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无声(好汉一个半探案系列1)》 第1页 [侦探推理] 《落雁无声(好汉一个半探案系列1)》作者:炕前柜【完结】 第1卷 太行深处,落雁村的前世今生 太行行慢,飞狐迷踪。大漠吹散,雁落无声。 太行山脉,像祖国母亲脸上的一道深深的“一”字皱纹,横亘在中国大地的北部。而这些无尽的褶皱,孕育了一座连着一座的崇山峻岭,带来险绝和壮丽的同时,也扼守着闭塞和贫穷。 在太行古道飞狐径旁的深山中,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子——落雁村。之所以叫落雁村,是因为村子里的百十户人家都生活在落雁沟的小小河滩上,一条清水河从落雁山中涓涓流出,带给了村上的人们生活的源泉和希望。至于为什么有落雁山,则难觅究竟了。这太行深处的大山里,世世辈辈只见大雁从天上飞过,却从没有大雁落下栖息。无论名字来歷如何,“落雁山有宝”的传说一直在村上世代流传着。听村上辈分最高的老人们念叨着,一说是西汉的平西王将自己葬在了这山明水丽的落雁山上,另一说是西夏的一位大将军,带领着国破后的西夏军士们驻扎在此,将神秘的西夏宝藏深埋地下。传说流转了一千年,迷离了数百载,落雁村的老少爷们却还得在土里刨食,靠上天吃饭。 飞狐险径,自古一线微通,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楚汉相争之时,刘邦曾在这大胜过项羽;三国时,曹操之子曹彰也在此鏖战乌桓;好大喜功而又可怜的明英宗,土木堡之变中也有幸在瓦剌的“护送”下由此经过,成了古今独一位被掳走,又二登大位的皇帝。 有诗云: 四十飞狐峪,中留一线天。黑山迎马立,黄草与云连。涧冷鸟难下,林深虎暗眠。风来鸣两岸,行路应愀然。 古时最窄处一人一马而过的飞狐径,如今已有了绵延的山路坦途穿过,而古道旁侧沟里的落雁坡,却因为更加偏远和不便,还独享着它的静逸与安然。 顺着七十年代初知青们帮忙修筑的一条碎石山路,从飞狐镇上驱车且行不足1个小时,就到了如今的落雁村。除了人民公社和知青下乡给村子带来过片刻的热烈之外,一切到了这里似乎都停止了。五六百年前的古堡依然耸立,把百十户人家牢牢守卫在清水河滩上。堡中裊裊的炊烟述说着生活的气息,堡外潺潺的流水守望着千年的记忆。 北京之春,西夏古佛现身 在北京,2008年的春已经意兴阑珊,微凉的空气里流淌着萌动的诗意。嘉德春季拍卖会上,马致远久久的望着他那尊待拍的西夏铜鎏金普贤菩萨造像,思绪似乎飘到了远方的远方。这尊跟随了他三十几年的佛像,一直是他的心灵与誓愿的归宿,陪他走过了激盪颠簸或聊赖无籍的日日夜夜,如今却要让予他人。他只希望新主人能如他一样的爱护和尊奉着这位普贤菩萨,志诚的遵循着菩萨的十大行愿,恆顺众生,普皆回向。由此,他在拍卖图册上,为这座普贤菩萨题了弘一法师的两句箴言——“愿得普贤真妙行,常乐利益诸众生”。 经过几个不知所云的小物件的拍卖后,终于轮到这千年的铜鎏金西夏普贤菩萨造像出场了,马致远的心一下被揪了起来。底价40万,拍卖师刚刚介绍完毕,举牌便络绎不绝,价格也一路飙升,每升一节,马致远的心也跟着提一寸,他真希望这场拍卖永不结束,这样,那佛像在名义上还皈依在他的心田。“280万一次!280万两次!”拍卖师突然提高了调门,马致远也意识到那尊佛像也即将离他而去。“400万!360号买家400万!”,之前从未举牌的360号买家一次加到了400万,全场不觉都侧目视之。只见一位西装挺括的年轻人,一手举着牌,一手拿着电话,自信的微笑着。显然,他是个代买者,真正的幕后买家没亲自露面,却遥控着这次120万的加价。马致远还没缓过神,只听得拍卖师已经手起锤落,“400万三次!成交!恭喜360号买家!”。 消的一瞬,马致远忽然释然了,这释然是因为这400万足够他的文化公司周转出目前的债务危机,更是因为这跟随了他三十几年的普贤菩萨,以及佛像背后所背负的曲折而又沉重的故事,也似乎随着这一次的转手,消散了。在这一瞬间,他仿佛不欠世界上任何人的了。 他突然想回落雁村看看,那个三四十年前留下他青春、汗水和负累的地方。 可马致远还不知道,就在他背后的贵宾厅里面,有一位和他同样鬓角微霜的黑衣暮年之人,通过屏幕观察着拍卖大厅里面发生的一切,观察着随着牌起锤落心情动盪的马致远。当那360号的年轻人自信的出价买下佛像之时,黑衣暮年之人也随之露出淡淡的难解的微笑。此时,他的心中也正规划着名属于他的落雁村之行。 北大校园,“好汉一个半”侦探社 拓费正在寝室整理着这些天来用到的条幅、展板和七七八八的琐碎东西。他身材瘦高,稜角分明的面庞流露着坚毅和沉静,有点復古的大黑框眼镜让他与他那满架厚厚的大部头书籍相映成趣。这是他的社团“未名侦探社”春夏招聘的最后一天,也是暑假前的酷热初夏,原本的兴奋与期盼,已经被这褥热的夏日和了了的关注者褪散,他真不知道还要不要再去三角地支摊。 还是去吧,做事就要做到底,无论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他想着,便只拖了一个展板,一把椅子,悻悻的来到北大校园的“信息中心”——三角地。只见那边的舞蹈协会,小姑娘们一水儿的迷你裙,莺歌燕舞ing;围观的哥们们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拿着饭盆儿口水ing。又见那跆拳道协会的勐男们“哼哼哈兮”的拳打脚踢的摆弄ing,仰慕的妹妹们也正大唿小叫的激动填表ing。拓费实在不想凑这个热闹,只找个有点阴凉的角落坐下,支起展板,顾自的翻起他那本《中国西北考古发现十讲》来。黑水城的大漠孤烟仿佛漫捲而来,西夏铁骑的马嘶刀影也恍若歷歷在目。
第2页 一如往日的门可罗雀,熬过了一整个中午,当拓费正想收摊回寝室的时候,发现一个胖胖的小个子男生正盯着他那“未名侦探社”的展板。那小胖子长白白圆圆的脸上,五官都被肉肉们占领了高地,挤得无处容身。脸上,身上,短短的寸头上,到处都是豆大的白毛汗。 那男生也发现了他抬起了头,便主动搭话说:“侦探社还招人吗?你看我能行吗?” 拓费心里有点小激动,连忙回答:“招啊!只要你有兴趣!” 那个小胖子有点惊喜的又说:“太好了!那咱们的侦探社现在有多少人了?” “如果算上你,就咱两个。”拓费有点不自信的边收拾椅子边说。 “我叫廖凡,料想也平凡,化学系的,大一。”小胖子边说边在身上擦擦他那汗浸了似的手,伸过来。 “我叫拓费,考古系的,大二了。”拓费回应了一个有力的握手。 “搞侦探特刺激吧,要会武功吗?”廖凡问。 “会了更好,但大部分时候是靠头脑。”拓费不自觉的挠挠他那比常人大的多的脑袋上毛蓬蓬的杂乱头髮。 “我看咱们还是别叫未名侦探社了,在北大附近,连饭馆、澡堂子都跟着叫未名,没劲,不酷!”似乎有点熟络的廖凡建议道。 “那你说叫啥?”拓费真诚的徵询着。 “你是大侦探,又是我们的侦探社社长,是条好汉;我有点胆儿小,还最怕饿,算半个好汉吧。你加上我,是一个半好汉,我们就叫‘好汉一个半’侦探社,怎么样?”说罢,廖凡不无骄傲的看着拓费,等着答覆。 拓费听了差点没喷出来,“好汉一个半”就酷?他暗想着,可又不好伤害这仅有的社员的热情,便敷衍道:“挺特别,不错。” 这可乐坏了小胖子廖凡,他兴高采烈的叫到:“‘好汉一个半’侦探社,哈,我明天就做t恤衫去!今晚我请你吃饭,红烧狮子头,庆祝我们侦探社成立!” “好。”拓费有点无奈的笑着点点头。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宿舍楼门口,又发现他们俩原来住一栋楼,再一次听到廖凡的热烈欢唿,便分道扬镳了。 晚上的八个红烧狮子头不仅填饱了两位“侦探”的胃口(拓费两个,廖凡六个),也进一步增加了他们俩的了解。拓费是甘肃人,该是党项羌族的汉族,祖姓拓拔,沉稳善思;廖凡是辽宁人,该是汉族的满族,为了高考加分改的,乐天开朗。廖凡已经迫不及待的自诩他们俩为福尔摩斯和华生,翘首以待大案子的到来。拓费便把他暑假要去太行山的计划告诉了廖凡,欢欣鼓舞的得到了廖凡的同意和同行。此去太行,拓费是想探寻考古书籍中他祖先的未解之谜,寻访西夏故国的前世今生。廖凡则想着反正回家太无聊,此去要是能碰上点啥新鲜事,发挥他化学家“华生”的大作用,甚好。 在路上,观察力练习题 [7月12日] 最后一门考试也随着那一响无比悦耳的铃声宣告结束,并宣告把心早已飞向天际的学生们为期2个月释放。 拓费刚回到寝室,就接到了廖凡的电话:“怎么样啊,咱们明天就出发吧?” “急什么急啊,我的华生,身体都准备好了吗,心情都准备好了吗,行李和工具都准备好了吗,车票都准备好了吗?”拓费也因着暑假来临的轻松情绪,和廖凡开着玩笑。 “准备了啊,没准备期末考试,也得把他们都准备好啊!哈哈!”电话里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拓费下意识的把听筒拿远点,手中则整理着案头的书籍。 “咱们明晚8点的火车,北京站,然后还要到怀来县转车,后天一早就能到蔚县。”还没等拓费再移近听筒,廖凡又滔滔不绝的报起行程来。 “总之,你搞定喽,我的华生。明天晚饭时间见,在这之前,我还要整理一下我为这次探访,查找的资料。”拓费觉得有这么个伙伴,省心又开心。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愿意为您效劳,明晚你请客!” 第二天晚饭,廖凡自然是没饶过拓费,以气吞山河之势点了一桌子菜,又以风捲残云之势结束了战斗,美其名曰为夜路垫垫飢。 他俩轻装简从,踏上了西去的火车。车是那种老旧的绿皮火车,打开窗子的夏夜,也还凉风宜人。廖凡耐不住寂寞,碰碰坐在旁边看书的拓费:“唉,给我说说,咱这次为什么要去什么落雁村,山高路远的。” 拓费合上书,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际,慢慢说道:“你知道西夏吧?党项人建立的国家,那是我的故土。我们党项人,自从被蒙古破国之后,就四处流散,有像我家一样,住在甘肃四川的,保留了部分祖先的传统,也有迁徙到中原的,则被完全汉化了。自从20世纪初,内蒙古地区黑水城的发现和发掘开始,古老的西夏文明又被轻轻地掀开了一角。通过阅读古书和考古文献,以及一些民间传说,我了解到西夏国破后,可能有一支军队,辗转到了太行山,在落雁村附近驻扎下来,并与蒙古军队进行了最后一战。这次去,我就是想到落雁村去看看,希望能寻找到西夏祖先的一点儿痕迹。”
第3页 廖凡听的入神,心里盘算着,找不找得到西夏人倒不重要,要是能有个案子破破,就带劲儿了,“好汉一个半”侦探社创办也有快一个月了,还没见一件案子的影儿呢。 古老的火车吱吱扭扭的爬上了曾经最早的中国人自己建造的铁路——京张铁路,通往塞外之路早已没了当年的艰险,却也绝非一路坦途。两侧山势逐渐升高,火车头卖力的拖动着这一车疲惫的旅人们在群山中穿行。廖凡始终有点兴奋,丝毫没有睡意,只可惜拓费只顾着看他的书,那段讲述后便再无他话,周围的人也都是睡眼惺忪,车厢里安静的出奇。 终于熬到了午夜时分,列车停靠在了有点老旧的月台旁,怀来县到了。两位“侦探”得换车了。些许的变化让廖凡又重新亢奋起来,背着行李在月台间飞奔。拓费却不慌忙,慢悠悠的走着,深深的唿吸着夜里清新凉爽的空气,那久违的山野的味道,让他感动不已。 在另一个月台上等了约摸半个小时,他们就踏上了去往蔚县的另一列更加老旧的支线列车。这次买的是卧铺,在最后一节车厢,因为实在是需要睡一会,明天的路程想也是漫长而颠簸的。可这廖凡不知哪来的精神劲儿,趁着刚开车车厢还没熄灯,便想再拉着拓费在过道上攀谈。 “拓费,说说你曾经的侦探故事吧?”廖凡一脸的真诚。 “其实我也是业余的不是。”拓费有点不好意思。“故事先不说,你可以先练练观察力,观察是掌握细节的最好方法。瞧,车厢里的这几位乘客就是你的练习题。” 廖凡顺着拓费的眼神看去,果然,车厢里,除了在前面门口的他们,就只有中间部分有三个人正往行李架上折腾他们的大行李。三人都着正装,像是公职人员或是公司职员。那个年纪大点的男人有点秃顶,戴副金丝眼镜,正吩咐另外一个小伙子把他的棕色皮箱压到行李架最底下。小伙子皮肤黝黑得发亮,身体结识的很,话不多,只顾忙上忙下的干活。而另一个年轻女士则瘦的像秸秆,吹了个90年代初流行的大波浪髮型,口红涂得活像刚吃了人,她也不帮忙,只和那位领导样子的秃顶男人调侃卖笑,几句话,就把那个秃顶男人恭维的前仰后合。车厢尾部又有两个人,也在过道喝茶聊天,看样子像是农民工兄弟,年轻点的小鬍子似在谈论见闻,吐沫星子四散,年老些的却只憨笑不语。他们的行李是两个大塑料编织袋,没放在行李架上,只斜倚在过道上,相隔太远,无从细看。 廖凡把他的观察说给拓费听,拓费笑而不语。廖凡有点急,询问到:“怎么样嘛,大侦探?”拓费又笑着回应:“很不错了。我补充一点,那个秃顶男人的棕色箱子里,似乎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光在月台上,他就不止一次的拉紧他的箱子,还打开检查过两次。” “我看那个秃头男人不靠谱,能被那吃人的‘大波浪’迷住,白瞎了他的近视眼。”廖凡从旁打趣。 正说到这里,卧铺车厢的灯熄灭了,列车员喊了一声:“熄灯了!列车明早5点半到蔚县!”便又回到车厢前门边他自己的那一方天地去了。 两人“遵命”的趟到了床上,开始还能听见有低低的谈话声,猜是廖凡还在与拓费讨论着他的观察法,再过一会,便无声无息,进入梦乡了。这梦里,该有许多对明日的无限期望,或对今日的辗转回想。 火车悠悠荡荡了一夜,车速想是没超过30公里,像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拖着他那长长的尾巴,缓缓爬行在寂静肃然的山野中。 列车上,钻石不翼而飞 两人同时被一阵高声的谈话吵醒,看看天际,已经有了朦胧的白亮,窗外也出现了更多的高高矮矮的民房。廖凡探出头到过道,只见那三个着正装男女正和列车员高声吵着什么。他赶忙跳下床铺,又掀了拓费的被子,用一种莫名激动的语气朝拓费喊道:“快起来,大侦探,好像出什么事儿了!”拓费对他的举动和表情有点不满,没好气的说:“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俩顺着过道,来到车厢中部,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车尾的另外两人也齐齐的凑了过来。只听那个秃顶的领导不住的摇头抱怨:“我说坐火车不安全,你们俩偏不信,要坐这又慢又破的火车,这要是让单位派车来接我们,就不会出这档子事。现在东西在车上丢了,你们列车得负责!”说罢,怒向可怜的列车员。“大波浪”在旁边帮腔:“就是,我也是不愿坐这个火车的,可坐小汽车又怕晕。现在你看怎么办,无论如何,你们得负责到底!”话语间仿佛要把那列车员用她那血盆大嘴活吃一遍。列车员也没了主意,吞吞吐吐的说道:“你们,你们丢了东西我们怎么负责。我昨晚一夜没睡,没见有人进出,要丢,也出不去这个车厢。” 正在这时,车上的乘警长也到了这里,详细的问询了情况。原来,这三个人是蔚县珠宝公司的职工,这次去北京,带了些散碎的钻石回来准备布置过几天的珠宝节。钻石放在了棕色的密码箱里面,今早秃头的领导醒来再次检查的时候,却发现不翼而飞了。乘警长又听了列车员的汇报,说从怀来县发车开始的一夜,无人进出这个车厢,他便请求我们车厢内所有的旅客,把自己的行李物品打开,配合调查。并招来一位女列车员,协助搜身。
