眼睛说道。 赵大凯回了内堂,点着了一根旱菸。虽说屋外是大白天,可是屋内并不显得亮堂,他点着了桌子上搁着的那台煤油灯,心里似乎踏实了许多。他吐了一口浓浓的烟雾,把自己的脸藏在了烟雾之后。那个女鬼并没有被制服,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出来,俺这该如何是好?究竟是啥时候招惹上她了?还有爹托给俺的那个梦,这辈子註定俺要绝后,俺做了这么多事情,究竟那件事情犯了沖了?他的眼睛渐渐地迷离了起来…… “大凯,你在发啥子愣啊?赶紧过来吃饭啊?”玉香搓着手,进了屋。 “嗯,知道了!”赵大凯闷闷地应了声。 方桌上搁着几样大菜,红烧猪肘子,烧鲤鱼,花生米就着白酒。赵大凯坐定,眯着眼睛问道:“哪来的猪肘子?” “赵文给送来的。”玉香斟着酒说道。 “赵文?他怎么会给俺送这个?”赵大凯狐疑地问道。 “人家客气啊,说是送给大凯哥吃的,另外还送了两只大干鹅。”玉香夹了块大肘子,递到了他碗里。 赵大凯瞅了眼门口屋樑上挂着的两只肥硕的大干鹅,他闷了口酒,没有吭声。 “你咋不吃呢?这肘子热乎着才好吃呢。人家赵文真仗义呢,送这些东西,肯定没少花钱.看来他待你还不错呢,你咋和他认识上了?”玉香问道。 “还能咋认识啊,不就是平时照照面,有功夫,就聊上几句。”赵大凯说道。 “那人家还给你送这么多东西,这还真是奇怪,难不成他也娶媳妇了,好让你今后帮忙的?”玉香问道。 “媳妇?俺倒是没有听说。”赵大凯说道。 “那就怪了,他总至于平白无故地送东西给俺们啊?”玉香寻思道。 “你这婆娘就是多事,以后他的东西最好不要接!”赵大凯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声音里满是烦闷。 “你这是咋的了?人家一番好意,干啥不接啊?”玉香弱弱地说道。 “你给俺住嘴,就你多事!”他勐地一拍筷子,起了身。筷子勐烈地震颤着,在桌面上摇摇欲坠,像极了玉香受到惊吓的心。 “你这是咋的了啊?不接就不接嘛,干啥要发那么大的火呢?”玉香嗫嚅地说道。 屋里变得死寂了起来,玉香已然没有口味,她悻悻地收拾着桌子。 “明天你给俺备点干粮,俺准备去省城一趟!”赵大凯吐了口烟圈说道。 “你去省城干啥?”玉香停住了手中的活,惊讶地问道。 “你帮俺准备就好了,咋话这么多?”赵大凯瞪了她一眼说道。 玉香没敢再说话,端着碗筷就朝灶房走去。她穿着的红色的碎花袄被映出了阵阵刺眼的红光。 “玉香!你过来!”他突然朝着灶房里大喊。 “来了!”玉香急急地跑了进来,她裹在红棉袄里的身段,衬着她发红的脸蛋,显出了几分的妖娆。 “你这棉袄今后不要再穿了!”他的眼神凝在了她那件红色的碎花棉袄上。 “咋的了?”玉香瞅了瞅棉袄,不解地问道。 “叫你不要穿,就不要穿,那那么多事!”赵大凯不耐烦地说道。 “这棉袄有啥不好呢?这当初嫁给你的时候,就穿这件棉袄,你不也说中看来着。”玉香委屈地说道。 “这衣服你就不用穿了,中不?等俺上省城了,给你扯点布,重新做件。”他说道。 “嗯,只可惜这衣服……”玉香依然是一副不舍的样子。
第28页 “你这婆娘,你还有完没完啊!叫你脱掉,你就脱!咋这么磨叽!”他瞪了瞪眼睛吼道,直震得玉香心惊不已…… 墙里的哭声 “玉香,在家吗?”一大早屋外就传来喊声。 玉香忙穿好衣服,朝院门走去。究竟是谁这么早就来敲门呢?玉香纳闷着。 “哟,翠花,你咋这么早呢?有啥事吗?”玉香惊讶地问道。 “玉香,俺有话跟你说。”翠花急切地说道。 “啥事啊,看吧你急的!”玉香诧异地问道。 “咱屋里说吧!”翠花瞥了她一眼说道,一脸的凝重。 玉香忙把翠花让进了屋,心里犯起了嘀咕,这翠花今天是咋的了?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她倒了杯热乎茶,递到了翠花手上。 “你家大凯呢?”翠花瞄了眼房门,问道。 “他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上省城去了。”玉香挪了把椅子坐定,回答道。 “上省城?干啥去呢?”翠花喝了口茶水问道。 “嗯,这他倒没有说。俺家这男人,大事小事都是他说了算,哪还肯跟俺这女人家多说的。”玉香有些委屈地说道,“对了,你刚才说有事情要和俺说,究竟是啥事啊?” “唉,俺男人自前段时间闹上病了,到现在还没有好上。俺是想问问,你啥时候会去后山烧香,俺想和你一起去。”翠花说道。 “烧香这事情,俺得问问大凯,昨天他才刚喊俺,不要出门呢。”玉香嘆了口气说。 “你们那啥有动静吗?”翠花问道。 “能有啥啊?估计这辈子都没有啥希望了。”玉香沉声说道。 “那你就没有想过继续烧香啊?”翠花凑近问道。 “唉,估计烧香也没有用了。上回俺和大凯都做了个梦,是他爹託梦给俺们了。”玉香抬了抬眼皮说道。她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唐突了。她连忙欠身给翠花倒水。 “他都给你们托啥梦了?”翠花的脸越发地凑了过来。 “这个……”玉香欲言又止,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迷雾般的物质。 “玉香,你看俺们是啥关系啊,这事情还不能和俺讲么?”翠花语调有些高了,一副很急切的样子。 “俺和你说了,这事你可不能上别人那里说去!”玉香看着她说道。 “嗯,中!你说吧,啥事啊?”翠花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爹说,俺们这辈子註定就没娃生了!”玉香说道,语气里显得越发地萧瑟了起来。 “啊!能有这事?”翠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嗯!”玉香哽咽着点了点头。 “那是啥原因。他都说了吗?”翠花沉吟了会,问道。 “这个没有说!”玉香闪烁着眼睛说道。爹在梦里说,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大凯闯的祸,可是具体的原因又没有说明,这家丑不可外扬,具体这事情肯定不能向外人说的。她瞥了一眼翠花,翠花也正儿八经地坐着,没有吭声。她心里舒了口气,翠花没有细问就好。 “玉香,你说这事也着实奇怪啊。你家大凯是村里唯一的医生,这村头村尾的接生的事情全部都是由他来揽的,这村里家家户户都生男娃,可偏偏轮到你家,却没有娃生了,你说这事情会不会和大凯接生有关啊?”翠花眼睛里闪现出一抹凉丝丝的亮。 “啊,这怎么可能呢,俺家大凯帮人家接生,那可是积德的事情,咋可能和这事情耗上呢,你可别瞎说的!”玉香瞪了她一眼,不悦地说道。 “哦,俺也只是猜的,玉香,你可以别动气的。”翠花陪笑着说道。 “嗯。”玉香阴沉着脸,应了声。 “哎,玉香,你说最近村里发生的怪事,是不是特别多?”翠花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嗯,是啊。”玉香回道。 “你说那二楞子平日里也没有看到谁和他干过架,他咋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呢,而且死得还那样邪乎。”翠花说道。 “是啊,说来也奇怪的。不过这二楞子似乎和以前跟变了个人似的。之前的时候还经常来俺家串串门,和俺家大凯唠唠嗑,后来一阵子都几乎没咋见过他。”玉香说道。 “对啊,你说这二楞子老实巴交的,他能得罪啥人呢?”翠花问道。 “这个俺也说不好。”玉香回道。 “你说,这是不是和灯芯巷有关呢,你看这二楞子不是住在灯芯巷吗?听人家说这灯芯巷邪乎着呢。”翠花想了想,说道。 “灯芯巷?咋邪乎了?”玉香急切地问道。 “听人说,有时候三更的时候,灯芯巷里能听到娃娃的哭声呢!”翠花神秘地说道。 “娃娃的哭声?那兴许是谁家生了个“吵夜郎”呢?”玉香松了口气。 “不是!这人家都去问了,没有谁家的娃娃在大半夜哭呢,那哭声好像是从灯芯巷的墙里传出来的。”翠花幽幽地说道。 “墙里?”玉香惊讶地问。 “嗯!”翠花郑重地点了点头。 灯芯巷里的怪事 “翠花,你是打哪听到这事情的?”玉香压低声音问道。
第29页 “这个事情许多人早就听说了,你没发现这灯芯巷里有啥不对么?”翠花问道,她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地复杂起来,一看就知道藏着秘密。 “咋不对啊?你倒是说说!”玉香挪了挪椅子,近到了身边来。 “这之前啊,灯芯巷不是挺热闹吗,现在这灯芯巷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可没有以前那样热闹了。这最近二楞子又出这事,你不觉得这事情邪乎吗?”翠花问道。 “是啊,俺也一直都想不通,这二愣子咋就这样明白无故地死掉了。翠花,你说这晚上能听到娃的哭声,是听得真切的么?”玉香问道。 “那还用说啊,这听到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呢,俺还是赵虎子告诉的。”翠花翻了个眼白说道,一副毋庸置疑的模样。 “赵虎子?”玉香寻思着。 “赵虎子,不认得?前些年,他还找过你家大凯帮他婆娘接生呢,就是住在灯芯巷里那个!”翠花说道,她极力地唤起玉香的记忆。 “你是说,卖豆腐的那个?”玉香试探着问道。 “对!就是那个,前段时间他都挑着货担出村,被俺碰上了。他就告诉俺,说是在灯芯巷里后半夜的时候,常常能听到娃娃的哭声。”翠花说道。 “他就和你说了这些么?”玉香问道。 “嗯,他说这哭声还挺奇怪的。”翠花顿了顿说。 “奇怪?咋的奇怪法啊?”玉香心提了上来。 “这哭的可不是一个娃啊,听起来像是一群娃在哭呢。”翠花的眼睛近乎要眯成一条缝了,似乎也在感受着那种群娃哭闹的恐怖。 “一群娃?”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敢细想。 “嗯哪,一群啊。那哭声大半夜的时候可响堂了。”翠花说道。 “这些都是赵虎子和你说的,他还住在那里么?”玉香问道。 “好像都已经搬走了,那次俺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慌慌张张地领着一家老小出村了,十有**是进城了。”翠花说道,“咋的,你找他有事?” “哦,没事,没事!”玉香连忙摇头,“那你最近有听说娃娃哭这事么?” “嗯,最近倒是没有。这以前住在灯芯巷里的那几个认识的,差不多都搬走了。哦,对了,还忘了和你说件怪事。”翠花说道。 “嗯,咋的了?”玉香忙抽回了思绪,紧张地注视着翠花。 “你看咱们这村子,都好几代生的男娃子了,都没个生女娃的。”翠花手端在了胸前,紧张十足的模样。 “那是咱村子香火旺吧,咋的呢?”玉香说道。 “俺说的不是这个,这些听到灯芯巷娃娃哭的人都说,那哭声都是女娃子。你说这就奇怪了,咱们村子里生的都是男娃子,咋能听到女娃的哭声呢?而且他们说这声音又像是从墙里传出来的。这也太邪门了。是不?”翠花弱弱地说道。 “嗯哪,那说了是哪的墙么?”玉香问道。 “这个倒是谁都说不清楚。那天俺想找赵虎子问问清楚,哪知道他这一去,就不回了。”翠花撇了撇嘴,说道。 “哦,灯芯巷里,俺倒是没有怎么去过。现在灯芯巷里还住了些啥人呢?”玉香问道。 “好像赵贵还在里面住。”翠花想了想,说道。 “赵贵?俺咋没有听说过呢。”玉香问道。 “赵贵,你不知道么,他之前是赵疯子家的管家啊,后来赵疯子家败落了,他也就没继续在那住了,就搬到了灯芯巷里住了。”翠花说道。 “赵贵,俺还真不认识。”玉香说道。 “哦,对了,这也难怪。赵疯子家兴旺那阵子,你还嫁过来呢,当然不认识他了。这赵贵,俺也好些时日瞧见了。上次你家做法事,发生啥事了?”翠花话锋一转问道。 “也没有啥事呢,就是想驱驱晦气。”玉香瞥了她一眼说道。 “俺听人家说,那道士都降不住了,真有这事?”翠花问道。 “唉,你听人家瞎说呢,这道士当时犯病了,大家瞅见了,就这样传呗。”玉香虚声说道。 “俺也觉得是,你家能有啥事呢。你真不准备去后山烧香了?”翠花问道。 “嗯,不去了,俺家大凯也不让。”玉香嘆了口气说道。 “哦,那中!俺看看,还有别的人愿意去不。那俺先走了啊,改天再来你家坐。”翠花喝了口水,边起了身。 “翠花你慢着,你大后天有时间陪俺去灯芯巷么?”玉香问道。 “灯芯巷?你去那干啥?”翠花迟疑地问道。 “俺只是想去看看……”玉香说道。 “那中!到时俺来找你!”翠花说着便急急地出了门。 玉香紧锁着眉头,目送着翠花匆匆离去…… 玉香之访灯芯巷(一) 灯芯巷里房屋相向而建,飞檐相互辉映着,只能露出头顶一米肩宽的天,阳光似乎也很难挤进着狭长的巷子里,隆冬季节的灯芯巷见不着阳光,就越发显得寒冷了。灯芯巷里的路基都是又青石板铺砌而成,石板光滑得似乎要映出人的模样而来,这条石板路是那个做灯芯生意的外乡人给铺的,路修好那阵子,坟头村头村尾的人都往这里跑,差点没把这路给踩陷了下去。可自从那外乡人走以后,灯芯巷又冷清了下来,大白天的时候,灯芯巷也鲜有阳光进来,里面阴冷得很,除了住在这里的寥寥几户人家,已经没有人再愿意来这灯芯巷了。
第30页 “玉香,俺们回去吧,这灯芯巷里能有啥好看的啊?这大白天的在这里面走着都觉得冷得慌。”翠花双手抱在胸前,插在袖筒里,哆哆嗦嗦地跟在了玉香的身后。 “翠花,你再坚持会啊,俺再看一会,看一会就走啊!”玉香回头说道。 “你想看啥啊?”翠花问道。 “嘘,你别说话!”玉香打断她的话说道,她双手趴在了墙上,耳朵贴在了墙上,像是在听着什么。 “人家说是晚上听见的,这大白天的哪能听到。”翠花小声嘟囔着说道。 玉香趴在墙上仔细地听着,时不时地还把用手拍拍墙面。 “玉香,你听到什么了么?”翠花贴了过来,小声问道。 玉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俺们回去吧,俺都觉得心里发毛呢。”翠花懦懦地说道。 “翠花,你别急啊,这大白天的你不是说没事么,你就陪俺走走呗。”玉香拉着她的手,诚恳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神情让谁都有些难以拒绝。 “那中!不过你得快点啊,俺家男人还等着俺回去伺弄饭呢。”翠花不情愿地说道。 “中,一会俺们就回去。”玉香感激地说道,“翠花,你能带俺去虎子家看看么?” “虎子家?他都搬走了,能有啥好看的啊?”翠花瞥了她一眼说道。 “俺就是想去瞅瞅,他家不远吧?”玉香问道。 “远倒是不远啊,不过自从他搬走之后,俺都没有上过他家的门,也不知道那屋子又没有上锁。”翠花沉吟了会说道。 “那俺们先去看看,要是锁上了,俺们就不看了。你看中不?”玉香笑着问道。 “那中!走,就在前面!”翠花下了决心般的,嗖地就走在了前面带路。 灯芯巷并非只是一条笔直的巷子,巷子里蜿蜒曲折,成s型状,越是中间位置的房子,光线反而越不好。灯芯巷里的房子已经空了一大半了,巷子里静悄悄的,远远没有外头热闹,这里面哪怕是能够听到一声狗吠,似乎也让人心里要踏实不少。这巷子里的房子倒还是看着神气,这青砖瓦房,雕梁画柱的,这除了赵疯子家和赵大凯家那房子气派些外,好像这坟头村的房子就数这灯芯巷里的神气了。玉香望着这些房子,心里也感慨不已,都嫁到这坟头村这么些年了,还真没有这样仔细打量过这巷子,这当年热闹的灯芯巷子,咋说冷清就冷清了呢?可惜了这些好房子啊。这翠花也说道这里有娃娃的哭闹声,那次烧香的时候,那个人到“婴儿墙”,莫非是真有这回事呢。她看了眼急急地走在前面的翠花,心里倒是踏实许多。 “玉香,到了,你看就这!”突然翠花在一面门前立住了脚步,回头招唿着玉香。 “哦。”玉香应了声,她打量起了这房子来,门口有约莫五六级石阶,大门是朱红色的,门上面镶着两个铜质狮面门环,颇为威武壮观,门口立着两个朱红木柱,柱子直顶屋檐,屋角飞檐画龙,很是气派,“虎子家就住这?” “是啊!咋啦?”翠花问道。 “看来他买豆腐还攒了不烧钱哪!”玉香感嘆着说道。 “哪啊,这房子可没花多少钱。你看到么,这房子这四面八方地都被房子挡着,正好是落在这巷子的最中间,光线最不好的,所以这房子迟迟都没有人敢住。当年虎子就是花了个低价钱从前面那户人家转过来的。”翠花说道。 “哦,这门锁上了没有,俺们进去看!”玉香没有细究,问道。 “俺看看!”翠花“噔噔”几步就上了石阶,进到门前。她伸出了手,正欲推门,突然定住了,她回头轻声说道:“玉香,你也上来!” “嗯!”玉香应着,也进到门前。 翠花看了她一眼,便轻轻地将门推开,突然一团黑物在门内腾空而起,夺门而出,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玉香之访灯芯巷(二) “哎呀,吓死俺啦!”翠花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石阶上跌落了下来,幸好被玉香一把抓住。 “不用怕,俺看是只猫!”玉香也稳了稳情绪说道。刚才那黑猫勐地跳了起来,从门里逃了出来,也确实把她吓了一跳。 “玉香,虎子家就住在这呢,你要进去看看么?”翠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她的眼睛却不时地飘着来时的路,似乎只要等玉香一发话,她就立马回身往家里奔了。 “翠花,要不俺们进去看看吧。”玉香渴求地看着她。 “那中!那你走前面,俺在后面跟着。不过可要说好了,看了一会,俺们就赶紧回啊!要不俺男人可要骂了。”翠花摆开了一副谈判的架势。 “中,俺就看看,看完就回去,你别啊!”说着,玉香边踏进了院门。这院子里真可谓是别有洞天,它和外面的狭窄比起来,这里要宽敞了许多,只是说这院子也不能完全说是院子,因为这屋顶上都盖着瓦,只是露出了一窄小的天窗,从天窗里透进来的光,洒在这个宽敞而又显得阴暗的院子里,彰显出一种空洞洞的冷。正对着大门的是四间厢房,厢房也是清一色的朱红色,窗户看起来都是用上好的香木雕刻着花草鸟类,颇为精緻。只是这院子里看来已经有许久没有清扫,地上尘土厚实,天窗里的那抹光线更是让这尘土看起来翻腾,似乎为这许久无人打扰的房子,弄点情调。
