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跳错墙》 1、一夜之间 夜深人静,蝉声盈盈,一枚黑影跌跌撞撞的抓扶墙沿艰难行走,身体传来的异样使他蹲了又蹲,他扬起黯然的黑眸,驻足望向额上方一处半遮半掩的木窗,屋内无光无影,应该是客栈的一间空房,随即亟不可待的一跃攀爬而进—— 嘉玉客栈内,迎客门紧闭,但喧闹依然,只因今日是掌柜奈嘉玉之妹——奈嘉宝的生辰之日,店内的伙计们忙进忙出的预备美味佳肴,街里街坊的熟客也欢坐一堂热络闲聊。 但,只有今日的女主角笑不出来,她一双死鱼眼直视前方,似乎对各位亲朋好友大叔大娘不算友善的问候腻歪到麻木…… “嘉宝啊,笑笑嘛——”奈嘉玉随着一股幽韵撩人的香气飘过奈嘉宝身后,伸出玉指柔声惊慌道,“哎呀,小柱子——快去看看寿面煮熟了没,一会误了嘉宝的吉时我定不饶你!” “是掌柜的,我这就去”小柱子脸蛋一烧,喜滋滋的跑进后厨。 奈嘉宝手举铜镜看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一双炯炯有神的大青眼圈几乎盖住半张脸,她一抽嘴角,“姐,你那桃花眼能收收不?今日还刺激我,你心里过意的去吗?” 此话一出,未等奈嘉玉开口,坐在桌旁的大叔顿时仰天长笑 “嘉宝啊,你这丫头又跟谁打架了?这次更邪乎,居然弄个乌眼青!哈哈——” 奈嘉宝一提起这事就火大,顿时拍案而起,“就是陈老三家的小儿子,自己手慢未抢到花车票非埋怨是我给他脚底使坏,我跟他没完——” “那你买到几张花车票……”奈嘉玉不紧不慢的勾起眉眼。 奈嘉宝一低头老老实实坐回原位,“五、五十八张” 无数道愤愤不平的声音顿时从厨房、大堂、走廊四溢传来—— “该,打得好——” “…………”奈嘉宝自知理亏无法辩驳,但她也无非是想转手卖个好价钱嘛,这叫营商头脑!难道要姐姐养她一辈子吗? 奈嘉玉掩唇轻笑,“好啦好啦,今日是嘉宝的生辰,寿星最大,谁也不许气我家嘉宝”回身转看奈嘉宝,本想宽慰几句,“嘉,哈哈,嘉宝,‘扑哧’……嘉,呵呵……”但奈嘉宝那副又青又紫的眼眶实在让她憋不住笑声。 “…………”奈嘉宝原本一副等待安慰的无辜神情顿时被这无情的笑声打垮,“别笑了别笑了——再笑那寿面不吃了!” ‘扑哧’又是一声残酷的轻笑,奈嘉宝火冒三丈的捋胳膊挽袖子,一脚蹬在椅子上警告道,“谁再敢笑出一声!信不信我立刻让他跟我一样变个大乌眼青?!——到时候可别怪我奈嘉宝不仁不义没大没小手里没轻没重啊——” 此话果然够威力,四下顿时静悄悄,奈嘉宝得意的缓缓坐下,没过一秒 “哈哈哈哈哈——嘉宝自三岁起就喜欢恐吓大人,都十八岁了这臭毛病还没改——哈哈哈——”账房听了半天,忍无可忍的捶桌狂笑。 这哄堂一闹,更引来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嘻嘻哈哈声—— “…………”奈嘉宝咬牙切齿的瞥了账房一眼,死老头欺负小孩,早晚收拾你! ========================== 菜过五味酒过三旬后,各个酒足饭饱东倒西歪的纷纷离场,此刻,奈嘉宝的怨恨更深一层,这些人是来给她庆祝生辰的吗?自她吃完一碗寿面后,再没人搭理过她,全聚拢到奈嘉玉身旁祝酒言欢也就罢了,最狠的是居然还要寿星收拾一桌子残羹剩饭,简直惨无人道! 奈嘉宝感到脚底有障碍,一低头看见小柱子正抱着酒瓶呼呼大睡,“让开,喝多了回房睡去”她一边托着碗碟一边从小柱子脊背上直径踩过走进厨房。 奈嘉玉醉意微熏的揉按太阳穴,抚上木梯栏杆寻找妹妹的身影。 “嘉宝你在何处……” “在厨房呢,怎了姐姐?”奈嘉宝从布帘后喊了一嗓子。 “过了今晚你便是大姑娘了,明日姐姐请媒婆给你寻摸个好人家去。” 奈嘉宝惊慌失措的掀起布帘,“着啥急啊,再说谁愿意娶我?” 奈嘉宝这倒是说了句实话,“无冬村”只有三百来户住家,村里未成亲的青壮男子几乎都被奈嘉宝打了一个边,不过,那也只怪他们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喊她——奈老虎。她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点,有事没事爱放放狠话,其实根本没啥战斗力,所以,往往是被人家打得鼻青脸肿,自小至今,除了奈嘉玉依稀记得妹妹相貌如何,就连奈嘉宝自己都快忘记没伤没痛的脸是啥模样。 奈嘉玉微微蹙眉,“这倒是,要不姐姐去外村……” “行啦行啦!再议吧。”奈嘉宝不耐烦的放下帘子,“你快去睡觉吧,喝的都站不稳了。” “那好,明日再谈,一会你顺便把甲字号那间房的窗户关上,我今日晒完棉被忘记合窗了”奈嘉宝柔软的声音消失在二楼房门内。 奈嘉宝应了声,刷完碗筷,擦擦手上的水渍向甲字号房间而去—— ………… 因自小在这里长大,自然对嘉玉客栈内部结构轻车熟路,所以她未提油灯便走进房间,刚一进门就被脚下的异物绊了一个大跟头…… “唉……”奈嘉宝揉着膝盖转过身,看到一个人形黑影趴在地上,顿时补上两脚,“小柱子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喝两口猫尿便醉成烂泥了——” 何云炙忍着下身传来的灼热,刚刚才勉强睡下,却被奈嘉宝一脚踹醒,他在黑暗中伸手一拉,手指碰倒一条纤细的脚踝,顿时浑身打了一阵冷颤,心中大喊不妙,该死!无端端跑来个女人做何?! 奈嘉宝见小柱子只动下手臂再无声息,没好气的跪卧在地板上,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你为逃避劳动居然跑到这来躲清闲,我以二掌柜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滚起来!——” 她对着小柱子的耳朵眼儿猛吹气,倒看他能装死多久。 何云炙本就中了□□之毒,此刻哪里还禁得起这般挑拨,他一抄手,拽住奈嘉宝的脚踝拉倒在地…… “啊——要造反啊你,你……”奈嘉宝见小柱子向自己扑来,借着月光看到那人脸孔并不是她所指的小伙计,顿时扯开嗓子大呼,“救——唔——”何云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唇盖在她嘴上,她吓得失魂落魄,身子一软忘了挣扎,这,这是碰上强盗啦!?…… 何云炙顿感药力猛烈发作,此刻更像上岸的鲤鱼遇到水源般无法自控,他滚烫的嘴唇触碰进她的唇瓣上,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炙热的手掌抚摸在…… …… 不知过了多久。 何云炙轻发出一声闷哼猛然挺进,顿时停下规律性的动作,他汗流浃背的搂靠在奈嘉宝怀里,默道,“姑娘姓氏名谁,年芳多大,明日何某定会上门提亲。” 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番话有多艰难,因家中一再逼婚,无奈之下,才接手无冬村的凶杀案远离故土躲清闲,刚刚查出些头绪便被不明仇家下了□□加以陷害,身为京城第一捕快居然在一夜之间成了强.暴犯,此刻,他只得无声喟叹。 奈嘉宝见他已停止折磨自己,终于解脱的悠悠顺气,“谁要嫁你个淫贼……” 因屋中漆黑,何云炙也看不清奈嘉宝生得何模样,但出于对受害者的尊重他仍耐着性子对着她脸颊的方向,郑重道,“一则我并非淫贼,二则我是捕快,绝不可知法犯法,既然是我□□了你,就必担当,所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奈嘉宝一听这话吃惊过度,顿时疼昏了过去…… 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这是哪门子淫贼,简直是土匪加恶霸,那样了她!居然还理直气壮。 ======================================== 2、乱点鸳鸯 何云炙整理衣着双手环胸的端坐在木椅上,目光停留在床边,他在等待这女人醒来,心情沉沉欠佳,若母亲得知他在山村乡野间为她老人家娶了个儿媳妇,不知到时又会晕倒几回。 一声清脆的鸡鸣划破夜空,曙光金丝万缕的斜进房间,柔和的光线掠过奈嘉宝的脊背,她□□的躯体淤痕斑斑,大片青紫烙印在腰间与臀上,何云炙虽知那是他的‘杰作’,但放眼望去仍感到别扭,他干咳一声起身走到床边,瞥开头将棉被盖在奈嘉宝身上。 奈嘉宝被冰凉的手指触到,敏感的睁开眼,她急忙翻身拽起棉被盖到鼻上…… 一副黑兮兮的淤青眼顿时落入何云炙的眼底,他感到震惊的吞吞口水,这姑娘的相貌真可谓不尽人意啊! 奈嘉宝眨巴着眼睛蜷缩一团,这淫贼五官精致仪表堂堂,何必要做奸□□女这下三烂之事?! 何云炙为自己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痛下狠心一闭眼,抱拳冷道,“姑娘……” “姐——甲字房有淫贼——救命啊——”奈嘉宝泪雨如下的大呼救命,何云炙微蹙眉定而不语,他心里想说,即便自己是淫贼也该挑挑人选吧!? 嘶喊声惊天阵地,“哦,等姐收完银子即刻就来……”奈嘉玉柔声细气的将银子握在手中,又与客人闲话家常了几句,送客出门后,才不紧不慢的向楼梯间移步。 这也不能怪奈嘉玉反映迟缓漠不关心,只是这妹妹三五不时便大呼小叫虚张声势所至,若奈嘉宝在屋中发现只小老鼠,便会大喊老鼠精攻占凡间了,这会儿,八成又是哪个客人无意间触碰了她一下吧。 奈嘉玉表情舒缓的依靠在门口,但一见奈嘉宝遮掩在被褥下痛哭流涕,再看看眼前屹立位眼生的黑衣男子,顿时花容失色,她疾步坐到奈嘉宝床边紧张道,“这,这是……” “姐,那个淫贼□□我——”奈嘉宝一下扑到奈嘉玉怀里哭诉,“快报官抓这禽兽……乱棍打死五马分尸——” 奈嘉玉轻拍着奈嘉宝的脊背默默安慰,仇视的目光怒向何云炙,指尖颤抖,“你!——” “我娶她便是了” 何云炙有礼抱拳,“事出有因,何某不便解释” 奈嘉玉一听这话收回手指,她阅人无数的眸子打量在何云炙脸颊上,虽这男子肤色白净眼带桃花,但一脸正气身型高挺,奈嘉玉提高嗓门质问道,“尽管你这淫贼有点觉悟,但你怎晓得我妹并非许配人家?强行施暴就该去见官!” “这姑娘发未盘束必未出阁,即便已许配人家也未过门,何某无礼在先必会担当,倘若何某是那等无耻小人一早便会逃之夭夭,何必留在此处等待官府来抓?不过,这位大姐若不愿将舍妹许配于何某,那何某也不强求。” 何云炙中规中矩的逐一道来,眸中似乎有一丝诚恳。 “当然不嫁你这淫贼!等着死吧你——”奈嘉宝怒不可遏的扬起下巴,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有脸堂而皇之的讲起歪理来了? 奈嘉玉默默不语思量着,看看奈嘉宝脸孔如小花猫般的滑稽模样,又望向身前俊俏的男子,虽这想法有些不尽人意,但奈嘉玉脑中还是开了小差,这男子也太不开眼了…… “何公子是吗?随我这边说话”奈嘉玉摊开手指,自行走向偏房。 何云炙不由叹气,昨日觉得对不住这姑娘,此刻到认为自己够委屈。 奈嘉宝怒瞪着淫贼的背影,忽然发现最喜爱的小碎花衣裙破破烂烂的躺在地上,顿时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平时都不舍得穿这等好缎料的衣裙,只有逢年过节喜庆之日才小心翼翼的穿上,这会却成了破抹布! 她顿感心碎欲裂,比被□□更难以接受,“淫贼——我非杀了你才解恨!——” 不大会儿的功夫,奈嘉玉便手托一身干净衣裙走回房间,嫣然一笑,“姐姐这下可放心了” “放心啥事?”奈嘉宝见那淫贼并未跟来,撩开被子穿起上衣,奈嘉玉红唇刚起,见奈嘉宝胸口处红紫一片齿痕斑斑,顿时瞥开头羞红了脸,“这男人好生野蛮,我妹子可是初夜呀——啧啧……” 奈嘉宝不懂姐姐在害臊何事,眉头紧锁的展现胸脯给奈嘉玉看,“姐你快看啊,那淫贼居然咬我这里,比隔壁小三家的大黄狗还要粗鲁!你得替妹妹报仇雪恨那——” 奈嘉玉虽已嫁过人,但与夫君成亲不到一日便带着妹妹逃出夫家,背井离乡躲到这小山村中过日子,对这般男欢女爱之事不甚了解,更羞于了解。 奈嘉玉帮奈嘉宝系着扣子柔声道,“莫气莫气,姐会旁敲侧击与妹夫知会下……” 奈嘉宝未仔细听的点点头,顿感不对,“姐?!妹夫是啥意思?!莫非你真要把我嫁给那淫贼不成?!你你你酒劲还没醒吗?” “嗯,姐已应下这桩亲事,何公子他……” “他他他是不折不扣的淫贼!姐你是不是疯了?!”奈嘉宝难以置信的跳起脚,但腿内侧传来的刺痛又让她摔回被褥上,她轻揉着腿部传来的颤抖,气愤道,“唉……那猪狗不如的畜生,把我折磨惨了……” 奈嘉玉也知答应这门婚事有些牵强,但妹妹已被破身,原本就难找婆家的嘉宝这下更没人敢要,她也是经思前想后了许久才点头同意,毕竟嫁给何云炙对嘉宝后半生算是个保障,她带着嘉宝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更非长久之计。 “奈家现已无父无母,姐姐身为嘉宝的唯一长辈,必须对你日后的生活做打算,所以,姐姐决定将你嫁给何公子。” “我不嫁!说破大天也不嫁!有姐姐那般当长辈的吗?把妹妹向火坑内推?”奈嘉宝气势凌人的指向奈嘉玉,“姐!你要非逼我嫁给那淫贼,我便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这次我奈嘉宝绝非信口雌黄,你,你斟酌清楚再回应我——”她就是难以接受这结果,被□□的是她,姐姐不但不抓那淫贼去衙门,反而命令自己嫁给淫贼? “你这孩子怎不懂姐姐的难处?我带他去官府固然容易,可那样村民便知道你已不是姑娘,莫非你愿被千夫指点让旁人随意编排你吗?到时难听的字眼儿比比皆是,你认为自己火爆的脾气能承受得起吗?何公子家住京城,府上良田千亩家境富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去哪里帮你找?” 奈嘉宝稳定下情绪,“富足?简直口出狂言不打草稿!他只不过是个小捕快,能挣几个银子?即便我同意嫁他,那谁又能保证他会对我好?” “何公子是位捕快?这到未曾提起”奈嘉玉顿感犹豫的垂下眼帘,“可姐也无好办法,你若不肯嫁她,为了你的名节,咱们只能连夜离开无冬村……” 奈嘉宝怔了下,觉得奈嘉玉这想法太过荒谬,难道要让那淫贼逍遥法外吗?她又有何错,姐姐辛苦多年经营的客栈说扔就扔了? 她无奈的叹气,钻进被中,“算了算了,嫁就嫁吧!反正这村也没人敢娶我!不过,你要跟那淫贼讲明白,我与他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奈嘉玉顺着奈嘉宝黑亮的长发有些心酸,“嘉宝,姐姐知晓你受委屈了,但这不代表你们不会相爱,或许这是上天安排的一段好姻缘呢” 奈嘉宝气不顺的翻过身,“行了行了!我要跟淫贼有姻缘,那跟山贼土匪恶霸地主老财姻缘会更美满!” 奈嘉玉无奈的摇头起身,嘉宝终究是个孩子,当下让她接受这一切确非易事,只期盼何云炙能好好待她,这才不会为自己突兀的决定感到更为内疚。 ============================= “何公子,嘉宝点头同意了”原本嫁妹妹是件喜事,但奈嘉玉此刻可欢喜不起。 何云炙自然也是一筹莫展,“有劳大姐费心了” “嘉宝自三岁起便随我生活,我顾着生意忙碌奔走,常常忽略对嘉宝的关心爱护,她因无人看管心便玩野了,脾气也暴躁了些……”奈嘉玉说着滑下泪水,“但嘉宝是个单纯朴实的孩子,她说话不动心眼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何公子多多担待……” 何云炙见奈嘉玉话语张弛得体,坐姿委婉端庄,倒不像一般的山野村妇,“敢问大姐为何要带奈嘉宝住在这山村之中,有何难处吗?” 奈嘉玉顿时脸色一变,慌乱的站起身,“何公子还未吃饭吧?我叫人给你做去,你与嘉宝聊聊,那孩子此刻对这桩婚事仍是颇为不满……” “有劳大姐费心,何某会与奈嘉宝耐心相诉,但允何某对大姐说句实在话,何某此时不敢说对奈嘉宝会有多疼爱,但作为夫妻间的本分不会怠慢”何云炙起身目送,既然奈嘉玉不想说,他也不必强问。 奈嘉玉赞同的俯首,“有何公子这句话,那我便放心了” 看来这何云炙确实是位正人君子,只是不懂既然是位君子为何又做出不耻之事,而他又不肯道出真相,或许是有难言之隐吧,就像奈家姐妹也有不可示人的秘密…… ………… 何云炙彬彬有礼的态度只对长辈,对于奈嘉宝可就未那般客气了。 “你还打算哭多久?”他坐在椅边已一个时辰,奈嘉宝也不理会,只是时哭时醒断断续续的诅咒他,他自知有错,默不作声的让她发泄。 奈嘉宝那对乌青眼怒瞪上何云炙,“你个淫贼,不要脸的臭淫贼,我哭我的,要你个不知廉耻的淫贼管吗!?” 何云炙一见奈嘉宝这副不堪入目的尊荣,顿时瞥开眼睛,忍无可忍的平板道,“就你这相貌能有人娶你吗?若不是碰上我,下辈子你也未必能顺利嫁出去,倘若真遇淫贼,看到你也得掉头就跑!” “你——”奈嘉宝气得跳下床,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向何云炙砸去,何云炙轻松扬手握住她的手腕,浅笑,“连夫君都敢打?你也太没规矩了” 奈嘉宝甩着手腕,暴跳如雷,“放手放手——既然嫌我丑那就别勉强了自己,谁长得俊你找谁去呀——反正也是淫贼一个!” 何云炙从未被人挂上这耻辱的封号,但他似乎就是个淫贼。 “淫贼淫贼的,你叫的真带劲,淫贼也分很多种,像我这种敢作敢当的有几个?你不偷笑反而不依不饶,简直莫名其妙” 奈嘉宝大口喘着气,“你,你也太张狂了吧?!一夜之间我成了你的阶下囚,你不但不知悔改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恶心模样——天理不容!不对!天理何在啊?!” “别以为我多心甘情愿娶你,这也是迫不得己而为之” 何云炙不由抿抿唇,绞尽脑汁劝慰自己,这丫头虽又丑又泼辣,但与那些天生娇贵的千金小姐比起,倒多出几分直率。 “那刚好呀,你不想娶,我不想嫁,大家一拍两散!” 何云炙不予理会的喝了口茶,凝视着奈嘉宝的脸颊,“你那眼睛上是胎记?” 奈嘉宝这才想起自己的鬼模样,将计就计道,“是呀,就是胎记,天生丑人变不了了” 何云炙缓慢的眨动睫毛,赞同道,“那你长得还真够难看的,若昨日并非黑灯瞎火,我也不会变成你口中的淫贼” “…………”奈嘉宝顿感七窍冒烟,这么说来,这一切还是她的错了?这臭淫贼变着法的说她难看没人样,她她她有那么难看吗!? ======================================= 3、洞房花烛 “一拜天地” “二拜掌柜” 老账房遵循事实的中肯宣布 “再入洞房……” 奈嘉宝一把扯下新娘盖头,“要入你入去——” “嘉宝呀,新郎官如此英俊你还不满意啊?在无冬村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出第二个呀” “英俊能当饭吃吗?他在我眼里还不如馒头好看呢!” 全场愕然,奈嘉宝突然有人要娶这事已令街坊们震惊,而且还是个外乡来的帅小伙,大伙儿都难以理解奈嘉宝不顺心在何处,奈嘉玉见妹妹还未进房便掀了盖头,顿感眩晕的扶上脸颊,这也太失体统了…… 何云炙事不关己的左顾右盼,原来成亲是件这么容易的事…… 奈嘉玉急忙冲何云炙使个眼色,这尴尬局面她有些应付不来,何云炙心领神会的横抱起奈嘉宝,盈盈一笑,“各位请慢用,我带嘉宝先行楼上歇息” 奈嘉宝连蹬带踹的一劲挣扎,“你这淫贼,再敢碰我一下我便杀了你!” 何云炙明明警告过她不许再提淫贼二字,她为了姐姐的面子也决定忍耐,但这丫头此刻又出尔反尔乱喊乱叫,他以为全场会惊愕万分,可客栈内外,除了笑声就是祝贺词句,这到让他感到奇怪。 奈嘉玉见何云炙一脸疑惑,好心小声解说道,“嘉宝平日诳语四起,每日不是要杀这个就是要宰那个,这会没人会在意她说的话……” “…………”何云炙无语,奈嘉宝不但丑还是个言辞浮夸之人。 =============================== 何云炙进入洞房,便放奈嘉宝在床边,自行更衣。 “你,你又想怎样?!” 何云炙不予理会的换上夜行衣,走到奈嘉宝身前,肃穆道,“我出去下,你先睡吧” 奈嘉宝挑起眉,“你这淫贼又要去祸害谁家姑娘?” “…………”何云炙跳上窗沿,突然想到只身进入停尸屋寻找尸首有些麻烦,他歪头看向奈嘉宝,“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奈嘉宝一摆手,“不——送——”只要何云炙不祸害自己,爱找谁找谁去。 “你认得李钱庄家的二小姐李桂芝吗?” “认得,我还跟她打过架呢,你问她做啥?” “她死了” “…………”奈嘉宝手中的凤冠顿时落到地上,“谁,谁杀的?不不不不会是你你” 何云炙默道,“随我去认下尸体,李桂芝的老爹并不配合,我是专为查这案子而来的” “…………”奈嘉宝默默不语的垂下头,说也奇怪,她不明原因便相信何云炙所说为事实。虽李桂芝刁蛮可恶,可毕竟是条人命,她爹也太无情了,“好,我带你去认尸……” 何云炙未想到她会答应的这般痛快,反而弄得自己有些迟钝,奈嘉宝边说边换下新娘红装,见何云炙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顿时把盖头扔向他,“转过去!本姑娘的身子你也敢看?” “…………”何云炙无奈的回身,该看的都看了,现在害臊还有必要吗? =================================== 奈嘉宝很快换上一身粗布料子的□□衣裳,走到何云炙身后一推,“你倒跳呀,难道还叫我帮忙不成?” 何云炙被她大力一拱,险些抓扶不稳摔下二楼,压制怒火蹙眉转身,对上奈嘉宝幸灾乐祸的坏笑又懒得回应,他一跃脚尖轻松落地,双手环胸拭目以待奈嘉宝该如何下来。 奈嘉宝不是第一次扒窗沿了,虽心知肚明何云炙等着看她出丑,但她可是有备而来,奈嘉宝冲手心间吹口气,紧抓着窗户边沿慢慢垂下一条腿,但脚尖摸索许久也未踩到腌菜缸,突然想起因举办婚事,姐姐嫌菜缸影响瞻观命人搬到后院去了,奈嘉宝一闭眼,早想起来就不用那么嚣张了啊…… 她轻声求救,“扶我下……”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跳吧,我接着你” 奈嘉宝岂能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讽刺之意,“我呸,鬼才信你——” 何云炙向后退去,“那你跳吧,我闪开”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摔死我你就称心了?” “…………”何云炙抿唇,不耐烦道,“若是真能摔死你我到省心了”语毕,他跳起身双手掐住奈嘉宝的腰眼儿,奈嘉宝顿感一痒松了手,惊叫一声向后仰去,何云炙搂在她腰间轻落到地面。 奈嘉宝捂着脸迟迟未感到疼痛,发现自己还双脚悬空的靠在何云炙的怀里,挣扎两下轻喊,“淫贼,还不放下我!” 何云炙将她安稳的扔到地上,默道,“走吧”但走出没几步又猛然转身瞪住奈嘉宝的脸颊,“我警告你别再叫我淫贼,否则后果自负” 奈嘉宝对上他一双好似认真的黑眸,绕开他愤怒的指尖一蹦一跳的欢快而去,哼起一曲,“淫贼是何云炙……淫贼满街跑……” “…………”何云炙抽口气收回手指,他究竟娶了个何样性格的女人? 奈嘉宝放慢脚步,她靠近停尸屋门前左右张望,阴霾污浊气味从门缝内传出,她捏住鼻子寻找何云炙的身影,突然一只手掌拍在她肩头,“啊——唔——” 何云炙捂在奈嘉宝的嘴上,“是我。你还是在门外等我吧,告诉我李桂芝的相貌特征便可” 待看清是何云炙后,奈嘉宝大口顺着气,“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这里是放死尸的地方,不准再突然拍我——” 何云炙得逞的扬起嘴角,“原来你也会害怕” “怕?这世间就没我奈嘉宝怕的东西!我跟你进去!”奈嘉宝又开始说大话。 何云炙抿下唇推开屋门,那股浓重的腐臭味呛进鼻子,他抽出一块黑色方巾递给奈嘉宝,奈嘉宝本不想接,但那股令人反胃的味道难以压制,她没好气的抽过方巾盖在鼻子上,何云炙燃起一只蜡烛照亮,几十具死尸直挺挺且整齐的排列在木板床,尸体上盖着席子,露出脚趾。 奈嘉宝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但腿一软急忙抓住何云炙的胳臂支撑身体,何云炙搂紧她的肩膀紧了紧,“这些原本就是活生生的人,你就当他们在睡觉” “睡觉不盖脸……”奈嘉宝壮壮胆子,望到墙角一具身型较小的尸体,微颤指尖指去,“那是,那是孩童的尸体吗?” 何云炙拉着她走向墙角,一伸手撩开席子,奈嘉宝顿时闭起眼转身扑进何云炙怀里,她此刻确实很害怕,当人活着的时如何丑陋如何蛮横皆不吓人,一旦知道那人已死,便会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又或许是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惆怅。 “是个小男童” 何云炙看男童额头一道深红且参差不齐的疤痕,“或许是被马车撞死的” 奈嘉宝一听‘男童’‘马车’胆怯的转过身,望着男孩衣衫褴褛稚气可爱的容颜,眼泪不由流淌,“是豆豆,我家门口要饭的小乞丐,几日前被横冲直闯的马车迎面撞死,真凄惨……” 何云炙默默注视奈嘉宝反差很大的悲伤,合上席子,不由自主的安慰道,“死未必是不幸,或许这孩子转世投个好人家” 奈嘉宝抹去泪水,似乎没有刚才那般害怕了,她望向整齐排列的尸首,注意到一张席子边缘露出少许淡黄色的纱裙边,“去看看那具” 何云炙挡在她身前几步上前撩开席子,一具面色发青的女子冰凉安躺,奈嘉宝从他身后探出头,眼睛顿时睁大,“李桂芝,真的死了啊……” “她便是李家小姐?”何云炙见奈嘉宝点头,他将烛台放在床边,展开整张席子仔细察看。 李桂芝虽已一命呜呼,但从整体看生前必定是位美女,何云炙抬起她的下颌,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捏开她的嘴,舌根伸长僵硬,喉管肿胀,看似并无挣扎过的迹象。 奈嘉宝见何云炙一本正经的摆弄尸体,不禁吞吞口水,淫贼的胆子倒不小。 何云炙初步断定李桂芝死前并未与人搏斗,随手解开她的衣襟,一具裸体女尸顿时展现在奈嘉宝面前,即便都是女人,即便这是尸体不懂反抗,但,“淫贼就是淫贼,连尸首都不放过呀,你也太作孽了吧?” “……”何云炙不予理会的注视死者胸口,不由一怔转向奈嘉宝,“她未出阁吗?” 奈嘉宝摇头,“没有呀,李家是本地有钱的大财主,若是嫁女自会街头巷尾众人皆知,李桂芝为人刁蛮成性,谁娶了她……”她一哆嗦,双手急忙合十拜起,“我不是说你不好,千万别回来找我,拜托拜托……” “……”何云炙将其衣衫整理好,合上帘子,“走吧” 走出停尸屋,何云炙一直沉默不语的默默行走,奈嘉宝搓着满身的鸡皮疙瘩紧跟追上,阴阳怪气道,“你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就算完事了?” “……”何云炙恼怒的定步,“看裸尸都比看你的身子强百倍” 奈嘉宝不急不恼扬起下巴,“我听到此话心里不知道有多踏实,你若喜欢看裸尸随时可以去,若是看腻了,我还可领你去窑子,本姑娘求之不得——” “你这丫头,嘴就不能留点德?”何云炙本不想跟奈嘉宝较劲,可她一句接一句的没完没了埋汰他。 “错错错,我是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奈嘉宝就是讨厌何云炙,再帅也无非是个张狂自大的淫贼! 何云炙扬起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你别忘了,现在我对你做何事都无人会管” “……”奈嘉宝提高警惕的双手环胸,“别看我,再看挖了你双眼!” 何云炙扫过奈嘉宝墨黑的眼眶,嗤之莞尔,“即便你不挖我双眼,我早已是有眼无珠了” 奈嘉宝顺着他的目光,不自觉摸上乌青眼,心里不由一阵郁闷,她究竟相貌何样自己都记不清了,是美?还是很丑? 何云炙见奈嘉宝不再反驳的皱眉思考,不自在的干咳一声,“我不是说你丑,既然你我已成亲我便会好生待你,只要你别总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词语时常挂在嘴边就好” 奈嘉宝挑起眉,上下打量他,“淫贼,你在求和?” “……”何云炙重重顺口气,不再与她交谈,心中对奈嘉宝下个定论,对她,少说少气。 ============================================= 4、黑心黑肺 “使劲儿跳”何云炙伸出手臂向窗沿下抓了许久。 “我在跳呀,你没看见我很用力吗?!”奈嘉宝已连跳了十多次依旧无法勾到他的手掌,只怪自己个子矮小,何云炙本意是托抱她回新房,可她一想到会摸到大腿和屁股就很别扭。 她一甩手,罢了罢了! 走向客栈大门径直推门而入,欢声笑语的气氛停滞在奈嘉宝脸上,各个大眼瞪小眼互相眨巴,好似在说,这莫非是新娘子? 奈嘉宝干咳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进客栈,一本正经的环视四周,顿时嬉皮笑脸的起哄,“大伙儿继续继续——我先回房休息——” “嘉宝……你逃婚回来了啊……欢迎回家……”一位喝迷糊的大叔脸贴在桌板上吱唔道。 奈嘉玉见屋内安静,瞄向一身粗布衣打扮的妹妹,难道真是逃婚? 几十双眼睛顿时刺得奈嘉宝体无完肤,每对眼神都在说:逃婚失败……逃婚失败…… “你们你们,谁说我逃婚了啊,咋无论谁开个头胡说!你们都能附和上啊,我要说方才出去遛弯了有没有人信啊?” 众人摇头。 一道稚嫩的童音从桌子后边发出,“嘉宝姐姐,你若说被黑山老妖抓走了,我便相信!” 众人点头。 “……”奈嘉宝心灰意冷的垮下肩膀,她人品可真差。 “好啦,大伙儿吃着喝着,是我叫嘉宝出去买东西,嘉宝快回房吧……”奈嘉玉起身解围,拉起奈嘉宝的手便向楼梯间走去,奈嘉宝冲姐姐竖起大拇指,奈嘉玉却面无喜色的轻声警告道,“你若再私自逃走,姐姐便死给你看!” 语毕,奈嘉玉转身之际已换上娇媚容颜,陪喝陪吃去也。 “……”就连亲姐姐都不相信她,唉,人品啊人品…… 奈嘉宝没精打采的走进房间,坐在床边反思,是自己谎言太多吗?为啥所有人都不信她的话呢?她回忆儿时,姐姐因忙于客栈生意无人陪她玩耍,她便坐在门槛上自娱自乐编故事解闷,后来吸引来第一个听众——村口家傻二哥,无论奈嘉宝讲何事,傻二哥总是乐呵呵的使劲点头,她那时才六岁,也不知晓这人是傻子,以为自己故事说的好,大有兴致绞尽脑汁的编许多故事给傻二哥听,久而久之,她言语变得越来越离奇,偶尔讲着讲着连她自己都认为是真的,正所谓谎言三遍蒙大众,谎言十遍骗自己。 何云炙未注意到奈嘉宝的异样,他抿着茶思索,种种迹象看去,李桂芝为上吊自尽,但又有些疑点,他确信死因定蹊跷。 那封隐名信又是谁留在知府衙门的呢?笔墨简练字迹清秀,该是位知书达礼之人。 “奈嘉宝,帮我证实一件事”他垂目唤她,可半天得不到回应,他抬起头,却见奈嘉宝蜷缩在床脚,将头埋在双膝内默默不语。 “出何事了?”何云炙轻问。 奈嘉宝缓缓摇头,依旧不语。 何云炙走到床边,一拉她腿直接拽平,一对眼泪顺着膝盖滴下。 何云炙微皱眉,“上楼时有人为难你了?” 奈嘉宝垂目,默道,“没人相信我的话,无论我说啥事,即便十万火急之事都无人会仔细听,这种感受很差……” 何云炙对她大话王的名号已有耳闻,但终究责任在她身上。 “日后改了便是” “管不住嘴……” “我来给你管” 何云炙说完一怔。 奈嘉宝泪眼朦胧的抬起头,“你如何管,难道我一说胡说你就抽我大嘴巴吗?” “……”好点子! “不说了,我要睡觉”奈嘉宝动作粗鲁的抹去眼泪,钻进被窝。 何云炙浑然不觉的依在床头,刚进入沉思,突然被一脚踹下床 “这里那么多间空房,你非跟我挤一张床要做啥?!”奈嘉宝气势汹汹的恢复原貌,她的伤心只是一瞬,归根究底也绝不能与淫贼睡在一起! 何云炙像看怪物似的睨上奈嘉宝,“原本我是打算出去,现在改变主意了”他坐到床边双手环胸,命令道,“速度起身,给本少爷拖靴” 奈嘉宝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她气急败坏的伸出手臂推向他后背,何云炙早有防备的一起身,奈嘉宝顿时狗吃屎的趴在床上,气得狂捶床面,猛然仰头,“你有种再说一次?!” 何云炙忍着笑缓缓开口,“我说叫你下床,替……”话未说完,奈嘉宝如饿虎扑食般冲向他,他脚跟不稳顿时被奈嘉宝扑倒,后脑勺重重的撞在地板上,他头一蒙反应再慢,奈嘉宝不依不饶的跨坐在他胸口上,一把拽起何云炙的衣领,表情狰狞,“别以为咱们成亲你就可随意使唤我,你给我记住,我是人称奈老虎的奈——嘉——宝——” 本该生气的事,何云炙却揉着脑瓜笑起,“奈嘉宝,你知晓我最不怕的是何事吗?威胁对我毫无用处,反而激起我驯服野兽的欲望”他此刻明白,自己娶了个喜怒无常的小丫头。 何云炙轻松起身,奈嘉宝顿时顺着他起身的弧度向后仰去,“啊——”他一把拉住奈嘉宝的胳臂拽回腿上,手掌探进她的脊背,奈嘉宝后背一僵,“你你你,别别别摸我——”她抵着何云炙的肩膀撇开头,唯恐他一个反扑令自己再入险境。 何云炙的手掌贴在她腰肢上,“你挣扎有用吗?我仍旧对你为所欲为,不是吗?” 奈嘉宝被他牢牢的钳制在怀里,不服气的一梗脖,“是又怎样?我不可反抗吗?!” 何云炙黝黑的眸子带出一丝冰冷的气息,“这话只针对你讲,当反抗无用时,不要因逞口舌之快多受皮肉之苦” 奈嘉宝愣住,何云炙浑厚且不容置疑的声线在耳边环绕,她不由歪头仔细看向眼前的俊美面孔,在她心里一直有个可笑的定律,认为长得好看的东西亦是弱不禁风的,比如娇艳的花朵,却经不起伸手一捏变成碎片,比如精美的丝绸面料,一扯变成两半,比如貌若天仙的姐姐,时而躲在屋中轻声哭泣,但何云炙确实是归于美的,却轻易打破她的定律…… 何云炙面无多余情绪,任由她质疑的目光在自己脸颊上随意游走,心想,不知这丫头的脑瓜又在琢磨何事。 她突然难以接受的捂住耳朵,“你准备啥时候休了我?” 何云炙起身轻笑,“当老虎变成猫” 奈嘉宝坐在地板上,不懂的眨着眼睛,老虎怎能变成猫?他究竟是休还是不休? 何云炙脱靴上床,翻身入睡,嘴角不由挂起一抹莫名其妙的浅笑。 奈嘉宝对着他的背影双手叉腰,刚想开骂便又闭上嘴,她告诉自己,不是怕了他,只是这淫贼脸皮太厚!…… 她为了不再引起来客的注意,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从另一个房间抱出一副床褥又贼眉鼠眼的走回新婚房,将怨气撒在被褥上,一股大力摔在地面,踢飞枕头,甩出鞋子,扔出腰带,屋中顷刻一片狼藉,何云炙早已进入梦乡,任她再制造混乱也听不到半分。 奈嘉宝无声的反抗再次失败,她嘟着嘴默默收拾自己弄乱的被褥鞋袜,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人家小姐公子砸了东西都有仆人收拾,没见过她这种折腾自己玩的! 她没好气的躺下身,自己的命咋就那苦?十八年前天天打架,还经常被人反抽,十八年后的生辰一日便飞来横祸遭淫贼祸害,稀里糊涂的成了夫妻,而这之后的十八年里,恐怕还要夜夜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还有何云炙说不准哪天火大气不顺,还得拿她棍棒相加的撒撒火,居然还警告她不要反抗?苍天!谁来救救她这可怜的娃啊—— ============================== 次日,奈嘉宝被一轮刺眼的日光射到脸蛋上,顿时惊坐起身忙乱穿鞋,糟糕糟糕!她还有五十八张花车票未高价兜售,眼见日上三竿时间紧迫,她撒丫子向门外跑去,却在门口定住,看向地上整理完好的被褥,她似乎是从床上下来的…… 但她无暇多想,径直冲出客栈,此刻街道间繁华喧闹,卖杂货的卖小吃的扯开脖子大声叫卖吆喝,熙熙攘攘的街道间挤满了通往花车方向的百姓。 花车是‘无冬村’一年一度的表演盛会,京城来的戏班子武术班子浩浩荡荡的进入村里专门为表演而搭建的戏园子,花车所指戏子们乘坐的马车或轿子插满色彩斑斓的鲜花,戏子们敲锣打鼓走街串巷招摇过市,只为引起更多百姓的注意,久而久之已成标志性讯号,而满城的花车又成了一道别具特色的风景线。 奈嘉宝站在人群中拱手一吼,“贱卖花车票喽——大爷大妈小弟小妹快来抢啊——最后三张最后三张花车票,马上开演了啊——” 此话一出,奈嘉宝顿时被蜂拥而至的百姓团团围住 “我要我要,嘉宝快把票卖我——” 大个一屁股顶走小瘦,“你躲开,我跟嘉宝这关系还轮的到你买?多钱一张,本少爷都要了” 奈嘉宝乐得合不拢嘴,“不要急,都有都有,一两银子一张” 大个眼睛一挑,“啊?!奈嘉宝你也太黑心了吧,十文钱一张的花车票你竟然卖一两银子?” 奈嘉宝翻脸比他还快,眉毛一横,“哟?买不起靠边站!一两银子都出不起还自称什么爷呀?” 大个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干瘦手臂,“奈老虎——奈老虎——”奈嘉宝一听这话顿时抄起地上的扫把向看不见长相的那人拍去,扫把刚要落下,那人举着一小撮银子又伸出手,“奈老虎我要买花车票!” 奈嘉宝‘啪嗒’一声将扫把扔出八丈远,和颜悦色的接过银子,“还是这位少爷出手阔绰哦,票给你。”只要不赔本,叫她十声老虎也无所谓呀!哈哈—— 大个顿时急眼,“是我先排队的,你凭啥卖给那小子啊?” 奈嘉宝慢条斯理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五张,“急什么呀,我这还有,大不了我不看就是了” 这时,因未抢到花车票跟奈嘉宝打起来的小三暴怒大吼,“别听奈老虎故意卖人情,她这野蛮的丫头耍手段一共抢到五十八张花车票,大伙儿都别上当啊——” 奈嘉宝一双大乌眼青杀气腾腾的对上小三被自己五指扇红的肿腮帮子,怒道,“敢拆我台!找死啊你——” 四周人群顿时让开一条笔直的道路,一阵刀光剑影在他俩之间飞沙走石的澎湃而起—— 奈嘉宝手举扫把,小三扬起木棍,两人哇哇喳喳的迎面冲去,当小三刚要下棍子,突然脚底悬空被人提起,奈嘉宝歪嘴一笑,不但没停手,一扫把拍在小三脑门上,暴土扬尘顷刻飞散——随着小三身后传来的一阵咳嗽声,何云炙放下手中之人走到她面前 “你闹够了没有!” =========================================== 5、嫁鸡随鸡 奈嘉宝见何云炙一脸怒火,不由自主的扔下扫把,“是他破坏我生意在先——” 小三见这侠士倒戈,立刻答话,“这位大侠,奈老虎卖黄牛票,别看她是个女的,比老虎……” 何云炙幽冷的黑眸扫在小三脸上,虽未开口,但那如剑拔弩张般的沉默却吓得小三心惊胆颤的向后退步。 何云炙转过身俯视奈嘉宝低垂的头顶,来龙去脉已知大概,身为夫君却让妻子沿街叫卖,顿感颜面尽失,他黑眸一沉,“你怕我何云炙养不起你?” 奈嘉宝感觉周身被一股怒火压制得无法动弹,她紧抿唇一语不发,其实是,不敢发。 “这不是嘉宝的夫君吗?哟!这会儿比昨晚看去还要俊俏呢……”看热闹的大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身边的姐妹闲扯。 “啊?这男人是这丑丫头的爷们儿?啧啧……糟蹋了啊——”坐在一旁要饭的老叫花子捡起乐儿一笑。 百姓们唏嘘不已。 “…………”奈嘉宝歪垂头冲老叫花子龇牙,亏她上次还施舍给他一个窝头,日后门都没有! “八成这美少年身体上有缺陷吧?”一道细小的声音在人群中嘀咕, “…………”但好死不死又叫何云炙听到,这是非之地他一刻也不想停留,拉起奈嘉宝的手向客栈走去。 “我花车票还没卖……”奈嘉宝甩了一下手就再也没接着说,凭她多年的斗殴经验,何云炙身上已燃起熊熊烈火。 何云炙突然止步,从她兜里掏出一大把花车票,伸臂一攘,花车票如雪片般纷纷洒落,看热闹的嗑瓜子的扯闲篇的做买卖的顿时一拥而上肆意争抢,此刻再也无人关心谁嫁了谁,谁哪有残疾。 奈嘉宝一步三回头的望向人群,她的花车票啊,排了三个时辰长龙本想海捞一笔,此刻瞬间化成泡影…… 奈嘉宝忍无可忍的甩开手腕,“你疯了啊?那是我花大把银子买的!这不血本无归啦——” 何云炙抵上一步,伤神道,“没银子跟我要,以后别再倒买倒卖,你可知这行为已犯法?” “犯啥法了?那你怎不去抓卖烧饼的呀?他买了芝麻买了面用高出一倍的价钱卖出,这就算转手倒卖了?” “那摊主缴了税,你呢?” 一句话便问得奈嘉宝哑口无言,她赌气似的扬起尘土,“罢了罢了,嫁给你是我这一生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彼此” 何云炙毫无情绪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奈嘉宝顿了一下,气冲冲的奔回客栈。 “姐——我要休夫——” “……”奈嘉玉放下手中的账本,“为何?” “何云炙把我的大买卖全搅和黄了,还把花车票给扔了,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奈嘉玉掩唇一笑,“本就是你不对,为何要怪夫君?” “即便是我不对,那也不能让我在那帮混小子面前丢尽颜面啊,他们看热闹看得可欢喜了,我咽不下这口恶气!总之我要休夫——” 奈嘉玉一见何云炙进门,把奈嘉宝的话当作耳旁风,走上前笑脸相迎,“妹夫,你回来了” 何云炙抱拳一礼,“大姐,我带奈嘉宝暂住县令府邸,劳烦您帮她收拾下衣物” 奈嘉宝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我不去——在我姐的眼皮底下你都如此猖狂,一旦随你住进衙门你还不分早中晚三次轮番打我啊” 何云炙一脸平和,“我打过你吗?” “……”奈嘉宝一低头,似乎没有,但又总感觉这顿打早晚挨上。 奈嘉玉见此情此景早已头昏脑胀,或许让嘉宝单独与何云炙相处一段时间也是上策,在这住嘉宝总会依赖自己的庇护,而她的确又是插不上嘴。 “妹夫打算何时离开无冬村?”奈嘉玉险些忘了问重点。 “办完差事即刻起程” 奈嘉宝一听大喜鼓掌,“祝夫君早日完差早日离开,到时为妻的,定会张灯结彩送到村头” “……”奈嘉玉顿感眼前一黑急忙扶住柜台支撑身体,这孩子怎到这时还在迷糊呀!莫非以为成亲是儿戏不成? “……”何云炙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之意。 “嘉宝,随姐姐上楼收拾衣服”奈嘉玉自感疏忽,身为长辈却对妹妹交代太过简单。 “哦”奈嘉宝见姐姐一副沉重表情,乖乖跟进房间。 奈嘉玉拉住奈嘉宝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如今已是何云炙的妻子,夫妻间要懂得礼让三分,谦卑有序,嫁夫随夫勿再胡闹惹事” 奈嘉宝脖子一梗,“我对他不尊重吗?他那般横眉冷对的待我,我也没狡辩呀——” “那是你没理,但凡你有理的事儿能容得下谁?夫妻间,夫为大,为妻应做到一手相夫教子一手持家有道,如你这般莽撞粗鲁会惹得夫君难看” 奈嘉宝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但一想到自己的婚事如此荒唐实在无法忍受,人家成亲两情相悦喜笑颜开,而她呢?生米煮成熟饭,只得赶鸭子上架避无可避。 她垂下头,“我与何云炙八字相克,见到他便想起那晚……” 奈嘉玉嫣然一笑,指尖撩拨起她的刘海儿轻顺,“这世间没有谁适应不了谁,只看你愿不愿去接纳,莫总记起那些不快之事,何云炙起码是位敢作敢为的男人,若那晚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弃你而去,姐姐不敢去想你日后会成了何样,灾难迎门时逃避并非解决之道,说句牵强的话,孽缘也是缘……” 奈嘉宝掰着手指,似懂非懂的抬起头,“姐姐说的是没错,那姐姐为何不住在夫君家?莫非姐姐是被婆婆赶出家门的?”奈嘉宝每每问起这个,姐姐总是轻描淡写告诉她,姐夫已死。 奈嘉玉一怔,即刻敷衍道,“非也,婆婆为人和善,是姐姐脾气古怪难以相处,一句话听不顺耳便带你离开夫家,若你见到公婆莫要像姐姐这般不顾轻重使小性子,不然会被长辈们看轻唾弃,更会在背地里责怪我这当姐姐的没教导好你,嘉宝不会让姐姐难做人吧?” 奈嘉宝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说我啥都行,但绝不能给姐姐脸上抹黑” 奈嘉玉轻轻舒气,“乖了,答应姐姐,日后莫再对夫君大呼小叫,可否?” 奈嘉宝紧紧抿着唇,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下头。 “那他要打我,我还手不?” “……”奈嘉玉感觉自己苦口婆心的唠叨半天,奈嘉宝一点也未听进去,“何云炙若打你,你自然要与他理论,不过,我看何云炙倒不像那种粗鲁之人” 奈嘉宝顿感欲哭无泪,“那他是在姐姐面前装出的斯文,其实他两面三刀变脸快的很” 奈嘉玉一扬手,半命令道,“好了好了,姐姐不要听你这般诽谤夫君,快些收拾衣服与何云炙住到县令府去吧,叫你成天闹的!连生意都无法做。” “……”奈嘉宝见姐姐摆明了帮何云炙开脱,不服气的嘟起嘴收拾行囊。她也看不出何云炙哪里长出惹人疼的小香肉儿,似乎只要发生冲突他准是最无辜的那个! 奈嘉玉手里叠折衣服,闲聊道,“如此看来,妹夫当真是官差,姐姐见他一身侠客装扮还真看走了眼” “他就是个小捕快,我一早便告诉姐姐了,还良田千倾呢,吹牛皮吹上天了”奈嘉宝原本还想说昨晚私闯停尸屋的事,但姐姐生性胆小又怕吓坏她。 “捕快是好差事呀,当官差吃皇粮俸禄稳定” “论捕快第一侠士要比展昭,他算个屁!” 奈嘉玉顿时皱眉,“为何又讲粗口?方才答应姐姐的事这么快便抛在脑后了?” “……”奈嘉宝捂住嘴毫无诚意的忏悔鞠躬,行,她忍着,等与何云炙独处时再骂个够! ===================================== 气势宏伟的县令府邸大门前,奈嘉宝扬起头像个傻子般张大嘴,此状态持续甚久。 “哇——有钱人的宅子就是不一般那——”她再次感慨。 “……”何云炙扫向门口的守卫,那守卫忍笑忍得似乎很辛苦。 “放下头,把嘴闭上” 何云炙不悦的声线从奈嘉宝身后发出,奈嘉宝回过神擦擦口水,嘀咕道,“我还没住过这么大的院子呢,欢喜一下不成吗?” 何云炙撩起眉看眼县令府,不屑一哼,“只怕你日后住到腻” 奈嘉宝刚想问是何意,府内已走出一位老管家,不卑不亢俯首,“这位官爷请随小的内堂行走,县令大人已候您多时了” 何云炙抱拳,“有劳”走出几步回望直挺屹在门外的奈嘉宝,“还不走?” 奈嘉宝一阵小碎步跟上,一迈进县令大门,便是另一番景色,花圃灿烂清香,翠绿的园林修剪的整洁清雅,她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得更开,两只眼不够使的左右摇摆,啧啧,有钱人真是懂得享乐啊,门外百姓饿得都快吃草了,他还有闲钱在自家院子里养鱼养花,果真一派落差甚大的贫富对照。 老管家见奈嘉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不由热络道,“这是官爷随行的丫鬟吧,随老夫侍女房小坐等候” “好”奈嘉宝不在意的点头一笑,刚迈出一步便被何云炙拉回原位。 奈嘉宝不明所以的仰起头,何云炙酝酿半天,平板道,“是何某的,夫人” “……”老管家眼珠圆睁,看看奈嘉宝又看看何云炙,连客气话都忘了说。 ============================================= 6、第一回:无冬村命案 奈嘉宝不自在的稳坐在厅堂内,充耳不闻何云炙与县令大人交谈何事。 她没精打采的双眼懈怠,小幅度的扭扭腰,屁股不安分的在红木上蹭来蹭去。 县令大人用余光扫到奈嘉宝坐立不安,不由关切向何云炙询问,“尊夫人可是感到疲乏?” 何云炙瞥了奈嘉宝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给我安分点,老实坐好。 奈嘉宝挺直腰板抿抿唇,她只是不想看县令大人阳奉阴违的嘴脸,平日耀武扬威蛮横无理,凡是他轿子经过的街道,百姓须夹道退让鞠礼相送,管你是摆摊的还是正吃喝的,全得滚远远的。记得有次她因让路慢了,险些吃上侍卫一鞭,这仇还没报呢! 县令大人一见奈嘉宝不给面子,干笑一声引路道,“哈哈,何捕快是京城来的官差,路途遥远自是人困马乏,不如先随本县入偏厅用饭,咱们明日再谈如何?”要说县令的官位比捕快高多了,但县令在这山高皇帝远的无冬村过得滋润舒坦,唯恐何云炙是京城某高官派来彻查他家底的密探,自然心有余悸不敢怠慢。 奈嘉宝一听有饭吃,立刻跳下椅子屁颠屁颠的跟在何云炙身后,但见何云炙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拽拽他衣角小声提醒道,“我好饿……” “……”何云炙双手后环,轻声叹气,附和道,“有劳县令大人费心了”随之在县令引路下走向膳厅。 奈嘉宝瞪着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上桌面,口水差点滴答出来,她吞吞口水捂住咕噜咕噜乱叫的空腹,向何云炙抛去请求开动的指示令。 “来来,别客气”县令大人作为主人先行举起竹筷夹菜入口,朝奈嘉宝做了个请的手势。 奈嘉宝呵呵傻笑着点头提筷,但何云炙一声轻咳发出,她顿时收敛嘴角将碗筷摔在桌上,“你究竟让不让我吃饭?我这跟蹲大牢似的活得真够憋屈的——” 县令大人吓一跳,夹在筷子上的肉一下掉在桌上,只得瞠目结舌的缓慢眨眼。 何云炙停顿许久,眼中似乎带出怒火,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奈嘉宝碗中,“吃吧,没人不让你吃” “啊,哈哈,看不出何捕快挺疼夫人的嘛”县令大人赶忙打个圆场,“何夫人尽可能吃吧,不够本县再叫厨房去做,别客气别客气,哈哈”他横看竖看也觉得风度翩翩的何云炙与这蛮丫头不搭调,心中越发感到不对,莫非这两人在演戏?那用意又是为何? 奈嘉宝气哼哼的抵桌戳平竹筷,现在哪还有胃口吃饭,气都气饱了!她自认一个未受过正统管教的村姑懂得啥为礼节?何云炙也太苛刻了。 何云炙瞄向奈嘉宝狼吞虎咽的不雅吃相,眸中深邃浅出,嗤鼻轻笑。 ====================== 待奈嘉宝酒足饭饱后,随府中丫鬟走进客房休息,见丫鬟合上门后,她大咧咧的扑到床上,手中抚摸着缎面崭新的被褥,舒服,吃饱了不用干活的日子还真是一大乐事啊。 她一歪头看到梳妆台上的铜镜,想到姐姐的交代,顿时装模作样的款款起身轻坐到梳妆前,学着小姐太太扮相翘起莲花指,对上镜面内一副非鬼非人的模样尖声细语道,“夫君,您劳累一日,早些歇息吧……呕——”她吐出舌头一阵反胃,恶心,若是日后这般说话,还不如让她天天啃窝头吃咸菜呢! 奈嘉宝干呕了片刻又鼓足勇气坐直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专注,明明是瓜子脸,可因眼眶的浮肿未消变成大烙饼脸,多半张脸且是肤色乌黑青紫不堪入目,鼻梁红红肿肿的像个胖糖三角,唯一能看的就是嘴,可即便嘴再好看也被其余差等卖相掩盖住,她不由皱眉,也难为何云炙日日夜夜对着她,还真是够丑的啊。 何云炙双手环胸依在门口,见她一副欣赏自己的认真形态,打趣道,“有时我倒佩服你的勇气,你那相貌也不怕把镜子照出裂缝?” 奈嘉宝心里惊呼一声转过身,“我这是让人打的,等消肿了,应该也没那么难看吧?”她不知说这话是在安慰何云炙还是在宽慰自己,总之她也觉得太寒碜。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坐到床边,扬起嘴角,“人丑心善就好” 奈嘉宝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对上他的脸颊,挡住鼻子以上,“你看你看,我的嘴唇还是蛮美的” 何云炙不适的向后仰肩,想起那晚亲过她的感受,抿抿唇不自在的推开奈嘉宝,“知道了,问你些正经事” 奈嘉宝一屁股摔在床上,懒洋洋的向后仰去,“问吧” “……”何云炙起身坐到椅上,“李桂芝平日与谁来往密切?” 奈嘉宝歪过头,“她不是悬梁自尽吗?你还问这做啥?” “你回答便是”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平日最多只去绣庄脂粉店小逛一下” “那你为何说她刁蛮?” “说话的口气呀,厉声厉气好似谁都是她的奴仆般,还总是一副眼里不夹人的模样儿” “那她与谁发生过争执吗?” 奈嘉宝自告奋勇举起手,“跟我!我骂过她” “……”何云炙闭起眼,“我是说!过激冲突” 奈嘉宝自认良民的摇摇头,“那就不清楚了,我倒没跟她动手,应该不算太激烈” “……”何云炙叹口气,“李桂芝家中正在吊丧,我随你走趟李家钱庄” “你随我去?我跟李桂芝并非朋友,看那哭丧场面做啥?” “……”何云炙展开屋门,不耐烦道,“劳烦你假装一下总可以吧!” 奈嘉宝得意的点点头,“那行,我可丑话说前头,哭不出来你别又骂我” “走吧” 何云炙若不是无计可施,绝对不找奈嘉宝帮忙。 天蒙蒙擦黑,奈嘉宝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喜滋滋的走向李家。 “你能不能把那东西扔了?” 何云炙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吊丧的情绪。 “我走到李家前吃完就是了”她边说边张开血盆大口咬掉一半,嘴角溢满红薯沫。 “……”何云炙顿感胃堵的撇开头,“你可真能吃” 奈嘉宝腮帮子塞得满满,吱唔道,“现在后悔为时已晚,我姐说了,叫我吃穷你!” “你姐说的?” “嗯呀,‘吃’家有道不是这意思吗?” “……”何云炙无奈望天。 奈嘉宝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代嘉玉客栈掌柜前来悼念亡者,李管家或许是太过悲伤,没多问便带领奈嘉宝走进李家大宅内,纸钱儿满地白帐垂门,一片哀声哭嚎浸满悲凉。 何云炙不动声色的随哭声方向望去,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趴在地上伏地痛哭,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突增凄惨。 “节哀李老爷”奈嘉宝向主人行礼奉上白包,白包是追悼者必须要付的安抚费。 李老爷头也不抬,哀声叹气的坐在椅上,本已苍老的面孔更添几分憔悴,颤微的干枯手指扶在额面,不住劝慰儿子,“有成啊,别哭了别哭了——为父听着难受!” 李有成似乎无法接受妹妹已死的事实,他双眼红肿的连连摇头,“爹,妹死得冤啊,我出门几日,这好端端的大活人为何说没就没了啊——” 李有成的媳妇泪流满面的望向老爷子,“爹,你就让有成痛快哭吧,轮谁也接受不了这事,何况是与桂芝妹子一同长大的亲哥哥……” 何云炙犀利的目光扫过三人表情,随之悄声无息的退出悼堂,堂而皇之的在李家大宅内四处察看,院内栽满郁郁葱葱的桂花树,四散飘落的花瓣此刻已是透着哀怨。 他走进李老爷的卧房,房内装潢简约却不失华丽,他见屋外无人走动,立刻俯下身细查桌床边脚,床底一枚亮点引起他的注意,他手脚麻利的钻进床下,定睛一看,是根绣花针,他用手帕包起妥当的放去怀中。 李老爷卧房的左侧是儿子儿媳睡房,右侧则是李桂芝的闺房,何云炙决定先去李有成的房间寻找蛛丝马迹,他走上前先是一惊,大门紧锁?……何云炙不由扬唇一笑,运用轻功起身跳上屋顶,他轻搬开屋顶的几块瓦片向屋中窥看,但此视角确实有限,一股似艳似柔的香气顺屋顶缺口飘入鼻中,他听有人脚步声经过,微微蹙眉,急忙盖上瓦片一翻身跳下房顶。 何云炙故作悠闲的挑起花瓣放在鼻边轻嗅,待那李家家丁走过,他又谨慎走进李桂芝的闺房,李桂芝的房间凌乱不堪,未绣完的花布还在圆箍上安静的躺着,上吊所使裙丝带依然挂在房梁上轻摆摇曳,一阵冷风经门吹过,带起裙丝带上如铃铛饰品般的声响,静静惨惨悲凉浅唱,又使得整间屋内更显阴郁幽冷,何云炙仰视着房梁有些出神…… “何云炙——”奈嘉宝一回头便找不到何云炙,她本就陪他前来,与亡者李桂芝无怨无悔无情无爱的,这会儿搞得自己甚是别扭。 何云炙听到奈嘉宝的声音即刻走出房间,“这呢” 奈嘉宝见何云炙走进李桂芝的闺房不由一惊,“你胆儿也太大了吧,死人的房间你都敢进,小心冤鬼晚上找你哭诉——” 何云炙扬起嘴角,“你也看出冤情了?”语毕,他自顾自走向李家大门。 “……”冤情?莫非李桂芝不是自尽?奈嘉宝站在原地琢磨他的话,冷风带着一片花瓣打在她脸上,奈嘉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吓得撒丫子跑出李家。 ============================== 7、欲擒故纵 奈嘉宝回到县令府客房内,心神不宁的四处挪步,心中越想越害怕,突然双手一击合十闭眼 “李桂芝你地下有知可要明察秋毫啊,我只是与你吵过嘴,如今已知错了,我想你肯定是大人大量也不会计较,但!看你身子的是何云炙,叫我去吊丧的也是何云炙,进你房间的更是何云炙,我是迫于他的淫威!无奈之下才含泪帮他的,冤有头债有主,等晚上睡觉时,你记得找对人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愿各路神灵赐你一双慧眼呀——” 何云炙正在饮茶,一听这话险些喷出“……” “你这会儿怎不叫淫贼了?” “我怕李桂芝死后分不清好坏主,再说,天下之大淫贼之多,像你这般看去斯文面相清秀的不也是淫贼吗?” “等等!”何云炙放下茶杯,严肃道,“你再说次” 奈嘉宝吓得一哆嗦,“我不说你是淫贼了还不行吗?凶巴巴的要吃人呀?” 何云炙无奈扬手,“重复刚才你说的” “我怕李桂芝死后” “不是这句” 奈嘉宝吞吞口水,“天下之大淫贼之多,比如你,也是淫贼” 何云炙黑眸深邃的凝视向窗外,拿起剑便向屋外走出—— “不要走——”奈嘉宝一下慌了神,抱住何云炙大腿不撒手,“我不想一人待在屋里,这事儿越想心里越发抖” 何云炙一愣,低下头望向奈嘉宝的头顶,“有何怕的,你又没做对不起死者的事” 奈嘉宝哭丧着脸抬起头,“我有所隐瞒,我曾故意踩过她的裙边,害她摔了个狗吃屎……” “……”何云炙怔了怔,眸中带出一抹浅笑,扶起奈嘉宝走回屋中,放下宝剑顺手拿起一本书籍,“你先睡吧,这本书还未看完” 奈嘉宝点头如蒜捣,胆战心惊的快速钻进被窝,她面冲何云炙的方向缓慢眨眼,何云炙垂目阅文,弯长浓密的睫毛在油灯的照映下,在眼底形成一道小阴影,微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真的在认真看书,暮色柔光,看去无情冷漠的人,又好似平添少许温柔。 奈嘉宝打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困泪,不知不觉闭上眼眸,安心安稳的睡去。 均匀的呼吸声从床边传来,何云炙见奈嘉宝进入梦乡,放下手中的书本刚一起身 “何云炙……不许走……我会害怕……” 何云炙定步转过身,只见奈嘉宝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占满整个床铺打起鼾声。 “……”何云炙嘴角挂上一丝笑意,轻推门合门,黑眸暗淡一转,快步而去—— 他再次来到坟地旁的停尸屋,待看尸人离去时谨慎而敏捷的钻进屋内,他走到停放李桂芝尸首的木板前,却发现尸首已被搬运空旷,何云炙不由一怔,无人认领以及有冤情的尸骨未经衙门应允是不可随意挪动,他也向县令报备案情,这说明有人在背后买通了衙门中人? 何云炙走在乡间小路上,剥茧抽丝静心回忆,他七日前在知府衙门外的石狮旁无意发现的信函,到如今正好十日,信中言之凿凿阐明李桂芝会被某人谋害,而李桂芝却死于三日前,从死者外观迹象判断,李桂芝死亡的第一现场应是在自己闺房中,这说明写信者早有不祥预感,可那人为何不现身呢?他这般如没头苍蝇似的乱打乱撞的确平添困难,又据奈嘉宝所言,李桂芝不常外出走动,他可初步断定,这人或许是李府之人,但这笔迹清秀整洁又不像粗工下人所写,会是侍奉李桂芝的丫鬟所揣测的吗? 推测到此,何云炙也只有打出官牌换上官衣正式彻查为上策了。 他走快几步,风卷清香,一阵清雅的桃花香气吸入鼻中,他渐渐放慢脚步,望向不远处的一株桃花树,粉嫩的花瓣随风翩翩起舞,如怀春少女青涩含羞,他看的片刻出神,深邃的眸闪过一丝记忆,似乎已联想到某些重要的线索。 ============================ 深夜归来,月儿娴静的镶在天际,县令府内人人安眠,安静惬意,虽他已尽量放轻脚步,但依稀可听到自己的走路声。 他轻推开房门,突然一道黑影向他猛然扑来,‘呜!’的一声将手中棍棒落下,他自我防御的一脚踹在身前黑影的腹部上,只见黑影惨叫一声飞到墙壁边发出一道不小的撞击声。 何云炙急速抽出宝剑抵在黑影胸口,质问道,“何人放肆!” 奈嘉宝眼角掉出大颗的泪珠,捂住肚子卧在地板上,“哎哟……你想踢死我啊……” 何云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合起剑鞘即刻蹲身,“你为何偷袭我?” 奈嘉宝抽口气,腹中顿时刺疼阵阵,“我一睁眼见你不在屋中,还以为是李桂芝来索命了啊——早知你会绞尽脑汁打我一顿,看吧!你个人面兽心的淫贼——呜呜——” “……”何云炙掌起油灯聚拢着火苗放在地板上,借微光看清奈嘉宝因疼痛拧成一团的表情,眸中有些自责,“很疼吗?” “废话!”奈嘉宝腾出一只拳头捶在他的胸口,“你试试被人一脚踢飞是啥感觉?!” 何云炙坐到地上,任由她捶打发泄,神色带出歉意,“你打吧,直到消气为止” 奈嘉宝才不管他是不是真心还是假意,拳脚相加的打在何云炙身上,何云炙不躲不闪的睨向她怒气冲冲的脸颊。 或许是奈嘉宝使力过猛,一捂腹部又瘫回地面,“很疼呀……” 何云炙掸掸衣裤上的脚印蹲起身,双手一抄将奈嘉宝抱起,奈嘉宝顿时身子一僵,目光警惕 “你要做啥?” 何云炙不予理会的抱她上床,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白瓶递给奈嘉宝,“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你涂抹在伤处,按摩到发热便可” 奈嘉宝半信半疑的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呛入鼻中,“咳咳……” 何云炙微皱眉取回药瓶,“这又不是让你喝的,你闻它作何?” “咳咳……我怕你意图不轨谋害我……咳咳……” “……”何云炙顺口气,盖上木塞,“就跟你能闻出□□似的” “我当然能闻得出,若酒菜里搀毒我用鼻子一闻便可知晓”奈嘉宝得意一笑,她这次并非扯谎说大话,具体为何会辨别的出,她也说不清,但似乎从小就有一副能识别□□的鼻子,还因此特长救过一人性命。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一笑,“那你用不用?” “用啊,都快疼死我了——”奈嘉宝一把夺过药瓶,何云炙与此同时也转过了身,她艰难的撩起衣服,探起头看上肚皮,红肿不堪,她此刻用余光都可看清凸起的皮面,奈嘉宝怒不可遏的用臂肘捅在何云炙脊背上,“下脚有必要这么重吗?!看都肿成啥样了——哎哟……” 何云炙随话音下意识回头,顿时又吃奈嘉宝一掌,“不准转身!” “那你别唤我” 何云炙抿住唇,奈嘉宝与一般女子不同,蛮力还真大。 “肚皮肿的老高像个孕妇,我平躺都能摸到”她将冰凉的创伤药倒在肚皮上,伸出手掌准备按摩,顿时倒抽一口气,“哇——这么疼下不去手……” “你得将药膏揉进皮肤才有效,忍着点”何云炙坐在床边语气有些焦急的指挥着。 “嘶……啊……哎呦……啊……唉……啊……真疼……不行不行揉不了……”奈嘉宝手才沾到伤处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 何云炙听得眉头紧锁,他不耐烦的背对身,翻过手掌按在奈嘉宝的伤患处,温热的大手顷刻将红肿处准确无误的盖上,“等你喊完叫完,药力早就流失了” “啊啊啊——你把手拿开——”奈嘉宝敏感的扭动腰肢,可腹部已被何云炙牢牢按在原位,他厚实的掌心轻重缓急的在她肌肤上摸搓慢揉。 奈嘉宝顿时忘记反抗的咬住被子角,紧闭着眼吱唔道,“轻轻轻点!——” “轻些便无效了”何云炙不但手中力道未减反而加重,手掌紧紧贴合在火烫的皮肤上,从这温度判断的确伤的不轻。 奈嘉宝蹙眉咬牙忍耐,她确实没勇气亲自操刀,但再次被何云炙触碰到身体仍旧别扭难当,越是闭眼越是深深感到那只手的主人在抚摸自己,她不禁回忆起那晚被他□□的情形,不想忆起的事在此刻又无比清晰,他近乎于残暴的虐待尤为深刻,更不带半分怜香惜玉之意,之后,他傲慢的不做任何解释,随口一句娶她,一夜之间自己便成了他的妻子,此事不但让她心生畏惧更无法容忍,她确定自己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可这几日相处下,他似乎又并非真正的淫贼,要不就是……淫贼恶心的嘴脸隐藏的太好? “舒适些了吗?”何云炙淡淡的飘出一句,他一直背对身不曾回头,指尖依在她的肋骨上停顿下,顿感奈嘉宝的单薄瘦弱,她过于彪悍野蛮的言行举止,让他忽略奈嘉宝也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罢了。 “好些,但依旧很疼,我自己来吧”奈嘉宝回过神,急忙拨开他的手,自行按摩。 何云炙无异议的起身走到水盆边洗净手上的膏油,移步窗前向远望去,“明日起床再擦一次即可,我自小习武,对无端偷袭会做出下意识的反击,日后莫再做这般鲁莽之事” “你别半夜三更莫名其妙的消失就好!我这招谁惹谁了,挨打还得挨训”奈嘉宝已然领教的抽抽嘴角,果然是实践出真知! “李桂芝的死有疑点,我去查案” 何云炙直言道。 奈嘉宝整理好衣襟,再提此事又是一阵哆嗦,“她真是冤死的?” 何云炙手指抵在唇边轻点头,“很难说,还要等审问结果” “审问何人?李桂芝她爹?” 何云炙一怔不由注视奈嘉宝,“你怎会提起李老爷?” 奈嘉宝如实反问,“你不是说过他不配合你验尸吗?那心里没鬼为啥躲闪?” 何云炙抿口茶,“验尸需对尸首裸光细查,作为父亲不愿配合在情理之中” “那你从李桂芝的躯体上看到异样没?” 何云炙眼皮微抬,缓缓放下茶杯,“确是悬梁而亡” “……” 奈嘉宝哑口无言的耷拉下眼皮,这不是嘴打嘴吗?一会说是冤情一会又确定是自杀,这聊了半天全是废话啊。 ================================= 8、欺软怕硬 奈嘉宝琢磨半天还是开口一问,“你为啥会对我做那种事?” “嗯?”何云炙疑惑的抬起头。 “为啥要当淫贼?凭你的模样大把姑娘一准愿以身相许” “哦” 何云炙不动声色的一应。 奈嘉宝眨着眼等了许久,可他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 “说话呀,你宁愿被扣上淫贼的恶名?” 何云炙不由嘴角一扬,“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对我有所改观?” “……”奈嘉宝翻了个大白眼,怎么说着说着又成他有理了?“你究竟要不要脸?我在认真问你,你为啥总是敷衍我,我看上去就那么好欺负?” 何云炙不予置评的眨下眼,“是我容忍度较强” 奈嘉宝以为他在讽刺自己的相貌,愤怒道,“丑人也有尊严有想法,也有想嫁与不想嫁的,像你这种面善心恶的伪君子才是真的惹人厌!——” 何云炙有些不悦的质问道,“我有说过嫌弃你丑吗?” 奈嘉宝幸灾乐祸的拿自己说事,“你是没说,可眼神都带出来了,说话时几乎都不敢看着我,后悔了吧?是不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娶了个丑丫头?想哭都来不及喽,哈哈——” “……”确实后悔不已!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丑兼嘴太刁蛮。 奈嘉宝乐了几声震得腹疼,她轻揉肚子更是来气,何云炙往死了踹她一脚居然都没道歉,甚至连个歉意的眼神都没给她,即便是自己冲动迎头一棒打错人,那她就活该挨打啊!怎这当媳妇的都这般不值钱。 何云炙几日来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他疲惫的紧紧肩膀,吹了灯坐到床边,“靠里边去” 奈嘉宝见屋中一黑,不明所以的挪进依墙的一边,刚要问做啥何云炙已躺下,他占据了多半张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缓缓合眼。 奈嘉宝感到床铺向下一压,一伸手便摸到何云炙的脊背。 她一紧张推推何云炙的肩头,“你睡别处去,这床很窄我还有伤——” “放心,你在我眼中就像男人” 何云炙困意席卷,迷迷糊糊的回应。 奈嘉宝一听这话本该放心,可她又觉得用男人形容自己未免太伤人,她一气之下决定起身睡到床下,但腹部传来的疼痛令她直不起腰,她反复试了几次依旧起不来,无奈之下只得躺回床上,她使劲依靠床边缘尽可能贴向内侧,何云炙倒不客气,一翻身平伸躺开,将她刚刚争取出的缝隙填得满满,她气哼哼的侧起身,带动腹部又是一疼,该死的淫贼!身型魁梧高大应该睡到草地上去,在这跟她挤什么呀?她若是男人早一屁股拱他下床了! 奈嘉宝像黄花鱼似的粘在床里边,这难拿的姿势使她难以入睡,一阵均匀的鼻息吹在她的头帘上,她不由抬起眼皮看向斜上方的何云炙,温热的呼吸掺杂一股薄荷叶的香气,她记得这股味道,当他与她唇齿相摩时,那股凉气便传到她的口中,带丝辛辣扯得她舌尖麻疼,她羞耻难挡的垂下眸,这就是所谓的吻吗?当时,□□一波又一波的撕痛几乎逼得她咬舌自尽,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自己还未懂得男女之事,便成了他的女人,俗话说,人生四大喜事,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若洞房花烛是喜事的话,那奈嘉宝确信欢喜的只有男人。 ========================= 清晨刚刚泛起鱼肚白,何云炙便迷蒙的张开眼睛,他感到胳臂一阵酥麻,歪头看向怀里的奈嘉宝,她半张着嘴扬起下颌枕在他上臂处,而且她的半边手臂和大腿全压在他身上。 何云炙不由注视奈嘉宝眼眶上的瘀伤,乌黑已转为青黄,他迟疑片刻急忙翻开她的手臂坐起身,奈嘉宝被这动作惊醒,揉揉眼睛起身依靠在床头上,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捶着肩膀不满的朝何云炙发牢骚,“你这人还真是不懂得礼让啊,霸了大半张床挤得我溜边睡难受死了,即便姐说夫为大,你也占太大了吧?——” “……”何云炙捏揉酸疼的手臂不出声,眸中一道无奈神色,明明她整个人全赖在他身上。 “何夫人,何夫人可起身了?”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声 奈嘉宝眨眨眼探头大喊,“您找错地了,这里没有姓何的夫人——” “……”门外的人似乎又挪动脚步察看房间是否走错。 “……”何云炙转头凝视奈嘉宝片刻。 奈嘉宝见他看怪物似的望向自己,顿时明白过来那声何夫人是在叫她。 疾呼道,“有有有!我就是姓何的夫人——” “……” 何云炙伤神的摇头,将屋门敞开,门口站着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丫鬟,丫鬟见出门相迎的是位男子,且相貌风度翩翩,不由双腮泛红垂下头,“这位定是何捕快,我家县令夫人得知您携家眷前来,便叫小的请何夫人过去一聚” 奈嘉宝獐头獐脑的下了床,腹部仍旧疼痛但已无昨日那般不堪忍受,她走上前刚要问那丫鬟何事找她,但一对上丫鬟惊讶失控的表情又无奈的闭上嘴。 丫鬟镇定半晌才恢复正常神色,但实在不敢再注视这位何夫人的尊荣,她欠个身柔声道,“老夫人请您‘悦亭’听曲儿” 奈嘉宝一皱眉,“听曲儿?我还没吃饭听啥曲儿?” “……”丫鬟一愣,“有点心水果备着”她不由自主又瞄向何云炙置身事外的脸颊,似乎他对妻子过于粗俗的言行视若无睹。 何云炙不是不懂奈嘉宝没规矩,只是说了也无作用,还不如先随她去,等跟头摔多了自然晓得如何站稳脚跟。 奈嘉宝再次皱眉,她可见识过小姐太太们吃饭的模样,嗲声嗲气摆弄着手帕彼此吹嘘,摆满桌的菜式也只夹几口尝尝鲜儿,那做作又浪费的行为她本就看着不爽,这会还要跟县令夫人吃饭?而且大早上吃甜的太腻了,有肉包子小米粥就好了。 何云炙婉言拒绝道,“劳烦姑娘回去禀告县令夫人,何某代夫人领这份好意,吾妻身体不适改日再聚” 小丫鬟脸一红垂眸,细声细气,道“那我如何与夫人交代呀……何公子已住在府上多日,这岂不是怠慢了贵客……”小丫鬟灵光闪动的抬起头,“不如就由何公子替何夫人走一趟吧?” 奈嘉宝见小丫鬟对何云炙一个劲暗送秋波,一迈步挡在何云炙身前,平板道,“淫,何云炙也不去,不是跟你说了我身体不舒服吗?他当然要留下照顾我” “……”何云炙望去奈嘉宝的背影,费解的眨着眼。 “……”小丫鬟消化片刻,顿时眼一横刁蛮本色展露无遗,“我这好言好语的请您去听曲儿,您若不领我家夫人的这份儿情也就罢了,何必言辞如此蛮横?——”她目光轻佻的瞥了奈嘉宝一眼,似乎在说,就您这相貌您这扮相还不如她个丫头体面呢。 奈嘉宝虽是粗人,但还看的懂别人对自己的眉眼高低,她脖子一横,走回屋中捡起昨晚那根偷袭何云炙的木棍,气势汹汹的冲出门槛,小丫鬟脸色大变的站在原地也忘了躲,奈嘉宝刚一抡棒就被何云炙搂住腰抱到身后。 何云炙低沉的声音发出不容质疑的警告,“你也太野蛮了吧?” “她话里话外挤兑我,难道我还要忍吗!?”奈嘉宝一听他这话明显向着丫鬟,更是火大。 何云炙脚一踢将门合上,骤冷的掩门声带出一股愤怒,“是你无礼在先,看来我这为夫的必须教你如何待人,把棍子给我放下!” 奈嘉宝气没处撒的大力扔下棍子,木棍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噜的滚动声,带出少许讽刺之意。 何云炙沉口气坐到椅子上,“过来”这两字发出的平和,但奈嘉宝能感到其中蕴藏着危险 “有话你就说吧,我站这能听清楚” 何云炙的目光既温吞又冷漠,“叫我过去请你?” 奈嘉宝被这凝重的气氛压得呼吸不顺,她从未见过何云炙真正发怒的样子,但此刻确实感到有些惧怕,她艰难的吞吞口水,缓慢的站到他身前。 何云炙扬起头,正好对上奈嘉宝注视自己的眸子,她心虚的瞥向地面,为给自己解压,肩膀不由自主的微微晃动。 何云炙肘抵在桌面支在太阳穴上,默道,“站没站像,坐没坐像,吃没吃像” 奈嘉宝抵触一哼,“啥叫站像坐像吃像?你给我示范个?” 何云炙一拍桌面,震得茶壶‘哐啷’作响。 “三从四德姑且不论,你适当收敛点脾气有何难?以礼相待是做人的本分,还用我教?莫非在你心里人家待你好全是欠你该你的?” 奈嘉宝心里觉得委屈,明明是那丫鬟出言挑衅,凭何让她在这挨骂受训?! 她一歪头,口气毫无诚意,“我也没怎样啊,大不了下次忍了还不行吗?” 何云炙轻叹口气,起身离开,走到门口背身抛出一句 “何时明白错在哪了,何时吃饭” 奈嘉宝一听没饭吃急忙扑到门板上,但何云炙已将大门一关扣上锁眼。 她狂拍门柱叫嚷,“我知道错了,你放我出去啊——你不能饿着我,我还有伤呢——” 何云炙一气到忘了她受伤在身,但为了敲醒奈嘉宝依旧将心一横怒步离开。 奈嘉宝听他脚步走远,欲哭无泪的蹲在门口,可以打她可以骂她就不是不能不让她吃饭,饭是补充战斗力的唯一法宝,何云炙咋知她弱点的,呜呜…… ============================== 何云炙问清李桂芝尸首一事,据说是李家准备安葬尸首请求官府取回,知府的官差见李桂芝的尸首在停尸屋已放了几天,又怕尸变引起瘟疫,便自行答应下来,虽不合理但又合情,何云炙也未再多说,他换上官服挂上捕快腰牌,带上几名衙役再次走进李家大宅,今日定要查处蛛丝马迹才肯罢休。 9、先入为主 李家大宅内仍是一片哀怨凄凉,何云炙以捕快的身份命令李家上下移至偏厅会审。 厅堂中摆置一张桌子,桌面铺开一张宣纸,无论谁走进门槛先得自行写下名讳,待李府所有下人签名之后,何云炙望着宣纸上字迹潦草杂七杂八的毛笔字,微微皱眉,这与投信之人的笔迹无一相同,要不就是此人故意隐瞒笔法,要不就是李家某位主子所写。 李老爷由下人扶持着走进厅中,往日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神气早已烟消云散,丧爱女之痛似乎令他一蹶不振,眼尾的皱纹一折再折。 李老爷听完衙役的说辞,便点头哈腰的应声,手指颤颤巍巍的在宣纸上写下名字,李桂芝的兄嫂依次照办,待李家三人入座,何云炙起身走到纸案前扫过,不由抬起眼皮看向他们坐落的方向,唤衙役让所有下人退下。 何云炙双手一背,步伐缓慢而有力的直言道来,“各位或许还不清楚何某的身份,何某乃是来自京城的一名捕快,在知府衙门当差,诸位也许又对何某的身份感到质疑,想问何某为何会出现在无冬村呢?”何云炙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一抖衣摆坐上主座,“只因收到一封加急书函,自身又闲来无事便趟起浑水,信函内指出李桂芝之死并非偶然,不知各位听到此话作何感想?” 李家三人听完,俱是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李有成手一抖不小心将茶杯摔落于地,李老爷与儿媳李氏均为面色苍白。 何云炙微微皱眉,怎这三人的情形都如此不镇定…… 李老爷率先起身抱拳,“我家小女确是悬梁自尽,不劳官爷费心了”李老爷顿感心惊肉跳,起初他便知有人在查这事,但他一口回绝也未见到何云炙本人,以为此事已了并未在意。 未等何云炙开口,李有成突然起身,“爹,妹妹的死确实离奇啊,莫非有人逼死妹妹不成?” “相公你在胡说何事?桂芝妹子的确是死在闺房中,我和爹亲眼所见”李氏抢过话音,一副愤愤不平的激动神色,“这位官爷,官府来过人也确认过桂芝妹子为自尽而亡,既然人都没了,能否让亡者安心下葬啊!你们这三番五次的来查,弄得李家上下人心惶惶不得安生!算我这妇道人家求求您,别再查了!” 何云炙沉默片刻,突然起身走向门口,“既然如此,何某告退” 李有成‘扑通’跪地,大喊留步,“官爷莫急!李某相信妹妹的死绝非偶然!” 何云炙意料之中的轻笑转头,“李公子,可否随何某出去走走?” 李有成额头冷汗流淌,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犹豫不决的瞥向李老爷,谦卑微颤的询问,“爹,爹,孩,孩儿能去吗?” 李老爷虽心里不悦,但当着何云炙面又不好责骂阻拦,不耐烦的一扬手,“去吧,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胡说,这关系到你妹子的清白与名声,并非儿戏!” “是,是,孩儿记住了”李有成虽身型魁梧,但口气总是唯唯诺诺的,他用袖口沾沾汗珠弯俯脊背跟在何云炙身后谨慎离开。 何云炙悠哉的缓慢挪步,望去满院的桂花树定步,“桂花树开得枝繁叶茂,不难看出栽种人的用心良苦,李公子可认同?” 李有成仰起头一惊,“是,是吧” 何云炙扬起嘴角,拍拍他肩头,“莫紧张李公子,倘若何事都要思量后开口必查不出真凶” 李有成犹豫片刻,艰难道,“李某敢问官爷一句,若我妹子真是自尽,那写信之人可会因扰乱公堂处置?” 何云炙恍然笑出声,“原李公子在担心此事才不敢出来相见?” 李有才脸色发青,“您,您已知写信之事乃在下所为?” “嗯,你方才虽故意换了隶书,但笔法收尾仍是翘尾” 何云炙指尖一扬,笑容带出少许灿烂,“你我言归正传吧,为何怀疑有人谋害李桂芝,究竟怀疑何人所为” 李有才面有难色的垂下肩膀,“这,这不好说,当日只是预感不好就冒失的写出一封信发往京城衙门,也不知为何会转交与您手中,只是感觉妹子那几日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惊慌模样,问她何事也不说,看见我就躲,要不就喊离她远点,有人要害她” “哦?李桂芝有几日心神不宁,有何具体表现吗?比如偶尔与谁碰面?” “妹子不常出门,也未与他人结过梁子,家里数妹子岁数小,大伙儿能让就让,妹子平时最多耍耍小性摔摔东西,若我劝上几句也就没事了,妹子从小粘我,所以这突然的转变令李某不得不怀疑事有蹊跷,未料到……出门几日李某提心吊胆的事真就发生了!”李有成随说随之掉下眼泪。 何云炙聚精会神的凝视李有成许久,想问的话到嘴边,仍是先收了回去,“可否让何某察看下李公子的卧房?” 李有才擦去眼泪点点头,“何官爷这边请” 何云炙随李有才带引走进卧房大门,他表情虽淡然,但目光早已犀利盘查,他注意到放置在壁橱上放的一只黑色小箱子,随手取下,左右察看,花纹精致雕刻细磨未有半点灰尘,递给李有成,“这里面装的何物?” 李有成似乎眼生的观察箱子,又拿在手中晃了晃,发出闷闷的声响,“不大清楚,应是内人的首饰吧?” “你在问我吗?”何云炙有所指的扬起唇边,鼻边突然又隐约嗅到那股刺鼻的香气,他蹙眉靠近化妆台,一只香炉口上端,正栩栩飘出白烟,何云炙俯身一吸,顿敢一阵异样,他拿起香炉看向李有成,“这个先借我” 李有成憨笑一声,“拿去拿去,若官爷喜欢不用还了,不过若是单身尽量少闻此香为妙”随之笑得又有些诡异。 “……”何云炙将香炉包进手帕放入怀中,“何某先行告退” “留下吃个便饭吧,这天色已晚怎好让您空腹而归”李有成抱拳挽留。 “不必了,我会再找你的,近日莫离开此地” “是,请官爷一定要为桂芝妹子洗这不白之冤” 何云炙虽心中已有了些眉目,也未再盘问其他人,不动声色的离开李家。 ============================= 奈嘉宝在屋中饿的直翻白眼,趴在桌上无力的提起茶壶,用壶嘴对在口中许久才滴答出一滴茶水,她舔下干涩的嘴唇一歪身四脚朝天的仰在地上,肚皮顿时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俺的苍天那——该死的淫贼想把本姑娘饿死不成——” 何云炙简直无良黑心到极点,他居然真的溜溜关了自己一天,滴米未进还让不让人活了啊,这事情起因还是为了个对自己不尊重的小丫鬟,莫非她们都是人,就她是该死啊。 奈嘉宝虚弱无力的爬到床边,两只胳臂挂在床边再无力气挪动,她把脑袋耷拉在被褥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叫花子不是常念叨吗,饿了睡觉,那会她还不明白,现在懂了,原来是为扛饿省粮食。 自从嫁给何云炙,她总感觉被姐姐抛弃了,瞧结婚那晚,左邻右舍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的那喜庆样吧,似乎都在说,奈嘉宝这没人敢要的丫头可算嫁出去了。至少奈嘉宝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得!大伙儿高兴她可以装没看见,但连亲姐姐也笑得眉睁眼开,只有她憋闷委屈,此刻更委屈,连饱饭都不让吃了,这啥世道啊! 一道光线顺着门缝照在奈嘉宝闹饥荒的表情上,她睁开半只眼看向门口走进的高大身影,何云炙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扫上她。 奈嘉宝张张鼻孔并未闻到饭菜香味,气急败坏的捶床 “你个畜生虐妻——我要休夫……”她饿得再也力气喊不出声,后半句在沙哑中结束。 何云炙淡然肃穆,将证物放在桌上,“还有力气叫嚷,看来不饿” 奈嘉宝见桌上放着一包小布袋,看那圆鼓鼓的形状以为是馒头,趁何云炙转身之际偷偷爬到桌下,一记饿虎扑食抱住小包裹 “别动那个!”何云炙即刻阻止,但奈嘉宝已怀抱‘证物’挪到墙边,她发出胜利的冷笑,“有吃的还藏!以为我傻啊——”说着,她便拨开布袋张开血盆大口咬在香炉上—— ‘嘎噔’一声,“咳咳……”奈嘉宝被呛了一嘴的喳喳沫沫,边咳嗽边流下眼泪,按按可怜的门牙,险些被这硬石块咯下来。 何云炙忍着笑递上一杯茶,“你不是傻,是疯了” 奈嘉宝抬手推开茶杯,“咳咳……这粉末有毒……咳咳……你想害死我啊……咳咳……”急忙跑到院子里扣嗓子眼儿。 何云炙收敛嘴角,脸色骤然一变跑到奈嘉宝身边察看,奈嘉宝趴在草地上干呕半天也未吐出东西,即便有食物进肚也被饥饿的胃瞬间消化掉了。 何云炙轻拍着她的脊背催吐,他知晓这是一种勾人□□的迷香,许多夫妻房中都会用此类的香料燃起催情,成分不同,效力程度固然也不同,他原意是取来细查香料主成分,证实他的某种设想,倒未想过服用口中是否真有毒,主要,是没人把这粉末当食物咬过。 ============================================= 10、投怀送抱 奈嘉宝双手支身,痛苦的跪在地上,鼻涕眼泪齐刷刷的往下掉,几乎连胃液都吐干才擦擦嘴角直起上半身。 “我去请郎中” 何云炙见她一副面红耳赤的狼狈样,顿时站起身,却被奈嘉宝拉住裤管,“别去了,该消化的都消化了,现在请郎中也没用” 何云炙蹙眉蹲下,“为何你说有毒?” “我可以闻到,闻到□□的臭味”奈嘉宝仰起头深吸口气,一双吃人的眼睛瞪上何云炙,“若不是你这淫贼不让我吃饭!会把我饿成这样吗?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扶起奈嘉宝,“我带你去吃饭。” 奈嘉宝一甩手,怒道,“不去——我等着当饿死鬼——” 何云炙无奈抿唇,把奈嘉宝饿成这样自己也该负点责任,“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奈嘉宝没好气抬起眼皮,一想这不是跟自己较劲吗?她不知最得意的还是他何云炙! “既然你有意悔过,那是不是我要吃什么你都满足?” “嗯,说吧……” 奈嘉宝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咳咳!罗记的猪肉包子,张记的云吞面,陈记手擀面,张小三的葱花烧饼,还有驴打滚、面茶、丸子汤、糖耳朵、炒年糕,先想到这些……还不快去买?!” “……”她是牛吗?四个胃。 何云炙走出县令府,一打听才知晓,奈嘉宝点名要吃的这几种食物全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但为表示歉意,他还真是从街头走到巷尾,可因天色甚晚诸多店家早已收摊回家睡觉,他只买到几只罗记的包子,还只剩下白菜馅的。 “起来吧。” 何云炙将包子放在桌上,擦擦汗坐在椅上等奈嘉宝起身。 奈嘉宝兴奋不已的坐起身急忙跑到桌子前,看着几只孤零零的包子,闻了闻也没肉味,顿时耷拉下眼皮,“你这喂羊呢!——” 何云炙不耐烦的挑起眉,“吃不吃?不吃扔了。” 奈嘉宝怕何云炙真把包子丢掉,安慰自己,有的吃总比饿着强,她一脸怨恨的将包子看做何云炙,狠狠一口咬掉半只包子,使劲在口中咀嚼。 但还是连连抱怨,“连肉渣滓都没有咋下咽呀——” 何云炙跑了一天本就疲惫,见吃还是堵不住奈嘉宝的嘴,有些恼火。 “那就吐出来别吃了” 奈嘉宝没骨气的不再出声,心里嘀咕,这啥爷们啊,虐妻还成他有理了!? 她吃的太快咽到嗓子,猛捶胸口顺气,“咳咳……” 何云炙见她憋的小脸通红,隐忍着顺顺气,倒杯茶推到她眼前。 奈嘉宝举起茶杯一口顺进喉咙,大口大口的喘气,当茶水进入胃中,她顿感一股不对劲的闷热冲上脑门,呼吸不但不顺反而更为急速。 她放下包子抓紧衣领,难受道,“何云炙……我胸口好闷……” 何云炙抬起头,眼神定在她红晕如苹果般的脸颊上,还在一怔,奈嘉宝已双腿一软摔在地上,何云炙立刻的弯下身,“你怎样了?” “好热……”奈嘉宝紧蹙着眉头,似乎有一把火正在她胸口熊熊燃烧,她不由自主的扯开衣领上的纽扣。 何云炙一把按住她手指上的动作,撩开她的胳臂内侧看血脉是否有中毒迹象,可经他察看,奈嘉宝的症状又并非中毒,倒是像……□□? 他在一怔之际,奈嘉宝已爬起身环住他的脖颈,火热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 何云炙随即拽开奈嘉宝的搂抱,“奈嘉宝,你清醒点!” 奈嘉宝双眸迷蒙缓缓眨动,嘴角扬起一抹甜涩的微笑,她再次勾住何云炙的后脖拉向嘴边,何云炙的目光落到她衬着白皙肌肤的肚兜上,急忙闭眼挣脱开她的手肘,他用手背抵在唇上倚在墙边,现在奈嘉宝□□迷心,有男人在这屋中对她更不利,想到这他拔步走向门口,但一副柔软的身子顿时贴在他脊背上—— “不要走何云炙……我现在好难受……”奈嘉宝的声线如娇嫩细软的花瓣。 她脑子无法思考别的,只知道现在需要一个男人,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告诉她只有眼前的男子才能治愈她前所未有的异样难忍。 何云炙似乎被这柔软的声音迟疑住脚步,他自然知道忍耐□□是件多困难的事,不过如若那晚奈嘉宝未曾闯入,或许忍忍也能挺过去。 何云炙转过身抓住奈嘉宝的肩头轻摇,“你看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奈嘉宝露出一抹如醉意般的甜笑,幻化在她眼中的男人似从天而降的神仙,俊的高贵脱俗,阳刚的令人窒息,如柔荑的手指搭在何云炙肩头,心生向往的拥上,“美男……” “……”何云炙双臂垂在体侧有些愣神,面对奈嘉宝如痴如醉的神色颇感不适,那个整日弄枪舞棒野蛮泼辣的丫头与眼前的人儿几乎判若两人,她灼热的嘴唇软绵的噙上他耳边,摩擦轻咬着他的耳垂,何云炙顿感耳际一麻拉回神智,他不再犹豫的弯腰抱起奈嘉宝放在床上,抽下腰带抓住她的一双手腕绑在床头,待固定牢固后本想离去,又见奈嘉宝无力痛苦的挣扎有些不忍,“一会就好了,我在这守着你……” 奈嘉宝一双无助的泪眼注视在何云炙脸颊上,胸口那团化不开的岩浆渐渐蔓延至整个身体,她难受的弯起膝盖拱起身子,艰难的抽气,“我热的喘不过气……” 此刻她的话语,一字一句亦是出得酥软撩人,一声声娇嗲浅出的□□绕梁而上,何云炙只是忧心的望着,或许这对他来说,也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何云炙定定神转过身,腰间顿感一热,奈嘉宝撩起脚指探进他宽松的外衣触摸在他的腰背间,何云炙身子一僵挺直腰板,急忙起身走到桌前喝下几杯茶,他的嘴唇突然定在杯边上,似乎脑中闪现出某件事的起因。 “咱们是夫妻……”奈嘉宝黯然的眸中透出渴望,她喉咙燥热的吞吞口水。 何云炙一愣,他居然会忘了,他们已是夫妻…… “求你……不要折磨我……”又一声哀怜的微弱请求。 何云炙缓缓走回床边坐下身,手指不由抚上奈嘉宝滚烫的脸颊,虽她不是美女,淤青斑驳的脸颊浮着微肿,此刻甚至连相貌平平都谈不上,但她确实是他的妻子。 奈嘉宝顿时反射性迎合上他的手掌,红润的嘴唇勾起一抹美色,何云炙叹口气,奈嘉宝的命运还真是坎坷,不幸遇到他,无辜遭到破身是因□□,二次房事仍是因这□□,就不能让她依照自己的意愿做些事吗? 他吹灭灯,拉上帘帐…… 虽何云炙与奈嘉宝早已行夫妻之事,但回想第一次的情形,对他来说过于突兀失控,恢复常态后自认行使粗暴不堪,此刻,面对奈嘉宝如火的席卷又有些招架不及,他适应着她的动作回应上她赋予的热情,掌心渐渐插进她身后,紧搂住她的脊背贴上胸口,她是如此顺从的配合,唇边隐隐发出欢愉且浑然不知的浅吟声…… ======================== 旭日映衬在奈嘉宝的脸颊上,她一皱眉,将被子盖过头顶,懒的睁眼,懒的动弹,感觉四肢软绵绵的没力气,但睡意全无。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羞,昨晚居然做上春梦,梦中的自己居然□□身体与一位看不清相貌的男子鱼水交欢嘴角噙笑,她试图想起那男人的面孔,但脑中的影像总是朦朦胧胧,只记得那男人肌肉结实手臂有力,她羞愧难当的双手摸搓肩膀,虽只是个梦,但过于露骨不雅,而且她自认梦中的自己绝对是一副色女胚子的神情,人家少女怀春梦见的都是啥羽扇纶巾的背影,回眸温柔浅笑,启口诗词歌赋,令少女们含羞带笑憧憬你侬我侬的相依相守,可她呢,不但没梦到啥风度翩翩的背影,甚至一见面便双双赤身裸体,还与那坚如磐石的男性胸膛紧密的相拥相吻…… 奈嘉宝顿时打个冷颤,这某非是内心深处阴暗闷骚的小旮旯吗?莫非人称奈老虎的奈嘉宝也会思春?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否则她再也没资格骂何云炙是淫贼了。 肚皮咕噜咕噜的叫起,她翻开被子坐起身,看眼空旷的床板,如她所料那般,何云炙早就离开房间,被子顺着她的肩头滑落,她感到胳臂一凉,猛然低头发现身上只挂着肚兜,她下意识的撩开被子看向大腿,悬起的心顿时落下,擦去冒出的汗珠,裤子还穿着,或许天气闷热自己把衣裳脱了也说不定,何况那淫贼绝对不会好心到帮她穿衣服,据她毫无逻辑可寻的分析后,断定这的确是做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春梦,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 11、无理取闹 奈嘉宝漫不经心的走下床,铜盆中一汪清水泛起涟漪,她未多想走上前洗了把脸,用手指拍打脸颊上冰凉的水珠,眼眶与鼻梁的瘀伤已不再隐隐作痛,顿感心情舒爽的伸伸懒腰。 似乎某种香气吸进鼻子,她随着那味道转过身,桌面上摆放着一只碗,碗用盘子翻盖压住,她走上前掀开盘子,碗内热气腾腾冒起肉香,她还未看清是啥食物已咧开嘴笑,口水挂在嘴角扇开雾气,待看清,是碗香气扑鼻的红烧肉,边上还放着一大碗白米饭。 奈嘉宝揉揉干瘪的肚皮,夹起一筷子塞进口中,满口留香的肉味令她满足的嗯了声,管它是不是何云炙给自己留的小灶,先大块朵颐填饱她的胃再说。 刚要塞第二块红烧肉入口,大门顿时射进一道亮光,奈嘉宝立刻保护肉碗跑到墙边。 何云炙见她幼稚的行径不由一笑,“本就是给你的” 奈嘉宝两腮鼓鼓嘟囔着坐回桌边,“早说呀,我还以为你跑回来抢饭呢” 何云炙见她吃得满嘴是油,除了奈嘉宝外,在他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哪位女子如此囫囵吞枣的,倒杯茶递过,“又没人跟你争抢,女人家就不能有点吃相?” “大口小口都是吃,有啥区别?”奈嘉宝满不在乎的举起茶杯,突然手定格在茶杯上,她昨日似乎就是喝下一杯茶后开始全身燥热昏昏欲睡的。 何云炙用余光看到奈嘉宝不算善意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敏感的瞥开头,至于昨晚的事他更不想引起尴尬局面。 “我昨晚……” “我出去下” 何云炙立刻起身向门口走去 “喂!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急啥?”奈嘉宝只是想问他自己是如何上床的,他紧张啥呀? “说” 奈嘉宝感到气氛怪怪的,挑起眉走向他身前,垫起脚尖上下打量,“你做啥亏心事了?为啥一副理亏的模样?” “我理亏?”何云炙怔怔表情,反问“那你为何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奈嘉宝不明所以的皱起眉,“你这话啥意思呀?我不就是中毒睡着了吗?或许劳您大驾抱上床,可这话又回来,还不是你带回那破香炉惹的事!我有必要道谢吗?” 何云炙感到愕然,原来奈嘉宝对昨晚发生的后续一无所知,不由安心一笑,“你死沉死沉的不该说声谢吗?” 奈嘉宝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脖子一横不满道,“谢您让我中毒!万分感谢您如此照顾我的肠胃——” 何云炙置若罔闻的想起别事,那香粉成分其实与大多数迷魂散的材质无差,但经他去药房打听留意到抓药师傅的一句忠言,此药引为五味子、远志、蛇床子、樟脑、龙骨,又名‘双美丹’若用茶送入口中会令服用者迷失心智癫狂燥热,倘若用量过大会令男子体内阳气过重欲罢不能,说俗点,便是房事做到死,确属□□引子。 既然中药师会与他说这些,那李有成的妻室怎会将这危险的药引燃于屋内?还是……她真不知情? 奈嘉宝见何云炙一副不理不睬的沉思模样,没趣的坐回桌边继续吃饭,刚要大口吞肉又犹豫片刻咬下一半,她皱着眉慢慢咀嚼,果真没有正口吃来得香。 一想到吃相都被限制,她没好气的说起,“我要回姐姐那住几日” “哦,也好”何云炙拉回思绪,正好他忙于结完这案子。 “那我吃完饭马上回去!”奈嘉宝兴高采烈的往嘴里扒拉饭,太好了,没想到何云炙答应的如此痛快,她终于可以脱离魔掌自在生活了。 “我送你” 奈嘉宝以最迅猛的速度收拾好家当,斜挎在胸口大笑,“不用,我认识路” 何云炙不予理会的走出门槛,散步似的迈出县令府,奈嘉宝见他执意要送,但他摆出的臭脸抵挡不住自己大好的心情,她欢蹦乱跳的跟在距何云炙五尺左右的位置向嘉玉客栈走去。 “奈老虎——你这是要去何处?”小三手举羊肉串从背后重重拍了她一下。 奈嘉宝因受力过重肩膀一歪,本想抽小三,但见何云炙在身前不远,攥紧拳头忍了忍装没听见的继续前行。 “奈老虎——你咋成哑巴了?说话啊哑巴老虎——”小三不知好歹的又拍了奈嘉宝一下,这下力气过大,奈嘉宝发出一声吃痛的轻喊,她忍无可忍的摘下包裹,在手中悠起三圈,猛的转身抡在小三腮帮子上,小三单薄的小身板哪吃得住这大把子力气,嗷的一声摔在地上 奈嘉宝一下骑到小三的胸口上举起拳头,“给脸不要脸?我奈嘉宝是纸糊的吗——” “奈老虎发疯啦!!救命救命啊!——”小三捂住脸哇哇乱叫,今日的奈嘉宝菲比往日,更凶猛更残暴,几乎令他招架不住。 何云炙听到身后的叫喊声转过身,只见奈嘉宝像个悍妇般扬拳挥掌暴打身下的男子。 他揉揉太阳穴顿感烦闷,怒步走上前一把拽起奈嘉宝的后衣服领提向半空,“你除了会打架斗殴还会何事?!” 奈嘉宝腾空乱踢,委屈不已,“是他先骂我,我忍了他还骂,你” “住口!”何云炙怒火中烧的命令。 “你放我下来——这次就不是我错——你这淫贼辨不清是非还当啥捕快?!——” 何云炙气得胸口发闷,“说的对!我就是太顾及你的情绪才使你越变越泼!” “你说我泼?你问他是不是先羞辱我在先”奈嘉宝怒目指向小三,“大老爷们敢作敢当,是我惹你还是你先招我?!” 小三还是个十五、六的孩子,见双方来势汹汹吓得快尿裤子,哆哆嗦嗦的猛摆手,“我,我啥都没说,奈奈嘉宝不分青红皂白上手就抽我……” “你!你个乌龟王八蛋!”奈嘉宝一听这颠倒是非的话气得指尖颤抖。 “闭嘴奈嘉宝!”何云炙无心理会谁对谁错,但奈嘉宝的先行早已超越他所承受的极限,他放下奈嘉宝,生硬拽起她的手臂向原路返回。 奈嘉宝见方向有变,脚底扎在土地上被拖拽滑行,又是气又是委屈的掉下眼泪,“你冤枉我!放手放手你这没脑子的蠢货——” 何云炙手指一捏攥得更紧,他不想再与只乱咬人的疯狗理论。 ================================= “放我出去——何云炙你个该挨千刀的小人——”奈嘉宝使劲摇晃牢房上的木栏,嘶吼与谩骂声传遍整个牢狱间。 牢头已从奈嘉宝的骂声中得知了她的身份,他见何云炙一副怒火难掩的冷目,只得小声劝慰道,“何捕快,女人不听话就打,这,没必要这般动气关起来吧?……” 何云炙本也有些犹豫,但听到奈嘉宝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实在无法继续忍耐。 他骤冷的眸子透着不容置疑,牢头心领神会的不再搭话。 “何云炙你个淫贼才该被关起来——祸害良家妇女就该砍头——”奈嘉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没见过这般不通人情的,二话不说把她扔进大牢,即便是他妻子也不能这般羞辱吧?! “姑娘,你歇歇成不?喊破喉咙也无人管你”蹲在边上牢房中的一位老者好言相劝道。 “我是被冤枉的——死了也是冤死鬼——”奈嘉宝理直气壮的回应。 “呵呵,这里每个进来人都说自己冤枉,不信你听听……” 奈嘉宝顿时听四面八方的牢房出传出高低呼喊,冤枉啊……我冤枉啊…… “……”奈嘉宝七窍生烟的一屁股坐在草垛上,我就是、就是被冤枉的,还是被所谓的狗屁夫君关起来的! ‘吱吱’一只灰老鼠从奈嘉宝眼前飞快跑过,她定了一顺,顿时站起身疯狂乱跑尖叫,“啊啊啊——大老鼠精攻占无冬村啦——救命啊——救命啊——” “闭嘴——有老鼠肉吃你还不偷笑?!——”齐刷刷的声音又从四面喊来,还有些囚犯眼馋的咽咽口水。 “……”奈嘉宝立刻在逼迫下止声,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鼠,此刻只得畏畏缩缩的抱住木栏默默流泪,谁要吃老鼠肉啊,这荤菜打死她也不吃! 奈嘉宝如石像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张望向牢狱门口,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何云炙果真不是吓唬她,她无助的双眼瞥向碗里比猪食还恶心的午饭,这狠心的淫贼!怪不得给她吃顿红烧肉,就像死刑囚被砍头前也会吃点像模像样的饭菜,原来早有心把她关起来等着挨宰啊! 牢头不言不语的走到奈嘉宝身前打量,何捕快既没交代需特殊照顾又没吩咐给她准备点好饭菜,不由纳闷,“你这丫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咋把自家爷们儿气成这样啊?” “牢头伯伯,你叫何云炙放我出去吧,我知错了”奈嘉宝待上不到二个时辰就已完全崩溃,牢房内恶臭潮湿老鼠满地跑,她嚣张跋扈的气势早就被这阴冷的地方打得魂飞魄散,只要有人肯放她出去,她宁愿承认是自己的错。 “不行啊丫头,何捕快还在气头上,等他消气了我在帮你疏通疏通”牢头习惯性的捏起手指,这收拾是‘钱拿来’的意思。 “我没钱” 奈嘉宝无助的垂下头,终于领悟一个道理,她与何云炙硬碰硬绝对没好果子吃。 牢头干笑一声,这手势用的太习惯倒忘了眼前的女子并非真正的囚犯,尴尬一笑,“哈哈,看我这欠手,不是那意思,我尽量帮你说话哈” “劳您费心……” 奈嘉宝从出生至今,最真诚的一句感谢话,居然是对牢头说的。 ================================== 12、刮目相看 何云炙站在牢狱外许久,依旧转身离去,他要在最短时日内查清李桂芝命案一事,早日带奈嘉宝离开这惹是生非之地。 他再次走进李家大宅,其实只有一件事他还不能确定,只要这件事理出头绪,案情便可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 李老爷情绪不快的行礼,“何捕快又为何事而来?” 何云炙听得出李老爷话里带刺,他和颜扬起嘴角,“何某才疏学浅,今日带来件东西请李老爷帮忙鉴别下,可否?” 语毕,何云炙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递给李老爷。 李老爷眯缝起眼嗅了嗅,一股刺鼻的香气呛到喉咙,“这是何物?老夫不知” 何云炙悠哉的坐入木椅,抬起下颌平缓道,“这是一副□□的引子” 李老爷顿时手一滑,粉末洒落于地,脸色骤变怒道,“何捕快这是何意?!老夫已是五十有三之人,你在戏弄老夫不成!?” “呵,李老爷莫激动” 何云炙不屑一顾的扬起唇,黑眸深邃无底,“若是按我猜想那般,你即便是七十有三也不碍事吧?” 李老爷神色略带慌张,一甩袖,“哼!你在说何事?老夫听不懂——” “李老爷何必装不懂,有些事,不是装就能混过去的” 何云炙笑得意味深长,打哑谜?他最喜欢。 李老爷顿时翻脸,“不论何事!也是我李家的私事,由不得你个外人插手!” “未出人命何某确实管不了,但,这不是死人了吗……”何云炙平静如水的回应。 “你的意思是指我杀死了自己的亲闺女?!” 何云炙将手指抵在唇边,缓慢起身,“这可是李老爷说的,何某不曾这样认为” 李老爷面对何云炙高深莫测的神色更为忐忑不安,他眼中似乎满是自信,“你!你究竟想怎样?小女明日即将下葬,若何捕快不信老夫的话,大可验尸!” 何云炙不予回应的走向厅门,飘出一句,“何某奉劝李老爷一句,纸里包不住火,该扬出来的事谁也逃不了,给你三日,三日后我会在衙门等您大驾光临——” 李老爷神情呆滞的瘫软在地,微颤的眼皮渐渐合上,老泪纵横。 =============================== 三日后的牢房内 何云炙一走进牢房便听到奈嘉宝略带欢快的声音,且牢房内异常的安静。 “上次说到哪了?” “说到玉皇大帝跑到人间吃糖葫芦” 奈嘉宝一击掌点头,“对,玉皇大帝是一气之下跑到人间的,他老人家跟王母娘娘吵架,被王母抓花了脸,为保颜面只得下凡,所以” 一名囚犯举手胆怯提醒,“小美女,你上次说是玉皇大帝馋糖葫芦,这咋又和王母吵架了?” “听着啊!玉皇大帝飞入凡间,附在一个孩童身上,他为何不附在成年人身上呢?答案来了!因他想吃糖——葫——芦——” 何云炙扑哧一声笑出,这驴唇不对马嘴的故事还真有人仔细听。 奈嘉宝见又有人发出怪笑,“哪个不知好歹的还敢笑?本姑娘认真讲你倒不好好听?!”顿时虎视眈眈的转过身,刚伸出手指便看清的眼前的人,顷刻气势打散。 何云炙望向奈嘉宝的脸颊,怔了怔,莫非真给饿坏了? 奈嘉宝脸上乌青全消,一副消瘦的瓜子脸白皙水嫩,弯长的睫毛垂在大而圆的眼睛上缓慢扇动,鼻梁挺直小巧,除了嘴唇有些干涩的发白,几乎挑不出脸颊上半分瑕疵,若不是她的衣着未变,何云炙绝对不确定这女子是奈嘉宝。 他观察四周似如饥似渴的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奈嘉宝,顿时打开牢房门,奈嘉宝见门一开,兴奋的迈出一步,又定格在原地抬起头,“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还是换牢房?” “怎么,还没待够?” 奈嘉宝立即跳出牢笼,“不不不——早就待够了——” “小美女,你要出去啦?……”隔过三间牢房的一位年轻男子投来不舍的目光。 奈嘉宝对‘小美女’三个字很是受用,或许是这些囚犯关太久忘了女子何为美丑,但她听的很过瘾就是了。 “嗯啊,有机会再给你们讲故事听——”奈嘉宝挨着个摆手道别,这些夸她漂亮的囚犯,在她眼中是多么多么的可人疼呀,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何云炙见奈嘉宝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不耐烦的拉起奈嘉宝走出牢房,他现在明白那些人为何傻呵呵的听奈嘉宝讲那些不伦不类的故事,原来是相貌在吸引他们的目光。 “原本关你几日是为了让你反省,可你倒把牢房当成说书堂,真有你的奈嘉宝” “是我错,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说啥我听啥”奈嘉宝这套话在心里反复练习了不下一百次,只要远离牢房就是真爱生活! “……”何云炙定步回身,像看怪物似的瞪着她。 奈嘉宝眨着眼睛不明所以,心里在剧烈翻腾,她演得不够逼真吗?还需要再委屈点或者声泪俱下抱大腿忏悔? 何云炙凝视她瘦小的脸庞,似乎对这副新面孔感到陌生。 “饿吗?” 奈嘉宝心中大石落地,猛点头,“嗯啊!我要吃肉,再吃两天那猪食我快变牲口了”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话语颇带少去酸气,“走吧,小美女奈嘉宝” 奈嘉宝不悦的皱起眉,“你差不多得了,人你也关了,歉我也道了,你别不依不饶的成不?”她是想忍着不说,但何云炙看不出情绪的神色实在令她不爽。 “本就是你错,还不知悔改?” “那日确实不是我……” “还想吃饭吗?” 奈嘉宝再次没骨气的屈服在饭菜上,“罢了罢了!” 何云炙步伐缓慢的移到奈嘉宝身边,奈嘉宝预感不妙的挑起眉,“你为何总看着我?我脸上很脏吗?” “你没看我怎知我看你?”何云炙语气平板的反问。 奈嘉宝翻个白眼再忍,她现在除了怕老鼠就是怕何云炙,不对,何云炙在老鼠前面。 她低头走着走着,发现脚下是条熟悉的路,不由直视前方——嘉玉客栈 奈嘉宝顿时喜出望外的冲进店门,“姐——我回来了——” 奈嘉玉随着这熟悉的声音扬起头,先是一怔未敢确定,但看到身边的何云炙才扬起嘴角,“嘉宝,姐姐想死你了” “姐——”奈嘉宝一下扑到奈嘉玉怀里,一见亲人委屈的泪水顿时流淌,“姐,何云炙虐待我,把我关进大牢三日——呜呜——” “妹夫?这时为何?”奈嘉玉难以置信的质问道。 “您听她自己说吧” 何云炙早料到奈嘉宝会有这出,她不告他状便真不是奈嘉宝了。 奈嘉玉拭去妹妹脸上的泪水,“嘉宝莫急,慢慢说,若是妹夫欺负你姐姐定为你做主” “嗯!”奈嘉宝一把摸去眼泪,“三日前我准备回姐姐身边住些日子,何云炙也应了,可一出街口便看到小三,他追着我叫奈老虎,我一气之下便打了他,但就几拳!后来何云炙就急眼了,凶神恶煞怒目圆瞪的要吃人,骂我是泼妇疯女人二百五野丫头什么的,反正还有很多,一直一直骂我,我见他暴跳如雷吓得不敢还嘴,之后他觉得不解气便公报私仇将我投进大牢,还不让我吃饭——姐——大牢里还有大——老——鼠——哇呜——” 何云炙一口茶喷到桌上,她说的那人可真是他? 奈嘉玉半信半疑的缓慢眨眼,自己养大的妹妹比谁都了解,但这话即便掐头去尾抹中间完全不用理会,可何云炙将奈嘉宝关进大牢这事应是真的。 “妹夫,嘉宝再做错事你可以责骂,但不该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 何云炙垂下睫毛懒的解释,“我那日确实火气旺了点,是我错” 奈嘉宝小人得志的模样又回来了,“姐你看你看,他承认了吧!我要休夫——” “好了嘉宝,妹夫都认错了”奈嘉玉思量了下,虽也生气但此刻帮着奈嘉宝说话她更会变本加厉的闹下去,奈嘉玉柔美一笑,“还没吃饭吧?姐姐叫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去” 奈嘉宝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不吃饭,先休夫!” 何云炙忍俊一笑,“随你,反正你如今不愁嫁不出去” 奈嘉宝知道这话是埋汰她丑丫头没人要,怒发冲冠的拍案叫好,“行!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反悔——” 何云炙不予反驳的点下头。 “嘉宝你闹够了没呀?自古至今就未听说过休夫的……”奈嘉玉见局面混乱,微皱眉看向何云炙,“妹夫,嘉宝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起哄?” 何云炙抿着嘴垂下眸子,但眼角还是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奈嘉宝唯恐何云炙反悔,上蹿下跳的找寻纸笔砚台,趁热打铁甩掉这蛮横无理的淫贼才是正道,她才不管有没有休夫这说。 奈嘉玉头晕脑胀的扶在柜台前,再也沉不住气,“妹夫,你倒是管管啊——” 何云炙收敛嘴角,严肃道,“大姐,我今日会带嘉宝回京城,或许永远不再回来,若您真信得过何云炙,我再去跟嘉宝说” 奈嘉玉一怔,“这么快就要动身?”这才明白何云炙带嘉宝回来的用意。 “嗯,这边的案子今日必完,所以方才何云炙并非起哄,只怕嘉宝与我一起过的不舒心,我承认,有时脾气急躁些,但也绝不会无故转加在嘉宝身上,可她仍旧有心结” 何云炙此番话很诚恳。 奈嘉玉迟疑片刻,会意微笑,“我懂妹夫的意思,那奈嘉玉就代妹妹讨个好,望妹夫多多照顾我家嘉宝,是福是祸看嘉宝的造化了” 何云炙见奈嘉宝行礼,立刻起身回礼,“大姐严重了,何云炙尽量化解嘉宝心里的怨恨,孽因我起,由我还” 有何云炙这句话,奈嘉玉总算是放心了,虽这妹夫来的莫名其妙还带点晦气,但奈嘉玉对何云炙的人品依旧看好,依旧认为他绝对是位敢担当的好男人。 13、对薄公堂 何云炙走进奈嘉宝的房中,此刻奈嘉宝翻箱倒柜的正在找字帖,她本来大字不识几个,一提笔才发现好几个字写不出。 “姐,你帮我写吧”奈嘉宝一转身,见何云炙默默屹立身后,心有余悸的向后退退,“你,你给我出去!一会儿咱俩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何云炙走上几步将奈嘉宝逼上墙角,“有时间写这没用的玩意,还不如去跟你姐道别” 奈嘉宝脊背紧紧贴在墙壁上,费解的抬起头,“道别?我该跟你道别才是!不对,是永别” 何云炙轻笑一声走到门口,“给你三个时辰,一会回来接你”语毕,他一副没事人似的下楼走出客栈。 奈嘉宝眉头拧成一团,不是说好休夫的吗!何云炙怎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奈嘉玉扶门而入,梨花带泪让人看着心酸。 “姐?你为啥哭了?我不休夫了还不行吗?别哭别哭” 奈嘉宝用绢帕擦去姐姐的眼泪,顿感揪心的眉头更锁。 “嘉宝,姐姐也没何可交代你的,离开姐姐要学会顾及自己的身体,莫让姐姐担心”奈嘉玉一想到带了十几年的妹妹就这样走了,心里的确不是滋味。 “姐?我去哪……你不要我了吗?”奈嘉宝一听这话掉下眼泪,她不想离开姐姐,一刻也不想,姐姐对她如父如母百般迁就,她从未想过会真的离开姐姐。 奈嘉玉将妹妹搂入怀中,“或许有机缘之时,姐姐想你想的太苦了,会不顾一切的跑回京城找你,但那之前你要学会做个好妻子,否则姐姐永远不会去见你” 奈嘉宝身子一僵,目光呆滞的怔在原位,“为啥我非要跟着何云炙过日子,其实一辈子不嫁人我也无所谓,宁愿永远留在姐姐身边,为啥你非要将我推出去?” 奈嘉玉泪水如雨,“姐自是有难言之隐,许多事……等你再长大些姐紫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那些事与你有关,但此刻,你只需听话就好……”奈嘉玉轻柔的语气却带出不可辩驳的坚定,她起初决定将嘉宝嫁给何云炙大半是为了此原因,京城既是虎蛇之地,又是最佳的避难之所。 奈嘉宝垂下眼皮,她曾隐隐感到姐姐有些不可告知的秘密,但不敢问,原来这秘密里关于她,姐是长辈又是最亲近的人,她的确不能一意孤行再令姐姐为难,或许,她该学着长大。 奈嘉宝擦去眼泪,大笑一声,紧紧将姐姐搂在怀里拍拍背,“放心吧姐!嘉宝一定努力长大,不让姐姐再为我掉一滴眼泪——” “好妹妹,姐姐没白疼你……” 奈嘉玉对嘉宝不舍到肝肠寸断,但若因自己不舍将嘉宝留在身边,祸事终有一天会降临。 ============================ 无冬村一座陈年老旧的衙门,清净肃静的屹立在午后的光影下,衙门两旁的倚门而占的侍卫似乎有些懒洋洋的睡意,何云炙不禁摇头,这等玩忽职守似乎差些意思,说好听了,这里民风淳朴安定和谐,说难听了,百姓有冤情却无可申诉。 他迈出沉重的步伐走进衙门,一进门便见县令趴在审案台上鼾声四起,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干咳一声提醒县令此举欠妥。 县令揉揉眼睛张开小肉眼,抬起身刚欲破口大骂,嘴顿时从‘口’变成月牙儿形,“何官爷,您来啦,老夫候您多时了”县令大人随即抱拳走下台阶,何云炙只说今日要借他的地方审个案,具体审谁他一无所知,更不关心,若不是为了接应何云炙,他一早就去喝茶聊天了。 何云炙表情肃然,看在眼里却未指责,清理腐败贪官并不是他该管的事,而且他此刻的身份也不过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 “这几日有劳县令大人关照,何某今日便会动身回京” “哪里哪里,何官爷光临寒舍那是老夫的荣幸,您不是说今日要审案吗?今日就能结?”县令大人不由向门口张望,“犯人在何处?” 何云炙嗤之以鼻,他明明记得跟这县令说过是李家命案一事,莫非这脑子里装的是草? “县令大人,李钱庄李老爷携家眷在衙门口跪着呢,请进吗?”侍卫慢条斯理的禀告。 县令一惊,李家钱庄平日孝敬他不少银子,这还未到月初为何又来了?他贼眉鼠眼的一扫,突然想起何云炙跟提起过的命案,顿时眉头紧锁,这李老爷拉家带口的前来定会有求于他,这拿人手短啊,他该如何是好—— “县令大人,还不快传”何云炙见知县心怀鬼胎惊慌失措,一看平日就没少收人家好处。 “是是,传!”县令擦擦汗,为难的点头哈腰,“老夫旁听吧,今儿主审您来当,呵呵”这会儿只要不被李老头拉下水,他甘愿做个耳聋眼瞎的旁听者。 何云炙正有此意,双手环胸坐上审案椅上,看都懒得看县令一眼。 ………… 何云炙居高临下的俯视堂下三人,李老爷,李有成,李氏一字排开的跪在大堂之下,或许各有所想或许觉得有冤,五味杂搀的心情浮出水面—— 何云炙想起这案子更觉反胃,未避婚事千里迢迢跑至无冬村,却又迫不得已娶了奈嘉宝,最令他烦闷的是,自己还被李家这种不伦不类的破事儿拉他下水,“这案子算不算杀人何某不敢断言,堂下几位自是心知肚明,自行交代呢,还是由何某代劳呢?” 李有成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何官爷,您今日叫李家老小来衙门是为何呢?” 何云炙轻声一笑,“李公子,你妹子的死因与你脱不了干系” 李有成惊呆,“您,您何出此言那?” “李家满院子的桂花树可是你种的?” 李有成心虚的垂下头,此事只有他与妹妹知晓,为何何云炙会自信的道出事实?但在公堂之上又不敢妄言,他怯声道,“是小人所栽” 何云炙本是揣测‘桂’花与李‘桂’芝有关,那日与李有成闲聊时,便注意到李有成的神色眷恋并非亲情,这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已超乎兄妹之情,他叹口气,“那其余的还用我道明吗?” 李氏一听这话突然扬起手给了李有成一耳光,“我说你每日怎总对着桂花树傻笑,却对我不理不睬的,原来!”李氏一激动险些骂李桂芝是贱人,立刻后知后觉的闭上嘴。 何云炙见李氏如此沉不住气,反而又省了事,“继续,李桂芝与亲哥暧昧不清不是惹到嫂嫂恨之入骨吗?” “您,您在说啥?民妇未读过书听不懂您的意思,但话说回来,我这当嫂嫂的对桂芝妹子可一直当亲妹子般疼爱啊”李氏装傻充愣的扯开脖子喊冤。 何云炙用小指掏掏耳孔,漫不经心的将那枚香炉放在审案上,李氏一见这物件是自己房中的,敛声屏气的避开头。 李老爷此刻顿感一头雾水,他越发感到糊涂,本就是当爹的老不知羞铸成大错,这又跟儿子儿媳有何关系? “何官爷,女儿是我逼死的,这事与老夫儿子儿媳无关,老夫甘愿一人承担!”李老爷今日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自从女儿悬梁自尽后他终日惶恐夜夜噩梦缠身,终于醒悟苟且偷生比死更难挨,若说犹豫,他只是无脸去见九泉之下含冤莫白的女儿。 “爹呀,您莫急,这案子与您有何关系?莫乱认罪啊!” “爹,桂芝妹子分明是自尽而亡,您老莫气坏身子——” 这亲情戏码落入何云炙眼底,他冷眼旁观的鼓掌起身,“何某真是佩服,公堂之上三位明是一家人,却仍旧互不自知所犯罪行”他脸色一沉,眸中带出少许不屑,顿时拍案一怒,“今日你李家三人谁也走不住这衙门!” 县令惊吓过度一屁股滑倒椅下,这台上台下都跟打哑谜似的,他仔仔细细的听了半天还是未弄明白究竟是谁杀了李桂芝。 何云炙冷漠的发出命令,“大堂上,除了李家三人全部退下。” 县令左顾右盼的指指自己,但何云炙目不斜视的完全忽略他的存在,虽很好奇但也只得灰溜溜的走出公堂。 何云炙厌恶的眸横过李老爷,“李老爷我何某已做到仁至义尽,你李家的丑事别带坏了小辈” 李老爷辗转思量,最终惭愧的□□肩膀,“求何官爷赐老夫一死,老夫实在无脸在儿子面前说出这等羞耻之事啊……” 何云炙缓缓入座,“或许你还不知这事的起因,不如请李氏说吧” 李氏趾高气昂的抬起下巴,“为何问我?你哪只眼睛见我杀人了?!” 何云炙见李氏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将一只黑色木盒扔到案下滑倒李有成膝盖边,李有成记得这盒子,何云炙还问他是作何用的,怎会出现在这? “这盒子放置在衣柜顶端却无尘土掩盖,这只能证明你的心虚”何云炙对李氏不算高明的手法感到可笑,难道锁住门就可掩藏证物吗?“这盒中装的是双美丹,李夫人也太不小心了” “是双美丹又如何?夫妻房中有此催情之物有何奇怪?”李氏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 “是不稀奇,但双美丹与茶共饮便是□□,李夫人不是也在何某身上用过吗?拜李夫人所赐,何某亲身体会这□□之王的威力,莫在口咽残喘,何某有些烦了” 何云炙在奈嘉宝误吞香粉之日便想到这点,否则整件事也串联不出主线,回想自己那日冒然造访李家实属欠考虑,李氏虚情假意推三阻四非要他喝杯茶目的就在于此,若不是遇到倒霉丫头奈嘉宝,他或许早就成了‘太监’。 李老爷与儿子费解的看向李氏,李氏哑口无言的吞吞口水,他们似乎还不明白究竟怎样一个来龙去脉。 =================================== 14、水落石出 何云炙无心玩乐的起身,将证物逐一摆放,书信、绣花针、木盒、裙带、桂花花瓣,赫然呈现在他们眼前—— 他拿起书信,“首先,我接到李有成所写书信,信中写明李桂芝近日必遭劫难,起初我也未曾想过这信函真伪,只是闲来无事借此机会出城,但到达此地后确有命案发生,我也对李桂芝尸首做了检验,发现第一大疑点,李桂芝并非处子之身,一位未出阁的小姐又不经常与外界来往,那只能证明□□发生在李家之内!” 此话一出,李有成脸色煞白的瘫软坐地,李老爷面有愧色的垂下头,李氏则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有成久久不语。 何云炙很满意他们无知无耻的神情,拿起两件证物,“绣花针是在李老爷房中找到了,而死者李桂芝悬梁前还在做刺绣,假设有人唤她出门随手将绣箍扔于床边,姑且算绣花针是巧合,但试问各位,若李桂芝早有念想寻死何必要用裙上的腰带?无非说明她寻死时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再次证明她的死并非自愿,而是被逼。” “从李氏茫然的表情来看,何某敢断定,李桂芝与亲哥乱伦一事你并非完全知晓,只是见自己的夫君与李桂芝过于亲昵,才对李桂芝产生厌恶嫉妒,导致双美丹的出现” 李氏发疯似的踢踹李有成,“你个不知羞耻的伪君子居然和亲妹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李有成维诺的性格终于爆发,他一手打开李氏,“我,我就是爱桂芝!在我眼中桂芝才是我的妻子!你这泼妇!” 李老爷顿感眼前发黑,指尖不住颤抖,“你个不孝的狗东西居然与妹妹不——伦——通奸?” 何云炙抿抿唇,黝黑的眸子掠过怒火,他骤然肃穆道,“你们这一家子令何某汗颜,兄妹通奸导致嫂子妒心生恨,这当嫂子的居然在夫君外出时,又将这双美丹下到公公茶里,诱骗正在绣花的李桂芝走进亲爹房中,致使亲爹对女儿□□大起,李桂芝不堪受辱一怒之下悬梁自尽,这龌龊之事可否再荒唐点?!” 堂下三人安静的像是死了,一场不伦之恋,一段乱情之欲,一出由嫉生恨的卑劣闹剧,该怪谁,该对谁人愤怒,或许只有死去的李桂芝才有权决定…… “我原本只是想羞辱李桂芝,让她受点教训,谁知她那么想不开……”李氏见已暴露,精神涣散的喃喃自语。 何云炙步伐缓慢的走出衙门口,心情沉甸甸的感到压抑,几缕晚霞掠过他的脸颊,他一跃上了马背,马儿通情的发出轻蹄蹬踏声,他目光飘渺的望向远方,夕阳在哀怨与荒唐中悠然落幕,黑暗如魔吞噬光明与正义,但愿一觉醒来,又是一朝艳阳天…… ================================= 嘉玉客栈门前却在黑夜喧闹,奈嘉宝被伙计们架出客栈大门,随即大门紧闭,任由奈嘉宝哭天喊地的嘶吼也未再开启,她只是想再多留一会儿,姐姐却说不见到离别的场面,她也没说不走啊,何必闹得不欢而散,人家嫁女儿十里相送依依不舍,可她奈嘉宝分明是被哄出来的。 奈嘉玉捂住双耳趴在床边隐忍哭泣,嘉宝,莫怪姐狠心,再留片刻姐的心便要疼死了…… “上来” 何云炙情绪不佳的从奈嘉宝身后发出命令。 奈嘉宝依依不舍的望向客栈,走至马身前抬起头,目光中带出哀求,“我们再住一晚吧,我实在舍不得姐姐” 何云炙迟疑片刻,一弯身拽起奈嘉宝的胳臂放在马背上,马儿随即嘎达嘎达的向村口方向前行,“早晚会走,何必再生伤感” 奈嘉宝探头探脑的回身望着客栈,此刻的悲伤令她没心情再吵嘴,“我们还会回来吗?” 何云炙驻马环视四周,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已变得令人失望,他挥起马鞭大喝一声,马儿顿时扬蹄飞速奔跑。 速度之快之颠簸,奈嘉宝反应不及的连连大叫,手里紧紧攥住马鬃恼怒大骂,“没人性的淫贼!非要跟我唱反调吗?慢点啊——” 微凉的晚风打在何云炙脸上,带起一抹伤感的气流,他轻轻合上双眸任由马儿驰骋奔行,细碎的发丝轻轻飘荡,让风儿吹散他心中的不快,无冬村,名不副实——令人心寒意冷的村庄。 不知跑了多久,奈嘉宝感觉速度渐渐放慢,她半眯缝着眼坐起身,马蹄平缓的走踏在一望无际的草坪上,这里是陌生的领土,陌生的味道,她已离开生活十五年的无冬村,暮然回望, 那里几乎是她记忆的全部,她留恋那里,虽吵闹多于欢笑,但那终究是她的家…… 何云炙不由自主的仰望星空,满天繁星交织如网闪闪银亮透着纯净,奈嘉宝仰起头本想痛骂何云炙一顿,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何云炙此时扬起下颌,弯长的睫毛柔和眨动,带出一丝忧郁,紧抿的薄唇似乎在诉说某种情绪,是一种令奈嘉宝无法靠近的氛围,或是宁静或是沉思,或是望尘莫及的期待。 