第4页 这时,火车已经缓缓驶入了蔚县车站,拓费看了看表,正好5:30,别说这老火车虽然破倒还没晚点,可惜这时的他们却无法下车,辜负了老伙计一夜的努力。待到把车内所有人的行李都检查过,也简单搜身过后,已经是六点钟了,可依然没见碎钻的踪影。这时,那领导的秃顶脑壳顶上唯一的一缕头髮,已经被他焦急的捋来捋去了不知多少遍;那黝黑小伙的脸也涨得红黑相间,只有那“大波浪”不紧不慢的倚着被子,将她那口红涂得更加血色浪漫。两个农民工也显出不耐烦的神色。拓费在冷冷的望着窗外,而廖凡则继续保持着他的激动和兴奋。 乘警长将旅客们的行李重新分发给他们,让大家都集中坐在一起,又无奈的对秃顶领导说:“没办法了,我们问也问了,找也找了,可还是没找见你说的钻石。现在总不能一直扣着旅客们不让走吧。你把联繫方式留下,晚些时候我们会进一步搜索一下整个车厢,如果有消息,再和你联络。”秃头领导像战败了的公鸡,低着脑袋錶示了默许。 施援手,破获侦探社第一案 “请等等!”拓费突然收回向外望着的视线,朝乘警长说道,“既然没人上下,那么钻石就一定还在车厢里,除非偷了的人又给扔出车外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我会帮你们找到钻石的。” “你是谁?”乘警长诧异的问。 “我叫拓费,北京大学的学生,是个侦探。”拓费自信的说着。 也许是北大的名气镇住了这位乘警长大人,他没有进一步质疑或反对。 “麻烦您派个人到铁路两边找找钻石或相应的小包裹,只向回找5公里就行。按照车速,从发现钻石丢失的时候开始到进站,也就最多5公里。如果行窃者做贼心虚在报失后把钻石扔出窗外了,别给他留机会再捡回去。”拓费略带微笑的述说着。 乘警长依了他的建议,找来站上的助手,让他们向火车来的方向找了回去。 待到乘警长布置完毕,拓费继续了他的推理:“更有可能的是,钻石还在车上,行窃者是不太忍心将钻石丢掉的,他应该已经想了更好的办法藏匿。” “能让我再看一眼您的棕色皮箱吗?”拓费走向了秃顶的那位领导。那人也乖乖的把皮箱拖了过来。拓费轻轻打开,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口沿处和密码锁处,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皮箱里的东西还算整齐的放在里面。 “您翻动过皮箱吗?”拓费继续向秃头领导发问。 “是的,我把钻石放在所有衣物和行李的上面,只用了个小绒布袋包住放在箱盖的内侧兜里,以便我随时检查。今天早晨当我醒来打开皮箱再次伸手进去检查的时候,却发现绒布袋不见了。我详细的翻动了一遍衣物行李,又把它们装回去了。” “能看的出来您是一位仔细谨慎的人。”拓费看着他笔挺的衬衫说道。“那您在发现钻石不见的时候,箱子里别的东西还算整齐吗?” “都还整齐,没怎么动过的样子。奇怪了,箱子是密码锁,又没被撬过,是怎么被打开的呢?”秃顶领导有些颓丧。 “只怪您太谨慎了。就我看来,只在怀来的月台上,您就把箱子至少打开过两次,检查里面的东西,有心的人都会看见密码的。请原谅我的观察力,不巧我走过的时候也看到了,678,对吗?”拓费的语气有意舒缓下来。 “对!”秃头领导涨红了脸。 “下面劳请你们两位把行李箱也拿过来,我需要看一下。”拓费转向了与领导同行的一对男女。两人也只好遵从的拿来了行李箱。 男人的行李箱是黑重的老式皮箱,拓费让廖凡帮忙,才把它搬到了下铺的床上。里面的衣物行李颠三倒四的胡乱放着,最下面则是这次出差的土特产品和菸酒,都是没开封的原始包装,这些特产和菸酒都分三份分别包装,该是所有的公共行李都放在了这位黑壮小伙这里。拓费将箱子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放到对面的床铺上,详细检查之后,似乎没发现异常,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年轻女士的粉色行李箱。这时的“大波浪”已经没了涂脂抹粉的逍遥自在,有点怯怯的看着拓费的一举一动。只见拓费打开箱子,将衣物和行李铺到床上后,仔细的检查起来。他对一件镶着大金属扣子的黄色休闲外套似乎颇感兴趣。摆弄起它的大扣子来。“这扣子挺特别,介意我打开看看吗?”拓费微笑着询问着“大波浪”。只见大波浪的脸色已变得惨白,似擦了几百层的白色脂粉,突然哇的大哭起来。拓费也没理会,轻轻一旋,将扣子扭开,原来这扣子前后两层中间,有个中空的空间,哗的一下,几颗碎钻就从里面滑落到床铺上了。那个秃顶的领导像看见了亲娘老子,一下扑上去,抚摸着,也哭的稀里哗啦。在乘警长的帮助下,再把另外几个扣子逐个拆开,果然都别有洞天。 乘警长提醒那位秃顶领导:“您别太激动了,快数数,数目对的上不?”那人连忙起身,将一粒粒碎钻数了整整两遍,80个,一粒不少。 拓费又转向“大波浪”,用严厉的语气问道:“说说吧,你的帮凶在哪里?这么煞费苦心的计划。”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大波浪”。这时她也收敛了哭泣,尖刻的说道:“小张儿,你也别给老娘装蒜了!”那黑脸小伙埋下了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叨咕着:“还不是你拉我下水,唉,真该死,真该死。”
第5页 蔚县城内,一顿早餐换来的玄机 拓费又提醒乘警长把他派出去的人叫回来。廖凡还没太看透其中的门道,边下车边追着拓费问这问那。拓费笑笑,那总有点微微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说了句:“走,吃早饭去,想知道就你请客,边吃边说。” “没问题啊!”廖凡倒爽快,想是最怕饿的他也顿觉腹中空空了吧。 吃下一碗据说很正宗的京北大混沌,廖凡算是缓过了精神,撕了张纸,擦擦满是油的嘴,又问道:“老兄,你是怎么推理出来的呢?” “观察加逻辑,”拓费说道,“首先列车员保证了没有人上下,那就是车厢内部作案。你看,那个放碎钻的行李箱,除了钻石,其他东西都整齐完好,包括那位仁兄的金表,就压在他衬衫的下面,也没被拿走。这就说明行窃者只想要钻石,而且他知道钻石放在哪,根本没必要去翻动箱子。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他的那两个随从,当然包括他自己有作案可能,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个放在箱盖内侧兜里的小绒布包中,装的是最贵重的钻石,而他的两个随从,一路上该是看他检查过多次,自然也清楚得很。搜查了那位秃顶领导的个人物品和分析了他的动机后,便排除了他的可能性,因为如果钻石遗失,他的责任最大,前途堪忧。那么就再搜另两位随从人员喽。那位女士的那件休闲外套,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是现在的天气穿这种外套有点不合时宜,即使在这样的山区,也有点过厚了;二是与她其他平整干净的衣服相比,这件外套的钮帕部分有点皱,现在想来该是她向纽扣里装碎钻的时候弄皱的;最明显的还是那不协调的大钮扣,我想她这样爱美的女人是不会穿着这样的衣服上街的。如果不是原配或装饰,必有它用喽。” “那是怎么看出她有同伙的呢?”廖凡进一步追问着。 “那是你的观察练习题了。”拓费笑笑,“我让你试着观察车厢内的乘客的时候,咱们不是看见了那位秃顶领导让小伙子把他的棕色密码箱放到了行李架上小伙子的黑皮箱下面。那黑皮箱多重,咱们俩无用书生才勉强抬上下铺床上,那个瘦得不行的年轻女子,自己又怎么能挪得动,又不至发出太大声响呢?我想定是有人从中帮忙,便激了她一下,按她的个性,该也不会一个人都扛下来,自然拉上了帮忙的那个人。” 廖凡听得豁然开朗,又有点不服气,心中暗想,就这么点玄机啊,我要是当初用点儿心,没准也能看透。嗯,华生,你要加油了。想到这,又点了一碗大馄饨以示决心。 后来,听蔚县的刑警说,这一切都是“大波浪”的计划。她见秃顶领导要从北京带这么多碎钻回蔚县,便心生贪念,特地在北京买了件过季清仓的黄色休闲外套,又买了几个特别大又中空的金属扣子换上去。一路说是爱晕车,她死活不同意单位派车来接,坚持坐夜班火车回去,几句卖笑央求,秃顶领导也就依了她的主意。选择在怀来到蔚县的火车上下手,主要是因为夜班卧铺,那个谨慎的秃顶领导不会再死盯着他的密码箱不放了。可不巧秃顶领导吩咐小伙子把他的密码箱压到了小伙子的黑箱子下面,她那细弱的胳膊是无论如何也挪不动黑箱子的。贪婪胆大的“大波浪”情急之下,半夜钻了黑脸小伙的被窝,利诱身逼之下,小伙儿也当了从犯。 第2卷 飞狐镇,路险古难行 [7月14日] 早饭过后,拓费和廖凡到县长途车站搭去往飞狐镇的汽车,由于偏远,一天只有一班汽车,上午11点发。廖凡因为途中遇到的一个小小疑案而燃起的热情此时仍未消退,有点故作神秘的对拓费说:“你看,咱们这次的旅行註定不一般,没准儿到了落雁村,我们会遇上更加离奇刺激的事儿。”拓费没往心里去,他的心中更渴望的是找到些许西夏故人的遗蹟,以印证他的猜想,缅怀他的乡情,还能为他下学期的专业大课储备素材。谁也没想到,廖凡的这句半玩笑半期盼的话,在未来的数天里会一语成戳。 时间还早,他们俩在温暖的阳光里,闲游了蔚县的古城堡,又看了年代久远的大戏台,县城里的很多东西,让从小生长在城市里的廖凡新奇,而拓费却总想寻找的有关西夏的蛛丝马迹,终也未见踪影。 11点,他们登上去往飞狐镇的长途汽车,今天的天气的确晴的出奇,从窗外望去,一路的奇峰深谷,绿树红花,也在时时提醒着他们已经深入了太行腹地。醉人的景色让两个小时的旅程过的飞快,在两座巨峰绝壁中的狭小空地上,飞狐镇安然在那里等着他们了。下了车,廖凡和拓费打了个招唿,就跟着车上认识的飞狐镇的小镇姑娘去看那太行八径之一的飞狐口去了,拓费则自己去往镇中打听如何才能到落雁村。 因为是个死角,路又不好,落雁村没有长途汽车能抵达,这可让拓费有点为难了。他来到镇政府,出示了学生证,说明了暑期学术探访的来意,便被带进了当地镇文化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的老馆长迎了出来,看到少见的北大学生,也是欢喜的很。听说还是什么学术探访,就更来了精神,忙把拓费让到院子里。这时拓费才注意到,院子的另一边,有位老者正侧身坐着品茶,方正的下额,略带愁云的灰黑色眼睛,一道花白的粗眉,在阳光下显得晃眼。朴素的中式夏装,却让他穿的气度不凡。
第6页 老馆长连忙介绍起来:“这位也是北京来的,致远文化公司的总经理马致远先生,以前还是我们这儿的知青呢。” 老者起身致意。拓费也忙鞠躬还礼。 “这位是北大来的学生,拓什么来着,呵呵,瞧我这记性。”老馆长谦笑着。 “我叫拓费。”拓费恭敬的补充。 “巧了,你们俩都是要去落雁村的。”老馆长的热情让这晴热的小院的气温足又升高几度。马致远和拓费都略有诧异,相互望了一下,又恢復了平静。老馆长继续说着:“我刚给落雁村的村长王长明打电话了,他正好傍晚的时候要来镇上接客人,就可以把两位捎上了。” “我还有一位同学同来。”拓费有点不好意思的补充到。 “应该也没问题,呵呵,喝茶,喝茶。”老馆长招唿着两位客人。 “多谢了。”马致远和拓费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礼。 按下他们三人在这谈古论今不表,再说廖凡。他跟着飞狐镇上的姑娘一起来到了飞狐口,只见两山绝壁高耸,绝壁的石缝中,顽强的长着几只绿枝,曲折苍劲。中间的小路一线微通,风起时,在峡谷中唿号狂啸,飘然掠去。廖凡亲自到了飞狐径的最窄处,他那胖胖的身子两旁几乎就留不下什么缝隙。再抬头望去,穹顶细细只一条白线,让人顿感压抑和紧迫。“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老爸要是来了,他那大肚子,没准就卡在当中过不去啦。”廖凡不禁大声感嘆,惹得同来的小姑娘笑靥如花,笑声在山谷中迴荡,久久未尽。 疯玩了大半天,廖凡才想起来,别误了去落雁村的事,便辞别了好客的小镇姑娘,找拓费去了。等找到拓费,天已向晚,夕阳慵懒的栖在了西边的山嵴之上。廖凡和马致远匆匆认识了一下,三人便在镇上的小饭馆简单的吃了晚饭,也等着老馆长的消息。 落雁村,五个陌生人的到访 当夜色初上的时候,老馆长的电话来了,约三人在镇中广场等落雁村长王长明的车。夜风中,三人在广场略等了一会,发现远处有一辆蓝色的农用小货车缓缓驶来。待车停稳,车上下来一个着白色汗衫的强壮中年汉子,约摸四十岁左右,鼻直口阔。后面又跟着走下两人。一个年近花甲,身材高大富态,穿着挺括,头髮油亮的梳向后面,有点老年版“发哥”的意思。另一个年轻人则瘦小枯干,衬衫随风飘舞,金边眼镜下一双小眼四处乱转。白汗衫男子走上前来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落雁村的村长王长明,你们都是北京来的客人吧?老馆长都和我说了,你们是来搞研究的,欢迎欢迎。”拓费等三人也都各自介绍了自己后,王长明又把另外两人介绍给他们:“这位也是北京来的地产老总,魏名扬,来给我们投资搞开发的财神爷。”只见老年版发哥欠身打了个招唿。拓费无意间发现,这个魏名扬和马致远两人眼神相遇的时候,都有种莫名的异样。“这位是省上来的记者,吴吹水,是请来给我们村好好宣传宣传的。”瘦小的记者挤出了点微笑,敷衍过去。 等到几人要上车,才发觉这小小的农用车不够坐,前面的车厢里只有四个座位,挤挤最多能坐五个。拓费和廖凡主动提出他们年轻,他们坐在后面的货斗里面。王长明特意又向老乡要了点干草垫到货斗里面,布置好,六个人便上了路。 拓费和廖凡两人躺在铺满厚厚干草的货斗里面,望着满天异常明亮清晰的点点繁星,闻着旷野中麦草香和花香混合的自然气息,不觉心旷神怡。廖凡忘情的哼起了小曲,“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盏灯温暖孩子的心。”拓费也为这闲在的经歷心情愉悦,回想起他的童年时光。 “拓费,咱们在这后面比他们前面舒服,能躺着,还能观景看天儿,悠哉乐哉。”廖凡发起了感慨。 “是不错,自在惬意的很。”拓费也这么觉得。 “你说他们前面能聊什么呢?”廖凡有意无意的问。 拓费没回答。 廖凡又顾自的说起来:“我看那俩老头不和睦。彼此瞧对方的眼神儿都不对。” “你的观察法有进步啊,我的华生。”拓费笑着夸奖道。 “那是,哈哈。我还觉得那个什么记者也不是好鸟,一双小眼带着邪气。”廖凡受到了鼓舞,继续发表议论。 “这就不免主观了,呵呵。”拓费善意的说道。 “那我们就打个赌好不好,如果这个记者没憋什么好屁,你就输我一顿烤鸭子;反之,我请。”廖凡充满兴致的盯着拓费,等着他的“应战”。 “注意素质,同学!看在你陪我跋山涉水份儿上,好,我接受了。”拓费笑着回应,说完,便又望向绚烂天际。 此时的车厢里正如廖凡的预料,气氛有点诡异,四个人都沉默不语,空气仿佛凝固了。王长明开始还主动提起话题,热情的介绍和攀谈着,可见应者了了,以为大家都困顿了,便也沉默下去,只管开车,正好专心应对危险的蜿蜒山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魏名扬和坐在后面同侧的马致远,不约而同的开了窗户,让晚风略略吹散这死气沉沉的调儿调儿。车行过黄牛背,这一路最艰险之处,碎石路最宽处也只容一车矜持而过,魏名扬和马致远又一次不约而同,朝窗外的山坡望去,这一望,似有无限故事,无限深意。
第7页 车艰难向上行到了山顶隘口,廖凡拉着拓费坐起来向来路回望,真是九曲十八弯,深谷不见底,一阵高山的夜风吹过,身体顿觉凉意,而心中则对这山、这路充满敬意。 同时,在车内,王长明也忍不住又介绍了一句:“我们现在翻过的就是落雁山,这条路还是三十多年前,在我们村插队的北京知青们帮我们一起修的。为这路,牺牲了村上和知青两个壮小伙哩。”车里似乎还是没什么回应,王长明却仿佛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嘆息。 车子一路向下颠簸滑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山谷中的落雁古村。借着透彻的月光,可以看出,村子就是一个小小的城堡,紧实而神秘。车入古堡,停在了村长家的场院里。马致远、魏名扬和吴吹水被安排在了村长家的客房安歇,而拓费和廖凡,则被安排住在隔壁的柳大妈家里。众人舟车劳顿,一夜无梦。 寂静古堡,夜色拂去初妆上 [7月15日] 山里的清晨仿佛来的更早,晨光刚斜射入窗棂的时候,拓费和廖凡便都醒了。经过一夜安稳的休息,火炕的温暖,两个人的筋骨好像都松弛了许多,精力也大大恢復。 “昨晚你唿噜打的震天响,我还以为山上滚石头了呢。而且还不老实,从炕的这头翻到那头,把我逼在炕梢忍了一宿。”拓费抱怨道。 “不可能,我就没听过我自己打唿噜,而且我睡觉规矩着呢,别瞎赖啊。”廖凡当然不服气。 “那是你没睡过这么大的炕!真应该找个dv给你拍下来。”拓费笑着打了廖凡的大肚子一拳。 廖凡倒不在意,却似乎还冤屈着:“也许是打了些,也翻了两下,那也是因为太累了,绝无可能你说的那么夸张。” 柳大娘起的更早,已经在院子里餵鸡了。“噜噜噜噜……”一把米洒下去,小鸡们都蹦跳着聚拢过来。柳大娘注意到他们俩起床了,便放下手中餵鸡的米碗,转身对他们说:“睡的还好吧,咱这农家怕是让你们俩娃住的不惯。呵呵,快去洗洗,我给你们把早饭端出来。”边笑着边走进厨房去。这一院子的小鸡们突然断了食,便争抢起落在角落里仅剩的几粒米,扑腾着好不热闹。 拓费和廖凡用清凉的山水洗漱过后,与柳大娘一起坐在了桌旁。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杂面馒头,几碟爽口味美的咸菜,一盘炒野菜,还有特地为两人准备的两个煮鸡蛋。两人吃得香的很,廖凡一个劲儿的夸饭菜好吃,纯天然。“柳大娘,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饭了!嗯,我在学校里也不怎么起来吃早饭,哈哈。让我想起了我妈的味道。” 拓费也跟着说好吃,一个个盆盆碗碗都逐渐见底儿,柳大娘看在眼里,也乐得合不拢嘴。“你们要是爱吃啊,就多住几天,大娘我每天给你们换着样儿的做。我这个家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大娘,您一直是一个人吗?”廖凡下意识的问道,问完了,又觉得有点唐突。 “自从十年前我爹走了,我就一个人了。大娘我这辈子没嫁人,也没有娃,孤单惯了。”说着,柳大娘有点潸然,忙用手擦了擦眼睛。 这时拓费才第一次仔细看了一下身边的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弯弯的月牙眉,一双大眼依然有神韵,鸭蛋脸,高挑紧实的身材,蓝底碎花的单衫整洁平顺,长发挽成捲儿盘在脑后,利落大方,别说当年,就是现在,也算得个美人。这样的美人为啥没嫁人呢?不容多想,拓费连忙叉开话题,问大娘村上有那些好看好玩的,他们今天想四处转转。 “咱这的城墙怕有五六百年了,还是明初建的呢,我们家院子后面有个大戏台,旁边是村中祠堂,也都是早年间的物件。清水河两岸也挺美的,顺河而上的落雁山各类花啊草啊可多了。不过咱这农村再美,也不比你们北京,呵呵。”柳大娘说道她的故土时动人的模样,又仿佛回到了她的青春时光。 拓费和廖凡吃过早饭,辞别了柳大娘,沿着街走到东城门,登上了这座古老的城墙。蔚县境内的小城堡很多,一路过来看到了大大小小接近十个,但没有一个像落雁村老城这样保存完好,壮美如新的。城墙约三米宽,内外都有垛口,东南西各一个城门,城门各一座小小的碉楼,北边一座水门,临着清水河。河水如她的名字,清澈动人,晨光给她带上了一层浅金色的面纱。一清早,村里的孩子们便迫不及待的下河戏水捉鱼了,一蹦一跳的荡漾着河水,也微掀着那面纱。他们俩绕着城墙缓缓走着,昨天深夜投宿的村子,如今已剥去了夜的笼罩,俯瞰无栏了。城内有纵横各三条石街,街上方石砖的表面已经磨的光亮。城的正中有一座略高的古代建筑,想该是柳大娘说的祠堂。祠堂的旁边,是一座大戏楼,舞台空在,已早无丝竹之声,戏楼的对面是两棵大柳树,树下的一大片空地该是村中广场。城中的房屋鳞次栉比,规划有序,古朴地与这数百年的城堡和谐划一。而城外新建的房子则略显粗俗凌乱,红墙绿瓦,中西合璧,想是近年来村中的年轻人出外打工收穫的展示品。无论城内城外,似乎都有些萧瑟的痕迹挥之不去。 他们从西城门下来,发现城门外的正上方的石匾额上刻着遒劲的四个大字“雁落无声”,而城门两侧的楹联写道:“走马观花,花迷人眼;静坐观佛,大美于心”,字里行间,禅意难参。顺着东西中街往城中祠堂走去,一路上,也只见三两小童嬉戏,个把老人独靠着长椅,没有什么人气,更没有年轻人的影子。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了祠堂外面,此时的日头已升上了大柳树的树梢。正巧碰上了村长带着昨天同路的三人也来参观,拓费和廖凡两人便跟在后面,听村长的讲解。走在最前的魏名扬还是笔挺的衬衫打扮,腆着大肚子,只是今天也许是为防太阳,戴上了一副大墨镜。紧跟着是村长王长明,殷勤的给魏名扬指这讲那。干瘦的记者走在旁边,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对小眼睛可能由于没睡好,黑眼圈把它们衬托得反而大了一些。马致远则若有所思的走在最后,眉宇间略略紧锁。