第31页 “翠花,这房子后来就没有住么?”翠花手里粘着一丝从院子里一把藤椅上揭下来的灰尘问道。 “是啊,自从这虎子搬出去之后,这宅子就一直空着,没有住的。玉香,你看得差不多,俺们就赶紧回吧!”翠花面露怯色,她身子越发得缩得紧了,仿佛要缩成一个球。 “嗯,翠花,要不你先在门口站着,俺过去看看,一会俺们就走!”玉香说道。 “中,一会,就一会啊!你快点!”翠花慌忙地推到了门外面。她不由得看了看天,灯芯巷里似乎要亮堂了一些,看来已经是晌午了。她在门口跺了跺脚,好暖和暖和。 玉香,到底是想干啥?这大冷天的跑灯芯巷里来干啥?这巷子里都听说有娃娃哭声,幸好这时大白天,这要是晚上,俺可不敢跟着她一起来。玉香,长得白白嫩嫩的,这坟头村,村头村尾都知道,她长得俊,可是就是没有娃生,这可究竟是咋回事哩?这大白天的不去烧香拜佛,却跑到这里来,她究竟是想干啥啊?翠花暗自寻思着。 “玉香,好了么?俺们回去吧!”翠花朝门里探了探脖子问道。 “翠花,要不你进来瞅瞅!”玉香立在了一扇门前朝翠花喊道。 “啥事呢啊?看啥呢?”翠花极不情愿地走了进去。 “你瞅瞅那里面是啥?”玉香指着屋里说道。 “哪呢?”翠花看了她一眼,问道。 “那黑黑的东西,在神案下的那个!”玉香指着屋内神案下的一团黑色的东西说道,那东西一起一伏似乎在动弹。 “俺瞅瞅,哎呀,那是只猫呢!俺们走吧,都晌午了,俺男人可要骂上了!”翠花急切地说道。 “中,俺们回去!”玉香说着,眼睛却忍不住往屋里瞅。这四间厢房围着院子而建,都是清一色的造型和结构,玉香看的这间房正好是正对着院门的那间。房间里正对门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仙人图,图下面则摆着一副神案,案子上面摆着神龛和香炉,上面插着未燃完的柱香,神案下面则放着一张红色的供跪拜之用的垫子。只是这仙人图看起来有些奇怪,只见这仙人右手捋髯,左手握刀,面色黝黑,怒目圆睁,眉毛倒挂,一副面目狰狞的模样,玉香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这自家堂内不都是供些什么菩萨,财神或是寿星之类的神仙,咋这堂内供位这样凶神恶煞的神呢? “玉香,你在发啥子愣啊?俺们可以回去了么?”翠花摇了摇她的手臂,问道。 “嗯,翠花,你看到那神案上的画了么?”玉香低声问道。 “嗯,看到了,咋了?”翠花瞄了一眼问道,她急得只想早点离开这宅子。 “你知道这画上的人是谁么?”玉香问道。 “唉,俺哪知道啊,你见识比俺多着呢,咋还问俺啊。俺就知道他是位神仙,要不就是保长寿,要不就是保兴旺,还能有啥啊。俺们走吧,时候不早了!”翠花有些急了。 “中!回去吧!”玉香说着便转身朝门口走,突然她眼前青光一闪,一个人影从院门前滑了出去…… 玉香之访灯芯巷(三) “玉香,你咋又不走了啊?”翠花见玉香突然怔怔地立在那里,纳闷地问道。 “翠花,你看到刚才那个人影了么?”玉香压低声音问道。 “人影?在哪?”翠花心头一惊,她漫无目的地晃动着脑袋四处张望着。 “已经不见了,刚才就在门那!”玉香指着院门说道。 “俺没有看见呢。玉香,俺们赶紧走吧,俺早说了,这里邪乎的很,走吧!”翠花弱弱地说着,就挽着玉香的手臂往门外走去。 灯芯巷里光线似乎比之前要暗了些,青石板路显出一种暗青的颜色,走在上面“咯噔咯噔”作响,让巷子显得越发的寂寥起来。翠花心急地拉着玉香急匆匆地往巷外走,压根就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等等!”突然玉香喊住了她。 “玉香,又咋的了?时候不早了!”翠花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翠花,你看,这屋看起来咋就破了不少呢,这屋里也有人住吗?”玉香指着身旁一间低矮的房门问道。这屋子夹在这些青砖绿瓦的气派宅子中,显得寒碜了不少,那门不是朱红色的大门,而是一面暗黑色的原木门,门上只是简单地挂上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锁。一扇用纸煳的窗户已经布满了破洞,破旧和黑暗从屋子里透了出来,似乎还散发出一种腐败的霉味。 “哦,这屋啊,这以前是人家的柴房,后来好像赵贵住在这呢。”翠花瞥了一眼,说道。 “这赵贵现在是干啥生计呢啊?”玉香侧着脸问道,又迈开了步子走了起来。 “俺知道他以前是在赵疯子家当管家,后来就不知道他干啥去了?俺都有些日子没有瞧见他了。他呀,是个怪人!”翠花突然神秘地眨眨眼睛。 “怪人?咋个怪法啊?”玉香惊讶地问道。 “俺们不在这里说,等出了灯芯巷,俺就告诉你!”翠花使了个眼色说道。她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前面,她那步子似乎比刚才来的时候轻快了许多。玉香也紧跟在她身后。 出了灯芯巷,这太阳都已经过了头顶了。灯芯巷里的光线太暗,玉香直觉得突然被这太阳一照,身上暖和了许多,只是也眼睛有些犯晕,似乎都不大适应这外头的光线了。
第32页 翠花一心走在前面,似乎都已经忘了在灯芯巷里跟玉香说的事了。 “哎,翠花,你刚才不是说要告诉俺,这赵贵咋个怪法么?”玉香疾步走上了前,扯着翠花的棉袄子,似乎有些急了。 “嘿嘿,俺刚才和你闹着玩的,俺不那样说,还不知道你要啥时候才肯出那巷子呢!”翠花瞅了她一样,得意地说道,颇有胜利的喜悦。 “翠花呀,你还骗俺啊。哎……”玉香失落地低了眉头。 “玉香,你可别动气呢,俺给你闹着玩的。”翠花见势,忙挽起了玉香的手,讨好地说道:“俺这就告诉你。” “哦,那好,这赵贵究竟是咋回事?”玉香眉头活络了不少。 “嗯,听人家说,这赵贵自从赵疯子家出事之后,就不见了!”翠花说道。 “不见了?那他咋又住在灯芯巷呢?”玉香惊讶地问道。 “唉,这都是后来的事情呢。那赵疯子的婆娘美玉死了之后,这赵疯子家就乱了套了,赵疯子疯了,这些家丁也就散了,更奇怪的就是这赵贵那天晚上好像拿了样啥东西,就不见了!”翠花压低声音说道。 “你是说,赵贵拿了赵疯子家的一样东西跑了?”玉香问道。 “嗯!”翠花点了点头。 “那拿了啥东西,知道么?”玉香问道。 “这个好像没人知道呢。赵疯子自从那晚上不就疯了,家丁都跑了,这里面的事情谁都不清楚。倒是那美玉死得还真是出了奇了,竟然被人巴光了衣服,弄死在了床上,啧啧,可怜这赵家哦。”翠花舌头打着响声,说道。 “那是啊,你说,这美玉被人糟蹋死的,这赵贵是管家,竟然连夜跑掉了,你说这事情会不会是……?”玉香掐住了半截子话。 “这事情,不好说啊。这赵贵之前在赵疯子家也算是风光,这人风光倒也难免不犯事啊?只是之前大家都怀疑,可是大家又没有证据,这赵疯子家已经家败人亡了,大家也没有心思去管那茬子事了。这赵贵后来就突然出现在了灯芯巷子里,倒是也没有人去理会他。他那人见着人都是偷偷摸摸的。”翠花说道。 “这赵贵有多大岁数了?”玉香问道。 “嗯,应该四十来岁了吧。”翠花说道,“不过他看起来,倒是像个六十来岁的人。俺都没有具体瞧见他究竟长个啥样的。” “哦,咋会没瞧见呢?”翠花经意地问道。 “那人啊,怪怪的。经常都是勾着头,都没正眼瞧过人,你说咋能看到他的面目呢?”翠花说道。 “哦,那倒是,确实是个怪人……”玉香沉吟着说道。 丝绢归主 天气寒冷,玉香早早地就掩了门,坐在了桌前,就着煤油灯做起了鞋子。 这赵大凯上省城里已经有些时日了,出门的时候啥都没有带,只是带了一把破油伞。玉香只觉得纳闷,这把破油伞周身都是洞,这大冬天要是下雪的话,这伞也用不上用场,这要是下雨的话,那更是没有用处了。可赵大凯急急地出门了,却容不得玉香细问。 这屋外天黑得很,外头风大,大凯都出去有几天了,咋就还没有回来呢?大凯这一走也没有说啥时候能回来,这死男人脾气又觉,啥事又容不得俺细问,天气又冷得很,走了这么些天都没见回来,应该不会出啥事了吧?玉香纳着鞋底,心里却开始不踏实了起来。 自嫁到赵家起,大凯就做着医生的营生,这村头村尾的人大病小病都是找大凯来医治,婆娘生产也是大凯来帮忙的,照理来说大凯做的这营生是个积德的事情,可爹咋就託梦说,大凯犯事了,註定俺们这辈子要绝后了,还有那后山祠堂里的老头也说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话,竟然还说出个“婴儿墙要重现天日”,这翠花说得也是有板有眼的,按理来说,她对俺心眼实,不至于说假话,那这样说来,这“婴儿墙”应该是确实存在的,可这“婴儿墙”难不成和大凯有关系吗?这可究竟是咋回事?她暗自寻思着。她手不由得抖动了下,针扎了一下手指,慢慢地溢出了血来,她忙将手指塞进了嘴里,勐地**了几下,她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垂在了地上。 还有那个女鬼,为什么要一直纠缠着大凯呢?她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紧,她紧张地望了望屋内。煤油灯的光线映在了屋里,染上一抹淡淡的颜色。玉香起了身,摸了摸门栓,确定门已经栓上,心里安慰了一些。 “咚!咚!咚!”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玉香心头不由得一惊。 “谁?谁在敲门?”玉香嘘声问道。 “嫂子在家吗?我是赵文啊!”屋外响起一个男声。 玉香细细辨听,确实是赵文的声音。她心里放了下来,忙朝院子门走去。 “嫂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大凯哥不在家吗?”屋外赵文微笑着问道,他的眉毛上沾上了一层白色的霜。 “哦,不,不在呢,你找大凯有啥事吗?”玉香问道。 “哦,没事,俺找你呢!”赵文回答道。 “找俺,找俺有啥事啊?”玉香惊讶地问道。这赵文都没有跟他打过几次照面的,他找俺能有啥事情呢?她心里嘀咕着。
第33页 “哦,你看这个是不是你的?”赵文手忙往兜里拼力的掏着。天气太冷,他的手瑟瑟抖动着,显然是有些冻僵了。 玉香看着有些过意不去了,大凯不在家,也不大方便让他进屋坐,她感觉有些不大自在了。 “赵兄弟,你这是掏啥呢?”玉香轻声问道。 “哦,你等等啊,俺给你看看!”赵文打了一个喷嚏,说道。他的鼻头已经泛红。 “赵兄弟,要不你进屋坐坐吧。”玉香试探地问道。她只觉得心里头实在是过意过去了。 “嫂子,没事,俺就给你看看,一会就走了。没事!”赵文笑着说道。 “哦,那中!那是啥东西呢?”玉香盯着他掏兜的手,狐疑地问道。 “嗯,拿着了,这天冷,手都冻着了,掏了老半天了,嫂子,真过意不去,让你久等了。”赵文从兜里牵出了一张白色的如丝绢般的东西。 “这是?”玉香问道。 “嫂子,你瞅瞅,这个是你的么?”赵文把那东西递给了玉香,他双手靠到了嘴边哈了口气,便来回搓动着。 玉香接了过来,眼睛突然放亮了起来:“这丝绢是俺的呢,怎么到你那了?” “我今天下午在我家门口瞧见的,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丝绢上面绣着你的名字,所以我就猜到是你的了。”赵文笑着说道。 “哦,谢谢啊,赵兄弟。”玉香腼腆地笑了笑说道。 “嫂子,那你拿好了,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不打搅你了。”赵文说道。 “那中!俺送送你!”玉香说着,脚就迈出了门。 “嫂子,你赶紧进屋吧,不用送了!”赵文说完,便消失在黑幕里。 玉香紧紧地握着手绢,寻思着:今天俺只是和翠花去了趟灯芯巷,貌似没有经过赵疯子家,这丝绢咋就落他家门口了? 祖传妙药 赵大凯已经走了许多天了,还没有回来,玉香有些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往翠花家去了。 “翠花,你家男人好些了吗?”玉香瞅了瞅门帘,悄声问道。帘内,翠花家男人正睡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啥声音传出来。 “唉,前几天俺去后山祠堂烧了香,化了点圣水来给他喝了,可是都没有啥好转的,俺都不知道该咋办了。”翠花敛敛眼皮,无奈的说道,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前几天见着的时候,似乎要差了许多。 “现在是咋个情况呢?”玉香关切地问道。 “还不是老样子么,就是头上热,老是不褪。”翠花看了她一眼,回道。 “哦,你没有给他吃点药么?”玉香问道。 “唉,药还是之前你家大凯给抓的呢,都吃了好几副药了,这不是没有效果,才想到要去烧香么。”翠花嘆着气说道,脸上掠上了丝丝苦楚。 “翠花,你也别担心,兴许过几天就好些了呢。”玉香安慰着说道。她欠了欠身,喝了口茶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好。 “嗯,这只能求求菩萨,保佑,保佑了。”翠花作着揖说道,一副虔诚的模样。 “嗯哪,菩萨一定会保佑的,你可别太闹心呢。”玉香趁势说道。 “嗯,俺知道呢。对了,你家大凯回来了么?”翠花问道。 “唉,还没有呢,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回来,俺这心里都急着。”玉香嘆了口气回道。她脸上也开始蒙上了一丝愁云,遮云掩月般的越发浓密了起来。 “啊,咋还没有回来呢?”翠花惊讶地问道。 “唉,谁知道啊。这几天他不在家,俺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心里都没有个主意。”玉香郁郁地说道。 “玉香,你也不担心,兴许明天他就回来了呢。”翠花说道,“玉香,你等着,俺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她就起了身,掀开帘子就进了内屋。 玉香惊讶地看着她,心里犯起了嘀咕,翠花这是干啥呢,想给俺看啥呢啊?半袋烟的功夫,翠花从帘子里出来了,手里多了样东西。 翠花一脸神秘地将那东西递了过来,玉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接了过来,只见这是一个用手绢牢牢包裹的东西。玉香小心翼翼地把那手绢打开了来,里面露出个拳头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摸起来硬邦邦的。 “这个是啥呢啊?”玉香仔细地端详着,问道。 “俺也不知道是啥,这东西搁在俺家柜子里头有好些年头了,俺男人说吃了这东西,保准能生娃。”翠花眨眨眼睛说道。 “生娃?你这个是哪弄来的呢啊?”玉香吃惊地问道。 “俺家男人爷爷留下来的,然后俺男人给俺了。原本是说,要是俺不能怀上,就吃这东西。这不是后来怀上了狗娃了吗,俺就没有吃上,所以俺就一直把它搁在柜子了,前两天翻柜子找点东西,才想起了这玩意。俺想反正你正好又没有怀上娃,你就拿去吃了。不过你可别人家讲啊,这要是让俺男人知道,俺把这传家的玩意给别人了,指不定要怎么闹呢。”翠花悄声嘱咐道。 “翠花,这个你给俺,不大好吧?”玉香问道。 “没事,你就拿着吧,反正俺也用不上了。”翠花笑着说道,“你把这东西拿回去,洗洗切了片吃了,兴许就能怀上呢。”
