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妖三两只》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3-30 第一章 六朝游观委蒿蓬,想像当时事已空。 半夜楼台横海日,万家萧鼓过江风。 这么深刻的想法,雨歇自然是不会有的。事实上她一路腾云驾雾,连穿了两个地界,也委实闹得有些头晕,根本就不可能抽出空隙来如此细致地欣赏这些所谓的美景――这就是俗人与诗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当然,金山寺近尘埃绝确实真有其事。 这寺庙虽然没有远离人世,没有宏伟的山门,没有长着苔藓的青石板山路,没有装模作样充场面的云雾缭绕,但是依旧挡不住这从里到外如有实质的……装逼菩萨气。 雨歇皱了皱鼻子,真心表示有些嫌弃。 现在已是黄昏,日落西山,水天相接之处尽是一片火烧般的云霞,满满地铺了大半个天幕,恰是逢魔时刻。 不知道为什么,雨歇心头诡异地突了一突。 正门她自是不会进的,正殿对着正门,上头供奉的菩萨借着这古寺沾了光,得四方供奉,享万家香火,灵力自然要比其他地方要足一些。再加上镀了个金身,整个金光灿灿得像是得了黄病,直直能闪瞎一双眼。说真的,她还没有那个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自觉。 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后院,那是僧侣弟子住的地方,现在很是安静,基本看不到人。这个时候是人类的晚餐时间,那些小和尚统统闪到前头用斋去了。虽说高僧有“过午不食”的说法,但那也毕竟只是高僧。这世上多的还是平常人。 雨歇没有惊动任何人,利落地闪进最是靠边最是安静的一个小院落,此处是一进天井,正中间种着一棵巨大古老的腊梅,此时正值秋季,虽没有满树繁华争艳,但是腊梅郁郁葱葱一树繁茂,倒也是青葱可人。 雨歇四下查看了一下,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她要找的人,不在。 奇了怪了,这样的情况还是三年里的头一次! 话虽如此,但也终究不是什么大事。人有三急,他也总不至于时时在此,次次让她碰见。更何况,若是少了他,她也就不用纠结着怎样才能在不引起他注意的情况下将事情做完? 雨歇熟门熟路径直摸进了房中,习惯使然,并没有撤去隐身之术。 房内很是简洁,几乎是简洁过头了。一张床,床前放着一副木制的盆架,配套一副同材质的衣架,一张桌子,两把春凳,桌上摆着一套粗制的陶瓷茶盏,可谓是家徒四壁,一目了然。雨歇在桌边站定,手掌摊开,凌空取出两个精致的白玉小瓶,她随手放在桌上,拿了那茶盏摇了摇,里头还有一些隔夜的茶水。雨歇眉头微蹙,提着茶盏打开窗户,掀开茶盖直接将那茶水倒了个底朝天,水很快渗进了松软的土地之中。昨日下过一场小雨,将地面润湿了许多,此时一看,倒是看不出痕迹。雨歇回到桌边,先将那茶壶搁下,拣起一个白玉瓶,拔掉那红塞,就着茶壶便灌了进去。白玉瓶虽小,不足一寸,但是从里头倒出来的水却是源源不断,顷刻之间便将茶壶灌了七分满。雨歇满意地收回,将那红塞塞回,收了起来。又拿起另一只玉瓶,从里头倒出一枚金丹来,投进了那茶壶之中。金丹遇水便融,很快消失无踪。 雨歇低头,凑到那茶壶之上嗅了嗅,一股紫竹清香。 紫竹林日出时分凝聚在竹叶上的露珠,果然是甘冽无比,非同凡品。这一壶喝下去,也不知能增长多少年的修为? 雨歇低低喟叹,用在那人身上,委实是有些小小的浪费。 左右看了看,那人短时间内应当是不会来的,即便是来了,她也有的是法子让他毫无察觉。雨歇舔了舔唇角,没有压力地决定为自己倒一杯尝尝鲜,反正现在也不是要走的时候。她坐在那唯一一把春凳之上,取了茶杯为自己倒满,眯着乐乐地呷着茶水,吃货本相此时尽显。 无节操喝到第三杯的时候,门洞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隐隐约约的,不仔细根本听不出来,想是距离极远。雨歇敛眉垂首,颈项微微曲成一个小小的弧度,竖着耳朵认真听着,那显然不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一急一缓,一轻一重,显然来人的身高体型相差甚多。 雨歇眸光一闪,一口饮尽茶水,一滴也未曾放过。末了,翻腕将那茶杯倒扣,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敏捷地闪身出去,循着声音过去瞧热闹。 来者是一男一女,确切说,一个是年轻俊美的和尚,一个是丰腴性感的贵小姐。和尚只穿着一身普通的半旧僧袍,青灰色的,已洗得浆白,但这并没有掩其半分风采。这是一个好看得过了头的和尚,眉目如画,整个人便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大概多数人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人,当和尚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这般优良的基因,不传承下去,实在是浪费啊浪费! 那姑娘乍一看长得眉清目秀,端庄秀丽,虽然与和尚在一起很容易被掩了光彩,总归也不差,在人群中是一眼能够区分出来的那一种类型。 神仙美眷啊神仙美眷~ 雨歇两眼发亮,万分淡定地忽略那个光溜溜的脑袋,心中不免扼腕叹息。 这大概是唯一一处不和谐的地方了。 每每见到这个人,雨歇都有些词穷。如今虽是肉体凡胎,但是风华未减。她想起当年初见此人时,脑中空空如也,唯一只有一个想法,便是风华绝代。 这样子的男人,本就是不该存在的。即便是个出家人,身边有一两只狂蜂浪蝶,也不显得那么奇怪。 那小姐穿着一身襦裙服,上身是青色短襦,下身是青绿长裙,上头有细碎花纹式样,外加一件翠色的半臂,委实是郁郁葱葱得很。雨歇远目,仔细瞧着这女子的面容。她的五官很是精致,高鼻,杏眼,红唇,逼着莹白的肌肤,可谓是美人一枚。 雨歇暗暗地摸摸面孔,身为一只很有前途的物种,输给那和尚也就算了,可是现在竟然连他身边的一个路人甲都不如。 着实让人忧伤不已啊。 女子紧紧跟着和尚不肯放手,一脸泫然欲泣,端的是我见犹怜何况他……奈何那个他也是个铁石心肠,硬是不加理会,全然视美色如粪土烟云。 “陈江流!你给我站住!”女子的娇喝之声穿破长空。 有八卦! 敏感地捕捉到这一点,雨歇的耳朵默默竖了起来。 那和尚依旧没有理会,径自向前走着。女子于是发飙了,快步上前张开双臂一把挡在他的面前,不肯让他过去。“陈江流,你就这般不愿意见到我?” 和尚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眨眼就平复了下来,再看时又是一副淡然超脱的样子,这变脸的速度快得让雨歇以为是自己眼花。和尚的语气温润如水,也无情似水,“施主请自重。” “自重?你也觉得我不自重么?”美丽的女子咄咄逼人,眉眼犀利地挑起,摆明了今日不问出个结果是不会罢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人放浪轻浮?陈江流,这都是你害得我!自那日我见到你,便已经不可自拔陷入这情爱之中。我待你一心一意,苍天可鉴,宁可为了你与家人决裂,只愿能与你相守一生。为何你就是这般铁石心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不美不漂亮么?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你就这么不喜欢见到我?……如今我在你面前,你倒是说与我听!今日你也别想再避着我,我们便将这事情说开了。若你不肯表态,我便一直缠着你。”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不死不休!” 好一个,巾帼英雄红颜修罗啊!雨歇叹为观止,对此女的敬佩之情顿时犹如滔滔江水滚滚不绝。虽然如今风气开放,但是胆敢如此向一个佛祖代言人表白的人,确实也是不多的。这女子端的是强悍非常啊! 和尚面色无波无澜,亦是一片沉寂如潭。“贫僧法号玄奘,此乃佛门禁地,还请施主自重。”虽是简短,但是却说得毫无余地。果真是个铁石心肠的,这一番情深意重的表白竟像是投石如海,连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就直接没影了。 “和尚算什么,只要你愿意,还俗又如何?只要你还俗了,我们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女子不肯罢休,也未被吓退,犀利指出这一点。 雨歇更佩服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真是有些好奇他的反应。正伸长了脖子往他那边看,却见他的眸光移了过来,恰好对准她藏身的方向。雨歇心中一惊,下意识侧过脸躲闪,然后才讪讪地想起自己用了隐身术,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立即转过脸,待要细看,那人已经将目光收回,方才一场仿佛就是错觉。 应当是错觉吧?他怎么可能看穿她的隐身术呢!毕竟,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肉体凡胎的俗人罢了。 他对那女子道:“贫僧不愿,施主请回。”自始至终,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一切事不关己。 噗…… 雨歇默默喷了。这人果然是有够强悍,委婉一点都不肯呢。也不怕伤了人家脆弱的少女心。 女子深受打击,目光越发哀怨。“即便我这般抛却颜面求你,你也不愿意?” 他淡定表示:“不愿。” “我再问你一次……”女子的神色已有些凄厉。 他打断她,“天色已晚,佛门不收女客,施主请回。”说罢便绕过她,直接离去。 “陈江流,你会后悔的!你终会后悔的!今日你这般羞辱于我,我苏绾诅咒你,他日你也会遭遇我如今之心境,空付出一颗真心却无人理会,被人糟蹋任人践踏!一生一世求而不得!” 他的脚步顿了一顿,终究是没有停下来。 多么恶毒恶俗兼之冒着大众化气息的诅咒啊。求而不得,所以诅咒他也受到自己今日所受过的痛苦。 可是,无论如何,即便他日后真的遭受这种痛苦了,他痛苦的对象也不是她了,而是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彻彻底底与她无关了。 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雨歇托腮,视线轻飘飘地从那个面目狰狞凄苦的女子脸上扫过。 当今凡世间的女子都是这般的,呛么?好吧,时代在进步,姑娘们的母夜叉化趋势,也是挡也挡不住的。雨歇悲哀地表示,她大概是落伍了的。只是,这些个姑娘们一旦求不到便如此,如此激烈?虽是性情中人的表现,但难免有点伤感情啊。虽然他的做法多少也是有点问题,但是也不至于出言这般狠毒吧? 雨歇欣喜地发现,果然在这个世上,像她这种心怀慈悲,善良纯洁,有成人之美的姑娘真的是不多了啊!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3-03-31 第二章 雨歇本是过来例行公事的,没料想倒是看了一出免费的戏码,自是趣味盎然不舍得离场。等那个叫作苏绾的姑娘在深受打击之后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出了内院之后,雨歇咂咂嘴巴,这才慢悠悠地想起了正事。曲终人散,人走茶凉啊!她摇头晃脑地顺着来时的路径回了玄奘的居所。 一进门洞便看到房门开着,玄奘端坐在侧对门的春凳之上,提着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面上神色自是一派恬静淡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不是她凑巧碰见了方才那一幕,还真以为确实是风平浪静。雨歇瞅着他,心中不免思量,今日的事情恐怕是无独有偶吧?看他的表情是万年不变的平静,还真忽悠得她也以为原来这金山寺也是可以那么平静的了呢。 茶杯递到唇边,他的手顿了一顿。 雨歇一瞥眼间恰好捕捉到了这一顿,愣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便想起了那事,暗道要糟。那茶水采的是紫竹的精华,本是茶香四溢,雨歇怕那人起疑,初始还特意用了法术除了香味,可今日事出突然,她急着去看戏,反倒是忘记了这么一出。如今这番,莫不是要被识破了?! 这样想着,雨歇不由产生了一种捶胸顿足的冲动。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将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嗷嗷嗷! 可结果倒有些出乎意料,他只是在那种不恰当的时刻顿了那么一下而已,接下来就没了异样,对这突然改善质地的茶水没有丝毫吃惊的样子,神色如常,仿佛那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一样。雨歇囧囧有神地抹了额头的一把虚汗,对于这种从没喝过好茶的人,或许他会以为这隔夜茶放久了放出了异味也说不准啊。 却见他饮了一口茶,姿态甚是随意,但是感觉却分外优雅好看。 雨歇悬着的心脏也随着那口茶一同入看肚子里。喝了便好,她的一番苦心也算是没有白费。这样想着,便觉得有些困了。雨歇伸了个懒腰,转身准备回她的紫竹林好好睡上一觉。 “施主既然来了,不出来见上一面,便要走么?”声音淡淡的,在驰隙岁月里磨砂了一圈,已没有了少年时期的清悦,平添了几分惑人的低沉。 雨歇一愣,伸懒腰的动作僵硬了下来。她一寸一寸地扭过腰身,面上尽是满满的迟疑之色。他放下茶杯,目光对准她的方向,几乎要将她看穿,有一刹那间,雨歇差点以为自己的隐身术失效了。 “施主每月为贫僧奉上一壶香茶,却从未现身,贫僧还未答谢。”话里诚意很足。 雨歇一抖,这说的大概好像也许……貌似就是她吧! 可是,这怎么会? 她犹疑不定,心思几番跳转,怪不得今日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宁,恐有意外发生。原来,这便是所谓的意外么? “只是无功不受禄,贫僧受之有愧,还请施主日后不必再如此了。”话落,他竟是放下了茶杯,拿起了一本佛经,不欲再理会她的模样。 他这几句话前后的反差未免太大,雨歇愣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好半晌,她倒抽出一口凉气。第一反应是,她是真的露陷了;第二反应是……格老子的,话说,她这是被过河拆桥了么? 被伤了面子,又被挫了里子,雨歇气不过,只犹豫了一瞬便撤了法术,在他眼下现了身。她存了几分坏心思,动作故意放得很慢,身体几乎是一寸一寸从透明之中回复过来。若是这天色再阴沉一些,环境再清幽一些,此情此景,还真是能够吓死人的。“我现在如你所愿现了身,你什么意思?你说!” 他将佛经放下,没什么表情,没有吃惊也没有恐惧。“施主息怒。” 雨歇双手抱胸,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我很冷静!”末了又斜睨他一眼,卡擦卡擦磨了磨牙齿,以示威胁。“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交代,我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你这么赶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我是一个妖怪?”她发誓,他要是敢说一个与“是”有关的字,她就立马人道毁灭了他! 玄奘并没有接收到威胁,依旧平静。“不管施主是人是妖,贫僧都要谢过施主馈赠。” 此话一出,雨歇倒是奇了。“你不怕我是个妖怪?”她做张牙舞爪状,露出两颗白森森的獠牙,脸部笼上一层青灰,分外狰狞,“你不怕我吃了你啊!” 他很淡然,“施主若是想要吃了贫僧,又何苦等到现在。” 真是……没意思! 雨歇恶意地揣测他其实就是个面瘫。 她讨了个无趣,讪讪收回獠牙,“你怎么会识破我的法术?几时看穿的?说来听听。我可是自认为隐藏得很好啊,本不应当被你发现的才是。” 玄奘起身,神态自若,仿佛方才那一番诡异的场景只是再常见不过的。“施主方才瞧热闹时,动静有些大,贫僧不过是大胆推测罢了。” 雨歇犹如被一棍子打蒙了。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十分强大,非常强大。你可以直接说是她自己不打自招的! 她颓了双肩,没想到她这看惯大风大浪的竟然会栽在一条臭水沟里。嗷嗷嗷嗷嗷! 玄奘继续说道:“施主厚爱,贫僧心领了。但此乃佛门清净地,多有不便,施主日后还是莫要再来的好。” 雨歇备受打击,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白眼狼啊白眼狼!白眼狼说的就是这种吧?!此人心安理得喝了她三年的茶水,如今更是理所当然地要赶她出去!这还有没有天理?!还有,什么叫作佛门清净地?她难道是“不清净”之人? 雨歇在心底已是各种挠墙咆哮,面上却是不显分毫。“你这么殷勤地叫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要赶我走吧?” 玄奘不紧不慢道:“施主言重了,贫僧并没有要赶走施主的意思。施主几番馈赠,贫僧自当感谢,但此地确实不宜施主久留。” 雨歇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对大师并未有所图,虽然大师你长得确实是美貌如花倾国倾城,但是我心中已经有了他人,是以大师大可不必像防着方才那位姑娘一般防着我。”语气中虽含了讽刺的意味,但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想到那块去了的。雨歇揣摩着,想必他早已发现了这茶水的微妙之处,选在今日发作,莫不是担心自己会像方才那个姑娘一般百般纠缠?虽然这想法可能有点……那个啥。但是对美貌的物种来说,这样想其实也不是太过分。雨歇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善良体贴如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理解归理解,她是断然不能够让他赶走她的。雨歇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撑住不现身了的!也省得现在这些事。 玄奘低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表情。“施主言重了。” 不,她这还是言轻了。 “只是此处毕竟是出家之人所待之地,施主并不方便留在这里,于名声有碍。” 说来说去,还是要赶她走啊! 雨歇心中各种不爽利。“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问题,我可是妖怪,要好名声做什么用?你莫不是指望我以后学着那些无知母妖怪嫁一个凡人?大师也别拿你们的那套标准来衡量我啊!” 他连眼尾都不动一下。 他的语气有些强硬了,“佛门后院不收女客。” 雨歇斜斜挑眉,凉飕飕道:“大师,现在的佛门弟子都是这般,恩将仇报的么?你既然喝了我的茶,也算是承了我的情,如今不说一声就想着要赶我走,会不会太不道义了一点?还是欺负我是一介女流之辈?如此行径,就不怕我说出去,丢你佛门中人的脸么?” “阿弥陀佛,”玄奘抬手行了个佛礼,看也不看她。“施主言重了。” 雨歇冷哼一声,继续搅浆糊,“你其实就是嫌弃我是个妖怪吧?” 她要走,那也是她想走才行啊!被这样急哄哄地赶走多没面子啊!她今日若真是被赶走了,以后在别人面前如何立得了威严,如何抬得起头来!这个该死的玄奘,竟是一点都没替她想想。雨歇很不满,后果很严重。她蹭蹭两步跳上床,一屁股走下,胡搅蛮缠。“你嫌弃也好,不嫌弃也罢。总之老身今日个心情不好,就是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玄奘有那一瞬间几乎哭笑不得。 雨歇更加肆无忌惮地耍无赖,“有本事你就把我搬走好了!” 出家人更加注重男女大防,别说把她搬走这种话了,连碰她一下恐怕也是不敢的。对此雨歇很是自信。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走过来,靠近她。“施主……” “你别过来喔!”雨歇立即紧张地盯着他,故作狠戾地威胁他。“你再过来我就去找你们方丈,告你非礼我!” 他微微一笑,刹那间风华万种。 雨歇一愣,心肝揪了一把。“你笑什么?这么……”这么放\荡! 他很淡定地表示,“方丈不会相信的。” 雨歇怒了,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啊!嘤嘤嘤嘤……你这分明是拐弯抹角侮辱我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和尚实在是太坏了!专门欺负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妖怪!我受伤了!我不活了!巴拉巴拉巴拉扒拉……” 玄奘默了一瞬。“施主言重了。” “你想我言轻你就不要赶我走!”雨歇果断表示,“被赶走什么的多没面子!我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妖怪啊!这日后要是说出去你让我怎么在其他小妖怪面前立足!要走也得是我自愿走啊,被你赶走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啊!你这和尚太不懂妖情世故,太不善解人意了!” 玄奘:“……” “你可是还要赶我走?”她微微仰起一张脸,眨眨眼睛,再次询问,这习惯性稍稍挑起的语气后隐隐带着点的撒娇意味恐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和尚双手合十,看也不看她。“此乃佛门重地,多有不便。” 怎么就这两句借口? 雨歇嫌弃地掏掏耳朵,果断打断他的话,直直戳\入重点。“那你欠我的情呢,你不打算回报我了啊?不答谢我也就算了,你如今还要这般无情地赶我走,你这可不就是恩将仇报么!嘤嘤嘤嘤~”她做的这些说恩情的话,也实在是算不上。雨歇饶是脸皮再厚,也不好直接要人家报恩,便模棱两可说了个“情”。 和尚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也不过是一眨得让人捕捉不到。 雨歇也不在意他不咸不淡的态度,自顾自喋喋不休:“你不会是不打算报了吧?我知道礼佛之人并不注重这些身外之物,你可别是拿这个当借口来搪塞我啊。毕竟我可是俗世中人,那大恩不言谢什么的,在我身上可没用。我可是很追求物质报偿的!你可不知道,收集那紫竹精露可是很花费精力的,还有那聚……”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在说不该说的,她猛的一顿,硬生生转了个话题。“你总该回报我一下啊。我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吧?虽然我原先是打算为善不欲人知,但既然你现在已知,那么咱们就只好明着来了……” 一箩筐的废话被打断。 “施主想要贫僧如何报答?”他扫了一眼她抓在他衣袖上的葱白手指,语气淡然从容。 雨歇愣,他原先百般坚持,还以为能闹上一阵。不料此人就范就得如此快,也算是在这关键时刻被反将了一军。 因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想过报答这回事;在此之后,这番话也不过是随口道来,虽然说了,可自己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是闹上一闹,徒个痛快。如今人家这般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她反而倒是噎住了。 报答? 她能要什么报答? 如今的他又能怎么报答? …… 雨歇讷讷,方才胡搅蛮缠的劲一下子消了个干净。她偷眼打量玄奘,见他确实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不由暗忖,自己的说服力,居然也能变得这么高?实在是……太神奇了! 她对着手指细细考虑了一通,很慎重很认真地道:“这个报答的事,我一时也没有想好,还是从长计议好了。我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再来找你报恩,你说可好啊?”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01 第三章 雨歇如今住的是紫竹林,平日里也只是蜗居在那处采采晨露,炼炼金丹。除此之外,便是每隔三个月下一趟人间,喂一回玄奘。对于玄奘本人,她想,她已经有了终生饲养的觉悟。但除此之外,她几乎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这么说吧,这一千多年下来,她的生活实在是太规律了太规律! 当年所有事情尚在轨道之内时,她一直住的是花落轩。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会一辈子住在那里,但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变故太大,砸得每个人昏头转向,她在迷茫之中也终于明白,没有什么会是永恒的。 这倒不是什么消极的想法。雨歇觉得可以称此为大彻大悟! 对于这个曾经的家,雨歇的心情是分外复杂的。她此时便站在花落轩外头,紧蜷着手指,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之间便产生了些“近乡情更怯”的情怀。仔细算来,这千余年来,她回花落轩的次数真的是寥寥无几。即便是回来了,也是在累极之余,想要找个休息的地方。对如今的她而言,这个曾经的家更像是凡尘中的一间客栈。 花落花开年复年,花期依旧,故人不再,往事难追。 雨歇有点想要叹气了,最终还是没有叹出来,她已经过了这伤春感秋的年纪了。 前脚刚踏进花落轩,便听到一声销魂无比的:“雨歇嗳~~~”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这呆板无趣的名字也是可以念得这般荡气回肠缠绵悱恻销魂蚀骨的。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一大丛花树上窜出来,以夸张矫情的姿势向她飞奔过来,在离她三丈处,后腿一瞪,离了地面,目标直指她的怀里。 雨歇眉毛眼睛嘴角一起抽了个遍,最终平复了两口气,慢悠悠侧了个身,那白影便直直窜出门洞,以抛物线的姿势华丽地落在地上,蜷成一团在地上连打了数个滚,滚进了一边的青词花丛中,瞬间以绝对优势压倒一大片。 雨歇斜倚着门洞,睨了那边一眼。少顷便见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狐狸从花丛中一步一摇地走出,像是喝醉了甜酒一般。狐狸满身都是碾碎的青词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用前爪打理,一边埋怨地瞪了她一眼。“讨厌,人家难得这般热情,你就不能配合一下么?你难道不知道你如今这个冷淡的样子会很伤老人家的心的,你让身心俱残的人家日后如何自处么~”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抱怨。 雨歇眼角一抽。“不好意思,你这么突然窜出来,我还以为你兽性大发,方才这般冷淡的样子委实也是因为太过害怕,本能反应,并非有意。” 原本水汪汪的眼睛于是更加晶莹了,简直就是泫泪欲泣。“讨厌,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说人家~你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么?兽性大发什么的,分明就是你厌弃人家的借口!哦哦哦~”狐狸作一副娇柔不胜的西子捧心状。“人家的心好痛,这是碎了么?吼吼吼~” 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啊。 雨歇面无表情道:“你猜对了,我就是厌弃你了。” “嘤嘤嘤嘤~”狐狸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人家的心好痛好痛好痛啊~” “别装了。”雨歇冷冷地睨了它一眼,“司命辛君还会有心么?若是有心的话,岂不得日日碎上一回!如今也不是肉末,该是浆糊了。” 狐狸闻言,一个媚眼直直抛过来。“讨厌讨厌讨厌~不要这么直接地揭穿人家么~人家好受伤啊!” 雨歇:“……” 这货的心大概都是剁碎了长了脸皮了吧? 雨歇默了一瞬,转身走人。跟这货说话,有种降低档次的嫌疑。 那货却扭着屁股,踩着优雅的小狐步,追了上来。“雨歇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回来了呢?人家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回来?”她翻了个白眼,凉凉道:“不该存在的人是你吧?怎么说你比我更像是个外人呢。” “讨厌,怎么能够这样子对老人家说话呢!老人家的心灵可是很脆弱的~” 雨歇:“……” 她大半辈子活下来了,目前还没遇见一只比狐狸内心更强大的物种。 “雨歇也是来看美人的么?”狐狸阴笑,“真是可惜,美人恰好在昨日走了呢~雨歇你这是失之交臂呢。” 雨歇翻了一个白眼,“闭嘴吧。” “其实你是贼心未死吧。”狐狸笃定地表示。“他两日后成婚,白曜遵循礼仪不得不回天界待嫁,你不偏不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跑回来,一看就知道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在是包藏祸心啊!你莫不是想要将他拐走吧?”被这个想法刺激到,狐狸羞涩捂脸。“你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新嫁娘怎么办?天界第一美人啊!让美人独守空房真是让人于心不忍啊~” 雨歇冷冷地扫它一眼。“这么怜惜她的话你就牺牲一下色相自己上啊。” 狐狸转身,抱住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娇羞不胜地表示。“冤家,不要对这么纯洁的人家说这种不纯洁的话喔~” 雨歇顿了一顿,淡定问道:“你觉得你漂亮还是我漂亮?” 这问题很是具有跳跃性,奈何狐狸的思维本就是十分跳脱的,顿也没顿便接了上来。 “讨厌~”狐狸羞涩地表示,“明明知道人家脸皮子薄,还问人家这么害羞的话,你让人家怎么回答你么~” 雨歇伸出食指按住了不停抽动的太阳穴,反复按捏。“不用回答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狐狸的表情于是更加娇羞粉嫩了。 雨歇作远目状。 狐狸涎着一张尖尖的面孔,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问道:“问这种问题是要做什么?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雨歇你这问出口来意欲何为?” 司命还有不知道的东西啊!雨歇内心吐槽,脸上愈发面无表情,整一张死人脸。 “没什么,只是简单论证一下。” 狐狸十分配合地抱着爪子追问道:“论证什么?” 雨歇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望了望天。“你这么漂亮,与他朝夕相处,他都对你没有丝毫兴趣。我这种不漂亮的,自然更是不可能拐跑他。所以你还是替新娘子放下心来吧,她未过门的相公很是安全,会完完整整等着洞房花烛夜让她亲自拆封。” 狐狸捂脸,各种撒娇发嗲。“讨厌讨厌~人家性取向很正常啦,不要这样子说人家啦~” 雨歇:“……” 狐狸得出结论。“雨歇你果然还是贼心不死,存了勾搭新郎的心思的。” “是啊!”雨歇叹气,要滴出墨汁来。“可惜我姿色不够,不若你来吧。”她拿脚踢了踢它的后爪,“来吧,用你的美貌去勾搭新娘子吧,带她走得远远的。我会永远在心中缅怀你的!” 狐狸娇嗔。“讨厌喔雨歇~老是拿人家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讨厌讨厌~” 雨歇发自肺腑地感言,“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想要抽你。” 狐狸愈发娇羞捂面。 “这怎么好意思呢~” 雨歇:“……” 好不容易打发了狐狸,雨歇更加头痛了。 狐狸果然是不好打发的! 说起来,狐狸一直是只任性诡异的家伙,很会选择时机出现。基本上每次不想见它的时候,它总是会黏在身边,甩也甩不掉,其粘性比狗皮膏药更甚;而到了有用得到它的地方时,即便是找遍六界,也不一定能够找出它的影子来。现在恰好是第一种情况。 总的来说,这是一只相当欠教训的物种。 雨歇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累得几乎晕倒。虽说妖怪的体质十分强悍,但毕竟也不是铁打铜铸的,虽然依旧耐折腾,但也不能这般折腾,该垮的时候照样是会毫不留情地垮掉。回到熟悉无比的房间,她连靴子都懒得脱,直接将自己往床上一扔,辗转两下便沉沉睡了过去。 沾枕即睡,这绝对是个优点。 这一觉睡饱的时候已是第三日的黄昏了,也就是说,她像死猪一样睡了两天。更重要的是,都没有人叫她! 雨歇托着下巴,顿时忧伤了,原来她的存在感竟是这么的微弱啊! 从床上起来时,只觉得大脑一阵发晕。再睡下去她非得就地成仙不可,指不定还能做个睡神仙什么的。 雨歇扒拉扒拉头发,看看窗外的天色,一时也没想到外头去的欲望。 脚步声传来,极轻,也熟悉。她听力好得很,一下便分辨出来了。 这算是再见故人了。 喜悦的心情一闪而过,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各种复杂纠结的情绪。她不知怎么的,竟然一愣。也就是在这一愣神的空当,敲门声已经传来,“扣扣”两声,指骨轻轻敲击在门扉上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钝,“雨歇,可醒了?”不再是记忆里清脆泠泠如泉水一般的少年声音,虽然依旧是相同的温柔语气,但是那音质已经不再纯粹,稍稍带了点淡淡的沙哑低沉。 依旧好听,却不知为何,让人略感惆怅。 雨歇发现,虽然她的姨妈已经在很多年前翘家离她而去,但是这挡不住她每月一次的多愁善感。且随着年龄的增大,这多愁善感的气质已经逐渐演变为不定时抽风。 作为一只老姑婆妖怪,简称老妖婆,雨歇表示压力很大。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02 第四章 雨歇张张嘴,还没有说什么,那人已经推门而入。 少年的身形如同春笋一般拔高,抽长了不少。原本丰盈的脸颊也瘦削了下去,看起来多了点男人的精炼气概。 不再是小孩子了呢。 雨歇脱口而出,“阿玥,你长大了。” 阿玥微微一笑,眼底温柔,无比自然地回道。“雨歇也是,长高了不少呢。” 雨歇“扑哧”一笑,“你还变得更加油嘴滑舌了,净拣着好听的字眼说。我不仅长高了不少,也长粗了不少,怎么只听你说好的,不见你说不好的?” “你能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我便是真心高兴,又怎么会认为这样不好。” 雨歇自我调侃道:“胖也不用说,白那是肯定的。我的原形本来就是白的,再怎么折腾,总也不至于还能将自己变黑?”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虽是这么问,但是却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 “我想你该醒了,便过来看看。”阿玥清浅一笑,面容干净无暇,“你这次睡了这般久都没有吃东西,想来醒时应当会饿,我便做主端了些清粥给你。”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中拿出白玉盅放在桌上,又掏出一套碗筷,细致地摆好,为她盛了一碗白粥,安置好调羹。 雨歇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食盒。 阿玥已经布置好,招呼她。“雨歇,饿太久伤胃,吃一些吧。” 雨歇无所谓的笑笑,“你又忘了,我是妖怪啊,又不是那些娇弱不胜的凡人,怎么可能饿个几天几天就要死要活的?若真是那样,我也没脸出去见人了……这太有失妖格了。”话虽如此,人已经利落地靠了过来,心安理得地接过那碗白粥,急哄哄地喝了起来。 阿玥牌白粥,即便是白的,那也是人间美味。 雨歇砸吧砸吧嘴巴,许久没喝了,分外想念啊! 阿玥笑她,“就你嘴硬。慢点,小心烫到。” 雨歇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但是喝粥的速度果然慢了些。 一碗喝完,阿玥便再适时地为她盛好另一碗,雨歇也不拒绝,慢悠悠地喝着,边听着阿玥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是前段日子西风那只没毛鸡离开了花落轩去找他师傅百花锦了;比如这千年犯抽的青词花竟结了个小果。情花结的果子,那会是个什么玩意? 雨歇漫不经心听着,时而附和两句。 直到一盅粥统统下肚,才听阿玥说道:“雨歇,师傅的婚期定在明日。你若是不想去,也无妨碍。师傅他,不会怨怪你。” 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孩子。 雨歇默默地抚摸着撑了的肚子,若不是这粥喝完了,他还不一定会开口呢。 “你多虑了。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的人生大事,身为徒弟的岂有不参与的道理。我这次回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师傅。”她这番话说得十分坦然。 “你……”阿玥的眉头微微蹙起,眼里溢满担忧,良久,他才缓缓道:“雨歇,你这又是何必。” 这回轮到她叹气了。“我没有难过没有感伤没有任何勉强不满意。我是真心实意来祝福师傅大婚的,阿玥,你还不相信我的人品么?就算是不相信我有人品,你好歹要相信我的妖格啊。” 也就对待好脾气又温柔的阿玥,她才能够耐着性子开导安慰他。若换作别人,尤其是那只狐狸的话,她保证不等它开口就直接一尾巴拍死它! “你可是放下了?”千年前的那段恩怨纠葛他并不十分知晓,多数事情还是后来打听来的,想必虽有两分接近,但已有八分失真。 但即便当事人就在面前,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该问的。 过往的记忆好坏他并不了解,但结局已定,必定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已经结疤的伤口,他不忍心再揭她第二次。 放没放下? 这样的问题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提起。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会是阿玥。 她一时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这千年来她一直忙于寻人,也只顾着寻人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这样的问题。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是当年慕笙笙对她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心小,挂念了一件事,便再也没法去想别的事了。 确实如此。 虽然有些薄凉,甚至是洗不脱没心没肺的嫌疑,但至少这样子的自己,过得比一般人要快乐得多。 雨歇顿了一晌,觉得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眼前的这个人是阿玥,并不是别的什么人,便照实回答道:“放下了,都那么多年了,自然是已经放下了的。就算再难放下的,一千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放不开的。我也不是一条黑路走到底的死心眼,以前放不下,那是因为什么都不懂。可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呢?这是注定好了的,我也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了。你也就别为我担心了……倒是你,如今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怎么,有没有好好考虑过归宿问题?阿玥你如此温柔善良贤淑美丽,我倒觉得遑论那些母妖怪,连天上的那群仙娥也未必配得上我家阿玥啊!这事得急,实在不行的话,我便给你找个知根知底好管教的。我瞧着西风那家伙也不错啊,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嘴巴那么坏,也就你能治他。而且他心地不错,想必日后也不会委屈了你……” 原本听着还很正经的话题一不小心就被带跑了。 阿玥脸皮薄,以前薄,现在薄,并且有越来越薄的趋势。实在是受不了她的胡言乱语,红了一张俊脸道:“雨歇,你又胡闹!” “我哪有胡闹?”雨歇无辜地眨眨眼睛,“我分明是认真的!” 这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我不同你说了,你总是气我。”他利落地收拾好,提着食盒便走。 雨歇装模作样留了一把,也就随他去了。 这孩子虽然长了岁数,但是显然没有长脸皮。这纯洁的少男心,还是和以前一色一样啊。若是能和狐狸中和一下,那日后也算是天下太平了。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洞,她才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伤感,没有遗憾,仅仅只是想要叹气罢了。 哎,吃饱了撑着,总是喜欢多愁善感呢。 走至门外的阿玥脚步顿了下来,转身瞧见雨歇还坐在原处,一身沉静。 低叹了口气,立在原地许久,方才离开。 往事难追。 夜色朦胧,圆胖的月亮已经偷偷爬上了枝头。 草木葱茏掩映之处,古色八角小亭之中,月光倾泻一地。青衣男子坐在石凳之上,温吞煮酒。他拨弄柴火的动作很随意,有一下没一下,懒散之中透着点优雅的意味。背影颀长,看起来比原先还要清减了不少。 这个男人,她的师傅,明日婚礼的主角。 雨歇摸摸额头,暗叹自己运气不好,一出门就中枪。果然睡觉才是王道!她不应该埋怨自己的存在感太低的! 话说,他应当是看不到自己的吧? 这样想着,雨歇便理所当然地转身,想要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及时消失掉。 “雨歇~~~你来了啊~” 缠绵悱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雨歇生生打了个激灵,快走几步打算尽快离开。 白光一闪,狐狸不知从何处跑来的,此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拿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无辜外带不解地望着她。“雨歇怎么要走了呢?明明来了不是么?什么事这么赶,非得现在就回去呢?那人明日可就要成了有妇之夫了,你今日怎么还……”它的话尾音压了下去,但是语调却是挑了起来,眼波朦胧,带了点暧昧的味道。 “司命辛君!”雨歇咬牙切齿的本质之外是一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表情。“您说笑了。” “雨歇对人家好见外喔~”狐狸捂脸,“你我如今都是这种关系了,何必还对人家用您啊您啊什么的,听着多不好。人家的外表虽然不是那么年轻了,但是难得还保留着一颗童真的心呢,雨歇不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人家喔。” 雨歇毫不客气地鄙视了它。连童贞都没有了,童真顶个毛线用! 还有啊,这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她跟狐狸一毛钱的关系都木有。 “是辛君太见内了,我们还是保持适当距离比较好,也省得叫别人误会了,说出去对辛君你的名声有碍……” 狐狸媚眼一抛,两爪捧心。“讨厌么~又拐着弯骂人家自作多情了~人家很是心伤啊。” 雨歇自然不会去理会它的这些废话,眼尾微瞟,偷偷觑了一眼亭中的人,却见他依旧不紧不慢煮着酒,对他们之间的话如若未闻。 雨歇舒了一口气。 “不打扰你花前月下了,我这就离开。” 狐狸笑眯眯着一双眼睛侧身利落地拦在了她的面前。“哎,别急啊。雨歇溜得这般快,后头可是有狼在追?” ……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03 第五章 “哎,别急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雨歇溜得这般快,后头可是有狼在追?” 雨歇:“……”典型的魂淡啊!还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么?雨歇苦苦按捺住一脚踩扁它的冲动,仰头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回头。“狼倒是没有,狐狸却有一只。” 狐狸羞涩掩唇:“多年不见,雨歇还是那么爱说笑。” 雨歇反唇相讥:“哪能及司命你呢。”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狐狸的大眼睛突然往那边一扫,笑得讳莫如深,意味深长。“其实雨歇你来得正好,潇若难得煮酒,我恰好有事,不能相陪了,不若你便留下来吧?” 雨歇哪里肯依,退后一步摆手拒绝,“我有事,你不要……”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狐狸扯开嗓子,朝着那亭子扬声叫道:“潇若,方才的建议你也听到了吧,你说可好啊?” 覆水难收,雨歇于是闭嘴,脱口而出的拒绝硬是塞回了肚子里。却听青衣男子执着碧玉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清淡道:“酒好了。” 师傅总是这般含蓄! 雨歇泪奔,可是再含蓄相处了个千年也知道了他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不么? 虽然她从来不给狐狸面子,但是,师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狐狸于是迈着优雅的小狐步,慢吞吞离开。临走前留下意味深长的回眸一笑,愣是让雨歇毛骨悚然了一把。 雨歇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又打算去哪里鬼混?” 狐狸回头,两眼闪着兴奋的小泡泡。“雨歇这是在关心人家么?人家好感动喔。” 雨歇回眸。“你当我没问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狐狸摇头晃脑,“别害羞么,人家已经在你恶毒的外表下看到了一个善良的内在。” “可惜说反了呢!”雨歇瞟了一眼亭子,凉凉道:“趁我还没有下定决心为民除害之前,果断滚走吧。” 她是留下来了,可那是因为被狐狸算计得躲无可躲,总归有那么些心不甘情不愿啊。 虽然师傅很是美貌如花,但是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宁愿选择去面对如花。 至于这个中的原因,雨歇嗟叹,只能说——世事无常啊无常。 雨歇踱了两步,望了一眼师傅颀长的背影,握紧了双拳,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快地挪动步子凑了过去。“师傅,你煮的什么酒啊?闻着可真香。”只字不提自己刚回来这件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幽深。“昨日下了一场小雨,后山上的赛雪开了不少。” 瞬间当机中…… 雨歇顿住,呵呵傻笑两声。赛雪花形姣美,香气宜然,食之能补充精力,是样好东西。却只对妖怪有效,对仙凡都不过是普通花草。这个理,自她初入师门之时便已经知晓。因她在过往的那么多年里无一时不因此而感叹自己,身为妖怪,虽然看着挺低档,但是其实也是能有特殊待遇的啊。 而眼下,师傅自然不是妖怪。狐狸虽然长得像妖怪,言行像妖怪,哪里都像妖怪,但其实也并不是妖怪。 唯一的妖怪,好像就只有她? 雨歇搓搓手,这样子多不好意思啊! ……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了。 潇若慢慢道:“你自回来之后一直沉睡,阿玥瞧见你损耗过度,一身疲累,便去采了些回来,顺便采了几朵初开的花蕊交与我。” 好吧,果然是她想太多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雨歇干咳了两声,暗暗感叹自己这些年是越发容易自作多情了。但是方才勉强扯出的欢颜却再也难以维持了。雨歇于是干脆安静下来,乖乖坐在师傅对面,方落座,潇若便在她桌前置了只碧玉小酒杯,优雅地提起小铜壶,为她浅浅斟了一杯。 雨歇有些受宠若惊,心里跳了一跳,嘴中方才吐出。“师傅……你喝酒?原先我可从来未曾瞧见你喝。” “偶尔喝一点,不多。”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喔。”她应了一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头来,只好执起酒杯,吹了吹酒面,看那水纹迅速荡开,转眼之间又消失不见。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感慨,什么时候,他们师徒之间,竟然会生分至此? 酒香清冽,隐隐萦绕着赛雪的甜香。 雨歇抿了一口,并不苦涩,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一杯喝尽,他又为她添了一杯。酒水从壶嘴里倒入碧玉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雨歇淡淡垂了眼睫,悄悄偷觑了他一眼,他的面容丝毫未变,面上神情,宁静得一如从前,那中间隔了的千年岁月丝毫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这是她的师傅啊。 不管以前如何,将来如何,他都是她的师傅。 心里的些许不安终是沉静了下来,一直以来躁动难安的心绪在今夜的月色中竟难得得了几分平静。 潇若执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涟漪在杯中绽开,打碎了酒水中的一轮金黄,温润的声音在氤氲的月色中晕染开来:“这些年,可还好?” …… “这些年,可还好?” 声音沉寂如水,一字一字融进了这无边夜色之中。 雨歇双手捧着酒杯,稍稍垂着眼睑,无所谓地笑了笑。“自然是好的。师傅还不了解徒弟我么?无论到何处,雨歇都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人啊,决计是不会让自己过得不顺心的。” 他抿唇,眼角微微动了一动,没有接话。 雨歇心里哀叹,师傅大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用来冷场的。 她不无狗腿地追问,“师傅过得还好么?” 潇若不甚在意,指尖擦过碧绿的杯身。 “不好……又如何?好,又如何?” 雨歇十分利落地接上:“师傅好的话,自然是最好的。雨歇即便身在外头,自然也是能够放心的。若是不好……那担心的也不止雨歇一人了。”她笑笑,“师傅毕竟不是一个人,好与不好都有那么多人牵肠挂肚着,不是么?” 潇若不语。 雨歇也不介意,低着头又是抿了几口,没有注意到酒劲有些上头了,压抑不住有些伤感的情怀,自顾自低语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不过是一眨眼之间,千年便已消散在眼前,人世更不知是翻云覆雨多少度了。怕是有一天,连自己都会忘记自己究竟活了多久,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活下去?我有时还会觉得自己依旧活在千年之前,一切都是照旧,没什么变化,所有事情所有人都在他们应在的轨道之上不曾偏离……那时候可真开心……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顾忌才是最幸福……而师傅明日便要成亲了。”真是……世事无常啊无常! 潇若的手指微微顿了一顿。 雨歇没有注意到,继续感慨。“白曜上神很优秀,与师傅很是相配。师傅你茕然已久,如今修得个圆满的结局,真是替你高兴。” 潇若垂了眉眼,不以为意道:“是么?” “是啊。”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白曜的,天界排名第一的美人,耀月女神,那也不是一般凡夫俗子可以相提并论的。配师傅,确实是足够了……只是,雨歇不无担心,师傅生性冷淡,白曜上神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这两人放在一起,虽是郎才女貌分外养眼,但这仙气未免是重了一些。 不过,个人各有个人的姻缘。兴许两人弹弹琴,煮煮茶,过一对神仙眷侣的生活也是极可能的。 她只是普通的小妖怪,欲念重,割舍不了身外之物,有着汲汲追求的东西。她喜欢这种入了凡尘的生活,却不代表这样的生活一定也适合那对不惹凡尘的人。 只要过得舒适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雨歇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喉,“阿玥,南老,西风,我,都替师傅高兴。还有绛仙老妖……爷爷,他若是知道,想必也是高兴的。” 潇若不答。 雨歇突然放下酒杯,摸了摸手指,道:“做了师傅那么久的徒弟,可是回想起来,好像从来不曾为师傅做过什么,想想还是蛮不孝的。如今师傅要成亲了,身为徒弟的我自然要抓紧机会好好孝敬一番。” 她来回磨砂着左手无名指上古朴的银戒,感受着戒身上那些古老繁复的花纹,意念一动,红木盒凌空出现,落进她的手中。再抬起头来时已是笑意盈然。她将做工精致的红木盒子摆在玉桌之上,缓缓推给潇若,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夸张。“这东西虽小,也不值什么钱,但是雨歇为了寻它差点愁白了一头黑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念在雨歇心意在了的份上,还望师傅笑纳啊。” 潇若抿唇。 “师傅不打开看看么?这里头可是徒儿的心意啊。”她的脸上因喝了些酒而显得红扑扑的,对比这千年来素白的模样,看着倒是讨喜了许多。 潇若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明日再看吧。” 一锤定音,再挣扎也是徒劳。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面上有些微醺,脑袋不甚清醒的雨歇也是很识时务的,果断放弃挣扎,从善如流,抖着爪子乖乖端起酒杯装淑女。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04 第六章 也不知喝了多少,饶是她酒量甚好,也终于熬不住了,眼里的风景渐渐透了点光怪陆离。 她心知不好,这酒味道虽美,再喝下去却是要让她出洋相的。 这代价她可不愿付。 她心焦焦地看了看月亮,又偷觑了一眼师傅,却发现他面色沉静,双眸清醒,丝毫没有醉意。 这巨大的让人扛不住的差距啊! 雨歇落了一把辛酸泪,瞧师傅那副淡泊严谨的模样,原以为自己好歹有一样是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没想到终归还是失策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奈何前浪遇到礁石,来了一个急转身,硬是一把拍死了后浪。 “师傅,”雨歇扯着衣角,嗫嚅道:“你明日还要成亲,想必会很累人,今日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他看了她一眼,雨歇立刻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 半晌,他道:“也好。” 呼…… “那雨歇就先不打扰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玉小瓶,递到他的面前。雨歇一愣,呆呆地接过,待那温热的触感落入了掌心之际,才反应过来。“这是……”只一眼,她便认出来了,这味道对妖怪有天生的吸引力以及震慑力,根本骗不了人。雨歇的眼睛倏忽瞪大,语气禁不住讶然。“师傅你……你……” 她很想问他是否知道了,却又不敢真的就这么贸然地问出口。最后就是“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只好讪讪地摸了一把鼻子,低声道:“这耗了你不少灵元吧。” 潇若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并不能帮到多少,只是尽人事而已。” 她又何尝不是在尽人事呢?可惜她的力量如此微薄,即便再怎么努力,能帮到他的也甚微。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够帮得到他? 雨歇沉默了片刻,将那白玉小瓶收进了银戒之中,颔首道:“我明白了,谢谢师傅。” “无须道谢,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他的眼底很是深沉,看着她,说:“雨歇,当年的事……” “师傅!”她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力道之大,连这重逾千斤的白玉春凳也被带得一阵晃动。 雨歇垂了眼,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他看向她,目光灼灼,生生看进她的心底,似乎将她那些不愿说出口的心事统统看了个透彻。 “好……” 既然她不愿意提,那他便不提。 得了首肯,雨歇头也不抬,径自离开,一路摇摇晃晃回了花落轩。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丛花深处,潇若回身,视线从那红木盒子上扫过,手指寸寸抚过盒上的浮雕花纹,终是停在了盒锁处。 “咔嚓”一声,盒子被打开,胭脂红的软垫上嵌着两块合在一处的羊脂玉佩,尾端各垂了一段编织精巧的赤红流苏。 潇若微微垂了眼睑,终是悄无声息叹了一口气。 月色正浓,紫竹林起了薄雾,染得这天地之间一片氤氲。 并蒂莲,三生结,鸳鸯佩。 狐狸在树杈之间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两只前爪抱着毛绒绒的尾巴。啧,也不知这姑娘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总之,可真是够狠心……也够理智。 连他,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阿玥一路分花拂柳走来,在凉亭前头止步,颔首轻声道:“师傅,方才青鸟来过,天界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亭中人放下碧玉杯,背影颀长,遗世独立,一身寂寥。 阿玥并不愿意勉强眼前的这个男子,但是有些事情临到面前,由不得他躲避。他温声建议:“师傅,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不若先到屋里歇息一下。” 他不答反问,“她何时离开的。” 似乎早已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阿玥并没有多少惊讶,垂着头回答。“子时。” 潇若顿了一顿,“可说了什么?” “大婚将至,师傅还是早些休息,酒喝多伤身。”阿玥如实转述。 亭中人顿了许久,终是未再说什么,拂袖离开。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必须承认,她在心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果不是因为太心虚太紧张,她大可以等到婚事办成之后再离开。可是眼下,她还真是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贺礼也已经送到,心意也已经表过,明日杵在那里也无甚作用,撑死了做个不怎么美观的壁花,实在是没意思得很,倒不如早早离开,虽然感觉有些对不住师傅,好吧,是很对不住!但是她已经对不住师傅很多次了,委实不欠这么一次。起码她还能够落得个轻松自在。 人生,那是寂寞如雪的。 雨歇觉得凑热闹这种事情,还是不大适合她这么出尘高雅的妖怪的。 她躺在花落轩外不远的云水之间翻来覆去,眼见着寅时将至,东方晨曦初露,那边隐隐传来鼓乐丝竹之声,雨歇收拢手臂,身子懒懒地往下一斜,直直地扎进了下头的浓雾深处。 此处是个禁地,虽然雨歇至今不明白它究竟禁的是什么?但是那周边封的结界却是实打实的坚固,一般的小妖进不来,不一般的大妖不愿来,平日也算是宁静得很。雨歇轻飘飘落在一处清幽的水潭边,潭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好似江南女子身上光滑朦胧的白纱,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以那潭子为中心,四围蔓延了一大片各色野花,地毯一样扑在高高低低起伏的山丘上。 雨歇盘着双腿,坐在水潭边的一块完整的青石上,盯着那冒着团团烟雾的潭子,有些恍惚。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她就是在这里,为了逃出这个结界死乞白赖地赖着他不肯放。 效果自然是极好的,她心想事成,终于逃出了这个困了她数十天的结界。但是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斩钉截铁削金断玉地当作掐死当初的自己!直接绝了后患一了百了! 想到那人,雨歇也慢慢收了心思。 好吧,她还是不要到处乱跑好了。若是一不小心在路上耽搁了那么几年,她倒是无碍,反正妖怪的时间多得是,简直就是一点都不值钱。可以这么说,她穷得只剩下时间了。但是,凡人的时间却是短暂的很,区区几十年光阴。等她回去的时候,指不定那人连骨头都化成灰了。 还是不要那么轻率的好啊。凡人什么的,哪像他们皮糙肉厚……呃,应该是身强体壮,肉体凡胎最经不起折腾了。 雨歇叹了口气,反正眼下已经收集了不少紫竹精露,聚魂丹也因为师傅的原因多出了一大堆,他有生之年的分量也是足够了的,日后恐怕都不用她耗费法术辛苦忙活了。为今之计,倒不如直接将这些丹药给他,告知他用法,想来他也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应该不会误事。至于她,当个甩手掌柜的话,应该也不是太过分的事情……虽然她是想好了要终生饲养他了。但是偶尔偷个懒,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窸窸窣窣的碎响从身后的花丛之中传来,雨歇警觉回头,便见一只尖尖白白的喙从绒花之间探出,接着便是两只毛绒绒的前爪,一阵扒拉之后,一张精巧的狐狸脸钻了出来。 雨歇痛苦地扭过头去,这货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狐狸扭着屁股,将自己蓬松雪白的大尾巴从花丛里扒拉出来,抱在怀中,一面清理着皮毛粘着的碎花碎叶,一面摇头晃脑地感慨,“现在这世道啊,做什么都不容易呢!啧,雨歇见到人家,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么?” 雨歇头也不回,“不好奇,滚!” 狐狸“嗷”地欢呼一声,蹦跶上去,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雨歇的衣袖,“雨歇对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亲热温柔呢~人家好感动喔~” 雨歇默默地揪回自己的衣袖,将身子侧向另一边,不鸟它。 “人家可是给雨歇带来个消息喔,雨歇想听么?” “不想!” 狐狸一屁股坐在地上,眯起琥珀色的眼睛,惬意地表示:“聚妖幡什么的,雨歇听说了么?”雨歇心里悚了悚,便听狐狸意味深长地感慨道:“为了这场局,西天那边可谓是劳师动众,煞费苦心呢。” 雨歇手一抖,倏忽转过身来,瞪它:“你什么意思?!” 狐狸慢悠悠地说道:“看来雨歇还不知道喔~八十一劫的妖怪只差一只,就可以归位了呢。雨歇你猜,这最后一个名额,将会花落谁家呢?” 这是在警示她了,她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确定了么?” 狐狸幽幽道:“雨歇说呢?” 狐狸直接说出的话尚不一定能信,这么婉转隐晦的,可信度就更低了。 雨歇心里起了两分警觉,紧蹙双眉,目光灼灼,眼底像是烧起了一把野火,恶狠狠地盯着它,“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否则不下去了,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妖怪,或许可以凭着几分旧时的情谊威胁一下狐狸,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威胁到司命辛君。 狐狸丝毫不以为意,语气倒是难得正经了两分。“雨歇这般疑我,我可是会伤心的呢。” “……结果几时出来?” 狐狸沉吟,“估摸着今日日落之前便有定数了。”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再也无法沉默了,陡然爆发,“那你他妈的还不快滚去给老娘改命!” 狐狸娇羞了,“虽然人家是司命,但是人家本质上其实也只是跑腿的啦……何况,成为他命里的一劫,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呢。” 不一定你妹纸啊!西游里的蛇妖有哪只是有好下场的?!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是司命,你必须要给我去改!去改!去改!去改!”她一把扑过去,揪起它的后颈,一阵猛晃,恶狠狠地磨牙,“否则老娘死也不会放过你!” 狐狸胖嘟嘟的身子在雨歇手里晃得厉害,面上更加娇羞了,“原来雨歇竟是这般爱慕着人家,竟然是至死也不愿意离开人家呢~人家好感动好感动喔~”在触及雨歇越发难看的脸色之后,识时务地转了话题,“改命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付出点相应的代价喔~雨歇愿意么?” “废什么话……”雨歇戛然而止,不对!这代价若是不问清楚,落得当年那人的下场,岂不是更亏!“你说清楚……” 话还没说完,雨歇便觉得颈间一阵刺痛,眼前一下子便出现了重影,色彩一寸寸褪去,她手中的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已逃开了她的桎梏,趴在她的背上阴测测地笑,“既然雨歇愿意付出代价,那人家就勉为其难帮你改命好啦~雨歇可要记得人家的好喔……” 接下来的话她只听了几分,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05 第七章 醒来时,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青灰色的纱帐。雨歇还有点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睁着一双眼睛打量四周,等看清房内的布置之后,她的心就平静了下来。毫无疑问,这么简陋的地方除了玄奘的,就不会有别的地方了。静静地躺了许久,她动了动手指,想要爬起来,身体却意外的没力气,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折腾了一会,她狼狈地倒回床榻上,喘着粗气。 该死的狐狸!竟然是真的封了她的妖力! 及至傍晚时分,雨歇整个人都快躺僵了,门外才传来脚步声。 这屋子真的是太小,玄奘论经回来时,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突兀的人影。他推门的动作顿在了那里,收回了手,就这么站在门槛处,也不进来。雨歇被迫着躺了一天,心情委实不佳,正愁没个发火的对象,此时见了玄奘,顿时觉得一腔邪火有了个疏导的地方,当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过这般娇弱的妖怪啊!” 被平白迁怒,换作别人早就破口大骂;若是个脾气再差一点的,指不定直接撸袖子上来揍人了。由此可见,玄奘端的是好修养,他只道:“施主何故在此?”声音无一丝波澜,很有几分处变不惊的气势。 这场景委实是尴尬的很,也太容易让人误会。雨歇见他分明无辜至极,却并没有生气,便是再大的气也只能消了,整个人有些萎靡,干咳一声,先道了一声歉,又半真半假说道:“我今晨不小心遭小人暗算,被下了禁制,现在动不了了。如此这般,并非我所愿,也实属无奈。” 这话刚落,心思便动了一动,狐狸的话仿佛又徜徉在了耳边。她身上的这禁制与玄奘是息息相关的,唯有跟在他身边百步之内,方能够使出法力。雨歇扭着还能活动的脖子侧头看他,玄奘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道:“施主可有解的方法?” 雨歇沉默了一瞬,“自然是……”自然是有的,这禁制是专门为了束缚她下的,束缚的对象便是玄奘,解起来分外简单,只要重伤他即可。可是,他是她辛辛苦苦饲养出来的,怎么可能会亲手伤了他!伤在他身,痛在她心啊!她几乎已经有了一种为人母的错觉了。 “自然是没有的。”雨歇淡定地改了口,“要是知道解决的方法,我堂堂一只大妖怪,还用得着混得这么狼狈么?” 他沉吟片刻,“施主需要贫僧做些什么?” 等的就是这句话! 雨歇扁扁嘴,小心翼翼地睨他一眼,“那个,我现在妖体不适,并不是有意麻烦于你。但我如今确实是处在这种糟糕的境地,你一个济世为怀的出家人,应该是不会落井下石的吧?” 他沉吟,并没有直接表态。雨歇也没有给他表态的机会,径自封了他的退路,“你说过要报答我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否则,我会看不起你的!”多么柔弱的威胁啊! 不知道是她的哪一句戳中了他的心思,玄奘说:“施主不必惊慌,贫僧欠了施主一个恩情,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雨歇:“……”她哪里有惊慌! 尽管如此,他的爽快还是令她诧异了一把,因她原本是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留她下来的,至少没这么干脆。雨歇暗忖,看来和尚还是很重诺言的啊。 她分外顺利地被留了下来,但是,与和尚同居这种事情,确实也够惊世骇俗的,尤其同居的对象还是个妖怪。更多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司命确实没有诓她,只要接近玄奘,妖力便会回归。等到玄奘为她端来饭食,她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能够自由下床走动了。玄奘将那一碟菜一碗饭一双筷子从食盒里取出,摆放在桌上,“粗茶淡饭,多有怠慢,施主身体虚弱,还是用一些的好。” 人在屋檐下,雨歇口头上自然不会挑剔什么,连连摆手:“不怠慢不怠慢!” 玄奘:“……” 她执起筷子便闷头吃了起来,和尚的膳食味道十分寡淡,不过是青菜豆腐,连点油脂都没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是个重口味的,对这个一点都不感兴趣,心不在焉扒拉了两口,实在是食不知味,只好悻悻放下了筷子。玄奘一直在一边看着,见她并没有食欲,吃的很少,也不多说,收起了碗筷,提着食盒便要出门去。 雨歇连忙快走几步追上去,“你这是要去哪里?” 玄奘沉静如水:“这是从膳房取来的,贫僧要还回去。” 雨歇脱口而出:“我同你一起去!” 话一说出口她就悔了,她本意是想跟着他好歹能维持法力,可是这话听在别人耳里,还不知要怎么误会。玄奘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施主不必担心,膳房并不远。” 瞧瞧人家多纯洁!雨歇尴尬地摸了一把鼻子,自然不再多说什么,乖乖在屋子里等着。结果等了半天,他都没有回来,反倒是她自己体虚,没有熬住趴在桌子上睡得昏昏沉沉。 她醒来时,一瞧窗外,天色已黑,天上星子寥落稀疏,乌压压的像是笼了一层黑纱,推门而出,却见玄奘在腊梅树下打坐,身影半融在了夜色里,很是沉寂。此时虽是初秋,白日里还有两分余热,一到夜间起了风,吹在身上也还是有些冷清的。 雨歇刚睡醒,脑袋还不甚清楚,此时被凉风一吹,更是迷蒙了,拢了一把衣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进来?我都等得快睡着了。” 这话端的是暧昧无比。 那边沉默了一晌,雨歇这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气氛一下子便有些局促。半刻之后,才听他道:“方才回来的,施主自去休息便可,无需担心贫僧。” 这一天出了太多的糗,雨歇已经无力呻吟,她的身体也确实是困倦,见玄奘确实没有进来的意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过终究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虚掩了门扉,上了床休息去。初始还觉得心烦意乱,辗转两下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玄奘早已离开。桌上搁着暗朱色的食盘,上头是一碗白粥,一个素面馒头,一碟子腌菜,粥上有几缕袅袅余雾,还未凉透。她竟不知他何时进来过,看来确实是睡得跟死猪一样啊! 身体里的妖力荡然无存,很明显那人已在百步之外。只是她的身体却没有昨日那般动弹不得,除了力气变小了很多,跟凡间的姑娘一般柔弱不胜之外,其他一切,尚算正常。 雨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对人来说的正常,对一只正宗的大妖怪来说,未免就是太不正常了!没想到她这并不那么漫长的一生中竟会两度混到这种凄凄惨惨的地步,雨歇不禁含泪望天,原来她的人品是真的这么差啊! 好吧,她不是人已经很久了。 既然决定了要留下来,晚间就寝的问题可谓是迫在眉睫。虽然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霸占玄奘的木板床,并且不介意玄奘一直在外边打坐,但是……如果夜间在外,容易邪风入体,到时候他的身体真的损了,最终心忧的还是她啊还是她! 雨歇抱着被子打滚,凡人什么的,最弱了! 她指间的海纳戒指是个神器,拥有超大储存量的神奇技能,不管往里头怎么塞,也不曾塞满过。她戴了这么个东西在身上,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顺手牵羊的好习惯,见到什么顺意的就往里头放。时日久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放了哪些东西。 雨歇用了餐之后,将海纳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里头东西之全,令人咋舌。 她翻了一早上的东西,竟还真的让她找出一张藤床来!雨歇盯着那藤床寻思,只觉得记忆混乱,她是什么时候往海纳里放了这种玩意的? 中午时分玄奘回来,雨歇已经将那藤床架起,两头悬在横梁上,就置在那木板床的斜对面,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勉强拉开了两分距离。 雨歇笑眯眯地迎上去,“日后我睡我的藤条床,你躺你的木板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吧?” “施主既然有此意,贫僧自当没有异议。”玄奘敛眉,面不改色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了,提起食盒开始布菜。 雨歇看到那清汤白饭,笑道:“你的中餐都是带回来吃的么?” 玄奘头也没有抬,“不是贫僧的。” 不是你是谁?雨歇呆滞了一下,“这不会是……”她指指自己的鼻子,“给我吃的?” 玄奘颔首:“自然。” 雨歇默了一秒,决定不识好歹一把,“你不会是特意带这些饭菜给我的吧?我只是暂住在这里,你不必如此麻烦。虽然我是妖怪,但是这样子,我也是会过意不去的!何况我是妖怪,凡人的吃食,不符合我的审美。我自己会找东西吃的,你不用担心。” 玄奘将筷子搁下,抬起头来,一脸云淡风轻:“施主身体不适,还是吃一些,养好身子要紧。” 这倒是提醒了她。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跑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捕猎了! 而她也不习惯一直不吃东西,这粗茶淡饭虽然是粗了一点,淡了一点,好歹还是茶,还是饭!如此,那便将就吧。 等雨歇默默吃完了中餐,玄奘便收拾了碗筷,连同早上那份一起带了出去。所谓饱暖思淫\欲,雨歇吃饱了以后就开始感觉困,想了想还是决定呆在房中,省得被那些小妖怪采补了去,那才叫作一个冤了! 玄奘晚间回来时,手上依旧提了那朱红的食盒。雨歇已经放弃挣扎,乖乖地吃了。他将碗筷收拾了,出去了约莫半个时辰,等回来时,在门外打了一桶井水,清理了一下才就着淡淡的月色摸上床来,和衣入睡。雨歇想,他大概是在害羞! 她仰面躺在那藤床上晃晃悠悠,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半边身上,心思几番翻转,等听得那床上没了声响,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她也翻了一个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06 第八章 如此两天,日子过得规律无比。雨歇体虚,又是个极惫懒的,便趁着这时间抓紧修养,昏天暗地没日没夜地睡。醒来时自有三餐伺候着……虽然那伙食实在不在她的审美范围之内,但好歹聊胜于无。除了当年在花落轩那段时光,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规律地过过日子了。 当然,她的心里也不是不担忧的。她自认不是谨慎聪明的人,没办法把事情做得完美无缺滴水不漏,也深怕表现出什么破绽给玄奘抓住。 她倒不是怕他知道,只是觉得这事实在是解释不清楚。 等到第四日晚上,夜半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带着点湿冷的感觉。雨歇在沉睡之中,被腹部的一阵抽痛折腾醒来,惶然睁开眼睛,感知回到身体,立即便感觉到额头上有温润的触感,一只修长的手掌覆在她的额上。 雨歇一惊,“嗷”地叫了一声,挥手将之拍开。她原本用的力道是极狠戾的,无奈身体虚软,减缓了许多,但也不容小觑。“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出。惊怒散尽,雨歇借着月色看清了那人的面孔,五官深邃,面容平寂,唯独一双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雨歇于是心虚。 “施主,你发烧了。”他说。 妖怪是最讨厌被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那意味着将要身死!雨歇死鸭子嘴硬,“没有!你弄错了!” 玄奘也不说什么,径自推门离开。雨歇心里堵得慌,扭过头不去理会他,一门心思对抗着这一阵一阵抽搐的疼痛。听他的脚步声远去,还是眼角一酸,差点泪洒当场。 尼玛魂淡啊魂淡!就不能体谅一下一个处在伤痛之中病人别扭又诡异的心情么?! 两刻之后,玄奘回来,手上捧了个小坛子。他也没说什么,拿了火折子点了油灯,借着那微弱的灯光取了木盆,将那坛子中的东西倒入其中,水声哗哗,带着股微醺的药香。他拿起素帕放进木盆,沾湿拧干,朝她走了过来,将那湿润的帕子放在了她的额上。 雨歇妖怪做久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心脏没来由地抽了一抽,有些抗拒地往藤床里头缩了缩,将衾被拉至下巴,单单露出一双眼睛瞪他,“做,做什么?” 他的眉头依旧蹙着,“你发烧了。” 雨歇终于反应过来,咬了咬牙,不愿意承情,想将那帕子拿下来。他阻止她,依旧还是那句话,连语气也没有变化,只是突然之间就多了两分强大的胁迫感,“你发烧了。” 雨歇默了默,终是换了一张无所谓的表情,“没用的,这是旧疾,治不好的。”她的语气轻快又随意,“我都习惯了,熬一下就过去,你不用这么麻烦。” 她的故作轻松很是失败,玄奘的表情连丝变化都寻不见,自顾自取了那素帕,重新放进盆中洗了洗,又拧干,安放在雨歇额头。他转身走开的时候,雨歇偷偷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他只是去盆架上另取了一条干净的素帕,便又折身回来,依旧是那个重复的动作,润湿,拧干,只是这次并不再是放在她的额上,而是替她擦拭面孔。她疼得流了一脸的汗,黏糊糊的,不舒服得很,被这么一擦,反而觉得舒坦了。只是这样的动作未免是轻浮了一点,但是玄奘做起来却没有丝毫猥琐的样,估摸着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毫无性别种族之分的病人。她是知道的,不过挡不住脸皮不够厚,还是腾地烧了起来。 他擦完了她的脸,又抬起她的手臂,帮她将衣袖卷至肘部,重新洗了素帕,替她细细擦拭。有种很……温柔的错觉。 雨歇抖了一抖,犹如触电,缩了缩,没缩回,只得尴尬地开口:“玄,玄奘……我自己来就好!” 玄奘淡淡开了口,道:“施主如今身体不便,还是尽量休息吧。贫僧是出家之人,并无不轨之心,请施主安心。” 雨歇:“……”对一个贤淑的姑娘说没有不轨之心这种话,实在是太失礼太失礼了! 气氛很压抑! 雨歇的疼痛轻了许多,一抽一抽的频率也少了,也不知是不是玄奘的法子真的奏效了。她疼得累了,脑袋发胀,再没有力气与他计较,歪了歪头,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没出息样子。估计这个时候不用别的什么高手,即便是玄奘本人,照样能将她掐死。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玄奘问她,“怎么得的这病?” 她那时也是睡糊涂了,迷迷糊糊听到自己回答他,“以前……被人抓住过,喂了大半颗冰冥珠……伤了本体。” 冰冥珠至阴至寒,是她水族的克星。她原本以为是好了的,没想到病根并没有除去,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头,就等身体虚弱不堪的时候便会出来肆虐,七百年前第一次发作时她就料想到了今天。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次日雨歇醒来时,天色尚早,窗外还有几分昏暗,并不十分明亮。她动了动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力气也比前两日恢复了不少,看来是因祸得福了。 玄奘已经走了,那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是齐整。这原本很正常,她什么时候醒来后能看到他还躺着,那么这个世界也该崩塌了。只是……雨歇提了提真气,只觉得丹田之内空荡荡的一片,连个屁都没有。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力荡然无存!以前好歹有一点点剩下,如今则是一点都没有了!那货显然是离开了金山寺的范围。 雨歇怒了,一边暴走打转,一边低声咒骂:“我咧个擦擦擦擦!去外头了也不叫上老娘!简直是,简直是……混账嗷嗷嗷!” 如今西游在即,各路妖怪纷纷下凡就位,妖性本恶,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本能不去作恶,现下的人间其实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太平。但金山寺有活佛压场子,毕竟不比寻常地方,也没有什么没眼识的妖物敢在金光闪闪的菩萨眼皮底下讨生活,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来找死。即便原本后山还有几只不上道的小妖,也被她用铁血手腕给毫不留情地处理掉了。 换句话说,此处可谓是太平得很! 雨歇没了妖力,心里虽然不安,也不过是觉得不适应。对于妖怪而言,没有强大的妖力傍身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但她对玄奘的处境却并不担心。是以,她原是打算好好躺在这里做吃等玄奘回来的。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等到玄奘,反而等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她老远就听到了脚步声朝这边来,挺沉重跳脱,显然不是玄奘的。雨歇是个警觉的,如今法力被封,好在身体的感官还在,隐隐也能听到那几个小和尚的讨论声,估摸着是入寺不久的火头僧,言辞之间并不那么稳重,这番前来是奉了主持的命令来打扫这荒僻的后院,又听闻寺中最有佛根的弟子便是住在此处,难掩兴奋之情。 雨歇向来不喜欢惹麻烦,但是如果自己真的被撞见出现在玄奘的房里,玄奘名声毁了还是其次,重点是可想而知接下来将接踵而来的无数麻烦。她沉思一会,收了藤床,手脚轻便地出了门去,翻过那后院的围墙,直奔山林。 出家人要做早课,起得比平头老百姓还要早许多,她这么一番折腾,依然还在早间。雨歇站在突起的小山丘上,可以看到金山寺周边百姓居舍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带着几分安静祥和的气息。她原是想既然出来了,便追着玄奘的痕迹找,也好尽早恢复妖力,省得出了什么意外。如今一看这晨起的风光,反而有点懒动脚步。 她有多少多少多少年没有好好看过这样的风景了呢? 老妖婆什么的,真是伤不起啊。 这里的山不高,但是树木分外郁郁葱葱。现在是入秋时节,山上绿意未尽,红黄交叠,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一般,在宁静和谧之中添了两分灼灼的热情。雨歇原是在山路上慢吞吞走着,越是往山深处,越能感觉到丹田处的躁动,力气慢慢恢复了过来。他知道自己离玄奘近了,但也没有飞奔过去的打算。 林间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是布鞋踏在松针落叶上独特的声响。 雨歇止步抬头,一眼便瞧见山间静谧的小路上,那人一身僧衣,背着背篓从树木幽深处静静走来。雨歇有一瞬间的晃神,那似宿醉一般,让她在恍惚之间以为又是千年前的那个人,在向她走来。 “金……” 只吐出了一个字,她已经回过神来。只因那人已到了眼前,形貌虽有七分相似,风华却不复当年,终归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相仿,但是气质却不可以。 那人的气质是千万年岁月的沉淀,将所有混沌糅合成本元,碧落黄泉,唯出一人。 而眼前这个年轻俊秀惊为天人的和尚,有着与他相似的皮囊,但她知道,他是他,也不全是他。 是与不是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结局已定,她并不求什么,也深知求不了什么。 “玄奘……”她改了口。 他静默片刻,道:“施主身体未愈,不宜过累。” 雨歇虎躯一震,原来一只妖怪被人当作人,竟是这般销魂的感觉啊! “我没事,感觉好多了。”雨歇眯了眯眼睛,很诚恳的表示,“原本我也没想过要出来的,只是你的三个小师弟突然来了院子,我不好让他们瞧见,又没处躲,这才跑出来的。”这绝对是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玄奘垂眸,双手合十,“如此,是贫僧欠思虑了。”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07 此处离金山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山深,又有寺院镇压,兼之此地百姓多以农业为主,打猎的人反倒是很少,因此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人来,下山的路只有一条,还是条泥路,路边尽是野草丛生。风景虽好,但终归容易让人望而却步。雨歇如今虽有法术,但若是真的用了,难保不在半路失效……这么说吧,她如果是腾云过去,就难保不在半路掉下云端!若下头是什么碎石飞沙什么的,就算她是铜打铁铸的,也绝对不够摔!如果是遁地,那就更凄惨了,下场约莫等于直接活埋。兴许来年还能发芽开花也说不准啊! 想想就有点怂。于是,自然得和玄奘一同下山。 原本是雨歇走在前边,走着走着便成了两人并行,玄奘走在山路的外侧。山路窄,昨晚上又下了一场小雨,很是湿滑,他这样走着并不安全。雨歇自然是瞧见了的,本想开口让他走里侧,转念一想,若是直接说出来实在是有伤他身为雄性的尊严。 作为一个很是善解人意的姑娘,雨歇默默地垂着头,不着痕迹走到了他的侧后方。如此一来,便算是互不干扰了。他自然是瞧见了她的这些小动作,微微垂了眸子,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不那么宽敞的山路上。雨歇耐不住这沉默,对于他一大早丢下她这么个病人独自跑出来这件事又十分的不满意,她心里不舒坦,随口便问了出来:“你们和尚不都是要做早课的么?你这样子出来不会有问题吧?”这话还算客气,虽然私心里她更想骂他一顿,丫的你是没脑子的么?不知道她昏睡着没有醒过来么?这次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都没办法赶来相救啊魂淡! 玄奘言简意赅:“不会。” 雨歇本想追问,转念一想又想透彻了,这大概就是特权阶级与普通人民的区别吧。 阶级,那是无处不在的! “你一大早出来是做什么?”她的视线落在了他背后的背篓上,心下好奇,伸长脖子一看,便见里头竟是两株长相怪异,通体覆着细细白毛的杂草,顿时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你这一大早的起来就是为了采这些草么?这些草是用来吃的?”按理说,金山寺应当还不至于落魄到要吃野草吧?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什么草,未免长得太,太别具风格了!” 话落便伸手去拿。 “别动!”玄奘连忙拦她,可惜山路蜿蜒狭窄,回转不便,晚了一步。 雨歇只见那棵毛绒绒不甚怪异的草突然扭了扭枝叶,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却见它“咿咿呀呀”叫了两声,摆着腰肢缩成一团,一口叮在了她的手上。雨歇“呀”地低叫了一声,连忙扔开那毛草,捂住自己的手指,一滴艳红的血从白皙的指尖慢慢渗了出来。 雨歇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这坚强的皮囊竟然会被一棵破草给穿破! 伤自尊了伤自尊了! 玄奘握住她的手,雨歇一窒,下意识想要抽回,他却紧紧抓住,眉尖微蹙,低声道:“失礼了!” 失礼? 失什么礼? 雨歇还纳闷着,玄奘已经一把抓起她的手,垂下了头含住她的指尖,吮\了起来。雨歇虎躯一震,想要抽回,但他好像早有准备,握着她的手腕让她难以挣脱,雨歇脸上顿时爆红一片:“怎、怎么回事?” 他没有搭理她,皱着眉将那残血吮干净了才放开,雨歇收回手指,那小小的伤口早就愈合了。玄奘淡淡道:“这是离合子,生来便带着热毒,施主你身子虚,碰不得。” 这理由端的是冠冕堂皇,绝对是拿得出手的。雨歇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家是为了自己好,身为当事人,实在不好说什么。 “这草……”雨歇微微发窘,目光扫向那草,转了话题,“这草是成精的?竟然会动,还会咬人!”一说到咬人,她就有点咬牙切齿。没想到她竟然会中了一株杂草的招! 玄奘将那株被她扔在一边的怪草拾起来,解释道:“它长在山中,平日里吸收日月精华,生出了些许灵性,但并未成精。” 雨歇盯着那株怪草,它原本受了惊,狂乱地扭着腰,如今在玄奘手里慢慢服帖下来,乖乖顺顺地不再吵闹。 雨歇怒发冲冠:“……”丫的这货必须是棵母的!不带这么区别待遇的!她嫌弃地白了那没节操的草一眼,“既然有热毒,玄奘你采这破草做什么?” 玄奘将那离合子放入背篓之中,“……这是治病用的。” 雨歇倏忽扭头看他,一脸诧异:“治什么病?你生病了?不可能啊!”丫的当她的金丹精露是污泥丸白开水么?这具身体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了? 这不科学不科学不科学! 雨歇的目光太过炙热,几乎是想要将他就地扒了,看看他到底生了什么病才好! “贫僧无事。”他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这草性温热,可愈寒症。” 雨歇愣了一愣,“寒症?你有寒症?”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讪讪地摸了一把鼻子,“我的病,凡间的草药是治不好的。” 玄奘道:“施主可有试过?” 雨歇摇头,这有什么好试的?她的病是在她身子里扎了根的,已经血脉相连,连通览医典古籍的阿玥都束手无策,何况别人。遑论她是妖怪,体质跟人不一样,凡间的草药,怎么想都不对症吧。当然这话也只是心里想想。作为一只善良的姑娘,她并没有想要恶意打击他。 雨歇果断地摊手耸肩,“没有。” “施主既然未曾试过,”他极浅淡地一笑,“又怎么知道一定治不好?” 他一直以来都是极古板守礼的,表情更是一本正经得让人发指。她以前偷偷观察过他,瞧见他平日里都是板着一张面孔,不苟言笑的,自她入住以来时日尚短,但也没有见他有过什么特别的表情。如今这一笑,竟犹如春风化雪,冰雪消融,满树桃花开。 美色惑人! 雨歇一时头脑发热,忘记了反驳。 两人又行了一程路,这一回雨歇倒是安静下来了。金山寺已经近在眼前,雨歇可以看到丛丛树木之后金山寺那恢弘的大门。她停下脚步,道:“金山寺快到了,你快过去吧,我从这里改道回去。”她记得穿过这侧边的林子,也是可以直达玄奘后院的。 玄奘却跟了上来,“贫僧同你一道过去。” 雨歇一愣,推辞道:“你先进去吧,我自己能走。” 他微微摇头,表情淡然,语气却不容反驳,“路不远,贫僧送施主过去。” 雨歇想了想,也没觉得这个提议有多过分,便就懒得多费口舌,同意了。两人正想往那里走,不及防间,突然便听到一声欢呼之声.“玄奘,你竟然真的在这里!”话音刚落,一个娇小的身影便从拐角处跑出来,到了近前。来者粉面桃腮,娇俏可人,面上有两团浅浅的红云,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太娇羞。“玄奘,你这几日怎么都没去上早课?我都没有看到你呢!我原本只是想着在这里走走,看看会不会遇见你,没想到老天真的听到了我的心声,真让我遇见你了啊!真是太好了,我们可真是有缘分,玄奘你说是不是……扒拉扒拉扒拉。” 雨歇惊叹,这物种真是神奇,这么滑的山路竟能让她如履平地!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玄奘客气地说道:“施主无事的话,烦请借过,贫僧现在要下山。” 那百灵鸟一样聒噪的姑娘似乎根本没有听出玄奘的生疏,分外兴奋地说道:“玄奘,你要下山么?正好,我也要下山,我们一道吧!”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拽玄奘的手臂。 玄奘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爪子。不料那姑娘也是个死心眼,照旧一门心思地黏上来,“玄奘,我刚刚在殿前求了一支签,看不懂呢,那个老和尚解的可没你好,你来帮我去解吧。” 玄奘微微皱眉:“施主客气了,师叔通晓佛理,不是贫僧能够相比的。” 那姑娘哼了一声,想是极为不赞同的,只是碍于玄奘的面子也知道不该再说什么,“不是要下山么?我们走吧,正好可以一起去正殿。”她顺手便来拉玄奘。山路很窄,容下两个人已是勉强,雨歇原本便是在玄奘侧后边,被玄奘挡了大半视线,自然没有看到那姑娘的动作,于是也没有动。玄奘本还想再退,却又顾忌到她,最终倒是被那姑娘得逞,抓住了一片衣角。 那姑娘眉开眼笑,玄奘的眉头蹙了起来。 那姑娘眉眼一扫,这才看到了玄奘身后的雨歇,惊叫了一声:“呀!玄奘,你后头有人!”顺势将玄奘拉得更紧了些。 他后面的人…… 话说,这是在说她么?! 雨歇的脸瞬间黑了一半,丫的她的存在感真的是那么低的么?当着她的面勾搭她……喂养的男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无视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施主请自重。” 玄奘毫无感情的话音刚落,雨歇上前一步,,强势地拉住他的一只手臂,顺便将那姑娘的爪子给拍了下去,挑高了眉毛,“玄奘,她是谁啊?怎么也不介绍介绍?”挑衅的意味十足。 那姑娘一愣,没想到会碰到一个更不要脸的,一时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被雨歇成功得逞。待她回转过心思,目光胶在她与玄奘相缠的手上,当即怒了:“你是哪来的野女人?谁准你拉着玄奘的!” 雨歇:“……”她怎么就成了野女人!现在的小女生什么的,实在是太不礼貌了!雨歇眼泪汪汪地拽了一把玄奘,身子愈发挨近了他一些,做出一副亲昵的姿态。“玄奘,人家做错了什么了么?她为什么说人家是野女人?你与她很熟么?” 玄奘看了一眼她抓着他衣衫的葱白手指,身体僵了僵,终究没有推开,垂了眉眼,“这位施主是寺院里的香客。”话里生疏之意立显无疑。 那姑娘也委屈,瞪着眼睛直直对着雨歇,“你!你这坏女人!你勾引玄奘!”又转过脸看着玄奘,急切地说道:“玄奘你别被她骗了,这狐媚子分明就是在勾引你!” 哎呦……姑娘你说对了,就是勾引给你看啊! 雨歇斜眉,挽玄奘挽得更紧。“狐媚子?”雨歇喟叹,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夸作狐媚子啊!要知道,狐媚子这种生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当的。 “被我说中,你心虚了是吧!你这个贱人!快放开玄奘!否则我撕拉你的嘴!” 雨歇冷哼一声,嫌弃的眼光上上下下扫过她,阴测测道:“狐媚子怎么了?某些人想当狐媚子,主动贴上去人家还不一定要呢!这不是比狐媚子还不如么?” 这姑娘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被这么戳穿心思,面上自然是挂不住,一张俏脸鲜艳欲滴,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怎么了?其实你心里羡慕得要死吧!怎么,敢做不敢认啊?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也不过如此尔尔罢了。放聪明点就给我闪远点,别缠着我家玄奘,就你那点姿色,实在是不够看的!我家玄奘照镜子也比对着你强啊!你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08 第十章 作为一条毒物,作为一条资深的毒物,雨歇对于这种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那是半点不讲情面的,她要真毒舌起来也是可以字字诛心的。何况她这次就真的一点也没客气,丝毫不顾忌会伤到人家小姑娘幼小的心灵,专门拣着恶毒的词眼,一股脑儿直接把她给打击倒了。 那姑娘虽然有股娇蛮劲,但终究年纪尚小,没什么阅历,看这身细皮嫩肉,也知道平日里是养在深闺里,捧在手心里的。哪里见过雨歇这种泼妇骂街的阵势! 被一通打击之后,捧着一颗碎成许多瓣的玻璃心,泪奔而去。 雨歇回眸,果断松开玄奘的手臂,退开一步,无辜地望着他,“我没有很过分吧?” 玄奘垂眸看着她碰触过的那处地方,衣衫起了些小小的褶皱,似是她十指的形状。 雨歇只道他心有不满,一时冲动坏了他的名声,斟酌一把,便试探道:“你大概会觉得我说话太不给人留面子了是吧?其实这个年纪的姑娘思春什么的是常事,就怕陷进去。瞧她那副样子,我也是为她好。明知是一段有头无尾的爱情,还要跳下去,最终肯定是没什么善果的。她今日得了我一顿骂,若是就此清醒过来,也是她的造化。玄奘,你说我说得可对?” 他不答,雨歇心里忐忑,以为他心里依旧不顺气,乖乖低了头认错。“玄奘我错了,你是高僧,心胸宽阔,应当是不会介意我刚才……破坏你的名声吧?你知道的,我并非是有意的。这不是事出突然么!” 玄奘默然,半晌才缓缓道:“施主多虑了。” …… 那长相独具一格的草药当晚就没有逃过被煎的命运,一个个泡了个热水澡。等雨歇看到它们深褐色的洗澡水时,一时也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今日个改善了伙食,竟还多出了碗酱油汤! 雨歇本是不想喝的,在她心中,这么丑的草药大抵是没什么用的,喝了也是浪费。 玄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施主当真不肯喝?” 雨歇抖了抖,不带这么威胁人的啊! 可怜她无用,挡不住玄奘的言简意赅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外加那药的味道她闻着并不反感。她悻悻然仰头将它一口喝完,然后立即便后悔了。那飘着点酒香的玩意意外地苦,一开始还没觉得,但是那苦味确实像酒一样有后劲的,一层一层地涌了上来。她的脸瞬间狰狞地皱巴成了毫无美感的一团,只觉得这舌头都快麻掉,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胆汁的味道不过如此了吧。 雨歇咋舌,这、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喝顶多是浪费,但是喝了……却是要命的事! 雨歇没出息了一把,吐着舌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倒不是她有多伤心多委屈,只是那眼泪自动便被苦出来了,自己也控制不住。泪眼朦胧中,便见玄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一点一点拆开,从里头拣出了一颗蜜饯给她。她哪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张口“嗷呜”一声,便将那蜜饯连着他的一截手指统统咬进了嘴里。 玄奘默默地将手收回袖中,指尖还带着点湿热的触感。 雨歇卡擦卡擦便将那颗蜜饯咬碎吞入了腹中,嘴中的苦涩只消了小半,感觉依旧是销魂得很,她也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瞅着玄奘……手中的纸包。 玄奘果然是个好涵养的,也不同她计较,将那纸包递给了她。 雨歇心中一喜,连忙接过,抓起一块肥硕的便往嘴里塞,一顿乱嚼。直吃了四块,那感觉才稍稍好一点。 “你这煎的什么药,怎么会这么苦!”她没良心地质问。 玄奘的视线淡淡地飘了过来,没有反驳。 雨歇于是一阵耳热。 吃人的嘴软嘴软啊嘴软…… 她踯躅良久,弱弱地呻吟了一声,“刚才我哭了的事情,烦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听。”虽然他也没什么人可告诉的,但是她心里总归是不安生。“你那药太苦了,我是被苦得掉出了眼泪,并不是我自己没用。其实,我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妖怪!” 玄奘已将那碗筷统统收拾好,良久,他抬起头,唇角带着抹清浅无比的笑意,道:“施主放心,贫僧什么都未看到。” 雨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宽体胖,还是那药确实有效,雨歇的旧疾自那日起,便没有再发作过了。妖力依旧是被封印的,但是力气却慢慢恢复了。 作为一只天生神力的雌性,恢复力气代表着许许多多的事情。至少遇到一般的小妖怪,她就算没办法用法力制服它,照旧可以一拳打扁它! 因为那药可能是真的有点效用,于是就没有断过。玄奘也就隔三岔五上山去采一次药。雨歇能够容忍玄奘在金山寺内活动,但是一旦他走出金山寺,雨歇便没办法感应到他,体内的妖力也被完全镇压。这感觉并不好,于是每每玄奘上山,她便也死皮赖脸地跟着玄奘一道去。 她对采药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哪怕那药是采来给她自己吃的。玄奘在一边采药,她就在另一边玩自己的。或是趴在不远处睡觉,或是随便晃晃,偶尔也会猎几只山鸡兔子吃吃,纯粹当成是野炊了。只有当那药长在难采的地方,她才会适时地搭一把手。 虽然玄奘看着并不十分领情的样子。 她以往来过这片山林,但是并不熟悉,因此当她发现一个山间的小湖时,开心得差点没有当场失态。她是水族,如今成了妖体,但是骨子里对水还是分外渴望向往的。日后再来时,便是玄奘采药,她泅水,间或捕两条肥鱼当点心。 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额……如果不用喝药的话。 总的来说,身为一只很有品位的妖怪,雨歇对草药什么的,是非常反感的。 雨歇很悠闲,但是玄奘却相反。看玄奘能够一天忙到晚,朝三暮四的,也委实觉得不可思议。雨歇起了兴趣,想要全天跟着玄奘,看看他们这些僧人平日里究竟在做什么?晚间看到玄奘时,一时口快,便直接说出了这个想法。 “我看你平日里都是早出晚归,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我一个人成天呆在这里也无聊得紧,要不从明日起我跟着你吧。不但但是你上山时跟着,你去庙里我也跟着。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可好啊?”话说完就很快后悔了。要跟去就直接跟去得了,以她的身手,他还能发现不成?还非得说出来!若是他不答应,到时她是去还是不去? 这分明就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 结果他连想都没有想一会,便同意了,“施主既然有如此想法,那便做吧。” 雨歇觉得挺诧异,深觉得这孩子不正常,便问他,“你为什么会同意?我可是妖怪啊!你不怕我给你添乱?”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妖怪的身份有什么不好的,也没有妄自菲薄什么的。主要是他如今毕竟是凡人……凡人么,总归都是胆小怕事的。他虽然收留自己住下,但那是有言在先,他不能背信弃义,欺瞒了佛祖。而且,他也仅是让出一块地方给她住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而如今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就不怕她居心叵测意图不轨? 雨歇有些小小的忧桑。他要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这接下来的路可真是不容易走啊。 他不答反问,眉眼里尽是淡然宁静,让人不忍去打扰,“施主有心向佛,贫僧为何要阻止?” 雨歇于是更加忧桑了。 ……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寺庙也有寺庙的规矩。金山寺是大寺,寺里多是些名声在外的得道高僧。像玄奘这般的,年纪虽轻,也早已声名远扬。 此处香客甚多,每日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很少有冷清的时候。香客多是女子,求的也多是姻缘平安。这签是求了,该当如何解呢? 玄奘便是那个解签之人,每日午时过后便由他来解签,在此之前坐在佛前解签的则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和尚,看着很是慈祥可亲。每次看到玄奘来接班时,都是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多说,慢悠悠地走回后院去休息。 而每每轮到玄奘解签时,人总是会特别多……当然,多数还是姑娘家,一脸思春的模样那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玄奘大师,劳烦你帮妾身看看,妾身这支姻缘签当如何解呢?” “玄奘大师帮我看看吧!” “玄奘大师,玄奘大师先帮我看,我是先来的!” “玄奘大师……” …… 玄奘被围在温香软玉正中间,愣是八面不动四面威风。看着倒是温和有礼,让人想要亲近信服,等真的走近了,却也发现了那无法跨越的距离感。 还真有那么几分神棍的感觉呢。雨歇暗暗吐槽,看到有几个根基不稳凡心未除的小和尚一脸艳羡地往这里张望。 不过姑娘们看起来很是吃他这一套,玄奘愈是如此,她们愈是来得勤快,香油钱自然也是毫不吝啬的。 看着玄奘在下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某个姑娘悄悄依偎过来的娇躯,害得那姑娘身子不稳跌倒在地,当众出了洋相。坐在横梁上的雨歇差点没当场乐了,揉着肚子几乎支持不住要从横梁上跌下来。 这桃花劫啊桃花劫!即便是入了空门也逃不掉啊! 他该为自己求个签才是,看看自己会不会就栽在桃花劫上了。 第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09 第十一章 如此看了五天,雨歇也有些意兴阑珊。本就是一时兴起的事情,能保持五天的兴趣也真的算是奇迹了。她笑了笑,看到下头那人温润如玉的脸,慢慢地放下了心来。玄奘……与她原本想的并不一样。他不是傻子,也不像书里那样是个烂好人,无间断无区别发善心。 他能保护好自己的吧。 毕竟现在还是在佛的地盘上呢……雨歇打了个呵欠,这身子虽是在复原了,但依旧不那么好使,要不是有那菩提子护着,她身为一个妖怪,整日呆在这金光闪闪的佛殿之上,也是够呛的。旋身化作一道青烟,顺着横梁慢悠悠地出了殿去。 底下的人往她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出神。 “玄奘大师……玄奘大师……你怎么了?是不是妾身这支签有什么……” 玄奘回首,道:“无事……” …… 出了正殿,雨歇的法力弱了下来,不足以维持,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现出了人形,避着僧众慢悠悠走回玄奘的居所。等到了腊梅树下,雨歇叹了口气,西望长安,她已经听到命盘转动的召唤之声,带着不可违抗的绝对威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三年前便已经做了选择,如今便是反悔也是来不及的了……何况,她也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得很,这选择权从头至尾,都不在她的手里。 雨歇这几日闲来无趣,也考量了一下地形。 她所居的别院端的是偏僻过人,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这里。夸张点说,估计死了个人,等尸骨寒了很多遍,都不一定会被发现。 雨歇顿时觉得玄奘此人很有冒险精神。他本人长得如此具有杀伤力,怎么就敢一个人独居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就不怕出事了都无人搭救么? 好吧,她还是不要乌鸦嘴了。 雨歇沉吟,想来玄奘之所以能够一人独居一院,除了他如今大白的身世之外,也正是因这院子过分荒凉了,进进出出都不甚方便,连个扫地僧都不屑一顾,实在不至于落人口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所以,其实安置在这里,还是很保险的。被发现的可能性……除非天要亡她,否则,基本是不存在的。 而基本上,像她这般善良的姑娘,天是不会想要亡了她的。 换句话说,她被发现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她是这么想的,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像她这个具有逆天气质的物种,这老天爷一向是与她作对的。 好不容易适应了过来,习惯了身边有一个脆弱的人类物种,更习惯了自己比那脆弱的人类物种还有脆弱。不用像往常一样日日奔波,这才舒舒服服过了几天平静日子,那一厢不平静的事情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 入夜的时候,雨歇从外头散步回来。她这些天无聊之极,便想着要好好修炼一把,借着月色正好,便去了林间吸食灵力。这事他有跟玄奘提过,玄奘不置可否,没有阻止也没有鼓励,只是不咸不淡地叮嘱她自己小心一点。但是每夜都为她留了门,而且入睡的时间也愈发晚了,基本雨歇回来的时候,他还拿着一本经书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看着。初时雨歇还不以为意,后来夜夜如此,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了,婉转地提醒玄奘不用等她,他没说什么,第二日果然不再等。只是雨歇知道他并未入睡。 他大概是真的把她当作凡人了。 雨歇很苦恼,但是回来得也愈发早。到最后干脆便也不去吸收什么精华了,只每日晚饭后去林子里溜达一圈消消食便速度回来。 方进了院门,她就警惕地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同寻常的味道。玄奘屋里门户半掩着,雨歇眼尖,一眼便看到玄奘伏在桌上,竟似睡着了。 这不科学…… 玄奘就算是睡着了,也绝对能够稳如泰山,保持坐姿八面不动。 雨歇粗粗一瞟,便见着他的臂前还置着一只被打翻了的茶杯,茶水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不用再看,这明显是遭算计了。 雨歇叹了口气,摸了摸脸颊,有些伤感。莫非她还真的是只乌鸦嘴?这明显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玄奘能被算计的地方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两点,脑袋以及皮囊。 若是前者的话,多半就是同寺里的师兄弟,原因更是简单,嫉妒了呗。才能出众年少有为更得方丈倚重,想要不嫉妒都难。 若是后者的话……雨歇托着下巴沉吟,会觊觎玄奘皮囊的不外乎三种人,公妖怪,女人,母妖怪。所以说她的任务真的是万分艰巨啊,身边有玄奘这么个货,她既要时刻提防他被公妖怪吃了,又有提防他被女人圈叉了,更要提防他被母妖怪圈叉之后再吃了。 当然了,妖怪们素来直接得很,哪里还会要用下药这一招。更何况……这法相庄严的金山寺也不是妖怪能够进来的。若不是她胸前的星月菩提子护着,即便是她,恐怕也是耐不住那扰人的梵音啊。 于是乎,这下药的要么就是他的师兄弟们,要么就是爱慕他的雌性生物了。 人类真可怕……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黑沉得可怕,此处没有灯火,瞬间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今夜无月,只有漫天星子闪烁。 月黑风高……好梦时! 雨歇趴在那枝叶繁茂的腊梅树上,几乎要睡着。那极轻的脚步声才响起,从远及近,鬼魅一般,不过眨眼功夫,便恍若到了眼前。若非雨歇的听力被磨练过,好得出奇,这点小声响还真是无法辨别的。 原来这不是随便拉出来打酱油的路人甲,而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啊高人! 雨歇握拳,顷刻之间改了初衷。她原本还想看看此人究竟意欲何为来着,到时再来一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也是妖生一大快事么。如今一看,这鳖恐怕还是只重量级神鳖,并不是那么好捉的,一不小心惹了一身腥就不划算了。既然如此,她也就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面对高人,最理智的做法自然是见机行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绝对不能瞎逞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古人诚不我欺。 雨歇不合时宜地瞅了瞅那犹自伏在桌上的人……好吧,有这么大一只拖累在,她即便是想要亲身实践古人的至理名言恐怕也是有难度的。除非她能狠狠心抛下那货不管……可是!她花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精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鼓捣出了那么些金丹,好不容易才喂养出来的这白白嫩嫩的皮囊,她还真没有说丢就丢的气魄啊。 雨歇磨牙,唯今之计,还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吧。 不出片刻,院门处现出一条黑色的人影,动作迅速像是闪电,直直朝玄奘房中走去。雨歇屏气,在他靠近腊梅树的一瞬间,倏忽凝聚力道,朝着目标洒出两手白粉。 这委实有些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那人根本未曾想过这树上竟还躲了个人,心里一惊。 虽是诧异,毕竟也不是个吃白饭的,脚下的动作也丝毫不顿,一个弯腰闪身,连转数圈,便已逃出了药粉的制敌范围。 “何人在……噗……咕咚。”自动消声。 雨歇翻了个白眼,吹吹指甲。关键时刻还要发表冠冕堂皇的废话,如此装逼,活该中招。 哎……她的弹指神功是越发的准了啊,在这漫天白粉中还能听声辨位,她都要忍不住崇拜自己了。 “呸呸呸呸……啊呸……” 雨歇凉凉地翻了个白眼,阴测测道:“别费劲了,你吐不出来的,那丹药入口即化,现在早就渗进你的血肉里了。” 来人发飙,“谁!是谁?谁敢暗算老衲!” 这声音……这架势……这语气…… 雨歇挺起腰身,挥袖,那漫天纷纷扬扬挡人视线的药粉这才落了地,烟雾后头的面孔这才慢慢清晰了起来。 来者竟是…… 雨歇大叫,“死秃瓢!怎么又是你!”每次见他都不会有好事! 来人也已经认出了她,恶狠狠地一瞪眼,没好气地反驳。“小妖女,都跟你说了,老衲这是剔出来的!请叫老衲法明禅师!” “现在的出家人都是这么出口带脏恶意诋毁他人的么?”雨歇不理会他,冷哼一声,凉飕飕地拿眼刀子戳他,“小妖女这是出家之人该说的话么?” 法明直觉反驳,“死秃瓢难道就是……” 雨歇得意洋洋地抢白,“就是啊就是啊!难道不是么!怎么着吧你!我说得你,可你说不得我!” “……老衲咬死你!” 雨歇冷冷地抛出一记媚眼。“虽然我知道你说的绝对是真心话,但是出家人是不能杀生的。你心里若是真的这么不快意,就自残吧,省得憋出了病来。” 法明一声闷哼,“解药拿来!” 雨歇纯洁地眨了眨眼睛,“什么解药?你说的,人家都不大明白。人家原本只是在这里欣赏夜色,可什么都没有看到。”这语气里,颇有几分狐狸气死人不偿命装无辜恶心人的风范。跟着那样一只生物呆久了,或多或少都是会被影响一点的,虽然雨歇自己没有察觉,即便是察觉了,也不愿意承认。 法明差点气煞,“你个小妖女!做了这等下三滥的事情还不承认!实在是有脸没皮!解药拿不拿来!” 雨歇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摊摊手,“答对了,我脸上是鳞,本来就没皮。” 法明吹胡子瞪眼,怒须冲天,一副要咬死她的样子。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雨歇毫不示弱,“你见着哪个笨蛋给人家下毒还配解药的啊?” 笨蛋确实不会,但是正常人是会的! 法明瞪她,那架势,生生要在她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第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10 两人大眼对小眼对峙良久,雨歇首先败下阵来,觉得没意思,揉着眼角摊了摊手,终于妥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开玩笑的,那只是普通的大补丹,没什么害处,吃了还能强身健体呢,便宜你了。”这语气里饱含了满满的可惜啊。 法明继续瞪眼。 雨歇叹气:“别瞪了,省点力气吧,瞪我也白瞪。” 法明针锋相对:“白瞪我也瞪!” 好吧好吧,她败了。 “信不信随你,我本体就是带毒的,还需要毒药做什么?那大补丹是我情急之下才扔出的玩意,本想着吓吓那宵小之辈,没料想……”她的目光在法明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圈,眼里带着质疑与暧昧。“莫不是大师你终于认识到了佛海无边,回头是岸的道理,耐不住漫漫长夜的寂寞,想要脱离佛门,才会来做着偷鸡摸狗的事呢?” 法明抖擞两下,很快恢复了道貌岸然的常态。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还真能糊弄糊弄人。“老衲还未请教,这半夜三更,施主一介凡俗之人,怎会出现在我金山寺中?” 雨歇叹气,当初就是瞎了眼才被他这副正经的模样给欺骗了啊。“我自然是……”刚起了个头,便噤了声。 雨歇一记眼刀急急杀去,法明收到,默契地跃上了树。两人掩在茂盛的树叶之间,屏住呼吸,只露出一双晶晶亮的眼睛往那声源处瞅着。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别院西侧的围墙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皆屏住了呼吸,便见那厢乱草拂动,众望所归之下,钻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来。那身影钻出之后,也不着急,先是上上下下打理了一下自己,这才拔足朝着玄奘的房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看到伏在那处的玄奘之后,雨歇明显听她松了口气,闪身进了房里,反手便将房门给栓上了。 …… “那姑娘好生面熟……好像……”雨歇伸出玉白的手指戳戳太阳穴,仔细回想,片刻之后灵光大开,恍然大悟。 难怪觉得眼熟了,那姑娘她是见过的。可不就是那一日被她狠狠刺了一顿的百灵鸟姑娘么?她本以为自己那番话能令她大彻大悟来着,没想到……还是她高看了自己了啊! 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这姑娘非但没有醒悟过来,反而愈发执迷不悟,竟然直接作出了这种强悍的事情!雨歇望天,顶着这么一张印象深刻的脸出来偷香窃玉……不,应该是偷草窃僧……实在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法明八卦兮兮表示,“这是盐商大户蒲东来蒲老爷家的幺女,正室所生,平日里是极尽宠爱的,在镇江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了……吾徒了不得啊了不得。” 雨歇凑趣道:“怎么,羡慕嫉妒恨?要不要出去掺一脚啊?我可以当作没看到的。” 法明立时正色。“老衲乃是六根清净出家人,怎会有这般龌龊的心思。还望施主毋要以己度人才是啊……她都进去那般久了,你我要不要去看看?适时出手还能保住吾徒的清白。” 雨歇:“……”一句话的风格差异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她反应无能啊! 屋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是那姑娘站在桌前站累了,便准备抱起玄奘往更加宽敞的床上跑了。两人相视一眼,双双跳下树,凑到那窗前,无比利索地在纸糊的窗上戳了两个洞。室内昏暗无光,好在两人眼神好使,这才看清那姑娘半拖半抱着玄奘往床上挪。 雨歇啧了一声,这姑娘看着柔弱不胜,这力气倒还是蛮大的么。果然,非常时刻,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啊。 雨歇用胳膊肘捅捅身侧的法明,用心音道:“再这么下去,你徒儿他就贞操不保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身为人师,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我相信他日后一定会感谢你今日相救的。” 法明无限喟叹。“老衲已是垂垂老矣,行动不便,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若施主你去吧,美人救英雄,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美事你妹纸啊! 雨歇捂住胸口,娇弱不胜。“我这般柔弱的姑娘,怎么能去做那种粗鲁的事情呢。还是你上吧!年纪虽大了点,不过老当益壮么。行动不便算个毛线,能动就成。我担保你只消推开门往那里一站,这姑娘就得吓晕过去。” 法明反推了她一把。“老衲这般娇弱的和尚也是做不来这种事情的,还是施主来吧。他日我徒儿必当会感激施主今日舍身相救之恩的。” 雨歇沉吟片刻。“那姑娘叫什么名儿?” “如意……问这作甚?” “自然是……我做什么要告诉你。” 法明:“……” “如意啊,如意可是个好名字呢。简单大众有福气……如意?!”雨歇骤然瞪大眼睛。“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不是姓蒲来着?” “自是姓蒲。” 雨歇石化。姓蒲的如意啊…… 那不就是……蒲如意?! 不如意?! 额…… 不如意姑娘,这事若是黄了,可真的不怨她。连你爹娘给你娶名儿的时候都已经预言你不会如意了,所以此乃天意,真的与她无关呢。 …… 那厢不如意姑娘已经将玄奘搬上了床,双目痴痴地望着玄奘的面颊,正欲行不轨之事。 雨歇以心音示意。“秃瓢,你表现的时候到了,快点施个法将他们定住。” 法明反诘。“为何是老衲?” 雨歇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法力微薄,如今又损耗了不少,基本与废柴无异。眼下能堪当大任的自然是你。当然,你不愿意也成,那就换我施用定身术,虽然勉强了一点,辛苦了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恐到时我便没有余力了,只有劳烦你去把他们挪开,顺便将那姑娘送回去,可好啊?” 男女大防啊大防! 法明忍辱负重:“……我定!” 那厢果然定住了。 雨歇满意地收回眼光,见法明身体摇摇晃晃,也有些不支,阴测测笑了一笑,直笑得法明毛骨悚然,软倒在了墙边。“你……你对老衲做了什么?”再迟钝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雨歇双手抱胸,语气有些飘忽。“也没什么……就是你方才吃下去的丹药如今被法术一激,提前了那么一点点发作了罢了。” 法明怒目而视。“你不是说那是大补丹么?你欺骗老衲。” 雨歇望天,直言不讳。“你洒啊!当然是骗你的。莫非你还当真了不成?可别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会笑死的。” 法明表示很受伤,忧郁望天不说话…… 雨歇默默地从那张写着“我很受伤”四个大字的脸上挪开视线。“大师你顶着这么一副不纯情的外表竟然纯情到这般令人发指的程度……不那么纯情了的老身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啊。” 法明于是更加受伤了,泫泪欲泣,“老衲与你无冤无仇,施主你为何要如此狠心,如此加害老衲?你给老衲吃的究竟是什么?” 无冤无仇啊~ 这倒是提醒了她。他不说,她还忘了呢。哎,人来了,这记性就是差啊。雨歇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晚夜色这么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往日的账就干脆一并清算了吧。 雨歇笑得牲畜无害。“莫要担心,不过是麻药罢了……” 被她三番两次戏弄欺骗,是个傻子也要长点记性了。法明自是不信,一双老眼严肃地盯着她。 雨歇继续微笑,“你可别不信,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这一点想必你自己也是清楚的……先别急着反驳,如果你不是知道了这一点,怎么会和我和睦相处呢?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吧。再说了,你我无冤无仇还有点交情,何况我们有相同的目的,怎么说我都不会害你。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法明终是松了一口气,目光灼灼,运起气来随时准备逃脱禁制咬她一口。不料却是越用气,这身体麻得越厉害。 雨歇不急不缓接着道:“你也别想太多了,那些有的没的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还是放一边的好,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不想想,经老身出手,怎么可能是普通的迷药啊。你这也太小瞧我了。”她贼兮兮地凑到他耳边,意味深长道:“是老君牌麻沸药喔……据说效果很是神奇来着。不过我看也不过如此,你瞧瞧你现在还不是生龙活虎的,居然还有力气与我理论呢。若不是方才动用了法术耗了灵力,恐怕到现在那药都药不倒你呢。哎,传闻总是容易夸大其实。老君炼的麻药,也不过如此么。” 法明不甘心地大叫:“……你不是以你的人格保证么?” 雨歇笑得愈发灿烂,阴测测道:“可是我是妖啊!哪来的人格?” 法明:“……” 雨歇摸摸他的光头,郑重其事地表示。“你今日的牺牲,保住了玄奘的清白之身,简直就是造福全人类的善举。人类会感谢你的,佛也会感谢你的。相信我,你是死得其所的。”语毕,有些嫌弃地在他衣襟上擦了擦摸过光头的爪子。 啧……这手感真不好。她狐疑地瞟了他一眼,莫不是因为秃了头顶就再也不洗头了吧? 法明恼羞成怒。“……老衲咬死你个小妖女!” 第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11 第十三章 雨歇淡定地收回爪子,退开一步,护着胸口做惊恐状。“男女授受不亲,大师你为老不尊,竟然要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情!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呢大师!” 法明瞪眼,气得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以眼神剐她。 雨歇眯着眼睛道:“从你犀利的眼神中我已经看透了你的想法……佛门中人不该都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胸怀么?佛祖还能割肉喂鹰呢,如此伟大的行径你不应该好好标榜努力学习认真模仿么?如今机会就摆在你眼前,让你牺牲一下小小的色相成全大家,你还觉得委屈了是吧?你还是不是佛门中人啊?” 法明咬牙切齿。“施主伶牙俐齿牙尖嘴利,能将死的说成活的,非老衲能及,老衲甘拜下风。” 雨歇面不改色。“过奖过奖,承让承让。能让素来以八卦狡辩第一著称的迦旃延夸奖,老身甚感荣幸,深感荣幸啊。” 法明立即争辩:“老衲那是议论第一!” 雨歇摆摆手,一脸阴笑,“没差了,这点小事计较什么。跟我这没见识的小妖怪讨论这种身外之事,你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法明:“……” 望了望天,雨歇感慨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大师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话尾的语气微微挑起,带着点邪恶的意味,法明的汗毛忍不住统统竖了起来,有种即将要被推出去卖肉的销魂感觉。 雨歇也不理他,话刚说罢便转身进了屋,等再出来时,肩上已扛了一个人,正是那可怜的不如意姑娘。 雨歇扫了眼法明,又看了看不如意,突然阴阴一笑。“传闻……迦旃延自小便入了佛门,想必是……嘿嘿,嘿嘿嘿。” 法明直被这几声怪笑搞得浑身不舒坦,突然肩上一麻,马上反应过来被她施了禁锢之术,张了张嘴,果真是说不出话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雨歇满意一笑,“莫要怨我,老身这也是害怕你情不自禁吼上两声,到时招来了路人甲什么的,脸面上可就不好看了。