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律师:天国的阶梯》 第1页 [侦探推理] 《黑暗律师:天国的阶梯》作者:[韩]都振棋【完结】 内容简介 在首尔的郊外,一个静谧的小坡上有一座红色的房子,门旁整齐地挂着“徐泰皇”、“南成龙”两个门牌。他们的上一代曾经发生过一件惨案,之后两家分楼而住,相安无事地生活了40多年。直到两年前,一片暗云袭至家中,杀人事件再次发生…… 作者简介 都振棋,韩国现任法官,推理小说名家。毕业于首尔大学法学系,并获该校的硕士学位。作品《选择》荣获韩国推理作家协会颁发的“神秘新人奖”,由此走上推理小说创作的道路。作者在探索人的内心世界的同时,致力于创设谜局,营造神秘。 第一章 离奇的同居 高振原以为找到委託人南光子的家不会那么顺利,因为他只是在电话里问到地址并记录了下来,而事实上却没有费多大 力气,穿过牛眠山隧道不久就到了。髙振随手关掉汽车的电子 导航仪,那个傢伙已经喋喋不休地啰唆了好久。隧道的这端, 景致迥然不同,繁杂的都市气氛顿时消失不见,眼前f然一派 幽静的田园景象,甚至让人对这里还是不是首尔表示怀疑。 委託人南光子的家建在牛眠山下一座山丘顶上,孤零零地 俯视着山脚下的村庄。恶劣的沙尘天气让阳春四月黯然失色, 萧瑟的风在阴霾的天空下唿啸,让气氛更显得凄凉不堪。山坡 顶上,一座独宅形单影只,它和阴沉的天空一起,组成了一幅 无比阴郁的画面。 “不错!” 远远地抬头望去,高振似乎很喜欢那座宅院,口中流出一句短短的感嘆。 通向宅院的山路足够一辆汽车通行,宅院门前也有停车的空地,但高振还是决定把车停在山坡下的村子里,徒步走上山去。因为这条山路看上去狭窄而曲折,开车上去,一旦对面来 车,会显得非常狼狈。山路大概有300多米,坡度极缓,但对于年近不惑的高振来说,步行上去也难免不会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沿山路上行,矮矮的院墙渐渐出现在眼前。院墙里面可以 看到一幢红色房屋的外观。那是一幢宽敞大气的二层独宅,就 算称它为宅邸也不足为过。仅地基就足有200多坪。看上去房 屋的年代已够久远,大概是建于西洋建筑刚刚兴起的时代,到 处可见已过流行的建筑样式。 宅院前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在空地的右端,一辆破旧的中 型汽车面向院墙停放,想必是这家人使用的。汽车靠近院墙的 部分非常干净,也许是为了防止汽车尾气燻黑了墙壁,才刻意 避免了后向停车。 院门几乎算得上是文物级别,中间一道在20世纪70年代 富人家的洋房里经常见到的厚重的褐色大门紧闭着,旁边是一 扇大小适当的小门,主要供日常出人使用。也许这在修建当时 是极其流行的样式。 小门左侧的柱子上,并列悬挂着两道乌黑髮亮的门牌: [徐泰皇],[南成龙]。 “好威风的名字啊,可以当武侠小说的主人公了!” 高振看着这两个让他联想起20世纪70年代香港演员的名字,不禁感嘆地说道。 高振一按门铃,小门立刻“吱扭” 一声打开了。门的里面 连接着一条径直通向玄关的石子路,将院子分成了两半。右侧 的院子当中有一座像是用仓库改造成的破旧厢房,左侧院子里 有一个小小的池塘。看样子庭院是一直延伸到房屋后面,进门 看不到的地方。 房屋的外墙用红砖砌成,一道道裂纹印证着岁月的痕迹。 墙砖多半已变成暗红色,中间还装饰着银色花岗岩。来到这户 人家的访客看到这座房屋所产生的庄重感觉,大多是因为看到 了这红色的外墙。房屋右侧外墙上修建了一条通向二层的楼 梯,明显是后来建成的。右侧的楼梯本来并不是与房屋一体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开始应该是为一家人建造的二层房屋,而出 现了另一家以后,才又修建了一个单独的楼梯作为出人口。这 难道就是门牌上的徐氏和南氏一家吗? 行至玄关,高振发现在右边院子角落里的厢房前,突然闪 出一个人影儿,是个体型佝偻的瘦弱老人,身体有些不太灵活。 看他衣衫槛褛、手持铁锹的样子,可能是在这户人家里干活儿 的人,年纪看上去已经很大了。明明是第一次谋面,老人的眼 里却闪现出让人胆寒的仇视目光,这让髙振从远处就能明显地 感觉到,那是一种让人无法不去在意的眼神。高振虽然感觉诧 异,但还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避开了。 高振走上通向一楼玄关的台阶,不假思索地打开玄关的大 门。突然,髙振愣住了。屋子里面漆黑一片,窗子用窗帘围得 严严实实,连灯也没有开。想必屋主是个性格阴暗的人。 “有人在吗?” 高振用足够洪亮的声音问道。 许久,里面终于有了动静。随着屋内的房门打开,从里面慢慢走出一个老人。一身灰色长袍下面是一副健壮的身材,甚 至让人猜不出他的年纪。 “哪位?” 声音厚重而低沉’仿佛从洞穴中传来一般。 话里并没有对这位贸然闯人玄关的陌生访客的恐惧和慌 张,反而充满了敌意。老人鼻樑高耸,这种面相从观相学角度 来说属于性格外向、精力充沛的类型。几乎已经半秃的头上, 只剩下侧面和后面的几缕白髮。看起来好像快七十岁的样子, 但考虑到他那有些显老的头髮,髙振推测老人实际年龄应该只 有六十几岁。老人面色红润,并不是因为他白天喝了酒,而是 老人的气色原本如此。这种脸色使老人更增添了几分攻击性。
第2页 “我和南光子女士约好的。” “请上二楼,走外面的楼梯。” 留下一句硬生生的话后,老人转身回房去了。贸然来访的 髙振的确失礼在先,而即便如此,这样对待客人也不会给人一 种礼貌的感觉。老人的话里带着让人无法轻易拒绝的重量,他 强悍的个性能让人忘记那让人倒胃口的语气,这也是他活了这 么久的原因。 真是个有趣的老人。离开之前,高振环视了一下房间的格 局,昏暗的客厅里,在一面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墨绿色玻璃镜 框,里面的红色三角形绶带上,叠放着几个星状金属装饰,分 明是勋章的样子。难道屋子的主人是个退伍军人? 高振关上玄关的门走了出来,自己莞尔一笑。其实他早就 猜到委託人南光子应该是住在二楼的,只是见到两个门牌感到 很好奇,才装作误入一楼的房间看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怪癖。 高振沿建筑右侧的楼梯行至二楼,委託人南光子似乎从刚 才听到门铃声为高振打开大门时开始,就一直在楼上等待着他。二楼玄关的门敞开着。走进玄关,只见客厅地板上站着一 位六十岁左右的妇女,表情拘谨。一件轻薄的浅蓝色长裙明快 修身,让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她抬头看着身材高 大的髙振,用沉稳的语声问候道: “您是高振先生吧?快请进来吧,我就是给您打电话的南 光子。” 高振被她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尽管谦让再三,他还是 被主人请到了最舒适的单人沙发上。南光子端上茶水,小心翼翼地坐在长长的三人沙发中的一个位子上。髙振发现面前的茶 杯非同寻常,仔细一看,原来是哥本哈根的皇室器皿。 一直在"暗地里”活动的髙振,在业务上主要把委託人分 为两种。一种是从开始就蛮横无理,想要先发制人、胡作非为 的人;另一种是态度端正,想要得到善意帮助的人。髙振看南 光子的态度,估计她应该属于后者。南光子用谨慎的语气说: “让您大老远赶来,真的很抱歉,因为家里有事实在是脱 不开身。” “没关系的,正好我也很久没有唿吸到新鲜空气了。” 说完忽然想到今天恶劣的沙尘天气,高振不禁干咳了几声。 “很抱歉,您就是人称‘黑暗律师’的那位髙振先生对吧?” “是的,没错。如果您说的‘黑暗’指的是‘不出庭’的 意思的话。” 高振怕这位温和的女人对自己产生恐惧,故意在点头称是 的同时补充了一句。 至今单身的他做过五年的法官,不知哪天突然辞职不干 了。律师事务所也关门大吉,不再出庭审案,只是忙于在暗地 里接受法律委託,接受谘询或者帮人解决问题。不知不觉地, 有人给他起了一个名字——“黑暗律师”,从此他便成为民间 很有名的人物。因为很多人觉得以法定程序进行委託的手续过 于复杂,又过于公开,所以让人意外的是,高振这样的人很受 欢迎。也许“黑暗”这个词语容易让人误会,有些人会对这种 人感到莫名的恐惧,还有人甚至委託以违法犯罪的行径。所以 在接受委託任务之前,需要有一个解除误会的环节。想必南光 子也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传闻。高振昨天突然接到南光子的电 话,并答应了来她家里的请求。 南光子说话时,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听说您叫‘黑暗律师’,一直以为您是一个 相貌兇险的人。今天一见,发现您除了脸有点儿黑以外,长得 很不错啊,看您的眼神就知道您很善良。” 高振深知自己的缺点,连忙答谢道: “谢谢夸奖,您找我有什么事?” 南光子犹豫了一下说: “说来很难为情,是关于遗产继承的事。” 本以为是什么秘密的委託,原来那点儿期待之心顿时消失 殆尽。继承在法律上无论是顺序还是继承人都有严格的技术性 规定,属于争辩空间很小的领域。然而,南光子接下来的话却 有些不同寻常。 “我必须先说一下我们家里的情况。我有个哥哥,叫南成 龙。曾经是大学教授,现在退休在家。” "您说的可是首尔大学人文学院的南成龙教授吗?” “是的,就是他。” 那是位曾经常在电视讨论节目里露面的知名教授。 “我哥其实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被诊断出了胃癌。” “那么女儿应该全部继承的。对了,南女士的意思是也想 在遗产中分得一部分,所以找我的吧?” 高振的猜测让南光子脸上泛起了红晕。 "说实话,我也得为自己的晚年做准备了,但现在手里一 分钱都没有。可我也不是游手好闲的人啊!我男人走得早,我 来到这家里以后也没少做事的。像个傻瓜一样只知道相信我 哥,到这把年纪了没想到落得这份田地。我想去事务所找律师 帮忙,可又怕传到别人耳朵里,所以听说先生的大名后,就跟 您取得了联繫。听说无论多么棘手的问题,您都能神不知鬼不 觉地解决。哦,我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妥当?请原谅我的失礼。” “没关系。但是听您这么说,这不是法律问题,而是家庭 问题。您可以跟南教授直截了当地说嘛,这不是应该用什么手 段来解决的事情。”
第3页 髙振想婉转地拒绝南光子后起身准备离开,后悔自己没有 仔细听好委託的事就急着赶来这里。这种事就好像一对情侣之 间出现了分歧,本来是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诉诸法 律,岂不让人耻笑?南光子的情况也是一样,这根本算不上是 法律问题,只是在人家面前说点儿好话就能解决,高振对此毫 无兴趣,何况自己也不愿意为这个贪图自己侄女应得财产的姑 妈出谋划策。南光子似乎看出了髙振的想法,急忙挽留道: “请等一下,我不是贪图侄女的钱,是因为前不久我无意 中听到一些话,让我始终不能忘记。” “无意中听到?什么话呢?” 一旦被勾起好奇心就会不知所措,这是高振最大的弱点。 高振来了兴致,又坐了下来。 “大概是两个星期以前,那天白天的时候有人来找我哥, 也是一位律师。我去房间里送水果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们在 说关于遗嘱的问题,我真不是有意去听的。” “您听到什么了呢?” “律师先生和我哥两个人好像在录音。” “哦!” “原来他是准备了录音遗嘱!”高振猜想。录音遗嘱的形 式在法律上有严格的规定,稍有一点不合格之处就会失去法律 效力。很多人想不到使用这个办法,留遗嘱的时候只是随便用 笔写下来,却往往成为家庭矛盾的导火索,反不如不留遗嘱的 好。录音遗嘱是法定的五种保留遗嘱的方式之一,留遗嘱者将 遗嘱内容、本人姓名和留言日期进行录音,现场的证人也要录 音,以确保遗嘱的准确性。看来南成龙是把律师请来作为证人 录制遗言的。 “好像是什么遗嘱,前面的部分听得很清楚。‘本人南成龙, 我死后第一继承人是我的女儿南珍熙。’下面的话有些奇怪, ‘第二继承人是徐……’后面就听不见了。好像家里有什么东 西响,跟说话声混在一起听不清楚。” “确定是姓徐吗?” “是的,确定姓徐。肯定不是我。‘徐’和‘南’的发音我 还不至于听差。” "当然。” 高振想起门牌上的名字,问道: “门牌上有一个徐泰皇的名字,姓徐的话会不会是一楼那 家里的人呢?” “我想也是这样’肯定是一楼那家人中的一个。” “一楼住的是什么人呢?既然不同姓,为什么会住在同一 所房子里面?甚至还要分给他们遗产?” 说完高振坐直了身子,准备仔细地听南光子讲一讲。 “这个有点儿复杂,您可能不太理解,但我还是要说给您 听。按时间先后,首先从上一辈的事情说起比较容易些。徐家 的父辈徐判昆和我妈妈李芬姬,两个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经歷 的人再婚走到了一起。当时是1959年,到现在已经有50多年 了。两个人都是1927年出生,年纪一样大,现在都已经过世了。 “徐判昆和前妻的孩子叫徐泰皇,我哥哥南成龙和我南光 子是李芬姬、也就是我妈妈带来的。我们兄妹的亲生父亲叫南 卦田,他和妈妈离婚以后一直杳无音信。 “这样徐判昆成了我们兄妹二人的继父,徐泰皇成了我的 (非亲生)哥哥。徐判昆做过贩盐生意,挣了不少钱,但脾气 暴躁得让人害怕,甚至有些残忍。泰皇哥哥的脾气和他爸爸一模一样。妈妈带着我们兄妹小心翼翼地生活,甚至不敢大声说 话。我妈妈年纪轻轻就离了婚一个人养活我们兄妹,受了很多 苦。妈妈人长得漂亮,就像街边摇曳的波斯菊。尽管个子不髙, 相貌却不比电影明星差,很多男人都追求过她。在那个离婚女 人往往不能受到正常待遇的年代都有男人追求,可想而知妈妈 有多么的漂亮。但是世事总是如此,越是美丽的女人,越不能 嫁给好的男人,往往最后都被一些性格强势能够驾驭自己的男 人娶进门。也许因为妈妈的性格过于依赖男人,所以才会想要 依靠脾气火暴的徐判昆。也许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为什么说是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呢?” “因为妈妈她……” 不知不觉中,南光子的眼圈红了。 “被徐判昆杀害了。” “哦。” 高振装作为南光子的家事感到震惊,其实内心深处也已经 抑制不住兴致的膨胀。 “妈妈死在徐判昆的乱刀之下。现场惨烈得连警察都看不 下去了。然后徐判昆从小路跑掉了,几个月后有人在山洞里发 现了他的尸体,据说是饿死的。这可能就是因果报应吧。” 南光子说到声音沙哑,她喝了一口已经冷却的茶。高振小 心地问道: “因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把一起生活的妻子残忍地……” “好像是徐判昆因为琐碎的事和妈妈争吵起来,后来突然 动了刀子。他实在不能称为正常人。徐判昆平时在家里定了很 多严格的规矩,不允许任何人违反。他就是这种怪异的性格。” “有的人在家里喜欢像暴君一样行事,他可能就属于这 种人。” “不是暴君,他生气起来简直就像个疯子,最后就会变成 真的疯子。”
第4页 尽管是很久以前的事,而南光子的脸上还是写满了憎恶的 表情。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 “这所房子是案发之前由徐判昆置办的,后来我们一起搬 了进来。徐判昆为了逃税,把房子登记到了妈妈的名下。不管 怎样,因为形式上是妈妈的,所以我们兄妹二人继承了下来。 那件可怕的事发生在搬来以后的第二年,就是1967年。那年 我19岁,我哥哥20岁。对了,因为在当时的社会,用我这个 女人的名字登记继承共有财产有点儿不妥,所以房子转到了南 成龙一个人名下,也就是说本来这所房子里是有我的股份的。 “事情变成这样,泰皇哥一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是长 子,那年只有22岁,那时候参军去了。事情发生后,不知从 哪儿冒出一群债主和亲戚像鬣狗一样来讨债,徐判昆名下的财 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分光了。因为财产的继承人泰皇哥正在 服役,正是瓜分钱财的好时机。所以我哥南成龙看徐泰皇可‘呤, 说要帮帮他,就让他住在这里了’就一直住到现在。” “南成龙先生也很伟大。虽说是哥哥,但不管怎样徐泰皇 也是杀母仇人的儿子。” 髙振从内心深处对南教授感到嘆服。 “房子里住的人太多了。我们让泰皇哥住在这里,但也不 愿意看别人脸色过日子。所以我们把一楼让出来,自己挤在二 楼的屋子里。泰皇哥好像也没有感谢的意思,可能是意识里觉 得这本来就是自己父亲的房子的缘故吧。” “其实从徐泰皇的角度考虑,也可能觉得冤枉。父亲为了 第i章离奇的同居 便于逃税,只是把房子登记到李芬姬名下而已,本来就应该是 我的。他可能会这么想。” 高振感觉到了南光子脸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马上转换 了话题缓和气氛。 “哦,我不是偏向他说话,只是从人性的角度随便这么一 说。其实刚才我去过一楼,见到徐泰皇先生了。头上有些秃顶 的人就是吧?” 高振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在自己额头上方摸了一下,模仿 秃顶的样子。 “哎呀!我没有告诉您直接来二楼,让您走错了吧?真不 好意思。上了年纪记性就是不好,最近连亲近的人的名字和长 相都记不清了,年纪大了真是……” 高振只好安慰不断长吁短嘆的南光子道: “不是这样,其实我知道您在二楼,故意去一楼看看的。 见到了徐泰皇先生不是更好吗?要不然我一定很想知道他是个 什么样的人。” “那么您早就知道我住在二楼?我好像没有告诉您我住在 二楼?…"" “进来的时候看过门牌,左边是‘徐泰皇’,右边是‘南成 龙,。一般来说顺序排在前面的人会放在左边。看到通往二楼 的台阶是后来修建的这种构造,我猜一楼应该是年长者的房 间,那么二楼就应该是南成龙的家。这和委託人南光子女士同 姓,您当然在二楼了。” “原来是这样。泰皇哥没有失礼之处吧?” “是我先失礼了呀,或者说当时是以失礼回应失礼的一种 情况。尽管只有短暂的接触,也能够看出徐泰皇强悍的性格。” “和他爸爸一模一样,长相、性格都是,是很有领袖气质 的人。” "父亲的狂气也遗传了吗?” 高振突如其来的提问也许有些失礼,南光子只是回以一个 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许这是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徐泰皇先生以前做什么工作呢?” “是个军人,年轻时前线、后方转战了很多地方。他不愿 投靠其他亲属,就在这里一直住了下来。他还被授予了两星少 将的军衔,我看以他的脾气,不发动一场政变都很奇怪。” “两星少将……真了不起!现在情况怎么样?哦,我是指 经济状况。” “看来不是很好。退伍后靠退休金勉强维持生计。军人就 那么点儿死工资,养3个孩子也攒不下钱。连这房子也是我哥 哥的财产,泰皇哥也够艰难的。” 高振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 “徐泰皇先生的夫人呢?刚才没有看见。” 南光子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提及一些事情有没有必 要。不久,她看样子作出了决定,终于开口了: “出了点儿意外,两年前。” “出了意外?是发生了交通事故吗?” “被人杀害了 “哦。” 高振只能用短促的应答掩饰自己胸中涌动的好奇心。一家 之中接连发生杀人事件实属罕见,而且是作为家长的徐判昆、 徐泰皇的妻子连续两代都被杀害了,难道只是偶然吗? “您省略的情节也许对解决您的问题非常重要,请您讲得 再详细一些。” “确切地说是2008年1月份的一天早上,那天一楼偏偏只 有姐姐一人在家。哦,对了,姐姐当时59岁,虽然比我小1岁, 但因为是泰皇哥哥的夫人,所以我也称唿她为姐姐。家里进了 强盗用刀杀死她后跑掉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抓到兇手。” “徐先生一定很受刺激吧?”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泰皇哥流泪。他是个坚强的人,那 次也崩溃了,号啕不止。第一个发现姐姐尸体的人就是泰皇哥, 受到的刺激肯定更大。”
第5页 如果是遇到强盗,那么显然与遗产继承问题没有关系。高 振觉得如果询问得过于仔细有些不妥,索性换了一个话题。 “南成龙指定的第二继承人姓徐,您给我逐个说一下徐家 其他几个人吧!除了徐泰皇还有谁呢?” “泰皇哥有3个子女,徐恆日、徐杜里和徐海利三人。起 初泰皇哥夫妇一直没有孩子,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男孩,就是 老大徐恆日,今年32岁,所在的公司虽不是太好,但为人踏 实,工作很努力。可在领养徐恆日的第二年,两人又有了自己 的孩子,就是老二徐杜里,今年29岁,现在还在找工作。以 前好像在一家设计事务所工作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懒,好久 没有去过了。他的长相和性格和他爸爸一模一样。爷爷徐判昆、 爸爸徐泰皇还有儿子徐杜里,看他们这祖孙三代,您一定觉得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很有道理。最小的徐海利和我们珍 熙一样大,今年都是26岁,幸好她长得像她妈妈,身材很苗条。 她妈妈个子很高的,活着的时候。” “徐恆日、徐杜里、徐海利,3个人的名字都很不错。徐 家和南家之间关系怎么样呢?平时有来往吗?” “我哥哥小的时候总和泰皇哥一起玩,可能因为我哥性格 内向,在他看来,泰皇哥那种男人的气质很有魅力吧。泰皇哥 也看在我哥总是听他话的份上,不常对他发脾气,两个人相处 得很好。妈妈去世后,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相处,但两人之间 一直保留着一些情分。家长之间是如此,自然孩子们也很亲近。 泰皇哥家的孩子们称唿哥哥为叔叔,称唿我为姑姑。珍熙叫泰 皇哥伯父。因为孩子们丝毫不知道祖辈间那些恐怖的事情。在 孩子们面前对那件事只字不提是我们大人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徐家内部好像有点儿摩擦。开始没有孩子,领养了恆日 后高兴了没多久,一年以后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夫妻二人倒没 什么,泰皇哥不管心情好不好都很可怕,所以看不出什么。去 世的姐姐生前为了能一视同仁地对待几个孩子也费尽了心思。 倒是孩子们之间问题重重,杜里和海利对恆日比较冷淡,毕竟 没有血缘关系。孩子们之间有这种情绪,父母也时常责备他们。 但恆日好像感到心里愧疚,始终没说什么。也是他太温顺了, 杜里和海利虽然年纪小,可气势却是占上风,尤其是杜里…… “不过他们几个孩子和我侄女珍熙相处得都很好,因为珍 熙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珍熙小时候跟妈妈离开了家,直到去 年才回来。海利这孩子一般般,恆日和杜里两人尽管不是亲哥 哥,却争先恐后地对珍熙好,胜似自己的亲妹妹。到时候您看 到就知道了,珍熙长得就像唯美漫画里的人物一样,有气质, 漂亮,性格也像她妈妈一样面、乖巧?…“” “那么南女士认为南成龙先生对徐家的谁最满意呢?我是 说会到把遗产的第二继承权交给他呢?” 徐姓是比较少见的姓氏,南成龙与这个人亲近到让他继承 第i章离奇的同居 遗产的程度,那么这个人除了一楼的徐家以外,不会有其他人。 所以可以肯定是徐恆日、徐杜里和徐海利其中的一个人,当然 也包括徐泰皇。 “这个嘛,恆日很会说话,人也很好相处,但怎么说也不 是亲生,没有血缘关系。杜里和海利倒是有血缘关系,可是性 格都很执拗,没有人情味……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谁。本来对于 我哥这样的人,就很难猜出他们的想法。” “这样啊,那么南成龙的女儿,叫南珍熙是吧?您说她和 妈妈离开家又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嫂子叫金海莲,比我哥小4岁,长得漂亮,人也善良, 但也是个有点儿固执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往往像我哥一样 性格温顺的人,都会和一个强势的人结合。哥哥他们后来好容 易才有的珍熙,之前一直没有小孩儿。我哥曾经提出过领养, 可和嫂子商量时嫂子却极力反对,还差点儿要杀了我哥。我哥 虽然性格温和,但也很有主意,所以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些矛 盾。有一天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与其说吵架,不如说嫂子单方 面地跟我哥发了很大的脾气,就离家出走了,那时把珍熙也带 走了。我哥当时被气坏了,追出去也没有把珍熙抢回来。这已 经是12年前的事情了。珍熙那年好像是14岁。珍熙这孩子太 听话了,什么都没说就跟妈妈走了。去年珍熙突然回到家里, 说嫂子得了心脏病,后来死于心肌梗塞。哎,可怜的嫂子和珍 熙两个人相依为命,后来还是病死了。我哥看到珍熙回家了, 一开始有些慌张,表情有些尴尬。可能还是因为当年珍熙跟着 妈妈离开家的事而难过。我哥有时有点儿心胸狭窄,也可能是 爱面子吧,其实他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可自己的女儿又能怎么 样呢?结果还是二话没说地让珍熙留下了。” “还有这样的事。” 髙振觉得是自己好奇心的驱使,让自己倾听起这些没有必 要知道的别人的家事。不管怎样,南光子的问题都不是法律应 该介人的。听家族史听得头晕脑涨的他突然回了回神,说道: "我知道了。这种情况有几种解决办法。首先在诉诸法律 以前,您应该跟您哥哥好好谈一谈。您可以说这房子本来就有 您的股份,跟哥哥在一个房子里生活了一辈子,到最后您要让 这唯一的妹妹饿死吗?对人性的唿唤是第一选择。然后……”
第6页 “然后是什么?” 南光子问道,眼里闪着光芒。表情看上去像个天真无邪的 孩子。 “也许南成龙先生不太清楚,南女士您也一样。第二继承 人的位置几乎没有什么意义。第一继承人会继承所有的遗产, 而不是第二继承人也能得到其中的百分之多少。所以只有当一 种情况出现时,才可能由第二继承人继承。” "什么情况呢?” “当第一继承人不在时,也就是死亡时。” 南光子的表情失望地皱成一团。 “哦,原来这样。那么我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除了珍 熙以外的人1分钱了。” “是的。第二继承人只是一种形式而已。现在一楼的人打 什么样的算盘都没有用。所以说,既然南成龙先生将不久于人 世,还是把这个问题在南先生生前商量一下比较好。如果您不 希望南教授去世后您跟您侄女之间再出现什么问题的话。” 南光子努力点着头。就在这时,高振座位后面的房门被打 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 高振回头看了看。原本昏暗的客厅忽然照射进一束明亮的 光,在那光芒之中站立着一个女孩。定睛一看,是位亭亭玉立 的气质美女。高振顿时觉得自己的瞳孔在这个女孩冲击性的美 貌的刺激下瞬间张开到最大。女孩两颊的皮肤洁白剔透,水汪 汪的眼珠儿在眉下闪烁,圆润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唇美妙地结合 在一起。真是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无须修饰的完美比例。 美丽的面庞仿佛能工巧匠用神笔画成的一般,似笑非笑的羞涩 带着几分神秘,又有几分温暖。就像已经灭绝动物的仿真雕塑 一样,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高振被这位女孩的美丽所打动,一时顾不得体面,也忘记 了年龄,用一种要把她看穿的眼神看了许久。意识里觉得应该 移开视线,可眼睛却不听大脑的指挥。这个女孩的美并没有向 外释放殆尽,而是有所节制地久久绽放光彩。与这种美丽相遇, 是一种见到名画里的实物一样罕有的经歷。世上那么多有名的 照片和画像,也许都是为了将与这般特别的美人相遇的瞬间记 录成为永恆。女孩似乎没有感觉到高振失魂落魄的目光,她的 眼睛一直望向远处,完全没有焦点。南光子对着女孩说: “珍熙,快打招唿,这位先生帮了姑姑很大的忙。” “您好!我叫南珍熙,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女孩带着羞涩的笑容,向着高振并不存在的方向鞠躬问好。 “哦,好,谢激。”高振有些失言,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南光子看着南珍熙走进厨房,才把身体靠近高振小声说道: “珍熙的眼睛看不见。” “哦?啊,太可惜了。世上这么美丽的人竟然……” 高振不由得说出接近嘆息的言语。这不是空话,而是高振 发自内心的感嘆。正因为如此,不光楼下徐家的儿子,任何人 都会产生保护和帮助她的想法。高振尤其对眼睛失明的残疾人 深有感触。 “从小就看不见吗?” “是得了一种叫什么‘视网膜色素变性症’的病。” “哦,是的,我知道。那是一种没有治疗办法,也没有防 治措施的一种可怕的疾病,一旦得病就只能等待失明。” “是啊,可能以前就得了这病,刚回家的时候还能看见一 点儿,后来一直恶化,前不久就完全失明了,真是太可怜了。” “作为姑妈您也一定很难过。” 第一次见到南珍熙的高振尚且如此,何况她的亲人。 “我和哥哥一样的难过啊。哥哥的确是对珍熙跟她妈妈离 家出走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看到这孩子眼睛都失明了,就算看 在可怜的份上也希望把遗产全都留给她啊。虽然哥哥不善表 达,但心里是真心爱珍熙的。” 高振本来是想要婉转地拒绝南光子的委託后起身离开的。 就算对人家的家事很感兴趣,这种事情也不适合採取法律措 施。他不是民间歷史学者,没有理由研究别人的家事。然而见 到南珍熙后,自己也不可理解地产生了要接受这一委託的心 理。是出于对南珍熙的关心,还是预感到她将要面临的危机, 连他自己都很难判断。 “那么您是希望让徐家不要介人遗产继承,如果可能的话, 南光子女士也想分得一部分遗产,您的要求是这样吗?” 高振替不敢直言的南光子总结出了她的想法,南光子红着 脸点了点头。 “是的,哥哥肯定不希望我因为继承遗产的事再起是非。 他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也有一旦决定就不再轻易改变的固执。 所以我才想找些其他的办法。” “我知道了。我想我还是先见一下您的家人比较好。” 如果只是因为南光子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完全不必见所 有的家人。髙振说出这样突兀的话,难道都是因为南珍熙吗? 南光子问及委託的费用,因为还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而且 至今也没有看到解决问题的希望,所以高振向她摆摆手表示先 不提此事,只是想和南珍熙单独谈一谈。南光子看到高振这就 要和第一继承人、侄女南珍熙面谈,心想“难道这不是有希望 的表现吗”,立马满怀希望地把南珍熙叫进客厅,引到高振面 前坐下,然后悄悄地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7页 “我叫高振,是个律师。” “哦。” 南珍熙失明的双眼不知道该看向哪里。那种神情更加让人 怜爱。她的美飘逸于薄绸连衣裙的白色袖口之外,渗透于质朴 的棉质裙摆之间。 “对不起,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为了帮助你的姑妈,有 几件事需要确认一下。我想知道珍熙小姐和母亲离开家后的生 活情况。这件事不会牵累到珍熙小姐和去世的母亲。我虽然没 有什么名气,但也可以用我的名誉保证,如果有冒犯的内容, 你可以不用回答。” 南珍熙听到是为了帮助姑妈的事,连忙点头应允,脸上又 微微泛红。看到她如此羞涩,高振也更加谨慎。 “听说你在12年前跟随妈妈离开了这个家,妈妈是否对你 说过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 南珍熙慢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那时只有14岁,上初中一年级。妈妈讲的那些 事对我来说还很难理解。就算到了后来,妈妈也不愿意跟我说 家里的事情。我看妈妈的脸色,也没敢多问。妈妈是个很严厉 的人。我只是听她的话跟她一起离开了家,爸爸也没有阻止。” 南珍熙第一次在高振面前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那是一种 虽不响亮,但也不尖细、不剌耳的柔和语声。声音里依然带着 谦逊和羞涩。 “看起来珍熙小姐的确是个乖乖女,想必是不敢问妈妈这 样的问题。那么你感觉呢?妈妈为什么要离开?” 南珍熙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说话了。 “不知为什么,妈妈好像和楼下的人有些不和。”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妈妈对我说过,千万不要见徐家的人,也不要和他 们联繫。” “是吗?因为什么?” “没有说因为什么,我问她,她只会兇巴巴地看着我。” 南珍熙沉思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 “还有,我记得妈妈说过……” 显然,因为听说是姑妈的事,南珍熙为了拾取自己的记忆, 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说过什么呢?” “那是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有一天,妈妈突然说:‘为了 你我背了黑锅。’因为我觉得很奇怪,所以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背了黑锅?” 高振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狐疑的光芒。妈妈在女儿面前,无 论如何也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的。 “我听起来也觉得很意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之后她再也没有说那样的话。” “是这样,那么珍熙小时候对于父母的分居几乎一无所知, 是吧?” “是的,我当时太小了。” “去年妈妈去世以后,你到底还是回到这个家了。” 南珍熙就像个做错事被责备的小女孩一样,害羞得满脸通 红。 “因为妈妈突然因病去世,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说来很 不好意思,都已经25岁了,还没有独立生活的勇气。最主要 的是我的眼睛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所 以只能回到爸爸这里。当时心里也很矛盾,不管我当时多么小, 毕竟是抛弃了爸爸离开了家。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孤零零一个 人,只能再回来找爸爸,所以觉得很对不起他。” 高振被南珍熙善良的心灵打动,不禁感到鼻子一阵酸楚。 “珍熙小姐的心地实在太善良了。即使你变得比现在粗鲁 10倍,也远远不及世界上的平均水平。你回到爸爸这里来是 理所当然的。你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心里也一定很高兴吧。” “嗯 南珍熙似乎又感到对爸爸的歉意,脸上露出难为情的表 情。高振换了一个问题。 “那么珍熙小姐也像母亲一样不喜欢楼下的人吗?” “怎么会呢?他们都是好人啊。” “听说家长徐泰皇和儿子们性格都很可怕,特别是生气的 时候 “有时看起来是有点儿可怕,不过只是表面上那样子,其 实都是很好的人。” 南珍熙做梦也不会想到徐泰皇的父亲徐判昆就是杀害自己 祖母的兇手,而兇手的儿子和孙子、孙女就住在自己家的楼下。 “珍熙小姐有一种只看得到这个世界和人们好的方面的伟 大能力,这很让人羡慕。” 高振平时喜欢挖苦讽刺,只有对南珍熙说的这番话是发自 内心的。南珍熙出于礼貌,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逐一问一下吧,徐恆日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珍熙脸上倏地又泛起了红晕。 “恆日哥是一个很绅士、很善良的人。” “徐恆日有没有受到徐杜里和徐海利两个人的欺负呢?”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即使有这样的事,恆日哥也不会 放在心上的。” 南珍熙的回答依然是不愿伤害任何人,认为世界上一切都 是美好的。她并不是在刻意迴避那些无良的事,而是在内心里 真的不存在丑恶的概念,绝不是世上常见的那种伪善。 “那么徐杜里这个人怎么样呢?” “是个好哥哥,很男人,总是对我很好。”
第8页 同样是模稜两可的回答。而高振却注意到,南珍熙的脸上 掠过一丝惧怕之意。 “徐海利小姐呢?” “海利她……” 南珍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犹豫的表情。在高振期待的目光 下,她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是个可怜酿子……’’ 这个评价让人极其意外。 “从什么意义上说呢?” 面对高振的问题,南珍熙有些支支吾吾: “就是,有这种感觉了。就是这样,没什么。” 难道比双目失明的自己还要可怜吗?自己的世界已经被黑 暗覆盖,竟然还会同情别人世界的一缕阴霾。南珍熙如此纯净 的心灵让高振感到震惊,让高振顿时对她肃然起敬,以至于无 法再追问下去。 高振在问话的同时,借着南珍熙看不见的机会,仔细地盯 着她的脸庞看了好久。高振最后只能摇了摇头。那简直像一个 黑洞一样,如果不小心陷进去,就会被她的幻影所困,胸中燃 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身体却如行尸走肉般绝望地向着地狱 沉沦。男人的精神世界当中,有些部分永远都不会成熟。而高 振的这最脆弱的部分,被南珍熙在不经意间俘获。 高振再次把南光子叫出来,问她两年前被杀害的徐泰皇夫 人的名字。"朴恩顺。”南光子回答道,眼神好像在问髙振为什 么要问这个问题。而高振当然有他的原因。最后,髙振问到了 他进院子时看见的奇怪的厢房老人的情况,南光子漫不经心地 回答说: "那个老爷爷是两年前来到这里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 么,只是称唿他为爷爷。以前在乡下,家里经常会有一两个无 家可归的老人,他们干活儿,我们提供吃住。这里虽然是首尔, 但也会有些乡下的风气。” 南光子见高振一直没有做声,可能怕引起他的误会,马上 解释道: “哦,您可能误会了,这绝对不是那种现代版的奴隶。那个 老爷爷是自己找来我们家,说没有地方去,让我们收留他的。所 以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对他也躺蜘的。老爷爷对楼下 的人什么样我不知道,对我们家的人一直很亲切,什么事鑛热 心地帮忙。我们楼上楼下两家有时也会多少给他一点儿钱的。” “是老爷爷自己找来的?” “是的,偏偏那时姐姐,就是朴恩顺刚刚被强盗杀害后没 多久。正好有个人看家也挺好的,我们觉得。” “是这样,我明白了。” 高振谢绝了要出来送行的南光子,自己走下台阶,步行穿 过庭院。高振特意看了一下进来时看见的那个老人还在不在, 想从那种敌对感的源头寻找到案件的蛛丝马迹。然而不知老人 是不是走进了厢房里面,已经不见了踪影。高振没有任何理由 非要找到老人,只好怏怏地离开了。 本来以轻松的心情来到这座房子,离开时心里却背负了人 间的苦痛。高振并不在意能不能为南光子解决难题,而是纠结 于失明的南珍熙那悽惨的美丽。高振沿着山路慢慢走下山坡, 心情无比沉重,就像那被沙尘遮掩的昏暗的天空。那座充斥着 徐、南两家离奇的同居故事的宅院,在昏暗的天空下,像个巨人般默默地俯视着他。 第二章 杀人的记忆 几天以来,髙振感觉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个半熟的鸡蛋黄 儿,整天头晕脑涨。徐判昆之妻李芬姬被杀害的事已经过去 43年,可以不再追究,可是两年前徐泰皇的妻子朴恩顺的死, 让高振的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准确地说不是这起案件本 身,而是南珍熙这个女孩让他更加不能释怀。南珍熙让高振的 心灵得到净化,不仅仅是她对希望的追求令高振动容,而她身 上带有的悲剧色彩和气氛更让高振感到忐忑不安。如果可能的 话,他想阻止这场悲剧,尽管不知道这个悲剧到底会不会发生。 像南珍熙这样的纯净无暇应该永远留在世界上。对于南光子想 要分走一部分继承财产的委託,高振并没有放在心上。 高振的忧虑并不是凭空的想像。如果杀害徐泰皇的妻子朴 恩顺的人不是强盗或其他外人,真兇就在家里的话,那么这种 担忧就有充分的可能性。在南珍熙成为家庭财产继承问题的核 心人物的当下,一直隐藏的兇手很可能再次向她伸出魔掌。然 而,别说兇手是谁,现在就连兇手到底存不存在还都不得而知。 与南珍熙的邂逅,让高振为其美丽而喜悦,为其失明而悲 哀,在这种情感的交集中心弦颤动。面对南珍熙受到的威胁, 高振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为了南珍熙不再有悲惨的遭遇, 必须先调查徐泰皇夫人被杀的事件。兇手是谁,或者至少是否 存在能够成为兇手的人,这些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高振拨通了西草警署重案组组长李柳贤的电话。 柳贤上一次接到高振的电话,大概还是4个月以前的事。 柳贤毕业于警官大学,加人警队后由于钟爱外勤工作,被 调到重案组做刑警,后来升职做了重案组组长。柳贤和高振也 是在“某起案件”中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因此却成了朋友。3 年前高振辞了法官的职务,两人一度中断了联繫。柳贤再次遇 到高振是个很偶然的机会。柳贤的舅妈被一个难缠的房东搞得 很头痛,而通过“黑暗律师”很容易就解决了问题。这时柳贤 才知道还有人活跃在法律的荒僻之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 人就是高振,甚至还认为这种人触犯了法律想要逮捕他。当发 现这个人就是高振时,柳贤大吃了一惊。原本以为高振这个人 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却在这里重逢。这也是两人奇妙的缘分吧。
第9页 虽然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大,但在柳贤和高振身上却几乎找 不出什么共同点。气质不尽相同,思想也有代沟,而两人却出 奇地合得来。柳贤欣赏高振独特的直观能力,但更重要的是柳 贤在自己身边找不到像高振这样让他感兴趣的人。 第二章 杀人的记忆 “是高振大哥啊,好久不见!有4个月没见了吧?” 柳贤的声音里带有好久不见的兴奋。 “有那么久了吗?真是匆匆奔忙中不觉时光飞逝啊!” “什么事让您都主动给我打电话了?看样子是有事需要帮 忙吧?” “还是那么智慧!我真是临渴掘井。我是觉得有点儿事很 可惜才给你打电话的。” “因为什么事呢?您这么说我就更想知道了。” "就是想了解一起案件的情况,两年前在牛眠洞一个叫朴 恩顺的女人被人用刀杀死的案子,你知道吗?牛眠洞不是你们 西草警署管辖的嘛。” “嗯,是属于我们管辖,但我要查一下案件记录,查到以 后我给您打电话。” 没多久,柳贤打电话过来。 “找到了,我还真知道这起案子。就发生在我任职西草警 署重案组组长前不久,所以我基本上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这起案 件的侦查。” 放下电话,高振急匆匆地赶到了西草警署重案组的办公 室。柳贤刚给刑警下属们布置完工作,回办公室一开门,发现 高振站在那里,吃惊得把眼睛睁得老大,和他那副瘦小的身材 很不成比例。 “高振大哥一直不爱出门,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了?原来您 对我有特殊待遇啊!” “有些需要调查的东西嘛。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关于朴恩 顺被杀那件案子的事?” 高振从柳贤办公桌旁随便拉了一把简易椅子坐下,小声催 促柳贤说。 “您接了什么委託吗?这起案件警方现在还正在侦查呢!” 柳贤面带疑惑地说。交情归交情,警察对于正在调查中的 案件是不会轻易透露案情的。何况高振好像是接受了什么案件 委託的样子。高振的确想了解这起正在调查中的案件的情况, 为了说服柳贤,他也不得不做些解释: “你不要有那么强的戒备心理,我怎么会抢警察的生意 呢?有个人有些法律上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来找我。不知为 何跟朴恩顺被杀的案子扯上了关系。所以说……” 高振把接受南光子的委託、造访牛眠洞人家、祖辈的徐判 昆和李芬姬的惨案以及徐家和南家离奇的同居的事情告诉了柳 贤。有关继承遗产的事,只讲了南成龙有不少财产,而且将要 不久于人世,本该让女儿南珍熙继承,却另设了一个第二继承 人等这些奇怪的事情。也对柳贤讲了如果杀害朴恩顺的兇手就 在家里人之中,那么这次兇手很可能因为遗产继承问题加害南 珍熙等这些所有让自己感到不安的想像。高振没有把南光子偷 听到遗嘱内容的部分告诉柳贤,因为南光子显然是想让高振替 她保密的。正是因为她想要保密,所以才去找的“黑暗律师”。 听了高振所说的南珍熙可能会受到威胁的猜测,柳贤承认 这些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原来他家里上一辈也有相似的杀人案件=我的确没有想 到,这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家。不管怎样,我们的首要任务 是阻止无辜市民的牺牲。其实这起案件也没有什么特别可调查 的,实在没有什么线索。我简单地跟您介绍一下吧。” 柳贤整理了一下朴恩顺被杀案的基本案情,讲给高振。 第二章 杀人的记忆 2008年1月28日,星期一。徐泰皇的妻子,59岁的朴恩 顺在自家厨房里被杀死。早上去牛眠山晨练归来的丈夫徐泰皇 最先发现并报警。验尸报吿中估测死亡时间为早上9点至10 点之间,心脏部位中刀是致死原因。厨房和卧室都有被翻动的 痕迹,丢失了几个首饰,其中没有贵重物品。现场没有找到凶 器,而且除了一同居住的家人以外,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外人的 脚印、指纹以及dna。根据刀口的形状和深度判断,兇手为 男性,并且不太会用刀。 “警方怎么认为呢?也就是说,你们认为是外人入侵还是 内部人所为呢?” “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但是至今还没有查清。有点儿像谋 财害命的犯罪,但也有伪装的可能。后来以家庭成员为重点对 象展开了调查,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杀人动机。就是说没有人会 因为朴恩顺的死而获得利益。所以现在正以强盗或外人人侵为 方向开展工作。不过说实话,至今没有什么进展。案件发生后 那段时间的调查基本上就是全部的工作,现在几乎处于停滞状 态,只能等着有人举报了。” “我们必须要核实一下家里人不在现场的证据吧?” “那是当然。” 柳贤像默背一样说出了这个案件的详细内容: “首先,丈夫徐泰皇当时正在牛眠山上晨练,他曾经是一 个被授予两星少将的职业军人,据说退休后为了锻鍊身体每天 早上都要去牛眠山登山。军人的作风就是凡事严格按照已经制 订的计划执行,绝不会有例外。无论平日还是周末都会坚持登 山。那天就是从山上回来时发现妻子被害的。但是,实际上这 个不在场证据也不能十分确定,案发时他在牛眠山登山的事完 全是自己一个人的说法。”