第8页 “这座祠堂原是座古庙,坐北朝南,相传和城墙一样,也是五六百年前就修造了。它分前殿和后殿,用一堵石墙相隔,前殿略大,是供奉佛像和上香参拜的地方。据老辈儿们传下来的话,当时因为许愿灵验,香火很盛。但到了大约一百年前,也就是宣统退位那年,院里的主持大和尚突然在后殿的樑上悬樑自尽了,另外两个游方的小和尚也就散了。因为风水好,寺院的前殿从那时起就被改成了村中的祠堂。”王长明边介绍,边把大家引入了祠堂的正门。 只见这祠堂坐高大宽阔,向上望去,足有五米高的斜顶下一根一米多粗的横樑东西贯穿其下。与横樑垂直,有一根也起码一米粗的南北向大梁,扣搭在横樑之上贯穿前后两殿。正面的供案上,摆放着上百个祖先牌位,并有几张画像,香火萦绕不断,述说着子孙们的念祖情深。供案两侧有两根楠木大柱支撑着屋顶,也都一人难以合抱。东西两侧,则是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四位菩萨的元尊造像,该是那旧庙的遗物,也是这村中人们的精神託付。马致远望着西侧的那尊普贤菩萨像,回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出让的那尊佛像,不禁感从中来。 王长明接着介绍到:“前殿通往后殿门廊都被老辈人堵死了,因为怕晦气传到前面祠堂来。后殿原是和尚们休息和禅修的地方,为了辟邪,后来窗子也都被用土石封住了,唯一入口的大木门也被换成了石门,只在斜屋顶上开了个天窗。”说着,他带着一行人从前殿出来,绕到了这座古老建筑的后方。“人民公社的时候,曾用后殿放过公社的农具和公产,后来北京的知青来的时候,也临时住在这过一段,对了,马老师,您就曾住在这里过吧?”马致远被突然一问,似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忙回应:“对的,对的,没有阳光,又阴湿,我们后来就住到老乡家上了。”王长明来了兴致,继续讲着:“现在就只在后殿里面,保留了个蓄水池,以前是和尚们日常饮水用的,现在扩大了些,给我们在雨季蓄水,旱季拿来浇田。” 说着,王长明摇动石门旁边的转臂,巨大的石门缓缓的拉开了。走进后殿,果然阴气十足,湿凉逼人。殿内空空无物,只有一个深而巨大的蓄水池,河水从东侧的墙角处引来,进入蓄水池,池水满后,又沿着水渠从西侧的墙下流出,入水口和出水口都有个精緻的石质水兽阀门。再向上看,那根南北向大梁与前殿联通,大梁之上的斜屋顶上,有一扇一米见方的玻璃天窗,可那微弱的光亮,似乎不足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带来些许暖意或生命的气息。廖凡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嘀咕着:“这里冷的像冰窖,不宜久留,不宜久留。”便匆匆从石门撤出。众人也不愿在此地久留,都跟随着走了出来。唯有拓费,抬头张望着那根大梁,似心有所感的站了许久。 破败学堂,故人又重逢 祠堂的背后,后殿正对着村里的小学,略显老旧的一圈青砖瓦房,巴掌大的一块黄土操场上立着个破旧的篮球架子。王长明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众人走进了学校的正门,一进门就喊:“李校长,李校长,来老朋友喽!”半晌,一位穿着破旧白衬衫的驼背老人,从门口右手边第三间房子里走出来,朝这边张望。王长明拉上马致远,迎上前去,边走边说:“李校长,您还认识马致远老师吗?”驼背老人戴上挂在胸前的厚厚的近视镜,借着阳光仔细端详着马致远,突然,老泪纵横,泪水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奔流,把每一道沟壑都填满岁月的苦楚。马致远也激动地上前握住驼背老人的双手:“李征南,你怎么还在这里?”李校长只是低头不语,有时轻轻的抽泣,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对他那本就饱经摧残的身体来说,太剧烈了。激动过后,李校长悄悄的抽出了被马致远握着的双手,重逢的感怀之后,空气中出现了点异样的疏离气息。这气息,也许只有李征南和马致远知道其中的玄机,哦,对了,可能还有远远站在一旁推紧墨镜的魏名扬。 王长明又在恰当的时候打破了这种疏离,说道:“李校长可不易啊,他是你们这批北京知青中,唯一一个没返城的,一直留在了我们村里。娶了东城门口王家二婶子,可惜没有儿女,前几年老伴过世了,就住到了小学里。他当了三十几年的民办教师,一直只拿几十块的工资,是村里过的最苦的,可咱们李校长一心为了孩子,去年国家下了政策,李校长被清退了,现在却还在村上义务教书,为的就是让咱村上的孩子有书读,不必走那危险的山路去镇上读书。”马致远的心沉了又沉。 “李校长,这是北京来的企业家魏名扬,给咱村投资来的,咱们将来要有好日子过了。”说着,把魏名扬介绍给李征南。魏名扬没到近前,只远远的点了个头。李征南抬头一望,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狐疑。“这位是省上来的记者无吹水,我请来报导咱们村的,这两位是北大的高材生拓费和廖凡,来这搞研究的。”王长明接着介绍。李征南平淡地和吴吹水打了招唿,对拓费和廖凡,却露出了笑容,他是打从心里爱孩子,欢喜着孩子们有出息。 马致远和李征南在门廊下拉了椅子续着旧,王长明则带着其他人到教室里挨间看过来。边看边说:“咱这的孩子可怜啊,父母都在外打工,一年到头不一定回来一回,只有跟着老辈儿们生活,成熟的都早,家里地里啥活都能干。你们看这教室,还是60年代修的瓦房,一赶上下大雨,就没法上课了。魏大哥,你得多帮帮我们啊,吴记者,你也帮着多报导报导。”魏名扬和吴吹水都点头回应。“娃们要强的很,成绩在镇上老是排第一名,可就是想爸妈,老辈儿们也想儿女啊。没办法,谁让咱们这地方穷呢,光土里刨食不够用。”
第9页 摆宴席,纠葛新仇旧怨 转完了学校,马致远也和李征南告了别,一行人又到了大戏台和老市场转了转。中午时分,在王长明的安排下,到了村上的清水河饭庄吃午饭。大家安坐妥当,王长明又打开了话匣子:“今天上午大家辛苦了,中午就在这让大家尝尝咱村上的家乡菜,条件有限,各位贵客多担待。咱们落雁村有三宝,黄鸡,泥鳅,飞麻草。黄鸡是咱们这放山跑吃虫子的鸡,肉质香嫩,用新词就是原生态,营养价值高;泥鳅是咱们清水河的大泥鳅,做汤最肥美了;飞麻草是咱们落雁山独有的草,做出的麻绳麻布,坚韧又有弹力,还能做药膏,专制疮毒、虫叮蛇咬,但不能吃,呵呵,吃了要晕倒甚至丧命的。今天就让大家先试试咱们的黄鸡和泥鳅,光哥,快上菜。”说罢,便去喊饭庄的老闆老光哥去了。 满满一桌午餐,除了黄鸡和泥鳅,还有各色野菜,土鸡蛋,不一而足。廖凡吃的开心不已,连连夸赞:“光叔的手艺真不错,这饭菜放到北京也不逊色!”其他人也纷纷贊同。行至宴中,王长明又提起投资的话题,期望魏名扬表态。魏名扬也就接着话头滔滔不绝说开来:“落雁村的自然条件是真不错,有山有水,有城有庙,我计划在落雁山建一座山林度假酒店,能俯瞰山水景色的那种,把落雁村的古堡也整合包装一下,打造京西北第一古镇。只是这路是个问题,还得和当地政府沟通,让政府也出点资,和我们共同把路修起来。这方面,吴记者,你也要帮忙多唿吁啊。”吴吹水吱熘吱熘的喝着泥鳅汤,抿抿嘴,小眼半睁半闭的说道:“好说,好说,兄弟我在省报也算熟门熟路,当然也要看魏老总和王村长的配合喽。”王长明想着能完成镇上的招商任务,又能带着百姓致上富,已经心里乐开了花,连忙答道:“一定配合,一定配合。”此刻,他却没参透这“配合”里面的含义。 唯有马致远有点郁郁不乐,许久不做声。拓费和廖凡也不插话,只是安享着山珍美味。过了一会,马致远似乎有点憋不住了,举起一杯白酒,一饮而尽,便对着王长明和魏名扬发起感慨来:“我说这小村子,这大山经不起那样的过度开发,又建酒店,又包装古堡的,会把这里的原生文化和原始生态都破坏掉。我是搞文化的,近些年来各地借旅游文化开发之名,破坏的原始生态环境和生存状态的事例太多了,换来些许经济利益和名气的同时,付出的代价却太沉重了。这样的小村子,只适合适度的对外开放和介绍,以原生文化和歷史为推广重点,切不可只盯利益,因小失大啊。”他的一番话,立刻让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魏名扬的脸色像桌上那盘紫茄子一样难看,吴吹水也用他那小眼角不屑的瞟着马致远,王长明虽然也不太舒服,却还得圆场面,连忙说:“马老师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拓费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掂量着这几张脸孔和脸孔下的各色心计。廖凡则被这小小的冲突略略影响了食慾,放下筷子扫视着一圈,大咧咧说了一句:“这汤的确不错,都要凉了,大伙快别顾着说话了,尝尝,尝尝。”马致远似乎上来了执拗的劲头,又补充道:“我是全国政协委员,只要我在,我就要向政协提议案,谁也别想把落雁村,变成个庸俗的度假村。”说罢,拂袖离席而去。 酒宴在不甚愉快的氛围中散去,虽然马致远走后,王长明还是一个劲的给魏名扬和吴吹水献殷勤,可魏名扬的紫茄子脸却一直没有消退的意思。吴吹水也是兴致全无,没怎么抬他那双绿豆小眼,临走时,还从柜檯上支了两袋野生蘑菇。 拓费和廖凡在回柳大娘家的路上,讨论着刚才的事。 “我看我说的没错,马致远就是和魏名扬不和睦,那话说的可够不留情面的。当然,魏名扬也不是什么好人,海口夸的倒是大,弄的那个王村长一个劲的捧臭脚。吴吹水则是个小人,你瞧他那吃相,还连吃带拿。我没猜错吧,你要请客了。”廖凡说的有点义愤填膺,忽闪着他那酒足饭饱的小肚子。 “你说的都对,但事情可能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魏名扬为什么今天要带墨镜,真的是为遮阳?他和马致远真的是初次见面吗?如果不是,那很可能他和这个村子,应该或多或少有点关系。好戏也许还在后头。”拓费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的分析。“当然,我们的任务还是找到古村和西夏古国的联繫,从旁看戏别忘了正事儿,今天下午咱们去访访村上的老辈人,从他们那听听故事,寻寻踪迹。” “好啊!”廖凡附和。 侧耳听,瓜田李下的交易 回到了柳大娘的家里,他们把想寻访村上的老辈人的想法告诉了大娘,柳大娘建议他们去和隔壁的老王支书聊聊,他是王长明的父亲,也是这个村的老支书,老辈里少有的文化人。 拓费和廖凡辞别柳大娘,来到了隔壁王家,只见一个鹤髮童颜的老人正在院子里饲弄满架子的花草,他便是柳大娘说到的老王支书,王德友,今年七十五岁了,在村上做了快40年的支书。他俩说明了来意,想让老王支书讲讲村上的传说和旧事,有没有和西夏古国有关的故事。王德友很健谈,从祖辈上相传下来的西夏将军在这里大战蒙古兵的故事,说到了他小时候听说的俄罗斯人在民国的时候来村上探访的事情,还说了那个汉朝平西王墓葬的传说,说了抗战时候八路军在这里阻击小鬼子向西侵略的故事,他那一肚子的古今轶事,一股脑的讲给了这两个北京来的大学生。最后,他又建议两人去村北头的柳岩中家看看,那住着村上辈分最高的柳老太爷,今年九十多岁了。拓费和廖凡听了他的建议,又拜访了柳老太爷,又听了一遍类似的故事,岁月的流传。最后,他们拜谢了老人家,也听了他的建议,准备明天,去落雁山看看,听老爷子说,他小时候,那里还总能捡到各色花纹的陶瓷片和刻有古字的铜钱呢。
第10页 等他们从柳老太爷家出来,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夕阳中的古村街景,是别样的质朴而素丽。拓费觉得这一下午的收穫不小,一段段故事和传说都记在了本子上,也印在了心里。廖凡也为听了一下午天马行空的古今故事,意兴未尽,他俩边聊边沿着方正的石街,走回了柳大娘的家里。 柳大娘正坐在门口编麻,一缕缕细细的麻线被她灵巧的双手编成规整的麻绳。廖凡一进院门,便兴沖沖的问:“柳大娘,你编的就是落雁三宝之一的飞麻草吧?” “是啊,算是种地之外的营生活计。”柳大娘还在继续编着,回答到。 “你的手可真巧,这一根麻绳能卖多少钱呢?”廖凡继续追问。 “卖不了多少钱,不算啥好技艺。”柳大娘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 拓费和廖凡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子里帮柳大娘从井里打起水来,柳大娘低头又做了会麻绳,才似乎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哎呀,我光顾着做活,还没给你们做晚饭呢。”说罢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连忙进了厨房。拓费和廖凡连忙也跟了进去,要求一起帮柳大娘忙活忙活。 简单而美味的晚餐过后,拓费和廖凡又到村里走了走。乡村的夜总是来的更沉静,街上已经少有人际,略略清冷萧瑟。他们逛了一阵,也没了兴趣,便踱向柳大娘家的方向。经过王村长家时,听见他家院子里好像有人争执的声音,他俩放轻脚步,凑到院墙外细听,原来是王长明和吴吹水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王长明质问。 “没什么意思,中午的时候,你不也说配合来着?”吴吹水那粘粘煳煳的动静。 “你的意思配合就是给钱?”王长明极力压低着声音,可语气却透露着愤怒和焦急。 “对,是这意思,亏你还做了这么多年的村长,这都不明白。我们风餐露宿地为村上镇上发些正面报导,搞点宣传,还不都是为了混口吃喝。”吴吹水邪气的笑着。 “那,那你要多少?”虽然没看见,但可以听到王长明的牙关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五千块,我保证给你发三五篇连续的报导。”吴吹水熟练的开着价。 “那好,你等等,等我筹好了,就给你送去。”王长明此时已经变成了无奈。 “什么筹好了,就得明天,明天见到钱了,我就到镇上发第一篇稿子去。”吴吹水寸步不让。 “唉!”王村长轻轻一嘆,从此便再没了生息。 拓费和廖凡听完了墙根儿,回到他们自己房里,心里都觉得气不过。廖凡说:“我就说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果然让我猜对了,这样的人也配当记者?”拓费也觉得憋闷,发泄道:“这样的人,早晚有报应,什么钱都敢赚。”两人话说开了,反倒觉得畅快了些,又聊了一阵,大约九点的时候,便洗漱入睡了。今晚为防廖凡梦游似的“鹞子翻身”和“无影脚”,拓费特意在火炕中间,放了几层被子作为“隔离墙”,把那位“夜间武术家”隔到了炕的另一边。廖凡不服气,连称没必要,说等明早醒时,中间的被子一定丝毫没痕迹。 巡山落雁,古国初显现 [7月16日] 第二天早晨的情景,就不忍详述了。廖凡为他对作为隔离的被子所犯下的侵略罪行,反省了一个早上,并保证用“赔款”的方式解决夜间犯下的“主权侵略罪行”,最后,拓费和廖凡以一张cba的篮球票,和平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们俩一早出发,向落雁山挺进,今天的任务就是探访这座充满故事的神秘高山。沿着清水河逆流而上,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险,好在有经年累月村民们上山留下的小径,可以追寻。虽然汗水浸湿了衣衫,可空气格外舒爽,景色如画如醉,鸟儿的啼鸣代替了口袋中mp3的音乐,一路相随。廖凡一路看各类甲虫,观各色野花,时不时的拿出手机拍照,一副游山玩水的闲在模样。而拓费则一直低头看路,倒不是因为谨慎和前路难行,而是在极力寻找着有关西夏的蛛丝马迹,只檐片瓦。 爬过了半山腰,忽然有一片平台豁然开朗。平台中心是一湾池塘,山溪在这里短暂停留汇聚,池水翠绿如碧。只见池水的另一方,有一对父子模样的村民,正在池边休憩。男子三十多岁,面色略白,身体消瘦,沉郁的脸上一双大眼略显无神;小朋友十岁左右的样子,结实黝黑,虎头虎脑的天真可爱。廖凡和拓费上前攀谈:“你们好,我们是北京来的大学生,来山上玩的,你们是落雁村的村民吗?”小男孩刚要回答,那个男人却一把拉住他,扭头过去,低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告诉你了,城里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俩一头雾水,不敢再说些什么,也坐在池塘边休息。过了一会,那个男人走去上游汲水,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便跑到了拓费和廖凡的身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昨天到村上来的北京客人,我还在祠堂边的广场上见到你们了呢。”拓费抚摸着他的头,拿出了块巧克力,递到他的手上。小傢伙说声谢谢,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等吃完了,小傢伙也似乎和他俩熟络起来,便又开始说话:“我妈死的早,都是靠我爸把我带大,他脾气不好,你们别怪他。他其实原来也挺好的,就是前几年去外地打工,进了石材厂,在石头粉末里工作久了,听大夫说得了啥轻度硅肺病,工厂老闆又不给看,把他打发回来了。从他回村起,脾气和身体都越来越坏了,也排斥外边来的人,总觉得是外面的人害了他。我们俩时常的到山里采采野菜,捡捡蘑菇,贴补家用。”小傢伙稚气的脸上写满了生活给他带来的早熟的痕迹。正在这时,小傢伙发现他的父亲从远处慢慢走回来了,便连忙转身跑回池水的另一边,小手在背后打着再见的手势,拓费和廖凡都会心的笑了。而那位中年男人却又对他们报以了一个不友善的眼神,让这欢笑没能维持太久。