毕竟你这个方丈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么。你若不配合,横竖丢的都是你的脸……你知道的,老身一直很无辜。” 法明恶狠狠地瞪眼。 雨歇无视之,拎起他的后颈,几个起落直奔方丈居住的院落,两人还有些宿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的院落雨歇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平日里都是绕着道走的,这主动上门还是第一次。方丈住的地方不比一般,也不比一般的远。雨歇离了玄奘,体内的妖力早已被封印住了,越到后来,连点渣渣都没留下。好在她如今身体恢复得极好,愣是没用丝毫妖力也将他们扛到了目的地。 雨歇将那昏睡过去的不如意姑娘同法明扔作了一堆,还十分顺手地替他们摆了个销魂蚀骨的姿势。不顾法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她还优哉游哉地摸了摸他的床铺,哎呦……原来不是所有和尚的床铺都像玄奘那么硬的啊! 方丈果然是剥削阶级的。 当年被坑之事虽然还不至于让她耿耿于怀,但是偶尔想起来还是觉得这心里窝囊啊。想她这么一个善良的姑娘竟然被人这般忽悠,实在是木有天理了。 如今总算是报完了一箭之仇,雨歇痛快了许多。 一想到法明缩着那孱弱的身躯倚在人家姑娘蔚为壮观的胸膛上,靠着姑娘的臂弯作一副小鸟依人状……就忍不住笑得风中凌乱了啊。 就是可怜了这倒霉的不如意姑娘,还真是事事不如意了……当然这不能怪她,她毕竟也是无辜的。 ――至少曾经很无辜。 夜色如水,夜半的星子愈发皎洁,悬在银河之上灼灼地发着冷光。长长的游廊上三三两两挂着素色纸糊灯笼,在夜幕中随风摇摆,犹如坠落人间的点点星光,幽寂冷清。 一时分不清天上人间,梦里梦外。 雨歇慢吞吞走回玄奘的别院。夜凉,她的心也稍稍静了下来。拖着逶迤的裙摆,游走在回廊之上。妖能夜间视物,但她是蛇妖,眼神天生便不如其他妖类灵敏,后来\经了磨洗,加强了五官的敏锐度,听觉倒是较之前强了许多,视力却并未好转。 但这也足够了。 足够让她看清屋中人的身形。 她止步在了腊梅树下,看他侧对着她坐在桌前,端着茶杯慢慢饮了一杯新茶,骨骼分明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杯身上,手掌颜色如玉,掌心上有积年的薄茧,并不影响整体的协调感,分外相得益彰。那一动一静之间,自有一股优雅的气派,风姿绰约。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气度,便是千年游离百转轮回,也磨灭不掉。岁月驰隙,总有些东西不复过往,也总有些东西不曾改变,在兜兜转转之间保留了最本质的面貌。 而那最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瞬风华,让她在这一刻无比的确定了。 斯是故者矣。 音容虽改,风骨犹存。 …… 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反倒说不出话来。生怕这一出声便破坏了眼前宁静祥和的氛围。 他眉睫一动,看到了她,缓缓放下茶杯,道:“回来了。” 雨歇下意识朝着腊梅树靠了靠,别开眼睛,怔怔地应了一声。“嗯。” “天色不早,施主还是早些休息。” 雨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绞了绞手指,心下反倒镇定了下来。她有些意外,觉得憋在心里大概会难受,干脆追了上去,挑明了问:“你怎么醒了?我还以为你非明日不能醒过来呢。” 玄奘不以为意:“睡得过久了,自然便醒了。” 这话粗听着没有问题,细听下来,问题可就大了。雨歇默了默,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抖啊抖,终于努力克制下来。“何时醒来的?” 玄奘仿若未察,淡淡道:“方才。” 雨歇心存犹疑,不肯轻易放下警惕。她早已不是那种纯情的母妖怪,人家说什么便信什么。这些年的磨练让她成长了不少,钻起牛角尖来愈发不遗余力。 “你可听到了什么?” “施主指的是何事?”他依旧是不惊不慌,视线淡淡地瞟过她的面颊,神情淡定得足以让她蛋疼。 雨歇气闷,再这么说下去即便他原本一无所知也会起疑了。 她随口胡诌,也不管是不是合情合理,只想着将眼前这事糊弄过去了便好。“我是说,我方才随口道了一句口渴了,看你的样子一时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听到了,这才有此一问。” 玄奘看了看她,道:“我恰恰备了些茶水,施主若不介意,不若一道来饮些也无妨。” 雨歇看了一眼那茶水,并没有想要喝的欲望,便道:“算了算了,我突然就不渴了。今日个有些累了,明日不是还要早起上山么?我们还是早先睡了罢。” 玄奘的眸子微微闪了闪,没说什么。 雨歇倒是没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嗒吧嗒进了屋,从海纳之中取出藤床熟练地架了起来,翻身上去,拉过衾被盖住自己的脑袋。 雨歇蒙头想着问题,玄奘这般淡定的模样,实在是不像刚醒过来的,倒像是醒了许久的了……那岂不是正大光明听了他们的墙角去?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雨歇沉吟,她大意了,竟然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跟那个死秃瓢讲些不该讲的话。可也不对……他若是听到了的话,怎么还是这么个反应?换作是任何人听到那种模棱两可的话,不应该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一下么? 如今这般不声不响,是心理素质太强?还是没有听到? 雨歇有些迷糊,一时之间也猜不明白想不清楚……总之是有待商榷啊! 男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啊摸不透。 分析良久无果,她辗转两下,挠了两把长发,终是抵挡不住疲惫,沉沉地进入了梦中。 好似精神一旦放松下来,这千年来逐年累积的疲惫便一次性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直让她想要就这么睡死过去得了。 啧……这副妖怪的躯壳果真是愈发地不顶用了啊。 ……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有道目光胶在她的身上,那感觉如有实质,即便是在梦里,也让她产生了压迫感。雨歇挣扎着从迷蒙之中醒来过一次,夜半安静得可怕,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消了下去。只闻得那人浅浅的呼吸声。 他还在。 真好。 翌日,雨歇从一派安宁之中醒转过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待下了床来,推开窗户,阳光就这么直直地照了进来,洒满了一地。 秋日的阳光既不暴烈,也不清冷,很是温和,雨歇晒着觉得舒服得很,周身暖洋洋的,忍不住又起了睡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顿时之间泪眼朦胧。 她的身子直往藤床上靠,不甚清醒的大脑模糊想起昨日的事情……看如今这情况这寺院里并没有出什么大动静,至少她没有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看来法明做方丈久了,也长了一些能耐。至少在处理这种不算大事的大事上,做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啊。 第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12 第十四章 这么一补觉便补过了头,再醒过来时已是黄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动了动胳膊,觉得有力气多了。养精果然是为了蓄锐,现在让她上山打一头小老虎也不是什么问题。雨歇懒洋洋地起身理了理衣裙,随手一挥,将那藤床收了起来,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润了润干渴的喉咙,推门出去在金山寺里晃荡了一圈。 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话说,她今日不是应该上山的么?!怪不得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觉得心里头悬得慌,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啊。 这绝对是个悲剧。 昨日她用了法术,身体受了点损伤,今日才迟迟起不来,玄奘去外头的声音都没有听到。雨歇有些气闷,不带这个样子的,说好了要一起上山,结果居然丢下她一个人去了! 嗷嗷嗷嗷…… 雨歇侧头,看到窗外的天空红霞满天,火烧一般灼灼地铺满了天际。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该回来了,多数时候是在房中看书,即便不是,那也是在金山寺的某个角落里。如今这傍晚不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而经验证明,但凡在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第一次发生的事情,通常都不会是好事。 更让她惶恐的是,她发觉自己体内的封印被解除了。 也就是说……玄奘出事了! 雨歇气急悲愤,差点撕烂了一条小手绢,这不省心的家伙,让他不带她去山上!让他不带她去!现在好了吧!出事了!就知道会这样!雨歇怒气冲冲驾着云在这四周搜寻了一番,从众生气中细细挑拣他的气息……终于在离寺庙百丈之处发现了他的一丝气味。 极淡,但是很是清晰。他的味道很独特,混杂了金丹与紫竹香,决不至于弄错。 雨歇一喜,有气息就好,至少她能够追踪,好过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循着他的气息一路南奔。越靠近越觉得不安,如果没有出错的话,那么他现在便是呆在他平日捡柴采药的树林里。 可是……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在树林里呆上一天不回来? 莫不是…… 雌性动物总是容易想入非非,身为妖怪的她也不例外。 脚下速度加快,越是靠近树林,那味道愈发清晰……味道里夹杂着的淡淡血腥味也愈发清晰起来,腥味由浓转淡,在山风吹拂下悠悠散开。 雨歇的心在见到深坑里头的人时,彻底提了起来。浓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她眼前一黑,差点也跟着滚进坑里跟他凑作一堆。那一刻只觉得脑袋里嗡鸣声一片,什么思绪都远去了。她没有看到自己的脸色,但是估计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就是了。 这满坑的泥土都被血给染红了,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暗沉色。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面上神情分外安详,好似睡着了一般。 玄奘,你该是死得有多悲壮啊! 好在……现实往往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悲壮惨烈。 因为现实要么更加悲壮惨烈,要么干脆平淡如水。 很幸运,玄奘刚好人品爆发,撞了后者。他只是摔下来之时磕在了那坑底的利石上,给砸晕了过去,并无生命危险,虽然伤口狰狞可怕了一点,还流了不少血,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毁其根基,伤及根本。实乃是万幸。不过细想也是在情理之中,她用金丹铸成的根基哪是那么容易说毁就毁的?玄奘如今的身体,绝对是各种经得起折腾,耐得起操练的啊。 雨歇朝天翻了个白眼,盯着他背上凝住的一大片血污,只觉得方才真是浪费表情啊浪费表情。 只是……这石头也太会寻地方了。雨歇扫了一眼那尖头犹带着血迹的利石,顿时觉得很是无语。 这难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损其体肤,顺道伤筋断骨? ……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毕竟也是受伤了。 人类脆弱得很,搞不好小小一个伤口就能要了他的命。何况他的伤口并不算小……光看这流出的血的量,便知道这伤伤得委实严重。雨歇捶胸顿足,很是心疼……这些精血可是渗进了金丹的药性啊!很宝贵的啊!居然就这么流光了! 实在是……不可原谅! 虽然明知道他是不会这么倒霉早死的,但是自己现在若是袖手旁观任他流血,怕他就算有一百年的寿命也照挂不误。雨歇半抱半搂起他的上身,浪费了好些法术替他治愈了肩上的伤口,又从海纳里掏出师傅给她的那瓶金丹,用牙齿拔掉塞子后倒出一粒来,想要给他喂下去。奈何昏睡之中的他硬是不肯张开嘴,雨歇折腾了半天也不见效。一狠心,真想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得了!要么就干脆将牙齿敲光,看他怎么倔强不张嘴! 手在抽回来的时候一挥,一不小心便重重敲在了他的胸前。 玄奘一记闷哼,无声地张开了嘴。 雨歇一喜,也管不得自己的手被敲得生疼,直接抓起那金丹囫囵塞进他的嘴里,想了想不放心,又大力地将他的下颔阖上,防止他吐出来。 据说病人都是这样子的,喜欢吐药……雨歇想,若是他敢把金丹吐出来,她怎么着都会捡起来重新给他塞回去!想想就觉得有够寒碜。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防患于未然。 其实原本虽然知道,但是毕竟是同一个人,偶尔也会觉得难以区分。而如今,他面色煞白地晕倒在这里,这般无助弱小。她就在那一瞬间,清楚地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他是陈江流,也是陈玄奘……他未来会是唐三藏,会成为旃檀功德佛……不管他成了什么,他都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 那个人一向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何曾将自己弄到这么被动的地步过? “你怎么这么弱,你怎么这么弱!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捕兽坑都能让你这么狼狈么?你怎么能这么弱!”她抱着他,感觉有些控制不住的伤感了。 玄奘突然咳了起来,咳得很是厉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雨歇下意识想要将他抱紧,他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她,飞快地侧了身子,往地上咳出一口血来。 她从小体质强悍的很,十分经得起折腾,从未受过重伤。看他竟然咳了一口血,顿时被吓到了。 这该是受了多重的伤呢! 她慌忙抱紧他,“不是平日里都有吃聚魂丹么?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别死……你千万别死……你死了,我……” “贫僧,无事……” 雨歇一愣,几乎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一低头,便见他在她怀中睁开了眼睛,气息依旧微弱,神明不甚清醒,脸色煞白,唇上因沾了鲜血显出妖冶的殷红。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飘而过,雨歇很快便积聚起了怒气,气势汹汹地正想要责怪他出来采个药都不让人省心,却见他的眼神更加晦暗,分明看着她,却又不像在看她。 “我们……可曾,见过?”他的语气很是吃力。 没想到他竟会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雨歇的心突突一跳,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够圆过去。最后想想还是直接否认的好,省得日后麻烦。 一低头,便见他早已晕睡了过去。 雨歇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抱起玄奘便驾云赶回金山寺。 别院的门并未关上,她临去之时有些匆忙,忘了关门,此时她便一脚踢开那虚掩的房门,将玄奘放置在床上。他的身子刚一沾到床板,便闷哼了一声,额际很快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雨歇后知后觉想起他的伤正好是在背上,虽然用法术治愈了,但是法术从来都是最不保险的东西,实际上那痛感是不会就这么消失了的,那伤也就自然是碰不得的。忙不迭将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了床上。 这一折腾,他看起来疼得更深,下唇都咬烂了,很是楚楚可怜。 雨歇难得惭愧了一把……她不会承认她现在心情很郁闷,化悲愤为暴力,动作难免比往日要粗鲁了一点。 也不知道她的三脚猫法术究竟把他的后背修复得怎么样了?雨歇犹豫了一下,便抓着他已经被血染透的衣衫想要顺着那破洞的口子撕开……手上刚凝聚了些力道,还没来得及撕,她便突然想起,玄奘的僧福貌似不多吧?这若是撕了这一件,以后岂不得裸奔了? 这念头一出,雨歇很快便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且不说这衣衫本来就染满鲜血无法再穿,何况她可是妖怪啊,到时随便一个法术就能将这衣服修复好了……她连这个人都能修好,遑论是区区一件衣服?! 不过也在这一念之间,那要撕破他衣衫的心情倒是淡了下来。 她双手一动,绕到他的胸前,解了盘扣直接从肩头将那衣衫褪下来。 他虽然看着清瘦,但是身材极好,背上的线条流畅分明,刀刻出来的一般,没有多余的赘肉,也不会嫌太过消瘦。那道伤疤从白玉雕成的肩上一路向下,直划到窄窄的腰际,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疤痕中间伤口最深处却并没有完全愈合,皮肉外翻着,很是触目惊心……雨歇沉默,她的法术果然不是很靠谱啊。 门被推开,法明呼啦呼啦跑来,一见到这副情景便哇哇大叫,手指抖啊抖啊指控她。“你个妖女,对我徒儿做了什么?!你还我徒儿命来!” 雨歇原本心情就不佳,如今做了好事反被人家误会成这样,心情愈发不美丽了,一记白眼杀气腾腾地扔过去,“老身辛辛苦苦养了他这么多年,劳心劳力不甚辛苦,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咬一口怎么了?他不是还没死么!” 第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13 第十五章 “老身辛辛苦苦养了他这么多年,劳心劳力不甚辛苦,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咬一口怎么了?他不是还没死么!” “咬?”法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居然咬他?你居然咬他!……你个妖女!你果然是个妖女!” 你洒啊!这都相信! “我本来就是妖女……”雨歇面无表情说,“我不但要咬他,还要吃了他呢。你要不要一起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法明满是褶皱的老脸顿时鼓成了一只销魂的包子。“施主当年是怎么答应老衲的?如今这般,岂不是自毁诺言。” “喔……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提它做什么?你也知道,老身最近年纪愈发大了,兼之损耗过度,这记忆力也不大好了。当年的事情,也差不多忘了个干净。当时怎么说的……啧,”雨歇点点额头,苦恼地表示,“老实说,我还真是不记得了呢。” 法明忍无可忍,吼道:“小妖女你当年分明说过再也不来纠缠玄奘了,如今你这番作为,岂不是自打嘴巴!你们妖族,果然是不能轻信!” 雨歇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他大妹子的,说话就说话!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迦旃延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当年的事情你可给过我选择的机会?我被你忽悠了确实曾下过那样的决心,但是你自己也看到了,他如今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支撑,若不是我耗费法力养着他,你以为他能撑到今日?!你还说我违反诺言,不能轻信。你们佛门中人又做得光明正大了?你也别急着反驳,究竟是怎么个不光明正大\法,想必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也不用我明说了吧。他若是回来了,第一个教训的人恐怕不会是我,应是你还差不多!” 雨歇非常小人地挑拨。“换作任何人被这般设计,心里难免也是有怒气的,这怒气无处发泄,日后恐怕也不会太安稳啊。总归有一个人被抓出4来顶包才行啊!这些人虽然都参与了设计,但是被推在风口浪尖上的至今为止也不过是一人……也是啊……反正这些弟子中就那人排行最末,也最没用处,牺牲了就牺牲了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语气,实在是越说越快意。她已经设想好了那美好的未来。 法明的脸色很是难看,方才义正言辞的气势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更何况……”雨歇冷冷地说,“我只说我不来纠缠玄奘……可是在我心里,从未将他当作玄奘。” 这话是拿来撑场面的,是真是假,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法明默了片刻,果断从善如流。 “老衲错了……施主大人大量,还请千万不要计较才是啊。” 雨歇几乎要被气笑,这些不靠谱的话,也就能忽悠他了……话说,当年她究竟是为什么脑抽会被他说服的啊?! 这不科学! 玄奘受伤的消息,法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未对外界宣布。只是表情纠结地瞪了眼雨歇,最后讪讪离开。 雨歇也有些讪讪,她虽活了一把岁数,但是也仅仅只是长了岁数而已。向来都是善解人意温柔娴淑的阿玥照顾她,她何曾照顾过别人?再说她身边都是一群强大的非人类,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人照顾的地步。 这么一来,她瞪着昏迷了的玄奘,也有一种拔腿跑路的冲动。 好在法明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彻底抛弃他们,每日都会亲自送来饭菜。饭菜在前,两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雨歇首先耐不住,用胳膊肘通了捅法明。“男女授受不亲,大师你来吧。” 法明吞了一口口水。“他是和尚,你是妖怪,不存在这个顾虑。“ 不带这么歧视妖怪的啊! 雨歇冷眼一扫,“雌雄授受不亲,我们性别不一样,还是存在着问题,所以还是得你来。” 法明义正言辞拒绝她。“男男授受也不亲,老衲虽然端正做人,严于律己,但是有些意外总归是存在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为了防止老衲突然之间克制不住兽性大发,还是施主你来吧……” 雨歇思索了一秒,果断决定置玄奘于水深火热而不顾。“……我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 法明连声哀叹,“佛祖的眼睛是雪亮的,时时刻刻看着老衲呢……老衲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雨歇坚持不懈,继续劝说,“这可是绝佳的一个机会让你表现师徒情深啊!” 法明想了想,“现在即便师徒情深似海,他也必然是不知道的,我想还是改日吧。老衲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拔腿便跑,身形比那一夜还要快上五分,愣是拦也拦不住。 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留下雨歇一人看看饭菜,又看看玄奘,终于气馁,直接从海纳里掏出她辛苦收集来的紫竹精露喂给他喝。而后一人坐在桌前,本着绝不浪费的原则,将那难得改善了的伙食统统吃进肚子里。 好在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两日。 在雨歇宣告崩溃之前,玄奘醒了过来,脸色大好,不再是惨无人色,看着已是恢复了元气。 雨歇在心中默默喟叹了一把,紫竹精露果然是好用! “施主救了贫僧?”玄奘倚在床前,微微垂着眼睑,大半身躯隐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出神情。 雨歇嫌闷,刚从外头晃荡了一圈回来,此时见状,便止住了脚步,倚在门前,谦虚地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如此……”他看着她,目光幽深,“贫僧谢过施主再救之恩。” 雨歇更加谦虚,“何足挂齿何足挂齿……哎?”她顿住,他方才说的……可是“再救之恩”? …… 她曾经确实救过他,也担得起她的再救之恩,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那时还挺傻的,很多道理都没有想明白,方才被法明忽悠了一把,心底正无限纠结自己所做究竟是不是正确无误的事? 心里烦躁,便去了人间,可是到了金山寺之前,却又顿住了脚步,徘徊良久终是折了回去。结果便是无意之中入了那片山林,更是在无意之间遇到了被八步蛇咬伤手臂的玄奘。 她本体带毒,这世间也少有比她更毒的妖怪。八步蛇虽毒,她还不放在眼里。但对肉体凡胎的凡人来说,这却是致命的。 她一边感慨这人命里带煞,运气忒差,什么倒霉遇上什么,活在这世间简直就是单纯为了体验各种死法?一边还是认命地跑去给他吸毒。 他那是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记得这一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不能现身,又怕他会怀疑,便篡改了他的记忆,直接抹去了这一段…… 那一段往事对他而言,不该是不存在的? 可他如今说的,是“再救之恩”吧? 这“再”指的究竟是不是她所想的? …… 有些东西可以打破沙锅问到底,有些东西却是不能问的。一问出来就将是滚雪团,疑问越来越多,烦恼也会越滚越大。 雨歇狐疑地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他也不避讳,不躲不闪,神色坦然,“对施主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贫僧,却远远不止如此。施主大恩,贫僧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需要贫僧的地方,贫僧必当万死不辞。” 雨歇默默地想,他说的……其实是“再造之恩”吧? 玄奘这话说得很是郑重,雨歇于是也紧了紧皮子,做出一番端庄的模样,继续谦虚。“玄奘你太见外了,你也帮过我不少,我如今所做不过是知恩图报,你不用谢我。” 玄奘沉吟“施主所言甚是,贫僧懂了。” 雨歇有一瞬间的呆滞。 懂了?懂什么了?为什么她不是很懂?难道说是…… 雨歇华丽丽囧住了。 啊喂,不带这样的!她只是谦虚的说法而已啊!谦虚谦虚!谦虚懂不懂啊!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雨歇泪奔而去。 玄奘的身体毕竟已经打好了底子,筑基很是成功,这点伤还不至于怎么折腾到他。自他醒后,那伤口愈合的也是相当好。不过五日,他便已经恢复如初。 这就是传说中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大强体质啊! 雨歇满意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溜打转,各种喟叹。 不过哪怕是不会死,受伤这种事情确实是让人防不胜防的。虽然这次只是一个意外,但是雨歇心里却响起了警铃。玄奘他……毕竟还是太弱了。 一个意外尚可,如果是一堆意外纷至沓来? 那可就有够伤脑筋的。 她也不能整天跟着他,更不可能限制他的行动自由。如此一来,确实很是让人心烦呢。 夜里入睡之际,雨歇翻身下了藤床,径自走向玄奘的床前,拉开自己的衣襟。“我决定了……” 玄奘呼吸微微一窒。“何事?” 雨歇利落地从胸前拉出那串颗颗圆润的星月菩提子,解下来放在手心里,默念咒语,星月菩提子金光一动,分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串。她将其中一串递给他,又反手将另一串挂回脖颈之间。“你戴着它吧,它能护你安危。你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能够感知到。” 玄奘沉默片刻,将佛珠递还给她。“施主的好意,贫僧心领了。只是这金蝉子乃是上古神物,实属不可多得。施主如今相赠,贫僧怕是受之有愧。” 雨歇推拒,不肯收:“你拿着吧,反正这星月本来就是你……”突然睁大眼睛,回味过来,咋舌不已:“你方才说的什么?这不是星月菩提子么?怎么会是……会是……”她讷讷说不出话来。 玄奘看她一眼,“它是星月菩提子,亦是金蝉子。万种佛珠,无出其右者。此物并非凡品,世间之大,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串。戴着大有裨益,施主还是好生收着吧。” 原来…… 她恍惚了一瞬,表情恼怒,直接将那半串菩提子扔给他,压抑了许久的脾气终于上来了,怒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反正它现在已经是你的了,你爱要不要,不要就扔了好了!我管不着!” 第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14 第十六章 此地秋高气爽,分外舒适。 这几日暖阳高照,天气好得让雨歇觉得不趁机睡觉补眠都是造孽。 她不想造孽……很识时务地将藤床搬了出来,一头扎在腊梅树上,一头扎在围墙上,晃晃悠悠地躺在上头睡大头觉。 她的封印就这么意外地解开了,法力一恢复,那旧疾就被压了下去,药什么的,也就断了。玄奘这几日有些忙,天天早起去正殿里打坐念经礼佛,早出晚归的,连雨歇都很少见到。雨歇倒不确定是不是法明故意为之,也懒得问,反正对这个结果,她绝对是乐见其成的。而且,她也能够感觉到玄奘最近对她有些冷淡。揉揉额头,却不确定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对于这种结果,雨歇倒是没有感觉失落什么的,反正玄奘的对她的态度原先就不是很亲厚,此时此刻,只能说是愈发的不亲厚。 其实是一样一样的啦! 如此清闲了几日,闲到她自己都有些找不着北了,一日胜过一日的堕落。 狐狸找来时,雨歇正百无聊赖阖着眼睛躺在藤床上一晃一晃,乐得自在。狐狸从高高的腊梅树上探下一张尖尖的脸,正对着她的头。“雨歇~见到人家,有没有感觉到很惊喜呢?” 雨歇眼睛也不睁开,默默地翻了个身,不理会它。 “难道真的没有惊喜么?人家还以为雨歇见到人家这么突然的出现,会很惊喜的那个说~”狐狸喋喋不休各种唠叨。 魔音贯耳,雨歇清闲了许久的耳朵终于达到极限,委实是忍无可忍。 “惊喜没有,惊吓很多。” 狐狸捂脸,“讨厌么雨歇,才刚见面就这样埋汰人家。”双足一蹬,轻巧地跳了下来,精准无比地落在雨歇的……胸上。它用小小的前爪扒拉了两下,凑着一张尖尖的狐狸脸拱了拱,惊讶地表示:“哎呀,竟又变大了些呢!雨歇你难道还没有发育完么?” 雨歇只觉得脑中的神经一根根爆裂,眼角充血,抬起手臂便要将它一掌拍飞。 狐狸已经灵敏地跳回了树干上,雨歇拍了个空,力道过大差点将藤床弄翻,好不容易稳住,便见到狐狸端端正正地坐在绿叶层层的树枝上,眯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垂下来,悠闲自得来回扫着。 “雨歇,人家这次来是告诉你个有趣的消息喔,要不要听呢?” 雨歇果断拒绝,都不带犹豫的。“不要!” 狐狸掩唇一笑。“你可知前些日子出了条傻龙,与人打赌为了取一时之胜,竟听信一条鲥鱼小精怪的话,行雨差了时辰,少了点数,违反了天条,如今正在那剐龙台上等着受刑呢。我知你喜欢热闹,便特意跑来告与你听……你瞧人家多么的善解人意啊。”它睁着冒着泡泡的星星眼,满脸写着一句话,夸我吧夸我吧~ 雨歇明智地不去理会它。 狐狸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又振作精神,兴奋地提议。“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若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雨歇凉凉地看它一眼,“人家斩首,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狐狸抱住毛绒绒的尾巴,“天庭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么……何况,能同雨歇一起,人家自是开心的。”话落还抛了个媚眼给她。 雨歇握紧了拳头,努力忍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滚远点。” “雨歇不去么?”狐狸眨眨琥珀色的大眼睛。 雨歇言简意赅表明自己的态度。“速度点滚。” “雨歇真的不去么?”狐狸很是失落,抬头望天,分外忧桑。 雨歇更加言简意赅。“滚!” 狐狸眨眨眼睛,分外无辜。“怎么办呢?人家是真的很希望跟雨歇一起去的呢。雨歇怎样才肯答应人家一起去呢?” 雨歇脱口而出。“几时你要被问斩了我一定会去。” 狐狸捂嘴轻笑,“讨厌,雨歇总是这般欺负人家~小心人家告诉潇若去。” 雨歇默了,它绝对是故意的。 “哎~说错话了呢~”狐狸扒拉扒拉爪子,两眼望天。“如今人家潇若新婚燕尔,与那神女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得紧,哪还有心思管我这个受了委屈的老人家~老人家我可真可怜,就这么被抛弃了呢~” 雨歇更加默,心情一下子郁卒地跌落谷底。不管此时它是有意无意,但是在她心里,却会当它这样的话是存心试探。 狐狸几时会笨到给自己不痛快了? 是不信她? 她在千年前便已经表明态度,它没有道理不信她。 ……还是太久没被她骂一骂,犯抽得厉害? 胸前又是一窒,狐狸去而复返,一只爪子摸上她坟起的胸口,掂了掂,狐狸惊叹的声音幽幽响起。“原来不是错觉,竟是真的变大了呢。唔,手感不错……雨歇就是心眼多,总是喜欢这样子想入非非,凭白无故扭曲人家的意思,非要把人家想得那么坏才满意,难道人家在你心目中已经是这样不堪的存在了么?人家好心酸好心酸呢~” 不要以为在后头装委屈就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 雨歇在良久沉默之后骤然爆发。 “杏南岳!!!老娘杀了你!” 语气虽重,但是怒气了了。她自出玄虚之境以来便几乎是同狐狸腻在一起长大了,住的是同一间房,睡的是同一张床,吃的是同一锅粥……虽然那时都是原形。关系如何不说,但是对狐狸的态度甚至比对阿玥还要随意点。狐狸啊,简单点说,就是个无性别的物种。与男人一起时,他便是个雄性;与女人在一起时,它便是个雌性。 如今她已经修成了人形,而狐狸还保持着原形招摇过市。从内心深处她一直没把它当作外人过……甚至没当作人过。即便后来她知道了它真正的身份,也并没有因此而与它生分起来。 它是玉皇大帝也好,司命辛君也罢。狐狸不还是狐狸么? 她当年是这么想的。后来才知道这些她最看淡的身份,有时候能够压死一个正直的好少年。 狐狸确实是狐狸,但是在它是狐狸之前,它先是司命辛君。 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其实却是天差地别。 …… 人总是要学会面对现实,妖也是一样。她如今已经清醒地知道,她和狐狸的差距太大,保持点适当的距离对谁都有好处。 她一直是只很有理智的妖怪,很少有不理智的时候……虽然不理智起来简直就不像个妖怪。 狐狸走了,耳际一下子便清净了下来。雨歇闭上眼睛,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阳光穿过腊梅树叶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圆斑,看着有些光怪陆离。午后的别院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 眼睛倏忽睁开…… 她就说么,狐狸每每来总没有好事发生,如今千里迢迢跑过来不该是告诉她这么一个不相干的破消息那样简单。与这个背景有关的,因为与人类打赌而私自改了雨时的傻龙在她有限的认知里,有且仅有一条! 那就是一切的开端,长安城外的泾河龙王! “杏南岳,你给老娘滚回来!” 一片腊梅树叶打着卷儿慢悠悠地落下来,掉在她的裙摆上。 良久的沉寂之后,心音蓦然传来,狐狸娇嗲的声音从耳际响起。“雨歇你坏喔~人家这么优雅的雄性,怎么可以用滚的呢,太有失身份了~人家不要这个样子么~” 雨歇:“……” 她错了,她不该叫它滚回来的。它这么顺势滚走才是最美好最和谐最顺应天命最皆大欢喜的大结局啊! 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 雨歇垂首沉吟。 隔了太久,她的记忆已经不是那么的清晰。时光是最可怕的,可以让人将一切过往都慢慢忘掉。 她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曾经。 …… 她隐约记得泾河龙王是因为一个赌局擅自改了圣旨,犯下了大罪,经高人指点求助于唐皇李世民以期一丝生机。唐皇虽然有心搭救,奈何以凡人之身,改变不了大局。结果泾河龙王死后怨气滔天,非要拉着唐皇去阴司理论……不得不说,唐皇也实在是个倒霉的家伙,这分明就是无妄之灾,偏偏就叫他碰上了。 听天命尽人事,这样的结局委实不应该怪罪于他。泾河龙王原本应该怪自己愚蠢,怪下了旨要斩了他的那个人,怪那个动刀子斩他的人……或者怪那只瞎出主意的鲥鱼精怪愚昧……但他并未想到自身原因,反而将所有的过错推在别人身上。 人是这样,妖是这样,连这条孬种龙王也亦如是。 雨歇叹气,这也说明一个道理……这世上好人和不守规矩的人都是一样短命的!原本明明是最不相干最无辜的,反而会因为做一件没办成的好事被人怨恨,惨!惨!委实是惨! 但这之后的事情便都是顺理成章了的,一切按着幕后操纵者的意思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势必要将这群异数推向他们早已精心设定好了的结局。 日后,这金山寺,怕再也呆不得了吧。 雨歇下了藤床,回望长安。 长安城上龙气衰减,唐皇大限将至。 如此……原来竟真的已经是贞观十三年了么? …… 所有命定的人都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就绪,命运的轮盘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开始缓缓转动。 她看到了开头,看到了结局……却终究无法阻止。在这场棋局之中,她又站在了什么位置?起到了什么作用?是不是,也在不经意间推波助澜?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软弱,看着自己命不由己被人摆布而无力改变,想必这便是人世间最甚的悲哀。 第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15 第十七章 贞观十三年,唐皇太宗聚集多官,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阴司孤魂。榜行天下,命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上长安做会。 不消说,玄奘自是在榜单之内。 除他之外,同样在列的还有寺里几个法字辈德高望重的老僧。 玄奘再次被法明招去的时候,雨歇便知道局面已定。晨起时分当地县官亲自登门拜访,雨歇也是看到的,不用想便知道他是为了何事而来。虽然早已经知道了今日的局面,但是当它真正来到之时,还是觉得猝不及防,觉得这时间太短,过得太快。 其实这本来就是她期待看到的结果,只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反而有些茫然无措,产生了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雨歇表示有些惆怅。 还有十四年,只有十四年。十四年对凡人来说太长,简直就是半生。对她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若是彻底封闭灵识,陷入沉睡之中也能睡上个千年,区区十四年,委实是不够看的。 十四年后,一切便都会尘埃落定。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各人皆有各人的去处,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 她欠下的,也就还清了……可是若是那个人还在的话,这真的算是还清了么? 雨歇不确定。 她抬起手掌,松开手指,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只洁白的纸鹤,端的是弱质纤纤分外娇柔。五天前她便已经收到了这只长得格外突出的传音纸鹤,用法术打开之后,上头便是滔滔不绝的通篇废话。若不是知道这不胜娇弱的纸鹤的出处,雨歇大概会毫不留情一巴掌拍扁它。好不容易忍住暴走,耐着性子听完了这一通慷慨激昂的感言,雨歇提炼一下其中的关键词,大概是传达了这么个讯息。 十日后,青丘嫁女,邀她务必参加。 青丘嫁女嫁男嫁爹嫁娘原本跟她一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但是,嫁的刚好是那一代剩女,慕笙笙姑娘。又恰巧慕笙笙姑娘与她有交……还不是一般的交情。 于是,这关系就大了。 以慕笙笙的脾气,为了当初那件事都气了她千年,此时好不容易放下架子,借着这个名义来邀她,分明是想要和好了。她若是失约了不去参加她的婚礼,日后相见,恐怕免不了一顿乱棍好打。 为了她今后的幸福,雨歇决定还是委曲求全一下,果断选择去吧。 玄奘自被法明叫去前殿议事,直到如今还没有回来。雨歇犹豫了一下,抄起一张宣纸,认认真真折了个纸鹤,乍一看觉得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她心不灵手不巧,委实难以应付这些手工,折出的纸鹤也是各种歪瓜裂枣。 凡事不应该拘泥于表现,形式问题还是不应过度注重的,能用才是最实际的。雨歇沉吟着,指尖一动,在纸鹤上寄了心音,又施加了法术,纸鹤被赐予了灵力,抬起小小的脑袋,咯吱咯吱舒展了翅膀,晃晃悠悠地从她手上飞了起来,在她头顶晃了一圈之后,又慢悠悠地落在了桌面上。 雨歇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手指在海纳上来回磨砂。 那里放着师傅给她的一瓶金丹,还有余下的一些紫竹精露。此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再回来? 她将两瓶净瓷小瓶放在了桌上,转身就走,人到门口又折了回去…… 就算日后有了可以保护他的人又待如何?还不是整天被那些小妖怪抓!到时候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还能不能收回来!这花费了她和师傅大把心血的东西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些小妖怪!还是她收着好了,顶多再麻烦一点,日后多跑跑腿算了。 就当是……就当是还债吧! 雨歇收起了那两瓶净瓷小瓶,放回了海纳之中。这才起身推门出去,顺带阖上了门扉,驾云直奔山海妖界青丘境地。 …… 玄奘回来之时,天色已晚,他脚步比起平日里有些快,衬着身后是大片盛放的暮色。 踏进门洞,腊梅树下的藤床已经不见。 他穿过天井,推门进去,房内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徒留一室冷清。 原以为早已习惯这样的冷清,却不料在短短两月之内,竟会突然变得不适应。 他坐在了春凳之上,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只小小的纸鹤从茶壶后头探头探脑地伸出小小的翅尖来,看了看他,似乎在犹豫眼前这个是不是它要托话的人。他伸出手,手心朝上,纸鹤于是受到了鼓舞,扇动着小小的翅膀飞到他的手中。 他将它举起来,女子清脆的声音从纸鹤尖尖的喙里清晰地吐露出来。 “玄奘……我有事,先回妖界了,你……你要好好听你师傅的……” …… 她从来只做自认为是正确的选择,从不曾去考虑他的感受。 或许也考虑了,只是在现实面前,她学会更多的,还是逃避。 青丘 青丘虽在妖界,但又不完全是在妖界的。 当年黄帝与九黎族首领蚩尤大战,黄帝十战九败,最后涿鹿一战中借助了帝女旱魃的力量反败为胜。蚩尤失败被杀,被斩于青丘,灵力外泄,布在了青丘的土地之上。青丘灵力之丰沛,使之一度成为众妖垂涎争夺的宝地。后来九尾一族凭借其强悍的实力以及绝对的运气,以暴制暴压制了众妖怪,在青丘土地上率先划地为王,繁衍生息,建立了九尾之国。 九尾一族虽然强悍,但也并不是没有对手的,虽是最具仙缘最受上天庇佑的种族,但还不至于独领风骚一枝独秀。山海妖界群妖荟萃,没有可遵守的人类的规矩,也不像神仙一般道貌岸然,都是最简单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同样拥有绝对强悍的实力并且数量之多足以自成一族的便是蛇族和狼族。 自从青丘被九尾所占后,为了防止其他同样强悍的妖怪的觊觎,素来以狡猾著称于世的狐狸便在青丘张开了结界,使之脱离了现世。 蛇族也有意于青丘宝地,无奈失了先机,争夺无望,自此之后便在西山山系的騩山之地定居下来,从此与九尾一族各据一方。而从始至终,騩山早有天神耆童管辖,神族天性喜静,本不该让妖族进入管辖区,不知为何却并没有阻止。当然,蛇族找到宝地的同时也意味着自愿接受了耆童管束。相比之下,完全由九尾主宰的青丘之地则显得惬意得多。 而妖狼一族则在青丘附近另辟了一处荒地,自此居住下来。狼族没有蛇族那般具有令人忌惮的毒性,与九尾又有近亲关系,一直以来,便也是相安无事。 …… 青丘与妖界唯一的交接处是一条极狭长的山谷,名曰朝阳。 通过长长的朝阳谷,雨歇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狐族生性浪漫,最是喜爱桃木,如今这漫山遍野尽是一大片灼灼盛开的桃花,花团锦簇,烈火一般一路摧枯拉朽地烧下山来。青丘是块宝地,物产富饶,景色优美。山与树相生辉,远山层峦起伏,云雾缭绕,虽在妖界,乍看上去倒真有那么些仙境的感觉。只是这仙境如今平添了许多凡间的繁华气息,一路上张灯结彩,路边的桃花树旁树立的涂着红漆的长杆上挂着绣着“囍”字的大红灯笼,桃花红艳,彩绸更甚。千里桃林,尽是一派喜气。 一群唇红齿白的红衣小童在桃花树下抱着丝竹乐器吹拉弹奏,好不热闹。 桃林之间有各色人来来往往,有狐族的,也有狼族的,甚至还有些散仙,都是收到请柬前来祝贺的。 雨歇在桃林之间踱着脚步,慢慢走着,恍惚想起第一次来青丘的情景。 那时她还正值青春年少,纯洁稚嫩得很,根本架不住狐狸的连哄带骗,被拐到了青丘看了一场晴天下雨,狐狸嫁人。那是她头一次来妖界,慕名来看慕笙笙的大姐,传说中最有可能修成仙体的,美丽又强大的白狐新娘,慕箫箫。 结果却大失所望。 红盖头下的新娘子娟秀可人,莹白如玉,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清秀佳人,放在人间那也是上等的资质,在一干众生之中绝对会是佼佼者也,但与传言中的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却并不符合。或者说,传闻夸大了现实。 谁才是六界最美丽的人?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每个人审美不同,评价的标准不同,心目中的美人自然也就不同。曾有个好事者权衡了利弊,干脆评出了六界各自的第一美人,一时之间倒是受到了各种赞同。 神族高贵典雅神圣不可侵犯的耀月神女白曜,魔族妖媚清纯气质复杂的妖后澹洲,仙界美绝人寰引人犯罪的嫦娥仙子,妖界蛇蝎心肠手段毒辣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慕笙笙,以及阴司神秘到百闻难得一见的殷荦荦,虽美得各有千秋,可都是不可多得,独一无二的。雨歇也是在那一次初见了传说中的第一蛇蝎美人,慕笙笙姑娘。结果是她技不如人,悲剧地差点被活活挖出了蛇胆给人家补眼睛去……更悲剧的是,她居然还要靠狐狸来救。 耻辱啊耻辱! 当然她也彻底见识了这世上的事情果然不都是空穴来风,说此人蛇蝎心肠那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虽然……时隔许多年后,她们因缘际会而不得不生活在一起,彼此间更加深刻地了解了对方之后,发现竟是意外的臭味相投。雨歇才终于明白,所谓的蛇蝎心肠根本就不是因为她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而是因为此人完完全全是……三观不正神经大条。 雨歇于是再一次颠覆以往树立的观念,皮相往往会影响人的正常判断。 她能说慕笙笙纯粹是比常人要抽一点么? …… 远远便听到了曼妙的歌声在空中回荡: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 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 雨歇自顾自行走在桃林之间,匆匆直往慕笙笙的闺阁,熟得简直就像是漫步在自家后花园一样,心里也不是不感慨的。如今,这一代剩女慕笙笙姑娘终于要嫁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这么的家门……不幸。自此以后恐怕要遭不少罪了。 万幸的是,这万年祸害又少了一个,连带着这世间都太平了不少。 只剩下她一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好不可怜呢。 第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16 第十八章 雨歇站定,仰头望着那系满了彩绸的高高妆阁,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时之间有些踟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都一千年没有来找过慕笙笙了,毕竟当年的事情……好吧,她心里有愧。如今见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没等她想好,妆阁里头便传出了慕姑娘非常具有穿透性,清脆无比的娇嗔声。“来都来了,还赖在外头做什么?难道想站在那里过夜不成?” 雨歇一怔,立刻认识到她说的是自己。 里头又发话了。“还不给老娘滚进来!” 真是……无比熟悉的语气啊! 雨歇讪讪地摸了一把鼻子,小媳妇一样认命地进了妆阁。 推开门的一刹那,雨歇便被这满眼的大红大紫给闪瞎了眼。 真的是金碧辉煌奢侈万分…… 慕姑娘的审美,果然是从始至终没变过啊。 雨歇正感慨,高挑玲珑的暗红色身影便从那一面六扇,绣着大团大团富态娇艳牡丹花的屏风后头蹿了出来。雨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胸前已经中了招。 慕笙笙姑娘纤纤玉指毫不留情地直戳雨歇的胸膛,戳一下念一句。“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终于舍得回来了是吧!” “我没……”雨歇想要狡辩,已经晚了。 慕笙笙霸气无比打断她,继续往死里戳。“老娘不还说不得你了是吧,不就一不小心发了一下火,值得你记恨我记恨了一千多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啊东西!一千多年来你还真就狠得下心来一次都不肯回来看我啊!要不是老娘放下身段亲自来请你,你是不是打算连老娘的婚礼也不来参加啊!你没良心啊没良心啊!” 雨歇连连败退,低头求饶。“冤枉啊冤枉!” “冤枉你个头啊!还敢在老娘面前喊冤,当老娘是傻的啊!”玉指更加戳得更加凶猛了。“你倒是说说,老娘的信笺什么时候传给你的!你妹纸的不提前赶来也就算了!还敢来迟!你作死啊你!” 雨歇哇哇大叫着躲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错了我错了……过去皆是我错了!现在我依然错了!笙笙大姐,小人真的不敢了!小人认错啊!”这一声凄厉的,只差没有立即跪地求饶了。 慕笙笙不屑地收回手指,“谁稀罕你认错!” 雨歇点头如捣蒜,“是,是……” 慕笙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没骨气,依然是这么一个受气包的样子!别人看到了,指不定又以为是老娘在欺负你呢!” “是是是……” 一记白眼横扫千军。 雨歇立马改口,“不是不是……” 慕笙笙不理她,自顾自坐到铜镜前,修长的腿闲闲一架,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眼朝雨歇斜斜一眄,“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死过来帮老娘上妆!” 雨歇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慕笙笙无疑是美丽的,平日里最喜欢穿一身暗红的袍子,多了些阴森魅惑的气息,又加上行事确实有些毒辣,毒美人的名号也就是由此而来。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美,尤其是这一头长发,乌黑顺滑,浓墨一般,冰绡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雨歇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 雨歇一手握着那手感良好的长发,一手拿着玉梳梳着。“对了,你的仆从呢?怎么都不见人?”这大婚在即,怎么连个梳妆打扮的嬷嬷都没有?冷清得有些过分了。 慕笙笙慵懒地眯着眼睛,随口答道:“全部被我遣出去了。” “为什么啊?”雨歇困惑侧头。 “你不是要来了么,还用她们做什么。”这话说的端的是一个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雨歇默了一默。 或许她应该再晚几日过来的才是啊! 这厢慕笙笙叹了一口气,已经发话了。 “方才我说的那一些……” 雨歇摆手,善解人意地表示,“我懂……” “其实都是我的心里话。” 雨歇顿时犹如吞进了一只大头苍蝇。 慕笙笙一挑眉,全身炸毛,语气尖利。“怎么,你不服?” “……我服。” “这还差不多。”慕笙笙满意地喟叹一声,眯着眼睛心安理得享受雨歇的全套服务。 雨歇:“……” “你也别觉得冤枉。”慕笙笙眼尾一扫,道:“你可算是没良心一点的了。当初那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还以为你都习惯了,犯得着与我置气置这般久么?” 雨歇心里颇有感触,放软了语气,感慨道:“我没有……” 慕笙笙立即一记眼刀杀过来。“还说没有!你若是真的一点都不埋怨我,这千年来怎么也不见你主动联系过我一回?你总是这般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口蜜腹剑……” 方才感伤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个无影无踪,雨歇默了。 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优点她怎么不知道? “……傅惜年呢?他还好吧?我一路下来,怎么都没见到他?”雨歇随口转移话题,傅惜年于是中枪。 慕笙笙又翻了一记白眼。“他自然是极好的,好到老娘要嫁人了都懒得来看我一眼。” 这话里的怨气,听着有点重啊! 雨歇按捺下激动的情绪,平静地追问道:“他怎么了这是?” 慕笙笙凉飕飕道:“还不是跟梧桐林凤凰族的纯情小母凰搞上了。天天在那里上演一出女追男的戏码,看着也揪心的很。” “傅惜年他……凤凰?”雨歇颇感意外。“我还以为他这样子没情趣的人不会惹什么桃花债呢。” “谁说不是呢,害我当初还那么担心他会嫁不出去,一个人孤苦终生。”慕笙笙的表情很是受伤。“结果倒好,他的动作比我还快,我平日里原来是小看了他!” 你这究竟是在气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 慕笙笙食指点唇,作回忆状。“大概是七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只是那时还不显,两人分分合合也闹了好一阵子……也就这两百年有了苗头……”触及雨歇充满了八卦意味的眼神,慕笙笙道:“哎呀,老娘忙着谈情说爱呢,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去在意这么多不相干的事情啊!那么关心自己去问他好了,他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才怪! 他会鸟她才有鬼。 她以前可是一直被他无视过来的。经那一事,恐怕是直接从无视升华到仇视了。 雨歇沉吟。“我怕是找不到他……” 慕笙笙削了她一眼,“怕什么,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不成?他的窝就在这里,再怎么走也总归会回来的。待会我带你去他窝里等着,保不准就等到了。” 雨歇满脸黑线。“别,你还要忙着嫁人呢……你若是不见了,新郎那边可该怎么交代?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慕笙笙顿时霸气侧漏,势不可挡。“作为老娘未来的夫婿,若是连等那么几年都等不得,老娘要来何用?” 雨歇:“……” 可怜的新郎官,她要为你哀悼。 “想什么呢!……看你这副表情,肯定又是在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雨歇一囧,随口便道:“在想傅惜年呢。” 慕笙笙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不妨头发还被雨歇抓在手里,这一扯,扯得头皮都麻掉了,一时间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倒是将雨歇吓了一大跳,猜不准她究竟是哪根筋又犯抽了。 “你你你你……”慕笙笙情绪激动,无法言表。“原来你喜欢的是傅惜年呢!” 雨歇:“……” 她果然太了解慕笙笙了,这还不叫抽,什么才是抽呢! 慕笙笙恍然大悟,“我就说么,当初那小子每次看到你的表情都这么奇怪,还联合你来骗我,现在人家美貌如花的小凤凰倒追他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始终都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急死人。我原先还以为他是不是那个什么的有问题呢,正担心得不得了,差点就忍不住叫他扒光了叫我好好瞧一瞧呢……原来你们早已经情根深种珠胎暗结了啊!” 雨歇膝盖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不起。 什么叫作珠胎暗结嗷嗷嗷!妹纸的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 慕笙笙继续臆想。“哎,我真是笨,这都没有看出来……那时还只是觉得奇怪,他那么冰块一样的人什么时候会对其他雌性另眼相待了?也就和你相处时还像个人……扒拉扒拉……” 雨歇解释无能,“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像个人。” “那不一样!我和他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几千年的交情在那里垫着呢。你一个不明生物横空出世,居然与我取得了同等待遇,你说着能一样么!” 不明……什么? 雨歇眼角狠狠一抽。 怎么办?她真的很想狠狠揍一顿这个猥琐无比的傻大姐! “好了好了,瞧瞧你那傻样,一脸受气包子似的。我不就和你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么?这么较真做什么?那家伙虽然看着还能入眼,放到外头去也能勾搭几只没见过世面的小雌性,你可不一样。那样子光风霁月的人都没入的了你的眼,遑论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慕笙笙连忙住口。抬眼从铜镜里打量了一下雨歇,却见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玉梳,梳着头发,两眼茫茫然,分明就是正在走神的样子! 慕笙笙红唇一抿,毫不客气捅了她一肘子。 “你方才说到哪里了?想傅惜年那见色忘义的家伙做什么?” 雨歇默默咽下一口血,面无表情道:“不过是觉得奇怪……傅惜年是狼族,自然是胎生的。凤凰虽是神物,但终归是禽类,自然是蛋生的。他们若是真的成了,日后要生孩子,应当是怎么个生法?这孩子又该是个什么样的长法?是像狼呢还是像鸟?不管是狼头凤身还是凤头狼身,想来都是销魂无比的。” 慕笙笙默了默,一个爆栗送了过来,“瞎想什么呢!你这是存心诅咒老娘不是?” 第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17 第十九章 慕笙笙默了默,一个爆栗送了过来,“瞎想什么呢!你这是存心诅咒老娘不是?” 雨歇无端被骂,心酸地捂住额头,一脸莫名其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慕笙笙蹙起蛾眉,叉腰瞪她,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好不凶恶。“冤家!你难道不知道老娘嫁的是谁?” ……这个,还真不知道的那个说。 当然她很清楚,如果她敢说实话的话,保准是会死的很惨。 雨歇托腮回忆了一下那纸鹤传达的,只因通篇都是华丽丽的废话,她本就是拣着听的,此时还真的有些想不起来了,看了她一眼,不太确定试探着报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号。“可是不灭仙君?” 看慕笙笙的表情,雨歇知道自己人品爆发了。 慕笙笙一副“算你还识相”的样子,又道:“那你可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 雨歇诚实地摇了摇头。这种私密的问题,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慕笙笙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瞧你这孤陋寡闻的样子就知道你不会知道。” 那你还问!她已经孤陋寡闻很久了好不好。 雨歇:“……那你说,我听着。” 慕笙笙托住香腮,无限忧桑。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是根草……忘了什么草了,总之是素菜类的就是了。若真是按你说的,那我日后的娃岂不得是狐狸的头草的身子,或是草头狐身?好歹日后要叫你一声姑姑的,你不能这么诅咒它。再说,我又该怎么生这怪胎?难道是在头顶开花结种子么?” 雨歇虎躯一震,默默咽下一口黑血。 这是你未来的男人和孩子,为毛你还如此淡定?! 慕笙笙叹气,“我是狐狸,他是杂草……,虽然听着惊心了一点,但是荤素搭配,刚好能一锅煮,其实也是蛮合适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雨歇:“……” 果然合适,荤素结合,营养均衡。 慕笙笙阴测测一笑。“日后若是谈崩了,但凡他有哪点对不起我的,我就夺了他的内丹,将他吃了,指不定还能长些功力什么的。” 雨歇毫不留情打击她,“人家好歹是个仙君,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你吃掉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吃了谁呢?你这算盘恐怕不会太如意,做人做妖,还是现实点来得好。” 慕笙笙不满反驳,得意地昂起尖尖的下巴,“你听过动物吃草,可听过什么草吃动物没?” 雨歇默了一把,“……猪笼草。” 一巴掌狠狠拍在胸上,慕笙笙怒目相视,义愤填膺。“拐着弯骂老娘呢!老娘家那位长得白白嫩嫩香脆可口,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没品级的草!” 雨歇捂着脆弱的胸口泪奔。 现在这世道,说个实话都不容易!狐狸护短果然都是有缘由的! …… 雨歇其实很无耻,她对付玄奘法明的手段就可见一斑。 但是再无耻也无耻不过狐狸和慕笙笙。从某个层面来说,雨歇的某些方面特质还是从这两只身上传承下来的……虽然她本意上并没有想要继承传扬这种气质,但是挡不住潜移默化的杀伤力。 她一直都是一只柔软的姑娘。也因此,很容易被同化。 这绝对是个悲剧。 …… 青丘是个好地方,尤其对妖怪来说,在这里修炼绝对能够事半功倍。 但即便如此,雨歇还是不太愿意留在这里。 这一点,想来慕笙笙也是如此。 …… 慕笙笙的父亲慕卿是青丘如今的首领,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大女慕箫箫年纪最大,早在许多年前便嫁了人,夫婿是入赘青丘的,为此背地里也有一些妖怪说三道四。不得不说,八卦这种东西,人也好,妖也罢,人妖也是,都是万分热衷于谈论的。 以前雨歇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自然也偶遇过几次,但是并未深交。那是个中年男子,惯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很是朴素,毫不浮夸。长得也是一般,在人群中都不算突出的。但是,却有一身儒雅干净的气度,笑起来淡淡的,但是让人觉得很温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样的人很难不让别人产生亲近之感。 而多数时候,他是和慕箫箫一同出现的,两人在桃林里舞剑弹琴,煮酒下棋,倒也是分外的琴瑟和鸣。 雨歇有些羡慕。 慕笙笙的大姐生性有些冷淡,与妹妹本来就不亲厚,再加上慕笙笙的个性,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往来。慕笙笙对这个大姐也是不置可否,但是对这姐夫却是难得的好态度。慕笙笙眼光好,会识人,虽然平日里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来……但是能够被她认同的,那定然就不会是宵小之辈。 雨歇于是对他更加添了几分好感。 相比之下,慕笙笙算是一个异数,从小与家人关系不亲厚,族人又忌惮她,在青丘并没有真心相待的人,除了傅惜年……嗯,不才还有一只她。 青丘的狐狸有九尾狐和普通狐狸之分,但总归都是白狐一类。能够在青丘成为王族一样的存在,慕卿自然是九尾狐一脉。慕箫箫如此,慕瑟瑟亦如是。 唯独慕笙笙是个特例。 她是黑狐。 传说中比白狐法力更高,破坏力更强,也更容易堕入魔籍的黑狐。 雨歇将之理解为基因变异。一般基因变异都是进化的一种表现,很少又不好的。对于种族观念淡薄的雨歇而言,她并不觉得妖魔就比神仙低一等。还是那句话,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 如今慕笙笙也要嫁人了,族里便只剩下一个待嫁的小三妹,大名瑟瑟。 雨歇有些感触,这三姊妹的名字……实在是……实在是…… 慕卿那只老狐狸该是有多么的喜欢乐器啊? …… 小三妹很是天真烂漫,对人间充满了各种向往,对那人间的书生也是充满了各种期待,满脑子想的都是情情爱爱……估计是折子戏看多了的缘故。恰恰她自己长得也不像是妖怪那般,身上见不着一丝妖气,柔柔弱弱娇羞不胜,娉娉婷婷,带着一股子病气,还爱穿一身素到不能再素的白衣,兼之平日里说句话都像是唱戏一般,整个人更像是折子戏里头的女主角。 不过偏偏她是最得慕卿老狐狸喜爱的,几乎将她当作手心里的宝一样哄着。 雨歇有幸得见过这位青丘最受宠的小公主,那厢一开口,她当即就中了枪,被她那酸得掉牙的语调给伤到了,几乎是溃不成军。 也终于明白了慕笙笙为何如此不待见这个妹妹,恐怕除了这个妹妹跟自己不是同母所出之外,这个性子也是一大重点。 作为一个正常的妖怪,实在是很难待见这样子的奇葩啊! 雨歇沉吟,她对这种“纯真”到让人发指的姑娘实在是不感冒。真的不知道身为一只妖怪,天真烂漫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好吧,作为一只不那么天真烂漫的老妖怪,她这样子可能是在嫉妒。 终归不是一路人,以至于雨歇虽然在青丘住过一段日子,但是与这小三妹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不过再怎么泛泛,雨歇在这里住了几日,也不应该一次都没碰见。换作别人还属正常,偏偏瑟瑟姑娘是那种存在感很高的物种,这就大大的奇怪了。 青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躲个人,还是不那么容易的。她一时好奇,随口问了一个伺候她用膳的小妖精,不料那娇娇弱弱的小妖却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儿也不敢说。 雨歇于是真的好奇了。 等到见了慕笙笙时将这话儿同她一说,慕笙笙姑娘跷了个二郎腿,一脸无所谓道:“还能如何,就是跟人私奔了呗。” 私奔? 私奔! 这姑娘可真奔放啊! 雨歇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跟谁?” 慕笙笙一记白眼飞过来,不耐烦道:“跟人!” 雨歇张了张嘴,还要再问。慕笙笙以眼神打断她,“别问老娘是哪个人这种蠢问题,这世上那么多人,老娘怎么会知道是哪个?” 好吧…… “这是妖界,哪来的人?” 慕笙笙更加不耐烦了,“她自己有腿,还能拦着她不让去人间不成?” “慕……首领不管么?” 慕笙笙一口咬下一只娇艳欲滴的樱桃,朝着她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她那不着调的性子像谁?” “好吧,我错了。” “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我当你也是被她吓怕了的。”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雨歇叹气,实事求是道:“原本见着她对傅惜年还有那么点好感,怎么如今说私奔就私奔了呢?凡间的那些男子真的就有这么好?” “好个屁!”慕笙笙鄙视她,犀利指出,“这世上的男子还不都是一个德行!你指望哪只猫不偷腥,哪只狗不吃屎?唯独出了那么个好的,偏偏还……” 雨歇抹汗,弱弱地提醒道:“你家那位难道不好?你都愿意嫁给他了。” 慕笙笙慢悠悠地换了下交叉的长腿,“你当我慕笙笙是什么人?有老娘坐镇,他就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雨歇:“……” 第二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18 第二十章 婚期将至,慕笙笙终于完全没自由了。 雨歇表示……很欣慰。 慕笙笙再怎么任性,也有个限度,何况这个限度还是她的婚姻大事。整日里被一大帮美艳的嬷嬷拖着试穿嫁衣,教习一些闺房之事,委实是脱不开身来陪雨歇。她向来强悍无比,奈何这群有着少妇外表妖婆内心的教习嬷嬷更加强悍,简直就是凶悍了,气势上远远超过慕姑娘。一旦慕笙笙有什么不合作的地方,统统叉腰瞪眼使出车轮战术轮番轰炸。 慕笙笙敢怒不敢言,这嬷嬷都是族里的老人,平日里的祭祀婚庆教习之事统统是由她们负责的,是族里资历最大的。又有几个是从小将她带大的,她不好出手伤人,一时间想不到办法,也就消停了下来。只是威逼利诱雨歇留下来陪着她一起受罪。 雨歇扁扁嘴,在一边好笑地看着慕笙笙吃瘪,感觉分外新奇。御姐再强,在太后级老女人面前,还是弱爆了么。瞧她平日里欺压自己的那副模样,所以说,现世报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存在的。 …… 门外传来了扣扣的敲门声,“嬷嬷,我们准备好了。” 为首的嬷嬷霸气地一挥手,“那还愣着干嘛,进来吧。二姑娘都等不及了呢。” 门被推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雨歇反射性地看去,见那对男女穿得轻薄,但都是难得的好相貌。正想着这是做什么?便见几个嬷嬷分外协调一致地将那绣着牡丹花的屏风搬了开去,露出里间的朱红色的雕花木床。那对男女对望一眼,也不顾在场这么多人,随手解了腰带,松垮的衣衫扑簌簌落地,里头竟是一丝不挂。漂亮男女相拥着上了床,开始各种不和谐动作。 雨歇在她们搬开屏风的时候就有了预感,等到这预感真的灵验的时候,不由瞪大了眼睛……话说,这狐族的婚前教习,还真是高档啊高档! 她目不转睛看着,津津有味地欣赏这活色生香的现场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慕笙笙有些薄怒,红了一张俏脸。“叫他们下去!这是我的地方……”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二姑娘你也别害羞,有什么好别扭的呢,这种事情早晚都是要经历的,对女人而言,不都是这样子么……你也要学着点啊,到时可以取悦自己的夫君。” 慕笙笙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取悦他?他取悦我还差不多!” “瞧二姑娘这话说的……”美艳嬷嬷轻扭腰肢,“男人么,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德行,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他宠你时可以对你千般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你。他不爱你了,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你抛弃,去寻找他的第二春第三春第四春……这可是男人的通病。嬷嬷们都是过来人了,这一点可比二姑娘要知道得透彻啊。不过二姑娘也莫要太担心,以二姑娘的美貌和身段,再稍微学了点这些功夫,还怕仙君去打野食不成!” 慕笙笙霸气凛然,眼中凶光四射,“他敢!我就算什么都不会,他照样不会去给老娘拈花惹草!” “想不到二姑娘平日里看着还挺娇媚大胆的一个人儿,没想到在这事上竟然清纯懵懂得很呢。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掩饰你现在害羞的心情呢?” 众嬷嬷笑得花枝乱颤。 一人难敌众口,舌战群儒简单,但是舌战群妇……还是八卦之极的妖妇,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慕笙笙幽怨的目光又扫了过来。 雨歇掏掏耳朵,直接当作没看到,她能够在这里陪着慕大小姐忍受这些八婆的荼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别指望她这样娇弱的姑娘来跟这群强悍的八婆对战,她敢保证不出一个回合,自己这身细皮嫩肉都会被咬得骨头都不剩。 …… 一个嬷嬷突然转过了头来,锐利的眼睛牢牢地盯住雨歇,“哎呦”了一声,“大家瞧瞧,雨歇姑娘看得多精神呢!” 众嬷嬷闻言,齐刷刷扭过了头来看她,绿幽幽的目光一时间统统胶在了她的身上。 雨歇表示压力很大,额头有冷汗流过。 “可不是么!”众嬷嬷附和道。 ……这还真是躺着也中枪,雨歇矜持地保持沉默。 “雨歇姑娘觉得好看么?”一嬷嬷笑得分外慈祥,“是不是对这男女之事也感兴趣呢?” 雨歇:“……”好看?不好看?傻了才会回答这种问题。 “雨歇姑娘这年纪也不小了,放在人间那也是老姑婆的年龄了。哪怕是在这妖界吧,你见过有哪只妖怪这么大岁数还没有涉及那男女之事呢?这么多年来,也不见雨歇姑娘同异性有过什么接触啊?依我看呢,如今也正是时候了。” 老……老姑婆? 雨歇虎躯一震,禁不住想要仰天长啸。 我=凸=!她分明还正值青春年少! “雨歇姑娘莫不是至今还是个处吧?瞧这小脸红的!” 众嬷嬷暧昧地看着她,各种笑。 雨歇解释无能了。 但是老妖婆这种生物并不会因为雨歇一味沉默而对她失去兴趣。 一个美艳的大胸嬷嬷掩唇轻笑,“这小姑娘长得清清秀秀的,面带红潮,怕是正到了思春的年龄。”她媚眼一勾,“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嬷嬷我可以亲自教导你这翻云覆雨之事。” 雨歇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鳞片统统竖了起来。 另一个嬷嬷推了她一把,娇嗔道:“就你爱闹,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经,吓到人家小姑娘就不好了。” 雨歇感激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便听那后来的嬷嬷笑眯眯道:“我狐族有的是大好的男儿,要不姑娘去挑几个试试味道如何?” 挑……几个? 我=凸=! 你以为是大白菜啊! 雨歇面无表情地瞪着一群唧唧喳喳将她团团围住忘记了本分的女人,慕笙笙幸灾乐祸的目光闲闲扫来。 你不仁我不义! 雨歇面上做一副娇羞状,双颊上飞起两抹红霞,糯糯道:“笙笙啊,人家许久没有见到傅惜年了,此时分外想念那冤家的味道呢,一炷香的时间都等不及了,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不去见,思之如狂!不行了不行了,人家一定要立刻见到他,省得被那小凤凰给勾去了……我可走了啊。” 傅惜年与雨歇不清不楚的关系,当年她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么一提点,瞬间是灵台清明。一群嬷嬷顿时表现出原来如此的样子,秉着绝不耽误人家姻缘的原则,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雨歇顺利突破重围,脚步不顿头也不回离开妆阁。 身后传来慕笙笙的怒吼:“你给老娘滚回来……”淹没在了一片说教声之中。 …… 雨歇是拿着傅惜年当借口的。那是因为虽然在青丘呆了许多年,但私下里她跟那群骚包又自恋菊花盛开水仙环绕的雄狐狸没有一点的交集。只能说,尽管她长了一张很善良的脸,但是一点都不妨碍她不那么善良的内心流露。她唯一熟一点的也就是傅惜年……还有慕卿。 好歹是在青丘的地界上混日子,雨歇不可能完全无视这个荒诞的地头蛇,更因为他是慕笙笙的父亲,多少也有点了解。 但是,她还不至于傻到拿慕卿做掩护的借口……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嬷嬷们就不该是那种暧昧又理解的表情了。 她承认自己对那只老狐狸没有一点点的好感,甚至还恶念丛生。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老狐狸的眼皮底下讨生活。 现世报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而且万分灵验。 雨歇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凑巧,她刚出门,还没拐出一里地,便碰到了傅惜年。桃花树下缓缓走来的少年……岁月静好,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印迹,依旧是当年张扬不羁的模样。他的脸颊线条很分明,像是一刀,一刀雕琢出来的,眉眼生得过分凌厉,斜眉入鬓,眼睛狭长,眸色又是极黑,还不爱笑,平日里那斜飞的眉毛压得很低,让人不敢逼视,一看便是不好相与的。 唯一不同的是,便是眼眸深沉了许多。 岁月能够改变记忆中的故人。一千年过去,有些人多了一双沉寂的眼睛,有些人少了一些张扬,多了一些稳重,有些人比以前更加落寞……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她也是……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狐狸说过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才是最幸福的。 报应来得太快,挡也挡不住。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慕笙笙是直接臭骂了她一顿,虽然语气很重,但是至少能让她心里舒坦一点。傅惜年却是截然两种反应,不说不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因此,相比于慕笙笙而言,她最怕见到的还是傅惜年。 也许……她就是传说中的欠虐体质? 傅惜年迎面走来,雨歇想躲都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低着脑袋当作没看到。正忐忑不安,却见他神情淡漠,好似根本就没看到她一样,就这样慢慢地与她擦肩而过。 好吧,她还担心他会仇视她来着,原来还是一如既往无视她啊。 雨歇叹了口气,这样也好……简直就是再好不过。 正打算离开去散散心,手腕猝不及防间被拉住。 雨歇一惊,下意识想要甩开,少年淡淡的声音在头顶传来,“有空么。” 这话里不容辩驳的语气……她能说没有么? 雨歇乖乖点头。 “那就好。” 好……好什么? “跟我走。” 雨歇:“……” 这绝对是他第一次主动邀她,她自然是没有道理拒绝的,更何况,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但是面对如此反常的他,雨歇缩了缩脖子,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19 第二十一章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桃花林中,谁都没有说话,静得可以听清风在林中穿梭的声音。粉色的桃花瓣被风卷起,悠悠地落在了地上,满地落红堆积,踩上去是松松软软的一片。 傅惜年走在前头,雨歇惴惴不安跟在后头,闹不明白他究竟是想要说什么话? 好吧,其实她大概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 只是,宁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一路纠结下来。 傅惜年突然停住脚步,颀长的身躯站在盘根错节的古老碧桃树下,雨歇险险刹住脚步,一眼便看到他身后桃树下已经长了青苔的石碑,上头刻着“陶库”二字,字体遒劲,清晰可辨。 陶库是青丘的藏宝之地,也是历代德高望重的九尾狐的埋骨之地。妖虽有远远超过人类的寿命,但毕竟不能永生,死依旧是必然的结果。狐死首丘,入土为安方是正道。 还有一点,陶库是青丘的禁地……也正因为是禁地,所以平日里少有人来。 有什么话非得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谈?真是令人不安呢。 雨歇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后。 长久的无言相对,雨歇只觉得进退维谷,坐立难安。熬不住了终于想要开口打破这难言的沉默,要打要骂要宰要割全随他的便,只是不带这么冷冻她的! “雨歇,我向来不喜欢你……你知道。”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雨歇懵了一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么美好的环境……要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啊!实在是……太失礼了! 雨歇默了默,“我知道,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除了慕笙笙那瞎了眼的还一直说傅惜年对她特别之外,稍微有长眼睛的都看得到。他对她的怨念绝对不是一点点的强烈,若是真要算特别的话,也只能说是特别歧视……不,应该是无视。 他慢条斯理罗列她的罪状,“你长得一般,并未有出彩的地方,资质差,偏偏又不肯努力,法力也不强,只想着得过且过,还时常惹麻烦,连性子都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雨歇沉默,你该是有多恨她啊! 傅惜年转身看着他,眼里有隐隐寒光,语气平淡。 “我一直觉得你配不上他,他原本是那样的一个人……而你的存在,只会拖累他。” 被一刀戳中死穴,雨歇软趴趴地低下头,语气瞬间弱了下来,“我也不想……” 他显然不想听她说那些无用的话,毫不客气打断她,“当年的那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因为你的缘故,他付出了太多。而那一些,本不是他该承受的。” 雨歇很丧气,“我知道……”慕笙笙告诉过她。 傅惜年盯着她,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慕笙笙告诉你,他为你毁了野水涯,是么?” 雨歇盯着自己微微翘起的靴尖,“是……” 他冷静地问她,“那她可有告诉你,他为何会去毁了野水涯?” 雨歇的身体僵了一僵,只觉得浑身发凉。 他收起眼底的一丝嘲讽,语气咄咄,“你可知野水涯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不管不顾毁了它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你可知他分明有上百种方法解除那禁制,为何偏偏就选了那最极端的一种?” 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那你可知他分明那般担心你,为何会在那种时候抛下你独自在妖界不管不顾?” “……我不知道。” 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这样的辩解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 他靠近她,眉眼锐利异常。“你难道不想知道?” 雨歇无意识地后退,浑身微微颤抖。她不是软弱的人,但是,此时却是畏惧了。真相被血淋淋地揭露在眼前那一刻的感觉从来都不是令人愉悦的,她已经害怕了。 “傅惜年,你别说了……”她在恳求他。 他却无视她的示弱,踩着她的痛脚不肯松开,“你害怕!你在怕什么?你有什么可怕的!” 她浑身都抖了抖,声量不自觉提高了一点,“傅惜年,别说了!” 他步步逼近,下了结论,“雨歇,你在逃避。” 他冷冷地压低眉梢,“你莫不是以为,你真的逃得了?” 雨歇被逼得节节败退,直到退无可退,双手碰到那长着青苔的石碑时,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之间,与他对置了一个方向,被他活生生逼到了死角。她深吸一口气,拨开他的身子。 “傅惜年,我该走了。” 她没有走成,傅惜年并没有想要放过她。他握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可以将她的肩胛骨碾碎。 “你从来没有想过吧。” 他冷冷地说,几乎要将人冻成冰块,“即便你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也从来不愿意去想是么?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人,即便是死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根本就不会在乎,不是么?”他的语速并不快,几乎可以说是缓慢,那一字一顿像一把把小锥子,一下一下地敲进她的心里,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回荡。 怎么会不在乎?怎么会不在乎! 雨歇终于是被逼得红了眼,无患在体内嗡嗡挣鸣,“不要逼我!” 她不是受虐狂。如果不是心里已经认定慕笙笙傅惜年是她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确实是她有错在前,理亏在先,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真的关心那人,有足够的立场来为他鸣不平……她断然不会这么委屈自己。除非她心甘情愿,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让她受委屈的人。 她太爱自己。 他轻嗤,缓缓松开她,站直身体,“你果然无情,懦弱又可悲。” 雨歇闭眼苦笑,“我是懦弱可悲……即便你如今这样逼我,我都不敢动手让你闭嘴。傅惜年,你不是慕笙笙,你比她更狠,更懂得伤人。一千年前,你就想这样说了吧,何必要等到现在才说出来?你压抑了很久了吧?这又是何苦。你憋得难受,我等着这一天,心里也闹得慌。” 他直言不讳,“我只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心。” 雨歇弯了弯唇角,有些自嘲,“现在看到了?你觉得我有心么?” “有,”他难得肯定了她一回,“但远远不够。” 雨歇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一直为他觉得不值。这世上比你优秀的女子大有人在,他为何独独选了你?” 雨歇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他挑眉,“我问过他,你可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她不想知道。 “他说……她们再好,不及你万一。” 傅惜年垂下眉眼,“他那时的表情,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 雨歇的手在衣袖之下握成了拳,“够了!” 傅惜年压低眉,视线凌厉地扫过他,“雨歇,他不需要你的愧疚。” 可她除了愧疚,还能给什么? 他突然收回目光,“收起你的表情,我不是他。” “傅惜年,那样恨我的话,你大可以直接杀了我。你这样有意思么?” “没意思……我原本是想杀了你,送你去陪他。”他说得很直白,“可不管他在哪里,还是不是他,都不会希望看到你受到伤害。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雨歇无力地看着他,“傅惜年,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我一开始便知道会付出这样的代价,我……” “你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你会放弃当初的选择,眼睁睁看着你的师傅去死?”他冷然看着她错愕的表情,“雨歇,不要欺骗自己了。遑论在你心里,他至始至终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即便是相干的,谁又能比得上你的师傅?” 雨歇倏忽抬头,声音克制不住有些发抖:“你……你那天也在?” “倘若我不在,便不会知道这真正的缘由……雨歇,是你和司命一起害了他。” “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雨歇闭上眼睛,掩住满身疲惫。“傅惜年,你想要说的我已经明白了。你若是觉得这样伤我能让你痛快点,你也已经做到了。我累了,今日,便放过我吧。”她从未想过要害他,但是最终,他却是毁在她的手上。这样的触目惊心,她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肉做的心是会疼的,她也不是铁石心肠,那人这样对待她,若是一点都没有感动,那也是不可能的。便是因为那一点感动,那一点愧疚,还有……那个他用命换来的承诺,这一千年来,他不好,她又何尝惬意过? 做一只没心没肺的小妖不好么?她是多么希望回到从前,回到那段被瞒在鼓里无忧无虑的岁月。情爱最是伤人,不管是爱的,还是被爱的,统统在这场棋局中被伤得体无完肤。 她不是圣母,她心里有怨……可是,她能怨谁? 多希望自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可她偏偏不是。既不敢爱,也不敢恨。错的那人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她连找一个怨恨的对象都找不到。真是可悲得荒凉! 无知的人,果然是最幸福的。 …… 第二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20 第二十二章 每个人都有过无知的时候,当她开始怀念的时候,那便是真的老去了。 雨歇从没有像此刻那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不再复如当年,也再回不到当年。 可是,即便再让她选择一次,她又该怎么做? 是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不留下一点疑惑?还是继续过她懵懂无知的生活?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知道越少的人越快活,活得也越久。这世上知道得多,还能快快活活活下来的,要么就是太强大的世外高人,要么就是狐狸这种超脱于世的变态。 她感觉到自己向狐狸又靠近了一点点…… 她面无表情瘫着面孔看着傅惜年。不是因为生气不快,而是真不知道此时该做一副什么表情才合适。 傅惜年回看他,声音低了下来,也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雨歇,当初我并不看好你们,也没有人看好你们,包括你自己。你看着最傻,其实谁也没有你聪明通透……也没有你无情。自始至终,唯一一个苦苦挣扎,想要就这样走下去的的,便只有他自己……他太累了。今日我伤了你,日后你便不再欠我,我们两清了。至此以后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再干预。” “但是雨歇,欠了的总归是要还的……不要忘了那日你对司命说的话。这一次,别再让他受伤。” “惜年……惜年……傅惜年,你在哪?傅惜年,你快出来。”娇美清澈的女声从重重桃花之间传过来,并不突兀。 傅惜年的脸色变了一变,有些许的无奈。 这是雨歇第一次瞧见他露出这样子温暖的表情,想必来人是那还未露过面但已经让人如雷贯耳的小凤凰。 他看了雨歇一眼,转身就走。 雨歇这才察觉自己已经有些虚软,几乎要站不住,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傅惜年蓦然回头,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只望你能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这个世界,不管是妖怪还是凡人,谁又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谁不曾在现实面前低过头,违过心? 她是有心的,若是无心的话,慕笙笙也好,傅惜年也罢,敢这么欺负她,她即便打不过,也一定要给他们下绊子让他们尝尝教训!若是无心的话,她对狐狸的纵容又是为了什么?明明狐狸曾经那样对待过她……若是无心的话,她又愧疚个什么劲?这些年来,拼命弥补又算什么?她对那人并非毫无情意,否则也不会想要还债。若真是一个陌路人倒也罢了,她根本就不用去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即便那人是为了她而死的。 她是有心的,只是那心太小,恰恰只装得下几个她在乎的人,其余一切都被她拦在心外头。她可以对在乎的人掏心掏肺,也可以将不在乎的人视若无物。 她不是圣母,甚至不是一个好人……她只是一个妖怪。 谁能要求一只妖怪有情有义慈悲心肠? 不也太可笑了? ……可她现在在做的,不就是她最嗤之以鼻,最可笑的事情? 年少的我们都渴望成长,可真的等到长大了,再也回不去那年少时光时,又有几人不怀念曾经的天真快乐? 成人的世界,总是背负了太多……她想要抛下,却怎样都抛不下的责任。 五日很快便过去了。 成亲那日,慕笙笙任由嬷嬷们梳妆打扮,难得乖顺了一把。看来新郎也是个差强人意的,否则慕笙笙姑娘也不会如此听话。 雨歇叼着一只桃子,坐在一边咔嚓咔嚓地卖力啃着。慕笙笙嫌弃的目光时不时瞟来,雨歇直接无视之。 妆阁外锣鼓滔天,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在外头敲敲打打,丝竹唢呐齐奏,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妆阁里除了慕笙笙和雨歇之外,只剩下一个看起来很是老实木讷的嬷嬷,其余的都被慕笙笙以强硬的手段打发出去了。 心灵手巧的嬷嬷为慕笙笙上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浓妆,眉眼处更是细细勾勒,黛眉如远山,凤眼朦胧,眸子里水光弥漫,烟雾迷蒙,很衬容色艳丽的她。 嬷嬷连声夸赞新娘子漂亮,是她亲手送出的那么多新娘子中最漂亮美艳的。 慕笙笙笑,转过身看雨歇,摆出一个媚眼如丝的娇俏表情,“雨歇,我可好看啊?” 妖界排行第一的美人,自然是极好看的。 雨歇难得真心诚意了一把,“保准新郎官看到迷得神魂颠倒,找不到北。” 慕笙笙挑眉,“我问你好看不好看,你提那厮做什么?” 即便是要出嫁了,慕姑娘你还是要这么抽么! “好看!”雨歇重重叹气,“没见过更好看的了!慕笙笙姑娘的美貌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沉鱼落雁举世无双!” 慕笙笙挑眉,“就你嘴甜,尽说些不着调的。” 雨歇默默地吐出一口浊气……笙笙姑娘啊,你真的没有见到那位梳妆嬷嬷煤炭一样黑的脸么? 窗外的锣鼓愈发热闹了。 嬷嬷拿起那红盖头,想要替慕笙笙盖上。“二姑娘,吉时到了,快下去吧。” 慕笙笙手一抬制止了她。“你出去。”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严肃,嬷嬷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慌忙道:“姑娘你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乱子啊……” 雨歇瞥了慕笙笙一眼,你这前科看来不少啊! “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让你难做的。只不过如今我出嫁在即,就想对她说几句体己话,马上就会下来,你先去门外等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奈何慕笙笙的名声委实太差,嬷嬷也不是个识相的,磨磨蹭蹭不愿意走。“姑娘有什么话便直说好了,咱们同是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难得遇见个这么不上道的,慕笙笙于是恼了,一拍桌子怒道:“谁是女人!谁是女人!老娘还是黄花大闺女!现在我要你出去,你走不走!” 雨歇:“……” 嬷嬷的脸“唰”地白了个面无人色。“老奴嘴笨,二姑娘别生气了。” 慕笙笙轻哼了一声,缓了缓脸色,道:“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那新郎官是我慕笙笙亲自挑选的,老娘还会退货不成?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嬷嬷偷觑一眼慕笙笙,又看了看雨歇,连声道是,识相地退出了妆阁。 等那嬷嬷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深处,慕笙笙径自走上前来,开门见山道:“我这几日被那些老女人缠得紧,也没时间照看你,瞧你如今这一张扁了的包子脸。怎么,傅惜年那家伙找过你了?可是受委屈了?” 雨歇一愣,真没想到她临嫁之前想说的竟是这件事,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我没受委屈。” 慕笙笙玉指一扬,直戳她的脑门,“得了吧,你们都是什么臭脾气老娘还不清楚。傅惜年那家伙都憋了一千多年,不让你受点委屈怎么可能啊,想想都对不起他自己。” 雨歇默,既然知道你还问! “好了好了,你也别太在意他说的,他那人从来都是这样,平日里闷骚得要死,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跟他在一起实在是闷得慌啊!偶尔说话了,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那一种。老娘当年也是受了他不少窝囊气的啊!”慕笙笙一脸同仇敌忾。 雨歇侧着脑袋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慕笙笙姑娘的归纳果然无比强大! 慕笙笙严肃地叉腰,“今日个是老娘的婚礼,不管你现在是什么心情,都必须给老娘笑得开心一点!不可以败坏了老娘成亲的兴致,知道了么?!” 雨歇:“……一切听慕姑娘的。” 慕笙笙满意地收回目光,“这还差不多。” 嬷嬷叩门提醒,“姑娘,下头在催了,快出来吧,错过吉时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慕笙笙随手拿起那精致的红盖头便转身出去,白皙的手碰到门扉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她回头,“雨歇,不是所有人都会站在原地停留不前。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生。趁现在还来得及,抓住了便不要放手了。人也好,妖也好,这一生难能回头。别让自己后悔才是正经。这个道理,你懂。” 雨歇轻轻颔首道:“我懂。” “那便好。”她笑声如风中银铃,毫无忌讳,清澈而洒脱,带着那几分神似的不羁,“老娘总算能够安心嫁人去了。” 她在喧嚣之中快步离开,一身红衣被疾行的风卷起,美得触目惊心。 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之际,雨歇快走两步,喊住她。“笙笙,你可还记得……” “什么?”她回头,笑意满满,几乎要溢出来,眼底没有一丝阴霾。 “……没什么。”雨歇停住脚步,隔着长长的楼梯,轻轻笑道,“不要因为你的相公是朵娇花而怜惜他,尽情蹂躏去吧。” 慕笙笙嗔她,眼波流转,一刹那流光溢彩。“这还用你说。” ……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 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 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 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 她一身大红如火的衣衫,在漫天桃花之中,踩着悠长的歌声渐行渐远,脚步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个人……是希望见到这样的慕笙笙吧? 那么那个秘密,她便将它永远烂在肚子里,再也不去想不去提及。毕竟,她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而如今,她很幸福。 第二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21 第二十三章 慕笙笙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雨歇心里也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当年的事情始终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根刺,也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天堑鸿沟,非如此不能释怀。 傅惜年这一顿骂,放下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已……更还有她。她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妖怪,这点用心,她还是懂的。只是……这也在她心中埋下了更大的谜。如若她一直没有勇气去翻寻那个答案,那么,这终将缠在她的心中,一生不得释怀。 从青丘出来之后,雨歇踯躅了良久,咬咬牙,驾云乘风去了紫竹林。 玄虚之境是她的第一个家,那里几乎包含了她童年所有的回忆。花落轩是她的第二个家……虽然现在还是她的家,但是,却并不像以前那般了。她不能再如从前一样闯了祸就想着往那里跑,躲在阿玥和师傅身后,让他们给她收拾烂摊子。人总归是会长大的,何况她是妖。妖怪不比人,没有任性的权利。 而紫竹林,可以算是她的第三个家。 这有点鹊巢鸠占的嫌疑。 因为紫竹林原本是那个人的居所……只是他现在不在了,这里便空置了下来。周边布置的结界强韧无比,一般人根本无法进来,连不那么一般的人恐怕都是进不来的。光凭这一点,就足可以护她周全,何况这里灵气充沛,连南海落伽山普陀崖上的紫竹林都不一定比得上,集日月之精华,是炼制金丹的好地方,还有上乘的紫竹精露可以采。自那以后至今,她便一直居住在这里,无人打扰。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了那个人的影子。她有时会想,这么一个地方,究竟是要一个怎样的人才能住得? 可是住得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习惯了这里的清雅无尘,也习惯了这里的孤独寂静。 雨歇从精致的竹屋里拿出一把小小的花锄,慢悠悠出了门去,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株标了记的紫竹,她绕着那直入云霄的竹子看了半天,直到看到那标记时才勉强确定,这就是当年那细细瘦瘦的小竹竿……也不过百年时间,怎么就长成这般壮硕的模样了? 真是……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忙活了半天,才从竹下挖出了三坛陈年桃花酿。桃花是紫竹林后山采来的,那一片桃林是后来才开辟的,吸收了这里的灵力,一年四季灼灼地开着。前些年雨歇炼丹之余闲着无事,一时脑抽便去采了些桃花做了酒酿,如今百年已过,她便想着挖出来尝尝,权当是庆祝自己总算是甩下了一个包袱。 雨歇不讨厌喝酒,甚至还有些喜欢,但也仅仅只是有些喜欢而已。她是万年不变的小酒量,怎么练都练不大,这实在是让人懊恼!好在她酒品好,从来不耍酒疯,每每喝醉也不过是睡上一觉的事情。也因为如此,她的这一项爱好得以保留。 那在地底酝酿了百年的桃花酿果然是馥郁芬芳,一开坛便透出一股醉人的甜香。雨歇顾不得会不会弄脏衣裳,抱着那酒坛子靠着紫竹便灌了一大口。酒水很是甘冽,带着点薄薄的桃花色。她大口大口喝着,只觉得那凉凉的酒水在胃里点起了一把小火,吞吞地烧了起来,那温度传到四肢百骸,让她通体舒畅,全身都产生暖洋洋的错觉。 那本天书真的没有骗她…… 醉死过去之前,她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她仿佛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里,那个腼腆的少年隐在迷雾的后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语气诚挚得几乎让她心碎,“雨歇,我想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人,还是妖,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微微的弯下,带着难以掩饰的期许与紧张。 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简单干脆,不留余地。 少年的身影被烟雾渐渐湮没,只余下一道残影。 她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身影,他却消失在了岁月尽头,徒留下她一人站在迷雾中间,惘然若失。 场景倏忽变化,烟雾退散,统统笼成了他眼底的阴霾,他将她压在身下,面目褪尽了年少时期的青涩,身侧是燃尽的一排红烛,他一手扼住她的脖颈,在她耳侧低喃,“为何,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 …… 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雨歇从梦里惊醒,头痛得厉害,环望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唯有头顶有光线透进来,她还有点宿醉,并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顺着本能便朝着那光爬了过去。外头光线很亮,雨歇的眼睛眯了眯,好一会才适应过来。这才看清这是紫竹林里头,她的身侧还躺着那两个东倒西歪的酒坛子。而她爬出来的地方……雨歇回头看了一眼,彻底囧在那里。 好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的酒品,看来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好的。偶尔发发酒疯,爬进酒坛子里睡觉什么的,还算是值得原谅的。 也亏得她命大,竟然没有泡死在那酒坛子里。果然老天爷还是十分有眼的。 雨歇化出人形,头痛扶额,缓缓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雨歇,你终于醒了啊~人家好担心你喔~”伴随着这让人恶寒的话音,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电光火石之间蹿了出来,直扑雨歇怀中。她根本不防会有这一招,加上身子虚软迟钝,根本没有躲闪的力气,猛然之间被扑倒,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让她一阵头晕眼花。 狐狸两只爪子扒在她的肩膀上,涎着一张尖尖的脸凑到她的面前,伸出红彤彤的小舌往她唇角舔了一舔,眯着眼心满意足地喟叹道:“啧,是上等的桃花酿呢。” 雨歇只觉得脑中有一根非常粗壮的筋“吧嗒”一声断成了许多截,怒火中伤不可遏制,理智神马的统统消了个干干净净。 “杏南岳!!!”一声怒吼带了十成十的杀气,四下里鸟兽惊飞。 狡猾是狐狸精的普遍特点,无耻则是狐狸的专属特色。 狐狸轻巧地跃到远处,避开雨歇的攻击,娇羞地蹲坐在她对面的紫竹上,将那柔弱的紫竹生生压出一道极其圆润的弧度。 “不要这么温柔地唤人家的名字,人家会害羞的。” 雨歇乌云罩顶,提起一只酒坛就朝它扔了出去。狐狸微微一侧,躲开了。雨歇气得直接用化出尾巴一扫,将那剩下的两只酒坛统统甩了出去。狐狸连连躲开之后,捂嘴微笑,“雨歇对人家好热情喔,人家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呢。” 雨歇咆哮了,“滚!” “凡间有句话是打是亲,骂是爱。原本我不明白,如今我可是懂了的。”狐狸抱住自己毛绒绒的尾巴,娇羞无比地抛来一个媚眼,“原来雨歇如此默默地爱我啊,还一直给我暗示呢,可怜见的老人家我到现在才领会过来,真是太羞涩了。” 雨歇阴沉着脸孔露出獠牙,恶狠狠低吼:“去死吧!” 狐狸笑得更美了,“雨歇这是在害羞么?瞧这小脸红的~” 不要误会,那是因为气的。 雨歇深呼吸,勉强忍住宰了它的冲动,语气不善,“司命辛君,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出来就行,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戏弄于我。” 狐狸瞠大眼睛,笑得天花乱坠,“司命辛君什么的,实在是太见外了。” 成大事者,往往是能够忍他人之不能忍。 雨歇觉得,她大概真的不是成大事的人。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不过区区小妖,别的不行,唯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可不敢高攀司命辛君。辛君也犯不着跟我玩这些虚情假意的游戏,我自认玩不起,也玩不过你。辛君究竟想来做什么,便直说了吧,犯不着这般拐弯抹角。”话里带刺,针针扎人得很,她那欠扁的语气比语言本身还要具有杀伤力,便是再厚的脸皮,照样是捅穿不误。 好吧……她大概是低估了狐狸的脸皮厚度。 狐狸眯眯琥珀色的大眼睛,“人家当然是担心雨歇,寝食难安昼夜难眠,所以才来看看你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瞧瞧人家为了思念你,愣是瘦了好几圈呢。”狐狸突然捂住自己的小心肝,做沉痛状,“可是没有想到在雨歇心中,竟是如此看待人家的好意的,人家真是很心伤啊很心伤~呜呜呜呜,人家好痛苦喔。” 雨歇默默撇过脸。 “人家对雨歇可是真心实意的,雨歇为何要如此看待我呢?你我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两小无猜毫无间隙~雨歇怎么可以这样而已揣度人家的良苦用心呢?你这一睡可是睡得有些久呢,人家也是担心雨歇会不会一睡不复醒么~结果却被如此对待,人家的命真的是好苦啊……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心里一紧,瞪它一眼,“你说我睡了多久?!” 狐狸掩嘴偷笑,“雨歇果然是不记得了么?” 雨歇一眼都懒得施舍它,从地上爬起便直接走开,“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自己会去看。” “雨歇睡了很多年了喏。”狐狸在她身后幽幽地说道,“这人间……恐怕早已不复当年了呢。” 她一僵,快走了几步想要离开,身影却蓦然顿了下来,手掌慢慢握成拳。 “杏南岳……那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将我托付给傅惜年?” 狐狸摇摇尾巴,敛了眸光,慢悠悠道:“看来他终究是告诉你了呢……雨歇真的想知道?” “啧,你可真的愿意承担这真相揭露之时所需付出的……代价?” 第二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22 第二十四章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 千层汹浪滚,万迭峻波颠。 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 雨歇眼前便是这一片滔滔江水。 她是循着那半串星月菩提子的感应来的,结果却断在了这里,再无了线索。 此时望着这望不到头的江水,她一时也搞不清状况。 雨歇顺着河岸慢慢走着,想着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不过走了一里地,便看到了前边草木掩映中竖立着一块石碑。雨歇心里一动,吧嗒吧嗒跑过去,拨开那杂草,只见到那古老的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三个大字乃是“通天河”,十个小字乃是“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竟然是……通天河呢! 这么有名的河,雨歇自然还是记得的。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没有夸张到一睡就过去了个百八十年。杏南岳那厮果然是吓她的。 不过,菩提子的线索断在了这河里,雨歇沉吟,也就是说,玄奘现在已经落入那鱼妖手里了? 呃……那她是帮,还是不帮? 话说,有那只无所不能的猴子在,她其实并没有帮忙的必要吧?反正这总归来说不过是佛祖的一场游戏,自然是不会让玄奘真的被吃掉的。即便是那猴子打不过妖怪,也会有人来 正犹豫着,那边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着是两个人的,一人脚步声轻,一人略重些,两人一路叽里呱啦地说了过来,像是在讨论什么话题。可惜那声音被河边的大风吹散,七零八落听不分明。雨歇只抓到几个关键词眼……师傅,二师兄,水怪。 大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雨歇毫不犹豫,连忙拈了个诀,隐了身,悄无声息地躲在一边。 他们脚程极快,方才听着还在几里之外,也不过眨眼功夫,一下子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雨歇抬眼远望,将两人的身影尽收在眼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人俱是行色匆匆,表情严肃得吓人,看得出情况确实有些棘手。 毫无疑问,来人正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 雨歇望着那一只长得不甚威武的猴子少年,微微有点囧。传说中的雷公嘴什么的都是浮云,孙悟空的原形虽然不算俊美,但是离丑陋也相去甚远,只能说还算是非常成功的……猴子。如果撇去那些有些过密的金色毛发不说的话,那就是个非常接近于人的……猴子!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孙悟空看着更有些摧残妇女的资本。 而旁边那一只男子很是魁梧高大,偏偏顶着一张小有姿色的面孔。他身披一领鹅黄氅,长了一头蓬松张狂的红焰发,一张薄唇殷红似血,一双细眉凤眼,看着有些刻薄,不是长命之相。 这位显然不是猪八戒。 她不确定的目光落在他颈上挂着的骷髅项链时,不由窘住了。 话说,这位面相不善的同志竟是传说中老实敦厚的沙悟净么? 看着很有些违和感呢。 那个非常具有个人特色的猪八戒去哪里了?雨歇拍拍脑袋,努力回想剧情,可惜时隔太久,来来去去总归不过是寥寥几个片段,一时也拿不准了。 她悄悄地凑了过去,伸长了耳朵。 “大师兄,如今师傅和八戒都被那水怪抓去了,我们该如何是好?”他的声音跟身材不那么符合,反而跟脸孔很是相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阴柔。 雨歇哆嗦了一把,默默缩回了脑袋。 孙悟空团团走了一圈,沉声道:“我不善水性,若是鲁莽下了水,缚手缚脚反倒会愈发不利。我知你和八戒是惯水之人,如今八戒被抓了去,只好你去下头将那水妖引上岸来,到时我在岸上再来一个守株待兔,将那水怪打个措手不及,你说这般可好?” 沙悟净的回答她没有细听了,雨歇在一边沉吟,倒是忘记了孙悟空是山里的猴子,再怎么厉害,让他下水委实是为难了一点。她在心里思索了一番,下了决定。等那两人走开去勘察地形之时,雨歇纵身跃下了水中。 若说善水性的话,她绝对是不差的。既然来了,好歹做点贡献,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帮点小忙也是不在话下的。 通天河水很急,靠着人形在水中游走还是有些吃力。雨歇偷懒,便露出了半边原形,双腿化成了长尾,随便一摆便能游出数十米,果然是方便了许多。就这样游走了百十里远近,忽然抬头望见一座豪华的楼台,正门牌匾上有“水鼋之第”四个赤金大字,很是富丽堂皇。 门外并没有小妖巡逻,守卫并不森严。但是她如今这副模样还是打眼了一点。她是来偷偷救人的,还是低调点的好。她倒是想要学学孙悟空经常干的那样,变成小虾小蟹混进去都可以。无奈的是……除了原形和人形,她并没有掌握七十二变这门高端技术。 雨歇叹了口气,书到用时方恨少! 旋身化作了一抹青烟,雨歇从门缝里钻了进去,顺着横梁慢慢游走。相比于门外的冷清,门里热闹得有些过分了。雨歇游到正厅时,便瞧见那只奇形怪状的水怪大模大样地坐在上面,脸上还有四根肉肉的胡子无风自动,光看外表实在不像是个有脑子的……也许妖也不可貌相,雨歇暗暗揣测,搞不好此妖是内秀也说不准。 一只更加奇形怪状的斑衣鳜婆坐在他的侧手,神态高傲得意,嚣张得很。一群小鱼小虾站在下头,排列成两行,吵吵嚷嚷商议着唐僧十八烹。 雨歇撇了撇嘴,陈玄奘是那么容易吃的么!要吃也该是她先吃啊!他那身细皮嫩肉可是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凭什么要便宜这些小虾米?不过,这群杂七杂八的小妖怪连人形都没有化出来,顶了一张人不人妖不妖的脸。作为一只纯种的大妖怪,她委实产生了一种由衷的……自豪感。 作为一只善良的好妖怪,雨歇对人肉这种东西并没有兴趣,听这群傻缺兴冲冲地讨论了半天,她打了个呵欠,沿着横梁滑出了大厅。等到了立满红珊瑚的后花园,瞧着四下无人,雨歇现出了原形,摸着颈边的菩提子,闭上了眼睛。菩提子没有丝毫反应,雨歇有些恼。如果不是确定玄奘是被那妖怪抓住了,她还以为他现在还安然无恙呢。 当初给他菩提子就是让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叫她帮忙的啊,他如今这不声不响的,究竟算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菩提子之间本身便是有感应的!雨歇挑了挑眉,循着那感应走了过去。 一路上简直是畅通无阻,她几乎懒得花费法力隐身下去了。结果等真正到了那里,才发现有两个虾兵蟹将来来回回地巡逻。 这算是……聊胜于无么? 雨歇叹了口气,太侮辱她的能力了!拈了个诀将他们弄晕了过去,雨歇入了那房中。 一眼便见到被人用破布塞住了嘴巴五花大绑成粽子模样只露出一只销魂的肚子的人形猪头生物。 雨歇一愣,“猪八戒?” 那猪原本凶神恶煞地哼哼唧唧,如今乍然听到有人叫他,偏偏四下无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雨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隐身中,瞧着四周无人,便旋身现了形,走到猪八戒面前,“别看了,我在这里呢……你是猪八戒吧?是就点点头吧,我好确认一下。” 人形猪头生物见到来人竟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还张口叫出了他的名字,愣了一愣,思索了一晌,这才点了点头,只不过眼里还有两分警戒之色。 “哎……八戒啊,你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啊!”雨歇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连连喟叹,“我原本以为你是一只没脑子的猪,现在看到你,我才知道我错了。” 八戒的耳朵无声无息地竖了起来。 雨歇弯唇一笑,诚心诚意理直气壮表示,“世人都误解了你,你分明就是一只很有脑子的猪!” ……这有差么? 猪八戒:“……” “我是来帮你的,你相信我是好人么?如果你相信,你就点点头,然后我会救你。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是么,如果你不相信……”雨歇眯起眼睛,铿锵有力道:“那就算了!我们朝天,各走一边。我会当作没看到你的,到时候你被那些小妖怪抓去宰了煮了煎了炸了烤了吃了我都不管。” ……他真的有选择么? 雨歇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那你相信我么?” 八戒忍辱负重,点了头。 雨歇满意地哼哼两声,“那好,我现在就帮你把那块布拿下来,你可千万不要叫喔。”她阴森森地补充一句,“如果你敢叫,我就立马人道毁灭了你!” 八戒默了一瞬,猛摇头。 雨歇于是撇撇嘴,伸出两只指头,万分嫌弃地将那块颜色可疑的破布从他嘴中拔了下来,随即甩在了一边。 八戒得了空,低声吼出一句,“姑娘,请快救我师傅。” “你师傅在哪?他没跟你关在同一处?”她方才将四下里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玄奘的痕迹,连菩提子的线索也再次断开了。 八戒以视线示意雨歇,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就在那后头的石匣子里关着呢!姑娘再不救他,我怕师傅受不住啊!。” 雨歇回头,果然看到正中间放置着一个石匣,状如石棺材,足有九尺长短。雨歇一囧,从方才到现在,那里愣是一点声响都没有,这么关着,该不会闷死吧? 雨歇淡定地收回眼光,对着猪八戒的脸郑重其事道:“你方才选择相信我,那就请你相信到底吧。你师傅我自然是会救的,待会便会趁乱将他送回岸上去。你师兄师弟在前头跟那水妖缠斗,你师兄不善水性,你待会就过去帮他们,可好?” 八戒方才点头,雨歇随手一挥,解了他的五花大绑。 八戒告谢之后,深深看了雨歇一眼,也不逗留,便转身跑出去了,留下雨歇一人呆在当场……这呆子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了? 她长得真的就那么像个好人么? 雨歇不自在地摸摸脸,这不科学! 第二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23 第二十五章 那石匣子置放在那正中间,本是极其显眼的地方,但是也正是因为太显眼了,反而容易被忽略掉。方才雨歇进来时,只往那里瞟了一眼,便被那甚是引人注目的八戒给吸引了过去。 雨歇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想要去翻开那匣子,手指刚碰到那匣子冰冷的表面,便感觉到了不对劲,指尖似乎有微弱的电流流过,一阵酥麻,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噌”的一下连忙缩回手,捂着手指按在胸口,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光滑的石匣子,心里感慨万千,怪不得这里守卫那么松懈。原来,这石匣子里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现在的妖怪真奸诈! 实在是……太不讨喜了! 禁制什么的,非得花心思去解才成,猜谜一样,最讨人厌了!何况这匣子上的禁制以防御为主,没有多少攻击力,但是也因为这个原因,解起来特别麻烦。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雨歇更热衷于用蛮力解决,直接一尾巴拍碎最为干脆!但是如今玄奘就在这匣子里头,她要拍碎那匣子容易,手起刀落,也就几秒钟的事情。但是要保证里面的人还是完整的……就有点太考验能耐了。雨歇自认虽然已经很牛叉,但是离牛\逼哄哄还是有些距离,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死要面子逞英雄的好。谋杀圣僧这个罪名……啧,剐了她都担当不起。 她试着挪了挪那石匣子,结果意外发现那看起来还算是轻薄的玩意竟然是出奇的重,以她的一身蛮力居然也未能挪动分毫,就好像它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 将玄奘连人带匣子的想法,于是扼杀在了摇篮里,连个泡泡都没冒出来。 真是……太伤自尊了! 雨歇偷偷抹了一把辛酸泪,这年纪果然是白长了!估摸着全部都长在腰上成赘肉了。 好伤感的说…… 这种情况,再急也没用。 雨歇于是干脆利落地不着急了,缚着手像个老学究似的,绕着石匣子慢吞吞地转着圈,视线时不时地落在那匣子上头,心里头各种打算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最保底的情况,就是等那水怪饿惨了自己来打开匣子,她就躲在这里,趁他打开的那一瞬间,将玄奘救出来。 这想法简直是,太完美了! 咳咳……不是她想得太简单。她好烂不计总算是个大妖怪,虽然大的只是岁数……别的不行,对付这种连原形都脱离不了,还要靠着吃人来维持灵力的小妖怪,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这样效率会不会太低了一点? 雨歇沉下心思索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光滑的匣子上摩挲,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她瞪大眼睛,话说,这禁制似乎有些,熟悉……似乎,似乎她曾经见到过? 雨歇半蹲下身子,手指在石匣子上头摸来摸去,来来回回地抚弄。折腾了良久,那个最初的想法终于在脑海之后慢慢成形……我凸! 这玩意不就是……改良版的困龙阵! 雨歇无语望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到哪里都会碰到这玩意? 作为一只不是那么成功的妖怪,雨歇可以说是缺点无数,不过那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她很懒,阿玥当年教她阵法布局破解之道时,她也是有听没听,能偷懒则偷懒。不过这都无所谓,以她的程度,她的对手也不会是特别可怕刁钻的,太刁钻可怕的也不可能拿她当对手。毕竟,她是那般纯洁无害来着! 一般的阵法恐怕都挡不住她的一尾巴。唯一一个死穴,就是眼前这困龙阵。 专门为了对付他们这一族而研究出来的阵法,掌握了他们几乎所有的缺陷,加以利用成了制敌的法器,根本就不是一个尾巴能够拍碎的。两相对抗,她的尾巴反被拍碎的可能性还比较高一些。 当初跟着阿玥在古籍上读到这个困龙阵,说它如何如何厉害时,她还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觉得研制这个阵法的人绝对是个心理变态,怎么偏偏就这么针对他们一族?莫不是有什么夺妻杀子的过节不成?不过也总觉得这跟她的生活离得太远,这阵法厉害是厉害,但是布阵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她哪有这么倒霉,刚好被人家这样陷害。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就是这么倒霉悲催的。 人品差也是一种不可抗力。 往事不堪回首。 雨歇叹气,她当年在这阵法上吃过亏之后心有余悸,被那人救出来之后便缠着他要了破阵的方法。如今……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这个阵法比困龙阵可不知弱了多少,用原先留下来的破阵法器简直就有点杀鸡用了牛刀的感觉,根本就没有费什么力气。等那阵法消失之后,原本光洁无比的石棺表面仿佛一下子就灰暗了下来。 雨歇握了握拳,用力推开那石匣的盖,那人的身形从黑暗之地一寸一寸露了出来。 他穿着一袭青灰色的僧袍,已经有些旧了,但是依然干干净净,没沾上一点尘污。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石棺之中,面上神情安宁静谧,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八年未见,他更成熟了一些,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几乎能够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岁月的沉淀。 雨歇呆了呆,心跳漏了一拍。 ……不会是真的,闷死了吧? 她一步一步蹭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往他的鼻下一探,呼吸很浅,但是平稳,只是有些微弱。雨歇眉头倒竖,生生拧成了一个小八字。才八年不见,他的身体怎么就差成这个样子了?! 真是的真是的!这家伙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吧!再好的体质也经不起他这样糟蹋的啊!她那么多年的辛苦就这样付之一炬了,怎么能不心疼啊!雨歇只觉得有股抑郁之气从胃里蹭蹭蹭地往上冒!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僵硬地从海纳戒里掏出金丹,将他从石匣子里扶起来,拿瓶嘴对准他的唇,就打算囫囵乱倒一通……垂下眼,恰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醒了!”