第10页 “嗯,如果计划杀人这样的重大战役,像登山这种日程是 完全可以改变的。” “没错。然后是长子徐恆日,他是养子这件事想必您也知 道。徐恆日当年30岁,正准备去一家规模很大的饮水机公司 就职。上班之前要尽情地游玩。案发那段时间正在进行为期1 个月的欧洲背包游,所以他是可以排除的。因为直到案发后 10天,他才回到韩国。 次子徐杜里当时27岁,刚到一个设计事务所做一些临时 性工作。后来因为不能适应,不久就离职了。案发当时是在办 公室上班的。可有趣的是,根据当时公司同事的回忆,徐杜里 当天确实是在公司露了一面,但设计组的人说徐杜里去了监理 组帮忙,而监理组的人说他去了宣传组帮忙,宣传组的人说徐 杜里不是在设计组吗。由于组别不同办公室也不在一起,所以 很难取证。拆了东墙补西墙,人在这样的证言中间是可以消失 一段时间的。” “那么也就是说没有不在场的证据,是吧?” “所以我们也感到怀疑。后来公司的宣传组长--个叫 金清希的女人突然站出来作证,说可以证明徐杜里当时就在 公司。” “哦。那么其他人呢?” “第三个孩子徐海利当时24岁,那是个问题女孩。不知从 哪儿带回一个奇怪的男朋友,跟父母大吵了一架,从那以后就 离开家到梨泰院附近租了间房子,和那个男人同居了。问到那天早上她干了什么,她说早上睡到很晚才起床=徐海利的不在 场证据是来自他男朋友的证言,所以也不能确定。” "楼上的南氏一家人如何呢?” “据说南成龙教授当时在家,他退休以后几乎不怎么出门。 大学教授一般社会活动性比较差,不喜欢出去接触世界,宁愿 在家过着枯燥无味的生活。” “既然在家,没有听到楼下有什么声音吗?” “他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可能因为上了年纪,听力也下 降了。用南教授的话说,本来在一楼和二楼之间说话的声音是 听得很清楚的,自从在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处装了一道门之 后,楼下的声音就几乎听不到了。而且那天一早,教授就进书 房埋头看书去了。” 柳贤继续说道:“南教授有个妹妹叫南光子,当时也不在家。别看年纪不 小了,还特别喜欢购物。据说当时正在市内的百货商场购物。 南成龙教授也可以证明南光子当时不在家。” 高振侧着脑袋自言自语般说道:“但是他也不能保证,妹妹出去后不会偷偷地回来啊!” “当然,所以无论南成龙还是南光子都不能从怀疑对象里 排除。” “南珍熙和厢房里的老人呢?哦,对了,南珍熙当时不在 家里住,朴恩顺被杀的事情发生在两年前,南珍熙在1年前才 回来。厢房里的老人也是在案发后才来到他们家的。" “是的,南珍熙和独自住在厢房里的老人已经可以从调查 对象里排除了。他们都是案发后来到这个家里的,我连见都没 见过他们。” “真是掌握了绝妙时机的犯罪。” “是啊,我们认为有确定的不在场证据的人只有徐恆日和 徐杜里两个人。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据的话,也可 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可是现在大部分人都没有,就很难把握 调查的方向了,就像是对着空气乱挥拳头。” 髙振望着远方的山峦陷人了沉思,柳贤在一旁用警察官方 的口气说:“另外,对于家庭成员来说,不在场证据可以放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没有动机。徐泰皇和朴恩顺夫妻二人的关系好像没 有那么不好。对于退休在家的徐泰皇来说,没有了妻子反而会 让自己的晚年生活更加艰难。朴恩顺名下也没有什么值得惦记 的财产,连生命保险都没有。虽然子女们也有摆脱不掉的嫌疑, 但不管怎样,孩子们怎么会杀害自己的母亲?当然作为警察, 我们不应该轻易否定这种可能,为了争夺遗产而杀害父母的案 件也时有发生。但如果为了遗产的话应该把朴恩顺和徐泰皇两 个人都杀死才行,没有理由只把朴恩顺一个人杀害的。徐恆日 是养子,可能不太一样。也许他对朴恩顺怀恨在心,根本没有 把她当做母亲。家人之间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即便如此,自己 刚出生就被领养,难道他会没有任何理由就把抚养自己多年的 母亲杀害?这总有些说不通。所以徐恆日也没有动机。徐海利 呢,确实是因为男朋友的问题和父母有些矛盾,但因为这种事 就把父母杀害的事仍然很难想像。” “那么楼上的南家呢?” “更没有动机了。楼上南家实际上和徐家一直保持着一定 距离。据说金海莲,就是南教授的夫人,她离开家以前,两家 女人之间还经常互相送些吃的,关系相当融洽。而金海莲12年前离开家以后,朴恩顺就和楼上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 了。也许就像普通邻居一样。好像朴恩顺和南光子也有点儿合 不来。南教授夫人走后,南光子嫌朴恩顺说话声音太吵,在连 接一楼二楼间的客厅都能听见,非要把门封起来。朴恩顺和楼 上的南成龙、南光子之间最多见面打个招唿而已,几乎没有走 动和交流。相互之间没有大的冲突,也不存在杀人动机。换句 话说,没有亲近到杀人的程度。经济上的动机也完全不存在。”
第11页 高振面无表情地听着柳贤的话’突然插话道:"如果不是家里人呢?”“不是家里人会是谁呢?” “比如说徐海利的男朋友,因为女朋友的父母极力反对, 所以自尊心受到伤害,觉得和恋人结婚很难,这些可以成为动 机吗?” “这个嘛,那个人叫金秉伦吧?可是那个人也有不在场的 证据。和徐海利的不在场证据一样,都很像是事实。金秉伦说, 那天早上和徐海利在同居的房间里睡到很晚才起床。虽然徐海 利可能是个爱撒谎的女孩,但自己的母亲被杀害了,她会为了 男朋友的不在场证据而说假话吗?” 高振点头表示同意,他忽然问道: “你们那里还有徐判昆杀害李芬姬案件的记录吗?” “上一辈的那件杀人案吗?您要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理由,在一个家庭里接连两代人都发生杀人案, 不管怎样我都要了解一下,所以……” “案情记录肯定是没有了,毕竟已经是43年前的事情。虽 然当时可能也会制作调查记录,但早已经过了档案保存的年 限。现在应该已经被销毁了。” “真可惜,那么能不能打听一下当时负责那起案件的警官 是谁呢?” “这个我要回去査一下。” 说完柳贤看着高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高振大哥真是一反常态的热心啊。可是我觉得高振大哥 接受的委託和李芬姬、朴恩顺被杀害的事情没有什么直接的联 系啊,而且现在对于南珍熙也没有明显的威胁。一向懒惰漠然 的髙振大哥这是怎么了?难道?” 高振抬了抬眼睛看着柳贤的嘴,好像在问“你到底想说 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南珍熙是个绝世美人吗?您又犯了对美女 没有抵抗力的毛病了吧,所以才会这样保护欲泛滥。” “哈哈哈。”高振听了大笑起来。 “你啊,胆子还是那么大。我认输了。但是南珍熙可能会 遇到危险的想法并不是我单纯的凭空想像。要知道那是个接连 两代人都发生杀人案件的家庭。我虽然不是神学的追捧者,但 也觉得家里的气氛很阴森。这个家里接连出事是很奇怪的。坦 率地说,尽管我们现在还一无所知,但我仿佛已经听见了罪恶 的齿轮在嘎吱作响。这个时候,通常是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您是因为这种无端的不安才这样做的吗?” “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并不是无端的猜疑。以前李芬姬 被杀的案件没有任何资料保留,我们且另当别论。而两年前朴 恩顺被杀的案件中,你不觉得说是强盗或外人作案很勉强吗? 当然,作为警察,由于家里人没有动机,也没有在场的可疑人 员,所以才把调査对象推断为强盗或者外人。但如果是外人所 为的话,选择早上这一时间作案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呢?不管强盗还是外面什么人,作案的话通常应该在晚上。结果兇手没有 选择晚上,也没有选择大白天,而是在早上实施了犯罪。” “因为这一点,所以警方也认为强盗或外人作案的事实可 能性不大。” “是的,何况时间段也掌握得非常绝妙。案发时偏偏徐泰 皇去牛眠山晨练了;徐恆日在国外旅行中;徐杜里在公司上 班;徐海利也不在家里住,一楼只有朴恩顺一个人在家。死亡 时间大概在上午9点到10点之间。正是徐杜里上班之后、徐 泰皇去牛眠山登山回来之前的空白时间里。所以偶然在这个时 间段里遇到强盗的可能性不大,而是了解所有这些情况的内部 人作案更加顺理成章。何况在二楼有南教授和南光子兄妹二 人,大门前明晃晃地挂着南成龙的门牌。而本来沿客厅楼梯可 以直接通向二楼,后来偏偏在一楼楼梯处装了一道门阻断了噪 音。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兇手对此非常了解呢?在一楼作 案时,即使发出一点儿声响,只要不太大,就不会被二楼的人 听见。所以不用顾忌住在二楼的人,只要选择一楼的其他人不 在家的时间就可以了。 “去他们家时要走一条坡路你也知道吧,那条路很狭窄, 两辆汽车都很难并行通过。如果一个人走上去,任何时间都会 很显眼的。兇手为了避免这种风险才选择了这个时间。可以认 为,兇手知道家里人基本上都出去了,所以不会被人看到。如 果是外人,想掌握所有的情况比较困难。所以属于偶然犯罪的 机率不高。那么就是说,兇手是十分熟悉和掌握内部情况的人, 也就是家庭成员中某个人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不认为是人侵的 强盗因为运气足够好遇到了这种情况,而实施了犯罪。” 柳贤看上去有点儿不高兴,他反驳说: “这些警方当然也知道。从兇手偏偏选择家里没有人的早 晨作案这一点来看,兇手一定非常了解家庭内部的情况。但是 现场的指纹、血迹和dna等都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虽然有 家里人的指纹出现,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能成为证据。 所以我们只能从有犯罪动机的人开始排查。家里人中没有人有 这样的动机。难道有人因为心情不好就杀人出气?我们当然不 能为了完成工作而这样乱猜。所以很难断言就是家里人所为。” 高振眼神迷离地望着远方,自言自语般说道:
第12页 “这家人身体里流动着黑暗的血,这可以成为理由吧。” “黑暗的血?” “徐判昆用刀把自己的妻子李芬姬杀害了,他的儿子徐泰 皇的妻子也中刀死于非命,两起案件之间没有任何联繫吗?难 道只是偶然?你怎么认为?” “那么您是说徐泰皇也像他父亲那样疯狂地把自己妻子杀 死了吗?” “不,这我不能肯定。就算徐判昆算得上是疯子杀人魔, 他的疯狂也不是一定会遗传到所有子孙后代身上的。我想他后 代中的某个人,也许会继承那种邪恶的本性。” “但是我还是很难接受您的想法。” 高振突然提出一个无礼的要求。 “明天跟我去一趟他们家好吗?” “明天?明天我休息,可以是可以,可是您发现有什么问 题了吗?” “没有,所以才要去看一下。跟你一起去的话就不会觉得 尴尬了。有警方的上司在,我们就可以以调查朴恩顺案件的名 义造访他们家了。” 柳贤很爽快地答应了高振的请求,因为高振很久没有求过 他了。柳贤还没成家,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对他来说休息日 反而不好过。对于这个曾经的热血刑警班长来说,与其在家里 拿着遥控器一遍一遍地搜索电视节目,不如去现场办案更有激 情。身为警察,为了没有告破的杀人案件去走访也算师出有名。 再次造访牛眠洞的这户人家,高振感到与第一次来时的印 象大相迳庭。如果说第一次的印象是扭曲的面孔,这一次突然 变成了满面笑容。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沙尘终于偃旗息鼓了, 盎然春意难得地重返人间。年轻气盛的柳贤想要步行走上山 去,权当锻鍊身体。高振却嫌山路太长,想必上次来时已深有 体会,这次他非要开车到房前。由于前日柳贤已经联繫过,也 可能是周末的缘故,南光子让除徐海利之外的所有人都留在家 里。看来徐海利和男朋友开始同居生活以后,跟家里已经完全 没有了联繫。 步行横穿过院子,高振向着厢房的方向看了几眼,没有看 到上次那个老人。拾阶而上,打开玄关门,两个年轻人站在那 里,是徐恆日和徐杜里。 徐恆日身穿白色t恤、牛仔裤,瓜子脸型,八字眉,嘴 边两条深深的法令纹给人一种为人正直友善的感觉。一副与脸 不太相称的健壮身材,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似乎社会阅歷极 为丰富,面带从容地微笑着迎接着客人,让人感觉很舒服。看 起来像个看惯了旁人脸色的身材魁梧却内心柔弱的白领。而徐 杜里虽然是普通身材,却生得一副和他父亲徐泰皇一样的浓眉 和稜角分明的下巴,黝黑的皮肤和结实的身体显出性格的强 悍。上穿一件军用卡其色圆领衫,肌肉线条十分明显。高弹力的训练裤里,大腿肌肉膨然欲出。虽然在南光子的描述里,对 徐杜里没有什么好的评价,但见到他以后却给人一种极富男子 汉气质的好感。互相暂短的问候过后,徐恆日走进里屋告诉徐 泰皇家里来了客人。过了一会儿,徐泰皇身穿一件与上一次一 样的长衫,面无表情地慢慢走了出来。兄弟二人像保护帮主的 护法一样站立两旁。 柳贤在调查案件时已经与这家人见过几次面,这次他首先 向徐家介绍高振。随口说高振现在作为律师正与警方合作调查 朴恩顺被杀的案件。其实这是没有的事,也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但大家觉得不管律师还是警察都是和法律打交道的人,所以看 上去都表示首肯,没有什么疑问。反而因为觉得警察仍然坚持 在这起案件上花费心思,甚至重案组组长都亲自来到家里感到 很满足。似乎也打算给高振一种符合他身份的待遇,没有投来 敌对的眼神。一家之长徐泰皇仍然面无表情,但作为曾经的将 军,也许能够理解警察工作的苦衷,基本上也表示友好。徐恆 日从冰箱里给客人拿出几听饮料。家里没有女人,所以不能期 待以茶待客的气氛,就连本应该操持家务的徐海利也搬出去和 男友同居了,家里就显得愈加冷清。 高振请求先跟徐泰皇单独谈一谈。两个儿子不约而同地看 了看徐泰皇,眼神里流露出对爸爸是否会感到不便的担忧。而 徐泰皇却意外地默默点了点头,跫然走进了书房。举手投足都 力道十足,那种力量感像韧度极佳的软膏一样附着在他身上。 客厅里只剩下柳贤和徐恆日、徐杜里三人’显得冷冷清清。高 振跟随徐泰皇走进了书房。徐泰皇似乎不知道高振就是上次来 见南光子时误人的不速之客,他也到了该眼花、健忘的年纪。 一走进书房,高振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您的身体真硬朗,让人不相信您的年纪。” 徐泰皇没有作答,目光炯然地看着高振。好像在指责高振 为了缓解紧张而说话的轻浮语气有些无礼。高振好像不知道自 己的话有任何不妥,他开始问徐泰皇: “听说您在夫人遇害的那天早晨也在牛眠山锻鍊身体?” 徐泰皇在书房的椅子上坐得笔直,他微微地睁开眼睛,上 下打量着跨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高振。 “这个我已经跟警察讲过了。” 与表情不同的是,他的回答很冷漠。 “那天您晨练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呢?同村的人或
第13页 “一个都没有。既然去锻鍊身体就要专心才对,见人与人 闲聊是浪费时间的事,我不喜欢。” 徐泰皇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但这不能作为他实施了犯罪 的证据。徐泰皇生硬的语气很符合他的形象。 “您早上去做些什么运动呢?” “每天早晨去登山,也在市民公园里做些简单的运动。” “那么什么时候会取消健身呢?” “不会取消。” 听到徐泰皇肯定的回答,高振笑了笑,说: “怎么可能,就算您退休在家也会有约啊,有时候也可能有急事。” “约会或是办事我会利用健身结束后的时间。” “锻鍊身体有那么重要吗?当然,的确是很重要,但完全可以换个时间不是吗?如果有其他急事的话。” “我不会这样做。” “您为什么会如此遵守健身的时间呢?” 徐泰皇用坚定的语气回答: “因为这是我已经决定的事。” 高振感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规则就是为了遵守的,而因 为有了规则才需要遵守。人生需要遵守规则这一点毋庸置疑。 高振感到对面这个老人身上的一切都与自己相反,彼此之间不 存在任何的交集和共鸣,连1%都没有,这让他感觉非常郁闷。 “恕我冒昧,人们多少都会违背一些规则,要学会变通地 生活,难道不是吗?” “那不是完整的人生。真正的男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您作为一名军人真的很称职。正是因为有了将军这样的 人,我们国家才有了太平啊!” 高振的话多少有些奉承之嫌,其实真的发自内心。徐泰皇 的确是一个具有典型军人气质的人。高振话锋一转,换了一个 轻松点儿的话题。 “我问几个有关其他人的问题吧。庭院厢房里住的驼背老 人是在家里干活儿的吗?” “他是个在家里干零活儿的老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 找上门来,说可以在家里干活儿,让我们收留他。看起来好像 有点儿半身不遂的样子,行动不太方便。正赶上当时我夫人出 了事,家里这么大的房子,干活儿的人手不够,就让他留下了。” “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世吗?” “不知道,他不怎么说话,人也很呆板。我们就叫他老人 家或者老爷爷。楼上楼下两家有时也一块儿出点儿钱,给他作 为零用。” “吃饭怎么办呢?”“楼上的光子做饭给他吃。” “所以厢房的老人和楼上的人家更亲近些f据说对楼上的 人很和气,家里有什么零活儿都抢着干。” 徐泰皇似乎有些意外,他向上抬了一下眼睛。 “这个我不清楚,那老人好像时有时无的,他干什么我没 有注意。” "不管怎样也算是做好事了。” “没错,老人家干的活儿只是整理整理院子,房前屋后的 打扫一下而已,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看样子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是吗?说句不该说的,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为他养老送终了。” 徐泰皇似乎很自信地认为自己不仅仅重视规律,还有一副 热心肠。高振又换了个话题: “有没有人对夫人怀有怨恨呢?” “没有,我夫人是个善良、温和的女人。从没和我顶过嘴。 如果对我夫人这样的人都有怨恨,那么他一定是个疯子。” "那么将军您怎么样呢?您算是听夫人的话吗?” “我往往也会尊重夫人的意愿的。毕竟家庭不是军队z “说得好,真应该让那么多把工作和家庭混为一谈的人们 听一听。那么领养徐恆日的事,也是跟夫人商量过后作出的决 定了?” 徐泰皇再次显出不悦的神情。 “这和案件到底有什么关系?” “啊,没什么关系。如果让您感到难过我非常抱歉。但是, 相关的调查只是基本的程序,没有特别的意思。” 为了不伤害这个极其自信的人的自尊心,高振只能把语气 放得郑重一些。 “因为没有孩子,我提议去领养。到孤儿院把看起来乖 巧、结实的一个孩子带回家来。那时我已经35岁了,恆日 那年3岁。” “您很重视身体的结实啊!不愧是位军人。” “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嘛!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个子是长高 了,但一个个骨瘦如柴的,不中用。” “这是不是您一个人单方面决定的呢?” “我事先徵得了妻子的同意,我虽然重视规则,但也不是 暴君。只不过孩子是我亲自去挑选回来的。” “领养以后,您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杜里就出生了。您有 后悔过领养恆日吗?” “我们越说越远了吧,原以为你们是因为我夫人被害的案 子来的,怎么看起来好像是什么福利机构的人。一会儿问干 杂活儿的老人,一会儿问领养恆日的事,难道怕我们虐待他 们不成?” 徐泰皇抬高了声音。高振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声音 虽然显得很不愉快,但脸上却没有愤怒或狂躁的神情。徐泰皇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
第14页 “对了,你们一定是认为兇手不是强盗而是家里人,所以 才来调查的。” “不是这样的。其实是没有什么猜测的对象,所以只是想 作一下全面的调查。” 徐泰皇轻轻地抬起右手,好像在说自己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如果要为家人洗脱罪名,就要回答 你的问题对吧?我会告诉你们的,只有让警察们明白我们这家 人是受害者而不是罪犯,他们才会马上去抓捕那个强盗。我自己有了孩子以后,从来没有后悔领养。这件事我夫人也是一样。 她是个善良的人,不会对人区别对待。对待恆日还是和以前一 样,完全平等公正,不让别的孩子欺负他。恆日也是个温顺善 良的孩子。” “别的孩子不会欺负他,这很难保证吧?父母也可能有不 知道的事啊!” “不会的。” 徐泰皇打断了高振的话。他说话的方式简单明了,就像他 自己的生活一样。 “恆日或杜里没有因为缺钱跟父母伸手要过吗?现在不正 是什么都想尝试的年纪吗?” “我不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因为钱的问题就会对父母如何 如何,请您收回这种低俗的想像。” “或者,即使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平时难道没有和妈妈吵 架的时候吗?” “不可能的。如果敢顶撞妈妈,我不会饶过他们的。” “好吧。那徐海利小姐怎么样呢?听说她和男朋友交往的 事遭到父母的极力反对。” 徐泰皇皱了皱眉头,好像这件事情他连想都不愿想起。 “我不想提她的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会因为这 件事就把父母怎么样的孩子。” 这位严厉的职业军人对于自己杀人兇手的父亲,对于那个 给予了自己生命的父亲会怎么看呢? “听说上一代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 徐泰皇表情僵硬的脸顷刻间变得通红,太阳穴周围青筋暴起。 "这件事和我妻子被害的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这件事呢?这所房子原本是李芬姬女士名下的,所 以由楼上的南教授兄妹继承,那么将军您为什么会住在这 里"…." “请不要继续这种不着边际的话题。” 徐泰皇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勐然把书房的门打开,强 烈的目光仿佛在催促高振快点儿出去。徐泰皇一动不动地像守 门员一样站在门口,好像不会再开口讲话了。看来继续对话已 经十分困难。 高振再次出现在客厅里,好像被赶出来一样。柳贤和徐氏 兄弟之间仍然浸没在尴尬的沉默之中。柳贤上次调查朴恩顺被 杀案时已经对两个人进行了询问,今天跟着高振前来,一时找 不到什么话说。高振扑通一下跨坐在柳贤旁边的沙发上,对面 沙发上僵硬地坐着徐恆日和徐杜里两人。高振的话打破了沉寂 的气氛。 “家里没有女人,就像没有电钮的机器一样,性能再好也 无法运转啊……” 对高振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欠妥的玩笑,没有人回应。高 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3个大男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生活很不容易啊!吃饭等 问题都不好解决。为什么不请个保姆呢?” “我父亲不喜欢不必要的浪费,在部队的时候经常转移战 场,也习惯了独立生活。他自己会做饭。我们基本上在外面解 决,现在也习惯了。” 徐恆日亲切地回答道。 “徐恆h先生现在做什么工作?”“在一家饮水机公司上班,在营业部。” “原来如此’徐先生口才了得,很适合这个职位啊!” 高振把视线从微笑着回答提问的徐恆日身上转移到徐杜里身上,问道: “徐杜里先生在哪里工作呢?” “现在在做就职准备。” 也许出于面子上的考虑,徐杜里回答的声音很小。 “案发的时候也是吗?” “那时候我在一家名叫仙石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建筑设计公 司上班,但是干的时间不长。” "那么好的工作怎么那么快就离职了呢?” “反正也是临时工,我觉得我的个性不太适合,而且想自己做点儿建筑方面的事。” 徐杜里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紧张,马上又消失不 见了。 “在那里都做些什么事呢?” “因为不是正式职员,只是在几个部门之间换来换去,干 点儿杂事。其实也做了一些蛮辛苦的工作。” “让我想想,案发时间是早上,所以徐杜里先生应该正在 办公室上班吧?” “是的。” “具体是在做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回答这种问题?你们又在作不在场证据的调 查吗?据我所知,在此之前警察已经全部确认过了。” 徐杜里用粗重的声音表示着抗议,使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冷 凝。不愧像他的父亲徐泰皇,连对问题的反应都是一样。站在 一旁的柳贤解释说: “呵呵,你不要放在心上。在电影里不是也经常看到吗? 只是随便问问。”
第15页 徐杜里用眼睛瞪着高振说道: “就是帮别人做一些业务工作。现在让我说具体做了些什 么,我无法回答。” 柳贤随口追问道: “徐杜里先生自己说在设计事务所上班,但是公司同事们 的口供却很奇怪。设计组的人说你去了监理组,监理组的人说 你去了宣传组,而宣传组的人说你不是去设计组了吗?为什么 会这样?” “我当时在帮宣传组金清希组长做事,其他人可能没有注 意到我。” “听说公司的规模很大,怎么证人只有一个人?” 高振再次插话进来,一边摇着头表示怀疑。这时,一旁的 徐恆日突然开口了 ?? “杜里不至于会杀害妈妈的。” 这话乍听起来貌似为弟弟辩护,但其中的含义却可以充 分解读为“弟弟和妈妈之间的确有矛盾,但是还不至于杀人”, 是一句巧妙的台词。髙振看着徐恆日,带着多少有些吃惊的表 情。柳贤则直接反问道:“那么看来真的有矛盾喽?”徐杜里 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勃然大怒。看来徐恆日的话真的把徐杜 里激怒了。 “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看是哥哥你才对妈妈有不 满吧!那段时间妈妈不是一直对哥哥很冷淡吗?” 徐杜里尖锐的指责气得徐恆日脖颈发红。而在职场工作的磨砺下,徐恆日的语气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柔和。 “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说完转向柳贤说:“警官,妈妈和杜里两个人之间没有什 么矛盾,我说错了。”又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以求对方谅解。 徐杜里却认为徐恆日的这句话会影响调查,根本不理会他 的道歉,依然阴沉着脸。他转向柳贤,说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 “警官,哥哥当时虽然是背包去欧洲旅行了,但谁知道会 不会偷偷回来呢!请您也核实一下哥哥的不在场证据吧!” 徐杜里的话很突然,让高振和柳贤一时间陷人不知如何应 对的境地。徐恆日皱了皱眉,用低沉而冰冷的语气说道: “杜里,说话要小心点儿。” 徐杜里没有理睬,继续说道: “偷偷地提前回到韩国,只是10天以后再回家也说不 定的。” “够了!不要在警官面前胡说。” 徐恆日终于提高了声调。柳贤忍不住插话道: “不要吵了。我们只是核实一下,没有怀疑你们是杀人凶 手。即使没有不在场证据,也不能确定就是兇手啊!徐杜里先 生也要冷静。” 徐杜里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继续刺激哥哥说: “妈妈那段时间对哥哥很冷淡,也许是哥哥做错了什么事情,可能贪污了家里的钱。妈妈责怪他,心胸狭窄的哥哥反而 心怀不满。哥哥有一个常干坏事的朋友,叫朴冠行,净干些坑 蒙拐骗、制假贩假的营生。哥哥去欧洲旅行时那个人也在欧洲。 哥哥使用的护照有可能就是朴冠行伪造的。这样哥哥就可能在 出人境的日期上作假。您是警察,难道不应该先调查一下这种可能性吗?” 客厅里又是一阵沉寂。徐杜里的话不能仅仅看做因为对哥 哥不满而乱发脾气,的确有一定的道理。高振和柳贤两人起初 以为是兄弟间的争执,现在不禁对徐杜里流畅的陈述和不可小 视的理论性感到吃惊。柳贤眉头紧蹙,这是他极其关注某事的 表现。最后,还是高振打破了大家短暂的沉默。 “很不好意思,看来你的脑子很好嘛!平时也怀疑过你哥 哥吗?” “不,如果怀疑过我会去警局正式举报他的。现在是因为 我受到毫无根据的诽谤,才突然想到备可能是这样的情况。” “那么徐杜里先生是怀疑他们两个人互换护照上的照片, 其实徐恆日是用朴冠行的护照提前回国,把朴恩顺杀害的。然 后朴冠行再用徐恆日的护照,在案发后回国,以制造徐恆日的 不在场证据。是这样的剧情吗?蛮有意思的。” 高振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 “伪造护照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哦!” 一旁的柳贤语气轻佻地回答道:“当然。自从更换了电子护照以后,伪造几乎已经是不可 能的了。电子护照是从2008年8月开始正式启用的。朴恩顺 被杀案的发生时间是2008年1月,当时还在使用旧护照,伪 造相对比较容易。只要换张照片,再后期处理一下,就能矇混 过关。前些年在欧洲韩国护照卖得很贵,几乎可以卖到1000 万韩币的价钱,就是因为可以用旧护照换上自己的照片的方法 欺骗出入境部门。虽然这样说对徐恆日先生有些不礼貌,但徐 杜里的话的确有一定的可能性。” 柳贤被这种新出现的可能性搞得异常兴奋,毫不考虑他人的感受而滔滔不绝,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徐恆日表情已经难 看到了极点。听完柳贤的话,徐恆日表情扭曲地问道: “那么就是说我的不在场证据也不确定了?我也成为杀人 嫌疑犯了?对!当然是我!我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亲生的。” 徐恆日紧咬嘴唇,不愿把视线移向徐杜里坐的方向。不一 会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勐然抬起头说: “也不尽然。我在旅行时给韩国寄过明信片,主要都是给 妈妈寄的。每到一个欧洲的城市,我都在明信片上亲笔写几句 简单的话寄出去。就算护照可以伪造,笔迹总不能伪造吧?”
第16页 “那么徐恆日先生请把明信片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吧!” “你们真的只听我那不懂事的弟弟胡说八道,而不相信我 吗?”徐恆日抗议道。柳贤马上劝他说: “徐杜里先生提出的质疑,只要查询一下徐恆日和朴冠行 的出人境记录就可以得出答案。朴冠行,确切地说是朴冠行的 护照如果在朴恩顺被杀之前回到韩国的话,徐恆日先生就存在 可疑,因为徐恆日可能使用朴冠行的护照在案发当天人境并实 施犯罪,否则的话徐杜里先生提出的质疑就完全不存在了。但 是査询出人境记录需要几天的时间,今天通过明信片就可以为 你提前排除嫌疑,这样不是更好吗?如果像徐恆日先生所说, 在案发后也寄过明信片的话,就可以彻底解除嫌疑了。事实是 怎样很快就能揭晓,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那只好这样了。明信片在妈妈放信件的箱子里,我去拿 过来。” 徐恆日一脸不满地站起身,慢慢走进里间,拿出一个扁平 的信箱。打开信箱,可以看到几张从欧洲寄来的明信片摆在很显眼的位置。 高振接过徐恆日寄回的明信片,大致浏览了一遍。几乎每 一到两天,他就会给妈妈朴恩顺寄一张。 “作为男人,难得如此情深义重啊!” 一旁的柳贤看着徐 恆日说。高振在其中挑出几张临近案发曰期的明信片,仔细地 读起来。 2008年1月27日,我从巴黎来到了比利时。听说今天韩 国下雪了,欧洲这里却是晴空万里。突然很想看雪。明信片上 的照片是一座叫布鲁日的地方。让妈妈欣赏一下比利时这个中 世纪城市的美吧! 2008年1月29日,明天我想去丹麦。韩国今天暖和吧? 我却总跑到这么冷的国家来玩。 “徐恆日先生不知道1月29日这天,妈妈去世了。你依 旧寄出了明信片,这真让人难过。”说完,高振又拿出一张看 起来。 我来到了丹麦的哥本哈根,新闻说这里发生了骚乱。码头 边那座着名的人鱼公主铜像昨天晚上被人泼了猪血,很噁心 吧?现在把带有人鱼公主铜像照片的明信片寄给您,以纪念美 丽的ariel公主。 “真荒唐。”柳贤说道。 “往人鱼公主铜像上泼猪血,怎么世界上到处都有这种无 良的人!”连一向玩世不恭的高振都不由得啧啧感嘆。他又拿起几张 明信片,是在回国前夕寄出的。 2008年2月1日,听说韩国又下雪了。柏林的冬天一直 很晴朗。明信片正面的照片是柏林围墙,妈妈您也知道的,很漂 亮吧?等回去后再好好地讲给您听。 2008年2月3曰,乘坐夜车来到汉堡,韩国现在是不是 很暖和?这里从现在开始冷了。这个城市就是妈妈喜欢的《皇 太子的初恋》的拍摄地。 2008年2月5日,明天就要回国了。韩国又降温了,很 担心您。很可惜的是这可能是寄给您的最后一张欧洲的照片 了。法兰克福没什么好玩的,但这张明信片还不错吧? 明信片上印着寄出城市邮局的印章,日期都与明信片上写 的日期一致。如果考虑到欧洲和韩国的时差的话,在下午寄出 的明信片和韩国是同一天的日期,晚上寄出的要比韩国的曰期 晚一天。 "但是仅凭哥哥从欧洲寄出的亲笔明信片,仍然不能确认 他的不在场证据成立。” 徐杜里又开始了攻击。徐恆日不可思议地闭上了嘴巴。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徐恆日气得浑身发抖,而徐杜里却稳坐泰山。柳贤想要调 解这场兄弟之间的争吵,他站在了徐恆日这边。 “徐杜里先生,不是这样的。明信片上当地城市邮局的邮 戳上都有日期。这个日期和欧洲各个城市寄出明信片的日期都 是一致的。” “这也不能保证吧?"徐杜里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像是 和替徐恆日辩解的柳贤对峙。 “为什么呢?” “那时哥哥的朋友——造假专家朴冠行正在欧洲,有可能 哥哥在10天以前使用朴冠行的护照人境,把事先买好的明信 片写好交给朴冠行。然后朴冠行代替已经回国的哥哥旅行,再 把明信片依次在各地邮局寄出。” 对于徐杜里这种逻辑性极强的分析,髙振和柳贤都很吃 惊。看起来用体力赚钱的徐杜里竟然有这样的理性思维,在当 事人徐恆日面前,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一番话,高振和柳贤 都被徐杜里如此强悍的性格和胆量所折服。 “嗯,是啊。这样的话,好像徐恆日先生的不在场证据还 是不能确定……” 柳贤有些犹豫不决。高振突然问道:“能不能用一下计算 机?”徐恆日马上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高振问能不能上网际网路,徐恆日点了点头。高振把笔记本 电脑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弯着腰在网上搜索着什么。他拿着明 信片和电脑显示屏对照了半天,才站起身来说: “嗯,没错。” “什么没错?”柳贤看着高振,眼神好像在问髙振到底在 干什么。 “我确认了不在场证据。徐恆日先生i要以天气为话题写 的明信片寄语。网上查询到2008年1月和2月韩国的天气, 都能对得上。27日小雪。当然这时徐恆日和朴冠行两人都在 欧洲,所以不可能有错。但是如果徐恆日使用朴冠行的护照在 朴恩顺被杀案发生前一天人境,然后朴冠行代替徐恆日旅行,并在旅行地把徐恆日事先写好的明信片寄出的话,朴恩顺被杀 案发生后寄出的明信片上,关于天气的信息不可能准确。徐恆 日又不会什么占卜术。1月29日徐恆日在明信片上写道:韩国 的天气转好,气温回升;2月1日下雪;3日升温;5日又降温, 都与实际天气一致。”
第17页 髙振把明信片一张一张地拿起,递到已然表情僵硬、身体 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徐杜里面前。 “这些明信片是徐恆日的笔迹对吧?” 徐杜里拿着明信片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是哥哥 的笔迹 “是吗?邮局的邮戳上都有准确的城市名称和寄出日期。 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徐恆日是在日期当天在所在城市买来明信 片,在网际网路上查询韩国的天气,然后亲笔写下明信片的文字 内容,再在当地邮局寄出的,这一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即使考 虑到9小时的时差也是如此。在欧洲上午就可以查询到韩国当 天全天的天气情况。如果明信片是下午写的,那么韩国在那个 时候已经是晚上,所以可以写出韩国的天气是很正常的。” 徐杜里挺直了脖颈,仍然对高振的解释不能信服。 “原来如此。但是如果您想要怀疑的话,他的不在场证据 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在网上可以查询到一周内的天气预报,如 果乘坐1月27日的飞机回韩国,可以提前查询出2月5日左 右的天气情况,事先把明信片写好。” “对于天气,预报的只是一种概率,不可能达到绝对准确。 何况几天以后的天气预报准确性更低,想要全部一致几乎是不 可能的。如果以此来获取不在场证据的话,那不确定的因素太 多了。另外,还有一起关于人鱼公主的事件,你们看这里。” 高振打开一个外国网站,,给徐杜里看了一条新闻。在国外 某个门户网站上输入关键字查询,检索出一条国外着名媒体的 报导。题目是“a little mermaid got red”,可以翻译为“人鱼 公主被染红”,或是“人鱼公主的愤怒”,是一种巧妙的一语双 关。不用通篇阅读英文报导的内容,因为那张被红色胡乱涂抹 的哥本哈根标志性雕塑人鱼公主的照片和2008年1月30日的 数字已经能够说明一切。1月29日晚上发生的事件,第二天 开始新闻报导,这符合一般的程序。 在高振拿出的证据面前,顽固的徐杜里终于无话可说了。 不知是因为对徐恆日的话感到不快,提出的即兴猜测,如果说 得不对就算了;还是一直以来对哥哥的怀疑终于得以解除,总 之徐杜里脸上已不见了不满之意。他像个饱食的动物一样面无 表情。相反,在陌生的客人面前,被弟弟的质疑噼头盖脸攻击 得体无完肤,让徐恆日恼羞成怒,脸上红一阵紫一阵。但是他 很快冷静了下来。虽然年纪不大,他的自制能力却很强,不过 话里依旧带着锋芒。 “现在你心里痛快了吧?在警官面前让你哥哥颜面尽失。 你不应该说那种话。把自己的家事讲给外人听,让人家怀疑你 的家人’你难道不觉得难堪吗?说起来你那时候不是也很缺钱 吗?再说你的不在场证据也不明确啊,只有一个和你关系很好 的组长能为你作证。” 徐杜里表情僵硬地听着,脸上自下而上慢慢泛起红色,他 勐然站起来吼道: “你这傢伙!胡说什么?你是说我把妈妈杀害了吗?” 说着徐杜里眼睛闪着凶光向徐恆日冲过来。高振和柳贤都 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呆了,还是柳贤身手敏捷上前一把抓住徐杜里的双手,把他按在了座位上。突发的殴斗是被制止了,但事 态已经变得非常滑稽。刑警们来到母亲被杀的家里调查,却引 起了兄弟之间的争斗。 柳贤向高振示意继续询问已经很困难,他对兄弟两人说: “请冷静点儿。我们不是因为怀疑你们来到这里的。你们 没有必要再吵下去。也许徐恆日先生会不高兴,您可以这样想, 借这个机会解除一下互相的疑惑不是更好吗?” 徐恆日因为弟弟突然冲过来打架的事怒气难消,声音里还 带有些许愤怒: “是,好的,反而更好。我知道他因为我不是亲生的而一 直用怀疑的眼光看我,这次多亏了两位,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反 而更好。但只有一件事,请确认一下杜里的不在场证据。我是 说那天跟他一起工作的组长,那个年轻的女人。” “你说话小心一点儿!” 徐杜里的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高振不知道自己和柳贤离 开以后,两兄弟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再这样下去高振和柳贤只能卷人兄弟间的纷争。两个人甚 至没有吿别,就藉口要去见二楼南氏一家,准备起身离开,柳 贤说要用一下徐恆日寄出的明信片以便调查,得到允许后放到 了怀中。两个人站起身走向客厅旁的楼梯。打开那扇按照朴恩 顺的意愿装置的门,露出光滑的尼斯漆木质楼梯。在通往二楼 的u字形转弯处,高振用手遮住嘴巴对柳贤小声说: “你这个人也真是奇怪,在那种局面下还拿这些明信片做 什么?在家里都看过了,兄弟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争的,至于不 在场证据,只要去出入境管理事务所把徐恆日和朴冠行的出人 境记录查出来,很快就能搞定了。” “徐杜里的脾气哥哥您不是也看到了吗,如果他不是在演 戏而是真的怀疑徐恆日的话,这些是我们给制造的麻烦。我们 拿走明信片去调查,假装听他的话表示站在他一边,他才能消 气。而且对徐恆日也有好处,要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家庭,即 便有一点点怀疑,徐恆日的日子也会很不好过。所以才故意把 明信片要来。”
第18页 “你还真是个好警官,还知道安慰受害人家属的心灵。哦, 你不是怕徐杜里变成恶意上访人才这样做的吧?” 高振又开始挖苦柳贤。 “您可真是!您不是也一样害怕卷人兄弟间的纷争里面 吗?我是在收拾残局,您却说出这种话。” “不好意思。我就知道你能很好地收拾残局,所以才拉着 你一起来的。”高振笑着说道。 两人一起走上二楼,突然发现南光子幽灵般地站在楼梯尽 头,让两人吓了一跳。南光子与髙振四目相对,却好像初次见 面一样,点头示意一下就去厨房端茶了。不一会儿,南珍熙和 上次一样,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衣着朴素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见到南珍熙,高振仿佛刚刚学会使用表情的婴儿一样显得极不 自然。他的脸上除了那与生俱来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其他的表 情都很生硬。在他这个怀有某种思恋情结的年纪,该以何种表 情面对这种年轻的女孩,高振没有作过任何研究。看到高振此 时的窘相,柳贤也露出嘲讽的笑容。而当他看到南珍熙的美貌 时,柳贤终于理解了高振的心情。不,已经超越了理解的阶段, 甚至产生了为如此美丽的女孩成了盲人的遭遇感到遗憾和对于 世事无常的感慨。南珍熙羞涩地点头问候过后,自己扶着墙慢 慢回房间去了。高振惋惜地嘆了口气。柳贤看着高振的侧脸,发现一直像个狡猾的老头一样的高振也有他可爱的一面。 南成龙身穿灰色保罗衫,宽松的棉质长裤,一身休闲打扮 坐在客厅里。个子不高,方脸型,没有多少皱纹。论相貌,他 与徐泰皇站在一起,没有人相信两人是兄弟。当然,实际上两 人也没有血缘关系。南成龙是一个在地铁里遇见绝对不会留意 的平凡老人。只有了解到他首尔大学教授的身份以后,人们才 可能多看他几眼。 如果说徐泰皇的脸象徵着饱经沧桑的男人的话,南成龙的 面容则给人一种未经风雨、白领人生的形象。窗外秋意正浓的 阳光照射进来,南成龙教授逆光而坐,影子倾泻到地上,显得 十分安详。高振和柳贤在楼下经歷了惊心动魄的一幕,来到这 宁静的气氛中,都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 因为高振是接受了南光子的委託而来,一再追问她的不在 场证据,在颜面上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根据警方调查,南光子 在案发时从一大早就出去逛街了,没有什么再追问的必要,上 一次也已经了解得足够详细了。所以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访问 南成龙教授。南光子到厨房中迴避。高振、柳贤和南成龙3个 人在沙发上呈l形落座,面前放着南光子端上来的绿茶。三 个人开始了对话,高振首先说道: “听说您和楼下的徐泰皇是兄弟?” “是的。” “徐泰皇先生的父亲徐判昆和南教授兄妹的母亲李芬姬两 个人再婚了?” “是的。警察已经询问过了,关于这些内容。” “我知道徐判昆和李芬姬之间发生了一场悲剧。” “是的,与其说是悲剧,不如说是兇残的犯罪更准确。我母亲不是出演悲剧的主人公,而只是单纯的受害者。”不愧是教授,很注意措辞的准确。南成龙说完这些话,脸色暗了下来,声音低沉中带着尖刻。 “恕我失礼,母亲李芬姬为什么和您的生父离婚呢?” 柳贤再次被高振这个让人出乎意料的问题搞得精神紧张, 而南成龙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我不可能直接知道。那时候我们兄妹不过两三岁。母亲 也只有24岁,还很年轻。后来我长大后听说,准确地说不是 离婚,而是我父亲突然离家出走了。” “原来如此。您的父亲叫南卦田对吧?那么他为什么会抛 弃那么小的两个孩子,离家出走呢?” 南成龙无奈地笑了笑。柳贤在高振的腰上捅了一下。 “这也和案件有关吗?二位来这里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他的语气依然很柔和,但从中能够察觉到他有些不快。 “在所有的事实得以确认之前,任何情况都不能肯定和杀 人案没有关系。特别是在杀人案件当中,有一种概念,也许我 们可以把它叫做资料库的构建,您是研究人文科学的,应该也 很了解。这种命题的理念就是所有的信息都是关联的,或者也 可以叫做‘蝴蝶效应’。” 情急之下,高振开始东拉西扯起来。教授微微一笑,回 答道: “我知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隐瞒。我后来听母亲说,因为父亲赌博成瘾。那时候人们结婚 都比较早,我母亲也是一样。当时母亲才19岁,父亲20岁, 两个人都是不懂事的孩子。我父亲迷上赌博后没有给家里赚回 1分钱,母亲在别人家里做工,用微薄的工钱艰难地把我们两个孩子养大。事情的收场就是,有一天我父亲把家里剩的一点 儿钱和首饰一扫而空,离家出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此处,南成龙脸上空荡荡的,没有表情。虽然在那个溃乱的年代,很多家庭都有类似的经歷,但对于他们兄妹二人 来说,要忘记这些往事的辛酸,一定经歷了不少的苦恼和彷徨。 现在,终于可以坦然回味那些过往。 “那么父亲只是离家出走,他们并没有离婚。而再婚时又是怎样的情景呢?”