第11页 小傢伙的话,加上昨天学校里的见闻,让拓费和廖凡都觉得,这次来落雁村,除了探访西夏遗蹟外,还应该为这个僻远贫穷的小村子做些什么。 他们在池水旁简单的吃了带来的干粮,用山泉水洗了洗脸,便又继续向上了。山路越来越陡峭,荆棘树丛也越来越密,开始还有一米宽的山路,此时在草丛中只露出一条缝隙。拓费逐渐意识到,此次进山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山路两旁早已被歷代的村民捡拾和发现完毕,而要另闢蹊径,他们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和充足的体力,意气有些消沉下去。廖凡也没了开始的闲情逸趣,开始叫喊着腰酸腿疼。就在他们快要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廖凡突然感觉脚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伸手一摸,摸到了血迹。他坐在草丛里抱怨到:“什么西夏古国的遗蹟,打死我也找不下去了,没找到不说,还挂了彩。”拓费连忙赶过来,边用手帕给他包扎好,边打趣说:“兄弟,你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廖凡也没好气,说道:“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这是无辜伤了脚丫子。”说罢,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拓费忽的看见廖凡的脚边,有一块微微反光的东西,敏锐的凑过去拾起来,仔细瞧瞧,兴奋的对廖凡说:“你这无辜的脚丫子这回可立了大功了,瞧我发现什么了,就是它把你划伤的。”廖凡只见拓费手上拿着一片青色的瓷片,揉着脚丫子问:“我的脚立啥功了?”“这片暗刻牡丹纹的青瓷片,很有可能就是当年西夏的瓷器遗物。”拓费解释道。“那还等啥,咱们在这附近再找找吧。”廖凡也被这突然的发现激起了兴致,不顾脚痛,一跳一跳的找起来。两人合力在方圆十米之内又搜索了一番,可惜没有新的发现。 休息了一会,他俩又继续向上走了十多分钟,便来到了落雁山顶。顶峰只一块大石平铺,站在其上,俯仰天地,壮志豪情无以言表。山下的落雁村,穿流而过的清水河,一览无遗。漫山遍野的桑柳榆槐,灵动缀饰的绚烂野花,飘荡空中的卷卷流云,让这一路的辛苦都烟消云散。 他们还想再在这世外桃源中多逃避片刻,拓费却发现东南的天边,厚厚的黑云已经在积聚,这是大雨的先兆无疑。不容久留,两人匆匆的以来时两倍的速度走下山去。 凭栏望,山雨欲来风满楼 等走出落雁山,回到落雁村的古堡之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此时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天也逐渐黑下来,大风卷着细细的前哨雨丝,来为更大的风暴开路,清水河由于山水下泄,水面也宽了许多,波涛滚滚,不再清澈。 他们冒着细雨回到柳大妈家,柳大妈却不在,灶上也没有饭。他俩再到隔壁王村长家看了一眼,发现父子两位村长也都不在。奇怪之余,他们只好走到清水河饭庄去解决晚饭。进了饭庄,发现也许是大雨的缘故,饭店内只有他们一桌客人。两人坐在窗边,外面雨势此时已经强了许多。他们叫了两碗面,热乎乎的填饱了肚子,聊着这一天的经歷。吃完面,又在饭庄的屋檐下避了一阵雨,却不见雨势减缓,反而越来越大,成瓢泼之势,他们只好顶着大雨,向柳大妈家的方向跑去。路过祠堂的时候,拓费似乎看到村小学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冒着雨正对着祠堂后面望着,他叫廖凡看看那人是不是李校长,却因雨势太大无从分辨。两人没作多想,继续在雨中狂奔,等进院时,屋里已经有了灯光,柳大妈正在灯下枯坐着。 “柳大妈,您去哪了?可把我们俩饿坏了。”廖凡没见外的开口就问。 柳大妈一见他们俩,忙拿起毛巾上来给他们擦雨水:“呦,你瞧我,地里的排水沟堵了,我看要下大雨怕漫了地,去疏通沟渠去了。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热饭去。” “不用了,我们在饭店吃过了。”廖凡笑着说。 “您也累了吧,干那么重的活又淋了雨,也早点休息吧。”拓费看着柳大妈髮髻上湿漉漉的雨珠,体贴的说道。 “好,你们也去洗漱休息吧,这雨越下越大,怕是出不去门了。”柳大妈嘱咐着。 外面的雨果然如柳大妈的说法,越来越大,已经从瓢泼,转到了倾盆,再到后来就如瀑布了。 时钟指向九点整,拓费躺在炕上,被雨声搅扰的不得安睡。隔离被子墙的另一边,廖凡已响起了微微的鼾声,想是这一天的山路,早已让他睏倦不已。隐约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声音,可能是王长明村长回来了。这么大的雨,他又是去哪了呢?拓费就在这淋漓的雨声与无数的臆想中,晕晕沉沉的度过了一夜。这一夜註定不平凡,等待他的将是明日的迷离考验。 第3卷 古寺悬樑,惊现百年轮迴 [7月17日] 一夜暴雨,似乎把整个村庄彻底清洗了一遍,纯净清新。雨势在清晨逐渐停止,落雁村老城在古堡的护卫下,岿然不动。村长王长明一早已经在村中巡访,了解各家各户的情况。除了两间牛棚和一间老房子支撑不住暴雨的敲击,倒塌了部分房顶外,没有任何人畜损失,王长明的心也略略放下来了。 拓费一夜未能安睡,早上醒来还觉得有点头脑晕沉。廖凡倒是没受到些许影响,一起来就坐到窗边,高喊:“雨停了,拓费,雨终于停了。”东方的天际上,已经有了些许阳光穿过云间,投射到大地上,投射到柳大娘的小院中,这瞬间的变化似乎消灭了昨夜的大雨曾经来过的印象。院中几个深浅不一的水坑是眼前唯一的遗蹟,小鸡们正围着水坑喝着水,悠闲的享受着雨后阳光。
第12页 吃过了柳大娘香喷喷的早饭,他俩正在发愁今天往哪里去消磨这漫长的时光,突然,听见村中广场的方向有许多人的喊声和喧闹声,越来越大,却因太嘈杂,无从分辨。廖凡拉了拓费,几步跨出门,朝向村中广场奔去。临出院门,留下句:“我们去看看,柳大妈!”“唉。”柳大妈的细弱的回应在喧闹声中没传出两米。 来到广场上,他们看到王长明正在和两位村民焦急的谈着什么,周围又聚集了二三十号人,除了白髮苍苍的老者就是还未成年的孩童。两人上前和王长明询问情况,王长明一看到他们俩,心中似乎燃起了些希望,连忙把他俩从人群中拉出来,带着他们朝祠堂走去。边走边介绍说:“村子里出大事了,这一村老的老小的小,你们俩是北京来的大学生,得帮我拿拿主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廖凡抢先问道。 “魏名扬死了。”这几个简单的字,已经打破了这个古村几十年来的平静。 “怎么回事?王村长您快和我们说说。”拓费急促却沉着的追问。 “今天早上,村里的王会计王长发想起昨夜的大雨可能会把蓄水池沖坏,便拉上老伴,到祠堂去检查。他们打开祠堂后殿的石门,发现蓄水池口沿被沖毁了,正要回村部上报告,却又发现有个人吊在后殿的大樑上,差点没把老两口吓倒在地上。王会计忙来向我报告,等我赶到这一看,果然有个人吊在樑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名扬。我想把他弄下来,正和人商量怎么办呢。” 说到这,他们三人已经来到了祠堂后殿的门口,拓费示意王长明留步,他一个人先跨进了后殿中,廖凡自然的跟在后面。只见这座后殿里湿气腾腾,满地的泥沙和水痕,还有少量树枝和残叶,蓄水池的口沿在出水的方向果然被沖开了一道口子。再向上看,一眼便看见了魏名扬可怜的吊在高高的大梁之上,那一身曾挺括的衬衫西裤,水淋淋的贴在他身上。后殿四壁都是水珠和水迹,天窗已经破碎,屋顶的风吹进来,扰得魏名扬的头髮微微左右飘动。 廖凡一见这阵势,又下意识的退出门去。拓费发觉了,也没管他,他需要先把这后殿内仔细的检查一遍。他掏出手机,给吊着的魏名扬拍了照,又检查了殿内的个个角落,除了刚才说到的场景,殿内似乎没有了其他更多的迹象。他走出门外,又检查了东西两边的侧墙外面,进水口和出水口处都被沖刷出一片洼地,出水口的洼地更深更长,石头水阀还基本完好无损。拓费回到门口,在北面石门的这座墙下仔细搜寻,突然,一个埋入土里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出手机拍下来,又带上手套,轻轻地取出那东西并拂去残土,一只墨玉的菸嘴呈现在他面前。玉色深沉,雕刻简洁,两圈回文在口部盘绕。拓费被这古朴的玉器所震撼,又仿佛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但一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哪里见过。这时廖凡凑过来,看到这个菸嘴,若有所思的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掉在这,别说,好像有点眼熟。”“我也有这个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了。”拓费跟着说道。 检查完后殿内外地面上的情况后,拓费便让王村长帮忙,找来两架高梯子和一条长绳,他和王村长准备合力把魏名扬的尸体弄下来。当他沿梯爬到魏名扬身边的时候,发现绳套捆绑的方式有点奇怪。绳套分两部分,底下一部分是一个常见的上弔扣,把魏名扬的脖子紧紧勒住,而其上方又连接到一个简单的绳套里面,那个绳套是把绳子绕过大梁,绳子一端绕在另一端上做了个双单结。双单结的两个绳头都自旋了个活结疙瘩以防双单节受力松脱,其中一个绳头系在了魏名扬的双脚上,另一个绳头则在空中随着风轻盪。所以此时的魏名扬,身体被套在颈上的绳子和系在脚上的绳子,共同作用,拉成了弓形。“这是个什么含义,有点耶稣受难的意思。”拓费边看边自言自语。此时王长明也爬了上来,他一见魏名扬的样子,身子不由得一颤,差点从梯子上跌下去。 拓费又拍照取证,也等王长明稳了稳心态。按照预想的办法,他俩把一根绳子系在魏名扬的腰上,另一端绕过大梁,放到地上由几位老乡牵着。然后他俩再合力把系在王长明颈上和脚上的两端绳子解开。最后,他们吩咐底下的老乡,慢慢的放绳子,让魏名扬的尸身缓缓落了地。 魏名扬的尸体已经平放在了北殿的地上,底下铺了一铺草蓆。劝退了众人,让王长明去报案,只留下廖凡,拓费便开始给尸体做简单的尸检,而廖凡从旁帮忙。 “廖凡,你怎么看?”拓费边解开魏名扬的衣扣,边询问廖凡。 “我想肯定不是自杀,谁能爬那么高自杀上吊呢,也没有垫脚物啊。”廖凡此时也逐渐壮起了胆气。 “你说的对,也不太可能有人费那么大心思用那么奇怪的绳扣给自己自杀。你看,这个颈部的勒痕,几乎达到了后颈部,自杀的勒痕是到不了这里的,这是兇手勒紧他脖子的痕迹,但却只有一道,没有多道挣扎的痕迹。”拓费边说边翻转了了已经赤条条的魏名扬。“身上倒是没什么其他明显的外伤。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可能在昨天中午到昨天晚上之间,初步判定是兇手用其他的方法杀害魏名扬后,再将他用绳子吊到了那个大樑上,可兇手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呢?”拓费有点不解。
第13页 正说到这,王长明已经从外面回到了后殿,他见拓费和廖凡在摆弄着魏名扬的尸体,不禁有些惊诧。“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 “王村长您别见怪,我们是业余的侦探,在警察来之前,我已经将初步的情况都记录下来了,您放心。”拓费解释道。 王长明略略放下了心,接着说道:“我给镇上的派出所打了电话了,他们知道了情况,可他们说由于昨夜的大雨,通往我们村的路被山体滑坡给沖毁了。他们一时还无法赶到,得等县里公路局的人派工程车辆把路抢通,让我们先保护好尸体。” “我看这里就是存放尸体的最好地点,既是发现尸体的地点,也阴凉得很,石门一关,还不会被打扰。”拓费冷静的提供着意见。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去让人找个白被单。”王长明刚转身要出去,又回头说了一句:“刚才我在把尸体从大樑上弄下来时,想到了个事情,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啊!”廖凡急着催促。 “魏先生的这种死法,让我想起了老辈们讲的事情,一百年前,那个主持老和尚,就是在这根樑上吊死的。”王长明颤微微的说出了结在心里的疙瘩。 “那老和尚为什么要上吊呢?”廖凡有些好奇。 “听说是犯了戒,杀生之戒。老和尚在外游方的时候,碰上了从北京城逃出来的几个散落八旗兵丁,他们在抢老百姓的粮食,老和尚仗义相助,失手打死了一个大兵,等他回到这庙里,便闭门思过,最后自裁于大梁之上。” “好,我们知道了,您去忙吧。”拓费平静的回答,可这平静的语气之下,却是无尽的激盪和思索,为什么,为什么兇手要模仿百年前的那个故事呢。 添狐疑,众人消失之谜 处置好魏名扬的尸体后,拓费又想借着梯子到屋顶看看。王长明劝阻拓费,说现在屋顶太湿滑,也不知是否还坚固,再等等,等更干爽些了,他陪拓费一起上,也算有个照应。拓费依了村长的建议,便也廖凡一起,到王村长家商量下一步的工作。 一进房门,拓费发现这屋子里里外外空空荡荡全无一人,便向王长明询问:“王村长,您家里怎么没人,您父亲呢,妻子孩子呢,怎么马致远和吴吹水也不在呢?” “说来话长,”王长明把他俩让进了堂屋炕上,述说起来:“昨天早上,马老师说他自己要出去转转,就独自一人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也正为他着急呢。吴吹水昨天中午吃过午饭,说是要到镇上发稿子,我说要开车送他,可他偏不让,向我借了自行车,说边闲逛边骑到镇上,也是一去无回。下午我和妻子去地里干活,魏名扬在客房睡午觉,我父亲也在他自己屋里休息,等快傍晚我和家里的回来时,发现老父亲发病了,倒在院子里,便连忙开了车送他到镇里。镇上的大夫说是中风,但没生命危险,现在我妻子还在镇医院陪着老爷子。我是看昨晚的雨下的太大,怕乡里的老房子、年纪大的老人出事没人照看,便冒雨赶了回来。刚我也往镇医院打了电话,老爷子现在好些了,但还是很虚弱。魏名扬自从昨天中午在客房看见他后,也再没见了,直到今天早上在祠堂后殿发现……哦,对,我的两个孩子都在县里上寄宿高中,明年就高考了,学校没放假。” “吴吹水是拿了钱走的吗?”廖凡耐不住性子,捅破了直说。 王长明没料到他们也知道吴吹水索贿的事情,愣了一下,才慢慢说:“嗯,我找了村上几位干部,凑了三千块给他,我们实在拿不出他要的那么多。” “就不该给他,让他那种人报导也报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廖凡更急了,“我看十有八九,他拿着钱跑了。” 王长明没想到这一层,也顿觉有些悔意,小声念叨:“不能吧,他是省上的记者。”可心里却想着,很可能。“马老师也劝我别给他钱,还为此和吴吹水大吵一架,说要把他举报到中国记协去。” “马老师也听到你和吴吹水的谈判了?”廖凡刨根问底。 “没有,是我找马老师商量来着。他是个有见识的人,又直率,我因为一时也摸不着底,又不太凑的出那么大一笔款子,就向他询问建议。可我没听马老师的劝,思量了一夜,还是去凑钱了,我太想让我们这个小村子走出大山,别在受穷了。”王长明情真意切。 拓费一直没作声,他只觉得这事情变得异常的复杂,梳理着前后因果,沉思着各种可能。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各种可能的想像。 静卧河滩,疑云万千重 他们三人正在屋内讨论接下来的对策,屋外又来了人,正是村会计王长发,他满脸的焦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王村长,总算找到你了,你快去看看吧,又出事了。”王长明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切的问:“长发大哥,又怎么了?”王长发断断续续的说:“村上的几个孩子,刚才在清水河上游兜鱼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死人,好像还是村上来的客人。”这句话好似同时点燃了屋内三个人的心火,他们鱼贯夺门而出,跟着王长发赶往出事地点。