她的语气依旧不那么好,但是较之前稍稍收敛了一点。“你身体很虚弱,把这个吃了!” 玄奘看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反驳,只是垂了眉眼,道:“贫僧自己来。” 雨歇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将那白玉小瓶塞到他的手中,自己站到一边去,语气还有些发硬,“喏,你自己吃吧!吃三枚就好。” 他服完金丹,将那白玉瓶子递还给她。雨歇接过,随手便丢进海纳里头,死死地盯了他一眼,目光扫到他手腕上的菩提子时,心里头愤懑不满的情绪终于爆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忍了忍,没忍住,就干脆顺应了心意脱口指责道:“我给你菩提子是让你有危险的时候告知于我的,我也好及时来救你。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啊?明明被抓了也不见你来求救啊。你真的不要命了么?” 他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晦暗不清。 “施主,言重了。” 年少时,那双眼里有一汪溪水,清澈中带着些倔强,虽然生涩,但是纯粹。而如今,却是她再也看不透的深潭。 雨歇有些发愣,她的仓惶一梦之间,便是凡人的悠悠八载…… 她竟然给忘记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些急促,听着是一堆人,脚步沉重,不像是法力高的。雨歇方才一门心思破阵去了,现在又一门心思闹脾气了,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外头的动静。如今她竖起了耳朵,这才听得外头隐隐有打斗的声音,隔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唯独兵器相撞时的声响还能听得见,看来前头孙悟空他们缠斗正酣。 那么谁会来这里? 雨歇一咬牙,不管是谁来这里,今天就算是撞在枪口上了!老娘她今日个心情非常不美妙!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玄奘,他依然静静地看着她,神情淡然,处变不惊。雨歇顿时觉得自己气虚了,纠结了一瞬弱弱开口,“好吧,其实我是来救你的。你的几个徒儿现在应该正在前头和那个水妖缠斗,估计他们现在也该察觉不对劲了。追兵马上就到,现在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你忍着点。” 她上前,正想替他施个术法,那头的赶来的人已经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带头的雌性趾高气扬,声音万分尖利,直直刺破长空。“哪来的野妖怪,竟敢觊觎我家的和尚!不要命了这是!”她冷哼一声,凸出的大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早看到那猪精逃了出去便知道不对,果然被我猜中了!” 来者正是雨歇有一面之缘的斑衣鳜婆。 雨歇:“……” 她这种有身份的大妖怪,怎么可能会是野妖怪! 对待这种无知小妖,作为一只有见识的大妖怪,最适当的方式应该是无视之。 雨歇手指灵巧翻动,已经施出了结界,将玄奘护了起来。 那斑衣鳜婆见雨歇不理她,顿时觉得人格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叉着水桶粗的腰身,阴阳怪气怒叫道:“小的们,还不快将那个丑女人抓起来,别让他们给跑了!谁要是放跑他们,就没有肉吃!” “是!”一听到没肉吃,情况顿时严峻了,简直就比死了爹妈还要可怕。虾米们沉着一张脸,举起那叉子便朝雨歇刺来,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群情激昂,看着雨歇的样子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肉的诱惑力果然是无穷限的! 雨歇眼角青筋暴跳,丑……女人么?! 她哪里有丑哪里有丑! 生平最恨这种自己长得奇形怪状还好意思说别人丑的! 雨歇咬牙切齿,“欺人太甚!”她出离愤怒了! “雨歇……” 雨歇恶狠狠回头瞪他一眼,“不许拦我!谁拦我我就灭了谁!” 第二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第二十六章 同为水族,秉持着同类不宜“过度”相残的原则,雨歇发了一把几乎要泯灭的善心,难得没有下狠手,用尚且保留了的两分顽强理智,只将那斑衣鳜婆胖揍了一顿,顺带将那群饿红了眼的小虾米打回了原形,用水草绑成一串,栓在了门上客串风铃。 雨歇满意地拍拍手,理理衣衫,带着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玄奘出了房中。 对于玄奘的反应,雨歇觉得挺奇怪,确切点说,是不理解。她原本以为他会不畏强权不惧威胁,像个老妈子一样劝阻她杀人的……好吧,是杀妖。 但是他没有。 莫非是这几年下来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终于学乖了吧? 圣僧也是会怕的啊! 这么想着,她也就释然了。 释然的结果就是下狠手的时候少用了一点劲。没办法,打架的时候没人在一边拦着起哄,感觉真是十分的不得劲。 孙悟空他们在前头打架,雨歇自然不会去凑那个热闹,直接从后门走人,避免被无辜波及。 大难临头,多数水妖都出去应战了,就算没应战,也都过去凑热闹了。如此一来,整座宅邸反而空了下来,后边根本就没人。即便是有,也都是一些没什么能耐的小虾小蟹……这种等级的,雨歇还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她一路风风火火大大方方地走下来,畅通无阻,都没遇见半只拦路虎。等离开了那宅邸出了结界,江水从两边迅猛地涌来,通天河水流湍急,暗流丛生,不比寻常,行走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何况还带着一只拖油瓶,雨歇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一副不惊不喜,不惧不怒的模样,委实是让人看着蛋疼。 雨歇心中一动,嘴角微微勾起,扭了扭腰,骤然之间现出了巨大的尾巴,银白色的尾巴在她身后来回摇摆,像一条巨大的银带,摆动之间带出巨大的水花。 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旁边那只依然熟视无睹。 雨歇撇嘴,将尾巴扒拉到了前头,献宝似的摇了摇,幅度之大,生怕他没看见。 她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的不怀好意。那表情,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我可是有尾巴的人喔!” 玄奘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说话。 被这般无视,雨歇恼了,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的尾巴么?” 玄奘颔首,道:“贫僧看到了。” 雨歇期待地瞅着他的侧脸:“……难道你就没点表示么?” 玄奘回头看她,不说话。 雨歇斟酌着酝酿出一句话,“你好歹做点凡人见到妖怪时的正常反应啊!你这个样子,很伤我作为妖怪的自尊,我会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嗯,”玄奘淡淡应了,“尾巴不错。” =凸=!这难道就是凡人见到妖怪时该有的正常反应么? ……话说,她这是被调戏了么? 雨歇眯眼沉吟,得出了结论。“玄奘,你变坏了。” 玄奘面无表情。“施主言重了。” 雨歇:“……我其实是逗你来着,是瞧着我们多年不见生疏得很,所以才放下脸皮逗逗你的。你知道的,我也不是那么幼稚的人,方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游走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水域越发地浅了,光线越来越强,水底的积年累聚的沙子在光线折射下散发着温和的柔光,雨歇抬头时可以看见头顶粼粼的水波,晃得有些眼花。雨歇抬起一只手掌,覆在额前,尾巴用力摇摆了两下,带着玄奘跃出了水面。在落地的一瞬间,她也收回了长尾,变作人类的双腿,收进长裙里头。 她看了看玄奘,见他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又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冷风瑟瑟地在树丛之间穿行。雨歇微微抖了抖,感觉有些小冷,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秋末天气。 她有些诧异,不知孙悟空去了哪里? 正想着,水面一阵波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大群身影从水底一跃而出,场面顿时混乱了,简直就是一锅乱炖,光影斑驳,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得打斗之声不绝于耳。 雨歇抬头,便见眼前一花,一把寒光森森的刀刃被打飞过来,带着呼啸的破风之声,直直插在她的脚跟前。 雨歇:“……” 她默默后退了一步,定睛细看,那被团团围困的正是八戒等人。 他们三师兄弟与水族混战,打得好不激烈。以那水妖为首,带领水族包围了他们三人。三师兄弟左突右击,慢慢达成了默契,演变成以八戒和悟净主攻那水妖,悟空一人大战那琐屑的虾兵蟹将。八戒以攻为主,举着九齿钉耙大力不客气地和水妖打得最为激烈,丝毫不顾惜力气。 沙悟净显然是在偷懒,一直没见他怎么出招,只是在一边寻机下手,一旦那水妖被八戒引得露出一点破绽,他便冲上前去狠狠打出一杖,等那妖恼怒之极想要反击之时,他又退出战圈,留下八戒与他缠斗,明哲保身那一套做得极好。 雨歇远目,瞧见堂堂的齐天大圣此时显出几分狼狈来,金色的毛发被水黏在了一起,浑身湿漉漉的,行动并不是那么灵巧。 雨歇喟叹,再厉害的家伙都是有自己的死穴的啊。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虽然孙悟空看着很惨的样子,不过她并不打算去插一脚。人家这是在历练,她出去凑热闹像什么样子!万一被当作是敌人打了可就不妙了。更何况,好歹是出了水面,孙悟空的实力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这一点可以从水族们越来越尖锐的惨叫声中可以听出。 雨歇下意识拉了一把玄奘,紧张兮兮道:“我们走远点,万一被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玄奘的视线瞥过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嫩白十指,垂了眉眼,却并没说什么。 那厢孙悟空的毛发已经干透,出手越发狠戾不留情。他本就是个妖,又是个半路出家的,如今虽说顶着个和尚的身份,但骨子里的妖性哪是说改就能改掉的?一棍横扫千军,那些小妖根本就不够看,纷纷被打回了原形软塌塌地掉进了河中。半空之中只剩下那水妖以及伶仃几个虾兵蟹将势单力薄,还在负隅顽抗。那妖初始极凶狠,完全是一副搏命的姿态,八戒他们一时间也难以近身,现在看到自己手下全部被孙悟空杀了个干干净净,心里生了几分退意,招式以防御为主,边打边退,企图要逃回水中,奈何八戒缠得紧,找不到逃脱的机会。沙悟净虽然没有八戒那么拼,但是更为奸诈,在一边处处提防着,让他连钻空子的机会都不可得,反而时不时中招,好生窝囊。 孙悟空好不容易才将他引了出去,哪肯就那么放他回去,等打死了最后一个小喽喽,喝了一声,“八戒,退开!” 八戒闻言,反手一挥,收回九齿钉耙,借力退开几步。那水妖还未来得及高兴摆脱纠缠,孙悟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下头冲了上去,在超过他的一刹那间,举手便将如意金箍棒当头挥了下来。 “悟空住手!” 那水妖的眼角瞟见天边出现的白色身影,便觉得头上一痛,整个身体像是裂了开来一般,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来者容颜绰约,散挽着一头窝丝,穿着贴身的小袄缚,漫腰束锦裙,赤了一双脚,露着洁白的胳膊,提着一只紫竹篮子,正是一副渔家女的扮相。她吧嗒吧嗒跑到孙悟空面前,看看那已经被打散了魂魄的水妖,可惜了啊可惜了啊!这条金鱼可是资质甚佳啊!又看看孙悟空,一脸痛心疾首。“悟空啊悟空,本座让你住手,你为何不住手啊不住手!” 孙悟空利落地收回金箍棒,淡定看那水妖散了妖体,化作飞灰。“观音大士来得太晚,一时收不住了。” 口胡! “本座明明来得很及时!方才喊你时,你还顿了一下!” 悟空更加淡定了。“大士看错了。” 观音:“……” 八戒凑上前去乐呵呵地说道:“观音大士,今日穿得可真清凉啊。” 观音扼腕叹息,“本座这不是着急么!生怕赶不及救玄奘造成终生遗憾,是以才没有好好梳妆便赶了过来。” 悟净凉飕飕地插嘴,“观音大士果然是观音大士,原来是能未卜先知的,不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懵懂无知,只能任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观音狠狠瞪了沙悟净一眼,“咳咳……本座这也是掐指一算,方才算到玄奘会有这一劫的。原先,本座也是不知啊不知。” 孙悟空冷静地看了她一眼,道:“这次又是谁的宠物?你的?” 观音清咳一声,“悟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太伤本座感情了!说得好像本座尽会给你们惹麻烦似的。本座是么?自然是不是的!” 八戒连忙打圆场。“观音大士别与猴哥见识,猴哥不是这个意思。” 孙悟空不耐烦道:“究竟是谁?” 第二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5 第二十七章 观音眨眨眼睛,分外无辜,道:“好吧,他本是我莲花池里养大的金鱼,每日浮头听经,年复一年修炼出了妖体。那一柄九瓣铜锤,本是一枝未开的菡萏,被他运炼成兵器。也不知是哪一日海潮泛涨,他便趁此下了凡间。我今早扶栏看花,却不见这货出来拜见,掐指巡纹,才算到这货竟跑到这处兴风作浪,还要加害于玄奘,因此连妆都没来得及梳上,便织了紫竹篮竹来下界擒他。”观音的眼睛一溜转,停在了下头静静站在树下的玄奘身上,连忙一溜烟跑过去,羞涩表示:玄奘,这可真的是意外,本座绝对不是有意加害。如今这货也被悟空打死了,玄奘你也无事……本座便放心了。玄奘你可千万要相信本座啊。” 悟空三人也尾随而来。悟净微微一笑,“观音大士说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 观音报以感激的一笑。 悟净笑得更温和了。“不过还是希望大士能少养些宠物,毕竟观音大士养的东西非同凡品,我们实在是消受不起了。” 观音:“……”眼泪汪汪地盯着玄奘猛看。 玄奘客气而冷静地道:“大士繁忙,贫僧不敢久留,就此别过吧。” 这分明就是逐客令! 玄奘还是第一次那么不客气地对她下逐客令……以往都是很婉转很含蓄的啊! 这是,变天了么? 观音大士越发眼泪汪汪,分外凄楚,想她这么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救苦救难的菩萨,竟然被嫌弃了啊被嫌弃了。“你瞧本座一心担心你的安全,就这般不顾形象地赶了过来,玄奘你却如此对待本座,可是还在怨怪本座管教不力?” 玄奘越发客气,“大士多虑,贫僧并无怨怪。” “玄奘……”观音走近一步,突然皱起眉毛,道:“这是什么味道?”眼珠咕噜噜地往四周扫。 玄奘突然状似无意地上前一步,挡在观音面前,抿了抿唇,绽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端的是风华万千。 观音一愣,有些呆滞,便听得他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士还是早些回去吧。” 观音:“……”五雷轰顶便是这种感觉吧! 八戒望着那泪奔而去的白色身影消失在了天际,“师傅,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悟净冷静分析道:“放心吧,观音大士她承受得住。” 八戒冥思片刻,立即豁然开朗。“也是!” 一边隐身的雨歇:“……” 自观音来了之后,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干脆隐了身。方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那观音菩萨发现了,吓得整个人都快僵掉了。若是真被发现……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不管是什么后果,想来必定都是一堆麻烦。幸亏,幸亏玄奘及时气跑了她。说来,她也是初次见到这传说中的观音大士……传说观音大叔普渡慈航,慈悲为怀;传说观音大士救苦救难,法相端庄;传说…… 雨歇扼腕叹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啊! 现实总是那么的骨感。 既然如今玄奘已经平安无事,通天河一事也告一段落,她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接下来,便没她什么事了吧?此地不宜久留,有孙悟空在这里坐镇,留着留着恐有祸端。 她最讨厌惹麻烦。 这样想着,雨歇指尖一动,便想趁机溜走得了。顶多日后回来再向玄奘赔不是……话说,玄奘应该也不会在意她的不辞而别吧?毕竟他们说穿了也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那边玄奘突然侧了测头,视线移到她所在的地方。雨歇一愣,瞪大眼睛再看时,他已经收回了目光。 孙悟空突然转过了头来,金色的眼眸直直扫向她藏身的方向。雨歇又是一愣,这是什么状况?不会被发现了吧? 乌鸦嘴什么的,最是灵验。 雨歇这想法刚冒了个泡泡,便见他提着那跟还未收回去的如意金箍棒便直直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可以假装他没有发现她么? “出来!” 好吧,大概是不能的。 面对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逼上前来的孙悟空,要逃那是不可能的。她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他!要不跳进通天河里?雨歇远目,貌似在跳下去之前不被拦住打死的可能性也不是那么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也就是一瞬之间的功夫,她心里已经几番衡量,眼见着他越逼越近,再不做出行动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雨歇大脑一热,倏忽撤了隐身术,猛地扑进了离她最近的玄奘怀中,闭着眼睛大叫道:“玄奘救命啊!”雨歇想着,貌似目前唯一一个稍微安全一点的就是玄奘了。好歹他还能拿出紧箍咒来治治他!玄奘身体僵了一僵,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下意识想要将她推开。 雨歇全身紧绷着,立即就感受到了他的企图,哪里肯让他得逞,被他推出去还不是死路一条!这人真是!她好心来救他,不带这么恩将仇报的吧!于是更加死命地环住他的细腰不肯放手,整个人几乎都要在他身上生根了。 八戒这时也看清了那姑娘正是方才救他的那个,连忙上前来叫道:“猴哥不要伤她!这姑娘是个好妖怪。” “你出来,放开我师傅。” 出来?出来还有命啊!当她是傻的么?! “我不要!”她更加牢牢地拽住玄奘不肯放手了。“你会杀了我的!” 悟空停住脚步,双手环胸,将金箍棒横亘在胸前,“谁说我要杀你了?” 雨歇一愣,从玄奘怀中探出一双眼睛,各种不相信。“你方才那么凶猛的样子,难道不是想要杀我么?” 孙悟空:“……我不杀你。” 雨歇依然不相信,“当真?” 孙悟空道:“我认得你……我不杀你。” 向来嫉恶如仇,嫉仇如恶的孙悟空认得她?这不可能……她那时明明就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面,一直小心谨慎得很,怎么可能会露出破绽。 雨歇犹疑着,试探着问道:“你当真不杀我?” 孙悟空挑眉,举起棍子,在雨歇以为他就要这么打死她的时候,手往下一甩,将那如意金箍棒重重插入了地下。“你再这么啰嗦,我便立刻杀了你!” 雨歇:“……”还敢说不杀她!这浓重的杀意啊! “雨歇,莫要再闹了。”头顶传来温润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无奈。 雨歇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丝无奈,下意识反驳,“分明就是你的徒弟要杀我,怎么说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似的?” “他不会杀你。” 玄奘的保证一向是言出必行的,这点雨歇是见识过的。 雨歇沉吟,“那……好吧。”便乖乖松开了爪子,从玄奘怀中退了出来。 一回头,便见孙悟空和沙悟净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心下奇怪,还来不及细想,便见八戒迎了上来,“雨歇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老猪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你果然是。不但救了老猪我,更是将师傅也一同救了出来。你放心,我猴哥是恩怨分明,绝不会滥杀无辜。你救了我们,猴哥定然不会杀你的。” “我认得你。”孙悟空没有理会八戒,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雨歇的心脏跳了一跳,“怎么可能!” 他静静地陈述,“我认得你的味道,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你时常来陪我。我不会认错。” 雨歇沉默。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猴子会这么强,连形体都没有化出来就能够将她分辨出来。这种情况,就算是栽了也是栽得理所当然的吧。 “原来姑娘你和猴哥也是旧识啊!”八戒显得很兴奋,“雨歇姑娘和猴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雨歇扯了扯嘴角,怎么认识的? 她那时还在找那人的魂魄,可是找遍了三界,连一丝痕迹都没有找到,却在六百年前无意之间来到了东胜神州傲来国,见到了那块圆石。那石上灵气之充沛,让本来只是过路的她也驻足停下。后来问了当地的妖精,才知道那座山便是传说中的花果山,那么那块灵力异常充沛的圆石究竟是什么,她心里也就有数了。 她找不到那人的灵魄,但是如果一切都按照预定好的命运走下去,那么,只要顾好孙悟空,她迟早有一日是会见到那个人的。 …… 这件事说来话长,而长话……她一向懒得说。 所以雨歇明智地垂了头,选择不回答。 悟净不知何时走上前来,凉凉插嘴道:“不知这位妖怪姑娘来这里是所谓何事?莫不是要与我家师兄师傅再续前缘不成?” 雨歇方才便已经见识到了此人的毒舌,但是没有想到这毒舌竟会用在自己身上,错愕之余也举得不可思议。她想了想,退开一步,恰好与玄奘悟空八戒三人围成一个正方,将那沙悟净排除在了外头,“我来助玄奘历劫。” 她这话并不假,玄奘这一场西游之劫绝对是掺了水的,除了那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妖之外,更多的还是仙家豢养的走兽飞禽,其中以观音菩萨的为盛。司命推断雨歇也会是这八十一难中的其中一难,助玄奘历劫的。但是雨歇想破脑袋,不得不承认蛇妖神马的,在孙悟空手下愣是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不是死在孙悟空的棍下,就是被他钻破肚皮而死的。 实在是……实在是太凄美了。 可她不想死得那么凄美。 于是她硬是逼着司命为她改了命,付出的代价便是如今与玄奘的纠缠不清。 其他人还未开口说话,悟净已经了悟,“也就是说,你也是来给我们使绊子,吃我家师傅的肉来的喽?” 这爱挑拨离间的货!肯定是人生太没有乐趣了,所以才会这么阴阳怪气。 与这种人计较,有失体面! 雨歇不搭理他。 悟净得寸进尺,愈发得意,“不说话,是被我戳穿心思,心虚了吧?小妖……巴拉巴拉巴拉……” 好吧她错了。她不应该忽略这种小人挑拨离间的毅力的!雨歇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朝他一龇牙,阴测测道:“我来吃你的肉的。” 悟净冷笑,“小妖大言不惭,尽说些天方夜谭的笑话,就凭你那点能耐……” 雨歇一声冷哼,“那也比你这个卷帘子的要强。” 悟净被踩痛脚,原本白净的脸孔一下子就绿了,衬着火红色的头发越发相得益彰,冲上几步就是一副要与她拼命的样子。 八戒见形势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沙师弟,你就少说几句,雨歇姑娘可是我们的恩人啊!” 沙悟净哼了一声,与雨歇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第二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26 第二十八章 若说前头的事情与雨歇认知中的还有些区别的话,后头的事情就与雨歇记忆里的没有多少变化了。那群村民见这几个和尚帮忙降服了妖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又是送斋又是帮忙找船,对于突然多出来的雨歇却是一句异议都没有,虽然打量的眼神时时有之,毕竟突然之间多出了一个姑娘,怎么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不过那眼神里虽然有探究有好奇,却独独没有恶意。 当一群村民为着渡河一筹莫展的时候,玄奘等人倒是淡定得很,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最后还是那被金鱼水妖抢走了宅邸的老鼋为了报恩,主动请缨驮他们几人过通天河,这才解决了这个难题。 唯一有些区别的事情是…… 为毛?为毛?这是为毛?!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为了毛线? 雨歇心里抓狂,眼中飙泪,为毛把她也驮过去了? 她哪里长得像取经的和尚?以她的美貌如花干净漂亮,跟这群灰头土脸的货完全就不是一路的好不好! 八戒好奇地看着她,“雨歇姑娘,你怎么哭了啊?” “没……”她揪心又沉痛地表示,“风太大,一时迷了眼。” 他们四人外加一匹白马一路西行去取经,她一个雌性留下来只会徒增尴尬,怎么看都不像话。他们难道都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的么? 雨歇是想早点避开的,奈何这酝酿好的一番话总是还未来得及说出来便夭折在了腹中,每每都会被意外打断。雨歇想着要不要来个不辞而别得了?奈何人家根本连不辞而别的机会都不给她,看她看得比谁都紧!她不甘心,等这对人马停下路边休息的时候,她吧嗒吧嗒蹭上前去,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玄奘,你们一路取经已经很辛苦,带着我更是不方便,我委实过意不去了,要不……”我们就此别过吧! 话还没说完,神经粗大无比的猪八戒便打断了她,慷慨激昂地表示,“雨歇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啊,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又怎么会嫌弃雨歇姑娘你呢。” 是我嫌弃你们是我嫌弃你们啊! 雨歇心里狂吼,各种挠墙,面上越发镇定,继续委婉表示,“你们都是和尚,我一介女流怕是有所不便,万一让人家误会了,我便是罪过大了……” 八戒怒目而视,“谁敢说雨歇姑娘的不是,老猪的九齿钉耙可不是吃素的!看我不铲死他!” 雨歇虎躯一震,默默咽下一口黑血,出家人不要这么暴力!要注意影响啊影响! 雨歇还要垂死挣扎,“我其实……” 猪八戒斩钉截铁削金断玉地握拳,一把九齿钉耙舞得呼呼作响。 “雨歇姑娘不必多说了,你就安心跟着我们。我们定会好好护你周全的!谁要是敢欺负你,先得吃俺老猪一耙!” 雨歇:“……” 难道在他的心目中,她是无家可归的弱小妖怪么? 这不科学! 她在通天河中分明表现得挺强势的来着。这货难道忘记了么? 还是她真就长得那么柔弱无害乏善可欺? 这就更加不科学了。她分明是按着重口味的标准长的! 总归来说,八戒心眼实是件好事,但未免过实了,连个洞洞都没留,这就是典型的缺心眼了。雨歇作为一只不怎么缺心眼的妖怪,与八戒实在难以沟通,只好果断放弃挣扎,糊弄过了八戒。雨歇眼巴巴地瞅着玄奘,希望能进行一点正常的交流,奈何人家理都不理她,坐在那厢打坐念经,直接视她于无物。 她尝试着走过去,可惜他依然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他什么时候这么坚贞于佛门了?雨歇沉吟,他以前貌似也不是那么勤着打坐的啊。 不过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他,毕竟那几个徒弟还在呢,她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欺负他。 除了玄奘,这里唯一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貌似也只有一只孙悟空了。 她又眼巴巴地去看孙悟空。 孙悟空正倚着树木,摩挲着他的金箍棒,陡然之间被她那饱含着急迫期待的哀怨眼神看得浑身一个激灵,手上动作一顿,顺了顺毛,冷冷道:“有什么话?说!” 这架势……是想打架?还是杀人? 雨歇缩了缩肩膀,“没什么……” 转过身去,刚好触及沙悟净似笑非笑看好戏的表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雨歇:“……” 道阻且长,难以成行。路途之中险象环生,处处险峻,走得好不辛苦。明明有法力,却不得不像个凡人一样一步步地走。就算是妖怪,就算是像她这样吃苦耐劳的妖怪……也经不起这么无情的摧残啊!雨歇觉得自己的容颜近些日子来加速憔悴了。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作为和尚,他们的伙食实在是差到让人发指!简直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一般水平。 作为苦行僧,寒酸一点其实也没什么,艰苦一点也不算什么,清贫一点就更不算什么了。 可她不是和尚啊!为什么?为什么连她都要跟着他们一起吃白饭?! “猴哥你这次化来的斋饭可真是香啊!”八戒满足地眯起眼,拱着猪鼻子使劲闻了闻,一脸垂涎欲滴,正想大快朵颐,眼尾一扫,便看到了缩在一边默不作声做一副死人状的雨歇,捞饭的动作便顿了下来。想来想去还是咬牙将自己那份递给她,“雨歇姑娘,你吃!” 雨歇没想到保持这么低调都会被点名,一愣之后立马诚惶诚恐地推脱。“不用不用,你吃就好!我不饿……”就算是饿了,她也会自个儿去找东西吃的。 这么一推脱,八戒反而更加坚持了。 “这怎么成!你是女孩子家,不比我们这些粗野的和尚,还是你吃吧。” 她是妖怪啊妖怪!为什么你不记得她是妖怪呢! 那钵米饭被推到了雨歇的面前,八戒一脸期待地瞅着她的脸。 雨歇望着那泛黄的米饭,眼泪汪汪了。话说,她该感动的是吧。 虽然……但是,她实在不好抚了八戒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去接,手刚伸出,便听玄奘淡淡道:“八戒。”眼神在他的饭钵上扫过。 八戒乖乖地收回手,连着那饭钵一道。 雨歇的手于是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什么情况? 一时不知该不该收回来,怔愣中,手上已经被塞了一个硕大无比卖相极好的葱油烧饼。一时间四双眼睛全部胶在了她的身上,一边卧坐着的白龙马仰起脖子,呼哧呼哧打了个大大的响鼻,铜铃般的大眼直直地瞪着她……手上的烧饼。雨歇的手抖了一下,烧饼差点就拿不稳掉在地上。 她貌似犯众怒了。 雨歇拧着一张脸,纠结无比地望着玄奘,“我还是……吃白饭吧。”这特殊待遇实在是……实在是有点太不好意思了。 玄奘如若未闻,慢吞吞地嚼着那些个硬邦邦的米粒,“你不是佛门中人,无妨。” 雨歇只好讪讪地收回手,默默地抱着那足有她脑袋大小的烧瓶啃了起来,玄奘微微抬眼,大家于是默契无比各自低头吃饭。 雨歇心里乱得一塌糊涂,话说,这烧饼究竟是哪来的啊?他们这一路下来有遇到过人家么? 雨歇不是一个会在口腹之欲上亏待自己的妖怪,再怎么忙再怎么累,也不会忘记吃饭……肉。如今受了连月的苦,雨歇已经到了极限,饿得两眼泛着血光。趁着师徒几人夜宿破庙之际,当着月色蹑手蹑脚出了门,直奔山林。她凭着强大无比的嗅觉寻觅到了猎物,悄无声息地在树上游走,等靠近了那只毫无防备的野彘,身手分外矫健地一跃而下,将那野彘利落击杀掉。 接下来开膛破肚拔毛放血生火烤肉做得极为熟练。 等饱饱吃了一顿,雨歇满意地清理了一下现场,收拾收拾仪表便打算回去……刚走了几步,便顿住了。 话说,既然都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要不,趁此走了也好? 可是……雨歇也有几分迟疑,真的不辞而别什么的,会不会太过分?尤其她还是有前科的人。 这样想着,雨歇有些踌躇了。在原地来回踱步转圈,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思忖了半晌,雨歇握拳,抬起脚步离开。 “雨歇姑娘!雨歇姑娘!”八戒背着九齿钉耙吧嗒吧嗒跑了过来。 雨歇浑身一颤,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雨歇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你突然消失,师傅师兄师弟他们都担心坏了,都在找你呢!”八戒担心地拿着肥肥的爪子在她眼前摇晃。 才怪……不说别人,沙悟净就绝对不可能担心她! “没事……”雨歇收回惊愕的目光,清咳两声,“我只是……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她能直说自己的本意只是为了出来蹭一顿么? “原来是这样啊!”呆子根本没有细想,毫无障碍地相信了,“雨歇姑娘还是快点跟我回去吧,这山林里夜间危险得很,会有豺狼虎豹出没的,凶猛的很呢!” 汗!最危险最凶猛的其实应该是她吧。 两人于是借着月色慢慢往回走,被抓包的雨歇一路都很沉默,倒是八戒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师兄师傅师弟,外加路上的趣闻,丝毫不介意雨歇的冷场。行至半路,心不在焉的雨歇悲剧了,竟然被地上的枯枝绊了一绊,整个人向前倾倒,幸好八戒及时反应过来,扶了她一把,这才免于一场无形象摔倒的惨剧。 八戒放开她,脸上有点担心,“雨歇姑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莫不是着凉了吧?” 雨歇一愣,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凉,于是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本该是个冷血动物。 “大概是我天生体寒的缘故吧。” “喔……”呆子依然没有细想,突然间眼睛一亮,向前跑了过去,大叫道:“师傅,你怎么也来了,雨歇姑娘在这里呢!” 雨歇抬头,便望见不远处那道修长的青灰色身影沐浴在月光之下,静静地看着她。八戒跑了过去,乖顺地站在他面前叽里呱啦将方才的经过事无巨细讲了一通。 玄奘微微颔首,“你先回去,通知悟空他们。” 八戒乐呵呵地应了,跟雨歇打了个招呼,一溜烟跑开,瞬间便没了影子。 雨歇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抬头,便见到玄奘一步一步走向她,心中蓦然之间产生了一些不知所措之感,连她都说不清为何会是这样的感觉。 似乎彼年,岁月静好。 “夜深了,回吧。” 第二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27 第二十九章 一开始未曾说出来的话,越到后头,便越难说出口,因为阻力会越来越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阻力不但是外头的,还有自己的。想要说的话一直没机会说出来,一开始确实是焦急,慢慢的麻木了,懈怠了,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无所谓了。 这绝对是个真理。 雨歇原本是想着寻机将自己想要离开这话同玄奘说了的,苦于一直被打断,越是后来便越找不到机会。再到后来,她便再也不用说了。 因为……冬天到了。 这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她竟然给忘记了这件事。 第一场雪下得很突然,简直就是猝不及防。她彼时正坐在白龙马上行走在山间小道上……没错,是坐在白龙马上。她发誓这匹马虽然闻名于世,但是她真心没有想坐的意愿,一来玄奘他们走路她一人坐马,实在是不那么好意思。同是妖族,谁也不比谁娇弱。二来……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匹白龙马对她很有意见。至于原因,貌似是她味同嚼蜡吃了那个烧饼以后。雨歇大胆揣测,这或许是一匹爱吃烧饼的白龙马……不愿意归不愿意,无奈挡不住他们一行人的坚持。 嗯……沙悟净或许没那么坚持。 第一朵雪花砸在了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沁入她的皮肤。她抬头,才混混沌沌后知后觉看到天上彤云密布,惨雾重浸。然后几乎是一瞬之间,大雪纷纷盖地,须臾积粉,顷刻成盐。只见到几家村舍如银砌,万里江山似玉团。柳絮漫桥,桥边渔叟挂蓑衣;梨花盖舍,舍下野翁煨榾柮。 这里的树木长年不落叶,这段时日来她又是一直在山林之间穿梭行走,只见绿意如常,虽然天气似乎越发地冷了,自己身体越发迟钝的时候也只当是这么多年来连年累积而成的毛病,根本就没有想到冬天竟会来得这么的快。 血液在身体里头慢慢凝固了起来,以她能够感觉到的速度。雨歇心里一突,像是突然发现一件早该发现的事情似的,跳动得厉害。随后便是眼前一暗,困倦感席卷了全身,便有些坐不稳了,摇摇晃晃从白龙马上坠了下来,意识离开躯体之刻,隐隐听到耳边传来了八戒的惊呼之声。 ……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时而颠簸,时而平稳,她的身体好像是被裹在暖浪之中,沉沉浮浮,无比舒服。 雨歇睁开眼睛时,耳边尽是些紫燕呢喃,黄鹂睍睆,婉转莺啼,伴随着流水泠泠之声。 阳光很温暖和煦,但是并不刺眼。雨歇下意识地抬起手,宽宽的衣袖垂下来,柔软的布料盖住了眼睑,遮住了满目斑驳。她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适应过来这光线,便见到了头顶一片绿意盈盈,她原来是躺在一棵苍翠的菩提树下。雨歇深吸了口气,扶着粗大的树干,抵着腰身,慢慢爬起。四处望去,满地落红如布锦,遍山发翠似堆茵,一条涌着澄澄清水,湛湛寒波的小河从身前静静流过,静谧安详。山岭上有几株青梅结了豆,对岸崖前有古柏留云。遥遥可见几处园林杏花放蕊,篱笆墙外柳芽吐新。 原来正是早春天气。 “醒了。” 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雨歇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便见玄奘一身青灰衣衫,静静地站在菩提树下,身边是悠闲吃着草的白龙马。 雨歇垂下眉眼,轻轻嗯了一声,拿着脚尖踩着地上的青草,有些中气不足。“那个,玄奘,我没有给你们惹麻烦吧?”虽然她知道自己睡起来一直都很安静乖顺,但是就是这么睡着,本身也是一个最大的麻烦。 玄奘不语。 雨歇扶额,努力回想,可除了这个冬日是与众不同的温暖以外,愣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好绞着手指,弱弱地解释,“其实我原先也想同你说,我打算趁着冬天来临之前离开找个暖和安全的地方过冬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后来……就给忘记了。我并不是有意要给你惹麻烦的,你知道的。” 貌似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雨歇心里毛毛的,一时又找不出来不对劲在哪里。 脑中雷光一闪,她突然便想到了那个让她很不舒坦的问题!“话说,我是在哪里冬眠的……” “师傅,师傅……”远远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隔了一个冬天,感觉特别的亲切。雨歇侧过脑袋,便见着八戒一行人沿着河岸跑了过来,孙悟空走在中间,沙悟净懒洋洋地跟在身后。 雨歇的话咽了回去,喟叹了一把,八戒真是……异常的有活力啊! “师傅……雨歇姑娘,你醒了啊!”八戒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雨歇姑娘,你可总算是醒过来了!你可不知道,当初你晕过去时,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呢!还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害了什么妖邪?这可真吓人!怎么说晕就晕倒了呢!直至后来你露了原形,这才知晓原来是这般。要不是师傅他……” 孙悟空看了一眼雨歇,捅捅八戒,提醒他,“八戒,斋饭。” 八戒一拍脑门,拿起那装满白饭巨大无比的紫金钵递给雨歇,“是了是了,老猪一高兴,就给忘记了。师傅,这是我们方才化来的斋菜,那位女施主很是大方,给的斋菜很多。雨歇姑娘你刚醒过来,可要多吃一点补补身体啊。” 雨歇一脸讪讪地接过那紫金钵,思量着要不要将这交给玄奘。 她是妖怪啊!好吧……她是做了很多很多年的妖怪了!那副脾胃完全就是按着妖怪的标准养大的。人间的伙食,一向都不符合她的审美啊。 即使她现在有些饿,也不想太将就。这就好像人吃饭猪吃糠,人也能吃糠,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愿意去吃那玩意?能让她将就的一直只有人情罢了。她已经很多次因为八戒他们盛情难却,却之不恭了。好吧,她不是有意要针对猪。 八戒已经摘下那系在腰间的皮水囊,恭恭敬敬地递给玄奘,“师傅,这是我们从上游打来的水,味道甜得很呢。” 玄奘接过,没有喝。 雨歇则一脸呆滞地捧着那紫金钵,傻气得要命。 八戒乐呵呵的,“雨歇姑娘怎么不吃,你这么瘦,该多吃点的!女孩子家,还是胖嘟嘟的比较好看!” 雨歇:“……是么?” 八戒笑得更灿烂:“自然是这样,脸圆圆的,手圆圆的,肚子也圆圆的,这样的女孩子多好看……” ——你确定这说的不是母猪? 雨歇望天,想来八戒在做天蓬的时候也是调戏过嫦娥的人呢!品位应该不至于如此……销魂吧? 难道真是投了猪胎,连审美也畸形了? 她有点好奇那高老庄的翠兰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 “……哎呦!”八戒一声惨呼,捂住了肚子,变了脸色,痛苦之色尽显。 雨歇回神,吓了一大跳,看到八戒的脸迅速皱成了一团,因为痛苦而显出几分狰狞的神色。“痛啊!痛啊!痛……”他痛得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雨歇连忙放下那紫金钵,凑过去扶住猪八戒,“怎么了怎么了?别开玩笑啊!”八戒的身体很是沉重,雨歇力道虽大,但毕竟沉睡了一个冬季,还是有些虚,勉强将他扶起来,被八戒这么一搭,有些不稳晃了一晃。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雨歇堪堪定住身形,玄奘已经扶着八戒坐在了菩提树下。 那厢沙悟净也突然白了一张脸,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看起来也是忍着极大的痛苦。孙悟空注意到了,“沙师弟,你怎么了?” 沙悟净摇了摇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腹痛。” 孙悟空也不多说,将他扶了过来,挨着八戒一并坐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雨歇转头看向悟空,“孙悟空,你们是遇见什么妖邪了么?” 悟空镇定地摇头,“他们身上并未沾染妖气。” 玄奘道:“他们方才吃了什么?” 悟空沉思,“给我们化斋的是正经人家,并非什么妖邪,那斋饭也并无问题。” 他的目光盯在了那水囊之上。“或许是这水的问题。” 雨歇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沙僧八戒的肚子迅速隆了起来,心里一悚,哎呦……可别是她想的那样啊!开口便道:“谁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么?” 玄奘道:“此处是西梁女国境内。” 好吧,这还真是中奖了啊…… 雨歇的一颗心迅速放了下来,落了地。 八戒已经疼得没了力气,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八戒平时对雨歇是非常不错的,他如今这个样子,就算是她知道没什么大碍,也是觉得有些说不清的消极情绪。她安抚了他,见他实在是痛苦,便拈了个诀,直接让他睡了过去。又看着沙悟净这个毒舌难得狼狈的面孔,心里也有些感慨,风水轮流转啊轮流转!她问他,“要不要我把你弄晕?” 悟净也疼得没了力气,翻了个白眼,无奈妥协,闷哼一声。“嗯……” 雨歇于是利落地下了狠手。 见两人挺着个肚子躺着尸,雨歇忍着笑撇了撇嘴,好心对玄奘提出建议,“我们还是先找个人家问一下吧,他们这样子,大概不大适合在外头吹风。” 顺着河流往上走,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那户给他们化斋的农户。玄奘悟空得扶着两人,雨歇便去敲门,开门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长得精瘦,下巴很尖,看起来精明得很,但也并非恶相。看到来人是个清秀的小姑娘,眯起了眼睛笑呵呵问道:“姑娘有事啊?” 雨歇道:“我没事,只是外头有两个和尚,喝了些河水,现在腹痛难忍。想借着婆婆您的地方行个方便。” 那婆婆笑呵呵道:“方便方便,他们是在哪边河里喝的水?” 原来也是个幸灾乐祸的货! 雨歇沉吟,“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河中游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树。” “那便是东边子母河了。”婆婆笑得见牙不见让他们进来吧。” 第三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28 第三十章 八戒和悟净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悟净尚可,八戒的肚子原本就大,现在更是惨不忍睹,雨歇已经不忍直视。 两人都有些面色发黄,看来确实是被折腾得够呛。对此,雨歇的表情也甚是纠结……生孩子什么的,真的这么……这么的悲壮么? 真是太可怕了! 屋子里还有三个年纪稍小的妇人,自他们进来之后,便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瞧,交头接耳难掩兴奋,对着更是玄奘指指点点。 雨歇耳朵灵,自然是听得到她们说的话无非就是“怎么会有这般俊俏的儿郎!”“长得可真好看啊!”之类的赞美之词。 玄奘这副尊荣,不管是放在哪里,都是极为引人注目的。何况这里还是雄性稀缺堪比国宝的女儿国,那可就不是一般般的引人注目了,夺人眼球什么的,根本就不够看。雨歇顿生几分得意之感,那是……这副皮囊可是她辛苦喂出来的!能不好看么?! 不过,这几位大妈貌似有些得寸进尺了。意淫玄奘还尚能接受,如今这手却是直接伸到玄奘身上去了。雨歇眉头一挑,正想上去将他拉开,却见玄奘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那些大妈有心无力,只能看,却占不到丝毫便宜。 雨歇一乐,看来当初在金山寺躲那些趋之若鹜的女施主,也是躲出了经验来的! 孙悟空请她们烧些热汤为八戒他们祛祛病气。谁知那几个妇人却并不搭理,依然只盯着玄奘不肯松眼。悟空脾气自然不如玄奘,顿时冷下一张脸,“你们再对我师傅无礼,休怪我不客气。”语气颇有当年大闹天宫的气势。 那些婆子不经吓,见这是一个不能得罪的,顿时有些战战兢兢,年纪稍轻的几个更是胆小,缩在后头抱成一团,那开门的婆子只好站出来,连声道:“高僧见谅,高僧见谅。你不知道,我这里是西梁女儿国。我们这一国上下尽是些女人,并无男子,因此见了你们,心里欢喜得紧。这才不免多看了几眼,还请高僧不要怪罪。” 悟空皱眉,压住不耐,“快去烧些热汤,治我的师弟。” 那婆子说道:“高僧不要误会,不是婆子我不愿意烧水。我方才问过这位姑娘了,你们是从外头来的,并不知道我西梁国的规矩。你两位师弟吃的那水可是东边清水河的?不瞒你们说,那条河唤作子母河,我国王城外,还有一座迎阳馆驿,驿门外有一个照胎泉。我这里的人都是长到了二十岁年纪才敢去吃那河里的水。吃水之后,便会觉得腹痛有胎。等到三日之后,到那迎阳馆照胎水边去照照。若是照得有了双影,就能够生下孩子。如今你两位师弟恰好吃了子母河的水,因此在腹中结成了胎气,过不了多少日子也是要生孩子的,又不是什么邪病,热汤怎么可能治得了?” 那边躺着的沙悟净已经被阵痛痛醒了过来,恰好听到这番话,面色更加苍白,显然是深受打击。 “落胎药!”他有气无力地支起身体,“有没有落胎药?” 那婆子这才瞧见这一位,自然是认出他便是方才上门化斋的。见他长得眉清目秀,壮硕身材,虽不比那师傅,也是难得的好看,心里欢喜,便道:“就是有堕胎药也没有用,喝下这子母河的水凝成的胎可不是一般堕胎药便能够堕下来的。” 这婆子说话总说一半,分明是吊着人的胃口。 雨歇虽然知道这最终的结果,但是这细节地方早已忘记了,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即便是她清清楚楚记得那些细节,她也不可能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虽然她是妖怪,但是并不想别人把她当怪物给烧了。此时见沙悟净喘着粗气,一脸面如死灰的样子,难得发了一回善心,主动开口追问道:“婆婆是当地人,自然熟知当地的规矩,敢问婆婆可知道怎么个解法?” 那婆子于是道:“堕胎药虽然没用,但是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这子母河也不外如是。我们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阳山,山中有一个破儿洞,洞里有一眼落胎泉。只须喝上一口那井水,便可以解了这胎气。” 孙悟空闻言,便对玄奘说道:“师傅,我这就去取那落胎泉水,你先在这里休息。” 又看了一眼雨歇,颔首道:“麻烦你了。” 这么重大的任务交到了她的手里,雨歇有些汗颜,也不好辜负了孙悟空的一番信任,便道:“你去吧,我会尽全力保护他们。” 孙悟空颔首,转身便走。 那婆子急急喊住他,“高僧稍等,婆子我还未说完,那落胎泉如今不能取水了,前年来了一个道人,称作如意真仙,占了那解阳山,把那破儿洞改成了聚仙庵,护住了落胎泉水。想要求水的人,必须得备下花红表礼,羊酒果盘,方才能求得一小碗。你们这行脚僧,哪来这么多的钱财去置办这些东西?” 雨歇自然是记得这一段的,忍不住插嘴道:“这分明就是强占,难道都没人管管么?” 婆子叹着气摇头,“那如意真仙是个高人,法术厉害得紧,我们这些女人是斗不过他的。况且,他还是个男人!” 雨歇:“……” 为什么她会产生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的错觉? 悟空并不理会这些,径自推门而出,腾空而去。那婆子眼尖瞧见了,又是一番大呼小叫,“哎呦啊,这也是位得道的高人呢!倒是我老婆子走眼了!竟当他是个坏脾气又孤僻的猴子!” 雨歇:“……” 这眼走得……可真是准啊! 沙悟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微微抖着身体,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看起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无缘无故突然就遭受了这种尴尬的事情,也实在很难保持镇定。何况,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实在是,难堪。对于这个人,雨歇觉得,和他之间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在斗嘴的时候。不过鉴于他的毒舌是天生的,并且是不分对象不分场合的……好吧,玄奘除外,八戒除外,悟空除外。 =凸=! 雨歇望天,那她究竟该不该原谅他? 八戒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很沉,面色虽然不好,但是神态还算安详,偶尔皱皱脸,频率倒也不是特别高。 雨歇看着他那高耸的肚皮一抽一抽的,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心里头又是害怕,又有些好奇,下意识便把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结果那肚皮突然弹了一弹,似乎里头有个小人隔着那厚厚的肚子踢了她一脚。雨歇的脱眶而出。 这胎真生猛! 她一抬头,便瞧见玄奘立在门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玄奘有些奇怪,这一点,雨歇再迟钝,也是能够感觉到的。 他突然抬起头,视线向她扫来,雨歇吓了一跳,飞快地低下头看八戒的大肚子。 那婆子方才已经出去,这时恰好撩开门帘进来,一眼便瞧见雨歇盯着八戒的肚子猛瞧,便咯咯笑道:“姑娘还未生过孩子吧?” 雨歇心中顿时有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面色一囧,“没有。” “这也难怪,不谙事的黄花闺女瞧见这种事总是又怕又奇,等真的轮到你了,你反而就泰然了。女人一辈子,总是逃不了这么一次,我西梁国的女儿们也是这样,之前再不愿意,一到了年纪还不是照样乖乖去喝那子母河水,年纪大了,有个孩子相陪着也是好的,人生虽苦短,一个人也是难熬得很啊。姑娘啊,婆子我是过来人,这说的话,你可别不信啊……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 你究竟是想说明什么问题?! 那婆子聊得越发兴起,“姑娘怎么会和这群和尚在一起?莫不是里头有你的心上人?” ……你想太多了! “有个心上人也不错啊,你瞧这几个和尚都是高人啊!尤其是那位大师傅,长得那叫一个好看,老婆子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来往的商贩也见过不少,愣是没见过这么有风采的人呢!若是能与他结为夫妻,那便是极好的!即便不能,若是能春宵一度结个珠胎,想必也比喝那子母河水来得强!”老婆婆脸上的那个表情,或许可以称之为……向往么? 雨歇:“……” =凸=!不要对一个淑女说这种话题! 婆子又道,这次有了些羞涩了。“那师傅也是人中龙凤,配姑娘绝对是不差的,便是配我西梁国的女王,也是足够的。婆子我要是再年轻一点,恐怕是会动动心思,可惜啊可惜啊!可惜生不逢时!我膝下也没有适龄的孩子,便是想招作女婿,也是不能了。” 女儿国果然是民风彪悍无下限啊! 雨歇望天:“……”为什么一定要对她说这些话? “姑娘喜欢那位大师傅吧?” “怎么会?”雨歇猛抬起头来,视线却下意识往那门边扫,却见那里空无一人。 “别看了,那大师傅早就走开了。”婆子喟叹,“姑娘果然是喜欢那大师傅的啊!” 雨歇:“……” 你真的想太多了! 第三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29 第三十一章 雨歇觉得自己如今的脾气是愈发的好了。可是即便脾气再好,也挡不住这婆子的八卦精神。好几次她都快要忍不住爆发出来,生生地又被忍了回去,憋得几乎内伤。 这么多年来,她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念在人家是老人家的份上……可若算年龄的话,她才是老人家吧? 在雨歇终于忍不住暴走之际,那婆子被另一个稍年轻点的叫了出去,耳边瞬间安静下来。 临去前那婆子意味深长的一眼,直看得雨歇炸了毛。 雨歇心里烦躁,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方才的话玄奘听去了多少……虽然从头到尾,说的貌似只有那婆子一人,她是一路嗯嗯啊啊过来的,但是,这挡不住人类的无限遐想啊!尤其是那婆子还唯恐天下不乱,专挑这种会让人想太多的问题来问! 她眼尾一扫,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个清醒的人。 雨歇:“……” 玄奘听了多少她不知道,但是沙悟净必定是百分百地听进去了。话说,她怎么就忽略了这个人了呢? 雨歇握拳,突然产生了想要把他灭口的冲动! …… 她慢吞吞走到沙悟净床前,不顾他的不理会,道:“不要担心,孙悟空一定能够拿到那个落胎泉水的,到时候你和八戒就会没事了……就算悟空失手了,那也没关系,生孩子虽然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是你的身体这么强壮,一定是能够熬得过去的,到时候你的孩子大家一定会好好照顾的,你不用操心。” 悟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睁开眼,恶狠狠地瞪她,“少罗嗦,要你多事!” 哎呦……怨念真的是有点重。 病人都是任性的,在她这种不会安慰人的妖怪面前,那就更加任性了。雨歇摊摊手,“好吧我不多事了,那你好好休息。” 她对沙悟净既没有恶感,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即便先前没有答应过孙悟空,她也是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毕竟……毕竟应该也算是自己人吧?好吧,半个自己人。 若不出意外的话,这处并没有多少危险,孙悟空可能会遇到一些波折,但应该也能够顺利归来。雨歇沉吟,以防万一吧,谁知道这剧情君什么时候又会突然犯抽发飙了呢? 雨歇手指翻动,结了个牢固的结界。 沙悟净却突然警惕地盯住她,“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师傅?想要学那妖婆说的,真的妄想与我师傅一度……吧?!” 雨歇张嘴便想否认。天可怜见,她还真的没有这种想法。 沙悟净翻出一个虚弱的白眼,接着道:“就你那姿色,还是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正经。” 雨歇……怒了! “你说我姿色怎么了?” 沙悟净冷哼一声,“路上随便抓一个女妖都比你好看,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侮辱!绝对是侮辱! 那些随便抓来的野妖怪怎么能跟她这种正宗的大妖怪相提并论! 雨歇怒极反静,凉凉吐槽,“是啊是啊,我确实姿色很差,不比你美貌如花!天天见着你这么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面孔,我真是快要自惭形秽了!” 沙悟净的痛脚有两处,这一点雨歇是知晓的。第一处不提,第二处便是这张与身材极有违和感的面孔。 如今他又被踩了痛脚,还是往死里踩的那一种,差点就给欺炸。见雨歇抛下这一句就想走人,哪里肯依,低吼一声。 “无耻小妖,你也别挖空心思想要打师傅的主意了!师傅不会看上你!” 雨歇一哂,慢悠悠道:“你又不是你师傅,怎么知道你师傅一定看不上我?” 掀开帘子出了里屋,便见外屋里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婆子举着一把巨大的笤帚在扫地。 “婆婆,其他人呢?” 那婆子是个畏缩的,胆子并不是很大,显然并没有怎么见过生人,见雨歇对她说话,面目尚算和善,便怯怯一笑,道:“我阿姆她们去烧水了,到时候高僧带着落胎泉水来了,解了他们的胎气,一身污秽,势必是要洗个热水澡解解晦气的……至于那位好看的圣僧,我看到他方才去后院里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雨歇谢过,估计这结界一般的小妖是破不了的,便快步出去,直奔后院。 这家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呆在一处不好么?非得自己搞特殊搞独立!作为一个脆弱的人类,就应该安份一点,让人好好保护着!做什么非要这个样子?万一真的运气不好,碰到妖怪那可如何是好? 撩开垂挂在门前的布帘子,入目的便是一树灼灼的杏花,映衬着天边火烧一样的红霞。 他修身站在杏花树下,踩着落红堆积的土地,风过起红浪,也卷起了他青灰色的衣袂,飘渺而难以把握,很有几分道骨之姿。杏花瓣被风拂落,落在他的肩头,而那人还不自知。 雨歇怔愣,一时心头有万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面孔如玉,带着几分疏离,几分薄凉。眸子幽深,里头似乎藏了一汪深潭,能将人溺死在那里。 两人隔着院子,相顾良久,久到雨歇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我们,可曾见过?”声音依旧温润低沉,听着渺远不可捉摸。 雨歇诧异地抬起眼,看着他的身影在漫天殷红之间显得格外突出,嗫嚅半晌,摸了一把侧脸,讪讪道:“玄奘你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呢?我们在金山寺不是朝夕相处好多日子,难道你给忘了啊。” 他垂下眼帘,低低道:“之前呢?” 雨歇惊了一惊。“不要想太多,我们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妖怪,怎么可能会见过?” “是么?”他淡淡地不置可否。“既然未曾见过,你为何要送我紫竹晨露,聚魂金丹?” 她顺口答来。“因为太多了吃不过来,放着发霉太浪费。” “人妖分隔两界,即便是如此,为何非要到人界来?” “因为我……无聊。” “那为何是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 他不再发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任是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敷衍。 …… 心音在耳畔蓦然响起,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邪气,“雨歇,千年前的所谓真相,你可还是想要知晓?紫竹林落晚亭,司命在此恭候。三个时辰为限,过时……不候喔。” 他总说是为了你好,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总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恶意,让人难以相信他是否真的是真心实意……哪怕,他其实是真的。 这就是狐狸……或者说是,司命。 就像是这场突兀的邀约,她明明记得那时她愿意承受知道真相的代价,他却只是笑笑闹闹,便走开了。 而如今,他又这样回来了,将那个选择抛在她的面前,问她还愿不愿意再选择一次? 这算什么? 雨歇目不转睛望着玄奘,要不要去?要不要去?她就真的全然猜不到那个所谓的真相么?何必让司命再刺激她一遍?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她欠的这些尚且还不了……何况别的? 话虽如此,她终归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等孙悟空取了落胎泉水喂给了他们喝,便与他交待了一声,看也没敢看一眼玄奘,吧嗒吧嗒去了。等累死累活跑到紫竹林落晚亭,她来不及匀口气,叉着腰身四顾,却根本没有见到狐狸的身影,亭子周边空无一人。风吹过,落叶满地跑,荒凉得让人心凉。 狐狸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戏弄于她吧? 如果是,她会宰了它的! 雨歇高声大吼:“……狐狸你妹子的给我滚出来!” 余音刚落,落晚亭上幽幽传来一句,“讨厌,雨歇你来晚了喔,害得人家一顿好等呢。” 雨歇快步走出亭子,望向亭子顶处,便见那狐狸慢悠悠地走到檐边翘尖处,伏下身子交叠着前肢,枕着尖尖的喙,看着她。“雨歇来得这么迟,人家还以为你不要知道了,正想着要回去算了呢。” 雨歇白了它一眼,“你自己说的三个时辰,我可没有超过,你又埋怨个什么劲?再说了,司命辛君绝情绝爱,什么都没有了。最多的可不就是这时间么?让你等一等,你还委屈了是么?” 狐狸丝毫不以为杵,微微一笑,“雨歇这么了解人家,人家可是会很害羞的喔。” 雨歇眄了它一眼,伸出手,“要给我看的东西拿来了吧?现在可以交给我了么?” 狐狸抖了抖毛绒绒的尾巴作撒娇状,“雨歇说什么呢?人家不明白喔。” 雨歇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你拖到现在才找我来,难道不是为了要把真相亲自给我看么?”就算一开始没有想明白,这一路跑下来,心里也算是回过味过来了。狐狸这货损惯了,最好的就是折腾人的这一口,明明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偏偏愿意让人亲自看到,伤上加伤! 狐狸眯起了琥珀色的眼睛,“这么直接的揭穿人家,人家可是会伤面子的喔。” 雨歇冷冷地看着它,“我不想就你的面子这个问题再进行讨论了,废话少说,进入正题吧。” 狐狸扒拉着爪子,“雨歇真的想知道啊?可是想清楚了?” 雨歇皱眉,“你再腻歪,别怪我不客气!” “看来雨歇是真的想知道啊,这决心很强么~”狐狸嘟嘴,“雨歇亲人家一下,人家便告诉你。” 雨歇:“!” 狐狸眼角弯弯,“看来人家的这个建议雨歇很满意呢,瞧你,都高兴得颤抖了呢!” 雨歇面无表情,召出无患乌刀横亘在胸前,刀身散发着幽幽冷光,“司命,我还不想背上弑神的罪名。” “啧……雨歇真是越发地没情趣了呢。”狐狸无趣地叹了一口气,“你想要的真相……就在竹屋里喔。” 雨歇:“……” 魂淡!她刚刚才从竹屋经过! 第三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30 第三十二章 竹屋不大,里面的东西可谓是一目了然,简单但并不简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雨歇在这里独自住了近千年,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摆设,她都了然于心,即便是蒙着眼睛,照样能够将它们找出来。屋正中的棕褐色的花梨木圆桌上放着一本朱红色封皮的书册,并不是属于这个房间的物件,看着分外扎眼。 她是认识这种书册的,也知道它的用途。当年在花落轩时,阿玥曾经在无意中为她讲解过,现世的书皮都是青色或者灰黑,而这种朱红色封皮的书册,一般只在在天宫可以寻见……是专门用来记录神仙受罚的因果结局——非重罚不足以入册。所谓重罚者,便是上过诛仙台的仙众。可是,上了诛仙台的,又有哪一个是回来了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是要放弃了去探寻的念头。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狐狸所言,知道得太多,真的会是一件好事么? 明知道不好的结局还要去做的人,不是很傻么? 好吧,她是傻惯了的。 …… 雨歇慢慢走过去,坐在春凳上翻开书册,与封皮的鲜亮不同,书页的材质暗黄,看起来有些老旧了。记录在案的人命用朱砂勾勒了出来,在这一片暗沉之间十分显眼。最前头的受罚者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自开辟鸿蒙以来,三三两两的记录在案,时隔通常都很长,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是几百万年不等。毕竟大多数的神仙都是遵纪守法的好神仙,即便是犯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悲惨到要上诛仙台那么严重…… 她看得很慢,一页一页翻着,不敢错过任何一页。贴着封皮的最后一页上赫然是用朱砂写成的泾河龙王。雨歇愣了一愣,看到上头的时间标注正是八年前。她又往回翻了一页,那个记录在案的却是在两万三千八百年四十二年前,时间并不对,上头的人也不是她认识的。 她又翻了一遍,依然是这个结果,并没有她想要的答案。雨歇不甘心,在泾河龙王和那个不知名的受罚者之前仔细看了看,也没有发现页面黏在一起的现象。 于是乎……她是被耍了么? “人家可没有欺骗于你喔,雨歇可千万不要随随便说怀疑人家。”司命凉飕飕的心音传进耳朵,“谁叫雨歇方才不听人家说完就急哄哄地赶过来了~人家的默默付出都没有被雨歇看在眼里,可是会很伤心的喔。” 雨歇怒:“司命你妹纸的!”那朱红的小册几乎被她抓烂。 狐狸迅速妥协,“雨歇先别忙着生气么~人家告诉你不就是了。” 雨歇沉默地等着它讲下去。 “想必雨歇已经知道这册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吧?那可是记载受罚的神仙的史册喔……”狐狸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可是,他既不是神,也不是仙……自然是不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册子上任人观赏。” “我要怎么做?” “啧,雨歇的决心很坚定么~”狐狸说:“雨歇当真想要看他的话,便用你脖间的菩提子吧……它原是那人所有,一直近身佩戴着,吸收了他的灵力,自是会指引你的。” 雨歇沉默了一晌,双手绕过脖颈后头解开了那半串菩提子拈在手里,紧紧握住,手心里几乎都要沁出汗来。 她伸出手,将那菩提子放在书页之上,心里默念了那人的名字。似乎有了感应,那朱红书册的周围骤然之间旋起了风,书页“唰唰唰”地被翻开,径自翻到了最后一页。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雨歇直直地看着,便见那书页之间溢出了一点一点金光,好似流萤一般飞舞在她面前,逐渐汇聚成了一行金色大字。 雨歇的瞳孔倏忽紧缩。 那是……关于金蝉子的记载。 她记得傅惜年说过关于野水涯这个存在,也隐约猜到它的特殊,却不知道毁了它竟会是这般严重的事情,更不知道,付出的代价会是这般的大。 雨歇默默伸手,想要取回菩提子,视线一低之间,突然便注意到了那尾部标注的时间,脑中一懵,彻底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偏偏会是在那个时间?为什么……她竟然会在那一天去找他? …… “真相伤人呢!”狐狸幽幽叹息,“听说完美的雄性给予的安慰能让雌性的心情好起来,雨歇可不要再伤心了,人家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着,不管你什么时候想来,人家都会是你的依靠喔。人家这样说,雨歇的心情可好点了么?” 雨歇冷声道:“滚,我的心情更差了。” 雨歇下人间时,径自前往的是那几个婆子的家。结果在意料之中,他们已经离开了。那婆子看到她,还觉得奇怪,“姑娘不是走了,怎地又回来了?” 那婆子一副了然的神情弄得雨歇全身炸毛,雨歇有些讪讪,“我确实是出去办点事情,现在事情办完了,所以就回来了。既然他们已经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婆子拦住她,“姑娘可知道那些高僧现在在哪里么?” 还能在哪里?不就是在女儿国的王城之中。她才走了几天,以他们的行程,还不至于快到出了西梁国界。就算他们希望快点走,也挡不住这一堆又一堆的拦路虎啊! 婆子见她不言,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便自顾自说了,“不瞒姑娘说,那些高僧原本是被我国的女王请去了王城之中,可是就在前不久,却被个妖怪给掳去了。” 雨歇心里一突,“婆婆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婆子叹了口气,说,“我这虽是偏远,但是来往的人并不少,听那些人说的呢。今日晨起之时还有一对官兵来问过,我一听便知道掳走的可不就是姑娘你的心上人么!如此俊秀的一个人啊……造孽啊造孽!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个男子呢!” 雨歇:“……” 总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莫名的诡异啊。 匆匆别过那婆子,雨歇抚着菩提子一路往西北方向腾云而去。约莫行了几十里地,见到前头有一座高山,而菩提子的感应也显示是在这处,想必便是此地无疑了。雨歇轻轻跃至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早在空中驾云之时便已经看到这里有一处壁厢,模样甚是奇异。如今到了近前,便看清这壁厢是青石的材质,看起来十分光滑,形状好似女子闺房中的屏风。 屏风什么的,从来是用来挡住一些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东西的。 雨歇于是抬起足尖,绕过那壁厢,果然就看到了后头隐藏的两扇石门。她走上前去,门上的六个鎏金大字跃然于眼底,赫然是“毒敌山琵琶洞”。 想必玄奘必定是在这里头了。 雨歇沉吟,一时又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出手相助?她对这一段是有些印象的,知道那蝎子精只是贪恋玄奘美色,并不会加害于他。而且这本来都是命里定好的,本不应该由她来管,她在通天河擅自出手已经改动了剧情,差点被观音发现。万一这次也改了……会不会对玄奘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万一玄奘把持不住,失身给了那蝎子精,毁了精元,貌似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啊! 雨歇左右摇摆一会,终于是下了决定。好吧,她就去看看,不出手,只求个安心吧。这么做的话,应该还是无碍的。 …… 泛着森森冷光的兵器伴着呼呼的风声照着她的后背打来,雨歇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发凉,心里一惊,她大意了,在人家门前站这么久,目标未免是太大了一点,尤其还是在这种不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不是找死是什么?被偷袭也算是活该!心里虽是这样想,但她目前还不想找死,身体比头脑更加利落,一个旋身便远远躲到了一侧,脚下往石壁上一蹬,借着反弹之力迅疾反身,双手成爪,便想要照着那偷袭者的天灵盖打下去,直接将他一巴掌拍死才好! 不料却看到一张非常具有个人特色的熟面孔。 “八戒!怎么是你!?”雨歇急急收回手,身体在空中翻了几番,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有些恼怒,瞪着他,“你做什么偷袭我?” 猪八戒也同样吃惊,忙忙收回九齿钉耙,道:“雨歇姑娘是你!……老猪方才乍然看到你,还以为是什么巡逻的小妖,这才想着一钉耙铲死她,老猪不知道是雨歇姑娘你啊!若是知道的话,老猪宁可将这钉耙照自己身上打,也决计是不会伤姑娘半分的!雨歇姑娘没事吧?老猪没有伤到你吧……” “不用如此紧张……”难道她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被伤到的妖怪么?“你怎么会独自一人来这里?孙悟空他们呢?” 提到他们,八戒眼神一黯,“雨歇姑娘你不知道,师傅他被那洞府里的女妖怪给掳走了!我师兄弟三人一路跟踪到此,见到了这妖怪的洞府,想要去将师傅救出来,谁知那妖怪见败局已定,突然就使出个倒马毒桩,竟将猴哥和沙师弟给弄伤了。老猪这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想着偷溜进那洞里,看看那女妖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宝?能偷过来也好治治师兄他们的疼痛。” 雨歇一愣,“沙悟净也受伤了么?”难道她的记忆混乱了么? “原本应当是老猪受伤的,那毒桩分明是冲着老猪的脸面来的,沙师弟是为了老猪才挨了这一劫难。” “好吧……”她还真没想到一向毒舌的沙悟净竟然会突然之间爆发出如此圣母玛利亚的气场来。“你先别进洞了,带我去见他们吧,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呢。” 第三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30 第三十三章 蝎子精,蜘蛛精,蜈蚣精什么的,都是排得上号的身带剧毒的妖怪。妖怪们修行越深,法力越高,身上所带的毒性也会与日俱增。那蝎子精的毒性连如来都经受不住,还要喊声疼,决计不是个好对付的善茬,雨歇心里早就有了这个认知。但是见到孙悟空和沙悟净时,还是愣住了。 话说……这两人被蛰得未免也太有水准了点吧? 孙悟空还好些,被蛰中额头中间,好端端的额上平白鼓起了一个大包,绝对可以一头压倒观音额上的朱砂美人肉痣。 至于沙悟净……他恰恰被蛰在了左眼眼角,同样是鼓起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包,像是放大版的泪痣。估计正是因为那疼痛磨人,他的左眼已经完全睁不开来,连带着右眼也半眯着,看着分外滑稽。雨歇不禁有些好笑,貌似自入了西梁国之后,他就一直在马不停歇地倒霉啊?原本不该是他受的罪一窝蜂全部让他给担上了,莫非他命里与此处犯冲不成? 那毒液的滋味无疑是销魂的,两人都半躺在那树下,虽然没有疼得满地打滚四处乱爬哭爹喊娘,但是这一脸抽搐的表情,狰狞又扭曲,看起来凶神恶煞,很是狼狈。悟空看到她,“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沙悟净则是压根不想理会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给无视了。 喔……他的眼皮大概已经抬不起来了。 八戒跑过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方才的经过交代了一番,悟空看了她一眼,向后仰了仰身子,算是知道了。 雨歇盯着他额间的大包,心中思索了片刻,斟酌着开口。“我想,我或许有办法帮你止痛……” 八戒一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兴奋难耐,“雨歇姑娘既然有办法,便使出来吧。他们都痛了大半夜了,丝毫不见好,实在是磨人,拜托雨歇姑娘了。” 雨歇实事求是对孙悟空说道:“伤你的精怪身上带着剧毒,被蛰到的人会活活痛死,你们不比人,自然没有性命大碍,但是这一番罪还是免不了的。我的原形也是天生带剧毒的,身上带的毒性并不见得比她要弱,兴许还能攻克她的毒性,不过……” 孙悟空皱眉道:“少废话,想做什么直接便做就是。”中气虽不足,但是语气依然霸气非常。 雨歇汗颜,悟空啊悟空,你就真的没有发现她语气里的不确定性么?万一这要是控制不好,你么没有被蝎子精的毒液活活疼死,反倒有可能被她生生毒死好不好?! “你不怕我害你啊?” 八戒连忙道:“猴哥,你要相信雨歇姑娘啊!雨歇姑娘这般帮助我们,怎么会害……” 悟空冷冷反问:“你会么?” 雨歇:“……” 这语气里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好歹也是个原形很是威猛的大妖怪啊!害个人怎么了? 无语归无语,正事还是要做的。她之所以会提出这个方法来,主要还是她心里已经认定了这方法可行了。但凡有一丝的不确定,她都不敢冒险一试。雨歇半蹲下身子,按着阿玥教她的法子,以自身的灵力凭空画出一个符咒,推进悟空的额间,将那毒液生生逼了出来。 孙悟空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雨歇眼尖,看到他的手指有些发颤,显然是痛得厉害的。 八戒在一边兴奋地大叫,“猴哥你好了!那肿包可算是消退了!”他又看向一边半躺着的沙悟净,高兴得叫道:“沙师弟,这下可好了,你有救了,不用再受苦了!” 雨歇手一抖,骤然之间产生了一种她其实是要渡他们去西方极乐世界的错觉。 “你好些了么?” 悟空闭着眼,点了点头。 雨歇仔细瞧了瞧,虽然脸色依然不好,但是也不像原本那般差了,显然还是有成效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这才舒了一口气,严格来说,她也是第一次用自己的毒液来救人的……以往,都是往这相反的方向上用的。雨歇走到沙悟净面前,正想如法炮制。不料悟净撇开脸,有些气弱,但挡不住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欠扁,“谁要你救!又不会疼死!” 雨歇磨牙,脸黑了一大半。 八戒也道:“师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雨歇姑娘好心救你,你怎么可以这副模样,快向雨歇姑娘道歉!” “不用不用……”雨歇连连摆手。 沙悟净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假慈悲!” 雨歇怒了,我得罪你了?! 八戒还欲再说,雨歇挥手打断他,瞪着沙悟净,阴测测道:“无知了吧,真正的假慈悲可不是我这样子的……虽然你这般对我,但是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你放心,我还是会尽心尽力医治你的,绝对不会因为你对我有莫名其妙的敌意而同样敌视你。” 悟净瞪眼,“谁要你……” 雨歇打断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小生意气什么的,还是太飘忽了啊。” 悟净继续瞪眼,“我不需要你这妖女来医治!” 雨歇嚣张地叉腰,“这可由不得你了!八戒,摁住他,别让他乱动影响我医治!” “好的雨歇姑娘!”八戒从善如流。 沙悟净大骂着想要躲开,奈何身体疲软,很快被八戒制住,不得动弹。“你个妖女!……不要脸的妖女!” 答对了,她本来就是妖女! 雨歇凉飕飕道:“八戒封住他的嘴!” “额?” 雨歇顺口胡诌,说出了强大无比的理由,“他乱讲话会影响我的心情,最终影响医治效果!我这也是为了他着想。” “好的……沙师弟,这是为了你好,你就忍忍吧!雨歇姑娘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这样子确实是太过分了。” “别听她的……唔……唔……”被疼痛折腾得耗尽了力气的沙悟净悲剧了。 雨歇磨牙,慢吞吞抓起他的一只手,伸出两颗健硕无比的獠牙,大力不客气地便往他手腕上扎了下去…… 沙悟净眼里瞬间充血:“唔!!!” 八戒惊叹道:“雨歇姑娘果然好生厉害,沙师弟的肿包也消下去了呢!而且比猴哥的消得还要快!” 雨歇谦虚,“哪里哪里。”那是啊!她可是好不吝啬地浪费了很多毒液呢! 八戒看了眼痛得直翻白眼的沙悟净,疑惑地道:“只是为何猴哥和沙师弟的医治方法不同呢?” 雨歇干咳一声,视线从沙悟净那只肿得像是馒头一样的手腕上轻飘飘晃过,“这是因人而异么,伤到的地方不同,自然医治的方法也不尽相同。” 聪明的八戒了悟了。 等他们稍稍恢复过来之后,几人制定了简单的战略,便是一招声东击西。由这三人在前头打头阵,雨歇趁虚而入,将玄奘救出来。行动是在入夜的时候开始,借着夜色也方便些。这对雨歇来说其实是极简单的,这个洞府最厉害的也就是那个蝎子精,其他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付起来不在话下,还符合了雨歇的心愿,自己身份尴尬,能不正面出手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虽知他们几个身体还不大好,雨歇也没有反驳。 她确实不是一只善良的妖怪啊。 不过,孙悟空也不再像她记忆中那样,大小妖怪不论,都得去天上请人帮忙了。他虽不是最强的,但却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下来。对此,雨歇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离天色黑下来还有几个时辰,孙悟空依旧在结界内打坐调息,沙悟净也难得安静,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八戒虽然无事,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唠叨,影响了他们的休息。雨歇呆着无聊,与八戒打了个招呼,想要出去走走。 八戒提起九齿钉耙便要跟上,雨歇断然拒绝,“我只是在这附近走一走,这几日都没有吃过东西,也想找点吃的填填肚子,你不用跟来,守着他们。万一有人突袭,也有你能先顶着。” 孙悟空和沙悟净这种情况确实需要有人守着,八戒有些动摇了。“我们这里还有些斋饭,雨歇姑娘若是饿了,可以先吃。这是那妖怪的巢穴,老猪担心雨歇姑娘你……” 雨歇连忙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揉着额头:“你大可放心好了,那些小妖怪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是妖怪,喜欢吃荤的。待会可能就要杀生,你一个和尚跟着我,我要是真的杀生了,你是救还是不救?” 八戒于是乖乖闭嘴了。 雨歇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道:“我会记得时间,到时候时间到了,你们不用管我,直接按原计划行动便可,我会自行溜进去将玄奘救出来的。” 雨歇自然不是真的出来找东西吃的。她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一顿不吃饿得慌”这种事情基本是不会发生了。即便她一直不吃东西,也不见得会饿死。只是心里烦躁,想要出去走走而已。 她知道这蝎子精的洞府就在这附近,难免会碰到一些小妖怪。但是一来,蝎子精现在守着玄奘都来不及,根本没可能出来……被她碰上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二来,作为一只正宗的大妖怪,蝎子精这种在人间混迹的杂碎小妖对她来说,完全是不够看的……好吧,其实与能力无关,但就是看不上眼。这倒不是说孙悟空他们不厉害,事实上,如果不是那蝎子精耍阴招,使出那倒马毒桩,老早就被孙悟空他们捣成烂泥了。她之所以能赢,大概就是赢在“事出突然,防不胜防”上。 可现在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那么,那蝎子精的倒马毒桩要再使出来,恐怕也达不到想要的结果了吧。 雨歇对这一点还是很放心的。 第三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5-01 第三十四章 天色尚早,雨歇慢悠悠地走在山间,不远处的山岭上有一株野腊梅灼灼地开着,花期将尽,盛放之中透着几分颓势。雨歇走近,一手拄着腊梅粗糙的树干。 她摸出脖间的菩提子,拈在手间拨弄,菩提子在手中慢慢散发出温吞的热度。雨歇一愣,以为出现了错觉。 那热度却越来越明显,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战栗。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它的焦灼与烦躁。 菩提子是有感应的,她一直都知道。但是这却是第一次见识到。雨歇心里突了一突,过往的几年里玄奘也遇到过各种大大小小的妖怪,却从来没用过菩提子感应过。 而这次…… 莫不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 可是能遇到什么危险?总不能是那女妖怪求欢不成恼羞成怒要杀了他吧?! 好吧……这还是很有可能的。 雨歇只踌躇了一秒,便化作一股青烟直奔琵琶洞穴。顺着洞顶飞过二层门里,里头与外界隔绝,别有洞天。洞府的正当中是一个花亭子,此处春暖,花亭周边花团锦簇,开得分外妖冶醉人。雨歇这也是第一次进女妖的洞穴,只觉得人间的妖怪虽说行为很是有御姐风范,但挡不住那颗脆弱的少女心灵。 突然花深处传来响动,便瞧见两个彩衣绣服、丫髻两揫的女子一路分花拂柳而来,手上各自端着香茶果盏,面上都欢天喜地,正不知在讨论什么?雨歇悄无声息地凑上去,便听其中一个粉衣小丫鬟低声说道:“浅碧你见过奶奶带来的那位高僧了么?长得如何?这都好几天了,我还没见着一面呢!” 那个叫浅碧的小丫鬟亦是压低声音说:“见过了,奶奶可是宝贝得很呢,我也只见过一面。不过确实是难得的好相貌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好看的男子。即便是天上的仙子,他也是配得了的。” 粉衣小丫鬟红了一张脸,“我们向来都是喝那子母河的喝水来延续后代,真不知这阴阳交\合之事究竟是个什么销魂的滋味?” 浅碧羞她,“哎呦,妹妹莫不是思春了?到时候这子母河的河水看来得多灌几口了,管保够。” “去你的。”粉衣小丫鬟嗔浅碧一眼,鼓着脸想不理她,又耐不住好奇,行了两步又凑过去,道:“浅碧你说,这是我家奶奶第一次掳个男人回来,能成这好事么?若是成了,我们这琵琶洞是不是该易主了?若是不成,咱们又当如何?” 浅碧娇嗔:“胡说什么?我家奶奶那等相貌,可不比那西梁国的国王差,他若是个男子,又怎么会不喜欢?” “他毕竟是个和尚么?我是怕他是个真和尚,不肯就范呢。” 浅碧一脸骄傲,“便是他是个得道的高僧,也得醉死在奶奶的温柔乡里。” …… 雨歇一脸黑线,玄奘连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儿国的国王都没有看上,怎么可能会看上一只不那么温柔不那么和善的蝎子精? 她顺着那感应,穿过一大片花海,入了花亭周边其中一条洞口,一路东绕西绕,终是进了后门。 然后便听到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唐三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对你好,你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我也是……也是有底线的啊!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舍不得!仔细点我辣手摧了你!” 没人理会她。 只听她一人自顾自地发飙,“我对你做的这些你都没感觉么?为何到如今你都不肯看我一眼?我不比那女国国王好看?她有什么好的?你就这般对她念念不忘?她是长得有那么几分姿色,我就差么?你看我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你还挑什么啊!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一囧,顿时觉得自己真会挑时间,顺着门缝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顺着那墙壁绕到那横梁之上。 这是一间很精致的房间,顶上挂满了粉白色的纱幔,地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那张床房中最显眼的,因为它看着又柔软又舒适,更重要的是,它几乎占了房间的大半位置。而玄奘此时盘腿便是坐在床上打坐,神情平静如水,即便是衣衫不整也没有让他现出一丝狼狈。他的身边便半跪着一脸怒容的蝎子精,螓首蛾眉,衣衫半褪,酥胸半露,一脸红潮,又顶着一副好相貌,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雨歇摸摸自己的脸皮,顿时觉得很受伤! 那蝎子精说:“我本想温柔地对待你,可是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你也莫要怨我粗鲁,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后半句又是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 雨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从横梁上栽下来。果然是御姐啊御姐!这台词不就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时用的么? 蝎子精伸长玉腿,下了床,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除了衣裳,露出里头的上好春光。这货虽说是粗鲁了点,但是身材是绝对的有料。该凹的地方使劲凹,该凸的地方死命凸,实在是玲珑又窈窕。也难怪她敢这样大胆放肆,这货的身材确实是好!雨歇觉得自己长那么大,也没遇到一个比她身材更好的了。 她挺胸向前,轻扭腰肢,酥胸微颤。 雨歇勉强稳住身形,默默移开眼睛,几乎当场喷血而亡……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迈动玉腿走近玄奘,一双无暇的玉手搭在他的肩上,半跪半伏着,为玄奘除衣衫…… 雨歇默默地扭过头,这么限制级的画面,老人家实在是受不住受不住了啊! 那么,她现在到底要不要去救?如果不去救,万一玄奘一个熬不住就范了,泄了真元,那多损身体啊……这也不是毫无可能的。如此香艳的画面,连身为雌性的她都要忍不住就范,就地扑倒任她胡来了,何况是身为雄性的他! 可若是去救的话……现在这种情景,实在是有够尴尬! “御弟哥哥……御弟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可好?” 蝎子精的喘气声越发厚重了,雨歇回头一看,便见得她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将玄奘死死地缠住,一只手攀着玄奘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是一点都不规矩地在玄奘身上寸寸摸着,殷红的嘴唇轻轻碰触在他的侧脸上,胸前的高耸柔软也一直紧紧贴在玄奘的手臂上,不时地蹭他。 她红唇微张,“你摸摸我这胸,这腿,这腰……你摸摸,保准你会销魂蚀骨的。你摸摸我吧~” 雨歇:“……” 你敢再自恋一点点么? 玄奘并没有雨歇想象中那样不着寸缕,他双手合十,纹丝不动,是以那衣衫只褪到腰间便再也拉不下去,蝎子精终究是个怜香惜玉的,没有下狠手硬是撕了他的衣裳。不过仅是如此,也足够刺激人眼了。玄奘的身体竟是出奇的好看……雨歇不是没有见过的,但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并且当时他也算是身受重伤,一身的血肉模糊。她再怎么变态,也欣赏不了那种残破的美感。可如今又是不一样了,乍然在这种暧昧旖旎的环境中见到这具躯体,才猛然之间意识到即便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也终究是个成年的漂亮男子。少年时期的稚嫩已经彻底褪去,他的身材紧实却不是那种徒有肌肉的健硕,背部的线条修长,像是一刀一刀刻出来似的,意外地有美感。 蝎子精的挑逗很是卖力,她似乎是尝试过要将玄奘推倒,但是貌似身体软了,没能成功。 玄奘的面色依旧很平静,只是额间沁出的细密汗珠却也是真实存在的,看来美色当前,坐怀不乱确实是件极痛苦的事情。 雨歇知道这是他的一个劫,外人本不应该插手,尤其是她。但终究是心软了一把,正想拈个诀变出点动静分散那蝎子精的注意力,便见那蝎子精突然松开了他,一脸怒容,低吼着指控他:“唐三藏,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为何我这样挑逗你都没有反应?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好歹我也是美貌如花的啊!你是不是和尚当久了,真的就不行了啊?” 这绝对是侮辱!骂一个男人不是个男人……没有比这更侮辱人的了。 玄奘依然没反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蝎子精于是愈发愤懑不平,“你都吃了我的春药了,怎么可能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揪着他的衣襟,使劲摇他,“你看我!我命令你看我!看我啊!” 玄奘处之泰然,岿然不动。 雨歇拈诀的动作僵住了,春药这种东西,她绝对是亲身体验过的。便是再清纯的兔子吃了那种药之后也能够化身为狼!玄奘不可能比兔子更清纯,可现在这毫无反应的样子……莫不是这具身体真的有问题? 蝎子精委屈了,扁着一张娇艳的面孔愤愤然,“嗷嗷嗷嗷……唐三奘,你欺负我!那春药可是很贵很贵的!不是说你们出家人都是慈悲为怀的么?我现在只是想要用一点你的精元,你怎么都不施舍一点给我?!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雨歇:“……” 这货真的是那传说中的蝎子精么?! “奶奶,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蝎子精不耐烦地吼道:“吵死了!叫什么叫!叫什么叫!有屁快放!没屁的话……当心老娘揍你!” 那通报的小丫鬟被一通大吼,顿时委屈到了,“奶奶,是那几个和尚又来门前挑衅了,这次已经将我们的二层门打破了!” 蝎子精本是一肚子火,一听到这个消息,头发都快炸了,随手拾起件衣衫往身上一套,风风火火就出了门去。“丫了个你大爷的!来得正好!姑奶奶我一肚子火正没处发,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们这几个贼秃!扒他们每人一层皮来当地毯!”临出门前,她又回头盯了玄奘一眼,恶狠狠地威胁,“你既然不肯从我,我就拿你那几个徒弟来祭你!”见玄奘依旧不搭理,这才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离开,显然是急着泻火去了。 雨歇望天:“……” 等人全部走开之后,雨歇化出人形,轻飘飘落在地上。她走上前去,心里一塌糊涂,犹疑半晌,终是把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问句给咽了下去,只道:“玄奘,我是雨歇,我来救你出去。” 玄奘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 不说话就是默认! 雨歇凑上前去,搭起他的手想要将他扶起来,手刚碰触到他的皮肤,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僵,指下的皮肤出乎意料的灼热,雨歇骤然被烫到,吓得缩回了手,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你会这么热?”好吧,话刚出口,她自己就蓦然反应了过来,看来春药也不是毫无反应的,只是他习惯了克制而已。 雨歇咬牙,道:“你忍忍,我带你去河边冲凉!” 刚想去拉他,矫情无比的声音便从耳边传了过来。 “雨歇不想让他死的话,还是不要再去刺激他了喔~” 第三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5-02 第三十五章 “雨歇不想让他死了的话,还是不要再去刺激他了喔~” 雨歇咬牙切齿,“司命!我这是在救他!你别给我捣乱,有什么废话立刻说,说完立刻滚!” “不要对人家这么温柔,人家会爱上你的。”狐狸娇嗔,“他吃下的七情散可不是冲冲凉就能够解了的……雨歇对这一点应该很清楚才是啊。” 雨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说……他吃的是七情散?” “人家以为雨歇是看得出来的~毕竟那药力威猛,胜过一般呢。”他幽幽地叹了一声,“方才他若是从了那美艳的小妖精,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七情果制成的丹药,以他如今的肉体凡胎,怕是会吃不消喔……若是错过了时辰,得不到及时纾解的话,恐怕会……”狐狸笑,“会筋脉尽断,爆体而亡喔。啧……真是相当悲壮的死法呢。” 雨歇转身就走。 “来不及的喔。”司命笑得讳莫如深,“只有半炷香的时间,雨歇真的有信心赶回来么?” 雨歇的脚步堪堪顿住。 好吧,她没有。 雨歇在床前徘徊来徘徊去,看着他的样子怕是有些糟糕了,好吧,其实是很糟糕。这母蝎子未免也太损了,这种招都能够想得出来。委实是……委实是让人敬佩啊!如果换个对象的话,那就更好了。脑中天人交战,郁闷不已。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七情果的效力已经很强悍,七情散是老君提取了七情果的精粹炼制而成,药性更加醇正,根本是不能解的,要么就是疏导,要么就是克制。她是知道克制这药的东西在哪里,可是,重地就在于她就算有命去拿,他也没命来等。 这样下去,残了还是小事,若是……死了,那可该怎么办? 这是万万不能想象的。 那解么? 可若是解的话,找谁来解?狐狸滚走之前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雨歇哆嗦了一把,甩了甩脑袋,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不管找谁来解,他都是犯了色戒。这功德毁掉也不算什么,最可怕的还是这精元外泄,实在是伤身呢伤身!她这么几年来源源不断的金丹精露也算是白补了。 其结果跟不救一样恶劣! 雨歇的眉头蹙起,直直拧成了一堆麻花。看来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还是……废了他!她眼中凶光一闪,又马上黯了下去。这个春药应该是不会因为他废了而解了吧。 堵不如疏!反正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好采取伤亡最小的方式,希望勉强能够挽回一点损失吧。 她凑到他面前,右手握拳凑在唇边干咳两声,淡定表示,“玄奘,我在同你说话,你听得见么?” 这无疑是废话。 作为一条黄花大闺蛇,其实她的压力也是十分大的。 “你真的吃了春药啊?看着不太像。”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在嫉妒。毕竟她当年同样是吃下那种药,整个人当即怂到没边了……人家一个凡人,却能够坐怀不乱,实在是让人眼红啊眼红。 他的眼睫轻颤了两下,雨歇心中一定,知道他是听得到的。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他现在正全身心对抗欲念,如果自己打扰了,反而是好心办坏事了。 这犹豫只是一瞬,他这种方式还是算了。毕竟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春药,而是妖界特产的七情果! “你吃下的,是……很不一般的药,若是强行克制,可能会伤了自己。我没有解药,不能够帮你。但总之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办法的,那个……堵不如疏的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吧?要不……要不你就……”面对这么一张脸,这让她如何启齿?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手指微微抖了抖。 雨歇知道他是在听的,她一闭眼,狠下心来道:“要不你就自\慰吧!千万别憋着就是了。”反正这春药也已经吃了,吐也是吐不出来的了,精元也是一定要泄的了,那么,好歹能保住功德也是好的啊。 玄奘:“……” 既然已经说了,那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万事开头难,这头既然已经开了,接下来,便全是破罐子破摔的事了。她趁热打铁表示:“我觉得目前为止,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也能够将对你身体的伤害减到最小。 ”末了她还不忘善解人意地安慰安慰他,“你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这种事情,其实很正常。如果你还是觉得害羞,我可以出去。”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倒是有些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自\慰?作为一只圣僧,从小被严格要求的圣僧……他会么? “你会么?”她心里狐疑,嘴上就直接说了出来。“自\慰你会么?” 他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肩膀僵硬得厉害。雨歇一门心思想事情,也没有在意。 自\慰什么的,据说那是一种本能…… 但是确实也有不少物种忘记了自己的本能的先例。 雨歇于是心焦了,半蹲下身子凑到他面前,为难了一把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不我教你吧?”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对她而言,损失不大。 宽大的袍子也抵挡不住他的反应……何况他方才被母蝎子一番折腾,如今已是衣衫凌乱,看着实在是香艳无比。雨歇纠结了一会,咬碎了一口银牙,挣扎着朝他伸出了手…… 手在半空被握住。 握住她的那只手温度很高,灼灼的几乎要将她的手腕烧化。雨歇愣了一愣,看到他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他的眼睛有些狭长,形状很是好看,眼角勾起,眯起来的时候带着点不属于和尚的魅惑。他的眼眸很幽深,像是一汪深潭,一汪秋水,里头有冷冷的火焰在灼烧着。雨歇离他近,清楚地看到那双黑眸里灼灼燃烧的……怒火。 是生气么? 为什么要生气? 手腕的力道紧了一紧,雨歇吃痛,闷哼了一声,又不敢挣扎,眉头都蹙了起来。她整个人被拉了一把,顺势便向前扑倒,直直便撞进了他的怀中,额头恰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别看这身板长得秀气,但是其实也只是看着秀气。这一撞还真是让她有些七晕八素。 她想抬起脑袋,那手却松开了她的手腕,灵蛇般绕到她的腰后,另一只则托着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放平在了床上。压在她身上的这副躯体炙热无比,散发出来的热度几乎能够将她烤化,让她很不适应,下意识便想要找挣扎开去。 “别动……” 他的声音出奇地嘶哑,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雨歇呆了一呆,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难。虽如此,但是毕竟丈着自己是个大妖怪,一个凡人再是如何也不能将她怎么样,还算保持淡定。正想施个法将他制住……他的脸已经凑了过来。眼睛睁开,眸色深邃,让人一如既往看不分明。脸色微醺表情狂乱,像是压抑着无数的情感…… 一如千年前的那一晚。 她怔住,心里痛得酥酥麻麻的,一时忘记了施展定身术。 也正是这个当口,他半垂着眸子,俯在她耳畔低低唤道:“雨歇……”缠绵悱恻婉转入骨,一点也不似平常的冷清疏离不近人情。 唇已擦着脸颊欺了上来。 …… 她以为他会唤个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什么的……却没有想到他唤的是她的名字。 雨歇被这灼热的气息熏得有些迷离……好不容易聚起神智,想要施个法术将他推开,却惊愕地发现法术……竟然施展不开来?! 一贯淡定的雨歇终于开始慌了,犹自有些讷讷。“怎么回事?我的法术……” 怎么回事?! 定是那杏南岳搞的鬼! “有话好说啊玄奘,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能这么做!精元泄掉了我跟你拼命!”她发出杀猪般的干嚎。 他眼眸一动,果然顺从意愿动起了口。 雨歇:“唔……唔!” 她一直没有把玄奘当作一个威胁的存在,毕竟,被妖怪抓来抓去的玄奘实在很难给人很压迫很强大的印象,以至于雨歇一门心思真的当他是无害的了。 ……好吧她错了。 她不该不把和尚当男人。 男人一旦发起情来,那都是没下限的! 雨歇挣扎着想要起来,这才意外发现此人虽是绣花枕头,但是绝对不是烂草包。至少这气力……作为一只只在力气上有特长的悲催妖怪,竟然拼不过一个凡人的力气?!这怎么可能啊!原本还怕伤到他所以小心翼翼的心思完全没有了,她手舞足蹈挣扎起来,结果却是不动分毫。 老君,你果然练什么丹都是那么成功啊!这哪是什么春药!这分明就是大力丸!!! 衣衫被扯了大半……雨歇急了,却也是毫无办法。挣扎不但没有起丝毫效果,反而让她更加疲累,体力以她所能感觉到的速度在迅速流失,这让她很是惶恐,因为这显然不合常理。 “玄奘……”她将脸侧向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两只手死死地抵在他的胸前,硬是拉开了一点距离,哀嚎求饶。“玄奘你放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不理会她,将她反抗的力道一点点瓦解掉。 猪八戒的声音从洞口外飘渺地传来。“师弟你说,这么多的山洞……师傅究竟被关在哪啊?你说雨歇姑娘会不会已经把师傅救出去了?那我们还要不要找?” 雨歇脸色一喜,想要大呼“猪……”被他堵回嘴中。 “沙师弟,老猪刚刚好像听到了雨歇姑娘的声音?” “你听错了吧。” 八戒执着表示:“我听见一声猪。” “这世上的猪可多了去了,哪欠你一头……” 八戒沉吟:“……也是” 沙悟净老娘要宰了你!!! 脚步声终于还是渐行渐远…… 第三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5-03 第三十六章 他还在吻她,激烈的,愤恨的……她都不知道他哪来这样负面的情绪。她不晓得这是不是因为被药力控制的原因,以她当初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如此没错。他并不是有意针对她,只是身不由己而已。但这种感知还是让她微微觉得不适。 她依旧不喜欢这种压迫感。 她想要挣脱他,他却转了阵地,沿着她的下巴埋首到她的颈边。 这暧昧得过分了! 雨歇凝了力气下了狠心要推开他了,手脚方才有了些气力,只觉得一麻,突然之间力道便消失了……不但是消失,诡异的是她竟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如果这是杏南岳的玩笑的话,无疑开得过头了…… 雨歇这才知道害怕,眼前这个失控的人也确实是让人害怕。她感觉自己快要泪奔了,奈何为妖日久,眼底干涩,哭不出来。 “玄奘……玄奘……你醒醒……我是雨歇啊!你是出家人……你不能犯戒……” 她终于暴走,匀了一口气,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抓了一把他的后背,一声怒吼,“陈玄奘,你他妈的给老子清醒一点!” 他像是无知无觉地,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眼眸幽深了些许,俯下身,一手扼住她的脖颈,指尖摩挲着她细嫩的颈,慢慢收拢。 一向欺软怕硬的雨歇僵了身体,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玄奘,你……你别乱来啊!我们有话好说,我不是故意要抓伤你的!你……你别掐死我啊!我好歹救过你啊……你不能恩将仇报!”她现在使不出法力,又失去了力气,简直就是任人鱼肉。就算对象是弱不禁风的陈玄奘,她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啊。 他的唇贴着她的脖颈慢慢地移动,暧昧又缠绵,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毛骨悚然,他凑在她耳侧低低呢喃,“为何……欺瞒于我?为何罔顾我的意愿?” 他低吟,“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 雨歇打了一个激灵,这太不像平常的陈玄奘了。 他轻嗤,声音愈发低沉,“你已经忘记了……当初的陈江流了么?” 雨歇浑身一震,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直接将她浇了个透彻。 那是一段被湮没在了迷离岁月中的记忆,没有人提起,于是连她自己也想要把它忘记。可他却想起来了,同样不顾她的意愿,将它血淋淋地摆在她的面前。 ……被剜掉的记忆,为何还会回来?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三人坐在绿油油的树下,身边靠着一匹白龙马,悠闲地吃着刚冒出了个尖尖的嫩草。 雨歇从琵琶洞里头出来之后,一路循着味道摸过来,远远便看到那甚为霸气的三人一马组合,一想到刚才的事,老脸难得红了红,低了头,慢吞吞地挪过去。孙悟空双手抱胸,直接当作没看见她;猪八戒倒是想要上前来迎她,被沙悟净一把按了下去,只能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歉意地笑了笑。雨歇眼尾一扫,努力提醒自己忽略沙悟净挑衅过头的目光。 好吧,她有罪……她认栽。 她大概是跟沙悟净天生犯冲,八字不合。最希望他们闯进来时,偏偏被他一句“听错了”给绕走了。等到了那种尴尬得要死,连她都希望自己能成为隐形的时候,他偏偏又带头闯了进来。 雨歇的心里真的是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在琵琶洞里时,她明明是听到沙悟净他们走远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突然折回来,还带了个孙悟空……结果,毫无疑问自然是被抓奸在床。 她那时还沉浸在玄奘带给她的震惊之中,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是有,也没有丝毫用处,她整个就处在肌无力无法动弹的地步,硬件设施完全跟不上。真是见鬼了,偏偏有玄奘在,又是那样尴尬的场景,他们几个师兄弟谁也不敢走上来。即便后来玄奘离开了,他们大概也只当她是害羞所以才迟迟未出来,天知道,直到方才,她才慢慢恢复了过来,整理了下衣服就吧嗒吧嗒跑过来了。 就方才那种情况来说,虽然她是一只娇弱的雌性,但是因为对象是更为娇弱的,还时不时面临贞操不保问题的玄奘,于是,在大伙眼里,她很自然又很悲催地成为了霸王硬上弓中的霸王。白龙马适时地仰起头,打了一个响鼻,那铜铃大的眼睛看着她,目光里是……鄙夷,还有敬佩?好似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经久不散的王霸之气似的。 好吧,作为第一只成功把……其实是被玄奘压上床的雌性,虽然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发生,看后来那个样子,也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了……但总而言之,她确实是打破了记录。也难怪这几个师兄弟的反应一个个都如此诡异。 可是……谁能相信她是无辜的啊啊啊啊?! 雨歇讪讪地摸了把鼻子,随便扯了个话头想要冲散这尴尬无比的气氛。 “那个……妖怪呢?打死了没有?” 孙悟空自然是一如既往地当作没有听到,沙悟净也移开了眼,但是并没有表态什么。猪八戒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不说话,也没人反对他,便笑呵呵答道:“那是个蝎子精,怪不得会这般毒。她原本已经被制住了的,但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这倒是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中,雨歇于是眨巴两下眼睛追问:“什么意外?” 八戒秉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无比诚实地回答:“就是那卯日星君呢!那卯日星君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突然便赶来了,关键时刻挡了猴哥一棒,将那女妖怪扛了回去。” 扛……回去么? 雨歇:“……” 这个世界怎么了? “那……那个玄奘呢?” 八戒道:“师傅在这山岭后头的湖中沐浴……” 话还未说完,沙悟净已经一记刀眼飞过来,“怎么,你还不死心?还想对我师傅做什么下流的事情?告诉你,你别妄想了。” 雨歇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她根本就不是妄想,是一点都没想法。 沙悟净拍案而起,怒道:“小妖,你这是什么表情?!” 八戒连忙圆场,“沙师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雨歇姑娘那不是去救师傅的么!” “救?”沙悟净冷嗤,“救人还能救到床上去?我看她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雨歇横眉冷对,妹纸的,她容易么啊! “我怎么就早有预谋了?你倒是说说,我有主动请缨过要去后头救他么?这又不是我提出来的!再说了,我认识玄奘比你可早多了,要真的是早有预谋,还轮得到你来管啊!” 沙悟净不甘示弱,怒目而视,“你果然是早有预谋,我看你垂涎我师傅已经很久了吧?今日倒好,给你寻着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心里很得意是不是?” 雨歇:“……”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思维?怎么能比她的还诡异? “说不出话来了是吧?”沙悟净咄咄逼人,“你心里的那点阴暗心思被我当众揭穿,羞愧难当了是么?” “沙师弟你少说两句……” 雨歇叉腰,正想回击那个毒舌无比万分欠揍的货,一边呆着毫无存在感的孙悟空突然开口了,一双金色的眼睛牢牢盯住她,“你过来,只是想争论这些无聊的问题?” 雨歇打了个寒战,将手收进袖中,默默道:“孙悟空,我来找你。” …… 在沙悟净饱含鄙视的目光中,雨歇成功将孙悟空拐带走了。这其实倒是出乎雨歇的意料,因为在原本的预设里,他应该是不会跟她走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孙悟空在前,雨歇在后。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孙悟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环抱在胸前,“什么事,说。” 好大的气派啊! 雨歇于是乖乖地从海纳中取出两个白玉瓷瓶,“这是聚魂金丹,紫竹精露,对玄奘的身体大有裨益。这个,就麻烦你来保管,每过一季给玄奘服用一次便可。” 她将这两个白玉瓶子递到他面前,他却看也不看,更别说伸手来取了,“这就是你要说的事情?” 雨歇顿时讪讪,“是啊……” 孙悟空面无表情,根本没有要接过的意思:“你大可自己给他。”他顿了一顿,道:“他应当也希望你能亲自给他。”后半句很轻,雨歇却依稀听到了。 雨歇死死捏着白玉瓶子:“……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日后大概是不能再跟着你们西行了。”反正迟早要说的,晚说不如早说,这样说了也好有点心理准备。虽然大家都没有怎么说,但是以她的身份,呆在这个取经团队里确实不是那么妥当,好吧,其实是非常不妥当。这四人小组所过之处,哪里没有上界的眼线?她这么庞大的存在,即便是想要装低调,也是完全没可能的啊! 这一点……玄奘应当也是知道的吧? 雨歇沉默地垂下了头。 孙悟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横眉道:“什么事?” 你是听出了这是一个借口,还是没有听出这是一个借口? 雨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事,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孙悟空冷冷地看着她,“既然是小事,那也就没有走的必要了。这些,你若真有心,就自己给他。”说完径自越过她就想走。 小事就不是事么?!非得爹死娘跑才是大事啊魂淡! 雨歇连忙拦住他,一手拽住他的衣袖,扭曲着一张脸,将那两只瓶子递到他面前,“孙悟空,拜托你,这两瓶药对玄奘很重要。” 他依旧是看也不看,冷冷道:“放手。” 第三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5-04 第三十七章 孙悟空依旧是看也不看,冷冷道:“放手。” 死猴子!耍什么酷!吓什么人!不知道她看着很勇猛,实则很胆小的么?! 雨歇悲愤了,奈何人家看着跟她不是一个档次的,只得乖乖松开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不甘愿的意味不言而喻。 孙悟空瞥了她一眼,突然说:“理由。”声音还是带着不耐。 “啊?!”雨歇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孙悟空的眉头不耐烦地皱起:“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很显然,他今天若是不问出点什么,大概是不打算帮她的了。话说,她能够改投猪八戒的怀抱么?那货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就是太容易被妖怪抓了,到时候要是把着两瓶子弄不见了,她即便是躲起来了,大概也会忍不住跑出来掐死他! 雨歇顿了一顿,摆出一脸情深义重,道:“他身体不好,这药是专门替他补身的,非常重要。” 孙悟空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废话。” 丫的给你一个解释你还这么挑!你是不是爱上玄奘了才这么替他打抱不平啊尼玛!那是禁恋啊禁恋! “我见义勇为替他寻药有什么不对的?!” 孙悟空瞥了她一眼,“你可不像是那种见义勇为的妖怪。” “……我的本质其实还是非常善良的,你这么说,实在是很伤害我柔弱的内心。” 孙悟空面无表情,道:“你还想继续糊弄我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哎……我没想。” 他突然盯住她的眼睛:“当年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你对我有恩,我自会相报。但他如今是我的师傅,如果你敢伤他,我不会坐视不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大圣,你多虑了。 雨歇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我不会伤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万物讲究一个因果,他曾经种下了一个因,我现在便来偿还这个果,这只是天道轮回而已。” 她抬起头,视线凝聚在不远处山岭上那株腊梅树下淡漠的青灰色人影上,他身材很是颀长,原本有些深邃冷硬的五官在梅花色的熏染之下显得柔和起来,看起来温润了许多。清风从她耳际吹过,爬过逐渐高起的山坡,卷起了他青灰色的衣袍,他没有动,缚手站在那里,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雨歇沉默片刻,垂下眼,掩住颇为复杂的目光,以不重不轻,但是分外缓慢坚决的声音说道:“我们曾经有过交集,但那毕竟已经是……曾经。玄奘他以后会取得真经,会修炼成佛,会普度众生……他会有自己的生活,我是妖怪,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是同一种人,有不同的路要走,以后注定是没有交集的,现在也就不必勉强。” 过往种种,皆是痴妄。没有谁会活在记忆里。不管是人是妖,都是向前看,向前走的。 那些忘不掉的事情,人会选择遗忘,有时是主动,有时是被迫,但终归是会忘记一切,从头开始。 妖怪也一样,等到实在难以承担的时候,忘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为何……欺瞒于我?为何罔顾我的意愿?” “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 “你已经忘记了……当初的陈江流了么?” …… 他带着淡淡自嘲的嗤笑还在耳边,好像要把她的心一把揪起来。她感觉到疼痛了,那是一种几乎窒息的压抑的疼,让她在呼吸之间都带着淡淡的抽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是再做一次选择,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按照原来的路走下去……哪怕,这样总是会伤了他。她那么胆小,终究不敢为了这若有似无的的萌动而去……逆天。 雨歇原本一直觉得,这不是一个伤感的故事。顶多,也就是有点纠结而已。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好吧,其实她并不是想那么天经地义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她都不想要还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觉的人。 只是凡事皆有例外。 ――她遇到了她的例外。 她敢欠天下所有人的债,唯独不敢欠他的。 千年之后,雨歇第一次见到玄奘时,差点没有当场泪奔。 老娘盼了你那么多年,总算把你生下来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生下玄奘的自然不是雨歇本人,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好姑娘,身边虽然时不时有几只雄性路过,但从来没有人驻足停留,唯一停留的那一只……不提也罢。 此处是江州城外河边,眼前这个女人着一袭金褐色剪裁精细的衣衫,衬着身材丰满窈窕,面如满月,眉眼精致,也是难得的好相貌。这看着十分娇弱的姑娘叫作殷温娇,当朝宰相殷开山的千金。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却不妨世事难料。此刻的她面容愁苦,脸上尽显悲戚犹豫之色。她迎风在江边站了良久,一双眼牢牢看着怀中的婴儿,许久之后,终是一声低泣,低头亲了亲怀中婴儿的面颊,“我儿,终是为娘对不住你啊!”话落已是有了取舍。她弯腰,将那婴儿放在了木盆之中,任它随波流去。 殷温娇什么的,雨歇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她不认识雨歇罢了。说来,自那殷温娇成亲之后她便时常跟随左右,当然那是暗地里的,明面上也有几次,不过那时她变作了普通的小丫鬟,她肯定认不出来就是了。雨歇原本是想呆在她的身边一直等到玄奘出生的,只不过两个月前她的菩提子突然感应到了一块碎魂,这才出去了一趟,结果一回来,在江州衙门转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殷温娇的身影。好在为了以防万一,她曾经在她的身上加了点方便寻找东西,一路追踪过来,就赶上了眼前这一幕。 雨歇看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一眼,面无表情,心里无波无澜,没有什么起伏。殷温娇这个女人对她而言,就是一个跳板,她找到玄奘的跳板,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至于她那复杂又纠结的心情,雨歇更是无法感受了。 陈光蕊被打死的时候,她无动于衷;刘洪与她过日子的时候,她也无动于衷;如今殷温娇为了事情不败露而抛弃孩子,她依然无动于衷。 真是太没真实感了! 她这样想着。 直到那木盆中孩子的面颊映入她的眼帘时,她终于无法继续无动于衷,心脏微乎其微的颤动了一下,很小的一丝颤动,小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而在此之前她还在想,小孩子神马的,又爱哭又爱闹,最麻烦了!反正这是他的劫,所以她什么都不管。 然而――婴儿时期的玄奘,竟是分外的漂亮,粉雕玉琢,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雨歇虽如今成了妖怪,但是对美好事物的热忱之心,还是存在的,是以一开始的不自在稍稍褪去了一点。她睁着眼睛看着他,他小小软软的身子躺在木盆之中,不哭不闹,很是安静,只用一双乌黑纯净的眼睛看着她,睫毛像是两把羽扇,柔柔地垂着,看起来很是乖巧温顺。 雨歇猝不及防,一不小心被萌到,魔怔了似的,不自觉地便想伸出手指想去戳他粉嫩的脸庞……作为一个怪阿姨,或多或少总是带着几分恶毒的少女情怀。 她的手指停在了半路,心中也是万分犹豫,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被这货的表象所迷惑了!红粉骷髅啊红粉骷髅!这娃也就看着可爱,而其内心还住着一只强悍的怪大叔呢!她怎么可以忽略这么可怕的一点啊?! 他的眼睛又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扑扇着,似乎是很疑惑她的一脸纠结究竟是为何而来? ==!雨歇自我催眠宣告失败。死小孩,不带这么勾搭人的啊! 他的小脸很软,手感极好,触在指尖有一种温热柔软的感觉。一戳便是一个坑,雨歇兴起,眯着眼睛连连戳了许多下,他也不怕,也不哭,只是有些不堪其扰,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 铁石心肠惯了的千年老妖婆瞬间母爱爆发,捧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蛋倒地打滚。 突然觉得,跟殷温娇比起来,她简直太弱了。殷温娇究竟该是怎样的铁石心肠啊!这么萌的娃都舍得扔?雨歇扼腕,就算是当作萌宠养那也是好的啊! 那她还要不要管他?! 这是一个纠结的问题。如果管的话……这可是他的劫难啊!被她破坏了的,貌似不太好吧?毕竟上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瞒恐怕是瞒不过去的。可是如果不管的话,这个刚出生的娃在江上漂个三四天真的没问题么?就算是不死,恐怕也会丢掉半条命吧?! 现在是六月,天气很是反复,方才还平静的天际此时已经聚拢了一堆乌云,估摸不久便会下雨。 雨歇抬头望天片刻,低下脑袋恶狠狠地对他说道:“小鬼,你给我听着,不是我想管你!是天气不好!知道么?是天气不好!” “……”躺着也中枪的天气表示很无辜。 小玄奘被她的动静所吸引,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似懂非懂,眨了眨眼。 雨歇捂脸。 第三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5-05 第三十八章 六月的雨,窸窸窣窣,淋淋漓漓,像是女人的脸,反复无常,难以捉摸。 雨歇抱着那娃,沿着河岸一直顺流走下去,身上设了个结界,雨丝飘不进来,是以依旧一身干爽。其实如果不是抱着这个小累赘,她还真是情愿跳下河去游一游,或者就这么淋着雨赶路。身为水族,无论如何是不会想要离开水的。 雨歇抱起小玄奘的时候,怎么都没有料到这场雨一下便下了一整天,等她意识到这雨竟然没有个停下的趋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她有点饥饿感,并不是很强烈,但确实是存在的。这段时间耗为了寻那碎魂,耗费的妖力实在是不少,来不及补充便过来了。就算她能忍,这娃肯定也不能忍下去,毕竟不过是肉体凡胎,被她这样抱着赶路,恐怕也是吃不消的。