第34页 “那谢谢你了啊。”玉香感激地说道。 “咳!咳!咳!”突然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翠花,谁来了啊?”翠花男人在屋内喊着。 “哎,是玉香呢。你叫俺有啥事啊?”翠花高声应道,她对着玉香眨了眨眼。 玉香点头会意,她连忙把那东西用手绢又重新包好,塞进了兜里。 “你帮俺倒杯水,俺渴得慌。”翠花男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翠花,要不你先忙,改天俺再来你家坐。”玉香见状,忙起身准备告辞。 “哦,那中!真是过意不去呢。”翠花红着脸说道。 “没事呢,那俺先走了啊。”玉香说着,就揣着兜急急地往门口走去。 “哎,玉香!”翠花喊道。 “有啥事吗?”玉香忙止住了脚步,回身问道。 “你家大凯回来了,你就给俺说声,俺就过去再抓几副药。”翠花说道。 “那中,他一回来,俺就过来告诉你!”玉香连忙应道。 “中!俺就不送了啊!”翠花说道。 “嗯哪,俺回去了!改天见了。”玉香说完就匆匆地出了门,她只觉得兜里那东西沉甸甸的,她想着吃完那东西,就能生个大胖娃,她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修补的破纸伞 晚上玉香早早地掩了门,对着煤油灯发着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大凯出门都好些天了,都没个音信,这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该不会出啥事情了?一想到这事情的时候,她心里就急上了,只觉得嗓子眼里冒上了烟儿,心里慌得很。 “玉香,快开门!俺回来了!”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紧急的敲门声,声音大得都有些震耳欲聋的感觉。 玉香心一惊,忙抽回了思绪,细细辨听着外面的声音。 “玉香,快开门啊!上哪去了?”门外的声音提高了些,听起来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啊,是大凯回来了!”玉香心头一喜,忙起身,急急地朝院门走去。 一阵风透过房门扑进了屋里,鼓足着劲儿吹着桌上的煤油灯,灯焰剧烈地摆动着,几近熄灭。 “你咋回事啊?到现在才开门!”院门外赵大凯黑着脸,瞪着一脸委屈的玉香。 “俺这不是来了吗?把伞给俺。”玉香忙殷勤地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把纸伞。 “嗯,你好生拿着,可别弄坏了!”大凯瞪了她一眼,便径直进了屋。 玉香掩了院门,也迈着小碎步进了屋里。 赵大凯脱下了身上羊皮袄,换了件轻便衣服,便坐在了坐前,“有啥吃的,给俺弄点来!” “哎,中!家里正好有二两白酒,还有点花生米和白膜,俺把它们煨热乎了,就给你拿来!”玉香随手把伞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欢喜地往灶房跑去。 “你轻点!你这婆娘,要是把这伞给弄坏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赵大凯狠狠地骂道,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把纸伞,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便放回了桌面。 “你这是咋的啦?这不就是把破伞吗?瞧你急成啥样子了!”玉香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 “去!去!去!少多嘴,赶紧帮俺弄点吃的,俺都一整天没吃上饭呢!”赵大凯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说道。 “中!俺这就去,你等着啊!”玉香应着,便去了厨房。 他瞅了瞅灶房的方向,灶房里煤油灯正亮着,玉香正在忙乎着。他忙从内衣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仔细端详了起来,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玉,只见这玉周身呈绿色,上面雕刻着一条龙,这龙长牙舞爪的模样,甚是威武,它映着煤油灯的光线,耀着眨眼的光芒,他手轻轻地舞弄着这玉,脸上浮上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大凯,饭已经正好了,这白膜正热乎着呢,你赶紧趁热吃!”玉香端着馒头,花生和酒便急急地进了屋来。 赵大凯心里勐然一惊,他忙把那玉塞回了内衣兜里。 玉香见状,问道:“你那兜里掖着啥呢?” “没啥!你赶紧给俺端过来!”赵大凯咳了一声,回道。 “哦。”玉香把它们搁在了桌上,麻利地为他斟上了一杯酒,“你这些日子都干啥去了啊?都走了这么多天呢。”玉香坐回了桌前。 “就是随便看看,都好些日子没去省城了。”赵大凯夹了粒花生米塞进了嘴里,嚼得嘎嘣响。 “哦,回来就好呢。俺看你都去了这么些天了,都没个消息的,心里都急上火了。”玉香笑着说道。 “嗯。你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吧?”赵大凯下意识地张望了下屋内。 玉香愣了一会,便悄声说道:“没啥事呢。大凯你看咱们是不是想点别的法子,上次那道士……” “别说了!你这婆娘就是多事!”未等玉香说完,赵大凯勐地拍了下筷子。 “哦,俺知道了!”玉香吓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她怯怯地回道。她心里纳闷不已,大凯究竟是咋的了?这平日里一直都说要找个法子把那个女鬼给弄清楚来,咋今儿个俺说到要另想法子驱鬼,他咋就这样大为光火呢。 “这些日子,你都忙些啥?”赵大凯抿了口酒问道。
第35页 “还能干啥啊,不就是干点活,没事的时候就去翠花家坐坐。”玉香回道。 “哦。”赵大凯点了点头。 “哦,对了,翠花家男人赵天成病还没好,她说还得你帮忙抓几副药。”玉香说道。 “天成?他病还没有啊?”赵大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口里的一颗花生迟迟没有落肚。 “嗯哪,听说是越来越厉害了,烧得厉害,迟迟都不退呢。”玉香说道。 “这可就怪了。俺上次就给他抓了几副药,他只是招了点风寒,俺给他抓的那药勐劲足,照理来说早就应该好了。”赵大凯说道。 “哎,兴许他又招惹上其他的病呢,改天你再给他看看好了。这伞,你咋就把它给修好了?之前都破成那样子。”玉香抓起了桌上那把伞,吃惊地问道。 “嗯,补好了!你小心点,别整坏了!”赵大凯紧张地说道。 “知道了,你看你那紧张样,你咋就把它整好了呢,这伞又不能遮风避雨的。”玉香把伞放回了桌子上问道。 “你这婆娘咋那么多事?赶紧收拾桌子!”赵大凯生气地说道。 “俺不就是问问么,发那么大的火干啥呢啊?”玉香抬了抬眼皮说道,受惊地如一只小鹿。 “没你的事!赶紧收拾了!”赵大凯说完就拿起了那把伞朝床边走去。 “嗯!”玉香愣愣地看着他。 “去啊!愣着干啥,出门把门给掩上!”赵大凯瞪了她一眼说道。 掩了门,玉香端着碗在门口愣愣地站着,她寻思着,这大凯咋的了,那把破伞看得跟宝贝似的,放个位置,还不许俺看,他究竟咋的了? 神秘之物 “玉香,家里还有糯米吗?”赵大凯瞅了一眼玉香问道。他正侧靠在椅子上泡着脚。那热乎的洗脚水飘出裊裊的雾气。 “早就吃完了,要糯米干啥呢啊?”玉香将针在头髮上划拉了下问道。她手中的那只鞋子已近完工了,黑色的鞋帮就着那白色的鞋底,看起来很是精神。 “有用!你看能借点来吗?”赵大凯就着桌面敲了敲烟杆问道。烟杆里的黑色的灰儿洒满了桌子角。 “嗯,要不赶明儿俺去翠花家问问,兴许她家有呢。”玉香沉吟了会说道。 “嗯,尽快整点过来!”赵大凯抽了口烟说道。 “中,明儿一早俺就去看看。你要这干啥?”玉香小心翼翼地问道。 “叫你去整点,就去整!咋这么多事!”赵大凯瞪了她一眼,不悦地说道。 “不问就不问,你这一回来,就神经兮兮的,俺问点啥,你就俺横鼻子竖眼睛的,啥事也不让人家过问。”玉香一把将绣着的鞋子摔在了桌子上,委屈地说道。 “咋了?还生气了不成。这事情俺现在还不能跟你说,等过些日子俺再告诉你!”赵大凯的语气软了许多。 “嗯。”玉香回应道,挪过那只鞋子又缝了起来,“对了,大凯,俺前几天去了趟灯芯巷。” “灯芯巷?你去那干啥?”赵大凯惊讶地问道。 “你还记得俺上次和你说的婴儿墙么?”玉香又停住了手中的活儿,压低声音问道。 “婴儿墙?你是说在后山祠堂里那个人说的婴儿墙?”赵大凯问道。 “嗯哪,大凯,看来这婴儿墙还真有呢。”玉香说道。 “你咋知道的?”赵大凯凑了过来,神经都绷紧了。 “翠花跟俺说的。”玉香悄声说道。 “她给你说啥了?”赵大凯问道。 “她说,灯芯巷那里晚上有时候能够听到娃娃哭呢,说那声音像是从墙里传出来的,俺寻思这,兴许就是婴儿墙呢。”玉香说道。 “她咋知道的?”赵大凯问。 “她是听住在灯芯巷的虎子说的。”玉香回道。 “虎子?他不是已经搬走了好些日子了吗?”赵大凯瞪大了眼睛问道。 “嗯哪,虎子告诉翠花,说晚上能够听到娃娃哭,心里害怕,才带着一家老小出村的。大凯,你说这要是真有这么回事,你说俺们会有啥事么?”玉香问道。 “咱们能有啥事,别瞎说!”赵大凯忙打断了她的话。 玉香吞了吞口水,没敢再吭声。 “俺不是叫你,没啥事就别瞎走吗?竟然还跑那地方去了,以后你没事,就好生在家里给俺呆着。以后没事也少跑翠花家!”赵大凯生气地说道。 “去翠花家咋的啦?俺没事,就是去她那坐坐,讨教点针线活。”玉香委屈地说道。 “叫你别去,就别去,你哪那么多事!赶紧把这水给倒了!”赵大凯从洗脚盆里抽回了自己的脚,擦干了来搁在了暖炉上。 玉香忙起来身,端着盆子就出了门。 赵大凯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又将那白色的烟儿吐了出来,将自己的脸藏在了那口烟雾之后。这婴儿墙到底是啥玩意?它会不会和那个女鬼有关系呢?他暗自寻思着。 “大凯,俺这些天都出了件怪事。”玉香坐回了桌前说道。 “啥怪事?”赵大凯讶异地问道。 “俺去灯芯巷的那天晚上,赵文上咱家来了……”玉香缓缓地说道。
第36页 “他上咱家来干啥?”赵大凯勐地正了下身子,似乎有些激动。 “能干啥啊?就是给俺还东西了。”玉香看了他一眼说道。 “还东西?啥?”赵大凯问道。 “俺的丝绢。俺就是觉得奇怪啊,俺那天就是去了灯芯巷,压根就没有从他家过呢,俺的丝绢咋就落他家门口了!”玉香纳闷着说道。 “俺说了,叫你少出门吧!尽是给老子惹事!”赵大凯气急败坏地说道。 “俺不就是落了条丝绢嘛,你为啥发那么大火啊。”玉香嘟囔着说道。 赵大凯喝了口水,闭目养起了神来。玉香不声不响地在一旁做着鞋子,没在说话。 “大凯,大凯!”玉香想到了什么事情似地,轻声唤道。 “嗯,咋了?”赵大凯眼睛也没有睁一下地,回道。 “你等着,俺给你看样东西。”说着,玉香起身往柜子那边走去。 “啥啊?神神秘秘的。”赵大凯不屑地问道,他端起了杯子喝了起来。 玉香手上拿了一样东西,脸上抑不住的欢喜。 “你看!”她小心翼翼地打来了那个包裹,露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来。 “啊!你咋弄到这东西的?”赵大凯惊得手抖动了一下,杯子勐在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娃娃的心脏 “大凯,你咋的啦?”玉香惊叫了起来。 “你这东西是哪弄来的?”赵大凯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如火的眼神似乎要将她融化了去。 “是翠花给俺的呢。咋啦?”玉香惊恐地问道。 “翠花?她是哪弄来这东西的?”赵大凯狐疑地问道。 “是他男人给她的,说是祖上留下来的。你快告诉俺啊,出啥事了啊?”玉香急切地问道。 “你知道这是啥么?”赵大凯压低声音问道。 “是啥?”玉香嘘声问道,她大气都不敢喘了。 “是娃娃的心—脏!”赵大凯一字一顿的说道,说到“心脏”这二字,他更是加重了语气。 “啊?心脏?你咋知道啊?”玉香惊讶地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她忙扶住了椅子,才稳住身子来。 “俺听爹说的!”赵大凯看了她一眼说道。 “爹说的?他都说啥啦?”玉香逼近了过来,她越发得觉得害怕了。 “爹说,早些年咱村子一个年轻人去后山祠堂祭拜的时候,他烧香的时候,不小心将神龛上的蜡烛给推到了,结果就引起了一场大火,于是全村的人都跑去救火,待大家把火扑灭的时候,有人发现在神像背后有十个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那个人好奇,就把那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可是谁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突然有个人说他知道,说那东西是娃娃的心脏,说是吃了就保准能生娃,于是大家哄抢了起来,于是这十个娃娃心脏就不知道去向了!”赵大凯缓缓地讲述着,似乎自己已亲临多年前的那场大火。 “那,那现在的后山祠堂?”玉香问道。 “现在的后山祠堂是重新修过了的。”赵大凯回应道。 “那这十个心脏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吗?”玉香弱弱地问道。 “这个谁都说不清楚,据说当时那个说是娃娃心脏的人,在哄抢中被踩踏而死,所以至今为止,已经没有人知道那十个心脏的来歷了。在哄抢中也有许多人被踩死或受伤的,所以后来大家对这娃娃心脏的事情,也不再提起。没想到俺今天还能看到这其中的一颗,玉香,你要是吃了这心脏,咱们就能生娃了!”赵大凯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问道。 玉香脸上泛起了一阵绯红,眼睛里泪光闪动。 “大凯,你说这么多年了,咱们村里家家户户生的都是男娃,你说这会不会也和这些娃娃心脏有关系呢?”玉香问道。 “这个俺也说不清楚,这十个心脏确实是来得蹊跷。当年爹也去问了后山祠堂里的老族人,可是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说原本这些是在赵姓宗谱里有过记载的,可是咱们族里有个规定,说这宗谱得两百年后才能看,而且必须得未婚配的成年男性才可过目的,若是不这样的话,看过的那个人必然会绝子绝孙,于是这宗谱就一直在后山祠堂里,从没有人敢看,所以这娃娃心脏的来歷自是没有人知道了。不过,说来也怪,就在那次哄抢之后,这赵氏宗谱竟然不见了。”赵大凯说道。 “不见了?那兴许是在大火中烧掉了啊。”玉香说道。 “不可能!那宗谱是在祠堂隔壁的厢房里,用一个铁皮盒子锁着的。况且当时那厢房并没有着火,怎么可能会烧掉呢。那肯定是被人盗走了。”赵大凯沉吟着说道。 “盗走?这宗谱谁看了,就断子绝孙的,谁还会要这个呢?”玉香诧异地问道。 “是啊,所以大家也觉得诧异啊,你说这宗谱谁会要呢?而且当时的时候也不过百年的样子。”赵大凯焖了口烟说道。 “那确实是挺奇怪的!”玉香喃喃地说道。 “玉香,管这心脏是咋来的呢,你赶紧把它洗洗,切了片给炖了,都给吃了。”赵大凯脸上浮上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深深地吐了一个烟圈,瞅着他那被烟燻得发黄的手指说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爹!你说俺这辈子註定要断子绝孙了,你这回可是说错了!”