第14页 在两个男孩的带领下,一行人出了西城门,沿河而上。滚滚的浊水发出隆隆的轰鸣,全无往日的宁静,河滩也被侵占了几乎一半,河面宽阔浪大水湍。急行了有一个小时,已经走入了落雁山的腹地,忽然,前方山下河滩的转角处站着四五个满身泥水的男孩,他们都直直的站成一排,像是守卫河岸的童子军。其实,他们是在守卫着一具尸体,等待村上大人们的到来。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冲到孩子们面前,只见,这处较大的碎石河滩上,躺着一个人。他俯卧着,头微侧,双臂张开,光着双脚,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划的七零八落,露出一道道血印。单看那格子衬衫和旁边散落的一个军绿色背包,就能猜到,这位不幸的旅人,正是马致远。 “廖凡,你用我的手机先拍照,拍仔细了。”拓费给他的华生下达指令。 廖凡连忙接过手机,对着马致远的尸体前前后后的拍起来。 拓费则向四周的河滩上搜寻,一圈下来,只在不远处找到了马致远的一只鞋,再无其他收穫。 拓费回到尸体旁边,又仔细观察了一遍。然后带上手套,将尸体翻转过来,让其平躺在碎石上。检查头部,口鼻,接着是躯干,四肢,最后,尸体左手臂的一条淤青让他心中一颤。“廖凡,来,拍一下这里!”拓费指着左手手背到手腕上方的这条淤青。 廖凡拿起手机,连拍两张,轻声的问拓费:“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呢?”拓费反问。 “我看这淤青的痕迹像轮胎的花纹。”廖凡仔细的辨认着。 “应该是这样的,是轮胎碾过的花纹,你看他左手手掌和手腕内侧,有相应的碎石的痕迹,那是轮胎碾过时,另一面的作用力造成的。”拓费翻过尸体的左臂,果然如他所说,有细碎的点状淤青。 “难道马老师是被车撞下山崖摔死的?”廖凡大胆的猜测。 “现在说原因还为时过早。”拓费边说,边又仔细检查了尸体上的每处伤痕。 检查完毕,拓费转向了旁边一直呆站着的王长明和王长发,此时他们的脸上愁云不展。“王村长,村上除了你有辆农用车,还有哪家有汽车?” 王长明被这突然的问题弄的有点煳涂,和会计王长发低声核对后,说道:“还有村北头住的张金才家有辆小三轮,村里的路不好,又穷,一般人家都是赶驴马车。” “好,你们先做个简单的担架,然后抬着马致远的尸体,回村上吧。也安置在祠堂后殿背阴的地方。”拓费嘱咐道,“我和廖凡,沿着河滩边的山坡,向上寻寻,一会再回村里和您碰头。” 碎石路边,定格7点45分 王长明一行人,用两根圆木和几根藤条简单的搭了个担架,把马致远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抬了回去。而这边,拓费和廖凡从发现尸体的地方向上,攀爬山坡寻找着相关的踪迹。两人相隔三米,徒手并排攀着那陡峭的山坡。暴雨把山顶的碎石冲到了坡上,让这爬山的路更加难行。拓费时常提醒着廖凡多加小心,廖凡却为能参与这样的案后取证,兴奋不已。向上爬了能有二十米,廖凡在一处荆棘中发现了几条马致远带着血迹的衣衫碎片。拓费连忙向他这里靠拢,拍下照片后,将碎片装进了一个封口的塑胶袋里。两人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向上,又陆续发现了马致远的一只鞋,几条衣物碎片,以及一些或被连根拔起、或被压倒的野草和荆棘。他们攀爬了有近两百米的高度,终于爬到了盘山的碎石山路上。廖凡迫不及待的四平大躺,恢復他那快到极限的体力。拓费则似乎还有计划似的,极力在这碎石路上寻找着什么。一会,他在几米外的碎石路的外沿,找到了他的目标。 “廖凡,快来,看这是什么,顺便拿手机来拍照。”拓费兴奋的喊道。 “还有啊,不一共就两只鞋吗,难道还有些破布条?”廖凡老大不情愿的爬起,有点蹒跚的跑了过去。只见,一只银色手錶,略嵌在碎石里,錶带已经断裂,把表翻过来,破碎的表壳下的时钟,停留在7点45分。 “这是?”廖凡不解的问。 “这应该就是马致远的手錶。我刚才让你看他左手的轮胎淤青的时候,你没发现轮胎印记的中部有一处中断,那形状,就是一只手錶的样子。现在,我们终于把它找到了。”拓费自信的笑着,此时一切的疲惫都有了价值。 他们休息了一会,想继续穿过山路向更上面的山坡找寻看看,可惜上面的山势太过陡峭,山顶沖落的岩石也更加凌乱,太过危险,无法成行。两人只好沿着碎石山路,慢慢走回村子。 寻踪迹,锁定张玉龙 到了村里,已经是下午了,两人匆匆吃了柳大娘准备的午饭,便又来到王村长家。王村长正在家抽着闷烟。看到他们进门,忙熄灭了菸头,招唿起他们来。 “王村长,你说的,村里就只有你和另外一户人家有汽车?”拓费直入主题。 “对,张金才家也有一辆。”王长明回答。 “那您把您昨天开车的行程,时间,都再详细的叙述一下吧。”拓费继续着询问。 “我昨天下午5点左右和老婆从地里回到的家,发现我父亲病倒在院子里,便急忙开车送他去镇医院。车开的比较快,到了镇医院我看到时钟是5:45。然后我们在医院忙活了半天,我是晚上八点的样子从镇医院出来的。路上雨大,我开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车,到了家里都九点了。”王长明详细的说明着。
第15页 “您开车来回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拓费追问。 “去的时候心急如焚,只顾着开快点了,没发现;回来的时候雨下的特别大,也开的战战兢兢,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况。”王长明回应到。 “好,那我们再去张金才家问问。”拓费终止了和王长明的交谈,三人由王长明带领,去了村北张金才的家。 张金才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黑瘦而朴实,他见村长带了客人来,忙招唿大家进屋。拓费推辞说:“张大爷,不必了,我们来就是想问问你家车的事儿。正好车停在院里,我们就在院子里聊吧。” 张大爷听了有点紧张,忙说:“那好,那好。” 四个人在院里拉了凳子坐下。王长明安抚的说道:“张大叔,您别怕,这两位后生是北京来的大学生,帮我们破案的。村里的事您也听说了吧,您有啥说啥就行,别有负担。” 张金才点了点头:“你们二位就问吧。” 拓费微笑着说:“谢谢张大爷您的配合,我想问问,您家的车的事。” 张金才用那低沉的嗓音说:“车是我儿子买的,平时用来拉拉粮,卖卖菜,跑点运输。我是不会开的。” “您儿子呢?”拓费继续轻声问道。 “前几天又进城跑生意去了。”张金才回答。 “他儿子张玉强可是咱们村上的能人,生意做的好着咧。”王长明从旁插话。 “那您家的车昨天是否用过?”拓费没理会张玉强的生意,继续询问。 “用过,昨天被我侄子,张玉龙借去到镇上卖山货去了。”张金才老人如实回答。 “几点借,又几点还的呢?”拓费似乎提高了声调。 “一早8点多就借走了,到了晚上8点了才还回来。”张金才仔细回忆了一下。 拓费顿觉有了些眉目,又转问王长明:“这个张玉龙是怎么样的人?” 王长明在旁边接着说道:“张玉龙现在过的挺难,前几年去外地打工,落下一身的病,没法干活了,就回到了村里,现在除了种二亩地,平时就采点山货贴补家用。妻子过世了,一个人拉扯着个儿子。” 廖凡听了,连忙说:“那我们见过了,昨天我们在落雁山上遇见了他们父子俩,有一面之缘。他对我们俩可不算客气,呵呵,不过那个小傢伙挺可爱的。” “玉龙是被打工的老闆害苦了,又被城里人骗过,留下了心病,你们可别在意。”张金才连忙解释。 “没关系。”廖凡和拓费几乎异口同声。 拓费又检查了那辆三轮农用车的轮胎和外观之后,便辞别了张金才,由王长明带着,去找张玉龙。 “华生”出手推理,村长欲吐隐情 张玉龙一如昨日的冷淡,只是说昨天早上去了镇里卖山货,晚上顶着大雨8点才到村子,一路上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情,便再也不言语了。三人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便只能打道回府了。而这种冷漠,无形中加重了廖凡心里的怀疑。 三个人又转回王长明的家,拓费照例也检查了王长明的车的外观和轮胎。等都处理完了,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今天天气好,天还有些微亮,王长明好说歹说非要请拓费和廖凡吃饭,感谢他们这一天来的帮忙。 在饭桌上,三人讨论着这几天来发生的种种情况。王长明将面前的白酒一饮而尽,似乎要涤盪掉这一天的焦急和劳累,然后缓缓的对拓费和廖凡说:“两位大学生,我是被今天的事情彻底搞乱了,咱们这小村子可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还一出就是两件。你们比我水平高,依你们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快给我念叨念叨,好让我的心也放一放。” 拓费没言语,似乎他也在梳理和思考着。 廖凡一见拓费不说话,他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魏名扬和马致远两个人的死有相互关联,他俩可能原来就认识,来这的目的也绝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廖凡喝一口茶,见另外两位都不搭话,便继续说:“那个吴吹水,嫌疑很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瞧,这一出事儿,他就不见了,没准是他把魏名扬吊在樑上,把马致远推到山下的呢。” “为了什么呢?”王长明不解。 “首先,他和马致远有仇啊,马老师扬言要去记者协会告他,他能不怕吗?至于魏名扬,有可能是吴吹水向他索财不成,下了杀手。”廖凡似有根据的说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魏名扬先把马致远推下山崖,又畏罪自杀,哦对,已经基本排除了魏名扬自杀的可能;那就可能是马致远先吊杀了魏名扬,然后自己跳崖自尽。总之,他们俩有矛盾,不光在落雁村,从前也肯定有。”廖凡越说越起劲儿,此时已经站起来了。 “还有,那个张玉龙也很有嫌疑,他不是仇视城里人吗,马致远和魏名扬都是外来的客人,他很有可能借着去镇上卖山货的幌子,先把魏名扬吊在祠堂里,再开车把马致远撞下山去,马致远身上不是有车轮印嘛。”结束一番推理,廖凡略显满足的坐了下来,喝了口茶。 “你说张玉龙能杀人?不会吧,我不太信,我们村子里的人可都是老实人啊。”王长明在质疑廖凡,也在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村民。“对了,刚才在河滩上的时候,长发大哥和我说,马致远的死,让他回忆起了另外一件事。”
第16页 拓费解谜,四十载昨日重现 “什么事?”拓费打破了沉默。 “他说快四十年前,修这条通往村里的碎石路的时候,有位知青也是坠崖摔死在了这片河滩上。你说咋这么巧呢,难道这片河滩有啥不吉利?”王长明有些没了方向。 “王大叔,您别急,就没啥吉利或不吉利的事情。”廖凡宽慰着焦急万分的王长明,“拓费,你说,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也对也不对。”拓费冷静的说道。 “哪儿对哪儿不对呢?”廖凡不放过拓费,急忙追问。 “首先说吴吹水,他是有嫌疑,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在没有确定他的行踪之前,还不能说他是畏罪潜逃。就目前的情况看,我们需要找到他杀这两个人更明显的动机。” “再说另一种推断,两位受害者中的一位杀了另一位,然后自杀。你也说了,魏名扬基本可以肯定不是自杀,一个方向的可能性就消除了;那么马致远先杀害魏名扬后自杀的可能性呢,是有可能,但还要看尸检的结果,来确定两人的精确死亡时间,也需要更多的补充证据。我想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弄清他俩之间的似有若无的恩恩怨怨。” “最后说张玉龙,他是借了他叔叔的车,而且就刚才检查的轮胎情况来看,他那辆车的轮胎痕迹也与马致远左臂上的淤青有较高的相似性,而从我们发现的手錶停止的时间上看,也与他所叙述的从镇里赶回来的时间比较吻合。但是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和其他可能性。并且,据我初步检验,马致远有很大可能性是呛死的。”拓费娓娓道来。 “呛死的?我一直以为是摔死的呢。”廖凡大吃一惊。 王长明也抑制不住惊讶,附和到:“我也这么以为呢。” “总之,今天的事情还有太多的疑点没法解释,太多的细节需要确定,太多的隐情和故事等待揭开。今天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註定会是更忙碌的一天。” 三人从清水河饭庄出来向家的方向踱步,途中路过村中祠堂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向后殿石门的方向望了望,一条杖子拉在石门外面警示大家勿入,而在那石门里面冰冷的地上,马致远和魏名扬并肩躺在那里。但他们三人却不知道,就在四十年前,同样的情景也曾出现。 玉菸嘴,指向李征南 [7月18日] 拓费几乎一夜未眠,他反覆思考着所有这些事件的前前后后:魏名扬和马致远为什么死在了同一天,巧合还是必然?吴吹水怎么又恰到好处的消失不见?张玉龙心中的怒火是否铸成了大错?整件事的背后似乎总有个看不见的影子,却始终了无痕迹。他相信,总有一条线,可以把一切串在一起,串起的不只是命案,还可能是更多的岁月痕迹。而他发现,“隔离被子墙”的另一面,今夜的动静也小了许多,想是廖凡也未能安眠吧。 果然,第二天早上,廖凡早早就起床了,穿好衣服,坐在炕边,等着拓费。拓费一睁眼,就看见了廖凡端坐如佛的盯着他,吓了一跳:“干嘛,你在看着我这个嫌疑犯吶?” 廖凡见拓费醒了,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忙说:“你不知道,昨晚我的收穫可大了!” “说说,你这一觉睡的能有什么用处?”拓费半开玩笑的问道。 “用处大了,我几乎没怎么睡,都思考来着。我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廖凡话说一半。 “什么问题,别卖关子了。”拓费催促着。 “我想到那个墨玉菸嘴是谁的了,在昨晚半夜三更,我脑袋那聪明的灰色细胞突然联通了。”廖凡有点飘飘然,学起了福尔摩斯。 “谁的?”拓费有点兴奋。 “李征南李校长的,我们那天在学校参观的时候,我见他拿着的。我想马致远应该更清楚,那天他和李校长可是对坐聊了很久,可惜他无法作证了。”廖凡有点遗憾。 这一句提醒,仿佛也联通了拓费头脑中的记忆网路,他分明记起了那天李征南的确是拿了一个玉石的菸嘴吸着捲菸。“走,我们去找王村长,先检查一下魏名扬和马致远的遗物,然后再去查一遍祠堂,最后去找李征南聊聊。案子总算有眉目了!”拓费披上衣服就向门外跑去。 “不吃早饭啦?!”廖凡似乎在抗议。 “你要怕饿,就带两个馒头!”此时拓费已经冲出了院门。 我当然怕饿,廖凡心里说,不然我就算一整个好汉了,还何必自诩半个。他找柳大娘要了几个馒头,揣在怀里,跟着拓费,到了王村长家。 查遗物,照片中的老面孔 王长明正在院子里抽着菸袋,听说了他俩的来意,没敢耽搁,便带着他们来到客房。“魏名扬和马致远的遗物分别放在了炕的两端,左边是魏名扬的,右边是马致远的,那个吴吹水倒是没留下什么,走的他妈干净。”说罢,狠狠的敲了敲他的菸袋,似乎对吴吹水的消失还有些耿耿于怀。 “王村长,您给做个见证,我们开始检查了。”拓费先翻开了魏名扬的包,廖凡从旁看着,里面放着几套平整的衬衫,精緻的生活用品,还插着几本关于书,都是有关于西夏遗蹟和考古的。一看到书,就印证了他们的猜想,这个魏名扬,绝不是单纯来投资这么简单。包侧边的小袋里,装着一些药品,其中包括两盒治疗心脏病的药,还有些维生素和钙片之类的东西。检查完毕,拓费总觉得少了点件什么东西,又无从想起,便问廖凡:“你觉得少了点什么不?”