何云炙垂下眸,对上奈嘉宝一双清澈单纯的大眼睛,他轻叹口气,欲言又止的扬起马缰,落寞道,“你为何不问我李桂芝的死因” “人都死了,该关心的,是活下的亲人”奈嘉宝认真回答,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死有所憾。 “亲人……”何云炙默默重复,默默一笑。 奈嘉宝恍见一团白色的小东西跑过眼前,不由兴奋,“兔子兔子,淫贼快停马——” “……”何云炙拉住马缰,双腿一夹未给奈嘉宝留出下马的空隙。 奈嘉宝左右乱摆脑瓜,推上他胸口“让开呀,我要下马抓兔子——” 何云炙纹丝不动的凝视着奈嘉宝,眸中带出不满。 奈嘉宝反应了一顺,“你为啥瞪着我?我抓兔子也不行吗?” 何云炙见她还不自知,继续扬鞭前行,他非要把她这口中的淫贼连根拔去。 “喂——你有啥不满直说行不行?” “当你想清楚我是谁的时,再谈” “我当然知道呀,你是淫贼夫君何云炙” “去掉两字” “淫贼何云炙” “……” 奈嘉宝见何云炙气得直闭眼,扬起哑巴坏笑,“呵呵,我就是逗你玩——”她只是叫淫贼叫顺口了,也告诉自己要该,可心里一直觉得这词更适合何云炙 “……”长本事了奈嘉宝! “我饿了,本来可以烤兔肉,由于你的任性失去了抓兔子的大好时机” “……”何云炙对奈嘉宝越来越无语,他本以为小丫头是看到兔子欢喜,原来在奈嘉宝眼中早已抽骨拨皮成了菜! 马儿穿进山林,奈嘉宝饿得趴在马背上唉声叹气,何云炙实在听的忍无可忍只得将马停下,他一翻身跳落地面,将马缰栓在路边的树干上,奈嘉宝赖在马上迟迟不下,说自己饿的没劲动懒得动。 “你去哪里?”奈嘉宝发出一声无力的询问,本来从牢房出来有顿饱饭吃,可谁知今日便要离开,她与姐姐只顾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别,倒这会还一口粮食没沾到。 何云炙经奈嘉宝一闹也觉得有些饿,“打猎” 奈嘉宝咧开嘴角,献媚道,“快去快回——夫君何云炙——” “……” 奈嘉宝见何云炙的背影已消失在密林中,手指百无聊赖的玩弄着马鬃毛,马儿似乎被拽疼的抖抖脖子,坚硬的皮肉抽打在奈嘉宝的脸蛋上,她一插腰坐起身,“连淫贼的马都欺负我啊,跟你主子学点好成不成?!” 她伸出两根手指,有火没出撒的戳在马背上,突然感到马背一沉,马儿四蹄不稳的大晃几下,奈嘉宝张牙舞爪的险些跌落马下,幸好被一只手拉回原位。 她捋捋胸口边转过身,“幸亏你回来的即使,否则……”奈嘉宝顿时收声,身后的男子并非何云炙,从男子面孔看去应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男子浓眉大眼嘴角含笑,似乎正在同样注释自己。 奈嘉宝察觉腰被他搂在掌中,后知后觉的大叫一声推开那男子,“你你你谁呀!?” 男子灿烂一笑,“给我做压寨夫人吧”语气中似乎又带出一丝认真。 “少主——求你不要玩了——夫人会发怒的——”一位中年男子的呼喊声似乎从高处传来。 男子扬起头应声一喝,“大锅叔,我即刻回去——” 奈嘉宝望向黑乎乎的树林间一阵慌乱,没功夫考虑他是谁,但绝对不是良民!顿时双手拢声仰天呐喊,“救命啊何云炙!!” 男子微簇眉,眼角带出一丝笑意,刚要开口便听到树丛间有人飞奔而来。 何云炙随求救声直视马上的男子,此刻奈嘉宝已被一名身型健硕的男子夹在腰间,男子跃起马背身轻如燕的翻上树枝,何云炙怒火冲入黑眸烧出一道火光。 “放开她!” “啊啊啊——救命何云炙——”奈嘉宝手脚悬空的不停扑腾,树枝发出一声断裂的巨响,她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在树上,心惊胆战的闭上嘴用目光向何云炙求救。 男子不慌不忙的懒散开口,“这丫头,本少主感兴趣” “感你个鬼啊,放我下去!”奈嘉宝忍不住的指向何云炙,“你个毛头小子算哪根葱啊,哪来的回哪去,那是我夫君——”奈嘉宝只怕何云炙狼心狗肺借坡下驴的把自己扔在大山沟里,所以急忙报出家世,她更纳闷这眼前的男子,轮廓分明眼大鼻挺,虽没何云炙五官细致,但也不算阳刚俊美啊,是这男子眼神不好,还是这人跟山里待太久没见过女人?怎她这长相反而成了香饽饽了!? 男子半信半疑的挑起眉,这丫头分明还是姑娘装扮,黑眸不屑的睨在何云炙脸颊上,何云炙一副冷静自若的神情对视于他。 “你们成亲了?” 何云炙一直在观察四周的动静,四周已有其他贼人正在靠近自己。 “正是” 奈嘉宝心口的大石顿时落下,她唯恐何云炙说上一句——多谢啊!快带走吧! 男子手指撩拨发帘考虑片刻,一跃身跳上另一根树干,挑衅之声发出,“想要人去山寨见我,就说要见少主”语毕,男子如阵轻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云炙放下剑,洞察四周几人随之轻身退去,而且轻功了得,他心中一沉,莫非是遇到‘飞燕’山贼了?此类山贼他早有耳闻,身轻如燕在密林间若隐若现,劫人钱财犹如探囊取物。 ============================== 15、第二回:淫贼对山贼 朱子龙肩扛奈嘉宝跃过一处高大芦苇遮掩的暗门处,他小心谨慎的旋转暗门上的机关,片刻,严丝合缝的岩石展露,如老虎启齿般缓缓上下分离,待他走进,石门迅速闭合,漆黑不见五指,阴冷潮湿的岩壁边缘发出滴答的落水声,他用脚踩下第二处机关,四壁边缘的火把即刻点亮,此处岩洞看似普通无奇,其实机关重重严密紧凑,但凡踩错一步,石壁后预先设置的机关便将自行启动,到时无论是谁不幸走入必遭受万箭穿心致死。 所以,长久以来,官府即便有心铲除无恶不作的山贼,却又无门无路无从下手。 “你这小子要把我带到何处去啊!?”奈嘉宝此刻如破麻袋般被他抗在肩头,满头满脸甚至牙缝里都是树叶子,这小子只顾自己飞得高兴,根本没管她是死是活。 “回山寨呀” 朱子龙理所当然的回答,他放下灰头土脸的奈嘉宝‘扑哧’一笑,摘下奈嘉宝头上的树杈,“对不住呀,弄的你全身脏兮兮的” 奈嘉宝打掉他的手,吼道,“我呸!我要回去——你这是强抢良家妇女!” 朱子龙耸耸肩,“我本就是山贼,抢个把姑娘很正常” 奈嘉宝瞪大眼珠倒抽一口凉气,早有耳闻山贼□□掳掠无所不用其极,她的命为啥就这么苦,淫贼过后又遇到山贼! 她吞吞口水,没骨气的软化道,“呵呵,我已是有家世的妇人了,不合你胃口” 朱子龙似笑非笑的按下第三处机关,石门缓缓向两侧移动,一道亮光顺着门缝射进,此刻山寨内一片喧嚣吵闹,山贼们围坐在篝火边大口吃肉大腕喝酒载歌载舞好不痛快。 奈嘉宝更是傻眼,她还以为这山贼是‘独行侠’,或许耍耍诈能逃出去也说不定,原来这门后面还这么一大家子同伙,环视依山建造的一排高矮不一大小不同的木屋,还是相当有规模的山贼窝点。 她胆怯的向后倒退几步,正好撞到朱子龙胸口上。 “走吧,今日山寨内有兄弟成亲,凑凑热闹不?” 奈嘉宝心里‘咯噔’一响,成亲?说的好听,这又是抢了谁家的大姑娘吧? 她装傻充愣的摇摇手,“不必了吧,我跟您的兄弟又不熟,况且我夫君正在找我” 朱子龙黑眸扬起,拉起奈嘉宝的手走出石门,随口自信道,“日后,你的夫君只有我朱子龙” “你是瞎了还是傻了?满村的漂亮姑娘你不抢,非抢个又丑又嫁过人的妇人?不然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个,就我们村大把的美女都等着你去抢呢”奈嘉宝为保命六亲不认的德行都使出来了,她此刻还在琢磨谁家姑娘好抢点。 朱子龙一怔,剥掉奈嘉宝脸上的树叶稻草注视许久,奈嘉宝不敢反抗的任由他随便看,看吧,最好看仔细了一脚踢她出山寨。 朱子龙嘴角勾起一抹大笑,“你不丑呀,你上一任夫君说你丑?” 这话倒让奈嘉宝听得莫名其妙了,她不由伸起二根手指在朱子龙眼前比划,“这是几?” “二”他未多想的顺口一答 她又加起一根手指,“那这呢?” “……”朱子龙眨眨眼,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无奈解释道,“我眼睛没毛病” 奈嘉宝思索片刻,眼睛有毛病就不能跟猴似的到处乱窜了,“那就是脑子有毛病,我这烙饼脸乌眼圈塌鼻子,还要怎样算丑?” “……”朱子龙直起身双手环胸,“我倒觉得你脑筋不太正常” 奈嘉宝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立刻点头,“是是是,我是疯子!” “哦,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 朱子龙平静的转向篝火围坐处一喊,“过来几个人,把这疯子顺悬崖扔下去!” 奈嘉宝顿时腿一软坐到地上,抱住朱子龙求饶,“不不不,我不是疯子,我跟山贼大哥说说说笑呢” 朱子龙得意的垂下眼皮,“哦,既然你又不是疯子了,那成亲吧” 奈嘉宝欲哭无泪的向后躺倒,仰天长喊,“苍天那!!——我奈嘉宝上辈子是造了啥孽,先是嫁给淫贼,现在又遇山贼,是不是还有土匪恶霸等着我再续前缘啊——呜呜——” 朱子龙看着她夸张的表演,似乎心情变得大好,奈、嘉、宝…… 奈嘉宝感到地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随即一个大胖子手举鸡腿跑到朱子龙身前,吼道,“龙少主,扔谁?我一个人来!” “……”奈嘉宝吓得小脸煞白,‘噌’的坐起身,“谁也不扔!成亲!——” 朱子龙笑不自控的弯下身,“你果真人如其名,是个活宝” 奈嘉宝破碗破摔的站起身,眼一横诈唬道,“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我夫君可是大内侍卫,又是独孤求败第十三代关门大弟子!对我那可是视如珍宝疼爱备至,若一怒之下率领千百号官兵杀进山贼老窝杀个片甲不留可别怪我没事先知会你——” 朱子龙对挑衅总是存有兴趣,何况奈嘉宝要是不提没虚没影的独孤求败倒说得像回事,他一笑置之,“好呀,我倒看他如何进得了山寨” “……”奈嘉宝见此山贼比她还嚣张,死撑住颜面跳起脚顶回去,“等着死吧你——” 大胖子山贼只顾啃鸡腿肉根本未仔细听他们在聊啥,满嘴带油的傻笑一声,“龙少主,您又要成亲啊?” “……”朱子龙挤眉弄眼的干咳一声,扬手哄人,“吃你的去吧” “……”奈嘉宝嘴角一抽,山贼的胃口还真不小。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一股浓郁的肉香飘进奈嘉宝的鼻子,她目光闪烁的半张着嘴转身,眼神巴望向半只黄灿灿烤羊,吸吸嘴角快要流出的口水。 朱子龙见她瞪住羊腿咽口水,低头轻笑,“你饿了?” 奈嘉宝目不斜视的点点头,“快饿死了” 朱子龙自然的拉起奈嘉宝向篝火晚宴走去,奈嘉宝倒有点山寨女子的好爽,这点他很中意。 新郎满面春风的站起身,“龙少主——”一行贼众纷纷起身相迎。 朱子龙拍上新郎官的肩头,又向贼众示意坐下,“不必多礼,兄弟们继续吃着喝着,我只是凑个热闹” 奈嘉宝见新娘笑逐颜开的乐得喜庆,看言行举止颇有几分教养,不由皱眉,这姑娘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啊。 新娘眼尖,一下瞄到奈嘉宝在注意自己,不由问起朱子龙,“少主,这位姑娘是?” 朱子龙咧嘴一笑,将奈嘉宝拉到身边,“刚从一个男人手里抢的,还不错吧” 新娘抬眼打量奈嘉宝,满意点头,“长得倒是标致,可少主夫人那……” 大锅叔喝得昏天黑地,大笑道,“凤妹子,少主年轻力壮,娶几个媳妇有何不妥?” “说的是,这丫头长得真水灵啊,连咱家少主也难逃美人关呀,哈哈” “不过丫头,日后你可要小心啊,少主夫人可是出了名的醋坛子!” “……”朱子龙见一个个跟这口无遮拦的掀他老底,不由脑瓜子嗡嗡作响,一提到自己的媳妇他更是头疼,那女人是他十八岁那年因贪玩从山下某位官员府邸劫回的千金小姐,本意是想吓唬她,未曾想这千金小姐非但不哭不闹还一门心思要嫁给他,他自认年当年少无知爱炫耀,未多考虑便娶了人家,自此以后,这位千金小姐便像年糕般粘住他,几乎走到哪跟到哪,搞得他一点自由都没有,若说五年过去,一点感情未出也不可能,他这回掳奈嘉宝回山寨也是灵机一动,主要是为给这缠人的媳妇发出最后警告。 奈嘉宝才懒得去听他们聊啥,找了块摆满酒肉的空地席地而坐,举起一块羊腿在鼻边陶醉的闻了闻,活动活动腮帮子一口咬上,酥香流齿肥而不腻,她满足的闭上眼睛慢慢享受,不住点头称赞。 “……”朱子龙见奈嘉宝表情如此逗趣,不由挤到她身边坐下,端起一碗酒递到她眼前,“会喝酒吗?” 奈嘉宝确实有些馋喝酒,但为明哲保身,腻歪的瞥了他一眼,哼,少来这套,想把她灌醉了为所欲为?门都没有! “不会!” 朱子龙倒未勉强,收回酒碗细啄慢饮的注视奈嘉宝。 在奈嘉宝眼中,朱子龙的视线是恶心下流的,她没好气的仰起头,“你看啥?” 朱子龙打趣一笑,“你没看我怎知我看你?” 这话好熟悉,奈嘉宝停止咀嚼的想起某人,何云炙是在千方百计的在找她,还是欢蹦乱跳的跑回京城去呢? 她突然感到胸口一闷,虽何云炙也不是啥好人,但毕竟是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虽谈不上对自己有多好,但也包容她不少劣行,他若真弃她而去,她该如何是好…… “我会放你走的” 朱子龙忽然认真道。 “真的吗?你真会放了我?”奈嘉宝喜出望外的喷出肉渣滓,一不小心溅到朱子龙脸颊上,奈嘉宝干笑一声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污物,“哈哈,对不住对不住,我来帮你擦——” “……”朱子龙闭起眼顿感好笑,“你真是个让人很容易无语的女人” 奈嘉宝不懂的挑起眉,“是吗?我说何云炙为啥总光张嘴不说话呢,原来是对我无语” “何云炙?是你夫君的名讳吗?” “嗯,全称是,淫贼夫君何云炙”奈嘉宝不知为何这会儿特想何云炙。 “……”朱子龙费解抽抽嘴角,“名字够长的,为何叫自己夫君淫贼?” 奈嘉宝想了想,龇牙一笑,“爱称——” “……”朱子龙这会儿对奈嘉宝的夫君深感同情。 “他不懂密语是进不了山寨的” “啥密语?”奈嘉宝一惊,回想进山寨前朱子龙似乎按过几个石块,心一沉,“你说那些记号的位置吗?” “嗯,除非他够聪明,否则绝对进不来,说不准还会死在洞内” 朱子龙此言并非吓唬奈嘉宝,只是有必要告诉她真相。此机关密语是上一任寨主,也就是朱子龙的父亲,或许觉得小日子□□逸有些无趣,所以一时性起在密道暗门处留下一些暗语让人去解,但时隔十年依旧无人辨别真意。 奈嘉宝手中的羊腿顿时掉在地上,她目光停滞在朱子龙脸颊上,她从未担心过何云炙会有性命之忧,某非这些看似随和的山贼真的那般狠毒。 “我就这一个夫君,他若死了,我只能永远缠着你”奈嘉宝威胁的开口,她认为自己的表达的很明确,若真弄死何云炙她可没脸再回无冬村见姐姐,到时只有赖着不走这一条路了。 “……”朱子龙抿抿唇一笑,其实也不错。 ============================================= 16、放虎归山 “夫君——为何不回房歇息?”一道娇滴滴且柔细沙哑的声音顺一间大屋的窗沿处传来,随后发出几声轻咳,似乎是染了风寒。 朱子龙一听这声按住太阳穴蹙眉,“嘉宝,我会放你离开,但你要配合我对付那女人”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望向窗沿边一抹娇小的身影,轻描淡写道,“对付她做啥?你不是寨主吗?直接下令顺悬崖扔下去不完事了” “……”朱子龙汗颜一惊,他想都未想过,或许自己心慈手软不该当什么寨主! “你就扮作很中意我,痴情点深情点,演得好我保证三日之后送你出寨” 朱子龙语气缓和,其实奈嘉宝最出彩的就是这张面孔,只要语言上在顺从些就万事大吉了。 奈嘉宝摩挲下巴沉思,若顺着这山贼的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猛然仰头,一双盈盈大眼直勾勾的瞪向朱子龙,面无表情的平板道,“这样行不。” “你的表情像是在看仇人” 奈嘉宝一低头即刻猛然抬起,眼睛眯成一条线,皮笑肉不笑的嘴角上扬,“这样呢?” “……”朱子龙汗毛竖起,“叫你扮痴情不是痴傻!” 奈嘉宝一翻脸勃然大怒,“那怎样啊!我这辈子就未有过你说得那种表情!演不来演不来!” “你对夫君何样?”朱子龙见她反应过激,好奇道。 奈嘉宝面孔狰狞的仰起脖子,“就此刻这样啊!” “……”朱子龙见奈嘉宝又不像故意整他,挑起眉“你确定自己真心喜欢他?” 奈嘉宝翻了个白眼,“我姐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啥喜欢不喜欢的” “……”朱子龙哭笑不得的挠发根,“要不你还是跟我过吧,本以为你爱他爱到痴迷,原来对夫君也没何感情可言嘛” “那不成,我姐说了,若我当不成何云炙的好妻子,就永远不见我” 朱子龙忍不住笑意,“你姐没说,不满意还可改嫁吗?” “那!她可没说”奈嘉宝还傻乎乎的认真想想,对呀,她咋忘了问姐这事。 “呵呵呵呵,走吧” 朱子龙突然觉得奈嘉宝太有趣了,他搂住奈嘉宝的肩膀向木屋走去,奈嘉宝挣扎甩开,“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山贼果真比淫贼好不到哪去” 朱子龙笑得和颜悦色,温柔恐吓道,“你若不配合我,你夫君就等着万箭穿心死在山洞里吧” “……”奈嘉宝为了不让自己当寡妇,一把搀住朱子龙的手腕,“行!你的奸计得逞了!” 朱子龙得意的耸肩,“多谢赞美” “你比淫贼还不要脸” “呀!更胜一筹我喜欢” “……”奈嘉宝发现自己遇见的都是‘极品’ 少主夫人巧柔儿一听有脚步声,飞快的扑到床上盖好被子,故作病入膏肓的垂死模样。 朱子龙见巧柔儿双眼紧闭睫毛眨动,便猜到她又在装病,这伎俩她用了不下三十次了。 “柔儿,你又又又患恶疾了?”朱子龙故意口齿不清提醒道。 巧柔儿怎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意,秀美微蹙,“哎哟……柔儿好生难过呀,你这当夫君也不知心疼人……” 奈嘉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女子说话好嗲好细。 朱子龙干咳一声,阴阳顿挫道,“嘉宝呀,一会儿我去你那睡” 奈嘉宝眨眨眼,拉长尾音回答“好——”不过,她睡哪? 巧柔儿一听屋中还有别的女人,顷刻愕然起身,一双妩媚的丹凤眼怒视奈嘉宝的脸颊,越看火越大,好你个朱子龙,居然找个莺惭燕妒的臭丫头回来气她! 巧柔儿刚要发怒,但转念一想,她若生气自然有人得意,她才不会让这丫头看了笑话! “哟?子龙,这俏丫头是谁呀?”她柔桡轻曼的抬起奈嘉宝的下颌,酸道,“啧啧,果真是个美人胚子,你又从哪个小庄小户的土地方顺手牵羊来的?” 奈嘉宝嘴角一抽,有学问就是好,果真骂人不带脏字。 “跟当年牵你那地儿离的不远” 朱子龙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自在神情。 巧柔儿一横眼,随即狠狠甩开手指扑到朱子龙的腿上,男人三妻四妾原本正常,她也不好强行阻止,顿时娇气道,“子龙,你若想娶这丫头也得选个良辰吉日不是?这不明不白的睡在一起成何体统呀?” 朱子龙故作费解的挑起眉,“你当年嫁我时也没选何日子呀?” “可咱们是正式拜堂成亲了呀?” “那还不容易,我此刻成亲也非难事” “有必要如此心急吗?这丫头又跑不了” 朱子龙憋笑快出内伤了,他一压再压,才平和道,“我急” 巧柔儿一拍桌子跳起身,泼辣嘴脸一并展露,“你!朱子龙——你是诚心想气死我?!我今就告诉你,只要我巧柔儿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把这丫头弄进门!!” 奈嘉宝觉得这女人真吵,一会儿柔美一会儿尖叫一会儿拍桌子瞪眼睛的,闹得她头晕脑胀,她揉揉吃痛的下巴,这女人还下阴手,不满的喃喃道,“扔下山就清净了” “……”巧柔儿难以置信的收了声,她没料到奈嘉宝比她还狠。 “……”朱子龙趴在桌上,双肩控制不住的颤抖。 朱子龙见火候差不多了,站起身走到奈嘉宝身边,双眼‘含情脉脉’的注视她,“嘉宝,日后万不可再有这邪念,我与柔儿即便感情淡了,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柔儿既然是先嫁到我朱家的原配夫人,你要学会尊重柔姐,哪怕是装!也要装出敬重——” 奈嘉宝捂着胃赶紧点头,这朱子龙实在是太能演了,你今日打算活活气死原配夫人怎的? 巧柔儿气得胸口大起大伏,朱子龙随即转身安抚,“柔儿,我认为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今日我还是睡你这” 巧柔儿顿时将火气吞回肚子,向奈嘉宝投来胜利的傲慢目光,她一下歪倒在朱子龙身上,“柔儿头晕,夫君快扶柔儿床边小憩” 朱子龙顺应的扶她上床,柔声故意找事儿,“柔儿,我去给嘉宝安排间屋子,她身子柔弱需选间朝阳面的卧房,我不放心那帮粗人,去去即刻便回” 巧柔儿火焰冲上脑门,可又怕一语不合朱子龙改变心意,她心不甘不情愿的一扬手绢,柔声酥骨道,“去吧,早些回来” 朱子龙不予回应的拉住奈嘉宝走出房间,本还是一副正经模样,可没走出百步便捶墙狂笑。 “……”奈嘉宝暗自断言,朱子龙脑子的确不太正常。 =========================== 何云炙并未急于上山寻找山贼老巢,他双手环胸坐在路边的树上等待时机,天刚朦朦亮,便听到木车马匹滚滚前行的喧闹声,何云炙t望探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爬上山路,领头男子手持宝剑,圆目怒睁步伐十分警惕,何云炙不由满意一笑,奈嘉宝果然命不该绝,镖局派送物资上山,那这押送的物件必会值钱,那群贪得无厌的飞贼怎会舍得让送到嘴边的肥肉轻易溜走呢? 何云炙轻身站立于树枝边,用树枝遮挡于体掩人耳目,随时做好蓄势待发的跟踪架势。 片刻后,只见一阵白烟随巨响爆炸弥漫,顷刻淹没了整个送镖队伍,何云炙锐利如鹰的眸子瞪住一个看似身材短粗的山贼,那山贼动作敏捷的放下一根预先准备的粗绳,举起手中板斧快而准的打碎押送木箱锁眼,随即一跃翻上树干,另外两名山贼恰到好处的在打锁山贼起身时降落木箱两旁,默契且利落的启开木箱向地面倾斜,地面暗槽快速露出,将木箱内物品全部倒入,已空无一物的木箱原封不动的摆回马车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几乎让人错觉以为从未有人来过,只是一阵莫名白雾飘过而已。 何云炙站在高处自然看的一清二楚,此类‘飞燕’山贼,分工明细,‘铲锁’,‘启箱’,‘捣拢’,‘掩护’各有所职,配合巧妙,从不打杀威胁横路抢劫,就如这般神出鬼没盗人财物与无形无觉,算是山贼中技巧含量较高的一种。 他此刻追踪的便是那名‘铲锁’山贼,何云炙从那人身型上初步判断,此贼应在四十岁上下,虽他轻功驾驭纯熟,但动作上已有些迟缓,他一路谨慎跟随‘铲锁’山贼奔向山间密林中,但那人突然一跃瞬间失去了踪影,何云炙神色凝重的环视四周,山贼多半将老巢建在陡壁间,依山环绕藏匿隐蔽,一定有条秘密暗道直通山贼核心。 何云炙攀上一块高耸的石壁断层,冷静沉着的眸子不放过任何一处异景,但凡有蛛丝马迹的的差异,绝对逃过他的心思。 片刻后,石壁边一片生长略显稀疏的芦苇引起了他的注意,即便山贼在小心提防,将芦苇重新种植加密,但自然界的植物经长年累月的瞪踏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不同之处。 何云炙嘴角一扬,跳落断岩轻轻点地而落,此处果然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从外观看只是一处毫不起眼的普通山石,石壁平滑直上插入云霄,更与漫山遍野的山涧所差无几,甚至还不如那些,荒凉的岩壁杂草丛生陡峭难攀,一般人经过只会认为这只是密林边缘,但恰恰是这过于隐蔽的山墙暴露了山贼的目标,他不由好奇,这面峭壁的身后又会是如何一番景象呢? 他手捂剑柄,微步试探的迈向石壁边缘,手掌缓慢且谨慎的触摸在杂草根部……摸索许久,何云炙手指停滞在三块微微凸起的石块上,他心中一喜,随意选了一块抓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拉起,那石块随拉力向外拽出,果然如他所料是某种预设机关。 但究竟该如何开启呢?他微蹙眉,又试着拉住其余两块,除了可旋转移出,似乎也没见哪里打开后冒出东西。 何云炙将手指抵在唇边摩挲,谨小慎微的观察三块石头的排列位置,正在一筹莫展时,他恍然注意距石块一尺顶方的石壁上,雕刻着几个字,但或许是常年无人问津,字体上弱浅的红油已被风化的模糊不清。 他存有一线希望的解下水囊泼在字上,经水一浸,字迹赫然呈现开来—— 触龙劝后 春风解冻 明月当空人尽仰 何云炙凝视片刻,诗非诗句非句,排列又并非工整,他眉头舒缓眼前一亮,猜谜?他喜欢…… =============================== 17、第一回合 何云炙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重复写下那些字面之词—— 大锅叔顺着窥探小洞眼儿向石壁外看去,不由吞吞口水,三步并作两步奔跑进山寨向朱子龙急报,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冲到朱子龙身前,“少主!有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跟踪我到山寨门口了,我看他蹲在地上比划,似乎已还察觉了字中有含义!咋办啊——我这老胳臂老腿的咋那不小心呢!”大锅叔自责的抽了自己一耳光,刚要再抽便被朱子龙拦下。 他不慌不忙的灿烂一笑,“别打了大锅叔,不必惊慌,是我请他来的” 朱子龙心中早有预感,当他与何云炙四目对视时,便感到何云炙绝非等闲之辈,何云炙有种坦然自若的洒脱气质,所表现出的镇静是自信者的镇定神情,朱子龙的确对奈嘉宝的夫君甚是好奇,或许心里还带出些莫名的期待,他倒要看看这十年来未被人破译过的暗语,何云炙可是位例外之人? 奈嘉宝原来所居住的无冬村是处四季如春的村庄,未曾想这山里入夜时分寒风刺骨无比寒冷,她完全适应不了这种温差甚大的气候,虽她昨晚盖了三层被子,但依旧无法安稳入睡,此刻正趴在桌上,依赖阳光昏昏欲睡补充体力。 朱子龙神秘兮兮的走到奈嘉宝耳边,“喂,嘉宝别睡了,你夫君找上门来了” 奈嘉宝猛然坐起身,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朱子龙额头上…… “呃……”两人同时发出吃痛的闷哼 奈嘉宝龇牙咧嘴的狂揉后脑,“你的脑门是铁打的吗?疼死我了!” 朱子龙双手按在脑门紧蹙眉头,“我比较疼吧?” “我本来就不聪明,这下更傻了!” “……”朱子龙扑哧一笑,真有自知之明呀! “别笑了!”奈嘉宝气哼哼的站起身,“你说我夫君何云炙来接我了吗?” “他应是有接你走的打算,但……未必进的来” 奈嘉宝眼一横,“啥意思?人都来了你还不放行?” 朱子龙指指脑门,“那多无趣啊,我倒想试试你夫君的实力” 奈嘉宝本想发怒,但为了气朱子龙故作不屑的撇撇嘴,“我夫君可比你聪明多了,他一定可以进来,我绝对相信他的脑瓜够聪明!” “呵,要不要打个赌?” “赌啥?” “若是他没法子进来,你就心甘情愿给我当妾” 奈嘉宝见他一脸得意的坏笑,自知中了圈套,她犹豫片刻,顿时一不做二不休的拍桌大喝,“好!一言为定,倘若我那淫贼夫君顺利进入山寨,你不准再刁难他!” “……”朱子龙眼珠一晃岔开话题,“你为何总叫夫君淫贼,真是爱称?” 奈嘉宝一怔,伸手拍拍自己的欠嘴,咋就该不了这臭毛病,这若久而久之变成习口头语得了啊,到时何云炙一气之下休了她,她可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朱子龙见奈嘉宝莫名其妙自虐,拦下她的手指,借题发挥道,“好了,赌局正式开始” 奈嘉宝一听这话,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刚才嘴一溜放出狠话,可何云炙究竟有几斤几两她根本没把握,现在骑虎难下心中忐忑,她见朱子龙已随大锅叔看热闹,顿生一计,或许她能里应外合帮上点忙,想到这,她信心十足的蹦q跟上。 “对了朱子龙,你说的那谜题是啥玩意儿?” 朱子龙挑眉一笑,“省省吧嘉宝,即便我告知你答案,你也无法知会到何云炙那” “……”甲字号计划失败。 “对了!朱子龙,我既然见不到何云炙,那又如何证明你并非耍诈?” “可以呀,你看那,很清晰的……”朱子龙伸手一直,奈嘉宝眯缝着眼歪头走到墙边,一枚铜钱大小的洞眼儿坠入眼底—— “……”她天真的以为可站在何云炙身边观战,实在不行大不了俩人掉头就跑,这,乙字号计划失败! 她把一只眼睛贴在洞眼儿上,不由一喜,这里正好能瞧见何云炙的侧面,可近在咫尺又摸不到,她迫不及待的扯开喉咙大喊,“何——唔!”一块布条不偏不倚的镶在她上下牙之间,朱子龙三两下便将布条结实的绑在她脑后,笑道,“未保证赌局的公平性,请勿大声喧哗……”奈嘉宝气的用眼睛鞭打一脸贼笑的朱子龙。 朱子龙一派悠闲的依靠在墙边望向何云炙,——还挺小心谨慎的嘛 何云炙依旧蹲在地上解谜,藏头藏尾横切竖看都不通顺,谜面似乎无规律可寻,他已把能拆开的字全部划分出来,地面上早已写了满密密麻麻的揣测谜底——且说第一句触龙劝后,‘触’为‘角,虫’‘龙’‘又’‘力’‘后’可拆出‘口’,他又将这些拆开的字逐一组合成新字,可更是字不达意,正在他琢磨时,地面突然暗下映出厚重的倒影,他不由抬起,原是一片云朵掠过头顶,天卷黑云,看来快要下雨。 何云炙蹙眉,天色变化无常时间更是紧迫,他沉沉气调适心态,刚要垂目突然眼前闪过一个念头,他仰视漂浮的云层片刻,不由嘴角带出一抹浅笑,‘触龙’若按动作词算,便是‘龙遮云’的形态,‘龙扣云穿行’……他的黑眸带出少许喜悦,谜底便是——‘动’字! 只要知晓出题人的规律,那解开谜底便是易如反掌,何云炙如释重负的出口气,看向第二行——春风解冻。 若他假设无错,第二行便太简单了,春风,意味寒冬谢幕春意盎然万物复苏,除霜化水……那便是……‘凇’字 何云炙将二字写下——动,凇 还是毫无意义的俩字,他缓缓坐地,合上眼静心思考,让脑中空白片刻调整思路……闭眼聆听万物百态,他自认是一种舒适且安逸的沉静,耳畔闻得涓涓流水之声,他悠悠睁眼,望向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他起身走到湖边,捧起一窝清水泼在脸上,冰凉爽身的溪水令他思路隐约清晰,他凝视身旁一旁茁壮生长的老松树,猛然转身四处观望,眼角再次舒展,不由叹气,这出题者还真是无章法可寻那,‘凇’这会又代事物——‘两点水’为溪,紧栽‘老松’,而且四下只有这一颗松树屹立,他怎会粗心大意忽略这点。 何云炙随手拾起树枝——动,松 第三行则是——明月当空人尽仰。 何云炙此刻可以初步确定思路成形,也摸透其中的一些规律‘明月当空人尽仰’——明月当空为‘日’。‘人尽仰’拆尾字‘仰’便是‘昂’字。而‘昂’可拆出‘日’‘卯’两字 动,松,日,卯——若第一字‘动’是动作字,‘松’为定点标志,‘卯’为时段…… 何云炙扔掉手中树枝,嘴角带出一丝胜利的笑容,若把老松画圆看做日晷(gui),松树比作晷针,那‘日卯时’便指凌晨西南方向。 此刻,乌云散去,天空作美,炙热的阳光照射在何云炙黝黑的眸子上,他顺着卯时所指西南方位直径走到岩石边,在石壁相交的那个点上刻下记号,又注视上眼前的三块可活动的石块,当谜面解开,似乎一切变得更为醒目,原本看不出门路一字排开的三块石头,此刻只有最左边那块边缘突显出一处锋利的尖角,何云炙握住石头,对转刻度点小心翼翼的旋转,准确无误的对成一线。 顷刻,石壁裂开一道缝隙,声响极小的顺上下分开—— 奈嘉宝嘴巴不能说话但看得一清二楚,见门已打开,顿时狂欢不已如兔子般活蹦乱跳,鼓掌叫好,太厉害了何云炙!我咋那崇拜你呢,你终于在俺心里升华了! 朱子龙不由对何云炙抛去一道赞许的目光,老寨主设下如此乱七八糟的谜题居然让他三两下解开了,这家伙脑瓜实在灵光的了得啊! 他见奈嘉宝雀跃得意,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别欢喜的太早,洞内还有一道机关,倘若你那淫贼夫君一脚踩歪,绝对变成肉筛子” 奈嘉宝一听这话双手定在半空,呆傻的干张嘴不能言,她还以为这便算万事大吉了,这卑鄙阴险的朱子龙不得好死! “而且,只要他一进洞便没了光线,想出去都来不及喽——” “唔唔啊唔啊啊——”奈嘉宝沉不住气心急火燎的对上小洞眼儿外的何云炙大喊大叫,半天没说出一句人话。 奈嘉宝见不能提醒,急忙转向朱子龙做作揖的动作,一副诚恳求饶的慌张神情。 朱子龙不听不看事不关己的扬向天空吹口哨 奈嘉宝见请求失败,眼一横,抬起脚使劲跺在朱子龙脚面上,朱子龙的表情顿时疼作一团,他蹲在地上狂揉脚面,“下黑脚是吧奈嘉宝,我本心一软打算帮他,这次!想到别想!” 奈嘉宝不屑一顾的瞪他一眼,“瓜嚓吸呢绾倌剡辍 狈氪蟾攀牵聿判拍慊岚锖卧浦耍 “少主,那小子没进!”大锅叔一直爬在另一个洞眼儿处观战。 奈嘉宝再次打起精神,刚要观战却被周围小小不言的躁动声弄的一惊,她愕然发现一排细小的洞眼儿上站满了贼众,各个敛声屏气全神贯注的注视向洞外—— 场外赌局紧锣密鼓的依然展开,地上摆放一张四方大白布,布上写有三个硕大的粗黑毛笔字——‘死’!‘残’!‘进’! ============================================ 18、第二回合 庄主将大把的银子揣在怀里,输钱的贼众自然垂头丧气,明显庄家刚刚海捞了一笔,庄家冲奈嘉宝厚脸皮咧嘴一笑,小声四处张罗道,“兄弟们……第二轮开始,押宝了押宝了……” 贼众顿时井然有序的疯狂下注,唯恐何云炙察觉声响的攥拳张口形发泄输钱怨气。 “……”奈嘉宝简直佩服死这群山贼了,何云炙在山寨外拼死拼活往里闯,他们这群臭山贼却在拿人家性命当赌注。 她瞄了一眼布面上的赌资,堆积如小山包似的银锭闪闪发光,山贼就是有钱啊,全是白花花的整定银元宝。 奈嘉宝眼馋手痒的咕噜眼珠,顺上衣夹层内的边角处掏了半天,扣出一块碎银两,这可是她省吃俭用存下的零用钱,准备万一何云炙弃她不顾时可备不时只需,她心中小算盘一打,若是……这碎银子能变整个的大元宝那该多好!…… 奈嘉宝还在流口水想入非非,便听庄家发出“买定离手”的最后通告,奈嘉宝顿时拨开人群猛挤进蹲了过去,放钱时又有些犹豫,虽然吧,这赌自己夫君有点不合适,但话又说回来,赌不赌他都是要进来,若能用何云炙换点银两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何云炙莫怪莫怪,我看好你哦!哇哈哈—— “丫头,你下注不?”庄家见奈嘉宝拿这小点碎银子手指时起时落,他抱着苍蝇再小也是肉的心态忙着提醒道。 奈嘉宝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快速眨动,毫无犹豫的将‘全部家当’押注在‘进’上,‘进’一赔一百!庄家立刻摊开双手示意下注停止,奈嘉宝又突然想起朱子龙说的话,进入洞内凶多吉少的危言,她立刻迅速反悔的拿起银子在‘死’与‘残’字间乱晃……死是一赔一,即便赢了也才那么一点点,而‘残’是一赔三十…… “下哪你倒是快点决定啊,这点钱输了也就输了嘛” 奈嘉宝装没听见,攥住银子经深思熟路反复挣扎……若为了点银子赌何云炙死有点过分了,虽那赢得希望很大很大!她一闭眼不再犹豫的放在‘残’字上,站起身仰天虔诚祈祷,早已忘了何云炙是为啥来的。 老天爷保佑啊,保佑何云炙只残不死啊! “……”朱子龙观望许久,简直对奈嘉宝的所作所为感到汗颜…… “那小子好谨慎啊,居然点燃了火把!”大锅叔这场外说书的继续汇报洞外情况,贼众们屏住呼吸的爬回洞眼儿上,各怀各意的关注下文,随之,赌局第二轮正式开始。 何云炙并非欢喜到忘乎所以直入洞内,他心思缜密头脑冷静,经观察发现洞内漆黑阴冷,便扔块石子滚入洞内听声,石块渐渐发出悠远的回响,如他所料,通过此隧道还需一段路程,依门口谜面的暗示,他揣测出题者奥妙多变的思维层出不穷,必会再洞内做手脚,且有过之而不及。 奈嘉宝屏气慑息的瞪大眼睛,加油何云炙!划破点皮儿也算受伤,对你这英明神武的大捕快来说不算啥痛苦,一定要活着进来啊! “你为了赢钱买夫君残,太不人道了吧?”朱子龙笑眯眯的调侃,他发现奈嘉宝一举一动完全未觉悟到她根本不该参与赌局。 奈嘉宝腻歪的摆手叫他闭嘴,要不是朱子龙吓唬她,她一准买‘进’! 何云炙高举火把如履薄冰般踏入石门,脚跟刚刚站稳,石门顿时严丝合缝的快速合拢,微弱的光亮笼罩半身,他双脚一动不动的转动身体,将火把举向四周墙壁查找线索—— “终于进洞了,大伙儿搬马扎找板凳洞门外候着吧”大锅叔提到嗓子眼儿一喊,心终于落定。 这男人若非聪明绝顶,进入机关密布山洞内只能十死无生在劫难逃,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能在一个时辰内破解老寨主所设暗语已算机智过人。 大锅叔回忆起当初老寨主出题时的情景,那日老寨主率领兄弟劫官粮,当时耍得一百多名官兵云里雾里晕头转向,当晚寨内各个心情大悦祝酒狂欢,当老寨主喝得酩酊大醉,忽然兴起之下决定出几道谜题考考那些蠢人,在经三日的周密考虑下,命兄弟们将稀奇古怪的字谜刻在入口外,本以为会遇到有识之士前来挑战,但一晃十年居然无贤能破译其中含义。 何云炙凝视在潮湿阴冷的石壁上,有些若隐若现的小孔洞,伸手敲去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说明石壁内是空心的,凭他敏锐的观察力判断这一定必是间设有机关暗器的危险通道。 “宝儿姑娘,汴水流兮孤星坠,本来就不聪明,别有用心过错多……” 何云炙自言自语的念起谜题,蹙眉沉思,这与方才破译的密语有些不同,乍眼看去又不非谜题,更像是一段警戒之言…… 此段非彼端,直言话白,若单从字面意思看去,便是在向一位名叫‘宝儿’的女子警告,‘汴水流兮孤星坠’的汴水,亦通济渠运河,何云炙听到滴答滴答的落水声,用火把伸臂照入身前笔直狭窄的隧道,此汴水应是指‘通道’。 那字面之意对这位姑娘还有嘲弄讽刺之意,全解为——宝儿姑娘,你若一意孤行执意通行此回廊,就凭你那愚钝笨拙的脑筋,只会死路一条。 何云炙垂下眸子,在石壁刻上这段话有何意义?即便那叫宝儿的女子能走到这层看到这些警告,那她该闯还是要闯,况且是危言耸听嬉笑怒骂也该也在石壁外才对,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名女子已破译前一个迷题,被拦截于此?…… 何云炙想到这摸搓墙壁是否还有按钮或活石块,既然那女子未进入山寨,又安然无恙的走出,那必定会有开洞门的机关。 他扬起火把一寸一寸查找,身躯依旧纹丝不动的屹立原地,他只是有种直觉猜测,若脚底乱动会有不测发生,无论洞内设置哪种机关,自然要有人自愿引发,而通常山贼喜好利用地形走势埋伏陷阱,而这地面石块七零八落摆放混乱,保不准那块便是踏入灭亡的夺命石。 何云炙自认是耐性极好的人,他对这类匪夷所思的暗示语甚是好奇,不由想起儿时的一道考题,私塾先生首先说了一则故事,而后告知学生这则故事是出于先生手笔,故事内容大意是说一位女子在树下等情郎的片段描写,文章中华美绝伦的辞藻,层出不穷精妙的词汇令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故事讲完,学生们对先生的文学造诣赞不绝口。 私塾先生对称赞之词并未带出喜悦,问——我方才所讲故事为何意? 学生们一听这问题各个蹙眉,摸不清头绪,何意?不就是一位女子在等情郎的故事吗? 私塾先生叫起几位学问文采略胜其他学子一筹的学生回答,但那几位学生也只是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当私塾先生叫起何云炙回答时,他当时正思想开小差想些旁事,所以根本未认真去听,只得坦白回答,没听清您讲述何事。 私塾先生手捋白须盈盈一笑,“是的,我方才确实何事也未说” 学生们不懂私塾先生用意何在,但何云炙明白了,私塾先生是想告知学生们,莫要因是先生作的文便盲目叫好,莫要被堆砌而成的华丽文字忘记故事的初衷,所谓——越是外表看去复杂的事物,其内未必复杂,人莫要被某些外界因素或某个人在大众心中的定位蒙蔽住真实一面。 而这一侧道理,想他人未想,出其不意逆反思考,对何云炙而言,确实受益匪浅。 何云炙抽回思绪,或许石壁上所刻段话,只是欲盖弥彰的错引遐想而已。 他挥去原有推断,再次望向陈旧的字迹,若继续按拆字揣测,‘宝儿姑娘’——‘宝儿’为双生,那双之女便是——‘婴’字。 ‘汴水流兮孤星坠’若是拆头字,‘汴’字去水流,星坠去点——为‘下’字。 本来就不聪明——字面直意便是,来个本,就不聪明,为‘笨’字,亦是——‘竹’字。 再看最后一句,‘别有用心过错多’——过错便是‘x’。别有就是去掉‘用’字中心,外框加错多等于——‘网’字。 何云炙展眉一笑,果然还是解字暗语,这就顺理成章了。 但这几个字该如何用呢?婴,下,竹,网……何云炙叹口气,又是错综复杂的题内题,时间紧迫还需加快进程,他似乎玩得太专注,若不是‘宝儿姑娘’这几个字提醒他原本是来救奈嘉宝的,否则他早已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奈嘉宝坐在小板凳上死瞪住石门,虽她与何云炙只有一墙之隔,但再无观望口让她观察动向,而且洞里面声音隔绝,她手心出汗脚尖乱颠,伸头探脑的紧咬下唇。咋这么半天都没动静,何云炙究竟走到哪里? 朱子龙坐在一把宽大舒适的摇椅上悠哉摇晃,抿口茶慢慢开口,“再这般拖延下去,他即便不被箭穿死,也会因空气稀薄窒息而亡” “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早该被乱棍打死!”奈嘉宝刚被解禁得以说话,她本就心急火燎,朱子龙还时不时冒出一句风凉话刺激人,她急忙趴在门缝上冲洞内大喊,“何云炙——你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若死了……咳咳!”奈嘉宝喊得破吼,众人好奇的等待下文,是煽情的宣言吗? “你若死了,我的银子就泡汤啦——” “……”贼众皆汗颜。 ============================== 19、破竹而入 朱子龙双手搭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不以为然的浅笑 “所谓出题容易解题难,答案全在出题人的脑中逐一布局,即便你夫君能猜出谜面的含义,却未必能领悟其中的暗示,你还是踏踏实实等着给我当妾吧……” “我呸!我奈嘉宝再不济也算嫁个正经人,你这臭山贼头子哪凉快哪待着去!” “丫头,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啊,咱们龙少主可是参加过科举考试的举人,是个正儿八经是个读书人”大锅叔抢先一步替朱子龙抱不平。 奈嘉宝嘴角一斜睨上朱子龙,不敢苟同的摇摇头,“啧啧,读书人……你看你哪块脑皮像是读过书的?掳□□劫人财,你读的书都喂给米虫了?” 朱子龙一副没正经的模样懒懒起身,“谁规定读书就得刚正不阿报效朝廷了?我读书是为活学活用富足山寨众兄弟,你看那些贪官污吏增加赋税剥削百姓,朝廷日渐腐败衰落,功名利禄功名利禄,求功名为私利为俸禄,但凡那皇帝小儿大病初愈大肆整顿朝纲,该掉脑袋的该罢免的无一幸免,还不如像我这般无拘无束的抢银子抢姑娘来得舒心自在。” 奈嘉宝捂胃干呕,“哟?刚说你读过几天书,马上论起歪理一套一套的,那若是按你那么说,所有人都该当山贼了?” “非也非也,还是让我独自当贼吧,否则我劫谁去?” “……”奈嘉宝终于见到如此大言不惭!脸皮比城墙拐弯还要厚的高人了。 “再者说,你就能保证何云炙未做过坏事吗?或许他骨子里比我坏上几倍呢” “他只做过一件坏事,但已痛改前非及时补救了” “哦?说来听听” “就是!……”奈嘉宝一嘴快差点说出何云炙强暴自己的事,但话都开头,只得掐头去尾…… “就是……娶了我”听起来还真别扭。 朱子龙不明何意的眨眨眼,“你说他做过坏事就是,娶你?” 奈嘉宝认为没必要解释,她点点头,“是呀,娶我才连累他身处险境,其实我是该负点责任的”奈嘉宝内疚只是一瞬,那晚被强暴的画面再次浮现脑中,她自言自语的愤怒道,“是他自找倒霉,谁叫他娶我了,绝对是活该!该死的淫贼!” “……”朱子龙从奈嘉宝变化无常兼前言不搭后语的古怪行为来看,莫非这何云炙也是抢亲不成? 巧柔儿伴随一股芳香袭人的艳丽,手腕妖娆的搭在朱子龙肩头,自从奈嘉宝出现,巧柔儿整夜未睡急想对策,虽奈嘉宝年轻漂亮,但朱子龙未必真心喜欢她,等新鲜劲一过对奈嘉宝也就没兴趣了,她若强行制止婚事或许会适得其反,又显得她过于泼辣矫情心胸狭窄,所以她决定采取怀柔政策,攻情敌于笑里藏刀之间。 “子龙,你们一干人等围在洞口为何呢?嘉宝妹妹也在呀……” “……”奈嘉宝生硬的点点头,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女人想对她做啥? “……”朱子龙心中暗爽,若换作从前,大老远便听到巧柔儿的咆哮声,娶妾这招的确有成效,柔儿终于痛定思痛有所改过,温柔细语的不再给他难看。 巧柔儿见朱子龙不回应,压着火气娇嗲道,“夫君,你们究竟在作何?” 朱子龙从得意中抽回声,“哦,等嘉宝夫,前夫闯关”而后,马上给奈嘉宝使个眼色。 奈嘉宝鄙视的瞥了他一眼,朝巧柔儿猛点头,“嗯,我前夫在洞里面” 巧柔儿一愣,心中不免欢喜,原来还是个嫁过人的丫头。 “哦?你前夫来这里为何?莫非特意寻你回去?……” 奈嘉宝无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就是闯关玩,我们在打赌他能不能顺利进来” 朱子龙‘扑哧’一笑,这回答倒是妙哉。 巧柔儿再次打量奈嘉宝,这丫头看似单纯却如此狠毒,居然拿前夫的性命赌着玩? “你可知,这洞内机关重重随时会送命否?” 奈嘉宝咧嘴一笑,“知道呀,所以我赌他‘残’” “……”巧柔儿不禁打个冷颤,最毒妇人心果真是在讲女人,奈嘉宝居然还一副不以为然的自在模样? 朱子龙捂嘴闷笑,这对话要让洞内岌岌可危的何云炙听去,不休了奈嘉宝都算奇文。 何云炙感到洞内的气流浑浊不堪,闷热压抑在胸口上,他扯开衣襟艰难透气,火把上的焰苗越来越弱,他用手肘拭去额头渗出的汗珠,若再不揭开暗示他或许会憋死在这洞中。 婴,下,竹,网——四字该如何分配…… 求生欲或是更会激起脑中动力,他沉下心,在脑中回旋解开的几个字——婴,幼儿?孩童?小巧?稚嫩?脆弱?哭泣?襁褓?…… 何云炙猛然睁眼,动作?!襁褓?对,婴儿在襁褓中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咿咿呀呀张开小手乱抓,他将火把咬在齿间,后背斜身依靠在石板上,当作被褥铺垫,腾出两手作出婴儿那般弯曲伸展的动作—— 当他摆出这姿势放眼望去,奇迹在瞬间发生了,原来从倾斜角度看向前方,手肘正好与地面边缘的蓄水槽相连,水槽横窄竖宽,三面连接地上愕然呈现出一个偏旁部首——‘冂’ 何云炙马上联想到其中的一个‘网’字,若他猜想没错的话,那地上那些看似凌乱的石块便巧妙的码放出‘网’字,若按这顺序行走应会顺利出去。 现在只剩下最后两字,‘下’‘竹’ 以此方法类推,按笔画算起,‘下’字便表示安全路线便是右下至坐上,当若完全推理正确,那最关键的答案绝对在‘竹’字上! ‘竹’字——草字头,一竖,一竖勾…… 他想到这,手腿向墙体两侧撑起攀爬向上,壁面湿滑的青苔滑不留手难于固定,他几费周折在勉强悬离地面半尺左右。 眼前顿时一亮,虽他判断有多偏差,但惊喜也同时而来,地面上交错码放的石块是‘爻’字形排列,等于是‘网’字内‘x’笔画纵向排开,若定神看去,‘爻’字与‘竹’字紧密相连,一竖勾又与之右下角一石相连,依据‘下’字的提示—— 路线图立刻清晰显现,每遇到一处交汇点便转向——左下为初始点——斜左上直行——直行到定端——斜右下直行——再直行走向摆放一盆青草的终点。 何云炙顿感成功一半,他小有成就感的跳落地面,舔舔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踩下那块他断定为起始点的石块—— 石壁顷刻火把燃气,愕然的通明刺得他眯起眼睛,不过幸亏有光亮照明,手中的火把已奄奄微弱将要烧尽,他原本还担心该如何在黑暗中到达终点,此刻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终点就在眼前,虽还未脱离危险,但,何云炙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喜悦之色。 高兴归高兴,他依旧不敢放松一刻警惕,按计划好的路线稳扎稳打迈近,每一步都不偏不倚的走在凸起的石块上,他不由想起到这位设计者,如若不是足智多谋聪慧绝伦的高人,便是杂乱无章乱摆棋谱的愚者,这种一环套一环的谜题,算是他遇到过最过没有门路毫无规律可寻的怪异难题。 眼前的路虽只有数十尺之遥,但此刻变得漫长而艰险,他迂回转折不骄不躁的按路线走到终点,眼前是一道石门,石门旁边只有一枚石钮,自然,再无悬念可言,他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或许是这些谜题勾起了他的挑战欲望,这会,似乎又有些不尽兴了。 何云炙漫不经心的按下旋钮,石门缓缓向两边展开,但眼前的情景令他只能是,目——瞪——口——呆—— “来来来,少主喝酒啊——” “丫头,你别光顾着低头吃肉啊,喝点酒吧” 奈嘉宝喝的双耳赤红,放下筷子拍案而起,“不喝了不喝了——谁在叫我喝酒我杀了谁!” 朱子龙将一块涮好的羊肉放入奈嘉宝碗中,“呵,吃你的,别理他们” “夫君,你也多吃点呀”巧柔儿不失时机的再次讨好道,不时再瞪上奈嘉宝几眼。 “那小子还没出来呢,应该离死不远了”大锅叔一脚蹬在椅子上,傻呵呵的一笑。 奈嘉宝再次拍起桌子瞪眼睛砸得盆碗乱响,“不!不可能——何云炙不可能死,死在里面,我赌他最多是个残废,谁再咒,咒他死,我跟你没完——” “……” 何云炙凝视在一群人狼吞虎咽的贪吃背影,八仙桌中央摆放的火锅滚出沸腾热气,蔬菜酒肉挤满到桌子边缘,各个贼众早已喝得畅快淋漓不亦乐乎…… 一股冷风吹在他敞开的胸膛上,但怒火掩盖住寒意,最可恨便是奈嘉宝!她居然好吃好喝大摇大摆的像个座上宾,竟然还大言不惭用他的死伤做赌注,他在怀疑自己焦头烂额忙乎半天以身涉险是为了谁!? 朱子龙抬起头,微醺迷朦的双眼与何云炙怒火中烧的黑眸刚好相对,朱子龙的嘴角渐渐收敛,肃然起身,铿锵有力的鼓掌叫好,眼底藏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你果真是好样的!何云炙——” =================================== 20、一场迷醉 朱子龙抑扬顿挫的赞叹语气,引来众人目光向身后望去,眼前毫发无伤的何云炙令看在眼里的人各个震撼不已,沸沸扬扬欢歌笑语的宴席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停滞不动,此刻唯有清晰听到水在锅中沸腾出的冒泡声。 “你,你是如何出来的?!”大锅叔醉意全无,举起砍刀做出防御架势。 何云炙不予理睬,黑眸冷静如冰的扫过全场,缓缓凝视在朱子龙脸颊上,“我此行只为带奈嘉宝离开,多说无意” 朱子龙眼珠一转,随即友善一笑,“闯关劳顿,不如喝杯水酒吧?” 巧柔儿好奇抬眸,见眼前的男子气宇轩昂又不失温文尔雅的气质,情不自禁的多看上几眼,哟?这男子生得好生俊俏,甚至比她的夫君还略胜一筹,不由一阵花枝乱颤。 贼众们见少主和颜悦色,似乎对此人并无敌意,没趣的放下刀剑纷纷入座。 何云炙嗤之以鼻,“不必多礼,你的待客之道何某受不起”他看向桌边一抹未曾回头的娇小身影,无奈命令道,“奈嘉宝,给我过来” 奈嘉宝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抿抿唇边的酒气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似鬼使神差般晃晃悠悠走向何云炙,嘴角渐渐扬起一朵傻笑,“淫贼,你来……”‘噗咚’一声,奈嘉宝伸着双臂直挺挺向地面摔去,何云炙眉头紧锁,急上几步抱住她前仰的身体,与此同时,朱子龙已跑到奈嘉宝身后搀扶,何云炙挑起眉,眼中带出一丝疑惑,朱子龙停滞片刻,急忙尴尬一笑收回手臂,“呵呵,我以为你不会护她” 何云炙注视怀里醉成烂泥的奈嘉宝,她红扑扑的脸蛋紧贴他的胸口上,口中发出喃喃傻笑,何云炙心里一沉,不得不承认这不懂保护自己的丫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默默叹气,横抱奈嘉宝在怀,对朱子龙凝重道,“她是我的责任。” 朱子龙一怔,他对巧柔儿是责任吗?那其中究竟有几分是爱……不由轻笑,“说的没错,男人肩头或多或少都该扛些责任,我身为一寨之主不会再为难你,等嘉宝酒醒后你们再上路不迟,本少主真心实意的挽留你” 有信誉便不是贼了,既然山贼头暂时以礼相待,若一旦言语不合动起手势必寡不敌众,此地绝不宜久留,何云炙淡然一笑,“多谢寨主好意,但……”还未等他说完,一股浓重熏天的酒气泼在身上,奈嘉宝捂住嘴急忙跳到地上,跑出没两步继续趴在地上痛苦狂呕,何云炙望了一眼满身呕吐物的残渣,顿时无言以对。 “来人,带何大侠更衣洗漱去!”朱子龙不失时机的留住何云炙,即便奈嘉宝不吐,他也没打算让何云炙顺利出寨。 “是呀,这位帅,美,大侠,公子,天色已晚明日再走吧,呵呵”巧柔儿为多看美男几眼,早已忘了自己夫君就在眼前,也忘了她迫切想干奈嘉宝走人的念头。 “……”朱子龙挑起眉,他媳妇是花痴? 何云炙的指尖滴答流下酒水,顿时气冲脑门的闭起眼,奈嘉宝你可真行! ======================================= 何云炙闷闷的坐在灌满热水的木盆内泡澡,寨主巧言留下他们一事必不单纯,可他似乎又无敌意,他与奈嘉宝势单力薄,若那寨主想要他们的命没必要客气,这究竟是何意?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重重拉开,何云炙听到门口有人在对话 “嘉宝妹妹,不用姐姐陪你洗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呵呵!”奈嘉宝摇摆不定的咧嘴一笑。 “那你进去吧,热水已备好,小心路滑呀”巧柔儿是聪明人,朱子龙不放他俩离开自是有目的,而那目的大半是为了奈嘉宝,所以,她必须痛心疾首的抛开嫉妒的推波助澜的让奈嘉宝与俊美前夫言归于合,一场鸳鸯浴后,赶快带走这小狐狸精离开才是正道。 奈嘉宝打了个酒嗝,随手带上门,她使劲眨眨眼睛依旧迷蒙一片,索性边走便揭开衣衫。 “奈嘉宝,没见我在这你还脱衣服?”何云炙眉头微蹙,这若是其他男子在屋中…… 奈嘉宝不以为然的揉揉眼睛,不由自主更靠近木桶看清谁在说话。 她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瞪在何云炙脸上,鼻尖与他的脸颊一厘之距,扬眉傻笑,“淫,不对不对,何云炙……你也洗澡呀?” “……”何云炙不自在的向后仰身,“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喝酒……” ‘噗咚’!一声,水花四溅的泼在何云炙身上,他擦擦脸上的水珠,怒火快要压制不住,急道,“你穿着衣服跳进来作何?” “哦,也是……”奈嘉宝呆呆地点头,显然会错意地扯开上衣,皓如凝脂的肌肤顿入何云炙眼底,他脑中空白的愣住,耳根有些发烫,说来,何云炙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看到奈嘉宝的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应,又有些慌张,他尴尬地瞥开头,“若这屋子里并非是我,你也毫无顾忌的脱了?” 奈嘉宝潜进温暖的水中,舒服舒服的合上眼,似清醒又糊涂的理所当然道,“这,这么大的澡盆,有,有啥关系……” 何云炙略带怒气的扯过围布缠在腰间,猛的在站出水面,“你慢慢享受吧” 他刚要走出木桶便被奈嘉宝抱住大腿,奈嘉宝酒劲上头眼前开始出现幻影,她盈盈撒娇道,“姐,帮我搓背吧,咱两很久没一起洗澡了……” 何云炙身子一僵无法挪步,此刻,奈嘉宝正醉醺醺地抱着他的小腿上不撒手,他压制住那股莫名袭来的燥热,沉了沉气,缓缓坐入水中,奈嘉宝笑眯眯的扑进他怀里,“我就知道姐对我最好,不舍得不理我,嘿嘿……” 何云炙本能地想推开她,但又无从下手,所以他只得双臂搭在木桶边缘向后紧贴,任由她在水中胡乱地游走迂回,时而朝他傻笑,时而触碰他的嘴唇,而他几乎无法再去正常思考,“我是何云炙,不是你姐,你在玩火奈嘉宝,再不放手后果自负——” 奈嘉宝顿时一愣,似乎多了一分清醒,她放开何云炙的脖颈,双手托在上他的脸颊,手指摸搓着他唇边的短胡渣,她弯长的睫毛对上他的眸子不停眨动,嫣红的嘴边带出一丝酒气淡淡吹到何云炙唇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已被何云炙猛然按住肩膀抵到木桶另一边……她猛然回过神,惊恐万分的打起哆嗦,双手抵住何云炙的肩膀,却无力推开。 何云炙感到她身子一紧微微颤抖,好似有所醒悟的挣扎开来,但这□□是她挑起的,他又何必让自己隐忍难挨? “放开!放开我!你又想折磨我啊?” 一声尖叫声贯彻浴室,室内的灯全部熄灭…… 水面波涛汹涌的溅起层层水花,打他与她的脸颊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滴还是清水,奈嘉宝突然领悟自己就是贱命一条,她自认胆怯了,尤其在这件事上她是弱者,甚至不敢去看何云炙的表情,咬住下唇紧紧蹙眉,这种抽痛□□的折磨啥时才能结束啊,但愿这事最后一次…… 何云炙见奈嘉宝不哭不闹,顺从的搂在他脊背上,奈嘉宝原本的蛮泼气息不见踪影,呈现在他眸中的,只是一个皎若秋月的女人,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你怎么了?” 奈嘉宝不予回应的瞥开眸子,她确实是在赌气,为啥女人就该受罪迎合男人,为啥她感觉自己就是何云炙发泄的玩偶,可所谓何云炙的妻子,她又能说不吗? 女人真软弱,几千年来男尊女卑委曲求全便是女人的天性,她暗自决定,一定要从心里上征服这个男人,非让这男人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不可,奈嘉宝想入非非的扬起嘴角,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狂妄霸道的何云炙早晚在她手中成为温顺的小羊羔!—— 何云炙见她从抵触到亢奋,不由问,“笑什么呢?” 奈嘉宝眨眨眼,爽快道,“何云炙,你会不会爱上我?” 何云炙反应不及的怔了怔,“你是我的妻子” 奈嘉宝单手搂在胸前,指指水下,“也就是说,你无论爱不爱我,都可以对我做这种事?” “……”奈嘉宝平静的口吻反而令何云炙难以回答,一直以来,只知晓她是他的女人,爱与不爱似乎扯的太远。 何云炙放下她站起身,奈嘉宝的目光肆无忌惮无惧羞涩的汇集他身躯上,他迟疑片刻,急忙跳出木盆,利落的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快速走出房门。 奈嘉宝不明所以的缓缓眨着眼睛,何云炙怎比女人还害羞,难道忘了他才是那罪魁祸首吗? =================================== 21、危机重重 “何云炙你给我开门!”奈嘉宝站在房门外狂敲,何云炙只对着窗户说了一句让她睡别处,就再也未回应过。 “别喊了嘉宝,你夫君定是生气了” 朱子龙练完剑回来,正巧听到奈嘉宝鬼吼鬼叫。 “生气?啥意思?” “你想啊,你拿他的命赌钱,又喝得酩酊大醉吐他一身,换做哪个男子会不生气?”朱子龙落井下石的挑眉一笑。 奈嘉宝想想也对,突然一惊,“何云炙全须全影的进来,我的银子岂不是没了!——” “……”朱子龙设身处地的替何云炙难过了一下。 “要不再赌次,让你翻本?”朱子龙引诱道。 奈嘉宝谨慎的抬起下巴,“赌啥?再让他干玩命的事可不行!” “嗯……就赌我与何云炙谁会赢” 奈嘉宝脖子一梗,“看你眼珠子乱转肯定没安好心眼儿,方才喝酒就是你引的头,说啥他死定了,叫我喝点酒想开点,如若不然何云炙未必气恼成这样,不赌不赌!我才不会再上当!” 朱子龙灿烂一笑,“呵,我也未想到他能安全走出,你夫君太令我着迷了” “……”奈嘉宝冒下冷汗,断袖之癖?何云炙魅力不小呀,男女通吃! “去去去,对男人说这话你也不觉得恶心?” 朱子龙费解的抿抿唇,“为何恶心?我就是看上何云炙了,叫他陪我玩几天再走” “……”奈嘉宝嫌弃的倒退几步贴在墙壁上,“我一早便看出你这毛头小子心术不正!原来还是个心里畸形儿!”说着,奈嘉宝跑进隔壁的房间紧闭大门。 朱子龙不懂发生何事的歪着头,他只不过想与何云炙比试比试罢了,奈嘉宝为何反应那么大?好似自己要跟她抢男人似的。 ============================= 天刚朦朦亮,何云炙便走出房门,山间云雾环绕飘渺如丝,混合枝叶草香的凉爽沁人心脾,他不由精神一振,扬起头环视四周,这山寨果然建地巧妙,二面悬崖陡峭二面靠山而立,就好似平地分隔砌起一座高墙,从山外看已是尽头,峭壁又高耸入云端,随之安稳牢靠的隔出另一处世外安身之所。 “听嘉宝说你是大内侍卫” 朱子龙懒散的声线从何云炙身后传来。 “……”何云炙轻声叹气,转身严肃道,“你是否该唤她何夫人?” 朱子龙一怔随即笑起,“吃味啦?可本少主还未想好要不要放你们离开” 何云炙坦然扬目,“怎么,你反悔了?” 朱子龙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是呀,我怕你去官府告发我” 何云炙沉思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抽出剑抵在朱子龙的喉边,嘴角一扬幽雅笑起,“擒贼先擒王,看来何某只有杀出去了” 朱子龙未想到何云炙是个行动派,冷静果断雷厉风行,他双手环胸,毫无惧色,“不要伤和气嘛,再怎说我也照顾了何夫人好几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人本就是你不该抓的,现在求和是否迟了些?” 朱子龙眼中掠过一丝顽皮,“反正我如今也在你手里,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如何?若你胜出本少主绝不阻拦立刻放行。” 何云炙早有所料,莞尔,“我若输了呢?” “输了……”朱子龙用手指敲敲剑身,唯恐他说出下文后被何云炙一气之下抹了脖子,何云炙将剑入鞘,朱子龙放心大胆的露出一排牙齿,“何夫人改叫朱夫人” “……”何云炙冷冷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隐约预感这赌注与奈嘉宝有关,果然不出所料。 “奈嘉宝这辈子,只能是何云炙的妻子” 朱子龙会意,展颜欢喜,“看来你是接受挑战了?” 何云炙扬指冷对,眸中掠过自信,“放马过来” 朱子龙明亮的黑眸闪过一丝诡异,“行也坐,站也坐,卧也坐,猜一物” 何云炙蹙眉,疑惑道,“又是猜谜,你就想玩这个?” “是呀是呀,快猜,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拖延时间哦” 朱子龙随之坐在石椅上等待答案。 何云炙沉默片刻,对上朱子龙的眸子自然一笑,“我也出一道,你先猜我的,我再猜你的可否?” “洗耳恭听” 朱子龙饶有兴趣的认同。 “行也卧,站也卧,坐也卧,也猜一物” 朱子龙食指抵在脑门上思考一瞬,不由轻蔑冷笑,眸中带出少许挑衅意味,“何云炙,你是否太狂妄自信了点?”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环胸而坐,“彼此” “夫君,你与何公子聊得蛮投机呀”巧柔儿手牵还未睡醒的奈嘉宝走到他俩面前,“老远便看见你俩人有说有笑的”巧柔儿这几日学乖了,即便想跟随朱子龙身边也会死拉活拽带上奈嘉宝,这才能彰显自己宽宏大量贤良淑德的‘善良’一面。 “呵,我们闲来无事猜猜谜语” “何谜,说来听听” “行也坐,站也坐,卧也坐,猜一物。行也卧,站也卧,坐也卧,也猜一物。” 巧柔儿久久不语,百思不得其解的秀眉微蹙。 奈嘉宝伸起懒腰又打个哈欠,“不就是包子和油条吗?无趣透顶” “……”她又饿了?这丫头整日只记得吃。 “……”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无才便是德。 巧柔儿一见两个男人已把目光集中到奈嘉宝身上,立即身段一软坐到朱子龙腿上,愁眉苦脸嘟起嘴,“夫君,这答案究竟为何?柔儿猜不出” 朱子龙自知柔儿用意如何,笑道,“活物” 奈嘉宝眨眨眼,这一大清早这对贼公夫贼婆便上演卿卿我我的暧昧戏码,再看看一副置若罔闻神情的何云炙,她学着巧柔儿的动作一屁股坐到何云炙的腿上,自认含情脉脉的注视何云炙,清清喉咙尖声尖气道,“夫君,我饿了” “……”何云炙眸中充满无奈,他站起身将奈嘉宝拉站在身前,奈嘉宝一身浅棕色的粗布分男装,黑带随意扣系缠在腰间,两条粗黑的辫子搭在肩膀上,横看竖看还真像个小山贼。 “你怎穿成这样?” “我的衣服吐得脏兮兮的,柔儿姐帮我找的,挺合身吧?”奈嘉宝倒未觉得有何不妥,虽不好看但干净利落, 何云炙心里突然有个念想,他自顾自拉起奈嘉宝的辫子盘在脑后,翻过来掉过去的上下打量一番,此处距京城还有一大段距离,为避免节外生枝再生事端,还是男装上路较妥当。 朱子龙这也注意到奈嘉宝的衣着,活脱脱是个小跟班的扮相,不过奈嘉宝性格开朗倒也不失活泼一面,再看柔儿一身轻纱曼妙的殷红纱裙,故作关切的瞪大眼睛,“柔儿,大清晨你穿这么单薄不怕染风寒呀?” 巧柔儿忙不迭的酸道,“唉,这还都是为了你,我已人老珠黄再不下点功夫打扮打扮怕招您不待见不是?” 巧柔儿早已看出门道,自何云炙出现后,朱子龙对奈嘉宝不再动手动脚收敛不少,无论为何原由算是可喜可贺之事。 朱子龙笑而不语,这媳妇哪都好,就是心眼儿太多。 巧柔儿掩唇一笑,“何公子莫怪嘉宝妹子昨日醉酒失态,她对何公子的安危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只是借酒消愁罢了,呵呵” 奈嘉宝顿时厚脸皮的点点头,随之向巧柔儿抛去感激的目光,原来是自己误会巧柔儿了,看似刁钻刻薄的恶婆娘,原来骨子里真是温柔善良的好女子啊! 何云炙不屑轻笑,“哦,我似乎听到有人哭喊道,银子没了” “……”奈嘉宝眼神闪躲,一转身展开双臂感叹道,“啊!空气真好呀——” 朱子龙低头忍笑,话音一抖严肃道,“我们继续吧” 何云炙挑起眉,他对较量向来有兴趣,“几回合?” 朱子龙竖起三根手指,沉沉气站起身,“本少主可要来真的喽——” “就怕你不够认真” 何云炙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要不要知会何夫人一声?” 何云炙望向一头雾水的奈嘉宝,一笑置之。 巧柔儿心里顿感不安,朱子龙好比一只好斗的公鸡,但凡有些文才武略的男子出现,他总要跟人家较量一番,可这何云炙又不是泛泛之辈,担忧道,“夫君?你与何公子要比武吗?” “夫,何云炙,你要做啥?”奈嘉宝酝酿半天还是没叫出‘夫君’二字。 何云炙平静如水的神色掠过一丝报复的意味,“你赌我一次,我还你一次” 奈嘉宝脑瓜上顿时闪现无数疑问,不过一听赌她又有点翻本的念头,咧嘴一笑,“我能跟着一起加注嘛?——” “……”这丫头原来还好赌。 “……”朱子龙呛到咳嗽,“赌你的人,你想随哪边加注?哈哈” 一语惊醒梦中人,巧柔儿一插腰指向朱子龙,怒喊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朱子龙,你就是看上这丫头千方百计要娶她是不是?!” 朱子龙不予否定的耸耸肩,赌来赌去游戏数日,他似乎也分不清对奈嘉宝是何感觉。 巧柔儿悲痛欲绝的瘫倒在地,“你,你这负心汗!这丫头分明是个粗俗无礼的山野村姑,我巧柔儿出身高贵却不惜为你与山贼为伍,你眼瞎了不成?——” “……”奈嘉宝见巧柔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头晕脑胀心烦意乱,果断道,“别吵了!你的男人我从未稀罕过,况且何云炙是不可能输的!别忘了——他可是我奈嘉宝的男人!” 何云炙一怔,不由望向那抹坚定的背影,嘴角带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 22、一局胜出 何云炙与山寨少主比武一事顿时在山寨内沸腾传开,下棋的打麻将的偷懒的抠脚丫的无所事事的贼众们,一听有热闹看顿时敲锣打鼓再开赌局。 woni 这会的大庄家兼主持为大锅叔,他大摇大摆的走到擂台上,撇嘴一哼,“赌咱们英勇神武武功盖世少主赢的站东边,赌侥幸闯关虚张声势毛头小子赢的站西边,赌打和的趁早滚蛋!来来来,下注喽——” 此话一出,贼众们齐刷刷的站到朱子龙身后,只有奈嘉宝一人孤零零的留在何云炙身边。 朱子龙抿口茶展颜一笑,在这里不分尊卑贵贱,在场的每一位在他眼里都是自家人,自然对这闹哄哄不合规矩的场面不以为然。 奈嘉宝见贼众一面倒戈,有点心虚的皱起眉,“你能打赢吗?” 何云炙双手环胸安稳落座,“怎么,要不你也过去” 奈嘉宝挺直腰杆,愤愤道,“我是哪种见异思迁的墙头草吗?你也太小看我奈嘉宝了!” 何云炙扬眉,“还真像” “……”咋被他看出来了。 锣声一响! “第一回合,比拳脚,刀枪剑戟任君挑选,无规则无时限!哪一方先掉落擂台便算输!” 朱子龙收敛嘴角,一腾空翻顺椅子直跃擂台,扬手相邀,“请——” 何云炙沉默起身,双手一攥,骨节咯吱作响,迈腿跨上擂台,稳如泰山的抱拳,“赐教了” 场外喧闹的气氛瞬间停滞,无数双聚精会神的目光注视擂台上快如闪电的两道身影—— 大锅叔托起茶壶嘴啄了口,一抬腿踏在椅面上,“丫头,你男人还挺能打的,他这出招怪异快如冰刀,是啥拳法啊?” 奈嘉宝无心观战的正抱着饭碗扒拉饭,吱唔道,“我哪晓得,他只踹过我一脚” 大锅叔见奈嘉宝轻描淡写的说出,心想八成这丫头没少挨打,不由撮合道,“他还打你?那还如跟我们少主算了,我们少主才貌双全性子又随和” 奈嘉宝嘴角一抽,“淫贼山贼半斤八两,我觉得两人都不咋样” “山贼可比淫贼体面多了啊,咱们是很善良的山贼啊!” “您这么大岁数咋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抢钱抢粮抢女人叫哪门子善良?” “……”大锅叔自知讨了没趣,灰头土脸溜达到一边观战。 虽台上两人动作快的看不出门路,但巧柔儿仍旧全神贯注的注视擂台,脚跟手腕都跟着一起较劲,她在心中默默祈祷,朱子龙,你给我输输输输! 奈嘉宝酒足饭饱一抹嘴,拍拍肚子仰在躺椅上犯迷糊,她算是想开了,其实也没啥可紧张的,不管谁输谁赢她依旧要跟着其中的一个过日子,昨晚势必降服何云炙的心态早已吹的烟消云散,反正自己已经够不值钱的了,吃饱了混天黑慢慢等死得了。 她眯缝着眼扫向何云炙奋力出击的身影,她虽不懂武术,但那招式着实利落好看,刚柔并济千变万化的令人摸不清头绪,不过朱子龙也不逊色,身手敏捷以柔克刚的迂回战术,俩人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奈嘉宝打个哈欠闭上眼,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完了。 ================================ 一阵惊天动地叫好声穿进奈嘉宝的耳朵,她晕晕乎乎擦擦口水睁开眼,天色已渐渐昏暗,揉揉眼睛坐起身观望,顿时目瞪口呆的说不话—— 从清晨到傍晚,这俩人居然还在打?这究竟是人还是大牲口啊?! 此刻,朱子龙与何云炙早已大汗淋漓疲惫不堪,俩人各站一端气喘嘘嘘的注视对方,如今已不是比武比身手,而是看谁体力耐性更胜一筹罢了。 “少主!胜券在握!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少主加把子力气,大伙儿都给少主鼓气!” 奈嘉宝听此起彼伏的赞许声全是冲朱子龙一人去的,有些堵心的站起身,摇旗呐喊,“何云炙我看好你!一脚踢那毛头小子下台!——”此话一处,无数道凶光直射奈嘉宝而来,她没骨气的坐回原位低头不语,你们喊啥都行,她刚一开口全瞪她,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何云炙支撑双腿舔舔嘴唇,朝奈嘉宝的方向掠过一抹浅笑,瞬间收敛嘴角冷视朱子龙,“我已厌烦这比试,你我速战速决吧”语毕,他一鼓作气一记重拳向朱子龙迎面打去,朱子龙迅速蹲身躲过一拳,“呵,我也感到很累了” 俩人即刻严肃如初,丹田运气猛力对冲,两只如铁块般的拳头顿时迎合撞击而去,何云炙结实的一拳打在朱子龙胸口上,而与此同时也吃了朱子龙一记猛拳,俩人力气不支的双双摔在地面,何云炙猛然跳起,乘胜追击连环踢向朱子龙腹部与胸口,朱子龙防御后退,重心失控的一脚踩到擂台边缘,他身子向后斜仰再无回旋余地,看来胜负马上便要揭晓,可何云炙又已迅雷之势将他拉回原位,但眼花缭乱的招法从旁观者眼中向是一记追击招数。 朱子龙心知肚明的拭去汗水,何云炙里子面子全给足他了,他再不认输也太小人了。 朱子龙一跃跳下擂台,何云炙果然有大侠的风范与气度,心中不由对他好感倍增。 抱拳一笑,“本少主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承让” 何云炙回礼一笑,敢作敢认才是真汉子。 贼众愤愤不平的嚷嚷开来—— “少主是自己跳下来的,为啥认输啊!不算不算!” “少主定是打烦了,反正没输!” 奈嘉宝注意这帮人半天了,嗓门大的全是花了大把银子赌朱子龙胜出的,她忍无可忍的大喝一声,“你们有完没完?愿赌服输懂不!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没见你们寨主累得快断气了吗?谁不服自己跟何云炙打去!” “……”此话一处,全场皆消停。 朱子龙走向一脸得意的奈嘉宝,灿烂笑起,“原来你也会心疼我” “……”奈嘉宝不懂的挑起眉,她可买的何云炙赢,银子还是朝大锅叔借的,能不阻拦吗! 奈嘉宝成为今日赌局的唯一大赢家,她抱捧一大袋银子欢蹦乱跳的跑回房间,一进屋便跳到床上将口袋中白花花明灿灿的银子倒在床铺上,奈嘉宝顿时无比幸福的趴在银堆里贪婪大笑,“哇——发财啦——这得换多少好吃的啊——哈哈——” 门声一动,奈嘉宝提高警惕的把银子迅速盖在被子里,何云炙洗漱完毕的踏进屋门,只见奈嘉宝四肢张开的趴在床上,慌张道,“你进来做何!咱们不是分房睡吗!快出去——”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坐到椅上,“我想睡哪就睡那” 银子上棱角不齐的尖角硌的奈嘉宝肚皮刺痒生疼,但她又怕一起身被何云炙看见,“你,你先出去下,我要换衣裳!” “你换你的,我又没睁眼” 何云炙早已闭目养神,今日确实打的辛苦,朱子龙的拳脚功夫敏捷稳健出神入化,若不是自己学过硬气功底子好未必能赢他。 “可,可我会害臊!你先出去下咋了?” 何云炙一听这话睁开眼,她害臊?他站起身走向床边走进 奈嘉宝急忙大喊,“别过来——我肚子疼不能动——” 何云炙自知有古怪,一提奈嘉宝的胳臂拉起身,奈嘉宝立刻双臂伸臂跪在床边阻拦他的视线,何云炙顿感好笑,“你藏了何物?” 奈嘉宝紧抿着唇猛摇头,“你打了一天的架,你一个人睡比较宽敞,啊——”何云炙一搂她的腰放到地上,撩开被子见满床洒满七零八落的银子,奈嘉宝见谎言败露,一闭眼蹲到墙角。 “你又赌?”何云炙微皱眉,坐到床边命令道,“给我过来” 奈嘉宝吞吞口水垂下头,老老实实的站立在他膝盖前。 “记住,以后不准你再赌再喝酒,妇道人家成何体统?” 奈嘉宝存有诚恳接受坚持不改的侥幸念想,违心的点点头,依旧不语。 何云炙扬起眸,注视奈嘉宝一双不算真诚的眼睛,他自认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老天为何要惩罚他娶这么个不懂事的妻子。 “咱们明日能下山了吗?”奈嘉宝见气氛凝重,缓和道。 “还有两场比试,最迟后天离开” 奈嘉宝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两场……还有银子赚,哈哈,老天爷太照顾她喽—— 奈嘉宝贼心不死的眼珠一转,脱了鞋急忙爬上床,跨到何云炙身后捏住他的膀子,卖力殷勤的大揉特揉起来。 何云炙一怔,奈嘉宝手劲儿不小,捏得还挺舒服,他不由浅笑,“你又做其他亏心事了?” 奈嘉宝呵呵傻笑,“当然没有!做妻的为夫君解乏还不是天经地义哟” “你会有那觉悟?呵。” 奈嘉宝假惺惺的诚恳点头,“嗯啊,我姐说了,让我做个好妻子” 何云炙笑而不语的闭上双眸,一反常态绝非好事…… 奈嘉宝捏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已手腕发酸额头冒汗,她愤恨的瞪住何云炙头顶,真未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她这累得呼哧带喘也不知喊停? 她见何云炙许久未出声,探出脑瓜推下他肩膀,何云炙缓缓向后仰过靠入她怀里,奈嘉宝吃不住力的向后挪动身体,何云炙便顺势也向后躺,直到她退到墙边,何云炙的头已安安稳稳的躺在奈嘉宝的大腿上,她本想大喊一声叫醒他,但张开的嘴又慢慢合上,何云炙疲惫的睡眼泛些苍白,嘴角殷殷印出血痕,手指骨的关节上尽是擦伤破皮,均匀且略带粗重的呼吸声蔓延在宁静的屋内。 奈嘉宝垂下眸子,凝视在他精致的五官上,坐着都能睡去,或许是真的很辛苦。 …………………… 巧柔儿心情大好,挽起朱子龙的胳臂在散步遛弯,“子龙,你清晨说的那谜为何解?” 朱子龙双手环胸懒散挪步,“我说,行也坐,站也坐,卧也坐,猜一物。何云炙不答反而效仿一题,行也卧,站也卧,坐也卧,也猜一物,呵!真是个傲慢的小子” 巧柔儿越听越迷糊,“究竟何意呀?快说吧,急死柔儿了!” “我的谜底是青蛙,他的谜底是蛇,懂没?” “青蛙……蛇……蛇吃青蛙”巧柔儿琢磨片刻,恍然大悟,“他这是在暗示……一物降一物?看不出这何云炙斯斯文文的还挺狂妄嘛!” 朱子龙搂住巧柔儿的肩膀,展颜一笑,“回去歇息吧,我乏了” “明日你们比试何新鲜玩意?” “不告诉你,你巴不得我输” “……” ================================= 23、二局开始 山间夜晚的冷风吹动木窗吱呀作响,一丝寒意袭击何云炙的脸颊,他打个冷颤缓慢的睁开眼,腰背有些酸楚疼痛,动身体才发现一双腿还垂在地上,一道温热的气息吹在他的睫毛上,仰头一看,奈嘉宝正卧在他头顶上方睡觉,她的腿被自己压在身下当枕头枕着。 何云炙怔了怔坐起身,不得不佩服奈嘉宝跪弯膝盖歪躺的姿势还能睡着,也许是困急了眼,他不由一笑扶正她的身体,又将她一双弯曲的腿放平,奈嘉宝顿时皱眉轻喊,“不要碰,腿麻了!” 何云炙一抽手,问道,“那你为何不叫醒我?” 奈嘉宝紧闭双眼,伸手下意识轻捏大腿,迷糊道,“看你睡的那么香,我心软了……” “……”何云炙平静的眸子凝视在她困乏的脸颊上,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奈嘉宝神志不清的眨下眼,不由自主的向墙边贴去,拍拍腾出的一大块空床,“地儿给你留出来了,别再挤我……”语毕,她将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昏睡。 何云炙站在原地停滞了片刻,躺上床怔怔许久,明明很困却似乎少了些睡意。 =============================== “辫子再束高点” “我在梳啊,你究竟要哪种梳法?”奈嘉宝披头散发的扔下梳子,从他俩一起身,何云炙便坐在椅子上一直指挥她。 何云炙抿口茶,不急不缓道,“像我这种梳法” “你那是男人头,我为啥要那样梳?” “叫你梳你就梳” 奈嘉宝自小到大唯一会梳理就是编辫子,基本不用照镜子便可梳得整整齐齐,但这男人的束法却大不相同,一束高辫扎在头顶,发帘较长散落两鬓,她根本弄不出嘛! “我的头发是一边长的,梳不出来” 何云炙观瞧片刻,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向床边走去,奈嘉宝一看这架势便知大事不好,她顿时捂住头发贴进床里,“你想干啥?难道要给我剔秃瓢吗?!” 何云炙笑而不语,一伸手拽过,当奈嘉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个情况,几缕发丝已从眼前滑到鼻尖上,她火冒三丈的推开何云炙,“你干啥剪我头发啊——” “有跟你解释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弄” 何云炙双臂一翻逼得奈嘉宝背对自己坐好,拿起梳子捋上她浓密乌黑的头发。 奈嘉宝咧嘴一叫,“疼!我自己来吧,你是希望我打扮成男人婆的样子?” “差不多,女扮男装” 何云炙从未给女人梳过头,那些细软的发丝似乎一用力就会扯断,他有些笨拙的粗略梳理,但总比没完没了跟奈嘉宝解释来的省事。 “为啥?你嫌我长得丑,觉得带我上路丢脸面?”奈嘉宝不懂他的意思,难道何云炙一心想把她改造成男人? “……”何云炙扫了一圈干净的桌面,不确定道,“你不会从出牢房后还未照过镜子吧?” “没有呀,急急忙忙的便跟你走了,我哪有功夫照那玩意儿”镜子是奈嘉宝心中永远的痛,看一次伤一次,就她那副尊荣还是不照为妙。 “怪不得” 何云炙喃喃一念,这丫头还不清楚自己已是个美女了。 “疼死了,你究竟会不会梳头啊?!”真不知道何云炙是在帮她梳头还是在拔头发。 “好了” 何云炙费了半天劲,终于把她浓密的发丝束在头顶,此刻,奈嘉宝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裳,素颜洁面,虽眉眼之间过于秀气,但总体看去还是勉强算个瘦小的男人,他满意的点点头,“记得在抵达京城前,你就弄这打扮” 奈嘉宝摸摸头顶上的一缕高辫,碎细的发丝垂到脸颊两侧,虽她也不是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但这明摆着嫌她难看啊,她没好气的歪嘴一吹,“你满意啦?即便你把我当男人看也不能剥脱我当女人的权利吧?” 何云炙不明白她在气何事,这做法还不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何时把你当男人看了” 奈嘉宝愤愤不平的下地穿鞋,一把推开何云炙走出屋门,“罢了罢了!爱咋弄咋弄吧,嫁给你真是遭罪!” “去哪?” “茅房!”回应顺屋外传来。 “……” 奈嘉宝刚一走进茅房,一正蹲坑的女山贼顿时提起裤子,怒发冲冠的揪起奈嘉宝的脖领托到外面,谩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咋进女茅房了?老娘的便宜你也敢占!讨打呀——” 奈嘉宝一抱头蹲在地上,大喊饶命,“别打别打,大姐我是女的——”该死的何云炙!本姑娘一不小心也成淫贼了! “女人?”女山贼鲁莽的很,一把拽起奈嘉宝的头发上下打量片刻,原本奈嘉宝就是生面孔,她依旧怀疑的一把抓上她的胸使劲捏三捏,眨眨眼放了手,“还真是个丫头,为啥给自己糟蹋成这副鬼模样?” “……”奈嘉宝龇牙咧嘴的揉着胸口,欲哭无泪的不知咋回应。 “嘉宝?你这玩儿的何把戏?”朱子龙听到女贼呼喊有淫贼立刻冲了过来,但未想到这淫贼居然是奈嘉宝。 奈嘉宝一转身,问道,“我像男人吗?” 朱子龙为着她打量一团,个头娇小一脸清秀,不由摇摇头,“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 “……”奈嘉宝眼前一黑,何云炙这王八羔子! “何云炙让你打扮成这样?” 奈嘉宝眼一横,“嗯,他准是嫌我难看带在身边丢人,就跟我多稀罕跟着他似的!” 朱子龙扬唇一笑,何云炙虽显得满不在乎,但心里还是怕奈嘉宝被他抢走吧?否则为何迫不及待的毁她形象。 “那就跟我过吧,反正何云炙也不喜欢你” 奈嘉宝难以置信的挑起眉,“你喜欢我?” 朱子龙一怔,或许人都爱犯贱,越是得不到的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越是往心里放,试问自己为何想留下奈嘉宝,是因想与何云炙较量拿她当借口呢?还是出于私心? “对了,你屋有铜镜吗?” 朱子龙抽回胡思乱想点点头。 奈嘉宝率先迈步,“走,去看看自己究竟是啥鬼样子”虱子多了不咬,再伤一次也无妨。 ………… 奈嘉宝对向铜镜已照了许久,她就像块木头桩子似的手举铜镜一动不动,又挤眉弄眼的确定那镜中之人真是自己。 朱子龙见她吃惊的表情,好奇道,“怎了嘉宝?” 奈嘉宝一听呼唤,放下镜子跑到朱子龙身前,瞪大眼睛指指自己,“我长得好看吗?” 朱子龙不明所以的挑起眉,打趣道,“简直是仙女下凡” 奈嘉宝又是一惊,曾经也有人说过她是仙女下凡,不过是脸先着的地。 “你认真回答我,我是不是长得不丑?” 朱子龙见她一脸凝重,故作严肃道,“是呀,否则我为何要娶你做妾?” 奈嘉宝恍然大悟,从小磕磕碰碰的满脸是伤,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原本是啥模样,又自认长得丑很少照镜子,原来她也勉强算是个美女!那岂不是便宜了何云炙那臭淫贼!?奈嘉宝不要脸的仰天长叹,唉,自古红颜多薄命,原来是在说她呀呀呀…… 朱子龙心血来潮的灿烂一笑,“嘉宝,若我赢了你愿不愿嫁我?” “你赢了我把何云炙嫁给你” 朱子龙扑哧一笑,“我要个大男人有何用啊?” 奈嘉宝嘴角一抽,“懒得理你们还来劲了,你们俩人凭啥拿我当赌注?经我允许了吗?难道女人在男人眼中就是随意摆布的玩偶吗?” 朱子龙顿了顿,不以为然的耸肩,随着朝代的变迁,女人也该学会要自主权了? “今日我必赢,别下错注选 奈嘉宝走到门口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别输到哭鼻子就算万事大吉了!” “你就这般信得过何云炙?” “……”奈嘉宝扬起睫毛思索片刻,她信任他吗? ============================== 第二场较量在晚饭前拉开序幕,八仙桌上摆满各色菜式,巧柔儿亲热的挨坐到奈嘉宝身边,看看她的打扮随即心情大好的一直笑盈盈。 “咋了柔儿姐,我的样子吓着你了?”奈嘉宝不自在的向边上挪挪。 巧柔儿急忙摆手,花言巧语掩唇一笑,“非也非也,嘉宝妹妹这装扮好生俊俏呢” “……”她都叫人说不男不女了还俊俏?巧柔儿眼神也不好? 朱子龙在开席前站起身,朝何云炙举杯,“何云炙,今日咱们比作诗如何?其实也不算作诗,只是个对对子的游戏罢了” 奈嘉宝顿时一口茶喷到桌上,垂桌狂笑,“哈哈哈!淫贼与山贼还要学文人吟诗作对,哈哈!” 无数道凶光再次向奈嘉宝刺来,她迫于压力只得默默嘲笑。 大锅叔抱不平道,“丫头,我家少主可是当秀才的料!” 何云炙面无难色的迎战起身,“你先起头吧” 朱子龙一仰脖喝了杯中酒,眸中带出顽皮的笑意—— “弓依虽是强 弓上奴是弩 去掉弓上奴 加虽又为强 残喘待终莫强弩 去弓去虽只剩奴” 这显然是一副拼字诗,看似词汇简单却变化巧妙有规有矩,后者所对应诗句,必须与前者所出诗句中的第三、四、五行结尾字结构相对应,若前者第五行为组字,那么后者便要拆字。 何云炙嗤鼻叹气,奴?这朱子龙果真太好胜了,出个对子还不忘侮辱自己一番。 何云炙起身一笑,回礼一杯—— “又依力是劝 力上执是势 去掉势下力 抹去劝边又 执意孤行必失力 势如破竹何为奴?” ========================== 24、不欢而散 在座的各位贼众中,除了巧柔儿读过几年书略通诗词外,其他人都跟听天书似的完全不懂,奈嘉宝自顾自大口吃着喷香的饭菜听都懒得听,巧柔儿回味何云炙所对诗句,不由发出一声赞叹,“何公子所应对之词好工整呀,既通顺又合情合理……” “咳!”朱子龙看了巧柔儿一眼,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不良势头必须制止。 奈嘉宝一抹嘴看见身前的小盅白酒飘出香气,揪揪何云炙的衣角,仰头小声询问,“我能喝一小杯酒吗?” 何云炙不予理会便是不准她的要求,端了杯茶递到奈嘉宝面前,叫她自己寻思着办。 奈嘉宝举起茶杯一瘪嘴,酒肉穿肠过才吃的爽快啊,喝茶算啥玩意儿。 朱子龙见奈嘉宝无声抵抗的模样很有趣,一想到她会离开,心里突然泛出某些不舍之情。何云炙却不知珍惜她,或许奈嘉宝在何云炙眼中只是他口中所谓的责任。 他缓扬嘴角,有感而发再出一题,—— “一女加取便是娶 屋中有玉自是宝 若君不愿便自取 好言相劝莫无礼” 何云炙一怔,‘宝’指的便是‘嘉宝’,朱子龙这是在暗示他对奈嘉宝势在必得,他的确有些不懂了,不过是个相貌稍微出众点的女子罢了,况且已为人妇,至于这般咄咄逼人吗? 何云炙坐下身,冷漠的眸中带出一抹不悦—— “一女入家便是嫁 屋中有玉还是宝 若君抢取便护玉 强取豪夺必自毙!” 朱子龙嘴角斜起,他要抢他便要护,真的激怒何云炙了?越来越有趣了,呵。 巧柔儿气得紧咬下唇,朱子龙究竟想怎样?这丫头都已嫁人且夫君尚在,朱子龙何必还要强拉硬拽据为己有?简直鬼迷心窍无可救药! 巧柔儿款款起身,朱子龙与何云炙为奈嘉宝这臭丫头已剑拔弩张,若再针锋相对的继续比试下去,这饭桌要便角斗场了!她凤眼一挑扬起唇,严肃道,“那柔儿也出个谜面,请俩位肝火旺盛的大侠赏脸猜猜?”巧柔儿见双方沉默不语无人表态,息事宁人道,“谜面七行猜七字,我不偏不向谁,谜底在出题时一同写好,就当给柔儿个面子,不论谁胜出,今日的比赛到此结束,如何?” 巧柔儿一扫眼皮,居然发现奈嘉宝事不关己在跟猪蹄叫劲,一皱眉用脚尖踢了奈嘉宝一脚,随即温柔道,“嘉宝妹子你别光顾着吃,说句话呀!” 奈嘉宝眯起半只眼,啃了半天才咬下一块筋肉在口中认真咀嚼,巧柔儿这一踢她,肉差点从嘴里掉出来,她不明所以的扬起头,“我说啥?听柔儿姐的不就得了” 巧柔儿马上给奈嘉宝一记真懂事的眼神,故作温柔似水的神色睨上朱子龙不悦的黑眸,“夫君,意下如何呀?” 朱子龙压下眼底的怒火一扬手,默道,“随你吧” 巧柔儿刻不容缓的命手下抬过一张干净桌子,摆上笔墨纸砚,眼珠一转,在宣纸上迅速写下密密麻麻的谜面—— 脑中空空无一物 波澜壮阔碧连天 回眸不见其踪影 依身相视尽头止 四味杂全加一痛 恍然起身折衣领 劈木打柴又一春 巧柔儿搁下笔杆,“夫君,何公子,请两位将各自答案写下即刻” 朱子龙与何云炙互瞪一眼,各走一边看上谜面,随即泼墨挥毫落定答案。 巧柔儿走上一察看—— 朱子龙给出的答案是——白头偕老长相守。 何云炙给出的答案是——学海无涯苦作舟。 奈嘉宝起身溜食儿,手举茶杯走到桌面前凑热闹,宣纸上的墨子龙飞凤舞,奈嘉宝眨眨眼,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白头啥老长相守,学海无啥苦作舟…… 巧柔儿抿嘴一笑,不由左右看向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孔,胜负已分,卖乖子道,“各自说说理由如何?” 朱子龙调适心绪平缓道,“脑中空空无一物——没有是‘白’。波澜壮阔碧连天——指尽头,‘头’。回眸不见其踪影——回眸为动作,‘偕’与‘斜’动形声。依身相视尽头止——尽头,老去便是‘老’。四味杂全加一痛——‘长’与‘尝’谐音。恍然起身折衣领——衣领指男子,那便是‘相’公的‘相’字。劈木打柴又一春——劈木打柴为家中,又一春为新生寸‘土’,和字为‘守’。” 巧柔儿对朱子龙嫣然一笑,对夫君的爱恋与崇拜充满眸中,“解释的好,那何公子这边呢?” 何云炙早已厌烦了这无趣的比试,无奈叹气,“脑中空空无一物——没有,要‘学’。波澜壮阔碧连天——词句形容为‘海’。回眸不见其踪影——没踪影,为‘无’。依身相视尽头止——尽头指天‘涯’。四味杂全加一痛——草药中痛指‘苦’味。恍然起身折衣领——作会意,从人从乍本义人起身,人突然站起为‘作’。劈木打柴又一春——春暖花开造龙‘舟’。” “妙哉妙哉!”,巧柔儿微晕红潮一线不由心底赞叹,这解释果然更为贴切通顺,但此刻只有羞愧到掩面,谁叫她自己未想到这层呢?只怪自己才疏学浅。 “柔儿的答案与夫君的相同,抱歉何公子”巧柔儿并未想过谁会胜出,只是随着记忆写下一则猜句谜,答案便是白头偕老长相守,也是她的期盼,有意无意指望朱子龙领悟她这谜底的含义,虽她百般不愿朱子龙获胜,但经考虑,夫君赢一局也不失为一缓和双方怒气的好法子,自己面子上也有些光彩。 朱子龙牵强一笑,毫无悦色,自顾自起身离去,巧柔儿见夫君怒气未消,急忙跟随而去。 奈嘉宝见朱子龙未出现胜利的喜悦,反而心情欠佳的愤愤离开,但分明听巧柔儿说他胜出了。 她费解的斜了何云炙一眼,“你输了?” “嗯”何云炙淡然点头,输了也好,否则两局胜出更没趣。 奈嘉宝双手环胸咧嘴报复,“你可真蠢,连个山贼都比不过,哈哈——” “那也比你强,字都认不全” 奈嘉宝脖子一横,理直气壮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识那些字做啥?”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扬起唇,“可你别的也不会,不对,会吃会喝会赌” “……” “我会生孩子做饭洗衣裳就行了!” 何云炙一口茶喷出嘴角,挑起眉注视奈嘉宝许久,生孩子?她本身还是个孩子。 奈嘉宝不服气的瞪回去,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女人,那眼神啥意思?以为她好吃懒做啥都不会吗?开玩笑!她可是干过活农活种过庄家的一把好手,泼跤打斗也不赖! 回到房间后,何云炙依在桌边看书,一道不算友善的视线似乎已瞪了他许久 何云炙放下书,质疑道,“你看我作何?” 奈嘉宝一手插腰一手怒指,“全山寨的人都说你把我整得没人模样了,你赔我头发来——”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继续阅读,“过几日便长出来了” “长出来你还会剪掉的!我咋总感觉自己像你养的阿猫阿狗啊?!” 何云炙一怔,眼皮微抬,默道,“我可没这想法” 奈嘉宝气得胸口起伏剧烈,一下蹦到床下,气势汹汹的走到何云炙身前夺过他手中的书重重扣在桌上,何云炙顺口起抬起头,“你今日怎了?” “我早就说咱两不该成啥狗屁亲,原本我在客栈住的舒舒服服滋润滋润,到头来非得跟着这天天摆臭脸的淫贼住到一起,你还整日限制我做这做那,我凭啥活的这憋屈啊!?”她就是来气,越想越来气,她奈嘉宝的命咋就这么惨? 何云炙黝黑的眸子停滞在她愤怒的脸颊上,自认对奈嘉宝未曾不好,她还希望他如何做? 奈嘉宝见他不言不语,更是火大的一拍桌子,“既然你娶了我,那是否该好好待我?” 何云炙手一拦将奈嘉宝拉进两腿之间靠近自己,仰问,“这样?” “……”奈嘉宝心灰意冷的推开他,用手指戳上他的胸口,“我不是指身体上!不要再对我呼来喝去的,我迟早会疯掉——” 何云炙蹙眉疑惑,“你究竟想表达何意?” 奈嘉宝一愣,对呀,她究竟想要啥?说不清,但看到何云炙对自己不闻不问毫不在意的模样就来气,他们不是够和平相处了,她还想咋样? “没事了,我喝多了胡言乱语” 何云炙一听她又喝酒猛然拉回身前,吹边的确吹出淡淡的酒气 “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许喝酒” 奈嘉宝刚刚平静的情绪又被他的厉声厉色激怒,她一甩手,“刚说别对我嚷嚷,你又来?” 何云炙也有些恼怒,低沉道,“我是你何人?” “夫君” “答案,就这般简单。” 何云炙不想再听奈嘉宝无理取闹,站起身推门而出—— 何云炙心情顿感压抑,走到山寨西边的花圃庭院内散心,远远便看到一抹孤单的背影坐在石椅上喝闷酒,他本想离开,但那背影的主人已察觉到他的存在。 “既然来了一起喝杯吧”朱子龙举起酒杯,嘴角挂起一丝微熏的醉意。 何云炙抿唇冷道,“你我并非朋友” 朱子龙粲齿一笑,“怎了,心情不好吗?就当你陪陪我” 何云炙仰望天际,自认确实无处可去,他淡然入座,轻叹气自斟自饮三杯烧酒。 朱子龙抛起一粒花生扔进口中,“与嘉宝吵架了?” “不算,那丫头不懂事” 何云炙百思不得其解奈嘉宝再闹何事。 朱子龙一怔,“女人是用来疼的,你总凶巴巴的命令她确实差些意思” “……”何云炙蹙眉回想,他有那般凶狠吗? 何云炙虽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自己的妻子还要从别人嘴里得到答案,但他确实看找不出缘由,“你倒告诉我奈嘉宝的优点在何处?” 朱子龙举起酒杯在唇边把玩,“何处……率真,可爱,嘴巴不饶人,哈哈” “呵,或许你更适合她” 何云炙不敢苟同的又饮一杯。 “我也这样认为,嘉宝跟着你不会快乐”朱子龙醉意正浓,迷朦的大眼亮出几分光彩,“若不是本少主已有妻室,定不会放嘉宝走——” 何云炙听了这翻话他本该生气的,可又恼不起来,他凝视在朱子龙灿烂的笑容上,似乎想从朱子龙眸中看出些所谓真心的表情,但终究还是一片茫然,或许自己还不具备欣赏女人的独到眼光,甚至在他脑中,妻子只是一种不掺感情色彩的代名词。 25、三局敲锣 借酒消愁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 何云炙本就不好喝酒,却与朱子龙你来我往的喝了一坛,他跌跌撞撞的推开房门,屋内漆黑一片,他一不留神撞到桌脚上,发出一声不小的摩擦响。 奈嘉宝一惊坐起身,耸耸鼻子闻到满屋酒气,她终于抓住何云炙小辫子,借机不饶道,“不让我喝你却偷着喝酒,啥人啊你?” 何云炙寻着声音的方向挪步走去,一躺身将奈嘉宝压在身下,他迷迷糊糊记得朱子龙跟他说了许多话,何为妻何为夫之类的经验之谈,他只顾喝酒也未仔细听,只是觉得朱子龙一直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奈嘉宝被他结实的压在身下,捏起鼻子腻歪道,“你死沉死沉压的我喘不上气了!——” 何云炙似乎听明白的挪动一下,手指抚上奈嘉宝的脸颊,俯下身吻上那上那片柔软的唇瓣,舌尖在她口中涩涩滑动,奈嘉宝顿时神经紧绷不敢乱动,他他他不是又想那啥吧? 他的手指探进她的衣襟内游走,腰肢纤细的触感令他一愣,声线低沉且含糊,“你可真瘦” “……”奈嘉宝嘴角一抽,他不会是喝多了以为自己在买猪肉吧?还挑上肥瘦了! 何云炙依在奈嘉宝怀里一动不动,一股青草的淡香吸进鼻子,他无目的的缓慢眨动睫毛,手掌顺着衣襟探进她的脊背,清瘦细滑的肌肤突然使他感到莫名的惆怅,“奈嘉宝” “嗯?”奈嘉宝默默回应,她此刻任何大动作也不做,经前几次受罪的教训领悟出一个道理,自己越是挣扎,何云炙越是不会放过她。 “你是我的妻子,我会……”何云炙还未说完,便已将话语淹没在睡梦中。 奈嘉宝气慑息屏等待下文,可何云炙均匀的呼吸声已渐渐传到耳边,人睡着就像死了一样沉,本就一百五、六十斤的体重变得更为压迫,她推了几把也未翻动他的身体,汗流浃背的大口喘气,她又明白一件事,自己是何云炙想靠就靠想躺就躺的人肉垫子,不过侥幸逃过一难,她忍了!再如此下去,她相信终有一日自学成才学会东洋忍术。 何云炙混合酒气与薄荷叶的气息吹在她的下颌上,他的唇依在她的脸颊上,奈嘉宝轻一瞥头正好触碰到他的唇瓣上,她眨巴着眼睛愣了片刻,心口突然剧烈跳动开来,急忙闭起眼深深呼吸,这是怎了,又不是第一次与何云炙嘴对嘴,为何有股奇怪的感觉抵在胸口上,挥之不去越来越乱。他温热的掌心依旧贴在她的脊背上,感觉就如被烙铁烫到般不知所措,她翻过手臂试图拿出那只手,但何云炙一动手臂将她的身体扣得更紧,他无意识的又动了动换个姿势,此刻,已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上,嘴唇紧贴在她的锁骨处,他似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睡得正香,奈嘉宝吞吞口水努力瞥开头,但那温湿的唇仍然未被移开半分,屋外明明寒风萧萧冷气袭人,她却烧心烧肺的直吐舌头。 ==================================== 日上三竿,朱子龙还未见奈嘉宝与何云炙走出屋门,便走去探个究竟,他见房门虚掩,未多想便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令他心头一震,何云炙侧躺在床上,臂弯里是奈嘉宝紧贴的身体,俩人脸对脸恬静的一起熟睡。虽这本该是意料中的事,但亲眼所见仍旧有些不是滋味。 朱子龙怔了许久,原路返回门口,沉了沉气大力敲门,“何云炙!!起床起床!” 何云炙与奈嘉宝同时睁开眼,互对眼睑放大,顿时双双起身,或许是起的太猛,何云炙顿感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紧闭起眼安静片刻,奈嘉宝神色闪躲的跳下床,忙碌的走到桌边梳头。 何云炙缓缓睁眼看向桌边长发披肩的瘦小背影,不自觉唤了奈嘉宝一声。 奈嘉宝定定神转过身,明媚的阳光掠上她的脸颊,一双清澈纯真的秀眸堕入何云炙的眼底,朱樱一点的唇色柔软粉嫩,他似乎有些走神的怔了怔,不可否认,奈嘉宝确实很美,又非那种妖媚之色,干净的脸孔透出几分未脱的稚气。 奈嘉宝等了半天也未见他说话,不耐烦的将梳子扔了过去,“叫我做啥?你倒说话啊——” “……”何云炙抽回神志,奈嘉宝只要不动不说话就算美女了! 敲门声再次催促,朱子龙挑衅开口,“怕了吗何云炙?今日可是最后一场比试” 何云炙本想穿鞋,低头找寻半天未果,才发现根本穿在脚上,他的思绪究竟飞去哪了? 奈嘉宝紧随其后的出来看热闹,“早呀朱子龙” 朱子龙勉强扯上一抹笑容,“哟?你今日心情很好嘛,还主动跟我打招呼来了” “……”奈嘉宝被他调侃,顿时收敛笑容翻个白眼,心情好个屁!被那死猪压了一夜现在还浑身酸疼呢。 何云炙随朱子龙走进一处大空场,空场上摆正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桌面上铺着一块红丝绒 布,丝绒布上整齐码放起二十个小瓷杯,杯里似水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涟漪。 “玩儿何把戏?” 与此同时,巧柔儿与一干贼众在山寨的射箭场内坐等观战,这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最终比试项目,她深知朱子龙箭法高超几乎百发百中,巧柔儿顿感忐忑不安的喝下几杯茶,今日若朱子龙胜出,那奈嘉宝非得留下跟她挣个一席之地了,这自是她最不想得到的结果,她这几日也在反省自身的毛病,闲言碎语也传到她耳中不少,是她管得太多了吗?那还不是因在意朱子龙才如此上心,这当夫君的怎就一点不理解她的心呢。 当朱子龙见到刚才的一幕后,他已改变了射箭比试的念头,此刻他有股无名火压在胸口散不出去,说他太过使性子好了,他就是看不得奈嘉宝与何云炙缠绵恩爱的模样。 朱子龙扬唇一笑,他倒要试试何云炙的胆量,“这二十个杯里,其中有三杯已下了毒,且是无色无味却可穿肠烂肚的毒中剧毒,若你敢喝又侥幸未饮到带毒之酒,本少主二话不说现在便放你们离开,不过,一旦喝错不用我放人你也活不过今日。” 何云炙黝黑的冷眸睨在朱子龙眼前,那眼中毫无戏弄之意,看来朱子龙这次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他想逼他罢手,简直可笑! “你这并非君子所为” 朱子龙嘴角带出一抹冷笑,“呵,何公子抬举了,我本就是山贼” 奈嘉宝一听试毒方可下山,这不明摆着刁难人吗?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朱子龙!你这言而无信的小人,说好是比试就该一起喝!” 朱子龙置若罔闻的瞥开头,“随你怎样想,这山寨本少主说了算” “祸因我起,我来喝便是了,不要为难何云炙!——”奈嘉宝不假思索的举起杯,一仰脖刚要灌酒便被何云炙扬手打掉,酒杯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酒水顷刻在地面冒出一层浓浓的白色气泡。 奈嘉宝一惊,愣在原地,她居然忘了闻就往嘴里灌,苍天!难道自己不要命了吗? 朱子龙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见奈嘉宝没事,顿口气已然说不出话来,何云炙怒火冲天的将奈嘉宝拽到身前,怒斥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不用你个女人插手!” 奈嘉宝感到有些委屈,她承认自己刚有些大意了,可她能试出哪杯是□□,何云炙硬着头皮上只能是死路一条! “你爱咋地咋地,毒死你我可不管收尸!”她赌气的坐到椅子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何云炙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他不予理会的走到桌面前,瞪上朱子龙躲闪的双眸。 平缓道,“若我侥幸未死,你要信守承诺。” 朱子龙无力的点头,“言出必行,打碎一杯还剩两杯,何公子自求多福吧!”语毕,他命人敞开暗道大门,不由自嘲一笑,自己究竟再做何事,若真逼死何云炙,依奈嘉宝此刻紧张的神色来看必会伤透心,他要的并非这种结果,可心为何,阵阵抽疼呢? 朱子龙缓缓走道奈嘉宝身边,奈嘉宝仇视的扭过头,“毒死他你就欢喜了?输不起就别赌!” 朱子龙抑制心中的不快,坦言道,“我就是输不起,舍不得放走你” 奈嘉宝顿感吃惊的转过身,“为我这不值钱的女人你至于逼死人吗?” 朱子龙笑而不语的扬起头,自己或许任性的太无道理,正如嘉宝所说,他没有把握赢得最后的胜利,却偏偏想把奈嘉宝据为己有,是嫉妒心在作祟吧,又或许是占有欲太强,说不清是为何,只觉得她该是个被珍惜的女人,看不惯何云炙心不在焉的待她。 “你是在意他的人,还是在意自己日后的生活?” 奈嘉宝一怔,奇怪道,“他死了我还有啥日后?” 朱子龙神色黯然,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缓了许久,硬是将满腔疑问与不舍化作会心一笑,“嘉宝,你变了” 奈嘉宝看看自己的男装打扮,皱起眉,“不用你提醒,我是变了,变的不男不女!保不准一会还要变寡妇了!” 朱子龙哧鼻一笑,她不懂他的意思,或许是还未察觉到,既然如此,他该放手才是。 此刻,何云炙在酒盅前逐一察看辗转沉思,朱子龙既不是君子,那自己也不必以公正相待! ============================= 26、节外生枝 何云炙动作敏捷且不易察觉摸上中指处的翡翠戒指,戒指边缘有一枚肉眼看不见的小孔,他顺孔内拉出一条细如头发丝般的银线,银与毒相遇自会转为黑色,如此一试,别说是二杯毒酒,再多也非难题。 何云炙举起其中的一杯,银线随之顺入杯中,若不变化异色便是无毒,他确认只是杯普通的酒水后,送到嘴边欲喝下…… “不要喝何云炙!”奈嘉宝按耐不住的跑上前挡住他的手,焦急慌乱道,“你若因救我而中毒身亡,我该咋跟跟姐姐交代啊?” 何云炙怔了怔,浅淡一笑,“你是怕我死了,没人管你?” 奈嘉宝皱眉一愣,“就算是吧,虽你对我不好,可还未恨你恨倒不死不快的地步!” 何云炙不明原因的放松心情,“你昨日曾说跟我一起委屈,这不正合你意” “你这话也太伤人了,我不想当寡妇!——”奈嘉宝气哼哼的双手环胸,她那是气话,何云炙也太爱记仇了吧。 何云炙笑而不语的抿唇,随之抬起眼皮,冷漠的神色停滞在朱子龙脸上,朱子龙此刻也在注视他,似乎从他们四目相对中划过数道火光,彼此夹杂出不屑与怒火。 朱子龙缓缓起身走向何云炙,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紧闭双唇,即便在此时此刻,朱子龙依旧从何云炙眸中看不到丝毫他对奈嘉宝的情意或不安,反而透出一丝好战的喜悦,可扪心自问,何云炙的确文武双全睿智机敏,何况他们终究是夫妻,他该做的努力都做了,再纠缠下去似乎毫无意义。 朱子龙眸中掠过一丝哀伤,扬起手命令道,“放行!——” 语毕,他转身离去,甚至连道别的勇气都没了。 “朱子龙——”奈嘉宝一听这话如释重负的轻松一笑,她欢天喜地跑上前挡住他的去路,朱子龙顿了顿,目光不自觉的涣散远目,默道,“怎了?” “你这几日对我的照顾,奈嘉宝会记着你的好”奈嘉宝爽快的拍拍朱子龙肩膀,咧嘴一笑,“好好待柔儿姐吧,她心里只有你,别再找女人气她了,还有少做些坏事,真是手痒痒了就抢那些肚满肠肥的贪官污吏,我们走了,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或者你有空去京城找我玩啊!” 朱子龙怔在原地许久,耳边嗡嗡作响的再也听不进任何话语,凝视奈嘉宝一副喜悦的笑容感到自己的决定是那么正确,甚至从未如此正确过,心头涌起些极为不适的酸楚,他一把将奈嘉宝搂进怀里,“若哪日被何云炙欺负到忍无可忍了,记得回来找我,即便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朱子龙的大门永远为奈嘉宝敞开!” 话语有些哽咽,朱子龙毅然决然的放开奈嘉宝,头也不回的向远方走去—— 奈嘉宝迟钝的站在原地,双眼放空的眨了又眨,在她的印象中,朱子龙一直是个未长大的小玩闹儿,琢磨了半天也未弄清楚此刻的朱子龙是怎了…… 何云炙沉默许久,拉起奈嘉宝的手走出山寨,又是一场错误,一场错误的劫持衍生出一段错误的爱恋,他该对他的肆无忌惮感到愤怒,可依旧怒不起来。 当他们顺延一条隧道走出山寨时,才注意到是森林的出口处,他的马已稳妥的栓在路边的树干上,马鞍边挂着食物与水,这表明朱子龙本就有意放了他们,何云炙不由释怀,或许,自己是误会朱子龙了…… ================================= 何云炙将奈嘉宝抱上马鞍,马儿滴滴答答的踏起脚步继续前行,他若有所思的直视前方,好累,一切都让他感到疲惫,或许家才是真正令他放松身心之地。 奈嘉宝安静的坐在马背上,离别前朱子龙所说的话盈盈在耳边环绕,她不明原因的感到一股暖意,自己好比一只折断翅膀的小鸟,却有人站出来愿喂养照料,那种感觉有些凄惨可怜,却又有些言语无法表达的感动。 “在想何事?” 奈嘉宝默默道,“其实朱子龙是个心眼不坏的山贼” 何云炙一皱眉,“你还在想他?” 奈嘉宝缓缓摇头,“没有,只是有感而发,当自己觉得自己可怜时,却有人怜悯你,呵!那种感觉很怪,不晓得该生气还是欢喜……” “你认为自己可怜?” “我不可怜吗?”奈嘉宝转过头仰视何云炙一副不满的神情,提醒道,“你忘了咱们成亲因为啥了?非你情我愿不是吗?” 何云炙俯视着她一双天真的眼眸,莫名的有些恼火,“我讲最后一回,你是我妻,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奈嘉宝一副听天由命的平淡模样,“我从未想反抗命运,也没那能耐,只要过的去我可以忍耐,反正再过几十年两腿一伸就入土了,跟谁过不是过呀” 何云炙哧鼻一笑,这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往往是人的思想太过执着才将自己憋进死角,看开了,风光、平庸亦是几十年,强求何事? “咱们还要走几日?” “若无麻烦,五日便可到京城” 奈嘉宝有一搭无一搭的点点头,眼神不远处便是一处城门,城门挺拔壮观,人头攒动的出入频繁,似乎是个很热闹的城市,她好奇的伸长脖子,“好多人呀,咱们今晚住这里吧” “嗯,这是回去的必经之路,名‘离城’” 何云炙见城门快要关闭,扬鞭快马的走到城门外。 门口士兵双枪交差挡住去路,不客气的命令道,“下马!例行彻查!” 何云炙蹙眉,屹立不动,进出离城何时变得如此严格了? 两名士兵见何云炙纹丝不动,枪头顿时双双抵在何云炙身体两侧,“叫你下马!听到否!” 何云炙面无惧色的冷道,“你若好言好语我自然会下马,这般蛮横无礼作何?” 奈嘉宝从小村庄出来的,未见过这兵刃相见的阵势,她没骨气的咧嘴一笑,劝阻道,“下去吧,兵大哥当差也不容易” 一位管事官差见何云炙虽一身侠客打扮但气宇轩昂毫无匪色,凭自己的看人经验,观感到他绝非一般人,不由缓和上前,“这位小兄弟说的是,请俩位侠士下马配合检查一下” 奈嘉宝见台阶来了,费劲的爬下马身,赔笑道,“这位官爷要察便察,我们赶着进城” “……”何云炙见奈嘉宝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无奈下马。 官差满意的点头一笑,从袖口里抽出一卷纸筒,不由发牢骚,“唉,还是这位小兄弟通情达理,咱也是奉命行事,城内这几日连连失窃,不提防不行啊!”他边说边展开纸卷对照疑犯相貌,扫了何云炙一眼,又转移到奈嘉宝脸孔上,突然一惊僵住笑容,他顿时向后退后几步,扬起手一声大喝命令道,“抓抓抓,快把这小子抓起来!” 还未等奈嘉宝反应过是咋回事,四把红缨枪已将她严严实实的压在其中。 “你们干啥啊?!” 何云炙见形势突变,刚要拔剑,却见士兵的抢头已抵上奈嘉宝的喉管处,他立刻抽出腰间令牌对向官差,“我是何松青何知县府门下捕快何云炙,你们绝对是抓错人了!” 官差先是一愣,半信半疑的走上前仔细盘查,经他判断,这令牌确实不假,他毕恭毕敬的双手奉还令牌,道,“既然是何知府的人,小的自然不敢为难,但这小兄弟与本城缉拿要犯身高相貌极为相似,若何捕快不信请自行察看”官差谨慎的展开画像亮在何云炙眼前,又解释道“离城刘知县下了硬命令,吩咐小人必须严格把关追查,否则饭碗不保” 何云炙睨上画卷中的疑犯模拟相貌,确实与奈嘉宝脸型三分相似,身型且矮小,但疑犯鼻下蒙布根本辨不清长相,他不由闭目烦闷,莫非这是天意弄人?本打算让奈嘉宝女扮男装顺利入京,未曾想这也成了节外生枝的祸根。 奈嘉宝伸头探脑的看向疑犯相貌,急得直跺脚,“这哪是我啊?!鼻子嘴都看不到,何云炙你这蠢货!非要把我打扮成男人,这下好了吧,还未走出百里我又成盗贼了!” 官差听出弦外之音,注视奈嘉宝片刻,“你是女子?” 奈嘉宝头如蒜捣,“是是是,我是女的!不是那画上的那小子!” 官差顿时喜出望外的一拍手,“对呀,这盗贼个头瘦小没准是女人扮的,就是你了!随我衙门走一趟吧!”他并不想为难何云炙,毕竟京城的官差不好惹,随即押送奈嘉宝进城。 “……”奈嘉宝一翻白眼差点没晕过去,这就叫瞎猫碰上死耗子,自找倒霉! “且慢!”何云炙一声唤住官差,压住火气平和抱拳,“有劳这位官差知会刘大人一声,何某随后便登门拜访”他此话的意思很明确,警告几人莫虐待奈嘉宝。 官差心领神会的点头答应,“放心吧何捕快,一切由刘大人秉公办理,小的只负责抓人” 奈嘉宝被五花大绑的推进木笼,见何云炙动也不动的屹立在原地,以为他见死不救明哲保身,愤怒大喊,“何云炙——我恨死你了,刚才就该毒死你个王八羔子!” “……”何云炙跃上马顺口气,与官差多说无益,此刻能做的便是尽快找刘知县讲清楚。 ========================== 27、第三回:淫贼抓盗贼 奈嘉宝手脚已拷上沉甸甸的铁链,被侍卫推推搡搡的扔进牢房,侍卫临走时还不忘放句狠话,“给我老实待着!” 奈嘉宝吃痛的爬起身,抹去脸上的泥巴汗水,双手抓在牢房的木栏上一阵猛摇晃,“我不是盗贼!想诬陷我门都没有!——”她吼了几嗓子根本没人搭理,叫天天不应的躺倒在地,苍天那!我咋又进牢房了?!何云炙那臭淫贼不知蹲哪偷笑呢,她突然想起何云炙不予阻拦的情形,此刻在想象中似乎还带出得意的坏笑,不对!弄不好就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离城离城,独自离开此城,那家伙一门心思想整死她,绝对!绝对的!呜呜—— 刘知县府邸的会客厅堂内宽敞明亮,何云炙不由扫视四周,名家字画随处可见,柚木桌椅做工精细考究,离城知县府的确比无冬村县令府气派不少。 “怠慢怠慢,本县有些公务要办,来迟了”刘知县跨门而入,不卑不亢一笑。 何云炙起身抱拳,“不请自来实属何某人行使吕莽,还望刘大人见谅” 刘知县见何云炙话语谦逊有礼,满意的手捋胡须一笑,“莫拘礼,何大人近日可好啊?” “承蒙刘知县惦记,何大人仍是整日忙碌” 何云炙很烦这类礼尚往来的无谓热络,但这又是该做的本份。 刘知县莞尔点头,“何大人与何捕快是何关系呢?” 何云炙眼皮微抬,早有耳闻刘知县为官八面玲珑,果然具备些洞察力。 “是在下家父”若不是为了救奈嘉宝,他真不愿报出身份。 刘知县眼前一亮,具报这捕快姓何,初见何云炙不由感到几分贵气,猜想或许是何大人的某位亲戚,未料到居然是何松青何大人的亲儿子。 “啊哟!何大人家的公子呀,快请坐快请坐,还不快看茶!”刘知县阿谀奉承的嘴脸立刻换上,“老夫冒昧问一句,何公子一表人才气宇非凡,为何要当个默默无为的小捕快呢?” 何云炙嗤鼻轻笑,刚要开口便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厅外传来—— “爹,听说何云炙来了,他在……”女子乌溜溜的眼珠已注意到何云炙存在,不由吐吐舌头急忙行礼,“失礼了何公子” 刘知县极为宠爱女儿刘紫璃,招手唤她进门,刘紫璃扬起甜笑,乖巧的走到刘知县身后,刘知县略感歉意的尴尬道,“何公子莫见怪,这女儿让我宠坏了,哈哈”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回礼一笑,“刘小姐认识何某?” 刘紫璃双腮绯红,欠身回礼,“自然知晓,何云炙乃京城第一捕快,破案无数美名早已四处传开,又闻何公子神采英拔风流潇洒,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刘知县一怔,忙仰起头看向女儿,“紫璃,何公子便是那京城第一捕快‘炙展云’?” 何云炙顿时被呛到,干咳一声,炙展云不就是火烧云的意思吗?这是谁给自己起的绰号,他怎都未听说过。 刘紫璃抿唇含笑羞涩点头,虽何云炙不认识她,但她可对何云炙仰慕已久了。 刘知县对京城第一捕快的传闻也听得不少,据说这炙展云年少有为聪慧过人,且传的扑朔迷离,据闻京城一桩匪夷所思的凶杀案令官府大为头疼,一则是密室杀人,房门反锁,房中四面无窗,犯人从何而逃。二则屋内未留下任何有用线索,只有一把尖刀插在死者胸口处。 当年,年仅十七岁的炙展云,却在三个时辰内便抓出真凶,那真凶便是死者的管家,管家供认不讳承认自己便是凶手,众人则百思不得其解,据炙展云事后详解,虽说密室杀人,其实死者当时只是被打人昏并未死,凶手则是与官差进入密室现场时才下的杀手,管家利用众人眼皮底下绝不可能犯案的心里实施杀人计划,自然更无人会怀疑到管家身上,而这桩案件破获之快之准,一时引起不小的赞叹与轰动。 刘知县小眼聚光的抱拳向礼,随即亟不可待的起身,“哎呀!老夫此时正在为一件棘手事犯难,何公子来的巧啊!” “……”何云炙沉沉气,“刘大人莫非是说离城失窃一案?” 刘知县更是一惊,“何公子果然神通广大,正是此事!凡是城内有财有势的几户宅子无一例外的连连被盗,这胆大妄为的盗贼居然顶风作案,唉!搞的老夫可是焦头烂额啊,各门各家的财主掌柜子们快把知县府的门槛踩烂了,人人惶恐不安,非逼着老夫在三日抓到此贼,可这单凭一张不清不楚的画像哪去抓人啊!老夫只得大网撒鱼逐一筛查,这不今日又抓了几个嫌犯,老夫还未来得及去审问,愁那!” 何云炙身为捕快自然晓得官府的办案规矩,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犯,他扬唇一笑,“何某体恤刘大人的辛劳,不过,大人今日确实抓错一人” “抓错人?”刘紫璃凝视何云炙久久,一听这话顿感好奇。 何云炙自觉荒唐,“正是,今日官差例行搜查,在城门外误把何某夫人当疑犯抓了去” 刘紫璃一惊,冒然道,“你成亲了?”她如此关注何云炙的消息,怎未听说他有娶亲? 刘知县恍然大悟何云炙是为何前来登门拜访,顿感歉意的干笑数声,“这帮当差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怎会抓了何公子的夫人,老夫身为知县未管好下属真可为难辞其咎啊” “呵,刘大人秉公办案刚正不阿,何某怎能怪您处事严谨呢” 何云炙巧妙一抬,给足刘知县的面子。 刘知县借坡下驴的展颜大笑,“说的老夫怪难为情了,哈哈,马上放人,老夫即刻吩咐下去” “爹,不能因是何云炙的妻子便通融放行吧?官差按画像抓人又非无道理,那其余嫌犯是否也该一并放了呢?” 刘紫璃轻声细语的刁难阻拦。 刘知县愣在原地,看来是自己把这女儿惯坏了,恼怒道,“你这丫头今是怎了?出言如此没轻没重的,何公子的夫人难不成是盗贼?于理不通,于情不合。” 何云炙黝黑的目光扫过刘紫璃脸颊,不急不缓开口,“既然城内连日失窃,若那盗贼今晚出动可否洗清我妻罪名了?” 刘知县拭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啊呀!何公子莫生气,小女并非那意思,只是心疼老夫,怕老夫对外不好交代罢了,真无其它含义,何公子……” 何云炙扬手止声,眸中掠过一丝烦闷,平缓道,“无妨,何某可以等,身为官府之人更知一视同仁的道理,何某也不好因私人理由坏了规矩,刘大人大可不必解释”他随即抱拳,“但何某求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刘大人通融一下,让何某与我妻见上一面” 刘知县此刻衣衫湿透,且不去管何云炙是不是京城第一捕快,他老爹可是从四品知府啊,这何知府一怒之下怪罪下来,他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但话赶话顶在脖子上,放人不是不放人也不是,他早已方寸大乱。 “自然,自然可以,何公子随时可以进牢房探望何夫人,老夫这就吩咐官差好生伺候何夫人,绝不会让何夫人在牢中吃一丁点苦头!”刘知县哆哆嗦嗦的取下通行腰牌,“何公子用这腰牌进牢房,准保畅通无阻,若那盗贼今晚再次犯案,明日一早老夫立刻放人” 何云炙顺手接过,意味深长的睨了刘紫璃的一眼,“有劳刘大人费心了,告辞” “何公子稍等片刻!”刘紫璃急忙上前,乖巧一笑,“何公子莫怪紫璃出言不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紫璃只是有口无心的道了句事实,何公子莫往心里去”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垂眸,“呵,刘小姐识大体顾大局,何某气从何来?” 刘紫璃嫣然笑起,“既然何公子不气,就由紫璃陪你一起去吧,就当带路赔罪” 何云炙微蹙眉,“这有些不妥吧,不劳刘小姐一同前往了” “何公子,让紫璃陪你去吧,这孩子虽是女儿家却不安分”刘知县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银两递给刘紫璃,将功补过的叮嘱道,“顺便带何公子转转离城,品尝些特色美食” 刘紫璃吐吐舌头,顽皮道,“女儿自知该如何做,不会怠慢了咱的贵客”语毕,她自顾自走出门槛,朝何云炙招招手,“何公子,我们父女俩可都怕得罪您,您可别不赏脸让我们下不来台哟——” 何云炙再不好推辞,随之面无表情的走出厅门—— 刘紫璃与何云炙并排行走,打破僵局道,“何公子喜欢吃哪类菜肴?” “先去牢房吧” “瞧给何公子急的,何夫人定是位倾城倾国的美丽女子,紫璃只是好奇,嫌犯明明是位男子,可为何会被官差当疑犯抓了去呢?” “……”何云炙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女扮男装的作俑者就是他。 奈嘉宝百无聊赖,蹲在牢房中数栏杆玩,无聊到比较牢房舒适度,经她观察,离城的牢房要比无冬村的牢房宽敞明亮许多,而且犯人不多,每间牢房之间相隔甚远,这样睡觉的时就不会被其他牢房中传来的臭脚丫味熏醒了,相比之下,她还算满意。 她见对面的妇女衣着干净头发梳理整齐,妇人一副平静自若的神情,不止是妇人,关在其余监牢中的犯人也是干干净净的,看来离城并不做屈打成招的恶事,又相比之下,她放心不少。 “大娘,你为何被关在这里?” 大娘抬起眼皮,微微动唇平静道,“杀人” 奈嘉宝顿时瞪大眼睛向后退去,“你你你是杀人犯?” 大娘不屑一哼,“你吃惊啥?这间牢狱是专门关死刑犯的地方,在这的所有人都会死……小兄弟,你杀了几个?” “……”奈嘉宝吞吞口水再次看向四周的犯人,各个一副视死如归的坦然神色,苍天啊!原来距离隔的远是怕犯人互杀,承认杀人当然不会再挨打了,妈啊!救命啊——我还年轻不想死!!呜呜—— ============================= 28、难辞其咎 “早死早托生,死了好,死了好啊——哈哈——” “快让我死吧——我早就活腻了——啊呜呜——” 奈嘉宝耳边四处传来鬼哭狼嚎的哀怨嘶吼,顿时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她托起沉沉的铐链猛然站起身摇晃木栏,朝牢房门口侍卫大喊,“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放火,你们凭啥把我和死刑犯关一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何云炙!” 