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鸟的报复》
1、开篇
昨晚一场倾盆大雨带走秋末的凉爽,取而代之的,是又一年的寒冬。雨露顺着古老的屋檐,淅淅沥沥地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透亮的水花。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渐地从迷雾中走来,女人估摸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清秀,衣着朴素,一双大眼睛镶嵌在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她领着一个几岁大的男孩,男孩穿着雨鞋,手撑小花伞,用力地踏起水花,喜不自胜。
“妈妈,今天我过生日,爸爸会回来看我吗?”男孩抬起小脑瓜,一脸憧憬。
商夏敛起溢在嘴角的笑容,垂下眸,一如既往地敷衍道:“爸爸工作很忙,诚诚要体谅爸爸。”
男孩小脸一垮,嘟起嘴,不满地问:“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啊?”
过完生日整四岁的宗立诚,至今不清楚父亲长什么模样。他不失落才怪。
商夏暗自吐了口气,弯身将儿子托抱在怀:“哎呀又沉了,小胖墩!”她用额头顶了顶儿子的小肚皮,逗得儿子咯咯大笑。
“妈妈,我要见爸爸……”宗立诚回蹭母亲的肩膀。
今天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吵着要见爸爸,无论商夏如何转移话题,他依旧三句不离宗旨。
儿子想念父亲,她也想他,每一天都想,却没脸见他。
商夏望向遥远的北方,嘴边挂起淡淡的笑意,又在想到什么的时候,黯然。她思念的男人也许早就忘了她的长相,但是绝对不会忘记他生命中曾出现过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听话诚诚,等你再张大一岁的时候,爸爸一定会回来看你。”
“您总是这么说!不管啦,不吃蛋糕,就要爸爸,听听声音也好啊――”宗立诚眼中转着泪花,发了疯似的连踢带踹。
商夏瘦弱的身板支撑不住闹腾的孩子,她踉跄两步靠向道旁,一脚抬起抵在墙壁保持平衡,同时搂紧儿子尽量安抚。
然而,就在她转身背对街道的这一刻,一行车队陆续驶入这座古老的城镇。开在最前面的是辆吉普车,车体上印有几个明显的大字――北京市考古队。
行驶在队尾的,是一辆霸气的黑色路虎,坐在驾驶位的年轻男人始终电话不断:“这儿可真够偏的,居然还在用牛车当代步工具……嗯,我已进入凤隐镇,预计今天下午可以展开鉴定工作。先不说了,路面挺难走。”
说着,宗海晨结束通话,加大油门行驶在坑坑洼洼的村镇街道间,趁着淳朴的镇民没把他们一行人当天外来客围观的时候,赶紧抵达目的地才是正经事儿。
何况,这凤隐镇,凤凰图,以及有关凤凰的一切,都会令他必须重拾不愉快的回忆。
曙光射入挡风玻璃,洒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以及戴在左拇指前的翡翠龙纹扳指上,悄然地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倏地划过他疲惫的视线……每每此时,他的思绪总会不自觉地停顿一秒,再次想起那个送他扳指的人。
商夏,这辈子,下辈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烦躁地合起车窗,无意间瞄到道旁的一对母子,男孩眼泪汪汪地哭诉着什么,他听不清,也不关心,只是替那身材瘦小的女人叹口气,孩子不好养,幸亏他没有。
“别哭了诚诚……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啊……”商夏已然快托不住在怀里撒欢儿的宗立诚,轰鸣的机动车声她不是没有听到,只是抽不出功夫回头观望。
她有多久没听到来自都市的喧嚣了?既熟悉又遥远,恍如隔世。
无知无觉地,记忆将她带回五年前,那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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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碰瓷儿?
北京时间凌晨三点,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杈儿的缝隙照入静谧的胡同口,无意间将那一双注视的机动车道的大眼睛,衬托得更为明亮。
初冬的夜晚凉意习习,一阵冷风吹过女孩单薄的身板。她打个冷颤,裹了裹外衣,换了个站姿后,竖起耳朵仿佛在聆听着什么。月光投射在她冻得发白的嘴唇以及污浊斑斑的小脸上,证明着她的无家可归。
今晚,不知道会不会又是无功而返。
整整一个月,她每晚都守候在这条通往干部宿舍楼的必经之路上,就像一只警惕性极高的小野猫,窥视八方,目光熠烁。
这时,伴随轰鸣的引擎声穿透寂静的夜,女孩立刻提起精神,一撑矮墙翻了上去,望向正开进胡同,逐渐减速的黑色路虎,她喃喃地念着车牌号,干涩的唇角终于展露一丝笑容。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等到了!
另一边,驾驶路虎的宗海晨,揉了揉太阳穴,燃起一支烟,浑然不知在下一个路口等待他的,是一场突发灾难。
“纭钡匾簧
当他在剧烈的冲撞声中反应过味儿来时,徒然冲出胡同口的女孩已被巨大的车头撞飞,顷刻间,昏倒在五米开外的树下。
宗海晨怔怔地眨着眼,倏地跳下车,同时拨通120急救中心电话。
……
嘈杂繁忙的急诊室是令人焦躁不安的地方,但没人愿意离开,尤其是病患家属,唯恐错过好或不好的消息。
“刚出车祸那女孩的家属来了吗?”护士问。
宗海晨扬手示意,与做笔录的交警一同走上前。
“头部受到一定撞击,有可能造成轻微脑震荡,面部有几处挫伤,内脏没有出血迹象,左前臂骨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先留院观察三天。”急诊大夫简言意骇汇报。
听到这消息,宗海晨吐了口气,即刻恢复一派吊儿郎当的调调,没闹出人命就好。
“既然受害者生命无碍,你们可以选择私了或公了。总之一句话,无论受害人是眼神儿不济还是心里装着事没走脑子,都要由机动车一方负起部分责任。”交警先是公事公办陈述交规,随后捶了宗海晨胸口一拳,调侃道:“你丫肯定是疲劳驾驶来着。”
“滚边去。真是那丫头突然从胡同口窜出来。”宗海晨将一根烟丢给好哥们儿兼交警的孙巍,两人刚准备出去透口气,大夫又告诉宗海晨,患者醒了。
“公了吧,该怎么赔怎么赔。我没空儿隔三差五给她送鸡汤、发慰问短信。”这桩意外车祸事件里,最搓火、最受冤枉气的是宗海晨,眼瞅着不到一千米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洗澡睡觉了,却摊上这档子血腥事儿。
“你瞧着吧,等那女孩的家属来了还指不定怎么闹呢,要不你先走?”孙巍当交警也有几年了,一旦闹出交通事故,再出了血,好说好了的还真不多。
宗海晨琢磨琢磨也对,不过他人都在这儿了,怎么也得采访一下那姑娘半夜三更不回家睡觉躲在胡同口等车撞,图什么吧?
然而,当他见到姑娘补丁落补丁的衣服以及脏到看不清五官的脸蛋时,他脑海中立马蹦出一个词――碰瓷儿。
碰瓷儿原本是古玩业的一句行话。意指个别不法之徒在摊位上摆卖古董时,常常别有用心地把易碎裂的瓷器往路中央摆放,专等路人不小心碰坏,以便借机讹诈。
话说国粹没见发扬得有多光大,倒是这坑蒙拐骗偷的勾当总在“推陈出新”。见好车就往上扑,不管撞没撞着,躺地上就不起来,一开口准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家里唯一的劳动力让您给撞残了,您看着给吧。
……
女孩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托起刚打上石膏的手臂,直勾勾地望着宗海晨。
宗海晨见她想要说点什么,立马先发制人:“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是你撞我还是我撞你、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千万别狮子大开口。”
女孩则迷惘地眨眨眼:“是你……撞的我么?……”
“是你撞的我!”
“海晨,海晨!你先出去,我跟这姑娘谈谈。”孙巍知道宗海晨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更为推进手术室的女孩提心吊胆,万一这人没醒过来,不论占不占理,背负的可是一条人命。
不一会儿,孙巍顶着一张苦瓜脸走出病房。他摘下警帽挠了挠头皮,欲哭无泪地对宗海晨道出事实――不知这女孩是受惊过度还是脑袋瓜撞坏了,总之,一问三不知。并且,随身并没携带证明其身份的证件。
宗海晨嗤之以鼻:“失忆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好歹做个开颅手术再说自己失忆也像那么回事,你叫她赶紧开价。”
“我刚才问过主治大夫,车祸造成失忆的状况虽然少,但是不能说没有,何况我看那姑娘不像是装的,她一直问我你的车撞坏没,要赔多少钱。”孙巍长吁一口气:“实在不行让她先在医院住着,没准过几天就想起来了。”
宗海晨压了压额头,只能说这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儿。
可是,就在他付了住院费,准备离开的时候,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走下病床,伸出一只小手拉住宗海晨的衣角,怯懦地询问:“对不起,你的车没事吧?”
宗海晨望向女孩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当然,他也只能看见那双眼睛,因为她的小脸挂血沾泥,脏得跟泥猴似的。
“车啊?……刮花了。”一般人或许会萌生恻隐之心,宗海晨当然也想装装大度的样子,但是真没那份儿同情心。
这一点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北京故宫博物院文物鉴定师。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眼里不揉沙子的职业。
女孩默默地垂下眼皮,掏了掏干瘪的口袋,摩挲半天,终于摸出一个一元硬币。
“你要打电话?”
“赔给你,我身上只有这么多。”说着,女孩将一元钱缓缓地递给宗海晨,神情中似乎还带着那么点不舍。
当今社会,这一元钱丢给要饭的,要饭的都得暗地里骂你一句抠门嗦手指头。
她还想拿来赔车款?
噗嗤一声,孙巍在边上捡了乐儿,自从他认识宗海晨那天起,他就没见宗海晨吃过瘪,而今天却这闪亮亮的一元大钢g给噎住了。
“别别别,别掏了!”宗海晨见她又开始摸兜,气得直结巴。
紧接着,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叠人民币以及一张名片塞进女孩手中,不耐烦地说:“联系上你的家人之后再给我打电话,没事儿别找我。”
女孩则完全没在听他说什么,先是将一摞钱又退还给宗海晨,才提出要求:“刚才那位孙同志告诉我,你的车有保险,我的伤不算严重,医药费由保险公司承担足够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一个人住医院有点怕,你能不能暂时把我带回家住几天?”
宗海晨不屑一笑,歪头看向孙巍:“她这要求合理吗?”
孙巍明白宗海晨的意思,但是他只能很不幸地告诉宗海晨,如果始终联系不上伤者家属,那从人性上讲,应该负起照顾伤者的义务。
“原来是这样,刚巧我没人性。”宗海晨一脸正经地说。
“……”孙巍干咳两声,转看女孩:“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女孩沉默不语,死命攥着宗海晨的衣角。
“我跑不了,名片也给了你,你踏踏实实在医院养伤行不?”宗海晨蹙起眉。
女孩摇摇头,小声嘀咕道:“名片不就是在白纸上印几个字……”
宗海晨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怕他赖账,嗯,还是碰瓷儿的。
这时,电话响起,宗海晨接起来还没说话,对方就开始吼了:“你不是说昨晚回家住吗?!你妈做了一桌子菜等你回来吃饭,这都转一圈该吃中午饭了可你人呢?!”
“您别急,我这就赶回去。”宗海晨不想惹老爷子生气,也不想解释返家途中发生的变故。
他挂断电话,刚要迈步,身后却传来小小的阻力。
“明天再谈这事儿行不?要么我把身份证押给你?”他耐着性子说。
女孩则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还是那句话,带她走。
“我说孙警员,你能不能稍微帮忙维护一下人民群众的基本权益?”宗海晨都不知道孙巍干嘛来了,他除了跟电线杆子似的戳在一旁看热闹,一件正经事都没办。
“你别怪孙同志,他替你说了很多好话。”女孩并不知道他俩十分要好。
而孙巍与宗海晨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心软,这一听女孩替自己讲话,他立马“重色轻友”了。
“失去记忆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儿啊,无依无靠也怪可怜的,反正你是一个人住,又是大三居,话说我一直想问你,你每天守着从古人坟里挖出来的陪葬品你就不肝颤儿吗?你先把她带回家怎么了?能吃你几口粮食?”
宗海晨对孙巍真是无语了,他的住所之所以位于戒备森严的封闭式小区,正是为了保障那些上百年乃至千年古物的安全。
别看宗海晨一副纨绔子弟的神态,但是对于他所热爱的文物鉴定工作,向来一丝不苟。
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
可是这丫头,拖着一只骨折的胳膊,软硬不吃,就是打定主意跟他一起住。
“男女共处一室,你就不怕我对你耍流氓?”
女孩听到这话确实松了一下手,但很快又抓住他的衣角:“孙同志说他会定期去看我。”
孙巍看出宗海晨即将发火,不敢再乱搭腔儿,谎称尿急,开溜。
“这就是你信任仰仗的孙同志……”
说着,他也打算溜之大吉,却不慎与女孩脚绊脚,见女孩向前方摔去,他一把扶住。
就是这一个不经意的搀扶,让他无意间注意到横在女孩腰部的,一副纹身作品。
“河姆渡凤凰?”
河姆渡文化距今七千多年历史,从新石器时代开始,凤凰就和太阳、火焰、吉祥联系在一起。虽然之后又在洪江高庙文化遗址中,出土的一件白色陶罐里,发现距今七千四百年沅水凤凰。但宗海晨个人更钟爱这幅命名为“双鸟朝阳”的雕刻作品。该作品充分体现出,我国古代人民的聪明才智与艺术造诣,造型栩栩如生,绝对的美轮美奂。
宗海晨眼前一亮,一时间忘了对方是女性,自顾自撩高衬衫欣赏一番。
更难能可贵的是,此纹身尊重原图,没有进行画蛇添足的“美化”。
女孩则尽量压住掀起的衬衫,搞不清他在兴奋什么劲儿。
“这图谁帮你纹的?”
“你在说什么?……”女孩顺着他的目光扭转视线,却什么都不看到。
宗海晨笑容微敛,对了,她貌似失了忆。
想到这,他又是一怔,扳正女孩的双肩。这丫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兜里揣着一块钱,看上去最多也只有十七、八岁,就说在当今社会,纹身成为非主流追求时髦的象征,也未必有多人忍得了纹身机刺入皮肉时的痛楚,何况是覆盖整个腰部的大纹身图,以及现代人品不出滋味的“凤凰图腾”……不奇怪吗?
女孩趁他愣神儿的功夫,赶紧整理好衬衫。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做饭,等我想起我是谁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求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好不好?”她再次拉起宗海晨的衣角,说话都带着颤音儿。
宗海晨回过神,对上女孩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再看她一身如出土文物般的装扮……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短路了,真就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不过,出了医院门他就后悔了,因为这丫头不止是忘记过去,就连人民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共用设施她也会混淆,譬如――
“好短的火车!”
“那是公共汽车……”
“好大的彩电啊!”
宗海晨瞄了一眼悬挂在商厦前方的巨型电子广告牌,继续开车。
“要不,你留在这先看会儿电视?……”
女孩立刻敛起惊喜的笑容,将脑瓜缩回车窗,老老实实地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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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谜一样的女孩
返家途中,宗海晨接二连三收到母亲发来的催促短信,主要是因为他工作太忙,又经常出差,导致一两月才能回趟家。父亲倒不稀罕见到他,毕竟宗海晨的直属上司就是老宗同志――故宫博物院院长,宗祥国。
宗海晨肯定不能把女孩带回父母家,但是更没空儿把她先送回自己的住所,所以他将车停在道旁,走进超市给女孩买了面包和矿泉水,随后一把轮把车开入小区的地下车库。
小区里住的多是国家干部,戒备森严,武警认出入证不认人,有证件随便进,没证件的,说破大天儿寸步难行。
“你在车里等我,大概两小时。”宗海晨不等女孩回应,已合上车门。
“等!……”女孩边呼唤边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可再等她推开车门寻找宗海晨,他早就搭乘电梯上了楼。
女孩环视偌大空旷的停车场,轻呼一口气都能听到清晰的回音,她原地转了一圈,渐渐地,眼中的惊慌被笑容所取代,又化作一缕阴霾,转瞬即逝。
她坐回车中,从驾驶台前方的塑料袋中取出面包,因为手臂受伤,她只得用牙齿撕开包装袋,继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食物。
原来宗海晨不与父母住在一起。虽然与她的计划有些出入,但是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想着想着,伴随一阵铿锵有力的高跟鞋步伐,车窗被敲响。
女孩顶着鼓囊囊的腮帮子看向车外的女人,女人身着考究的时尚套装,中规中矩不失优雅端庄,但是那眼神儿,显然带着那么一点敌意。
她摸索半天,也没找到按下车窗的按钮,而站在窗外的女人索性一把拉开车门。
“你是哪位,怎么坐在海晨的车里?”田莉莉的口吻虽然还算友善,但打量女孩的目光不是很礼貌。
女孩只是轻轻地朝她点了下头,再次坐直身体,用膝盖夹住矿泉水瓶,拧开瓶盖仰脖牛饮。
“你好,我叫田莉莉,是宗海晨的……朋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坐在他的车里了吗?”田莉莉翘起小指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框,十分不解,向来爱干净的宗海晨怎么会让脏兮兮的女孩坐上车。
女孩提起袖口擦擦嘴角,又翻过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田莉莉以为她要向自己行握手礼,下意识退了一步。而女孩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伸手合上车门。
田莉莉本想说点什么,手机响起,她一看来电显示,立刻换上甜美的笑颜:“是宗伯父么?嗯,我到了,刚停好车,马上上楼……”她一边听着对方的叮嘱,一边走向自驾车,从车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嗯,您放心,我会好好表现的。”
楼上,宗祥国笑眯眯地挂上电话,田家与宗家是世交,田莉莉是宗父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品行端正人又长得漂亮,选她做儿媳妇再合适不过。
“爸,我难得回趟家,你把人家田莉莉叫来干嘛?”宗海晨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些许。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张罗呢?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合适吗?再说人家莉莉哪一点不好了?你怎么就不能试试?”
“儿子离三十还有五年呢,我这当妈的都没吵着抱孙子,你个死老头子急什么急?”宗妈属于普遍的护犊子型中老年妇女,她盛好汤放在儿子面前,又说:“你没看现在的电视剧里怎么演得吗?现在的媳妇都娇气得很,我可不愿意让咱儿子受夹板气。”
“谁敢欺负你儿子啊?他不欺负别人就算谢天谢地了!你这当妈的就惯着他吧!”宗祥国哼了声,听到门铃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开门。
“伯父伯母好,海晨……好久不见。”田莉莉礼貌鞠躬,原本自信满满的她,在面对宗海晨时总是显得异常羞涩。
“坐吧,别这么见外。”宗海晨随意地侧了下头,继而转看新闻联播。
气氛干了几秒,宗祥国急忙招呼田莉莉入席,宗妈则给她倒了杯饮料,三人如平时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而宗海晨很乐意当个局外人。
既然田莉莉来了,夫妻俩借故离开。宗妈对田莉莉没有任何意见,只要儿子喜欢,她就喜欢。
田莉莉正襟危坐,双手躲在饭桌下摩挲,见宗海晨拿起汤勺,她立刻起身接了过来,又从他手中取走汤碗,自顾自绕到餐桌另一端盛汤。
“刚才停车的时候……看到你车里坐着一个奇怪的女孩……”她忽然想起自己想说什么。
“我把那丫头撞了,这事儿你别跟我爸妈说。”宗海晨压低嗓门提醒。
田莉莉想起女孩绑在左手上的石膏,秀眸微惊,匆忙撂下汤碗走到宗海晨身旁,焦急地问:“你没受伤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别忙乎了,坐下吃饭。”宗海晨不以为然一笑,他与田莉莉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就是因为彼此太了解,所以更不可能在一起。
“对了,别怪我爸瞎撮合,年纪大了急着抱孙子,他那么一说你那么一听,别有心理负担。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到了结婚的年纪,最近也没见你搞对象啊,怎么个情况?”宗海晨的态度很像兄长。
田莉莉勉强扯了扯嘴角,摇头,缓缓地坐下。
她见他又想继续聊这事儿,快一步说:“那女孩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我问她为什么坐在你车里,她也不理人。”
“什么叫看起来傻?”宗海晨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无奈一叹:“不提她了,我真希望下楼的时候发现从来没有过这么个人。”
听他这么说,田莉莉又笑了。宗海晨在她眼中就是任性的大孩子,从小到大,被他气哭的女孩不计其数,他还会特没风度的说,谁求某某跟我玩儿来着?
正因如此,在各方面都出色的宗海晨逐渐被女性同胞嫌弃,唯有田莉莉坚守阵地直到今天。
她本以为等他们都到了适婚年龄,宗海晨自然会发现始终陪在他身边的自己。当然,为了掩饰她对宗海晨的情感,她也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别人交往过,但是当过了二十四岁生日之后,她再也不想自欺欺人,可是这一等又快过去大半年了,宗海晨依旧不慌不忙。
饭后,宗海晨先送走田莉莉,喝了杯茶,吃了些水果,又看了会儿报纸,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当时钟在十二点钟敲响的时候,他才想起,对了,车里还坐在一个人呢。
“爸妈,我明早儿要去博物馆,先回了。”宗海晨抓起外套,为了避免母亲万年不变的出门嘱咐语,他招了招手立马走人。
不过母亲还是追到了电梯口,将几大盒刚炖好的荤菜递给他,知道他不爱听唠叨,只叮嘱了一句开车小心,有空常回家。
当电梯门即将合起的时候,他忽然又伸手挡住。仍旧伫立电梯门口目送儿子的宗母,以为他忘了拿东西,刚要开口询问,宗海晨已从母亲的头上摘下一根白头发,他看着那根白头发,咽了下喉咙,欲言又止,转身进了电梯。
……
哐当一声,开车门的动静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女孩。
女孩揉了揉眼睛,不等开口,他已发动引擎,加大油门开出车库。
“你心情不好么?”女孩眨动着大眼睛。
宗海晨专心地看着后视镜,缄默不语。
每个人都有惧怕的事物,而他最恐惧这摧残父母身体的岁月。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想……”
“开车呢,别跟我说话。”
女孩抿了抿唇,夹了夹双腿,她只是想上个厕所。
这一路上,只要她企图说话,宗海晨就两字“安静”。
半小时后,女孩终于迈入所居住宗海晨的公寓,可是她刚要往屋里跑,又被宗海晨一把拎回玄关。
“站在这等我。”说着,他走进卧室,拿来一件白衬衫丢给女孩:“先把你这身脏衣脏裤都扔垃圾桶里,换好拖鞋再进来。”交代完毕,他转身走向洗手间。
女孩憋得直颠脚,但是宗海晨已率先占领了厕所,所以她只得按照他的指示先换衣裤,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挂石膏的绷带,时不时因疼痛眯起眼。
单手换衣服实在很困难,何况还是骨折,幸好衬衫足够宽松,希望不会像脱衣服的时候那样再出一身汗。
宗海晨洗澡至少用了一刻钟,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没有换好衣服,所以,立即引入眼帘的,是女孩的半边裸身,女孩倒是没有惊慌失措的喊叫,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蜷缩在门边的小拐角里。
按照正派人的做法,宗海晨应该立刻道歉外带回避,可是,位于女孩背部的纹身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原来她不止腰部有图案,从左至右的肩胛骨上竟还纹有甲骨文。
众所周知,甲骨文是中国已发现的古代文字中,时代最早、体系较为完整的文字,根据“象形、会意、形声、指事、转注、假借”进行造字。
――解字,也是宗海晨的乐趣之一。
“你别过来……”女孩没有回头,但是听到他的步伐越来越近。
这一提醒,宗海晨虽然减缓了速度,但是他太想看看用甲骨文写出的内容,所以脚步依旧在靠近女孩,女孩不顾手臂疼痛,抬手抓过挂在衣架上的厚外套,急匆匆盖住身体。
“你站住!再过来,我可,喊了!……”女孩初次对他冷下脸。
宗海晨“嗯?”了声,驻足,放低视线看向女孩纤细的双腿以及那一双黑黢黢的脚丫,原本满眼的甲骨文,终于缩小成一个人形。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流氓,他干咳一声,旋身走入厨房,捏着保鲜膜,理直气壮地说:“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怕你在洗澡时胳膊沾上水,穿好衣服自己过来,我帮你在石膏上裹一层保鲜膜。快说谢谢。”
“谢谢……可是,你能先转过身去么?”女孩为难地拧起眉。
他垮下肩膀,转身背对,说:“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真没把你当女人看。如果你怕我对你怎么样,可以大胆地提出来,我随时可以把你送回医院。”
女孩没有回应,一颗一颗系好衬衫扣子,赤着双脚走向宗海晨,在木地板上留下两排小脚印。
“你是野人吗?”宗海晨看着前一秒还是晶晶亮的地板,各种纠结。
“我会擦干净。”
女孩可以感觉得到宗海晨对自己的反感,不过无所谓,彼此彼此。
“等你洗完澡,背部……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他依旧对甲骨文念念不忘。
女孩犹豫片刻,点点头:“可以,但是你想看什么?”
“就是……说了你现在也理解不了,总之你知道我不是流氓就行了。”
女孩眨动一双大眼睛,弯长的睫毛倒影映在眼底,透着迷茫。
同样的,宗海晨对她的身世来历也起了兴趣――她为什么会在背部纹上甲骨文以及河姆渡凤凰,所代表的含义又是什么?
倏地,女孩拔腿就跑,嘭地一声关上厕所门。
过了一会儿,她打开一道门缝儿,苦恼地说:“你家的茅坑儿干嘛凿这么大?解起手来多麻烦啊……”
“茅……茅坑儿?!”宗海晨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噌地站起身,推开厕所门,果然……马桶盖依旧平稳地躺在马桶上,而浴盆,就是她所讲的大,茅,坑!
刹那间,厕所里传出宗海晨近乎于崩溃的吼声。女孩则躲在角落里,不解地眨眨眼。
再之后,宗海晨为了避免她毁了整间厕所,先指挥她清洗浴盆,再心不甘情不愿地帮她放好洗澡水。
“洗发水和浴液分得清吗?”
“嗯,有字。”女孩擦了把汗,笃定地说。
他又走到盥洗台前,拆开一套新牙具,边做示范边说:“牙膏,刷牙,两样都不能食用。”
女孩笑嘻嘻地点头。
“笑什么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洗干净再出来。”宗海晨可一点都不笑出来,话说到目前还没有把她扔出去,他真要佩服自己的耐心。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可够皮实的,明明胳膊上打着石膏,却从始至终没听她叽歪一声。
想到这,他难得好心地敲门问道:“医院不是给你开了止疼药吗?你放在哪了?”
“不想吃药片,是药三分毒。”她又笑着说:“水温真暖和,我用一只胳膊玩水呢。”
“……”宗海晨冲着门板翘起大拇指,是条汉子!
大致过了一小时
女孩走出洗手间。而宗海晨正卧在工作室里修复文物。
她身着足以盖过大腿的白衬衫,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见客厅没人,扬声问:“你在哪?”
“饿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困了先睡沙发,我今晚会很忙,不用见面了。”
声音很清晰,却辨不出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女孩随便找个方向应了声,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走到一面落地的大镜子前,她可能是想起宗海晨感兴趣的纹身,于是将衬衫褪去一大半,扭转身体观察。
与此同时,只听“啪嗒”一声轻响,细毛刷落在桌面。宗海晨也不想这么明目张胆地窥视一副女性胴体,只是他哪会想到女孩会对着镀膜玻璃镜面“搔首弄姿”啊。
――为了保证文物的安全,他特意将工作室的另一道门做成一面类似大穿衣镜的推拉门,玻璃推拉门后方还有一道指纹锁防盗门。他就慢了半步没关上防盗门,便一不小心猥琐了。
玻璃门外,女孩边倒退边看纹身图案,因为没把握好距离,咚,臀部轻轻地贴合在镜面上。
宗海晨反射性地向后仰了下,屁股还挺翘的,脸蛋洗干净了还真不难看,呃!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这面镜子是透明的。
幸好,卧室中还有一道直接抵达工作室的房门,日后只能走“歪门邪道”。
嗯?……这么看来,她是真的丧失记忆了?否则有必要对自己背部的纹身图感到好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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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妞儿飞刀
“我这人独惯了,我没在家的时候随便你折腾,一旦我进了家门,你尽可能保持零噪音的状态。”宗海晨决定放下手头的工作先跟女孩谈谈。
他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而女孩,笔杆条直地伫立在他的面前,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睫毛微垂,就像他刚雇来的小保姆。
“既然你暂时忘记姓氏名谁,我先给你起个名字,小瓷儿,碰瓷儿的‘瓷儿’,好记。”
他没有商量的意思,主要是他真觉得冤枉,原本一个人住多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去哪野就去哪野,如今无端端多出一个……说女人吧,又嫩了点,说不是女人吧,女性特征还挺凸显的。
当然,关于她身材方面的优势,咱就不深究了,看见也不能承认啊。
女孩倒也没提出异议,她用小指挑发丝的同时,点头。
“你饿么?”
“不饿。”他才吃过饭。
“可是我饿了,厨房没吃的……”女孩揉了揉胃。
宗海晨瞥了她一眼,想起老妈给炖的肉,但落在车里忘拿了,于是他站起身,走出几步,又回身有了新主意:“走,吃宵夜去。”
女孩眼前一亮,欢蹦乱跳地跟上宗海晨。
进了电梯,宗海晨无意间扫到她的穿着,不禁扶额:“我说你能别连性别都忘了吗?你认为出门只穿一件衬衫合理吗?”
女孩俯瞰,不以为然地说:“这衬衫比裙子还长,哪也没露啊。”
话说到这,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寓正门,大冬天的,小风嗖嗖凉,忽悠一下子,西北风掀起女孩的衬衫衣角,女孩一手挂着绷带,没来及压住,只见一条农村妇女才穿的大花裤衩暴露无疑。
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宗海晨立马压低帽檐,疾步奔行,装作不认识她。
同时,公寓护栏外刚巧路过几个小混子,见女孩“春光乍现”,集体隔着铁栅栏门吹流氓哨。
小混混们这一起哄,宗海晨闭了下眼,脱掉夹克,转身返回,盖住女孩的身前。
女孩扬起眸,笑着说:“谢……”
“甭谢,我纯粹为了自己的面子。”宗海晨冷着脸,眼皮一低又注意到女孩□受冻的双腿以及只穿单面拖鞋的双脚。他先望天后看地,攥拳自顾自耍个狠,弯身将女孩抱起,径直走向马路对面的时装店。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能不能别老让我操心?!”
女孩蜷缩在怀里,寒风习习,她一手压住头发,嘀嘀咕咕地反抗:“是你叫我把衣裤都扔了的,现在又反过来骂我……”
“你!……”宗海晨刚要发作,回忆片刻,又平静了:“好像是这么回事。”再追加一句,“所以我才带你去买衣服。你以为我跟你似的顾前不顾后吗?”
女孩看他那无理搅三分的矫情劲儿,捂嘴一乐:“我看你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宗海晨斜了她一眼,没再接话。实话实说,他知道自己这臭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说好听叫直爽有个性,说难听了就是不会做人,但是吧,他不认为有改变的必要,毕竟他的工种不需要与人交流,而那些鉴定出来的古物,是真货还是赝品,这能商量吗?
提起赝品的事儿,他还真看走眼儿了一回。是一件青铜器商鸮卣(xiaoyou)。鹄是一种鸟,酷似猫头鹰。卣:盛酒器。造型口小腹大,有盖和提梁。高19.7㎝,口径12cm,无论是从器腹内底及盖内的铭文,还是从器型、纹饰、神韵、工艺、锈斑、包浆等诸多因素来定论,绝对是一件具有收藏价值的精品。
于是,宗海晨与其他几名鉴定专家达成一致,确定其为真品。当时,如果不是一位见过该文物真容的资深鉴定师看出蹊跷,这件仿真度高到惊人的赝品早就在市面上流传了。
得知真相的宗海晨深受打击,可那位资深鉴定专家却笑着告诉他,拥有这等仿制手艺的隐士高人,在民间绝对不超过十位,并且个等个的性情高傲。仿造高人通常图得不是钱,而是公然挑衅鉴定专家的眼球以及咱们所谓的精密的检定仪器。所以,仿造者会故意在赝品上留下与真品有出入的缺陷,而这微乎其微的缺陷,如果不与真品相比较的话,确确实实难辨真假。
“你想什么呢,放我下来吧。”女孩不知道他为什么站在店门口一动不动。
宗海晨应了声,将她放下地:“选好叫我。”说着,他侧身倚在墙边,燃起一根烟。
女孩见这家时装店装潢高档,谨慎地踮着脚尖,跟随走在前面的顾客走进去。
都说做服务行业最忌讳以貌取人,但女店员还是习惯性地打量顾客穿在身上的品牌,那种目光有时闪闪发光,有时又是轻蔑的。
“这位小姐,你想试穿哪件我帮你拿。”女店员顺势挡住女孩企图触摸白色毛衣的手。
女孩缓缓地抬起眼皮,冷下脸,说:“谢谢,但我不需要你帮忙。”
她除了可以容忍宗海晨的无礼之外,其他人的脸色一概不收。
“请让开,你挡到我的视线了。”女孩微斜起唇角。
没人知道这位只穿一件男式衬衫,左手挂绷带的女孩从哪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场,女店员竟然不自觉地移开一步。
……
大致过了半小时,女孩跑到门口:“选好了。”
宗海晨见她已将选好的衣裤穿在身上,嗯了声,边掏皮夹边走近收银台。
人靠衣装这话一点都不假,低腰仔裤,毛毛靴,外带毛茸茸的白色棉衣以及俏皮的滑雪帽,这不,刚才还是彻头彻尾的小村姑,一转眼成了萌妹子。
“先生您好,您一共消费六千八元,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宗海晨知道这家店不便宜,但是他认为随身携带的现金够足用了,他悠悠地侧过头,看向堆积在女孩脚边的购物袋,女孩则笑咪咪地抬起下巴说了声:“谢谢。”
臭丫头,还敢不承认是碰瓷儿的。
出了店门,宗海晨坚决不肯替她提购物袋。女孩也没打算让他帮忙,而是分成两趟送到公寓门卫那,她还没傻到提着大包小包去吃宵夜。
“我以为你听到这价钱会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再大吼一声‘真贵啊’!咱不要了。” 宗海晨掐着嗓子尖声尖气,随后耷拉下眼皮,漫不经心地前行。
他不是心疼钱,只是感觉她之前的一言一行与现在不符。
“我为什么要跟你客气,是你撞坏了我的头。”
“靠!我再重申最后一次,是你突然冲出胡同撞上保险杠!是你撞的我!”提起这事他就火大,招谁惹谁了这是。
女孩耸耸肩:“或许吧,可不记得了……”
“不是或许,这、是、事、实!”
“好啦好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孩顺了顺他的胸口,如果不说后面这句还好,可她偏偏说了:“大不了我再也不买衣服了,是你叫我进去挑又嫌贵,真小气……”
宗海晨感觉自己快被她晕菜了,他一把剥开女孩的手,借题发挥道:“男女有别知道吗?别得哪儿摸哪儿!”
这是多么没有说服力的一句话。
不过女孩没再顶嘴,哦了声,把手插入上衣兜,跑向生意红火的火锅店。
他俩进了店门,宗海晨让女孩先去找座位。可是,就在他去洗手间的这空挡,刚才冲着女孩吹口哨的那几个小混混便认出了女孩。
女孩无视几人唧唧索索的议论,坐在靠窗的位置翻阅菜单。
一道黑影遮住菜单,女孩抬起头,直视坐在对面的小混混,啪地一声,合起菜单。
不等小混混搭讪,女孩先开口了。
“滚。”她的声音很轻,但气势十足。
“啧啧,怎么说话儿呢这是?我没恶意啊,就是看你一个人吃饭挺孤单的。”小混混向女孩微倾身:“要不你去我们那桌吧,吃晚饭带你唱歌去。”
“你没看到我的胳膊打着石膏吗?”女孩相信他看到了,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小混混刚打算说点什么,感觉有人敲了敲他的肩头,他侧起头,对上宗海晨那一副百般厌烦的神态。
通常情况下,女方如果不是单身,小混混们多半不会纠缠,但是这对男女的态度太傲慢,引来小混混的逆反心理。何况他们人多,怕什么啊。
噌噌噌,原本围坐在另一桌的混混们,抄起空酒瓶子缓缓逼近。
更普遍的情况下而言,大部分人自然不愿意找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要么帮这些地痞埋单,要么说几声对不起,再被对方挤兑几句就算完事儿了。
谁知宗海晨既不让步,也不叫嚣,立马拨通“110”。
“你好,海天火锅城一楼有无人酗酒闹事,手持酒瓶欲行凶,请速来,谢谢。”他将手机揣回裤兜,似笑非笑地看向几人。
这几个人当然没想到哥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报了警,不由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见状,火锅店经理向保安使个眼色,暗示上前调解。保安必然会向着“弱势群体”这边,所以将几人请上二楼,并且送上两盘鲜羊肉自当赔礼道歉。几人虽然心里不爽,但保安人高马大也是事实,索性叫经理打了八折,悻悻而去。
宗海晨转身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你会功夫么?”女孩见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好奇地问。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功夫呢。”宗海晨不屑一哼。
女孩听他给出的答案,用一种“你肯定不会”的神态对着他笑。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看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就算你犯下天大的过错我也无非是好声好气地说你两句,是不是很有风度?”他认真地问。
“是,你是好人。”女孩笑起来的模样很天真。
宗海晨近日来也发现自己特善良,至少对这骗吃骗喝骗穿骗住房的小丫头仁至义尽了。
……
两人吃完涮锅儿,捧着肚子走出火锅店。食欲是怎样诱发出来的?就是看你吃得香,我的胃口也会大开。女孩正好是那种可以调动别人就餐心情的类型。
吃饱了溜溜弯儿,尤其是在不冷不热的季节里,小风干爽,那是相当惬意。
然而,当他俩还没走出百米,只听身后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宗海晨猛地回头,一看又是那几个小混混,原来几人压根没走远,就等着他们出来之后再打击报复。
其中一人抓起堆在道旁的红砖头,嗖地,向宗海晨迎面打来!
宗海晨则伫立原地不动,他有一项特长——目测能力十分精准。
估摸着吧,这块砖头会落在他身体左侧半米的位置。于是,他向右边移了一步。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砖头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眼前飞过一样闪着银光的东西,紧接着,“哐!”地一声,砖头偏离最初的方向,呈90°飞向道边的门面房,石块撞墙碎裂,应声落地的同时,溅起无数碎屑。
见状,宗海晨怔怔地看向门店墙壁那边,定睛望去,原来刚才划过眼前的东西是一把汤勺,勺子击碎了砖头,又插入对面的砖墙里。
而伫立百米开外的混混们,也被场面给镇住了,这得使出多大的力量以及多准的手法才能先用勺子击中砖头,又将勺子把插入石头缝里啊?!
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原来才是真正的高手!
混混们在看女孩的同时,女孩也看向他们,她蹲身捡起一块小石子,对准刚才向宗海晨丢砖头的那名混混,说出一句令人更震惊的话。
“我数到三,不跑要你左眼。”
想想勺子击碎砖头的那一幕,混混们不敢在挑衅,急忙拦下出租车,幸好五个人都是瘦子,叽哩咕嘟都挤上车,逃之夭夭。
“你没事吧?”女孩跑到宗海晨身旁,对他的身体上下打量。
“你?……”宗海晨费解地凝视她:“你究竟是干嘛的?”顺便,抓起她的右手,发现她的指肚附着一层硬茧。
女孩则是迷惘地眨眨眼,稍显后知后觉地回答:“我哪知道,看到那些坏人欺负你,我完全出于本能……”
宗海晨抿唇不语,摩挲着她的指骨,她的手指柔软纤细,却可以迸发那么大的爆发力。这与从电视上看到的用纸牌切西瓜的表演道理相同。足以说明一点,以柔克刚,出手速度极快。
硬茧主要分布于拇指与食指之间,证明她善用飞刀类的武器。
他思忖,从初次见到她时的言行举止与衣着来判断,她并不像是久居大城市的都市人,难道她是那种五湖四海串场表演的江湖艺人?如果这样的话,她的住所应该离事发地点不远,她的伙伴应该也在找她。
嗯,给她拍张照片,展开人肉搜索。
“对了,勺子哪来的?!”宗海晨忽然冷下脸,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火锅店的汤勺。
女孩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我不是故意偷拿勺子……而是莫名其妙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那些人没走远,所以不知不觉地就把勺子放进了兜里……刚才摸到勺子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真的,你相信我!”
宗海晨扬起狐疑的视线……嗯?虽然失忆了,警惕性仍旧高得惊人。如此说来,又不像玩杂耍的,而且她刚才跟地痞说什么来着,再不跑就打瞎对方的眼睛。
这不是良好市民会说出口的话吧?
缓缓地,宗海晨倒退三步,这长相甜美,行为绝狠的小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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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问题:女主是干啥的?猜中送飞吻!包邮噢!哼(ˉ(∞)ˉ)唧
6、突袭之吻
回到家,宗海晨首先给女孩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正面,一张侧面,上传网络,在寻人论坛中张贴寻主启示,希望可以尽快联系上女孩的家属或朋友。
“你想赶我走么?”女孩看向电脑屏幕中自己的照片。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他反问。
“当然想知道,但是我不会为了这件事感到苦恼。”女孩环视宗海晨偌大的卧房,“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过得去,所以你想赖上我?”宗海晨没打算给她面子,何况事实如此。
女孩耸耸肩:“因果轮回,是你撞上我在先。”
“是你撞!……”
女孩高举双手:“口误,是我撞上你,但是你身为驾驶员只能委屈一下承担全部责任。”
宗海晨瞥了她一眼,忽然想起纹在她背部的甲骨文。任何与古代文明有关的事物都会令宗海晨产生浓厚的兴趣。反正这女孩打算在他家白吃白住,还不如给自己找个收留她的理由,于是,他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叫女孩去厕所脱掉上衣,再围一条浴巾返回。
“明天行么?我困了。而且,我觉得你忘了我有一只手骨折。”女孩拒绝得很从容。
宗海晨确实不具备怜香惜玉的情结,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也挺纳闷的,都说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杀伤力的武器,可是从小到大,他看见女孩哭就心烦。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他与一个特漂亮的校花交往不到半个月就跟对方提出分手,理由就是这女孩太爱哭了。看电影哭;看小说哭;看到野猫野狗伤心难过;如果他忙得抽不开身,她直接连哭带闹。对了,就连路边两口子吵架,她也哭,跟她有什么关系啊?还边哭边替那女人抱不平,顺便挽起宗海晨的手臂,闪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嗲嗲地问:晨,你以后不会这样对我,是不是?
每每此时,宗海晨恨不得当场告诉她:当然不会这样对你,因为咱们马上就要谁也不对着谁了。拜拜了您的。
这时,女孩打断他的思路,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女人很麻烦。”宗海晨转向电脑屏幕,余光中发现女孩靠近自己,他立马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她:“譬如你。”
女孩并没有停下脚步,走到他身旁,弯下身,用脑瓜挡住显示器,瀑布般的长发洒落键盘,轻盈地盖在宗海晨的手指上。
沐浴露的香气弥漫在宗海晨的鼻边,他抽回双手,脚底一滑让转移向远方挪开:“你想干嘛?吃我住我还不满足,还想让我给你当长期饭票?”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他真不缺女人。
柔软的唇,倏地向他唇边撞来,蜻蜓点水,迅速抽离。
“……”宗海晨舔了下唇角,女孩在他唇边留下涮肉小料的麻将味儿。
“你好歹刷个牙再来投怀送抱。”他蹙眉相望,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继而移动转椅返回桌边:“去睡吧,衣柜里有被褥,明天跟你谈谈住在一起的规矩。”
女孩眯眼一笑,应了声,拉开衣柜,吃力地从底层抱出厚棉被:“孙同志说你家是三居室,我怎么只看到一间卧室?”