这样想着,她便有意搜寻起附近的人家,结果还真让她给找着了一家,正在此地三里外。 雨歇心头一喜,吧嗒吧嗒便跑了过去,大老远便看到那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屋子,挂着两盏褪色的红灯笼,在风雨中飘零,因为下雨的缘故,现在天色有些暗了,灯笼也已经点了起来,幽幽两团,好似鬼火;门上正中间悬着一张老旧的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悦来客栈”。这名字一下子便打破了那阴森的气息。 雨歇瞬间无语凝噎。 没想到她千年阑般难得投一次客栈,竟然会人品爆发到这个地步啊! 雨还在下着,且有些越下越大的趋势,从一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她原本还想着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撤了结界变化出一把雨伞过来装装样子,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雨歇抱紧小玄奘,朦胧黄昏色中小玄奘幽幽转醒,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雨歇瞬间又被萌倒,脸红不能自已。她上前走到客栈前,大力不客气地拍了拍门板:“有人不?有人不?有人就来开门!” 许久,那门边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拿着一个烛台探出头来,满是褶皱的老脸在这昏黄摇曳的火光下颇有几分可怖的感觉,“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声音苍老得好像被磨砂过一样,在这夜色中带着点森然的意味。 雨歇顿时乐了,揽着小玄奘,淡定表示:“自然是住店。” 那一双浑浊的老眼上上下下瞅着她,看到她怀里的婴儿之时,眼睛猛然发光,亮得简直要闪瞎雨歇的蛇转移了目光,突然盯在了她的裙摆之上,然后浑身一个激灵。不像一般赶路人满身狼狈,她的裙摆干净如初,连点水渍都没有。在这大雨磅礴的天气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一点都不被雨淋湿衣摆? 老妪连忙关门,声音中带了点急切的味道:“本店今日不待客。” 雨歇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一手拦住,硬生生将那门板拉开,“老婆婆你这话说得可真没道理,你这客栈开着本来就是迎南来北往的客人,我又不是不付钱,你作何要赶我?” 老妪苍老的面孔几乎扭曲,两滴汗从额上滴下来,按捺着脾气道:“本店客满,客官还是投宿别家去吧。” “婆婆这是在开玩笑么?”雨歇危险地眯起眼睛,威压慢慢地释放出来:“这里人烟罕至,方圆百里不过就你一家客栈,我好不容易方才找到这歇脚的地方,怎么好另宿别家呢?况且,这雨又是这般大,婆婆这般心善,应该不会再赶我走的吧……”语气里已经隐隐有了杀气。 这红果果的威胁啊! 老妪立马道:“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房间还有很多呢,客官里边请!” 雨歇笑,她喜欢狗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雨歇是个热爱和平的好姑娘,一般情况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不一般情况就只用暴力解决问题。 现在这情况就挺不一般的。 她原本是可以用暴力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不过鉴于小玄奘还没有睡着,她不能带坏了他;再则,这老婆子挺知趣的,挺有眼力,而且非常的听话。 雨歇表示很满意。 这客栈外表看着挺破旧的,内里……更加破旧。当然,这只是表象而已,如果没有那层表象,恐怕是破旧得不能再破旧了吧!雨歇也是很识趣的,并不愿意窥破这层表象。她叹了口气,抱着小玄奘,跟着那老妪上了二楼,一路上有好几张脸在各个角度偷窥她,隐藏在桌椅下,都是一副很害怕的模样,看来刚才的彪悍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么,今晚上她是可以很太平了吧。 老妪把她引进了最靠里的一间卧房。雨歇大大咧咧地走进去,果然……这卧房看着更加破旧了。 老妪战战兢兢地问:“客官需要吃食么?下边可以准备。” “喔……”雨歇随口应道:“有素的不?” 老妪噎了噎,半晌才道:“有!” 雨歇笑笑:“我不爱吃素的。” 老妪咽了一口唾沫:“那客官可是要荤的?” 雨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她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舔舔唇,做出一副惬意的模样。“其实灵物的味道,也是不错的。拿来炒了做个开胃小菜,啧……” 老妪顿时两股战战,哆哆嗦嗦:“客……客官……” 雨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口牙不好,不爱吃老的。” 老妪顿时松了一口气。 雨歇笑得更灿烂,露出明晃晃的一口小白牙:“我爱吃小的,炒两盘来怎么样?” 老妪如临大敌,两腿抖得更加厉害,整个人都瘫软了。 雨歇作势扶了她一把,“婆婆这是腿软了么?也是喔,老人家就应该好好休息,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也少动,省得伤筋动骨的……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要休息了,婆婆也出去忙吧,我想应该还有别的客人要来,可别耽误了接客喔。” 老妪松了口气:“是,是……客官好生歇着,老身不打扰了”她倒退着出了门去,将门小心地掩好。雨歇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她的眼里。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雨歇是不会做那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事情的,别人的事情,不关她的,她是绝对不会插手,也就是说,再有人来,被宰了或是炖了,生吞也好,活剥也罢,她都不会施舍一眼过去。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谁都不能以正义为名,去干涉别人的生活。 当然,前提当然是与她无关,若是犯在了她的身上,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雨歇设了结界,这倒不是怕他们半夜里图谋不轨,主要还是因为她耳力太好,生怕夜半发生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吵到她的睡眠。 雨歇慢悠悠走到床上,本想直接躺下睡,突然便意识到了怀里还有只小的。她瞪他,带着个小的让她怎么睡觉?!作为一只睡相并不好的姑娘,她觉得让她跟他一起睡,恐怕还是有生命威胁的。要不,找张小床出来让他单独睡好了。这样想着,她便想要将他放开。 小玄奘很是灵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小脑袋看着她,眨了眨雾煞煞的眼睛。 卖萌也是没用的! 小玄奘嘟起了小嘴,软软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襟,不肯松开。 雨歇:“……”默默地扭过头去,这货实在是太可耻了! 雨歇无节操妥协,为他设了个小小的结界,将他包裹住,这样即便是压倒了,也不至于压死了他。她将他放在床的里侧,自己躺在外侧,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很是感慨,这娃虽然是肉体凡胎的,但是就是跟一般的娃不一样,从刚才到现在,愣是没哭嚎过一声……感慨着感慨着便也就睡着了。 夜半的时候雨歇做了个噩梦,梦到了自己在河边草丛里睡觉,河水那个暖啊,水草那个软啊!她做好梦做得那个香啊!突然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提溜了起来,她被装进了竹篓子里拿去街上卖,一个男人看上了她,花了两个铜板买下了她,把她带回了家,她以为自己得救了,结果不料那男的竟是开药店的,看中了她的胆,想要挖出来生吃了。 场景转换,她又被杂技团的抓住,绑了手脚演出胸口碎大石,一块大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差点没有岔气,那个同台表演的壮汉一脸络腮胡子,笑呵呵地举起大铁锤子,恶狠狠地便砸在了那大石上,石头碎了,她的胸口也跟着碎了,然后她喷出一口黑血来。 她虚弱地喊救命,奈何大家都只是呵呵地笑,谁都没有理她。 场景再次转换,大石不见了,看热闹的人也不见了。她躺在床上,依旧是被绑了手脚,一个看不清脸面的男人笑呵呵地伏上来,撕开她的衣襟,然后对她行非礼之事,她扭着腰,娇弱不胜地叫:“雅蠛蝶!雅蠛蝶!” 然后,那男人说:“别叫了,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于是,她不叫了。 然后,她醒了。 第三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5-06 第三十九章 雨歇倏忽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天花板,像是怪物张开的大嘴巴,舞动着爪子要把她活生生吞进去一样。 回想方才诡异的梦境,她便觉得胸口一闷,突然很想骂娘。 雨歇动了动胳膊,突然便觉得身上不对劲,有些发闷,好像压了什么东西,可是四肢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来,胸口的感觉尤其销魂。她愕然地看过去,便在黑夜之中看到小玄奘那货小小的身躯趴在她的胸上,很认真地埋着头,她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凌乱了,露出大半片白嫩的胸脯来,小玄奘软绵绵的小嘴很努力地抓着她的那个神马吸啊吸…… 雨歇:“!” 吸你妹啊!老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啊魂淡! 雨歇的脸瞬间就青了,碧幽幽的,几乎可以往外挤出水来,分外\阴森。她一挥手,一把把那个小色狼拨开,不料那小家伙虽然没有牙,咬得却很紧,这一来真是让她销魂了一把,她只一瞟,便见着那上头都红了大半,羞愤交加,也顾不上什么,随手便抓起衣裳掩住。心中淌血,这时代的衣裳实在是太单薄,太好剥! 她又是窘迫又是尴尬,怒视他,咬牙切齿,果然,男人不管是什么年纪,都是危险的!她不该因为人家长得可爱就放松了警惕!早知如此,一开始她就不该怜香惜玉! 眼前这只无齿之徒吸得正开心,不料却飞来横祸被甩开,当即便眼泪汪汪了,他锲而不舍地凑过来,还想继续吸奶,雨歇红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嫌弃地把他推得远远的。他不解地眨眨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了,又想着凑过来,雨歇依旧将他甩远。 如此一来二往,小家伙终于明白自己遭到嫌弃了,扁了扁嘴巴,雾煞煞的眼睛委屈地控诉她,“嗷”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雨歇:“……” 欲哭无泪,她自己也很委屈的好不好!虽然那货现在是个小娃娃了,但是本质里,她还是有两分把他当金蝉子看的啊!虽然他很小,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这不妨碍她下意识以为他就是金蝉子啊!这……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雨歇的两颊烧得很厉害。她是存了心不想理他,小家伙于是哭得更伤心,更悲凉,抽噎着,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作为一个小孩子,他哭得真的是格外的有技巧,一般娃娃都是嚎啕大哭,以吵取胜,他则不是,只是抽抽噎噎地哭,饱含着委屈的热泪悬在乌黑的眼里,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指责,端的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犹怜! 雨歇打了一个激灵:“……” 好吧,她错了!她不该忘记这娃竟然是要喝奶的! 作为一只从来没有喝过奶的妖怪……她应该是值得被原谅的吧? 雨歇有些后悔,她原本怕小玄奘身子太弱了才给他喝了一些精露,好让他能够熬过去,结果倒好,他现在一个两个月不足的娃能爬能闹,生生大了一圈。 那现在怎么办?她也总不能把小玄奘饿死了吧! 继续躺平了让他非礼? 好吧,这是不可能的,她又没奶!就算有的话……不行,这感觉太销魂了。 雨歇起身,理了理衣裳,打开门,冲着空荡荡的走廊叫了一声:“小二!” 话音刚落,一个飘忽的身影便从走廊尽头过来,雨歇眯着眼,看到来人并不是那个老妪,而是一个苍白清秀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布衣,戴着一顶同个材质的帽子,肩上一块抹布,蛮正宗的小二的打扮。看到雨歇时,他的眼神有些闪烁,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垂了脑袋,低声询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雨歇想了想:“有没有吃的?” 那小二顿时浑身颤抖起来,一张清秀苍白的脸上顿时青白交加,恨不得现在立即消失在眼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刚才雨歇跟老妪说的那番似假还真的话还在耳边,这个时候她又旧话重提,她不会是真的要吃了它们吧?!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可以开门迎客,没想到一迎便迎来了一个煞星!光是那威压和杀气就让他们这些胆子不那么大的小雨灵不敢试图去挑战了……呜呜呜呜……难道这就是坏事做多了的报应么?最后竟然是要被吃掉?! 雨歇可不管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继续说道:“有没有适合小孩子吃的?比如……奶什么的。” 小二一愣,脸上表情更加精彩,又惊又喜,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有……有,有的!”前几日有个来打尖的人是个买卖羊肉的贩子,他带的那群羊里倒是正实话,它们也喜欢吃那种东西,所以一直留着没有处理掉,没想到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话落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扫向她的胸脯,眼里有惊疑…… 雨歇于是恼了,冷森森威胁他:“看什么看,再看我吃了你!还不快去!” “是,是……是!”他低头便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又停下,小心翼翼问道:“客官要多少?” 雨歇不耐烦了:“有多少就拿多少就是!” 事实证明,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她马上就为了这句话付出了代价,因为他很快就提了一桶奶上来。 雨歇接过的时候,目光都呆滞掉了。这么多,够小玄奘喝到月底了吧?就是她,也喝不了那么多啊!话说……这家伙是故意报复的么?她森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那小二,看得那小二汗如雨下,浑身发颤,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他也委屈啊!真是的,挤奶也是一项技术活好不好!他夜半打扰那两只小母羊,可是被当作流氓,挨了好几蹄子的说! 雨歇慢慢收回目光,挥了挥衣袖:“谢了!” 小二受宠若惊抬起头来,恰好看到雨歇已经阖上的门板。 小二:“……” 雨歇提着那桶奶回房时,小玄奘已经不哭了。一双黑眸被泪水洗刷过后,格外的亮,颇有点泪盈盈的感觉。雨歇去逗他,他艰难地翻过身,非常有节操地不理她。小孩子也是有脾气的好么! 雨歇:“……”作为一个奶娃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有节操啊?! 她一个劲地戳他的屁股,小玄奘饱受骚扰,咿咿呀呀两声表示抗议,但依旧不肯翻身看她。这性格,真是意外的执拗啊!雨歇没法,只得伸手去抱他,两者力量对比太大,他用软绵绵的小手推了推雨歇的胸脯毫不奏效,反抗不成,干脆扭过脸去不理她。 雨歇暗伤,默默地取出小瓷瓶子将那桶奶灌了进去,拿去喂小玄奘,他也固执地不肯喝,小肉手不住地拍她。 原来这娃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没发脾气时感觉这脾气很好啊,一发脾气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啊! 雨歇无法了,被折腾得都有些殚精竭虑,直接躺上床,大大咧咧地摊开四肢,看了一眼玄奘,没好气道:“死小孩,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不过片刻,小玄奘真的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 雨歇一把提起他,直起身子瞪视:“作死啊!老娘就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是不是!老娘是黄花大闺女啊魂淡!”话落还顺手打了他的一记小屁股。 小玄奘遭受欺骗,怒目相视,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他突然别过脸去不看他,一张粉嫩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雨歇不知怎么的,竟然感觉有点理亏,她都一把年纪了,跟个刚出襁褓的小娃娃计较个什么劲啊!这样想着,她有巴巴地凑上前去逗弄他,结果小玄奘是真的下定决心不肯理她了,他也不吵,也不闹,一双黑眸里眼泪汪汪的,欲落不落,分外惹人垂怜。 雨歇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真的应当引咎自惭。 她伸着手指去戳他,他也不理会,任她戳个不停。 雨歇无奈了,真想妥协了算了。可是她毕竟是真的没奶啊!这妥协了算个什么样子?!绞尽脑汁,突然想到凡间大人逗小孩子的一招,也不管是不是好用,她将他的脸板正,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孔,凑到他的跟前,轻轻“啊”了一声,放开自己的手,露出脸来。 他的表情果然有些松动,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雨歇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他的额头,像那些正宗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表现亲昵。不知道殷温娇有没有这样对他做过呢?她莫名其妙地想,心里觉得有些惋惜。 都说小孩子是最灵敏的,雨歇感觉到他在回应自己,用自己小小的额头来碰她。 雨歇心里欣喜,再次捂住脸,凑到他跟前,“啊”地放开手,这一回露出的确实青面獠牙。 好吧,她是太忘形了。 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小玄奘“咯咯”地笑个不停,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那小肉手挥舞着,便摸到了她露在唇外的獠牙,那獠牙里暗藏着毒汁,感觉分外灵敏,软绵绵的手抚摸在她的牙上,让她不自觉麻了一麻,连忙收回牙齿,回看了他一眼。 视线所到之处,便是小玄奘亮晶晶的眸子,内里有宝光流转,流光溢彩。 第四十章 更新时间:2013-05-07 第四十章 对雨歇来说,江州与金山寺其实相距并不远,她也就走了十来天便来到了金山寺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千年来她一直都在搜寻着金蝉子的碎魂,可惜天地之大,找到那么一片两片的魂魄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即便是努力了那么多年,她的收获依旧不是很大,手上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七片碎魂。她在这一路上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将那碎魂植进他的体内,结果很是让人失望。 小玄奘太小了,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这场补魂。 雨歇虽然无奈,但也无可奈何。物极必反,太过激进反倒是不美。这一点她倒是晓得的。再说了,千年都等下来了,这区区几十年她难道还等不得? 早年狐狸曾经说过补魂之术的存在,她后来问过阿玥,大概是确认了这补魂的可行性。再后来,她翻阅了天书,也确实得到了确切的方法。只是原先一直忙于寻找魂魄,以至于将这件事耽搁了。现在玄奘已经出生,接下来的事便是尘归尘,土归土,那么她也是时候准备炼制那金丹了。 她从海纳里取出那只木盆,还有殷温娇亲笔的血书,将小玄奘放在上头。小玄奘还不知自己的命途何归,依旧望着她,笑得很是纯真。雨歇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不像一般软绵绵的娃娃,没有长开的时候像个皱巴巴的老猴子,小玄奘长得很有型,五官分明,看得出日后定然是个极好看的男子。 一想到要将他亲手推进那棋局之中,雨歇有些不忍,甚至产生了将他立即抱回紫竹林的想法。 不过这想法只是持续了一瞬,她并没有勇气反抗天道。他该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不能一念之差阻断了他的前程。就算她将他抱回了紫竹林,就算所有人都不追究……他终究是肉体凡胎,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她是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活下来?才能让他变回原本光风霁月的金蝉子? 她不能。 雨歇缓缓松开了手,那木盆便顺着河流流向了金山寺。老远便看到一个老和尚捞起了他,将他抱入怀中。雨歇幽幽看了一眼,转身便踏云离开。 这一去便是六年。 这六年里,雨歇将自己困在紫竹林中深居简出,一心研究那补魂之术,顺便参照那原有的法子开始大批炼制金丹。这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且不说金丹并不是那么好炼制的,便是那补魂之术的难度也是相当于在开创先河。补魂之术基本没有可以让雨歇借鉴的先例,史上魂魄散得那么厉害还能够救回来的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是有,那魂魄也是不完整的。 她翻阅了大量的古籍,也不是没有被她找到相似的例子。但是但凡是魂飞魄散的,基本上魂魄都消散了,像金蝉子这样子还能够找回来的,她纵使翻破书册,也找不出一例来。当然也有魂魄没有完全消散的,还留下一魂一魄的,也不是再找到剩下的六魂六魄,而是在这一魂一魄的基础上再衍生出完整的魂魄。 可是那样的话,即便是重生了,他也不会是原来的自己了。 遑论,雨歇即便是想用这样偷懒取巧的法子,也是没用的,金蝉子的魂魄碎得太厉害,连完整的一魂一魄都没有。更何况,他那人那么特殊,连魂魄也跟着特殊,除了认命地将那些碎魂找回来替他修补以外,用其他的方法根本就没有丝毫用处。 真真是无奈! 等一切备好,雨歇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磨磨蹭蹭便浪费了六年时光。 是时候该去看看小玄奘了。 雨歇将金丹放入海纳之中,旋身出了紫竹林,直驱金山寺。她原本还想借着菩提子感应一下小玄奘的所在,毕竟许久不见,小孩子的长相又是千变万化的,她并不保证自己能够一眼认出他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结果运气好得出奇,她才到山脚下,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小玄奘。 他如今是十分俊秀漂亮的模样,还没有长开,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粉雕玉琢,可以预见长大后该是一副怎样的姿态与神采。这个时候的他穿着一袭洗得浆白的青灰色僧衣,有些旧,但是很干净。他还没有剃度,依旧有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 雨歇看到他时,他正拿自己的柴火换了老渔夫捕到的一条红鲤鱼,这明显是不划算的交易,但是小玄奘长成那般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肠柔软得很。 于是,那老渔夫的心肠柔软了。 小玄奘抱起那条鲤鱼,慢吞吞走到河边,将它放入了河水之中。那鲤鱼显然是个有灵性的,并不马上游走,愣愣地看了他一晌,这才钻进了水中,摆了几下尾便消失不见了。 雨歇很是感慨,他的心肠未免也太好了一点。换做是她,绝对不会将那条鲤鱼放生的。吃了它,估计能长不少修为呢! 额……也许这就是人家能够成佛,而她只能当个妖怪的最终原因吧? 雨歇这厢还在考虑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出场,既不会太平淡,也不会太突然!那厢小玄奘好似脚底一滑,直直地便往水中栽去。雨歇心里一跳,脑中一片浆糊,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反应,蹿了出去将他抱进了怀中,拉离了水面。 等站稳了,雨歇放下他一看,便见他闭着眼睛,小脸一片煞白,恐怕也是吓得够呛,责备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她低声喃喃,担忧大于训斥。 “我……对不起。”小玄奘咬着唇,一脸愧色。 雨歇于是乐了,这表情还真可爱!她毫无压力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语重心长劝诫道:“以后要小心点,小孩子家家的没事不要到河边玩,万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可怎么办?今天是你运气好,万一以后运气不好没碰着人呢?是不是?” 小玄奘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抿唇不说话。 雨歇愣了愣,下意识便问道:“你是这金山寺里的小和尚么?叫什么名字?” 小玄奘摇了摇头,乖乖回答:“我叫陈江流,住在金山寺,并未出家。”声音很是清澈,听得雨歇心头暖暖的。好歹是她亲手喂过的娃,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雨歇自动调整为对抗娃娃模式,说话时不自觉地带着点一惊一乍的味道:“啊!那为什么没出家呢?” 可惜人家丝毫没有要领情的意思。 小玄奘垂了脑袋,抿了抿唇:“师傅说我还有俗事未了。” 所谓的俗事,雨歇自然是明白的。他爹娘那边一大堆事情都没有处理掉,现在就让玄奘遁入空门,未免是有点太早了。雨歇沉吟,换做是她的话,恐怕是不会嫌太早的,务必第一时间断了他的俗事,让他一门心思出家去。雨歇装模作样地点头,摸了摸他柔软的鬓发,不由感慨,发质真好,剃了可惜了。她试探着问道:“江流想当和尚么?” 小玄奘一愣,眼底的光芒黯了黯。 “没想过是不是?还是觉得自己从小在寺院里长大,除了当和尚就没有其他出路了呢?”好吧,她承认她居心不良。 小玄奘抿唇不答。 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想这种问题确实是早了一点!想她六百岁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呢! 雨歇拍拍他的脑袋:“好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了,我也就是说着玩玩的,这种事情还是放到以后再想吧。” 小玄奘踯躅良久,问道:“施主是来寺里拜佛的么?” 雨歇手一顿,一个爆栗已经送了出去:“穷酸!叫我姐姐啊!”不是还没出家么,学什么和尚,叫什么施主! 小玄奘呆呆地看着她。 雨歇虎躯一震,这个表情……是想让她来蹂躏的么?! 她摸摸他粉嫩的面孔,谆谆不倦地教育他:“记住了,叫别人要叫施主,叫我就叫姐姐!至于原因……因为我不是别人啊!记住了!” 小玄奘张了张嘴巴,不说话。 雨歇也不心急,弯着腰身,直视他的眼睛,道:“我看这里风景还是挺不错的!嗯,我决定了,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你说我在山上搭个小房子好不好?” “嗯……” 雨歇笑眯了眼:“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记得经常来看我喔!” 小玄奘垂下脑袋,许久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嗯。” 雨歇笑得更开心,小孩子就是好拐啊! 关于江流好拐的问题,其实一开始雨歇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就不觉得了。其实这娃挺自闭的,也不爱说话。看着蛮好拐,其实还是挺防备人的。 雨歇将那小房子搭好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小房子选在溪边,正门对着一条小溪。后期处理时,她又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十足的认真。作为一只邋遢的妖怪,她其实原本并不是特别在乎这个问题,但是好歹被师傅阿玥他们影响多了,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点小小的洁癖。房子她弄得很干净,格局有点像紫竹林里的住宅,像个高脚楼,整个房子是用木桩子支撑起来的,隔离了泥土,看着干爽点。不过实际上,作为一条水生生物,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干爽的环境,为此她特地在房子的角落里埋了几颗凌霄花的种子,用法力催生了出来,那凌霄花不多时便爬满了整间小屋……雨歇喜欢这种遮天蔽日的环境。 她还为自己搭了个小篱笆,又移来了一棵梅花树种在院子一侧。额……算是附庸风雅吧。 不过粗粗一看,还真有几分家的感觉。 第四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5-08 第四十一章 雨歇心里做好了打算,是真的要住下来,在这里安一个临时的家,也方便照顾玄奘。如果没有这个打算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有那个心思亲自搭一间房子的,作为一个懒到死的妖怪,她撑死了也就是在哪里找个旮旯头安个身。 江流被法明和尚收养着,勉强算是俗家弟子。既然是俗家弟子,那么玄奘这个法号自然是不存在的,雨歇从善如流,马上改了口,一口一个小江流叫得分外利索。江流小小年纪每日早上风雨无阻会来山上砍柴火,在这山脚下也是叫得出名字来的,山下一带的樵夫都认得这个漂亮的小孩子。雨歇打听了一下,不想去金山寺里头招人注意,第二日直接在他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拦截他,果然便看到了。雨歇乐呵呵地说明来意,将他带到自己选址的地方去。 他很沉默,并不怎么爱说话,全然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聒噪。雨歇对此又喜有忧,喜的是自此以后,她耳根子肯定是能保得清静了;忧的是这娃不会是自闭症儿童吧?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害怕。 雨歇顿时觉得很微妙。 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要是突然出现一个怪阿姨要把自己往深山老林里带,那是怎么都会紧张害怕的吧? 好吧,雨歇默默地摸了一把面孔,也许是她真的长得太善良太无害了! 小江流虽然每日都会上山砍柴,但并不是每日都会来看她。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远远地朝她这里望一望便离开了。一开始雨歇一门心思在搭房子,也就不是特别在意,等房子搭好的时候,他再来,却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却不靠近,雨歇心里就郁闷了。丫的这娃不给面子啊! 她吧嗒吧嗒跑了过去拦住他:“小江流,怎么不过来看看就走了呢!太不给面子了吧!这可是我第一次亲手搭房子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搭的房子不好看?” “不……施主你误会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江流红了一张俏脸。 雨歇立即找到重点:“叫姐姐!” 江流:“……” “你不叫我就不给你糖吃!” 这种程度的威胁…… 江流抿唇不说话。 雨歇眯了眯眼睛:“你不叫我姐姐,我就哭给你看!” 小江流迟疑了。 雨歇同学耍起无赖那也是分外上道的。“嘤嘤嘤嘤……你欺负我!嘤嘤嘤嘤……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本来就很委屈,你连一声姐姐都不肯叫,我……我不要活了!”雨歇作西子捧心状,很是伤感。 这么欺负小朋友……她还真的好意思! 小江流终于破功:“……姐姐。”这声音简直低不可闻。 雨歇满意地点头,破涕为笑,顺便得寸进尺:“叫得真好听,再叫两声听听。” 你当人家是鹦鹉啊! 江流小朋友这回是再也不肯说话了,紧紧闭着嘴巴。 雨歇悲愤,小气! 雨歇的房子虽然在金山寺的后山,但是位置比较偏僻,平日里少有人来,而她自己一般吃饱了没事干也不愿意去金山寺里头溜达,是以一直过得很轻松,至少没有被那群和尚追着喊打喊杀。房子建好之后她就有点无所事事了,天天呆在屋子里确实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偶尔也会在山上晃荡晃荡,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每天等着江流上山砍柴。 在砍柴这事上,雨歇倒没有特意帮他。只要是在她看来,这种小事实在不用她出手。顶多偶尔搭上一把手,这也是非常偶尔的情况。事实上,她经常会忘记这娃只有六岁。 与小江流相处久了,两人之间再呆在一起就会自然很多。好吧,其实雨歇一直都是很自然的,这一点主要还是针对小江流。他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束缚了,不高兴时还会给她摆脸色……这种一般都发生在雨歇过度调戏的情况下,让雨歇充分认识到,原来娃娃也是会被逼急的啊! 对此,雨歇表示很惬意。 不管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而已。六岁的孩子还能够顶破天么?当然……应该是不能的!跟小孩子相处,雨歇毫无压力。 一日,雨歇在山上等了许久,也不见江流来。她看了一眼天色,分明是很好的一个天,没有半点下雨打雷的趋势,江流怎么就没来呢? 这不科学啊! 雨歇于是吧嗒吧嗒找下了山,老远便听到了山脚下的叫骂声。 “你这业畜,有娘生没娘养的,连姓甚名谁都不晓得!我们在那里讲经参禅,你来捣甚么鬼!别仗着方丈宠爱你就摆不清自己的身份……” “师兄别说了,若是被方丈知道了……” “便是方丈知道了我也不怕!我说的不就是实话!你说这业畜是不是有娘生没娘养?!我们论经讲佛管他什么事!别以为有方丈在后头撑腰就能够胡作非为了!我可不吃他这一套!” “师兄……” 雨歇一愣,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无人问津的山脚竟然也会变得这般热闹啊! 她隐了身形,凑上前去,一眼便看到那骂骂咧咧的竟然是个和尚,肥头大耳的,长相很是粗俗,与他说的话做的事很是相配。旁边相劝的是个白净的小和尚,五官有些平淡,眉毛稀疏,看着并不是很精神。雨歇本来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把这脏话左耳进了右耳出,只是如今听他叫骂的内容,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她拨开树叶,终于看到了树叶后被骂的人的脸,他垂着脸,眉眼很是平静,没有懊恼,也没有痛苦。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雨歇突然感觉很愤怒。 这臭和尚怎么说也有二三十岁了,竟然用这样恶毒的话去欺负一个小孩子!更可恶的是,这小孩子还是她的江流!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还能忍么?! 当然不能! 那和尚还在口出狂言,雨歇摘下一片叶子,便朝着他的膝盖弹了过去。 那和尚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声,一下跪倒在地,立时便疼得哭爹喊娘,骂骂咧咧的话更加难以入耳了。雨歇朝天翻了个白眼,她那一记力道根本就不大! 那白净的和尚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奈何他心虽不宽,体却是胖得厉害的。那白净和尚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将他扶起来,反而被他带到在了地上。 雨歇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轻轻的一弹竟然会弹出这么个效果来,她本意是想吓跑他的好不好! “师兄……”江流走上前来,想要扶他。 熟料他竟恶狠狠地一把推开他:“你这业畜!谁是你师兄!”话落便又挨了一巴掌,半张肥脸差点被打扁,他嗷嗷地痛叫起来。“哪个王八羔子竟敢暗算我……” 雨歇是彻底恼了,本来她不想在江流面前教训这东西,但是谁叫他出言不逊,实在是叔可忍,嫂不可忍!她一巴掌狠狠地甩出,那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的,直接将那胖和尚甩出了好几米地,牙齿都打落了好几颗,喷出一口血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师兄……师兄……”那白净和尚连忙跑上前去扶起那胖和尚,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这才放下心来。“敢问是哪位高人在此?”那白净的和尚还算沉得住气。 雨歇现了身,慢悠悠地走出去。 那白净和尚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愣。雨歇也不管他,径自走向江流,阻止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这个小朋友长得可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江流微微愣了一愣,许久才道:“陈江流。” 雨歇眨了眨眼,笑道:“江流……名字不错。” 那白净和尚已经缓了过来,行了个佛礼,问道:“敢问施主为何伤我师兄?” 雨歇慢悠悠地转身看他,很是无辜地表示:“我原本在那林子里睡觉,突然听到有狗吠,怕那野狗发狂,胡乱攀咬伤到了我,这才不得已出手的,不曾料,竟是你的师兄。” 白净和尚的脸泛红了,“施主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人的说话声岂能和犬吠混为一谈! 雨歇眨眨眼:“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谁能想到一个出家之人竟然还能如此直爽,骂起人来一点都不输给犬吠呢?我也是无心之失,大师能够谅解的吧?” 白净和尚沉默了一晌,确实是他师兄理亏在先。“施主出手未免太重,我师兄并无恶意。” “是么?”雨歇的语气倏忽变冷:“我原本想着金山寺远近驰名,还以为是个怎样出尘的地方,没料想一来这里,还未曾听到佛音,便先听到狗叫。若你们金山寺的和尚都是这副粗俗的德行,寺里寺外野狗横行,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回家种地去吧!当和尚当到这个份上,骂街骂得比那泼妇还有入骨三分,也真是让人佩服!我真的很怀疑金山寺的性质啊!” 白净和尚这回是真的默了。 雨歇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你带着你家师兄回去吧,我今日个心情不错,只给这些教训,饶他一命。若他还是这般四处乱吠叫我听到,我便割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吠一声。不要以为可以乱说话没人记挂在心上,我很小气,凡是让我听着不快了,心里不爽了,我不介意亲手灭了他。这样的货色……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否则下次就不知这点惩罚了!我相信你们方丈应该不介意我来替你们清理门户!” 这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么? 那白净和尚脸色瞬间煞白,半拖半抱着他家师兄便往金山寺方向走去。 “等等!”雨歇叫住了他。 “施、施主还有什么吩咐?”他是真的怕了。 “待会若是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吧?” 白净和尚默了默:“慧明师兄喝了点酒,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5-09 第四十二章 “待会若是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吧?” 白净和尚默了默:“慧明师兄喝了点酒,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雨歇眯着眼不再说话,挥手放他离开了。她深吸了两口气,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弥勒脸,转头对一边安静的江流道:“我方才装得厉不厉害?江流怕不怕?” 江流静静地看着她,不表态。 雨歇状似失望地叹气:“不像么?我以为我方才还是很有气势的,你看你的师兄都被我吓到了呢。” 江流依旧不说话。 雨歇这次是真的叹气了,真是的……早知道就应该忍一忍,那种糟心的人渣真不该在他面前处置了。如今……她的形象啊形象! “唔……快要中午了呢,江流快快去山上捡柴禾吧。姐姐今天有些事,要下山一趟,不能陪你去了,江流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喔。”她摸摸他的小脑袋,他并没害怕或者闪避的表现,雨歇松了一口气,顺口许诺:“等回来的时候,姐姐给你带松子糖。” 说罢转身便走。 衣摆被拉住。 雨歇不着痕迹地皱眉,回身,继续摆出一张弥勒脸:“江流怎么了?” “姐姐……”他低声叫道。 雨歇顿时受宠若惊,虽然被她胁迫的时候他会叫几声姐姐,但是这么主动的,却还是第一次。 “怎么了?”她笑眯眯的,看起来分外好说话。 “你别再和师兄计较了,好么?”他的声音里有些担忧。 雨歇握住拳头,差点泪流满面,话说……她的目的真的有那么明显么?连个六岁的娃都看出来了?! 那个白净的和尚还好说,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当然,也并不是什么好人。从刚刚那个死胖子欺负江流时他的不作为,雨歇就已经发奠定了对他的坏印象。但是像那个胖和尚那种欺软怕硬的恶人,今天她为着江流教训了他,他势必是会记在心上,就算一时不动作,日后肯定也是会想着法子讨回来的。这样的祸患不除掉,她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啊! 反正杀生这样的事情对她这样的妖怪来说,简直是一点分量都没有的。为了日后过得舒坦,哪怕是错的,她也不介意错一回。 江流拉拉她的衣摆,乌黑的眸子里有些期待。 雨歇郁闷:“你看出来了?” 江流沉默,只是紧紧地抿住了唇。 好吧,你的反应实在是太诚实了。 “……我表现得真的有那么明显?” 江流继续沉默。 你敢再诚实一点么?! 雨歇蹲下身子,视线与他对齐:“我伤了你的师兄不算,还打算偷偷杀了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笑的,脸上一派轻松,轻松得就像在问:“我偷吃了你的烤鸡不算,还偷吃了你的烤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绝对不是那么轻松的。如果眼前的人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在乎到这个程度,可是面对一个小孩子……咳咳,还是她很在意的小孩子,她实在难以想象要是连他都厌弃她了,她该怎么办? 像她这么自私的妖怪肯定永远都不会放弃万事以自己的利益喜好为第一了。 可是,被在乎的人讨厌了的感觉,其实还是很糟糕的啊! 雨歇沉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用“在乎”两个字?她只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尽自己应尽的责任……什么时候变成了莫明其妙的“在乎”了呢? 江流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才轻轻说道:“不会……你很好。” 额……她这是被发好人卡了么? “那你不会讨厌我?”雨歇忘了方才那一出,声音不自觉地便提了起来。 江流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雨歇心里一动,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那个什么了他呢?他不是好人。”当然也不能算是大奸大恶之徒,不过妖怪要杀人,那是不需要理由的。 貌似这种问题揭过就算了的,她真的不该问的!这简直就是自曝其短啊! 江流低声说道:“我怕……你会受伤。” 嗷呜……雨歇呆住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话说,她听到了什么? 好吧,就算人家江流小朋友只是随便说说的,她也认了。她养过的孩子不是没良心的,还是知道关心她的啊! 雨歇捂脸打滚。 她今天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没心情去杀人了。 安抚了江流之后,她便顺着痕迹追赶了过去。方才她在那两个和尚身上下了咒术,要找到他们并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原先找到他们是想要把他们杀掉杀掉!现在找他们却是为了……额,应该怎么说? 掩盖现实? 拖着一个胖和尚,那个白净和尚根本走不快。现在天色还早,香客还没有来上香,路上无人,他也找不到求救的对象。再加上出了这种事情,他也不敢闹大,毕竟理亏的是他们。 总的来说,这和尚还算不太坏。 雨歇在半山腰拦下了他们。 那白净和尚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张绝望绝对不是作假的。 “你放心,我不是来事后算账的,也没打算灭口。”雨歇笑眯眯地安抚他。 白净和尚的脸色更加难看。 雨歇板正他的脸:“你这什么意思?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别一副我要把你宰了的表情好不好?” 白净和尚已经瑟瑟发抖了。 雨歇无奈,不想再说多余的废话了,随手捏了一个诀,推进他的脑中。他整个人便如同定格了,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今天的事情既然不打算闹大,那么让他们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也是好的,省得到时候找江流麻烦去。雨歇踹了一脚那晕死过去的胖和尚,同样捏出了那个诀,如法炮制推进他的脑中。那胖和尚瞬间也僵硬不动了。她弯腰盯着那胖和尚盯了许久,终于还是好心将他脸上的巴掌印给消了去,还顺手治好了他膝盖上的伤。 然后,她温柔地抬起一脚,踹在了胖和尚分外柔软的肚子上。 胖和尚便以一个圆润的姿态……滚远了。 雨歇远目,这百来级的台阶真要滚个遍,那也是极其销魂的啊! 雨歇优哉游哉地离开,拍了拍手,那定格的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身后传来了白净和尚的惊呼之声:“师兄……师兄你怎么滚下去了啊!” 胖和尚:“救命啊!!” 雨歇最近很是烦恼,讨好小朋友是件技术活。 毫无疑问,雨歇的童年已经远去很多年了……远目。童真什么的,也早就没有了!泪奔……跟小朋友交流起来可能会有代沟……咳咳。 对雨歇来说,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和江流小朋友建立和谐良好的关系,至少不能是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当然也不能太黏糊。 要把握这个尺度,其实并不简单,尤其是她还是一只不是很有有分寸又很懒的妖怪。 好在她还有一个小小的优点,就是非常的死皮赖脸……额,或者可以说是锲而不舍。 小江流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虽然雨歇在他那里也坐过两次冷板凳,但毕竟不多。很快,小江流便拜倒在了雨歇的死缠烂打下。 话说,貌似小孩子都比较喜欢吃甜食是吧? 江流很穷,肯定吃不起糖。雨歇也没有钱,但是想要吃糖,法子那是多得是。 小江流再来的时候,雨歇早就在路上伏击好了,等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线里,她便吧嗒吧嗒跑过去,亲切地吼道:“小江流!”跑到近前,颇有些耍宝:“闭上眼睛!” 江流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雨歇很满意,继续命令:“现在,张开嘴巴!” 江流又是迟疑,不过只是一瞬,便乖乖张开了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雨歇速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一边摊开,一边叫嚷道:“不许偷看喔!”她拣了一块肥硕的蜜饯,塞进他的嘴里。 江流愣了一愣,下意识想要吐出来。雨歇立马捂住他的嘴,霸道地说道:“不许吐!” 他果然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只是慢慢地红了一张小脸。 雨歇觉得好玩,没想到这一世的金蝉子竟然如此的……害羞? “好吃么?”她眨巴着眼睛凑到他的面前。 他脸更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不好吃么?”雨歇凑得更近。 江流抬头,便看到她放大了许多的面颊,吓了一跳,蹭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却踩到了一块圆石,“咯噔”一下重心不稳,斜斜地往后倒去。 “哎……小心!”雨歇,一把揽过他,将他抱进怀中,还有点埋怨,这孩子太不经吓了! 这一次,小江流的手脚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一张好看的小脸简直红得能够滴出血来。 “施……施主……”他第一次说话有些磕磕巴巴,挣扎着想要从她怀中离开。 雨歇直接赏了他一个爆栗,不厌其烦地纠正:“叫姐姐!” “施……” 雨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摸了一把他的小腰:“你再叫我施主,惹得我不开心的话,我不但要抱你,还要亲你!你看着办吧!” 小江流屈服了恶势力:“……姐姐。” “嗯。”雨歇很受用,继续抱着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他人很小,明明已经六岁了,看起来才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轻得好像没分量……其实他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完全就是一把骨头。不知怎么的,一向铁石心肠惯了的雨歇有点心酸,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他当年把小江流交给这金山寺的时候明明还是挺白胖的一个娃,怎么不过六年,就瘦成这副模样了! “姐、姐姐……”他的动作有些抗拒。 雨歇恶狠狠地回答:“干嘛!” “你放开我吧。”他说得很小声,几乎听不到。 雨歇凶狠地磨牙:“为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的话尾直接消散在雨歇凶恶的眼神下。 雨歇面目很狰狞:“谁教你的这破规矩!就你这小身板还男的啊!多吃点饭,长高几丈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现在我很不开心,你最好不要再说话!”她话题一转:“金山寺很穷么?为什么你这么瘦?难道是没有吃饱?一直在饿肚子?” “不……不是。” 雨歇恶狠狠地磨牙:“那是为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天生长不胖,这种理由我是不会相信的!” 江流:“……” 第四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5-10 第四十三章 在雨歇的认知里,胖一点的娃娃比较健康。 按照这个标准来看的话,江流这种的,完全就是非常不健康的典型。 这种事情,雨歇是绝对不会纵容的。金山寺没钱养不起江流,她就自己养! 江流不爱吃荤腥的,这一点跟雨歇完全不同,她是彻彻底底的无肉不欢。换句话来说,江流其实是个很挑食的家伙。可怜雨歇一个黄花大闺女硬是整成个老妈妈一样的,天天为了怎么做菜而烦恼着。 雨歇对自己的要求是,做的菜味道可以不好,卖相也可以不好,但是一定要补!要营养! 她自己下山去集市里买了一大袋上好的精米,又去买了一些菜籽,还顺便买了几只小鸡仔。精米放在屋子角落的米缸里,那米缸还是从金山寺里顺来的。菜籽则播种在院子里头,她浇了点水,就放任不管了。她甚至自己摸索着做了一个小木屋子用来养小鸡。 事实证明这并不容易。 凡间的鸡……实在是太脆弱了。在养死了第三批之后,雨歇深深的,深深地产生了从妖界抓几只鸡妖回来养着的想法。 为了不要太过惊世骇俗,主要还是为了不要吓到江流,她忍了。 江流每日晨起时有没有在金山寺用过早饭雨歇是不知道的,但是每次他上山砍柴时,雨歇定然是会做好早点让他吃下去的。他的身体太虚弱,雨歇虽然早有补魂的想法,奈何基础跟不上,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却不能付诸于现实。这感觉还真不好受!她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让他的身体素质跟上去。 煮饭的水雨歇用的是紫竹精露。好在她早有准备,紫竹精露她收集了许多,一时是用不完的,也省得两头跑。 长久下来,她的煮饭技术已经很娴熟了。每次煮出来的饭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半生不熟。而那些小鸡也慢慢变成了老母鸡……顺便提一下,她把公鸡都宰了。只是院子里的那些菜籽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点苗苗都没有冒出来,简直像是扔铜板玩似的。 好吧,她承认,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让她觉得很满意的是,小江流在她的努力喂养之下,终于变成了大江流。他十岁那年,个子已经蹿到了雨歇的肩膀处,看起来也是个四肢修长的漂亮小少年了。他的头发很是漂亮,黑黑软软的,像是上好的绸缎。雨歇每每摸着他的长发,都觉得分外惋惜……这么漂亮的头发,竟然要被剃掉! 作孽啊作孽! 雨歇估量着他的身体应该足够结实了,便开始拿了精露泡金丹给他喝,金丹虽然香,但是如果是以补魂之术为前提的话,那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事实上,每次给江流补魂,他就等于承受一次裂魂的痛苦。这前世的事情雨歇不好明说,只推说他身体不好,需要用这种方式强身健体。她料想这是很痛的,但是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痛。 第一次给江流补魂时,他一声不吭的,等结束之后,雨歇才发现他已经痛晕了过去。 江流绝对不是一个吃不了苦的孩子,事实上,他很坚强。连这么坚强的人都承受不住的疼痛,雨歇觉得有些心凉。 而她原本打算是在一年之内将那七块碎魂补齐的,后来便改成了半年一次。 可能有点慢,但这种事情,也确实是急不得的。 平常无事的时候,雨歇便在这山林里逛逛。几年下来,她将这不大不小的山林摸了个透。当然,每年的冬季她都不会在这里度过,她势必是要回紫竹林去睡足两个月的,顺便还可以补充一下精露。原本她便是睡三个月也无事,不过她并不放心江流,是以在紫竹林睡过最难熬的隆冬,她便吧嗒吧嗒赶回来了。 第三年的时候,她甚至还在山林深处找到了一个湖,那湖很是隐蔽,离她的房子也有些远,并不在她平日的活动范围之内,不过湖水很清澈,也很深,这个发现委实让雨歇激动了一把。如此一来,她也就不必每次想要洗澡的时候偷偷摸摸下山去了。这个事情,她自然没有告诉江流,这毕竟是私事,也没什么说的价值。 那一日玄奘砍完柴之后,雨歇陪着他用完早点,便目送他下山了。如今是第四年的夏日,江流十岁,她不知道多少岁。这年夏日\比往常要热许多,她穿得也越来越单薄,虽然江流还小,没有男女大防之说,但是她总不能就裸奔了。那阳光灼灼,几乎是要把人晒化了去。即便身处林中,但是那灼灼之感还是让她浑身都不舒服。晚间有风,还能够熬下去,白日里那是不动都觉得烦躁的。唯有泡泡冷水能让她清醒一点。 她这样想着,便迫不及待跑去那湖了。 白日里她是来这里游泳的,自然不会将衣服都脱了,只不过那一声亵衣纱裙一沾了水就贴在了身上,跟没穿也没什么两样。她的原形很是……壮观,为了以防万一,她便也就没有化出来,就这样在水中游来游去。作为一条水生生物,她平日里放在岸上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如今一放回水中,那身姿却是格外吸引人的。 她在水中游得很是婀娜多姿,腰细长,一摆一摆的甚是好看,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随着身子的动作舞动,衬着花瓣一般涨开的白衣,很是窈窕美好。 若是原形的话,这样的动作应该是美丽可怖的。但是现在是人形,所以这样的姿态便只剩下了美丽。 当然,雨歇本人是不会觉得的。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水挺凉快的。 这里虽然偏僻,但并不是了无人烟的。 雨歇太忘我了,以至于忽略了这一点。不过再忘我,也不会忘到别人到了她的地盘都无知无觉的地步。作为一个天生的猎手,这点敏锐度,她还是有的。 她能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她,目光很是炙热。 本来她也没露什么肉,别人要看,她虽然不爽,但是也不会做什么。顶多事后封了他的记忆,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她长得不算太美,也不羡慕那些太美的女人,更是厌烦那些女人因为太美而惹出一大堆麻烦事来。 她最讨厌麻烦。 偏偏那人光看还不够,竟然比她还忘我地走了出来…… 结果很明确。 雨歇抽搐着嘴角,把他狠揍了一顿,直接废掉,又封了记忆,丢下了山。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天气在极热之后终于来了个大转变,温度降下去了不少。晚间雨水淅淅沥沥的,竟还有两分凉意。 这样的天气最容易让人倦懒。雨歇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前看着她。她脑子还不是很清楚,当即便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一掌劈出去。那一掌劈到一半便停了下来,雨歇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在他的脑袋上:“你猫啊!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你想吓死我啊!” 江流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闷声闷气道:“我……” 雨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这家伙从小就爱装大人,整个一面瘫,也就娃娃时期可爱点,到后来那副样子实在是让她非常的没有成就感。如今这脸红红的样子……真是分外可口啊!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他侧头躲开了,雨歇眉毛一蹙,正想教训他一顿,江流突然低低解释:“外面热。” 雨歇狐疑,今天这天气,应该不算太热吧? 江流的脸色慢慢平静了下来:“走得急了些。” “那么赶做什么?我今天都没有起来,你先去砍柴,回来以后我再做饭给你吃。”她伸了个懒腰,衣衫松松垮垮地垂下来,露出大半个圆润的肩头,看得他不自然地扭过脸去,面颊上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红晕。 雨歇眼尖看到了,“扑哧”一下便笑了出来:“你害个什么羞啊!我都没有害羞!你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娃娃羞什么?哈哈哈哈……你才十岁啊十岁!别装大人好不好?……”她笑得花枝乱颤,衣衫越发凌乱。别说是十岁,就是二十岁三十岁也不够她看的啊!对于她这只千年大妖怪来说,百年都是弹指一挥间,一点分量都没有。 江流沉默了片刻,转身出去。 哎呦,生气了! 雨歇连忙捧着肚子追出去,一把靠在他的肩上,“哎哎……小江流,你莫不是生气了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乖,别气了。” 他突然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是小大人了呢。” 这语气……分明实在找抽啊! 他不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很是认真,有点小小的期待和失望。 雨歇终于止住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吧,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长大了。”不过再怎么长,对她来说,还是小孩子啊。这后半句雨歇吞进了肚子里,好心地不去打击他。 其实仔细听,这句话也不过是敷衍。 但是江流却当真了,一刹那,还带着稚气的眉眼舒展开来,唇角的弧度慢慢放大,放大。 雨歇愣了愣,至于这么开心么? 作为一个老妖婆,她可是巴不得自己年纪能小一点呢。 他突然抱住了她,少年的手臂很是修长,虽然瘦,但是很有力量,雨歇受惊,没有反应过来,任凭他将自己紧紧地抱进怀中。“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也别再把我当小孩。”他松开她,随手捡起那柴刀背篓便大步走出了门外。 雨歇后知后觉地喊:“你去哪里啊?” 他扬了扬手中的刀:“砍柴。” 雨歇站在原地,抬起手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半晌才笑笑:“还说不是小孩子……今天做的事情就比往常还要幼稚得多啊。” 第四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5-11 第四十四章 两人相熟之后,雨歇也会开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有一回,江流突然问她:“为什么要离群索居?独自住在山上?” 雨歇思索半晌,无比认真地表示:“我长得太好看了,跟别人住在一起恐怕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江流于是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才低低说了一句:“这样挺好的。” 雨歇没有听全,马上追问:“好什么?什么好?” 江流摇头,却是怎么都不肯再说了。 雨歇叹了口气,不过十来岁的小朋友,脾气还真是不小啊! 其实关于离群索居的问题,雨歇的回答还是带着两分认真的。一来,她并不熟悉这个时代人类的生活模式,要是贸贸然和她们住在一起,难免会有麻烦。二来,作为一个出尘脱俗的人物,雨歇是非常不屑于纠缠那些家长里短的。三来,她在这里一住就要住个许多年,让她怎么解释一个老姑娘总是不肯出嫁呢?她的长相放在人间也是一流的了,说得直白点,就是挺容易招狼的,她虽然不怕狼,但是每天打狼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啊! 好吧,她自恋了。 所谓美人韵事多。 雨歇觉得自己虽然不够美,但是也不丑。但是这韵事什么的,却很少碰到,让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不够风流? 除了江流之外,雨歇对凡人几乎是没有好感的。这没好感还是起源于她在青丘暂住的那百年里。那些妖怪不实际,放着身边的优质男狐狸不要,偏偏去幻想人间书生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妙!雨歇听多了,反而越听越厌烦。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不过心里厌烦是一回事,她对此还是有一分好奇心的。 江流十三岁的时候,她终于一尝夙愿,遭遇了一回人间的书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是一个个性挺风流的男子,寄情于山水,就寄到金山寺来了……家境应该不错,这一点从他身上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来。长得也不错,一双桃花眼衬着一张清俊的面孔分外多情。雨歇老早就看到了他,还挺奇怪怎么这破地方居然还会有除了江流和樵夫以外的人来?不过她也没有特意躲开,这是她的地盘,凭什么要她躲!要躲也该是这些外人躲才是! 她就当作没看见,继续荡她的秋千。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上来搭讪,只是打了一声招呼之后,自己在一边量量画画写写,估摸是在记录地形什么的。 这点让雨歇深刻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够。 …… 第二天他又来了。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雨歇再去的时候,他不见了。 第五天,第六天…… 雨歇终于承认这世间也是有不为美色所诱的书生啊! 她把这件事当作饭后闲聊跟江流那么一说,江流连眼睛都没有动一动。雨歇自顾自感慨:“我原本以为所有书生都是好色之徒呢,看来也是有例外的。这么说来的话,以前我真的是有些过度偏激了。” 江流的眉毛斜斜挑了起来。 江流小时候像个包子,又软又可爱,最重要的是,他很听话,雨歇养着也省心。后来越长越大,雨歇就发现这孩子直接跳过童年迈进青春期了,越来越叛逆,气得雨歇更年期综合征提前发作。 他小时候还肯叫她两声姐姐,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再也不肯叫了。不管她怎么哄怎么拐,他的嘴巴就像蚌壳似的,牢固的很,连个缝隙都没有。 他小时候雨歇还经常吃他豆腐,又是抱又是摸,他也不会反抗。现在就大不一样了,年纪也没多大,但是却再也不肯让她抱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原本雨歇每天做做饭还能找到一些成就感,到后来他上山的时间越开越早,多数时候雨歇还没有起来,等她起来的时候,江流已经给她准备好早餐了。更让她伤感的是,他做的早餐比她做的要好吃得多! 等江流年纪再大些的时候,上山砍柴已经成了他的副业,他开始认起了草药,在山上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雨歇见他喜欢,还特意从海纳里翻出了一本《山海佰草集》给他,后来想想那本破书貌似记载的是妖界的奇珍异草,对他的用处并不是很大,又吧嗒吧嗒下山去搜罗了一大批医书药典给他。她对这方面所知甚少,辨不出好坏,搜罗的医书良莠不齐,他也没说什么,自己将那些书册分门别类,认认真真地看。 江流越长越闷骚,越长越沉默,越长越不听话…… 长大后的江流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雨歇觉得很失落,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江流十四岁那年,雨歇终于替她补完了八片碎魂,他越来越沉静,让雨歇心惊胆战。下半年的时候,法明忍不住揭开了他的身世,将那血书交给了他。一切都像是计算好的,无比的精确。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简单到甚至不用花费脑筋去猜,因为这注定是个恶俗的故事。 她寻了金蝉子千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手。江流带着血书要去找他的生母,她就陪他一起去。这本来就是毫无疑问的一件事情。 雨歇觉得自己像是护花使者,一路上替他挡了不少狂蜂浪蝶,她觉得自己做得挺不错的,于是更加不明白为何他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少年的心严防死守着,不愿意向任何人敞开,但是一旦接纳,便是彻彻底底的真心相待。 雨歇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她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后来的心安理得,最后全盘接收他内敛却毫无保留的感情。 等他找到自己的生母,报完仇以后应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她偶尔会想起,但是从来不曾细想。 直到少年脱离了佛祖设定好的路,不再愿意出家为僧…… 直到,迦旃延找到了她。她住在金山寺后山上八年,他都不曾找过她的麻烦,无言地纵容她的一切。因为她的出发点确实是为了江流着想。只是如今,风向变了,两个比邻八年却不曾相见的人也不得不碰在了一起。 “你想让他散魂么!” 他那样理直气壮的一句问话比任何攻击都有杀伤力,她默了默,自然是不想的。 “他如今是肉体凡胎,最多撑不过百年。而他受了散魂之劫,魂魄未全,绝对承受不了再散一次。师祖爱徒心切,这才借了这个契机为他重塑佛身,一旦劫满,他便可重获永生。如今他却为了你改变了心意,竟想要还俗,置师祖的心意于不顾!他现在什么都不懂,你难道也不懂?还是你想看着他在你面前再魂飞魄散一次?” 真可谓是字字诛心! 那不是她要的结果。“……我不想!” “那么,离开他!就当是为了他好。” 雨歇垂眸,原来她的存在,一直是他的负累。 她没有选择。她告诉自己,她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她只能够离开。 雨歇喃喃:“为什么?了结完这一切,你的尘缘也算是了了,为什么……不出家?”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她下意识反驳:“我不知道……” “你在逃避,为什么?” “我没有!” “雨歇,”少年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感觉到了疼痛,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不要逃避。” “江流,你疯了!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孩子!” 他的神色有些发冷:“这样么……可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我的母亲。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母亲。” 她一直都是极狠心的,但是面对他,她自小养大的孩子……她却觉得自己狠不下那个心再说一些诛心的话来。 最后,她讷讷地说:“我是妖。” “我知道。” 雨歇错愕地睁大眼睛,尼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从来没想隐瞒过,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笑了,笑得很好看:“雨歇,我想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人,还是妖,我只想同你在一起。”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诚挚,带着不易察觉的期许和脆弱。 无父无母,却又天资聪颖,这成长的过程中免不了受到别人的排挤。这一世的他,终究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也会害怕受伤。 他第一次把心掏出来,送到她面前。 却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垂了眼帘,缓慢而清晰地说:“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他给了她真心,可她不要他的真心,不能要,也不敢要。 他的魂魄太脆弱,不得不向佛祖妥协,接受他的新躯体。她根本没有选择……所以才会任由他被改了记忆,带回金山寺重新开始。 何况结局已定,过程如何,都不再重要了。 这些事,孙悟空不会问,雨歇自然也就不会回答,孙悟空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对象,她也不是一个好的诉说者,何况这些过往的事情,她巴不得自己也早点忘记。 这种想法很奢侈,她一直都知道。 她最大的失败点就是在那该死的迦旃延剜掉少年陈江流的记忆的时候,却没有那个勇气让他顺带将自己的记忆也剜掉。 她不是没起过这种心思的,但是她更想做一个明明白白的妖怪。如果没了记忆,以她的个性,绝对是会不惜代价将那些被舍弃掉的记忆找回来的。遑论头脑中变成一片空白,缚手缚脚容易被人欺负,那不是她要的局面――她不喜欢受制于人。 再说,既然欠了别人的,就必然要还,她也不是还不起的。 第四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5-12 第四十五章 雨歇后来时常想,她是对不起金蝉子的,也对不起陈江流。 是的,她对不起陈江流,少年时期的陈江流。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阴谋家,不择手段取得别人的信任之后,又无情地将他抛弃……虽然那是为了他好,但是这样的理由现在说来未免是太过苍白无力。她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也很少有自责感动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很合格的妖怪,没有很严重的情感波动。 金蝉子是个例外……陈江流也是个例外。 似乎,她的例外都给了同一个人了。 作为一只无甚良知但偏偏还有那么几分责任感的妖怪,她也算是首当其冲悲剧了。 将一切交托之后,雨歇觉得自己甩下了一个大包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明又有些怅然若失,这不是什么好的情绪,她知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接下来已经没她什么事情了。换句话说,她算不算解脱了? 她回了一趟紫竹林,晃荡了一圈,却觉得不是那么呆得住,这里太冷清了,一点人气都没有。她从花开正好的桃花林里一路穿梭而过,不明白当初自己究竟是凭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够在这里独自一人守了千年?叹了一口气,她坐上云端,随它四处飘动。也不知是飘了多久,等回过神来,下头却是花落轩,掩藏在花木之中的花落轩。 雨歇真真是怔住了,想起自师傅成亲之后又是八年,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所以说,其实她真是一个不孝的徒弟啊! 她鬼使神差落了下来,恰好在一处雪梨花后,从云间飞下之时衣角被风吹起,擦到了梨花的枝尖,带得那花木颤了一颤,扑簌簌落了一树的繁花,统统砸在她的身上,差点将她整个盖起来。雨歇有点发窘,抖了抖身子,甩了两甩脑袋,将身上的花瓣甩落下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刚抬起脚踏出一步,便眼尖地瞧见远远的繁花苍翠之间,青色的身影修然而立。 雨歇的心脏顿时一阵狂跳,在那人回过身来之际,下意识躲在了雪梨树后。 潇若的目光从雪梨树上淡淡地扫过,便收回了。雨歇偷偷从树后探出一双眼睛,看到他缚手背对着她,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但也没有离开。 雨歇一时也有些吃不准,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花间优雅地走出,细碎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冰雪一样冷清高傲,让人既想贴近又觉得疏离。雨歇曾经一度拿她跟慕笙笙比较,最后还是不得不说,她跟慕笙笙不是一个美法,但是同样吸引眼球。 雨歇恍然,原来师傅呆在这里是在等人。她小心翼翼打量他们,这一青一白的身影立在一处,真真是一幅上好的画卷,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雨歇心里有些酸,但仅仅只是有些而已。当时初见他们在一起时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早已消散不见。所以说,时间果然是这时间最厉害的药,能够治愈一切伤口,让人遗忘一切不愉快的。眼前这个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子,如今是她的师母了……说来还是她不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正式去见过她一面。 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没心情啊没心情! 雨歇想,等玄奘的事情了结了,那时她就能够完全摆正心态,来面对这个被她忽视了千年的问题了。 她还欠她的师傅一个最真心实意的祝福。 “为什么不开口,留她下来?”白曜瞟过那逐渐消失在花间的身影,神色漠然,话语冷清,她并不习惯多管闲事,这已经是极限,因为毕竟与她有关,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隐隐的生硬,“你分明很想这样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潇若的表情很平静,没有遗憾或者怅然:“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能强求。” 这样的平静…… 她曾经,在另一个人脸上见过。 “你真豁达。”白曜收回视线,有些自嘲,“你为何不告诉她?若是告诉她,便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白曜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了。 潇若却说了他的答案:“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不想告诉,是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等终于可以开口了,却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世事往往如此,难以尽如人意。 而人只能学会妥协。 一出了花落轩,雨歇便下定了决心。趁玄奘还没有历完劫数之前,她应该再去做一件事情。上次她是打击过度了,结果竟荒唐地睡了那么多年,可如今这事儿却是迫在眉睫的,她不可能再选择忽视。 玄奘魂魄未齐,被她喂了三年,身体已经比原来好出许多,看起来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雨歇知道是不同的。 他的魂魄不齐!肉体虽然被塑了出来,魂魄却没有找全。明明看着那么正常的一个人,其实却是缺失了一魂一魄的,而其余的六魂六魄也尽是残缺。她花了那么多功夫炼出来的聚魂丹能帮他补齐那破碎的六魂六魄,却没办法还她完整的一魂一魄。 若是少了那一魂一魄,他永远只能是玄奘,却不会是金蝉子。 虽然她清楚得很,即便有了那一魂一魄又如何?成了佛的他注定也不会是原来的金蝉子了。 但至少,她希望他是完整的。 寻找的过程很是闲散,这并非雨歇所愿,但是她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因为她毫无目的。天地茫茫,且不说他的一魂一魄究竟还在不在?即便是在……她又要到哪里去寻?这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雨歇觉得有些无力……肌无力。 她行走在天地之间,像以往的一千年一样,漫无目的地慢慢搜寻着。这并不是真实的历史,至少不是她知道的历史,当今天下有四个部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她不确定金蝉子的魂魄究竟去了哪里,只好一个洲一个洲地找过来。天下之大,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样的时光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会在指缝之间流逝掉。她心里清楚得很,但是并不打算改变这个现状。 直到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好吧,其实是她这段日子在路上闲晃的时候听几个小妖怪说的……然后自然而来地便联想到了那里。那个地方,虽然不能找到金蝉子的魂魄,但也许能从那里得知魂魄的去处! 这想法很突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或许比较可行。当年那事来得诡异,去得突然,她都没有时间去思考,但如今一想,便想出了一些问题来。或许,这就是绝处逢生? 只是还没等她实施,她就悲剧了。 冬日来得总是那么的快,每每都让人措手不及。更何况几大部洲的天气截然不同,东胜神洲犹在夏日,弄不好西牛贺州已是冬至。对那些不熟悉环境的人,譬如不才雨歇,那就绝对是一件惨绝人寰的事。 雨歇那时还在北俱芦洲,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将她的旅途给强行终止了。那雪下了三天三夜,直接封了路,雨歇在雪中硬是提着灵力折腾了几日,想要走出这里,结果现实万分的骨感,一下子就把她给伤掉了。这北俱芦洲原本就荒凉,大片的山林,百里之内无一户人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什么的实在是太弱了,这必须得是冰封大陆! 雨歇按着不断抽痛的腹部,感觉体内许久没有再发作的寒症也隐隐有复发的迹象。没奈何,她虽悲愤无比,终究不敢逆天,只好束缚了手脚,找了个就近的山洞乖乖冬眠。这冬日感觉格外的长,那一觉睡得她的精神分外饱满,等到冰雪消融醒来时,此地已经是春暖花开。 午后阳光挺好,雨歇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一会儿筋骨之后微微蜷曲了身子,银鳞褪去,长长的尾巴在一片光芒之中化成了人类的双脚,收回了裙中。她理了理裙摆,慢悠悠走出山洞。阳光照入眼睛之时,她下意识抬手挡住了额前,好不容易适应这光线,这才发现山洞是在一处避风的斜坡之上,原本被冰雪覆盖的山坡如今被春风拂照,尽是一片春意盎然。种子发芽从泥下抽了出来,毛绒绒地铺满了整个山坡,间或有些黄白色的小花,好像是一大块绿色的碎花地毯。 实在是难得漂亮安宁的地方! 雨歇有些心动,难得起了玩性,大叫一声从那斜坡上一路滑下去,最后仰面躺在一堆绒花之间,她伸展开了四肢,看着天上的浮云飞鸟,微微眯起了眼睛。指上的纳戒却微微发热。她还以为是错觉,直到那热度让她难以忽视,她这才撑起上身,打开了纳戒。 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书页被“唰唰唰”翻开,一个穿着金黄色衣衫,巴掌大小的小人从书中钻了出来,先是浮出一张娃娃脸,然后是肩膀,手,身子,脚……他鞋尖一点,彻底脱离了书页,甩了甩手臂,嫌弃地瞪了她一眼,“你的心太乱了。”他一边指责,一边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闹得老子心烦!” 那模样和那语气非常具有违和感。 第四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5-13 第四十六章 雨歇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会他的指责,蹙着眉头道:“没想到你终于肯出来了,封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算是不请自来? “我跟你不熟,请叫老子天书大人!”他更嫌弃了,索性盘着腿凌空浮在书页上,皱着眉头表示:“摊上你这么一个主人,什么都做不成,心志还这么不坚定,真是麻烦死了。” 雨歇休息足了,精神倍儿好,白眼翻得更厉害:“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赖上我的?我可不稀罕当你的主人,你这么一本破书,除了拖累,压根什么事情就办不成!” 这绝对是红果果的污蔑! “格老子的!谁说老子是破书?!老子的皮厚实得很,一点都不破好不好!谁说老子什么都办不成?谁说的谁说的?!老子可是天书!什么都知道!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没有是老子不晓得的!你随便问一个问题,老子就能回答你……” 雨歇望天,十分理智地,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我问你,金蝉子的一魂一魄在哪里?” 天书原本熊熊的气焰迅速消了下去,头顶只余一缕青烟:“……老子不知道。” 雨歇继续理智:“你说,你主人我将来会嫁给谁?” “……不知道!”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好吧,我再问你,司命会遇到一个能制得住他的雌性么?” “……不知道。”气势愈发弱了。 “那你觉得傅惜年会和那小凤凰在一起么?” “……不知道~”气势已经彻底没有了,连声音都低到不可闻见。 “慕笙笙和她夫君以后会生几个娃?” 天书在崩溃之中终于火了,怒冲冲吼道:“……老子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问题!” 雨歇无奈地摊手,“我也想证明你是什么都知道,是有用的,但是你自己看吧,我问了这么多的问题,你可是一个都不知道啊。” 天书不服了:“老子又不是司命!老子是天!撑死了也就是一本书而已!老子只知道那些已经发生的,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老子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分明是存心刁难老子,看老子笑话的!” 雨歇冷冷反驳:“是谁说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是谁刚刚吹了牛皮,说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没有是他不晓得的?” 天书:“……” 雨歇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放弃打击他:“既然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且我问你的问题你一个都答不上来,十分伤害我的信任,还平白占了我海纳的地方,我说你是拖累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天书气得直跳脚:“分明是你将老子从陶库里偷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雨歇眯起眼睛,凉飕飕地盯着他,那小眼神,分明是在意淫之中将他的书页一页一页撕下来。“你再说一遍,是谁?” “是……” 雨歇打断他,揉揉肚子,面上的表情更加阴森了,“睡了一冬天,真的有些饿了呢!” 天书嘟嘴,撇过头去不理她,嘴里恨恨道:“你就知道威胁人!天书也是可以有脾气的!” 关于这一点,她老早就知道了好不好! 雨歇挑眉:“天书的主人也是有脾气的!” 天书气闷:“你这个没节操的软骨头,就会欺负老子!有本事欺负别人去!哼!” 她已经没节操很久了! 对于天书毫无杀伤力的话,雨歇自然是不痛不痒,丝毫不在意,她这张面皮虽不算最厚,但是也不算薄了,哪里有可能这般轻易地被揭了。天书对她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十分不满,继续挑衅:“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尽是会欺负善良的老子我,要是换作一个强悍一点的,不知你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软弱谄媚的德行!”见她依旧面无表情,甚至一脸无趣的模样,他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老子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雨歇被这暖暖的阳光一晒,久了便起了点倦惫的感觉,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敷衍道:“封基说的是啊!” 天书:“……” 你敢再敷衍一点点么? 雨歇百无聊赖用手指戳戳他,许是太突然的动作,他竟没有躲开来,被雨歇戳了个正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两人皆是一愣,雨歇本意是想让他安静下来,好让自己在补觉之前将那个问题问清楚了,这个情况……却不在预算之中。天书从呆滞之中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甩来一个超级大白眼,“嘣”地一下弹开了几尺远,连形象都不顾了,一声怒吼:“你干什么!别对老子动手动脚!” 雨歇又是一愣,手指僵在半空没有收回来,哟!看不出你还挺有节操! 天书抱着被她戳中的地方怒目相视,两颊却诡异地染上一层晕红。 雨歇张着嘴巴,颇为惊奇,这小样平日里有事没事最爱装逼,如今这么……奔放,倒还是第一次,她觉得有意思,困意去了不少,伸出了手指,继续戳他。他人小,又离不开本体,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根本躲不开,被雨歇弄得团团转,雨歇虽然控制住了力道,依然将他戳翻在地,各种尖叫怒骂。 她不会承认,这里头绝对是包含了报复的成分……魂淡,居然被一本书给凶了!实在是耻辱啊耻辱! 天书自然是抵死不从,护住自己的贞操,拼命反抗,不过终究是被她轻佻的动作给气得不轻,说话都磕磕巴巴了。“你、你、你、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啊!居然对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情!” 雨歇眼睛亮晶晶的,眼里藏着几分不欲掩饰的调侃:“不知道!”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天书堵了堵,头上几乎冒出两缕青烟。“你、你、你无耻!” 哎呦呦~雨歇眼睛更亮了,“作为一只妖怪,我不觉得无耻一点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你算是男人么?小不点一只,要什么没什么,即便是脱光了也没什么看头,羞什么羞!平日里也没见着你的脸皮有这么薄啊!今日这是怎么了?总不能你的脸皮薄厚也是有周期的?” 天书双手护胸,作一副受气媳妇状,恶狠狠地磨了两把牙,一张娃娃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黑,黑了又绿,最终涨成了均匀无比的猪肝色,雨歇以为凭他的毒舌,必定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好好反击反击,怎么说也会逞一逞口舌之快,不料等了半天,他竟只是憋屈了一张娃娃脸,恨恨一跺脚,“老子不同你说了!”那意思,竟是想要溜回书中。 恶趣味的雨歇顿时被萌到了,那兴奋劲原本就还没褪去,如今被这么一勾,更是大盛,哪里容得他说走就走,随手便施出了一个定身术,让他乖了下来,然后专心戳他。 天书一开始还有两分矜持,到最后憋了个面色通红,终于前功尽弃,抛弃形象哇哇大叫:“干什么干什么!住手……你想非礼老子啊!嗷嗷嗷……不要~住手~不要戳那里……不要这个样子……嗷……嗯~唔~”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一张娃娃脸都绯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面上神情……那是羞射么? 雨歇:“……”这娃貌似真的有点经不起挑拨啊! 她默默地收回手指,撤了那法术:“你既然出来了,我就问你一个事。”她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你知道倓虚境地不?” 这脸变得着实太快,天书有些怔忪,本是不想搭理她。她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是伤透了他作为一本书的自尊!不料这妖怪主人奸诈得很,居然还留了一招,将他的原体给封住了,他回不去书中,就如蜗牛乌龟没了壳,那叫一个没有安全感,生怕她真的把他给吃了。再三斟酌之下,只好向恶势力屈服,勉强忍住气,正正衣襟,下巴翘得老高:“你这是在怀疑老子作为一本天书的性能和品格!”可惜运动过后体力尚未恢复,中气委实不足。 品格是什么东西? 雨歇压根不理会他,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那我问你,倓虚境地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天书嫌弃地瞪了她一眼,玩高深:“这么高深的问题,就算老子回答你,你也一定不会听懂的啦!” 雨歇抽抽眉毛:“那就简单点说!” 这眉宇之间隐隐有威胁的气息,只待一个缺口喷薄而出。 天书眼观鼻鼻观心,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金口:“所谓倓虚境地么……那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雨歇默了默,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两边獠牙,阴测测道:“……我真的有些饿了。” 天书悲愤地瞪她:“老子又没说错话!” 雨歇摊手:“是啊,可惜也没说对话。” 她阴着脸,撤了她下在书上的禁制,冷森森道:“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现在,麻烦回去翻一下书,然后告诉我,我在倓虚境地之中……可以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东西么?” 天书面上一喜。 雨歇阴沉的声音已经当头响起:“知不知道一句话,来时容易去时难!我敢放你回去,就有把握逼得你不得不出来,那些多余的小心思,你还是不要再想了。” 天书泪奔:“……”不带这么威胁书的啊! 天书虽说能知道所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过是夸大。他知道的都是死的,而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却是活的。 他若真的能够知道,雨歇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但这世间能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完整记录下来的地方……却并非没有的,她甚至曾经还在机缘巧合之下去过那个地方。 只不过,这毕竟只是机缘巧合。而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机缘巧合的事情? 那地方终归不是任何人想去就能去的。 好在……天书也不是毫无作用的废柴。占了“天书”这么拉风的称号,怎么说也得会点拉风一点的事情,否则,就太对不起这名了。 第四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5-14 第四十七章 山海妖界 此处是野水涯,位于騩山一角,蛇族称霸的地方。 虽是同类,但雨歇却极少来这处,总共加起来,貌似也是一只手能够数得过来,而且伴随着每次到来,留下的都不会是多么愉快的记忆。更何况,蛇妖并不是友好和善的物种……更何况,她私心里,其实也并不愿意来野水涯。 可以说,在山海妖界,她呆的时间最久的还是青丘。 雨歇瞥了一眼那特别招眼的梧桐树,慢悠悠踱到悬崖边上,那崖壁很是平整,像是刀削出来一般,雨歇镇了镇心神,俯下脑袋,望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崖,粗看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只要细细一看,便可捕捉到下头隐隐几道游走的金光,一纵而逝,确实不寻常。 海纳一阵发烫,天书从戒指里探出半透明的身子,盘着腿儿瞅着她:“这下头有结界,你若真想去倓虚境地,跳下去试试运气,也许可行。” 雨歇收回视线,毫不客气地吐槽:“你的保证真让人没有安全感。” 天书摊手:“老子本来就没有保证什么……倓虚境地说好听点,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说难听点,就是属于逆天的存在,若真那么容易找到,这世道还不得乱了。”他冷笑一声:“它也就不会存在了。” “逆天?”雨歇沉吟,回想起当初,那种时空错乱的地方确实是逆天。 天书不屑地冷哼,“这不过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不过是因为那些事物脱出了他们的掌控,让他们产生威胁感了,这才想着除掉罢了。” 这种狂傲的表情出现在这张娃娃脸上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 雨歇慢慢地绽出一抹微笑,有些调侃:“如此……也就是说你的存在,不够逆天啊!” 天书这次难得没有发脾气,很冷静地表示:“老子只是小小的一本书,连形体尚且化不出来,没什么能耐,好在尚有些自知之明,只想着要好好活下去,才不会傻到把自己放在那种众矢之的。” 雨歇无言以对。 天书不耐烦了,明显不想就着方才那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我说,你到底跳不跳?老子的时间很宝贵,没工夫陪你耗在这里!” 你那宝贵的时间是用来睡觉了的吧! 雨歇望天,声音低不可闻:“我怕……” 天书耳朵尖,立即无奈了:“反正你是妖怪,又不会摔死,你怕什么?” 雨歇十分实诚:“我怕浪费时间。” 天书冷笑:“你浪费的时间还算少么?你活着就是在浪费时间!不但浪费自己的时间,还浪费老子的时间!你说你表现得这般急哄哄的样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过就是在拖时间,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最瞧不起你这种妖怪……” 雨歇幽幽地盯着他,眸中泛着绿光:“我饿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天书:“……” “你是,什么人?” 身后传来声响,雨歇愕然回头,便看到一个柔弱娇美的蓝衫少年。估摸着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体态瘦弱修长,长发如墨,披散在胸前,发梢微微卷曲。肤色很苍白,有些不健康的病态,薄薄的嘴唇却分外殷红,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一样。少年的眼睛很大,眼眸漆黑,泛着水光,分外动人柔美。 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雨歇看到来人,原本还有的几分防备瞬间跌回了脚底,猎手天生的敏锐告诉她,眼前这只娃是绝对无害的。她盯着他看,记忆有一瞬间的混乱。当年江流这个年纪时……最是闷骚,成天装个大人样,也不爱笑,还不听话。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能这么萌呢?! 雨歇对那些没有威胁性的生物还是没有恶意的,对眼前这个少年就更加产生不出恶意来,这样子纯净的少年,让人不忍心去破坏。雨歇一边感慨自己年纪大了心肠越来越柔软,一边无意识地放缓了声音,很是友好地表示:“我是过路的,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蛮蛮。”少年很害羞,说话有些磕磕巴巴的,并不是很利落,好像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蛮蛮? 雨歇在脑海里搜索一番,没有什么印象。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她不是什么好人,说出这番话也不过是习惯使然……当老妈子当久了,怎么都有点后遗症。 “不,不危险……这是,我家。”少年看起来有些着急了,说话越发地不利索,雨歇这回是确定他并不是害羞,而是真的有些磕巴。 “你家?”雨歇一愣,“你家就安在这野水涯上啊?”这不是个四不管地带么?居然还有人在这里安家? 她举目四望,“在哪里?” 少年伸出细嫩的食指,指了指身后,道:“那里。” 雨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到那棵有些诡异的梧桐树,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那梧桐树有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觉呢,原来是那里设了结界!而且并不弱的样子,她竟然没有一眼看破。不过对眼前这个叫蛮蛮的少年,她还是有些无奈,话说,他娘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一点戒心都没有?貌似她只是个陌生人啊陌生人!要不要这么实诚? “你娘呢?”她走过去,下意识摸摸他的脑袋,他不闪不避,湿漉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起来挺受用,还主动把脑袋往她手上蹭了蹭,怎么看,怎么……像只小狗。 提到他娘,少年的眼睛亮了亮,“打猎……鹿蜀。” 雨歇立即会意:“你们晚上吃鹿蜀啊?那东西味道不错,我都好久没有吃了呢!” “留下,吃。”少年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要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吃么?”雨歇睁大眼睛,有些失笑,摊摊手,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吃啊,不过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所以很可惜,不能留下啦。” “嗯……”少年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 雨歇顿时觉得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下意识补救道:“等我把事情忙完了,我去抓很多鹿蜀跟你们一起吃,好不好?”这孩子是妖怪吧?她的事情再过几年也就结束了,到时候过来看看他,也不是不可以的。所以说出这番话,也不算是忽悠啊! “好……”少年的眼睛亮闪闪的。 雨歇使劲揉揉他的额发,忍不住劝慰道:“你娘亲不在,你就不要出结界,乖乖在里面呆着,凡事都有万一,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顿了顿,又补充道:“打个比方,如果我是坏人,你就这么贸贸然地跑过来,现在就完蛋了!知道不?” “你……不是。” “哎呀哎呀,我知道我长得像好人,我只是说万一么。” 少年出奇地固执:“不是……” “为什么?”她倒是有些好奇了,他是怎么笃定她就是好人来着? “你……味道……娘亲……” 这么抽象的词眼,难为雨歇居然听懂了! 她狐疑地抬起手,嗅嗅自己的味道……话说,她有一个冬天没有洗澡了,身上难道是有了什么怪味道?她的味道像他的娘亲?那他娘亲又是怎么个怪味道? 囧! 雨歇心里一动,问道:“你娘亲……” 话还没有说完,海纳里的天书就已经开始叫嚣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去倓虚境地?看到个好看的男人就拔不动脚!德行啊德行!老子鄙视你!” 雨歇身子一僵,默默地以心音回之:“吃了你!” 天书:“……” 雨歇拍拍少年的头,“好了,我要走了,你快点回去吧。”她起身,远远看到树木葱茏间,一道红色的身影扛着一只大鹿蜀飞奔而来,面目看不分明,想来就是眼前这少年的娘亲了,她笑了笑,指着那方向,说:“你娘亲快回来了呢,你快去迎她吧。” 少年回头,也瞧见了,眼神顿时便亮了起来,飞奔过去:“素……素……娘……” 雨歇突然就很羡慕那还未蒙面的女人,如果孩子都那么乖,那么养几个也无妨啊! 她转身,靠近崖边,低低叹了一口气。 傅惜年同她说过的,关于野水涯,关于……他。 慕笙笙也说过。 可是,就算他们都保持沉默不说半个字,她难道就不知道么? 那件事那么轰动,不仅仅让妖界动荡,也祸乱了人间,就算她再怎么不问世事,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 雨歇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这高空跳崖绝对是她这漫漫妖生之中不多的一次体验,就算是妖怪……也不带这么折腾自己的啊!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几乎止不住个疾风在耳边吹过,刮得她的脸有些生疼,原本松松挽起的发髻被落崖风吹开,随着宽大的衣摆迎着风猎猎飘动,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到身下三道游光纵横交错,光芒渐涨,她下落的速度慢了慢,那光犹如实质,舞一般弥漫了上来,渐渐将她的身子也包笼在了光芒之中。 她最后想的是——金蝉子,我们果真纠缠不清了。 大概是来过一次的缘故吧,她的机缘确实不错。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于是乎……她熟了。 倓虚境地是一个衍生出来的空间,跟玄虚之境一样,又不是完全一样,它存在于天地众生之间,却又徘徊在三界六道之外,不归任何人管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 雨歇举目,四围一片漆黑,像是盘古还未开天辟地之前,世间一片混沌,天与地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方位。而在这一片没有杂质的漆黑之中,又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无规律地散布着,好似有人撒了一把碎银,她挺直腰身,恰如身临天上璀璨银河,人间万家灯火之间。 这个奇妙的地方,遑论一千多年没有再来过,连那一次也是因缘巧合,即便是经常出入这里,她也不一定真能找得到她想要的。 她站在原地,睁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景象,脑海之中不禁想起了当年的情境。当年她来得极其匆忙,在什么都没有搞清楚的状况之下掉到这个地方,只记得掉下来之前受到了攻击,然后一睁眼便是如今这番景象,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这黑漆漆不见天日的地方,便是所谓的地狱。 这种好笑的想法几乎是立刻就被她自己给推翻了。 绛仙老头子曾经说过,妖得享永生,不入轮回势必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便是身死之后,魂魄俱灭。她如果真死了,估计是入不了幽冥司的。 更何况……幽冥司里怎么可能会有金蝉子! 当年,便是金蝉子召唤的她。 而如今,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要在这漫天星子中找到独属于金蝉子的那一颗,着实是难上加难。雨歇苦笑,如果他不愿意让她发现,那么她若是想要找到他,说白了,就是大海捞针一样的行为。 雨歇用拇指摩挲着海纳,低声说:“封基,我该怎么做?”话里语气有些妥协的意味。 “随便捏个诀自己找!” 雨歇默了一下,“这里万般法术皆无用,你难道会不知道?”要是随便什么诀都可行的话,她还用得着求它么? 海纳里却迟迟没有回音。雨歇暗忖,这家伙果真是小气,竟是个睚眦必报的!看来还是得想个法子哄哄他。海纳里才闷闷地传出一声感慨:“还有比你更傻的么?” 雨歇:“……”我忍!有求于人时,必须得忍他人之不能忍!忍!忍!忍! 天书依旧闷声闷气低叹:“……你实在是太傻了!”声音很轻,雨歇却捕捉到了。 雨歇并没觉得这语气有什么不妥,只当他是被自己缠得烦了,才会这般无奈。 “你还真以为在这里就能看到你想看的了?那人……”他突然自动息音,状似想到了什么。 这话语气不对!雨歇指间一僵,凭着直觉皱眉追问,语气有些犀利:“难道不是?还是说,你骗了我?” 天书顿了一顿,“是……么?”那里又是默了一晌,突然中气十足地爆发出一句:“那也挡不住你傻啦吧唧的王八之气啊!” 雨歇:“……” 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 “你既然有菩提子,难道还怕找不到他?!不要再来骚扰老子了!老子要睡觉!睡觉!”睡觉两字被他特意强调突出了。而等他话音一落,那海纳之中便再无声息。雨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随他去了。只是……这货必定有什么是在瞒着她的!那闪烁其词的样子……那猥琐的表情……那…… 好吧……其实她也不肯定,或许这些年被人算计多了,便得了被害妄想症也说不准。 不过,这菩提子也真当是万能。她当年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它这么好用?思及这宝物被她压了那么久的箱底,雨歇的表情很是微妙。 有关于搜索的法诀,雨歇自然是知晓的,当年她也不是白混的,该学的不该学的,那是一样都没有落下,只不过不精罢了。说到底,除了逃跑时比别人略快一点,她似乎就没有一项本领是拿得出手的了。这点……对一只妖怪来说,很悲剧。 她摘下脖颈上的菩提子,握在手心里,念了诀,用另一只手指尖凌空画出一道字符,将它慢慢推进菩提子中。封基那家伙脾气虽差,但是不像司命满嘴谎话,所以在雨歇心中,他话中的可信度还是相当之高的。以至于菩提子光芒大涨,突然射出一道金光之时,她的心里那是一点点吃惊诧异的情绪都没有,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果然只要以这菩提子为媒介,便可以在这禁用法术的地方做到这种可以说是逆天的事情。实在是……这能说凡事皆有特例么? 那金光像是指路符,破开了万丈幽深。雨歇随着指引飞奔而去,这地方空茫,所有皆虚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连尘埃都没有。她即便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用担心磕到碰到。没有顾忌,所以她走得相当快。 金光最终穿破一颗星子之中,雨歇停住脚步,双手握拳,直直地盯着它。 “你想知道什么?”心音自耳畔响起,带着蛊惑的味道。 好吧,她其实什么都想知道。 “可不能太贪心喔。你知道,凡事皆是要付出代价的。”话末有淡淡的幸灾乐祸的味道。 雨歇沉默了一瞬,以心音传回:“司命,是你。” 第四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5-15 第四十八章 雨歇沉默了一瞬,以心音传回:“司命,是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倒是毫不避讳,似乎丝毫不介意被她戳穿身份:“雨歇现在才听出人家的声音,人家真是好伤心呢。” 雨歇再次沉默,良久才问:“这一切也是你安排好的?” 狐狸嘻嘻哈哈地笑,“雨歇原来都是这么高看人家的啊,人家好开心喔~” 这话半真半假,雨歇一时也辨别不出来,只好继续装沉默。 “人家虽然挂了个司命的名号,但也不是事事都能管的……譬如眼下雨歇你所在之地,本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即便是如来佛祖,都没有干涉的能力喔。雨歇这么揣测,未免还是太高估人家了,人家脸皮薄,会害羞喔。” 雨歇默了,这算是解释么?那她该受宠若惊不? 她挑起一边眉毛,“你费了这些法力联系我,就是想说这个?” “自然不是。”他反驳得很利落,“人家只是突然想你了而已。雨歇难道不想人家么?也不知你这些年又去哪里放\荡了,竟一次都没有回来看人家,人家夜夜在房中盼着你归来,你知道的,一人入睡,未免还是太凄凉太凄凉了一些……巴拉巴拉巴拉” 果然如此!雨歇面无表情:“废话说够了吧,滚!”随手便切断了联系。 今夜是满月,月色正好,照在大地上显出一片夜凉如水。雪色皮毛的狐狸迈着优雅的小狐步,慢悠悠踱到悬崖边上,小小的身影衬着身侧的一轮金黄圆月,喙部尖尖突起,显出几分孤高落寞的感觉来。 山崖下三道游光乱窜游走,光芒时明时暗,在夜色中倒是有一些朦胧的美感。 狐狸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便再无声响,只除了山崖上的清风习习,吹拂皮毛。掉落的梧桐花瓣被风吹散,从它身侧卷过,留下一缕幽香。 狐狸垂首,微微眯起眼睛:“啧……真是无情呢。” 雨歇要看的自然只有一样,便是金蝉子最后一缕魂魄所归之地,她并不是那么贪心,也知道不是所有地方都愿意满足她的贪心,适度的取舍还是极其必要的。 关于这一点,她一直都做得很不错。 唔,得瑟一点来说,也算是无可挑剔的吧! 她如愿了。 倓虚境地并非只是传说中那般神秘莫测,这一点,她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当年,她在倓虚境地里也算是看了许多不该看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当年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所有一切际遇也不过是阴差阳错,而如今,她却是怀揣着目的,费了些心思才寻到了这里。 关于那一魂一魄的记忆,竟然是从那场战乱开始回放的。她向前走了一步,前一刻还是在那万年幽黑的倓虚境地,后一刻已经是一片花丛之中。她站在一片凌乱的花落轩中,入目便是一片红色,满园红绸,连天际都铺满灼灼的红云,衬着血一般的落日,甚是刺目。 师傅穿着一身喜服,半倚在庭前,衣襟上沾了血污,发髻微微凌乱,这是那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看到一向谦谦君子的师傅如此狼狈。在他身侧嘴角淌血的是她的师母,白曜女神,容色依旧,只是脸色却无比灰败,地上则是一滩滩的血污,连那株雪白的梨花树也染成了红色。当年的婚礼她没有参加,跨进花落轩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如今再回首看时,看到的第一眼还是这一幕,依旧是没有看到最繁荣热闹的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而在同一个地方,她看到了她自己——当年的自己。 满脸惊愕无法掩饰,尚带着稚嫩的容颜,让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醒地意识到,在这短短千年,她竟然能够沧桑至厮。 她愣神了一瞬,瞳孔紧缩,豁然回首,那人的凉薄的浅笑还未印入眼底,便在天际散作了飞灰。 “不要!”她下意识尖叫,想要跑过去,当年的自己已经抢先了她一步,呆滞在了那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雨歇生生顿住脚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场景突然转换,至此,她终于看到了他那始终不曾找到的一魂一魄,竟然落入了……紫竹林。 雨歇是连夜赶回紫竹林的,从倓虚境地出来之后连一刻钟都没有多逗留。可她即便将整个竹屋都搜索遍了,也没有见到那幅画。气得她一脚踩翻了一把春凳,想想又觉得不舍得,立马宝贝似的把它给扶了起来。 她颓废地倒在了地上,懊恼之情不可言说。 她是见过那幅画的,虽然是偷偷见的,也只不过是一瞥之间,印象却极为深刻,因为画上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她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金蝉子的最后一丝魂魄,竟然会入了那画中。更想不到的是,那画竟然不见了! 她在倓虚境地分明看到那剩下的魂魄是入了这画中,也就是说,那时候那画还在这紫竹林里,可是如今却没有了?这世上,是谁能够闯入紫竹林中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画拿走?总不能是那画成精了自己走了吧! 后者自然只是玩笑话,雨歇拽紧了手中的传音符,心里纠结万分。 雨歇在紫竹林躺了一夜,一夜无眠。翌日天还才蒙蒙亮,她便起了个大早,一路腾云驾雾去了人间。半个时辰之后,她便入了人间的一座城池。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竟然还让她赶了个早集。 现在这个世道乱虽乱,但也只是局部;大多数人还是安居乐业,活得很是平静安宁。妖怪可以在人间作怪,但也是畏首畏尾的,不敢太过嚣张放肆。否则天庭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毕竟这供奉不是白收的。同理,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天庭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管闲事什么的,最浪费时间了! 至于那些小妖怪,没点本事还敢出来混,这不是纯粹找抽么!没点本事出来混,还混得那么嚣张,那就是纯粹找死了! 好在找死的真的不多,毕竟,大多数妖怪都是珍惜生命的好妖怪。 雨歇本来是可以直接驾云过那城池的,但是自从醒过来之后,她还不曾吃过东西,如今难得遇到了一座城池,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吃点好吃的太对不起自己。她原是打算找间早点铺子吃点馄饨小笼包什么的,结果真等入了城门,她就后悔了。 她一直都知道南赡部洲相比其他几个洲部,是个繁华的地方了。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池竟然也能热闹到这种地步。雨歇咋舌,这还真是热闹非凡!虽然不是那种顶破天的热闹,但是对于这几年都行走在荒凉边界,几乎快成了个苦行僧的雨歇来说,乍一眼看到这么些人,还是有些接受不能啊! 换作早那么几千年也许她还会去凑个热闹,但是如今……年纪大了,玩性也就没了,不爱动弹,不爱凑热闹,这是所有老女人的通病。 她犹豫了一下,很想转身就走,但是那强有力的吆喝声已经透过重重人群精准无比地传进了雨歇的耳中。“小笼包……刚出笼的小笼包咧!快来买哎!六个铜板一屉……便宜又好吃……不好不要钱哎!” 雨歇扼腕叹息:“……” 宁愿麻烦一点也不能放弃吃这个终身的事业啊! 结果事实证明,那些身外之物真的不能过分执着,一执着,很容易就执着出祸端来。 比如现在…… 人间的食物一直都不符合雨歇的美学,但是并非所有都是如此。她爱吃肉,那是因为她是食肉的妖怪,但是若是在凡人之间,清淡一点的食物反而更加让她喜欢。对于小笼包,雨歇绝对是吃出习惯来了。一笼小笼包有八个,皮薄馅厚,正中雨歇下怀,她要了十笼小笼包,又让老板上了两碗馄饨,这当然不够她吃,但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还是要低调点,低调点才好啊! 那老板是个中年男子,长得还算憨厚,但听到雨歇要了十笼小笼包,表情还是变了一变。换作别的什么三大五粗的汉子要这分量倒是没什么奇怪,但是对方偏偏是一个娇弱的姑娘,这……这该怎么说?“姑娘不是一个人吧?应该还有人没来是吧?” 雨歇见他动作慢吞吞的,心里已经有些不满,急得筷子都快被她折成两半,她饿了那么多年,吃点东西怎么了!她又不是不付钱!但是人家是老板,她也不好动粗,耐着性子咬着牙,笑得十分阴沉,一字一顿说道:“就我一个人!没别人了。” 那老板的表情更加诡异了:“姑娘一个人……这十笼包子……这会不会,会不会太……” 又不是你吃!着什么急! “会啊!”雨歇从桌底下顺来一小块银子递给他,眯着眼睛喟叹:“我怕不够吃呢!所以大叔你就多做一点!我饿死了饿死了,快上包子!” 旁边几个年纪稍小一点的食客也开始瞎起哄,“大叔啊,人家小姑娘想要吃什么,你就照着上呗,还怕那小姑娘耍你的不成……” 小姑娘……雨歇满脸黑线,还真亏这些个人叫得出来。以她如今的年龄,当他们祖宗的祖宗的祖宗还嫌太老啊! 老板:“……”得,人家不怕吃撑,他还磨叽什么,反正那是付了钱的! 包子很快端了上来,雨歇急吼吼地取出碟子,倒了点甜醋,还有红红的不知什么酱拌在一起,挥舞着筷子迅速夹了个包子蘸了酱便往嘴里塞,一口一个,绝不多做无用功。她动作娴熟,又不怕烫,吃相虽然不那么优雅,但绝对也是拿得出手的,不一会儿功夫就消灭了七八笼,直看得那老板目瞪口呆,差点忘了下馄饨。 等那两碗馄饨出来时,雨歇已经将那十笼小笼包扫荡一空。 老板原本诡异的表情已经完全转换成了钦佩,行啊,这姑娘可真能吃! 在场的食客也统统都是一副表情,不用看都知道在想什么。 雨歇头也不抬,如入无人之境,自顾自吃得欢畅。笑话!修炼了好几千年的脸皮那是那么容易就被戳破的么! 结果,她不主动去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来找她了。 第四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5-16 第四十九章 “雨歇姐姐,是你么!”甜美娇柔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雨歇还有些怔愣,这谁啊? 等一抬头,便见人群之中一个普通中年妇人打扮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雨歇盯着她的脸回忆了半晌,她年纪其实并不大,但是看着却是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合的老态来,泛黄的脸上有细细的皱纹,眼睛很大,大得有些吓人,但是无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雨歇硬是没有回想起来。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号人物了。 “雨歇姐姐不记得我了么?”女子已经走近,就靠在她的桌边,语气里有些隐隐的失望。 若说原本还没有认出来还算正常,可是凑得那么近还认不出来……她又没瞎!雨歇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放下调羹,觉得这馄饨有些食不知味了,淡淡地叫了一声,权当打招呼了:“慕三小姐,真巧。” 真巧……巧得简直是见鬼了!雨歇有些头痛,早知道这一大早会这么不顺心,她宁可饿死也绝对不会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而进这座城啊! 眼前的这个女子,青丘曾经受尽百般宠爱的三公主,虽然不是绝美,但也不乏清纯美丽,放在人间那也是绝对出挑的美人,不料如今却成了这般普通妇人的模样。如果不是早在慕笙笙那里得知过有那么一回事,雨歇恐怕还真不敢相信。 “雨歇姐姐怎么说得这般生分,你我是姐妹,直接唤我瑟瑟便可。”她说这话时又是习惯性的泪水盈盈,只是这容貌确实损了太多,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实在是表现不出楚楚可怜的美感来。 雨歇仰天翻了个白眼,妹子,谁跟你是姐妹?谁跟你是姐妹!我们真的不熟! 她们真的不熟……一点都不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以说,当年如果不是她先为了傅惜年一事恶心了她一把,后来又因为金蝉子的事情再恶心了她一把,她恐怕还真的很难记住这位小公主的模样。慕瑟瑟本性并不算坏,就是有点娇宠过度,圣母过头,自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善良的,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但就是这一点,也足够让人讨厌的了。慕笙笙与她老爹的关系僵到那种不可挽回的地步,慕瑟瑟算是其中的大功臣。 虽然她私心里以为那样的老爹要了还不如不要。可惜慕笙笙虽然平日里看着很是没心没肺,其实不过是假象,那是一只很重情重义的狐狸,决计不像她,是真正的没心没肺。她不像她这么冷血,能够轻易地服从理智的安排,割舍下一段无用的感情;也不像她这么幸运,至少身边很少出现这样的烂人……狐狸算一个。 尽管后来撇清了,但是若说心里一点都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雨歇对此不说什么,人家的家务事,即便她是朋友的身份,也绝对是不该过度干预的。但是自此以后,对那对原本同她没什么仇怨的两父女却愈加看不顺眼了。当然,其实一直都很看不过眼。 雨歇本来也不是圣母,实际上,她一点都不善良。她唯一的善意都留给自己在乎的人了,对那些外人,她可真是一眼都懒得施舍。如今这般好言好语,也算是卖了慕笙笙一个小小的面子,这是她的极限了。对于那些让她不自在的人和事,她向来是秉持着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灭了它的原则的!当然,前提是对方得比自己弱小,她还不至于那么想要去找死。 慕瑟瑟决计不会做无用的事情,如今这么有脸没皮地凑上来,也绝对不会是因为故人相见,分外眼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这次看到她了,故作亲昵,如果不是另有所图,捅破了天雨歇都不会相信。 雨歇自然不是那么好图的,她根本不想跟她废话,一门心思想要离开。不料那慕瑟瑟脸皮是愈发的厚了,直接拽住她不让她走。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雨歇不想动粗,但是如果这货太过分了,她也不介意锻炼锻炼手脚。她抿了抿唇,耐着性子很是认真地表示:“我还有事,先走了。”这话端的是精简,不过面对这么一个让她没好感的人,雨歇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 慕瑟瑟不是蠢人,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不耐烦,她识趣地收回手,却是红了眼眶:“瑟瑟当年作此决定时,二姐曾说过萧郎并非我的良人,我日后必定会后悔,我那时年幼,不听二姐的话,只当她是嫉妒。如今时过境迁,瑟瑟也尝到了这人间冷暖,才知二姐当年的心意,只是瑟瑟如今已经悔之不及,他日雨歇姐姐若是遇到我二姐,只望你能够代我向二姐谢罪。过往,皆是瑟瑟错了,如今所受,只当是为以前赎罪。”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哎呦……苦肉计啊! 雨歇咋舌不已,本以为自己表现得这么不近人情,她会现出本性来着,却没料到她竟然来了个以情动人!知道她和慕笙笙有交情,所以谁也没提,只提了她,这目的不是摆明了么?话虽如此,雨歇的脚步终究是停了下来,这厮也算是够阴险的了,拿慕笙笙压她,真是压对宝了。 圣母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雨歇带着她进了一家茶楼,包了间雅间,点了些茶水,双手环胸,方才那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还没有做什么,四边就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眼光射过来了。若非如此,她还真不想跟她共处一室。雨歇双手环胸,毫不客气地打量她:“你想怎么样?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前,说吧。” 她做的打算是,她如果想要离开,她就麻烦一下,把她送回青丘;如果不想离开只要拖个口信的话,她就给她几个传音纸鹤,让她自己忙活去。至于其他的,想都不要想。别以为她愿意帮忙就可以把她当成冤大头!想要压榨算计她,那也得有点道行才行! 慕瑟瑟在想什么,雨歇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也不想知道。在雨歇准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慕瑟瑟只是哀怨地将自己与那萧郎之间的爱恨情仇说了一遍,仿佛听不懂她的明示似的。 对于八卦,每个人都有兴趣。 雨歇也不能免俗。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集狗血天雷于一身,恶俗到了极致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 一只单纯美丽的小狐狸对人间充满了各种向往,于是瞒着家人,偷偷下了人间。