侍卫喝着小酒顺回廊喊回一句,“你个小兔崽子瞎嚷嚷啥?!到这的都是死刑犯,如今见天王老子也没用懂不?!不老老实实等死吵的爷心烦,再叫唤爷把你舌头揪下来!” “见你老子有用不?!官府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奈嘉宝火已冲上脑门,撒泼气势再次俯身,她不能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命吧?! 侍卫火冒三丈,摔下酒杯抄起打人木杖向奈嘉宝冲去,“嘿!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跟爷这么说话?!” “不怕死你就开门啊,反正杀了你正好凑齐十个——”奈嘉宝信口开河的本领一同回来,她不闹的这监牢鸡飞狗跳她就不姓奈! 侍卫确实被唬的一愣,他的手僵持在门锁上迟迟未开,阴阴一笑从墙上取下皮鞭,朝地面一甩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抽响,“你以为爷拿你没办法了?今日爷非打熟你个小兔崽子!”说着,侍卫扬起鞭子抽进木栏缝隙内,奈嘉宝一闪身跳到墙边躲过,“瞧你那缩头乌龟的窝囊样,有种开门啊,拿个破鞭子瞎甩,当自己街边耍把式的呢?” 侍卫气得牙根痒痒,从未见过如此猖狂的犯人,看来这小子是一心想死啊! “来人啊,给我拿两条□□来,爷今还不信了!”侍卫话音刚落,一名手下已手举两条高过一人的□□递到侍卫手上,他斜眼瞪上奈嘉宝,奈嘉宝没想到还有这东西,顿时气焰全消的贴在墙边,侍卫啐口痰吐在地上,狰狞大喊,“怎么?接着骂啊!” 枪头顷刻伸进木栏抵在奈嘉宝的肩膀上,她闭起眼破碗破摔道,“知县还未判我有罪!你若杀了我便是名副其实的杀人犯!来来来,有胆子你就捅!——” 本朝有明文规定,不得对死刑犯施以额外刑法,侍卫气得怒火四溢,这小子临危不惧出口成脏必定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他若万一重伤了死刑犯,上面怪罪下来也不是好玩的。 侍卫收回□□,心中又生一损招,阴邪冷笑,“哼,得罪谁不好你偏偏得罪爷,行!爷不打你不骂你,活活饿死你!” “你要饿死谁呀?”刘紫璃站在侍卫身后嬉笑道。 侍卫顿时身子一僵畏畏缩缩的转过身,“大大大小姐,您来了,没没没饿死谁”城里无人无知刘知县的女儿与他爹截然相反,是位爱民如子的千金大小姐。 奈嘉宝一抬眼,看到站在女子身后的何云炙,激动的撩起稀里哗啦的锁链抓住木栏,“何云炙何云炙,快把我弄出去——” 何云炙见奈嘉宝灰头土脸手脚束缚,心中泛起一阵波澜,他眼中带出怒火斜向刘紫璃,“这就是你们父女俩口中所谓的好生对待?” 刘紫璃顿感无辜的嘟起嘴,“何公子莫急,紫璃并不知情”她随即唤来侍卫,“开门,把这位夫人身上的烤链全卸去” 侍卫不懂的眨眨眼,拿着钥匙不知该开哪个门,夫人在哪? 何云炙上前一步,奈嘉宝即刻抓住他的袖口,不知怎的眼泪直淌,“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算了?至于这般一次一次糟蹋我吗?!” 何云炙低沉不语,探进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诚恳道,“我跟这城内的刘知县已讲清楚了,很快便能放你出去,这次的确是我不对连累你受苦。” 刘紫璃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方才高傲不可一世的何云炙见到妻子却变得如此低声低气。 牢房门一开,奈嘉宝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一下扑到何云炙怀里,泪水哽咽得无法开口骂他。 何云炙一怔,从未见过如此可怜无助的奈嘉宝,即便自己关过她三天也不见奈嘉宝这般颤抖害怕过,他轻拍她脊背心情更是压抑,自责不已,“我在这陪你,直到出去为止” 奈嘉宝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何云炙衣领上,“为啥不放了我?我又不是盗贼” “因你体貌特征与那缉拿要犯有所相似之处,官府这样做也不无道理” 奈嘉宝一把推开何云炙不满道,“我呸!身高一样的多了,抓的完吗?到最后还不是随便拽出一个屈打成招低头认罪!官字两个口,有理说不清!” “何夫人,您这话有些过了” 刘紫璃不悦的板起脸,“其他城县我不知晓,但离城绝不会出现您口中那种冤假错案” 奈嘉宝听这话音才注意这还站着个女人,她没好气的上下打量,见女子绫罗绸缎柔嫩皮滑,又看看何云炙,无名火上头。 “你谁呀?我跟我夫君说话你插啥嘴?” 何云炙无奈叹气,“休得无礼,这是知县大人的千金刘紫璃” 奈嘉宝不理不睬的瞥开头,她才不会跟这女子打招呼,蛇鼠一窝没一个是好东西。 刘紫璃确实吃惊不已,想象中何夫人该是位温柔贤淑的柔弱女子,虽这女子是男装打扮但依旧小有姿色,可这蛮丫头也太无礼了,她不由心寒,看来何云炙也是位贪图美貌的凡夫俗子。 “何公子,此处是死牢不宜久留” 何云炙蹙眉,“何某倒想请问刘小姐,既然是疑犯为何关入死牢?” 刘紫璃说话的语气显然有变,“这是家父定的规矩,小女子不知” 何云炙嗤之以鼻,“何某猜想,因那些被盗之处多为达官显贵宅院,刘知县怎会掉以轻心,不知这番解释是否能说的通了?” 刘紫璃自然听出何云炙是在羞辱老父趋炎附势,虽她也看不惯,但也听不得一个外人旁敲侧击无礼相待。 “何公子!这会只可就事论事,全城内外人心惶恐不安,不杀一儆百怎能镇得住那盗贼,你身为京城第一捕快说这话是否太武断了?” 何云炙不急不恼的轻声一笑,“在何某眼中,事实胜于雄辩,何某并非为一己之私无端指责谁或某件事,只是这般大张旗鼓兵刃交加的抓捕百姓,不但不得民心还会造成更多百姓的不安与恐慌,为了一小部分人的安心而动用武力伤害无辜是否又太草率了?” 刘紫璃自知辩不过何云炙,她微怒抬眸,“既然如此,小女子再无话可说,那就等盗贼落网后两位再离开本城吧。” 何云炙抱拳相送,“承蒙厚爱,何某感激不尽” 刘紫璃走出一步,一跺脚气哼哼的走出牢房,何云炙!看你能狂妄到哪日。 奈嘉宝像卧佛似的仰靠在草垛边看热闹,心情渐渐转好,“行啊你何云炙,小嘴也够刁的,瞧给那千金大小姐脸都气绿了,哈哈……” “……”何云炙走进牢房,自行合上牢房木门坐到草垛上,折支草根在手中把玩,“你还有心情说笑,若那盗贼抓不到,咱们不知何时才能返京” 奈嘉宝一惊,收敛笑容推了何云炙一把,“你去抓啊,在这做啥?” 何云炙眨眨眼转身,“方才不是你哭闹着不让我走吗?” “我啥时不让你走了?我说让你陪我,没说让你住这!”奈嘉宝翻脸不认帐的胡乱掰道。 “……”何云炙想了想,这两句话的差异在哪? 奈嘉宝揉揉肚皮,顺脚顶了何云炙一下,“我饿了” “……”何云炙听她喊饿才察觉自己整日也未吃饭,“我如今到哪给你找食物去?” “出去买啊,你又不是囚犯,你别忘了我是为啥被抓进来的!”奈嘉宝得意的扬起下巴,她终于有使唤何云炙的资本了。 “……”何云炙掸掸土起身,堂而皇之的走出牢房。 当他一离开,侍卫顿时跑上前将牢门紧锁,奈嘉宝眼一横,“刚才我夫君在的时候,你咋不过来锁?现在着急忙慌的欺负我个女人” 侍卫点头哈腰赔笑,“对不住啊何夫人,咱不是不知晓您是女子吗?不过刘知县家的千金吩咐过,若你夫君离开便要锁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怪小的不懂事啊!” “啥意思?怕我跑了?” 侍卫左顾右盼拢嘴小声碎嘴道,“您还没看出刘知县的千金看上您夫君了吗?面带桃花含情若水的,我这外人都看出来喽——” 奈嘉宝眉头一拧,回想久久,“我还真未看出来” “……”侍卫原本想讨好奈嘉宝,可未料到这丫头如此迟钝,“您歇着吧,等何公子回来我再给您开门。” 奈嘉宝顿时翻个白眼,说了半天还是怕她逃跑,何云炙是官差有信誉有面子,自己仍旧未洗去盗贼的嫌疑! 何云炙从未指望当地官府能抓到盗贼,他坐在路边的小酒馆内边漫不经心的饮茶边打探消息,酒馆是百姓闲话家常的聚拢之地,或许会有些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 29、措手不及 “你说那位盗大侠今日是否会洗了柳财主家?” “不好说,柳财主家,家门紧闭戒备森严,盗大侠可千万别出事呀” “我可真想一睹盗大侠的庐山真面,官府张贴出的抓捕令你见了吗?” “嗯,是个年轻男子,个头不大,不过这个头小容易钻门进院啊,你我这大块儿可是当不了飞贼,哈哈,喝酒——” 何云炙垂下眸,听这两位男子的交谈,莫非是位劫富济贫的侠盗? “何公子?”刘紫璃路径此地,老远便看到何云炙一脸沉思。 何云炙稳稳起身,“方才何某多有得罪” 刘紫璃掩唇一笑坐下身,“无妨,紫璃话语也冲了些,何公子莫见怪”她自顾自斟杯茶,“紫璃负气离去,性子太急躁,走出不远才记起还未请何公子品尝当地美食,所以我又回牢房寻你,未曾想在这又遇上了。” 何云炙若有所思的随口回应,“何某对吃并不在意,刘小姐不必多礼” 刘紫璃乌溜溜的大眼一转,“何公子在想何事?” 何云炙敷衍浅笑,起身抱拳,“吾妻还在牢房中等候,何某先行告退” “且慢何公子,你是否还在生紫璃的气?” “何某从未生过刘小姐的气,依法办案无错可言” 刘紫璃口气有些酸,“那就是何公子对爱妻太过疼爱,见不得她在水深火热中吃苦” 何云炙扬起嘴角一抹好看的弧度,“算是吧,吾妻无端入牢实属何某罪过” 刘紫璃好奇且疑惑道,“哦?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何某与吾妻在进入离城之前,吾妻才被山贼劫了去,几经周折方得安然脱险,所以……” “所以何公子避免再生事端便叫夫人女扮男装上路?” 何云炙不语否认的点点头,“何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紫璃不禁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望向他不卑不亢略带惆怅的英俊面孔,如此说来,他的担忧是因歉意所至,似乎自己是误会了何云炙。 “紫璃此话有些突兀,但好奇到不得不问” 刘紫璃开颜甜笑,“据紫璃所知何公子尚未娶妻,怎会多出位夫人呢?” 何云炙一怔,“呵,刘小姐在关注何某?” 刘紫璃双腮娇红急忙摆手,“何公子莫误会,紫璃对何公子只是敬仰,何公子上有独行侠之称,只是好奇罢了” 还未等何云炙回应,一辆急速而驰的马车迎面冲来,何云炙一把将刘紫璃从道路中拽向身后护到安全之地,刘紫璃眼中含笑的凝视何云炙背影,何云炙蹙眉转身,见她不但不慌还在痴笑,道,“未吓到吧?” 刘紫璃抿唇浅笑微微摇头,“多谢何公子挺身相救” “举手之劳,天色已晚刘小姐快些回府吧”何云炙转身而行,刘紫璃踮起脚尖张望着何云炙的方向,甜甜滋味入心里。 奈嘉宝盘腿坐在地,手托一个大碗,认真吃面,抬头看到何云炙一副沉思安静,用袖口擦擦汗找茬道,“那女的看上你了?” “……”何云炙听她这么一问,到觉得刘紫璃表情确实有些怪异。 “没有的事,吃你的面” 奈嘉宝不屑的撇撇嘴,“即便看上你也只能说明她瞎了眼,看长相有啥用,好看的脸蛋又不能换大米。” “……”何云炙斜了奈嘉宝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奈嘉宝吃饱喝足躺上床有些困意,“我啥时能出去?” “要看那盗贼今晚是否会作案” 奈嘉宝顿感一惊,“那他要永远不偷东西我还出不去了?” 何云炙蹙眉,“但愿他今晚出动” 何云炙听不到奈嘉宝的回应,不由回身观瞧,奈嘉宝双眼紧闭已去见周公,他起身拉起一条薄被盖在她身上,目光滞留在奈嘉宝微闭半启的红唇上,何云炙扬唇一笑,原来人可有这般大的诧异,她此刻恬静的睡颜如此柔顺,但凡清醒睁开眼便像只随时抵御外敌的刺猬。 刘知县越想越觉得这关押何云炙夫人之事甚为不妥,次日清晨便使唤衙役去牢房,传奈嘉宝走走形式上堂审判,他已打算好,随便问几句之后赶紧把人放了。 奈嘉宝打着哈欠站在公堂之下,何云炙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坐在堂边,奈嘉宝是未睡够,而自己是根本未睡,昨晚他潜伏在柳家门外探察盗贼行踪,可等候一夜那盗贼也未现身。 “何公子昨日未休息好吗?还是暂住知县府吧” 刘紫璃一早便跟随父亲上堂看热闹,说是来看热闹,其实打个幌子为见何云炙而来。 何云炙顿了顿回过神,“多谢刘小姐好意,不必麻烦” 奈嘉宝一双迷迷糊糊的睡眼斜到刘紫璃白嫩的脸蛋上,心想这女人也太猖狂了,当她面还敢勾引何云炙,这要她不在场是不是都扑到怀里去了? “看座看座,何夫人请坐”刘知县注视奈嘉宝片刻,未想到从四品知府的儿媳确实一副平民的粗布装扮。 奈嘉宝倒不客气的坐上椅子,“知县大人,有啥话您就问吧” 刘知县见奈嘉宝口气不悦,尴尬一笑,“误会,全是误会,本县即刻放您离开” 奈嘉宝一听这话乐了,“英明英明,知县大人果然明察秋毫秉公办案,哈哈”她边笑边拍马屁,手舞足蹈的跳起身,身上突然掉出何物的‘噼啪’一声。 奈嘉宝听到似弹珠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她蹲下身捡起一枚如拇指大小,琥珀色的透明宝石,她未见过这东西,但晶莹剔透的看起来挺贵,摊开手心四下询问,“这是谁掉的?” 刘知县的师爷走上前眯缝眼看上一会,顿时瞪大眼睛张目结舌,小碎步跑到刘知县耳边说了些悄悄话,刘知县一听这消息顷刻惊呆,他难以置信的目光飘向何云炙,何云炙不明所以的叫过奈嘉宝,将她手中的宝石取过观察,抬起眼皮询问,“奈嘉宝,这猫眼石你哪来的?” 奈嘉宝费解的摇摇头,“啥猫眼石,这不是我的” 刘紫璃凑上前一看,不由惊呼一声,“这不是王员外家的镇宅之宝极品猫眼石吗?据说前几日被盗贼偷走,怎会在何夫人身上?” 奈嘉宝勃然大怒,“胡扯啥?前几日我们还未进城,难道我有□□术不成?” 何云炙见事件突变,随之清醒起身,挪步沉思片刻向刘知县行礼,“何某若说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不知知县大人可信?” 刘知县用袖口擦擦冷汗,“老夫自然相信何夫人并非那盗贼,可这猫眼石的事该如何解释?即便老夫愿放了何夫人,可那些不知情的人未必同意” “我没偷过啥猫眼石,你们想诬陷我是不?”奈嘉宝火冒三丈的举起椅子欲砸向审案台,却被何云炙一个疾步拦下,命令道,“你冷静点奈嘉宝,弯的直不了,我会尽快查处真凶的” “他们冤枉我!若你找不到那盗贼一定会说是我干的,我才不要背这大黑锅!” 何云炙黝冷的眸子渐渐深邃,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但,某些事也隐约浮出水面,栽赃之人无疑暴露了行踪,牢房至知县府相隔不远,又或许是昨晚待他离开后潜入牢房将赃物放在奈嘉宝身上,更说明那盗贼还未离开此地。 刘知县骑虎难下的怯声道,“何公子,此事可大可小,您说本县该如何做?”他将难题转移到何云炙身上。 何云炙嗤鼻一笑,“在真相未水落石出时,还望刘知县暂时照顾吾妻” 奈嘉宝直翻白眼,那她还得回那阴冷的牢房待着去,这算啥事啊! 刘知县故作谦卑的弯身抱拳,“何公子放心,本县相信此事定有蹊跷,何夫人暂时收押,何公子莫怪老夫不近人情呀” “莫担心何公子,清者自清,紫璃也相信何夫人是清白的” 奈嘉宝冷眼旁观,轻哼一笑,“既然都相信我是清白的,为啥还不放人?说来说去全是废话!” 何云炙微怒喝道,“奈嘉宝!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不得对知县不敬”他心里也有火,只是这火没凭没据发了也无济于事。 “……”奈嘉宝气哼哼的闭上嘴,她这是又招惹上谁了,自从自己跟何云炙一起过日就未消停过一天。 “不碍事不碍事,呵呵”刘知县以和事老的模样走下公堂,毕竟是从四品知府的儿媳,即便话语难听些当小官员的也得忍着。 刘紫璃咬咬下唇一脸不悦,也不知何云炙看上奈嘉宝哪了,这女子既无教养又无内涵,简直是位不懂礼数的蛮泼丫头。 奈嘉宝被再次拷上铁链,她欲哭无泪的躺在牢房的草垛上,胡思乱想到有些憋闷,一路走过是非不断,突然想起姐姐奈嘉玉,若姐姐知她是这等苦难命运,绝不会让自己与何云炙成亲吧?是吧? 何云炙站在牢房外注视奈嘉宝许久,她几乎从未这般安静过,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何云炙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何云炙沉默许久转身离开,奈嘉宝有气无力的飘出声音,“你去哪” 何云炙扬起嘴角,自信道,“去抓贼” “嗯,抓到后记得替我多踹两脚,还得踹脸上!” “……”何云炙笑而不语的走出牢房,浅淡的笑容消失在沉默的黑眸中,贼在暗他在明,看来又是一场毫无头绪的棘手案。 ============================ 30、攻其不备 何云炙由多方打探得知此盗贼有二大特点,一则只盗达官显贵宅院,手法巧妙身型灵活,神出鬼没潜入他人家中,财物几时被盗取都不无从知晓。二则,此盗贼的确被百姓拥护,尊称为劫富济贫的侠盗,三五不时将盗来财物放在寺院中,且留书信一封指定发放地点,再由收到财物的寺院主持分发给疾苦贫困的百姓,此为善举。 何云炙仰视湛蓝的天际,既然有善心即不会害人,为何要栽赃奈嘉宝,这岂不是前后矛盾,或许因官府抓得太紧先找个替罪羔羊抵罪,若做羔羊那奈嘉宝的确是最佳的人选,又或许是在向他这第一捕快下战书挑衅,事事皆有可能。 若按后者推断来看,那盗贼必定知晓他的身份,他已低调进城此盗贼依旧神通广大的找上他,这说明此事早有预谋。 “让何公子久等了” 刘紫璃轻拍下何云炙肩头,甜甜一笑。 何云炙一怔回过神,“刘小姐可否细说些那盗贼的作案情况” 何云炙约刘紫璃在桥头相见,只为不想听刘知县口中那些无关痛痒的虚词。 刘紫璃双手支在桥栏上,“叫我紫璃吧,刘小姐刘小姐显得好生疏”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继续询问,“那有劳紫璃姑娘替何某解答几个疑问” “何公子请讲” “官府所得画像为何人所画” “嗯……我记得是陈掌柜家的小伙计形容相貌,再由官府执笔所画” 何云炙随即道,“劳烦紫璃姑娘带何某去见那伙计” 刘紫璃抿着唇一笑,“何公子随我来” 他们很快抵达陈家酒楼,那名小伙计唯唯诺诺的依靠在墙角,经何云炙盘问,那小伙计之说当时吓坏了未看清,再追问那人身高体貌有何特征时,小伙计只是一直摇头,何云炙随即一筹莫展的蹙眉。 “那些失窃宅院内有无打斗痕迹?” “未出现打斗,那名盗贼应是贼翻墙而入” 何云炙揉揉太阳穴,“去失窃宅院看看” 刘紫璃又带领何云炙走进其中一家失窃府内,此户主人倒是很配合,何云炙走进那间丢失名画的藏书房内,据主人说这间屋子自从被盗后就未有人进来过,他环视屋内书卷码放整齐,也无翻找痕迹,门闩完好无存的斜在锁眼上,他仰视粗大的悬梁,似乎注意到何事的凝视许久,察觉横梁上有一小片擦去尘土的鲜亮面,何云炙随即跑出屋外一跃身翻上屋顶,正如他所料,几枚手印与脚印依然留在瓦片上,他举起其中的一块伸出手掌比较,依手掌大小初步断定这盗贼身高约在五尺以内,身材较小。 由此判断,盗贼是从屋顶进入房间内,蹬踏横梁落地,横梁上处遗留痕迹为线状,应该借助了一些绳索之类的辅助工具作案。 “何公子,你发现何物了?”刘紫璃朝何云炙疑惑喊去。 何云炙收回思索跳下屋檐,他不予回应的再次走进藏书房内,问向主人家,“请问您所丢失画卷是放在明处还是收藏在暗格内?” 主人顿感一惊,“这位公子怎知我书房内有暗格?” 何云炙扬起嘴角,指向书卷柜架,“如您所讲这屋内失窃后被未再动过,墙壁处也无挂过画卷的痕迹,我想如此珍贵的名画您或许不会随手乱放,三面书架早已尘土皑皑”他又指向其中一面,“只有此面书架书卷干净且码放混乱,我猜想是您为避人耳目而故意弄乱的” 主人更是震惊不已,“那依公子分析,这盗贼也看出破绽了?” 何云炙镇定自若走到书架前,准确的抽出几本书籍,书籍后果真有一道长方形的暗格,刚好可放一卷画纸,自觉好笑,“您这真可谓引狼入室自暴家财” 主人家愁眉苦脸的垮下肩膀,过分小心反而引起盗贼的注意,适得其反之。 刘紫璃黑亮的眸中带出崇拜之色,“何公子果然不亏为第一破案高手” “呵,还未破案”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走出宅院大门,“不过这盗贼比我想象中的要笨拙许多” 刘紫璃眨着眼不解道,“哦?此话怎讲” 何云炙双手后背缓缓行走,又看向失窃宅院的矮墙,“何某本以为这盗贼轻功了得,但看去也不过尔尔,借助绳索攀爬不算高招” “那何公子的意思是一般不会轻功的平常百姓也可盗窃了?” 何云炙一怔定步,“紫璃姑娘想暗示何某何事?” 刘紫璃这次发现他有多敏感,急忙摇头,“我不是指何夫人是盗贼,只是随口顺着猜” 何云炙不想再纠缠,随和道,“今日有劳紫璃姑娘一同查案,何某请客” 刘紫璃大大方方的接受,扬起手臂带路,“紫璃知晓一家菜式不错的酒楼,何公子跟我走吧” 何云炙步伐慵懒的跟上,小有头绪算是件好事。 刘紫璃带他走进一家三层高的酒楼大门,正赶午饭时刻,酒楼内喧杂热络人头攒动,店小二手举托盘忙笑脸相迎上前招待,“刘小姐,请随小的二楼雅间” 刘紫璃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她面带微笑的走上阶梯,当回头正在与何云炙介绍菜式时,站在楼梯口的小儿脚底一滑顿时向刘紫璃摔来,刘紫璃来不及反应的张大嘴停滞瞬间,急忙一闪身躲过小儿的迎面扑来,何云炙一抬手抓住小儿的胳臂拉回原位,使他稳稳站住脚跟后才送了手,“小心些,这摔下去会头破血流的” 店小二惊魂未定的连忙鞠躬答谢,“多谢客官扶了小的一把,嘿嘿” 刘紫璃嫣然一笑,“何公子对人总这般好吗?” 何云炙浅笑,“能帮就帮一把,举手之劳罢了” 刘紫璃帮何云炙斟了杯茶,盈盈开朗,“先坐下,马上有的吃了”说着,她便望向送菜口一动不动。 何云炙抿口茶,莞尔,“紫璃姑娘很饿吗?” 刘紫璃难为情的垂下眸,“何公子莫笑话,紫璃贪吃的很,嘻嘻” “呵,你再贪吃也比过奈嘉宝” 何云炙随口一说,却收敛嘴角想起狱中的奈嘉宝。 刘紫璃见他神色异样,故作未看到的爽朗开口,“何夫人也喜欢吃吗?等这案子结了我做东请她大吃一顿!” 何云炙笑而不语,慢慢品着茶,眸中掠过淡淡的惆怅,盗贼已暂时将罪名专加到奈嘉宝身上,依此推断,那盗贼这几日是不会再暴露行踪了。 用完餐,何云炙送刘紫璃回知县府,刚准备离开去牢房探望奈嘉宝,刘紫璃便几步追上,经再三挽留下,何云炙终于点头答应暂住知县府几日,而他如此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何某自当讨饶几日” 刘紫璃喜上眉梢,“何公子说这话便见外了,你愿住在知县府是紫璃的荣幸” 何云炙随刘紫璃进入知县府□□花院内,在这个朝代知县衙门与知县所住宅院是一体的,前门为办案公堂,后方为住家别院,出入方便以应紧急要事之需。 刘紫璃叫丫鬟为何云炙收拾出一间上等客房,在她的叮嘱下换了新被褥地面重新清洗,还命人在窗沿处摆放一盆清雅的吊兰,她认真的察看屋内边边角角是否已整洁后,盈盈一笑看向何云炙,“何公子可满意?” 何云炙的心思并非在装饰花草上,他有一搭无一搭的有礼回应,“有劳紫璃姑娘费心了” “那可好,紫璃先行告退,何公子早些歇息吧” 待刘紫璃走出屋门,何云炙沉思的眸子专注在某个空洞的点上,回来的路上无意听百姓议论城西的几处屋宅因不慎失火造成坍塌,还伤了人,此刻已有十几位老百姓转眼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缓缓依靠在床边,嘴角挂上一抹浅笑,以攻为守攻其不备。 ================================= 奈嘉宝吃下一碗比猪食好点的馒头青菜,她揉揉几日未进油水的肚子,愁眉苦脸的伸头望向牢房大门处,这该死的淫贼,说他几句来都不来了,八成这会儿正跟那细皮嫩肉的大小姐玩的不亦乐乎呢! 她像个半残似的爬到床上,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这还算好,主要是隔三差五便拉出一、二个死刑犯游街示众砍头的,要么就是听那些半死不拉活的疯人诉说自己的杀人经过,她只得在水深火热中吃了吐,吐了又吐,咋感觉自己是在慢慢等死,即便不死也快被恶心死了。 奈嘉宝刚躺下身,就听牢房看守处的侍卫发出一声闷哼,她警惕的猛然起身,眼睁睁见一蒙面黑衣人将侍卫五花大绑拖拽进入空牢房内,她吞吞口水惊呆片刻,妈呀,劫狱!心惊胆战的立刻躺下身故作睡眠装,口中默念——杀谁也别杀我,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黑衣人的步伐轻而快,但奈嘉宝依旧能清晰听到那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她紧闭双眼满头流汗,牢房门瞬间被开启,奈嘉宝一股脑坐起身依靠在床沿内侧,黑衣人举起手中的宝剑,猛然砍断了奈嘉宝脚上的铐链,她刚要惊呼便被那黑衣人捂住嘴,奈嘉宝说不出话,瞪大惊恐的双眼无声抵抗,黑衣人不予开口,拽起奈嘉宝的手臂便向牢房外冲去,奈嘉宝哪抵得住男人的力气,挣扎几下仍旧被硬生生的托出牢房。 此刻,奈嘉宝被黑衣人拉着走出几条街,脑中翻云覆雨浮想联翩,她一个从未行走过江湖的村姑不可能有侠义之士出手相救,十有八九是记错了面孔,万一这黑衣人得知自己救错人,还不把她一下咔嚓了杀人灭口啊! “你你,你谁啊,是不是救错人了?!我在那住的挺好,您您您让我回去吧——” ============================== 31、水深火热 黑衣人将奈嘉宝带入一间偏僻的空屋内,随即锁门而出,奈嘉宝听到屋门上锁的声响,急忙爬起身拍打门板,“放我出去!你咋把我从一个牢房又关进另一个牢房啊!” 奈嘉宝拍得手心发麻,她听门外再无回应,身心劳累的歪到椅子上,抬眼察看这屋子,无窗无洞,桌上摆放着一些干粮和水,奈嘉宝数了数了馒头数量,大概有三十几个,这些干粮够她吃十日的,不由□□肩膀咧开嘴想哭,莫非这黑衣人想圈养她不成?! 奈嘉宝啊奈嘉宝你这是啥命啊,住牢房就够倒霉的了,这会又被个黑了吧唧不知是好是坏的人抓到这里,何云炙你个臭淫贼就在外面吃喝玩乐吧! 一个时辰后,衙役从昏迷中醒来,见关押奈嘉宝的牢房大敞四开人去楼空,屁滚尿流的跑进知县府禀告疑犯已逃,并且言之凿凿的禀明刘知县奈嘉宝还有共犯! “何公子!何公子,出大事了——”刘知县刻不容缓的急拍起何云炙的房门。 何云炙睡眼惺忪的展开门,“刘知县,出何事了?” “何夫人她,她逃出牢房了!据衙役禀告是被一位黑衣人救走的,这该如何是好啊?莫非何夫人与那盗贼相识?”刘知县何等精明,这种棘手的事只能推给何云炙解决。 何云炙顿时清醒一怔,“不可能,奈嘉宝绝非盗贼同谋,他是吾妻,何某比谁都了解她,刘知县请先少安毋躁,无论出何事由何某一肩承担” 刘紫璃听到这消息也跑来见何云炙,她气喘吁吁的拭去汗珠,“何公子,你夫人会不会有何危险呀?” 何云炙眼皮微垂,神色一副凝重,“两位请回吧,何某需认真想想” 刘知县父女见何云炙情绪低落,不好再追问的速速离开,但刘知县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无论那盗贼与何夫人有无关系,总之,盗贼是又想出动作案了。 次日清晨天刚朦朦亮,何云炙已穿戴整齐走出知县府邸,他一出门便看到站在门外的刘紫璃。 何云炙见刘紫璃走进,淡然道,“紫璃姑娘在等人吗?” “嗯!在等你,我猜想何公子一早便会起身去打听何夫人的行踪,我身为知县的女儿于公于私都该近些绵薄之力” 何云炙扬起嘴角,这话说来好听,其实无非是想盯住他罢了,“那何某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何公子莫太过担心,或许这其中有何缘故” “哦?紫璃姑娘何出此言?” 刘紫璃顽皮一笑,“以何公子的聪明才智,莫揣着明白故作糊涂” 何云炙蹙眉摇头,“何某的确不懂紫璃姑娘话中含义” “你我都知何夫人为盗贼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突然有人掠走何夫人必是为掩人耳目再次作案,那盗贼既然被百姓传为侠盗,所谓善心所致不会伤及无辜” 何云炙凝视刘紫璃片刻,“紫璃姑娘虽为知府千金,似乎对那盗贼并非深恶痛疾” 刘紫璃一怔将手指抵在唇边小声道,“莫叫爹听到,爹会责怪紫璃的,其实紫璃倒认为那盗贼有些可爱之处,毕竟是为百姓谋福利而以身涉嫌,紫璃欣赏这类的侠士” 何云炙嗤之以鼻,“何某可不认同,光明磊落才算真英雄,他这般偷鸡摸狗栽赃陷害并非君子所为” 刘紫璃不悦的蹙起秀眉,“凡事都有两面,或许那盗贼有难言之隐” 何云炙无心争论的缓缓挪步,“若真如紫璃姑娘,我倒看他敢不敢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再次盗窃,不过,何某猜想他不敢,所以也不过是一介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 刘紫璃定在原地,“何公子是因妻子被抓才如此不镇静的吗?这有失京城第一捕快的威名” 何云炙转身浅笑,“何某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且何某身为朝廷的官差更不能宣扬这种目无法纪的可耻行为,未能迎合紫璃姑娘的见解何某实感抱歉。” 刘紫璃微怒急道,“即便那贼人救济穷困百姓也得不到何公子的丝毫谅解吗?” 何云炙无奈一笑,“在何某眼中,此人只是一个偷东西的贼” “紫璃突然想起还有些要忙,何公子自便吧!”语毕,刘紫璃抿唇离去。 何云炙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轻笑,转身走回知县府,找上刘知县打探还有哪几家达官显贵之宅院未被盗取过财物,刘知县倒是挺配合,他从书柜抽屉中取出一本记载各家各院珍稀财宝的清单薄,清单薄里详细记载了失窃宝物的特征与名称,还有那些未被盗贼得手的奇珍异宝名单,何云炙认真翻看着清单薄的珍宝详解,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钱掌柜传家之宝翡翠白玉戒上。 他不动声色的将薄本合上起,脑中已初步规划出抓捕方案。 ============================ 奈嘉宝一觉醒来,蓬头垢面的继续过猪一样的生活,她半眯着眼跨坐到椅子上,看看那一大盆白馒头气就不打一处来,猪有时还给点肉渣子吃呢,这屋里连一丁点青菜都没有,叫她怎么吃啊! 她气哼哼将馒头塞进嘴里艰难下咽,突然怀念起山寨中大鱼大肉的逍遥日子,越想心里越堵的慌,愤愤的将馒头扔到墙面上,满嘴飞馒头渣子怒骂道,“人家是贼天天吃肉,你也是贼却给我喂干馒头,咋这贼与贼的差距就那么大呢!?” 现在也不知何云炙是欢喜还是焦急,凭他机灵的脑袋瓜找到她应该不算难事吧?奈嘉宝自我安慰的躺在床上碎碎念叨,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云炙你可不要忘恩负义啊—— 与此同时,何云炙坐在钱掌柜家绸缎庄对面的小茶馆内,他一刻不曾放松警惕,注视绸缎庄内的一举一动,从绸缎庄后门进入便是钱掌柜家的大宅前院,他经推断钱掌柜家的传家之宝该是较有难度盗取的宝物之一,钱家围墙高筑戒备森严,若他料想无错,这盗贼定会对盗取这宅院内的财物有兴趣。 眼见夜幕降临,街道上的百姓从熙攘至三两个,他走出茶馆快步掩藏到钱家宅院的对面胡同内,也许今晚注定将空等,但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抓捕盗贼的机会。 次日傍晚 何云炙依旧锲而不舍的等那盗贼出现,三更半夜寒风四起,何云炙拢起手哈着微弱的热气搓手取暖,低头之际顿感一抹黑影翻进钱家高墙内,动作干净利落身手轻盈,他扬起嘴角,看来是他低估了盗贼的本事。 还未等他起身翻跃,便听到宅内发出鸡飞狗跳的犬吠与叫喊声,钱家顷刻灯火通明乱作一团,何云炙微微蹙眉,钱家早有防备一早便下了圈套让那盗贼钻,而那盗贼毛毛躁躁的居然就这般闯了进去,他身为捕快此刻进去的确不妥,只有站在墙外等候盗贼侥幸逃脱。 等候不久,那黑衣人影紧捂胳臂单手翻出墙外,何云炙以迅雷不及掩耳钳住黑衣人臂膀,那黑衣人回眸似乎一惊,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向何云炙迎面攘去,何云炙抬手一挡,黑衣人借机闪电般的脱出他的手掌,像阵风似的急速逃去,何云炙追了两步便放弃了,此人会遁地功,此功夫只为逃跑之用,伴随急速的跑动带起层层沙尘,有效迷惑追赶者的视线。 何云炙屹立在原地,黑眸凝视在掌中许久,又慢慢合起手指,再伸开,反复几次后,嘴角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阿嚏……”何云炙打个冷颤顿感有些异样,急速返回知县府。 他把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澡盆,但依旧喷嚏连连,太阳穴隐隐传来疼痛,他伸出手指揉揉额头,又将热乎乎的毛巾盖在脸颊上,从小到大,何云炙几乎未生过何病,莫非自己是老了? 他闭目养神驱散寒冷,当双手依靠在木盆边缘时,奈嘉宝的面孔突然闪现在脑中,此情此景令他忆起奈嘉宝与自己在木盆中的暧昧,她那时柔顺娇红的脸庞,似乎带出些哀怨的屈服,他不敢再想的将头沉入徐徐上升的热气中,不可患病,他还未洗刷奈嘉宝的诬枉罪名。 但天不如人愿,何云炙一觉醒来便感到头疼欲裂全身发烫酸软,他吃力的卧起身,喉咙干涩的似要喷火…… “何公子,你今日还未起身吗?”刘紫璃清脆的呼唤声从门外传来。 何云炙步履蹒跚的开启屋门,刘紫璃见他脸色煞白唇上无色,急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何公子可是染上风寒了?” 何云炙压抑的咳嗽两声,“或许是吧,紫璃姑娘请快些离开,风寒是会传染的” 刘紫璃眼中带出焦急之色,自顾自搀扶何云炙躺倒床上,“我去帮你请郎中,即刻回来” 何云炙微微叹气合上双眼,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 郎中经诊脉后确定何云炙的确染上风寒,据说今日离城内很多百姓都染上了风寒,且传播的很快,患者会感全身发冷体虚无力,郎中建议尽量少出门为妙,他开了一副药方递给刘紫璃后便匆忙离开去下一家患风寒的住家就诊。 刘紫璃话语轻柔,生怕扰了他的安静,“何公子几日奔波劳累,不生病才怪”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无力道,“劳烦紫璃姑娘帮何某向刘知县知会声,何某明日要开堂审问” 刘紫璃扬起眉,“审问何人?” ==================================== 32、七擒孟获 奈嘉宝在那屋中待得分不清白天黑夜,屋中昏暗的烛光昼夜不断的延烧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火冒三丈的翻起下床,举起椅子砸向墙面外带猛冲上前踹几脚,墙壁纹丝不动却落下大片尘土铺天盖地扬了她一身,“咳咳!……”奈嘉宝扇开呛人的灰土,不愿放弃的搓搓双手,卯足力气又向木门撞去,但她并未注意到门缝虚射入的光线,由于用力够猛,身体顿时冲出大门连滚带摔的趴在地上。 她甩甩脸上的泥巴,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拧成一团,刚一睁开眼便见一双黑布鞋映入眼底,她不敢抬头,肝儿一颤缩下肩膀向门内慢慢爬回—— 黑衣人默不作声,拉住她一双手腕间的铁链拽起她的身体,她胆怯的紧闭双眼,来了来了,终于来杀她了! “大大大侠,壮士,英雄,神人!我我我没做啥坏事啊——” 黑衣人眸中敛笑,不予回应的拽动铁链向屋外走去,奈嘉宝如死狗般被那黑衣人牵动走起,她边走边左顾右盼,时刻准备向四处求助,但此刻黑灯瞎火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不由眯缝眼偷看那黑衣人的背影,那人似乎走得缓慢艰难,偶尔还会踉跄几步貌若快摔倒似的,奈嘉宝见此情形不由自主的捂嘴一笑,这人是不是受伤了啊,怎么走路比老大爷还慢?机会来喽! 她贼眉鼠眼的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闭起半只眼对准黑衣人的后脑勺,瞄了瞄,比划片刻,‘嗖!’的砍了过去,黑衣人顿感疼痛的闷哼一声,他定住脚步猛然回神,奈嘉宝故作不知发生何事的猛眨眼睛,但那人恼怒的黑眸令她一愣,她情不自禁的靠近黑衣人想仔细观察,黑衣人警惕性极高的亮出宝剑对向奈嘉宝,奈嘉宝到抽一口凉气急忙向后退去,没骨气的嘿嘿傻笑,“嘿嘿,我不靠近,您想去哪就去哪——” 黑衣人似乎忍了又忍,依旧不开口,继续步履蹒跚的缓缓挪步,奈嘉宝顺口气,继续被拉拽前行,她斜视两旁屹立的高墙,中间是一条弯曲回旋的狭窄胡同,一阵阴冷凉风吹上脖梗,奈嘉宝不禁连打了几个哆嗦,心里越来越没底,越发感到害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下无人,这黑衣人究竟要把她带哪去啊?!莫非要在下个转弯的路口一刀宰了她不成!? 黑衣人突然手扶墙停下脚步,微弯着背捂住胸口大口喘气。 时不可失失不再来!见黑衣人险些摔倒,奈嘉宝一不做二不休猛然冲上前又踹了一脚,黑衣人顿时吃不住力的单膝跪地,她抄起依靠在墙边的大扫把便朝那人一顿猛打,口中念念有词“打死个王八羔子!想杀我奈嘉宝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用手臂抗了几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夺过奈嘉宝手中的扫把,他扬起手臂将扫把举过头顶,奈嘉宝见武器落入敌手,顿时没骨气一抱头蹲在地上,“大大大侠饶命!——” 黑衣人迟疑片刻,似乎发出一声掺杂咳嗽的浅笑声,他一抬手将扫把扔入高墙内,猛拽了下奈嘉宝手间的铁链,示意她再不动歪心眼必死无疑。 奈嘉宝心领神会的连连点头,不情愿的站起身顺从前行,她随黑衣人的步伐又拐出几条乱七八糟的窄胡同,一条豁然的大道展现在眼前,奈嘉宝见曙光又来抱有一线生存希望,不管不顾的推了黑衣人一把,冲着宽敞的道路拼命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此话一吼出,道路对面的大门里顿时跑出三五个手持刀枪的侍卫,侍卫机警的散开查找,可只看见一身型瘦小的男子大半夜不睡觉一人在路中间抽风乱喊。 “半夜三更何人造次?!” “我我我造反!”奈嘉宝一着急把造次听成造反。 侍卫一听此话,手中的刀剑明晃晃一亮,齐刷刷的架了她脖子上一圈,“大胆刁民!胡言乱语口出狂言不要脑袋了吗!?” 奈嘉宝被刀面的光亮晃得傻了眼,腿一软坐在地上,仰天长喊,“你们这些官兵不去抓坏人老跟我过不去干啥啊!?——” 其中一位侍卫随声音定睛看向奈嘉宝,不由瞪大眼珠抽回剑,“何夫人?你不是逃狱了吗,咋又自己跑回来了?!” 奈嘉宝一愣看清来人,这不是被自己连损带骂过的那个牢房侍卫。 她目瞪口呆的看向正对大门上的两个大字——囹圄。那不就是牢房吗?! 奈嘉宝后知后觉的四处张望那黑衣人踪迹,可那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逃了身影,她费解的眨眨眼,这啥意思?把她抓走关起来吃了几天馒头又把她送回来了?……逗她玩那! 她百抓挠心的站起身,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拍拍那熟脸侍卫肩膀,“嗯,我太惦记你又回来了” 侍卫顿时受宠若惊的颤抖下,毕恭毕敬的伸臂一指,如店小二请客人进门般热情一笑,“何夫人请随小的里边请——” “……”奈嘉宝哭笑不得的抽抽眼皮,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奈嘉宝随一行侍卫走回那熟悉的牢房,熟脸侍卫随手锁上监牢木门,兴奋激昂道,“小的正发愁去哪抓您呢,天天溜大街小巷干着急,未曾想您又大彻大悟的自己回来了,哈哈哈——” “……”奈嘉宝忽忽不乐的翻了个白眼,她可没觉出哪开心,敢情自己跟傻子似的叫人拉来扯去当猴耍,愁眉苦脸默道,“何云炙这几日没找我吗?” 侍卫浮夸的叹口气,“您这几日不在可出大事了,据小的听说何公子为找您都急出病了,这会儿还再知县府里躺着养病呢,唉……” 奈嘉宝顿时一惊,不安的站起身,“何云炙患病了?严重不?!” “您先别着急,小的也是道听途说,好似病的不轻” “你又说病的不轻还叫我别着急?!快放我出去——”奈嘉宝摇晃得木门吱呀狂响,“我去看看他,你监视我,只要死不了我乖乖跟你回来——” 侍卫一脸为难,“这,这小的可做不了主,我此刻正好要去禀告刘知县您回来的大喜事,小的帮你说说去?” “行!办成了我犒劳你十两银子”奈嘉宝现在可是富婆,她在山寨里赢的银子足有一百两。 侍卫小眼聚光的心花怒发,“中!中!小的这就是去办,等好吧您!”语毕,官差迫不及待的转身笨向知县府,谁还管它此刻是三更五更。 奈嘉宝原以为何云炙与那千金大小姐花天酒地玩的爽快,但未想到何云炙却被病魔缠身,一想到这,她再也恼不起,坐立不安的原地打转。 贪财的侍卫十万火急的进入知县府,拉醒睡意混沌的刘知县禀明奈嘉宝已回牢房的消息,还情绪到位声泪俱下的诉说了奈嘉宝的思夫之情,请刘知县务必网开一面叫他们夫妻小聚片刻,这就是传说中银子的魅力! 刘知县精神一振,今日女儿才与他提起何云炙要审案的事,他一直迷惑不解,“何夫人自行回的牢房?” “回刘知县,正是如此,自觉自愿且百般乐意!” 刘知县手捋胡须沉思片刻,“你先回吧,把人看好。” “……”侍卫于心不死的抬起眼皮,“那小的跟你说的事……” 刘知县一扬手,不耐烦道,“本县自会安排” “是……”侍卫不敢再提的俯身退下,刚要跨出门槛便见到迎面走来的刘紫璃,刘紫璃叫住侍卫,“可是何夫人回来了?” 侍卫眼珠一转,“是,此刻正在牢房中不安稳的等着” “不安稳?她有交代何事吗?” “小的多嘴说露何公子生病一事,何夫人得知此事后焦急万分心乱如麻,请小的帮忙求个情见上夫君一面” 刘紫璃看不出情绪的抿抿唇,“何公子服了药刚刚睡下,本小姐随你回牢房交代一声,免得何夫人过于担心” “……”侍卫心凉到底,唉!这年头野银子难挣啊! 奈嘉宝听门外有动静,双手攀附在木栏上张望,未见人影便开始喊,“官差大哥,我能去见何云炙了吗?” 但出现在眼里的人却是刘紫璃,奈嘉宝眼一横转身,视而不见的坐回床边。 刘紫璃自是看得出她们彼此都不喜欢,她微扬唇故作缓慢开口,“何夫人莫焦虑,何公子这会已经睡下了,等明日紫璃帮您问问可否?” 奈嘉宝压住一口怒火,平静道,“他是我夫君还是你夫君呢?这事不必麻烦你请示吧?” 刘紫璃一怔,这奈嘉宝口无遮拦话语也太直白了些吧? “呵,何夫人莫忘记,您现在还是本县牢狱中的阶下囚,不是您想如何就可如何的” 奈嘉宝顿时恼羞成怒跳起身,指向刘紫璃的鼻尖大骂,“别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便可随心所欲的编排我,我奈嘉宝身正不怕影子斜!说破大天儿我也是被你们这群蠢人冤枉罢了!抓不住真盗贼就想拿我当替罪羊?你们的良心莫非让狗吃了?”她气哼哼的仰起头,本来心里想着何云炙的病就够烦的,这女子还跑来恶心她?腻歪人!—— “你!”刘紫璃从未遇见如此蛮横泼辣的女子,更未与人有过口舌之战,她气急败坏却接不上话,气得指尖发抖,目光喷火的屹在原地心绪难平。 ============================ 33、病魔缠身 起初,刘紫璃对何云炙感受为仰慕,在查案的过程中又对何云炙玩世不恭的态度存有不满,而以至今日,何云炙处事谨慎宽宏大量的心境令她刮目相看,又似乎对这京城第一捕快产生某种别样情愫。 刘紫璃为聊表诚意,亲自接奈嘉宝出牢。 奈嘉宝抬起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再不放她出来,她都快忘了阳光是多暖和的东西了。 她眯缝着眼转向刘紫璃,“何云炙好点了吗?” 刘紫璃眉头微蹙,“不大好,似乎还严重了些” “哦,盗贼还没找到吗?” 刘紫璃怔了怔,出门前何云炙叮嘱她莫把此事告诉奈嘉宝,其实细想不无道理,奈嘉宝无缘无故在牢中关了好几日,若知道她所谓定会暴跳如雷。 刘紫璃羞涩一笑,何云炙还是蛮替自己着想的。 奈嘉宝斜眼睨上刘紫璃娇红的脸庞,“刘大千金,你咋满脸通红,莫非也染上风寒了?” “啊?……”刘紫璃早知自己有这喜形于色的毛病,尴尬一笑,“何夫人唤我刘紫璃好了” 奈嘉宝的心思早已移到路边的小吃摊上,她随口一回,“哦,那你也别叫我何夫人,我叫奈嘉宝,夫人夫人的像在叫老太太” 刘紫璃甜甜一笑,似乎奈嘉宝并非自己想象中难以接触的刁蛮女子,但凡谁无辜关入大牢也会闹脾气的。 一股甘甜入肺的香气钻进奈嘉宝的鼻孔,她耸耸鼻子向那香味的来源地冲去,眼前一大笸箩里堆满综褐色的小圆球,似乎上面还有些渣土状的东西,她拿起一个端详半天,香味的确是从这小球中散出的,她望向摊主的叫卖条,蹦豆似的念叨,“米,糖,火,少,……西,木子……”她没见过也不知能不能吃,顿时眉头凝成一团,这啥玩意? “大哥,这米唐火少西木子是吃的吗?这么长的名字有啥讲头?” 老板一听这话翻炒的大铲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擦擦手仰视自己的招牌,就说自己写的字难看点也没难看到这地步吧? “你这小子诚心笑话我是不是?这分明是糖——炒——栗——子!” “……”奈嘉宝见老板一脸怒气,好死不死的继续问道,“那糖炒栗子是吃的吗?” 老板怒目圆瞪,以为奈嘉宝在胡搅蛮缠,他不耐烦的扬手哄撵,“这是往嘴里送的,不卖别乱碰!走开走开别挡我生意!” 奈嘉宝眼一横,将手中的栗子扔到老板脑门上,“你这人咋这态度啊,我没见过还不能问啦?黑乎乎的跟驴粪蛋似的,说是吃的,不知晓的还以为你卖煤球呢!” 老板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抄起翻炒栗子的铁铲向奈嘉宝打去—— 刘紫璃此刻满脑子都是何云炙,听到一声巨响才猛的拉回神志,此刻,她张目结舌的捂住唇,奈嘉宝已将栗子摊上的整筐栗子踢倒在地,刚出锅的热栗子随之四处滚动,几颗较大力的已滚到她脚边。 奈嘉宝捋起袖子一脚蹬在摆笸箩的台面上,两只手支撑起扑头而来的铁锹,老板更不示弱,使劲夺抢‘凶器’俩人龇牙咧嘴的互不相让—— “嘉宝你在作何?” 奈嘉宝头也不回的大喊道,“刘紫璃快快,快趁他腾不出手踹他腰眼儿!” “你个小子!砸我栗子!毁我摊子!欺负我李二麻子!你——” “……”刘紫璃不暇询问起因,急忙走上前劝架,她将一锭银子放在台面上,“这些够赔您的损失,对不住,这位小兄弟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莫见怪” 老板一双小眼直勾勾的瞪在银子上,喜笑颜开的即刻松了手劲,奈嘉宝重心一偏顿时摔在地上,满地大小不一的栗子咯在屁股上挺疼,她唉哟一声跳起身,见那不友善的栗子老板此刻笑得合不来嘴,不由抽抽眼皮,这年头,没银子行吗!? “嘉宝你没事吧?”刘紫璃拍拍奈嘉宝身上的尘土,“好端端的怎会大打出手?” 刘紫璃语气柔和,奈嘉宝便少有的如实道来,“我没见过这小黑球,问他是啥他不好好说,还用白眼珠翻瞪我!” 刘紫璃怔了怔,扑哧一笑,“即便老板语气不好,你身为何夫人也不该动粗呀,以后莫再如此了,这会令何公子为难的。” 奈嘉宝不急不恼歪头注视刘紫璃,“你说这话的口气好像我姐……”她想姐姐想得快要哭了,即便是教训指责,她也愿意听。 刘紫璃嫣然抿唇,她从奈嘉宝眼中看出一抹思念之情,随即蹲下拾起一颗栗子,剥去难看的硬壳露出金黄软绵的栗子瓤,递到奈嘉宝嘴边,“尝尝,很好吃的” 奈嘉宝也不伸手,张开嘴咬进嘴里咀嚼,栗子滑香甘甜的味道令她一阵惊喜,她舔舔嘴唇兴奋大笑,“未想到这黑漆马虎的东西这般好吃哇!” 老板将银子验明正身后揣进怀里,满意道,“废话!我李二麻子的糖炒栗子谁不赞好!” 奈嘉宝脖子一横,还李二麻子,那该去卖芝麻烧饼。 可这叫栗子的玩意儿味还真不错,“咳!麻子大哥,快把地上的栗子给小爷装袋儿,小爷我带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栗子老板心甘情愿的满地拾栗,“中!您拿回去慢慢研究,研究好了再来捧场啊” “……”莫非她奈嘉宝脸上写了个‘馋’字?! 刘紫璃见奈嘉宝一只胳臂夹着大包栗子,另一只手急不可耐的连拨带吃,她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奈嘉宝的优点在哪,或许何云炙就喜欢她的粗鲁模样? 奈嘉宝用牙齿掰开一个递到刘紫璃嘴边,“你吃吗?”刘紫璃吓得向后一躲,本不想驳奈嘉宝面子,但那栗子肉上还挂着滴滴口水,不得不婉言拒绝,“我,我用过饭了,你自己享用吧,不过这栗子不能多吃,会上火的” 奈嘉宝抽回手一仰脖将栗子扔进口中,边嚼边满足的咧嘴一笑,“真是好吃,上火也值了” “……”何云炙不像虐妻的那种人呀? 奈嘉宝随刘紫璃进入知县府后花园,丫鬟随即上前相迎,见刘紫璃身边跟着个年轻貌美的小伙子,热情伸手欲接过奈嘉宝手中的大包裹,“小的帮您拿吧” 奈嘉宝顿时紧张闪开身,上下打量那眉开眼笑的小丫鬟,她想抢我栗子?!门都没有! 小丫鬟遭到拒绝,面色尴尬的垂头不语,奈嘉宝不想给人留下自己太护食儿的坏印象,她伸手在大纸包里掏了半天,忍痛割爱的抓出一把栗子放到小丫鬟手心里,“别说我小气,这些给你,仔细吃哦!”本想再说点啥,奈嘉宝听到刘紫璃召唤自己,一溜烟追她而去。 小丫鬟猜想小帅哥送了她礼物,握着手心小鹿乱撞,心花怒放了好一阵后,才羞答答的平摊开手掌,几枚黑黢黢的栗子钻入眼帘,顿时半张开嘴神色木讷,气哼哼的一扬手扔出八丈远。 刘紫璃想到何云炙依旧在病痛中煎熬,心情略微沉重的推开客房门自行进入,奈嘉宝并未急着进来,她用手帕折成三角系在脸上,自认可隔离病患妥当后才跳进门。 奈嘉宝跟没事人似的看向床边,何云炙似睡非睡的苍白面容映入眼中,刘紫璃浸好一块湿巾轻轻敷在何云炙额头上,奈嘉宝突然心情有些压抑,她渐渐收敛笑容,放下栗子摘下手帕走到何云炙身前,缓缓的坐到床边注视,何云炙似乎睡得很不舒服,眉头紧蹙嘴唇发白,她不由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滚烫的触感令自己心头抽了下。 “郎中说他病的很严重吗?” 刘紫璃见奈嘉宝神色一副凝重担忧,不禁跟着严肃道,“到也未提多严重,似乎染上风寒的人都是如此,嘉宝莫太过伤心” 奈嘉宝突然感到眼眶有点酸,她随即一笑遮掩,“我哪有伤心,他不会有事的” 刘紫璃会意浅笑,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药边吹边靠进床边,奈嘉宝站起身,“我来吧” 刘紫璃一怔,自觉有些突兀,奈嘉宝都在这了她怎一点觉悟都未有。 她将药碗递给奈嘉宝,叮嘱道,“这药或许是太苦,何公子总是喝了就吐,所以几服汤药白浪费,不见好转。” 奈嘉宝斜起嘴角,得意道,“我有办法让他喝下去——”捂住他嘴不就得了,这群人真笨! 刘紫璃显然发现自己是多余的,她不自在的走向大门,“哦……那可好,紫璃先行告退,若有何需要唤丫鬟叫我” 待刘紫璃离开,奈嘉宝拉过木椅坐到床边,舀起一勺黑药汤送到何云炙嘴边,学何云炙口吻命令道,“张嘴,喝药。” 何云炙朦胧中听到奈嘉宝的声音,但眼皮很沉便一直未开启,他撇开头不耐烦道,“拿开,这味道让我反胃” “哟?你个大老爷们还怕苦啊?哈哈——”奈嘉宝不失时机的嘲讽道,“乖,七尺男儿咋是鼠胆?别叫我看不起你” “……”何云炙似乎心思被看穿的斜了奈嘉宝一眼,嘴硬道,“我不想喝,是药三分毒!跟怕不怕苦无关联。” “……”奈嘉宝一赌气将勺子扔回碗中,“爱喝不喝!难受死你个胆小鬼!” 她把药碗往桌上一蹲,给自己倒了杯茶,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的继续吃栗子。 何云炙见状懒得回应,翻个身昏沉入睡,闷闷的咳嗽声从被褥内微微传出。 ========================== 34、四月一日 奈嘉宝之——愚人节番外 三月三十一日旁晚 奈嘉宝一人百无聊赖的在河边溜达,她在感悟人生的真谛,自从嫁给何云炙后,她的生活似乎变得越来越无趣,而且经常被何云炙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这也就罢了,甚至连听她讲故事的人都没有,想到这,她很憋屈的双手合十—— “各路神仙!救救我这孤独寂寞遭人□□的小花朵儿吧——” 此话一次,只见天地间划过一道金银交辉的惊天闪电 ‘喀拉!’一声巨响,霹雳横空,瞬间,劈在奈嘉宝脑顶上—— “……”奈嘉宝耷拉下眼皮,黑黢黢的脸蛋,爆炸式的新发型外加口吐白烟 她刚要破口大骂,却惊见发现天地之间起了变化,她抬起头仰望天空,云雾拨开,显现出一轮金黄色的偌大光晕 漆黑的夜空顿时被照射得白昼通明 一位头顶光环,身后长白色翅膀的金发碧眼男子,如天降骑兵般悬浮半空—— 奈嘉宝一惊,此人从面相看非人非兽,两指伸出,“哇喳喳!是人是妖报上名来!” 男子异常镇定,笑容和蔼,“哈喽,我是天使,为满足你愿望而来” “天屎?!”奈嘉宝捂紧爆炸头赶紧躲开,生怕一陀屎掉在脑瓜上。 天使笑容可掬的点点头,“是的,我是来自西方的天使,你是我降落东方后,所见到的第一位小姐,所以我要赐福于你……” “赐福?”奈嘉宝不耐烦的扬起手,“啥西方东方的,别忽悠了,说!你是不是迷路了?” “……” “小姐,不要急,明天是我们西方人的愚人节,你可以畅快淋漓的做一些坏事” 奈嘉宝想入非非的扇动大眼珠,“天屎大哥你是神仙吧!我想要一座金山!” “……”天使无奈摇头,“你找的那是阿拉丁神灯,不是我” 奈嘉宝眼一横,“那你能实现我啥愿望啊?” “呵呵,我可以赐你一日愚人节,在愚人节这天,不分男女老幼,你可随意说谎开玩笑、愚弄欺骗他人,还可以吹牛说大话,无论扯多大的谎,被愚弄者都不可生气,是不是很有趣呀?呵呵呵呵……”天使得意一笑。 奈嘉宝想了想,认真道,“可是不在愚人节,我也经常这样做” “……”天使渐渐变得不镇定,抓狂道,“可平日欺骗别人会被爆打吧?愚人节里不会挨抽!!” 这句话深得奈嘉宝中意,“啊?那可好,我要这天愚人节!谢谢天屎大哥啦,请赐给我吧!” 天使满意点头,心中爱心涌动,双臂伸展光环普照,能满足人类小小的愿望,夫复何求啊? “好,你闭起眼睛,数到三,愿望就会实现的……” 奈嘉宝听话的闭起双眼,数完一二三,天空随之又转为平常无奇的漆黑,她慢慢睁开眼,云朵间回荡出天使美妙且磁性的声音 “小姐,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四月一日清晨一到,痛痛快快肆无忌惮的去愚弄别人吧,绝对不会有人生气,哈哈哈,祝你玩的开心——” 奈嘉宝心生向往激动不已的朝天际慢慢挥手,热泪盈眶呐喊,“多谢啊,你真是大好人——” 她兴高采烈的跑回客栈,跳上床钻进被窝,无心睡眠的等待愚人节到来—— 终于熬到清晨,奈嘉宝欢天喜地的跳下床,见何云炙依旧舒舒服服的睡大觉,想起今日便是愚人节,顿时眼中贼贼冒坏光,捂嘴偷乐的跑到厨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盛满一大木盆冰冷刺骨的井水。 奈嘉宝贼眉鼠眼手捧木盆,欢天喜地的跑回床边 高高托起木盆,对准何云炙的身躯,猛的将一盆凉水泼在何云炙身上—— 何云炙惊喊一声从梦中扎诈醒,冻得嘴唇发紫喷嚏连连,面部神经全部僵硬,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的透湿,又看看乐得满地打滚的奈嘉宝 奈嘉宝全神贯注的注视何云炙,他似乎真的没有生气,她爬起身走到何云炙身前,搓搓手心,‘啪!’扇了何云炙一耳光—— 何云炙看不出情绪的抬起头,似乎还没有生气的迹象。 奈嘉宝捂起肚子笑弯了腰,”哈哈哈——愚人节我太happy了——” 片刻,何云炙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奈嘉宝身前,提起她的后脖领,打开窗户,揪着她的身体原地兜三圈,运用十成内功,一把将她顺窗口抛了出去……t望奈嘉宝在天空中越来越小的身影,他安心的打个哈欠,合上窗户,继续睡觉。 “啊啊啊——”奈嘉宝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飞入云端,怒不可赦的大骂道,“啥狗屁天屎啊,臭骗子一个!!本姑娘这下来命都不保啦,呜呜——” 这时,云朵间似乎飘来一声自言自语 “呀!我好像忘了把时差算进去,但愿那小姐还没开始愚弄人,哈利路亚……” 35、雪中送炭 奈嘉宝故作得意的边笑边嚼,但何云炙接连不断的咳喘令她心里越来越烦躁,似乎被那压抑的声响憋的喘不过气来,她火上眉梢,扔下栗子端起药碗气势汹汹的冲到床边,一把撩开三层厚的被褥,刚要开骂,只见何云炙瑟瑟发抖的蜷缩成一团。 她有些迟疑的垂下眼皮,缓和道,“把药吃了病就好了,你别让我着急成不?” 何云炙默不作声的拉回被子,他此刻没有多余的力气吵闹。 奈嘉宝调适了许久的情绪,才平静的坐到床边,像哄小孩似的柔声道,“就喝三口,喝三口我绝不再逼你” 何云炙依旧紧闭双眼不语回应,奈嘉宝晕口气,舀起一勺药汤生硬的惯到他嘴边,怒火再次爆发,“我还治不了你了?你今儿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何云炙一甩手将瓷勺打落在地摔成碎片,“说了不喝,别烦我!” 奈嘉宝瞪着勺尸体更是气不顺,何云炙咋这样啊?喂他吃药就跟要杀了他似的。 一不做二不休,奈嘉宝一仰脖向口中罐进一大口药汤,鼓囔着腮帮跳上床扑在何云炙身上,何云炙顿感压力袭来,睁开眼的同时,奈嘉宝涌满中药的嘴唇已盖在他唇上,他一愣忘了躲闪,苦涩难闻的中药汤随即冲进他口中,他感到反胃的马上要吐,可奈嘉宝用嘴唇死死的扣住他,他身体虚弱无力,这会连奈嘉宝的重量都搬不动,只得听之任之的艰难咽下。 奈嘉宝听他喉咙一响,得意的坐起身咧嘴大笑,“哈哈——还是喝了吧?我就说自己有办法” 何云炙用手背擦去残留药痕,“我是怕你传上” 奈嘉宝向来好赖坏话都不听,不以为然的又灌了一口贴在他唇上,何云炙这次有所提防的紧闭牙齿,奈嘉宝见计划失败,瞪大眼睛威胁他,何云炙与之相对,眼底却流露出胜利的浅笑。 她眼中一转,伸出两只‘魔掌’直冲何云炙腰眼挠去,何云炙未想到她还使这损招,顿感一痒齿贝微开,那股浓重的中药味再次惯入口中,奈嘉宝柔软的唇摸搓在他干涩的唇瓣上,他突然不再闪躲,一双深邃的黑眸凝视奈嘉宝久久,随即顺从的咽下苦药。 “我自己来吧” 何云炙举起药碗,凝视黑漆漆的药汤片刻,一仰脖全部送入口中。 奈嘉宝唯恐何云炙耍诈,依旧跨坐在他身上像看犯人似的死死瞪牢,直到碗中一滴不剩时才满意的跳下床。 她见何云炙表情极为痛苦,走到桌前剥开一颗最大的栗子,握在手中又走回床边,笑眯眯的对上何云炙摊开手掌,“因你表现出色,赏你个甜栗子吃”说着,她便伸出手递到何云炙唇边,何云炙看了眼栗子,锁起眉,“你别用哄小孩那招对付我” “小孩我可不舍得给他吃,张嘴!这栗子很甜可中和苦味儿”奈嘉宝面无狰狞的将栗子硬塞进何云炙嘴里。 何云炙叹口气,若不吃奈嘉宝还要接着闹,他张开嘴咬了一半,不过这栗子果真很甜,似乎口中苦味也被化解掉不少。 奈嘉宝咧开嘴傻笑,“味道不错吧?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叫栗子的食物,别看外表丑丑的,心里美哇,哈哈——” 何云炙呛了一下,“快下去,你很沉” 奈嘉宝眼一横,“这就嫌我重?!你压在我身上睡好几夜我都未提过!” “……”何云炙不自在的瞥开眸子,何必说的如此露骨? 奈嘉宝跳下床走到水盆前拧了把湿布,又坐回床边擦去何云炙因挣扎弄脏的衣襟,她专注的擦拭着,一点一点拭去污渍。 何云炙似乎有些难以接受此刻的奈嘉宝,她认真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抿唇不语的替他抹去汗珠,他黯然的黑眸掠过一丝微笑。 “我前几日叫贼给绑了,你知晓这事吗?” 何云炙一怔收回思绪,生硬道,“知晓,没事就好” 奈嘉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对我的死活也太漠不关心了吧?真不知晓要你这老爷们有啥用?你可知那贼人把我关在一个潮湿阴冷的破屋子里,那王八羔子就给我留了三十个大馒头,我可是死里逃生才跑出来的!对了,我还威猛神武的打了那贼人一顿!打的他满地找牙,连连求饶!吼吼——” “……”何云炙强忍笑意,“有馒头吃就不错了,又没饿着你” 奈嘉宝一开吹就来劲,她抬起手腕瞎比划,“我就这样一出拳!打在……” “呃……”何云炙正中眉心的撞上床背,一捂后脑又是一声闷哼。 “啊啊啊,不好意思啊……”奈嘉宝见自己殴打病人成功,故作慌张的帮何云炙揉揉后脑勺,“没事吧夫君!?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奈嘉宝心里暗爽的胡乱揉搓着,可何云炙脑后似乎肿起一处,她一皱眉刚想开口询问,何云炙已将她手移离自己。 何云炙自知她是故意的,一针见血指出,“你的表情毫无诚意” 奈嘉宝无暇回应的扬起头回忆,“那贼人有些面熟,我还用石头砍了他,身高嘛,好似与你差不多……” “咳咳!……咳咳……水……”何云炙赶忙打岔,身为官差劫狱是知法犯法,他才不会承认,虽他心里很想揭开奈嘉宝当时‘英勇无敌’的谎言,但只能装聋作哑忍了! 奈嘉宝急忙倒杯茶递到他手边,“每日按时服药,我会瞪着你” “……”何云炙躯体发冷,躺下身,“帮我把被子盖好” 奈嘉宝冲着他的背影摩拳擦掌,小样儿的!真把她当佣人啦?哼!她才不管呢—— 对空气发泄之后,她将厚重的棉被一层一层盖在何云炙身上。 奈嘉宝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展开双臂大口呼吸自由的空气,心情随之轻松快活。 “何公子把药喝了吗?”刘紫璃总有一种预感,奈嘉宝会与何云炙吵起来,心神不定的又辙回客房院中。 奈嘉宝回神一笑,“嗯啊,我有法子降服他” 刘紫璃好奇的挑起眉,她似乎对奈嘉宝越发感兴趣,“哦?何法子?” 奈嘉宝张着嘴要说,但转念一想这招也就她能用。 “就是吓唬他,不喝药别想吃饭,呵” “……”刘紫璃尴尬的勉强一笑,所谓一物降一物,何云炙自是疼爱妻子吧。 奈嘉宝皱起眉,“对了,何云炙皮肤火烫,他为何还说冷?” 刘紫璃娓娓道来,“风寒症状便是四肢酸痛无力体内骤寒,是种较折磨人的病痛” “哦,体内寒冷,那盖再多的棉被也不会觉得暖和吧?” “是这道理,但保暖对病患更重要,何公子自是受凉才患上风寒,若体内寒气散不出,自然无法康复”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生活的村庄几乎没人得过这复杂病,或许乡下人身体壮实吧。 刘紫璃自觉久留不妥,叮嘱了奈嘉宝几句便匆匆离开,不论奈嘉宝在自己心中有多不堪,虽不可否认,对何云炙来说似乎是此时唯一信任的女子。 刘紫璃脚步沉重,心中挫败感油升,奈嘉宝好比一只千疮百孔的旧玩具,只有玩具的主人才当宝贝般珍惜吧。 =============================== 奈嘉宝从别的客房又抱来几床被褥,两条盖在何云炙,其余的扑在地上做褥子,她折腾半天才躺下,黑暗的房间内只剩下何云炙粗细不均的呼吸声,她时不时张望床边,平日耀武扬威英姿勃勃的何云炙,此刻就像只脆弱无力的小猫,她无时不刻期盼何云炙会有一日软弱无力,好被自己痛痛快快的打上一顿,可愿望实现时,她反而不好意思动手。 “咳咳……冷……” 奈嘉宝提起遮身的棉被盖在他身上,心里有些焦急,六条棉被盖在身上还叫冷,若换做普通人都捂出痱子了。 她在黑暗中摸搓上他的额头,冰凉的汗珠寝在她手心里,她不知所措的爬在棉被上抵御那未知的寒冷,泪水情不自禁的滑落在被面上,“淫贼,快些好起来……” 何云炙在半梦半醒之间忍受折磨,一只温热的小手依在他的脖颈上,他昏沉的抓住那只手,似乎需找热源般放在胸口处,嘴角盈盈扬起,“很暖……” 奈嘉宝一怔,急忙把泪水在被褥上蹭干净,她本想抽出手,却被何云炙牢牢的抓在胸口,奈嘉宝翻上被子山滚到床内侧,撩开一道缝钻进被褥下,搂住何云炙臂膀轻轻摸搓,奈嘉宝暖和的身体令何云炙浑浑噩噩的睁开眼,他睫毛缓慢的眨动着,心中泛起一丝宁静的安逸。 奈嘉宝并不知他已醒了,腾出一只手被他紧握的手,一颗一颗解开衣扣,褪去上衣,将□□温暖的身体拥在他躯体上,她曾经听说书先生讲过,那些武林大侠便是借助内力身挨身替患者疗伤,虽未必是真的,虽她无内力,但至少可以尝试尝试。 她随即又解开何云炙冷汗浸透的衣衫,何云炙不做任何动作的任由她摆弄着,他不清楚这丫头想对自己做何事,但这种暖暖的体温令他无法拒绝。 当俩人都已□□上身后,奈嘉宝将大半个身子压在何云炙胸膛上,随即困顿的合上眼。 待她睡着,何云炙拥她入怀,心里似乎隐隐的,又酸又暖。 ======================================= 36、引火上身 六层厚重的棉被压得奈嘉宝呼吸困难,她仰脖伸脑吐舌头,清晨的光亮衬在床榻旁,她抽了半天才抽出一只手臂探到被褥外散热,歪头一看,何云炙似乎睡的很安稳,他呼吸是平顺的,仔细听去,喉咙未发出粗重的闷气声,肤色润泽光滑。 奈嘉宝自我感觉良好,原来她有可帮人治病的内力! 她用小指拨开何云炙垂眼角的发丝,他弯长浓密的睫毛缓缓眨动,奈嘉宝再次感概,如此一副完美的轮廓加上一张清秀的面孔……却是个淫贼的底子! 何云炙在奈嘉宝抽胳臂的那一刻便醒了,似乎身体的无力感消去不小,也不会再忽冷忽热的打哆嗦,虽不明原因,但病情好转与奈嘉宝脱不了干系。 奈嘉宝想到自己仍是□□上身,抓过上衣准备在何云炙醒来前穿好,但另一只胳臂被何云炙压在背下,她费了久牛二虎力才抽出一半,再无耐性,直接一只脚蹬在何云炙腿部做支点,数好一二三后猛然一抽,何云炙于此同时抬起身,奈嘉宝因用力过猛,身体一下滚到床里,脑门还硬生生撞到墙壁上—— “哎哟……”她捂着脑门吃痛叫出,何云炙本想闹她一下,即刻坐起身拉她面朝自己,只见奈嘉宝额头一片红肿,此刻正气急败坏的刺向他。 “好人没好报说的就是我这种倒霉蛋!该死的臭淫贼!”奈嘉宝补上一脚踹在何云炙肩头。 “……”何云炙面有愧色的帮她揉揉脑门,“谁知晓你用那么大力气” 奈嘉宝气得忘了自己还没穿衣裳,一把掐上何云炙的脖子扑倒在床,心生憎恨的加把力气,“我非弄死你个白眼狼,不知道歉!还怪起我的不是来了?!——”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握住她两手轻松拉开,“是我恩将仇报,是我错” 奈嘉宝见双手被擒,“唉?你咋又有力气了?” 何云炙扬唇浅笑,“好多了” “……”奈嘉宝又挣吧几下以后被他牢牢抓着,心想这淫贼的体质就是好,早知如此昨日就该痛下黑手,后悔莫及啊! 何云炙一垂目见眼前‘风景’顿时僵持笑容,他干咳一声放开奈嘉宝,奈嘉宝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上身大咧咧的展现在阳光白日下,她轻哼一声抓过衣服,不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脸红啥?” “……”何云炙不自在的撇开头,“我倒奇怪你为何比男人还不在意” “有啥可在意的,一副身体而已,所有女子都一样,你娘也这样” “……”何云炙顿感头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奈嘉宝穿好衣裳,跳下床坐到梳妆台前打理头发,她用木梳无趣的拢着,一抬眼从镜中看到何云炙望向自己的目光,直接开口问去,“看啥呢?” 何云炙一怔,“我在看你哪里像女子”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她便火冒三丈,奈嘉宝眼一横摔下木梳,“我现在这样全要拜你所赐!本以为自己长得丑!再丑点也无所谓,可我也没那么难看吧?糟蹋我是你的癖好咋的?!” 何云炙见她再次为女扮男装的事发火,微蹙眉认真道,“你梳辫子吧,是不好看” “……”这叫啥事啊,把她头发剪的乱七八糟后,还叫她咋弄回去!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还因这男扮女装蹲了十日大牢,此刻他又慢条斯理的叫她编辫子? 奈嘉宝咬着后槽牙咯吱作响,故作平静的挑起眉,“何大老爷,您耍我玩呢?” 何云炙无辜的眨眨睫毛,奈嘉宝看上去好似要吃人。 ………… 刘紫璃领着丫鬟刚走到他们房门前,便听到屋中一阵砸锅摔碗的混乱噪杂,她一个箭步上前推开门,只见奈嘉宝咬牙切齿高举茶壶向何云炙扔去,何云炙一闪身又躲过一枚‘暗器’,此刻床榻上已一片狼藉碎片铺满—— 刘紫璃难以置信的夺过奈嘉宝欲在扔出的四方木凳,制止道,“奈嘉宝你疯了吗?!何公子还是病人!” 奈嘉宝一见有人向着何云炙说话更是来气,“我不疯才怪!你又不知那淫贼都对我做了啥?少管闲事!让开——” “他是你夫君!用如此不堪的字眼诋毁他你不觉得过分吗?” 奈嘉宝气喘吁吁的移动指尖艰难指向自己,双眼喷火,“我,诋,毁,他?” 何云炙收敛嘴角,站起身,“紫璃姑娘莫惊慌,事出有因,且奈嘉宝就是火爆性子” 奈嘉宝气哼哼撞开刘紫璃肩膀走出屋门,无论走到哪,都有人替何云炙说话,她也不是后妈养的,凭啥老受冤枉气啊! 何云炙本想追出去,却被刘紫璃拉住胳臂,她从丫鬟手中接过汤药碗,柔声道,“何公子今日精神不错,先服药吧,过会儿该凉了” 何云炙自知刘紫璃好意,勉强举过药碗捏住鼻子一饮而尽,他将碗放在桌上,口中苦涩难忍,他紧蹙眉,一低头注意到桌上七零散落的栗子,捡起一枚捏在手中揉搓,想到奈嘉宝强行喂他吃过此物中和苦味,不由扬起嘴角浅笑。 刘紫璃疑惑道,“何公子在笑何事?” 何云炙依旧挂着笑意,“没事,只是想到奈嘉宝” 刘紫璃一听这解释,心里更不是滋味,“虽我不该对何夫人说三道四,可她昨日还在街口与小摊贩大打出手,今日又对何公子动手……呵,性子好辣呀” 何云炙眉头紧蹙,“她为何与人动手?” 刘紫璃故作心事宁日一笑,“具体为何紫璃也不大清楚,似乎是突发口角之争耐不住火气吧” 何云炙沉默不语缓步移到窗边,眸中似乎带出不悦。刘紫璃本不想将昨日之事相告,但奈嘉宝种种行为太令人看不过眼,无可厚非,她自有私心存在。 “刘小姐”何云炙转身抱拳,平和道,“何某已在府内打搅多时,今日便带奈嘉宝离开” 刘紫璃一惊半张开唇,“可何公子的病……” “已无大碍,这几日有劳刘小姐费心了” 刘紫璃黯然的垂下眼皮,何云炙虽说的心平气静,但却带出不容置疑的神色,她恋恋不舍的张开嘴,却欲言又止的默道,“何公子,客气了……” 语毕,刘紫璃魂不守舍的慢慢走出房间,泪水默默滑落,她多想永远留在何云炙身边,哪怕他眼里只有奈嘉宝。 奈嘉宝拼命跑进花园里对着花花草草连揪带拽的一顿发泄,“可耻的淫贼可恶的刘紫璃!俩人合起伙儿欺负我!不要脸不要脸——” 何云炙在院中找寻片刻,终于寻到奈嘉宝怒火冲天的背影,他无声无息走上前,眼前无辜的花草早已被她糟蹋的歪七扭八,他无奈叹气,“你毁坏人家院子的东西合适吗?” 奈嘉宝猛然回头,将手中的枯枝烂叶扔在何云炙胸口上,“本姑娘有的是银子!这点破花烂草算个屁!”说着她又拽下一把草再次示范。 何云炙脸色微变,“这般粗俗,你的口气得改改” 奈嘉宝混不吝的疯劲上身,甩开腮帮子怒喊,“不改不改就不改!你能把我咋办?!” “……”何云炙压制火气瞥开眸,“那只有我帮你改了” “呸!我奈嘉宝向来软硬不吃,何况是个淫贼的话——” 何云炙脸色甚至难看,他扬起拳冲奈嘉宝脸颊而去,奈嘉宝一闭眼抱住头,哇哇哭诉,“我就知晓你总有一天会动手打我,你还大言不惭的跟我姐说会好生待我,全是骗人的谎话,我要回家我想我姐,呜呜——” 何云炙的拳头僵持在空中,愿意是想吓唬她罢了,却见奈嘉宝痛哭流涕肩膀颤抖,他渐渐恢复平静的放下手臂,拉起奈嘉宝的手向客房走去,奈嘉宝一边抹眼泪一边被拽着前行,抽泣声越来越大,引来丫鬟下人的一阵好奇止步。 奈嘉宝见有人围观更是哭的带劲,自言自语委屈道,“大男人打女人,欺凌弱小,呜呜,天理不容,呜呜……” 说是自言自语其实是用喊的,听到的人不由多看上何云炙几眼,窃窃私语他的残暴…… “……”何云炙尴尬低头,加快脚步将奈嘉宝揪进门槛,随后大力关上门。 光线消失在门缝中,奈嘉宝一心虚顿时止住哭声,她见何云炙默不作声的收拾衣物,不一会儿便将奈嘉宝的小包裹分开来扔在床边,奈嘉宝的行囊一直是由何云炙提的,她皱起眉注视属于自己的物品,又抬起头望向一脸怒气的何云炙,顿感不妙的瞪大眼睛,完了!行礼拆开说明何云炙不要她了,这次可闹大发了…… 何云炙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安静的令她害怕紧张,彼此僵持了许久,她鼓足勇气,抱起包裹胆怯的走到何云炙身边,扯扯他衣角小声道,“你是不是打算跟我分道扬镳……” 何云炙见她态度有所软化,抿嘴一笑,依旧沉默背冲她。 奈嘉宝沉不住起的继续追问,“说话呀,你究竟想怎样?” “如今,你奈嘉宝有的是银子,还问我作何?” “……”奈嘉宝展开包裹一角,白花花的银子堆在包袱皮内,她大概明白何云炙的意思,看来还是打算不要她了。 奈嘉宝将包裹斜跨在胸口,慢慢的走到门口缓缓敞开门,又回过身望望何云炙一句不曾挽留的背影,她一闭眼走出大门,但心却跟着抽痛一下,她嘟起嘴再次转头,眼泪汪汪杵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脚腕如绑了大石般一步也挪不动。 ================================= 37、不虚此行 何云炙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木然转身,未想会见奈嘉宝哭的像个泪人,而且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外,他微蹙眉,柔声道,“过来” 奈嘉宝起初想好,若何云炙开口挽留,她便爱理不理的扭头走人,好歹也得气势一下啊,可依此刻的情况来看何云炙根本没心留她,她立刻没骨气的走回房间,“叫我做啥……” 何云炙扬起嘴唇,撩起她凌乱的发丝,“先把头发梳理好,咱们再上路” 奈嘉宝刺溜一下吸回鼻涕,眨眨眼迷茫道,“你说咱们?” 何云炙从打碎的杯片中捡出木梳递给她,反问,“不是咱们还有谁?” 奈嘉宝木讷的取回木梳,不敢再细问,乖乖的坐到梳妆前台前整理头发,但迟疑片刻又看向何云炙,边啜泣边问,“我梳哪种?” 何云炙眸中带出满意的浅笑,“你愿意怎样梳都可” 奈嘉宝委屈的嘟着嘴,这算啥事,折腾半天还是她服软,淫贼脸一变她就腿软,人家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死样子,她可真没出息! 风寒之病虽有所转好,但何云炙依旧感到体乏虚弱,他无力的坐到椅子上,“你就撒开欢折腾吧,我早晚被你活活气死” 奈嘉宝想了想,决定实事求是的认真回应,“那我日后尽量少气你!嘿嘿……” “……”何云炙被咳呛到,这丫头居然还不知悔改。 小丫鬟见门敞开,敲敲门边有礼道,“何公子,刘知县请您过他房一下,有要事相商” 何云炙这才想起还未与刘知县道别,应声起身,叮嘱奈嘉宝道,“你收拾好东西在知县府门口等我,一会儿有人会把马牵过去” “好”奈嘉宝眼珠一转,站起身抱过何云炙的行囊,咧嘴一笑,“我帮你拿吧” 何云炙笑而不语递给她,自行去见知县大人。 这小丫鬟正是昨日收到破栗子的那位,她偷偷瞄向奈嘉宝俊俏的侧脸,扭捏的羞涩道,“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奈嘉宝一怔,见左右也无旁人,那这丫鬟就是在跟她说话了?她仔细打量,这不是跟她抢栗子那妞儿吗?这种抢吃抢喝的人她记得最清楚。 她眼中划过一道坏光,清清喉咙双手背后,粗声道,“嗯!昨日本少爷给你的栗子甜不?” “……”小丫鬟脸一红,呀!原来这小帅哥还记得她。 小丫鬟羞答答的轻晃着脚尖,“小女子有何事可为公子效劳的吗?” 奈嘉宝见这丫鬟嗲声嗲气,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拿起木梳看看,正愁不会梳,随即放在小丫鬟手里,“嗯!替公子梳头吧!” “遵命……”小丫鬟眉笑弯弯,耳根发烫,这公子实在跟自己示好吗?嘻嘻 小丫鬟手法纯熟的帮奈嘉宝打理乱发,不一会儿便干净利落的梳理整齐,奈嘉宝满意的对铜镜转面看看,不疼不痒,果真比何云炙梳的好多了。 “还有何事需小女子为公子做吗?” 奈嘉宝得寸进尺道,“帮本少爷将行囊提到门外吧” “是”小丫鬟嘴角一僵,杏眼圆睁,“公子要离开了吗?” “是呀”奈嘉宝拉住小丫鬟的手边抚摸边哀怨道,“唉,你我无缘那……” 小丫鬟一惊本想抽回手,但又拒绝不了小帅哥煽情的话语,她悲伤的点点头,“公子有空记得回来看我,小女子会记挂着公子……” 奈嘉宝见小丫鬟自顾自提起两个包裹,憋着笑惆怅重叹气,“姑娘莫伤心,有缘自会相见” 就这样,小丫鬟与奈嘉宝手拉手走出知府大门,依依不舍的话别许久,奈嘉宝皮笑肉不笑的不知所云,心想,头也梳好了,行礼也拿出来了,这丫头咋还不走? ============================== 听刘紫璃的丫鬟来报,那丫头把自己关闭在屋中哭了整整一夜,且到此刻还再哭泣,刘知县隐约看出女儿爱慕何云炙,可未曾想会动了真心,否则自己真不敢高攀这门亲事。 刘知县斟酌良久才为难开口,“何公子觉得我家小女如何?”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抿口茶,“知书达理,为人随和” 刘知县见他对女儿印象不错,壮着胆子征求道,“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乖巧懂事,虽因年纪小闹出些荒唐事,但总体来说还是温柔善良的好女子,老夫愿许配给何公子做妾,不知何公子意下如何?” 何云炙一口茶喷出,挑起眉,“刘知县不必因何某包庇此事感到愧疚,您日后善待百姓便是对何某最大的回馈” 刘知县诚恳的点头应允,“老夫铭记于心,日后自当为朝廷、为百姓效犬马之劳,可这与老夫嫁女儿无关系,小女得知何公子要离开后,昼夜伤心难过,老夫这才自作主张征得何公子的意思,小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多个人照顾您,不好吗?” “……”何云炙怔了怔,“可何某已娶妻,只能对刘小姐说抱歉” 刘知县自觉此话牵强,“男人三妻四妾岂不平常,还是何公子未看上我家小女?” 何云炙无奈摇头,“何某从未想过纳妾,况且知县千金给何某做妾也委屈了” 刘知县见何云炙婉言拒绝,也不好再舍老脸苦苦相逼,他自暴自弃落座,“罢了,老夫不再勉强何公子,唉,我们父女俩仍是带罪之身,不该有妄想” 何云炙不知该如何安慰知县,但他娶了一个奈嘉宝已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若再娶个妾只会乱上加乱。 刘紫璃一直躲在屏风后偷听,何云炙句句冷漠的回绝,她心碎欲裂的捂住双唇,泪水顺着手背瞬间滑落,何云炙始终要走,不带一丝留恋的扬鞭而去,却给她留下一片空落落的伤感。 何云炙听屏风处有动静,警惕的站起身向屏风的方向张望,刘紫璃奔出后门的身影落入眼底,他不假思索的追赶上前,一把拉住刘紫璃的手臂。 想到一位女子当众遭拒绝应很难自处,何云炙想了想,安慰道,“何某并不适合娶妻,正如刘小姐曾问过何某为何会娶妻,其实那只是一种责任,不代表刘小姐不好” 刘紫璃双眼哭的红肿,她静静的转过身,虽告诫自己那是一种宽慰的话语,但还是亟不可待的想了解真相,“责任?莫非何公子不爱妻子?” 何云炙垂目一笑,“奈嘉宝是何某的家人,何某可以纵容的女子” 刘紫璃似懂非懂的凝视何云炙,他的眸中似乎多了某些东西,在谈论奈嘉宝时会变得有些柔和,或许,何云炙仍旧全然不知那份暖意的由来。 刘紫璃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即便何云炙不爱奈嘉宝,也不会喜欢上自己,他如此灵活的头脑只用在查案上,似乎是位对感情反应迟钝的男子,呵。 “紫璃懂了……何公子路上小心……” 何云炙笑的真诚,他并不希望伤害到谁,有礼抱拳,“刘小姐保重,何某告辞” 刘紫璃不舍的目光落在何云炙洒脱的身影上,苦涩的泪水伴随一抹甜笑扬起,何云炙身上散出一股疏离的气息,时常令人感到望而生畏,或许自己依旧是崇敬大过爱恋,有才干的男子是女子都想得到,但这样一位宁静沉默的男子,会对谁真正敞开心扉呢? 奈嘉宝见何云炙终于走出大门,急忙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行礼自行背起,不满的跑上前,责怪道,“你咋去了那么久,站的我腿都酸了” 何云炙拉过马夫手中的马缰,将行礼挂在马鞍上,一跃身跳上马,注视奈嘉宝片刻,忽然扬起嘴角一笑,“上马吧,何夫人” 奈嘉宝脖子一横,还想埋怨几句已被何云炙拽上马身,她惊呼一声,用胳臂肘撞上何云炙胸口,“你这小子总是这般自以为是,我真腻歪你!” 何云炙笑而不语,扬起马鞭向城外驰骋而去,他如释重负的顺口气,离城内所发的一切就此结束,无论好坏是非对错……他不由望向奈嘉宝的背影,这趟行走,会在他记忆中留下某些亮点—— 小丫鬟眨着眼歪向马夫,“那男子叫我家小公子何夫人?” 马夫斜起眼更为疑惑,“自然啊,他们是夫妻,你不知那女子是女扮男装吗?” “……”小丫鬟恍然大悟,白白浪费她那么多眼泪,她火冒三丈高的插起腰,对上马蹄喧嚣的背影喋喋不休大骂三字经! …………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出了离城,向下一座城池奔去—— 奈嘉宝回眸张望远去的城镇,不由松口气,这鬼地方终于被抛在脑后了,她可对这离城半分好印象都没有。 何云炙听奈嘉宝欢天喜地的哼上一曲,似乎刚才那个楚楚可怜一脸无助的女子跟本不是她。 “方才我若不拦你,你会去哪?” 奈嘉宝抬起眼皮顿了顿,“我未想过” 何云炙得意一笑,“那现在想想” “嗯……我会去找朱子龙!” “……”行啊奈嘉宝,这么快就找好下间儿了! 奈嘉宝浑然不知何云炙对她的答案嗤之以鼻,好奇的仰起头 “咱们该去哪了?” 何云炙爱答不理的默道,“玩城” “玩城?这名字挺起来不错,哈哈——” “……”何云炙顿感不妙,尤其对奈嘉宝这类人最危险,玩城顾名思义——吃喝玩乐为一体的混乱城市,无县官镇守的鱼龙混杂之地,属于四面八方赌客嫖客云集的玩乐场所。 ============================ 38、第四回:纸醉金迷街 奈嘉宝本还担心进‘玩城’时又不会被不长眼的官兵侍卫盘查,心有余悸的一直爬在马脖子上不敢抬头,但发现直到进入城池大门也未见到半个官差。 入城时暮□□临,但依旧人声鼎沸喧哗热闹,她胆怯的仰起头,上下左右的眺望一圈,熙熙攘攘的人们在街头巷尾三两成群的闲逛着,衣着打扮形形□□,其中以有钱人家珠围翠绕扮相的公子哥居多,且每人都有几个家丁奴仆跟随游走,看似走走停停。 奈嘉宝伸头探脑张望向达官显贵走入的店铺,但距离有些远模糊不清。 “何云炙,那些有钱人在那一间一间乱窜啥?” 何云炙不露声色敷衍道,“不清楚,你管人家作何?” 奈嘉宝瞥了何云炙一眼,反正马上就要走到了,她倒要看看前方一片繁荣热闹是为了啥事。 “唉唉唉?你咋拐弯了?”奈嘉宝抓住马缰急问,何云炙一副置若罔闻的神色驱马前行,不转弯不行了,前方一条街便是甚有名气的——纸醉金迷街。 他走到一家生意冷清的小客栈停下马,环视四周只有些百姓茅屋后,才放心的将奈嘉宝抱下。 奈嘉宝抬头仰视客栈,破砖烂瓦屋棚简陋,比起嘉玉客栈还要差一大截,她眼角一抽,“住好点的客栈能多花几个银子?瞧你那抠门样儿!” “……”何云炙随手将马缰递给店小二,不予理会的走进客栈,奈嘉宝即便有满肚子怨气也得跟进去,她刚坐稳屁股,木椅便吱呀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顿时没好气的一拍桌子,“小儿!把你们店拿手的菜式给爷全上来!” 此阔绰口气一处,引来客栈老板娘的注意,她放下账本上下打量奈嘉宝,顿时扭动肥硕的屁股挤到奈嘉宝身边,献媚掩唇,尖声一笑,“哟……这位小爷长得好生俊俏呀……” 奈嘉宝抬起眼皮,这女子看去已是四十有余的中年妇女,一脸风骚,体态丰腴,打扮的花枝招展,这不会又是个容易春心荡漾的主儿吧? 老板娘抖起娟帕扫过奈嘉宝脸颊,甜美一笑,“这位小少爷可买梳子?” 何云炙一听这话顿被呛到,他不悦蹙眉,“不买” 玩城内嫖赌猖獗,荒淫无度,他本以为这简陋客栈不会有拉皮条的人头出现,未曾想这老板娘也是个拉野活儿的老鸨子。 ‘梳子’是黑话——指姑娘,梳子分翠、石、木三等,分别指□□的货色,翠梳,晶莹剔透指姑娘皮滑肉嫩为上等货,且价码不菲。依此类推石梳为中等货色,而木梳便是相貌身材皆为平平的普通姑娘。因这老板娘未开窑子揽客,所以为避人口舌说自己抢生意,都会用暗语向客人拉拢生意。 奈嘉宝本来也没想啥买梳子,可她就是要跟何云炙拧着来,谁叫他挤挤索索的不带自己吃好住好的! 她故作好奇的扬起眉毛,“买!谁说不买了,都是啥梳子?” 老板娘一听小哥有意招妓,喜上眉梢,“您要啥成色的都有,梳齿一水十七、八!”这便是指姑娘的年龄。 奈嘉宝一皱眉,“梳齿十七,八根儿?是不是少了点?” 老板娘一怔,只见过嫌弃姑娘岁老的,还未见过嫌嫩的呢,她开怀笑起,“哈哈,没看出这位小爷岁数不大,口味倒挺特别!说吧,那您想要多少根儿的?!” 奈嘉宝掐指一算,她发丝又多又密,琢磨片刻咧嘴一笑,“五十齿儿以上的大木梳子!” “……”老板娘笑容全无,顿时翻脸质问,“您这是戏耍于我啊?!” 奈嘉宝不明原因的眨眨眼,“您急啥呀?没有五十的四十几的也行,啊……”还未待她说完,何云炙已拉起她的手向客房楼梯走去,奈嘉宝手抓木栏死活不上楼,“你干啥啊!我买把梳子你都要管?我有的是银子不花你的!见过抠的就未见过你这么抠的,你可真是铁公鸡转世一毛不拔啊!” 何云炙风寒未愈本就浑身无力,他揉揉太阳穴,“你非要与我逆着来?!” 老板娘见生意黄了,冲着奈嘉宝的背影啐了下,没趣的扭搭回柜台内继续算账,玩城哪家客栈无个把窑姐坐阵?看这小子的穷酸样儿也是装阔气,呸! 奈嘉宝恼得直喘粗气,“是你逆我,还是您跟我对着干啊?难得相安无事进城,你就带我住这破地方,你要不愿带着我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挤兑人成不?” 何云炙也火了,他强行托起奈嘉宝扔进房中,怒火与房门摩擦阵阵巨响,“你可知这玩城是何地方?!花天酒地荒淫无道的混乱城镇,这城里除了赌便是嫖,三教九流危机四伏,你个女人不懂得何为会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还想到处惹是生非不成?!” 奈嘉宝敢怒不敢言的瞥开头,心有不甘的强辩道,“你跟个闷葫芦似的啥也没说,我咋知晓” “……”何云炙一想这话也没错,他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开门而出和平道,“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奈嘉宝撅起嘴委屈的摔上门,何云炙顿时被紧紧关在门外,他不由自嘲一笑,是自己太杞人忧天,不相信奈嘉宝能有定力,或许一早说清楚大可避免这场无谓的争吵。 奈嘉宝扑上摇晃的破床板,她气哼哼的双手环胸死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臭淫贼!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就是他的错还不道歉,整天就知欺负她一人! 她愤愤的甩出鞋子,猛一躺下后背突然撞到包裹上,她龇牙咧嘴的揉着腰坐起身,怒吼一声将包裹一脚踹出老远,但包裹内叮咚作响的撞击声令她眼前一亮,她眉毛一挑再次起身,刚才何云炙说这城里有赌场…… 奈嘉宝向来手气很好,无论是猜拳牌九还玩色子几乎逢赌必赢,她想入非非的抬起眼皮,一百两变一千两,即便输了也不是自己的银子嘛,人家城门大开笑脸相迎请你来赌,不参与几把太对不住父老相亲的一份苦心了吧?是吧?没错哟!她奈嘉宝可不是没里没面的人哦…… 言出必行!奈嘉宝将银子揣在怀里,蹑手蹑脚的开启房门,鬼鬼祟祟的走到何云炙门前见已无光亮,又趴在门上听了片刻,似乎也没动静,她高抬腿轻落地走下楼梯,刚一走出客栈大门,待记好地形后,一溜烟辙回原路向赌场方向甩开腮帮子大笑奔去—— 拐过一条弯曲狭长的清净街道,眼前顿时展现出宽敞的大街,街道内门庭若市车若马龙,因天色已晚,道路两旁挂满艳红的大灯笼照亮,无处不是灯火通明一派热闹非凡,三五层高的楼屋此起彼伏整齐排列,花枝妖艳的姑娘站在观望台上,身着五颜六色的薄纱裙,花枝乱颤的挥手帕嗲声勾客,其间各类档次的赌场更是人头攒动数不胜数,输得身无分文的人,为翻本纷纷走进当铺抵押珠宝,此刻连带当铺的生意更兴隆,只见摩肩接踵穿梭进出,火热了得。 奈嘉宝只在村里的小赌局耍过钱,哪见过这气派雄伟的阵势,她眼中充满好奇与兴奋,情不自禁仰天长叹,真是人间仙境啊—— 她擦擦口水拽拽衣衫板板精神,挺胸抬头扬手阔步的走进——纸醉金迷大街。 但凡是赌场门口自会挂个大布帘,布帘上写个斗大的‘赌’字。 奈嘉宝寻了几家赌场都觉得门面太小,对她来说一百两就跟金山似的,她不屑的撇撇嘴,啧啧,档次不够啊!要耍钱就得玩大的! 想到这,眼神已搜索到一栋二层楼的赌场,红漆柚木崭新华贵,赌场门口的圆柱子旁站立三五个小弟把手,连门帘上的‘赌’字都镶上金灿灿的亮边,奈嘉宝顿时眼睛一亮,她对赌倒小有研究,新开的赌场?那岂不是会放水招揽生意……她咧开嘴摩拳擦掌,就这家了! 奈嘉宝刚迈上台阶便被门口打手拦住,扫了奈嘉宝一眼不屑道,“去去去,来咱们‘淘金池’都是体面人,你个小叫花子不能进去!” 奈嘉宝眼一横,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倒看门狗胸口,“让开!好狗不挡道,你这是挡上门生意?!” 打手未曾想奈嘉宝出手如此阔气,点头哈腰陪笑撩帘,“这位小爷里面请——” 奈嘉宝哼了一声双手环胸而入,她虽没见过啥大世面,但总知有银子就是大爷的道理,而赌场更是认钱不认人的势力地方。 一入赌场更是一派熙熙攘攘脸红脖子粗的紧张局面,论他是斯文的公子哥还是有钱有势大少爷大富商,此刻全是一副捋胳臂挽袖子杀红眼的疯狂模样。 气氛到位环境优雅,奈嘉宝早已迫不及待的手心痒痒,她挤进一张比大小骰点的赌桌前,此刻台面上一面倒戈全买的‘小’,奈嘉宝注意到各个愁眉苦脸,又见掷骰庄家洋洋得意,她眼珠一转,在买定离手前下了‘大’,庄家因反应慢并未拦住奈嘉宝的注资,但见只是十两银子也就罢了。 筛盅三摇落定,小庄家字正腔圆报道,“678,大!” “哈哈——”奈嘉宝将本金十两揣回怀里,拢过五十两银子掉头换桌,庄家急忙劝阻,“这位小哥手气这般好不再玩几把了啊?” 奈嘉宝心里有数的咧嘴一笑,挑一锭碎银子打赏小庄家,“一会儿再来!” 小庄家心里一乐,一眼就看出奈嘉宝是个懂事的赌徒,即便放水心里也不觉得亏,只要不是贪得无厌,奈嘉宝定是满载而归。 奈嘉宝不是傻子,尤其在赌上她绝对可称得上心思慎密,逢赌必输那说的都是贪人,不论是玩骰子还是耍单双自有不便定律,作为赌场各桌小庄家手里都有套,也就是所谓的作弊,绝不会让你一赢到底,否则赌场赚啥?当你以为自己时来运转鸿运当头,开始大把扔银子时,也离倾家荡产不远了。 ========================== 39、十赌九赢 两个时辰过去,奈嘉宝走场一圈,各小赌桌玩遍,总总赚了三百两银子,她兴高采烈的捧着银子满场飞,每桌只赌两局到三局便全身而退,所以根本每人会在意她的‘粘钱’行动。 虽她这赌法不大气招人记恨,可她不在乎,赢银子才是正道,她就是个捞水的咋了?哈哈 奈嘉宝掏出手帕找个避人的旮旯将银子包裹妥当,适可而止就此收手,满心盘算换家赌场继续捞水。 刚要走出赌场,便听到二楼雅厅一片沸腾,她扬起脖子好奇心大起,急忙跑上二楼看热闹。 华丽气派的方桌前,面冲面坐着两位年轻男子,其中一位头冒虚汗手指微颤,另一位则是悠然自得的抿着茶。 奈嘉宝见两人是在一对一赌牌九,赌桌两方都是堆砌了厚厚一叠银票,奈嘉宝歪向旁边同是看热闹而来的一位公子哥,“大哥,这两人玩多大呢?” 公子哥目不斜视的盯住赌局,神色比赌的人还要紧张百倍,“那银票是一千两一张的,现在两边都下了一百张,啧啧,看的我汗都下来了,不知哪方会赢啊!” 奈嘉宝倒抽一口凉气,张目结舌的放大眼睛,那可就是十万两啊!她这只小家雀今儿可算开了眼了,这这这也太有钱了啊!富豪!绝对的豪赌! 奈嘉宝因个头矮小被埋没在人堆里,她连跳带挤费了吃奶的力才拱进最里面—— 眼前的人更是使她一惊,那位喝茶的男子一身雅灰色绫罗软缎长褂,身佩翠光盈盈的玉坠,指套成色极佳的玉扳指,华贵却不显庸俗,但与脸孔上覆盖的半块铁皮面具有些格格不入,黑薄的铁皮从男子额头顶端一直遮到嘴角,视人的半张脸肤色白皙,脸部轮廓清秀,睫毛弯长浓密,明眸皓齿,不由令人有种欲摘下面具看清其相貌的欲望。 再看另一端男子,衣着考究精良,耀眼反光的蓝配上珠光宝气的衬托,看发髻梳发必是高官显贵之子,男子满脸横肉人高马大,原本目中无人趾高气昂的态度似乎被这赌局搞得甚至紧张,一对小豆眼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凶光。 铁面男子优雅一笑,不紧不慢的向身后家奴扬起手,家奴心领神会的又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铁面男子手中。 男子吹吹指尖,悠扬道,“我再追加一万两,你若没银子跟了,就走人” 胖公子顿受奇耻大辱,拍案怒喊,“本公子有的是银子,你可知我爹是谁吗?!” “我管你爹是谁……”铁面男子抬起睫毛,斜起嘴角一笑,“要莫留下只手也能开这局,你自己琢磨琢磨” 看热闹的众人顿时唏嘘一片,奈嘉宝捂住嘴巴差点叫出声,这人疯了吗?一场赌局非要弄的出人命才甘心啊? “口出狂言!我爹是当朝二品御史台,你不想要脑袋了吗!” 铁面男子不慌不忙的抿口茶,“扯这些无用,就说你此刻赌不赌得起,不过这二品大元府邸果真金银不少,莫非是……贪官?” 胖公子火冒三丈跳起身,“你!本公子怀疑你是乱党贼子!来人啊,帮他给我抓起来!” 此话一出,铁面公子身后两名带斗笠的黑衣人立刻拔剑出鞘一跃身抵在胖公子胸口,胖公子吓得腿一软不敢再动,“你,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以下犯上刺杀朝廷命官之子?!” 铁面公子摇摇头,讽刺道,“你似乎是听不懂我的话,你这般答非所问是脑子不好使?” “蠢,这还用问那,一看就是想赖账呗” 屋中众人见刀光剑影愕然安静,奈嘉宝浑然不知的自言自语,未曾想到屋中突然宁静无声,她清晰的话语瞬间传倒在场的每一位耳中。 奈嘉宝一下傻了眼,铁面男子已注意到她的存在,目光不冷不热的注视她,奈嘉宝顿感四脖子寒流腿肚子转筋,她低下头向后蹭去,可挤了半天纹丝未动,不由胆怯的转过身察看,发现其中一名带斗笠的黑衣人已站在她身后挡路。 身前又传来一阵冷嘲热讽之声,“说我家公子的不是,就想一走了之?” 奈嘉宝此刻笑的比哭还难看,她吞吞口水猛摇头,“我我我没说啥呀,只只只不过看热闹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我了成不?……” 铁面公子一扬手,那黑衣人抵了奈嘉宝膝盖一下,奈嘉宝顿时重心不稳直径跪倒地上,她是乡下人未真正跪过谁,这等侮辱还真是第一次,顿时火冒三丈的站起身,她大力推了黑衣人一把,“你推我干啥?小老百姓是让你欺负着玩的吗?”她又不管不顾的怒指向铁面公子,“就你教唆的,我奈嘉宝行的大礼你也敢接?!” 铁面公子一怔,示意黑衣人莫动手,哧鼻一笑,“跪都跪了,你能奈我何?” 奈嘉宝抽抽嘴角,不知死活命道,“那就等着折寿哟……” 此话一出,黑衣人再次扬起手中宝剑向奈嘉宝脖颈砍去, “且慢!”铁面公子大喝声制止,睨上黑衣人命令道,“退下!” 黑衣人鞠躬领命,立刻走回铁面公子身后方待命。 奈嘉宝此刻才知啥叫江湖凶险刀剑无眼,她捂住脖颈蹲在地上,顿时吓得鼻涕眼泪一块流,铁面公子微微蹙眉,向她招手,“过来吧,他不会杀你” 奈嘉宝哭天抹泪的走到铁面公子身旁,满腹牢骚的喃喃嘀咕,“你们都是些啥人啊,咋动不动就要砍人脑瓜子……” 铁面公子似乎对奈嘉宝甚感好奇,他扬起嘴角一抹好看的弧度,“那你不分深浅口无遮拦就无错了吗?” 奈嘉宝小幅度的瞥了铁面公子一眼,管不住咋办?她这张欠嘴啊,早晚得叫人找针线缝上,心想自己这碎嘴唠叨的毛病也不知随了谁。 “本公子跟你一万两!倒看你是何底牌!敢如此这般耀武扬威!”胖公子趁乱不知又从哪弄来了银票,气势高涨的将银票摔在桌面上。 铁面公子不屑冷哼,用眼神斜了奈嘉宝一眼,“你替本公子玩这把牌” 奈嘉宝呆傻的愣了愣,看向堆积如山的银票,吞吞口水附唇上前,哆嗦声询问,“你,你啥意思,输了我可没钱赔你,一百个我也不值这些银子” “呵,输了算我的,快去”语毕,他又拢手对奈嘉宝耳际故作嘀咕几声。 奈嘉宝见铁面公子不像是在说笑,虽语调平和却带出不容反驳的强硬气势,她战战兢兢坐到赌桌前,头顶冒汗手指颤抖的翻开两张牌九,她见胖公子伸长脖子张望,避了避身握在手中 两人赌为小牌九,玩法简单,只比点数大小,点数相合九点为最大,超过九点去整留零头,依此类推比较,奈嘉宝敛声屏气小心翼翼的看向牌点—— “啊啊啊!——”奈嘉宝哇哇大叫,大笑一声将牌‘啪!’的一声盖在桌面上,朝满脸流汗的胖公子龇牙傻笑,“再追一万两!不不!两万!” 胖公子顿时心灰意冷的瘫坐到椅子上,他神色慌乱的大口喘气,汗珠顺着额头大颗掉落。 铁面公子抿唇一笑,朝家奴微抬下颚,家奴不敢怠慢的又掏出二十张银票摆放桌面。 “赢了给我吃红哦!”奈嘉宝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九点啊九点,怪不得铁面公子雷打不动的猛下注,哈哈,奈嘉宝要发财喽! 铁面公子笑而不语,一派坦然自若的悠哉神态。 奈嘉宝早把生死抛在脑后,大赌棍的体质淋漓展现,蛮横催促道,“快点啊你,开还是不开?”她双手环胸,危言耸听逼迫胖公子,“我可是好心劝你,就此收手吧,你输定了” 铁面公子一皱眉,“哟?没看出你倒不贪心” 奈嘉宝此刻身心放松,回眸一笑,“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已经输了这么多,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再说他也没银子了,要那胳膊腿儿有啥用?” 铁皮公子微微浅笑,“也是,血淋淋的大煞风景” 胖公子见两人一唱一和聊得正欢,料想这人底牌绝对大不了,他擦把汗看向自己的底牌再次确认,不禁心虚毛躁没了主心骨,若不跟就得白白扔银子,若继续跟下去或许只是死路一条,只得愁眉苦脸犹豫不决的挣扎许久。 奈嘉宝慢条斯理的抿口茶,翘起二郎腿等下文,这可好玩了,即便对方同是九点也得输,唉,命苦的胖孩子,回家等着老爹抽死吧…… 胖公子猛然起身怒喝,“本公子认栽!今儿还就不跟了!”语毕,他气急败坏的将牌摔在桌面上,朝铁面公子心有不甘道,“本公子是两点!十一万看一眼您的底牌可否?!” 奈嘉宝自觉不对,伸头探脑的看向桌面上摔开的两张牌九,果真是两点,她仰天大笑翘起大拇指,“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啊,二点也敢跟十一万两真金白银?哈哈哈——” 奈嘉宝刚要翻开底牌,却被移步上前的铁面公子按住肩膀,她费解的抬起头,铁面公子朝她眨下眼,示意不亮底牌,奈嘉宝心领神会的抿抿唇,朝胖公子贼贼坏笑,“对不住这位公子哥,您既然没花够银子自然看不到底牌——” 胖公子自知赌博规矩,既然人家不卖面子他也不可无理取闹,愤愤不平的拳捶桌面,“哼!山不转水转,本公子早晚要连本带利全赢回来!”话音刚落,一行下人怒步随之而去。 铁面公子的家奴利落的收起大把银票,似乎有些紧张过度的□□肩膀,“慕公子,您可把小的吓坏了啊……” 铁面公子侧目而视,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奈嘉宝,眸中流泪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似乎本公子看人的眼光很准那,赏你的” 奈嘉宝急忙顺衣衫擦擦手,嬉皮笑脸的双手接过银票,“谢啦——” “我该如何称呼你?” 奈嘉宝顿了顿,‘嘉宝’一听就是女子名,“都叫我小宝,公子呢?” 铁面公子斜起嘴角,“我姓慕” 奈嘉宝揣好银票,心花怒放的抱拳道别,“那慕公子后会有期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哦——” 慕公子欲言又止的合起折扇,微点头,“去吧,赌场这种地不适合孩童,日后还是不见为好” “……”奈嘉宝抽抽嘴角,眼拙?她可是姑娘十八一朵花! 奈嘉宝喜滋滋的蹦q下楼,却被簇拥而至的人群堵住道路,她一头雾水的斜起眼,“你们一大推人拦住我想干啥?” 其中一位公子借步询问,“这位小兄弟莫误会,我们只是好奇方才那副底牌究竟是几点啊?” 奈嘉宝明白这些人心痒难忍,可慕公子没让说,拿人手短自该守口如瓶,她一摊手,“赢都赢了,这有啥好奇的?” “莫非是一点?” 奈嘉宝一听这话差点滑倒,“啥,你傻了还是痴了?一点我敢追加两万两吗?” 那人挠头不解,自言自语道,“原本比的就是小,最小就是一点了啊,看你与那公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该是耍诈呀……” “……”此话一出,奈嘉宝真的摔倒地上,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姓慕的公子是利用她不知情的心态打退对方气势,怪不得大大方方给了她一千两,她后知后觉的擦了把冷汗,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叫那慕公子当活靶子使来使去? ======================== 40、狂蜂浪蝶 虽被人利用了一把,但奈嘉宝也未吃亏,她走出赌场,拍拍怀中金银,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 奈嘉宝加快脚步向客栈跑去,她已想好对策,若何云炙未察觉她私自离开倒好,若被他发现必然少不了一顿臭骂,不过她可以甩出一把银子扔给小气鬼何云炙,想象中,何云炙贪财献媚的嘴脸顿时展现,对白她都琢磨好了,咳咳!看在你是我夫君的面子上,赏你三瓜两枣打打牙祭去吧,日后定要好好服侍为妻哟…… 奈嘉宝托着肚子仰天长笑,越想越欢喜,步伐轻快的边走边哼小曲—— 一股艳香扑到奈嘉宝怀里,老鸨子撒娇耍赖的嗲嗲开口,“这位小哥进来吃杯酒水歇歇脚吧,咱们‘红仙阁’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哦——” 奈嘉宝一皱眉推开老鸨子,但红仙阁内飘出一股酒肉香气,她摸摸肚子看向四周店铺,似乎正经吃饭的酒楼早已打烊。 她仰头翻白眼冥想,此刻有银子又是女扮男装,进去吃一顿给银子不就得了。 “里面有饭吃吗?” 老鸨子来了精神,搀起奈嘉宝手臂向屋内半推半就,“当然有哇,鸡鸭鱼肉瓜果梨桃随便您敞开吃,不用花银子——” 奈嘉宝一听免费供应吃喝更是来了劲儿,今日不是白拿银子就是白吃白喝,难不成是碰上她的大吉日? 仙红阁内宾客稀疏生意惨淡,厅堂内只有三五桌客人听曲小酌,别看上门嫖客不多,但半老徐娘倒是一抓一大把,各个搔首弄姿,丰腴极度过盛。 奈嘉宝瞄瞄窑姐身材相貌,撇嘴道,“你这的姑娘可差点意思” 老鸨子一声叹息,不由发牢骚,“一提这事老娘就有气!不瞒这位小哥说,原本咱们仙红阁的生意火热得紧,但对面新开一家‘诱红阁’诚心与老娘对着干!把老娘一手培养的漂亮姑娘全拉拢了去,唉!全是一群没良心的小骚狐狸!如今只有几位老客人偶尔赏个脸关照生意。” 奈嘉宝有一搭无一搭的坐下身,“哦,你再买些丫头不完事了,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啊” “哟!小哥说得轻巧,如今想买漂亮姑娘手里得有大把银子,咱纸醉金迷街娼妓多的是,真正拿的出手的也不过百八十个”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眨眨眼,管她屁事,她是来吃饭的! “好酒好菜全上来,爷给钱” 老鸨子听奈嘉宝通情达理口气大方,自是肥羊入口不能轻易放过,她一击掌召唤道,“姑娘们都过来,请这位小帅哥挑挑——” 顷刻之间,奈嘉宝来不及起身,已被笑声雀跃的窑姐团团围住,各个挤眉弄眼柔情万种的使劲向奈嘉宝身上贴近—— “……”奈嘉宝推开西边的立刻又从东边挤上两个,挡开东边的后面又趴肩膀上一个,奈嘉宝被阵阵浓香搞得头晕脑胀,忍无可忍的拍案大叫,“都滚开!爷要吃饭!——” 老鸨子自懂察言观色,随即大鱼大肉烈酒果蔬堆上桌面,老鸨见奈嘉宝已有了笑模样,嬉笑怒骂道,“姑娘们别猴急啊,先让小爷用饭,否则哪有体力关照你们,哈哈——” “……”奈嘉宝举起一根鸡腿塞进嘴巴,有体力我也伺候不了姐儿几个。 窑姐们见奈嘉宝低头猛吃,不由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张望。 “小红给爷唱个曲儿吧?” “唱吧” “小绿给爷跳支舞吧?” “跳” “小紫给爷斟酒” “倒” “小蓝给爷夹菜……” “嗯”奈嘉宝眼皮不抬,甩开腮帮子一通猛嚼。 “小青给人宽衣……” “脱!……不不不!不脱!”奈嘉宝鼓囔着一抹嘴,“我说赤橙黄绿青蓝紫!你们究竟叫不叫爷消停吃饭?” “可爷逛窑子又不来吃饭的……” 奈嘉宝顿感欲哭无泪,抬起头环视四周,她是在吃饭不假,而这些浓妆艳抹庸脂俗粉的窑姐舔舔下唇准备吃了她! 奈嘉宝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扔在桌上,“拿银子滚蛋,爷看不上你们” 窑姐儿看见银子,各个眼珠发绿,蜂拥抢了银子可不算完事,更是如狼似虎的向奈嘉宝怀里扎,动手动脚上下齐摸。 奈嘉宝顿感汗颜,护住胸口跳到墙角,“你们都啥人啊,给了银子还不放过我——” 其中一位相貌丑陋的窑姐扭搭上前,害羞带笑撇开头,“爷若看得上小红,小红绝不收大爷一两银子……”她娇嗲的扯扯奈嘉宝衣领,“小红巴不得陪您过夜,嘻嘻……” “……”奈嘉宝听此话犹如晴天霹雳般顺头顶炸开,她慌乱摇头,“不,不必了,爷不乐意!” 小红嘟起嘴不悦的站到一边,奈嘉宝以为终可脱身,只见其他姑娘饿虎扑食发起再次猛攻,她耳边不停环绕三个字—— 那我呢?那我呢?…… 奈嘉宝此刻已知后悔莫及是啥滋味,这妓院可真不是好人来的地方,不是你想走就能出去的鬼地方,不把嫖客剥骨抽筋扒干吸净绝不撒嘴! 幸亏奈家宝动了个心眼,在进门前把银票塞在鞋垫下,否则准时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还在想,一窑姐已搂住她脖子凑过嘴要亲,奈嘉宝惊慌失措的瞪大眼睛,情急之下踹了那窑姐肚子一脚,窑姐吃不住力一弯腰卧在地上,顿时哭天喊地的大呼救命,“红妈妈——您快来呀,客人动手打咱们那——呜呜——” 红妈妈也就是刚才那位老鸨子,她瞬间带上几个手持棍棒的打手冲进屋内,似乎一切早已安排好似的,一边虚情假意安慰窑姐,一边不分青红皂白快速将奈嘉宝五花大绑。 “……”奈嘉宝看透这蹩脚的把戏,刚才装出一副可怜像的老鸨子早已翻脸不认人,这哪是开妓院,分明是明目张胆的抢钱啊! 老鸨子双手环胸阴阳怪气一歪嘴,“这位小哥,本店即便有所招待不周,您也不该动手打人那,您也知道咱们是靠脸蛋吃饭的地儿,这不是毁咱买卖吗?” “呸!一个一个长得歪瓜劣枣还没爷脚后跟儿好看呢,你就是存心憋着黑我!——” “……”老鸨子不由张望眼窑姐,干咳声奸笑,“不管咱姑娘相貌如何,您也不能拆咱台面,咱以礼相待好吃好喝,领来姑娘伺候您,您不待见咱可以换呀,打女人也不算有出息吧?” 奈嘉宝面红耳赤,暴跳如雷,“换个屁,烂柿子堆里挑不出水蜜桃,你别跟我扯闲篇,想要多少银子赶紧张嘴!” 老鸨子见诡计早已识破,识时务的抿嘴一笑,“哟,小哥懂事儿呀,咱这不是没辙了吗,您随便打赏个一千几百两就算完事儿……”整条纸醉金迷大街亦是互通的买卖,互相关照生意和气生财,她已得可靠消息,奈嘉宝刚刚在赌场赢了一千三百两。一般有头有脸的客人她也不敢如此放肆,这不是敢上个粗衣布衫的毛头小子了吗?她不动手自有人抢去。 奈嘉宝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行啊老鸨子,你是算计好我身上有多少银子了吧?我还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老鸨子脸色一青,眼角刁起,“给老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 一声令下,窑姐们如苍蝇叮上肉般呼啦围上,七手八脚在奈嘉宝身上肆意狂搜, “啊啊啊——别碰我——” 窑姐抓住奈嘉宝胸口处一捏,软软绵绵的闪开手,“呀,红妈妈,这是个女人!怪不得对咱们没兴趣呢……” “不是女人也对你们几根老黄瓜没兴趣!”奈嘉宝见事已败露,也懒得再兜圈子。 窑姐们变了脸,各个目光凶狠的瞪上奈嘉宝,突然一拥而上拳脚相加的对她一阵爆打,奈嘉宝双手被反绑,想还手都没机会,只得低下头护脑袋,犯众怒可,犯小人可,犯□□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都给老娘住手!”老鸨子大声一喝,命打手窑姐们纷纷退下。 她随即在奈嘉宝身前圈上三圈,一扬手扯下她头上的发箍。如青丝般的顺直长发顺奈嘉宝头顶散落洒到腰间,老鸨子得意一笑,指尖生硬的挑起她下巴,待审视片刻后,更是满意的不得了,老鸨子柔声细气的软化声调,“哟……还有几分姿色那……” 奈嘉宝见老鸨子一脸算计自己的坏笑,顿感大事不妙,“你不就是想要银子吗,我给你!” 老鸨子故作恍然的扑哧一笑,摊开手缓慢开口,“瞧咱这记性,是呀是呀,一万两……” “……”奈嘉宝张目结舌呈呆傻状,“你开啥玩笑?把我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银子” 老鸨子欢喜拍掌,“有呀有呀,咱买你——” “……”结结实实掉坑里了! “我嫁过人了,而且我夫君也在这城里,你别欺人太甚啊!” 老鸨子此刻哪听得进去那些话,她毫不客气的扯开奈嘉宝衣襟,一副清瘦白皙,均匀适中的美丽胴体立刻展现她眼前。 “你这老妖婆想干啥啊?滚开滚开别摸我——”奈嘉宝见她伸出魔掌,如兔子般在屋里乱蹦躲避,她现在只想狂抽自己一百个大耳帖子外带两百脚。 “呃……”奈嘉宝因行动不便被老鸨子一把拽住头发甩到床榻边,老鸨子一提裙角坐到奈嘉宝腹上,手指肆无忌惮的在她皮肤,胸口处抚摸。 奈嘉宝皮肤柔滑稚嫩,酥胸□□,大腿纤细笔直,相貌更是一等一的清纯靓丽,凭借老鸨子多年的卖肉经验,断定奈嘉宝一定会成为纸醉金迷大街的头牌姑娘。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娘明一大早便高挂红牌迎客!哈哈——” “……” ==================================== 41、走马观花 “会唱曲吗?” “不会!” “弹古筝吹笛子呢?” “不会!” “跳舞,吟诗作对,讲笑话呢?” “不会不会!我除了吃、喝、赌、打架、睡觉,啥都不会!” 老鸨子扬声掩唇一笑,“行!会睡就行了——” “……” 奈嘉宝此刻不服软是不行了,她苟延残喘的央求道,“老妖……大姐,大婶,美女,天仙!我真是嫁过人的,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夫君若得知我被关进窑子会杀了我的!还会杀了你!” 老鸨子眉飞色舞的故作欢喜,“嫁过人好呀,懂房事还省得咱再教了” “你凭啥叫我做娼妓啊?我又没卖给你” 老鸨子似乎早有准备的展开木箱,“姑娘何名讳?” 奈嘉宝眼珠一转,“我叫小宝,咋了?” 老鸨子点点头在一张宣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拿出红油印在奈嘉宝拇指上一沾,还未等奈嘉宝反应,老鸨子已将红红的指印按在卖身契上,清脆一笑,“这不就齐了!卖身契都有了” “……”奈嘉宝抽抽嘴角,她连后路都给老鸨子想好了,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 她立刻换了态度,“你这是逼良为娼!会遭报应的——” “哟?那咱的报应可多了去的,多你一个不多,呵呵” “……”奈嘉宝垂死挣扎的拖延道,“若给你一万两能放了我不?” “能,等你有了银子再跟咱说,明个先迎客”老鸨子心不在焉应声,笑盈盈的走出房门,“小宝姑娘好生歇息吧,养足精神才好替咱赚大把银子哦,哈哈哈——”随之,老鸨子在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中扬长而去。 奈嘉宝心灰意冷的躺在被褥上,这啥世道啊,银子被搜刮一净不说,还稀里糊涂沦落成卖身女,她试图动动绳子,粗糙结实的麻绳紧紧镶在她手腕上,顿时哭天喊地的扯开嗓子大声求救,内心后悔不已—— “何云炙救命啊——早知如此我就该听你的话不乱跑——快来救我啊——呜呜——” ================================== 天刚朦朦亮,一行丫鬟已端来水盆皂角,取过胭脂水粉,手托绫罗绸缎、头钗发簪,忙乱在奈嘉宝所关押房间内走动。 奈嘉宝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待一切就绪,老鸨子红妈妈大摇大摆的走入房间,笑里藏刀,威逼道,“小宝姑娘,招牌咱已打出去了,今日你若乖乖配合咱,晚上竞票时咱给你选个出色点的男人,若不顺从,可就有你受的喽……” 奈嘉宝本就睡得浑身难受,神志混沌的翻个身,吱唔道,“不是晚上吗,大清早你折腾啥?出去出去!——” “你是外乡来的不懂咱这城的规矩,凡是挂头牌需红妆艳抹围城亮相,公子大爷们得看上你才舍得花银子不是?” 奈嘉宝不屑一顾未搭腔,但沉思片刻,突然精神抖擞振奋开来,游城?算算时间何云炙这会儿也该起床了,或许这会正在满城找她……嘿嘿,没准能得救啊—— 她立刻跳起身,朝老鸨子虚伪一笑,“快给我松绑,我配合你就是了” 老鸨子反应不及的一怔,“这就开窍了?” 奈嘉宝假惺惺的猛点头,“开开,七窍都开了,不就是陪男人睡觉吗?又少不了一块肉” 老鸨子掩饰不住喜悦,“哈哈,小宝姑娘说话逗趣呀,这可是大实话呢”她边笑边指挥丫鬟们打扮起奈嘉宝。 三个丫鬟忙乎了一个时辰,花枝俏丽的奈嘉宝,站起身转一圈给老鸨子看,老鸨子折腾一夜正在打盹,她缓缓抬起眼皮不由眸中跳跃。奈嘉宝一袭轻盈的淡红色纱裙,金瓒玉珥,身条纤细,黑亮的长发顺直披落,迷人柔软的腰肢,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妖艳动人,但粉嫩的柔唇与润泽的脸蛋散出勃勃朝气,好似一抹含苞待放的幼嫩花蕊,娇小玲珑俏丽动人。 “果真是个美人胚子!”老鸨子按耐不住兴奋的跳起身,拉住奈嘉宝左右打量,“老天不绝咱红仙阁呀,真叫咱捡到宝贝了!” 奈嘉宝见老鸨子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婪嘴脸,抽抽嘴角,她又不是躺路边叫她随手捡起的阿猫阿狗,分明是从人家院子里生拉硬拽抢出来的行不行?! 待老鸨子领奈嘉宝走出妓院已是晌午,日头高照更透出奈嘉宝一副白皙晶莹的肤色,奈嘉宝看向眼前五彩斑斓花绸点缀的马车,马车四面镂空,中间只有一张华丽的座椅,座椅四周支起一顶艳黄色绒布花檐,花檐四周垂落银光耀眼的珍珠帘子,看去比大家闺秀出游的马车还要气派隆重甚多。 老鸨子手拉奈嘉宝扶上马车,还未等奈嘉宝屁股坐稳,两个人突然冲出将她的手腕脚踝分别绑在椅把手与椅腿上,奈嘉宝一皱眉瞪向老鸨子,“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老鸨子为防患于未然,不得不提防着,她满面春风辩解道,“瞧姑娘这话说的,等过了今晚之后,姑娘爱去哪玩就去哪玩,咱绝不敢拦你”说着,她将奈嘉宝的衣衫整理掩盖住绳索。 奈嘉宝朝她翻个大白眼,装啥大尾巴狼啊,只要遇见何云炙,她便能得救,她奈嘉宝不抽老鸨子几个大嘴巴败败火就跟她姓! ………… “公子,您何时动身回京?”家奴紧随其后怯声询问。 慕公子扭动脖子打岔道,“这床睡的真不舒坦,真是玩城最好的客栈?” “是,最好就这间了,您的身体……” “小墨,你去看看那边做何事呢,好似很热闹嘛”慕公子拍拍家奴好奇张望,人群似乎追随一辆马车浩浩荡荡的缓慢移动前行。 家奴小墨领命跑上前观瞧片刻,很快辙回禀告,“回公子话,据说是玩城红仙阁头牌名妓围城招揽宾客” 慕公子听得稀奇,收起折扇向马车方向走去,小墨唤了几声无济于事,只得无奈跟去。 “呃……”慕公子只顾探头张望,不巧与路过的行人猛然相撞—— “失礼” “失礼” 两人同时发出道歉之音,何云炙一起床便发现奈嘉宝失去踪影,他焦急万分的顾不得抬头看人,揉下胸膛匆匆走过。 慕公子舒缓臂膀,不由回身注视何云炙急行的背影,此人力拔阔步一定武功高强,他要有他那般健硕的体质该多好。 马车两侧跟随四位‘护花使者’,迎头一位嗓门洪亮的男子,边走边敲锣吆喝引人目光—— “红仙阁红牌小宝围城走场,良辰美景醉酒当歌,酉时正点相会红仙阁!价高者得!——” 奈嘉宝如坐针毡,无心思关注一副副淫光炯炯的丑陋嘴脸,她在拥乱的人头中心急如焚的搜需何云炙脸孔,何云炙身材高挑,相貌又眨眼出众,只要从人群中路过绝对逃不过她的视线。 慕公子摸搓下巴怔了许久,依旧不能确定这女子是不是昨晚相识的小顽童,但眉宇之间却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他记得很清晰,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他又听到吆喝的红牌姑娘叫小宝,不由兴趣大起,莫非真是‘他’?呵。 奈嘉宝左顾右盼急得火上房,眼见玩城已转出大半,咋还没见到何云炙啊?呀呀呀——不会因昨晚之事闹脾气见死不救吧?奈嘉宝垂头丧气的一脸苦相,她该咋办,何云炙这会莫非躲在某个背光的小旮旯里看她丢人现眼呢?她越想越慌张,呜呜——红仙阁冤大头奈嘉宝游街示众,快现身吧何云炙,奈嘉宝知错了,这次真的知错了,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到处瞎跑,快来救救为妻吧—— 与此同时,何云炙已被如潮涌的人群挤得站不稳脚跟,他不由看了花车一眼,但那抹艳红香艳的背影引不起他的注意,他逆人群,顶峰而行,越走越急越急越气,该死的奈嘉宝!究竟跑去哪里?为何总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奈嘉宝回头之际,一眼便注意到何云炙熟悉的身影,她百感交集的扯开脖子大声呐喊,“何云炙——何云炙——”但一波一波的人群骚动将她的声音淹没。 奈嘉宝喊道破吼猛咳,见何云炙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竭尽全力大喊一句自认能让人群狐疑片刻的字眼,“淫贼!——夫君!我在这——” 始料未及,‘夫君’两字一处,至少有一百人同时连答应带叫好,人声高涨如煮熟的饺子般再次踊跃沸腾。 奈嘉宝气得火冒三丈高,两眼喷火的怒骂道,“我叫我夫君你们一群不要脸的瞎答应啥?都滚开——” “嚯!小丫头够辣的——哈哈——” “够劲够劲!本公子今晚定要去红仙阁竞价!哈哈” “陈公子满腹经纶之人也对小宝姑娘有念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呵呵” 奈嘉宝欲哭无泪的张望那几乎淹没在人海中的何云炙,这会她倒希望何云炙如这帮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哪怕看她一眼也好呀,淫贼啊淫贼,他可真对不住淫贼这称呼! 老鸨子自是未注意奈嘉宝的异样,她已开始对晚上的竞价场面浮想联翩了,心中小算盘噼里啪啦猛打,起价多少才不亏本呢? 酉时将至,红仙阁门前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各处富商、各家公子、各路大少纷纷涌入红仙阁门槛,老鸨子红妈妈赚钱有高招,今日进红仙阁需买票才可入内,这也算开辟了娼妓营生的先河,即便如此,为了看热闹或是再睹名妓芳容的,一两银子一张入场券也算值得,老鸨子在账房内数银子数到手软,她如花孔雀般满场飞,热情洋溢的招待宾客,半个时辰不到,红仙阁内已座无虚席,她更是落得荷包满满不亦乐乎。 ============================ 42、一掷千金 奈嘉宝听到沸沸扬扬的噪杂声更是心慌意乱,她坐立不安的在紧锁的屋中来回移步,此刻屋中已被她翻箱倒柜摔得破烂不堪,但论她如何吵闹谩骂,老鸨子红妈妈理都不理。 奈嘉宝双眼喷火,管它三七二十一,谁要敢碰她奈嘉宝一下!她就阉了那个王八羔子! “为何又闹上了?”老鸨子依在门口疑惑不已。 “我今日不闹你个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就不姓……!反正弄死你个老妖婆!”奈嘉宝才不愿再暴露姓氏,她捡起一把摔倒的椅子向老鸨子迎头抛去,老鸨子也不是吃素的善主,一抬腿将椅子迎面踹开,刁蛮道,“老娘还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别跟这儿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惹毛了老娘非拔了你的皮!” 奈嘉宝脖一梗,“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呢?!我也告诉你老妖婆,你若今日非逼我接客我非拆了你这红仙阁!拆完了烧!烧成灰给你上坟用!——” 老鸨子气得本想破口大骂,但一想高朋满座不能拆自己的台,她眼一转回了笑脸,“这是做何呀小宝姑娘,咱们不是达成共识了吗?你这不是为难咱吗?咱可还要好生待你呢……” 奈嘉宝腻歪之极的一扬手,“去去去!你少给我来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恶心样!你现在演的都是我玩儿剩下的龙套把戏,今日说算破大天我也不接客,你大不了找三五个粗老爷们吓唬我,要不然再打上个半死,我郑重警告你——本姑娘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挨打!” 老鸨子见奈嘉宝来势汹汹软硬不吃,顿时心生一计,“哟,瞧姑娘这话说的,咱怎舍得打你……”老鸨子温柔似水的扭到奈嘉宝身旁,“不愿接客咱就不接客了,可否?” 奈嘉宝抬起眼一哼,“那你现在去外面知会那帮人叫他们散了,我在这听着!” 老鸨子未料到奈嘉宝还有几个心眼,她抿唇一笑,“行行行,都听姑娘的,喝杯茶消消气,别气坏身子”说着,她举起茶杯递到奈嘉宝眼前,眼疾手快的下了‘软骨迷迭散’入内。 奈嘉宝依旧半信半疑的端起茶杯,刚触碰到嘴边,她顿时皱眉大怒,站起身将茶杯猛然摔落,一把揪起老鸨子的衣领,“我就知晓你个老妖婆不会轻易放过我!居然给我下药?” 老鸨子惊讶之余更是难以相信,这无色无味的软骨迷迭散居然被这小丫头发现了?此药服用者四肢无力脑中出现幻影,所谓看到眼里的事物皆为心中所愿。 但她的力气要比奈嘉宝大很多,眼见竞价游戏迫在眉睫,一掰奈嘉宝手腕按在床上,“来人,把这野丫头给老娘压牢!”语毕,两名打手即刻冲进房间,一左一右按住奈嘉宝的手臂,老鸨子又倒了杯茶加入迷药,阴险的冷冷笑起,“好言相劝你不知感恩还来劲儿了?老娘今日就叫你知何为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她说着便恶狠狠的走到奈嘉宝面前,强行掰开她的嘴唇,连茶带药一股脑灌进她的喉咙,奈嘉宝呛咳几声急忙扣嗓子眼儿呕吐,但老鸨子速度更快,硬生生的抬起她的下颌塞上一块棉布,同时手腕再次被反绑身后。 