“一间当书房,一间……”宗海晨想到工作室的大门由镀膜玻璃制作而成,女孩又喜欢在那面玻璃前展示裸体,他出于不看白不看的心态,矢口否认道:“孙巍记错了,就是两居。”
女孩没再追问,走到客厅,从时装袋中取出一套睡衣,直接坐在沙发上脱换。
不到五分钟,宗海晨捏着空咖啡杯也走出来,迎面直逼的,是女孩正在脱内衣的姿势。
两人相望数秒,宗海晨回过神,转身进了厨房,才说:“先给你规定一条,以后换衣服必须去厕所,你当我死人啊?!”
“知道了。”女孩吐了吐舌头,抱起睡衣跑进厕所。
宗海晨听到锁门的动静,这才放心地走出来,男人到了这把年纪,该接触的都接触过了,但也不代表可以做到置若罔闻。
路过厕所门口时,他瞥了门边一眼,这丫头看似挺单纯,但肯定不是善茬儿。
收留她,完全是挑战欲在作祟,看她究竟想从自己这得到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钱,他会真夸奖女孩有“魄力”。
凌晨三点半
当宗海晨依旧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女孩终于无法再忍受断骨传来的痛楚。
她见书房的门缝里依稀透出光亮,长吁一口气,将枕巾滚成一圈,咬在牙齿之间,那种疼会随着血液的流淌而弹跳,波及到整条胳膊的疼痛神经。
当时在撞上路虎的时候,她只想着怎样不会被车轮碾死,却没有把道旁的树木算进去,身体弹出,胳膊被坚硬的树干打断……这是意外。
宗海晨不属于好相处的人,他极度傲慢又极度任性,并且冷静,冷血,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独惯了。
想到他的特质,商夏原本紧拧的眉头更加紧蹙。
怎样才能消除他的戒心,又怎样才能靠近他所从事的行业呢?
她已经出来一个月了,那件事不能拖得太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商夏打开台灯,支着沙发背艰难地坐起身,宗海晨的家以黑白色装潢,充斥满眼的是现代化的设备,一点不像古玩之家。难道他还有另一个住所?
她拭去额头的汗珠,他到底有几套住房?要不要这么奢侈。
吱呀一声,宗海晨推开门上厕所,惊见脸色苍白的女孩坐在光源下方,不禁怔住。
“大半夜不睡觉,嘛呢你?”
“胳膊……又肿又疼……”女孩的憔悴不用装,原本就疼。
宗海晨打开客厅大灯,坐到女孩身边,发现她的手指头肿得跟小胡萝卜似的。
“叫你在医院住几天非要跟我回来,家里也没药,忍得了吗?”宗海晨见她的下嘴唇已被她自己咬出一排紫红色的牙印儿。
“忍得了……”女孩倚靠沙发盘膝而坐,有气无力地说:“你去睡吧,我缓缓……”
宗海晨倒不客气,应了声,真就伸着懒腰走向厕所洗漱。
可是没一会儿,门外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宗海晨叼着牙刷走出来一看,女孩竟然整个人大头朝下栽倒在地,她紧闭双眼,貌似是昏过去了。
宗海晨三步并作两步走返回,将女孩抱回沙发上。她的额头很快红肿起来,磕出一个大包。
宗海晨无比纠结地看着女孩,这丫头真够倒霉的,先是被车撞,不对,先是她撞车,失忆骨折外带满头包。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到目前为止不但一滴眼泪没掉过,甚至还单手飞勺子吓退了穷凶极恶的小混混。
这是地球人吗?
宗海晨边琢磨边走到冰箱前,用毛巾和冰块做了个简易的冰袋,敷在她额头上之后,又坐在沙发上挣扎了一会儿,抓起外套,乘坐电梯下了车库,唉,半夜三更找药店去。
另一边,女孩扶着昏沉沉的脑瓜爬起身,她虽然不了解宗海晨,但是知道一般的小伎俩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唯有对自己下得了狠手才能让他信以为真。
不过她是真的有点撞晕了,跌跌撞撞地走到墙壁,一手扶墙一边走到座机旁,迅速拨通号码。
“我没跑,这是我的现住址电话,千万不要打过来,我只是告诉你我没跑。”
“这是北京的号码,你tm搞什么?!”电话那端穿来中年男子的怒吼声。
“别管了,反正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在重申一次,千万不要打过来,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说着,她火速挂断电话。
对方一定会查,也会查到本机的户主,这就是她胆敢离开的最充分的理由。
商夏陷入松软的沙发,缓缓地拉过棉被盖住身躯,蜷缩一团,恨不得把整个人埋起来。
……对不起,宗海晨,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半小时后,宗海晨打开门,周身冒着一股寒气走向女孩,发现女孩像是苏醒后又睡着,所以把药丢在茶几上,无意间看到放在茶几上的一杯温水,水杯下压着一张字条――谢谢你。
他几度要发作的情绪又被这寥寥几字压回喉咙,女孩的字迹工整,颇有小篆的韵味,嗯,就像她给他的感觉,刚中带柔。
嗯?大半夜的不睡觉,他戳在这对女孩品什么头、论什么足?
其实真该躺倒的人是他,从昨晚发生车祸到现在,还没合过眼。
明儿请个假不去上班,正好很久没去古玩城了,看看能不能淘换点真东西回来。
说起古玩城,他想起了最常去的约会地点。当别人领着女朋友看电影逛公园搞浪漫的时候,他就真敢带着女友往那种地方扎,那时他只有十七、八岁,硬是挤在一堆北京爷们儿堆里谈古论今胡吹神侃,聊到女朋友负气离开,又跟别的男生约会去了都不知道。
啧,宗海晨提了下嘴角,悠悠地看向熟睡的女孩,眼中划过一缕狡黠,你折磨我我也折磨你,不管你乐不乐意,明天带你去古玩城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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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惊心动魄十分钟
商夏坐在高大的路虎车里只能露出一个小脑瓜,她大大方方地侧头看向宗海晨。
说实话,宗海晨虽然性格烂点,但长相不俗,凤眸皓齿,鼻梁挺直,肤色尤为惹眼,很白很细,单这一点就可以弥补他身上一大半的缺点吧。
“你五官长得真好。”
“我知道。”
“性格不太好。你为什么不爱笑?”
“自从认识你之后你认为哪件事值得我开怀大笑?”
宗海晨一觉醒来,餐桌上已放着一盘煮好的速冻饺子,那种感觉挺奇怪的,有点感慨。
“噢,我就喜欢你不笑的样子。”
不等宗海晨呛声,她又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过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也蛮好的。”
“得了吧,我可没时间陪你扯闲篇儿,日理万机的。”宗海晨一把轮拐下三环桥,将车开入他最爱的休闲场所――潘家园古玩城。
北京古玩城,是全国首家文物监管旧货市场。坐落于京城东南,始建于1989年,是目前亚洲最大的古玩艺术品交易中心,并于每年定期举办民俗文化节,拍卖周,北京中国古玩艺术品博览会等项目。北京古玩城在国内外皆享有极高的知名度,已成为北京的一张文化名片。
她环视偌大的古玩城,望向一串串悬挂在商铺门前的翡翠玛瑙,不自觉地说了一句。
“全是假货……”
“废话,真品谁挂外面当门帘啊,除非找偷。”
宗海晨比谁都清楚这儿是赝品集中营,他也没指望真能从这挖走稀世珍品,纯属碰运气看热闹儿来的。热闹指的是“赌”,前些年“赌玉”闹特得挺红火,这几年又尤为盛行赌核桃。道理大致相同,赌玉又称“赌石头”卖家只让你看见镶嵌在石头里的玉石边角,譬如卖家喊,这块石头卖一万,你要是堵中了,再剥开粗糙的石头表面,可能里面藏着一大块完整大玉石,那必然是发财了。但是几率很小,多半是花了钱,买到您已经看到的,那芝麻粒儿大小的一块儿。
赌核桃更多的是趣味性,成堆的青皮野核桃堆在一起,你自己选,选好了有师傅帮你去皮,如果你堵来的核桃大小、重量、纹路相当,再把核桃皮玩熟儿玩红了、玩得跟玉石般润泽光滑之后,那千元赌来核桃有可能卖到几万乃至几十万。当然,还是那句话,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一本万利的事儿很难落在藏家头上。
内行看门道,外行挺热闹,反正都是图个乐儿。
宗海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热爱与古物有关的事件,自小就喜欢,当同龄人忙着踢球泡网吧看漫画的时候,他一猛子扎进文物图集资料中再就没出来。父亲虽然是故宫博物院的一把手,但是并没刻意追求子承父业的效果,还鼓励他去国外喝喝洋墨水,可是他一点都不想离开这片令他着迷的土地,他常说,中国文化还没琢磨透呢,没空管外国人的闲事儿。
这时,不远处的嘈杂声引起宗海晨的注意,他一转身见小瓷儿不见了,再看向闹哄哄的人堆儿,店家正对着小瓷儿咆哮。
宗海晨拧起眉,这丫头一秒钟不惹事就闷得慌吧。
“这鼻烟壶明明是仿制工艺品,你卖五千也太贵了吧?”商夏见店主越吼声越大,忍不住质问。其实她原本没打算搅黄人家的买卖,只是嘀咕说了一句“不值,五百卖我都嫌贵”,没想到刚准备掏钱的外国游客听懂了这句中文,立马收起钱走人。
“你懂不懂规矩,在古玩城买的是文化底蕴不是价值!再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那会儿,你怎么知道那外国游客的祖先没参与打砸抢的勾搭啊?!我这叫爱国!”店主跳脚。
鼓掌鼓掌,围观群众就爱看这个。
她听店主这么一分析,抿嘴乐了:“好吧,是我多嘴,对不起。”
煮熟的鸭子飞了,店主必然气哼哼,不过北京爷们儿通常吃软不吃硬,看这小丫头认错态度不错,罢了罢了,再忽悠下一个吧。
商夏灰溜溜地迎上神色凝重的宗海晨,示意没事了。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英法联军对中国做过什么?”她顾左右而言他。
提起那段历史,宗海晨亦是深恶痛绝。他长吁一口气,陷入焦躁的情绪之中。
“……三千五百名英法联军冲入圆明园,纵火焚园,大火三日不灭。圆明园及附近的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畅春园及海淀镇均被烧成一片废墟,流失,毁坏文物数以万计,园林,建筑化为乌有……”他的心情稍显沉重,沉重到,她悄然地拉住他的手,他都没发现。
宗海晨握了握她的手指,又是一声喟叹:“雨果曾写过一句话。有一天,有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强盗洗劫,另一个强盗放火,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能拿的都拿走,拿不走的宁砸不留!”
他无意识地加大手劲儿,导致小瓷儿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宗海晨这才察觉手里攥着东西:“我这儿义愤填膺呢,你居然钻孔儿占我便宜?”说着,他欲松开小瓷儿的手。可她却一把握紧,歪头一笑,故作堤防地说:“你别想趁机丢下我不管。”
“啧啧,心眼儿真脏,阳光一点不好么?”他瞥了她一眼,牵着她穿梭在拥挤的店铺之间。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拉过姑娘的手了,千年女尸的手倒是没少摸。
不一会儿,大厅广播报出最新消息――玉器拍卖会即将开始,感兴趣的民众可以再交付保证金之后参与竞拍。
闲来无事,宗海晨打算过去观摩一圈。
进入会场的观众,都会得到一份此次拍卖品的详细介绍资料,商夏边看插图边入座,一不留神险些坐到宗海晨的腿上。
“你到底有多想占有我?”宗海晨并不是调侃,而是严肃的质问。
商夏呵呵一笑,大胆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好像在说,这小孩真逗儿。
宗海晨气愤地捋顺发帘,刚要吼她两句,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台前,主持人严谨地逐一介绍拍卖品,商夏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的聆听,宗海晨斜眼瞄她,带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她烦恼,没料到她反而很感兴趣。
“你喜欢哪件,我送你。”她说。
宗海晨嗤之以鼻,就说此次的拍卖品起拍价没有超过二十万的,但她身上连二十块都没有。
“这样啊,我看那翡翠龙纹扳指不错。”
商夏从容地应了声,没在说什么。
贫归贫,这事儿很快就被宗海晨给忘了,然而,当拍卖员介绍道――翡翠龙纹扳指,局部有土沁(沁色:自然产生的对玉石的侵蚀。土沁为褐色和红色),完美地覆盖于龙纹雕刻之上,浑然天成妙不可言,水头(行内话:指透明度)极佳,似有万泉涌动,起拍价八万!
话音刚落,倏地,商夏居然第一个举起竞拍牌。
“八万五。”
“好,这位小姐已出价,八万五一次!”
“九万。”另一名衣着华丽的贵妇紧接着叫价。
“九万五。”商夏神色平静。
“十万。”
“十一万。”贵妇紧追其后。
“十二万。”
贵妇只犹豫了一下,可以看出她很想拥有这枚藏品。
“……十二万五。”
“十三万。”商夏依旧是毫不犹豫。
见状,宗海晨倒抽一口气,搞什么啊?!
“疯了你?把牌子放下!……”他急忙压住她欲举牌的手。
商夏则将牌子抛向打石膏的那只手,随着贵妇的叫价,一举提到十五万。
贵妇显然很少参与拍卖活动,心理素质不算好,被一个小丫头挑衅来了火气:“二十万!”
“二十一万。”商夏朝贵妇眨了眨眼。
宗海晨已然无法阻止她疯魔的举动,他单手扶额,入场前他交纳了两万保证金,如果竞拍成功将自动转为定金,不成功则如数退还,目前看来连零头都不够,幸好带了信用卡。
不对,这不是主要问题!他只是随便说说,根本不想要那翡翠扳指好吗!
哐当一声,一锤定音。
“翡翠龙纹扳指,由37号那位小姐以二十五万的价格竞拍成功!”
商夏看向几乎崩溃的宗海晨,起身致谢,刚准备跟随拍卖人员办理手续。
一张金灿灿高额信用卡丢到商夏腿边,她本想说点什么,但宗海晨真没力气骂她,按捺怒火跟她说了声车里等,逐转身离开拍会现场。
别看拍卖员说得天花乱坠,但那扳指上的沁色不够均匀,能卖十万就得偷笑了。
她这哪儿是失忆了啊?根本是失心疯!
等她出来的,立马扭送派出所失物招领处。
…………
宗海晨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拍卖会结束,“女疯子”才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出会场。
宗海晨卧在车里犯迷糊,见会场工作人员满脸堆笑地与她握手道别,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瓜有月球那么大。冤巨头。
“抱歉,让你久等了。”商夏欢蹦乱跳地上了车。
宗海晨双手握着方向盘,提起一口气,刚要发飙,商夏已将翡翠扳指套在他的大拇指上,同时,将信用卡以及两张支票放在车架前。
“你的卡我没动,多出来的钱算我日后的生活费。”
宗海晨必然听得一头雾水,他拿起支票看了眼,一张是他在入场前支付的抵押金,另一张支票虽然金额不高,但明摆着是多出来的八千。并且,他确实没收到金额交易的银行短信。
“你还记得我刚才管你要十块钱买饮料的事情吗?”她问。
“少兜圈子。”
商夏抿唇浅笑:“你别生气,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在旧货市场看到一块翡翠双鱼挂件,摊主说只卖十块钱,我看着挺漂亮就买了下来,本来也没多想,但是看到拍卖展品中的一样拍卖品跟这件差不多,成色还没这挂件好低价却是十万,我就琢磨着……”
“等。”
“嗯?你说。”
“你的意思是,翡翠挂件换的扳指?”
商夏笑盈盈地应了声:“是的,我到了办理处就告诉拍卖员我没钱,如果可以换的话就换,不能换的话我就不要了。负责人当场发火,不过,当我拿出挂件的时候他们又不气了,真的很好说话哦,几人商量了不到十分钟就同意交换了!”
“然后呢?拍卖公司收购了?”他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进某种怪圈。
“没,一位老爷爷买了,还给了我八千。喏……就是那人……”
宗海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怔了怔,他认识这位老者,行内戏称此人:玉两翻。专玩玉器,人如其名,从他手中转手的玉器,低于收购价两倍绝对不卖。
也就是说,臭丫头花十块买了一块价值几十万的好货?
这万分之一的几率真叫她给撞上了?而且她在不知道市值的情况下,就敢认为自己花十块钱买的翡翠挂件比人家的拍卖品值钱?就敢举牌飙价换取扳指?
啧啧,这不是傻人有傻福,是罕见的混不吝啊!
“……”
商夏见他神色恍惚,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这就是所谓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他狐疑地问。
商夏见他露出难得一见的惊异表情,噗嗤一笑,大力地点点头。
她今天的运气的确不错,买饮料的途中见一无照小商贩蹲在路边卖假玉,她当时很无意地瞄了一眼,竟然从一堆垃圾饰品中看到这块色泽上乘,年代久远的真东西。
她虽然不懂市值,但知道淘到的这块挂件比扳指值钱,所以才敢在拍卖行现场一路叫价。
“今晚我请你吃大餐!”她说。
“不稀罕。”
“吃嘛吃嘛,咱们还去昨天那家火锅店。”
商夏想到鲜嫩的羊肉片,舔了舔嘴唇,心中却是一声惆怅的叹息,如果她需要的只是钱,也不用大费周章找上宗海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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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女孩的真面目?
“小瓷儿,你洗完澡之后能不能让我看看纹身?”宗海晨旧事重提。
“好的,快洗好了。”商夏顺洗手间回了一句。
宗海晨打开卧室的暖风,倚靠床头坐下,无意识地摩挲着套在拇指上的扳指。这是一块称之为“冰种”的白色翡翠,虽然色泽还算通透,但是雕刻在扳指上的龙纹经泥土长期掩埋,沁出淡淡的褐黄色,就像一条伏地微醺的苍龙,慵懒不失张扬,惟妙惟肖。
想到小瓷儿在拍卖会上的淡定从容,他越发怀疑她的身份背景并不简单。
“我来了……”商夏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迈了进来。
她周身裹着一层氤氲,身上围着一条大浴巾,湿漉漉的发丝下方露出两条漂亮的锁骨。
“我坐哪?”她见宗海晨看向自己却不吱声。
“嗯?……沙发上。”宗海晨猜想她年纪并不大,因为昨天不小心看到她的裸体,说句糙点的话,毛还没长齐呢。但是,这不代表她身材不好,□□,小巧玲珑。
他随手把扳指放在床头柜上。商夏见状嘟起嘴:“你不喜欢么?”
“无功不受禄,你随时可以拿回去。”宗海晨当着她的面,又把扳指放进第一个抽屉。
“送你的,自当我撞坏车的赔款好了。”商夏侧头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这反差也忒大了点吧,当初一块钱都不舍得给我,现在又送我二十几万的古玩,我有点消化不良。”宗海晨边洗手边回话。
“一块钱可以买两个烧饼,一块挂件碰上外行就是垃圾。”
“你倒门清儿,是不是想起点什么了?”宗海晨擦干手,坐到她的背面,调整台灯亮度,碍于她手臂打石膏,指挥她趴在沙发背上。
“没,不过你今天带我去了一趟古玩城,当那些铜锈的味道吸进鼻子的时候,我忽然产生一种熟悉感,你说这会与我的身世有关吗?”
宗海晨把关注度投在纹身图案上,没在意她正说着什么,但是他还是含糊其辞地应了声,他得承认,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对文物的热爱。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商夏明知故问道。
“文物鉴定、修复。偶尔跑跑考古。”考古有专门的部门,例如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专业机构,他完全是出于兴趣。
终于说到重点了,商夏饶有兴趣地侧过头:“我特羡慕你们这些会鉴定文物的专家,可以一寸一寸挖开历史的秘密。”
宗海晨听到这句话很是触动,是的,考古的宗旨就在于揭开中国千百年前的历史谜团,当一件件文物用它沉睡千年的身躯鉴证历史事件的时候,那种心情是骄傲,对文明古国的崇拜。
手指触到栩栩如生的甲骨文,再次赞叹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
迄今为止,已发现甲骨文中含有四千多种不同的文字图形,其中已经识别的文字约有一千五多个。而那些有待分析的文字,就是揭开谜题的钥匙。
“南,百……”宗海晨蹙起眉,虽然现如今还有不少字存在争议,可至少有记载、曾出现,但纹在她背部的第一行的第三个字就不可识别。
甲骨文的形态在不断地演变中,会因生活区域以及认知度的差异有所不同,所以破译的时候要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譬如“不”字的造出,大多数人肯定不知道来源于女性的经期,甲骨文中“”,恰似□□,代表女性,再在倒三角下画三条流淌状的线代表经血,证明女性在这期间“不”能行房事。
他搓了搓下巴,抓过便签纸,按照字形图,分毫不差地临摹全部的十二个字。
“我背上写了什么?”商夏搓了搓发冷的手臂,他沉默十分钟了。
“暂时还不清楚,我要仔细研究一下,本以为是‘尽忠报国’四个字,看来没那么简单。”他调侃道。
商夏下意识摸了摸脊背,这些看不懂的文字,自从她记事儿时就有了,至于代表怎样的含义她真的不得而知。如果宗海晨可以破解的话,她倒想知道过世的爷爷想留下哪方面的讯息。
“你真像一具活化石。现在挺流行穿越剧的,你要是从古代穿来的就好了。”宗海晨有时也会有些不着边际的臆想,尤其在绞尽脑汁依旧解不开其中奥秘的时候。
“那还不吓死你,千年老妖。”
“我才不怕,还经常跟躺在棺木中的干尸聊天。”
“太寂寞了?”
“你才寂寞,闲着也是闲着,万一回我了呢。”宗海晨斜唇一笑,轻拍了她肩头一下,“起来吧,赶紧把衣服穿上,别感冒。”
商夏点点头,爬起身,走到门口,又扒着门边回眸浅笑:“你开始关心我的死活喽。”说着,她一溜烟儿跑走。
宗海晨睨向空旷的门槛……切,他有那么冷血吗?
这时,门铃响起,田莉莉深夜造访。
田莉莉与商夏面面相觑,再看商夏身着睡衣,已不止是气愤,还有浓浓的醋意。
“这么晚找我有事吗?”宗海晨发现田莉莉从进门到现在,视线就没从小瓷儿身上离开过,他隐隐感到不对劲儿。
“当然有事,没事我敢打扰你么?”田莉莉手中捏着一个牛皮纸袋,不论是喝水还是坐下休息,纸袋始终不离手。
“小瓷儿,你下楼给我买包烟去。”宗海晨觉得田莉莉的态度有别以往。
“噢。”商夏走到玄关,另一个细节再次令田莉莉怒火攻心。
――她问都没问,直接从宗海晨的皮夹克兜里抽出五十块钱,随后换鞋离开。
待她关门离开,啪地一声,牛皮纸袋摔在茶几上。
“你自己看吧,你还真不怕死。”
宗海晨不明所以,拆开环线,从牛皮纸袋抽出一张用a4纸打印出来的报纸页面。
很快,一张不算太清楚的女性侧脸照片引入眼底,标题摘要非常醒目:一名年轻女子在火车上与两名男乘客发生口角,女子持刀连伤两人,其中一名乘客遭到女子猛烈攻击,当场失血昏迷。之后,该名女子在火车进站前跳车逃逸。(注:实拍图。现场乘客提供。)
“你想说什么?”宗海晨将打印资料放回纸袋。
“我倒想问你在想什么?那图还不够清楚吗?”田莉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自从这女孩以失忆为由与宗海晨同住之后,田莉莉这两天就没干别的,她借助媒体同行的力量,全力搜集失踪少女或通缉犯的照片。果然,这女孩不是好来的!
“这张图也太模糊了,怎么可能是她?再说这报纸发布消息的日期是在一个多月前,没准人都抓到了。”宗海晨一笑置之,“不过谢谢你,我会小心。”
田莉莉沉了口气,正色质问道:“海晨,咱们认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我认为的你一向是谨慎的,处事冷静的人,这回你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把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留在身边?”
宗海晨注视她一双泛起湿润的双眼,能看出她很想控制,但是却没法将心底的情绪完全隐藏。
他没有看错,更不是他自作多情,他们之间的友情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微妙的变化,田莉莉也不在把他当哥们儿。
宗海晨暗自怔了下,他可真够迟钝的,居然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
于是,他在经过简短的思想斗争后,决定结束这段不可能有所改变的关系。
“是我把她撞伤,她一没证件二没记忆,我有责任收留她。莉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单凭一张模糊的侧脸照就认定她是肇事逃逸……”
“那你先把她送到公安局查一查怎么了?!你的朋友大多数在官口工作,查一下她的身份对你而言易如反掌不是吗?如果认错了我亲自给她赔礼道歉!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田莉莉的怒吼声贯穿整个客厅。她再也无法忍受宗海晨不冷不热的调调。女人是这世间最敏感的生物,当她第一次见到女孩时她已嗅到危险的气息。
宗海晨从没见田莉莉在自己面前闹过脾气,一时间还真有点犯懵。
“你先别急,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会看着办的。”说着,他站起身,本想去给她冲杯喝的,却被一双手臂环住身体。
“海晨……我求你让那女孩走吧好吗?自当看在咱们这些年的情份上儿,行吗?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田莉莉默默啜泣。
事件突如其来,宗海晨确实感到既尴尬又为难,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
“莉莉,对不起。”
短短的三个字包中含了太多的歉意,能爱早就爱了,何必拖拖拉拉到今天。
氧气几乎被这句“对不起”全部抽走,压抑得即将窒息。
“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她竭尽全力控制情绪,泪水仍旧扑簌簌滑落。
“与她无关。”
“那你让她走。叫她马上走……”田莉莉显然是豁出去了,或者说,告白也没她想象中那么艰难,遭到拒绝也在意料之中,但是绝对不能接受情敌是那种不入流的女人。
她不服,不服输给一个没内涵、没素质的村姑!
宗海晨长吁一口气,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更不想打碎多年的友谊,何况正如田莉莉所讲,这丫头确实是来历不明,意图不明。
“我可以让她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真的?”
“嗯,我明天……”
“不,就现在!”田莉莉厉声打断。
宗海晨拨开她环在腰际的手,悠悠地转过身,耐着性子反问她:“大半夜的,你让我把她送哪去?”
“旅馆,酒店,医院,甚至是交警大队、派出所!……哪不行?你说,哪里不行?”田莉莉一脸失望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还在替自己找借口吗?
“你有点咄咄逼人了莉莉。”宗海晨拧起眉。有句话虽然说出来伤人,但事实如此,他与她并不是情侣关系。
田莉莉刚要说点什么,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商夏伫立在门口,向田莉莉鞠躬致歉:“抱歉,我不会离开这里。”
田莉莉狠狠地咬了下嘴唇,按捺怒火,讥笑道:“你应该也听到了,海晨也希望你离开。”
“是的,宗海晨一直希望摆脱我,可是我不会走。”
商夏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法向任何人阐述原委。
总之,事件重大,她哪也不能去。
既然如此,田莉莉从纸袋中抽出报文:“这报纸上所描写的人,是你没错吧?”
唰地一下,打印纸顺着光滑的木地板溜到商夏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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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田莉莉的忠告
商夏弯身捡起报纸,看了一眼,正视田莉莉的双眼,笃定地回:“这不是我。”
什么乘客,那两人才是挟持她的凶犯。
她不跑等死吗?
“你!……”
“算了莉莉,我来处理。”宗海晨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向着哪一方。
田莉莉则是心急如焚,且不说报纸上所刊登的恶意伤人者是不是这女孩,可她接近故宫博物院院长的儿子总是事实吧?!要说这穷丫头误打误撞碰上宗海晨是巧合,那么当她得知他是家世显赫的官二代之后,还会不为所动吗?
商夏深切体会到田莉莉对自己的蔑视,就像她们第一次在停车场交谈时的情况一样,田莉莉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她。
宗海晨见二人僵持不下,暗自吐口气,抓起外套,又帮田莉莉拿起坤包,像哥们儿那样,捞过她的肩膀拍了拍,随后不等田莉莉再说点什么,已被宗海晨带出家门。
电梯里,田莉莉耷拉着脸愀然作色,宗海晨则对着她做鬼脸,本想把她逗笑,却换来田莉莉更感心痛的忠告:“那女孩迟早会给你惹上麻烦,你可以认为我小肚鸡肠,但凭女人的直觉,你会在她身上吃到闷亏。”
“莉莉……我和你,”宗海晨敛起笑容:“咱们认识太久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跟小瓷儿什么事都没有,她是好是坏更不关我事儿,我的确打算把她安顿到其它地方居住,毕竟工作室里放着属于国家的文物,我可不想当千古罪人。”
宗海晨没有说笑,正因为他注意到小瓷儿在鉴赏古玩时的神态,就像看待情人,眼球会发亮,那是由内而发的热爱。反而让他提高了警惕心。
听他这么一说,田莉莉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但是另一个打击又让她感到无比惆怅,她羞赧地垂下眸,不自觉地扣着手指,吞吞吐吐说:“海晨……既然都说开了,我也不在乎在丢脸一次,反正咱们都老大不小了,”她不自然地推了推金丝镜框,“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放弃你,男朋友也交过几个,可你也看到了,交往不到三个月就得吹,不如咱俩试试看……实在不行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不可能的莉莉,你看哪个跟我分了手的女孩还能成为朋友?甚至偶尔撞见了还得瞪我两眼,有爱才会有恨,否则就是不疼不痒的瞎混。”宗海晨从不混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他既然想与田莉莉做一辈子朋友,就不能随随便便跨过已设定好的界限。
“你这是彻底的……拒绝我了?”田莉莉不想在宗海晨面前失态,却克制不住溢满心头的委屈,眼泪诉说的,永远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达的无力感。
宗海晨单手插兜,抿了抿下唇,算是默认。他真的不想伤害田莉莉,但是有些话不说清楚势必会造出更大的伤害。
细碎的啜泣声蔓延在促狭的电梯里,宗海晨迟疑片刻,缓缓地抬起手,用拇指拭去她眼睛的泪:“莉莉,我不想说什么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之类的话,但你在我眼中的确就是妹妹,你既端庄又漂亮,走得是小资情调,你再看我,生活没规律,最常出入的地方是古墓,我们根本没有交集点。非常抱歉。”
宗海晨奉上歉意的笑容,如果换做其他女人他不会解释这么多,正因为田莉莉在他心中的分量并不轻。
田莉莉明白他想把伤害降到最低,但是他越是表明心意越会令她难堪。
两人默默地走到停车场,田莉莉在打开车门前,勉强地扯起一个笑容:“我没事儿,今晚……自当我没来过。”说着,她坐上驾驶位,一脚猛油开出公寓大门。
开启广播,车内萦绕着一首悲伤的情歌――不能放纵爱你,就放过自己……我恨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我恨我爱你,你有数不完的坏脾气。我恨我爱你,我更恨自己不争气。
倏地一个急刹车,她趴在方向盘上,失声大哭。
爱情可以成为制造幸福的甜品,也可以变成懒肠破肚的□□。没人能预知下一个瞬间的感觉,是祝福还是憎恨。
宗海晨,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却换来一句没有共同语言?……很!好!
另一边,宗海晨正在目送田莉莉离开,却见她忽然地将车停在路中间,他刚欲走过去看看,没想到田莉莉再次踩下油门,只留下一串愤怒的车尾气。
宗海晨长叹一声,拖着疲惫地身躯返回家。
商夏见他脸色很差,关切地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放水洗澡。
宗海晨则是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看得商夏心里发毛。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那个伤人逃逸的女人真不是我。”商夏确实是在睁眼说瞎话,但是她有不可说的苦衷。
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慌张岂能逃过宗海晨锐利的眼睛。
“我生平最痛恨骗子,任何一种欺骗都是骗。是或者不是,机会只有一次。”鉴定工作接触最多的就是骗子。为了钱,可以声情并茂的捏造一段“野史”;为了钱,可以趴在疑似古墓的坟头前“认祖归宗”。为了钱,盗墓贼无所不用其极,将原本完整的文物杂碎,再拿着支离破碎的残片漫天要价!
扯远了,宗海晨轻甩了头。
商夏望向他严肃的神情,她的心不禁颤了下,但是她很快恢复常态,不以为然地笑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是我、我会承认,又不是杀人。再说,我和你一样,也是通过照片来判断是不是自己,看着确实有点像,可我什么都记得了你叫我承认什么啊?”
商夏捏起打印报章,站到沙发上,将图片人物放在自己的侧脸旁边:“算了,反正我说失忆你也不信,你自己对比好了,如果你认定就是我,把我送到公安局去。”
“激将法对我不好使。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吧?”宗海晨信步上前,抓过报章,指向打印照片上的女孩的眼角,指向一颗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泪痣,然后,指尖点向她位于眼底左下方,同样的一颗小泪痣。
商夏心中一惊,不愧是鉴定师的眼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她在表面上必然不能显露分毫,于是,她故作好奇地看过去,继而惊诧地瞪大眼:“咦?……难道真是我?!”
当宗海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认出是她,何况他前天才亲眼见证她的武术功底。至于没有由着田莉莉将她带走,他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因为他刚刚对她有所改观吧。
“现在呢,你不如假装忽然想起点什么,然后顺理成章地交代清楚。”宗海晨一转身坐到沙发上,正色道,“陪你玩几天得了,别再侮辱我的智商。如果你只是没地方住,或者身上背着刑事案想避避风头,只要讲清来龙去脉,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前提是,你不能再骗我。”
她的表演其实很完美,但是架不住年纪太小,定力与城府都不够。
正因为她还具有无法掩饰的神态,所以宗海晨认为她的本质还没坏到极点。
商夏小幅度地移了移眼珠,悠悠地坐在宗海晨对面的茶几前。她迎上宗海晨锐利的目光,微微地垂下睫毛,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我承认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这照片上的人就是我,那两人不是什么无辜的乘客,而是人贩子,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愚蠢,为什么会相信他们的鬼话,真的不想告诉你,很怕你嘲笑我……”
“好,这理由合理,但不合理的是,逃走之后你为什么不报警?反而辗转来到北京?”宗海晨虽然只是扫了一眼报纸,但是重点一点没落下,那趟火车开往南方。
“我不敢,也没有身份证,我怕警察把我送回老家,如果那样的话,全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外出打工赚钱,而是被人拐去山里给疯子当老婆。我听那些旅客说北京好,我就一路打听一路走,能搭个顺风车就搭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到了北京。”
缓缓地,商夏跪在宗海晨的膝盖前,宗海晨的神情则是波澜不惊。
“我生活的小村庄跟你们大城市不一样,流言蜚语一定会逼死我的!何况我父母也不在了,求你了宗海晨,千万别把送回去可以吗?求求你……我给你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只要你肯收留我……”
话音未落,商夏欲弯身磕头,宗海晨快一步推起她的肩膀,平静地说:“什么年代了,我一不是你的长辈二不是你的恩人,还兴下跪磕头这档子事儿?”
联想到她最初的穿着打扮,两条麻花辫,手工缝制的粗布小棉袄,还有大块落小块的补丁。
但是,这些因素并没有完全影响宗海晨的思路,他又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舍得把价值十几二十万的扳指送给我?”
“说出来你肯定会笑话我,我所生活的地方根本花不到钱,我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因为我们村主要靠打鱼捕猎为生,所以我擅长使用长矛、飞刀之类的抛掷型武器。”商夏索性将宗海晨肯定会问到的下一个问题一并解答。
宗海晨缓慢地眨着眼,目前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儿。
“村名有吗?”
商夏抬起眸,摇摇头:“我们全村人口不足百人,全部姓商,故此得名商家村。”她紧抿了下嘴唇,又说,“还有一个原因导致我不想再回去……老村长要把我嫁给四表哥,万一近亲结婚生出个傻孩子怎么办?”
哦,拐到山里给疯子当老婆,留在村里就要嫁给近亲生傻娃?
虽然听着有些离谱,但实际上在许多贫困落后的地区属于屡见不鲜的真实现象,生活在那些地区的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有电,更别说家用电器,住木屋掌油灯。都市人一分钟都无法容忍的状况,对他们而言恰恰正常。
似乎所有的疑问,就这么说通了?
“商?……”
“商夏,我在夏天出生。”她腼腆地笑了笑,轻吐口气,幸好她早已准备好这一套完整的说辞,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并且,暂时隐瞒了姓氏。
“纹身?……”
“那个噢,我是真不知道,是我过世的爷爷给纹的,等着你揭开谜底。”这句是实话。
“你们村在哪个省份?”
商夏故作为难地拧起眉:“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村庄,也没办过身份证,我一直认为别村的生活状态与我们这里完全相同,直到偶遇几位迷路的探险者,见到他们开的汽车以及照相机、电脑等电子产品,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井底之蛙。再之后,我便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总趁着打猎的时候往远处跑,后来遇到人贩子,又听信了人贩子的花言巧语,最后,就是你从报纸上看到的那一幕。”
听罢,宗海晨思忖不语。
如果他不是从事考古、鉴定工作,八成一句都不相信。可他偏偏就见过类似的地方,还不止一两处,因为,能够完整保存下来的文化遗址,通常就在最落后最贫穷的原始村落。居民见到考古队员就像看到外星人似的。
商夏暗自祈祷,一定相信我,我商夏对天发誓,虽然这算不上善意的谎言,但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如果硬要说成是伤害,也要怪你的父亲强人所难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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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两个人的第一次
这一晚,宗海晨把能问的都问了,只是,他单就忘记询问她的年龄。
翌日清晨,伴随商夏一声惊天呐喊,即刻打破清晨的寂静。
“大早上鬼吼鬼叫什么呢?”宗海晨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宗海晨!快带我去看病……”商夏拧开厕所门疾声求救,走出没两步,顿感小腹传来一阵绞痛,她扶墙蹲下,只见两条血注顺着睡裤流出来。
宗海晨听她痛苦□□,连拖鞋都没穿便找急忙慌地打开卧室门:“怎么回……”他话还没说完,已看到低落在木地板上的血迹。
商夏不安地抬起头:“我……好像拉血了……”
“你有痔疮?”宗海晨脱口问出,不过她才多大啊就得上这种腻歪人的病。
大颗的汗珠从商夏额头渗出:“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肚子好疼……”
虽然她说是拉血,但是宗海晨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观察着落在地板上的血迹,若有所思地问:“你究竟多大了?”
“快十八岁了,怎么?”
宗海晨想,准确说也有十七岁,有可能是那什么吗?……
想到这,他先稳住她的情绪,随后取来手机翻找电话薄,首先找到某位医生朋友,再通过这位朋友联系上另一位资深的妇科医生。然后将手机交到商夏手中:“你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这位医生,如果我判断有误的话,咱们马上去医院。”
商夏捂着肚子接起电话,宗海晨则帮她关上厕所门先行回避。
厕所里,她边向医生讲明情况边默默地掉下眼泪,说实话,她从小到大没生过大病,眼泪更是很少掉,每个人都夸她是坚强的孩子。
她仰起头,抽出纸巾遮在眼底,坚强,多励志的词汇,却鲜少有人追问坚强的原因。
商夏此刻最怕的就是一病不起,因为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
大致过去一刻钟,她红着小脸走出洗手间。
“大夫怎么说?”宗海晨问。
“大夫说,我可能患有原发性闭经症,不是什么大病,所以月经来的比同龄女性晚几年。”说完这些话,她的脸已经红成大苹果。
宗海晨木讷地应了声,继而起身回房,当路过她身旁时,又被她拉住衣袖。
“虽然这种事你可能也不太懂,可是,我心里有些害怕。”商夏自知不该求助大男人,可是她的肚子隐隐作痛。
她的额头沁满细密的汗珠,宗海晨体会不到初潮女性的心态也不想体会,他挣扎许久,撇开视线说:“你别想让我去帮你买那东西。”
“我可真笨,还以为拉血。”商夏自嘲一笑,自小家中没有女性长辈,反而忽略这么重要的事,她面朝宗海晨鞠躬,“幸好你经验丰富,否则我还以为自己快死了呢,谢谢。”
“……”宗海晨干咳一声:“说话注意点,谁经验丰富了?”
“呵呵,算我说错话,你这叫见多识广。”貌似怎么说都有点问题,商夏挠了挠发丝,一阵绞痛袭来,她不由弯下身。
“先去沙发上躺着。”宗海晨抓起她的手臂,却感到她的身躯微微战栗。
商夏忍着不适感摇头:“会弄脏沙发,我先想想办法。”
宗海晨见她神色痛苦,但实在不愿意帮她购买女性用品,何况从没买过。可是现在让她自己去超市又有些不切实际。
他叹口气,抓起皮夹关门而出。
进了超市,他直奔女性用品专区,但面对花花绿绿的外包装,他有些迷茫。
这时,一位热情的售货员大姐迎上前:“先生,您需要卫生巾吗?”
“……”大姐,你完全可以修饰一下这句话再问出口。
宗海晨不自然地点下头,随便抓起两包径直前行,走出没两步,他又站定,犹豫两秒,问道:“请问,第一次来月经用哪种?”
“哈哈哈,这个没什么讲究,但是最好购买日用和夜用两种。”大姐笑咪咪地走过来,为方便介绍产品,特意将夜用卫生巾的展示样品拿给宗海晨“欣赏”。
虽然电视机里天天播广告,但宗海晨必然没仔细研究过这东西,他一眼望过去,不禁自言自语地说:“这么长,都快赶上尿不湿了……”
“弄床上更麻烦啊,厚是厚了点,但您放心,透气性特别好,您看这宽度,这长度……”说着,售货员大姐习惯性地干了一件热心事儿……
宗海晨满脸黑线:“我说大姐,您能别在我身上比划了吗?!”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大姐捧腹大笑,那神态颇有继续聊的劲头。
宗海晨真是受够了,弯身提起购物篮,旋身前行,边走边抓,很快装满一篮子。
他就多余问!日用夜用随便用吧管够成不成?!
……
返回住所,他将购物袋塞给她,嘭地一声关上房门。
商夏大概明白他的心情,他们无亲无故的,他原本没必要为了自己陷入尴尬境地,即使去买,顶多限于给爱人买吧?所以她收回敲击房门的手指,换了干净衣裤,开始打扫洗手间。
她边卖力干活,边祈祷他千万别把自己赶出去。
卧室里
宗海晨躺在枕边只是在想,为什么要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怀有恻隐之心?可怜她?可是她真的可怜吗?