第17页 廖凡仔细想了想,又看了一遍摊在炕上的东西,突然说道:“墨镜啊!魏名扬的墨镜不见了,尸体发现时也没有。” “廖凡,你可帮了大忙!”拓费赞许道。 收好了魏名扬的物品,接着,他们又翻开马致远的行李。除了一些简朴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外,也有一本书,却是本闲书——《苏东坡传》。拿起书,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出来。拓费端详着照片:这是张老照片,照片里的六个年轻人,都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其中一个该是马致远。岁月虽然给他增添了许多苍老的痕迹,却改变不了他的轮廓和面貌。另外几个也有些眼熟,当然更眼熟的是作为背景的那城墙。对,“落雁无声”,城门上的四个大字把照片的拍摄地定格在了这里。这该是马致远当年在落雁村当知青的时候拍的。 “王村长,我们要这张照片有用处,您先帮忙记着,我们用完了就归还回来。”拓费让王长明做个见证人。 “好,好!”王长明答应着。 再探现场,破解上吊机关 整理马致远的遗物,他们出发准备去再查看一下祠堂的情况。三人到村部拿上长梯,信步来到了祠堂的后殿。连续两天的大太阳,炙烤着大地,才早上九点多,空气已经是闷热难当了。拓费和王长明先行进了后殿,而廖凡因为饿,则先留在石门外的一棵槐树下背阴吃着干粮。拓费一进石门,就感觉到后殿与昨天早上相比,已经干爽了许多,他支了梯子搭在大樑上,又慢慢爬上去,想再检查一遍大梁,王长明则在下面帮他扶着梯子。正在检查大樑上绳子痕迹的时候,拓费忽然发现后殿四周墙上,有一圈清晰的水渍,比房梁略低一些。头脑中只一瞬间的闪念,让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他又仔细看了看房梁,望了望那破碎的天窗。天窗距离房梁有一米多远,阳光此时已经透过破碎的玻璃投射了进来。看罢,他急忙爬下来,又到两具尸体旁,检查着下吊着魏名扬的绳子,一个微笑,不经意的掠过了他的脸庞。 “王村长,快,咱们再到屋外去,上房顶检查检查。”说罢,拓费和王长明抬着长梯又到了祠堂外,把长梯搭在了北墙上。 廖凡看了,忙吞下最后一口馒头一路小跑过来:“我能帮什么忙不?” “你在下面帮我们扶着梯子,我和王村长上去。”拓费嘱咐到。 “没问题,我体重大,又吃饱了,在下面扶着绝对稳当,你们小心点!”廖凡馒头下肚,已经恢復了精神。 拓费和王长明依次爬上梯子,小心翼翼的爬到了屋顶上。只见屋顶上的瓦片已经被掀开了一些,大雨过后的杂乱痕迹还歷歷在目。拓费先是沿着房檐,寻找着什么,然后掏出手机拍了下来。又爬到天窗附近,贴近细细看了又看,再拍下来,并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取了样。王长明则在后面保护着拓费,顺便把手边的屋瓦重新铺了铺。 约摸十分钟的样子,拓费和王长明都沿着长梯爬了下来,廖凡急切的问:“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了我想要找的痕迹,瞧,绳子摩擦的痕迹。”拓费把手机拍到的房檐边和天窗边绳子摩擦的痕迹拿给廖凡看,王长明也凑过头来观瞧。 “哎,你别说,我刚在树下吃馒头的时候,也看到了绳子摩擦的痕迹。”廖凡突然想到。 “在哪?”拓费更加兴奋了。 “就在那棵树的树干上。”廖凡用手一指。 他们三人到了树下,果然,在树干上一米多高的地方,有少许绳子摩擦的痕迹,而且是新的。拓费又照了相,取了少许纤维。 “现在就基本完美了,我已经知道兇手把魏名扬吊起来的手法了。”拓费自信的说道。 寒窑内,李征南从容开讲 “什么手法?”廖凡急着想了解。 “先不急,我只是知道了吊起来的手法,却还没完全掌握杀人的过程和动机。”拓费解释说,“说此事还早,咱们现在去找李校长聊聊吧。” “李校长,这事和李校长还有关系?”王长明不解为什么会牵连到李征南。 “也许该有吧,走吧!”拓费拉了王长明,廖凡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村小学的大门。 暑假的小学一如前日的寂静安然,无风的日子,热浪从地上缓缓升腾起来。几只小麻雀在操场上蹦跳着,追逐着,似乎有点躁动不安。 “李校长在吗?”王长明照例站在校门口大声询问着。 只见李征南缓缓的从房中走出来,站在门廊下平静的说道:“你们来啦,到屋里坐吧。” 李征南把三个人让到他的屋子里坐下。这小屋只有十几个平方,四壁残破,一铺小炕,一张老旧的书桌,几把木头凳子,和一盏小檯灯,几乎是这个屋子的所有家当。当然还有摆满炕边、桌上,甚至堆在墙角的各种书籍。窗户朝南,阳光已经照到了窗台上的几株花草。而从窗子斜望出去,透过树木的枝干,正好能望见村中祠堂后殿的大石门。 李征南到隔壁厨房打来了开水,给他们三个人倒上。王长明说:“李校长,您别忙了,快坐,我们来是有事想和您聊聊。” 李征南从容的坐到了炕边,慢慢说道:“我猜想,你们会来的。”
第18页 三个人都为李校长这句话微微一震,沉默短暂的持续了半秒。 拓费从怀中拿出那个墨玉菸嘴,递到李征南的面前,问:“李校长,您看看,这是你的东西吗?” 李征南接在手上,随手从兜里掏出根捲菸,插了上去,熟练的点上火,待一缕烟雾升腾起来,才慢慢说:“我想这老伙计一天了。我知道你们要问我事情,但请等等,先听听我说的故事吧。”谁想,这一说,便说回了四十年前,那个风起云涌的动盪年代。 第4卷 四兄弟,组团上山下乡 1969年夏天,北京的大街小巷洋溢着热烈的气氛,那热度不逊于天上的滚滚骄阳。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每所学校,每个街道都在积极的宣传和组织中学生开赴农村。 红星中学,是建立在工厂区的一座六年一贯制中学,此时的校园也是红旗招展,锣鼓喧天。自从文化大革命以来,学校逐渐进入了半停课状态。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只能把那精力过剩的青春,消耗在打架、拍婆子和“阶级斗争”中。自从学校里发出了上山下乡的号召后,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们都有些按耐不住,嚮往着祖国的广阔天地,渴望着自己能大有作为。 红星中学高三的马致远、李征南、魏光明和梁厚冬四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他们正愁高中毕业了没事做,正好,赶上了这场洪流,便义无反顾的投入了进去。四个人商量好了,要下乡就去一个地儿,兄弟们在一起有乐子,还能有个照应。 他们一起找了学校知青办的李主任,申请组团下乡,李主任满是热情的招待着,因为学校和农村当地愿意要像他们这样的高三学生,年纪大懂事多,不容易出事,学的知识也多些,还已经能干重体力活了。 “李主任,我们要去最艰苦的地方!什么大西南或者北大荒之类的!”梁厚冬代表他们申请道,他是这四个人的头儿。 “好小伙子们,有志气!可是,今年到云南和黑龙江的名额都已经足够了,难道你们再等一年?”李主任解释说。 “那就去内蒙,去新疆!”马致远满腔豪情,他是个耿直的工人家庭的孩子。 “嗯……目前也没名额了。”李主任显出为难的神色。 “哦~,哪儿都不要咱们喽!”魏光明在旁边起闹,这个活宝没有一会能安静,正敲着椅子背当吉他。 “你们别急,让我看看,要不,去太行山怎么样,支援太行老区的名额还有几个。”李主任不断翻动着名册。 李征南一直没说话,他从来都这样,少言寡语,随和内向。 “太行山离这儿也就几百里,离家太近了,再说那儿艰苦吗?”梁厚冬和另外三个年轻人就像所有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们一样,似初次离巢的鸟儿,总希望飞的越远越好。 “太行老区为我们革命是做了大贡献的,那里现在还是很艰苦,怎么样,你们有没有胆量去啊?”李主任用着他小小的激将法。 “艰苦就行啊,我去了!”梁厚冬满口答应,又回头询问另外三个兄弟,“怎么样,你们?” 三个人也都纷纷同意。 就这样,没有太多离家的不舍,和对故土的牵挂,十天之后,他们便踏上了去往太行的火车。 投宿三家,种地享田园 火车颠簸而行一天,终到了蔚县。他们忽然发现,在这里等待分配的全国各地的知青还真多。知青办门口的广场上,熙熙攘攘,南腔北调,好不热闹。由于他们四个年龄较大,又是北京的高三生,于是被分配到了蔚县最偏远落后的落雁村。与他们同去的,还有两个从天津来的初三男生。 六个人转了两趟车,又做了仨小时马车,才到了落雁山下这个美丽的小村子。为了留个纪念,送他们来的县里的干部,特地为他们六个在落雁村的西城门外合了张影。 老王支书把他们安排住在祠堂的后殿里,闷热,潮湿,第一个夏夜里他们都因着环境的不适和初到的兴奋,辗转反侧无法安睡。魏光明大唿上当,说不该来这鬼地方,闹腾着要换地儿;而马致远却说这也是一种革命锻鍊;李征南在角落里没说话,暗地里盘算着这次下乡的不易。第二天,梁厚冬就代表他们找到了村上的王德友书记,说明了他们的住宿条件实在是太艰苦。王书记也怕慢待了这些首都来的娃娃,掂量了一夜,找了村上另外条件相对好些的农户一商量,准备把他们六人分别安排住到了老乡家上。经过几天的努力,两个最小的天津学生被安排住在王书记自己家里;马致远和魏光明被分到了村南头的赵安顺家里,赵家原来是赶大车的,有些家底;而梁厚冬和李征南则被安排住在了王书记家隔壁的柳石方家。柳石方是村小学的校长,兼着村上的会计,村里少有的肚里有墨水的人,也是吃公家饭的。 第二年,村里给六个人在缓坡上又开了几亩知青田,以供给他们的口粮。平时除了种地,他们就到村上小学代课,要么就去修水渠,支援水利建设,赚些公分儿。 坡田收成本来就不如河川地好,又赶上伏旱,田里的秧苗总是瘦小稀疏,让人看着心急。可心急的只有梁厚冬和马致远,李征南和魏光明则不怎么在田里。李征南整天在村小学上和孩子们混在一起,俨然成了村里的孩子王,兼着给学生们代几节课;魏光明则忙于往返在飞狐镇和落雁村之间,倒腾点物资和山货赚点小钱。
第19页 古城上,一周年总结会 时光飞逝,在田野里挥洒起汗水来,日子比在课堂上读书似乎快得多,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落雁村一年了。又是一年仲夏,夏至的天下午,大雨倾盆,四个人闲来无事,便到西城门上的碉楼里打扑克,聊天。 梁厚冬望着脚下的城门,感慨到:“日子过的真快,转眼都一年了,我们几个除了都黑壮点,好像什么都没变。记得去年我们刚到这的时候,还在这城门口还照了张相呢。” “怎么不记得,那可是我这几年照的唯一一张相。县里刚给寄来,我就镶到镜框里了。”马致远接着说道。 “我们是都又黑又壮了,可没见李征南有啥变化呢?哈哈,说,是不是平时偷懒偷多了?”魏光明不怀好意的用脚踢踢李征南。 “谁……谁偷懒了,我只是更爱去小学代课。”李征南紧张的急着辩解,“干农活我不行,教书我可挺在行,再说不也攒公分儿嘛。” “征南,别理他。光明你这小子就是憋着坏,别欺负老实人吶。”梁厚冬笑着给李征南解围。 “我坏,我再坏和坏不过你去,招,你把人家柳家大姑娘怎么了,看她一天和你亲的。”魏光明又把矛头转向了梁厚冬。他们说的柳姑娘是柳石方的独生女柳红英,今年正是十八九岁的好年华,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村花。 “能怎么,和贫下中农相结合嘛,我平时就是多和她交流交流,教她学学文化。”梁厚冬不以为然。 “毛主席老人家号召你相结合,也没让你往那方面结合不是?哈哈”魏光明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 “我看你魏光明就是嫉妒,嫉妒人家如花似玉的柳家大姑娘没看上你。”马致远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我是嫉妒,可惜我也没他梁厚冬那得天独厚的条件吶,他天天住那,守着大美人,近水楼台啊。”魏光明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心里的醋意。“你也别说我,你不也是嫉妒那个姓赵的老头子。” “别胡说!”马致远适时的制止了大嘴魏光明。 原来,马致远和魏光明住的赵家,就两口人,赵安顺和他媳妇顾佩珍。赵安顺今年四十八了,早年间赶大车跑口外,赚了些家底,可一直是个老光棍。前几年经人介绍,娶了个外乡的年轻姑娘顾佩珍,两人相差二十岁。顾佩珍也是生得好模样,为人又和气,对住在她家的两个北京知青都很照顾。马致远正在青春萌动的年龄,渐渐的,对顾佩珍就产生了些许好感。这么一被魏光明戳破,马致远自然是极力否认,终止了话题。 魏光明使了个鬼脸,叨咕了一句:“还不好意思了!” 他们又嘻嘻哈哈的闲聊了好一阵,聊到了北京,聊到了毛主席,聊到了飞狐镇上的女知青,聊到了清水河里的肥美的泥鳅和小龙虾。 临近结束的时候,梁厚冬提议:“你们说咱们北京的知青都来这一年了,就每天种地,不和他们农民没啥两样了吗。咱们得琢磨件大事做做,来体现我们首都革命小将们的价值。” “对!”马致远附和道,“但咱们做什么呢?” 李征南终于开口了:“要不咱们想办法修路吧!落雁村通往镇里的路实在是差,在山里得转腾三四个小时,一到阴天下雨就几乎没法走了。就前几天,村东王富贵的儿子小宝儿,和他妈去镇上走亲戚,就因为路滑,失足落山,两条腿都摔断了。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咱们也得想办法把这路修好。” “这个建议好!”“对,修路!”梁厚冬和马致远一直贊同。 可魏光明却有点不以为然:“要修你们去修啊,我们这一年活干的还少啊,还给自己找事,有时间,我还想做点自己的事情呢。”说完,他就要起身熘走。 “那不行,咱们四个要干就得一起干!”梁厚冬搂着魏光明的肩膀把他按了下来。 魏光明一看拗不过兄弟几个,也就没再说什么。 为修路,扮乞丐唱起讨饭歌 梁厚冬他们说干就干,晚上就去找了村支书王德友商量修路的事。王德友抱怨说这路他们早就想修,可又没技术又没钱,始终无法动工。他们听后,连夜就写了请愿书,声明向上级要钱要技术。第二天梁厚冬和马致远几个就赶到了县里,找知青办和革委会想办法。并嘱咐魏光明和李征南在村里发动群众筹工筹款。可惜那个时节,正处动盪,县里根本没人搭理他们两个毛头小伙子的请愿。在县里坚守了几天后,梁厚冬和马致远有点灰头土脸的回到了落雁村。魏光明玩笑他俩请愿没请动,还不如请菩萨保佑。 梁厚冬却不服气,心里憋着股劲儿,非得把这事弄成不可。想了几天,梁厚冬终于有了主意。他找村民借了一件油亮油亮、补丁套补丁的黑棉袄,右手拿了根讨饭棍儿,左手敲着块羊骨头,也给马致远找了身同样的行头,配个破铁盆。 第二天,他们俩就又去了张家口地委。到了地委门口,他们唱起了编好的唱词:“落雁村,日子苦,为啥呢,没有路。孩子上学摔断腿,光棍儿小伙没媳妇。穷啊穷,苦啊苦,穷苦百姓找政府;要资金,要技术,要把大山变通途。领导啊,抬眼看,你可得给我们来做主,来做主。”梁厚冬敲着羊骨头,马致远打着破饭盆,两人在地委门口整整唱了两天。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有人甚至给当戏听的直鼓掌。