却不料人间险恶,单纯美丽柔弱如她,一出妖界便中了道士的招,受了些伤,幸运的是那道士也是个半吊子,学法不精,劣行未除,迷惑于她的美丽,无意之中让她给逃了出去。小狐狸还没有见识到人间的繁华,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便又进了城中,红颜祸水,很快就被坏人给盯上了。她伤未好,不能使用法术,只能娇弱地任人欺负摆布。眼看着一朵娇花就要这么被辣手摧残之际,那个所有故事里都会出现的,众望所归的英雄救了她,于是单纯的小狐狸一见钟情,当晚便天雷勾动地火,以身相许了他。自此之后,两人浓情蜜意你侬我侬,日日夜夜圈圈叉叉。 小狐狸被父亲保护得极好,狐族像她这个年纪的母狐狸早就已经开过荤了,连娃都生了好几窝,只有她还冰清玉洁着,是以男人这种东西一上身,且不说质量如何,对于饥渴已久的她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堆火苗子扔在了干柴之上,立马就着了。 这故事到这里也只能说是恶俗罢了,而接下来的发展,那就是狗血了。 人妖相恋,自古就没有好结局。小狐狸单纯不知世事,便向父亲告知了这一切,想要博得家人的同意,却不料遭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反对。父亲平日里虽然行事荒诞了一些,但是对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还是有几分上心的,便充当了一把王母娘娘,将小狐狸囚禁起来,顺便封印了她的法术,让她不得与那男子私会。而小狐狸与那男子正是干柴烈火的时候,被关了几天,更是欲\火焚身难以自持,只觉得每一刻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在那种情况之下居然学聪明了,假意妥协,在父亲放松警惕之后,偷取了父亲的护身法宝火灵珠,硬是闯回了人间与情郎相爱相守去了。 好景不长,人类自有人类的劣根性。两人厮混不过一年,那萧郎便厌倦了她,寻摸着去外头寻花问柳了,更甚者,还娶了一名美丽的姬妾回家中。小狐狸一怒之下杀了那姬妾,露了狐狸尾巴,将那萧郎唬得跟个什么似的,原来自己夜夜交\欢的妻子竟然会是一只狐狸精!小狐狸见事情已经败露,瞒也瞒不住,便将所有缘由和盘托出,重点描述自己原本是高贵的狐族公主,根本就不是什么野狐狸!自己为了这份感情如何如何不顾家人的反对,被封了法力还出来找他!因为爱他,还忤逆了自己最爱的父亲,偷了父亲的火灵珠……巴拉巴拉巴拉。 萧郎大受感动,一顿甜言蜜语,两人重归于好,又恩恩爱爱缠缠绵绵了好一阵子,一场欢爱之后,两人依偎在床上耳鬓厮磨,萧郎又是情话绵绵,只哄得她意乱情迷之下将那火灵珠从腹中取了出来给他观看,原本正是这人世间最幸福的时刻,不料那萧郎却突然变脸,夺过那火灵珠便吞进了腹中。 …… 第五十章 更新时间:2013-05-17 第五十章 接下来的事情,雨歇已经完全不想听了。她爱八卦,那是因为八卦能够娱乐她。若这八卦让她恶心了,那就另当别论了!短短一个故事,她已经掉了无数层鸡皮疙瘩。再这么说下去,她保不准要将那方才吃下去的早点给吐出来! 真是想不通啊想不通!人类一身软趴趴的,有什么好的啊?人类中又优秀的男子,妖界就没有了么?妖界没有,仙界,神界难道也会没有?三界六道之中,人是最弱的,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妖怪会喜欢上人类书生?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些纯情的妖怪那么喜欢做人?难道就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图一个早死早超生? 年少时,或许她会想要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哪怕为世人所不容;但越是长大,越是沉寂,到最后,最渴望的,也不过是最简单的平凡。 雨歇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回忆:“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问题?” 慕瑟瑟已是泪流满面,抽抽噎噎泣不成声,自然无法回答她。 雨歇望天:“你对我讲了这么多,是希望我送你回青丘?还是要帮你的家人带句话?”她顿了一顿,慢悠悠说道:“如果你恨他,我倒是可以帮你……杀了他。”当然不是她动手,她顶多帮衬帮衬。杀那种人,开玩笑,她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至于其他事,我不会插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慕瑟瑟的眼睛,慕瑟瑟的眼里有一抹惊慌之色飘过,很快,立即便没了踪影。雨歇弯起嘴角,看来即便是那样的渣男,这圣母狐狸依然还是舍不得啊! 良久,那货终于停下了抽噎,朝着她盈盈下跪:“事已至此,一切都是瑟瑟自作孽不可活,瑟瑟已别无他求,不做妄想。只希望雨歇姐姐见到我二姐时能够代我说一声道歉,是瑟瑟……”她咬唇,“是瑟瑟辜负了二姐的一番心意。”她端起茶水,恭恭敬敬地递给她:“瑟瑟谢过雨歇姐姐成全。” 雨歇犹疑了两秒,伸手接过那茶水,凑到唇边浅浅抿了一抿,眉眼垂下,掩饰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她对这货偏见已久,怎么都不相信她会这么……这么善解人意?!心里很是怪异,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怪在哪里?不过既然她没有要求,那正好也合了她的心意,这种意外的事情,说实在的,她真的是相当不喜。 她不但不是圣母,连好人都不是。 同情心,那是什么? 她将茶杯放下,面上表情依旧,不见一点软化的迹象,优哉游哉道:“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自会帮你实现它……我还有事,走了,不送。” 慕瑟瑟身体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怨毒,雨歇敏感地捕捉到了,她垂眸,这才证实自己的感觉果然是不差,恐怕这套说辞只不过用来抛砖引玉的……不过,遇上她,只能说是白费功夫了,在她这种铁石心肠的妖怪面前装可怜呢~啧…… 如今慕瑟瑟她哭也哭过了,跪也跪过了,她好戏也看够了,是该打道回府了。 才走出三步,便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暗叫一句“糟了!” 身后慕瑟瑟见状,款款地站了起来,一脸泪痕未干,只是配上那狰狞的笑意,就有点让人不寒而栗了。“雨歇姐姐帮了瑟瑟这么大一个忙,瑟瑟还没好好谢谢雨歇姐姐呢,姐姐这就要走了么?不来我府上住几天,瑟瑟恐怕会被二姐指责待客不周的呢。” 雨歇心里也疑惑,自见到她之后,她基本没吃过任何东西……就连刚才的茶水,她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饮入口中,她是怎么给她下的套?真是了不得啊!当年的柔弱小花瓶如今竟然变成了个蛇蝎……老女人!啧啧,岁月变迁,令人感叹呢! “雨歇姐姐还是不要挣扎了,这蚀骨散可是混着灵符的灰烬,专门为了对付你这样的大妖怪,还是别再白费力气的好。” 好吧,那她就不白费力气了。 雨歇身子一晃,慢悠悠地坐在春凳之上,一手随意搭在桌上,支撑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懒懒地看着她。慕瑟瑟嘴角挑起一抹颇具嘲讽意味的笑意,双手微微扯开自己的衣襟,雨歇几乎要以为她是要投怀送抱之时,她从里头掏出一张符纸,上头画了诡异的图案,嘴唇上下开阖,无声地念出一句法诀,她手腕一动,那符纸便熊熊燃烧了起来,瞬间化作了一堆飞灰。 雨歇只一瞥,便猜到了七八分,这是要叫同党来帮忙了么? 她也不急,淡定到让人牙疼,慢吞吞道:“你在杯沿上抹了药了?”这语气是毫无疑问的了,毕竟她虽没有喝茶,却难免还是碰到了杯沿的。除了这一点,以她的修为,断没有可能在丝毫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让她中招。毕竟年龄的差距放在这里,可不是白长的! “雨歇姐姐倒是聪明……”慕瑟瑟邪肆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圈,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脖颈,冷冷地喟叹:“果然是二姐的朋友,终归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呢。” 这语气……真是太有妖女的风范了! 雨歇眯眼:“你千方百计算计于我,也是看在你二姐的面子么?” 慕瑟瑟冷冷地笑道:“雨歇姐姐也别拿二姐压我,且不说她不会知道……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你终究,是个外人!我才是她血脉至亲,你觉得她会向着谁?尤其是那时……你已经不在了。”她压低声音,语气冰冷得像是毒蛇:“你莫不是真的以为,她会为了一个死掉的外人,手刃自己的亲妹妹?” 废话……慕笙笙什么脾气,她还是知道的。这个小三妹太不了解自己的姐姐了。慕笙笙那货护短可是护到了一个境界,动了她慕笙笙的人,别说是她这个不受待见的三妹,就算是她老子,她也是照砍不误的!若非如此,以她这种……无法形容的性格,也不可能真就这么死心塌地了。 只能说,这货的自信心也太澎湃了点吧? 雨歇不接她的话,惬意地舒展了四肢,优哉游哉道:“慕三小姐,当年你还挺善良的,装得一直都是滴水不漏。怎么,如今嫁了人,就懒得装模作样,原形毕露了?真不知道你爹见到你如今这副模样,会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 “住嘴!”她冷森森地打断她,“死到临头了,雨歇姐姐还是悠着点吧。念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我到时会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的。” 雨歇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姑娘,你还知道是旧识啊!旧识旧识用来算计的?什么叫作让她死得不痛苦?话说,她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涕泗横流? 慕瑟瑟又道:“雨歇姐姐方才那么残忍地对待瑟瑟,瑟瑟真是心凉呢。” 哎呦,现在就要开始算总账了么?不过么,她要是不残忍,恐怕会死得更快吧。 雨歇不说话,慕瑟瑟眸中幽光一闪,手掌幻化出白色狐爪,长长尖锐的指甲泛着冷光。她伸出舌头,舔过爪子,森森地盯着她:“雨歇姐姐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么?” 雨歇头也不抬:“没兴趣。” 慕瑟瑟笑:“雨歇姐姐还是这么有趣……”她语气忽转,陡然阴沉了下来:“你说,为何你就一直如此幸运?我哪里不比你好?为何他们却只对你好?从来不屑看我一眼?” 因为她精神正常! 雨歇好笑:“你不是已经有了相公了?怎么,莫非还是不能忘了旧情?” 慕瑟瑟狂笑几声:“瞧雨歇姐姐说的这话……我若是毁了你这张脸,你说,他们还会对你这么好么?”她贴着她的身子,拿着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面颊。 雨歇很诚恳地表示:“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他们喜欢的一直都是我的内涵,知道么?”所以,请放过她的脸吧! “呵呵,雨歇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呢……” 她这是难得的大实话啊!这张脸,确实跟倾国倾城一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只能说,还行还行吧。在人间不说,在妖界那就是非常安全的长相啊。奈何即便如此安全的长相,如今也面临了被毁容的威胁,实在是这世界审美越来越趋于低水平化了啊! 慕瑟瑟是个行动派,向来要么装十三,要么说动手就动手,精神总在失常与无常之间徘徊。她如今说要毁了她的脸,自然不会拖到她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她眼神一发狠,狐爪一挥,泛着幽幽冷光光的指尖便带着疾风朝她脸上招呼来。这么一下若真是挨在了她的脸上,估计她必须得深度毁容! 此时却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余一团黑色的物体从窗边飞了进来,带来了一阵狂风,窗户在身后自动阖上。慕瑟瑟自然是注意到了,手微微一颤,力道卸去了大半分,雨歇眼神一闪,借机侧身,整个人伏在桌上,脑袋一偏便躲开了她的攻击。 “萧郎,你来了。”慕瑟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头却已换上了一副甜腻的笑容,怯怯地迎了上去。 萧郎啊!这个天雷故事里的男猪脚,雨歇抿了抿唇角,不避讳地打量了过去,结果瞬间被震倒。 那是……一坨黑色的物体! 这绝对不是人身攻击,只因为那玩意确实是呈现坨状的。黑乎乎的,没有脸面,也没有四肢,看着委实是倒胃口。雨歇只觉得肚子里还未来得及消化的小笼包顿时不那么美味了。慕三小姐魂牵梦萦的萧郎,真的就是这玩意? 第五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5-18 第五十一章 雨歇表示不理解,很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不过他很快就让她理解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坨不明物体像是从地底涌起的石油,咕噜咕噜地慢慢变高,变高……终于是凝成了人形,一张面孔从那一团黑之间露了出来,手脚也慢慢分裂成形,至此,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正常生物! 雨歇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他,此物一身黑衣,黑靴,只露出一张面孔,连手都拢在黑衣里,化着烟熏妆,嘴唇也是黑紫色,脸色却白得像鬼,仔细看确实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就是有几分姿色而已。撇开傅惜年不说。青丘的男狐狸一个比一个娇媚动人,随便抓出一个都长得比他要强!连她一把年纪的老爹都比这物胜出了几分! 她说这么多的重点就是为了表明一个看法,这慕三小姐究竟是个什么眼光?! “这次抓到的是个什么货色?”那传说中的萧郎冷冷地问,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雨歇已经吐槽无力,干脆利落扭过脸去不愿搭理他们。 眼不见为净! 慕瑟瑟的表情顿时有些诚惶诚恐,“是我二姐的朋友。” “你二姐……”萧郎沉吟,话末语气微微勾起。 慕瑟瑟道:“是。” 萧郎阴沉地盯着她的背,“她怎么会来这地方?难道……” 这话外的意思很明确了。 这雄性生物是个多心眼的,此时若是不给他消除那疑惑,日后绝对会有隐患。慕瑟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连忙道:“不……萧郎你要相信我,我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绝对没有与我二姐联系……她只是路过这里,恰巧被我发现了。她是有几千年修为的蛇妖,法力自然不是寻常妖精可以比的,只要吸了她的灵元,萧郎你便可以达成所愿了。” 雨歇:“……”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她怎么不知道?! “瑟儿何必多作解释,你的话,为夫哪有不信的道理?孰好孰坏,为夫还是分得清的。瑟儿这般说,倒是生分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深意重,但是那眼里却隐隐透着几分冷光却与这话很有违和感。只不过慕瑟瑟被这甜言蜜语震倒了,唤了一声:“萧郎……”便感动又羞涩地垂着脑袋,恰好便错过了罢了。雨歇自然不存在羞涩的道理,更没有一点作为电灯泡的自觉,自始至终都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唱作俱佳的两人,也就没有错过那抹冷光。 等那萧郎察觉到被围观的时候,雨歇已经移开了眼睛,转过脸趴在桌上作一副虚弱状,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她的面孔,从他的角度自然是看不到她的模样的。他的目光扫在她身上,雨歇感觉到了,只觉得所到之处一片阴冷,不过这小小的气场还不至于让她难以忍受。 他又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这猎物到底是不是安全的?不管他想什么,一直没有急吼吼地靠过来倒是真的,足以见得此人是个谨慎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慕瑟瑟被他吃得死死的,也是情有可原的呢? 萧郎不急,慕瑟瑟也不急,雨歇就更加不会急了。 那萧郎又隐晦地问了一番,不过始终没有靠近过来,雨歇不回头也知道他连一步都没挪过地方,一直靠着窗边,大概还是忌惮她的身份,随时准备一有风吹草动便夺路而逃。直到慕瑟瑟再三表示她中了招,目前法力已经被制住了,他这才动了动,只不过动作依然谨慎。 雨歇心里既鄙视又感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着。 那萧郎终于走到了她面前,只不过保持着很适当的距离,雨歇懒洋洋地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是一身的妖气,还混着十分浓重的死气,不由皱了下眉头。 这货妖化了! 而且不但是吸了妖力,还像其他妖一般,吸了人的生气……雨歇于是瞬间明白了慕瑟瑟的意图。想要变成人的傻妖很多,但是想要变成妖的人却并不多。雨歇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却并没有真正见过,如今面前便是这么一只真实例子,难免便起了几分好奇,上上下下打量他。 那萧郎的表情……还算惊艳,估摸着平常连形都没有化完整的小野妖怪见太多了,突然见到这么一个手脚俱在,没有多余器官的大妖怪,一时便觉得眼前一亮。 这女妖,品相不错! 妖者姝丽,底子摆在那里,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呃……前提那必须得是进化完全的妖怪! 雨歇这种安全长相放在人间也不那么安全了,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 但是这种赤果果的眼神还是让她觉得分外不适应……丫的,看够了没有啊!没见过女人还是没见过母妖怪啊! 眼前这生物已经不是纯粹的人了,也不是纯粹的妖,应该叫妖人,或者人妖……或者是半妖。他突然放声大笑,连叫了几个好,一张原本便遍布阴气的脸顿时扭曲,显得分外诡异。他一把搂过一边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眼的慕瑟瑟,大力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另一只不规矩的一手挑开她的衣衫,肆意捏了捏她还算饱满的胸,笑容很是淫邪,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往雨歇身上瞟:“真是天助我也!这么好的货色……此次大事若成,为夫定然不会亏待瑟儿。” 这算是……安慰吧? 慕瑟瑟配合地表现出一脸娇羞的模样:“有萧郎这句话,瑟儿便足够了。”说罢还挺起胸膛,任他抚摸。 雨歇:“……” 请不要在她这个纯洁的姑娘面前做这种不纯洁的事情! 良久,萧郎放开她,大手留恋地捏了一把她莹白的胸膛上,“等办完了正事,为夫再来宠爱你。” 慕瑟瑟更加娇羞地点头,面上起了红晕,倒衬得那张面孔娇艳了不少。 雨歇看到那萧郎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倒是不介意,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个够,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突然便见他伸出了一只手,那势头竟是要直摸她的脸。雨歇眼睛危险瞬间地眯起,属于大妖怪的威压有意无意地释放出来。他手并不难看,甚至还是相当的干净,骨骼很是分明,分外白皙,虽然那白色像是白砂粒,看着并不健康。但是!没记错的话,他刚刚才用这只爪子上下其手摸了慕瑟瑟的胸! 这间接接触的感觉未免太销魂了! 千年的老妖怪别的不说,气势还是有的。在她直直的注视下,他的手硬是收了回来,额角沁出了汗珠,一脸神色莫明,眼里浮出几抹警惕的神情,全身肌肉跟着紧绷起来。两相对视,雨歇悠悠收回威压,继续气定神闲。那炙人的压迫感骤然撤去,萧郎只觉得身上一轻,他细细看着她,确定她没什么异常,身子终于不那么僵硬。 说实在的,雨歇真的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个法子才把自己变成了如今这么个妖不妖,人不人的模样。所以,只要他不是太过分,她还是愿意等到他实践的时候的。只是,等他一脸淫邪地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时,她的好奇变成了满脸黑线…… 心中瞬间犹如几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原来不管是妖变成人还是人变成妖还是变成人妖或者妖人,采补什么的永远都是王道啊! 雨歇眼角抽搐,一个没忍住,抬起一脚踹了上去……以她的千钧之力,再加上此事猝不及防,那萧郎首当其冲,自是被一脚踹翻了。慕瑟瑟首先反应过来,立即冲上去拦住她家男人倒下的趋势,奈何冲击力太大,非她所能抵挡,两人双双被冲撞到了墙壁之上,慕瑟瑟被撞得一声闷哼,嘴里已经涌起了一股微微的血气。 雨歇收回脚,挑眉看着他俩。 慕瑟瑟显然是极吃惊的,捂着胸口咳嗽两声:“你……你没中毒!” 你才中毒!你全家都中毒! 呃……慕笙笙,她不是有意要骂你的~ “谁告诉你我中毒了?我吃多了休息一下消消食不成?”雨歇凉飕飕地反诘。她当然不会告诉她,她还是不幸中招了的,虽然其实一点都不严重。那种程度的符咒逮个百年的小妖怪还成,但她可是千年的老妖怪啊!这种无区分对待,未免有点太瞧不起妖了吧! 一阵沉默。 两相对峙,萧郎突然发难,隔空一掌便劈了过来,其实本来无事,那一掌的威力并不大,雨歇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只是不想那掌风竟在她面前突然化成了一团实质性的黑雾,雨歇一愣,那黑雾便像是活着似的,丝丝缕缕地抽散开来,着实不让人不自在。雨歇当然不会用手去接,一甩袖将它甩开,那黑雾“嘭”的一声落在了厢房一角三角架上摆置的彩釉花瓶上,迅速像蛛丝一样缠了上去,那花瓶瞬间便被裹得严严实实。 雨歇倒抽了一口气,幸亏她留了个心眼,否则这蛛丝要是粘在她身上的话……真是太恶心了! 第五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5-19 第五十二章 那萧郎见一击不成,电光火石之间又发出一击。身手很是敏捷,动作极快,下手也够狠辣,用心还毒,那模样,分明是要把雨歇置诸死地,而雨歇自认为还没有死死相逼到可以让他狗急跳墙的地步……只能说,是这墙太矮太好跳了。 他确实是个难对付的。只可惜,羽翼未丰。 雨歇是个小心眼的,深刻自我检讨了一番,觉得自己绝对不会给他羽翼丰起来的机会。她今日便会辣手摧花,把这朵小黑花扼杀在摇篮里,省得他日后成长起来给她下绊子。 觉察到雨歇的杀机,那萧郎攻击得更加猛烈。手臂挥动间,那蛛丝简直就像是不要钱的,一坨一坨朝雨歇身上砸来。 对一个贤淑的女子做这种粗暴的事情,实在是不可原谅! 雨歇有些恼了,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撑开双手,十指翻动间结出一个结界,将自己围在了结界中间。那团黑雾撞击在她的结界之上,没有任何突破,因着力道反弹了回去,直接打在了窗上,立即糊住了窗口。最近的逃生通道被封死,萧郎赶紧放弃,直奔门边。雨歇自然不会就这么容易让他得逞,一跃而起,双手成爪,直取他的后心。 那萧郎确实是个机警的,但若论起实力,远远不如雨歇。这一击雨歇是玩真的,若真让她打中,势必就不是开玩笑的事。 关键时刻,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竟然一手抓过跟在身侧的慕瑟瑟扔向她。 雨歇恼得不得了,丝毫没客气一巴掌拍开慕瑟瑟,慕瑟瑟闷哼一声被雨歇扫向了一边,撞倒了一大片桌椅。雨歇改抓为踹,一鼓作气飞起一脚,狠狠踢中他的心口,他立时喷出一口乌血,栽倒在地。雨歇落下,抬起一脚,大力不客气地踩在他的胸膛上,还碾了碾。萧郎倒吸两口冷气,乌血从鼻子里溢出来,硬是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程很简单,结果很明确。 作为一只大妖怪,雨歇现在的做法就有点恃强凌弱的嫌疑……不过念在那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反而是为祸人间,她所作所为,怎么着都算得上是造福苍生,除魔卫道吧? 雨歇杀意刚起,脚上还来不及使力,慕瑟瑟已经飞扑过来,覆在他的身上,哀求道:“雨歇姐姐,我错了,你不要杀他!” 雨歇眉头一蹙:“凭什么?给个理由先!你让我不杀我就不杀,我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慕瑟瑟忍着心口的一碗血,继续哀求:“把你引到这里来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根本就不知情……你若是要杀一个人来泄愤,那么,便杀了我吧。” 雨歇眯起眼:“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还是你觉得以退为进真的那么好用?” 慕瑟瑟一愣。 “你以为我会看在你二姐的面子上放过你?”雨歇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慕瑟瑟,你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慕笙笙在青丘过得不好,可是有你的一大半功劳,这点我可替她记着呢!再说了,我在青丘那几年,你可没少给我找不痛快,你以为我凭什么放过你?” 慕瑟瑟哑口无言。 “还有,搞清楚点!你现在已经跟你的老爹断绝关系了,他也是被你伤得够呛,你还指望他能给你做主么?拜托醒醒吧……就算是今日我光看着你不顺眼要杀你,你的狐王老爹也不一定会来报仇……何况,这次可是你主动犯上来的。你觉得你那自私自利的老爹会为了一个没情没义没心肝的女儿得罪我……后面的人么?” 慕瑟瑟直接呆在那里。 雨歇恶趣味地勾起唇角:“你说得对,我今天被你弄得非常不愉快,必须杀一个人来调剂调剂!别说我霸道喔,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说,你是要我杀你……还是要杀你的萧郎呢?这个大选择,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让你来选。” 她看了呆滞的慕瑟瑟一眼,又凉飕飕地补充了一句:“也许虐死了一个后,我的心情变好点,我就会放过另一个呢。” 雨歇将胳膊撑在那屈起的膝盖上,支着自己的下巴,凑近目光呆滞的慕瑟瑟,低声道:“快点选择喔……要是让我等得不耐烦,我两个都杀!” 慕瑟瑟犹疑的目光落在了半晕厥的萧郎身上。 那萧郎已经被雨歇踹得说不出话来,但并不是毫无知觉的,雨歇这番用心险恶的话,他那是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的,只可惜现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用哀求凄厉的目光盯着慕瑟瑟。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慕瑟瑟慢慢垂下头去,看不清表情。 雨歇倒是有些好奇她的选择了,不过同时,她也绷了绷肌肉,以防这货跟她男人一样狗急跳墙。 良久,慕瑟瑟倏忽抬起头,看着雨歇,一字一顿道:“放了我相公!” “这是你的选择?”雨歇很快乐。 “是。” “不会后悔么?”雨歇觉得自己越来越坏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提醒她,“妖怪死了之后可是没有来生的,你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你的存在。但是你相公是人,死了就死了,下辈子还能继续投胎重新活过……”不过如今他妖气这般重,我想就算投胎,也只能入畜生道了吧。唔,搞不好下一世能得偿所愿变成妖怪也说不准呢! 慕瑟瑟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迟疑,看到萧郎哀伤的神色之后,又坚定了起来。“不后悔。” 雨歇撇撇嘴,蹲下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那么喜欢人啊?妖怪有什么不好的?人有什么好啊?你瞧你现在多么弱?” “妖界无情,人间有情。我向往的温暖,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妖怪怎么可能会懂?” 雨歇:“……”躺着中枪啊! 她原本还好心劝劝她,结果一不小心就被人家骂成没心没肺了!真是……无语! 好心这种东西,果然是要不得的! 雨歇慢悠悠道:“那么,你向往的温暖,现在得到了么?” 慕瑟瑟眼神一黯,一晌无话。 雨歇勾起嘴角:“你执着地追求那种虚幻的温暖,宁可抛弃你原本所拥有的。得不到的东西真的就那么好?还是你真的觉得人比妖怪好?至少,要是换作原本的话,即便我再讨厌你,有你的老爹护着,我也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可如今,既然是你主动要放弃他们,即便是现在死了,那也没什么关系了。” 眼底闪过一丝阴冷,雨歇不再给她机会,“既然不后悔,那么我也就没必要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她抬起一掌,毫不犹豫拍向慕瑟瑟的天灵盖。 …… 慕瑟瑟一声闷哼,全身抽搐了一下,软绵绵地倒在了萧郎的身上。 雨歇蹲下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那满脸惊恐的萧郎,“怎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她的?” 萧郎不说话。 雨歇笑得更深:“我原本确实不想杀她的,我原来只是想杀了你而已……你瞧,都是她一个劲让我杀了她,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你不用太感激我。” 她伸出细嫩的十指,嫌弃地戳戳他的手臂:“不是我说,你这造型实在是太丑了!一看就是没品级的妖怪。这一身黑不拉几的,不但看着没品级,还没品位。” 她吧嗒吧嗒教训了一番,突然很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大名呢!” 萧郎惊恐地看着她不说话。 雨歇疑惑地扫了他一眼,突然食指一点,作恍然大悟状:“啊,我忘了,你被我震碎了五脏,现在说不出话来是不是?”她眯着眼睛笑得一脸餍足,伸手在他身上扫了两圈,道:“治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 雨歇的笑容顿时阴沉了下来,“不回答,杀了你!” “萧……萧……狄。” “萧萧狄?”见他摇头,雨歇又道:“不是萧萧狄,那就是萧狄咯?” 萧狄抖了抖,点头。 雨歇笑得很是开怀,“我现在知道你的名字了,到时候立墓碑就简单很多了。” 萧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雨歇收回笑容,直起身子,眼睛一扫,原本被黑色蛛丝缠绕的房间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蛛丝褪去,不再那么阴森恐怖,不过该凌乱的还是照样凌乱。而那萧狄身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不见,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雨歇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眸里幽光闪动。她结出红绳,认真地系在两人的手腕上,等最后一个结扣搭好,那绳便消失不见了。 “我不杀你们,不过既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来,我也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你们。” “你们不是相互喜欢么?那我成全你们,让你们生死与共,永不能离弃。啧啧……” 如果不是惹到了她,她根本就不会去搭理这两个人,管她们要死要活也好,杀人放火也好,都跟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偏偏慕瑟瑟这货没眼色,竟然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作为一只不爱惹麻烦的妖怪,她当然不会杀了她,不过,利息还是要收取的。 不是喜欢凡人么? 不是羡慕凡人的生活么? 那她就大发慈悲,彻底成全她! 她家老头子还是挺疼爱这个小女儿的,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封了她的妖力,给了她一个后悔的机会。而雨歇却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刚才那当头的一掌,算是彻底摧毁了她的妖根,她现在虽然不能说是正经的人,但是妖力那是完全散干净了,至少寿命什么的,是真的与人无异了。 至于这个让她万分不待见的萧狄……你说一个好好的人干嘛弄成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样子?你家老婆都成人了,你还要继续在人妖的道路上艰难爬行么? 雨歇那一脚不但震碎了他的五脏,还震碎了他腹中的火灵珠,顺便连丹田里聚起的那么一丝丝妖力也一齐给震散了。她又救下了他,补好了他的五脏,像一般人那样活下去倒是不成问题了……不过再要像今天这么威风,那就不大可能了。 他们以后可以毫无鸭梨地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跨越种族了。大家都一样,谁也不用嫌弃谁。 雨歇觉得自己真是善良。 第五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5-20 第五十三章 这样子对待慕瑟瑟,真的好么? 雨歇摸摸额头,自我安慰,她有个毛线好愧疚的,有什么不好的呢? 雨歇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何况,是他们主动犯上她的,她那是正当防卫!就算日后对峙,她也是毫不服软的。这理可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额……不过,正当防卫到一巴掌把人家给废了,会不会过头了?她毁了慕瑟瑟的妖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凡人,但其实慕瑟瑟并不是凡人,本质里她依旧是一只妖怪。雨歇撇嘴,当然还是个妖怪!她要是真的能够一巴掌把一个妖变成一个人,那她也不用活着了,这简直就是逆天啊!通常逆天的货都是要遭雷劈的! 虽然毁了妖根,没有了法力,但是慕瑟瑟至少还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可以活下去……额,这当然是原本的事。之所以说是原本,那是因为后来雨歇又手痒,给慕瑟瑟和那萧什么狄的系了一根红绳,于是,他们同命了。雨歇本意其实没有那么恶毒,只是给慕瑟瑟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作为一只妖怪,跟人类的男人同生共死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雨歇显然是忘记了,那个萧什么狄的是个人,所以他的寿命也是一个人类的生命,最多不过百年。换句话说,等他百年之后身死,跟他结了同命劫的慕瑟瑟自然也会跟着死的。 也就是说,百年之后,慕瑟瑟会像人类一样死去,却不会像人类一样重生……她再没有来生。 这个惩罚,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雨歇苦恼地揉了揉额发,话说,她当时那一巴掌拍下去时,貌似真的是有点带着报复的快感啊!压根没有想到这个结局。难道说,她真的是一个恶毒的睚眦必报的妖怪? 她扯起嘴角,青丘那群狐狸一向护短,不知道会不会护到这个已经叛出家门的女儿身上……其实就算真找上门来算账,她也是不怕的。 就是不知道在慕笙笙那里该怎么交待? 雨歇骨子里是个极凉薄的妖怪,对不相干的人的生死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就算那个不相干的人是因为她而丢了性命,只要不是发生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有特别大的感觉。就算是发生在眼前……她也不会是那种会轻易产生愧疚感的人。 这个性真不讨喜! 望天……她是妖怪啊!善良的妖怪那是干什么吃的?!就算妖怪再善良,能讨谁喜欢?人类不会因为一个妖怪是个好妖怪就对它消除偏见……她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是,慕笙笙的看法,她却是不能不在意的。 雨歇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海纳里取出一面做工相当精致的镜子,镜子上的铜被打磨得非常光滑,镜子边沿用银裹了起来,雕刻成古典雅致的云纹图案。这是慕笙笙成亲之前塞给她的,上头隐隐有仙气环绕,毫无悬念就可以知道是从哪里搜罗过来的。雨歇的手指摩挲过镜面,为镜子开了光,镜中云雾缭绕,片刻之后,雾散云消,慕笙笙美艳的面孔出现在了镜子里。 她一挑漂亮的眉毛,没好气地嗔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这都几年了,几年了!现在才想起来联系老娘!你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雨歇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其实,有个坏消息……” 慕笙笙斩钉截铁削金断玉道:“不听!” 雨歇苦着一张脸:“我很认真。” “老娘比你还认真!” “……关于你家三妹纸的。” 慕笙笙想也没想,嫌弃地表示:“关老娘屁事!” 雨歇两眼望天:“……我一不小心出手重了点,貌似快把她弄死了。”她马上补充道:“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其实是没有恶意的。只是不小心啊不小心!” 慕笙笙那边瞬间沉默,过了良久,才听到她气势汹汹的怒吼:“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要么几年不联系,一联系就要老娘帮你擦屁股!你当老娘是个老妈子么浑蛋!” 雨歇:“……”冤枉,她真心没有这么想过啊!你分明是个老妖婆! 慕笙笙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她了?” 雨歇小小声地表示:“……我一不小心下了狠手,毁了她的妖骨。”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就是妖骨么!毁了就毁了吧。这种小事,你也好意思跟我提。” “……那是妖骨。” “我不是聋子,知道那是妖骨!” 雨歇无力了。那是妖骨!妖骨!比仙骨还要难得的妖骨!不是猪骨头也不是狗骨头!是妖骨啊妖骨!不要以为你身上就长了那玩意就觉得那玩意不值钱好不好! 慕笙笙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凉飕飕地回答:“她那些法力留着也是祸害,毁了还干净些。” 好吧,她错了……慕笙笙大姐也是个没人性的野妖怪。 雨歇对手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还一不小心给她系了同命劫。” “跟谁?” “……她男人。” 慕笙笙笑得分外猥亵:“她巴不得和她家男人同生共死呢,你这是成全了她,她会感谢你的。” 是……才怪! 雨歇收回镜子,她下手下得太狠,要救慕瑟瑟回来是没希望了,除非他们肯花大代价为她重新塑上妖骨……话说,这只是理论上可行的,自古以来貌似都没有人成功过啊!何况,重塑妖骨……哪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算青丘财大气粗,出得起那个价,也买不到那个货。 雨歇蜷起双脚,该说的她已经说完了,接下来那是毫无压力了的。只要慕笙笙不在意,其他人……那就随便吧。 雨歇一向都挺有自知之明,这是一项美德。 所以当年在花落轩学法术的时候,别的法术没怎么学习,腾云之术这种用来逃命的法术她却是用了心的,使得万分熟练。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是孙悟空的筋斗云,都没她驾得……稳当! 雨歇坐在云端,只分出一缕魂识控制着方向,云飞行得很快,透过云层,可以看到下边疾驰而过的万里江山,风擦肩而过,吹得她的长发和衣袍猎猎作响。雨歇眯起了眼睛,从海纳中拿出那张传音符……这是她在金蝉子的书房里发现的,被夹在一卷金刚经中,她也是无意之间碰落了才看到的。 结果这个发现却让她咋舌不已。 传音符上只有四个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让她悚然而惊,只觉得整个脑门都凉飕飕飞。 因这四字偏偏就是――“魂归狮驼。” 这四个字放在别的时候让她发现,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明白的,一般也就是当作普通的传音符,随手就丢在了一边。但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在她好不容易得知了金蝉子最后一片残魂的下落的时候!这就让她惊心了。 魂归……什么魂?谁的魂?在这种敏感时期出现这种敏感的字眼,不是存心让她往那个方向联想上去么?! 到底是谁做的?! 狮驼? 雨歇盘着腿,托着下巴沉吟,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她所知道的狮驼倒是有两处,狮驼岭狮驼洞,以及离那洞不远的狮驼国。她还没有惊倒糊涂,特意问了一下封基,不过封基也只给出了这个答案罢了。世间之大,虽然多有重名之事,但是狮驼这种特殊的名字却是不多见的。 那么……真相就真的是像她想的那样了? 雨歇觉得有点恐怖,很恐怖!感觉这像是一个阴谋,把她一步一步地往陷阱里头拖,但是她根本没有力量去反抗。 她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直到方才,她才终于理清了缠绕在自己心头的那份奇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狮驼啊狮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狮驼不就是玄奘必经的一劫么?! 于是,自然而来便开始去想狮驼的妖怪。 让雨歇觉得万分惶恐的是,狮驼岭里不但有整个西游里最厉害最强悍后台最硬的妖怪……还有她的天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两个刚好是指同一个人。 一想到这一点,雨歇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按照她最真实的想法,她是怎么都不愿意去狮驼岭的,就算是去了狮驼岭,她也不愿意碰到大鹏鸟!不过,在人家大鹏鸟的地盘上,她能指望自己大大咧咧进去却不被发现么?好吧,此行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但是现实却不允许她露怯……她能选择不去么?!不能啊!雨歇无力挠墙,找了一千多年的魂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下落,要她现在放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雨歇抱头哀嚎,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真的有点紧张怎么办? …… 雨歇并不是胆小的妖怪,遇到强者虽然会有些忌惮,但绝对不至于紧张到这种地步。只是如今顶着这样的躯壳,她便也要忍受这骨子里的恐惧,对大鹏鸟的恐惧。这种恐惧就好像是老鼠见到猫,羊见到狼一样,即便那猫那狼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这抵挡不住老鼠和羊遗传来的畏惧。 作为一条小小的,并不是那么显眼的小蛇妖,她怕大大的,原形能够遮住半边天的大鹏鸟……其实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吧? 所以说,鸟人什么的,真的是最讨厌了! 雨歇的烂人品,那是注定了怕什么来什么。 紫云天外无波无澜,没防备突然卷来一阵狂风,雨歇身子被卷得向前歪了一歪,直接趴到在云头上。她龇牙咧嘴地抬起脸,便见着一片阴翳遮天蔽日,铺天盖地而来,霎时间遮挡住了阳光。那气势,隐隐有海纳百川,气吞山河之象。 雨歇一悚,身子默默地蜷了起来,整张脸都被埋进云层里了,欲哭无泪……不是吧?! 她要不要这么倒霉? 这个庞然大鸟……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大鹏鸟吧? 虽说她一直听说过大鹏鸟很大……但是却不知,竟能够大到这种地步啊!这不是……雨歇泪了,这不是要她老命么?她的脸埋得更低了,简直就是低到了尘埃里,雨歇在心里默念,没发现没发现……它没有发现我没有发现我……我是隐身的! 老实说,她很想用隐身术的,但是,她不能保证自己施法术的时候那种流动的气流会不会引起这只鸟的注意,反而坏事。 大鹏鸟翱翔九天,猛一振翅,仰头一声长啸,那一振翅之间产生疾风,刀一般卷起,几乎将雨歇驾的云给吹散,雨歇只觉得脚下一软,直直便栽下云头。 第五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5-21 第五十四章 大鹏鸟的威压太厉害,雨歇额上冷汗直冒,手脚都有些发软,愣是施不出补救的法术来,就这么任着自己栽了下去,很快便失去了身体的主控权,被那疾风吹得东倒西歪。 她为了赶路特意将云驾得很高。 于是……她活生生悲剧了。 两耳皆是呼呼的风声,直吹得雨歇头晕脑胀。可怜她在最后关头,终于使出全身力气捏了一个诀隐了一下身。她方才在云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座新的城池,下面的人必定是不会少的。要是被那些凡人看到天上竟掉下一个大活人来……相信她就要出名了……被圈起来围观都有可能。 低调是一种美德! 但是怎么没人告诉她,低调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雨歇虽然是只皮糙肉粗的妖怪,但也经不起这么摔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散架了。虽然她肉身强悍摔不死,但也不是无知无觉的,这还真真是疼!她“哎呦”一声,便任凭自己躺在那处不动了。鼻尖满是芍药的香味,她知道自己摔在了花丛中间,那芍药花丛外围有一片假山,连绵起伏,造型奇巧。蜿蜒的走廊像条绳索一般横卧在花园中,每过几步便有一座飞檐翘角的八角亭子,檐角上挂着鎏金走兽,下头坠着金铃铛。风吹过,便是一阵叮铃轻响。 雨歇庆幸自己没有掉进那假山中,否则可就不是头晕眼花这么简单的了,非得摔残不可。看样子,雨歇揣测,她应该是落在了有钱人家的后花园里……额,应该是非常非常有钱的人家。因这后花园,也确实是蔚为壮观了一点,普通人家可是担当不起这规模。 此处无人,倒也安静得很。雨歇正头晕,这么一看,便消了立刻离开的心思。如此大约是缓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她便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从花园外传了进来,是珠玉相撞的声音。听脚步声判断,大概是三四个年轻女子。 雨歇头痛扶额,自己想要偷个懒都没个地方!人类果然是强大的生物,无处不在。她倒是很自觉地将那芍药花丛当作了自己的领地,自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别人家的园子里。撇了撇嘴,雨歇化出了原形,挪动着尚有些酸软的身子蹿进了那一片假山之中。 会来这花园之中的,定然便是这府中的女主人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女主人的女儿……丫鬟也有可能。总之,反正就是这府中的女人就是了。 身为一只货真价实的雌性,雨歇对其他雌性动物不感兴趣,是以动了动身体,甩了甩尾巴,将妖气运行了一个周天,遍布全身,顿时觉得周身暖洋洋的,不再那么酸痛难忍了,便打算顺着这假山后的河流游出去。 “公主,大王已经在前殿等了许久,您真不见么?”一个俏生生的女音响起,话里的担忧之意很是明显。 雨歇愣了一愣,匍匐游走在鹅卵石小道上的身体顿了一下,没想到这地方竟是皇宫。公主什么的,是皇宫没错吧?为什么这公主竟然可以让大王在前殿等着不见?好大的架子!这莫不是女儿国? 管它是不是女儿国,跟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雨歇摇头晃脑,打算离开。 另一个女声突然响起,似是酝酿了许久。“他既然想等,便让他等着吧,我不见。”这声音听着十分醇厚,一点都不尖利,泠泠的好像是一汪泉水,带着点说不出的冷清疏离感。但是莫明地又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应当有一副极柔和的长相。 很难得的,雨歇几乎是一下子便对这声音产生了好感。 这女的真有范! 她倒是产生了见她一见的欲望了,不过那欲望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很快便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并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方才摔晕了还没感觉,现在清醒过来了,她可不愿意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继续花费精力……好吧,真实原因还是她竟然在这个地方遇见了大鹏鸟,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没天理太危险了。 她想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公主,这……大王若是等急了……奴婢该怎么,怎么……”怎么向大王交待啊!那个侍女挺着急,额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自然着急了,大王对公主宠爱有加,即便如此耍脾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她这个做奴婢的就不一样了,要是大王一不开心,倒霉的是夹在中间的她好不好! “你是我的人,理他作何?”她突然转了话题,明显是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眼睛一扫,停留在了那芍药花丛中,神色一动,说道:“阿凝,那株芍药开得不错,你去摘了与我。” 那侍女刚答应了一声,眼角一瞥,便看到了园外悄然进来的一抹玄色身影,顿时噤了声敛了眉。 “怎么,可是还在与我置气?”男人霸气十足的声音传进了雨歇的耳朵,她其实已经走得挺远了,无奈听力委实太好,听到这话也不由惊了一惊,默默地缩了缩筋骨。 作为一条蛇妖,遇到天敌是具有天生的敏锐感的。哪怕只是这一句话,她也能够感觉出这个男人是极具威胁性的……这是她身为弱者的直觉。 这男人……那个侍女口中的大王,不会就是方才的大鹏鸟吧? 天呢,难道她掉进的根本不是皇宫……是妖窟?! 云九程修身站在游廊边,着一身锦缎玄衣,袖口暗藏繁复云纹,襟上滚了精美的银边,容貌俊美,身材却异常高大,骨骼分明的手上捏着一朵开得正好的芍药花。他一步一步走近,将那株芍药簪在她的发髻之中,花朵娇艳欲滴,衬得女子面色如玉,人比花娇。云九程的眼眸黯了黯,原本停在她发髻间的手慢慢下移,摸上了她的面颊,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动作温柔得令人心醉:“不要再与我斗气了,你明知,我会心疼。” 整个园中只剩下这一对璧人,原本跟着的几个侍女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唯一不识趣的雨歇还称不上是人。 雨歇是想走的,但是一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很可能是那大鹏鸟……其实已经可以确定了,那种压抑的气息,她方才才接触过,如今断然是不会弄错的。总之,她不敢轻举妄动了,匍匐着身子屏住了呼吸连小气都不敢出,生怕就被发觉了。 “你怎么进来了,我以为你会继续等着。”女子的语气依旧平淡又疏离着,淡淡的指责不言而喻,一字一字打在雨歇的心间。 雨歇汗津津的,此话一出,她对那姑娘彻底另眼相看了,敢对大鹏鸟这么不客气地说话,这简直不是范,是狂! “我若不主动,你岂不是一直不肯见我。”云九程无所谓地笑笑,显然没有对她的无礼生气。 女子挥开他的手,冷漠地看着他:“我早已同你说过,你一日不放了他,便永远别来见我,你违约了。” 云九程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毫不留情挥开的手,那温柔的触感还停留在手上不曾消散。他叹了口气,将手收回玄衣袖中,轻声道,似是承诺:“我这般做法,只有我的道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了金蝉子。” 金蝉子?! 雨歇呼吸一窒,蓦地瞪大了眼睛。 金蝉子!怎么又是金蝉子?!金蝉子跟这大鹏鸟什么关系? 雨歇觉得脑中一团浆糊,难道玄奘他已经碰上大鹏鸟这个劫数了? 她深吸一口气,屏气竖耳仔细听着。 女子冷清的声音里带了丝恼意:“将他关入阴阳二气瓶中,便是你所谓的道理么?那阴阳二气瓶做什么用的,你难道会不知道?他如今肉体凡胎,你是想要彻底化了他么?云九程,你休要欺我不知事!” “阿蓝……”云九程愈发无奈了。 “你走吧。”女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声音十足冷清疏离,她抬手将那株娇艳不胜的芍药花丛发髻间取下来,递还给他,“别再逼我……至少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不想见你。” …… 那叫阿蓝的女子已经离开了,脚步声渐行渐远,连气息都淡了下来。 雨歇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大鹏鸟还没有离开!真是,万分想要泪奔啊!这算是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却走了么? 她怨念无比,将脑袋埋在假山边角上生出的那簇嫩草之间,心里头不断念咒:消失!消失!速度消失!消失啊! 许久之后,那男人终于良心发现,一撩衣摆转身出了园子。 那一瞬间,雨歇几乎喜极而泣。没法子啊,她实在是太难喜欢大鹏鸟了!羊能喜欢上狼么?鸡能喜欢黄鼠狼么?不能啊! 当年能接受没毛鸡西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西风是五彩重明鸟,也是上古神鸟,体形似鸡,鸣声如凤,是猛禽,气力大,能搏逐野兽虎狼,听着已经很强悍了。可是跟大鹏鸟比起来……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了。光体型就不会是一个档次的! 而且这还是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额,从方才的那番话可以推断,基本上此鸟已经站在了她的敌对位置了。如此,她对他能产生好感才是怪了!她又不是欠虐体质! 第五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5-22 第五十五章 阿蓝……阿蓝? 狮驼城的阿蓝?那是个什么人物? 雨歇对这个人印象很是模糊,年代相隔太久,记不太清楚了,更加不知道她同金蝉子有什么关系?听她那语气,显然对金蝉子还是有那么几分上心的。雨歇很郁闷,不过金蝉子那种招蜂引蝶的体质,便是认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那也不稀奇。而且,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大多还是美人……只有她是个例外。对此,雨歇表示:“……哼!” 还有,那个什么阴阳二气瓶的玩意,她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只不过从他们方才的那一番话中,显然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个危险的东西。 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玄奘有危险了?! 不过,那大鹏鸟应当没有将那瓶子带在身上,否则她带着菩提子这个作弊神器,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玄奘的存在。 雨歇握拳,只要他没有贴身带着瓶子,那么,她还是有机会把玄奘救出来的。 确定云九程已经离开之后,雨歇不敢再做停留,以免再惹出什么是非。她一头扎进那花园中的水中,水是活水,直通宫外护城河。雨歇一路游走下来,两眼不时打量这地方,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座城池,貌似挺大,因为她绕着这河游了一圈费了她不少的时间。不过此处很安静清雅,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的,并不多。相较于慕瑟瑟住的那个城池,这城简直可以说是冷清了。只不过,冷清归冷清,这座城池倒是建得极风雅,两岸河堤上都栽着垂杨柳,岸边是参差人家,偶尔有渔舟从水上穿过,渔翁唱着古老的歌曲。 天地间的颜色很淡,泛着黄,好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雨歇有种走错地方的错觉,如果不是她那么自信自己不是路痴,如果她不是先见着了大鹏鸟……此刻她还真想退出城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么靠西的地方竟然也有这般风雅的景致,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吧,她承认,其实是她孤陋寡闻了。 雨歇找了个隐秘一点的地方上了岸,变作了人形。 初来乍到别人的地盘,她至少应该打探一下消息才是。俗话不是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然……这胜的几率委实不高。那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至少她心里有底了。 雨歇斜斜靠坐在柳树边,双目在那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探索着。她此刻依旧是隐形的,否则就她这副样子,必然是很引人注意。 拐弯处走来一个挑柴的老翁,那老翁鹤发童颜,白须飘飘,穿着一袭灰色麻衣,十分精壮,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雨歇心中一动,便现了身形,吧嗒吧嗒跑过去,当街拦住了她,她还记得行了个礼,非常友好地笑了笑,问道:“这位公公有礼了,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话说得突兀。 不过在雨歇的认知里,她已经尽量客气了。 除了小江流,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打交道。能做到这个份上,委实不容易。 那老翁看着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语气犀利:“姑娘你既然来了这里,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若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怎么到这地方来的?难不成竟还是凭空冒出来的?” 雨歇的笑容几乎龟裂,这刁钻的小老头!要不是看在她有求于人的份上,对这个年纪明显比她小的凡人,她还懒得叫一声公公呢!这明显是她吃亏。 雨歇咬了咬牙,垂下脑袋,作出一番黯然的模样:“……我被恶人拐到这里来的,好不容易跑出来……”欲言又止。“我想着先弄清这是个什么地方,才好回家。” 老翁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表情十分古怪。“那恶人作何要拐你?” 这话问那恶人去!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雨歇表情自然地道:“大概是他看我长得美貌如花,情难自已,见色起意。” 老翁哽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家在何处?” 雨歇张口胡诌:“……东土大唐。”这话她熟,基本上玄奘那伙人天天挂在嘴上的都是――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向西天取经! 简直就是口头禅! 何况,她家在玄虚之境,在花落轩,后来又安到了紫竹林……可她能说么?就算说了,你个老头也不知道啊! 老翁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你是东土大唐来的?” 雨歇想都不想:“自然!”她在心里吐槽,怎么!就别人能从东土大唐来!她就不可以么?!这是什么道理!她明明长得挺温婉含蓄的!难道没有大唐风范么?这没眼见的! 老翁的表情已经扭曲了。 雨歇知道自己这番话经不起推敲,但被人家这么明显地质疑……还是很伤自尊的啊!她当即就有点眼泪汪汪了,怎么办?想揍人!可是人家是年逾半百的老头子……年逾半百的老头子又怎么样!她还是好多年份的老妖婆呢! “这是狮驼国,离此东上四百里远近,有座山,此山叫做八百里狮驼岭,中间有座狮驼洞,洞里原本住着两个大魔头。” 雨歇一怔,这便是她想要知道的消息了!她本就不指望能从一个区区凡人身上得到内部的消息,如今这些话,正好是验证了她心中所想,这就足够了。 老翁一捋美须,慢悠悠道:“你家若真在东土,老朽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什么叫“若”啊!摆明了是不相信她的话! “且不说这路程遥远,归期无望,路上凶险难测,生死难料。就说近的,你回去之时势必会路过那狮驼岭,那魔头可不是吃素的,我城中少有人敢去那里,便是去了,也是有去无回。你如今人在这里,还能够完好无损,这倒是说明拐你来的那个恶人还有些能耐和运气,瞧你这副模样,看来那恶人待你不差,你若不想死的话,还是消了这个念头,乖乖回去吧。” 雨歇噎了一噎,仰头望天,无语凝咽。 谢过了那老头的好意,雨歇不再耽搁,驾云直取狮驼岭。现在这个时候,那大鹏鸟应当还在阿蓝那边,他可不像是那种守礼规矩的人,不会因为阿蓝的一句不见就真的不敢去见了。 这当然不是瞎猜,雨歇在那狮驼城中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而如今离了那城,便感受不到了。 至于狮驼岭里的另外几个魔头……那几个魔头雨歇还是有印象的,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不过,老实不客气的说,除了大鹏鸟外,她谁都不怕!光是比年龄,她就一个顶死好几个了。 好吧,她其实是在虚张声势。他们不见得弱到哪里去,她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到时候真的兵刃相见,全靠运气了吧。 雨歇一路争分夺秒,很快就赶到了狮驼岭。原本她还想着可能会见到孙悟空他们,可惜,直到进了狮驼洞,她都没有看到他们的一根毛。雨歇虽然也活得上了年头,但其实法术真的跟岁数难以挂钩。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好学的妖怪,偏偏还没什么天赋,只是运气一向比别人好一些。能感应到玄奘,那全是托了菩提子的功劳。 所以,无法追踪孙悟空他们,也是必然的结果。 玄奘若是被抓,那孙悟空他们肯定也无法独善其身,要么是窝在哪个角落里想办法,要么就是已经一同被抓了。对此,雨歇并不是那么担心。 她此时已经化作了青烟入了那狮驼洞,满眼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晦暗的山洞中显得光怪陆离,只是并没有见着什么巡逻的小妖怪。她一开始还慎之又慎,生怕一进这山洞就会看到满地的妖怪。山洞很阴冷,阴风阵阵的,不过却没什么妖气和死气,这跟雨歇预想中的实在是相差甚远。想到孙悟空他们时,她自己也呆了一呆,有点晃神。她不担心孙悟空是因为知道他们是不会有事的……同理,玄奘也是不会有事的,那她这么担心是做什么? 雨歇弱弱地呻吟,对了,她担心的是他的那魂魄!不是他本人! 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心里舒坦了,集中精神,围着那各种怪石找洞口。 妖怪的洞府总是有一大堆的弯弯道道,狡兔三窟,成了精的也不例外。这一点,雨歇已经在女儿国就见识过了。她找了许久,才找到了第二层门,一进去,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在这一片森冷之中,竟是别有洞天。第二层门内景致清奇幽雅,秀丽宽平;左右有瑶草仙花,前后有乔松翠竹,中有亭台楼阁隐在重重花木之中。虽说花团锦簇,但并没有缤纷缭乱。感觉跟那狮驼城的很像,都带着一点清幽雅致的味道。若说是个世外的桃源,那也是不过分的。 妖怪们的品位……果然都是很高端的! 想起当年玄虚之境里老头子那寒酸至极的洞府……雨歇顿时要抹掉一把辛酸泪。 第五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5-23 第五十六章 二层门内虽说有妖怪,但都是巡逻的小妖,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分散着,游走在二层门和一层门之间,想来便也知道这肯定是妖窟的外围。这点程度的小妖雨歇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她在二层门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吃惊地发现这里竟然是大得出奇,足足有十几里的地,费了好一会时间,才终于找到了第三层门的所在。那里设定了结界,是以她并没有立刻找到。雨歇原先还有点犹豫,生怕那结界是什么攻击性强的结界,鼓起勇气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意外地发现那结界就像是空气一样,一点作用都没有。她化了烟的手毫无阻碍地进入了结界之中,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这个发现让雨歇有点囧。 不过既然没有伤害……至少没有显性的伤害,她便也不再犹豫,利落地一头钻进洞中,入目是一间宽敞的正厅。布置十分简单,上首一张梨花木桌子,两边是同材质的椅子。后头用八面屏风隔开,屏风上边绣着雄鹰的图案,下半边则是一片锦绣江山,很是大气雄伟。 雨歇看了那苍鹰一眼,觉得那鹰的眼神犀利,让她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她向来不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很快便移开了。绕过屏风,径自走进里边的通道。 胸前的菩提子灼灼地发出热度,雨歇一手握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菩提子告诉她,玄奘很痛苦,至少现在,他正在承受着痛苦……好像是,裂魂一般的痛楚。那叫阿蓝的女子说过的话陡然之间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那阴阳二气瓶做什么用的,你难道会不知道?他如今肉体凡胎,你是想要彻底化了他么?”……阴阳二气瓶是做什么的?化了他……又是个什么意思? 雨歇的心拔凉拔凉的。 离他越近,她越能够清晰地感觉出他的痛来。尤其是入了第三层门后,那种痛苦的感觉骤然之间如同潮水一般向她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化的烟雾也明明灭灭,不那么稳定。雨歇按着胸口,低低喘了两口气。她想,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担忧的原因了。即便终究不会死,但那过程却是极其难熬的。玄奘也好,江流也罢,毕竟是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她可真不忍心。 找到玄奘所在,本来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这种毫无阻碍的情况下。可是雨歇找了半天,只能感觉到玄奘在这个地方,却不能确切地知道他究竟是在这个地方的哪个具体位置。她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搜寻着,所有类似瓶子的东西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要是有夜壶的话,她估计会毫不嫌弃地将那夜壶都摸个遍! 雨歇将重点放在了最靠里的一间房中,因为那里让雨歇觉得最不舒服,最是压抑。她一进房门就产生了退出去的冲动! 生理反应这么强烈,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那大鹏鸟的房间了。 大鹏鸟的房间布置得……有些冷清。 基本上没什么装饰的东西,除了必备的桌案床椅衣柜,便是几个花瓶。 雨歇撩起衣袖,露出两截白嫩的手臂,开始了一阵卷铺盖式的搜索。 …… 可是就算她连个角落边边都没有放过,还凑在那里东敲敲西碰碰,也没让她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竟然让她找到了个密室,雨歇知道有密室这种东西的存在,却没想到直来直往的妖怪们竟然也会弄个密室。要知道,她原本只在在搬那个硕大无比的瓶子而已,这可以说是意外的收获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话是这么说的吧。 雨歇瞬间激动了,吧嗒吧嗒便跑了进去。可惜进去之后里头空旷得简直让人心酸,很小的一个密室,可以说是一眼便可以看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那布置也很是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他妹纸的是用两颗鸡蛋大的夜明珠照明的!奢侈得让人想灭了他! 话说……她偷偷拿走一颗会被发现么?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贪心的啊! 整个房间有点淡淡的温馨的感觉,床前的桌案上放着几本书,雨歇过去扫了一眼,悲哀地发现认不得上头的字。她好歹也是学过甲骨文的妖怪,又能捏诀又能画符,必要时候还能撸起袖子烤烤小怪兽……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很有文化水平的万能妖怪了! 对于这种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东西,雨歇一向是不会挂记在心里的。是以她很快转移了目光,盯在桌案正中的一只白玉瓶子上,那瓶子很是素净,上头洁白无瑕,没有任何花纹,里头插着两朵并蒂的芍药花。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般人家女子的闺房?如果能忽略这里浓郁到简直让她几乎要晕倒的大鹏鸟的气息的话! 雨歇觉得很是微妙。那大鹏鸟在自己房间里开了一个密室,又将这密室布置成女儿家的房间……然后他又时常逗留在这里。 分开来想的话,感觉尚算正常。可是合在一起的话,她怎么就觉得这么诡异呢? 那大鹏鸟的内心莫不是住着只萝莉吧? 雨歇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抖了抖,毫不客气拿过瓶子,拔掉那芍药,随手扔在桌上,仔细观察起了那白玉瓶子……虽然她很希望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二气瓶,但是摸上手的那一刻,她就注定失望了。她能从瓶中感受到很充沛的灵气,是滋养花木的水灵,这一点光从这娇艳欲滴的芍药上便可以猜到了……看得出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但是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又不是花! 雨歇戚戚然,将那瓶子放回原处,动作很是粗鲁,一不小心,手肘便碰掉了那桌案边上的几本落在地上,发出“吧嗒”的一声,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很是清晰。 雨歇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捡。手指在触到那书本的时候,却像触了电一样收了回来。 那书本在撞掉的时候打开了,雨歇于是看到了里头慢慢显现出来的……春\宫图?! 雨歇速度捂脸!! 话说,她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长针眼什么的,其实她并不是很介意……但是,她会不会被大鹏鸟灭口啊? 她能说她真心不是故意的么?! 不过既然翻都已经翻开了,被灭口也是注定的事情了。就算她喊冤,人家指不定也不会相信。那她还不如吃亏点,让这个罪名坐实了才好!雨歇将书捡起来,翻开在桌案上,翻开的那一页上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其实也不能说是太美,慕笙笙那厮就比这图上的女子美上许多。但是那美人有一双明亮至极的眼睛,里头像是撒了一把星子,灼灼的能够烧人眼。她横卧在雁翅榻上,一身轻薄的纱衣,衣衫半褪,露出白玉似的双肩,白嫩的手指上捏着一个红艳欲滴的樱桃。 虽是如此靡丽的画面,但却并没有下流放\荡的感觉。画中女子气度慵懒,那华贵之姿恍若天成。 雨歇咽了一口口水,看来做这幅画的人很是用心啊!那份心思减一分都不会画出如此华丽的美人图来了。雨歇又翻了一页,毫无意外的,又是一幅美人图,只是这次却换作了花间睡梦。女子依旧一袭白衣,懒洋洋地躺阿在芍药花丛间,一株芍药花开繁盛,堪堪垂在了美人雪白粉面上,人面娇花两相映衬,简直就是醉死人。 雨歇有些吃惊,因为这一幅美人图上的美人竟然和上一幅是同一个人! 雨歇诧异地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画中美人或站或立,或躺或坐,或是沐浴或是饮茶,姿势各不相同,而那些背景也不相同,或是太湖石边,或是杏花树下,或是秋千上,或是闺房中……但却统统是同一张面孔! 原本在雨歇心中已经成了一个猥琐变态大叔形象的大鹏鸟瞬间变成了一个猥琐爱偷窥的痴情汉子。 同样是猥琐,但感觉已经上了一个档次了。 雨歇惊叹不已,她心里砰砰乱跳,不敢再多做他想,将那书放回原处,落荒而逃出了密室。 这么大的秘密……完了完了,她一定要被灭口了! 玄奘的事情依旧没有着落,不相干的事情她倒是看了许多……就差被灭口了。 这叫她……情何以堪啊! 雨歇晃悠了半天,又晃悠回了最先的大厅里。她化出人形,背对着那雄鹰屏风,一屁股坐在那上首的梨花木椅上,郁闷得连话都说不出。这是所谓的看得到吃不到么?她现在可是连看都没看到,只能感觉到而已。可是明明感觉到玄奘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没办法找到他!这又是为的什么? 难道他其实并不在这三层门里? 这个想法一出,便被雨歇自己推翻了。这不可能! 若是单纯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她现在恐怕早已经彻底怀疑了。可是……那是菩提子的感应啊! 菩提子的感应出过错么? 雨歇望天,貌似从来没有过啊! 菩提子又是一阵虚幻的灼热,雨歇深深吸了一口气,揪着自己的头发一阵猛揉。在哪里在哪里?那大鹏鸟难道是老鼠精么?藏东西藏得这么深!她只觉得身后瘆的慌,像是有双眼睛盯着她一般。原本那感觉还不浓烈,可是自从坐在这里之后,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让她无法忽略了。雨歇肩膀一抖,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身,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雄鹰。 不是吧?! 第五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5-24 第五十七章 雨歇肩膀一抖,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身,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雄鹰。 不是吧?! 别告诉她,她找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这里,而她一直视而不见?! 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想了! 雨歇直起身子,走到那屏风之前。那苍鹰真的很大,硬生生占了大半面屏风,在这锦绣江山图上显得分外醒目。雨歇对那江山不感兴趣,皱着眉头,直直地盯着那鹰的……眼睛。那眼睛太过锐利,锋芒毕露,雨歇退后一步看,又侧走一步看,从头往下再看……不管她从哪个角度看,都感觉自己被那鹰眼的目光看得无处遁形。好像那眼睛是活着的,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雨歇表示很有压力。 而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迎难而上!越是有压力,越要去挑战! 雨歇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手掌伸到了鹰眼面前,两指弯曲,做了个抠的姿势……她本意只是试探,没料到,竟真的将那鹰眼给抠了下来! 雨歇惶恐地凝视着手心上躺着的墨色的珠子,里头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涌动。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就像是金蝉子的感觉。菩提子印证了她的想法,灼灼地更加炙人。雨歇将那珠子收进海纳,捏了诀化作烟雾,转身便离去。 她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并非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在别人的地盘里登堂入室,翻箱倒柜,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她的天敌……她若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话,那才是怪事!其实她真的是一个神经很纤细,很纤细的淑女妖怪!粗线条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特质!她之所以不肯离去,总的来说还是因为她本质里是个不肯吃亏的家伙,既然来了这里,担了风险,如果说没有达到目的,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啊!总感觉好像吃了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亏似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今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那么她也是时候鸣金收兵了。 再逗留下去的话……她又不会嫌自己命太长!一辈子只能活一次,她这一次不活够本,怎么想怎么吃亏啊! 不过她这次运气明显不怎么好……应该是,差透了! 雨歇以头抢地,终于承认了自己人品太差的事实……她人品若不是那么差的话,怎么会跟这煞星撞个正着?!……正着啊!她才堪堪出了三层门,还没走到二层门呢,那威压就铺天盖地袭来,直接将她打回了人形,跌落回了二层门。她还知道事情了不得了,硬是忍着痛,一声都没有吭出来,只希望他没有瞧见,刚落地那瞬间便立即缓过来,化了青烟想要藏起来。 结果刚游走了两步,尾巴尖便被人拽住,硬生生地拖了回来,趴在了地上。雨歇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连扭个脖子都做不到了。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小妖,这是做什么要跑?你来本座居所,本座还未好好招待,怎生得便要走了?” 这话里话外讽刺的意味极重,明明是轻佻的话,被他用这般端正威严的声音一讲出来,雨歇那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好……好吓人啊! 雨歇终于被逼出了两行宽面状的英雄泪。 “我……我是路过的!”雨歇起先还有些气虚,不知怎么的,这路过的借口一出,竟然理直气壮了几分,“我真的是路过的!” “路过的?”那声音里多了几分玩味的意味,衣摆擦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本座倒是不知,这狮驼洞竟然成了这般过路的地方,什么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能走的?” 雨歇哭丧着一张脸,强自狡辩:“壮士我错了……其实,其实我是走错了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发誓以后宁可迷路迷到死,也再不来这里了。” 他冷哼一声:“小妖,你敢戏耍本座!” 雨歇下意识反驳:“我没……” “你以为本座会相信你那些伎俩?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他的手抚上了雨歇的脸颊,雨歇瞬间全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就把她给咔嚓了。雨歇觉得有些奇怪,感觉他好像在打量她……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一件货品,然后他在用那种挑剔的眼光在审查。 这种感觉让她忒不舒服。 好在,审查归审查,他却没有非礼她的意思,很快移开了手……雨歇暗忖,他藏的那几本小黄书里的美人虽说不能算是倾国倾城,但怎么说也比她要漂亮得多,他也应该不会降低品位。 威压一撤去,雨歇觉得自在了些,连忙开口讨饶,“壮士,你不要杀我!我很弱小,很无害,绝对没有威胁性。” “是么?” 两字一出,不知怎么的,雨歇便感觉到威压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她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她能感到,那番话好像让他很不开心。 男妖心,海底针! 雨歇视力不大好,连棍子都看不清,就别说是针了,完全不明就已。 多说多错!雨歇缄默。 “怎么?不讨饶了?”云九程戏谑道,“本座倒想知道你还有什么借口可以用。或许本座一开心,便会放过你的小命,也说不准。” 雨歇沉默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其实,你是想要杀了我吧?我是不是得罪过你?”为神马她会感觉到他竟然对她有怨气?! 云九程饶有兴趣:“怎么说?” 雨歇实话实说:“你杀气很重……”她试着抬起脖子,无奈依旧动不了,只好作罢,讪讪道:“你能不能不杀我。” 云九程笑:“给本座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雨歇很坦诚:“我不想死。” “没有人会想死,可惜多数时候,却是不得不死。” 雨歇惶恐……这话说的,难道是隐晦地表示她已经到了不得不死的地步了么?! 她能不能说不要! “其实……”雨歇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终于又憋出一句:“其实我是一只善良的好妖怪,生平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他随口否定:“本座最不喜良善的蠢人。” “……就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要是这么死了,会觉得很可惜。所以壮士你能不能放我一马,让我去为非作歹为祸人间一番再说?” “本座也不喜没脑子的恶妖。” 雨歇弱弱地表示:“……我没有没脑子!” 他充耳不闻:“你若坦白你来此处的目的,本座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憋得面目通红,默了良久骤然爆出一句:“你既然想知道,老子也不怕告诉你,老子就是来救唐玄奘的,你他妈的要杀要剐随你便!别在这里恶心老子!你明明不想放了我,我也多说无益。今日个我就算死了也不遗憾,总算是长了见识,原来堂堂的云程万里鹏竟是这种欺善怕恶,欺负弱小的东西!白白担了那么些虚名!”无奈她被定住,脑袋朝着地面,凭空消减了几分气势。 云九程的手顿了一顿,方才取笑道:“想不到,你竟还是性情中人。” 雨歇很想吼一声,老子是妖!不料云九程笑得更冰冷,“怎么,现在不怕死了?” 雨歇速度缄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不是说了我坦白就会饶我一命的么?” “可这并不包括你侮辱本座。”云九程说,“这笔账,得另算。” 原来竟还是个睚眦必报的货! 雨歇噎了许久,泪流满面:“我那只是口头禅啊口头禅!” 云九程不语。 雨歇决定再添一把火:“你有种就放了我!这样暗算我算什么本事?你若是就这么处置了我,就算我死了,你也是个小人!胜之不武!你现在让老子跟你打一顿,若是输了,你到时再想打杀我,我也不会不服你!” 云九程沉吟:“如此,本座是不得不放你了?” 雨歇在心里狂点头。 “可惜,本座不喜欢受人威胁,也不在乎那些虚名。” 雨歇两眼一瞪:“……无耻!” “不过,你这小妖是有些意思,本座倒真想成全你了。” 雨歇连忙附和:“壮士英明!” “可惜你方才那般辱骂本座……” 雨歇瞬间苦了一张脸:“壮士我错了!壮士你大人有大量,应当是不会与我一般计较的吧?!” “本座很想计较,怎么办?” 雨歇:“……” 云九程一挥手,从雨歇身边走过,玄色的衣摆在她眼前瞬间飘过。“念在你今日取悦了本座,本座便大发慈悲,许你这一次机会。” 雨歇只觉得身上一轻,那千钧之力突然消失了。她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了动四肢,揉了揉压得有些发麻的胸口。一边揉,脑中一边迅速转动,怎样才能逃出去?她如今可是拖家带口的人啊!可不能死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 上首传来一声轻笑,雨歇下意识抬头,终于见到了云九程的真面目。 美人如玉…… 第五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5-25 第五十八章 美人如玉…… 雨歇害怕他,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很……高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是一个很有男子气概的妖怪,当然……指的是身形。此人体态很是高大威猛,那条理完美的肌肉几乎要将这薄薄的玄衫撑爆。两条腿结实修长,雨歇目测,如果拿她自己和他一对比的话,他的那双腿应该堪堪到她的腰部。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逼人的气息,让人很有压迫感,甚至不敢直视……那种气质太显眼,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雨歇如果不是那一刹那间猛然抬头,说不准,即便是死在他的手里,也不一定会去注意他的面目。 可他的脸却真真是长得极好的。 五官立体,眼睛深邃,鼻若悬胆,面部线条如刀刻一般,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有几分冷硬雕塑的感觉,但这不影响他的好看。明明是很精致的长相,但是却不会给人阴柔的感觉。 这么可怕的气场存在,大概不会有哪个人真的胆肥到把他当作弱受! 雨歇看了一百多年身姿如柳,妖媚动人的男狐狸,又看了好几千年娘娘腔的司命辛君;师傅虽然俊逸出尘,虽非阴柔,但看着少了几分眼前男人的刚毅;至于金蝉子……雨歇沉思,那倒是一个极风流的人物,不过跟面前这只,确实不是同个款型的,那就不能放在一起比。 仔细搜索一圈下来,雨歇这么多年的漫漫妖生下来,竟真没遇到过一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或者男妖……是以,乍然之间看到这么一个威猛阳刚的男子,实在是说不出的好感……如果能够忽略他的身份的话。 显然,她无法忽略他大鹏鸟的身份,于是,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现在小命最重要!逃出去就是王道……逃不出去,那就等死吧! 雨歇缩了缩肩膀,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 雨歇站在那里想东想西,显然是一副魂游九天的模样。 云九程挑眉,道:“小妖,你想要与本座一较高下,本座给了你这个机会,怎么如今反而不动弹?莫不是害怕,想要放弃了?” “当然不是……”雨歇告诉自己绝对不能露怯,挺直了身板,朗声道,“我只是……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喔?”云九程斜挑剑眉,“你见过本座?” 雨歇顿时讪讪:“可能见过,可能没见过……”她是觉得有点莫明其妙的熟悉,雨歇将这个归结为天敌之间的心灵感应。何况,就算见过,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会记得是在哪个旮旯头了吧。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总不能因为讲过一面就跟人家套近乎吧!就算自己不笨,也不能把别人当成傻子啊! 雨歇摸摸鼻子,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抓玄奘?” “据说唐玄奘乃是十世好人,吃了他的肉可保长生不死,本座抓他,还需要理由?” 这不是扯淡么! 雨歇咬牙:“你已经长生不死了!” 他淡淡地纠正:“只是不老,却并非不死。” 雨歇怒目相视:“做人不能太贪心。你一个人活得那么久有什么用!你关心的人都死了,你活着不会觉得无趣么?” “本座有说一人独享唐僧肉么?” 雨歇一愣。 云九程淡淡一笑:“他挺精壮的,够两个人吃了。” 雨歇:“……” 玄奘,我对不起你啊!要不是她当初一意孤行非要把你给养肥,如今……如今至少不用被分尸啊! 雨歇气苦,脱口而出:“那十世好人分明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别说十世了,就算是二十世,三十世,一百世,也不可能修成让人长生不死的肉身!这一点,你堂堂大鹏鸟难道还会不知道么?!”她是恨极了西天的阴谋,金蝉子哪来的十世?哪来的十世! “是真是假,口说无凭,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云九程捏起翡翠茶杯,淡淡道:“本座也不是试不起的。” 你试得起,你全家都试得起! 她伤不起行不行?! 雨歇还不肯放弃,苦口婆心劝道:“你既然喜欢阿蓝的话,就不该这么不顾她的意愿,做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云九程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眼神瞬间危险了起来。 雨歇暗道不妙,怎么把这事给说出来了!这种私密的事情,理论上她是不该知道的才是!完了完了!这话估摸得伤他雄性的尊严,她离被灭口也不会远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雨歇全身紧绷,两眼牢牢地盯住他,生怕他一个恼羞成怒突然动手。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真动手。 雨歇清晰地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威压弱了下来。 云九程眯着眼睛,道:“她既是本座的人,终归不会向着外人。本座的用心,她终有一日会懂。” 说来说去,还是不肯放弃吃了玄奘喽! 雨歇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不懂怎么办?!” 云九程皱眉:“那本座便等着她。” 雨歇冷冷吐槽:“她要是一辈子不懂,你是打算等她一辈子么!” 云九程阴冷地盯着她:“本座自会让她懂。” 你个沙猪! 雨歇冷笑:“如果她还是不懂呢!如果她就算是懂了,也不愿意原谅你呢!……” “现在倒知道逞强了?方才还是谨小慎微的。”他看着雨歇,提醒她:“即便是有这些如果,你能看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威胁,是明示暗示她闭嘴了! 雨歇很识时务,乖乖闭上嘴巴不吭气了。只不过,因为他的皮囊对他产生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彻底灰飞烟灭了……敢动她养的玄奘的主意,简直是,不能原谅!她原先害怕大鹏鸟完全是生理反应,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他。但如今真的见到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许是知道自己逃生的机会不大了,一颗心反而定了下来,感觉也就没有那么压迫了。 输人不输阵!怎么着也不能太丢脸!再说了,她连司命辛君都不放在眼里,连金蝉子都可以甩脸子……这么一只鸟人,她怕个毛线球啊! 不就是体型大一点,了不起啊! 她怒气太盛,一张脸几乎扭曲了,双颊更是有些泛红。虽然在这种正经的场合不应该说这么不合时宜的话……但是,看起来确实还是蛮有喜感的。 云九程觉得好笑,他所见过的女子要么就是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的,即便是心中有气,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要么就是像孔蓝一般,若是他真做了什么错事,便直接不理会他。前者让他腻歪,后者让他无奈。而像雨歇这般分明害怕,但还敢那么明目张胆将怒气挂在脸上的,他也还是第一次见。 云九程瞟了她一眼,继续刺激她:“怎么,你不愿意本座吃了那和尚?” 雨歇吞吐了一口浊气,眼里的愠色稍稍被压下去一点,说出的话依然不是那么客气:“我说不愿意你会放过他么?” 云九程道:“不会。” 尼玛那还问她做什么! “不过,本座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雨歇眼睛一亮,“什么机会?” “若是在那和尚与你自己的命中选择,你会选哪个?” 雨歇瞬间用看变态的眼光看他,眼里还是忍不住带了两分期冀,说不定此妖还是有点人性的。“我选和尚你就会放了他?” 云九程丝毫不打算瞒她:“不会。” 她错了!她不该指望一只妖怪会有人性!不过……虽然一直都知道他的回答,但是真听他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揍他啊! 雨歇:“……那我为什么要选?” 云九程毫不在意道:“这个选择可以取悦本座……取你性命时,会记得温柔些。” 你妹啊!雨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周身的气息开始涌动,指甲倏忽伸长。 云九程闲适地眯起眼睛:“可是想要出招了?” 雨歇醒觉,连忙收回神思,将手伸进衣袖中,缚在身后,清咳一声,“不,我不跟你打。” 云九程轻轻地“喔”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你这是打算出尔反尔么?” 雨歇挺胸,毫不退缩迎接他的目光:“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你比我强那么多,我和你大,本来就是毫无胜算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必死无疑!” 云九程饶有趣味:“喔,那你想怎么做?” 雨歇毫不客气地伸出三根手指:“三招!”一边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云九程但笑不语,没有丝毫要表态的意思。 雨歇觉得他是将自己当作耍猴戏一般看待的,心中愤愤,大鹏鸟了不起啊!撑死了不就是个鸟人!哼!横什么横~!作为一只有些资格的老妖怪,她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能在你的三招之内还能够活着,你就放我一条生路。” 云九程微微蹙眉,语气依旧平淡无澜,毫无起伏:“你这是在命令本座?”威压却意外地重。 额……她的不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壮士未免想太多了,我怎么敢呢!”雨歇摆出一脸假笑,道:“我只是在请求壮士你能够大人大量,给小的一条生路罢了。壮士你英明神武,英俊不凡,应该是不会与小人一般见识的吧?” 云九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轻笑:“既然你都如此求饶,本座便给你这条生路。” 雨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愕然之余连忙道谢,脑袋点得如同捣蒜,眼中却幽幽地闪过一抹暗光,全掩在了底下。碰上这只强得天怒人怨的大鹏鸟,别说是三招,便是一招,她也完全没有胜算。如今只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雨歇双手成爪,骤然之间腾空而起,径自袭向云九程。 这动作极快,全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换作一般人,恐怕是连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摆出,便已经殒了性命。 云九程却不急,斜斜倚在那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等雨歇飞到了近前,突然便向她泼去那杯茶水,那茶水散在空气中,瞬间化作了浓浓的烟雾。 雨歇不闪不避,发了狠要重创他,那一掌蕴含着千钧之力,挥下之时便将云九程那处打得粉碎,木屑翻飞,灰尘四起。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雨歇轻飘飘落地。掩袖捂住口鼻,一手挥袖,将那烟雾驱散开来……原地却早没有了那人影。 雨歇一惊,猛然之间回头,便见云九程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依旧挂着那讳莫如深的笑意。 雨歇瞳孔紧缩。 云九程随意一挥手,云淡风轻,甚至还透着两分写意似的温柔,看似好无力道,加在雨歇身上,却像是一阵疾风暴雨,转瞬之间将雨歇挥出了好几十米远。雨歇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之上,硬生生地将那质地坚硬的石壁砸出一个坑来。 那些伤害都是实质性的,雨歇闷哼一声,软软地跌落在了地上,胸前一哽,吐出一口血沫来,全身一阵抽痛,只觉得一根根骨头都断了个彻底。 丫的死鸟人,尼玛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啊! 第五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5-26 第五十九章 雨歇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两眼都在发花,可以看到星星在飞。(.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奈何神经无比坚韧,即便如此神识还是保持着清醒。 云九程慢悠悠踩着长靴走到她跟前,转弄着玉扳指,道:“第一招,你输了。” 雨歇龇牙咧嘴,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生吃了才好! “你现在看起来,并不好。”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本座便先出了这第二招。” 这、这、这是要赶尽杀绝么?!雨歇心里一惊,眼角扫到云九程手间已经凝起一团黑色业火,向她甩了过来。那速度之快,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连躲都来不及。 “轰”的一声巨响,爆炸之声响起,整个山洞都震了一震,一时间硝烟四起,石屑乱飞……雨歇整个人被烟尘所掩埋。 云九程至始至终站在凡俗之外,一身清爽,冷眼旁观,仿佛方才种种,都与他无关。良久,硝烟散去,地上一片焦黑。雨歇一身狼狈,一动不动地躺在犹自冒着烟的巨坑之中,衣衫破烂,裸露的皮肤上多有焦黑,身上鲜血淋淋,已是毫无一点气息。 云九程蹙眉,竟是这般无用! 又过了片刻,看她这般惨样,突然便有了几分不确定,莫不是自己下手真重了些? 云九程慢吞吞地走过去,半弯下身子,手指按向她的颈间,依旧没有一丝生气。难道这一掌真的去了她的命?他眉头倒竖,神色冰冷。 而原本已经没了气息的雨歇蓦地睁开眼,双腿化作蛇尾,电光火石之间,双手撑地,扭转身子对准云九程的腹部便狠狠甩去…… 雨歇向来奉行一个原则,遇到敌手先发制敌,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示弱,再不行就装死,连死人都不放过就一尾巴甩死他!她尾部力量极大,向来都是她的制敌法宝,这么多年来用这一招,从来就没有失误,当年连那只毒舌的小凤凰都栽过。方才那一招业火袭来的一瞬间,她便已经握着星月菩提子捏出一个防御的结界,将那伤害力减了八九成……但这样子的攻击下来,说不疼那是骗人的! 她装死装得那般辛苦,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等他意识稍稍松懈的一刻! 她等到了! 而云九程面对的,便是她这毫无保留的倾情一击。 这般恶劣的鸟人,本就该为他所做的付出代价!可怜她不够强大,无法杀了他,但是要伤他,让他肉痛一把,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可以欺负的软脚虾,却并非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 不能彻底除了这个祸根,雨歇觉得有些惋惜,因为有大鹏鸟在,就等于她以后的生命都是没有保障的……她不觉得在今天她这般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还将玄奘带走之后,这大鹏鸟不会记恨在心。换作是她处在那个位置上,估摸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逃命。一击既中,云九程“蹬蹬蹬”倒退三步,雨歇心里暗赞,果然是天敌,这样都没死成,真强悍! 得了便宜,也得了时机,雨歇不敢停留,猛地借着那反弹之力蹿出结界,化烟逃去。 云九程捂着腹部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却并没有追出去的打算。脚步声响起,少了一只眼睛的雄鹰屏风之后走出一个一身白衣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面容素雅端庄,还未等她走近,云九程脸上线条一柔,便自然而来地伸手捞过她,亲昵地将她搂入怀中,温柔笑道:“阿蓝,怎么来了。” 孔蓝侧身,从他怀中摆脱,凝眉纠正他:“叫姑姑。” 云九程也不在意,知道她的偏执,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他如若未闻,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看着有些痛苦难忍。 孔蓝看了一眼他的腹部,见他神情里的痛苦不似作假,雨歇的那一击她也是看在眼里的,那分量多少,她心中有数,心里这般一想,眉眼里便有些担心:“你可还好?那一招,不容小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确实瞧不出她竟还藏着个杀手锏。”云九程不着痕迹揽着她的细腰,不在意地道:“那丫头如今可恨我得紧,这一尾丝毫没有留情,若非我有灵力护体,怕早被她震碎心神。” 孔蓝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便听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当即便不敢再动弹,只好作罢,低声应和道:“你如此待她,确实可恨,休怪她不肯留情。” “这不也是为了他好,她既已经报复回来,也就算揭过了……我可是伤的不轻。” 孔蓝柳眉微蹙,“可疼?” 云九程笑得很是惬意,脸上还作出一副委屈的神色:“阿蓝,你摸摸我,便不疼了。” 孔蓝脸颊不自觉地红了红,轻啐他一口,“没个正经!”话虽如此,却真的伸出玉手,抚上了他的腹部,指尖带了灵力,所到之处便是一片暖流,直舒服得云九程喵喵叫,摊开四肢越发得寸进尺。“阿蓝真好!若能得阿蓝为妻,九程此生便无憾了。” 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一点威严? 饶是孔蓝再端庄,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越是长大,越不正经了?有这么对姑姑说话的。” 云九程毫不在意,在她耳边暧昧地呵气:“我只对阿蓝不正经。” 这些年他说话做事之肉麻简直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孔蓝曾经一度以为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错……她平素向来冷清自持,怎么也不应该教出他这副德行啊?!想了想,觉得还是基因问题,与她无尤……后天教育虽然重要,但是遗传确实也是不可抗力,她尝试了几次,什么法子都试过,终究是以失败告终,也就移了心思,随他去了。 其实他一开始虽然小打小闹,但并不是那么过分,只要她一板起脸,他总会乖起来。 可如今却是越发不可收拾,已经渐渐超出了她所能管制的范围……她觉得可能自己真是老了,大概已经没有威严。挣扎了一阵,也就慢慢习惯了。对他这些肉麻话,完全便当做了耳边风,听过也就算了。 孔蓝只当做没听到,看了一眼那屏风,轻声感叹道:“她倒是个聪明的的,你这般刁钻,将那阴阳二气瓶化作了这雄鹰图,竟然还能让她找到……若是我,只怕……” 云九程打断她,笑着接道:“若是阿蓝,定然也能找到我。” 孔蓝不理他,自顾自担忧:“她这般将金蝉子的魂体取走,可有大碍?” “无妨。”云九程将她揽得更紧,“只差最后一步,他便能回来了。阴阳二气瓶已对他无用,随便在何处都没有问题。”方才他出第二招的时候,那人魂魄未聚全,竟还拼着力气传音警告了他,可怜他辛辛苦苦惨淡经营了那么多年,为的是谁?最后依旧讨不了好。想来她在他心中,确实是极重要的。 孔蓝点头应是,顿了一晌,问道:“日后你我应当如何?” 云九程慵懒地睁开眼,温柔似水道:“她既有些能耐,你我日后也可放手,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他们的命运也并非我可以插手……他当年所托之事,我今日已经做到,日后便也不必守在此处。阿蓝想去何处,九程自当共往。” 孔蓝头皮阵阵发麻,脸孔却烧了起来,心里暗恼,知他不喜清静,最爱翱翔四海,便摇摇头:“这里不错,地方虽小,位置也偏,风清水淡却别有味道。这些年下来,也住得习惯了……我愿留下长住,阿九如何?” 云九程轻轻握住她的手,唇凑在她耳边,郑重道:“愿与卿相守,共赴白头。” 雨歇一路从狮驼洞逃奔出来,马不停蹄地往西边跑去,一刻都不敢停留,眼见狮驼城出现在了眼前,突然犹豫了一下,临时改变了主意,转向南边狂奔,最后停在了一片林子里。 古时人少,城与城之间都是一片荒山野岭,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在山林中穿过。雨歇本身便是凶悍的妖怪,完全不会把野兽什么的放在眼里。来此处,主要还是为了避耳目。狮驼城她是必不能去的,那目标太明显,保不准大鹏鸟就冲那里追去了……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有人在,大鹏鸟就不敢动手的。 见义勇为的傻子毕竟不多啊! 何况,对上大鹏鸟,就算有那个见义勇为的心,也得先有那个见义勇为的命才行啊! 雨歇只要逃出去了,便不怕被他追踪到。鸟妖的鼻子可不怎么样……何况,当初在通天河那边吃了观音菩萨的亏,差点因为味道而被挖出来,她可是心有余悸,特意翻找来了可以隐藏踪迹的法器,如今,也算是未雨绸缪,派上了用场。只不过,别人找不到她,她也找不到别人……如此一来,她该如何通知孙悟空他们? 难啊难!难于上青天!雨歇苦恼了。 最后还是决定先解决玄奘的问题再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雨歇设下结界,盘腿坐下,将那鹰眼珠从海纳之中取出来。那珠子浑圆,一片漆黑,雨歇凑近看了看,可以看到里头隐隐有金丝流动。菩提子的反应强烈了起来,雨歇知道这必是金蝉子……可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金蝉子怎么就变成了一颗珠子? 这珠子就是阴阳二气瓶? 感觉好诡异啊! 她把弄着珠子,心里搜索着有什么相关的方法可以解开这一禁制,没防备手突然一滑,那珠子竟然滚了出去,出了结界,径自往山坡下头滚去。那里头极有可能关着金蝉子,如今却被她这么给……顺出去了。她原本为了安全选了一个山腰上的凹陷处,如今倒好,那珠子竟一路顺着山坡滚下去,速度之快,雨歇挡也挡不住。 雨歇:“……”她不是故意的有木有?! 雨歇连忙撒开两条腿,泪奔着追了出去。眼看着那珠子进了山下的林中,雨歇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第六十章 更新时间:2013-05-27 第六十章 眼看着那珠子进了山下的林中,雨歇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循着踪迹到了尽头,看到的却不是一颗珠子……而是玄奘本人。 林间草地上,暖阳透过繁茂的树叶在地上投下一片阴翳。他此时阖目盘腿坐在那处,腰身笔直,面目相较于几年前并无任何变化,眉目却越发沉静,少了几分当年的张扬。他长得,可越发得像金蝉子了。当年乍看时,还只是几分像,随着年岁累加,如今,那张面孔已经与当年重合在了一处,让她再也分不清楚。 女儿国一别至今已有三载。 想到当年那般,雨歇的面孔有点烧,盯着他的脸,怎么瞧怎么觉得不自在,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似的。老实说,这些年四处游荡,也算是心无旁骛,可是一见到本尊,当年那记忆就又被勾了出来。原来,她并不是一点点都不在意的。 她是在意的,虽然只有一点点。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罢了。 至于在意什么,她却也搞不清楚了。她和金蝉子当年换了那样的承诺之后,睡也睡过了,要说清白,也早就打水漂了,她还能在意什么? 她果然是一只失败的妖怪,太有节操了! 他的面目很平静,眉睫微垂,整个人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塑,光斑投在他身上,斑斑驳驳,半明半晦,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让她觉得这不过是错觉……像以往的一次又一次的错觉一样。雨歇受了蛊惑般,慢慢凑近他,在他面前蹲坐下来,静静地平视他的脸……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看过他。感觉他的脸有点似是而非的熟悉,又有点说不出意味的陌生。 不知怎么的,她发现自己至今依旧清晰地记得他的嘴角时常噙着疏淡的笑容,每次眼底都是讳莫如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师傅不爱笑,可是每每笑起来,便是天底下最动人的风景。他爱笑,唇角时时勾着,只要他愿意,可以让人如沐春风,也可以让人感到彻骨寒冻。一瞬在天堂,一瞬入地狱。她看不懂他,也因此一直下意识地有些防备着他。他明明知道她的不信任,却从未在意,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了迁就。 他爱穿着一身白衣,身姿宛如一道鸿影,清冷在眼,风流入骨。她一直觉得那白衣骚包,却不得不承认,他穿起来确实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她想,再没有人能将那种纯粹的颜色穿出更夺目的风采。像是那人,天生便是适合这般穿着。 他爱干净,还有点洁癖,衣衫总是不惹尘埃……可明明她一身狼狈,他也不愿放开她。 他并不是最好看的人,这世间,应该有很多比他漂亮的男子,但是只要他那么一站,却无人敢忽略了他。 他的嘴唇很薄,人说,唇薄的男子最是薄情……她也希望他能够薄情。 他风华绝代,超然脱俗,连衣角都不曾沾染上一片凡俗……却偏偏为了一个卑贱的妖族女子断送了自己。 …… 本不该的……本不应该的! 若是从未相见,一切都退回原点,不曾开始,亦不会结束,那该多好。 …… “金蝉子……” “金蝉子……” 雨歇伸出手,想要去碰触他的睫毛……手伸到半路,终又收回。她将面孔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掌里,双肩忍不住轻轻颤了颤,不知怎的,眼底渐渐有了湿意。一千年前,他魂飞魄散时,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流;二十五年前,她终于找到了他,她依然没有哭……这些年兜兜转转,她一直很坚强,该笑的时候,总是笑得比谁都要没心没肺。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莫明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也不希望明白。有时候,糊涂的人总比清明的人快乐。 “金蝉子,你这个傻子……真是个傻子……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是一个这样的傻子……真傻,真傻啊。”她喃喃。 可,天地之大,却让她上哪里,再去找到这么一个傻子? 她知道,没有了,再没有了。 上穷碧落下入黄泉,紫云天外,六道轮回……这世间,不可能会有第二个金蝉子。 雨歇落荒而逃,今天情绪很不对,这让她自己措手不及。 跑出了半里地,吹了冷风,冷静了一会,雨歇从海纳之中掏出了一张符纸,折成个纸鹤放了出去。这符纸灵性强,折成纸鹤之后更是了不得,便是孙悟空他们躲到地底十八层去了,它照样能把消息带到……可惜,这样的好东西却不是她这个半吊子的水准能够做出来的,目前已经绝版。翻遍海纳,也就只剩下这么一张。 如今用作传音一去不复返了,雨歇难免有点痛心疾首。 雨歇强自镇定了一番,等冷静下来之后,大脑清醒了,也好用了许多,这才后知后觉想到将玄奘一人扔在那种地方实在是太危险!她这么匆匆跑出来,甚至没来得及替他结一个结界!若是来了什么虎狼将他给吃了……她找谁哭去?!自刎谢罪都不够啊! 这般一想,雨歇慌了,急吼吼便往来处赶。 等她气喘吁吁赶到那处,老远便看到那里并没有什么虎狼,玄奘依旧安静地呆在原处,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此处像她离去时一般,平静得很,只除了……多了一个女子。她只看到女子的侧脸,长得很是妍丽,穿着一身妖娆的黑衣,全身散发着阴翳的气质。 雨歇先是一酸,暗恼玄奘真是不管到哪里都是招蜂引蝶的货!回想一圈,立即又觉得不对劲!时下哪有个正经家的女子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还是作这副打扮的?! 一切违反常理的现象都是危险的! 雨歇连忙绷紧肌肉,加快速度飞跑过去,声音却放得极低,打定了主意要来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却不料那原本还一脸温柔眷恋的女子说道:“陈江流,我说过你会有报应的……你如今,可尝到了那个滋味?” 雨歇听到了,一怔,那女子叫玄奘江流,敢情是个旧识?而且,貌似还是一个顶危险的旧识? “我已为你入了魔道,你怎可还这般云淡风轻?”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脸部慢慢扭曲,神情破碎,表情有些癫狂。 雨歇心头“咯噔”一声,重重地坠了下来。 像是要印证她的预感一般,女子仰头狂笑着,一步一步走近他:“你不是无情么?如今那心伤了么?痛了么?不如给了我吧!……陈江流,随我一同入地狱!”她脸部狰狞,突然伸出手,指甲如钩,恶狠狠地朝玄奘胸前抓去。 “不要……!”雨歇是真的怕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怕成这副样子,想到那个结果,她几乎是恨不得立即便杀了那个女的,将她碎尸万段!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丹田处似乎架起了一把火,将她一向冰冷无温的身体烘得熨烫。眼里充了血,世间万物都带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又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地,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不能!绝对不能让他死了! 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声音。 她完全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那么长的一段路竟然让她轻而易举地跑了过去,在那最后一刻,她挡在了玄奘的身前。 …… 她看到那女子的手刹不住地从她胸前探过,力道极大,带着阴冷的邪气,让她极不舒服。然后便觉得胸前空了一空,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想低头看,却不受控制……身体似乎飞了起来,向后抛去……这种感觉并不好,让她想吐。 她没有跌落在坚硬的地上,被一个人揽进怀中……她看到了一双极好看深邃的眼睛。 “你,醒了……”雨歇想笑,却觉得没力气,连手脚都疲惫的很,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这么疲惫了。不过这种感觉并不算糟糕,还挺轻松的。 他看着她,眼里有太多的情绪,让她看不分明,是了,她一直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只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醒了。”温柔得让人心醉。 “真,好……可惜……”可惜,我还欠了你好多。 她笑,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却流下了一滴泪,顺着她的面颊,蜿蜒地滑到唇边。 他俯身,吻去她的那滴泪珠,有些咸,有些苦。 “你确实欠了我许多。” 他说,“所以,活着。” 意识一点一点陷入黑暗的泥沼,整个人落入一片混沌之中。 这便是死亡了吧? 刚刚好像忘记交代遗言了……她没有死过,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竟将这件事给落下了,有些遗憾。 不过,她第一次离死亡那般贴近,却奇异地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平静,很安心,像是为了这一刻,她已经预习了很多很多遍。唯一,只觉得有些可惜……是的,太可惜了。原本以为即便是死,也是能够死得轰轰烈烈的,没想到,竟会在这种不知名的小地方,栽在一个连面孔都陌生的女人身上……大概是要被司命笑死了吧。 可是,死之前能够有人相伴,其实也该满足了。 当年的选择,她用了一千年去反思,并不后悔。若是时光回溯,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猜到了别人的结局,唯独看不到她自己的。 她一直觉得这是她最大的悲哀。 可直到最后一刻才觉得,结局从来都不是最重要。 第六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5-28 第六十一章 草色青青忽自怜,浮生如梦亦如烟。 月落乌啼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 只记花开……不记年。 雨歇从睡梦中醒来,视线有一瞬间的混沌。她躺了一会儿,神思一丝一缕,慢慢回归到身体里,眼神所及之处,看到自己躺在花落轩的房间里头,帷幔被撩起别在床头两边的银质钩子上,阳光三三两两的照进来,一大半撒在她的床前,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雨歇躺了一会,心底渐渐清明起来,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温软,能够感觉到缓慢,但是平稳的跳动。 她捏紧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 她还没有死? 她原来……竟还没有死?! …… 雨歇觉得不可思议,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坐起身来,垂着头拉开衣衫,手指轻轻地触上去……那里有道浅浅的月牙弧度的痕迹,带着嫩嫩的粉色,很淡,几乎看不出来,但是它确实存在着,像是刻在皮肤上的一道烙印。 雨歇有些恍惚,如果不是这道突然多出来的伤痕,她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 …… 不过一觉之间,可是感觉世间已过去万年,物是人非了。她恍恍惚惚地这样感觉到。 …… 发生了什么事情?雨歇不紧不慢地回想。 是了,她记忆里最后剩下的便是自己的心被那个莫明其妙不知从哪个旮旯头窜出来的女人给挖走了。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当时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 难道,妖怪即便是被人挖心了,也可以不用死? “自然是要死的。”狐狸甩了甩毛绒绒的尾巴,坐在窗前。 雨歇一把扯回衣衫,按捺出杀人的冲动,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什么时候来的?!” “唔……”狐狸扒拉着爪子,艰难思索着回答:“这不好说……大概是昨天晚上便在了的。” “你看到了?”这话里杀气腾腾。 狐狸却恍若未查,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好奇地反问:“雨歇指的是什么呢?人家看了很多东西,不知道雨歇具体说的是哪一样?” 雨歇本不欲与它纠缠了,却听狐狸突然恍然大悟道:“是指你一醒来就猥亵地自摸胸口这件事么?哎呀,你放心了,人家同你这样的关系,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雨歇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一个枕头便砸了过去:“滚!” 狐狸当然是不会滚的,微微一侧身,便躲开了那枕头,嘴里继续犯贱:“雨歇这是为何呢?人家又没有嫌弃你,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其实你的身材还是不错的啦,虽然长得一般……如果你要人家负责的话,人家也不是不可以的……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气得牙根发麻,无患刀在体内嗡嗡作响,想要破体而出,替天行道宰了它。 狐狸突然镇定下来,“你伤刚好,还是别动武了。”它眯起眸子:“补好这颗心可不容易,若是毁了的话,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你那师傅,怕是要伤心了。” 雨歇也沉默。 如果你这只两面三刀的死狐狸能够一直那么正经说话的话,她还需要被气得想要动武么?! 她心情不美妙,说话的语气自然也美妙不到哪里去,“你来我这儿做什么?”一开口便有那么点逐客的意思在。 好吧,她是越发地不待见狐狸了! 多数时候她都在怀疑,当初自己到底是怎样猪油蒙心,竟然会和着狐狸走得那般近? 仔细想想,好像根本就没有那段过程,莫明其妙就自然熟了! 浑蛋! 如果它不是司命辛君,如果不是因为它和师傅……她真想一刀砍了它! 狐狸只是优哉游哉地顺顺毛发,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雨歇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么?” 雨歇很不给面子,不理它。 狐狸突然不怀好意地笑道:“喔,人家错了,应该是这样问的……雨歇可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年了?” 雨歇呆滞:“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雨歇瞪它:“说不说?!” 狐狸矫情地一捂脸,“不说不说……谁让你嫌弃人家,人家告诉一头猪都不会告诉你的!” 雨歇:“……” 狐狸好奇地看着她翻身下床,穿鞋出门,问道:“雨歇不想知道了么?” 雨歇连头都懒得回,径自出了远门,远远甩下一句:“你还是告诉猪去吧。” 狐狸倚在床前,眯起了琥珀色的眸子,半晌才轻轻“啧”了一声:“好心没好报呢。” 它优雅地跳下窗,迈出两步狐步,突然记起了那条白蛇已经陷入沉睡,便是去了,也照样没意思。不由握着爪子叹气:“是非什么的,那是越来越少了……真真是无趣。” 雨歇一路想,一路走。方才狐狸的那一番话,若说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相处了几年,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便是不能彻底分辨,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狐狸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那她真的睡了几年?! 这原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厉害一些的时候,她睡个几百年几千年也不成什么问题。但是……如今却是情况特殊。被剜心之前,她清晰地记得离西天之行,只剩下区区三年。她若是一梦之间,将那段时间睡过了……那岂不是很囧? 脚步一顿。 雨歇茫然停下,指尖摸上自己心脏的位置。她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为什么会这样担心?若她将那过程睡过去了,直接迎接一个结果,那岂不是更省心省事?有她在与没她在,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有了她,说不定还会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她又何必……又何必如此执着? 还是说,她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等抬起头,入目便看到不远处一簇修竹边修身站着一个青色的人影,身姿挺立,面容如玉。他神色平和,静静地站在那处,一动不动,已不知站了多久。若是她没有看到,又会站多久? 雨歇一怔,轻轻唤出口:“师傅……” “伤口好些了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 雨歇默默地点头:“好些了。” “可还疼?” 雨歇摇头,涩涩道:“不疼。”除了初初剜心时,还有几分麻木的疼痛,到后来,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妖怪的心,才是真正的神思所聚,情感所在之地。 潇若一步一步走过来,停在她半步开外,伸出手……雨歇看着那只手,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愣。他眼里一黯,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收回了手,收进青色衣袖中,一字一句轻声交待她:“你伤得很严重,月前方才长好,切勿沾水。平日里若是不舒适了,便用净身咒吧。阿玥有教过你,想必你也知晓。若是真想要沐浴,也当避开那处才可。若是可以,近半年来不要动用灵力,无患也不能用……万不能损耗过度,累到自己。”他从袖中取出一颗碧幽幽的珠子,递到她手中,“好好收着,关键时刻,它能护你。日后……你自己当心,毋再如此莽撞,莫要再被伤到。” 雨歇垂头,“我知道,师傅放心。” 他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他从来都知道。 如今这样的局面,雨歇不是没有过怨恨的,就算她是妖怪,没办法拥有人类那样深刻的感情,她也曾怨过。她曾那么深那么深地怨过司命,怨过自己,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是最后呢,最后她才知道这命运安排得太过巧妙无情,她谁都不能怨,谁都怨不了。 时光从来无法倒流。 事已至此,那就这样吧。按着设定好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最终走到终将发生的命途上。不再试图反抗,也不会再觉得那么的累。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那珠子带着点余温,色泽很正,衬着雨歇白嫩嫩的手心,很是好看。 