答案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近日来的互动的确多了点,还是尽早划清界限比较好。
自打下定决心之后,宗海晨在日后的几天里,对商夏采取冷暴力的方针策略,冷淡、轻视、放任、疏远和漠不关心。当然,他之前就对商夏不怎样,只能说最近加了个更字。
商夏早已看出苗头,所以尽显一副贤妻良母的小模样,无论他几点到家,餐桌上都会摆着热腾腾的饭菜,他放进衣篓的脏衣服也会在第二天变得干干净净,她不去邀功,不做打扰,默默地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
凌晨两点半
忙碌了一天的宗海晨返回家门,一进门,便看到如往常一样摆放在餐桌上的饭菜,并且冒着徐徐的热气。
他微侧头看向躺在沙发上,并背对自己的商夏……说实话,这几天有人给做饭有人给洗衣感觉着实不错,但是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使唤她,毕竟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宗海晨知道她没睡,只是在逃避一个问题,一个必须面临的问题。
“咱们谈谈。”
一个星期来,宗海晨第一次主动与她交谈。
商夏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但她并没回头,也不开口。
宗海晨拉了把椅子坐到沙发旁边,燃起一支烟,吸了两口,听到女孩隐忍的咳嗽声,又掐灭。
他起身走入卧室,不一会儿返回,手中捏着一样小东西,放在茶几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伴随这一声响动,商夏的心也跟紧了下,她听出那是翡翠扳指轻碰玻璃的声音。
“最近我都没给你添麻烦……”她的语调透着些委屈。
“我知道,但是咱们这样不清不楚的住在一起,不合理。”宗海晨本想以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度,严肃的分析利弊,但是话到嘴边还是进行了一番斟酌。
商夏咬着被子角,宗海晨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了上了,但凡有点脸皮的人都不应在纠缠下去,可是她真的不能走。
她悠悠地转过身,不敢注视宗海晨冰冷的眼睛,深低着头,喃喃地说:“你自当请了一个小保姆,如果感到别扭,你每个月随便给我几百块。”
宗海晨沉思片刻,说:“我给你租了一个房子,就在我工作单位附近,屋里家用电器很齐全,明天带你去看看房子。”
商夏刚要说什么,他已站起身离开,快速地合上卧室门。
这一进屋,整夜都没出来。
商夏则倚在沙发背上,彻夜未眠。她抓起放在茶几上的龙纹扳指,摩挲着光滑的玉石。玉器堪称为与人体最能产生共鸣且最有灵性的石头,会随着佩戴者的年纪变化得更为润泽,一旦遭人冷落,会失去原本的鲜活亮丽,就像我们人类,因孤独而消沉。
曙光透过玻璃窗射入客厅,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落地窗前,眼前明明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曙光,她却如同置身悬崖岸边,进退两难。
……如果她有其他办法真不会死皮赖脸地留在宗海晨的身边,也许正因为她的动机不纯,所以始终不能令宗海晨卸下心防。
她缓缓地转过身,走进厨房,打开炉灶,看着锅中的水从冰冷到沸腾,下了馄饨,煮好,放在桌边。
随后,她走到洗手间换上便服,在桌边留了一张字条,走到门边,回眸,最后一次环视偌大的客厅,轻轻地合起房门。
她努力了,很努力地补偿着谎言有可能带来的伤害。上天很眷顾宗海晨这个好人,极力地保护着他,而她,看来只有选择离开,面对那些将她逼上绝路的恐怖势力。因为,如果宗海晨不肯帮她,她不知该向谁去求救。
但是彼此在没有混熟之前,宗海晨不可能理会她的请求,甚至会把她丢进精神病院或大牢吧。
商夏望向湛蓝的天空,再见,宗海晨,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另一边,上午十点
同样一夜没睡的宗海晨,站在门边,先是沉了沉气,打开房门。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叠落整齐的被褥,其次,是那一碗早就冷成坨的馄饨。
他拾起放在桌边的字条,字条上依旧是短短的留言――永别。
当“永别”二字撞入眼底,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代表自杀之类的含义。但是冷静下来一想,她怎么会自杀?自杀需要勇气和充分的理由,不能因为他要求她搬出住便构成自杀的原因。
想到这,他故作宽心地吐口气,来到厨房,发现桌上摆着一个已放好速溶咖啡的马克杯,杯子下面也压着一张字条――少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他放心咖啡杯,无谓地蹭了下鼻子,打开冰箱找水喝,可是冰箱里竟然是空无一物,不对,有一样不该放置在冰箱里的东西――龙纹翡翠扳指。
一层寒气包裹在扳指四周,那种冷透着凄凉,仿佛冰封的记忆,诉说着孤独百年的故事。
宗海晨不自觉地将扳指取出来。冰冷的翡翠触到暖流,立刻将寒意传递开来,蔓延在他的掌心又传导四肢,令他情不自禁地将它握紧,让它看起来别这么可怜。
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下,可怜,他怎么又会想到可怜这个词?
这时电话响起,他匆匆抓起一看,竟是孙巍。
“海晨,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找到她的家属了?”宗海晨很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没啊,我就是打个电话问她住的怎么样,你们还合得来么?”
宗海晨垮下肩膀:“她走了。”
……
不知是好友太了解他,还是宗海晨给人的留下的印象就是冷酷无情,总之孙巍一句道破。
“什么?!你丫,真狠的下心赶走她啊?!”
“当然不是!”他立刻澄清,但一想,语调又软下来:“也算吧。我说给她租了一个房子,她当时也没提出异议,”宗海晨抿了抿唇,忽然不想再辩解:“我确实没有征求她的意见,说完之后直接关起房门。”
说来说去,明摆着是他赶走了商夏。
“你说你!……唉,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还不快去找找啊,万一出了事你能心安理得吗?!我这边也找找,给各个关卡发个通知。唉,你可真歹毒!”话音未落,孙巍已愤懑地挂上电话,人心肉长,宗海晨肯定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假猴子!
宗海晨举着“嘟嘟”断开的手机愣了几秒,将手机揣进兜里,扭身捏起咖啡杯,刚要加入热水,一排娟秀的字迹再次映入眼帘――天气干燥,记得多喝水。
他没好气地放下杯子,干什么啊这是?!他究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了吗?!他哪一句话说过抛弃她不管了吗?!
紧接着,他疾步走向洗手间,急躁地脱掉衣裤,拧大淋浴器喷头,直挺挺地站在花洒下方,用热水洗去那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走了更好,免得麻烦!
洗发水不小心流进他的眼睛,他眯起眼胡乱抓毛巾,擦了擦,定睛一看,居然是专属那丫头的洗脸毛巾,他愤愤地将毛巾抛进垃圾桶,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净利落些行吗?不要到处残留了她的物品及气味,还有看似很温暖实则阴魂不散的字条!
他索性冲掉一头泡沫,光着身子走回卧室,随便抓出一套衣裤,但是他这么放眼一望,居然发现每一件衬衫每一条裤子,领带,甚至是内裤,袜子,都被熨烫得有棱有角。
宗海晨面朝衣柜站立,大力地吸了一口气,却仍旧感到一股憋闷的气流堵在心口。
他要求她做这些了吗?没有吧?她凭什么随便动他的贴身衣物?是不是这个理儿?!
绲匾簧∽诤3亢莺莸睾仙弦鹿瘢难霭瞬娴靥稍诖采希幸恢指芯跽娴暮芸膳拢缦妇阄蘅撞蝗耄季菽愕乃饺丝占洌诿恳桓瞿闶煜さ慕锹淅锪粝伦芬涞暮奂!
“好吧好吧!我应该先跟你谈谈再作出决定,算我武断行了吧?你等着!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要是敢摆出一副受气包的德行我立马扔下你不管!还永别呢,知道永别的意思吗文盲!”他自顾自一通耍狠,继而猛地坐起身,迅速穿好衣裤,无暇顾及湿漉漉的头发,抓起车钥匙,冲出房门。
然而,当他刚发动引擎准备寻人的时候,一个隐藏号码打来。
“说。”他一手把握方向盘,一边不耐烦地开口。
“你好,我是xx派出所的警员,请问您是宗海晨先生吗?”
“我是。有事吗?”宗海晨缓下油门。
“事情是这样的,一位不知姓名的小姐,在半小时前,协助我方民警制服了一名骑摩托抢劫的歹徒,但是她没有留下姓名,热心市民无意间捡到她掉落在地的名片,失主希望可以当面感谢这位见义勇为的小姐,您方便告知一下她的联络方式吗?哦对了,她的左手虽然还打着石膏,但右手真灵活啊,居然用石头砸中抢匪的后脑勺。那叫一个准!”
听到这一番话,宗海晨不自觉地揉了揉胸口,原本紧张的情绪被喜悦所代替,是她没错,爱多管闲事的小丫头片子。
“请问,你们派出所的所在位置是?”
“北京火车站附近。”
“谢谢。”宗海晨果断地挂上电话,一脚油门冲出车库,直奔北京火车站而去。
……
北京火车站――
商夏徘徊在旅客休息大厅内,身无分文的她,只能靠捡空饮料瓶换一张前往凤隐镇的长途汽车票,车费倒是不贵,只要40元,不过站牌上没有这一站,她下了车还有走二十里的山路,才能回到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镇。
“啧啧,长得这么漂亮还要靠捡破烂讨生活,不如跟哥回家吧?”
商夏脊背一僵,猛地转过身,对上宗海晨一双夹杂怒火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响。
而宗海晨,看到她拖着断臂弯身捡瓶子的一幕,说不好那股滋味儿……挺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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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拒绝告白
“你怎么来了?……”
他们至少互看了一分钟,终于还是由商夏打破僵局。
宗海晨将原本痛骂的一套说辞全部咽回嗓子眼儿,拉起她的手,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当商夏被他塞进车里,商夏倏地按住宗海晨拧动车钥匙的那只手,她吞了吞口水,声若蚊蝇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从哪来回哪去。”宗海晨拨开她的手,缓缓地踩下油门,不愿去看她那一双沾满灰尘的小脏手。
他完全可以养活她,就像养宠物一样容易,却非要一板一眼地划清界限,非要把她逼到走投无路,同时,她的离开,让他看到了她的骨气――宁可蹲在嘈杂的火车站中捡瓶子也没偷拿一分钱。
错了,这一次真看错了。
商夏从宗海晨的表情中看出,他在内疚,因为她的不告而别而感到些许的自责。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自己要离开。”她的心情并不比宗海晨好受,毕竟他的出现,可以称之为又给了她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证明她可以开始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
越是亲密越会带来伤害,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因为,将那些面目可憎的坏人带到她家来的,正是即将过门的嫂子。
准嫂子的心情她也可以理解,感觉被骗了,所以拿着她家的“宝物”四处变卖,殊不知这件东西背后隐藏着家族秘史,一旦同窗事发,终将导致兄妹俩颠沛流离乃至身首异处。
“对不起……”她疲惫地动了动唇。
宗海晨依旧没有回话,既然决定把她接回家,那他就必须考虑到日后的相处模式――怎样才能在互不干扰的情况下和平共处。
一路静默,他们返回公寓。
回来之后,商夏才注意到戴在宗海晨拇指上的扳指,她含蓄地笑了笑。
“笑什么呢?知不知道你那样一走了之会引起交警孙巍的关注啊?!”他怒哼一声,把憋在一肚子的气统统攘出来:“我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说叫你走了吗?我说过一句难听话了吗?你不愿意搬出去住大可直说,我也没说不能商量是不是?!”他愤愤地从兜里掏出字体拍上桌面:“什么叫‘永别’你给我解释解释!”
商夏低着头,无言以对,如果她只身返回原籍,十有八九会丢了性命。
宗海晨清了清喉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与她之间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压迫感向商夏迎面袭来,她俯首致歉:“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早点走,所以也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我是希望你远离我的生活,但不代表我讨厌你。”
商夏怔怔地抬起头:“原来你不讨厌我……”
宗海晨拧起眉:“我最烦你们这样的人,别人一句话还没说呢,你们已然自作聪明的替别人打下印象分,你帮我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如果我再讨厌你认为合理吗?”
商夏抿了抿唇,不知该说点什么。
“但是有一点我不理解,我给你租房住怎么了?哪一点令你忍受不了?”宗海晨自认属于及不好相处的人,正因为对自身了解,他更不想因为生活琐事弄得彼此都不开心。
“你……有很多优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商夏轻轻地吐了口气,“你很善良,对本职工作一丝不苟,认真,博学,都是魅力。”
每当宗海晨坐在沙发前仔细地翻阅史料时,那种专注几乎可以将一切世俗抛于脑后,任由日月变迁,完全不会干扰他的思路。
商夏时常会被他的神态所吸引,轻手轻脚地做家务事,唯恐打破迷人的沉静。
有时,他也会手举电话与同事为了一个疑点争论不休,从古至今到科研项目,只有你不了解的知识,没有他答不上的问题。
商夏没在正规学校读过书,所以对知识层面全面发展的人群格外尊敬。
她忽然愣了下,宗海晨的优点蛮多嘛,但如果不是宗海晨逼着她讲,居然还真没察觉。
宗海晨很无谓地瞪着她,一会儿见她笑,一会儿又见她神色羞赧,他一扬手唤回她的神智:“喂。我这批评你呢,你却在这儿挤眉弄眼的是怎么个情况?”
“啊?……”商夏缩了下肩膀,又难为情地捋捋发辫:“呵呵,没什么,你说得都对,是我没顾忌你的感受,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宗海晨挑起眉梢,虽然她的认错态度不错,可是笑咪咪地一点不像是在忏悔。
铃铃铃,可视门铃嘹亮地响起来。宗海晨刚拿起电话,对方便焦急地问。
“人找到了吗?!”
宗海晨翻了个白眼,按下控制锁,以便孙巍顺利通过大厅的安全门。
“是孙同志来了么?”她隐约听到男性的说话声。
“是……哦对了,你一会儿若是添油加醋哭哭啼啼,你就跟他走。”宗海晨很想心平气和地跟她交谈,可是一想到她在候车大厅中可怜巴巴的一幕,恨不得过去揍她两巴掌。
这种心情就像看到躺在街边乞讨的老人,真正感到心酸的是路人。
俄顷,孙巍风风火火进了门,见商夏从厨房走出来,顺了顺气,如释重负。
“你好孙同志,留下一起吃饭吧?我去买菜。”说着,她走到玄关,从宗海晨的皮夹中抽出一百块钱,举动极为自然。
说实话,孙巍猛地一下真没认出这女孩是谁,毕竟车祸当天,她衣衫褴褛满身泥泞,怪他眼拙,还真没看出这是一朵俏丽的小娇花儿啊。
“哦!……好啊!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孙巍完全无视宗海晨的存在,帮商夏推开门,眼瞅着这就要跟她一起下楼。
宗海晨一把揪住孙巍的后脖领子:“你别臭不要脸。”他一脚踹上门。
孙巍耷拉下眼皮,这才想起此行的重点:“你在哪找到她的?还是没走远?”
“说来话长,反正全须全影儿回来就行了。”宗海晨将一根烟递给他:“还有一事,你把寻人启事撤了吧,她没家人。”
还记得她曾说起自己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事儿么?宗海晨并非全然相信,但处于对她的保护,决定将关于寻找她家人的信息及照片全部删除。
“真的?哎呦真惨,这么说来,她记忆恢复了?”孙巍砸吧口过滤嘴儿,眼珠子又开始发亮,换句话说,这姑娘无依无靠需要家庭的温暖啊,这活儿他能帮上忙!
宗海晨一笑置之,失忆?他还是那句话,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孙巍向他这边凑了凑,但是还没开口,就被宗海晨一掌挡了回去:“我跟你说,你要想正儿八经搞对象就敞开了追求,要是只想玩玩,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啧啧,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又紧着催,我当然是以结婚为前提追求人家姑娘嘛。”
宗海晨点到为止,反正他不是小瓷儿的监护人,自由恋爱的时代,保不齐谁和谁就凑成一对儿了呢。
“海晨,晨哥!你先别急着回屋啊,一会儿在饭桌上给哥们儿撮合撮合呗?”
“我可不管,撮合对了你们顶多给我封个牵线人,一旦撮合坏了,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我先跟你说好了,我一个字儿、甚至连半个标点符号儿,都不管。”宗海晨从不往自己身上揽闲事儿,除了收留小瓷儿这个大活人之外。
孙巍白了他一眼:“爱管不管,哥们儿我一定可以征、服、她!”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商夏提着菜篮子回来,地下综合超市里应有尽有,业主们足不出楼门便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肉制品。
孙巍三两步迎上前,接过提篮的同时,又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累坏了吧,快坐那儿歇歇,我给你倒杯水去。”
商夏沾了沾额头的汗珠,朝他一笑,又从他手中取过菜篮,边走边说:“来者是客,我去炒菜,一会就好。”
孙巍就跟没听见似的,尾随商夏进了厨房,挽起袖口,颇有做饭的架势。
“我跟海晨是老同学,他没告诉你吧?千万甭跟我见外,做菜我是真不会,帮你打打下手?”
“不用,真不用,你去看电视吧。”商夏有些受不了孙巍的热情,不禁扬声喊去:“宗海晨,厨房油烟大,你先陪孙同志聊会天可以么?”
宗海晨则不予理会,他说过不管,便会做到不偏不倚,哪儿边都不管。
而得不到回应的商夏,以为宗海晨还在为不辞而别的事生气,于是,她先把一捆芹菜交给孙巍清洗,走出厨房,站在书房门前敲了敲。
“门儿没锁。”宗海晨正趴在电脑前玩扫雷。
商夏谨慎地推开门,悄然地走到他身旁,见他指尖狂点鼠标,那种急躁感不知是游戏所致,还是与他的心情有关。
“你还没消气么?”
“当然不是,我早忘了。”宗海晨并没抬头,依旧快速地点击着鼠标。
商夏戳在原地安静片刻,扯了扯他的衣角,吞吞吐吐地说:“孙同志……人很好,也很热情,我有点不适应,你能不能把他从厨房里请出去?……”
噗嗤一声,宗海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出声,他松开鼠标,悠悠地抬起头:“我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领悟去吧。”
商夏迷惘地眨眨眼,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警告,所以忍不住追问:“他……想对我做什么?我又没钱……”
宗海晨砸吧砸吧嘴,见商夏不像在装傻,索性把那张窗户纸给捅破了:“喜欢你才对你好啊,你看他怎么不来找我?”
听到这话,商夏默默地点点头,又默默地走出书房,宗海晨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不知不觉地看了好一阵子。
可是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只听厨房那边传来一声极为洪亮的质问声。
“你说什么?!你要伺候宗海晨一辈子?!”
商夏被他震得向后倒退一步,郑重其事地重申道:“是的,我喜欢的人是宗海晨,不管他怎么对我,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所以……非常抱歉孙同志。”她深深鞠躬。
笃定的答案落入宗海晨的耳朵,他怔了三秒,琢磨过味儿,这死丫头,拒绝孙巍的理由就是把他推上风尖浪口,行,这招儿够损的。
不过说归说,谁又不愿意听到别人说喜欢自己呢?
这其中最尴尬的人自然是孙巍,他顶着铁青的脸,负气离去,临走前还踹了宗海晨一脚。幸好真相大白得无比神速,否则一定会伤到他那颗春心。
宗海晨则站在门边目送孙巍上电梯,扯着脖子喊了一句:“我真不知道,原来我是这么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滚你大爷的宗海晨,下礼拜再找你搓饭。”伴随电梯门的关闭,哥们之间的那点不愉快也就翻过篇儿了。
宗海晨笑着回头,一转身惊见商夏伫立身后。
商夏却是一反常态绷起脸:“你出去吃吧,我有点累了,不想做饭。”话音未落,她一脚跨入门槛,拐进洗手间,放水洗澡。
可是她还没进去多会儿,又气哼哼地拉开门,手里举着那块被宗海晨丢进垃圾桶的毛巾。她正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宗海晨蹭了蹭鼻子:“不小心掉进去的。”
“是么?”
“废话,要不怎么会在垃圾桶里?”
“我什么时候说过毛巾是从垃圾桶里检出来的了?”
“……”宗海晨呛咳一声,得,不打自招了。
商夏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挤过,本想从柜中取出一块新毛巾,但是放置毛巾的位置有点高,她又懒得搬凳子,毫无声调地说:“宗海晨,帮我拿一块毛巾。”
宗海晨走到她身后,抬起手,很轻松地取下毛巾。
商夏没有带出任何表情,抓过毛巾向洗手间走去,宗海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竟发现她眼眶红红的,虽然没有一滴眼泪滑出眼角,但是那种隐忍的悲伤让宗海晨顿感满心疑惑。
“……你,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有点生气,所以把你的毛巾丢进垃圾桶。没有别的意思。”
“没,我没怪你,本来就是我闯入你的地盘,只是觉得……”商夏使劲地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继而歪头一笑,说:“刚才不好意思,拿你当挡箭牌回绝孙同志,不用多想,与其说那是喜欢,还不如说是崇拜,我欣赏博学多才的人。”
她没有理由指责宗海晨,更没理由生气,虽然心里有一块地方别扭了一下,但她比谁都明白一点――她是来救人的。谈情说爱是奢望。
宗海晨稍显木讷地应了声,推了她肩膀一下:“去洗澡吧,我来订餐,洗完澡正好趁热吃。”
商夏闭了下眼,不得不承认,当他出现在火车的那一刻,出乎意料之外地,整颗心全乱了。一向对人对事十分冷漠的男人,竟然带着自责焦虑的神态,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怎么说好呢,就像古玩一样,因稀有而珍贵。
待她合起厕所门,宗海晨轻吐了口气,觉得忘了什么事,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同一时间
五彩缤纷的蜡烛融化在醇香浓郁的生日蛋糕上,田莉莉盯着分分秒秒流失的时间,五个小时了,她就像傻子一样,从早上忙乎到现在,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然后坐在桌边足足等了宗海晨五个小时!
她再一次对宗海晨失望透顶。
就在这时,她接到一条短信
[宗海晨]:对不起莉莉,今天出了点状况所以没能赶过去帮你庆祝生日,明天我给你补上。
田莉莉沉了沉气,等了一会儿,回拨。
然而,还没等她得到一个恰当的解释,便听见电话那端传来清脆甜美的呼唤声,招呼宗海晨快点去吃饭。
田莉莉无力地挂上电话,抹了下眼角的泪,再次翻开手机,接通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咱们上次谈的那笔交易可以进行了,首付款我会打入你的账户,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将那个赖在宗海晨身边的贱女人,赶走!”
“放心吧田小姐,我会全力以赴的。”电话里传来娇滴滴的笑声,单听这酥麻入骨的调调,便足以让大部分男人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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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幼稚二人组
第二天一早,商夏一如既往地做好早餐等待宗海晨起床。
昨晚那顿饭吃得很开心,因为宗海晨与她一起看了某个以介绍古玩为主题的电视节目。节目中会展示几件古物,然后让观众鉴赏并猜测真伪,当晚展品为:釉里红。(入窑在1350c以上的高温还原焰气氛中一次烧成。)釉里红创烧于元代,造型典雅优美,堪称瓷器中的贵族。
节目中展示了一对雍正年间的釉里红九龙杯,起价380万,最终以700万拍出。商夏与宗海晨几乎是头挨头挤到屏幕前欣赏这一对保存完好且工艺精湛的九龙杯,目光追随着华美的藏品,吃了对方碗里的饭菜都不知道。
再之后,节目进入辨别古玩真假的环节,当持宝人将所谓的古董瓷器呈现在荧幕前时,商夏首先漫不经心地说:“胎质松软,底部有明显的人工做旧痕迹,手艺真差。”
宗海晨则是深沉地点点头,接着说:“釉面粗糙,花纹过于规整,造型呆板,一看就是现代仿品。”然后他会悠悠地看向商夏,“你怎么懂这个?”
“不懂啊,我看那些专家总提什么胎质胎质的,其实我连胎质是什么都不知道。”商夏流利应对,就像真的是瞎蒙一样。
“我发现你眼力不错,感觉这种东西其实也是鉴定中的一个环节,你觉得它吸引到你,让你产生肃然起敬的感觉,至少证明它在制作工艺上具有极高的观赏性。”宗海晨很认真地分析,在购买古玩时,最忌讳别人说“好看”,你才觉得古朴大方,其实古代人的鉴赏水平以及对工艺的苛求度非常之高。
尤其是官瓷,那可是皇上用来使用、收藏或赠予官臣的物件儿,你都觉得绘图不够精细颜色浑浊,皇帝老儿能看得上?
……
“宗海晨,你明天要不要去上班?”商夏轻声地敲了敲门,米粥冷了可以热,可油条不趁热吃就会少了香味儿。
“不去了,昨天田莉莉生日我因为你的事儿给耽搁了,今天中午约她吃饭。”宗海晨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这些日来他确实在刻意回避商夏,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一不留神把自己搞得特别累,现在想想图什么啊?这是他家,主次颠倒了简直。
商夏见他开门而出又拐进洗手间,她走到厨房盛来米粥,放在桌边,又返回沙发前,打开电视,调节到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注视着出现在荧幕中的帅哥靓女,看得很专心,专心到宗海晨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回应。
“喂……我叫你没听见?”宗海晨叼着牙刷走到门边。
“嗯?怎么了?”商夏回过神,下一个动作准是站起身听从“领导”安排。
“我说你中午随便吃点,我下午要去博物馆看展览,可能晚上才回来。”
“展览?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去么?”商夏这一次真的不是因为对文物感兴趣才这么积极,只是想与他多些时间相处。
“可能悬,午饭时间要是太长我没时间回来接你。”宗海晨看了下表,还要去商场给田莉莉买一份生日礼物,时间紧任务急。
“我自己可以去,你把地址抄给我,我去博物馆门口等你。”说着,她从抽屉中取出纸笔,平整地放在宗海晨眼前。见他又想要开口问点什么,她急忙补充道:“昨天看了收藏古董的节目感到很稀奇,正好有你这位大鉴定师在,自当给我这个土包子当回导游吧?何况……我还没机会看看北京城。”
宗海晨思忖一瞬,将地址抄写到白纸上,又从皮夹中拿出几百块钱:“打个车直接过去,如果算上堵车的话,最多四十分钟,咱们两点在博物馆正门集合。你如果先到就随便逛逛。”
叮嘱一长串,只因为她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小土妞儿。
不过这丫头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很强,只要教她一次,她马上就能学起来,记忆力也非常好,许多物品的摆放位置还需经她提醒。
“对了,上次你挑的那套衣服是店员给你选的还是你自己?”宗海晨打量她的穿着,很符合都市人的审美观。
“书上看的。我到了北京也不知道该去哪,就到处乱走,走到书店就进去看看,走到服装店也会看看,因为那些地方都会开空调,比较暖和。”商夏眯眼一笑。
“晚上呢?睡在哪?”宗海晨听到这话可笑不出来。
“睡火车站啊,或者地下通道,还可以捡捡瓶子,嘘……其实火车站不让睡觉,但是工作人员可能看我不算太脏吧,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商夏又是得意地笑了笑,就跟占了大便宜似的。
宗海晨无奈地看重她,这是传说中的苦中作乐么?
于是,他又皮夹里掏出几百块推向桌边:“拿去花!你成功地唤起了我的同情心!”
商夏一路小跑走向宗海晨,将百元大钞揣进兜里,然后朝宗海晨摆了个胜利的手势,继而又欢蹦乱跳地刷洗马桶去了。
“……”她的反应总是出乎宗海晨的意料,哎?怎么会有一种付了表演费的感觉?
“小骗子,你刚才都是编的吧?”
清脆的笑声从厕所传来:“当然不是啊,我是怕你哪天再把我赶出去,留点钱傍身也好嘛。”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笼罩在商夏的头顶,她举着毛刷子侧过头,对上宗海晨一副极其严肃的表情,她怔了怔,即刻收敛笑意:“……你怎么了?”
“我没有赶走你。”他本意是纠正她的措辞,但是话到嘴边,他换了一种较为温和的语气。
“对不起,是我口误。我的意思是……你先听我解释,”商夏洗干净手,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听到我的经历会感到心酸,因为你是好人。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毕竟都过去了。”说着,她踮起脚,抬手捋了捋宗海晨的发帘,动作又轻又柔,仿佛宗海晨才是没长大的孩子,需要她的照顾,迁就他。
牙膏中的香橙气息飘到宗海晨的鼻边,他们在使用同一个牌子的牙膏,说出来不要笑啊,是水果果粒儿童牙膏,商夏去超市补日用品的时候,觉得图案可爱便买了十只装回来。宗海晨用了两天才发现不对劲儿,对她进行了重磅的精神摧残,还亲自把她带到超市,让她一样样说哪些东西还不认识。
后来,她竟然随手抓起一盒安全套仔细研究,因此,两人又火速离开超市,途中被宗海晨骂了一路的猥琐。
这种幼稚的味道,也许会让人变得也很幼稚吧,否则宗海晨实在想不出,明知道她对都市生活不甚了解,他却不愿错过每一个挤兑她的机会。
……
十点左右,商夏将宗海晨送到电梯口,朝他摆摆手:“开车小心。博物馆门口见。”
等电梯门完全合起,商夏吐了口气,回屋换上出门的衣服,时间还早,先去故宫博物院走一趟,万一能溜进去就不麻烦宗海晨了。
然而,无论她是装可爱还是苦苦哀求,伫立在故宫博物院门前的警卫都不会让她进去,更不可能在未预约的情况下放她进去见院长,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我可以预约么?我找你们院长有急事,麻烦你通融一下……”商夏神色焦急。
“小姐,你要说明来意,或者拿出介绍信、邀请函等证明身份的文件,否则你就是在这儿站上十天半个月我也不能放行。”警卫照章办事,却没认出这女孩正是不久前硬闯故宫博物院,又被丢出八丈远的小叫花子。政府重地岂容不轨之人为非作歹?
商夏仰望高耸的围墙以及一列扛枪巡逻的武警,何止是一声叹息。
即便她能翻进去又怎样?还没找到院长的办公室就被抓起来了。
再看宗海晨,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真是人比人急死人。
商夏向警卫鞠躬致谢,人家公事公办无可厚非。离开后,她坐上前往首都博物馆的公交车,坐在车窗边,看看这繁华绚丽的北京城,感受着与家乡截然不同的生活氛围。
都市人的脚步很快,他们边走边打电话,吃饭的时候也不忘联系业务,为了四、五万一平米的房价劳碌奔波,但倒头来,真正能住上大房子的还是原本就有钱的那一部分人。
商夏所生活的环境要简单得多,种菜,放牧,采药,晒肉干,腌咸菜,没有贫富差异就没有攀比之心,当然,也不会有上进心。
她本以为这辈子也会像父老乡亲们那样生活,嫁个老实人,再生几个孩子,从出生到入土都不会离开凤隐镇。却未曾想,几经隐藏的家族史,会在她这一代轰然爆发。
她的准嫂子,带领几名西装笔挺的外乡人,在深夜闯入她家的宅院。那些人虽然戴着黑墨镜,但是那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已遮掩不住。他们在宅院中实施掠夺似的翻找,一把枪始终顶在商夏的太阳穴上。至于那个自以为可以分到好处的准嫂子,吓得当场尿裤子。
年纪十七岁的她,自然也被这场面震惊到了,她当时也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因为她的胆怯只会招来更多的打骂。
想着想着,公交车内循环播放起下一站的站名,商夏缓了缓情绪,走到车门旁,她不敢说这短短的几个月来经历了大风大浪,不过也在鬼门关走过两圈,同时见识到了“有钱能使磨推鬼”的真实一幕。
下了车,她买了一瓶矿泉水,看向悬挂在广场上的电子钟:13:45分。
看时间差不多了,疾步走向博物馆正门,可是还没走出几步,车喇叭声便叫住她的脚步。她转身望去,首先看到宗海晨,刚要打招呼,视线里又多出一个人,准确地说,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正侧头与宗海晨相谈甚欢。
宗海晨按下车玻璃,朝她招招手,商夏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拉开后车门,爬上车。
一股馥郁的香气充斥在整个车厢里,漂亮女人向她伸出芊芊玉手:“你好,我叫林月婵,虽然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但中文说得不太好,请多多包涵哟。”
商夏停了一秒,与林月婵握手:“你好,我叫商夏,很高兴认识你。”
宗海晨简单介绍:“林小姐是法籍华人,自小在法国长大,是莉莉的朋友,此次回国代表她的父亲参加冬季古玩艺术品大拍会。”所谓大拍,泛指拍卖品价格不菲的集会。
“哦,你又不是搞拍卖的……”商夏轻声嘀咕。
“宗先生是古玩界的大行家嘛,我还想麻烦宗先生帮我选几件值得收藏的瓷器呢,”林月婵嫣然一笑,又问:“商小姐是宗先生的女朋友么?如果是的话,千万不要误会哦,我对古玩一窍不通,真的是想请宗先生帮帮忙。”
商夏注视着林月婵的双眼,林月婵同样也在观察她,话说这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是置身事外的男士们,无法洞察到的细节。
不过话说回来,宗海晨也是第一次见到林月婵。林月婵是田莉莉公司里的一位大客户家的千金,田莉莉恳求宗海晨务必要帮她这个忙儿,陪同林月婵参加在上海举办的拍卖会。巧合的是,宗海晨与几位资深文物研究员,原本就要代表故宫博物院参加此次拍卖会。宗海晨想起拒绝田莉莉搞对象那事儿,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希望由此化解田莉莉心中的不满。
“林小姐误会了,小夏不是……”
“我不是宗海晨的女朋友,只是住在一起。不同房哦。”商夏学着林月婵的调调提高尾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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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与情敌抗衡的资本
走在博物馆静谧的展示厅里,商夏凝望着一件件出自各朝各代的文物精品,每当准备进入一番深度观察的时候,总会被林月婵娇嗔的笑声所打断。
她睨过去,宗海晨或许在给她讲一些有趣的历史故事吧,反正那位从法国回来的中国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不得不说,林月婵不论从化妆还是从穿衣品位上来看,都会给人带来闪闪发光的冲击力,何况她身材真的很好,身高至少在一米七左右,两条腿修长且笔直,别说是男人想多看上两眼,商夏身为女人也很难移动眼球。
商夏咬了咬唇,女人的笑声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宗海晨的神态有些刺眼,他从没对自己这么温柔的笑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看自己,商夏透过玻璃窗打量一副瘦小干枯的身影,怪不得宗海晨不把她当女人看,她的发育状况确实不理想。
她无意间一抬眼皮,惊见林月婵企图挎上宗海晨的手肘,于是,一个箭步冲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继而面朝宗海晨举起半瓶矿泉水:“你要喝水么?”
宗海晨正好有点口渴,也没多想,接过水瓶喝了口,又还给她。这举动其实挺暧昧的,至少证明他们是熟人,商夏心理稍稍舒服了点。
反之,有舒坦的就又闹心的。既然林月婵收了田莉莉的预付金,就要替雇主效力。她悄然将尖细的高跟鞋插入地板缝隙,向后挪了一步,“哎呀……”伴随惊慌失措的轻呼,宗海晨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同时,将商夏挤出原本站立的位置。
“谢谢你宗先生。”林月婵长了一双会笑的眼睛,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妩媚与开朗。
“小心点,来博物馆参观最好是别穿高跟鞋,万一砸破展柜玻璃就麻烦了。”宗海晨长吁一口气,他更担心弄坏一件就会少一件的稀世珍宝。
这话必然会让林月婵听得嘴角抽搐,田莉莉在提供有关宗海晨的资料时,三令五申一个问题,他的禁忌就是外行论古物,千万不要拿古董开玩笑。由此看来,果真如此。
商夏低头看了看穿在脚上的平底靴,自顾自抿嘴一乐儿。嗯,矮就矮点吧,咱站得稳!
这时,宗海晨的手机在兜中发出振响,他打个手势走到远处接电话。
商夏与林月婵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看向展品。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因为彼此之间的敌意会通过微妙的气流“默契”传递。
不一会儿,宗海晨返回:“抱歉林小姐,我有点事急于处理,不如让小夏陪你逛逛?她虽然不是行家,但是眼光独到。”说着,他又转看商夏,“我得跑趟研究所,自己回家没问题吧?”
商夏还没开口,林月婵便抢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逛了,正好有些累,宗先生要去哪?我要回王府井大酒店,方便送我一程么?”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不送肯定是不合适,宗海晨算了下时间,应了声:“那走吧,我先送你回酒店。”
话音未落,宗海晨已引领林月婵一同离开,商夏则注视他们的背影,心情有些失落。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多看会吧。
她走了几步,立刻被――清,雍正,珊瑚红地珐琅彩花鸟瓶。吸引了目光。珊瑚红地珐琅彩花鸟瓶高21.7厘米,蒜头口、细脖、鼓肚,用白、赭、绿、兰、黄、胭脂红等颜料勾画出一副鸟语花香的图案。北京话儿说,那种红有点怯。即是大俗又是大雅。
这时,一同欣赏该瓷器的女孩突然朝男友发问:“亲爱的,你说这瓶子在古代做什么用啊?喝水,插花,装酒?脖子那么细,一点实用性都没有,还不如我的设计作品好看呢。”
“就是,要是让你设计肯定比那些工匠强!”男孩为取悦女友啥话都好意思说。
“不懂就别乱说话,瓷制品分为实用型和观赏型两种,这瓶子是用来欣赏的,古代窑口设备简陋,能做出这么别致的造型已是叹为观止,不是让你装醋打酱油的。”商夏忍不住纠正。
女孩刚要反驳,掌声却在他们身后传来,三人回眸一看,是一位穿着朴素的老者,老者看上去气色欠佳,不过笑容和蔼可亲,他无视那对小情侣,笑着对商夏说:“小丫头,你对瓷器很了解嘛。”
商夏眯眼一笑:“算不上了解,知道些皮毛。”
“介意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走走吗?”老者含而不露一笑。
商夏很乐意陪同,于是,两人边走边欣赏工艺精湛的官窑瓷:“老爷爷您快看,这支粉彩荷莲童子转心瓶也太漂亮了!您说古代工匠的手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转心瓶――清代创制的一种瓶式。在一个镂孔瓶内,套装一个可以转动的内瓶,上绘各种纹样。转动内瓶时,通过外瓶的镂孔,可以看见不同的画面,犹如走马灯。
老者也是一声赞叹:“所以说中国列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当之无愧,按照你们年轻的说法,太给力太有才了。”
商夏抿唇浅笑:“您是收藏家么?”
“算是吧,我也是半吊子,略知一二。走,咱们去看看斗彩,一想到制作工艺的繁复性,我真后悔没能生在康乾盛世。”老者态度谦和,面对几千年的历史,谁敢说自己是权威?
“五大名窑出宋代,我要去大宋。”她吐吐舌头。
“嚯,你比爷爷还贪心,不过说实话,爷爷最想见的一定是传说中的柴窑。”老者不禁喟叹。明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写道:柴窑最贵,世不一见。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虽有记载,可迄今而止,没有一件真正的柴窑出土,成为历史以及考古等学家的一块心病。
商夏见老者情绪不对,扯了扯他的手腕:“走,我请您吃冰激凌。”刚才在路上她给自己买了一个,这也是她第一次吃到冰激凌这种冷饮,真是回味无穷。
老者没说什么,任由她拉拽着来到馆外冷饮部,当商夏正要掏钱的时候,一张百元大钞快一步递给收银员,老者笑着说:“我这么大年纪哪能占小孩子的便宜?”
商夏呵呵一笑,没推辞,将两盒冰激凌上的纸盖子丢进垃圾桶,然后先将其中一个递给老者。老者又摸了摸她的头,能看出他蛮喜欢商夏。
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回廊,刚要开吃,伴随一声震天的尖叫声,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女性气势汹汹地走上去,她一把夺过老者手中的冷饮,紧接着怒瞪商夏,质问道:“天气这么冷你想害我们董事长生病么?!”
“我……”
“我说张秘书,你骂一个小孩子做什么啊,她也没逼我吃。”老者神色不悦,秘书小姐立刻收起嚣张的气焰,先向商夏俯首致歉,又面朝老者深鞠躬:“董事长,马上要闭馆了,您最近身体不好,我先送您回家。”
老者知道秘书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没再责难。临走前,他将一张名片交给商夏,如果商夏对瓷器兴趣浓厚的话,老者邀请她参加在上海举办的冬季古玩艺术品拍卖会,衣食住行他全包。而后,老者便在秘书小姐的搀扶之下坐上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
商夏捏着名片看了看――亚洲国际艺术及古董展主办人:霍启侨。
她不懂这职务代表的意思,但是知道这位老爷爷从事行业肯定与古瓷有关。
商夏将名片揣进兜里,走出几步,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宗海晨刚才好像说要带上这位林月婵林小姐参加上海冬季拍卖会。难道是同一场盛会?
……
晚上十点,宗海晨回到家,商夏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了,习惯性地走到玄关帮他拿拖鞋,可是还没完全靠近他,一股馥郁的香水味儿已然扑面而来。
商夏的笑容渐渐消失,将拖鞋丢在他脚边,转身走回电视前。
“给咱弄点吃的,今儿个真不自觉。”宗海晨发现餐桌上空无一物,可是他已经习惯到家立马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我以为你在外面吃过了。”商夏还没察觉自己的语气酸溜溜。
“吃什么啊,从下午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快去,饿着呢。”宗海晨趿拉着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陷进去,真不想动弹了。
可是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商夏没挪窝儿,于是,他身子一歪,抬起脚轻踹她腰眼儿,:“怎么回事小同志,情绪不对头啊。”
商夏打掉他的脚丫,走入厨房给他热饭热菜,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只是没从厨房里端出来。
宗海晨眼皮一抬,瞄到放在沙发柜上的烫金边的名片,他一手枕在脑后,拾起名片一看,眨眨眼,定格两秒,噌地坐起身,朝厨房那边急问:“喂,这张名片你是从哪捡到的?!”
“什么名片?”商夏正忙着热菜,脑子没往别处走。
“霍启侨。”
商夏单手拖着菜碟走出来,随口说:“哦,你走了之后我在博物馆遇到一位老爷爷,我们搭伴儿看瓷器,离开前他给了我这张名片,你认识他?”
宗海晨不知道怎么说,霍启侨其实与父亲相识,此人是亚洲地区最具实力、知名度最高的古董艺术品收藏大家,此次上海冬季大拍会就是由霍启侨举办的国际盛会。此人也是他较为崇拜的一位资深鉴定专家,只看三眼便能准确无误地辨别瓷器真伪,精确率可高达百分之九点九,堪称鉴定界的翘楚。
正因为对方是个大忙人,所以宗海晨只闻其人不见其身。
“你们都聊什么了?快跟我说说。”
宗海晨三两步接过商夏手中的菜碟,拉着商夏坐到桌边。
“也没说什么,他就是把我当小孩子看,总摸我的头。”商夏从没见过宗海晨这么仔细地听自己说话,她忍不住笑出声:“你干嘛……呃?……”
话音未落,宗海晨做出一件非常诡异的举动――将商夏拉到腿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帘,还捞过她的脑瓜闻了闻,自顾自深吸一口气,各种满足。
话说每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有偶像,宗海晨就是霍启侨的忠实粉丝。但是碍于父亲这层关系他又不想给双方长辈都造成困扰。
“……”商夏则是一脸疑惑,因为他抱着自己的脑瓜不撒手,还命令她三天别洗头,他明天还要摸摸抱抱。
问题是,三天不洗头,都市的空气质量又这么差,那味道还能闻么?
“哦对了,老爷爷邀请我参加上海拍卖会,我要去么?”
“去啊,你问问他人家能不能带家属!”宗海晨亢奋了。
“家属?”