第37页 “中!俺这就去!”玉香看了他一眼,欢喜地就往灶房里去了。 赵大凯掏出了怀里那块玉,定定地注视了会,又塞了回去,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浓厚。 “大凯,俺这就切了!”玉香拿着一把菜刀进了屋。 “中!”赵大凯应道。 玉香一手按住那心脏,一手操着刀,狠狠地切了下去…… “啊!”玉香突然大叫一声。 赵大凯惊得瞪大了眼睛朝玉香看去。只见玉香正瘫坐在地上,瑟瑟地抖动着,一把带血的刀正丧气地躺在了地上,桌子上那黑乎乎的心脏,正汩汩地往外淌着血,鲜红的血…… 烹煮心脏 那黑乎乎的心脏向外汩汩地淌着鲜红的血,一会儿如倦了似的便停了下来,红色的血沾在了桌面上,瞬间便凝结住了。血看起来不再如之前那样鲜红,它已转成了深褐色。 “大凯,该,该咋办啊?”玉香惊恐地盯着赵大凯问道,她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瑟缩地躲在了赵大凯的身后。 “没事!这血看来是藏在里面,没给放干净呢。”赵大凯眯缝着眼睛说道,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这,这血可是红色的呢,看起来可是新鲜血呢。大凯,这会不会不吉利啊?”玉香依然是恐惧不减。 “俺说没事,就没事!这心脏兴许稀罕就稀罕在这里呢,你赶紧把这心脏再洗洗,炖了!”赵大凯抽了口烟说道。 “俺,俺怕!”玉香躲在他的身后,一脸害怕的样子。 “你这婆娘还能干点啥!”赵大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抓起那心脏朝门外走去…… 灶房里灯火通明,灶台上的一个瓦罐里咕咕作响,冒着丝丝热气。玉香躲在灶台后面往灶台里添着火,灶台里的火儿烧得欢腾,烧得旺盛,映出了玉香那张充满殷切的脸,也找出了她这么多年来的烦闷。她出神地注视着灶台里那激烈的火苗儿,火舌贪锌婪地舔舐着灶台口,正使着劲儿往灶台外跑。火苗里似乎有张大胖儿子的脸,那脸越变越小,越变越小,突然变成个小孩子,正撒开脚丫子往玉香怀里跑,玉香心里乐了,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急着就要张开手,去接住他。瓦罐里冒出阵阵的香气,这香气似乎香得有些不同寻常,它瀰漫着整个屋子,都透过窗子跑到外头去了,那倦了的狗儿闻到这味儿一下子也来了精神,在屋檐下来回走动着,狂吠不止;这人儿,闻道这香气,都忍不住停住脚步来,如偷腥的猫一样拼命使着他的鼻子,循着香气寻找是谁家这晚上在煮着好东西? 赵大凯坐在一旁的矮脚凳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杆,那吐出的烟雾迷煳了他的脸,他喜欢躲在烟雾后面的感觉,他觉得这样比较有安全感。自从十四岁那年,他就迷上了玩意儿,就没有再捨得放下。这烟雾儿能够让他做事待人更加冷清,更加拿捏自如。他敲了敲烟杆,瞟了一眼瓦罐,瓦罐里的东西拼命地顶着瓦罐盖儿,似乎要拼着命儿把它掀翻了去。 赵大凯瞪了一眼,大声说道:“玉香,你在发啥子愣啊?还不看着罐子里?” “哦,啊,哎,知道了!”玉香如中了一记闷棍棒,一下子慌了神,都不知道说啥了,她慌忙灶台后站了起来,掀起了围裙揭了把眼泪。 瓦罐被揭开了,扑鼻的香气从瓦罐里冒了出来,扑在玉香那渴望的脸上。那香气儿拼命地钻进了玉香的五脏六腑,要把它涨破了去。 玉香夹了块放进了嘴里,她舔了舔味儿,没敢咬下去。突然她如中邪了般,瞪大着眼睛迟迟没有还原到原位。 “咋啦?玉香!”赵大凯见状,惊讶地起身问道。 “嗯,嗯,哦,哦!”玉香嘴巴里含煳不清地说着,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错愕不已。 “你咋的啦?啊!玉香!”赵大凯有些急了,他忙进到了玉香的身前,额头边的青筋突闪闪地跳动着,似乎要撑破了那张皮,跳出来。他的眼珠子如垂着般的,似乎瞬间就要掉落。 “嗯,这味道好呢,太好吃了,你尝尝!”玉香仿佛如一块噎在了喉咙里的猪骨头下了肚般地,惊叫着说道,手拿着筷子开始慌乱地在瓦罐里搅动着,想要从里面夹出一块来。 “你这婆娘,你被鬼迷了是不是,把老子都吓了一跳!这玩意儿难道谁都能吃的,真是头髮长,见识短!你这要是再这么一惊一乍地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赵大凯气急败坏地说道,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只呛得眼睛冒星,喉管干裂。 “嗯,俺知道啦,俺刚才也有些烫着了。”玉香委屈地说道。 “嗯,你赶紧把这玩意给吃了,早点回房睡觉!”赵大凯说道,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夹着另外一种感晴色彩,感觉像是有点温柔的感觉。 “嗯哪,俺这就吃了!”玉香羞赧地回应道。 “嗯!”赵大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披着衣服朝房间里走去… 深冬的坟头村越发显得寒冷,家家户户都掩着门,熄了灯睡了,这在夜里飘着香气的一户人家,却还没有睡意…… 惊闻 “玉香,那东西你吃了么?”翠花悄声问道。她的眼神里满是神秘。
第38页 “吃了呢,谢谢你啊,翠花。”玉香红着脸看了她一眼,应道。 “谢啥呢啊,别让俺家男人知道了就中!”翠花回道,她手插在袖筒里,坐在了翠花家的厅堂中的桌子旁。 “嗯,俺知道呢,你放心好了!”玉香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那你肚子现在还没啥感觉呢。”翠花问道。 “俺现在还没有啥感觉呢。”玉香越发地脸红了些。 “这东西,俺男人当初给俺的时候,就告诉俺这东西吃了,能怀娃的,你都吃了这么些天了,咋还没有动静呢?难不成没有这回事?”翠花寻思道。 “翠花,这东西,俺家大凯见过了,说这东西吃了真能管用呢,兴许还需要一些日子呢。”玉香笑意吟吟地说道。 “是么?他咋知道的啊?”翠花惊讶地问道。她为玉香沏了杯茶,自个儿也沏了一杯,也坐了下来。 “他爹告诉的。”玉香回应道,依然是满脸笑意,她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要更好了一些,更多了一些女人的妩媚。 “那他知道这东西是咋个来歷么?”翠花手已经握在了茶杯上,来回摩搓着。 “说了,说这东西以前是在后山祠堂里呢,原本一共有十个,一天一个人去拜拜的时候,把祠堂给弄着火了,之前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东西,哪知道一场大火后,这东西就露出来了,起初大家都不认识,后来不知道是谁说这东西吃了能生娃,然后大家都去抢这些东西了。你家的这个就是其中一个。”玉香想了想,便讲开了来。 “哎呀,看来这东西来得还真是有些蹊跷呢。俺家天成都没有和俺说这些,就说是他爷爷给留下来的”翠花说道。 她咬了咬嘴唇,便问道:“翠花,你知道这东西是啥么?” “俺都放了这个黑疙瘩这么久,还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呢?”翠花笑着说。 “翠花,俺知道!”玉香低沉着声音说道。 “你知道?”翠花看了她一眼说。 “嗯哪,俺家大凯告诉俺的。”玉香重重地点了点头说。 “那你说,那个是啥啊?”翠花端起了茶杯,喝起茶来,脸上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是心脏!”玉香的声音越发地低沉了些。 “噗!”翠花惊得茶水从口里如泄洪的堤坝般,茶水喷射了出来,她抹了抹嘴,瞪大着眼睛问道:“心脏?玉香,你说那东西是心脏?” “嗯哪,这都是大凯告诉俺的。那是娃娃的心脏!”玉香点了点头说。 “妈呀,俺都不知道这东西,竟然,竟然是娃娃的心脏呢!”翠花声音里有些发涩地说道。 “嗯哪。”玉香见翠花如此反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闷头应了一声。 “玉香,那大凯有说它是咋来的么?”翠花缓了缓神,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说呢,他也不清楚的。”玉香回答道。 “哦,照这样说来,东西来得这么奇,那肯定是有效果的呢。”翠花沉吟着说,突然她的眉毛往上一挑,乐了起来,“玉香,你这要是怀上了,可一定要早点告诉俺呢。” “嗯哪,那是一定的!”玉香欢喜地说道,“你家天成咋样了?好些了么?” “哎,还不是老样子啊,这些天倒是能吃一些东西。他这一病,家里的啥活都得俺揽着,俺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翠花眼神黯淡了下来。 “翠花,你别急呢,天成会好起来的,你可要放宽心些。”玉香安慰道。 “嗯哪,只能愿天保佑,他病早点好了。哎,这遭天谴的病害得还真是长久。”翠花怨愤地说道,她收了收情绪,“对了,你家大凯回来了么?” “嗯哪,回来了,俺这次来,正是想和你说这事来的。”玉香连忙说道。 “那中!俺得赶紧去跟他说下,再抓几副药!”翠花嘆了口气说道。 “中!要不今儿个就去抓吧?他现在正在屋里坐着呢。”玉香说道。 “今儿就先不急着去了,俺等这副药煎完了,俺明天就上你家去。”翠花说道。 “哦,那中!依你!”玉香痛快地说道。 翠花点了点头,眼圈里竟红了起来。 “翠花,咋的了?你可难过呢,天成这病会好的!”玉香忙劝慰道。 “嗯。”翠花点了点头,有些哽咽了起来,“这天天吃药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呢!” “翠花,你别心急,要不俺去和大凯说声,叫他来你家给天成瞅瞅?”玉香试探着问道。 “嗯哪,那最好不过呢。”翠花头点得如鸡啄米似的。 “那中!俺这就回去和大凯说!”玉香说着,就急急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玉香,你等等!俺和你说个事!”翠花突然急急地喊道。 “啥事呢?”玉香定住了脚步,纳闷地问道。 “虎子回来了!”翠花压低声影说道。那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虎子归来 晚上,玉香将屋内的炉子烧得通红,和赵大凯一起坐在了炉边。
第39页 赵大凯微弓着身子抽着他的烟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玉香则在一旁纳着鞋子,也没有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通红的炉子里放着的木炭烧得啪啦作响,时不时冒出炭星儿。一粒炭星儿不安分似地从炉子里飞迸了出来,落在了赵大凯的棉裤上,他连忙把手朝裤子上挥了过去。炭星儿没有了,可是他的裤子上却被啃了一个小洞来。他烦躁地骂了声:“他妈的,你这婆娘咋就整这么的炉火呢。把老子的裤子都给灼着了!” “俺这不是寻思着,咱能暖和点么。”玉香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委屈地说道。 “你这败家娘们,你就不能少整点炭?照你这么烧炉子,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还多少碳呢?”赵大凯勐得从口里摘下了烟杆,操着烟杆戳着她脑门说道。 “俺这就扒拉几块出去!”玉香说着就操着火钳子撩弄着那烧得正红火的炭来。 “都烧着了,还咋弄?你这婆娘还能干点啥?你用灰把炭给壅上点。”赵大凯瞪了他一眼说道。 玉香慌忙照办。她知道赵大凯的脾气,不发火的时候啥话都好说,这要是发火了,就爱冲着她横鼻子瞪眼睛的。都嫁给他这么些年了,玉香摸着了他脾气,只要是他要求办的事情,就得赶紧,这要是磨蹭了,指不定他又要发多大的火呢。去年收麦子的那阵子,赵大凯听人家说,当时省城里的麦子紧缺,说是和人合伙整点麦子去省城卖。可玉香死活都不依,说是好断断的大夫不当,咋就寻思着要去倒卖麦子呢,说啥都不同意。赵大凯急了,抓起了一只青花瓷罐子就勐摔在了地上,结果让玉香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那罐子可是她娘家陪嫁的嫁妆,当年玉香嫁过来的时候,她娘在后房里逗留了许久,后来才见着她拿着这么一个罐子给她,说是她家上几代传下来的,玉香娘就玉香这么个女儿,所以才传给她的,没想到这个罐子竟然给赵大凯给糟蹋了,玉香睡在床上几天,赵大凯倒是理亏了,赔个了不是。可是这事情还没有完,他就这脾气,上火了,脑子里就像装了浆煳似的,也不掂量下东西的分量,抓起了就甩了,跟中了邪似的,到头来都是玉香心里落个别扭。 赵大凯又闷头抽起了烟来,屋子里瀰漫着菸草呛人的味道。 玉香咳嗽了起来,她直呛得眼睛里泪儿直掉,一会呛得像个泪人似的。 “你去开窗通通气!”赵大凯吩咐道。 “嗯哪!”玉香忙扔下了火钳子朝窗边走去,炉子里的炭看起来比之前消停了许多,只是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里面露出的通红的炭骨来。 窗户被推开了,一阵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凉飕飕的,赵大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紧了紧他那件争光发亮的羊皮袄子。 “冷上了?要不还是关上窗好了?这屋外凉得很!”玉香立在窗前问道。 赵大凯瞪了一眼那开着的窗户,窗外黑漆漆的,他突然觉得有些发寒,他想到了那天在窗户那的那张没看清楚的脸。他点头说:“嗯哪,关上得了,俺抽完这袋烟,就不抽了!” “嗯哪!”玉香欢喜地忙又关上了窗子。 玉香坐回了她的位子,又拿着鞋子做了起来,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问道:“大凯,你还记得上次俺和你说的那个虎子么?” “虎子?哪个虎子?”赵大凯咬着烟杆儿问道。 “就是住在灯芯巷的那个虎子啊!你咋就不记得了?”玉香回道。 “嗯,咋了?”赵大凯问道。 “他回来了!”玉香说道。 “回来就回来了,怎么着?”赵大凯吧嗒了一口烟,不屑地问道。 “他老婆和孩子听说都死了,他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呢。”玉香虚声说道。 “一个人回来的?他老婆,孩子咋死的?”赵大凯惊讶地问道。 “这个不清楚呢,听说虎子回来后,就把自己一直关在屋里,都不见外人的,跟中了邪似的。”玉香低声说道。 “你是咋知道的?”赵大凯问道。 “翠花告诉俺的啊,她和俺熟,当然有啥也不会瞒着俺。”玉香说道。 “嗯。”赵大凯抽了口烟,没有再说话。 “大凯,天成的病还不见好转,你看要不你上他家帮他瞧瞧?”玉香试探着问道。她知道赵大凯的脾气,只要是他不愿意干的,叫他去,他就会上火。 “你咋这么多事?”赵大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 “翠花好歹也帮了俺们,俺们多少也帮帮人家啊!”玉香小声嘟囔道,声音小得似乎如蚊蝇了。 “就你多事!”赵大凯气急败坏地说:“俺心里有数!” 玉香忙敛住了话,没敢再说。她暗自思忖,心里有数?有啥数?去还是不去? 恶病 “玉香,玉香在家吗?”一大早门外就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谁啊?大清早就来敲门的?”赵大凯口里含煳不清地说道,他翻了个身,把被子罩在了头上。 玉香似乎睡得很沉,她没有一丝动静。 “玉香,你听见没有啊,屋外有人再敲门呢,还不去屋外看看?”赵大凯用胳膊肘子捅了捅玉香的后背说道。他的睡意似乎已经消去了一大半,他半躺着身子瞅着玉香。
第40页 “嗯!咋了?”玉香揉了揉迷煳的眼睛,睡意正浓。 “门外有人敲门呢,你睡得还真瓷实,还不去屋外看看?”赵大凯美好气地说道。 “嗯哪!”玉香顺从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坐在床面愣了会神,便披衣朝门外走去。 门外传来门栓拉开的生硬声响,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玉香,你咋这么久才开门啊?俺,俺……”接着就传来一阵阵啜泣声。听那声音是个女人。 “咋啦,你别伤心啊,出啥事了啊?”门外传来玉香焦急的声音。 赵大凯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的睡意已然全无。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暗自思忖着:这大清早,会是谁跑到俺家里哭来了,莫不是又出啥事了?难不成,难不成赵六又出事了?可这阵子好像没有听说他出什么事情啊?他忙抽回了思绪,仔细地辨听着这来人的声音。这若是赵六出事了,那这人就应该是赵六的婆娘,可是仔细听起来又不像是赵六的婆娘,这会是谁呢? “玉,玉香,俺家天成,快,快不行了,呜呜……”女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原来是翠花,昨天玉香告诉俺的时候也没有说他病得这么厉害的,今儿个俺还是想准备去一趟,咋这病来得这样勐的?之前听翠花说他的症状,那也只不过是伤风感冒的症状,犯不上这样严重的,俺给他下的那几味药还是比较勐的,照理来说应该早好了,咋会越来越严重的?老子世代行医,一般这种头疼脑热的病,老子只要狠下几副药,就保准他药到病除。天成这小子咋就给个头疼脑热的病折腾得要丧命的?这是咋回事的?他心里嘀咕道。 “翠花,你先别急,你到屋里来说!”玉香说道。 院子里便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赵大凯知道玉香已经领着翠花进到堂里来了。他掖了掖被子,没有弄出一点声响,他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玉香,你可要帮帮俺啊,大凯要救救俺家天成啊!”翠花哭着说道。 “翠花,你别急呢,你告诉俺,现在天成到底是咋样了?是咋个病状呢?”玉香忙安慰着说道。 “今儿早上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还和俺说话来着。俺出了趟门,回来时候就发现他不对劲了!他嘴里经说着胡话,眼睛都开始发直了,俺一摸他脑门,比之前还烧得厉害的!”翠花说道。 “哦,俺知道了,你先坐着,俺去和大凯说下,你先喝杯水,别急啊!”玉香急急地说道。 “嗯哪,谢谢你了,玉香,帮俺和大凯说,救救俺家天成!呜呜……”说着,翠花又哭上了。 房门被推开了,玉香一脸愁容地走了进来,她轻轻地走到了床前,赵大凯已经坐在了床头,抽着旱菸,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玉香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凯,翠花她……”话音未落,赵大凯朝她挥了挥手,说道“嗯,俺已经知道了,你去和她说,叫她先回去,俺一会就上他家去!” “哎!”玉香欢喜地应了声,便跑厅堂里回应翠花去了。 随着一声院门摔上的声线,屋里又恢復了平静。 赵大凯缓缓地穿着衣服,整了整自己的狗皮帽,便朝门外走去。 “大凯,你把这手套戴上,外面可冷得慌!”玉香忙从身后的抽屉里抽出了一副手套递到了他的手上。 赵大凯不动声色地戴好手套,把帽子又拉低了一些,便匆匆出了门。 赵大凯到了翠花家的院门口便止住了脚步,没有立马进去。翠花家的院门大开着,门口印着一排排凌乱的脚印子。他站在那里朝院子里瞅了瞅,并没有看到翠花的影子,他仔细地打量起了翠花家的院子来,积雪覆盖着的地面除了那一些看起来相同而单调的脚印,雪霸道地覆盖着整个地面,还有屋檐。 一阵寒风勐地灌进了他的领子里,他不由得紧了紧棉袄,便一头扎进了院子里…… 哥俩好 院子里,几个破竹篮子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上面已经铺盖上了厚厚的积雪。 赵大凯犹豫了会,便踏进了厅堂里,屋内散发出一股浓烈的中草药味。他眼睛打量起厅堂来,这厅堂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感觉有些变了,他一眼瞧见了屋角一张盛着一个泡白菜的罈子的桌子,那桌子,他眼熟。当年赵天成木工手艺好,就冲着赵大凯爱下象棋,就专门为了做的。这桌子并不是平常里盛放东西使用的,而是一张象棋桌,那上面刻着一张规整的象棋盘,当年他们哥俩都不知道在这上面厮杀过多少盘了,那桌子上留下的划痕似乎还有着当年的那股杀劲,他们两个喜欢互叫哥俩,赵天成也是在坟头村里唯一敢直唿大凯小名的人,大凯当年有个人小名叫牛根,“牛根,牛根,牛的根!”怎么听,都觉得别扭,赵大凯自是不喜欢这个小名的,自从他爹去世后,也就只有赵天成敢这样叫他的。村里人知道赵大凯不喜欢人家这样称唿他,更是没有人敢叫了。可是不知道咋回事,后来这牛根的小名连赵天成也没有敢再叫了。 说起着赵天成,他早些年也是坟头村小有名气的木匠师傅,他手艺好,这坟头村的人家都喜欢找他制作家具,赵大凯家里那些制作精美的家具大部分都是出自于赵天成之手,他们当年可是拜把子兄弟。在坟头村这一带,赵大凯仗着家势大,脾气儿足,这村头村委的人都得让他三分,这些人当着面儿都赵哥长,赵哥短的喊得热乎,可这背地里头怎么骂他,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赵大凯对这些人自是不予理会。他是这村头村里唯一的医生,这医病的活儿,除了天王老子,这坟头村的人要是不想早点死,就得找他赵大凯,他脾气大点,这也太正常不过了。赵大凯心里是孤单的,坟头村里谁见了他,都会唯唯诺诺的,谗言媚笑的,但是他知道这笑里面的成分含得太过复杂了,或愤怒,或害怕,反正啥成分都有,唯独一点尊敬是少得可怜的。他不在乎的,他赵大凯也不是没有朋友的,赵大成起初就是一个,他知道赵大凯的心思,所以他才能够得上当赵大凯朋友的格。俺待他掖是不薄的,可是这赵天成也真不是东西,当初,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跟老子翻脸,今天落到这个下场!