第19页 “母亲是典型的传统女性。在那个受无条件侍奉和跟从丈夫的意识形态支配的时代,母亲一直等待着不争气的父亲归 来。周边很多好男人追求都被她拒绝了。直到徐判昆的出现, 母亲很喜欢和那个疯子交往。那时候母亲已经过了将近10年 的独身生活。徐判昆做贩盐生意,赚了点儿钱。他大概是用强 硬的手段接近母亲的。母亲也许是为了养活我们兄妹两人,决 定和徐判昆再婚的。后来就把户籍合併到了一起。” “再婚时都是多大年纪呢?” “徐判昆和我母亲年纪一样,都是33岁。泰皇哥当时14岁, 我12岁,光子11岁。应该就是这样。” 电子计算器一般娓娓道出这些精确的数字,看来他把家事 也按照教授的方式进行了系统化的记忆。 “他们不是再婚后马上就搬到这里来的吧?” "大概是过了 7年左右的时间。其实本来是想囤地投资的, 顺便搬了过来居住,后来索性一直住了下去。” “在你们搬来这里10年以后,牛眠洞地区才被大力开发, 看来生意人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啊!搬家一年以后,也就是 1967年,就发生了那起兇残的杀人案吧?" “是的。” “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您还允许徐泰皇住在这所 房子里呢?房子是李芬姬名下的,由南教授兄妹继承,普通人 做梦也想不到您会让杀害自己母亲的兇手的儿子住在这里。” 南成龙面带微笑地说道: “杀人的人是徐判昆,又不是泰皇哥,我没有理由怨恨他。 在那以前的几年里,泰皇哥和我一直像亲兄弟一样相处,他是 一个值得我尊敬的人。” 听了南成龙的话,高振频频点头表示赞许。忽然,他问了 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 “如果您这儿有母亲的照片,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南成龙感到很诧异,但还是把南光子从厨房里叫出来,取 来了照片。那是一张在照相馆里照的小照片,边缘被剪成树叶 的形状,照片里面的女人表情僵硬地直视前方。虽然是黑白照 片,但也足可以看出里面那个女人的美貌。 “真是位美人。原来您的女儿长得像她祖母,所以那么漂 亮。这难道就是隔代遗传吗?” “相比于祖母,我女儿更像她的妈妈。” “是吗?那么可以看一下您夫人的照片吗?” 面对高振再一次的请求,南成龙显得很无奈地慢慢站起身 来。他在书房里翻了半天,找出了几张照片。大概是夫人金海 莲40多岁时,离开家以前的照片。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那 种纯净的美丽仍然可以打动身边的男人。正如南成龙所说,夫 人的相貌与南珍熙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许经歷30年的岁月 变迁,南珍熙也会变成这个样子。而高振却不愿做如此的想像。 高振看着照片说:"听说夫人,也就是金海莲女士 12年前离开了家。夫人为 什么会跟您分居呢?” “先生,这些也是必须要调查的吗?” 南成龙第一次提高了音量。即便他有心配合调查,这似乎 也已经达到了极限。甚至连一旁的柳贤也开始难以辨别,高振 到底是来调査朴恩顺被杀的案件,还是来打听别人的家庭隐 私。何况对于南成龙来说,提及分居后已经去世的夫人金海莲, 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吗?南成龙感到很无奈,但在高振 固执的期待他回答的眼神下,他也终于屈服了。 “也许是因为不喜欢和楼下的泰皇哥一家人住在一起吧?” “有什么过节吗?”高振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没有什么明显的过节。嫂子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和我妻 子相处得很融洽。楼下的孩子们对待她也像婶婶一样。但她可 能觉得和一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像婆家亲戚一样楼上楼下地住 在一起很不舒服。她提出搬出去,被我拒绝了,就这样夫妻间 出现了矛盾。这个矛盾没有得到圆满的解决,以至于她最终带 着珍熙离开了家。早知道她作出这么极端的举动,我就答应她 搬出去了。是我想得太简单。她搬出去以后过得也不好,最后 撇下珍熙一个人,撒手人寰。真是个可怜的人。这是我平生最 后悔的一件事。” 听着悔恨不已的南成龙讲的催人泪下的故事,高振和柳贤 的表情变得很严肃。柳贤沖高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快收工 离开。高振点了点头。而髙振刚要起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似的向南成龙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 “庭院厢房里住的老人是什么人?” “他?我不太清楚。他是在楼下嫂子去世后来到我们家的, 说自己无家可归,恳求我们收留,我们只好让他住下了。他是 个看上去很老实的人,我们对他很好,他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哦,原来是这样。今天多有失礼之处,请您原谅。谢谢!” 高振和柳贤起身告辞。 结束了访问,开车行驶在下行的坡路上,石块被车轮碾压 成小石子,四处迸散。高振一边小心地转动方向盘,以便避开 石块,一边对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柳贤说: “偏偏在朴恩顺刚刚被杀以后就来到他们家,这难道是偶 然吗?” “你说什么?哦,厢房的老人吗?当然可能是偶然。”
第20页 “一个行动不方便、无家可归的老人路过一户人家,随便 走进去让人家收留,这难道不是件稀罕的事吗?” “这么说的话,又觉得不像是事实。” 柳贤漠不关心地随声附和道。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没有诚意?我是说那是在朴恩顺刚刚 被杀以后,如果和这件事有关的话。” “哿哥您也是,连他也怀疑吗?看看那老人家的身体,基 本上已经半身不遂了,力气还没有个孩子大。如果连那个老人 也被您蒙上神秘的色彩,我们就会在案件里迷失方向的。” 听到柳贤的反驳,高振没有作答,而是陷人了沉思。突然, 高振又冒出一句与此前的话题毫无关系的话: “现在只剩下徐海利和她的同居男友两个人了。” “徐海利您也要见吗?没有这个必要吧?” “为什么?她分明也是家庭中的一员,也是嫌疑人。” “我说过,根据朴恩顺身上所受刀伤的力度,鑑定结果显 示兇手是男性。” 高振没有说话。 两天后,高振终于见到了徐海利。徐海利说晚饭前可以抽 出点儿时间,于是在傍晚时分,高振来到了徐海利和她男友在 梨泰院附近租住的地方。 “听说您是位律师,怎么到处调査起杀人案件了呢?〃 在狭小的厨房里,徐海利在一个放在角落的餐桌旁坐下, 用近乎沙哑的声音挑衅般地向对面的高振问道。和嗓音形成鲜 明对比的是,她的脸上浓妆艷抹,身穿一件女人味十足的上衣, 好像准备外出的样子。相貌也称得上漂亮,只是那让人联想起 徐泰皇和徐杜里的僵硬线条和突出的颧骨给人以阴影,让喜欢 圆润曲线的髙振感到别扭。金秉伦一头蓬松长发,一身运动服, 蹲在徐海利身旁,盯着高振买来的饮料箱看个没完,好像从来 没有见过一样。个子很高,瘦长脸,长相也算不错,只是看他 微微张着嘴的样子,好像脑子不太好。徐海利继续说道: “我还以为律师只是往返于办公室和法庭之间呢!” “你对律师的生活很了解嘛!我现在没有办公室,也不上 法庭,专门研究稀奇古怪的案件,人们都叫我‘黑暗律师’。” 徐海利从一开始就对高振的访问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得到如实的回答,高振的自我介绍极具攻 击性。结果显然很成功,徐海利看起来很感兴趣。 “您好像是个很有趣的人。关于我妈妈的案件,您在我们 家里发现有什么黑暗的地方了吗?” “黑暗在任何家庭里都存在,只不过升级为杀人地步的家 庭很少见。现在的调查是为了避免以后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 高振仔细地看着徐海利,想要观察到她内心的动摇。而徐海利仍然是一种无动于衷的语气: “您认为您可以避免以后的事吗?” “哦?你的话意味深长啊!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难道你已 经知道了吗?” 徐海利用别有用意的眼神和高振对视着,她说: “我不知道。但是长这么大,我知道没有人能够战胜命运, 再了不起的人也是一样。您是律师,脑子一定很好,如果有一 天老天突然瞎了眼怎么办?我们什么事也做不了。” “看你说话的样子,一定有很多苦恼。难道是因为看到南 珍熙失明的样子而陷人宿命论中不可自拔了吗?看到那么美丽 的人双目失明的现实,可能没有人不会感嘆命运的无常。” 徐海利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了笑。 “已经过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妈妈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有一点儿死脑筋。她除了自 己人生那条狭窄的路以外,对其他事情都不会理解。” “这位先生,叫金秉伦对吧?你是因为母亲反对你和他的 交往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徐海利默默地拿出一盒香菸,从里面抽出一支,用打火机 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动作很熟练,甚至到了迷人的程 度。她的确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高振想。 “不为女儿真正的幸福着想。” 金秉伦一边挠着头,一边自言自语地插话进来。徐海利侧 目看着他。 “毕竟是我妈妈,轮不到你这样说她。” 金秉伦的气势明显处在弱势,被徐海利这句带刺儿的话压 了下去。 “金秉伦先生做什么工作?” “无业游民。” 他咧着嘴毫无顾忌地回答道。高振想问他‘生活费由谁来 负担’,但又把话咽了回去。金秉伦没有工作的话,那只能靠 徐海利赚钱了。因为徐海利离开家开始同居生活以后,徐泰皇 就终止了对她经济上的援助。 “案发以前,家里的气氛如何?” “家里的气氛?” “简单地说就是有没有纠纷、争吵或是怨恨之类?” “唿!就算我从家里搬出来了,向我这个家庭成员提出这 样的问题也很需要胆量。也许让律师先生失望了,家里气氛很 祥和,极其以及非常。” “听徐杜里说母亲对徐恆日有些冷淡?” “哦,是吗?我不太清楚。我只关心我自己的事。”
第21页 “那么母亲和徐杜里之间有什么问题吗?因为事业、资金 或者女人的问题,这些不是家家户户父母和子女之间常见的问 题吗?” “这些我也不知道。再跟您说一遍,我是泥菩萨过河,自 身难保。何况对别人的事……” “但怎么说他们都是你哥哥,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称唿他们 是别人呢?” “他们本来也不是,我,嘛! ” 徐海利是个自我意识和极端个人主义很强的无情女人。时 间久了,什么时候作出超越道德界限的事也说不定。徐海利到 达了 “善恶的彼岸” 了吗?高振想像着。这时,徐海利敷衍地 说道: “恆日哥性格柔和,有时候常常自己感到伤感。杜里哥很 男人,有热情,很受女孩子的欢迎。这些可以成为和妈妈发生 冲突的理由吗?您要在这里面寻找杀人的动机,未免有些过于 牵强了吧?” “徐海利小姐的情况如何?据我所知和父母之间矛盾最深 的人就是徐海利小姐。” 徐海利对高振的攻击性问题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 "有矛盾的话我会用迴避的方式解决。面对面的争吵伤害 对方,或是表面上让步事后再来劝服我,我最讨厌这些。眼不 见心不烦,为什么非要挤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解决问题呢?把人 生搞得那么辛苦。” “很羡慕你这种思维方式。所以你不想说服父母,才像这 样离开家和男朋友住在一起的?” 徐海利没有回答,她转过头,又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高振向一旁的金秉伦问道: "金秉伦先生见过徐海利小姐的父母吗?” “当然,她父亲还要杀了我呢!” “为什么会如此反对呢?” 金秉伦扔掉拿在手里把玩的火柴盒,脸上露出不快的表 情,仿佛这件事他想都不愿想起。 “因为无论如何我追求海利的事看起来都是不正常的。他 们觉得我一定有什么企图,说我是个骗子。” “看起来是不正常的,这是什么意思?” 高振刚要继续提问,忽然发现徐海利正用一种冰冷的眼神 看着金秉伦。金秉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摆摆手说道: “没什么,就是说他们误会了,就是这样。” 分明有什么隐情,但当时的情况下,继续问下去已经不太 现实。高振换了一个话题向徐海利问道: “你和南珍熙小姐的关系好吗?” “一般般吧,她很乖巧,只是和我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的确是这样。如果说南珍熙的心灵是一个有五颜六色的奇 花异草竞相绽放的春天的花园,那么徐海利的心灵就像是一片 色调昏暗的夜晚荒凉的沙漠。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交集。 "其实长大以后几乎没怎么见过珍熙。我两年前就从家里 搬出来了,珍熙在那一年以后才回到家里。我搬出来后就没有 回过家,只是在外面和哥哥们见过面聊了一会儿天儿。那也是 一年前的事情了,在珍熙失明以前。” “南珍熙还说徐海利小姐很可怜。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这,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我不是特别想说。” 徐海利满脸不情愿地回答道。 看来即使继续询问,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想到这里, 高振起身告辞。徐海利来到门前送行,金秉伦仍然在餐桌旁坐 着,只是点一下头表示再见。也许看出高振感到有些不快,徐 海利小声说道: “他,腿脚不方便。” 听到这话,高振才发现坐着的金秉伦一条裤腿里空荡荡 的。这不只是跛脚的程度,而是干脆少了一条腿。高振感到很 惊讶。金秉伦相貌不凡,身材修长,但给人的第一印象有些呆 滞。他没有正经的工作,身体还不方便,他和徐海利住在一起 也只能成为累赘。徐海利即使算不上绝世美女,怎么说也有高 挑的身材和酷酷的个性,足够吸引很多男人的注意。为何偏偏 选择这个男人?总之,这次造访除了得出徐海利个性独特的结 论以外,没有任何的收穫,这不由得让高振感到有些惆怅。 3天后的一个傍晚,数日调查无果,兴趣有些索然的高振 刚要把从快餐店买回的汉堡作为晚餐享用时,电话铃声突然响 了。是柳贤打来的。 “晚饭就吃汉堡吗?不要再吃那些垃圾食品了。” “我的身体本来就是垃圾了。有什么事吗?” “在调查中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现在正好刑警队的同事 们都已经下班了,您能来我办公室一趟吗?” “谢谢,这让我很期待。我现在就过去。” 高振扔下吃了一半的汉堡,坐上计程车向警署而去。距离 西草警署并不远,但下班的车流洪水般阻塞着交通。髙振本来 没有什么急事,却莫名地烦躁起来,甚至后悔乘计程车了。高 振感到有一种焦躁情绪在作怪,这并不像以前的他。西草警署 入口处的小楼里,重案组办公室的灯光昏暗。只有柳贤靠近窗 子的办公桌上开着灯。柳贤一个人坐在办公桌旁,盯着计算机 显示器看着什么。 “这哪里是警署啊,分明是鬼屋嘛!怎么不把灯开亮一点 儿,搞得这么怪异。”
第22页 “节约用电嘛,我桌子上有灯就足够了。对了,高振兄现 在突然变得勤快了,这到底为什么呢?” 柳贤用狡黠的眼神看着高振,笑着回应道。 “不要取笑我。有时我也会到处调查走访,不比你差的。” “像今天晚上这样吃了口汉堡包就赶过来找我,我也不得 不佩服。可是,您为了阻止下一起杀人案的发生而如此奔波, 这种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南珍熙都知道吗?” “南珍熙这样的人,世界上已经不多了吗,她一定要好好 活着才行。尽管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但我的自尊心不会容忍 在我眼皮底下再发生杀人案。” 高振又开始贫嘴。柳贤从冰箱里给髙振拿出一听饮料,自 己坐回位子上。 “首先,我们不得不承认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属实。经过 查询出人境记录,可以确认他在朴恩顺被杀案发生前1个月出 境去了欧洲,而在案发10天后才回到韩国。朴冠行,就是徐 杜里所说的徐恆日的朋友,被称为伪造专家的那位,我为了排 除他参与作案的可能也查询了他的出人境记录。朴冠行在此之 前一直在欧洲,他也是在朴恩顺被杀后15天左右回到韩国的。 哦,按照徐杜里的说法,是朴冠行的护照回到韩国。无论如何, 即使如徐杜里所说两个人伪造了护照交换使用,但两个人都是 在朴恩顺被害后回到韩国的,所以不存在任何问题。徐恆日使 用朴冠行的护照在案发前偷偷回国的猜测是不成立的。” “那么朴冠行从那以后一直待在韩国吗?” “不,朴冠行本来是打算在欧洲生活的,应该在那边找到 了什么营生。当时是短期回国,一个星期以后就又出境去了欧 洲。此后没有再回韩国,至少他的护照没有人境的记录。” “嗯,徐杜里的攻击计划落空了,白白浪费了那么有针对 性的指证。徐杜里的不在场证据能够确认吗?” “这个就有意思了。徐杜里不是说去设计师事务所上班了 吗?早上他确实去公司露了个面。但是在询问时,设计组的人 说他在监理组,监理组的人说他在宣传组,宣传组的人说他在 设计组。形成了这样的循环。只有在宣传组长金清希的口供里, 能够肯定徐杜里在宣传组帮忙做事。”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 “这次又对金清希进行了询问。但是她的回答跟上次有些 不一样。她说徐杜里没有一直待在公司。金清希早上外出时让 徐杜里当的司机,去了几个不同的地方办事。” “金清希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当时36岁,有夫之妇。她是个很有能力的职业女性,出 色的工作能力也受到广泛的认可。我问过金清希带徐杜里去了 哪些企业,我想去确认一下。但她说没有带他去别的公司。我 又问她,你们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她说其实是为了故松一下, 以正常的业务为藉口,早上带徐杜里出来,一起吃了午饭才回 到公司。带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开车。” “金清希很有可能作伪证。如果是这样,莫非她和徐杜里 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这也是我最先想到的情况。我考虑到有这样的可能,调 取了案发时间他们的手机通话记录。但是两个人的通话并不频 繁。偶尔有一两个电话,与公司其他同事的频率差不多,只不 过是业务上的交流。徐杜里从公司离职后,连电话联繫都没有 了。看不出有男女关系或什么特殊关系的迹象。” “不能做跟踪监听吗?” “这个比较困难。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根据怀疑徐杜里。至 少要有一些疑点,法院才能下达指令。手机监听指令也是通过 检察机关向法院提出特别申请后才能获得的。” “嗯,这就是你说的有意思的事吗?就因为这些妨碍我美 好的晚餐不太合适吧?” 高振咂了咂嘴,伸了伸懒腰,好像在为吃了一半扔掉的汉 堡包感到可惜。他悄悄地对柳贤说: “徐杜里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 “我是说他对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提出质疑,要求警方调 查的事。开始我觉得那不过是单纯的兄弟之间的情感纠葛,但 是徐杜里坚持对哥哥提出质疑。而且那不是他即兴的想法,而 极具逻辑性,说得像模像样的,让你不得不到处调查走访。难 道只是为了陷害他?” "这个,我们还不得而知。死者的家属必然是会多疑的, 难免会想像家人的死是源自别人的阴谋。那么高振兄为什么如 此不看好徐杜里呢?” "不是不看好,而是有点儿害怕。” “他的确是个性格乖张的傢伙,不过倒也不至于杀人。” “在现在的社会,杀人不过是一种交易。如果利益大于风 险,任何人都有可能去做。” “即便如此,可是已经露出牙齿的人应该不是最可怕的。” 柳贤说着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笑了笑,继续说道: “不管怎样,像这样毫无线索的案件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 过。说是外人行兇有很多牵强之处,说是家里人所为又没有发 现任何动机,而且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据都不能确定。” “所以这就是问题的严重性。现在兇手很安全,任何线索 都没有留下。一次的成功必然会让兇手信心倍增,他实施下一 次犯罪时就会比第一次少了很多顾虑。”
第23页 第二天傍晚,早早回到家休息的高振再次接到了柳贤打来 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柳贤得意扬扬的声音。 “高振兄,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负责调査李芬姬被杀案的刑警。” “哦,是吗?干得漂亮!” "这对现代警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叫李方男,谢天谢 地他还在世。只是住得有点儿远,在江原道的高城。” “哦,江原道的高城郡?” "是的,对于懒得动弹的高振兄,做梦也不能指望您会去 那么远的地方。我还是把电话告诉您吧!” “不,地址也一块儿告诉我。我要当面跟他聊一聊。” “天哪,高振兄最近是怎么了? 一点儿都不像您的作风啊, 您真是变了!” “别说废话了,你还是快点儿把地址告诉我吧!” 高振急忙把电话和地址记录下来。 刑警李方男退休后住的地方在江原道束草和高城之间,是 海边的一个小港口。高振先乘髙速巴士到束草,再从束草换乘 长途汽车,坐了好久才到达那座孤零零的小港。尽管一大早就 从首尔出发,可中途换乘时不太顺利,自己还优哉游哉地吃了 个午饭,到达时已经是傍晚了。 高振亲自来到这个小港以后,才理解李方男为什么选择这 里安度晚年。这里空气清新,风景如画,让人心旷神怡。这些 都是老年人所必需的。迎着清香的海风转头望去,深祖母绿色 的海面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像嵌着无数鳞片般熠熠生辉。在 天空中勾画出海藻般花纹的云彩和大海相映成趣,绘成一幅美 轮美奂的画卷。画卷之中,多情的旧栈桥、延伸进海中的防波 堤和玩具般的渔船美妙地融合在一起。这对于本地的人们来说 是激烈的生活场面,而在客人的眼里,这里却是个安静祥和的 村庄。 李方男是位有点儿微胖的老头。他那豪放的脚步、明朗的 表情和响亮的声音让人看不出他已经有70多岁的年纪。虽然 离晚饭还有点儿时间,但高振还是把他请到了码头旁边的稠酒 馆里。 “大白天的喝酒吗?太好了。”李方男一边笑着,一边大步 流星地走过去坐到了座位上。 “你是律师?我年轻时可被你们律师害得好苦啊!好不容 易抓住一个罪犯被你们放了,再抓住又被你们放了。哎!不管 怎么说,你先自罚一杯!” 李方男住在这样空气好景色又美的地方,也很想与人交 流,尤其是比自己年轻的人,他似乎很欢迎高振的到来。高振 也很配合地一口干了一大碗稠酒。 “今天给您添麻烦了。因为想听听以前的一些事情。”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李方男正苦于找不到人神侃他当年的英雄事迹,急得嘴巴 直痒,没想到现在有人找上门来要听,他顿时来了精神。 “是1967年的一起杀人案。您记得徐判昆杀人案吗?听说 您是当时负责的警官。” “1967年的话,让我想想……已经是43年前的事了。那 时我刚30岁出头。过了那么久的事情我肯定是记不得了,又 不是只有一两起杀人案。” “请您仔细想一想,被害人叫李芬姬,是徐判昆的妻子。 当时是41岁。” “啊!李芬姬,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您想起来了吗?真是太好了。” 李方男轻轻拭去嘴角的稠酒,笑着说道: “因为李芬姬那个女人太漂亮了。当时年纪有40多岁了, 但脸上的皮肤还很好。当然,我是说在我见过的死人的脸中, 还没有那么好看的。只可惜身体被刀捅成了蜂窝,巧的是正是 因为这样我才记得。当时我就想,是哪个疯子把这么漂亮的老 婆给杀死了?肚子、胸口、胳膊、腿,全都被刀捅伤了。” “哦,是这样。我想听一听关于案件的详细情况。” “除了那个女人很漂亮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丈夫中午 吃完饭,用刀把正在洗碗的妻子杀死了。晚上的时候,山下 村子的大嫂去他们家里发现了尸体,吓得魂飞魄散,所以报 了警。我们到现场后,感觉这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所为。我也 见过不少尸体,从来没见过那么惨的,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 伤到脸。” “现场情况怎么样?您还记得吗?” “女人倒在厨房的地上,看样子是被突然袭击的,当场毙 命。客厅的地面上也到处是血印。那是男人杀人后逃走时留下 的,男人身上也应该溅有很多血迹。” “听说男的叫徐判昆,是个盐贩。” “嗯,是不是盐贩不清楚,只知道他还贩毒,靠着这个营 生赚了不少钱 “贩毒?” 高振很吃惊地问道。 “他家房子后面有一个后院。” “哦,这我知道。他家在牛眠洞。现在也还是这样,我去 过几次。” “没错,以前那个后院里偷偷种过罂粟,和别的花混在一起种的。” “有这种事!” “我们为了抓他,那个叫徐判昆的,费了很大力气。他杀 死自己的老婆后就跑掉了。他的朋友、亲戚还有一块儿做生意 的人的家里我们都找遍了,还是不见踪影。正在束手无策的时 候,有人在山里发现了他。当时已经过了大概六个月,在有明 山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他的尸体。看样子已经死了好久了,尸 体已经高度腐烂,据说是饿死的。”
第24页 高振见李方男说到声音沙哑,急忙在他碗中斟满稠酒。 “没有留下遗书之类的东西吗?” “你看他像是能写遗书的人吗?他先是用刀把自己老婆杀 死,等头脑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害怕,没办法只能跑进山里躲了 起来,后来飢饿而死。” “他不是还有孩子吗?他和妻子是再婚,各自和以前的配 偶都有子女。徐判昆带来的孩子叫徐泰皇,李芬姬的两个孩子 是南成龙和南光子。” “孩子们叫什么我记不清了。只知道当时孩子们是去参军 了或者是去上学了,反正都没在家里。” “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没有什么动机。可能是夫妻吵架,吵着吵着突然动了手, 不过这有点儿太严重了。或者是不是因为那个?” “您说的那个是指?” “能让丈夫气得把妻子砍得像生鱼片一样,除了那种事以 外还会有什么。李芬姬红杏出墙,有了外遇。徐判昆知道以后 一下就疯掉了,想必就是这样。” “那么李芬姬有外遇的事可以肯定吗?” “不能,没有什么证据,只是推测而已。但是能让男人气 成这样的事非此莫属了。李芬姬长得太漂亮,有道是自古红颜 多薄命啊!” 李方男端起稠酒一饮而尽。高振低下头,若有所思。不一 会儿,高振突然问道: “那个能确定是徐判昆的尸体吗?” “嗯?这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说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吗,当时应该也没有dna 比对的技术,如何确定尸体就是徐判昆本人的呢?” “邻居们看了以后确定的,说身高和长相都很像,而且逃 走时穿的衣服、裤子,戴的手錶什么的都原封没动。” “衣服什么的只要换一下就可以了。这么说尸体有可能并 不是徐判昆的,对吧?” ‘‘嗯?” 李方男好像是在拳击台的角落挨了重拳的拳击手一样神色 慌张。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当时没有任何人怀疑过 这一点,想必应该有能够认定的证据吧。现在再来说这样的事, 也没有什么必要。” 想要从李方男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已经不太可能,毕竟时 间已经过了太久。 髙振从高城回来以后给柳贤打了电话,把从李方男那里得 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柳贤。 “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收穫。哦,对了,我们现在知道了, 徐判昆家后院有一片可以种植罂粟的土地。真是迈出了伟大而 又艰难的一步啊!”柳贤挖苦道。 髙振开始介人侦查后,才开始理解警方为何对朴恩顺被杀 的案件束手无策。在一个家庭里,两个世代连续发生杀人案, 让南珍熙处在无比危险的环境当中。高振虽然对此深感不安, 但作为人手点的朴恩顺案毫无线索,就像伸手摸不到的浮云一 般。在现在的情况下,甚至没有可以作为怀疑对象的人。于是 高振决定,再次造访牛眠洞的宅院。 这次来访的目的是厢房老人。老人也有着常人一样的生 活。他多多少少也有是嫌疑人的可能,或者可以成为目击者或 证人。而不论南家还是徐家,都没有人对老人的存在与否加以 留意。这样反而引起了高振的注意。老人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也许就会让兇手掉以轻心犯下错误。尽管朴恩顺被杀案发生 时,老人还没有来到这个家里,不能从他那里获取任何信息, 但在此事的暗处,如果有潜伏的兇手,老人一定看到或听到了 什么,或者说有机会听到些什么。 沙尘再次肆虐,给天空濛上一层灰色。宅院恢復了初见时 的那种威严。高振的支气管不太好,他用一条长长的毛巾,从 口鼻到脖子围了个严实,站在宅院门前。他想不按门铃把老人 叫出来。于是他绕到院墙右侧,走上紧挨厢房的小土坡。在地 上拾起一根结实的树枝,用力敲打院墙。“咚、咚、咚”,不久, 厢房里传出了簌簌的声响。一会儿,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老人走了出来,步履蹒跚地走到了高振站立的右侧院墙外。身 穿一件破旧的工作服,右手拿着一根短粗的木棍。从他僵硬的 左臂可以看出左侧身体不太方便。别看老人身材矮小,却有着 一股劲头,似乎非要把那个无端敲打墙壁的人赶走。随着他慢 慢走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黝黑的脸上深深的皱纹。年轻时经 歷苦难的痕迹仍然留在脸上,如同化石一般。 "你干什么?” 这是高振第一次听到老人讲话。语气没有第一次见面时他 的敌对眼神那么强烈,那是一种老年人独有的嘶哑的嗓音。 “我想见见您老人家,所以……” “有什么事?” 老人的声音依然沙哑,髙振只好表现出愉快的样子,而老 人只是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律师高振。现在正为了这家人的案件作一些调查。” 老人的眼中依然充满戒备。他偷偷地瞄着高振的脸,样子 好像在说:有什么话你快说。 “这家人里面有一个危险人物。老人家您也应该知道,在 您来到这里之前,家里已经死了一个人,也就是楼下的夫人。 犯罪还没有结束,这家人里不知道谁会再遭毒手。但是至今为 止,这个危险人物是谁,在策划着名什么阴谋,我们仍一无所知。 我想防止不幸的事再次发生,所以希望您能够帮助我。”
第25页 高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老人的反应。而老 人仍然目光空洞、毫无反应地站在原地。 “这家里的人平时没有留意过您的存在。所以,说不定会 在您的面前露出真实的面孔。也许只有您会知道家里一些事和 一些人的情况。家里有没有言行举止比较反常的人呢?不管有 什么事,这对您来说都是举手之劳,就算一点儿小事也好,希 望您能讲给我听。” 高振的话对于老人来说十分突然,而他舞台剧般的语调更 像是无声电影中吟诵的旁白。老人仍然一动不动、呆呆地站在 那里。尽管初次见面时的敌对感已经消失,但也丝毫不见任何好感。老人的感情已经埋进了深深皱纹的沟壑里,无处可寻。 听高振说完这些话,老人犹豫了很久,似乎是在考虑该怎样回 答。最后他还是下不了决心,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再次迈着蹒跚的脚步,走进了院子。 真是一次令人尴尬的会面。 "这个人比家里任何人都更难捉摸。" 高振自言自语地感嘆。 现在,高振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第三章 天国的附梯 近六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牛眠洞红屋的事件也像梦境一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躲藏进被遗忘的角落。高振纠结于两个世代 的杀人案和南珍熙面临的危机中,陷人了困惑。髙振找来原本 与此毫不相干的柳贤,对所有的家人一一进行了询问,而最后 还是不见任何线索。这段日子又接了一连串的委託,再加上半 年时间里并没有传来那家人发生任何变故的消息,高振以为自 己有些神经过敏,就慢慢地忘却了。偶尔南光子会打来电话询 问事情的进展,高振只是让她再和哥哥南成龙好好谈一谈。 尽管高振至今仍然不会忘记有着绝美容颜的南珍熙出现时 的惊艷,但对南珍熙清晰的记忆已经和牛眠山人家的事件一 起,在脑海里慢慢褪掉了颜色。然而,在一个凉意袭人的秋天的早晨,很晚才起床的高振看到一则让他震惊的新闻,一下把 他的记忆重新拉回到现实。 10月5日早晨,釜山海云台区迎月岗附近,正在一别墅 内疗养的南某(女,25岁)在别墅所在的山坡下身亡,临近 居民发现后报警。警方调查结果显示,南某不久前患上视网膜 色素变性症导致双目失明,从首尔来到海云台附近一所建在山 坡上的别墅内疗养。当日早晨,南某从别墅里走出时失足坠落 到山坡下死亡。警方认为死因是由于南某眼睛看不见,失足坠 落致死。现在警方正以别墅的服务及管理人员、周边居民为对 象开展详细的案件调查。 没错,就是她。视网膜色素变性症、盲人、姓南,25岁, 南珍熙按照韩国的习惯,通常称自己26岁,其实只有25周岁。 高振失魂落魄地愣在那里,慢慢地伸出手拿出一支香菸。 要知道,他已经戒菸很多年。高振默默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 那凄冷荒凉的风景看了许久。今天,他突然感到一直独居的公 寓里分外空旷。 他已经开始承认了,他喜欢她。他没有必要欺骗自己的心。 她不是可以恋爱的对象,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是崇 拜的对象。独自一个人时想起她,心里会变成春天开满鲜花的 神秘花园,就像贝缇丽彩之于但丁,街头一次偶然的邂逅,她 便成为但丁心中永远的女性,激发了他无尽的灵感。髙振受到 的感动虽然已在自我的沉迷中消耗殆尽,但她清秀淡雅的姿 态,却在髙振的大脑皮质深处留下了深深的印迹,震撼着他的 大脑神经(前头叶)。在强调自我、互相咆哮的现代社会,她 那种能够慰藉心灵的微笑显得格外珍贵。男人可以为了女人的 一个笑容变成置生命于不顾的傻瓜,就像歌中唱到的那样,“为 了你的微笑而生,为了你的亲吻而死”。 只是短暂的相逢,却让髙振重温了 17岁少年的情怀。柳 贤曾经跟高振说过:“高振兄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老了。”而实际 上高振也有过一脸青春痘的时光。中学时代迷上了日本女星药 师丸博子,在《航海服和机关枪》中被阿飞团的机关枪射中 后,面带微笑地低声呻吟着“快感”的场面里,高振得到了精 神的宣洩,也失去了理性。南珍熙让髙振再次找到了那时的自 己。这对于只剩下青春的蝉蜕的高振来说,是一种极其幸福的 经歷。赠与了高振如此贵重礼物的女人竟然被人杀害了,而且 是在高振已经觉察到她面临的危机,正在努力调查的时候。 高振在一堆旧唱片里翻出一张凯特?布希的《暴风的山 坡》,放在唱盘机上。歌中凯萨琳抽泣着让幽灵进来的样子, 跟南珍熙的形象重叠,高振不由得感到浑身发冷。 到底是哪个浑蛋?高振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这是一个已 经发生了两起兇残的杀人案的家庭。一定有人会在她的死亡中 获利。南珍熙死后,会得到一笔横财的人显然就是南光子所偷 听到的:第二继承人,姓徐的人。 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了讣告,“盲人南珍熙”,灵堂设在牛 眠洞她原来的家里。高振准备了赙仪金装在信封里,又找出了 黑色西装和领带准备参加葬礼。 “您到底还是来了!” 柳贤在牛眠洞家里布置的简单的葬礼场上对高振说,他似 乎预感到高振会来。因为葬礼仪式上可以更近距离地观察家里人的反应,属于一种珍贵的不可错过的案件侦查现场。
第26页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怎么可能是失足坠落?” 髙振敬香后,在弔丧的位子上对柳贤耳语般地问道。 “这不是我的管辖范围,我也不太清楚。案发地是迎月岗, 应该是釜山海云台警署管辖。” “结果还是没能避免, “我看了报纸也吓了一跳。高振兄几个月前担心的事果然 发生了。但是您也不要太自责,可能只是单纯的事故呢,说不 定只是恰巧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失足致死。” “我知道你也不认为这是失足坠落。” 柳贤没有当面否认。 “是我太愚蠢,也太懒惰了。预感到可能会出事,可这种 预感最后还是被‘不至于‘应该不会吧’这样得过且过的想 法所取代。” 高振半举酒杯,开始用冷厉的眼神观察着家里的人。 南珍熙的父亲,南成龙,看样子始终没有走出悲痛的阴影, 一直在勉强支撑。尽管眼圈通红,仍然坚持施礼招唿弔唁的客 人,努力不让人看出他心里的悲伤。 而姑妈南光子显然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让周围的人 看来都心生不忍。不时叫着“珍熙啊!珍熙啊"哭声悽惨悲怆。 尽管一度要和侄女争夺继承遗产,但在死亡这个现实面前,她 也懂得了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 高振把目光移向徐家的人。 徐泰皇站在那里,表情如岩石般僵硬,脸上多少带有些对 现况颇感困惑的神情。尽管南珍熙叫他伯父,实际上并没有真 正的亲属关系,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招唿弔唁客人,所以徐 泰皇在葬礼仪式上的角色比较模煳。按照常理,只要不是兇手, 不可能不为这种场面动容。而徐泰皇平时给人留下的严肃的印 象,让人无法在他脸上观察到人类脆弱的情感。 与南珍熙分外要好的徐恆日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脸上明 显留有偷偷哭过的痕迹。他招唿着弔丧的客人,完全充当起了 南珍熙哥哥的角色。至少在他的心里,不存在亲属、血缘这种 概念的隔阂。 徐杜里的态度除了给人一种强忍悲痛的感觉以外,都和他 的父亲一模一样。他也在招唿着弔丧的人们,但没有徐恆日那 样积极。他的神情里似乎带有强压怒火的感觉。柳贤好像也看 了出来,“高振兄,徐杜里怎么好栋生气了?”柳贤问道。高 振点了点头后把视线移开了。柳贤知道高振因为南珍熙的死已 经变得很敏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徐海利显得与葬礼上的气氛格格不人。她的一身遗属丧服 里没有穿布袜,而是穿了一件套裙和黑色丝袜。裙子甚至有些 短,再加上她身材髙挑,这样的装扮便会更加引人注意。她的 各色妆扮好像在对众人说:“我不是南家的人,我只是来弔丧 的。”见到她的几位客人不禁皱了皱眉头。她表情漠然,让人 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尽管她的相貌有些像妈妈,但她到底还是 流淌着徐泰皇的血液的女儿。她那位腿脚不灵便的男友金秉伦 坐在和徐海利有一点儿距离的地方,身穿黑色系服装,但不是 正统的西装,像是吃错了药一样,表情木讷、目光呆滞,似乎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参加葬礼仪式,甚至还有一些厌烦的情绪。 在葬礼场的一个角落,高振发现厢房老人蜷缩的身影。本 以为他会在葬礼仪式上打扫卫生或是搬运食品,所以见到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的模样让高振感到很意外。老人皱巴巴的脸上的 表情依然让人很难读懂。高振朝着老人走过去。老人看到高振 向自己走来,慌忙起身离开了。髙振注意到老人摺皱的眼角竟 然有些湿润。 “能借用一下你的职务之便吗?” “什么?” “我要去一趟南珍熙坠楼的那座别墅。恐怕当地警察不会 让我进去,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一起去。” “看来您认准这就是杀人案了!” 柳贤一口把杯子里的饮料喝完,低声说道。高振点了点头 后,把满满的一杯烧酒一饮而尽。 釜山的迎月岗是韩国着名的情侣约会圣地。那是一个位于 海云台区的山坡,樱花树和松树分列道路两旁,不仅是开车兜 风的最佳场所,还有着从山上俯瞰海景的绝佳角度。路旁餐馆 和咖啡厅比比皆是,商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商机。 葬礼结束后,高振和柳贤选了一天柳贤不值班的日子乘坐 ktx髙速列车来到了釜山。在釜山火车站换乘了的士。秋季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温暖的阳光和轻拂面庞的山风让人心旷 神怡,甚至已经开过了目的地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要怪髙振, 不知他是伤心还是忧郁,抑或是正在思考着什么,总之,一句 话也不说。柳贤也没有过问。 经过那道着名的迎月岗,沿着海岸线一直走,可以看到通 向青沙浦、龙宫寺和机场方向的几条路。这里的海边在城市中 心的地带算是比较崎岖、险峻的地形。南珍熙居住的别墅像个 组装式的住宅般孤零零地站在一个山坡的顶端,从设计样式上 就很罕见。坚固的地基外表像是用碎玻璃片镶嵌而成的,山坡 的垂直高度足有七八米,坡顶的别墅就修建在峭壁上方。也就 是说,如果把山坡形容成一个七八米髙的悬崖的话,那么别墅 就建在悬崖边上。不知道是什么人设计的,总之,好像出自没 有经验的人之手。如果说专门为身体不爱动的南珍熙而修建还 情有可原,但无论从留空的艺术还是从安全性上都有致命的缺 陷,这一点连在建筑方面一窍不通的高振都能看出来。
第27页 别墅被黄色警戒带层层包围。与报导不同的是,警方似乎 并没有完全肯定这是一起意外事故。从警察用警戒带禁止无关 人员出人的情况来看,好像也在进行他杀可能性的调查。 “您是李柳贤警官吗?” 那是一种快速而粗犷的釜山口音。对方是一个体型巨大的 男子,他甚至对个子并不矮的髙振和柳贤也要俯视。他是受柳 贤之託,从海云台警署赶来这里接待他们的刑警。简单的施礼 问候过后,男子用厚重的声音介绍自己叫李东辈。 李东辈伸手指向别墅下用白色油漆标记出来的部分说: “这就是南珍熙坠落到地面的位置。” 人形的白色油漆在初秋金色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 芒。在泥石构成的坚硬的地面上,暗红色的南珍熙的血迹在白 线旁依稀可见。 两人在南珍熙坠落的位置向上方的别墅望去,铁质阶梯的 顶端有一扇门。阶梯从那里开始,一直延伸到山坡下南珍熙坠 落的地方。 李东辈用手指着那扇门说: “那里是卧室。南珍熙在案发当天早晨,打开门后想沿着 阶梯走下来,结果失足从阶梯上滚了下来。看来以前几乎没有用过这个阶梯,而且她还不太适应盲人的生活,下楼时脚下踩 空,跌倒后滚下来摔死了。早上附近的居民发现了她,穿着睡 衣,身上流了很多血,发现时已经死了。这里不算是人迹罕至 的地方,所以发现得比较早,但还是晚了一步。尸检结果显示 死亡时间是早上7点到8点之间。” 高振听到“尸检”这个词,反覆地看了看白色油漆和血迹。 他似乎联想到了当时悽惨的景象,把视线移向大海的远方。柳 贤问道: "看样子没有外伤或反抗过的痕迹吧?” “是的,没有。现在看来事故致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不像 是自杀。没有遗书,而且选择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方法自杀也很 难想像。虽然警方也在进行针对他杀这种可能性的调查,但这 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 高振插话问道。李东辈侧目看了看高振,他说: “我们接到报案来到现场时,别墅的玄关门和房门都是锁 着的。房门从里面按下按钮,从外面也可以锁上。但是玄关门 的结构是必须从外面用钥匙锁的。没有钥匙进不去,也不可能 锁上门出来。我们调查过,没有外人持有别墅的钥匙。连小时 工阿姨也没有。因为南珍熙一直在家,小时工也不用带钥匙。 从玄关门是锁上的状态来看,外人是不可能进来的。也就几乎 没有他杀的可能性。” 李东辈说的算是普通话,但难免带一些釜山当地的口音。 看样子是知道首尔要派人来了解案情,提前做了准备,可见李 东辈是个诚实而有准备的人。 从山坡上进入别墅有两条路。第一条是近路,沿铁质阶梯 直接上去就可以进人别墅;而第二条则是要从别墅右侧的螺旋 形弯道走上去。大概阶梯原本是给别墅的工人或管理人员使 用,弯道则主要为南珍熙而修建。然而,他们哪里知道,那条 阶梯是改建后留下的危险的败笔中的败笔,成为把南珍熙送上 死亡之路的“stairway to heaven”。弯道是一条宽阔的泥石路, 足够三四个人并肩而行。高振在李东辈的引领下沿弯道而上, 他在心里承认这条弯道修建得很好。 别墅是简单的单层结构。打开玄关门,右边是一间大卧室, 左边是一间小卧室。左边小卧室的前边是洗手间,再前边是客 厅。右边大卧室前边是厨房,客厅和厨房之间没有阻隔。室内 生活用品很少。打开左边小卧室的门,里面除了一个白杉木衣 橱外,别无他物。打开衣橱,只挂着几件秋天的衣服。想必是 还没来得及准备各个季节的衣物,没来得及购置居家用品就遭 遇了变故。 进人客厅,一组褐色双人皮质沙发,一个稜角被磨圆的原 木茶几,和一台小巧的lcd电视机。看来那个磨圆稜角的茶 几是为了眼睛看不见的南珍熙专门准备的。而电视机似乎对于 南珍熙来说没什么用处,也许是考虑到有一些对话风趣的节 目,或者是失明之前有喜欢看的节目,而特意装饰在别墅里面 的,真是细緻人微的关怀。 厨房里是冰箱、洗碗池和四人餐桌等不足为奇。让人们感 到奇怪的是,别墅里大部分家具和物件都选择了白色。就连电 视机也不是流行的黑颜色,而是银色的。反正南珍熙也看不见 颜色,为什么不用暗一点的色调,不容易脏,更方便清洁。也 许这是为了祝福南珍熙能早日康復而如此设计的。再次回到玄关,打开大卧室的门,意外地发现里面并没有床。窗子下面放 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有一台计算机。旁边只有一个杉木衣橱孑 然而立。 “奇怪,怎么没有床?”柳贤问道。 “在这里。”李东辈说着打开右手边另一个房间的门。原来 在大卧室内侧的一个角落还有一扇门。打开门进去果然看到一 张床。高振突然感觉眼前明亮了许多。因为这个房间里有两扇 窗子,窗帘也被拉开了。也许是南珍熙喜欢躲在这样双层的卧 室里休息,或者是喜欢这种被双重密室包围的童话般的感觉, 总之,也是很奇特的设计。 卧室大概是考虑到环保性,特别选用了粗糙质感的实木地 板,像是环境优雅的咖啡厅的风格。原木单人床靠右侧墙壁放 置,床的旁边是一张当做床头柜使用的白色茶几。稜角同样被 做成圆形。这里只是睡觉的空间,此外没有其他功能。南北两 侧的墙壁上各有一扇窗户,从採光和通风的角度考虑,这个房 间是整个别墅里最明亮、舒适的地带。而且从这个房间里欣赏 窗外的景致也是最佳,当然如果她的眼睛能看见的话。里墙左 侧还有一扇门,与别墅的房门样式相仿。
第28页 南珍熙坠楼的别墅布局 柳贤大步走过去把门打开,映人眼帘的就是刚才在山坡下 面看到的那条长长的铁质阶梯,向下望一眼便会让人感到头晕 目眩。 “这个确实很危险。” 柳贤自言自语道。 “方便是很方便,可是安全性哪里去了?让一个双目失明 的人走这么陡的阶梯?这种设计真是太“别出心裁”了!到底 是什么人能设计出这样的东西?” 柳贤替高振说出了心里话。 "据说平时这道门是用锁链在里面锁起来的,这门只是一 种紧急通道而已,平时基本上不会使用它。” 两个人向李东辈所指的地方看去,在铁质阶梯尽头的房门 把手下方30厘米处,挂着一条短短的锁链,像是没怎么用过 的样子,闪着铁质的光泽。用手拉了一下,锁得很牢固。 “那么案发的时候这个锁链被解开了吗?” “嗯,是的。南珍熙在里面把这个锁链解开,打开房门, 就在想要沿着铁质阶梯走下去时失足的。” 听了李东辈的话,柳贤和高振互相对视了一下。 “大早上有什么急事,让她不走那条安全的弯道,而解开 锁链从这样危险的铁质阶梯下去呢?” 柳贤摇着脑袋,独白般地说道。高振仍然看着连接铁质阶 梯的房门,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这个别墅如果作为建筑设计课题的话,最多只能得c。 建造别墅的人固然在很多方面煞费心思,但是仍然有很多缺 陷。这是一个很努力但能力不足的典型案例。” 高振对并不在场的设计者挖苦道。柳贤也实在忍不住问李 东辈: “您知道这别墅是谁设计的吗?” “据说是死者的哥哥,叫什么来着,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南珍熙的哥哥?”高振勐地抬起头向李东辈问道。李东 辈一脸不满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你到底是谁啊?怎么总在 这儿插话”,高振继续问: “什么人负责别墅的清洁和管理呢?” “小时工阿姨每天都来。没有特别的管理人员,别墅快建 成的时候,也就是1个月前,死者的父亲和一个老人从首尔来 过,帮她收拾、整理了一下。” “老人?”难道南成龙带着厢房老人来过?高振思索了片 刻,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继续问道: "是那位年过八旬,满脸皱纹,身体还有点儿不方便的老 人吗?” “这个嘛,我也没有亲自见过,不太清楚。” “我们能见一下小时工阿姨吗?” “好吧。我先联繫一下。” 李东辈对李柳贤警官身边这个根本不像刑警、却总是提出 问题的人的身份有些怀疑,但看到警察上司李柳贤也在一旁不 作声响,多少还是要给一些协助。 接到警察的电话,小时工阿姨飞也似的赶到了别墅。听说 她正在别人家干活儿,是请了一会儿假赶过来的。小时工名叫 李莲花,是中国的朝鲜族女人。看她在案发以后安然无恙地在 别人家干活儿,想必是持有合法的签证。女人身穿带有蕾丝花 边的黄色女式上衣和藏青色长裙,年纪有四十多岁,给人一种 朴实的印象。她好像有点儿害怕的样子,客厅的沙发只能供两个人坐,所以4个人只能尴尬地坐在餐桌上进行询问。 高振率先开始提问,他面带温和的表情说: “您工作很忙,很抱歉让您赶过来。您知道住在这里那位 眼睛看不见的小姐惨死的事情了吧?想问您几个关于这件事的 问题。” “好。” 女人好像很害怕,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您在这里干活儿有多长时间了?” “只有1个月。别墅建成的时间也就那么长,建成以后小 姐就搬了进来,我也是那时候开始来这里干活儿的。” “那么您一定比谁都清楚了。您工作的时间是……” “我周一到周五上班。下午两点来,六点左右做完晚饭后 下班。” "案发时间是10月5日星期二的早上,那么前一天您也来 这里做事了吧?” “是的。” “小姐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呢?比如说她很不安或者很忧 郁,也就是说有没有自杀的徵兆或者害怕某个人?” 不知是不是问题的内容太深刻,李莲花的脸上浮现出恐惧 的神色。 “什么都没有,跟平时一样。” “您没必要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您只要把感觉到的东 西讲给我听就可以了。” 李莲花大概听懂了,她眨了眨眼睛。 “别墅刚刚完工的时候,小姐的父亲和一个老爷爷曾从首 尔过来,帮忙把别墅收拾、整理了一下又走了,您见到他们 了吗?” “哦,我知道。跟着一块儿来的老头儿很能干活儿,手艺 也很好。” “您说的是那位满脸皱纹、身体不方便的老人吗?” “是的。驼背很厉害的老人,一大把年纪了……” 李莲花似乎想说韩国人怎么这么使唤老人,又把话咽了回 去。那个老人分明就是牛眠洞的厢房老人。
第29页 “都有什么人来这里找过小姐?” “基本没什么人。她不是本地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 只是偶尔她的哥哥们会从首尔赶过来看她。” “哥哥们是谁?” “听名字好像一个叫恆日,一个叫杜里。叫恆日的小伙子 模样清秀,也会说话,他来的时候小姐会很开心。那个叫杜里 的小伙子对小姐也挺好的,只是小姐好像不是很乐意接受。” “不乐意接受什么呢?” 大概是被李莲花的话激发了兴趣,柳贤突然插话进来。李 莲花见到自己提供的信息让警察如此感兴趣,也渐渐来了精 神。话语之中少了紧张,语速也变快了起来: “我们女人之间是可以感觉到的。小姐性格温顺,从表面 上看,叫杜里的小伙子为她做什么,她都装作喜欢的样子接受, 其实那都是为了不伤害对方勉强的笑容。” “叫杜里的年轻人不会看眼色吗?”柳贤又问。 “那个人太固执,只顾自己随心所欲。那种男人从来不顾 女人是否喜欢,也看不出来。不过他的确很努力想要对小姐好。 其实女人一般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就算他对女人好,也是完全 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 李莲花停顿了片刻,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哦,对了。有这么一回事。叫杜里的小伙子上次来的时 候,偶然间看到了小姐写给叫恆日那个人的字条,好像写的是 表示感谢的内容。当时脸色就变了,青一阵紫一阵的,后来就 回首尔去了,说为什么没有他的字条。是哥哥之间争风吃醋吧。 呵呵呵。” 李莲花彻底放松了下来,就像跟邻居闲聊一样,时而放声 大笑。高振敲边鼓地问道: “有这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有10天了吧,也就是出事前5天。” “然后一直到案发,他再也没有来过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不过如果他在晚上我下班后来,我 就不知道了。” “恆日和杜里两个人一起来过吗?” “从来没有过。” “那么在出事的那天,10月5日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有人来 过吗?” “据我所知没有。” “您不是说晚上下班以后的事情不知道吗?” “出事前一天,就是10月4日,白天我和小姐聊天时她告 诉我的。说最近几天哥哥们也不来,一个人很闷得慌。那不就 是说出事前的几天里没有人来过嘛。” “说得没错,非常准确。” 高振发自肺腑地称赞道。在高振的称赞和警察们的护送 下,李莲花带着与来时完全不同的轻松心情离开了别墅。 李莲花离开后,高振在柳贤的腰上捅了一下,柳贤会意地 向李东辈问道: “我能看看海云台警署对这起案件的调查记录吗?” 李东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 “这个案件记录已经移交给您所在的西草警署了。不管是 他杀还是事故死亡,都要对家属进行一次询问,因为家属都住 在首尔,所以为了便于调查,已经把整个案件报送首尔了。我 还以为您就是接到通知才来这里了解现场情况的呢。” “哦,皇这样,那太好了。” 高振替柳贤回答道。而柳贤的表情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 回首尔的ktx高速列车里十分安静。髙振和柳贤只好把 说话的声音降到最低。毕竟在车上讨论对一起死亡案件提出的 疑点,这种话题让别人听到不太合适。 “怎么样?单从案发现场来看,难道不像是单纯的失足跌 落吗?” “有可能是失足,也有可能是伪造成失足的样子。各有一 半的概率,所以说他杀也有一半的可能。” “连小学生都不会说出如此荒诞的概率论。看来您真的是 陷人困境了。” “我不能被兇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那您认为是他杀喽?” “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这只是偶然。已经在两代人中发生 杀人案了。6个月前的遗言,隐藏的继承人,双目失明的美 女,这些不是正好为犯罪构建了一个舞台吗?因为这种不祥的 预感,我也做了一段时间的调查,但是一直担心的事却在这时 以事故的形式发生了。对于这种概率论你怎么看?这个事件背后,一定隐藏着一种深深的邪恶。” “我也很怀疑,南珍熙的死亡无非是自杀、他杀或者事故 致死这3种情况。首先很难认为是自杀。没有遗书,南珍熙平 时性格开朗,更不可能选择从楼梯上滚下来这种方法自杀。所 以应该是他杀或者事故两者其中之一。从这起案件来看,事故 死亡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就像您所说,如果联繫到上一代人的 杀人案和遗产继承等问题,推断为有预谋的杀人也不无道理。” “如果这不是你个人的见解,而是警方官方的想法就好了。 让警方以杀人案进行调查,现在还不太现实。” “是的。现阶段还不太可能,因为南珍熙死亡案不是由重 案组负责,而是由普通刑警队来处理。从现场看,谁看都会认 为是失足。之所以说有谋杀的可能,是因为高振兄和我了解她 家里的特殊情况。这些只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没有在调查结果 中反映出来,以此来推翻失足致死的结论是很困难的。”