“我,就我,跟你们坐一班飞机!”宗海晨指向自己,鲜少如此不淡定。
“应该可以吧,但是那位……那位林小姐呢?”她执拗地问。
“她自己坐飞机过去不得了,我又不是她的助理。”
商夏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笑起来。
太好了,天助她也。
[旁白]
――这名十七岁的女孩,当她想法设法讨好宗海晨的时候,却并未再斟酌斟酌宗海晨曾经说过那句话,任何一种骗都是骗,何况是感情骗子。
而她更无法预料到的是,在五年后的某一天,宗海晨会再次闯入她的世界,彼此之间没有温存的场面,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瓢泼大雨洗刷着流不尽的泪水。
当宗海晨抱走儿子宗立诚,踏上返京之路的那一刻,无论商夏怎样拍打车窗,怎样苦苦哀求,宗海晨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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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认了个“大外甥”
自从宗海晨有了与偶像霍启侨“亲密接触”的意向,又被商夏清清楚楚感受到之后,她首先给霍启侨打个一通电话联络感情,霍启侨刚巧有空,邀请她明晚共进晚餐。商夏立马想到宗海晨,所以暂时没答复,待挂上电话,询问宗海晨需不需要她来做引线人。
“不用,我说一起坐飞机什么的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也不要在他老人家面前特意提起我,明天晚上我也有事儿,不用做我的饭。”宗海晨顺工作室里喊了声。
“哦,霍爷爷请我吃饭。”商夏稍显失落。
“去吧,我感觉霍老爷子挺喜欢你。”宗海晨这句话可是讲真的,因为小瓷儿确实会给人带来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这就是山沟沟长大的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既清纯又可爱,就像通透莹润的甜白釉。
唉?他怎么又开始对她品头论足了,好不好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况且她的纯净只是表面现象,蔫儿主意多着呢。
第二天,两人各自参加娱乐项目。
没错,就是娱乐,宗海晨应邀参加孙巍组织的小派对,说白了就是唱唱歌喝喝酒,大伙儿聚在一起放松放松。
只是他没想到,林月婵也会出现在包厢里,不过也不算太稀奇,孙巍跟田莉莉原本就认识,也没准聊到哪句就约上一起吃喝了,但是奇怪的是,田莉莉反而没出现。
“你好宗先生,能见到你真高兴。”林月婵面朝伫立在包厢门口的宗海晨举起红酒杯,她四周簇拥着各个领域的优秀男士,有宗海晨的同学,孙巍的同事,商人,影视圈经纪人等,为什么?漂亮呗!
而原本打算也追追看的孙巍根本挤不到身前去,索性放弃。
孙巍给宗海晨倒了杯酒,随口问:“夏姑娘呢?你怎么没把她带过来?”没姑娘陪着聊天,只能跟爷们儿聊。
“她有约会,再说她来这儿干嘛?这地方除了流氓就是色狼。”宗海晨饮了口饮料,靠坐在沙发上翻酒单,问,“田莉莉去厕所了?”
“人家莉莉知道你忙不好意思总麻烦你,所以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请我带她的朋友出来玩玩,莉莉一不会喝酒二不喜欢热闹,跟这小妞儿的个性正好相反。”孙巍吸了口烟,透过昏暗的灯光瞄向林月婵,“啧啧,别说,这妞儿长得真good!”
“有脸吗你?前几天还说小瓷儿是你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当然漂亮啊,但是她的心思已是板上钉钉儿了,我还夸她干嘛?”孙巍哈哈一笑。他这人吧,就属于播种型的选手,撒下一把种子,不施肥也不灌溉,哪朵开花摘哪朵。
宗海晨知道他指的心思是自己,但是连撇清都懒得撇,主要是太了解孙巍的个性,所以他当初才会警告孙巍想好了再出追求小瓷儿,就是怕他朝三暮四没个定性。看吧。
同一时间
金碧辉煌的酒店餐厅里。商夏坐在一张可容纳十二个人就餐的餐桌前,桌上摆满山珍海味,但是就餐的只有三个人,她,霍启侨,霍老先生的徒弟霍亦仑(入门随师姓)。
商夏一直认为宗海晨已然很有钱很有钱了,没想到北京城里随处可见深藏不露的富豪,她有些怀疑眼前的老者还是不是昨天衣着朴素的老爷爷。
“来来来小夏,动筷子。”霍启侨亲自给她夹了一块海参放入盘中,见商夏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粲然一笑,“爷爷可不是想吓唬你才摆出这么一桌子菜,偷偷告诉你,爷爷自小到大没别的爱好,就是好吃。”
商夏笑着摇头,又看向坐在对面玩手机的霍亦仑。霍亦仑的年纪看上去与宗海晨差不多大,但是单从穿衣风格和行为举止上来看,两人有着天壤之别。他蓄着齐肩的长发,头戴棒球帽,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商夏在电视里见过,酷似流行于欧美的街头装扮。
如果走在路上,论谁也看不出一袭唐装的霍启侨与霍亦仑之间有什么瓜葛。
“别玩了小仑,快吃饭。”霍启侨微微蹙起眉,他这么喜欢小夏,也是希望同对古瓷感兴趣的年轻女孩陪陪他这个性格古怪的徒弟。
不过话说回来,别看霍亦仑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但这孩子的资质及悟性非常高。霍亦仑从八岁起就跟随他学习鉴定玉器、瓷器之法,十八岁之后便只身奔走于国内外各大拍卖场,眼光独到,慧眼识珠且行事果决,收回来的古董个顶个是精品中的精品。
怎么说呢,这徒弟听话倒是听话得很,就是不愿与人交流,准确点说,经常得罪人。
譬如藏家想让他给估估价,如果不是令他眼前一亮的精品,他便会很不屑地说,白给我都闲占地方。又譬如,收藏爱好者请他帮忙辨别真伪,他也是这态度,如果一看是赝品,索性拿过来直接丢垃圾桶里,继而扬长而去。
两字,忒傲。
啪嗒一声,霍亦仑将手机丢在一旁,看不出情绪地问:“师父,她谁啊?”
“你好,我叫商夏。”
“我问你了么你就搭话?”霍亦仑眼角一横。
商夏本来是一脸友善的笑意,见他态度不好,她也沉下脸,直接指出:“你这人真没礼貌。”
气流干了两秒,“噗嗤”一声笑,由霍启侨发出。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叫你小子傲慢,该!
霍亦仑瞟了师父一眼,话说从小到大吧,因为他瞟愣师父没少挨抽,师父打起徒弟来也不手软,可就是没把他的臭脾气扳过来。
霍亦仑瞪着商夏,阴森森地说:“活腻了你?”
商夏不甘示弱,看向安置在餐厅窗沿上的花盆,指向两朵即将盛开的花苞:“这样吧,我也不跟你吵,据说鉴定师的眼睛异常精准,不如我们一人拿一根筷子,打中花骨朵的就算赢。”
霍亦仑目测了一下距离:“行,输了你得叫我‘叔’。”
“小仑!”霍启侨拍了下桌子。
“没事的霍爷爷。我未必会输。”商夏压住霍启侨的火气,做了个请的手势,不骄不躁地说,“我接受,但是你要是输了,得叫我‘小姨’。敢不敢?”
霍亦仑嗤之以鼻,吐掉牙签,从桌上抓起一根象牙筷子,仔细地瞄了瞄,嗖地将筷子飞了出去,只见筷子尖狠狠地打中花骨朵,整朵花都这么被砸掉了,筷子弹到玻璃窗前,清脆落地。
商夏抿唇一笑,连头都没回,直接翻手将筷子抛出手……筷子成弧线飞向花盆的方向,惊人的一幕出现了,筷子不止准确地砸中花骨朵,并且还直直地插入了花盆中的土壤里。
霍亦仑的神情绝对是怔住了一秒,商夏则故作江湖气地说:“承让。”
“哈哈哈哈,厉害厉害,小仑!愿赌服输吧――”霍启侨忍不住鼓掌,他的直觉果然很灵,初见这小丫头时就感觉她与众不同,好戏来了!
霍亦仑回过神,轻哼一声,不较真儿也不在意地连连称呼道:“小姨就小姨,以后你就是我小姨行了吧。”
“呵呵,只要你不介意,我真的无所谓。”商夏气人的手段也是一流的,同时印证了一句话,胜算的筹码就是机会刚巧撞到了你的实力。
霍亦仑瞥了商夏一眼,托起饭碗,夹起一块鱼肉,伸长胳膊放进商夏的菜碟中:“大姨妈多吃点啊,瞧你瘦的。”
“叫小姨就可以了,你别这么客气。”商夏是真不知道“大姨妈”还有另一层含义,所以完全没表现出丝毫尴尬之意。
因此,她的淡定从容反而把霍亦仑噎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而霍启侨今儿可是捡到乐儿了,舒坦,这小子就是欠挤兑,尤其是欠女人的挤兑。
饭后,霍启侨命令霍亦仑送商夏回家,虽商夏婉言谢绝,但是霍亦仑相当热情主动,主动得令她感到不怀好意。
“你的车呢?”
“没车,小姨要是腿脚不利落,来……”霍亦仑将双手从兜里抽出来,弓腿弯身,歪过头,吊儿郎当地说,“我背着您走呗。”
商夏明白他的意思,好像在说,你敢上来么?摔死你。
何况她左臂上的石膏还没拆,两人也不熟,怎么也不能让对方背着走吧?可是啊,商夏偏偏是个爱较劲儿的姑娘,她单手攀上他的肩膀,猛地一窜,牢牢地盘在霍亦仑身上。
“那就麻烦大外甥了,驾!”
“……”霍亦仑自然没料到她真的敢、真敢往自己身上蹿!
悠悠地,他朝商夏翘起大拇指,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商夏听不懂的英语,之后拖了拖她的双腿,真就走起来了。
“你刚才是不是骂我呢?”
“怎么可能,你看我像那么没素质的人么?”
今晚月光皎洁,晚风轻柔,挺适合散散步。
“爱骂不骂,反正我也听不懂。行了行了,放我下来吧。”商夏见不远处有一座桥,桥下河水涌动,她可不想被霍亦仑扔进护城河。
霍亦仑也没含糊,直接蹲低,让她可以顺利地出溜回地面。
他再次双手插兜,迈一步晃两步,总之一点正行儿都没有。
商夏可没功夫陪他瞎溜达,站定,见一辆出租车驶来,她招了手。
待出租车停下,她打开后车门,刚坐进去,霍亦仑也跟着挤了进来。
“不用你送,再见。”
“那可不行,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命令我必须把小姨安全送回家,师命难违哟。”霍亦仑懒散地耸耸肩。让他吃瘪没关系,真没关系,睡了你个刁蛮的小丫头片子,由此慰藉一下受到伤害的心肝脾肺。
这就是他刚才对她说的那句英文,简单翻译一下吧――你玩我,我玩你,扯平。
商夏看了他一眼,揍他?不妥不妥,他可是霍启侨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其实他们的关系就是太亲近了才不分长幼尊卑。轰赶他?不行,一看就是个二皮脸。
于是,她对司机说:“请您送我去……糖果。”
糖果是一家ktv,一楼跳舞,二楼包厢,在北京城也算小有名气的娱乐场所。她记得早上的时候,宗海晨顺口说了一句要与朋友在那里聚会,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当然,她没想到这两个大男人,都会这么地……没理没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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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这招儿,真真是极好的。
商夏初次步入娱乐场所,此地只要男士购票入场,便可携带一位女士免费入场。也就是说,她能顺利进来,多亏了霍亦仑愿意买票,否则她在未满十八岁的年纪根本无法进场。
荧光绿的镭射灯在漆黑的舞池中如电光般盘旋,男男女女陶醉其中,释放着工作所带来的压力,商夏一边上楼一边张望舞池中的女人们,仿佛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霍亦仑则随着舞曲的节奏随意摆动,高挑的身材引起女人们的关注,收获媚眼无数。
上了二楼,舞曲声逐渐减弱,再关上隔音效果极好的大门,立刻与楼下与世隔绝。
“小姐,请问你的朋友在几号房?”服务生上前询问。
“不清楚……呃,不用了,我看到他的朋友了。”商夏朝孙巍招招手,“孙同志你好。”
孙巍今晚喝得有点大,刚从洗手间走出来,正准确返回包厢,他打个酒嗝,朝商夏勾勾手指,叫她赶紧进来。
“你真要跟我进去么?”商夏转看霍亦仑,他依在墙边,颇有你去哪我跟你去哪的意思。
“有酒喝为什么不去?”说着,他的步伐超越商夏,对方可以不欢迎他,但不代表他自己不能找到乐子。
类似的包厢里多半是朋友带朋友,其实彼此不熟或不认识不足为奇,酒过三巡自然就熟了。
推开门,他谁都没看,自顾自找了个旮旯,打开一瓶啤酒,喝小酒吃水果,一点不客气。
宗海晨此刻也喝得有些微醺,人挤人的,没在意逐步靠过来的林月婵。林月婵特意选了一手男女对唱的情歌,无视争先恐后抢麦克风的男士们。唱了几句,将自己手中的麦克风递到宗海晨唇边。
“给个面子宗先生……”林月婵柔情万种地发出邀请。
“我不会唱歌。”宗海晨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但是这位林小姐过于热情,要不是看在田莉莉的面子上,他早就发飙了。
然而,林月婵与宗海晨腻腻歪歪的这一幕很快落入商夏的眼睛。
林月婵巴不得被她看到点什么,幸好来了!
于是,她一手搭在宗海晨的肩头,顺手将一颗干果放在他的唇边,说:“好嘛好嘛,不想唱歌就不逼你了,吃个开心果吧?”
宗海晨还没注意到商夏,也没想到她会出现,他想上手自取干果,林月婵则向后抽离:“我都给你剥好了,张嘴……”
盛情难却,宗海晨张开嘴,刚把开心果叼到嘴里,眼前便被一片黑影挡住。
“嗯?你怎么来了?”他边咀嚼边问。下意识地看了孙巍一眼,可孙巍正在玩骰子,根本没空与他眼神交汇。
商夏绷着脸,也不回他,直接坐到霍亦仑的身旁,霍亦仑见她走过来,立马不要脸地拍了拍自己大腿的位置。商夏自然没有坐上去,也没表现出鄙夷之意。
“……”宗海晨抿了口小酒,黑灯瞎火看不太清,不过怎么个意思,这男人谁的朋友?
林月婵暗自嘲笑,小丫头就是沉不住气,不知道这种报复手段只能加深误会吗?
但是,商夏并没有傻到与霍亦仑暧昧不清,而是抓起麦克风,“喂喂喂”试音,随后站起身,也不管其他人究竟在忙什么,她严肃地说:“首先麻烦霍先生帮我把伴奏音乐关掉。谢谢。”
霍亦仑所坐的位置就在点歌台边上,他随手按下。
同时,整间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看向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独臂神尼”。
虽然灯光昏暗,但是宗海晨知道商夏正凝望着自己,他悠悠地抬起眸,刚要开口,商夏抬手示意他噤声,随后,她一跃身跳上悠长的摆酒矮桌,隔着酒瓶子走到宗海晨面前,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俯瞰他。
林月婵依旧坐在宗海晨的边上,她仰起头,不屑一笑:“小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商夏则保持沉默,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继续说:“大家好,我叫商夏,虽然在座的诸位当中,我只认识孙同志,霍先生,还有宗海晨。但是,我想大家都是宗海晨的朋友,而我呢,简单点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朋友就是我应该以礼相待的人,所以我带来一首家乡的小调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唱得不好,献丑了。”说着,她向四面八方鞠躬,态度非常谦卑友善。
很土的开场白,看着也有点二百五,不过谁叫这小丫头长得有几分姿色呢,因此,在场的男士们,尤其是喝得五迷三道的孙巍,带头鼓掌。
宗海晨呛咳一声,她是不怯场,但有没有想过他的处境?在朋友眼中向来是缺乏爱心的主儿瞬间成了某某人的救命恩人,还要献歌?!
“你先下来……”他轻声警告。
商夏不予回应,清了清喉咙,俄顷,伴随一个极长的开场音,美妙的旋律以及亮而混润的高音,即刻贯穿了整个包厢。
至于她唱歌是什么内容,没人能听不懂,像梵语又像藏语,说不太好。
她合起双眸,仿佛置身于辽阔的大草原或者雪国之巅。说句稍显夸张的话,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这音色的蔓延,延绵不绝,宛若一汪静静流淌的溪水遇到湍流的江河,时而明亮欢快,时而汹涌澎湃,逐渐将聆听者带入空灵的臆想国度。
真的没想到,她小小的身体里可以爆发出这么高亢、温婉且纯净清透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的天籁之声。脑海中浮现起一位身着襦裙的妙龄少女,少女一手提篮采花,一边随心所欲地哼唱着可与鸟儿、山泉发出共鸣的曼妙滑音。
此刻,不止外行人为之沉醉,就连宗海晨与霍亦仑都在仔细聆听,两个男人虽然素不相识,但是同样被这首小曲儿吸引注意力,两人聚精会神地品着歌词,几乎是同时喃喃自语。
“北宋民间小调?……”
两人都不能确定,所以皆是疑问的口气。
但此话一出,相坐甚远的两人不禁互看一眼。
商夏则是笑而不语,将整首歌唱完,鞠躬,全场热烈鼓掌。
“唱的真好听啊,可以参加歌唱比赛了啊!”孙巍猛吹口哨。
“这位小姐有意向娱乐圈发展吗?”某唱片公司经纪人已掏出名片,却被宗海晨压了下去:“她没兴趣。”说着,他站起身,将商夏从茶几上扶下来。
商夏抓住他的手,笑得格外甜。
――正因为她是某一派系的后裔,所以自小接受各方训练,善用飞刀、能歌善舞以及部分鉴宝本领。而家族中的男子,拥有另一门手艺,那才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绝活。女眷自小练功习武,男子则只需要保护好一双灵巧的手。通俗点说,女儿家不仅会绣花做饭,还得能打。
不过到了她这一代,只剩下她与哥哥相依为命。
这便是她此来京城的目的――足不出镇的哥哥,在大婚之际,突然失踪。
准嫂子以为哥哥逃婚,跑到家中来讨人。商夏当然是先安抚准嫂子,却没想到准嫂子恣意传播流言蜚语。不知说到哪句引起几名外乡人的注意,并向准嫂子承诺,只要情况属实,他们愿意付十万消息费。十万!别说村镇长大的人听着像天文数字,即便对于都市人而言,卖一个消息换来十万也不低了。于是,便出现准嫂子连夜带人夜袭自家大院的一幕,那些人像土匪一般,翻箱倒柜,挖地三尺。
他们就是吃准了山民没见过世面好欺负,却不知她家祖上可是正儿八经的“御用之家”,纵使没经历过金戈铁马的战乱也遗传到优良的基因,那就是沉稳与机敏。
不过想起那一晚,商夏依是触目惊心。如今,准嫂子反而成了那些人手中的人质,她可以狠下心骂那女人咎由自取,但绝对不能让整件事闹得尽人皆知,否则他们兄妹俩将永无宁日。
因此,她为稳住局面,谎称哥哥去了南部,原本是为了拖延时间,答应与那些人去南部找哥哥,但是却在离开前得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哥哥唯一的朋友大牛哥,就在商夏与挟持她的外乡人刚欲离开镇门时,大牛哥汗流浃背跑来送行,将一篮子煮鸡蛋递给商夏的同时,悄声说:其实你哥没失踪,而是被首都故宫博物院的大领导请去帮个小忙,具体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总之半年之内准回来,别担心,也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事。
听到这番话,商夏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一半。不过大牛哥只是负责传话,根本不知道他们家的秘密,更不可能知道哥具体去了哪里。所以待上了火车之后,她先是伤人逃脱,又辗转来到北京。
目的只有一个――必须在那些人前头找到大哥!她相信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与故宫博物院的人作对。她会主动打电话告知对方行踪,一来、为了牵制对方行动;二来,避免那些人伤害无辜镇民。
至于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她确实不得而知,只知道不好惹,不仅有钱还有枪。
而现在更棘手的问题是,大哥究竟被“软禁”在哪里?
软禁,一定是的,哥哥肯定是怕她担心,才说告诉大牛哥是有关单位“请”他去帮忙,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哥哥的个性,就是那种憨厚老实,心底单纯并且有些胆小的山里人。
因此,她首先必须取得宗海晨的信任与好感,才有可能顺利接近宗父,联系上大哥之后再商讨对策。
“喂,谁允许你碰我的女朋友了?”
这一声质问是由霍亦仑发出的,他的目光停留在两只相握的手上。
商夏回过神,刚要说点什么,宗海晨已开口还击:“你女友?我这同居人居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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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差点就开骂了
“这位帅哥别担心,同居不同屋……嘻嘻……”林月婵借着酒劲儿插话解释,不由睨了商夏一眼,看不出这村姑还有点手腕。
林月婵――职业公关。
公关分为两种都知道吧?一种是各大企业中的公关。而另一种,就是三陪小姐,三陪也分三六九等,譬如前两年查封的,本市最大的娱乐场所――“xx人间”。坐台小姐平均身高在1.68以上,录用标准至少也得是个本科生,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外语、注重礼仪。并且个顶个的漂亮,客人的素质相对也高,一般是为了炫富或谈生意才去那地方摆阔,一个小姐的坐台费从几千到上万都不是新鲜事,甚至许多时候,掏钱的那位碰都不碰小姐一下。
说句题外话,一起凶杀案,死者正是“xx人间”的小姐,芳龄26,从事该行业三年有余,据警方统计,改名死者单就账面的存款就有1200多万,可想而知了吧。
以下要说的是,林月婵的资质不输于那些小姐,不过她的经营范围比较另类,只接受破坏别人家庭以及拆散情侣的买卖。怎么说呢,她干这缺德勾搭也是因为曾经受过伤,谁说美女都有人爱?谁说美女就不想做一位守妇道的贤妻良母?但是她真心爱过的男人,却告诉她,从没爱过她,只是贪图她的年轻漂亮,现在,他要娶一位企业家的千金做妻子。
有些伤口注定是无法愈合的,也注定了每一个人未来会走的路。
每当她看到结发妻子一巴掌抽在出轨丈夫的脸上时,她都能笑出眼泪来,那笑声是对自己的鄙夷以及那些所谓的至死不渝的爱情的嘲笑。
当然,林月婵也给自己制定了一套原则。她不喜欢用醉酒下药之类的手段哄骗男方就范,而是希望对方主动上钩,因此,显然目前的这桩买卖比她想象得棘手。宗海晨自身条件算得上百里挑一,高权多金年轻帅气,可他一没老婆、二没情人、三没向村姑表白。如果宗海晨性取向正常的话,林月婵真的很想知道他对自己不为所动的原因。
她视线一转,看向不曾在资料中提及的霍亦仑。只见霍亦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原来你们是合租关系,小姨啊,不如你搬我那住去吧,免你房租。”
“你别乱开玩笑。”商夏拧起眉,郑重地向宗海晨介绍道:“这位就是霍爷爷的徒弟,霍亦仑霍先生,”又悄声说,“他刚才投飞镖输我了,心有不甘,故意找我麻烦。”
“原来是霍先生的高徒,百闻不如一见,言行举止果然异于常人。”宗海晨一点不想给霍亦仑留面儿,此人在古玩界有一号,据说是位性情高傲的主儿。
霍亦仑身子一软又陷入沙发里,他抬起一脚架在矮桌上,喝了口啤酒,自顾自点唱一首歌――变态少女的《我讨厌你》
歌词大致如下:一见你就心烦,拜托让我休息一下,我真很讨厌你,消失在我的眼前!
宗海晨当然知道他在指桑骂槐,他倒没幼稚得点歌对骂,而是拉起商夏,示意众人先回了。
其他人基本喝得七荤八素,胡乱地摆手道别,此刻唯有林月婵抓起手包,准备与他们一同离开包厢。可是肯定有别的男士拦着林月婵不让走,话说费劲巴拉讨好几个小时了,怎么也得要个电话吧。
“你再玩会儿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宗海晨注意到朋友们的眼神儿,叫他千万别做出不仁不义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缺德事儿。
“等……”林月婵刚欲叫住他,可他已带着商夏推门而出,紧接着,霍亦仑也跟着出来,顺手将包厢门合起。他就是要腻歪死这丫头,想跟相好的双宿双飞?偏不让你如了意哟。
……
今儿本来就是奔着喝醉来的,所以宗海晨没开车,本打算出门打个车颠儿家,可是他们出来的不是时候,一辆空车都没有。
站在路边等车,霍亦仑也站边上;挪几步远离他,他就横向蹭过来。
“霍亦仑,你真无聊。”商夏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他既不叫嚣也不吱声,你去哪他去哪,整个就是一块牛皮糖。
“马路又不是你家铺的,我站哪碍着你哪根筋儿疼了?”霍亦仑也是地道的北京人,不过常年跑国外,普通话和英语用得比较多。
宗海晨将商夏拉到身后,说:“我之所以懒得跟你计较呢,主要是出于对你师父的尊敬,而你在古玩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少干点让自己跌份儿的事。”
“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是踩你脚了还是抢你车了?”霍亦仑横看竖看都看宗海晨不顺眼,因为他也知道宗海晨,故宫博物院院长的独子,在鉴定界小露锋芒,但是他不相信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真本事。
“别说抢车,就算你在我面前卧轨我都不带急眼的。”宗海晨似笑非笑,继而径直前行。商夏小碎步跟随,隐约感到,宗海晨也不喜欢霍亦仑,两人谁也别说谁,都傲。
霍亦吊儿郎当地走在他们后面,时不时朝商夏那边吹口哨:“小姨,我说小姨,大外甥今晚没地儿睡。”
“……”商夏脊背一僵,其实她完全可以冷下脸痛骂霍亦仑厚脸皮,可是她知道宗海晨很想得到霍启侨霍大师的提点,闹得太僵貌似影响宗海晨在鉴定界的发展。
宗海晨闻声驻足,话说霍亦仑在业界的地位真不低了,可他真就敢甩开腮帮子管小姑娘叫姨。
“你究竟想这么着?”宗海晨耐着性子问。
“不怎么着,我跟商小姐打赌赌输了,大老爷们儿能伸能屈,甘愿受罚呗。”霍亦仑斜起唇角,他就是没事找抽儿的那种人,但遗憾的是,迄今为止没人跟他一般见识。贱着贱着也成了乏味人生中的一点乐趣。
商夏无奈地闭了下眼,好声好气地说:“你别再胡闹了霍亦仑,咱仨有可能会坐同一架飞机去上海。”她还没坐过飞机,万一这两人在天上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她跑到道旁张望过往的车辆。
霍亦仑见她走远,信步走到宗海晨身前,燃起一根烟,笑着说:“原来拍卖会你也要去?拍品名单还没对外公布,但是我可以私人透露一个消息,此次拍卖会上五大名窑汇聚一堂,且品相完整。哦对了……还有一件古董疑似柴窑,可惜没有参照物,暂时不能确定。”
宋代五大名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中国历史上的瓷器之最。而柴窑并未位列仙班,只因收藏在上海博物馆以及北京的两件瓷器已被专家否定其为柴窑,所以至今为止没有一件真正的出土文物。
柴窑现世?这等消息堪比顶级吃货面前摆满山珍海味,岂有不动筷子的道理。
宗海晨平复了一下稍显激动的情绪:“你甭跟这儿瞎掰,我信你那个。”
“此次只有各大博物馆资深研究员才有幸一睹‘柴窑’尊荣,可你是鉴定师,肯定看不着。不过呢,你要是对我客气点儿呢,我也许可以允许你瞄一眼。”
“哦,我对你还不够客气吗?小瓷儿好歹得管我叫声哥。你喊小瓷儿‘姨’的时候你看我接话茬儿了么?”宗海晨特认真的询问。
“你一看就是家教甚好满腹经纶的斯文人,能干出那种有失轻重的糊涂事儿么?”
“许你大放厥词就许我难得糊涂。”
商夏惊见两人脸碰脸,急忙奔回来挡在两人中间:“你们别斗嘴了好吗?”一个知名海内外的鉴定大师高徒,一个是故宫博物院院长的儿子,平日里接触的分明是举世无双的国宝级文物,却又跟孩子似的吵来吵去。
她看向霍亦仑:“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行,我再跟你说一句,是秘密,只能告诉你……”霍亦仑弯下身,嘴唇贴到商夏耳边。
商夏不明所以,微侧头等待他开口。
而宗海晨已看出他意图不轨,但是等他拉开商夏的时候,霍亦仑的嘴唇已然碰上商夏的脸颊,宗海晨一把推开霍亦仑,霍亦仑退后两步开怀大笑,继而招手拦下刚巧经过的出租车,钻进车厢,心满意足地回家睡觉去也。
宗海晨神色愠怒,这厮真是霍启侨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商夏揪起袖口擦了擦脸颊,见宗海晨依旧瞪视着出租车开走的方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就是输给我不服气,跟你一样像个孩子……”
她话没说完,宗海晨蓦地转身,提高她的双肩,与她脸对脸质问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跟他哪像了?!”
“不是,我是说脾气……”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惹得宗海晨火冒三丈高,他索性松开手:“算我多管闲事。”
语毕,他向十字路口走去。
商夏则紧随其后,焦急地澄清道:“我对霍亦仑没有任何特别的印象,就因为他是霍爷爷的徒弟,我希望可以帮到你……”
宗海晨抿唇不语,加快步伐。
他还没沦落到要利用一个女人达成目的地步,这想法真够可笑的。何况他根本不需要,完全没那个必要好吗!
商夏打着石膏不能跑太快,可是她已然追不上宗海晨的速度,她可真笨,早知道他会生气,当时就该甩霍亦仑一巴掌。
“你听我解释好么?等等我……”
宗海晨听得见她呼哧带喘的喘息声,但是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甚至越烧越旺。
“宗海晨你听我说,其实我也蛮讨厌他的!要不是他非要跟着我,我早就回去睡觉了!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吗?!”商夏忍不住大吼,她总在权衡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乱说。唯恐一句话说错再次被宗海晨赶出家门。
初次,她怎么想就怎样说出来,只因为宗海晨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却没有等待她的意思,她忽然感到有些难过。
宗海晨自顾自坐上车,合上车门。
商夏蹭了下鼻子,悠悠地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获取他的好感。她也想随心所欲,但是又必须收起小性子,逼着自己去接近一个基本不可能喜欢上她的男人。
遥望星空叹口气,活了十七年,先是照顾久病卧床的爷爷,爷爷过世之后,还要照顾大哥,农活家务活都是她在做,就连哥哥的婚事,还是她去找的媒婆。当然,这些事都是她心甘情愿去做的,她没有抱怨,只是偶尔会感到疲惫,向往有人分担的感觉。再说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唯一令她感到轻松的,就是逃亡的这段日子,她不用担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更不用盘算家用够不够,每天只要给宗海晨做好晚饭,用洗衣机洗好衣服,擦净地板与洗手间,然后真的无事可做了。
还有,宗海晨很偶尔的嘘寒问暖,也让她倍受感动,如一团烈火般温暖。
嘀嘀嘀,车喇叭在她身后响起,不等她彻底转过头,已被宗海晨拉上车,紧接着,是劈头盖脸地质问:“你搞什么!我叫司机调个头的功夫你就走了?你想去哪?找‘大外甥’去?”
商夏在慌神间摇着头,面对他的愤怒,她居然不自觉地笑起来。
宗海晨见她笑呵呵还挺美,刚欲再责骂,柔软的嘴唇却封住他的话语。
宗海晨怔怔地定住,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没有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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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出水芙蓉什么的
回到家没多久,宗海晨接到一通吐字含糊不清的电话,那人便是林月婵,林月婵声称就在他家小区门前,细碎的哭泣声透着悲伤。
“宗海晨,不如请林小姐上来吧,一个女人三更半夜站在街上不安全。”自从商夏“强吻” 宗海晨之后,两人一路上没交谈,这是第一句话。
她主动提出请林月婵上楼也确实是出于好心,毕竟那女人穿的裙子太短了。
宗海晨沉思片刻,抓起车钥匙,幸好他知道林月婵现住的酒店。
商夏注视他离开的背影,心头一紧。
林月婵坐在副驾驶上,默默垂泪,她今晚真喝多了,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想到那个曾经如丢弃废纸般抛弃她的负心汉。
宗海晨不善安慰,说句不好听的,根本与他无关。
“你告诉我,男人究竟爱钱还是更爱女人的美貌?”林月婵已然哭花了妆容。
“爱一种感觉吧。”
“别跟我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就问你,一千万加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和一个深爱的穷女人,这两者让你选,前提你也是穷人,你会选哪一个?”
“我选后者你肯定说我装,我选前者你又会说你们男人都这样,其实答案早就在你心里了。”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这就是人,时而被情感支配时而务实的人。真正为了爱情敢于抛弃一切的又有几人?
林月婵安静几秒,噗嗤一笑,情绪倒是收发自如,她擦干净哭花的眼线,打上粉底,说:“对不起,让你感到困扰了,但是我在本市没有朋友,所以第一个便想到你。”
“田莉莉比我更适合开导你。”宗海晨将纸巾递给她。
林月婵微微一怔,宗海晨可真够吝啬的,就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愿意说,他谨小慎微的,唯恐拉近彼此的距离。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却是一副超越年龄的心态,史书看多了?
这么耗着毫无进展,看来要破个例,主动勾引他。
到了酒店大堂,林月婵按照计划宿醉不醒,见状,宗海晨招呼服务生送她回客房,她一听这话,又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挽住宗海晨的手臂,扬起泛红晕的小脸,娇嗔地说:“你送我上去嘛,难道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
宗海晨暗自吐口气,他又不是圣人,林月婵老这么三番五次地明示、暗示他,他心中大概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一夜情对于久居浪漫之都的女人或许确实不算什么,可是他目前却没有那份儿心思。何况林月婵是为了帮父亲收购古董才与他相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沾染。
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吧,他不深究为什么要找这么多理由游说自己。
进了回廊,宗海晨几欲离开,都被林月婵拉住,直到她开了房门,邀请他进屋,宗海晨终于忍无可忍地打算摊牌。
但是他还没开口,林月婵已将他推压在门板前,勾住他的脖子,试图索吻。
宗海晨拉低她紧搂着自己的双手:“你喝多了,早点休息。”
“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想与你发生一夜情?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便猜错了,我想做你的女友。”柔和的灯光洒在林月婵妖媚地脸孔上,她的胸脯紧贴在他的胸膛前,柔软的声线带着几分诱人的沙哑。
宗海晨的身后就是结结实实的木门,一语不发。
光滑圆润的长腿在他的腿上缓慢游移,极富挑逗性地摩擦着,林月婵感到他的体温在升高,断定他已经没有理由错过眼前的风景。
然而,令林月婵大失所望的是,宗海晨再次推开她,她故作委屈地看着他:“我下个月就要回法国了,你自当陪陪我嘛……”
不需要负责的漂亮的女人强烈要求投怀送抱,再躲说得过去吗?
“我是鉴定师不是牛郎,拍卖会上见吧。希望林小姐在回国前的这段日子里玩得尽兴。”说着,宗海晨拉开门把手,说实话,真觉得自己挺能装的,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确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了他的手脚,好似时刻在提醒他,越是容易得到的,越是要让你失去得更多。
林月婵望着空落落的回廊,久久无法回神,幸福是什么,在她看来无非是守在家中的妻子对丈夫除了想念还有一百个放心,宗海晨目前单身一枚,居然也做到了?
想到这,她心中泛起一丝酸楚与羡慕,合起房门的同时,给雇佣者田莉莉发出一条短信――这男人不是一般人,所以只能遗憾告诉田小姐,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但这场戏我会帮你演完,自当去上海旅游一趟,首付款会如数奉还。
……
回到家,宗海晨无意间嗅到沾在自己领口上的香水味,急匆匆拐入洗手间沐浴。
然而,二度感官冲击再次袭来。
只见小瓷儿正蜷腿坐在浴缸里,轻轻吹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空肥皂盒。
她猛地抬起头,在与宗海晨互往的这一秒,表情僵住。
“你……”
“你……”
两人又同时开口,谁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宗海晨的视线扫过她的身体,湿漉漉的长发贴在她的脸颊两侧,发梢漂浮在水面上随性摇曳,使得胸前的隆起在若隐若现中“乍现春光”。宗海晨不自觉地滚了下喉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胴.体,虽然之前也是半遮半掩,不过,确实是第一次因为荷尔蒙的趋势,让他感到眼前的小瓷儿不再是个发育未全的孩子。
鬼使神差地,他向前挪到步伐,商夏则目不转睛地凝视他,此刻的他有点不同,深邃的黑眸中蒙上一层云雾。她看不懂,但是怪异的氛围她感受得到。
是该叫他停止步伐,还是任由他靠近?
关乎着哥哥的安危,关乎成败。
不过话虽如此,她的心里确实小有挣扎。
这时,宗海晨已站定在浴缸旁边,他缓缓地攥起拳头,竭力按捺着呼之欲出的欲望。
就刚才那会儿,她不是主动亲他来着?他们又没有利益冲突,她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不是吗?……他的思想不停地旋转着,希望让这件事看起来合情合理。
而商夏的视角只能看清他腰部以下的位置,原本就大的眼睛在注意到他身体上的某种变化的时候,睁得更大。
她吞了吞口水,谨慎地抬起头:“我,好像该拆石膏了……是吧?”
商夏还是有些胆怯了,纵然她知道身体上的接触是获取信赖的捷径,但是她说不好那种感觉,竟然不是担心自己是否能保住清白,反而担心宗海晨萌生受骗上当的感觉。
“呃……”
湿润的气流从她的脸颊拂过,炙热的掌心袭上她的腰肢,她下意识地推拒他,但是力气很轻,轻得就像在抚摸,会让人误以为她在欲拒还迎。
“你吃我的住我的,给点回馈也是应该的,对吧?”说完这句话,宗海晨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都哪儿跟哪儿?!
商夏缩了下肩膀,忽闪着一对长睫毛注视他,傻乎乎地点点头。
宗海晨轻咳一声,这什么毛病,送上门的往外推,碰上这个不是太情愿的,他倒兴趣浓厚。
不过,看着小丫头惊慌失措的表情,致使他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最终选择罢手。
倏地,他旋身,继而疾步向门口走去,但是,商夏赤脚跳出浴缸,拉住他的手腕,宗海晨的步伐戛然而止,刚欲回头,商夏却提高声调说:“你先别回头!”
“哦。”
商夏沉了沉气,垂下眼皮,又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我喜欢你,所以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我猜想你最终娶的人可能不会是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
“你懂。就是……”商夏硬着头皮继续说:“咱们接触时间短,你还不太了解我的个性,我偶尔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念头,或许……某一天我会突然离开你,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不用四处找我,因为那证明,我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她干笑两声,见宗海晨没反应,又说:“如果不是我对新鲜事物过分好奇,也不会被人贩子拐卖,我了解自己,所以你别以为我们发生关系就必须结婚,都什么年代了……根本不需要……”尾音消失在唇边,化作无奈的叹息,她使劲地闭了下眼,到底在说胡说八道什么,居然把自己形容得如此轻浮。
听罢,宗海晨缓慢地眨眨眼:“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说你和林月婵是一路人?负责就是负担?”他不自觉地转过身,戳了戳她的脑门,“这世界真是变了,变得匪夷所思。”
林月婵的作风他可以理解,可是小瓷儿的心态他万分不理解。
“那你会娶我么?”商夏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都没爱上你怎么会娶你?”宗海晨一笑置之,忽然什么欲望都没了,伸手揉乱她的发帘,严肃地说,“再给你定条规矩,以后洗澡的时候必须锁好门,男人的定力并不好。保不齐我哪天就兽性大发了。”
说着,他关门离开。
商夏伫立原地不动,直到感到脚底发冷,才再次钻回暖和浴缸里,她忧愁地吐口气,大好的机会竟然被她错过了。
她敲了敲太阳穴,人命关天迫在眉睫,没时间左顾右盼。
想到这,她急忙擦干身体,披着浴袍跑出来,兴高采烈地提议:“明天咱们去约会好吗?”
“嗯?约什么会儿?”他整个人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陪我去医院拆石膏。”她眯眼一笑。约会就是两个人单独出去。
宗海晨睨了她一眼,应了声。
不过他没想到,两人居然会溜达到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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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少女的诱惑
半夜三更,宗海晨便被震耳欲聋的电话声吵醒。
“……哪位。”
“是我,田莉莉,吵到你睡觉真不好意思。”
“没事,怎么了莉莉?”
田莉莉沉默片刻,说:“你是不是向林小姐……告白了?”
“没影儿的事,林月蝉说的?”
“怎么跟你说呢,刚才林小姐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大致是说……挺喜欢你的,你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吗?”
“哦,她今晚喝多了,明天一觉醒来应该就没事了,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客户有想法。时间不早了,晚安。”说着,他挂断电话,再次进入梦乡。
而田莉莉则是睡意全无,她只是希望林月婵赶走赖在宗海晨身边的小村姑,谁承想弄巧成拙,万一林月婵看上宗海晨,很有可能出卖她。或者两人真看对眼儿了,提及谈婚论嫁时,宗海晨才发现林月婵根本不是大客户的千金,而是三陪小姐,那后果可想而知了。所以说这人啊,千万别为赌一时之气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通常是自己。
……
正直周末,所以商夏没有按时叫宗海晨起床,她洗了脏衣服,自己联系好拆石膏的医生,煮了饭,等他自然醒。
话说她昨晚很晚才睡,躺在沙发上看了一部叫做《花样年华》的老电影,电影中,女主角身着的旗袍令她赞不绝口,真想穿旗袍。
影片以一种调情的神秘色调诠释了一对孤独且不甘寂寞的已婚男女,他们在道德伦理与爱情之间苦苦挣扎,如果当初女主角答应与男主角离开,也许他们不会像今天这样备受煎熬。可是这便是人生中最真实的无奈,有因才有果,不是谁都能洒脱到无所顾忌的。不过换一种角度去看,爱情也是最奇妙的,属于每个人最私密的情感。或哭泣,或解脱,或后悔,似乎必有一味苦药夹在爱情当中。
“想什么呢?”宗海晨从卧室走出,发现她坐在沙发上发呆,这是很少见的画面,因为她通常穿梭于客厅与厨房之间,仿佛总有干不完的杂活儿。
“没什么,你先刷牙洗脸,我去盛粥。”商夏并不是在纠结电影的情节,而是在考虑一个现实的问题,应该在两人的感情有所发展之前,坦白她此行的目的呢,还是应该等发生了某种实质性的关系之后再说出实情?
她不敢冒险,也不想让宗海晨产生遭到愚弄的不适感。
曾经她真不是这么想的,只想着怎样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哥哥,待确定哥哥安全,她会马上离开宗海晨,也许会去一个谁都找不到他们兄妹俩的地方重新过生活。
可现在,她很矛盾。
吃完早饭,宗海晨见她已换好衣服坐在一旁等候,顺便告诉他,医院联系好了,随时可以去。
宗海晨应了声,抓起外套,走出门,而商夏,会在出门前检查插销,炉灶等,锁好房门,完全不用他再操心这些生活琐事。
……
周末驾车出游为最佳时段,至少不用走十米停半分钟。车轮行驶在还算顺畅的车道间,宗海晨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他对昨晚的冒失感到有些尴尬。
到了医院,商夏独自走进治疗室,通常4-6周骨折初步愈合,拆石膏之后做一些不负重的锻炼,恢复骨节的活动度。
不一会儿,商夏轻晃着手腕走出来,兜里揣着一块从石膏上敲下来的碎片,那上面画有一个圆圆的笑脸,是宗海晨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画上去的,不过他从不承认那是他的“杰作”。
“感觉怎么样?”宗海晨将报纸放回阅读架。
“很好很轻松。”商夏甜甜一笑。
宗海晨注视她那只被石膏捂得近乎于惨白的小细胳膊,说:“带你去买两件衣服,反正都出来了。”
“谢谢,你对我真好。”商夏拉起他的手,动作自然而然。
宗海晨望向一双十指相扣的手,没说什么,走出医院的时候,寒风袭来,他将叠落的双手一同插入上衣口兜。除了在某些特定的非正常的场景里,他还是把她当小女孩看,毕竟两人相差七、八岁。
冷风吹透了她的身体,商夏悄然握紧他的手指,虽然距离停车场只有百米之遥,但她还是想把仅存的一丝暖意传递给他。
进了商场,宗海晨首先带她来到出售手套、帽子的专柜,商夏却说用不到,不要乱花钱,可是宗海晨执意给她买一副毛线手套,手套之间有一条挂线,不由分说地挂在她的脖子上。商夏嘟着嘴试戴,样式可爱,又暖和,但是有了手套就不能手牵手,她不喜欢。
“宗海晨,那是什么?”她忽然看到一部会发光的机器。
宗海晨放眼望去,原来是一部篮球投掷机。
“游戏机?……”她边重复边向人潮聚集的位置走去。宗海晨想叫住她的时候,她已然挤到最前方。商夏观察游戏者的动作,只要把球投进篮筐,机器里就会吐出一串串纸卡片,而站在游戏者身旁的小女生便会欢呼雀跃。
“请问,这卡片做什么用的?”