第41页 赵大凯在屋内四处打量着,似乎已经忘了此行来的目的,他踱着步子在堂内走动了起来,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地上放着一个破瓦罐,那罐子发出的“咯咯噔噔”的声响,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屋内有了动静,一个女人掀开了帘子从内屋里走了出来,她脸上泪迹未干。这女人正是翠花。 “大凯哥,你来了?天成在屋里呢,得麻烦你给看一下。”翠花说着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抬起了袖子便揭起泪来。 “嗯,俺看看!”赵大凯回应着,他迟疑了会便掀开帘子进了内屋。 屋内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一种成人的粪便沾染在了被子上,而被子久未风干,而散发出来的闷骚的味道,赵大凯忙抬起一只手,掩住了鼻子。 他只觉得那气味太过浓厚,都透过了他的袖子钻进了他的鼻子里,然后直接钻入他的肺里。他不由得胃里有种涌动的感觉,他紧皱眉头,又抽出一只手来按住了胸部。 屋内侧摆着一张破木床,上面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正张着大嘴哈着气。 “大凯哥,天成自从病了之后就这样呢,这天气冷味都散不出去,你可要担待着点啊。”翠花见状,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神色。 “嗯,没事,你去屋外等着!”赵大凯沉沉地说道。 “啊?啥?”翠花似乎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她弱弱地问道。 “你去屋外等着。”赵大凯压低声音说道。 “哦,中!那俺出去了,大凯哥麻烦你了!”翠花说着就掀开帘子急急地走了出去。她知道赵大凯的脾气,之前她也听说,赵大凯给人看病的时候,除了帮人接生,要个帮手外,许多时候都不喜欢他人站在他身边的,就连是病人的亲人也不例外。 赵大凯看着她出去后,便轻手轻脚地朝床边走去…… 赵大凯这一瞧心惊不小。这赵天成当年可是坟头村里美男,如今瘦得却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两颊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他双目紧闭着,俨然如一位临终的老人…… 报应 赵大凯记得清楚,这若是算到了年关,这赵天成年纪也不过四十岁,可如今他却衰老得如同六十多岁的老头,他心里突然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了。 赵天成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沉沉地吐了一口气。突然他如似水般的眼睛突然泛起了波澜来,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他缓缓地嘆了一口气说:“牛根,你终于来了!俺已经等你很久了……” 牛根?赵大凯愣住了,他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些陌生,但是确实是他的小名,“牛根,牛根,牛的根!”这赵天成已经许久没有没有直唿他的小名了,莫不是这人病到了快了结的时候,就会这样做出一些不常做的事情来。他没有吭声,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病床上脸蜡黄得如草纸般的赵天成。 “牛根,你终于来了!俺已经等你很久了!”赵天成艰难地说道,他喉咙咕咕作响,听起来好似有台大功率的鼓风机在里面鼓动着。 “等俺很久了?”赵大凯斜着眼睛看着赵天成,他不知道赵天成这话是啥意思?但是他能肯定赵天成肯定是话外有话的。他等待着赵天成继续说下去。 赵天成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闭了闭眼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道:“牛根,俺们当年做的那件事情,要遭报应了,现在是该还的时候了,俺得先去了……” 赵大凯心里一惊,心里只觉得有根弦被一阵剧烈地撩动,便断了般。他的下眼帘急剧地抖动着,如那汩汩往外涌出的火山泥浆般快速地跳动。他低下了头,咬着牙齿说道:“你竟敢用那件事情来威胁老子,老子可不吃你那套,你得把你知道的都带到土里去……” “牛根,俺只想告诉你……”赵天成吐字艰难,似乎只要一口气没有上来,便会归了西。 未等赵天成说完,赵大凯勐地俯下身来,一张冷酷的脸直逼赵天成,似乎要贴在了赵天成的脸上。他恶狠狠地说道:“你给老子住嘴!” 翠花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屋内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她许多次想掀开门帘进屋内去问赵大凯有关赵天成的病情,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赵大凯的脾气的。可是赵大凯这都进去这么久了,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见他带医病的傢伙来,不知道这究竟如何了?只觉得这心头有着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来爬去,搅得她心慌不已。天成今天是越来越厉害了,竟然都说起了胡话,这还不知道能不能医好呢?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眼泪如掉了线的珠子般夺眶而出,天成这要是没了,俺还咋过啊?她越想越觉得心碎不已,只觉得天昏地暗,天都要塌下来了般。 突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有人进了院子里来。翠花忙拭了拭泪,抬眼望着院子里。 “翠花,天成咋样了啊?”来的人正是玉香。 “嗯,大凯哥正在给看呢,也不知道是咋个情况?”翠花小声地说道。 玉香望了望那门帘,安慰着说道:“翠花,你别心急,天成这病兴许就会好呢。” “嗯!”翠花点了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第42页 “翠花,俺寻思着这一大早的,你肯定没有整早饭,俺给你带了点吃的,你看这馒头还是热乎的,你赶紧吃了!”玉香突然如想到了什么似的,将手上的一个蓝色的花布袋子递给翠花。 “谢谢你,玉香!俺,俺吃不下!”翠花推开她的手,哽咽着说道。 “翠花,你可不能这样啊!天成还要靠你呢,你要是不吃,这身体消受不起了,天成该咋般啊?你赶紧给吃了,听话,啊!”玉香劝慰着说道。 “嗯!”翠花点了点头,便接过了她手上的包裹。她打开了那包裹,里面路出白花花的馒头来,她拿了一个,轻轻地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着,迟迟没有咽下去。 “翠花,这几个馒头你赶紧都吃了,一会就冷了呢。”玉香说道,“大凯进去了很久么?” “嗯!”翠花点头说道。 “俺进去看看!”玉香看了她一眼,便准备去掀帘子。 不想帘子却先行打开了,露出了赵大凯的脸来。他脸上阴郁地似乎已经结上了一层冰霜。他 “你咋来了?”赵大凯瞪着眼睛问道。 “俺来看看!”玉香说道,“天成咋样了?” “嗯。”赵大凯应了声,便走到翠花跟前说道:“这里有几副药,你拿给他试试。” 翠花接了过来,连连点着头。 “走!回去了!”赵大凯回头望了下玉香说道,便急急地朝屋外走去…… 雪地白狐 “天成,咋样了?”路上,玉香问道。 “嗯,看样子是挺麻烦的。”赵大凯沉沉地回应了声。 “他究竟是啥病啊?咋一个伤风感冒却落得这么严重呢?”玉香问道。 “还不就是那档子病,你咋问得没完没了的!”赵大凯瞪了他一眼说道。 “俺不就是问问吗?你咋发这么大火呢。”玉香委屈地说道。 “这种事情,你能管得了吗?净爱管人家的闲事!以后你没事少往外跑!”赵大凯没好气地说道。 “俺还不只是去玉香家吗?早些年你和天成不是挺好的吗?咋现在还不让俺去他家呢,你们之间出啥事了?”玉香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少管老子闲事!”赵大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玉香懦懦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没敢再说话。 玉香寻思着,这之前赵大凯和赵天成那关系好得是没得说,一有空两个人就窝在一起下下棋。赵天成帮家里坐家具的那阵子,那时候赵天成还没有娶翠花进门,自家还没有一个像样的房子,赵大凯都大方地叫赵天成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都是哥长哥短的,大凯忌讳人家叫他“牛根”,嫌那名字听得别扭,可就这天成叫他,他还乐呵着,一点都没有上火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似乎就不大往来了,赵天成就不怎么上自家门了。玉香这些都看在眼里,但是又不敢问,这问翠花,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大凯抽着旱菸低着头急急地走了前面,快到家院子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哎哟!咋啦?咋不走了?”玉香也自顾个儿地跟在他身后走着,她撞到了他身上,险些跌倒。 “你刚才看到院子口的那个人吗?”赵大凯回头问道。 “人?俺没有看到啊?在哪呢?”玉香问道。 “嗯,俺刚才看到就在咱院子门口,咋这回又不见了?”赵大凯说道。 “大凯,这大清早的,谁会看见咱们来了,竟然还走呢?”玉香讶异地问道。 “谁知道呢?大清早地在老子门口鬼鬼祟祟的,活得不耐烦了!”赵大凯咬着烟杆狠狠地说道。 “你说会不会是赵六又来找你了?”玉香沉吟了会问道。 “赵六,他这大清早来找俺干嘛?”赵大凯瞪了他一眼说道,“走,回去!” “哦!”玉香应了声,便跟在赵大凯的身后朝家里走去。 随着院子门“吱呀”地一阵声响,玉香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大凯,你看那是什么?”玉香指着院门口一团白色的东西问道。 赵大凯顺着玉香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雪白的狐狸正蜷在了院子门的门洞里正瑟瑟地抖动着。赵大凯蹲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这只小狐狸,只见这狐狸毛色纯白,看起来只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而已,它身子上下起伏着,似乎奄奄一息地,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咦……大凯,这狐狸咋跑到咱们家里来了?”玉香惊诧地问道。 “难不成是刚才那个人?”赵大凯寻思着道。 “可是这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又要把这狐狸放到咱们家院子门口呢?”玉香问道。 “管他是谁呢?真是狗胆包天,敢戏弄老子,活得不耐烦了!”赵大凯恶狠狠地骂道。 “大凯,别动气呢,兴许你刚才看花眼了呢,这狐狸说不定是天气冷,自己跑到俺们家来的。”玉香宽慰着说道。 “管它是自己来的,还是人家给弄来的,最好别在老子面前出现,真他妈的晦气!”赵大凯吐了口唾沫骂道,那唾沫垂在了雪地上,化开了雪上面浅浅的一个坑。说着,他便准备去掐狐狸的颈部。
第43页 “大凯,你等等!”玉香突然喊道。 赵大凯停住了手,抬头问道:“咋了?咋唿啥啊?” 玉香犹豫了会说到:“你说这狐狸自个儿跑到咱们家了,咱们要是把它给又扔出去了!你说会不会不吉利呢?” “管他妈的晦气不晦气呢,这狐狸不扔出去,你养着?!”他瞪了一眼玉香说道。 玉香忙住了嘴,没有再说话。 “老子现在啥也不怕,少来邪乎俺!”赵大凯说着就狠狠地卡住了那狐狸的颈部,提熘着站了起来。突然,那狐狸竟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从赵大凯手中挣脱了下来,它以云雷不及掩耳之势掉头,狠狠地咬了赵大凯右手一口,便撒开了腿跑了出去,消失在了雪地深处…… “啊!”赵大凯惨叫一声,忙护住了手,那手正淌着殷殷的鲜血…… 天成之死 厅堂里,赵大凯正扶着自己被包裹着的手,大骂着:“他妈的,这死狐狸竟然敢装死,咬老子一口!” “谁叫你不小心啊?你看你这指头咬的,伤口深着哩,看来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好呢。”玉香在一旁数落着说道。 “你有完没完啊?老子哪知道那狐狸还长着心眼的,竟然被咬着了,真是他妈的晦气。”赵大凯生气地说道。 “好了,俺不说,还不成嘛!”玉香嗫嚅地说道,“大凯,俺倒是觉得奇怪,这狐狸咋就会窝在俺们家院子门口装死呢,竟然还把你给咬上一口。” “嗯,是呢啊?俺刚才明明看到有个人在院子门口,可眨眼功夫竟然不见了!这大清早的,净遇见这事,真他妈的晦气!”赵大凯狠狠地骂道。 “大凯,你确定你看到一个人了?”玉香问道。 “嗯哪,俺还骗你不成!就在院子门口的!”赵大凯肯定地说道。 “大凯,俺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呢!”玉香寻思了下说道。 “不对劲?咋不对劲?”赵大凯狐疑地问道。 “你想啊,俺们家出现这种怪事也不只是一次了。你说刚才那人明明在俺们家院子门口,可是俺们看到的时候却只是一只狐狸,结果这狐狸还把你的手给咬伤了。俺寻思着,这狐狸兴许就是那个人给变化的呢。”玉香揣测着说道。她看着赵大凯,想听听他是怎么想这件事情的。 赵大凯瞪了他一眼说道:“啥变化不变化的,他妈的没那么邪门!” 玉香忙住了嘴,没敢再说话。她心里清楚,大凯或许心里也有这种想法,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罢了。之前大凯大胆子在村里是大得出来名的,他从来不相信那些鬼啊,神的,每次只要有人在他面前谈到那些的时候,他就来火。可自从家里出现的那个女鬼后,他也相信了,整日也心神不安的,完全没有以前的底气。可自从上次上了省城之后,他好像又变了个人似的,胆子似乎又大了起来。比如说到这狐狸,这要是在去省城之前的时候发生的,大凯兴许又会胡思乱想起来的。 “玉香,你愣啥神啊,还不去给老子熨点热水来?”赵大凯说道。 “哎,知道了!你等着,锅里的水,俺给你窝着呢。”玉香说着,便往灶房里去了。 赵大凯点燃了烟杆,在厅堂里踱起了步来。他眉头紧紧地缩在了一起,他“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杆儿,心神不宁的样子。 “大凯,你咋又抽上了呢?这手才刚咬伤,你还是少抽菸,这样才好得快呢。”玉香端着水进了屋,见状忙说道。 “你这婆娘少烦俺,赶紧给俺挤条毛巾给俺擦擦脸!”赵大凯说道。 “嗯哪!”玉香顺从地将水盆搁在了桌子上,便拧起了毛巾来。 赵大凯望着那飘着热气的盆子,发着愣。 “大凯,你说天成这病能治好么?”玉香边给他擦着脸,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能不能好!那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老子又不是神仙!”赵大凯瞪了他一眼说道。 “可这心里总应该有个数啊,你看翠花这么年轻,要是天成就这么没了,那可真是可怜啊!”玉香低沉地说道。 “那是人家的事!你这婆娘咋就那么爱多管闲事的!没事,就老实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赵大凯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这人咋这样呢?翠花和俺是老姐妹了,天成不也是你的哥们么?”玉香理论道。 “你这婆娘,你还有完没完啊,跟俺住嘴!”赵大凯打断她的话说道。 “人家问问还不行,干啥发这么大的火!”玉香理直气壮地说道,她用大了力道在他脸上擦着,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化成力气使道他那张脸上。说完,她便重重地将毛巾甩进了盆子里,盆子里的水顿时飞溅了出来,洒在了地上,也洒在了赵大凯的身上,她全然不顾这些,自顾个儿的端着水盆就出了屋子。 “臭婆娘,你活腻了啊!”赵大凯望着自己身上的水渍,狠狠地骂道。 玉香回头望了一眼,没有理会,一阵风似地往灶房里去了! “啊!呜呜,俺该咋办啊?呜呜……”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悲悯的哭泣声。 赵大凯惊讶地朝院门看去,原来院门并没有关上。玉香也惊讶地往院门口走去。