奈嘉宝疯了似的乱跑乱撞,她此刻已怒发冲冠神智混乱,只知自己绝不可沦为被千夫指万千唾弃的狗屁□□。 药力迅速蔓延,她感到腿一软摔在地上,眼泪无助的滑落地面,何云炙……快来救我……奈嘉宝对天起誓,日后绝对绝对不再惹你生气…… 老鸨子听到外面起哄声四溢而起,蹲下身见奈嘉宝已是四肢无力无能自知,她满意的取出棉布,解开绳索拖拖桑桑的将奈嘉宝拽到楼梯口。 “让各位大爷久等了,小宝姑娘因身体突感不适在屋中歇息了一阵,此刻依旧有些头晕,但为了各位远道而来捧场的尊贵宾客,小宝姑娘认为必须亲自出来一见”老鸨子边说边手里使劲扶住奈嘉宝的肩膀,奈嘉宝脚底没跟的攀附在楼梯栏杆上,她吃力的眨着眼睛放眼一望,一楼大厅内各个举眉远目,正向二楼观望,她展清迷蒙的双眸,锲而不舍的找寻何云炙身影,目光渐渐失焦,她无意中睨向视线正前方二楼雅间内,一抹似乎熟悉且模糊的面孔,她伸出手臂向那方向摸去,安心一笑,喃喃道,“何云炙……真怕你不要我……” 老鸨子听不清奈嘉宝在唠叨何事,将她搀扶到花魁椅上坐稳,紧接开怀一笑,双臂一展镇定自若道,“诸位大爷!今晚小宝姑娘的处子之夜落得谁手,且看哪位大爷谁舍得花银子谁出的价码高了,底价一千两!竞拍开始——” 此话引来众人一片惊愕之声。 “一千两?!这也太高了吧?别的园子顶天也就叫到五百两” 老鸨子掩唇奸笑,搔首弄姿,不屑一顾道,“诸位看好,哪家园子的头牌敢与小宝姑娘相提并论?论模样论身材论气质论风韵,咱家小宝可是冒了尖的出类拔萃,小宝姑娘今日身子不舒服,旁的咱就不说了,价高者得!” “一千二百两!”一人率先开口。 奈嘉宝此刻星眸微嗔更是撩人,她捂住胸口烧心难忍,见有人居然叫价,抬起头迷糊的看去,竟然是昨日赌桌上肥头大耳的胖公子。 “一千三百两!”再次有人叫价。 “一千五百两!” ………… 不大会儿功夫,竞价已进入如火如荼的高亢阶段,而且已有人喊道二千三百两,奈嘉宝虚脱的歪靠在椅子上,体内燃起一股火团,让她不经意间回忆起曾经做过的春梦,梦中那人的相貌此刻依稀渐清,她不由傻傻一笑,用牙齿使劲咬破嘴唇,刺疼袭来,顿感唇边麻木微疼,一注鲜血汪在唇瓣上令她抽回少许理智,须保持惊醒,她心中默默祈祷,何云炙你这淫贼还不出手等待何时呀…… “五千两。”二楼雅座走出一名男子屹立,不急不缓的出声。 又是一片惊讶咋舌,人群纷纷仰头看向二楼围栏处杀出的黑马,此人头戴假面,一袭白衣素饰,身材高挑,虽只看到半侧脸颊也不难断定此人气宇非凡。 奈嘉宝再无力气抬起眼皮,但那声音并非何云炙的,虽何云炙少言寡语,但他的声音她可记在心里一辈子。 胖公子顿感冤家路窄,他扬指怒喝,“蒙面人,你是故意与本公子作对?!” 慕公子手肘依在木栏,俯视一笑,“呵,巧合罢了,似乎你喜欢的东西,我都喜欢……” “你!”胖公子气焰败退,他心知肚明比不过这多金的神秘人,若留在此地只会自取其辱,他愤力甩袖走出红仙阁,虽心有不甘,但实力悬殊争之无意。 老鸨子笑成一朵张扬的牡丹花,做梦也未想到能从这丫头身上捞到五千两,掩饰不住的扬声大笑,贪得无厌道,“哇哈,这位公子已叫到五千两,还有哪位公子愿出高价?” 小墨不由担心的上前一步,“公子,此乃风月之所,您……” 慕公子心不在焉的扬起折扇,睨上奈嘉宝红晕的脸颊,“挺有趣,不是吗?”他敲了小墨肩膀下,“看出那女子是谁了吗?” 小墨揉揉眼睛探头看去,缓缓摇头,“小墨愚钝,对这姑娘毫无印象” 慕公子弯眉一笑,抿唇不语,黑眸注视花魁椅上自甘沉沦百依百顺的娇艳面孔,心中莫名浮出一丝失望,何必做娼妓…… 奈嘉宝双目无神懈怠,药力渐渐发作,她已辨不清哪些为真哪些是虚幻,似乎所有人的面孔都已成了何云炙的模样,她漫无目的的扫过人群,脑中空白一片,无法思考,她心在流泪但面孔僵硬的不听使唤,如被魔鬼附体支配身体般,扬起的嘴角一刻不曾放下。 “六千两!”一道铿锵有力的吼声顺大门传来,此人一袭商人打扮,目中无物的仰起头。 红仙阁内众人望尘莫及的唏嘘一片,此刻无人再注意奈嘉宝,似乎都对竞价价格甚感好奇。 慕公子眼皮微抬,合起扇面,优雅屹立,“一万” 商人怔了怔,不屑冷哼,“一万两千两!” 所有人包括老鸨子红妈妈在内,全神贯注屏气凝神的注视一上一下两位出手豪迈的公子哥。 慕公子顿了顿,突然感到此事有些无趣,自嘲一笑刚欲摊手相让,但不经意掠过奈嘉宝的脸颊,不禁一怔,奈嘉宝唇边血滴斑斑红肿破裂,虽笑得灿烂,可看上去又似痛苦挣扎…… 他迟疑片刻,默道,“这样好了,无论厅下这位仁兄叫多少,本公子多加出五千两” 他的黑眸扬起一抹迷人的弧度,眸中透出势在必得的决绝,一抖衣摆家奴已稳妥的将椅子安置摆放于他身下,他展开折扇悠扬的轻扇,神情依旧安然自得。 商人横起眼斜向狂妄的竞争者,目光落在折扇上时,不由大惊失色的停滞不动,他神色略带慌张的定了许久,随之抱拳相让,“既然这位公子有此雅致,那陈某人甘愿相让” “谢了” 慕公子点头浅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43、亦真亦假 红仙阁头牌姑娘的初 夜最终以五千七百两纹银落定,此天价,拍下姑娘初 夜一事转瞬间轰动玩城大街小巷,人们纷纷奔走相告,消息神乎其神地传播开来。 天际繁星悬挂,何云炙仍旧四处寻找奈嘉宝的踪迹,他每逢路人便问有无见过一名身材瘦小、身着棕色粗布衫的男子,那是奈嘉宝离开前的装扮,但觅寻一日仍旧一无所获,反倒是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红仙阁里一掷千金买初 夜的荒唐事。 何云炙顿感沮丧无比地回到客栈,他双手扶面,支在桌面上,待店小二的热茶奉上,才察觉自己整日滴水未进,身心疲惫。 “那叫小宝的娼妓莫非是仙女下凡?值这价码吗?”老板娘边嗑瓜子边酸溜溜的跟吃饭的熟客传闲话。 “长得确实挺俏,约莫十□□的样子,但也不值那价码,我看是那位公子有银子没处花了!” “可不是嘛!五千多两都可以买下整栋窑子了,为个女娃的初夜花那么多银子实在划不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叫小宝的头牌确实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勾人了,小嘴还特甜,当街当巷就喊,淫贼!夫君的,弄的我这心里直痒痒……” 何云炙猛然起身拽起那客人衣领,目光骤冷:“那家妓院在哪?!” 吃饭的客人吓得浑身颤抖,见何云炙目露焦急,连连劝慰道,“大,大侠,您现在去也来不及了,那姑娘已被人拍,拍下来了,这会儿八成……” “快说那妓院在何处?!”何云炙一把揪住那人衣领按在桌上,他脑中嗡嗡作响,自己怎会如此愚钝,“小宝”不就是嘉宝,该死!他三次与那花车相遇,竟然未看那坐落之人半眼。 老板娘手忙脚乱的拉住何云炙,为顾那食客周全,连声喊道,“红仙阁,红仙阁!街尽头的最……” 未等老板娘说完,何云炙已刻不容缓的冲出客栈大门,心急如焚地奔向红仙阁—— ================================== 红仙阁二楼的贵宾客房内,大红的蜡烛火光氤氲,撩人心脾的迷迭熏香弥漫在粉纱帐内,奈嘉宝如行尸走肉般依在枕边,神色呆滞、双目放空。 片刻,慕公子推门而入,见床榻女子一脸憔悴茫然,不由得收敛嘴角默默上前俯视。 “小宝,可曾记得本公子?” 奈嘉宝缓缓抬起眼皮,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臂向他抓去,有些话她已想说许久,此刻终于得偿所愿,不禁激动得泪水涟涟:“你总算来了何云炙,我保证日后不再惹你发火,若有再犯随你打骂,打骂若不解气你便休了我,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咱们快离开这里,行不?……” 慕公子一怔,对她莫名其妙的话语感到疑惑,他坐到床边欲探个究竟,但见奈嘉宝吃力的坐起身,双臂搂在他的脖颈上,他身子一僵向后倒去,可那双火烫的手臂像是吸附在他的脖颈上,无法抽离,难以拒绝。 奈嘉宝依偎在慕公子怀里,无力自语,“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拼命的喊你、叫你名字,喉咙都喊到哑了,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可你狠心地越走越快,头也不回……” “唤我名字?”慕公子打趣反问。 “嗯,我叫淫贼,淫贼我在这儿,可你不理……” “……”头脑清醒的都不会理吧…… “淫贼,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慕公子一愣,用纸扇挑起奈嘉宝的下颚,奈嘉宝粉唇娇嫩欲滴,姿容俏丽身段轻盈。他迟疑了一瞬间,黑眸掠过一丝黯然,不由得惋惜自语,“可惜是个□□……”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蹙眉,“你开始瞧不起我了?” 慕公子抿唇浅笑,“你该叫本公子如何瞧得起你?” 奈嘉宝视线里呈现的是何云炙轻视的笑颜,她咬住下唇怒火顿起,但手脚无力,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如鸿毛掠过,“我又没和其他男子上床,就因误入妓院,你就瞧不起人了?” 慕公子随之想到今晚他拍的是初 夜,不悦道,“有了初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你认了这宿命,又何必计较旁人眼光?” 奈嘉宝一听何云炙仍在缺德地嘲讽她,委屈得嚎啕大哭,“你这说的啥话呀?!无论多少次我还不是跟你睡,干啥没完没了的埋汰我啊?——呜呜——” 慕公子微微蹙眉,问起,“你想让本公子为你赎身?” “废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你不赎我还要当我□□不成啊!这事要传到我姐耳朵里我还活不活了?呜呜——” “……”慕公子顿感好笑,还未曾听说过请人帮忙赎身却理直气壮的。 奈嘉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言语含糊的赌气道,“你不让我赌钱日后就不赌了,你不许我喝酒那就不喝了,听你话顺你意还不成吗?!——” 慕公子回想,自己确实提醒过她日后莫再嗜赌,那说明这女子此刻头脑清醒。 他越发觉得奈嘉宝有趣,虽对娼 妓行当不甚了解,但总感觉她与一般□□不同,既然如此,好人做到底,“看在你听话的份上,本公子决定帮你赎身。” 奈嘉宝一听何云炙终于软了心眼儿,不由顺顺气虚弱地躺下身,用手肘撞他大腿一下,催促道,“快去呀,那老鸨子是个黑心黑肺的狠婆娘,是她逼我在卖身契上按的手印,等我恢复力气了再结结实实抽她一顿才解恨!” 慕公子先是一怔,敢命令他做事的人少之又少,这女子胆子倒不小,他抿唇忍笑,刁难道,“那我连便宜都还没占呢,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挥霍金银呀?” 奈嘉宝抽了抽眼角,她里里外外都被这淫贼看了个遍,还要咋样才算占便宜啊?她没好气的再次坐起身,一嘟嘴,蜻蜓点水的碰到他唇边,随即讽刺道,“你今日花多少银子全记在我账上,日后慢慢还你便是了,我早说你铁公鸡,不对,是糖公鸡!一毛不拔临走时还得粘走点儿!” “……”慕公子不知她从哪儿冒出这推断来,不由得抬起指尖触摸刚刚被印过的唇沿,一抹淡淡的血腥味遗留在此,他凝视着奈嘉宝残破的嘴唇,道道血口参差不齐的镶在嫣红的膏油中,印成不均的暗红色,他莫名地有些惆怅,既然不愿沦为娼 妓,为何还要停留在这是非之城。 “你愿随本公子回京城吗?” 奈嘉宝一翻白眼,无奈道,“当然呀,否则我吃那么多苦为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去哪,想甩开我门都没有——” “呵,本公子又未说过要娶你。” 奈嘉宝以为何云炙还在戏耍她,爱理不理的撇开眼:“随便随便,反正我一早就不值钱了,只要不饿着我就行!” “……”慕公子似笑非笑的站起身,从未遇见过如此特别的女子,粗鲁的言语与温柔可人的外貌可谓天壤之别,或许他哪日改变主意娶她入门也并非没可能。 他走出门口与家奴交代后,家奴小墨得此命令先是一惊,但见主人一副不容置疑的神色,便不敢再出言相劝,未想到这回擅自出游会趟上浑水,替□□赎身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可大可小。 慕公子缓步走至红仙阁的木廊间,聆听厅堂内传出悠扬的古筝小曲,细细听去虽音准有些偏差,但歌妓清婉轻柔的嗓音遮盖住了瑕疵,令人听起来仍旧惬意,他顺门睨向床榻上那抹昏昏欲睡的娇小身影,心往下沉了沉,自己因恻隐之心救下她,而他的命又能维持多久…… 家奴小墨手持一张卖身契交付他手上,想到自身命不久矣,慕公子黯然神伤的将卖身契撕成碎片,那一纸卖身契随即如漫天雪花般洒落围栏。慕公子深邃的眸光停留在大片飘渺飞舞的白点上,心情越发沉闷。 突然间,一声巨响劈门而进,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红仙阁的打手听闻有人闹事砸门,纷纷举刀夹棒的冲出大门,家奴小墨不假思索的抽出剑挡在慕公子身前,“公子,此地鱼龙混杂,不宜久留,为了公子的安全,请听小墨一句劝,快些离开吧!” 慕公子不以为然的点头示意,待他回身之际,却发现床榻空空,再也不见小宝踪影,他微蹙眉走进屋中,小墨护主上前,跃进屋中见木窗摇曳不定,忙走到窗沿边探头察看,但见街道上人头攒动视线混乱,又看向空荡荡的床榻,愤愤不平道,“公子刚帮她赎身,那小宝姑娘便跳窗逃离了?这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慕公子展开折扇缓步走近,心中徒生一阵落寞之意,但,眸中却带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呵,声东击西,由她去吧……” =========================== 客栈内 一盆清水泼到奈嘉宝身上,奈嘉宝顿时打了个冷颤,从梦中惊醒,她气急败坏地坐起身,刚要破口大骂,便注意到一脸怒火的何云炙,奈嘉宝自知罪无可恕的垂下头,湿淋淋的身体因恐慌颤抖得更为剧烈。 何云炙对奈嘉宝已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看她一副浓妆艳抹的轻浮模样更为恼火。他黯然神伤地坐到椅子上,若自己再晚到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该怪自己,怪自己未能尽职尽责地照顾好奈嘉宝。 奈嘉宝此刻像个落汤鸡般狼狈,何云炙一言不发令她更感不知所措,压抑的气氛令人好似陷入了暴风雨来临前的窒息中,她是玩出圈了,过火到自己都觉得汗颜,何云炙面无表情的脸孔如画卷般安静,她艰难的咽了咽唾液,鼓足勇气走下床榻,提心吊胆地缓缓靠近何云炙—— 44、面壁思过 奈嘉宝走到何云炙身前不敢出声,见他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擦擦脸颊上的水珠,熟门熟路走向门口,因她家本是开客栈的,知晓客房门口会杵把扫灰尘的小扫把。 她合上门将扫把放在桌面上,真心忏悔道,“你打我吧……” 何云炙还真想打她一顿,他幽黑的冷眸睨上奈嘉宝,一袭红纱裙被清水淋湿得几乎透明,胸口半露,若隐若现的酥胸起伏不定,妆容妖艳花俏风骚,何云炙顿感胸口怒火点燃,他寻遍玩城大小赌场,生怕她因输钱被赌场扣押或殴打致死,他越是担心越是无法正常思考,可偏偏未想到她居然进了窑子当妓女。 何云炙猛然站起身扯过奈嘉宝的肩膀,把她拉到铜镜前,“我救你真是多余!不懂洁身自爱也就罢了,居然跑去当妓女?!” 奈嘉宝自知理亏的垂下头,垂死挣扎道,“我是被那老鸨子陷害的,我没想当妓女,又不是啥光彩行当……” “那你为何进妓院?别告诉我是旁人拉你进去的!” “……”奈嘉宝此刻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吱唔道,“我昨晚在赌场赢了银子,后来,后来饿了,心想又是女扮男装就进了妓院吃饭,再后,再后来……” “再后来妓女们对你上下齐摸翻银子便发现你是女子,老鸨子见你有几分姿色便花言巧语劝你做妓,你怎就没点脑子?!” 奈嘉宝听何云炙歪曲事实,虽百口莫辩但心有不甘,她猛摇头唯唯诺诺道,“我跑出来,想到游街时能遇见你才将计就计配合的,况且我在街道上喊你喊到嗓子哑你也不理,我再没脸没皮不懂事也不会做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一次吧何云炙——” 何云炙只感头晕脑胀,他怒不可遏的一记重拳头砸向桌面,茶杯发出巨响,猛烈摇晃几下摔在地面七零八落,奈嘉宝肩膀一缩向后退去,何云炙发火是有道理的,她本就不该跑去赌钱,赌钱就赌钱吧,还贪吃贪喝的溜达进妓院,她确实没脑子,没想过后果会如此严重。 奈嘉宝吞吞口水,胆怯道,“我错了何云炙,真知错了,日后若再犯,你就打折我的腿还不行吗?我保证绝无怨言” 何云炙压制怒火,平板道,“险些铸成大错,你叫我该如何原谅你?” “你也说险些,险些就是没事,没事发生你为啥不能原谅我?……” “……”何云炙哭笑不得的缓眨睫毛,“我真得佩服你强词夺理无理还能狡三分的本领!” 奈嘉宝听他语气有所缓和,乘胜追击的走到何云炙眼前,“别生气了何云炙,看在我热脸贴冷屁股低三下四求你半天的份上,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若再犯呢?” “你说咋办就咋办!” 何云炙抬起眸注视奈嘉宝片刻,郑重其事道,“好,我再原谅你最后一次,若再出现诸如此类的荒唐事我便,休——妻!” “……”奈嘉宝顿时抽口凉气,细算来,她大大小小也没少给何云炙惹麻烦,但每次最多教训几句也就过去了,可这次他却说出休妻两字,原来事态远比她想象中的严峻。 何云炙移步床边,缓缓坐下,疲惫不堪的揉捏额头,他对奈嘉宝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险些导致不可挽回的局面,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对奈嘉玉承诺会好生照顾奈嘉宝,可一步之差便身陷泥潭,他与她成亲的确太草率,起初只单纯的以为多了一个女人过生活罢了,但经历了一桩又一桩的麻烦后他不再当成儿戏,她已是他的妻,责任沉甸甸的压在肩头,偶尔也会感到沉重得喘不上气。 奈嘉宝做贼心虚的抬起眼皮,其实何云炙骂她几句打她几巴掌反而好受点,这般不理不睬的实在受不了,她扶正一枚茶杯,沏了茶壮壮胆子走到何云炙跟前,“何云炙消消气吧,奈嘉宝倒茶认错” 何云炙若接了这茶杯就代表原谅她了,她见他置之不理,亟不可待的又向前递递茶杯。 突然,“啊——”奈嘉宝不小心踩到自己裙边,顿时一杯热茶泼到何云炙脸颊上,奈嘉宝张目结舌的扔下茶杯,急忙用袖口擦拭他脸上的污渍,“对不住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未穿惯裙子,你别动手!我来我来——” 何云炙面无表情的任由她摘去茶叶末,此刻他连叹息的力气都没了。 奈嘉宝见已还何云炙一张白净脸孔,刚要挪开身子,突然,“阿嚏!——”一声再次将口水喷在何云炙额头上—— “……”奈嘉宝揉揉鼻子,顿感没脸见人的干笑两声,心想还好不是鼻涕,她再次伸手去擦时,被何云炙一把打掉。 “……”何云炙愤愤的摸去沾在额头的口水,“劳烦你下次打喷嚏时遮挡下,可否?!”他见奈嘉宝再次靠近他,忍无可忍的伸手一指墙壁,“现在!此刻!马上!离我远点!” “……”奈嘉宝嘟着嘴张望墙角,垂头丧气走到墙边面壁思过,她能看出何云炙越来越腻歪自己,他眼中的怒火一波一波涌动,她咋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呢? 她把头顶在墙壁上支撑身体,心中七上八下的乱打鼓,何云炙已把休妻的狠话放出来了,她若再没心没肺的做了啥傻事或许真得卷铺盖滚蛋,到时姐姐不但不要她,还成了丢人现眼的弃妇一名,她脑中出现一副自己穿着补丁衣服流浪在街头的叫花子模样,顿时冷汗直流小腿发软,不行!她必须扭转乾坤挽回这桩孽缘! 事不宜迟,奈嘉宝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转过身,满脸视死如归的神色走到何云炙身前—— 何云炙不知她又要做何,不禁扬起眉,只见她不言不语站了许久,一闭眼扯开衣襟,爽快道,“我要陪你睡!” “……”何云炙见她宽衣解带先是一愣,随即双手环胸慵懒一笑,“你这是做何?以身赎罪的念头你也想得出来?” 奈嘉宝眼一瞥,忽略他眼中的嘲讽之色,义无反顾的跨坐到何云炙腿上,抿抿唇生硬道,“来吧!随便你想咋样都行——” “……”何云炙面对她毫无情调的语气与表情,不由闷声一笑,他搂住奈嘉宝的腰肢向自己靠近,扬起唇角嘲弄道,“就你这般鲁莽做作还想迷惑我?”还未等他挖苦完,奈嘉宝侧过脸将唇盖在他嘴上,她摸搓着他的唇边,一股苦水涌上心头,委屈的掉下泪水,“我被老鸨子下了迷药,脑子混乱不清手脚不听使唤,只能咬破嘴唇让自己不犯迷糊,我当时就想,若不幸被其他男人糟蹋,就上吊自我了断完事,省得给你添恶心” 何云炙嘴角一僵收了笑容,无论这番话是真是假,已抽动了他的心,他不由得伸出指肚划过她道道破口的红唇,黑眸黯然地沉了沉,他托过奈嘉宝的脑枕,扬起下颌靠在唇边轻吻了下,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只是想到她也会害怕会无助甚至想到自尽,心里莫名的感到慌乱。 “阿……嚏——” 唾沫星子如菊花盖顶般喷洒而下,奈嘉宝吸吸鼻子见何云炙满脸星斗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毫无诚意的用手一抹,“想捂住嘴来不及了,哈哈——” “……”怅然全失,何云炙此刻只想打她一顿。 他推开奈嘉宝从行囊中取出一套干净衣裳丢到她脑门上,“快把湿衣服换下” 奈嘉宝嬉皮笑脸的套上衣裳,见依旧是男装不知死活的顺口说道,“这里赌场很好赚那,你花了多少银子替我赎身?我一准赢回来还你” “……”何云炙对奈嘉宝顿感无计可施,无奈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奇女子” “……”奈嘉宝察觉自己又说错话,脖子一缩,“那你花了几千两银子该咋办?” 何云炙不知所云的微蹙眉,“几千两银子?” “嗯啊,我迷迷糊糊听到你用五千七百两银子买下我,真看不出你这抠人原来还挺有钱的”奈嘉宝转念一想,也是得有钱,平日都不舍得带她住好点的客栈,慢慢积攒下来也不少了。 “我未花一两银子,你或许是神智不清听错了” 奈嘉宝顿感一惊,后知后觉道,“啊?!那在妓院床边跟我说话的是谁啊?” “我到时未见旁人”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收拾行礼,他未硬闯红仙阁,是不希望老爹何松青惹人口舌颜面尽失,未进家门的儿媳沦落妓院说出去太过难听。 他眸中掠过一抹怒火,但这档子事,也不能这般不明不白的过去。 奈嘉宝眉头拧成一团努力回忆,刚才分明与何云炙对话了呀,还说到京城,即便她头脑不清认错人也不该如此巧合吧?莫非又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境? “你去哪?”奈嘉宝见何云炙开门,不安的急忙唤住。 何云炙扬唇一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 “嗯,早去早回,这鬼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奈嘉宝瞥向何云炙的随身行囊,揉揉眼睛,困意袭来,顿感安心的躺下。 何云炙随手带上门,连他何云炙的妻子都敢打主意,此等无良无德之人,死不足惜。 ===================================== 45、大快人心 奈嘉宝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何云炙还在熟睡,她揉揉眼睛歪起身,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性的靠床边睡觉,何云炙依旧毫不客气的占了大半张床榻,见他的手臂搭在被褥外,奈嘉宝轻手轻脚的抬起放入被下,无意间注意到何云炙的手背骨上伤痕淤血红肿一片,再看向他嘴角有些浅淡的血痕,她费解的喃喃道,“这出门一趟跟人打起来了?” 她翻下床洗去一脸的厚重脂粉,梳好头,静静的坐在椅子边等待何云炙起身,她警告自己,装也要装几日淑女,最起码要撑到京城见了公婆再说,否则知府家里坐享其成的阔少奶生活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何云炙一睁眼便看到奈嘉宝规规矩矩的坐在椅边发呆,他一笑扯到嘴角的伤口微疼,奈嘉宝立刻奉上一杯热茶,“你昨晚跟人泼跤去了?瞧这满手满脸的伤” “……”何云炙接过茶杯抿了口,还真不习惯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们退了客房,上了马继续赶路,奈嘉宝见再次经过纸醉金迷大街,惊魂未定的双手捂脸生怕被人认出来,路过红仙阁时,她不由顺指缝左右张望,却发现红仙阁的牌匾碎成两半躺在地上,楼外栏杆上的彩带花球摇摇欲坠的在空中乱飘,她放下手探头探脑的向妓院大门内望去,屋内桌椅被砸得七扭八歪狼藉不堪,窑姐们包成一团在厅当中哆嗦抽泣,路径此地之人无不驻足向门内观望。 奈嘉宝鼓掌欢呼,心里大为畅快解气,她急忙扯扯何云炙袖口,“报应啊,这窑子叫人给砸了,哈哈!——” 何云炙不动声色的应了声,不以为然的继续驾马赶路,拐过这条街便可出城。 奈嘉宝欢天喜地摇头晃脑的哼起小曲,当马儿拐过街尾时,听到噪杂熙攘一片,她伸长脖子看向人群聚拢的地方—— 红艳艳的城门围墙上方,居然高高悬起一排人,那些人手脚被绑遍体鳞伤的挂于城墙上,哭天喊地的大喊饶命。 奈嘉宝数了数,城墙上一共吊起八个人,七男一女,而且每人胸口都张贴着一张写着大字的硬纸。 “逼良为娼,罪无可恕”奈嘉宝费劲的念起那些字,不由纳闷,这咋跟帮她似的。 奈嘉宝一眼认出悬挂在中央的女子是老鸨子红妈妈,旁边的几位也不眼生,都是老鸨子手下的打手,此刻个个被打得像猪头,最有趣的是老鸨子身上刚巧张贴的是个‘娼’字,她比手划脚的再也坐不住,“快快快!就是那老妖婆逼我卖身的,我要扔石头砸她——” 何云炙这次倒未制止,他驻马抱下奈嘉宝,奈嘉宝迫不及待的捡起一块石头垫垫份量,觉得有点轻,又换了一块大点的,还是觉得不够过瘾,她一抬眼看到路边的大水缸,兴奋的跑上前搓搓手心环住,但托了几下也未抱动,“何云炙快来帮我抬,我要砸死那个老妖婆!” “……”何云炙走上前,看看与奈嘉宝个头差不多高的大水缸,“它比你都沉,差不多得了” 一想也是,这老大个扔不准掉下来再砸到自己就不划算了,她擦把汗,忙忙叨叨的一手拿一块石头,朝老鸨子身上砍去,“你个不要脸的老妖婆子!坏心肝烂肠子的老妖精!我奈嘉宝今日代表玉帝收了你!——”老鸨子被她打得头破血流嗷嗷惨叫,见何云炙坦然自若的屹立城下看热闹,蓬头垢面的苦苦哀求道,“大侠咱知错了,放咱一条生路吧——” 奈嘉宝顺老鸨子的目光看向人群,她要好好谢谢那位行侠仗义的大好人,但眸中却出现何云炙的脸孔,何云炙故作浑然不知的耸肩,撇开头上了马,一伸手拉起奈嘉宝安顿坐好,“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咱们该出城了” 奈嘉宝上马前又捡起一块石头砸向老鸨子肚皮,她一贯的作风便是,当敌人强势时,她便缩头缩脑夹起尾巴做人,一旦敌人弱势不堪一击,她便贯彻欺负人没够弄死一个少一个的无节制心态。 “可我觉得还不解气,再砍上十回合吧——” “……”这丫头打人打上瘾了? “不论这几只畜生是谁挂起来的,我都真心感谢他,英雄啊!我真崇拜他!”奈嘉宝一歪头斜上何云炙,没好气一哼,“你也不学学人家仗义一回,也未替我出口恶气,咋当夫君的?” “……”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人好有趣哇,还在那些人身上写大字,看这排场,真幼稚哈哈——” “……” 何云炙抽抽眼角,好赖坏都让奈嘉宝说了一遍,这丫头又开始忘乎所以了。 ======================== 马儿驰骋在尘土飞扬的路间,奈嘉宝捂住嘴挡灰尘,边咳嗽边回头怒喊,“你急啥啊,又没人跟后面追你!” “赶在天黑前直接穿过‘花城’” 奈嘉宝本以为不用再入城,这会再次紧张开来,“花城?满是鲜花的城镇吗?” 何云炙点头,“花卉之城,专为皇宫供奉花草植物的城镇” 奈嘉宝拍拍胸口顺气,自我安慰道,“哦,到处是花应该没啥危险,你觉得呢?” 何云炙扬唇一笑,“很美的城池,有机会再带你细细参观” 奈嘉宝忧心忡忡的猛摇头,“算了算了,赶紧回京城吧,我的小心肝再也受不了任何惊吓” “呵,你也会害怕?” “……”奈嘉宝嘴角一抽,怕?她除了怕他扔下自己啥都不怕。 几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在关城门前进入花城,花城是个很小的城镇,若驾马前行不过半个时辰偏可出城,但花城虽小却有城内的规矩,凡是路径此地者须下马走路穿行,因整个城池内种满了鲜花,随处可见繁花似锦的美景,飘香四溢、美不胜收,为避免马蹄扬起灰尘破坏花圃自然生长,皇上圣旨传谕,不论身份地位多显赫,需徒步穿行之。 刚走到城下便可闻到混杂各种清雅香气的味道,城墙边一片片五颜六色的花团锦簇绽放,奈嘉宝耸耸鼻子深吸了几下,不禁对眼前的靓丽发出赞叹,“可真香呀,卖相又漂亮,这些花我在村里未见过,我们那只有喇叭花牵牛花啥的” 何云炙微微一笑下了马,心有戚戚焉地嘱咐道,“这城只能走路穿行,看归看,别伸手乱摸,你可千万别再惹麻烦了” 奈嘉宝双手一支他的肩膀跳下马,大摇大摆的走进花城城门,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不耐烦道,“知道啦,我走直线成不?” 何云炙拉住马缰缓步摇头,但愿奈嘉宝能信守承诺。 一走进城门,奈嘉宝顿感眼前一亮,原来城门口的鲜艳花朵只是小角色,城内主街道狭窄,街道两旁各户各院紧凑且整齐的排列,院落内形态各异的绿色植物攀爬在墙壁上,近看如一张绿色的大网铺天盖地的垂落在墙壁外,远看又像飞流直下的翠绿瀑布浇灌于土壤间,且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摆满了竞相开放的水嫩花蕾,随处可见色彩斑斓娇美脱俗的花朵。 “哇——壮观啊——整个城就像一座大花园——”奈嘉宝再次长了见识,她眼睛不够用的四处张望上蹿下跳,脚底一歪差点踩到一株盆栽上,何云炙急步上前将她拉回原地,“你走的直线还真歪!” 奈嘉宝吐吐舌头,“我觉得新鲜啊,山沟沟里只有不起眼的小野花,还真未见过有人专门培育花草的地方,对了,这些花是卖给皇上的?” “卖?”何云炙嗤鼻一笑,“这城镇所有的花草最终都会移植到皇宫后花园内” “那皇上不用给钱吗?这些人靠啥生活?” “自然是皇家赡养”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就是说,只要在这种花就有人给饭吃喽? 何云炙见时候不早城门即将关闭,催促东张西望的奈嘉宝快些前行,奈嘉宝生怕自己再捅娄子的扯紧何云炙袖口,脑瓜乱晃的四处张望生机勃勃的奇花异草。 一阵铜锣声清脆的响起,何云炙驻足t望前方,本已狭小的街道顷刻间变得水泄不通,百姓齐刷刷的仰视头顶上方,欢呼雀跃的等待着什么。 百姓聚集的地点前方是一栋二层高装潢雅致的小楼观望台,一位商人打扮的老者手捋白须,和颜悦色的走到栏杆前,弯眉一笑,有礼道,“诸位乡亲父老前来捧场令范某甚是感激,今日为大喜之日,老夫家中独女范素儿抛绣球择偶,还望诸位贤能之士踊跃争抢,一旦抢到绣球,不论您是高官或是百姓,范某自当信守承诺将小女嫁予他。” 范素儿随之身姿曼妙的走上抛花台,一袭罗衣红褂如待嫁新娘般楚楚动人,亭亭玉立的身段曲线玲珑,一张俏脸眉清目秀遍布红晕,杏眼含情凝睇,娇媚可人。 范素儿一眼便望见站在人群外围的何云炙,何云炙高大英挺的外貌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心跳加快的瞄上数眼,举起绣球缓缓走上围栏,无视台下争先恐后翘首以盼的蜂拥人群,迟迟未抛等待时机。 ========================= 46、第五回:绣球抛夫君 何云炙总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不禁四处搜寻视线来源,一抬头便对上花楼那女子含情脉脉的双眼,他迟疑片刻不自在的垂下眸,拽住奈嘉宝向自己身旁靠拢。 奈嘉宝站在原地欣赏美景未注意到前方的混乱,见何云炙搂住她肩头,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你干啥?我未乱动呀,你别总大惊小怪的成不?” “……”何云炙本意是想告诉那位女子他非单身,这才恍然醒起奈嘉宝还是一身男装打扮,两名男子挨的太近会遭人异议,他又尴尬的推开奈嘉宝,“等人群散了咱们再走” “可城门要关了啊,即便这里再美我也不想多待”奈嘉宝总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她唯恐自己手欠摘了弄坏了人家的名花名草,而这些花草非但名贵更是皇家御用之物,她可不想为了几棵花草掉了脑袋。 何云炙沉默不语,目光有意无意的飘向高台,只待那女子抛出绣球即刻穿过。 范素儿显然会错意,在她眼中何云炙是在关注自己,不由得羞答答一笑:莫非是妹有情,郎有意,只是不好意思走上前?嘿嘿…… 范家虽称不上大宅大院,但在花城也算有头有脸的门户,其中栽种的外来波斯国大菊花独树一帜,深得后宫佳丽喜爱,所以皇宫打赏给范家的金银自然比别家多上数倍,范家也算是花城为数不多的富贵人家了。范老爷为人宽厚、心胸开阔,虽对嫁女儿一事显得甚为重视,但却开明、不执着于繁文缛节,女儿范素儿既然愿以抛绣球选夫的法子出嫁,就顺了她的意吧,反正都是要嫁人,何不让她自己选个合心意的。 奈嘉宝仰起头看向披红挂彩的高台,见一俊秀女子手托绣球来回缓慢移步,好奇的指去,“何云炙你快看,那女子拿个球要丢谁?” 未等何云炙回答,奈嘉宝已三两步跑上前,她见那么多人伸长手臂前赴后继的争抢,料那花球里一定有好东西,她起哄架秧子的跳起身,“给我给我——” “哦,抛绣球是一种选夫的……”何云炙一转身,已不见奈嘉宝的踪影,张望不远处的人群,只见奈嘉宝个头最小,跳得最高,手舞足蹈的嚷着要抢绣球,他顿时一惊,急忙上前阻拦那丫头办的蠢事。可未等他走到奈嘉宝身边,红艳艳的绣球已从天而降向他的位置丢来,他机敏的闪开身,绣球随之滚落到矮屋檐上,叽里咕噜的向地面滑去,奈嘉宝眼疾手快的冲出人群,卯足力气跳得老高,一把抱住绣球搂在怀里,可还未来得及邀功,脚底不稳一头向地面栽去。何云炙无暇顾及太多,抢先一步拉住奈嘉宝的手臂,但因奈嘉宝跳得太猛,脚跟晃悠了几下再次向后仰去,摔倒在何云炙怀里,手中绣球腾空飞起,好死不死的挂在何云炙身后的佩剑上—— 范素儿不顾淑女形象的拍掌大笑,“哈哈,就是他了!——” 范老爷上前一步,见接住绣球这位男子高大威猛,清新俊逸,满意的点点头,开怀一笑走向何云炙招手,“贤婿,随老夫厅内一见”语毕,高台一行人谈笑风生的走进屋内。 奈嘉宝眨眨眼望向一脸怒火的何云炙,浑然不知的嬉皮笑脸道,“咋了你?抢到花球是好事呀,咱们快去领赏吧,哈哈——” “……”何云炙顿感天旋地转,他怒火冲天的取下绣球,“奈——嘉——宝!看你干的好事!” 范家家丁喜笑颜开的走出宅院,彬彬有礼地向两人指引,“两位公子,随小人这边请” 奈嘉宝咧嘴一乐,大踏步的跟上家丁,见何云炙迟迟不动,不耐烦的皱眉催促道,“走呀,你这人可真不懂礼节,黑着脸给人家瞧见多不好”她一心以为何云炙不愿吃赏银,面子薄吃不着,何云炙就是那种自命不凡的男人,她奈嘉宝才不管那些。 何云炙一声叹息,事以至此,也只好进去当面说个清楚了。 奈嘉宝喜不自禁的先行随家丁走进宅院内,满园的奇特花朵都是她未曾见过的,花色或粉或深,花瓣尖端呈齿状,细滑娇媚,八片花瓣妖娆平展,明黄色的筒状花蕊站立花盘中央,美艳且华贵。 “这是啥花?” “大波斯菊,很美吧?”家丁边回应边露出自豪的神色,这可是花城独一无二的花卉品种。 奈嘉宝表示赞同地翘起大拇指,“嗯,很漂亮,名字也够怪的” “呵呵,这种花很娇贵,怕烈日又怕积水,养起来不容易的”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反正她也没打算种花。 家丁引领奈嘉宝与随后迟来的何云炙坐落会客厅堂内,随之奉上香茶点心侍候。 奈嘉宝舔舔下唇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口中,鼓囔着腮帮眼神飘动,这厅堂内绫罗绸缎四处悬挂,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主座后方还贴了两个大大的‘帧帧 “哦,原来这家有人要成亲”奈嘉宝抽回眸子斜了何云炙一眼,何云炙一副凝重模样,显然没她那般欢喜,她心想可能是耽误了出城时间何云炙才闹脾气,急忙撇清责任,“你又咋了?我这次可是做了好事,赚了银子又沾了喜气,可未惹祸啊!” 何云炙沉默不语的瞥开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奈嘉宝这臭丫头真是惹事精。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范老爷阔步迈进厅堂内,“哈哈,贤婿久等啦”紧随其后而入的便是范素儿,她乖巧的站在范老爷身旁,眼神不时飘到何云炙英俊的脸庞上。 奈嘉宝左右寻找,老头的女婿也在这?咋未见人影呢? 何云炙沉默片刻,略带歉意的起身抱拳,“何某尚有妻室,方才绝非有意搅局,还望尊长多多海涵。” 范老爷与范素儿自是一怔,范老爷顿感不悦的板起脸,“那你为何还要接那绣球?!是否嫌小女配不起你?” 何云炙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毕恭毕敬起身,“何某不想推脱,但范小姐亲眼所见何某并非有意接那绣球,而是那球巧合地滑到何某剑鞘上,范小姐乃是大家闺秀,何某岂敢对你开此玩笑,对范家大喜之事有所不敬,何某甚感歉意” 范老爷半信半疑的抬起眼皮看向闺女,范素儿眼一横,方才大家闺秀的模样全失,双手叉腰蛮横道,“你是打定主意不娶我了是不是?——” 奈嘉宝终于听明白了是咋回事,怒气冲冲的挡在何云炙身前,对上范素儿一梗脖,“就是不娶你,早知你抛花球选夫君,我才不会去抢——” “与你有何干系?!反正这绣球是落在他身上了!”范素儿扬起下巴虚张声势一哼,“这夫君我是要定了,谁也拦不住!” 奈嘉宝毫不示弱的愤愤伸出手指,“我也告诉你!这夫君只归我奈嘉宝一个人!谁要抢人我跟谁没完!” 范素儿与奈嘉宝双双上前,你拱我我拱你,谁也不让谁,战争一触即发,电闪雷鸣的凶光噼里啪啦地散射着,两人怒目相瞪,相互嘲笑。 “……”范老爷捂脸遮羞,闺女啊,才安静了一时三刻又再原形毕露了。 “……”何云炙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女子跟奈嘉宝的臭脾气不相上下。 范老爷蹑手蹑脚的溜边走到何云炙身旁,拍拍他肩膀,拢嘴小声道,“借一步说话,快快!” 语毕,范老爷兹溜一下走出大门,何云炙见老者一副为难样,微蹙眉跟出去。 范老爷将何云炙带到庇荫处,确定四下没人后才商量起来,“何公子,那男子打扮的是你妻?” “正是” 范老爷一听这话放心的顺顺气,“我看那丫头也是个火爆脾气,跟我家闺女差不多,原本老夫还担心无人受得了我家那丫头的怪脾气,看来是天意啊,老夫与你打个商量,反正娶一个也是娶,娶两个凑一双,省得她们闷的时候无人拌嘴” “……”何云炙见范老爷语出惊人,顿感额头冒汗,“范老爷,何某有那一个妻子已被搞得焦头烂额,万不敢再娶一个” “别呀,绣球你也接了,你这不是让老夫下不来台吗?”范老爷一筹莫展的叹气,苦口婆心道,“既然你都看到了,那老夫也不相瞒,我这闺女哪都好,就是脾气太暴,心眼又高,否则老夫也不会出此下策抛球定亲” 何云炙只觉一个头二个大,说来说去这范素儿是奈嘉宝第二,连她亲爹也没法子管制,有股同病相怜的味道互相传递,他们一老一少就跟吐苦水似的蹲在墙角发牢骚,“可您也看见了,我妻比您闺女还要蛮横,我们每到一处必闹出事端,这回绣球之事也是我妻不懂礼节,觉得好玩抢上手的,您就别难为晚辈了” “唉,我那闺女也是,但凡气不顺就把老夫的宝贝花草踢翻踩烂,要不然就是跟我这老头子过不去,三天两头儿抽风闹事,家中鸡飞狗跳永无宁日,老夫岁数大了,经不起那丫头瞎折腾,再嫁不出去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唉……这一老一少双双叹气…… 范老爷冥思苦想许久,眼前一亮抓起何云炙的手,“老夫倒有个主意,我那闺女是个死心眼,若你真甩手走了必会闹的天翻地覆,不如让那两个丫头闹去,只有让我闺女死心,老夫才能安生过日子,咱们冷眼旁观吧?” “……”何云炙对范老爷此言行更是叹为观止,那还不打出人命哎? 无论奈嘉宝惹了何事,何云炙这当丈夫的不得不去担待,既然接了这绣球,一走了之非君子所为,且范老爷好言相劝也未强硬逼婚,他就更不能撒手离开了。范老爷所提意见虽是权宜之计,但似乎也只有先行照办了。 ==================== 47、旗鼓相当 “瞧你那样儿!不男不女前后一边平!抢你男人咋了?” “你样儿好, 咋嫁不出去啊?满大街找男人都拽不出一个看上你的!” 范素儿捋胳臂揪起奈嘉宝衣领, “你个小泼妇!” 奈嘉宝气势汹汹的扬起下巴,“你个小刁婆子!” 范老爷见此情形,眼前发黑, 险些晕倒,还好何云炙及时扶住了。 两女子脸红脖子粗的算是杠上了, 刚欲大打出手—— “奈嘉宝!你给我过来” “素儿!爹快被你气死了” 奈嘉宝与范素儿顿时双双放下拳头,互推一把散开。 奈嘉宝气哼哼的走到何云炙身后, 继续用眼神漫骂范素儿, 范素儿虎视眈眈的顶回来,两人又是一阵无声的拼杀。 范老爷喝口茶定定神,避开奈嘉宝的怒目, 胆怯询问, “老夫与何公子商量过了,若何夫人不反对, 你夫君便迎娶我家闺女过门, 不知何夫人意下如何呀?” 奈嘉宝难以置信的望向何云炙,何云炙默不作声的撇开眸子算是认同,奈嘉宝见范素儿得意一笑,顿时拍案大吼,“我举双手双脚反对!娶谁都行, 就是不能娶她——” 范老爷心惊胆颤的缩下肩膀,这丫头果然够可怕的! “哼!你说话值几个钱?我爹只是给你个台阶下,别给脸不兜着……” “你还别跟这蹬鼻子上脸!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不知马王爷三只眼?” 范素儿一横眼,“切,癞□□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啊!” 奈嘉宝眼一横,“哼,癞□□上脚面,不咬人恶心人哟!” 俩人话一出口,不由互相细细打量片刻—— 范素儿顿觉大敌当前不可小觑,剑拔弩张的再次上前,“你有种再说次!” 奈嘉宝多年未遇到骂架对手,临危不惧冲上一步,“说一百次都行!” “……”范老爷胸口发闷,□□肩膀,大难临头、家门不幸啊!! “……”何云炙揉捏太阳穴,杠头遇杠头,吉凶未卜。 范老爷见二人水火不容、互不相让,缓和道,“不如,不如,先吃饭吧……” 奈嘉宝虽感饥饿,可这会气得吃不下饭,她走回何云炙身后,嘟起嘴不满道,“你真要娶那女人吗?” 何云炙垂眸一笑,“是呀,看你们打的挺热闹,我看着有趣” “……”奈嘉宝嘴巴翘的老高,“那我不跟她打了,你别娶她行不?” 范素儿收敛火气抿抿唇,不难看出何云炙对吵闹极其烦闷,她的淑女形象全被奈嘉宝破坏了,恨得牙根直痒痒。 何云炙不予回应的站起身,“我饿了”随之与范老爷离开,奈嘉宝更是火冒三丈,她气成这样他还有心情吃饭,简直不是人!禽兽,绝对的禽兽!! 四人饭桌前,何云炙与范老爷对坐,奈嘉宝与范素儿不约而同的坐在何云炙两旁,偌大的餐桌将范老爷一人孤立在主座上,范老爷干笑两声自顾自闷头夹菜。 何云炙轻描淡写的扫过二人,刚要下筷子夹菜,范素儿立刻伸长筷子将他欲夹的青菜放入他碗中,何云炙一怔,范素儿含蓄一笑,热情道,“何公子别客气,多吃点” 奈嘉宝斜着眼往嘴里扒拉饭,见何云炙笑而不语似乎并不反感范素儿,她顿时恼火地瞥开视线:还夹菜献殷勤,这淫贼一不小心倒成抢手货了。 范老爷见气氛僵持凝重,没话找话道,“何公子可是来自京城?” “正是,何某……” “没前途没钱的小捕快”奈嘉宝即刻接话挖苦。 范素儿利马欢喜的抢过话茬,“捕快好呀,素儿自小便喜欢官差——” 奈嘉宝不屑一哼,“那还不容易找,牢房里一抓一大把” “我就喜欢捕快,不待见牢头!” “你倒想招人待见呢,牢头还未必看的上你” “……”何云炙头昏脑胀,轻声叹气,起身退席。范老爷一皱眉也匆匆离开。 奈嘉宝本想追去,却被范素儿一把拉回座位,范素儿冷嘲热讽一撇嘴,“你追去做啥?没见何公子就是腻歪你才走的吗?” 奈嘉宝压了压火气,平板道,“你究竟想干啥?天底下的男人多了,干啥非咬住我男人不撒嘴?” 范素儿挑眉坏笑,“他接了我抛的绣球就得娶我,这是规!矩!” 奈嘉宝一摔筷子,急道,“你别睁眼说瞎话啊,那花球是我接的,不小心挂在何云炙剑上,你这不是无理搅三分吗?” 范素儿杏眼一挑,挑衅道,“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地位,怕自己失宠?” 奈嘉宝一愣,失宠?何云炙就未宠过自己,她突然想起何云炙警告自己的话,若她再生是非他便休妻,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开来,何云炙对她不理不睬的莫非真的打定主意不要她了? 她故作心平气和的回答道,“说到这我还真得提醒你,即便你嫁给何云炙也是当妾,可你对我这原配夫人没大没小的,合适吗?” “谁要当妾,我跟你平起平坐,再说我还长你二岁,当姐姐给你奉茶倒水你受得起吗?” 奈嘉宝心神不安的皱起眉,“你就那么肯定何云炙会娶你?” 范素儿一挺胸自豪道,“自然,没看他方才时不时向我抛媚眼吗?我范素儿不敢说自己倾国倾城,但比起你这丫头可是绰绰有余了,是男人都爱美女,你瘦小干瘪的有啥看头?” 奈嘉宝瞄向范素儿饱满的胸 脯,再看看自己小有凸起的前胸,男人都喜欢大 胸 脯的女人吗?顿感沮丧的□□肩膀,怪不得即便她脱 光光,何云炙也能做到坐怀不乱。 范素儿本是个吃软不硬的脾气,见奈嘉宝垂头丧气一脸哀怨,倒感到自己有些过分,她干咳了一声自以为是的慷慨道,“即便我嫁给何云炙也不会抢了你的风头,毕竟你是先过门的媳妇,若何云炙只顾着天天粘我,把你抛在一边,我也会替你说话的” 奈嘉宝未注意听的点点头,急忙摇摇头拍桌大吼,“给你三分颜色你要开染坊咋的?我奈嘉宝可是美的冒泡的女人,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的男人多的数不清!” 范素儿翻脸也不慢,拍桌顶回,“行啊!跟我比美是不?有胆子明日跟我上街比试比试去,看谁接的鲜花多!——” 奈嘉宝虽不明白她说的是啥把戏,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一言为定!要是你输了别再纠缠何云炙!” 范素儿又瞄了奈嘉宝一眼,不屑一顾的扬起眉,“若是你输了呢?” 奈嘉宝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自信,理直气壮的摆手,“不——可——能——” 范素儿胸有成竹的仰天一笑,“哈,等着吃鳖吧你!”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两人互不相让的瞪向对方片刻,互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相背而行。 ============================== 奈嘉宝蔫头耷脑的走进客房,甩掉鞋子盘腿坐在床榻上,她原本以为范素儿跟自己比试看谁摘花多谁就胜出,经她向家丁一打听才知晓,这“接花”原来是花城的一种民俗选拔赛。花城风景秀丽水土养人,不乏美女芸芸,所以各家姑娘为争得花冠佳丽头衔,逢年底会举办争艳大赛,经最终筛选,四方擂台上站一排相貌出类拔萃的美女,每位女子身前放一只花瓶,不分年纪身份,只要是男人都可以参与,若觉得某位女子艳压群芳便奉上一只鲜花插在花瓶中,一个时辰为限,得到最多花枝的女子便是当年的花冠佳丽。 更令人挠头的是,范素儿便是今年刚选出的花冠佳丽第一名。 何云炙发现奈嘉宝今日异常安静,随口问去,“愁眉苦脸的想何事呢?” 奈嘉宝欲哭无泪的拍在床面上,“何云炙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嫌我胸 脯小才不喜欢我的” “……”何云炙怔了怔,不知该如何接话。 奈嘉宝得不到回应更是沮丧,“不回话就是承认啦,看来男人都是一个想法,唉,范素儿大胸大屁股细皮嫩肉的,我明日是输定了——” “……”何云炙不明所以的蹙起眉,“把话说清楚” 奈嘉宝有气无力的一五一十交代比试项目,语毕,何云炙眸中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的浅笑,“听起来蛮有趣的,这有何心烦的” “不是你去丢人现眼你当然不烦了!明日我跟傻子一样杵在擂台上遭人白眼,到时范素儿收花无数满载而归更有话题埋汰我”奈嘉宝毫无自信的抓耳挠腮,“咋办咋办,早知如此就不要答应了啊,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呵,如今说早知如此,还有何用?你就不该自找麻烦” 在何云炙眼中,奈嘉宝做的每一件事都该自我检讨一番。 嘿!不帮她出主意还说风凉话?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算看出来了,你一早看上范素儿妖里妖气的妖媚劲儿!”奈嘉宝胸口憋闷的举起一只鞋扔向何云炙,“平白无故捡个大媳妇你心里乐开花了吧?!” “……”何云炙一闪身躲过偷袭,“你自己做错事还赖到我头上了,祸是你惹的,这次我不插手你自己解决” “……”奈嘉宝嘟囔起嘴无从反驳,心里却恨得一塌糊涂,切!何云炙这臭淫贼,嘴上不说看上人家可心里一定是那么想的,装啥清高装啥无辜?! 她猛然跳起身,给自己打打气,奈嘉宝!莫要灭自己威风长妖女士气!她她她,最美的妞儿! 48、百花争艳 奈嘉宝跳下床, 取过行囊, 将所带衣物铺开在床上细细挑选,看了半天也未发现一套得体大方的衣裙,她手举一套粗步碎花□□衣裤, 不由得心灰意冷的叹口气,这已经是她最花俏的衣衫了, 却还不如范素儿随意穿的衣裙靓丽,从服饰上便败下阵来。 她又无精打采的坐到铜镜前, 散落头发披肩梳理, 云鬓被何云炙剪得细碎凌乱,想梳个利落点的女子发髻已是难上加难,顿时有火没处发的摔掉木梳, “都怪你!把我头发剪的乱七八糟的, 我拿啥跟她比美?比丑比恶心还差不多!” 何云炙见奈嘉宝憋的小脸通红,微蹙眉走到她身后, 捡起木梳放回桌面, 注视铜镜中的奈嘉宝片刻,盈盈一笑,“至于吗,这不挺好的” 奈嘉宝咬咬下唇仰视何云炙,“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范素儿好看?”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扬起唇, 含糊道,“你是你,她是她, 不用比较” 奈嘉宝更不满的站上椅子俯视何云炙,怒道,“嫌我丑你就直说啊,不用拐弯抹角给我留面子,反正在你面前我早无自尊可言了!——” 何云炙抬起眸仰视奈嘉宝怒气冲冲的脸颊,她乌亮的发梢垂在他肩头,滑顺的发丝似乎愤怒的抖动轻跳,何云炙顿感一丝内疚袭上心头,不禁搂住她的腰贴在自己胸口上,这亲昵的动作令奈嘉宝慌了下神,她尴尬的撇开头,“你做啥,安慰我?” “你很美,至少我这样认为” 何云炙坦言一笑。 奈嘉宝眨眨眼难以消化,何云炙夸她美,是真心的吗? “不娶范素儿不行吗?我不想天天跟她吵架” 何云炙一怔,眸中似乎略带质疑,“那我娶别的女子你就不反对了?” 奈嘉宝想了想,她自然不希望何云炙妻妾成群,但有些事不是她能左右的,她默默点头,“娶我也非你本意,若是真看上哪家姑娘你愿意娶就娶,再说,你也不听我的” 何云炙哑然不语,或许在奈嘉宝眼中自己一直就是个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他松了手欲转身,却被奈嘉宝搂住脖子,怔一怔,并未躲开。 “其实我打心眼里不希望你再娶别人,可我总给你惹麻烦,也晓得你不喜欢我,可我没的选择,只能跟着你”她情不自禁的说出真心话,心里突然很难过,不知怎了,就是不想与别人分享何云炙,虽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但毕竟是她唯一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何云炙眼前浮现出以往的种种画面,无可厚非,奈嘉宝是个坏毛病大于优点的女子,但也非一无是处。 他拥住她的腰肢轻抱着放下地,摸不清情绪的一笑,“我再不再娶,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奈嘉宝眨动一双大眼,顿感大事不好,她表现的如此差劲,何云炙还是想娶别的女子哇—— ======================================= 次日清晨,奈嘉宝与范素儿双双伫立院内,面面相觑。 范素儿凌晨便起身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她对今日的比试信心十足,一出闺房门便见到摆弄院中小狗的奈嘉宝,倒未想到她换上女装后还挺像那么回事。 范素儿阴阳怪气的不屑道,“哼,还有几分姿色哟——” 奈嘉宝本就对梳妆打扮很外行,一见范素儿花枝招展美艳大方的扮相便自觉输了半截,她用的十几个小卡子才把那些不听话的碎头发压顺,洗了把脸便算完事了,素颜洁面的自己与范素儿闭月羞花的妆容好比天壤之别。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奈嘉宝面无惧色的扬起下巴,“何云炙说了,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本就不是一种人,我不会羡慕你身上那层华丽衣裳!也不稀罕胭脂水粉的修饰,咱美的就是自然!” 范素儿听出她这话中是说自己靠外在装饰取胜,怒火中烧一横眼,“别说我欺负你,本姑娘今日也素颜布衣跟你一比高下,倒时看你还有啥话好说!” 这是奈嘉宝未想到的结果,不过这样才算公平嘛,范素儿还算有点良知,哈哈—— 不大会儿功夫,范素儿一袭淡紫色缎面□□斜排纽扣装,去脂擦粉一脸洁净的走出闺房门槛,这是她最寒酸的一套衣裳了,但比起奈嘉宝粗布碎花的布料依旧略胜一筹。 奈嘉宝不屑的眼神扫过她全身,一撇嘴开损,“看吧看吧,脱了花衣裳扎起小辫也跟个小丫鬟差不多” 范素儿自不会吃亏,眉毛一挑,“丫鬟还分三六九等呢,我若是王府的丫鬟,你就是马夫的小跟班” 奈嘉宝爱答不理的一扬手,不耐烦道,“行行行,都是伺候人的命瞎争啥?去哪丢人现眼赶紧定地儿” 范素儿双手一环挑衅道,“敢跟本姑娘去闹市街吗?那可是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啥难听话都得承受得起,我就怕你到时被人埋汰得想不开” 奈嘉宝一听这话心里更没底气的直打鼓,不过一想自己没脸没皮惯了,而且在无冬村还不是天天被人叫成奈老虎丑八怪啥的,一会儿的场面应该吓不倒她,“你都受得起,我还怕啥?咱可先说好了,你别一会儿三阵出局后,寻死觅活怪我没拦着你啊——” 范素儿率先走出范家大宅,朝奈嘉宝勾勾手指,“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奈嘉宝灰溜溜的跟随范素儿走出大门,不由自主的回身张望,范家家丁眼神闪躲的故作忙碌,大伙儿就跟未听见她们说话似的。 待两人离开,范老爷伸头探脑的从门洞内呼唤家丁,“素儿与那何夫人要去哪?” 家丁獐头鼠目的探向门口,鬼鬼祟祟的跑到范老爷身边,“去比美了,闹市街” 范老爷瞪大眼睛一愣,“那丫头越玩越出圈了!今日闹市街刚进城一批人贩子当街贩卖家奴,别一会再叫人当丫鬟买了去,快去追小姐回来——” “……”家丁腿一软抱起一盆花跑进暖房,他才不去找骂。 “……”范老爷心神不宁的原地踮脚——他也不敢去…… 花城闹市街是各路商贩倒买倒卖做生意的汇集地,因距京城近,各类新鲜玩意多而著名,除了花卉不能贩卖外,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等杂货一应俱全。 范素儿见一块空场还未被人占,从包裹里掏出一块红布拽起一边递给奈嘉宝,奈嘉宝随手抓住,范素儿向反向走去将红布卷开。 “挂这吧,你赶紧呀” “……”奈嘉宝看看红布上墨汁印的几个黑字,发现范素儿是个比自己还能招事儿的人,而且比她脸皮还厚出三层,不管不顾的站这就敢让人评头论足。 待一条长红展开,几个大字赫然丢人的亮相——“二女争艳,一支梅花”。 范素儿蹲下身从大包裹里取出两只空花瓶,包裹布摊开于两人跟前,见奈嘉宝畏首畏尾的一直低头,她大大方方解释道,“这里是一百零一朵梅花,若路过的男子看谁漂亮便投在瓶中一朵,花多者胜……哎?!你刚才那狂妄劲哪去了?” “这弄的跟要卖身架势似的,亏你想的出来”奈嘉宝叹口气,她自认就够二百五的了,今日可算是小巫见大巫。 范素儿不以为然的掸掸手上灰尘站起身,“长着脸不就是给人看的吗?这有啥可害臊的” 抢眼的红色横幅贴妥,花瓶摆好,俩人双双走到瓶后站立,范素儿洋溢着一张俏丽的笑脸,而奈嘉宝则是苦大仇深的哭丧着脸。 很快,走过路过的男人都不由得驻足围观,只要是本城男子都知晓这是选美比试,只是不懂这两位女子既然是比美,为何打扮的如此素净。 一位老者晃晃悠悠的走上前,眯缝眼端详范素儿片刻,“这不是范家小姐吗?小丫头又跟谁较劲呢?” “……”范素儿避重就轻的笑脸相迎,“大伯,快快投花,你管那么多做啥啊” “……”奈嘉宝斜过头瞥了范素儿一眼,怪不得她无所顾忌的说来就来说比就比,合着平日就没少干这争风抢艳的傻事,挺大姑娘了,咋还那么爱臭美呢? 老者颤颤巍巍的从包裹布上捡起一枝梅花,刚要投到范素儿瓶中又抬起眼看了奈嘉宝一眼,觉得眼生,不由得问,“丫头,你是外乡来的?” 奈嘉宝没好气的点点头,忽而马上又嘴角一扬,“是呀大哥,初来乍到,多捧场啊”她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别看老者弯腰驼背少说也得有七八十岁了,但谁不爱听好话啊,反正都不要脸了,还不如先拉点选票是王道。 老者心情大好的将梅花投入奈嘉宝瓶中,还未来得及夸奈嘉宝嘴甜道歉,老者便被范素儿凶神恶煞的目光伤得半身不遂,老者即刻杵起拐杖急急离场。 “嘿嘿,一朵啦——”奈嘉宝挤眉弄眼的刺激范素儿。 范素儿一仰头不服道,“哼!别得意的太早,还不知谁笑到最后呢!” “来来来,我奈嘉宝今日豁出脸陪你疯到底——”语毕,奈嘉宝想起窑姐搔首弄姿的模样,朝眼前的一名男子眨眨眼,咬住下唇扭扭腰。 男子顿时羞红了脸,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一枝梅花放置奈嘉宝瓶中,难为情的扭捏问道,“姑娘可许配人家?” 奈嘉宝对上那男子耳畔小声说了句话,“对不住哦,我可是三个孩子的娘了……”那男子听后脸色一僵,心灰意冷地离开。 范素儿惊见奈嘉宝瓶中又多一枝梅,急得抓耳挠腮,凭她的人气怎会比不过一个小村姑呢! =============================== 49、性命攸关 烈日当头照, 晴空万里, 半个时辰一眨眼便过去了,范素儿瓶中的梅花是三十五朵,奈嘉宝瓶中的梅花则是三十三朵, 不过这也出乎奈嘉宝意料之外了,看来百姓的审美要求倒不是太高, 或许是照顾她这个外乡来的女子吧,反正路过的男子们都是规规矩矩的投花, 倒未出现啥带着淫色的目光。 范素儿笑到脸抽筋, 见奈嘉宝晃脖子扭腰的也是一副疲惫样,忍不住奚落道,“唉, 这些人的观赏水准真是直线下降, 不过嘛,我还是比你多点” 奈嘉宝无心斗嘴, 气色蔫蔫的垂下肩膀, “算你赢了成不?站得腰酸背疼,快累死我了” 范素儿挑起眉,“啥叫算?本来就是我赢,别说的跟你让我似的成不?”她转眼珠一想,话锋忽转, “你认输也成,就得成全我跟何云炙的亲事” 奈嘉宝打起精神一横眼,“谁说我认输了?门儿都没有!——” 奈嘉宝气哼哼的搬过一块石墩垫在脚下, 深吸口气,学耍把戏的那样大声吆喝,“走过路过莫错过呀,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大叔大哥小哥小弟快过来看看——” “……”范素儿瞠目结舌的傻了眼,奈嘉宝适应能力可真强,这会反而比她还能闹腾。 百姓们被奈嘉宝高亢的吆喝声拉过注意力,纷纷好奇的走上前探个究竟。站在远处的一位大胡子男子定神回望,不由得扬起嘴角邪笑,快步上前。 这办法果真有效,不一会那些围观的男子便取出剩下的梅花分别扔入两人瓶中,这种习俗对城外人来说算件新鲜事,未见识过的商人也上前凑凑热闹,但皆是彬彬有礼,毕竟一看两女子穿着便是正当人家女子,自身图个乐便是了,没必要惹麻烦。 范素儿与奈嘉宝此刻只有一花之差,两人不由自主的盯住最后的一朵梅花,紧张不已。 “小妞,打算卖多少银子?”一个满脸胡渣的男子神色猥.亵的瞄在范素儿胸.前。 范素儿一怔,见此中年男子一身莽夫打扮,脏哩吧唧,满身横肉,一看便是江湖混混,她不悦的挑起眉,“别跟这没事找事,本姑娘的身价可是你个脏土匪叫得起的?!” 奈嘉宝听范素儿开骂,回过神看向身前男子,确实不是啥好来头的人物。 男子听到周围的讥笑声,顿感丢了脸面,冷下脸蛮横一哼,“嚯!小娘们嗓门够正的,你卖爷买,爷有的是银子!” 花城民风淳朴,一路过妇人看不下眼,解释道,“这位大兄弟,你外城来的不晓得,这俩姑娘不是卖……”还未等妇人说完,那男子一巴掌刮在妇人脸上,妇人脚跟不稳猛然摔到地上,脸蛋顿时青紫一片,男子有火无处撒的大怒道,“你个多管闲事的老太婆给爷滚远点!” 奈嘉宝平生最看不得大老爷们打女人,她火一上来,举起脚下的花瓶加把力朝那男子后脖颈子猛砸过去,随之听到两声瓷器破碎的响声,奈嘉宝一怔抬起头,见范素儿正扔下手中残留的瓶口,这才发现她也出了手。 男子捂住咕噜噜冒血的脖子惨叫一声蹲在地面,被女人打只会沦为笑柄,他怒火直冲云霄,抄起不远处屠夫案板上的菜刀呜呜喳喳的冲向她们,危言耸听怒骂道,“老子今日剁了你们两个臭.娘们!” 刀光迎面晃起,范素儿急忙扯下横幅一端抛给奈嘉宝,奈嘉宝眼疾手快的抓过一边,两人将红布拧成一条粗麻绳状,互看一眼点下头,一同起跑向那男子肚子撞去,男子不明所以的迟疑了下,猛然被急速冲来的粗布绳拦腰甩了个四脚朝天,‘咚’一声摔在地上,尘土四起。 “哈哈——摔得漂亮!——”奈嘉宝回头大笑,她从未打倒过比自己壮的人,更别提这男子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像堵墙。 “还有回马枪呢,小心点!”范素儿见男子再次起身,立马拿起倚靠在墙边的铁锹向那男子打去,奈嘉宝也不甘示弱的捞起两块石头朝那人额头砸去,口中振振有词,“打烂你个猪头肉!” 范素儿本来习得些三脚猫的功夫,无奈时常偷懒,习艺不精,这会只能临阵磨枪耍耍阵势,眼前倏地飞过一块石头,她急忙躲闪,那石块稳准狠的砸在男子鼻梁上,他再次嗷叫一声痛苦的弯下身,范素儿扬唇一笑,“你看着点扔啊,别把我这花容月貌的面相砸坏了——” “……”奈嘉宝嘴角一抽,这丫头绝对有自恋癖。 男子被她俩一来二去折腾得满脸是血,本见两女子美艳可人准备留下自用,未想到两女人下手如此狠,他早已怒发冲冠双目嗜血,顿时抽出身后那把斜挎的大砍刀,“老子不陪你们这两个臭娘们耍了!老子今日非要把你们剁成肉泥才解气!——” 范素儿见男子双目赤红面带凶相,心想要来真的,急忙拉起奈嘉宝向反方向逃命,奈嘉宝打得正上瘾,岂肯就此罢休,仍旧不知死活的边跑边扔他。 “别扔了!快跑啊——”范素儿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啦——” 奈嘉宝见男子越跑越快,手中还不停地挥舞那把砍刀,终于觉醒到小命不保,哆嗦一下脚跟一软被前方障碍物绊倒,一下子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上,连带上范素儿也一块摔倒,俩人顿时哇哇乱叫,惊慌失措的抱成一团嘶喊—— 男子腿脚有力,只几步便追上了她们,张狂一笑缓缓靠近,怒目圆睁的恐吓道,“跑啊!——给老子跑啊——”一阵冷笑后,扬起鞋底狠狠踩在奈嘉宝大腿上。 “啊——”奈嘉宝吃痛的大声叫起,范素儿急忙起身,用身体猛力撞在男子胸口上,男子不但纹丝未动,还拽住她的头发一扬,手臂大力地将她摔向墙壁,范素儿连喊都未喊出声便被击晕了过去。 奈嘉宝吓得瑟瑟发抖,男子的脚底仍旧大力地踏在她腿上,他边踩边弯下身,用黑粗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发出狂浪的淫笑声,“小娘们,给我伺候好了就放你” 奈嘉宝颤抖的掌心按在身侧一块石头上,见男子淫秽恶心的脸孔顿感一阵反胃,无暇思索的揣起石块抡在男子腮帮上,男子顿时歪过脸发出一声闷哼,一口血水啐在地上连带出两颗破碎的牙齿,他疼的面部扭曲,突然狰狞残暴的挥起手中砍刀,“奶奶的,给脸不要脸!” “啊啊啊啊——”奈嘉宝双手捂脸听天由命的失声大叫。 一个黑影突然笼罩在她身体上,只见那男子似被连根拔起的抽离她身边,噗通一声向后栽去,顿时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奈嘉宝分开两个手指缝,胆怯的看向身前之人,怔了怔,确定那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正是何云炙,她顿时有了主心骨般嚎啕大哭,“何云炙何云炙!那猪头肉要杀了我们——” 何云炙神色凝重,见范素儿嘴角流血失了意识,侧身命令向她,“去看看范素儿如何了” 奈嘉宝止住哭声,点点头捂住疼痛的大腿艰难的向范素儿走去,她拍拍范素儿的脸颊,见无反应又卯足力掐向人中,范素儿顿时疼得一皱眉打掉她的手,“你想掐死我啊!” “嘿嘿,醒了就好”奈嘉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呵呵傻笑,转脸朝何云炙说道,“她没事了,已经醒了”范素儿不明所以的缓缓歪过头,正好看到何云炙一记飞踹干净利落的踢在那男子的脖颈上,男子神色痛苦万分的狼嚎,满地打滚,站不起身。 “哇——何云炙好帅呀——”范素儿忘却疼痛似的赞叹叫好。 “……”奈嘉宝一松手将搂起的范素儿摔回地上,“没事了还不起来,我也受伤了啊!” 范素儿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正在教训那恶霸的何云炙,完全未注意到奈嘉宝又摔她的事。 奈嘉宝无心观战,闷闷不乐地依在墙角,突然想起何云炙刚才的话,她也是带伤之人啊,何云炙居然不闻不问还命令自己看范素儿死了没,这淫贼咋喜新厌旧呢?! 待官府来人,何云炙已把那男子打得血肉模糊烂泥一滩,官差听周围的百姓一致供认,是受伤男子先行闹事扬言杀人又被出手侠士反打,官差了解真相后,便捆绑起不省人事的男子押送回官府等待严惩。 何云炙走上前蹲身询问范素儿有无大碍后,眸中掠上一丝怒火,转而对上奈嘉宝,“你不胡闹惹事就活不下去怎的?” “……”奈嘉宝一听这话更堵心,无语回应地扶住墙壁站起身,一瘸一拐向范家走去。 何云炙无奈叹气,见范素儿虚弱无力直不起身,搀扶一把询问道,“范小姐还能走吗?” 范素儿借机一歪身子瘫软到何云炙怀里,故作艰难道,“无妨,只是头有些晕……” 何云炙看到奈嘉宝离去的身影越来越远,不再耽误时间的蹲下身,“何某背你吧” 范素儿心里欢喜,毫不客气的双臂一搭,攀附上何云炙脊背,“咳咳……有劳何公子了……小女子确实四肢无力头晕脑胀的……” “……”何云炙背着她急匆匆的站起身,唯恐奈嘉宝再出乱子快步追赶上前。 但追了几步便失去了奈嘉宝的踪影,他不由得站定四周搜寻,范素儿心知肚明他在找谁,故意猛烈咳嗽,“小女子好生难受,何公子可否先将我送回宅邸?” 何云炙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随即向范家走去。 奈嘉宝躲在阴暗的墙角处,目光落寞的望向那一双远去的背影,泪水不争气的滑落。 ============================================ 50、情有可原 何云炙一将范素儿带回范老爷身边, 立刻转身走出范家寻找奈嘉宝踪影, 刚迈出大门便见奈嘉宝一瘸一拐的扶墙走回。 何云炙几步迎上前,岂料奈嘉宝视若无睹、一脸冷漠,依旧手扶墙壁缓缓前行。 何云炙原本是打算教训她几句, 见她脸色难看不理不睬,压制住怒火, 弯身一抄将奈嘉宝横抱在怀中。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奈嘉宝反应激烈的跳出何云炙怀里,刚跨出一步又被何云炙拉回原位, 何云炙眸中怒火点燃, 质问道,“你有功了?自己犯错还学会闹脾气了?” 奈嘉宝气哼哼的撇开头,只要出事何云炙只会教训她指责她, 她又未想去闹市选啥狗屁美, 虽说着麻烦是她惹来得,但干啥总对她不依不饶的啊?! 她将眼眶中快落下的泪水一把抹去, “我错!全是我错行了吧!”语毕, 她甩开他的手腕怒步走回范家大门内。 何云炙一怔,奈嘉宝今日的态度与往常不同,莫非真冤枉她了? 奈嘉宝拖住一条疼痛的腿,缓慢的躺到床上,歪在枕边越想越憋屈, 泪水顺着鼻尖滑下。其实,比这伤疼上十倍的苦她也受过,一觉醒来依旧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奈嘉宝, 从未感到如此难受过,连心也跟着抽疼。未愈合的伤口传来撕裂的痛楚,引得她全身发抖,她紧闭双眼不想去想,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但心如乱麻得无法安静片刻。 何云炙轻推大门而入,床榻上小小的背影似乎正在微微颤抖,他顿了顿走上前,坐至床边,掏出怀中的创伤药,放在奈嘉宝面向的那边。 奈嘉宝双目聚焦在药瓶上片刻,猛然坐起身将药瓶摔在地上,暴跳如雷大喊,“不需要你的怜悯,留着给你相好的擦去吧!——” 何云炙凝视破裂的碎片,脸色骤然一冷,“就算你想无理取闹也分分场合地点!我早不欠你了奈嘉宝!” 奈嘉宝顿感一愣,不屑一笑,对,他几次救她,可那还不是因为她嫁给他才惹出的事端! “滚滚滚!你这喜新厌旧不折不扣的臭淫贼,我奈嘉宝若不是被你糟蹋,也用不着跟着你受这份窝囊气!滚啊!!——” 何云炙额头青筋暴出,拳头攥紧,指关节咯咯作响,他怒然起身冲至奈嘉宝跟前,拽起她的胳臂便向门外走去,奈嘉宝顿感腿疼欲裂,大声哭喊抓住门框,“你这淫贼要干啥!?” 何云炙冷冷道,“既然你恨我入骨,我也没必要再勉强维持这段荒唐的亲事,送你回无冬村!” 奈嘉宝止住哭声,脑中顷刻空白,手指一松被何云炙拉出门外,何云炙再也听不到奈嘉宝的哭喊挣扎,他狠下心头也不回的拉过马匹,拽着奈嘉宝一翻身骑上马背,马儿的惊叫声引起范素儿的注意,她疾步走出房门,见何云炙已拽住奈嘉宝扔在马背上,惊慌失措的一把拉住马缰拦截,“何公子这是要到何处?” 何云炙闭起双眸定神,平和道,“何某对范小姐失礼之事改日定会登门道歉,此刻有要事在身,必须先行离开!” 奈嘉宝此刻像面口袋般趴在马背上,不屑一哼,“他会回来娶你的,别慌” 范素儿一听这话又惊又喜,“何公子答应娶小女子了?” 何云炙怒不可遏的眸,扫过奈嘉宝头顶,她到现在还不知所谓、胡言乱语! 他朝范素儿抱拳施礼,果断道,“何某不能娶范小姐,还望见谅” 奈嘉宝抬起头眨眨眼,仰视何云炙怒火压抑的脸颊顿感疑惑,脑中拉出一大串想法:他分明对范素儿呵护备至言行礼让,可对自己一副视如仇敌的冷脸,却为啥拒绝娶范素儿为妻呢?他是当她面不好意思承认吗? 范素儿见何云炙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心有不甘的依旧拽住马缰,她对何云炙的爱慕似乎在与日俱增,起初是被他的相貌所吸引,后来发现何云炙不但谈吐斯文,而且武功了得,她对他便更是着迷了,“那不行!我就是看上你了,你必须娶我!” “……”何云炙微微蹙眉,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此时一直在旁观看的范老爷急忙跑到院中规劝,“何公子可是为方才的事恼火啊?都怪小女顽皮任性,还连累何夫人受伤,是老夫管教不严,莫动气啊!” 范素儿一怔,委屈不已,“你是因我连累奈嘉宝受伤才执意离开的?当时我也是看那妇人无辜挨打于心不忍才出手相帮的,这事不能全怪我啊!” 何云炙明白范家父女会错意,正色道,“谈不上谁连累谁,奈嘉宝生性顽劣常惹是生非,怪不到别人头上,更与范小姐无干。” 范老爷挤眉弄眼的扯扯何云炙裤管,想起闺女闹翻天的情形急忙强行挽留“何公子有事好商量,先行下马吧,可否啊?” 范老爷见何云炙面无表情的仍旧不肯下马,一筹莫展的来回挪步,突然一声惊叫,“啊!马肚子流血了啊——” 范素儿随之看去,的确发现一汪血正汩汩的从马身上滴落到地面,急忙跑到何云炙跟前察看,手忙脚乱的上下扫动,“何公子哪里受伤了呀?——” 奈嘉宝顿感腿一疼,伸手一摸手心潮湿,龇牙咧嘴怒喊,“是我在流血好不好!” 何云炙顿时一惊,无暇思索一跃下马,发现一股鲜血正顺着奈嘉宝的裤管往下流,急忙将她一把抱下马,往房中奔去,范老爷与范素儿大眼瞪小眼的欲跟上前,可何云炙随手将房门关闭了。 他稳妥的将奈嘉宝抱回床上,一把扯开裤管露出伤口,一道不算太深的刀伤划破了表层的皮肉,或许因方才拉扯过激,伤口被扯得半开半合,他转身冲出房间,请范老爷取来止血膏与缠布,再让家丁烧了一壶开水送入房中。 奈嘉宝眉头拧成一团,半卧起身看向大腿那处明显的刀口,居然在慌乱中被那猪头肉手中砍刀划了一下都未察觉,她的皮也够厚的。 待一切准备妥当,何云炙为避免灰尘落入伤口,合上门窗坐到床边,用温热的湿布擦拭伤口,然后拢起手指加大力道将表皮的污浊黑血挤出—— “啊——疼——”奈嘉宝疼得坐起身,下意识阻拦何云炙‘冷血无情’的手掌。 “忍忍,一会儿便好” 何云炙将奈嘉宝按回原位,脸色凝重地处理着伤口。 奈嘉宝歪着脖子凝视何云炙,此刻他黝黑的眸专注于她的刀口上,浓密的眉毛蹙成了八字,嘴唇紧闭似乎透出一丝不安,奈嘉宝顿感委屈的咬住下唇,“若不是因为受伤,你是不是真的决定要送我回无冬村去?” 何云炙有一搭无一搭的抬眸,“或许吧,方才你真的惹恼我了” 奈嘉宝静下心回想片刻,方才她确实有无理取闹之处,何云炙好心给她拿药还要挨骂。她这火气一上来便口无遮拦的毛病就是改不了,何云炙自是难以接受,何况,他本就不喜欢她。 何云炙手脚麻利的包扎好伤口,见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面向墙壁,以为她疼晕过去了,不由得探头望去,可发现奈嘉宝并未睡去,而是眨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模样。 “方才不该对你发那么大脾气,是我错” 何云炙微微叹气,有时真被这丫头气到神志不清。 奈嘉宝缓缓转过头,扯扯他的衣角,“我不想惹你发火,可说话总是不过脑子” 何云炙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扬唇一笑,“饿吗?” 奈嘉宝嘟着嘴点点头,“流血过多,很饿” “……”何云炙无奈轻笑站起身,一开门范家父女随之迎面扑来,俩人尴尬的傻笑,范老爷率先开口,“我们刚刚经过,刚刚,呵呵,何夫人是不是饿了,老夫叫厨房做吃的去!” “……”范素儿抽抽嘴角,这憨厚实在的爹啊,刚路过咋知晓人家聊啥! “奈嘉宝伤势如何?严重吗?” 何云炙眸中掠过一阵担忧,“无大碍,只是皮外伤而已” 范素儿突然感到自己站在此处很碍眼,故作忙碌的走回闺房,偌大的花园中,只剩下何云炙一人站立,他揉揉太阳穴缓缓踱步,阵阵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使之迅速冷静下来。他不禁深深吸气,想起在闹事一幕又再心情沉闷,若范老爷迟些告知他,若他再晚一步到达,或许奈嘉宝此刻早去阴曹地府报道了,他不该恼火吗? 他无意中发现肩头躺落着一朵梅花,见院中并无梅花树,不由得寻思片刻,最后一边用手指把玩着细小的花瓣,一边走回里屋,抬眸便见奈嘉宝双眼紧闭已然进入梦乡。他放轻脚步走到奈嘉宝床边,将她踢乱的被褥重新盖好在她身上,忽见奈嘉宝的眼角挂着斑斑泪痕,他怔了怔,或许他对她的要求确实操之过急了,连对她说的话语也欠斟酌。奈嘉宝有句说得没错,是他毁了她的生活,他本就该负责到底。 何云炙随手将那朵梅花放在奈嘉宝枕边,他希望奈嘉宝就如这朵梅花,身躯虽然娇小柔弱却可在严冬中傲然绽放。 范素儿一想到何云炙因紧张奈嘉宝而变得焦急无比的模样,心里便很不是滋味,通过几日的观察她并未发现奈嘉宝身上有何可取之处,而且奈嘉宝跟她一样,是个火一上头就不要命的疯丫头,既然何云炙肯娶奈嘉宝,也必然肯娶自己吧?于是范素儿壮着胆子找上何云炙,吞吐许久默道: “何公子,你为何不愿娶素儿?” 何云炙面上透露难色,柔和开口,“何某已有妻子” 范素儿不服气的垂下眉,直言道,“可奈嘉宝也没啥优点呀,反正素儿看不出,既然你连她臭脾气都容忍的了,为何不能娶素儿?” 何云炙缓缓仰头凝望夜空,语气淡然却坚定地回答,“她是我必须保护的女人,无论是身体或是心里” 范素儿愕然,一阵感触油然而生,她默默地注视着何云炙坦诚的面孔,感觉似乎再也无法进入他与奈嘉宝之间所设下的微妙屏障。 ========================== 51、脸红心跳 奈嘉宝因腿上有伤, 时而睡去, 时而疼醒,迷迷糊糊地轻哼着,直到深夜才算真正清醒, 她眉头拧成一团,此刻受伤的一条腿如粗木桩般直挺挺的压在床面上, 想稍微挪动换个姿势都很困难。 她微闭双眼习惯性的摸向床榻外侧,但手臂一滑, 落到床外, 她抬起手指摸摸床沿,原来自己一直睡在床外侧,手往后摸索了一下, 同样空空如也, 说明了何云炙压根就未上过床。 奈嘉宝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 侧脸一看, 何云炙上身直挺挺的坐在木桌旁,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背抵着颧骨,双眸紧闭,几缕黝黑的发丝轻滑过他睫毛, 垂到紧抿的唇边。 凝视良久,奈嘉宝不自在的揉揉鼻子,她就算没心没肺也懂得啥是好啥是赖, 何云炙就像个闷罐子,盖子一盖啥都看不到,她有时真想撬开他的脑瓜,看里面究竟装了些啥玩意。 桌边发出瓷器轻碰的声响,奈嘉宝急忙闭上眼假装未醒过。 何云炙用指骨顶顶太阳穴,站起身松松筋骨,搬把椅子轻声走到床边。见奈嘉宝依旧在睡,他小心翼翼的撩开被子,露出她那只受伤的腿细心察看,因腿部淤血肿胀,此刻紧缠于腿间的白布边缘深深的镶进肉里,他把手指垫进布内,奈嘉宝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呈现一道擂痕。 何云炙不由得微微蹙眉,将裹缠着的白布剪开细看伤处,不算深的刀口不但未闭合还流出少许浓血,浮肿的刀口形成一道凹陷,若是他自身受伤只随便涂抹些止血药过几日即可痊愈,怎换到女子身上反而越包扎细致越见恶化? 奈嘉宝见何云炙迟迟未动,半睁开眼瞄向他的脸颊,何云炙略带不安的眼神落在她的伤口上,那伤口不巧正划破在大腿根部外侧一点,她脸蛋顿感燥热的深深呼吸,“看啥呢?淫贼本色又露出来了——” “……”何云炙回过神来,抬起眸问道,“现在伤口是何感觉?” “疼呗,还能有啥感觉”奈嘉宝双臂一支撑起上半身,目光不禁停留在那刀口上,她皱着眉摸上刀口边缘,手指轻轻触碰着渗血的皮肤,“唉?血咋还再流,你给我上的不是止血药吗?” 何云炙正在纳闷此事,他俯下身离伤口一指的近距离察看,两鬓的发梢垂在奈嘉宝腿上,她顿感痒痒的夹了夹腿。 “别动” 何云炙急忙按住她不安分的腿,脸颊又向前靠了靠。 奈嘉宝自是不敢再动,只得咬住被角强忍着不笑出声,可何云炙不听话的发尾时不时地扫在她的皮肤上,惹得她搔痒难耐。 “快起来吧,看也看不好点”她忍无可忍,双手托起起何云炙的下颌面朝自己,当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奈嘉宝突然呆滞起来,何云炙一怔挑起眉,“你傻乎乎的笑什么?” “没没没!就这样晾干吧,不用管它”奈嘉宝心虚的缩回手,心口砰砰的剧跳,她是不是得啥怪病了,咋一看何云炙的脸蛋立刻变得像个呆傻儿。 何云炙默默认同,“嗯,我也认为捂住伤处不是好法子,只怕你睡后乱摸乱碰” “那你把我手绑起来得了”奈嘉宝不假思索的伸出一双手腕。 “……”何云炙一怔浅笑,“我会看着你,快睡吧” 奈嘉宝连连点头乖乖躺下身,何云炙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安静的注视着她,她偷偷地抬起眼皮,目光停留在何云炙认真的神情上,他的脸色略带疲惫,似乎是强撑住精神让自己保持清醒,奈嘉宝顿感脸蛋有些发烫,垂眸紧张道,“你也睡吧,我不会乱动的”话毕,她自顾自地挪动身体,欲向床内侧移去,何云炙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头,“不必了,我不困” 奈嘉宝敏感的抽出手腕,神情恍惚,眼神乱飘,她慌乱地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将自己闷在黑漆漆的被褥内,心脏依旧跳的很快,别说碰碰手腕摸摸大腿,即便赤裸裸的给他看,都不曾如此难为情过。,她咧开嘴想哭,她肯定是生病了,一定没错。 ===================================== 次日清晨 “奈嘉宝!别装死,快起来——”范素儿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坐在她床边大呼小叫。 奈嘉宝眨了眨眼,缓缓睁开,耀眼的阳光从窗外射入,她歪头一看身边坐的是范素儿,立刻垂下眼皮,“你别没事找事啊,我还困着呢” “你有那么娇气吗?我被摔晕还不是好好的” 奈嘉宝最烦旁人说她弱不禁风,她没好气的一横眼,“谁知晓您是啥硬身板,墙没碎那是它结实,再说,我也没耍娇气啊” 范素儿这次倒未顶回,她爽朗一笑,“要说咱们也算患难之交了,你咋说话老横着出来?” “患难?”奈嘉宝一挑眉,也对,她两人合力打了猪头男一顿,虽后来差点被人家剁成肉泥。 “罢了罢了,这种患难还是少有的好”她直起身靠在床头,情不自禁地看向伤口,只见那里涂抹了均匀的一层止血膏,好似是刚敷上不久。 “何云炙呢?”奈嘉宝随口问起,脑中突然出现何云炙帮她敷药时肌肤接触的情形,不禁又是一阵脸红心跳,她吞吞口水,擦去额头冒出的汗珠,咋睡醒一觉还是不正常? “他没说,刚刚出去了”范素儿是个不记仇的人,对奈嘉宝不但没有了芥蒂,甚至觉得她跟自己有几分‘臭味相投’的意味。她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奈嘉宝,“瞧你脸红得跟西红柿似的,这天气也不热呀” 奈嘉宝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愁眉苦脸的别扭了许久,此刻除了范素儿能跟她说说话,似乎再也没人能帮她了,她心里没底,犯愁道,“估计我是得病了,从昨晚开始,总感觉心燥得厉害” 范素儿抬手放在她额头上一试,“额头不烫,看你气色这般好,哪像有病的?”她刚准备拿开手便被奈嘉宝一把抓住,她把范素儿的手拽到自己手腕上,又贴到大腿上、胸 口上—— “你干啥啊?我对女人的身子可没兴趣”范素儿搓搓手背腻歪的一撇嘴。 奈嘉宝纳闷地抓抓头发,没事呀,被范素儿摸了也未觉得哪里不舒服…… 范素儿见她愁眉苦脸不吭声,好奇心大起,眼珠一转坐到床边,“有啥心事跟跟姐说说” “就是不晓得咋了,只要何云炙一碰我我就全身不自在,脸也烧,心跳也快,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哪都别扭”奈嘉宝想啥就说啥的困惑道。 范素儿一双杏眼打量在一副茫然样的奈嘉宝脸上,更感疑惑,“你们不是夫妻吗?这有啥好别扭的,莫非还未圆房?” “圆房?你说洞房吗?”奈嘉宝眨眨眼,肯定道,“洞过两次!” “……”范素儿听到不太想得到的答案,酸溜溜的一瘪嘴,“那还害臊啥,该摸的都摸了” “……”奈嘉宝难以启齿的抿抿唇,那两次该不该算正式洞房呢?对她而言算是受折磨。 范素儿因自己好胜才连累奈嘉宝受伤,不由得心生内疚,但此刻一想到人家夫妻俩巫山云雨的抱成一团,顿感不是滋味。她脸一沉站起身,“你躺着吧,省得旁人又以为我来找你麻烦” “等等!”奈嘉宝叫住范素儿,范素儿没给好脸的转过身,奈嘉宝吞吞口水为难道,“你比我见的世面多,我究竟是不是得怪病了?” 范素儿以为奈嘉宝故意气她,抽抽眼角翻个白眼,“想知晓自己得啥病了吗?我倒有个办法” 奈嘉宝虚心求教的瞪大眼睛,“啥办法?” “死了完事,啥都不想” “……”奈嘉宝耷拉下眼皮,腻歪的一摆手,“出去出去吧,我这认真听答案你倒是没正没经的,简直浪费唾沫星子” 范素儿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观察了奈嘉宝片刻,见她倒头又睡,闷闷不乐的模样不像在炫耀自身优势,她联想起何云炙与奈嘉宝的种种对话,顿觉俩人的相处似乎生硬得很。 “奈嘉宝!”范素儿兴高采烈的跑回床边,猛摇晃她的肩膀,奈嘉宝不耐烦的眯缝眼,“你又想干啥?伤口快叫你摇晃开了!” “你与何公子是否刚成亲不久?是媒妁之言吗?” 奈嘉宝一挑眉,“媒妁是啥意思?” “笨!就是媒人拉拢的,成亲前互不相识” 奈嘉宝眨眨眼想了想,坦言道,“是刚成亲不久,不是媒人拉拢,倒是我姐逼我嫁给何云炙的,不过,当时不嫁也没辙了” 范素儿听得一头雾水,眉头紧锁,“啥叫没辙了?你姐又干啥逼你?” “就是吧……”奈嘉宝及时刹住话头,躺下身敷衍道,“也没啥,未出阁的姑娘不宜多听”她突然不想破坏何云炙在范素儿心里的形象,反正都这样了,说出来也不光彩。 “说嘛说嘛,我就爱听乱七八糟的事儿!——”范素儿被吊上胃口,迫不及待的想了解是啥原因令何云炙非娶奈嘉宝不可。 奈嘉宝心烦意乱的拨开她,“没啥小道消息,他爱我爱到死去活来非我不娶,满意了吧?!” “切,我才不信何公子爱你爱到不行,否则昨日为何不分轻重一脸怒气的拖你上马?”范素儿不屑一顾的扬起脖,“我看倒是你爱他爱得不得了——” 奈嘉宝顿感含冤莫白,愤愤的翻起身,“胡扯!我咋会爱个淫贼?!” 范素儿被她大喝一声吓到,捂住耳朵站起身,“嚷嚷啥,声大你就有理啊?” “你就是歪理多,反正我不会喜欢他,打心底里烦他!”奈嘉宝气哼哼的摔回床面,何云炙凶巴巴的从未给过她好脸,不是冲她大呼小叫就是呼来喝去,她会喜欢他?除非昼夜颠倒山崩地裂! “……”范素儿未想到今日会有意外收获,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想入非非,或许她还是有希望成为何夫人的,哇哈哈—— ================================ 52、贼眉鼠眼 三日后, 奈嘉宝的腿伤基本痊愈, 她杵着何云炙前几日不知从哪弄来的拐棍在院子里缓慢走动,这几日何云炙确实对她客气不少,虽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神色, 但对她提出的要求基本都在毫无怨言的情形下顺利进行。 比如她说饿了,何云炙便马上去给她拿食物。 她说热了渴了, 何云炙便开窗放风递茶水。 她说闷了要讲故事给她听,何云炙便头也不回的立刻离开。 “行了吧奈嘉宝, 别再装老弱病残了行不?”范素儿举着两只洗干净的大鸭梨走出厨房, 把其中一只丢给奈嘉宝,奈嘉宝扔下拐棍随手接住大梨,张开血盆大口咬下一块, 边嘟囔边回话, “谁装了,我这不是试试能走不”奈嘉宝对范素儿已完全无了敌意, 甚至对她有些好感, 范素儿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除了自恋癖。 范素儿手里抛着鸭梨把玩,“得了,这拐棍若不是何云炙给你做的,你才不会用” “他做的?”奈嘉宝一怔捡起拐棍, 怪不得那么适合她的身高,看上去手工还不错,自言自语道, “他还会木匠活呢?够全才的!” “这几日咋没见到你爹?”她接着又问 “往京城送菊花去了” “哦,叫啥来着,大.波浪菊?” “大.波斯菊!你那脑子咋跟浆糊似的。”范素儿打趣的消遣她,她从几日的观察得出结论,奈嘉宝与何云炙之间还未达到恩爱的阶段,甚至连感情一般好都算不上。 范素儿探头探脑的四处观察,确定何云炙不在院中,上前一步小声道,“对了,我听你嚷嚷的时候管何云炙叫淫贼,为啥呢?” 奈嘉宝一口接一口的啃完大鸭梨,一抹嘴将梨胡递给范素儿,老气横秋一咳,“夫妻间的事儿,你个孩子瞎打听啥?” 范素儿嘴角一抽把梨胡扔出八丈远,“你少跟我马虎眼!快老实交代!别以为我啥都不懂咋,实话告诉你”她神秘兮兮的贼贼一笑,“我看过#¥%画册……” “是啥画?……”奈嘉宝好奇地瞪大眼,听都没听过。 范素儿贼眉鼠眼的生怕家丁听去,扯住奈嘉宝蹲下身,嘀咕道,“荤册子,面画里,主要是说说哪些关于男男女女的事儿……” 奈嘉宝眼珠怒出大半,教训道,“你个未嫁人的大姑娘咋那么不知害臊呢?!”还未等范素儿反驳,奈嘉宝又神色慌张的搓搓手心,斜身依靠范素儿肩头,挤眉弄眼压低嗓门谄媚一笑,“给我瞧瞧呗……” 范素儿腻歪的拨开她,“那不行,被爹知道会打死我的,不成不成。” “我看你爹只能被你气死,别卖关子了,给咱看看吧,患难之交——”奈嘉宝心急如焚的央求,虽她早不是姑娘,但对男女之事甚是好奇。 范素儿琢磨了下,好东西要与狐朋狗友分享,贼头贼脑的站起身,先行溜进闺房,在门缝处朝奈嘉宝招招手,“快进来,别等我改变主意呀” 奈嘉宝顿时屁颠屁颠的弯腰前行,早已忘了腿伤是啥感觉。 范素儿蹬高爬梯顺最顶端的大木箱底端的、红绒布夹层下的、黄布袋里的、小白包裹内正经书籍内取出《xxx》。 奈嘉宝心急火燎的扶住椅子,“你藏那么严实做啥啊,真够累的……” “废话,这是禁 书,还是我托人情儿从皇宫里偷来的呢!” 奈嘉宝嘴角一抽,“皇宫里能看老百姓就不能看了?这明摆着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看那皇帝老儿准是个大色 胚!” “嘘!别瞎咧咧,这话叫官府听见非砍了你!”范素儿小心谨慎的将浑册子递给奈嘉宝,“别折了边角啊,我可就这一本” 奈嘉宝一撇嘴接过书,“又不是啥好书,你还当宝了。” 她边说边不以为然的翻开一页,双眼顿时聚焦在一副赤 裸相拥的男女裸 体画面上,惊呼一声将书掉在地上。 范素儿不悦的掸掸书上尘土,戳戳她脑门,“你大惊小怪啥?又不是姑娘,算了算了,别糟蹋我的珍藏品了!” “别别别,我还想看!”奈嘉宝见范素儿要收起书,顿时溜须拍马的双手作揖,“我刚才只是未料到画面如此!……现在没事了,呵呵,好看好看。” 范素儿不耐烦的递给她,“拿好!再掉地上叫你演!” “成!再掉地上我脱 光了到院里跑圈去!”奈嘉宝嬉皮笑脸的双手托书,毕恭毕敬的捧在手心里一屁股坐上 床,范素儿看了不下一百次,早就过了新鲜劲,坐到椅子上观察奈嘉宝,此刻她只对奈嘉宝的反应感兴趣。 奈嘉宝顺顺气,吞吞口水手指微颤的翻开画页,一副副令人咋舌害臊的欢愉姿势展露无遗,且每副画片儿旁都有详细说明,男子啥动作女子啥造型,千奇百怪无所不用其极。 当看到一副名为“仙女xx”的姿势时,奈嘉宝顿时耳根发红脸蛋燥热,这也太那啥了点儿,她以为自己脸皮很厚了,原来世间只有她的最纯洁地哇……她跟何云炙……她不由俯下头仔细阅读说明,看了半天愣是未读懂,这啥意思吗……此姿势女子将达到巅峰状态? 她疑惑的抬起头,询问向范素儿,“啥叫巅峰状态?是不是容易被颠死?折磨人的法子吧?” 范素儿一口水喷到地上,“这又不是酷刑秘籍!咋会有折磨人的东西?!”她虽看过但是也未“实践”过,不由走上前跟着瞧,厉声道,“人家这不写的清清楚楚吗?女乐之!——” “……”经奈嘉宝判断,这是本不可信的假书!啥乐?谁乐了!?她只想哭! 奈嘉宝无精打采的将书还给范素儿,溜溜达达走出房门,“趁早扔了吧,赝品。” 范素儿半信半疑的翻了几页,奈嘉宝是过来人还觉得画中有假?不会真是胡诌乱画的吧? 奈嘉宝一出门便看见何云炙走入客房中,鬼鬼祟祟的随之跟进,一关门老老实实坐在床边注视何云炙的一举一动,何云炙不以为然的边饮茶边翻阅书籍,眼皮不抬的默道,“为何看着我?” 奈嘉宝忽闪着一双大眼,双目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何云炙两腿之间 “你听说过仙女xx吗?……” 何云炙一口茶呛进嗓子,连咳数声,定神许久才侧过脸,“你从哪学来的?”又惊见奈嘉宝一双火热的眼神正在自己腿上乱瞄,顿时不自在的起身背对。 奈嘉宝有一搭无一搭的躺到床上,“没哪,我想的。” “……”她除了吃能想出别的?何云炙严肃质问,“今日你与谁聊天了?” “范素儿,咋了?” “……”何云炙脑中嗡嗡作响,奈嘉宝本就够口无遮拦了,再如此下去越来越学不出好样。 何云炙在屋中思前想后的缓缓踱步,沉思用哪种方式教导奈嘉宝才能令她明白且不入歧途 他郑重其事的坐到床边拉起懒洋洋的奈嘉宝,“你认识多少字?” “百十来个吧,笔画简单的都基本能认出”奈嘉宝自认得意的露出牙齿,无冬村大多数百姓是文盲,她是在姐姐的逼迫下学习才识得几个字。 “……”何云炙忽略了奈嘉宝不学无术的缺点,这点却是致命的。 “我教你认字吧。” 何云炙刻不容缓的起身取过一本书,递到奈嘉宝手上,命令道,“念给我听,不认识的字问我” 奈嘉宝伸伸懒腰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小字占满眼珠,她顿感天旋地转双眼发花,一甩手将书扔到床边,何云炙就是变着法子折磨她,怪不得这几日来百依百顺的,原来全是虚招! “干啥啊,你又不是教书先生,这又过啥干瘾呢?” “起来,叫你念就念” 何云炙无说笑之意。 奈嘉宝打个激灵,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起身,耷拉眼皮看看书名,“屈原,离……啥?” “骚。” “骚?……啊啊啊,说你是淫贼吧你还真是,偷偷摸摸的看荤段子,这也是xx书吧?——” “……”何云炙眼角一抽,放弃原定计划立马抽回书,“别糟蹋先人的词文了,看来我没本事教你”摇头叹气,简直对牛弹琴。 奈嘉宝落得省心,咧嘴一笑下床走两步,“我腿伤好了,咱们啥时走?” 何云炙正在为此事犯难,范老爷出门,范家上下对他以礼相待,他们若不辞而别自是失礼,况且范素儿那还未说通…… 何云炙斜睨上奈嘉宝,“你帮我做件正经事,咱们便可顺利离开” “你说,我尽力办漂亮!”奈嘉宝自认一路惹祸,未想到何云炙还敢用她。 “你旁敲侧击的试探下范小姐,看她是否改初衷了?” 奈嘉宝眉头似懂非懂的拧起眉头想了想,急忙摇头“旁敲侧击?你叫我把打她晕咱们好逃走?其实她挺不错的啊,我可下不了手。” “……”何云炙揉揉太阳穴,“那我娶她好了!反正多一不多。” 奈嘉宝一听这话急眼了,“别别别,我去打她还不行吗?”语毕,她抄起拐杖呜呜喳喳的向门口冲去,顿时被何云炙提回原位,他沉了沉气,依旧无法冷静的又深吸口气,“我拜托你奈嘉宝,做事前动动脑子,可否?!” 奈嘉宝一头雾水的扔下拐杖,这啥人那?真动手打范素儿他又不舍得了! “那你究竟想叫我做啥嘛?你说话能不能表达得清楚明了点儿啊?——” “……”何云炙一扬手,再也无解释的力气。 ======================== 53、阴谋诡计 何云炙在院中踱步, 让奈嘉宝做事还如靠自己, 只怕她越帮越忙再跟范素儿动起手不可收拾,他绞尽脑汁措辞,翻来覆去琢磨该用哪些话, 婉转的离开范家,其实, 说硬气话容易,反而是这好言好语的推脱之词为难了他。 “何公子遛弯那?”范素儿手持娟女扇慢条斯理的走出闺房, 她已在门缝内观察何云炙许久了, 在屋中酝酿半天情绪才壮着胆子故作悠哉的迈出门槛。 何云炙回神一望,有礼抱拳,“何某在范家讨饶多日, 且奈嘉宝伤势已痊愈, 我们……” “何公子想走了?”范素儿脸色一变放下扇子。 何云炙一怔,看范素儿的神色依旧未打算放过他, 他眼神回避的垂目, 转移话题道,“不知范老爷何时回城,何某必亲自道别” “明日吧”范素儿顺口把实话说出来,顿了顿挑起眉,“何公子仍是想悔婚?” “……”何云炙不自在的缕缕发丝, 含糊道,“那日接到绣球,并非出自何某本意, 况且婚姻大事也需有父母应允” “可何公子娶奈嘉宝也非父母之命吧?好似也不是媒妁之言,你这般搪塞我,有意思么?”范素儿不是有意刁难何云炙,但一想到如此出色的男子不能归她所有心里实在不痛快。 “……”何云炙抿抿唇,范素儿是他见过最让人下不来台的女子。 范素儿见何云炙不出声,缓和气氛一笑,“何公子,你觉得我相貌如何?” 何云炙面无表情的抬起眸,“范小姐乃是琼姿花貌” “……”范素儿向来对自己的容貌自信不疑,但就是从何云炙眸中看不出半分欣赏之意,她不悦的嘟起嘴,“我跟奈嘉宝比谁更漂亮些?” 何云炙脑中浮现出奈嘉宝当初的丑陋模样,扬起嘴角盈盈一笑,“自是范小姐美些” “那就奇了?你又说我比奈嘉宝长得好看,又不愿意娶我,究竟为啥?”范素儿听他这话又不像虚情假意,她就搞不懂何云炙的心思,美女倒贴还有男人急于推手的? 何云炙尴尬的摸搓唇瓣,“说句对范小姐冒犯的话,何某对女子相貌好坏,不太在意” 范素儿受不了男人毫不重视的目光,尤其是她看中的男子,她秀美微锁,恼羞成怒道,“嘿!?大把既有钱又年轻的男子为了娶我,快把我家门槛踩坏了,可我偏偏看上了你,你反而不知珍惜?别以为我范素儿无人要似的!” 何云炙不失时机的再次出击,“何某相信范小姐的爱慕者多的数不胜数,所以请高抬贵手放过何某吧” “你!——”范素儿气得头顶冒烟,狂扇扇子降火,眼珠一转不依不饶道,“你当真爱奈嘉宝爱到不愿再娶?” “……”何云炙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为难的抿唇蹙眉,似乎已与范素儿解释过其中的原因,此刻还要郑重其事的重说一遍吗? “奈嘉宝是何某的妻子,既然娶了她,何某便有责任照顾她” “责任?奈嘉宝是你的债主吗?” 何云炙扬起嘴角一抹坦诚的浅笑,“算是吧,何某欠她的” 范素儿终于明白何云炙为何不能娶她,心情反而轻松不少,原来,其中还有这层不可告人的重要缘故,细想过往,无论奈嘉宝有多无理取闹他仍会耐着性子照顾她,范素儿自知何云炙是不会坦言相告的,愈想愈好奇,究竟是啥吓人的债务逼得何云炙委曲求全呢? “既然如此我考虑考虑,明日给你答复”范素儿不等何云炙回应,没好气的甩上门走回屋中。 “……”何云炙如释重负的顺口气,但愿范素儿能想通。 范素儿辗转反思无法安静,她扪心自问,依旧舍不得轻易放走何云炙,或许何云炙对她也有好感,只是碍于对奈嘉宝身上的某种债未还清,而不敢表露?她美眸扬起,灵光的脑中顿生一计,不由开怀一笑,哼!我范素儿还真不信你何云炙的心是铁打的,等着瞧吧! =================================== 一大早,范素儿便风娇水媚、珠围翠绕的精细装扮一番,她手持铜镜欣赏自己片刻,摆出副嫣然一笑百媚生的俏模样,沾沾自喜,今日她便能知晓何云炙对她究竟有没有心思了。 她舞态生风的走上阶梯,轻轻敲响客房木门,不一会儿,何云炙便睡眼惺忪的开了门,他起初生怕碰到奈嘉宝腿上刀伤,未上床睡过,后来因奈嘉宝口无遮拦、‘污言秽语’而不敢上床,整整六日过去,磨炼的他快学会坐立安睡了。 何云炙见范素儿穿着隆重,提提精神有礼相问,“范小姐,有何事吗?” 范素儿掩唇一笑,“哦,也没啥事,何公子昨日不是说想与我爹亲自道别吗?他老人家今日晌午便会入城门,若何公子有诚意便去迎接他老人家入城,如何?” 于情于理,范素儿这要求都不过分,且范老爷为人善良随和,何云炙浅笑点头应允,“自然,何某定去城门迎接” 范素儿伸头探脑的看向床边,奈嘉宝还再闷头大睡,她即刻收回眸子,红唇扬起,事不宜迟的催促道,“那就动身吧,现在离晌午还不到二个时辰” 何云炙洞察她眼中有些异样,若范素儿相通了,他也少些负罪感,于是未多斟酌,即刻洗漱完毕走出房门,“那何某……” 范素儿亟不可待的推起他脊背哄出范家大门,“去吧去吧,对了,在城门口帮我买些关东糖回来,别忘了啊——”语毕,她急忙关上大门,何云炙怔了怔,无奈一笑向城门走去。 范素儿顺二楼观望台t望何云炙的背影,确定他真的走远后,才左顾右盼的走到楼下,坦然自若的将家中家丁全部打发出门,待整个范家大宅内只剩下她与奈嘉宝两人时,她才蹑手蹑脚的钻回房中,急忙从床下取出一个事先预备好的大包裹抱在怀里,兴致勃勃的冲回二楼,那面朝街道的观望台上,她故作心不在焉的在台面上溜达片刻,见无路人经过时,顿时蹲下身,卯足力气一通忙乎…… 二楼木台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她弄了不到半个时辰已汗流浃背,不由擦去额头滴落的大颗汗水,自言自语发牢骚,“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先描眉化眼!这不是自己折腾自己玩儿吗?” 半个时辰后 待大功告成,她如履薄冰的站起身,一个箭步跨入房内,她看向自己精心设下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忘乎所以的夸奖自己一番后,不留神将沾满灰尘的手指摸上脸蛋擦汗,她隐隐听奈嘉宝顺楼下喊她,顿时手忙脚乱的藏起包裹,整理衣群抖擞抖擞精神,不慌不忙的款款扶梯下楼,“叫啥呀,我在欣赏风景……” 奈嘉宝揉揉眼皮扬起她,顿时捂住肚子大笑,“哈哈,黑风老妖刚来过咋的?你咋满脸是土跟泥猴似的,哈哈哈——” “……”范素儿后知后觉的看向一双泥手心,横眉冷眼的瞥了她一眼,“笑啥笑,我顺便收拾收拾了花草,谁跟你似的,成天吃饱睡睡饱了吃!” 奈嘉宝满不在乎,懒散的躺上摇椅,“就你还收拾花草?别再弄死几盆便谢天谢地了” 范素儿一反常态的未还嘴,腻歪的踢了奈嘉宝伤腿一脚,“你腿伤彻底好了没?” “早好了,现在能跑能跳跟好人一个样儿”奈嘉宝有一搭无一搭的回应,发现院中的小狗崽躲在花盆后,兴奋的跳起身,冲上前抱起小狗,小狗豆豆眼一眯缝,见‘大敌’又想来折磨自己,微弱汪汪两声,缩缩小脑瓜向花盆堆里面躲,奈嘉宝咧嘴一笑,拽住狗腿扯到外面,一把将小狗搂进怀里使劲揉捏狗头,小狗被她蹂躏得猛躲脑袋,奈嘉宝毫不客气的揪起两只狗耳朵左右摇晃,雀跃道,“何云炙,你好可爱啊!” “……”范素儿走上闺房台阶,一听这狗名,踉跄一步险些摔倒,不由朝奈嘉宝喊去,“你咋给狗起这名啊,太埋汰人了吧” 奈嘉宝哼着小曲转过身,“咋了?我问过你家下人,这狗还没起名,这名不好吗?” “……”范素儿嘴角一抽,何云炙真是瞎了眼,此刻更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范素儿回房重新打扮整齐,见时候差不多了,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奈嘉宝跟小狗玩得正欢,满院子边喊‘何云炙过来’边活蹦乱跳的围着小狗转圈。 “奈嘉宝,你跟我上二楼一趟,我有事跟你谈”范素儿板板情绪,趾高气昂的抬起头率先走上楼梯,奈嘉宝应了声,俯视小狗脑瓜顶粗声粗气的命令道,“何云炙!老实跟这待着等我回来,若不听话一会不给你骨头吃!——” 小狗似听懂般伸出舌头汪汪两声,毛茸茸的小脑瓜,亲昵的蹭蹭奈嘉宝裤管,奈嘉宝顿感心情大好,“乖了乖了,小何云炙就是比大何云炙懂事儿,若大何云炙……” “奈嘉宝!你给我上来呀!”范素儿不耐烦的吼上一嗓子,奈嘉宝只得放弃埋汰何云炙的大好时机,漫不经心的走上木梯。 “干啥啊,你要说啥在院子里说咋了?”奈嘉宝边唠叨边靠近范素儿的位置,范素儿此刻站在观望台内缘处,奈嘉宝一个大步迈过范素儿所站的位置,还未站稳脚跟,又被范素儿一股大力扯回,奈嘉宝一愣,质问道,“你今日咋一惊一乍的,出啥事了吗?”范素儿做贼心虚的干笑两声,“没事啊,我就是让你从高处看看花城的风景” =================================== 54、奋不顾身 范素儿眼神闪躲的四处乱飘, “没事呀……”她用手当扇子扇了几下脸上的冷汗, “你们夫妻俩快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奈嘉宝一听这话收敛笑容,她与范素儿虽算不上朋友, 吵吵闹闹口角不断,但自从离开姐姐身边后, 范素儿是唯一能与自己说上话的女子,范素儿直来直去的脾气很对她胃口, 她突然感到心里有些感伤, 嘟起嘴搂上范素儿脖子,“我也舍不得你,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等我安顿下来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 范素儿身子一僵, 本是无心说出的一句话,反而弄得自己满心酸楚。不可否认, 虽她嘴上说奈嘉宝这不好那不好, 其实两人还是蛮投缘的。 她眼眶微红,勉强一笑,“傻丫头,若何云炙决定娶我,你还会像现在这般舍不得我吗?早气得牙根痒痒了!” 奈嘉宝放开她, 内疚的垂下眼皮,难得的认真道,“打打闹闹对我来说就如家常便饭, 我姐常说我没心没肺的不知记仇,而且你待我不错我咋会恨你,那日若不是我不知轻重接了你抛的花球,你或许一早便欢天喜地的嫁了好人家,这事不怪你也不怪何云炙,只怪我贪玩不懂事,其实我一早就该跟你道歉的” 范素儿怔了许久,扬起头吸吸鼻子,“啥怪不怪的,事儿都这样了也没啥好后悔的,而且像我这般美艳绝伦的女人谁不抢着要呀,是不?呵!” 奈嘉宝抹去泛起的眼泪咧嘴大笑,“是是是,你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范素儿听出这话里有话埋汰她,顿时手指刮上奈嘉宝鼻梁,奈嘉宝吃痛的捂住鼻子狂揉,怒道,“姑娘家下手咋这狠呐,小心嫁不出啊” “哼,你都嫁的出去,我还操心啥?”范素儿双手环胸,两人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掐架。 奈嘉宝垂头丧气的耷拉下眼皮,“我能嫁出去实属大——不——幸——,也没啥可欢喜的,你不是一直问我何云炙为啥会娶我吗?看再我快离开的份上告诉你真相得了,省得你总认为何云炙是多优秀的男子” 范素儿精神头上来,耳朵竖起催促,“快说快说,让我断了这念想,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慰” 奈嘉宝拢起手掌,附上她耳际准备开说,但刚要道出事实,她却打住了,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唯恐隔墙有耳,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队人马上。仔细看去居然是范老爷与何云炙,他们正有说有笑的走近,奈嘉宝顿时不安的拍拍范素儿肩膀,“有机会再跟你说啊,何云炙跟你爹回来了”未等范素儿回过神,奈嘉宝已兴冲冲的走上木栏招手相迎,“范大伯,您回来啦——” 范老爷眯缝起眼向阁楼观望台望去,只见奈嘉宝一脸灿烂的站在那里甜笑,不禁扬起眉毛欢喜地回应道,“是呀何夫人,大伯还给你跟素儿带了好吃的” 奈嘉宝一听有吃的笑得更爽朗,转脸对范素儿道“你爹人真好呀,我咋没这福气” 范素儿不屑一顾的轻哼,在她爹眼里,只要比他老人家岁数小的都是孩子,她都二十岁了,每次收到的礼物依旧是特产、糖果、玩偶之类的。 她吹吹指尖刚要上前,突然醒起她设下的陷阱,脸色大变,急忙跑上前拉住奈嘉宝的胳臂,奈嘉宝不明所以的眨眨眼,还未等范素儿将她拽回屋内,只听咯吱一声,木围栏顷刻间向外斜去,奈嘉宝一个重心不稳随着断裂的木栏向观望台下摔去。范素儿眼疾手快,咬紧牙关使劲,一手紧紧握着尚未完全断裂的木栏,一手拼命拉住奈嘉宝的胳臂,可木围栏在连续发出几声破裂的响声后,俩人同时失重的向地面摔去—— 范老爷的表情僵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惨况,何云炙卯足力气如闪电般急速冲上前,气运丹田刻不容缓地跃起身,向两个急速下坠的身体接去,残破的木柱猛然砸向他,他无暇思索的直接用手臂外侧弹开,展开右臂率先抱住奈嘉宝的腰,紧接着再伸出左臂准确无误的环过范素儿的腰身。待三人刚刚安全落地,他便一弯身将怀中二人护在身下,抵挡木桩的二次攻击,坚硬的圆木桩七零八落的骤然落下,猛摔在他的背脊上,碎成两半的木桩滑落地面,扬起阵阵沙尘。 “呃……”何云炙发出一声闷哼,腰杆向下沉了沉,奈嘉宝缩在他怀中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听到何云炙痛苦的呻吟声,顿时不假思索地钻出他的保护屏障,跳起身趴在何云炙的脊背上,她闭起眼,双臂紧紧地环住何云炙宽大的后背,脑中一片空白,只能闭眼听天由命。 何云炙还未来及反应,阁楼间的断裂声消失,在瞬时恢复平静,范素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瘫软在地,捂住头大哭—— “未受伤吧?”何云炙回过头,拉下趴在自己脊背的奈嘉宝,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眼中流露出一阵焦急。奈嘉宝愣了许久,回过神时,顿感后怕的咧开嘴,扑倒在何云炙怀里嚎啕大哭,“你这臭淫贼是傻了还是呆了?!咋用身体挡木头啊,蠢货蠢货!——” 何云炙怔了怔,一口血呛出喉咙,为避免奈嘉宝紧张大叫,双臂一抱回搂住她,借机擦去嘴角的血迹,“我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了……” 范素儿仍然惊魂未定的瘫软在原地,她那自认聪明的主意简直愚蠢到极点,本想锯断几根木梁与奈嘉宝双双坠落,试探何云炙先救哪个,以此判断何云炙的真心。即便何云炙谁也未救,那高度也是摔不坏人的,但……居然未想到还会有木头桩子一同落下,若何云炙迟来一步,她与奈嘉宝将被活活砸死在木堆下。 “女儿啊,素儿啊——”范老爷老泪纵横的跑上前蹲下范素儿身边,颤抖的手指拂过范素儿额头,“未,未吓到吧?……我的宝贝闺女哟……你可吓死爹了……”范老爷哭得比范素儿还要伤心数倍,范素儿惭愧的目光掠过范老爷早已苍老不堪的憔悴面容,后悔内疚地搂住老爹,“爹,是女儿不孝,女儿日后再也不让您操心了,呜呜,是女儿不孝——” 长长的街道上,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地回旋着,这其中有父女间的眼泪,也有妻子对丈夫的眼泪…… 奈嘉宝抽抽鼻子放开何云炙,一双泪眼注视着他那苍白的脸颊,用拇指抹去他嘴角一点点血迹,“还疼不疼了?” 何云炙这会才感到手臂与脊背被木桩砸得生疼,他故作轻松的抿唇一笑,“不疼。” 奈嘉宝信以为真的点点头,又走到范素儿身边蹲下,拍拍她后背安慰,“素儿姐,没事了没事了,咱们都活着呢,别哭了” 范素儿对自己险些铸成大错悔恨莫及,她自知难辞其咎,肩膀颤抖的抽泣道,“是我……” “范老爷,这些木桩早该修补了,你过来看看,根部都腐烂了” 何云炙抢先开口,他顺手拿起一块木屑递给范老爷,范老爷对木材不懂,但这观望台已有百年,的确是年久失修了,早该修葺,他胆颤心惊的松口气,“幸好未出大事,否则老夫有何颜面去见素儿她娘啊……” 何云炙笑而不语的拍拍范老爷肩膀,黑眸扫过范素儿脸颊,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挂在嘴角。 范素儿明白何云炙其实是在为她遮掩罪行,她更感自责的垂下眸,感觉愧对所有关心她的人。 与此同时,范素儿也清楚地看到这对口是心非的夫妻有多么的关心彼此,宁愿抛去自己性命也要护住对方安危的那份笃定,令她彻底明白了,甚至可谓大彻大悟了,爱恋未必是时常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真情只流露于危急关头,他们之间是用心去交流的。 =============================== 次日清晨,范老爷与范素儿双双起身送行 “云炙呀,再多住几日吧,何必急于回京啊”范老爷对救女儿一命的恩人很是不舍地挽留。 “有空我会回来探望您” 何云炙将奈嘉宝抱上马,拉起马缰回身一笑,最后目光停留在一直不开口的范素儿身上,“范小姐,何某的出现给范小姐造成了麻烦,还望见谅” 范素儿欲言又止的一笑回应,她无颜面对何云炙,昨日她问何云炙为何要帮她隐瞒真相,何云炙只说了一句,她心里却隐隐作痛至今,他说——奈嘉宝早已把她当做姐妹,不希望奈嘉宝感到失望。 她还能说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妻子,而她似乎从未在何云炙的眼中停留过。 “何云炙!”奈嘉宝突然欢喜呼唤。 “怎了?”何云炙回眸一应。 “汪汪——” 奈嘉宝即刻跳下马抱起那只叫‘何云炙’的小幼犬,脑门对脑门的蹭了许久,依依不舍的紧紧抱住,“何云炙,我也会想你的——” “……”何云炙眼前一黑,脸色铁青。 “……”范老爷见奈嘉宝喜欢这小狗,本想将小狗送她,可见何云炙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最终未敢开口提议。 范素儿扑哧一笑从奈嘉宝手中抢过小狗搂在怀里,一推奈嘉宝肩膀,催促道“行了行了,快上路吧,这只小何云炙我会帮你好生照料的” “嗯,我也会想你的素儿姐,虽你不待见我,可我还是喜欢你”奈嘉宝大大的怀抱拥上范素儿,小狗夹在她俩胸口间憋得直翻白眼。 范素儿心情一沉,故作潇洒的爽朗大笑,“你可真腻歪人,你究竟走不走?” “我走了”奈嘉宝甜甜一笑,朝范老爷鞠个躬,“范大伯我们走了,若素儿姐再气你,我就回来给你做女儿,嘿嘿” 范老爷笑得有些艰难,虽只接触几日,但冷清的宅院因他们二人的到来热闹了许多,让他这位多愁善感的老者这段日子以来宽心不少,“去吧,有空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奈嘉宝坐回马背,何云炙拉起马缰缓缓前行,她频频回顾地朝这对善良的父女挥手道别。 ===================================== 55、彬彬有礼 因花城内是不能骑快马前行的, 奈嘉宝优哉游哉的坐在马背上东张西望,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喜滋滋的取出一大块关东糖扔进嘴里,这糖是范老爷在临别前塞给她路上磨牙玩儿的, 关东糖也叫‘粘牙糖’,是用麦芽、小米熬制而成的糖品, 吃在嘴里甜而不腻,且越嚼越有劲儿, 牙口不好的老者不能乱吃, 容易把本就所剩无几的牙齿粘下来。 奈嘉宝从未吃过这种糖,此刻脸部扭曲的费劲咀嚼,何云炙未听到她叽叽喳喳乱叫, 回眸看去愣了一下, 只见奈嘉宝张大鼻孔使劲裂嘴,“你跟河马打哈欠似的做何呢?” 奈嘉宝活动活动酸疼的腮帮子, “这糖好粘牙啊, 把我上下牙都粘一起说不了话”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当初离开嘉玉客栈时,我就该买些关东糖,封住你的嘴” “你就是嫌我话多嘴贫了是不?人长着嘴又不是光用来出气儿吃饭使的!”奈嘉宝眼中闪过报复之意,从纸袋里挑出一大块关东糖递给何云炙, “看再你救过我的份上,我请你吃糖,来来, 别客气” “……”何云炙顿感哭笑不得,她即便想粘他牙,也不用这么心急出招吧? “吃呀!别不知好歹啊”奈嘉宝脸一翻,捏起糖块便往何云炙嘴里塞,何云炙见她一人张牙舞爪紧忙乎,故意戏耍的左右躲闪,他一跃身跳上马背,扬起马鞭向京城的位置前行,心中大石不由落地,原本几日的路程居然在路上耽误了将近一月,若日夜赶路明日清晨便可进京城,况且他再无力气去应付突如其来的麻烦事了。 但有些重要的事,还需向奈嘉宝交代清楚—— 何云炙拽住马缰,郑重道,“我爹在朝为官,家中规矩多些,你必须收住脾气以礼相敬” “四品大官是吧?我听刘大千金说过”奈嘉宝答得轻松,但心里有些没底,不知不觉又将一块糖塞进嘴里。 何云炙一怔,“可你从未跟我提起过” “你没说我也懒得问,反正早晚会见到”奈嘉宝歪过身看向何云炙,“既然你爹是大官,为啥不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何云炙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顿了顿,“捕快有何不好,不用整日去知府报道” 奈嘉宝不知为啥觉得何云炙神色中有些哀伤,揪心道,“你爹不疼你?” 何云炙扬唇一笑,“别瞎猜,爹娘都很疼我” “可你脑子好使武功又好还会做木匠活,当捕快可惜了啊” “呵,是你觉得嫁给捕快亏了吧” “胡说啥?我嫁你时,只晓得你是个淫贼——” “……”何云炙一想也是,“这淫贼二字莫再提了,我娘听了非气晕不可” “可你就是淫贼,否则你该咋跟他们解释娶了我?” 此话一出倒提醒了何云炙,他想了片刻,才艰难开口,“就说我看上你了,非娶你不可” “……”奈嘉宝转过身注视何云炙几乎完美的面孔,出神许久后,捂住肚子仰天长笑,“这谎我扯不来,也太假了,那可是你亲爹亲娘,他们能相信你跑进山沟沟里一眼看上我,还哭着喊着非要娶个小村姑吗?哈哈——” “……”何云炙无奈叹气,正如奈嘉宝所说,他本就因避婚事借故离开京城,这会无端端多出个媳妇,即便他爹勉强能信,可他娘那关该如何过,何云炙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最棘手的问题还未解决。 “那就实话实说,迫不得已之下才娶你” 奈嘉宝心情沉重的垂下眸,若何云炙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捕快倒好,可他家财大气粗有权有势,且那些当官的从来不把小老百姓当人看。 “你爹娘会不会瞧不起我?” “应该不会,我娘一直逼我娶妻,这回顺理成章了,我想应不会太为难你” 奈嘉宝半信半疑的点点头,猛然转身不安急问,“那你爹呢?他是不是凶巴巴的?官架子很大那种?一张嘴之乎者也啥的?” “呵,我爹原本是偏远山村的一名七品县令,那时我爹所管辖之地连年闹灾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朝廷拨下的赈灾款被一层一层的官员中饱私囊、据为己有,万般无奈下,我爹只得冒诛九族之险,亲自进京面见皇上,列举名单弹劾贪官污吏,年纪十六岁的隆诚皇帝倒是位明君,当机立断下道圣旨彻查此事,那年一共摘去五十七位六品以上官员的顶戴花翎,我爹品行端正,自得意皇帝重用,我们何家迁入京城,是七年前的事” 奈嘉宝全神贯注的努力听完,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说,你爹找皇上把那些贪官告了,那些官被砍了,你爹便升官发财了?原来你爹比我还能打小报告,哈哈——” “……”何云炙嘴角一抽,“你可真是断章取义的高人” 奈嘉宝顿感心里舒坦不少,口无遮拦的咧嘴一笑,“大概是这意思就得了,那之前你也是生活在村庄里的傻小子,你说说你,年纪跟皇帝相仿,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当十六岁的小皇帝处理国家大事时,你还跟村里边流鼻涕边放牛呢——” “……”谁放牛了!最多养过马。 奈嘉宝不由心里掂量,若如何云炙所讲,那他爹娘应该也是憨厚淳朴的性子,况且何云炙虽话少,但人品还算说的过去,他家里人应该不会像阔奶奶土财主般狗眼看人低吧? “我爹我娘亦是出自书香门第,也不是你想象那般好接触,好自为之吧奈嘉宝” 何云炙把该交代的都说清楚了,究竟爹娘会如何对待奈嘉宝他也没底,况且,自己的亲娘是位很看重规矩礼节的严谨妇人,此刻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奈嘉宝抽口凉气,“对了!我该管你爹娘叫啥?” “……”何云炙耐着性子顺口气,“方才怕你听不懂才换了称呼,我对你说起自己爹娘时,应尊称家父家母,你称呼我爹娘为公公、婆婆,称自己奴家,平日随我叫爹、娘或父亲、母亲都可,而且不能直呼你,要用您” “……”奈嘉宝消化不来的眉头紧锁,用那么多称呼做啥?她哪记的住啊。 “何云炙,你还是把我送回无冬村吧,我现在一想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就觉得肝儿颤……”她六神无主的揪扯衣角,大宅大院规矩繁多,她一个村姑哪懂得那些事。 何云炙早料到奈嘉宝会胆怯,他嘲讽一笑,“呵,原来奈嘉宝连我何家大门都不敢进,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哪去了?胆小如鼠,外强中干,畏首畏尾,惊弓之鸟……” “闭嘴闭嘴!何云炙你还少拿话激我——”奈嘉宝眼一横,“我还真,吃这一套!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死就死吧!到时记得替我收尸啊——” “……”何云炙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却开始担心爹娘的安危,惆怅的脸孔上似乎写着‘孩儿不孝’四个大字。 既然大话说出,奈嘉宝不敢怠慢的在心中反复练习各种尊称用语,直到舌头打结才壮起胆试说,“夫夫君,怒、怒、怒家,我,不对,怒怒……” 何云炙扑哧一笑,“你究竟想说何事?” 奈嘉宝灰心丧气的塌下肩膀,“淫贼,我饿了” “……”何云炙无奈摇头,对奈嘉宝只有‘饿’制一条出路,“说对了就有饭吃” “……”奈嘉宝揉揉肚子,愁眉苦脸的酝酿许久,维诺道,“夫夫夫君,怒怒怒,可我不想当奴家,听上去自贬的可以,多没面子啊!” 何云炙面无表情的平板道,“哦,对了,也可以改称贱妾,你选吧” “……”这都啥称呼啊,明摆着女子就是无地位无尊严,贱就贱吧,还是个妾! 何云炙见路边有处面店,停下马点了两碗牛肉面。 奈嘉宝蹭着小碎步凑上前,谦卑柔声道,“夫君,怒家可坐下吃牛肉面否?” “……”何云炙不适应的挑起眉,顿时打了个冷颤。 奈嘉宝一根一根吸溜面条,“夫君,大蒜递给奴家,可否?” 何云炙头皮发麻的低头猛吃,面店的小伙计一边刷碗一边憋笑憋得肩膀乱颤。 奈嘉宝吃饱了一抹嘴,本想拍拍肚子舒服舒服,但警惕性极高的胆怯起身,娇嗲道,“夫君,奴家吃多了要上个茅房方便方便,就是噗嗤噗哧去,可否?” “……”何云炙一口面喷倒地上,忍无可忍的命令道,“差不多得了奈嘉宝,跟我说话时不必多礼!” “早说呀,我还以为你喜欢听我这样说话呢”奈嘉宝早看出何云炙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吃面都快吃半碗吐一碗了,哈哈,撑不住了吧?奸计得逞,她大咧咧卧回椅子上揉揉肚皮,阴阳怪气一瞥眼,“叫我用尊称是你,不让说的也是你,你这人咋那么难伺候呢?” “……”何云炙眸中充满悔意,自作孽不可活。 待吃完面,奈嘉宝洋洋得意的上了马,既然何云炙受不了她这样说话,那公公婆婆年岁大了或许也受不了,看来她的小日子也许没那么难过,哈哈哈—— ======================================== 56、七上八下 何云炙披星戴月的驱马急行, 终于在朝阳升起时赶到京城门外, 阔别多日的熟悉地方此刻就在眼前,他脸上的疲惫渐渐少了几分。 “醒醒奈嘉宝”他推了推奈嘉宝的肩膀,这丫头还真是有本事, 一路奔波颠簸,她居然能够仰在他胸前呼呼大睡, 所以,何云炙只得一手扶住她肩膀, 一手拉着缰绳驱马前行, 强打着精神逼自己清醒。 奈嘉宝舔舔嘴角的口水坐直身,觉得腰背和脖子都酸酸疼疼,牢骚四起, “唉哟, 你究竟会不会骑马啊,是不是专门找坑坑洼洼的地方使劲颠我?” 