“换公仔!”女孩兴高采烈地回。
商夏追随着女孩跑去的方向,果然,服务台小姐递给她一个巴掌大小的毛绒挂件。
就在她眼馋的时候,呼啦一声响,她扭身看去,宗海晨将一袋游戏币塞进她手里。
商夏粲然一笑,接过游戏币,按照游戏机上的说明塞入游戏币,但是,她的右胳膊才拆了石膏,篮球又大又圆,她即便投掷准确,但架不住胳膊吃不上力。
于是,她一把揪住宗海晨的衣角,强行把他拽进投掷区域:“快快快!算时间的!”
宗海晨一点不想在外人面前挥汗如雨:“不投,发型该乱了。”
“你肯定是投不进去才这么说的!”商夏看着电子计时器,急得直跳脚。
“哎哟喂,我这暴脾气……”宗海晨捞起滚来的篮球,单手抛出,投篮得分。
“啊啊啊!你好厉害,继续继续。”她立刻又抱起一个篮球递给他,宗海晨收到崇拜的小眼神儿,捋了下发帘,投篮再中,篮球苗苗班不是白进的。
商夏朝他翘起大拇指,她是真没想到斯斯文文的宗海晨也会运动项目,人不可貌相哈。
不一会儿,商夏捧着可爱的毛绒挂件跑回宗海晨身边,抬高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这娃娃的表情多像你。”她始终在笑,就跟中了大彩电似的。
宗海晨睨向绣有“一字眼”的流氓兔,不自觉地耷拉下眼皮,果然更神似。
他欲伸手抢,商夏快一步藏进兜里,咯咯一笑,疾步跑开:“等我的胳膊全好了,我自己投一个送给你。这个就当你送我的。”她今天真的很开心,拆石膏,逛商场,玩游戏,最主要是和宗海晨在一起。
这时,她一转眼,无意间看到一家装潢很别致的店铺,她朝宗海晨招招手:“去那里。”说着,她钻进店门,可宗海晨走到店门前却站定,因为这是一家内衣店。
“宗海晨,你进来一下,男的可以进。”她扯着脖子呼唤他。
“……”宗海晨揉了揉太阳穴,是他不想进去可以么!
但是,导购又亲自走出来请他进去,导购稍显尴尬地说:“先生,您的女朋友……需要等您过目之后才决定是否购买。”
“她在哪?”
“更衣间。”
“……”
宗海晨故作镇定,从皮夹中掏出卡,刚要递给导购,只听店内的导购喊了一声:“小姐,您不能只穿内衣走出来,玻璃是透明的啊!”
听到这句话,宗海晨不假思索地迈进店门,毕竟能干出这种缺心眼事的除了小瓷儿似乎也没有别人。
商夏从布帘后探出脑瓜,朝他招招手:“你来看看嘛,看你喜欢哪套。”
“喜欢就都买下,这种事不要问我。”宗海晨伫立在更衣间的布帘前,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自从小瓷儿出现之后,平时遇事不惊的他,总是受到惊吓?!
“蛮贵的,所以我只想买一套。”
“贵不贵单说,你有胸么?”
“那你昨晚摸到的是什么?”
宗海晨一翻白眼差点厥过去。
商夏则无视他发青的脸色,趁他晕晕乎乎的时候,一把将他拽进更衣间。
宗海晨回过神,视线很不自觉地集中在她的身躯上。她竟然穿了一件蕾丝边的黑色内衣,衬得她的皮肤更白更透,她的胸围最多是个b罩杯,但是这内衣果然很神奇,居然能挤出一条深深的沟。
宗海晨的视线再次下移,成套的黑色吊带袜,修长纤细的双腿,平坦的小腹以及翘起的臀部……简直……“你让我看这个干嘛啊?!”
他一手扶墙,咆哮声传向四方。
商夏缩了下肩膀,她看电视剧里的外国女人都这么穿,男人看到时的表情都是笑眯眯的。说明很喜欢。
可是宗海晨的反应好像是生气。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她话没说完,只见宗海晨撩帘而出,紧接着,帘外传来他“财大气粗”的命令:“她现在试穿的那一套,不管有几种颜色都要了。”
“好的先生,还有红色和粉色的,您女朋友真有眼光。”导购满脸堆笑。
其实宗海晨明白,她完全是为了取悦自己才会这样做,换句话说,她已经准备好了?
商夏提着时装袋,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小跑步追上他的步伐,刚要拉住他的手,宗海晨则反应极大地弹开:“多大了还总要我领着?”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心疼钱了?”
“我什么时候心疼过钱了?!”
“那你为什么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我没不高兴。”宗海晨没法跟她解释,解释肯定是掩饰。
“那你领着我。”商夏抓住他的手指。
宗海晨无奈了,拉起她的手。
“晚上回家我穿给你看哦!你喜欢哪个颜色我就穿……唉?你又怎么了?……”
商夏注视他径直疾行的背影,抓了抓发丝,究竟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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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未满十八岁禁止谈恋爱
回到家,宗海晨连衣服都没换便走入工作间。商夏百思不得其解,女为悦己者容,他不可能不明白。
这时,座机响起,她马上确定来电显示上的号码由宗家父母打来。不能错过接近宗家长辈的好机会,但是冒然接听又可能引起宗海晨的不满,思来想去,她扬声喊去:“宗海晨,快接电话啊。”
工作间里有分机,当宗海晨接起电话的同时,商夏小心翼翼地拿起听筒。
“你交女朋友了?”来电是宗母。
“田莉莉说的?您别听她瞎咧咧。”
“你别管谁说的,妈就问你是真是假?”
交谈间出现短暂的沉默,商夏眼珠一动,将听筒放回原位,沉了口气,又一鼓作气拿起听筒拨打一串手机号码。由此,母子双方都能听到第三人的存在。
“小瓷儿!我这边还没说完。”他从工作间里喊出来。
“啊?对不起,你们聊……”她刻意地对着听筒道歉。
“等一下,请问你是哪位?”宗母急问。
宗海晨唯恐小瓷儿说出居住此地的最初原因,所以重重地咳嗽一声。
“伯母您好,我叫商夏,我是宗海晨的……”
“你好商小姐,你是我儿子的什么人?”宗母亟不可待地追问。
宗海晨奔出工作间来到她身旁,附耳说,保姆。
听罢,商夏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刀,原来她在宗海晨心里什么都不是。
宗海晨见她迟迟不回答母亲,索性从她手中夺过话筒,刚欲自行解答,又对上小瓷儿那双含带怒火的大眼睛。
“妈,晚点跟您解释。”他果断地挂上电话,对她说,“我妈有高血压,如果知道你因车祸住到这里肯定会着急。”
“那就说我是你的朋友怎么了?”
朋友的范围很广,老妈还是会刨根问底儿,宗海晨索性扬手起身,就在他即将关上房门时,商夏一把推开。
“吃错药了?”
“你是高官之子,我是村姑,所以你根本就瞧不上我对不对?”
宗海晨眉头紧蹙,索性扯起她来到穿衣镜前,他指向镜中的彼此:“我今年25,你才17岁,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懂什么?”
“你以为自己很成熟吗?!如果真成熟的话就不会躲在这面镜子后面偷看我换衣服了!”商夏顿感人格受到侮辱,狠戳他的胸口,质问道,“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原来猥琐行迹已暴露,不过他马上反映过味,一把攥住商夏的手腕:“你进过我的工作室?”没有开门密码不可能随便出入。
商夏猛力甩开:“当然没有,三居室还是二居室我还分得清楚,而且电视上教过辨别真假镜面的方法,”她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低在镜面上,压制着怒火解释道,“如果镜中反射的影像与实物毫无间距的话,便证明该面镜子可透视。现在真相大白,你少转移话题。”
“什么时候知道的?”宗海晨忽然笑了。
“住进来不久就知道了,别以为村姑好欺负。”商夏承认用身体勾引宗海晨的做法不入流,可她没时间熬下去,何况用清白之躯换取与亲人见面的机会真的很过分吗?
宗海晨渐渐收敛笑容:“你还好欺负?三更半夜撞上我的车,又谎称失忆霸占我的住所,因为你的出现,相识多年的女性友人险些跟我撕破脸,我管你吃住穿戴甚至连女性用品都帮你买过,我还要怎么做才算不欺负你?”
“你说得没错,可是你不愿正视我的存在。”商夏虽然生在封闭的小村镇,但传承了家祖先的遗志,低调却不屈服。她希望哥哥也可以做到所无畏惧。
“我为什么非要重视你?就像你说的,喜欢新鲜事物喜欢冒险,没准哪天就消失不见了,我把你放在心上纯属吃饱了撑的。”
他从来都不否认小瓷儿是与众不同的,仿佛庸脂俗粉中的一缕清香,浑身上下散发着独特又神秘的气质,耍得一手好飞刀,拥有一副宛若黄莺的歌喉,以及纹在背部的河姆渡凤凰与未能解开的甲骨文字。只要愿意挖掘,一定还有其他。
不过他更清楚一点,她终究是一只抓不住的瑞鸟。
商夏见他神色凝重,蓦地笑起来:“原来你怕我再次不告而别?”
“谁怕了?爱去哪去哪,走了才清净。”说他无情也好,冷血也罢,反正他属于很难动真情的那种人,好比他热爱的考古事业,不接触则已,一旦着迷便会全身心投入。
商夏见他蹲在音响挑选cd,蹑手蹑脚靠近,环住他的脖子扑了上去,侧头亲了他脸颊一下。
宗海晨情绪一顿,随后继续埋头翻找:“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越主动我越肝颤儿。”
“你嫌我岁数小没定性,可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即便合不来也是我吃亏,用得着你操心吗?”
“这话儿怎么说的?我若是只贪图那点事儿不如去找林月蝉。”宗海晨不喜欢存在太多不稳定因素的交集,说他是死脑筋也可以。
“对了,我做了些卤蛋,等你回家看你父母的时候带过去吧。”她话锋一转。
“哟,还学会讨好我父母了?”宗海晨拍了她小腿一下,“满脑子鬼主意的小丫头片子,先去拿几个给我尝尝。”
商夏清脆地应了声,顺便炒了个青菜做了个汤,再将卤蛋,白米饭一起端上桌。
宗海晨自从上大学之后便开始独立生活,这期间不是没有女人主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只是他的居住地总是摆满古玩字画,所以宁可自己收拾。要说小瓷儿的出现确实是时候,他去年才搬进这里,把喜爱的东西全部移到专属空间。
“你好像偏爱青花瓷。”商夏发现家中所使用的碗盘皆是青花纹饰。
“只要是瓷器我都喜欢,简称‘瓷器控’。” 宗海晨吃得津津有味,小瓷儿虽然不会做烹饪繁复的大菜,但是家常菜炒的相当地道。
“瓷器之首当属汝窑,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支钉釉满足。”商夏将汝窑的特点娓娓道来。
“嗯是,物以稀为贵,全世界仅存67件半。”宗海晨扒了口饭,“上海大拍会你真的要去?”
商夏知道他怀疑自己与霍大师的相遇颇有蹊跷,索性放下筷子,鼓足勇气坦白:“好吧,我承认我对古玩略懂一二。”
宗海晨付之一笑,还记得她在潘家园拍卖会上,用翡翠双鱼挂件换龙纹扳指的事儿吗?打死宗海晨一百次也不相信如她所说,只是运气好才碰巧花十块钱买到真品的荒唐故事。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不如一并交代了。”
商夏指了下背部:“甲骨文的内容我真不知道,是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纹上去的。”
“这件事我相信。还有吗?”指的是她的身世背景。
商夏目前只能讲这么多,否则就会暴露她此行的目的,如果连名带姓告诉宗海晨,凭他对历史文献的掌握程度,保不齐会联想到她家的渊源。
“我最讨厌骗子你是知道的。确定没有了?”
商夏笃定地摇摇头:“唱歌跳舞山里长大的娃都会,舞刀弄枪也没什么了不起,至于鉴别古玩的本领跟你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就这样。”
不值一提?无数人为了学习正确的鉴定方法,挖空心思挥金如土都没能摸到门路。过分谦虚实在不太好。
这时,座机再次响起,宗海晨以为又是老妈打来的,放下饭筷抓起听筒,可刚说叫了声“妈”,对方便说:“不好意思,我是霍亦仑,请让商小姐接听电话。”话语中透着坏笑。
“……”宗海晨翻个白眼,扬声说:“你大外甥找你。”
商夏擦了擦手走上前,宗海晨向外蹭坐一点点,只给她留出可入坐的缝隙。
“霍爷爷病了?严重么?……哦,虽然是小感冒还是要注意休息,嗯,我明天去看他。”说着,她仔细地记录地址。
挂上电话,商夏才发现宗海晨挤得她根本站不起来,她歪头相望,又推了推他的肩膀,但他纹丝不动。
“饭还没吃完。”她说。
“你住在我这里,我得对你负责,每天去哪必须及时汇报。”
商夏不相信他没听见,不过还是重复道:“霍爷爷病了,我明天会去探病。”
“地址交出来。”
写有地址的字条拍在宗海晨掌心,他扫了一眼:“一看你就是岁数太小不懂人情世故,探病哪能空手?明天我送你过去的时候顺便买个果篮。”语毕,他把地址揣进口袋,回桌边吃饭。
商夏怔怔地坐在原位,她什么时候说过空手去了?
电话再次响起,商夏刚要接,宗海晨以猎豹的速度冲过来,抓起听筒便说:“还有什么事跟我说,商夏给我暖被窝去了。”
“喂喂,海晨?你说什么?商小姐在你床上?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宗母慌张地问。
“…………”宗海晨一头栽倒沙发背上,得!唱了出《时迁偷鸡》,不打自招了。
商夏听到话筒那段传来时高时低的动静,似乎还夹杂着浑厚的男性声音。
“你小子出息了啊!同居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人商量?!”宗父咆哮中。
宗海晨几欲解释却不得空,为求耳根子图个清静,索性认了。
“好好好,周末我会把她带回家,欢迎二老彻查。”
战火终于平息,他疲惫地挂上听筒,反正爸妈一旦得知商夏的年纪肯定反对,倒时候他再顺水推舟当个大孝子好了。
商夏在旁听得一清二楚,暗自打个响指,无心插柳柳成荫,总算可以见到宗海晨的父亲,故宫博物院的大院长。如果她以女朋友的身份便可轻易出入故宫博物院了吧?
所以,一定不能搞砸。
“还有心情捡乐儿?到时候别哭鼻子就好。”父亲在家中的地位堪比玉皇大帝,宗海晨胆敢在他的正统教育下未婚先同居?必须是死罪一桩。
商夏托腮笑眯眯,或许马上就能与大哥相见了,谢谢你宗海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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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打翻老陈醋的后果
周四清早,宗海晨吃完早点并没急着出门。商夏察觉他没有按时出门,放下没洗完的碗筷询问原因。
“人儿不大记性可不好,你不是叫我送你去霍老爷子家吗?”
“……”她压根就没说过,知道宗海晨不喜欢霍亦仑,所以故意没提。
“快点的啊,送完你还得去院里。”宗海晨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夺门而出。
“哦我知道了!你想见霍爷爷是吗?”坐上车她才琢磨过味儿。
宗海晨不屑一哼,发动引擎驶出车库。一路上两人没交谈,途中宗海晨买了果篮,直到抵达霍启侨的住所,商夏才得知老人家住的是大别墅。
“霍爷爷真的很有钱?”
“霍启侨是亚洲地区为数不多有资格举办瓷器大拍会的东家,你说他有钱没钱?”宗海晨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果篮,又打开副驾驶门递给商夏,“这附近没公交车,走到路口打车回家。别为了省几个钱叫不熟的人送。”他从余光里看到霍亦仑的身影。
“好,你不进去吗?”
“人家又没邀请我。记得早点回家,中午我要回家吃饭。”
商夏一怔:“啊?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都快10点了,我恐怕来不及做。”
“一、两点钟吃中饭也不犯法,总之早点回来知道吗?”宗海晨又斜了霍亦仑的一眼。
霍亦仑则依在别墅的墙围边抽烟,忍不住笑出声:“瞧你那谨慎样儿,还怕我吃了她啊?”
商夏闻声扭头,这才发现霍亦仑已在不远处迎接自己,为了避免二人再次发生口角,她轰赶宗海晨快去上班,并承诺会在下午一点前准备好午饭。
宗海晨坐上车,按下车窗笑着对霍亦仑:“好好照顾我妹子你小姨。”话音未落,扬长而去。
霍亦仑瞪视车尾,继而迎上商夏的步伐,没好气地问:“他多大了?”
“我记得霍爷爷说你26岁,他比你小一岁。”商夏仰视气派的别墅,仿佛一座宫殿。
“同岁不同智,你跟他一起住是否曾有过轻生的念头?”霍亦仑提起堆满各种水果的果篮,透过保鲜膜看准提子的所在位置,戳破一个小口,揪出一颗放进嘴里。
商夏见他吃完一颗又打算下手,立马夺过果篮抱在怀里:“这是宗海晨买给霍爷爷的。”
“秘书小姐不会让我师父吃这些来历不明的食品,何况还是他宗海晨买的,十分可疑。”霍亦仑自顾自认同,深沉点头。
商夏可不爱听:“你干嘛总在我面前说宗海晨的坏话?我……”可话没说完,秘书小姐从他们身边经过,对方正在讲电话,交谈内容被她无意间听到,不由愣住。
“说啊,你什么。”
“等等……霍爷爷与故宫博物院的宗院长很熟吗?”这就是她刚听到的内容,秘书帮霍爷爷约宗院长明晚来家一聚。
“几十年的交情,只要师父回北京,宗伯父便来这边与师父下棋聊天。”霍亦仑并不知商夏的意图,于是又补充一句,“但这不代表我就应该认识宗海晨。”
听到此消息,商夏如获至宝,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兄妹的,如果她请霍启侨帮忙,没准不必通过宗海晨便可以接近宗院长。
“笑呵呵的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商夏心里乐开花。
“我说,虽然师父与宗伯父是故交,但那是上一辈儿的交情跟我们小辈儿毫无关系。我看宗海晨对你吆五喝六的也不咋地,反正这里的住所常年空置,你想搬过来随时欢迎。”霍亦仑就是要跟宗海晨对着干。
“搬到这里?开什么玩笑,我们只见过一两次。”
“你和宗海晨不是合租关系吗?”霍亦仑问完也觉得不对劲儿,凭宗海晨的家境没必要靠房租贴补家用吧?
商夏心里想这事没注意听他讲话,他们走过石子铺成的小路,她更没留意正对自己的电子浇花喷头。霍亦仑见她即将走过“喷射区域”,放慢脚步横向移动,当商夏走到喷头前时,他悄然踩下隐藏在草坪中的喷水开关,吓得商夏打个激灵跳开身。
“哎呀衣服都湿了!这大冷天的可别感冒,先去我屋里凑合换一件?”
商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首先看向位于花圃中央的旋转式喷水口,又瞪视霍亦仑。
“那东西定时喷水,你真不走运。”他耸耸肩。
商夏虽然不懂高科技,但她看到霍亦仑隐藏在眼底的笑意,他有心报复也不奇怪,谁叫她在饭桌上没给他留面子。
如果不是有可能求到他头上,她会毫不客气地给他一拳。只怪世间诸多无奈,迫使我们在机会面前委曲求全。
“没关系,只是外衣弄湿了而已,帮我拿块毛巾擦擦头就好。”商夏拧掉麻花辫上的水珠。
只要她提出要求就合了霍亦仑的心意。把她带到小型会客休息室,等她进入洗手间整理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关上休息室大门。
“商夏,快开门,我忽然尿急!”
商夏正用吹风机烘干毛衣与棉衣,身上只穿一件薄衬衣,虽然算不上衣装不整,但不巧湿漉漉的头发打湿衣领。敲门声接踵而来,她站在门边问:“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一间厕所?”
“其他的别人在用,你快点啊我要急死了!”
商夏扯过一条浴巾挡在身前,开门的一瞬他已经冲了进来,商夏匆忙侧身走出。
洗手间内,霍亦仑看向平铺在盥洗池旁的衣服,鬼鬼索索地凑上前,摸了摸略微潮湿的棉衣,贼兮兮地斜唇一笑,翻开棉衣的内衬层,小幅度地拧开水龙头,又将捧在手心里的水一点一点浸在厚实的棉服中。
等等,大伙不会以为他要对商夏耍流氓吧?!当然不是,只是拖延商夏离开的时间,谁叫宗海晨故意用他能听清的声音命令商夏一点之前回家来着?切切切。
办完坏事,他溜溜达达地走出洗手间,商夏正背对他站立,他刚要叫她继续,但动作戛然而止,因为水珠顺着她的长发滴透衬衫,隐约浮现出藏在衬衫里面的怪异花纹。
“你往哪摸呢?!”商夏怒转身推开他。
霍亦仑的手指停在半空,认真地问:“你后背的图案是画的还是纹的?”
商夏看不出他的情绪,下意识地捋了下脊背:“我可以不回答。”
“行,你让我看一眼。”霍亦仑只看到边角,所以不敢确定是否是甲骨文。
“女人的后背能随便给人看吗?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商夏顺手从百宝阁中抓起一个酷似烟灰缸的东西,但这东西不是用来防御的,而是用来砸的――清雍正哥窑笔洗(洗毛笔的器皿),看这品相、工艺,必是价格不菲。
霍亦仑倒抽口气,其实放置在百宝阁里的十几件古玩都是高仿赝品,因为常有不懂古玩的合作商前来观摩把玩,平日里糊弄糊弄他们没啥关系,唯独这个笔洗是真品。
“你懂瓷器?”师父曾说过他与商夏在博物馆相识,但没说过她会辨真伪。
说句题外话,鉴定一件文物的真伪不是靠书本就能完成的,需要近距离鉴赏大量真品,再使用累积而来的经验进行判断。换言之,她不仅见过真东西还不止一两件。
商夏含而不露一笑:“现在你可以让我把衣服尽快弄干了么?”
霍亦仑唯有摊手让行,但是安静不到五分钟又开始惦记她后背上的字,他绝对在哪个网站上见过类似的甲骨文,还在评论区加以分析,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看见的了。
大致过了半小时,商夏穿着半湿不干的毛衣走出来,手臂上挂着潮乎乎的棉衣:“时间不早了,我改天再来看霍爷爷吧。”
一听她要走,霍亦仑立马挡住去路:“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见上一面啊,要不我现在给你买衣服去?”
商夏看了下手表,霍爷爷还没见到已将近11点,路上至少用40分钟,还要买菜蒸饭在一点前端上桌,时间根本不够用。
“宗海晨胃不好,不能让他饿肚子。”
“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你以为他真会跑回家吃饭?”
“不管他会不会回来,既然我已做出承诺就不会食言。代我向霍爷爷道歉。”说着,她穿上潮湿的棉衣,戴上手套围脖,绕过他身旁。
其实她不应该错过与霍启侨交谈的机会,但是她更懂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不想让宗海晨空等。
“等一下商夏,”霍亦仑跑到她眼前,沉了沉气,说:“女人喜欢有本事的男人,男人同样喜欢拥有一技之长的女人,我想说的是,你和绝对数女人不一样,我欣赏你的特别。”
或许她只是见识浅薄,不清楚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何许人也,所以才没有眨动一双无知的眼睛装天真扮可爱或者谄媚奉承,但这恰恰是霍亦仑一直在寻找的璞玉,不掺杂任何世俗并具有才气的女孩。
他已经表明了爱慕之情,商夏思忖不语,扪心自问,是否要为了尽快联系上大哥而接受这份示好?如果接受,且不说霍亦仑是霍启侨的爱徒,就凭霍亦仑自身的实力应该也可以助他们兄妹化险为夷,至少比某位连她身份都不愿意公之于众的男人要好说话得多。
沉默许久,商夏面朝霍亦仑浅鞠躬:“谢谢霍先生赞许,我要走了。”
语毕,她径直离开别墅。
如果她还是最初那个像乞丐般穷困潦倒、浑身脏臭的女孩,她还有可能结识到如霍家师徒这般大人物吗?吃水不忘打井人,是宗海晨使得她改头换面。
走出别墅,冷风吹在潮湿的棉衣上,商夏打个冷颤,摩挲着双臂跑向路口。
也许终于一天后悔错失良机,也许宗海晨这辈子都不会把她当回事,但她不想失去做人的基本原则。
别墅距十字路口有一段不短的路,商夏为了让身上暖和点,从疾走到奔跑。
“嘀嘀嘀”的喇叭声骤然响起,商夏蓦然转身,只见一辆黑色路虎停在道旁。
宗海晨依在车门旁,微弱的暖光掠过他的上扬的唇角,既温暖又夺目。
如果没有霍亦仑从中作梗,他还真没察觉自己跟一瓶老陈醋似的,不但酸味十足,心情还七上八下的一直不踏实。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改变初衷的借口,告诉自己,如果商夏信守诺言准时离开霍家,便证明心里真有他,那么他们就试试看。
他粲然一笑,展开双臂:“别愣着了,过来。”
商夏紧咬着唇,不由百感交集,莫名地红了眼眶,飞奔着扑进他的怀里,初次知道,原来泪水也可以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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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宗海晨按照之前的约定,带商夏见家长,虽然仓促了点,但是如果不让父母见到商夏本人他基本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商夏按照宗海晨的要求,把自己打扮成较为成熟的模样,但稚气未脱的容颜实在无法修饰,所以她只能在头发上下功夫,梳了个不高不低的马尾辫。
“你爸妈会不会嫌我不是本市户口?”
“不到结婚的地步我爸妈应该不会问。”宗家是高干家庭,对于女子择偶的问题也有一定的要求,商夏显然不是结婚的好对象,父母具体会给出怎样的反应他也不确定。
“咱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吗?”商夏怔了怔,难道会错意了?
“是也不代表一定会结婚,没准哪天你会找到更好的。”宗海晨没有忘记她曾说过的那番话,什么喜新厌旧、不辞而别的预防针儿。谁不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现实又告诉我们“百年好合”是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商夏怀里抱着见面礼,本想郑重表达,但想到目前的处境,默默点头:“你说得对,没人能预见未来,”她握住他搭在档板上的那只手,“我会珍惜与你相处的每一天,全心全意待你。”这句话她说给自己听,救大哥是一回事,与宗海晨谈恋爱是另一回事,她要的只是一个找到大哥的捷径,不想伤害任何人。
宗海晨顺了顺她的头帘,她的泰然自若真不像正处于热恋期的女人,似乎直接跳到老夫老妻的环节。唉,也许他的恋情注定不会经历轰轰烈烈吧。不过也好,动不动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他真没精力哄。
“我爸当领导当惯了,说话比较直接,你只要实话实话就好。一个谎言只能依赖更多的谎言来圆。”原本他还巴望着从父母的意见中彻底打消与商夏搞对象的念头,但今日不同往日,说一点不担心不可能。
商夏歪头依在他的手臂上,避重就轻地回:“我知道你爸位居高官,我自会注意说话方式。”
话虽这么说,宗海晨隐隐感到这次见面会引起父母的不满。
……
半小时后,宗家住所门前。
不等宗海晨按门铃,宗母已兴冲冲地开了门,首先看向儿子的女友,商夏深鞠躬:“伯母好,我叫商夏。”
宗母对她的初步印象还算不错,因为这女孩没有往脸上涂抹厚厚的化妆品,是一位年纪尚轻的清秀佳人。
“快进来坐。”宗母边招呼商夏边看向书房门,其实老伴儿根本不想见儿子的女朋友,昨晚说起这事心脏病还差点犯了。
“爸忙着呢?我过去找爸。商夏,你陪我妈聊聊。”宗海晨初次把女友带回家也不会应付此类场面,而且他已嗅到“战火”的味道。
待他步入书房,商夏见一股浓烟从厨房方向飘出来,急忙通知宗母又一同前去。宗母忙弄锅灶,商夏则一在旁注意到摆在菜板上未切的土豆,随后洗干净双手,笑着问:“伯母,土豆是切丝还是切丁?”
“哟,你还会切丝?”宗母很难想象如今的女孩擅长烹饪。
商夏笑而不语,利落地切起来,刀法不但游刃有余,还可以一边切一边与宗母闲聊:“不知海晨是否向二老提过我们一直分房睡的事情?”
听到这话,宗母就像吃了定心丸:“这臭小子也不说清楚!害得他爸一直怪我教子无方。”
“海晨不讲可能是怕二老不信,这种事由我来讲可信度高点。”商夏将切好的土豆丝浸泡冷水盆中分解淀粉,这样炒出来的土豆丝会更脆。
宗母见商夏做起家务有模有样,又问她会炒几种菜,商夏则告诉宗母,只要宗海晨在家,一日三餐都由她准备。
“我给您和伯父做了些卤蛋,炖煮时加了少许黄芪、党参,这两种草药有健脾益气的功效,吃起来也不会有太重的中药味。”
宗母接过密封的饭盒,忍不住抚了下商夏的肩膀:“你这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倒真有心,伯母也跟你交个实底儿,我呢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只要你对我儿子好当妈的绝对不会处处刁难,不过海晨他爸那关不好过,那犟老头子软硬不吃。”
商夏理解当父母的心情,毕竟宗父位高权重,门当户对为首选。
与此同时,书房里。
“今天把你们叫回来我只要一个目的!就是叫丫头马上从你那儿搬出去,这种事儿要是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放?!”宗祥国拍案而起。
“古有三妻四妾,今有未婚同居,后者就不可饶恕了?”宗海晨给老爸倒了杯热茶,“您先别着急上火,先见见人再说不迟。”
“见不见我都不会同意!人家田莉莉多好的姑娘啊你晒在一边不闻不问?!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宗祥国认定知书达理的田莉莉是最佳的儿媳人选,何况知根知底儿的多好啊。
“您总扯到田莉莉身上干嘛啊?我和她纯属兄妹之情,让我跟她搞对象我有一种乱.伦的错觉。哦,好比逼您娶三姑。”
“混话连篇!我懒得跟你费口舌!”宗父推开宗海晨,怒步走向客厅,可客厅里没见到人,厨房那边倒是挺热闹。
宗海晨紧随而出,见老爸坐在沙发前生闷气,刚要说点什么,商夏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当宗父怒目圆瞪的同时,她初次见到虎虎生威的宗院长。
“伯父您好,我叫商夏。”
“姓商?你可知道该姓氏的由来?”宗祥国语气平和,问题刁钻。
商夏是她的名,姓氏非“商”。这一点只有自己清楚。
而宗海晨知道姓氏来源却不便帮忙解围。宗母则躲在厨房门口忧心忡忡,这死老头子!这是选儿媳还是挑历史学家啊?!
“据记载:唐尧封帝喾(ku)之子契于此,传十四世至成汤,以商为国号。成汤二十五世孙,皋(gao)辛隐居于商城之东,遂以商为姓。”
听罢,父子俩双双看向商夏,宗父嗤之以鼻:“商小姐果然是有备而来。”
商夏俯首致歉:“中收录二千余姓氏,我确实没有仔细研究过,只是昨天帮宗海晨整理书柜时刚巧翻看了一下。”
“运气迟早有耗尽的一天,真才实学方为正途,你够二十岁吗?大学读完了吗?小小年纪谈恋爱也就罢了,还住在男方家里合乎情理吗?”宗祥国用眼神警告儿子闭嘴。
“咳咳,我插句嘴,商小姐有自己的卧室。”宗母忍不住解围。
“我的记忆力还没到减退的时候,宗海晨的住所里只有一间卧室。室内有一部分财物属于国家。”这才是让宗祥国震怒的主要原因,文物鉴赏与修复专业因职业受限性太强,导致该专业人才极为匮乏。宗海晨除了鉴定,修复文物也是职责所在,否则凭什么让他一个人进高档社区的大三居?!
字字刺耳,脸皮薄点的姑娘八成都哭了,但所幸商夏早已见识小毒舌宗海晨的功力。
气氛僵持,商夏走到挂衣架旁,当宗海晨与宗母以为她要泪奔时,她却从包中取出一副象棋,随后放到宗祥国面前的茶几上,摊开棋盘,边摆棋子边说:“宗伯父,我记得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喝酒观人品,下棋观个性。您阅人无数,不如下一盘?”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从始至终不曾畏惧。
宗海晨不禁挑起眉梢,且不说老爸是棋坛高手这事儿,这小丫人片子还会下象棋?
宗祥国看见棋盘便手痒痒,何况商夏下了战术岂有不迎战之理?
棋盘摆好,宗祥国必然让她先走棋,但在开局之前,他又喊停,从自己那边上拿掉一颗“炮”一颗“马”以及两个“卒”,说:“如果我赢了,你马上从宗海晨那儿搬出去怎么样?”
“爸,您这是欺负小孩儿。”宗海晨翻白眼。
“我可没以大欺小,已经拿掉好几颗棋还要怎样?!”宗祥国翻白眼两次。
“好,就听宗伯父的,”商夏悉听尊便:“如果我侥幸胜出,希望宗伯父试着接纳我。”
宗祥国应了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
双方开战,观棋不语真君子,宗海晨也不想围观商夏惨败的一幕,索性走进厨房陪老妈。
“商夏根本赢不了你爸,这傻孩子撞枪口上了。”宗母喟叹。
宗海晨注视商夏的背影思忖不语,她是个像谜一样的女孩,既然想到用下象棋的方法稳定老爸的情绪就保不齐出其不意。
想着想着,他一手搭在老妈肩头:“妈,您说实话,商夏给您一种怎样的感觉?”
“怎么说呢,看她帮忙下厨的时候吧感觉像过日子的,现在看她与你爸下棋又觉得这孩子不简单,反正敢跟你爸四目相对还可以侃侃而谈的人我真是没见过几个。”宗母从事教育工作数十年,如商夏这般的学生不是没有,但只是凤毛菱角。
一个小时在棋局中匆匆流逝,宗海晨发现老爸的表情从不屑一顾逐渐转为踌躇,于是好奇地走上前围观。
当他看到目前的局势,不由哑然失笑——哟呵!双方都具备将死对方的可能,但互相牵制寸步难行。在象棋中称为:正官和。也就是平局。
“看来今天很难分出胜负了,不过显然是宗伯父技高一筹,如果您没让我四颗棋我必然会输。”商夏俯首感谢。
“……”轻敌?他宗祥国居然轻敌了?
不过话虽如此,这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看那稳紮稳打的下法还真没有心浮气躁的感觉。
“咳!都饿了,先吃饭吧。”宗祥国一拍大腿站起身,宗海晨立马上前搀扶,眼底冒着幸灾乐祸的坏光。
商夏则慢条斯理地收拾棋盘,又走进厨房帮宗母端菜上桌,转身之际暗自吐了口气,宗院长喜欢下棋的事是听霍亦仑随口提起的,但他可没说老人家棋艺如此高超,而她只是表现出从容的模样又刚巧占了年轻的便宜,其实紧张得要死。
“娶回家陪您杀棋怎么样?”宗海晨嫌少见老爸蔫头耷脑,别提多乐呵了。
宗祥国搓着下巴砸吧嘴,“和”在他看来就是输,怎么就输了呢?不行!吃完饭接着下,他朝厨房那边一声吼:“商夏啊,等吃完饭再陪我下一盘怎么样?”
“如果还是加赌注的棋局我可不敢迎战。”
“友谊赛。”宗祥国笑眯眯地看着她,棋逢对手乃人生一大幸事。
“一会儿我陪您下。”宗海晨接过话。
“谁要你陪?你个臭棋篓子根本不带玩儿。”宗祥国无情地抛弃了这位选手。
宗海晨一笑置之,老小孩老小孩,这话一点都不假。
“听伯父的,不过先说好只下一盘,您和海晨明天还要上班。”商夏放下汤碗,给长辈盛好饭,待二老入座,她最后一个坐下。礼仪自古相传,牢记“长幼有序”四个字保准不会出错。
偏远山村长大的商夏没接触过高科技产品,唱歌跳舞,陪爷爷下象棋以及阅读古书反而成为娱乐项目,这些与赚钱无关的本事,对于都市绝大数的家庭中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是面对深谙古今的宗家父子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巧合吧。
在之后,她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宗院长的认可,至于宗海晨,用来喜欢就足够了。
“喜欢”与“爱”之间的距离她无从考量。
不过,当她为了凑路费在见火车站候车大厅捡空瓶子的时候,转身之际,从他眼中看到的不止是怒火,那种悲喜交织的神态,仿佛扎入她的心底,始终无法忘怀。
……
[旁白]
不过,此刻的她,没料到这份儿单纯的喜欢终会因初衷突变而永失纯粹。
正如她自己所说,没人可以预见未来,甚至会与设想背道而驰,而那些越不想去伤害的人反而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如果问她是否后悔,她会坦白地说:后悔,非常后悔,时光若有幸倒流,她会以更绝情的方式对待宗海晨。
话音未落,一片泪水溢出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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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她没犯内方面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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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所之后,宗海晨没有向往常一样回工作间修复文物,而是坐在沙发上,目光追随着商夏忙碌的身影。
“怎么了?我不是故意输给你爸,是你爸棋艺超群。”饭后一盘棋下了将近两小时,虽然商夏最终败下阵来,但是宗祥国真是把她劲敌来迎战才得险胜,因此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夸赞后生可畏。彻底忘了最初的目的。
宗海晨叫她放下手里的活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你看起来很累。”商夏捋了捋他的短发,主动送上一吻。
余温留在他的脸颊上,他抬起手指摩挲,一双如鹰的眼睛直逼商夏而来。
“纵使报纸上说你是伤人逃逸的罪犯;纵使你说自己来自偏远山区又遭人贩子拐卖。我都没当回事儿,对吧?”
商夏木讷地点点头。
“我只想要一句实话,你究竟是谁。”宗海晨不是稀里糊涂过日子的那种人,更不会因为商夏年轻漂亮就不管不顾地乐昏了头。
她料到他会问,这就是他的个性。
“投掷技艺由奶奶传授,下棋是爷爷教的,书籍世代相传留给后代,我住的地方很贫困,你让我讲外语修电脑我肯定不会,但是聊聊等惊世之作我也不是完全不懂。”她比划一个豆腐块儿的大小面积,“我有一本很旧的新华词典,是我哥偷偷爬上悬崖采摘草药换来的,所以我不会辜负哥的一片苦心。”提到大哥,商夏的眼眶渐渐红了,如今想起来还是后怕,如果哥的那双巧手被树枝刮伤她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商夏匆忙抽出纸巾盖在眼底:“奶奶在我九岁那年病逝,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后期几本卧床不起,每当做完家务我就陪他老人家下棋解闷,三年前过世,只留下我和哥相依为命。可就在不久前,大哥也离开了我……我会掉眼泪不是因为感到委屈,是在想念亲人,你还想知道什么继续问没关系。”
思维惯性下,通常会以为这个“离开”代表离世。宗海晨此刻没心思深究,揽过她的肩膀拍了拍:“那你的父母呢?”
“奶奶在临终前告诉说,妈生下我不久之后,便随我爸远赴他乡,期间往家寄过钱,但这一去再没能回来。”商夏的头脑中没有父母的影像,至于父母的死因,直到爷爷在过世前夕才告诉她,爷爷期盼她撑起这个家的同时,再三叮嘱她千万要看紧大哥,万不可重蹈覆辙。
“你家祖上在朝为官还是书香门第?”他感叹商夏身世凄惨之余,思路仍旧清晰,商夏虽不识数理化,但传承了文人墨客的风雅之气。这便是他断定商夏在身世方面有所隐瞒的原因。
“或许是吧,我哥从外表上看是个普通的山里人,实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起我哥我更擅长舞刀弄枪。我爷爷常教导我们: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商夏把能说的都说了,她家祖宅位于凤隐镇山中,戏言一句也称得上是隐士高人。
“哟呵,你在考我还是在骂我?”宗海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话出自,所表达的意思是:不庄重就没有威严;学习可以使人不闭塞;要以忠信为主,不要同与自己不同道的人交朋友;有了过错,就不要怕改正。
“我还你一句:君子尊贤而容众,如你。嘉善而矜不能,如你。我之不贤与,你将拒我乎?”
听罢,商夏噗嗤一笑:“喂,谦虚使人进步。”
这句同样出自,但是被他篡改了一下,改完的意思是:我尊重贤人也包容普通人,比如你。嘉奖好人也同情能力差的人,就说你呢。如果我不够优秀,你也不会与我打交道。对吗?
宗海晨也算给自己整明白喜欢这小丫头片子的原因,她是一本探险小说,越往后翻越有意思,不过,其中必然穿插惊心动魄的场景。
“去收拾东西吧,明天中午的飞机。”
“啊?明天是周一,拍卖会不是定于这周末吗?”
宗海晨含而不露一笑:“我已拿到一观失传千年之宝的通行证,看霍亦仑那小子还怎么得瑟。”
听到这话,商夏心头一紧:“失传千年之宝?莫非是……柴窑?”
“看你惊得小脸儿都白了,古玩界沸沸扬扬闹了几十年也没见到一件真品,此行也未必有收获,碰运气吧。”说归说,宗海晨已然按耐不住,这就好比古代的新郎官掀起盖头初见新娘的感觉,激动又紧张。
待他洗完澡,发现商夏竟然还坐在沙发上慌神,刚要扬声喊她,只见她一个箭步走到宗海晨面前:“能让我看看吗?”
“这可不行,此次受邀鉴赏的专家均为顶级大师,要经过重重安检关卡才有幸一见‘柴窑’真容,我和霍亦仑虽然能进去,但没有说话的份儿。”
商夏含糊其辞地应了声,拿下挂在宗海晨肩头的毛巾,居然擦了擦桌子。
“你至于这么失魂落魄的吗?”宗海晨又看不懂她了。
“嗯?我只是……很想知道,如果鉴定是真,会怎么样?”商夏深低着头。
“中国将再次成为全球的焦点。”如果此物件真是柴窑,那已无法用金额来衡量它的价值。
她不自觉地抓紧衣角,那表情绝对不是惊喜。
“我,我先去收拾行李,你忙你的。”
宗海晨注视她慌乱的背影,自从她听到“柴窑”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如果这种状态放在文物资深研究员身上还说得通,可她有必要心神不宁成这样吗?
到了晚间,更诡异的举动发生了,商夏死活不肯独自睡沙发,非要跟他一起睡床。
“要么我去睡沙发?”宗海晨不是想当绅士,只是唯恐一个把持不住对未满十八岁的商夏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
商夏缄默不语,自顾自钻进被窝,一臂死死地勾住他的肩膀不让走。
“我预感今晚一定会做噩梦,自当你陪陪我。”她的语气不是撒娇,态度是强硬的,环住宗海晨的手臂,不安的情绪挥之不去。
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她的身躯微微发出战栗,宗海晨不再追问,抽出手臂垫在她的脑后,一把将她搂到肩头,稍加力度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关掉台灯。
漆黑静谧的卧室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商夏依在他的胸口,轻柔地眨动着眼皮……求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让那件柴窑是真品,否则定会引起血雨腥风。
“宗海晨,你睡了吗?”