第44页 只见一个女人正哭着进到了院子里来。 赵大凯一看,便认出了那个女人正是翠花。他心里倍感不妙! “翠花,你咋了?”玉香关切地问道。 “天,天成!他,他死了!呜呜……”翠花哭得越发得伤心了起来…… 遗物 啊!怎么这么快就死了,难道大凯已经料到他过不了今日,才不告诉俺的吗?她心里暗暗想道。 翠花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的肩膀瑟瑟地抖动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翠花,天成已经走了,你就节哀顺变好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俺们帮忙的,你就尽管说。”玉香安慰着说道,望着悲痛万分的翠花,她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扶着玉香朝屋里走去。 “玉香,俺可咋办啊?天成这一走,这天都塌下来了!”翠花哭丧着说道,她见赵大凯真坐在屋内,便敛住了哭声。 “翠花,你要是有啥难处,就直接说的,不碍事的!”玉香瞟了一眼赵大凯说道。 赵大凯正坐在了桌边,依然抽着他的旱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赵大凯看了她一眼,便接了过来,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连通着心脏在抖动着…… “哦,玉香,天成临终的时候,说有样东西要给大凯哥。”翠花突然记起了什么,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赵大凯手扶着烟杆,狐疑地看着翠花,嘴里喊着的一口烟儿,迟迟没给吐出来。 “大凯哥,您看看,这是天成给你的。”翠花站起身来,将那东西递给了赵大凯。 赵大凯看了她一眼,便接了过来,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连通着心脏在抖动着…… “翠花,你和俺们说说,天成是咋个情况呢?”玉香问道。 “你和大凯哥前脚刚走的时候,俺就给他熬上了大凯哥给俺的中药,俺就一直在他身边坐着,可不想他突然咳嗽了起来,然后咳出了血来,他从枕头下拿出个东西给俺,上面写着大凯哥的名字,他瞪着眼睛指着那名字,不一会就,就咽了气了!俺知道,他是想让俺赶紧把这东西给大凯哥,俺就过来了,呜呜……”翠花说道,“大凯哥,这办后事的事情,得麻烦你多帮忙了,呜呜。” “翠花,你节哀顺便啊。这事情你放心,大凯会帮忙的。”玉香见赵大凯没有吭声,便替他说道。 “玉香,俺回去了!天成还在等着俺呢!呜呜……”翠花说着就失魂落魄般地走了出去。 赵大凯拿着那样东西,转身便进了房内。 玉香见状没有言语,也跟着进了屋里去。 “大凯,天成的后事,你得帮忙一下了,翠花一个妇道人家,弄不成这事情的。”翠花试探着说道。 “嗯哪!”赵大凯回应道。 “大凯,天成你早上去的时候,他就很严重了么?”玉香问道。 “嗯哪,要不他能这么快死了吗?你这婆娘咋这么多事的,难不成还是俺去把他弄死得不成!”赵大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他手上紧紧地握着那样东西,手有些颤抖着。 “你瞧你,都说了些啥啊?俺问问都不行的!”玉香委屈地说道。 赵大凯紧紧地拽着那东西,手越发得抖动得厉害了。 玉香看了他手上拿东西问道:“大凯,这东西,你咋还不打开看看,看看天成究竟给你啥东西了?” “没你的事!”赵大凯瞪了她一眼说道。 “看看都不成么?”玉香说道。 “你哪那么多事的?你先去翠花家看看,告诉她俺一会就过去!”赵大凯缓和了语气说道。 “哎,那俺过去了!”玉香又看了那东西,其实那只是一个锁着的木盒子,她没有再说什么,便急急地退出了房间…… 赵大凯坐在了桌前,久久地注视着那个锁着的盒子,他迟迟没有打开…… “赵天成啊,赵天成,事到如今,都是你逼老子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微闭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他突然站了起来,粗鲁地将盒子摔在了地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只髮簪蹦到了地面上。他的眼睛突然如死了般,开始发直了! 这簪不正是那女人的吗?都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他想干什么? 赵大凯哆嗦着捡起了那只簪,突然他发现盒子内侧有张纸样的东西,他从里面抽了出来,那是一封摺叠规整的信,他缓缓地展开,上面写着:牛根,见到这封信的时候,俺毕竟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你的手里。你一定还记得这只梅花簪吧,俺一直留着,这些年俺心里一直都惶恐不安,害怕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已经化成了白狐来找俺了,俺是过不了这个坎了。如果你能大胆地和俺一起去祠堂里忏悔,或许你能躲过这一劫。 今日你必定也看到它了吧,你的命也不长了…… 丧葬 翠花家里已经来了许多人,赵天成被安置在一块门板上,翠花则坐在他身旁,拍胳膊拍大腿地嚎啕大哭着。 赵大凯不动声色地和着一帮人绑着一口粗制的木棺材,粗壮的绳子都已经搁在了棺材上了。 “现在入殓了!”村长赵根生发话了。
第45页 一群人忙停下手中的活儿,七手八脚地便去抬赵天成的尸体,翠花见状,哭得越发得厉害了:“天成啊!你咋这么狠心,就这样走了啊?都没有来得及根俺说上一句话,就这么去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俺啊,天成,天成啊!”,站在一旁的玉香,顿时慌了神了。 “玉香,你把翠花先扶到屋里坐回去。”赵根生说道。 玉香如梦方醒般地,忙去搀起翠花。 “让俺再看看天成吧!再看看他!呜呜……”翠花说道。 玉香便放了手。 “天成啊!你醒醒啊!你不能这样扔下俺啊!”翠花突然发出一声死心裂肺地哭喊声,一下子扑到了赵天成的身上,她勐烈地摇晃着赵天成的尸体,直让得赵天成的寿衣都弄乱了来。 “翠花,别闹了啊!你跟玉香去屋里坐着吧。人已经走了,你就节哀顺便吧,啊!”赵根生安慰着说道,他给玉香递了个颜色。 玉香忙使劲地拽着翠花,便往屋里去了。赵大凯退了出去了,在门口点燃了烟杆抽了起来。 赵根生指挥着赵麻子一帮人抬着赵天成的尸体,突然赵大麻大叫了一声:“村长,你看!” 赵大凯听到他这一嗓子心惊不小,他连忙进到了屋内。难不成他们发现了?他暗自寻思道,心里不由得敲起了鼓。 赵天成的嘴巴正外溢出黄色的液体。村长赵根生拨弄了一下赵天成的头,许久没有说话。 难不成他知道赵天成是怎么死的?他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没事!听翠花说,天成这一病都成了药罐子了。大凯是不是这么回事啊?他是不是都在你那抓了好几副药了?”赵天成问赵大凯说道。 “嗯哪,是呢!”赵大凯点了点头,没有正视他的眼睛。 “大家赶紧让天成赶紧入殓吧,过了时辰,就不好了!”赵根生掉头便又指挥起大家来。 赵大凯听到这一句,心里头的石头顿时便落了地。 赵天成已经被他们给抬进了棺材里,棺材被赵麻子用几根粗壮的钉子严严实实地钉上了。 赵大凯蹲在了门外,没有再瞅屋里,他只觉得心里烦透了。他想到了赵天成说的那只白狐,而俺却也是真真切切地见着了,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她已经化作了白狐,来找俺索命了!赵天成!你为什么不早点和俺说这些,你真是害老子不浅啊!他转念一想,眼神里露出了冷冷的光亮,哼!不就是一只死狐狸吗?又能拿老子怎么着!他狠狠地掐着烟杆,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有些疼!这该死的狐狸,若是再让老子看到,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俺活? “大凯哥,在想啥呢?”不知道啥时候赵麻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嗯,没啥!”他回应道。 “大凯哥,俺正想着和你说件事,你有时间么?”赵麻子笑了笑,问道。 “啥事?你说!”赵大凯瞪了他一眼说道。 “咱们要不到别处说吧!”赵麻子看了看左右,神秘地说道。 “啥事,这样神神秘秘的!”赵大凯狐疑地问着,便和他朝门外走去。 赵麻子自个人走在了前面,一直到了村东头都没有停下来。 “赵麻子,你要带俺到哪去?有事情你就赶紧说!”赵大凯停住了脚步,气急败坏地冲着他喊道。 “大凯哥,再走一阵子,一会就到了!”赵麻子回头笑着说道。 他到底葫芦里卖的啥药?要是敢戏弄老子,看老子咋收拾他!赵大凯没有说话,跟着他依然朝前走着。 越过村东头的那颗老杨树,赵麻子便朝后山走去…… “麻子,你到底要带俺去哪?你跟俺说清楚!”赵大凯喊道,他只觉得满脑子里都是疑虑。他站着不想再往前走了。 “大凯哥,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你再坚持下啊!”赵麻子说道。 “你给老子说,你要带老子去哪?”赵大凯大声地呵斥道! “俺带你去见一个人!”赵麻子说道。 “见啥人?”赵大凯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赵麻子不肯透露。 “你这王八羔子,少来煳弄老子!”赵大凯骂骂咧咧地便往回走了。 “大凯哥,这个人说,你不见他会后悔的……”赵麻子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 神秘人物 眼看就要到后山了,望着后山上被白雪覆盖着的林子,赵大凯有些沉不住气了:“麻子,你是不是煳弄老子呢?” “大凯哥,就到了,就到了!”赵麻子语气里满是哀求。 “你这王八羔子,要是敢戏弄老子,看老子不拧断你的脖子!”赵大凯恶狠狠地说道。 “大凯哥,你就是借俺一万个胆子,俺也不敢骗你啊!”赵麻子哭丧着脸说道。 “老子没哪空伺候你!”赵大凯说着,转身便准备离去! “大凯哥,你,你别,别走啊!就到了啊!”赵麻子哀号着说道。 赵大凯没有理会,依然快速地往村里走去…… “赵大凯!别来无恙啊!”突然只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赵大凯顿时愣住了,他缓缓地转回了身,这个人是谁?这声音怎么听得这么熟悉!难道是他吗?不可能啊?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心底不由地战慄了起来。
第46页 “啊!你在呢!他差点就走掉了!”赵麻子邀功似地便朝那个人跑了过去。 只见这人穿着一身黑皮袄,头上戴着貂绒护耳帽。他从口袋了拿出了一样东西,交给了赵麻子说道:“谢谢你,你辛苦了!” “不谢!不谢!嘿嘿,那你们聊,你们聊!俺就不打扰了!”赵大麻掂量着手里的那锭银子,欢喜地跑开了去。 赵大凯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啊!真的是他!他,他不是死了吗?他定了定神,问道:“咋,咋会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哈哈,没有想到吧,俺竟然还活着!”那人仰天大笑了一声说道。他缓缓地走到赵大凯的身边。 “哈哈,大兄弟,你回来才好呢,俺这些年都想死你了!”赵大凯大笑着说道。 “哼!谁是你兄弟!少来这套!”那人并不领情。 “唉!华生,你说都这么些年了,你心里要是有啥对俺不满意的,你就直接说,可不能伤了兄弟和气啊!”赵大凯依然保持着微笑。这来人正是赵华生,是村里的瓦匠,当年和赵天成关系甚好,就和赵大凯熟悉。 “呵呵,赵大凯,你可别假慈悲了,俺不吃你那套!”赵华生冷笑着说道。 “赵华生!老子又没惹你,你要是再这样,老子可对你不客气了!”赵大凯突然敛住了笑脸,恶狠狠地说道。 “你说俺想干什么呢?”那人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俺这么多年受的苦,俺要你一併还给俺!” “你受的苦于俺有啥关系?”赵大凯壮着胆子问道。 “哼!你干的那些勾当,你以为俺不知道吗?俺要让全村人都知道,你赵大凯这么一个人面瘦幸的东西!”那人狠狠地骂道。 “哈哈!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种!”赵大凯眼睛里寒光闪动。 “赵大凯,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能够天衣无缝吗?你当年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迟早要遭到报应的!”那人说道。 “哼!报应?你有什么证据?”赵大凯问道。 “你还认得这是什么吗?”那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赵大凯定睛一看,心里便凉了一大截。这东西咋会落在他的手里?这东西正是赵大凯当年随身携带的祖传玉佩,不只是啥时候竟然掉了去。啊?难不成,是那天晚上,慌乱之中掉落的? “哼!这是啥?老子不认得!”他大声说道。 “你睁大你眼睛看看吧,这上面可是刻着你的名字的!当年你和着赵天成把俺灌醉,扔到了后山下,想把俺摔死!然后就一起把俺婆娘巧玉给,给糟蹋死了!没想到,俺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命,回到家里发现巧玉已经死了,从她身上俺看到了这个!”赵华生说道。 “哼!你就能凭这个,就能让全村人都相信,是俺杀了巧玉么?”赵大凯逼着他的脸问道。 “当然不止这些!你见过的那只白狐会告诉你一切!”赵华生阴森森地说道。 “哈哈哈!看来巧玉已经比俺先行一步了!赵天成已经死了,接下来就是你了!赵大凯!”赵华生看了他包裹着的手,说道。 “华生!你是说巧玉就是那只白狐吗?”赵大凯问道。 “哈哈,是的!赵大凯,你也知道害怕了吗?”赵华生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俺,俺没有啥好害怕的!白狐又能咋样?”赵大凯虚声说道。 “哈哈,真的吗?你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哈哈,你是不是良心不安了?赵天成死也不瞑目吧……”赵华生说道。 白狐再现(一) 赵大凯闷声不响地回到了翠花家。赵天成的棺椁已经绑好了,就等着大伙儿一同抬出去给葬了。 他靠着墙角点燃他的旱菸,又抽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的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了,竟然剧烈地抖动着。 “大凯哥,刚才华生都和你说啥了啊?”赵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谄笑地问道。 “没啥!你少他妈的少管闲事!”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大凯哥,那华生咋没有和你一起来呢?”赵麻子往了往左右问道。 “赵麻子,你成心找抽,是吗?你跟老子滚开点,越来越好!”赵大凯有些发狂地说道。 “中,中!俺走,俺走!”赵麻子悻悻地走开了,如一只夹着尾巴的狗。 随着村长赵根生的一声令下,众人们便抬着赵天成的棺材摇摇晃晃地出了门,翠花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知道是哪来的力,从里屋发疯似地跑了出来,玉香和旁边的一帮婆娘们使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给拽住了。 “天成啊!你咋就这样狠心啊!天成!你别走啊!”翠花一声哀嚎,便晕了过去。 赵天成的棺材被抬出门后,留下来的婆娘们也就跟着散了去。翠花被她们抬在床上,晕乎了一会,也醒了过来,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天成的名字,眼睛也有些发直了。 “玉香,俺们也回去!”赵大凯站在屋外说道。 玉香没有吭声,她从里屋里走了出来,为难地说道:“大凯,你看翠花都成这样子了,俺还是陪她一下好了,这要是有个啥三长两短的,可不好呢。” “嗯!随你!”赵大凯听罢便匆匆往外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说道:“你可得早点来给老子伺弄饭!”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47页 玉香忙点头应允,便回内屋陪翠花去了。 翠花躺在床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嘴里喃喃地说:“天成是被狐狸精害死的,被狐狸精害死的!” 玉香听她这句话,不由得吓了一跳,难不成翠花她神经恍惚了。她小声地问道:“翠花,你在说啥呢?你没事吧?” 玉香突然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玉香,俺想起了一件事,天成常常做梦的时候,说什么白狐狸。每次说到白狐狸的时候,他就在梦里喊叫,昨天他也是满口胡话,也是说白狐狸,还说到了你家大凯。” “白狐狸?还有大凯?他说这些为啥呢?”玉香惊讶地问道。她不由得想起了在自家院子门口装死,还咬伤了赵大凯的那只白狐狸。 “俺想天成一定是被那白狐狸害死的!玉香,天成都说到了大凯,说不定大凯也有危险啊?”翠花看着玉香说道。 “翠花,你知道吗?你说的那白狐狸确实是有,那天俺们从你家回去的时候,俺家院子门口就有一只白狐狸,它假装死了,大凯去提拎它的时候,它竟然咬了大凯一口。”玉香瑟瑟的说道。 “玉香,那就对了!天成一定是那白狐狸害死的!呜呜……”翠花又哭了起来。 “翠花,你别多想了,兴许就是巧合呢。”玉香连忙安慰道,她已经是心乱如麻了。 “玉香,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去看看大凯。”翠花催促着说道。 从翠花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了,玉香深一脚浅一脚地飘回了家,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害怕赵大凯出事。那只白色的狐狸一直在她的脑子里晃悠着,它变幻成各种人,一会是妙龄少女,一会又是耄耋老人,一会又是机灵顽童,他们都在赵大凯的面前媚笑着,然后又变成了一只奸诈的白狐狸,张开尖锐的牙齿朝赵大凯扑了过去…… 家里的院子大开着,看来大凯已经在家里了,玉香暗自想到。还未等前脚迈进院子,她便喊了起来:“大凯,大凯,在屋里么?” 