何云炙不怒反笑, “是呀, 可你摔下马数次,都未见醒” 奈嘉宝听他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一说,顿感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你个黑心黑肺的臭淫贼,一门心思就想把我摔成肉泥!呜呜, 我胳臂好像断了……” “……”何云炙嘴角一抽,“说风便是雨,真服了你” 奈嘉宝本想再骂上几句, 但轰隆隆的开门声引起她的注意,她抬起头仰望百尺开外的巨大红色城门。这是她一路所见城池之中最宏伟庞大的一座。 城墙长而笔直,一眼望不到边缘,耸立壮观的城门上方为镇守城台,意气勃发的一排士兵手持锋利兵器,精神抖擞的站立于城台上,一束束专注凌厉的目光时刻洞察着城内外的风吹草动。 奈嘉宝翘起大拇指赞叹道,“哇——京城就是不一样啊,连扇门都比其他城大上几十倍,够大!够气魄!够阔气!” 何云炙笑而不语,繁华的京城,天子脚下、达官显贵的聚集地,铺盖金丝蝉翼的是非之地。 “轰隆——”晴天霹雳,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遮住太阳公公的大笑脸。 “快要下雨了,快走快走——”奈嘉宝抱住脑瓜,小腿使劲夹马肚子催促前行。 何云炙仰视急速暗下的天空,加紧步伐驱马入城门口—— “哟!这不是何捕快吗?您离开京城有段日子了吧?”同为知府门下当差的衙役一眼便认出了何云炙,热情的走上去打招呼。 “嗯,今日城中无大事发生吧?”何云炙下马抱拳回礼,虽他不爱与人交流,但总是避免不了熟面孔之间‘礼尚往来’的问候。 “一切安好,您快回知府吧,何大人想您想的紧呐” “轰隆!”又是一记闪电划破天际,还未等何云炙开口回应,奈嘉宝已不耐烦的嚷嚷开来,“快点啊何云炙!你除了跟我没话说,跟说都有的聊,没看这雨说来就来了啊!” 衙役一怔,这才注意到马上还坐着一女子,他蹙起眉头疑惑地望向何云炙,意思是说,这女子谁呀?好无礼! 何云炙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板脸,凌厉的眼神睨上奈嘉宝,“下马,行礼。” 奈嘉宝不傻,能从他的语气听出他在气恼,于是不情愿的跳下马,朝差役无诚意地轻点头,“官差大伯!您好!” “……”差役嘴角一抽,他今年刚满二十八岁,莫非风吹日晒的已褶皱得不成人形? “……”这丫头是故意的。 差役见何云炙脸色阴沉,尴尬一笑侧身让行,“何捕快快些入城吧,恐怕即刻会下雨” 奈嘉宝嘟起嘴不满,难道打踏进京城大门起,她必须三步一鞠躬五步一叩首的行礼不成? 他们前脚迈进城门,后脚倾盆大雨顺天泼下,未等奈嘉宝躲闪避雨,瞬间成了落汤鸡,偌大的京城街道内,百姓们鸡飞狗跳的四处躲雨乱作一团,奈嘉宝抹去脸上的雨水,即刻又被淋湿,她火没出撒的朝何云炙怒瞪埋怨,“都是你瞎耽误功夫!” 何云炙自然也是浑身上下湿淋淋,他面无表情的拉起马缰在雨中行走,奈嘉宝四处张望寻找避雨的遮棚,一回头发现何云炙已走出很远,背影渐渐模糊,暴雨来得猛烈,她再不追便要丢了,于是堵着气追上何云炙的方向—— “下雨了,躲躲再走吧?”奈嘉宝不敢再指责的好言相劝。 “已然湿透,避雨做何?”雨珠打在何云炙弯长的睫毛上,他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平静神色。 这话是没错,奈嘉宝举起双手遮盖在脑门上,“可,冒雨前行多傻啊?下雨好烦——” “若无阵雨哪来所谓的好天气?当人们在赞叹雨后彩虹美轮美奂时,却厌恶形成彩虹之前的过程,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何云炙缓缓踱步,嘴角莫名一扬。 “……”奈嘉宝被暴雨打得站不稳脚跟,他倒有闲情逸致感悟起来了。 奈嘉宝在雨中走了一段,见倚在街道两旁躲雨的百姓像看怪物似的观望还在“雨中漫步”的他俩,她眼一横,“你是故意整我的吧?故意让我在京城百姓面前丢尽脸面,怪我刚才对那官差不尊敬是吗?” “呵,我不是在与你同行吗?”何云炙眼中划过一道意味深长的浅笑。 “……”奈嘉宝沉默了许久,“你究竟想说啥,直说好不?” “正如你所见,路人的目光里,是看到两个人在雨中行走,懂了吗?” 奈嘉宝本就被雨水淋得扭曲的表情,此刻更为狰狞,“不懂,你是说大家看到两个傻人?” 何云炙自知说深了奈嘉宝也不会过脑子去想,唉,点到即止吧! “少爷!——您怎么冒雨回来了?快过来给少爷撑伞!”老管家何三顶着雨,三两步冲到知县府门外,“小心淋出病来啊——” 话音刚落之际,三把竹伞已齐刷刷的遮盖在何云炙头顶,随即又奔出几个丫鬟仆人前扑后拥的将何云炙团团包围请入府邸,拉马的、撑伞的、递擦布的、嘘寒问暖的,一个劲儿的在他身边忙乱,奈嘉宝被这些人三挤四挤早已推出八丈远,她默不作声的观望,虽是几步之遥,那些人的背影却突然变得模糊不清,生硬的雨水打在她脸颊上,顷刻变得更为冰凉。 何云炙回神凝视奈嘉宝片刻,招手呼唤,奈嘉宝咬住下唇,步履维艰的挪向何云炙,何云炙从下人手中取过一把伞挡在她头顶,温柔一笑,“怎了,何夫人?” 此话一出,闹哄哄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手忙脚乱的丫鬟家丁似乎未听清的竖起耳朵,时不时看向奈嘉宝狼狈不堪的窘迫模样。 奈嘉宝没底气的摇摇头,这般家奴众多的富贵大宅院,她真的能适应吗? 何云炙将她心绪中的落寞收入眼底,拉起她的手向知县府邸走进,或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进入新的环境,也许奈嘉宝自然会去学着适应。 奈嘉宝蔫头耷脑的坐在客厅的柚木椅上,雨水滴滴嗒嗒顺椅座滑落地面,何云炙跟她交代,先去与他娘说明原由后,便将她独自留在客厅中等候,虽下人奉茶,也未抛出怪异的目光,可她自己待得着实不自在。 “落水鸭子,落水鸭子,嘎嘎……”一道稚嫩的童音落入奈嘉宝耳中,眼前是位看似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男童虎头虎脑一脸顽皮,肉嘟嘟的小嘴一咧,露出一排不算整齐的小米粒儿牙齿,白白胖胖的就像个小肉包,奈嘉宝才不管这孩子可不可爱,怒火冲天扬起巴掌做打人状,恐吓道,“再叫一句我听听?!信不信我揍你?” 小男孩惊见奈嘉宝双眼赤红脸色如纸白,蓬头垢面的满头满脸都在滴着水珠,他口中的糖块‘吧嗒’掉在地上,原本笑着的嘴型一僵,直接顺着裂得更开大哭,“啊啊啊,有女鬼有女鬼!娘快来救孩儿——哇呜呜!呜呜哇——” “……”奈嘉宝被这震天动地的哭声吓了一跳,急忙抽回手捡起地上沾满了灰尘的糖块,塞回小男孩咧开的嘴里,“别哭别哭,姐姐跟你闹着玩呢” 小男孩哭声停止一瞬,一伸舌头将脏乎乎的糖块顶出嘴外,瞬间哭声变得更大更凄惨,“糖都脏了你还往我嘴里塞,想害本少爷拉肚子是不?——娘,您快来啊——这新来的丫鬟以下犯上!!——呜呜哇——” “……”奈嘉宝无计可施的擦擦额头冷汗,这孩子咋那机灵呢?不好糊弄啊! 丫鬟听到哭声,脚踩风火轮似的冲进厅堂大门,双手一展将小男孩搂过身后,无视奈嘉宝存在似的转身哄起,“小少爷为何哭得如此凄惨呀?” 小男孩躲在丫鬟腿后伸出小胖手指向奈嘉宝,“那丫头长得太丑太吓人了,还扬言要打本少爷,翠红替本少爷教训她!” 翠红丫鬟顿感吃惊,刚听小道闲话传来,坐在厅堂内的正是大少爷刚娶进门的新夫人,她难以置信的瞄了奈嘉宝一眼,那女子浑身湿透,衣衫凌乱,发乱脸脏,不不不会是真的吧? 奈嘉宝眼一横,嚯,小家伙还搬救兵来了,一甩头将湿漉漉的发梢带向耳后,她挑衅的目光轻视的扫在丫鬟身上,就这身子骨还想跟我打?再来三个也不是我奈嘉宝的对手! “我动你一个指头了吗?别以为年纪小就可随便诬赖人!”奈嘉宝边吼边上前一步,小丫鬟连同小男孩皆是脸色惊恐慌张,一并向后碎步退后,小男孩刚止住的哭声再次扬起,“娘啊,这丑八怪要杀了孩儿——哇呜呜——” “都别吵了!” 随着严厉的制止声,一位雍容华贵的端庄妇人款款而入,紧随其后的便是何云炙,他如霜打的茄子般气力全无。 小男孩见救星已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妇人怀里,小脑瓜扬起,看见妇人身旁的何云炙顿时破涕为笑的抱住何云炙大腿,“哥,您总算回来了,丑八怪欺负乾坤,快替乾坤好好教训那丑八怪——”小男孩狐假虎威的扬起下巴,小手一插腰朝奈嘉宝坏笑,“哼!我哥可是京城第一捕快,你再敢威胁恐吓本少爷便让你蹲大牢!” “……”奈嘉宝瞠目结舌的傻了眼,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完了完了,这次惹祸了,原来这小家伙是何云炙的弟弟,那他口中的娘……不就是她婆婆吗?呜呜—— 何云炙望了奈嘉宝一眼,无奈叹气,蹲下身搂住弟弟,宠溺的目光落在弟弟涨红的小脸上,“乾坤,那是你嫂嫂,不可无礼”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摸摸何云炙脑门,“哥,您咋娶了个疯丫头?” 何母从进入厅堂那刻起,始终在打量奈嘉宝,看一眼便是一声叹息,即便如儿子所讲,他是因中春 药之毒才非娶这姑娘不可,可可可她也未想到这姑娘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一点内涵可寻,她儿何云炙向来眼光独到,再不济也得选个像样儿的解毒吧! 何母百般不乐意的扯过小儿子,用何云炙可以听到的声音抗议道,“为娘的可不承认这是咱何家长媳,娘仔细想过,这桩婚事太草率了,况且你爹还不知此事,等等再议吧” 何云炙自知让母亲突然面对此事并非易事,他无语反驳的站起身,朝奈嘉宝使眼色叫人,奈嘉宝早已吓得三魂少了七魄,她吞吞口水,猛然向一脸不悦的何母深鞠躬,“伯母,家母,不不,娘,娘好,我叫奈奈奈嘉宝” ======================== 57、二度偷袭 “……”何云炙手支门框无奈叹气。 “……”何母大风大浪中的过来人, 虽表面保持和颜悦色, 但内心对这媳妇更是不满,此女子不但无内涵而言,就连称呼都如此乱章法, 不由一丝伤感涌上心头,自己的宝贝儿子相貌堂堂、睿智过人, 为何偏偏摊上这么个胸无点墨的小村姑。 何乾坤圆圆的大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哈哈, 你倒是继续彪悍呀, 这会见了我娘瞧给你吓得快尿裤子了,嘎嘎……” 何云炙不得不出面主持公道,严厉命令道, “乾坤, 那是你嫂嫂,不得如此放肆” 何乾坤见大哥脸色难看, 顿时收敛笑声嘟起嘴, 委屈道,“哥哥,嫂嫂好凶的,方才还要打乾坤,我不喜欢这嫂嫂……” 何母故作未听到的眼神闪躲, 但面色一副很认同的坚定,何云炙干咳声,刚要说点什么, 奈嘉宝挤眉弄眼的朝他摇头。 “带小少爷回房去”何母将小儿子交给丫鬟,落落大方移步上主座。 何乾坤一步一回头朝奈嘉宝扮鬼脸,奈嘉宝故作和蔼的回应微笑,眼中刮过一道坏光,小家伙不知尊重嫂嫂是吧?咱们来日方长,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何母不骄不躁的扬起唇,“你今年多大了?家中还有何人?” 奈嘉宝小身板挺直,维诺道,“十八岁,家里还有一个姐姐” 何母一怔,看向何云炙,“她父母都已……” “回母亲话,奈嘉宝与大姐奈嘉玉相依为命” 何母一听这话心里倒是软了初衷,不由再次打量奈嘉宝几眼,只见奈嘉宝规规矩矩的伫立原地,无奈叹息,毕竟也是苦命的孩子,但规矩该说的该得说,何母即刻树立威信道,“是以至此,我这当娘的也不能再反对这事,不过,既然你已是我何家的媳妇,日后便要守何家的规矩,你公公为当朝从四品官员,你这做儿媳的为人处事不可失大体,听我儿说你自小未受过正统教育,所以我这当婆婆的也不要求你明日便懂规矩,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我何家的媳妇需知书达理,文雅含蓄,蕙质兰心,所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可明白否?” 奈嘉宝一听规矩多如牛毛,婆婆说话又一板一眼,打退堂鼓的皱起眉,“懂是懂,可我天生就是这性子,改也需十年八载,您能否先,无视我的存在?” 何母听完这话,愣是半天未回应上,本想求助何云炙,可何云炙又视若无睹的垂目饮茶,似乎这一对女子的交谈跟他无多大干系似的。 “云炙,这可是你弄回来的媳妇,你来说吧!”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平板道,“哦,您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奈嘉宝脸皮厚的很” “……”奈嘉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臭淫贼,居然一推二五六不管了! 何母火气全消的点点头,“既然你这为夫的不反对,那这儿媳就由为娘的教管了?” 何云炙躲闪奈嘉宝喷火的目光,向母亲顽皮一笑,“奈嘉宝不但不学无术还是个杠头,行为粗鲁言语浮夸,您不用给孩儿留面子尽量管教,不过,别因管她气坏您身子就不值当了” 何母怔了怔,展颜一笑,“你这孩子出门几日也学会贫嘴了,不过比沉默寡言好,省得我这当娘的都不知你每日想何事” 奈嘉宝翻个白眼差点没晕过去,这黑心肝的王八羔子,怪不得一门心思急于回京城,合着早有打算好让婆婆鞭打她、虐待她、整死她! 何母对儿子疼爱疼惜,只要儿子看的下去,她个当婆婆的才好操刀亲自鞭策儿媳,或许假以时日,奈嘉宝也能成为她理想中的好儿媳妇。 “翠红,带夫人去换下湿衣裳”何母笑盈盈的起身,走出厅堂前朝奈嘉宝煽动一抹意味深长的严肃,“嘉宝,用餐时再见吧” 奈嘉宝顿感不寒而栗,战战兢兢的鞠躬,“是,您慢走……” 待送走婆婆,奈嘉宝一个饿虎扑食掐住何云炙脖子,贼眉鼠眼张望无人后,小声怒斥,“瞧你刚才一口一个小风凉话儿,说的这带劲,我发现你可真是坏的头疼流脓脚底生疮啊,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还叫婆婆折磨我,你这人咋那坏呀?!” 何云炙见她一副凶神恶煞、面部扭曲的狰狞模样,听之任之的让她发泄不满,反正他也无本事教好奈嘉宝,还是把这艰巨而坎坷的任务交给老娘完成吧。 翠红走进门,见奈嘉宝一副吃人模样,而大少爷则是视而不见的四处张望,翠红心里惊呼,胆怯呼唤,“夫,夫人……请您随小的去洗浴更衣……” “……”奈嘉宝的一双手定格在何云炙脖子上,尴尬点头,“呵呵,走吧” 奈嘉宝紧随其后追上丫鬟翠红,但只要她快走一步,丫鬟便向前加快一步甩开她,最后两人走路变得超快,弄得像急速奔行比赛。 “站,站住!”奈嘉宝气喘吁吁的支起腰,丫鬟就如被点穴般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头也不回的怯声道,“夫人,有何事?……” 奈嘉宝一步跨上前,丫鬟不自觉的向后仰去,奈嘉宝见此情形,费解的横起眼,“你跑啥呀?我又不吃人!——” “小的,未跑……”翠红吓得快哭了,这新夫人看上去好凶悍那—— 奈嘉宝并不想给何府下人留下此等差印象,她已决定洗心革面彻底甩掉奈老虎的恶名。 想到这,她自认温柔一笑,“别害怕,我其实很随和的,呵呵” “……”翠红慌张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奈嘉宝此刻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两侧,本就不大的瓜子脸被遮盖的更狭,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大而无神,翠红心惊胆颤的急忙收敛眼眸,这要夜晚撞见还以为是白面獠牙的女鬼呢…… 翠红不言不语的引领奈嘉宝进入浴房,奈嘉宝随意扫了四周一遍,知府家的洗澡堂子比百姓住的屋子还大数倍,浴房中央镶嵌一处正方形的大理石洗浴池,涟漪蒸腾的水面漂浮粉色花瓣,渺渺雾气充斥的整间浴房温暖湿润,奈嘉宝感觉良好的深吸一口气,真够奢华啊! “小的为夫人宽衣”翠红上前一步侍候。 奈嘉宝从想入非非的好日子里回过神,咧嘴一笑,“不用了,我自己脱就行,你忙你的去吧” “老夫人定下的规矩,但凡主人洗浴,必须有下人在旁伺候” “……”奈嘉宝见她不肯走,不自在的自行解开衣衫,这里规矩还真多,这婆婆看来是个虚荣喜好享受的女人,当场断定,自己这残次品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奈嘉宝每脱一件衣衫,丫鬟便马上接过,毕恭毕敬的托在双手内,等脱下贴身衣服时,奈嘉宝有些难为情的攥在手里,“你还是别管了,要是不能出去就在门边等我” 丫鬟如石像般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垂下头,奈嘉宝与她僵持片刻等不到回应,只得尴尬的将贴身衣服塞到外衣下,她从未被人伺候过洗澡,况且这丫鬟跟块木头似的杵在这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何家不会连上茅房都有人在边上观摩吧? 她打个激灵,不敢再想的‘噗通’一声跳进浴池内,温热清澈的洗澡水果然舒坦,奈嘉宝心情大好,在宽敞的浴池内游起泳,不过她只会狗刨势,扑腾的水面剧烈涌动,溅起层层水花泼向浴池外,丫鬟张目结舌的看傻了眼,她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如此‘顽皮’。 奈嘉宝游了几圈玩够了,滋润的双臂一展靠在浴池边泡澡,她见丫鬟呈现呆傻状注视自己,没话找话道,“何云炙洗澡也是丫鬟伺候吗?” “回夫人的话,是的” 奈嘉宝脸色一沉,大男人洗澡凭啥叫女人在旁边伺候?怪不得那么容易就当了淫贼。 浴室门一响,奈嘉宝探头望去,只见何云炙不以为然的走进,她急忙一缩肩膀沉入水底。 丫鬟彬彬有礼的欠身,“大少爷,您是在这间洗浴,还是去隔壁洗浴?” 何云炙瞥向浴池内,奈嘉宝眼神不友善的瞪向他,似乎在说,快滚快滚! 他故作未看到的朝丫鬟一笑,“你先出去吧”翠红自然不敢违抗大少爷的命令,速速退出木门,待何云炙回头,见水面极为平静,突然不见了奈嘉宝的踪影,何云炙一怔,以为她晕入水底,顿时收敛笑容,疾步走到浴池边俯身拨动水面需找—— “吼!——”奈嘉宝猛然从水底张牙舞爪蹿出,如水鬼扑食般一头湿发盖在脸上,奈嘉宝听不到他被惊吓的惨叫声,无趣的拨开头发一看,此刻何云炙面无表情,正注视她愚蠢的表演,“……”奈嘉宝攻击失败的耷拉下眼皮,“你进来做啥?没见有人用着呢吗?” “你这种行为会吓到家里人,莫非你希望我爹娘认为儿媳是个疯子不成?” 何云炙坐下身,边说教边宽衣解带,见奈嘉宝瞪大眼睛注视他,命令道,“转过身去” “……”奈嘉宝乖乖的面对他,不满道,“那你去旁边洗啊,男女一起洗澡叫你爹娘知道就成体统了?” 何云炙不理不睬的走下浴池,依靠在浴池的另一边半躺身泡澡,随手将湿布盖在脸上,安逸的闭目养神。 奈嘉宝贼眉鼠眼的转过身,眼珠贼溜溜一转,再次潜入水底,灵活运用狗刨势向何云炙缓缓游去,她已经设计好了,偷偷摸摸游近,再把何云炙整个人按住水中呛他个面红耳赤跪地求饶,哈哈—— 白雾的热气在浴池内飘动,奈嘉宝憋一大口气,心怀鬼胎的游向他去,在水底游了会后,使劲睁眼需找目标时,她看到一双结实的大腿,眼角一乐,眼神又向上移了移,笑容全无,表情停滞在何云炙两腿之间的奇怪东西上,片刻后,一口气不够用,热水猛然呛进她的喉咙—— ==================================== 58、斩草除根 “咳咳咳咳……”奈嘉宝脸红脖子粗的攀附在浴池边, 不由心惊肉跳的全身抽筋, 她咋就会干这种缺心眼儿的事,看啥不好跑去瞧那个,真是怪丢人的。 何云炙昏昏沉沉的刚要小睡, 听到剧烈的咳嗽声,不耐烦的取下湿布, “你洗完就出去,别在这瞎折腾” “……”奈嘉宝捂住嘴闷咳几声, 脸蛋红得像熟透的大苹果, 见何云炙再次将湿布盖在脸上,才鬼鬼祟祟的蹬着踏板走出浴池,但刚走出几步才想起一事, 她的衣裳还在丫鬟手里—— 原本美妙的洗澡事件被何云炙的无故闯入搞得焦头烂额, 她气不顺的跳回浴池潜伏,扑起大水花打在何云炙身上, “喂!叫丫鬟把我衣裳拿来——” 何云炙心不在焉一指, “那边有铃钟,一摇就来了” “……”奈嘉宝只得再次爬出浴池,光溜溜的走到木台上摇起铜铃,守候在门外的丫鬟随即开门而入,但不是刚才的丫鬟, 此刻的这位是初次与奈嘉宝见面,她有礼地欠身“夫人,您洗好了?” 奈嘉宝嘴角一抽, 洗好了?我那是折腾完了! “我的衣裳呢?” “老夫人说,您的衣裳太不登大雅之堂,命小的全部扔掉”丫鬟小朵实话实说道,一点未给奈嘉宝留面子,只因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也就是所谓的管事大丫鬟。 “……”奈嘉宝眨眨眼,“那我现在光着出去?” “呵,夫人说笑了,老夫人命小的拿了件崭新的丫鬟服给您,您先将就着穿上,明日老夫人会亲自带您去绸缎庄选布料做衣裳”丫鬟小朵神色高傲,这馊主意本就是她出的,她虽是丫鬟,但在府中地位仅次于主子,又听翠红丫鬟说这夫人像只老虎般嚣张跋扈欺人太甚,所以故意羞辱奈嘉宝一番。 奈嘉宝虽是乡下人,但再不懂规矩也知道这丫鬟服不该穿在她身上,她火冒三丈的一把将铜铃扔进水池里,“何云炙!你们何家也太欺负人了吧?” 何云炙微蹙眉刚要取下湿布,但听到奈嘉宝一声大喝“不许看”后又将布盖回脸上,自从娶了奈嘉宝之后,他似乎再无安静可言,心知肚明丫鬟小朵是故意整治奈嘉宝,但为避免更大的冲突,息事宁人道,“穿就穿吧,你又不是讲究人” 奈嘉宝气得牙根痒痒,一把扯过丫鬟手中的衣裳套在身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何家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给她来下马威这套是不?她奈嘉宝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待奈嘉宝愤愤摔门离去,小朵窃喜的刚要转身—— “记住,她是你的主子,不要再让我得知有下次”何云炙浑厚的警告声沉沉发出。 小朵一愣,大少爷从来不对家中下人发号施令,甚至任何事都愿亲力亲为,令她有时倒忽略了这主子也是有脾气的男人。 “小朵记住大少爷的话了,大少爷慢洗,小朵先行告退”语毕,丫鬟小朵脸色难看的轻声退出浴房,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但她真看不出这粗鲁的少夫人哪里招人喜欢,论身材不算丰韵,论相貌只能勉强算清秀可爱,可满京城大家闺秀芸芸齐集,其中更是不乏绝色美女的存在,居然都未入了她家主子的眼,到最后倒是娶了个土里土气的小丫头回来。 何云炙疲惫的仰靠在浴池边,奈嘉宝日后的路,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难走。 何府宅院偌大,房屋众多,奈嘉宝气哼哼只顾乱走,不知走了多远,一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她见四周房屋都一个样,就连灌木花草也是修剪得一模一样,本想找个下人问路,但想起那些人以貌取人的丑恶嘴脸就犯恶心。她把心一横,抓抓湿漉漉的头发编成辫子,反正顺边走早晚能找到大门,不求人她照样能走出去! 奈嘉宝如无头苍蝇似的在何府大宅内乱走乱撞,见到回廊就拐弯,转了几圈依旧一个模样,不由晕头转向,更犯迷糊,她气馁的坐在回廊的木椅上发呆。想起何家上下都在耍她,心里一酸掉下眼泪,原本庆幸终于顺利到达何家,可以正常过日子了,可咋做人家的儿媳妇就这么难呢?她越想越委屈,不由得想起姐姐还有一路上对她好的人,似乎留在哪里比住在何家强百倍。 “丫头,为何哭泣呀?” 奈嘉宝低垂着一双泪眼,头也不抬的抽泣着回答,“这里没人待见我,我好想家” “怎会呢,你是新来的丫鬟吗?”老者笑得和蔼,一摆衣衫坐到奈嘉宝身旁。 “我今日才来,处处受气,老太太看不上我,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何云炙也不管,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埋汰我,还有个臭小子还没鞋底高呢也欺负我,我快没活路了”奈嘉宝泪汪汪的看向身边老者,老者面容慈祥,容光焕发,一袭素朴的粗布衣衫装扮,手持一把除草刀。她无精打采的抹去眼泪,“您是园艺师傅吗?” 老者微微一怔,点头一笑,“是哟,你方才所提几人可都是何府的主子,这做下人的指责主子,叫旁人听去恐怕欠妥吧?” “我还不如下人呢”奈嘉宝冷哼一声,“没事,反正也我活不了几日了,再不说出来会憋屈死的,您就当我发牢骚吧,这大宅大院本就不是我这小村姑待得住的” “说来听听,他们都如何待你了?”老者一捋几缕花白胡须,饶有兴趣的换换姿势听她娓娓道来。 奈嘉宝用袖口抹抹眼泪,“其实也没啥,不怪别人瞧不起我,我是个粗人,本就不该嫁给何云炙,现在弄得简直活受罪……” 老者一惊,不禁多看了奈嘉宝几眼,“你就是云,大少爷的新娘子?” 奈嘉宝注意到老者脸上的惊讶之色,心灰意冷的嘟起嘴,“嗯,您看您看,您也觉得难以相信,可我的确是何云炙的妻子” 老者怔了片刻,抬手指向花圃,“丫头,你看那些花草整齐不?” 奈嘉宝顺势看了眼,默道,“挺干净,翠油油的挺好看” 老者满意点头,“若不是我花时间细心修剪细心呵护它们,这儿便会杂草丛生一派荒芜” 奈嘉宝扬起眼角,“大伯,我这哭天抹泪的,您咋夸上自己了?” “啊?哈哈,不是老夫炫耀,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是人还是花草,或多或少都需借助外力的帮助,谁也不是与生俱来就学识渊博,除草的过程虽艰辛但老夫却是乐在其中啊……”老者笑容慈祥,“丫头,人要学会适应环境,绝不能被周围的不利因素所困扰,坚强的人会挺胸抬头、笑脸面对挫折,而懦弱的人就如你这般躲在角落里哭泣”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消化许久,突然茅塞顿开,她仰着一张大笑脸,站起身立誓,“嗯啊!我是奈嘉宝,天不怕地不怕的奈嘉宝,怎会被这点小事打倒呢!——”她兴奋的拍拍老者肩膀,“大伯,你是我进京城后遇到的第一个大好人,以后我来帮您除草种花吧!别看我大字不识几个,可干起活来那是一等一的卖力,嘿嘿!” 老者被她拍得一愣一愣的,似乎对她突兀的举动有些不适应,他缓了缓,随即开怀一笑,“哈哈,好啦,时候不早快些去找你夫君吧,对了丫头,你对自己的夫君满意否?” 奈嘉宝顿时收敛笑容,“何云炙其实对我还不赖,而且一路上救过我好几次,我知晓他是个好人,也负责到底娶了我,但心里总感觉少了点啥,说不好” 老者端详了奈嘉宝迷茫的神色许久,“缘分天注定,既然他选择了你,你认定了他,就该打起精神努力去经营这段姻缘,快回吧,或许你夫君正急着寻你” 奈嘉宝虽不懂其中的含义,但莫名其妙的是,她对这位老人的话很是受用,感觉老人又亲切又温暖,她咧嘴一笑,深深鞠躬,“大伯,谢谢您,我的心情好多了,以后有用得上奈嘉宝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的我不会,力气有的是” 老者似乎对奈嘉宝也有些喜爱,“行啊,老夫上岁数了,身子骨确实一日不如一日,有空老夫教你种花草,这可是修身养性的好办法” “嗯啊!一言为定,咱俩拉勾”奈嘉宝伸出小手指,老者犹豫片刻,学着奈嘉宝的样子伸出小指,奈嘉宝喜滋滋的勾在一起摇晃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语毕,奈嘉宝听到何云炙呼唤自己的声音,朝老者摆摆手,欢蹦乱跳的向回廊尽头跑去—— 老者伸展的指依旧定在半空,笑容如晚霞般灿烂。 “你跑哪去了,上下都在找你” 何云炙生怕再弄丢奈嘉宝,拉起她的手向客厅走去。 奈嘉宝早已忘了烦恼,如实交代道,“我刚才跟一位园艺老伯聊天去了,他可是你们何家上下最有人情味儿的下人了” “园艺老伯?”何云炙挑起眉,一笑置之,或许奈嘉宝的老毛病又犯了,何家从来就未有过上岁数的园艺师傅。 “你是带我去吃饭不?”奈嘉宝愁眉苦脸的揉揉肚皮,她咋弄得跟闹饥荒似的。 何云炙没回答,反而话锋一转,“方才衣裳那事……” “罢了罢了,我不会跟他们计较的,重要是那些人不了解我,日后……”奈嘉宝眼中发出一道复仇的光亮,狠狠道,“我会用拳头证明自己的实力的!”她琢磨老者所说的话就是这意思,除掉眼中钉才是正道! “……”何云炙嘴角一抽,还想打遍天下无敌手怎的?奈嘉宝太适合行走江湖了。 ================================== 59、望媳成凤 何云炙领着奈嘉宝未走多远便到了膳厅, 奈嘉宝心里犯嘀咕, 自己真是外来的和尚不摸门啊,人家何大少爷三两步便走出八卦阵。 “进去呀,怎了?”何云炙回眸注视站在阶梯旁的奈嘉宝。 “你们何家人是不是都在里面?”奈嘉宝六神无主的垂下头。 何云炙扬唇一笑, “做自己就好,不必太紧张” “你此刻说的倒轻巧, 你忘了自己咋跟你娘说的了?随便她骂我打我你都不管,一会儿这饭菜还能咽的下去吗?” “呵, 你把我娘想成何人了?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呢” 何云炙抿唇浅笑, “既然觉悟到饭桌上有规矩,记得自己收敛点儿便可”语毕,他自顾自踏进门槛, 奈嘉宝抬眸瞪了他后脑勺一眼, 随之如履薄冰的跟进。 敞亮的膳厅内摆放一张雕刻精致的圆木桌,府中下人进进出出上菜端饭, 奈嘉宝见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 顿时吞吞口水双目放光,她盯住一盘色泽油亮的红烧排骨,生怕别人抢了似的急忙坐在排骨旁的座位上。 何云炙睨了眼奈嘉宝旁若无人的贪吃面孔,顺桌下抵了她一脚,奈嘉宝一个激灵回过神, 急忙站起身朝何母的方向鞠躬,“娘,您还没吃那” “……”何母一愣, 吃了还坐这? 奈嘉宝见婆婆不搭理自己,抬起头注意到婆婆身边的老者,虽衣着变得体面,但相貌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顿时喜出望外的伸出手臂指指,“老伯,咱俩又见面了啊,哈哈——” “老伯?……”何母惊讶的神色落在老伴脸上,何松青本想跟奈嘉宝打招呼,但感到老伴投来的质疑目光,他艰难一笑点点头,“是呀丫头,快坐下吃饭吧” “……”何云炙挑起眉左右看看这一老一少,似乎已经在大家不知情的下彼此见过面了,他朝父亲歪头一笑,“爹,您方才又去摆弄花草了吧?” 何松青不以为然斟口酒,“嗯,你那案子办得……” “他是你爹?!”奈嘉宝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震撼不已,她脸色大变,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何母忍无可忍的举起一根事先预备好的小木棍,怒步起身走到奈嘉宝身旁,‘啪!’的一声拍在空椅子上,奈嘉宝吓得直跳脚,整个膳厅内顷刻安静无声,何云炙刚欲起身替奈嘉宝解围说情,便被父亲拉住手臂,何松青缓缓摇头示意儿子稍安勿躁。 “奈嘉宝,随我这边来”何母严厉的声线顺门口传出,奈嘉宝点头哈腰的走上前,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她刚才居然口无遮拦跟公公埋怨这一家人的‘最大恶行’,还挨个埋汰了一遍,这会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呜呜—— “重新走一次”何母不苟言笑的命令。 “是”奈嘉宝在门槛外站直身板,刚一迈脚便又听木棍“啪”的一声击打在门框上,她战战兢兢的缩回脚,何母板板脸严肃道,“进门时不得挺胸抬头,男左女右,你该微鞠上身含蓄垂眸,左手搭右手轻按小腹之上,左脚先跨过门槛,幅度越小越好,试一次” 奈嘉宝怔怔点头,想迈脚才发现自己连左右都吓忘了,她四肢出现障碍的摆弄许久,才按婆婆的要求谨慎迈进门槛。 “很好,继续向前,走到桌旁” 奈嘉宝胆颤心惊的蹭小碎步走到饭桌旁,见婆婆未抡棍子也未下达新的指示,心有余悸的扭过头询问,“然后呢?” “无论开口说何事,一定要加上称谓”何母为表达的更清楚,咳嗽一声演示道,“请问我,之后你该如何做?学一次” “哦”奈嘉宝呆呆的点头,朝何母看去,“请问我,之后你该如何做?” “……”何松青与何云炙一对父子同时喷茶,一直不出声装乖巧的小儿子何乾坤按耐不住的哈哈大笑,“嫂嫂你好笨那,你该说,请问娘,儿媳该如何做!我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为何会娶了你个榆木疙瘩,哈哈……” “乾坤,休得放肆!目无尊长成何体统?!”何松青脸一冷,何乾坤顿时灰溜溜的低下头,这家中最小的儿子,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怕老爹何松青,若不是何松青在此,他一早便开始戏耍嫂嫂奈嘉宝了。 奈嘉宝得意的瞥了何乾坤一眼,该!骂死你个小兔崽子才解气呢! 何母刻意的咳嗽声,提醒奈嘉宝集中精神,奈嘉宝急忙唯唯诺诺的微垂头回应,依葫芦画瓢道,“请问娘,儿媳该如何做?” “用膳前,需先行欠身礼,主次分清,公公,婆婆,夫君,依次行礼方可最后入座,若比你年长之人未坐下,你便站在一旁等候”何母四平八稳的坐回副席位等候。 奈嘉宝真想大哭,吃个饭还要逐一请安,此刻她宁可回去吃牢房的猪食。 她沉了沉气,回忆姐姐奈嘉玉的欠身礼,心情跌入谷底的面向何松青,“爹,儿媳给您请安” 何松青和蔼一笑示意奈嘉宝坐下,“好了,先吃饭吧,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明日再练不迟”他的话是说给老伴听的,当他无意听到奈嘉宝大吐苦水后,便知晓这条条框框的规矩对奈嘉宝来说是件多可怕的事,老伴就算想磨练出一位心目中的标准儿媳,也太急于求成了。 何母听出何松青有心袒护奈嘉宝,不悦的踢了何松青一脚,何松青故作未感觉到的张罗奈嘉宝入席,奈嘉宝生怕再出错,哪还敢坐下,她将怒火压制到胸口,“爹,儿媳不饿,可否回房休息一下” 何云炙自知她在闹脾气,但此刻已表现得相当给面子了,他站起身,“爹,娘,孩儿先送奈嘉宝回房,日夜赶路回京她可能太累了”得到何松青的应允后,他拉起奈嘉宝的走出膳厅。 何母张望向儿子的背影,用手肘撞撞何松青,“老头子,你说咱儿子是不是眼光出了问题?似乎对这奈嘉宝宠得厉害,如此娇惯纵容媳妇可不是好兆头哟” 何松青脸色一沉,主持公道开口,“你别无事生非就好,儿媳年纪还小,她不会的,你这当婆婆不会慢慢教导吗?抡抢夹棒的岂不是吓着那孩子,再者说,这孩子嫁给云炙也非你情我愿,为何同是女人不能互相体谅下?” 何母一怔,很久未听老伴摆臭脸训斥她,她倒不生气,打趣一笑“哟哟哟?你这老头子还挺向着儿媳说话,若不是咱儿子已把生米煮成熟饭,我绝对不认这儿媳妇,如今咱何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你看那丫头连走路行礼都不会,我该如何向亲朋好友介绍她?唉,一想起这事便头疼” “我看那孩子挺朴实,而且模样也长得不错,你多留意儿媳的优点,循诱善导慢慢教便是了” 何松青心知肚明老伴的话全在理,但做任何事都该有个适合的方式,总盯住旁人的缺点不放会显得自身心胸狭隘,他和善浅笑,夹起一块鱼肉放进老伴碟中,“多吃些鱼,滋补养颜,呵呵” 其实何松青对妻子一直是娇惯疼爱的,即便他节俭惯了,见不得人铺张浪费,但老伴喜欢排场摆阔绰,他也由着来,甚至何家大小事宜都交给妻子操持,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嘛。何母羞涩掩唇,虽他们早已老夫老妻,但恩爱亦如当初,“罢了罢了,全听老爷的便是” “对了老爷,今年朝廷不是举办科举考试吗?云炙这会也成家成人了,不能再让他做个小捕快,不如让咱儿子……” 何松青脸色难看,扬手打断,“捕快不好吗?他该多磨练磨练” 何母每每建议何云炙参加科举考总会被何松青冷言搁置,她不由纳闷蹙眉,“还磨练何事?咱儿子即便做个捕快都能惹来京城第一的封号,你这不是埋没了云炙的才智吗?谁不盼着家里出个状元,我真不明白这你顽固不化的老头子为何总是阻拦!?” 何松青自觉语气欠佳,眸中似乎涌起些许无奈,他缓下神色,语重心长道,“云炙年纪尚轻,性子又孤僻内向,官场险恶并不适合他,再等等吧” ========================== 何云炙并未直接带奈嘉宝回房,而是将她领到一间小石亭内,奈嘉宝嘟着嘴的坐在石椅上,不时抬起头找寻何云炙的身影,因为何云炙把她放到这里便转身离开了,她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敢乱跑,只得趴在石桌上发闷,一想到以后的日日夜夜都要在婆婆的严厉管教下夹着尾巴做人,她又急不得闹不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一阵热腾腾的香气飘向她,她耸耸鼻子抬起头,只见何云炙手里托住一只大碗向她靠近,奈嘉宝顿感肚皮咕噜噜的乱叫,她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探向碗中美食,何云炙将那碗香喷喷的鸡蛋面稳妥的放在桌面上,随即递给她一双筷子,“厨子都去吃饭了,将就吃碗面得了” 奈嘉宝喜滋滋的接过筷子大口大口吃面,滚烫的面条在她口中翻腾,她张大嘴用手扇热气,何云炙微微一笑,“又没人跟你抢” “我都快饿死了,这面好香啊——”奈嘉宝满足的眯缝起眼慢慢咀嚼,虽只是碗再普通不过的鸡蛋面,但此刻变得比山珍海味还要香几十倍。 “这谁的手艺啊,煮的真好”她挑起一根面递到何云炙嘴边,“尝尝,真不错” 何云炙推开伸向自己的筷子,小得意一下,“既然好吃,就都吃了”奈嘉宝也不再让,自顾自低头猛吃,连连发出赞美之声,何云炙见她吃得满足开怀,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酸楚。 “我不吃鸡蛋黄,你帮我吃掉”奈嘉宝用筷子尖戳在圆圆的鸡蛋黄上,递到何云炙嘴边。 何云炙双眼聚焦在鸡蛋黄上,“不吃就放在碗里” 奈嘉宝皱起眉,又向他嘴边递近,“那迟早也要被扔掉,母鸡下个蛋也不容易,别浪费了” 何云炙一怔,无奈之下张开嘴吃下,顿时一皱眉,“盐好像放多了,你还说好吃” 奈嘉宝喝了一大口汤,放下碗舔舔嘴唇边缘,揉揉肚子咧嘴一笑,“是有点咸,不过比没的吃要强啊!嘿嘿——” “……”何云炙嘴角一抽,原来不是自己的厨艺见长,是奈嘉宝根本不挑食。 ================================== 60、量身定制 “何云炙, 你娘是不是很讨厌我?”奈嘉宝坐在床边, 无精打采的玩起发梢。 “我娘其实是位很随和善良的母亲,或许是因为我娘设定的儿媳妇形象与你相差甚远,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何况那些礼节本就是女子必修的课业,不论你嫁入富贵或普通百姓家中做媳妇, 都该学会孝敬老人” 何云炙抿抿唇,平缓道, “如你今日被教训几句便负气离开是不对的” 奈嘉宝愁眉苦脸的垮下肩膀, “我也知晓自己身上毛病多,但我已经这般活了十八年,今日突然连吃饭走路都被别人指指点点重头学起, 感觉很不舒服” “她不是别人, 是你的婆婆” 何云炙郑重提醒,奈嘉宝只有从心里把这当成家, 才会心甘情愿接纳所有的不适应。 “行了行了, 我尽量学就是了,早料到嫁给你不会有好日子过”奈嘉宝极度不满的钻进被窝,从前心里不痛快还能打打架骂骂人啥的泻火,可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她不清楚自己能坚持多久。值得庆幸的是公公算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这也是她唯一顺心的事。 何云炙注视奈嘉宝的脊背许久,奈嘉宝无拘无束惯了,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如噩梦吧。 次日清晨, 鸡还未打鸣,丫鬟小朵便来敲他们的房门。 何云炙困顿的打开房门,小朵未想到是大少爷相迎,急忙欠身行礼,“大少爷,老夫人请少夫人过去” 奈嘉宝听到说话声,揉揉眼睛拖沓着脚步走向门口,浑然不觉的发牢骚,“天还没亮呢,你们家人都是夜猫子?” “……”何云炙顿感泄气,跟奈嘉宝讲多少道理她一觉醒来都跟从未听过似的。 “叫你去就去吧,记住我所说的话” 奈嘉宝困意未消的眨眨眼,脸都懒得洗,蔫头耷脑的瞥了丫鬟小朵一眼,她还记得这丫头,丹凤眼扫把眉,生得一副叼面相。 她随丫鬟穿过一道四周绿色的长走廊,无精打采的打哈欠犯迷糊。当走到一处圆形石门前,丫鬟止住了脚步,回身行礼,“夫人进去吧,老夫人在‘忆香阁’内等您” 奈嘉宝拽拽被她睡得满是褶皱的丫鬟衣裳,强打精神自行走入,一踏入石门,眼前便是一个圆形的小池塘,她伸头看去,池塘内几十条乳白色小鱼在清凉的水面中穿梭嬉戏,她捡起一块小石头扔进池塘中,鱼儿顿时惊吓得四处乱窜,奈嘉宝呵呵傻笑,“谁叫你们睡觉不用闭眼睛的” 寂静的清晨,任何声响皆是清晰可闻,何母放下手中茶杯,开口询问,“是儿媳在屋外吗?” 奈嘉宝一愣,急速起身,“嗯,娘,是我” 她开门刚要迈脚,便想起男左女右的规矩,于是屏气敛息稳稳站定在门槛边缘,只见婆婆端稳如钟地坐在一张长方形的矮木桌后,桌上整齐码放着一排紫砂茶具,屋中弥漫着一股清谈的茶香味,奈嘉宝贼眉鼠眼的抬起眼皮,不是一大早就让她喝茶吧? 何母彻夜未眠,细细思量该如何教导好儿媳,她认为这是婆婆不可推卸的职责所在。媳妇不懂为人处世,旁人便会说何家教导无方,何家良好的声誉可不能轻易地毁在奈嘉宝手里,所以,塑造出一位温柔娴淑的儿媳,迫在眉睫。 “过来,陪娘说说话” 奈嘉宝听婆婆语气柔和,顺从的坐下,何母手托茶壶刚欲自行斟茶,奈嘉宝溜须拍马的起身接过茶壶,四平八稳的替婆婆斟茶倒水,何母锐利的目光观察着奈嘉宝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满意点头,倒茶的姿势倒是规范,孺子可教也。 何母姿势优雅地啜了一口茶,“你这不是做得挺好吗?莫非是昨日太过紧张了?” 奈嘉宝一听婆婆表扬,飘飘然的咧嘴一笑,“我家原本是开客栈的,沏茶上菜刷碗擦地收账啥的,我早就做惯了” “……”何母大失所望的微呛了一下,心道,怎这满口说的都是下人该做的事? 奈嘉宝大胆的看向婆婆,婆婆一张白净的圆脸饱满富态,妆容精致毫不俗气,举手投足间散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可谓风韵犹存,俗话说,子随母相,可奈嘉宝横看竖看也未看出婆婆与何云炙哪里长得相似,不过那小儿子倒是取了婆婆的六分长相。 “莫怪娘操之过急管教严厉,这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婚宴之日已定,到时亲戚好友文武百官必来为你们祝贺道喜,你可不能失了何家的体面是不?” 奈嘉宝眉头一拧,“啥婚日?何云炙未跟您说吗?我们已经成亲了” 何母嫣然一笑,不急不缓道,“那怎能做数?何家长子娶妻纳妾乃是大事,草草了事可不行,你们可以稀里糊涂的过日子,为娘的可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多个儿媳,你们的亲事定在下月初八,大吉大利,在那之前你还必须习得诸多礼仪” 奈嘉宝瞳孔放大,呆滞片刻,欲作最后一番挣扎,于是双手作辑道,“娘,娘啊,我就是个粗鲁的乡下人,不懂啥规矩礼节,万一出了啥差错会给您抹黑的,能不能别再次成亲了?……” 何母脸色微微一冷,平板道,“不可,婚姻大事本就不该儿戏,你们草率的做法早已超出我的承受底线,你若觉得为难,那我这做婆婆的只有再为云炙娶房兰质慧心的正妻,你可甘愿做妾否?” 奈嘉宝心头一震,好个老奸巨猾的老太婆,兜了一大圈原来是想让她做妾,怕了你我就不叫奈嘉宝,想称心如意?门都没有!她眼一横发狠道,“谁说我不行,不就是杂七杂八的繁琐礼节吗?根本难不倒我!” 何母不急不恼的微微点头,“你有这份志气最好不是空话,时候不早了,随娘去绣庄挑缎料”语毕,何母起身离去,她暗自得意,激将法似乎有点用。 奈嘉宝一激动跳进婆婆挖下的大火坑,此刻后悔莫及也无济于事。 一前一后两座四人抬轿从府邸抬出,奈嘉宝第一次坐轿子,甚感新鲜,她随着轿子的起伏不老实的垫荡屁股,玩了一会累了,随即一脚蹬在轿子座上,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哼起小曲,她撩开轿帘伸头探脑的向外张望,因时辰还早,街道间的行人三三两两忙碌走动,其实每座城的状况大同小异,贫富分化甚大,最早起身与最晚收工的便是那群劳苦大众,整日忙不偷闲,赚银子少之又少。 轿子停在一家门面装潢古朴的老字号绣庄前,绣庄掌柜亲自相迎知府夫人,寒暄几句便引领老夫人走入二楼贵宾区挑选上等布料,抬轿人轻落轿子斜放,“夫人,请下轿吧” 奈嘉宝开始享受这种被伺候的优越感,她大摇大摆的撩帘走下,双手一背学起地主老财的傲慢样儿,独自暗爽。 她一走进绣庄便被五彩斑斓的绫罗绸缎吸住了眼球,一匹匹色泽鲜艳的绸缎整齐地码放在一张二十丈有余的长板上,四围墙壁挂满各式各样的做工精良的丝衣罗裙,细滑鲜亮的面料反射出如涟漪般的光芒,奈嘉宝一双大眼早已不够用,情不自禁的东摸摸西拽拽,面料冰丝般的手感极为光滑,她赞叹的顺口气,如此上乘的布料是她前所未见的,有钱人就是活的自在潇洒啊,若穿这类衣裳下地干活早划出大口子了。 奈嘉宝听到婆婆召唤,应了声跑上二楼,刚跨进门槛,绣庄的伙计便把数匹扯好的布料递到奈嘉宝手上,奈嘉宝下意识的双手托起沉甸甸的一大叠布匹,直至高过她的额头,因突然压下的重量不轻,她险些脚底一滑倒在地上,小伙计惊呼一声上前扶稳布匹,焦急道,“小心点啊,若掉在地上弄脏弄破,你就算下辈子还给人家做丫鬟也还不清!” “……”奈嘉宝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一身丫鬟装扮,也不能怪小伙计认错,她吃力的抱紧缎料,不以为然的回应,“知道了,我托得住,你忙你的去吧” 何母见奈嘉宝迟迟未出现,于是对着一楼又唤了声—— “我,娘,我在这呢……”奈嘉宝从布料后探出脑袋,何母一怔,发现身旁的小丫鬟便是儿媳,不悦道,“你抱着布料做何?这些让下人做便可,还不放下!”何母朝丫鬟小朵使个眼色命令,在一旁看奈嘉宝笑话的小朵慢条斯理的上前接过。 “呵呵,没事,就当锻炼手劲儿了”奈嘉宝边揉胳臂边傻笑,但见何母脸色难看,吐吐舌头收敛笑容。 何母可笑不出来,她要的是言谈文雅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动动就耍力气的小丫鬟。 何母随意扬手指向小朵所捧布匹,对裁缝师傅吩咐道,“江南丝绸都做成连身罗裙”她又指向另外一堆色彩花俏的布料,“这些做□□衣裙”接着又转身面向那块挂在墙壁上的上品艳红缎面,“那块布料做喜娘服”语毕,何母慢摇绢扇优雅入座,伙计即刻奉上好茶,裁缝师傅点头哈腰逐一记录客人要求,“请问何夫人,要给哪位小姐量尺寸?” “嘉宝,上前一步”何母无奈叹气,奈嘉宝站在丫鬟堆里还真不起眼。 奈嘉宝直挺挺的走上前,裁缝师傅不由一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想这位丫鬟或许与做衣裳之人身材相仿吧,不再多问的替奈嘉宝仔细丈量各处尺寸。 奈嘉宝双臂平展,如石像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她本以为随便量量就算完事,未想到裁缝师傅如此谨慎,腰、胸、臀、袖、领、腿、臂等部位寸毫丈量极为细致,边量还边记,一晃便过去二个时辰,奈嘉宝累得翻白眼吐舌头腰酸背疼,稍微动一点就被裁缝师傅要求站直,她一压再压心中的怨气与怒火,算了算了,看在多出十件八件新衣裳的份上,忍了! 何母忽然想起今日约了几位夫人听戏之事,急匆匆的站起身,“嘉宝,娘有事要先行一步,轿子在外给你候着,待量完尺寸自己回府可否?” “嗯嗯,您去忙吧!”奈嘉宝迫不及待的点头,“娘慢走——” 待婆婆离开片刻,奈嘉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也不管裁缝师傅量完没,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茶,裁缝师傅不满的微微蹙眉,“老夫还未量完,请姑娘配合下可否?” 奈嘉宝不耐烦的一扬手,“你还要咋量啊,恨不得每根手指粗细你都要量清楚,又不是做手套!” “万一做得不合身定被你家老夫人退货,老夫可担待不起,况且用替身量更要仔细些” 奈嘉宝拍案而起,“谁是替身啊,你今日做的每一件衣裳最后都得穿在我身上!我说行就行!——”裁缝吓一跳,手中毛笔滑掉在地上,胆怯的挪挪步子,奈嘉宝未想到京城百姓胆子那么小,似乎她说话声稍为大点全是一副惊恐样,她尴尬一笑,“师傅,若量好了……”未等她说完,裁缝师傅连连点头挥手相送,“好了量好了,姑娘慢走……” 奈嘉宝心情舒畅的走出绣庄,轿夫果然在门口守候,她上前问清回知县府的方向后便打发轿夫先行回去。 她展开双臂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气,难得有此自由时光,她定要好好逛逛京城! ======================= 61、冤家路窄 奈嘉宝向路人打听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随指引路线东张西望的向‘八府路’走出, 八府路顾名思义是八大王爷居住的中心街道,为方便各府王爷吃喝玩乐,汇集了民间地道的美食小吃、土特产、洋百货、杂耍、戏院子、茶楼酒楼等不同档次的消闲场所。 奈嘉宝此刻已顺利进入八府路, 果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街道两旁为整齐的商铺, 卖的玩意都是她未见过的新鲜物件,她喜出望外的挨家挨户乱蹿乱看。 她手举一只活灵活现的猪八戒面人, 这只面人是店家老板听她嘴甜, 长得又讨喜,白赠送她的,她边走边赞叹京城的能人之多, 一团面疙瘩也能捏出如此惟妙惟肖的小人来, 她正当喜滋滋的认真观瞧时,身后突然被一股大力冲撞而来, 她吃不住劲儿, 猛然摔在地上,手中的面人顿时飞出摔得稀巴烂,奈嘉宝火冒三丈的转过身,揪起身后之人衣领发狠道,“走路不长眼咋的?!你……”奈嘉宝止住声抬头望向眼前高大的人影, 此人一身银灿灿的盔甲,手持兵器,正凶神恶煞的瞪向她, 奈嘉宝倒抽一口凉气,立刻边赔笑边掸掸侍卫身上的铁皮,“哟,这盔甲真好看,哈哈,不对不对,是兵爷身材好穿啥都好看——” 侍卫蛮横一哼,又大力推了奈嘉宝肩膀下,大拇指向身后翘起,“快滚开!七王爷的路!你个贱民也敢挡?!” 奈嘉宝被他一推,硬生生再次摔倒在地,她龇牙咧嘴的按住肩膀刚要发火,便发现街道间安静无声,所有百姓依次站在街道两旁鞠躬让道,此刻只有她一人坐在街道中央与眼前一座披金大轿面面双对。她见场面大必不好惹,今日这哑巴亏是吃定了,一脸怒气的刚欲起身让路,侍卫再次不依不饶的一步上前,手举铁剑威胁道,“好狗不挡道,还不快滚!” 奈嘉宝一听这话,火‘噌’的一下上了脑门,“我看你倒像只摇头摆尾的哈巴狗!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狗腿子!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侍卫脸色铁青青筋怒爆,扬起手中的铁剑便向奈嘉宝砍去,刀刃与脖子只有一厘之距时,一位黑衣人如闪电般挺身挡在奈嘉宝身前,黑衣人手起刀落,割伤了侍卫的手腕,侍卫一声惨叫疼歪倒地,七王爷身旁的护卫见自己人受伤,顿时抽出兵器将黑衣人团团围住,黑衣人头戴斗笠看不出相貌,但从他稳如泰山的气势上看丝毫不惧,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色腰牌,“这女子是我家公子的人,速速退下!” 奈嘉宝早已吓得四肢麻木头脑空白,她还以为自己被砍死了,此刻正如挺尸般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翻白眼。 待卫将黑衣人手中腰牌呈到轿内与七王爷一展,七王爷大概听了个来龙去脉,沉思片刻后,二话未说,放下轿帘直接放行,侍卫不知这腰牌是何意义,但七王爷已决定放人他哪还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双手奉还,“您可以带这女子离开了,七王爷说,不予追究” 黑衣人似乎早已料到是这结果,他揣起腰牌,将半昏死过去的奈嘉宝抗于肩头走进一家戏园子,步伐轻盈的上了二楼雅房,一进门便把奈嘉宝稳妥的放在靠椅上,谨慎汇报道,“公子,您要的人带来了” “嗯,下去吧”慕公子在二楼窗沿早已看的一清二楚,若不是奈嘉宝的几声嚷嚷,他还真想不起此女子似曾相识过。 慕公子合起折扇,悠哉的坐在奈嘉宝身旁,不由感到有趣,此女子第一次见是男装打扮,二次是娼妓装扮,三次嘛,倒是一身丫鬟服。 奈嘉宝失魂落魄的紧闭双眼,生怕一睁眼已到了阴曹地府,她忐忑不安的胆怯询问,“我死了没……” “嗯,死了” “啊啊啊——”奈嘉宝顿听噩耗,大喊大叫的更闭紧双眼,还未搞清眼前是人是鬼便开始大哭,“牛头还是马面大哥,我还不想死,哇呜呜——”民间有个传说,若进入阎王殿不睁眼还有还阳的机会,此刻打死她,也不会偷看的。 慕公子抿嘴一笑,拉上布帘,展开扇面闷声道,“你生前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奈嘉宝心里咯噔作响,完了完了!咋感觉周围黑了那?莫非已身不由己的飘进了阎王大殿内?!那说话的人,这鬼……是阎王吧—— 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巴望死里逃生的恳求道,“我生前未做过坏事呀,求阎王放我回去吧!” “咳!那本王需翻阅你在人间的记录,待审核查明后,本王再决定要不要放你回去,姓氏名谁,年芳多大,速速报来——” “是是是,姓奈名嘉宝,年十八,很年轻,很年轻吧?”奈嘉宝贪生怕死的坦白告之。 慕公子捂住嘴憋笑,定定神继续严肃道,“哦,这月内,你才做过一件坏事,还不从实招来?” 奈嘉宝冥思苦想许久,“坏事?未做过坏事呀,我本性好善良而且还是非常善良,平日就连见到只蚂蚁都会绕道走!” “哼!油嘴滑舌,如此冥顽不灵,本王只好提醒你,在玩城内,你是否骗得一公子替你赎身,之后,你不但不知感恩,还耍计逃之夭夭呀?” 奈嘉宝一头雾水的扬起下巴,肯定道,“阎王爷,您是不是搞错人名了?我是去过玩城,但那时救我的人没花银子,您再找找吧,我叫奈、嘉、宝” 慕公子瞥了奈嘉宝一眼,小声嘀咕,“为人真不老实,还骗本公子叫小宝” 奈嘉宝一听这话觉得古怪,似乎这声音又有些耳熟,她抬起眼皮眯出一条小缝偷看眼前之人,此人一脸不悦,半侧脸由面具遮掩,皮肤白皙、青衣长袍,奈嘉宝在脑中搜索许久,终于认出这人是谁,顿时瞪大眼睛站起身,捋胳臂挽袖子朝慕公子扑去,她一记‘黑虎掏心’揪起慕公子衣衫,“你居然耍我,知不知我快被吓死了啊!” 慕公子见奈嘉宝抓向自己先是一怔,随即用扇子拨开她的手指站起身,“是你骗本公子在先,以牙还牙的道理你不懂吗?” “我骗你啥了啊?!不就是名字骗了你,一没偷你钱二没骗东西,话说到这,你倒利用我耍诈赢钱是真!”奈嘉宝气哼哼的坐回椅子,惊魂未定的连喝数杯茶,越想越气,狠狠将茶碗摔在地上,“大老爷们咋那么没气度?名字当饭吃吗?就为这破事儿你差点真把我吓死!” 慕公子瞄向一地的碎片,又见奈嘉宝愤怒不像再演戏,不得其解、思量片刻,随之缓缓入座,“你这女子吃火药啦?脾气也太大了吧,方才若不是本公子出手相求,你这会早去阎王殿报道了,不知感谢还摔起杯子来了” 奈嘉宝扬起眼皮,当那侍卫手起快落刀时,自己差点口吐白沫,是该感谢慕公子的救命之恩,“哦,多谢”她毫无诚意的瞥了慕公子一眼,慕公子身上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洒脱气,看穿着也不像官臣子弟,说话又不像文人墨客那般带股酸溜溜的书卷气,她不由好奇道,“你咋来京城了?你是做啥干啥的?你跟那七王爷很熟?” 慕公子抿唇一笑,“本公子家在京城啊,当初还准备带你一同回来,你那时答应的可痛快了,谁知一转眼便跑了” 奈嘉宝不知所云的发愁,“你这没头没尾的究竟想说啥啊?我那日被老鸨子喂了迷魂药迷迷糊糊的……”她边琢磨边恍然大悟一惊,“你那日见到我了?!怪不得你能认出我” 慕公子一怔,如此解释倒算合理一半,“你为何来京城,还做了丫鬟?” 奈嘉宝扯扯丫鬟服刚想发泄不满,但意识到某件事后,心中大喊不妙,若这小子把当过一天妓女的事告诉婆婆,丑闻啊丑闻!那那那她非被虐待死不可! “嗯啊,给人当丫鬟呢,累呀……”她故作忧愁的捏开一只花生扔进嘴里。 “何知府家的丫鬟?” “咳咳咳咳——”奈嘉宝一屁股摔到地上,她惊慌的瞪大眼睛,“你你你咋看出来的!?” 慕公子眨眨眼,‘好心’解释道,“你上衣角处绣了个‘何’字” 奈嘉宝急忙扯起衣角一看,果真绣着个明显的‘何’字!黄生米一口吞下肚,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京城的街道这么宽,居然冤家的路!就这么窄!看这小子一脸洋洋得意的坏笑,定是没安好心眼儿。 “呵呵,慕公子好眼力啊!——”奈嘉宝皮笑肉不笑的翘起大拇指,随即奉承献媚,替慕公子倒杯茶递到他眼前,“刚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以茶代酒孝敬您的,请用请用——” “……”慕公子见她突转热情似火,好似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接过茶杯闻了闻放于桌面,不急不缓的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混进何府又是为何目的?” 奈嘉宝见他怀疑自己的动机,一横脖怒道,“谁混了?你以为我愿意住进何家吗?若不是因为他何……”她忍了忍决定不说,一扬手不耐烦道,“跟你说不着,这是我的事儿!” 慕公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继续编,编圆滑了再说……” 奈嘉宝气得压根痒痒,明摆着他认为自己是个不老实的骗子,“编啥了我?你别乱编排我,我奈嘉宝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害过人——” 慕公子再次细细打量奈嘉宝一番,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罢了,本公子也多余管这些,凭你个小女子也掀不起大风浪,莫有害之人就好” 奈嘉宝翻个大白眼,“看你年纪不大,说话咋是老气横秋的,请慕公子把心放肚子里,我除了被人祸害,谁也害不了!” 慕公子侧身浅笑,“与本公子无关,姑娘好自为之” 奈嘉宝腻歪的瞪了他一眼,“不跟你说了,我该回去了!” “本公子会去何府找你玩儿的”慕公子悠扬的声线顺奈嘉宝身后传来,她顿敢脖梗子一凉,猛转过身,表情狰狞的威胁道“不许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慕公子扬起睫毛眨眨眼,不以为然一笑,“为何呢?莫非你真做了亏心事?” “……”为啥为啥,因为她是何家头号大淫贼的妻子!这小子要是去了何家,一溜嘴说出她在玩城的丑事,她哪还有脸待下去啊? 奈嘉宝无可奈何的作辑讨饶道,“慕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只要你不去何家闹事让我做啥就做啥,拜托拜托……” =================================== 62、自惭形秽 慕公子悠哉的扬起嘴角, “你本就是公子我花银子买下的女人, 服侍本公子那是应该应分的事儿” 奈嘉宝抽抽嘴角,这小子原来是想骗钱啊,但是以至此, 她只有认倒霉,“是是是, 多少银子,我还我还” “五千七百两, 还不算利息” “啥?你抢钱啊?!就算抢钱也得有个方式方法吧?这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奈嘉宝简直难以置信, 气哼哼的双臂展开,“你翻吧,我这全身上下能翻出一两银子都归你!” 慕公子故作烦恼蹙眉, “那你又说还, 没银子该如何是好呢……” “我有力气,帮你干活成不?” “本公子多的是家奴, 看你细胳膊细腿的也干不得何重活” “我做家务活很利落, 要不帮你打扫房间?” “呵,本公子家中房屋百余间,你打扫的过来吗?” 奈嘉宝顿时暴跳如雷,“那你想咋样啊?不能让我欠债肉偿吧!” 慕公子眼中含带一丝戏弄,不予回应的注视奈嘉宝, 奈嘉宝见他眼神诡异,此刻真想一口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吗?! “除了, 除了陪你睡觉,别的事儿我都答应” 慕公子嗤鼻一笑,“本公子的眼光可高着呢,你倒想” “……”奈嘉宝顿时放下心,捋捋胸口顺气,“你这不行那不行,我又没银子还你,这不是成心刁难人吗?” 慕公子本想说些什么,家奴小墨脸色凝重,疾步撩帘走进雅间,在慕公子耳边轻声低语片刻,慕公子眼中掠过一闪明亮,惊喜道,“找到了?消息可靠吗?” “回公子的话,九成把握”小墨语毕,无意看了奈嘉宝一眼,脸色骤然大变,“你这偷奸耍滑的女子还敢出现在京城里?离我家公子远点!” “……”奈嘉宝仰天长叹,苍天!她究竟干了啥伤天害理的坏事了啊!?为啥所有人都说她以为她是骗子—— 慕公子抬手制止小墨多语,朝奈嘉宝命令道,“明日午时,在这等本公子,若不来……” “来来来,肯定来!谁不来谁是小狗”奈嘉宝迫不及待的打断,她哪敢说不来,本来名声就够差的了,可不能再冠上娼 妓恶名! 慕公子满意点头,“呵,本公子不喜欢等人,你先出去吧” 奈嘉宝点头哈腰的跑出戏园子,站在戏园子门口擦把冷汗,想起慕公子高深莫测的笑容,顿感不寒而栗,她见天色不早,撒开丫子,头也不回的向何府奔去—— 她一刻不停的跑回何府大门口,站在门口双手支腰气喘吁吁的咽口水,还未等擦去满脸的汗水,几名丫鬟便心急火燎的走上前迎接,其中一位丫鬟脸色焦急,“夫人,您可回来了,大少爷已经出去找您许久了”见奈嘉宝安然无恙,回身使唤道,“快去禀告老夫人,夫人回来了,请夫人老爷放心” 奈嘉宝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边大口吸气边扬起手制止丫鬟们的骚动,“何云炙顺那边找我去了?” 丫鬟指向西面一路,“大少爷是从这……” 未等丫鬟说完,奈嘉宝舔舔干涩的嘴唇,卯总劲而便向西面跑去,丫鬟们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张望片刻,当奈嘉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其中一名丫鬟顿时反应过神的大喊,“夫人!大少爷是骑马出去的啊,您快回来呀——” 奈嘉宝对京城本就陌生,这里街道穿插交错、数不胜数,她胡乱奔跑,边跑边喊何云炙的名字,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为啥跟疯了似的乱跑乱撞,或许是心里惧怕他生气的模样,又或许不想让他再为自己操心。 她跑的晕头转向,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晚霞落幕月儿挂起,街道间的百姓渐渐稀少,奈嘉宝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然迷路,只知急于找到何云炙才甘心。 “何云炙——何云炙——你在哪啊——”她沙哑的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小巷间缓缓飘散,此时一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她再也无力气奔跑,疲惫的靠墙而坐,一双迷茫的眼睛向四周无目的的张望…… 肚皮咕噜噜的叫起,一阵冷风刺过她单薄的衣衫,奈嘉宝饥寒交迫的蜷缩在墙角,心里越发害怕,若何云炙寻不到她,会大发雷霆吧?眼前浮现出一副副鞭打她的画面,她委屈的掉下眼泪,咋办,现在即便想回去都找不到方向了。 天色黑了又黑,打更人洪量的嗓门穿墙报时,三更天!—— 奈嘉宝从梦中惊醒,她猛然仰头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揉揉后脑勺不由佩服自己,居然都这样了还能睡着,一阵急速的马蹄声,飞快的从她身边驰骋而过,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仅存一口气力的站起身回应,“何云炙,是你吗?!——” 马儿惊鸣一声即刻回转方向,待何云炙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奈嘉宝后,未等马蹄停下奔跑的脚步,便一跃跳下马背,他一脸怒火,疾步走向奈嘉宝,奈嘉宝吓得全身哆嗦,急忙抱住头蹲在墙角不敢看何云炙骤冷的脸孔,“我知错了,真知错了……” 何云炙一把抓起她的胳臂拽起身,奈嘉宝垂头低目、瑟瑟发抖,双臂被何云炙捏的酸疼,她认为这次必会挨打,听天由命的等待何云炙出手,可一股大力使出,奈嘉宝顿感身子向前一倾扑倒何云炙怀里,奈嘉宝一愣,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想看清发生啥事,但眼前是何云炙宽阔的肩膀,她更感害怕,他不但未打她,还抱住她?这是啥气功杀人的新招法吗? “既然已回到府中为何还要乱跑?”何云炙的声音略带沙哑,他已经喊了太久。 “我听丫鬟说你去找我了,所以没多想就追了出来”奈嘉宝心虚的吞吞口水,“等我跑出来才开始后悔,人生地不熟的瞎乱跑,我下次不敢了,你打我好了” 何云炙眸中的不安渐渐拭去,黝黑的眸在夜晚中显得格外安静,他欲言又止的将奈嘉宝扶上马背,默道,“你都快走出城了” 奈嘉宝不敢回应说笑,她乖乖的坐在马上,宁静的街道间只有清晰的马蹄声缓缓前行。 “你是不是打算回到家再抽我?”奈嘉宝提心吊胆的询问,何云炙异常的沉默令她越发感到恐惧,他本该发火的,为啥就跟没发生任何事似的平静如水。 许久,何云炙毫无情绪的声线顺她身后发出,“我相信你这次真的意识到错误,你已惩罚了自己,莫再犯下次了” 奈嘉宝惊喜的扬起头,咧嘴一笑,“就是说你原谅我了?不气了?” 何云炙冷颜相对,“我有何气恼的,天子脚下是非之地,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你若觉得自己命长便无所顾忌的胡闹下去” “……”奈嘉宝自知理亏的垂下头,其实何云炙并非吓唬她,况且自己刚才因一语顶撞官兵,差点不明不白死在侍卫刀下,她是该认真检讨自己一番才是。 待回到何府府邸,奈嘉宝见院中依旧灯火通明,伸头探脑的向大院子方向走去,迈进院门的那一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轿夫四人一字排开垂头跪地,后方是曾经接应过她的那几名丫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你们在做啥?” 轿夫听见奈嘉宝的声音,喜出望外的抬起头,“您可算回来了!小的们都在受罚,回来就好,未出事就好啊!” 奈嘉宝顿感内疚不已,因为自己贪玩连累这么多人跪地受罚,她难为情的蹙眉不语。 何云炙视若无睹的穿过家丁身旁向正厅走去,奈嘉宝急忙追上,求情,“我都平安回来了,能让他们回去休息了吗?” 何云炙双手后背,头也不回的严肃道,“因你一人的过失,连累众多人受罚,你有何理由替他人求情?”语毕,何云炙直径走进门中,向焦急等待消息的二老报平安。 “……”奈嘉宝无法反驳,默默转身,一行人眼巴巴的等待她求助,可她却无能为力,她走上前深深鞠躬,“对不住各位,是我牵连大伙儿集体挨罚,是我不好,实在对不住” 轿夫与丫鬟各个惊愕一愣,不敢相信他们的主子在对一行奴仆鞠躬道歉,不由对奈嘉宝这位新夫人大有改观,一名丫鬟情绪颇为激动,“夫人,您可千万别这样说,不碍事的,咱们都是粗人,挨打挨罚常有的事,不怪您,也不能怪您,是小的们愚钝当时未能即时拦住您,险些酿成大祸,小的们的确该受罚” 奈嘉宝更感无脸见人,羞愧难挡,“祸是我闯下的,我该陪你们受罚”说着,她走到丫鬟身旁一处空位笔直站立,十八年来,她第一次感触到,自身顽劣成性会带给旁人伤害,或许,还会被某些人担心。 何母一觉醒来,却见何云炙坐在正厅之中,急忙叫来丫鬟问清来龙去脉,她站在屋内顺窗边向外张望,这一晃眼都过五更了,奈嘉宝与下人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眼见天都要亮了,可儿子依旧不问不闻的坐在厅堂内看书。 何母对此事也有些责任,她自知何云炙是对奈嘉宝严加管教不无道理,也不难看出何云炙对妻子的担心大过气恼,她不由上前劝慰道,“好了云炙,儿媳已知错了,你叫她回房歇息吧” 何云炙边翻阅书籍边心不在焉回应,“您莫担心她,孩儿了解她的个性” 何母本不该插嘴管他们夫妻间的事,但又觉得儿子有些小题大做,“可,可这也站的也太久了,嘉宝是咱何家的长媳,娘看着有些心疼” 何云炙合起书页,“既然娘替她说情,那您亲自叫她回房去” “……”何母不满的嘟起嘴,这儿子太有心眼儿,居然要破坏自己的‘恶婆婆’形象。 “您若不愿意去,就让她站着吧,站到晕倒为止……” “……”何母气馁的跨下肩膀,“罢了,为娘的亲自出马还不行吗?你这小子!” 何云炙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浅笑,何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干咳几声、板板脸向屋外走去,家丁见老夫人已起身,无论跪着的站着的一同行礼。 “都起身吧,谨记今日教训,日后莫在纵容少夫人胡为” 下人言听计从的齐声回应,随即各个腰酸背疼的相扶离去。 何母走到奈嘉宝身前,见她双目低垂一脸自责,柔声道,“嘉宝,快些回房歇息吧,夫妻之间无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合,莫怪我儿狠心,他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奈嘉宝听得一知半解,抬起眼皮不由自主向屋中望去,“娘,何云炙在里面做啥呢?” “他在屋内看……”何母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扯谎道,“看你许久了,不过这男人嘛,就是放不下架子过来劝你,你主动些,快进去请夫君回房歇息” “哦”奈嘉宝愣头愣脑的走进大门,见何云炙悠然自得的边饮茶边看书,顿时皱起眉,论他全身上下无一处表现出在担心自己,这婆婆也忒能瞎掰了。 奈嘉宝一双死鱼眼瞥向何云炙,“我困了,你不睡我去睡了” 何云炙抬起眸,默不作声的站起身,走出正厅,步伐懒散的走回卧房后,一倒头便昏睡过去,奈嘉宝坐在椅上捶腿,原本的内疚与自责顷刻离她而去,这啥爷们啊?她站了一夜四肢麻木、筋疲力尽,可最后弄的连个睡觉的地都没有,还担心她?巴不得她快点死才是真的! ================================ 63、翻墙跃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的积分已经完全送完了,长评也送不了分了,想写评换积分的小盆友要等下个月了,很抱歉啊,不是小孩哥不想送,是我已经无法操作送分功能了= = 昨天给我写了长评的两个小盆友,我先欠着,下个月补送哈。我以为送完了还可以在自己的帐户扣,原来不是这样的,可能是系统或者我的小编把我的积分给冻掉了(原本只能送300的,我已经送了800了)t_t 还有,这个文已经逐渐走向最后的主线了,很多人物都会有故事呈现,故事的大纲在我刚开始写这个文时已经构思好了,反正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猜到后来的走向,赫赫~~~等着我定期送惊喜哈。 催我更文的小坏蛋,不是我不想快,是我的时间不够用啊,每天一更已经很勤快了,我还要上班的= =。还有,这文的情节发展得并不慢的,认为慢的原因是每天大家只能看一两章造成的,连着看或许就没这感觉了,哎,这个我也感到很抱歉,我的速度也就是这样了,能爆发我都会尽量,不能大家也莫怪我哈。 记得小学时看过一篇课文《雕凤凰》,讲的是一个老木匠在街上雕刻凤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结果很多人嘲笑老人,认为他雕的凤凰不伦不类,像只鸡,老木匠充耳不闻,继续认真地雕他手中的凤凰。结果等他雕完最后一笔时,所有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了,绝对是栩栩如生!我跟大家讲这个也许你们都看过的寓言,是想告诉你们,看文不能太心急,等我完成了这个小说,再来评定我写得是好是坏,乖~~总之,要相信小孩哥的人品,我绝对不会为了利益而拖情节,也不会因为卡文而烂尾,《奈何》是我很用心去写的作品,我比任何人都更不愿意毁了它,就让我们一同等待这个小说的完成吧^_^ 最后,很感谢一路上陪我走过来的你们,无论是那些每天辛勤给我打分的小盆友,还是默默地看默默地增加点击的潜水者,我都由衷的感谢你们!
64、鸡犬不宁 奈嘉宝又叫慕公子给她买了一碗酸梅汤顺嗓子, 她舒服的揉揉肚子, 昂首阔步走在热闹的街道间,随声问道,“一会你要带我吃啥去?” “……”慕公子定住脚步, 如看怪物般上下打量奈嘉宝,盈盈笑起, “看不出你还真能吃” “才七八个包子不算啥,我溜达溜达一会就消化没了, 嘿嘿”奈嘉宝憨笑出声, 挤眉弄眼道,“你不是还没吃呢吗?我主要是陪你吃” “……”慕公子脸颊出现难得的惊讶表情,打趣道, “你莫非是饿死鬼投胎的?本公子从未见过哪位女子如你这般猛吃猛喝的” 奈嘉宝不以为耻的解释, 道,“那只能说你见的女人少, 在我们村各个都像我这样” “你们村的男子定不敢冒冒然娶妻” “啥意思?” “娶回去未必养的活” “……”奈嘉宝眼一横, 不服道,“能吃是福,你懂不,看你瘦成啥样了,以后出门记得揣块石头在怀里!” “此话怎讲?” “万一风太大容易把你吹走, 哈哈——”奈嘉宝反损成功,捧腹大笑。 “……”慕公子哑口无言的抿抿唇,这女子的嘴还真是厉害, 说何事都能接上其他话题。 慕公子带奈嘉宝走到一处远离喧嚣街区,两层楼高粥铺内,此粥铺虽占地不大,但装潢古朴雅致,干净的桌椅、地板反出晶亮的光泽,粥铺里宾朋满座,但无论喝茶谈天或是吃饭吃粥之人,自是井然有序、悄声细语,奈嘉宝见吃饭的客人各个一身斯文长袍,言谈举止有礼,顿时感觉这粥铺的食物肯定好吃不到哪去。 慕公子这次未要求进雅间,随意找了张空桌子坐落,奈嘉宝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他身旁,眼睛不时瞄向一桌桌安静的客人,“这些人真可笑,喝粥就喝酒吧,还互相咬耳朵唠叨啥” “这些男子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这间粥铺只卖状元粥,他们是为投个好彩头” “哈哈——”奈嘉宝一拍大腿笑起,“喝碗粥就能中状元了?简直比我编的故事还离谱” 此张狂的讥笑声一出,顿时引来无处学子愤恨鄙夷的目光,奈嘉宝知趣的闭上嘴,急忙转过身趴在桌上装无辜。 慕公子事不关己的看热闹,突见学子们的目光已集中到自己身上,马上做出一副与奈嘉宝很不熟的模样,直挺挺的转动上半身望向窗外。 店小二很快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与几盘小点心,奈嘉宝也未看出这粥与普通白粥有啥不同,好奇的用勺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特意品品味道,皱起眉头纳闷,“这也没啥特别啊,就是碗野菜粥,居然有人花银子喝它?”奈嘉宝贼眉鼠眼的靠近慕公子,捂住口型小声道,“这种野菜在我们村漫山遍野,都是喂猪用的……” 慕公子呛了声,将刚要送进嘴里的粥扔回碗里,“你这女子也太不解风情了,都与你说了不是为粥而来,只是兆头好,你为何总是打消旁人的兴致?” 奈嘉宝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你想参加科举考试?” 慕公子摆出架势,展扇轻摇,自信道,“有何不可吗?” 奈嘉宝眼角露出坏笑,“行呀,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中,不过到时人家要不要你,就说不准喽” 慕公子不明所以的挑起眉,“若我文章作得尚佳,有何理由不重用?” “原因有两点,一则嘛,我听说科举考试都是花银子买官的,真正有学识的人没银子孝敬考官也无用,二则嘛,你银子够多但面相生的不好,考官会认为你在面具下藏了试题,我从未听说有谁敢带着面具进考场的,您还是省省吧……”奈嘉宝未等慕公子开口,又好奇道,“你整日带个面具也不觉得难受,睡觉时硌不硌脸蛋呀?”慕公子又要开口,奈嘉宝一扬手打断,探究道,“你脸上是有伤疤吗?还是胎记啥的?别自卑啊,剩下的半张脸还是挺俊的,我可没嫌弃你的意思,随便问问,不用回答了。”语毕,她慢条斯理的喝起粥。 “……”慕公子扬起睫毛憋闷的喘口气,奈嘉宝莫非是说书的出身!? “可曾有人说过,你是位令人哑口无言的女子?” 奈嘉宝自傲的点点头,“经常啊,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说,别人在犯傻——” 慕公子安心的松口气,原来不止他一人对奈嘉宝无语,万幸万幸。 奈嘉宝漫无目的的瞥向大木窗外,望向过往的路人,顿时双眼瞪大,惊呼一声钻进桌下避难。 慕公子一回神不见奈嘉宝的踪影,微微感到自身的长袍在颤抖,他用扇棒挑开桌布,只见奈嘉宝双手抱头蜷缩一团,他好奇一笑,“你在作何?” 奈嘉宝颤颤微微的伸出手指,“你快看看,在外面巡街的捕快走走走了没……” 慕公子抬起头观瞧,看向一抹高大的背影,陈述道,“好似在与人交谈,你又得罪捕快了?” 奈嘉宝顿感小心肝乱颤,“嗯啊!我得罪他了,千万别让他看见我,否则他会把我抓起来送进监牢喂老鼠,等他走远了再叫我出来,拜托拜托……”她擦擦冷汗,若何云炙发现她还有闲功夫跟这喝粥聊天,不把她剁吧剁吧喂狗才算奇了。 慕公子歪头注视桌下的奈嘉宝,她似乎真的在惧怕,不由扬唇浅笑,饶有兴趣的看向那位令奈嘉宝浑身发抖的‘降魔’捕快—— 何云炙自回到京城后,如往常一般替知府衙门查些案子,不过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是谁家鸡丢了就是哪家狗跑了,京城四处暗藏士兵驻扎看守,警备森严天衣无缝,如凶杀、劫持案等,反而出自小城小镇,所以他又开始的例行公事的巡逻生活,他偶尔也会为自己感到憋屈,产生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挫败感,参加科举考对他而言绝非难事,自身明明可多出一份力报效朝廷,可父亲却总指责他遇事不过沉稳,城府浅薄之类的不满言辞,还需磨练几年再论科考一事,他不由微微叹气,究竟还要几年光阴,终得父亲信任呢? “啊——救命啊——”一道惊慌的尖叫声传进他耳孔,何云炙猛然抽回思绪向求救的呼喊处跑去,他目光警惕,四处搜着,在街道死角处注意到一位女子站在墙角边缘,呼天叫地的扬起头呼唤—— “主子,您别动啊,救命啊——” 何云炙随之抬头,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抱着树干大哭,原来是这名女子贪玩上树却下不来,他随即放松情绪收起剑,双手后背,步伐懒散的走上前,“要我帮忙吗?” 女子不敢低头,啜泣怒道,“你这奴才!还不即刻救本公主下来!” 何云炙见女子出言不逊,微蹙眉转身离去,站在树下的另一名女子泪流满面的‘噗通’一声跪倒在何云炙身前,作辑恳求道,“这位官爷,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若出了任何差池小女子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何云炙一怔,见这女子态度诚恳,施大礼相求,默不作声的扶起女子,转身向树下走回—— “快起来银杏!求他作何!?本公主若得安全下树,非命人斩了他!” “……”何云炙凝视树上边哭边口出狂言的女子,若奈嘉宝与这女子的蛮横相比下,还是突显奈嘉宝的优点了。 “愣着做何?!还不快救本公主下去!”惠新公主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何云炙面无惧色,嗤之以鼻浅笑,“你既然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位公主,那私自出皇城又该论何罪呢?” “……”一语道出实情,惠新当场无语,她憋气的瞥了何云炙衣着一眼,轻哼一声不屑道,“原来是个小捕快,你有几个脑袋敢如此质问本公主?” 何云炙斜起嘴角,“那就请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站在树上想清楚自身的问题,再想办法下来吧,小捕快帮不了你”语毕,他再次转身离去,即便树下女子再次苦苦哀求,他依旧懒得管这闲事,对付这类女子最好的办法便是自行反省。 惠新公主见他毫不留情面的阔步离去,四下又再无旁人帮她,眼见天色昏暗,她若再不回宫必遭母后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她咬咬下唇不情愿道,“不要走——请你帮下我……” 何云炙听她已服软,而且让一位女子在困境中哭泣也非君子所为,他轻叹口气转回树下,蹬踏墙壁为支点,跨两步抓住树干,翻身一跃跳到女子所受困的那根粗树干上,惠新公主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惊慌之余脚底一滑眼看摔落,但被一只大手拦腰搂住拉回原位,惠新公主惊魂未定的喘起粗气,顿时勃然大怒扬起手向何云炙脸颊打去,何云炙轻松的抓住她手腕,惠新公主顿感一愣,自小到大,她要打谁从未被阻拦过,也无人敢阻拦,不由注视何云炙的脸颊,抛去难以置信的目光,何云炙不由冷笑,“你这女子真不知好歹” 惠新公主一听这话更感惊讶,“你居然敢羞辱本公主?” “这事儿,是人自己做出来的,你若不愿被人羞辱便少做点令人反感的事” 何云炙甩开她的手腕,搂住她的腰,平板道,“扶好” 惠新公主顾不得消化,下意识的顺从扶住,一双手急忙抓住何云炙的肩膀,何云炙一跃跳下树干将她稳稳放落地面,不想再多看一眼,随之转身离去。 惠新公主站在原地,目光停滞在何云炙矫健的背影上,宫女银杏自从她安全落地,便一直在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可她一句也未听清楚。 =============================== 65、声东击西 惠新公主回过神, 刻不容缓的追上何云炙, 一双手展开挡在他身前,气喘吁吁的质问道,“你姓甚名谁, 在哪里当差?” 何云炙见此女依旧不依不饶,双手环胸, 俯视眼前的女子片刻,默道, “姓何名云炙, 知府衙门当差,若姑娘心有不服大可去知府找我理论,此刻, 快些回家吧” 惠新公主一双明亮的眸子凝视在何云炙英挺的脸颊上, 除了皇兄母后外,其他人在她眼中似乎皆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她也从未对旁人有过特别的关注, 但此刻,眼前这副高大且魁梧的身影,还有那张坦然自若的英俊面孔,无不令她心跳加速怦然心动。 她缓缓放下手臂,忐忑道, “本公主名叫惠新,我准你直接唤我名字,而且, 我一定会去知府找你,等我”语毕,惠新公主紧张的四处张望,然后急匆匆地奔跑而去—— “……”方才跪求过他的另一名女子经过他身边时嫣然一笑,随之迅速追赶上惠新。何云炙费解的皱起眉,这叫惠新的女子可比奈嘉宝会胡搅蛮缠,助她脱离困境倒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奈嘉宝在桌子下面蹲得双腿发酸,她拽拽慕公子的长袍,第八次询问,“走了没呀?已经过了很久了” “未走,似乎在说事”慕公子轻描淡写的回应,轻摇折扇,慢条斯理扫视进京赶考的学子,意味深长的扬起嘴角,此刻早已忘记替奈嘉宝监视捕快行踪的“重要”事宜。 奈嘉宝忐忑不安的只得猛揉脚腕,暗自嘀咕:何云炙为啥还不走啊,又没人用链子把他栓树上,不过这倒奇了,跟她话不多,跟旁人倒是聊得挺欢。 又等了一会儿,慕公子给出的答案依旧相同,她再也按耐不住的撩开桌布,贼眉鼠眼的向窗外张望,眼前一片空旷根本无何云炙的身影,她顿时怒气冲冲的爬出桌外,单手叉腰指向不老实的坏人,“你这人咋那样啊,那捕快分明走开了!你……”奈嘉宝还未怒斥痛快,慕公子一起身将奈嘉宝拉到身后挡住,悠扬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不又走回来了” 奈嘉宝惊慌失措的抓住他衣衫,半信半疑的露出半只眼睛向窗外偷窥,眼珠顷刻张大急忙缩回脑袋,结巴连连,“快快快保护我,千千万别让他瞧见我” 慕公子感到衣袍被她攥在手中拧来拧去,顿感有趣,“你为何如此惧怕这位捕快?莫非又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 奈嘉宝无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他相貌凶狠为人毒辣,只要见到我就想抽我,其实我也没得罪过他,面相犯冲吧……” 慕公子蹙起眉,不由得多看了何云炙几眼,单从外貌上看那人一表人才神采英拔,似乎与奈嘉宝口中心狠手辣的刽子手对不上号,不过……此人的身型倒有几分熟悉感。 何云炙见快天黑,步伐慵懒的向自家返回,目光无意中与粥铺内半遮面的慕公子相遇,他不由自主的站定脚步,一双深邃的黑眸默默地对上慕公子。他们四目相对,坦然地看着彼此。片刻,慕公子神态自然的扬起嘴角友善一笑,何云炙怔了怔,随之释然地微点头回礼,随之快步离开。 慕公子若有所思的缓慢眨眼,再次望向他的背影,似乎对捕快年轻且健壮的身体有些羡慕。 “本公子认为那捕快很不错”他有感而发的转过身,此刻,奈嘉宝如只受惊的小猫般毛发直竖眼神闪烁,他挑起眉浅笑,“你至不至于呀?方才生龙活虎的模样可真是你?” “你觉得他不错?!”奈嘉宝确定何云炙已经离开,耀武扬威的模样顷刻附体,她张开嘴本想道出何云炙重重恶行,但脑中思考了半天也想不起他哪里不好。奈嘉宝纳闷的皱起眉,何云炙其实不错啊,不但救过她,也从未真正打过她,为啥自己一听何云炙三字便闻风丧胆呢? “我该回去了……”她边说边琢磨何云炙的缺点,歪起脑袋探究半天依旧弄不懂。 慕公子随着她的脚步走出粥铺,只见奈嘉宝道别的话都未说,魂不守舍地向何府方向走去 “奈嘉宝,本公子何时能再约你出来” 奈嘉宝不耐烦的垂下肩膀,但慕公子并非命令口吻已是难得,她借坡下驴急忙回应,“这十日都没工夫,等我忙完一件大事后再见面吧” 慕公子欲言又止的抿抿唇,眼眸掠过一丝自嘲的浅笑,“天色已晚,本公子派人送你”语毕,他双掌一击,顿时从四面八方跳出五六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 奈嘉宝傻乎乎的看向一堆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人,眨着眼定定神,摆手摇头道,“不必了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慕公子不理会她的拒绝,悄声给黑衣人下了指令,六名黑衣人得到指令后,分成两组,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分别立在奈嘉宝身侧,剩下的四人则随慕公子朝反方向离去。 慕公子走出几步后又站定转身,冷漠的眼眸带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在本公子的记忆中,似乎很久未被人排挤成配角,你真特别”他展开折扇展颜轻笑,微风吹过他略显苍白的俊秀脸孔,冰薄的唇瓣覆上少有的温和。 奈嘉宝也听不出这话是褒是贬,敷衍一笑,“你若喜欢做主角我便给你当跑龙套的,只要你不再用几千两的债务压迫我,我啥都依你” 慕公子笑而不语,抬手示意家奴送她回去,奈嘉宝抬头瞄了一眼比植物还冷漠的黑衣人,不敢反抗不敢拒绝,头也不回的急忙向何府走去。 当即将走到何府大门时,奈嘉宝发现婆婆的轿子正四平八稳的落在门口,顿时忘了黑衣人狰狞可怕的嘴脸,刺溜一下躲到黑衣人背后,双手一拉将两人如堵墙似的挡在正前方,两名黑衣人倒未不配合,顺斗笠下的黑纱互相对望一眼,即刻抽出明晃晃的宝刀看护奈嘉宝。 “……”奈嘉宝吓得腿软,咋慕公子的家奴都跟杀人狂魔似的,见谁都想砍两刀才解气。 “掩护我!”奈嘉宝两只手伸出,各抓住一人后背衣襟,平行着向旁边躲避,两名黑衣人收到命令,只得如螃蟹般,费劲的横跨步移开。奈嘉宝顺两人之间的缝隙侦查门口动向,轿子依旧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门口守卫与此同时又刚刚换岗交接,她心急火燎的直跳脚,眼珠一转,请求道,“两位大哥能不能冲过去打门口侍卫几拳,然后他们一急眼便会追打你们,接着你们俩就跑?” “……”黑衣人一听这话本应想抽奈嘉宝才是,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使唤去招猫踢狗,但主子有令又不得违抗,其中一名黑衣人不情愿的回应,“这有何难,不过你想作何?” 奈嘉宝兴奋一笑,“你别管啦,照办就是”想了想觉得欠妥,垫起脚趴在其中一人耳边说了点什么,那人身子一僵,为难的点点头。 无奈之下,两名黑衣人将头顶斗笠压得更低,走向何府大门口与站岗两名侍卫对视,侍卫不明所以的刚要开口询问,两名黑衣人同时出轻拳打在两名侍卫肚皮上,黑衣人顿感丢人,一瞥头平板开口—— “逗你玩儿,来追我。” 侍卫见有疯子到门前闹事,举起手中兵器向两人戳去,黑衣人轻松的避开后攻击,紧接着抬脚便跑,两名侍卫气得怒发冲冠,跟在黑衣人身后穷追猛赶。可侍卫追着了会便发现不对劲,似乎无论他们怎么追赶,始终与黑衣人保持着一段短短的距离。总之,就是追不上。 其实这两个黑衣人已经用了最慢的速度去跑,若他两一旦跑快,瞬间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跑得这么慢,又要保持不被追上的距离,对于武术高手来说,其实相当困难。 奈嘉宝贼贼一笑,趁门口无人把手时,一溜烟钻进何府院中,黑衣人与侍卫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俩人一边高抬腿前行一边犯嘀咕,“兄弟,咱们这要跑到何时才算完?” 另一位认真道,“主子交代咱们听那女子的命令,未得到新命令前需一直跑下去” “……”看来不累死身后的两名侍卫不罢休啊。 奈嘉宝獐头鼠目的匍匐前行,时而用灌木遮挡,时而站起身躲在大树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跑回卧室窗户下,刚垫起石头要翻进,便听到大门处传来何云炙不耐烦的呼唤声,她心里惊呼一声,屁滚尿流的钻进木窗,一落地便连滚带爬的扑到门后展开房门,还未看清何云炙的脸孔,便故作刚睡醒状伸起大懒腰,边打哈欠边懒散道,“我才睡醒……” 何云炙见奈嘉宝连头带身上尽是泥土草根,挑起眉,“你睡觉时爬哪去了?” “……”奈嘉宝哈欠停在一半,故作不懂的转过身,心虚大笑,“哪也没去啊,一直睡觉来着,嘿嘿——”随着她说话声的震动,身上“沙啦啦”的掉下土渣子…… “……”何云炙见她扯谎都不带过脑子的,本以为她会用仅存的思维稍微反省一下自身的所作所为,但显然毫无成效,他眼角一抽,冷道,“换身干净衣裳,吃饭去” “……”奈嘉宝揉揉肚子,刚吃过包子还喝了大碗粥、小点心,此刻真吃不下了,可不去绝对不是她的正常作风,她哭丧着脸,要不饿死要不撑死,真是折腾死人不偿命哇—— 奈嘉宝换了套干净的丫鬟服,按婆婆所教礼仪谨慎的走进膳厅,假惺惺的逐一欠身行礼,“爹,娘……”当转到何云炙眼前时,她撇开眼别扭道,“夫、夫君” 何松青已听说昨日儿媳受罚一事,又见嘉宝言行收敛了许多,和蔼浅笑,“快入座儿媳,一日未进食饿坏了吧?爹命厨房给你炖了锅鸡汤补气力,必须都喝了,哈哈——” “……”奈嘉宝探头看向一大盆装入整只鸡的热汤,顿时一捂胃险些吐出。 =============================== 66、患得患失 何云炙见奈嘉宝脸色欠佳, 站起身走近, “哪里感觉不舒服?” 奈嘉宝不敢说自己是吃饱了撑的,默不作声连连摇头,何母看看儿媳的脸色又注视一锅油腻腻的鸡汤, 眼珠一亮,急忙放下碗筷, 起身走到奈嘉宝跟前,“嘉宝, 你是不是看到鸡汤感觉恶心反胃?” “说了您别生气, 我、我吃不下……”奈嘉宝实事求是的垂下眼皮,若勉强吃下也不是不行,只是她不想虐待自己的胃。 何松青一听此话也放下碗筷, 他不由得与老伴对望一眼,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瞬,随即会心笑起来。 何云炙看向神色古怪的二位老人, 迷茫的等待答案。 但二老谁也不理睬他, 何母牵起奈嘉宝的手坐到椅中,眼神望向奈嘉宝平坦的小腹,抿唇一笑,“除了反胃,此刻还有别的不适否?大胆说, 娘要听实话” 奈嘉宝扬起下巴想了想,既然婆婆要听实话,那她还是老实交代吧。 “困, 我现在特想睡觉”她懒懒的扭动脖子,睡了没几个时辰便出门,此刻确实很疲惫。 何母一听这话更感惊喜,儿媳分明睡了一日还觉得疲乏,她掐指一算,自儿子、儿媳圆房那日起已过了一月,那定是有了身孕,她刻不容缓的转身催促何云炙,“你这孩子还杵在那作何?还不快抱你媳妇回房歇着——” 奈嘉宝顿时困意消除一半,她没听错吧?有手有脚的为啥叫人抱? 何云炙根本未想到这层,但既然母亲发话了,他便不多问,直接横抱起奈嘉宝向卧房走去,奈嘉宝双手搂在他肩膀一阵得意,“你娘咋突然对我这么好了?还使唤你伺候我,舒坦啊,哈哈——” “……”何云炙目不转睛的直径行走,平板道,“我倒想问你是不是在饭菜里下了迷魂药” 奈嘉宝眼一横,“切,瞧你一脸不服的死样子,偶尔照顾我一下至于这么不乐意吗?” “没不乐意,你是有功之人,翻窗越墙的乱跑,挺辛苦的” “……”奈嘉宝一缩脖子,狐狸尾巴咋被他发现了? 何云炙毫不怜惜的将奈嘉宝丢到床上,奈嘉宝自知理亏,也不敢喊疼,揉揉屁股钻进被窝。她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知跟何云炙说啥,而且自己总处于心虚的劣势中,这若跟他处久了,会不会患上啥压抑过度的疯病啊? 何云炙走回膳厅用饭,还未坐稳就被母亲一把拉住胳臂说话,何母面对儿子也不必扮庄重,眉飞色舞笑起,“行呀儿子,这么快便为何家添丁了” 何云炙呛咳两声,联想起刚才二老的诡异笑容,蹙眉质疑道,“娘,您以为奈嘉宝有身孕了?这怎么可能?连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十八岁已经不是孩子了,娘在她这年纪已经有了你”何母朝老伴一笑,“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何松青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微微点头,“是呀,云炙,娶妻生子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必大惊小怪的瞎紧张” 何云炙眉头拧得更紧,似乎无法接受这事实,奈嘉宝也会生孩子?他从未考虑过此事,为避免二老继续提及此话题,他故作心领神会的认同,“哦,明儿我请位郎中给她把脉,若真是有喜了……生下便是了” 何母自然赞同,可嘴角一扬立马收敛笑容阻止道,“不可不可!你们还未正式拜堂成亲,这传出去不好听,缓些日子再请郎中来诊”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端起碗吃饭,“全听娘安排” 他有一搭无一搭的问起,“爹,您听过皇城内可有位惠新公主吗?” 此话一出,何松青手中的酒杯一抖,“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何云炙见父亲脸色煞白,急忙倒杯茶送到何松青手里,边帮父亲顺胸口边焦急地问,“爹您怎了?心口疼吗?”何母见老伴双眼木讷一语不发,顿时花容失色的向门外的家丁大喊:“快请郎中进府!”何松青一手捂胸口一手扬起制止,他面色极为难看,“老毛病了,无大碍”随即支撑桌面吃力起身,“我回房休息片刻便无事了……”何母急速搀扶起老伴,向卧房走去。 何云炙眸中充满担忧与不安,他从不知父亲有心口疼的毛病,顿感自责内疚,这做儿子的,对父母的身体状况不甚了解,似乎也太不孝了。 何云炙再也无心吃喝,心情沉重的站起身走回卧房,一开门便见奈嘉宝躺在枕边对房梁眨巴眼,他无力的靠坐在椅子上。奈嘉宝正在为日后的交流伤脑筋,此刻又发现何云炙闷闷不乐的望天想事,歪头睨向他,“想啥呢?” 何云炙微微叹气,“想我这些年都做了何事……” “娶了比鲜花还美的奈嘉宝” “……”何云炙扬唇一笑,沉闷的情绪有所缓和的坐直身体,情不自禁地注视着眼前自称如花似玉的妻子,挑起眉讽刺道,“我真怀疑你能否做个称职的母亲” 奈嘉宝不服的双手叉腰,“你啥意思?我为啥不能做个好母亲了,我想啊……”她想入非非的咧嘴一笑,“若我生个孩子一定像我这般活泼好动,哈哈,忒可爱了——” “……”可爱?灭顶之灾吧! 奈嘉宝收敛笑容,又忧心忡忡的嘟起嘴,“不过像你就麻烦了,若孩子随了你的性子,家里又多个小木头人” “……”宁可孩子是块木头。 奈嘉宝没留意到何云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反倒是一副很向往的激动神色,“我好想生个小娃娃” 何云炙心有余悸的抬起眸,“为何?” “若有了孩子,我便可以跟孩子玩,就不会因为跟你没话说而憋闷致死” “……”哦,孩子是奈嘉宝解闷用的玩偶。 “你就未想过,该如何教导子女吗?” 奈嘉宝自在的咧嘴一笑,“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没人管不也长这么大了吗?还嫁到知府家做媳妇,这都是命,教育没啥大用” “……”何云炙无奈叹息,鸡同鸭讲各说各的。 奈嘉宝做了会儿白日梦,顿感不对,何云炙咋会想让她生孩子,据她不完全了解,孩子是夫妻间爱的产物,他俩既然无爱哪来的孩子?不由好奇问起,“你咋忽然跟我提到孩子?是不是决定爱我了?” “……”何云炙揉揉太阳穴,默道,“无爱也能生孩子” 奈嘉宝悬起的心轻松放下,奉上一朵甜笑,“那可好,那咱们生吧” “……”何云炙站起身走到床前,敲敲奈嘉宝脑门,“你这真是人脑?” 奈嘉宝不乐意了,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显然会错意的愤怒道,“废话!我这脑瓜聪明的很,你还怕生出傻子咋的?” 何云炙一怔,似笑非笑的坐在床边,“我没说你脑子笨,只是不能理解,你为何一点夫妻间的常识都没有,你姐早已为人妻,就不曾给你讲讲?” 奈嘉宝抽抽嘴角,脖子一横,“我跟你成亲又不是二婚咋能懂那些,再说,夫妻间的事儿不是该由你告诉我吗?凭啥叫我姐说?” “……”他也不是二婚。 何云炙不自在的抿抿唇,“那就请娘给你详细解释吧,我可没那工夫” 一语惊醒梦中人,奈嘉宝眼前一亮,摆手叫好,“对啊,我问你娘不得了,这事你娘最有经验,我得认真仔细的问清楚你是咋生出来的” 何云炙第一反应就是她嘴里没好话,不予理会的躺在床边闭目养神。 奈嘉宝也无心再搭话,她在心里琢磨得正起劲儿:主要问婆婆在生孩子时吃了啥,为避免生出块小木头,婆婆未吃的食物她都能吃。 何云炙原本想告知奈嘉宝或许已有了身孕,但看她一副神经错乱的模样又打消了念头,真难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位小奈嘉宝诞生的可怕情形,他不由得先打了个冷颤,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匪夷所思的浅笑。 一提起姐姐,奈嘉宝心情变得有些惆怅,她弯曲膝盖靠在床里边。她好想姐姐,日日夜夜都想见到姐姐,不知远在无冬村的姐姐过得好不好,没有她在身边看护着,会不会有人欺负。 何云炙无意中注意到奈嘉宝正在掉眼泪,先是一怔,随即起身,“又怎了?” 奈嘉宝并未回应,把大拇指含在牙齿间轻咬,默默的流着眼泪,何云炙安静地注视了许久,黯然一瞬,不再多问,用指腹抹去她脸颊上的斑斑泪痕,但这一举动令奈嘉宝由抽泣转为大哭,她突然搂住何云炙的脖子,委屈道,“我想姐姐,我想家——” 何云炙也料到她会说这些,似乎在这世上会令奈嘉宝揪心的,也只有姐妹之间的那份情意,但这些话对他来说又是如此刺耳,他轻拍奈嘉宝的脊背,忽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奈嘉宝哭了很久,缓缓松开手,一双红肿的眼睛凝视在何云炙脸颊上 “何云炙” “嗯?” “你啥时才会爱上我?” 何云炙垂下睫毛,眸中掠过一丝沉闷,“当你察觉到的时候” “……”奈嘉宝见何云炙一转身倒头睡觉,眨巴着一双泪眼瞎琢磨,这话究竟是啥意思,是不是永远不会喜欢上她呢? 想到他们的关系,她呼吸突然有些急促,急忙闭上双眼抓起衣领,尽量让自己顺平气息,一旦扯上爱不爱的话题,她就会变得情绪很紧张,而何云炙给出的答案总是令她失望。试问自己若没有何云炙能不能活,答案显而易见,能活,或许活得更好,心情会很舒畅,但,也不知是啥原因,她却心甘情愿留在这只闷葫芦身边,从未想过离开。 ========================= 67、斗智斗勇 如往常一般, 奈嘉宝一睁眼便见不到何云炙的人影, 她舒展懒腰抻筋松骨,懒洋洋的打开房门,隔壁院落内传来哭天抢地的嚎啕哭声, 奈嘉宝一皱眉,何乾坤那小兔崽子一睁眼就不让人消停。 奈嘉宝吊儿郎当的拖沓走进后院, 懒散的依靠在门边看热闹,只见何乾坤趴你地上满地打滚, 丫鬟一上前想抱他起身, 他便连蹬带踹的撒开了折腾。 “抽啥疯,反正衣裳滚脏了不用你洗是不?” 何乾坤顿时止住哭声,抬起小脑瓜虎视眈眈的瞪向奈嘉宝, “没你事!本少爷想如何闹就如何闹!跟你有何关系?!” “嘿!我今日非教训你的小东西不可!”奈嘉宝一听这话, 怒火‘噌’的窜上脑门,她三两步上前, 揪起何乾坤后脖领子, 一提……未提起来,加把力气,再提!……差点拽自己一个大跟头。 何乾坤纹丝不动的趴在地上,捶地狂笑,“笨嫂嫂, 吃那么多饭也不长力气,哈哈——” “……”奈嘉宝真想举起大扫把爆打他一顿,但这小东西毕竟是何云炙的亲弟弟, 不看婆婆面也得给淫贼留面子啊。 她一抬头看见挂在树枝上的一张大画纸,指问丫鬟,“那是啥?” 丫鬟还未开口解答,何乾坤又找出损奈嘉宝的话头,“嫂嫂真是土包子,那是纸鸢!放着玩儿的玩意儿”何乾坤突然想起纸鸢还挂在树上,继续满地打滚大哭。 丫鬟越劝他反而闹的越欢,奈嘉宝心烦意乱的大吼,“别嚎了!一会儿再把狼招来——”她边说边挽起袖子,“等着,我给你取下来!” “夫人!您千万别碰它,这是颗有灵性的老槐树,谁若冒犯了它,半夜会做噩梦的!”丫鬟急忙上前阻拦,据说此颗老槐树以生长百年,建造知府大宅时本想将老树连根拔起改成新屋,但砍伐的两名工匠,砍了整整一日也未砍断树根,还在当晚做了莫名其妙的怪梦,且说得神乎其神,大致意思是警告他们不可再碰此树,所以这间‘槐树院’便是专门为保护老槐树而特别建造的。 “啥?这树成精了?”奈嘉宝半信半疑的停下脚步,她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一听这话顿时哆嗦一下远离槐树。 “小的也是道听途说,这颗老槐颇具灵性,不用灌溉也可枝繁叶茂茁壮成长,而且从不生虫” 奈嘉宝不由仰视光滑的树干,绿油油的树叶,听丫鬟这么玄乎乎的一神化,倒觉得这颗平常无奇的老槐树多了点神秘背景。 何乾坤本以为奈嘉宝可以帮他取回纸鸢,眼巴巴的等了会儿,奈嘉宝好似不想多管闲事了,而且转身准备离开—— “嫂嫂不但笨,还胆小如鼠……” 奈嘉宝眼一横转回身,再次卷起袖口向树干走去,何乾坤咧嘴一笑等待激将法成功,但奈嘉宝走到树下双手环胸,嘿嘿一笑,“你个小滑头想利用我?还是个八、九岁的娃娃咋就坏的流油呢?我才懒得管你,你就趴地上慢慢嚎吧,等你娘你哥来了,看我不添油加醋祸害你的!到时候,两瓣屁股打成八瓣,哈,哈,哈。” “……”何乾坤惊见‘高人’出现,紧张的将两只小胖拳头攥成小肉团,“你当嫂嫂的不可欺负小孩,本少爷真未见过你这种蛮不讲理的,坏,嫂,嫂!我也要到爹娘那告你以大欺小!” 奈嘉宝动作夸张的展开手臂向后仰起,呈现一副小无赖嘴脸,“哇呀呀,我好怕哦,不过你别说,我从来都是欺负比自己个小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懂不?吼,吼——” “……”丫鬟险些脚跟一软摔倒在地,这给小孩子灌输的何理论啊? 何乾坤见奈嘉宝根本混不讲理,眼珠一转爬起身,“要不这样,咱们一起摸这颗大树,看谁是胆——小——鬼——!” 奈嘉宝挑起眉,张牙舞爪吓唬道,“行呀,小心晚上做噩梦吓得尿裤子哟,老树精一般最爱吃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胖孩儿——” 何乾坤小脸带出一阵慌张,但又不想输给奈嘉宝,壮壮胆子,一咬牙一跺脚走上前,“来吧,我喊一二三同时摸!” 丫鬟刚要上前阻止他俩的继续胡闹行为,奈嘉宝使个眼神让她先别管,丫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心想:或许夫人要已某种高明的方式教育小少爷。 何乾坤搓搓手心冒出的小汗珠,奈嘉宝一副悠哉,颠起脚,“好了没,不敢来别勉强” 何乾坤自认是个小男子汗,他才不要被奈嘉宝打败,打起精神一吼,“一……二……” “三!”他狠下心,一闭眼将手心贴在大树上,当他缓缓睁开眼时,奈嘉宝依旧双手环胸根本没动地,奈嘉宝见耍人奸计得逞,捂起肚子大笑,“哈哈哈——小笨蛋,我才不摸呢,哈哈哈——” 何乾坤张目结舌的傻了眼,看看自己放在树干上的小手,又看看戏耍自己的奈嘉宝,顿时裂开嘴仰天长哭,“你个赖皮鬼——哇呜呜——坏蛋嫂嫂——” 丫鬟早已成惊呆状,顿时如化石般痴傻不动。 奈嘉宝欺负小孩得逞,心里极度爽快,欢蹦乱跳的走出院子,她安慰自己,这也不能怪她心狠手辣,谁叫那小东西开口闭口总损她,小惩罚,哦呵呵—— 她跑出几步收敛嘴角,又觉得有些不妥,万一婆婆怪罪下来她也不好交代,于是又原路返回槐树院,见何乾坤还再哭鼻子抹眼泪,不情愿的走上前,“别哭了,我给你做个新鲜玩意儿” 何乾坤小脑瓜一梗,“别来哄骗我!你是我见过最奸诈狡猾的女人” “……”奈嘉宝蹲下身想澄清一下自己的罪行,可何乾坤抓住时机推了她一把,奈嘉宝防御不及,后背直挺挺的靠在树干上—— “哈哈哈,公平了公平了,晚上咱两一块做噩梦去,你也挺白挺嫩的,或许更合老树精胃口吼吼——”何乾坤破涕大笑,学着奈嘉宝的说话方式,边蹦高边鼓掌欢呼。 “……”奈嘉宝嘴角一抽,猛然躲开树干,早知这小子还再算计她,真不该回来自投罗网,唉,心太善是罪过啊—— 何乾坤岁数小,见奈嘉宝也吃了亏,他转眼便忘了方才还与奈嘉宝势如水火的争吵,好奇的眨眨大眼睛,“嫂嫂,你要给我做何好玩意儿?” “不做了不做了!没心情!”奈嘉宝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拔腿要走,何乾坤立刻抓住她衣角嘟嘴撒娇,“嫂嫂,你给乾坤看看呗,还是嫂嫂根本未有好玩意儿,又是在戏耍乾坤呢?” 奈嘉宝其实也想玩,既然如此,她得意的扬起下巴,“你踢过毽子没?” 何乾坤摇摇头,“毽子是何玩意儿?” 奈嘉宝不屑一哼,“还以为你们大宅大户的小孩能玩出啥花样呢!”她一瞥眼看向悬枝挂起的纸鸢,吊胃口道,“比那大画纸好玩多了,而且技巧含量好不小哦-” 何乾坤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炯炯的不停眨巴,“乾坤愿挑战毽子!” 奈嘉宝此刻早已玩心大起,拉住何乾坤的小胖手便向院外跑去,丫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劲儿,但俩人早已跑的无了踪影。 “对了,你身上有铜钱没?”奈嘉宝一跑一跳的走,何乾坤也跟着欢快跑跳,脸蛋上的小胖肉儿一颤一颤的颠荡着,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奈嘉宝,“这个行吗?” 奈嘉宝直勾勾的盯住银子,倒抽一口凉气,小孩子比她有钱! 她急忙接过银子踹进怀里,“这个不行,要铜钱” 何乾坤看向空空的小手,“那你还拿走银子做何?” 奈嘉宝脸一板,严肃道,“这是劳务费,我这么忙陪你玩儿,容易吗我?” 何乾坤一想也是,认同的点点头,“没铜钱该如何是好?” 奈嘉宝见一家丁正巧走过,上前拦截,家丁鞠躬行礼,她干咳一声,明抢道,“身上可有铜钱?”家丁不明所以,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捏在手里,奈嘉宝抢了几下硬生生的拽过铜钱,假装很不屑道,“等少爷回来让他还你十个,你就跟他说是我借的”家丁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有了铜钱就差鸡毛了,奈嘉宝问向何乾坤,“厨房在哪?” 何乾坤扬起小胖下巴,“我带你去”他虽不知奈嘉宝要弄何玩意儿,但感觉上一定稀奇古怪的很有趣,小孩好奇心本就重,此刻更是望眼欲穿了,而且自他一出生便在下人们的照顾宠爱中渐渐成长,从未有过真正玩到一起的朋友,这会儿遇到捣蛋鬼奈嘉宝,其实蛮开心的。 奈嘉宝在何乾坤的指引下,鬼鬼祟祟的走到厨房墙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何乾坤便老老实实的闭紧嘴巴,奈嘉宝探出半个脑瓜,顺窗户外向厨房内偷窥,厨房内正有三个厨子在忙碌做饭,她扫视了片刻后,便发现墙角的鸡笼子,她攀附在何乾坤耳边窃窃私语几句,一推何乾坤后背哄他去厨房正门。 何乾坤自信满满的接受任务,别的他不行,这哭可是内行,他活动活动腮帮,对着厨房门裂大嘴惊天大哭,厨子听到小少爷的哭声,擦擦手纷纷跑出屋内,有哄的有给塞糖的,他边揉眼睛边发出一声拐大弯的哭声。 奈嘉宝听到暗号发出,一溜烟钻进厨房,对准其中一只大白公鸡的尾巴猛力一拽,‘咯咯咯咯’!公鸡一扭动鸡脖似乎注意到自己的秃屁股,愤怒的朝奈嘉宝咯咯! “嘿嘿,天儿怪热的,凉快吧?谢啦公鸡老兄——”奈嘉宝见鸡毛到手,溜一下又钻出厨房,在墙根后发出一声小狗的‘汪汪’声。 何乾坤顿时停止哭声,故作一脸费解的望向眼前的三个厨子,挑起眉,“你们都围着本少爷作何?快去做菜吧。”语毕,他如小大人般双手背后,大跨步离开,留下厨子大眼瞪小眼。 ===================================== 68、天降福星 奈嘉宝领着何乾坤到处乱钻, 跑回卧房取出针线包和几块碎布头, 用铜钱做底托,插上三根鸡毛,用碎布包好牢固的缝合到一起, 何乾坤翘首以盼的在一旁不停催促,“快呀嫂嫂, 何时才能做好毽子?” “急啥,慢工出细活, 缝不牢一踢该散架了”奈嘉宝对玩的东西总是很有耐心, 她认真的绑好绳子缝紧缝密,又过了一会终于大功告成,她抛起毽子侧脚试踢, 毽子有劲儿的弹向半空, 待快落地面时她又是一踢,何乾坤随着毽子忽高忽低的起伏, 上下滚动眼珠子认真看, 他迫不及待的跑上前,眼馋的焦急道,“嫂嫂嫂嫂,给乾坤试试” “等着,坏了才换你踢, 这游戏就是看谁踢的多”奈嘉宝玩得正高兴,目不转睛的踢着毽子,何乾坤不高兴的嘟起嘴, 突然大声呐喊,“我哥回来了!——”奈嘉宝吓了一跳,不由得看向门口,毽子此刻直直落地,何乾坤吐吐舌头捡起毽子,“嘿嘿,你上当啦,这次该轮到我喽——” “……”奈嘉宝眼角一抽,这小子岁数不大就机灵得要命,长大了还得了? 他们走进院中,选了块宽敞的空场踢毽子,奈嘉宝不情愿的传授要领,何乾坤认真听完消化了片刻,便给自己打打气抛起毽子,可还未抬脚,毽子已经快速落地。他愁眉苦脸的捡起毽子,又试踢一次,依旧失败,反复十来次仍是失败,本以为很简单的动作却不如想象中简单,他自言自语不满道,“为何像嫂嫂那般笨的人都能踢得好,乾坤却不行” “谁笨了谁笨了?叫你看看啥叫本事——”奈嘉宝眼一横捡起地上的毽子,轻快的十起十落,转身反踢,单脚跳踢,左右脚连环踢,何乾坤张目结舌的看傻了眼,眼中油升崇拜之意,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嫂嫂你好厉害啊,求你教教乾坤吧” 奈嘉宝得意的扬起下巴,一丝汗珠渗出额头,“这等高难技巧三两天可学不来”语毕,将毽子扔给何乾坤,“自己琢磨去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何乾坤小眉头拧成一团,他好希望自己踢得如奈嘉宝那般出神入化,好在爹娘兄长面前露一手,可一再向她哀求又显得很没出息,他眼珠一转,想到奈嘉宝贪财的模样,立马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展开小胖手引诱道,“我付学费,嫂嫂可接受?” 奈嘉宝眼睛一亮,动心不已的刚要上手接,但一想到自己嫂嫂的身份有点别扭,她故作钱财才如粪土的死样子,不屑摆手,“你把嫂嫂看成啥人了?我咋能要小孩的钱,何况,你看嫂嫂像缺银子用的人吗?” 何乾坤诚恳的猛点头,“嫂嫂看起来很穷” “……”被看穿了。 何乾坤将银子塞进奈嘉宝手里,他怀揣有钱能使嫂嫂推磨的心里继续诱惑,神秘兮兮的小声道,“请嫂嫂放心,乾坤绝对不会把咱们的勾当告诉旁人!” “……”勾当?!唉,奈嘉宝没骨气的揣起银子,只怪她是穷光蛋。 既然收了红包就得当好导师,奈嘉宝手举一只茶壶,跨坐在凉亭的横椅上开始严厉鞭策,“脚抬高点!手手手!协调啊,你究竟有没有平衡感?!” 何乾坤本来就胖,这低头哈腰的捡毽子已累到呼哧带喘,但小孩爱较劲,尤其碰到新鲜玩意更起劲儿,他第一次虚心接受批评教育,一转眼,真把奈嘉宝当世外高人看待了。 奈嘉宝美滋滋的顺口茶下肚,哎呀,怪不得谁都想到师傅,这师傅可真是个美差,又收钱又骂人,徒弟还得乖乖听话,舒坦,真是舒坦—— 她开始琢磨等小孩踢毽子踢腻了,再靠啥破烂游戏赚银子。 “嫂嫂,帮乾坤示范下那翻踢的花式吧”小孩学东西快,不大会儿功夫已经掌握了正踢的要领,奈嘉宝挑起眉不爽,她学了三天才学会正踢,这小子厉害呀。 她趾高气昂的走到院中心,刚抛起毽子踢了一脚,只听婆婆一声凄厉的惨叫穿耳灌入,奈嘉宝一哆嗦站在原地,心想大事不好,婆婆定是来教训她,带这公子哥玩民间游戏有失身份啥的,她一低头杵在原地不敢动。 何母面色焦急的跑上前,上下打量奈嘉宝一遍,目光关切道,“嘉宝你也太不小心了!” “娘,娘,我知错了,我不该带弟……” “来人呀,送夫人回房!”她急切发出命令,又心平气和转向儿媳,“你可知怀孕之人不可再做剧烈运动,会出大事儿的!” 奈嘉宝瞪大眼一愣,“娘?你说啥?” “怎么?云炙未跟你说起吗?”何母惊讶的捂住嘴,“你昨日犯恶心又嗜睡,娘是过来人有经验,这些可全是有喜的征兆,你这孩子也太迟钝了” 奈嘉宝心慌意乱的捂住肚子,复杂的情绪乱如麻的在脑中盘旋,她怀孕了?不对不对,昨日是因吃多了才胃堵,婆婆根本不了解真实情况。 “嫂嫂,你要生小宝宝了吗?”何乾坤圆圆的眼珠一亮,欢天喜地的笑起,“我要做叔父喽,太好啦,哈哈——” 何母沉浸在孩子即将出生的喜悦中,“乾坤日后便是大人了,要学会照顾小侄儿,要听嫂嫂的话,呵呵” 何乾坤重重点头,他终于不是家里最小的了,平时天天被丫鬟死盯,现在不开心才怪,“嗯,请娘放心,乾坤现在可崇拜嫂嫂了,嫂嫂不但会踢毽子还给乾坤带来个小侄子,乾坤好开心呐——” 奈嘉宝见这对母子一唱一和聊得开心火热,想插句嘴都没地儿,她突然狠不下心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幻觉。 “算了,还是为娘的亲自搀扶你回房吧”何母一百个不放心,虽只有几步之遥却仍要搀扶奈嘉宝,奈嘉宝心虚的默默前行,何母拉起她的手坐在床边,神色和蔼的叮嘱道,“在现在必须多休息,安胎气甚是要紧,日后要吃何食物命下人帮你做便是了,娘会派两个丫鬟专门服侍你,若在屋里待得闷了就命丫鬟扶你在院里散散步,我会嘱咐云炙不可再惹你生气,一切都依你的喜好为准” “……”奈嘉宝听得直流口水,婆婆也和气了,何云炙也不敢对自己大呼小喝了,何家上下开始围着她团团转了,这这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滋润生活吗? “那我还用学礼仪吗?” 何母一怔,摆动手帕嫣然一笑,“先不必学了,十月怀胎,等孩子出生后再议吧,那些都不打紧了,孕妇脾气不稳定易急躁,此刻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情” 奈嘉宝简直乐得快上天了,她想入非非的半张开嘴,孩子啊孩子!你是奈嘉宝的大福根! “好了,你歇着吧,娘命厨房给你做些清谈的食物”何母笑盈盈的起身,这会看奈嘉宝也越来越顺眼了,看这一双大眼睛,生出的孩子一准漂亮! 奈嘉宝从来未发现生孩子会有这么多优势,她此刻很期待自己是真有了孩子,但事实是残酷的,昨日只是误会一场。 她欲哭无泪的趴在床上,呜呜!咋办?没有怀孕就没有美妙生活,孩子孩子快来吧! 奈嘉宝躺在床上反复挣扎,撩开衣服注视自己扁平的肚皮,深吸口气鼓起一轮小包自娱自乐,若现在说出实情,婆婆必定因失望过度变本加厉的折磨她,丫鬟啥的就更别想了,可不说出真相,她这肚子也瞒不过几个月啊!到时候到哪偷孩子去哇。 她四仰八叉的一动不动,眼角留下两行“心酸”的泪水,眼看形势一片大好,她却抓不住幸福的小尾巴,不由得懊恼的捶捶肚皮,这不争气的肚子,咋就没真怀不上个孩子呢? 奈嘉宝猛然坐起身,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整个孩子出来,何云炙不是说无爱也可以有孩子吗?若她现在赶紧造小人儿应该为时不晚吧?奈嘉宝挑起眉贼贼一笑,即便推迟一两个月怀上也不打紧,只要能怀上不就万事大吉了? 事不宜迟,她急忙跳下床,一打开屋门,便看到两名丫鬟站在门外听候指令,奈嘉宝大摇大摆的跨出屋门,丫鬟眼疾手快的一左一右搀扶,毕恭毕敬道,“夫人,小心路滑,请您一定要谨慎行走” 奈嘉宝左右一看,两名丫鬟言听计从的屈身侍候,此刻她小人得志的嘴脸暴露无遗,这这这,怪不好意思的,被人伺候的感觉还真不赖,哇哈哈,太爽了! “我,咳,本夫人要洗澡” “是,请夫人在屋中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烧洗澡水,您是要做花瓣浴,还是牛奶浴?” 奈嘉宝嘴角一歪,“两样一起上!” 待丫鬟们去准备,她仰天长笑,今日就来个鲜花牛奶大杂烩,又香又滑的把何云炙骗上床! 奈嘉宝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池中,虽对男女行房一事心生惧怕,但奈嘉宝决定豁出去了,壮士断腕迟疑不得,为了那光明的大好的前景也该小有牺牲才是。 何云炙啊何云炙!今晚别想逃出她奈嘉宝的“降何十八掌”,哇哈哈哈—— ========================================== 69、关灯拉窗帘 何云炙收到一张莫名其妙的邀请帖, 帖上点名道姓的要他明日午时在“清雅茶楼”一见, 落款却并未注明是何人相邀,他心不在焉的将帖子揣进怀里,边松动筋骨边向自家大院走去。说来不巧, 今日京城内一小波反贼党羽四处流窜闹事,边闪避官兵追捕边张贴反动大字报, 搞得城中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知府内所有侍卫、衙役、配合守城官兵一同抓捕乱党,何云炙身手敏捷, 本职又是捕快, 这次的任务自然首当其冲打前阵、奋勇直上,他自晌午至傍晚马不停蹄的抓了一个又一个,此刻知府大牢里已塞满了早前蠢蠢欲动的反动乱党。 他顺手一拨额头的发丝, 不由刺疼得微微蹙起眉, 而经这么一碰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额头处早已浮肿一片,连扯开的嘴角也传来少许刺痛。他想:或许是方才在抓捕乱党的混乱途中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虽然很饿, 但他此刻只想赶紧睡觉。何云炙用指骨轻揉着嘴角, 步伐懈怠地推开卧室房门。 见眼前漆黑一片,屋内传来均匀的喘息声,他不由得纳闷,奈嘉宝似乎真的越来越嗜睡,月亮才刚升起, 她便熟睡如泥了,往日这会儿闹腾得最欢,莫非是真有了? 何云炙为避免吵醒她, 蹑手蹑脚地摸索到床边坐下。其实,无论床榻是大或是小,奈嘉宝总会给他留出一块睡觉的地方,似乎已成了习惯。 他扬唇浅笑,却扯得嘴角一阵酸疼,急忙收敛笑容,不再胡思乱想,宽衣解带后脱靴上床。 可他刚躺入枕边,还未等合眼便发现一抹黑影猛然靠近自己,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挡,手心抵住黑影的整张脸,随即一缕散发着花香的发丝垂到他脸颊上,他一怔,“奈嘉宝,你又要做何?” “唔唔唔——”奈嘉宝的脸蛋被他牢牢地扣在手掌内,因说不出话,只得张牙舞爪的乱晃。 何云炙松开手,未等开口,奈嘉宝雨点般的拳头便捶在他前胸上,边打边大骂,“你这人咋那么没情调呢?我这完美的计划全被你一手糟蹋了!你赔我你赔我!” 何云炙胸口本就有伤未愈,被她这么一打,顿时痛得忍不住呛咳了两声。他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耐烦地命令道,“别闹了,有何事明日再说。”语毕,他扬手一甩,背冲她侧身而卧。方才还夸她老实多了,原来还是个假象。 “……”奈嘉宝一人傻乎乎地坐在黑暗的床榻内侧,对着空气挥拳发泄。 她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就等何云炙一进门强行扑倒!再趁着月黑风高好施行造小人儿的完美计划,咋想到这家伙一进门就想睡觉,对她更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咋咋咋计划与现实相差这么大呢?呜呜—— 奈嘉宝这边还再发愁,那边已听见何云炙均匀的呼吸声穿入耳际,而他显然已进入睡眠状态。 她一不做二不休,贼心不死地轻轻俯下身,先耸耸鼻尖闻他是否喝了酒,可除了那股熟悉的薄荷凉气外并无醉酒迹象。 挠挠头,咋回事呢? 何云炙睡觉时习惯性平躺,所以这会儿,不自觉地翻过身来。 奈嘉宝眼前一亮,见有机可乘,不禁偷偷捂嘴一笑,她缓慢地向前爬……可刚要对毫无反抗能力的何云炙下手,却突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由停滞了“饿虎扑食”的凶狠动作。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咋的,此刻心跳异常剧烈,“噗通噗通”一直往嗓子眼里钻。她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许久,在宝宝与挨抽之间艰难选择。终于!……她定决心痛下黑手一举拿下何云炙!可正要下手,她又再愁眉苦脸的犯愁开来——究竟如何做才能让何云炙配合她呢? 