雨歇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那一刹那似乎有很多东西涌上了心头,她想要抓住,却什么都抓不到,回头一望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她直觉丢了什么东西,可偏偏想不起来了。 一只温暖的手附上她的额头,声音如同珠玉:“可是还在头疼?” 雨歇想要躲开,却最终没有躲开,直愣愣地任师傅为她按入静心咒。 “闭上眼,记住咒法。” 雨歇乖顺地闭上眼睛,听那法诀一字一顿的印入心头。 “日后若是觉得不适,便用它吧。” 雨歇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空茫渐去,心里平静了下来,好像被冷水浇过似的,原本的情绪统统消了下去……她却越发觉得失落。 良久,她轻轻嗯了一声,道:“师傅,我不疼了。” 额上的手于是收回。 “去吧。” 雨歇于是顺从地点头应是。一步一步,笑着离开,临到拐弯,她脚步一顿,从一片繁花之中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处,面色平静,眼神幽深,如一簇修长美好的青竹,立在天地之间。雨歇颔首,低声道:“师傅,不用再担心我。日后,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r 师傅,我无怨了。 第六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5-29 第六十二章 雨歇进城时,一道道目光就全部粘在了她的身上,目光中有好奇,探究,直把雨歇看得头皮发紧。 她这回偷了一次懒,只因为发现师傅送的那珠子有妙用,将它用在腾云术上可以事半功倍。可以偷懒的好事,雨歇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是以便发挥了它的十二分功效,一路腾云直追玄奘。只除了在狮驼岭停了一停,便再也没有歇过脚。 说实在,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到底睡了多少年这事,问狐狸是绝对得不出答案的,她也不愿去问师傅。原本还想找阿玥,但是他刚好出去采药了……真是不巧。 她都很久没有见过阿玥了啊! 不管玄奘到底有没有到雷音寺,有没有成佛,她都得去看一次。 仅仅只是一次,也算为她这些年的努力划上一个句号。 她还有些事情没有放下,断然是不能在这种时刻停下来的。狮驼岭的事情有些蹊跷,可是究竟蹊跷在什么地方,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在心底隐隐觉得不那么对劲。她当年是为金蝉子最后的残魂去了那里的,结果……结果就不了了之了。 真是让人苦闷不已。 当年被剜心的那一瞬间,她虽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进行了绝地反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点。没有了那颗心,她的身体僵化得比谁都要快,即便是想要宰了那女的,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可记得那女人没死!她想要杀玄奘,留着绝对是个祸害。玄奘肉体凡胎,而她已经入了魔道,便是身受重伤,定然是敌不过的。也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鹏鸟有没有追过来?孙悟空他们到底有没有及时赶回来?玄奘究竟有没有聚全魂魄?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压在她的心头,若是不逐个击破,她怕是一辈子都很难安心。 哪怕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她也非去不可。 她赶路赶得急,基本没有下地,自然也就没有仔细留意下界的风景。等到她终于跳下云端,入了那城池,看到的却是……一群非常具有异域风情的男男女女。 司命没有骗她,她大概,真的是睡了许久……久到,他们已经入了雷音寺脚下。 街上很是热闹,男男女女在整洁的街道上来来往往。这里的男子肤色略有些偏黑,大多穿着白衣,上身是一件长衫的款式,包着头巾,腰间或是穿着同材质的衬裤,或是干脆用一块三四米长的丝质布料围着,下垂至膝盖,有的则是垂至脚背。 女子则穿着颜色亮丽浓艳的纱丽,有的脖颈间披着纱巾,有点则是纱巾覆面,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分外妖娆。 远远可以看到城池正中心高大白色圆顶的建筑物,还有高大笔直的没有多少枝桠的树木。 雨歇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没有多少吃惊,只是觉得有些恼。 被人看久了,确实是着恼。她知道自己的出现确实是有些突兀,服饰还好说,虽然她穿着大唐女子们穿着的襦裙服,但是胜在色彩艳丽,放在人堆里也没有特别的违和感。但是长相的话,还真是让人无力。这些人高鼻大眼,早就不是中原人的长法了。 而她这副素面朝天小家碧玉乍然出现在这里,其效果不亚于大街上突然跑出一只猩猩来。对他们这群外国人来说,雨歇此刻才是他们眼中正宗的外国人。 虽然那些行人的眼神大多是好奇的,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小透明,还真的不大习惯别人这么“欣赏”她。她按捺了半天,拐进了一条人少的街道上,捏了一个诀,身上的襦裙服寸寸消褪,变作了水蓝色纱丽服的模样。她懒得将自己的外貌也变化,既浪费妖力又容易被那些厉害的角色发现端倪,便扯过那多余的纱料盖住自己的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觉得差不多了,她才出了那小道一头扎进人群里,跟着星月菩提的感应快步走去。 那街上很是热闹,比她方才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热闹得多。 雨歇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方式,正想转身躲开,不料那人群几乎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很快将她围了起来。雨歇无言地被堵在人堆中,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走,挤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才觉得有些后悔。正想着反正人多,也不会有人注意她,要不施个法术走开算了,便听到人群前方传来几声男人雄浑的呼喝之声,整齐划一得很,接下来便是铜鼓之声从远处传来,人群几乎是一瞬间沸腾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很激动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雨歇立刻走掉的心思立马淡去了一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抬起头,便看到远远的城门之中,一支威严的队伍出来,队伍前方列阵的士兵长得很是高大,执着盾和矛,从雨歇眼前不疾不徐地走过。 这阵势,貌似是巡游什么的了。 雨歇这样想,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活了那么多年,皇帝什么的,她见的还少么?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么!有什么好稀奇的。她两个鼻子的都见过不少呢。 甩甩脑袋,她抬起手打算捏诀。身后却被人推了一把,雨歇猝不及防,手一松,一头向前栽去,撞在了前面那人的背上。那人是个中年的男子,长得很是魁梧,鼻下蓄着两撇胡子,下巴处则长满了大胡子。他被这么一撞,也是一个踉跄,有些恼,回头正想指责,却见身后正是一个一身蓝色纱丽,蒙着面目的姑娘,怯生生的,一双形状美好的眼睛里有盈盈的歉疚。 被这么一看,那人心顿时软了,一肚子火气瞬间消散了个干净。还向旁边侧了一侧,用自己魁梧的身体为雨歇撑出了一小片天地,让雨歇能稍微舒服一些,不被挤到。 雨歇本来只是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惹麻烦而已,这才装出一副愧疚的模样。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份善意的对待,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只是这么一来,要不要在他的注目之下玩消失,倒成了一个小小的问题。雨歇沉吟了。 人群再次炸了锅,这回是真正的热闹了一把,热闹得雨歇的耳膜差点没有被震破,连她旁边那个魁梧的男人都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暴起,鼓起来的肌肉抖啊抖。 雨歇这才觉得有些奇怪,若说是巡游的话……究竟该是怎样的人出来巡游,才能让这些人激动到这个模样? 她伸长脖子,便看到队伍中间走来一头巨大的大象,像座小山似的,鼻子一甩一甩,露出嘴边两根白色的象牙。 雨歇眼睛瞬间发亮……象肉可是个好东西啊!她以前住在皇宫里的时候无意之间听说了象拔这种物什,本是想要尝一尝的,结果那最后一条象拔鱼竟然被一只狸猫给叼走了。那厨子便用了象鼻子假充了一下,感觉虽然有那么些奇怪,但是那花雕得很漂亮,味道也很是不错,至少她到现在还有些怀念。可惜这玩意实在是个稀罕货,很是少见,若真是得了也是用来赏玩的,而不是用来吃的! 那象虽无灵根,但也有点灵性,对这种危险的感知度很高。似乎察觉到了窥伺的目光,长长的鼻子向上一甩,惧怕地嘶鸣了一声。 雨歇很兴奋,眼睛更亮,就差没有扑上去咬它一口。 大象越发躁动不安,脚步都有些乱。 …… 一双漂亮的手抚上大象的脑袋,那象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多事!她喜欢看猎物惊慌失措的样子!那样会让她很兴奋。 雨歇有些不爽,这才抽出一点时间去看那象背上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很是高挑的女子,身形很是丰腴,穿着一袭水红的纱丽,露出两截白嫩手臂,臂上戴着精美的镯子,脚上系着两串金铃铛。她的面庞被那轻纱覆住,露在外头的眼睛很是深邃浓艳,整个人像是水墨画中的一抹丽色。 看得出是个美女! 雨歇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表情终于回复正经。 这个女子身上……有妖气! 雨歇并没有看城门上名称的习惯,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那龙飞凤舞的字她是看不懂的。她活了太久了,每个年代的文字和语言习惯都是不一样的,她即便再能学,也挡不住时代变迁,何况学得越多,就越混乱……后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不学了。 是以她大概只是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却无法具体得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也因此,她无法一下子就确定这个妖怪的身份……额,是妖怪吧。 雨歇一开始一心关注那只看起来味道很是不错的大象,是忽略那妖怪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是猎者具有天生的敏锐度,便是再怎么出神,她也没道理将这只同类忽略得那么彻底……究其真正的原因……雨歇只能说,这只妖怪的妖气太弱了。 身为一只妖怪,却没有多少妖气……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原因。 要么就是它太弱了,连妖气都凝聚不起来;要么就是它太强了,已经能够将妖气收敛干净;要么就是它运气好,专门弄来了这方面的法宝;再不然就干脆是它长期依附的那个人身上没有妖气,而且还很强大,久而久之,就将它的气息给盖下去了。 雨歇只能学想到这四种可能……也不知面前这个妖怪究竟是哪一种? 当然,如果她在未来的几天里有本事跟那妖怪成为敌人的话,她希望是第三种。其他几种可能无疑都是不小的麻烦。 第六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5-30 第六十三章 眼前这个妖怪显然是身份不凡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在这个异域之地,有着高贵身份的母妖怪……雨歇在脑中仔细一搜索,貌似真的不多啊!这一路下来,大多数的妖怪都是野妖怪来着。 雨歇拍拍旁边那个魁梧大叔,轻声问道:“那个女的好漂亮,她是谁?” 那男人有些吃惊,似乎她问出了什么白痴的问题。“你不知道?” 雨歇两手一摊装无辜。 那男人顿时无奈,答道:“那可是我朝的公主,当今君主最疼爱的明珠,今日出来选驸马的。” 雨歇垂着脑袋眨眨眼,公主啊……难怪这么大的气派。 那公主像是有了什么感应似的,突然便瞧向了雨歇,嫣然一笑。雨歇虽然看不到她面纱下的脸,却不知为什么,清晰地感觉到她笑了。 她有些发傻,莫不是被发现了? 这样想着,便见那公主突然抬起手中精巧的弓箭,取出一枚系着红绸的箭,朝着雨歇所在的方向,利落地搭弓射出,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分外潇洒。民众发出一片震天的欢呼……雨歇则是懵了,这是要,杀妖灭口么? 她要不要告诉她,其实用这种小儿科一样的箭来射妖怪,真的是射不死的啊! 雨歇眯起眼睛,等着那箭射过来……那箭矢确实是射过来了,只是却是堪堪擦过她的头顶,射向身后。“噗”的一声,便消散了。 高呼声响起。 雨歇讶然回头,却见她身后五米开外,隔着人群,那人安静地站在那里。那箭矢恰恰射到他头上的毗卢帽中,周边人的面上或有惊艳,或有艳羡,或有诧异,或有好奇,而他面上无波无澜,不喜不怒,恍若一切皆与自己无关。 玄奘…… 还是金蝉子? 雨歇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他的目光淡淡地看过来,雨歇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子有点不稳。那魁梧的男人连忙托了她一把,“小心!” 雨歇颔首致谢,却不说话。只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触到面上的布料时,她才想起自己是戴了面纱的,顿时觉得放心了许多。她裹得这么严严实实的,除了一双眼睛,脸上就没露出一点多余的皮肤来,应该是不会被认出来的吧? 那队伍已经停下来了,人群变得很安静,个个屏住呼吸。 穿着华丽的公主动作优雅地下了象背,带着一支士兵排开群众走了过来……雨歇属于被排开的群众队伍里。她很合作,秉持着能不惹麻烦就绝对不惹麻烦的想法,乖乖地走到了一边,又觉得不安全,便又趁此排开群众钻回了角落里。 等她回身的时候,便看到玄奘已经被他们恭恭敬敬地迎上了车,队伍掉了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转回了皇城之中。 她神色复杂地望着那香车上的身影,所以说……玄奘他是被选中当驸马去了么?别的女子都是抛绣球,她倒是强悍,直接是看上哪个射哪个……真真是极有风范! 西游之行,果然是艳遇与风险同在。 对玄奘来说,这样的艳遇……除了贞操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威胁之外,其实生命是无虞的。 那她要不要插手? 雨歇左右思量,还是决定不再插手。老实说,她感觉自己在这一行之中已经捣了许多乱了,其实原本西游的流程多简单,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针对大妖怪的,具体就是出来妖怪,掳走玄奘,悟空打妖怪,八戒悟净旁边助威,偶尔搭一把手,妖怪败北,拿出宝物,悟空不敌,前去天庭找帮手……另一个流程则是针对小妖怪的,悟空正要一棒子打死一窝妖怪,突然出现一堆神仙,赶得及的就求情,赶不及的就作罢。 跟闹着玩似的! 而她的出现绝对是个异数,明显打乱了这个流程。也因此,连累得有那么些神仙赚不到功德了,心里当然会很郁闷。雨歇心有戚戚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给看不下去,嫌她正经妖怪不做,专去管那些不搭尬的闲事,暗地里一刀咔嚓掉。 雨歇选择不插手,作一副壁上观。 但是既然来了,不把戏看个彻底,确实是有些亏。 雨歇什么都爱吃,就是不爱吃亏。 这里已经算是佛教起源之地,异域风情浓厚的很,雨歇并不时常来这种地方,这些年她走的路虽多,但大多数地方却是未经开化过的。高山流水,飞流瀑布,大漠黄沙,落日夕阳已经看了不少,再壮观的风景她也无动于衷了。这样与众不同的景色却很博眼球。 她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不管了,那便是真的不管了。既然不管,她也没必要跟得那么紧……即便没有她插手,玄奘定然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雨歇踱着步子,跟着人群一同散去,慢悠悠行走在这异国的街道上。除了因为公主招驸马而聚集了许多人之外,其他地方人虽多,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找人问了路,得知这里竟是天竺国,而国中最热闹的一条街无疑便是东市街,那是接待来往的商贩的,商铺林立,算是这里最繁华的地方。而且,离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也不远。 雨歇想了想,便顺着那人指的路去了东市街,一路上顺便买了个甩饼啃啃。可惜是素的,不符合她的审美,没啃多时,便觉得索然无味,随手扔在了一边。 又行了约莫一刻钟左右。 她本是四处乱晃,完全没有目的性,不料却晃进了一处小巷中,安静得很。她本想停下来歇歇脚,抬眼便看到前方一条街的拐弯处有一圈人,围着两只不大的小象指指点点,一个穿着灰白色衣衫戴着黄色头巾的中年男子陪着笑脸,大概是象的主人。距离有些远,但是雨歇的视力好,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对大象颇有些兴趣,正想凑过去瞧瞧,刚行了两步便斜眼看到一侧窜出一个庞大的身影来,全身上下都裹着纱布,尤其是一张脸被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长相。他竟像是没长眼似的,一门心思往她身上撞过来。雨歇的第一反应是快速避开,却突然意动了一下,觉得那人身上的气息有点熟悉,她就顿了那么一顿,那人已经直直撞了上来。 “砰!” 那种冲击力……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雨歇一侧肩膀疼得发麻,大概……大概就像是躺平了被十来只排排站的大象依次踩过吧。 雨歇猝然跌倒在地上,手肘先着了地。这里意外的整洁,地上特意铺上了鹅卵石,凹凸不平。雨歇那手是裸露在外的,连点纱都没裹着,直接碰在地上的结果自然是万分惨痛。 她“嗷”了一声,差点没立刻哭出来。 那迟钝又莽撞的大个子在撞上她的一刹那,也懵了。等雨歇摔倒在地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扶她:“施主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伤到没?老猪我不是故意的……” 哎?! 雨歇龇牙咧嘴地回头,瞪着他:“八戒?” 那人也愣,“你怎么知道老猪的法讳?” “原来,竟真是你。”雨歇顿时哭笑不得,她就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般莽撞的人呢!她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你怎么穿成这样啊?怎么包得比人家姑娘家还严实?” 八戒讪讪:“老猪是打算入那皇宫拿通关文牒,这不是怕吓着人么,将头脸缠起来也好一点。” “喔……”雨歇表示了解,又问:“孙悟空呢?” 八戒摩拳擦掌,显得有些兴奋:“我们原本住在这会同馆驿里,今日个师傅他老人家得见圣面,猴哥他也跟着一起去了,我们原本也要进去的,不过还是先来拿了行李要紧。” 雨歇一愣:“你们?” “是啊,里头还有沙师弟和小白龙呢。” “……你竟然跟到这里来了。”阴沉的声音响起。“真是死性不改!” 说曹操,曹操便到! 雨歇抬头,便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边,斜斜地盯着她。几年不见,那张颇为秀丽的面孔更加阴沉,整个人身上阴气森森的……越发得不像一个和尚。 这些年打小怪兽打多了,所以连带着自己都变异了么? “沙师弟,你来了啊!行李收拾完了么?”八戒继续犯二,眨巴着一双纯洁的小眼睛,“沙师弟你认识这位施主么?她看起来跟我们好熟的样子哎!” 雨歇:“……” 沙悟净:“……” 八戒啊……敢情你刚才跟她热聊了那么久,却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么?! 作为一头猪,你真的是呆萌过头了啊!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现在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修成正果,你再怎么勾引我师傅,他也定不会为你所惑。” 雨歇:“……你想太多了!” 沙悟净冷哼一声,眼里嘲弄的意味很是明显:“你是做贼心虚了么?怎么,敢做不敢认?” 雨歇噎了噎,她就想不明白了,难道她真的就这么和沙悟净犯冲?否则明明她什么都没错,他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呢? 她推了推八戒,示意自己要起来。八戒乖乖地伸手扶她,雨歇毫不客气,借着他的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她刚站稳,八戒突然放开了手,像是被火烧到了似的,十分局促地背过身去。雨歇疑惑了:“怎么了?” 八戒支支吾吾不敢答。 她看向沙悟净,沙悟净白净的脸上也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骂道:“妖女!” 够了喔!一口一个妖女叫着多难听啊!忍耐那是有极限的! 雨歇有些恼:“你个卷帘子的,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往日听了卷帘子这种话,他非得上来跟她拼命不可,今日却分外诡异,只是瞪着她,脸上却烧得愈发厉害,到最后也不过憋出一句模棱两可的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的话:“你这个有脸没皮的妖女!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竟敢……” “你这个有脸没皮的妖女!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竟敢……” “怎样?我怎么了?”雨歇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一脸疑惑,真诚地求解。 “……无耻!”沙悟净不理她了,红着一张脸便转身进了门。 八戒如梦初醒,连叫着:“沙师弟等等老猪!”便也跟着跑了进去。 雨歇一脸莫名其妙留在原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并没觉得有多少不妥。她的法力还算是不错的,变化自然是没有出什么问题,看沙悟净那表情,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莫非是变化出错,当街裸奔了? 可实际上,她身上依旧是裹得严严实实,该露的地方都没怎么露,不该露的地方更是丝毫没露出一条缝来。穿着打扮完全是仿着当地姑娘们的,完全没有一点要去追求标新立异与众不同什么的……额,雨歇顿住,脑中灵光一闪,她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方才跌坐在地上的时候纱丽盖住了身体,他们还看不清,等她站起来就可以看到她一侧肩膀是裸露着的了。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条胳膊,所提她被那沙悟净一脸娇羞地骂作无耻了? 可是……这其实很正常的不是么?这里的姑娘都是这么穿的啊……不就是露个肩膀么?大唐的襦裙服也没见得保守到哪里去,半边胸都露在外头呢……更别说西游路上那一个接着一个花枝招展风骚入骨的母妖怪了。哪个不是风凉上镜,更有甚者可还是全裸出境的呢! 装什么装啊! 别以为她不知道你们两个没见过裸女!当年是谁偷看蜘蛛精洗澡的?是谁看得津津有味的?那个时候怎么一点都没有害羞啊!她可记着呢! 哼! 经这么一事,再看那卖大象的地方,雨歇反倒没什么兴趣了……那两只小象太娇弱,根本不够她塞牙缝的。即便是偷过来烤了,也不过是勉强吃一顿罢了。再说了,她从来没有自己动手烤过大象,也不知道大象烤着好不好吃? 万一烤着不好吃,那可怎么办?多浪费啊! 她耸耸肩膀,背着手慢悠悠地出了街道,向着皇宫的方向踱了过去。 玩也玩够了,现在无事,还不如去看看玄奘那边,倒也不错。 至于八戒他们,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们合作什么的,还是个管个的比较好。她独立惯了,并不希望有个人牵扯着,别说她今日个并不打算去帮忙,便真是要出手帮忙了,也不会要跟他们一起去做。 妖性使然呢。 第六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6-01 第六十四章 雨歇入了皇宫,一眼便看到满目繁华。早在外头她便已经听说当今的掌权的怡宗皇帝爱山水花卉,这当政的二十八年里搜罗了不少珍奇玩意,并不怎么关心朝中的事情,是个荒唐的。想来也是,竟然会纵容公主当街选驸马,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左看看,又看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代圣君会做的事情。 而在他的统治下,竟然国泰民安,没有出现什么叛乱,也没什么妖邪,只能说这皇帝的运气委实是太好了。当然,也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地利优势什么的,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佛祖脚下,实在是很难发生妖孽横行的情况。 穿过几道城墙,经过四五个个亭台,顺着宫内的河流约走了半个时辰。 雨歇举目四望,蓦然发现已是径铺彩石,槛凿雕栏。 此处大概是御花园。 夭桃迷翡翠,嫩柳闪黄鹂。步觉幽香来袖满,行沾清味上衣多。凤台龙沼,竹阁松轩。凤台之上,吹箫引凤来仪;龙沼之间,养鱼化龙而去。竹阁有诗,费尽推敲裁白雪;松轩文集,考成珠玉注青编。 假山拳石翠,曲水碧波深。牡丹亭,蔷薇架,迭锦铺绒;茉藜槛,海棠畦,堆霞砌玉。芍药异香,蜀葵奇艳。白梨红杏斗芳菲,紫蕙金萱争烂熳。 满园娇媚逞光辉。 漂亮是漂亮,但也真真是……奢靡非常。可以见得这样的景致都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雨歇为妖已久,对钱早就没了概念,但是还是觉得有点隐隐约约的蛋疼。她原本觉得狮驼国的芍药花园子已经很夸张了,见到这里,才知道自己果然还是见识短浅了一点……还不是一点点的短浅。 现在当皇帝的,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知道享受。想那早千把年前的皇帝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虽然有权利,但是实际的生活条件可没什么特别的改善,主要是硬件设施跟不上。 今时果真不同往日。 她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老了啊! 老远便听到了歌吟之声,丝竹管弦声声绕耳,起先还听不太清,越是过去,便也愈发清晰。雨歇循着歌声化烟而去,一路分花拂柳,钻入了御花园深处。穿过留春亭,遥遥便见到不远处的华夷阁中坐着几个人,玄奘一身锦斓袈裟,赫然在其中,甚是显眼。只一眼,雨歇便看到了他。 坐在上首包着金色头巾,大腹便便满脸富态的那一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国王。旁边列坐的极为也是一身华贵,看得出是位极人臣。而站在一边端茶递水,摇扇伺候的都是穿着粉色纱丽的美貌宫女,环肥燕瘦各有之,都是高鼻大眼,五官立体,眼睛深邃,两颊上匀称地抹着薄薄的一层桃花色。 雨歇凑上前去,刚到门口,便听到那老国王说道:“这屏上的四景题咏皆是我朝翰林名士之诗,朕见圣僧一直瞧着这诗,想必是喜玩诗中之味,心定善于吟哦,如不吝珠玉,请依韵各和一首如何?” 这话里倒是没什么恶意。 雨歇听见了,也好奇,顺着那些人的眼光看过去,果然见到了那老国王口中的四景。那四景极其显眼,画在墙壁上挂着的四面金屏上,从左到右分别为春夏秋冬。金屏极大,几乎占满了整座华夷阁,让人不注意都难。她方才一瞥之间便转去看了玄奘,加上本身便不是附庸风雅的妖怪,是以也就没怎么挂在心上。 如今听了这话,雨歇凝眸,细细扫了扫。 春屏上绘着一幅万物复苏的景色,上头题着一首七言绝句:“周天一气转洪钧,大地熙熙万象新。桃李争妍花烂熳,燕来画栋迭香尘。” 有些熟,雨歇侧着脑袋想了想,低低“喔”了一声,记起这正是方才那些歌姬吟唱的诗词。她可是一路听过来的,就算没记下,好歹也混了个耳熟。 看来这老国王虽然没有恶意,却也是有意卖弄的。 雨歇对这诗词半懂不懂,不求甚解,也不纠结,转向下一篇。 这夏景图上则是草长莺飞,一派热热闹闹的蝶恋花,上题:“熏风拂拂思迟迟,宫院榴葵映日辉。玉笛音调惊午梦,芰荷香散到庭帏。” 感觉比春景图上还要深一些,雨歇只觉得两眼发花,这货写得太矫揉太造作了。 秋景图上是:“金井梧桐一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燕知社日辞巢去,雁折芦花过别乡。” 诗虽不懂,但看到那栩栩如生的残菊图,雨歇还是眯起了眼睛作深思状。 最后一幅冬景图上是:“天雨飞云暗淡寒,朔风吹雪积千山。深宫自有红炉暖,报道梅开玉满栏。” 雨歇看完摊手,什么翰林名士,写的东西毫无内涵啊! 要她写,那春景图上必须得是春江水暖鸭先知! 好吧,她不嘴硬,她承认,可能是她没文化。 雨歇勉强认得那字,但若深究下去,则是完全不成了的,更别说和诗……那么她教出来的玄奘能做这种文雅的事情么? 这还真说不准。 虽说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但是她这蓝的起点太低,恐怕那青再怎么青,也青不到哪里去。 她还不是很确定,耳中突然传来玄奘清淡低沉的声音:“日暖冰消大地钧。” 雨歇一愣。 国王则是大喜,立即召来侍卫官,吩咐下去:“快去取来文房四宝,请圣僧和完录下,待朕缓缓品味之。” 侍卫官领旨去办,不一会儿便拿来了笔墨纸砚,研好墨,用狼毫一蘸,递给玄奘。玄奘也不推辞,起身接过狼毫,平静地在那宣纸之上题下诗句。他写得极快,神色沉静如水,整个人丝毫没有被这些笙乐所影响,雨歇伸长脖子瞅了一眼,看到上头的字体龙飞凤舞,像是画一般,分外好看。 她虽不识货,但也知道那是极好的。瞧这些人的表情,雨歇想,大概是比那屏上的要好许多。 玄奘搁下狼毫,雨歇正看到那最后一句是:“袖手高歌倚翠栏。”她品了品,终于承认自己果然不是一只有文化的妖怪,完全没有什么感触。失望地抬头,恰看进了玄奘深邃的双眸之中。 那眸中藏着一个深潭,无声地将人的灵魂拽下去。 雨歇呆滞了一晌,有些茫然无措。现在的她可是用了法术隐身的,凡人应当是看不到的才是……怎么她竟有一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玄奘淡淡地收回了眼光。 雨歇还要再看,便见那大腹便便的国王凑了过来,拿起玄奘的冬景诗念道:“瑞雪初晴气味寒,奇峰巧石玉团山。炉烧兽炭煨酥酪,袖手高歌倚翠栏。”念罢,他大喜,称唱道:“好个袖手高歌倚翠栏!圣僧果然是好诗才!朕的翰林名士竟都比之不及。” 玄奘一脸淡然:“陛下谬赞。” 目光却似有还无地瞥向她的方向,似有还无,捉摸不清。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侃侃而谈,饮酒作乐,玄奘坐在一边,既不十分冷淡,也没有怎么附和,全然是一副置身世外的模样。那老国王确实是个爱风流的人物,便是玄奘这般模样,也没有介怀,反而是高兴得很。中途时,一个正台阴阳官前来奏道:“陛下,婚期卜出来了。正在本年本月十二日。壬子辰良,周堂通利,宜配婚姻。” 国王很是高兴,“圣僧乃是高人也,朕愿以一国之富,为公主招下你这位驸马。” 这一番话下来,在场的人顿时不淡定了,不知有多少人嫉妒得吐血,几人蛋疼几人伤!一国之富啊!不但可以娶个天仙般的美人回家暖被窝,还倒送一个国家啊!一个国家啊一个国家!不是一个村子,也不是一个镇子,是一个国家啊!这是什么样的概念?!这老国王分明已经是属意让玄奘当下一任的国王了! 雨歇也很惊叹。这些年见了不少人……但是这么大方的,却还是第一次。这才几首诗的功夫,就把身家性命统统送出去了……实在是大方啊! 喔……当年西梁国的女王倒也是如此。可是一来,雨歇没有亲眼见到,就做不得数;二来,人家那是女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个道理雨歇还是非常明白的。把国家送给自家男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把国家送给自家女婿,那就太神奇了。这中间的亲疏关系不用去想就是立显呢。 玄奘面上无甚表情,不卑不亢,没有大悲,也无大喜,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贫僧乃是出家异教之人,怎敢与玉叶金枝为偶?望陛下收回成命。” 这句话说出不亚于晴天霹雳,在场许多人都被劈到了,不敢相信这个和尚竟然这般直接地拒绝了他们的国王。 雨歇也是目瞪口呆。就算是身为妖怪的她,若是有个人愿意倾国以聘,且不管是真是假,可信不可信,这番话确实是足够动听的。她道行太低,出现个星星眼什么的,也实属正常。雨歇有点怀疑,莫不是和尚当久了,装模作样着就成了面瘫?出家人四大皆空,无悲无喜,面上也就没有大起大落。久而久之,难道真的忘记了喜怒哀乐?不应该啊!他也没老到那种地步吧。 国王见此,非但不恼,愈加欢喜。更加笃定遇见了个高人,笑得更欢。“圣僧果真是世外高人也!朕今日决定必然不错。圣僧不必再推辞,等入夜之后朕在御花园中设宴,召小女前来一见,等那时圣僧再做决定也不迟。” 看得出来他对自家女儿很是自信啊! 老大都这么决定了,做下属的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又是一番恭贺之声。赞赏玄奘乃是人中龙凤,大运亨通,也赞赏国王慧眼识珠。 玄奘面上越发平静,仿佛那要成亲的不是他本人似的。他坐在那里,双脚踏着凡尘,在众人之中,可是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别人笑,看着别人叹,喜怒哀乐,皆与他无关。 那不是悲悯! 雨歇诧异地抬头打量,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玄奘托起茶杯,双唇轻抿,呷了一口茶水。眉眼淡淡垂下,唇角却微微扯起了一个似有还无的清浅弧度。 再下去便没什么意思了,雨歇对这些表里不一的祝贺毫无兴趣,利落走人,直到出了老远,还能感觉到停留在身上那如有实质的目光。 今天怎么尽出错觉? 雨歇很惶恐。 第六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6-02 第六十五章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啊!不要……” 耳中突然传来这样子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雨歇浑身一颤,差点一脚踩空,跌进河中,顿时就想入非非了。 “不要……你放开我!我不能走啊……”女子的挣扎之中带着微微的喘。 男人的声音却意外的好听,清泠得好似一汪清泉,能够安抚人心:“是不能,还是不想?” 多管闲事的人最容易英年早逝,这是血的教训。 可是在这皇宫内院里竟然会发生在这样邪恶的事情……雨歇实在是不能不好奇啊。她虽然是妖怪,但是有没有人规定妖怪就不能有好奇心!她不管闲事,连个脸都不冒出去,就看一下~看一下就走。这样安慰着自己,双脚已经自动地踏了出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好吧,她其实就是太闲太无聊了! 那争执声听着极近,实际上也近,但走起来却并没有那般近,中间隔了大片的花木,被花匠修理成迷宫的形状,里头七弯八绕的,走起来甚是费时间。 当然,那是人类的行法。 作为妖怪,雨歇自然不会真的乖乖去绕的。 她只是太闲,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了。 雨歇飞身穿过大片扶苏花木,行了约莫两三分钟,在一面红色的宫墙旁停下。她屏息听着,确定了那些暧昧的声音便是从这宫墙里头传来的。雨歇隐去身形,纵身跃上墙头,直追那声响而去,动作熟稔又轻巧,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不得不说,在这种方面,雨歇总是意外的有天赋。 这是一处华丽的宫殿,真的是无处不华丽,连那最角落的垫脚石都是汉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实在是极大的手笔,乍一看可真像个漂亮的金丝鸟笼子。好在却又处处透着温馨,冲散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院前的花木一丛一丛的,东边一簇,西边一丛,还放养了两只白兔,在花木之间蹿来蹿去,偶尔露出个小小的脑袋来……并不那么大气,甚至跟这宫殿有几分违和感,但很有那么几分小姑娘喜欢的那种天真烂漫的意味。 看得出是女眷住的……而且还是身份很不一般的女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果不是身份不一般的,光是这么糟蹋这座宫殿,怕是就该被拖出去砍了吧! 雨歇心里突了一突,不知怎么的,竟然起了两分退却的意思。不知怎么的,突然便觉得这热闹她恐怕是看不起的。 “走不走?”男人的声音里带了两分威胁的意味,听得出来是不高兴了。 雨歇一怔,连忙缠上梁柱,却没有进屋窥伺的打算。本来她就已经没了那窥伺的心情,这梁上君子的行径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雨歇苦笑,再也没有比她更冲动的家伙了。 走还是不走?现在走还是等会走? 这是一个问题。 雨歇沉吟。 那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尖声响起:“不走不走就是不走!”脾气比那男人还要大出几分,声音竟是越拔越高,“我在这里苦心经营了一年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终于要实现了,你却让我走!我像是那种有头没尾的人么?!我是么?你说我是么?!” 男人凉凉说道:“你本来就不是人。” 女子哑然。 男人继续打击她:“虽有尾巴,短得可以忽略不计。” 良久无声之后,女子发出高亢的尖叫:“吼吼吼吼……你瞧不起我!你就是瞧不起我!我不会原谅你的!就算我的尾巴短,但是你也不可以这么侮辱它!再短它也是有的!你还没有呢!哼!……总之要走你走好了,反正我是万万不会跟你一起走的!你走!你走!速度消失!……” 雨歇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尾巴什么的……啧。 她想,她终于确定了里头人的身份了。也因此,她一时之间反而犹豫了,要不要走呢?哎……纠结。 “想要同他成亲?”男人嘲弄地“嗯?”了一声,“莫不是假戏真做,看上他了?” 女子想要顶嘴:“我就是看上……” “你确定?” 女子瞬间蔫了:“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啦……” “不是很确定,是什么意思?” 女子暴躁地大叫:“好啦好啦我错了!我一点都不确定!一点都不确定好了吧!你真是的!最讨厌你这样子阴阳怪气了!” “嫌弃我?”尾音长长地拖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没有。” 男人满意地颔首:“没有就好。” 雨歇满脸黑线,如果这是偷情的话,未免是偷得太欢乐了一点。 女子还在抱怨,碎碎念:“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原来多温柔多可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了呢……” 男人大概是习惯了她的神经质,充耳不闻:“走吧。” “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去。” 女子一听,又不乐意了,各种耍赖:“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要回你自己回去,反正我是断断不会回去的!” 男人不说话,气氛瞬间冷凝下来。雨歇盘在外头的横梁之上都打了个哆嗦,这气压实在是低啊!话说,这位妖怪妹纸真的没有发现不对劲么?!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灵敏的人,甚至还有点迟钝……在见了这位妹纸之后,她再也不会产生那种荒唐的想法了。相比起来,她实在是太不迟钝太聪明了! 女子叫了一会,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弱弱地解释:“其实我也没有不想回家的,就是这个任务没有完成,不能回去……” 男人不搭话。 “阿常,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这么沉默怪吓人的,我胆子很小啊,你可别吓我。” 男人:“……” 女子突然惊叫了一声,想明白了:“啊,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雨歇都替那个男的掬把汗,姑娘,正解啊! 不料那姑娘又疑惑起来:“不应该啊,我没有说错话的啊。那你为什么要生气?”话末她还有几分怨怪,“真是的,年纪越大,你的脾气就越差,真不应该!” 雨歇:“……” 男人:“……” 那姑娘感慨:“人类就是善变啊!男人和女人都一样,搞不懂,搞不懂。” 雨歇差点一头从横梁上栽下来。这妞太强了!实在是太强了!要不是那男的说过她的尾巴很短的话,她几乎要认定她是猪精了。跟这样的妹纸相处久了,实在很难保持每天都心平气和的吧。 气氛实在是太不对劲,这姑娘终于是意识到他真的不高兴了,思索来思索去,一咬牙,委委屈屈地决定割地让权:“好吧……那等我和金蝉子拜完堂再回去好吧?父皇刚才派人来说了,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本月十二日,还有四天就好了。好不好?好不好?四天之后我绝对不多呆,把那个真公主给接回来,我们就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雨歇已经不忍再看,默默地别过头去。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自己要和别的男人拜堂成亲,这娃是秀逗了吧?除非那男人是个伪的,或者是像司命这种奇葩一样的存在,否则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男人几乎咬牙切齿:“你真看上他了?” 女子当即反驳:“你这是在污蔑我的人格!虽然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啦,我都没见到过这般好看的人……但是,我是那种轻浮的妖怪么?!当然不是了!” 男人挑眉:“我不好看?” 女子委委屈屈:“……好看。” “我同他谁更好看?” 这么幼稚的问题…… 女子更委屈了:“……不能比啊!你们压根不是一个长法。” 男人继续出言为难:“喔,那我非要比呢?” 她已经委屈得不能再委屈了:“……你好看。” “那为何非要与他成亲?” 这两者之间存在关系么? 女子嘟嘴:“其实这并不是我的意思啦!好啦好啦,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了,我心里瘆的慌。别看了别看了……我告诉你就是了~你不知道,我欠了辛君一个恩情,喏,就是关于你的,月宫要倒塌的那一次,是他通知我的,找你也是他告诉我的……身为一个有品格的妖仙,知恩图报什么的不为过吧。我只是帮他这一个忙,当作还恩而已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干什么这么看我?我都告诉你了啊……” 雨歇愣住了,她说的是星君?还是辛君? 男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用那狗屁恩情要挟你,逼你与别人成亲?”语气恶狠狠的,好像只有她说一声是,他就立刻去找辛君拼命。 女子吓了一跳:“哎呀,你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才没有要挟!是我自愿的啦。” 男人的表情有些扭曲:“与别人成亲也是你自愿的?!” 她答是的话,会不会死的很惨? 女子踌躇着:“你别钻死胡同啊!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成亲……只要有人拖住金蝉子就可以了。” “是么?”男子拽住她的手,“那好,我们现在便回去。” “哎……?我是说要有人拖住这个前提啊!” “你不用成亲了,自有人来替你。” 雨歇呆滞,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大好啊!她怎么感觉这么不妙呢?! 阿常从不说大话,女子于是好奇了:“你说谁来替我?” “自己看。” 铺天盖地的威胁气息破开门窗,迎面而至,雨歇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这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家伙竟然会有这么强悍的法力!她反手捏诀去格开直向脸上的攻击,两股法力展开对峙的局面,雨歇一时虽没有落败,但是虎口处也被震得彻底麻木。不等她想好怎么逃走,第二道攻击又悄无声息地席卷而来,这次却是冲向她的腰部。雨歇一惊,想要躲开,却根本没办法,这个时候退却分明就是找死!没算到这家伙竟是如此恶毒,亏她方才还对他表示了一下下同情! 匆忙之中,雨歇抽出一只手捏法诀设结界,那法诀不过念到一半,第二道攻击已经近在身前。雨歇终究是迟了一步,腰部一麻,便被他禁锢住了身子,硬生生拖了进去。 有没有搞错啊!她只是无辜的路人甲好不好?! “既然送上门来了,哪有不用的道理。”男人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雨歇抬眼,只看到一张妍丽非常的面孔,一双桃花眼微微斜起,带着点恣意的味道,整个人看起来雌雄莫辩。而他身边的一张素脸上满是纯洁,眨巴着占了面孔三分之一的大眼睛看着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兔子? 她还想再看,颈项边一凉,眼前便是一花。 “啊,真的是好大一只!” 晕厥过去之际,雨歇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评价,气得她差点醒过来想要一把掐死这傻妞。 对一个淑女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因为对方是雌性的缘故,她会加倍的不原谅的! 第六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6-03 第六十六章 雨歇是被两只兔子拱醒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醒来时,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少了那两只弄晕她的货。 额……这恐怕是最不正常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她现在还躺在晕过去之前的那宫殿里的话,她会觉得方才那一场就是一场梦。 因为实在是太没有真实感了。 这两只毛绒绒的白兔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的,一只在努力拱她的脸,还在她的嘴边嗅来嗅去,细细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有点潮潮的感觉。它那是一点兔子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活像只小型犬……雨歇翻了两个白眼,她难道长得像根肉骨头?嫌弃地拨开它,雨歇指尖一弹,将那兔子弹到一边去。兔子连打了几个滚,被翻得四脚朝天,露出一只毛茸茸软绵绵的小肚子。 另一只则在她身上蹦跶来蹦跶去,踩得她一身水红纱丽上都是小小的脚印子。她起身时,那兔子自然而来地落了下来,骨碌碌滚到她的腿上,好半天才爬起来,还是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样子。 雨歇嘴角一抽,顿时觉得自己作为大妖怪的尊严被侮辱了。 作为一只凶悍的肉食动物,周身的气压那绝对不会是友善的。那这几只小毛兔子究竟是肿么回事?难道不应该怕她么?还是它们分外的迟钝?这倒不是没可能。主人尚且如此,养的兔子恐怕也聪明不到哪里去。雨歇自认并不是那种纯洁善良的姑娘,也招不来这种不够塞牙缝的小动物。 那只被拨开的兔子又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雨歇不耐烦一次次拨开它,干脆提起它的脖子,与它大眼对小眼。 唔……还挺重,能吃一顿了。 雨歇这样想着。 兔子明显抖了抖,皮毛统统炸了起来。 “公主……” “呀……”一声惊呼。 雨歇抬头便看到两个粉色纱丽罩体的宫女进了来,看到她,一脸惊讶惊恐惊慌的表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雨歇这才觉得事情要糟,她一个外人出现在她们公主的宫殿里,这不是要糟,是什么?那现在怎么办?都被发现了,是要逃走?还是先灭口了再逃走? 雨歇眯起眼睛盯着她们,手上暗暗蓄力。 “公主,您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凉,万一病了怎么办?快起来。” 两个侍女的动作出奇地一致,小跑到她左右,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雨歇呆滞了一瞬,按兵不动。 “公主,您怎么了?还好吧?莫不是真的病了?阿蘅,快去宣太医来看看。” 雨歇这回是顾不得沉思,连忙拦住那个转身欲走的宫女,安抚道:“我无事,不需要那么麻烦。” 那个一直搀着她的宫女道:“那怎么可以?我听殿前伺候的姐姐们说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四日后便是婚礼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一点点的闪失!” 这侍女估计是有点地位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大胆。 雨歇心里复杂得不得了,各种挠墙打滚,面上愈发平静,只微微眯起了眼:“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 好吧,其实她们都不是公主……真正的公主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头里呆着呢! 两个宫女瞬间不敢吱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告罪:“公主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雨歇不耐烦地挥挥手:“出去。” 那宫女却不肯走:“公主,这……” 雨歇的脸瞬间便阴森了下来:“还有事?” 那宫女小心翼翼地禀告:“今夜国王在御花园中办宴席,驸马也在,请公主同往。” 驸马? 那是神马? 雨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玄奘,这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原本并不那么上心罢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什么时候?” “还有两个时辰,等天黑之后才开宴。” 雨歇只犹豫了一会便给出了准确无比的答复:“我先休息一会,到时你再来叫我。” 那宫却不敢走:“公主……您还要梳妆打扮。” 真麻烦! 雨歇不容置喙地吩咐:“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说。现在,本公主要休息,谁敢进来打扰,我便砍了谁!清楚了么?”语气很凌厉,眼神更是犀利。她那大妖怪的气势,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足足的。 两个宫女哆哆嗦嗦:“清……清楚了。” 雨歇眼一瞪,“清楚了还不快出去!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请你们出去不成?!” “是、是是……” “等等。”雨歇叫住她们。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雨歇嫌弃地踢开脚边还在使劲儿往她身上爬的两只兔子:“把这两只也带走。” 两个被吓到了的宫女连忙抱着兔子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贴心地将门关上,只留下雨歇一人若有所思。 这两个妖怪胆子不小啊!竟然敢自己私奔,拿她顶包?! 她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么?! 明显不是。 方才所说的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明显就是诳她们的,她可不打算去参加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宴席。什么都不说,她会乖乖留下来被孙悟空一巴掌拍死么?!她是那种傻帽么? 她当然不是! 雨歇气鼓鼓地吸了一口气,右手一勾,捏起法诀,等她将法诀念完,身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瞪大了眼睛,再次念了一遍口诀,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雨歇顿时暴躁了! 丫的居然封了她的妖力?! “阿常阿常……你走慢点啊!太快了,我晕啊晕!”一身毛绒绒的女孩子被男人倒挂在肩上,还在气定神闲地开着口。 男人忍耐道:“闭嘴!” 女孩子被吼了,有点委屈:“你走那么快干嘛?万一那个妖怪逃走了,我们还可以赶回去救场。” 男人唇角一勾:“她逃不了。”语调一转:“所以,收回你的小心思!” “好吧好吧,那我不回去就是了……可是你有必要飞那么快么?赶着去投胎么?” “不是投胎。”男人难得的好脾气,“是去成亲。” “成亲?”女孩子惊讶地支起身子,“跟谁?” “自然是跟你。”男人的语气稍稍缓了下来,“阿暖,你可愿意?” 女孩子睁大眼睛:“你要嫁给我么?” 男人嘴角一抽:“……是我娶你。” 女孩子沉吟了一瞬,商量道:“你比我漂亮,还是我娶你吧。” 男人眼角一抽:“……” 女孩子还在喋喋不休:“我是兔子你是人,你说我们要是交\配了,以后生的娃娃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像我一样可爱呢?还是像你一样漂亮?” 这话尚算中听,可是男人却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女孩子苦恼了:“要是像你一样怪脾气那该怎么办?长着人脸兔子身也很可怕啊!我听人说,跨种族的交\配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万一我们也没有好结果,那可怎么办?你要跟我交\配么?你真的要跟我交\配么?你跟我交\配的话我可不可以不要生孩子啊?……扒拉扒拉……” 男人忍无可忍:“闭嘴!” 雨歇怎么都没有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她竟会再次遭遇妖力被封的事情。虽然没有上一次那么严重,不至于连行走不自如,但是,她确实是连一点点的法力都使不出来了。如今的她,大概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雨歇一脚踹在春凳上,那凳子顿时碎成许多块。 雨歇:“……” 好吧,现在的她大概就是一个有些怪力的普通女子。 …… 如今她都没有时间去伤春感秋感慨世事无常了,那国王的宴会即将开始,她能够保证自己在毫无妖力的情况下跑出这皇宫么?凭着这一身怪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跑出去? ——还是别开玩笑了。 作为一只妖怪就已经够弱的了,作为一个人,干脆还是别活了。她现在胆敢胆大妄为,除了仗着身后的势力,主要还是因为她自身有些实力,但是如果她没有了那些实力的依仗,成了一个普通人了呢?她从来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也不是那种鲁莽到随便拿性命开玩笑的强人,若是没有相应的能力,她恐怕就只会夹起尾巴做人。 这就是她为什么更喜欢作为妖怪存在的原因,她想要过的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她最向往的还是那力量的本身。 没有能力的人凭什么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呢?便是你不愿意去犯别人,也挡不住别人主动来犯你。 可是这种的道理不是谁都懂。 像慕瑟瑟之类的满眼都是粉红泡泡的妖怪,就永远不会明白。她们更向往的,大概就是爱情……虚无缥缈的爱情啊。 雨歇喟叹了,小女生的情怀她不懂啊不懂。 雨歇看着镜子里的那张面孔,高鼻大眼,眼睛深邃浓丽,颌骨宽大,颇为大气。一头泛着棕色的卷发垂下,发间戴着各色宝石珠链。即便并不是传统的长相,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张美人脸。 技不如人,所以她现在成了困兽,也实在是活该。 雨歇有些头疼,现在,她该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把那个该死的宴会给糊弄过去? 她一个人恐怕是不行的,到时候万一真的被孙悟空一棍子打死……打死也就算了,死后的威名恐怕也要保不住。到时候还要被沙悟净那毒舌小白脸恶意揣测成死性不改,让她坐实了这个罪名。那就……太冤枉了!天知道她这一回真的是无心插手……怎么就变成这副局面了呢? 好奇果然使人英年早逝啊。 第六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6-04 第六十七章 一个时辰之后,那两个宫女果然踩点来了,雨歇对此毫不意外,作为一只公主,虽然是只伪的,但好歹还是有些权威的,让她们一个时辰之后来,就不信她们敢两个时辰后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雨歇挥手放她们进来,两个宫女朝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站在门口说道:“把东西端进来。” 雨歇闻言,就那么一看,当即抽搐不已。这两个宫女后头领着一群小宫女,这本没什么。有什么的是这群宫女站满了整个走廊……她这走廊的长度可是不容小觑啊!且个个手上都托着托盘,盘上装着各色绫罗珠宝。这样一来,就有那么点夸张了。 “公主歇着便可,我们伺候着呢。” 这句话的台词是不是让她别动,省得惹麻烦? 雨歇识相地坐回去,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瞟了一眼外头那蔚为壮观的队伍,涩涩问道:“这些东西,不会是……” 原先被她赶出去的那个稍微沉稳一点的宫女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公主,这些是国王赏赐下来的,都是最好的,让您在宴会上穿戴。” 果然是给她用的啊! 虽然早已经想到了,但是被确定的那一刻,雨歇还是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国王大人,就算你要卖女儿,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虽说无语,雨歇却真是无法,方才她已经想了许多法子恢复自己的妖力,可惜一直不得要领,找不到出路所在。感官虽还在,但若说是一点影响都没受,那也是不可能的。封她妖力的结界她是认得的,其实并不算是太高明。确实,能让她知道的结界能高明到哪里去?让人无语的是,它是需要借用一个支点来设下这结界,而那关键的支点却是随机的。这就好像那种七虫七尸丸一般,其实解法并不难,关键是你不知道配成这毒药的究竟是哪几种毒虫毒草,就没办法制出解药。雨歇不知道那个支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找不到自己的病症所在一样。 不知道,所以无法对症下药。 如今的她逃又逃不得,也不敢反抗老国王的命令,只得忍住不耐,乖乖任凭她们动手打扮。早知如此……她当初一定两耳不闻窗外事! 好奇心害死猫啊! 雨歇悔不当初。 “公主再忍忍,这妆马上便好了。” 雨歇:“……”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说的! “公主吸气,对,吸气……再吸气……” 雨歇涨红了一张脸,怒道:“这衣服根本不合尺寸!” 宫女解释:“今日可是公主招婿的大日子,自然得穿最好的衣衫,这可是为公主您特意赶制的,大了便穿不出那韵味来了。” 所以她必须穿着这小一码的衣服上场么?就不怕她呼吸不过来被勒死么? 做人真是不容易啊! 雨歇黑着一张脸,就是一个牵线木偶,木木地站在那边,更衣梳头打扮都是由她们动手,大多数时候,她只要坐着就好了,有人伺候沐浴,有人伺候更衣,有人上妆,有人梳头……简直就是一条龙系列。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用做,连动个手指都可以省得,很有种自己是个废柴的感觉。 她果然不是享福的命。 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公主的生活,尊荣却压抑,呆板而无趣。 也不知道那只傻兔子究竟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反正她现在是在崩溃的边缘游走着。 如此一个时辰的紧赶慢赶之后,雨歇总算是在宴会开始之前被折腾结束,送上了御花园的刑架台。 一路都是浩浩荡荡的,这公主的架子不可谓不大。雨歇走在最前边,那两个贴身宫女跟在身侧。雨歇有些囧然,总感觉这很像是老母鸭带着一群小鸭崽去游街……好死不死的她就是那只老母鸭。她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多是品级比她低的,没少让路行礼。雨歇没做过公主,完全不知道作为公主应该做些什么不应该做些什么……为了避免多说多错,提前搭上了自己的小命,她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任对方如何风吹草动,我自岿然不动。 品级太低的,她自然不用纡尊降贵去说话……品级高一点的,也用不着她去解释。 反正有什么事情,她的两个侍女都担着呢。见她不说话,两个侍女急得直冒汗,可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还算稳得住场子。见人问起便上前打哈哈,说公主她凤体违和。 下面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御花园,那里已经开宴了,见到她自是一阵请安。 满园花灯,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盈耳,歌女彩衣蹁跹,人面娇花两难分。两边列坐着满朝文武,雨歇只瞟一眼,便瞧见了上首包着明黄头巾的老国王,以及下首端正饮茶的玄奘。她有些为难,一时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合适? 礼仪……好吧,她不懂。 老国王却已经瞧见了她,笑呵呵地朝着她一招手:“洛儿过来。” 雨歇踌躇了一秒,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按她对皇帝的了解,一般皇帝便是再窝囊,龙座上除了他自己,也是不可能容得下别人的。就算是女儿也不可以! 老国王见雨歇没有动作,假嗔道:“怎么不过来,磨磨蹭蹭做什么?” 拼了! 雨歇握拳,行了个礼,绕过眼前的桌案,吧嗒吧嗒跑了过去,刚靠近,就见那老国王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半位置让雨歇坐。再客气下去就不是人了!雨歇一屁股坐下,老国王伸手揽过她的肩膀,雨歇身体有些发僵,便听到老国王再她耳边笑着调侃道:“平日里不是大大咧咧的个性?今日个怎么这般不利落?莫不是在自己驸马面前知道害羞了?” 害羞你个毛线! 她不利落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贤淑的姑娘!你见过哪一个淑女行动利落过?!至于你家那大大咧咧的一位,那可是只兔子啊兔子! “听下边的说,你今日身体不适?” 雨歇顿时怒目,听谁说的?!这么大嘴巴! “没有的事,只是累到了,休息休息便好了。” 老国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雨歇鸡皮疙瘩乍起。老国王盯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喔,哪个竟让你累着了?” 这话听着不对啊!莫不是还要把那人揪出来问罪不成? 雨歇虽没什么同情心,但也不想惹麻烦,终于好人了一把,低眉顺眼咬唇道:“不关她们的事情,是……是女儿……” 这表情足够羞怯! “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老国王长叹一声,捏起一颗紫色的葡萄塞进她的嘴里,一手摸摸她的脑袋,满眼都是慈爱:“原想着你还是像原先一般的性子,总是长不大,嫁到夫婿家中是要吃亏的,看来是你父皇我多心了。如今还未出嫁,你这性子倒是腼腆了不少,更像是个大姑娘了。” “父皇……”雨歇第一次认真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又不是自己的,少女的声线带着几分绵长的甜腻,显得那一声低唤含羞带怯,正像是陷入爱河之中的年轻少女。 老国王哈哈大笑,“没想到朕的野丫头竟然也会有害羞的一日啊!” 不知道你真正的种会不会害羞,但是她觉得那只兔子应当是不会有害羞这种神奇的情绪的。 老国王显然甚是开心,隔着桌案对着玄奘说道:“驸马,这便是朕最疼爱的女儿了,想必你已是见过了的。” 玄奘颔首,眼光从她身上淡淡瞟过:“是,贫僧与公主确有一面之缘。” 雨歇眨巴眨巴眼睛,本是想要示意玄奘,奈何两人之间果然没有那什么心有灵犀,完全无法沟通起来。 国王表示很高兴,又问道:“那驸马觉得朕的女儿如何啊?” 你敢再直白一点点么? “公主自是玉叶金枝。” 雨歇望天,说了等于没说嘛。作为一只公主,自然是金枝玉叶,就算原来不够金贵,也被这大把大把的好东西养贵了!这就不用重申了吧。 老国王显然也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目光灼灼地盯着玄奘,一字一顿地道:“朕的女儿自然是金枝玉叶,驸马觉得朕的宝贝配得上驸马否?”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他这话中尽是身为一国尊主的威严。这问题玄奘若是答得让他不满意,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雨歇望天,你都驸马驸马地叫了,不是摆明了那个意思了!就算人家想说配不上也不敢呢!她偷看了玄奘一眼,终于决定好心一把,推了推老国王,作出一脸兴奋的样子,欢声叫道:“父皇,那个舞娘好生漂亮,跳的可真是好看啊!” 老国王回头,视线顺着雨歇所指的方向落在了下方。 下边开场的节目已经到了重头戏的部分,众人簇拥之下出了个舞娘,是个极漂亮的姑娘,舞姿又甚是美艳,一众官员纷纷叫好,喝彩之声倒是将这边给淹没了。老国王慢慢的,竟也露出了赞许的眼神。雨歇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果然是个荒唐又风流的啊! 雨歇偷偷觑了一眼玄奘,见他已经收回了目光,旁若无人地饮茶。 …… 第六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6-05 第六十八章 雨歇有些不自在了。 原本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样亲昵地窝在一个素不相识的老男人的怀抱里,而且是在玄奘面前,终究让雨歇觉得有那么些尴尬……好吧,其实这老国王也没有那么老,顶多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罢了。她承认自己称呼他为老国王那是一种恶趣味,并且她更加恶趣味地不打算改变。 老国王再怎么说,对雨歇这个老妖婆来说也不过是个小娃娃级别的。但是难就难在是在玄奘面前。雨歇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是有些怪怪的。 雨歇在老国王怀中缩了缩,本意是想要离他远一些。毕竟这张脸虽然是他女儿的,可顶着这张脸的人可是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那老国王感觉到了,从歌舞之中收回目光,“洛儿别闹,你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这些歌舞的么?今日怎么这般?” 雨歇一懵,脱口而出道:“我……我饿了!要吃东西!” “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个样子。”老国王虽然感慨,却还是顺手将她的身子往上托了一托,让她坐得直了些,总算是拉开了一点距离,只不过那手却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 雨歇轻轻吁出一口气,嘴里又被塞了一颗葡萄。她干瞪眼,又无法,只好默默地吞下去。 …… 不知怎么的,自方才开始,她便一直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其实这也没什么不正常,作为一只公主,作为这只行事荒唐气数未尽的皇帝的崽,身上汇聚一点目光也是应该的。何况这宴会设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估计大家也都想见见这强抢民男的刁蛮人物是个什么样子的?或者,大家更想见见那个被抢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也说不定。总之宴会上分外和谐,一点不和谐的因素都没有……大家这分明都是拼命在装聋作哑,将自己彻底隐性化,为“公主”和驸马创造良机啊。 雨歇这样胡思乱想着,蓦然间觉得那目光似乎更强烈了一点…… 感觉到如有实质的目光,烧得她浑身不舒服,雨歇抬起头,眼神扫了一圈,大家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非常快地进入了状态,看来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臣子们饮酒正酣,都到了兴头上,觥筹交错,光影凌乱,看不出谁是谁。雨歇默默地收回目光,恰好看到玄奘微垂下去的眸子。 老国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没看歌舞了,恰恰便看到了这一幕,自是乐见其成,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洛儿可是喜欢这个驸马?” 终于想起她这个便宜女儿了么?! 雨歇还没有回答,便听老国王又说:“虽是个出家之人,不过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的,朕甚是喜爱,洛儿可要把握住。” 雨歇一噎,被那“甚是喜爱”四个字眼给雷了一把,瞬间邪恶了。 酒席摆上了桌,水果美酒不花钱一般纷纷献上来,美人的舞蹈愈发火热缠绵,银质脚铃跟着舞步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和着乐音,在月色中一声一声打入人的心底。雨歇原本一边应和着国王,一边分出心思想,到底应不应该让他们知道……怎么才能让玄奘知道公主已经被掉包了? 后者绝对是一个问题。 雨歇想得心烦意乱,冷不防手中被塞了一银质的杯子,里头的液体在灯光下发出紫红色的光泽。雨歇抬头,却见老国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怎么魂不守舍的?只要我们洛儿喜欢,朕自然会将他收入你的囊中,何必担心。” 雨歇诡异地感动了……这是一个好父亲啊好父亲! “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这果子酒么?今日开心,便多喝点。” 最爱喝? 雨歇露出一个温驯的笑容,低头抿了起来。原本她对这玩意并没有抱什么好感,这一抿才知道自己错了,那果子酒清甜,香味醇厚,有股淡淡的酒香,但显然度数不高,并不怎么呛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又连着多喝了几口,顿时齿颊留香。 老国王笑,“慢些喝,当心醉了,反倒在人家面前闹了笑话。”话虽如此,但还是招来侍女拿过那精致的酒壶递给了她。 雨歇笑眯眯地应是,整个就是个没脾气的模样。手上却不客气地接过那酒壶,笼在自己面前。她对那些软绵绵的歌舞丝毫不感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吃点东西也是好的,对老国王的提醒压根就没往心里去,照旧是自顾自喝着。 老国王眯了眯眼:“你驸马是从东土大唐来的,与我们这儿的风俗定有不同,来者是客,洛儿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雨歇心中吐槽不已,又是一个极自恋的……人家玄奘还没答应要娶呢,这驸马驸马的就叫上了。万一人家非要捍卫贞操宁死不屈,那该有多尴尬啊!她哼哼唧唧地应着,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仍然抱着自己的小酒杯吧唧吧唧地喝着。 老国王这厢明示暗示了,雨歇依旧是岿然不动。这宴会是为了什么而开的啊……还不是为了给自家女儿招夫婿。偏生自家女儿今日个格外的不开窍,老国王忍了忍,终于还是轻声提醒道:“洛儿待会儿便去驸马那边打个招呼吧。” 雨歇喝那果子酒喝得正开心,根本就不在状态,乍听到这便宜爹这般直接,蓦然睁开一双雾煞煞的眼睛。 好突然…… 不过既然便宜爹都开了尊口了,雨歇自然也不矫情,她可不正是要找这么个机会接近玄奘的么?如今这机会不是来了!真是简单到让人想要扑街啊!亏她还觉得这个挺难,男女大防什么的,在这便宜老爹眼里,其实压根就是浮云啊浮云。 雨歇艰难地挪着身体爬起来,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差点又跌回去。老国王抽了抽,扶住她的手臂,将她交给在一边服侍的婢女,末了又交待雨歇一句:“这几日恰好是优昙花期,洛儿可领着驸马去瞧瞧。”这话说的忒的是不怀好意。 雨歇全身抖了一抖……老国王啊,不带你这么毁自家女儿的名节的! 不过那名节再怎么毁,也不干她的事情。再说了,堂堂一国公主当街选婿,真有那么点名节的话,也老早毁得差不多了。 兴许这里确实是民风开放也说不准……再则,国王的女儿不愁嫁,雨歇对此丝毫不担心。她站稳身子,随手摆弄一下裙摆,辞别了老国王,朝着玄奘的位置过去了。 原本满腔壮志,等到了尽头,却发现全部熄灭了。 雨歇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国王,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照着方才那样子行了个礼,老老实实说道:“圣僧,父皇令我来献酒。”当真是一点花腔都没有。这娃总是在错误的时间做错误的事情。 玄奘拈着银杯的手顿了一顿,一双极其好看深邃的眼睛扬起,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不知怎么的,雨歇便有些尴尬,“这是素酒,便是喝了,也不违佛门戒律,圣僧要不要……” 玄奘微微抿唇:“如此,便劳烦公主了。” 雨歇垂眸:“圣僧客气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劳烦。 身后举着托盘的侍女上前来,将托盘呈到雨歇面前。雨歇执起那酒盏,倒了一杯,端给玄奘,玄奘接过时,似是无意之间,指腹擦过雨歇的手背。雨歇手一顿,条件反射地收回,一双大眼探究地盯着他。玄奘面色正常,根本没有注意这个小细节,若无其事地执着那酒杯,将里头的酒水一饮而尽,动作潇洒神态优雅,一气呵成。手指一动,酒杯向下,一滴不留:“多谢公主赐酒。” 雨歇于是更加尴尬,脸上微微有些烧,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好吧,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就是小人就爱瞎想~ 人家玄奘怎么可能是那种被美色所诱的俗人呢! “要不要再来两杯?”雨歇下意识地提出建议,“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玄奘微微一顿,唇角浮现一抹似有还无的笑纹,那笑极淡,转瞬即逝,让雨歇以为只是一时眼花。 “公主客气了,贫僧受不起。” 雨歇状似失望地耸了耸肩,其实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玄奘低头思忖片刻后含笑道:“不若公主与贫僧同饮,如何?” 雨歇噎住:“……” 这家伙莫非还真的春心萌动看上了这劳什子的公主?! 老国王离得不远,早已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立即便发出各种眼神暗示,雨歇默默扭过头,表示压力很大……非常大,顿了半晌才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后园的优昙应当快要开了,如此良辰美景,圣僧可愿与我一道去欣赏?” 这番话说出来,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在调戏良家妇男?雨歇的心里委实是很复杂,鬼使神差便又补充了一句:“圣僧若是觉得为难的话,其实我也不会勉……” 玄奘直直地看着她,道:“贫僧不为难。” 雨歇:“……” 其实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也是后悔得很,她现在更倾向于将这事实告诉玄奘,而不是一个人去承担这些破玩意。原本不说也是无妨的,可有孙悟空在,她要是这么逞强,估计压力会很大。以孙悟空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个性,万一来不及让她解释,就把她给秒杀了,她岂不得后悔死?! 可她后悔是她的事情,玄奘这么抢先让她不后悔,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雨歇表示很怨念,她又侧着脑袋看了老国王一眼,见他两眼看着场中歌舞,眼中却暗含着笑意。老国王都这么表示了,她若是再不做出点实际行动来,就未免太不识相了。雨歇无奈,吩咐身边低眉顺眼的侍女:“你前边带路。”又对玄奘道:“圣僧请。” 第六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6-06 第六十九章 醒来时,简直是头疼欲裂。 雨歇支起软绵绵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脑袋,怀疑是不是有人趁她睡着时揍了她一顿?竟然是浑身都难过……尤其是这脑袋,是不是被当作球踢了?怎生地竟会这般疼? 她抽出两分精神忖着,原来凡间的酒对妖怪也是有作用的啊!还是说……她这具妖怪身体就这么没用来着? 后者她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想要承认。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醉倒的?她竟然不记得了。 她到底有没有向玄奘交代身份啊?! 该死!雨歇更加用力地捶了两下脑袋,脑中本来就是一片混沌,便是这样的力道也没让她觉得疼。雨歇整张脸皱成一只包子,她对昨天的事情基本没有一点印象了,只感觉像是做梦一般,记忆模糊的很…… 老天保佑,希望她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吧!可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要是真的说了,话说……现在灭口还来得及么? 雨歇觉得自己的酒品应该不错,但是此时此刻也不能绝对保证自己醉后安安分分。毕竟自己都醉得一塌糊涂了,哪里还说得清?只是她未免醉得太突然了,难道是那果子酒的原因?那么淡的酒水不至于吧! 她在这厢暗自懊恼自己酒量小,殊不知,那果子酒味道虽淡,给人一种错误的暗示,但是后劲却极大,便是酒量再好的人也不敢多喝。老国王原本的用意是让她喝一些壮壮胆子,平日里再怎么大胆的公主终归也不过是个小姑娘,遇到心仪的人总归是有点羞涩。雨歇信息量太少,只想着好喝便多喝了一点,所以她注定是要悲剧了。 雨歇坐在床头,盘着腿坐在被窝里冥思苦想,脑袋又重又疼,像只熟透的西瓜,敲着还会发出“喯喯”的声响,几乎要从中间裂开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雨歇揪心地回想,她记得自己请玄奘一同去赏优昙花,玄奘出乎意料地答应了,这让她很吃惊。因为在她印象中,玄奘应该是对女色不假辞色的。若是对每一个女的他都这般好说话,恐怕他现在也已经子孙满堂了……然后,他们确实到了那后园,运气很好,恰恰便看到了正要绽放的优昙,那花太美,在月光下像是蒙了一层烟雾一般,看得她一阵目眩。于是,她好像真的目眩了…… 好像有人问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身逍遥,心自在,不操戈,不弄怪,万事茫茫付度外。 是了,她说了,她如今所求不过一个自在纯粹。 吾不思养我者享禄千钟,吾不思用我老荣膺三代。小小庐不嫌窄,旧旧服不嫌秽,制芰荷以为衣,结秋兰以为佩。不问天皇、地皇与人皇,不问天籁、地籁与人籁,雅杯恍如天地同,兴来忧恐天地碍。 她身为妖怪,不需要担心衣从何来,锦衣华服也要问问是穿给谁看?不用担心食从何来,饿了打猎,渴了饮露,天地之间万物纷争都与她无关。荣膺三代更是胡扯,她既不关心,也不需要。 她不修仙,不问道,天地万物冥冥众生虽在苦苦煎熬,但她不在众生之中。 她本该超脱的,不为尘世所累。即便无所求,最超脱不了的人还是她。身在红尘外,心陷紫陌间。 门被推开,惊喜的声音传进耳朵。“公主,你可醒了?……阿蘅,快去把醒酒汤端上来。” 雨歇觉得有些刺耳,下意识摸了两把耳朵。 又是一阵轻而促的脚步声,很快两个粉衣宫女绕过屏风,来到雨歇躺着的象牙床前,小心翼翼地将雨歇扶起,还体贴地在她身后放了一个软枕。醒酒汤被送到嘴边,温度正合适,雨歇也不抗拒,顺势便喝下了。等喝完之后,头还是有些晕,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感觉是好了许多,雨歇平躺着,皱了皱眉头。 那个稳重的宫女已经体贴地按上了她的太阳穴,为她轻轻地揉捏。手法很是精妙,力度又刚刚好,雨歇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我睡了多久?” “公主睡了三天了。” “嗯……什么?”雨歇几乎弹起来,瞠着眼睛惊讶地重复:“三天?!” 那公主的面容本来就立体,眼睛又格外深邃,如今这副表情放在她脸上,颇有些凶恶的意味。 那叫阿蘅的侍女颤巍巍地答道:“回公主,是、是三天了。” 雨歇心头一惊,连忙压下这急吼吼冒出嗓子眼的各种情绪,追问道:“成亲的日子定好了没?” “回公主,定好了,便是这月十二日,壬子辰良。” 这个她知道,一进宫雨歇就听到了。 “那今日是几号?” “公主睡糊涂了,今日便是十一日了。” 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 雨歇耳畔有这声音在回荡,像是对她最无情的嘲讽。 我日~! 离成亲那日总共也不过是四天功夫,雨歇倒好,一睡便睡去了整整三天。等这一夜过去之后,她便要穿上嫁衣出嫁了…… 感觉怎么有点销魂? 雨歇终于迁怒:“怎么不叫醒我?”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跪在地上不说话,一脸我认罚但是我没错我很委屈的样子。 雨歇顿时觉得头疼……好吧,是她的错。喝醉了的妖怪要是那么容易被叫醒的话,未免也太没特色了。她揉揉额头,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道:“玄……唐长老没答应娶我吧?”他若是没答应的话便是这婚期定下来又如何?不过是女方一头热罢了。 阿蘅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惊讶,道:“公主忘了?” 雨歇幽幽地眯眼:“我该记得什么?”尾音被吞了下去,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表现得太凶恶了,万一吓坏了这姑娘,那可不大好。 索性那姑娘是个粗线条的,神经坚韧得很,道:“陛下以一国相许,唐长老自然是同意了的。” 雨歇神色莫明:“……同意了?老……父皇他不会是强逼他的吧?” “公主您这般形貌,哪需要陛下武力相向……唐长老是自愿的。” “自愿啊?”怎么可能?! 雨歇对这话自然是信不过的。以老国王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就算是玄奘不同意,他定然也是会想方法让他答应的。而这中间用的手段,对于一个待嫁的女儿,自然是不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公主,唐长老确实是自愿的。”那沉稳的侍女开了口。 雨歇还是不信,一双眼里满是狐疑。他这一路下来,什么花花草草没见过?温柔的泼辣的,安静的狂躁的,妖媚的清纯的,什么类型都有,怎么可能抛弃他的佛法被一个劳什子的公主收服了。顶多也就是为了配合孙悟空的计谋才勉强暂时性的“舍生取义”罢了。 “下去吧。”雨歇扶额,有种无可奈何的深深无力感。 侍女犹豫开口:“公主,明日便是大婚,上妆的嬷嬷都已经准备好了,都在下头候着呢。您看是否……” 这娃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到她正烦着么? 雨歇觉得更加头疼,好容易忍住,道:“我还未清醒呢,先休息一会,等我醒了你们再进来。” 两个侍女各看了对方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都觉得公主如今的状态还是别去招惹了,惹祸上身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了!行了个礼,这才退出门去。 听那脚步声远了,雨歇软下身子倒在满床丝被之中。梳妆台便置在床对面,上头竖着一枚巨大的镜子,用银做了框,很是华丽。不比长安的铜镜,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看着却是极其清晰的。雨歇侧头,望向镜中人的面孔。清楚地看到镜中的那名少女满脸憔悴,带着点未清醒的懵懂,嘴唇红肿,两眼无神,眼下有深深的发黑的眼袋,一看就是那种宿醉了的酒鬼,简直是毫无形象可言。 她要与玄奘成婚了么?虽然是顶着别人的皮囊,但是骨子里还是她。 她的节操虽然早已同蛋一起碎了一地,但是成亲这种事却还是第一次。若说是毫无感觉,那也是不可能的。可偏偏妖生之中第一次的成亲却是以这样有头无尾的形式度过的……这场婚姻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雨歇很清楚这一点,不知怎地,突然之间便有点羡慕慕笙笙了。她也想找个喜欢的人,平平淡淡的,成一次亲,然后生活在一起。 在她还是小女生的年纪时,她一直很鄙视这种小女生的情怀,后来真遇到了,便也开始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只是那想法还不是深刻,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时过境迁,当初的情怀早已泯灭在了现实之中,是以她看不惯慕瑟瑟……好吧,关于看不惯慕瑟瑟这件事,永远不会是这一个理由。 如今不知怎么的,她竟又隐隐约约地起了这种心思,开始有那么点怀念年少时的自己。 她活得太久,便是心态再好,也开始有点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寂寞在心底萌生。若是不及时扼杀,终有一日会成为修炼中的魔障。所有失足的妖怪一开始都是寂寞的,洪荒众生,在灵识开启之初,最先尝到的,便是刻骨的寂寞。很多妖怪都熬不住这样的寂寞,所以这世上的妖仙并不多。能成仙的要么便是极其坚韧的,要么便是极其纯粹的,要么就是有仙缘。 不管是在人世间还是在仙界妖界,人脉总是那么重要。可怜她当年天天跟着狐狸混,却是什么都没有捞到…… 她是不是跑题了? 雨歇惆怅地叹了口气,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剪不断,理还乱……果然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第七十章 更新时间:2013-06-07 第七十章 雨歇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这本没什么!有什么的是她根本就没有醒来的趋势!外头等候的宫女们急得不得了,又不敢不顾公主的命令进去打扰……可是明日便要成亲了,准新娘子竟然还在昏睡之中,这可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一想到这婚礼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她们不但讨不到赏,反而是要遭殃的,嬷嬷们就觉得一阵抓狂。公主啊公主,您可不可以别再睡了啊! 这强大的怨念终于召来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几日正好回娘家省亲去了,没想到这一回来便碰到这样的事情,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都颠覆了……女儿竟然在街上招了个驸马!皇帝竟然同意了!那驸马还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最可怕的是,婚礼竟然定在十二号!!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事情么?! 既然皇帝已经做了主,她也无力再去改变,只好打落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她这次来,原本是来交代公主婚后的事宜,女儿要出嫁了,虽然这亲事她并不是那么满意,东土大唐来的和尚虽说身份尊贵,但哪有自己这边人那么知根知底好拿捏,自家女儿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可如何是好?但身为妇道人家,皇帝决定的事情她也不会去置喙……主要还是凭着皇帝那死心眼的,一旦决定的事情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皇后对此深有体会。算了算了,既然是自家女儿看中的人,她也不忍心棒打鸳鸯,反正她们婚后还是住在皇宫之中的,日后便多盯着点就是了。 不料一踏进那院子,便迎来了满屋子人怨念无比的眼神……尊贵的皇后娘娘第一次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发凉,等知道自家女儿竟然已经睡了三天而且还有继续睡下去的趋势之时,皇后娘娘更是无语凝咽。本来觉得自家男人已经很不着调了,现在这么一看,原来自家女儿也是个不着调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雨歇被强行叫醒了,一睁开眼睛,满肚子的怨气还来不及撒,便看到了自己床头坐着个雍容华贵的美人,从那身气度上觉得应当是有些年纪里的,但是保养得当,从面上来看完全看不出年龄。若说是豆蔻年华的姑娘,撇去那风韵来讲,也不是不像的。此时她蹙着眉头又是担忧又是不舍,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恨铁不成钢,表情很是复杂。 虽然睡得有些久了,不代表她的脑子也因此变得迟钝了,雨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位身份不同寻常,不是她想撒气就能撒的。毕竟,这公主的床也不是什么人想要坐就能坐的么?! “怎么,要出嫁了,连母后都不叫了?”话里虽有嗔怪,不过表情却极其温柔,将雨歇扶了起来,熟练地在她身后加了个垫枕。 雨歇恍然大悟,原来是正主的妈来了啊!她眨眨眼,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乖乖叫了一声:“母后~”少女柔软的音色将那亲昵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后娘娘仔细瞧了瞧自家女儿的面容,道:“今日怎么这么生疏了?莫不是心虚了?” 皇后娘娘,乃真相了! 雨歇确实是心虚,还不是一般般的心虚。人家皇后可能只是随便说说,但是戳在她的心里,那可是句句如刀,刀刀见血。雨歇暗叹一把,为了老命,只好拼了这张老脸了!她将身子往皇后那边靠了靠,拽住皇后的手臂,撒娇道:“人家好想母后~” 恶!雨歇觉得胃部很不适,果断被自己给恶心到了,孤僻阴沉的她果然做不了这种小姑娘的事情。 皇后娘娘不吃她这一套,一脸正常,道:“平日里你可没这么孝顺,果然是心虚了!” 雨歇:“……”我擦!皇后娘娘你的眼睛能不能不要这么毒?作为一只水货,她的压力会很大啊很大! 多说多错,雨歇保持沉默,拽着皇后的手臂不撒手,将自己的脑袋埋得更深,不让皇后瞧见她的表情。老实说,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绝对是有那么几分不安的。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那皇帝一看就是个荒唐的,加上是个男人,便是认错了女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换成一个母亲的话,雨歇就吃不准了。一个母亲还认错自己的孩子么?就算是孩子有一点点的反常她们都会看在眼里,何况雨歇根本每根真公主接触过,鬼才知道那真公主到底是个什么个性?雨歇惶惶然地想着,要是真被发现了,那是该杀人灭口?还是先发制人挟持她出宫? 这个世道实在是太难混了!雨歇表示很想蜗居。 皇后突然笑了:“我就说前些日子你和你父皇为何非要我回娘家省亲,还找出了那么些借口,原来是想支开我?” 雨歇蓦然抬头,她好像无意之中明白了什么!丫的那只小白兔挺有眼色的嘛! 皇后娘娘的玉指戳在了雨歇的额头上,轻叹道:“你呀……什么好的不学,非要学你父皇的不着调。那种事情,是你一个女儿家该做的么?好歹是一国的公主,你这般模样,让天下国民怎么看待?” 雨歇张大了嘴,呆滞地看着皇后,讷讷无言,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洛儿喜欢那和尚?” 这么私密的问题,雨歇表示很为难。好歹她也是个黄花大姑娘,面皮还是比较薄的!不过看了皇后这般殷切的眼神,她哪里能说不喜欢么?只好状似羞羞答答地点了头。 皇后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那和尚我也是看过的,确实是个极难得的人才。长得甚是俊秀,便是倾我一国,怕也再难找出这般好的人。配洛儿也是配得上的。你父皇虽然不靠谱,行事也荒唐不羁,这看人的眼光倒还是可以的。洛儿既然喜欢那和尚,招了也无妨。只不过,越是出色的人越难驾驭,那种人心高气傲得很,还是个和尚,我总是怕你要受委屈的。” 雨歇很适时地摇头:“洛儿不怕受委屈。”才怪! 皇后的目光里满是怜惜,“洛儿放心,只要你母后我还在,定然是不会让他欺负了你。不过出嫁从夫,你那娇惯的脾气也得稍稍收敛一些。感情这事是培养出来的,没有人生来就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那和尚应当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便是现在不那么心甘情愿,日后总归是会服软的。母后年纪大了,不可能处处顾到,你自己也该学着些为人妻子的道理,知道了么?” 雨歇从善如流乖乖点头。 “但你也不能一味顺着他,我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女儿可不是送给别人欺负的!若他日后欺负了你,便告诉母后,母后无论如何,都会替你讨回公道。” 这话很简单,并不华丽,也没有什么技巧。此时此刻在雨歇眼里的,不过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母亲,一心一意为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着。她在人间游荡了许多年,虽说从未融入,但那人世百态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不喜欢凡人,但并不是因为厌恶他们。只是觉得既然非我族类,与其将来相杀相残,还不如一开始便划清界限的好。对慕瑟瑟的男人能够下狠手,那也仅仅只是那人太讨厌,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会看人的不好,但也愿意看人的好。 作为一个母亲,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合格的。 那个真公主很幸福,雨歇这样觉得。 既然顶着人家女儿的皮子,享受着人家女儿的待遇,雨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了才好。她钻进皇后的怀中,亲昵地叹道:“母后真好!” 装嫩是项技术活!很多年没和人亲近了,雨歇觉得有些别扭,不安地扭了扭腰。 皇后笑着抱住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道:“明日就要出嫁了,现在还撒娇,小心叫你夫家笑话你。”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看她语气里分明没有怪罪的样子,眼里还有点怀念。 雨歇了悟,很快就进入了角色,继续撒娇:“有父皇母后在,谁敢笑话我。” “你呀……” 两人母女情深了好一会,皇后瞧着时候确实不早了,便召了那群宫人嬷嬷们进屋。有皇后娘娘亲自盯梢,雨歇不敢再放肆,乖乖得被她们从床上挖起,一番沐浴洗漱更衣,擦干净之后又被架到了梳妆镜前,皇后亲自帮她穿上红嫁衣,那是一套红色的纱丽,色彩极其浓艳,又不失飘逸。纱丽总共有三件套女装,短袖圆领紧身衫,衬裙以及长约六米,宽约二米的布料,那布料两侧有滚着金银绣边,上面有极其精致的刺绣。雨歇这具身体的身材极高挑,那衬裙长至脚踝,从腰部围到脚跟成筒裙状,皇后娘娘拣起末端下襬,轻柔地披搭在雨歇的左肩。 一个眉目犀利的方脸嬷嬷端着一些瓶瓶罐罐进来,旁若无人地放在梳妆镜前。 小宫女正在替她梳发,雨歇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老嬷嬷,只见她熟练地拧开了罐子,用簪子从里头挑出了一点坨状物放进一个微微凹陷下去的水晶盘上,又注了温水来调和,那深色的坨状物被水一化,很快便晕染开来,呈现出很是漂亮的红色……嬷嬷目不斜视,继续拧开罐子,如此重复。雨歇很快反应过来那是颜料,只不过这颜料是用来做什么的,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总不能是画脸谱的吧? 呵呵呵呵……这一点都不好笑。 第七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6-08 第七十一章 雨歇很想问,但是她怕露出马脚,所以不能,于是她只能这么淡定地看着。 等那嬷嬷将这颜料往她手上绘的时候,她终于淡定不了了,眼巴巴地瞅着皇后娘娘。皇后一笑,自以为领悟了雨歇的意思,柔声劝慰道:“洛儿,这可是规矩,虽然累了点,但还是要遵守的。” 累了点? 雨歇对这个字毫无概念。 那嬷嬷开始一笔一笔地在她手上绘图,图画很精致,蓝色的古纹镶着白,偶尔勾勒以红褐两色,从她指尖蔓延到手臂之上。这过程极其繁琐,还不能动,雨歇睡了三天,精力充沛得很,虽然并不觉得有多累,但真真是感觉无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分明是明天才成亲,却要一大早将她抓起来准备了!这手绘绝对是最浪费时间的步骤,粗算下来,竟整整用了四个时辰! 等那嬷嬷完成了最后一笔,天已经亮了。 将那满手的手绘晾干,宫女为雨歇佩戴上银质脚铃,又在她的手上戴上一长串的美人镯,手艺独到的老嬷嬷为她化妆,沾了口脂涂唇的时候,雨歇低低地嘶了一声,感觉唇上有点肿痛,她也没在意。皇后娘娘亲在在她的额上点上红点,为她披上面纱。 妆成,外头的鼓乐也同时响起。 婚礼在御花园里举行,因为玄奘毕竟不是天竺国的臣民,而且父母也不在,所以婚礼虽然盛大,许多礼节都省去了。 雨歇对此很满意。 能不麻烦,自然还是不麻烦得好。 等到了御花园,老国王早已率着众大臣等候在了那里,皇后将雨歇交到老国王手中。雨歇抬起眼睛扫了一眼笑逐颜开的老国王,不厚道地想,唔唔,穿得可真鲜艳,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他成亲呢!老国王自然不知道雨歇心里头邪恶的想法,对一脸疲色的皇后说道:“皇后也累了吧,快去紫云阁里休息一下,剩下的便交给朕办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皇后不舍地看了雨歇一眼,摸了摸她的脸,又瞟了老国王一眼。 老国王接收到,连忙保证:“皇后放心,朕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出一点纰漏。” 皇后道:“臣妾自是相信陛下的,洛儿便交给陛下了。”说罢行了个礼,俯身告退。 老国王目送皇后离开,乐呵呵地牵起雨歇走向东来阁,“走,父皇带你去见驸马。” 雨歇望天,决定还是先让老国王做好思想准备的好:“……父皇,我不懂那些礼仪,万一出丑了……”当然不懂,原本该调教的三天都被她给睡过去了。 “无事,”老国王大手一挥,豪迈地道:“那些礼仪简单得很,有朕帮衬着,难不倒洛儿的。” 老国王没有说错,仪式真的很简单,比雨歇预期的还要简单得多,也严肃许多,一点都没有雨歇想象中的热闹。 雨歇一踏进东来阁,发现了这个地方出乎意料地简单干净,基本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她只一眼,便看到了一身华衣的玄奘。他包着金黄色的头巾,上身穿着一件红色长衫,下身用一块三四米长的丝质布料,围在腰间,下垂至脚背,布料上带着滚边,无处不精致。这种衣服并不符合雨歇的审美,但是由着玄奘穿来,却意外的好看。雨歇还是第一次看到玄奘穿这样的衣衫,觉得颇为新奇,不由便多看了两眼。 玄奘回眸,眼光扫过雨歇,面上神色清淡,没什么表情。 老国王将雨歇的手放在玄奘手中,玄奘的手很温暖,十指修长,将雨歇冰凉的手紧紧包住,雨歇心里忐忑,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一个女官躬身过来,将两人的衣角绑在一起。另一个女官慎重地端来一个火盆,放在两人面前。雨歇听皇后说过有这么一个步骤,也不奇怪,保持淡定无比的表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满脸髯须,神情严肃的老者走到他们面前,他拿着一本经书,隔着火盆看着她们两人。这个便是传说中的祭司,有点老,但是跟雨歇想象中的祭司形象吻合了。 祭司开口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雨歇彻底呆滞了。 这、这、这……这是哪方语言?为何她一点点都听不懂? 雨歇连忙扭头寻找老国王的身影,结果看到他远远地站在门边,难得的安静。雨歇无语凝噎,到底是谁保证会罩着她的啊?!走这么远,还怎么罩怎么罩?! 男人果然都是巧言令色信口开河的动物,他们的话真真是不能信的!哪怕是个年老色衰的老男人! 玄奘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雨歇抬头,不防他竟然离得她这般近,唇堪堪擦过他的下巴……虽然隔了一层纱,但是挡不住那滔滔不绝的怪异感!玄奘却像是无知无觉,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是梵语,等一会你跟着我念便可。” 雨歇默然,她敢不跟着念么? 不过,玄奘什么时候会梵文了?那种东西对雨歇来说,比天书还可怕。 雨歇侧着脑袋瞧着玄奘,却见他薄唇微动,熟练又流利地吐出一串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老国王的眼里满是赞许,自家女婿是个人才啊人才!雨歇则是呆呆地看着他,等他将那段话说完了,她才回过神来,见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雨歇又囧又无语,回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复述下来。一段话被她说得七零八落,七拼八凑,颠三倒四,东倒西歪。 老国王捂脸。 玄奘的唇角微微勾起。 祭司抽搐着嘴角,等着雨歇念完,翻着经书,又念了一段。 雨歇瞪圆了眼睛,尼玛啊怎么还来!这是成亲么?!这是成亲么?!整一个就是在这里背经书啊魂淡! 她想暴走,终于还是忍住了,等那结婚礼成的时候,她两只眼睛都已经成了蚊香眼。这已经不是呆板无聊了,这必须是一种变相的折磨!老国王欣慰地拍了拍雨歇的肩膀,着众宫女将她送进了新房,玄奘则留下,同老国王一同去见了百官。 时近正午,雨歇终于回了新房,在宫中的东边,早两年建成的,如今恰好用来安置驸马。雨歇肉体上虽然没什么创伤,但是精神上疲惫不堪,非常想要好好睡一觉。不过那些嬷嬷们明显没有那个打算,硬是将雨歇拉了起来……吃东西。 好吧,雨歇眼睛一亮,决定大方地原谅她们一回。 东西不多,也就几块糕点,很精致小巧,真不够塞牙缝的,但胜在味道极好。雨歇毫不客气解决完,不但没有饱腹,反而还将那些睡着了的馋虫给勾了出来,舔舔嘴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便向那嬷嬷要。 嬷嬷笑得分外猥琐,“公主,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可不能多吃啊。这些糕点还是皇后娘娘特意让老奴带过来给公主垫肚子的。” 雨歇一时没想通。 老嬷嬷笑得愈发像一朵菊花,解释道:“若是吃多了的话,这衣衫一脱,多影响美感啊!”说着还向雨歇挤了挤媚眼。 呕……雨歇在心里狂吐,吃东西的欲望成功淡了下去。这嬷嬷太恐怖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如此奇才? 等雨歇打发了那嬷嬷,剩下的一批宫女便架着她去洗漱……这一洗漱,那花了四个时辰的手绘可就付诸一炬了!雨歇很怨念,非常怨念,十分怨念。忍了忍,没忍住,终于还是愤愤然道:“既然迟早要洗掉的,当初为什么还要画上去?!”丫的简直就是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那嬷嬷不卑不亢回答道:“公主勿恼,这是陛下吩咐的。” 好吧……又是那个不靠谱的。 雨歇很无力,拿眼斜她,“父皇什么意思?” 嬷嬷实话实说:“陛下说,驸马是东土大唐来的,婚俗定然与我们天竺国是不一样的,留着那些油彩怕驸马不适应。” 雨歇:“……”老国王啊,她都想替你家女儿问一句,到底谁才是你的种啊?!就因为一句不适应就可以抹杀掉她四个时辰的折磨么?可以么?可以么?! 梳洗过后,侍女将雨歇擦干净,服侍她躺到软榻上去,雨歇这么赤条条的任人摆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不过尚在忍受的范围之内。一个嬷嬷绕过屏风,拿着一瓶晶莹剔透的膏状物来到雨歇面前,行了礼之后将那膏均匀抹在雨歇的手臂,大腿,以及胸腹上。那膏体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很快便渗进了雨歇的皮肤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 雨歇原本想要抗拒,她真心不喜欢别人对她动手动脚,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但闻着那膏体味道不错,好吧,是非常的不错,暖洋洋的,让她很是舒服,便也就伸开四肢随便她动作了。 “这是什么东西?”唔,嬷嬷的力道刚刚好~ 嬷嬷手下不停,嘴上答道:“回公主,这可是个好东西!” 雨歇被勾起了兴趣,道:“你说说看,怎么个好法?” 嬷嬷道:“女人的第一次,或多或少总归是痛的。用了这东西,便可免了那疼痛。” 额……她突然不想问为什么了。 等抹完之后,几个宫女簇拥上来,替雨歇换上新衣,还是一样的款式,又为她戴上面纱,将她扶上新床。 终于可以休息了,雨歇觉得很满足。可是那些老嬷嬷便站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甚是有压力。雨歇挥挥手,让她们去外头候着,小丫鬟们还不愿意,雨歇于是摆出一张扑克脸,这才将她们吓出去。人多终归不如一个人自在呢。 雨歇躺在这大得出奇的床上,眼睛半眯,这样忖着。 第七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6-09 第七十二章 被禁锢了法术对雨歇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对雨歇来说,最大的影响便是她似乎更加渴睡了。这几天,怎么睡都不嫌多。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入夜时分,雨歇还睡得沉沉的,浑身有些微微发热,身上沁出了一身薄汗,面纱早已掉落,露出的雪色面颊上微微泛着嫣红,那红色烧到她的脖颈,顺着优美的弧度一直延伸到最深处。一身火红纱丽因为燥热被她扯开,铺满了整张大床,带着点瑰丽糜烂的色彩。被子被她夹在两腿间,半抱半搂着,一双雪足露在外头,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可爱,上头涂了一层淡粉色膏脂,在灯光下更显朦胧美感,梦里头眉毛皱起。 玄奘回来时,嬷嬷们齐齐在门前行礼,想要先去禀告公主让她准备一下,玄奘挥退了她们,径自入屋,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侍女们一天一夜的努力付诸一炬,连点渣渣都没有留下。换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雨歇梦到了被剜心的时候,那女子扭曲的脸庞,带着刻骨的恨意,让她觉得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她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了,她曾经与她还有过一面之缘。 苏绾。 玄奘众多的追求者之一,还下了诅咒的那一个……只是没想到,这女子还真是烈性非常,非但没有放弃,竟然会选择入了魔道回来报复。雨歇没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好,个人的选择而已。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魔的,这跟修仙一样,都需要机缘。若是能够好好修炼下去,魔比妖可有前途的多。这么一看,这姑娘爱极生恨,倒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雨歇不是这种人,做不到敢爱敢恨,所以她毫无疑问地并不喜欢这种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毫不犹豫地挖了她的心。 玄奘神色晦暗,眼眸幽深,一步一步走近床前,坐在床头,修长匀称的手摸上睡梦中雨歇的面颊,所过之处泛起一片碎光,星星点点的升上半空,又消散开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雨歇的脸慢慢起了变化,表皮像是被打碎了一般,渐渐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雨歇的人形虽不算矮,跟那公主的一比,却是极娇小的了。红嫁衣穿在身上便不再那么贴身,有些松垮了下来,好在原先嬷嬷们为了追求美感,衣衫本来就是往小了做的,如今倒也服服帖帖地穿在雨歇身上。 雨歇没什么优点,资质也是一般,身为蛇妖却没有一张艳丽的脸,可谓是无处不悲催。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她一丝赘肉也没有的细腰,盈盈一握,却又不会感觉瘦骨嶙峋,可惜在唐朝这个追求丰腴美的年代,这细腰并不是那么有市场。但即便审美不同,也没有人能够否认,它确实是极美的。尤其是在这身华丽的红嫁衣的衬托下,显得腰越发细长,倒也有那么几分韵味。 公主自有公主的美,雨歇也不差,一套嫁衣,两种穿法。 雨歇在梦中感觉到不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玄奘模糊的身影。她下意识唤道:“玄奘……”出口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点无力又甜腻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对劲。片刻之后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费力地抬起手臂抓住玄奘的衣角,道:“玄奘,我不是公主,我是……”她想继续解释,可惜精力不济。 玄奘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安抚:“我知道。” 雨歇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她想让他知道的,但是他说出的话总是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平静了下来,放心了,手指无力地松开,垂落下来,却在半路被截住,裹入一个温暖的所在。玄奘将她的两手翻上,按在她两颊边的枕头里,眼神幽深,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可好?” 伤口? 她的伤口可不少。 雨歇愣了愣,眼中迷惘,没有反应过来,乖乖地“嗯”了一声。 玄奘的唇边荡起一抹笑意,松开她的手腕,手慢慢下移,停在了她的左胸上。雨歇脑中迷迷糊糊,只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动作极温柔地揭开她的衣衫,微凉的指尖碰触到了她胸上的月牙痕,轻轻摩挲着,带着将人溺死的温柔。 雨歇觉得那处像是起了火,灼灼地燃烧起来,又是痛快又是难受,她将自己的胸膛挺了挺,送入他的手中,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呻吟,像是离水的鱼,有种窒息前疯狂又恐惧的感觉。 玄奘的眼里泛起微微的笑意,唇往下,轻轻地吻了吻那道痕迹。 “嗯……”雨歇如遭雷击,浑身抽搐了一下,身体产生了某种渴望,似乎是想要抓住身上的这个男人,将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这个想法一出,她觉得有几分心悸,心悸之余,又带着几分痛快。她是妖怪,很多时候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觉得应该是这样,便就是这样。她仰起身子,双手环绕住玄奘的脖子,玉足抬起,勾住玄奘细窄的腰身,整个人揉身上前,将玄奘牢牢缠住,腰身扭动了两下,眼中的迷惘之色还未褪尽,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催促她,追赶她似的。 “雨歇……”玄奘身子一僵,素来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灼人的热度,瞬间烧毁了雨歇心里唯剩的两分清明。她“啊呜”一声张开口,开始疯狂地撕咬他,像只野兽一般撕开他的衣襟,尖利的牙齿咬上他的胸膛,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细细碎碎的,慢慢破碎成一片听不清的韵律…… 玄奘的眸色幽暗,深得再也望不到底,呼吸之中带了一些微微的喘息。他平日里素来冷清淡漠,但这不代表他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毫无反应,如今雨歇这般疯狂的举动,生生撕碎了他冷静的外衣。他突然发力,将雨歇硬生生地按回柔软的床上,制止了她过分暴力的胡作非为。 雨歇双眼赤红,神情中的迷茫之色越发浓重。 玄奘一手抓住她不安分的两只手,以身子压住她乱踢乱蹬的双腿,一手腾出来,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雨歇慢慢安静了下来,双目中的赤红之色消散开去,化作一片漆黑。玄奘俯身,温柔又认真地,一字一字地问道:“雨歇,你可知,我是谁?” 雨歇喉中烧得厉害,嘴唇微微张开,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他低头,凑得越发近,唇贴在她的耳廓处,低低的声音中带着点蛊惑的味道:“雨歇,告诉我……我是谁?” 雨歇深深喘气,胸膛不断起伏,心里却回归了两分清明……她用那两分风中凌乱的神智迷迷糊糊地想着,她终于知道那嬷嬷说的这膏药可以让女人不疼是个什么意思了,当全身都疼的时候,谁还会去在乎哪里更疼? “金――蝉――子”她艰难地喘气。 你终究是回来了。 天竺国外 “雨歇姑娘……雨歇姑娘,你在想什么?怎么这般入神?” 八戒硕大无比的猪头出现在了眼前,雨歇“啊”了一声醒过神来,瞧着他那副担忧的样子,也不好不搭理,便答道:“没什么……” 话还没说完,八戒便自以为了解地安慰道:“雨歇姑娘别再担心了,这可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逼无奈,不用记挂在心上的。” 额? 八戒继续安慰道:“那老国王不会为难你的,我们都把真公主还给他们了,他们感谢都来不及,哪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雨歇终于反应过来,八戒同她思考的问题,果然是在异次元的!她方才明明想的是日后该如何……八戒居然给她扯这头。 天竺国那边要他们感谢,未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无论过程如何,公主的名声确实是被坏了。老国王倒是想着把真公主许给玄奘,奈何人家意志坚定。又加上出了这种事情,也委实不好再强人所难。其实按照雨歇的想法,既然是那玉兔精惹出来的祸,她是完全没必要替他们收拾残局。他们敢陷害她,她就敢再陷害回去。到时候祭出玉兔精的身份,再让孙悟空扮一下嫦娥,按着原剧情走,那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而且还能彻底刷清她的关系。 结果玄奘竟然出乎意料地睁着眼睛说了一把瞎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她是梁渠……她这么高档的妖怪,怎么可能会是梁渠那种晦气又低级的小怪兽!她这边万分不满意,也挡不住这个借口好用,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国泰民安,梁渠这种东西留着迟早是个隐患,还不如早些带走。 然后玄奘便光明正大的将她收走了,还迎得了满朝上下一片感激之情。 雨歇很无语,高人这种东西不说瞎话则已,一说瞎话效果惊人! …… “雨歇姑娘,你既然来了,日后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八戒笑呵呵的,还是这么呆。 雨歇从纠结之中回到现实,捂脸:“八戒,我是妖怪,不能跟你们去雷音寺的。”除非她想去找死。一个妖怪突然出现在了雷音寺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代表妖族去挑衅的呢……她可不想引起这样的误会。 八戒挠挠没几根毛的头,傻笑道:“也是喔。” 悟净默默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师傅和猴哥怎么还不回来?雨歇姑娘,你说他们会不会被那个公主给困住了?”八戒拖着他的九齿钉耙,走回来走回去。 雨歇扶额:“孙悟空他们还要盖那个通关文牒呢,哪有这么快……哎呀,八戒,你停停……我头晕。” 八戒果然停下来了,高兴地大叫:“雨歇姑娘,你说得可真准,这不,师傅和猴哥回来了。” 雨歇蓦然回过头,玄奘修身直立,踩着一地红尘,缓缓走来。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诡异,雨歇再次醒来时,身上的疼痛好了些,脖子上的那种难耐的疼也轻了不少。她伸手摸了一摸,没有摸到那困龙锁,光滑的脖颈处空无一物,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等看到那晕死在自己床下的男人后,她就悲哀地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她起身踹了郝猛一脚,毫无反应。胆子肥了一点,又接着猛踹了好几脚泄愤――那男人晕得像猪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她,许久没干这体力活了,累得当场有些汗流。 空荡荡的寝宫里响起一声轻笑。 雨歇脚下一顿,猛地站直身子,眼里有不可置信的惊喜:“金蝉子……师叔?” 没有人回答她。 雨歇急了,跌跌撞撞地跑到寝宫中间,双目不断搜寻:“金蝉子,金蝉子……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吧!”想起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她语气越发悲怆,“求求你出来……金蝉子,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师叔……师叔,雨歇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丢下我!”现在这个情况,金蝉子就是她救命的唯一一棵稻草,她若是不抓紧了,万一这郝猛帝醒来,真的砍她双脚,挖她眼珠……她该怎么办? 依旧无人理她,好似方才那声低低的轻笑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雨歇这才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他是做了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他生气了是么?所以,他也不愿意搭理她,只想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了是么? 突然觉得无比的委屈,雨歇不支,瘫软在地上,眼里干涩,没有要流泪的感觉,心里却难受得厉害。 一声悠远的轻叹。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纯净的白色,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干净的白色靴子,纤尘不染,上头用银线勾勒出藤蔓状古典的花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雨歇猛地抬起头,一张清冷如远山高寒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她从最初的不可置信中缓过神来,眼泪唰地一声便流了下来,“师叔……”他的面容在她的朦胧泪眼中模糊成了一片,沾染了水色,再也看不清晰。 便是心里再有气,看到她这副可怜相,他的气也消了。金蝉子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轻声叹道:“傻姑娘,有什么好哭的?” 雨歇也觉得丢脸,可是她目前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只紧紧拽住他的衣衫,有些哽咽地道:“我、我以为……” 我以为连你都丢下我,不愿再管我了。 “我不会不管你。”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有些飘渺。 雨歇顿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当初拒绝时明明是那么决绝,完全是做好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的决定。可是如今有求于人了,她却能够主动黏上去,将她说过的做过的一切统统忘在脑后。 她瞧不起自己的行为,可是又不愿真的放手。他若是不管她,她以后会如何,实在是难以想象。眼里的歉疚闪过,她更加坚定地拽紧他的衣衫――她真是怕了。这种担惊受怕被囚禁的生活,她受够了!她要离开,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雨歇仰起略显苍白的脸蛋,“金蝉子,带我走吧!”话里有请求。 金蝉子没有正面回答她,看向躺在地上的郝猛:“你可知,这人是谁?” 雨歇瞳孔缩了一缩,抿着唇不说话。 “你猜到了,是么?” “我没有!” 他摸摸她的脑袋:“果真是猜到了。” 雨歇不吭声――她那隐晦的暗恋真的有那么明显?以至于竟然这么明白地被人剥露在眼前? “雨歇,你可还记得清夜魔君?” 清夜魔君,她自然是记得的。 “这凡人的身体里有你师傅和清夜魔君的精魄,可以算得上是潇若的转世……如此,你还想离开么?” 雨歇大惊,她是猜到了这个凡人更她师傅有关系的,毕竟无缘无故两个人长得那么像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可是,她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精魄?这种折损自身的事情,她师傅怎么会愿意做的?难道……雨歇面色一白,喃喃道:“我采了他的青词花,原来这便是师傅付出的代价么?”她抬头看向金蝉子,“为什么?为什么?” “清夜魔君乃是至情至性之人,早年与一凡间女子相爱,可惜……”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如今那女子已化为飞灰,他这般做,也不过是留个念想罢了。只不过这子息繁衍之事归于天道管束,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毫无办法。恰好你师傅他……并非常人,让他得偿所愿,成了这件心事。”他顿了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眼底却冰冷毫无一丝温度,“天意如此。往事不可追矣,但未发生的事却还有转机……雨歇,我只问你这一次,你可还想离开?” 犹豫只是一瞬,雨歇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轻轻地,但是分外坚决地开口,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离开。”她对师傅是心存爱慕之意,可她天性凉薄,这爱慕便是再如何,也不至于惊天动地,刻骨铭心。为了所爱之人受尽委屈受尽折磨的还无怨无悔的那是圣母,像她这种比正常人还要自私些的人不管爱那人有多深,却远远不及爱自己来得深刻。委屈折磨也不是不能受,但是不能无缘无故地受,更不能无时无刻地受……若是烦了,她照样甩下这一大帮子的人走得无比利索。 再说,那人便是再像师傅,终归也不是师傅。 她曾经喜欢的是那个人,而不是那层皮。若是因为相似的皮囊而将他当作代替,她会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不后悔?” “我不会后悔。”留下来她才会后悔! 金蝉子眼里的寒意渐渐消散,温暖得如同和煦春风。不是不知道她的本性,但是她这般坚定地说要离开还是大大地取悦了他。他揽紧她的肩膀,道:“若这便是你的答案,我带你离开。”他的手在她的脖颈间一抚,雨歇便觉得多了些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才知竟然是菩提子,顿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日后,别再丢了。”金蝉子淡淡地说道。 丢了一次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还真不敢任性第二次。果然不是所有人都有任性的资格的……雨歇捏着那菩提子,讷讷地点点头:“嗯。” 金蝉子不再说什么,只一把抱起她,向外走去。雨歇顿时有些尴尬……这公主抱什么的,作为一个老妖婆还真是有些伤不起!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她将脑袋靠在金蝉子的肩膀上,半张脸埋进他雪白的衣衫里,隔着他的肩膀看向那处……地上躺着的男人渐渐苏醒过来,手指动了一动,很轻微,但她看到了。 一切都像是一场安排好的巧合。 最后一刻,他睁开眼睛,身体还不能动,头艰难地抬起,好像有感应似的,视线直直地投向雨歇,面上表情有些痛苦,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雨歇镇定地别开眼睛,将脸埋进金蝉子的肩窝里,无爱无恨,连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说――别走。 可她没有留下的理由。 一丝丝,一点点都没有。 本以为金蝉子会带她回花落轩,结果他直接将她带回了紫竹林,倒也省了她的尴尬。 雨歇不是第一次来紫竹林,但绝对是第一次进金蝉子的房间。林深处一座小小的竹房子,不是很大,胜在难得风雅,可惜仙气太重,少了些人气……雨歇是个俗人,是以用凡俗的眼光评价这房子,好看是好看,但住在这里未免冷清了些。金蝉子的房间亦是如此,不是很大,也非常整洁,里头东西不多,若非有张床摆在那里,她还真看不出这是间卧室,还以为顶多是个书房。窗边墙上竖着个书架,上头摆了不少书籍。书架前横了一张桌子,上头摆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打开窗户,外头便是大片大片的竹林,感觉很清幽。 当夜金蝉子为她检查身子,灵力在她体内运转一周之后,他收回手,分辨不出感情地道:“冰冥珠?……他好狠的心。” 