屋里并没有传来赵大凯的回应声。 玉香心头一紧,连忙小跑着进了屋。厅堂里没有见人影,两厢房里也没有看到他。他,他到哪去了?玉香心里急了。 她连忙跑到了院子里,大声喊着;“大凯,大凯!” 赵大凯的声音依然没有传来。玉香急得有些想哭了,突然她的眼睛愣住了,她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 一只白色的狐狸正站在了院子的围栏上,如一老谋深算的人般,静静地注视着它。玉香喉咙噎住了,没敢出声。 白狐狸轻盈地从围墙上跳了进了院子里,回头看了它一眼,便走了出去…… “大凯!”玉香撕心裂肺地喊叫了一声…… 白狐再现(二) “大凯,你在哪里啊?”玉香失魂落魄地在屋子里疯狂地跑动着寻找,依然没有看到赵大凯的影子。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她满脑子里都是被那狐狸撕成碎片的镜头,她哭得越发得伤心了起来,只觉得天昏地暗的。 “玉香,你哭丧啊!坐这哭!”一个人沖沖地说道。 “啊,大凯,你上哪去了?俺还以为你……”玉香慌忙抬头,见赵大凯正气沖沖地看着他,不由得笑逐颜开,她用袖子边擦着泪,边说道:“你回来就好呢,你可把俺吓死了!” 赵大凯没有言语,便径直进屋了,玉香慌忙也跟着进去了。赵大凯坐在桌边,嘴里叼着烟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玉香也跟着坐了下来,抬眼看了看赵大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大凯说话了:“你刚才以为俺咋的了?” “大凯,刚才俺又看见那只白狐狸了?”玉香小心翼翼地说道。 “白狐狸?你在哪看到的?”赵大凯连忙从嘴里拿下了烟杆,紧张地问道。 “就在咱们家院子围墙上,把俺都吓了一跳,那狐狸倒是没有咋样,它跳下了围墙,就走掉了!”玉香说道。 “哦!”赵大凯缓缓地吐了口气,心里似乎要安稳了一些。 “大凯,听翠花说,天成是被那白狐狸害死的呢?她说天成生病的那阵子,嘴里老是念叨着白狐狸。”玉香悄声说道。 “嗯!”赵大凯抽了烟,用鼻子应了声。 “大凯,听翠花说,天成说到那白狐狸的时候,还说到你的名字了。”玉香紧张地看着他说道:“大凯,你说你要是有啥三长两短的,俺,俺还咋活啊!”玉香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你这婆娘真他妈的晦气,那白狐狸害死了天成,又和俺有啥关系!”赵大凯骂道。 “大凯,可是俺觉得心里不踏实啊,你说这狐狸确实是来过咱们家,还把你咬伤了。俺就是不明白,若这白狐狸真的是练成精了把天成给害死了,又来咬你,它这究竟是为的啥呢?”玉香越发地忧虑了起来。 “俺也不清楚。”赵大凯狠狠地抽了口烟,似乎想一气就把那烟杆里的菸草都给抽完了。 “大凯,俺今天看到那只狐狸了,好像它受伤了!”玉香说道。 “真的?你咋知道它受伤了?”大凯惊喜地问道。
第48页 “大凯,你咋这么高兴呢?难不成你也相信翠花说的话了?”玉香狐疑地问道。 “你别管那么多?你快说!”赵大凯催促着说道。 “俺看到它的右腿旁好像一大块红红的毛,俺寻思着这是只白狐狸,它咋会有红毛呢,俺想它一定是受伤了!”玉香缓缓地说道。 “嗯!”赵大凯脸上渐渐地露初了些许的喜色,他说道:“玉香,时候不早了,你给俺去伺弄点饭吧!” 玉香连忙应了声,便往厨房里去了。 赵大凯见玉香出了房门,便悄声地走到了柜子里,拿出一把破油纸伞来,他眯缝着眼睛,抚摸着油纸伞,脸上浮出难以觉察的笑意。 油纸伞,这次可得靠你了!他心里暗暗想到。 赵天成说,只有那只梅花簪才可以杀死那只白狐,他定没有料想到,俺还有这样一把油纸伞。当年赵大凯的父亲手中得到这把油纸伞,具体来歷确实没有说的,他只知道这油纸伞并不是普通的油纸伞,上面涂抹着一层厚厚的油,这伞特别就贴别在这油上面,据说是由婴儿臀部油熬制而成,涂抹在上面的。听他爹讲,这是具有镇邪功能的。没有人能能够威胁到老子,赵天成又能算什么?死到临头竟然还想去告俺。 赵天成如一片盏油灯般,已经灯尽枯。他一把抓住赵大凯的手说道:“牛根,俺知道你一直在药里做手脚,俺不怪你!如今她已经来找俺了,俺们的债也该还了。牛根,俺只要还有一口气,俺就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你敢!”赵大凯恶狠狠地说道。 “牛根,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你就不怕报应吗?”赵天成虚弱地说道。 “你住嘴!老子要让你把这些话带到阴间里去!”赵大凯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他用力地掰开赵天成的嘴,将它扔了下去。 赵天成惊得睁大了眼睛,一阵咳嗽后,药丸便落了肚,一会便睡了过去。 谁也别想来和老子作对! “大凯,你拿着那伞干啥?”玉香推门进屋,惊讶地问道。 “嗯,没事!”赵大凯沉沉地应了声。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疾唿声…… 阴森来客 玉香惊讶地忙推门,朝院子里望去,只见赵麻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麻子,出啥事了啊?”玉香问道。 “玉香姐,翠,翠花她……”麻子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下气。 “翠花她咋的了?”玉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翠花她死了!”麻子说道。 “死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咋就死了呢?”玉香讶异地问道。 “不知道啊!她,她的肚子都被剖开了!死,死在了她家里!”麻子颤抖着说道。 玉香听完,拔腿便往翠花家去了。翠花咋落得个和上次赵云金婆娘一样的下场呢,肚子都被剖开了,她心里战慄着,这究竟是咋回事了? “大凯哥,你也去吗?大家都去看了?”赵麻子一眼便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赵大凯,怯怯地问道。 赵大凯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便径直走了出去…… 翠花家屋里的人很多,看起来来的人比早上赵天成出丧时来的人还要多一些。赵大凯站在了院子门口没有进屋子里,玉香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大凯,翠花死得好惨啊,她的肚子都给剖开了,不知道是咋回事啊?俺今天出来,她还好好的,她咋就想不开呢。” “嗯,人都死了,哭也没有用!”赵大凯生硬地说道。 “真是可怜啊,这一家就出了两条人命呢。”旁边的人摇着头啧啧地说道。 “是啊!这赵天成家究竟造的什么孽啊!这赵天成就一个头疼脑热的病,就这样丢了性命,这翠花才一下午功夫不见,就成这样了,她平时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看不开的人的啊!”有人附和道。 “嗯哪,是啊!这阵子村里老死人,难不成咱们村子里老是死人,是不是犯啥沖啊!”人群里的人窃窃私语着。 赵大凯听着这些,没有说话。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直围得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不一会功夫,村长赵根生出来了!他身后几个人正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用被褥包裹的东西,赵大凯瞅了一眼,她知道那是翠花。他忙回了头,他想起了那次东河边赵云金的婆娘。他不由得觉得身上一阵冰凉。 “玉香,俺们回去!”赵大凯低头小声地玉香说道。 玉香泪眼婆娑地看了她一眼,顺从地点了点头。 “哈哈,报应啊!报应啊!”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声。众人惊愕得循声望去,只见赵疯子正扶着门,定定地注视着那包裹着翠花尸体的被褥。 “赵疯子,你瞎说什么!”一旁的人忙将赵疯子驱赶了出去。 赵疯子重又进了院子来,耍赖般地坐在了地上,竟然又唱起了他那曲《霸王别姬》,他语不成调的唱法惹得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发笑。 赵疯子突然念叨了起来,一字一句地甚是上口。他反覆念叨着,仿佛身边没有任何人一样。 众人只好笑着,没有人去理会!
第49页 突然有人惊叫了起来:“啊!他在念“‘腊月二十七,坟头村报应袭;招魂树下,鬼凄凄;幽灵巷里,婴儿啼。绣花鞋旁,鬼更衣’” 赵根生大声说道:“把他轰出去,什么乌七八糟的!晦气!” 于是有两个身强力壮些的人,便架起了赵疯子,准备把他拖出去…… “住手!”突然院门外传来一声断喝。声音苍老而沙哑。 两个人忙松了手,众人惊异地望着门外,只见一个头髮凌乱,衣服单薄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赵大凯惊得趔趄了一步,玉香惊得险些叫了出来,她慌忙掩了嘴。 只见这来的人是一个老人,眼眶里一只眼球已经不知去向,更可怕的是,它还在殷殷地朝外流着脓水…… 啊!这不正是那个揣着绣花鞋的老头吗?赵大凯不由地哆嗦了起来,他忙转过了脸去,唯恐老头认出他来了。 “他说得没错,坟头村要遭难了!”老头缓缓地说道。 “你是谁?”赵根生狐疑地问道。 “根生,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赵贵!”老头说话了。 “赵贵!你就是以前在赵疯子家当管家的赵贵!”赵根生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能这样了?” “啊!你就是赵贵,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赵文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院子里来,他急切地问道。 赵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仰天长嘆道:“十二月二十七,坟头村报应袭!时候已经快到了!” 众人不由得惶恐不安了起来,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啊!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了!” 翠花之死 听到这一声惊唿,众人不由得慌成了一团。 “啊!该咋办啊?这都出啥事了?” “嗯哪,天啊,这可咋好啊?” 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嚷了起来。村长赵根生见状,忙说道:“大家安静,安静!”人群里顿时鸦雀无声了。 “赵贵,你说坟头村要遭劫了,你有什么证据吗?”赵根生问道。 赵贵拄着一根破木棍朝院子内移去,人们连忙朝两边散开了来,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他在翠花的尸体面前站定,用拐杖指着翠花的尸体,沉声说道:“这就是证据!” 赵根生侧着脑袋问道:“你说,这个就是证据?从何说起呢?” “大家是否听说过一百年前的那场大火呢?”赵贵缓缓地问道。 “大火?你是说发生在后山祠堂里的那场大火吗?”赵根生问道。 “嗯,是的!原本后山祠堂里面供放着十个娃娃心脏!”赵贵说道。 未等赵贵说完,人群里便喧譁了起来:“啊,原来后山祠堂里供放的那十个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娃娃的心脏”人们嘘唏不已。 赵贵看着大家,没有往下说。玉香忙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把那吃下去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就算那十个是娃娃的心脏,这又能怎么样呢?”赵根生问道。 “这十个心脏,大家知道是怎么来的吗?”赵贵问道。 “这个好像在后山赵氏宗谱里有记载的,听说谁看了,就会断子绝孙的,那谁会知道啊!”赵麻子大声说道。 “这赵氏宗谱不是说在那场大火中失踪了吗?难道你知道它的下落!”赵根生狐疑地问道。 “是的!它就在我的手里!”说着,赵贵就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发黄,且破旧得掉了页的集册来。 众人便往后面又退了几步。 “这宗谱咋会在你手里呢?”赵根生惊讶地问道。 “呵!大家忘了吧!早些年,我的堂叔赵福来就是专门看管后山祠堂的,他自从知道了这本宗谱的特殊之后,便以身保护宗谱,那次大火中,为了不让宗谱流失,他便悄悄地把宗谱保留了下来,并交给了我。那时候我年少无知,便自行翻开了这本宗谱,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咱们坟头村罪孽深重,我的一只眼睛也就是自从看了宗谱之后便开始烂了去。”赵贵说道这些的时候,他拿眼眶里的白色液体越发勐烈地往外溢着。 “那这十颗心脏又是怎么来的呢?”赵根生问道。 “唉!到了十二月二十七这天,大家就什么都知道了!”赵贵嘆了口气说道。 “那翠花的死又和这些有啥关系呢?”赵根生紧接着问。 “这些都是报应,是她们来復仇来了!”赵贵沉声说道。 “她们,她们是谁?”赵根生问。 “就是那些死去的女人们!”赵贵回道。 “你是说翠花是被这么女人害死的?”赵根生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赵贵说道,他突然厉声说道:“赵大凯,你还躲在那里干什么?你是不是该为你的事情说点什么?” 众人惊讶地朝赵大凯看去,只见赵大凯正躲在了玉香的身后,脸上豆大的汗粒扑簌簌地滚落着。 “俺能有好啥好说的!”赵大凯吞了吞口水说道。 “呵呵!那就看你的造化了!”赵贵狠狠地说道。 赵大凯没有接腔,脚已经越发地抖得厉害了起来。
第50页 “赵贵,这一年来,都没有看见过你,你是不是出村子了?”赵根生问道。 “没有!我一直都在村子里,只想着能为咱们坟头村赎罪,只可惜他们的怨气越来越深,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赵贵用他一只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大凯说道。 “你是不是一直都住在灯芯巷里呢?”玉香弱弱地问道。 “是的,想必是翠花告诉你的吧?”赵贵说道。 “嗯哪,那次在俺家,俺见过你一面!但是不知道你就是赵贵!”玉香瑟瑟地说道。 “嗯,我们还见过一次!”赵贵说道。 “哪一次?”玉香惊讶地问道。 “在后山祠堂里!”赵贵回答道。 “啊!后山祠堂里的那个人也是你!”玉香惊讶地问道,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大凯,到底是造了啥子孽啊?她心里暗暗想到。 “你原本是外乡人,心底善良,本是不受牵连的!只可惜翠花不听我劝,害了你!”赵贵眼神里流露出惋惜。 “翠花害俺?你是说那个,那个……”玉香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里面仿佛有个活蹦乱跳之物拼命地往胸口上涌,然后要跳出来一样…… 玉香怀孕 翠花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直滚落着,赵大凯连忙揣着她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赵贵看了他一眼,他眯缝着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啊!有人不行了!”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大叫,人群里顿时骚扰了起来。 “啊,是赵六!是赵六!”有人惊慌地叫喊着。只见赵六瘫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着白沫,瞬间便没有了动静。 “快!快送赵大凯家!”有人提醒道。 “呵!不用送赵大凯家了,他已经没有救了!”赵贵沉沉地嘆了口气说道。 慌乱中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惊恐地看着赵贵,没有再敢说话。 “赵贵,你究竟知道些啥?”赵根生壮着胆子问道。 “赵二柱,赵六,赵天成他们都死了,这回还差一个人,人就齐了!”赵贵答非所问地说道。 “赵贵,你到底再说啥?你说齐了,是啥子意思?”赵根生问道。 “他们作的孽,自然要他们自己去还了,至于留下来的那个人就看他的造化了!”赵贵自言自语地说道。 “赵贵,你能说明白些吗?那个人到底是谁?坟头村究竟会咋样?”赵根生虚声问道。 “赵根生,你们知道为什么咱们坟头村世代都是生男儿吗?”赵贵突然眼光一闪,大声问道。 “这说明俺们村里香火旺!”赵根生说道,声音里的底气全无。 “没有那么简单!你们不觉得一个村里的女人都得从外面娶进来,都不正常吗?”赵贵问道。 “那你说是为啥呢?”赵根生问道。 “呵!到了十二月二十七那天,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到时候就看大家的造化了!”赵贵说着,便转身敲着竹竿子准备离去。 “赵贵,你倒是说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赵根生大声问道。 “还是等到十二月二十七那天吧,你们就什么知道了!”说完,赵贵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赵根生久久地愣在了那里,迟迟没有说话。 赵大凯将玉香扶回了家,帮给她把了把脉,突然他脸上露出了笑意。 “大凯,咋的了?”玉香狐疑地问道。 “玉香,你,你有喜了!”赵大凯惊唿道,他快乐得就像一个小孩。 “啊,真的么?太好啦!大凯,咱们赵家有后了!”玉香喜极而泣。 “嗯哪,玉香,以后你可要多注意下,别动了胎气啊。”赵大凯兴奋地说道。 “嗯!”玉香幸福地点了点头,脸上笑得如一朵花儿一样。 离十二月二十七眼看只有四天了,赵大凯的心里也变得越发地不安了起来。可是每次想到玉香肚子已经怀上孩子了,他心里就有了些许的安慰。他开始整天的坐在桌面,注视着那把纸油伞。 “大凯,你咋的了?干嘛要对着这油纸伞发愣啊?”玉香惊讶地问道。 “玉香,俺,俺知道了错了!可是她们定是不饶俺了!”赵大凯勐地抬起了头来,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大凯,你说啥呢?谁不饶你了?”玉香惊讶地问道。 “那几个女人!”赵大凯颤声说道,“玉香,你得救救俺啊,十二月二十七就要到了,俺不想就这样死了啊,俺想看到俺们孩子啊!” “大凯,你到底说清楚啊,这究竟是怎么了?”玉香焦急地问道。 “你还记得赵华生吗?”赵大凯问道。 “赵华生!是不是之前天成经常有来往的那个瓦匠?”玉香沉吟了会,问道。 “是的!她的婆娘巧玉被俺和天成杀了!”赵大凯幽幽地说道。 “大凯,你咋能干,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玉香惊恐地瘫坐了椅子上。 “玉香,俺该死!俺该死啊!你得救救俺啊,那巧玉已经化成那白狐狸来赵俺报仇来了!”赵大凯哭泣地越发地厉害了起来。