她努力回忆初次与何云炙身体接触的情形,好像是何云炙先亲了她之后,才那个那个……要不,先亲亲嘴?啵…… 思于此,奈嘉宝谨慎地挪动身体,跪在枕边,她一直认为亲嘴是件阻挡呼吸顺畅的憋气活。故而将披肩长发捋到耳后,双手攥拳,紧张地深深吸一口大气,随后嘟起嘴,慢慢伏下身贴在何云炙嘴边。 何云炙突感嘴角上的瘀伤被压迫得有些疼,半梦半醒地抬起眼皮,又不禁吃痛地蹙起眉。他本想开口质问奈嘉宝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可一抹柔软且温暖的唇瓣已寻到他双唇上轻轻盖住,他几分清醒几分糊涂地怔了怔,不动声色地任由她亲吻。 奈嘉宝忐忑地眯起眼,发现何云炙并无反抗之意,她便以为离大功告成已不远,所以咧嘴贼贼笑起:何云炙别想跑,奈嘉宝今日也堂堂正正的做回淫贼,哈哈—— 想到这,她更为大胆地将唇瓣紧贴在他的唇上,天助她也,何云炙的牙齿并未咬合,她的舌尖顺利入侵“敌方”领地,她边回忆曾经的片断,边有一样学一样地亲了亲…… 何云炙愣了许久,渐渐不自觉地迎合而上,但随之又扯动了嘴角未愈的伤口,他闷哼一声推开奈嘉宝。他大概察觉了奈嘉宝的意图,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果在这种情形下都没有一点知觉和念想是不可能的,但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令他有些不适应,或许是因为他们从未在正常情况下发生过这种事吧……他气息不稳,声线略带沙哑的推开她。 “今日不行,身上有伤。” 奈嘉宝见他已经醒了,不满的一横眼,不讲理地强迫道,“我不管,今日你必须得从了我!” “……”何云炙额头不禁渗出一滴冷汗,奈嘉宝何时在这种事上变得如此主动了? 还在他无所适从的时候,奈嘉宝已用蛮力按住何云炙的肩膀,两手压住他,一横腿跨坐在他腰上,低下头再次亲上何云炙的嘴唇……何云炙脑中开始混乱,眨眨眼迟疑了片刻,慢慢地沉浸在亲昵的芳香中,但很快他便半坐起身再次推开奈嘉宝,他现在的身份已不单单是夫君,所以必须提醒她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或许已有身了孕,这种事能避则避吧……” “不要说话,我需要你的绝对配合。” 奈嘉宝急忙制止,双手环在他脖颈上发起新一轮的猛攻,她此刻只知道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催眠自己就像欢快的小狗摇着尾巴一样俯首贴耳,何况,既然何云炙并未厉声厉色的直接拒绝自己,也未一巴掌把她抽开八丈远,那她现在不出手更待何时?! 奈嘉宝的主动真是令他措手不及,他不由浅笑,似乎难以相信的向她确认,道,“你清楚自己在做何事吗?” “嗯嗯!造宝宝!” 奈嘉宝爽快地点点头,声音肯定、急切、毫无情调。 “……” 何云炙错愕地垂下眸,神色露出少许黯然,他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但还是忍不住收敛笑容,抿唇默道,“你就这么想要个孩子?跟谁生都可以,是吗?” “嗯啊!”奈嘉宝不假思索地应声,倏地又摇摇头,微怒道,“不是的!当然不是的!我只要跟你生的孩子!” 她不爽地抽抽嘴角,跟别人生孩子就没有福利可言了,还有那可怕的婆婆,倘若知晓她并无怀孕,还不把她大卸八块喂给新媳妇啊,还有还有,可恶的,嘴巴不留得的小叔子何乾坤,他不嗤笑她是下不出蛋的老母鸡啊?……何云炙他!……这话问得可真太搞笑了! 何云炙一怔,微微抬起眸,借助微弱的月光注视着奈嘉宝迷糊不清且怒气冲冲的小红脸,他嘴角带出一丝莫名的喜悦,“你讲的可是真心话?” “当然啊,我奈嘉宝的肚子只能怀你的孩子,别人想都别想!” 虽然奈嘉宝回答得毫不暧昧与温柔,但何云炙的心依旧暖了一下,也许这份悸动有些自作多情,又或许是他不断地说服自己,不过一切似乎都在这一瞬变得美好起来。 原来动人的话语未必要用美好华丽的辞藻去堆砌,有时看似平常的一句话更令人感动、心醉。 他翻起身将奈嘉宝压在床上,拉上纱帐,让他们彼此沉浸在和谐安谧的画卷中…… …… 不知过了多久,何云炙疲惫地躺倒在她怀里,脸颊贴在她胸口上气喘不定,奈嘉宝眨眨眼不知这算不算真正结束了,为防万一,免得何云炙半途而废,她急忙催促道,“有那么累吗?继续继续——” “……” 何云炙嘴角一抽,翻下身将她搂靠在手臂间,调侃道,“据说女人可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不会提前这么多年吧?” 奈嘉宝完全不懂的探起头,“啥意思吗?我外号就叫奈老虎啊,别说三十岁,即便到八十岁也是老虎啊——” “……”何云炙汗颜的不再回应,嘴唇轻吻在她额头上,扬唇浅笑安然入睡。 “何云炙,你说咱们的宝宝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奈嘉宝眨动憧憬地大眼睛。 “嗯……像你好了,脾气像我爹……”何云炙感到困乏,迷蒙地合起眼皮。 “像公公倒是不错,和善……”奈嘉宝忽然坐起身,杞人忧天道,“不对啊,万一是个丫头,咋能像你爹呢?当别人家闺女都在玩木偶跳皮筋时,咱家闺女却蹲在花园的小角落里铲土修剪花草?手里还捧着一壶老人茶……”奈嘉宝越想越觉得恐怖,她张大嘴向后仰起,“老天爷,保佑我生个大胖小子吧,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何云炙汗颜地望着她,这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何乱七八糟的念想,倘若老天爷真能听到她的话,八成要考虑考虑选哪个“坚强”的孩子投胎进奈嘉宝的肚子。 他一把勾住奈嘉宝肩膀,“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你为啥一点都不高兴呢?难道你希望咱们有宝宝么?……”奈嘉宝喟叹一声,一丝失落划过眼眸,何云炙就不能给点要当爹的欢快反应么? “高兴何必挂在嘴上,再者说,你究竟怀没怀上还是个问题。”何云炙并非有意打消奈嘉宝的积极性,只是他身为儿子、男人、夫君、父亲……四种身份,责任更重,考虑的事更复杂,不能像奈嘉宝那样只顾着高兴。当然,当爹的感觉肯定不赖,他不善于表达罢了。 “我怀了我怀了!我肯定怀上了!”奈嘉宝笃定地攥起小拳头,刚刚不是还早小人来着么?否则她躺平做啥?何云炙真是大傻子! 何云炙无奈地笑了笑,真不知奈嘉宝大半夜为何这般大精神。 “好,怀上了,此刻能否先睡觉?” 奈嘉宝因兴奋过度根本无心睡眠,她想起某某书里的关于房事画片,忽然惊喜大笑 “刚才那姿势叫‘#¥%……’——”她神秘兮兮跟何云炙咬耳朵,眼角笑成月牙。 “……”何云炙面部表情一僵,抽出手,即刻翻身背对。 =========================== 70、螳螂捕蝉 奈嘉宝躺在床上回味许久, 原来这夫妻间所谓的翻云覆雨也不是太痛苦的事, 是她自己把这事添油加醋的想得太恐怖,她歪头看看何云炙宽厚的脊背,咧嘴傻笑, 应该很快有孩子了吧? 她满心喜悦的想入云端,那孩子叫名字啥好呢, 她奈嘉宝生的孩子可是至尊无“上”的掌“上”明珠,不如单字一个“上”, 何……上!对对!又好写又好念, 怀“上”何上的过程是何云炙在“上”她在下,还是霸王硬“上”弓!太妙了,就是用“上”字!哈哈哈—— ………… 奈嘉宝就在这种无休止的思想抽风中开心酣睡过去, 待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她揉揉眼皮,手肘撞到硬物, 侧身一看才发现何云炙今日并未早出, 她自认大功告成,心情极佳的轻轻起身,目光注视在何云炙俊美的轮廓上,他嘴角与额头均有些深浅不一的青紫瘀伤,奈嘉宝不由得皱眉腻歪:这家伙老大不小的咋总跟人打架啊, 瞧这脸蛋打得跟大花瓜似的,千万别影响到我小宝宝的面相! 她蹑手蹑脚的沿床边跳下床,捡起凌乱满地的衣衫。当捡起何云炙的外衣时, 一张纸片从衣服的夹层中掉出,奈嘉宝随手拾起纸片放在桌上,边穿衣裳边注意桌上的淡黄色纸片,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的走上前翻开,她打开纸片的折叠线,一片粉色的花瓣缓缓飘落在桌面上,奈嘉宝的目光停滞在花瓣上,心情突然变得憋闷,她没好气的展开纸片一看——正午,清雅茶楼,不见不散。 奈嘉宝火冒三丈的摔下卡片,字迹娟秀,花瓣,黄信纸,这分明是私会的情信啊!好个臭不要脸的淫贼,怪不得对她不理不睬的,原来在外面养了情妇! 想到这,奈嘉宝跑出门外,抄起一根劈好的木柴怒步走回,抬手刚要打向何云炙,但眼珠一转,动作定格在半空。她思前想后,终究放下“凶器”,这不明不白的打下去他未必老实招认,弄不好还会被反抽一顿,她气得牙根痒痒,越看何云炙越是面目可憎,行!你不仁我不义!不如当面锣对面鼓揭穿淫贼与那女子不知羞耻的□□! 何云炙感到眼前传来某种压迫感,睁开眼缓慢眨动,只见奈嘉宝手持一根木柴一动不动的瞪向自己,他不以为然一哼,“怎了,想谋杀亲夫?” 奈嘉宝正在独自生气,这才注意到他已经醒了,傻笑一声扔下木柴,皮笑肉不笑,道,“咋可能呢,你又未做对不起我的事!——”她故意拉长尾音。 何云炙坐起身,见奈嘉宝手指攥着自己的外衣,想起昨晚的事不由得浅浅一笑。他伸手示意,“衣裳给我,抓这么紧跟谁较劲呢?” 奈嘉宝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悠哉模样,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她闭起双眼压制随时将会爆发的怒火,生硬的抬手,“还用穿衣裳?只怕一会儿还得脱!” 何云炙不知所云的挑起眉,“你吃呛药了?不会好好说话怎的?” “我吃耗子药了!”语毕,奈嘉宝一脚踹开大门走出屋外。 “……”何云炙蹙眉犯愁,昨晚还是一副温顺绵羊的模样,转瞬又成了老虎,莫非是自己动作鲁莽弄疼了她? 奈嘉宝对一路上行礼请安的丫鬟置之不理,怒气冲冲的奔进后院,一走进院门便拽起何乾坤的小手拉进屋中,何乾坤踢毽子正踢的高兴,稀里糊涂的便被拉进自己屋中。 “嫂嫂你这是怎了?”何乾坤人小鬼大,见奈嘉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乖巧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上,“给你糖吃,哥惹你生气了吗?” 奈嘉宝眼角一抽,摸上自己脸颊,“我表现得就这么明显?连你个小屁孩都看出来了?” 何乾坤得意的小手一背,摇头晃脑踱步,“乾坤可是读过四书五经的文人哟,认识的字应该也比嫂嫂多不少啦” “……”奈嘉宝一拍桌子,死鸭子嘴硬道,“没大没小,我比你会玩儿——” “嘿嘿,这倒是”何乾坤乌溜溜的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的神色,讨好的走上前,“嫂嫂又何法宝要给乾坤见识呀?!” “现在没心情,借我套衣服穿” 奈嘉宝情绪低落的垂下眼皮,心里又藏不住事,见何乾坤还是孩子应该不明白自己在说啥,憋闷的发牢骚道,“你哥这棵烂红杏要跳墙” 何乾坤饶有兴趣的爬上椅子依靠在奈嘉宝身边,神秘兮兮道,“你说哥在外面有女人了?” “……”奈嘉宝一愣,眼珠瞪得巨大,“你这孩子咋啥都明白,真够可怕的” 何乾坤捧起小胖肚子洋洋得意,“那是,不过我想嫂嫂的担心是多余的,就我哥那古板性子,是女人都会被吓跑”他四处张望,合起门贼兮兮爆料,“你可知娘亲给哥说了几桩媒吗?我偷偷算过,前前后后无十次也有八次,哥实在受不娘亲的唠叨才跑出京城的,依乾坤看,这些女子的画像哪个都比嫂嫂贤惠温柔百倍,说明哥看女人的眼光是有问题的……” “……”奈嘉宝翻个白眼差点没晕过去,这小子还不如不说呢,听完更堵心! “你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别铝耍彀镂艺疑砟凶啊蹦渭伪凑液吻け揪褪俏饽康模蚝渭疑舷履馨锼娜艘仓挥姓夂19樱晕晔n抖疾欢聪氲骄褪锞 何乾坤搓搓下巴,似乎很苦恼,“嫂嫂你莫非是要变装跟踪我哥,这可不好哦,会被小侄子看到亲娘的鬼祟行径” “……”奈嘉宝面部神经一块乱抽,抓耳搔腮跳起脚,“看不见,你侄子睡觉呢,再磨蹭会儿,别说你侄子要哭,我都快哭啦——” 何乾坤似乎相信了她的话,娘又叮嘱过他不能惹嫂嫂哭,急忙点点头,爬进大柜中拽出一套华丽的正统男袍,“试试吧,我怕你穿着大” 何乾坤虽只有九岁大,但身高已到她前胸处,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小子,奈嘉宝终于被他说颓废了,身心疲惫的默默套上长袍一试,大小还算合适,就是稍微短了点肥了些。 何乾坤如小师爷般满意的点点头,“差强人意,勉强穿吧” 奈嘉宝将头发全部塞进帽中,不放心的再次叮嘱,“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否则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做好玩意儿了!小侄子也不给你玩!” 何乾坤信以为真的捂住嘴巴猛点头,“可嫂嫂要怎样出府?娘亲若得知你又偷跑出去会着急的,还会责骂乾坤纵容嫂嫂胡作非为” “……”奈嘉宝经他一提醒才想到婆婆很有可能去查房的事,她后知后觉的抽口凉气,嘴巴贴上他耳朵小声嘀咕连带吓唬,“一会儿你耍赖搀住娘,千万别让娘去找我,我在午时后半个时辰内必定回来,就算我求你还不行吗,若你哥真的在外面瞎搞我可真活不下去了,你不想逼死我吧?” “……”何乾坤一听奈嘉宝有心寻短见,吓得眉头拧成一小团,顿感肩上的担子任重而道远,如小男子汉般拍拍胸脯,“好吧,那嫂嫂快去快回,我尽量帮你挡住娘亲便是了” 奈嘉宝感动不已的胡捋他脑门,又捏捏他的白白嫩嫩的圆脸蛋,“好孩子!嫂嫂与你小侄子后半生的生活幸福不幸福就看今日了,我去也——”语毕奈嘉宝一溜烟钻出后院,展开折扇捂在眼下,下人以为是府中来的客人,故并未在意,她就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知府大门。 ================================= 皇宫后花园内 惠新公主一袭淡粉色□□装,左顾右盼的向事先安排好的马车跑去—— “惠新,你要去哪?”身后传来一道磁性的质疑声。 惠新身子一僵站定在原地,垂下头心虚的转过身,欠身行礼,“皇,皇哥,惠新只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哪里都不去,皇哥不去处理国政大事吗?……” 隆诚帝似笑非笑的扬起唇,眼中充满对妹妹的宠爱之意,“哦?惠新公主何时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朕甚感惊讶哦……” 惠新心急如焚的看向高照的日头,眼神不自在的闪躲,“惠新就不打扰皇哥赏花的雅致了,臣妹告退” 隆诚帝闻及妹妹一反常态的疏远话语,不由得蹙眉,“朕微服出巡未带上你,你可是生朕的气了?” “惠新怎会生皇哥的气?”惠新公主一怔,她只是焦急出宫,未料过分生硬的态度使得皇上有所误解,隆诚帝虽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但却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亲人。她甜甜一笑,跑上前两只手搀在隆诚帝的臂弯上,含羞带笑道,“皇哥,实话告诉您,惠新心里有了意中人……” 隆诚帝得此消息不由得一怔,细想来,皇妹年芳二十有三,但每每提及婚姻一事便是不欢而散,此刻已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一名。 “哦?何方高人可得惠新芳心,朕甚是好奇呢” 惠新娇羞的扭动肩膀,“其实也不算何高人,人家还未必看得上惠新,万一……呵呵,他若对惠新有意,到时还得劳烦皇哥封他的官位……”惠新警觉的压低嗓门叮嘱道,“皇哥可千万别告诉母后哦!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隆诚帝心领神会,点头微笑,“好啦,若皇妹口中的意中人真有才干,朕必会重用” 惠新眨动美眸雀跃一笑,“请皇哥放心,惠新的眼光不会错!”语毕,她收敛嘴角紧张惊呼,“糟了,时辰都过了,都怪皇哥拉着人家说话——” 隆诚帝无奈摇头,扬手示意,“快去吧,别误了皇妹的终身大事,朕可担不起这罪名” 惠新顽皮的吐吐舌头,心中欢喜的疾步奔去,隆诚帝敛起笑容,惠新是他最为疼爱的妹妹,也是西宫太后的独生女,他难免忧心究竟是何人得其芳心。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惠新离去的背影上,心道,或许该跟去看看才是。 ============================= 71、晴天霹雳 何云炙准时应约到达清雅茶楼, 但三杯茶下肚还未见有人上前相见, 他已再无耐性等待,站起身刚要离开,一抹淡雅的香气传过来, 回身便见一女子在他身后款款而立。 何云炙定睛打量女子面容,略一思考便知晓相约之人应是眼前的女子, 他面无表情抱拳相礼,“姑娘, 约何某前来有何事吗?” 惠新公主笑而不语, 羞答答的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倏然睁大,目光停留在何云炙瘀痕斑驳的脸颊上。她不由得微蹙眉, 抬起手帕欲抚上何云炙的脸庞, “你为何满脸伤痕?” 何云炙一怔,急速向后退步躲开, “无大碍, 不劳姑娘费心了” 奈嘉宝坐在间隔三五桌后偷偷监视,一袭公子哥扮相倒未引起何云炙的注意,当她以为一切是误会时,惊见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主动向何云炙示好,她手中的茶杯几乎快要捏碎, 双眼气得喷火,还真让她料中了,光天化日之下会小情人,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臭淫贼! 惠新自知此举唐突,或许是平日接触的男子无非是些太监之流,她对男女授受不亲这种礼数有些模糊。见何云炙谨慎避开,她尴尬一笑收起手帕,“让何公子见笑了,惠新只是见你受伤,心有担忧,举止鲁莽了” 何云炙回想那日情形,此女当时蛮横无礼,今日一见却是温雅含蓄,笑颜可掬,心中不免对她有所改观,他温吞含笑,有礼抱拳,“不知姑娘……” “叫我惠新吧,我曾经告诉过何公子的”惠新嫣然一笑,款款落座,“何公子请坐,那日承蒙何公子相救,惠新这次是特意来感谢公子您的” 何云炙不好推辞,坐下身默不作声的等待下文。 惠新本以为何云炙至少该问问她的身世背景,或者聊些有的没的,可未曾想到气氛竟是如此尴尬,何云炙面无表情的慢慢品茶,似乎再也没多看她一眼。她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虽自己的容貌并非倾国倾城,但在宫中也算公认的美女之一,难道这还吸引不了他半分注意吗? 她捧起茶杯,发现杯中竟一直未斟茶,她已习惯了其他人侍奉自己,脸一红放下空杯,何云炙会意地举起茶壶为她斟茶,随之心不在焉的望向桌面。 惠新垂眸柔声道,“何公子可是京城人士?” “算是吧,何某随家父住京已有七年” “哦,那便是京城人士”惠新抿口茶,轻描淡写问道,“家中几口人呀?父母身体可好?……妻儿可好?” 何云炙一怔,母亲叮嘱他在与奈嘉宝正式拜堂前莫对外人提及此事,况且他与此女并非熟识,故而敷衍道,“多谢姑娘关心,父母安康,尚未娶妻” 奈嘉宝竖起耳朵听了许久,这句尚无娶妻如晴天霹雳般从头劈下,她的心瞬间凉到底,本以为自己会走上前劈头盖脸大骂何云炙一顿,又或者还会上前给那女子两脚,可……她突然何事也做不了,甚至连继续听他们交谈的勇气都丧失了。脑子空白了片刻,她魂不守舍的走出茶楼,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拖沓的步伐缓慢而沉重,眼眶有些酸楚,她眨眨眼,眼前依旧模糊一片,滚烫的泪水默默滑出眼眶…… 慕公子默默的跟在奈嘉宝身后,只见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间穿行,不时被拥挤的人群碰得跌跌撞撞,眼神一如既往的呆滞。 她就这般木讷无助的从晌午走到天黑,百姓在忙碌了一日后各自收摊回家,街道间的人越来越稀少。她漫无目的四处游走,走累了便靠在路边蹲下休息,神志恍惚的捡起石子在地上画横画竖画圆,最终总是在无意识下画出一张人脸,那张脸被她描绘得丑陋无比满脸刀疤,但她认得出这是谁,不禁傻傻一笑,接着却见大颗大颗的泪水掉在土地上,一直滴落在那张脸的唇边。 “奈嘉宝……” 奈嘉宝听到有人唤她,抹去泪水,喜出望外的抬起头,当看清眼前的脸孔并非何云炙时,再次落寞的垂下头。 慕公子本想询问她今日为何又是一身公子哥打扮,似乎每次见面,她总是会给他带来某些惊喜,但此刻她满脸的哀怨令他收起玩乐之心,他默默的蹲下身,温柔道,“出何事了?” 奈嘉宝现在不想与任何人说话,她缓缓摇头,双眸情不自禁的专注在画像上发呆。 慕公子微叹口气起身,“我送你回何府吧” “我为啥要去那……那里又不是我的家……”奈嘉宝吸吸鼻子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朝慕公子咧嘴大笑,“你上次请我吃包子,这次我请你喝酒!” 慕公子眸中闪过一丝疑问,瞬间被笑容取代,“好呀,难得你大方一回” 奈嘉宝一抽嘴角,“我可不是抠门的人,你以为我像何……”她僵持表情止住声,自行走起,豪迈一喊,“走吧,今日不醉不归!哈哈——” 天色已晚,慕公子本该离去,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替她分担那种悲哀,或许自身已是悲哀的个体,与现在的她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奈嘉宝与慕公子随便走进一家简陋的小酒馆,待酒菜上齐,她却对满桌的下酒菜看都不看一眼,挑了只大号酒碗重重摔在桌上,捧起酒坛倒满碗,一条腿跨在酒馆的长凳上,扬起脖一大碗酒灌入喉咙。她用袖口抹去嘴角残留的酒水,接二连三的又喝几碗。 慕公子一脸沉默的轻摇折扇,任由她一碗接一碗的灌醉自己,他曾几何时也希望自己如奈嘉宝这般喝得酩酊大醉,以忘却残酷的现实,甚至永远不要醒来更好,但肩上的重大使命使他身不由己,他已无法为自己认真活一天…… 即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又怎样,他宁可换一副健康的身躯,再过十几天便是端午节,他的噩梦又该开始了…… “喝啊!——”奈嘉宝举起酒碗憨憨一笑,眼前的慕公子早已成了双影,她摇摆不定的指向前方,“陪我喝点,一人喝怪闷的,呵呵……” 慕公子沉默片刻,自斟一杯慢慢饮下,奈嘉宝迷朦的大眼笑成月牙型,嘲笑道,“你个大老爷们咋喝起酒来这么小家子气啊,男人就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哈哈——” “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些”慕公子清秀的脸颊染上一抹黯然。 奈嘉宝止住笑声愣一愣,不争气的泪水随之掉入酒碗中,默道,“我夫君不要我了” 慕公子听完此话沉寂许久,似乎有些失落,“为何?” 奈嘉宝又哭又笑的抹掉眼泪,回想起她与何云炙吵闹的日子,微微皱眉,“他不待见我,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我,只是迫不得已才娶了我”她突然傻呵呵的咧嘴大笑,“不过,他本来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无耻淫贼,喜新厌旧猪狗不如的混蛋!他爱娶谁娶谁我才不在乎呢!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跟姐姐大声说,不是我不要他,是他丢下我的,嘿,或许很快便可以回到姐姐身边,真好——” 她边开怀大笑,边猛然举起酒碗大口喝酒,突然一注酒滚进鼻孔,她呛得趴在桌上不停咳嗽,刚止住的眼泪又再哗啦啦的如雨点般掉落,慕公子急忙蹲下身轻拍她的后背,他不安的目光停留在眼前娇小的背影上。他相信任何安慰的话语……此刻都难以化解奈嘉宝内心的痛苦,他能办到的,也只是做位安静的聆听者。 咳了许久,奈嘉宝瘫软的半跪在地上,“我真是没出息,咋就这般没用呢?!”她极度嫌恶现在的自己,甚至恶心到想吐,她像个被人遗弃的可怜虫,独自痛哭流涕,她扬起手想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脑中却不停浮现出何云炙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她该痛恨他的,可脑子就是不听使唤的一直在想他的好,打醒!一定要打醒自己不可! 慕公子抬手拦下,“人的一生中有太多不可预知的事,有欢笑自然会有泪水,或许真相是残酷的,但虐待自己绝非上策,此刻你该去想如何挽回你夫君的心” 奈嘉宝缓慢的眨动睫毛,“挽回……他都不曾喜欢过我,我该咋挽回?再说,我奈嘉宝还未下贱到去乞讨怜悯” 慕公子抿抿唇,尽量让自己以旁听者的身份道出事实,“你口口声声说解脱了自由了,可你曾想过,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或许是你太贪心了” 此话让奈嘉宝震惊到哑口无言,对呀,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家常便饭吗?哪个男人不是妻妾成群的过日子,可她为啥如此不甘心与别人分享一个何云炙呢? 奈嘉宝一脸混乱的瞪住慕公子,慕公子淡然一笑,回应她眸中的迷茫。他认为自己已解释得够清楚了,心中却泛起淡淡的不快,自己居然会耐下心为奈嘉宝排忧解难?呵。 奈嘉宝渐渐平静开来,或许她只想找个人发发牢骚罢了,明日一觉醒来就会忘了今日的种种不快,她脸皮不是够厚吗?怕啥呢?而且她本来就未做过令何云炙顺心的事,凭啥对他要求这么多? “我可以忍受他不喜欢我,而且也不觉得有啥不对,毕竟我们成亲也是硬搭在一块的,只是他咋能说自己还没娶妻呢?那我这摆在眼前的大活人算啥?我还犯贱到一心想为他生个孩子,可人家美滋滋会小情人去了,不过……你不用理我,我喝多了抽风,睡一觉就好了……” 奈嘉宝疲惫的爬起身,晃晃悠悠地手支桌面,拍拍慕公子的肩膀放声大笑,“辛苦你了,听我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废话,快回家吧!不然你媳妇也该担心你跑出去会小情人了,没准回家还要跪搓板,吼吼——” “……”慕公子的目光落在肩头,扬唇一笑,“若本少爷的妻妾,都如这你般占有欲过盛,必定会天下大乱,本公子……” 话未说完,奈嘉宝已一头栽进他怀里,慕公子尽量站稳脚跟,扶稳不省人事的奈嘉宝慢慢坐回长椅。他将她双腿架起,放在自己腿上安坐,垂目望去,她正依偎在他怀中,额头蹭到个舒服的位置嘟嘴歪去,那天真的睡颜就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 72、势如水火 何云炙溜溜达达的向何府走去, 步伐缓慢且疲惫, 那自称惠新公主的女子东拉西扯的一直不肯放他走。据她所述,因在宫中待太久,从未见识过京城繁华的夜市景象, 想邀何云炙同往,他只得谎称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同, 但那惠新公主相当执拗,虽未阻拦他离开, 却在知府衙门前一直守候, 无奈之下,何云炙只得带她去夜市游走一番,这一晃已到傍晚, 他仰视泼墨的天际, 奈嘉宝应该睡了吧,她今日的反常又为哪般呢? 当他走到何府大门时, 只见家门停着辆马车, 车内率先跳下一名家奴打扮的小厮,小厮手臂平抬,搀扶一名男子下马车。男子轻摇折扇,仰视何府牌匾,但见大门紧闭, 他似乎略带踌躇。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扭动脖子舒筋活络继续前行,当他路经马车时,小厮正从车内抱下另一名男子, 他无意识的瞥向那怀中男子,顿时眉头紧蹙,一抄手将小厮双臂间的人儿抱过。他幽冷的目光扫过奈嘉宝醉醺醺的红润脸蛋,充满敌意的目光对上慕公子。 慕公子感受到那道不友善的质疑目光,不禁打量起面前的男子,他已不是第一次见何云炙,原来此人便是会令奈嘉宝惧怕的人,也就是她的夫君。他合起折扇洒脱浅笑,“来得正巧,奈嘉宝就交给你了”语毕,他转身上了马车,是福是祸他管不了,也无权利管,这是奈嘉宝的家务事。 “且慢!”何云炙将奈嘉宝抱至墙边靠稳,转而对慕公子抱拳相礼,语气却着实是在质问,“请这位公子替何某解释下,这是怎回事?” 慕公子不苟言笑的沉默片刻,打发家奴去街口等候,待只剩他们两人时,才优雅转身,清冷的眸注视在何云炙微怒的目光中,“本公子已将奈嘉宝安全送回,何不等她清醒后再问个清楚” 何云炙一怔,此男子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看他一袭长袍刺绣考究,必是达官显贵之后,奈嘉宝为何会认识此等人物?他平板道,“既然你知奈嘉宝是我妻,是否该避嫌呢?” 慕公子不予否认,只是无奈地摇头,扬声道,“实不相瞒,本公子今日才得知奈嘉宝已为人妻,不免有些遗憾呢。” 何云炙听出他语气中的挑衅意味,轻哼一笑,不想再继续这种令人恼火的对话,“多谢这位公子送我妻回府,何某不胜感激”随即,他抱起奈嘉宝拍向大门,沉重的敲门声在宁静的街道间显得格外突兀,似乎在宣泄心中不满的情绪。 慕公子不紧不慢的发出声音,“惠新很单纯,请君自行斟酌” 何云炙猛然转过身,好似明白此人为何而来,“若这位公子是为惠新公主而来,那大可不必担心,在何某眼中,惠新公主与其他各位公主别无两样。” 慕公子故作心不在焉的扬起唇,指指昏睡中的奈嘉宝,“那再好不过了,其实有一位这样的妻子你本该知足” 何云炙看不出情绪的微睨上奈嘉宝,话中有话的默道,“何某也希望你对奈嘉宝别无他想” 慕公子扬起扇面微微一笑,冰薄的唇边掠上一丝霸气,“那可不好说,这天底下只有本公子不想要的,而无得不到的” 何云炙骤冷的目光聚焦在他自在的神色上,不屑的扬起嘴角,“何某奉劝你一句,这世间其他女人都不关何某的事,但奈嘉宝除外,请你自重吧。”随之,何府大门敞开迎接何云炙,何云炙横抱奈嘉宝头也不回的怒步而入。 慕公子伫立在原地沉思片刻,不由自嘲一笑,他也有落得争风吃醋的一天?还不知自己能活过几日,这副病躯似乎根本没有争强好胜的时间,呵…… 何云炙横抱奈嘉宝走进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他本该为此荒唐事感到气愤,她身为人妻宿醉不归,最后由素不相识的男子送回家,这男子还出言挑衅,他不该生气吗? 但心中似乎多了一份深重,他坐在床边静静注视奈嘉宝燥红的脸颊,手指微弱的滑过她的肌肤。他暗自思忖,似乎自己也不曾带给过她太多快乐,不对,是根本不曾有过,他又有何资格责怪她呢?一直以来,他尽量让自己扮演好丈夫一职,却对她的心事不予倾听。苦涩的浅笑染在他嘴角,自己果然很失职。 他走到水盆边浸湿一块巾帕,坐回床边为奈嘉宝擦去脸颊的污垢,奈嘉宝紧闭双眼似乎睡得很难受,眼角滑下的泪烙下水印,他顿了片刻,手指不由自主抚上她红肿的眼皮,在他记忆中,奈嘉宝哭的次数并不多,即使屡遭坎坷也不见她轻易落泪,他微蹙眉头,她是刚刚哭过了吗……为何事如此伤心呢? 当他认为自己已竭尽所能还清了债时,她为何看上去还是如此凄惨呢? “淫贼……我恨你……好恨你……”奈嘉宝声音沙哑的沉沉一哼,侧身依附在何云炙腿边,眼角再次滑下一滴泪水。 何云炙手指一僵掠过她的发丝,“对不起,嘉宝,我这个夫君当得很差劲……” 奈嘉宝意识混沌的半睁开眼,她似乎听到何云炙温和的声音,嘴角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合上双眼,“还是做梦好,梦是好东西……” 何云炙安静的坐了许久,心绪慢慢变得沉闷,他俯下身吻上她的唇,一股浓重的酒气从她唇瓣逸出,唇边残留着少许苦味。奈嘉宝无意识的皱起眉,撇开头转身滚到床内侧,那是她习惯了的位置,自从与何云炙同榻而眠后便养成了这个习惯。她紧贴在墙壁边缘,似乎睡得很踏实。 何云炙见到这一幕又好笑又好气,抿抿唇翻身上床,他小心翼翼的替她褪去长袍马褂,掀开被子盖在她身上。但她酗酒过多全身燥热,虽身上只穿一件红色的小肚兜,还是热得把盖得严实的被褥一脚踢开,何云炙微叹口气,再次将被子盖好,她依旧照踢不误,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反复数次,何云炙实在无好办法,宽衣解带钻进被窝,一把将奈嘉宝搂在怀里牢牢钳制,此举,不由得让他想起在离城的事,奈嘉宝为了帮他驱寒,将两人包裹在六层厚的被褥下,用体温传给他温暖,他不是不记得她的好,而是记得清清楚楚。 奈嘉宝耸耸鼻子凑到他的唇边猛嗅,嗅到那股她时常闻到的薄荷叶香气,如小鸟识巢般傻傻一笑,随即回搂在何云炙的脊背上,渐渐安然入睡。 何云炙眼底含笑,似乎很满意她的每一个反应,他的妻子注定是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丫头,罢了,就不要煞费苦心去改变何事了。 …………………… 次日 奈嘉宝脑子如灌了铅般沉甸甸,她懒散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在自家的床上,顿时猛然坐起身,床边的半个位置空空如也。她绞尽脑汁琢磨半天,回忆起昨日与慕公子大喝特喝了一通,此刻却躺在自家床上,且身上只穿一件肚兜,莫非,是自己走回来的?她咧嘴傻笑,她真厉害呀,居然都未被何云炙发现偷溜出去的事,否则不可能安稳的睡到现在。 她突然收敛嘴角大呼糟糕,啊啊啊啊!何云炙是不是昨晚根本未回来啊?!难道跟那女子鬼混到彻夜不归? 想到这,她一个箭步翻下床榻,抓起件衣裳胡乱套好急忙冲出大门外,当大门敞开的那一瞬,她不禁一愣,何云炙非但未外出,反而在庭院中看书。 何云炙合起书,面无表情的质疑道,“不让你喝酒反而喝得更凶,你把我摆在哪?” 奈嘉宝心中一惊,原来他已知道自己的罪行,她脖子一横阴阳怪气反驳,“不让你勾三搭四你反而耍得更欢,你把我摆在哪?”她抬起脚,“脚底下?还是鞋垫里?” “……”何云炙微蹙眉,“你这又是从哪凭空捏造出来的?” 奈嘉宝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更是火大,“你你你!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昨日跟踪你来着!你还要不要脸何云炙?!野花比家花香怎么着?——” “……”何云炙终于弄明白她的无名火从哪来,抿唇一笑站起身走到奈嘉宝身前,“我带你去逛逛京城吧”语毕,他便自顾自向宅门走去—— “……”奈嘉宝简直被弄得一头雾水,何云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根本无法接受,他究竟啥意思?休妻前的最后出游? 何云炙双手后背,慵懒的走在街道间,奈嘉宝时不时瞪他两眼,根本没心情逛街吃小吃,她疑神疑鬼的跟上,“你咋了?我昨晚喝酒晚回家是我不对,可还不是因为你偷偷会相好把给我气的啊,你要想说啥就说,不用兜圈子!” 何云炙笑而不语,走到一间绣庄前止步,迈进绣庄大门,老板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啊哟,何捕快,今儿怎有功夫光顾小店啊?” 何云炙点头一笑,扬手招呼奈嘉宝进门,奈嘉宝气哼哼的大步跨进,越想越生气,这家伙究竟想干啥啊? 何云炙掠过奈嘉宝眼中的怒火,朝绣庄老板看去,“请您为我妻选几套衣裳,不要太华丽的款式” 绣庄老板瞪大眼睛打量奈嘉宝,急忙致歉,“失敬失敬,这原来是何夫人啊,怠慢怠慢,请何夫人随小人进里屋挑选” 奈嘉宝眨眨眼看向何云炙,“你哪根筋搭错了?为啥好端端的给我买衣裳?” 何云炙一推奈嘉宝肩膀跟上绣庄老板步伐,“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奈嘉宝手举新衣,胡思乱想的站在更衣间,何云炙不但未责骂她,还给她买衣裳?如此不正常的举动必有大阴谋,莫非是离别前的礼物?看来他是决定抛弃她了啊! ================================= 73、兴师问罪 奈嘉宝把心一横, 难得何大抠门舍得花钱给她买东西, 她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了吧?所以甩开膀子一通挑,啥合身不合身试都不试一股脑全要了,此刻唯有身上刚换上一套蜡染碎布花分身便装是她中意的。 何云炙倒未显出不乐意, 爽快的掏出银子付账,反而令奈嘉宝更难以接受。 “你转性了?咋突然对我这么好?”奈嘉宝怀抱一大包新衣裳与何云炙并肩前行。 何云炙站定一笑, 接过她手中的包裹,“怎了?给你买几件衣裳, 不是应该的吗。” 奈嘉宝抓抓辫子, “可你一直很小气啊,我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何云炙略带歉意的收敛嘴角,“呵, 不是我吝啬, 是你从未开口要过什么” “……”奈嘉宝抬起眼皮琢磨,好像也是, 他们这一路只经风雨不见彩虹, 路经三个城镇,似乎连半点静下心的功夫都未有。 何云炙见她傻傻的望天,用手肘轻撞她肩头,“饿不饿?” 奈嘉宝愣了愣,踮起脚, 伸手摸上何云炙的额头,忐忑不安道,“不烫啊, 你今日究竟想干啥?咋像撒癔症似的——” “……”何云炙一扭头继续前行,“吃火锅吧,你爱吃肉” 奈嘉宝一听有肉吃,才想起自己一天一夜除了喝酒未吃过饭,欢蹦乱跳的跟上他,“快饿死了,肚子咕噜叫呢”她美滋滋的指指肚皮,自言自语道,“何上,咱们吃涮肉好不?” “……”何云炙嘴角一抽,“和尚,在你肚子里?” 奈嘉宝咧嘴一笑,“嗯啊,我给宝宝起的名叫何上,还不错吧?——” “……”何云炙恍然一怔,严肃认真道,“孩子的名要我起,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名字” “……”奈嘉宝朝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大男子主义!从她肚子里蹦出的宝宝,随他姓就完了,连个名都不让她做主! 不过气恼也是一瞬,奈嘉宝连蹦带跳的跟上何云炙,何云炙见她走路走得歪七扭八,本想视而不见,但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制止,“别把孩子蹦下来” 奈嘉宝一听这话先惊呼,顿时双手轻轻垂到两侧,慢悠悠的行走,一步分成三步慢挪,见何云炙已走出很远,焦急呼喊,“你等等我啊,你不管我跟宝宝的死活啦?——” 何云炙回头一看,她跟小脚老太太似的一点一点蹭着走,抿唇浅笑,“真服了你奈嘉宝,你的行为举止为何总不能像个正常人啊?”话虽这么说,何云炙还是向奈嘉宝走去,奈嘉宝见他回来,一把抓住他胳臂,急得快要哭了,“你说宝宝会掉下来,我很害怕……”未等何云炙开口,奈嘉宝又是一惊,“不对啊,宝宝从哪掉出来?”她贼眉鼠眼的看看四周,扯过何云炙到嘴边嘀咕,“肚脐眼那么小,你是不是吓唬我呢?” “……”何云炙眨眨眼不知该如何回答,面部表情僵持的点点头,敷衍道,“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以正常走路了。” 奈嘉宝悬起的心终于落回原位,顺顺胸口大吸气,“害我白白担心半天,还好我机灵未中了你的诡计,是不是又舍不得银子请我们娘俩吃火锅了?” “……”何云炙哭笑不得的仰起头,该说这丫头单纯还是傻的出奇? 俩人并肩缓慢前行,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东拉西扯,也谈论宝宝的男孩该叫什么,女孩又唤何名,根本未去在意究竟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也未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个人再跟踪他们,此人见他两走进一家火锅酒楼,即刻转身向主子汇报而去。 沸腾的火锅楼生意亦是红火,铜锅冒出徐徐白烟伴随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飘满楼内,热情洋溢的店小二速速端来新鲜的羊肉片,翠嫩的蔬菜,芝麻小料以及一小坛子酒。 奈嘉宝揉揉肚子,端起一盘羊肉一股脑全倒入锅中,眼神直勾勾的瞪着沸腾的水泡等肉熟。 她搓搓手心,活动活动腮帮,“小二,再给我拿一只大点的空碗来!” “……”何云炙看看铜锅一圈被压得满满的肉片,不解道,“你一下放这多肉很快就老了” 奈嘉宝胸有成竹的眨眨眼,“我可以一口气都吃掉!”她见锅中生肉片已变色,戳戳筷子站起身,将筷子插到锅底,端起那只大空碗,顺一边推起肉片,环锅一圈将锅中跳动的肉片全部挤到一边,再用筷子一顶,全熟的嫩羊肉片全部滚进大碗中,动作那叫一个嘎嘣利落脆。 奈嘉宝注视一锅只剩下肉渣的清汤,得意大笑,“哈哈,看见了吧,手快有手慢无就是这道理,没有你的喽,吼吼——” “……”奈嘉宝从前吃饭都是靠抢的? 奈嘉宝望着一大碗冒尖的肉片口水直流,刚要动筷子,发现何云炙神色惊讶的注视自己,急忙抱起大碗坐到另一端,虎视眈眈道,“你可别惦记我的肉啊,要吃自己涮——” 何云炙扬起唇失笑,讽刺道,“你可真护食儿” 奈嘉宝装聋作哑的瞥了他一眼,喜上眉梢的夹起一块嫩肉片沾在小料里,张大嘴巴送进口中慢慢咀嚼,不由感概道,“第一次吃火锅还是在山贼窝里,那伙食可真地道” 何云炙蹙眉,眸中有些不悦,“你还惦记朱子龙呢?” 奈嘉宝鼓着一嘴肉,嘟囔道,“我惦记他干啥啊?我是说人家山贼吃的好,再说我也未提到朱子龙吧”她不以为然的回应,不过经何云炙一提醒倒让她想起还有那么一号人物,“不知朱子龙现在过的咋样,是不是还整日惹巧柔儿不高兴” 何云炙放下筷子,自斟一盅酒闷闷喝起。 奈嘉宝吃得狼吞虎咽好不痛快,一抬眼皮看见何云炙碗里空空如也,从碗中夹出一块肉片放进他碗中,“咋不吃呀,味道不错啊——” “你吃吧,我不饿”何云炙面无表情的垂下睫毛。 “你又咋了?刚才还好好,这会儿又摆臭脸”奈嘉宝手不离碗的坐到何云炙身边,心想或许是自己没了吃相,忘了规矩他再闹脾气了? “你想吃啥,我帮你涮”她见何云炙不但不出声,还微微扭开头,贼贼一笑伸出手指戳在他腰眼儿上,何云炙顿感一痒,手中酒盅脱手落地,他注视酒盅碎片一眼,没好气的转过身,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这的羊肉好吃,还是山寨的好吃?” 奈嘉宝认真的比较了片刻,指指大碗,“这里的呀,又嫩又新鲜,也不用吹冷风” 何云炙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笑而不语的抬起筷子自行涮上羊肉。 “……”奈嘉宝未弄明白咋个情况,反正何云炙又有笑模样了,她揉揉鼻子闻到酒香,舔舔嘴唇犯馋,挤眉弄眼跟他商量,“饭饱未酒足,我能喝点不?” 何云炙一听这话又摔下筷子,笑容全无的怒视了奈嘉宝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三更半夜与陌生男子在外酗酒成何体统?” 奈嘉宝肩膀一颤又坐到远点的椅子上,啊啊啊,原来是兴师问罪的鸿门宴那! 她低下头搓搓衣角,“也不是啥陌生人,见过几次……” 何云炙震惊一瞬,他居然毫无察觉,回想那日奈嘉宝满是泥泞的衣衫,默道,“你的意思是,与那男子私下来往甚密?” 奈嘉宝未看出形势有多严峻,如说出先生般一摇脑袋,慢条斯理道,“非也非也,这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奈嘉宝见何云炙真的恼了,哆嗦一下低头认罪,“就就就在玩城认识的,也没啥深交,上次我在街上走丢那次……又遇见他,也也也见过几次啊”她不敢说豪赌的事,也不敢提妓院的事,更不敢说自己走路不长眼差点被咔嚓的事,因为她还想活命。 何云炙沉思片刻,怪不得觉得那男子面熟,原来在玩城早有一面之缘,再联想那人昨晚提及惠新公主一事,断定此人必是来头不小,“你可知晓他是谁?” “不清楚,只知姓慕,应是有钱人家的阔少爷吧”奈嘉宝自知自己又做出离谱的事,未避免何云炙多加追问,忏悔道,“我知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保证不再见那慕公子了!” 何云炙对此人用意不得而知,但若是为利用奈嘉宝的单纯无知有所是图,管他是达官显贵或是皇亲国戚,绝不轻饶。 何云炙见奈嘉宝敛声屏气的垂着头,夹起一片青菜在锅中烫过,放进她碗中,缓和道,“别只顾着吃肉,你也不怕消化不了” 奈嘉宝是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对绿菜提不起兴趣,但又怕再惹何云炙不高兴,不情愿的将青菜塞进口中,艰难的吞进喉咙,当以为大功告成时,何云炙紧接着又给她夹进一块青菜,她嘟起嘴,胡扯道,“吃多了绿菜,会不会生出个绿脸孩子?我倒是无所谓啊,不过我认为宝宝不想吃菜——” “……”何云炙抿唇一笑,“莫非以后你不想吃的,都赖在孩子身上?” “……”奈嘉宝不服的扁嘴,她就是不想吃菜!不想吃不想吃! 提起孩子,何云炙倒想起该请位郎中替奈嘉宝把脉看看,倘若不是有孕了,岂不是令她空欢喜一场。 ============================== 74、突如其来 奈嘉宝吃饱了就犯困, 揉揉眼睛, 喃喃道,“回去吧,我吃饱了” 待何云炙付完账, 他俩走出火锅楼,何云炙记得这附近有家老字号的药房, 不如不当回事的带奈嘉宝过去看看,若真未怀上……他不自在的顺顺发梢, 抿唇一笑, 那就再接再厉。 奈嘉宝仰起头眯缝眼看时辰,暖融融的阳光更令人困顿,她无意看了何云炙一眼, 懒洋洋道, “你笑啥呢?样子真傻” “……”何云炙干咳一声,板板脸, “去药房一趟再回府” 奈嘉宝不以为然的跟上, 不由睨上何云炙的背影,这家伙越来越难琢磨了,原来是闷葫芦加臭脸怪,现在又多了怪异的笑容和莫名其妙的关心,她不由打个哆嗦, 何云炙难不成被恶鬼附身了? 奈嘉宝见不少手捧书卷的公子在街道间穿梭,或是坐在茶馆内翻阅书籍,或是肩膀书篓寻找客栈, 想起慕公子曾提及今年科举一事。 “你咋不去考个状元?” 何云炙一怔,勉强浅笑,“这又不是说考就考的,先要获得入士资格” “那咋就获得了?” “先小考进为举人,经层层筛选才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 何云炙见奈嘉宝有听未有懂的模样,一扬手黯然道,“我连举人都不是,不提也罢” 奈嘉宝瘪嘴一哼,“我以为只有自己好吃懒做,原来你也是不求上进的家伙,亏你每日像书虫般阅着阅那,光看不用!也不怕留在脑瓜里烂掉——” “……”何云炙无奈叹气,他何尝不想学有所用呢。 奈嘉宝并未注意到他的落寞,只是觉得何云炙能文能武不利用太浪费了,她甩起三寸不烂之舌,“你都二十三了,挂着京城第一捕快的名号也没啥大出息啊,今年不如报考举人吧?要不考文状元,再不济混个带刀侍卫当当”奈嘉宝张牙舞爪双臂一挥,“跟展昭似的,四品带刀护卫!帅哦,吼吼——” “呵,你还知晓展昭?” “嗯啊,说书先生讲的,说的可邪乎了”奈嘉宝心生向往的抬起头,“我当初在无冬村里天天去听展昭的故事,对那位大侠可崇拜了,做梦都想嫁给他——” 何云炙挑起眉,平板道,“去坟头找找,他或许愿意收了你” 奈嘉宝后知后觉这话差点意思,边傻笑边大力拍拍他肩膀,补救道,“嘿嘿,不过京城第一捕快也不错啦,瞧走这一路多少百姓对你点头哈腰致礼的,我觉得你比许多男子都强,光荣光荣,哈哈——” “……”何云炙抿抿唇,沉思片刻,“我去参加科考,爹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奈嘉宝顿感吃惊,“你爹也太古怪,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啊,他居然阻止你一举成名,后爹吧?” “……”何云炙不悦的指向奈嘉宝,警告道,“就知不该跟你说这些,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想的出?日后勿再妄加揣测。” 奈嘉宝收起大嘴紧闭,猛点头表示诚意,“是是是,我又胡说八道了,不过你长得比你爹娘好看多了,这叫烂秧出好瓜,嘿嘿……” “奈——嘉——宝——!” “……”奈嘉宝顿时用手指捏住上下嘴唇,用眼神表示自己多嘴多舌后的歉意。 何云炙揉揉太阳穴,对这丫头就是不能太客气,得寸进尺,见尺伸丈,一丈千里之外。 何云炙见药房已离不远,心情略带紧张的沉沉气,率先踏入药房门槛。 还未等奈嘉宝走进,一男子突然单膝跪地,双拳抱过头顶,神色一副焦急,“请问您可是京城第一捕快炙展云?!” 奈嘉宝见此人突然下跪,向后跳一步急忙呼喊何云炙,大呼小叫捍卫开来,“何云炙快出来啊,有个叫炙展云的小子来砸你招牌啦——” “……”何云炙已在刘紫璃口中得知这‘火烧云’的称号,悠悠转身,见跪地之人虽是下人装扮但不失华贵,他走出药房平板道,“何某正是,有何事吗?” “六王爷请您进府一见” 何云炙沉思片刻,六王爷乃辅政王爷之一,位重权高且为人宽厚深得民心,无论找他做何,他都没有推辞的理由,他伸手相让,“请带路。” 奈嘉宝见何云炙一副若有所思的凝重模样,打个哈欠一摆手,“那我自己回去睡觉啦——” 何云炙听到呼喊才想起这还个大活人呢,朝那家奴有礼道,“何某先送吾妻回府,你回去转告六王爷,何某随后登门拜访。” 家奴见何云炙一副不慌不忙的镇定,即刻又跪下,心急如焚道,“情况紧急,何捕快携夫人一同进府无妨,等完事儿后,奴才用马车送两位回府” 奈嘉宝一听能去王爷家观光,困意全无,她兴奋的扯扯何云炙衣角,“我要去,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不乱跑!” “……”何云炙无奈浅笑,似乎只看到奈嘉宝眼中的雀跃,双手一抬抱起奈嘉宝坐上马车,随即自行跳上,朝家奴示意可以前行。 王府家奴一跃上了马车,十万火急的向六王府邸奔去—— 奈嘉宝觉得马车太颠簸,下意识抓紧何云炙的手腕,发牢骚道,“你说这家伙急啥啊?着急抢粮食去咋的?刚吃完的羊肉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何云炙不以为然应声,“王府规矩多,记得不乱跑” 奈嘉宝不服气的一仰脖,“切切切!我懂我懂!进门先迈左脚,见主子家要欠身行礼,不可大声喧哗,笑不露板牙,坐椅子屁股只能占一半,双脚夹紧坐直,吃点心不能满地掉渣滓,喝茶要小口抿,你娘都教过我了!” 何云炙一怔,看不出情绪的眨眨眼,“居然都记得,原来你平日是故意的” “……”奈嘉宝故作不懂的看向窗外,其实也不是诚心不守规矩的,只是一时适应不来。 马车风驰电掣的抵达六王府邸,何云炙与奈嘉宝在家奴的引领下进入王府正厅,奈嘉宝在何云炙的再三叮嘱下,只得用眼神赞叹王府的富丽堂皇,几十丈高的房顶包金裹银,厅中并非普遍的古玩字画修饰,而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布置其中。 奈嘉宝眼睛瞪住一只黄灿灿的金像上,金像是一人形,大腹翩翩一袭酷似龙袍马褂的慈祥老者,金像下端有个圆盘,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盖起,圆盘里有些看不懂的花纹与两支一长一短的指针,最下方有个小秤砣来来回回规律性的摆动,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 何云炙随意环视一周,早闻六王爷喜好收集外交国特色物品,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奈嘉宝的睁大眼睛随那搬动的秤砣一左一右晃动,一心想利用意念给那玩意儿看停了,未注意到六王爷已进入正厅,当何云炙行礼时,她才急忙来回神志,随之起身,刚要欠身行礼,眨眨眼定在原地注视六王片刻,又看看金像上的胖老头,伸出手大笑,“哈哈哈,原来那胖老头是您哦,雕刻的好像呀——” 此话一处,府中伺候下人各个张目结舌的瞪大眼珠。 六王爷一怔,愣是半晌未说出话。 “……”何云炙此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六王爷这才注意座钟上,以自身为原型定制的雕像,他手捋胡须开怀一笑,“哈哈,本王也觉得蛮像,小丫头好眼力哦——” 奈嘉宝想接话,但感到周身传来一股飕飕的寒意,小幅度回头见何云炙脸色铁青,打个冷颤急忙欠身行礼,“奈嘉宝给六王爷请安” 六王爷似乎并不看重礼数,精神抖索的落坐主座,目光直视何云炙整体片刻,似乎满意的微微扬唇,“你就是传闻中那位破奇案无数的何云炙?” 何云炙站定俯首,“回六王话,何某确实破过几个案子,但门外传闻言过其实太过浮夸,方才吾妻冒犯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六王爷一听此话微微一愣,又打量奈嘉宝一眼,分明还是个未成年打扮的小丫头,探身确定道,“你已娶妻?这是你妻?” 何云炙自然看出六王眼中的疑惑,他在途中思考六王突然相见或许与某人有关,未再节外生枝详解道,“正是,在下虽未正式与吾妻拜堂成亲,但家母已安排了良辰吉日。” 奈嘉宝吃惊的眨巴着眼睛,何云炙终于大彻大悟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了,难得啊,觉悟越来越高,小伙子,表现太出色啦,哈哈哈—— 六王爷高深莫测的展颜一笑,“或许传言并非虚无,本王倒觉得你很坦白,实不相瞒,本王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事为难” “王爷请讲” 六王爷如弥勒佛般抚摸大肚,笑容全无的蹙起眉,“昨日府中一家奴被毒死在柴房中,但基于本王的声誉不愿动用刑部彻查此事,你可愿帮本王找出真凶?” 何云炙一怔抬起头,睿眸涌动,“自当效劳,请问王爷,尸首可还在府中?” 六王爷看出他眼底的急迫,也辨出何云炙按耐不住的破案心情,随即无奈叹气,“尸首已不在府中,或许埋了吧,本王是无意闻得管家与家奴私下议论才得知此事,既然本王已知晓此事,便绝不可坐以待毙任由那杀人凶犯在府中作乱,此等下毒害人性命者,本王岂能姑息养奸,本王更不想看到府中上下人心惶惶不安……” 何云炙未得到实质有用的回答,沉默片刻,默道,“请王爷唤那发现尸首的家奴与在下一谈,待在下问清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 75、孔雀开屏 六王爷挥去忧愁, 即刻唤管家引领何云炙与那发现尸首的家奴相见, 那家奴被吓得瑟瑟发抖,脸色煞白连句整话都说不清,何云炙一筹莫展的转向王爷, 抱拳轻视,“六王爷, 在下可否与这位家奴去死者现场检查片刻?” 六王爷放下茶杯,不在意的点头应允, “去吧, 今日就看你的本事了”随即命令管家,威严道,“传本王的命令, 何捕快在府中可随意走动彻查, 各房各院管事不得施加阻碍!” 管家有礼鞠躬,“是, 请王爷放心, 府中所有人必会配合何捕快尽快查处真凶” 何云炙倒未想到六王爷如此通情达理,并且话中令有一层含义,意思是说——无论那凶手是下人还是主子,不必留情。他欣然浅笑,兴致也来了, “那在下就随管家前去,在下定会一视同仁秉公处理,尽快完结此案解除六王后顾之忧” 六王爷会心浅笑, 待何云炙与管家离开,一名丫鬟即刻上前搀扶,他抬起胖墩墩的肚子,因身材肥胖,他稍微一动就会流汗,边擦拭汗珠边向大门方向走去,欲离开正厅时,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玩辫子的奈嘉宝。 “小丫头,本王藏了个新鲜玩意儿,去不?” 奈嘉宝抬起头咧嘴一笑,顿时想到规矩又收起嘴角,但举止还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猛点头,“嗯啊,我扶您吧——”她乖巧的跑上前,挽在六王爷的胳臂上。 六王爷见此举倍感亲切,失神了片刻,眸中掠过无限思念,脑中想起早已远嫁外族联婚的大女儿,也是唯一置他威严而不顾的顽皮丫头。 “你为何不怕本王?” 奈嘉宝疑惑道,“为啥要怕您?你长得多随和啊,我姐说过,相由心生,所以您肯定是位善良的老爷爷,心宽体胖嘛,嘿嘿——”她夸张的拢起腹前,口无遮拦道,“不过您也太胖了点,看您走路都费劲儿,该减减喽” 此话一处,厅堂十几个家奴无不汗颜,六王爷是出了名的大懒人,谁敢提让他运动之事就跟谁吹胡子瞪眼。 六王爷面有难色的捋捋胡须,生怕他人听到,小声对奈嘉宝耳朵嘀咕道,“本王贪吃啊,反正都这把岁数了,不打紧” 奈嘉宝心领神会的傻傻一笑,迫不及待道,“您不是要带我去看新鲜玩意儿吗?现在走吗?” 六王爷爽朗一笑,命下人不必跟从,“你可要扶好本王哟!摔倒本王定不饶你” 奈嘉宝拍拍胸部保证道,“没问题!我就是力气大,吼吼——” 六王爷似乎很久未体会到亲情的乐趣,眼睛笑成月牙,在奈嘉宝的搀扶下走到一处戒备森严、铁笼封顶的小花院中。 奈嘉宝丢下六王爷,惊叹的仰起头转了一圈,此院虽不大,但周边被铜丝连接成的网围成大笼子,笼子内奇花异草尽收眼底,甚至比花城内的花草还要奇特怪异,有比脑瓜还要大的树叶,鲜艳耀眼的硕大花瓣,她眼睛不够用的左顾右盼,一低头注意到靠边的小牢笼里有一只绿色的大鸟,大鸟美丽的长尾优雅的披洒于地,羽毛反衬在阳谷里缤纷耀眼,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光辉—— 她手舞足蹈的兴奋过度,“啊啊啊!凤凰凤凰凤凰!——”居然在这看到神话中的神鸟,她震撼的快抽筋了。 六王爷似乎很满意奈嘉宝的疯狂举动,坐在摇椅上扇着扇子哈哈大笑,“傻丫头,那是孔雀” 奈嘉宝一听不是凤凰,半信半疑的向前两步看清,“孔雀咬人吗?” “不咬人,不过它远离故土心情不算太好” “啊?它闹脾气了吗?”奈嘉宝嘟起嘴蹲下身,双手托腮注视笼内的孔雀,对孔雀自说自话道,“嗯……看来你心情不太好,一定是想亲人,你想出来吗?笼子太矮不舒服吧?”想到这,她突然站起身看向六王爷,“它说它想出来,您快放孔雀出来透气——” “……”六王爷险些滚下摇椅,“丫头,别告诉本王你懂鸟语” 奈嘉宝也不知怎了,总觉得这矮小的笼子很可恶,眼珠一转,对上孔雀学公鸡叫,“咕咕咕咕咕咕……” 奇怪是,孔雀修长的脖子一扭,居然回应的开来,也发出两声尖细洪亮的叫声。 六王爷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孔雀的叫声,外交使者运送孔雀进府时,为保持神秘,只说这种鸟在发情期会有奇景展现,待母孔雀抵达京城时自会看见。 王爷迫不及待的坐起身,命令道,“快把孔雀放出来!” 奈嘉宝欢蹦乱跳的躲开身,家奴即刻放出孔雀,反正有一层大笼子罩盖,也不怕孔雀飞走。 孔雀纤细的爪尖试探性的向外走了一步,见无人靠近,仰头阔步的大胆迈出牢笼,奈嘉宝欢快的像个兔子,在二尺外朝孔雀挤眉弄眼双臂做出飞翔状原地转圈。 孔雀似乎注视奈嘉宝片刻,惊啼一声,缓缓转过身‘唰!’的一下,展起一轮高耸美艳的大尾,呈现出如大羽扇般的一轮圆形羽毛,羽毛五光十色、耀眼无比的迎面展现,柔和的光线顷刻间幻化成美轮美奂的霓虹。 奈嘉宝震撼不已的瞪大眼睛,“哇——哇——好美啊——胖爷爷您快看——” 六王爷此刻身型似乎也不笨拙了,惊讶的从摇椅上弹跳起身,本以为孔雀透亮的绿羽已够令人赞叹,居然还有如此叹为观止的绝美一幕,他如孩童般不住鼓掌,“真漂亮真神奇啊,不愧是鸟中之王啊——” 奈嘉宝跳到东边,孔雀便展示大尾对向她,她换位置孔雀也跟着转,不由好奇的眨眨眼,“胖爷爷,它咋总用屁股对着我?是不是想去茅房啊”莫非孔雀以为她是个马桶? 六王爷怔了怔,顿时仰天捧腹大笑,“哈哈哈,上茅房,亏你想的出来,它把你当成母孔雀了,哈哈哈——” “……”奈嘉宝不乐意的瞪了孔雀大尾巴一眼,她可不想当鸟人! 对于这意外的收获与惊喜,六王爷自然心情大好,对奈嘉宝印象也越发好,他宠溺的目光注视在奈嘉宝脸颊上,顺顺她的发帘,“丫头,你有空常来陪胖爷爷玩,可否?” 奈嘉宝对六王爷亦是一见如故的喜欢,咧嘴大笑,“好啊好啊,明日咱们去哪玩?” 六王爷手捋胡须思量片刻,“明日等早朝结束,咱们去钓鱼,如何?”在六王爷的记忆里,他已有七八年未出游走动了,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在府中赏鸟观花,总之,都是静止的消遣。 想起小溪边与伙伴们玩耍的情形,奈嘉宝头如蒜捣,“嗯啊!我可是捕鱼高手——” “哦?想当年本王也是高手哟,明日看谁钓得多……” “嗯啊,输了请吃饭” 奈嘉宝与六王爷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相当欢快,无视一干下人的张目结舌,无视四周把手官兵的目瞪口呆,甚至这一老一少,早已将忙碌在破案中的何云炙抛在脑后。 ……………… 何云炙在柴房中仔细检查的一遍,因尸首已被掩埋无法进行验尸,据王府家奴讲述,死者为——男性,二十七岁,府中木匠,因工作需要,接触府中女眷、主子的机会较多,平日里谗言话多,喜好传些子虚乌有的家长里短,但木工手艺精湛,所以一直留在府中做工。 如此推断,此木匠口碑不好,人缘极差,或许因口无遮拦、闲言碎语得罪了某人,某人一怒之下将其毒害。 据说,昨日与往常无样,当时,木匠手捧随身紫砂壶对嘴饮茶,在柴房内挑选木料,突然七窍流血暴毙身亡,从他进入柴房到被另一名家奴发现尸体,间隔不到一个时辰。 有此说来,凶手是可以碰到他随身用品的人,据了解,木匠壶不离手,做工时便摆在身旁近处以便随时饮用,而且木匠有喝热茶的习惯,凉一点都会泼掉重沏,经何云炙盘问,此茶壶是木匠从老家带来的,京城从未兜售过此类茶壶,所以排除凶手掉包的可能性。 木匠有一名学徒工,现年十六,平日亦是这位学徒工为师傅沏茶倒水,但事发当日学徒工并不在府中,也有家奴证实见到学徒工,一早便外出买材料,而且材料铺的老板也确定在木匠死亡时间见到学徒工,因为是熟客,印象深刻。 何云炙边分析边摸搓嘴唇,“那学徒工此刻可在府中?” “回何捕快的话,在西院打家具呢,您要传唤他吗?”家奴一五一十汇报。 何云炙完全沉浸在案情中,一扬手默道,“走,直接去见他” “是,不过那孩子与他师傅不同,少言寡语,您得耐着性子询问” 何云炙蹙眉点头,看不出情绪的随管家向西院走去。 走进西院,学徒工正在给一扇屏风上漆,学徒工闻到动静有脚步声,扭头看了眼,面情冷漠的转过身继续忙手里的活,管家刚要唤他过来问话,何云炙便扬手制止,他站在学徒工身旁注视学徒工手里的动作,虽只有十六岁,但上漆手法无拖泥带水干净利落,每一刷均匀到位。 他观察了一会儿,斜起嘴角,“看你手艺必得师傅真传,可你师傅昨日才被害,倒看不出你有丝毫哀伤之情” 学徒工面无惧色,头不抬,冷冷笑起,“他该死,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何云炙缓慢的眨动睫毛,直言不讳道,“因你有不在场证据,所以如此坦然?” 学徒工放下木刷,不以为然的仰起头,与何云炙四目相对,“是,反正人不是我弄死的,我更没有装出悲伤的必要” 语毕,学徒工换起一直细毛笔,沾沾金漆,在屏风上洋洋洒洒的描画起祝福诗词。 何云炙已得知从这学徒工口中问不出任何实话,索性放弃,临走前轻描淡写提点一句,“字写的不错,只是‘心’字写得有些歪,再练练” ===================================== 76、童真童趣 奈嘉宝与六王爷约好明日去河边钓鱼, 地点由六王爷挑选, 到时自会派马车去何府接她,她一想到有的玩儿心情爽快无比。 此刻,与奈嘉宝心情反差甚大的便是何云炙, 奈嘉宝见他心事重重默不作声,也未提及此事, 何云炙请王府车夫先行送奈嘉宝回何府,心情沉重的向那家材料铺走去。 他以捕快查案的身份请出材料铺掌柜详谈, 掌柜倒是极为配合, 言之凿凿证实学徒工整日都在他店里挑选材料,因此学徒工是六王府中的劳工,所以掌柜对此人印象尤为深刻, 而且学徒工晌午在店铺中吃的自带干粮, 家中伙计给他倒过茶。 何云炙默默点头,“他都买了些何物?需要挑选一日?” 掌柜言无不尽道, “哦, 就是一些颜料与雕花模子,王府中的家具嘛,自是对颜色搭配要求较高,而且每每购买的数量庞大,客人慢慢挑材料, 作为掌柜不可能哄客人出门” 何云炙有一搭无一搭的应声,“他是付现银还是记账?” “记账,这有账目, 月末结账” “账本借何某看下,可否” “没问题”掌柜从柜中取出账本递到何云炙手上,何云炙闷闷的坐下身,一篇一篇翻看账本内的购买材料款项。 经他分析,学徒工的杀人动机是有的,甚至嫌疑很大,但诸多证据证明他那时确实不在场,当他漫不经心的翻阅时,深邃的眸子突然一亮,随之兴奋的重头翻看—— 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后,他嘴角扬起一抹胜券在握的浅笑。 =========================== 何云炙并未再次返回六王府,因他有把握断定杀人凶手绝对不会连夜离开,所以直接回了何家大宅,一走进内院,只见奈嘉宝正在纠缠府中家奴。 “师傅!你就帮我编个吧,我明日要用啊——”奈嘉宝双手作辑苦苦哀求。 “……”家奴放下扫把一脸为难,“夫人,小的只是个扫地的,不会编竹篓……” “可你方才说这扫把是你做的啊,还不都是竹子木棍树枝,差不多啊!你帮……唉?跑啥啊你!——”只见家奴扔下扫把撒丫子逃走,奈嘉宝老大不乐意嘟起嘴。 何云炙无奈一笑,走到奈嘉宝身后,“你要竹篓作何?” “啊?!”奈嘉宝未发现身后有人,惊吓一跳转过身,“你回来啦,我明日要去钓鱼,想要个竹篓明日装鱼用” 何云炙挑起眉,质问道,“谁准你出府钓鱼了?别想起一处是一处,明日你在府中给我老实待着。” 奈嘉宝扬起下巴,阴阳怪气的爽快道,“行,那我不去了,你就帮我跟六王爷说一声,说你不让我去,连王爷老儿的面子也不卖,咱家何捕快就是有份量……”她故作困顿的伸个懒腰,“我去睡觉喽,这事就拜托夫君了哟——” “……”居然学会让他吃鳖了,好样的! 他一闭眼,“回来!” 奈嘉宝贼贼一笑,转身扮委屈,“喔!夫君还有啥事要交代我吗?” “……”何云炙沉沉气,一个眼神示意,奈嘉宝已乖乖走回原地,他双手背后歪开头,“本事不小呀奈嘉宝,何时又跟六王爷混熟了?” 奈嘉宝得意的笑眯眯,万般苦恼的摇摇头,道,“还行吧,都是上赶着陪我玩的,唉,有时我也纳闷自己咋那惹人爱,唉!烦那——” “……”何云炙不敢苟同的嘴角一抽,“你这脸皮厚得快挤出院门了” 奈嘉宝不以为然的晃晃脑瓜,自知何云炙胆大包天也不会驳六王的面子,她一筹莫展的抓抓头发,“我还没有竹篓啊,明日咋给你带鱼回来” 何云炙怔了怔,“瞧你口气大的,就跟有个竹篓,鱼直接往里跳似的” 奈嘉宝胸有成竹的点点头,“你个城里的娃娃不懂,我有窍门啊——” 何云炙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抬手一扬,“随我来” 奈嘉宝见他故作神秘,屁颠屁颠的跟上脚步,紧随何云炙走进一间庭院深处的小木屋。 何云炙注视已被尘土掩埋的门闩,父亲何松青唯恐他玩物丧志,勒令他不许再来此屋逗留,而他自当上捕快后,虽庸庸碌碌过日却无心思再玩乐,这一晃似乎过了四、五年。 奈嘉宝见他想事儿想的出神,扯扯他袖口,“你怎了?这屋里有啥?” 何云炙收回思绪,落寞一笑推门而入,屋内随轻微的震动尘埃飘散,处处挂满蜘蛛网,何云炙缓慢的环视四壁,这屋内每一件物品都带给他熟悉的喜悦,他走木架,拿起一把精工雕刻刀,凝视在那渐渐生锈的回忆里。 奈嘉宝用手赶开尘土捂嘴迈进,原本还想骂何云炙没事抽风,但看到整间屋子内,整齐码放着形态各异、惟妙惟肖的雕刻品时,不由眼前一亮,她喜出望外的跑到一边的木架上,拨开蜘蛛网,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枚缩小版的床榻,床榻大小与手掌那般,床面上还有精巧的被褥枕头,可爱至极的模样令人爱不释手。 她佩服到有感而发,“做的好棒啊!简直是妙手天宫那——” 何云炙一怔,放下雕刻刀,不确定道,“你觉得好?” 奈嘉宝看得眼花缭乱,兴奋道,“嗯啊!你看这桌子比手掌还小,居然能雕刻了镂空花,还有那竹椅……”奈嘉宝轻轻拿起,仔细观看,赞叹连连,“哇——好像是手编的啊——这人的手一定很小很小,否则根本编不出” 何云炙扑哧一笑,“用工具夹住藤条编织的”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睛又瞄到一尊木雕观世音菩萨像,酷似专家识货般不住点头,心悦诚服的翘起大拇指,“雕刻的可真好,瞧这观世音笑得多和蔼,啧啧……连每根头发丝都雕出来了,哇——绝对是高人啊——” 何云炙倒未料到奈嘉宝会如此赞赏他的作品,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在父母眼中,作为何家长子必要志在四方,且身体力行尽忠朝廷,这些雕刻在父亲眼中只是孩童的玩具,总之,从未有人欣赏过他的雕刻品。 父亲日理万机家教甚严,母亲操持一大家子人吃穿住行忙不得闲,但身为朝廷命官之子又不可随意接触百姓,更不能与民间孩童玩耍打闹,自他真正懂事起,似乎就未有过实质意义的玩伴,所以他只有对着花草树木自言自语、自娱自乐,也养成了他喜好观察周围事物微妙变化的习惯,甚至乐在其中。 当他熟悉的枝叶因换季变为枯木,花朵凋谢,幼年的他会感到莫大伤感,为留下那份只属于他的回忆,他将一根根废弃的木枝捡起保存,又突发奇想希望为它们再次注入鲜活的生机,所以他开始揣摩雕刻技术,一日复一日的不懈努力下,他已有了自己独有的雕刻品,这些雕刻品在旁人眼中或许一文不值,却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无价之宝,他沉浸在形形色色雕刻成品的喜悦中,渐渐使得他更不愿与旁人交流,他不否认自己性格是孤僻内敛的,但那种无法与人分享的满足感,又是无人能体会的快乐滋味。 不过在今日,他扬起唇一笑,发自内心的微笑,能被人赏识的感觉,还不错。 奈嘉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眨动,默不作声的注视何云炙许久,此刻,他笑得似乎很得意,像个孩子有糖吃般沾沾自喜,也是奈嘉宝从未见过的天真表情。 她终于明白这些雕刻品的作者便是眼前的闷葫芦,“是你做的吧,瞧给你乐的” 何云炙收敛笑容,板板脸故作不以为然,“谁乐了,我想其他事呢” 奈嘉宝凑上前用手肘撞他一下,咧嘴大笑,“你好厉害啊何云炙,我可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原本看你愣头愣脑的像个榆木疙瘩,原来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家伙,嘿嘿嘿嘿——” “……”何云炙不自在的捋捋鬓角遮挡偷笑,随即恢复常态的走到一只大工具前,双臂一抬将木箱打开,木箱内摆放着久违的雕刻、编织工具,这些曾伴随他度过少年时光的器具已落上厚重的尘埃,他展开手掌轻轻掠过,黝黑的眸带出几分对童趣的思念。 “你要哪种竹篓?” 奈嘉宝见高手已在此,随心所欲的提出要求,“我要两个,一个口大于底的,一个小口大底的,大口的越大越好,小口的我要系腰上,记得绑绳子,哦,大口要编扎的密实!没问题吧?” 何云炙斜起唇,自信道,“这有何难,不过你与六王是去捞鱼?” “是吧,我只会捞鱼,六王爷胖胖的一定捞不过我,哈哈——” 何云炙也未多想,他驾轻就熟的从柜中取出相应工具,又从另一个大木箱中筛选编扎竹篓的材料,奈嘉宝溜须拍马的急忙用抹布为他擦净一张矮凳,“何大师,慢慢弄哈——” 何云炙抿唇一笑,坐上矮凳开始工作,奈嘉宝也没闲着,一个挨一个欣赏那些出自何云炙手的精美雕刻品,她是打心里喜欢,甚至对每一件都爱不释手的想据为己有。 她眼睛瞄上一个指肚大小,陶红木的五边形怪东西,捏在手中左右翻看,转身问去,“何云炙,这是啥?” 何云炙手里忙乎,抬眼一看,“哦,就是剩下那一小块木头,我随手雕刻的小玩意” 奈嘉宝捏在两指间,将那枚五角的小玩意对向窗外的光线,柔和的光线顺‘☆’形状中穿过,她自言自语的编排道,“很像星星……” 何云炙有一搭无一搭的应声,“嗯,经你一说倒有点像” 奈嘉宝越看越喜欢,紧紧攥在手中捂上胸口,“能给我吗?” 何云炙挑眉反问,“即便我说不行,你似乎已有强取之意,还问我作何?” 奈嘉宝呵呵傻笑,急忙的踹进怀里,承认道,“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那么想的” “……”何云炙无奈摇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他已发现,今日的笑容确实很多。 ================================ 77、牵线搭桥 第二日 六王爷循规蹈矩的上早朝, 待禀告完国事刚一退朝, 他便托起大肚子向金銮殿外快步走去,在文武百官眼里,六王爷正常的走路速度已算箭步如飞, 不由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纳闷。 “六王叔!——” 六王爷听到那唤声,扬起的嘴角立刻收敛, 他干咳一声转过身,“惠新公主这么早起身啊?” 惠新公主柳叶眉一挑, 双手叉腰缓缓向六王走进, 略带顽皮的质问道,“我拜托六王叔办的事如何了呀?您今日步伐很急哦,是不是故意要避开我?” 六王爷故作恍然大悟的一击掌, “惠新交代的事, 王叔我怎能忘呢?本王昨日才初见何云炙一面,还有待观察啊” 惠新公主一听‘何云炙’三字, 立刻羞涩的垂下眸, 扭捏道,“王叔觉得……他如何呢?” 想起何云炙,六王爷手捋白须缓缓一笑,“起初本王还遐想是何等人物令咱们惠新如此中意……一见其外貌便心领神会喽,哈哈, 可谓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虽是捕快, 却毫无蛮野之气,不苟言笑,但斯文有礼、张弛有度,深得本王心意” 惠新公主自然知晓何云炙这些优点,而且只是她中意何云炙的一小部分而已,经密探在城中打听,已得知何云炙在本职上出类拔萃,破案上独树一帜,丰功伟绩传遍京城大街小巷,百姓拥护敬仰,有京城第一捕快之美名,又闻得何云炙不但文武双全,亦是为人低调,当她在闻得这些关于何云炙的背景与故事时,早已欲罢不能的痴迷上他。 “既然六王叔对他印象颇好,那惠新求您的事……” 六王爷会意一笑,“本王自有分寸”随即郑重提醒道,“不过……何云炙已有妻室,惠新公主可知晓啊?而且……” “而且他们近日会完婚”惠新公主单刀直入的道出事实,她眸中掠过势在必得的决绝,“不是还未成亲呢吗?惠新堂堂一位公主,又是西宫皇太后的独生女儿,还能比不过那既无身份又无地位的小女子吗?”她见六王爷未出声回应,急忙抽回冰冷的目光,嫣然一笑,“呵呵,您说是不,六王叔?” 六王爷对奈嘉宝一见如故是真,这会只有面有难色的点点头,“话是不假,但王叔可不想看到二女挣一夫的情形,尽量还是以和为贵吧惠新公主” 惠新不屑轻哼,“二女挣夫?请六王叔放心,惠新不会给那女子机会,您只要帮惠新达成心愿,其余的事儿就由惠新自行处理,您忙吧”语毕,她转身离开。 六王爷一怔,手捋白须顿感黯然,原本与奈嘉宝相约钓鱼一事也变得不那么欢愉,此刻的惠新看上去很陌生,眸中有些阴寒的凉意,好似不再是往日中,那顽皮纯真的小公主,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莫非只为得到何云炙突变? 皇宫内除了皇上之外,其他臣子需步行离宫,六王爷一筹莫展的缓缓踱步,姑且不论惠新公主是不是西宫皇太后的女儿,但确是他自小看到大的孩子,惠新公主虽娇生惯养、脾气暴躁了些,可总体来讲算是心肠善良的好孩子。当惠新公主亲自上门向他提及何云炙一人时,讲述了关于何云炙的诸多优点,他自是毫不犹豫的答应惠新公主定助一臂之力,但初见何云炙后,却察觉何云炙言语之间并无娶公主之意,而且惠新公主也未提过何云炙有妻一事,看来此事并非他意料的那般简单顺利,可现在撒手不管又会得罪惠新公主以及西宫皇太后,甚至皇上,皇城上下熟人不知惠新公主天之骄女备受宠爱的稳固地位?六王爷愁眉苦脸,微微叹气,当初不该草率接手啊。 隆诚帝乘十六人抬皇轿路径六王爷身边,手肘支在椅边注视六王爷有一会儿了,见六王爷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闷,不由命奴才停轿。 六王爷猛然回神,刚要跪身行礼,隆诚帝手中折扇抬起他手臂,温和浅笑,“免了,六王叔在为何事忧愁?” 六王爷本想只搪塞两句赶紧抽身,但想到奈嘉宝或许会被惠新公主刁难,他于心不忍的动了个心眼,六王故作苦恼的俯首回答,“回皇上的话,臣因家中琐事心情欠佳,正打算晌午过后去河边钓钓鱼散散心” 隆诚帝展颜一笑,“难得六王叔有此雅兴,话说你是该走动走动了,呵” 六王爷迎合展笑,“是啊,老臣也觉得身型过于臃肿,哈哈,皇上可有兴趣与老臣一同前往啊?老臣记得皇上可是高手哟” 隆诚帝沉默片刻,似乎玩心略起,“好提议,朕就陪六王叔一起去”语毕,他坐回轿中,“六王叔在皇城正门等朕,朕换了便装随后与您出宫” “遵旨,皇上慢走……”六王爷行大礼相送……奈嘉宝啊奈嘉宝,胖爷爷只能帮到这里,是福是祸要看你的造化了。 =============================== 何府正门 奈嘉宝腰挎精美的小竹楼,怀里抱着一个大竹篓,头戴斗笠,一身渔夫打扮的守在门口等候,翘首以盼的踮起脚尖张望王府马车。 何云炙昨晚叮嘱她必须守规矩,说话要有分寸,她也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出岔子,虽何云炙百个不放心,但六王点名道姓要奈嘉宝陪同出游,他也无可奈何。 说曹操曹操到,一辆气派的大马车停在眼前,王府家奴跳下马车,与奈嘉宝撒肩而过向把手侍卫询问,“小的奉六王旨意接一位奈嘉宝姑娘” 还未等侍卫说那‘渔夫’便是她,奈嘉宝已转过身,重重拍在家奴后背上,欢喜道,“我就是奈嘉宝,走吧” “……”家奴一惊,提点道,“姑娘,咱们是去皇家御用之地,您这是……”话还未说完,奈嘉宝已自行跳上马车坐好,“啊?你刚才说啥我没听到” “……”家奴打消提醒的念头,一跃身掉上马车,扬鞭策马向相约地行驶。 ……………… 皇家御用——滦红河 这条河是以隆诚.字慕滦的‘滦’字而得名,在他诞生之日,父皇曾请高僧卜卦算出他中却水,身为皇家唯一的龙子,父皇特地兴师动众开辟一条河流为他求福。 滦红河畔鸟语花香,透绿的湖水微波粼粼,两岸柳枝如少女的发丝般随风飘逸,轻垂发梢在湖水中自在戏耍,不由泛起金晕涟漪,蜻蜓点水轻盈飞舞,无不一派祥和而宁静、诗情画意。 隆诚帝与六王爷自是一袭不失华贵的朝下长袍,相隔二尺坐落,隆诚帝命贴身侍候的奴才退下,俩人手中钓竿双双抛进湖面,待鱼上钩。 垂钓是有耐性人的最爱,隆诚帝不能如其他男子那般骑马狩猎,所以垂钓、下棋便成为隆诚帝仅有的消闲。 因六王爷提前打过招呼,王府马车顺利被侍卫放行驶进,奈嘉宝一听到地方了,伸头探脑看向四周,顿时失望的跨下肩膀,这里不是她所想象的溪水边,她看看手中的大竹篓,呜呜,全盘计划全被打乱,没有活水溪流,她还倒哪大篓捞鱼去哇—— 奈嘉宝嘟起嘴跳下马车,一眼便看见六王爷虎背熊腰的身影,她没精打采的走到六王爷身后,此刻六王爷全神贯注的注视鱼漂,似乎已有鱼咬上钩,他屏气慑息站起身,随时待最佳时机抬杆,根本未发现身后有人,奈嘉宝捂嘴偷笑,猛然跳起脚双手拍在六王爷脊背上,“哈哈——鱼脱勾喽——”六王爷被吓唬到,手一抖扯了扯鱼竿,鱼儿顿时机敏的钻下水底。 六王爷心有不甘的拧成包子脸,转身见奈嘉宝一副顽皮的渔夫打扮,实在好笑倒怒不起,无奈摇头,“你这小丫头,赔我大鱼来!” 隆诚帝随躁动扭过头,本想问谁敢人敢在此扰了清净,双眸却瞬间停滞在奈嘉宝脸颊上,于此同时,奈嘉宝也注意到隆诚帝,她收敛嘴角向前靠近,伸出手指刚要开口询问,便被六王爷阻止,“皇上莫见怪,这位姑娘是老臣的忘年交,嘉宝,还不快给皇上行礼” “皇上”二字,如撼天雷拔地起般灌进奈嘉宝耳眼儿,她腿一软瘫坐在地,居然在有生之年有机会见到当朝皇上,隆诚帝!苍天那——她好有面子哇,哈哈哈—— 奈嘉宝心甘情愿的双膝跪地,奉若神明,俯身磕头,“民女奈嘉宝叩见皇上” 隆诚帝敛起眸中惊讶,即刻转身看向湖面,“平……咳!平身”他发现奈嘉宝并未认出他是谁,故意压低嗓音回应。 “啊?平伸……”奈嘉宝听话的伸平双臂,六王爷见隆诚帝不以为然的专注垂钓,扑哧一笑打在奈嘉宝手背上,他费劲的弯下腰小声解说,“皇上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起身了” 隆诚帝不看也知道奈嘉宝干了何傻事,抿唇一笑,细想来,这女子真可谓三头六臂的能人,居然转眼间又与六王叔成了忘年交,穿着更是奇特的渔民衣裳……呵,奈嘉宝究竟还有几张何面孔未施展出来? 奈嘉宝掸掸裤管站起身,在皇上面前她可无胆量乱喊乱叫,踮起脚趴在六王爷肩头,窃窃私语,“胖爷爷,为啥皇上也在这钓鱼啊?如果我比皇上钓得多会不会被咔嚓了?” 六王爷从未听过如此荒谬好笑的提问,惊异的目光落在奈嘉宝脸颊上,“你这丫头真能胡思乱想,皇上乃一国之君九五之尊,还能与你个小丫头计较不成?” 话虽这么说,但奈嘉宝依旧怕一句话不中听,不经意间得罪皇上掉脑袋,她吞吞口水,“可我看皇上岁数不大啊,人们常说年轻气盛!我还是回家好了……” 隆诚帝听他俩人嘀嘀咕咕的咬耳朵,似乎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平板命令道,“既然来了,就一起钓鱼吧” 皇上都发话了,奈嘉宝那贪生怕死的性子哪敢不从,点头哈腰的走到树旁抓起一根鱼竿,走到六王爷身旁,利用六王爷肥胖的身躯挡住皇上,可她擅长的是捞鱼不是钓鱼,尤其甩鱼线是她的大弱项。 她见皇上与六王爷再次进入安静的垂钓状态,大气不敢喘的向后腿两步,手抓鱼漂轻跳起身将鱼漂抛了出去,当她以为鱼线已可顺利进入水中时,却被一股大力拽仰向身后,她站稳脚跟,若无事实的扯扯鱼竿,鱼竿依旧直挺挺的竖立在手,她转过身一看,鱼线已死死缠扰在树枝上,奈嘉宝顺手松开鱼竿,鱼竿便晃晃悠悠在树枝间悬浮摇摆…… “……”奈嘉宝没面子的低下头,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高手,掉树叶子啊! 她见两人都未注意自己的笨拙,贼眉鼠眼的跑到树干旁又取来一根新鱼竿,躲开身后的大树,故作镇定,有模有样的再次抛出,以为这次该成功了,可鱼线又缠扰在旁边的一枝树干上,鱼线相当坚韧,她拽三拽也扯不断,迫不得已又将第二根鱼竿挂在树上。 隆诚帝听到沙沙的树叶声,无意间回身看了眼,三、四颗枝叶间挂着长短不一的鱼竿,此刻正在摇摆不定的乱晃,而奈嘉宝的身影已间隔他这边甚远,还再坚持不懈的甩出第五根鱼竿,只听‘啪!’的一声,树上又多了新的‘装饰物’—— 隆诚帝握拳抵在唇边轻声嘲笑,将手中鱼竿架在固定杆托上,起身走向奈嘉宝。 其实奈嘉宝笨手笨脚、好笑滑稽的举动,六王爷一早便发现,他不动声色的等待隆诚帝注意奈嘉宝,目的是让隆诚帝对奈嘉宝有个浅显的认知,即便日后隆诚帝大动干戈,下旨命何云炙娶惠新公主时,至少不至于一气之下将奈嘉宝砍了,六王爷自认本不该管这些闲事,但谁叫他认识奈嘉宝了呢,谁又叫奈嘉宝让他情不自禁的忆起最疼爱的大女儿呢?唉。 =============================== 78、天性使然 奈嘉宝今日简直丑态百出、丢尽掩面, 虽她压根也没啥面子吧, 可看看一树的鱼竿还是捶胸顿足的大骂自己是蠢蛋。 隆诚帝不苟言笑的双手后背,“给朕拿根鱼竿过来” 奈嘉宝心里惊呼一声,不敢废话, “是、是皇上”一低头跑过隆诚帝身边取过根新鱼竿,屁颠屁颠跑回, 毕恭毕敬的双手一抬递到隆诚帝身前。 隆诚帝笑而不语,接过鱼竿, 连鱼漂都不碰, 自如一甩,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鱼线稳稳送入河中,待鱼漂漂浮到湖面上, 他命令道, “过来拿着” 奈嘉宝惊讶的瞪大眼睛,她甩的手腕快脱臼还是上树, 咋人家皇上就这么会甩呢?! “喔!”奈嘉宝将手心的汗珠蹭在衣服上, 胆怯的走上前接过鱼竿,隆诚帝移开身走到她身后,本想就此离开,但奈嘉宝手举鱼竿一动不动的僵硬在原地,显然是紧张过度所致。 “你这般钓鱼, 片刻便会手酸” “没事没事!我挺的住!皇上去忙吧!”奈嘉宝不敢回头,傻乎乎的宣言。 隆诚帝抿抿唇,眸中掠过一抹隐忍的浅笑, 转身走回原先的垂钓架旁,奈嘉宝用余光注意皇上的一举一动,当断定他确实离开后,疲惫的顺口气,撩起袖口擦擦冷汗时,她却无意间掠过皇上的侧脸,奈嘉宝木讷的眨眨眼,这个角度看皇上面貌,咋跟慕公子那么像啊,莫非是她吓得眼花了不成? 奈嘉宝摇摇脑袋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仔细想想,她对慕公子做得无礼事可太多了,又是骂又是打又是嘲笑的,若皇上就是慕公子,那她一早便去地府陪小鬼玩儿了。 奈嘉宝打起精神认真钓鱼,虽警告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但皇上的侧脸与慕公子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身型,似乎走路的姿势都有几分酷似,她一直以来对慕公子用面具遮盖的半张脸感兴趣,若慕公子摘下面具会不会跟皇上一样俊俏呢? 奈嘉宝所幻想出的皇上与隆诚帝本人相差甚远,她认为皇上因为吃的好住的好,该是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丑男人,眼睛色迷迷的成一条线,否则就不会整出啥后宫佳丽三千了。 可此刻展现给她的隆诚帝,不但不丑不胖,还是与何云炙相貌平分秋色的帅小伙,虽无何云炙身型强壮结实,但是令一种感觉,可谓飞鸾翔凤之容。 她还再天马行空的瞎琢磨,只感手中鱼竿猛然一沉,鱼漂顿时坠入水中,奈嘉宝忘乎所以的兴奋大喊,“啊啊啊啊——胖爷爷快过来啊,鱼咬钩了——” 六王爷听到呼唤,惊见奈嘉宝手中的鱼竿已成大弧度弯曲状,凭他多年的垂钓经验,这必定是条大鱼,他眼中闪出兴奋,但因自身型过胖,站了三下都未起身,焦急喊去,“莫急莫急!顺鱼游动的方向走竿,否则会被大鱼扯断的!” 鱼在水中不停挣扎,势头正猛,奈嘉宝被水中大鱼拽的三晃四晃,声嘶力竭大喊,“啊!这鱼力气好大,我快拉不住了,您快过来啊——” 六王爷这会才发觉这胖子行动有多不灵活,越是着急越是行动迟缓。忽然,隆诚帝竟然站起身跑到奈嘉宝身后,指挥道“莫松手!”他来不及与奈嘉宝倒竿,双手急握鱼竿,顺她身后紧紧抓住,手法纯熟的顺鱼儿走势向河边带动。 奈嘉宝整个人被圈在隆诚帝手臂间,她身子一僵停止叫喊,注视皇上的一双大手,正紧紧握住自己手上,她双眼缓慢眨动神经紧绷,任由隆诚帝手间迂回的力道施压在她手背上。 隆诚帝聚精会神注意水面,其实诱导鱼儿不脱钩也是一门本事,有时需迂回许久才能诱导其靠近河边,他俯视奈嘉宝的头顶一瞬,见她如石像般死死攥住鱼竿不敢动,扬唇一笑,“钻出去吧,朕帮你掉上来便是了” 奈嘉宝傻乎乎的应了声,蹲下身钻出隆诚帝身前,她站在一旁凝视隆诚帝镇定的黑眸,看了很久,不由自主开口,“皇上,您有没有双胞胎兄弟?” 隆诚帝一怔,还未开口已被六王爷的笑声所掩盖,“傻丫头,皇上可是本朝独一无二的龙之子,你为何会问出这般傻话?哈哈” 奈嘉宝皱起眉,疑惑道,“可我认识一男子与皇上相貌酷似,不过那男子遮住半张脸不叫人看,反正我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皇上……” 隆诚帝无奈的抿抿唇,奈嘉宝还真是眼拙的可以,他刚好装作不知所云。 “哦?与朕相貌酷似的男子,这倒新鲜” 奈嘉宝转过身猛点头,“有机会找他过来给皇上瞧瞧,你一准相信民女的话不假,不过,那小子神出鬼没的,只有哪天撞见再说。” “……”还小子?能找来给他瞧瞧才是活见鬼呢。 六王爷一听此话倒来了兴趣,“嘉宝,你所说那位男子真与皇上相像吗?莫信口雌黄哟” 奈嘉宝肯定的攥紧拳,“胖爷爷是真的!您见到一准说像,不过那小子就是不如皇上生得白净俊俏,因为他半张脸是烂的!” “……”你半张脸才是烂的呢。 隆诚帝干咳一声,暗示勿再谈论此事,他手中鱼竿顺水势摆动最后一圈,一扬手将水中大鱼猛然拽出水面,一条橘红色的大鲤鱼腾空跃起,刹那被甩上岸边—— 奈嘉宝从未见过红色鲤鱼,只晓得鱼是黑蓝色的,不由瞪住大鱼兴奋鼓掌。“哇——哇——好大的糖醋鱼——” “……”隆诚帝实在忍不住笑声,“你这女子总是语出惊人”刚说到这,他察觉自己不该加‘总是’两字,幸好迟钝的奈嘉宝未听出端倪。 六王爷只注意鲤鱼也未在意隆诚帝口误,他赞叹不已的开怀大笑,“哟!这条大鲤鱼至少有五斤吧?罕见那——” 奈嘉宝蹲在鲤鱼旁边,伸出一根手指戳戳鱼肚皮,鲤鱼似乎惊慌失措的不停扭动身体,存有一丝生机的弹跳起身,或许是鱼太大的缘故,漆黑的鱼眼显得异常哀怨,奈嘉宝收敛嘴角,心里有点酸,“它在哭,这么大的鱼应该是鱼精吧?” 隆诚帝无动于衷的将鱼竿交给小太监,“鱼是不会哭的,这条鲤鱼是极品” 六王爷也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欢喜模样,“是啊是啊,这条鲤鱼堪称鱼中之王,瞧这鳞片鱼鳍长得多完美,若制成标本炫耀一番倒不错” 奈嘉宝一听要把漂亮的大鲤鱼做成鱼干标本,一把抱起大鲤鱼远离两个坏人,可眼前的人是皇上她又不敢造次,扯谎道,“这条鱼肯定成精了,可别得罪河神动怒啊——” 隆诚帝挑起眉,看到奈嘉宝眼中的不舍,“你究竟想作何?” 奈嘉宝怀抱大鲤鱼‘噗通’跪地,“皇上,这条鱼是民女钓上的,民女怕遭报应,不如放了它吧,求求皇上,民女很怕死——” “……”隆诚帝忽然发现奈嘉宝也不是何事都不过脑子,她只字不提可怜这条鲤鱼,宁可扯出一套报应论,不由睨了六王爷一眼,“六王叔意下如何?” 六王爷见奈嘉宝急得快掉眼泪了,虽早对鲤鱼垂涎三尺,但依旧忍下做标本的冲动,无力道,“罢了罢了,既然是嘉宝钓的鱼,就由她处置吧” 奈嘉宝见俩人不再执着,欣喜若狂的咧嘴大笑,“谢皇上,谢胖爷爷不杀大恩!”语毕,她站起身将大鲤鱼扔进水中,待大鲤鱼飞快逃离岸边,她才满意的偷偷笑。 六王爷不失时机的找茬,坏笑一闪,顺木盆中捏起一只巴掌大小的草鱼,得意道,“嘿嘿,那我今日可是胜出了哟,嘉宝输了要请客——” “……”奈嘉宝一双死鱼眼瞪住六王爷指尖的小玩意,真够亏的! “……”隆诚帝恍然发现六王爷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原来平日的严肃全是装样子。 隆诚帝见奈嘉宝一脸不服的嘟起嘴,扬唇笑起,“朕做东,六王叔今日在宫中用膳如何?” 六王爷受宠若惊的俯首行礼,“谢皇上隆恩” 话说,隆诚帝从不设宴留王爷们在宫中用膳,看来今日心情大好啊。 奈嘉宝见已逃避请客一事,伸过小竹篓递到六王爷身边,用眼神示意他将小草鱼扔进来,六王爷不明所以的投入竹篓中,随口问去,“嘉宝你要这芝麻大的小鱼做何?” 奈嘉宝稳妥的盖上竹篓盖,坦言道,“难得何云炙给我编了这竹篓,我还吹牛要装满呢,若空手回去会被他笑话死,所以弄条小鱼蒙混过关,嘿嘿——” 一想到淳朴的奈嘉宝不知何时会厄运当头,六王爷脸上笑容全无。 奈嘉宝跪身道别,“皇上,民女先行告退” 隆诚帝听到‘何云炙’三字,眸中略带不悦,默默转身,“朕说过你让回去了吗?” 奈嘉宝未明白皇上的意思,不由看向六王爷,六王爷迟疑片刻,抱拳询问,“皇上的意思是,嘉宝也可留下一同用膳?” 隆诚帝一扬手,太监侍卫齐刷刷的排列在他身后,“让她独自离开有失朕的体面”语毕,一行人紧随隆诚帝离去—— “……”奈嘉宝依旧不懂的眨眨眼,“胖爷爷,皇上那话啥意思?” 六王爷也是似懂非懂的微蹙眉,未不让奈嘉宝看出异样,他随即和蔼一笑,“走吧,带你去皇宫转转,你这小丫头可真有口福啊!” 奈嘉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要请她吃饭?! ================================ 79、言不由衷 滦红河处于皇宫正城的西门旁, 隆诚帝坐轿先行离去, 六王爷为节省时间,带奈嘉宝回六王府换装,她那身渔夫打扮实在不堪入目, 即便皇上视若无睹,但六王身居辅政王要职自不可失体统, 六王命家奴替奈嘉宝找身正统长裙,略施粉黛, 梳头插簪。 待奈嘉宝提着裙摆走到六王爷身前时, 反而令六王爷吃惊不小,奈嘉宝身着一袭浅粉色的罗衣长裙,脸颊粉嫩润泽, 斜插菊花丝发簪, 身材纤细匀称,在阳光散射下熠熠生辉, 此刻的奈嘉宝与六王印象中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俏皮可爱,犹如小仙女下凡,端庄却不失活泼。 奈嘉宝伸出五指,不雅观的在六王爷眼前乱晃,“胖爷爷想啥呢, 咱们可以吃饭去了吗?” 六王爷回神一笑,“走吧,胖爷爷只是未察觉嘉宝还是位小美女, 哈哈” 奈嘉宝不以为然的看看一身名贵行头,别扭的扯扯裙摆,“吃个饭还要换衣裳,这长衣长袖的不好抢饭啊” “……”六王爷嘴角抽筋,“嘉宝啊,咱们可是去赴皇宴,不带上手抓的啊!” 奈嘉宝故作含蓄的抿嘴点头,“我就是打个比方,生怕这么好看的裙子沾上菜汤” 六王爷一怔,开怀大笑,“你一开口,总令本王啼笑皆非,今晚的皇宴定不会无聊,哈哈” 奈嘉宝水汪汪的大眼呼扇眨动,揉揉肚子随六王爷坐上马车,她倒要见识见识皇上平日都吃啥好东西,把脸蛋吃得细皮嫩肉跟水豆腐似的。 因有皇上特批圣旨,六王爷不必下轿步行,他们所乘八抬大轿直径抬入皇城,奈嘉宝坐在六王爷身边安静不下来,她撩开绸缎帘伸头探脑的向皇宫看去,瞧了一会儿,大失所望的放下帘子,“这里也啥新鲜的嘛,就是墙高点地方大点,那些侍卫宫女的脸孔就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死板,冷冷清清的不热闹啊”她转向六王,“这皇宫里的人都不能笑吗?” 六王爷盈盈一笑,点头,“咱们还在通往正宫的路上自然冷清,倘若奴才们随意说笑的话,宫廷礼节中视为大不敬,不尊重皇族者,斩立决。” 奈嘉宝顿时捂住脖子,“啊?那我万一说错话会不会被砍头啊?!” “呵,那你就乖乖的跟在胖爷爷身边,保准万无一失” 奈嘉宝一听此话立刻一手挎上六王胳臂,马上表现出很乖巧的模样,这会儿,她听轿外有走动声,伸头看去是一行油头白面的男子,走路细碎扭捏,她扯扯手腕,好奇道,“胖爷爷,那些男人看上去好奇怪啊,他们是干啥的?” 六王爷不看也知奈嘉宝所指何人,“是宫中的太监,领队的公公,不算完整男子” 奈嘉宝完全不懂的皱起眉,“不完整?他们缺啥?” “……”六王尴尬的干咳声,故作严肃道,“有机会本王再与你细讲” “太监……”奈嘉宝在脑中搜索这个名词,说书先生每每提到太监便用不男不女来形容,亲眼所见的确不假,可为啥世间会生出这样的怪人? 待他们的轿子穿过通道,向御花园行进时,一股天乌烟瘴气的臭气冲入奈嘉宝的鼻子,她几乎晕厥的紧紧捂住嘴,额头渗出大颗汗珠,眼泪顺眼眶直线滑落,六王爷惊见奈嘉宝脸色煞白,急忙撩开帘子一探究竟,只见不远处是一栋鹤立鸡群的小阁楼,这种阁楼造型独特,阁楼下方屹立十八根大柱支撑屋底,好似空中楼阁般悬浮于半空,阁楼四周由一队侍卫把手,各个神色机警。 六王爷虽不明奈嘉宝为何突感难受,但急命轿夫加快步伐先行,轿夫一路平稳小跑穿过阁楼直奔御花园大门而去,奈嘉宝胆怯的放下手指,虚弱的歪靠在六王爷肩膀上,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淌,“胖爷爷,我心里很害怕……” 六王爷的眼中带出疼惜之色,顺顺她的脊背,慈祥道,“跟胖爷爷说说,为何害怕呢?” 奈嘉宝惊魂未定的拭去眼泪,沉寂片刻,惊恐道,“不清楚,刚才那间屋子传来一股让我生不如死的怪味,应该有上百种毒药放在那里,很浓很呛” 六王爷一惊,以为奈嘉宝在胡言乱语,“你说那间屋中有毒药?这怎可能啊?!丫头,这话可不能胡说,会被砍头的!切记切记——” “……”奈嘉宝咬住下唇不敢再提,但还是没缘由的微微发抖,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害怕啥,可就像遇见丑陋的鬼怪般惊悚不安。 …………………… 隆诚帝稳坐御书房内,眸中流露一丝无奈,指尖无目的的敲动书案,其实他有些后悔将奈嘉宝叫进宫中,一位已为人妻的女子,他还招惹作何?呵。 小墨子公公静静走入,膝跪禀报,“启禀皇上,六王爷已在御花园候着皇上” 是以至此,隆诚帝起身欲行,可小墨子跪在原地不曾跟随,依他对小墨子的了解,一定有事要奏,“你想说何事?” “皇上明鉴,奴才不敢确定,随六王爷同行的女子,似乎是在玩城所赎那位女子” 隆诚帝心知肚明小墨子担心何事,当初小墨子随他出宫时粘了假胡须乔装,既然奈嘉宝连他的相貌都不敢认,更别说小墨子的脸孔了,他扬唇一笑,“认错人了。” “是,奴才记错了”小墨子生怕皇上被美色所迷惑失了威严,那女子可是娼 妓出身,但此刻已被皇上一口否定,他也不好三番四次劝说,只求皇上别再与那女子染上瓜葛。 隆诚帝调整情绪踏住御花园,老远处便注意到一袭清秀淡雅装扮的奈嘉宝,但奈嘉宝并未如他所料那般欢喜雀跃,而是安静的坐在花庭的石椅上,神色憔悴,黑眸失神的聚焦在掌心上。 这又是他未见过的奈嘉宝,郁郁寡欢、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不假思索的疾步走向奈嘉宝,“你这是怎了?进宫时谁为难你了?” 六王爷跪在原地一愣,费解的转过身,皇上似乎根本未注意到他的存在。 奈嘉宝随话音无精打采的抬起头,隆诚帝居高临下的凝视令她到抽一口凉气,她惊慌的站起身下跪,隆诚帝抓住她手腕,黝黑的眸子停滞片刻,顿时一抽手转身,“免了” 转身之际才察觉六王爷也在此地,他稳稳心绪,平和道,“六王叔请起身,您年事已高,日后私下会面时不必对朕行跪礼” “谢皇上隆恩”六王爷故作未注意这一幕,毕恭毕敬的感恩起身,心中不禁疑云重重,预感不妙,莫非皇上看中奈嘉宝了?……那可适得其反了啊! 设宴之地为御花园秋风阁中,御膳房早已备膳完毕,隆诚帝率先坐入龙椅,六王爷与奈嘉宝待皇上准进时双双入阁共进晚宴。 奈嘉宝原本饿得前心贴后背,但强大的食欲被路过的怪味堵得反胃,她此刻面对一桌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山珍海味早已无了胃口。 隆诚帝食之无味的睨向奈嘉宝,她可因吃到几只包子而欣喜若狂,今日美味佳肴应有尽有,她反而一副艰难下咽的痛苦表情,究竟在他们分手后发生了何事? 六王爷更是无心吃喝的偷偷窥视,皇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奈嘉宝如霜打的茄子般默默不语,这一个个唱得是哪一出呀? 三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不语,侍候在旁的十多位太监、宫女也觉出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生怕差池半分惹怒了皇上,各个恍惚不安的站直腰板打起十二分精神。 隆诚帝一抬手,小墨子已将手帕递上,他轻拭唇边一抹扔给小墨子打出支开六王的暗示,小墨子随即心领神会的退出秋风阁,过了一会儿,小墨子又走回阁门旁,单膝跪地,嗓门洪亮的禀报,“启禀皇上,刑部来人,据说有要事与六王爷商讨,奴才已告知刑部,六王爷正与皇上用膳,自作主张让他们候着” 六王爷专管刑部各项事宜,未等隆诚帝表态,他已放下象牙筷,站起身俯首,“皇上,刑部找臣定有要事相商,否则不会寻入宫中,老臣还是去看看吧” 隆诚帝抿抿唇,默道,“辛苦六王叔了,改日再约好了” “是,老臣告退”六王爷恭而有礼抱拳,但又想到奈嘉宝还再宫中,缓步走进,窃窃私语,“胖爷爷要去忙一阵,一会儿再来接你,你吃饱了去方才那花亭等我,可否?” 奈嘉宝本来就不想吃了,听话的点点头,“您去忙吧,我不会乱说话的” 六王爷忐忑不安的速速退去,顿感弄巧成拙,真可谓一场不该赴的晚宴。 隆诚帝一记眼神使出,阁内外所有奴才全部退下,他双手环胸依上椅背,“为何愁眉苦脸的,菜式不合胃口?” 奈嘉宝紧张的咬住筷子尖,猛摇头否定,“回皇上话,挺好吃的,是民女自己的原因” “说来听听” 奈嘉宝不想被咔嚓了,心虚的垂下头,“回皇上话,民女身体不舒服” 隆诚帝见她言语如此拘谨,显然敬而远之疏远他,心里泛起异样,“传太医给你看看?” “不用,可能屋里太憋闷了,民女感觉呼吸不顺”奈嘉宝此刻真想哭,皇上周身散出压迫的气势,借她八个胆也不敢跟皇上胡言乱语,这会儿想走不敢走想站不敢站,生怕龙颜大怒一脚踩死她这只小蚂蚁。 隆诚帝沉默片刻,双手后背起身,“陪朕去花园走走” “……”苍天啊!今日非要奈嘉宝死了!您才高兴咋的? ================================ 80、暗藏玄机 隆诚帝步伐幽雅, 手握折扇缓缓前行, 心不在焉的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奈嘉宝怯生生跟在他身后五尺的距离,御花园再多奇景展现她此刻也无心观赏, 只感手心出汗脚底发冷,天色渐渐转黑, 皇上要遛到哪去啊,她真想回家, 呜呜—— 她心慌意乱的东张西望, 突然发现一处令她熟悉的花卉,亲切感倍生的蹲下身,“这是大波斯菊, 原来素儿姐未说大话, 嘿嘿——” 隆诚帝驻足回眸,她的这一丝笑容如此自然, 不由随之笑起, “你还识得这花?” 奈嘉宝小心翼翼的抚摸花瓣,“嗯啊,是范老伯家种的,真想他们父女呢——” 隆诚帝蹲下身用扇端挑起花瓣,默道, “你在花城认识的朋友?” 奈嘉宝思念涌上心头,甜甜一笑,“回皇上……” “不必拘礼, 朕又不吃人” 奈嘉宝危机感袭来,警惕的向后跳一步,忍无可忍的坦白道,“皇上,民女怕说错话得罪您,民女本就贪生怕死,您别吓唬民……” “民女也换掉” “……”奈嘉宝瞪大眼睛注视隆诚帝,皇上与慕公子的形象有些重叠,这会连说话声都变得一样,可慕公子就是皇上的话,他该会直说吧? 奈嘉宝试探的挑起眉,“皇上可去过玩城?” 隆诚帝故作不懂的眨眨眼,“此话怎讲?” “……”奈嘉宝顿感头晕脑胀,急忙站起身远离‘凶猛动物’,但忘了这会自己穿的是裙子,于是,一脚踩在裙边上向花圃中扑去,隆诚帝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拉回原位,可奈嘉宝又踩到后裙边,还未站稳的脚跟再次向后扬去,“啊啊啊——”她张牙舞爪的乱叫,隆诚帝站在她身后一挡,未料脚下一滑,只听‘噗通’一声,俩人双双跌入身后的花圃中—— “啊哟……”奈嘉宝揉揉后背坐起身,手支撑地面刚准备起身,感到手中摸到布料,惊呼一声转过头,只见隆诚帝此刻被她当肉垫子般坐在屁股下,她吓得腿一软更站不起来,结巴连连,“皇皇皇上……” “快起来呀,好重啊你” 隆诚帝捂住胸口闷哼一声,奈嘉宝坐得倒安稳。 奈嘉宝顿时屁滚尿流的爬出花圃,见隆诚帝额头上好巧落下一只大红花,她大笑一声伸展手臂,“皇上我拉你起来,哈哈——” 隆诚帝仰视身前的奈嘉宝,她灿烂的笑容在夕阳下似乎比任何一朵花都要美,纯真的双眸清澈干净,那种不杂丝毫虚伪的真实模样,无人可替代。 他伸出手抓住奈嘉宝的小手,一用力将她扯入怀中,奈嘉宝感到一双手搂在她脊背上,顷刻,笑容全失的傻了眼,“你咋了皇上?” 隆诚帝默而不语,他生在看似祥和却暗藏杀机、尔虞我诈的宫廷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制造出他必须学会在面具下做人的潜规则,喜形不于色,甚至说出的一字一句必有玄机蕴含,而那些人亦是以假面待他,阳奉阴违、阿谀奉承。当他二岁那年发生了重大变故后,他确信日后不会再信任任何人时,奈嘉宝却无意闯入了他的生活,让他领悟到人性中清澈的一面……奈嘉宝,如此无心机,性情直率的女子却不能被他拥有,他合起双眸冷静片刻,心中激起千层浪,随之一把推开奈嘉宝站起身,冷道“朕身子不适,你回吧!”语毕,隆诚帝头也不回的向寝宫走去,一行太监不知从哪冒出来,紧随其后碎步跟上。 奈嘉宝摔坐在花圃中,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皇上的性格还真是古怪啊,刚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比何云炙还难琢磨。 她掸掉裙上的杂草花瓣,本想回花亭等六王爷,可t望一圈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她顺手抓过一名路径此地的小太监,鞠躬行礼,“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六王爷” 小太监刚入宫不久,莲花指抵在唇边一惊,“请问您是哪位主子?” 奈嘉宝见他举止娘们兮兮,肯定是个不男不女的怪人,她好奇的在小太监周身转了三圈,小太监胆怯的夹紧双腿伫立原地,细声细气道,“您,您在作何?” 奈嘉宝嘴角一抽,捂住胃,“大老爷们不能好好说话咋的?你扭扭捏捏的不觉得恶心啊?” 小太监顿感委屈的扁起嘴,早闻后宫佳丽口不留德,明知他是太监还要再次调戏一番,他不堪受辱的掉下一滴眼泪,娇声道,“主子,您,您……呜呜呜呜……”说着,他双手捂起脸一扭屁股小碎步跑走—— “……”奈嘉宝迟钝片刻,顿时鸡皮疙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她搓搓双臂跳出花圃,还是自己找出路吧,若再碰上这种二椅子她可吃不消。 奈嘉宝随模糊的记忆返回原路,迎面走来一名侍卫,站定行礼,严肃道,“奈小姐,小人领您去见六王爷” 来得真是时候,还是胖爷爷惦记她,奈嘉宝咧嘴一笑,“谢啦” 侍卫步伐带风,昂首挺胸严肃刻板,奈嘉宝没话找话的随口问去,“你咋知道我姓奈?” 侍卫默不作声,当走到一处殿门时,毫无情绪的站定答复,“小人奉皇上旨意行使,请您在此等六王爷,小人告退”语毕,侍卫步拔山河的正步离去。 “……”奈嘉宝注视侍卫如木头人般的行走,又是一阵哆嗦,这皇宫里的人脑子都不太正常。 她站在殿外等了一会儿,六王爷愤愤不平的从殿内走出,刑部侍郎天南海北的扯了半天也未说出实质性的问题,他一怒之下教训了刑部侍郎一顿。 “胖爷爷——您可出来了——”奈嘉宝跑上台阶相迎,皇宫里‘飞禽走兽’太多,是她见过最诡异的鬼地方。 六王爷一怔,“嘉宝?你居然能找到这里” “嗯啊,一个侍卫带我过来的,咱们快回吧,皇宫一点不好玩,皇上……”未等奈嘉宝发完牢骚,六王爷一把捂住她的嘴,见四下无人经过,小声提醒道,“不可说大不敬的话啊,你这丫头还真不让人省心!” 奈嘉宝点点头,伸出两只手指比划离开,六王爷心有余悸的领起奈嘉宝向轿子走去,刚一上轿便意识到某件事,试探问,“嘉宝,皇上方才与交谈何事了吗?” 奈嘉宝守口如瓶的紧紧闭上嘴巴,一歪头看向帘外,人要吃一堑长一智嘛,她再也不说了,不说皇上被她绊倒了,不说皇上一怒之下不爽离开,反正说啥都要挨骂。 待轿子离开皇宫大门,六王爷想到天色已晚,关切道,“先送你回何府,出行太久家人必定心急”一说这话,六王爷又想起何云炙,“丫头,何云炙是何知府亲戚的孩子吗?为何你们会住在知府内”他一直觉得哪里对不上号,忙碌之中倒忘了问。 奈嘉宝挑起眉,疑惑道,“唉?胖爷爷,您不知道何云炙是何知府的大儿子吗?” 六王爷顿感一惊,一朝共事多年,居然不知此等事,他深思片刻,何松青何知府为人低调,极少谈起家事,或许提过一二句而他未记住。六王爷恍然大悟,怪不得惠新公主有十成把握说那计划之事必得皇上应准,看来惠新公主一早便知晓何云炙的真正身份,他犹豫道,“可是何松青的亲儿子?” 奈嘉宝肯定的点头,“是啊,亲爹亲妈” 六王爷愁云不展的倚在背上,沉默久久,郑重问道,“丫头,你对何云炙的感情究竟到了哪种程度?” 奈嘉宝抬起眼皮未全懂,不假思索的回答,“给他生孩子” “……”六王爷仰天一叹,唉,造孽呀…… 一提到何云炙,奈嘉宝紧张的瞪大眼睛,焦急道,“胖爷爷,先回你那去吧,我要换衣服拿小竹篓” “明日叫人给你送何府去” 奈嘉宝猛摆手,“不行不行!那是何云炙给我做的,还有一条小鱼在里面,我不想两手空空的回去,何云炙那人嘴可坏了,一定会骂我笨手笨脚咋不把自己丢了——” 六王爷闷声一笑,温和的笑容掩盖住现实所带来的残酷,忧愁与心闷。 当轿子停落在六王府门前,奈嘉宝一溜烟跳下轿子向放衣衫的屋中跑去,六王爷被家奴搀扶出轿,家奴汇报道,“王爷,何捕快在厅内候您多时了,您现在要见他吗?” 六王爷一副无力扭转乾坤的落寞神色,“扶本王去正厅……” 正厅内 何云炙一处理完知府内事宜,便进入王府中等奈嘉宝,他总预感那丫头会惹是生非,心神不宁的等待了几个时辰。 何云炙听到厅外传来细碎的嘈杂声,急忙起身相迎,但眸中未搜索倒奈嘉宝的身影,抱拳向六王爷行礼,“六王爷,奈嘉宝未跟您一同回来吗?” 六王爷将他眸中的不安收入见底,避而不答的迈进厅门,严肃道,“何捕快是否已查出真凶?本王此刻关心此事” 何云炙有意无意的瞥向厅外,心不在焉的回答,“回六王爷话,凶手为死者的徒弟” 六王爷手捋白须一怔,“哦?据说那学徒当日不在府中,此结论由何推断而来?” 何云炙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目呈上,“其实这凶手最大的弊端,便是太依赖不在场证据一事,王爷请打开账本翻看前几页与最后一页账目署名有何不同” 六王爷不以为然的翻看,何云炙继续解释道,“前后两者字迹略有偏差,当何某盘问学徒工时,他正巧在屏风上写字,何某认得他的笔法” 六王爷微微点头,“那他又是如何做出分身的假象呢?” “其实这点,在下还未定论,但妄加揣测是有一位与学徒工相貌极为相似之人冒名顶替,而学徒工不曾离开府邸,怀疑到他身上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所表现出的引人注目太过刻意。” 六王爷眸中闪现出赞叹之色,何云炙思维活跃,观察入微、严谨的查案态度令他折服。 何云炙仅在短短一日中便找出真凶,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贤能良才,而且案情分析与他当初设下的虚拟杀人方案几乎完全吻合,六王欲盖弥彰、云山雾罩的编排了死者复杂的人际关系,坎坷重重的案情陷阱,甚至几条提示暗线浅显难懂,若不是心思慎密之人根本无法发现字迹偏差一事,此时此刻,他还真舍不得将何云炙引荐他人重用。 =========================== 82、精心策划 次日清晨, 惠新公主在金銮殿外等待六王爷退朝, 经暗线来报,何云炙与准新娘奈嘉宝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密了,昨晚何云炙居然堂而皇之的抱着奈嘉宝进房, 长此下去,她堂堂一位公主岂不是要与那小村姑平分夫君? 惠新公主一见六王爷出现, 便急忙缠上他的臂弯,乖巧道, “六王叔, 惠新托付您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六王爷真是被这儿女情长的戏码搞得焦头烂额,他手捋白须紧蹙眉,“本王已与何云炙提及督捕司一职, 但他还未答复本王, 还在考虑吧” 惠新公主疑惑不解,“他这是为何?此等平步青云的美差他为何还要思量呢?莫非是他那未过门的娘子加以阻拦?” 六王爷心里咯噔一下, 惠新公主居然派人日夜监视何云炙的行踪, 否则不会提到奈嘉宝,她如此煞费苦心、小心提防,莫非真是动了真情? “非也,奈嘉宝那女子性格纯良,这是何云炙一人的决定” 惠新公主嘟起嘴, 撒娇道,“一提到那奈嘉宝,惠新可要嫉妒了, 我可是您一脉血亲的侄女,惠新对您亲近大于敬仰,如今您却有意无意的为一位初识女子辩解,这让惠新情何以堪?虽惠新对那奈嘉宝不甚了解,但想也知是位城府甚深的女子” 经惠新这么一提,六王爷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庸人自扰了,奈嘉宝根本无势力与公主抗衡,昨日惠新公主言下之意已十分明确,即便他有心帮奈嘉宝挽回局面,也于事无补,若皇上诏书一下,论孰是孰非,谁敢违抗? 六王爷无奈的叹口气,“本王今日便去何知府那要人,惠新公主不必担心” 惠新公主喜上眉梢,顿即笑成一朵花,“那惠新静等好消息啦?” 六王爷点了点头,步伐沉重的向宫外走去……奈丫头,自求多福吧。 惠新公主笑盈盈的向寝宫走去,她早已计划妥当,为免遭他人非议,先让何云炙在六王爷管辖的刑部内挂名就职一阵子,待他考上今届的科举状元,那么两人的亲事便水到渠成了。本朝的科举考有特赦铭文,五品以上官员之子有特权直接进入复试,但前提此人必须已经在朝廷机要部门身居正职。一旦何云炙上任督捕司一职,便有资格直接参加文考或武考的复试,凭何云炙的资质,他必定是状元的不二人选,若她再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等皇上赐婚诏书一下,公主嫁状元郎便是顺理成章、普天同庆的一桩大喜事了。 到时候,圣旨已下,即便何云炙难以接受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他也无计可施了。就算他百般抵触,也定然不敢抗旨不从,再者,她有信心成为一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任他何云炙再倔,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康庄大道已顺利为他铺好,何云炙只需等着名利双收那刻的到来,此等好事他不偷笑便算天下奇闻了。 惠新扬起嘴角,仿佛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但在何云炙未成为状元之前,她是绝不会亲自出面操盘的。 ========================= 知府 六王爷此刻正置身何府厅堂内。王爷大驾光临,何府为招呼贵客顿时忙作一团,何知府何松青收到王爷抵临何府的消息,自是不敢怠慢的奔回府邸,前脚刚进门,那厢便气喘嘘嘘的向六王爷叩首行礼。 六王爷开门见山道,“何大人,本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行只为你儿何云炙而来。” 何松青一怔,看不出六王情绪,作揖道,“下官犬儿……可是招惹是非了?” 六王爷缓慢开口,“正好相反,经本王观察,何云炙乃不可多得的贤能将才,本王有意重用他,望何大人割爱” 虽是商量的口吻,但何松青听出了其中不容拒绝的霸气,他垂目沉默片刻,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归会来。一抹惆怅掠过他的眼眸,无论把云炙藏得有多严密隐蔽,他依旧如金子般闪闪发光引人注目,这或许就是他的命,罢了…… “下官,全听六王爷安排,犬子年纪尚轻,若有言语冲撞、行为不当之处,还望六王爷多多包容。” 六王爷见任务完成,再也无心逗留此地,他毫无喜色的缓缓起身,“本王已向刑部打了招呼,明日让何云炙直接上任便可” 何松青心口一揪,沉着脸恭送六王爷离开。他果然料中,六王爷今日这一趟,只是走个形式通知他而已。 奈嘉宝与何乾坤正在院中玩捉迷藏,她头上插着几根树杈装灌木,但何乾坤那小笨蛋却跑到后院找她,她得意洋洋的抬起头偷瞄,忽而瞧见正匆匆离开的六王爷,连忙欣喜一喊,“胖爷爷!您咋来了?” 六王爷后背一僵,转过身见奈嘉宝一头树叶树杈,忍不住笑问,“丫头,你这是在做何啊?” 奈嘉宝拔下脑瓜上的树杈,咧嘴一笑“婆婆出门了,我在玩躲猫猫” 六王爷艰难扬唇,不由自主的走到她跟前,替她取下头发上那一根一根的杂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丫头,胖爷爷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记恨胖爷爷?” 奈嘉宝抬起眼皮,灿烂大笑,“不会的,胖爷爷是大好人,只有我做坏事的份,嘿嘿” 还未等六王爷开口,何乾坤已扑上来抓住奈嘉宝,欢蹦乱跳的得意道,“笨嫂嫂!被我抓到了吧,哈哈哈——” 奈嘉宝双手叉腰,开始耍赖,“不算不算,没见大人在说事儿呢吗?!重来重来——” 何乾坤嘟起嘴,安慰自己,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何况奈嘉宝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赖皮鬼,男子汉对此类女子应避忌三分,于是,他伸出小胖手指,稚气的警告道,“谁叫我是男人呢,让你一次,下次不许再耍赖了啊!” 奈嘉宝厚脸皮的点点头,转身朝六王爷摆手,“胖爷爷,改天我去找您玩儿,别太想我哟,哈哈,再见——”语毕,她被何乾坤连拖带拽的抓走。 六王爷注视着奈嘉宝活蹦乱跳的背影,不由得叹气,从她和何乾坤的相处不难看出这丫头早已融入了何家,成为何家的一份子。这和乐融融气氛可真好……心头被重重撞击一下,他微微攥拳,无以复加的愧疚感随之蔓延。 而这一幕正好落入何松青眼底,刚刚平复的心绪再次被怒火所点燃,奈嘉宝居然与六王爷如此熟络,何、云、炙,这不孝的逆子!真可谓说一套做一套,平日安分守己的顺从模样全是装出来给他看的,原来这忤逆子私下一早便与六王爷有了交情。今日六王爷突然来访强行要人,他已察觉事有蹊跷,原来全是商量好的,用六王爷的地位压他就范的法子的确凑效,此刻,他有种被蒙在鼓里、任人戏弄的愤怒感! 他指尖颤抖,怒火中烧的命令家奴,“马上把何云炙给老夫叫回来!” 家奴从未见老爷如此愤怒过,吓得一哆嗦,急忙转身去寻何云炙,看来一场暴风骤雨即将降临。 何云炙今日正好未出衙门,见家奴满头大汗的跑来叫他回府,他脸色一沉,急忙放下书籍回府,一进门便察觉府内气氛异常凝重,他默默走进客厅,顿时迎面飞来一只茶壶,他一闪身躲过,茶壶落在门框上摔了个粉碎。 他一怔,扔出茶壶之人正是何父,“爹?” 何松青气得脸色发青,额头青筋爆出,“逆子!还不跪下!” 何云炙默不作声的跨前一步,不作多问,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何松青二话不说,起身回房取来家法杖棍,怒气冲冲的走到何云炙身旁,扬起手,将怒火一股脑发泄在棍棒之下。 棍棒一下接一下狠狠的抽打在何云炙脊背上,“你居然玩弄老夫于股掌之中!今日老夫便打死你个好高骛远、只会旁门左道不学无术的不孝东西!” 毫不留情的抽打传来阵阵噬骨刺痛,何云炙咬住嘴唇吭都不吭一声,任由父亲继续棍棒相加发泄怒火。他问心无愧,自问从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父亲的恶事。 “老夫含辛茹苦养大你,花尽心血教你做人,难道权利与地位就如此诱惑你?!你的心就如此贪婪吗?! 回答老夫!”何松青手中的棍棒一阵剧烈的颤抖,打在儿身疼在父心,但何云炙所用伎俩太令他失望,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起而来的变故。 “呃……”何云炙再也抗不住如雨点般的棍棒猛打,吃痛的双手支地,眸中却掠过一丝坚定,他艰难的咬紧牙关,“孩儿……从未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无话可说。” “你!”何松青见他脊背早已血迹斑斑,刚要收手,但这一语再次掀起千层浪,他闭紧双眼,气得浑身发抖,挥起棍杖再次抽在何云炙皮开肉绽的伤口上,“还嘴硬?!今日不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来龙去脉,老夫定不饶你!” 何云炙一语不发,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双膝跪地,挺直腰板,目光平和的直视前方,在他心中有一条不变的定律:夫教子,天经地义,无论此事出自何原因,他能做的只有先承受。 奈嘉宝本正玩的高兴,却见家奴速速来报,老爷正在对何云炙施行家法,请她过去解围,奈嘉宝傻了眼,十万火急的奔向正厅,还未跑进门便注意到何云炙血红一片的后背—— 她惊呆一瞬,顿时疯了似的冲进正厅护在何云炙身后,何松青早已气得昏天暗地,只顾痛苦地闭着眼抽打儿子,却未料到自己狠狠的一杖刚好抽打在奈嘉宝身上—— “呃——”奈嘉宝重重吃了一杖,顿时不管不顾的向何松青怒骂道,“你这老头是不是疯了啊!?这可是你的亲儿子,你要打死他吗?!” 84、先发制人 何母俯视儿子伤痕累累的脊背, 心碎的泪水再次流下, 即刻怒火中烧、不顾形象的不平道,“那老东西要死啊,居然下手如此狠毒, 我今儿非跟他拼命不可!” 何云炙抓住母亲的手,朝奈嘉宝使个眼色, 奈嘉宝心领神会的一溜烟跑出屋门,她本来就想出来透透气, 因为体内挥之不去的燥热她根本无从释放, 急忙没头没脑的冲进别屋找水喝。 何云炙平和笑起,“娘,爹是误会了, 爹认为我私下与六王爷交往甚密, 安排一出升职戏码欺骗他老人家,现在都解释清楚了” 何母一听这话更是来气, 愤愤的拍在床头, “说起这事儿!娘更是恼怒,自己的亲生儿子升官发财父母欢喜还来不及呢,他居然百般阻拦你出人头地,凭我儿的聪明才智早该当上从五品以上的官臣了!看中你是六王爷眼光好、有远见,你说说这事儿!连六王爷都不忍埋没你的才华, 就算是你自作主张经六王爷之口转达心意,你爹也未失何颜面啊,说来说去你爹也不该出手打你, 那老东西的脑子一定是发霉了!” 何云炙收敛嘴角,眸中沉寂片刻,默道,“爹这么做一定有爹的理由,娘莫迁怒爹,何况孩儿也未觉得委屈……” 何母唉声叹息,慈祥的目光落在何云炙脸颊上,“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何事总是先替别人着想,会不会很辛苦?” 何云炙轻松一笑,“不啊,孩儿不知苦为何滋味,呵” 何母眸中染上无限疼惜之情,轻轻抚摸他的发鬓,盈盈笑起,“十月怀胎,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此刻见我儿含冤莫白遭此毒打……疼在娘身那……” 何云炙笑而不语,紧了紧母亲的手背。母子间的交流只需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自会暖意传达,这便是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至深亲情,他此刻不由回忆起种种过往,嘴角一抹温暖的笑意,活到二十三岁,他似乎未做过一件令自己后悔的事,当然,也包括奈嘉宝在内。 待郎中赶来,首先替他敷上创伤药,包扎好伤口。据郎中表述,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皮外伤较多,也未伤到筋骨。但何母生怕伤口化脓,提心吊胆的再三询问注意事项,郎中开了几副止痛药引交给何母,又交代患者在伤口愈合期间不可再做剧烈运动后便离开了。何母见儿子已然疲惫入睡,蹑手蹑脚的帮儿子盖上被子,不安的伫立原地凝视许久后,才轻合门而出。 何母将一切安排妥当,转身回屋时注意到奈嘉宝,此时,奈嘉宝盘腿坐在石凳上,手持一把八仙扇猛扇风。 何母想起医嘱,干咳一声走上前,奈嘉宝见婆婆缓缓靠近,规规矩矩的站起身,一板一眼的欠身行礼,“娘,何,夫君他没事了吧?” 何母一副高姿态,换上长辈的口吻,旁敲侧击道,“嘉宝你可听好了,你夫君近日都不可乱动,你莫再招惹他” 奈嘉宝完全没听懂的重重点头,“请娘放心!儿媳不会惹他不高兴的,所以他不会动手打我” “……”何母唇齿微张,不过一想到奈嘉宝的领悟能力之底无人能及,缓口气,换种说法,“你有孕在身不足三月,正是安胎保胎的时候,不能……不可……”何母难以启齿的手帕掩唇,“那事尽量避免” 奈嘉宝大概明白了婆婆的意思,婆婆一定是怕肚里的宝宝看到那事学坏,嘿嘿,大不了等晚上宝宝睡觉了再那啥不就得了,她随即咧嘴一笑,“娘,我懂了,您尽管放心!” 