“怀里抱着大姑娘我能睡得着?”他的直白一如既往。
商夏微微仰起头:“在我的家乡,十五、六岁嫁人十七、八岁当娘的有很多,你们大城市的人是不是特不理解?”
“不稀奇,天黑造小人在相对封闭的地区属于普遍现象,女性在没有经济自主力的情况下必然成为繁衍生息的工具。”
“也不是全像你讲得那样,虽然家务、带孩子照顾公婆等忙得不可开交,但也免去不少争吵,没功夫像都市夫妻那样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喋喋不休。”
“或许是这么回事吧,闲的,”宗海晨一转身搂她入怀,“睡觉。”
商夏依偎其中,怪不得镇里的小媳妇总说嫁了人才懂得什么是温暖踏实,原来指的是男人的拥抱,当截然不同的气息包裹在她的周身时,真的很暖和很有安全感。
“别乱摸。摸出事儿来你再哭天抹泪可就来不及了。”宗海晨把她的手从自己腰部移开。
商夏少不经事必然不太了解男人,但是她明白宗海晨的意思。山镇人讲究“一炕头一辈子”,他的坐怀不乱在她看来就是没想好要不要娶她。
“好女不侍二夫,即便你不娶我我也不会嫁给别人。”
宗海晨真的是头一遭从九零后嘴里听到这种言论,不由嗤地笑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给自己打造贞节牌坊呢?时下各种资源匮乏,麻烦你就别给祖国浪费石料了。”
“我没开玩笑。”商夏严肃地说。
困意袭来,宗海晨迷迷瞪瞪地嗯了声:“是我在开玩笑……睡吧。”
第二天中午
他们在飞机场遇到霍亦仑,霍亦仑见宗海晨同样飞往上海已料到他提前动身的目的,所以没在拿“柴窑”的事找茬儿。
三人前后脚进入候机室,商夏一路上谁都没理,左顾右盼好不新奇,她趴在巨大的玻璃窗前遥望停落的飞机,心潮澎湃。
“你别弄得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老实坐着。”宗海晨早就发现霍亦仑伺机靠近商夏的鬼祟行径。
“没想到飞机这么大,我给我讲讲飞行原理吧?”商夏欢蹦乱跳地坐在宗海晨身旁。
“不用这么好学吧?”宗海晨神色纠结。
不等商夏回应,霍亦仑抽不冷子仰脖一笑:“你直接说不知道也不算太跌面儿,何必装模作样扼杀商夏好学的热情呢?啧……”
“飞行原理在中学课本里就教过,别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顺着下三路送马桶了。”他转看商夏,“飞行包括流体、压强以及螺旋桨工作原理等物理知识,等到了酒店咱们躺在床上慢慢聊。”
商夏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这问题显然难不倒宗海晨,不由向他抛去崇拜的小眼神儿,完全无视在一边反胃的霍亦仑。
得,眼不见为净,他取出平板电脑游览网页,翻着翻着无意间找到他曾参与某讨论古文物的网站。
他首先找到那一则甲骨文讨论帖,主楼贴出临摹版甲骨字三个,前两字为“南”和“百”,第三个字则是没有记录在档的甲骨字。评论区网友热议,但谁都不是权威多半在瞎猜。霍亦仑当时也参与了分析与讨论,想要判断一个未知的字首先要根据已认知的文字综合考虑,目前线索太少很难加以分析,所以他询问开贴人是否还有其他内容,而开贴人的回答让他感觉到对方并非无中生有自造字,因为开贴人认真地回复道:有是有,排列顺序初步定为“三三形式”,但整句话究竟是词不达意,起不到辅助的作用。
他下意识地看了商夏一眼,如果他那天没看错的话,显现在商夏背部的甲骨字就是它。
哎哟喂!真想马上撕开商夏的衣服确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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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来猜猜世传之宝是真还是假?(╯‵□′)╯︵下注喽,少于一毛不带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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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上海之旅属于公干性质,所以宗海晨住宿方面由院里安排,酒店位于“古玩艺术品拍卖会”主场地附近,因此客房几乎订购一空。
霍亦仑也住在这家酒店,正因为他在世界各地曾参与重大拍卖会,所以刚走入大堂不久便被同行认出来,那劲头就跟遇到明星似的,很快将服务台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霍亦仑很受欢迎。”商夏提着小行李箱跟在宗海晨身旁。
“他现在也算半个指路明灯,只要他看上的东西十有*是为好物。”宗海晨虽然不喜欢霍亦仑这个人,但并不否认他在收藏界的地位。
“你也很厉害,只是低调。”商夏仰头一笑。
宗海晨不是商人,不会利用精湛的鉴定技术将国宝级重器纳为己有,这种“无私”是作为故宫博物院工作人员必须具备的准则。
进入客房,商夏边打开行李箱边故作闲谈地问:“刚才在前台听那些提到‘雍正御窑’,我能去参观么?”
深的不说,很多人应该会从影视作品中了解到雍正这位君王,虽然后人将他定位为残忍的政治家,但他所在时期烧制的瓷器堪称一颗璀璨的明珠,备受世人瞩目。华美的瓷器令人爱不释手,即便是战功赫赫的年羹尧想从皇帝老儿那讨要几件都很难。
“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对瓷器这么感兴趣。”宗海晨依在窗边翻阅此次拍卖会展图。
“多看多听总没坏处,有空还可以一起探讨不好么?”商夏泡了杯茶递给他。
宗海晨一手搭在她的肩头:“如果你在迎合我的兴趣完全没必要,去逛逛街买买东西更适合你的年龄层。”
商夏看他正在忙,欲言又止,走出客房在楼道间漫无目的地瞎溜达。
“跟这儿晃悠什么呢?过来,我正好找你有事儿。”霍亦仑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他比对着房门卡上的房号寻找房间,开了门。
商夏记得宗海晨曾说过此次拍卖会的主办方正是霍亦仑的师父霍启侨,她迟疑数秒,走到客房门前,就站在门口处并没进入。
“进来啊,光天化日的我能对你怎么着?”霍亦仑发现她情绪不对。
“我有一样东西……你帮我看看?”
“不管谁也得管你啊,去拿。”霍亦仑从进了酒店就被各路收藏爱好者围追堵截,但大多是一些不值得收藏的小玩意。
俄顷,商夏取来一个纸包交到霍亦仑的手里。
霍亦仑隔着纸大致摸出是什么东西,于是将纸包放到床头柜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片形状不规整的碎瓷片,瓷片上的纹饰只剩下一部分,但霍亦仑一眼就看出是产自哪个时期的古瓷:“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你,确定是真品吗?再仔细看看。”
“色彩透明鲜亮,红色耀目,后仿者难及其工艺水平,我基本可以断定是成化斗彩鸡缸杯的瓷片。”虽然品相极不完整,但霍亦仑仍旧很高兴。明成化斗彩名气大,宫廷御用珍赏品,制品少而精粹。
商夏却丝毫不见喜悦之情,默默地应了声:“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我先回房。”
“等等,虽然只是瓷片但的确是好东西,如果你想出售我帮你卖个好价钱。”霍亦仑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个缎面的小锦盒,将放置其中的古董手表取出来,又将瓷片谨慎地放了进去。
商夏神色惆怅:“再仔细看看好吗?为什么不可能是仿真度极高的赝品?”
霍亦仑相信自己没看错,可是商夏的言语却如此奇怪:“宗海晨说是赝品?”
“他一直在忙我就没去打搅。”成化鸡缸杯仅存于世不过数十件,弥足珍贵,价值千万。这块不起眼儿的瓷片正是那些暴力分子冲入她家翻箱倒柜的原因,妄想从她找到品相完整的“稀世珍品”。
所有鉴定权威都认定这块瓷片是成化斗彩?她不头疼才怪。
霍亦仑将装入盒中的瓷片还给她:“想得到一件精品必然要经历无数次的失败,残次品杂碎埋入地下随时代流传,你心存疑虑固然没错,但据我的经验来看不是赝品。”
“我相信你的鉴定眼光,我自己看着也没问题,但我就是感觉这块瓷片有问题,麻烦你帮我拿给霍爷爷鉴定一下可以吗?”她推回他手中。
“可以,但是他老人家轻易不帮人鉴宝,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霍亦仑挑起眉。
“你说。”
“让我看看你后背的字。”
商夏想了想:“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先征得宗海晨的同意。”
“你不如直接说不想让我看。你出去看看,在室内游泳馆那儿游泳的女人们都穿多少,不就是一个后背。”他将锦盒塞到她手中:“我还不管了,你自己找我师父去吧。”
商夏这几天忧心忡忡,听到游泳馆不由向往起来:“那我们去游泳吧?这样你想看什么就看,我先去跟宗海晨说一声。”不等霍亦仑回应,她一溜烟跑走。
“宗海晨,我去游泳,你去么?”商夏询问正在忙碌的宗海晨。
“不了,记得热了身再下水,饿了买点吃的。”宗海晨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元放在桌边。
商夏望着桌边的钱,走到他身后,换住他的脖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着。
宗海晨没多想,拍了拍她叠落在自己胸前的双手:“我这几天会很忙,你自己玩去吧,耍赖不好使。”
商夏将表情藏在他的肩窝:“如果某些人贩卖假文物扰乱市场会被判刑么?”
“依据相关条例进行惩处,若知假贩假又数额巨大者应该归类于诈骗案。”宗海晨知道她有好管闲事的毛病,若无其事地说:“你是不是看到谁拿着赝品漫天要价来着?这很正常,正值拍卖盛会,必然会出现江湖骗子挂羊头卖狗肉,但那些假货也就是骗骗外行赚点小钱,行家不会上当。”
“但愿如此吧。”商夏刚欲抽身离开,宗海晨翻手将她拉到腿上:“不该你关心的你就少操心,想想晚上吃什么多好。”
“我真怀疑你是找女朋友还是找小保姆。”商夏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倒不介意。
“我可雇不起你这样的小保姆,你还是凑合着当女朋友吧。”宗海晨拍了她大腿一下,“去玩吧,别买太露的泳衣。”
商夏应了声,最终没有把霍亦仑会一同前往游泳池的事告诉他。
…………
酒店内娱乐设施齐全,游泳成为冬季运动中较为不错的选择。商夏换上一件半露背的连身泳衣,只露出甲骨文部位,位于腰部的凤凰图遮盖其中。
她披着外衣与霍亦仑在更衣室相遇,霍亦仑没打算下水,所以穿着t恤板裤出现。他的视线停在商夏笔直修长的双腿上,继而将挂在肩头的浴巾系到她的腰部:“你还是别下水了,太吃亏。”
“人多就是不好,在我们那游夜泳什么都不用穿。”商夏在家的时候常去河里游泳,没穿过正规的泳衣,一时间觉得挺新鲜,不由转了个圈:“你要现在看吗?”
霍亦仑左顾右盼,指向僻静的旮旯,随后一前一后走去。
“给你看可以,但是不要告诉宗海晨,我怕他误会。”她褪去外衣,转身背对。
当清晰的甲骨落入霍亦仑眼底,他马上可以确定其中的三个字与在论坛上看到的临摹图如出一辙,不由自主地三靠近。
“写了些什么?”商夏发现霍亦仑与宗海晨的反应一样,看到这些字之后开始沉默。
“南百什么……望夕行,什么天什么,什么万什么……是家中长者给你纹的?”霍亦仑抓了抓发根,整体十二个字,每三个字出现一次空隙,不像常见的诗句类型。
“是,你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宗海晨怎么说?”霍亦仑此刻需要多方参考意见。
“他怀疑其中含有金文。”金文是铸刻在青铜器的钟或鼎上的一种文字,在甲骨文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文字。因铸刻于钟鼎之上,有时也称为钟鼎文。
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霍亦仑喃喃自语:“那第三句就是‘参天松’,所指老松?如此想来又酷似诗句。”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对这些字感兴趣?”
“因为目前发现的甲骨文或金文都存在相当大的争议,需要通过更多的关联词了解未知的内容,再通过文字解读历史事件。你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吗?”霍亦仑打开手机上绘画功能,对着她背上的十二字分毫不差地临摹。
这时,一行工作人员扛着折叠椅走过来,而他们聊天的位置正是通往储藏间的走廊,见状,霍亦仑立马借机贴到商夏背部给对方让路。
“你可别多想,我怕椅子腿儿划伤你的皮肤。”他先声夺人。
“并排站似乎更宽敞。”商夏知道他没安好心眼儿,但现在让他挪开显然没空间。
咔嚓一声快门响,霍亦仑与商夏双双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林月婵手机相机晃了晃:“你不用急于辩解,我也不会马上发给宗海晨,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得了,拜。”说着,她扭动腰肢向泳池方向走去。
待工作人员的队伍远去,她急忙穿上外套,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说,万一让宗海晨看到这种照片还了得?
“瞧你吓的小脸儿都没血色了,我去帮你把照片删了。”霍亦仑记得在ktv包厢中见过这女人对宗海晨暗送秋波,所以自然会把商夏当成敌人,想到这,他拔腿就走,商夏却及时拉住他:“算了,我就不应该背着他出来见你,如果真为这事发生争吵也是我有错在先。”
“我们干什么了啊?不就是看了看每个人都长了的后背!”如果真有错也是他趁机揩油造成的误会,看来他与宗海晨必然不能和睦相处。
来到泳池边,林月婵正坐在躺椅上休息,她睨看坐在一旁的霍亦仑,又转看跳入水中的商夏,拿起饮料杯慢饮细酌。
不一会儿,几位对霍亦仑极其崇拜的女性粉丝走上前索要签名,林月婵闻声相望,只见霍亦仑眉头紧锁。
“原来你是古玩界的明星呢。”她不屑一笑,戴上太阳镜。
霍亦仑充耳不闻,先走到游泳池边管商夏要来宗海晨的手机号码,又返回原位发短信。
不大会儿的功夫,收到短信的宗海晨的来到游泳馆。不待林月婵注意到宗海晨的存在,霍亦仑便探头亲了她脸颊一下,林月婵愤然地坐起身,刚要破口大骂,可这眼皮一抬竟然看到站在霍亦仑身旁的宗海晨。
霍亦仑暗自偷笑,继而面朝宗海晨不悦地说:“这位小姐非让我亲她,我看商夏跟她认识才勉为其难同意,现在你能把你们的朋友带走了吗?”
宗海晨并不知道林月婵也住在这家酒店,并且通过上一番话对她这个人更为反感,而霍亦仑发给他的短信内容是:嗨,我在游泳池瞧见商夏了,那小身条儿,啧啧。
林月婵向来扮演蛇蝎的角色,今天反倒被咬了?
商夏甩了甩一头水珠爬上岸,见宗海晨出现立马神色凝重地走过来,宗海晨没空理会霍亦仑的粉丝或宽面条儿,抓起干浴巾迎上商夏:“回吧,这儿有色狼。”
他胡乱地帮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商夏则透过毛巾缝隙观察宗海晨的表情,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于是又偷瞄霍亦仑的方向,霍亦仑小幅度比划一个“ok”的手势,再看林月婵,正目不转睛地瞪着霍亦仑,那表情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霍亦仑好似暂时替她解了围。
待他们走远,林月婵冷笑。
“你还挺会替自己掩饰罪行的嘛。”
“错错错,我就是让商夏记住我对她的好,这叫欲擒故纵,懂了吗?”霍亦仑从不避讳他对商夏的好感。但绝不会利用什么照片啊借位啊搞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同一时间,餐厅里
正当商夏翻阅的菜单的时候,宗海晨冷不防地问:“林月婵有没有找你麻烦?”
“为什么这样问。”她含糊其辞地接过话。
“如果霍亦仑那小子与你在游泳池偶遇,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到发短信告诉我碰见你了?”宗海晨越想越觉得不合理。
“要不然呢?”商夏的心提到嗓子眼。
宗海晨搓了搓下巴:“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商夏轻抽口气,这日子真没法过了,这一个个的,插上毛比猴还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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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现在是不是大多用手机看文啊,我真想把成华鸡缸杯和雍正官瓷的图片提贴出来又怕你们费流量,还是手机版会自动屏蔽图片啊?求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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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雷和火箭炮的[雾狸0w0]、[森森淼淼]同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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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餐时分,一名女孩走到宗海晨面前,羞羞答答地说:“久仰霍先生大名,给我签个名呗。”
听罢,宗海晨立马横眉冷对:“出门忘带眼镜儿了?”
商夏顺桌子底下踢他一下,不是每个女孩都像她这样拥有金刚不坏之身。
“博士伦日抛型耶,我绝对不会认错,从年纪到外形都符合。我妈妈可喜欢你了,高富帅哟!”女孩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看样子是跟随父母度假来的。
待糊弄走小女孩,宗海晨语气欠佳地问:“我和霍亦仑哪像了?”
“年纪、身高、浓眉凤眼薄唇,同样热爱研究文物,就是穿衣风格大相径庭,不过恰有神似之处。”商夏这一仔细斟酌相同点还真不少。
“话不投机半句多。”
“其实他还不错,你们和睦相处不好吗?”
“他好你跟他过去。”
“……不,跟你过。”商夏低头忙吃,还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矛盾主要源于自己。
饭后,两人走出酒店散步,商夏看向橱窗里白色纱裙,趴在玻璃窗前张望。
“这裙子好漂亮,是婚纱吧?”
“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着急嫁给我就直说。”宗海晨哑然失笑。
不等商夏白楞他,他已牵起她的手走入婚纱店。客人上门,销售小姐卖力介绍适合商夏的款式,问她要不要试穿。
商夏则看向橱窗里那件,宗海晨心领神会,指向摆在橱窗那边:“试那件。”
“抱歉,那件为纯手工制作的展示品,不方便试穿。”不是销售小姐故意找不痛快,而是店里有规定。
宗海晨见商夏望眼欲穿,掏出信用卡递给销售小姐:“不管我媳妇儿穿着合不合身都要了。”
这句“媳妇”叫得商夏脸红心跳,她捂着脸走到宗海晨身旁,躲在他身后揪扯他的袖口:“我不想试了,咱们走吧。”
“试吧,我也想看看你穿婚纱的摸样。”宗海晨知道自己在情感方面过于慢热,但不代表他不重视女朋友。
不一会儿,身着华丽婚纱的商夏在两名销售小姐的协助下走到穿衣镜前。南方女性多半身材娇小,所以在设计婚纱方面已经加入考虑。这件婚纱的款式为小拖尾抹胸设计,前摆长度在膝盖以上,所以对腿和身材的要求极高,点缀在上半身的水钻呈流星线条延伸至纤细的腰肢,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她几乎不敢相信镜中人正是自己,不由傻乎乎地抬起一手挥了挥。
“这款婚纱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抹胸设计刚巧露出漂亮的锁骨。”销售小姐虽有夸大其词之处,但真心羡慕商夏那双修长笔直的腿。
“宗海晨,你喜欢吗?”商夏更在乎他的看法。
宗海晨情不自禁地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手背落下一吻,没上妆已然这么漂亮,若是略施粉黛还了得?他忽然意识到不小心给自己发了个大坑儿。
“这件婚纱多少钱?”商夏问。
销售小姐刚要回答,宗海晨扬手制止:“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商夏初次见他如此专注地凝视自己,腼腆一笑,默默点头。
结完帐,由婚纱店负责将婚纱运往北京,两人走出婚纱店,一阵微风吹过,宗海晨突然清醒了:“哎呦你个小败家子儿,万一三年后你没嫁我这八万一条的裙子只能撕吧撕吧当抹布。”
商夏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双手环后不以为意地说:“我就知道你得找后账,还没走出十米就后悔了吧?原来这么贵,还是退了吧。”
“你的智力还有待开发。”宗海晨斜了她一眼,她就不能说:别担心,非你不嫁。
商夏完全无视他的心理活动,蹦蹦跳跳钻进一家公仔店,千奇百怪的毛绒玩具令她眼花缭乱,她抱起一只超大号的泰迪熊,发现手感特别好,不由揉了又揉。
宗海晨岂能看不出她喜欢?买是可以,但得约法三章:“自己抱到酒店去。”
“嗯好!”
付了钱,商夏扛着与自身差不多高的泰迪熊走在街道间,大致过了十分钟想上厕所,所以暂时将大公仔宗海晨交给保管。
宗海晨环起一只手臂夹住粗壮的熊脖子,对于硕大的熊脑袋无限仇视。
“叔叔,我能摸摸它么……”
宗海晨扒拉开熊胳膊才看到如饥似渴的胖小子,见孩子手上粘着巧克力,他立马把公仔举过头顶:“你的小手忒脏……等等,你跟谁来的?”世道都乱成什么样了,居然没有成年人守在孩子旁边?因此,他只得腾出一手扣在孩子的头顶上。
“这是谁家的孩子?”商夏走出厕所门抱走毛绒玩具,又指挥宗海晨将孩子抱上高台,以免被路人撞倒。
“要不我还是帮你扛熊吧。”宗海晨穿得是白衬衫,不想被印上无数“巧克力五指山”,商夏应了声,先把孩子带进厕所洗干净小手,又领着哭哭啼啼的孩子走出来,因为孩子刚刚意识到妈妈丢了。
“不哭不哭,姐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商夏抱起孩子随性地坐到路边,又掏出纸巾帮孩子抹掉眼泪和大鼻涕,她的动作很轻很柔,丝毫不见烦躁焦急。
看到这一幕,宗海晨不由在想,别看商夏年纪小,但不难预见日后定是位耐心的母亲。
这时,只听一名妇人的哭声如狂风般席卷过来,妇人夺过孩子的同时把商夏推倒在地。
宗海晨见女人张牙舞爪又要动手,一把推开妇人:“这年头当雷锋都该死是吧?!”
妇人以为宗海晨是看热闹的,继而操着上海式普通话破口大骂:“侬脑系哇特拉(你脑子坏掉了)?!她偷我泥子(儿子)才该死好伐!”
商夏拉开理论的宗海晨:“算了,孩子他娘来了就好,咱们回去吧。”说着,她拦下出租车,强行把宗海晨推了进去。
回到酒店,两人坐在床边,宗海晨托起商夏被搓伤的胳膊,帮她涂了药膏之后,拧起眉头吹了吹:“叫你少管闲事少管闲事,费力不讨好。”
“你是男人不能理解做母亲的心情,孩子丢了就跟丢命一样,她也是急的。”商夏向前挪了一步坐到他腿上,顽皮一笑。
“这话说的就跟你养过孩子似的。”他顺势环住她的腰。
“母性与生俱来,反正我可以感同身受。如果谁要抢我的孩子我一定跟他拼命。”
宗海晨不屑一哼:“如果抢走你孩子的人是我呢?你打算跟我同归于尽不?”
商夏搂着他脖子仰头大笑:“如果我有孩子肯定是你的,你怎么可能抢咱们的孩子,除非神经错乱了。”
宗海晨确实是在说笑,不过听她这么一回答吧心里还挺舒坦,注视她的笑靥,想到穿婚纱的画面,不禁双臂一紧将她拉入怀中。
彼此的身体紧闭地贴合在一起,商夏悠悠地垂下眸,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胸前的起伏,她不由缓慢地合起双眸。
粉润诱人的唇瓣充斥在宗海晨的视线里,双掌不自觉地抬高半寸抵住她的脊背,侧过头,唯恐吓着她般,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
当唇与唇胶着时,商夏就像触了电,瑟缩肩膀,攥住他的衣领,但又在柔和的磨蹭中很快适应,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接吻,商夏不懂怎样回应他,任由纠缠的舌尖云卷云舒。不过那种感觉很奇妙,令她把他拥得更紧。
他的手指滑到她的腰际,探入衣衫,商夏立刻感到从他掌心的灼烧感,她下意识地捏住自己的胳膊,却忘了附在手肘上的挫伤,不禁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闷喊。
“弄疼你了?”宗海晨立刻松开正揉捏她背部肌肤的双手。
“没……没有。”她的双腮红成大苹果。
宗海晨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注意到粘在她衣袖上的泥泞,拍了下她的大腿叫她赶紧洗澡换身干净衣服,继而坐到沙发上翻开电脑。
商夏应了声,慌里慌张地钻进浴室,倚在门后平定心绪。
浴室外,宗海晨漫无目的地游览着网页,又点开常光顾的论坛随意翻阅,电脑自动记录用户名和密码,所以他看到发入账号的一封私信。
宗海晨所用网名为:日照香炉生紫烟。发来私信用户网名为:朝花夕拾。
因此来信是这么开头的:紫烟姑娘你好,又是我,你上传的甲骨文图片中,第一句“南百x”,第二句是“望西行”,第三句是“x天x”,第四句:“x万x”对吗?
宗海晨搓了搓下巴,他曾与[朝花夕拾]私信聊过两句,似乎同为甲骨文破译爱好者。如今居然有人知道第二句,难道在某本史书中有所记载?
因此,他试探地回复[朝花夕拾]:是的,请问老兄有何高见?
不到五分钟收到回信:根据第二句我猜测第一句中的未知字是“川”,南百川,望西行。第三句可识别字有“天”,最后一句有“万”,由此推测这四句大致意思是:海纳百川,西方极乐世界,天圆地方,千秋万世。
[日照香炉生紫烟]回复[朝花夕拾]:听着有点意思,你认为四句所指商代人民对于地域范围以及宗教的认知?
[朝花夕拾]回复[日照香炉生紫烟]:聪明,否则为什么要用甲骨文记录?倘若该总结真存在于殷商时代,那么某些结论会被推翻。
商代距今约有3600多年,同期甲骨文是中国已发现的最早、体系最完整的文字,据甲骨文资料来看,人民信仰河神、山神、地神等。“帝”为万神之首。而西方极乐世界(佛教),在三千多年前由古印度王子释迦摩尼所创,前秦时期传入中国。
“夏、商、周、秦,商……夏?”
商夏以为他在叫自己,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怎么了?”
宗海晨缄默不语,商夏得不到回应,便裹着浴巾返回浴室梳理长发,宗海晨一抬眼皮再次看到她纹在肩胛骨上的文字,若有所思地走上前,拉低浴巾再次审视……虽然[朝花夕拾]讲得有几分道理,但他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当他思考的时候,完全没发现商夏正尴尬地僵在原地,双手抱住胸前,护住浴巾只能盖住前半身的浴巾,感到他的手指始终停留在肌肤上。
他认真地问:“你爷爷有没有说过这些文字所记载的内容关于哪方面?”问话的同时他向后退开一步,视野立马变宽了,只见一副美丽的*赫然呈现,将其他事物挤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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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看出谁和谁是网友了吧?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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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这么考验我有意思吗?”宗海晨伫立在商夏身后,目光游移在她曲线婀娜的裸背上。
“考验什么?是你叫我名字我才出去的。”商夏边说边转过身,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宗海晨上前一步,双手支在盥洗台前,将在桎梏其中,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商夏微微扬起视线,头发上的水珠顺着锁骨滴入浴巾内侧,她又垂下眼皮,说:“在我的家乡,男女双方如果自愿结为夫妻,结婚证是次要的,但必须在当地办酒席,院门贴上剪有龙凤图案的大红喜字,让乡里乡亲知道这家的女儿已出嫁。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家么?”
凤隐镇建于崇山峻岭之间,镇墙外山峦迭起翠绿萦绕,镇民主要以采药、捕猎为生,草药直接交到收纳站换取相应钱粮。镇中仅拥有一条机动车可通行的柏油马路,正因交通不便,经营日常用品的小商户们只能搭乘进城的面包车结伴补货。
不过,虽然这里土地贫瘠环境封闭,但只要在凤隐镇住过一段时间的人便会爱上这片富有神秘色彩的幽静之地。
“你还打算回去?”宗海晨虽然是这么问,但是商夏有意将他带回家乡的念头是好的。
“我迟早会回去看看,毕竟是我的家,你愿意陪回去吗?”商夏再次重申,其实目前根本没法把宗海晨带入凤隐镇,因为那些暴徒还躲在祖宅里等她自投罗网。她承认这样问确实动了小心思,希望宗海晨可以由此打消对于她身世的顾虑。
“你摸着良心再问问自己,真的想好嫁给我了?”宗海晨老牛吃嫩草怕什么?怕的是她年纪小没定性。万一哪天她后悔了,指着他脖子怒责:下流胚,还我清白之躯来!
“再过几天我就满十八岁了,你能别总把我当小孩看吗?还有,别以为年长几岁就代表成熟。”商夏真有心说他两句,真正像孩子一样生活没规律、爱发脾气、任性霸道的人是他。
宗海晨压根没往自己身上琢磨,认同地点点头:“没错,比如霍亦仑。”
“……”
铃——
刺耳的座机铃声打断本该延续的暧昧,宗海晨没好气地抓起电话,一听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脑子立马浮现一句话:白天不能念叨人、晚上不能念叨鬼。
他将听筒丢在桌上:“那家伙找你。”
商夏拿起听筒,只听霍亦仑不满地说,“我有名有姓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能叫那臭小子懂点礼貌吗?”
“……”商夏看向正晕气的宗海晨:“你们两斤八两,怎么了?”
“现在有空吗,过来聊聊那块斗彩瓷片。”
商夏的心揪了下,撂下电话便穿衣服。
“他一个电话你就随叫随到?”
“我拜托他帮个小忙,很快回来。”商夏出门前送上一枚香吻。
宗海晨用手背抚了抚嘴唇,一个看似被动实则*暗涌的男人真的很需要一个像商夏这样看似主动其实欲拒还迎的女人。
绝配哎,不过,总是觉得彼此之间缺少点什么,又说不出到底是哪一点令他不敢全身心投入这段感情。
另一边
商夏站在一旁等了很久,但霍亦仑只字不提有关瓷片的最新动态。
“你叫我过来到底为什么事?”
“没事,看你与宗海晨双入双出很不爽罢了。”话未说完,霍亦仑见她转身要走,一个箭步跳起身抓住商夏的手腕:“别着急走啊,既然来了不如聊聊纹身的事。”
“我不知道其中含义,而将这些字纹在我身上的长者已经过世。”商夏想起爷爷不由伤感,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对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父母?”
“他们把我丢给师父之后,就不知道跑哪逍遥快活去了。”霍亦仑对于父母不但不想念甚至感到反感,而他的童年记忆里只有师父霍启侨以及羸弱多病的师母,师父与师母相敬如宾数十载,唯一美中不足的则是膝下无子。正因如此,师母待他视如己出,小时候在国外读书都是由师母陪读,他早已把师母当成亲生母亲。
“你这么优秀你的父母不可能撇下你,或许有他们的苦衷。我和你情况差不多,由爷爷养大。”商夏也没感受过父母的疼爱,所以更加珍惜兄妹之情。
“同是天涯被抛人,不过无所谓,我对他们没感情。”谁不想知道亲生父母姓氏名谁,可他自从记事儿起就用现在这个名字。
商夏笑了笑,沉思片刻,谨慎地问:“听宗海晨说,你们明天会去鉴定传世之宝柴窑,你是霍爷爷的徒弟,没有事先见到吗?”
“那件藏品的持有者是一位华侨,他唯恐出现纰漏,所以要求在各地名鉴定师的见证下展开鉴定工作。何况柴窑没有实物,确实需要进行多方考量。”
“哦,华侨是中国人吧?”
“是,现定居马来西亚,明天会搭乘主办方安排的私人飞机赶赴本地。”霍亦仑打了个哈欠,“明儿一早我得代表师父迎接贵宾,不过可以见到疑似柴窑的物件也不枉白忙乎一场。”
“你觉得此物是真……的可能性有多少?”
霍亦仑伸出两指比划个几厘米的高度:“柴窑在古玩界堪称天赐神物,只能碰运气。你貌似很有兴趣?”
商夏立刻收回专注的目光:“黄金易得柴窑无价,我就是想知道它……是个什么样的器物。”
“那你算问对人了,是一个双耳瓶,瓷器内外均施孔雀绿满釉,身为双层,外层为缠枝菊花镂空,瓶身还有隐形图案。据藏宝人透露的瓶高、足径等数据来分析,基本符合柴窑的特征。”
——柴窑创建于五代后周显德初年(954年)河南郑州,本是后周世宗帝柴荣的御窑,所以从北宋开始称为柴窑。
“等等,你说什么?双层双耳缠枝菊纹瓶?你确定?”
“当然,宋代南北常见的双耳瓶,我看过实拍照片。”这件器物单从图片上看以让霍家师徒俩震惊不已。如果实物本身符合“薄如纸、明如镜、青如天、声如馨”这四大特征,那很有可能真是失传已久的柴窑。
听到这样的消息,商夏愣怔数秒,倏地站起身,郑重地深鞠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霍亦仑显然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大的反应,笑着说:“你这是干嘛啊,你想了解别的我也会知无不言啊,比如我这个人。”
自从得知柴窑的消息后,商夏好几天没像现在这样笑过了,她再次向霍亦仑俯首致谢:“是真固然好,是假也不必沮丧,我回房了。”说着,她欢蹦乱跳地离开房门,一出门便看见正欲敲门的宗海晨。
她一个熊抱扑进他怀中:“我今天心情特好,不如吃火锅吧?”
宗海晨见两人关起门聊天本来心情是不美丽的,但热情的拥抱还算给力,他瞄看正虎视眈眈的霍亦仑,各种挑眉使劲挑衅。
“我说,你俩能回自己的房门口腻歪吗?”
“走着,吃火锅喝小酒,*一刻值千金。”宗海晨捞过商夏的肩膀乐呵呵走人。
霍亦仑咬牙切齿磨刀霍霍,真没瞧出这家伙浑身上下哪一点让商夏百般喜欢!
……
饭桌上,商夏不光自己能吃还不断给宗海晨往小料碗里夹菜夹肉,宗海晨斜眼相望:“你跟捡了钱包似的傻乐什么呢?”
“就是心情好呗,等回去之后我还陪你爸爸下棋。”商夏嚼着筷子尖,问,“你爸妈对我印象怎么样?”
“你嘴甜又懂事儿,没理由不喜欢你。”宗海晨刚才接妈的电话,叮嘱他好好照顾商夏别欺负人家。
欺负从长辈说出来好似他是殴打女性同胞的混蛋,可是他走得一直是儒雅路线吧?
“喂,我看着像那种会欺负女人的男人吗?”
“是。”
“嗯?我动过你一个手指头怎么的?”
“我相信你不会打女人,但你最可怕的地方是不理人,逼着别人呆不下去。”商夏想到上一次不告而别的情景,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仿佛她是一只惹人厌的苍蝇,自尊心稍微强点的人肯定受不了。
宗海晨给她的杯中倒满饮料,认真地说:“以后不会了。”
“如果我惹你生气呢?”
“凭你气人的功力还真不至于惹怒我,我看你也没胆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宗海晨伸长手臂揉了下她的头帘,调侃道,“不过你这小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奔着骗吃骗喝骗住的念头住进我家,我打定主意不会让你得逞,但还是被你手到擒来。”
商夏故作天真地大口咀嚼着:“我当初真的没地方去,又怕人贩子把我抓回去,无意间看到你的车牌挂军标,我肯定不能放你走。何况你长得帅,嘿。”
唉,除了最后一句前面的都是假话,但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谎言,山里长大的娃娃没见过细皮嫩肉的男人,当她看到宗海晨时,终于相信书卷中所描写的翩翩公子并非虚构,不过他一开口,又像地主恶霸。
“你对人贩子的印象还有多少?可以通过法律途径实施抓捕。”
“记不太清,他们走到哪都戴着墨镜。”这句也是实话,作恶多端见不得光。
宗海晨见她放慢咀嚼的速度,拍了拍她的脸颊:“不提了,吃饭。”
商夏按住他刚欲收回的手:“我不苛求你必须对我怎样怎样,只要你相信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与咱们的感情无关就可以了。”
宗海晨无奈一叹,这就是症结所在,她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有着同龄女孩不该存在的阴郁,他则最需要她敞开心扉,把问题摆在台面上说清楚,否则未来不过是纸上谈兵。
“我今天得早点睡,明个见识一下所谓的柴窑真品。”宗海晨的表情说明很是期待。
商夏指尖一顿,又耸耸肩:“刚才听霍亦仑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件藏品,古书有云:柴窑的最大特点是薄,在太阳光下闪耀特殊光芒,并拥有致美独特的纹片线条。虽有夸大其词之嫌,但我认为可以成为判断此物的依据。”
宗海晨观察着她的神态,她此刻的表现与来之前相距甚大,似乎很不希望这件柴窑是真品,不过她的话也提醒了自己,阳光与灯光自然有区别,未尝不是辨别真假的方法之一。
他说:“话虽如此,不过吧,即使一件瓷器的制作工艺再登峰造极,甚至可以在阳光下散发出闪耀特殊的光芒,但何为特殊?再特殊也跑不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何况据记载只有天青色,所以我从不认为柴窑会美到无以伦比的地步。”只要是落在纸上的文字必会加以雕琢,譬如形容四大美女之一赵飞燕的瘦,谁又真能瘦到立于掌心蹁跹起舞?
商夏深低着头,喃喃自语:“假作真时真亦假,谁都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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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图片为文中所指的,疑似柴窑的出土文物。
不用怀疑的一点是,不管它是不是柴窑,该瓷瓶距今千年肯定有了。
同学们可以单凭直观来看它是否符合“薄如纸、明如镜、青如天、声如馨”这四大特征?所谓声如磐,是指类似古代玉石制的击打乐器“磬”的音响。(清脆)
该瓷器高17公分↓【ps:同学们比宗哥先看见图片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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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云集的柴窑鉴定会在经历一天的激烈讨论中暂时结束。华灯初上,霍亦仑与宗海晨几乎是同一时间返回酒店,两人面面相觑,内心都很想对该瓷器进行一番讨论,但碍于互看不顺眼,兵分两路各自回房。
“先去洗澡,吃饭了吗?”商夏接过他的外衣挂上衣架。
宗海晨对此物念念不忘,忍不住拉着商夏闲聊:“瓶子上的土沁证明经历千年,外层釉面很薄,呈天蓝色,内层蓝色较暗,隐约透出花纹,从器型、纹饰、图案以及工艺上来判断,绝对称得上罕见且精粹华美。”
商夏将一杯热茶送到他手边:“光的问题呢?”
“就因为光的问题没能给出最后的结论,藏宝人不允许将此物拿到阳光下进行鉴定。”宗海晨抿了口茶,该瓷器虽然是双耳瓶,但与宋代南北常见的双耳瓶造型不同,可以说他没有见过类似的器物。再加上艳丽又不失稳重的釉色,真是难得一见的宝器。
商夏见他陷入沉思,肚子饿得咕咕叫都不管,蹑手蹑脚走到电话旁帮他订餐。
不一会儿,送餐的服务员按响门铃,她将摆在餐桌上的饭菜放到茶几上,又把盛满米饭的碗和筷子递给他,随口说:“正因为没有参照物才会对鉴定工作造成困难,我说句泼冷水的话,也可能只是窑变。”
所谓窑变,主要是指瓷器在烧制过程中,由于窑内温度发生变化导致其表面釉色发生的不确定性自然变化。“釉色”简单来说是指瓷器的外衣。
“我也考虑到这一点,但窑变多半呈现多彩,可此物的釉非常均匀。”宗海晨很希望这件器物就是柴窑,但又确实存在疑点。
“菜都凉了,先吃饭。”商夏拿起热毛巾帮他擦手,看他还不动筷子,索性拿起一把勺子,盛起饭菜喂到他嘴边。
宗海晨张大嘴叼走,若有所思地咀嚼,等他吃完,第二口又送过来,直到他忽然感到胀饱感,才察觉已经吃完整碗米饭与两盘菜。
“喂猪呢你。”
“吃饱了吗?”
“嗯。”宗海晨将最后一菜咽下肚。
商夏放下碗筷,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笑着说:“你妈说你胃不好,让我督促你按时吃饭,如果我不喂你吃又不知道拖到几点了。”
这女孩就是有本事让他那不受干扰的集中力逐步分散,然后再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她身上。
“我记得你昨晚说想去‘东方明珠’,穿外衣走着。”宗海晨率先抓起外衣走出客房门。
商夏先是一愣,继而穿上外套追上他的步伐。
“东方明珠”是坐落于上海浦东新区的广播电视塔,塔高467.9米,位居世界第五高塔。塔内设观光层、咖啡厅、舞厅等娱乐休闲设施,当暮□临霓虹开启,宛若璀璨的明珠般屹立于江岸湖畔,成为上海市的标志性建筑。
商夏站在透明的直梯里,眼前景物转瞬即逝,颇有直上云霄的快感。
“哈哈,好高呀!”她搂住宗海晨的手臂眉飞色舞。
“腾出时间带你去巴黎溜一圈儿,那有一座用7000吨铁打造的高塔,特壮观。”
巴黎在哪?商夏像听天书似的木讷点头:“宗海晨,你对我真好。但是你不准再给我加一条骗玩儿的罪状。”
宗海晨哑然失笑,揉乱她的发帘:“如果物质能满足你的需求我反而落得轻松。”
她不了解的事也很多,比如埃菲尔铁塔的方位,比如*所代表的含义。
“吃饱穿暖、生儿育女、与爱人相扶到老、家人平安就是我的理想。”商夏环住他的腰,“我想爷爷和大哥。”
宗海晨一直认为商夏的大哥英年早逝,不由紧了紧她的肩膀:“多愁善感的小丫头片子,给你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成不?”他隆起肱二头肌。
“壮汉是谁?”
“……”肌肉全散。
…………
返回酒店的时候已是午夜,一串清脆的笑声从大厅传来,商夏闻声望去,竟看见霍亦仑与林月婵正在把酒言欢。
两人酒杯轻碰,霍亦仑说:“这次多亏有你牵线,好处费我会一分不少的打入你户头。”
“合作愉快。”林月婵优雅地举起酒杯。这事儿说来巧,霍亦仑看上某古董商手中的一个雍正粉彩碗,但该古董商只是拿出来炫耀没有转手的意思,霍亦仑一再提高价码对方仍是不予理会,偶然间,他发现此人带的女伴竟是林月婵。于是在几经交涉之后,两人达成共识,如果林月婵游说成功,他愿意支付二十万的好处费。
“我虽然不懂行情,但我听说一只雍正粉彩蝠桃纹橄榄瓶以4150万港币拍出?”
“是,创下清朝瓷器拍品最高纪录,买家张永珍博士捐赠给上海博物馆永久展出,你可以去看看。”霍亦仑因工作原因接触人群种类繁多,大致猜出林月婵属于“职业情人”,再说白点,就是带出门落落大方、带上床风情万种的交际花。
林月婵撩起微醺的秀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妨告诉你,我可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
霍亦仑赞同地点点头,他向来认为一个人的气质需要通过文化素养加以烘托,就像年纪不大但散出书卷气的商夏,那份恬静温婉不可能与生俱来。不过,最吸引他的地方不是商夏静的一面,而是面对挑衅时的镇定。
不过那什么。说曹操……曹操怎么还没睡?!
他首先看向正在前台取房卡的宗海晨,又朝商夏挥了挥手,商夏微俯首便转向宗海晨那边,不清楚霍亦仑为什么会陪林月婵在大堂喝酒,但是两人说说笑笑看似亲密。
“林小姐和霍亦仑好像很熟。”商夏悄声说。
宗海晨才不关心他们之间的关系,拿起房卡向电梯方向走去,却被忽然站起身的林月婵拦住去路:“宗先生,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么?”