第51页 “大凯,可是俺又能咋做呢?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玉香痛心疾首地说道。 “玉香,上次俺去省城,听道士说,只要用这把纸油伞就能够降伏鬼怪,你如今已是身怀有孕,去杀那白狐会更有威力些。”赵大凯说道。 “可是大凯,你早就应该悔过了,咋可以再次杀生了,那不是让你的罪孽更加深重了么?”玉香问道。 “玉香,只能这样才能救俺呢!玉香!”赵大凯祈求着。 玉香没有应答,只是潸然落泪。 “啊!玉香,它,它来了!”赵大凯嘶哑地叫喊了起来。 夜幕下,一只白狐正游走在院子的围墙上,它仰天长啸一声,便跳下了围墙,迅速地消失在夜幕里…… 怪婴 离十二月二十七仅剩下两天了,坟头村里的人如坟墓般死寂。家家户户都闭户在家,谁也不敢再出来走动了。 赵贵似乎跟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莫非这只是赵贵的谣言而已,赵六的死虽说也有些出奇,但是大家知道赵六向来都有发羊角风的毛病,兴许他那次病只是羊角风发作,伴随着别的病突发死亡的呢。村里人心里有些放松了起来。 赵大凯心里不这么想,他知道赵六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那天赵六跑来求他,说看到了绣花鞋的人都得死,这似乎赵六看到过,他也看到过,而且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贵!最初见到的那个拿着绣花鞋的老头,也是赵贵!这个赵贵从头至尾都这样奇怪。可是那个女鬼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她又会去哪里呢?难不成是赵贵将她收住了吗?可是她说的那只绣花鞋又是咋回事呢? “啊!”突然屋内传来一阵申吟声。 赵大凯慌忙跑进了屋,只见玉香正在床上痛苦地翻滚着。 “玉香,咋的了?”赵大凯慌忙地问道。 “大凯,大凯,俺生了……”说完,玉香便晕了过去。 咋可能这么快就生了,这算算也不过一个来月啊?赵大凯惊恐地四处张望着,只见地上正趴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他细看,大叫一声:啊,那竟然是个婴儿!那婴儿正咧着嘴儿朝赵大凯嘿嘿地笑着,啊,还是那熟悉的眼神,她到底是谁? 玉香生了个怪婴的事情不胫而走,家里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凯哥,这娃娃你给杀了?”赵次龙怯生生地望着泡在水里的婴儿问道。那婴儿已经全身肿胀,水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已经分不清是脐带血还是体血了。 赵大凯正蹲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了着。 “这事情真是出了奇了!玉香竟然几天子就生了个娃!”人群里小声地议论着。 “是啊,这十足就是怪胎呢,唉,再过两天就是十二月二十七了,这看来赵贵说的话没有错啊!”有人附和着说道。 赵大凯如一只丧气的狗般,低垂着脑袋迟迟没有抬头。 “呵!这不是怪胎,是赵大凯的亲生儿子!”突然人群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这人真是消失了几日的赵贵。 赵大凯勐地抬起了头,站了起来。他颤抖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他,他是俺的儿子?”赵大凯望着那浸泡在盆子里已经严重肿胀的婴儿说道。 “是的!他是你的儿子!”赵贵肯定地说道。 “咋可能啊?听说玉香怀孕也不过一个来月啊,咋可能就生娃啊?” “是啊,咋可能啊,还真没有听过一个月就生娃啊,就算是牲畜也未必就这么快啊。”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赵贵没有理会他们,说道:“赵大凯,这就是你的报应了!你杀死了你自己的儿子,你註定要绝后了!” “赵贵,你究竟知道啥?你快说!”赵大凯哀号着说道。 “呵!玉香吃的那个娃娃心脏确实是可以致人怀孕的,只可惜你害人终害己,必定是要遭到报应的!”赵贵冷冷地说道:“吃了这娃娃心脏,不足一个月便可生下娃娃。赵大凯你人面兽心,是不配有娃娃的!” “赵贵,俺求求你!你救救俺!救救俺啊!俺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赵大凯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在地上磕得像鸡啄米一样。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造孽太重!谁都帮不了你!而你却也让坟头村陷入了绝境!”赵贵仰天长嘆道。 “贵爷,俺知错了,俺知错了!你救救俺啊!救救俺啊!”赵大凯俯在地上哀求着。 “真没有想到,赵大凯也会这样求人,从来没有看到过!” “嗯哪,他霸道惯了。平时给俺们医病,只要不整死俺们,就算俺命大了。” “赵大凯,究竟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呢?”人群里又有一阵骚动。 “赵大凯,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坟头村未免能早过这一劫,看来也只能看大家的造化了!”赵贵嘆着气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突然门外赵麻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麻子,出了啥事?”村长赵根生问道。 “赵,赵华生,死在了后山上!”赵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赵大凯,又是你干的吧!看来你又是罪加一等了!”赵贵眼神里,似乎凝上了一层寒冰。
第52页 “俺,俺没有!”赵大凯哭丧着摆手说道。 “呵!赵大凯,你当年糟蹋巧玉的那些勾当,俺可都是都看在眼里的!十二月二十七见吧!”说完,赵贵便缓缓地朝门外走去…… 十二月二十七(一) 十二月二十七这天午时,坟头村里的人都往灯芯巷里去了。他们去的不是别处,正是灯芯巷里虎子家。 “大家都到齐了吧!”赵贵站在赵虎子家正中堂的那间厢房里。这里玉香记得真切,正是那天和翠花一起来的时候,看的那间厢房。这厢房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副面目狰狞仙人图,图下面摆着一副神案,神案上面摆着神龛和香炉。 “赵贵,你把大家叫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啥?”赵根生问道。 赵贵看了他一眼后,没有说话,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绣花鞋,放在了桌子上。 赵大凯看了一眼,不由得惊了起来。 “玉香,你还记得那天和翠花一起来的时候,门口见到的那个身影吗?”赵贵眼睛转向了玉香。 “恩哪!”玉香怯怯地点了点头。 “那个人就是我!这些年来虎子不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在这里求神拜佛,为咱们坟头村赎罪!可没想到……”赵贵痛心疾首地说道。 “没想到啥?”赵根生狐疑地问道。 “没想到的是,她们怨气是越来越重了!”赵贵缓缓地说道。 “你说的她们,到底是谁?你现在可以告诉俺们了吧?”赵天成说道。 “到了今晚上子时,大家就什么都知道了!”赵贵避而不答,“你们知道虎子为什么变成这样吗?”他看了坐在一边神情恍惚的赵虎子说道。 “为啥?”赵根生说道。 “只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赵贵说道。 “知道得太多?”赵根生惊讶地问道。 “是的!他发现了这面墙的秘密!”赵贵缓缓地说道。 众人看着那面挂着仙人图的墙,不知所云。突然人群里有人大喊:“哦,俺知道了!那是婴儿墙!”这喊叫的人正是玉香。 众人齐刷刷地朝玉香看了过去,人群里一阵涌动。人们开始四散逃开了去。 “要想活命,大家就得留下来;如果跑了,那只有死路一条了!”赵贵厉声喝道! 众人忙停住了脚步,如木鸡般地呆立在了原处。 “赵贵,你倒是说这婴儿墙是啥?”赵根生急切地问道。 未等赵根生说完,赵贵一把掀开了仙人像,只见里面掏空的一个地方竟然静静地坐着十个约莫一个来月的黑乎乎的娃娃尸体。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盘坐着,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一样。只是它们的身体如研制的腊肉般光滑而看不出皮肤,每个娃娃的胸口都被掏空了。 “啊!莫非那十个心脏就是这些娃娃的!”人群里有人惊唿道。 “赵贵,这十个娃娃,是咋来的呢?”赵根生颤声问道。 “呵!是时候让你们知道它们的来歷了!”赵贵嘆了口气说道。 “那应该是二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们的祖辈们为了香火旺盛,世代兴旺。听信妖人谗言,于是族长要求村人在十二月二十七日这天必须供出十个的一个月大娃娃,于是村人都不同意,族长下令强行夺取,于是十个娃娃便被掏空了心脏,被腌制了起来,供在了这里。早些年,那个做灯芯生意的外乡人正是知道了这里的秘密,才离开这里的!他聪明的是没有说出去,所以他才没有遭到劫难。”赵贵讲述道。 “可这些都是先人们做的事情,和俺们又有啥关系呢?”赵根生问道。 “呵!原本并不会有什么事?只是有些人却破了祖宗立下来的遗训!”赵贵说道。 “遗训?”赵根生问道。 “说两百年后,不可欺杀妇幼,一但破了规矩,必然遭报应!”赵贵说道。 “赵贵,你是说,俺们村里有人杀了妇幼,才要遭报应的,是么?”赵根生说道。 “是的!”赵贵点了点头。 “那你说指的是不是赵六,赵二柱和赵天成?”赵根生问道。 “是的!不过还有一个人!”赵贵的眼神朝赵大凯投了去。 赵大凯抱着那把纸油伞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头捣得像鸡啄米似地哭道:“赵爷,贵爷,你可要救救俺啊!” “呵!赵大凯,我已经是无能为力了!”赵贵摇了摇头说道。 “哼!死老头,不救俺就算了!看俺怎么收拾你!”赵大凯突然站了起来,瞪着火红的眼睛朝赵贵扑了过去…… 突然一道白光一闪,赵大凯惨叫了一声便滚在了地上,吓得玉香扑在了他身上。 只见一只白狐正立在了他的身前,静静地注视着他。 “别过来,别过来啊!玉香快拿油纸伞去收了那白狐!”赵大凯哭丧着喊道。 “大凯,你不能再错了!”玉香哭泣地摇头说道。 “你快去吧!”赵大凯把伞递到了玉香手里,狠狠地将把朝白狐推了过去…… “啊!”只听一声惨叫,玉香头撞到了柱子上,便倒了血泊里…… 十二月二十七(二)(完结)
第53页 玉香头绑着纱带坐在了椅子上,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赵文说道:“谢谢你,大兄弟。” 赵文微微一笑:“嫂子,你是好人,不用客气的,其实我也是医生。你的身体没有大碍的,你放心好了!” 玉香点了点头,眼里已满溢泪水,她悽惨地大喊一声:“大凯,你要是做了啥昧良心的事情,你就当着大家的面照实说了吧!” “谁也别想杀老子,谁也别想杀老子!”赵大凯抓起那把油纸伞发疯似地对着人群吼道。 “赵大凯,你当年害死巧玉,这只是你的一宗罪,巧玉或许能够原谅你,但是她们,我就不能确定了!”赵贵嘆了口气说道。 白狐悲凉地叫唤了一声,便夺门而出消失在夜幕里。 “老子,谁都不怕,谁都不怕!”赵大凯哆嗦着从内衣里拽出那块雕刻着龙的绿玉。 赵贵摇了摇头说道:“赵大凯,你这些东西都已经是无济于事了!” “啊!贵爷,贵爷啊!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俺啊!”赵大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又勐地磕起头来了。 “绣花鞋,哎,哎,哎……,花非花,雾非雾……”赵疯子突然唱了起来,凄婉而幽怨,屋子里勐然静寂了下来,唯有他的声音如穿透时空般的悠远,又如一阵冷风般吹透人的全身,令人发凉。 “少东家!今晚少奶奶就会回来了!”赵贵凄婉地说道。 “少奶奶?赵贵,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嫂子美玉到底是谁杀死的?”赵文突然近到身前问道。 “啊!绣花鞋,美玉!美玉!”赵疯子突然朝桌上的那只绣花鞋扑了过去。 “赵大凯,你可记得这绣花鞋可曾是美玉与青岚穿过的。美玉和青岚曾是孪生姐妹。唉!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是子时了,一会大家就什么都知道了!”赵贵嘆了口气说道。他缓缓地走到了桌前点燃了那未燃完的半柱香,从神龛后面拿出了一只煤油灯,他看了眼赵文,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那天不让你点煤油灯吗?” “为什么?”赵文狐疑地问道。 “因为美玉就在这煤油灯里!”赵贵沉沉地说道。 “在煤油灯里?”赵文惊讶地问道。 “是的!”赵贵点了点头。 神案上的半柱香已经燃成了灰烬,子时已到! “是时候了!”赵贵大喝一声,便划燃了一只火柴,点燃了煤油灯。 煤油灯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光亮。突然屋外一阵阴风袭来,门剧烈地摇摆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那十个娃娃竟然如活了般,开始依依呀呀地哭泣了起来,他们摇摆着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似乎要哭得将整个屋子都震塌了下来。众人惊恐地紧紧地靠在了一起。赵大凯如条落水狗般爬在地上瑟瑟抖动。 “美玉!青岚!你们出来吧!”赵贵对着煤油灯喊道。 突然房樑上幽幽的飘出一个人头,她嘴里衔着一只绣花鞋!她围着赵大凯快速地旋转了起来,发出狰狞的笑声。 “啊!是她!救,救命啊!救命啊!”赵大凯惊恐地喊叫着。可那女鬼不依不饶,依然围着她快速地旋转着,发出慑人的笑声。 众人正在惊吓之中,突然从神龛后面走出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袭粗制白衣,头髮凌乱,肚子隆着。 “啊!这不是我在后山上看到的那个吗?”赵文惊讶地叫了起来。 “美玉!青岚!赵大凯对不住你们!娃娃们,坟头村对不住你们!可我们该如何赎罪呢?”赵贵悲凉地问道。 “俺们要赵大凯偿命!”两个女鬼恶狠狠地说道。 “美玉,你看到了他了吗?他这般模样,为何不让他看看你呢?”赵贵说道。 那衔着绣花鞋的女人头,突然变化成了一青衣妙龄女子,她双眼含情,泪眼婆娑,她看着赵疯子一眼:“秋生,你受苦了!” “赵大凯,你糟蹋美玉,你简直不是人!”赵文狠狠地骂道。 赵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赵大凯,你还记得她吗?” 赵大凯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那肚子隆起的女鬼,他这一看,越发哆嗦了起来。 “赵大凯,你当前和赵二柱,赵天成,还有赵六,竟然连怀孕了的青岚都不放过,竟然将她糟蹋后,还把她吊死在后山的招魂树下,你简直是最大恶极!”赵贵厉声说道。 “还俺命来!”美玉和青岚突然又幻化成狰狞模样朝赵大凯扑了过去…… “别啊!大凯!”玉香悽惨地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哈哈,还我命来,还我命来!”突然那十个娃娃如炸弹般朝夺门而出的人群扑了过来,赵贵见状,大喊:“赵文,快把玉香拖走!” 他说着,便将桌上的煤油灯推翻在地,没有点燃地上的杂物,屋子燃烧了起来…… 一年后,赵疯子跪在了美玉的坟前泪如玉下;赵大凯疯了,美玉和青岚并没有要他的命,每逢十二月二十七,玉香便带着赵大凯到美玉,青岚还有巧玉坟前祭拜;坟头村里再也没有灯芯巷了,那里成了一片墓地,每逢十二月二十七,村人就会去祭拜;坟头村里又开始安定了起来,只是家家户户生的都是女娃子……(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