何母满意的点点头,“这算算日子,定做的新娘装也该做好了,明日随娘去取衣裳”何母的目光不由自主移到奈嘉宝小腹处,微微蹙眉,“这肚子为何还瘪瘪的,这般瘦弱连带腹中孩子跟着受苦,娘当年怀云炙时能吃能睡的,重了二十多斤呢,你这可不行啊” 奈嘉宝低下头摸摸肚皮,心里不由咯噔一响,难道未怀上宝宝吗?不会种宝宝失败了吧?!为保万无一失,必须再接再厉才行! 当晚 何云炙浑浑噩噩的在疼痛中醒过几次,每次睁开眼都看到身旁的奈嘉宝——只穿一件小肚兜倚在他臂膀边,他此刻即便有邪念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索性将奈嘉宝哄出卧房,奈嘉宝睡得正迷糊,未多想便拖沓走进隔壁的卧房倒头大睡。 ================================= 次日一大早,奈嘉宝便跟随婆婆去绣庄取衣裳,她心情大好的哼起小曲,摇头晃脑的在轿中扭屁股,不知新娘衣服做得美不美,她不要脸的咧嘴大笑,这小身条!穿啥都好看,哈哈哈—— 当她们走进绣庄大门,绣庄老板顿时脸色煞白,唯唯诺诺的吱唔道,“何夫人,您定做的新娘装……被宫内一位公主看上了,小、小人不敢不转让于她……” 何母脸色一变,微怒道,“新娘装自是按新娘身材而定,宫中自有手艺精湛的裁缝,怎会看中何家的衣裳,你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直接道来!” 绣庄老板谁也得罪不起,骑虎难下的擦擦冷汗,“不瞒何夫人说,因这件喜服做得太漂亮,小人生怕弄褶,便挂在二楼雅房妥善保管,小人也告知那位宫女,这是何大人家定做的喜服,可那位宫女执意要买下,据说是她家主子路径此地无意间看中,小人身为卑微不敢不从,何夫人是本店的老客户,小人即便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欺瞒何夫人,此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不实愿遭任何处罚” 当绣庄老板呈上一枚刻有皇家标志的银锭证明时,何母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就此作罢,但心里仍旧不舒服,这并非普通的衣衫,而是儿子儿媳大喜之日的婚服,良辰吉日已选好,此刻再赶工一件已来不及,皇宫大内哪种绫罗绸缎寻不到?这究竟是哪位不知通情达理的刁蛮公主所为?何必要坏了何家喜事,简直大煞风景! 奈嘉宝一听喜娘装被人抢走,不乐意的嘟起嘴,但婆婆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她又不好火上浇油发牢骚,于是嬉皮笑脸的给婆婆宽心,“算了娘,再做一件得了,那公主一定是比我着急嫁人,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哈哈” 何母一听这话,确实宽心不少,‘噗嗤’笑出声,随之摆出一副顾全大局的镇定模样,“你这孩子,怎可评论皇族的家务事,不可乱言!哈哈——” 绣庄老板见暴风雨快要过去,毕恭毕敬的鞠躬俯首,“何夫人,小人愿无偿为何家这位新夫人重新量身订做一件新娘服,若日夜赶工不出五日便出成品,请何夫人放心,小人保证这件定比上一件更精美考究” 何母顺顺气,绣庄老板算是识大体了,火气自然退去,缓声命令道,“罢了,银子本夫人会照付的,尽快重做一件,但做工不可有丝毫马虎” “是,小人这就请裁缝动手做起,五日后亲自送到您府中” 是以至此,何母掐指一算,“不必心急,这月已无吉日,下月中旬做好就得了” 绣庄老板躲过一难自是满口答应,保证再三后恭送何母离开,奈嘉宝落得空欢喜一场,无精打采的瞥向那些精工的长裙,心里还真堵得慌。 =============================== 何云炙一觉醒来,伤处依旧很疼,但不影响正常走路,家奴传老爷的话——若无大碍,命他今日便去刑部上任,若体力不支便修养几日再去,老爷自会跟六王爷说明原因。 何云炙了解父亲的个性,刚正不阿、出言直率,虽在朝为官几年知己依旧寥寥无几,父亲的清廉在旁人眼中则是自命清高,他更不愿让老父登门求情看人脸色。 想到这,他故作轻松一笑,“去回老爷话,就说我今日会去刑部报道,请他老人家不必担心” 待家奴离去传话,何云炙站起身松松筋骨,刚一展臂背部便传来一阵刺痛,他咬住下唇忍了忍,套上一件干净外衣,骑上马直向刑部而去—— 何云炙见快到刑部,为表示尊重下马前行,走至刑部大门时,刚准备询问侍卫该如何走,侍卫便一眼认出此人是京城第一捕快“炙展云”,即刻笑脸相迎,唤出何云炙的新职头衔,“何督捕,刑部侍郎在书房等您多时了,请随小人这边请——” 何云炙不由一怔,督捕司这职务算起来也不算何大职位,刑部侍郎一早等候?这就好比私塾先生一早特意等学子前来上课般不合理。 刑部侍郎手持一封宫中密函书信,眯缝眼细细重读,生怕漏掉半分指示,门外来报何云炙已到,他急忙将信函塞进衣袖,振奋下情绪,命人请进—— 何云炙站姿挺拔,郑重行礼,还未等他开口自我介绍,刑部侍郎已和蔼可亲的走上前,随之上下打量何云炙周身,不由满意的点点头,亦真亦假的热络道,“可谓英雄出少年啊,何贤侄不必多礼,老夫与你父亲关系甚好,老夫早闻何贤侄文武双全机敏过人,只是一直苦于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才知还是位风度翩翩的俊小伙,哈哈——” 何云炙倒未想到刑部侍郎如此热情,平和道,“承蒙大人抬爱,在下一介武夫罢了” 刑部侍郎为尽快完成任务,转身坐回椅上,严肃道,“何贤侄,于公老夫是你的上层,于私你又是何大人的长子,于公于私老夫必会照顾你,历年老夫所派去科考的武、文生从未顺利进过三甲,今年!老夫已刑部侍郎的身份派你参加文、武双科考,这几日不必来刑部报道,在府中修心静养吧,势必为老夫挣个面子回来!” 何云炙伫立原地许久,微微蹙眉,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上来,只是……一切似乎过于顺理成章,令他难以用正常的思维方式去判断此事。 ==================================== 85、一喜一忧 轿子回到何府, 奈嘉宝手捧十几套新衣裙走进卧房中, 她随手抄起一件举在双肩比划,如此柔软华丽的绸缎,她该啥时候穿合适呢? 她见房门射入光亮, 这才注意何云炙已不在床上,她转身看向门口的人, 询问道,“你去哪闲逛了?身上有伤还乱跑” 何云炙若有所思的坐在椅上, 为转移话题瞥向新装, “新娘服拿出来,穿上我看看” 奈嘉宝憋气的抛下新群,“一提这事儿我就来气, 也不知皇宫里哪个公主吃饱了撑的!非看上我的新娘裙, 触霉头的玩意儿!” 何云炙一怔眉头微蹙,不解道, “你说宫中有人买走了那衣裳?” 奈嘉宝愁眉苦脸的扑到床上, 嘶吼道,“是啊——真不是个东西——” 何云炙见她愤怒至极,扬起嘴角打趣道,“你就这般着急嫁给我呀?” “……”奈嘉宝愣了片刻,嘴角一抽坐起身, “呸,我是怕宝宝越长越大!肚子鼓起来穿衣裳难看,不信问你娘去, 她为了把你生出来胖了二十多斤到现在还未恢复呢!” “……”这臭丫头,拐弯抹角说他娘胖? 说到这,他倒想起这阵子忙乱不堪,还未请郎中为奈嘉宝诊脉,可娘又说未避人闲言碎语议论要保持低调,他不由扫过她平坦的小腹,若是怀上也该有点起伏了吧?她整天能吃能睡的也不见长肉。 何云炙单臂支在桌上,“你过来” 奈嘉宝顺从的靠近,何云炙一只手轻压在她腹部上,她惊慌失措的急忙倒跳一步,“你想干啥都不行,想干啥也得等到晚上,你娘说宝宝会看到!” “……”娘这样说的? 何云炙不带任何情绪的起身取过一本书籍,他漫不经心的翻开书页……科考一事要先与父亲交代一声,若父亲不应允的话,我便回绝刑部侍郎。 ……………… 夕阳西下,何松青整日闷闷不乐,下堂回府,边走边担心何云炙今日刑部上任之事是否进行的顺利,是否有人出面刁难,但因昨日刚打了儿子,此刻又舍不下老脸询问,只得愁云不展的独自思量。 奈嘉宝突然从花圃中蹿出,“爹,您回来啦?” “……”何松青着实吓了一跳,定定神勉强一笑,“嘉宝啊,你在花圃中做何呢?” “抓蛐蛐啊,我听到蛐蛐叫了,嘿嘿”奈嘉宝理所当然的回答,还伸出满手是泥的五指给公公展示,她笑嘻嘻的指指书房方向,“何云炙叫我在这等您,他说在书房等您商量事儿” 何松青见奈嘉宝笑脸相迎,反而自己眸中略带内疚之意,“昨日老夫那般对云炙,还在无意中打到你,你是否生老夫的气呀?” 奈嘉宝没心没肺的劲儿又来了,一摆手,“没事,我皮厚打在身上不疼不痒的,实话说吧,您打何云炙那会儿我确实挺难受的,也挺生气,不过后来一想,打就打了吧,他能吃能睡的我看也没啥大事儿,就当您替我出气了,哈哈——” 此话对何松青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宽慰,他手捋胡须,展颜浅笑,奈嘉宝这孩子的确与那些大家闺秀、金枝玉叶有着天壤之别,心直口快心思淳朴,有这样一位儿媳,家不和都难。 “这可好这可好,老夫因打你一杖心里过意不去,至今内疚不已……” 奈嘉宝没大没小的拍上何松青肩头,老成道,“内疚啥啊,若您哪日手痒痒了想打人,我就帮您按住何云炙让您打个痛快,别打歪打到我就成,哈哈——” “……”何松青汗颜的呛咳声,拔腿转身,“你玩吧,老夫去书房一趟” 奈嘉宝龇牙咧嘴的一笑,初到何家就是公公为她解开心中不快的,她心里一直记着——公公是个没官架子、和蔼可亲的好老头。 何松青站在书房门外收敛嘴角,沉了沉气,端起严父的架势推门而入,何云炙见开启,放下书起身行礼,拿捏语气轻重后,郑重开口,“爹,孩儿有事要得道您许可” 何松青深邃的目光落在何云炙脸颊上,惆怅袭来,静默的缓缓坐下,“坐下慢慢讲吧……” 何云炙坐下身,一五一十的向何松青汇报前后经过,当提及科举一事时,何松青按捺住眸中的怒火尽量听全,但渐渐的……何云炙在说何事他已听不清楚,心绪随回忆拉向遥远的天际,沉思片刻,他一声无奈且挣扎的轻叹,或许这就是云炙的命运,云炙的前途本不该断送在他手上,而且……这一切又不是云炙的过错,自己也是不得已而出此下策罢了。 何松青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苍老的手指微颤着扶上额头,“岁月如梭……你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人,那就试试吧,莫辜负刑部侍郎的一番美意……” 何云炙本已做好回绝的打算,但未想到父亲会点头同意,他眸中不由跳出喜悦的火花,在他的思维逻辑中理解——父亲是怕他年少轻狂、向刑部侍郎夸下海口,倒时不入三甲无退路可寻,或许也算父亲对他某种程度上的担忧与不信任……他跪身行大礼,严肃道,“爹,孩儿不会辜负您的栽培,定入三甲而归。” 何松青艰难的点点头,道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去吧,这是你的命,看来躲是躲过的……” 其实,何云炙心中早有打算,机会难得不容错过,而且,即便闯入三甲也未必要做官,比起墨守成规的官场,他更向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当一次证明自己实力的考核吧。 奈嘉宝刚吃饱,捧着肚子在院子里遛弯,只见何云炙脸上洋溢难得一见的轻松。 “哟……捡银子啦?笑得跟枝狗尾巴花似的” “……”何云炙顿时收敛笑容,面无表情的缓缓靠近奈嘉宝,奈嘉宝见他来势汹汹,吓得直打嗝,连连倒退,急忙求和道,“嘿嘿,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看我笑得像不像大喇叭花?嘿嘿,别,别过来……啊……”奈嘉宝只觉身子一轻被他腾空托起,何云炙仰视被他举过头顶,哇哇乱叫的慌乱丫头,心中喜悦满溢。 ==================================== 皇宫牢房处的密室内 一名女子肃然安静的稳坐在石椅上,秀丽的黑眸掺杂几分憔悴,纤手双双合十,闭起双眸仰向上苍,祈祷远方的亲人,永保安康。 石门伴随磨擦声缓缓开启,密室内顷刻被油灯照射得灯火通明,女子面不改色的一动不动,当大内侍卫退下,石门再次合起—— “为何不愿帮朕”隆诚帝平静的气息在石洞内显得格外冰冷。 女子从容的展开眸,朱唇扬起,反问道,“民女已将《黑卷宗》交给皇上了,民女倒想问,民女还能做何事?” 隆诚帝沉默片刻,手中折扇轻轻拍打于掌心,“或许在你眼中,朕算不上一位好皇帝,实不相瞒,朕原本已对《黑卷宗》之谜死心,但……”他抿唇一笑,坦言道,“有位女子无意中闯入朕的生活,令朕对未来有了某种意义上的憧憬,换言之,是她让朕懂得生存的乐趣” 女子似懂非懂的缓慢眨眼,她眼中似乎看到隆诚帝率真的一面,为难道,“民女对皇上除了尊敬,绝无他想,只是民女确实无能为力,既然皇上破得千难万阻抓获民女,自然知晓民女不懂医术,此时此刻,就连皇上究竟身患哪种病痛民女亦不知” 隆诚帝抿抿薄唇,旁敲侧击道,“你父亲已死,这天底下除了你之外,确定再无人能解了吗?” 女子骤听噩耗,嘴唇微微颤抖,眸中掠过的一丝伤感转瞬即逝,许久后平静开口,“呵,他死了倒好,世间又少了一位心狠手辣的庸医……” 隆诚帝察言观色片刻,本以为她因伤痛会方寸大乱,但显然她对亲生父亲感情淡漠,他双手背后转过身,“朕已给了你太多时间考虑,若再搪塞朕,唯有满城张贴你的画像寻人了!” 女子大惊,花容失色的抬起头,“民女乃孤女一名,世间再无亲人,皇上要寻何人?!” 隆诚帝眸中平静,莞尔,“需找一位令你愿说出实情的人,或男、或女、或人……或鬼。” 语毕,他踱步走上石阶,女子举足无措的惊慌跪地,“皇上请留步!民女再想想……” 隆诚帝自信的眸柔和撩起,这世间无一人没弱点,当他自认对任何人不会再存有真情时,是奈嘉宝令他体会人性软弱的一面,他不由自嘲,即便是当今皇上也未能逃过世俗的牵绊,他究竟是凡人一名,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愈来愈强烈的生存信念在支撑他即将面临的苦难。 “朕在给你十日考虑,若再给不出令朕满意的答案,你心知肚明朕会如何做” 女子为拖延时间,忐忑不安的垂目相告,“民女知晓……请皇上派人送来《黑卷宗》,民女凭记忆细细斟酌,皇上有所不知,家父有个习惯,用过的药剂绝不重复使用,甚至很快忘记,所以才会出现《黑卷宗》一书,民女尽力而为便是了……” 隆诚帝居高临下的气势,散发出不容质疑的霸气,“朕要的是,一定。” 女子心神不宁的点点头,“是,民女定效犬马之劳,替家父赎罪……” 待隆诚帝,女子失魂落魄的瘫软在地,泪水大颗滑落,皇上这招确实如当头一棒击中她致命要害,不难想象,当她的画像铺天盖地的张贴四处,即便咬舌自尽也无用,她已无力回天,该如何是好呢……为保护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双手掩面无助的失声哭泣。 嘉宝,可怜的嘉宝,姐姐该怎么办,怎样才能保护你,嘉宝,千万莫要自投罗网啊,姐姐不怕死,求你快些离开京城吧…… ========================================= 86、才华横溢 何母对何云炙参加科考一事举双手赞成, 眼见科考大日迫在眉睫, 她为给儿子创造良好安静的温习空间,将奈嘉宝安排到她隔壁的房间暂住,奈嘉宝落得一人可以睡大床倒也开心, 只是偶尔也会偷偷跑回后院骚扰何云炙一下,可每每都会被婆婆的眼线抓住遣送回前院。 “娘, 我好困啊……”奈嘉宝边吱唔边打哈欠 “快用手掩住嘴,妇道人家成何体统?才坐了不到半个时辰, 挺直腰板!”何母闲来无事又想起礼仪之教, 原本奈嘉宝粗鲁的举她可装未看到,毕竟不经常见面,但谁叫儿媳妇跑到自己眼皮底下来了呢?所以何母在忍无可忍之下, 再次操刀教导儿媳, 这会儿便是在练习二个时辰的端庄坐姿。 奈嘉宝懒散的正正身子,眼角挤出一颗大困泪, 耍赖道, “娘啊……我肚子里的宝宝说困了啊,不是我——” 何母思量一下也对,孕妇是比较容易困乏的,她心慈手软缓声道,“既然如此, 坐满一个时辰,你便可回房休息了” “……”奈嘉宝眼角乱抽,该死的何云炙吃错药了啊, 好端端的参加啥科考啊,当个小捕快多美啊,害得她天天被婆婆死盯!她碎碎叨叨怪起何云炙的不是,根本忘了当初她还挺支持科考这档子事儿。 因时间急迫,何云炙早已进入头悬梁,锥刺股的恶补阶段,还有三日便要进入考场应战,不过,他等待这一天的道来已很久了。 ================================ 三日后的清晨 何云炙一袭斯文的长袍马褂打扮,还真令奈嘉宝看不顺眼。她挤眉弄眼的上下打量何云炙,虽也挑不出哪里不和谐,其实风度翩翩的还不错,但她印象中的何云炙就该是威风八面的大侠装扮,狠劲十足那种。 她与何母送到府门口,何云炙因衣着不便,只得步行前往。 待何云炙与何母道别后,看了奈嘉宝一眼,欲言又止的转身离去,奈嘉宝注视他的背影许久,突然大喝一声追过去,踮起脚尖亲了他脸蛋一口,随之咧嘴一笑,“放心去吧,爹娘由我照顾,不要有后顾之忧啊——” “……”何云炙怔怔的摸下脸颊,似乎还留着她唇上的余温,不禁失笑,“我走过前面两条街就到了,你别假惺惺的话别,可否?” “我听说出先生就是这样讲的啊”她从怀里抽出一块手帕,捂在眼角故作哀怨道,“先挥泪送别,夫君——安心上路,父母就由媳妇照顾……呜呜呜呜——” “……”何云炙见她夸张的手扶墙歪靠,还假装哭泣涟涟,嘴角一抽,无奈道,“你别给爹娘添麻烦便是万事大吉了” 奈嘉宝收起蹩脚的表演,眼一横催促道,“快走吧,我不祸害你爹娘” 何云炙笑而不语转身前行,走出几步又转过身,俊俏的脸孔在阳光下洋溢一抹灿烂的笑容,学着奈嘉宝的言辞,浮夸道,“嘉宝,等着做状元夫人吧” 奈嘉宝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挥舞小手绢送别,“好好好,吃香的喝辣的全看你拉,状元夫君我等你,哈哈——” 此刻,何云炙心中丝毫无学子赴考前的恐慌,坦然自若,洋洋洒脱。 ……………… 四面八方的学子汇集一堂,当何云炙拿到试卷题目时,不由更是自信的扬起嘴角,今年的科考正中下怀,为——《腐败与衰败》。考生根据此题目发挥所长,对本朝腐败现状各抒己见提出利弊。 何云炙泼墨挥毫,用犀利尖锐的笔锋,毫不留情的批判了当朝某些不合理制度,又已客观的态度,认真分析了本朝体制中的弊端与益处。 他自认评论得不留情面,不过,若顺利进入前十,便可会由皇上亲自批阅,那他提出意见的目的便达到了。 而武科考试就无这般有趣了,熟练骑射再加一点点运气便可。 今年科考试卷批阅与往年不同,为避免徇私舞弊埋没真正的有识之士,杜绝收受贿赂等无耻之行,皇上诏书有命,经由八位饱学诗书的辅政王爷亲自审批。 六王爷手举一份试卷,困顿的揉揉肩膀,他已经连续看了三日的考卷,此刻满眼都是黑框字竖条,每位王爷分得一百五十份考卷着实不是个小数目,皇上诏书又限五日内全部审批完毕,所以,他们这些王爷只有马不停蹄的昼夜审阅。 六王爷揉揉昏花的眼睛,一看手中试卷字迹不算工整,便不用看内容了,本朝有规定,文笔再好无笔法视为无效卷,他爽朗大笑扔在一旁,用手肘戳戳身边的三王爷,“本王又逃过一张,哈哈” 三王爷手持一份试卷,愁眉苦脸的无心说笑,“去去去,别扰乱本王批文” 三王爷是六王爷的亲大哥,两位王爷一屋批阅考卷,所以他也不拘泥于礼节,六王爷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抿口茶在摆满卷轴的审批房内踱步,“三哥啊,你歇会吧,其他几位哥哥弟弟八成早睡上了” 三王爷眼皮不抬的摸过茶杯,待一口气看完试卷后,不由连连赞叹,“这文章实在是佳作啊,六弟你快过来看看” 六王爷不屑的瞥瞥嘴,三王爷在他眼中本就是个书呆子,对国事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一听批卷倒比谁都积极。 六王爷心不在焉的走上前端详试卷,“嗯……字儿写得刚劲有力,书法不错啊”三王爷没好气的扯回试卷,“你就知看笔法,内容!主要是内容!”三王爷抿口茶,不管六王想不想听,侃侃而谈道,“此文章字字连珠气贯长虹,淋漓尽致!深刻的指出本朝其弱其强,难得一见的好文呐,此考生定是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贤能后辈。” 六王爷爱答不理的抬起眼皮,“三哥,您平日不管国事吗?本王怎感觉你平日是装糊涂呢?” “……”三王爷故作障听的忙碌开来,国事他并非不想管,只是待皇上独控大权之日,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实本朝腐败、贪官云集与辅政王爷脱不了干系。所谓,乱政则不正,唯有期盼皇上龙体早日安康。 他仔细认真的记下此考生的姓名——何云炙(晋甲)。 ================================== 五日后 隆诚帝御书台上摆放十份考卷,正等他选出三份进入最后一轮的殿试。他沉沉气,刚拿起一份试卷在手,小墨子启奏,惠新公主来访。 他放下试卷,惠新公主满面春风的搭在他肩头撒娇,只因她已透过渠道得知何云炙的试卷也在其中,她甜甜笑起,“皇上今日可忙?” 隆诚帝拍拍她手背,抬眸打趣道,“惠新公主想见朕,朕即便忙也不说忙” 惠新故意忽略他话中隐晦的忙碌,边帮他按揉肩膀边征求道,“那可好,惠新想见识下武考为何样,皇上可有空一同前往观战呀?” 隆诚帝一怔,神色略显黯然,“朕又不懂骑射,由陈将军选出便是了” 惠新公主早料皇上会拒绝,眼珠一转,乖巧笑起,“不如皇上拟道圣旨,今年的武状元由惠新来选,可否?” 隆诚帝不以为然的扬起嘴角,“女子不可参政,莫闹了” “这为何算参政呀?陈将军年事已高脾气又古怪,惠新是怕他看走眼,错过精英良将,惠新懂骑射,在旁指点一二就好,大主意还是由陈将军拿” 隆诚帝眸中掠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你那心上人也在其中吧?” 惠新公主见已被揭穿,索性承认,含羞点头,“皇上可谓心思缜密无人能及,惠新小小的把戏逃不过您的锐目呀,正是此原因” 隆诚帝沉寂思索,惠新中意的男子便是奈嘉宝的夫君,他倒未认真想过惠新依旧对那男子念念不忘,虽自己对他无好印象,可见惠新面带桃花,喜上眉梢……记得奈嘉宝曾说过他夫君是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若他执意想娶别的女子话,还不如成全惠新…… 隆诚帝一纸诏书——今年武状元,以惠新公主定夺为准。 惠新公主手捧诏书欢喜的走出御书房,何云炙呀何云炙,本公主为你了,煞费苦心不惜付出这么多心计,不把你感动到热泪盈眶才怪呢,呵呵。 待惠新公主抵达骑射场时已进入最后的评选,各路英雄豪杰经三日的浴血奋战,拼搏厮杀,经陈将军的筛选已初步定夺四人入围。何云炙高超娴熟的骑射技术令陈将军着实满意,而且何云炙不但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一名,又是最沉稳不苟言笑的一个。 陈将军生性严谨刻板,最厌恶嬉皮笑脸心浮气躁的年轻人……不由关注何云炙,假以时日必在他亲自调教下,造就新一代的国之栋梁。 惠新公主蹑手蹑脚的走到陈将军身旁,陈将军一见公主驾到,刚要起身行礼便被惠新制止,她小声询问,“陈将军,您看好谁呀?” 陈将军直言不讳的指向东面,“那小子不错,老臣看上了!” 惠新顺视线望去,扑哧一笑将诏书藏于身后,看来不需要她出面,何云炙早已胜券在握。 惠新公主秀美的黑眸不由自主向何云炙看去…… 此时,何云炙身姿提拔,神色凝重,正闭起一眼瞄准把心,弯长的睫毛在阳光下盈盈发光,手指一松,瞬间,如闪电般的红穗铁箭不偏不倚正中把心,顿时引来观看者的满堂喝彩。 惠新公主双颊绯红,心生爱意绵绵不绝,此等才貌双全之出众男子,她岂能拱手相让? ================================== 87、佛光普照 隆诚帝缓步挪到窗前, 窗外柔和的日光洒在一片纯白的栀子花瓣上, 清新幽雅的白如此纯净,安逸轻眠,如沐浴在金光下的皑皑暖雪, 浓郁的气息弥漫的空气中,香而不腻。 阳光明媚的晌午……他心不在焉的回眸转身, 目光落在整齐码放于御书台,那三份如行云流水、言辞犀利的最终试卷上, 似乎感概颇多, 当他废寝忘食消耗仅存不多的光阴时,换来得究竟是天下太平、繁荣昌盛……还是百姓苦不堪言的怨声载道呢? 隆诚帝走出御书房,漫步在温暖的柔光下, 白皙的肌肤如一朵脆弱柔美的栀子花, 白得晶莹剔透内敛沉寂,单薄的身躯却散发出别样的芬芳, 他微仰湛蓝的天际, 嘴角扬起一抹迷人的弧度,好似带出憧憬的渴望…… “皇上,到服药的时辰了”小墨子生怕扰了皇上的清净,小心翼翼的呈上一碗药汤。 隆诚帝瞥了一眼黑忽忽的药汤,在他的记忆里, 自他二岁后,就未曾与各式各样味道浓重的中药脱过干系,他举起药碗一饮而尽, 小墨子立刻呈上甜酸梅去苦味,隆诚帝口中含梅,突然想去走走,“朕要出宫透透气,你去准备” 小墨子眸中充满担忧,“皇上,端午降至……” “够了!”隆诚帝顿感一阵烦闷涌上心头,小墨子立刻跪倒领罪……他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隆诚帝自觉不该拿奴才发泄怒火,随之平和道,“正因那日越来越近了,朕想仔细看看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小墨子心头一震,急速挥去无限落寞,“是,奴才这就去安排,皇上今日想去何处?” 隆诚帝淡然浅笑,“先去平安寺,朕很久未拜访空门方丈了,旁晚嘛……游湖赏月” “是,奴才即刻准备” ================================= 平安寺历史悠久香火旺盛,主持方丈空门——德高望重宅心仁厚,自做主持以来,不分贵贱均可入寺敬拜神灵,所以平安寺被奉为本朝最灵验最宽厚的寺庙之一。 奈嘉宝跪在一尊大佛前,蔫头耷脑的瞥向身旁振振有词默念的婆婆,婆婆佛心虔诚,从不吝啬香油钱,此刻前往是为保佑儿子何云炙顺利闯入三甲。 奈嘉宝肚子一疼,跪蹭上前小声汇报,“娘,我上去茅厕,一会儿回来找您” 何母口中经文未断,缓缓点头,奈嘉宝得到批准,捂住肚皮向庙门外奔去,因寺院中百姓众多,她连挤带侧躲的跑出寺庙冲进茅房—— 待她肠子顺畅后,轻松自在的晃悠出来,只见不远处一男子高于其他人一头,而且侧脸极为眼熟,她伸头探脑的靠上前,待确定是谁后,她站在那男子身后猛然拍上他后背,“小慕!我是奈嘉宝,还记得我不?”隆诚帝一怔之际,小墨子已冲上前挡住奈嘉宝,户主心切的厉声恐吓道,“又是你!休得对我家公子放肆!” “……”奈嘉宝最讨厌这家奴,每每都是凶巴巴的,好似他主子是瓷花瓶一碰就碎似的。 “我说这位小胡子哥哥,你总板着脸,见谁吓唬谁不觉得累啊?” 未等小墨子回应,隆诚帝已用扇子拨开小墨子的遮挡,不免眸中一愣,奈嘉宝今日一袭淡蓝色的素花长裙格外端庄,“奈嘉宝?” 奈嘉宝故作嫌弃的拨开小墨子,朝隆诚帝咧嘴一笑,“小慕,咱们可有日子没见啦” “……”小慕?她还真不见外。 隆诚帝展开折扇轻摇,“哦,很久吗?” 奈嘉宝肯定的点头,“嗯啊,你来拜佛啊?是来保佑中状元吗?” 隆诚帝抿唇一笑,“嗯,是呀,我估计考得不算理想,心里没底” 奈嘉宝好心的指向正殿,“去那拜吧,我带你去” 虽他对平安寺路面轻车熟路,但依旧不动声色的随她走去,不由注视奈嘉宝活泼的背影,她看似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奈嘉宝走到庙门前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现学现卖的碌溃叭グ扇グ桑鸫笊衬峙叮 “……”隆诚帝挑起眉,“若你不在此地,定是一片祥和安静” 奈嘉宝翻个白眼,爱答不理的跨入庙门,跪在婆婆身旁,她见婆婆纹丝不动的跪在佛像前念经,不由佩服了一下,若换做她早就跪晕过去了。 或许是佛光普照引人沉思,奈嘉宝真心实意的双手合十——保佑姐姐身体健康永远美丽,保佑何云炙事事顺利,中不中状元无所谓,心情好最重要。保佑天上的父母不愁吃穿,快乐似神仙,保佑所有照顾过爱护过心疼过奈嘉宝的人们,祝他们万事如意、长命百岁。佛祖,我的要求很多,请您尽量记住,奈嘉宝虽算不上啥大好人,但也从未想过害人,所以请佛祖特别关照一下啊。 空门方丈坐镇正殿诵经,未启眸便知来者何人,沉稳道,“施主气息紊乱所为何事?” 隆诚帝避而不答,坦然一笑,“空门方丈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慕滦甚是欣慰” 空门方丈缓慢睁眼,意味深长道,“施主不必太过担忧那件事,老衲似乎见到曙光” 隆诚帝怔了怔,眸中跳出少许喜色,“空门方丈,此话怎讲?” 空门方丈高深莫测的微微展颜,“上苍注定,施主命不该终,但求生之路崎岖坎坷,望施主量力而行莫焦莫躁,阿弥陀佛……” 这番话,应是隆诚帝所听过的最大喜讯,隆诚帝名中“慕滦”二字便是空门方丈按其生辰八字赠予之名,并且慕滦降生之日,空门方丈曾预言此子厄运缠身、命薄福瘦,请慕滦之父谨防小人。 但灾祸依旧是避无可避的来了,隆诚帝唯有迎战厄运才是对生命负责的正确态度。 隆诚帝默默欢喜,幽冷的目光落在奈嘉宝脸颊上,渐渐融化上温度,他竟然发现奈嘉宝在敬拜佛祖,安详平和静如处子,不由挑起眉,奈嘉宝可发掘的多面性着实不少。 他悄悄走到奈嘉宝身后,唇动嘴不动的默道,“我带你去游船赏月”言语中毫无商量之意。 奈嘉宝睁大眼睛心动了一瞬,又立刻想起身边的婆婆,而且自己也答应过何云炙不再跟小慕见面,虽很想去,可还是不要惹事为妙,她垂下睫毛,头也不回的摇摇头。 隆诚帝见她不给面子,朝小墨子使个眼色,小墨子随之点头上前,一副完全不认识奈嘉宝的严肃态度,声音微亮,“这位姑娘,小生初到此地路面不熟,若姑娘方便的话,请借步说话,可否?” 奈嘉宝不明所以的挑起眉,这小胡子想把她叫出去打一顿? 此时,何母一早便后悔带奈嘉宝来求佛,她心浮气躁的根本不适合这种清净地方,不由一扬手哄奈嘉宝离开,“为人指路是你唯一会做的善举,别浪费了机会” “……”奈嘉宝嘴角一抽,站起身,婆婆就是爱装腔作势,善举?她一会被人打成猪头看婆婆还能说出啥! 奈嘉宝双手环胸靠在一根粗树干上,“我不能乱跑,何云炙会生气的” 隆诚帝不屑一顾的轻哼,“这倒奇了,多少人想与我结伴同游都无机会,你还推三阻四上了” 奈嘉宝在家憋得快生虫了,挣扎的单手扶墙,浮夸的伤感道“我想去也不行,何云炙科考去了不在家,婆婆管我管得紧,你找别人陪你去吧” 隆诚帝看到她眼底的失落,不急不缓道,“你若想去,我便有办法令此事神不知鬼不觉” 奈嘉宝目光闪烁的眨了眨,马上点头,“真的?!你若可以做到让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就能去,哈哈——” 隆诚帝眸中带笑,牵制何家人的行动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今日二王爷六十大寿,呈帖相邀何松青携夫人同行不就得了。 他合起折扇优雅的向寺庙门走去,“我在门外等你,你去与何夫人知会声” 奈嘉宝一怔傻了眼,“我说啥?你先给我回来——” “你看着办吧,扯谎不是你长项吗?” “……”奈嘉宝眼珠一转辙回庙中,第一眼装入眼帘的便是慈祥庄严的佛龛,她吞吞口水顿感心虚,反复琢磨还是决定不说谎,她依在何母身边怯生道,“娘,有个朋友约我去划船,他看上去很寂寞的样子,儿媳能去吗?” 何母一心向佛虔诚祈福,奈家宝说什么也未仔细听,有一搭无一搭的微微点头,“早去早回,莫掉水里……” 奈嘉宝龇牙利嘴一笑,“嗯啊,那儿媳走了啊——”语毕,她撒丫子跑出门与慕公子碰头。 待何母诵经完毕,才努力回忆奈嘉宝方才所讲之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奈嘉宝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何朋友?莫非为了出去玩再扯谎? 此刻再去追早已不见奈嘉宝的人影,她心神不宁的左顾右盼,这若是给儿媳弄丢了,儿子还不找她拼命呀!正在焦急万分时,早已守候在寺院门外的小墨子上前行礼,“何夫人,您是在担心儿媳的安危吗?” 何母一怔,“正是,请问您是……” “我家公子吩咐小人在此地等您,告知何夫人今晚会与何大人前往二王爷寿宴,请快些回府准备才是” 何母早就耳闻二王爷今日大寿,她与老伴还商量过要不要送份寿礼,但老伴与王爷们交情甚浅,况且二王也未发帖邀请,但此话一出,她的虚荣心又开始膨胀,若真能被二王爷邀请可谓荣幸之至,面子大呀。 想到这,她本想问眼前之人是谁,还未开口何府丫鬟便火速赶到,呈上一张请柬请何母过目,何母顿时喜上眉梢,果然被此人言中,急忙起轿回府打点,既然得知儿媳安然无恙那她也不必瞎操心,此刻最重要是,要思量送何寿礼给二王爷才算体面呢? ============================================ 88、尘封往事 “哇——”奈嘉宝跳上船的那一刻便看傻了眼, 隆诚帝包下一艘可容纳百人的奢华游船, 此船构造精妙,如悬浮于水中的华丽宾楼,舱内一张崭新的红木大桌上早已备上美味佳肴, 两侧站立数二十几位丫鬟在旁侍候,悠扬的弹唱曲顺宴席的戏台上传出。 奈嘉宝兴奋之余, 忽然发现如此大的排场,除了他俩以外不见其他客人上船, 她伸头探脑的看向船舱入口处, “咋就咱俩,还有……”话音未落,十八名船夫已扬起船桨划出岸边。 奈嘉宝挑起眉, 看向隆诚帝, “慕大老爷莫非包下整条大船了?” 隆诚帝慢条斯理的入座,“我没有与陌生人一同用餐的习惯” 奈嘉宝顿时捂住胃想吐, 不失时机教育道, “瞧你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有银子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隆诚帝笑而不语,展开折扇缓慢轻摇,斜倚在椅背上向平静的湖面望去,一轮明月祥和的躺在水中, 如一盏明灯般燃起墨绿色的生机。 奈嘉宝只对眼前的美食有兴趣,她揉揉肚皮甩开腮帮子,东夹一筷子西夹一筷子将看上去美味的食物全部塞进小碗中, 还给自己倒了杯小酒,顺鼻子边轻轻嗅过,舔舔嘴唇一饮而尽,隆诚帝回身见她胡吃海塞的劲头,先是一怔,不由提醒道,“你今日不可再贪杯” 奈嘉宝装听不见,随即又饮下一盅香醇的白酒,回味无穷的咂吧牙花子,“不会啊,我酒量好得很,心情好的时候咋喝都不醉” 隆诚帝抿唇浅笑,“如你这般的女子,世间罕有” 奈嘉宝瞥了他侧脸一瞬,贼贼大笑,“对了,我帮你找到孪生兄弟了,你该咋谢我?” “……”隆诚帝双手环胸靠上椅背,故作好奇道,“哦,何许人也?” “说出来吓死你!”奈嘉宝神秘兮兮的跑到隆诚帝身旁咬耳朵,“坐稳了,说了你别不信!”她贼眉鼠眼的再压低嗓门,“当今皇上,我怀疑你是当朝皇上失散多年的手足……” 隆诚帝惊讶的半张开嘴,神采奕奕的震撼道,“真有此等天大喜事?!” 奈嘉宝东张西望做了个的嘘的手势,紧张道,“你激动啥?皇上的性子跟你不太一样,他挺凶挺霸道的,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万一你哪天落魄的再找他也不迟” 隆诚帝故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据我所了解,皇上是个慢性子的人,除非有人招惹到他,否则他不会故意刁难他人。” 奈嘉宝不屑的撇嘴,“那都是传言,你见过吗?我可是亲眼所见,那人品哟……唉……” 隆诚帝微蹙眉,较劲儿道,“你倒说说皇上人品如何?他哪里做得让你这般冷嘲热讽了?” 奈嘉宝头也不抬的猛吃菜,嘟嘟囔囔道,“其实也没啥,就是看不惯他高高在上的架势,可人家是皇上,咱小老百姓还是躲得远远的好,免得一句话说错被砍头” 隆诚帝一听此话更是不悦,虽也习惯了奈嘉宝口无遮拦、妄加揣测的说话方式。不过……他对奈嘉宝进宫那日郁郁寡欢的模样仍记忆犹新,“你入宫那日发生了何事?” 奈嘉宝挑起眉,假机灵道,“你咋知道我进宫了?” “不进宫怎会见到皇上” 奈嘉宝想起那浓重的毒药味顿时无了食欲,她小酌口酒,“没啥事,就是太紧张了,那人是皇上又不是隔壁家的大伯” 隆诚帝从她眸中看到闪躲,既然她不想说也不必强求,缓和笑起,“你方才说我与皇上有几分相似,咱们打个比方,若你所见皇上便是我,你还会胆怯吗?” 奈嘉宝注视隆诚帝片刻,捂住嘴偷乐,“你想得真美,别做天日梦了好不,你是成不皇上的” 隆诚帝不以为然的追问,“你就当我是,你会怎样?” 奈嘉宝放下酒盅,抬起眼皮想了想,“我会让你带我去后宫瞧瞧,真想见识见识三千佳丽住在一起是啥阵势,其实我倒觉得皇上挺惨的,那么多女人抢他一个——” “……”隆诚帝大失所望的站起身,挪步走向船舱甲板,傍晚的微风掠过脸颊,带出丝丝凉爽,他屹立船头t望无垠的湖面,目光落在空洞的黑夜深处。 奈嘉宝蹑手蹑脚的走上甲板,站在他身后站定,猛然拍了一把吓唬他,隆诚帝惆怅的心情被惊扰所取代,他捂住胸口转身,指责道,“你这女子为何总不知轻重,朕……我的身体不是谁都能碰的” 奈嘉宝没脸没皮的咧嘴大笑,伸出两根手指猛戳他胳臂,“小样,还来劲了,就碰你就碰你!看你能咋的,哈哈——” “……”他再次败下阵来,只是搞不懂奈嘉宝为何不怕他,即便在皇宫内,那神色也非惧怕。 “你家中还有何人?” 奈嘉宝警惕的横起眼,“干啥?居然敢打探我隐私——” 隆诚帝哧鼻一哼,“爱说不说” 奈嘉宝想起姐姐奈嘉玉,思念涌来,“有个姐姐,爹娘早死了,你呢?” 隆诚帝怔了怔,眸中略显落寞,“我家中姐妹众多,父母过世了” 奈嘉宝一副节哀顺变的模样,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至少你还有姐妹陪着,我连姐姐的面都见不到” 隆诚帝见她一脸哀愁,顿了顿,不由岔开话题,“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你又不会吟诗作对,不如你我交换故事吧” 奈嘉宝无精打采的垂下头,“没心情,再说我也没啥故事可讲,我爹娘死的早,姐姐一手把我拉扯大,对我可好了,之后我就嫁给何云炙,姐姐依旧独自生活在远方……”说着,奈嘉宝一瞥眼掉下眼泪,一想到姐姐孤苦伶仃的远在他乡,还要陪笑脸招呼那些刁蛮的客人,她便控制不住思念的痛楚,“姐姐跟我不一样,是支柔弱的小花儿,我总怕有人欺负她……” 隆诚帝眸中一沉,他不该提起那些令人伤感的事,冰冷的心似乎被滚烫的泪水渐渐融化,他强颜欢笑扯上笑容,“就这点事儿还值得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奈嘉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啜泣威胁道,“本来我心情好好的,都是你惹我哭的!若是讲的故事没我的惨,我跟你没完——” 隆诚帝自信一笑,仰望黑暗的天际,娓娓道来,“二十五年前,仲夏的夜晚,降生了一个男孩,因这男孩的出生意味着香火延续,所以家中自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男孩有二十一个姐姐十一个妹妹,男孩又是原配夫人所生之子,顺理成章成为家中最受宠的孩子,不但得到父母全部宠爱,还受到父亲亲朋好友的一致喜爱,虽好景不长,但男孩在众人的精心呵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到二岁……” 隆诚帝收敛笑容,眸中黯然,“但妒火嫉生的一名小妾,对男孩百般受宠、前后簇拥的优势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私下请到一位用毒高手在男孩饮水中下毒……于是在端午节那日,趁家中噪杂,那为小妾下了毒手,男孩只不过二岁,当场中毒口吐鲜血、险些丧命,小妾畅快淋漓的肆意谩骂一阵后便当场自尽,老父心急如焚,请来各路神医挽救男孩性命,最终勉强救下,但男孩自此后的二十三年里,每逢端午时节,定会呕吐鲜血直至昏迷不醒……” 奈嘉宝听得眉头拧成一团,“你编的吧,人世间哪会有如此狠毒的女人啊,连个两岁大的娃娃都不放过?!” 隆诚帝唇边抹过一丝无奈,故作轻松的坐下身,“原本就是个故事。” 奈嘉宝揪心的急问,“后来呢?那孩子死了没?” 隆诚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默道,“那男孩家境颇好,在当地是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动用了本朝最好的一批资深郎中医治,可经郎中们多年研究,仍然对此毒药化解之策一无所获,不过庆幸的是……有位见多识广的郎中,闻得此发作症状规律且怪异,不由想起传闻中的用毒高手——毒久天,若依断定无误话,这种无根无缘的中毒迹象便是毒久天所为,他的毒药配方均为独创研发,世间除了他本人外为,无第二人可解……” 他微微叹气,一层一层剥开尘封多年的往事……… “从天直落地面般的沮丧无法言语……而那男孩经多年发作折磨,被诊断早已静脉大乱,生命勉强维持到二十八岁已是奇迹了,而男孩的父亲听此噩耗,自此一蹶不振,不久便撒手人寰,而男孩的母亲受不了双重打击,自尽殉情……” 故事讲完,奈嘉宝久久沉默,呼吸困难的紧抓胸口衣襟,不论是真是假,必须承认这是个极度可悲的故事,她顺顺胸口的憋闷,“这孩子的命可真苦啊,幸亏只是个故事,否则我真想抱抱他——” 奈嘉宝的回答令他深感好奇,他不知自己为何要提起这些关机皇家的重大机密,封存心底的伤疤被他无情的揭开,又或许,他早已对这个事实坦然面对了。 “呵,他不需要同情,我想,同情对他毫无意义” 奈嘉宝猛摇头否定道,“我不是同情他,是真心佩服他!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时候,还能勇敢的活下去,那是多了不起的英雄啊——” 隆诚帝嘴角一僵,心似乎如钟柱猛然撞上,平静的黑眸泛起层层波澜,细细回味,不由一丝苦笑染上唇,是啊,原来他很坚强……他朝奈嘉宝展开双臂,轻松笑起,“不如你抱抱我吧,就当那故事的主人公是……” 奈嘉宝顿时捂上他的嘴,严肃警告道,“不许咒自己!你活蹦乱跳的活腻歪了?!当啥不好想当将死之人?亏你想的出!——”语毕,她打开他的手背,双手叉腰没好气道,“我可是已婚妇女,别惦记占我便宜!” 隆诚帝怔了怔,面冲湖面望去,化为一汪无尽的沉寂,悠远道,“送你回去吧,你夫君应该在等你。” =============================== 89、双喜临门 何府门外, 隆诚帝见奈嘉宝转身入门, 突然问起—— “你夫君若再娶,你做何感想?” 奈嘉宝身子一僵,头也不回的伫立在原地片刻, 坚定道,“若他再娶, 我会立刻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人, 自此永不踏入京城半步!”语毕, 奈嘉宝急速离开。 隆诚帝注视空荡的大门,心中似乎多了一份唤作“担忧”的滋味。 ===================== 奈嘉宝提起裙角,轻手轻脚的钻进婆婆隔壁的房间, 为不引起家奴的注意, 她未点燃油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脱去衣裙, 摸索着脚下的路走到床边, 她疲惫的向床面仰去,却未按预订位置栽入被褥中,她伸手摸摸身下硬邦邦的东西,顿时惊呼一声蹿起身,惊慌失措的结巴道, “是是是人,是是是鬼?” “你去哪了?”空气中传来不悦的质问声。 奈嘉宝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大口大口顺气, “你别总装神弄鬼的行不行啊!?”她惊魂未定的挤到床边坐下,理直气壮一哼,“出去玩了,反正你也不在家” 何云炙今日文武双考终于告一段路,原本想给奈嘉宝个惊喜,可一回家才发现,家中除了下人外,主人们全都出门逍遥快活去了。 他忙里偷闲换来的是冰凉的床榻,一翻身不再出声。 奈嘉宝浑然不知他在气恼,从他身上滚进床内侧,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眨动,鼻尖抵在何云炙下巴上,困意全无的呵呵傻笑,“你啥时候回来的,早说一声我便不出去了” 何云炙不予理会的再次翻身背冲她。 奈嘉宝眉头一皱,猛然坐起身摇晃他肩膀,“你哑巴啦?我跟你说话呢干啥装听不见啊——” 何云炙面无表情的闭起双眼,嘴角渐渐弯起。 奈嘉宝见他装傻充愣搞沉默,顿时火冒三丈的滚到床榻外侧,但因幅度太大险些摔到地上,何云炙一把搂住她的腰扔回床内侧,平板道,“困了,不想说话” “……”奈嘉宝对着空气冲他脑瓜猛出数拳,一弯身趴在他肩膀上,精神头十足的唠叨道,“刚才有人个问我,你若再娶我会咋办” 何云炙睁开眼,不动声色的默问,“嗯,你如何回答的” “我说了还有啥意思啊,你猜猜” “嗯……”何云炙学她的口气回答,“娶就娶呗,让你吃饱了就行” “……”奈嘉宝嘴角一抽,这话还真是她说过的,本想义愤填膺的补充说明一番,但突然觉得自己特无聊,无趣的翻进床内侧,“睡觉吧!咱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何云炙挑起眉转过头,“那你怎说的?” 奈嘉宝翻个白眼,爱答不理的一扯被子盖过头顶,将何云炙晒在无遮盖的床边。 “……”何云炙翻过身,扯一扯被角,奈嘉宝立刻将被子卷了卷全部裹在身上。 何云炙明白她在生气,但究竟为哪桩?经他判断,报复的可能性居多。 想到这,他抿唇一笑,起身蹲在床上,双手一拖将大粽子奈嘉宝悬浮半空,未等奈嘉宝反应过味,已被他抖出被窝,她惊呼一声,狗吃屎状趴在床上—— 空气中传来何云炙幸灾乐祸的轻笑声 奈嘉宝气急败坏的跳起身,“大半夜抽啥疯?想找茬打架咋的?!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平静道,“自不量力,虚张声势” “……”奈嘉宝顿时饿虎扑食般一口咬在何云炙的脖子上,紧紧咬住甩头撕咬,何云炙对她如此兽类的做法感到无语,吃痛的眯起眼,一扯她后脖子拉到眼前牵制住,奈嘉宝二百五劲儿犯上来根本是不管不顾的,她使劲扭动脖子挣扎,只要牙齿能碰到肉!上去就是一口,何云炙闷哼一声捂住嘴唇,轻轻一舔血腥味隐隐传来,分析道,“破了” 奈嘉宝一愣停止乱动,伸手摸搓上他的嘴唇,指尖果真感到潮湿的血渍,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急忙撅起嘴唇补救,“给你咬两口,别发火就成” “……”何云炙嘴角一抽,这何逻辑。 他按下奈嘉宝毫无诚意的脑瓜,牙齿轻嗑在她唇瓣上,奈嘉宝感到唇边一麻,想躲已来不及,闭起眼等受罪,他还真咬啊!!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疼痛感,而是轻啄的亲吻,奈嘉宝不由睁开眼脸蛋发烫,她伸出舌尖舔在他唇边小小的伤口上,“别动,口水可以止血” “真恶心” 何云炙撇开头躲开,可奈嘉宝强行疗伤的小嘴一直追随他的唇瓣。 奈嘉宝一抹嘴唇,愤愤不平道,“恶心啥?我吃了你那么多口水也没说恶心啊!!” “……”他尴尬的抿抿唇,“没事了,睡吧” 奈嘉宝斜了他脊背一眼,心中暗自得意,没话说了吧,哈哈哈—— 她尝到胜利的喜悦,更无心睡眠,没话找话道,“对了,你考得咋样?” “三日后公布名单” 她刨根问底儿的再次坐起身,“那你感觉考得咋样啊?” “不清楚” “……”奈嘉宝双手合十向天祈祷,“佛祖佛祖,请保佑这书呆子考不中!” 何云炙扬起唇浅笑,“反正我也觉得无所谓,你就一辈子当捕快媳妇挺好” “……”奈嘉宝双手合十再次祈祷,“佛祖佛祖,我刚才是跟您闹着玩的!” “……”何云炙手臂一扬将奈嘉宝扯进怀里,打趣道,“三更半夜,佛祖不想听笑话” 奈嘉宝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随之困意袭来,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手臂上,在他胸膛上蹭蹭脑门上的痒痒,蹭舒坦了,懒得再动地儿,直接扎进他怀中合起双眼,奈嘉宝湿润的唇贴在他胸口上……何云炙有些内疚的垂下眸,他似乎越来越不敢靠近这副躯体,全身渐渐感到燥热,似乎每每接近奈嘉宝总会不自觉的想到歪出去。 他故作镇定的闭起眼,她有孕在身,不久后将身怀六甲…… ========================== 三日后 何家上下与往常一样各忙各的,奈嘉宝没事有事的粘着何乾坤,何乾坤正在院子里玩得高兴,这会儿直接奈嘉宝拖进屋中—— 何乾坤见奈嘉宝一副乖巧的甜笑,他突然想起奈嘉宝打碎古董花瓶时也是这表情,最后还是他心一软把责任拦下来,吃了父亲一顿好打,最可恶的是奈嘉宝,不但不相劝还帮父亲递上鸡毛掸子,他立刻皱起眉,“嫂嫂你又闯祸了?”随即一摆手坚决道,“别求我,求我也没用,这次乾坤再也不替你顶罪了!” 奈嘉宝眉飞色舞的猛摇头,搓搓手心慢条斯理开口,“咋会闯祸,你咋那么不相信我的人品那?我是那种担不起责任的弱女子吗?!” 何乾坤毫不犹豫的猛点头,“嫂嫂莫要侮辱弱女子这三个字” “……”奈嘉宝耷下眼皮一瞬,摸摸九岁大娃娃的脑瓜,溜须拍马陪笑,“乾坤学问大,认识字多,帮嫂嫂写封信吧?” 小孩就是单纯,何乾坤小脑瓜扬起,得意道,“就这点小事呀?速速笔墨伺候——” 奈嘉宝言听计从的点头哈腰,顿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写这上吧,这是我家专用的信纸,我从无冬存带来的” 何乾坤用指尖捏起如厕纸般破烂的纸张,平铺桌面一看,纸上角有一处用细毛笔绘画的小客栈,客栈旁有一排秀气的小字——嘉玉客栈,欢迎您惠顾。 “哟?这主意不错,变相招揽生意的好法子” “哈哈哈,对啊对啊,每一章都是我亲手画的”奈嘉宝得意洋洋的仰天大笑,慧眼识英雄啊。 “字肯定不是嫂嫂写的,如此娟秀”何乾坤耸肩一哼。 “……”奈嘉宝张牙舞爪的在何乾坤脑瓜后耍狠比划,待何乾坤回头一刹立刻假装抓蚊子,催促道,“快写吧,我等着发信呢” “嫂嫂说吧,我执笔” 奈嘉宝昨日听过慕公子的故事后不舒服到现在,心想世间若真有这样一个男孩,那她的苦痛根本算不上啥,她抬起眼皮思量片刻,喃喃道,“姐,快来京城,嘉宝想你” 何乾坤笔还未润完便听不到下文了,“就这几个字?岂不是埋没乾坤的才华?” “意思说明白就行了,我姐顾客栈挺忙的,不想耽搁姐的空闲时间” 何乾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珠一转又在信纸上免费赠送了一句——每日吃完就是睡,还时时欺负何家老小何乾坤,待姐姐道来之时,请责罚妹妹。 何乾坤自鸣得意的放下笔杆,“写好了,嫂嫂速速去发信吧!” 奈嘉宝一副感激不尽的喜悦表情,当眼睛落在纸上时立刻转为死鱼眼,何乾坤不明所以的偷笑,顿感脑顶挨了一记重拳—— “我是不认识几个字,但不是文盲!你给我重写——” “……”何乾坤的诡计失败,嘟起嘴刚要解释,只听府中乱作一团,喧闹声夹杂的欢声笑语,奈嘉宝与何乾坤顿时大眼对小眼的眨巴两下,随之争先恐后的破门而出 “出啥事吗?”奈嘉宝揪住一名家奴急问。 “回夫人的话,出大事了!哈哈哈”家奴喜笑颜开,“皇上圣旨刚刚到府,大少爷必是入了三甲,您快去正厅听旨啊” 奈嘉宝得此天大消息,眼中金光四射,欢蹦乱跳的向正厅走去,刚要迈进大厅便被厅门两侧的宫中侍卫拦截,“厅内在传旨,请这位小姐待在门外等候片刻” 奈嘉宝虽有些不乐意,但毕竟侍卫有礼貌,她踮起脚尖伸头探脑的向厅中看去,公婆、何云炙三人跪在一名手持金黄色软卷轴的公公面前—— 公公字正腔圆道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生何云炙,文章锦绣,姿宇秀伟,志操不群,深得朕意,新科文状元非君莫属,钦此。” 何云炙一怔,其实他的文章在言语上有些过激,未想到会得此振奋人心的天大喜讯,何母欣喜若狂的笑弯腰,急忙催促何云炙接圣旨。 何云炙坦然自若,起身毕恭毕敬接过卷轴,“谢主龙恩” 公公和颜悦色的莲花指一翘,道喜连连,“不必拘礼,恭喜何状元,恭喜何大人,明日金銮殿参见皇上,莫紧张哟” 原本该敲锣打鼓的事,何松青却毫无喜色,脸上阵红阵白的显出不宁,他勉强一笑回礼,“有劳公公了,犬子日后还得仰仗公公多多照应才是” 奈嘉宝兴高采烈的跳起身,欢呼雀跃大喊,“哇——何云炙你好棒啊——” 何云炙听到奈嘉宝的笑声,回身时已换上笑颜,他跑出门厅向奈嘉宝走去,还未等他们两人相拥,门外传来第二道圣旨—— 何云炙与奈嘉宝双双跪在院中,这位公公宣旨的流程与厅中那位差异不大,严肃道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生何云炙,年轻有为,资质卓越,武功高强,深得朕心,新科武状元非君莫属,钦此。” 奈嘉宝眨眨眼注视何云炙接下的第二份卷轴,此刻已不能用惊讶形容她的震撼感,手舞足蹈的结巴道,“你你你,拿拿拿了文武两个状元?!” ==================================== 90、心有所属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 何云炙连中两甲之事顷刻袭遍京城大街小巷, 本来何云炙“京城第一捕快”的美名在百姓中就流传甚广,如今再添喜讯,京城的街道更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皆认为状元之衔何云炙当之无愧。 何府张灯结彩,府内各人无不喜笑颜开, 即使是那些平日来往疏落的亲戚朋友、达官显贵现今也纷纷上门道贺。何母笑到脸僵,忙得不可开交, 府中所收贺礼堆积如山, 平日清净的何宅吵闹声沸沸扬扬,人来人往的快要挤破门槛。 “何夫人,新状元郎呢?”这位亲戚上次见何云炙大概还是他几岁大的时候。 何母应接不暇, 忙作一团, 经这一问,这才发现儿子儿媳都无了踪影, 她四处张望, 心道:这俩孩子还有老伴何松青,都跑哪去了? 郁郁葱葱的茂林间,阳光钻过枝叶形成道道柔和温暖的光柱,马蹄缓缓蹬踏着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枝头的露水悄声无息的凝结成珠挂于叶尖,一道晶莹的弧线划过,最后落于尘土, 徒留淡雅的叶香缭绕林间。 逃出乱烘烘的何宅,奈嘉宝不由得放松了情绪,这树林令她有重返故里的熟悉感。她坐在马背上伸展懒腰,“好舒服啊,你是咋发现这好地方的?” 何云炙深吸口气,舒畅道,“我时常在这练功,这儿清净” 奈嘉宝一听这话嘟起嘴,“那你咋不一早带我来,怕我毁了你的安静地方?” 何云炙不予否定的扬起唇,“你悟性提高了,越来越有自知之明” “……”奈嘉宝眼角跳抽,眼疾手快的给了他一拳,质问道,“现在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状元郎了,会不会嫌弃我?” 何云炙抿唇,正经道,“我不是状元那会儿也没说过不嫌弃你” 奈嘉宝被绕晕了一刻,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禁转身扑向他,而何云炙早有预料的跃下马,双手一展向她腋下抱去,“若走运的话可以见到鳞鲤” “鳞鲤是啥玩意?”奈嘉宝老大不乐意的勾住他脖子下马。 “一种专吃蚂蚁的活物,全身有鳞甲故而得名” 奈嘉宝眼前立刻呈现一只有四肢且会到处跑的的大鲤鱼模样,兴奋的咧嘴笑,“那咱们准备鱼竿钓它出来吧,我还真想见见啊——” “……”鸡同鸭讲便是他们交谈的中心思想。 他们手拉手走在厚实的落叶上,奈嘉宝东张西望,对这树林喜欢得不得了,她仰头时,无意掠过何云炙俊秀的脸颊,细碎的光线映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只见他弯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目光懒洋洋的注视前方,一副怡然自得的舒适模样。 奈嘉宝噌的红了脸,自言自语掩饰道,“小白脸,没好心眼儿” 何云炙付之一笑,“早就该把你卖了换银子” 虽知道他在说笑,但奈嘉宝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此刻的何云炙今非昔比,一夜之间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他再也不是那个不起眼的小捕快,也不再是她可以随意漫骂的淫贼,对这一切,她真心实意的替他感到高兴,可同时地,她感到莫名的惆怅,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后的他还归她一人所有吗? “何云炙……”奈嘉宝忐忑不安的垂下头,“你究竟喜欢不喜欢我?……” 何云炙怔了怔,驻足注视她嫣红的脸蛋,久久不语,这个问题似乎也在困扰他,何云炙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当你问一个人喜欢不喜欢自己时,你喜欢那个人又有几分呢?” 奈嘉宝一惊,缓缓抬起头,脸上是一副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我是个粗人,不懂这喜欢算几斤几两,只知道我离不开你了。” 何云炙眸中涌动着一丝异样,随即干咳一声撇开头,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原来在潜移默化中,他们早已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低声地回应,“那就,别离开” 奈嘉宝眉头拧成一团,她转到他眼前,心里暗暗决定今日势必要将此事问个清清楚楚,“那你究竟喜欢我不?说清楚啊,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何云炙笑而不语,拉起奈嘉宝的手继续行走在落叶满地、鸟语花香的密林间,脚步带出的细微声响,在他耳边渐渐变得悦耳动听,大自然安逸的午后赋予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奈嘉宝看穿了他的心思——明摆着不好意思说实话!她对他而言依旧可有可无,可她心里早已容不下第二个男人,这世道咋就那么不公平啊?! ……………… 傍晚 待奈嘉宝熟睡后,何云炙轻手轻脚走出屋门,若说明日晋见皇上一点也不紧张那是扯谎,他承认自己也未料到会同时高中文武两状元,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刚刚得知奈嘉宝的心意,不免有一份悸动在脑中盘旋。 此时,府中上下早已安睡,只有他漫无目的的在院中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院的槐树旁,他不由想起奈嘉宝曾因触碰这颗老槐树后,吓得心惊肉跳不敢睡觉的有趣模样。 一声响动引起他的警觉,他收敛笑容警惕地贴在槐树院的石门旁,细细一听,似乎是流水的声音,他透过院墙上的镂空石雕向内部望去,目光随之柔和下来—— “爹,您还没睡吗?” 何松青顿时脊背一僵,水舀直直掉落树下,他不自然的回应,“哦,天热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你明日要殿试,为何还不睡?” 何云炙不以为然的走上前,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水舀,递给父亲,歉意道,“孩儿吓到您了吧?”何松青默不作声的接过水舀,只见何云炙仰视参天老槐树,淡然一笑,“原来是爹一直在照顾它,怪不得这树长得郁郁葱葱枝叶繁茂,看来爹也不相信那些关于老槐树的鬼神传言” 何松青艰难的扯了扯笑容,一语双关道,“万物皆有灵性,这颗槐树生长百余年或许真的成精了,不过为父认为,只要不存害其之心,心中坦荡荡便不怕它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何云炙思考着父亲似乎若有所指的回答,沉默片刻,倏地会心一笑,“请爹放心,孩儿这辈子只愿做君子” 何松青手捋胡须,脸上呈现出一种历经沧桑的无奈表情,他语重心长道,“云炙啊,为父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才智过人,或许我一直对你太过苛求了。为父从未强求要你光宗耀祖,只希望你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可某些事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想挡也挡不住……事到如今,为父只能再唠叨几句:官场比战场更加残酷,性命攸关于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为父不想看到你有事,你是为父最为珍惜的儿子” 何云炙听到这些话心里暖融融的,二十三年了,他一直在等待父亲的肯定,甚至时常在自责与反省中度日。换言之,他的自信曾一次次被父亲打落,无数次认为父亲对他不满意,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原来……是他会错意了。心中阴霾散去,他此刻可以清晰看到父亲对儿子那颗关怀备至的心,原来不善言辞的父亲,或许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他。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凡事定必三思而后行” 何松青眸中那股矛盾依旧难以消散,他拍拍儿子的肩膀缓慢起身,岁月不饶人,转眼间他已成了一个老人,当他拖着这副使命重大的老躯残喘余生时,不知心底那个秘密能守到何时,或许,他到死也不会说。 何云炙急忙起身扶住摇摇欲摔的父亲,关切道,“爹,您年纪大了,莫在终日操劳,不如告老还乡安度晚年,如何?” 何松青一怔,不由自主的再次试探,“你愿与为父同行吗?” 何云炙垂目片刻,未等开口,何松青一摆手作罢,“不必回答了,老夫在你这般年纪时心比天高,现在又何必强你所难呢,时候不早了,快些回房歇息吧”语毕,何松青松开手,步伐沉重的向前院挪去。 未能斩钉截铁的顺从父亲,何云炙顿生一阵内疚,是他多心了吗?为何总感觉父亲时常露出有苦难言的复杂心绪呢? 第二日,金銮大殿 依照惯例,皇上依次召见探花、榜眼,最后便是状元。隆诚帝若因私情断然不会把状元的头衔加封给何云炙,无奈何云炙确实是太过出众,若此等不可多得之人才不被朝廷所用,那他这皇帝当得也太昏庸了。 何云炙与隆诚帝四目相对那一瞬,隆诚帝态度疏离的移开目光,按原计划扬指示意小墨子宣读圣旨,圣旨中的内容令何云炙平静的眸光突生一阵愤怒—— 回想这段时日的种种,将所发之事件逐一串联,他这才发现……原来一切早就在某人巧妙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有他浑然不知的被人当棋子摆布,或许他未必是才学出众才首中状元吧! 文武百官见新状元不喜反怒,顿时陷入一片揣测内情的死寂中 何云炙不多作思考便断然回绝,“承蒙皇上厚爱,不过,何某不能娶惠新公主为妻” 此话一出,殿下文武百官不由得小小躁动起来,自称“某人”已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而拒绝赐婚更是大逆不道、罪可当株的行为。况且,惠新公主乃是西宫皇太后的掌上明珠,谁娶了她便等同于得到了皇族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何云炙的态度令在场所有人都费解不已。 隆诚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何云炙,他相信何云炙已经认出了他是谁,只是未想到他回绝得如此干脆,究竟是何原因令他胆敢抗旨不遵呢?…… ======================================= 91、缘来如此 六王爷愁眉苦脸的杵在一旁观战, 这其中的缘由他倒略小一二, 但何云炙抗旨不尊可是杀头的大罪,不由对他的安危忧心忡忡。 隆诚帝肘尖抵在龙椅边,手指随性的把玩着翡翠朝珠上, 虽他神色柔和,但文武百官无不惶恐不安, 凝重压抑的气流停滞在金銮殿内挥之不散。 “给朕理由。” 何云炙心中一嘲,隆诚帝, 字慕滦与慕公子原本是一人, 身为九五之尊……他接近奈嘉宝的目的为何?思来想去,放下自高身段、乔装打扮,不会只为惠新公主吧!? 他面无惧色, 道出隆诚帝心知肚明的事, “皇上或许有所不知,何某已有妻室, 并无再娶之意, 莫非皇上希望地位尊贵的公主,做何某的小妾吗?” 金銮殿内又是一阵惊讶不已的唏嘘声,何云炙果真语出惊人不留余地,百官无不胆怯的注视隆诚帝神色,看这僵持不下的趋势, 本朝唯一一位文武双状元即将命丧于此。 六王爷干咳一声挺身而出,先声夺人和解道,“皇上请息怒, 这位文武状元是何大人的长子,本朝上下无人不知何大人清正廉洁、刚正不阿,老臣猜测,何云炙必有难言之隐。” 隆诚帝原本也未想斩了何云炙,这会六王爷出面和解反而成了台阶,他悠扬的斜起嘴角,起身欲硬行宣圣旨的那一瞬……脑中突然盘旋出自己与奈嘉宝那一晚的对话,奈嘉宝曾坚定的说过,她不能接受夫君娶妻,定会义无反顾的离开京城,但何云炙真值得她那般割舍不下吗?想到这,他唇边一僵,“那是你的家务事,朕不管,朕的旨意不会改变,十日后迎娶惠新公主,退朝。” 隆诚帝面色不悦随之转身离去,看似平静的交谈,却扰乱了他的心绪,他的不满不单是为何云炙抗旨不尊,或许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牵绊其中。 何云炙静立殿中,他自知以卵击石,但心如磐石般坚定,他的命运不该由任何人摆布,可隆诚帝偏偏想与他顽固的信念抗争,嗤之以鼻轻笑,因拒婚斩杀当朝状元也非易事。 ……………… 未等何云炙返家,此消息以迅雷之势传入何府—— “啪嗒”一声脆响,何松青手中的茶杯四分五裂的摔落地面,他紧紧抓起老伴的手,难以置信的大口喘气,“你说皇上有旨,将惠新公主许配给咱家云炙了?!” 何母笑得合不拢嘴,“是啊老头子,咱们何家正式成了皇亲国戚,咱儿子可真争气,此乃双喜临门的天大好事啊,你那表情真难看,是不是欢喜过头了?哈哈——” 经一提醒,何松青顿时松开老伴的手,平复心绪片刻,默道,“惠新公主乃是西宫皇太后的女儿,下嫁何家,万一伺候不周有所得罪,咱们担待不起啊……” 何母不以为然的掩唇一笑,“老爷多虑了,咱儿子自会有办法,他连嘉宝都可容忍,公主的性子绝不会比嘉宝顽皮的” “娘,您在说我啥?”奈嘉宝与何乾坤玩累了,疯疯癫癫的冲入客厅饮茶解渴。 何母见奈嘉宝满头大汗本想说教几句,但又不想破坏大好的情绪,破天荒视若无睹道,“皇上赐婚,要把亲妹子嫁给咱家云炙,连带你的地位青云直上一大截,喜事吧?” “啪嗒”!奈嘉宝手中的茶杯直直滑到地上,她顿时脸色煞白伫立不动,失魂落魄的默默走出客厅,任由公婆叫她,她依旧如行尸走肉般直径前行。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极力说服自己,皇上赐婚,皇命不可违,她懂,她能理解,何云炙不敢违抗,不能违抗,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啥都不敢说,三妻四妾正常啊,呵呵……她站立许久,揉揉眼皮,眼睛好酸好疼,一定是困了…… 奈嘉宝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回卧房的,她将大门紧紧关闭,全身无力的顺门面滑下,双手抱膝依在门上,眼泪不知不觉,滴滴嗒嗒洒在地上。 她似乎哭了很久很久……原本想用泪水倒出咸涩的不满,但依旧过不了自己那关,她魂不守舍的走到柜子边,狠狠一把抹掉眼泪,毅然决然垫起脚尖翻出包袱布,手脚麻利的平铺在床榻上……顿了顿,不知怎的,一双眼停滞在灰色的粗布布匹上,细想起,这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晕红的夕阳斜射进窗檐,她不由自主转身注视晚霞,窗沿边小小的木雕吸引住她的目光,她默默靠近,将那块形状如星星的木雕攥在手中,越攥越紧握在手心……起初为了好玩,她还偷偷给星星起了名字,叫做——奈何星,滚烫的泪水烙在手背上,暖得发疼,她猛然转身看向四周,突然对周遭的一切恋恋不舍,每一件家具、每一副字画、每一本书籍,甚至每一粒尘埃都令她充满回忆,因为,每一处都有何云炙触摸过的痕迹…… 或许为时已晚,但她终于明白自己有多迟钝,何云炙的微笑,冷漠,愤怒,沉思连带挖苦、讽刺,她丝毫不想与其他女人分享,全是她的,她的心疼得抽搐发抖……奈嘉宝缓缓摇头,紧握的拳头一下一下重重敲打在胸口上,顺不上气,呼吸都疼……不行,绝对不接受何云炙与别的女人同榻而眠,宁可挖去双眼、割掉耳朵不去看、不去听,也绝不接受! 奈嘉宝顿时放声大笑,笑的嘴角快要抽筋,她用袖口擦去满脸泪痕,既然她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那她也不需要一个不能全心全意待她的夫君……再见吧,何云炙,奈嘉宝在此跟你道别了,其实吧……奈嘉宝今生能遇到你已是八辈子修来得福气,嘿嘿!知足了! “你一人傻笑什么呢?”何云炙一袭红艳艳的状元服,双手环胸依在门边,他回府后直接回到卧房,站立许久,奈嘉宝居然未发现自己,可他却注意到床榻上的包袱布。 奈嘉宝惊呼一声转过身,掩饰那份落寞咧嘴一笑,“你,你回来啦?” 她的目光凝滞在他耀眼夺目的状元服上,不愿再多看一眼那份与自身天壤之别的沮丧,她速速转过身故作忙碌的收拾起凌乱的床榻。 何云炙懒散的坐到床边,一坐身压在她欲抽出的包袱布上,奈嘉宝眉头一皱,“你先坐椅子上去,没看我收拾衣物呢吗?” 何云炙视若无睹,扬唇一笑,“你今日怎了,没吃饱饭?” 奈嘉宝咬住下唇不予理会,使劲抽他身下的布块。可任由她独自较劲生拉硬拽,依旧被何云炙安然自得的压在腿下……奈嘉宝抬眸掠过他的脸颊,他为啥一直笑,因为要娶公主欢喜的合不拢嘴吗?想到这,她顿时火冒三丈的推了何云炙一把,“你就欺负我吧,反正你也欺负不了我几日了!——” 何云炙收敛嘴角,见她双眼通红似乎刚哭过,而且言行举止与往日极为不同,他脸色一沉将她扯进两腿之间,耐心询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 奈嘉宝一瞥头看向窗外,“死不了!” 何云炙眉头紧蹙,捏住她下巴逼向自己,严肃道,“说清楚,无论发生何事我会替你处理。” 奈嘉宝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一路历经风雨,何云炙无时无刻不在帮她处理大大小小的麻烦,她不是不知晓,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澈,可那时的她,是那么的憎恨他,恨他强 暴她,恨他理所当然的娶了她,恨她与姐姐分隔两地不能相见,甚至巴不得他去死,她一直认为那是何云炙应得的报应,他活该吃苦受罪,当他无可奈何时,是她最开心得意时,她也许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招惹是非,只为令他苦不堪言……但现在她再也做不到装傻充愣、幸灾乐祸的无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此刻,她不恨何云炙,或许说,早已原谅了他,只是自己才察觉到而已。 奈嘉宝咧嘴大笑,扯开话题,“真的没事啊,见到皇上没?”说完这句,她又感到后悔,既然何云炙不提那事,她又何必明知故问。 何云炙见她脸上出现以往那种傻乎乎的笑容,放松神经的微微笑起,打趣道,“嗯,不见不知道,原来便是那位慕公子,你还想欺瞒我到何时?” 奈嘉宝难以消化的眨眨眼,“你说啥呢,慕公子跟皇上是长得挺像,不过我敢肯定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何云炙懒得解释,凭他对奈嘉宝的了解,即使联想不到一人身上也实属正常,因为奈嘉宝本就是反应迟钝又不懂察言观色的傻丫头。 奈嘉宝坚定的回答完又有些疑惑,她承认何云炙的脑瓜比自己不知聪明多少倍,可慕公子与皇上是同一个人吗?仔细想想又觉得是他两人之间的相同之处还真多,若是真的,那皇上也太无聊了吧?! “慕公子就是皇上?你确定?” 何云炙见她终于所有觉醒,有一搭无一搭的点头,“肯定是同一个人”他轻握上奈嘉宝双肩,一脸郑重,质疑道,“你与皇上是如何相识的?为何皇上会乔装见你呢?” 那人究竟是不是皇上倒不重要,毕竟慕公子对她还不错,只是小小的惊讶一下罢了,奈嘉宝眼神闪躲的垂下眸,含糊其辞、避重就轻道,“在玩城……我帮他赌了把牌九,后来在京城偶尔遇见喝过一次酒,基本你都知晓……” “除了吃喝,未提及过别的?” 奈嘉宝抬起眼皮想了想,不敢确定,“好像是没有吧,每次见面都是我在叽里呱啦的说话,他话不多,总是很惆怅的模样” “惆怅?” 奈嘉宝对这点很肯定,“嗯啊,从表面上看他好似对啥都不在乎,银子多到处乱花,可我总觉得他很可怜,看来吃喝不愁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何云炙默而不语,深邃的黑眸凝视在奈嘉宝脸颊上,莫非他猜想的原因,是真的? ================================== 92、推三阻四 后宫——西太后宫内 “你这孩子为何将婚姻大事看得如此儿戏, 皇上那边诏书都宣了, 你此刻还来与为娘商量作何?”西太后面故作刁难开口,神色不悦的倚靠在龙榻旁小憩,虽已过不惑之年的女子, 但岁月并未在她脸颊留下过多痕迹,依旧白璧无瑕, 身姿匀称,不难看出西太后豆蔻年华时, 必是位绝色倾城的俏丽佳人。 惠新公主顽皮的吐吐小舌, 坦言道,“母后莫怪孩儿吕莽草率,只是这门亲事是孩儿从皇上那求来的, 之前未与母后商量是怕其中有变故……” 西太后一怔, 她确实听后宫娘娘们闲话家常时,曾议论新科状元不但相貌出众, 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她当时也未在意,但惠新又是何时注意到新状元的呢?她居然全然不知。 “你的意思是……一早便看上他了?” 自己的亲娘,惠新倒无何忌畏之处,她双腮绯红、羞涩点头,“嗯, 孩儿有次偷偷出宫遇上的男子,他原本只是位小捕快,但孩儿未看错人, 果然不负孩儿期望一中两元” “真是这样吗?你未出手相助?”她的女儿比谁都了解,惠新虽外表柔弱,但她自小目濡耳染后宫争斗之残酷,不只一次提及想离开此是非之地。 惠新难为情的摇摇头,“不瞒您说,还未等孩儿插手,他已凭借真才实学受到皇上认可,说到这事……”惠新想起隆诚帝赐婚时,辗转反侧的挣扎表情,不由轻声一笑,“皇上经不起惠新的软磨硬泡,迫不得已才将状元割爱” 西太后是位心境安逸的女子,对后宫争斗厌恶至极,更不参与国政,但身为后宫之首,只得尽量做到左耳进右耳出、敷衍了事。 但对于女儿,她自是谨慎在意,但听惠新描绘此人如此出众,倒也安心不少,只要惠新中意,她这为娘的更该满意才是,西太后掩面莞尔,“唉,女大不中留,既然如此,为娘倒想听听那位新状元是如何得了咱闺女的芳心,跟为娘细说说他的情况……” 惠新公主敢先斩后奏是出自对母后的了解,她时常开玩笑,将母后比作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西太后统领后宫多年,治理的井井有条,无形中为皇上免去后顾之忧,这也是皇上特为宠爱惠新的原因之一,而母后自身仍如淤泥无染的荷花般清新淡雅,与世无争。 惠新轻轻喉咙娓娓道来,“说来巧,他与孩儿同岁,是何知府的长子何云炙……” 西太后脸色一僵,有失端庄的猛然起身,“你说的可是何,何云炙?” 惠新未注意到母后的神色突变,自傲不已的默默点头,“莫非何云炙的名号真有这般响亮?竟然连不问世事的母后也知晓” 惠新的话音淹没在西太后久远的回忆中,一副副支离破碎的画面拼接粘合,渐渐呈现出那完整且煎熬的、尘埃封存的久远记忆中…… 惠新不知发生何事,只见母后唇色惨白双眸失焦,即刻收敛嘴角,忙上前搀扶母后欲欲昏倒的娇弱躯体,急切道,“母后,您哪里不适?孩儿这就去请御医——”惠新刚起身拔步,便被西太后拉住手腕,惠新感到母后手心渗出细细的汗渍。 “不必传御医,为娘无大碍……”西太后手捂心口舒缓片刻,顿时斩钉截铁的严肃道,“这桩婚事,本宫不、同、意!” 惠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为何?您……” “出去!本宫乏了——”西太后一反常态的扬手哄人,她此刻根本无法整理思绪,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人待着。 西太后从未如此言辞冰凉的命令过惠新,惠新眼中含泪顿感委屈,她头也不回的跑出殿门,泪水洒在午后阳光的中,无尽的哀伤令她冲动的奔进御书房—— 惠新梨花带泪的跪倒在隆诚帝书案前,“皇上,惠新该如何是好?” 随后跟进的小墨子跪在一旁领罪,因隆诚帝有旨,今日谁都不见,可小墨子却未能及时拦住惠新公主的强行闯入,隆诚帝放下书籍,扬手示意让小墨子出去,他对惠新没头没尾的话一头雾水,平和道,“有朕给惠新做主,有何事起身再说。” 惠新公主拭去泪痕,将方才与母后的对话原原本本道出…… 隆诚帝拿起折扇在手中缓缓敲打,据惠新所讲,西太后并未问及何云炙身世背景,她又与文武百官素无来往,而西太后的几位近亲远在边疆镇守为王,却果断的否定此事……他沉思片刻抬起眸,深沉道,“朕替你去问问,先回吧” ……………… 何府膳厅内 何家五口人原本安静用餐,虽未从何云炙那得到正面解释,但何母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与焦急,她放下碗筷,迫不及待询问道,“云炙呀,你倒跟娘说说,究竟那位惠新公主相貌如何,你跟娘说说嘛,真要急死为娘了!” “……”何云炙一怔,用眼神提醒母亲就此打住,他明明叮嘱过,千万莫要再奈嘉宝面前提此事,不由用余光睨上奈嘉宝。 此刻,奈嘉宝无动于衷、头也不抬的大口吃饭,腮帮鼓鼓囊囊的用力咀嚼口中食物,好似一副事不关己的镇定模样。 虽奈嘉宝表现的很出色,但就因这过于镇定的态度,令何云炙明了她心中的不满,他自知这事瞒不了多久,可他并不想通过他人口中,甚至母亲口中扭曲事实真相,奈嘉宝已学会体恤旁人的看法,而他也该设身处地体会她的心情。 “娘,孩儿并不想娶惠新公主。” “咳咳咳咳……”奈嘉宝口中的饭粒呛进喉咙,她面红耳赤的捶打胸口,何云炙急忙递上一杯温茶帮她顺喉咙,他边拍她后背顺气边打趣,道,“慢点吃,为何就学不会细嚼慢咽呢” 奈嘉宝将茶一口饮尽,捋捋胸口一语不发的看向何云炙,她已痛下狠心今夜离开何家,多吃点饭是为了路上省盘缠,而何云炙此刻居然说不娶公主,这天翻地覆的惊喜!弄得她简直哭笑不得,她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扬,无暇顾及一桌老小聚齐,扑到何云炙怀里哇哇大哭,很多话想说,但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有这些她最为痛恨的眼泪哗哗流淌。 何父何母匪夷所思的互相张望,何乾坤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不出声则以,一开口语出惊人道,“爹娘莫大惊小怪,嫂嫂是喜极而泣” 何云炙抿唇一笑,能看出懂奈嘉宝心思的,竟然是个九岁的弟弟,或许,奈嘉宝的‘童心未免’在小孩子面前被一览无遗,呵。 何母费解的问向小儿子,“此话怎讲?” 何乾坤正儿八经的双手一背站起身,“娘啊,听孩子细细说来……” “娘!您别听乾坤胡说八道,他啥都不知晓!我就是吃饭噎了下——”奈嘉宝速速起身一把将何乾坤拉到身后,用眼神威胁他闭嘴,何乾坤捂嘴坏笑,不过眼神中还有令一种含义,就是奈嘉宝明日必须陪他去逛小百货集市,那些平民百姓三教九流的地方,母亲严禁他去,奈嘉宝无奈的眨眨眼睛认同,她真的不想去,尤其带个孩子,万一出了差池不好交代。 “娘啊,乾坤认为嫂嫂言之有理,明显是吃饭呛到了嘛!” 何云炙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他默不作声的无奈浅笑,绝对是‘黑市交易’。 何母蹙眉看向奈嘉宝,说教道,“那也没必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呀,啧啧,端庄女子不会如你那般肆无忌惮的咳嗽,居然还扑在夫君怀里成何体统,日后小心点哦” “是,儿媳记住了”奈嘉宝尴尬的抹去眼泪,瞥向一旁看热闹的何云炙,何云炙回应一记无辜的眼神,好似在说:我帮不了你。 何松青若有所思的慢慢品酒,似乎周围发生的大小事宜都不在他的视线中……身不由己的苦衷,他该向谁去诉,为了这句不娶惠新公主,他终于染上许久未见的笑容。 “为父也不赞成你不娶皇家之子,想到有位公主要嫁入咱家,为父深感压力重重,但皇上那该如何回绝?你可曾想好了?要不要为父出面……” “请爹放心,孩儿已想好法子,孩儿只怕此计一出,影响您在朝中地位” 何云炙胸有成竹一笑,这对策来源,还真要感谢隆诚帝所拟本朝规定。 何松青毫无顾忌的摆手,开怀道,“为父秉公守法,莫多虑” 何母越听越糊涂,听来听去这父子两居然在高谈阔论如何拒婚?! “你们两脑子正常否?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大麻烦似的丢出去?!” “妇人之见,咱们何家攀不起这么大的亲,我说老伴呀,你还是少做白日梦为妙” 何云炙坦然自若的站起身,一杯茶稳稳举起,歉疚道,“娘,孩儿不孝,孩儿自认无福消受皇恩,您就当孩儿从未参与过科考吧。” 何松青听出这话的含义,基本明白他会用哪种形式拒婚,不由手指一颤,五味俱全的情绪在胸膛翻滚,这孩子居然将功名利禄看得如此云淡风轻,欣慰啊—— 奈嘉宝站在何乾坤身后,双手不由自主的抓在何乾坤敦实的肩膀上,她此刻真想放声大笑,不论何云炙为啥不娶公主,总之,哈哈哈哈哈,她的心肝脾胃一下子!都舒坦了! =============================================== 94、追根究底 事不宜迟, 何云炙再三叮嘱奈嘉宝务必冷静再冷静, 在他未查明原因前绝不可冒然行使,更不可暴露与死囚犯有任何相识关联的蛛丝马迹。奈嘉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床边啜泣,思来想去, 即便是自欺欺人也罢,她自我安慰道, “或许不是姐姐,只是与姐相貌酷似的女人, 我不相信是姐, 姐咋会杀人啊?!” 何云炙蹲下身拍拍她手背,柔和道,“嗯, 或许是看错了, 大姐远在无冬村久居,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行刺, 你乖乖在屋中等我消息, 我去去就回” 语毕,他刻不容缓的向屋外走去,突然被奈嘉宝紧紧搂住后腰,随之传来她身上无助的颤抖,“何云炙, 一定要救姐,如果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何云炙心头一沉, 紧了紧她手腕,承诺道,“放心吧,我相信你姐定不是刺客,我一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你姐不会有事,你也不准胡思乱想。” 奈嘉宝重重点头,“嗯!我坚信姐一定是清白的,她平日连只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杀人了!” 何云炙黯然转过身,俯身拭去她满脸的泪痕,打趣道,“傻丫头,本来就够丑了,哭起来真是奇丑无比” 奈嘉宝吸吸鼻子,将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他衣领上,随即不服气得顶上一句,“是丑是美您都将就点吧,反正你娶我时就这德行,还没适应那?” 何云炙见已转移了她的心绪,继续戏耍道,“原来再丑的人,看习惯便分不出美丑了呢” “……”奈嘉宝翻个白眼,一把推开他,“快去吧,别跟这逗贫!” 何云炙抿唇一笑,转身间已换上严肃幽冷的容颜。 他率先进知府衙门打探消息,看到公布栏中的死囚画像……不论从相貌或年龄上都与奈嘉玉如出一辙,他无暇停留,疾步走进知县衙门公堂,因城内大小告示都由知府出人手张贴,所以是真是假一问便知。但听在职官差讲,这突如其来贴满全城的斩杀令,是刑部直接颁布的。 何云炙为之一怔,刑部出面贴公告?……那必是由六王爷以上的官员直接下达的命令,但有此权利的官臣寥寥无几,他即刻想到自己还在刑部挂着督捕司头衔,便马不停蹄的又前往刑部打探,刑部侍郎闻得新状元大驾光临,又得知何云炙近日将与惠新公主完婚,顿时奴颜婢膝的亲自相迎,何云炙照惯例寒暄了几句,他旁敲侧击向刑部尚书打探死囚背景,可刑部侍郎似乎也是一头雾水,他含糊其辞说起:昨晚六王爷传达的紧急命令,具体此女子刺杀了哪位朝廷命官便不得而知了。 何云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深思半晌,连刑部都不知何因,奈嘉玉行刺一事必有蹊跷,此刻唯一可获得真相的法子……只有上朝一探究竟了。 他速速返家,取出已整齐叠好的状元服,更衣换服。原本今日准备将此状元服退还朝廷,此刻不得不披挂上阵再入宫廷。 =========================== 皇宫 因何云炙还未正式加爵封侯,所以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在皇宫内随意走动,只要身上穿着这身状元服,便是畅通无阻的通行令。 他经多方打探,在听取文武百官殿下闲聊谈话中,似乎无不对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斩杀令之事深感好奇,而更为奇怪的是,六王爷谎称抱恙未来上早朝。 何云炙虽心急如焚,但表面上不可露出半分痕迹引人猜忌。他眉头紧蹙一筹莫展,事态的严重性远比他想象中复杂数倍,万不得已下……他想到唯一能帮他的人,而这个人是他最不想牵连半点瓜葛的惠新公主。 后宫 惠新公主闻得何云炙要与自己会面,此刻,她朝思暮想要嫁的男人就在门外等她,急忙命宫女隆重为自己打扮一番,待花枝招展九成满意后,忐忑不安的传何云炙进见。 何云炙面无喜色,心事重重的迈进“惠新宫”会见厅内,他不曾看过惠新公主一眼,直径抱拳相礼,单刀直入道,“何某冒然造访是有一事相求,还望惠新公主可助一臂之力” 惠新公主美眸一眨,羞涩的垂下眸,心中不由暗喜,就怕何云炙不求她办事,否则她日后嫁入何家定会被公婆说起派不上用场。 “何公子直说无妨” “既然如此,何某斗胆直言,今日城内贴出数张斩杀令,甚至官兵一路贴出城外,但告示中并未写明那女子姓氏名谁,实不相瞒,那位女子与何某一位故交的亲戚九分相似,经何某多放了解,在朝百官无一确切知晓此事来龙去脉,所以只得求到惠新公主殿前。” 惠新公主一怔,急忙起身,“会有此等事?”她黑眸一转,胸有成竹道,“请何公子放心,这事包在惠新身上,若那死囚真是何公子朋友的亲戚,惠新定全力帮你拦下这桩死案” 何云炙此刻可无惠新公主那份轻松自在,想到奈嘉宝寝食难安、煎熬难忍,他肃穆庄严的抬起眸,“此事对何某非同小可,能否请惠新公主即刻动身调查?” 惠新公主发现何云炙一副掩饰不住的焦虑情绪,也不好强求他与自己闲聊片刻,干咳一声起身,一副邀功的俏笑,“既然如此,那惠新现在去见皇上,这样你可满意否?” 何云炙见她向自身靠近,急忙退步行礼,“何某自当感激不尽,在御花园中敬候消息,可否?” 惠新掩唇一笑,故意顺何云炙身旁擦肩而过,“快是一家人了,何公子莫与惠新多礼,在御花园等我,惠新随后就到” “……”何云炙顿了顿并未说出他不再娶的真相,微微叹气,有求于人,为了查明真相只有破例一次做回小人。 何云炙在御花园中的凉亭内缓慢踱步,初见奈嘉玉时便觉其端庄素雅,举手投足间自有大家闺秀风范,当初便怀疑过奈嘉玉家世或许并非寻常,而那难言之隐会是与皇族有关吗? “太后,您方才出的那题究竟何解?”不远处传来的女声打断了何云炙的思路,他转身见不爱远处一位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的女子向凉亭走来,看穿着朴素但不失华贵,不难看出此妇人为后宫嫔妃。 西太后睨了贴身宫女一眼,掩唇浅笑,“我是嫌那些嫔妃娘娘们吵闹才信手拈出一题,这会儿你倒当真了” 此宫女服侍西太后多年,西太后为人和蔼、平易近人。宫女自是礼仪稀疏了些,宫女似懂非懂的嘟起嘴,“呀,原来太后是在戏耍娘娘们呀,害得奴婢琢磨许久,如太后所讲,一根削成两端一样粗细的树枝,该如何分出根部与顶部,这可要为难娘娘们想上几日了,呵呵” 何云炙听这题被称为难题,不由抿唇一笑,“这有何难” 西太后一早便注意到一袭状元服的何云炙,她笑容僵持在半空,一双秀美的黑眸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不由自主,似乎鬼使神差般的向何云炙走去,款款坐落,“呵,看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本宫倒想听听你如何解题” 何云炙不慌不忙的捡起一根落叶,“您看这根树叶的根部粗细基本一样,何某就当它是一根削雕成两段一模一样的树枝”他边说边将根叶展示给西太后看,“即便外观削树皮、打磨光滑,但枝叶的内部结构是不会改变的,根部吸水份空隙大,而顶端吸水口较小,重量上是有微小偏差的,只要将树枝正中绑根线放入水中,根部自会先行沉入水面” 宫女想了想,不由惊喜的叫好,“状元就是状元呀,果然技高一筹,太后您说是不?” 何云炙嘴角一敛,他未想到眼前的妇人居然是太后,单膝跪身,“何云炙还未给太后行礼,多有冒犯” 西太后亲耳听到“何云炙”三字依旧震撼不已,她自不然的撇开头,咽咽喉咙缓道,“起来吧,何大人近日可好?” “家父身体安康,劳太后记挂了” 西太后平日有条不紊的言语,此刻荡然无存,看似比何云炙还要紧张数倍,她不自在的闪躲目光,“你,你,你在此处做何?” 何云炙谨小慎微的回应,“草民有事要与惠新公主相商,所以在此等候” “草民?”西太后凝视在何云炙俊俏的脸庞上,失神的双眸一动不动的专注着。 “何云炙为普通百姓,而此刻依旧是百姓,日后也是” 何云炙本不该与西太后说这些有的没的,可不由自主的道出实情,或许因她是惠新公主的母亲吧,不想加深误会。 西太后疑惑蹙眉,刚要问去,便见惠新公主哭哭啼啼的跑来,何云炙眉头紧蹙,无暇顾及的迎上前,惠新公主看似悲痛欲绝,一下扑进何云炙怀里报委屈,“皇上这次真是奇了,不但不解释那犯人何罪,还勒令惠新不许再起此事,否则永远不得踏入御书房,呜呜……” 何云炙一怔,直身向后退开,“有劳惠新公主了,何某再想法子吧,告辞。” 惠新公主见何云炙态度疏离,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利惹得他不高兴,急忙拭去泪水唤住何云炙,“皇上追问惠新是谁在打探此事,惠新没说” 何云炙脑中一刻不停的部署对策,倒忽略的惠新的感受,驻足转身,有礼抱拳,“多谢惠新公主,何某知公主定是尽力而为了,何某万分感激”语毕,他走到西太后身旁行大礼,“太后,草民告辞” 西太后虽听不清他两在聊何事,但看惠新的举动已超越男女间的芥蒂,西太后起身扶起何云炙手臂,指尖顿时如灼烫般抽离,她缓了缓,才艰难开口,“若,本宫不同意你与惠新的婚事,你……” 何云炙抬眸浅笑,那笑容似乎无比轻松,“谢太后不允,请太后婉转转达何云炙歉意” 西太后顿感疑云重重,“你的意思是,原本就未准备娶惠新?……” “回太后的话,何云炙早已娶妻,也从未想过再娶” 西太后眸中跳出激动的波澜,问出一句很不合身份的话,“哦?你们夫妻感情深厚无比?” 何云炙拨开愁云,温和一笑,“让太后见笑了,草民在感情方面,确实慢半拍” 西太后盈盈笑起,她从何云炙神色中已看到了一份难以割舍的真情,而她脑中更是挥之不去的悲喜交加,“本宫与你初次相遇,便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或许日后你我也不会再见面了,送你句话,就当离别祝福吧……不求半生富贵,只求一生平安” 何云炙笑而不语,点头默许。 ======================================== 95、一心求死 皇宫密室内 “断肠草、钩吻、番木鳖、 鹤顶红、砒石、金刚粉、夹竹桃、乌头、 毒箭木、鸩酒, 其中只缺千毒草, 而那页被撕掉的部分,究竟是何内容……”隆诚帝不急不缓的道出毒药名称,睨向面无表情的奈嘉玉, “朕不相信这世间无药可解此毒,你父亲所著《黑卷宗》中标明, 朕所中之毒为——午日断肠伤,最重要的那味药引在世间无有, 定不会被记录在卷宗中……你莫逼朕斩了你。” 奈嘉玉的确在《黑卷宗》中看到名为——午日断肠伤的解读方法, 经御医解说,这其中十种种药引亦是毒药之王,而千毒草无人知晓是何药引, 但必定缺一不可, 否则煮出的解药只能成为杀人于瞬间的尖刀,皇宫内早已秘密送入百名民间神医同心协力研发千毒草, 可仍旧一无所获, 她苦笑,“千毒草为哪种毒药民女确实不知晓,皇上要杀便杀吧” 隆诚帝嗤鼻轻笑,“冥顽不灵,朕的耐性有限, 今日已有人打听你的事,朕已布下天罗地网抓那神秘人,到时由不得你故作守口如瓶” 奈嘉玉身子一僵, 故作平静的冷漠道,“民女生时已了无牵挂,死,更不在乎,而且皇上所说前十味毒药且是毒中剧毒,民女若真熬制出来,皇上龙体金贵,您真敢一试?” 隆诚帝不以为然的抿抿唇,“你已在卷宗中得知朕活不过二十八岁,与其等死不如自救”他不但不恼,反而欣赏此女子面不改色、坦然自若的心境,一来二去的交谈中,不由打发起时间,打趣道,“若朕死了,你肯定要陪葬,你与朕阴曹地府相见吧” 奈嘉玉毫无惧色的扬起唇,“皇上说笑了,民女怎会与皇上同上黄泉?三日后民女只得先行一步,就不等您了,待一碗孟婆汤喝下,孰是孰非已成过眼云烟。” “孟婆汤……”隆诚帝扬起睫毛,无目的的看向屋顶,“朕还真有些留恋这一世……” 奈嘉玉早已心境如水,父亲所犯弑君之罪,罪无可恕,而她的死,是必然了,隆诚帝虽限制她的自由,但能做到不用刑法逼供已是谦谦君子之为,她还能有何怨言,还不如用闲聊忘却逼近的死期,值得欣慰的是,奈嘉宝大字不识几个,何云炙又是位睿智谨慎、有责心的男子,即便他得知自己便是死囚,定会不顾一切保全奈嘉宝性命,待她三日后命丧黄泉,一切恩怨是非从此永远远离妹妹,这便是她的心愿所在。想到这,奈嘉玉轻松一笑,“皇上曾提及过一名女子,后续如何了?” 隆诚帝默默浅笑,手中折扇缓慢打开又合上,“那女子已为人妻,无后续可言。” 奈嘉玉有感惊讶的抬起眸,发现隆诚帝每每论及那女子时,冷若冰霜的脸孔带出一抹温度,她迟疑片刻,感概道,“这位女子好生幸运,同时被两名男子所爱,而其中一位却是当今皇上,她就不曾动心过吗?” 隆诚帝斜起嘴角,想来好笑,奈嘉玉此刻成为他唯一可吐露心声的对象,他自然道,“爱……朕认为对她早已超越单纯的爱恋框架,这样说吧,是某种依赖,与她在一起时……时间过得极为充实,虽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她在说,但朕就是感到放松、自在、心情舒畅,在她眼中,只把朕当做普通朋友,原来无了身份的芥蒂,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变得那般有趣……” “哦?那位女子并不知晓您是皇上?” “嗯” 隆诚帝忍俊不禁,轻松道,“呵,糊涂虫一个,当朕给她讲了关于自己的故事后,你猜她如何回应?” 奈嘉玉不由想起爱听故事的奈嘉宝,思念与不舍涌上心头,她哽咽道,“那女子……定是悲痛欲绝泪如雨下……” 隆诚帝折扇轻摇,“这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不但未哭还大赞朕很坚强,是英雄,朕自认一生与英雄一词无缘,却被目不识丁的她由衷佩服……”他想起那日的情形,不由蹙眉,“但提及远在他乡的姐姐,她反而哭的伤心,你说朕替她将姐姐接入京城,再安置处宅院,可说得通?” 奈嘉玉听到‘姐姐’二字更是心痛不已,她再也撑不住笑容,泪光盈盈,苦涩道,“她不是有夫君吗?富贵有天,既然那女子选择了终身依靠的男子,皇上再插手此事不合适” 隆诚帝心头一沉,眸中带出一抹释然过后的无奈煎熬,“朕的命,抓不起幸福,唯有祝福她,日后也绝不会再见她,直到……”他垂下眸,顿了顿,“驾崩那日,也不会告诉她真相” 奈嘉玉突然感到眼前的男子,不再是那位不可一世的九五之尊,似乎一位有血有肉、伤感、孤独的单薄男子,幽幽伫立在布满荆棘的悬崖边,坦然潇洒面对逼近的死期,却又掩藏不住那分流露真情的无奈苦笑着。 “人终有一死,只是迟早的问题,不如将美好的回忆埋在心中,只给那些记忆一处静静的角落保存,莫去碰莫去翻阅,痛便消失……” 隆诚帝显然已适应不了这种伤感弥漫的气氛,他不以为然的抿唇浅笑,“朕没你想的那般不堪一击,儿女情长不是朕该奢望的东西” 奈嘉玉直直跪下,祈求道,“民女有心为皇上去除毒根,但的确无能为力,唯有一死赎罪,只求皇上莫因迁怒,再伤及无辜,民女自知皇上设定三日后游街处斩时,逼民女所谓的亲朋知己现身,但皇上定会失望的,求您到时直接斩了民女吧!” 隆诚帝默不作声的注视奈嘉玉,她眸中若不浮现出压制不住的担忧与不安,或许他真的会放她一条生路,但分明在用性命保护某个人…… =================================== 何府 奈嘉宝心智慌乱的在屋中来回踱步,她忍不住再次唤醒沉思中的何云炙,“何云炙你到说话啊,那女子究竟是不是我姐?” 何云炙面无表情的默道,“不是” 奈嘉宝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体力不支的摔坐在地,喜极而泣的欢呼开来,“苍天!吓死我了,不是姐就好,爱谁谁——” 何云炙久久沉浸在思考中,经他深思熟虑得出结论,奈嘉玉究竟是否犯下王法已非重点,重点是皇上要杀的人不止奈嘉玉一个,奈嘉宝自是脱不了干系,而他绝不会让奈嘉宝在这浪口风尖时露出丝毫破绽,事到如今,他唯有铤而走险,拼死一搏了。 想到这,他当机立断道,“明日随我出城” 奈嘉宝聚精会神的低着头,一副认真的模样,专注的在那枚雕刻星上缠红线,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反正何云炙去哪她就跟到哪,问多了他也未必说。 “别玩儿了,收拾行礼” 何云炙手指一按,奈嘉宝立刻将红绳套在脖子上,咧嘴一笑,捏起星星展示给他看,“漂亮吧,我一早就想做成饰物了” 何云炙注视她脖颈上的小木雕,那是出于他手的一枚小玩意儿,未想到奈嘉宝居然留到现在,他静下心,缓缓上前托起那枚镂空木雕,“我以为你早就丢掉了” “哪能呀!这么可爱的星星我还给起了名字呢!”奈嘉宝脸上呈现一副天真的甜笑,“我叫它奈何星,这名字好听不?” 奈、何、星……何云炙不由将星星攥在手中摸搓,暖暖的温度传入手心,深邃的黑眸带出一丝温柔,“好听,这是你命名过,最好听的名字” 奈嘉宝得意大笑,“是吗?那以后就叫它奈何星喽,姐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我一直未好意思说,姐说……若在世间给某件物品起了关于星的名字,那天上就会多出一颗同样名字的星星,我们的奈何星今晚就会在天空闪闪发光,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吼吼——” 何云炙不知该用如何词汇形容心中的感动,为了眼前的女人,这世间他唯一珍惜的宝物,不可以,绝不可以让她再受到丝毫伤害。 五味在胸膛翻滚,他将奈嘉宝紧紧搂住怀中,“若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你会不会恨我” 奈嘉宝嘴角一僵,顿感何云炙胸膛内传递出某种不可预知的恐慌,她笑容全无的回搂住,认真道,“天上,地下,奈嘉宝陪着你,不要妄想丢下我” 何云炙再也无法回应半个字,他紧咬住下唇,将难以割舍的眷恋埋进她的肩头,心中一遍又一遍念着不舍,但他奢求得更多,不要她流泪,只求她无忧无虑的走完一生。 在责任与爱情面前他已无从选择,孰轻孰重也不再重要,因为那玄妙的情感早已融为一体,插入血脉、滚烫而鲜活,驻扎在他每一根血管中,根深蒂固不可分割。 不难预见,此次劫法场九死一生,他面临新的责任,若侥幸救下奈嘉玉性命,他们便远走高飞再不入京,若不幸……他缓缓闭上双眸,当幸福靠近他,被他终于领悟时,他又必须在生与死间选择那条不归路。 “不会离开你,我要带你去海边,带你去看一线天” 奈嘉宝心生向往的傻傻大笑,“嗯啊,我现在就着急出发了!” 何云炙苦涩浅笑,不得不承认,奈嘉宝是他命中的冤家,或许上辈子欠了她太多债,今生奔波劳碌也未觉得辛苦,甚至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 96、三封书信 待奈嘉宝进入熟睡状态, 何云炙悄悄起身, 燃一盏油灯,微弱昏暗的光线映在他完美的轮廓上,他黝黑的眸凝滞在四张白纸上, 手中毛笔墨迹已被微风吹干,但依旧久久无法下笔, 他合起双眸深深吸气,重重吐出一口, 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心乱如麻的满篇字迹。 他放下毛笔, 将四封信一封一封小心翼翼的折起,又一份一份的装入信封中,每纳入一封信他的心便扯痛一下, 他不由注视床榻上的奈嘉宝, 此刻,她睡得如此香甜安逸, 何云炙唇边挂上一丝笑容, 身为男人,他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奈嘉宝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他不想做逃兵,更不要背负下半生的自责逃之夭夭……就如当初, 因自责娶奈嘉宝为妻时心境如出一辙,他认为有责任娶下这个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或许在方法上有欠考虑,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竭尽全力保护她是自身不可推卸的重担……所以不可逃避的责任就该坦然面对,正如他对奈嘉玉所做的承诺——孽由他起,由他还。 何云炙将其中三封信塞入奈嘉宝的行囊中,最后一封捏在手中僵持不动,渐渐的,信封被他攥得有些褶皱,他打起精神向父母卧房走去,怀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夜晚是宁静,宁静到辨出咚咚的心跳声,祥和的细风混杂幽兰的清香掠过他平静的脸颊。何云炙静静的跪在父母的卧房门前,就这般歉疚不已的跪了整整二个时辰,唯有三叩首谢罪——爹……娘,孩儿不孝,奈嘉宝在这世间只有一个姐姐,我不管她,没人能帮她,所以……孩儿不能再照顾您二老,孩儿别无选择也不能犹豫,只有拜托弟弟长大成人后照顾爹娘,谢爹娘养育之恩,您们就当从未生过我这不孝子吧,就此别过。 何云炙将那封信压在最深处的一盆盆栽下,不敢在回头看一眼,猛然站起身,决然离去。 ……………… 马蹄清脆的蹄声蹬踏在青石板路上 奈嘉宝揉揉眼睛,抬头仰望星空,迷糊道,“为啥不等天亮再出城?” “迫不及待带你去天涯海角” 奈嘉宝抿唇偷笑,用脑顶抵在他胸前,仰视他的睫毛,憧憬道,“这话很肉麻啊何云炙,你的嘴巴咋变这么甜啦?” 何云炙用下巴摸在她的额头上,平静浅笑,“怎了?不适应日后便不说了” “别别别,你这人咋那么不识逗呢,我爱听,哈哈——”奈嘉宝一口咬住他的发梢,稍用力扯了扯,“咬住你!不撒嘴” 何云炙笑而不语,宁愿奈嘉宝依旧对他谩骂讽刺,这种甜蜜的话语真令人承受不来。 他眸中染上一抹黯然,狠狠扬起马鞭驰骋而去,微风在疾速转化中道道生冷的划过脸颊,他将披风盖在奈嘉宝胸前,“睡吧,到了我叫你” 奈嘉宝伸伸懒腰点头,把厚重的披风撩过头顶,他最了解她,无论多颠簸路程也挡不住她嗜睡的体质,特别是这段日子,好似总是睡不醒。 她很快进入梦乡……他们奔驰在广阔无垠的草地上,清爽的草香在风中飞舞,一波又一波的清脆草尖此起彼伏,波澜壮阔的好似一片绿色的湖水,天空不见一片云彩,湛蓝清澈,一只雄鹰展翅翱翔,她兴奋的跳了马,拉起何云炙在如地毯般柔软的草坪上嬉戏玩耍,奔跑,奔跑,天与地似乎渐渐化作一片叫海的美景,她手舞足蹈的放声大笑,牵动手中的他一起t望,可转身之际,何云炙已不见踪影,旷野中只剩她一人孤独伫立…… “不要扔下我!”奈嘉宝从梦中惊醒,眼角挂着泪滴,但眼前的景物令她随即安心,她把脑门蹭进何云炙怀里,“我真没用,不知为啥心里总是不踏实,是我多心了吗何云炙?” 何云炙单手搂住她的腰,故作自然道,“若我打算丢下你,在无冬村时就不会娶你” 奈嘉宝抬起眼皮想了想,纠结道,“这话是没错,但也不说明你喜欢我,你究竟是咋想我的,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啊?” 何云炙怔了怔,反复警告自己,不要给她留下太多伤心的理由,他勉强扯上矛盾的苦容,“你是我的妻子,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奈嘉宝顿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责任责任!不如说我是的你包袱更贴切!” “贴切啊,还是个能吃能睡的大包袱” “……”奈嘉宝气得嘴角直抽筋,她输了这场爱与不爱的游戏,在这场赌局里,她输得血本无归,连自己也搭了进去,想翻身等下辈子吧! 随奔驰的步伐,天边翻出鱼肚白 何云炙心情沉重的驻马跃下,眼前便是久违的花城城池,他抬起头看向一直独自生闷气的奈嘉宝,浅浅一笑,“你看这是哪?” 奈嘉宝嘟着嘴抬起眼皮,随之雀跃鼓掌,“哈哈哈!花城啊,咱们快进城吧,我好想范老伯跟素儿姐!还有小何云炙,不知现在长多大了呢——” “……”何云炙笑容全无,牵起马缰进入花城,但未先行拜访范家,而是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他将奈嘉宝抱下马,解释道,“时辰太早,先莫打扰范家父女” 奈嘉宝虽迫不及待想去范家,但何云炙说的全是道理,无奈之下只得控制激动的情绪,何云炙先行要了一间客房,将奈嘉宝安置其中后,放下行礼后便去掌柜那付房费。 “客官预备住几天?” “三天” 何云炙边说边注视二楼客房处,将一锭银子放在台面上,“这是十天的房钱,劳烦掌柜照顾与我同行那位女子……我三日后会来接她” 掌柜见何云炙出手大方,住三天却给了十天的住宿费,拍拍胸脯保证道,“请这位客官放一百个心!小的定会好生伺候您夫人” 何云炙斜起嘴角,为以绝后患,即刻否定道,“我并未说她是我夫人” 掌柜机灵的捂住嘴,“是小的眼拙,那位姑娘的饮食住行抱在小的身上,绝亏待不了” 待一切安排就绪,何云炙沉沉气推开房门,此刻,奈嘉宝正坐在床榻边无聊的摆动双脚……斜阳一抹娇容柔,她安静的容颜带出几分少有的细腻,何云炙这才觉出奈嘉宝有多动人,美得干净清澈,美得淳朴可人,他怅然一叹,垂下眼眸悠悠走到奈嘉宝身前,蹲下身凝视她,一大段要交代的话,如鱼刺般卡在喉咙间,拔不出,咽不下。 “嘉宝,我有要事要回京城一趟,你独自住几日,可否?” 似乎……似乎奈嘉宝从未真正离开过他身边,无论走远近,他们并未分离过。 奈嘉宝瞪大眼睛一愣,可看何云炙眸中已做了决定,她满腹牢骚的垂下头,威胁道,“嗯,你去忙吧,记得回来接我就行,若你让我等太久,我一定会闯祸的,到时花城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你可别骂我啊——” 何云炙展颜一笑,说出第一次不敢保证的承诺,“嗯,肯定,我很快回来,若我有事耽误在路上,三日后未准时回来,你便去范家等我,切记,必须是三日后,千万莫就麻烦人家” 奈嘉宝乖乖的点头,“知晓了,我会老实待着” 何云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和一包残碎银两放在她手中,认真道,“这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银子不够了就去钱庄兑换”奈嘉宝急忙揣起银票咧嘴傻笑,“哇!你发财啦?看来当状元就是好赚啊,哈哈哈——” 何云炙面容毫无说笑之意,沉了沉,郑重其事道,“我下面要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奈嘉宝眉头一皱,今日的何云炙好似与往日不同,虽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但比平日多了点沉重,她收敛笑容,大气不喘的吞吞口水,配合着严肃开来。 何云炙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即便心中万个不放心,但有些事必须交代清楚,才可放手去办,他从包裹中取出两封书信,缓和一笑,“三日后你先去范家小住二日,将画‘○’的信件交给范老爷,若我到时还未赶回接你,范家又有意无意地开口不想留你,你即刻离开范家一路南下,万不可在玩城逗留片刻,我不在你身边,惹出麻烦无人帮你收拾残局,一定!直接去朱子龙的山寨等我,将第二封画了‘△’的信件交给朱子龙,还有一封信是交代你办的事,必须再一月后才可拆开,待三十天后,我一定会去山寨接你……此事非同儿戏,你可听懂了听明白了?” 奈嘉宝木讷的点点头,又猛然摇头,“你究竟要干啥去?需要耽搁那么久吗?是不是想方设法扔了我?!”她想到这跳起身,“我跟你一起回京城!” 何云炙按住她愤怒的肩膀,命令道,“你这般无理取闹我还真想丢下你!” 奈嘉宝脊背一僵,缓缓转身,眼泪汪汪的委屈道,“你就是看我好欺负,就是知晓我舍不得离开你,知晓我怕你不要我,知晓我不敢违抗你的意思,你……唔……” 何云炙俯身吻上她的唇,哽咽的话音淹没在彼此的唇齿中,奈嘉宝泪眼朦胧的合起双眼,不由自主踮起脚尖,似乎尝到几分参杂咸涩泪水的温柔,而这份依依不舍的苦涩,对何云炙来说,何尝不是煎熬的痛楚…… 他再次毫无把握可言的许下诺言,“我会回来,等我” 奈嘉宝跳起身攀附在何云炙身上,“抱抱我吧,我有种预感,你会去很久” 何云炙双手一搭托起她的腿,如抱孩子般搂在怀里,他挪步走到床沿边,单手推窗t望一片芬芳娇艳的花海,奈嘉宝依在他肩头同样歪向窗外,情绪越来越低落,“我此刻就在想你了,不想变成怨妇,早去早回,夫君” “嗯……” 微弱的回应声,飘向窗外,传入百花丛中,飘渺而去…… ================================= 97、千钧一发 三日后, 京城街道间, 百姓们前后簇拥,追看木笼中枷锁禁锢的柔弱女子,宽敞的街道顷刻间堵塞得水泄不通。 何云炙一袭侠客装扮, 头戴斗笠,隐藏在人头攒动的百姓之中按兵不动。 他抬起眸凝视缓缓前行的木笼, 前往刑场之路,步步逼近。 奈嘉玉一副坦然自若的疲惫神情, 她为了不引起奈嘉宝的注意, 故意将发丝扯得凌乱不堪,黑亮的发丝盖在脸颊上露出道道缝隙,她不由自主用目光找寻奈嘉宝的脸孔……多想再看妹妹一眼, 只看一眼就好。 待何云炙确定此人果真是奈嘉玉时, 脸色一沉,双拳紧紧攥起, 四周百姓无数, 若此刻动手必伤及无辜,只因他已洞察周围埋伏众多,混在人群中、酒楼上、小摊前,各个警惕谨慎的注视可疑人士出没,他此刻完全可以料定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抓捕行动, 或许奈嘉玉被当做诱饵引来某人自投罗网……想到这,他刻不容缓挤出人群,穿捷径向刑场奔跑, 一切看形势再定。 此刻法场执行官正是六王爷,他稳如泰山的高坐审案后,刽子手手持一把明晃晃的斩刀,一脸凶相、昂首挺胸待命。 何云炙压低斗笠,疾步钻进断头台正前方的酒楼内,他快速走入事先预定下的雅间里,从屏风后取出藏匿的弓箭放在脚下,一跃身翻上阁楼独立观望台,随之用力拽动一根用灯笼伪装的粗绳索做最后的检查,这条绳索横在街道间,与另一端树干相连,从此处可直抵断头台上方,他再次t望饲养多年的忠实白马,马儿站在树下撩马蹄,已做好蓄势待发的准备。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深吸口气,此次孤军奋战营救奈嘉玉,时间急迫,更不可能部署多种方案应对,唯有孤注一掷,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片刻后,奈嘉玉被推推搡搡的揪下木笼,蜂拥而至的百姓无不品头论足看热闹,多半在为貌美如花女囚深感惋惜,奈家玉听不进任何闲言碎语,她锲而不舍且万分谨慎的搜需奈嘉宝身影,在心中默默祈祷:嘉宝……千万莫出现,否则姐姐的死将毫无意义。 与此同时,隆诚帝乔装站在何云炙同一侧的雅间里观望,他已设下天罗地网抓捕同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一墙之隔,却是生与死的最后一搏。 奈嘉玉自行走上断头台,眸中涌出牵挂的不舍,她情不自禁的落泪,死并不可怕,只是今生再不能与嘉宝相见,她娇弱的身躯如风中摇曳的柳枝,坚强而柔软,奈嘉玉静静的跪在断头处刑案前,缓缓侧脸,躺在斩头的木桩上,随之听天由命的合上双眸……泪水顺鼻尖滑过,落在冰凉的木面上……永别了,嘉宝,愿你一生平安…… 六王爷向茶楼仰视,时刻等待皇上的暗示命令。 何云炙即刻贴向墙壁后隐藏,他蹲下身拿起弓箭,紧紧握在手中随时等待发射,分毫之差便会耽误营救的最好时机,他拭去额头的冷汗,片刻不可怠慢的凝视断头台—— 隆诚帝沉默许久,若只是虚晃一枪定引不出共犯,此女子的命运掌握在某人手里,而他相信此人定会现身,他心情沉闷,展开手中折扇轻摇三下,六王爷收到旨意,抽出斩杀令牌扔在断头台边,嗓音洪亮命令道,“斩!————” 刽子手得令,高举手中砍刀向奈嘉玉脖颈处比划三下,目光骤冷的再次抡起手中大刀,卯足手力砍下—— “啊————” 一支箭稳稳的射在刽子手手背上,侩子手惨叫一声捂住手背疼倒在地,还未等混乱开来,何云炙已眼疾手快的顺绳索滑行至奈嘉玉身边,抓起奈嘉玉的手腕便向六王爷冲去,他从身后抽出锋利的宝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上六王爷喉咙,动作之快之准,令人张目结舌。官兵们见六王被擒,只得手持刀剑围成一圈,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鸡飞狗跳的百姓们四处逃窜,瞬间,整个刑场如煮饺子般沸腾四起。 隆诚帝不慌不忙的扬起嘴角,终于出现了…… 六王爷遇事不惊,大怒道,“劫死囚,挟持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奈嘉玉后知后觉的大口喘气,花容大变的紧抓何云炙衣襟,虽她看不到何云炙的脸孔,但这世间能来救她的,只此一人,她顿时激动万分的呐喊道,“谁叫你来了!你给我走啊!!皇上早已安插百名大内高手等你现身,你非让我死得无价值吗?!!” 何云炙早有预见,将奈嘉玉拦到身后保护,暗示道,“放心,那个人丝毫不会受到伤害” 奈嘉玉焦急得几乎昏厥,心灰意冷、泪如雨下,“你就不能自私一回吗?我还指望你照顾她,你却……我好失望……” “六王爷,得罪了” 何云炙无暇考虑,原本设想将六王提起前行,利用人质退出重重包围,但出乎意料的是,六王手中一动,按下机关,刹那间,连人带座椅全部下沉至暗格内,一张密实的大网铺天盖地从天而降,将何云炙与奈嘉玉牢牢禁锢其中,四面八方飞出大内侍卫,刹那间,数十把剑锋如潮水般抵在何云炙身躯四周。 何云炙在行动前已设想到最坏的结果,他此刻毫无惧色,用手臂顶起压在奈嘉玉身上的沉重绳网。大局已定、劫数难逃,奈嘉玉欲哭无泪的瘫软在地,“笨人蠢人!你就不能让我无牵无挂的死去吗?她日后该依靠谁啊,她还是个孩子……” “既然知道此事,就无法装聋作哑,我若不来救你,过不了自己这关” 何云炙冷静的黑眸掠过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紧了紧奈嘉玉肩膀,“一切安排妥当,莫担心” 是以至此,奈嘉玉无语回应,只得默默落地,六王爷从暗格中升起,拔步如风的走上前,用剑锋挑开何云炙的斗笠,眸中顿时大惊,震撼不已道,“何,何云炙?!” 何云炙拭去嘴角血迹,致歉道,“方才多有冒犯,何云炙任凭六王处置” 六王爷难以置信的向后退了几步,“你,你居然是乱党?这这,这怎可能啊?!” 此话一出,官兵侍卫们顿时唏嘘一片——新状元竟然是乱臣贼子? 隆诚帝伫立原地许久,他的确被何云炙是同谋的事实惊讶到了,不禁揉揉太阳穴,脑子盘旋太多的事还有太多的人,他似乎一时无法滤清了,微叹口气转身离去…… ================================ 刑部大牢内传出冷冽的皮鞭声,按惯例,意图劫狱劫牢者,无论官居几品出自何因,一律按反贼处置,审决前,必经历百杖、百鞭之刑,能经受这两大酷刑劫后余生的寥寥无几,所以一般受刑者吃不了这般苦头便自行招惹罪行。 “75,76,77……”执刑官卖力的报出数字 何云炙一双手腕绑在铁架上,身躯早已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一声不吭的垂着头,任由生疼的鞭子狠狠抽打,一口鲜血涌出喉咙,滴滴嗒嗒的落在地上……六王爷不忍的撇开头,“你这是何苦啊?与那女子是何关系,为何出手相救你就说了吧!唉……” 何云炙面颊血痕斑斑,苍白无力的嘴唇微微开启,“不认识,逞英雄罢了……” 六王爷双手后背站起身,心慌意乱的来回踱步,好言相劝道,“我问你何云炙!你就不怕死吗?你究竟要保护何人?!嘉宝那丫头若得知你此刻的状况!定会急疯的!即便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那丫头想想啊!莫再嘴硬了!!” 何云炙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不在意奈嘉宝如何想,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罢了” 六王爷气得胡子翘起,顿时认为何云炙简直是无药可救,“你!本王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罢了!本王也懒得再费唇舌——” 何云炙默不作声,自此后拒绝回答任何提问。 何松青在金銮殿前足足跪了三个时辰,他只求皇上网开一面放过何云炙,摘顶戴、罢免官职、遣送返乡,甚至他一命赔儿子一命,在所不惜。 但得到的只是皇上传达的一声口谕——等候处理。 何松青花白的头发更显苍白,他从怀里掏出那封简单的家属,这孩子主意比天大……他该如何相救啊……泪水打湿了字字诀别的笔迹——何云炙早知这次劫囚凶多吉少,但未阐明此女究竟为何人,只说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何松青微颤的双手紧攥在衣襟上,默默做了决定,若皇上执意斩杀何云炙,他为保全儿子性命,唯有不顾一切的说出真相了! 既然已决定,何松青速速站起身,向自家那颗老槐树奔去—— 奈嘉玉再次被投进密实,她跪地磕头咚咚作响,哀求道,“求皇上,放过那名男子吧!奈嘉玉愿是逐一试毒!求你,求求皇上大发慈悲吧!” 隆诚帝一惊猛然转身,他似乎从未将此女姓氏当回事,逃亡必会隐姓埋名,也懒得问起,可他万万未想到居然是这名讳,他木讷的坐在椅上,如此一来,何云炙一身涉嫌救助奈嘉玉的为哪般便迎刃而解了,他难以平复心中繁乱的情绪,喃喃道,“你叫奈嘉玉?” “是,求皇上手下留情放过那男子吧——” 隆诚帝冷笑一声,无力的黑眸仰视而去,“为何不唤他,妹夫……” 奈嘉玉惊慌失措的屏住呼吸,不由注视隆诚帝略带哀伤的神色,顿时捂住双唇恍然大悟,莫非,莫非令皇上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女子……便是嘉宝? =============================== 98、生死与共 小墨子听得皇宫急急来报, 不敢自作主张, 只得冒死闯入密实见圣,但见奈嘉玉在一旁,只得跪地待隆诚帝出门商讨。 隆诚帝似乎此时对任何十万火急之事再也提不起精神, 他一扬手不耐烦道,“说吧, 无妨” “启禀皇上,奈嘉宝在皇宫大殿正门外肆意喧哗, 自称与劫囚乱党是一伙儿的, 因此女子是皇上的私交,该如何处置?奴才等候您的旨意……” 奈嘉玉一听此话如惊天霹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因惊吓过度顿感天旋地转, 眼前渐渐发黑,晃悠几下依旧昏厥在地。 隆诚帝沉默片刻, 似乎又任何结果也未想出, 千方百计逼出的那个人……居然近在咫尺,而他对奈嘉宝的认知只是一个无学识无城府的小丫头,这一切似乎显得太荒唐了,他缓缓起身,“随她去吧, 骂累了自会回去” “是,皇上脸色欠佳,奴才扶你回宫” “不……朕要自己走走……” ……………… 皇宫正门外, 奈嘉宝双手叉腰,跳起脚怒吼,“皇帝老儿,你有种出来啊!奈嘉宝就在这等你抓呢,放了我姐!放了我夫君!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指示的!!——” 奈嘉宝早已气得哭干眼泪,当看到那三封书信时,她只感到山摇地动、惊天霹雳! 今日一早,她按何云炙下达的硬性命令按部就班执行,刚走出客栈准备付房费结账,掌柜便说房钱早已缴纳,她原本未多琢磨便走出客栈,但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又返回原路,拆开包裹取出里面三封信,拜托掌柜帮念信给她听—— 第一封,范老爷亲启。 范老爷,何云炙冒昧求您一事,因何某家中出事,劳烦您照顾奈嘉宝几日,若何某二日后未来接她,也便是何某已出意外、身处不幸,您若愿意收留她,奈嘉宝便给您做个义女,她虽生性顽皮,但心里善良、与世无争,倘若范老爷感到为难,便不必勉为其难,她自会在两日后离开,此书信之事也莫再提,就当何某从未书信给您,也莫提及何某现状,何某再次谢过。 第二封,朱子龙亲启。 朱子龙,以你的聪明才智,看到奈嘉宝便知晓出何事了吧,我自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会想到你,呵,你做何感想?虽你我算不上朋友,但你对奈嘉宝情意我看的出……正如你所想,即日起奈嘉宝由你照料,当你看到这里时,她在这世上再无亲人可依靠,何某唯有拜托你、请求你,照顾她日后的生活。 话已至此,实不相瞒,我不甘心,但为了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必须铤而走险、下步险棋。当然,存活的可能微乎其微,好好待她,哪怕是做女山贼也罢,请你莫让她在接近京城,此封书信也不必念给奈嘉宝听,反正你是山贼,就当替我这自命不凡的男人再做次恶人吧。 最后,还有一封信是给奈嘉宝的休书,你念给她听吧,越生硬越好,我不要她下半辈子活在郁郁寡欢中…… 最后的最后,我相信你定能令她无忧无虑的走完一生,何云炙九泉之下感激不尽,跪谢。 第三封,一个月过后,再拆。 何云炙遵循祖辈七章法,一是无子,二是淫,三是不顺父母,四是口多言,五是盗窃,六是妒忌,七上恶疾。 奈嘉宝一女子便占据,一、三、四,三则休规,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休妻。 奈嘉宝将三封书信攥在手心气得发抖,火冒三丈的把信件撕得粉碎,愤恨的仰天扔撒,“想休我?!我告诉你何云炙!门都没有——” 她咋就那么蠢呢?!一进城便得知状元郎劫刑场救死囚,瞬间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她就那般傻乎乎的听他安排,居然相信何云炙的鬼话!信以为真那囚犯不是姐姐,居然也未看出何云炙是回来送死的!现在好了吧,姐姐未救下,还搭上自己,万一这两人有啥三长两短,她保证一头撞死! 奈嘉宝见皇宫门前守卫无动于衷的肃然伫立,气急败坏的跑上前踹了其中一位侍卫一脚,挑衅道,“你是木头人咋的?我在这喊了快一个时辰了!你给点反应行不行?!” 侍卫早已接到皇上口谕,无论此闹事者有多无理取闹,只得听之任之,所以侍卫唯有纹丝不动任由奈嘉宝胡来。 奈嘉宝气哼哼的揪起令一位侍卫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威胁道,“我放把火烧了皇宫你信不信?