宗海晨随意地点下头:“霍亦仑是此次大拍会主办方代表之一,与他直接沟通有助于你替令尊买到更心仪的古玩,也算给田莉莉一个交代。”
这句话可把霍亦仑听糊涂了:“田莉莉又是谁?”
“是我朋友,林小姐是我朋友的客……”话没说完,只听“哐当”一声,酒杯从林月婵手中滑落,她夸张地尖叫一声,服务员匆忙赶来收拾碎片,场面混乱起来,宗海晨正好懒得解释,带着商夏先行离开。
霍亦仑望向他们远去的背影,睨看大呼小叫的林月婵,含沙射影道:“故宫博物院院长的独生子果然抢手。不过他的口味显然偏清淡。”
听罢,林月婵恢复一派悠然:“谁说不是呀,官二代吃腻了大鱼大肉嘛。行业有行规,希望霍先生卖我个人情自当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吗?”
“好说。”霍亦仑举杯相礼,围绕在宗海晨身边的女人越多越好,犯点错误才好呢。
林月婵浅浅一笑,视线无意间扫向迎宾门,顿时诧异地愣了下,随后与霍亦仑互道晚安,又提着手包来到前台,轻敲站在身侧的女人。
田莉莉见到她的这一刻险些喊出声:“你不是说交易取消了吗?为什么又和海晨住在同一家酒店?”
“说明我们品味相同呗,你有预定客房吗?据说房间早就订满了。”
田莉莉借公干之由转站上海,就是怕声称也要参加拍卖会的林月婵出卖自己,为以防万一,她打算全程跟随宗海晨阻止林月婵接近,直至返回北京。
“你没有对海晨说什么吧?”她的汗都下来了。
“你知道自己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就不该雇我勾引宗海晨。”林月婵从手包中取出门卡,“放心,有位古董商已买断我在上海的时间,我的客房现在空置,你今晚住那吧。”
“谢谢,对不起错怪你了。”田莉莉这口气还没顺出喉咙,林月婵又说:“你恨之入骨的那个小丫头似乎与宗海晨同住一间,出双入对的,看来已经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田莉莉紧紧地攥起拳头:“如果输给你这样的大美女我都认了,但我真不明白宗海晨怎么会看上那小村姑。”
“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那女孩根本没你认为的那样简单,你知道她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此次拍卖会主席霍启侨知道吗?这位拍卖界巨头的爱徒为了维护她的名誉不惜与我针锋相对,只有当一个男人喜欢那个女人的时候才会不分场合地替她出头。更令你无法想象的是,据说观察霍亦仑与宗海晨不过是点头之交。”
田莉莉与宗海晨相处多年,霍启侨的名字不仅听过还知道是宗海晨极为崇拜的偶像,小村姑又搭上霍启侨的徒弟了?……“她到底什么来头?”
“答案只有留给你自己去查了。”林月婵扬手道别,还得梳洗打扮陪富老头缠绵唉。
田莉莉伫立在空旷的大堂中,伤人逃逸的凶犯摇身一变成了故宫博物院院长未来的儿媳?开什么国际玩笑,绝不会让那心怀鬼胎的小村姑得逞。田莉莉暗自发誓,她会动用所有关系追查她的底细,一定要把那张看似质朴单纯的假面具连皮带肉撕下来!
同一时间
坐在床边的商夏连打好几个喷嚏,她蹭了蹭鼻子,将书籍夹上书签放到床头柜上,侧身帮已经睡着的宗海晨掖了掖背角,关上台灯,躺回枕边,钻进他的怀里。
回北京之后必须与宗父多多相处,只要他老人家对自己抵消戒心才有机会打探大哥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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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下午2点更新,下午过来看!【没回复完的评论今天回+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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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价值4150万港币的【清雍正粉彩蝠桃纹橄榄瓶】美不美!(看不到图片的同学不要着急啊,与正文没啥关系,纯属看个热闹)
27网
翌日清晨,宗海晨被电话铃吵醒,他边接起电话便看向正帮他熨烫西裤的商夏:“别忙道了,家务活回家再干。”说着,他抓起听筒,一听是田莉莉打来的电话,不由坐起身:“你就在酒店里吗?好,在餐厅等我。”
“田莉莉来上海出差,我过去跟她聊几句。”他进了浴室,很快换好衣裤走出来,见她还在熨衣裤,走过她身后侧头亲了她一口,继而推门离去。
正因为商夏知道田莉莉讨厌自己,暗自感到来者不善。正想着,宗海晨打来电话,竟是田莉莉主动邀请她共进早餐。
来到餐厅,田莉莉的座位正对电子门,态度不冷不热的向她招手。
商夏坐到宗海晨身旁,田莉莉立马笑着说:“看样子你们已经成为情侣,恭喜。”
宗海晨面对田莉莉赠予的祝福着实有些尴尬,所以只是浅笑回礼,商夏同样表示感谢:“曾有礼貌不周的地方还望田小姐见谅。”
“该得到见谅的是我,当初我误以为你是在逃犯,作为海晨多年的好友,我当然不能让危险人物住在他的家中,后来冷静下来一想肯定是我搞错了,因为海晨做事严谨眼里不揉沙子,显然是我小题大做无中生有了,是吧海晨?”
宗海晨向来有意说一说二说二:“是她没错,不过另有隐情。”
“哦?!原来真是商夏,她当初否定得那么干脆我还真以为认错人。”田莉莉腹诽冷笑,又故作关切地说:“不管处于什么原因,伤人逃逸毕竟触犯到法律,这种事海晨肯定不方便出面,要不要我以个人的名义找找伤者协调一下?”
商夏握住衣角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了下,宗海晨则抬手盖住她的手背,他什么都没说,但可以看出并不在意。
就餐中途,宗海晨接到同事电话先行离席,商夏本想借机回房,但田莉莉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热情地邀她逛商场。
“明人不说暗话,真爱宗海晨还是另有所图你心知肚明。”田莉莉对她的动机始终持怀疑态度,“我有必要提醒你一点,不管你是为了钱还是别的,玩弄他的感情只能用‘可耻’二字来形容。”田莉莉比任何人都了解宗海晨的个性,在她的印象中,宗海晨的每一段恋情都由被动开始,因为他知道自身的毛病,不善表达、不解风情、忙起来完全忽略女友的感受,所以能给女友的只有自律,只要对方不主动提出分手他真可以将就着过一辈子。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商夏平静地说。
“那是你看到他的优点,可是之前呢?车祸引发的一见钟情?这是生活不是电视剧。”田莉莉搅拌着咖啡,“你以为爱情可以蒙蔽宗海晨的双眼,其实他只是装糊涂。”
这句话真的说对了,商夏可以从宗海晨眼中看到不确定,所以她才会一遍一遍地重复她的情感没有弄虚作假。
“我既然可以查到你的过去,就有本事查清你的最终目的,你可以认为这是我对于宗海晨的报复,我非常期待看到他得知真相后的表情。”田莉莉出自书香门第,家人多半服务于媒体,她从事的行业也与传媒密切相关。
“虽然你句句刻薄,但不难听出你不愿见到宗海晨受到伤害。我们出发点不同但目的是相同的,都有想保护的人,所以本不应该发生冲突,”商夏站起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但请相信人性本善。”
这算威胁吗?田莉莉望着她的背影嗤之以鼻,继而翻出刊登肇事逃逸的新闻的报社电话,找到熟识的编辑,通过关系想法设法联系提供照片的目击者。
届时,她商夏是另有苦衷还是逃避责任自有公论。
……
返回客房的路上,霍亦仑突然从门里冒出来:“成化斗彩的瓷片师父看过了。”
“霍爷爷怎么说?”
“师父端详很久,说了句,九成真。”
“九成?怎么讲?”商夏跟随他走入客房,心情变得更沉重。
“师父向来是一眼辨真假,所以我也没想师父来一句九成。”霍亦仑拿起瓷片再次打量,“我问师父一分假假在哪,他又说横看竖看是成化斗彩没错,只说感觉上有点异样。你到底从哪弄来的?还有其他的碎片可供参考吗?”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块瓷片如果就按照成化斗彩的市值贩售,你预计上当率有多高?”大师果然是大师,那一分经年磨砺的感觉煞是关键。
“怎么个意思?你偏要认定它是假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之后我会告诉你原因。”
“这么说吧,虽然师父存疑,但如果价格合适他也会买下来,明白了?”
商夏低沉地应了声,鉴定此物为真的专家几乎是十成。
“这样的瓷片如果多到不计其数呢?”
倏地,霍亦仑弹起身:“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思考很久,转换表述方式道出实情:“假设数量之大可用筐计,那必定是赝品无疑吧?所以我一直无法确定其真伪,如果是你,你该怎样证明这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瓷片?”
霍亦仑听得云里雾里:“我只是商人,说难听点,如果一件赝品可以卖到好价钱我也会考虑收购问题,而有关古董市场管理方面的法律程序你应该去问宗海晨而不是我。”
“他一定公事公办吧,甚至将仿造者送入大牢。”商夏的神态更为焦急。
“你是不是从宗海晨听到了什么?莫非故宫博物院联合警方正在追查这桩案件?”霍亦仑三分玩闹,七分好奇。
商夏摇摇头,稍稍平复情绪:“我只是在想,传承手艺的高手不惜隐姓埋名为的无非是明哲保身,但无奈于国家恰恰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弘扬民族文化。”
霍亦仑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举个简单的例子,美国有一位天才少年自编程序攻击安全局网络系统,竟成功地致使系统短暂瘫痪,这等滔天大罪枪毙都不为过,但相关机构没有将其治罪,而是将少年收为己用,终身效力于国家。
换句话说,单指品相完整的明成化斗彩来说,流传至今的,少之又少价值千万。试问,世间有一奇人,可以仿制烧造出足以蒙骗鉴定专家双眼的赝品,那么,这位奇人若被不法之徒挟持会是怎样的结果?反之,若成为相关部门器重或扼杀的对象,还有自由可言吗?
以上,只是霍亦仑的猜想。
“这等以假乱真的烧造高手……难不成你认识?”他终于认真起来。
商夏不承认也不否定,歪头一笑:“把你吓一跳吧?其实这块瓷片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我鉴定水平有限,所以总感觉随随便便能捡到的东西一定是赝品,如今你和霍爷爷都说是真我就放心了,呵呵。”
在与田莉莉交谈之后,她可以感到田莉莉提出查找受害者一事并非试探而是打算付之于行动,不由得心里很乱,一旦事态愈演愈烈,不敢想象他们兄妹俩该何去何从。
——这就是她来北京的原因,在那群暴徒的逼迫下,她为了拖延时间并且保住未过门嫂子的小命,只得谎称大哥因筹备婚礼礼金远下南方打工。然而,就在离开小镇前夕,哥的好友大牛偷偷塞给她一张字条:你哥离走前说,一旦你打算出镇找他才把真相告诉你,你哥说,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领导找他调查点情况,具体什么事你知道,所以不必担心,什么事能说什么事宁死不屈他心里明白,最多一年半载肯定返家。
得知这样的消息,她悲喜交加,喜得是,大哥平安无事,悲得是,大哥生性老实有苦不言,难道小老百姓就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就只能任人鱼肉?
因此,她必须成为在故宫博物院领导心中占据一定地位的人,一来可以替大哥求几分人情;二来躲过穷凶极恶的暴徒,让那群不法分子清清楚楚地知道正在与那股力量抗衡。只要兄妹俩得以团聚,她想,利欲熏心的暴徒们唯有放过大哥。至于准嫂子,唯利是图在先,引狼入室在后,这门亲肯定要结不成了,而暴徒们囚禁准嫂子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大哥念在旧情自愿入瓮,一旦诡计失算,自然不必纠缠下去,毕竟杀人灭口会判以重罪。
好吧,她承认最初接近宗海晨确实处于利用,并且心怀怨恨,为了博取宗海晨的好感尽量展现优点,但接触久了,便会发现他是个很简单的人,说他简单当然不是指头脑,而是指对于感情的直接,喜好分明,不接受时会摆明态度,如若接受便包容对方的一切,不管女方来自何方以及家庭条件,对你好只因为喜欢你这个人。
面对这样一个情感简单的男人,她确实显得过于狡诈。更怕有一天他会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当我选择相信你的时候,你心里所想的,只是利用我的好感解救亲人是吗?!
“不是的……”商夏倚在墙角抱住头,无助地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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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可精彩了,你们懂的,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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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雷的[雾狸0w0]的同学=3=
28最难消受美人恩
“你最近总跟丢了魂儿似的怎么回事?”宗海晨看向魂不守舍的商夏,自从回到北京之后,她不管是做家务还是聊天基本心不在焉。宗海晨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早就准备好礼物订好餐厅给她庆生,可她却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外出就餐。
“过生日吃碗长寿面就够了,我去煮面条。”商夏抓起抹布走向厨房,开火做水。
伴随脚步声,一缕冰凉感顺着脖颈滑到胸口,商夏看到项链坠雕刻的形态,伸手触摸:“是羽毛?”
“是凤凰,生日快乐小丫头。”宗海晨帮她系好项链,又扳正她的双肩,看向由铂金打造的飞天凤凰,满意地点下头,“祝你点什么好呢?我想想。”
“就祝我们凤协鸾和怎么样?”商夏拥入他的怀中,幸福与惊喜的泪水滑过脸颊,爷爷在世时常对她说,如果哪个男人以凤凰作为定情信物的话,那就嫁了吧,因为凤凰象征着尊贵与祥和,证明她在那名男子心中的位置极其重要。
“琴瑟和鸣起凤鸾?”这句话在男女之间包含鱼水相逢之意,宗海晨嗤地一笑,调侃道,“我知道你喜欢就得了,我可没逼你有所回报……”
“可我想给你,不用在我面前保持君子之风。”商夏打断他的话语,踮起脚尖盖住他的唇,宗海晨起初只是轻轻迎合,逐渐从被动转为主动,托起她的身体压在墙边,身躯在纠缠中恣意磨蹭,水在锅中沸腾,正如他的血液。
……
卧室里,不够均匀的喘息声拂过商夏的脸颊,又落到脖颈前微微瘙痒,衣扣一颗一颗打开,她不自觉地搂住他的头,将十指插入他的发根,伴随袭上神经的诡异触感收紧手指。
宗海晨一直想做个表里如一的君子,或者说可以抵御各种诱惑的那种人,但当他把商夏抱上床的一刻就知道是做不成了。她的身体很美,皮肤又白又透,脸蛋粉扑扑的恨不得上咬一口,滚烫的手指顺着她的曲线,着了魔般地向下游移。
商夏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又在他的施力中缓缓张开,双手盖住脸颊,胸口起伏不定地颠簸,洋溢着一片诱人的春色。
拨开她的手指,含住她粉润的嘴唇,正因为她洁白得像张纸,他不会唐突地入侵她的领地,先让亲密更无间,让她适应他的步调。
“我,我有点害怕……”商夏感到硬物抵在小腹以下的位置,就像烙铁般燃烧着她的肌肤。
“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宗海晨轻吻她的耳垂,她叫他别当君子,他顺从心意不再压抑,一旦*全面开启便如洪水般不可收拾。
商夏的身躯在他的推挤中向床头推移,他的吻从柔和转为激烈,手掌从抚摸转为揉捏,她承受着前所未有的“蹂躏”,不由垂下弯长的睫毛,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那只压住他手背的手挪到身侧,尽可能去享受他所赋予的强势与热情。
……
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也不是全然放松,*之火在胸口熊熊燃烧,理智即将丧失,一旦冲破防线必是一场肆无忌惮的激战。
心里想着该怎样让她不要太痛苦,但实际行动又是鲁莽的,当*的源头闯入那片处.女之地时,他不能自抑地与她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商夏疼得眉头紧蹙,他亦是不好受,紧闭的隧道令前行举步维艰,唯有缓缓抽离帮她调试紧张的情绪。
“不管我做错什么事,你都要原谅我,不许离开我。”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滴在枕巾上,她确实在拿身体赌一辈子的幸福,只因这份幸福是她最不想失去的。
宗海晨拭去她的泪,吻上她的唇。
“你先答应我啊……”她推拒他的肩膀,迫切地需要一个承诺。
女人永远不明白,床笫之间除了一浪高过一浪的*之外,男人的脑中几乎不存在它想。
“我答应你。”宗海晨相信此刻的承诺充满诚意,一个愿把清白之躯献出来的女人没有理由不被疼爱,不被珍惜。
对,她不再是懵懂青涩的小女孩,而是他宗海晨的女人。
紧紧地拥她入怀,十指相扣,汗水交织着靡靡之音在空气中萦绕,渐渐变得和谐且流畅,商夏的双手搭在他肩头,凝望他那副有别于以往的神情,那种因她而转变的真实,痛并快乐地扬起嘴角。
此时此刻,她真的认为任何事都不能再将他们拆散,犯了任何错都可以得到宗海晨的原谅,却从没想过,不久之后,那个怎样都不肯原谅她的人正是自己。
…………
欢愉过后,待两人洗完澡,宗海晨还是坚持过生日应该出去大吃一顿的观点,商夏则坐到他的腿上,提议道:“过生日当然是人越多越有气氛,不如拿着生日蛋糕去你爸妈那?”
“也行,正好有日子没回去了。”
宗海晨临出门前给老妈打了电话,宗母得知今天是商夏的生日马上响应,叫他们回来的路上买点他们年轻人爱喝饮料就成,饭菜肯定丰盛。
挂上电话,宗母越发对商夏满意,在当今女方惧见家长的大形势下真有独树一帜嘿!
“老头子,今天是商夏的生日,他们快回来了,允许你多喝两杯。”宗母扬声说。
“啧啧,喝口小酒还得沾小辈儿的光?你个小老太太别忘了谁才是一家之主!”宗祥国吹胡子瞪眼,但已经折起报纸,从茶几低下取出棋盘,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一个小时后,宗海晨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步入门槛,商夏后脚进门,放下蛋糕盒先给二老问好,然后弯起袖口走进厨房帮宗母炒菜。
宗祥国正好找宗海晨有事商谈,父子俩关起书房门聊起公事。
“火车南站警务室逮捕了两名私带陶瓷制品出站的外乡人,二人本以为装在礼品盒充当工艺品就不会被发现,没想到过于鬼祟的行径引起警方注意。那边请我派个人过去鉴定真伪,你明天跑一趟。”宗祥国饮了口浓茶,将刚收到的图片递给他。
“单从图片上看像元青花,查获数量大吗?”青花瓷又称白地青花瓷,当今以青花为元素的商品种类繁多,不过细说起来可谓几经改革,从风格纹饰上主要分为唐、宋、元、明清青花几大类。其中,元青花瓷开辟了由素瓷向彩瓷过渡的新时代,其富丽雄浑、画风豪放,绘画层次繁多,因制作精美且传世极少而珍贵。
“目前只发现一件,所以那两人支支吾吾想蒙混过关,但不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事关重大,务必谨慎。”
携带来路不明的单品不足为奇,一旦数量庞大便预示着哪位达官显宦或皇族的坟墓惨遭挖掘,宗海晨自然慎重接手。
他深恶痛绝道:“为谋取私利毁坏古迹的人都该重判。”
“盗墓史从春秋战国时期便开始盛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杜绝谈何容易。”宗祥国喟叹,当考古学家们怀揣敬畏之心踏入古墓,却看到一具具被扒光又拆散的骨骸时,谁能不痛心。
“对了,你不是一直想正式加入考古队吗?硕士毕业证如果拿到了就过去试试。”宗祥国不是不关心儿子的学位问题,只是这小子总是不积极向领导汇报最新动态。
宗海晨却一反常态的平静:“考古是我的兴趣没错,不过吧,展开挖掘工作一年半载都得留在那,我再想想。”
“这话什么意思?不想晋升了?”
“我才25岁不着急当官。”
“胡扯,你是不想让商夏独守空房!”
“您说什么是什么行了吧。”
“好男儿志在四方,趋于老龄化的考古团队需要年轻力量注入其中!如果她连这点寂寞都耐不住怎么给你当媳妇儿?!”
这时,敲门声传来,宗母叫他俩小点声,因为宗祥国的咆哮声都传进厨房了。大过生日的,能别这么扫兴不?
“挺大年纪了还这么暴躁,明年,明年我一准跟子弹头似的冲上最前沿,如果商夏说一个‘不’字,我立马小皮鞭伺候行了吧?”宗海晨斜了老爸一眼,有时候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把自己当儿子看还是当下属看。
“伯父,海晨,开饭了。”商夏从容地喊了声,将最后一个汤端上饭桌。
宗海晨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如果我外出考古,你会红杏出墙吗?”
“你和你爸一样死心眼,就算我不能靠近考古区域,但不代表你不能出来啊。”
“考古的地方多半是偏远山区,生活条件巨差。”说完这句话,宗海晨先笑了,趁长辈还没出来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
答案就在他的笑容里,商夏也笑了,因为宗海晨知道她属于可以同甘共苦的女人。何况那点苦对于在山沟沟里长大的她什么都不算。
一家人围坐桌前,宗祥国明明大吼大叫在先却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态,气氛尴尬,商夏首先打破僵局向二老敬酒:“请伯父伯母放心,考古事业意义重大,我会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绝不做他发展路上的绊脚石。”
话说这么识大体的媳妇儿哪找去,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忒会讨长辈欢心。
呱唧呱唧,宗海晨面无表情地带头鼓掌。
宗母见儿子鼓掌也跟着鼓掌,宗祥国则借助挠眉头的动作捡乐儿,这老婆子就会冒傻气。
于是,一家人在和乐融融的氛围中开始用餐,宗祥国喝了几口小酒心情好了不少,兴致不错吟诗一句:百年愁里过,万感醉中来。(白居易)大致意思是,借酒消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商夏吐吐舌头,“伯母说您血压偏高不易饮酒,您可不能借机贪杯哦。”
听罢,宗祥国指了指她,爽朗大笑:“还没进门就跟未来婆婆一个鼻孔出气啊!”
哪个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向着自己,宗母立刻把刚要放进儿子碗里的红烧排骨一转手夹入商夏的菜碟中:“多吃点,以后常回来吃饭,伯母可喜欢你了。”
而宗海晨拖着饭碗啥都没等到,不仅如此,坐在主位的老爸还叫他向后挪挪屁股,影响到他和商夏闲聊神侃的交汇点了。
宗海晨嘴角一抽,哟喂,只听说过“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儿子”,头一遭见识“媳妇还没过门就开始嫌弃儿子的爹娘”。
商夏小同学,你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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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肉先来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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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扒富女节快乐!~\(≧▽≦)/~
ps:如果我没有特意说更新时间就是上午十点,继续日更中!小霸王们来冒个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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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商夏醒来时发现宗海晨不在家,她赤着身子走进浴室,又叼着牙刷来到厨房,看向贴在冰箱门上的便签条——我帮你订了午餐,你看上的那款手机放在茶几上,自己看说明书。忙完联系,禁止骚扰。
商夏对着字条傻笑,其实宗海晨很体贴,昨晚还帮她热敷疼痛的私密处,虽然当时感到尴尬,但心里甜啊,要说他的缺点,除了嘴巴不饶人真没挑儿。
对了,昨天她好像听到父子俩聊到宗海晨今日的行程,貌似在火车南站抓获两名私藏文物的可疑人,所以安排宗海晨跑一趟现场鉴定文物真伪。
商夏洗漱完毕,套上睡衣坐在茶几前摆弄新手机,对于她来说手机绝对是新奇玩意,听说还能当照相机用,当电视看,高科技太强大了!
折腾两小时,她初步学会如何使用,调制到照相功能对着镜头做出各种怪表情,又挑出一张扮猪鼻子的照片发给宗海晨。
大致过了一刻钟,宗海晨回复:二师兄你好,二师兄再见。
商夏捧着手机咯咯乐,很快又收到一条彩信,图片为宗海晨的午餐,原本一盒方便面也没什么稀奇,但是商夏猛地坐起身——因为照片中拍摄到坐在墙角的一男子的半幅五官。
虽然拍到模糊的半张脸,但浮现在男子脸上的烧伤疤痕明显且特别。所以她清楚记得,这名男子来家中找过大哥,当时大哥的表现很古怪,非但没给商夏介绍,两人还关起房门嘀嘀咕咕到深夜,之后不久,大哥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家。
一时间她可坐不住了,座机又在此刻忽然响起,她缓了缓情绪接起电话,来电者竟然是宗祥国。宗祥国说,一件交给宗海晨正在修复的文物临时需要用一下,局里马上派专人过去取,商夏的任务只是负责打开房门放他们进去。
“宗伯父,反正我也闲着,要不我帮您送过去吧?”
“交接文物是严肃、谨慎的工作,流程马虎不得,我这边已经通知宗海晨,他说赶不回来交给你待办,记住,专人出示工作证才能取走文物,临走前会交给你一份转移证明。”
“记住了,请宗伯父放心。”商夏忧心忡忡地挂上电话,俄顷,手机收到宗海晨发来的电子锁的密码,有了密码才能顺利进入文物修复密室。
商夏从没踏入过那间修复室,搓了搓手汗走进卧室,又通过卧室的衣橱推拉门找到电子锁的所在位置,随后小心翼翼地按下数字键,只听“哐”地一声轻响,门缝微微开启,不知是理作用还是古物阴气重,她感到一阵冷风从里面吹出来。
摸索照明灯开关,昏暗的光线投射在眼花缭乱的文物古迹上,给人的直观感觉是:内行大饱眼福;外行横看竖看都是做过“详细分类”的垃圾堆。
三面贴墙屹立的百宝阁中按编码摆放着青铜器、陶瓷器碎片、等待拼接的龟甲兽骨与字画书卷、古代服饰、兵器等,当然也有器形较为完整的器具,但经年掩埋腐蚀已然面目全非,并且泛起淡淡的霉味儿。
商夏环视四周,想到宗海晨每天都要在这种环境中进行大量的修复清理工作,免不了对他的身体状况担忧,她一会就去超市买熬汤的食材,好好给他滋补身体。
呃!差点忘了大事,那名与哥相识的男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宗海晨做事的地方?
左思右想,她拨通宗海晨的电话,但是宗海晨已经关掉手机。
经过一小时的煎熬等待,终于等到故宫博物院的工作人员取走需要的文物,然后,她穿戴整齐坐上前往北京南站的出租车。
到了地方,她不敢贸贸然显身,所以在连成片的旅游商品店中买了一个孩子们喜欢的卡通面具和熊猫造型的遮耳帽,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未成年人,又买了串糖葫芦举在手中,挤过赶火车的人群,来到候车大厅。
大厅里熙熙攘攘,经打听,很快在回廊尽头找到勤务室,但这直来直去的走廊几乎没有乘客经过,于是她踮起脚尖张望玻璃窗。
观察许久,待确定宗海晨不在屋内后,她深吸一口气,径直上去敲响办公室门。民警见她穿戴幼稚还以为是与长辈失散的青少年,问她需不需要立即发出广播联系家人。
“我……只是找不到厕所。”她透过面具上的孔洞扫视面积不大的办公室,这是一间里外套的房间,而宗海晨正在其中。
民警告诉她厕所方位,她道了谢疾步转身,只听另一道门里发出打斗声,民警立马拿起警棍冲了进去,商夏一边防着宗海晨出来看热闹,一边伸长脖子往小黑屋里那边看,猝然之间!一声闷哼发出,只见一名戴手铐的男子昏厥倒地,而另一名戴手铐的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屋内窜跳出来,又借助身体的力量率先撞倒一位民警,商夏感觉他向自己冲来,刚欲闪躲便被力大如牛的凶犯勒住脖子向后倒退。
“你们,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宰了这孩子!”
“冷静,不要伤害人质!”屋中三名民警,一名先将昏迷的嫌疑犯锁进屋里,另两名民警则稳住逃逸者的情绪,不敢轻举妄动。
“让我走!我不想坐牢!不想死!”咆哮声几乎震破商夏的耳膜,商夏却不敢取下面具,透过缝隙看向挟持自己的凶犯,近距离这么一看,果然是与哥认识的,脸部有烧伤疤痕的男子。
民警为避免造成更大的混乱,紧急关闭返回候车大厅的电子门,拨打电话通知增援,混乱中,商夏顺着他的脚步向外拖拽,到了拐角处,男人紧贴墙壁大口喘息。
“你……是不是认识商秋?”
烧伤男吞了吞口水,震惊之余,一把扯下商夏的面具:“你、你是秋子的小妹?!你怎么会在这?!”说着,男人松开手,但商夏脖颈处已经留下红肿的勒痕。
“长话短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烧伤男眉头紧锁,默默地从垃圾桶中翻出一个铝制易拉罐,狠狠踩破铝皮,待露出参差不齐的棱角时,把心一横,再次扣住商夏的脖子,将那快如刀刃的铝片卡在她的咽喉处。
“妹子,对不住了,我犯的是死罪,这次逃不掉就得挨枪子!”
铝片刮破商夏的皮肤,她怔了怔,尽量扬起头闪避凶器:“这里是火车站,外面全是巡逻车,即便你拿我当人质依旧逃不掉,还是自首吧。”
“我要是跑不出去你哥迟早也是一个死!”
错愕之间,商夏的神经提到最高点:“我哥不是让故宫博物院的人带走了吗?!”
“那是我教他说的,本以为谎称首都的政府部门找你哥、你就会不言不语、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消息,谁料到你居然真敢离开凤隐镇找到这来!”烧伤男蹭了下眼角的血迹,“难怪秋子对你一直放心不下,常说你胆大包天,果不其然。”
商夏瞬间混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了寻找大哥,不惜堵命撞上宗海晨的车是为了什么?!哥抛下自己和未过门嫂子一走了之又是为了什么?!哥到底知不知道因为他的不辞而别导致家中遭遇扫荡般的洗劫?!
猛然间!狠狠出击的一肘正中烧伤男子的腹部,紧接着,商夏揪住他的头发又是一记重拳,刚要质问他大哥在哪,只见手持冲锋枪的武警已经赶到现场,后脚赶来的民警虽然没弄懂为什么人质成了主导,但无暇多虑,以最快速度制服烧伤男并击晕。
“真勇敢啊小妹妹!”民警握紧商夏的双手表示感谢,同时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商夏?人质是你?!”宗海晨匆匆上前,惊见她的毛衣领口染成血红色,弯身将她横抱在怀,直奔救护车而去。
宗海晨听说外屋嘈杂,但为了保护文物安全并没离开办公室,直到警报解除,又听说女人质反擒凶犯的消息才走出来看热闹,话说这热闹也忒“精彩”了吧!
跨上急救车,医护人员立刻为商夏处理伤口以及检查,待确定只有脖颈表皮刮伤之后,全体人员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
虽然医生说商夏没事儿,商夏自己也摇头,但是宗海晨看她神志恍惚肯定不放心,所以两人搭乘急救车返回医院进行全面的健康检查。
车轮急转,商夏坐在宗海晨的腿上,脑瓜贴在他的肩头,此刻除了她自己,没人理解那种心肝脾肺都拧在一起的痛苦感觉。
大哥根本不是被故宫博物院的领导带走的?烧伤男子胡说八道呢吧?大哥触犯了法律?什么逃不掉就会死,谁会死?大哥究竟在哪啊!
尖叫声破喉而出,商夏抱住嗡嗡作响的头,快要疯掉了,无从查证的凶险吓得她浑身战栗。
“不怕不怕,都过去了。”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一遍一遍亲吻着她的额头。
他想,别说是刚满十八岁的商夏,换谁遭遇这么一回也得崩溃。
“那人……他犯了什么罪……”商夏止不住地颤抖着,在他怀中蜷缩一团。
“虽然这伙人对瓷器做过专业的清洗,但是,从缴获的这一件文物的器型与纹饰不难看出,刚从深层掩埋的地底下挖出来不久,且是元青花官窑精品。”
所谓官窑,严格来讲狭义的可以分为两种:一、御窑瓷;二、官窑瓷。官窑精品,所指无论从纹饰、款识、画法和刻法都自然流畅、无生硬、呆板之感的瓷器。
其实宗海晨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瓷器作为古代帝王家重要的陪葬品之一,每一件、每一款都有出处。
换句话说,如此可遇不可求的美器拥有一件已是羡煞旁人,如果查出几件却讲不出由来的话,不是走私就是,盗墓?
商夏无声落泪,条例虽然只知一二,但她最近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讯息,除仿造之最量刑较轻外,走私情节严重的,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盗墓,判三年以上直至死刑。
那男人一直在喊会死会死,难不成指的就是?……
宗海晨拧开矿泉水瓶盖地给她,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又说:“根据清洗釉面难溶物的方法来判断,绝对不是拘捕的那两个山炮,至少还有一个了解瓷器的行家有待抓捕。”
“哐当”一声,攥在她的手中水瓶砸到地面上,她顿感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哥!快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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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感觉商夏就是劳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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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雷的[臭肥猪]的同学,⊙﹏⊙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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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商夏苏醒的时候,人已躺在病床上,她没有急于睁眼,考虑着救大哥的机会,而这一次,她不会鲁莽行事,冷静下来,先确定大哥的真正踪迹再想办法。
宗海晨看到她睫毛眨动,抚了抚她的额头,问她要不要喝水。
商夏悠悠地睁开双眼,拉住宗海晨的手:“你不用去忙么?”
“忙也得等你醒过来再说,感觉好点没?”宗海晨在她身后立起枕头,“你也是,不在家老老实实呆着跑火车站找我去干嘛?万一出点事儿我还不得把肠子悔清了。”他一直在后怕,如果没有关掉手机,商夏也不会跑过来受这份儿惊吓。
商夏会出现在火车站另有因由,所以对于宗海晨的自责不免感到内疚:“不怪你,是我闲得发闷才会想到陪你一起回家,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宗海晨托起她的手亲了下:“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儿,否则我不会放过那厮。”
提到烧伤男子,她的神经再次揪起来,故作疑惑地问:“那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现在还不确定,但伤人逃逸已构成刑事案,两名犯罪嫌疑人已扭送刑警队。对了,警方希望你描述一下遭挟持的经过,如果暂时不想回忆我先帮你推掉。”
“警察在哪?”烧伤男会不会供出哥与自己?
宗海晨指向门外:“我跟警方大致说了一下,告诉他们你会出现在警务室是因为我,也告诉他们你会些武术的事儿,那厮挟持你算他倒霉。”
“那个脸部有烧伤的男人好像脑筋有问题,一直胡言乱语的。”商夏谨慎地说。
“面丑心恶,连同伙都可以弃之不顾的人早就丧失理性了。”宗海晨拍了拍她的小脸,“如果你在家待得实在无聊就报个班学点什么。”
商夏想到最近肯定会出入频繁,笑着点头:“也好,我自己看着选。”
“请警察同志进来吧,他们也等很久了。”
宗海晨应了声,将两名刑警队员请入病房,商夏注意到警察的眼神,谎称饿了,叫宗海晨帮忙买点吃的回来。
刑警正襟危坐,严肃地说:“商小姐果然是聪明人,我也没向宗先生挑明来意,刚刚抓捕的,也就是外号叫烧脸的犯罪嫌疑人,他说认识你?”
“他叫‘烧脸’这事我从您口中才知道,我会出现在火车站是去找我的男朋友宗海晨,勤务室民警同志可以替我作证,他挟持我时我正戴着卡通面具,在挣扎中面具才掉落,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的确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神态,我便在此刻反击成功,并不是您所怀疑的里应外合。至于我为什么要支开宗海晨,是因为他为此事感到自责,认为我会受伤是他造成的,所以我不想让他听到那人挟持我的具体过程。”商夏已然想到如烧脸那样的丧心病狂死也会拉几个垫背的,因此决不能与烧脸有任何瓜葛,否则一定会牵连到大哥。
她又说:“原来那名男子的迟疑正因为见过我吗?怪不到他还自己唠叨一句‘对不起’,还说什么他是被冤枉的,我刚才还跟我男友聊起那人,说他胡言乱语是不是神经有问题,警察同志,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刑警迟疑一瞬:“你的身份证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抱歉,我并非本地人,身份证不慎丢失,这件事我男友也可以证明。”
“你的原籍所在地在哪里?还有全名、出生年月请详细汇报。”
不等商夏回答,宗海晨不悦地说:“受害人有配合与不配合调查的权利,原本是帮警方尽快破案,怎么反倒成了户口调查了?几位请回吧。”
宗海晨的父亲是何许人也在场警员非常清楚,在提审烧脸的过程中,当审讯员提及,他所挟持的人质正是故宫博物院院长儿子的女友时,烧脸立刻提出认识受害人,但是细问受害人姓氏名谁他又叫不出全名,只知道名字里肯定有个“夏”字,年纪大概在十八、九岁,籍贯不详。警员对于烧脸含糊其辞的供词必然不能全信,所以才会找到商夏求证。
此刻,通过简短的交谈,不难看出此女虽然年纪不大,但思路清晰心智成熟,所以不大可能会愚蠢到用那种必死无疑的方式协助烧脸逃逸,何况她还当场击倒烧脸,基本可以排除她伙同犯案的可能性。
“打扰了,商小姐好好休息。”刑警起身离开。
“他们也是例行公事,别生气。”商夏拉着宗海晨坐到床边,内心对他深感歉疚,人们常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而她就是在利用宗海晨的家世背景摘清自己。
“我能不气吗?你是受害者。”宗海晨审视着她脖子上的伤口,“不过他们也提醒了我,没有身份证总不是个办法,我先帮你办一张暂住证凑合用,过段时间再换身份证。”
“别说身份证号,我连籍贯……”
“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宗海晨打开一罐牛奶地给她,玩笑道,“你说你的命多好,蹭吃蹭喝蹭玩儿蹭住房蹭户口,过几年再整张结婚证,齐活。”
商夏可没心情像平时那样说笑,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相信我不是坏人就行了。”
宗海晨本想继续逗贫,可却感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收起玩乐之心,第一次郑重地说:“如今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你是我宗海晨的女人,除了你选择离开,否则一辈子都是。”
商夏合上酸涩的眼皮,对不起宗海晨,大哥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大哥真的与这桩文物案扯上关系,她会不遗余力地帮他逃脱法律的制裁,因为她相信大哥的人品,不可能做出那种背弃祖宗家法的恶事。
……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们故宫博物院里……有没有那种来自民间的高手?”商夏将橘子瓣送进宗海晨的口中。
“什么高手?哪方面的?”
“比如,拥有祖传手艺的高人,剪纸啊,泥人啊,秘制宫廷小点之类的?”
“哦,你指的是‘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吧,根据实施管理,国家有义务确保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命力,那是文化局的事儿。”
故宫博物院隶属文化部,与文化局管得不是一摊子事,商夏幡然醒悟,她果然没弄清传承人与文物的区别,如今一想,即便哥真被带走也不应该是博物院的人出面“请”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宗海晨讲起这些,她一个小村姑根本不知道各部门所管辖的范围,只知道博物院是收藏国宝级文物的地方,刚巧与她哥的手艺有着密切的关联。
她又故作天真地问:“那陶瓷呢?比如传承了高超的修复手艺?”
“那故宫博物院或许会高薪聘请此人吧。”
“钱不是万能的,如果人家视金钱如粪土呢?”
“粪土?”宗海晨一笑置之,“仿造高手只要烧制出一件以假乱真的赝品足够过上半辈子,但仿品就是仿品,仿造者虽然手艺娴熟却不可能具备古代人的思想,所以必须根据真品打造,骗一两个容易,骗多了就会露出马脚,传来传去最终传到拥有该器物真品的藏家手里就会露陷儿,事件败露又触犯了法律,荣华富贵也成了过眼云烟。”
“也对……你认识,那样的民间高人吗?”
宗海晨低头叼走橘子瓣:“有啊,前不久刚抓获了一名青铜器仿造高手,年近八十,经他手仿造的赝品游走在海内外各大拍卖会。我因经验不足也差点看走眼。所以说拍卖会上也不全是真东西,看眼力和造化了。”
商夏依在他的肩头认真聆听,这就是祖训中提到的:只可用传承烧制技术养家糊口,不可用赝品谋取暴利。
所以当她听说“柴窑”惊现于世的时候,魂儿都吓飞了。
同一时间,刑警队审讯室里——
“你的同伙小黑已经招了!你死扛有用吗?!”审讯员拍案而起。
“我交代了啊,就是从河南那边的老乡家里收来一件瓷瓶打算来北京碰碰运气,这个瓶子我买来时花了还不到五百块钱呢!我哪知道它真是价值连城的元青花啊。”烧脸被桎梏在审讯椅里,只要看管赃物的商秋不被抓,警方就未必能给他定下盗墓的罪。
“扛吧,故宫博物院的鉴定人员已经给出详细的分析报告,这件文物属于皇家陪葬品,连同从谁的陵墓里运出来的都估计得八.九不离十!目前已经联系上当地考古队,一旦发现非法挖掘痕迹便由不得你胡搅蛮缠!”
“您还别吓唬我,我懂法,法律讲得是人、赃、并、获。”
审讯员嗤之以鼻,道:“你不是自称认识受害者商夏吗?警队派人去审问了,没准这功夫她也招出点什么了,你再不给自己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恐怕就没机会了。”
“哈哈,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怎么会认识院长儿子的老婆啊?!谁叫那小娘们儿害我逃不掉,这叫分散警力、扰乱视听。”烧脸拍桌大笑,非常后悔在情急之下提及商秋的妹妹,现在冷静下来也清醒了不少,幸好说得不清不楚,否则祸事可就大了。
此刻只巴望着商夏可以尽快找到商秋,把目前的状况转告商秋,赶紧把其余几件古董毁尸灭迹才是保命之法。
听商秋常念叨,他们兄妹俩自小相依为命、关系极为亲密,商夏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病重的爷爷以及商秋的饮食起居,家中大事小事都由商夏一面独挡。
所以说,她不远千里来到北京肯定是因为那个捏造的谎言而寻找商秋,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寻亲无门的情况下,还真就让她把位高权重的院长儿子哄骗到手,如此有本事的女娃应该可以帮他们化险为夷。
病房里
商夏削了个苹果递给宗海晨:“我刚才没敢跟警察说,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但是我很害怕,感觉那个脸部烧伤的男人……有点像拐卖我的那伙人的其中一个……”
“你怎么不早说?”宗海晨猛地坐起身。
“你先别急,当时事发突然我也没看清,刚才警察同志无意间提到一句,说那人扬言认识我,我想再确认一下,你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不过在没确定之前先不要把我的遭遇告诉任何人,我只想从侧面再看他一眼。”尾音消失在唇边,她深深地低下头。
“那有什么问题,刑警队长我认识,随时可以过去认人。”宗海晨轻拍她的肩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如果是人贩子就指正,不用害怕,我是你揣在怀里的平安符。”
商夏探头奉上一吻……对不起,真的没有其他方法联系上大哥。
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打着爱的旗号利用宗海晨,但终究无法停止,无法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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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先说说这两天凌晨突然更新的原因。
原因如下↓(ps:遇到重要章节这么干一下,不会持续折磨你们)
大部分盗文网站会利用半智能软件盗取作者更新文章首发时间的内容,所以作者会采用乱码的形式伪装成正文送给盗文网的系统,再之后,替换成正文就ok了。(有点像无间道 = =)
你们就无视吧无视我吧,反正每天上午十点来看的时候肯定是正文没错的!