第30页 “这是公共组织掌权的社会体制下的一个失败案例!” 柳贤没有回应高振的牢骚,他稍作停顿后,换了个话题。 “如果不是单纯的失足致死,那么首要的怀疑对象就是她 的家人 “嗯,现在是听你的推理的时间,说来我听听。” 高振把屁股转到一旁,几乎要把身体埋到火车的椅子里一 样,这就是他倾听时的姿势。 “如果是谋杀的话,能够想到的有两种方法。简单地说, 就是从房间里把南珍熙推到外面的铁质阶梯上,或是从外面的 阶梯上把南珍熙拉下来这两种方法。 “首先来看第一种方法,就是从里面把人从阶梯上推下去 的方法。这样,兇手在当天早上应该和南珍熙一起待在别墅的 卧室里。兇手把房门的铁锁链解开,打开房门,再把南珍熙推 下去。但问题是,南珍熙的尸体上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就算 是盲人,兇手已经起了歹意,把她拉到铁质阶梯上推下去,在 这个过程中人是不可能不反抗的。没有反抗只能说明兇手是自 然地把南珍熙引到铁质阶梯的方向的。然后打开房门,从后面 把南珍熙‘嗵’的一下推下去,就是这样。这样就意味着在当 天早上,兇手进人卧室后,带着南珍熙一同来到铁质阶梯这边 的门口,然后打开房门,让南珍熙毫无戒备地朝向外面站立, 这不是普通关系的人能够做到的。所以一定是家里人。如果真 是用第一种方法实施的犯罪,推测兇手只能是家庭中的一员。 “我之所以这么认为,还有一个原因:警察到现场时,别 墅玄关门是锁着的。南珍熙的尸体死亡后不久就被发现了,警 察也很快到达了现场。可以认为现场保留着案发时的样子。玄 关大门紧锁,就是说兇手将南珍熙推下去以后,是把玄关门锁 好后逃走的。南珍熙的死亡时间是10月5日早晨7点到8点 之间,兇手在那个时间实施了犯罪,然后锁好玄关门走掉了。 那么兇手一定有钥匙,因为虽然房间的门从里面按一下就能锁 住,但玄关门必须从外面用钥匙来锁。除了南珍熙以外,在釜 山没有人持有别墅玄关门的钥匙,连小时工阿姨也没有。拥有 钥匙、或者有机会偷偷配钥匙的人,只有南珍熙首尔的家人, 也就是住在牛眠洞山麓的徐家和南家的人。 “第二种方法,是从门外把南珍熙拉到铁质阶梯上,再把 她推下去。这种方法可以这样想像。兇手从山坡下沿着铁质阶 梯上去敲门,南珍熙在里面问了一句什么事,然后解开锁链, 打开房门面向外面站立。这时兇手拉住南珍熙的衣袖或者手臂 用力把她拉下去。 “如果兇手使用这种方法,那么问题是……首先和从后面 推下去不同的是,正面的拉拽很容易留下痕迹。拉到衣服,多 少会有些撕破或拉长的地方,如果拉到手臂,可能会有用指甲 抓破皮肤的痕迹。毕竟需要用很大的力量才能把人拉下来,但 是死者的身体和衣服上丝毫没有这样的痕迹。当然,这种痕迹 根据当时的情况,也不是一定会留下。所以不能以没有痕迹为 由否认杀人的事实。只是可能性比较小罢了。 “这里更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问题跟第一种假设一样。大清 早的是谁在铁质阶梯上敲门,会让南珍熙直接把门打开呢?这 扇门平时基本不用,因为直接连接坡下,很危险。南珍熙虽然 性格温顺,可也不是傻子。她一定是听出是谁的声音才开的门, 或者和那个人事先已经约好。后者的可能性不大。直接从玄关 门进来不就行了吗?大早上约好在铁质阶梯上见面未免太奇怪 了。那么南珍熙应该是听出是谁的声音,知道是熟悉而安全的 人,才会把那扇危险的门打开的。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小时 工阿姨?不是。新认识的朋友?来釜山刚刚1个月,不可能有 这样的朋友。所以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家里人中的某一位。 “好,不管是第一种方法还是第二种方法,兇手都会是…… 哦,当然假设不是失足致死,而有兇手存在的话。结论就是凶 手会是家里人中的某个人。所以,现在调査家人的不在犯罪现 场证据成了我们的当务之急。幸好这个不在场证据的调查很简 单。犯罪地点是釜山海云台,距离首尔很远。不管乘坐ktx 高速列车还是飞机,加上车站或机场到家的时间,至少都需要 5个小时。乘坐髙速列车的时间是3个小时,从火车站到牛眠 洞的家加上到海云台别墅的时间大概是1个小时。如果开车, 赶上交通拥堵的话花费的时间更长,不可能比这个时间短。而 搭乘飞机会有乘客名单,如果决定实施犯罪的话应该不会选择 乘坐飞机。反正我们可以通过航空公司查询乘客记录。暂时 假定乘坐的ktx或开车,那么徐、南两家的人之中,以案发 时间7点到8点为中心,前后5个小时以上没有不在场证据的 人就是怀疑对象。至少是当天凌晨3点到中午12点这个范围。 我们回到首尔后马上就去确认死者所有的家人当时分别在哪 里,在做什么,找出嫌疑人。在那个时间段里行踪不明的人就 是初步的嫌疑犯。” “太精彩了!真是既有常识性,又具合理性的推理啊!我 也同意,只是……” “只是,什么?” 柳贤看着高振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又在拖什么后腿? “不知为什么,兇手好像很少在“不在场”证据方面留下
第31页 什么把柄。” 柳贤知道高振又开始犯多疑的毛病。他没有回答,而是把 座位放平睡去了。 第四章 嫌疑犯 “家属不在场的证据调査得怎么样了?” 从釜山回来快一个星期了,高振见到柳贤就问起调查的进 展情况。 "高振兄,我们润润嗓子再说吧。” 柳贤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笑着把杯里的烧酒喝干。两人 所在的教育大学车站附近的一家生鱼片餐馆里,挤满了赶来品 尝应季斑鲦的客人。南珍熙的案子已经从海云台警署移交到了 西草警署,但由于表面上看死者是失足致死,并没有交由重案 组受理,而是由普通刑警队来负责。重案组不可能毫无根据地 就说这是谋杀而插手此案。所以这几天柳贤只能私下开展调 査。慢慢地,柳贤和高振之间形成了见面讨论和案件有关的问 题主要选择晚上或周末这样的默契。如果在晚上见面,酒馆或 饭店自然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不管哪里的酒馆,都会成为柳 贤和高振两个人的“微型侦查指挥部”。 “你的动作不是比谁都快吗?不在场证据的调査现在应该 已经做完了啊。” “是的,但是没有什么收穫,所以干得不起劲。” “什么?难道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可以这么说。先说南家的人。南珍熙死亡时间是10月5 日星期二的早晨,南成龙为准备当天下午的学会,上午10点 多就出去了。11点的时候见了一位同事张民浩教*授,一起吃 了午饭,一直到下午参加学会,两个人始终在一起。南光子在 家帮南成龙准备出门用的东西,打扫房间,之后就在家休息了。 “徐泰皇还是按照习惯在早上8点到10点之间去牛眠山登 山了。回来在家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去参加了 12点开始的一 个联谊会,他自己就是会长。这件事已经从参加聚会的人那里 得到了印证。徐恆日照例在8点30分前赶到公司上班。徐杜 里说前一天和朋友们通宵喝酒,早上6点才回家,一直睡觉来 着。而且早上6点回到家时,正巧看到徐恆日刚刚起床,两个 人迎面而过,都见到了对方。徐恆日早上8点之前出门,出 门前跟徐泰皇问了声早安。徐泰皇说自己10点钟晨练回来后, 打开徐杜里房间的门看了一下,当时徐杜里醒了,两个人彼此 见到了对方。徐海利说前一天喝了很多酒,在家里睡到日上三 竿,就在和金秉伦一起居住的梨泰院的房子里。当然金秉伦和第 四 徐海利的不在场证据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作证,这与调查朴恩章 顺被杀的案子时一样。厢房老人说那天他很早就起来打扫院嫌 疑 子,早晨除了南光子以外,没见到别的人。本来就是个无足轻证 重的人,也没有人留意他。他年老体弱,肯定没有力气去那么 远的地方,我就没有再做进一步的确认。” “那么据你的调查,你认为不在场证据不明确的人是谁?” “如果算上家人之间互相印证的不在场证据的话,那么全 部都很明确。以南珍熙死亡的时间早晨7点到8点为基准,把 牛眠洞的家和海云台别墅之间所需要的时间按照5个小时来计 算,就像上次我们说的那样,从凌晨3点到中午12点,没有 不在场证据的人就是初步认定的嫌疑人。 “南成龙从早上开始见了同事,徐恆日去公司上班,他们 两个人在这个时间段里的不在场证据有除家人以外的其他人可 以作证。 “徐泰皇出现在了 12点开始的联谊会上。徐杜里喝酒一直 到凌晨5点多,这也有他的朋友作证。而且徐泰皇、徐恆日和 徐杜里3个人之间有早上互相见过的交叉证词。 “南光子在南成龙早晨外出时在一旁帮忙,她的不在场证 据虽然只有南成龙可以作证,但是可信度很高。南成龙不可能 为南光子的不在场证据提供伪证。另外,厢房老人也说早上见 过南光子a “这里最不明确的是徐海利和金秉伦,两个人只有恋人之 间互相的证言。” “你认为他们有可能吗?” “不仅是我认为,髙振兄一定也觉得徐海利和金秉伦不可 能是兇手。” “为什么这么说?” “高振兄一定认为是杀害徐泰皇妻子朴恩顺的兇手杀害了 南珍熙,是这样吧?而杀害朴恩顺的兇手是男性。我跟您也说 过好几次,尸检结果显示,从刀痕的深度和力度来看,不可能 是女人所为。所以可以暂时排除徐海利的嫌疑。而金秉伦并非 家人,甚至和南珍熙都不太认识,很难博得南珍熙的信任,让 她把房门的锁链打开,并把她拉下去。” 高振泄气般地向后躺下,说道: “像你这样分析,所有家属的不在场证据都成立,或者说 嫌疑很小,你的结论是这样吧?那我们岂不是又遇到瓶颈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看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应该回到原 点,重新研究一下事故致死的可能性呢?” “这就要放弃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不是叫西草警署 的‘斗牛犬’吗? 一口咬住就不会松口。”
第32页 “我们总不能打一场没有对手的仗吧?” 高振突然坐起身来问道: “那么调查一下星期一的不在场证据怎么样?” “星期一,案发前一天?” 柳贤铙着后脑勺,一脸不解的样子。 “南珍熙是星期二死的,调査星期一的不在场证据有什么 用呢?” “嗯,因为现在星期二杀人的可能性已经消失了,所以才 更有必要。因为我相信兇手就在家人当中。不过是耍了些鬼把 戏而已。星期一的白天,准确地说就是小时工李莲花下班时间 6点以前,没有人来过。所以我们可以调查一下那天晚上到星 期二早上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据。如果兇手在不在场证据上做了 什么手脚,最多伪造到星期一晚上。所以如果调査星期一晚上 的不在场证据的话,说不定可以发现兇手的破绽。” "到底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呢?您是不是过于固执地坚持这起案件是谋杀呢?高振兄现在的说法有些自相矛盾。上次您 的推理是,如果是谋杀的话,所有情况显示家人作案的可能性 很大。但是现在家人都有不在场证据,或者说嫌疑很小,那么 按道理说应该对谋杀这个前提表示怀疑不是吗?调査不在场证 据是以谋杀为前提的,如果不在场证据都得以确认,就可以反 过来推翻谋杀的前提。高振兄现在是已经下了结论,说家人是 杀人犯,然后再往里面安插不在场证据什么的调查…” 柳贤话音未落,高振断然说道: “兇手的犯罪,” 他停顿了一下,把杯中的烧酒一饮而尽。 “只是简单地划了一条线而已。” “嗯,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还没有确定,我只是说有一种可能。等把所有人星 期一的不在场证据调査完以后,我再告诉你。如果所有人在星 期一晚上的不在场证据也都成立的话’到那时候也许真的要认 定是失足致死了。” 柳贤沉思了一会儿,用筷子夹了几块斑录,蘸了满满的醋 辣椒酱,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咀嚼起来。 “嗯,早知今日,高振兄就不会如此一意孤行了。好吧, 我就再重新调查一下。我也觉得并不是没有谋杀的可能。” “我敬你一杯,谢谢你能改变主意。” 高振把柳贤的酒杯斟满。 “还有,把别墅设计得如此诡异,这件事让我觉得十分可 疑,会不会是为了诱导双目失明的南珍熙失足死亡而故意为 之呢?” “嗯,我也觉得别墅本身就是这起案件最大的嫌疑。设计 别墅的人是谁来着?” “徐杜里,而且是徐恆日和徐杜里负责别墅里家具、物品 的购置和摆设。” “哦。” “徐杜里还是很喜欢南珍熙的,尽管南珍熙好像对他有点 儿害怕。徐杜里在建筑设计事务所工作过,还曾尝试过自己从 事建筑的工作。看样子是他主动请缨要给南珍熙修建一个用来 疗养的别墅,南成龙当然愿意接受。” “那别墅的宅基地也是徐杜里买的吗?” “据说那片宅基地是南成龙所有。听说南成龙教授在全国 各地买了不少地。” 这话以前也听南光子说过,高振沉思了片刻,继续问道: “那个奇怪的卧室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建成那个 样子?” “这个还没有过问,我这次主要是针对不在场证据进行的 调查 高振勐然“砰”的一声把酒杯摔在桌上,狠狠地说: “明天咱们一起去会会徐杜里,我要问问他关于别墅设计 的事。” “好吧,反正我还要重新调查他不在场的证据,正好要再 去一趟呢。” “事已至此,我想我应该把我为什么怀疑南珍熙的家人, 其中的直接原因告诉你了。” 高振把南光子在门前听到南成龙留录音遗言的事告诉了柳 贤:“第一继承人南珍熙,第二继承人徐……”南光子只听到 这些。听到这些内容,柳贤情绪有些激动。 “天啊,这件事您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段时间我不得不隐瞒。事情还没有发生,我不能把人 家的隐私泄露给警方。南成龙的遗嘱并不是公开的,是南光子 在房间外面偷听到的。我接受了她的秘密委託,所以她告诉了 我。我个人认为这不能对别人说。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第一 继承人南珍熙已经失足死亡,当然我认为这是谋杀。现在已经 公然地发生了针对继承人的犯罪,现在我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警方也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才决定告诉你的。” 柳贤原以为只有南珍熙一个人是南成龙的遗产继承人,现 在听说还有第二继承人存在,柳贤顿时起了兴致。 “那么,如果南珍熙的死是一起谋杀案,最大嫌疑人就 是第二继承人徐某。因为他有图谋南成龙遗产的明显的犯罪 动机。” “如果南珍熙没有得罪什么人的话,我们可以这么认为。” 柳贤恍然大悟般髄: “那明天还有一个人必须要见,如果我们想知道南珍熙以 外的继承人是谁的话。”
第33页 “是的,我们要见一见南成龙。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 开口。” 提前约好时间后,第二天两人来到牛眠洞的家。当时只有徐 杜里一人待在家里。徐泰皇外出了,徐恆日在公司上班。其实 即使柳贤没有提前打电话,徐杜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能待 在家里,空有一身旺盛的精力也无处释放。像娜种充满野性的 性格,如何能在家里待得住,甚至让人对他心生怜悯p他随便穿 了一身褐色的作训服,样子让人联想起关在笼中的野兽。 在客厅沙发上落座后,高振以一种足以让柳贤吃惊的攻击 性口吻发问: “你怎么能把别墅设计成那个样子呢?” 高振责备的眼神更让人感到不快。徐杜里那狭窄的额头显 出一道深深的皱纹,他故作镇静地回答: “是为了让珍熙好好休养特意设计的,有什么不妥的地 方吗?” 高振继续带有攻击性地问道: “别墅的卧室,还有别墅紧挨着峭壁的位置都很奇怪。房 门外还连着一个陡峭的铁质阶梯。那又不是什么咖啡厅,这样 设计难道不觉得危险吗?” “您不太了解情况才会这样说,我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建造的。 原来那个地方设计的并不是卧室’而是阳台。为了让珍熙感受阳 光和海风,特意设计得非常宽敞。用实木做成卧室的地板也不是 原意,本来是想让她能够光着脚走到阳台上,在施工的过程中铺 上的。铁质阶梯本来不是给珍熙使用的,而是紧急出人口。” 高振的语气弱了几分。 “是吗?我不知道这些情况。可是为什么要把阳台改成卧 室呢?” “是珍熙让我把阳台改成卧室的。她自己的要求,那里毕 竟是珍熙生活和休息的地方,当然要满足珍熙的要求。” 徐杜里的回答很让人意外。虽然难辨真伪,但如果是南珍熙本人的要求,怪徐杜里设计得奇怪也冤枉了他。高振正在踌躇,徐杜里开始继续说道: “当时阳台这边连接至地面的铁质阶梯和实木地板已经完工,在那种状态下珍熙提出要改成卧室,我作为权宜之计才把铁质阶梯连接阳台的地方安装了一道门,作为紧急的出人口。 至于实木地板,我觉得反正也有益健康,就没有改动。” “这样的话,很难让徐杜里先生对南珍熙的事负一点儿法 律上、道义上的责任啊!” 徐杜里愣愣地听着,脸上仿佛写着:那是当然。 高振又刺激他说: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的话。”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杜里的反问声音很小,语气却强硬得足以让空气凝固。 徐杜里的个性就是如此,重量十足。一旁的柳贤急忙来平息事 端,语气轻松地换了另一个话题: “案发前一天你在干什么?” “案发前一天?” 徐杜里转头望向窗外,似乎在搜索着记忆。 “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上次说过的内容。案发前一天,我是 白天出去的,晚上喝了几杯。喝着喝着就到了第二天凌晨。我 是属于那种只要喝酒就一定要喝到尽兴的人。” “你跟谁一起喝的酒?” “晚上见到一个叫李宗圭的战友,一起喝了几杯。心情挺 烦闷的,所以我张罗着一直喝到了凌晨5点。” 柳贤把李宗圭的情况记录了下来。 “身体不错嘛,能一直喝到凌晨5点。” “不愿意回到那个冷清的家,再加上一些烦心事搞得心情 不好,就喝到了那个时候。” 关于徐杜里为什么偏偏在南珍熙死的这天喝酒到天亮这件 事,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髙振又插话了: “你家里有车吧?” “有是有,那是恆日工作以后分期付款买的一辆二手车。 钥匙就放在客厅,我们两人一块儿用。” “父亲没有车吗?” “是的,父亲不喜欢坐车,他喜欢坐地铁或是巴士。” 高振话锋又一转。 “你有海云台别墅的钥匙吗?” “别墅的钥匙?是的,当然。” “每次去别墅的时候都带钥匙吗?” “不,我都是事先跟珍熙联繫好再过去,所以不用带钥匙。 钥匙只是留做备用的。” “钥匙由徐杜里先生负责保管吗?” “不是这样的,我把钥匙放在客厅的钥匙盒里。” “那么家里人谁都可以使用喽?” “这当然。不过,您为什么要问这些呢?” 徐杜里感到气氛有些奇怪刚要发作,就被柳贤打断了。 “原来如此。好了,谢谢你的回答。” 两人匆匆起身,走出了房门。 高振和柳贤对视着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毫无收穫。”两 人绕过外墙,沿外面的台阶走上二楼。敲了敲玄关门,正巧南 成龙和南光子都在家。他们脸上还带着失去心爱的女儿和侄女 那无比的悲伤,仍然控制着感情的流露,平静地接待着客人。 高振和柳贤在客厅坐下,几句安慰的话后就进人了正题。高振问南成龙:“为什么把别墅建在釜山那么远的地方呢?”“我想还是离家远一点儿,在海边的地方疗养比较好。正证
第34页 好我在海云台有一块地,恆日亲自去看过,极力地向我推荐来 着。听了他的话,我也就觉得不错,就决定在那里建了。” “看来徐恆日和徐杜里对这件事很用心嘛!” “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珍熙,对她很好,我还真要感谢他们。” 高振换了一个话题 “听说1个月前别墅完工时,厢房的老人家也和教授一起 去那儿帮忙了?” “是的,我们是一起去的。” “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去釜山那么远的地方很辛苦的, 为什么一定要带他过去呢?” 高振说话很小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带着责备的成分。 “老人家主动说要去的。我们也有点儿意外,但是他执意 要去。到那以后才发现,大事小情老人家都能帮得上忙,让恆 日和杜里都挺佩服的,都说幸亏带他一起去了。” “原来是这样。” 高振点头表知道了。 “您一定有别墅的钥匙吧?” “给了我一把钥匙,我都不知道放在哪儿了。也不是必须 要用的,所以也没在意。我去的时候珍熙给我开门就可以了。 也给了楼下的孩子们一把备用钥匙,让他们经常过去照顾她。” “原来如此。恕我冒昧,能否问一下,案发前一天您在哪 里呢?您知道,这只是个程序。” 柳贤在一旁问道。调查不在场证据是他的职责所在。 “前一天?让我想想。哦,那天也有个聚会,白天去参加 学会,晚上和会员们一起吃了晚饭z 柳贤把南成龙所说的学会的情况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您身体不太好,还坚持参与学术活动啊。” ? 一旁的南光子插话了。 “哥哥今年突然多了很多学会的活动。做了一辈子学问还 不够……拦都拦不住。身体也让人担心。以前哥哥不喜欢见人 的,身体不好以后反而改变了想法,变得开朗了,也算是不幸 中的万幸啊!退休以后还参加些学会呀、聚会什么的,如果以 前就像这样活跃的话,就算得不了诺贝尔奖,少说也能当个大 学校长什么的。” 南光子的话里带着对哥哥的自豪和敬畏。 “我哪有那么……” 南成龙拦不住妹妹,只是微笑着把话接过去。 “一旦知道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任何人的想法和心理都 会发生变化的。” “的确如此,尽管我们现在还体会不到。” 高振随声附和着,把越说越远的话题收回,他问南光子: "南光子女士还记得案发前一天干什么了吗?” 南光子抬头看了看高振说: “这,那天好像有一个聚会,就是个朋友的聚会。” 看着柳贤把南光子参加聚会的内容记录到本上后,髙振又 问南成龙道: “您知道那天楼下的人在不在家吗?” “这没有办法知道。台阶上装了门以后,楼下的一点儿声 音都听不到了。” “不会有什么人跟南珍熙小姐结怨吧?”柳贤问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只要那个人不是疯子。等等,难道珍熙的死有可能不是事故,而是他杀吗?“ 南成龙问道,他吃惊的样子有悖于一贯的沉稳。好像现在才感觉到警察的问话别有用意,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不是,这还不能确定。警察的工作就是经常对所有的事 情表示怀疑。”高振在一旁搪塞地说。 “南珍熙小姐最近没有说过自己心情不好吗?” 南成龙嘆了口气。 “你们现在又怀疑她是自杀吗?这也不可能。珍熙虽然眼 睛看不见,但她从来没有绝望过,生活的态度很乐观。别看她 的相貌像波斯菊般娇柔,其实内心是很坚强的。她绝对不会作出自杀那种事。” 南光子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南珍熙小姐是被人杀害的,而且也没有人与她结怨的话” 高振把身体俯上前,像分享重要的秘密一样说: "唯一可能成为杀人动机的就是金钱。” “金钱?” “也就是遗产。如果南珍熙死了,南教授会把财产留给谁 呢?您有没有立过遗嘱呢?” 其实高振早已从南光子那里得知南成龙制作了录音遗嘱的 事。南光子在南成龙和律师在书房里录制遗嘱的那天,在房间 外面听到了 "第一继承人是南珍熙,第二继承人是徐……”的 内容。而高振不能在南成龙面前透露自己受南光子委託的事 情,只能改成了问话的方式。南成龙听到高振的提问,脸色变得有点儿难看。 “遗产的事……我的确已经立下了遗嘱。”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继承遗产的问题,不可能成为犯罪的动机。” “是这样吗?如果南珍熙小姐遭遇不测的话,一定有人会 从中获利,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关于这些我没有必要跟你多说,因为这只 是我个人的事情。” “也不尽然吧。您的女儿南珍熙死了,只要不是共有继承 的财产,第二继承人就将继承所有的财产。”
第35页 “不,这个说法毫无根据。我虽然指定了第二继承人,但 绝对不可能发生因为遗产伤害珍熙的事。” 柳贤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说: “教授,我理解您信任您所指定的第二继承人这种心情,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越过自己的妹妹而指定别人作为第二继 承人呢?但是往往人心叵测,这也是见过无数案例的我比教授 您更清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警察不会连我遗嘱的内容都调查过了吧?” 南成龙的口气里掺杂着怀疑和不悦。柳贤知道自己刚才有 些冒失,急忙圆场道: “不,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刚刚听到您说指定了第二 继承人,才这样问的。” 南成龙暂且接受了柳贤的解释,但依然对此事讳莫如深。 “我觉得这是在干涉我的隐私,所以不想说。不管怎样, 我个人遗嘱的内容和这起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南成龙的话让屋子里其他3个人无言以对。无论他是一个 性情多么温和的人,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动摇,这也符合这 位多年研究学问的教授的身份。 “我们只是想您讲一讲,做个判断,我们绝对为您保守秘 密。请您告诉我们’您指定了谁作为第二继承人?” 柳贤的语气几乎近似恳求。南成龙轮番看了看柳贤和高振 的表情,少顷,他无可奈何地嘆了 口气。 “看来不管怎样我都不能说服你们啊,真拿你们没办法。” “我们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所以很想知道。” “我之所以说肯定和案件没有关系,是因为第二继承 人……” 高振、柳贤、南光子3个人都咽着口水等待着教授接下来 的话。 “不是某个人。” “嗯?不是某个人?” “第二继承人,是首尔盲人福利会。” “啊?” 3个人同时惊呆了。南光子的表情尤为特别,意外、荒唐 和无处发泄的愤怒交织在她的脸上。“第二继承人是徐/首(韩 语中徐和首发音相同)”,指定的不是楼下的徐家的“徐”,而 是首尔盲人福利会的“首"。看着三人惊诧的表情,南成龙继 续说道: “我女儿的眼睛看不见以后,我有很大感触。我一生在讲 台上教书育人,平时比较注意理财,到了晚年,积攒了一些钱, 生活算是比较殷实。可谁想到世事无常,就算把我的钱全都花 光,也不能让女儿的眼睛復明。所以,我开始关注盲人的福利 事业。我想在我死之前,留给妹妹南光子一笔钱让她安度晚年, 剩下的全部都留给我失明的女儿珍熙。万一,尽管从来没有想 到,万一珍熙有什么不测的话,我会把所有的钱捐给帮助盲人 的福利事业,所以指定了那所福利机构作为第二继承人,这也 是珍熙希望看到的。这些事情我早晚会在家庭内部公开,可是 在此之前,珍熙就永远离我而去了。” 南成龙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这的 确是大家没有料到的情况。只有南光子听到哥哥要给自己留下 一部分财产时,脸上露出了安心的表情。高振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能不能找帮您录制遗嘱的律师确认一下呢?” “可以,当然可以。” 南成龙说出了律师的姓名和联繫电话。高振当场就拨通了 电话。柳贤急忙阻止: “高振兄,这个我们可以回头慢慢调查,您现在着什么 急呢?” “你啊,我们是第三方,如果以后再去找律师,让律师告 诉我们遗嘱的内容,人家肯定不会告诉我们,不信你可以去试 一试。现在让南教授本人亲自跟律师通话,告诉律师遗嘱内容 可以公开,律师才可能告诉我们啊!” 高振的说法很有道理。高振打电话到那位律师的办公室, 把电话交给南成龙,南成龙在电话里告诉律师遗嘱内容可以公 开。于是律师将遗嘱宣读了一遍,正如南成龙所说,第一继承 人是南珍熙,第二继承人是首尔盲人福利会。 结束了访问,从南教授家里出来时,高振对出来送行的南 光子低声问道: “除了我以外,您跟别人说过您听到遗嘱的事吗?” “您是说把第二继承人当成徐家的人这件事吧?没跟别人章 说过。除了先生您以外,这家里也没有人可以商量。” 南光子肯定地说。而细心的高振发现,不知为何,南光子的眼神里少了几分自信。 “真是的,越来越没有头绪了。不会真的是事故致死吧? 现在也没有证据显示是故意把别墅建得危险而导致事故发生 的。宅基是南成龙所有,选址有徐恆日的参与,徐杜里负责别 墅的建筑,内部装修又是徐恆日和徐杜里一起做的,而把阳台 改成卧室又是南珍熙自己的想法,这个别墅是集中众人的意见 建成的,并不是某一个人意志的体现。而且所有人都有案发当 日的不在场证据,尽管只是本人的陈述。” 从牛眠洞的红屋出来,柳贤坐上高振的车,在开往西草警 署的一路上喋喋不休。高振一直用手紧握方向盘,沉默不语。 在柳贤眼里,高振向来是个话很多的人,唯独在处理这起案件 的时候很少说话。柳贤估计,也许髙振是苦恼于这起案件的真 相一点儿都没有弄清,或者是心里打着别的小算盘,总之,肯 定是其中的一种情况。柳贤不管高振作不作答,只顾自己继续 发表看法:
第36页 “最具决定性的不就是那个吗?没有动机。第二继承人竟 然是首尔盲人福利会。天啊,我们今天最大的收穫竟然是这个。 围绕南珍熙之死的犯罪动机彻底消失了。本来作为第二继承人 的人是南珍熙之死的最大受益者,也就是最有嫌疑的人。可是 第二继承人却是福利会法人,那么法人会为了确保会继承财产 而派杀手作案吗?这种故事在小孩的漫画书里都不能出现,这 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高振终于开口说话了: “假如南光子把她误听的第二继承人是徐家人的事不小心 告诉了别人呢?” “就算‘第二继承人是徐……’这句话在家里传开了,也 很难说楼下的徐家人就有犯罪动机。姓徐的人有4个,只听说 第二继承人是姓‘徐’的,都不能确定就是自己,怎么会因此 而杀人呢?除非能够确定那个人就是自己。南光子从一开始就 不可能有动机,她由于南珍熙的死反而会受到损失。因为按照 她所听到的,南珍熙死后,哥哥把财产都会留给毫无血缘关系 的徐家的人。” 髙振没有反驳,只是用充血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路。 得知第二继承人是福利机构这件事,就像在两人心头泼了 一瓢冷水,对于案件的侦査无疑是个致命打击。原本以为是被 指定为第二继承人的徐某从某种途径得知了这一事实,才把第 一继承人南珍熙除掉的。经过遗嘱的公开,确认了第二继承人 是首尔盲人福利会,这意味着不存在因为遗产而产生动机的 人。即便南光子把误听的内容不小心告诉了徐家的人也是一 样。楼下有4个姓徐的人,这意味着自己是继承人的可能性只 有1/4,为了这样一个概率而铤而走险实施犯罪不太可能。 在杀人案件发生以前反而很明显的作案动机,像指缝中熘 走的沙粒一样,转眼已不见踪迹。如果杀害南珍熙的动机不在 于遗产,那么到底是谁,因为什么要杀害她?犯罪动机突然人 间蒸发,这成为眼前又一个难题。 那天晚上,高振接到南光子打来的电话。 “高先生,侄女死了,我不知道我说出这样的话您会怎么,但是……”。高振觉得也许在她的话里能找到什么线 索,于是他尽量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她怯生生地说“没关系,您但说无妨。” “如果南成龙哥哥没有立下遗嘱的话,遗产将会由谁来继承呢?” “南教授有意撤销遗嘱吗?” “不,不是这样。我就是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所以随便问问。” “南教授妻子已经在分居期间过世了,现在连南珍熙小姐 也去世了,依照法律应该由妹妹南女士继承全部遗产。” “是这样。晚上打扰您很抱歉,谢谢。” 说着南光子挂掉了电话,她的声音里明显充满了希冀。她 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高振想了很久。表面上看似乎是继承遗 产的欲望的驱使,让她在深夜辗转不安,所以打电话谘询法律 上的疑问。如果不是这样,会不会是对“我并不知道在南珍熙 死后,如果南成龙撤销遗嘱,我有机会继承全部遗产这件事” 的一种强调呢?这种想像似乎有些夸张。如果南成龙撤销遗嘱, 根据法律规定,南光子自然会继承南成龙的全部遗产,也就是 说有机会成为南珍熙死后最大的受益者。然而南成龙是否会撤 销遗嘱完全取决于南成龙本人的意愿。南光子无论如何也不能 保证能够让固执的南成龙改变主意。一个老妇,会在这种不确 定性上孤注一掷,杀害自己的侄女?这在常理上让人不能理解。 南光子不可能有这样的动机,家里的其他人如何呢?我们 从南成龙的遗嘱人手开始寻找犯罪动机,现在前景一片渺茫。 那么我们何不换一个角度考虑呢?如果分别站在徐家和南家每 个人的立场上看待遗嘱并寻找犯罪动机,也许结果就是截然不 同的。高振眼睛里布满血丝,深夜里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早已忘记了时间的概念。 第二天晚上,高振接到电话,急匆匆赶到柳贤的办公室。 大概在电话里听柳贤说事情有了很大进展。时间已经不早,重 案组的办公室里还有几位刑警进进出出,但没有人留意高振和 柳贤之间的对话。 “我按顺序说起吧。首先,上一次说的南成龙和南光子的 不在场证据已经确认了。” “你是说星期一那天的不在场证据吗?” “是的,就是南珍熙死之前的晚上。南成龙教授去参加了 一个学术聚会,南光子也去跟朋友聚会了。我去问过他们见过 的人,都可以证实。” “哦,那他们没有问题了。然后呢?” “徐杜里不是说跟一个叫李宗圭的傢伙一起喝酒吗?这次 李宗圭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说上次受徐杜里之託说了假话。” “是吗?到底还是徐杜里这里有问题。” 高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那么星期一,就是南珍熙死之前一天的晚上,和徐杜里 一起喝酒喝到天亮的事都是胡说八道了?根本就没见面吧?” “不,的确见了面。不过只是喝了一点儿烧酒,不到晚上 9点就散了,大概就是8点半左右。徐杜里在部队里是李宗圭 的前辈,想必李宗圭当时受尽了徐杜里的欺负,现在还对他言 听计从。徐杜里让他对警察说一起喝酒到天亮,他也不知道什 么原因,只是按照徐杜里说的做了。还以为是徐杜里惹了点儿 事,可能在哪里打架了,没有想到会有别的事情。后来听说跟 杀人案有关,心里一害怕就全交代了。哈哈,这样一个懦弱的 人,肯定是要受徐杜里的摆布了。”
第37页 “是个好消息。徐杜里是怎样狡辩的呢?” “现在正要见他问一问呢。这傢伙比看上去要聪明,真不 知道他在这样的局面下如何狡辩?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只是 以正式的夜间传唤为名义,听听他的解释。我约他在牛眠山下 的咖啡厅里见面。” 高振显得很兴奋地说: “现在要去的话,我也一起吧!” “好啊,这是非官方的侦查,万一徐杜里跟我动起手来, 高振兄还可以在旁边帮帮忙。那傢伙看上去力气不小的。” 坐上柳贤的车,心情更加放松的高振说道: “虽然是我主动要求一起去的,但今天与徐杜里这次会面 可能正需要我。” “高振兄怎么突然高调了起来,这段时间一直在进行秘密 侦查啊。您认为徐杜里就是兇手吧?”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已经有了几点根据。” “是吗?那见徐杜里之前,先听听高振兄您的高见。” “首先是犯罪动机。” “您是说徐杜里有犯罪动机吗?” “是的。得知南成龙财产的第二继承人是首尔盲人福利会 以后,我确实感到很意外。冥思苦想了很久。到底南珍熙被杀 害的理由是什么?无论兇手是谁,他杀害南珍熙都不会获得任 何利益。上次我们也提到过,最重要的并不是真正的遗嘱如何 设立,而是家里人所猜测的遗嘱是什么内容。南光子听到第二 继承人是‘徐’误认为是徐家的人,而如果这件事被别人 知道的话会怎样呢?南光子固然有些贪心,但她把这些事都告 诉了我,向我求助,可见是个内心软弱的女人。尽管她本人一 再否认,但是很难保证她不会把偷听到遗嘱的事到处乱说,从 而传到其他家人的耳朵里。” “这种猜测比较勉强。即使这种传言被传出来,人们以为 第二继承人是姓‘徐,的人,但也不能保证就是自己,不可能 在这种不确定的状态下作出杀人的举动。” “我也这样想过,所以我改变了原来从遗嘱里寻找动机的 方法,而是逐一分析,从家里个人的角度是如何看待遗嘱的。” “结论是徐杜里就是兇手吗?” “是的,相信自己就是第二继承人的只有徐杜里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从概率的角度考虑各占1/4,徐泰皇、徐恆 日、徐杜里和徐海利都有可能啊。” “徐杜里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意识非常强烈的人。如果 他听到了遗嘱的内容,心里一定会做一番盘算。长子徐恆日是 领养的孩子,他不相信南成龙会把遗产留给徐恆日。妹妹徐海 利是女儿,南成龙那一代人受到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不会考 虑把她作为继承遗产的对象。父亲徐泰皇虽然有一定的可能 性,但把遗产留给比自己年长的老人也有点儿不合常理。因此, 姓徐的人就只有自己。他很可能会这样猜想。然后随着时间的 推移,这种猜想就会慢慢地变成确信不疑。” “当然,人心隔肚皮,虽然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 “我们可以反过来想一想。至少徐恆日和徐海利听到继承 人姓‘徐’这件事时,并不会确信这个人就是自己。徐恆日一 直有自己不是亲生的这种情绪,徐海利基本上在外面生活,甚 至听到传言的机会都很小,而徐泰皇如果听到说遗嘱中继承人 姓‘徐’的话,一定会去找弟弟南成龙当面问个清楚。” “嗯,的确如此。用这种排除法逐个地排除的话,听到传言后会打遗产的主意的人也就只有徐杜里一个人。” 柳贤手握方向盘,嘴里喃喃地说道。 “虽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但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性。第二个 根据是你提供的。徐杜里在不在场证据上做了手脚。当然,在 南珍熙死亡当日,星期二早上6点,徐恆日看见徐杜里刚刚回 家,早上10点徐泰皇也见到了他。那么在南珍熙死亡时间的 早上7点到8点之间,他不可能出现在釜山的海云台。然而, 如果他在前一天晚上8点30分左右和部队战友喝完酒的话, 那么到第二天早上6点,有9小时30分左右的时间去向不明。 徐杜里会开车,如果全速行驶,再赶上交通状况良好,这个时 间是可以在首尔和海云台之间往返一次的,不是吗?他又能够 自由出人别墅,因为为了方便家里人需要时使用,别墅的钥匙 就放在客厅和厨房里。 “更重要的是,本来徐杜里的不在场证据没有任何问题, 而他为什么要伪造案发前一天的不在场证据呢?不管是失足致 死,或是谋杀,这起案件看上去都不是前一天晚上发生的,而 只有徐杜里知道案发前一天的不在场证据尤为重要,才逼迫李 宗圭说了假话。因为他自己就是兇手。哦,我说得太肯定了 吧?现在还只是一种假设,假设。” 柳贤很认真地听着,他严肃的表情已经超越了对待一种假 设的态度,他问道: “他好像平时对南珍熙很好,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他会 因为遗产的事情把妹妹残忍地杀害吗?” 高振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 “徐杜里是继承了祖父徐判昆的邪恶的嫡孙。”
第38页 “您是说他的爷爷徐判昆吗?” 柳贤沉思了片刻,他似乎不能同意高振的说法。 “可是犯罪的性质不太一样。徐判昆是像发疯了一样,把 老婆乱刀砍死的,那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而南珍熙的死,如 果像高振兄说的那样,是由遗产引起的话,是一个潜藏着经济 性动机的周密而狡猾的预谋犯罪。” “徐判昆固然一身狂气,但他能够打着做贩盐生意的幌子 在自家后院种植罂粟,说明他也是个奸险之人。这起案件恰恰 能够体现出恶魔的这两种属性。 “这里有一点我们需要注意:南珍熙的别墅里不是请过一 个小时工吗,叫李莲花的那个女人。她说过,在南珍熙死之前 5天左右,徐杜里偶然间发现了南珍熙写给徐恆日的表示感谢 的字条,气沖沖地回首尔去了。李莲花以为只是哥哥之间的嫉 妒,没有在意。可是,对正常人可能没有什么,而对于流淌着 徐判昆血液的徐杜里来说,也许他心里会涌起我们想像不到的 巨大的嫉妒和憎恶的情感漩涡。 “别墅是徐杜里费尽心思设计建成的,家具也是他和徐恆 日一起布置的。为了祈愿南珍熙早日康復,特意选择了明亮的 色调,而且专门选择了圆形转角的家具,以防止眼睛看不见的 南珍熙撞伤。这些对于性格粗犷的徐杜里来说已经是尽到自己 最大努力了,而南珍熙却只喜欢徐恆日,只写了字条感谢徐恆 日,对徐杜里却只有敷衍了事的几句话。徐杜里的心里就会产 生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对南珍熙无微不至的关爱就会转化成 剧烈的憎恨。这时恶魔就会附体了,也就是从祖父徐判昆那里 继承的可怕的血液。可能会产生那种,把不领情又背信弃义的 南珍熙杀死从而独占遗产的想法。看他诚心诚意地为南珍熙设 计别墅,应该一开始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就是看到字条这件事,让徐杜里把感情从南珍熙身上,转移到了南成龙的遗产。 当然,这也不过是我的一种想像。” “高振兄这种能把想像的事说得煞有介事的能力让人佩 服。看来我被说服了,您说的情况有很大的可能性。” 柳贤使劲点着头说道。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那么朴恩顺的案件呢?难道徐杜里疯了,连自己的亲生 母亲也要杀死?” “这至今还是个不解之谜,从表面上看不出动机,一旦让 兇手的疯狂本性得以释放,那么亲生母亲也不会例外。我目前 只思考到这个程度。不管怎样,在那起案件当中,徐杜里的不 在场证据也只有宣传组长一个人的证言,并不能确定。” 说话间汽车已经行驶到牛眠山脚下。两人把车停好,走进 了约定的咖啡厅。徐杜里已经到了,他见到两人进来急忙起身 相迎。看来徐杜里已经对这次警方的约见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你说谎。” 柳贤刚刚坐下,就气势汹汹地“拔刀相向”。 “说什么谎?” 徐杜里用很反常的颤抖的声音反问道,似乎知道谎言已经 被识破的样子。想必李宗圭已把跟警察如实交代的事告诉了他。 “有关南珍熙死之前那天晚上的事。” 徐杜里没有回答。为了在他想到好的狡辩方法之前盖棺论 定,柳贤紧接着问道: “为什么要撒谎?” 徐杜里在柳贤的穷追不捨下态度很坚决,他稍事平静后镇 定地说: “对不起,我那天有一点儿私事。”柳贤正要追问是何私事, 徐杜里马上敷衍着说道: “因为这和珍熙的事毫无关系,我也不想弄得满城风雨。” “和案件有没有关系是由警察来判断的,你去了哪里?釜 山吗?” 徐杜里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您认为我是兇手?就因为我让我的战友说了点儿假话?” “那么徐杜里先生觉得说谎很有趣吗?在警察面前?” “不是。” 徐杜里低着头犹豫了许久,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狡 辩更加可信的一种表演。 “其实,我去见了个女人。” “女人?” 高振和柳贤不约而同地抬高了声音。 “是的。虽然听说现在的警察都为被询问人保守秘密,但我还是有点儿顾虑。她叫金清希。" 高振好像一时没有听懂,他重复了一遍。 “金清希是什么人?” “高振兄忘记了,她不是徐杜里以前公司的上司嘛,宣传 组长。”柳贤在一旁替徐杜里回答道。 “哦,对。朴恩顺被杀那天,让徐杜里当司机一起出去的 那个女人。” “是的,就是她。” 高振问徐杜里说: “听说她是个有夫之妇,难道你在晚上9点临时跟她取得 联繫,然后去见她的吗?” “是的,我知道这很不合适,所以跟你们说了谎话。不过 这是我的私生活,和珍熙的事没有任何关系,难道不是吗?” 徐杜里言辞激烈地进行着辩解,高振却笑着说: “如果我现在就去问一问金清希小姐,你还敢这样说吗?” “这个有些……” 徐杜里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第39页 “你犹豫什么?” “突然之间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 会很害怕的。要不我先跟她打个招唿,你们明天再问她吧!” “当然不行。”柳贤态度很坚决地说。就算徐杜里性格再霸 道,也会因为自己的谎话被警察揭穿而感到理亏。他只好掏出 手机,老老实实地找到了电话号码。柳贤在他面前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端,突然接到警察电话的金清希显得十分诧异和惊慌。 简短地通话过后,柳贤微笑着看着徐杜里说: “她说没有见过你,徐杜里先生。” 而徐杜里还不服气: “一上来就追问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谁会承认呢?” 柳贤和高振互换了一下眼神,表示继续询问下去也不会有 任何进展,只好现在收工。高振刚要起身,却像突然想起了什 么的样子转过身叫住了徐杜里。徐杜里一脸通红,神色紧张。 “我可以借用一下海云台别墅的钥匙吗?” 徐杜里庆幸警察没有对他和金清希的关系继续追问下去,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高振和柳贤跟随徐杜里一起回家取到了钥匙。一路无语, 但两人心中都感到,徐杜里的逮捕只在于时间之早晚。 第二天傍晚时分,?黑影幽灵缅游荡在南珍熙度过人生 最后时光的海云台别墅里。这个身材高大、双腿细长的幽灵就是 高振。前一天他从徐杜里那里借到了别墅的钥匙。高振打开玄关 门走进房间,像在自己家一样悠闲地踱着步。距离案件发生已经 有了些日子,围在别墅外面的黄色警戒线已经撤除。经警方允许, 家属们已经将沙发、电视机、餐桌和床等所有物品搬走,别墅里 面空空如也。傍晚时分,随着黑暗的袭来,别墅里显栅外阴森。 高振在别墅里四处看了看’尤其来到卧室仔细观察了一下地板。 他特别留意到,在实木制成的地皈上,有几处细微的擦痕。短暂 的别墅探险过后,他的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满意的微笑。他那 面的嘴唇胧种笑容显得十分滑稽。 不久,柳贤打来电话,电话里他那委靡的声音让高振的沾 沾自喜消失殆尽。 “高振兄,您在哪里?” “我在海云台的别墅。” “昨天从徐杜里那儿拿到钥匙,今天就跑过去了!为什么 要再去一次呢?不会是要告诉大家您很有钱吧?” “呵呵,是来确认点儿事情。” “看来您心情不错!” “我不是说过吗?兇手的罪行,不过是画了一条线而已。” “是吗?好吧,那您找到那条线了吗?” 高振被柳贤漫不经心的回答搞得很扫兴。 “你今天怎么有气无力的?不像你的作风。” “我找到金清希了。” “那么,她是不是说受徐杜里之託说了假话呢?” 高振抬高了音量,声音里满怀期待。 “不,她承认和徐杜里有染。” “有染?那么星期一晚上和徐杜里见面的事是事实?” “是的。金清希现在和丈夫不在一起居住。不是夫妻感情 破裂,而是因为丈夫现在在中国出差,她一个人住在木东公寓。 那天晚上徐杜里喝了不少酒,突然给金清希打了个电话,两个 人就见面了,在旁边的旅馆里待到凌晨5点多,然后徐杜里才 回的家。” “怎么会这样!” 高振很沮丧,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不一会儿,他似乎想 了起来,问柳贤说: “那朴恩顺被害时怎么样?” “那时也是一样。金清希说徐杜里确实跟她在一起。但他 们外出没有办公事,早上和徐杜里一起从公司出来,在旅馆里 待了一天,下午才回到公司。” 手机旁边,高振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 “嗯,情况属实吗?” “我从头跟您讲吧,上次在朴恩顺案中,金清希的陈述不 是就和其他员工不一样嘛,而且还更改过口供。这次徐杜里又 说跟金清希在一起,所以今天特意把她传唤来进行重点调查。 最后我们重案组审问最有经验的一位刑警拿下了 口供。因为朴 恩顺被害案发那天,金清希和徐杜里在旅馆开了房间,这都有 证据证实。警察出示了证据后,金清希就全都如实交代了。 “两人从公司的上下属发展成了不正当男女关系。徐杜里 的母亲被害以后,连金清希也被警察传唤过去接受询问,所以 关系自然就变得疏远了。徐杜里离职以后,他们的关系曾经一 度中断。去年春天我们不是找徐杜里让他拿出朴恩顺被害时的 不在场证据吗?想必在我们走后,徐杜里马上用电子邮件跟金 清希取得了联繫。因为当时宣传组的几个职员说徐杜里去了设 计组,没有看到他。所以徐杜里就拜託金清希,一旦再被警察 问及此事,就说带着他出去了。所以金清希改变了口供内容。 因为金清希有自己的家庭,为了不让他和徐杜里的事败露,两 个人一直不用手机联繫,只是在公司互相示意后单独见面,或 者用电子邮件联络。所以当时查询他们的通话记录也没有可疑 之处。不管怎样,金清希和徐杜里当天在一起的事是事实,只 是她是按照徐杜里的要求跟警察讲的。比起说跟徐杜里一起去 了旅馆,这样说肯定更好一些。
第40页 “因为上次的事已经被査明,金清希这次索性直接交代了。 她说从南珍熙死前那天晚上到第二天凌晨,自己确实和徐杜里 在一起。金清希是个有丈夫、有孩子的女人,就算我们答应为 她保密,这也是破坏家庭的事情,她总不至于为了徐杜里而说 谎吧。” “他……” 高振把快到嘴边的粗话咽了回去。 “对了,别墅那边有什么收穫吗?” “现在都没有用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经过调査,如果不在场证据得到确认,那么就不会是兇手 了。但高振仍然感觉十分遗憾。徐杜里的犯罪动机最为接近, 不在场证据也曾经最不确定。而这看似易碎的玻璃般的不在场 证据却意外的坚固。无论在南珍熙死亡日期星期二,还是死亡 前日星期一,他的不在场证据都成立。线索彻底中断。就像奋 力奔跑的运动员,终点就在眼前时被宣布比赛无效,又重新回 到了起点。柳贤的这通电话让高振在别墅里的发现失去了意义。那天,高振的脸上再也没出现过满意的笑容。 夕阳西沉,黑暗开始覆盖整个天空。高振和柳贤坐在西草 洞艺术殿堂对面8层的一家小酒吧里。 他们是在等待徐恆日。现在最有嫌疑的徐杜里的不在场证 据已经接近确定,只能对其他姓徐的人开展调查。在徐杜里之 后,高振指定了徐恆日,提议要单独约见他。相比于让徐恆日 作为正式的当事人接受传唤,髙振觉得私下里的会面更方便一 些。柳贤接受了他的提议。 约见的场所是徐恆日选的。在这个符合年轻人取向的酒吧 里,髙振和柳贤两个人就像穿着不合体的衣服一样尴尬。酒吧 里放起一支熟悉的流行音乐,高振跟着悠悠地哼唱起来。柳贤 却显得更为格格不人,他向夜幕下灯火辉煌的窗外望去,说道: “夜景真美,大家约会都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吧。” 高振倚身靠在松软的椅子上,身体好像被埋了起来。他回 答说: “你这个人,连找谁做女朋友都不知道,这怎么行?对了, 还是把你这段时间调查的不在场证据跟我讲一讲吧。” “星期一的吗?您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我始终相信犯罪不是在星期二早上发生,而是从星期一 晚上开始的。现在家里人没有人能够继承遗产,也找不出犯罪 动机了。索性放弃这个思路,从不在场证据开始重新调查。” “好吧,我跟您说说。南珍熙死亡前一天,就是10月4日, 星期一的晚上。关于徐杜里、南成龙和南光子3个人的不在场 证据’上次我们一起确认过,姑且可以排除。简单整理一下就 是:徐杜里晚上见了部队战友李宗圭,夜里和金清希一起在旅 馆待到天亮。南成龙和学会的会员一起吃晚饭到很晚。南光子 参加了朋友的聚会。 “徐泰皇晚上7点左右从家里出来,和他的战友约好晚上 一起吃晚饭。这一点已经从他见到的人口中得到了证实,可以 确定。然后在晚上11点回的家。 “徐恆日去位于九老洞的公司上班,下午不到5点时外出 办事,然后直接下班了。因为他做的是销售,所以上下班的时 间比较自由。至于下班以后干了什么,今天见面问问他就知道 了。徐泰皇晚上11点回家时没有见到徐恆日,凌晨4点左右 起来上厕所时到徐恆日的房间看见他在睡觉。徐恆日被开门的 声音吵醒,两个人都看见了对方。尽管只是家人的证言,但不 管怎样也算是确认了凌晨的不在场证据。总不至于两个人是共 犯吧?大概就是这么多。” “少了徐海利啊。” “哦,对了。那个女人真不像话。她和男朋友一起在家待 到下午,晚上一起出去的。每次有事情发生时都是这样。” 柳贤用啤酒润了润嗓子,向高振问道: “可是您为什么觉得犯罪是案发前一天发生的呢?” "南珍熙死的那天早上,家属都有不在场证据。所以我只 是在考虑其他犯罪形式的可能性。在南珍熙死的时候,所有人 都在首尔,所以我推测犯罪可能在此之前发生。我不会相信南 珍熙只是单纯地发生了意外。她家里那些离奇的家族史我们也 都有所了解。疯狂的犯罪、血缘关系、连环杀人案、遗产继承 和失足死亡——所有这些因素纠缠在一起,想要弄清楚一个因 果联繫,又总被另一个联繫所阻碍。” “我觉得如果按照您所说,非要研究星期一的不在场证据的话,徐杜里也不能完全排除。” “嗯,是这样吧?” 听到柳贤的话,高振眼里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 “是的。金清希为徐杜里的不在场证据作证的同时,也交 代了自己的行为不端,因此看上去有一定的神秘性。但是这只 是通常的情况。当初在朴恩顺案中,金清希在作证时,也并不 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因为害怕徐杜里。她可能是害怕如果 不满足徐杜里的要求,徐杜里会把他们的事情告诉她的家人。 徐杜里的性格是很鲁莽的。这次也一样,不能排除金清希由于 害怕徐杜里而对警察说假话的可能。金清希可能会想,与其让 徐杜里把他们的不正当关系吿诉她的家人,不如按照徐杜里的 要求跟警察说谎,所以她做了这样的选择。反正她觉得警察也 不会把他们的事透露给自己家人。”
第41页 “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上次我问徐杜里家里有几辆车, 徐杜里说家人共用一辆车,车钥匙就挂在客厅里。这样,徐杜 里在星期一晚上8点半和部队战友李宗圭分手后,开车去一趟 釜山是很有可能的,早上6点回家的话,时间很充裕,中间再 抽出些时间来哄骗金清希,让她说当时和自己在一起。” “嗯。但是这样的说法从某种角度考虑有一定的局限性。 这是站在高振兄所说的案发时间是周一晚上的情况下的不在场 证据。而案发时间是星期二上午7点至8点,当时徐杜里躺在 牛眠洞家里的床上鼾声如雷的事确属实情。” 高振眉头紧蹙,没有作答。柳贤略显不满地说: “高振兄这次有些过于谨慎了,或者是您的直觉都用光了 吗?啊,到底还是……” "还是什么?” “您难道不是被对南珍熙的爱恋沖昏了头脑吗?投资股市 的人往往失败于贪念,下围棋或象祺时也都是旁观者清。高振 兄您的个人情感和这家的案件纠结在了一起,导致您失去了客 观的视角,我说得对不对?” 高振淡淡地笑了笑,笑容深处带着微微的苦涩。 “知我者,非你柳贤莫属啊!不过,如果南珍熙不是>故 死亡的话,我大概已经知道犯罪是如何进行的了。” “是吗?原来那个高振还是没有“死”啊,说来听听。” “只是个假设,还有很多未解决的问题,现在说出来还不 太成熟 “那也跟我说一下吧。” “要听吗?实际上……” 这时徐恆日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徐恆日一身藏青色 西装,胸前一条褐色领带,跟他高大的身材十分相称,样子看 上去依然惹人喜爱,不过也许是因为对南珍熙去世的悲痛犹 存,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本来坐在高振对面的柳贤把座位换到 了高振旁边,徐恆日则小心地坐在两人对面的位置上。 几句简单的问候过后,高振开始提问: “听说南珍熙出事那天,就是10月4曰,你是在凌晨回家的?” "是的。” “在此之前你干什么去了?” “ ” 徐恆日迟疑了一会儿,反问道: “请问,为什么要问我那天干什么了呢?” “只是为了掌握相关的信息。没关系,不管什么事我们都 绝对为你保密。” “那天,我提前1个小时左右下班。大概是5点钟吧,我 外面有些事情要办,办完事没有回公司就直接下班回家了。" “回家?对不起,你的父亲徐泰皇说那天晚上11点回家的 时候没有看到徐恆日先生。你既然没有在家,那么去了哪里?” 柳贤也抬起头,和高振一起看着徐恆日。徐恆日犹豫了一 会儿,回答道: “先是回了家,晚上又出去了。” “晚上,晚上有约会吗?去了哪里呢?” “我这个人操心的事比较多,别人总嘲笑我多管闲事。我 惦记一直住在外面的海利,去看了看她。我父亲虽然看上去很 严厉,但也很担心她,经常让我多去看看海利过得如何。” “你去了徐海利的家吗?” "这是海利的私人问题,我说这些不太方便。” “你必须说,因为这是警察的正式询问。” 柳贤正色地说。气场明显弱势的徐恆日低声回答道: “您这么想知道我去了哪里,看来我只好如实交代了,是 清潭洞的‘彩虹’地下酒吧。我去那里待了一会儿。” “那是徐海利工作的地方吗?” “嗯……" “那你是几点从那里出来的呢?” “大概11点半左右进去,出来时应该是12点多一些。没 有喝多少酒,出来就直接回家睡觉了。” 徐恆日说话时,脸上明显露出为难的神色。看到他的样子, 高振换了另一个问题: “南珍熙在釜山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她是个喜欢独处的孩子,不会感到寂寞。她喜 欢在海边听海浪的声音,说就像看到大海一样快乐。我也常在 周末过去看她。” 徐恆日脸上写满对南珍熙的思念,沉浸在对往事依稀的回 忆中。 “即便如此,她心里也会很难过吧,她的情绪如何?” “当然会难过。她在我们家人面前都不露声色,但是看她 晚上靠安眠药人睡就知道她的情绪怎么样。那种药的效力很大 的,珍熙只有服用那种药才能睡着,早上醒来时还会头晕。” “晚上更容易难过吧。” “是的,所以我干脆让她早点儿睡觉,一过10点就催她上 床睡觉。” 高振想像着南珍熙所经歷的夜夜无眠。对她来讲,不管白 天还是夜晚,都是一样的黑暗,睡眠也就失去了意义。 “听说南珍熙跟徐恆日先生的关系很好,你平时对她很 好吧?” “不,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现在连心都用不上 了……” “徐杜里不会因此嫉妒你吗?同样是哥哥。”