第20页 他俩的执着终于惊动也感动了地委领导,听了他俩的汇报后,地委领导决定马上着手解决路的问题。又过了一个月,落雁村修路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张家口地委决定由市里、县里共同出资,村民出工,又指派了设计院的专家参与规划。等到了1971年的春天,资金就已经到位了。经过一个春天的勘测和规划,到了初夏,落雁村的路终于要开工了。 算来又是一个年头,这一年里,他们四个人除了帮村里跑来了修路经费和专家,各自的生活也都悄然的发生着变化。梁厚冬因为争取修路表现出的能力,已经被破格提升为村里的副书记,他和柳红英的爱情之花也悄然开放;李征南则正式做了村小学的代课教师,在讲台上找到了他的一方舞台;马致远在业余搞创作,把在落雁村的青春年华记录下来,他和那位房东少妇顾佩珍,也有了私情之实;而魏光明在嫉妒梁厚冬和柳红英之余,自己也和镇上的女知青联繫得火热,还偶尔抓住机会在村与村之间贩售些东西赚点小钱。 黄牛背,一失足千古恨 等村上秋收过后,所有的男劳力们,便聚集在一起,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修路工程。梁厚冬和马致远拉上魏光明做了先锋队,他们年轻力壮,又看得懂规划图;李征南和另外两个天津知青,则因为身体弱或年龄小,做了后勤部队。工程的艰苦超出了大家原来最坏的想像,尖锹利镐用坏了许多,可一个秋冬下来,也只修了三里多。 转过年来的春天,王德友支书,向全村发出了动员书,号召全部村民,无论男女老少,能刨石的刨石,能开山的开山,能送饭的送饭,能挑土的挑土,都行动起来,把一切业余时间都贡献到修路工程上来。这一全民出动,果然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一个春夏,就修了快十里,眼看着修到了山顶隘口。 又经过一个干爽秋天的努力,碎石路已经铺到了最艰险的黄牛背。1972年的10月下旬,梁厚冬和马致远,几乎天天都泡在黄牛背,为无法继续开进而绞尽脑汁。黄牛背地势险绝,岩石极硬,普通的锤镐效率太低。又折腾了几天后,梁厚冬决定去县里借炸药,要炸开这个难点。 梁厚冬在镇里学习和实践半个月,终于基本掌握了炸药的安装和引爆的方法和技巧,带着两箱土质雷管,回到了黄牛背的山上。他快速把一些要点,传授给了马致远和魏光明。 这时已经是11月中旬,天气已经明显的凉下来,再不赶快用上炸药,一下雪,就得等来年春天,到那时又是春洪时期,山上的雪水化下来,对炸药的埋设和引爆都有影响。梁厚冬果断决定,尽快上炸药开山。 11月18日一早,梁厚冬、马致远和魏光明三人便赶到了黄牛背,按照前一天商量好的地点,埋设好了雷管,尝试引爆。中午时分,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把这宁静的小山村震的地动山摇。初次试爆的效果很好,炸开了很大一片修路的作业面,他们三个人都兴奋异常。下午他们又简单清理了炸出的作业面,也为明天的炸药的继续铺设做好准备。 天近黄昏,他们三个回村前最后一次走了一遍今天的爆破地点,讨论着明天的雷管的埋设位置。突然,凌乱的碎石中,射出一道金光分外刺眼,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夕阳射到了碎石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反射了出来。魏光明手疾眼快,纵身跳过去,徒手挖出了一个布满尘土的物件,这个物件的一角,闪着比夕阳还亮的金光。三人聚到一起,用毛巾把那个物件擦干净,一尊金光闪闪又古朴的菩萨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魏光明兴奋的喊:“兄弟们,咱们找到宝了!找到宝了!你们拿着,我再去那边石头堆里找找。”说罢,就又去埋头挖掘了。梁厚冬和马致远举着菩萨像,讨论着它到底是个什么,从哪来的。 一会,魏光明灰头土脸的回来了,略显失望的说:“看来是没有了,我翻了个底朝天。” “那我们拿它怎么办?”马致远徵询着他们的意见。 “什么怎么办,留下呗,我们挖到的宝贝,当然算我们的。兄弟感情好,虽然是我发现的,但咱们兄弟见面有份,将来卖了钱,咱们三一三十一。”魏光明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小子是平时赚小钱赚疯了吧!平时你搞那些投机倒把的事情,我就不说你了,但今天你要想贪这笔财,绝对不行!”梁厚冬给魏光明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怎么不行,这也是咱们的劳动所得啊。”魏光明很不甘心。 “就不行,这是落雁山里挖出来的,你白念书啦,这是文物,得归国家,就算不归国家,也该归落雁村的老百姓们!”梁厚冬说的斩钉截铁。 “凭什么给他们!咱们在这受的苦就不说了,还帮他们找钱修路,等将来路修通了,这算咱们的辛苦费总行吧。”魏光明自有他的一套理论。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了好久。 梁厚冬不愿再看魏光明那副贪婪的嘴脸,转身询问马致远:“致远,你说呢?” 他们俩争论时,马致远一直爱不释手的捧着这尊金佛端详着,摆弄着。突然被这么一问,有点犹豫。他太爱这件东西了,从他第一次触碰开始,似乎就与这尊菩萨前世有缘。可他又觉得梁厚冬说的更有道理。正想开口,魏光明拦住了他。
第21页 “别问马致远!我找到的东西,兄弟我讲义气,和你们俩平分,你们还不干,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一人儿留下了!”说罢,他一把从马致远手中夺下那尊金佛。 梁厚冬一见,连忙上前争夺,高喊:“你小子见钱眼开了吧!国家的法律你也敢触犯?!” 魏光明此时已经有点红了眼,那金佛就像富足的未来在向他招手,他可过够了这种苦日子。他一肘子扭开梁厚冬伸过来的手,顺势给了扑上来的梁厚冬一脚。这一脚正踢在梁厚冬的小肚子上,他站立不稳,向后连退了几步,已经退到了山崖的旁边,脚下一滑,滚下山去。 终沉默,物是人非几十年 这一突发的变故惊呆了魏光明和马致远,两人呆呆的愣在那里,许久许久。 魏光明定了定神,开口说道:“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 马致远质问他:“你小子把梁厚冬推下山去了!” “听我说,那是个意外!我绝不会有意推我自己的兄弟的!马致远,你要敢说,我就把你和赵家小媳妇的事宣传出去,你就等着挨揍吧,还得受个大处分,那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回北京了!”魏光明点中了马致远的要害。 马致远生性耿直,可这时候,却矛盾万分。 “这金佛还有你的份,咱俩一人一半!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就说梁厚冬开山的时候失足落崖的,没人能拆穿!”魏光明软硬兼施。 此时的马致远恨啊,他恨自己的犹豫,恨自己为什么要和顾佩珍有染。他也怕,怕真的一辈子也回不了北京,更怕私情败露,顾佩珍也没法活了。他只有选择妥协,这一次妥协,就像这黄牛背的万斤巨石,一直压了他接近四十年。 可这时的魏光明和马致远却不知道,这件似乎绝密的事情,却被远处的李征南看了个完整。李征南正巧上山想看看他们爆破的情况,顺便给他们送些水,却不料撞见了这件令他震惊也为难的事情。他刚转过弯弯的山路,就看到了梁厚冬和魏光明在争执,生性怕事的他不愿上前,便躲在山石后面观察,不想又看到了梁厚冬的坠崖,吓的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又听到了魏光明的威胁和马致远的妥协。他没了主意,慌忙的悄悄往村子里赶,一路上他思来想去,犹豫不决。他想揭露魏光明,又怕马致远,以至顾佩珍因此受到牵连。他要是也保持沉默,又觉得自己对不起梁厚冬。他是个软弱的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一沉默,也沉默了近四十年。 后来的事情是这样的: 魏光明和马致远回到村子,报告了梁厚冬开山失足坠崖的事情,全村的人出动找到深夜,在黄牛背下的清水河河滩上找到了梁厚冬的尸体。村上给梁厚冬申请了革命英模,将他葬在了风水最好的落雁山南峰之上。而柳红英则因着对梁厚冬的爱,而终身未嫁。 马致远从那天起就和顾佩珍散了,搬到了王德友家去住,与魏光明也渐渐疏远。过了两年,魏光明用金佛的一半所有权,与马致远交换了一个招工回城的名额,早早的离开了落雁村。马致远后来自学考取了北京的大学,也走出了山村,回到了故乡。而李征南则选择了留守,一方面是为了他舍不下的孩子,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陪伴梁厚冬,为他自己当初的沉默选择了这样一种救赎。 关于修路,由于黄牛背的施工难度太大,后来将原来的规划向下偏移了30米,饶过了最坚硬的岩石,工程才得以继续。从那以后,又修了整整一年,并付出了一位村民的生命,这条艰辛的碎石路才终于修通。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笔者的叙述了: 马致远大学毕业,分配到了北京市机关搞文化工作,由于性格耿直,不善交际,一直未受重用。90年代初,他干脆下海经商,创办了自己的文化公司,可一直不是很成功。直到负债纍纍,变卖了他最心爱的西夏古佛来还债。这次去落雁村,是在变卖古佛后的又一次心灵还债的旅程。 魏光明回城后进了手套厂做工人,似乎是为了摆脱过去,他给自己换了个新名字——魏名扬。后来手套厂破产,他自己做起了个体户,卖服装赚到了第一桶金。再后来他到海南炒房,又回北京创办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凭他灵活的头脑和不择手段的竞争方式,在北京地产界混的小有名气。直到2008年春天,他看到嘉德的拍卖名录里的西夏古佛,才重新想起了马致远,想起了落雁村。他暗地里买下了古佛。同时,又雇专家帮忙研究,最终,认定落雁山上很有可能埋藏着更多的宝贝,于是他动了回落雁村以开发旅游为幌子,开山盗宝的念头。当然他不想人们认出他就是魏光明,新的名字和岁月变迁的样貌,再配上副墨镜,给了他自觉足够的掩护。 李征南在村小学坚守了三十几年,到最后,就只剩下他一名教师。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一直没有转成公办教师,最终于2008年被清退。此后,却还义务坚持在讲台上。 顾佩珍后来没多久,就害了急病死了,至死还想着马致远,却也保守着他们之间的秘密。 落马坡,西夏的最后一战 时光迴转八百年,公元1229年的春天,已经到了农历三月,西北风依旧凛冽唿号,似在为大夏吟唱最后一曲輓歌。大夏国(史称西夏)的国都兴庆府(今银川)已经在两年前被蒙古大军踏平,末帝李睍投降被杀,大夏的遗民们四处流散,成了无根的浮萍。
第22页 兴庆城破之时,大将军拓拔炎正在大夏的东北边境用兵,据守关隘,勤王不急,便成了亡国之将。拓拔炎不甘心投降,他要像党项的先辈武士们一样,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干。于是他带着自己的一千多士兵,保护着大夏国最后的皇族,李睍的堂弟李重敏,与蒙古大军周旋于河西走廊、陕北高原,直至晋绥大地。由于实力相差悬殊,他的士兵越打越少,到了1229年的春天,只剩下三百余众。他们辗转进入了太行山区,利用这里的山高路险,与前来围剿的蒙古兵们持久作战。随着围剿军队数量的越来越多,包围圈也收的越来越小,最后,拓拔炎和他的三百壮士,被围困在了飞狐径旁的落马坡上。落马坡山高沟深,四周环水,地处偏狭,蒙古大军没法使用骑兵,粮草供给也一时供应不上,一直没能强攻。到了那年的秋天,李重敏因为一路的惊恐劳顿,加上物资营养的缺乏,病死在了落马坡。临死前他册封拓拔炎为护国大将军、大司马,将復国大计託付于他。 拓拔炎自知身负重任,决心为大夏最后的荣耀而战。他组织士兵,利用蒙古军不能强攻的间隙,打猎採拾,储备粮草。又派一部分人,利用原有的山洞和平台,开山筑城,用了半年时间,硬是在落马坡上,开凿出一座石城。这石城宽二三十米,高五六米,向山内纵深更有一百多米。外城山坡上碉堡林立,垛口箭台密布,形成立体火力。内城藏于山中,通道交错,复杂如迷宫。城中暗口很多,高可以通山顶滚落石原木,低可以达山脚抄敌军后路。等到来年春天,蒙古军队再次备齐兵马粮草来攻之时,发现攻山已经难于登天了。 蒙古军队想了很多办法:不计代价的强攻,数千兵士横尸山野却没换来丝毫的胜利;点火烧山,想把拓拔炎们烧死或饿死,却因为这山里水系众多,林木阴湿,纵在最干燥的秋天,也未得成功;拉来了攻城器具,投石放箭,也未能伤那石城分厘。就这样,拓拔炎和他的三百壮士在落马坡顽强的整整坚守了三年。 1232年秋,蒙古人派来了左都督博斯图充当围剿大将军,此乃诡计多端之人。他到任之后,既不发兵,也不放箭,而是找了乐手整天在山下演奏大夏故国的丝竹之音。石城中的大夏士兵们,听见故乡之音,想起国破家亡,和三年来的种种艰困,无不痛哭流涕。博斯图见这一招破敌士气的计量果然管用,又生一计。他暗派已经投降的大夏人深夜上山,找到哨兵,伺机劝降,许以荣华富贵和故乡土地。一个年轻的大夏士兵没能抵挡住诱惑,反戈投诚。在他的带领下,蒙古兵连夜从山脚下的暗道向上,进了石城。天刚破晓,就已经上到了石城的内城中心。拓拔炎发现有蒙古兵从里面出现,就知出了奸细,带领其余的士兵殊死抵抗。近身的肉搏厮杀整整持续了一天,如血的夕阳从外城洞口斜斜的投射进来,内城中已经是尸山血海。夕阳中,拓拔炎用他最后一股力气砍杀了一名冲过来的蒙古兵,便再也没能站起来。据蒙古人后来统计,找到拓拔炎的尸体的时候,他全身居然有八十几处伤口,二目圆睁,紧握佩刀。 博斯图厚葬了拓拔炎,一位值得他尊敬的对手。又下令炸毁了石城,这个留给蒙古军队太多失败记忆的地方。大军一挥,又朝着金国的都城杀奔而去。可他并不知道,就在这石城的旁边,拓拔炎也开凿了一处石洞,安葬了大夏的皇族李重敏,也埋藏了千百件大夏遗存的珍贵器物和陪葬物品。这其中,就包含了那尊铜鎏金普贤菩萨造像。 当地的百姓为了纪念拓拔炎的忠贞坚勇,就将落马坡改称为“落炎坡”。朝代更替,岁月流转,落炎坡逐渐被后来人叫成了落雁坡,最后,成为了现在偏安于太行深处的落雁山。 第5卷 终復仇,归天国以见旧人 李征南慢慢的站了起来,熄灭了已经燃尽了的第三支烟,最后缓缓的说道:“前几天你们来学校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魏名扬很眼熟,后来马致远和我聊天的过程中提醒了我他就是魏光明。这两天他们俩接连出了事,我想你们会为这来找我的。我的故事讲完了,这件事压抑了我快有四十年,说出来了,心里就亮堂些。” “这张照片就是你们当年照的吧?”拓费拿出马致远遗物中的照片问。 “四十年了,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李征南有些激动的感慨,双手拿着照片微微抖动着,“当然,你们不是第一个听到我埋在心底秘密的人,你们来学校的当天下午,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柳红英。” “柳红英就是提供我们住宿的柳大妈?”拓费忙问。 “对。”王长明从旁回答。 “快!咱们得赶回柳大妈家!”拓费说罢就冲出了房门。廖凡和王长明没反应过来,却也都紧跟了上去。而李征南似乎释然了许多,慢慢踱步到操场上,又悠悠的点了一支烟。 他们三个跑到柳大妈家,一进门,就看见柳大妈穿戴整齐的躺在她屋里的炕上,沉静安详。头顶插了只银簪,那是四十年前梁厚冬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拓费探了探鼻息,发现老人家已经平静的离去了。他摇摇头,静静的坐在了柳大娘的边上。 廖凡和王长明更加煳涂了,连忙问拓费是怎么回事。