雨歇沉默,确实是好狠的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她这种程度的小妖怪能够对付得了的。即便那只是一个凡人,她也没那个招架之力。 金蝉子为她疗伤驱逐寒气,费了好些功夫,雨歇被折腾得满头大汗,趴在床上直喘息。身体里的寒气祛了不少,她能感到妖力恢复了,但是比起以前,却也真是差了不少。果然在这样一番折腾之后,即便是金蝉子亲自帮忙,她也不能回到鼎盛时期了么? 金蝉子只道:“冰冥珠的寒气我已帮你除了大半,但残余的在你体内却如同附骨之蛆,光凭这么一次是不能除干净的。你先好生休养几日,我为你备些丹药,一点一点慢慢来,总有一日会好的。” 知道他这是安慰的话,雨歇抿了抿唇,问道:“我的法力还能恢复成以前那样么?” 他揉揉她的发顶,眼睛微眯:“你不信我?” “我信……但是……” “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这冰冥珠的寒气我自然会想法子替你除了去,你莫要担心,只管好好休养便是。”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这冰冥珠的寒气我自然会想法子替你除了去,你莫要担心,只管好好休养便是。” 于是,就莫明地安心了。 松懈下来之后疲惫感浪潮一般涌上来,雨歇眼皮微微耷下,伸出手掩住嘴,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难得有些秀气。这些日子被这寒气折腾得死去活来,兼之还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十二个时辰不间断防备着郝猛帝对她不轨,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连睡觉疗伤时都不敢全身心投入进去,这种状态就算是妖体也是会累的,何况她还那么虚弱。 金蝉子不自觉笑了笑,唇角弯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弧度,扯过一边的衾被为她盖上,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发:“你累了,快睡吧。”动作满是脉脉温情。 雨歇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头一歪,眼前一黑,便彻底睡过去了。 醒来后屋里空无一人。 雨歇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大好,掀开被子穿鞋下床,这才看到一边衣架上放着一套火红色的衣衫,样式恰好是她原本在山海妖界历练时穿的那般——不用想也知道是为她准备的。雨歇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扯得皱巴巴的粉色衫子,毫不犹豫地取过那套衣衫换了过来。 处理掉那套粉色衫子后,她在屋子里踱了一圈,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到窗前的书架,下意识便踱了过去。架子上的书并不是很多,一卷一卷的都是用竹简制成的。雨歇翻开了临近她的一卷,上头的文字密密麻麻十分繁复,内容更是复杂,看得她头昏眼花。 果然跟她不是一个知识水平的!连看的东西都这么装逼……喔,不,是牛\逼。 雨歇默默吐槽了一番,将那竹简卷起,重新放回了原位。 紫竹林里头有禁制,她初来乍到,伤也没好透,并没有那个心思去碰钉子。在屋子附近转了一圈也没瞧见金蝉子,雨歇便也作罢,重新回了房中。昨夜睡得甚好,她倒没有要再睡一觉的意思,只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发呆。也不知这么呆了多久,林子里突然卷起了一阵风,涌进了屋中,将她的发丝吹乱了。 雨歇从神游之中感受到了那抹清凉意,醒过神来。视线所及,恰好落在隐在桌子边角的一个青花画缸上。上头插着的画卷并不多,也就五六幅。老实说,相处了那么久,她都不知道金蝉子原来也是会作画的?一时有些好奇,雨歇随手取过一卷画卷,慢慢展开,是一幅普通的山景图,晨雾,丛林,蝴蝶……不像雨歇以为的大气磅礴,倒是处处透着股缠绵之意。 她随手卷起那画卷扔进画缸里,换了另一幅来看。刚打开,她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原本松软下来的身子几乎是一瞬之间僵直了起来。 画上的女子红衣长发,眉目疏淡,眼角却是一颗红得灼灼的朱砂。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原本平凡的脸上倒添了几分娇艳的色彩。 雨歇的心顿时漏跳了几拍,这才产生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好像是无意之间撞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尴尬恐慌惊讶统统席卷而来,将她瞬间淹没。她此时的心情不亚于一不小心撞见师傅的书房里藏着小黄书一样……那滋味,委实是不可言说,一颗心七上八下左颠右荡安份不下来,像是有一百只猫儿的爪子在挠她似的。偏生这个时候屋外灵力一阵波动,雨歇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惊叫出声,手抖了一抖,几乎要将这画扯成两半,她手忙脚乱地卷起那画卷投进画缸里,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一样从那椅子上弹出来,“嗖”地跑向屋外。 一出屋子她整个人都冷凝了下来。 方才慌乱之间感觉到灵力波动还以为是金蝉子回来了,可如今这股灵力根本就不是金蝉子的……是神界的! 雨歇的眸子黯了黯。 神族啊…… 她遇袭受伤的事情,很有可能跟这族有关呢。 这紫竹林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那这神族怎么就进来了呢? 而且……刚刚那股灵力是恰好离开的吧。 雨歇想也不想,一头扎进紫竹林中,她得去找金蝉子! …… 毫无疑问自然是以迷路为结局,更无语的是,直到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歇才知道原来金蝉子的紫竹林竟然是连接四象的,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像玄虚之境一样,不归属于任何一方,而非青丘那样属于妖界。也不知金蝉子是怎么找到这么处好地方的? 雨歇是水族,这雨淋在她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因为如今受伤未愈,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她折身原地返回,加快了脚步打算先回去再说,不料脚下一滑,直接便一路滑下了山。 雨歇:“o(>﹏<)o”人生就是个碗橱,上头放满了各种惨剧。 等这下滑之势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雨歇缓了许久,才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跌进了一个桃花林中,此时她便躺在一片落英缤纷之间,这花瓣也不知积了多少年,竟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而没有腐烂成泥。雨歇被掩埋在层层落花之间,仰起头,遮住她视线的是一树古老遒劲的桃花,遮天蔽日遮住了整片天空。雨丝在它的阻挡之下小了些,落在她身上已是稀稀疏疏,没什么感觉。 这里很像玄虚之境里海窟旁边的百里香令海,也是这般,繁花铺满地,寂静无人语。雨歇干脆放松四肢,就这么躺在这一片落花之间,缓缓闭上了眼睛。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暗嵌银丝的白靴踩着一片落红走到她的面前,“找到你了。”男人低沉清浅的声音里带了丝欣慰。 “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还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雨歇睁开眼睛,一身白衣的男子纤尘不染立在她的脑袋后侧,撑着一把十二伞骨紫竹为柄的油纸伞,伞面上积满了落花,斑驳成了一幅暗香浮动的画卷。他微微垂下头,视线与雨歇平齐,眼里涌着幽幽的暖流。 被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一看,雨歇顿时有些局促,那幅画不合时宜地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不安地别过眼,讷讷说道:“……我来找你。” “哦?” 雨歇更加局促,面上勉强保持镇定:“我方才瞧见有人闯入紫竹林,便想来知会你一声。” “无事的,你不用担心。”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语气毫无波澜,仿佛这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或许,他早就知道了? 雨歇垂下眉睫,也是,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连她都发现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倒是她多心了。“嗯……这是哪里?怎么会有桃花?” “这是后山。”金蝉子矮下身子,将她从落花之中拉起来,笑着拂去她脸上发上沾着的桃花花瓣,“有一年,我想制些桃花酿来喝,便栽了些桃花。天长日久,便长成了这副样子。” “哪一年?” “不记得了……很久以前的事了。” 雨歇默了默,“从几棵桃花树变成这一片桃花林,这一年可真够久的……” 他但笑不语。 “桃花酿酿好了么?味道怎么样?” “味道不错。”他为她施了净身咒,弄干了一身潮湿,“屋前一棵紫竹下还埋了几坛子,我做了标记。等你伤好之后,我便挖来给你尝尝。” 雨歇道:“现在不能喝?年份超过百年的佳酿,我还没喝过。” 他的话里有丝丝宠溺的味道:“你伤还未好。”他将她拉起,油纸伞移到她的头顶,“回吧。” 雨歇乖乖点头:“好。” …… “这场雨过后,紫竹林又该换一副面貌了。” 雨歇扭过头来:“这怎么说?” “去旧迎新……雨歇喜欢吃笋么?” 雨歇不假思索道:“挺喜欢的。” “这两天新笋便会破壳而出,你若喜欢,便摘些吃吧……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真的?”也是,紫竹灵气充裕,它结出的笋自然也是好宝贝。雨歇点头赞道:“这个不错……我若是将这些笋吃光了会有影响么?” 你还真当自己是猪了啊! “没有,喜欢便多吃点。我时常在外,不怎么打理这里,竹林有些太密了。”意思就是你多吃点,能吃多少吃多少,多多益善! 雨歇蹙眉:“确实……”自她认识金蝉子以来,就发现他回家的次数实在是少啊!“对了,金蝉子……师叔……” 他轻轻一笑:“唤我金蝉子便好。” 雨歇噎了噎,望天对手指,各种尴尬:“金蝉子……那个……那个画……我的意思是……” “什么?”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雨歇脸上一烧,矢口否认:“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只是不太会做菜,你会么?如果我们都不会的话,那个笋生吃没问题吧?” “……” …… 并肩而行的两人越走越远,最终没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在紫竹林里过了约莫半个月,金蝉子突然告诉雨歇,要送她出去。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雨歇第一时间愣在那里,脑中想着——莫不是被嫌弃了吧? 不过终究这是别人的地方,她便是再不情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心情低落地答应了。折腾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离开花落轩散散心的,结果绕了一圈,又给绕回去了。 金蝉子淡淡道:“你若不想回去,我便送你去青丘,那里有我相熟的人,也可照顾你一二……说起来,那人你也认识。” “哎?我认识?”她认识的人可不多啊! “那同你打过一架的狼妖,傅惜年,可还记得?” “是他……”雨歇脑海中是有这么个人,一个看起来有些些高傲的少年。时隔不久,她还记得很清楚。“青丘不是狐狸窝么?他怎么会……?” 金蝉子为她解释:“妖狼一族的领地便在青丘一侧,与之相连,何况与九尾又有近亲关系,两族相处很是融洽。而傅惜年因为某些原因,几乎便是住在青丘里的。” “喔……”雨歇点头受教,“原来如此。” “傅惜年此人性子直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很是恣意。你若有他护着,我便安心不少。何况……青丘的族长也不会为难于你。” 雨歇抬起头,这句话脱口而出:“你不能护我了么?”说完之后有些后悔,暗骂自己竟然没能管住嘴。这话说的,委实不太好。 他却不这么想,摸摸她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头发,笑得很温和:“雨歇,西天的听禅大典还会结束。” 雨歇直接石化在了原地,犹如被雷劈中。敢情这人的问题比她还要糟糕得多!“……你这样逃出来真的没关系么?”当着万佛的脸这样给如来佛祖甩脸子真的没问题么?! 还有,为什么不早说呢? 若是因此而……她于心何安?她是薄凉了些,良心却还是有的。 “你放心,我无事。”他笑着为她撩起散在脸侧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眼里宝光流转:“你这般关心于我,我……甚欢喜。” 突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雨歇垂下脑袋,只当做没听到:“我还是去青丘吧。”只要不是回花落轩,哪里都没有关系。再说,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去青丘长住,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 简单收拾了些东西,第二日金蝉子便带着雨歇去了青丘,见到了传说中的族长。 雨歇一直知道金蝉子是很有面子的,但是还不知道他竟然能有面子到这个地步,举族相迎神马的……实在是伤不起。 顶着众多狐男狐女好奇诧异的目光,雨歇表示压力很大……非常大。若是眼光能有温度的话,她此时已经被烧化了一万遍,一万遍!真恨不得直接施个隐身咒藏起来。 好在慕卿族长最终把他们迎进了议事的大厅,隔绝了那一众狐男狐女爱慕加愤恨的目光。 金蝉子同那群老狐狸谈了些什么,雨歇完全不知道,因为她被“赶”了出去,直接被几个妖媚的狐族侍女带到了她以后即将居住的屋子……等她看到那屋子后,她就抽搐不已。 “姑娘,怎么了?” 雨歇艰难地挪开眼睛:“我一定要住这里么?这会不会……”会不会太华丽丽了一点,简直是要闪瞎她的钛合金啊! “姑娘不喜欢?” “我只是不适应……没有简单一点的房子么?” 侍女们很为难:“可这是为了姑娘特意收拾出来的……” “……那这屋子原来是用来做什么的?” 侍女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原来是藏宝阁啊。” 雨歇囧,用藏宝阁来住人真的没问题么啊喂?! “我能不能要求换一间?”实在不行的话露宿也可以……不过想来在青丘露宿个百八十年,狐狸族长的面上也不太好看。 “这……可是这……” “你不想住这破地方?”口气狂傲嚣张,颇有御姐风范。雨歇循声望去,看到来人时瞳孔紧缩……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么?这可不就是上次在陶库见着的那姑娘!当时决定来青丘时就做好了会遇见这姑娘的打算,她也不怕她认出来。何况她那个时候还是蛇形,她要真能认出来也算她栽了。雨歇老实地点点头:“我觉得这地方太过华丽,不适合我住。” “不喜欢就别勉强,跟这些小丫头有什么好啰嗦的。那老货讨好起人来还真是不择手段,藏宝阁是能住人的么?也不怕金蝉子看了笑话。” 雨歇默……直觉觉得那老货是指方才那个笑得一脸菊花盛开的族长慕卿。话说,她没弄错的话,这姑娘不就是慕卿的女儿么?难道不是亲生的? “你想换个能住人的地方就随我来。” 雨歇环顾四周,一众侍女统统低着脑袋做无视状,不是很确定地指指自己:“你说我?” “废话!我不说你难道还是在自言自语!你什么脑袋,真真是蠢钝如猪!” 怒了!掀桌啊魂淡!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狐狸猪! “爱来不来。”丢下这四个字,此美女好似耐性告罄,直接甩下一枚白眼便翩翩离开。 雨歇悲伤地看了一眼这金碧辉煌闪耀着金光的藏宝阁,悲伤地跟着那看起来非常个性实则非常性格的姑娘走了。慕卿族长,莫怪我啊莫怪我……你的好意我替金蝉子心领了,但这委实不是一般人能够住的,你喜欢就自己住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片桃花林中。 “我是慕笙笙。”前面的姑娘冷冷地开口。 “喔……”果然是慕卿的女儿啊!慕笙笙,那不就是狐族的二女?传说中的妖族第一美人?果然是非常有个性的美人啊! 美人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她,“你这人……果然是迟钝。我都告诉你名字了,你还想保密不成?” 雨歇囧:“雨歇。”魂淡,你又没问我! 慕姑娘哼了一声,做出了评价:“什么破名字!” 雨歇:“……” “我说……”她顿了一顿,放慢了脚步,“你跟金蝉子什么关系?” 果然是垂涎金蝉子美色才来搭理她的么?! 雨歇为自己流下一滴悲伤的泪水:“他是我师叔。”以前是,现在……貌似已经不是那么单纯了。以后……也许可能连师叔都不再是。 “师叔?”慕笙笙加重语气,明显怀疑加不信任,“金蝉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收一个妖怪当师侄?” 雨歇眼角青筋暴起,姑娘,你够了吧! “你又不是金蝉子,你怎么知道金蝉子这样的人不喜欢收一个妖怪当师侄?”雨歇笑眯眯的,语气放得非常柔和,完全听不出来她在反击,毕竟那是一点攻击的意味都没有啊。 慕笙笙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将她带到了新住处。 掩在桃林深处颇为古朴的一座宅子,没什么别的特色,唯一的特点就是够大。 慕笙笙抿了抿嘴,“西边还有三间空房子,你爱住哪间就住哪间。东边第一间屋子你不能进去,其他的随你。” 雨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诧异:“这是你的宅子?” 慕笙笙鄙视了她一眼:“自然是我的,否则你以为是谁的?” 姑娘,我真的没有要跟你吵架的意思,火药味能不能不要这么足啊! “傅惜年就住在这里往东三里地,不过,他不经常在家。” 雨歇诧异:“你怎么知道?” “收起你那傻子一样的表情。”慕笙笙十分嫌弃,不屑之意完全没有隐藏,只是不屑于谁这个问题得值得好好商讨商讨。“你以为凭那老货的手段还能搭上金蝉子不成?金蝉子来青丘都不过是看在傅惜年的面子上……当然,现在还有你。”话末,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雨歇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这姑娘不会幼年时有过阴影吧?这性格……怎地这般吓人呢? 雨歇最终选了最西边的屋子,那里的院中种了一棵桃花树,墙上爬满了女藤,跟她在花落轩的院子有几分相似之处。等她安顿好之后,金蝉子来找她。 “师……金蝉子。”她迎上去。 金蝉子自然地摸摸她的脑袋,“可还习惯?” 雨歇点点头,“还行,你不用担心,我的适应能力可是非同一般。” 金蝉子笑了笑,手中出现一瓶净瓷小药瓶,塞到她的手中。 “这是?”雨歇拔开塞子,一股暖香扑鼻而至。 “是为你驱寒的丹药。”他吩咐道,“起初每月服用一次,一年之后便改成半年一次吧。” 雨歇捏着瓶子的手紧了紧,“师叔在紫竹林耽误了那些时间是为了替我炼丹么?”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她,只笑着道:“唤我金蝉子。”他刮了刮她的鼻梁,“原先不是叫得很顺么?如今怎么反而不敢叫了?” 这又是何必呢? 雨歇神色纠结。 “我走之后,你要好生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时下局势有些乱,你身份敏感,最好待在青丘不要出去。时候到了,我来接你。” 身份敏感……么? “好,我等你……来接我。”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抓到了。”慕笙笙从屋后慢悠悠地走出来。 雨歇收回放远的视线,掩饰住原本迷茫的神情,一脸莫明:“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你偷看!” 慕笙笙一脸不屑:“这是我的地方,我有必要偷看?倒是你们,想要上演依依惜别这种戏码就该找个无人的地方去,明知主人在侧还这么不知遮掩,不是摆明了给我看的?” 雨歇鼓起脸:“……”毒舌什么的,真的是最讨厌了! 慕笙笙直截了当下了定论:“金蝉子待你真不一般,他喜欢你。” 雨歇瞳孔一缩:“你别胡说!” “啧……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你不喜欢他?” 这姑娘实在是太讨厌了! “你若不喜欢他,便离他远一点。这种欲拒还迎的手段看着真让人恶心!”慕笙笙眼角嘴角皆是笑意,美人便是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来还是那么美好,“你配不上他,不值得他为你做那么多。” 有没有欲拒还迎她不知道……或许确实她也有错。她有那个断的心思,却没那个断的毅力。她明明想要远离他,可是却在现实面前一次又一次地低头,向他一再求援。其实她一开始分明很认真地拒绝了他……但是结果却是又莫明其妙地牵扯在了一起。 或许是她不够坚决? 但是就算是她错得再厉害,你一个不相干的人凭什么这么批判她?! “就算如此,我们与你非亲非故,便是折腾死了,也跟你一点不相干。”雨歇也是一脸笑盈盈的,眼底尽是冰霜,“你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我配不配得上他,不容你置喙。他值不值得这么做,你也没资格插嘴。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立场。奉劝一句,凡间有句话叫作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好好的狐狸,学狗做什么?” 慕笙笙一张美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很平淡:“我以为你会忍的。” 雨歇态度很嚣张:“我是客人,还是“尊贵”的客人,便是做错了,也该是你们这些东道主迁就我,我为什么要忍?现在请你离开,我要休息了。” “我若不离开呢?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那便打一场看看,看谁有那个说话权?”无患嗡嗡铮鸣,凭空出现在雨歇的手上,雨歇眼中战意凛然,反手握住无患,横亘在自己胸前,动作之间带动一片气流涌动,卷起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模糊了人脸。 “这个主意不错。我也想瞧瞧,你究竟有没有那个说话的资格!”慕笙笙丝毫不惧,随手一挥,手中便多了一把血红色的弯刀,上头雕刻着狐族图腾,流光飞舞。 …… 女人间的战争很是惊心动魄鬼哭狼嚎,完全不逊于真正的战场。 雨歇是个有原则的人,具体表现为不管对方是谁,无患一上手就绝对不手软,便是拼着这方才恢复了七成的妖力,而且还是在人家青丘的地盘上,也丝毫不曾手软,招招狠毒,简单却犀利,完全是她百年历练对阵杀敌时的手笔。 慕笙笙此人更加心狠,半点没有顾念身份,打起架来完全跟个疯子似的,恨不得手脚并用将人一招杀死。 若是时光再倒退个两百年,以雨歇那时的能力,还真不能与她匹敌。如今百年她也不是白过的――能够在金蝉子的折腾之下还活得健壮无比的人本身就是让人敬佩无比的。 雨歇原本只觉得心中郁闷难当,想要发泄一番,顺便教训她口出不逊。后来发现这姑娘实力不弱,是个与她相当的对手,这才振作精神全力应战,倒也真真找到了那种感觉,让她酣畅淋漓了一把。从慕笙笙的神情上来看,她大概也是这么个想法。 啧,倒是遇见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漫天剑花闪过,死伤无数,屋毁墙倒,飞沙走石,残垣断壁,一地狼藉。 最终却是棋逢对手,两人皆是筋疲力尽之时,雨歇眸光一闪,举起手腕使劲摇那两串铃铛,慕笙笙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攻弄得一个错神,雨歇立即飞起一脚踢在她的手腕上,手一松,那把红色弯刀脱手,慕笙笙下意识便伸手去抓,攻势稍缓。只那么一个间隙,雨歇使出无患,破开防御,直指她的胸膛。 “你输了。” 两个疯婆子一样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互相瞪着对方。 良久,慕笙笙收回手中的弯刀,勾起唇角:“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雨歇眯起眼睛,将无患召进体内:“承让……你输了,所以说这种话不合适。” 慕笙笙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不过一时侥幸罢了。若我早知你还会用音攻,定然不会败于你手。” “抱歉,你早不知不是我的错,我也没必要将这个告诉你。”雨歇一扬下巴,“你输了,这是结果。我可以杀了你,不管是不是侥幸。你死我活,这就是事实。”姑娘,认了吧! “我自小最为崇拜的便是金蝉子,若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得了他的青眼,我定然不会甘心。”慕笙笙随手理了理长发,利落地挽了一个发髻,丝毫没有一个败者该有的情绪:“若是你的话,至少还有与我一争的资格。” 雨歇:“……”所以,她该荣幸么? 她放缓了口气:“你这女人虽然讨厌,但你比我强。” “……多谢。” “不必,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说罢甩甩衣袖,潇洒无比转身走人。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回头对着她娇俏一笑,刹那之间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你弄坏了我的房子,记得修好。” 雨歇:“……我擦!”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弄坏的,你却让她一个人修!你倒是想得美啊魂淡! 据说男人之间的感情是打出来的。 雨歇想,那女人之间的感情或许是闹出来的。但是这个闹,却是有讲究的,不是什么人跟你闹一闹都能闹出感情来,这还得看对象……比如慕笙笙,她发现自己很难讨厌这只狐狸。哪怕她曾经戳中她的伤疤这回事让她很想宰了她――也不过是曾经的事情了。明明一炷香之前她们还斗得你死我活,一炷香之后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叫雨歇来用晚膳……神经大条到令人发指。 所以,她是不是也不应该计较呢?――雨歇托着下巴沉思。 总之,雨歇跟她或许是磁场很相近,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熬――轻松得让雨歇咋舌不已。而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慕笙笙还是经常毒舌讽刺她,雨歇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个什么德性之前还会生生气,针锋相对反驳两句。等知道以后,那是连生气都无力了。她嘴里的“你是猪么?怎么这般蠢?”此类的话就相当于“早上好啊!”“吃了么?” 跟她生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雨歇当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所以该无视时自然就无视掉了。 至于傅惜年……他看起来跟慕笙笙关系极好……虽然他并不经常出现,一个月中估摸也就露个三四五次的脸,让雨歇怀疑金蝉子其实是把她托付给了慕笙笙而不是他。不过每每只要跟慕笙笙搭上话,两人都是在互相讽刺中度过的。雨歇没有想到像傅惜年这种外表看起来有些狂妄不羁的人原来毒舌起来那是连慕笙笙都比不上的……每每都是慕笙笙被气得哇哇乱叫,而他还是很淡定的样子。 雨歇表示看戏什么的,实在太愉快了! 每每看完,就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呢!比吃了灵丹妙药还要有效。 不知是不是因为金蝉子的原因,傅惜年对雨歇的态度还算不错。虽然……其实基本上就没给她过好脸色,但是只要用心感受,就发现他还是认同了她的――虽然貌似有点勉强的样子。更让雨歇觉得惊悚的是,她时常能感觉到他在看她,等她去搜寻他的目光时,却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现。 总之不是属于正常的范围。 雨歇很奇怪,便问慕笙笙:“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么?” “那家伙跟我一样,自小最崇拜的人便是金蝉子。他的父母死在魔族手中,是金蝉子把他救出来的,对金蝉子可谓是死心塌地……我估计如果他是母的话,早就以身相许,绝对轮不上你了!” 雨歇:“……”跑题了啊喂! “他一直都想拜入金蝉子门下,可是金蝉子不肯收徒,任他如何都不愿……结果半途出来你这么一个货色,虽然只是个师侄,但也够打击人的了……重点是你看起来还不是怎么样的,落差感太大。”慕笙笙感慨地摸了摸下巴,“那个杀神眼里只有金蝉子一人,凡是对金蝉子有企图的都在他诛杀的范围内。”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话说,他居然没有直接对你发难保持住了两分人性,实在是太令我诧异了!” 雨歇:“……”为什么她感觉那么邪恶呢?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跟慕笙笙的良好相处完全不在雨歇的预计范围之内,而因着金蝉子的原因被一拨又一拨的花痴女缠上,则是雨歇早就预料到了的事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作为跟金蝉子联系上的唯一媒介,她想不让人惦记上都难。 在一拨花痴女人再次为了金蝉子上门找茬却反被雨歇给欺负了一通而狼狈回去之后,慕笙笙笑了,“哎呀,看不出你还挺阴险的。尽往她们胸上下狠手,她们便只能吃这个亏了。” 雨歇很无语:“那带头的可是你的妹妹!” “她敢带着人来我的地方,扰我的清净,看起来可没把我当过姐姐。” 雨歇想想,那倒也是。既然这个妹妹不想认这个姐姐,姐姐又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她的思想已经朝着有些诡异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不过,为什么慕瑟瑟也会找上门来啊?”雨歇很无语,这朵小白花一进门就开始询问金蝉子的各种事情,包括生活琐事,然后委婉地劝雨歇不要自讨苦吃,两人不配什么的……就算不配,也轮不到你这小后生插嘴!小白花自以为是发自善心说出来的话其实有时候比那些尖酸刻薄的听起来更让人来气,一言不合雨歇便使了阴招。 她当然是被逼的! 慕笙笙完全不以为意:“金蝉子来青丘那日根本没想着避人,她自然是看到了。这等风姿在青丘可是寻不见的,看上眼了又有何奇怪的?” “可她不是喜欢傅惜年么?”雨歇瞠大眼睛,“我都撞见几次她纠缠傅惜年啊!”可见这纠缠频率之高。 慕笙笙冷哼一声,声音里难得的冷凝:“跟那老货一个德性!见一个爱一个,节操喂狗吃了。看到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就来气。人不像人妖不像妖,好的不学偏偏学坏的……迟早有她苦头吃。” 雨歇果断闭嘴。 被花痴女找上门的次数多了,雨歇也开始不耐烦,当初在妖界历练时遇到这种情况可是直接拿来练手的……哪像现在,她总不能拿她们来练手吧!“金蝉子……师叔的魅力就这般大?她们很多都只见过一面甚至还有没见过的,怎么也会看上他啊?”这纯属抱怨。 慕笙笙看着她的眼神里绝对不止一点点的嫌弃,是非常的嫌弃,“因为他厉害,地位又高,长得又好看,还有风度……” 佛祖二弟子的地位确实挺高的,但是跟佛界沾上边的都让雨歇觉得怪怪的;长得好看这条雨歇不反驳,事实不容置喙;风度……看起来确实很有风度。但是……“厉害?这也能看出来?”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雨歇很无辜:“知道什么?” “九万年前魔族入侵,一路旗开得胜,无能抵挡者,神界损兵折将,仙界朝不保夕,是金蝉子一举将魔族败退的。当时带头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百里魔君,六界之内难找与之匹敌者。而金蝉子以他一人之力,百招之内胜了他,将他斩于刀下,彻底灭了他们的气焰,将他们赶回魔族,消停了许多年。若非金蝉子那一战,如今的世道早就变了个天。而自此以后,金蝉子的名声也便传遍了六界,倾慕他的人自然不会少。我们妖族素来崇拜强者,偏金蝉子不止厉害,长得还如此得天独厚,若是没有狐女喜欢他,倒也是奇了怪了。” “哎?” “你不知道?” 雨歇说:“……” “你还真不知道!” “呵呵……呵呵呵呵……那百里魔君再厉害,神族的人用车轮战围攻不就可以了?他是魔他也会累的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你是傻子么?” 雨歇:“……” “那一战魔族可是倾巢而出,你想用围攻也得看看围不围得起来好不好!何况百里魔君在魔族声望极高,基本算是他们的王……你会眼睁睁瞧着你的王被围攻而不去帮忙?” 雨歇:“……魔族数量再多也是有限的,仙界神界妖界佛界若是联手,怎么可能打不败他们?” 慕笙笙看她的眼神已经从看傻子转变为看白痴了,“你见过魔族没?” 雨歇一噎:“见过一个。” 慕笙笙提高声音:“那你就该知道魔族的实力。” 想起花羽那家伙,雨歇突然便悟了。 慕笙笙还在继续:“佛界虽在六界之中,实力很强,但他们一向是不管事的,除非天塌下来了或者邪恶战胜正义了,否则俗世的事情基本他们都不会插手。仙族也就是说得好听点罢了,你听神仙神仙,神在前,仙在后,神压了仙一个头,注定仙永无翻身之日。随便一个神都能让一堆仙吃不了兜着走。而妖族比仙更不如,良莠不齐也就算了,基本都是厉害的少,没用的多。随便一个人类道士和尚都能灭掉一片。这种实力便是凑上去了那又能怎么样?找死去么?帮忙什么的想都别想,别碍事就谢天谢地了。” 雨歇:“……”==!! 被这么一剖析,顿时产生了一种由内而外的自卑感有木有? 恰好傅惜年从门外走过,一眼便看到了雨歇“忧郁”无比的小脸,瞥了慕笙笙一眼,扯了扯嘴角:“啰嗦。” 慕笙笙顺便炸毛:“哎……死狗!你说谁啰嗦!你给老娘站住说清楚!……巴拉巴拉巴拉。” “说你。”傅惜年很淡定,眉毛都没动一下,“上了年纪的女人越来越啰嗦了,眼睛昏花得连狼和狗都分不清!” “上了年纪??”慕笙笙瞬间黑化,“你说谁上了年纪?你说谁上了年纪?!老娘正值青春年华你竟然说老娘老?你怎么敢这样说?!……你个死狗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表示:“╮(╯_╰)╭!!” 青丘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的季节,狐族中人都十分躁动。 慕笙笙告诉雨歇,他们狐族每过两百年都会择一次伴侣。雨歇运气好,居然赶上了这等盛会,便是不想参加,凑凑热闹也不错。在这盛会中,男人可以追求女人,女人也可以追求男人。男人追求女人,便向女人唱情歌,送给女人一支桃花簪子,若那女子恰好也对他有意思,便将提前准备的亲手制作的装满桃花的香囊回赠给他,两人便算结了夫妻。 女人追求男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唱情歌,送香囊,若那男子愿意回礼,便成了。若是不愿,自然也不能够强迫。 雨歇作为一个外人,本来是不可能理会这种事情的。奈何慕笙笙强逼着她绣了一个荷包,意思意思,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雨歇很无语,如果是要感受节日气氛的话,为什么你慕大小姐不绣呢! 慕笙笙很淡定地当作没看到雨歇的眼神。 而雨歇这姑娘根本就是一路打打杀杀过来的,让她宰人还容易点,要她绣荷包,那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在慕笙笙的强逼利诱之下,她总算是完成了一个…… “小鸡啄米图?”慕笙笙嫌弃地用手指戳着她新出炉的荷包,“这两只小鸡怎么绣得这么丑?送人好丢脸啊!” 雨歇:“……”她打死也不会告诉这家伙这荷包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啊魂淡! 往日这时候,傅惜年基本就不在青丘……去外头躲清静去了。 傅惜年这模样这性子,在青丘一众妖媚的小受里格外突出,可以说是奇货可居。是以在这种择偶季节是非常受欢迎的。奈何他眼里心里一直只有一个金蝉子……于是,各路美人只能悲剧。傅惜年为了不被骚扰,这些年都不会参加这活动。 而今年…… 慕笙笙双手叉腰,非常有理:“金蝉子让你照顾好这小蛇妖,你平日里躲了个没影将这烂摊子丢给老娘也就算了,在这混乱的时候你还打算离开!你对得起金蝉子么你……巴拉巴拉巴拉。” 结果就是傅惜年一脸扭曲地留下来了。 雨歇各种喟叹:“……”金蝉子这名号可真好用啊! 狐族的择偶大会不像是騩山蛇族的合欢大会那样淫靡混乱。狐性善淫,但是在面对伴侣时却十分忠贞。他们的一生可以惹上很多桃花,但是相伴一生的人却只能有一个。跟騩山蛇妖看不上眼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雨歇来青丘已经有一些日子了,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慕笙笙的事情——毕竟慕笙笙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她看不上慕卿,也就是她老爹,就是因为这只狐狸竟然违背了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规定,让自己结发妻子含恨而终,委实让人不齿。 雨歇对此知道的并不清楚,毕竟这种事情哪怕大家都知道,好歹是本族的族长,也不是能够随便非议的。但仅仅知道这些也就够了……雨歇对慕卿表示了鄙视之情。慕笙笙的母亲因为生了笙笙之后身体已经毁了,原本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活不了多少日子。奈何慕卿这老色鬼连这些日子都不愿意等,直接跟一个美貌的女人好上了,最终气死了原配。慕笙笙恨他,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雨歇一直对那个让慕卿老头神魂颠倒的小三很好奇,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没想到在这次的择偶时节,竟终于让她见到了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那人叫嫘奴。 带了个奴字,感觉便比别人轻贱上几分。 在雨歇原本的认知里,这种逼死原配的小三,要么就是小白花类型的,要么就是狐狸精类型的。可直到亲眼见到之后,她才诧异地发现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的脸有些雌雄莫辩,个子在一般女子中算是极高的,目测比雨歇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可是,却非常端庄。 是的,端庄。 其实什么人都有可能当小三,面相什么的信则有,不信则无,也不算靠谱。但是一个顶着端庄圣洁面孔的人却扮演着那种让人不齿的角色……实在是很有违和感。 雨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第一眼感觉这倒不像是个坏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么? 作为金蝉子亲自带来的人,慕卿是非常给她面子的。这择偶大会召开之时,只有很有地位的人才能够被邀去和长老们参加宴席。雨歇非常荣幸地因着这裙带关系被拉上了名单——虽然她真的一点点都不想去。跟一群老头子吃饭……再好的饭都食之无味了吧。尤其是这群老头目的还不单纯……她这顿饭能不能吃饱还是个问题!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慕卿的面子可以驳回,狐族的面子却不能不给。雨歇很识相地单刀赴会了——没办法,慕笙笙还不在这个资格内。 慕笙笙同情又怜悯的目光直到雨歇走出桃林之后还能感觉到,按她说的,跟那群死老头吃饭还不如去死! 雨歇没她那么愤世嫉俗,不会为了一顿饭而去死……但是过程生不如死却是一定的。 慕卿这个族长,不得不说,绝对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长的就一副风流老男人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纯正无比的九尾玄狐血统,这样子的人怎么都没可能当上族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雨歇在酒宴上看到了传说中的嫘奴,伴随在慕卿身侧,被他小心翼翼地爱护着,捧在手心里怕碎了,放在口里怕化了。 矫情…… 雨歇对于慕卿的这种无耻行为非常不屑,分开一会儿又不会死,非要这么黏糊着恶心人么!这当口慕卿已经亲手剥了一只虾喂进嫘奴的嘴里……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雨歇别开了脸埋头用餐,长老们则是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完全不知食不言寝不语,一个劲地跟雨歇套近乎……当然,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关于金蝉子的,有两句是关于她的身份的。雨歇一边感慨狐族的长老不得了啊,一大把年纪还能够放低身段礼贤下士,狐族很有前途嚒!一边装傻充愣,呵呵陪笑,一有空隙,埋头吃饭。 “我瞧着雨歇姑娘身手不凡,不知雨歇姑娘师从何处啊?” 笑话!告诉你才有鬼吧!利用她讨好金蝉子还不够,连她师傅都想打主意么?她家师傅如今与神族联姻,加上身份特殊……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大长老过奖了,我这些小手段在狐族面前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那些狐狸姐姐都比我强多了……”为了一个男人而陡然增强的可怕杀气,实在不是她能抵挡的!“……想必是各位长老们教导有方。若是騩山蛇族能有大长老这样的人才,肯定不会是如今这番面貌……巴拉巴拉巴拉。雨歇不才,惭愧惭愧。”就是不讲重点就是不讲重点! “哪里哪里,雨歇姑娘过谦了……巴拉巴拉巴拉。”青丘狐族与騩山蛇族积怨已久,听人家蛇族的子民这般夸赞狐族,长老们还是觉得晕晕乎乎,很高心的说! 雨歇撇撇嘴,反正她也不是騩山蛇族,人家还怎么说去就怎么说去……而且她够厚道,就算是捧了狐族又如何?她又没贬低蛇族! 装聋作哑装傻充愣以及……装死这种手段,雨歇是用惯了的。 一顿饭下来,虽然难熬,但也不是过不去。 只是不知怎么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人在打量她,不过那目光太飘忽,雨歇倒也分不清究竟是善还是恶。每每她抵挡不住抬头搜寻之时,那目光又消失无踪了,让她恼恨不已。不活了不活了!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好不容易熬完这顿饭,雨歇早早便告退了。长老们自然不肯轻易放走她,毕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呢! 雨歇羞涩又腼腆地一笑,亮了亮随身携带的荷包……当然是没有绣花的那一面!“听说狐族的择偶大会两百年才举行一次,十分热闹……雨歇也想见识一下~”尾音微微上挑,声音却越放越低,作出一副羞涩无比的模样。 她都含蓄地表示了要去勾搭雄性,长老这个时候再留人那就太没眼色了! 他们很有眼色,雨歇于是成功遁走,毫不犹豫直接回慕笙笙的宅子。 不料刚走到半路,便碰到了傅惜年……确切说,是麻烦缠身的傅惜年。 傅惜年脾气虽差,嘴巴也毒,但是耐性极好,平日里很少见他有黑脸的时候。与慕笙笙吵架十次里头更是有七次是占了上风,便是那剩余的三次落了下乘,也淡定的很。完全没见他被逼到炸毛是个什么模样?雨歇一直很好奇这人被逼到极致了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她有幸在今天见到了。 被一群女人拦着脱不开身并不断被吃豆腐的傅惜年童鞋,原本不算黑的脸上此时是一片锅底色。 傅惜年冷着一张冰山脸:“让开!” 女人甲:“惜年哥哥生气起来的样子好帅啊……”花痴状。 女人乙:“惜年哥哥请收下我的香囊吧!这可是我精心制作的!往年今日都见不到你,今年终于见到你,我们真是太开心了……”兴奋到发癫。 女人丙:“我摸到惜年哥哥的腰了……好细好细!各种”惊叹赞美痴迷沉醉。 女人丁:“嗷嗷嗷嗷嗷……”化身为狼! 女人路人甲乙丙:“巴拉巴拉巴拉……” 傅惜年黑着一张脸:“我再说一遍,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女人们:“叽里扎啦挂啦……” 雨歇:“(+﹏+)~”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两批人怎么都没可能沟通到一起的吧? 为这个可怜的少年郎默哀。 有女人缘是一种福气,但是女人缘太泛滥那就是一种灾难了。 傅惜年小童鞋明显是悲剧的后者。 雨歇趁自己还没有被发现之前,默默遁走。这种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浓浓的荷尔蒙味道的季节,她还是乖乖躲在房间里宅几天比较好……雨歇产生了“举世发骚我独清,举世发情我独醒”的悲怆感。虽然以她的外貌水平就算是出去溜达也不会遇到什么让人难以排遣的事情……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雨歇相信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的审美是异常的! 在这种春意盎然的时节里,原本没什么人的桃花林里此时遍地都是发情期的男男女女。随便走上一条小路都能遇到七八对。雨歇最终选择直接穿过那片桃林往回走,桃林很密,在里头穿行并不是那么容易,好几次雨歇被那桃枝勾到了发髻,弄得一塌糊涂,最后她不耐烦,直接解了发髻披散着头发,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然她这回还是没有顺利走回家。 相貌圣洁端庄的女子站在一棵桃花树下,对着她微微一笑:“雨歇姑娘,你来了。” 难道……她专门等在这里是为了等她?难道……慕笙笙她后妈看上了她?! 雨歇风中凌乱,非常尴尬,面上不显:“夫人专程在这里等雨歇……是有什么事么?” 此话一落,她便露出了一个状似羞涩的表情。“雨歇姑娘唤我嫘奴便好。” 雨歇腿一软,差点没有跌倒在地,难不成真的被她猜中了?她性取向很正常啊喂!“长幼有序,雨歇不敢造次。”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那无人的时候,雨歇姑娘唤我名字,可好?” 她能拒绝么? 她想拒绝的! 可是看着这么一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果断拒绝的话,让她会产生一种自己是在犯罪的错觉! 雨歇:“……” 嫘奴的笑里带了两分难言的苦涩,虽然只是一刹那。 雨歇于是神奇地心软了,“好吧。”话刚说出口,连她自己都有点诧异……她是抽了呢还是抽了呢?怎么就……答应了呢?! 可她突然之间便笑得很开心:“雨歇姑娘是个好人!” 于是,就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的属性就变成好人了么?==!! “雨歇姑娘是同笙笙住在一起么?” 雨歇心思很乱,胡乱应了一声了事。 “住得还习惯么?” “嗯。”⊙﹏⊙b汗! “笙笙……她好么?” “哎?”⊙_⊙? 这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了些? “她挺好的。”能不好么?那小日子过的,比她还要没心没肺!“你关心她?”这完全是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思索的话。 然而她答了:“笙笙是我最在乎的人。” (⊙o⊙)!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得知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话说,她不会被灭口吧?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你既然关心她,那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她?”在绝对的八卦面前,雨歇表示自己愿意担一点点被灭口的风险——当然,看这姑娘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到底谁灭谁还没个定数。 嫘奴的眼睛又黯淡了下来,语气晦涩,带了点无奈至极的心酸,“笙笙……对我有些误解。” 她不该问的,她真的不该问的……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在雨歇纠结的时候,嫘奴开口了:“雨歇姑娘,你是个好姑娘,笙笙也是个好姑娘,你们一定能够成为朋友的。” 好姑娘什么的……实在让人揪心不已。 雨歇不动声色地笑笑:“如果是朋友的话,我们已经是了。”缘分这种东西说来也奇怪,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暴力血腥无比,第二次见面更是恶语相加拳脚相向~可是,结果还是这么莫名其妙地看对了眼。 “那真是太好了。”她看样子是真心高兴,并非假意,“笙笙脾气有些急,但是人不坏,你能多包容包容她么?如果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笙笙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只是……太寂寞。雨歇姑娘,你能多陪陪笙笙么?” …… 换作别人,尤其是身份这么敏感的人向雨歇说这种话,雨歇是一定不会有好感的,就算她原本没有恶意,她都会以为这人是来挑拨离间的了。可是嫘奴说出这番话给雨歇的感觉完全不同,很……真诚,真诚得让雨歇有点发酸。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妖怪,岁数也不算是完全白长的。哪些人真心,哪些人假意,多多少少她也能看出来一点。嫘奴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块透明的琉璃,干干净净地将自己剖析在别人面前,一点阴影都没有。 要么就是她说的都是真的,要么就是她段数太高,本事太厉害,她完全敌不过。 因为她难以自拔地对她产生了一点说不出的好感——这很微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按理说,她真的不会喜欢这种人的,可是如今她根本没有办法讨厌她。 …… 雨歇回去之时,慕笙笙正在糗傅惜年。难得傅惜年这般狼狈,袖子都被拉掉了一块,慕笙笙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千年阑般的机会。雨歇心不在焉地坐在一边看热闹,心里头斟酌斟酌再斟酌,思量思量再思量,曲终人散之时各自回房之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那么一提:“慕笙笙,我见到嫘奴了。” 慕笙笙原本还志得意满的脸当即就垮下来了。那表情,就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脚一样,愤怒又痛心……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只不过一瞬间,所有情绪统统消失不见,化为她眼底冰冷彻骨的寒气。雨歇那一瞬间有点明白嫘奴最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提起遇到她的事情了……她真不知道,慕笙笙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原本以为,一个子女对待父亲的小老婆,顶多就是不屑,或者说是气愤。 慕笙笙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人,气压低得让雨歇都不敢吭一声。 傅惜年突然问道:“她说什么了?” 慕笙笙的脚步有一刹那的停留。 他怎么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说什么?难道就没可能是碰巧遇到么?雨歇有些狐疑,不过她也没有打算隐瞒,乖乖答道:“她说笙笙是个好姑娘,要我好好照顾她。” 傅惜年没再说话,垂着头抿了一口茶。 慕笙笙浓黑色的背影在夜幕中颤了一颤,最后化作一句冰凉的讽刺:“虚情假意,我慕笙笙不稀罕!” 雨歇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傅惜年,傅惜年什么都没说,面上一丝表情都看不出。“每个人都有不想触及的回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径自走出门去,却在拐弯处扔下一句:“日后,别再提她了。” 所以,嫘奴是慕笙笙不愿碰触的回忆么? 雨歇没有抓着人家伤疤不放的优良习惯,既然人家不让提,她不提便是。终归来说,她在怎样,也不过是个外人。这种私事,她插不上手。 时间过得很快,与慕笙笙这个活宝处在一起,雨歇倒也没有特别大的感觉。眨眼之间,百年将过,她已经完全被容纳进慕笙笙的小团队里,虽然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大变化。嫘奴自那一日过后便没有再来找过她,见面之后也是温婉一笑,仿若那一晚所说过的话不过都是雨歇一时的错觉。 而金蝉子…… 渺无音讯。 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去打听过他的事情就是了。金蝉子临走之前说过,要她等他。那么,她该做的,就是乖乖呆在这里好好等着。 只是一人独处的时候,雨歇会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这种感觉真真是惆怅! 青丘很大,里头山峦起伏,有很多地方是连狐狸们都没有涉足过的……毕竟狐狸的数量,委实不多。跟騩山蛇妖们比起来,差得绝对不是一星半点。雨歇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地勘测了一下地形,竟然让她在群山之中找到了个小温泉,藏在一片隐秘的丛林之间。 这真是个让人惊喜的发现。 自此以后,她隔三岔五便会去温泉边晃晃,泡个澡什么的,对她这饱受风霜的身体有很大的益处。 当然,她也完全没有藏私,这个小温泉的事情还是告诉了慕笙笙知道……至于傅惜年,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享受生活的人。 青丘很平静,除了狐族之外,其他的妖族真的很少,傅惜年绝对是个例外。同理,妖兽也不是很多。最多的一种妖兽,就是灌灌,一种长得颇像是斑鸠的禽鸟,叫声非常吵闹。雨歇是个食肉动物,这种没多少肉的小斑鸠完全没有办法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尤其是在重伤之后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她对“吃”这一方面的要求不知提高了多少。 青丘的狐狸们务农桑,过着凡人一般的生活,在吃方面也是精雕细琢。但是那口味更偏向凡人,而不是妖怪的。 雨歇如此吃了几十年,也终于吃厌——太淡了!实在是太淡了!她嘴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这种事情,让她这么一个重口味的妖怪如何忍受! 雨歇一直想要出结界去捕些大型的妖兽来烤烤。奈何……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前途未卜,不敢随意出门。毕竟为了吃丢了小命,实在是太不值得了。而这一日她本来是想抓几只灌灌烤来吃的,却让她在搜寻猎物之时瞧见了以前从未在青丘见过的土蝼。雨歇差点泪流满面……早知道青丘还有土蝼的存在,她当初是为了什么而纠结啊! 雨歇暗暗发誓,改日一定要发愤图强,走遍整座青丘,非要将这里可以吃的物种统统揪出来不可! 土蝼的外表更像是一只羊,除了头上有四肢脚看起来过于威武了一点,个头也比羊要大了许多,相当于一头水牛了。更重点的是,它有四只尖利的爪子,而不是蹄子……足以说明这厮不是吃素的——是吃荤的!一只吃荤的妖兽却生活在这个没什么肉菜的土地上,雨歇为它流下了两滴伤心的泪水。 为了减少它的痛苦,她决定提前送它到西天报道……争取来生投个好胎。 土蝼有攻击力,但是那点攻击力在雨歇面前就跟闹着玩似的。土蝼当然也知道两者之间实力相差悬殊,并不恋战,直接遁土溜走……难得见到一盘像样的肉菜,雨歇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路追踪过去,很快便将它杀死于爪下。 “啧……”雨歇踹了气息奄奄的土蝼一脚,“逃什么逃?我说过让你逃了么!你逃了我怎么办?真是不像话!” 打量了一下四周,是她从未来过的一片山林,不远处有一处崖壁。雨歇深呼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她眼神亮了一亮,貌似今天运气特别好,发现好东西了! 慕笙笙来到温泉边时,那只可怜的土蝼已经被扒皮拆骨,烤得外焦里嫩,金光灿灿,分外可口。而雨歇正捧着烤得金灿灿的大腿啃得无比欢乐,脸上沾了油腻都不管不顾。 吃货! 慕笙笙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走到雨歇对面坐下。“不是说有惊喜要给我么?别告诉我是这个!” 雨歇嘴巴里含着一大块肉,闻言也只是略略瞟了一眼过来,含糊不清地道:“八洗干居碎鸟!”→→不稀罕就算了! 慕笙笙无语地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你当老娘是傻的么?!”她利落地亮出爪子撕下一大块肉来,咬上一口,惊讶无比:“土蝼?青丘还有这玩意?”狐疑的目光直直射向雨歇,“你不会背着老娘出去了吧?” 雨歇艰难地咽下一口肉,义愤填膺地握拳:“为了一只土蝼就冒着生命危险跑出去,你难道以为我是那种人么!” 慕笙笙:“难道不是?”是谁前些日子一直闹着傅惜年要去外头好好吃一顿来着? 雨歇一噎:“没有长老的允许,我怎么可能出得了结界……你知道,那些老头子一定不会放我出去的!再说,青丘那么大,你没见过土蝼不代表它就一定没有。”她晃了晃手中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土蝼腿,“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也是。”那群死老头断然是不会放雨歇出去的,而凭雨歇的能力,除非有什么逆天的宝物,否则也难以破开青丘的结界。 “我还叫了傅惜年一起来吃,你要是吃慢了,待会就等着啃骨头吧!” 慕笙笙:“o(╯□╰)o”吃肉的动作倒是更快了一些。 雨歇略瞟了慕笙笙一眼,心中颇为感慨,这姑娘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了些,为人也粗犷豪迈野蛮了一些,但是该有的礼仪绝壁是有的。青丘养公主一样养出来的狐狸,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粗鲁,某些礼仪还是深入了血液之中。瞧瞧,她吃肉就跟狼一样,完全没有形象。慕笙笙同样是捧着毫无高尚美感的大火腿吃着,动作却难能可贵的优雅……更重要的是,完全没有沾到脸!更更重要的是,那速度还是她望尘莫及的! 雨歇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 请这种杀器来吃肉绝壁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两个饭量奇大无比的女人各自啃完了一跳比她们两条大腿加起来还要粗些的腿,这才稍稍准备歇息一下……稍后再战。额,傅惜年还没来呢!总不能就这么吃光了吧?要真是吃光了,等傅惜年来了之后给他吃什么?烤斑鸠么? 会被那冷面男杀了的吧?! 慕笙笙拿出手绢擦拭了一下爪子,做出一副回味的样子:“味道不错,老娘很久没吃过这种玩意了……没想到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这是在夸她这是在夸她这绝对是在夸她! 雨歇笑道,毫不客气地自夸:“不说别的,我烤肉的技术绝对是炉火纯青!”当年整整烤了一百年的肉啊!包括捕猎生火剥皮刷酱……每个程序都熟得不能再熟! “不要脸!随便说你两句你还真得瑟上了!”慕笙笙啐她一口,满脸嫌弃,“不过你能将这土蝼的骚、味给去了,还真是难得。”土蝼的味道不错,口感也好,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爱吃的。因为那股子简直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骚、味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更不能忍受的是,吃完之后,嘴巴里那股骚、味是怎么洗都洗不掉,非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会自动消除! 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这东西绝对是个禁忌! 顶着一身骚,况且此骚非彼骚……还怎么去勾搭雄性啊! 雨歇原先也吃过这玩意,但是对那股骚、味实在是束手无策,结果吃完之后被金蝉子嫌弃了整整半个月,日后再也不许她碰这个了。如今……“多亏我运气好呗。”雨歇笑得贱兮兮的,“当然,这也逃不开我这人聪明伶俐,能想人所不能想,拥有一般人没有的创新意识以及创造能力,最重要的是,我敢于尝试不惧怕失败……巴拉巴拉巴拉。” 慕笙笙一脸黑线:“……想让老娘揍你么?” 雨歇立即正襟危坐:“不想,一点点都不想。”她随手扯了扯衣襟,咽了一口口水,话说太多了,不但渴,还有点热。随手从身后拿出两个果子,抛给慕笙笙一个,自己咬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你渴么?来个果子吧,味道还不错。” 慕笙笙接过果子,闻了一闻,突然脸色大变,惊叫一声飞扑过来,一把掐住雨歇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不许吃!吐出来!快吐出来!” 雨歇冷不防被掐住了脖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阵猛摇,那口果子一时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得她差点窒息。她又恼又无语,拼命挣扎,“疯婆……放……咳咳咳……放……”慕笙笙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着调了!这是要谋杀她么魂淡! 好不容易一圈打在慕笙笙的肚子上,趁她手松了一松连忙爬开,躲在一边气喘吁吁,脸上憋红得厉害,全身上下都感觉到一阵火烫,不知是不是因为窒息的,她干咳了一阵,一边警戒慕笙笙突然抽风,一边脸色难看地质问道:“你做什么啊!” 雨歇那记拳头力道不小,生命攸关之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差点没把慕笙笙打得五脏移位。她龇牙咧嘴着爬起来,还要向雨歇靠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笨蛋,快点把那果子吐出来!那不能吃啊!” 雨歇捂着脖子呆滞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是说,那果子不能吃?你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弄错!趁现在还来得及,快点吐出来!”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我想,可能来不及了。” 这回轮到慕笙笙呆滞了:“什么?” 雨歇哭丧着脸,“我又不知道这果子不能吃!我要是知道的话宁可被那土蝼肉熏死,也不会将那果子的汁水淋在上头去腥味的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什么果子啊?”她原本是在抓到土蝼的那处山壁上见到这丛果子的,确切说,是浆果。汁多肉美,闻着有一股极好闻的奶香味,而且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桃子的样子,不像是有毒不能吃的。她也就摘了几个回来。烤肉时突然来了兴致,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捏爆了几个淋在了肉上,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那股子香味将那土蝼的骚、味给盖了起来。 谁知道……还是栽了! 慕笙笙保持着一脸呆滞:“你是说……你用的这果子去的那膻味?” 雨歇哑然地点了点头。 慕笙笙大叫一声直接扑过来:“魂淡!老娘要咬死你!” “冷静……冷静一点啊大姐……咬死我之前好歹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喂!”雨歇嗷嗷大叫,奈何慕笙笙完全不理会她了,径自对着她撕咬起来,那副又恨又气又无奈的样子,实在是让雨歇觉得心里有愧。 得,这回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打着打着雨歇就觉得不对味了。 慕笙笙怎么开始捏她的胸了呢?? “唔……” 雨歇在心里尖叫,那声颇为享受的呻吟绝对不是她发出的绝对不是她发出的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但是生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亲昵……更重要的是,她明显察觉自己动情了。慌张地抬眼一看,慕笙笙眼里猩红一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声。 雨歇:“o(>﹏<)o”她想,她突然知道这果子究竟是为的什么不能吃了! 这个节操掉满地的世界,随便摘一个果子都能摘到这种不正常的么?! 不知道慕笙笙现在怎么样了……看起来很不怎么样。雨歇只知道自己神智有些不清,浑身发热,四肢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是她并非没有意识的。事实上,她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沉沦在了肉体感官的享受里,一个人却像是脱离出了所有情绪,就这么冷冷地站在一边事不关己地看着这十分限制级的一幕。 她觉得自己很倒霉,如果那种果子能够控制人心的话,难道不是她吃得比较多?获得的力量比较大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会是被压的那一个?! 果然,慕笙笙是御姐的外表汉子的内心么?! 就算雨歇觉得自己的心里住这个抠脚大汉,其实那也是一个有着少女情怀的抠脚大汉吧! 她的衣衫被慕笙笙扯了大半,绣着蝶恋花的肚兜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露出来,歪着身上,裙摆凌乱,被慕笙笙扯得破破烂烂。相比之下,慕笙笙这货实在要好太多。雨歇被她压得手无缚鸡之力,完全没有办法去扯她的衣服,她的衣服于是都是自己扯的……衣襟大敞,肚兜带子被她扯断……春光是露得多了一些,但是从背面看,绝对是她自己比较整洁一点。 两个被情、欲迷失了本性的人根本就谈不上多么温柔缱绻,你压我我压你完全是红了眼睛在打架。雨歇的脸上被慕笙笙尖利的牙齿啃了一口,强烈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一方的意识更加强烈了一些。尼玛……要是她今天真的被一个女人给那个啥了,她也不用活了。这绝对是丢脸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她手脚恢复了一点力气,“啊呜”一声扑上去咬在慕笙笙的肩头,两人谁也不肯相让,就这么抱在一起厮打了起来。慕笙笙原本在撕雨歇的裙子,被雨歇这么一咬,一下子回了神,像一只小兽一样低低吼叫了一声,一时也同雨歇打在了一处。完全就是你咬我,我咬你,你扑我,我压你的戏码。 分外激烈。 两人抱成一团,不分胜负,滚着滚着便滚进了温泉里。只听得“噗通”一声,当场溅起巨大的一朵水花。 雨歇本来就是水族,不管那是什么水,在水中终归是她占优势点。慕笙笙很快被她压在温泉壁上,雨歇睚眦必报的个性即便是失去了意识还是显露无疑,此时大权在握,她毫不客气地抱着慕笙笙又啃又咬……可慕笙笙也不是好欺负的,即便是落进这样不利的局面里,依旧没有让雨歇讨到多大的便宜。 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人拨开草丛,一眼便看到衣衫半褪的人……抱着另一个人,埋首在那人的肩窝里,姿态亲昵,嘴里发出咕哝声。那两人因为角度问题,她都看不清长相,只看到两头浓密的黑发交织在一起,暧昧非常。即便如此,来人还是愣了一愣,貌似……撞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呢。 嫘奴身体不好,偶尔会来这个地方泡泡温泉。这地方隐蔽,是她无意之间发现的,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结果今天一来,居然碰到这样旖旎的场面。 那两人似乎没有发现她这个外人,嫘奴不打算再停留,正想悄悄离开。突然其中一人低叫着抬起头来……只是一刹那间的功夫,但嫘奴却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个人……分明就是笙笙的好友,那个叫雨歇的姑娘。 无意撞见这种事情本来就尴尬,结果其中一人竟然还是她识得的……嫘奴的脸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 这姑娘有喜欢的了,她并没有觉得不对。 让她觉得不对的是……被这姑娘抱在怀里又咬的那人……竟然也是一个姑娘! 更让嫘奴全身发冷的是,那姑娘不知是因为痛极还是快极,尖叫着扬起了头……是她的笙笙!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嫘奴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雨歇是个好姑娘,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会和笙笙相处得很好。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相处得很好……可是这种相处方式…… 笙笙和雨歇,竟然是这种关系么?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忘记了动作。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慢慢走到了温泉边。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像是在……反倒像是在打架厮杀。两人皆是猩红着一双眼睛,打得难舍难分,又不相伯仲。不管是雨歇也好,慕笙笙也罢,两人裸露在外头的皮肤上全是青青紫紫,掐过的痕迹,咬过的痕迹,抓过的痕迹……就这么交织在了一起,看起来极为惨烈。 这究竟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啊?? 嫘奴脑中一片混乱:“笙笙,雨歇姑娘,你们别打了!……” 慕笙笙:“吼吼吼!” 雨歇:“哼哼哼!” “别打了!” “吼吼吼!” “哼哼哼!” “住手!与歇姑娘,笙笙,住手!” “嗷嗷嗷!” “呜呜呜!” “……” 那两人怎么可能听她的,径自打得难解难分。在失去理智的疯婆子面前,任何华丽丽的言论都是纸老虎! 嫘奴在一边劝架无用,只得将跳下温泉,将两人拉开——这又哪是那么好拉开的!她一抱住雨歇,慕笙笙便拼了命地缠上来厮咬,雨歇脸上很快便多了几排牙印。嫘奴想退开,慕笙笙完全强硬地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无法,只得去拦慕笙笙,这回换成雨歇打上来了…… 而更加无奈的是,她莫名其妙地进了战局,被夹在了两个人中间……两人各抱着她的一只手又抓又咬。 嫘奴的眉毛微微一皱,尖利的牙齿嵌入肉中,她有些吃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既然目标被引到她身上了,那么就好办许多,她费了全身的力气,硬是拖着两个人爬上了岸。雨歇和慕笙笙难得的配合,只是扒着她又啃又咬不作为。好不容易爬了上去,三人俱已经湿透,嫘奴力气用尽,弯着腰喘着粗气。而慕笙笙和雨歇看起来精神依旧很好,泛着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拖着长长的裙摆扑了上去,将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嫘奴压倒在地…… 慕笙笙与嫘奴的躯体交叠在一起,前者抱着后者的脸使劲啃咬,疯狂地扯着后者的衣衫,远看场面旖旎……实则血腥暴力。 嫘奴完全被两个暴力女给弄晕了过去。 雨歇傻傻地呆坐在一边,神智难得的回复了一些清醒,目光复杂难言。可惜这清醒只是一瞬间,她很快被身体的燥热所击倒,“嗷呜”一声扑了过去,加入了“战局。” 傅惜年姗姗来迟,到这温泉边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淫乱不堪的景象,脑门上立刻挂上了两串“井”字,勉强才按捺住立刻转身走人的冲动,等看清那个被压在下头的可怜人的相貌之后,直接变成了两排黑线。 这难道就是雨歇说要给他的惊喜? ——可真是够“惊喜”的! 三人之中,慕笙笙已经完全疯得病入膏肓,形同野兽,嫘奴也几乎晕过去了……唯有雨歇看起来最清醒,虽然也在旁边蹭蹭摸摸,但也只是蹭蹭摸摸而已。 他直接走过去,一把拽起貌似最清醒的雨歇……打算将这两个兽化的女人给一个一个解决掉。 他很快就后悔了。 雨歇的裙子已经被慕笙笙给扯烂,坐着还看不出来,一站起来就露出两条白晃晃的大腿……衣衫更是被扯得七零八落,身上勉勉强强挂着个肚兜,但因为浸了水,姣好的身材完全就是一览无余。更兼之她此时神志不清醒,脸上染着两团红晕,眼中更是如同弥漫着水雾一般迷蒙,眼角的一颗朱砂痣殷红得几乎要滴血,倒是衬得平日里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多了几分别样的风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雨歇虽然长相不及慕笙笙,但是因为性子还算沉稳——这完全就是幻觉吧,倒是比慕笙笙这货多了几分女人味。 傅惜年虽然冷淡,但毕竟也是个雄性妖怪,若说一点需求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古潭无澜的心微妙地泛起了一层涟漪,他有一刹那间的怔愣。 仅仅只是怔愣了那么一刹那间而已。 因为下一秒,雨歇咧嘴一笑,猛地将他扑倒在地,露出尖利的牙齿,一口啃上了他的下巴…… 傅惜年:“……” 脾气不大好的少年的面孔变得又红又黑,一下子难看到无以复加。 等雨歇疯狂撕扯他的衣衫打算将他就地“解决”之后,他的面孔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整个完全扭曲掉,配上血淋淋的下巴,倒也生出那么几分阴森恐怖的感觉来。 对于一个纯情的少年这么重口绝对是不能原谅的事情! 傅惜年长这么大,因为颇为出色的外表以及冷冽的气质,吸引的雌性真的不在少数,遇到一些无耻的,也少不得会被吃点豆腐……但是这么被扑倒,绝对是第一次!原本萌生的那么一点旖旎的心思消了个一干二净,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用法术将雨歇禁锢了起来,又大步走到慕笙笙那边,吸取了雨歇的教训,他不敢碰慕笙笙,更何况慕笙笙这边实在是战得太过激烈,基本上就差那么一步了……他便直接用法术将疯了的慕笙笙弄晕过去。 慕笙笙闷哼一声,倒在嫘奴身上。 嫘奴虚弱地睁开眼睛:“七情果……解药。” “该死!”这两个蠢女人是蠢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去吃七情果的! 昏迷的慕笙笙表示很冤枉。 挣扎的雨歇同样冤枉……不过被拍飞。 傅惜年环顾了四周,设下一个防御的结界之后便飞身而去。 七情果的解药被收在陶库里! …… 雨歇醒了,醒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睁着眼睛望着床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自己化身为狼,做了一些平日里绝壁不敢做,堪称邪恶无下限的事情…… 等看到自己一身的青青紫紫,雨歇囧了。 所以说,其实不是梦,是真的么?! 喔……那个啃了慕笙笙啃了嫘奴又啃了傅惜年的猥琐的家伙一定不可能是她,至少不可能是清醒的她! 飞来横祸什么的,真的是伤也伤不起! 她在房间里缩了一会龟壳,实在觉得憋闷得慌,这才一咬牙出了门去。结果人品不好真的是不可抗力,一出门就瞧见傅惜年……看起来好像是专门来等她的……否则这独门独院的,他是怎样的巧合才能逛到她的院子里来! “醒了?” →→!!废话,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 即便是废话,雨歇还是受宠若惊,因为傅惜年绝壁不是一个乐意主动跟她搭话的人……要是换个时机的话她还能惊喜一把,可如今这种不尴不尬的时候,她只能惊吓。 “嗯。” “还记得那天的事情么?”他突然这样说。 切主题切得实在是太快,两个过渡都没有,雨歇吓了一跳,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了!一点点都不记得了!” 你该是有多心虚啊! 傅惜年蹙眉。 雨歇扒拉着手指,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这个人。她跟傅惜年……实在没有熟到可以去啃他的下巴! 傅惜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彻底忘记吧。日后也不要再提!” 雨歇沉默,这话她一定是会听的,这种事情她是巴不得没有发生过好不好!一次这样的失误竟然导致她纯白无暇的人生上出现了这样的败笔……orz,当事人慕笙笙一定会恨死她了。 结果等再看到慕笙笙的时候,慕笙笙迷惘地看了一眼雨歇:“发生什么事情了?老娘身上怎么这么恐怖?难道是有什么孽障东西趁着老娘睡着了对老娘进行不轨了么?……” 雨歇:“……”她不是孽障她不是孽障她绝壁不是孽障! 慕笙笙一把拉开雨歇的衣襟,不可思议地瞪着雨歇一身的青青紫紫,惊讶得差点失声:“那孽障不但对我不轨,还对你也不轨了么?!” 在雨歇吃惊到震惊而忘记反抗的情况下,魔爪一出,还要去拉雨歇的肚兜,打算看看里头是不是也这么恐怖…… 雨歇:“(⊙o⊙)!”魂淡傅惜年还在一边看着呢! 雨歇危急关头一把拍开慕笙笙的魔爪,双手护胸捍卫自己的贞操,下意识看了一眼傅惜年,那人非常识相地将脸别开了……雨歇这才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慕笙笙:“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啊!” 慕笙笙被雨歇强大无比的气势给弄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双手叉腰:“老娘关心你你居然还说老娘动手动脚!” 雨歇不甘示弱:“你本来就是动手动脚!怎么可以随便扒我衣服!走光了怎么办!”这傻大姐真是傻过头了,平日里也就算了,在傅惜年面前这样子……她要真走光了该有多吃亏啊魂淡! ——雨歇选择性地忘记自己已经吃过亏了。 “走光了就走光了,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老娘对你负责,你怕什么啊!” 雨歇:“……”她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么? 傅惜年:“……” “老娘说真的!” 就是因为说真的才可怕好不好! “我不要你负责!你不要对我负责!” “你嫌弃老娘!你竟然敢嫌弃老娘!老娘哪里不好啊?你给老娘说清楚……” 雨歇:“……”性取向不好! “你这是什么眼神?是看不起老娘么?……老娘好歹也是妖界说得上名号的美人!对你负责那是看得起你……你躲什么躲……喂……你还躲!你怎么还躲……” 雨歇:“{{{(>_<)}}}”慕笙笙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我这一身一看就是被摧残过的样子,是不是该有个说法?” 雨歇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慕笙笙怒:“废话!记得我问你做什么!快说!” 雨歇果断闭嘴,不记得了也好……这种尴尬的事情,她还巴不得不记得了呢!到底该不该说,说了的话……貌似责任该算在她头上……嘤嘤嘤嘤! 可是,不说的话,貌似也说不过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她正打算简略地说一遍,傅惜年突然出声:“你喝醉了。” 雨歇:“哎?” 慕笙笙一脸狐疑。 傅惜年不紧不慢道:“借酒发疯。” 雨歇:“??” 慕笙笙:“……” “挑衅于我。” 雨歇:“!!” 慕笙笙:“……” “被我揍了。” 雨歇:“(⊙o⊙)!”如此简练的十六个字就编成了一个新的说法,并且还这么有说服力!傅惜年你不去骗人真是太浪费才华了! 慕笙笙在傅惜年认真无比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神情下动摇了,扶着脑袋思索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傅惜年冷冷道:“不知道。” 慕笙笙突然一指雨歇:“她也是被你揍的?” 傅惜年更加冷冽:“不,是你揍的。” 雨歇:“⊙﹏⊙”这倒是事实! 慕笙笙歉疚的眼神立即飘过来,犹豫许久,下了决心:“既然是我揍了你,我对你负责!” 雨歇囧之又囧:“不用了!” “不,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娘既然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一定要对你负责!” 雨歇连连后退:“你没有对我做怎样的事情,所以,你真的不用对我负责!” 慕笙笙更加坚定,步步紧逼:“不……老娘一定要对你负责!” “我没事……” 她揪住雨歇的衣襟,一把拉开,玉指戳着那些青青紫紫的地方,怒道:“这样还叫没事!老娘喝醉之后真的太不知轻重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雨歇哭了,护着胸口泣不成声:“慕笙笙大姐,求你……求你不要对我负责!千万千万不要对我负责!” 傅惜年:“……” 慕笙笙一脸诧异:“……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老娘打伤了你给你治伤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你为什么不要老娘负责?真是奇怪的无法理解的思维啊!” 雨歇:“……”其实你是故意耍她的吧! 安慰完可怜的慕笙笙之后,雨歇对傅惜年的行为还是无法理解。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被隐瞒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咳咳,那短短的十六个字貌似比真相还要简略! 她追着傅惜年出去,一路无话,分别之时,她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疑问:“为什么?我不懂。” 傅惜年的表情很平淡,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知她会这么问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抓着他的衣角恳求他——莫要告诉她今日的事情,便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求你。 “没什么。”举步离开。 独留下雨歇一人,若有所思。 …… 雨歇没有回房,而是去了桃林散步。有些思绪乱了,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一理。 在这种地方碰到故人,实在是超出她预料的事情。 但因为那个故人是这个人,她完全没有吃惊的感觉。 “啧啧,雨歇你个没良心的原来躲在这里享乐呢~人家可是找了你好久好久~连皮毛都黯淡了不少呢!” “狐狸。”雨歇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保持安全的距离。 雪色小狐琥珀色的眼珠咕噜噜一转:“人间这些年可是灾荒不断呢,天灾人祸,黎民苦不堪言呢~雨歇这日子过得倒是舒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雨歇不为所动。 “雨歇知道人间大灾的原因么?”狐狸的笑容中带了恶意:“人家可是听说了,有一位极厉害的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掌劈了关系人间命脉的野水涯呢~” 雨歇震了一震。 “雨歇不想知道他是谁么?” “不想。” “雨歇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情果断呢……说来,野水涯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那么普通,偏偏下头连接了那么多个空间,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人想去玄虚之境里寻人,明明有几百种方法可以选,却偏偏选了这最快,代价也最大的一种。美人乡,英雄冢……堂堂的金蝉子,也不外如是呢。” “你什么意思?究竟想做什么?!” “雨歇这是在怀疑人家么?人家只是想念你了而已呢。阔别如此之久,难道在雨歇心中,一点点都没有想念过人家么?” 雨歇手心里玄光大作,杀意凛然:“逗弄别人很好玩么?狐狸……不,应该是司命辛君。” “啧,难道不好玩么?”狐狸眨着眼睛,笑得纯洁无辜,一点都没有被揭破身份的窘迫感:“人家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玩的事情了呢……人生无趣,及时行乐。雨歇觉得不该如此么?” 雨歇眼中怒火大涨,嘴角却慢慢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好玩呢……怎么会不好玩?戏弄人者,恒被戏弄。神再大,终究也大不过天。司命辛君戏弄别人的感情习以为常……被别人戏弄之时,有没有想过报应这东西,还真是屡试不爽?” 狐狸眼神一凛:“雨歇说什么呢?难得的高深呢,人家完全听不懂呢。” “辛君心里明白清楚,又何必装聋作哑?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我今日所遭受的痛苦,司命辛君早已先我一步尝到了。真是令人……高兴呢!”雨歇温柔地说着恶毒的话。 狐狸眨眨眼睛:“雨歇这般说,好像人家是坏人似的,人家可是会伤心的呢。”狐狸抱着爪子,纯洁地望向雨歇,“难道人家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难以原谅的事情了么?雨歇为何如此针对人家?人家原本高高兴兴地来寻雨歇,未料到竟然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对待,人家的心真的是好受伤!好受伤呢!” 雨歇叹了一口气:“你确实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算是做了,我一时也分辨不清。” 狐狸大眼一闪。 语调突然一转:“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潜伏在我这样普普通通的小妖身边,若说没有什么居心预谋,也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雨歇灼灼地盯着它,“听闻司命辛君长年游走六界,惯会玩弄人心,最喜将别人的命运耍弄于鼓掌之间……” 雨歇还未说完,狐狸便睁着琥珀大眼嘤嘤哭泣:“这是听谁说的?中伤!分明就是中伤!人家这么纯洁的狐狸,怎么会做那种邪恶的事情呢!” 雨歇双手交握于胸前,冷冷地说道:“抱歉,我不信你。” “嘤嘤嘤嘤……雨歇真是太过分了!就算是不相信人家,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呢!人家脆弱的心灵会很受伤害的!” “跟你玩阴谋,我没那段数,玩不过你,否则也不会被你蒙在鼓里那么久。”雨歇实话实说,“你若还顾念一点往日的旧情,日后便别再缠着我了。司命辛君如此眷顾,雨歇担不起。” 狐狸泪眼朦胧:“你这是想要抛弃人家了么?” 雨歇:“……” “就因为人家的身份,你就想要抛弃人家了么?哪怕人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你也要抛弃人家么?就这么不想跟人家有一点关联?” 雨歇面不改色:“雨歇低贱小妖,高攀不起司命辛君。” “雨歇,你可真是绝情呢。”狐狸幽幽叹道,“只是因为一个身份,便可以抛却我们那么多年相依相伴的情分。” 有些事情,一个身份已经足够了。 “我抛不抛弃过往的情分不重要。”雨歇面容冷淡肃然,“重要的是,司命辛君这样的人会将过往的情分放在眼里么?你玩弄的那么多人中,与你有过情分的人可不在少数,雨歇也是有所耳闻。” “雨歇是在质疑人家么?” 雨歇非常不给面子:“是。” 狐狸捂脸:“唔,好过分喔~” 雨歇摘下一枝桃花,口气微微有些放软:“我只是不喜欢被算计。”她无意识地拨弄那盛放的花朵,“我若将你看成了自己人,他日你来算计我之时,我势必会恨你入骨。若只是一个陌生人,恨这种情绪,怕是根本就不会产生的吧?司命辛君,你每每玩弄于别人之前都会先骗取别人的感情,真的是这么想要别人恨你么?你想证明什么?证明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别人对你的感情了么?” 狐狸定定地看着她,“雨歇这般肯定人家会算计于你?” “辛君无事不登三宝殿,潜伏在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身边,若说没有算计,任是谁都不会相信吧。” “若是人家说人家只是因为觉得与你有缘,雨歇信不信呢?” 雨歇冷冷地开口:“承蒙厚爱,雨歇担当不起。” “啧,看来是不信呢。” 雨歇突然展颜一笑:“若我说我不在意你是狐狸还是司命辛君,你信不信呢?” 狐狸微微一震。 “你也不信是吧?”雨歇笑得极其平淡,“可是这是真的怎么办呢?”她略微有些苦恼地说道,“你与我相处了那么多年,也该知道其实我是个心软的人吧?不是么?我根本不在意你到底是狐狸还是司命辛君,对我来说,狐狸就是狐狸,司命就是司命,两者存在本质区别。就算你是司命,在我眼里,你还是那只狐狸。”雨歇闭了闭眼睛,抛开那枝被零落的桃花,“可问题是你既是狐狸,也是司命辛君。我区分得开,不见得你自己心里分得清楚。这样转变身份,你真的不痛苦么?还是因为你生来便是这么变态,享受这种人格分裂的过程呢?” 雨歇直视它,一字一顿地道:“所以,劝你离开,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自己好。你想要算计我,那便躲得远远的去算计吧……我不想恨你,也懒得恨你。” 顿了一秒,雨歇笑道:“你不懂没有关系,我自己也不懂。所以,不必纠结。”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脚步声传来,雨歇看了一眼狐狸,狐狸依旧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处,并没有离开的打算,雨歇也就收回了眼光。 来人是嫘奴。 这让雨歇有点说不出的尴尬……她那日意识清醒得很,直到服用了解药才昏过去。而昏过去之前的记忆,她都是有的……和慕笙笙一起对嫘奴做的那些事,她也是记得清清楚楚……当然,嫘奴也没可能这么快忘记。同是女子,却被别的女子轻薄,本来就是很倒霉的事情了……再加上那轻薄人的人一来还是一双,那已经不是用倒霉可以形容的了。 ——必须得是人间惨剧 酿成这场人间惨剧的罪魁祸首一下子就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蔫了下去。 嫘奴一出来,便瞧见了一旁的狐狸,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向它福了一个身,态度极为恭敬。狐狸撇开眼,没在意。 雨歇刚想着这嫘奴怎么也认识狐狸?嫘奴便出声了:“雨歇姑娘。” 雨歇顿时一囧,“是……那天的事情,我……” 嫘奴温婉地笑着:“都过去了,不必介怀。” “……”她细细地打量着她,看得出她确实没有介怀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来找我么?” “是的,雨歇姑娘。”嫘奴微微垂下眉睫,“我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托付给你。” 雨歇脸色一正:“请说,只要是我办得到的,在所不辞。” “雨歇姑娘不必紧张。”嫘奴轻轻一笑,“这件事你办得到的。”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貔貅,交到雨歇手里,弄得雨歇有些不明所以。 “这块貔貅,烦劳雨歇姑娘交给笙笙。” 雨歇有些傻眼,这人还真不贪心,她如今尴尬至极,估计提什么要求,只要她能做到的,她愿意做的,她都会答应吧……虽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真心不多。“就这样?那我现在便回去交给她。” “不……”嫘奴阻拦她,道:“不是现在。” 雨歇疑惑:“那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吧。”嫘奴笑容中带了几分涩然,微垂下头,“也并不一定要交给笙笙……或许不交给她会比较好些。雨歇姑娘若是觉得不合适,那便自己收着吧。你和笙笙是好友,交给你,也是一样的。” 雨歇一时觉得自己无从接话。 “雨歇姑娘,笙笙是个好姑娘,日后,便麻烦你照顾她了。” 这么郑重的语气,她完全不能说不。 “我会的。” 嫘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我便放心了。谢谢你,雨歇姑娘。”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虽然照顾慕笙笙什么的,总感觉有点不靠谱……那种心理和生理一样强大的姑娘,根本就不需要她照顾啊有木有?! 嫘奴朝她深深地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身影很快便没入桃林深处。 “雨歇对别人都是这般温柔的么?”狐狸扒拉着爪子,“人家表示很伤心呢!” 雨歇不搭理它,直接往回走。 “啧,那人活不久了呢。” 雨歇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狐狸,“你说什么?” “雨歇很关心那人呢?难道雨歇喜欢她?” 我凸! 她是为的什么要忍受这只死狐狸! 在她暴走之前,狐狸幽幽地叹息:“那人找我改过命。” 雨歇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狐狸。 狐狸用控诉的眼神望着她,里头饱含了幽怨之情:“你果然喜欢她!” ==!!雨歇转身就走! “约莫千年前,她找到我,求我替她换一具人形的躯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雨歇的脚步默默地顿住。 “她的父亲是十世佛陀,母亲却是只妖怪。生她时受了伤,导致她胎气里便带着弱,生下来之后是个哑的,且永不能化形。”狐狸慢条斯理地梳理了一下皮毛,这才慢吞吞地补充道:“不过袭承她父亲的厚泽福缘,也因祸得福,她得以跳脱到六界之外,享齐天之寿。” 雨歇蹙起双眉,直觉告诉她,从狐狸嘴巴里讲出的这个故事绝对不是什么欢喜的事情。 “千年前她找到我,求我替她改命。用这齐天仙寿换一具健全的身体……以及一个与心爱之人相伴的机会。” 于是,所有事情都明了了。 狐狸喟叹道:“这具身体不过千年寿命,如今千年已过,她已是油尽灯枯……啧,大概不出三日,她便要殒了吧。” “他知不知道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得到的却是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相望以及喜欢之人的厌弃?” “自然是知道的。人家可是童叟无欺的,又怎会欺瞒于她?从一开始,人家便是警告过她的。只是,啧……” 雨歇觉得自己真冷血,这个时候念念不忘的事情居然是那个完全不重要的……“她是女人,所以你是故意的么?连这么个机会都不给她?” 狐狸很无辜地眨眨眼睛,很无辜地望着雨歇,很无辜地说:“人家没有告诉你么?她的母亲是类兽喔~” 雨歇瞪大眼睛:“……” 所以,她其实是雌雄同体么? 所以……天呢!她那一天究竟是干了什么! 时光若是可以倒转,雨歇一定会选择回到那丢脸的一天,将丢脸的自己扼杀在摇篮里! 雨歇捏着那玉貔貅,冲出桃花林,匆匆追上嫘奴。 “嫘奴!”她喘了口气,好在……好在她走得不快,否则真要等她回到慕卿老头那里,她断然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雨歇姑娘。”她依旧笑得温婉。 雨歇将捏在手心里的貔貅拿出来,“还给你……这个东西,还是你亲自交给慕笙笙的好。” 嫘奴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却没有接过那貔貅,“辛君告诉你了,是么?” 雨歇诚实地点点头,“是,它告诉我前因后果了。你喜欢慕笙笙……为什么不告诉她?她甚至……”在恨你。 “我只有千年寿命,而她的路途还很长……我们便是在一起了,也是徒添伤悲。”她的笑容里没有什么痛苦,很坦然,“雨歇姑娘,你能保密的,是么?” 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人…… 她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而让慕笙笙余下的生活都活在虚无的追忆里。 雨歇有些黯然:“这样做真的值得么?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究竟是为的什么?”如果是她,就算是有天地一样深厚的感情,也不见得会愿意付出这样子的代价。她是一个自私薄凉的人,大概真的不懂得什么是爱吧。即便是真的爱了,也不过爱别人三分,却用剩下的七分来爱自己。 “雨歇姑娘不必为我觉得可惜。我想要的辛君都许给我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没有不满足的。”她笑了,笑容中带了两分坚毅,“我原本所求的,不过是陪她走完自己这一生而已。” “为什么?”雨歇暗恨自己这种时候都阻挡不了八卦的心理。 “我曾经还是一只小兽时,笙笙救过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的缅怀,“她那个时候还很小,也不如现在厉害,却会为了素不相识的我与那个大妖怪硬拼,真的很傻……明明我只是一只再卑贱不过的类兽罢了,死了便也死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必要为了我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这玉貔貅是她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母亲给她护身用的。” “其实,便是一直用兽形,我也是可以陪着她的……终归,还是我贪心了呢。” “你如今要死了,她却一点都不知道你的用心和付出,你真的甘心?” “我没有觉得这样的结局有什么不好,也没有不甘心。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即便现在立刻死了,也没什么难过的……只是有些遗憾罢了。至死都没看到笙笙嫁人,没有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守了她千年,可她一直不开心。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真正开心起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 雨歇坚定地说道:“她会的。” 嫘奴微微一笑:“我相信。” …… 这绝对是一个傻瓜,还是一个跟她不在一个频道的傻瓜。哪有人可以这样不计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怨无悔。原因却是因为她曾经蒙她相救过? 他被慕笙笙救了一条命,却也失了他的心。这笔买卖,真的是一点都不划算。 至于两人之间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雨歇这种几乎是自私透顶的人,既不明白,也无法参悟,甚至都不能真正理解。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爱吧。 爱到即便是作出牺牲,也不肯放弃。 爱到身死魂散,也要爱下去。 …… 飞蛾扑火,绚丽而短暂,终于是取了灭亡。 雨歇会感动于这样的执着,却不敢苟同这样的方式。她并不羡慕…… 若换作是她,也必定做不到这个地步。 她的爱只会是细水长流,不温不火,无伤大雅,对谁都不会造成伤害。这种轰轰烈烈至死方休的爱情,动辄伤筋断骨,轻辄受伤,重辄殒命,并不适合她。 果然不同的人,做出的选择也完全不一样。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三日之后,嫘奴死了。 一切突然得让雨歇觉得不真实,哪怕她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雨歇将那玉貔貅交给慕笙笙,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果然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 慕笙笙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雨歇望着那紧闭的门扉,喃喃道:“我原以为她是恨他的……” 傅惜年抿了唇,望向那片灼灼的桃花林,一言不发。 恨与爱,从来只有一字之差。 …… 一抹白影在桃花林立闪过,以后的日子,注定无法平静下来。 十天之后,慕笙笙出房门,雨过天晴,大吼:“小蛇妖,傅小狗,老娘饿了!上菜来!老娘要大吃一顿!” 雨歇:“o()o唉!” 傅惜年:“……” 慕笙笙注定会幸福的。 这样的个性,即便最终都没有遇到一个能给她幸福的男人,她自己也能够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嚣张地幸福下去! 雨歇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轻轻地放了下来。 …… 一身红衣的师傅全身浴着血,白皙的脸上带着深可见骨的划痕,胸口处被一只巨大丑陋的爪子撕开一个大洞,血液从里头汨汨地流出来。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滴滴答答地凝聚起一滩血,身后滴了一路的鲜血。 花落轩,她的家,此时一片狼藉。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将一地繁花染成了艳红之色。 “没有人能活着背弃魔界。” “本魔君今日来,便是要亲手取你性命!” 看不清脸面的男人笑得阴冷无比,下一刻,刀光闪过,血溅了一地。 …… “不要!” 雨歇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胸口剧痛,汗珠从额头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汗湿衣衫。 她明明在陶库……明明看到了那面叫作辨天机的镜子……明明从镜子里目睹了师傅的死亡…… 雨歇几乎是连滚带爬去了陶库。狐族就是奢侈有钱,好东西就那么堆在那里,因为结界,也不必防着外贼。雨歇很轻松地便进了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循着梦里的痕迹,她驾轻就熟找到了角落里的的古镜……很平凡的一面镜子,没什么华贵的装饰,丢在这些珠宝奇珍里根本就毫不显眼。 可雨歇知道,辨天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镜子在雨歇的手拂过之时,骤然爆发出一道白光,原本泛黄的镜面亮了起来,好像镀上了一层银,即便在这光线昏暗的地方,也看得十分清晰。 她看着自己梦中的景象在镜子中一幕一幕地回放,直看得手脚发抖。 不,这不是梦! 这原来不是梦! 这是真的! 师傅的婚礼定在五天之后,这是连青丘的狐狸都知道的事情。天界第一美人白曜神女下嫁,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 雨歇留下一只传音纸鹤,径自奔往青丘结界。她要去花落轩,她不能说什么都不做……魔族要在师傅婚礼那日奇袭,她至少得告诉师傅,让他有个准备!决不能!决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决不允许! 青丘的结界并不好破,毕竟这层结界是用来保命的,若是不坚固一点,那便形同虚设。雨歇用了菩提子,破得不算轻松。菩提子再逆天,毕竟也不是万能的。她穿过长长的朝阳谷,一路紧赶慢赶赶到花落轩,正是夜半月明时分。被夜风这么一吹,雨歇清醒了许多,这才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这件事情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要筹划准备还是来得及的。而她一时心急,来的这时间这么不上不下,也断断没有可能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去打扰师傅。 叹了口气,她打算先回自己的院子养精蓄锐,待到天明时再做计较。 不料,她却还是见到了师傅……亭中饮酒的师傅。 同饮的人一身白衣,气质不凡……曜月神女。 两人的影子被拉长,纠缠在了一起,分外亲昵。 雨歇默然片刻,转身离开。 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该打搅师傅。师傅成亲的心情,不应该被这种事情给破坏! 在月夜里驾云狂奔,雨歇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好像是失去了方向的无头苍蝇,完全不知道前路该怎么办。 等终于停下,面前却是紫竹林。 雨歇也不知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便进去了。菩提子在身,紫竹林的障碍对她无用,她走得很是轻松……比在花落轩还要轻松。 她原本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金蝉子……因为她并不确定金蝉子究竟在不在紫竹林里。毕竟,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情,他有极大的可能是还没有回来的。 可他却是在的。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他的裸露在外的肩膀――他在穿衣,乌发还有些潮湿,便随意披在了肩上,并未束起,似乎是刚刚沐浴过。看到雨歇,他愣了一愣,将那件穿到一半的里衣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脸色却奇异地苍白,带着两分病弱的感觉:“你来了。” “怎么不等我?这两日,我便准备去接你回来。” 雨歇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衣衫不整的模样, 雨歇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我……” “怎么了?” “金蝉子,我……我想求你帮个忙。” 金蝉子的眼眸微微闪了一闪,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无澜:“你说。” 她再傻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但是她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如果是金蝉子的话,他这么厉害,一定是能够保住师傅的性命的吧? “我在辨天机里看到师傅成亲那日,魔界会突袭……师傅会死。金蝉子,你能不能帮我救救师傅?” “这便是你要说的事情?” 金蝉子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冷冽了,原本和煦的感觉一下子消散开去,再也抓不住。 “你就这般上心于他?” “他是我的师傅!” “师傅?”金蝉子的眸子里一片死寂,“你想我救他?即便我可能为此付出代价,你也在所不惜?” “我……”代价么?雨歇一怔,司命似乎曾经说过,改命需要付出代价……变数越大,代价越大。若是逆天,那代价便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我不知道……” “我答应你。” “什么?”雨歇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答应你。”金蝉子的眸子像是能把所有的光芒都吸进去,黑得深不见底,“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明明已经打算放弃的事情突然峰回路转,无论如何都会惊喜的吧……虽然,她隐隐觉得不安。 金蝉子闭了闭眸子……果然。 “以你一生,换他一命。”金蝉子的声音冷冽得让人发抖,“我只问你,你答不答应?” 一生这个字眼,实在是太沉重。 雨歇觉得诧异,在她的认知里,金蝉子是一个极其高傲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向别人低头,也根本不会这样践踏自己的自尊。 可他如今却这么做了。 雨歇呆呆地往后退了两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堵得难受。 “雨歇,你可信,便是你寻遍六界,也未必能寻出一个可救他之人。”他平静地看着她下意识的抗拒,平静地阐述事实,“何况……”他说,神态凉薄,“战期将近。” “我不是那个意思。”雨歇无措地看着他,“我只觉得你亏了……这笔买卖,你不值当。” “亏不亏,我说了算。你只需告诉我,你的答案。” 雨歇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我想救师傅。” “不后悔?”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眸却黯了黯。 她逃了那么久,终于还是被命运……或者说是自己,逼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怎么去后悔? “我觉得你比我更该后悔。”真的,她当真是这么想的。若是她,便绝对不会答应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 “我后不后悔,也该由我自己说了算。” 他一把揽过她,抱住她细长的腰身,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今夜,留下陪我。” …… 她该不该觉得屈辱呢? 不知道别人在她这个位置上会是什么感觉,也许会觉得屈辱,也许会紧张……或许是其他别的情绪,然而雨歇却是没有丝毫感觉的。 太错乱了,她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并且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雨歇第一次卖身,并不熟悉流程,紧张得几乎窒息。何况,买主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金蝉子率先躺在了床上,雨歇犹豫一下,便解了衣带,一个有些旧了的荷包从衣衫里掉出来。她正想弯腰去捡,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先她一步捡起了荷包。“鸳鸯戏水?” 这是头一个没将它认成小鸡啄米的人。 雨歇有些小小的感动。 “你绣的?” “你怎么知道?” “青丘的择偶之会,算算时间,你恰好赶上。” “……” “我收下了。” “哎?” 便当作你我的定情信物吧。 ――这句话金蝉子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荷包被抢走,雨歇也只有认命的份。乖乖地将身上脱得只剩下一件肚兜以及一件底、裤,她再也无法忍受金蝉子投在她身上如有实质的的目光,飞快地钻进那棉被之中……最后这两块布她是怎么都没那个勇气脱掉的! 金蝉子顺势拥过她,将她按入怀中。手一挥,烛火熄灭,屋内只剩下一片惨白的月光照在床前。 雨歇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紧张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等到。金蝉子静静地躺着,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好像是她多心了似的。 “金蝉子,你……”欲说还休,难以言喻的纠结心情无人能懂。 “何事?”金蝉子清醒的,不带丝毫睡意的声音。 “没什么。” 她十分孬种地将头埋进被窝里,却被他突然一把拽住,精准无比地找准她的嘴唇便吻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雨歇在紫竹林呆了四日,夜夜与金蝉子同榻而眠,却从来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似乎真的应了那句——发乎情,止乎礼。 对此,雨歇暗自庆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金蝉子的实力是经过认证的,他愿意帮忙,那么师傅必然可以逃过一劫,这点信心雨歇还是有的。 可信心有归有,一想到辨天机里看到的那些个血腥的场景,她还是觉得难以安心。 第四日一早,她便借着要去参加婚礼赶去看花落轩——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还是告诉师傅知晓的好……哪怕不能全部告知,至少应该提醒他加强警惕。师傅的实力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很强……若非失了警惕之心,也不会那般容易被奇袭成功。 一入花落轩,碰到的便是忙碌的阿玥。 “雨歇,你回来了。”百年未见,阿玥长高了不少,如今,算是个成熟的少年了。 雨歇点点头,“我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岁月静好,好似从没有缺失离开过。 …… “西风又回魔界了?” “是啊,你走后不久,他便随着魔君回了魔界。明日……应当会过来。” “小碧青呢?他可还好?” “嗯,碧青很聪明,学什么都是极快的。” “……”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你来了,他定是极高兴的。” “呵呵……是么?”难以想象那几乎面瘫了的小孩子高兴起来是个什么模样,“改日吧,今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也好。” …… 走了一程路,雨歇再迟钝也发觉不对了。“阿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见师傅。” “哎?” “师傅吩咐过,若是你来了,便带你去见他。” 雨歇默了一默:“师傅找我……有事?” 阿玥但笑不语。 她想起百年前自己离开那夜,阿玥说过,师傅也是不得已。以前他不懂,那么厉害的人有什么不得已?有谁能让他不得已……后来、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她慢慢便懂了。这苍茫世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强大如厮,也不过是少了一些不得已的地方,却有更多其他的不得已来填补。 天地为炉,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又有几人能跳脱出这樊篱之外? 时隔两百年,她第一次正式地见到师傅,而不是偷偷看见,感觉很是涩然,隐隐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明明,其实他并没有任何改变。 雨歇喃喃:“师傅……我回来了。” 潇若回身,看着她,良久才道:“嗯,回来便好。” 依旧是清淡无比的话,此时听在雨歇耳里,竟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终究也只是冲动而已,妖怪若是那么容易便流眼泪,感情丰富到那个地步,也就不算是妖怪了。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向院外走去。阿玥便守在外院,看到潇若,微微福了身。 “去哪里?”雨歇一晌尴尬,下意识回头去看阿玥,却见他笑着朝她摇了摇手。 潇若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为师欠你一个承诺。” 雨歇愕然,直到潇若带着她到了人间,她才慢慢回想起埋藏在深处的那段已经被遗落了的记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金蝉子,为了一根紫竹,做一管箫,送给师傅……她送了,师傅说,许她一个心愿。 她说了什么? 是了,她说——雨歇想要师傅陪我游一遭人间,师傅可愿? 她想跟师傅走一遍人间,他答应了,还许在一年之后。可终究没有实现,因为一年之后她倒霉地遇到了凤凰,被凤凰的本命火烧了个面目全非,为了养伤,躺了好几年……等伤终于养好了,她又跟着金蝉子去了妖界……而等她从妖界回来,师傅却要成亲了。 似乎,她和师傅,总是在不停地……错过? 人间很热闹。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下人间。就算她并不是真正的妖怪,对人间的向往却也不高。两人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相貌,都与路人迥异,引起的注意不可谓不低。雨歇早年跟着金蝉子,什么样的目光没受过,早已习惯成自然了。潇若为人淡漠,自然也不会去在乎这些。 雨歇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毕竟师傅的身份太过特殊,而且这时间也太特殊了一点……可是潇若并没有说什么,她也便不好说。时间一长,倒是被这街上的气氛所感染,完全融了进去。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现在不放纵,便没有以后了。 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他永远只会是她的师傅。 …… 心情有些发酸,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做不到嫘奴的牺牲,但是这种程度的,却是她可以做,也愿意做的。 其实,面对在意的人,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冷血。 他们赶上了一座城的集市,好在如今已接近午时,人虽多,但不算拥挤。更兼之他们穿着不凡,非富即贵,一些平民百姓看到他们便会自动让开,很少会有专门向他们身上挤的。传说中的扒手,色狼,恶霸,雨歇那是一个都没有瞧见,太平得好像这个世界真的很和谐一样。 相比于雨歇的熟门熟路,其实潇若更生涩尴尬些,这样子的场景,他并不曾接触过,贩夫走卒竞相游走吆喝,生平也是第一次见。以前也不是不曾路过人间,但真正置身其中,毕竟还是头次。只是他天性内敛,喜怒不形于色,雨歇便也没有看出来。 雨歇如今是个有钱人了。妖界百年,什么金矿银矿玉矿没见过……见过的能收的都被她收进海纳里头去了。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能买下这座城池。 当然,她还没打算招摇到这种地步,仅仅只是掰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去了一间当铺,随便换了点银子铜板,仅作今日的开销用。 雨歇用二十文钱捏了两个糖人,是照着她和师傅两人的样子捏的。捏糖人的是个老汉,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手艺不错,且还熟练。两个糖人很快就捏好,一个青衫,一个红裳。其实并不像,但是雨歇还是觉得新奇……原谅这个没童年的孩子。 她将那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糖人举到潇若面前,巧笑倩兮:“师傅要不要?” 潇若好笑地摇摇头。“你喜欢,便收着吧。” 雨歇原本也只是问一问,若师傅真要,她还不一定愿意给,舍不得啊舍不得!听师傅这般说完,她顿时咧开嘴,捧着糖人蹦跶。 午间找了一家客栈吃了点东西,一进去照旧吸引一票目光。那客栈的小二是个热情到近乎话痨的神奇物种,看着他们两个像是外地人——其实跟他们一比,他们两个不但但是外地人,简直就是外星人!于是就对他们夸夸其谈,将这座城池详详细细里里外外给介绍了一遍,顺便还将自家祖宗十八代统统历数了一遍。 “晚上有灯会?”雨歇从这堆冗长的发言里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是啊!这可是我们这小城的传统呢。每年的这几天都会放河灯寄相思……姑娘若是有什么心仪之人,去放个河灯许个愿望,便能跟那人白头到老……若是没有,许了愿之后也能得一个命中注定之人……扒拉扒拉扒拉扒拉。” 雨歇有些犹豫,灯会什么的,生平还没有怎么碰见过的说!尤其是古代人间的灯会,更是见所未见。 “想去?”潇若放下筷子,看着她。 雨歇咬着一块酱牛肉,老老实实地回答:“也没那么想……只是有点好奇,毕竟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师傅明日还要成亲,陪她走了一天已经足够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去奢求这些。 “不去也没关系……” “那便去吧。”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哎?”雨歇最先出声,“这不好吧。” 潇若淡淡说道:“无事,为师也想去看看。” 雨歇沉默。 这样子说,也不过是为她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但终于还是没有驳了这份好意。 那小二终于有一件事情没有夸大,这放河灯的晚会确实是热闹之极,比之白天的集市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重要的是,白日里都是些贩夫走卒,中年妇女,如今在这街上捧着灯的行人,却多是年轻男女。相貌姣好者不在少数。 或许是因为这本来便是一个寄予相思的日子,那些男男女女互相打量的目光十分炙热。路边的摊子上挂着许多花灯,也有河灯,一时之间这一条沿河的街简直可谓是亮如白昼。 雨歇的相貌放在人间已经算是出色的了,潇若更不必说。两人周围围了许多男男女女……但多数人看到两人结伴在一起,动作还颇为亲昵,也只能望洋兴叹……但也不是没有大胆的男人女人企图将他们拆开的。自动投怀送抱的有之,假意丢手绢的有之……还有一个男的更离谱,直接借酒装疯,熊熊地向……潇若抱过来!——这让雨歇很恼火。她和师傅看个灯,你们这些讨厌的凡人甲凡人乙为什么要冒出来破坏气氛啊魂淡?!虽然没有一个成功,但是总是发生这些状况她也会很烦的! 在一对长相猥琐的兄妹企图将雨歇撞进河中,由兄长英雄救美,妹妹趁虚而入,两人双双抱得美人归的计划未果反被雨歇豪迈地一人一脚踹进河里喂王八并毫不吝啬地痛打落水狗之后,他们周围总算是清净了一点。 但是……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但是…… 一位娇弱美人一脸受伤地指控潇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们?这位公子这般纵容自己的同伴恃强行凶怕是不妥吧?” 闲事都管到她家头上了啊!还有,是她做的那就指责她啊……盯着她的师傅做什么?!摆明了图谋不轨啊! 雨歇望天:“这位阿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现在麻烦让一让。” 说罢便拉着师傅走人。 “你!站住!你们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难道不应该道歉么?”一把抓住雨歇的衣袖。 “放手!” “不放,你道歉!” 道你妹的歉啊!管太宽了吧姑娘! “放手!” “道歉!你道歉我便放手!” 雨歇不耐烦了,“喂,这位阿婆你搞清楚!明明是他们两个人心术不正图谋不轨想要把我推下河去,按你的说法我难道应该乖乖被推进河里不反抗任人欺负不成?” 他们的用意这么明显,况且这些人一直都在关注雨歇这边,自然是看到这一点的。“那你也不用这样啊!”美人娇\喘。 “那我能怎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我这么有原则的人,已经忍让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你还想我忍到什么程度?这种人明显就是心术不正,看到美色就泛滥,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尽干些伤天害理的腌臜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还不兴我这个受害者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不成?”雨歇童鞋一不小心把周边心术不正的人都骂进去了,无意之间拉了不少仇恨值。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嘴巴也太毒了些,难受美人恩呢! 毒舌还没完呢!她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有这位阿婆你若是真的这么有正义感,真的同情这两个人渣,你去救啊!你怎么不去救啊!你干嘛不现在去救啊!你明明有时间去救的不是么?现在去救都可以……没瞧见他们还在扑腾啊!你不去救也就算了,偏偏还在这里拦着我们,我看你也是另有企图!想凭着这样子来引起我们的注意么?不好意思,你成功了!生平最讨厌你这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不知所谓!想救人就去救!别跟我们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废话!顺便跟你说一句,这条小河水深不过腰,还不至于淹死人!” 美人气得眼中含泪,脚步踉跄地撞进潇若怀中,潇若不动声色地闪开在一边,雨歇坏心眼地玩了阴招,手指一弹精准地在她脚上打了一记……美人原本就算扑不到潇若也不至于站不稳,被这么一记打下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美好正义的圣母形象荡然无存。 虽然并没有吃什么亏,但是看灯的兴致却被扫了个一干二净。原本还有些伤感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消失掉了。等雨歇随着潇若从人堆里出来之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听话乖巧的形象方才可谓是破坏了个彻底……不会有比这更彻底的了。可是心里反倒像是松了口气,最后一次了,那便真真实实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吧,没什么好委屈自己的。 两人并肩而行,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河流的上游,人烟稀少之处。人声远去,喧嚣如浪潮一般褪去,只余下虫鸣声声,衬得这原本便寂寥的夜色越发地寥落安宁。雨歇侧头瞥了一眼潇若,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微小地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潇若却似感觉到了,蓦然回头,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怎么了?” “也没什么……”雨歇低下头,声音压得有些低:“我方才那般,师傅会不会不高兴?” 那厢一顿,缓慢但是坚定地吐出:“不会。” “师傅不生气么?” “为师为什么要生气?” “……我这样做……”雨歇嗫嚅,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来。她这样做,分明就是在惹是生非。 “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被伤害。你想如何,有为师在,都无所谓。”潇若的声音淡淡的,但是让人莫明安心。 有师傅在……什么都无所谓,是么? 雨歇一愣,嘴巴张了张,她原本以为以师傅这般的人,应当是不会喜欢她方才那样的行为……她甚至以为他会因此而责怪她。可是如今,他并无不悦。雨歇愕然片刻,心中回暖,师傅,终究还是在乎她的。心中隐隐却带了两分涩意,又有那两份说不出的满足,雨歇开口说了一声:“师傅……对不起。”她主动环住他的腰身,低低地说了一句,“师傅,谢谢你。” 潇若身体一僵。 雨歇释然,松开了手臂,退开一步。 “师傅,明日,你要当心。” 潇若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目光复杂,隐在黑夜之中,雨歇看不分明。 此时此刻,雨歇只想将心中所想统统告知:“明日师傅成亲,道士鱼龙混杂,花落轩的防卫比起平日里又弱上几分,师傅,你务必保重。” 