第42页 “我不清楚。珍熙这个孩子对任何人都保有一颗善良的心。 如果有人连这个都嫉妒的话,一定是精神不正常。” 也许想到了什么,徐恆日皱了皱眉头。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失去亲人一定很伤心,谢谢你今 天能来。” 徐恆日走后,高振和柳贤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好像都在 问“有收穫吗”,还是柳贤先开口了: “您是要说,我们应该去清潭洞的4彩虹’酒吧看一看吧? 那是徐海利工作的场所,也是徐恆日那天去过的地方。” “当然。” “看来徐海利在酒吧上班。徐恆日受徐泰皇之託,担心徐 海利所以去那里看她。难怪徐海利经常和金秉伦一起睡到下 午,晚上才外出。” “金秉伦是个无业游民,看徐海利一个人赚钱生活的样子, 想必是在酒吧做陪酒女郎吧。我们再等一下,晚上10点以后 出发怎么样?” 柳贤也表示同意。 “对了,马上给釜山海云台警署那位李东辈打个电话。” “为什么?” “问一下案发后他在现场是否发现有安眠药。” 柳贤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李东辈在下班时间突然接 到电话多少有些慌张,但他对当天的情景记得很清楚,对柳贤 的提问对答如流。 “有。在床头柜上发现有安眠药的药瓶,还有水杯。” 高振听到柳贤的转述,脸色暗了下来。柳贤郑重地安慰高 振说: “年纪轻轻的竟然双目失明了,心里肯定特别烦闷,晚上 睡得好才奇怪呢。” “吃了药第二天还头晕?这种安眠药好像药效很大啊。” “想必是这样的,那么也许我们迄今的努力都白费了,不 是吗?” “为什么?” “南珍熙可能是失足死亡。” “你怎么还这么认为?失足死亡这种说法已经快要被遗忘 了,现在又说出来让人紧张。” “高振兄总是把徐判昆杀害再婚妻子李芬姬、徐泰皇妻子 被人用刀刺死和遗产继承问题联繫在一起,因而产生了怀疑。 如果您摒弃把所有问题搅在一起的先人为主的想法,从这起案 件本身人手分析的话,会发现南珍熙事故致死的可能性很大。” “你又要跟我辩论吗?拿出证据来,你要是能让我承认这 是一起事故,我倒是要好好感谢你。” “您好像一直觉得是兇手在案发前的晚上在现场做了什么 手脚,事实上根本没有这样的迹象。别墅的案发现场您也看过 了,把案件理解为一起事故极其简单。我认为案件本身就应该 简单地考虑。关于不在场的证据,只调查到案发那天早上就足 够了。我再来整理一下案发当天家属的不在场证据吧! “首先,南成龙,上午10点外出和学会会员们一起吃的午 饭,南光子在家帮南成龙准备东西。南成龙的不在场证据已经 从学会会员那里得到证实。这样南成龙在早上7点到8点之间 的时间里绝不可能出现在釜山。南光子的不在场证据有她哥哥 南成龙能够作证,这是自己女儿死亡的案件,南成龙应该不会 说假话,而且还有厢房老人能够证明看到了南光子。 “楼下徐家人的不在场证据就像首尾相连的蛇一样循环印 证。先看徐恆日,那天照例正常上班。早上不到8点从家里出 来,出门时跟正准备去登山的徐泰皇打过招唿。 “徐泰皇早上8点开始,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在牛眠山登山, 中午12点参加了朋友的聚餐。从时间上看,我们可以怀疑他 是在海云台实施犯罪以后回来参加12点的聚会,但是徐泰皇 早上8点和徐恆日打过招唿,这就不太可能了。因为这意味着 徐泰皇刚刚在家里跟正要上班的徐恆日打过招唿,8点的时候又出现在釜山将南珍熙杀害。 “徐杜里说自己前一天通宵饮酒,早上6点才回到家。他 到家时徐恆日刚刚起床,两个人擦着肩走过,都看到了对方。 而且徐泰皇10点爬山回来,打开徐杜里房间的门,父子两个 彼此见过面。 "徐恆日公司的同事可以证明徐恆日的确去公司上班了, 而徐恆日、徐泰皇和徐杜里3个人也算是可以互相作证。 “厢房老人那天早上也在家里干活儿,他和南光子见过面。 而且这个老人即使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也很难引起怀疑。可能 再过几年就90岁了,在一天之内跑到釜山作案,然后再赶回 来,这简直无法想像。 “徐海利确实有点儿不像话,她说那天和男朋友在家睡到 很晚才起床。” “这些我都知道,说说你的结论是什么。” “不能算结论,我只是在考虑有没有必要改变一下思维模 式。实际上不正是这样吗?南成龙、南光子的不在场证据都成 立;徐泰皇、徐恆日和徐杜里3个人能够互相作证,不在场证 据也成立;徐海利是女人,不可能是杀害朴恩顺的兇手,姑且 排除她的嫌疑。 “当然,对于不在场证据,有些人只有家属的证言。南光 子、徐泰皇、徐杜里就是如此。但是,尽管家属的证言并不可 靠,但这里有特殊情况。首先,南成龙不可能在女儿死亡的案 件中为南光子的不在场证据说谎。其次,徐泰皇、徐杜里和去 上班的徐恆日3个人在早上都互相见过面,总不能杀害南珍熙 一个人,3个人都是同犯吧?这种想法有些不合实际。总而言 之,全体家庭成员的不在场证据都成立,或者说可以解除嫌疑。
第43页 因此,我们只能对起初的出发点表示怀疑,也就是对于南珍熙 的死是他杀这个前提。 “南珍熙刚刚失明没多久,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视觉承担 着人类获取信息总量的90%,失去了视觉在几个月的时间里 不可能完全适应。况且南珍熙住进那个别墅刚刚1个月。手忙 脚乱、经常犯错是很自然的事。这种情况下,人们可以充分理 解她的失足而死。再加上她经常服用药效很大的安眠药,早上 起来会头晕,失足跌落就更不足为奇了。” 高振听着柳贤讲话,一边不停地喝着啤酒,表情很不自 然。柳贤看出高振仍然不能同意自己的观点,他提出了另一种 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家人中的某个人想要杀害南珍熙, 故意设下了一个让盲人很容易失足跌落的危险的圈套。” “这个想法有点儿意思, 高振这时才露出浅浅的笑容表示同意。 “其实别墅卧室的构造多么荒唐啊!那里原来设计的是阳 台,採光和通风倒是不错,但是把阳台改造成卧室就会有很多 问题。打开房门就是陡峭的铁质阶梯,像个悬崖峭壁一样。这 样的构造,双目失明的人一旦不慎跌下去就必死无疑。别墅构 造本身不就是个陷阱吗?兇手很可能就像挖好陷阱等待野兔掉 进来的猎人一样,建造了这样一幢危险的建筑,等待着某天南 珍熙失足跌落而死。 “当然,事故会不会发生,或者即使发生,也根本不能确 定时间。用这种方法杀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然而,这也恰 恰正是这种方法最大的好处,即使南珍熙如愿失足而死,也不 会被认为是谋杀。因为明显就是一般的失足而死,就算兇手承认自己是为了害人故意建造得如此危险,法庭也不会对他作出 处罚。 “在法律上很难认定这是因果关系问题还是犯罪的故意。 即使把别墅建成这种奇怪的样式是为了引起失足的发生,也会 有‘在这种构造的房间里,盲人都会跌落而死吗’这样的相当 因果关系问题,或是‘未必性故意’或‘有意识过失’等等这 些法理性问题的出现。如果在法庭上有这样的问题出现,兇手 一定不会被认为有罪,这一点高振兄您更清楚。结论就是,这 种方法虽然具有不确定因素,但一旦得逞,达到目的的同时亦 可全身而退,兇手很可能在这种概率上下了赌注。” “如果像你说的这样,兇手的范围就很小了。” “最有可能是兇手的人还是负责设计的徐杜里。当问到为 什么把阳台改造成卧室时,他说是南珍熙的意愿。是否果然如 此,现在南珍熙已经死了,这就成为无法考究的事情,只是徐 杜里自己这样说。” “徐杜里的话……” 高振犹豫了片刻后,说: “正如你刚才所说,尽管有金清希的证言,但我仍然认为 徐杜里是嫌疑人中的一员,这一点我承认。可是……” 高振坐正了身体。 “我觉得不论这起案件的兇手是谁,都不可能使用这种不 能确定的、听天由命的手段。” “我只是说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我也没有肯定就是这样: 柳贤不满地说道。 “我们一直认为这是一起谋杀,调查起来却困难重重。所 以才会把注意力转向‘南珍熙不适应眼睛看不见的生活而失足 致死’这种可能,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假设。” 高振听着,表情很严肃。他把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干掉后, 倏然地说:“锁链呢?” “什么?” “如果说南珍熙的死是因为失足,是她生活中的一次失误 的话,那么锁链怎么解释?那个房间不怎么使用,要把房间的 门打开从铁质阶梯上掉下去,首先要把那条安全锁链解开。南 珍熙是个盲人,是不会不小心把锁链解开的。而且就算健全的 人,解开那根细小的锁链也要费一阵工夫。” “的确是这样。” 柳贤眼睛转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把身体靠近桌 子说道: “那么会不会这样?这跟我刚才说的失足而死的说法不太 一样,是我突然想到的。” “想到什么?” “兇手会不会是诱导南珍熙自己解开锁链,然后打开连接 阶梯的房门跑出来的呢?南珍熙一脚踩空,从阶梯上跌落下 来。有这个可能。也许有人在外面大喊‘着火了’之类的话, 南珍熙情急之下穿着睡衣跑出来,从阶梯上跌了下去;或者南 珍熙站到了外面的阶梯上,然后被人一把拉下来。” “这样的话,犯罪不一定是由家人实施的。” "是这样。” “但是这种说法也有不合情理之处。” “哪里不合情理呢?” “警察到现场时,发现不仅是玄关门,连小卧室和大卧室的门统统都是从里面反锁上的,不是吗?” “是的。” “即便有人在外面大喊着火了,南珍熙就会不由分说地把 危险的房门打开跑出来吗?实际上并没有着火,根本感觉不到 火焰和浓烟q —个双目失明的女孩,不可能听见外面的喊声就 穿着睡衣沿着阶梯往下走。通常情况下,应该先走出卧室或到 客厅里看一下是什么情况。‘没有火焰,也没有浓烟,是怎么 回事呢?’首先应该会这样想。”
第44页 “那么小卧室和大卧室的房门应该是开着的才对。因为那 是走到客厅的必经之路。而那些门都是关着的。不管是喊的着 火、山体滑坡还是海啸,早上刚刚起床的南珍熙听见外面的叫 喊,惊吓之余穿着睡衣从铁质阶梯逃走,我很难如此想像。” “的确是这样。” “基本上,大喊‘着火了’,不能保证南珍熙就会情急之下 从阶梯上跌下来。这种事就像希望别人在路上被掉下来的广告 牌砸中一样。站在阶梯上等南珍熙出来把她拉下去的方法也有 些不妥,因为不能确定南珍熙什么时候打开这边的门出来,所 以根本不会制订这样的杀人计划。” “有道理。这种推测的确很牵强。” 说话间已经快到10点,柳贤看了看表,忽然想起到了该 去找徐海利的时间。 去“彩虹”酒吧的路很不好走。其实直线距离不过短短几 公里,但由于江南区特有的拥堵的交通,车一直走走停停,像 只乌龟在爬行。找到那家酒吧也不太容易,它坐落在一条大路 边的小胡同里,地下室。并不醒目的招牌上没有写清楚这到底 是做什么的地方,想必是以老顾客为主的生意。 两人沿台阶而下,门口站立的服务员把门打开,两人走进 了酒吧。与外面不同的是,酒吧内部装修极其奢侈华丽,不禁 让两人目瞪口呆。深色木质甬道样式简约大方,映射着昏暗的 灯光铺陈在眼前。两侧房间门上都带有形状各异的玻璃窗。在 甬道的一个角落,穿梭着衣着艷丽的美女,个个像是仙女降临 凡尘。几个客人模样的年轻男子穿着考究,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这分明就是一家夜总会,很难想像房间里面人们享受着怎样一 幅花天酒地。 两人被请进一间小房间,服务生肩上托着一个盛有各种饮 料的闪亮托盘走进来,一件一件摆放在桌上。两人完全没想到 酒吧是这样的档次,都暗自担心无力承担消费。不一会儿,一 个30出头儿、身材高挑的女经理走了进来。幸好她看上去并 非妖里妖气,也没有见人下菜碟的势利眼神。经理拿出菜单, 柳贤瞄了一眼,最便宜的洋酒也要18万,再点一些下酒的小 菜岂不要…… 柳贤无奈地道出自己囊中之苦: “我们先喝点儿啤酒可以吗?今天路过这里进来看看环境 怎么样,也不叫陪酒小姐。” 不叫陪侍,只跟经理或服务生聊一聊也能打听到关于徐海 利的情况。没想到女经理很爽快地答应了。 “您请便吧。我们不是那种非让客人买昂贵洋酒不可的酒 吧。我们为现在的年轻人和有特别喜好的客人打造了一种全新 的概念,为客人们提供新鲜的表演。如果您二位今天口袋不太 方便,就随便玩一玩,以后有钱时再消费高级的洋酒呗!” 看上去是个会做生意的经理。高振问她说:“新鲜的表演是什么意思?" “哦,原来你们不是为了看这个而来的啊?就在外面那个 大厅里有一个舞台,每天都有表演。有些客人干脆不进包房, 就坐在舞台前面喝点儿啤酒就走了。现在演出正在进行呢,你 们可以去看一下,很有意思。” 对新奇的事情毫无抵抗力的髙振没等女经理说完就迫不及 待地站了起来,柳贤跟在他后面走出包间。女经理安排服务生 领着两人,沿着甬道七拐八拐地走了出去。两人来到甬道尽头, 听见酒吧里故起了慢节奏的舞曲。走廊那端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大厅中央搭建了一个髙大的“u”字形舞台。从下面抬头看舞 台上的表演,难免让人脖颈疼痛> 但对于那些被酒精麻醉了的 男人们来说,舞台上的内容则更具诱惑。高髙的舞台上,身材 姣好的舞女们正在跟随音乐的节奏扭动着她们半裸的身体。 髙振和柳贤在正对着舞台的座位上坐下,示意服务生送来啤 酒。表演的内容确实很有特色,但是这些舞女看上去却有点儿奇 怪。她们比普通的舞女化着更浓艷的妆。她们的舞姿并不是为了 刺激人的性慾,而只是一种表演,或者说像是一种缺乏现实感的 舞台表现。这的确与在夜店里看到的表演和舞蹈不尽相同。 “呵呵!这个我很喜欢。” 高振满意地笑着喝下一杯啤酒,他对于特别的事物都有很 好的评价,柳贤则比他更有现实的眼光,他对高振耳语般说道: “髙振兄,这是变性人表演。” “哦?是吗?怪不得气氛不太一样,而且这些舞蹈演员比 一般的女人个子都要高。” 高振兴致更浓了。生平第一次看到变性人的这种华丽的表 演,看得他人了神,甚至忘记了来此处的目的。大概10分钟后, 第一组演员退场,就在第二组演员出场的一瞬间,高振突然把 虾米大的小眼睛睁得老大。一旁冷静扫视着舞台和大厅的柳贤 也大吃一惊,把喝到口中的啤酒都喷了出来。 “那……那不是徐海利吗?” “嗯,确实是她。” 高振压低声音说道。可能是徐海利站在第二排的缘故,第 一眼没有认出来。高振在柳贤腰上捅了两下,两人一起低着头 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下很多问题都得到了解释。” 髙振说着,把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第45页 两人请求女经理在表演结束后把徐海利叫来一下。 “哦,原来你们和海利认识,我一会儿就让她进来跟你们 打招唿。” “徐海利身材很好,长得也最出众,为什么让她站在后排 呢?我差点儿就没认出来。”高振问道。女经理笑着回答说: "呵呵,我当然知道海利身材好。可是她很奇怪,不喜欢 站在舞台前面。她自己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这也是她的一 个缺点吧。” “徐海利每天都表演吗?没有休息日?” “干这行也很累的,每周六、周日休息。” “那最近休息过吗?” “海利可以得个全勤奖了,没有休息过。本来这里就没有 人请假,一个组里有一两个人随便休假,就没法演出了。” 女经理和气地说完走出了房间。不久,表演结束。徐海利 比在舞台上时多披了一件衣服走了进来,依然满脸浓妆。见到两人,徐海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刚才我在台上看见二位了。刑警先生们晚上也要工作 吗?你们工作也够辛苦的,别人享乐时,你们还要站岗放哨。” 高振让徐海利坐在自己和柳贤中间,给她倒满一杯啤酒。 “徐海利小姐才是辛苦,这么晚还要工作,我们以前误会你 了,每次问你都说睡到下午才起床,我还以为你天生好命呢。” “只是睡眠时间和别人不太一样吧,没关系,现在我心里 反而比以前要舒服些。” 徐海利很享受般地把烟雾向上吐去,脸上露出怪异的笑。 高振看着她的侧脸问道: “跟父母之间的矛盾是因为这个问题吗?或许他们反对你 变性?” “这是没办法的事,有哪个父母会喜欢呢?尤其是对于我 那当了一辈子军人的父亲,这是不能容忍的事情。我把男朋友 带回家的时候,矛盾激化了,我爸爸快气疯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大概是两年以前做的变性手术。然后把名字从原来的 徐海明改成徐海利,户口上的性别也改成了女。哦,现在好像 叫家庭关系登记簿什么的,总之很长的名字。不管怎样,这期 间跟家里人的矛盾很深,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就搬了出来。 现在住的地方是男朋友原来自己租的房子。后来妈妈也遭遇不 测,就更不想回那个家了。” “恕我冒昧,相貌可以整形,那你的声音怎么也跟女人完 全一样啊?哦,可能我说的话有点儿不合适。就是说你的声音 跟原来就是女人一样。” “呵呵,这叫声音整形。” “声音也能整形吗?我真不知道,我一直对自己的声音挺 不满意的,看来我该考虑整整形了。” “不是,这不是普通的整形,而是声音变性整形,把声带 变细变短,从而提高音调。我也是半年前才做的。今年春天律 师先生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刚刚做完手术。” “哦,原来如此。” 高振迎合徐海利的脾气,作出感嘆的表情,接着,他开始 确认徐恆日的行迹。 “南珍熙死亡前日,10月4日星期一,那天晚上徐恆日来 过这里吗?” “没有,我没见过他。” “徐恆日先生说那天惦记你,来这里看过你。” “哦,这种事情我哥干得出来。他人倒是很好,就是不会 看眼色,真让人心烦。我有什么可惦记的?他知不知道在自己 哥哥面前脱下衣服跳舞有多丢人?再说来了应该让我知道啊。 可能是自己找一个房间,或是找个黑暗的角落喝杯酒就走了, 反正我没有看到他,我一直都在舞台上。” 看徐海利的一脸愁容,足以说明徐恆日真的不会看人眼 色。他一定还觉得徐海利像以前一样是个男人,担心夜里还要 工作的弟弟,所以别无他意地来这里看她,然而,现在徐海利 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女人,而她的心本来就是女人,在这一点上 没有得到哿哥细心的照料,所以才对徐恆日大动肝火。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不喜欢徐恆日先生关心你。” “不喜欢,最好收回他的关心。” 徐海利好像不愿意再说什么。 从“彩虹”酒吧出来,柳贤开车送高振回家。柳贤在路上咂着嘴说: “现在徐海利成了新的嫌疑人,特别是在朴恩顺的案件里, 因为根据刀痕判断,兇手是男性,所以一直把她排除在嫌疑人 的范围之外,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因为徐海利虽然改变了性别, 但是男人的力气还在z “的确如此,不在场证据方面也只有同居男友的证言而已。 朴恩顺、南珍熙的案件恰巧都在早上发生,也就是在徐海利下 班的时间。明天马上再去调查几件事情吧!” “调查什么?” “确认一下徐海利是否有犯罪的机会。” 高振似乎又陷人了沉思。 第二天,高振利用中午的时间在北村的一家韩餐厅里约徐 泰皇见面。徐泰皇很喜欢吃蒸斑鳐,所以高振才特意约他来到 这里。几句简单的闲聊过后,高振开始了那无法迴避的话题: “徐海利原名叫徐海明对吧?” 徐泰皇沉默了一会儿,态度依然没有示弱。
第46页 “就算我不说,警察也不可能不知道啊,是吧。” 似乎是因为担心徐海利,徐泰皇一反常态地话多起来。 “可是这和案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所以我才一直没 有说,不知道警察为什么要追究这件事情。” “您说得没错,这和案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不是警 察,我是律师。我不过是4市民,我跟警察做事的角度是不同 的,不过现在工作有所重叠而已。我说的话,您大可不必担心。” 徐泰皇坐得笔直,一声不响地把一碗稠酒喝干。 “您去过南珍熙小姐居住的别墅吗?” “没去过。” “您就像她的伯父一样,一次都没有去看看吗?” “我有点儿太无情了。刚想过去看一看,顺便给她买点儿 需要的东西,这孩子就出事了。” “您一定很伤心。听说南珍熙小姐每天要服用安眠药才能 睡着,别看整天笑容满面的,其实内心也很痛苦。” 高振说完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徐泰皇却不知为何面无 表情,一语不发。也许是为了不让心中悲伤的情绪外露,故意 装出的样子。 “想去的话不是说去就去了吗?别墅的位置您也知道。” 我知道,前些年南贼想测墅在海云台那观的地。” “家里人也有别墅的钥匙吧?” “是的,杜里和恆日拿到备用钥匙后主要负责保管,钥匙 就挂在客厅的钥匙箱里。” “徐海利小姐知道南珍熙住在海云台别墅的事情吗?” “这个……海利应该不知道海云台别墅的事情。她自己的 事还忙不过来呢,不过,她要是问恆日或者杜里的话,也可能 知道。” “徐海利小姐最近回过家吗?” “海利回过家?别说回家,根本就不跟家里联繫。她已经 两年没有进过这个家门了,和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奇怪傢伙住 在一起,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我这当爸爸的只能让恆日偶尔 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海利的心也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 关于徐海利的话题让徐泰皇的脸色暗了下来。它能够摧毁 徐泰皇坚如磐石的气势,可以想像徐海利的事一定深深刺痛着 他的心。 “我见过徐海利小姐,她表面上很坚强的样子,其实内心 也是很脆弱的。她很孤独。” “海利虽然说话时总是很嘴硬,其实也是个内心柔弱的孩 子。所以,也许女人的身份更适合她。” 徐泰皇对孩子的离家出走举起了白旗,也许已经做好从内 心接受这一事实的准备。高振瞬间对徐泰皇心生恻隐。 “关于南成龙先生的夫人金海莲12年前离开家的事……” 高振刚提起这个话题,徐泰皇立刻显出很不能理解的样子。 “你到底为什么对别人的家事如此感兴趣呢?” “我对家事不感兴趣,而是对杀人案感兴趣。” “你是说金海莲离开家的事和杀人案有关系?” “我觉得将军您也一定知道些什么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想跟别人说我们的 家事。” 没等徐泰皇的话说完,高振紧接着说道: “听说金海莲是带着南珍熙一块儿走的,她还不让南珍熙 和楼下徐家的人来往。” “什么?” 徐泰皇有些吃惊,他脸色阴沉,慢慢把视线移向下方。 “现在将军好像也想起了什么,难道不是被我说中了吗?” “观察别人是你的兴趣吗?真是的,你让我吃的这凉拌斑 鳐都不是滋味了。不是你说的这样。” . “金海莲和将军的夫人朴恩顺女士好像很亲密。” “是的,两个人很合得来,因为家里年纪相仿的女人就只 有她们两个……” 说到这里,徐泰皇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想到自己忘记了南光子的存在。高振趁机问道: “南光子和她们的年纪也差不多,她和其他两位女人合不 来吗?” “每个人都有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人,不是吗?” “将军好像在隐瞒什么?” “这不叫什么隐瞒,说与不说是我自己的事。” “您说榭艮有道理。我总是让您想起去世的夫人,真是抱歉。” 高振观察着徐泰皇的表情,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听说夫人去世的时候,您非常伤心,甚至失声痛哭。” 徐泰皇不愿讲自己哭的事情,表情变得僵硬。 "看来在朴恩顺女士去世之前,您二位感情很好,可谓琴 瑟合鸣。” “琴瑟什么啊,她什么事都听我的。都这个年纪了,就算 有点儿小的意见分歧,也不算什么。” 第一次听徐泰皇说家里的事情。 “小的意见分歧,是什么事情呢?” “您还真是较真,是夫妻之间的问题,今天就说到这儿吧。” 大概徐泰皇知道自己失言,急忙闭口不谈了。再让他讲些 什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跟徐泰皇的会面结束后,髙振给徐恆日和徐杜里分别打了 电话。向他们询问徐海利是否知道海云台别墅的地址,是否有 别墅的钥匙,但两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没有”。顺便问了 徐海利和南珍熙是否经常见面,答案是在一年前大家聚会时两 人见过一次,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见过面。
第47页 “你跟徐海利说过关于别墅构造的情况吗?” “我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连别墅在哪里都不知道。” 两个人态度都是坚决的否定,这让高振有些郁闷。 结束了通话,高振又给柳贤打了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 地点。他们的秘密据点,也可以称为侦查本部的——教育大学 车站后巷的酒馆。柳贤今天值夜班,也算在酒馆一起吃晚饭了。 “徐海利不可能是兇手。” 高振放下酒杯,遗憾地说道。柳贤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突然这么说?能这么肯定吗?现在徐海利是我们最 后的希望了。如果把她也从候选的嫌疑人里排除掉怎么办啊? 她有充分的嫌疑,来自同居男友的不在场证据也不可信。” “嗯,在朴恩顺被杀的案件里我们可以充分认为徐海利是 嫌疑人。如果兇手是徐海利的话,男性力度的刀痕也符合鑑定 结果,不在场证据来自同居男友不足信任。但是,在南珍熙的 案件当中,她不可能是兇手。 “先把我们分析的可能性全部检验一下。小时工在证词里 说过直到星期一的白天没有人来过对吧?案发前日的星期一晚 上,她还在‘彩虹’酒吧表演。女经理说过,平时没有休息的 日子。那么徐海利可能的作案时间只有‘星期二的早上’。在 星期二早上,徐海利只有同居男友金秉伦说在一起睡觉的证 言,我们姑且不去相信它,你想像的两种方法对于徐海利来说 都是不可能的。我跟徐泰皇、徐恆日和徐杜里都确认过,徐海 利连南珍熙的别墅在哪里都不知道。当然,如果想知道的话随 时可以知道。他们是一家人,有可能谁告诉了徐海利后来忘记 了。那么就算徐海利知道了别墅的位置,她能不能在星期二早 晨到别墅实施犯罪呢?我是说採用你说的那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兇手进人房间里把南珍熙引到阶梯边的门口,再把她从阶梯上推下去。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别墅玄关门是 锁住的,採用这种方法的话,实施犯罪后把玄关门锁上离开是 可行的。但徐海利没有别墅的钥匙,别墅的钥匙是挂在牛眠洞 徐家的客厅里的。徐海利两年以前离开家后从来没有回过牛眠 洞的家,她不可能知道钥匙挂在客厅里。假设她知道钥匙挂在 客厅里,她有可能为了杀人偷偷地回到牛眠洞的家里偷出钥 匙,或配制一把再把钥匙放回原处。但你不觉得这样的说法有 些过于牵强吗?她又不是什么007,再说杀人也不一定非要用 钥匙,她去别墅的话,南珍熙肯定会开门的。杀人以后离开时 也没有必要非把门锁上,而且杀人后这样做也不能掩人耳目, 反而会让家里人成为被怀疑的对象。怎么看都不合情理。 “第二种方法,兇手没有弄到别墅的钥匙,只能从外面引 南珍熙出来再把她杀害。就是像你上次说的那样,悄悄走上阶 梯,在外面叫南珍熙,等南珍熙开门出来,再把她推下去的方 法。但这样也行不通。因为徐海利6个月前做了声音整形手术, 她现在是女人的声音。徐海利和南珍熙只是在大概一年以前和 哥哥们聚会时见过一面,徐海利手术之后两人就没有见过面。 尽管南珍熙可能知道徐海利变性的事情,但肯定听不出徐海利 已经变成女人的声音。那么在那天早上,徐海利沿着铁质阶梯 上去,从外面用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叫南珍熙出来,南珍熙不 可能不加怀疑地一下把门打开。当然,如果这期间徐海利偷偷 见过南珍熙的话,南珍熙有可能听出她变性以后的声音。其实 在这里有一个比声音更有决定性的问题,那就是早上站在阶梯 上从外面把南珍熙叫出来实施犯罪的想法,是不了解别墅构造 的人想不到的。徐恆日、徐杜里兄弟俩都说从来没有跟徐海利 讲过关于别墅构造的情况。别墅特殊的设计,以及铁质阶梯与卧室相连的构造,从别墅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来。难道徐海利事 先做过实地勘察?那样的话,南珍熙一定会跟两个哥哥说海利 来过的事情,但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所以,徐海利不可 能想到用从阶梯上把南珍熙推下去这种方法实施犯罪。 “同居男友金秉伦跟徐海利一样,不仅没有机会接近别墅 的钥匙,更不可能了解铁质阶梯和卧室房间的构造。即便了解, 他和南珍熙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也不可能从外面把她叫出来。 更重要的是,金秉伦少了一条腿,连走路都不方便,何况爬上 阶梯。这也是不可能的犯罪方法。 “先不说他有没有动机,徐海利和同居男友没有杀害南珍 熙的物理性可能。因此,在朴恩顺案件中,徐海利是兇手的可 能性也大大降低了。” 柳贤一时没想到反驳高振的话。他一度对徐海利是嫌疑犯 满怀期待,现在也只能失望地陷人沉默了。 “所以,我们何不从头再研究一下他们的不在场证据?” “不在场证据我们已经研究过无数次了不是吗?” “还剩下徐杜里所提出的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里存在的 问题。” “这次又轮到徐恆日了吗?您是在认真考虑徐杜里的猜 测吗?” “有两种可能:徐杜里有可能自己就是兇手,他坚持对哥 哥持怀疑的态度,从而转移警方调查的注意力;或者是徐杜里 确实感觉到了什么才这样做的。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就是我 们不能忽视的问题/
第48页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在6个月之前不都已经调查过了吗? 关于不在场的证据。” “我说的是南珍熙的案件/ “这也都调查过了。” 柳贤不耐烦地一口把酒喝干。 “所以说,徐恆日实际上可以算是没有不在场证据的。” “这只是高振兄自己的想法。南珍熙死亡的那个星期二早 上,徐恆日去公司上班了,他的不在场证据已经得到确认。至 于前一天晚上在哪里,家里所有人都可能不太明确。这样追究 起来,星期一徐泰皇也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徐泰皇晚上11点还在参加聚会,这已经从他见到的人口 中得到了证实。而且凌晨4点钟在家里和徐恆日也见过面。这 个时间段里不可能跑到釜山作案。但是徐恆日就不一样了。他 5点钟下班,在家里待了一会儿,说晚上因为惦记徐海利去了 一趟‘彩虹’酒吧,但徐海利并没有见到他。” “您的怀疑有一个前提,就是当我们需要追究星期一晚上 的不在场证据的时候。” 高振忽然话锋一转: “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摸不着头脑的案子,就算只有 针尖儿大的可能,也要追查到底。” 高振又干了一杯烧酒,人瘫软了下去。意志消沉的眼神空 洞无物,一言不发。尽管好像是故意做给柳贤看,但柳贤还是 露出了认输的表情: “当然,如果想做就一定要做到底。其实真正顽固的人不 是我,而是高振兄您。说我是斗牛犬的话,您就是土佐犬。这 次轮到徐恆日了,我知道了,您说得有道理,等着我的好消息 吧,我一定查他个水落石出。” 柳贤信誓旦旦地说。而柳贤接下来的举动,显出了他和高振最大的不同。柳贤一口干掉杯中的烧酒,掏出了手机。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 “我现在就要把徐恆日叫出来。” “呵呵,不愧是全国第一等的行动派。” 高振致以赞嘆的目光。柳贤看着髙振,好像在说:“这是 当然,有何奇怪?” 考虑到家里有其他人,他们约徐恆日在上次和徐杜里见面 的牛眠山下的咖啡厅里见面。柳贤为了去掉口中的酒味儿,特 意从便利店买来口腔清洗剂漱了漱口。尽管已过了下班时间, 但作为警察饮酒后约见当事人也不太合适,高振为了顾及体面 也只好如此。 徐恆日的一身休闲装也无法掩饰他的紧张神色。夜里接到 警察的电话,自然会有些胆战心惊。 柳贤开门见山地问道: “南珍熙死亡前日,你说因为惦记徐海利去了 ‘彩虹’酒 吧对吗?” “对,是这样的。” 徐恆日的眼珠不安地骨碌碌乱转,跟他硕大的身躯很不 协调。 “可是徐海利说没见到徐恆日先生,你不会是在撒谎吧?” “不,不是的,我怕海利在表演的时候看见我会难为情, 就找了一个她看不见的角落坐下,喝了几瓶啤酒就走了。我见 到她在努力地生活就安心了。我回到家把她的情况转告给更惦 记她的父亲,没有说她在酒吧跳舞的事,只是告诉父亲她忙于 a己的事业,过得很好。” "那么你是几点从‘彩虹’酒吧出来的?” “晚上12点多吧。” “然后呢?直接回家了吗?” 徐恆日支吾了半天才下了决心,他的答案很出人意料: “说出来不怕你们说我胆小,我前一天做了一个噩梦,梦 见珍熙发生了不好的事,所以从‘彩虹’酒吧出来以后,突然 很担心珍熙,就决定回家取车去一趟釜山。” 柳贤和高振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到底在说什么?”不知 道徐恆日是心地太善良,还是太爱多管闲事。 “其实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在京釜髙速公路上实在太困 了,就把车停到路边打了个吨儿。考虑到这样不行,明天还要 上班,就从水原出口出来原路返回了。后来就回家睡觉了。” “这是几点钟的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从水原出口出来时大概是凌晨3点。很抱歉警察先生, 其实我在‘彩虹’酒吧喝了几瓶啤酒,属于酒后驾车。我怕有 麻烦,所以……我现在很后悔,总是想如果当时坚持开到釜山 的话,也许珍熙就不会出事了。” 徐恆日低下了头,话说到最后已经听不清楚。他的嘴角在 不停地颤抖。看到他的样子,高振和柳贤嘆了口气。 “你家里只有那一辆车吗?” “是的,我分期付款买了这辆车。父亲没有车,他说人就 应该用两条腿来行走。车主要是我用,杜里偶尔会借用一下。” “原来如此。晚上多有打扰,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路上 小心。” 看徐恆日已经走远,柳贤一脸茫然地说: “现在又出来一大堆需要调查的东西。” “是啊,除了确认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还要……” “是的。不过今天我们还是弄清楚一件事情。如果徐恆日 的话属实,那么至少徐杜里那天晚上不能用车。即使金清希的 话不可信,徐杜里也不能在星期一的晚上往返首尔与釜山。当 然,跟朋友借车,或租车的话还需另当别论。”
第49页 “这么说,这次要把汽车租赁公司调查个遍了。” 高振无奈地看着柳贤。柳贤嘆了口气。 4天以后,高振接到了柳贤的电话。 “高振兄,徐恆日的事调查过了/ “怎么样?” “在南珍熙死亡的前一天,不,已经过了午夜,应该说死 亡那天凌晨,徐恆日不是说他沿京釜高速行驶,后来从水原出 口出来了吗?的确是这样。徐恆日那天因为丢失了高速公路通 行券,还去了一趟收费站办公室。” “然后呢?” “刚要写什么遗失情况说明,徐恆日就在口袋里找到了通 行券,然后交了费用。的确是从首尔到水原路段。” “通行时间也有记录吧?” “当然,我把通行券也拿来了。大概凌晨1点从首尔入口 进人高速公路,从水原出口出来时大概凌晨3点,和徐恆日所 说一致。收费站的员工看到徐恆日的照片也能确定,说他就是 那天丢了通行券,来办公室写遗失情况说明时又找到的那个 人。因为有这样的事,所以都记得很清楚。” “真是荒唐,可是很奇怪,从首尔到水原需要用两个小时 吗?本来30分钟就足够了,何况又是深夜。” ‘徐恆日不是说开车的时候因为犯困,停在路边打吨儿了吗?大概睡了 1个小时吧。” “嗯,是这样吧。由此我们可以确认,星期一晚上,只有 徐恆日是唯一使用过汽车的人。这样,徐杜里就没有了在星期 一晚上去釜山的最便利的交通工具。那个时间也没有飞机或 ktx(高速列车),汽车租赁公司调查过了吗?” “基本上都走访过了,没有徐杜里的租车记录。我也问过 徐杜里好朋友中有车的人,没有人借车给徐杜里。” “这是否说明徐恆日和徐杜里两个人同时解除了嫌疑呢?” 高振无可奈何地咂了咂嘴。 “只能看做没有可能了。徐杜里去釜山时只能坐ktx或 者飞机。他和部队战友分手时不到晚上9点,还能赶得上火车 或飞机,但回首尔怎么办?凌晨没有火车也没有飞机,只能乘 坐计程车,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凌晨在海云台海边那么偏僻 的地方能拦到计程车不是一般的困难,而且我也调査过釜山的 电话叫车的公司,没有徐杜里打电话叫计程车的记录。” 高振挂断电话,迈着松散的脚步,像个流浪者一样在街上游荡,时而表情呆滞地喃喃自语。他沿着马路不知所往,忽然他朝巷子里不经意地一瞥,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走进了巷子。那有一家挂着华丽招牌的网吧。高振沿着台阶走上网吧所在的二楼。慢慢走近,里面传出的枪炮声越发真切,那是一些十几岁的孩子们围在计算机旁玩着射击游戏。网吧老闆似乎很久没见过中年男人来了,一脸不高兴地把高振领到一个角落里破旧的座位上。高振用手抹掉桌上的菸灰,坐下来打开了网页。依次输人“丹麦、哥本哈根、人鱼公主像”等关键词,点击搜索。 “真的很荒唐。” 今年春天的时候,在因为不在场证据而争吵的徐恆日和徐杜里面前,用笔记本电脑捜索过‘人鱼公主雕像被泼猪血事 件’。现在有时间进行一下仔细的搜索,发现人鱼公主雕像以 前也有过很多类似的遭遇。 头被砍断两次,被涂抹过粉红色油漆。涂粉红色油漆是 2007年的事,网上还有当时的彩色照片。那是用粉红色油漆 粉刷了雕像全身,装扮成很好看的样子。大概是哪位对人鱼公 主灰暗的色调不满的幻想家开的一个善意的玩笑。相反,在徐 恆日所说的2008年1月29日的猪血事件的照片里,完全是把 血胡乱泼上去,搞得一塌煳涂,丝毫不见美学情感。目的似乎 就是为了对人鱼公主进行侮辱。 高振又点开另一条新闻报导。“不明身份人员夜间在人鱼 公主雕像上泼洒红色油漆。” “真是群可怕的傢伙。又是猪血,又是红油漆的。这简直 是对美女的亵渎。人鱼公主雕像也是女人嘛。” 高振阅读着新闻,不禁发出内心的慨嘆。突然,他的瞳孔 一下变大了。 “看看这个。” 坐在一旁的是两位女高中生,他们用不愉快的眼神,看着 独自在年轻人出人的网吧里自言自语的高振。 有关泼红油漆事件的报导是2008年1月29日和30日两 天海外通讯社发布的。国内引用的“红漆事件”也是来自同一 天海外社的报导。而报导泼洒猪血的内容则是从2月1日以后 出现的。 “丹麦哥本哈根着名的人鱼公主雕像1月29日夜里被不明 人员泼洒猪血。人鱼公主雕像以前屡次遭遇过断头和被泼油漆的事件。” 所有新闻报导的梗概就是以上内容。泼红油漆和泼猪血显 然是同一个事件。不知为何,1月30日以前说的是红色油漆, 以后报导的是猪血,内容不尽相同。 高振把今年春天给徐恆日兄弟看的2008年1月29日的英 文报导找了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1月29日的报导仍然是 “red paint”,进人国外网站,输人“the little mermaid”和人鱼 公主雕像所在的丹麦当地的地名“denlillehavfrue”。的确如 此,所有2月1日以前的报导都是“red paint”,以后的都是 “swine blood”,也就是猪血。
第50页 从网吧出来后,高振急忙拨通了一位以前法院同事的电话。 两天后的下午,高振给柳贤打电话,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自己找到了朴冠行的犯罪记录。” “朴冠行?徐恆日那个罪犯朋友?” “对,我托法院的熟人查到了朴冠行以前的犯罪判决书。 警察掌握的前科情况只有朴冠行的罪名和所受到的刑事处罚, 没有具体的犯罪内容。所以我托人查了一下,除此之外,我还 有几样东西要给你看。” “高振兄亲自搞到侦查资料,真是不胜感激。但是,这与 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我看案子没有进展,就把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重新整理 了一下。看来有必要再去一趟了,有件事很有意思。” “是吗?我正想去一趟牛眠洞,我们在他家里见面如何?” “好的,我也想见见他们家里的人。我们在山下碰面,一 起走进去吧!” 这一天阳光晴好,秋意正浓。两人把车停在山脚下,并 肩走上山坡。高振无论天气好坏,都喜欢坐车。“晒晒太阳吧, 进行一下光合作用!”在柳贤执意地劝说下,高振只好下车走 上山去了。 “那判决书上怎么写的?还是伪造罪吗?” 高振一边走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卷着的纸,打开给柳 贤看。因伪造并使用文件被判有期徒刑和缓刑,几份判决书上 详细地记录着朴冠行的犯罪经过。 “的确是伪造。看这犯罪经歷,这人完全是个造假专家啊。” 柳贤一边走,一边发出感嘆。高振说: “重要的不是犯罪经歷,而是他有同犯的情况。” 的确,判决书上记录着在每一起犯罪中,朴冠行都有一个 名叫金采文的同犯。只不过朴冠行负责造假,金采文干点儿跑 跑腿或打打电话的杂活儿。金采文比朴冠行小两岁,想必是他 的手下。 “确实如此。但是这个叫金采文的人帮助朴冠行进行犯罪 的事为什么那么重要呢?” 柳贤不太满意地把一叠材料还给高振。 “还有呢,你再看看,很有意思的。” 柳贤接过材料,看到高振列印出来的关于人鱼公主雕像被 泼洒猪血事件的网站报导。 “这是什么?” “你好好看看日期。同样一件事,都是在人鱼公主雕像上 泼洒红色污物。在2月1日以前报导的是红色油漆,而2月1 日以后的报导变成了猪血。” “然后呢?” “因为有这个情况,徐恆日在朴恩顺案件里的不在场证据 出现了很大的破绽。徐恆日捏造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实。” "徐恆日是捏造了不在场证据吗?” “应该是这样。” “徐恆日明明是在朴恩顺被害以后从欧洲寄回了亲笔写的 明信片啊,而且关于韩国天气的情况写得也很准确。” “嗯,这也是捏造的。我猜得没错的话,徐恆日是朴恩顺 案件新的嫌疑犯。如果不是兇手,他没有必要精心捏造这样的 不在场证据。” “好的,看来您果然有所发现。今天我们到他们家做个了 结吧!” 马上就要走上山坡,天气却开玩笑般地发生了突变。明亮 的阳光一去不返,空中翻滚着浓墨般的乌云,一场雷雨将至。 像是颱风的前兆,狂风从山坡下唿啸而来,山下的村庄看上去 阴森得如坟场一般。高振面带责备的表情转身看着柳贤说: “现在这里要变成‘唿啸山庄’ 了。” “您是在责怪我为什么非要把车停在下面吗?” 两人来到庭院门前停下了脚步,只见厢房老人站在远处的 院墙外面。想必今天的活计是在院子外面整理杂物,老人手拿 一把铁锹形状的东西在左侧院墙外的空地上慢慢地行走。正要 外出的南光子从家里出来站在门口见到了高振一行。修身的衬 衣外面套了一件棕色夹克,下面是香奈儿的裙子,髙跟鞋,看 她一身精心的打扮,大概是在高挡场所有约会的样子。她左手 拿着雨伞,看着高振微微点头示意。 “高先生、李警官来了!我有个约会,先失陪了。我得赶 在下雨之前到山下坐巴士。” “好的,下次再见。” 几乎在南光子走下山的同时,山下隐约闪光地驶来一辆现 代劳恩斯汽车,车身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沉重。汽车在庭 院旁边面向院墙停下,南成龙从车上走下来。头戴无檐圆帽, 身穿合体的西装。关上车门,他看到了高振和柳贤,随即向着 两人走来。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本来在院墙前面停得好好的汽车,车尾突然开始沿山坡慢 慢向后倒退。应该是在空挡状态,忘记拉手剎的缘故。看来南 成龙到底是上了年纪。高振和柳贤都在看着南成龙,视线被他 阻挡,直到车尾移动出很大距离才意识到。 “天哪!南教授,车! ” 柳贤向南成龙喊道。南成龙先是一愣,回头看到了移动的 汽车,顿时惊得面如土色。只是汽车便也罢了,而车移动的前 方正是沿着山路往下走的南光子。南成龙大喊: “光子!” 与声音的速度不同的是,南成龙的身体在遇到突发状况时 无法快速反应。他已经进人了老年人的行列,而且本来身体也 不够灵活。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51页 柳贤一边喊着,一边朝着车移动的方向狂奔过去,高振紧 随其后。然而,眼看汽车就要撞到南光子,他们速度再快也已 经来不及。直到这时,南光子才回过头,看到硕大的劳恩斯车 尾出现在眼前的瞬间,她已惊得目瞪口呆,不能动弹。年老的 身体,无法预料的突发状况和脚上的高跟鞋,所有这些把南光 子困在了原地。她所能做的只有脸色煞白地大声唿喊。南光子 一直期待安逸的晚年生活,现在却要比癌症晚期的南成龙还要 更早命丧黄泉。南光子的死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就在这时,一个快如灵猴的身影闪了出来。这个身影用瘦 小的右肩抵住了劳恩斯汽车巨大的保险槓,整个身体向汽车方 向倾斜,用尽全身力气挡住汽车。是厢房的老人。然而,尽管 汽车移动的距离很短,但带着惯性的大型轿车的重量,是一位 八十多岁的老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不一会儿,老人的膝 盖弯了,腰也松软下来,老人的身体慢慢被压到汽车下面。就 像坦克的履带一样被卷到了汽车的轮子底下,老人口中呻吟般 地挤出几个字: “光子……快闪开……” 等柳贤、高振和南成龙依次赶到的时候,汽车已经因为压 住了老人而停了下来。现在还不知道老人是死是活。但能够确 定的是,老人阻挡住汽车移动的这短暂的瞬间,挽救了南光子 的性命。 高振和柳贤一前一后经由医院后门踱步到场院当中,那些 白色的楼宇在他们背后愈见模煳。老人被送到附近的一所综合 医院,本以为老人有可能逃不过这一劫,没想到他却并无大碍。 身上没有骨折,医生诊断只是腿部和膝盖韧带的拉伤有些严 重。老人一直无法镇静下来,因为除了外伤以外,老人在事发 当时受到很大的精神刺激,因而自律神经系统出了点儿问题。 南成龙兄妹为老人找了一个单人病房,一同在旁边默默地看护 着老人,都是满脸焦急的样子。 高振和柳贤听到医生说老人已经脱离了危险,而且状态也 得到了控制,才来到外面透了 口气。医院里到处都挤满了患者, 气氛十分憋闷,即便来到户外也是一样。一个人头上缠着白色 绷带,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精神恍惚,两人游荡在场院中,目光呆滞。还有一些身穿病服,看不出有什么伤病的人围坐在一起, 吞云吐雾,谈笑风生。 “真没有想到,那个老人竟然是南教授的父亲。” “南成龙,南光子兄妹的父亲南卦田……难怪有那么多可 疑之处。” “高振兄也没有想到吧?” “的确。” 高振摇着头说。 南卦田现在还不能动,医生只允许他躺着讲话。高振和柳 贤走进老人所在的单人病房。南成龙和南光子红着眼睛到外面 迴避去了。柳贤跟着走出病房小声问道: “你们知道吗?他是你们的父亲。”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南光子低声回答,说完一脸烦乱的 表情消失在医院门外。 高振来到病床前坐下,握住南卦田枯瘦而粗糙的手以示安 慰。那是他那只健康的手。 “您认得我吧?我叫高振,是个律师。今年春天的时候我 找您问过几个问题。您在南成龙教授兄妹家帮忙这段时间很辛 苦吧。儿女就在身边,却不知道您就是他们的父亲。在您心里, 即使做杂工,也希望能留在儿女身边吧?” 南卦田紧闭的双眼渗出了泪珠,而眼看泪水就要滑落下 来,老人却强忍住了。 “现在儿女也都知道了,您还有什么心事没有说出来吗? 有什么不方便跟儿女说的,您可以告诉我们。” 老人仍旧双目紧闭,沉默无语。高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您的孙女珍熙不久前也去世了,您当时一定也很难过。 那么漂亮的孙女刚回到家,眼睛就看不见了,又这么年轻就离 开了人世。” 南卦田眼里喰着的泪水终于“扑簌簌”地落下。他躺在病 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我这个罪孽深重的老傢伙应该先死啊!” 终于,老人泪如雨下。高振觉得时机已到,他回头看了看 柳贤,继续对南卦田说: “您认为南珍熙是失足致死吧?这里的李警官和我却不这 样认为,我想他应该是被人杀害的。” 南卦田勐然睁开了眼睛,张开嘴用嘶哑的声音说: “被……人……杀害?” “是的,我春天的时候去找您,就是因为我感到南珍熙小 姐身处危险之中。最终还是没有能够阻止事情的发生,我也感 到十分自责。” “到底是哪个浑蛋?” “这个还不清楚,所以我们正在展开相关的调查。” 老人好像受到了刺激,开始闭上眼睛调整唿吸。他用枯枝 般的手一把抓住高振的手说: “一定……一定要抓住那个浑蛋。” “好的,一定。所以我们想听一听您的故事。从很久以前 开始,就从您遇到南教授兄妹的母亲李芬姬开始讲吧。” “那些陈年旧事对破案有什么帮助吗?” “很显然是这样,请相信现代警察科学的侦查手段,现在已经不是警察靠刑讯逼供破案的年代了,所有疑问都将在一些细枝末节中找到答案。”
第52页 “那我就跟你们讲吧’说来觉得愧疚……” 老人似乎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前妻李芬姬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年轻时虽然模样不怎 么样,但是年纪不大就出来做生意赚了一些钱,也算是个花花公 子。当我见到李芬姬时,我就对她一见钟情,后来讥她求了婚, 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以为她针无所依靠的女人,殊不知她 别有用心。不管怎样,结婚不久就接连生下了成龙和光子,那时 真的很幸福。直到有一天,我忽然觉得身体不舒服,精神也鹏, 浑身不能动弹,差点儿没死掉,幸好及时去了医院才保住性命。 医生说我是由于服用了大量磐财会变成这样。” “罂粟不就是杨贵妃花吗?做毒品的原料。” 高振和柳贤听了这令人意外的故事,不约而同耐视了一下。 “是的,据说我吃了糖块大小的量,我自己一点儿印象也 没有s后来才知道是李芬姬掺在饭菜里给我吃的。她是想杀了 我以后独占我的财产,在后院偷偷和别的花混着种了些g粟, 后来给我吃的。” "有这种事!”柳贤感嘆道。 “我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一边胳膊不能动了。我老婆不知道 我识破了她的伎俩,还是整天跟我嬉皮笑脸的。我的老婆太可 怕了,她已经尝试过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下毒。我想 找警察告发她,又没有任何证据。每天生活在恐惧之中,让我 寝食难安。所以,最后我下决心要离家出走,逃离那个女人。” “原来是这样=李芬姬对孩子们说的是,父亲沉迷赌博, 拿着家里所有的钱财走掉了,原来是她在说谎。” “她是想隐瞒自己试图下毒杀害丈夫的事实。其实,她的 话也有对的地方。我一只胳膊废了,以后也不能干什么,我确实是不顾孩子们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我真该死,我只考虑自己的死活,让孩子们受了很多苦。” 高振和柳贤没有说话,这也确实很难判断,看南卦田对自 己抛弃儿女的事无比后悔的表现,又觉得他原本是个心地善良 的人。 “但是为什么又回到这个家了呢?” “我虽然没有孩子们那么不幸,但也算是受到了惩罚,吃 了不少苦头。从家里带出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身体不方便, 也干不了什么。打过短工,也曾经漂洋过海遇到了坏人,被人 像奴隶一样使唤。后来就露宿街头了。有一天正盖着报纸睡觉, 看见有一条新闻,报导了一起楼下女主人被强盗杀害的案件。” “哦,是徐泰皇夫人朴恩顺被杀的案件吧。” “是的。不是那种日报,是法制周报,报导得比较详细。 还提到了家属的名字南成龙、南光子,年纪也对得上,我就这 样认出来他们就是我的儿子和女儿。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想在 我儿女的身边走完最后的日子。我一路打听,找到了他们的家, 求他们一定要收留我。我的孩子们心肠都很好,不知道我就是 抛弃他们的父亲,也收留了我。我很知足,对我这个不久于人 世的人来说,能待在自己的儿女身边,能看着他们离开人世, 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在您来到这里以后南珍熙小姐才回家的吧?” 南卦田的眼圈又红了。 “孙女刚回家的时候全家真的很高兴。成龙的媳妇走后,他 一个人一直很难过,这下漂亮的女儿回来,怎么能不高兴呢? 我也很喜欢孙女,可是,现在连孙女都走了。都是我造的孽啊! ” 从病房走出来的高振,也像南卦田一样面如土色。 “他说的话的确让人很意外,可是您也不至于这样吧?有什么问题吗?” 高振向诧异的柳贤小声问道: “你觉得那个老人的话可信吗?” “应该是实情,事已至此,南卦田没有理由编造这样的谎 话,而且情况也都能对得上。李芬姬是个恶毒的妇人,43年 前调查徐判昆杀人案的李方南警官也这么说。牛眠洞红屋后院 里也发现了杨贵妃花,如果这也是李芬姬偷偷种下的话,那么 这和南卦田说的基本都一致,不是吗?那个狡猾的毒妇李芬姬 遇到疯子徐判昆,任凭她再诡计多端也终究惨死于刀下。世上 的事就是如此。” 高振刚从医院出来,就向柳贤要烟抽。 “您已经戒了好久了,今天是怎么了?” 听了柳贤的问话,高振一脸苦苦的表情说: “我无法忍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 “什么?” “因为自己先人为主的想法,把这个案件用完全错误的角 度来思考。” “是吗?什么先人为主的想法呢?” “徐判昆杀死李芬姬的案件,是所有误会的根源所在,倒 不如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更好。” “那么现在您怎么看?” 柳贤任何时候都那样冷静。 “嗯……现在的思路很乱,明天见了面再说吧!” 第五章 受害者 第二天晚上,在柳贤那间昏暗的办公室里,相视而坐的 两个人表情严肃,尤其是高振,深陷的眼窝下两道黑黑的眼 圈儿。他为了找到柳贤所提出问题的答案,辗转反侧地思考 了整整一夜。
第53页 “我曾经说过,这个家族流淌着邪恶的血液。” “是的,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您的确说过几次。” “你怎么认为?” “两年前刚刚接手朴恩顺被杀的案子时,我没有那么多想 法。后来高振兄给我讲了李芬姬的故事,说徐判昆用刀把李芬 姬杀死了,徐泰皇的老婆朴恩顺也死于乱刀之下,再加上这次 李芬姬的孙女南珍熙也死得很蹊践。不知道是犯了邪祟,还是 第五章 受害者 有什么邪恶的血统,反正这个家族不太正常。原以为李芬姬只是个受害者,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个极其狠毒的女人,竟然想 偷偷地给前夫南卦田吃毒品把他毒死。说不定她和徐判昆再婚 以后也是因为偷偷给他吃毒品,被丈夫发现才被杀死的。徐判 昆当然和老实巴交的南卦田不一样,那是个一旦动怒就会完全 变成一个杀人魔的疯子。毒妇遇到杀人魔,结果自己丢了性命。 高振并没有欣然接受柳贤的看法。 “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把徐判昆杀妻案和徐泰皇妻子被杀 的事件联繫到一起,所以有了先人为主的错误的想法。在徐氏 家族中一定有杀人魔头的血统,而杀人魔的后代——徐家的某 个人被指定为财产的第二继承人。当然,后来知道那是南光子 把‘首尔盲人福利会’误听成了徐家的人,是个误会。徐判昆 传下的杀人基因,遇到继承遗产的机会,发生了化学反应,早 晚会作出可怕的事情。所以才发生南珍熙被杀的案件。我一直 都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一直在徐家人里寻找杀人兇手,其中尤 其怀疑徐杜里。” “高振兄从一开始就很讨厌徐杜里吧?” “所以现在很后悔。不过,我现在的想法和你有点儿不同, 我不认为徐判昆是个疯狂的杀人魔。” “就算他乱刀把老婆砍死也不是?” “他服用了毒品啊。过量服用毒品是有毒的,而少量服用 的话会使人发狂。李芬姬偷偷给徐判昆吃了毒品,才导致他变 得疯狂。徐判昆吃了毒品变得疯狂以后,才用刀把李芬姬杀死 的。其实李芬姬可以算是自取灭亡。徐判昆恢復意识以后,被 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坏了,才跑到山里飢饿而死。” “嗯,这样的说法也有道理。那么杀人魔头的后代就是南 家的人了?” “是这样。表面上看好像是徐判昆把李芬姬杀害了,其实 有杀人门风的不是徐家,而是南家的人,对吧?” “是南家人的话……” “南成龙怎么样?” “南教授?不会吧……” 柳贤不可思议地摆摆手说: "您这样就不对了,您是从先人为主的想法里走了出来, 可是又陷人了另一种先人为主的想法。俗话说,第一个纽扣系 错了,下面的都会系错。” “不,我没有说一定是南成龙教授,只是说可以把他看做 嫌疑人。” “恕我不敢苟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杀害自己亲生女儿 啊!他到底有什么动机?南珍熙有财产吗?或者他对南珍熙有 什么仇恨?您的这种想法很不现实。” “如果不是亲生女儿会怎样呢?” “什么?” 柳贤吃惊地看着高振。 “我觉得她有可能不是亲生女儿。”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下面我要说的完全是我的假设,你听听便罢。南珍熙12 年前跟着妈妈金海莲离开了家。去年金海莲因病去世,南珍熙第 £ 又回到家里。这已经过去了 11年,离开家时南珍熙才14岁,章 上中学一年级,现在突然变成25岁的成年女人。家里人一定受 害 会认出她来吗?” 5 “应该会啊,不管怎样还会有小时候的样子。是不是南珍 熙,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南珍熙是金海莲的女儿千真万确。我见过金海莲的照片, 她们长得很像,甚至会让人想像南珍熙以后会不会就长成那个 样子。如果回家的南珍熙是金海莲所生的另外一个女儿,因为 是真的南珍熙的姐姐或妹妹,所以相貌一定也很相似。 “一个酷似小时候的南珍熙的女孩,说母亲已经去世,自 己的眼睛也要失明了,来找自己的父亲。就算南成龙有所怀疑, 难道他会把这个女儿赶出去吗?他是首尔大学的教授,如果作 出这样的事,且不说徐家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他作为教 授和社会知名人士,一定会名声扫地,为社会所不齿。如果被 女性团体或残疾人协会得知又会怎样?即使南教授感觉她不是 自己女儿,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默默地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真像您所说的那样,您崇拜的南珍熙真是编造了一 个可怕的谎言,冒充亲生女儿进人别人的家庭。” “在就要失明的恐惧面前,这样的行为难道不能理解吗?” 柳贤的语气有些挖苦的味道,髙振还是从容地应对了。 “您的判断好像有失偏颇。那好,就算是这样,请您继续 您这不切实际的想像。” “嗯,学者本身是多疑而敏感的职业。日子越久,他对于 没有任何证据证实身边的南珍熙是自己亲生女儿的怀疑,就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膨胀。因此,他对这个让自己进退两难的 假南珍熙的憎恶之心就会越来越强烈。从毒妇李芬姬身上继承 的邪恶的血沸腾了,于是杀害了南珍熙,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 能性?”