第23页 拓费略带遗憾的说:“柳大娘该是观察了我们这两天的举动,又听见了我们早上的话,自尽了。” “她为什么要自尽呢?”廖凡还是疑惑不解。 “因为应该是她,杀死了魏名扬,也就是魏光明。”拓费解释道。 “啊!”王长明和廖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帮忙把柳大妈遮盖起来吧,再在屋里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什么遗书?我去找样东西。”拓费说完便出了门。 拓费瞧见鸡窝旁边有辆手推板车,那该是平时推饲料或拉肥拉粪的车,里面铺着厚厚的干草。他仔细把干草翻动了一遍,果然在里面找到了魏名扬不见了的墨镜。 这时廖凡和王长明也来到院子里,把柳大妈的遗书给他看。遗书上只有两行字:“四十年坚守,今日终报血仇。往天国归去,与厚冬重拾恩爱。” 接着,他们三个找来柳大娘的远亲,把后事交给了他们去办。李校长也赶了过来,见到柳大娘的尸体,老泪纵横。 揭谜底,从五人进村说起 等处理完了一切,三人一起来到了村中祠堂的后殿,第一个案发现场,拓费要开始讲述他对整个事件的推理了: “事情从我们来的那天,7月14日说起。马致远在镇上一见面就认出了魏光明,却一直没有当面戳穿他,应该是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第二天(7月15日),我们到了村小学,见了李征南,马致远悄悄把魏光明换身份的事告诉给了李校长。魏光明应该就是为了传说中落雁山的西夏宝藏来的,搞旅游投资只是个幌子,那天的饭桌上,我想马致远已经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李校长当天下午悄悄把马致远和魏名扬回村的事,一併压在他心里三十多年的秘密,都告诉给了柳大娘。柳大娘心中的仇恨燃起,计划了復仇魏名扬的行动。在我们到的第三天(7月16日)的下午,也就是我们去落雁山游歷的那天,柳大娘用某种方法,让魏名扬服下了毒药,可能就是王村长你说的飞麻草。” “很有可能,我们村上的人都知道它的毒性,还有人用它服毒自杀过。”王村长补充道。 “这个只要尸检后,就有分晓。柳大娘用来自尽的应该也是同样的东西。”拓费继续说道,“魏名扬有可能是被直接毒死的,也有可能是毒性不足,却引发心脏病死的,我倾向于后一种。因为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治疗心脏病的药,而他的尸体有没呈现太明显的中毒迹象。无论如何,那天下午魏名扬就已经死了。而柳大娘应该是先把他藏在了自家的院子或屋子里。一场大雨,让村子里平时本就不多的行人更加稀少,也让柳大娘更有机会实施她的祠堂吊杀计划。她之所以要这么做也敢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她想让人们知道,魏名扬也和那位一百年前的老和尚一样,是犯了杀生之戒,她要给魏名扬一个响亮的惩罚;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根本不怕被发现,也就不怕因为多此一举而败露,她也许早就想好了大不了一死去见她的梁厚冬。我原本以为,要把高大而肥胖的魏名扬吊到樑上去,非得个身体好的男人,或两人配合不行,可当我第二次去检查祠堂的时候,发现了祠堂内四面墙上几乎与大梁同高的水渍,又发现了在天窗上、屋檐上和祠堂外树上的麻绳的痕迹,我就了解了,只要利用水的浮力,和精巧的设计,无论是谁都能完成这项工程。” 廖凡和王长明都静静的听着,而心中则是不住的惊奇。 吊仇人,精彩的力学实验 拓费继续推理:“柳大娘先用自家的手推车装上魏名扬,盖上干草,把他推到了祠堂的后殿里,而魏名扬的墨镜就在这时掉落在了手推车上的干草堆里。 到了后殿,柳大娘用她事先准备好的上弔扣勒紧了魏名扬的脖子,然后就是构建她那个有点复杂的运输工具。这个运送魏名扬上大梁的工具,就好像一个绕过大梁的‘大钥匙环’上挂一个‘小钥匙环’,而‘小钥匙环’上再挂一把‘钥匙’。 ‘大钥匙环’是麻绳做的一个很大的绳环:她用石头绑了麻绳的一端向上扔过横樑,落下来从旁放着;再将麻绳的另一端距绳端六米,先自旋一个活结疙瘩,然后还用这端,做一个略松散的双单结,将从旁放着那端的绳头从这个双单结中穿过。这样通过双单结连接,就形成了一个绕过大梁的闭合绳环,也就是‘大钥匙环’。这个‘大钥匙环’,在双单结的两端,留有两个绳头。先前扔过横樑再穿过双单结的那个绳头很长,拉动绳头,就可以缩小这个‘大钥匙环’(即大闭合绳环);而用来绑双单结的绳子这端,只留下很短的绳头,约一米五,在这个绳头上临近双单结处,也自旋个活结疙瘩,最后再用这个绳头,绑紧魏名扬的双脚。 ‘小钥匙环’就是在上弔扣的顶上做一个小的绳环,而这个小绳环需要‘挂’在‘大钥匙环’(即大绳环)上。 而这把‘钥匙’就是勒紧在上弔扣上的魏名扬的尸体。 最后,将‘大钥匙环’上的那个长绳头,再次绑上石头,打破天窗扔出去,由于重力的作用和角度很大的斜屋顶,石头自然会落到后殿外面的地上。” 拓费见廖凡和王长明有点不解,就拿来摆在魏名扬尸体旁的绳子证物,给他们简单做了演示。
第24页 “接着,水的作用就开始了。柳大妈走出祠堂,关好石门,将祠堂外墙上的出水口石阀关闭,这样整个后殿就成了一个基本封闭的‘大水箱’。由于雨大水急,后殿里的水位升的很快。柳大娘要做的就是站在背街这面的树下,逐步的拉刚才抛出天窗的这段长绳。魏名扬的尸体也就在浮力和拉力的共同作用下,随水面上逐渐升起来。 随着柳大娘不断的拉绳子,刚才的那个绕过房梁的‘大钥匙环’(即大绳环)在不断缩小,直到水位上升到比大梁稍低,而她也感觉已经无法再拉动了,此时的‘大钥匙环’已经缩小到紧紧围绕住房梁,与之同时,连接到‘大钥匙环’上的‘小钥匙环’,带着‘钥匙’(即上弔扣勒紧的魏名扬的尸体)也基本达到了房梁的高度。由于她开始的计算,最初自旋的第一个活结疙瘩离绳头六米,现在‘大钥匙环’外的短绳头端留有一米五,大梁周长三米多,【6-1.5-3.*=不到一米】,那么在‘大钥匙环’紧绕大梁后,这第一个活结疙瘩就能刚好被从‘大钥匙环’中拉出,穿过松散的双单节,拉到长绳头端这边。 柳大妈再将手中的长绳固定在了身旁的树干上,从而继续拉紧长绳头。接下来,她关闭了蓄水池的入水口,再打开出水口,‘大水箱’就开始放水了。由于魏名扬的脖子用上弔扣拉紧在房樑上,随着后殿内的水位逐渐下降,他的双脚就会跟着下降,身体逐渐趋于上吊似垂直于地面,而绑在他双脚上的‘大钥匙环’的短绳头端,由于双脚的下降而拉紧了原本略松散的双单节,从而锁紧‘大钥匙环’。短绳头端的剩下的不到一米五的长度,决定了魏名扬的双腿不能完全展开,垂直地面,也就形成了我们第一眼看到尸体时成弓形的状态。 待水基本排完,柳大娘就利用天窗上打碎的玻璃刃和窗框,磨断长绳头,收回在祠堂外面的部分绳子。在长绳磨断的一剎那,由于长绳头端的拉力消失,‘大钥匙环’自然因魏名扬的重力,受到上弔扣向下的拉力,‘大钥匙环’被拉大,磨断的长绳头端缩短,而在长绳头端和短绳头端各有一个活结疙瘩,两个疙瘩适时的卡在了双单节上,承受了这股拉力,形成了平衡。 最后柳大娘再去打开入水口,回到后殿内检查了魏名扬吊着的情况。这样就完成了吊起魏名扬的全过程。”拓费的叙述告一段落。 “简直就像一场力学实验!”廖凡感嘆到。 “生活的经验和危机下的灵感,会产生超常的智慧。”拓费倒不觉得惊奇。 “那祠堂后门外的墨玉菸嘴又是怎么回事?”廖凡还有未解之谜。 “这个可以让李校长告诉我们,不过我想大致是这样的:大雨中,李校长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了柳大娘的怪异举动而不解,等柳大娘走后,他打开了石门,发现了魏名扬吊着的尸体,一时惊慌,把口袋里的菸嘴掉落在了祠堂的后门外。这也让他曾短暂的成为了我们的首要嫌疑人。”拓费解释说,“他之所以没有举报这件事,想是因为同情柳大娘,也觉得魏名扬罪有应得吧。”后来李征南的口述证实了拓费的猜想。 黄牛背,轮迴殒命为哪般 “那马老师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呢,结合李校长的故事和长发大哥的说法,说明他和当年的梁厚冬死在了同一片河滩上。”王长明灵敏的把事实综合了起来。 “我想那基本上,可以定义为意外,只要我们最后确认了吴吹水和张玉龙在昨天的行踪后。而包括他们俩,这里的任何人要杀害马致远的动机都不够充分。张玉龙的行踪可以等路通了到镇上去寻访寻访,吴吹水的行踪稍微难确定一些,但我想我们总会找到他,并弄清楚的。”拓费显得从容平静。 “意外?那车轮印的淤青怎么回事?和梁厚冬死在同一片河滩上又怎么回事?”廖凡似乎有点不服气这种说法。 “我没有铁证,但从目前搜集的情况和证据来看,事情的经过,最可能就是意外。”拓费开始了另一段推理:“马致远前天一早上了落雁山,他应该是先到了梁厚冬的坟上祭拜,因为李征南说过,马致远问过他梁厚冬葬在了哪,而坟墓就在落雁山南边的侧峰上。接下来,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当年的事发地点,黄牛背。由于规划的改道,当年梁厚冬在黄牛背牺牲的地方,在现在的碎石路上方30米,没有大路能到那里。按照他近六十岁老人的脚程,等他从侧峰上下来,再攀爬到黄牛背的附近,恐怕也得接近傍晚时分了。那时已经开始变天,细雨逐渐落下,他很可能也是在黄牛背附近,由于山路险峻湿滑,意外失足滚下山来。只是现在有了碎石路做平台接住了他,把他摔晕在了黄牛背下的碎石路边。等到晚上,张玉龙冒着大雨从镇上开车赶回来,开到黄牛背下的时候,车轮无意间压到了马致远的左边手臂,留下了淤痕。他的手錶也在那一瞬间脱落了,由于被压坏,时间定格在了7:45。那里是个弯道,因为惯性,车子将马致远带下了碎石路,沿着山坡滚落下去。这又一次的意外,反而让马致远醒了过来,他拼命的抓住每一根树枝或野草,我们俩爬山那天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些被连根拔起的野草和荆棘,还有衣服碎片。还没等他抓稳,倾盆大雨形成的泥水,顺着山体表面倾泻下来,不断的灌入马致远的嘴里和鼻子里。他终因呛入了过多的泥水,无法唿吸,又一次的失去了知觉,滚落山底。这就是为什么我做初步尸检时,他的口鼻里都是泥水,从而我判定他的死因可能是呛水窒息而死。我们检查时,张玉龙的车上,没有任何明显的碰撞痕迹,这就进一步排除了蓄意撞击马致远的嫌疑。而马致远极有可能是在黄牛背失足落山,自然也有很大概率同样滑落到三十几年前梁厚冬长眠的那片河滩上。”
第25页 拓费讲述的这个过程,只能是永远的推理。虽然后来的精确尸检证实了马致远的致命死因是呛水窒息而死,死亡时间在那天晚上的7点到9点之间,但这其中的细节,却成了永远的迷。马致远也许是用生命的代价做出了他最后的反省。 尾声:静坐观佛,大美于心【完】 又过了一天,通往飞狐镇的山路终于抢修通车了,拓费和王长明向赶来的蔚县刑警详细的说明了情况,展示了证据。由于出色的协助了破案工作,拓费和廖凡还被邀请去了蔚县公安局开了表彰大会,并在“警察叔叔”的陪同下,把蔚县的名胜都大略的游歷了一遍。 几天后,他们俩终于踏上了回程的列车。 午后明媚的阳光从车窗外洒进来,让人的身上、心里都充满暖意。 廖凡随手翻开了河北晚报,浏览了几条无关痛痒的消息后,关注到一条不和起眼的新闻,读罢,突然大笑起来。拓费转过头看着他问:“又有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开心?” “你看!”廖凡摊开报纸让拓费观瞧。只见这版报纸的左下角,刊载了一则短小的法制新闻:“原‘河北生活快报’记者吴吹水,由于在报导矿难事件中涉嫌受贿违纪,已于今年年初被停职,并剥夺了记者资格。但其近日又冒充记者身份,进行诈骗活动,非法骗取钱财,数额较大。昨日,吴吹水已被石家庄警方正式批捕。”拓费看后,会心的一笑。 廖凡站在过道里,兴奋的说:“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仿佛听到了烤鸭叫!” 拓费笑对廖凡道:“你不仅观察力有进步,记忆力也不差啊!还记着那个赌局吶?好吧,我认输了。” 此时的廖凡,脑袋抬起,双眼微闭,似乎在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也享受着赌局胜出和案子告破的成就。 拓费则又翻开他的书,继续读下去。当他看到一张西夏石窟佛像的照片时,不由想起了落雁古堡上的那副楹联:“走马看花,花迷人眼;静坐观佛,大美于心。”【后记】: 2008年9月,在拓费的推动下,北京大学联合河北省考古队共赴落雁山考察西夏遗蹟,经过两个多月的探查,发现了西夏石城遗址和王侯级大型墓葬。 2010年8月,西夏石城遗址正式成为国家级歷史文化遗产。 落雁村逐步走上了“歷史原生态旅游+绿色农业”的快速发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