雨歇抬起头,郑重交代。目光一错,被河对岸的一抹幽光所吸引。 一片黑暗中一点灼灼的光点,让人触目惊心,却又如同飞蛾扑火,不愿意挪开目光。 光点如同鬼魅,迅速移近,雨歇慢慢看清那光点的模样……是盏血红的大灯笼,样子很普通,但却看得出做的人是极用心的,火红色的,融合在这无人的夜幕之中,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的味道,却又能诱惑人心。光更近了,雨歇这才看清了那对岸的整个面貌。 那是一个人……面目很是娇艳,却透着点优雅的味道,可是脸部棱角分明,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衣衫是深色,在暗夜里分辨不出具体的颜色来。他坐在轮椅上,轮椅边上便插着那大红的灯笼……雨歇看进他那双死水无澜的眼睛里,那眼里突然好似荡开了一层涟漪。 雨歇察觉到不对了,来者不善,竟像是能够控制他的心神!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她想要挣扎,却被那无形的力量猛然一拉,全身一僵,瞬间如坠冰窟。 一切只在一瞬之间。 潇若很快发现雨歇状况不对,一回头便瞧见了身后对岸的一抹红光,他只一怔,连忙伸手拉住雨歇,低吼道:“雨歇,莫看!”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雨歇已经坠入了迷雾之中……迷雾散尽,四周皆是一片融融的岩浆,滚动之时散发出灼灼的热气,几乎将她烧化开来。雨歇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那岩浆便咕噜咕噜涌动了起来,蓦然之间,伴随着一声巨大轰鸣,向雨歇直直撞来。雨歇连忙闪开,衣角还是不免被烧到,很快成了飞灰。 雨歇来不及顾及,铺天盖地的岩浆向她涌来。 她逃无可逃,脑中一片混乱。 炙热…… 疼痛…… 再醒过来时,她还没有欣喜于自己竟然捡回了一条命来,便被这周身的景象给重新打回了地狱。 冰天雪地,白得刺眼。 荒凉而苦寂。 一阵天翻地覆的震动之后,雨歇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而旁边山崖上长年积压的冰雪在这一刻统统倾泻而下,在她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她彻底掩埋起来。 寒冷如同附骨之蛆,四面八方而来,让她避之不及。黑暗更是让人无处可躲,身体与心理瞬间便被击垮,连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冷……” 雨歇呜咽:“冷……” “救……我。” 潇若捏出清心诀,推进雨歇的额中,却意外地被弹开。雨歇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冷气从骨子里钻出来,让她痛苦得想要立刻死去。只消有一点点的温暖,便能够成为她此时此刻的救命稻草。放在额间的那只手…… 好温暖! 雨歇扑将上去,牢牢地缠住那抹温暖。 不够……还不够! 她疯狂地抱着潇若,撕开他的衣衫,想要将自己整个贴近那热源……还不够! “雨歇,醒醒!” “雨歇……” “醒醒……” …… 谁会听他的? 雨歇什么都听不到,她的世界已是一片雪藏的死寂……除了她手下的那一抹温暖,其余的便是数不尽的寒冷冰凉。 潇若可以狠心地推开她,强制地将她从梦境之中拉出来……可是,那样的过程太过痛苦,雨歇必定会遭受极致的疼痛,他不忍。 可是……这是为她好! 他的手按上了雨歇的额头,霸道的咒诀施出,雨歇蓦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似是被撕扯一般的痛苦。 潇若一顿。犹豫只是一瞬,后悔便再也来不及。 身上人更加急切地缠上来,像棵无骨的藤蔓,将他牢牢地缠住。那柔软的手似乎带着致命的诱惑,将他的防线一点一点地击溃。 而他,终不忍推拒。 潇若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彻底陷入了那专门为他编织的梦境之中。 “花落花开花未了,花开花落花不眠……师傅,日后将这里唤作花落轩,可好?” “雨歇想要师傅陪我游一遭人间,师傅可愿?” “师傅,雨歇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师傅,我们就这样……永远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 天地寂寥山雨歇,几世修得到梅花? 他原来…… 终究还是上心于她的。 …… 奈何缘浅。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月上重火。 衣衫被解开的时候,雨歇有一刹那的清醒。手上的动作变成了推拒,却绵软无力,很快被镇压下去。 她向后仰着脖子,意识很快被浪潮重新席卷进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 迷迷糊糊之间,身上一轻,凉意席卷而来。身子被人抱起,有了悬空的感觉。她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男人深邃难解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惜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脑袋靠着他的手臂侧了一侧,眼睛微睁之间,看到她的师傅,一身狼狈站在身后,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黑夜之中,看不分明。 似是无奈。 似是……解脱。 苦涩之中带着点微微的酸。 …… 醒来时,月落西山,黎明与黑夜的交替之际,天色一片晦暗。 雨歇从床榻之上微微起身,盖在身上的雪色衣衫滑落到腿上。她愣了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抬眼打量,一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身影——芝兰玉树的身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他迎着天外隐隐透来的光,身前沐浴在一片灰白之中,身后却投下一片亘古难变的阴影。 “醒了。”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来。 雨歇心里忐忑不安:“嗯。”师傅的婚礼……快要开始了吧。“金蝉子……我师傅……” 果然……还是如此。 他不该有所憧憬……不该自大地以为,会有那么一刻,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存在! “雨歇,”他打断她,失望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是无心的。” 她心里一跳,呆滞地不敢说话。 “雨歇,你同他醉生梦死之际,可有那么一瞬想起过我?” 她讷讷:“我……” “连辩解都不想了么?”他自嘲一笑。 不是……不是这样! 雨歇摇头,可是究竟是怎样,她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么?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要她拿什么告诉别人?! “你喜欢他,我一直知晓。”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可我以为只要对你好,总有一日,你能够忘记他。偶尔回头看一看,便能够发现,我一直站在你身后。” “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以至于你便那么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对你的好都是应当的,不需要任何回报?雨歇,我金蝉子从来不是大度之人,唯独待你,一直破例……可是雨歇,我也是会累的。” “金蝉子……” 他转身,一步步地走向她,最终将她逼至床角。 “魇兽只会蛊惑人心而已,利用的不过是人心底的所思所想。”“是不是……我不来,你便真的与他……这般?”他嗤笑一声:“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强行带来,你是否怨怪……于我?毕竟,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不是么?” 雨歇眼睛红了:“金蝉子!”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侮辱……言语,果然最是伤人。“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 你为什么不信我? 话说到最后,她却没了底气。 他不信她,可是她,又有哪点是值得他信任的呢? “想让我信你?”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点邪魅的味道,“那便证明给我看。” 让我知道,我能信你。 他欺身上来,一把攫住她的嘴唇,力道极大,咬得她的嘴唇疼痛发麻。 雨歇生生地将抗拒压了下去,紧握着拳头任他为所欲为,并不是很长的指甲生生地掐进了手掌心里,她也没察觉疼痛。这便是他要的证明么? 她想哭,又想笑,心里烦杂难以理清情绪,一时间心头似有万般想法,等想要仔细一探究,却又似什么都没有。最终的最终,她缓缓松开了手掌,放弃了抵抗…… 金蝉子却突然起身,点漆黑眸里意味不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金蝉子!”她脱口而出的呼唤。 他的身影顿了一顿,略嫌冷淡的一句:“我会保他无虞。” 身形似乎有些踉跄。 这话让雨歇心里漏跳了一拍,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双手紧紧抓着散乱的衣衫护在胸前,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慌忙将衣衫穿上,跑出门去。她想去追,可是又哪里追的上金蝉子? 紫竹林间,再无金蝉子的踪影。 她似乎总是做错……做什么,都是错。 等她匆匆赶到花落轩时,曲终人散,为时已晚。 尸横遍野,满地血腥。魔族进犯的规模,比她在辨天机里看到的,要大得多。 金蝉子消散在她面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微笑,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眨眼便成了飞灰,消失于这苍茫的天地之间。 一个荷包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正面上绣着一幅歪歪扭扭的鸳鸯戏水图,绣工粗糙得很。 一滴泪,缓缓滑落。 对不住…… 是我对不住你…… 这不是她要的结局。 她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收场。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个旁观者,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入了戏。 …… 金蝉子,我欠你的,我还。 穷尽此生也无悔。 第一章 第一章 雨歇来到这个混沌世间的第六千年,某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收养了她的老绛仙树风骚地拨了拨树枝,突然跟她说:“记得初见小蛇你时,一场淫雨刚歇,老夫浑身沾湿,叶子还未及干透,你便入了这玄虚,到了老夫脚下……既与那场雨有缘,不如便叫你雨歇,也不枉你来这世间走一遭,如何?” 一个名字就能让她不枉在这人间走一遭了? 这不合逻辑! 她终于还是将那想法憋在了心里,卖了绛仙老头一个面子——毕竟这大概是老绛仙这么多年来最正经的一句话,一般情况,他都不可能这么正经。这突然的变化委实是让她诧异了一把。 人的记忆最经不起的便是岁月的磨砺,她为妖千年,如此浑浑噩噩过了那些年月,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前生之事,忘记了自己曾身为人的一切,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连她初入这个世界的记忆都已经开始淡忘。只模模糊糊地记得那场霏霏的淫雨洒在天地之间,沾染了世间万物,留下记忆深处的一片润湿。 雨歇…… 那便就是雨歇吧。 她在玄虚之境里浑浑噩噩过了六千多年,为妖多载,她的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最初的躁动不安,茫然无措,渐渐的,就成了淡然……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变成了妖才变得这般淡然,还是因为这淡然才成了妖。 她不是天生就是妖怪的,但她却是很像妖怪的妖怪。 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你难道一点都没有不甘心么? 可是不甘心什么?又有什么可以不甘心的? 她有了长长久久的生命,若是再像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一样去惆怅这生命长而无味,毫不精彩,无聊透顶……那才是真正的找抽了!保不准连老天都会看不下去灭了她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好姑娘。 玄虚之境里的生活很平静,但并不寂寞。她有绛仙老头相伴,周围还有形形色色的小妖怪,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打打小怪兽。有时候她也会感觉到有什么缺失,想念起尘世间的繁华,想念起相见无期的亲人……但这些缺失并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是以她可以将它们抛在脑后……直到师傅出现。 …… 很多很多年后,雨歇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师傅时的情景。 在九渊和海窟之间的一片香令海之中,漫天花海之间,他着一袭青色的长袍,乌发以一根玉簪簪住。体态清瘦修长,半身掩在香令花下,花影斑驳的落了他一身,朦胧绰约,犹如世外的神仙。 惊为天人。 ——那是她呆在玄虚之境数千年里见过的最美的画卷,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不着痕迹地投入了她的心湖间。 即便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一样是一如初见的美好,永不会褪了色。 此情无关风与月。 …… 那初见之后,她因着绛仙老头的嘱咐,带着不安和憧憬,随着师傅离开了千年未曾出过的玄虚之境,入了他的庇护之下。老绛仙这般急吼吼地赶她走的行径让她分外不解,心里总有那么几分说不清的不安,她本意里并不打算离开,既怕老绛仙出了什么事,也不愿意放弃玄虚之境平淡的生活,杵在那里左右犹豫,不能决断。 “雨歇,你可愿随我走?”潇若那个时候是这么说的。 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她便再也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人。 雨歇骨子里是一个个性有些淡漠的人,甚至说有点自闭,她并不那么喜欢与人亲近,妖怪的体质还原了她一颗清清冷冷的心。她很倔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不过说穿了也算是纯粹,别人对她好,她自然也会真心相报,别人若是对她不好,她也不会有那种圣母精神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喔,不对,她的脸也是冷的。 六千年的妖生更是让她活得越发自我,偏她长了一副极其和善的面容,总是给人一副好欺负好相处的错觉。不过错觉只是错觉而已,永远不可能成真。谁若是以为她是软弱可欺的,那便是大错特错了,她绝对会毫不客气揍得他满地找牙!她本性是淡然的,但是无奈生而为妖,尤其是极为强大血腥的蛇族,总难控制住蠢蠢欲动暴戾无比的妖性,骨子里还是极为好斗的。 她心里还有那么几分善意,可那善意不是对谁都能保持的。 潇若的出现,她虽是有难得的好感,但若是一点抵触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玄虚的几千年里,除了老绛仙对她来说极其特殊的存在,真正走进她的心里的,却并不多。额,神奇的狐狸算是一只。 她都不记得这只狐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只知道某一天,莫名其妙的,她就认识了它。 狐狸啊……但凡是什么神鬼传奇聊斋志异里都少不了这种香艳无比的生物。作为一只曾经的少女,雨歇波澜不惊的心对这只神奇的物种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可惜玄虚之境里妖怪虽多,狐狸却是不多的。至少雨歇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连一根狐狸毛都没有瞅见过。是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地用尾巴尖拨弄了一下它的尾巴,无比兴奋地要求道:“听说狐狸的人形都是美艳无比的,能不能变个来看看?” 狐狸娇羞地掩面:“不要这个样子啦~人家会害羞的。” 雨歇完全不能理解狐狸诡异的思维,只觉得它这种拒绝是出于不屑:“你这是看不起我么?” 狐狸于是更加娇羞:“人家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完美了,再也不可能有更美艳的了。人形什么的,只会破坏我完美的形象!” 雨歇:“……噗!”喷出一口黑血来。 从那以后,她很识相地再也没有提过要看狐狸人形这件事。 …… 原本只不过是区区一面之缘,不料那之后这只狐狸却一直留了下来,经常跟在她身边混吃等死撒娇卖萌耍无耻,一次又一次地刷新雨歇的下限,怎么赶都赶不走。她打架的时候它在一边勾搭漂亮的雌性……她打猎的时候它坐在树上睡觉等吃……不给还各种发嗲,直雷得雨歇觉得此生无望。也不是没想过下重手的,奈何这只狐狸端的是狡猾无比,每次都能被它给逃脱,反而惹得自己一身腥。 打又打不得,赶又赶不得,到最后,也就习惯成自然了。她在积年的折腾中终于练成了一门将不相干的人选择性无视的神奇技能。 只是每每看到这只狐狸骚包无比地去勾搭她还算交好的鲤鱼妹纸,雨歇总还是有那么些抽搐。 泪流满面,谁说狐狸精这种生物是很注重形象很美艳很风骚很高端的……除了狡猾这项品格外,其他品质一丝半点都没沾边! 原来传说都是不可信的! …… 玄虚之境里后台最硬的白蛇妖有了大名这事很快就被风传开来,狐狸也听闻了。 狐狸的爪子点着尖尖的下巴,琥珀色的眸子晶晶亮:“雨歇~雨歇~唔,这名儿倒是文艺。就是……”戛然而止。 雨歇那时还挺纯洁,眨巴眨巴眼睛追问道:“就是什么?” 狐狸扒拉着爪子各种喟叹:“就是不太衬你啊!哪有一条蛇取这种名字的。啧啧,对比未免太明显……话说,你家老头子其实是存心要你出丑的吧……哦呵呵呵呵……” 果然不是好话。 虽然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已经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但是真的听到了,还是让她忍不住抽搐了一把。 狐狸啊,你到底是该是有多么多么的欠抽?! 雨歇黑着一张脸,转头就走,狐狸一瞧,“哎呦,莫不是生气了?”屁颠屁颠地追了上来,一蹦一跳到了雨歇身前,正想说什么,却见雨歇蓦然回头,獠牙尖尖,凶神恶煞。狐狸一分神,一个阵法铺天盖地而至,它当即被困在方寸之地。 不得了……这娃黑化了!竟然学会耍阴招了! 狐狸痛心疾首:“雨歇,你好过分喔~人家这般关心你,你竟然如此对待人家~嘤嘤嘤嘤~” 雨歇:“……” 哎呦……雨歇獠牙弯弯,绛仙老头果真是了不得,这年龄还真不是白长的,区区一片施了法术的叶片就能困住一只狡猾的狐狸啊! 雨歇笑得很是阴险,二话不说,直接一尾巴甩过去,狐狸无处可躲,“嗷呜”一声被拍进地里。 雨歇很淡定,不得不说,这些年和狐狸这么周旋下来,自己甩尾巴的准头又高了不少呢! 狐狸刚抬起一个尖尖的灰扑扑的小脑袋……雨歇又是一尾巴拍过去,再次将它拍进地里。 狐狸的惨叫之声响起:“讨厌,讨厌~怎么可以对柔弱的人家使用暴力呢~唔~作为一只雌性,你实在是太不温柔了!” 雨歇:“……”我就是要对你使用暴力! …… 雨歇之所以能够接受狐狸,仔细想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它看起来很弱……虽然嘴巴贱了一点,但是至少比她弱。弱弱的狐狸啊……好驾驭。即便是有一天……她也有办法将伤害降到最低。 比她强的,她就不一定能够那么放松了。 妖性使然,她势必会对那种存在威胁性的人保持警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雨歇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见到师傅,没有离开玄虚之境,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许多事,或许如今的她还在玄虚之境里称王称霸活得没心没肺快活非常……若问当时的雨歇,你可悔?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悔。”遗憾自是有的,但还不足以到达让她后悔的程度。 可若是问如今的雨歇这个问题,她大概会咬牙切齿毫不犹豫将当初那个傻帽一样的自己一巴掌拍死在摇篮里。 她悔,悔啊悔!悔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这上天能够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抱牢绛仙老头的大腿,大哭大叫,倾情演出:“我不走!不走!不走!你打死我都不走!绛仙爷爷啊,雨歇舍不得离开你啊!” 不过,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吃。 所以当初的她还是带着几分惬意,在潇若温和的目光下,涩涩地唤了一声:“师傅……”很生疏,但意外地顺口。 一入师门深似海,从此无心是……路人。 紫竹林小剧场1 紫竹林小剧场 壹 金蝉子这么堂而皇之地拒绝封佛,拽着她“私奔”绝对不是件小事。两人虽然隐居在紫竹林,雨歇也不是一点忧虑都没有的,毕竟这回得罪的人来头太大,不是她这种一点名堂都没有的小妖能够开罪得起的。午夜梦回之时,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她当时怎么就一时抽了呢?明明原先好好的,她怎么就一时冲动跑到雷音寺去把人家的好徒弟给拐来了呢? 明明十四年前她做出的是截然不同的选择,怎么十四年后就不能一如既往了呢? 想破脑袋没有想明白那时的心态,雨歇无奈之至。 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顾惜眼前才是正经,将来的事情,还是将来再说吧。何必要将还未发生的事情拿到眼前来自添烦恼呢? 何况,看着金蝉子那副模样,便是心里再怎么纠结,也该放下了。 …… “怎么坐在这里发呆?”金蝉子眉眼温润,一袭白衣,手上却提了个竹编的篮子。 “哎……我没事没事。只是有些无聊而已……”她看了一眼那篮子,里头装着几个裹着棕灰色壳子的笋,登时一愣:“你去摘笋了?怎么不叫上我?” 金蝉子笑道:“我出去时你还睡着,想让你多睡一会,等晚膳备好之后再叫醒你。” 雨歇的脸莫明红了一红,“晚上吃这个么?” “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雨歇低下头,脸上有些烧:“嗯……” “你到屋里呆着,我去准备晚膳。”说罢金蝉子便抬脚往厨房走去。 雨歇连忙起身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还是我去吧,怎么能让你下厨……” “无事,我习惯了。” 他还是江流的时候是经常动手下厨的。雨歇术业有专攻,只会烤肉,别的方面的厨艺可委实不怎么样,江流在那种环境下被逼出了一手好厨艺,在后山住着时也时常是江流做饭她蹭着吃。那时候并没觉得怎么样,她适应的绝对不是一般般的好。但是对象换成了金蝉子,雨歇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虽然是同一个灵魂,但终归是有不同的。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当初的金蝉子,也不像是原本的陈江流或者玄奘,他更像是一个新的个体——融合了金蝉子和江流产生的新个体。 “那我帮忙?”她伸手接过那篮子的笋,“反正呆着也没意思。” 金蝉子看了她两秒,突然浅浅一笑:“也好。” 雨歇:“╮(╯_╰)╭”家庭妇男化的金蝉子让她说不出那滋味啊。 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她很久没有这么自在过。 两人同住在小竹屋里,雨歇住内间,金蝉子住外间,一日三餐,权照着凡人一般的过活。金蝉子打猎,雨歇煮饭,金蝉子酿酒,雨歇摘花。因为是打算长期住在这紫竹林里了,是以雨歇也想着好好布置这处,毕竟这地儿美则美矣,却毫无人气,并不适合居住。雨歇花了些时间在屋前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了些小青菜,又从凡间带回了一些小鸡仔小鸭崽回来养着。 至于那间小竹屋,小是小了些,但胜在温馨。雨歇便也没打算动它,只让金蝉子帮忙在屋子旁边另辟了一间小屋,充作厨房。 生活很繁琐,但是充实。 金蝉子知道雨歇的意思,虽未明说,但却在后山栽了许多花花草草……紫竹林里灵气浓郁,花草很快长成,开得娇美无比。每日晚饭之后雨歇便跟着金蝉子两人去后山散散步,顺手摘些果子边啃边吃。 日子很平淡,几乎没什么波澜。不过虽如此,雨歇还是觉得很习惯……相比于之前孤身一人游走在天地之间却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这样的状态反而是她所喜欢并一直向往的。 果然她一直都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普通人,非常地甘于平凡呢。 所谓的——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嫁给我,可好?”同样的一个黄昏,同样是在散步,在经过一片开得繁华的茶花花畦前,金蝉子摘下一朵艳红的茶花,插在雨歇的发髻里,突然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雨歇有一瞬的呆滞,抬头直直看进他的漆黑的眼里。金蝉子经过在凡尘的一番洗练,面容更多了几分沉静,一袭白衣衬着身后火一般荼蘼的茶花,少了往日几分不可捉摸不可触碰的仙气,倒有点像个真真实实知悲欢伤离合的人了。 她可以触摸到他。 雨歇表情很是复杂,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逃不开的那便顺从吧,何况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再逃。她低了头,轻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种具有暗示意义的话让她这么脸皮薄的姑娘说出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啊!雨歇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烧,心中暗骂自己矫情啊矫情,可是还是忍不住矫情起来……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可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不该摸的也都摸了,如今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哎…… 不管是在她眼里,还是在外人眼里,自她那日不管不顾地跟着他离了雷音寺,他们就是一体的了。 所以,其实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吧? 金蝉子抬起手,为她撩起垂落在脸侧的一缕乌发,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是在一起了,可还不够。”他轻轻地将她拥进怀中,吻了吻她的唇瓣,“我想要的更多,这样远远不够。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嫁给我,雨歇。” 都这么说了,那就嫁了吧。 雨歇答应嫁了之后,金蝉子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是看得出来是极高兴的。 因为他高兴,倒是感染了气氛,雨歇原本忐忑的心情被他这么一影响,反倒安定了一些。没什么好怕的,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她现在过的就是婚后生活,嫁与不嫁,说白了也就是多那么一道仪式而已。 婚期定在十天后,婚礼办得很简单。 其实在这种尴尬的时期,雨歇是一点都不想办婚礼的。当年还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时或许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人老了,反倒没这种想法了。 她说了自己的意思,立场很明确,绝对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拉仇恨值。 金蝉子沉默了一会,搂过她的腰,亲亲她的鬓角:“那便随你吧。你喜欢热闹,我便以紫盖香车,凤箫龙管,当着天下人的面来迎娶你。你若不喜,我们便这样,拜了天地。我不想委屈了你。” 雨歇觉得眼角有些湿,这句简单无比的话不知怎么就戳到了她的泪点,“好。” 婚期定下来之后,金蝉子对雨歇的态度越发亲密了些,毕竟原先只是搂搂抱抱,如今却时常亲吻她,亲昵得连她这种脸皮的都会脸红。这种事情,一开始还真是不习惯。每每他将她抱进怀里的时候,她总会有点控制不住地僵硬,不自觉地便想起被强迫的那几次。 好在他很温柔,并不迫她,那种温吞的吻并不激烈,但是缠绵,同样让人面红耳赤。 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金蝉子用行动彻底打翻了雨歇心中对这种事情认知。她渐渐地便接受了,不再从心底里抗拒……相反,她还觉得……额,有种说不出来的期待? 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雨歇原本颇有些忐忑,但是也做好了婚前做那事的准备,甚至每晚回房之后都开始不落锁,态度很隐晦意思很明确。不过金蝉子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这让雨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提心吊胆。 如果现在那什么的话,洞房花烛夜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同理亦如是。 雨歇本意是不想请人来的,但是婚前几天,还是陆续来了些人,有她认识的,也有一些不认识的。虽不多,办个小宴热闹热闹还是足够了的。这让雨歇有些意外,毕竟这不是在计划之中的事情。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毫无疑问肯定是金蝉子瞒着她做的了。 不过既然来客人了,雨歇自然也得开始准备准备……准备些材料办个酒宴什么的实在是很必要的。总不能让这些客人就这么喝西北风吧。 “金蝉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紫竹林里埋了几坛桃花酿?还在么?”她以前住在紫竹林时也亲手制过几坛子桃花酿,全部被她埋起来了。可惜慕笙笙成亲那会被她挖起来喝完了。否则如今拿来应应急也好…… “不用担心,我酿了很多。” “很多?”雨歇抬起眼睛,眼里星光闪烁,“很多的意思是?” 金蝉子笑着亲了亲她的嘴角:“意思就是,应付这些人足够了。” 雨歇说:“……”果然是很多啊!“埋在哪里?我去把它们挖出来!”说罢便拉着金蝉子往外头走。 金蝉子好笑地一把揽过她:“你不用担心,我制了些式神,早就吩咐他们去挖了。” 雨歇眼珠咕噜噜一转:“那我们去看看?” “你想去的话就走吧。” 紫竹林小剧场2 贰 那些上了年份的桃花酿全部埋在紫竹林的东南角,靠近后山桃林的地方。雨歇拉着金蝉子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十来个傀儡忙得正欢,已经整整挖出了二十几坛,看起来还没有挖光的趋势。只不过这紫竹林被挖得东一个坑西一个坑什么的,实在是不太美观。 金蝉子了解了她的心思,安慰道:“等弄妥之后他们自然会将这里恢复如初。” 雨歇点点头,也是……一溜小跑到离她最近的一坛桃花酿之前,她顾不得脏,一下拍开上头的封泥,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陶醉:“金蝉子,这是你酿的么?好香!比我酿的可好多了。” “你喜欢?” “我不喜欢喝酒,不过若是这酒味道不错,我自然不介意喝上几杯。”雨歇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金蝉子,我能尝一尝么?” 金蝉子只是笑着拉起她,“起来,换个地方。” 也是。 雨歇一扫四周,这块闹哄哄的地方确实不适合品酒——额,如果她会品的话。 雨歇笑眯眯地抱起酒坛子,跟着金蝉子一路走去,直到走进了那片桃花林。踩着满地芬芳,在这桃林之中喝桃花酿,大概不会再有比这更风雅的事情了。雨歇提起坛子灌了一口,酒香馥郁浓厚,带着点丝丝甘甜,不可不谓赞。果然比她酿的酒可要好太多了……完全没有可比性! 话说,对于一个完全不懂如何酿酒的人来说,雨歇当年所谓的桃花酿也不过就是从人间抱了几坛子酒回来,各往里头塞了一把桃花……毫无技术可言。味道不够好,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喝了几口意犹未尽,这才想起正主。雨歇狗腿地将酒坛子举到金蝉子面前,“味道很不错,要不要尝一尝?” 金蝉子的目光一直游移在雨歇被酒水染得润湿的唇上,闻言微微一笑:“确实不错,是该尝一尝。” 雨歇被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唬了一唬,还没反应过来,金蝉子长臂一勾,便将她抱入怀中,唇印上她的。 酒坛被打翻,酒水洒了一地,满林桃花香。 …… 慕笙笙在婚礼前四天来了紫竹林,并且一来就发飙:“你个死没良心的死蛇妖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想瞒着我偷偷成亲!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良心是被狗吃了么?你居然这样子对待我,你太过分了!竟然偷偷勾搭上了金蝉子还企图瞒天过海不让我知道,我不会原谅你的……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在见到慕笙笙的那一刹那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这只容易炸毛的狐狸也特别容易顺毛,但凡她提什么你都一一应承下来,她埋怨什么你都说“是我的不是,我错了”之类,基本上就没事了。雨歇熟练地赔笑:“……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笙笙大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她家男人调教得好啊,竟然没有直接拆了她!脾气小了不少么! 慕笙笙很傲娇地扭过头去:“哼!” 一直跟在她旁边的她家男人悄悄向雨歇抱了抱拳,“失礼了。” 雨歇笑着摇摇头,一点都没往心里去,“没事没事,我习惯了!本来就是我的错,她说两句也是应当的。” 这男人还是很护短的,闻言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恭喜你。” 雨歇也笑,“多谢。” 傅惜年朝她点了点头,“恭喜。” 雨歇瞟了一眼跟在他身侧的小凤凰,矜持地点了点头:“同喜同喜。” 傅惜年的脸色瞬间就青了。 小凤凰倒是很开心,“雨歇姐姐我是青颜我以前见过你的只是也许你不记得我了不过没有关系你现在记住我就可以了我对你慕名已久我家七哥哥还同我谈起过你你能跟金蝉子成亲真的好厉害啊我真的非常羡慕你不过我也会努力的到时候请你们务必来参加我和惜年哥哥的婚礼!” →_→!!这姑娘好生凶猛啊! 雨歇愉快地开口表示:“青颜妹妹我没有忘记你当年你跟着傅惜年的时候我记得自己见过你谢谢你能够参加我的婚礼我表示很欢迎顺便我很感激你家七殿竟然还记得我这真是太神奇了你也不用太羡慕我记得要努力加油争取拿下傅惜年他这人虽然很臭屁很骚包脾气也不太好但是人品没问题我很期待能够快点参加你们的婚礼!” 小凤凰咧开嘴巴:“谢谢姐姐我会的!” 傅惜年一张俊脸青了又绿绿了又青最终混成了菜色,狠狠地瞪了雨歇一眼之后甩袖走人了。 小凤凰连忙追上去:“惜年哥哥等等我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这样很没礼貌哎!” 雨歇远望,为傅惜年落下一滴伤心的泪水。要是以后他家老婆还保持着这种说话语速以及习惯的话,他的耳朵势必会饱受摧残啊! 百花锦一身骚包无比,走到雨歇面前,一抬下巴:“你居然看上他了!你居然真的看上他了!你不愿意为我生孩子就是想要嫁给他么……真是的!我哪里比不上他?!” 金蝉子走过来揽住雨歇的肩头,淡淡一笑:“哦,百花魔君有何指教?” 百花锦讪讪走开:“……我也就这么说说,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西风看了雨歇一眼,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都没说,跟着百花锦走了。 雨歇望着西风的背影,撇了撇嘴角喟叹道:“我跟他永远都不可能对盘,连我要成亲了他都不说一声恭喜,好歹是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真是!” 金蝉子眸光一闪,眼底划过两分了然,唇角微微上挑,揽着她肩膀的手更紧了一些:“走吧,别站在这当风口,你先回屋里休息一下,剩下的有我。” 雨歇笑了笑:“好。” 两人肩并肩地往屋子里走。 “这几日紫竹林的结界打开了么?会不会很麻烦?” “不用担心,我设下的结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嗯,那好。” …… 狐狸吧嗒吧嗒跑了过来,抹了两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雨歇你果然还是见异思迁抛下我一个人跟别的男人成亲了么?人家好伤心的!” 雨歇眉毛一抽,毫不留情地飞起一脚:“……滚!” 狐狸瞬间化为天上的一颗星星。 竹林一侧的小凤凰笑着拍手:“惜年哥哥有流星有流星我看到流星了!” 傅惜年:“……” “师傅……师傅……” “师傅!” 雨歇回头,一个庞大的人影飞速地奔过来,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雨歇愕然之余心痛无比:呜呜呜呜,我新种的小白菜! “八戒。”金蝉子神色很淡,但是目光很温和。 “师傅,雨歇姑娘,这原来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啊,可真是漂亮,比猴哥的花果山还要漂亮!” 雨歇得意地昂起小下巴:“那是自然!” 猪八戒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呵呵傻笑两声:“师傅,雨歇姑娘,老猪知道你们要成亲了,恭喜啊!” 金蝉子的眉眼是掩饰不住的愉悦,轻点了点头:“嗯。” “雨歇姑娘,老猪很早之前就觉得你和我家师傅相配了,注定是要做对夫妻的,现在果然在一起了。以后老猪该叫你一声师母了!”他鞠躬弯腰,“师母在上,请受老猪一拜!” 雨歇矜持地咧开嘴巴,扶住他:“不用客气……”看了一眼金蝉子,他似乎并没有异议。 “师傅。” “师傅。” 孙悟空和沙悟净一前一后从紫竹林里走来。 八戒笑着迎上去:“猴哥,沙师弟,你们还没老猪早呢!” 沙悟净道:“我们是走的,你是跑的,能比?” 孙悟空笑了笑,走到金蝉子面前,深深鞠了一个躬:“恭喜师傅……如愿以偿。” 金蝉子表情不变,眉目染上笑意:“确实……如此。” 孙悟空的神情很微妙。 沙悟净恶狠狠地瞪了雨歇一眼,那一眼里有各种信息,其中一条便是——该死的妖女,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果然是来勾引我家师傅的! 雨歇:“……”哎! 沙悟净看向金蝉子时面目变得柔和:“恭喜师傅。” 雨歇摸摸脸,差点忘了,除了西风外,还有这个家伙跟她是不对盘的! 哼……让他跟西风凑成堆去吧! 紫竹林小剧场3 叁 婚礼前两天,阿玥和师傅以及师母来了。 至此,妖界和天界的两大第一美女终于凑在了一起。 为此,慕笙笙表示:“哼!不过如此……我美还是她美?你说!” 她家男人说:“在我眼里,笙笙最美。” 慕笙笙再次一扬下巴:“为什么是在你眼里?难道不在你眼里,我就不是最美的么?!” “……也美。” “哼,你这么勉强的说法,我才不稀罕!其实在你心里,还是那个曜月神女漂亮吧!” 她家男人:“……” 雨歇:“……” 笙笙啊,做人不能这么傲娇啊! 雨歇真心高兴,跟阿玥一通唠嗑之后去找师傅,好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说话,这回也算是个机会。结果在他的居处没有看到他,只好原路返回,不料在路边反倒看到了金蝉子。她乐颠颠地走上去,才走了几步,便听到一个女人高贵冷清的声音:“放弃了那么多,这便是你所求的?如果是,求仁得仁,我恭喜你。” 雨歇怔住,感觉一盆狗血兜头淋来。 …… 她倚着那棵粗大的紫竹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那边再没有半点声响。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将她往后一扯,雨歇跌进一个清凉的怀抱。 “听到了?”他从背后怀住她的腰身,将略有些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动作亲昵得让人发指。 雨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满耳皆是他浅浅的呼吸声,染得她的心都带上了一点氤氲。“你不怕我发难?” 他低低地笑:“我信自己,也信你。” 雨歇默了一会:“我听到她的抱歉了……以前,魇兽那次,真的跟她有关?”这是她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千年之前和师傅在人间看灯会时被人暗算,那始作俑者的魇兽竟然跟她有关?可那时她都要跟师傅成亲了,不是么? “与她无关,她救过那只魇兽,仅此而已。” 雨歇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闷气道:“那魇兽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那时金蝉子要是再晚一步,她跟师傅就要铸成大错,到时候师傅就得被迫着和曜月退婚,而她也将会嫁给师傅,金蝉子再不死心也没奈何……额,他应该不至于强取豪夺吧?雨歇不是很确定地暗忖。以曜月那般的品貌,呆在金蝉子身边天长日久,总有化冰为水的时候。 “对不起。”她闷闷地闭上眼睛,“对不起。”我那时竟然如此伤你。 金蝉子默了默:“我不曾怪你,怪只怪我晚了一步,没有比他先找到你。” 雨歇顺着台阶往下爬:“嗯,我原谅你了……现在,给我解释一下吧。你怎么跟她勾搭上的?” 他笑:“我毕生只勾搭过一个女子,却不是她。” 雨歇的老脸难得红了一红。 “她品性才华皆不错,一个女子有这般见地,我很欣赏,早年神交过几次……也仅止于此。” 雨歇闷闷地“嗯”了一声,酸不拉几地来了一句:“何止是不错,这天地下都不见得能再找出几个比她更强的了。那可是曜月神女……” 身后的男人失笑,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柔声道:“她纵使再好,也与我无关。金蝉子毕生所求,不过雨歇一人。” 这情话一句一句不要钱似地砸下来,再不动心就不是女人! 被这样一个人放在心间,便是心里有再多的酸楚,也都化作了甜蜜。便是日后……她现在有什么输不起的呢? “你不能欺骗我。”雨歇霸道地宣布。 金蝉子眸光微微一闪,欺骗么? “我日后绝不欺骗你。” 雨歇也不追究,继续道:“我嫁给你,你要好好待我,不可以欺负我,日后遇见比我好的女子,也不可以嫌弃我!” “我不会。” “你呢,做人要安份一点,不要再去招蜂引蝶了。你招的人都太厉害,我这朵小花会被这狂蜂浪蝶给摧残死的。”说到这里,雨歇很怨念。 “那我便呆在这紫竹林中,一直守着你。” “嗯……”雨歇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不会欺骗你,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欺负你。你以后要是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若是遇到更好的男子,我也只跟着你。你对我好一日,我便对你好一日。有生之年,我便这样守着你,不再离开你。我们就这样……共白首吧。” 金蝉子浑身剧烈一震,难以置信他所听到的:“雨歇,你……” 他生来便是光风霁月,从不曾卑微过。唯独在这份爱上一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却一直求而不得,苦苦辗转流连,到最后连他一向不屑的手段也使了出来,得到的也不过是个幻像。而如今……他却亲耳听到了她的承诺,虽然简单,却无比动听。她是个重诺的人,既然说了,他便相信她会做到。 共白首么? 他苦心经营,不就是为了同她共赴白首? …… 雨歇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难得文艺,趁现在还有些继续肉麻下去的勇气,该做的事情必须一鼓作气地做完! 她反手搂住他的腰身,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在他唇上烙下了一个吻。 很纯洁的吻……再深入下去……抱歉,那就是限制级的了,她的勇气不够用。 金蝉子只觉得唇上蓦然一湿,带着她特有的馨香,一触即离。眼见着那湿\\软离去,他又怎能放它逃离,低下头追寻而去……温柔缱绻。 雨歇迷迷糊糊之间想起他方才跟那人说的话。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便是本座所求的,本座当得起你这声恭喜,她亦是。” …… “本座不会后悔。与她相比,其他的都不算什么。本座只求她一人,足矣。” …… 她虽凉薄,但并非无情。别人对她三分好,她必得还上十分。 所以,她也不后悔。 就算是一场短暂的梦幻,就算稍纵即逝,她也绝不后悔。 紫竹林小剧场4 肆 成亲那天,是慕笙笙亲自帮她上的妆,小凤凰在一边帮忙……虽然是倒忙。一下子打翻了水盆一下子踢翻了凳子一下子划破了衣裳一下子折断了步摇簪子…… “嗷嗷嗷嗷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 “嘤嘤嘤嘤这是意外这只是意外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够做好请不要赶我走就让我留在这里帮忙吧我真的很想体验一下出嫁的感觉啊雨歇姐姐!” “……” 雨歇再次为傅惜年流下两滴伤心的泪水。 最后是慕笙笙姑娘忍无可忍,一声大吼,吼来了傅惜年将这惹祸精小凤凰给扛了出去。 上完妆一切准备就绪,时辰还没有到。慕笙笙干脆利落地坐下,感叹道:“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嫁给他了。” 雨歇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原本以为……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根玉指戳上了她的额头,“也就你一个人这么认为而已。当年的事,任谁看在眼里也知道你这只猴子逃不过他的五指山,偏偏你还一个劲地折腾,搞一堆的幺蛾子,看得我那叫一个揪心啊!” 雨歇:“……”突然之间就不想说什么了。 “金蝉子娶的是你,我死也瞑目了。若是换了别的女人,老娘怎么都不会甘心的!” 雨歇傻笑:“……呵呵,呵呵呵呵。”你不甘心你也没用啊!难道还敢抢亲不成?抢这位大神的亲,那不是找死么? 慕笙笙嫌弃道:“瞧你这副德性,回头问一问,金蝉子他究竟看上你哪点了?这还真是……” 雨歇:“……”←_←!!对一个新娘子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么慕笙笙姑娘?! 她突然直直地看住雨歇,一字一顿分外认真地问道:“你跟金蝉子做过了没?” 我囧了个囧! 雨歇汗颜:“……没。” 慕笙笙沉默了一瞬:“他不碰你还是你不让他碰?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共处一室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做过!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他是不是不行?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不行?不会是你不行吧?难道你真的不行?天呢!作为一条蛇妖,你怎么可以不行!” 雨歇:“……我想,我们都没问题。” “哦?” 雨歇无奈又尴尬,弱弱地辩解:“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情到浓时才那个什么的么?总不能说上就上吧。” 慕笙笙冷冷地吐槽:“难道你上个床还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么?!” 雨歇囧:“那他没有流露出那个意思,难道还要我主动不成?”她跟着金蝉子来了紫竹林后基本上就等于把自己交代给他了,基本上是一直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金蝉子如果真的要跟她哪个什么,她是不会反抗的,因为在她认知里,这是本该就如此的事情。 奈何金蝉子却比当年的玄奘还要守规矩,两人一人一张床,井水不犯河水,守礼得可以让正常人都汗颜。 雨歇的本意是跟金蝉子一起生活下去,不过究竟是怎么个生活法,那就另当别论了。她本来就对这种床弟之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顶多就是不反感,完全是可有可无的。金蝉子如果要,她配合就是。他如果不要,她也乐得轻松自在,还免了不少尴尬。如今他看起来也没那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总不能让她主动自荐枕席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 “……金蝉子可真不容易啊!”慕笙笙憋了半天,只得出这么一句感慨来。 这让雨歇困惑无比,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金蝉子真的在等她自荐枕席?不会吧?不应该吧?不……可能吧? 貌似,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雨歇默默捂脸,打开发散型思维。所以说,金蝉子其实是不愿意强迫她,所以一直等着她亲自开口?结果她根本就没想到那个层面去,直接就把这同居生活当作当年跟玄奘一起生活的时光了?然后……金蝉子忍无可忍,才向她求婚?以后才可以名正言顺地那个啥? 越想越有道理啊! ——也越想越囧! 紫竹林小剧场5 伍 慕笙笙瞧着雨歇这副纠结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有些无语凝噎,玉爪一挥,掏出一个盒子来,塞到雨歇手里。“算了,以你这毫无情趣的脑袋也不可能想个透彻。既然没有,那这个就非常有必要了!你快打开自己看看,这里头可是好东西!” 雨歇在她强大无比的注目下打开盒子,里头尽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慕笙笙的性格她是了解的,是以一开始就做了心里准备,奈何等看清那些玩意的用途之后,眼睛还是瞬间直了……春药?润滑剂?!玉……势?!底下竟然还有一本小黄书==!! 尼玛这是要干哪样啊?! 慕笙笙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可是老娘的珍藏!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呢!老娘是过来人了,当初第一次洞房那会儿差点没把老娘痛死,恨不得将他那玩意给剁了喂狗!我瞧着金蝉子这般人高马大威武不凡,那地方肯定不会没用到哪里去,这个给你,防身!” 雨歇:“\/(ㄒoㄒ)\/~~”她是为的什么要遭受这种事情啊! “一句话,老娘的一番心意,你到底收不收?!” 这女王之气一出,她敢说不么? 雨歇泪流满面:“……我收!” 慕笙笙红唇一勾,摸摸她的脸蛋,“哭丧着脸做什么,老娘这是为你好!到时候你就知道感激老娘了!” 雨歇:“……” “我说真的呢,雨歇你身材真不错,到时候金蝉子势必会吃上瘾的,老娘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不识好歹……” …… 外头钟鼓之声响起,小凤凰跑来敲门:“笙笙姐姐雨歇姐姐吉时到了你们好了没有好了的话就快点出来错过吉时就不好了啊喂!” “她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么?” “不是,应该是情绪激动的时候才这样说。” “……” 慕笙笙站起身子,往窗外一瞧,“你男人来接你了。” 雨歇随手将那盒子往海纳里一扔,探头一看,果见金蝉子一身红袍站在窗下,修身玉立,犹如芝兰玉树。这张清冷的面孔被这红衣一衬,尽显出几分妖异的感觉来,看得雨歇一阵心惊肉跳。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朝着她的方向看来。雨歇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金蝉子抿唇一笑。 八戒偷偷跟沙悟净说道:“沙师弟,老猪算过了,这两日师傅笑的次数比以前的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啊!” 沙悟净看了看那妆阁一眼,没说话。 慕笙笙细细打量了雨歇的妆容,嗯,果然是她画的,怎么看怎么完美!她捞起那红盖头便盖在雨歇头上,牵住雨歇的手,道:“走吧,新娘子该上轿了。” 雨歇点点头,尽量放松身子:“嗯。” 没什么好怕的,因为她知道,有人在尽头等她。 …… 拜完天地送入洞房。 整个过程雨歇都是参与其中的主角,但却都有些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是个提线木偶,线到哪里她就被提到哪里,特别没有真实感。 盖头很快被挑起,雨歇垂着脑袋眨眨眼,怎么这么快?她原以为要等许久的。 这大概是金蝉子第一次穿红衣……雨歇只看了一眼,心脏跳得有些厉害。平日里这人穿着一袭洁白的衣衫,总带了点不惹尘埃的仙气。如今穿上这热烈地像是火烧一般灼灼的红色锦袍,衬着那墨一般的长发以及玉色的皮肤,在这昏黄的烛火之下竟显出了几分妖孽的感觉来。 高贵与妖孽……从来没有界限。 金蝉子将盖头扔在一边,挨着雨歇坐下,与她喝了合卺酒。 “他们没闹你?”酒下了腹中,升起一片暖意,雨歇的脸有些泛红,百花锦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善茬,灌酒什么的是必须的呀。 “喝了几杯。”他没有告诉她,他把那几个找碴的直接放到了。剩下的以慕笙笙为代表的女人“怜惜”他“禁欲”许久,直接便饶过了他,是以他才能这么快回来。至于慕笙笙怎么知道他“禁欲”的,那就不用想了,他只在乎这结果。 “喔……” 短暂的对话之后,开始沉默。 金蝉子捧着她的面颊,温柔笑道:“今日……你很美。” 她还真没自恋到跟笙笙姑娘一样直接质问难道她往日不美么?更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下意识便回道:“喔,谢谢。”说完之后连自己都囧,恨不得找个地缝塞进去。 他笑道:“安置吧。” 雨歇愣愣道:“好……先洗洗再睡吧。” 再次囧。 身为一只妖怪,洗洗个毛线!净身咒一出,所向披靡啊! 金蝉子失笑:“好,听你的。” 雨歇已经无言面对广大人民群众,直接蹦跶起来去取脸盆,金蝉子将她一把按回床上,“我来。”说罢便起身去那架子上取来一个朱红的木盆,放在桌上,取了汗巾扔进盆中的热水里,润了水后再取出绞干,走过来便为雨歇擦拭脸上的脂粉。 雨歇满脸通红,自她会走路说话之后,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做,她能不囧么!连忙伸手抢过那湿热的汗巾,胡乱往脸上擦着:“我自己来就好!”擦了半天,金蝉子接过那汗巾,“没擦干净,我帮你。”温柔地为她擦拭起来。 雨歇速度僵成了一尊木雕。 他轻轻拭去她的桃花色的口脂,雨歇觉得唇上痒痒的,又不敢动弹。眼瞧着他越凑越近,那种角度就好像他随时要吻她一样,心脏几乎要从胸口里弹出来……到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来,金蝉子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蛋,戏谑道:“原来你竟是这般紧张?” 雨歇倏忽睁开眼,知道自己被耍了,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我喜欢。”他俯身,叼住了她的嘴唇,一番亲热之后,他在她耳边低低道:“今日起,你的一切,我都接收……你只属于我。” “安置吧。”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低沉动情。 雨歇脸红了……这姑娘绝对脸红了。这平常的三个字如今听在她的耳朵里绝对是另一层充满了暧昧和基情的意思啊! 终于……要那个啥了么? 雨歇屏住了呼吸,低着头紧张地捏着衣角。 金蝉子被她这副小女儿的娇态惹得发笑,为她拔去头上的金簪,将雨歇慢慢按倒在了绣着鸳鸯的红衾之上,为她脱去绣鞋,拉下帷幔。雨歇第一次遭遇清醒的洞房花烛夜……天竺国那次一定不能算!她如今紧张得不得了,木偶一般任他动作。 雨歇乖乖的,无比顺从的,无骨一般倒在柔软的衾被上,向后仰着脖子,眼睛紧紧闭着没有睁开,任他趴伏在她身上。他将她的衣带解开,大红的外衫如层层花瓣一样绽开,露出里头同样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金蝉子眼神黯了一黯,将她的上身稍稍抱起,为她解开发髻,头发散在了背后,像是一汪墨色的瀑布,他手一挥,替她褪去那层层叠叠的衣衫,随手甩在一边。雨歇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放平在大红色的衾被之上,眉睫微颤,带着些许惹人怜爱的脆弱。 雨歇心里其实在尖叫——虽然平日里亲亲抱抱已经不算少数,但是这么宽衣解带绝对是第一次!话说,她的理论知识告诉她,这种时候不应该先是又摸又抱又亲,先等那个什么的感觉到了再脱衣服么? ==!!怎么金蝉子一上来就脱她衣服啊喂!太限制级了魂淡! 她想说说这个问题,可不可以先亲一下再脱衣服啊!可是作为一个淑女,脸皮比较薄就是无比吃亏……这种问题,别说她现在还是一条黄花大闺女,绝壁不敢说出来。就算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她也不一定有那勇气说啊! 情何以堪呢情何以堪! 他一手绕到她的颈后去扯她的肚兜带子,那带子系得不算牢,就是一个普通的蝴蝶结,一抽便抽开了。雨歇感觉到胸前一凉,浑身一颤,再也无法无视下去,慌忙按住他作恶的手,一手抱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肚兜护在胸口上,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蜡烛……熄了蜡烛!” “……我想看你。”他的声音越发地低沉,手拂过她的脖颈,滑过她的锁骨,最终覆在她抱胸的那只手上,轻轻按住:“让我看看你,可好?” 这是犯规!这绝对是犯规! 雨歇满脸通红,囧得不能再囧……她能不能拒绝啊!作为一个淑女,她真的很矜持的啊喂! 可是看到他这样认真的带着期盼的眼神,那反驳的话却像是堵在喉咙眼里一样,硬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要求真的不算过分,她要是拒绝,会不会太过分了呢?一个丈夫要看妻子的……身体,其实是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吧? ——雨歇狠狠一咬牙,摸都摸了,爱看不看吧!矫情个什么劲啊! 她不答他,没说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只是闭上眼睛不去看她,脸垂到一侧,埋进松软的衾被里,抓着他手臂的手却慢慢地松了开去,最终无力地垂在了锦被之上。 红衾暖烛衬着乌发玉肤,身下红裙扭曲成凌乱却暧昧的弧度,分外撩人。 何况雨歇如今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眼角含泪,令人血脉贲张。 金蝉子终究不是无情无欲的圣人,自己喜欢的并且渴望已久的女子以这般诱惑的姿态玉体横陈在他面前,他若是还能保持理智不为所动,那真是对不住这难得的良辰美景了。 他摘去了她挂在胸前的肚兜,随手扔在了床边,看着她玉雕成一般的身体,眼神越发炙热了一些。动作越发急切,抬手便扯去了她身下的红裙,露出被掩盖在里头两条修长雪白的长腿。 雨歇身无寸缕,在昏黄的灯光下,雪白的皮肤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她的身子是极美的,简直像是一个苦心孤诣的工匠一点一点捏出来的,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胖,无一处是不合理的。她眉睫颤了颤,终于还是没敢睁开眼睛,这已经不仅仅是尴尬了简直就是太尴尬。就算被压过很多次,但是被脱到这个地步的,绝对还是第一次。她以往顶多也就是被亲亲摸摸,何曾这么大尺度过,也难怪她觉得不适应。 感受到金蝉子如有实质的目光,雨歇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抱住胸口,缩起身子。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种事情是难免的,但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羞涩。她也想大大方方,表现得有风度,也热情一点,至少表达一下自己是愿意的,并且是乐意的。奈何,关键时候她掉了链子,就这么光溜溜的就好像蜗牛没了壳,非常之没有安全感。 金蝉子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亲了亲她的脸颊,拉开她的手:“不要遮,很美……雨歇,你很美。” 雨歇磕磕碰碰地回道:“是……是么?” 他笑:“自然是,我不会欺你。” 雨歇作羞涩状,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金蝉子微微一哂,直接伏在她的身上,两条有力的长腿分开她的双腿,挤进了她的双腿之间。他的衣袍不知在何时敞了开来,露出赤裸的胸膛,如今这般贴在雨歇柔软的胸口上,时不时地摩擦一下,让雨歇的老脸红了个彻底。 有些疼,更多的还是酥麻,是她无法形容的感觉。 紫竹林小剧场6 陆 雨歇彻底放弃放抗,乖乖任人鱼肉。金蝉子微勾了唇角,俯下脑袋亲上了她的胸口。刺激的感觉让雨歇呻吟了一声,“别……”她抓住他锦缎一般的长发,想将他拉离胸口,却不小心碰落了他的发簪,木簪落在了衾被上,又被金蝉子随手扫开,“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如墨长发倏忽散了开来,瀑一般落在雨歇的身侧。 金蝉子自然不会听她的,撩拨得越发厉害,雨歇很快化成了一滩水。原先的抗拒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她不由自主地挺起上身,无意识中将胸口往金蝉子口中送了送。金蝉子眼睛微眯,吮吸得越发用力,雨歇难耐地抓起了衾被,又倏忽放开,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头,使劲地将他往自己胸口按,眼睛至始至终不曾睁开,双颊酡红,呻吟从齿缝中一丝一丝地溢出来。 感受到她的回应,金蝉子似受到了鼓励,动作越发大胆了些。 他的手渐渐往下,移到了她的大腿之间,触手沾到一片湿润。 雨歇浑身一个战栗,整个人被吓得清醒了一点,“金……金蝉子……”下意识便死死夹、紧了大腿,也将金蝉子的手夹在了中间。 “我在,莫怕。” 就是因为你在她才怕! 金蝉子轻笑:“别紧张,你这般,是不想让我离开么?” 雨歇各种囧,微微张开了腿,放开了他的手掌,本等着他离去,他却得寸进尺趁着这时机一把掰开她的双腿,抬高她的臀部,将腰挤了进来。雨歇没防备,一惊之下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他托起,双腿大张地坐在他的腰上。 他的那膨胀的欲望抵在她的双腿之间,他抓住雨歇的手,一把按上了那处。火热的触感让雨歇一缩,而过分巨大的形状则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雨歇松开环着他脖颈的手臂,艰难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直欲两股战战,这、这、这……“金蝉子,我们尺寸不对啊!”她怎么都不可能大到容纳这么可怕的东西啊! 金蝉子确实极高大,想来洞房花烛夜不会轻松到哪里去,雨歇早有那个心理准备。可是,那也不能是这么夸张啊!雨歇没有见过别人的,自然无法比对,她只知道这么一个东西要是真的就这么捅进去,她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横尸洞房花烛夜,那会不会太凄惨了点? 原本她只是害羞,现在完全是害怕。 他亲了亲她的嘴唇,安抚她:“相信我,我不会弄伤你。你知道,我舍不得。” 都这样子说了,她要是再作出战战兢兢的样子,那未免太过分了。雨歇不敢看,只得闭上眼,努力放松身体。 金蝉子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掰开她的双腿到最大的限度,对准那处便往里头冲去,不过进去了一小点就被卡住。 疼…… 绝对疼! 他们的尺寸真的不合适,不但目测不合适……实践起来也是非常不合适的摔!这种比被人捅上几刀还要磨人销魂的疼痛绝对不是几句话能够安抚得了的。硬件条件不合格,软件再好也没用。雨歇瞬间飙泪,挣扎着推搡他,身子不住地往后缩:“不要,金蝉子,停下……啊……我疼!” 这一番挣扎之间的撩拨才是致命的。金蝉子深深吸了口气,原本清冷的面上熏染了妖娆暧昧的晕红,他停下动作,一手摸着她的脸,轻声安抚她:“莫动……雨歇,莫要再动。” 雨歇也知道此时再动非常不明智,只得僵着身子,不敢再动,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眼中泪光涟涟——完全不知道这种姿态对男人来说是绝对是致命的撩拨。就算她长得不够惊艳,但女人的诱惑多数时候并不是局限在容貌,而是在一种姿态上。 金蝉子的唇边溢出一声轻叹,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莫要再看。” 突然的黑暗让雨歇有些局促,她不安地扭了扭细腰:“金蝉子……”声音有些沙哑。 又是一轮风暴。 下头已经痛到麻木,也被撑到极致,可惜并没有什么成效,再进一点雨歇就叫疼,可这不上不下也卡得雨歇难受得不得了。金蝉子爱抚着她,温柔地安慰她道:“雨歇,放松,别紧张。” 她不紧张…… 她努力不紧张…… 可是那玩意就这么抵着她,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啊摔! 尽管心里怨念,她还是听话地放松了身体,他的手和唇抚在她的身上会带起一股热流,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软下来。雨歇的眼里又出现了迷离。 金蝉子扶着雨歇的腰缓缓地探入…… 不行!还是不行! 雨歇疼得嘶嘶直抽气,大汗淋漓,身子也有些抽搐,红着眼圈哀求:“金蝉子,要不……今晚就这么算了?嘶,我们改天……改天再接再厉……实在不行,我用手帮你……用嘴也可以……” 金蝉子点漆般的眸子黯了黯,没说什么,却没有再勉强她,依言缓缓退去。 他为她疗了伤,喘着粗气倒在雨歇身边,将她搂紧怀中,“还疼么?对不住。”语气依旧温柔地醉人。 雨歇这才惊觉自己很过分,新婚之夜,谁不是这么痛过来的?她这身子是有些敏感,也格外怕疼,但是这点痛还不至于痛死她……她说这些话实在是……很不好。何况她一直没有配合也就算了,如今还不断拆台,真的很过分。雨歇咬着红肿的嘴唇红着眼睛看着他,“好多了。” 新婚之夜搞成这样,实在不是一般般的扫兴。 雨歇愧疚得几乎要把自己给埋了,蓦然想起慕笙笙慕姑娘给她的那玩意……果然是过来人!这就是绝对的经验啊! 春药……那玩意雨歇中得多了,印象非常不好,总感觉是一种不尊重。其他的要么她不愿意用,要么就是不合用……雨歇默了默,取出了那盒润滑剂,埋着脑袋颤抖着手指将它交给金蝉子,“给……用这个吧。” 金蝉子接过这小盒子,把玩在手中,面上平静如水,眼睛微眯:“慕笙笙给你的?” 雨歇非常老实地点头:“是……” 金蝉子微微勾起唇角,意味不明:“想得还真周到,倒是我欠思虑了。” 雨歇保持矜贵的沉默:“……” 金蝉子扑簌簌起身,将身上的衣衫脱下,随手甩在一边。两人这回彻底裸呈相对。他的身体很漂亮,便是雨歇这种没什么眼力见的也如此感慨。平日里穿着白衣时自有一股谪仙般的风华,红衣妖孽,如今脱下这衣服……雨歇不敢直视。 呜呜呜呜……裸男!还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裸男! 作为一个纯情的姑娘,她真心伤不起! 金蝉子跪在雨歇的两腿间,雨歇虽觉得非常之囧,为了这洞房花烛之夜,还是配合地张开腿,如今发生了这么一回尴尬事,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冲散了不少,她偷偷掀开一点眼皮,悄悄看他。见他打开那盒子,里头是晶莹的膏体,有股淡淡的香味,他用修长干净的食指剜了一些,送进了雨歇那处,轻柔地一个旋转…… “嗯……”雨歇难耐地向后缩了缩,全身紧绷。 金蝉子嘴角噙着一抹笑,伸出两指沾了那膏体…… 雨歇的身子毕竟生涩,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挑拨,很快便动了情,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金蝉子喉头一紧,吻上她眼角那颗鲜红欲滴的朱砂痣,又缓缓吻到她那殷红的嘴唇,一阵缠绵悱恻的交缠,直让雨歇的身子和心都化成了水。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呢?雨歇主动附上身子,双腿缠住他的瘦腰,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下巴,又慢慢顺着他优美的下颔向下滑去,到最后,便一直埋首在他的脖颈以及锁骨之间。 她完全没有技巧,毕竟主动的机会并不多,原先只是亲吻,到最后连自己都有些发晕,直接又啃又咬。金蝉子重塑过后的身体不比凡人,那股紫竹的清灵味道愈发重了些,而他情动时的味道带着股难言的蛊惑,搞得雨歇有些兽性大发,啃得越发卖力。这湿漉漉的带着疼痛的吻让金蝉子一声闷哼,原本还有八分清明的灵台渐渐混沌了起来,喘息声更加浓重。他低喘着抱住雨歇翻了个身,让雨歇躺在他的身上,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胸膛按了按。雨歇双眼迷蒙,顺从地趴在他的胸前,伸出丁香小舌舔舐\\着。 被翻红浪。 …… 再次提枪上阵时——雨歇还是疼,但感觉不像上次那么难耐了,她一咬牙,也就忍下来了。身子被撕裂的那一瞬间,雨歇痛得一声尖叫,条件反射地挺起上身,长长的指尖划过他的背,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上。 金蝉子像是无知无觉般,拥着她柔软的身子一个劲地冲刺,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后来的感觉她也记不太清,只觉得痛,疼痛之中又夹了点奇怪的欢愉,不算太糟糕……当然,如果能不痛的话,那就更好了。神智一次又一次地被冲散,到最后她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只记得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他在她耳边喃喃宣誓:“今日你嫁给了我,自此以后便是我金蝉子的妻。此生此世,只属于我一人……便是死了,也是我的妻……休作他想。” …… 饶是妖怪天生强悍的身体,都受不了金蝉子这般无休止的索取。雨歇晕过去之前这样想——果然慕笙笙说得对,男人不能喂得太饱,但也不能饿得太久……禽兽!都是禽兽! 紫竹林小剧场7 柒 第二天醒来时便看到了金蝉子近在咫尺的面庞,她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让她更不适应的是她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与他面对面,还贴着他赤裸的胸膛。他身上也是斑斑点点,肩膀上还有未消下去的红痕,完全是一副没虐待过的模样。 雨歇默了一默。话说,昨天她有这么的……狂野么?怎么完全没印象了呢? 他原本略显清凉的怀抱此时竟然有些烫。而身下……雨歇无语,为什么那玩意还没有消下去?昨夜不是发泄过了么? 这不科学啊不科学! 雨歇想暴走,想推开她,可是昨夜的记忆还在,虽然不是太清晰,但是还没到完全失忆的地步,想无视都难,她实在没理由这么做。现在要羞涩……太迟了! “醒了。”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觉得金蝉子像只慵懒的大猫。 “嗯。”嗓子有些哑,发不出声音来,雨歇咳了咳。 “嗓子哑了?”金蝉子抚着她的脖颈,“昨夜叫得太厉害了些,也难怪会哑。” 雨歇捂脸想死——不要用这么纯洁的表情说这种一点都不纯洁的话好么! 他舀出一颗药丸,递到她嘴边,“吃了它。” 雨歇乖乖吞了下去,一阵清凉在口中化开,嗓子那边似乎被润湿了一般,焦灼的感觉很快便缓解下来。她笑了笑:“好多了。” “可还感觉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雨歇动了动身体,顿时一阵疼,全身都疼,下面更疼……她皱眉,抽气:“疼……” 他一脸愧色,“是我太冲动了,伤着了你……我帮你疗伤。”修长好看的手顺着她露在外头的肩膀滑了下去,一寸一寸地抚过她的皮肤,涌起一阵阵热流,原本的疼痛感也慢慢被化了去。 雨歇浑身燥热,一张脸憋了个通红,她知道他是在帮她……可是,这动作怎么就感觉那么下流呢?怎么好像是在故意挑逗她一样? 她狐疑地看了看他,他脸上表情清淡平静,“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看不出一点点猥琐的表现来。 兴许真是她想多了,雨歇做贼心虚地摇摇头:“没事。” 他的手伸到了那处,在那里轻拢慢捏,雨歇浑身一阵颤抖,连忙伸进被窝里将他的手拦住。 “不……不用了。那里不用了。” 他没有勉强,任她握着自己的手,道:“对不住……昨夜,是我的不是。明知你是初承雨露,还控制不住索求无度,竟害你晕过去了。” 为、为什么要抱歉?这么尴尬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要道歉啊?! 雨歇耳朵都红透了:“没……没关系。” 那手越往越小,雨歇的脸红了又红,最终黑成一片。年轻人,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乱碰好不好!“不……” 金蝉子淡定地解释道:“你那处也有些肿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为什么又扯到这里来了啊泪奔?! “你我已是夫妻,不用害羞。” 雨歇语塞:“可……可是……” “可是什么?” 雨歇缩着身子,脸上皆是绯红,抵抗的心思却还是淡了些,只嗫嚅道:“……那里脏,你不要这样。” 他轻笑:“不脏……昨夜也是我帮你抹的那膏药,你那时可没这么害羞。” 雨歇败了。 被一阵吃豆腐之后金蝉子餍足地收手,临近中午她才逃离魔爪,一脸憔悴郁卒。迎面便见到了充满八卦气息的慕笙笙慕姑娘,她一把拉过她拽进旁边的紫竹林里头:“怎么样?怎么样?洞房花烛夜感觉如何呢?快说快说!是不是很刺激?金蝉子是不是很厉害?快说……我都好奇了很久了!” ==!!为什么你好奇的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啊? 雨歇一阵恍惚:“只有八个字。” “哪八个?”慕笙笙眼睛都亮了! “惨绝人寰痛不欲生。” 慕笙笙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发:“你痛你有感觉那是正常的,你要是不痛没有感觉那才是悲剧!” 雨歇:“……”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看法果然也不同! “我给你的好东西用到了没?” “……”她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慕笙笙欣慰地点头:“果然是用到了啊……听我的没错吧!老娘阅人无数,哪能会在这里看走眼呢!” 阅人无数……究竟是怎么个阅法啊! 婚礼过后,客人纷纷离去。雨歇虽然不舍,但是也不强留。毕竟个人都有个人要走的路,谁都无法强求。 潇若离开得算是比较晚了。他离开那日,雨歇看了一眼金蝉子,有些小小的局促,道:“金蝉子,我想去送送师傅。”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发生过的便是发生过了,怎么都无法抹灭。 金蝉子微微一笑,揽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嗯。” 雨歇过去时,潇若正打算出门。 雨歇轻轻笑道:“师傅,要走了么?师母和阿玥呢?” “他们先行过去了。” 雨歇道:“我来送送师傅。” 潇若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多说,并排走在竹林幽径之间。雨歇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问问他过得好么?开心么?身子还好么?可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圈,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她悄悄眄了一眼潇若,很像许久许久以前做过的那样……心中叹了一口气,每个人皆有各自的缘法,金蝉子是她的归宿,而白曜……也是师傅将要一生相处的人。 她希望他能够快乐,至少,不再孤独。 她没能够做到的事情,希望别人可以做到。毕竟,他是她曾经珍视的人,以后不管怎么变,他还是她的师傅。 当初,她从玄虚之境里被他领出来时,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世事变迁,命途难料,沧海桑田。 妖怪最该习以为常的,便是沧海桑田的变迁。 行到半路,竹林幽深之处。潇若突然停下脚步,唤道:“雨歇。” 雨歇亦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去看他,却猝不及防被压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挣扎:“师傅……” 脑袋被牢牢按住,潇若低低说了一句:“日后若是想回来了,便回来吧。” 雨歇眼眶一热,他是在告诉她,她的家不会变么? 潇若放开她,退后一步,与她拉开了两步距离,面上神情看不分明。“送到这处便好,回去吧。” 雨歇不反驳,只低下头,轻轻道:“师傅,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他不再说什么,青色的身影没入紫竹林中,直至再也寻不见。 紫竹林里突然便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 雨歇在原地呆立良久,直至发上被染湿,肩头也沾了几分湿润,这才慢慢往回走。她低着头,心情轻松又复杂,颇为诡异。走了半晌,突地心里一动,好似有了感应似的,她抬头来,恰好便见到白衣加身风华无双的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竹林幽径的尽头,嘴角含笑,便那样专注地看着她。 雨歇呆在原地,直到那把油纸伞移到了她的头顶,男子揽过她的肩头,“回吧。” 雨歇点点头,将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嗯,好。” “晚上想吃什么?” “唔……我想想。” “小鸡炖蘑菇如何?你上回便说过想吃。” “嗯,那个可以有!”雨歇的眼睛瞬间亮晶晶了。 男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亲昵又温柔:“小吃货。” …… 辗转千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给人一种什么都不曾变过的错觉。 其实这样,真的挺好的。 岑碧青小剧场1 许久不见的狐狸带来岑碧青的消息让雨歇很吃惊。 她在紫竹林里不知岁月,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对岑碧青这小家伙的最后印象,停留在了成亲之前,阿玥与她说的消息。她只知道那小鬼的父亲龙神为了面子来寻他了,有师傅撑腰,他完全可以选择不离开。只不过他做了相反的决定,就这么跟着龙神走了……这让雨歇有些伤感。那种濡慕之情什么的,她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对于那种渣男父亲,她更是毫无好感,对岑碧青的离开,多少也就抱了两分主观上的不满——该死的小鬼,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跟人跑了! 龙生九子之事世人皆知。而那九子流连凡间,纠结于凡尘俗世,却不管龙族之事。龙神将岑碧青召回不仅仅是为了面子,恐怕也有这方面的思量。 “他现在如何了?”毕竟是自己养过的小鬼,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狐狸还是顶着一身狐狸皮摸爬打滚,语气依旧带着点特有的不正经:“三百年前,他去了人间西湖,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统率了整个西湖水族,连东海那边都被他分了一杯羹。以那个发展的趋势,人间水族归于他统领之下,只是早晚之事。” 雨歇点点头,不置可否。那孩子有手段,也有野心,能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是极不错的事情了。同样身为蛇族,她就不可能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统率人间水族。咳咳,这就是差别! 这样想想,雨歇也觉得释然了一些。毕竟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呆在花落轩,将他留在那里,反倒是拘了他。他若真有那个抱负,便是龙神不找上门来,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自请离去。 “不过……”狐狸笑得有几分诡异,让雨歇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那已经是曾经的事情了。” 雨歇面色一寒:“你什么意思?” “他自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与人无尤。”狐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毛茸茸的爪子。 雨歇面上更加冷肃:“他现在在哪里?” “雷峰塔。” “……” 西湖?雷峰塔?岑碧青? 好巧哦!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不会还有个白素贞吧?” 狐狸扭着肥肥的臀部不应,“讨厌讨厌,原来雨歇早就知道了~亏得人家以为你不知道,这才那般殷勤地跑过来告诉你呢~” 雨歇满脸黑线,她原本只是随便吐槽一下这雷峰塔的而已啊!哪里晓得,竟然被证实了……orz~这世界顿时微妙了。 所以说,岑碧青这小鬼就是那小青了?这就是白蛇传的故事了? 可是……小青不是女的么?难道他一直是女儿身男儿装而她一直迟钝地没有发现? 还有,小青怎么会去雷峰塔了?那不应该是白素贞的地方么? 嗷嗷嗷嗷……这不科学! 将狐狸打发走后,雨歇一直坐在那亭中托腮沉思,脑中一片混乱。其实仔细理起来,她也就那么一个想法,就是脑海中有个小人在不断地咆哮,竟然是白蛇传竟然是白蛇传竟然是白蛇传……无限回音。 “在想什么呢?”低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按上她的肩膀,“这般出神。” “在想岑碧青。”雨歇老老实实地交代。 “哦?” 雨歇很苦恼地皱眉:“司命说他被关在西湖雷峰塔了,我在想要不要去见见他?” 金蝉子笑得很温和:“想见便去见吧,不必如此苦恼。” 雨歇眼睛发亮了一会:“这样没问题么?会不会惹麻烦?”毕竟她觉得自己本人也算是个带“罪”之身——诱拐良家妇男之罪!这么出去招摇貌似有点不太好。 “莫要担心,不会有事。”他将她搂进怀中,亲了亲她的发顶。 既然金蝉子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了吧。雨歇心情大好,四肢舒展开来,非常愉悦,眯着眼睛的样子越发像一只大猫。“那我明日便出发,可以么?” “是我们。”他笑着纠正她。 “哎?你也要同我一起去?” “我也许久未见他了,见见也好。”更何况,他怎么会放心让自家娘子独自上路? “嗯,也是。”金蝉子与岑碧青也不是不认识的,话说他小时候,金蝉子还教过他几招呢! 一只手向下游移,捏上她的腰,沉吟声在雨歇耳边响起:“……胖了不少。” 虽说体重是女人的逆鳞,但是鉴于自己的原形实在是太过伟岸,雨歇对这种问题并不是特别纠结,只要不胖得连路都走不动,一切小胖都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的!不过,接受是可以接受,被人这么毫不留情地戳穿,感觉还是有点小伤心的好不好!她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的手,扭过头去不理他。 金蝉子闷笑,脸上表情无辜至极:“怎么了?” 雨歇依旧不肯搭理。他也不放弃,抱着她的脖子又啃又咬,渐渐有向下发展的趋势。 这还得了! 雨歇挣扎着推开他,闷闷地指控:“你嫌弃我!”←_←!! “是我亲手喂出来的,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他笑得极温柔,“你能丰腴些,我求之不得。” 好吧,这话很入耳,也很中听。 但是…… →_→!!“金蝉子,你……你放开我啊!唔……唔,放开……” 他含糊地咕哝一声,继续埋首在她胸前,分外果断:“不放。” …… 衣衫被掀开,铺在了亭中的石桌之上,雨歇的上身被金蝉子抱起放在上头,两条长腿却被他抬起掰开,她惊得大叫,手舞足蹈:“金蝉子……这是外头!”还是白天啊魂淡! 他眼眸幽深,撩起她的裙摆,挤身进去:“无事……没有外人。” 打野战什么的,真的好么?而且貌似来客人时,都是坐在这个亭子里的……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不要……啊……嗯……唔唔唔……魂淡!” “……” “唔……够了……唔!” “……” …… “金蝉子!你……别太过分啊!” “……” “不行了不行了……金蝉子我错、错、错了……” 金蝉子眼眸一深,竟然还有说话的力气?看来他还不够卖力啊…… 雨歇:“~~~~(>_<)~~~~”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努力享受吧。 雨歇自我安慰着,在他情动之时越发剧烈的动作下抬起上身,与他敞开了衣襟裸露在外的胸膛贴在了一起。双手从衣衫里探入,滑过他窄窄的腰线,惹得金蝉子一阵战栗。他动作不顿,按住她那作恶的手,声音喑哑,充满了情、欲的味道:“雨歇……莫闹。” 似乎没有缺点的金蝉子身上最敏感的便是那窄腰,这是雨歇多年得出来的经验。 雨歇环住他的腰身,将整个身体挂在他的身上。她半眯着眼睛寻到他的唇,在他唇角磨蹭舔舐,低低哀求:“轻一点……我受不住。” 他似感染到她的情绪,依言放轻了动作,却越发地缠绵悱恻了起来。吻一寸一寸地落下,终与她交缠在了一起。 …… 雨歇两眼开始昏花,极致的绚丽在眼前炸开之时,她恍惚忆起了千年前的那一天,也是在这个亭中,她为了师傅来这偷紫竹。 初次见面之时,他是这样说的。 “你是谁家的小妖,怎会到本座的紫竹林来?” 她怎么回答的?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雪袂白衣的男人有一双点漆般的黑眸,一眼寒潭,一眼春水。 风华绝代。 岑碧青小剧场2 第二日雨歇果断没有爬起来。 直到第三日她才扶着酸痛不已的腰出发,对金蝉子实在是埋怨不已。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难道他不知道年纪大的老姑娘经不起这种激烈的折腾么?怎么越老越不温柔了呢!过分! 本来打算直接去人间西湖的,雨歇却突然想起当年在騩山见到的小蛇妖以及那个小少年。话说,她原本答应了那小少年要去看看他的,结果后来出了这些事情,一拖再拖,慢慢地,也就忘记了。如今既然打算出去,她觉得还是顺便去瞧瞧他比较好,也不知如今他过得怎么样了? 结局出乎意料。 “什么!你说他死了?”雨歇诧异地看着那棵稍嫌冷淡并且一点都不柔弱的柳树妖精,“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么?” “野水涯梧桐居那位带的孩子,长得挺柔弱,爱穿蓝衫,眼睛又大又黑,说话不是很利索,叫蛮蛮的……” 他没说一项,雨歇都乖乖地点一下头,这跟她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柳树精得出了结论:“我们说的就是同一个人!” 雨歇觉得还是难以置信:“真死了?” 柳树精不耐烦地挥挥柳条:“死了死了,都死光了!” “怎么死的?”←_←!!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都死了好几百年的人你还来问我,也不嫌晦气……巴拉巴拉巴拉。” 金蝉子慢悠悠走过来,一把揽住雨歇,将一个竹筒递给她,“我取了些玉膏,对你的身子有益……怎么了?” 雨歇情绪很低落:“他说他死了。” “原因?” 雨歇愈发低落:“他不肯告诉我……”顿了顿,再委屈地补充一句:“还嫌我晦气。” 金蝉子眼里瞬间闪过危险的冷光,直直地瞥向那棵被威压刺激地瑟瑟发抖的柳树:“哦?”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威胁的意味。 “哪里哪里……姑娘误会了,小妖不是这个意思!小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要问那蛮蛮,小妖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妖也是听人家说的,那蛮蛮的,真的是可怜喔!那蛮蛮他娘喜欢上了一个凡人,要跟着那凡人走。结果倒好,凡人哪有几个是好的,这不就被骗了么!那蛮蛮就是为了救他娘,英年早逝了……你说好好的一个蛮蛮兽吧,原来是有大好前途的,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凡人的手里,实在是不值得啊不值得……巴拉巴拉巴拉。” 狗腿果然是妖怪的传统美德么? 雨歇打断他:“他娘呢?野水涯上已经无人居住了,他娘去了哪里?” 柳树精陪笑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当然也有人说她陪着她的情郎去了凡间,兴许死了也说不准。” “她也死了?” “五十年前就不知去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你说得罪了上头的妖怪能有什么好下场,指不定就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得罪上头?” “谁晓得她怎么会得罪上头的……要不是当年西王母娘娘座下的三青鸟一同来缉拿她,我们还不知道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白蛇竟然还能跟西王母这样身份高的神扯上联系的!不过这白蛇也神勇,原先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的……竟然一人周旋在三青鸟之间,败势还不显。哦哦哦……还有那条青蛇,竟然一人力挫那三青鸟!那可是青鸟啊!可不是普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鸟怪……巴拉巴拉巴拉。” 白蛇? 青蛇? 雨歇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这附近有几条白蛇?” “蛇族虽然兴盛,但是白蛇却是不多的。方圆百里内也就这么一条白蛇了。” 于是说,这条喜欢上凡人然后被暗算痛失爱子,并且得罪了西王母的白蛇就是她当年见过的那条小白蛇了么? “她叫什么名字?” “不就叫白素贞么!怎么,你知道那蛮蛮兽,却不知那小白蛇啊?!” 雨歇懵了,这回是彻彻底底地懵了。 白素贞……重名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那条青蛇叫什么名字?” 柳树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我们哪里知道,那青蛇又不是騩山的子民,而且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金蝉子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来。 柳树精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挺直了腰板,晃着枝条回想思索:“虽然我们是不清楚了,但是那小白蛇好像叫他……小青来着?不过,我在这里伫立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漂亮的蛇妖啊……明明就是个雄性,可是整个騩山就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好看的。就是眼光不怎么样,看上谁不好,偏偏就看上了那白蛇妖……那白蛇妖长得可真不怎么样,被他一比,更是黯然失色……” 哎哎哎……你说光说,这眼睛干嘛瞄他们啊魂淡! 雨歇:“o(>﹏<)o” 她该做出什么表情才能表达她此刻销魂蚀骨的心情? 关于狐狸 十一 他坐在陶库黑暗的一角,手中把玩着那面小小的镜子。 雨歇推门而入的时候,一道光线也直射了进来,落了大半在他身上,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司命辛君……”她认出了他,表情平静,毫无波澜,两人面对面看着,丝毫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好像……她对她的脸已经很熟悉了。他转念一想,唇角一勾,确实该是很熟悉了,毕竟……入了倓虚至今,看了那些前尘往事,没有不熟悉的道理。 她安静地指出了这一点:“这一切是你设计的。” 不是疑问句。 答案早已在她心里,那么如今过来…… “你是来问罪的?”语气难得的正经,虽然眉目依旧是习惯性的轻佻。 她沉默了一瞬:“我只是不想至死都是不明不白被蒙在鼓里。” “你不会死。命里注定你阳寿未尽,你便不会死去。” 难料。 金蝉子难道是注定此时死去么?可他终究还是…… 雨歇并不像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辨天机素来是司命辛君所有的,向来不离身。平白无故出现在妖界……是你安排的吧?” 他不说话。 雨歇便借着道:“你做的这般明显,便是没有想过要瞒着我。现在我来了,给我一个理由。” “你这么想知道?” “……是你想让我知道,不是么?”若是你不想让人知道,又何苦呆在这里等着她? 他终于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雨歇面无表情:“可你并不想让我幸福。” “是你自己选择的,我并非没有给你机会。”他撩起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你知晓的,我可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啧,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我现在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想要幸福地无知,还是痛苦地清醒……”唇角微微勾起:“告诉我,你的答案。” “废话少说。” 他的声音低沉和缓了下来,似乎带着幽幽的叹息:“我不是没有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一次一次将自己逼到这份上的。雨歇,你这样的个性,迟早要吃亏。将来若是后悔……你可怨不得我。人呢,总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他笑,笑意还未达到眼底便消散无踪:“哪怕是,苦果。” …… 真相很简单,连阴谋都算不上。 因为被算计的人至始至终都明白这场始末,便是最后身死,也一样地透彻。 潇若的出生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若不是他与绛仙相护,如今早不知魂归何处。可即便如此,他身为司命,掌管世人的命运,终归不是万能的。他无法靠自己的能力给潇若一个好的结局,就像他无法掌握金蝉子一样,是一个道理。 司命,只能司六道轮回中人的命。 一场注定要发生的悲叹。他知道了结局,却不愿意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改命的代价太过沉重,非一般人能够付得起的。 金蝉子无疑是为数不多的人中最好的选择……而雨歇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媒介,将潇若与他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以金蝉子这般修为,自然是知道他的所为以及用意。 可是即便是知道又如何? 便是从头到尾都清楚,他还是这般清醒地沉沦下去。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 …… “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雨歇沉默了一瞬,言语艰涩:“师傅……他知道么?” “他不知道。” “那么……永远别让他知道。” 她已经分不清是对,还是错?便连当初来这里的目的,也忘在了脑后。真相,果然伤人。 他微微抿起嘴唇,每个人总有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呢。就像她不愿意让潇若知道这所谓的隐情……就像是,当年她被那苏绾剜心之后失去记忆的几年,若没有一点提醒,她大概永远只会以为那些遗落的日子是真的被她睡过去了。 真相如何,埋在岁月的落红之下,也有人不想让她知晓。 戏里人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只有他,至始至终,不过是个旁观者。 一切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 雨歇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难得的果断利落,利落到让他忍不住侧目。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看着她孤寂消瘦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这一切皆与你无关,何必将那不相干的责任往自己身上堆。雨歇,这不像你。”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 她答了,没有回头。 “那什么才像我?”她顿了顿,突然说道:“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就算在过往的几千年里,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还是不曾了解过对方。” 她的情绪微微地波动了一下:“狐狸……” 她说,却是毫不相干的一番话:“人也好,妖也罢,这天地之间,每个人都是唯一的。对狐狸而言,雨歇是唯一的,对司命就不一样了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还是你么?司命擅长玩弄人心,久而久之,便真的将自己的心也弄丢了么?过往相伴的记忆对我来说是真实的存在,对你呢?还是说,你其实一点都不在乎?所以才能毫无愧疚地把我当作一枚棋子,随意地利用?” 他的心微不可知地悸动了一下,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子,也曾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肉做的心是会疼的!对杏南岳来说,澹洲是唯一的。对司命就不一样了么?杏南岳也好,司命也罢,你不还是你么?错过了澹洲,你当真不后悔?司命便真的无情么?” 他垂下头,脸孔隐在黑暗之中,不置可否。 雨歇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一片粉色的桃林之中再也寻不见。 他轻抿嘴角,随手理了理衣衫,下一刻,年轻的男子消失在了当场,一只雪色的小狐狸从一大丛红珊瑚之后优雅地迈着狐步走出,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金蝉子……他能够知道他的计划,他自然也能够猜到他的想法。他对雨歇说的所谓真相并非没有保留,比如……金蝉子为潇若改命,付出的代价又岂会这般惨烈? 他不说,算是还他一个人情罢。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得靠他自己了。与他,已无关系。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小狐狸摇头晃脑,唔……就去野水涯瞧瞧好了。 那里……应当也会很热闹。 番外 金蝉子 番外金蝉子 在佛界,他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来历并不平凡,法力又是奇高,但却说不出他究竟是谁? 唯一一个知根知底的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师父,如来。 跟着如来数十万年,他虽不赞同那些迂腐的观点,但多少习得一些佛心。 慧根是有的,只是这觉悟却未必跟得上。他自嘲,像他这样没有身份的怪物,哪里谈得上什么觉悟? 他是一个没有界定的人。混沌之初,他便与天地同在,只是那时不过是小小的精元,连人形都不曾化得。创世神开天辟地之后,万物各司其职,世间分为六界,而他,便恰恰吸收了六界的欲念而化成胚体。怎么说呢?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一股执念罢了。 而素来有执念的,都是魔。 入了如来门下也只不过是因为在昆仑雪山顶呆了太久而太过无聊,起初,并没有想过有以后。只是,当那个面目慈祥的老头笑眯眯地将手递给他,问他“你可愿意随我回去?”时,他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并不需要理由。而那人出现在那处,也不过是命数里安排的一个契机。 大概是在这世间游离太久,才产生了那一点不该有的寂寞吧。竟然让他莫名地跟着一个比自己辈分不止小了多少的老头回去了。彼时如来的二弟子目犍连方才作古,还未得人知,他便直接让他顶替了这个身份。方本以为不过几年光景,没有想到,这一去,便是数十万年,直到死去,他依旧没有脱离佛界。 如来其实是个唠叨的老头,念经式的说教他基本是选择不听,偶尔烦了,也不过是三言两语顶得他哑口无言。他素来悟性极高,撇开诚心不论,单是论佛,怕是少有对手。如来为此总是忧心叹息,本领绝佳奈何佛心未定,若一念成魔,恐怕将是一场劫难。 如来的担忧不言而喻。他挑眉,本欲成魔,奈何人却逼他成佛,本身便是笑话。 然虽体质近魔,但他却并无那份心情,这世间是好是坏,存亡与否,皆与他无关。他唯一关心的,仅一人,他连脸面也不曾看清的人。 她眼角的朱砂痣红得似心头凝成的一滴血,五官模糊,似隐在烟雾之后,清朗的声音却穿透烟雾,直直刺进他的心底:“金蝉子,我是雨歇……我是雨歇。”翻来覆去这一句话,已经在他的梦里缠绵了千万年。自他有灵识以来便不曾断过。他自化出形体后便开始寻找。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在六界寻寻觅觅,却终究不曾发现梦里的那人。 数十万年前,他将自己困在昆仑雪峰顶,试图冷却自己灼烧的梦境。然而,那梦却像是在脑海里扎了根,如何也淡忘不了。如来的到来,一卷清心,确实对那时的他极具诱惑。求而不得的东西,不如毁了干净。只是当如来问他姓名,欲给他起一个法号时,他却开口道:“无须麻烦,你可唤我金蝉子。” 金蝉子,金蝉子。如此奇怪的名字,却是梦中那人一直唤他的。虽然说过想要忘却,却最终没有舍下。大概是习惯别人这般叫他了吧?若是,真的等到相逢的那一日,至少那人便知道,他是金蝉子,而不是其他人。他自嘲,那么多年都未曾遇见,这终究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梦魇罢了。 而确实在接下来的数十万年里,他不曾再梦见那个人。 太长了,长到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那个奇怪的人。 直到千年前,他再次入梦,那人的身影在迷雾中越发地清晰,眼角的朱砂红艳得灼灼烧人眼,“金蝉子?”女子的声音微微一顿,虽然依然看不清脸面,却似乎能看到她惊讶而生动的表情,“原来你就是金蝉子啊?”很长时间的寂静无声,然后,他听到女子说道:“金蝉子,你可记好了,我是雨歇……我会来寻你。” 天地寂寥山雨歇,几世修得到梅花? 他从梦中醒来,眉角越发地突起。女子的影像愈发清晰,像是要刻到心里去。他终于叹息,苦笑,原来,他从来不曾忘记。 他给过她消失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 既然再次出现,那么,这一次,她便再无理由逃开。而此生,即便是穷尽心力,他都不会再放下梦中的这个人。得到便是最好的结局,若是得不到,这一次,便彻底地毁了干净吧。 他曾下过冥府,问那阎君:“这世上,可有唤作雨歇之人?” 阎君诚惶诚恐翻遍生死簿,遍寻六界,却未能找到丝毫。 他不语,紧锁的眉头却显示了他的不悦。 阎君越发诚惶诚恐,伏地身子汗流满面:“君……君上,簿上无痕的人许是还未出生吧,或者,根本就不在这六界之内……并非当世之人。” …… 梦里相顾已千年,奈何相逢不识君。 他想过种种可能,却不曾想过真正遇见她会是这般光景。 “小妖听说高人这里有稀奇的紫竹,是以便慕名过来,希望能够……瞻仰一番。”她说话的语气很恭谨,因是蛇身,看不出表情。他那时只是觉得这小妖有种莫明的熟悉感,却未曾想到眼前这人便是他等了许久的那一个。直到后来再见到她,她扑进他的怀中,向她求助:“金蝉子师叔,我是雨歇……” “雨歇……”便是她了吧。 可惜,他记得她,她却不识他。 不过,这无所谓。他总会让她识得他,认可他的。 …… 后来,便是放长线,鲸吞蚕食她的生活,让她一点一点回味过来自己的心思。直到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不是长情之人。 可是,那人却又是如此特殊,让他不得不记挂在心里。 当他还不是那么强大,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精元时,便是她陪他入梦,唤他金蝉子。所有灵物灵识初开之际,最先体会到的,便是刻骨的寂寞。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极好,有一个她陪伴——哪怕只是一场水月镜花般虚幻的梦。 只是习惯,却也是他无法舍弃的习惯。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后来的相处中,高傲如他,也渐渐在挫败中学会了什么叫做喜欢? 什么叫作,爱? 他想要得到她,将她的人和心都绑在身边……潇若的身份注定他们永无可能,只要他一日放不下自己的责任,便一日与她无缘。 他有的是机会。 可她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她看着好拿捏,其实最是薄情,在大事上分寸把握得极好……让他几乎咬牙切齿。 在她执意回花落轩去找潇若之时,他终于是失了分寸。 后来……他回了雷音寺听佛。 后来,他感受到了她的劫难,不顾阻拦下去寻她。野水涯的入口被封印,而她最后的线索却断在了那里。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作紧张……不惜为了她,毁了半个野水涯,导致了人间的一场灾祸。 后来,他不想将她送回花落轩,便将她安置在青丘,让她等着他来接她。而他因造杀孽,受九十九年天雷加身…… 后来,他方才刑满归来,她来寻他,要他救她的师傅…… 后来,他在水镜之中看到了她和潇若在人间赏灯的画面……他打碎了水镜,直往人间,废了那魇兽,将她带回来……而她醒来之后,最为关心的,依旧不是她。明明他才是一直在她身边的人,为何她却一再地将他忽略?心心念念却记挂着别的男人? 雨歇,雨歇! 你可真懂得怎么伤人! 原本无心无情的人,最终却一次次为了她破了例。 两族的冲突一直以来便存在,而在上界天帝洛涯与妖后丹颜一役后,,已平息了许久。暂时的停战不过是粉饰的太平。两界冲突再起,身份最为特殊的潇若便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而今他明目张胆与神界联姻,便是摆明了站在魔族的对立面上。,魔族睚眦必报,他被诛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各人皆有各人的命格,潇若命该如此,怨不得谁。司命与他颇有渊源,想要为他改了这必死的命格,能够利用的人不多,而他,便是这不多之中最好的选择。 这代价太大,他原本并不想插手……却不愿意见她失望难过。 …… 他的身体经历了百年雷劫之后,终归是受了损伤。而将雨歇从魇兽的梦境里拉出来,更是让他雪上加霜。这一战后,修为大损,便是好了,也不复曾经。他需要一个契机,赌上一赌。若是输了,也不过是重新来过。可若是赢了,他便能重新恢复一身修为,更甚者,他能就此敲开雨歇的心防。 便是不爱,那又如何?他要她心甘情愿地守在他的身旁……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她总归是会爱上他的。 他选准了时机,抛去了这伤痕累累的身子,在她面前散了灵体…… 他或许是真的不懂爱的,执着的,也不过是得到罢了。 若他真的懂爱,便不会这般算计于她。 ——他心疼她千年受的苦楚,可他并不后悔。 他若不用这激烈的方式,怕是穷尽一生,也难以将她从她的壳里逼出来。 他想得很好,却未算到这变数的存在。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他竟真的忘记了金蝉子,成了玄奘,一切从头来过。 好在,那个笨姑娘还是找到了他。 …… 金蝉子或许不懂爱,玄奘却是懂的。 他有了顾忌,便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不择手段。 所以,在前往雷音寺之前,他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来,或者不来,都随她。 她若来了,那么不管日后如何,她会不会后悔,他都绝不放手。 可她若不来……她若不来,他又当如何? 放她自由? 绝无可能! 她若不来,那便由他亲自去寻她。 不管她愿不愿意,此生此世,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独属于他一人的妻! 她一直都有分寸,可那换句话来说,便是胆小。她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不去妄想,也不强求,便不会被伤害……她既然担心,那他便将所有的障碍统统扫清,让她再无可担忧拒绝之处。 她来了,来寻他。 他很高兴——这个笨姑娘,终于还是没有舍得硬起心肠。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还是有几分上心于他的?并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紫竹林里,她对他说:“我也不会欺骗你,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欺负你。你以后要是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若是遇到更好的男子,我也只跟着你。你对我好一日,我便对你好一日。有生之年,我便这样守着你,不再离开你。我们就这样……共白首吧。” 他以为自己听到了这世间最美妙的语言。 此生此世,便这般,共白首吧。 岑碧青小剧场3 拾 所以说,那个叫作蛮蛮的少年已经死了,他口中的娘亲又刚好是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白蛇……然后,这小白蛇又那么恰好地是传说中的白素贞?再然后,她家的小碧青居然成了传说中的小青?而且还被关进了雷峰塔?? 雷峰塔神马的,那不该是白素贞呆的地方么? 各种天雷各种莫明,这剧情崩坏得绝对是有够厉害。 从野水涯出来之后,雨歇直奔人间西湖。 两人终于来到传说中的雷峰塔已是午后。 这雷峰塔跟当年的有些不一样,在岁月的洗礼之下陈旧了许多。四处很是寂静,没什么人,唯有塔前安静清扫落叶枯枝的俊秀的小和尚,让雨歇一刹那之间产生了几分恍惚感。许多许多年前……江流也是这般。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看着站在身边白衣俊秀的金蝉子,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金蝉子似有所感,摸了摸她的头发,眼里含着笑意。 雨歇下意识地别过眼去,一眼扫过反倒注意到了这周遭的灵气波动,便知这雷锋塔上设下的结界不简单,以她如今的修为要破了它实在是太有难度。好在有个金蝉子…… 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带的,好处多多啊。 金蝉子搂紧雨歇的腰身,轻而易举地将雨歇带了进去…… 却是别有一番洞天。 长长的木质走廊,两边开得正好的凤仙花,一群雀鸟在花间唧唧喳喳寻觅食物。很有些江南小院的风雅之感。 雨歇还没来得及感慨小青的法力真真是了不得,竟然已经能够自己创造一个境界了,灵识便遭到了攻击。金蝉子拉过她,将她护在怀中,随手一挥,那攻击便消散在了空中。 “没事吧?” “没事……”雨歇愣愣地答了一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从金蝉子怀中跳出来,怒得大吼:“岑碧青你这小混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有这么对待自家姑姑的么?!”她这当姑姑的可真不是一般般的不尽职,唯独认了这么个名分,除此之外,她可真是一次都没有教养过他……不过,现在这么吼出来,她还真是一点点的愧疚感都寻不到啊,足可见其脸皮之厚,绝对是资深的。 四下里鸟雀惊飞,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万籁俱寂。 天地好似都失了声。 好半晌,走廊尽头隐在花木之间的一间小屋子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一个红衣男子从阴影里踏出。 眼前的男子……或者说是少年一头蜿蜒青丝委地,红袍宽松,领口敞开,露出里头赤裸白皙的胸膛。一双凤眼向鬓角挑起,满含风情,左眼眼角边是一株妖冶的藤蔓,藤蔓蜿蜒爬满了半张侧脸,那藤枝上覆着细腻的鳞,竟是蛇形。 雨歇又囧又惊。 惊是惊艳,没想到的是当年的那个小包子竟然长成了如此……妖孽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感慨上天的鬼斧神工。 囧的是这小子白皙的面上红晕未褪……隐在衣衫之下的胸膛上隐隐可见暧昧的红痕……而她这么不凑巧地偏偏在人家这什么的时候过来,也难怪会被攻击。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换做是别人进来撞见了她和金蝉子那啥,不用她出手,金蝉子也会直接灭了那不长眼的家伙。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大白天吧!白日宣、淫什么的,真的没问题么? 额……不对,哪里不对?! 雨歇直勾勾地瞪着岑碧青那张妖孽无比的脸孔,脸上神采千变万化,连岑碧青垂头叫了一声“姑姑”都没有听到。金蝉子的眸子忍不住黯了黯,霸道地将雨歇一把拉进怀中,凑在她耳边低语:“好看么?” 雨歇随意答道:“好看。”继续沉思! “不许再看!”他一把板正她的脸,严肃地说道:“你看我便够了,不许你看其他人看的这般入神。” 雨歇:“……”在一个晚辈面前说这样子的话真的没问题么金蝉子啊! 心里吐槽不已,脑中却灵光一闪,终于想通了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倏忽扭过头去,对上岑碧青的眼睛:“小碧青,你屋子里是男的女的?” 岑碧青:“……” 金蝉子:“……” 被两道诡异的目光齐齐注视,雨歇无辜望天,不能怪她,真不能怪她……本来这家伙长得就男女不分一身弱受的模样,更兼之顶着这满身红痕……怎么能让她不想歪呢?自己辛辛苦苦……托阿玥养大的孩子若是被掰弯了,而且还成了那被压的那个人,雨歇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当场暴走,直接宰了那个狗男男。 岑碧青还没有回答她,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素白干净的面孔从门后探出来,一番搜寻之后,落在了雨歇身上,几番凝视之后,那人坚定地开口: “我认得你。” “哎?” “你帮我抓过鹿蜀,我认得你。” 雨歇这辈子只帮一个人抓过鹿蜀。 她犹疑地扫过那个衣衫单薄的女子,试探着说出口:“素素?” “你还记得我?”女子眼睛发亮,“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而且,”她笑笑,“我跟那时不太一样了。” 雨歇瞠大眼睛:“你真是当年的那条小白蛇?” 女子笑了,凑上前来拽住雨歇的手:“自然是啊,你没有记错,那个就是我……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全名叫作白素贞。” 岑碧青小剧场4 拾壹 “自然是啊,你没有记错,那个就是我……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全名叫作白素贞。” 雨歇:“?!” 神马叫作雷……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大雷啊! 雨歇犹在这边风中凌乱。 岑碧青却微微眯起了眼睛,素素还从未对什么人这般态度呢?不知道……有什么往事竟然是他不知道的? 金蝉子眼神幽深,目光几番辗转,落在了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要说的。雨歇和素素平日里皆不算是话多的人,但并不代表她们不爱说。两人都经历过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也过过一段不太开心的日子,导致两人的性子都有些被压抑住了。如今两人不但算是故人,又有这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气场出奇地相合,于是便手拉手抛下自家男人到一边唧唧喳喳去了。 两个大男人都尝到了被自家娘子忽视抛弃的萧索感。 等一番话聊完已是晚上,两个女人各自了解了对方的经历,又是一场唏嘘。虽然各是不相同的生活,却又从中找到了一番相似之处,心境更加贴近了些。 至于所谓相似之处……狐狸算一处。 对于狐狸,两个女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素素平日里为人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最为护短,对自己认可的人也是用上了十二分的真心。感情真真正正地付出去了,做不得假,要原原本本地收回来,实在是难上加难。狐狸这件事,她表面上看着利落,心里却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哪怕至此,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究竟算不算已经放下?已经完完全全将狐狸当作了不相干的人? 雨歇则不一样。她确实护短,却是为妖日久,没心没肺占得更多。且她的个性一向利落,决定了的事情从不轻易改变,就像她当初觉得自己跟金蝉子之间的距离太大无法在一起,她便一直坚守坚持。后来被金蝉子逼到那种地步,终于放弃了原本的想法,一心想要还情,便承受了千年的孤独,全心全意地去付出。 她不懂得挽留,不会主动。对方若一再逼进,她还可能逃避退却;对方若是也退却,她老早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狐狸……她不是没有真心对他的,她也曾经将他看做了亲近之人。可这亲近之人竟然只是在玩弄于她,戏弄于她……她会纠结,也会难过,但是纠结难过之后便是释然。 雨歇是难得一个不拖泥带水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这么良好的品格,也唯独在金蝉子身上没有发挥出来。 …… 如今,时过境迁,两个女人都有种相似的感慨——狐狸还真是根搅屎棍,哪里有屎搅哪里! 一想又不对,这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么? 连忙推翻这想法。 素素很是感慨:“那时狐狸同我说这世上最厉害的蛇妖不是腾蛇,却是一个叫作雨歇的,我还觉得很奇怪。竟不知,那雨歇竟然是你,你竟是雨歇!” 雨歇没有想到狐狸对她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不由囧了一下,嘴角抽搐:“……最厉害什么的,我怕是当不起的。” “你勾搭到了金蝉子,光是这一点便无人能及。” “我们家小碧青也不错啊,光这容貌一出,找遍六界也难找一个比他更精致的了。” “精致……倒是精致,可是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况且,我总觉得他长得不够气概。我觉得吧,男人还是长得像个男人比较好一点。” 雨歇叹着气点点头,“你还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男人要这么好看做什么呢,也是个麻烦啊!尤其是在女人不及男人好看的情况下,麻烦更大。” 两个女人一齐叹了口气,唏嘘不已。 原本是想要带自己娘子回房歇息结果却一不小心听到这番评论的两个男人的心情……很微妙。 ——原来自己一直是这么被嫌弃的啊?! 岑碧青小剧场5 拾贰 次日。 两女被各自带回房中一番调教不提。 再次碰首之时,两人都有些局促。 “我说……” “我说……” 两个女人同时脱口而出。 “你先说!” “你先说!” “我……” “我……” 两人傻眼片刻,顿时大笑,笑完之后雨歇缓过一口气来,正色说道:“金蝉子说我们的味道很像,可能有些渊源。”她顿了一顿,道:“我原本以为他是弄错了,毕竟你我皆是蛇妖,味道肯定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如今看来……素素,我们可能真的有些渊源。”身为妖怪就是这点好,是不是自己人闻一闻就知道。 素素也道:“那可巧,昨夜小青也是这么同我说的。”她拽着雨歇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是这样没错。” 雨歇有些局促,活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了个血缘上的亲人,实在是让人不太适应。虽然前世的事情完全可以忽略不提,但并非一点影响都没有的。素素倒是想得少一些,毕竟她虽然为妖的年纪比雨歇短很多,却是有一段长长的时间是做过彻头彻尾的妖怪的,妖性比人性更强些,对现世的认可度也比雨歇要强许多。 “我隐隐听狐狸提过,在我还在蛋中之时,便被他给剥了情丝,扔在了騩山之中。不过我究竟是谁,他却从未提过,也没有说过我还有什么亲人……你比我大上那么多,莫不是我的娘亲吧?” “噗!”雨歇喷出一口黑血,“不是我说,你真的想太多了。在嫁给金蝉子之前,我可一直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哪里去找一个野男人跟我一起生娃啊!” 素素从善如流:“哦……那我们有没有可能是姐妹?” “这个可能性最大。” “有没有办法试试看?我总觉得光靠推测实在是不太靠谱。” “这个倒是有。”雨歇从海纳之中取出一个类似太极的圆盘,两边各有一个小洞,不同的是,这圆盘中间也有一个小洞,恰恰与其他两洞在一条曲线上。“喏,我们将血滴进这两头,若真是有血缘关系,我们的血便会顺着这条线融合在一起。若不是……那就什么反应都没有。” 素素黑线,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这个准么?” “我试过了,没问题。” 素素于是欣慰地点头,没有再追问。如果她追问下去,雨歇会告诉她,她抓了一只兔子,一只猫,用了他们的血,得出的结果是……没反应!没有血缘关系! …… 两个女人忍着痛割破了手指,脑袋凑着脑袋看结果……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两滴血穿破重重阻碍融合在了一起。 “果然!” “还真是啊!” “啊,对了!” “什么?” “你知道的吧,我是小青的姑姑。” “额……”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现在你是我的妹妹。” 汗…… “你就是小青的小姑姑。” 囧…… 雨歇点着下巴,作深思状:“然后你现在是小青的妻子……你们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啊!” 素素彻底囧之。这番话若是被小青听到了,最后倒霉的一定是她啊有木有! 一番感慨不提。 “那你知道我们的爹娘是谁么?”素素颇为感慨。原本茕茕孑立毫无压力,如今有了姐妹,自然会想到爹娘问题。她们两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雨歇点头,“我昨日让金蝉子算了算……”付出的代价忽略不提,她现在还在腰酸背疼啊!“他告诉我,我们身上的血脉应当是缘于腾蛇白矖的,我们应当是他们的后裔。” 素素瞠大眼睛:“腾蛇?白矖?”那可是女娲娘娘下头的人啊!她的来头有那么大么?素素表示很怀疑,若她真有那么大的来头,那西王母怎么敢这么对待她?还有,她究竟是怎样的没人品才能够沦落到后来那个地步的啊! 雨歇摊摊手:“我也觉得很离谱……不过,金蝉子算的,应当是不会出错的。腾蛇白矖许多年前就已经双双坐化而去,听说是留下了后裔的。这么一算,其实我们的时间应该也是能够与之相符的。” 素素乖乖点头。 “你说你入騩山是司命搞的鬼。当初我还是一颗蛋时,就滚进了玄虚之境,被绛仙老头收留了,在那里一住便是六千年。那时没觉得奇怪,现在一想,就觉得不对劲……我一颗蛋究竟是怎样才有那个能耐能够穿破玄虚之境的?我估摸着……也是司命搞的鬼。这一切恐怕都是他设计的。” 素素脸色难得地沉重。 雨歇的面色也不好看,这一家老小除了归天了的,还真的都被那只狐狸算计了个遍! 不过,狐狸算计她是为了救师傅一命……“我说,素素,他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你啊?你知道原因不?” 素素脸色越发阴郁,难以启齿:“……他说,是为了好玩。” 雨歇顿时觉得狐狸对自己实在是太善良了。如果她知道狐狸玩弄自己的命运仅仅是为了那么一个销魂的理由,恩断义绝什么的,绝对不够啊!她必须人道毁灭了他! …… 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在雷峰塔住了十来日,雨歇有些想念自家紫竹林里的小鸡仔了……不知道有没有把她新种的小青菜苗子给吃掉了?!真是让人捉急啊!临走前,雨歇建议素素:“你们总不至于一直呆在这雷峰塔里吧?素素,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回紫竹林里隐居算了?” 金蝉子笑容不变,脸色却瞬间深沉了许多。 岑碧青冷冷地拒绝了雨歇的好意,道:“不牢姑姑挂心,我同素素在这里住得挺习惯的。时机到了,自然会离开。” 素素偷觑了一眼自家新任姐夫不太好看的脸色,为他默默哀悼。她很感激这份好意,毕竟原本也只是半路认的姐妹,却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让人心暖。不过,“不用了,小青说得对,我们确实挺习惯的。何况,这里也不错。改日有时间了,我们会去看你和姐夫的。” “那,好吧。” …… 回紫竹林的路上,金蝉子驾着云,雨歇窝在他的怀里……其实原本只是想要并排坐着,没防到就被他一把捞了过去==! “想要去人间走走么?” “不了,我原本没想到会住这么久的,也不知那些小鸡仔怎么样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随你。” “金蝉子,我们晚上吃什么好?” “哦,说说看,你想吃什么?” “唔,最近吃得有点淡啊!” “待会顺便去趟妖界,猎两只鹿蜀回去,如何?” “这个可以有!”雨歇又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了啊?” “不会。”金蝉子摸摸她的发梢,“我会很快。” “你去抓?” “我快些。” 雨歇激动地抱住他亲了一口:“金蝉子,你真是好人啊!”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缩在他的怀抱里。 男人眼眸幽深,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被亲过的下唇瓣,眼底的笑意一丝一丝地流出来。 若是日后她能日日如此,便是生活再平淡无奇,那也无妨。他愿守着这个人,一生一世这样过下去……直至世界的终结之处,亦不后悔。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开新坑啦~~ 《吾家有妖三两只》开新坑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