第54页 “嗯,虽然是一种很前卫的想像,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他是如何实施犯罪的呢?他是有不在场证据的。” “这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首先……” “首先什么?” “要判断我这种假设是否成立,首先要确定这个南珍熙到 底是不是亲生女儿。” “是的。如果不是亲生女儿,南成龙便成了杀害南珍熙的 最有动机的人。我们必须马上做dna鑑定。” “嗯,但是公开地向南成龙提出做dna鑑定的要求不太 合适。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还只停留在我凭空想像的阶段,一 定会遭到南成龙强烈的反对。我们先偷偷地做鑑定,如果真的 不是亲生女儿,到时候再正式地呈请做dna鑑定也不迟。” 柳贤表示同意。实干家的他马上开始着手准备。瞒着南成 龙偷偷地做基因鑑定对于常年从事职业侦查的重案组刑警来说 不是件难事。第二天柳贤和两名重案组刑警来到牛眠洞人家, 柳贤以跟南成龙面对面聊天作为掩护,与此同时,其他两位刑 警悄悄地进人浴室和书房採集了南成龙的头髮和鬍鬚。另一方 面,委託海云台警署到空置的别墅里採集到了南珍熙的头髮, 一切都很顺利。 终于,带有父女两人基因信息的头髮被一併送到国家科学 侦查研究所,只等待着父女关系的鑑定结果。这几天的时间里, 柳贤比高振还要焦躁,期待着解开牛眠洞人家乱线团般错综復 杂的案件,也担心事情并不像高振所想的那样。总之,柳贤是 在百感交集中苦苦等待着。 “结果出来了马上通知我。” 高振放下这句话,就没有了消息,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这天,鑑定结果被邮寄了过来,这是一封从国家科学侦查 研究所寄到西草警署重案组的扁平邮件。柳贤打开看了看,脸 上顿时露出怪异的表情。他马上给高振打了电话。 “怎么样?” “高振兄,这次您彻底猜错了。” “什么?” “亲子关系得到了确定。鑑定结果显示,南珍熙的确是南 成龙的女儿。” “ ” 高振冥思苦想了一夜得出的新的假设,就这样被推翻了。 高振似乎受到了打击,没有再说什么s柳贤安慰他说: “您虽然没有猜对,但这说明高振兄一直喜欢的南珍熙没 有谎称自己是别人的女儿,岂不也是件好事?” “你说这些是要安慰我吗?” “我的心情也很糟。如果结果显示她不是南成龙的亲生女 儿,那么很容易就能得出南成龙教授是具有动机的第一犯罪嫌 疑人的结论。而现在不得不再次回到原点了。” “哎,现在更重要的是觉得对不起南教授的家人。” “没有办法,我们也是万不得已。” “但是,南珍熙是我无比崇拜的圣女,我却把她当成了为 了谋生而冒充首尔大学教授女儿的阴险狡诈的人,这样的想法 让我感到很惭愧。” “您太多虑了,这不像您的风格。”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一见南教授?” “为什么?现在还去干什么?” “我很对不起南教授。我凭自己的空想,怀疑失去女儿的 父亲,这是对人家的一种侮辱。我应该登门道歉,承认自己的 错误。” “我们是在教授不知道的情况下做的dna鑑定,所以没 有关系,就这样算了吧。” “无论如何我心里也不舒服,再说这次还有其他需要调査 的事情。” 柳贤看出高振是真心要去,便痛快地答应了。 “知道了,那我们走吧。髙振兄一定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 南珍熙,而不是南成龙吧。”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您在向我表白吗?我可不答应。让我跟您去也可以,但 我有个条件,我只管在一旁站着,话还是您自己来说。” “……嗯,好吧。” 打电话确认了南成龙在家后,两人在傍晚时分来到牛眠 洞。进进出出了那么多次,现在对这所房子都产生了感情。而 一想到此次来访的目的,又难免有些忧虑。 走上二楼,南成龙一个人坐在客厅等候,说南光子出门参 加朋友聚会了。父亲南卦田出院后执意还要住在院子的厢房 里,后来被南成龙兄妹硬拉上来,安排到二楼的空房间,这次 没有露面。南成龙坐在那里,一脸安详,相反,对面的高振和 柳贤却有些坐立不安。柳贤给高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您坐 在那里干什么呢?快说话啊”,高振这才按照约定,开口说道: “教授,其实我们是来向您道歉的。” “什么事呢?” 南成龙说话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似乎无论什么事情他 都可以原谅。 “说来很对不起您,我们曾经怀疑过教授。” “怀疑,不会吧?” 南成龙那温和的笑容已不见了踪影。 “是的,关于南珍熙的死。” “真难以想像,就算你们的职业就是怀疑别人,也不能怀 疑是我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啊!”
第55页 此时南成龙的脸上,除了愤怒,更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不起,我们曾经认为死者可能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所 以做了不礼貌的事。” “不是亲生女儿?呵呵,天哪!好,那不礼貌的事到底是 什么?” “为了证明我的这种判断,我们偷偷採集了教授和南珍熙 的毛髮做了 dna比对鑑定,但是结果显示你们确实有亲子关 系。不管怎样,我觉得应该当面向您道歉,所以今天……” 南成龙顿时变得表情僵硬,满脸通红,嘴角不停地抽动, 脖颈也开始慢慢地泛红。 “你们这些警察,怎么能随意侵犯他人隐私?你们有什么 资格鑑定别人的亲子关系?我实在不能容忍,我饶不了你们!” 南成龙气得剧烈地摇晃着脑袋。一向性格温和的他从没有 如此愤怒过。柳贤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觉得很没面子,他用 眼角余光看着高振,眼神好像在说:“您看,我说不让您说吧。” 想让南成龙冷静下来,高振和柳贤还需要费一番工夫。幸 好南成龙激动的时间并不很长,刚才还在怒吼的他忽然安静了 下来。也许相比于用攻击的语言来发泄愤怒,他更喜欢自己安 静地独处。 “请你们出去,现在就出去!我以后不会再配合你们做任 何调查。” “很抱歉,我们身为警察,也没有办法。” “我说让你们出去!” 愤怒的南成龙打断了柳贤的话。 两人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房间。柳贤正想迴避这种场面, 觉得被赶出房间反而更好。他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把事情搞成这 样的高振,高振却装作不知道,故意躲避着柳贤的视线。 两人像后脑勺被人揪住一样,头皮发麻地走出牛眠洞宅院 的大门。暮色之中,南光子正好从山下走上来。 “你们好!” 见到两人,南光子简单地打着招唿。高振却不知为何高兴 起来。 "南女士,这几天正想找机会见您呢,您回来得太好了。” “哦,有什么事?” 三人站在房前的空地上开始了短暂的对话。 "南女士,想问您几个问题。您和楼下过世的朴恩顺关系 好吗?” “不,她跟我没什么来往。她和我嫂子的关系倒是蛮好的。” “您是说南成龙以前的夫人?” “是的,她们两人简直无话不谈,关系很亲密。” 南光子想起她们的事,貌似心情不太愉快。这也难怪,家 里一共有3位年纪相仿的女人,其中两个人关系很好,只有她 一个人被孤立。 第 £ “嫂子去世以前还给楼下的姐姐写过一封信。她离开家以章 后就没有了音信,唯一的联繫就是那封信。” 受 害 “哦,真的吗?” $ 高振问道,他吃惊的语气有些反常。 “是的。楼下的姐姐读完信就哭了起来,可能嫂子写的是 她快死了的事情吧。” “信上果真有这样的内容吗?” “不,我也不知道信的内容,只是猜想。临死之前难免容 易伤感,就跟自己亲近的人联繫一下呗。” 南光子的语气里依然带着不快的情绪,也许是怪嫂子没有 给自己写过信。 “现在能看一下那封信吗?临死的人寄来的信,朴恩顺一 定保管得很好。” “现在没有了。” “哦?为什么?” 高振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失望。 “被姐姐烧掉了。” “啊,怎么……” “在院子里一边哭一边烧的,想必是为嫂子祈求冥福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嫂子快死的时候,现在算起来大概是一年半以前的 事了吧。” “嗯,那么收到那封信以后朴恩顺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没有,楼下的姐姐是个温顺又内向的女人,从来看不出 她心里想什么。如果说有变化,她跟泰皇哥之间的关系有点儿 反常,变得经常吵架了,这算是吗?” “夫妻间的争吵更多了!”高振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不是更多了,应该说是出现了。以前两个人之间从不吵 架。泰皇哥是个很兇的人,在他那种气势下,姐姐都不敢大声 说话。但从那以后,姐姐好像变得非常固执,泰皇哥也不再像 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了。本来就是这样,夫妻两人年纪大了以后, 年轻时再对老婆发号施令的男人也会收敛许多,女人会慢慢掌 握髮言权的。因为男人老了以后没有老婆是不行的,呵呵。” 南光子似乎感觉到自己最后的这一笑有些轻薄,立刻把笑 容收了回去。高振继续问道: "南珍熙跟随金海莲离开了家,她回来的时候家里人的反 应怎么样?” “都很高兴啊,像过节似的。楼下的恆日、杜里高兴得手 舞足蹈。只有海利当时不在家。” “家长们呢?” “两个哥哥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其实心里当然也很高兴。 我哥南成龙开始有一点儿不太乐意。其实成龙哥哥人很好,就 是有点儿小气。大概是对珍熙小时候离开他而选择跟妈妈走这 件事仍然耿耿于怀吧。泰皇哥本来就从不喜形于色,表面上没 说什么,心里一定也很高兴。老婆去世了,冷冷清清的家里突 然来了一个貌美如花的侄女,谁能不喜欢呢?我乐得眼泪都流 出来了。”
第56页 南光子说完,走进了宅院的大门。 高振刚刚在南成龙家里被训斥得无精打采,经过同南光子 的一番对话,不知怎么又恢復了精神。走下山时脸上还带着兴 奋,不时咧开嘴傻笑,没人问他什么,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 “今天来得正好”、“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什么的。 柳贤没有理睬高振。在这起案件中,高振说自己搞清了案 情,却最终失败的例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提出了无数种假 设,也重复了无数次的失望。从徐杜里到徐海利,再到徐恆日, 怀疑的想法像探照灯一样轮番照射了一圈儿。自己甚至听信他 的话,怀疑起南成龙和南珍熙的亲子关系,让自己今天被骂得 颜面扫地。他发誓再也不会对高振的猜测感兴趣,也没有精力 再理会这个让自己郁闷不堪的怪人。高振的直觉这次没有起到 任何作用,还是应该重新开始以物证和不在场证据为主的脚踏 实地的侦查,柳贤被这些想法困扰着。 在漫长的岁月里,牛眠洞这座承载着家族纷繁复杂的爱恨 情仇的二层住宅,在阴沉的天空下,默默地俯视着貌合神离的 高振一行。. 与崇尚大范围调查走访的柳贤不同,高振有着自己与众不 同的想法。第二天傍晚,高振在山下咖啡厅的一个昏暗角落 里,偷偷地把徐恆日约了出来。徐恆日像是下班后直接赶来的 样子,一身西装打扮。高振一反常态地表情凝重,他低声对徐 恆日说: “徐恆日先生,今天叫你来有很重要的事情。” “哦,是什么事呢?” 徐恆日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你要先按照我说的去做。” “嗯?做什么?” “这你先不要问,从现在开始就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可是您还没告诉我要做什么。” “现在还不能全部告诉你。其实在此之前,有几件事让我 怀疑过徐恆日先生。” “怀疑?” 徐恆日顿时打了个冷战,他提高了音量。 “难道……您不会认为是我杀了南珍熙吧?” “不,我是说两年前的朴恩顺案,就是徐恆日先生的母亲 被杀的案件。” “怀疑我杀了母亲?您怎么会……” 徐恆日把嘴巴张了老大,甚至连‘‘您怎么会有这种不合常 理的怀疑”的话都没有说完。过了一会儿,徐恆日冷静了下来, 他问道: "这是警方的想法吗?” “不。” 高振简短地回答道。徐恆日的眼里充满了希望得到更多解 释的目光。 ‘‘其实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有几件事情,让我怀疑徐恆 日先生捏造了不在场证据。而捏造不在场证据的原因就在于, 你就是兇手,我曾经这样以为。” 徐恆日的眼睑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真的很荒唐。您对我如此地怀疑,我还被蒙在鼓里。想 来真觉得后怕。” "我承认,我误会你了。” “不像是误会,您大概现在仍然怀疑我吧?” “现在,我认为兇手另有其人。但是为了解除怀疑,确认 真兇,我需要徐恆日先生的帮助。所以你要按我说的去做。” “我能帮您做点儿什么呢?” “兇手早晚会试图接近徐恆日先生的。” “接近我?” 徐恆日又诧异地张开了嘴巴。 “我真是不能理解,兇手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想要接近律师 我呢?” “当然还没有确定,只不过有这样的可能性。因为侦查的 保密原则,现在还不能跟你讲。” “如果你们知道兇手是谁,为什么不去抓他?” 徐恆日庞大的身躯在微微战慄,连声音也开始颤抖。 “坦率地说,现在没有证据。所以今天才约徐恆日先生见 面,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高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物体放在了桌子上,闪 烁着银色光泽,像是个电子装置。 “请把这个拿去。” “这是什么?” "是mp3录音笔,最新型的,每次录音可持续三到四天。” “录音笔?” “是的,尽管有些卑鄙,就算是一种苦肉计吧。兇手接近 徐恆日先生时,可能会在有意无意间说些关于犯罪的事情,或 留下一些线索,也可能突然对你说一些重要的话。徐恆日先生 把这个录音笔带在身上,如果录下什么内容请转交给我。它的 容量可以使用三天左右,到时请把录好的文件储存起来,再继 续使用。” 充满疑虑和恐惧的徐恆日,眼睛不安地四处张望。 “我又不是什么间谍,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些事?兇手为什 么会向我透露线索?请您告诉我。” “这些不能跟你讲。请相信我,按照我说的做。我再说一 次,现在是徐恆日先生解除自己的嫌疑,抓住狡猾的兇手狐狸 尾巴的唯一机会。” 徐恆日面带疑惑的表情半晌不语,看上去是在认真思考着 什么。徐恆日看出高振认真的表情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终 于在苦苦思索之后,答应了高振的要求。徐恆日接过高振递过 来的迷你录音笔放进怀里,默默地点了点头。高振满意地说:
第57页 “其实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徐恆日先生讲。” 高振俯身在徐恆日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听完高振的话,徐恆日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瞬间青筋 暴起,双拳紧握,脸也涨得通红。 徐恆日表情扭曲地起身走出了咖啡厅。看着他纠结的背 影,高振的眼神很复杂。 徐恆日的尸体被人发现,是4天以后的事情。 第六章 声音 早上,办公室里,柳贤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热茶还未到嘴 边,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紧急通报:在牛眠洞家中徐恆 日的房间里,发现了徐恆日心脏中刀死亡的尸体。柳贤飞也似 的赶去现场。一路上,柳贤被强烈的茫然和窘迫感所折磨,让 原本坚韧的他精神恍惚。他努力想让自己振作起来,可直到来 到牛眠洞山脚下,脑子里还是一团糨煳,甚至心里也烦躁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不觉中自言自语般说出这样一句话。柳贤意识到这不该是 一位负责侦查此案的警察说的话,他还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看 周围有没有人听见。来到牛眠洞的家里,现场已经拉好黄色的 警戒带。提前到达的勘察人员各自忙碌。徐泰皇、徐杜里和住 在二楼的南家人被安排待在单独的房间里,也许是出于保护他 们的目的,他们现在并没有露面。 徐恆日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体有些扭曲,一只胳膊耷 拉下来。像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着的身体上l、脏部位深深 地插着一把刀。床垫被从胸口流出的血染得烈焰般鲜红。兇器 就是厨房里常用的普通水果刀。徐恆日生前那张惹人喜爱的脸 已不再白皙,而是变得乌青。看他死后尸体的姿势和凌乱的被 褥,想必是被刀刺中以后疼痛难忍,进行了最后的挣扎。 就算徐恆日长得高大魁梧,对这种深夜熟睡中的偷袭也会 防不胜防。现场的情况十分清楚,明显是徐恆日在熟睡中被凶 手一刀致命。兇手一定是趁徐恆日熟睡时偷偷进人房间,掀开 被子,用锋利的水果刀刺进他的胸膛,将他杀死。正巧昨天是 农历十五,明亮的月光可以透过房间里没有窗帘的大大的落地 窗照射进来。朗朗月色下,发生如此兇残的杀人案,想起来就 觉得心惊胆战。徐恆日由于剧痛从梦中惊醒,他除了痛苦的挣 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心脏被那把锋利的刀切成两半,是导 致他瞬间死亡的直接原因。 现场能够反映出关于罪犯的很多信,i,但另一方面也表 现出兇手的极度自.信,所以不必指望现场会留有指纹或dnao 勘察过现场后,柳贤脑海中浮现出的依然是以前的两起杀人 案。南珍熙、徐恆日,再加上自己一开始接手的朴恩顺案,在 柳贤的眼皮底下已经连续发生了 3起杀人案。除了身为警察的 那份职责感,柳贤更对杀人者的无比兇残感到毛骨悚然。加上 祖辈的案件,这个家庭中已经发生了 4起杀人案。显而易见, 任谁也不会再推测这些杀人案是外人或者强盗所为。 当然,这起杀人案也跟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线索。兇手心狠手辣,又阴险狡猾。柳贤感到前路漫漫,希望渺然,但自 己却不能在下属面前显露出来。 柳贤正忙着指挥现场勘察,突然接到了高振打来的电话。 柳贤沮丧地把徐恆日被杀的事告诉了高振。 “徐恆日昨天晚上在自己房间里睡觉时被人用刀刺死了, 详细情况到时候再说。” 高振一时吃惊得没说出话来。柳贤介绍了一下简要的案情 后,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高振又打电话过来。 “高振兄’不好意思,我在现场有点儿忙……” 柳贤想要婉转地挂掉电话,高振却突然说: “真的没有想到。” “什么?*’ 电话里传来对方无力的声音。 “没想到他会被杀害……” 本想挂断电话的柳贤大声问道: “您说什么?高振兄知道什么吗?” “带我去一下现场,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可能当场就能找 出真兇。” “这次您有确凿的证据吗?” “当然。” 柳贤猜想高振一定知道一些情况。他指挥刑警下属把牛眠 洞人家进行了严密的封锁。家属们因为徐恆日的死已经痛苦不 堪,又被刑警们怒目圆睁地限制着自由,连上厕所都有人看管, 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坐立不安。徐泰皇和南成龙似乎也意识到 事态的严重,都老老实实地听从着刑警的安排。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高振来到了牛眠洞的宅院,在入口处 受到刑警的阻拦,柳贤把他接了进来。 高振走进惨案发生的现场——徐恆日的房间,看到了还没 有抬走的徐恆日的尸体。不知是出于对自己没有想到会死人的 悔恨,还是对另一个被害者惨遭毒手的自责,高振一直脸色阴 沉,带着一种看到离奇古怪的现象时的扭曲表情。徐恆日胸口 插着一把尖刀,不锈钢把手独自闪闪发亮。高振表情复杂,默 默地注视着那把刀,像是为徐恆日吟诵悼词一样自言自语: “只有世上最仁慈的人才使用利刃,可以让死者的身体瞬 间冰冷……” *
第58页 “现在是诗朗诵的时间吗?” 柳贤责怪地说。高振抬起头,开始在徐恆日床边四处翻动, 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高振兄,注意保护现场。虽然第一次勘察结束了,但您 也知道,还是要保护好现场的。” 高振没有理会柳贤的话。不久,他停了下来。在床边的床 头柜上,有一个檯灯,高振从檯灯的旁边拿起一个小小的银色 长方形机器。那就是几天前他给徐恆日的录音笔。高振阴沉的 表情里,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是什么?”柳贤问道。 “我给徐恆日的录音笔。如果徐恆日按照我说的做,在兇手实施犯罪时也开着的话。” 柳贤满脸的期待。 “我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对这起案件起决定性的声 音证据可能就在这里,比如兇手说话的声音> 徐恆日确实是个 听话的年轻人,录音笔至今还开启着。” 柳贤的心里在大声地欢唿。高振,这个人最后终于派上了 用场,尽管好像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至于当初高振给徐恆日 录音笔的理由可以以后再问他,现在听一听犯罪现场的实况录 音是首要任务。高振开口说: “兇手一定就在家人之中。” 柳贤没有说什么,点头表示同意。 “先把家属集合到一楼客厅,在他们面前公布录音效果一 定更好 柳贤同样表示贊成。徐泰皇、徐杜里、南成龙、南光子、 南卦田,以及被紧急召回的徐海利和金秉伦,7个人拥挤在一 楼的客厅里坐下。沙发已经坐满,徐杜里和徐海利从厨房搬来 餐椅坐下。人们由于兴奋、恐惧和惊愕而揣揣不安,连固执的 徐泰皇也在失去儿子的打击和警察的调查下,一脸愤怒地眼珠 乱转。徐杜里依然跟徐泰皇的态度差不多,一样是怒气沖沖的 样子,与他父亲不同的是,他的表情里隐藏着极度的不安。徐 海利对哥哥的死仍然是比较冷漠的态度,跟随徐海利一起赶来 的金秉伦反而显得十分急躁。南成龙和南光子则是一副厌倦不 堪的样子,乖乖地听从警察的安排。 被刑警们团团围在中间,人们难免惶恐不安。柳贤和高振 一起从徐恆日的房间走出来,走到家人面前,柳贤环视了一下 众人,拿出录音笔说道: “这是放在徐恆日先生床头的录音笔,幸好在案发当时处 在开启状态。犯罪现场的声音都录在这里。可能会录下犯罪嫌 疑人说话或唿吸的声音。我认为兇手就在在座的各位当中,现 在在这里公开这段录音。大家都是一家人,想必根据录下的说 话声和唿吸声,就能够听出兇手是谁。请大家注意听,相信各 位听完这段录音就能找出兇手。” 柳贤的话让客厅里一片惊诧之声。柳贤没有理会,打开了 录音笔的开关,开始寻找前一天夜里徐恆日死亡那段时间的录 音。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那个时间段。按下播放键,随着 一阵噪音的响起,柳贤低声说: “就是这一段。大家仔细听好,听听到底是谁的声音。” 现场的家属比柳贤更紧张。别说徐杜里、徐海利、金秉伦、 南光子和南卦田,连徐泰皇和南成龙也都眉头紧锁地向着录音 笔的方向侧耳倾听。 音量被开到最大,录音笔里传出“沙沙……”的机器噪音。 不一会儿,“吱扭” 一声,那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大概是兇手 终于走进了房间。也许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徐恆日的床边,听不 到一点儿脚步声。人们期待的兇手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出现,更 没有唿吸声。其实如果离得足够近,不用说话,只从唿吸声中 就能够判断出是哪个人,可是想做到这一点很难。柳贤侧耳听 着,一直没有任何收穫,正当心头开始被失望笼罩的时候,录 音机传来小小“噗”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吸气般的呻吟。那 是兇手将刀刺人的声音和徐恆日的呻吟。杀人的现场直播!这 恐怖的声音让所有人不寒而慄。人们平时看过惊悚电影,那么这段录音就是惊悚的音频,集中在耳朵的恐怖感绝对超越了影 像对视觉的冲击。徐恆日的呻吟声很短,却间歇性地继续着。接着,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录制的清晰的说话声终于出现了。这个声音无须家属的确认,连柳贤和高振都非常熟悉。 那是被害人徐恆日的声音。尽管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兇手的说 话声,也没有必要失望。徐恆日最后的台词虽然简单,却明确 地指出了兇手。徐恆日人生的最后一句话,一句让柳贤和现场 的家属、警察都呆若木鸡的话就是: “爸……爸……为……什……么……” 第七章 父亲与儿子 徐泰皇并没有像想像中那样地负隅顽抗。听到录音的那一 瞬间,他似乎已经变得精神恍惚。徐恆日说完“爸爸,为什么” 以后,像是有人把录音笔拿起又放了下来,听到几声窸窣的声 响,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兇手说话或唿吸的声音。然而,仅 凭“爸爸”这一个词已经足可以逮捕兇手。听完录音后,诧异 不已的人们一齐把头转向了徐恆日的父亲徐泰皇。只见徐泰皇 面色惨白,身体开始颤抖,像枯树般瘫倒在座位上。身体和心 理都极其强韧的他,精神的崩溃只在一瞬之间。徐泰皇摇摇晃 晃已经不能站立,被两边的警察架住了胳膊。把他带走的过程 不像是押解,倒像是一种搀扶。徐泰皇坐在押运的警车里,满 脸通红,双目紧闭,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59页 虽然因为没有能阻止徐恆日的死而感到遗憾,但柳贤因案 件吿破的喜悦更多一些,尽管这样有些对不起徐恆日。这简直 就是飞来的横财。从朴恩顺到南珍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像 刺进喉咙的鱼刺一样一直在意识深处的某个角落折磨自己的案 件出人意料地告破了。即便录音笔里没有兇手的语声,但被害 人临死前留下的那句话还是明确地指出了兇手。徐恆日心脏中 刀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了行兇者的脸,明亮的月光下那张脸竟 然是自己父亲。情急之下徐恆日深深吸进生命中最后一口气, “爸……爸……为……什……么”后面是“要杀我”,提出这个 疑问以后便一命呜唿。 徐泰皇来到警署,他恢復了意识以后对犯罪事实一概否 认。作为一位退伍的将军,为了不失威信,他克制着自己的过 激反应,但是眼神中依然充满敌对感和攻击性。而走进讯问室 的柳贤却胸有成竹。 “现在就不要抵抗了,被害者临死前已经指出徐泰皇先生 就是兇手了。” “那是因为看错了,在深夜里。” “昨天晚上,天晴得一丝云彩都没有,又是月圆之夜。窗 子上没有能挡住月光的窗帘,在那个明亮的房间里,想看错都 不可能。” “反正这是个误会。我怎么会杀害恆日呢?你们一定以为 他是养子才这么想的吧?我可从来都没有认为恆日是我领养的 孩子,一直都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看待。” 柳贤摇了摇头,示意他说这些是没有用的。 “先不考虑犯罪动机,现在看来,可能杀害朴恩顺和南珍 熙的人也只有徐泰皇先生。” “什么?” 徐泰皇一反常态地提高了声调。 “你们说我杀了自己的老婆和珍熙?” 徐泰皇强烈的抗议,柳贤并没有理会。 “不说犯罪动机,首先看一下不在场证据吧。朴恩顺被杀 时,徐泰皇先生说去运动了,这只是您的一面之词。南珍熙案 也是同样,您也费尽心思地编造了不在场的证据。说早上不到 8点见到正要上班的徐恆日,8点到10点之间在牛眠山锻鍊身 体,10点以后在徐杜里的房间遇见了徐杜里,12点去参加了 朋友聚会。在这里,就算12点的聚会您的确是参加了,但牛 眠山上锻鍊身体的事只有您一个人的证词。而且说那天早上见 过您的徐恆日和徐杜里是您的儿子,徐泰皇先生在家里是绝对 的家长,让儿子们为您作证,他们一定乖乖地按您说的去做, 所以儿子们的证言很难让人相信。南珍熙小姐是早上7点到8 点之间被杀害的,假设是7点遇害,徐泰皇先生在这一时间 实施犯罪,再驾车回到首尔参加12点的聚会有充分的可能性。 乘坐时间合适的ktx高速列车,或是早上在海云台乘坐的士 多给点儿钱开到首尔就可以。再让两个儿子说8点和10点的 时候见到了您。此前我们一直怀疑徐恆日和徐杜里先生,所以 一直在他们的口供里研究徐恆日和徐杜里的不在场证据,没有 想到是徐泰皇先生在捏造不在场的证据,这是我的失误。徐泰 皇先生作为家长,拥有绝对的权力让两个儿子在您的不在场的 证据上作伪证。在徐恆日案件中,你们都在家,犯罪实施起来 更容易一些。这3起案件,不在场证据都不明确或者可能作假 的除了徐泰皇先生以外,别无他人。” 柳贤继续追问,徐泰皇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剧烈。柳贤是第一次看到徐泰皇崩溃的样子。徐泰皇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 “我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家人?理由是什么?” “你和朴恩顺夫妻之间,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矛盾。” “呵,我的天!” “还有,你难道不是因为遗产的事而杀死南珍熙的吗?” “什么遗产?” “是的,你一定是听到了传闻,说南成龙教授立下遗嘱, 南珍熙后面的第二继承人是‘徐……’。可能是南光子告诉你 的,或者从其他途径得知。” “这些事我闻所未闻。”徐泰皇惊慌失措地说。 “当然,在这里你一定这样说。遗嘱原来的内容被南光子 女士错误地理解了,而徐泰皇先生恰恰听到了这个不实的传 闻。然后自以为是地认为第二继承人所指的‘徐……’就是自 己。你一定这样想:在南成龙教授因癌症去世之前,如果南珍 熙死了,那么遗产就是我的了。因此才向和自己侄女没什么两 样的南珍熙下了毒手。据我所知,徐泰皇先生的经济状况不是 很理想,就是因此起了贪念吧。” 徐泰皇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 “至于杀害徐恆日,恆日像哥哥一样疼爱珍熙,而徐泰皇 先生杀害珍熙的前一天,让恆日说谎,以制造你的不在场证据。 恆日当然会对父亲产生怀疑。直到后来猜出是自己的养父—— 徐泰皇先生杀害了珍熙。他对待珍熙就像自己妹妹一样,和杀 害珍熙的父亲之间一定会产生矛盾,徐泰皇先生很清楚这一 点,于是在徐恆日向警察告发之前,急忙把他杀死了,我说得 没错吧?,’ “无稽之谈!真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除你们的误会。” 徐泰皇摇着头嘆了口气。 对徐泰皇的第一次审讯和暴风般的紧急调查直到第二天夜 里11点才告一段落。柳贤还在办公室值夜班,手机突然响了 起来,是高振打来的。
第60页 “徐泰皇交代了吗?” “没有,他一直坚持说自己没有杀徐恆日。这个人在铁石 般的证据面前还负隅顽抗,让我很郁闷。关于朴恩顺和南珍熙 案的部分因为没有事实证据,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真是个顽 固的人。” “徐泰皇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为什么?” 高振避开了柳贤的问题,出人意料地说道: “我有办法让他开口。明天让南家和徐家的人到他们家客 厅里集合。把徐泰皇也带过去。”判断出兇手是谁了吗? 请指出嫌疑人吧! 现在,即将揭晓 柳贤虽然感到有些不解,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想 必对于这起案件’高振掌握着一些警方不了解的情况。他不得 不承认现在高振是能否成功破案的关键人物。即使他没有想到 徐恆日会惨遭杀害,至少他已经预料到兇手会接近徐恆日,才 给他录音笔的。多亏了那个录音笔,才有了逮捕兇手的可能。 在这起案件中,柳贤曾经因为高振连续的判断失误,一度对他 表示怀疑,随着徐泰皇的被捕,柳贤也多少恢復了对高振的信 任。看来他确实有让徐泰皇开口的办法,于是柳贤决定再相信 他一次。 第二天上午,牛眠洞人家一楼的客厅里,所有家人又聚 集到一起等待着警察到来。现在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家庭,接 连的命案和徐泰皇的被捕,让家庭成员的人数少了很多。只 剩下南成龙,南光子,南卦田,徐杜里,徐海利和金秉伦6 个人。柳贤只带了两名刑警,押着徐泰皇驾车赶到牛眠洞的 家。不久,高振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人们眼前,看来是拖着 虚弱的身体勉强走上山坡的。徐、南两家人分别在沙发上落 座,柳贤和刑警站在后面。高振首先对自己的迟到表示抱歉, 紧接着兴奋地说: “谢树大家今天能够赶来这里。” 人们没有做声。高振环视了一下注视着自己的人们的表 情,视线停留在了徐泰皇的身上。 “徐将军,是您杀了恆日对吗?” “太不像话了。” “恆日临死之前留下一句‘爸爸,为什么’,所以警察才认 为你就是兇手,这也没有办法。” “恆日一定是看错了,被刀刺中以后一定会精神恍惚的。 再说,我为什么要杀恆日啊?” “恆日绝对没有看错。” 高振如此肯定,让徐泰皇也一时无语。高振把视线从他身 上移开,又快速地扫视一周后说道: “首先我要说的是,其实录音笔是我在几天以前交给恆日 的。我对他说兇手有可能接近你,请把录音笔一直开启,这样 可以录下兇手的声音或其他线索。”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高振继续说道: “恆日为什么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在这里不能跟大家讲, 但恆日的确是个老实的年轻人。因为直到他被杀那天,在睡觉 的时候还开着录音笔。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遭到兇手的杀 害,但不管怎样,恆日把录音笔打开,在睡觉的时候放在了床 边的床头柜上。在睡梦中被兇手刺中胸口惊醒后,恆日在临死 之前看见了兇手,为了告诉人们兇手是谁,才奋力说出了最后 的一句话——‘爸爸,为什么’,这句话绝对不是偶然录下的 内容,而是恆日意识到录音笔是开着的,才留下的死亡讯息 (dying message)。知道死亡讯息吗?将要死去的人留下的指出 兇手是谁的字迹或标志,就是这样。” 柳贤有些听不下去了,插话说: “就算是死亡讯息,反正他说的是爸爸,不就是徐泰皇吗? 不管是偶然的录音还是死亡讯息,有什么不一样呢?就像扁担 有两边,你挑哪边不都是一样的吗?” 警察指责一同前来的律师的说法幼稚,这似乎有点儿不 妥。而高振依然自信满满地看着在座的各位说道: “这个死亡信息不是留给警察的。” “那是留给谁的?”柳贤吃惊地问道。 “那是留给我高振的死亡讯息。” 高振这种极富戏剧性的台词让众人陷人沉默。 “留给高振兄的死亡讯息?这是什么意思?” 柳贤呆呆地问道。在座的人们都注视着高振的嘴,急切地 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恆日中刀以后没有马上咽气,呻吟了几声,说出了‘爸 爸,为什么*这句话。这里有一个问题,我们需要注意,就在 徐恆日说完那句话以后,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声。这是兇手 刺死恆日以后,发现了旁边床头柜上有个银光闪闪的东西—— 录音笔。因为当时已经死了的徐恆日是不可能把录音笔拿起来 又放下的。所以我们听到的一定是兇手拿起录音笔又放下的声 音。兇手拿起来一看,发现那是个录音笔,而且还有正在录音 中的标志。也就是说,兇手明明知道徐恆日说的话已经被录了 下来,仍然把录音笔放回原位离开了房间。假如徐泰皇是兇手 的话,他会把记录着徐恆日叫爸爸的录音笔放在犯罪现场转身 离开吗?” 人群里传出表示贊同的声音。徐泰皇满意地点了点头。柳 贤急忙反驳道: “可能徐泰皇不知道那是录音笔呢。mp3录音笔对于他们 那一代人来说并不熟悉。”
第61页 “我不是白痴。”徐泰皇怒气沖沖地瞪着柳贤。高振接 着说: “是的。徐将军怎么可能不认识mp3录音笔?而且兇手 还把录音笔拿起来看了一下,再不聪明也不可能把它放在那 里就离开的。何况兇手是个警方公认的聪明绝顶、不露破绽 的人。” 高振说着干咳了一声,他停下来喝了杯水。柳贤暗自气恼 起来。 “从恆日的角度考虑也是一样,他如果说出直接指明兇手 是谁的话,兇手就会把录音笔拿走,或把录音删除,总之很有 可能做这样的处理,所以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发生杀人案的 房间里月光明亮,放在床头上的银色录音笔闪烁着录音中的标 志灯,兇手不可能看不到它。恆日在人生的最后瞬间,不会做 那种徒劳无功的傻事。他强忍着剧痛,留下了 ‘爸爸,为什么’ 这旬话,这里一定有他的理由。” 在那短暂的瞬间,恆日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据说,人在 临死之前,他一生的经歷会像一部微缩电影一样在脑中回放。 比如从悬崖上跌下来的人在不到1秒的时间里会产生数百种想 法。在直面死亡的浓缩的瞬间,人脑的运转速度快得无法想像。 恆日就是这样。他留下了一个兇手不会删除,只有参与案件侦 查的我能够看懂的死亡讯息,这是个绝妙的想法。” 说到此处,高振停了下来。人们都屏住了唿吸。 “刚才说过我是在案发前几天见到徐恆日把录音笔交给他 的,当时我还特意告诉了他一些事情。在濒死的时刻,恆日想 起了我说的话。” “您跟他说了些什么?” 柳贤问道。高振缄口不语,而是逐个观察了在座人的表情。 不一会儿,高振面带神秘的笑容开口说: “兇手的确是‘爸爸’,但不是徐泰皇先生。徐泰皇是法律 意义上的父亲不假,但他的养子徐恆日,还有自己生物意义上 的父亲。” “您说什么?” 柳贤惊叫起来。在座的人都不禁吞咽着口水。高振继 续道: “兇手就是你!徐恆日的亲生父亲,南成龙教授。” 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叫。柳贤和刑警们也大吃一惊。徐泰皇 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南光子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徐杜里 和徐海利表情极度扭曲。当事人南成龙倏地站起身大声喊道: “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上次偷偷做基因检查,说要鑑定 我和珍熙的亲子关系,这次又说什么恆日是我的儿子?你们警 察就只有这点儿本事吗?” 高振面对着狂躁的南成龙,语气平静而冰冷地说: “南教授听到恆日临死前所说的‘爸爸,为什么’时,感 到有些慌张,你会想这个傢伙怎么知道我是他爸爸的。而看到 录音笔以后,南教授脸上又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恆日叫了一声 ‘爸爸’就气绝身亡,南教授发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录音笔。 那是我给他的,这一点南教授一定没有想到,你还以为徐恆日 是工作上需要,开着录音笔睡着了。你发现恆日已经知道你是 他父亲这件事,而那句‘爸爸,被录了下来不但不会给你带来 危险,反而成为嫁祸于徐泰皇的绝好机会。于是你便把录音笔 放回了原处,悄然走出了房间。当然,教授不会愚蠢到在录音 笔上留下指纹,一定是戴了手套之类的东西。 “但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南教授不知道,‘爸爸,两个 字是徐恆日留下的充满智慧的死亡讯息。几天前见面的时候我 告诉徐恆日,其实南成龙教授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当然,那次 我骗他说已经得到国家科学侦查研究院的确认。他当时受到了 很大打击,徐恆日先生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南教授之 后。徐恆日被教授杀害的一瞬间意识到了录音笔的存在,于是 告诉了人们兇手是‘爸爸’这个事实。这恰恰是唯一一种不会 让兇手删除录音,又可以指认出兇手的办法。南教授相信这段 录音一定会把警方的嫌疑指向徐泰皇,就泰然自若地走出了房 间。然而,恆日先生知道,兇手‘爸爸’并不是徐泰皇,而是 亲生父亲南成龙教授这件事,只有我高振能够猜到。 “恆日告诉我们兇手是爸爸。如果兇手是养父徐泰皇,他 不可能留下录音离开。会作出这种举动的,只有恆日先生不为 人所知的生父,南成龙教授。” 南成龙面部抽搐地重复着两句话。 “怎么说也不可能,恆日怎么会是我的儿子?” 高振下面的话让南成龙完全无力辩解。 “那么我们再做一次亲子dna鑑定如何?如果您足够自 信,就算为了摆脱嫌疑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吧?” 高振坚决的语气让南成龙先是一愣,不一会儿慢慢地低下 了头。 西草警署重案组昏暗的办公室里,高振、柳贤相视而坐。 两人面前的一次性纸杯里,绿茶已经放得冰凉。办公室里气氛 阴沉。 “真没想到,南成龙竟然是真兇。杀了朴恩顺和南珍熙两 个人还不够,最后连徐恆日也不放过。现在对他行使缄默权, 估计他用不了多久就会交代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今 天您要不告诉我,就别想让我送您回去。”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杀人。虽然我猜到是南成龙实施的犯 罪,但是证据并不充分。我想他一定会接近徐恆日,直接跟 他说关于犯罪的事情,或者至少说一些能够提供线索的话。
第62页 所以我提醒徐恆日一定要把录音笔一直开着。那是一种可以 连续录音3到4天的新型mp3录音笔,可都是我自己掏腰包 买的。” 柳贤用狐疑的眼神斜视着高振,他虽然没有完全理解高振 的解释,但现在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柳贤换了一个话题: “您是怎么知道南成龙是徐恆日的亲生父亲的呢?” “这关系到整个案件的全部。一会儿再慢慢跟你讲。” 一向喜欢给人讲解案情卖弄显摆的高振,在这个案件里不 知为何总是不愿多谈。高振问道: “南成龙还没有说什么吗?" “是的。即便如此,他杀害徐恆日的事实铁证如山,他自 己也承认了。但对于其他几起案件,他一直双目紧闭,闭口不 说。大概是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孤独斗士吧,对朴恩顺和南珍熙 的事只字不提,真让人头疼。其实,有些话我只能跟您讲,警 察担负的是执法办案的任务,我们期待着案件的告破。所以站 在我们警察的角度,当然希望他能早点儿如实地供述杀害朴恩 顺和南珍熙的事。但即使没有口供也没有关系,南成龙身患绝 症,已经活不了多久。就算凭藉徐恆日这一起案件获刑人狱, 也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那真是个魔鬼,竟然杀害自己的 亲生儿女。” “我至少能理解他杀害南珍熙的动机。” “您说理解他杀害自己女儿的动机?再怎么说也不应该 啊,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是说同意他的想法,而是说能够解释南教授之所以 这样做的原因。” “是吗?那您跟我说一下吧。他杀害自己女儿的动机到底 是什么?” 柳贤一脸狐疑。杀害自己女儿这件事,不论有什么样的动 机,都是理智的人所不能理解的恶行。 “因为南成龙认为南珍熙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什么?” 柳贤一时语塞。 “很显然。上次我们决定做基因鑑定时,也猜测南珍熙不 是南成龙的亲生女儿不是吗?作为外人的我们都会有这样的想 法,作为父亲的南成龙会没有想过吗?那么一位智慧而敏锐的 教授。” “那么是不是南成龙看到11年以后回到家里的女儿,样子 有点儿不一样,才怀疑这不是自己女儿的呢?嗯,我觉得不太 可能。通常来滩算变样,也应该留有小时候的模样,何况又 不是刚出生的孩子,也不是小学生。中学生时期离开家的女儿, 11年以后就会认不出来,甚至觉得不是自己女儿了吗?就算 他怀疑那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是也不能100%确定。” “当然。就算他是个恶人,但毕竟是首尔大学的教授,作 为知识分子的南成龙不可能有如此没有根据的想法。所以,我 认为应该是因为其他事情。他不是怀疑11年以后回来的人不 是自己女儿,正如你所说,即使在青春期分别,10年以后也 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的。这样的推测过于不现实。” “那么……” “如果从一开始就认为不是自己的女儿呢?” “从一开始? 一开始是指……” “金海莲把南珍熙带走的时候。” “从那时就觉得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了?” “是的,虽然这只是我的假设。在12年前,金海莲带南珍 熙离开家时,对南成龙说‘其实珍熙不是你女儿’,那又会怎 么样?” “嗯……" “当然,我说过这只是我的假设,但我觉得这样比较贴近 事实。把事实的碎片收集起来,组合成一个最有可能发生的故 事,我们就能从中找出答案。金海莲由于某种原因与南成龙和 楼下的徐家人断绝了来往,其中原因我也进行了推测,有机会 我再跟你说。当时金海莲和南成龙生活在一起,也许已经看出 他的疯狂和兇恶,觉得很害怕,于是带着南珍熙这唯一的骨肉 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她害怕魔鬼般的南成龙把南珍熙抢回 去,又不想把南珍熙留给魔鬼,自己一个人逃出来。所以金海 莲就打算往自己身上泼些脏水,跟南成龙说南珍熙不是他的女 儿,是自己跟外面的男人所生。南成龙具有学者特有的多疑心 理,几乎完全相信了她的话。何况南珍熙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得 像妈妈,和南成龙没有一点儿共同点。身材臃肿、其貌不扬的 南成龙能有南珍熙这般俊俏的女儿,也算是个奇蹟。至少从外 貌方面,南珍熙继承的都是母亲金海莲的基因。 “你可能会觉得我的假设很荒唐,但我有几点根据。我在 南珍熙生前见她时,她说过妈妈把她带走以后,有一次曾对她 说,都是因为她让妈妈背了黑锅。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再联繫 一些相关情况就可以展开丰富的想像。金海莲把南珍熙从家里 带走时,南成龙没有想过阻止他们,一直在袖手旁观,这又是 因为什么?而且南珍熙11年以后回到家里时,南成龙也没有 多高兴,反而还对她当年离开家的事耿耿于怀,后来迫不得已 才收留女儿的。这是在一旁见证的妹妹南光子说的,肯定没有 错。女人这种直觉是很准的。在自己的生命行将结束的晚年, 美若天仙的女儿回到家里,他竟然不为所动,这难道不奇怪 吗?南光子说他是为了顾及作为教授的体面和父亲的身份。如 果是楼下的徐泰皇有这样的反应我还能够理解。但是,南成龙 并没有不善于表露感情的军人作风。我认为,他不是在隐藏自 己的感情,而是在隐瞒自己的愤怒和困惑。如果他认为南珍熙 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么这种反应就很容易解释了。而南成龙最 多就是默默地接受这一事实,要他表演出见到女儿归来兴高采 烈的感觉对他来说不太现实。