抓我啊!我是乱党我是杀人犯!你倒是抓我啊!!” 巡逻而至的侍卫总管驻足看了许久,得知这是皇上放纵的结果后,为维护皇宫四周的庄严肃立,好言相劝道,“姑娘,你快回吧,即便你闹下去也无人会抓你” “我不走,今日皇帝不出来见我,我绝对绝对绝对不走!”奈嘉宝顿时盘腿坐在地上,她脑子还未全乱,似乎变得无比清晰。新科状元知法犯法,劫死囚、伤官差、挟持王爷,桩桩都是杀头的大罪,她现在只庆自己幸觉悟的早,再迟一步,三人只有黄泉路上碰头了!四品知府公公也好,一品六王爷也罢,此刻能放过何云炙与姐姐的,唯有皇上本人。 后宫 此等欺君犯上的大事,以烽火之势蔓延后宫,惠新公主得知此消息后震撼得难以思考,她比谁都清楚本朝法律,虽活命的可能性甚为渺茫,但她依旧锲而不舍的求见皇上,但,却被侍卫不留情面的挡住去路,无计可施下,她只有奔向后宫,跪在西太后身前苦苦哀求,“母后,求您救救何云炙,孩儿听母后的话不嫁他了,只要您出面求皇上保住何云炙的性命,他即便贬为庶民、发配边疆都可,孩儿求您了母后……”语毕,惠新公主泪如雨下哭成泪人……这天翻地覆的突变究竟因何而起啊,是她害何云炙走上不过路吗? 西太后背对站立,静静凝视窗外阴郁的乌云,泪水悄声无息的滑下脸颊—— 炙儿,娘看透了皇宫内腥风血雨的狰狞与丑陋,当慕滦中毒那日起,娘抚摸着腹中的你,便为你的降生做了一个决定,若我生得龙子,妒忌之火定会再次熊熊燃起,烧得咱娘两体无完肤……所以,娘发誓,绝不让亲生骨头遭受慕滦那般的厄运,哪怕平凡一世、默默无为,也要你生活得简单而平静,你的降生令娘又喜又疼,为了保全襁褓中的你不受任何外界伤害,唯有痛下决心将你与何松青的同日出生的女儿替换,请求何大人万不可令你出人头地,但……或许是宿命不可违吧,何大人因看不惯贪官污吏横行官场再次返京,终得皇上重用,可……也将远离争斗的你再次带回这虎蛇之地,冥冥安排之中把你无情的拉回厄运的漩涡,转那,转那,最终仍旧回到原点。 你可知晓,娘那日见到你,心绪一直难平,多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紧紧搂住你,但娘忍住了,既然已忍耐二十三年不与你相见,这次依旧要做个狠心的母亲……你可知晓,在你未出生前,空门方丈便算出你命中却火,娘便偷偷给你取了名,为“云炙”,心如浮云般宁静安逸,生命似火般顽强蓬勃。 西太后平静的话语听不出任何情绪,她嘴唇微微颤抖,缓缓开口,“好似要下雨了,这天气变化无常……也不知怎的,让人莫名伤感……本宫救不了他,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终究躲不过这一劫……回吧惠新……” 西太后魂不守舍的走进寝宫,再以控制不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抓紧双肩无力的蹲下身,泪水生疼的喷出眼眶……就让这天大的秘密随风而去吧,如不然,将引出一段更为惊天动地的皇室秘史,后果不堪设想,会比此刻痛心疾首的决定可怕数倍……我的儿子,你犯了滔天罪行,娘救不了你,也无法用母亲的力场救你。 西太后缓缓扬起一抹苦涩的温柔,忍耐多年后,最终,娘要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不过,娘会陪你去,这次绝不丢下你…… 她双手掩面瘫倒在地,真的好不甘心,费尽全力、欺蛮丈夫留下的最后一根皇脉,将完结在亲兄弟手里。 ========================== 晴朗的天空瞬间被黑云吞噬,皇宫内外下起瓢泼大雨,奈嘉宝一动不动坐在冰冷的雨地中,她想起何云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们眼中看到两个傻人在雨中漫步。 她咬住颤抖的嘴唇,顿时嚎啕大哭开来,笨蛋何云炙!你想告诉我荣辱与共吗?那此刻他为啥要抛下自己去拼命,几封书信就想打发她走人,她是个玩偶吗?!谁允许何云炙想把她送谁就送谁啦?!该死的混蛋!! “无论你我富足!贫穷!厄运!生病!我要陪着你,懂不懂啊!!”奈嘉宝无处可泄的怒火骤然升起,她嘶声裂肺的哭声淹没在淋淋大雨中,“谁来救救姐——救救何云炙啊——” “谁也救不了他们,你在此地待下去毫无意义”身后传来比雨水更要冰凉的回应声,“朕放过你已是网开一面,别逼朕反悔” 侍卫们惊见隆诚帝独自伫立在雨中,恐慌得齐刷刷跪地—— 奈嘉宝猛然站起身,隆诚帝双手环后,任由猛烈袭来的雨水打湿脸颊,她见他冷酷无情的表情,怒火冲上脑门,拳头狠狠打在隆诚帝胸膛上,“他们都是被冤枉的!无辜的!你乱杀人是要遭报应的!” 隆诚帝不制止,不躲避,冷道,“我曾经给你讲过一个故事,你可记得否?” “不记得不记得!我啥都不记得!只知晓你要错杀好人!”奈嘉宝满脸泪痕与雨水交织一起,双眼模糊得辨不清、想不清这一切是咋发生的。 “那男孩,便是朕,而你们姐妹两!便是那制毒者的一双女儿!此刻你明白朕为何要杀了他们了吧。” 语毕,隆诚帝头也不回的向皇宫内走去,他不能回头,天知晓他下了多大决心才跨出这一步,丝毫不想去看奈嘉宝惊呆无助的表情,他不要任何的怜悯,即便是死,也要笑到最后。 奈嘉宝呆若木鸡的大口喘气,噗通跪地,“皇上!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奈嘉宝甘愿一命赔一命!”当第一个响头撞击在地面时,奈嘉宝直起身再次磕下,顿时昏倒在寒冷如冰的大雨中。 ============================== 99、以闻试毒 皇帝寝宫内, 御医为昏迷中的奈嘉宝把脉医治, 片刻后,御医退开龙榻旁转身,向坐立不安的隆诚帝禀报病情。 “启禀皇上, 依臣诊断,这位小姐并无大碍, 只因疲惫、惊讶过度导致暂时昏厥,而且, 她已有孕在身, 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 隆诚帝一怔,心绪烦乱的依上龙椅,“出去吧, 为她配些安胎药服用” “是, 允老臣多句嘴,皇上请多多保重龙体, 端午降至……” “朕自有分寸, 不会再淋雨了” 隆诚帝压制烦闷的情绪,心平气和的扬手哄人。 隆诚帝矛盾的目光凝视在奈嘉宝惨白的脸颊上,眼前的女子,便是用罕世剧毒谋害他、折磨他生不如死的,那罪魁祸首的亲生女儿, 说白了,便是仇人之女,他该用何心态去面对奈嘉宝, 别说恨她,即使想把她当作陌生人亦是难上加难,苍天对他很不公平,一次一次摧残他的肉体与心灵,他究竟做错了何事…… 又或许,他的降生便是最大的错误。 他缓缓起身坐到龙榻旁,奈嘉宝憔悴虚弱的面孔落入眼底,指尖不由掠过她湿漉漉的发鬓,可她又有何错,当他身中剧毒生命垂危时,她还未出生,却在一出生后便背负逃亡的命运,他们都投错了胎,同时走上一条完全扭曲的死路,偏偏又不期而遇。 奈嘉宝半梦半醒之间,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掌贴在脸颊上,她情不自禁的抓起那只手紧紧攥在手心中,“何云炙,不要死,你和姐都是我不能失去的亲人,不要死……” 隆诚帝隐隐感到她掌心传来不舍的颤抖,指尖一僵,于心不忍的撇开头,一丝伤感袭上黑眸,木讷的喃喃自语,“朕就该死吗……” 奈嘉宝吃力的睁开眼,头晕脑胀缓慢眨眼,当看清周遭景物后,她依旧握住隆诚帝的手,无力道,“是我爹害你了吗?说实话,我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个爹,而这个爹还是下毒要你命的坏人,在我的记忆里,只有一手抚养我长大的姐姐,还有帮我摆平残局、收拾烂摊子的何云炙,若他们死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不求你放过他们了,我陪他们一起死好了”她放开他的手,坐起身下地,跪在他面前郑重道,“求皇上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我们能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姐说,还准备了许多难听话骂何云炙。” 隆诚帝默默不语的注视她,面对如此从容不破的奈嘉宝,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此刻的她,一幅倔强且坚强的模样,令人难以狠下心冷漠对待,他挥去伤感,故作漫不经心的打趣道,“朕就不杀你,留着你给朕陪葬。” 奈嘉宝一愣,“你二十八岁才死呢,我等不了你”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丫头,隆诚帝故作冥思苦想的站起身,打趣道,“给你个选择,嫁给朕,便放了他们” 奈嘉宝完全被弄晕了,眉头拧成一团,“你开啥玩笑?俗话说,好女不侍二夫!再说你已有三千个女人了,还差我一个咋的?” “哦,看来你也无心救他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罢了罢了” 隆诚帝自知奈嘉宝说这番话时根本未动脑子,全凭心声而来,他倒小看了何云炙的魅力。 “等等!君无戏言是吧?是不是?” “嗯,不过刚才那段已经过去了,既然你已拒绝,朕也不再说二次” “……”奈嘉宝捶胸顿足的狂挠地,“就知晓你是耍我,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咋这样啊!” 其实,奈嘉宝从睁眼那刻已完全想开了,她的生父想要皇上的命,皇上要她的命原本就是合情合理,而她又算啥,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一个,只是平白无故搭上何云炙心有不甘,话说何云炙娶了她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皇上,看在你我有点交情的份上,叫我见见他们行不?” 隆诚帝警告自己不能心软,但不由自主黯然伤神,“交情……呵,孽情吧?” 奈嘉宝垂下眼皮,原本只求死,这才恍然大悟一件事,“我姐有法子救你吗?叫爹给你解毒药不得了吗?” “毒九天已死,你姐似乎不懂制毒术,这世间再无人能解此毒,若不是报一线希望引出奈嘉玉誓死保护的人,朕想破头也想不到会是你” 隆诚帝微微避开视线,不由自嘲,还真不如不知晓。 奈嘉宝愁眉苦脸的站起身,“那这世间就没人能解毒了吗?一定会有的,肯定有……”她冥思苦想的摸搓下巴,突然眼前一亮,“若皇上有救,是不是能放了姐和何云炙呢?!” 隆诚帝怔怔点头,“嗯,你会解毒?” 奈嘉宝拍拍胸脯,坚定道,“我会试毒!只要是毒药,从我鼻子边一过便闻得出!” 隆诚帝不以为然的浅声一笑,“省省吧奈嘉宝,欺君可是死罪” 奈嘉宝急忙跑到他身前,激动道,“我说的是真话!记得不,在请我和胖爷爷吃饭那地的路上,你是不是安置一件毒药房?里面至少有百种毒药!我上次就因闻到那怪味儿才吃不下饭的!——” 隆诚帝沉思片刻,的确如奈嘉宝所言,在经御花园的路上有间炼药房,为研制名为“千毒草”的配方,上百种毒药药引秘密运入宫中,此消息封锁严密,就连几位王叔都不知晓,莫非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你随朕来”他刻不容缓拉起奈嘉宝向门外走去,奈嘉宝傻乎乎的跟在身后,一路走过寝宫回廊,无数太监、宫女噼里啪啦跪一地。 隆诚帝带奈嘉宝走到炼药房阁楼下,差人送阁楼上取下各类辨不出真伪的草药,奈嘉宝再次嗅到那股浓重的毒药味,紧皱眉头捂住嘴,撒丫子向远处跑开,“我受不了了,你一会去那边找我吧!” 隆诚帝见奈嘉宝一脸痛苦的挣扎,不由深呼吸闻了下,除了一些中药味意外,并无其他难以忍受的怪味道。 片刻后,一位资深的炼毒大师手捧一盒奇花异草走下阁楼,紧随其后跟在隆诚帝来到奈嘉宝所在的御花园中,此刻,奈嘉宝一边抹眼泪一边咳嗽,她难受得面红耳赤、呼吸不顺。 隆诚帝微蹙眉疾步上前察看,这情形与那日奈嘉宝的神态极为相似,他疑惑道,“你感到哪里不适?” 奈嘉宝边啜泣边擦去眼泪,“不知咋了,一闻到那味道就想哭” “皇上,这些毒草药是给这位姑娘看的吗?”炼毒大师见奈嘉宝是个年轻的女娃,不由问去。 隆诚帝一筹莫展的叹口气,奈嘉宝这痛苦的神色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她嘴唇苍白双眼无神,脸色也是越发难看,想了想,默道,“拿走吧,不试了。” 炼毒大师虽不明所以,但皇上下旨便要服从,他手捧药盒转身离去,却被奈嘉宝冲上前一把拦住,隆诚帝拉过她肩膀扯到眼前,“不必勉强,改日再试吧” “我没问题啊,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只要我有用!随便你用!”奈嘉宝态度强硬,抢过炼毒大师手中的盒子一股脑倒在地上,刚要捡起一根,便被炼毒大师一声大喝制止,“姑娘万不可乱动这些草药,其中有些无名的草根是会致命的!” 奈嘉宝倒抽口凉气,后怕的将双手背后,她俯下头逐一闻向那些样子千奇百怪的花花草草,“这个有毒,这个没有,呕……”话未说完,奈嘉宝已捂住嘴跑到花圃中干呕,隆诚帝似乎能体会到她那份参杂恐惧的痛楚,不悦的命令道,“叫你别逞能,朕命你别试了!即便你真能闻出那些是毒药又怎样?你能找到千毒草吗?” 炼毒大师惊讶不已的瞪大眼睛,“皇上,这位姑娘可以闻出毒味?这,这怎可能?” 奈嘉宝捂住胃,用袖口拭拭嘴角,深深吸气,从地上捡起一根落树,鼓足勇气再次走上前,她将一根一根的花草依次拨开,按顺序一个一个自信判断开来,“有毒、有毒、没毒、有毒……” 不到一时三刻,地上散落的十余种药引全被她断定了一遍,炼毒大师跟在她身旁,连连点头,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奈嘉宝,感概道,“世间居然有你这样的奇女子,你选中的这二十种草药亦是无色无味的剧毒草药,你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分辨清楚,怪哉妙哉啊!” “剧毒?!”奈嘉宝难受的直翻白眼,怪不得味道这么恶心,原来毒性越大她闻起来越难受,头晕脑胀昏天黑地的快吐白沫了。 炼毒大师如获至宝般双眼放光,“启禀皇上,可喜可贺啊,只要将本朝生长且辨不出毒性真伪的无名植物拿给这位姑娘坚定,臣相信在不断的实验中自会找出哪种为千毒草,皇上龙体有望康复,千毒草这一药引指日可待了!” 隆诚帝见奈嘉宝那般苦不堪言,面无喜色的点点头,默道,“对朕来说,真是好消息……” 待炼毒大师欢天喜地的离去,他默不作声的走到奈嘉宝身旁,奈嘉宝虚弱的依靠在树干旁顺气,无力的斜起嘴角傻笑,“皇上能活命的话,咱们都不用死了,嘿嘿,从现在开始,所有毒药都给我拿来吧,我一定要找出那叫啥千毒草的玩意——” 隆诚帝缓慢眨动睫毛,指尖滑过她渗出大颗汗珠的额头,眸中掠过一丝担忧过后的无奈,“为何会是你来做这种事……” 奈嘉宝不以为然的擦掉汗珠,口无遮拦的咧嘴大笑,“说你傻还真不机灵,这会有机会能让你活命,你反而发愁起来了!应了那句老话,皇帝老儿猜不透” 隆诚帝默而不语,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奈嘉宝小跑跟上,不失时机的商量道,“先把何云炙放了成不?这事跟他没关系” 隆诚帝反问,“他身为朝廷一员视王法于不顾,视朕于不忠,你叫朕如何放他?” “可你是皇上啊,宰相肚里都能撑船,再者说,谁敢不听你的?!” “国有国法,正因朕是皇上,更不可徇私舞弊,须有绝不可杀的理由才能放人,你姐倒是可以从轻处理,毕竟无几人知晓她是为何被捕。” 奈嘉宝顿时傻了眼,怒道,“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怎样都不肯放过何云炙了?!” =============================== 100、心怀坦荡 雨后带出阵阵凉意, 隆诚帝仰视宁谧的星空, 驻足回眸,刚要开口,只间远处一女子风风火火冲来, 待他看清来人,眸中又是一丝无奈。 “皇上, 求您开恩,惠新不知用何力场请求您, 但皇上只当看在兄妹情分上放何云炙一条生路吧!”惠新公主跪在隆诚帝身前, 泪光闪闪,隐隐啜泣。 奈嘉宝伸头探脑的看清此女子面孔,不由心里惊呼一声, 这不是那日何云炙私会的小情儿吗?她说兄妹?……那那那不就是那位死活要嫁给何云炙的公主了? 情敌当前, 奈嘉宝也忘了何云炙还在大牢中受苦,只想着万一这公主救下他的性命, 那何云炙还不以身相许啊, 她横眉冷对上前一怒,“何云炙的命由我来救!” 惠新一怔,抬起泪眸,不确定的看向皇上,“皇哥, 这位是……” 隆诚帝顿感事态越来越复杂,他展开折扇边轻摇边看向奈嘉宝,一语双关道, “你想如何救他?别说你是他妻,即便是王爷、公主来求也无用” 奈嘉宝气哼哼的撇开头,赌气道,“那咱们就一块慢慢等死!” 隆诚帝不以为然的扬起嘴角,“求之不得”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又来求我!哼——”奈嘉宝故意撞了隆诚帝肩膀一下,看也不看惠新一眼便直径向前走去。 “别走太远,走丢了朕无处寻你”身后传来隆诚帝“好心”的提醒声,奈嘉宝气得火冒三丈直翻白眼,但这话说的也没错,她只得找个犄角旮旯的石椅坐上,翘起二郎腿耍脾气。 隆诚帝浅谈的笑容消失在惠新的眸中,他收敛嘴角,肃穆道,“惠新,朕知你心,但何云炙身为本朝状元仍知法犯法,即便朕有意放他,可在文武百官面前该如何交代?” 惠新锲而不舍的强求道,“惠新已大概了解此事来龙去脉,何云炙是因救奈嘉宝的亲姐才出此下策,皇上!惠新说句不该说的话,奈嘉宝您不抓,还由着她在皇宫内游走自如,甚至她对皇上言行举止属大不敬,惠新只是不明白,您为何只针对何云炙?” 隆诚帝故作心不在焉的撩起一支花瓣,轻柔的话语带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奈嘉宝不会跑,在有些事上,朕还需要她的帮助,至于何云炙,朕心意已决,日后莫再替他说情。” “皇上!您与我不说王法可否,只当卖惠新的人情都不可吗?” 隆诚帝黯然一瞬,“若何云炙心里只有奈嘉宝一人呢?” 惠新公主不假思索的坦言道,“他心里有谁惠新不在乎,但惠新清楚自己的心中只有他一人” 隆诚帝不动声色,注视惠新眸中的焦虑与不安,她对何云炙可谓痴心一片,不辞劳苦为他奔波求情,却不知何云炙根本不想娶她……他似乎突然领悟出一个道理,感情这种事啊,不是值得或不值得便可轻易放手的,甘愿付出一切也许连句谢谢都换不来,但痴心的人依旧飞蛾扑火、在所不惜冲在最前沿。 隆诚帝自嘲浅笑,当他看到奈嘉宝苦不堪言的试毒情形时,那一瞬,他几乎忘了她或许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放弃自己的生机,还是放弃奈嘉宝,这令人头疼的难题,避无可避的呈现在他脑中。 “朕再想想,回去吧……” 不等惠新回应,隆诚帝率先离开,他每靠近奈嘉宝一步就多出一份矛盾的情绪,这种无声的折磨比刀刀切肤更为恐怖,他渐渐将自己伪装在王者的面具下,警告自己不要再对奈嘉宝产生情愫,身为一朝皇子,必须做出最理智的抉择。 “从明日起,你去炼药房待命” 奈嘉宝看出他神色中疏离的变化,但她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大傻妞,不谈好条件前,休想让她帮他卖命! 隆诚帝看穿了她的心思,转身冷道,“若有不从,朕明日便斩了何云炙” “你你你!”奈嘉宝惊慌失措的跳起身,“即便你是皇上也不能草菅人命吧!我真想现在就掐死你!” “你爹收重金制毒企图杀朕,你夫君身为新科状元劫死囚,你姐私藏《黑卷宗》带你畏罪潜逃,弑主、犯法、偷生保命的事,你们一家人都做全了,你此刻又有何力场与朕讲条件?” “……”奈嘉宝哑口无言的闭上嘴,毫无诚意的执拗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都不是好人啊,可我想过啦,最坏的是那个害你的小妾,我爹也真是的,比我还见钱眼开……” 隆诚帝好不容易板起的脸,被奈嘉宝不算正常的反应搞得无语,他无奈叹气,“你就会推卸责任,不但不是好人,还是罪无可恕的恶人一名” 奈嘉宝嘟起嘴扯扯衣角,“那我不跟你讲条件了,你答应我个小小的要求可以不?” “说吧” 奈嘉宝一听有戏,站直腰板郑重道,“先让我见见姐,我好想姐,然后再见见何云炙,我看不见他心里总不踏实,最后嘛,在我找出解药前,你命牢头一日三餐,四菜一汤好吃好喝对待他们,不能用刑,不能住有老鼠的牢房,还有……” “还有,朕现在就想斩了你……”隆诚帝用手背抵在唇边,跟皇上谈条件也就罢了,谈得这般无理取闹的,恐怕世间除了奈嘉宝不再有第二人。 “……”奈嘉宝心灰意冷的坐下身,开始耍赖,“你好歹当答应了吧,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有钱有势的一个大皇上,通融通融吧——” “……”隆诚帝忽然发现自己对奈嘉宝居然是无计可施,她好似完全未醒悟到,面对她的是当朝皇上,是一言九鼎从不对旁人说笑的九五之尊。 “在你眼中,朕是皇上,还是慕公子” 奈嘉宝话唠似的自言自语,“当然是皇上啊,慕公子对我可好了,请我吃饭陪我喝酒还带我划船,皇上不一样,动不动就想要了咱们一大家子的命” “……”隆诚帝脑中浮现出以往的画面,他生命中最悠闲的日子便在其中。 “回宫吧,朕有些乏了” 隆诚帝默默走起,奈嘉宝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旁并排行走,隆诚帝用余光睨了她一眼,“你可知这世间无人可与朕齐肩并行” 奈嘉宝似懂非懂的向后退一步,但被一只微冷的大手拉起,奈嘉宝看看十指相扣的两只手,傻乎乎的抬起头,“我丢不了,跟在你身后呢” 隆诚帝眸中不由染上浅浅的温暖,手中包裹着那只温暖的小手,若路无尽头,他多想就这样一直牵着她走下去,走向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若当初,朕并未与你相遇,此刻会是何种结果呢?” 奈嘉宝垂下眼皮想了想,“没有当初不相遇,你跟我就是该认识的人,我姐说过,这辈子相遇的人都是上辈子留下的缘分,不论是仇人还是朋友,无论身处天南海北还是会相遇,但阎王爷总是乱来,上辈子是仇人的话,这辈子就是好朋友,上辈子是朋友,这辈子必定是仇人,就这么来回转,所以不要太记恨今生的仇人,因为上辈子他们关系很好很好” 隆诚帝一怔,不由浅笑,“看不出你还挺能耍心眼儿,时刻不忘提醒朕,你我是朋友” 奈嘉宝还未真想到这一层,急忙摇头,“不是啊!是你把我当仇人看,我从不认为咱们是仇人好不,是你心眼儿多别乱冤枉我!——” 隆诚帝渐渐被她幼稚的言语所带动,不着边际的追问道,“哦,非敌非友?那是何种关系呢?” “嗯……或许是亲戚吧,哈哈哈——” “会不会是情人呢?” “也有可能,相好了一段日子又黄了,哈哈——” “……”跟奈嘉宝说话真累,似乎说何事她都可以扯出歪理。 奈嘉宝见隆诚帝情绪有所缓和,扯扯那只拉住自己的大手,“我啥时候能见到何云炙?” 话题又被拉回现实的冷酷中,隆诚帝笑容一僵,松了手独自前行,沉思片刻后,默道,“明日吧,朕命人带你去见他,但只是看一眼,你莫太过失控” 奈嘉宝心满意足的跳上假山石,展臂高呼,“多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吼吼——” 隆诚帝面无表情的侧头瞥向他,惊见她正爬上三尺高的岩石上欢呼,而且正准备跳下来,他急忙上前一步制止,可奈嘉宝此刻已兴奋的忘乎所以,猛然向地面跳去,隆诚帝展开双臂将她托在怀里,责骂道,“你有孕在身,怎还如此不在意?莫非这腹中之子不想要了?” 奈嘉宝眨眨眼,后怕的紧搂住他的脖子,紧张道,“你你,你咋知晓我怀孕了?” 隆诚帝发现奈嘉宝毫无男女芥蒂的挂在他身上,不由一怔,“御医诊的” 奈嘉宝惊讶的说不出话,小心翼翼的顺隆诚帝身上一点一点蹭下,轻轻站稳脚跟后,又生怕自己摔倒,急急抓住他的衣袖保持平衡,嘴角渐渐裂开花,轻声轻语的雀跃道,“我有宝宝了,小慕,我这次真的有宝宝了,哈哈……” 隆诚帝见她一脸掩饰不住的欢喜,随之扬起嘴角,原来,他总是这般重视她的笑容。 ================================= 101、爱从心出 奈嘉宝兴奋的一夜未睡, 天还未亮, 她便兴冲冲的跑进皇上寝宫,太监总管小墨子硬是未拦住她的横冲直撞。 奈嘉宝一把撩开黄账,使劲摇晃隆诚帝肩膀, “皇上皇上!快带我去见何云炙” 隆诚帝睡眼朦胧的缓慢眨眼,或许是还未完全清晰, 或许故作不清醒,总之, 稀里糊涂帮她拟了道探监令。 次日清晨的刑部重犯牢房外 此刻, 奈嘉宝跟随四个大内侍卫,手举皇上特批同行证站在刑部大牢前等候,早已迫不及待的要见何云炙。 刑部侍郎一听宫中来人, 连滚带爬的穿戴整齐上前迎接, 但未想到来人却是个衣着朴素的小丫头,他慢条斯理的折下两嘴角, 摆出官架子不屑道, “你有何事见本官?” 奈嘉宝喜滋滋的递上一张黄信封,“皇上给你的,看看” 刑部侍郎一听皇上二字,腿肚子一软险些摔倒,他一手扶正顶戴花翎, 一手哆哆嗦嗦的接过信函,吞吞口水,毕恭毕敬的弯身开启, 明黄色信纸是皇家专用色料,他仔仔细细的看上一遍,擦擦额头冷汗,伸手引路,“这位尊贵的小姐,请随下官这边请” 走出几步,刑部侍郎趋炎附势的叮嘱道,“此死囚目无王法!目中无人!凶猛的很!未免小姐受到惊吓,万不可靠近啊”这会儿,往日他口中的贤侄,早已不复存在。 奈嘉宝脸色一沉,质问道,“凶猛?他咬了你还是嗑你了?!” “……”刑部侍郎马上反应过来拍马屁拍马蹄上了,尴尬一笑,“下官说笑呢,笑一笑十年少,呵呵……” 奈嘉宝大好的心情即刻消失,她三步并作两步向死刑犯大牢的最深一层走去,当一扇又一扇的大铁门展开—— 何云炙双手双脚被四条长长的铁链禁锢,沾满血迹的铁链牢固的钉在墙壁上,他单腿弯曲倚靠在墙边,一双手臂无力的搭在膝盖上,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他的面孔,身躯道道深浅不一的皮鞭抽痕叠落交错……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顺胸口滑落地面,形成一汪血潭。 奈嘉宝胸口起伏艰难呼吸着,这副惨绝人寰、奄奄一息的男人,是何云炙…… 她顿时发狂的跑上前,抓住铁拦拼命摇晃,惊天动地的哭声绕梁而上,“何云炙何云炙!嘉宝来了!你抬起头看看我!哇呜呜——” 何云炙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无力的眨眨眼 “臭淫贼!你个蠢蛋!奈嘉宝在这别装死了啊——”她手心紧紧攥在铁栏上,瘫软的滑落地面,泪水如瀑布般泼下,嘶声呐喊,“不要死!我不能没有你——不准死不准死!” 何云炙微蹙眉抬起头,当双眸被奈嘉宝的脸孔占满时,他一鼓作气站起身,向前走了二步又被铁链无情的拽住,他收敛心中的涌动,冷道,“谁叫你回来的” 奈嘉宝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收敛哭声,站起身揪起一旁早已看傻的刑部侍郎,大声命令道,“开门啊!我要进去看他!!” 刑部侍郎见奈嘉宝双眼赤红,随即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掏出钥匙,还未等他说是拿一把,奈嘉宝已将一串钥匙抢到手中,亟不可待的一把一把向锁眼里捅去,可越是着急,手便抖动的更厉害,她火冒三丈的猛打自己手背,何云炙牵动铁链尽量靠前,故作轻松,安慰道,“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 “好个屁啊!你知晓自己现在啥样吗?跟血葫芦似的!呜呜——”奈嘉宝痛哭流涕,当终于打开牢房门时,一脚踏入牢中扑进何云炙怀里,何云炙浑身刺疼的紧咬住下唇,冰冷的血迹传来丝丝暖意……这属于奈嘉宝独有的温暖融入冰凝的血液里,每根跳动的血管似乎在暖流中愈合,伤痛被喜悦所替代,他艰难的依墙缓缓坐下身,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甚至不着边际想过在奈何桥边等她,而此刻,他任何事都想不了,所有冷漠的话语全部呛进喉咙中,他将奈嘉宝紧紧搂在怀中,思念果真比死,更令人难以忍受。 奈嘉宝搂住他哭到喉咙沙哑,她在来之前还想过如何漫骂他嘲讽他,可现在一切变得多余而可笑,何云炙依旧像个闷葫芦般一语不发,只是赋予令人窒息的拥抱,她破涕为笑,即便此刻就陪他死去,她相信自己连眉毛都不会眨一下。 “臭淫贼,你凭啥休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这么好的媳妇!”她边啜泣边揪起袖口,轻轻擦拭在他满是血痕的脸颊上,傻傻痴笑,“原本就爱摆一张臭脸,此刻简直是个丑八怪……” 何云炙想到那三封信,奈嘉宝终究是个不听话的丫头,算来算去还是把她的本性忽略了。 “你怎进来的?”这里连他爹都不进来,奈嘉宝哪来的特权? 奈嘉宝一听这话更是恼怒,愤愤道,“该死的隆诚帝,居然叫人这般虐待你,我非给他饭里下耗子药不可!” 何云炙一怔,“这是对劫囚犯的惩罚,轮谁进来都得走一圈,你姐究竟犯了何法?” 奈嘉宝吸吸鼻子,想起隆诚帝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允许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她转身见刑部侍郎还在一旁,攀上何云炙耳边,小声道,“其实跟我姐没多大关系,是我爹曾经下毒害过皇上,所以抓我姐找解药,你得保密。” “……”听奈嘉宝说得如此轻松,何云炙难以消化的眨眨眼,“那你为何还可出入自如?不借时机逃跑等待何时?” 奈嘉宝其实也不懂自己为啥还可以到处乱窜,咧嘴一笑,将何云炙的手掌放在肚子上,“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我有宝宝啦哈哈,我的何上在这里——” 何云炙顿时愁云散去,眸中涌出一丝灿烂的惊喜,他轻轻抚摸过奈嘉宝的小腹,完全忘了两人身处何处,他激动的搂她入怀,扯动手腕上的铁链哐哐作响,“那我岂不是要当爹了?呵” 奈嘉宝傻呵呵的点点头,又急忙推开何云炙的肩膀,尖叫道,“不要压到宝宝!——” 何云炙顿时抽回手,紧紧贴在墙壁上远离孕妇,这幼稚的举动像个孩子,他内疚的注视她腹部,“我一高兴给忘了,未压坏吧?” 奈嘉宝得意的顶起肚皮,“没事,咱家宝宝跟他爹一样皮实”说着,她对着肚子说书道,“宝宝,我是你娘,他是你爹,虽你爹现在被人打得没人模样了,其实还是挺俊的一小伙儿,出生时可别认错人啊,哈哈——” “……”何云炙嘴角一抽,“你可真贫”说着,他也对着奈嘉宝的肚皮叮嘱道,“你娘是个话唠,好吃懒做,等你出生时,能不认最好别认她了” “……”奈嘉宝翻个大白眼,你就他不贫似的。 奈嘉宝双手托起何云炙脸颊,何云炙不明所以的注视她,见她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渐渐收起笑容等待下文。 “原本我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大骂你,但一想到你是为救我姐才跑来送命,我就又恨又气又爱又心疼你,皇上说不会杀我姐,所以,何云炙你给我听好了,从前是我奈嘉宝一个人离不开你,现在是我们娘俩离不开你,你若死了,我们娘俩陪你上黄泉路,咱们一家三口绝对不分开,别说休妻不休妻的蠢话,也别浪费口水跟我说难听话,说白了,你就是现在给我两脚、恶狠狠的叫我滚,我都不滚。” 何云炙默默凝视奈嘉宝,她的语气很认真,似乎从未郑重其事过……手指不由自主摩挲上她的嘴唇,掠过她的脸颊、眉毛、鼻梁、发梢……温柔一笑,“自娶你的那天起,你已完完全全属于我,我从未后悔过为你做的一切,或许说,就连‘后悔’这两个字都未想起过……” “淫贼你给我闭嘴!”奈嘉宝跪直身搂住他的脖子,眼泪再次滑落,“可我后悔了行不!?就因为你娶了我才惹上一身麻烦!你娶了我害你早早送命!原本风风光光的一个大状元,转眼变成阶下囚,你这么在乎法规的一个人,却为我犯下滔天大罪,你的生活全叫我一人给毁了,全是我错,我为啥就做不对一件事!——” 何云炙把脸颊埋在她的肩窝里,奈嘉宝发丝间传来淡淡的花香,柔和得好似一阵清风吹过,她柔弱的身躯变得如此坚强,他的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幸福的甜笑,她长大了,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发可爱,也越发令他不舍,长相思守若是一种奢望,那他祈祷这一瞬成为永恒…… “我爱你嘉宝,似乎很久很久了……” 奈嘉宝怔了怔,咬住微微颤抖的嘴唇,扬起下巴,将激动的热眼咽下喉咙,不由染起一朵幸福无比的甜笑,理所当然道,“我人见人爱啊,你不爱我才怪” “答应我,为了咱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奈嘉宝身子一僵,顿时推开何云炙,她侧过头,吻上他血迹斑斑的嘴唇,未等何云炙反应过来,奈嘉宝猛然撤开嘴唇站起身,俯视何云炙的脸颊,毅然决然道,“我不会让你死,我也不会死,这次轮到我来救你——” 语毕,她义无反顾的走出监牢,将钥匙扔给刑部侍郎,伸出手指警告道,“你给我好生伺候何云炙,否则我在皇上面前给你打小报告,说你滥用私刑殴犯人藐视当朝皇上嘲笑后宫三千佳丽全是摆设!” 刑部侍郎见她有鼻子有眼儿胡说八道,明显气焰嚣张、不容小视,这么大的黑锅他可背不起,噗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慌张道,“下官这就请郎中替贤侄疗伤” 奈嘉宝得意的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说着,她转身朝何云炙眨巴下眼,“夫君,等我凯旋而归吧!” “……”何云炙无奈一笑,暗示道,“打不过,记得跑” 奈嘉宝朝他吐吐舌头,大摇大摆的走出刑部大牢,不就是找解药吗,奈嘉宝来也! =============================== 102、端午来袭 端午前夜, 御书房内 隆诚帝手持文书认真阅读, 但看了良久,依旧停留在第一行上。他放下卷轴,舒缓紧绷的神经, 即便他可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内心对端午节将至的恐惧, 是不寒而栗的。 回想往年端午时节,各家各户围坐一桌、有说有笑的包粽子时, 他却要一人在生死边缘徘徊挣扎……鲜血不停地溢出喉咙, 体内是五脏具焚的撕扯搅拌,每每失去知觉后,总认为这次是到了尽头, 但老天爷就是喜欢与他作对, 每每玩弄他的小命于股掌之中,当自己清醒的睁开双眼时, 便要为下一次的发作开始倒计时, 这如魔鬼般的病痛,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了他二十三载。 而奈嘉宝,昼夜忙碌在试毒房,为避免姐姐奈嘉玉担心、阻拦,她忍住思念硬逼自己不去相见, 只等找到解药那日昂首挺胸的离开皇宫。 在试毒之后的几日内,她无数次因毒气浓重被熏得死去活来,甚至昏厥过几次, 但依旧锲而不舍的配合炼药师傅们需找传说中——千毒草,虽然暂时还未有太大进展,但无形当中,却有幸发现诸多被人们误认无毒的植物,炼药师傅们对奈嘉宝独特的体质可谓如获至宝,挖掘的毒草越多,人们对中草药认知与了解更为完善,甚至在《宫廷药方秘籍》中记录下奈嘉宝的丰功伟绩,不知不觉中,她已成为本朝功不可没的一位鉴毒大师。 隆诚帝深知奈嘉宝所做的一切并非只为了他,即便他于心不忍让她罢手,但她那倔强的性格从未顺从过,她聪明到只字不提姐姐、夫君,虽他心如明镜、避无可避,但他宁愿理解成她全心全意帮自己,又或者说,千毒草已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奈嘉宝在他身旁,为了非共同的目的,却不屈不挠的一同探求着生命的契机,若自私的想想,他在独自享受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隆诚帝眸中掠过一丝无奈,究竟能否劫后余生,只待端午过后。 “皇上,寝宫四周闲杂人等已清赶完毕,本月的早朝事宜,已如往年那般,托付于八位辅政王爷手中轮流执政,王爷们让奴才转达他们最忠诚的祝福,望皇上早日龙体安康。”小墨子顿了顿,又道,“奴才与十名御医在寝宫内侍奉皇上左右,奴才……这就扶皇上回宫休憩吧,午夜一过,端午将至……”小墨子忧心忡忡的默默道来,每每端午节,隆诚帝便要闯回鬼门关,谁也无法预测皇上能否躲过此劫,此刻小墨子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为避流言蜚语,偌大的寝宫空无几人,且勒令端午正月内,任何人不得靠近皇上寝宫半步, 他的话就如催命符般撞击在隆诚帝的胸口上,缓缓起身,嘴角扬起一抹优雅的弧度,顺手将一封封好口的诏书递给小墨子,按常规叮嘱道,“遗诏放在老地方,若朕这次醒不来,将这封信交给奈嘉宝,其余事宜不变”语毕,他拍怕小墨子肩头,平静浅笑,“多年来,你无微不至照料朕的身体,辛苦你了” 小墨子眼眶一红,他与隆诚帝朝夕相处十余载,早已感情深厚,他直直跪地,安慰道,“皇上莫讲泄气话,您吉人天相必有后福,奴才坚信您一定会大病痊愈的!” 隆诚帝克制眼底那丝不快,抿抿唇默道,“命由天注定,不必太过悲伤,朕早已习惯了”他的指尖,缓慢的掠过御书台,环视熟悉的房间久久,随即不带一丝留恋的快步离去…… 寝宫内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悠长的回廊中,悄声无息、清冷无限,不由带出少许凄凉的意味,小墨子为隆诚帝沐浴更衣,待一切安排妥当后,隆诚帝安静的坐在床边,御医们肃然站立一排,丝毫不敢松懈,密切关注皇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隆诚帝抬起眸问向小墨子,“奈嘉宝安置何处了,朕不想让她知晓此事” 小墨子眼中一惊,“奴才该死,忙来忙去竟然忽略掉奈嘉宝,奴才这就去门外拦截她”语毕,小墨子十万火急的向大门外冲去,生怕一个闪失误了大事。 于此同时……奈嘉宝已从偏门进入寝宫,因她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寻常百姓,所以隆诚帝一直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寝宫房间内暂住,此刻她晕头脑涨的拖沓回宫,不知是因毒药引得反胃,还是怀孕所致,她这几日几乎未正经吃过食物,原本没二两肉的身体,这会儿更是明显消瘦一圈。 她无精打采的疲惫行走,已注意到今日大殿回廊中,一个宫女太监的影子都没有,她心不在焉的环视一圈,此刻连个活人的影子都不见,跑哪玩去了?不过,她未太在意的走向卧房,才发现原本昼日通明的房间,此刻也是黑鸦鸦一片,她只有按记忆中的路线,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瞬间与周公会面去了。 小墨子跑遍奈嘉宝有可能出没的地方,但一无所获,只得心急火燎的站在宫殿守候,眼见月儿高挂午夜来临,他因担心皇上的安危,不得不速速返回正寝中……一进门便领罪下跪,实事求是道,“奴才无用,未寻得奈嘉宝行踪” 隆诚帝冷静的安躺在龙榻上,默不作声,这会儿若有个人在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那种无声的安慰,他想,一定不错。 “关紧殿门,万不可让奈嘉宝闯入” 小墨子谨遵圣意把手在殿门口,但他不愿站在外面守候,因皇上更需要他的照顾。 凝重的气氛弥漫的整个殿堂内,停滞在空堂堂的金柱间,在场的每一位,除了隆诚帝,亦是慑息屏气、全神贯注—— 午夜更声渐渐响起,此刻在每人心中亦如一击警种般无情回旋,隆诚帝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被体内传来的不适所代替,他脸色骤然惨白,胸前的白色衣襟被他紧紧攥住手中,御医们刻不容缓的一拥上前察看病情,但碍于龙体金贵,无人敢冒冒然贴身诊脉,唯恐皇上不慎一命呜呼、牵连自己株连九族。 不过话说回来,御医们的确无计可施,唯有按多年的发作症状,调配各种名贵的补血补气药丸待呕血终止后,即使服用。 隆诚帝紧紧蹙眉,顿感喉咙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捂住嘴歪向床边,来不及阻拦,一大口鲜血已如潮水般喷出口中,小墨子揪心不已的奔上前,扑倒在隆诚帝床边,边哭边为他顺呼吸。此时,即使小墨子捶胸顿足、焦急万分也只有看着隆诚帝一口一口吐血,谁也替不了他的痛苦,谁也体会不到他此刻的生不如死。 奈嘉宝隐隐听到男人的哭喊声,耸耸鼻子顿时皱眉,一股浓烈的毒气传入嗓子眼,她捂住嘴从梦中惊醒,急忙站起身向那毒气的来源走去,每走出几步,她便站在隆诚帝的殿门前,她眯缝半只眼顺门缝探去,但微弱的光线被几名御医的后背挡得严严实实,她轻轻推开一道门缝,一汪鲜红的血流,伴随毒药特有的味道浸湿了她的布鞋。 她目瞪口呆的抬起眸,顿时拨开人群挤到最里面,此刻小墨子手中所托的金盆已溢出红色液体,染在他的一双衣袖上变成暗红色,隆诚帝洁白的衣衫呈现血迹斑斑,他的嘴唇惨白得几乎发紫,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煞白如纸,鲜血一波一波的淌出嘴角,往日温文尔雅的隆诚帝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奈嘉宝未想到这毒发作起来如此可怕,她吓得向后退一步,难以置信这毒辣的手法出自生父所为。 夹杂恐惧的泪水顺她的眼眶流出,奈嘉宝扑上前一把架住隆诚帝的身体向床头靠去,扯过御医手中的手帕盖在他唇上,“这么吐会死人的啊,快仰起头——” 小墨子将满腔怒火转加到奈嘉宝身上,一把大力将她推到在地,怒不可遏的警告道,“奈嘉宝你莫再此捣乱,无论何姿势都会漾出鲜血,这全是你父亲害的!皇上若有不测,小墨子发誓绝不放过你!” 奈嘉宝摔在地上无言以对,滚烫的鲜血溅在她湿润的脸颊上,她抹去泪水猛然起身抱住隆诚帝无力的身躯,边打气边抚摸他的脊背,“小慕!你一定要坚持住,奈嘉宝向你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我会救你,即便不要命了也会救你,不能死,你可是当今皇上,没那么容易死的!” 隆诚帝因失血过多只感天旋地转、昏天黑地,他隐约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淡淡的、朴实的、属于奈嘉宝的气息,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回搂住怀中的她,这鲜活的身躯给他了无限的勇气……他心里在呐喊,不想死,不舍得死……奈嘉宝感到肩头一热,一股鲜血顺衣襟慢慢滑到后背上,泪水默默滑落,那灼热的温度烧得她无地自容。 隆诚帝额头渗出大颗的冷汗,眼前漆黑一片辨不清身处何方,黑的如此空洞与无助,他耳边缓缓萦绕起,母亲慈祥委婉的呼唤声:慕儿……你是这世间最坚强的孩子……坚强的活下去,为了所有人,必须坚强…… 他紧紧的,紧紧的搂住这份温暖,驱散黑暗中那令人恐惧的寒潭刺骨……可为何指尖越来越凉,身体冷得发抖,微闭的双眸再也无法睁开需找一丝光明……是要死了吗?他疲惫无力的靠在奈嘉宝的肩头,艰难的扯上一抹浅笑,或许死,才是所有人的解脱…… ================================ 103、迫在眉睫 五日后 隆诚帝安静的躺在龙榻上, 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如薄冰般脆弱, 温柔的日光洒在他俊俏细腻的轮廓上,撩起一点温度的生机,又转瞬悄然散开, 奈嘉宝爬在他床边,浸湿一块柔软的巾帕, 小心翼翼的擦拭他的手臂,开始自言自语瞎唠叨, “你有一双细长秀美的手指, 细皮嫩肉,比女人手指还漂亮,一看就是不干活的阔少爷命, 可就说不干活吧, 你也不能总躺着啊,以为自己是病西施啊?” 小墨子已提醒奈嘉宝很多次, 不要扰了皇上清净, 但宫内只有他一人在侍候皇上,一旦他有事离开片刻,奈嘉宝便无孔不入的钻进寝宫自言自语,他忍无可忍的小声怒道,“奈嘉宝你就不能让皇上安安静静的躺会?这病每次发作都会昏迷七日左右” 奈嘉宝不以为然的点点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他说说话咋了啊,你不懂, 我是怕他跟小鬼们玩高兴了不舍得回来” “……”小墨子哭笑不得的叹口气,虽奈嘉宝无法无天叽叽喳喳的,但的确在有意无意间缓解不少压抑情绪,他不由注视隆诚帝恢复点点血色的面容,从锦盒中谨慎的取出一颗补血丸递给奈嘉宝,“你来为皇上吃药,算是将功补过吧” 奈嘉宝咧嘴一笑,捏起那颗黑药丸送到隆诚帝嘴边,不由为难的皱起眉,“他这昏迷着不张嘴,咋喂药啊?” 小墨子不怀好意的指指嘴巴,“用嘴喂呀,莫非你想用手掰开皇上的嘴吗?” “……”奈嘉宝眼角一抽,“胡扯啥?我是已婚妇女,咋能与其他男人嘴对嘴!” “唉,你这没良心的丫头,真是枉费了皇上的一片真心……”小墨子不平的摇摇头,他可不傻,平日也是装糊涂罢了,皇上的心思再隐蔽,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没好气的蹲下身接过药丸,“千毒草找的有点眉目了吗?” 奈嘉宝心灰意冷的席地而坐,她大概了解的解药的原理,据说是断肠草、钩吻、番木鳖、 鹤顶红、砒石、金刚粉、夹竹桃、乌头、 毒箭木、鸩酒,这十种□□与那叫千毒草的□□一起熬煮,熬煮后的药汤便不再是□□,而是真正的解药。 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地毯上,“一点苗头都没有,我天天闻那些没名字的花草,然后药剂师傅就用新找出的草药与那十种□□一起熬,可煮来煮去还是剧毒一碗,唉!提这事我就伤心,你知道死了多少鸡鸭吗?要是慢慢吃,够吃上几年了——” “……”小墨子对奈嘉宝的言论一律不予置评,他担忧的缓慢点头,有些话他一直想问奈嘉宝,但因对奈嘉宝心有芥蒂迟迟未开口,而且皇上偏袒她简直到出圈的地步,似乎每一句有可能伤到她的重话都不曾说过,此刻四下无人,皇上安寝,他按耐不住的询问道,“若说你不知晓倒有可能,皇上中毒时你还未出生,可你姐真的不知晓千毒草为何物吗?若她完全不知,那她为何身带你爹所著《黑卷宗》呢?而且你为何会有识别毒性的鼻子?” 奈嘉宝眉头拧成一团的消化片刻,“我好似天生就能闻出来,至于我姐为何带我住在无冬村……”她突然恍然大悟的坐起身,眼前一亮,“对啊,我姐好像还有一个秘密没跟我说过,好像是关于我的!你快带我去见我姐!” “秘密?看来你姐确实有事隐瞒”小墨子深思片刻,一板一眼道,“那也要等皇上醒来才能决定,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不会私自带你去见重犯” “他还要躺上好几天,等他醒了黄瓜菜都凉了!我姐弱女子一名,难不成你还怕她跑了?” “你姐虽是弱女子,可你不是” “……”奈嘉宝撇起嘴,阴阳怪气的注视隆诚帝,“唉!皇上啊皇上,你跟挺尸似的躺着也不说话,你家小墨子公公又是一根筋,奈嘉宝想救你也是力不从心啊,等死吧,乖——” “……”小墨子无力的请求道,“我拜托你奈嘉宝,别在咒我家主子了!你可知皇城内不可带这些不吉利字眼啊,就凭你这几个字死上十次都不够” “我是想救皇上啊,我姐或许知道千毒草是啥玩意,不如咱们给皇上弄个意外惊喜吧”奈嘉宝炯炯有神的大眼猛眨巴。 小墨子沉思片刻,自然是希望皇上快些康复,有所动摇的为难道,“可咱们一同前往,皇上身边无人照料” “那我一人去吧,你给我弄个通行证啥的,你也不想想,我要怕死就不会跑回来,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夫君还在大牢中!” 经这提醒,小墨子好奇道,“你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夫君甘愿束手就擒的?” 奈嘉宝不假思索的回应,“无论他两谁被抓了,我都会回来” “亲情我倒理解,可感情这方面就不熟了,奈嘉宝,你说实话,若先遇到的是皇上,你会选择嫁给哪个?” 奈嘉宝已知道太监就是没把的茶壶,觉得被太监问这种话很好笑,她仰天大笑,“皇上又不想娶我,我跟何云炙结婚也不是我选的,这比较啥啊” 小墨子上下打量她,显然会错意,“未开出你还挺惹人爱的呢,这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为何都看上你了?” 奈嘉宝就爱听好话,也不解释,得意起身,“唉,没办法,天生就惹人喜欢,我也很困惑啊——”语毕,不等小墨子捂胃干呕,她继续道,“别扯闲篇了,我要见我姐,想死她了” 小墨子与奈嘉宝接触几日来,已看出她的确是位说话不经大脑的人,又不是装出来的,这点倒与宫中危机四伏的阴暗大相径庭,他从腰上接下一块令牌,严肃道,“拿这令牌去御牢,找牢房总管公公,就说,小墨子让你来的”奈嘉宝刚要接过令牌,小墨子又一把扯回,不安的再三叮嘱,“皇宫内规矩多,我可是信任你才让你一人去的,千万别出何差错,直去直回别乱跑啊,万一遇到嫔妃、娘娘之类的主子,速速绕路走开,莫解释自己是何人” 奈嘉宝腻歪的抢过令牌,“你可真拢使坏愣疾缓猛妫闱笪衣遗芏祭恋梅淹攘Α彼底牛咦判n锍ざィ幌氲揭虢憬慵妫那槲薇仁娉 她一走出正寝宫便把小墨子交付的腰牌挂在脖子上,按小墨子所口述的方位向关押姐姐的牢房走去,未想到路过走过的宫女、太监们,一见此令牌便谦卑下跪行礼,奈嘉宝起初有点不适应,但下跪的多了,反而得意开来,哎呀,这背人跪的感觉还真不错,怪不得皇上那般养尊处优呢。 她很快找到了御牢门,总管太监听奈嘉宝阐述来此原因后,将奈嘉宝引进密实,当穿过一条由假山时修砌的隐秘隧道后,密实大门才展露开来,她伸头探脑的走进石门,刚迈进边缘,石门便紧紧合璧,洞中比室外温度低很多,奈嘉宝摸搓双臂走下台阶,“姐姐,你在哪呢?” “是嘉宝吗?!”奈嘉玉一听这朝思暮想的声音,喜出望外的从睡房夺步而出,奈嘉宝见奈嘉玉着装干净,面色红润,心潮澎湃的扑上姐,眼泪稀里哗啦的淌下,“看你好端端的我可真高兴,幸亏这次皇上没骗我,否则我真下把药毒死他!” 奈嘉玉早已哭成泪人,自奈嘉宝入宫那日起她便知晓,隆诚帝来探过两次,也大致说明了奈嘉宝的近况,她深知隆诚帝对嘉宝心生情愫,定不会动了杀机,所以大可安心居住,更对隆诚帝得知真相后的坦然自若、胸襟宽广,佩服之至。 “是咱家人对不起皇上,莫说大逆不道的话,看到你活泼健康,姐实在太开心了……” 奈嘉宝拿袖口擦去鼻涕眼泪,拍拍姐姐的肩头,坚定道,“我一定会救姐出去,以后咱们一起住,再也不分开!” 在奈嘉玉心中,奈嘉宝依旧是个孩子,此刻如小大人般认真坚决宣誓,她不适应的破涕失笑,手指宠溺的顺着她的发帘,“几月不见,你好像长大了,懂事多了,姐姐快认不出这是咱家嘉宝了,呵呵……” 奈嘉宝嘴角一抽,双手后背老成道,“笑啥笑啥,严肃点,咳咳!我可是要当娘的人了——” 奈嘉玉一怔,急忙向石门处看去,紧张询问,“皇上未跟你前来吗?你怀孕的事他可知晓?” “就是他告诉我的”奈嘉宝不以为然的坐上木椅,顺果盘里挑了几颗青酸的葡萄扔进嘴里,“皇上吐血差点吐死,这会还昏迷不醒呢” 奈嘉玉心头一阵,心中默算黄历,顿时花容失色的瘫软在椅子上,“端午那日他必会呕吐鲜血,我心里只惦记着你倒忽略了时节,皇上他此刻状况如何了?” “据说昏迷三五七天就能醒……”奈嘉宝突然想起自己是为啥事来的,急忙坐起身专注道,“姐,你究竟知不知道那千毒草是啥玩意啊,我天天闻那些毒草需找,闻那味快难受死了” 奈嘉玉眼神闪躲的背起身,“皇上无碍便好,何千毒草不千毒草的,姐不知……” 奈嘉宝失望的叹口气,“那您好好想想,若找不出千毒草,恐怕咱们最后都得死,最不该死的就是何云炙,他这冤大头” 奈嘉玉心神不宁的摸搓衣袖,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若未找出千毒草,姐想,皇上至少会放了一条生路,至于何云炙……姐只能由衷抱歉……” 奈嘉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并非她不怕死,只是活着的意义在于为谁而活,若自爱自怜过日,她宁可一闭眼啥都不想,“你们活不了,我还活啥?大不了一起上路,再说了,皇上干啥要放过我,我们的关系只是认识罢了,没有深交” 奈嘉玉不知该如何阻拦奈嘉宝求死的心思,只得摆出一副顾全大局的严肃模样。 “你这孩子怎还是这般不懂事?你腹中有何家的骨肉,说这话太不负责了!” “……”奈嘉宝收敛笑容,垂下眸小声道,“姐,实话跟您说,若这次咱两大难不死,却害了何云炙丧命,那妹妹也要跟姐说抱歉,这世上若没了他,我也活不下去” 奈嘉玉按捺不住心中的苦闷,再次默默落泪,红唇微微颤抖,记忆滚动到那不见天日的往事中,此刻不禁百感交集,不知不觉激动道,“当初,姐为了将你抚养长大,万般不忍下,带你逃出虎口,为了你宁愿嫁给个傻子换盘查,为了你背井离乡住在偏远的小山村内,你此刻却可如此轻松的说出不要性命了,你说这话可对得起我?……” ================================ 104、惊为天人 奈嘉宝全身一僵, 脸色煞白的跪倒在姐姐膝前, 惊慌失措焦急道,“姐,姐, 您先别哭啊……先把话说清楚,为啥咱们要逃走, 为啥是为了我,您说您说啊——”她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挤耳光, “我该死, 我不该胡说八道惹姐姐伤心,我……” 奈嘉玉一把拦住她的手,一双泪光凝视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眼中尽是心疼伤感, 她心中矛盾极了,尘封多年的秘密是否该全盘托出呢?而说出真相后, 奈嘉宝真的能坦然面对吗?她为了让奈嘉宝完全抹去幼儿时的阴影, 放纵她的胡闹胡为,将父母未给过的疼爱加倍赋予她,甚至嘉宝愿意做何事,无论好的坏的,她都不去干涉, 只希望她能快乐的度过余生…… “姐姐方才是被气糊涂了,口无遮拦乱说的”奈嘉玉拭去奈嘉宝眼角的泪花,柔和笑起。 依奈嘉宝对姐的了解, 姐是从不乱说话的人,此刻,她只知道姐在隐瞒某个真相,奈嘉宝刨根问底儿坚决道,“姐,无论啥原因,我都能接受,您不是常说我没心没肺吗?告诉我真相,我长大了,也要当娘了,听姐的话,努力做好何家的好媳妇,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姐姐的保护下,像个笨蛋样只会傻吃傻喝,姐姐还有大好的青春,这对您根本不公平!” 奈嘉玉惊讶的说不出话……奈嘉宝所说所做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那个贪玩好胜的奈嘉宝已不复存在,她懂得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替别人着想,知晓了太多她从未教导过的道理,而那份纯真的性子依旧保持完好。 奈嘉玉面对如此可爱直率的妹妹,由衷感到欣慰,盈盈浅笑,“这都是何云炙的功劳,他在短短时日内便把你教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可加朴实贤惠的女子,虽你们当初结合得出人意料,但终究修成正果,若有机会,姐真要好好谢谢他,这个妹夫可谓百里挑一” 奈嘉宝一想到满身伤痕的何云炙,眼眶再次红了,“他瞒着我救姐性命,怕我知道真相,还把我送出城躲避,我就跟傻子似的被他耍得团团转,这也就罢了,他还替我想好了一大套后路,最后一封休书就想一了百了,现在他人还在大牢中吃苦受罪,更别提刚考取状元那事,我奈嘉宝再缺心少肺贪生怕死也看不下了,何况……我是那么在乎他……姐,您常告诉我,做人要知恩图报,我除了这条命是自己的,其他啥都没有……” 奈嘉玉似乎被震撼了,何云炙原本大可明哲保身、不闻不问,但为了嘉宝,为了嘉宝的姐,他默默无闻的奉献所有,他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令奈嘉玉无法不再动容……如此想来,她反而显得很自私,除了嘉宝的生死外,好似所有人的性命都是无足轻重的,奈嘉玉释怀的扬起嘴角,曾经南辕北辙的两种人,从相识到相知,直到不离不弃,原来这就是爱,为了对方的幸福,可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无怨无悔的付出一切,这与她对嘉宝的亲情截然不同,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真情。 “等皇上醒来,姐要见他……” 奈嘉宝难以理解的蹙起眉,“姐还是不打算将真相告诉嘉宝吗?姐……” “你回吧,有些话,姐要与皇上交代,最终的决定权在皇上手中”奈嘉玉拭去眼泪,即可打断了这段谈话,经她前思后想,依旧无法将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奈嘉宝,更怕她活在内疚与无以复加的伤痛中。 奈嘉宝见姐姐关门回房,无精打采的走出密室,她唉声叹气的默默前行,姐为了她才离开家乡的吗?为啥不肯告诉她实话,当年三岁大的她,真是兴风作浪的元凶吗? 一切不可预知的事毫无征兆的发生着,她漫无目的的低头走路,用力敲敲脑瓜,为啥她就这么不开窍,琢磨半天也不懂姐姐的话……她见不远处有一大堆未清理的草垛,向后退两步,百尺冲刺般扎进草垛中,任由铺天盖地的金黄色稻草在她身上四溢遮盖,她头昏欲裂的闭上眼,疲惫不堪的昏昏睡去。 ======================== 天色渐渐黑去 奈嘉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四仰八叉的躺在草躲中,用力吹开鼻尖上的附着物,刚要爬出草垛回皇宫,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细小的交谈声。 因那声音有些熟悉,她按兵不动的竖起耳朵偷听,越听那声音越觉得是认识的人在说话。 “西太后,微臣虽只是名养父,自是一直谨遵太后意旨照顾皇子,微臣与皇子朝夕相处亲情深厚,说句大不敬的话,微臣已将皇子视如己出,试问,熟人可眼睁睁看着儿子去送死?更何况他可是您的亲身骨肉啊,您怎可为了不动摇江山社稷,而无动于衷呢?” “何大人,莫怪本宫狠心,您教本宫该如何向皇上开口?说我儿云炙是皇上的亲兄弟?那我儿面临的不再是生死一题,而是皇室继承人的最初人选,更关系到皇族清誉,当年隆诚帝患病,但只因隆诚帝为皇室独一龙脉顺理称帝,换言之,我儿若未被送出宫,便是当朝皇帝的不二人选,又或许重蹈覆辙再次上演隆诚帝当年的悲剧,总而言之逃不过一死,原本将我儿交付于你抚养,只因你远在偏村就职,远离京城,谁知你性格如此刚烈,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若何大人品行不端,本宫自不会将独子托付您照料,本宫一心祈求我儿不求富贵但求安康,最终未能如愿,不怪任何人,这就是我儿的命,本宫随儿去便是了……” 奈嘉宝目瞪口呆的大口呼吸,又生怕弄出动静的闭紧双唇,苍天!说话的那人是公公和太后?云炙……何云炙!妈啊!淫贼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她一早就说不有口无心的说何云炙不像他爹,原来这还藏着个惊天的大秘密!!! 何松青自知强求不来,他起初情绪激动倒未想到这一层又一层的无奈与艰险,但让他视若无睹的看何云炙死去,的确承受不来,当年两子交换,神不知鬼不觉,刚刚同时降生的两个孩子便掉了包,就连自己的妻子也被蒙骗其中,含辛茹苦二十三载,也隐瞒了二十三载,何松青痛不欲生的呈上一件孩童黄袍,“老臣将皇子的襁褓埋在树下封存多年,此刻物归原主吧,惠新便拜托太后费心了,老臣请辞告老还乡,太后保重……”语毕,何松青咬紧牙关,头也不回的速速离去。 西太后手捧那件崭新的黄袍,指尖颤抖不住的掠过她亲手缝制的小衣裳,她知道儿子不会有机会穿上她做的衣裳,但这是她唯一能办的事,金灿灿的两枚娟字是她一针一线绣上的,当年绣花的情形历历在目,她默默的淌下泪水,落在……“云炙”两字上。 待哀怨的脚步声默默离开,奈嘉宝惊魂未定的爬出草垛,她胸口起伏呼吸混乱,左顾右盼四周无人时,撒开丫子向宫殿奔去,何云炙居然是皇子,这消息简直太令她震惊了。 她慌慌张张的冲进隆诚帝床榻边,一进门便看到隆诚帝已经苏醒,小墨子正在伺候皇上服药,她气喘吁吁的瘫倒在床榻边,凝视隆诚帝一张憔悴的脸孔,迫不及待想说出事实—— 隆诚帝将药碗递给小墨子,拿起枕边的手帕,轻轻拭去奈嘉宝额头的汗珠,不急不缓浅浅一笑,“再过几月你就要做母亲了,怎总是莽莽撞撞的” “我……”奈嘉宝面对他温柔平静的神情,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吞回肚中,不可否非,隆诚帝是位好皇帝,心肠又好,聪明过人,她似乎不该说出这个事实打击他,奈嘉宝干咳一声,咧嘴大笑,“因为我有预感你要醒了,所以才着急忙慌的跑回来,果然准啊,嘿嘿——” 隆诚帝不予认同的扬起嘴角,他无血色的薄唇泛着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既然上苍又给他重生的机会,他该好好把握每时每刻才是。 “朕想出去走走,你陪行”说着,他缓缓起身,小墨子将厚实的披风搭在他肩头,他越是显得无所谓,奈嘉宝便甚感惭愧,与皇上的大度相比,她的品行简直太差了。 奈嘉宝主动搀扶上隆诚帝的臂弯,“尽量靠着我,几天没走路,腿没力气” 隆诚帝一怔,回想那日发作时,奈嘉宝曾经用温暖的怀抱,给了他求生的勇气,他孤独的心似乎在那一刻被强光猛烈的撞击了一瞬,一丝光明掠过眼眸,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那日吓到了?” “没有”奈嘉宝灵魂出窍的随口答复,但又马上点点头,“嗯,吓到了,看到你那么痛苦,我下定决心必须救活你,只是想象不出我亲爹会是这么狠毒的人,不是你吓到我,是我会有那样的父亲,感到害怕” 隆诚帝不以为然的抿抿唇,“你父亲的好坏,与你无关” “我为啥就不能像你那样镇定,若换做我,早把下毒的那帮人统统杀光!分尸!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菩萨?”隆诚帝呛咳一声,“你还是莫开口了,朕需要安静” 奈嘉宝乖乖的闭上嘴,扶着隆诚帝在微风拂面月光下漫步,宁静的地面上,拉出两道斜长的倒影,距离很远,很远。 ============================ 105、我心永恒 三日后, 隆诚帝发作期稍稍稳定后, 便只身前往密实与奈嘉玉会面。 “你要对朕说何事?” 几日不见,奈嘉玉长颦减翠,瘦绿消红, 她似乎被某种矛盾的情绪折磨得憔悴不堪。奈嘉玉敛袖轻身坐落,黯然默道, “皇上的精神不错,民女深感安慰, 民女今日请皇上来, 是有一番话要说给皇上听,当民女讲完以下的这番话后,嘉宝的命运便转交于皇上手上, 所以……望皇上仔细听取, 谨慎思量……” 隆诚帝默不作声的注视奈嘉玉,看穿她透明的心, 显然奈嘉玉或许在做出一个, 令自己后悔的决定,又或许是个赌注,而这个决定多半难以抉择。 奈嘉玉期盼的黑眸深入隆诚帝眸中,她在等他开口,等他给她说出事实的勇气…… 隆诚帝垂下眸沉思片刻, 默道,“朕这话只对你说一次,日后也不会再提……”他缓缓起身, 合起折扇背在身后,“若用奈嘉宝的命换朕的性命,朕,不要也罢” 此话一出,对奈嘉玉来讲比誓言更为可信,她悲喜交加的落下泪水,不再犹豫、挣扎,起身将《黑卷宗》秘籍展开放在桌面上,随之讲解道,“皇上是否注意到,这卷宗中不止一副解□□引需要千毒草解毒?” “嗯,《黑卷宗》描述了三百六十五种□□,而每一幅解药中,千毒草缺一不可” 奈嘉玉点点头,“这便是家父所制□□,为何天下无人能解的原因所在,三百六十五种□□,曾经害过三百六十五个人,每害一人,家父便在《黑卷宗》中记录一笔,更为荒谬的是,他还会沾沾自喜,写下被害者的身世背景……”奈家玉沉了沉气,记忆追溯到十八年前,不由微微蹙眉,“民女不想唤他父亲,因毒九天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隆诚帝不动声色,坐下身静静聆听,奈嘉玉冷冷的合上卷宗,“民女原本该烧了这本书,但又怕害了嘉宝,这一犹豫不决便是十五年” 奈嘉玉垂眸落泪,“毒九天试毒成隐,不为钱财名利,只是喜好,从不管我们姐妹的死活,即便已家徒四壁,依旧不断研发□□为乐,当母亲生产嘉宝时,不幸因难产而过世,毒九天除了制毒,不懂治病救人,他眼见妻子奄奄一息却束手无策,直到母亲撒手人寰,他便在那一刻恨上了嘉宝,毒九天更为疯狂的举动在母亲下葬后一发不可收拾……” “毒九天所配□□连自己都无解,千毒草是他经多年研究才得到的唯一解药……这事还要说到十八年前,毒九天有一日突发奇想,将襁褓中的嘉宝泡入混合百种□□引子的药缸中做活体实验,只因孩童皮肤稚嫩细腻,体内五脏并未发育健全,□□渐渐渗透入嘉宝皮肤中……险些害得嘉宝丧命不说,毒久天更冷酷残忍到利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喂嘉宝喝下剧毒延命,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磕头恳求,毒九天自是不肯放过嘉宝,眼见亲生骨肉嘶吼的哭泣声,却依旧换不回他丝毫人性……” 奈嘉玉哽咽了许久,强撑住那份仅存不多的冷静…… “他的疯狂举动一直延续了三年,嘉宝虽年幼,但她当时那惊恐的目光我看得清清楚楚,三年里,嘉宝日日被毒水浸泡,久而久之使嘉宝闻毒丧胆,几千种甚至上万种毒草用于孩童身上,嘉宝无助的哭喊不停,就这样,嘉宝面对无边际的恐惧整整度过三年,这就是嘉宝为何能分毫不差,快速辨别出毒性的原因,她是在害怕,吓得发抖啊……当我十六岁那年,终于下定决心带嘉宝离开毒九天这魔鬼身边……” 奈嘉玉沉了沉气,眸中掠过一丝不曾后悔的坚定,“我当时带走《黑卷宗》并未看其内容,只怕妹妹因体内阴毒过重,发作身亡,自己又不会解毒,见毒九天当宝贝似的珍藏《黑卷宗》,便决定偷走此书以备不时只需,我们虽逃出来,但我当时身无分文根本跑不了多远,正巧路径一户有钱人家,那家傻儿子要娶妻,那户人家主人见我小有姿色便问愿不愿嫁,若肯嫁他家傻儿子,便奉送纹银百两答谢,我经前思后想,迫于无奈下便以成亲名义得到这笔银子,大婚之日,即刻带嘉宝逃离夫家,在无冬村一躲便是十五年……” 奈嘉玉眸光柔和,盈盈笑起,“无冬村……多好的名字,嘉宝住在那里一定不会再觉得寒风刺骨”她随之又心情沉重的垂下眸,“皇上,民女讲完了……” 隆诚帝的确被震撼到了,他木讷的定在原地,虎毒不食子,这惨无人道的恶行居然要不满三岁的孩子逐一承受……他此刻,只想亲手将那毒九天碎尸万段,莫说亲生骨肉,即便是个旁人的孩子,也是条鲜活而脆弱的生命吧?!……可悲,可怕。 奈嘉玉见他怒火眸中剧烈燃烧,拭去泪水,默默跪下,“事到如今,民女已将真相原原本本的告知皇上,而这千毒草……” 她咬破手指,用滴滴鲜血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吾女在处,皆有千毒。 “这便是被民女撕掉的那一页,民女已参透其中的意思,皇上看懂了吗?” 隆诚帝定定神,艰难的咽下那抹伤感,他注视桌面的上的几个用鲜血写成的大字,眸光渐渐失焦,他无力的合起双眸,拳头重重的捶在桌面上,顿时震得茶杯振荡翻滚,无法冷静的愤怒道,“嘉宝这一生简直是悲剧,朕,不用她来救!这件事到此为止,奈嘉宝一个字也不能知晓!若你抗旨不尊,即便你是奈嘉宝的亲姐,朕也决不轻饶!” 奈嘉玉心中大石落地,此刻唯有感谢上苍对嘉宝的眷顾,激动道,“谢,皇上隆恩!” 隆诚帝怒火中烧的迈出密室,每一步变得如此沉重、艰难,阳光再温暖落在他身上即刻降到冰点,奈嘉宝——你若知晓自己的命运,那个纯真可爱的女子将一去不复返,她的前半生已如此悲惨,他救不了她,但她的后半生,支配在他手中,他决定将这秘密带入坟墓。 奈嘉玉注视他的背影,泪光盈盈的涌起无限感激,这次生与死的赌博,最终令她满足了,她的妹妹,她世间唯一保护的妹妹,在皇上、何云炙无微不至的关怀下,逃得生路。 吾女在处,皆有千毒——意思便是,有奈嘉宝的地方,无论任何花草树种,用其千毒血灌溉养殖,便是传说中的千毒草,连续服用十副解药便可解毒,一旦皇上获救,那《黑卷宗》中其余三百六十四名受害者自会找上门,而这其中不乏武林高手、达官显贵,奈嘉宝身上的那点血,究竟能救几人那。 ========================== 刑部牢房中 隆诚帝与何云炙面面对视,任何话都不说,只是互相对望着。 何云炙注意他眸中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似乎带出哀伤、无奈,又渐渐化作一汪平静之水。 “只要放过奈嘉宝,何某任凭皇上处置” 隆诚帝平静的眸激起一丝波澜,“朕对你的才智佩服,但始终对你的人不喜欢,不明原因,似乎又不是单纯的反感,此刻有你这句话,朕决定放过你,带奈嘉宝远走高飞吧……”语毕,他毫无情绪的站起身,走出几步,背对何云炙,深深呼吸,默道,“嘉宝是个可怜的女子,需要你一生一世的疼爱,莫让朕失望……” 何云炙被那份沉重的伤感染上少许落寞,他嘴角扬起,浅浅一笑,却莫名与隆诚帝道出心声, “娶她,是何某这一生最草率的抉择,但未想到,这最草率的决定却成为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至此之后,只有嘉宝负我,不再有我何云炙说不” 隆诚帝渐渐转过身,眸中掠过一丝欣慰,“怪了,朕似乎开始欣赏你了,呵” 何云炙一怔,站起身走向隆诚帝,意味深长道,“不了解嘉宝的人,会觉得她是个泼辣无礼的小女子,一旦真正了解她这个人,便会清晰感受到一份世间最纯真的真情,也会不自觉的心疼她,想要照顾她,这就是奈嘉宝独有的魅力,而皇上是看得出奈嘉宝优点的人” 隆诚帝怔了怔,何云炙是在警告自己,奈嘉宝只可远观,事属于他一人,旁人不得靠近的私有宝物,他拍怕何云炙的肩头,释怀浅笑,“这块宝,小心呵护吧” 何云炙睨上肩头的掌心,温暖而厚重,似乎在瞬间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亲切感,令人心绪安逸,享受其中。 皇宫内 隆诚帝如释重负的走在御花园内,仰视安谧的星空,他顺口气,将清香淡雅的柔柔空气吸入喉咙,月光依旧那么美,点点繁星如镶嵌在天河上的银钻,他盈盈一笑,越来越靠近了,终于不再抱有生存的希望,不如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 一声细碎的抽泣声引起他的注意,隆诚帝t望树下,一抹小小的身影正蹲在树下流泪,他蹙起眉走到奈嘉宝身后,平和道,“你这又怎了?” 奈嘉宝咬咬下唇,缓缓起身,“你是我见过最笨的人” “此话何解啊?”隆诚帝故作心不在焉的挑起眉,奈嘉宝一双哭红的双眼死死瞪在他眼睛上,而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端倪。 隆诚帝撇开头,默道,“对了,你与你姐明日出宫吧,朕想了想,何云炙也未铸成大错,就此饶过他一次,若有再犯……”未等隆诚帝按部就班的交代完,奈嘉宝已扑到他怀里,控制不住的嘶喊道,“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为啥能傻到这个地步,还皇上呢,简直比我还笨——” 隆诚帝一怔,俯视奈嘉宝的头顶,无法推开怀中的娇躯,更无法回应她赋予的感动,唯有默默的停滞在最后温存时刻里。 奈嘉宝哭了许久,才沙哑道,“你跟姐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在门外偷听来着……” 隆诚帝顿感一惊,刚要拉开奈嘉宝,却被她搂得更紧,“听我说完!我不想看你的脸,就这样说吧!”隆诚帝默默点头,奈嘉宝啜泣道,“其实也没啥啊,我又不是经不起风雨的小花,我可是奈嘉宝啊,没心没肺的奈嘉宝,至于三岁前的事我也不记得,都过去了,只想以后一心一意照顾姐姐,还有帮你治好病,你不用感动,我是不想欠你的人情——” “你可知那千毒草的药引是何物?” “知道,我的血”奈嘉宝抹掉眼泪,蹲下身举起一个小花盆,得意一笑,“我刚在这花盆里种下一棵草种,等草发芽了给你配解药用” 隆诚帝凝视花盆久久,又看到她破口的手指,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悸动,他将奈嘉宝紧紧搂入怀中,美好的回忆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他因回味而温柔浅笑,“第一次遇到你时,认为你是顽皮的毛头小子,好赌好胜,二次遇你,你摇身一变成了美艳的名妓,当时还真有些惊艳呢……三次见你,活泼的小丫鬟打扮,让朕以为你是心怀不轨的贪财女,四次见你……你认为夫君在外偷情,一袭秀才装扮偷窥跟踪,哀怨的神色朕还依稀记得,朕当时无心倾听却不知不觉为之关注,对你似乎有了些改变,五次见你,在红滦河,你又成了不认识朕的小渔夫,那次最有趣……六次见你,也就是在你闻到毒味的那次,又化作郁郁不乐的娇弱女子,朕好似在那次……其实也没什么……七次见你,在寺庙内,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朕看到你还有娴静的一面,八次见你,雨中哭泣,誓死力争的小怨妇,呵呵……当九次见你时……” 他的话似乎卡喉咙中,越发艰难开口,久久沉默后,他不由释怀浅笑,“朕希望你正式成为何云炙的妻子,穿上最美的新娘红妆” 奈嘉宝惊讶的张开嘴,这些她早已抛在脑后的事,皇上居然记得如此清晰,她似懂非懂的抬起头,坦言道,“皇上,你是不是喜欢我?” 隆诚帝怔了许久,压住心中那一丝不能流露的感情,缓缓摇头,“没有的事,朕后宫佳丽三千,你想多了” 奈嘉宝放心的顺顺气,嬉皮笑脸的跳出他怀抱,手捧小花盆而去,跑出几步,远远招手,“等我成婚之日,你可要来喝喜酒呀,婆婆最好面子,皇上要是去了,我以后日子可就好过喽,啊!记住啊,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所有人,是专程来看奈嘉宝的,哈哈——” “……”隆诚帝不舍的目光凝视在奈嘉宝活泼的身影上,原来,奈嘉宝最大的优点是坚强。 ==================================== 106、团团圆圆(大结局) 五年后 宁静的午后, 明媚的阳谷照耀在一片湛蓝晶莹的海面上, 海鸥三三两两,轻快的遨游在天与地之间,海浪拍打在细软金黄的沙滩上, 发出悠扬且澎湃的美妙乐曲。 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光着小脚丫, 手里提着一只小竹篓在沙滩上捡贝壳,他一双有神的大眼睛, 在阳光下如玛瑙般黑亮剔透, 此刻,小男孩双眼盯上一枚七彩发光的漂亮贝壳,他咯咯一笑, 跌跌撞撞的向贝壳跑去……“噗通”闷响一声, 小男孩整个人拍倒在柔软的沙滩上,因为是吓了一跳, 他咧开嘴想大哭, 但小脑瓜四处张望又不见爹娘身影,只好嘟着嘴自己爬起身,又偷瞄了四周,确定爹娘不在后,急忙捡起飞出的小竹篓, 随之露出两颗洁白的小门牙,兴高采烈的向那枚七彩贝壳再次跑去……却未注意到身后跟踪他的小身影,当小男孩刚刚拾起贝壳在光线下玩耍时—— 一道稚嫩的女声从小男孩身后传来, 显然是教训的口吻 “何尚!你又偷偷跑出来玩,娘说过,海里有吃小孩的大水怪,你咋不听话呢!?——” 小男孩被姐姐抓了现形,倒抽一口气,慌慌张张的将小贝壳塞进竹篓里,故作镇定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注视比自己早一步出生的姐姐。 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在见到弟弟的那一刻,已展现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眼一横,稚气的指责道,“你还不服气啦?我可是你姐姐!你要造反呀——” 小男孩不屑的扭开头,不服气的嘀咕道,“你就比我早出生一刻,别老教训人成不,你为何比娘还事儿多,扫兴。” 小女孩一听这话气得小脸涨红,伸出小拳头向弟弟扑去,但因脚底细沙软绵,“啪嗒”一声摔了个狗吃屎,顿时咧开嘴大哭,小男孩抿抿嘴偷笑,趟着沙子费力的走上前,伸出白嫩的小手递给姐姐,镇定道,“快起来吧,爹娘都不在,哭给谁看呀?” 小女孩一听根本无人来哄自己,无精打采的伸出手抓住弟弟,眼中一道坏光闪过,一把将弟弟也拽到在沙滩上,她见弟弟脸朝下拍在地上,得意的拍手叫好,“哈哈哈哈——把你的脸摔成平的,以后这世上就没有跟我长相一样的小美女啦,吼吼——” “……”小男孩默不作声的抬起头,又无奈的摇摇头,老成道,“幼稚……”语毕,小男孩提起小竹楼向海边的木屋走去。 小男孩走出几步,见姐姐还在满地打滚撒花,扬声一喊,提醒道,“何夏,再不回去!饭菜都叫娘吃光了哦——” 小女孩顿感大事不妙,猛然抬起头,甩掉一脸的沙子,急忙爬起身,歪七扭八的向弟弟跑去,小男孩灿烂一笑,拉起姐姐的手,一同踩过厚实柔软的沙滩地,回家跟娘抢饭饭。 阳光照在两张一模一样的天真可爱的小脸蛋上,显得分外耀眼—— ※ ※ ※ 傍晚 映红的夕阳将海面衬成金红色的曼妙纱帐,似乎不太情愿被海水吃掉般,身型慢吞吞的沉入海底,渐渐映得波光粼粼的海面娇红荡漾,清凉的海风吹在岩石边一对紧紧依偎的身影上,男子搂着女子的肩膀,女子斜靠在男子怀里,在安逸的晚霞中,好似一副幸福甜蜜的画卷。 “大姐为何不还答应嫁给那个六王爷的儿子,你要多劝劝才是。” “我问过了啊,姐说要考虑,我姐是朵大鲜花自然抢的人多,这世间我只承认姐比我漂亮,唉唉,鲜花姐们是非多。”其实奈嘉宝对此事也很苦恼,姐姐为何不愿意嫁人呢? “……” “你不觉得两个孩子叫何尚、何夏很没水准吗?” 时光荏苒,但何云炙一直在纠结名讳问题,孩子还小自然不懂这名字其中的含义,可一长大成人认,儿子问他——爹:为何孩儿叫何尚?……莫非他要告诉孩子这名字来源于孩子们可爱的娘亲,对姿势的执著? “很好啊,多可爱的名字,又好叫又叫念,哈哈——” 奈嘉宝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她一般在教训孩子们的时候,都会叫——“何家‘上、下’给我滚过来受死!” 当然,这名字只有她和何云炙明白,“一上一下”捂脸,脸红……孩子们就是这般造出来的! “……”何云炙不由打了冷颤,堂堂一介文武状元,颜面何在…… 五年过去了,何云炙英俊的脸孔更显成熟气质,而奈嘉宝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小丫头模样。但脾气似乎有所转好,至少在孩子面前收敛了许多,也尽量不去讲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涂炭幼苗”,甚至经过一番挣扎后,克制自己不跟孩子们挣吃抢喝,虽避免不了偶尔私心蠢蠢欲动,偷偷藏点食物,但总体表现还是不错的。 而奈嘉宝呢,自我感觉一直良好,虽然多了两个孩子,孩子们又叽叽喳喳像打了鸡血似地,但她非但不觉得吵闹,还认为孩子越多家里越热闹,她从小就没啥朋友,也不懂得照顾人,但有了孩子之后,她懂得责任意味着什么,不单单是要把孩子们抚养长大,还要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而那个颇具说服力的反面教材就是她,讲起自己那些曾经缺心眼儿的故事简直是得心应手。 如今有孩子们陪她玩耍,她开心还来不及呢,而且一家四口时常出海捕捕海鱼,抓抓虾兵蟹将改善伙食。何云炙是个操心的命,总是担心孩子们与她掉进海里喂虾米,可奈嘉宝执意要跟着夫君,因为,她在海边生活了整整五年,知晓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随时会大发雷霆,所以她的原则是——他们是一家人,生死都要在一起。 她没有啥大追求,自己能不能吃饱都不打紧,只要姐姐与孩子们健康平安,夫君偶尔良心发现宠宠她,她就满足地不得了。 奈嘉宝依偎在何云炙怀里,遥望一望无垠的海域,天与地连成一线,天际宛若一张柔和的大网,将汹涌澎湃的海水揽入怀中,无论狂风暴雨飞沙走石,温柔的大网纵容着海水的暴躁,手拉着手,肩并着肩。 那张网就是何云炙,也是她的整片天。 “夫君,咱们再生个孩子吧。”奈嘉宝忽然扬起下巴,柔软的唇瓣落在何云炙脸颊上。 他暗自窃喜,但想了想,嘴角一抽,“那两个小家伙已够不省心的了,我看还是……” 未等何云炙说完,奈嘉宝已将他按到在身下,她水灵灵的大眼不停眨动,俯下身靠在他唇边,突然质问道,“你说实话,不当状元未娶上公主!后悔不?……” 何云炙哭笑不得地扬起唇,“你还要问几次才甘心?” 这句话,快成了奈嘉宝的口头禅了,就连孩子们都有一样学一样。问他是哪位公主令他们的爹念念不忘,而那时,奈嘉宝便会嘟着嘴跟孩子们哭诉,那劲头,跟找到哭诉衷肠的知己似地。孩子们为顾及娘亲话痨的扭曲心理,很懂事地点头哈腰,当然,倘若敢不仔细听完,奈嘉宝便立刻变成奈老虎。 奈嘉宝没好气地坐起身,双手环胸注视天地之间交汇的一线天,不爽道,“可你只说过一次爱我,还是在大牢里,为啥不说了?我怀疑你变心了吖——”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可真幼稚。” 何云炙不以为然地躺在奈嘉宝腿上,抬起眸凝视气哼哼地她,转移话题道,“皇上为何总来找你?他很闲?” 奈嘉宝不假思索地负气回答,“想我呗!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何云炙面无表情地哼了声,“哦,你叫他以后少来,每次一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真闹心。” 提起皇上,奈嘉宝眼珠一转,她守住那个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但心知肚明何云炙本是个皇帝命,不过她即便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的,因为皇上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她才不要与分享夫君,想到这,她俯下身好奇的询问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别多想啊,只是闲聊,千万别多想啊,你若是当今皇上,此刻会做啥呢?……” 何云炙慵懒地合上双眸,心不在焉道,“嗯……我会让给慕滦,我认为他最适合做皇帝……” “……?!”奈嘉宝不确定地捂住嘴,慕滦是皇上的名字,莫非……苍天!莫非何云炙早已知晓自己是皇子这真相了?可再看何云炙一副淡然的神情,似乎又满不在乎。 何云炙睁开半只眼睨了奈嘉宝一眼,眸中扬起意味深长的浅笑,伸手扣住她的脖颈贴上嘴边,温柔的轻吻令奈嘉宝心跳加速。她难为情地抿抿唇,指尖划过他英俊的脸颊,痴痴地扬唇一笑,“我要将一碗春 药供奉起来哟——” “……”何云炙倏然坐起身,用手背抚上她额头,“不发烫啊,你哪里不舒服?” 奈嘉宝翻个白眼,一下打掉他的手,“若不是因为春 药,你不会成了淫贼,不成淫贼你咋娶我,不娶我,我就不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笨蛋!——” 何云炙一怔,不自在地尴尬一笑,坦言道,“无可奈何上错床,却娶对了人,彼此彼此。” “嘉宝……” “在呢在呢……”奈嘉宝揪着衣服角摩挲。 “我爱你。” 奈嘉宝难得羞涩地红了脸,扯扯何云炙的衣角,羞涩道,“那咱们再生个宝宝吧……” “听你的。” “那现在!” “……”何云炙紧张的四处一望,“不好吧,荒郊野外的……” 奈嘉宝抓耳挠腮地不满道,“姐姐和两个孩子在家中,你说去哪啊?!” 这话也没错,何云炙干咳一声,站起身谨慎观察四周,确定的确无人后,一弯身将奈嘉宝环抱起身,奈嘉宝一见造小人儿的事儿有门,欢天喜地的双腿环在他腰间,双手速速搂住他脖子。 他抱着她依靠在树边,吻上她的唇,那股薄荷味的清凉深入她的口中,舌尖与舌尖缠绵的交织在一起,淡雅的花香与薄荷的凉爽搅拌出一丝甜涩的气息。 天茫茫,海蓝蓝,完完全全释放他们缠绵永恒的爱恋…… …… 激情过后,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平静,天空一颗明星闪闪发亮,奈嘉宝不由自主握住脖颈上的奈何星,憧憬的灿烂一笑,“夫君,我看到奈何星了——” 何云炙休憩片刻,从她身上翻下,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衫双双穿戴整齐,随之慵懒的躺在草坪上,一手抵在脑后,一手给奈嘉宝当枕头垫,一同仰望天上那颗耀眼的星星—— 奈嘉宝依在他的臂弯内,靠在他的胸膛上,疲惫的合起双眼,“我离不开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记住那颗星星,我一定在某处看着那颗星星,等你来找我……” 何云炙柔和的目光落在奈嘉宝脸颊上,搂紧她轻轻一吻,“嗯,记住了,你在原地等我就好” “若你找不到我呢……”奈嘉宝迷迷糊糊的吱唔道。 未等何云炙开口,一道黑影突然显身眼前—— “千毒草!老衲终于找到你了——” 他两顿时警惕的坐起身,一位头上很多点的高僧,正兴奋不已的盯住奈嘉宝,好似生怕一个不留神让解药逃走—— 奈嘉宝与何云炙镇定自若的互相看一眼,默契的用眼神交流一番 奈嘉宝眨眼:咱们又要搬家了!? 何云炙抿唇:嗯……我先打晕这老和尚。 奈嘉宝点头:夫君!加油!我注定是招惹是非的体质!哈哈哈—— 何云炙无语:…… (感谢收看,正文完结) 107、生孩子不容易啊! 何松青携何母告老还乡回原籍养老, 虽何母百般不乐意, 为了能让老伴逍遥安逸的度过晚年,俩人依旧欢快的上路了。其实这其中还有个相当重大的缘故,那便是皇上大驾光临参加儿子儿媳婚礼, 一夜之间轰动京城大街小巷,何母不明其原因, 可里子面子算是赚足了,皇上一纸诏书赐予何松青——其子嗣无需科考, 世袭为官至永久, 永得俸禄之荣耀。 奈嘉宝与何云炙大婚之后,奈嘉宝有孕在身五月有余,何云炙为不再给二老添麻烦, 送父母回原籍后, 便扯了谎带奈嘉宝离开家园,只因“千毒草”已在武林中悄声无息的蔓延开来。何母一直被蒙在鼓里, 起初死说活说也不放心让奈嘉宝回无冬存产子, 但终究扭不过儿子和老伴的“狂轰乱炸”,叮嘱再三后才放他们离开。 奈嘉玉参加完妹妹的婚礼后,便先行回到无冬村处理客栈一切事宜,随后便与他们会合。 绿油油的密林间 “呕……”奈嘉宝一手扶树一手捂住隆起的肚皮依在树干上,她这段日子过得简直生不如死, 吃了就吐,还总觉得饿,虽然她未怀孕时也挺能吃。 “喝点水, 再坚持一下便到山寨了” 何云炙眉头紧蹙,据他打听,孕妇呕吐不适大多在怀孕三四个月时闹腾厉害,可奈嘉宝之前活蹦乱跳跟没事人似的,五个月反而折腾起来,而且肚子隆起的大小,如怀孕七、八个月的状况。 “都怪你!”奈嘉宝眼角挤出一颗大眼泪,没好气的蹭在何云炙衣领上,唠叨道,“我难受死了啊,我一直以为肚子大存的食物就多,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啊,呜呜,我饿了——” “……”何云炙知晓她不舒服又帮不上忙,唯有满足孕妇的一切要求,他一筹莫展的看向密林间,此时已快到朱子龙的山寨,他们以书信联系过,朱子龙对他们的道来甚是欢迎,而且巧柔儿上月才产下一子,对安胎养胎算是小有经验。 “要不我去打猎吧,烤野兔?” 奈嘉宝一听有吃的,嘴角呈上扬状,吸溜下口水猛点头,催促道,“好好好,快去快去,我吃不到兔子就要饿死了——” “……”他要说烤山鸡,奈嘉宝也会说同样的话,何云炙随之起身,“嗯,你一人可以吗?” “嗯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烤兔肉,吼吼——”奈嘉宝龇牙咧嘴大笑,摆手哄人,“夫君快去吧,我们娘俩全靠你养活了” 何云炙抿唇一笑,再次叮嘱道,“莫乱跑,若有事记得大喊,我不会走太远”语毕,他从马鞍旁娶下弓箭向林间走去—— 奈嘉宝抱着肚子轻轻抚摸,眸中居然泛出点点母爱微光,“宝宝啊,娘为了你可吃了不少苦,若你出生后不孝顺爹娘,我就掐死你——” 想到这,她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开始祈祷:佛祖啊,还是我,奈嘉宝记得不?我又来求您了,我现在很辛苦啊,哦,对了,佛祖您是男的吧?我跟你说啊,我从未想过生孩这么不容易呀,啧啧……腿也肿了脚丫也肥了,腰酸背疼,身上还跟裹着个大棉被似的,这天多热啊,当女人不容易哟……不过呢,能给何云炙生孩子我还是可以忍受的!所以,看在我如此英勇无畏的份上,您一定要保佑我的宝宝平安出生,如果是女孩就像他爹那样,文静、漂亮!如果是男孩也别像我,勉强也像孩子他爹那样吧,不过闷葫芦的性格以后不好找媳妇,但我这当娘的可以帮儿子抢亲!啊啊啊,这都是后话,佛祖先保佑我能顺利生下孩子吧,我保证不跟孩子抢吃抢喝,拜托拜托—— “刷”的一声树叶响动,一枚黑影蹿到奈嘉宝身旁,搂住她肩膀,发出笑声—— “小妞,给我当压寨夫人吧” 奈嘉宝不敢睁眼,心中大惊,苍天啊!这什么世道?连孕妇也不放过了啊? 她脖子一横猛然睁开眼,待看清眼前来人后,顿时踹了朱子龙一脚,“你都当爹的人了!咋还这么不正经,叫我家宝宝看见还以为我这颗大红杏要跳墙呢!别毁我高大的形象啊你——” 朱子龙边笑边揉揉小腿,奈嘉宝一身红色布衣,肚子圆圆还真像颗红杏,他目光不由注视奈嘉宝隆起的肚皮,嘴一撇酸溜溜开口,“何小子有两下子哟,他人呢……” “抓兔子去了”奈嘉宝有一搭无一搭的回应,她眨眨眼质问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不在家看孩子又跑出来抢女人?” 朱子龙耸耸肩,故作一副多愁善感的哀怨模样,“唉,一提孩子我就来气,现在柔儿完全不黏我了,整日围着孩子圈,貌似看见我就烦,我不抢个女人回去刺激刺激她,她都快不认识夫君是谁了,这不,一下山就看见你了” “……”奈嘉宝嘴角一抽,“摊上你这么个爹,我倒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你说你,咋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死样子,跟孩子抢媳妇亏你想的出——” “山贼不抢东西还叫山贼吗?”朱子龙边说边拉起奈嘉宝向山中走去,奈嘉宝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去哪啊?何云炙还未回来呢” “我是个有专业操守的山贼,怕你动了胎气,这次就不飞树杈了,慢步抢孕妇” “……”原来是抢劫,她还傻不拉几的跟着走呢。 奈嘉宝扯开脖子大喊,“何云炙——救命啊——朱子龙要抢貌美如花的大红杏——” 话音刚落之际,何云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朱子龙一翻手按在树干上,不悦道,“还闹,嘉宝身怀六甲经不起吓唬” 奈嘉宝顿时作出一副双眼含泪的凄惨模样,掏出小手绢依偎在何云炙脊背上哭诉,“夫君……没有你……我们娘俩性命不保,呜呜……朱子龙扬言要弄死我跟孩子……呜呜……” “……”朱子龙眼角一抽,“嘉宝啊,不带你这样添油加醋的!会出人命的,枉费我一早下山来接你的苦心……” 奈嘉宝借朱子龙受牵制之机捏了他胳膊一下,摇头晃脑的嬉皮笑脸。 何云炙听出他话语暧昧更感不悦,他没好气的松开朱子龙,“你还不改口叫何夫人?” 朱子龙嘴角一抽,“瞧你不识逗的样儿,如今孩子也有了,还怕我惦记嘉宝啊,还不快放开我,疼死了!” 何云炙也未真恼火,他与朱子龙无形当中成了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两人虽接触不多,但彼此书信来往慎密,友谊日渐升温 他挑起眉威胁道,“那我叫你媳妇柔儿柔儿的,可否?” 朱子龙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我无所谓啊,她现在除了孩子,眼里看不见其他帅哥” 何云炙眸中一惊,将朱子龙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道,“女人生了孩子就不要夫君了?” 朱子龙立刻哭诉衷肠,“是啊,我快愁死了,反正柔儿是如此” “……”何云炙回神睨了奈嘉宝一眼,只见奈嘉宝抚摸肚子,好似在自言自语,眸中温柔涌动,这还没生呢就这样了,看来朱子龙说得没错。 朱子龙见何云炙心神不宁的模样,扑哧一笑,“何大侠也有英雄气短时啊,少见少见” 何云炙故作镇定的嗤鼻轻哼,“那是你魅力不够,我对嘉宝有信心” “哦?那咱们拭目以待喽……” “……”何云炙只感心里没底,若真如朱子龙所说该如何是好。 四个月后,山寨中—— “肚子疼死了,救命啊——”奈嘉宝疼得满床打滚,何云炙再也摆不出镇定姿态,手足无措的蹲在她身旁替她擦汗,“接生婆马上就到了,一会便没事了” 奈嘉宝满头大汗表情痛苦,一手攥被褥一手攥成拳头猛捶何云炙胸口,发泄道,“呜呜,你个臭淫贼——若不是因为你我干啥受这份罪啊,我不想生孩子了!你快一刀捅死我吧——我的命咋这么苦啊——哇呜呜……” 何云炙任由她发泄不满,他宁可替她受这份疼,见她这般痛苦比自身受千刀切肤之痛更不忍,“打吧打吧,使劲打,只要心里能舒服点” 片刻后,阵痛似乎缓了缓,奈嘉宝大口大口顺气,啜泣道,“何云炙……我害怕……” 何云炙轻捋起她的发帘,温柔笑起,“别怕,我在这,会一直守着你” “可肚脐眼这么小,孩子那么大,我方才还吃那么多饭……呜呜……” “……”何云炙感到震撼,“巧柔儿未告诉你孩子从哪生出来?” “都是女人,这还用问啊,你说这话还真傻——” “……”何云炙欲言又止的抿抿唇,反正接生婆就要到了,不必解释了吧? 突然,肚子又开始剧烈阵痛,奈嘉宝龇牙咧嘴的拧成一团,撩起衣服露出肚脐,“天那——宝宝你快出来吧,我的肚子要破了,爹娘都会爱你,快现身吧——” 何云炙急忙替她盖好被子,掌心护上她的肚子,心神不宁命令道,“听的见爹说话不?别折磨你娘了,小心我揍你!” “你个笨蛋!干啥吓唬孩子啊!一吓唬更不敢出来了——”奈嘉宝打掉何云炙的手,安抚肚皮认真道,“宝宝别怕别怕,有娘保护你,你爹若打敢你,我就一脚踢死你爹!” “……”何云炙见奈嘉宝不像在说笑,突然想起朱子龙说过的话,眉头紧蹙,“嘉宝,若有了孩子,你会不会跟巧柔儿那般不理夫君了?” 奈嘉宝愣了愣,何云炙神色凝重,像个争不到糖吃的孩子,她疼得笑出眼泪,抓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笨蛋,我是为了你才心甘情愿受这份罪,咋会不理你?” 何云炙心中大石落地,不自然的顺顺发鬓,“呵,我何时变得这般幼稚” “你一直很幼稚啊,在我睡觉时偷偷撩开我肚皮威胁孩子出生后不许粘着我,你以为我知道啊,我就是懒得理你——” “……”真没面子。 屋外传来巧柔儿哭天抢地的呐喊声—— “不好了,掠来的接生婆晕过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啊?!”奈嘉宝与何云炙互看一眼,何云炙紧了紧奈嘉宝手臂,沉思一瞬,顿时挽起袖子,冷静道,“嘉宝,你信我吗?” 奈嘉宝不知他要干啥,但还是重重点头,“你是我男人,啥事都信你!” 何云炙抿唇浅笑,转身看向巧柔儿,“我替嘉宝接生,麻烦朱夫人准备热水” 巧柔儿怔了怔,但奈嘉宝羊水已破,再不生产便会出危险,她刻不容缓的冲出屋外—— 待一切准备就绪,何云炙将门窗紧闭,生平第一次如此紧张—— 朱子龙与巧柔儿夫妻两紧张的站在门外守候,祈祷一切顺利,可屋内居然传出这样一句令他两险些滑倒的话—— “亏我这么信任你,我都快生了,你居然脱我裤子还惦记那事,啊,抓淫贼啊——” “……”朱子龙看了巧柔儿一眼,“你未告诉嘉宝孩子从哪生出来?” 巧柔儿内疚的垂下眸,“我,都是女人,谁知嘉宝这般不开窍,还是我进去吧……”语毕,她欲推门而入,却被朱子龙拉回原位,他温柔一笑,“相信何云炙,嘉宝这么特别的女子只有他最了解” 巧柔儿依靠在朱子龙肩头,“不知为何,何云炙说要替嘉宝接生那一瞬,我似乎被感动了,眼眶酸酸的,嘉宝幸福的令我嫉妒” 朱子龙不悦的挑起眉,“我对你不好?” “何云炙从未有过二心” “……”都过去一年了,还记着! 一阵铜锣声传出,大锅叔连哈带吆喝的铺开一张白布—— “押宝押宝了啊,赌嘉宝生男孩押左边,生女孩押右边,速度速度——” 山贼们一听有赌局,抠脚丫的扯闲篇的打架斗殴的吃饭喝茶的睡觉的,全部一拥而上挤到赌局前,各个掏出银子一通猛砸。 “万一何大侠失手了……” “放屁!臭乌鸦嘴!”大锅叔将手中锣锤扔在那多嘴多舌的小山贼脑门上,“何大侠可是当朝文武双状元,这点小事还能出差池吗?!赌得起就赌,赌不起趁早滚蛋——” 朱子龙似乎被这句话激起了挑战欲,他用手肘撞了下巧柔儿,“娘子,你说我也去参加科考如何?也给你弄个状元夫人当当” 巧柔儿毫不动心,缓缓摇头,“不好,我还是喜欢这里的逍遥日子,与你长相思守我就知足了,况且我知晓你聪明便好,你这么英俊,万一如何云炙那般让哪个公主看上,我还活不活了?你别没事找事啊,给我老实待着——” 朱子龙抿唇偷笑,误会一场,原来柔儿心里一直有他,还是一处相当重要的位置。 巧柔儿见朱子龙不表态,心急如焚的酸道,“据听说,那位公主近日要嫁入邻国当皇后去,这么快就想开了,唉,宫廷无真情呀……” “是吗?那很好,一颗树上吊死才傻,而且还是个千年不变的榆木疙瘩” “那叫专一!你多学着点吧!又想起你对我不忠的事!去死吧你——”巧柔儿火冒三丈的转身离去—— “柔儿——你怎就生气了?为夫开玩笑的……你快回来啊,嘉宝还在里面生孩子呢——” 远处飘来巧柔儿没好气的声音,“用你废话吗?我去给孩子准备小棉被” 屋内的忙得焦头烂额,屋外醋意横飞,赌局紧锣密鼓,这就是生活的乐趣—— 何云炙跪坐在嘉宝两腿之间,汗珠顺额头大颗掉落,“深呼吸,看到头了……” 奈嘉宝大口喘气,“啊啊啊,你实话告诉我,你真会接生吗?” 何云炙坚定的点点头,“会啊,我给母马接生过,放心吧” “……”奈嘉宝欲哭无泪的瘫倒在床上,心灰意冷的张大嘴,恨得牙根痒痒,“何云炙你这混蛋!!!我又不是马,放心个屁啊——” 何云炙此刻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双手轻轻捧住孩子小小的脑瓜,“顺产就是头先出来,马上就生出来,你别只顾生气,快使劲——” “一直在使劲呢啊啊啊!”奈嘉宝疼得大汗淋漓,仰天大喊,“宝宝你快出来吧!娘会向爱你爹一样爱你——” 何云炙心头一震,抿唇偷笑,那种如蜜糖般的甜美直入心脾—— ………… “哇————————” 婴儿一声震天动地的哭声清脆响起,巧柔儿急忙冲进屋中,兴奋道,“男孩女孩?” 何云炙小心翼翼的剪断婴儿脐带,欣喜若狂的抬起眸,“呵呵,是个女孩” “娘,娘,娘……”奈嘉宝上气不接下气的虚弱呼喊。 巧柔儿扑哧一笑,“你傻了嘉宝,怎对着孩子叫娘?” “娘啊——终于生出来了——”奈嘉宝疲惫的伸手双手,“快让我瞧瞧……” 巧柔儿速度上前帮孩子擦洗包裹,轻放在奈嘉宝床头,叮嘱道,“孩子很软很小,你手轻点” “嗯啊!”奈嘉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婴儿的小脸蛋,她觉得这一切都太神奇了,居然从肚子里跑出一个活生生的小人,她仰起头问巧柔儿,“宝宝皮肤为啥红红的?……”话音未落,奈嘉宝顿感肚皮再次开始剧烈疼痛,表情立刻拧成一团,“啊……又开始疼……” 巧柔儿一惊,看向奈嘉宝依旧隆起的肚皮,急道,“何云炙你快来!怪不得嘉宝的肚子那么大,原来怀了双胞胎——” 何云炙与奈嘉宝因反应不及都傻了眼,准备二次接生时—— 与此同时,朱子龙向屋内喊来,“接生婆醒了,叫她进去吗?” 巧柔儿兴奋的向屋外喊去,“夫君,快让她进来!还能生——” 接生婆火速迈进屋中,虽然是被强行带上山的,但接生的专业态度还是可圈可点的。 “方才是谁接生的?”接生婆手里边忙乎边与奈嘉宝交谈转移孕妇疼痛点。 “我,啊,夫君,啊,疼死了……”奈嘉宝紧紧抓住何云炙,何云炙蹲在床边替她擦汗,攥着她的手在唇边摸搓,“我在这,嘉宝是最坚强的女子,莫怕……” 接生婆眼睛瞪的老大,难以置信道,“新鲜了,男人也会接生?不过,你不出去吗?男人看女人生孩子不吉利” 何云炙一怔,“对谁不吉利?” “自然是你对,会折寿三年” 何云炙放心浅笑,“哦,那不必出去了” 奈嘉宝一定这话急眼了,“快给我出去——你本来就比我老,不能再减寿命了——” 何云炙吻上她额头,轻声道,“你这么怕疼怕吃苦的一个人,还愿意为我生孩子,我不能帮你减少半分痛苦已深感内疚,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在你身边,若因折寿三年换来你们母子平安,那我心里会好过些,全当你迁就我了,别哄我出去……” 奈嘉宝被这番话感动的一塌糊涂,暖流与爱意滚滚蔓延……但身体传来一阵阵前所未有的撕扯疼痛令她倒抽凉气,她紧紧抓住何云炙的手,相扣的十指瞬间被汗水浸泡,越握越紧密…… 不过,疼痛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微不足道,她要与最爱的男人一同鉴证一生中最重大的时刻……空气似乎在一瞬间静止不动,只有她与他的存在,包裹着甜蜜与温柔丝丝入肺…… 随着第二个孩童的降生,哭泣声直入云霄,划破天际—— “恭喜二位!是个男孩!” 屋外顿时沸腾一片,看那欢呼雀跃的开心劲头,好似自家的孩子降临般兴奋无比,当然,赌钱的全军覆没,最终大赢家——大锅叔一人。 何云炙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他将一双儿女放在奈嘉宝枕边,动作轻柔的为她拨开湿漉漉的发丝,“嘉宝,辛苦了” 奈嘉宝歪头注视那一对可爱小巧的新生命,似乎看到孩子们平安出世,受的苦和累都不能与此刻的喜悦相提并论,心绪五味翻滚,她心里又酸又甜,眼圈一红,感恩道,“老天爷对嘉宝真好,居然送来一对龙凤胎,你看你看,真的好可爱——” 何云炙用指肚轻轻触碰在孩子的脸蛋,喜悦之余对奈嘉宝更感一份歉疚,“嗯,为了这一天的道来,你吃了太多苦” 奈嘉宝沾沾自喜的咧嘴一笑,“日后对我更好就行啦!” 她说着说着又想起何云炙会折寿的事,顿时一翻脸怒道,“对了,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啥死啊死的,我发现你这人还真不会说话,我不管啊,你要敢死在我前面,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何云炙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呵,一言为定,今生来世,别放过我” 奈嘉宝破涕为笑,“当然不放过你,想找别的女人,门都没有——”她扯过何云炙脖颈贴在唇边,郑重道,“我很爱你,已经到了没有你不知咋活的地步,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任由地动山摇黑白颠倒,绝不变心” 何云炙似乎有些哽咽了,温柔的吻上她的唇,“彼此……” =============================== 108、小慕的春天 何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眼里能看到的亦是红艳艳的一片喜气。 奈嘉宝坐在新房内六神无主的攥着衣角, 虽说这是第二次成亲吧,虽说是跟同一个男人吧,本该有经验的事儿, 让她别别扭扭弄得跟大姑娘上轿投一桩似的,何乾坤在门外唤了许久, 可奈嘉宝就是房门紧闭不肯出来。 “嫂嫂啊,你再不出来, 哥很有可能娶别人了啊, 我方才可听说一件事,咳咳!跟你抢哥的惠新公主也要来……”何乾坤话音未落,奈嘉宝以猎豹的速度冲出大门, 她双手叉腰, 眼一横,“哇呀呀!谁敢跟我抢夫君!我就跟谁玩命!——” 何乾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美女竟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奈嘉宝, 他愣了愣, 捧着小胖肚子一笑,“啧啧,嫂嫂若不是举止这般粗鲁,乾坤还真以为哥临阵觉悟换了新娘子呢,嘎嘎……” “……”奈嘉宝一听这话, 顿时双手搭在腹前,做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温柔模样,她朝何乾坤忽闪睫毛, “说实话,我这样出去行吗?” 何乾坤双手环后,如小大人般在奈嘉宝周身一转上下打量,此刻,奈嘉宝收敛一脸不雅的怪表情,正忐忑不安的等着何乾坤品头论足。 何乾坤假装捋胡须,满意的点点头,奈嘉宝低垂臻首,俏脸粉红,金灿灿的凤头簪带出几分华贵稳重,映合着艳红色的新娘服,在柔和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金光,若不开口说话,旁人会以为她是位千娇百媚且不失活泼的绝美女子,果然美得一鸣惊人! “咋样啊?你别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弄的我心里越来越没底……” 奈嘉宝亟不可待的询问,何乾坤干咳一声扬起小胖下巴,戏耍道,“凑合吧,看来底子不好还可靠脂粉补救嘛,只要你今日多做少言端庄一回,定能骗过亲戚朋友的眼睛” “……”奈嘉宝嘴角一抽,真想一脚踹何乾坤嘴上。 何乾坤突然想起自己为何事而来,他急忙推起奈嘉宝后腰向屋中走进,“良辰吉时将至,快把盖头盖上,新娘子在入洞房前不能叫外人看见相貌” “啊?那我一早起来描眉画眼为啥啊?换套衣服不就完事了!”奈嘉宝嘟起嘴,一边唠叨一边将红盖头落在脑瓜上,何乾坤翻一大白眼,说教道,“莫非你希望新郎掀开盖头时,看见一位蓬头垢面的新娘吗?嫂嫂你……” “啊呀呀!你咋比你哥还掳。砍鋈コ鋈ィ婺逋崛恕蹦渭伪θ涛蘅扇痰木酒鸷吻と映鑫萃猓找孛牛褐写唇佣暮榱燎移瓢蹴绲幕惚ㄉ “皇上驾到、惠新公主驾到——” 何乾坤一愣,难以置信的眨眨眼,“我方才只为吓唬你,皇上与公主居然真来了?” 奈嘉宝咧嘴大笑,得意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的面子” “嗯,爹和哥的面子还真大……” “呸!我的我的!”奈嘉宝扯下红盖头,为了抢功记得直跺脚,“我可是皇上的……”她嘴一溜,差点说出自己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何乾坤爱答不理的等待奈嘉宝继续编排,奈嘉宝朝他吐吐舌头,然后紧闭双唇,慢条斯理的搭上红盖头。 不过,她不免小得意了一把,皇上还真是懂事啊,说来还真来了……突然!她又转念一想,不对,惠新公主干嘛来了?莫非……憋着大闹婚礼抢夫君?!想到这,奈嘉宝十万火急的向喜堂跑去—— 欢庆热络的喜堂内 隆诚帝今日一袭软缎龙袍格外隆重耀眼,紧随其后便是盛装打扮的惠新公主,隆诚帝一出场便摆足了皇族派头,他身后随行十六名带刀护卫,十几名宫女、太监列队两旁,护在左右听命,再加上道贺的百官、民众,顷刻间,将偌大的喜堂占领得水泄不通。在场文武百官、何家亲朋好友各个惊慌失措,顿时毕恭毕敬,齐刷刷的跪成两排给皇上请安,无不对皇上的亲自驾到深感震撼与意外。 何松青与何母全然不知隆诚帝居然亲自参加婚宴,自然少不了因措手不及而乱了阵脚。 “皇上,请上座”何松青弯身行礼,率先打破僵局,他谦卑谨慎的指向盈门两张红木椅,那原本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主座,“微臣有所怠慢,罪该万……” “大喜之日,莫说不吉利的话” 隆诚帝手中纸扇一展,环视四周惶惶不安的人们,不紧不慢道,“都平身吧,今日不必对朕行大礼”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未见新郎何云炙,“看来朕来得还算及时,新郎……” 未等他问完话,奈嘉宝已一个箭步冲进喜堂,顿时引来四下一阵唏嘘,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惠新公主,目不斜视的向惠新公主走去,隆诚帝一怔,优雅自然的挡在奈嘉宝身前,为避免何家上下处于尴尬之中,他缓和一笑,解围道,“这位便是新娘子吗?” 奈嘉宝先是一愣,隆诚帝随手拿起她手中的红盖头,轻轻替她盖在头上,“即便你仰慕朕已久,也不可乱了规矩”他看向四周无数道惊讶的目光,不以为然浅笑,“这事怪朕,不怪这女子,朕随口一说想见新娘子,未想到小墨子自作主张去后院请来了” 小墨子心领神会的即可跪下,“皇上恕罪,奴才擅作主张、行事鲁莽,请皇上责罚”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疑团大解,皇上金口一开谁人敢不从,原来新娘子是因受宠若惊导致坏了拜堂规矩,顿时都随声附和,说笑开来。 隆诚帝见混乱已平息,微微俯下身,由衷地小声赞许道,“你今日是最美的新娘” 奈嘉宝心花怒放一瞬,顿时又心有余悸的反省道,“还好皇上替我解围,否则丢死人了” 隆诚帝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浅笑,今时今日,他不想放手又能怎样,只要奈嘉宝能得到幸福,他所做的退让便值得。 何松青目不转睛的注视惠新公主,无缘相见二十余载的女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惠新是有福气的孩子,他该感谢西太后对亲生骨肉无微不至的照顾,在他眼中,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能哺育皇子长大成人,是他今生最为骄傲的一件大事。 隆诚帝一双深邃的眸光,落在奈嘉宝白皙的手指上,眸中散开一丝柔和与心疼,奈嘉宝手指上深浅不一刀痕依旧清晰可见,每一滴鲜血都为他点燃了生命的曙光,此刻,或许更难以平常心对待奈嘉宝。 他不由黯然道,“惠新要求见何云炙最后一面,明日清晨,她便要离开京城远嫁塞外,你不必时刻如刺猬般处处防备她” 奈嘉宝一怔,嘴角自然而然扬起,“好啊好啊,去了就别回来了” “……”就不能婉转点? 奈嘉宝与隆诚帝擦肩而过向惠新走去,隆诚帝眸中一惊以为她又要闹事,未想到奈嘉宝拉起惠新的手握在胸前。惠新怔了怔,奈嘉宝呵呵一笑,友善道,“你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我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你这么漂亮高贵,一定会迷死新郎官的” 惠新不由红了眼眶,嘴唇微微颤抖,沉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实不相瞒,我方才见过何云炙,当我听到他对你的一番评价后,所有的不甘即刻随风飘散,此刻,唯有真心祝福你们……奈嘉宝,你已拥有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不是指他文武双全,是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眼里心里除了你,再无别人一丝一毫的位置,所以……我宁愿离去” 奈嘉宝喜上眉梢,“他说我啥了?” 惠新将泪水吞入眼眶,她警告自己,即便输得一败涂地,也要逼自己做到洒脱,“你这女子好残忍啊,去问你夫君便知晓了” 奈嘉宝点头应声,随之又走回隆诚帝身前,“看来你妹妹不要何云炙了,公主就是公主,真是有气量啊,不过也证明一件事,你们皇家的人对情啊爱啊不当回事” 隆诚帝欲言又止的垂下眸,莞尔浅笑,打趣道,“你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我干啥反悔?盼星星盼月亮就等这一天啊——”奈嘉宝发现自己音量有点大,尴尬的脚底画圈,“你方才说我今日最美,可是真心夸奖?” 隆诚帝嗤声一笑,点点头,“嗯,朕都有抢亲的念头了” 奈嘉宝难为情的抿抿唇,有感而发道,“嘿嘿,你这小嘴越来越甜了,你虽是皇上,待我却像妹妹般亲切,若有来世,我们还做朋友好不?” 隆诚帝怔了许久,勉强拉回一抹苦笑,“不,朕不想做你的朋友,当你的朋友很辛苦” 奈嘉宝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扯扯他的衣角,命令道,“你跟我出来谈谈” 隆诚帝听她语气不佳,虽不明所以,但依旧使眼色命令手下人让喜堂热闹起来,随即在混乱中随奈嘉宝走到后院深处。 奈嘉宝一把扯下红盖头,气哼哼的质问道,“你咋这样啊,我这么喜欢你,你却不肯和我做朋友,这话太伤人了吧?” 隆诚帝手中折扇一展,缓缓转身仰望天际,“你看天上的鸟,不受约束自在飞翔,你说鸟儿需要同伴吗?” “当然啊,大雁就是一群群飞的,还有队形呢” “既然你懂,为何还要问朕?” 奈嘉宝一头雾水的皱起眉,“我不懂,你说清楚” 隆诚帝笑而不语,孰人喜好孤独?若说享受,也是一枚逃避现实空虚的幌子罢了,至于奈嘉宝,若是非要逼他在爱与友谊之间选择其一,他宁可做一只孤傲的雄鹰。 “快去拜堂吧,新郎或许在四处找你,朕明日打算与惠新一同上路,也当散散心” 奈嘉宝依旧未得到答案,她自作主张的决定道,“不管你咋想,奈嘉宝非要做你的朋友,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隆诚帝,百姓心中的好皇帝,我替自己感到骄傲哟——”语毕,奈嘉宝再次披上红盖头,不舍道,“再见了小慕,祝你一路顺风……” 隆诚帝情不自禁的扯住她手腕,刚刚平复的情绪被她搅得乱成一团,“在你心中,我只是位好皇帝……仅此而已吗?” 奈嘉宝怔了怔,掀起盖头一角,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渐渐呈现,“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在世间某处等待着,我不傻,能跟你结伴而行的,并非奈嘉宝” 隆诚帝渐渐松了手,注视她远去的背影,不由浅浅一笑,似乎明白了许多事,奈嘉宝一早便知晓他的心思,但她宁可用自己嬉笑打闹的方式混淆视听,不过,她做得的确很好…… 暮□□临,婚宴终于在沸沸扬扬的喜庆中落幕,两人疲惫的靠在一起t望星空—— “你跟惠新说我啥了?” “嗯?说你是个傻丫头” “胡扯!老实交代!” “我想想啊……”何云炙搂住她肩膀看向点点繁星,“我说,奈嘉宝是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但娇气的很,谁碰一碰便会碎,所以我会小心翼翼的呵护” “……”奈嘉宝脸蛋发烧,抿唇一笑,偷亲了他一口,“我希望咱们的婚姻被所有人祝福,尤其是皇上与惠新公主,也希望他们都能幸福快乐” 何云炙点头轻笑,顺顺嘉宝的发鬓,浅浅的吻印在她额头上,“嗯,会的,人的一生中会遇到无数次机缘,见到形形□□的人,我相信他们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奈嘉宝盈盈一笑,手舞足蹈的兴奋道,“嗯啊,事事顺利,皆大欢喜,吼吼——” 二个月后 有件喜事不得不提——待皇家护送队风尘仆仆的抵达塞外边界时,外蒙皇帝已驻扎营寨等候多时,外蒙皇帝不但年轻英俊,而且对惠新公可谓主一见倾心,蒙古人性格豪爽直率,爱就是爱毫不避讳,此刻,那外蒙皇帝正对惠新公主展开如火般疯狂追求,惠新虽心中依旧记挂何云炙,但外蒙皇帝的那份如火如荼的热情令她招架不住,不到十日,便沦陷在准新郎的温柔乡里,隆诚帝见此情形也不必再大张旗鼓踏入外蒙领土,自然放心回京。 塞外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绿油油的青草在微风中散出阵阵馨香,隆诚帝身着一袭浅黄色便装,甩开浩浩荡荡的皇家护卫队,独自一人,悠闲漫步,虽他清楚那些侍卫时刻隐藏在他左右护驾,但他只想拥有片刻的宁静,让思绪触碰那些遥不可及的回忆。 急促的马蹄声顺隆诚帝身后疾奔而来,他抽回思绪即刻转身望去,只见一匹枣红马向他迎面而来,马背上坐一位身着蒙古服的年轻女子,女子淡蓝色的裙摆在风中如彩带般飘逸。 眼见马蹄越奔越近,他刻不容缓的闪开身,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扬起手中绳索一甩,不偏不倚套在隆诚帝手腕上,隆诚帝还未回过神,已被女子一抽手中绳子拉得紧紧的。她即刻驻马不动,朝树林间洪亮洪亮一喊,“我抓到他了,谁也不许抢!” 话音刚落,只见树林间蹿出七八个骑马的年轻女子,隆诚帝注视手腕上的绳子,顿感受辱不悦,他眸中一冷,质问道,“你可知晓我是谁?” 女子嘎嘎一笑跳下马,理直气壮道,“当然知道!我的奴隶!” 未等隆诚帝开口,身后几名马上女子已逐渐靠近,她们将隆诚帝围在其中,如审视猎物价钱般上下打量,其中一名女子兴奋开口,“啊哟,好帅呀,细皮嫩肉的一定不是蒙古人,阿宝你这次可要发财了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另一名女子急急喊价,“我出五十两!” “阿宝把奴隶让我吧,我出六十两!” 阿宝便是俘虏隆诚帝的那名女子,她咧嘴一笑,“哦呵呵呵,还好我眼疾手快先抓到,你们眼红去吧,你们出那么点银子还好意思开口?我还不如自己留着用呢——”说着,她看向隆诚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眨动,为难道,“叫你什么好呢?奴隶十八号、十九号?你喜欢哪个数字?” “……”给皇上编号,好样的。 隆诚帝漫不经心掠过四周,举起扇子示意秘密保护的侍卫们先勿轻举妄动。 “我值多少银两?”他眸中掠过一丝兴致。 阿宝围着他转了几圈,又不知死活的用手指挑起他下巴仔细观察,满意的点点头,“一百两应该不成问题,你若不哭不闹听我话,我保证不虐待你” 隆诚帝不屑一哼,“才一百两,这样好了,我给你一千两,你做我的奴隶,如何?” 阿宝张目结舌的眨眨眼睛,作出一副吃惊过度的恐慌神色,“哦哟哟?看不出还是位有钱的公子哥呢,失礼失礼……”她话音未落,顿时脸色一变凶神恶煞大喊,“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呀?!老老实实跟我走,别想耍、滑、头!”语毕,她扯动手中绳索一跃上马,转身发狠道,“因你油嘴滑舌阴险狡诈,本姑娘决定教训你!” 马蹄声再次慢悠悠的响起,隆诚帝顿时被一股大力带起行走,虽步伐不快,但他哪里受过这等无礼对待,他看向马背上的小小身影,微微蹙眉,“我一声令下,随时要了你的命” 阿宝仰天大笑三声,完全不信道,“我一声令下,马儿就会疾奔,你说,是你的命令快呢,还是我的马蹄快呢?” “不知死活” 隆诚帝无奈浅笑,这女子无法无天的模样倒与奈嘉宝有几分相似。 “我说十九啊……”阿宝驻马转身,好言相劝道,“你这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让身为主人的我很没面子,看你白白嫩嫩的真舍不得下手揍你,你可别逼我哟” 隆诚帝一怔,“十九是谁?” 阿宝爽朗大笑,“你啊,我刚给你起的名字,好听吧?” “……”这女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阿宝见隆诚帝不予回应,嘟起嘴质问道,“你竟敢有抵触情绪?” “……”隆诚帝嘴角一抽,命令道,“你给我,速度下马。” 阿宝不明所以的跳下马,凑到他眼前看看,“你生气了吗?奴隶不能有脾气” 隆诚帝不急不慢的扬起唇,“我数到三,你若不下跪认错,我会让你知晓何为后悔莫及” 阿宝不屑一顾的瞥上一眼,“让我下跪?你也不怕折寿?” 隆诚帝眸中含带一丝乐趣,“一” “啊哟?还真数上了……” “二” 阿宝不以为然的吹吹指尖,“我真打你了哟” “冥顽不灵……”隆诚帝手中纸扇缓缓举过头顶,“三!” 于此同时,阿宝已扬起手中马鞭欲抽在隆诚帝身上,一颗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她手背上,马鞭应声落地,她吃痛的捂住手背,只见树林突然跃出数名身手敏捷的锦衣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五花大绑反按在草地上,她反应不及,只敢手臂疼痛难忍,急得鬼哭狼嚎哇哇大叫,“救命啊——杀人啦——” 隆诚帝蹲下身,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幸灾乐祸一笑,“还敢口出狂言吗?” 阿宝见四周侍卫都不是好惹的主,不懂自己为何瞬间成了别人的阶下囚,她沮丧的趴在地上,即刻换上一副委屈表情,随之溜须拍马道,“这位大侠,我知错了还不行吗?我方才……跟你闹着玩呢,呵呵……” “错在哪了?” 阿宝眼珠乱转,亢奋道,“那个……不该抓了你又想卖了你,我该事先与你商量才是!” 四周锦衣卫一听这话险些滑倒,皇上都敢买卖,这女子真是活够了。 隆诚帝慢条斯理的恐吓道,“哦,你未尊重我,那我自然没必要尊重你……死有余辜啊” “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的,好男不跟女斗,帅哥不跟柔弱女子计较嘛——您说呢?” “你哪柔弱了?”隆诚帝随之起身,朝侍卫发出假命令,道,“斩。” “遵命!”锦衣卫故作要砍下般,大力挥起刀上阵阵凉风—— “……”阿宝见大事不妙,苟延残喘急喊道,“刀下留人啊——我给你当奴隶恕罪行吗?!一两银子都不要,给你洗衣烧饭捶腿揉背!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呜呜——我不想死,还是被砍死,哇呜呜——” 隆诚帝见她贪生怕死的鼻涕眼泪一块喷,这情景与某人当初的表现渐渐重叠,他命令锦衣卫将她拉起身,不由注视她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默道,“你此刻认为我是何人?” 阿宝边啜泣边回应,慌乱道,“有权有势的坏人呗,欺负弱小女子,不对不对,你是好人,只要不要我的命,就是大好人,呜呜——” 隆诚帝抿抿唇,扬手示意未她解开松绑,默道“你走吧,日后莫在如此胡为” 阿宝揉揉手臂,这大起大落的形势令她有些反应迟钝,她见一行人已随隆诚帝离去,她疾步追上,双臂一展挡在隆诚帝身前,眼角依旧挂着泪花,郑重道,“我们蒙古人自古以来有个规矩,被俘虏者无故释放必遭厄运,所以,我要帮你做三事还人情” “……”隆诚帝缓慢的眨眨眼,“不必了,我今日便回京城” 阿宝心甘情愿的点点头,“那我随你回京城,直到帮你做完三件事后再离开” 隆诚帝一怔,“与我同行凶多吉少,你可要想清楚” 阿宝皱起眉,挣扎一瞬重重点头,“你若有心杀我方才便动手了,所以我认定,你绝对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要不你现在说三件事让我去办也行!”阿宝又觉得自己的口气太大了点,不由贼眉鼠眼的看看草地,尽量大事化小道,“比如,帮你家宅除草啊,帮你做饭啊、洗衣服啊……都算啊,不用太艰巨的任务!……” “……”还是贪生怕死。 “哦,我会认真考虑的……”隆诚帝边说边向前迈步,阿宝忐忑不安的跟在他身后,嘴里碎碎念叨,“小事就行,小事就行,反正你有这么多高手在身边,你说是吧……” 隆诚帝笑而不语,仰视湛蓝的天际,一只苍鹰翱翔滑过,鹰翅下似乎紧紧跟随一只不惧艰险的小小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