第63页 “另外,南成龙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他把双目失明的女儿 送到釜山海云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疗养的事也很怪异。按照常 理,难道不是应该把女儿留在身边,一刻都不想分离吗?对于 南成龙来说,在他临死前最想见到的人中,南珍熙难道不是第 一位吗?即使他有疯狂的家族血统,在这种问题上也不会和别 人有什么两样,所以很是奇怪。 “因此我才提出要做亲子鑑定。一方面是想确认南珍熙是 否是南成龙的亲生女儿,更重要的目的是想看一下南成龙听到 这个消息时的反应,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时的情形你还记 得吗?南成龙气得浑身发抖,很难想像那就是我们平时认识的 那位温婉的教授。他向我们怒吼,说怎么能随意侵犯别人的隐 私,实际上是为了掩饰心理的剧变。其实,他得知了自己因为 误以为南珍熙不是自己亲生,而亲手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杀死以 后,他的灵魂在捶胸顿足,扼腕痛哭。” “……但是就算是认为女儿不是亲生的,也没有必要把她 杀死啊。他可以一开始就不收留她,哪怕是把她赶出家门也 可以。” “上次我也说过,因为顾及到周围人的看法,不能把南珍 熙逐出家门。对于南成龙来说,家人和社会对自己的看法很重 要。但是他的心里会有一种无法言表的不快。可能从一开始在 意识深处还会有南珍熙可能就是亲生女儿的想法,而这种想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消失。相反,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女孩 不是自己亲生的想法就会慢慢膨胀,占据心灵。怀疑本来就不 会随着时间消退的。就像滚雪球一样,一丝小小的怀疑会摇身 变成确信的事实,至少在多疑的人心里会是这样。南成龙从一 开始就不仅仅是怀疑,几乎是相信了南珍熙不是自己亲生,这 种想法过不了多久就会转化成确信的事实。妻子与别人所生的 女孩冒充着自己的女儿,越想心里越会充满仇恨。而得知自己 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成为了他杀人的契机。反正是快 死的人,对待犯罪和其他问题这种价值观的判断就会更为轻 率。然而,我认为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他在准备后事时,对于 遗产继承问题的忧虑。” “遗产继承问题?” “是的,如果他死了,所有的财产都由女儿,也就是他认 为的冒牌女儿所继承。这就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当初他和 金海莲感情破裂,妻子离家出走时他也没有横加阻拦。而可恨 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所生的女孩,冒充自己的女儿继承自己平生 的积蓄,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 “那立个遗嘱就可以了。不留给南珍熙,留给别人。” “不是有‘遗产保留份额’的说法吗?" “哦,原来是因为‘遗产保留份额,……” “是的,即使遗嘱上的继承人没有南珍熙,南珍熙作为自 己的女儿,依照法律也可以获得自己应该继承遗产的50%, 这就是‘遗产保留份额,的规定。南成龙连这个都不能容忍。” “所以最后才决定杀人的。原来您是这样认为的。那么在 遗嘱上,为什么会指定南珍熙为第一继承人,首尔盲人福利会 是第二继承人呢?” “是隐藏杀人动机的一种手段。他正式地立下遗嘱,指定 女儿南珍熙为第一继承人,其实当时就已经开始筹划杀人的计 划了。” "可是当我们请他告诉我们遗嘱的内容时,他还为难我们 不想说呢。” “那当然是在伪装。遗嘱的内容看上去和案件没有什么关 系,属于私人问题。但是警察仅凭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大学教授 把遗嘱的内容说出来?这样反而更奇怪。所以他表现得很不情 愿。其实如果自己陷人被动,不管通过什么方式他都会公开遗 嘱的。告诉人们,我这个父亲是这样对待南珍熙的,我没有杀 人动机。而且他认为如果自己正式成为嫌疑人的话,警察无论 如何都会知道遗嘱内容的。” “原来他所有的行动都有周密的计划,这个人的确很可怕, 结果精心策划了一出杀死自己亲生女儿的悲剧。” “南成龙内心深处的疯狂和误解被触发,才酿成了这场惨 剧。金海莲带南珍熙离开家时所说的话,结果害女儿丢了性命。 金海莲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会饮恨九泉的。” 柳贤听了高振的分析,自己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站起 身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对南珍熙之死感到的遗憾,和亲生父 亲阴差阳错的谋杀,让感觉迟钝的柳贤也感到异常压抑。 “那他为什么要杀害朴恩顺呢?案发当时南成龙就在二楼 书房里,作案的机会比任何人都多,但作案动机很难想像。他本人也对此闭口不谈,更没有可供挖掘的线索。” 髙振避开柳贤的视线,端起面前桌上的绿茶喝了一口,不知为何看起来不想再说什么了。柳贤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个好像已经解决了吧?” “已经抓住了兇手,实际上算是解决了。当然,对于高振 兄来说,南成龙杀害徐恆日的罪名就足以受到惩罚,所以您已 经不感兴趣了吧?即使朴恩顺和南珍熙的案件不起诉他,在审 理徐恆日案时,或判决以后在监狱里服刑时,南成龙也会迎来 死期了。但是,难道真相就要如此掩埋吗?作为警察,还有很 多工作要做。收集证据,制作笔录,然后才能起诉和结案。朴 恩顺案没有证据,如果本人不承认,我们就无计可施。而且南 成龙的作案动机也不明显,能确定的只有当时南成龙有犯罪的 时机。您也知道’仅凭这些是不可能起诉的,肯定会被检察院 拒收的。”
第64页 柳贤显出对后续工作很烦恼的样子,他把双手伸直举过头 顶,十指交叉地伸了个懒腰。高振看到他这样,无可奈何地说: “这你可以不用再操心了。朴恩顺和南珍熙的案件也已经 真相大白了。” “怎么会?您又偷偷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吗?” 柳贤转过头,眼睛闪闪发光。 “朴恩顺不是南成龙杀的。” “什么?” 柳贤惊得霍然坐直了身体,像大梦初醒的人一样髙声说: “那么是什么人?” “徐恆日。” "死去的徐恆日?” 惊愕万分的柳贤提高了声调。 “是的,兇手非徐恆日莫属。前几天我去找你时不是说过 吗?朴恩顺被杀时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很有意思。” “可是徐恆日有在国外旅行时寄回的明信片,这个明确的 不在场证据您也知道的。不管怎样,请您给我讲一下吧。” “当然,现在我的假设中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但我认为 一定会是这样的。其实他在不在场证据上做的手脚并不复杂, 而我们之所以被蒙蔽,因为警察都天真地以为,徐恆日不会如 此巧妙地捏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据,抱有这样的想法,我们的调 查当然徒劳无功。 “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看上去似乎很完美,在朴恩顺被杀 以后,还在丹麦、柏林、汉堡和法兰克福等欧洲各地旅行,并 寄回了带有各地邮局邮戳的亲笔明信片,而且上面准确地提到 了韩国当天的天气。起初我看到他亲笔写的明信片内容和韩国 国内天气一致时也信以为真。还有,他在1月30日的明信片 里不是还提到了人鱼公主铜像被泼洒猪血的事件吗?尽管徐杜 里提出,徐恆日可能会委託朋友——伪造专家朴冠行伪造护 照,在回国日期上作假,但这种怀疑在亲笔明信片这个证据面 前也显得很无力。后来经过査询出人境记录,发现徐恆日和朴 冠行都是在朴恩顺死后十多天回到韩国的,我就没有再对他产 生怀疑。” “徐恆日会不会有同伙?” “我不这么认为。徐恆日不会让别人参与如此隐秘的犯罪。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足可以实施犯罪,为什么还要找一个同犯 呢?如果有同犯参与,会大大地提高泄密或被捕的危险。” “真有意思,他一个人可以实施犯罪吗?” “当然,很容易,也很轻松。” “怎么做呢?” “上次我不是拿过来几页判决书复印件吗?那是朴冠行因 为伪造文书被处罚的案件。” “是的。” “我说他有一个同犯,你记得吗?叫金采文的。” “是这样。” “如果是一种三角形伪造会怎么样?” “三角形伪造?” “由3个人合作进行。徐恆日是一个极其谨慎又狡猾的人。 首先,徐杜里知道徐恆日有伪造专家朴冠行这个朋友,只要稍 稍动一动脑筋就能想到,徐恆日可能和身在欧洲的朴冠行互换 护照照片,在不同的时间回国。也就是在朴恩顺被杀之前,徐 恆日持朴冠行的护照提前回国;在杀死朴恩顺之后,朴冠行再 用徐恆日的护照人境。以此来伪造人境的时间。然而,因为徐 杜里知道朴冠行这个人,这种直线型的不在场证据伪造恐怕会 被徐杜里揭穿。所以徐恆日又加人了朴冠行的跟班金采文这一 层次。徐恆日在金采文的护照上贴上自己的照片,先冒充金采 文回国,而并不是冒充朴冠行。当然是在朴恩顺被杀的几天前, 简单地说就是徐恆日使用金采文的护照人境的时间。” “嗯 “在杀害朴恩顺几天后,朴冠行和金采文才回国。朴冠行 用自己的护照就可以了,金采文用贴着自己照片的徐恆日的护 照冒充徐恆日人境,当然出入境记录就会显示徐恆日是在那一 天回国的。” “这样做是可行的,但是仅凭金采文是朴冠行同犯这一点, 您是怎么得出这样的推论的呢?” “出人境记录显示朴冠行是在朴恩顺死亡以后第15天回国 的,而几天以后又去了欧洲,至今没有再回过韩国。就是通过 这个现象,让我自然地联想出这样的剧情。” “为什么呢?” “是为了金采文的离境。” 1阿 " “如果朴冠行是徐恆日伪造护照的直接合作者,当然不需 要这么烦琐。因为怕伪造不在场证据的事被人揭穿,徐恆曰 选择了金采文来合作,而不是朴冠行。所以朴冠行必须回国 一趟。 “我先是对朴冠行回到韩国,停留了大约十天又回欧洲的 行迹表示怀疑,偏偏又是在朴恩顺死后不久,这其中必有蹊践。 如果是在朴恩顺死前,因为朴冠行和徐恆日交换了护照,有这 样的出人境记录很好解释。但是在朴恩顺被杀以后,朴冠行为 什么还要回韩国呢?当我看到朴冠行的犯罪记录,得知金采文 的存在时,所有谜团都被解开了。 “徐恆日没有选择朴冠行作为伪造护照的直接合作者,因 为怕认识朴冠行的徐杜里产生怀疑,所以才选择了与朴冠行狼 狈为奸的金采文。两人互换了护照照片,徐恆日用金采文的护 照先回到韩国,因为不管怎样徐恆日需要在他预谋杀害朴恩顺 的日期之前回到国内,这是必须的。那么现在有一些不在场证 据的后续处理问题。金采文用徐恆日的护照回国,但不能再用 它出境。因为如果徐恆日自己还在国内,护照却出境了,这种 荒唐的结果会让伪造不在场证据的事败露。所以金采文必须用 徐恆日使用过的自己的护照出境,但问题是要把徐恆日和金采文互换了照片的护照恢復原状才行,而金采文并不掌握这种技 术。毕竟朴冠行才是伪造专家,金采文只不过给他跑腿。因此, 朴冠行必须回国一次。只有他回来,才能把徐恆日和金采文的 护照照片调换回来。所以朴冠行的回国是必要的,只是要在朴 恩顺被杀以后回国。这样,申卜冠行回来把徐恆日和金采文的护 照做好,几天后朴冠行和金采文再使用自己的护照出境去了欧 洲,现在一定在欧洲某个地方吃喝玩乐呢。想必徐恆日为了伪 造这样的证据,也给了他们不少钱。因为他们这些人是不会因 为是朋友,费这么大的力气白白帮忙。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徐 恆日即便请人帮忙伪造护照和出人境记录,也不会透露他杀朴 恩顺的事。他一定是跟朴冠行和金采文随便编些其他的理由。 朴冠行之流只管拿钱办事,不会打听他的底细。
第65页 “尽管还没有查询金采文的出人境记录,但很显然他一定 是在朴恩顺死之前几天人境,死后离境的。当然,人境的人其 实是徐恆日。” “嗯,的确是这样。明天我就去查金采文的出人境记录。” “我们再说说明信片这个难题。起初我也想得有些简单。 我以为有亲笔的明信片,就可以确认他不在犯罪现场了。因为 当时一直以为徐判昆是那个疯狂的恶魔,所以杀人者也会是继 承血缘的徐氏子孙中的某一个。确切地说是因为怀疑徐杜里, 所以没能识破徐恆日的伎俩。然而随着徐杜里的不在场证据得 到确认,他解除了嫌疑,后来南卦田老人告诉我们那个曾经 被歪曲的事实,这时我才开始重新研究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 上次我不是给你看过关于人鱼公主雕像被人泼洒猪血的报导 吗?有意思的是,在1月29日,当地的报导称人鱼公主雕像 被泼了红色油漆,而2月1日以后的报导中却变成了泼猪血。 此后的报导也是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呢?” “1月29日的新闻有可能是误报。大概是事件发生后急于 发布报导,而出现了失误。编辑新闻的记者只看见了泼洒的红 色液体,没有详细考察,便以为是红色油漆。因为此前人鱼公 主雕像也有几次被涂抹粉红色油漆的事件发生。随着警方发表 声明,或者了解了详细情况以后,才发现那不是油漆,而是猪 血。所以在两天以后,从2月1日开始,新闻报导中的红油漆 的部分都更正为猪血。” “原来如此,可是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当时你从徐恆日那儿拿来的明信片还在吗?” 柳贤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明信片仔细观察起来。当时是不 得不对徐恆日表示歉意,才把明信片拿回来,也没有当做证据 来处理,一直放在柳贤的抽屉里。 "你看一看写有人色公主雕像被泼猪血事件那张明信片的 日期。” “1月30日,有当地邮局的邮戳,啊!” “是的,至少在1月30日的报纸或网络新闻中,仍然是报 道的人鱼公主雕像被泼红油漆。” “那这到底是……” “是的,徐恆日在更正报导出现以前,就知道人鱼公主雕 像身上被泼洒的不是红油漆而是猪血,写在明信片上。而至少 在1月30日,了解事情真相的人仍属少数。如果不是警察的 话?…"" “那会是?” “那就是罪犯本人。” “在人鱼公主雕像上泼猪血的人比谁都要清楚,那不是红 油漆而是新鲜的猪血。难道是看了电影《魔女嘉莉》而产生的 灵感?” “那么因为徐恆日就是泼猪血的罪犯,所以他在新闻报导 中的红油漆更正为猪血之前,就已经写在了明信片上。”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但直接去泼猪血的人不会是 徐恆日本人,因为在那个时间,徐恆日已经杀死了朴恩顺,正 在国内的某个地方藏身。徐恆日是幕后指使了犯罪,泼猪血的 人是受他指使实施犯罪的同犯。我认为那个人不是朴冠行就是 金采文。” “如果有同犯,那傢伙的可能性的确最大。就算徐恆曰对 杀人的事很不在行,也不会找其他同犯。因为一旦他这种别出 心裁的做法被人发现,就会大大提高作案的风险。” “是的,不管是朴冠行还是金采文,代替为杀害朴恩顺使 用金采文的护照提前回国的徐恆日,在欧洲各地旅行,并在当 地将徐恆日事先写好的明信片依次寄出。在1月29日晚上往 人鱼公主雕像上泼洒猪血,第二天再把徐恆日以此为内容事先 写好的明信片寄出。”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韩国的天气的呢?而且的确是徐恆日 的笔迹。” “我们已经知道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是伪造的,再研究其 中的细节已经不是问题。” “也是按照网上的一周天气预报事先写好的吗?” “应该不是,我上次也说过,天气预报只不过是一种概率, 不可能很准确。徐恆日也不会依赖这种不确定的方法。你仔细 看一下这些明信片,其实天气大概就分为3种情况,很冷,比 较暖和,以及下雪。冬季的天气还会有别的吗?就这3种已经 足够了。徐恆日是按照寄信的日期,事先在同一日期写好3张 明信片,上面只有天气是不同的。” “啊,原来如此。” “‘今天韩国很冷吧’、‘韩国天气转暖了很多吧’或者‘听 说今天下雪了是吗’,适当地提及韩国的天气,其他内容一模 一样,写出3个版本的明信片。至少其中一张与韩国当天的天 气是大体一致的。当然,3种情况的说法是我随口说的。心思 缜密的徐恆日也有可能准备了四五种天气的版本。事先写好很 多张相同日期的明信片,把这些交给自己的同犯,让他在欧洲 旅行时在网上确认了韩国当天的天气后,选出一致的明信片寄 出。如果发生气象变化,天气异常时,大不了那一天不寄明信 片就可以了。” "原来这么容易。” “是的。只有对不在场证据感到怀疑,才能很容易识破他 的伎俩。徐恆日为了防止不同天气版本的明信片的办法被揭 穿,还策划了一起我刚才说过的泼猪血事件。是为了使自己那 天身在欧洲的不在场证据除了掌握天气情况外,能有更丰富的 资源。1月30日是预谋杀害朴恩顺的日子,所以这一天在不 在场的证据就更为重要。所以想出了攻击人鱼公主雕像的主 意。但最后还是由于媒体误报露出了马脚。这是老天对他的惩 罚,让他有这样的霉运。
第66页 当我知道徐恆日在朴恩顺被杀时处心积虑地伪造了不在 场证据时,我马上感觉到他一定就是杀害朴恩顺的兇手。其 他的家人大多都有不在场证据,没有犯罪的机会。唯独有机会的人是南成龙,偏偏那天他在家。但这并不说明朴恩顺案 中他有作案机会,而是成为后来为杀害南珍熙的一个铺垫。 这个我们以后再讨论。总之,用这种排除法筛选后,剩下的 人只有徐恆日。” "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呢?不管怎样,朴恩顺也是把他养大 的母亲。当然,如果像您所说,徐恆日是个为了犯罪费尽心思 伪造不在场证据的傢伙,那么他一定也会因为钱不惜干出杀人 的事情,可是并不是杀死朴恩顺就能继承遗产啊。” “其实没有明显的动机,这里要植人一点儿想像0想听听 我创作的故事吗?” “当然想听,请您不吝赐教。” “我把事情倒过来想了想,会不会不是为了得到遗产,而 是为了保住遗产呢?” “保住遗产?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的想像。同是儿女,徐恆日和徐杜里、徐海利 是不一样的。不用说,因为他是养子’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 法律形式上的儿子。如果法律上的关系中断,那么他和徐家也 就没有了任何联繫。徐杜里和徐海利就算再不争气,他们是徐 泰皇和朴恩顺的儿女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什么时候都有继承 权。实在不行,还可以根据‘遗产保留份额’,至少得到应得 财产的一半。” “这方面徐恆日不是也一样吗?” “是的,但毕竟养子还是有所不同。” “ ” “如果结束领养关系呢?法律上叫做‘罢养’。这样徐恆日 和徐泰皇一家就会没有任何关系,再次沦为孤儿。如果朴恩顺 执意要徐泰皇与徐恆日解除关系,而这件事被徐恆日知道的话 会怎样呢?” “嗯……” “徐泰皇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典型的军人作风,是一位值 得尊敬的军官。当然,以前我对他有些偏见,以为他是继承了 狂人徐判昆的血脉,这都是误会,徐泰皇是堂堂两星上将。对 于徐恆日来说,两星上将之子的背景与浪迹天涯的孤儿身世真 是相差千里。就算徐泰皇没有什么财产,待徐泰皇和朴恩顺百 年之后,全部遗产的1/3也要归徐恆日所有。 “无论怎样看,徐泰皇儿子的头衔在徐恆日人生当中是不 可代替的精神支柱。他是不是徐泰皇的儿子是决定他人生起跑 线位置的重要因素。而养母朴恩顺不知因何,非要解除领养关 系。尽管徐泰皇性格倔犟,不会马上同意,但如果朴恩顺一再 坚持,后果不知道会怎样。徐泰皇年事已高,而且退休在家, 不可能还跟以前一样,老婆在家里会变得越来越有发言权。年 老的丈夫不会不考虑妻子的意见。这是夫妻两个人上了年纪的 典型特徵。徐恆日感到了严重的危机,感到自己人生的根基开 始动摇。徐杜里不是说过吗?妈妈去世1年以前就开始对徐恆 日冷淡了,而徐恆日从欧洲给妈妈寄明信片的事也很反常。我 不认为这些都是气话。徐杜里看起来是个粗心的男人,连他都 能察觉出来,一定有异常之处。所以我开始了想像,当时朴恩 顺也许是不再喜爱徐恆日,才决定解除领养的。 “当然,解除领养不是徐泰皇和朴恩顺单方面决定的,如 果徐恆日拒绝,就将被转人诉讼程序,以确认是否有需要解除 领养关系的直接原因。徐恆日如果在法庭上不同意解除,就会 使解除领养关系失败。然而,这样他徐泰皇之子的身份也几乎没有了价值。在诉讼过程中互相攻击,互相伤害,即使硬把自 己捆绑到已无心领养的徐泰皇和朴恩顺身上,也失去了意义。 在社会上也不能再利用这个身份背景。而且如果在法庭上进行 争辩,徐恆日身上原本只有养父母知道的叛逆和缺点就会昭然 天下。另外,这样也没有经济上的利益。即使徐恆日可以分到 遗产中最少的‘遗产保留份额’,也没有很多钱。何况,徐泰 皇已经不再喜爱徐恆日,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就把那部分钱转移 掉。总之,一旦诉诸法律,作为两星少将儿子的光荣头衔就会 黯然失色。即使能够胜诉,徐恆日头上的光环也已经几近破碎 了,不再有光环,那只是几近破碎的几枚铜钱而已。徐恆日感 到危机重重,自己曾经想努力挽回朴恩顺的心,最终也没有成 功。在徐恆日身上,似乎有着朴恩顺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身 世。关于这个身世,我也进行过猜想。总之,朴恩顺已经不可 能回心转意,徐恆日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最终决定要杀死朴 恩顺。 "但是,他必须设计一个绝对不会被人怀疑的情形。哪怕 有一点儿纰漏,都会让徐泰皇生疑。因为朴恩顺执意要解除领 养徐恆日的事,徐泰皇很清楚。尽管徐泰皇平时话不多,不会 把这件事告诉家里其他人,但一旦朴恩顺遭遇不测,而且不是 强盗或外人所为的话,家中有明显动机的只有徐恆日一个人, 这一点唯独徐泰皇最清楚。于是,徐恆日不得不设计一个让徐 泰皇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自己的情况,那就是去欧洲旅行。这 种不在场证据的伪造是很成功的。案发当时,徐恆日根本不在 国内,所以正如他所愿,徐泰皇果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第67页 “您是说徐恆日是因为害怕朴恩顺解除领养、再次沦为孤 儿的身世才杀人的吗?果然是很好的剧情。那么朴恩顺为什么 会突然产生解除领养的想法呢?又不是刚刚领养,徐恆日都已 经长大成人了。” “这其中当然有原因。” “愿闻其详。” “因为她知道了徐恆日是楼上南成龙教授的儿子。” “嗯,应该是这样。” “让她知道这件事的就是南成龙的前妻金海莲的那封信。” “金海莲的信?我有点儿煳涂了。” “说来话长。以前我也说过,要跟你讲一讲关于徐恆日是 南成龙儿子的事。” “那您就现在讲吧。您是怎么知道徐恆日就是南成龙的儿 子呢?” “嗯,起初只是一种没有证据的推论,但我有确切的根据。 我之所以认为南成龙和徐恆日是父子关系,是因为两人的犯 罪能量的相似性。南成龙的巧妙、徐恆日不逊于他的狡猾, 还有之前李芬姬的险恶,这三代人真是一脉相承。像南成龙 那样了不起的杀人犯,更多出现在电影里,实际生活中很少 能够见到,我是说在我们身边很少发现。但是在同一个家庭 中,却出现了极其相似的同样厉害的兇手,也就是徐恆日。 难道这只是偶然?我对此产生了疑问。我偶然间问过徐泰皇, 他是不是同朴恩顺一起去孤儿院把徐恆日领回来的。他说是 自己去那里,把刚出生的徐恆日挑选回来的。朴恩顺虽然同 意领养一个孩子,但没有参与挑选。这就是很奇怪的事。不 管徐泰皇在家的权力有多大,在领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上, 不可能丝毫不考虑女人的意见。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徐恆日会 不会就是徐泰皇的儿子呢?也就是徐泰皇会不会把自己的私生子领回家里欺骗朴恩顺说是领养的呢?朴恩顺后来得知了 这个消息,实在不能接受徐恆日,所以要求解除领养。但是, 随着我确定了是徐恆日杀死了朴恩顺以后,这个想法逐渐消 失了。让我对南成龙,而不是徐泰皇,和徐恆日的关系展开 了联想。所以自然产生了徐恆日不是徐泰皇之子,而是南成 龙的私生子的想法。很有可能是徐泰皇为了替南成龙隐瞒这 个私生子,才把徐恆日当做养子的。 "对了,现在有必要说一下徐泰皇和南成龙两家人之间的 关系。据南光子讲,李芬姬和徐判昆死后,南成龙继承了牛眠 洞的房子,把一楼腾出来让给徐泰皇住。她的话让我开始时对 南成龙有了很好的印象。我觉得即使两人曾经兄弟相称,但徐 泰皇毕竟是南成龙杀母仇人的儿子。当然,实际上正好相反, 是李芬姬想要杀害徐判昆’偷偷给他吃鸦片,才被变得疯狂的 徐判昆杀死的。不管怎样,南成龙和徐泰皇并不知道这些事。 谁见了都会认为南成龙对仇人的儿子太好了。后来我产生了疑 问,我的疑问在听南卦田老人讲述了事情真相以后得到了确认。 “我们要知道当时是1967年。如果是现在,产权都是以实 名制为原则,不论临时的委託,还是税务关系上的名义转移, 登记註册的产权人就是主人。而当时的年代根本没有这种意 识。法律上叫做名义信託,而就算不参照法律,委託人也是实 际的主人,名义上的主人只有名义,没有任何权利。人们也都 是这样认为的。那么牛眠洞的房子会怎么样?那是徐判昆用贩 盐赚的钱买的,为了避税才转到李芬姬名下。这种情况在当时 的社会观念,房子应该属于徐判昆所有。即使徐判昆后来死于 非命,也理应由儿子徐泰皇继承。即使南成龙和南光子起诉徐 泰皇,根据名义信託的原则,也一定是徐泰皇胜诉。当时换了 谁是徐泰皇都会独占房产,把产权转移到自己名下的。而实际 上情况如何?南成龙兄妹大摇大摆地住在二楼,房产也从李芬 姬转移到南成龙名下。南光子说南成龙让徐泰皇住在一楼是对 他们善意的施捨,这是按照当今社会的标准。换了当年的说法, 徐泰皇才是个施恩的人。不仅允许南成龙住在二楼,还把房产 的名义让给他。就算自己的父亲杀害了南成龙兄妹的生母,自 己充满负罪感,但毕竟对于得到这么一大笔房产和钱财,这种 负罪感的解释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只能认为,徐泰皇待南成龙 如亲兄弟一样,处处迁就、照顾他。他那木然的表情下面,隐 藏着对毫无血缘关系却兄弟般相处的南成龙兄妹的深深的情 谊。相反,南成龙温和的外表里面,盘踞着随时可能显露原形 的恶魔本性。 “再回头说说徐恆日,徐恆日的事也可以这样解释。如果 徐恆日是南成龙的私生子,而南成龙拜託当时没有子女的徐泰 皇把徐恆日当做养子的话,徐泰皇一定会答应的。南成龙夫妇 当时也未生子,也可以把徐恆日当做养子。但是据说金海莲虽 然没有孩子,却对领养这件事极力地反对,所以没有这样做。 “这样,徐恆日作为徐泰皇的养子,而且是长子长大到30 岁。而某一天朴恩顺偶然得知徐恆日是南成龙的儿子。虽说不 是徐泰皇出去鬼混生的儿子已是万幸,但那个道貌岸然的南成 龙实在更令人生厌。尤其是家中和自己要好的南成龙的妻子也 离南成龙而去,这和被南成龙赶走没有什么两样。朴恩顺同情 金海莲,更厌恶南成龙。她慢慢地感到自己已经不能再把徐恆 日当成自己的儿子。所以要求解除领养。你说对吗?这难道不 是个很好的故事吗?”
第68页 柳贤开口说。 “仅凭犯罪形式上的相似性,您插着想像的翅膀飞得好远啊。” “这不是凭空的想像,我有几点依据p让我慢慢说给你听。 第一,金海莲在12年前离开家时,对南成龙扯谎说南珍熙是 自己和别的男人所生,这样才把南珍熙带走的。当然,她这么 说也是我的猜想;第二,金海莲不知什么原因,平时一直给南 珍熙灌输无论如何也不能见徐家人的思想;第三,金海莲临死 之前给朴恩顺写了一封信,收到信后朴恩顺脸色突变,在院子 里把信烧掉了。 “先说第一点:金海莲为什么非要带南珍熙离开家呢?当 然,带走自己的女儿很正常。但是她的生父是南成龙,首尔大 学教授,是个很有钱的父亲。女儿留在父亲身边对她的前途更 有益处。金海莲费尽心思地把南珍熙带出来难道不就是因为徐 恆日吗?甚至可能金海莲的出走也是因为余恆日的问题。徐恆 日是丈夫的私生子,瞒着家里人当做楼下徐家人的养子长大成 人,金海莲得知此事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不能原谅。能够 作出离开是首尔大学教授并且拥有许多资产的丈夫的事,一定 是受到了足够大的打击。她离开家时已别无牵挂,只有南珍熙 让她放心不下。南珍熙小时候偏偏和徐恆日很要好,万一她不 知道两人的关系,和徐恆日发生男女之事怎么办?那是绝对不 允许发生的悲剧。金海莲只好不惜自泼脏水,谎称南珍熙不是 南成龙亲生才把女儿从家里带了出来。 “第二,金海莲在南珍熙面前没有说南成龙的不好,而是 坚决不让她接近徐家的人。那时因为金海莲不想把徐恆日是她 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事实和她父亲那令人厌恶的秘密告诉南珍 熙,玷污了她纯真的心灵。然而金海莲要求她必须和徐恆日保 持距离,却不能这样说。如果南珍熙问起为什么唯独不能接近 徐恆日,其中缘由她不便讲。所以才说不能见徐家所有的人。 毕竟和他们家没有什么瓜葛,所以用这样的话来隐瞒她和徐恆 曰的特殊关系。 “最后,金海莲临死之前寄给朴恩顺的信上是不是会有这 样的内容:事实上徐恆日是我丈夫南成龙的儿子,我就是因为 这件事才和南成龙分居的。徐恆日和南珍熙是同父异母的兄 妹,两个人走得很近。在我死后,绝对不能让珍熙和恆日发展 成为男女关系。应该就是这样的内容。虽然有南成龙在,但是 在阻止徐恆日和南珍熙结合的问题上,她不信任南成龙。因为 她离开家时已经跟南成龙说这不是他的女儿,南成龙已经对此 事信以为真,他没有什么必要去阻止那两个人的结合。金海莲 临死的时候作出了这个决定。也许自己死后,南珍熙就会去找 爸爸,这就让金海莲担心女儿会去接近徐恆日。即使不去找南 成龙,南珍熙也有可能跟徐恆日取得联繫。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然而,现在也不能来到南成龙面前,说珍熙就是你的女儿。所 以在进棺材以前,金海莲必须把一切都安排好,这才决定给能 够绝对控制徐恆日的养母朴恩顺写了那封信,告诉她事情的真 相,并拜託她这件事。 “朴恩顺看到金海莲的信以后才知道真相。她已经无法再 把徐恆日像养子一样看待。所以从那时开始要求徐泰皇解除对 徐恆日的领养。或者准确地说叫罢养。结果得知此事的徐恆日, 却对朴恩顺下了毒手。” “嗯,这么说所有事情都像齿轮一样环环相扣的。徐恆日 果真一直都不知道南成龙是自己父亲的事实吗?” “他应该不知道,我可以保证。我前几天见到徐恆日跟他说起此事时,他吃惊的表情可以说明。而且我还有更确切的理由。 徐恆日这样精明的人一旦得知自己有亲生父亲的事,就不会再贪 图徐泰皇籽的身份,徐泰皇针将辆假,而南戱是首尔大 学教授,社会上既有名望,又有地位,何况南成龙更为富有,实 际上还是有南戏这样的爸爸更有好处。而且徐泰钢后,徐直 曰要和徐杜里、鳞利3个人平分财产。如果是南戱,徐恆曰 只要和南珍熙两个人平分。徐泰皇每天坚持锻鍊,身体别提有多 好了,等他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南成龙却已经身患绝症, 不久于人世了,眼看遗产就可以到手了。当南戱儿子的好处是 作为徐泰皇的儿子不可比拟的。如果南戱得知此事后不承认和 徐恆日的关系,徐恆日也可以提起舒关系认定的诉讼。这与徐 泰皇申请解除领养的诉讼不同,诉讼方是可以获得巨大利益的。 只要通过dna鑑定确认了亲子关系,即使南成龙不愿意,徐恆 日也可以获得南戱遗产的继承权。当然,其实徐恆日即使在徐 泰皇家里不解除领养关系也可以继承南戱的财产,这一点大概 徐恆日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可以继承南成龙的一半财产, 就不会有冒险杀害朴恩顺这种愚蠢的想法了 “原来很多迹象都能表明徐恆日就是南成龙的儿子。” “其实关于南成龙是徐恆日父亲的事,我掌握更确切的根 据,以后再告诉你。” 两人之间陷人了短暂的沉默。髙振的这段话把事情的前因 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但这个内容也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异常 压抑。还是柳贤打破了这片沉默: “很多问题都得出了答案。朴恩顺被杀的整个案情因此变 得更为明朗,南珍熙被杀的案件也有了些眉目,杀人动机也显 露了出来。在南珍熙被害那天,南成龙的不在场证据还有一些
第69页 问题,不过相信明天再做一次调查就会査清楚。很显然,这里 面存在捏造的成分。那天上午11点,南成龙见了张民浩教授, 并一起参加了中午12点的聚会。经检测,南珍熙的死亡时间 是早上7点到8点之间。就算南成龙7点在海云台作案,而后 11点时在首尔和张民浩教授见面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无 论乘坐ktx高速列车还是开车都是一样。而且我已经查过飞 机乘客名单,没有南成龙的名字。 "相反,他作案后赶回来参加12点的聚会还是有可能的。 在12点的聚会上,很多人都能证明南成龙教授的出席,毕竟 让所有人都作伪证不太可能。而11点时见过南成龙的只有张 民浩教授一个人。如果只有一个证人,说服一个比较好说话的 人为他的在不在场提供虚假的证言还是有可能的。对一个同事 随便编造一个合适的藉口,让他说在11点时见过自己,同事 也应该会答应。张教授一定没有想到,那个小小的託付’竟然 和南成龙女儿的死有关。明天马上把张民浩教授约出来,告诉 他南成龙是杀人嫌疑犯的事,他一定会说实话的。” 高振听着柳贤的话,没有做声,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陷人 了复杂的情绪之中。 "您觉得南成龙杀害徐恆日的动机是什么?这才是悬而未 决的事情。其实对于警察来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证据已 经足够充分,南成龙也承认自己杀死了徐恆日,兇手被起诉并 受到法律制裁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南成龙唯独对杀人动机一直闭口不谈。就像您所说,徐 恆日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一点他早已知道了。结果他是亲手 把自己的女儿南珍熙和儿子徐恆日都杀死了。南珍熙可以说是 因为误解,那杀徐恆日又是为了什么?真的让人很难想像。” “这……人心是真正的迷宫。” “您的话很像电影里的对白。”柳贤东拉西扯地说。高振忽 然站起身,“我还有几件事需要核实,咱们下次再聊”。说完转 身离开了。 第二天,柳贤立即查询了金采文的出人境记录。不出高振 所料,金采文有朴恩顺被杀两天之前的人境记录。实际上人境 的人就是徐恆日,他使用的是贴着自己照片的金采文的护照。 金采文在半个月后离境,这时出国的人才是金采文本人。那是 朴冠行回国帮他把护照照片恢復成了原貌。 看到徐恆日捏造不在场证据和杀害朴恩顺的事已经有了大 致轮廓,柳贤又开始着手研究关于南成龙杀害南珍熙的案件和 南成龙当天的不在场证据。 上午,柳贤带领一名重案组刑警找到了南成龙自称在南珍 熙死亡当日上午见到的学会同事张民浩教授的办公室。张教授 像是快要退休的年纪,温和的表情下,也有一种不肯妥协的倔 犟。柳贤小心翼翼地问起他是不是受南成龙之託说了假话,张 教授的回答跟第一次一样仍然是否定的。柳贤不得不严肃地说 出这和一起杀人案件有关,以及南成龙已经被当做嫌疑犯逮捕 的事实。柳贤期待着情况会有改观,张教授会吓得吐露实情, 所以柳贤胸有成竹地等待着张教授的回答。 “真没有想到,南教授竟然是嫌疑犯,那是我们平时最敬 重的前辈……难以置信。你们警察是破案的专家,一定有你们 的理由,但是这次我不得不说你们猜错了。那天上午11点左 右我确实和南教授在咖啡厅见过面,喝了杯茶闲聊了一会儿, 一起去参加12点的聚会了。这绝对是真的。警察先生来这里 调查杀人案,我怎么会撒谎呢?” 张教授的语速很慢,却充满了肯定的口气。柳贤陷人了巨 大的困惑。即便张教授说的是假话,他也无力反驳。更让人绝 望的是,柳贤也实在不相信张教授在说谎。 回警署的路上,柳贤心事重重,一脸阴沉。对于南成龙 来说,仅凭证据确凿的杀害徐恆日的案件足够将他绳之以法。 就算南成龙对杀人动机闭口不谈,但杀人本身的证据充分, 对他的判决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有南珍熙被杀的案件还悬而 未决。尽管杀害徐恆日已经足可以让南成龙在监狱里度过余 生了,但柳贤身为警察,并不满足于这种自然的正义实现。 搞清南珍熙被杀的案情,査明南成龙以何动机、如何作案, 有什么证据,从而终结案件是警察的职责所在。为了查明案 件真相遇到了重重险阻,那种渺茫的感觉和身为警察的负担 感纠结在一起,折磨着柳贤的心灵。尽管如此,南成龙直到 今天,仍然未置一词。 柳贤这时才想起高振那张若有所思的面孔。昨天说起要找 张民浩教授再进行确认时,高振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心里 一定有什么主意。何不让他说来听听。柳贤马上掏出手机拨通 了电话,约高振见面。电话里似乎能看到高振在那端笑嘻嘻的 样子。平时只要是关于案件的事一向欣然赴约的高振,这次却 意外地提起了条件。 “想听听我自己的空想很容易,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见见南成龙。你、我、他,三个人一起。” “您要见南成龙?” “是的。你就说关于徐恆日的事有话要问他。首先我们要从徐恆日是不是他儿子这件事开始确认。不知道他在拘留所里 过得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了,我很想见见他。”
第70页 “嗯……好吧,反正您也是律师。不过见不见咱们是南成 龙的自由,如果他不同意就没有办法了。” “知道了。” 第八章 会面 几个小时后,面容憔悴的南成龙被警绳和手铸束缚着出现 在重案组的办公室里。在褪色的囚服下面,教授已经失去了往 日的风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现 在是怎样的心情。看上去竟有些看破红尘的感觉。很难想像, 眼前这个安详而憔悴的老人,从他母亲身上继承了无比的疯狂 和邪恶。柳贤和高振一同走进讯问室,在高振的申请下,南成 龙身上的警绳和手铸被允许解开。 “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吗?” 高振用明快的语气问候道。南成龙似乎认为高振在没话找 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高振一眼,没有做声。高振在讯问桌 旁欠了欠身,说道:“恕在下冒昧,我认为我已经查明了真相。” 高振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南成龙依然没有表情,还是目无 焦点地看着高振。 “我不是想让您无奈地坦白。我又不是什么警察,只不过 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我把我的想法说给您听,有不对的地 方请教授给我指出来。” 柳贤这才看出来,高振是为了让南成龙说出真相,才提出 做这样一个改错游戏。对于已身患绝症,并亲手杀死了自己儿 子的南成龙来说,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恐惧。不管什么样的威胁、 逼迫,或是起诉从重处罚都没有用处,因为对方已经是个一无 所有的人。即便南成龙身体里流淌着疯狂的血液,但他毕竟是 个一生充满好奇心,崇尚着人类的理性和合理性的学者。能让 他产生兴趣并开口讲话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觉得跟对方有共 同语言,双方进行充满理性的对话。高振声称自己对于南成龙 的罪行,对南成龙的人生已然了如指掌,尽管南成龙依然面无 表情,但他的心里也许已经产生了愿闻其详的好奇之心。高振 突然说: "我并不是偷着做了亲子鑑定才知道徐恆日是教授的儿子 的,其实完全是我的推测。” 紧接着,高振开始独白般滔滔不绝,好像根本没有考虑 对方是否在听。金海莲12年前带南珍熙离开家时抛下的谜团, 金海莲无缘无故不允许南珍熙见徐家的人,以及金海莲临死之 前给朴恩顺写的信,等等。最后,高振指出徐恆日和南成龙两 人犯罪能量上的相似性,由此得出了结论。南成龙仍然表现出 不以为然的样子,但他明显对高振的叙述听得很专心尤其听 高振说到金海莲12年前离开家时对南成龙说南珍熙不是他亲 生女儿的推测,甚至面露感嘆的神情。这分明是在表示肯定。 难道南成龙已经把高振当做能够沟通的对象了吗? “我还有几件事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是徐恆日杀害了朴恩 力顷。他还巧妙地捏造了不在场证据,这些事我全都知道。只是 想问问,教授对徐恆日杀害朴恩顺的事怎么看?或者说您是否 知道这件事。很明显您是这起案件中很重要的证人。” 柳贤没有想到高振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看了看南成龙, 发现南成龙正在紧紧地盯着高振,眼神里充满矛盾。高振看到 他的样子,又继续说道: “您亲眼看到徐恆日杀死朴恩顺了吗?或者徐恆日去欧洲 旅行的那段时间,您在国内见到过他吗?” 髙振的话里带着对南成龙就是这起案件目击者的确信。南 成龙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连这些都猜到了吗?那天早 上,我的确看见恆日东张西望地走上山坡,偷偷用钥匙打开了 大门。我当时在书房里看书,想休息一下眼睛,来到客厅打开 窗子向外张望时偶然看到的。听说他去欧洲旅行了,什么时候 回来的?这种想法在我脑中闪了一下。后来才知道在那个时间 楼下的嫂子被杀害了。当然,我立刻猜到恆日就是兇手。不仅 时间是一致的,而且本来应该不在韩国的人突然回到家里,本 来就很可疑。还有,如果是有什么事回来应该先按门铃,而他 却偷偷用钥匙打开了门,所以兇手一定是恆日,不会有错。” 柳贤强忍着惊愕,轮番看着两个人。高振是怎么知道南成 龙是徐恆日行兇的目击者呢?这次南成龙先说话了,到底是学 者,好奇心泛滥。激起他的好奇心的战略已经成功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我看到徐恆日的事。” “我知道您一定是目击者,因为这与徐恆日第二次犯罪有 必然的联繫。” 南成龙似乎已经猜到高振要说什么,同意地点了点头。倒 是柳贤一脸迷茫。徐恆日第二次犯罪?高振好像看出柳贤心里 的疑惑,说道: “教授当然知道,徐恆日的第二次犯罪就是杀害南珍熙。” 柳贤被高振这句出乎意料的话惊呆了,他为了避免自己叫 出声来,赶紧闭上了嘴巴。难道不是南成龙杀害的南珍熙?高 振昨天明明认定了这一点。就在隔壁办公室里,高振对于南成 龙误以为南珍熙不是自己亲生女儿,而杀害了她的动机进行了 详细的分析。而今天怎么平白无故地突然说是徐恆日杀害了南 珍熙呢?而且是在嫌疑人南成龙面前。 凉奇之余,柳贤心里掠过一丝对高振的怨恨,但在嫌疑人 南成龙面前不好表现出来。高振事先没有打招唿,突然改变了 口径,柳贤责怪地瞪了他一眼。高振避开了柳贤的眼神,继续 说道:
第71页 “两个家庭之间发生了一连串的杀人案,而南珍熙的死可 以说是其中最大的悲剧。南珍熙是教授的女儿,也是徐恆日的 异母胞妹,徐恆日杀害的是自己的妹妹。因为徐恆日并不知道 南教授是自己的父亲,当然也就不晓得南珍熙是自己的妹妹。 我也曾想过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不会杀害南珍熙了吧,但是我 的结论是,他还是会这样做。是的,我是根据徐恆日的个性和 这段时间他表现出来的邪恶的强度和质量而作出的判断。 “后来徐恆日制订杀害南珍熙的计划,大概是今年春天的 事吧。他虽然决定了要杀人,但一开始对于如何作案,还没有 细緻的打算。而南教授在海云台提供了别墅用地,徐杜里在山 坡正上方修建了别墅以后,徐恆日便想出了杀人的办法,并制 定了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南成龙无力地说道: “珍熙死的那天,我记得恆日去公司上班了。” “那是一个极具创意的想法。尽管他在杀害朴恩顺时也在 自己的不在场证据上做了手脚,但跟这次比起来会显得过于原 始,很容易被识破。在南珍熙案中,他使用了更先进的手段。 徐恆日是个犯罪高手’我承认他在犯罪方面天赋异禀。徐恆日 不是在南珍熙死亡的星期二作案的,而是在前一天,星期一的 晚上动的手。”. 南成龙和柳贤都渐渐沉浸在高振讲的故事中。 “星期一晚上?” “嗯,是的。南珍熙的死亡时间是星期二的早晨,但犯罪 本身是星期一的晚上进行的。 “兇手也有可能是星期二早上潜人别墅,从台阶上把南珍 熙推下摔死。根据作案方法,警方和我都认为兇手就在家人当 中,于是以两个家庭的成员为对象展开了调查。然而,星期二 早晨所有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或是由于某种原因不可能实 施犯罪,所以我认为星期二犯罪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犯罪是 在星期一的晚上发生的。当然,兇手採用的是另一种方法。” 柳贤在一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尽管他不知道高振所说 的第二种在星期一晚上犯罪的方法是什么,至少他也承认两家 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星期二早上到海云台去作案。星期二早 上,徐氏一家人的不在场证据调査结果显示,在那个时间家人 互相都见过面,由此得出这一时间不可能有人赶到海云台的别 墅作案。徐海利和金秉伦的调查结果也是没有可能。南成龙、南光子的不在场证据也得到了印证。曾经怀疑南成龙是利用同 事提供伪证来捏造不在场证据,现在已经从张明浩教授那里确 定并无此事。也就是说,星期二早上所有人都没有实施犯罪的 可能。 “所以我建议警方调查了家人星期一的不在场证据。上次 去见教授的时候,也询问过您关于星期一晚上的不在场证据的 事吧?” “我有印象。我星期一那天也去参加了学会的聚会,一直 到很晚。” “是的。其他家人在星期一晚上的不在场证据也全都成立。 当然,徐恆日看上去也有很确定的不在场证据。然而,和其他 家人不同的是,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有伪造的痕迹,因为只有 徐恆日的不在场证据很容易造假。当我得知徐恆日是伪造了不 在场证据杀害了朴恩顺以后,我便看出南珍熙的死也被贴上了 徐恆日式伪造不在场证据的标籤。尽管我是最后才看出他伪造 的不在场证据,但通过分析这些连环杀人案的因果关系就可以 确定,在理论上,杀害南珍熙的人非徐恆日莫属。以这样的眼 光看待这起案件,我会发现不在场证据上的掩饰非常的明显。 “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说一说徐恆日星期一晚上的不在场证 据吧!据徐恆日本人说,当天他下班很早,在外面吃过晚饭后, 因为惦记在外面住的徐海利,去了她工作的酒吧。在凌晨1点 的时候突然很想念南珍熙,心里产生了想要去釜山的冲动。开 着车沿京釜高速公路一路南下。后来因为想到时间太晚,第二 天还要上班,就从水原出口出来转头回首尔了。但这只是徐恆 日本人的叙述,家人中没有人见过他。其他人当然更不会见到 他。徐恆日说下班去了徐海利工作的酒吧,可是连徐海利都说 没有见过他。 “哦,徐恆日说自己去过徐海利工作的地方是有原因的。 警察为了查明情况一定会去那个酒吧,也就会发现徐海利的变 性人身份。警方一定对这一事实感到惊讶,对朴恩顺的案件也 会重新展开调查。徐恆日一定是这样想的。警方根据朴恩顺尸 体上留下的刀痕,认定兇手是一位男性,所以从一开始就把徐 海利排除了嫌疑的范围。而让警察知道徐海利是变性人,就会 诱导警察把她也列人怀疑的对象。因为徐海利没有什么社会关 系,只是和同居男友金秉伦一起生活,不在场证据也并不明确, 是转移怀疑视线的很好的对象。事实上警方也确实中了计,对 徐海利产生了怀疑。” 柳贤不禁有些脸红。 “徐恆日有两层目的。一是巧妙地告诉警察徐海利是变性 人,从而分散警方对朴恩顺案调查的注意力,以保护自己;二 是在杀害南珍熙前一天,填补自己不在场证据上的空白。” “那么他是在这个时间去釜山杀害的南珍熙了?”
第72页 “不完全是这样,时间有些不准确。就算他星期一晚上没 有去徐海利的酒吧,他在那以后还有关于不在场证据的其他供 词。他说凌晨1点开车上了京釜高速公路,后来从水原出口出 来了。而且他因为丢失高速公路通行券在水原收费站折腾了半 天,收费员们都对他有印象。警方掌握的徐恆日的通行券上记 录着他从首尔人口进人髙速公路的时间是凌晨1点,从水原出 口出来的时间是凌晨3点左右。首尔和水原之间,走高速公路 用30分钟就可以到达。对于为何花费了两个小时,徐恆日说 自己因为犯困在路边打了1个小时的吨,醒来之后意识到开到 釜山有点儿勉强,这才从水原出口出来返回的。总之,徐恆日和收费站工作人员的陈述都能证明他在凌晨1点以前是在首尔 的。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凌晨3点以后再到釜山作案,然后回 到首尔,第二天再去公司上班,这从时间上考虑是不可能的。 如果徐恆日是兇手,他一定是在通过首尔人口的1点钟以前实 施了犯罪。也就意味着在星期一的晚上,徐恆日去了釜山海云 台,将南珍熙杀死后返回了首尔。然后又装作去釜山,从首尔 人口通过,所有这些都是在凌晨1点以前完成的。 “就是这样。可是,这有可能吗?他从公司下班的时间是 下午5点,这一点有公司很多职员可以作证。从那时开始一路 狂奔,到达釜山海云台也要5个小时,即使玩命超速行驶也需 要4个小时。假设作案时间是30分钟,回到首尔还需要4个 小时,一共需要8小时30分。这里不允许任何的耽搁,不考 虑突发状况和交通因素,只是理论上的最短时间。从星期一下 午下班时间5点开始计算,回到首尔也已经凌晨1点30分了, 而实际花费的时间还要更长。如果开私家车的话,很难比这个 时间更短。这哪里是犯罪,简直是极限运动。凌晨没有飞机 和ktx列车,那么在釜山作案以后在凌晨1点以前返回首尔, 再装作要去釜山的样子,通过首尔收费站,这是不可能的。这 样对于徐恆日来说,他的不在场证据就成立了。" “那么他是怎样做到的呢?” “其实不过是个简单的小把戏。而且警方一直认为兇手是 在南珍熙的死亡时间,即星期二早上作案的,这个不在场证据 根本没有必要。而这也是徐恆日的狡猾之处。普通的罪犯只要 制造出死亡时间星期二上午的不在场证据也就放心了,而徐恆 日怕警察识破把戏,对他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一晚上的不在场 证据展开调查,于是他就将星期一晚上的不在场证据也准备好。 这种伎俩本身并不高深,但他准备的时候也一定费了一番心思。 真没想到他连备用的不在场证据都如此精心地准备。警察没有 想到他星期一的不在场证据是伪造的,被他‘去过徐海利的酒 吧’的供词和在高速公路通行券上做的手脚矇混了过去。其实 仔细想一想,很快就能看破他的把戏,那就是交换通行券。” “啊,哦……”南成龙和柳贤同时发出类似嘆息的呻吟。 “徐恆日星期一下午下班后,马上开车到了釜山。在海云 台别墅里作案以后,又急忙返回首尔。回到首尔的时间应该在 星期一晚上10点左右。他作案以后,开车沿京釜高速公路返 回首尔。路上跟在首尔准备好的某个人取得联繫。首尔的那个 人在凌晨1点左右经首尔人口进人京釜高速公路。从首尔出发 的人和徐恆日在公路某个适当的地点见面。可能在双向车道同 时共用的服务区,或是估算好时间明目张胆地在中央隔离带附 近方便的地方见面。根据通行券上记录的时间,大概是更靠近 首尔的某个地方。在那里见面并交换高速公路通行券。这样, 徐恆日使用对方手里的1点钟通过首尔收费站的通行券从水原 出口出来。当时大概就是凌晨3点。徐恆日又故意装作遗失了 通行券,让工作人员记住他的模样,后来又装作找到通行券从. 口袋里拿了出来。这样,徐恆日在表面上就有了凌晨1点从首 尔收费站进人高速公路,3点时离开高速公路的证据。看上去 是很确切的不在场证据。与徐恆日交换通行券的人应该也找了 个适当的出口离开了高速公路。当然,那个人做梦都想不到自 己被徐恆日利用,伪造了杀人的不在场证据。他只是收人钱财, 第 按照徐恆日的要求去做而已。这些不只是我的推测,只要调取 a 徐恆日当日手机通话记录,就可以知道跟他交换通行券的人是 * 谁,取下他的口供就很快可以确定。通过这种交换通行券的方s 赛弟 式,徐恆日很容易地制造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据。而徐恆日之所 以要制造星期一晚上的不在场证据,是因为他是唯一知道犯罪 实际上是发生在星期一晚上的人,也就是兇手本身。为了在犯 罪被发现时有备无患,才制造出这样一个星期二早晨和星期一 晚上双重的不在场证据的网络。” 讯问室内暂时陷人了沉寂。令人意外的是,南成龙首先打 破了这道沉寂。 “那么恆日是怎样在星期一晚上杀害珍熙的呢?怎样才能 让珍熙在星期二早上死亡呢?” “这个说起来很简单,但徐恆日这个方法不是任何人都能 做到的,所以说他是个犯罪的天才。” “简单?到底是怎么样做?"
第73页 “只要在别墅里画一条线就可以了。” 柳贤是第二次听高振这样说。上一次和高振一起勘察完海 云台现场回到首尔后,高振曾经这样对他说过。高振把头转向 柳贤说: “我能借用一下纸和笔吗?” 柳贤示意讯问室外面的警官拿来纸、笔。 高振把白纸放在桌上,俯下身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出海云 台别墅的户型。他画画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看看这个。” 高振在南珍熙居住的卧室中,从左上角到右下角画出一条 对角线,指给南成龙看。 “这是什么?” “请您仔细看。除了床以外,这个房间正好关于这条对角 线对称。左下部分和右上部分。” 床床头拒 主卧室 铁质阶梯/ / / 房门 窗户 / “然后呢?” “这还要从头说起。南珍熙因为患有失眠,每天晚上要服 用安眠药才能睡着。徐恆日劝她每天早点儿休息,所以她习惯 每天在10点以前服下安眠药便上床睡觉z “是这样吧。年纪轻轻的就双目失明,心里不会好受 的……” 南成龙嘆了口气说道。 “徐恆日星期一下午5点一下班就驱车赶往海云台的别 墅,一路全速疾驰,大概晚上10点以前赶到了目的地。那个 时间在别墅里干活儿的小时工阿姨已经下班,只剩下南珍熙 一个人。徐恆日到达的时候,南珍熙可能早已服下了安眠药 睡下,或者正在准备睡觉。即使已经睡着,徐恆日进人别墅 也没有问题,因为他有钥匙。如果南珍熙还没睡着,他会劝 她早点儿休息,餵她服下安眠药哄她睡着。第二天出现场的 警官也在床头柜上发现了安眠药瓶。徐恆日在服下安眠药熟 睡的南珍熙身上变了个魔术,这是他这场罪行中最大也是最 后的把戏。” “是什么呢?”南成龙几乎屏住了唿吸,显然已经沉浸在 高振的叙述中= “双目失明的人还剩下什么呢?如果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而眼睛却看不见,我们会怎么办?可能是随着声音寻过去,或 者是摸索着走过去。但最重要的依赖还是‘方向’,不是吗?” “方向?” “是的。没有了眼睛,人就要通过方向和手脚的‘触觉’ 的一致性判断如何前行。尤其在海云台别墅里,早上的时候没 有任何的声音,这时更是如此。南珍熙早上起来要经过卧室旁 边的房间走到客厅。那天,星期二的早晨,南珍熙同样在起床 之后走向卧室旁边的房间,因为只有经过那里才能到达卫生间 或客厅。她摸索着打开通向主卧室的房门,但门的另一侧不是 房间,而是通向8米高山坡底部的铁质阶梯。刚刚感觉脚下一 空,就跌落下来摔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已经在那里生活1个月了,每天都这 样走。” “这是徐恆日的圈套。他的方法很简单,只不过费了一点 儿力气。” “简单?” “把铁质阶梯那一侧房门上的锁链解下来,把南珍熙的床 和床头柜移动到沿对角线对称的位置。做完这些简单的事情, 马上返回首尔,凌晨3点的时候从水原出口出来,一切就这样 结束了。” “哦。,’ 柳贤和南成龙口中再次发出类似呻吟的嘆息。 “请再看一下这幅图画。” 高振在刚才画的图上,在另外一侧又画出一组床和床头 柜,他解释说: 窗户 / “本来南珍熙使用的床和床头柜并不在上面的位置,而是 在现在画的地方。关于中间这条对角线对称的方向,右下方。 在1个月的时间里,南珍熙每天早上醒来,都像这样从床的左 侧画半圆来到房门前,打开房门走出去。床头柜通常都放在靠 近头的一侧,如果南珍熙头朝这个方向,她起床后,是向自己 的右侧画半圆走到房门处的。而徐恆日趁南珍熙服用安眠药熟 睡的时候,把床和床头柜移动到对称的位置上。徐恆日那么健 壮的身体,移动一个单人床并不是难事,然后再把阶梯一侧房 门上的锁链解开。第二天早上南珍熙和往常一样从床上下来, 从床的左侧,自己的右侧画半圆走过去,然后将熟悉的房门打 开,把脚伸了出去。然而那道门不是通向主卧室的房门,而是 连着铁质阶梯的门。因为卧室对称的构造和两个相似的房门, 南珍熙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兇手正是巧妙地利用了南珍熙眼睛 看不见的障碍,实施了如此恶毒的罪行。” “原来,原来是这样。” 南成龙面露难堪的神色。听到儿子为了杀害自己的妹妹精 心策划的杀人方法,南教授的心情可想而知。柳贤对徐恆日的 罪行感到震惊,同时也对案情充满好奇。只见高振继续说道: “床已经在那里放置了一段时间,被移动以后,就算再做 处理,通常也会留下痕迹。但是这间卧室是由阳台改造而成, 地板是粗糙的实木质地,所以床放置了一个月的位置上几乎没 有留下什么印迹。但我可以确定,床被人移动过。因为星期二 的早上,家人们都有很确切的不在场证据,很显然是有人在星
第74页 第 期一的晚上来到别墅,趁南珍熙熟睡之时用移床的办法实施了 八 章 犯罪。以此造成失足致死的假象,并获得自己在被害人死亡时 a 间的不在场证据。我前些时候自己去过海云台别墅,在卧室地 i ,,249 板上原来放床的地方发现了轻微摩擦的痕迹。不管怎样,移动 一张久置的床,难免留下划痕。尽管并不容易发现。” 柳贤想起上次跟高振通话时的情景,记得当时高振到海云 台别墅勘察现场后,像个傻瓜一样说什么只要画一条线就可以 了,自己还曾经不以为然地嘲笑他。想到这里,柳贤脸上有些 微微泛红。那条线就是让犯罪成为可能的死亡之线(death line)…… “除此之外,这起案件中还有一些因素满足犯罪可行的条 件。首先,两面墙上相同位置上各有一扇窗户,这也为犯罪的 成功提供了帮助。如果有一扇窗在东边,南珍熙的身体在早上 会感觉到阳光的异样。而偏偏窗子是南北方向的,南珍熙甚至 没有机会感受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阳光的方向感。而最致命的 巧合就是卧室整体是对称的形状。另外,连接铁质阶梯的房门 和对面通向主卧室的房门几乎一模一样,这也是犯罪得逞的条 件。这个房间具备极佳条件,只要稍微做点儿手脚,就会让失 明的人对方向产生错觉。 所以一开始我对房间的设计者徐杜里产生过怀疑。为什么 突然把位置如此危险的阳台改造成卧室,我实在觉得奇怪。调 查中徐杜里说是南珍熙希望改成这样的。当时我认为可能是徐 杜里的辩解,但随着徐恆日兇手身份的确定,我想这也许并不 只是偶然。” “如果不是偶然,难道这也是徐恆日的诡计吗?”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徐恆日没有直接要求徐杜里改变 设计方案。如果犯罪被识破,那么负责设计别墅的人一定最先 被当做嫌疑人。绝对不能让自己暴露。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 让别人怀疑自己。于是徐恆日说服南珍熙,让她要求徐杜里改 变了设计方案。南珍熙就这样被徐恆日哄骗着,为自己搭建了 一座死亡的舞台。 “徐恆日之所以通过南珍熙提出改造房间的建议,还有另 一个原因。徐杜里愿意为南珍熙做任何事情,但对徐恆日却 心存反感。相反,南珍熙对徐杜里有些畏惧,但和徐恆日却 像亲兄妹一样亲密。也就是说,徐杜里愿意满足南珍熙的任 何要求,而南珍熙却又对徐恆日言听计从。徐杜里从来不听 徐恆日的话,如果徐恆日要他改变设计,他肯定会一口拒绝。 即便是出于这个考虑,徐恆日也会通过南珍熙提出要求修改 设计方案的。” 柳贤在一旁听着,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世上竟有徐恆日这 样罕见的罪犯? “虽然床被移动了位置,案发后却没有人看出来。知道床 原来的位置的只有家人和小时工阿姨。徐杜里和家里其他人都 认为是失足而死,认领了南珍熙的尸体后,一直没有去过被警 察封锁的海云台别墅。既然被认定是失足而死,小时工阿姨也 没有再去现场的必要。我第二次去别墅的时候,家里已经空空 如也了。警察刚刚封锁现场禁止出人,徐恆日就急忙赶来把床 和床头柜等所有家具处理了。那么床被人偷偷移动过的事情也 成了永远的秘密。” 讯问室里气氛凝重。高振说完,南成龙、柳贤很久都没有 做声。遗憾、惊诧、愤怒,以及别样的伤感,两人心里百感交 集,陷人了纠结的沉默。 柳贤为杀死徐恆日的南成龙感到遗憾。即使他不是像高振 所说的那样从李芬姬身上继承了邪恶的血统,作为父亲的南成 龙,也实在无法容忍徐恆日杀害自己心爱的女儿,尽管徐恆日也是自己的骨肉。所以他才对徐恆日下了毒手。不知为何,柳 贤心里涌起一股悲伤和凄凉之感。 也许是为了打破僵持的气氛,高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现在我要说的话,让我自己都感到很奇怪。” 高振说完,南成龙突然抬起头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一度 陷人忧郁情绪的柳贤也放下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慢慢抬起头看 着高振。不知道高振又想说什么,难道还有更刺激的事情?柳 贤尝试着整理自己凌乱的头绪。 高振避开两个人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说在真正的罪犯面前分析案情这件事。” 柳贤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眼睛交替地看着高振和南成 龙,而南成龙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徐恆日杀害了南珍熙,他认为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 因此独自设好圈套并杀了人。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瞬间他也是 这样认为,带着这个想法进人了另一个世界。然而,徐恆日只 不过是南教授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他毫不知情地像个木偶一 样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其实他就像如来佛祖手中的孙悟 空一样,任凭多么神通广大都逃不出南教授的手掌心。其实杀 害南珍熙的幕后真兇就是你,南成龙教授。” 一旁的柳贤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嘴巴。“高振你这个 人……”南成龙双目紧闭,仿佛陷人深深的悔恨之中,只有柳 贤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教授因为听到妻子离开家时说的话,误以为南珍熙不是 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是迁怒于南珍熙,甚至产生了杀掉她的念 头。一个妻子和别的男人所生的孩子在自己身边得到女儿的待 遇,而且在自己百年之后继承自己平生的财产,想到这些就更
第75页 觉得难以忍受,所以南教授起了杀心,是这样吧?” 南成龙依然紧闭双眼,惜语如金。正当人们怀疑他是不是 因为听到这样荒诞的推测而不知所措时,他的眼皮开始颤抖起 来。这时能看出他是因为误杀了自己亲生女儿,心里充满了悔 恨之感。看来昨天高振在办公室里的推测一点儿没错。 “我们重新回到朴恩顺的案件。我之所以认为教授很清楚 是徐恆日杀害了朴恩顺,原因就在于此。教授很显然已经知道 是徐恆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朴恩顺杀害的,包括他的犯罪动 机。当时您一眼就看出了徐恆日的‘才能’。他的性格、嗜好、 犯罪手段等都被您看透了。所以当教授决心要杀南珍熙时,就 会想到利用徐恆日。南教授本人毕竟年事已高,就算一心想要 杀掉南珍熙,考虑到亲自动手的危险性,很自然就会想起徐恆 日伪造不在场证据,幽灵般地杀害朴恩顺的事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教授一定很清楚徐恆日杀害朴恩顺 的理由,难道不是吗?朴恩顺收到金海莲的信后,得知徐恆日 是教授的儿子,便要求徐泰皇解除对徐恆日的领养。那么徐泰 皇一定会告诉教授并跟您商量此事。当时一定会讨论这样的问 题:如果解除领养关系,徐恆日的户籍是否要变更为南教授儿 子的身份?教授首先考虑到自己作为首尔大学教授的颜面,一 旦徐恆日是自己儿子的事情被发现,自己会非常难堪,于是教 授请求徐泰皇是否重新考虑解除领养的事情。如果徐恆日拒绝 解除而诉诸法律的话,所有事情都会因此而败露。因此,徐泰 皇每天都在自己夫人和教授中间过着进退两难的日子。” 南成龙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此期间教授目击了徐恆日杀害朴恩顺的一幕。本应该 在欧洲旅行的徐恆日神鬼不知地伪造了不在场证据,作出了残忍的杀人罪行。被害人是把自己从刚刚出生一直餵养长大的胜 似母亲的人。南教授看到这样的徐恆日,您想到只要赋予他适 当的动机,他一定会动手杀害南珍熙。就像是在腐肉上泼水一 定会发霉一样,于是您就制订了周密的计划,从那个奇怪的录 音遗嘱开始,逐步操纵徐恆日。” 听到这里,柳贤微微摇了摇头。当时掌握的录音遗嘱,、明 明记录着第一继承人是南珍熙,第二继承人是首尔盲人福利 会,这怎么能够操纵徐恆日呢? “旁边这位警官和我去找南教授时,遗嘱上记录的确实是 第一继承人为南珍熙,第二继承人是首尔盲人福利会。但一开 始并非如此,而是第一继承人是南珍熙,第二继承人是徐恆日。 也就是说,尽管南珍熙是第一继承人,但她一旦遭遇不测,全 部遗产将由第二继承人徐恆日继承。” 柳贤想要对高振说些什么,但考虑到南成龙在场又忍住了。 “当初教授的妹妹南光子女士去找我,就是因为在门外听 到教授的遗嘱,想向我谘询一些关于继承的问题。当时她的 确只听到‘第一继承人南珍熙,第二继承人是徐(首)……’。 听到这句话的人一定都认为第二继承人就是楼下徐家的某个 人,以至于后来得知是首尔盲人福利会时都很吃惊。然而,其 实一开始录制遗嘱的时候,第二继承人的确是徐家的人,就是 徐恆日。这是教授为了让遗嘱的内容传到徐恆日耳朵里,让他 对南珍熙产生杀人动机,而故意所为。我们去找您时,录音内 容中的第二继承人已经改成了首尔盲人福利会,这是有原因 的=我一开始接受南光子女士的委託时,曾经对她说这种事情 属于家庭问题,在法律上没有什么好办法,劝她应该先去和南 教授谈一谈。南光子女士听了我的劝告,并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其实无非也就是去承认自己不是故意偷听教授录制遗嘱的,还 有能不能把遗产分给自己一些,诸如此类的内容。教授听到这 些话,一定感到脸上有如火烧。本来是为了诱使徐恆日杀死南 珍熙而编造的遗嘱,却被妹妹听到了。这样在南珍熙死后,教 授就有可能被指认为幕后的指使者、所以教授才急忙修改了遗 嘱c所谓急忙,也是等到南珍熙死的时候。因为如果教授提前 修改了遗嘱,消息传出去的话,徐恆口也许就不会杀南珍熙了。 好在南光子女士只听到第二继承人是徐……所以教授就借用一 个同音字为开头.找了一个跟事件毫无关系,并拥有继承权的 团体首尔盲人福利会,并请律师做了见证人。所以我们向 律师询问时,对方确认第二继承人是首尔盲人福利会。因为变 更以后的遗嘱就是这样的,律师没有理由把变更以前已经废止 的遗嘱,即徐恆日是第二继承人的遗嘱内容告诉我们。我们当 时都被矇骗了。 “另外,变更遗嘱的事也是按照预先设计的顺序进行的。 反正那个遗嘱也是为了诱使徐恆日犯罪而立下的,利用遗嘱的 内容诱使徐恆日作案以后,就要变更或废止=如果徐恆日担心 教授会改变想法修改遗嘱,说不定会威胁教授那不久于人世的 性命。教授已经计划好在南珍熙死后,将遗嘱内容进行变更, 再向家人宣布了。怎么样?南教授,我说得对吗?” 南成龙沉默了片刻,随后慢慢张开嘴,用释然的语气说: “都是因为光子,把我的事全都搞砸了。她怎么偏偏去找 你帮忙‘?你说得没有错,可是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
第76页 “我认为连续三代人都发生的杀人案之间必然存在着联 系,尤其是最近这两起兇杀,朴恩顺和南珍熙的死必然存在因 果联繫。在排除了徐杜里和徐海利两个有高度嫌疑的人之后,我偶然得知教授的母亲李芬姬根本不是什么受害者,而是一个 心狠手辣的女人,于是我完全推翻了以前的判断。很抱歉,我 只能说那个可怕的家族不是徐泰皇家族,而是南教授的家族。 “当时我最先得出结论的是徐恆日杀害朴恩顺的案件。考 虑到徐恆日可能是南教授的儿子,这时再来重新审视南珍熙被 杀的事件,我觉得南珍熙的死也有可能是徐恆日所为。我本来 就怀疑是他杀害了朴恩顺,而且家人中只有他的不在场证据最 不确切。那么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我最先接触这个案件是从 南光子给我讲遗嘱的事开始,我当时就担心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南珍熙会有危险,结果杀人案果然发生了。那么动机会不会就 是因为遗产呢?我又设定了这样一个前提。于是我开始想像, 南教授原来的遗嘱会不会将徐家的某个人指定为第二继承人。 徐家这个人只能是徐恆日。因为是徐恆日杀害了南珍熙。那么, 教授为什么会愚蠢到把楼下人家的养子定为自己遗产的第二继 承人呢?还有我们去询问此事的时候,教授为什么那么迅速地 把第二继承人更正为首尔盲人福利会了呢?这会不会是为了驱 使杀人武器徐恆日而使用的诱饵呢?当然,这种画面在当时只 是我的一种假设,但在这种假设下展开调查时,我发现所有事 件的因果联繫都像齿轮般严丝合缝。” 在这个时候,柳贤却有些牴触的情绪。当初,对于南成龙 在遗嘱中将徐恆日指定为第二继承人只不过是一种猜想,高振 却为何如此确信呢?而听了高振下面的解释,柳贤那些小小的 疑问也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不得不认为南教授的遗嘱是有意图的3我刚才说 过,南教授本人不相信南珍熙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动手杀害南 珍熙的人是徐恆日,但幕后诱使杀害南珍熙的人是教授自己。 您抛给徐恆日这样的诱饵,让垂涎三尺的徐恆日以为只要南珍 熙死了,所有的财产都会落人自己手里。我想一定是这样。那 么在这里面,教授是怎么知道徐恆日会为遗嘱动容呢?您是怎 么知道金钱的动机会让徐恆日非要杀人不可呢?在朴恩顺被杀 的案件中很容易就能找到答案。我在那起案件里了解到徐恆日 捏造了不在场证据的事实。他装作去欧洲背包旅行的样子,却 偷偷回国杀害了养母朴恩顺。我猜想教授在案发当日很可能目 击了杀人的过程,或者是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徐恆日的犯罪事 实。这样,您发现只要有金钱方面的动机,徐恆日会毫不犹豫 地杀死自己的母亲,他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您也就很容 易想到可以利用徐恆日的极具天赋的杀人本性杀死南珍熙。 “我对徐恆日是教授儿子的猜测也是因此得到确认。教授 尽管知道了徐恆日杀害朴恩顺的事,却为他隐瞒了半年的时 间。因为他是教授的儿子。就算您对徐恆日没有多么深的感情, 但毕竟是您的骨肉,您有意要隐瞒这个事实。” 南成龙紧闭双眼,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高振停了下来, 看着南成龙的样子“扑昧” 一声笑了。 “顺便说一句,教授尽管料到徐恆日会去杀南珍熙,但是 至于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您还不得而知。所以您怕徐恆 日杀害南珍熙的时间里自己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才忽然开 始尽量多地参加各种学会的聚会,不是吗?用南光子的话说, 自从立下遗嘱后,您对从来不感兴趣的聚会活动突然热心起 来了。这对于身受癌症折磨的人来说难道不是有些反常吗? 我说得对吗?” 终于,南成龙脸上露出了悽惨的笑容。 “你真是无所不知。我彻底输了,我承认。” 南成龙精神上的警戒已经完全解除,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 笑得出来。高振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体,用恳切的语气问道: “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有搞清楚。” “你还有不知道的事情吗?呵呵,你说吧!” “首先,您是怎么让徐恆日知道遗嘱内容的呢?用什么样 的方法让徐恆日以为是为了自己而杀死南珍熙的呢?" “哦,这个。我之所以採用录音遗嘱的方式,就是出于这 种考虑。我把录好的遗嘱文件用电子邮件发送给律师时,故意 装作发错,发到徐恆日的邮箱里。恆日打开邮件附件,听到遗 嘱以后,以为是自己无意间得到了秘密的遗嘱,才会为了得到 遗产继承权而杀死珍熙的。” 柳贤在一旁反覆打量着南成龙。到底是个继承了无比邪恶 血统的人,柳贤不觉在心里发出赞嘆。高振也感嘆地说: “您果然很了不起。徐恆日以为是您把发给律师的邮件误 发到自己这里,他哪里知道其实是教授故意发错的。” “是的。”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杀害徐恆日时教授的 心理状态。在您得知自己误以为南珍熙不是亲生女儿而把她杀 死的那一瞬间,那种极度的悔恨和自责简直难以言表。即使教 授是幕后的指使者,也会对于直接行兇的人,也就是徐恆日产 生极大的憎恨。人类本来就具有这种把自己的过错转嫁给他人 并进行怪罪的心理特点。对于已经造成的结果,必然要有一个 替罪羊。这些都只是我的想像,当然事后加人了关于教授的行 为的解释。”
第77页 南成龙出人意料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3 “大体上是正确的。虽然是我导演的一场杀人案,但后来 二位找到我告诉我珍熙是我的亲生女儿时,我感到自己已经魂 飞魄散了。这种心情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那个傢伙。反正 我也活不了多久,我知道自己亲自作案的话很容易被识破。我 那可怜的女儿珍熙被人杀害了,让我对自己的人生也开始自暴 自弃了。 “恆日是我年轻时不小心犯错误和一个下贱的女人生下的 孩子。不是说那个女人的职业下贱,而是她的心。她是别有用 心地偷偷生下了恆日,以此来勒索我。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 么好隐瞒的。说实话我当时特别想杀掉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看 出了我的想法,把恆日送到孤儿院后就出国去了。我作为父亲, 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住在孤儿院里,就求泰皇哥认领恆 日做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讨厌他的妈妈,我对恆日也一 直都没有什么感情。而且一旦恆日的事被人知道,我作为大学 教授,就会瞬间名誉扫地,社会地位无存。他简直就是一颗定 时炸弹。恆日被送到孤儿院以后,他得知了我是他亲生父亲。 突然有一天,他来找我,我吓得不知所措,觉得还是把孩子放 在身边更安全,这才让泰皇哥领养他的。我的确对恆日从一开 始就没有感情,而且知道是徐恆日杀害了泰皇哥家的大嫂时, 连我都觉得后背发凉。我没有告诉警察,但不是为了保护儿子, 而是担心如果他被抓,关于他身世的秘密就会大白于天下,所 以才没有告发他。也许恆日是最像我的孩子,只要情况需要, 他会杀人不眨眼。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不同于他人的恶性,至 少这一点很像我。 _ 第 “想到是这个傢伙杀死了我的宝贝女儿,我实在无法忍受。a 他从出生到长大成人,一直在向我的人生泼污水。如果你要问,* 他不是受到你的唆使才这样做的吗?我也无言以对。但谁遇到 s 这样的情况都会这么想。我把对自己无处发泄的怒气一股脑儿 发到了恆日身上。不管是不是我指使,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不能放过杀死珍熙的浑蛋。我要亲手杀掉这个害死我女 儿的傢伙,在我残留的人生里,我要看着这个傢伙死掉……” 说完这些话,南成龙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眼睛紧闭,浑 身瘫软。高振和柳贤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离开了讯问室。 第九章 “黑瞄律师”的钂则 朴恩顺被杀案以徐恆日兇手身份的确定得到了终结。在案 发当时看到徐恆日作案的南成龙的口供,以及金采文的出人境 记录等成为了决定性的证据。南成龙也因为有诱使徐恆日杀害 南珍熙和直接杀害徐恆日的嫌疑被起诉。南成龙在等待判决过 程中病情急剧恶化,暂时中止了拘留,在警察的监护下送往医 院住院治疗,同时等待判决的结果。不到两个星期,传来了南 成龙的死讯。这让曾经担心南成龙在南珍熙案中依照法律不会 构成杀人罪而不被提起公诉的检察官们心里松了一口气。 从祖辈的徐判昆、李芬姬开始,一直到朴恩顺、南珍熙、 徐恆日,家族中一共有5个人死于非命,惨剧终于就此落下大 幕。贯穿整个家族的邪恶的浊流,在带走了5条生命之后,也 第九章 『黑暗律师』的规则 终于流到了尽头。最后留给这家人的,不是对正义实现的满足, 而是人性的邪恶和贪婪的惊恐褪去后的空虚。这里只有一个人 除外,南光子得到了自己分外的遗产。在高振查清所有案情后 等待判决的过程中,南成龙废除了第二继承人是首尔盲人福利 会的遗嘱。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为了犯罪而制造的假象。现在已 经真相大白,再也没有必要遵守于此=南成龙的孩子南珍熙和 徐恆日都已经死了,亲生父亲南卦田主动放弃了继承权,这样 南成龙的妹妹南光子就作为唯一的继承人独自获得了所有遗 产。本来是应该笑得合不拢嘴的,但在家族的惨剧面前,她也 只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南成龙死之前,最终判决还没有宣布的时候,柳贤受负 责对南成龙提起公诉的检察官之託,收集南成龙最初设立的遗 嘱和变更后的遗嘱的证据材料。柳贤拨通了南成龙设立遗嘱时 聘请的律师的电话。 “我是西草警署重案组组长李柳贤警官,上次在南成龙家 里跟您通过电话。关于南成龙遗嘱的内容,我们需要您的协助。 最初律师先生在牛眠洞南成龙家中录制了遗嘱,后来他又做了 一次变更对吗?您能给我讲一下具体情况吗?” “哦,原来是上次通话的警官。最初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第一继承人是南珍熙,第二继承人是徐恆日’后来把第二继承 人改成了首尔盲人福利会, 果然是这样。柳贤下意识地问律师能不能把相关的资料发 送过来,对方无意间说道: “这些内容已经告诉过一个叫高振的律师了,现在你们怎 么还问?” “哦?有这样的事?” “是的,我说的是当时在南成龙教授家里给我打电话时跟 您在一起的那位高振律师。后来他又打电话询问遗嘱是否变更 过,我都已经告诉他了。因为之前南成龙教授已经同意遗嘱的 内容可以公开。高律师说他和李警官是一起的,我就如实告诉 了他。”
第78页 “啊,好吧。原来是这样 柳贤对这出乎意料的事实感到惊讶。放下电话前,柳贤脑 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 “高振律师是什么时候给您打电话问这件事的?” 柳贤听了律师的回答后挂断了电话,一动不动地沉思了许 久。突然,他拿起桌上的檯历,仔细地查看着什么。不久,柳 贤的表情开始扭曲。难道高振他…… 坐在牛眠山半山腰的长椅上,远望城市的灯火阑珊,让人 感到平静而安详。脚下是首尔艺术殿堂,远处的南山塔依稀可 见。一阵清风徐来,轻抚过长椅上两个男人的面庞,而两人之 间的气氛却没有那么和谐。一个低头不语,另一个也陷入了沉 默。如果一定说有不同,只有年轻人的表情显得更为严肃。时 间已经过了晚上10点,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柳贤把高振约了出 来。高振伸着懒腰,先开口说道: “这里的夜景真是名不虚传啊!你大晚上的叫我出来不会 就是为了欣赏夜景的吧?说说吧,叫我来干什么?” 高振一反常态地东拉西扯起来,似乎完全不考虑柳贤想不 想听。 “如果不是南卦田老人家,可能我们现在还沿着错误的方 向苦苦追寻呢!破案的真正功臣是那个老人。我什么都没有 做,还眼睁睁地看着南珍熙被人杀害了。在人死后就算抓住凶 手引起轰动又能怎样呢?不能让死去的人復生,根本没有意 义。就像能够预防疾病的医生才是好医生,如果放任病人得了 重病’就算手术做得再好,也称不上好医生。” 柳贤慢慢开口说: “高振兄,今天约您出来,是因为我脑子里一直有几个疑 问挥之不去。这些疑问除了高振兄,别人无法解答。” "只有我能解答?你太高看我了。” “不,也许连高振兄都不能解答。” “也许吧。不过我答应你,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我一定毫 无保留, 不知为何,高振似乎不用听就知道柳贤要问什么。 "高振兄第一次对我说怀疑南成龙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全 部都知道了呢?” “知道什么?” “南成龙误以为南珍熙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想要杀死她 的事,以及在幕后诱使徐恆日杀人的事,所有这些。” “你的确是太高看我了。不,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我当时 以为南珍熙不是南成龙的亲生女儿,还背着南成龙做亲子鑑定 的事?” "是吗?那难道不是别有用心的假象吗?现在我说一说我 毫无根据的想像,请您听好。当高振兄得知南卦田是南成龙兄 妹的父亲,邪恶和疯狂的血统不在徐泰皇,而是存在于李芬姬 的儿子南成龙一家的时候,事情真相的大门就已经向您敞开 了。对徐家人邪恶血统的先人为主的看法都随着这一事实的确 认而烟消云散了。 “于是高振兄看这件事的角度发生了 180度的转变。如果 南卦田所说的是事实,那么继承了李芬姬血脉的南成龙和南光 子就会成为杀人案最有嫌疑的人,您会有这样的想法。高振兄 一定会集中精力从此人手,一定会提出一个南成龙就是兇手的 假设。南成龙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南珍熙不是自己的女儿,这是 否可以成为犯罪动机?另一方面,您会怀疑是徐恆日动手杀死 南珍熙的。偏偏在今年春天,南成龙立下一个大家都觉得怪异 的遗嘱,这成为一个重要的线索。高振兄将两个事实联繫起来, 就会猜到是南成龙用遗嘱诱使徐恆日行兇杀人的。 “今天下午我听南成龙的律师说,在高振兄和我去找南成 龙调查遗嘱内容以后,高振兄背着我给律师打过电话,问到了 南成龙最初立下的遗嘱的内容。就是第一继承人是南珍熙,第 二继承人是徐恆日的那个遗嘱。而高振兄给律师打电话的日 子,就是在医院听南卦田讲完李芬姬的故事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高振兄听了南卦田的故事,就开始怀疑南成 龙一家,所以在第二天给律师打电话确认了最初的遗嘱中指定 徐恆日是第二继承人的事实。南成龙用遗嘱来远程操控徐恆日 实施犯罪,您在当时就完成了这样的假设。也猜出南成龙是在 目标达成以后,才把遗嘱中的第二继承人改成首尔盲人福利 会,以此来混淆视听的。包括徐恆日是南成龙的亲生儿子,还 有尽管徐恆日是亲生儿子,南成龙也只是把他当做杀人工具来 使用这些事实。如果是南成龙诱使徐恆日行兇,很可能是南成 龙偶然看到了徐恆日杀害朴恩顺,看出徐恆日犯罪的天赋,才 假立遗嘱设计了又一起杀人惨案。从一个细节,会发现犯罪的 全程是环环相扣的。当时对髙振兄来说,所有推理的依据都是 第九章 『黑暗律师』的规则 开放的,您足可以得到这些结论。” “如果我当时就全都推测出来,怎么会磨磨蹭蹭地不马上 告诉你呢?” “这正是我这几天的疑问。我可以继续说吗?这种假设连 我自己都不愿相信。 “髙振兄尽管已经知道南成龙误以为南珍熙不是自己亲生 女儿而把她杀害,但您没有声张。您反而跟我说怀疑南成龙, 假装要求做亲子鑑定。您的目的是什么呢?南成龙的亲子鑑定 完全是别有用意的作秀,那是为了告知南成龙‘南珍熙就是你 的亲生女儿’。您非要为了 dna亲子鑑定的事去找南成龙道 歉,其实是想借道歉之机吿诉他南珍熙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实。”
第79页 髙振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否在听,目光一直望向远方。 "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我先从结论说起吧。髙振兄希 望南成龙杀掉徐恆日,所以藉助警方科学侦查的公信力将南珍 熙是亲生女儿的事情告诉南成龙。南成龙受到了刺激,正如您 所预料的那样,除掉了徐恆日。南成龙诱使徐恆日杀害了南珍 熙,而高振兄诱使南成龙杀害了徐恆日。您是为了剌激南成龙 身上的杀戮基因,就像引发急性病症一样,让他对徐恆日产生 因憎恨引起的杀人之心。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柳贤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高振的侧脸。高振抽 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目光显得空洞、渺然。打火机“咔嚓”一 声,顿时,在昏暗朦胧的夜里,高振脸上的阴影消失不见,变 得明亮而火红。在火光的映射下,高振的脸好像一张失去了灵 魂的死亡面具。 “高振兄已经预料到南成龙一定会杀掉徐恆日。不久于人 世的生命,对杀女仇人的憎恨,从母亲李芬姬身上继承的邪恶 之血,这些因素让南成龙更有可能作出这样的举动。南成龙自 己就是背后的操纵者,但也无法饶恕亲手夺走女儿性命的徐恆 日,终于动手杀死了他。犯罪的幕后人物在杀人以后得知是自 己的误会以后,反而更加痛恨实施犯罪的人。这听起来没什么 道理,但人的感情就是这样。问题明明出在自己身上,但因其 不可抗拒性,只能寻找其他人或事物进行责难。随着自责感的 释然,满腔怨恨最终转向了实际的行兇者徐恆日身上。高振兄 抓住了犯罪者推脱罪责的典型心理特徵。南成龙已经被宣告身 患癌症,命如残烛。这对于南成龙来说,意味着衡量犯罪得失 的标准已经无所遵从。反正人生就要落下帷幕,没有恐惧,没 有顾忌,只有邪恶的本性肆虐,所以才将误以为不是自己女儿 的南珍熙杀死。同样,对于可恨的徐恆日,也毫不犹豫地结束 了他的性命,以此来迎接自己生命的终结。您一定是这样想的。 还有给徐恆日录音笔的事也是如此,不知道您对他说了什么话 让他一直把录音笔带在身边。高振兄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录下 南成龙的声音,而是为了在南成龙杀害徐恆日的瞬间,留下不 可动摇的证据。虽然实际上事态的发展和预想多少有些不同, 但那段录音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让南成龙完全陷人了败局。 “其实,以故意杀人罪逮捕徐恆日易如反掌。或者南成龙 向警方举报他目击徐恆日杀害朴恩顺的事,或者慢慢分析徐恆 日在南珍熙案中设下的圈套,总之徐恆日很容易会因为两起杀 人案而锒铛人狱。但是,徐恆日能在监狱里待多少年呢?按照 现在的社会理念,他绝不会被判处死刑。那么会是终身监禁 吗?终身监禁意味着早晚会获得假释。想想看15年以后,徐 恆日因为表现良好,40多岁就能从监狱里出来,开始新的人生。 高振兄不能接受这一事实。您对南成龙也是一样。尽管他已经 第九章 『黑暗律师』的规则 奄奄一息,但他才是杀害南珍熙真正的兇手,在现有的法律上 又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对此,身为法律专家的高振兄非常清楚。 “于是,您选择了对两个人处以‘斩立决’。让玩耍木偶的 南成龙本人当了一次木偶。高振兄採取了刺激他流淌在血脉中 的邪恶力量,诱使他杀人的极端方法,让亲手杀死南珍熙的凶 手徐恆日命丧黄泉,又录下南珍熙之死的幕后元兇杀死徐恆日 的现场录音作为确切的证据,真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高振兄崇拜南珍熙,不,是深爱着她,所以您才会这么 做,我能看得出来。能让从来对世事漠不关心的高振对一件事 如此热衷的会是什么?如果死的人不是南珍熙,高振兄会这样 执意插手此事吗? “高振兄在案件已经了结以后,说有几件事需要确认,非 要我安排在看守所里提审南成龙。可见了面高振兄问的问题无 非是什么杀害儿子徐恆日时的心情怎样之类,您就是为了问这 些问题而见南成龙的吗?其实您另有目的。首先,您是要演给 我看,声明自己‘根本没有想到南成龙得知南珍熙是自己亲 生女儿后会杀掉徐恆日’。第二,是为了确认自己行动的结果, 想了解南成龙到底是受您诱使杀害徐恆日,还是因果关系使 然。高振兄的想法和习惯,我比谁都清楚。 “高振兄诱使南成龙杀了徐恆日。您为了让我这个警察不 至于产生怀疑,而演了一齣戏。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您的 手段实在太巧妙,根本不可能追究您的任何责任,比南成龙的 方法更加高明。我说得有错吗?难道这只是我的想像吗?请您 回答我。” 高振表情木然,他长长地吐出一股烟气,无可奈何地开口 说道: “原来这几天你一直被这种想法包围着。” “ ” “其实我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想法。除了你,没有人能想到 这些,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这次你那锋利的箭又射向我 了!射向我了,李组长。” 高振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根据刑事诉讼法,像徐恆日这样的人,经过无数个复杂 的程序,最后只会给一个不疼不痒的处罚。我正是厌倦了这种 法律的局限性才离开法庭的。遵守这些程序对于社会的文明和 发展有很重要的意义,但是对我高振个人而言,这并不符合我 的口味。在我个人的努力下,有时可以掌握一些判罚的尺度, 但更多时候,在法律程序的局限和束缚下,根本不能把那些坏 人绳之以法,我不能容忍这些现象就在我身边发生,所以我选 择了放弃。
第80页 “坦率地说,我承认,在这起案件中,你说的那种想法我 不是从来没有过。我的确想过,要不要利用南成龙把徐恆曰除 掉?不用经过那些白痴般的程序,直接把两个罪大恶极的人干 掉怎么样?然而,最终我没有那么做。如果仅凭自己的正义感 来杀人,那么人类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部灭亡。我虽然被人起了 ‘黑暗律师’这样一个阴暗的称号,但我也有无论如何不能超 越的底线。那样做就算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无论如何都是 杀人,我内心仅存的良心在大声唿喊,提醒我这样不可以! “听南卦田老人讲完以前的事,第二天我问明了南成龙最 初遗嘱的内容,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这不假。但是我没有打算 以那种方式告诉南成龙,南珍熙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没有打 算让南成龙杀掉徐恆日。我所希望的不过是南成龙能够翻然悔 第九章 悟,为徐恆日的罪行出庭作证,至少把他看见徐恆日杀害朴恩 顺的事告诉警方。我给徐恆日录音笔也是这个原因。我希望得 知了南珍熙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南成龙会找机会接近徐恆日,问 徐恆日是不是他所为,或者责怪他。总之希望能够录下有关犯 罪的一些秘密。 “我对徐恆日说怀疑他的不在场证据有假,怀疑他就是凶 手,让他陷人了恐慌。这是我为了让他乖乖地拿好录音笔而制 造的心理攻势。也许徐恆日对于我说的兇手会接近他的话会嗤 之以鼻,因为他自己就是兇手。但听到我说看穿了他伪造不在 场证据的把戏,多少也会感到害怕。我对徐恆日说想要摆脱嫌 疑,就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让他把录音笔带在身边。徐恆日心 里会笑我,但是为了摆脱嫌疑,也不得不乖乖地每天开着录音 笔。就算没有录下什么内容,也要装作听我的话,把录音文件 传给我。我想愤怒的南成龙很有可能去找徐恆日,跟他说一些 关于犯罪的事情,也许会留下线索。这样徐恆日为了摆脱自己 的嫌疑,就会把这些录音内容交给我。然而,南成龙的进度快 得出人意料,一步就迈到杀人的终点站。” 柳贤转过身紧紧地盯着高振的脸,眼神里闪炼着并不信任 的光芒。不知是为了避开柳贤的目光,还是真的陷入了沉思, 高振一动不动地吞吐着烟雾。 提议做南成龙和南珍熙的亲子关系鑑定时,高振为什么谎 称自己怀疑南珍熙可能不是南成龙的亲生女儿?这难道不是怕 警察査清真相在南成龙杀死徐恆日之前採取预防措施,而制造 的烟幕弹吗? 而柳贤真正说出的话却跟心里的疑问不尽相同。 “听了您的话我就放心了。说实话高振兄是什么样的人, 我到现在还不太了解。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您说您告诉南成龙南珍熙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并没有 想到他会杀害徐恆日,但至少在您内心深处,会有一种‘他可 能会杀死徐恆日,或是杀了徐恆日也没办法’这样的想法,难 道不是吗?” 高振一时没有作答,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很难看出,到 底是他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要到自己内心的深渊里看个究竟, 还是他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为了迴避这个问题而故意装出思 索的样子。髙振艰难地开口说道: “这个我无可奉吿。” 丢下这句话,高振慢慢站起身,第一次正视着柳贤的眼睛 点了点头,随后脚步沉重地走下了山坡。柳贤看着高振的背影, 目光冰冷并充满怀疑,然而,他并没有叫住高振。 案件终结后,来找高振的不止柳贤一个人。在南成龙去世, 所有审判结束两个星期后,南光子打电话来约高振见面。时间 是下午,地点在汝矣岛汉江市民公园。南光子特意让高振开车 过来。高振在汉江边白天拥挤的停车场上找到一个角落的位 置,刚刚停车进去,一辆黑色的现代劳恩斯汽车静静地在旁边 停下。就是以前南成龙的车,上次眼看要撞到南光子,却被南 卦田用身体挡住的那辆车。果然,从车上下来的人就是南光子。 她拉开高振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不适合女人 用的厚重的提包。南光子把提包放到后排座位上。 “这是什么?” 尽管这样问,但高振似乎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东西,脸上的 第九章 表情并不愉快。南光子慢慢把身体转向高振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的一点儿诚意,请您收下。虽然我们事先没有谈好酬 劳的价钱,但这是我能表达的最大诚意。” 高振愣在那里,一时语塞。 “就算别人不知道,我也知道。先生完全按照我的委託去 做了。我知道先生和警察一起多次造访我们牛眠洞的家,逐个 对家人进行了调查。珍熙死了,我哥把恆日杀了,我最后渔翁 得利,继承了所有遗产,但这绝不是偶然的。您到底是如何做 到的,像我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但我知道您一定在背 后操纵着。我能得到哥哥一部分遗产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现在 先生让我得到了全部e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失去了好几位家 人,心里很难过。人们都以为是家人之间因为争遗产而出了人 命,其实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样的。一定是先生在背后安排了 所有的事。我这一辈子,就是靠有眼力活着呢!先生真是个可 怕的人,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哥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人们都以 为哥哥性格很温和,其实他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可怕 的人。但是先生您更可怕。听说您叫‘黑暗律师’时,还以为 您只是不在法庭工作才有了这样的名字,看来不是的。您是不 管用什么黑暗的方法,都非要达到目的不可的人。现在我才知 道您这个名字的由来。说老实话,我之所以给您酬谢金,一半 是出于感谢,一半是因为害怕,请您一定收下。还有,我希望 以后和先生不再有任何瓜葛。”
第81页 南光子说完,深深地鞠躬施礼后下了车。劳恩斯发出轻微 的引擎声响,消失在江边的公路上。 a ” 高振面无表情地拿起后排座位的提包打开,5万元面值的 钞票,大概有20捆,足足有1亿元。 高振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凝视着江边。忽然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当连接音响到第三声时,对方接通了电话。 “喂,是首尔盲人福利会吗?我叫高振,是一个普通市民。”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要捐款,金额是1亿元。”. 电话那头引起了一阵骚动。挂断了电话,髙振握着手机的 手臂垂了下来。他眯起双眼,幽然注视着前方,像是在感受江 水的滔滔奔流。阳光照射下的江面碧波闪闪,高振羞涩的笑容 在江面上映射出朦胧的倒影,转眼间那个倒影也随着江水流向 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