买了乱码也没事,因为vip章节的字数只能多不能少!我绝对不会坑大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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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雷的[dera]、[小小太傅穿花衣]的同学,破费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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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商夏执意出院,宗海晨拗不过她便办了出院手续,两人在路上吃过饭才回到家。
“睡吧,我就在隔壁。”宗海晨不知她为什么始终拉着自己的手,仿佛怕他跑掉似的。
商夏已经躺下,见他要去工作,跪起身环住他的身体:“进到工作间才知道霉味儿很重,我本来应该留在家里给你熬些清肺补气的高汤,却鬼使神差地去了火车站,让你担心了。”
“干嘛啊你,左一句对不起又一句很抱歉的?你应该想,幸好对方挟持的是你而不是老弱妇孺,将伤害降到最低是不幸中的万幸。”宗海晨轻轻拨开她的双手,“煲汤这种事儿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做了我就喝,你不做我也不会认为你不够贤惠,不用太苛求自己。”
商夏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搂住他的身体往床上拉,宗海晨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但她脖子上还裹着纱布,禽兽也得分时候。
“别走,我现在很需要你。”商夏抓住他的皮带,又顺势帮他解开。
女方热情相邀再拒绝就是装,他俯身亲了她额头一下:“那我先洗个澡。”
商夏摇摇头,捞过他的脖子压向自己,指尖探入衬衫抚摸他的脊背,细碎的啄吻徘徊在他的耳畔,这种毫无章法的挑逗又是诱人的,男人的自控力在爱人面前也是最差的。
他的衬衫与她的睡衣双双褪去,光线昏暗下来,他拥紧她的酮体,一次又一次在那促狭紧致的空间中驰骋。
“你是不是很疼啊?疼就告诉我。”宗海晨捋顺她紧锁的眉头。
“不是,习惯性皱眉罢了。”
商夏将表情埋入他的肩窝,迎合着他强而有力的冲撞,她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装着太多事,无法全身心投入便无法索取快乐,不过她确定宗海晨是愉悦的就够了。
当频率加剧,宗海晨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在相连的状况下让戛然而止,而是快速抽离又从床头柜上取过事先预备好的安全套。
“你为什么要戴那个?”商夏曾因在超市误拿起此物研究被他好一顿挤兑。
宗海晨甩甩汗珠:“我也是临时抱佛脚,其实戴这玩意儿挺难受的。”
“为什么,不希望我怀上你的孩子?”商夏的心里咯噔一响,难道宗海晨看穿她企图用孩子保全爱情的小心思?
听到这样的话宗海晨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感动的,但她毕竟年纪还小,等领了结婚证再要孩子才是对她负责的表现。
“干嘛不说话?难道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商夏伸出脚踹他。
“你愿意生我当然求之不得,何况我爸妈也急着抱孙子,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宗海晨其实真没想太多,只是去超市的时候捎带手买回来一盒而已。
他没再说什么,工作间房门在她眼前阖起来,她忧心忡忡地躺回枕边,抚了抚平坦的小腹,不管目的纯不纯,但她是真心想给宗海晨生个孩子,可他偏偏不乐意。
……
一夜无眠,第二天下午两点,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拨通宗海晨的电话,请他联系刑警队方面,她现在要去认人。
“行是行,可我现在走不开。”宗海晨夹着手机正在忙。
“你忙你的,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先看一眼,如果真是人贩子我马上给你打电话。”商夏在该时间段联系宗海晨正因为清楚他分.身乏术。
结束通话一刻钟后,宗海晨将地址电话以及刑警队长的姓名都告诉她,到了地方给对方打电话,队长会出来接她,然后直接带她去拘留室认人。
“我跟对方说了你过去的原因,替我问几个有关文物方面的问题,你随便掰些外行听不懂的术语就行了。”
“谢谢。”
“你总这么客气像睡在一张床上的人吗?”
“好吧,今晚还陪你睡。”
“这还差不多,忙去了。”
商夏笑盈盈地挂上电话,捏着地址条,心情又沉重起来……想要得知大哥的现况只能铤而走险询问狡猾的烧脸,如果烧脸挟持她只是为了脱险而无中生有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
半小时后,她跟随刑警队长进入拘留室,拘留室就是临时牢房,犯罪嫌疑人们七扭八歪地挤在铁笼中,有些“常客”见商夏长得漂亮伸出爪子调戏,遭刑警队长一棍子打回。
这一闹腾,吵醒了正卧在墙角打瞌睡的烧脸,烧脸与商夏相视一秒,又立刻面朝墙壁躺下,口中哼唱着含糊不清的民间小调。
听他唱起歌,商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因为这首小调只要居住在凤隐镇以及附近的居民才能听懂,大致意思是:山明水秀好风光,哥哥在远方等你。
“烧脸跟我出来!”队长敲击铁栏一声怒吼。
烧脸装没听见,继续哼哼唧唧唱着小曲,直到警员打开铁门将他拽出来才算提审成功。
来到由铁护栏相隔的审讯室里,看管犯人的两名干警站立在烧脸所坐的椅子后方,刑警队长则站在商夏的身旁,随时随地监控双方的一举一动。
“元青花云龙纹牡丹铺首罐以万在北京保利成交;鱼藻纹折沿盘以万在北京华晨成交;缠枝牡丹纹摩羯鱼耳大罐以万在中国嘉德成交。还用我多说吗?”商夏的开场白外人听来摸不清头绪,但烧脸明白她的意思,价格越高刑期越长。
“鬼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花五百块钱买来的瓷瓶子怎么了?!你们就是看不得我发横财,非要找个明目把我关起来再占为己有!”烧脸拍桌欲站起,又被押回原位。
有警察在场,商夏无法与烧脸直接沟通,所以她只能采取诱导的方式令烧脸打消戒心,“稍安勿躁,你在挟持我时大喊冤枉,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真想为自己洗刷罪名就要讲出获得该瓷器的真正途径,以免类似重器被你们这些外行人当普通瓷器看待。”
这话听着像是在劝说烧脸老实交代,但商夏故意加重“外行”和“喊冤”的问题,烧脸基本可以断定她的来意了。
于是,他痛苦万状地趴在桌上敲打脑壳:“政府同志,我的头好疼啊,我不想跟这危言耸听的小娘们儿说话!”
“放老实点!”装傻充愣是犯人惯用的伎俩,刑警队长看向商夏,“不如改天再问。”
忽然之间,烧脸紧抱头部满地打滚:“头疼,眼睛疼,烧伤的地方也疼起来了啊,犯人也有瞧病的权利,哎呦,我要死了,带我去首都最好的医院治病!——”
警务人员合力压住烧脸,待将他翻过身的时候,竟然发现他脸部烧伤的地方被他自己挠出血痕,烧脸捂着烧伤的部位哭天抢地:“你个死娘们儿看到我这烂脸害怕了是不是?!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希望我交代吗?把我脸上的烧伤治好我什么都说!”
刑警队长护着商夏离开审讯室,商夏一路上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已经有了数儿,待致谢离开刑警队,她匆匆招手上了出租车,刚一上车便焦急地对司机说:“请带我去治疗烧伤最好的大医院。”
在北京一提烧伤必然联想到积水潭医院,司机问她是不是这家医院,她也不确定,只是通过烧脸一系列古怪的举动,猜想大哥有可能藏身于医院里或附近。
佛祖保佑,请保佑大哥平安无事。
……
一刻钟后,出租车抵达积水潭医院的正门。门前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别说找人,就连环视四周也会被人群阻拦视线。正待商夏焦急之时,耳边传来一则嘹亮的广播,广播声贯穿整条街道,正向行人们宣传着献血的几大益处。
商夏灵机一动,拔腿向医院外围跑去,实验证明,跑出很远仍旧能够听到清晰的宣传语。因此,她兴冲冲地原路返回,穿过人群走向停泊在医院门前的献血车。
她站在车旁,把心一横,踮起脚尖趴上咨询窗口:“我要献血。”
“欢迎欢迎,请上来。”护士热忱相邀。
商夏走上车,故作难以启齿地说,“我很想做点贡献,但我不是本地人,在我老家有一种习俗,不管是穿耳洞还是纹身都要得到父母的应允,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我能不能做个简单的仪式通知远方的二老?”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你想怎么做?”
“我父母已过世,我想借用一下您这里的扬声喇叭为二老唱一小段家乡小调传达心意。”
虽然不合规矩,但孝心天地可鉴,何况甘愿义务献血的民众还真不多,于是坐在宣传台前的小护士让出座位给她:“唱吧,你真可爱。”
商夏鞠躬致谢,清了下喉咙,鼓足勇气,双手攥住麦克风,悠悠地,唱起梵文小曲儿。梵文是佛教的经典语言,也是明清瓷器上常用的一种纹饰,身为御烧世家的兄妹俩略通一二不足为奇。
她喃喃吟唱着,婉约悠长的曲风仿佛潺潺溪水静静流淌,但那恬静之感又在下一串音阶中变得高亢清丽一飞冲天。谁都没想到她拥有这样一幅好嗓音,众人不由沉醉其中。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歌词大意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商秋长命百岁,哥哥是否听到妹妹的呼唤?请你过来,你是我最亲的家人。哪怕前方刀山火海,我陪你破除万能。
北京太大了,人太多了,她不知道到哪去找哥哥,只有满心焦急。
……
唱完小曲,哥没有出现,她长嘘一口气,挽起袖口,按照约定进行献血。她已经填完表格做过健康测试,献血200毫升只需几分钟便可完成。
“你的嗓子可真好,人长得也漂亮,可以参加超女了!”小护士赞不绝口。
针头从她的血管中□,她按揉着发麻的手臂,不知是体疲还是心累,感到浑身无力。
“如果几位愿意听,我不介意多唱几首。”如果哥可以听到,即使把嗓子唱哑都无所谓。
“好啊,你的歌声似乎比宣传语还有效耶,不过歌词是什么意思?”
不等商夏回答,只听一道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从身后传来。
“导人向善的经文。她说,不管未来有多难有多苦,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听罢,商夏猛然回头,直勾勾盯住跑得满头大汗的商秋,顷刻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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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最近咋都不爱留言啊!留言好吗小可爱们?⊙﹏⊙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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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一个读者的评论,刚巧说我到一直纠结的问题,借此聊几句吧。这篇文前半段对于爱情的描写实在少得可怜,我在动笔的时候就在担心,但又很想将美丽的瓷器与爱情混搭起来,唉!不足之处请多多见谅。非常感谢追坑儿的同学们!相信我,你们的坚持会换来一个精彩的爱情故事!它就在!……等我算算,大概六、七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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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终于相见,商夏却没时间哭天抹泪,二话不说拉起商秋钻进出租车。
“妹,你也太厉害了,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那个,摊子还没收。”他顺着车玻璃看向推满苹果的小推车。下了火车,烧脸便在医院附近租下一间小平房,又批来几麻袋水果堆积院中,商秋闲来无事就卖起水果来。
商夏见哥平静的神态,发现他居然毫无紧迫感。
“吃饭了么哥?”
“你吃了吗?想吃什么哥给你买。”商秋从兜里掏出五十元纸币,粲然一笑。
唰,商夏掏出一叠人民币展现在商秋眼前,商秋大惊:“哇……你比我有钱。”
商夏把钱塞进哥的手里,叫他收好,又转头看向前方……她必须先把哥先带到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问清来龙去脉,可是去哪算安全呢?
正想着,看到一家规模较大的ktv屹立在不远处,她记得那种娱乐场所不需要出示身份证便可随意出入,于是命司机停车。
下了车,她首先拽着商秋步入男装店,进门便一统扫荡,继而连衣服带人都推进更衣间。
人靠衣衫马靠鞍,待商秋从更衣间里走出来,除了发型不够时尚,从头到脚就像变了个人,酷似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尤其是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与潮牌衣裤甚是搭配。
销售人员的赞美声围绕在他的四周,见陌生女性帮他整理裤腿,他紧张地退后一步,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商夏,商夏正在柜台刷卡结账,见哥穿戴合身,请销售人员剪掉标签穿着走。
“妹,你哪来的钱?倒腾古玩来着?”商秋跟着她进入ktv包厢,神色忧戚。
关上包厢门,始终沉默的商夏顿时怒转身,一把将大哥推向墙边,质问道:“你到底想干嘛啊?知不知道警察正在四处找你?你是不是疯了?!”
商秋却一脸迷茫地看着妹妹:“什么意思?帮忙鉴定和清洗瓷器也犯法?”
商夏缓了缓情绪,拧开音响,拉着哥坐下来:“你先告诉我你跟谁来北京的?”
“一个朋友,去过咱家一次。”
“好,你有没有陪同这位朋友去过皇陵之类的地方?”
商秋一怔:“你是说……那几件元青花是从陵墓中偷出来的?”
“对!发坟掘墓!你还在跟我装傻是吗?你会分不清哪些瓷器经过深层掩埋吗?!你会不知道你清洗的元青花记录在史?!你知不知道盗墓是死罪啊?!”
商夏举起拳头,又在打出时落下手臂无声落泪:“如今烧脸已被抓获,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因为你一句被故宫博物院领导带走,我睡火车站、捡垃圾、杂耍卖艺,辛辛苦苦来到北京,本想见到你之后赶紧解决一下家中的问题,却死都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见面。”
迟疑片刻,商秋谨慎地抬起手,替妹妹轻柔地拭去眼泪:“虽然哥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曾怀疑过这几件元青花官窑精品的来历,但烧脸一直叫我别担心,他说瓷器不是他的,他也不是拿来卖而是帮人运送到北京交给相关人员。”
听罢,商夏也不知道该不该骂他傻,因为商秋除了成天鼓捣他自己的那些瓷器真的不问世事。她打掉他的手:“你就是自私!不管你要去哪,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眼瞅着婚期已近,你想过我该怎么向准嫂子交代吗?”
商秋抓了抓头发:“别哭了妹,倘若我说出实情你肯定不会让我走。这样吧,等回去之后我会登门道歉,如果对方不愿意嫁也不勉强。”
商夏长嘘一口气:“先不提那些了,先把你和烧脸从认识到今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
商秋知道自己不对,一转身蹲到她膝盖前,娓娓道来:“年初,准丈母娘叫我过去修房,你怕我弄伤手便自作主张去帮忙,一去就是半个月记得吗?趁着你不在家,我便回山里窑口烧瓷,想着烧点工艺品拿到山下换些钱给你和未过门的媳妇做两套新衣裳。摆上摊,第一位客人就是烧脸,他捧着瓷器仔细端详,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问我换瓷瓶行不行,我一看他所谓的翡翠不过是仿旧的玻璃制品,自然不换。然后他又取出一个鼻烟壶问我这个换不换,我一看这件是真东西,便坦言我这一车瓷器都抵不上鼻烟壶的价值,他可能看我实诚吧,于是请我到他家里小坐,他在山下开了一家贩售家用瓷制品的小店,跟我说可以把瓷器放在他寄卖。如果卖得好他愿意长期跟我订货,我当然愿意……”
商夏拍案而起,“那你也不能告诉烧脸你是烧制古瓷的行家吧?!你!……”
“别急,你先别生气,”商秋倒了杯饮料给妹妹,又说,“我从没告诉任何人咱家的渊源,他只知道我会辨别真伪,说起这事源于巧合,我当时放好瓷器刚准备从他那离开,一位白须老者抱着一个锦盒走进来,烧脸听说对方有老物件要转手又把我叫了回去。我断定是民国时期的大碗,直言画工粗燥造型呆板没有收藏价值,老者当场破口大骂,指着碗底‘大清乾隆年制’三行六字篆书款质问我,我便向老者解释为什么是民国民窑。
烧脸也喜欢收藏瓷器,或许听我讲得头头是道便记在心里,后来,我每次下山往他店里补货的时候他都会拿出几件新收的瓷器让我帮忙鉴定,关于这一点,也怪我多管闲事,看有些瓷器脏得不像样子便动手清理,烧脸觉得我人不错常请我吃饭,就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再之后,他上山来找我,说山下有人在挖菜窖的时候无意间挖出几件瓷器,对方知道东西年代久远放在家里心里总感到不踏实,所以拜托烧脸运到北京的亲戚家,烧脸还说,对方想雇个懂瓷器的行家保驾护航,如果安全抵达目的地,愿意支付二十五万运送费给我,但前提是,我必须负责清洗、保养以及看管瓷器的工作。听到如此庞大的金额,我确实冲昏了头,心想有了这二十五万,可以给家盖新房,给你置办嫁妆,重盖窑口,你准嫂子家也不会再嫌咱家穷,呃,你怎么又别哭了妹……”
商秋提起袖口蹭掉她再次滑落的泪,“为了祖宗遗训,为了保护哥这双手,苦你一人支撑整个家,哥不想见你这么辛苦,也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哥知道这几件元青花肯定出自皇家陵墓,但的确不知道这些元青花因盗墓而得。”
商夏一直在反省,或者正是她的强势*导致哥不敢直言相告,她托起哥那双白嫩细滑的手,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我不反对你烧制瓷器,否则也不会在山里帮你建造窑口,但咱家还没苦到那地步,不必用这双可以打造传世之宝的手来养家糊口,如果让你为生活奔波就是我的失职你懂不懂?”
“我懂,我不告而别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娶那女人过门,不,不喜欢。”商秋知道妹妹四处奔走才好不容易说上这门亲,如果提出退婚,商夏非但不会同意还会把他绑起来扔进洞房,所以一向懦弱的他,选择了逃避。
商夏无奈地看着他,哥的眼睛像黑玛瑙一般清澈透亮,纯净得像个孩子。名义上他是哥哥,可在她心里就是需要百般呵护的弟弟甚至更小。既然事都出了,再打他骂他也是于事无补。
“哥,再问你一件事,仿成化斗彩的瓷片怎么会到准嫂子手里?”烧造高仿瓷器只做练手之用,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必须砸成齑粉并掩埋。
商秋怔住,回忆片刻,摇摇头:“她并不知道我在山里有窑口,我也没把瓷片带回家。怎么?她拿着瓷片来找质问你是不是我烧的?”
“她举着半个斗彩鸡缸杯来找我,说咱们家藏了价值连城的古董还装穷。”商夏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所发生的一切,准嫂子带着几个暴徒冲进家门,她当然不能让这种暴露家族秘密的高仿制品存留于世,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夺过鸡缸杯便摔落在地,紧接着,她被飞来的一脚踹出三米远,还没爬起身,枪口又戳向她的太阳穴。
商秋蹲在角落冥思苦想,他根本就不喜欢那女人又怎么可能告知家族秘史?
“难道她跟踪你?”
商秋摇头否定:“我都是半夜才上下山,那时野兽出没也没人敢往山里跑。而且她说过价值连城是吗?那便证明并不知是赝品。”
想了许久,他双掌一击恍然大悟:“除非她私自翻找过我的衣柜箱,可那件不是赝品啊妹。如假包换的成化斗彩鸡缸杯残品,我在山下茶铺喝茶时偶然一见,问铺主卖不卖,铺主便很爽快地送给了我。”
“……”商夏险些惊得昏过去,怪只怪哥是仿造高手,而鸡缸杯残品的部分正好没有丝毫暗指为赝品的瑕疵,这倒好,连她都分不清真假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准嫂子的人品还真是有问题,还没进门便翻箱倒柜企图敛财。
商秋蹲跳着蹦回商夏腿边:“她想要就送她吧,行情我不清楚,但卖个几千块应该没问题,自当我对她的一点补偿。”
商夏敲他脑门,无力喟叹:“说你傻还真是一点不机灵,二分之一残品卖几十万应该都不是问题!我该说你什么好?拿鸡缸杯塞柜角也就罢了,又偏要为屈屈二十五万搭上性命。”
“如果我知道他们是盗墓……算了,没有如果,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做错的地方就该承担,不知情的部分我也不会认。”
一听这话,商夏打个冷颤,抓起他的肩膀剧烈摇晃:“担什么担?!你又不知道他们是盗墓贼凭什么按同伙定罪,哥你别犯傻了,除了我没人会相信你对此事全然不知,咱们走,马上离开北京,我绝不让你坐牢!”
她焦急地站起身,因步伐太急,无意间将戴在脖子上的项链甩到衣领外,一丝冰凉袭来引得她步伐一顿。
指尖触上雕有凤凰图案的铂金坠子,商秋走到她面前,自顾自托起凤凰坠看了看,又看向妹的神态,莞尔一笑:“游遨四海求其凰。看样子我家小夏接受那只‘凤’的求爱了?”
商夏悠悠地抬起眸,又垂下沉重的眼皮:“他就是故宫博物院院长的儿子宗海晨,这段姻缘是哥牵的线……他对我非常好,我却有愧于他,为了能够尽快找到哥,我对他撒了很多谎。隐瞒身世家乡,假装失忆赖上他,又虚构了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姓商名夏的悲情人物。”她捂住心口深吸口气,“纵使疑点重重,他还是接受了我。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坏,坏得连自己都害怕。”
与此同时——正在忙碌中的宗海晨,手机不断收到由银行发来的金额支出短信,他轻声一笑,臭丫头片子又败家呢。
……
包厢中,一股不必言语的悲伤气流在兄妹间传递,商秋比任何人都了解妹妹的个性,不由捞过她的脑瓜压进怀里拍了拍:“我家小夏是最善良的好姑娘,是哥不好让你操碎了心。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就向他坦白吧,我坚信我家小夏喜欢上的男人一定也很善良。”
商夏几乎没在哥面前展现过脆弱的一面,更没在哥这里寻求过任何庇护,但此刻她真的很矛盾很纠结,环住大哥的身体,初次体会到,亲人的拥抱是多么温暖,多么令她不舍放开。
“我喜欢他,也喜欢哥。”
“哥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喜欢的人,这一次你让哥来解决,好吗小夏?”
哥的声线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咏叹调,商夏紧了紧双臂,缓慢地摇着头:“我们好不容易团聚,不能再分开,我不同意。哥让我想想,我一定可以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不会分开。相信哥,哥有办法化险为夷。”商秋捋了捋妹妹的长发,活了二十三年,一直被妹妹保护着照顾着,这一次他要像个真正的兄长那样,为犯了过错的自己,为妹妹一生的幸福,斩钉截铁地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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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张密密麻麻很多字。修得我眼睛都花了,如果还有错字告诉我啊!
ps:大概猜到商秋的决定是什么了吧。
再ps:没回复完的留言今天回+送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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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来也大半天了,先回家去,租住房里还有几件元青花,其中一件器物可谓精品中的极品,真令人爱不释手。”商秋酷爱瓷器,在他眼中看到的并不是价值而是纯粹的美。
看着哥如痴如醉的神态,商夏终于明白自己对宗海晨着迷的原因。他们看待一件事或物时,只关注其本身所赋予的感受,这样的人或许不切实际甚至与社会脱节,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又是脱俗的。
“哥打算怎么做?”
“我买了一份中国地图,你猜我发现什么?”
“在地图上找不到凤隐镇。”凤隐镇原居山下,据镇中长辈说,几十年前,一场大规模的泥石流淹没了家园与户籍档案,迫不得已迁徙上山,原本只是暂住山中等待支援,但迟迟不见地方来人,所以村民自给自足重盖家园。换言之,凤隐镇是一座没有“身份”的原始村落。
“嗯,许多山民甚至连大名都没有,所以我是都谁可以,没人能查到踪迹。”
商夏听不懂哥想表达的意思,但隐隐感到不安:“你没进过审讯室不知道那里有多恐怖,死人都能给吓活了,烧脸与同伙非法持有国家文物一案铁证如山罪责难逃,你与他们不同,我先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再想办法暴露藏匿文物的地点,待警方包抄窝点取回重器时,就算烧脸再供出你也不代表他就有证据指控哥伙同销赃。”
商秋沉默许久,翘起大拇指:“嗯,哥也是这意思,听妹的安排吧。”
“哥,此事非同小可,烧脸若是真把你当朋友就应该在事先与你道出真相,何况他给你二十几万明摆着打算坑你,他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你是受害者知道吗?”虽然大哥非常配合,但商夏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商秋诚恳点头:“哥明白,你先回家以免让你对象担心,而且租房子安顿下来也不是马上能实现的事,哥刚才打听了一下,这里24小时营业,还提供免费餐饮,哥今晚就留在这里,明天上午十点在这里碰面?”
“不,哥人生地不熟的我放心不下,我找个理由留下来陪哥。”
商夏掏出手机,又被商秋阻止:“你以举目无亲的理由住进你对象家,如今夜不归宿于理不合。你又不方便告诉他与我在一起,他会怎么想你?”
话音刚落,手机响起,商夏惊了一下,走到回廊中才接起来。
“你在商场里?”宗海晨听到空旷的回音。
“没,我在吃饭。”
“拿那么东西自己回得来吗?要不要我去接你?”他还记得收到的电子账单,感觉上没少买。
“嗯?不用,我没买东西,肚子有点疼,一会给你打回去。”商夏匆匆挂上电话,返回包厢。
另一边,宗海晨捏着手机还没回过神。
买就买了谁也不会说她什么。干嘛不承认?这念头在他脑子一闪而过。
商夏攥着手机在包厢内踱步,思考许久,拨通霍亦仑的手机。
“你好霍亦仑,是我,商夏。”
霍亦仑:“这是你的手机号码?怎么了宝贝。”
商夏轻咳一声:“请问,霍爷爷目前在北京吗?”
霍亦仑:“在,我跟师父在吃饭,要他接听?”
“不!你听我说,不用回应。”商夏蹭掉手心的汗珠,悄声说,“我碰到点事今晚不能回家住,无缘无故彻夜未归宗海晨肯定会乱想,所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如果他打电话去那边证实我的行踪,你就告诉他……我在陪霍爷爷下棋?我也会这样告诉宗海晨。可以吗?”
霍亦仑放下筷子走到餐厅外:“我可以帮你扯个小谎,不过宗海晨杀过来找你呢?你不如把实情告诉我,看看我是否能真正帮到你。”
“谢谢,我不是不信任你,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你帮我挡一下好吗?万一宗海晨过去找我,你马上通知我,我会在半小时之内赶过去。”商夏知道宗海晨属于洞察力、分析力很强的人,正如田莉莉所讲那样,因为喜欢可以装聋作哑,但不代表他真糊涂。
霍亦仑吐了口气:“你的目的是希望不要因为你的夜不归宿和宗海晨发生争吵,可你在打这通电话之前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想当你的知己而是男朋友。”
商夏没想到无端端会引发另一端话题:“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周,我自己想办法吧。”
“等!”霍亦仑攥紧拳头压在墙边:“仅这一次,以后这种事儿别找我。”
通话忙音传入商夏的耳朵,她以为自己做事很有条理,但实际上就是一团乱。
商秋走到妹妹身旁:“回去吧,哥向你保证不会做傻事。”
商夏紧攥住哥的手:“我难道不了解你吗?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一点都不清楚吗?”
“爱情和亲情,你要哪个?”
“都要。”
“好与坏选哪个?”
“人无完人孰能无过,有改正的态度比什么都重要。哥,我有能力支撑你在本地的一切开销,用不了几年风头就会过去啊。”哥越是镇定她越发焦虑。
商秋莞尔一笑:“看来哥怎么说你都不相信哥会留在这等你,那就如你所愿留下吧。哥也好久没听你的歌声了,非常想念。”
商夏咬住颤抖的下唇,开心地点点头。
然而在逗留之前,还要打一通重要的电话,让宗海晨相信的电话。
“海晨,刚才我打电话慰问霍爷爷的身体状况,老人家说好得差不多了,兴致一来问我能不能过去陪他聊聊天下下棋。”
“这都快九点了,明天再去。”
“可是……我已经答应霍爷爷了。”
“霍亦仑是不是也在别墅呢?”
“是。”
“那你还答应?”
“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多点信任?”
“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离开刑警队之后去哪了?”
“没去哪,随便逛逛又吃了个饭,就这样。”
宗海晨滑动着鼠标,看向电子账单的内容,消费表明为男装,且是他从不会穿上身的潮牌。
“我再问一次,想清楚再回答,整个下午都做了什么?”
商夏根本不知道副卡消费的同时,主卡持有者会收到对账信息。她吞了吞口水:“难道吃喝拉撒睡都要向你汇报?”
每个人的霸道都是让身边的好脾气给惯出来的,当一个向来百依百顺的女人忽然之间大唱反调时,谁都接受不了那份落差。
“行,你爱去哪去哪,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通话在怒火间中断,商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才这样说,明知故犯的激怒他,才能保障他不会出现在霍家别墅门前。
返回包厢的一刻,她努力地收起坏心情换上灿烂的笑脸:“哥,我已经跟宗海晨说好了,他正好要加班也没多问,咱们先点餐吧,我快饿死了。”
商秋应了声,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妹妹叫来服务生,有荤有素地点起餐,调试着麦克风的音量,又坐到点歌台前翻阅歌单,从头到尾是忙碌且从容的。
“我家小夏对大城市的生活适应得真快,哥就完全不行,觉得这里人太多空气又差。”
商夏一笑置之:“哥想听什么我来唱。”
“好……先来一首吧。”
听到曲目,商夏眼中泛起泪光,又清了清喉咙吟唱起来,这首歌由爷爷填词作曲,描写了兄妹俩童年时期的点点滴滴,那时哥在爷爷的鞭策下苦学书画,她则在一旁给哥喂吃喂喝,哥会给她讲历史上的小故事,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兄妹俩都很快乐。
……
翌日清晨,当商夏从沙发上爬起来地时候,发现哥不见了,只要一封信躺在手心。
小夏:
首先,请你原谅哥的自作主张,请务必耐心看完内容。
从小到大,家中大小事都由你做主,哥也知道自己缺乏主见,但哥从没忘记自己还是个男人,小事可以得过且过,但大事绝不能逃避,更不想苟且偷生。
记得哥昨天问你,要亲情还是爱情,你马上回答都要,哥知道这是你发自内心的答案,可是如果按照你所拟定的计划去执行,两种感情都会变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从来没有把自己考虑进去,目前考虑得是如何帮哥脱罪,但脱罪又谈何容易,你真能保证在保护哥的同时不伤害爱你的人吗?哥不愿见你这么辛苦,不愿你左右为难向爱人道出大量谎言,否则最终,你会心里皆憔悴,会失去爱人的信任,而哥将背负无以复加的罪恶感以及对你的愧疚感。
所以小夏,不用急于找哥,因为哥已经带上全部瓷器去自首了,不管结局怎样,都是哥必须承担的结果,不想退缩。
哥知道你很在乎宗海晨,甚至在睡梦中呓语他的名字,所以不要因为哥的事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更不要让他知道你有一名犯下过错的大哥,你的幸福是哥唯一的心愿。
最后,千万不要去警察局找哥,因为哥已更名改姓,即便你出现也会对你视如陌路,若你一意孤行,必会对你疾声厉色加以嘲讽。
听话小夏,既然这段姻缘由哥牵线,就不要再因为哥无疾而终,好吗?
——柴商秋敬上,珍重。
……
一串串泪滴打湿信纸,如她担心的那样,哥还是过不了良心的关坎去自首了,她滑落在地捂住脸颊,泪水顺着指缝无声流淌。
这时,手机在沙发上嗡嗡作响,响了许久,商夏才接起电话,对着听筒放声大哭。
宗海晨正憋着一肚子火准备开骂,却被这一阵嘶声裂肺的哭声彻底浇灭。
待问清她的位置,他一脚油从霍家别墅附近开出,火速赶往西城。
到了ktv门前,刚跳下车,商夏已哭着奔入他的怀里。
宗海晨无暇追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半蹲在路边搂她在怀拍了又拍。
“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啊!”商夏哭得喉咙沙哑。
宗海晨哪知道她在为难以割舍的亲情在哭泣,猜想这丫头因为他那番绝情话根本没去霍家,无家可归才跑到ktv过夜。
哎,都怪他脾气太犟,早点打电话也不至于弄得两边生闷气。
“这事儿闹的,我要真不在乎你,就不会在霍家别墅门外傻等一夜。”
商夏一怔,托起他的脸庞,一脸疲惫,眼中布满血丝,惹得她泪如雨下。
她很想把实话告诉宗海晨,让他想法子救救哥,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远远超越宗海晨的想象,要推翻无数个她亲口说过的谎言,要说出她制造车祸接近他的经过,还要告诉他为什么她会坚信故宫博物院领导把哥带走的原因。
当血淋漓的真相一步步剖析开来,往坏了想,他忍受不了谎言的戏弄叫她滚,纵使往最好了想,他全盘接受,但在他心里,她再也不是那个温柔娴淑善良纯洁的商夏。
事实无法改变,她也无法抹去他的记忆,真的很怕。
商夏合上酸疼的眼皮,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们的关系由她一手策划的阴谋开始,即便在阴谋中也付出了真感情,但注定没有宗海晨那般至真至纯。
“海晨,我一直认为在我们的交往中,我所付出的感情比你要多,但通过昨晚的事,我恍然发现我对你的感情更多源于依赖。不妨假设一下,如果你失去我,你还是你没有任何改变。如果我失去你,我将一无所有……”商夏掏出手机、钱包、门钥匙放在他的手心里,还没继续说,泪水已不受控地滑落脸颊,“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谢谢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但我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赖上你一辈子,为了我仅存的自尊心,我想试试独立生存的可行性,所以,我们先分开吧……”
此刻大哥身陷牢狱,她岂能袖手旁观安心度日。所以不难预见,只要还与宗海晨交往下去,谎言与利用就不可能停止。
逃避也好,自私也罢,世人把她比喻成哪种毒物都无所谓,只要停留在宗海晨记忆中的模样是美好的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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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或许有同学会质疑,柴窑是柴荣创烧但不是他烧的啊,即便会烧柴窑也不未必姓柴。
嘿嘿,关于这一点后文会有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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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什么癔症,回家再说。”宗海晨就像拎小鸡子似的把她塞进吉普车里。
宗海晨发动引擎,快开到小区附近时接到电话,听罢,他欣喜地重复道:“是吗?第三名非法持有文物者去警局自首了?还带去数件瓷器?好,我马上过去。”
商夏紧攥领口,颤抖地问:“投案自首是不是应该减刑?”
“这事儿不归我管,如果我是法官肯定重判、公之于众,以示警戒。”
他有一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不止他开心,还有那些因为哥主动自首而拍手称快的人们,她的心拧了一个打不开的疙瘩。
“停车。”她轻声说。
宗海晨置若罔闻,可就在下一秒,她竟然打开车门。
“疯了你?!”他急踩刹车板,车轮在马路上留下明显的刹车印。
车刚停稳,商夏甩开他的手跳下车,宗海晨摔上车门追上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怒问:“你到底想干嘛啊?!”
商夏的脑中乱成一锅粥,哥除了炒制瓷器就是舞文弄墨,监狱那种地方就是魔窟,她亲眼看见犯人之间斗殴的场面,头破血流比比皆是,说实话,她甚至有了劫狱的念头。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要跟你分手。”
“你说分手就分手?那你当初招我干什么呢?!”宗海晨就是怕她没定性所以才数次无视她的示好,当他终于敞开心扉她反而说甩就甩?!
质问声与手腕传来的隐隐痛感令商夏的情绪稍有稳定,但不足以彻底平静,她无意间看到一张贴在电线杆子上的出租小广告,定睛望去,地址就在宗海晨居住的小区附近,是一间杂院里的小平房,每月租金600元。
“我现在就是不想跟你好了,我越发觉得住在你家有种寄人篱下的不适感!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商夏若真犯起混蛋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你要真有骨气就彻头彻尾点,当初住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伤自尊啊?!”
“我,我住进来是因为你撞伤了我应该负责!”
这句话愣是给宗海晨气笑了:“你敢不敢再赖点?”
商夏见他笑了,心中又感到愧疚,她好声好气地说:“我很喜欢你你是知道的,但我不能事事都依赖你,你就让我独立生活一阵子,如果事实证明我确实不能独自生存再灰溜溜地回去找你。倒时侯认你随便挖苦还不成吗?”她钻进宗海晨的怀里,“我不想气你,就是忽然之间拧巴在这儿了,你就成全我吧海晨。”
不怕女人撒泼就怕女人撒娇,宗海晨捏了下太阳穴:“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样吧,我先雇你当保姆,每月一千八,你至少得先有吃饭钱才能出去闯世界吧?如果你还说不乐意那就别谈了,趁早跟我回家。”
两手空空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虽然他态度强硬但确实处处在为她考虑,如果再拒绝似乎太得寸进尺了点:“好,就听你的,你遇到我这种白眼狼真倒霉。”
“八百辈子还带一拐弯!”
谈妥了,回家吧?
可是还没走到家门口她又要求看房子,说什么就在小区旁边的胡同里。宗海晨一听这话差点气懵了,再加上催促他去刑警队的电话,索性把钱包钥匙都塞给她,继而匆匆赶往。
…………
晚上,宗海晨拖着疲惫的身躯的返回家,看到一桌菜以及一封信:
饭菜如果凉了放微波炉里热一下,米饭在电饭煲里,吃完饭摆在桌上不用管,床单被罩新换的,我在你的工作室门前放了两盆植物,工作的时候带进去,别睡得太晚,明见。——商夏
宗海晨环视一尘不染的客厅,走进洗手间又打开衣柜,果然属于商夏的物品收拾得干干净净,他长嘘一口气陷入沙发,多动症,神经病。
就这样,他们进入了耗子躲猫的生活模式,她趁他出家门时跑回来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又赶在他返家前火速撤退,其余时间都用在打探大哥的消息上。可是哥并没关在刑警队的拘留室里,而是羁押到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何况又不知道哥用的什么名字去自首,不得不承认,少了宗海晨大笔一挥的“通行证”,她真的寸步难行。
要说想不想宗海晨,那必然是想,可是她该怎么向宗海晨打听哥的消息?于是又回到老问题,讲出哥就要牵扯出一大段前因,届时先别说肯不肯帮她的问题,没准当场提出正式分手的人就是他。
…………
一天下来又是一无所获,她提着刚买的菜向小区走,通往小区的路并不宽敞,道路两旁开着几家小餐馆与杂货店,但生意并不兴隆,因为小区地下层设有大型超市。
就在这时,隐约听到与她步伐一致的脚步声,可等她回头张望,又看谁都不太像。
接着走,这次她刻意聆听,果然听到尾随的脚步声,猛然回头!……那人侧身躲进胡同,商夏紧追其后,只见一道利落的男性身影翻墙逃离。
商夏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是烧脸因哥自首怀恨在心找人报复自己吗?还是那些暴徒追到北京来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再次面临危机。
疾步跑进保全系统森严的社区,进门后急忙关门锁窗,又从杂物柜中找出望远镜,躲在窗帘后面观察四周动态。待确定没有行径鬼祟的人在小区门口徘徊之后,她才顾得上喘口气。
暮.色.降临,她做完晚饭,在准备离开前,为保险起见,她再次拿起望远镜观察,扫视一周,发现一个香烟燃点的橘色火光闪现在黑夜中。她踮起脚尖认真看,只能依稀看到此人的外衣袖口为黑色,她希望只是路人在抽烟,但等了一刻钟,那人依旧没有离开。
壁钟已指向十一点整,拖得越晚路上的行人越少,商夏打着哈欠又一次举起望远镜——不好!那人非但没走还多了一个背对她方向站立的男子,男子的背部依在墙边,似乎正与那名男子交谈着什么,那人突然扭头仰望过来,这一举动,原本是看清对方脸孔的大好时机,但商夏因过于紧张下意识放低望远镜。
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是宗海晨的住处,想进入小区要拥有门卡,有了门卡才能刷开第一道大门,再经过警卫、监控摄像等关卡的二次保护,紧接着,还要用门卡刷开第二道门乘坐电梯直至抵达居住地掏钥匙开门,换句话说,没有门卡难进又难出。
商夏困得睁不开眼,盘算着宗海晨今晚可能加班,索性抱出被褥在沙发上先睡会儿,等到天亮看状况再做决定。
凌晨一点,房门吱呀打开,宗海晨晕乎乎地丢下车钥匙,打开灯,一股酒气从口中吐出。
“喝酒去了?”商夏揉揉眼睛坐起身,走进厨房给他泡茶。
宗海晨扯了下领带,跌跌撞撞跟进厨房,从身后抱住商夏:“我今儿太高兴了商夏,缴获的元青花中有一件的器形与纹饰前所未见,正因为没见过我一度怀疑不是元青花,但经专家们多方鉴定之后,你猜怎么着?弥补了史料中所提及的一项无实物的空缺,给我爸乐得啊,拉着我这通儿喝。”
“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人没有自首上交而是砸毁,便是文物界的一大损失。那人肯定也是爱美器之人,你说对吧?”
宗海晨嗤地笑了:“幸好那名罪犯有点觉悟,否则枪毙十回都没资格喊冤。”
他嬉笑嘲讽的罪犯就是她的亲大哥!商夏沉了口气,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使劲剥开他环在腰际的手,挤过他肩头返回客厅,关掉照明灯钻进被窝。
不一会儿,一只手隔着薄被盖在她的胸前,商夏此刻哪有心情*欢愉,推拒他的肩膀:“我困了,你也醉了。”
宗海晨这阵子忙也只能由着她东躲西藏,本以为她闹腾几天就会乖乖回家,没想到还跟他打上持久战了?忒绝情了点。
掀开被子压在她的身上,亲吻着她的耳垂,抚摸着令他朝思暮想的脸庞,而商夏虽然也让他亲得来了感觉,但气在心头不愿顺从,可是又不可能真下狠手打他踢他,就在拉扯之间,她的衣衫已经大敞四开,裤子褪到臀部以下,内衣也不知飞向哪个角落。
“不!……”
“要”字还没说出口,他已进入她的身体,激烈的冲撞接踵而来,商夏从气愤直接陷入迷情,随着前后的移动而移动。
她故意不去看宗海晨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让五感放空,尽可能不去体会其中的旖旎。
然而,她显然忘了一样东西,忘了酒精是最好的催情剂,会导致宗海晨在鱼水交.欢的这一刻不在预估她的承受力,近似于疯狂的吸允与亲吻很快淹没她故作镇定的神经。
她的小腿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腰际,从躺着到坐着,直到悬空叠起,她也惊讶也胆怯,但是跟随他的步调渐渐忘却自我,唇齿相依耳鬓厮磨,彼此的肌肤上落满疯狂的印记,自然而然地抵达巅峰,一串串呢喃之音滚出她的喉咙,在弥散汗水的黑色空间中连绵不绝。
她大口喘息着,瘫倒在他的怀中,休息片刻,帮他盖好棉被,赤条条地走进洗手间,看向镜中满是吻痕的自己,证明了她的快乐,又想到叫天天不应的大哥,她捂住脸颊蹲□,只觉得不配做哥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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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一个问题,从滚床单到现在,我把h忽略成这样你们完全木有意见,都变得跟我一样正派了哟!【深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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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写正剧真心累啊,昨天写了个网游的小白文短篇,各种抽的那种,写得我啊那叫一个哈皮!
35生死劫
宗海晨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商夏挽起胳膊,展示捏攥过后遗留的红指印,又拉低领口,指向一块淤青,又卷起裤管露出膝盖,膝盖骨上同样留下明显的红肿痕迹。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粗暴?”
“对不起,昨晚喝多了点。”宗海晨揉了揉额头,可这一抬手,发现自己手臂上也有一片红肿,他努力地回忆着,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磕碰的原因。
商夏从他的神态看出,他的记忆断断续续,于是借题发挥道:“我都说了不行你还硬来,再说我现在是你雇的保姆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宗海晨是忘了七七八八,但他记得商夏热情的亲吻自己,貌似也挺happy啊。
商夏搓了搓手臂:“我需要休息一段日子,暂时不能帮你收拾房间和做饭。”
她昨晚想了很久,如果继续与宗海晨保持亲密关系就会越发依赖他,越依赖就会更离不开,如果真走到生死相随的地步,那么在哥与他之间该怎么选?
“喂,别说的我跟强.奸犯似的成么,你也是……半推半就,”宗海晨见她要走,猿臂一伸拉住她的手腕,“我说小姑姑奶奶,你是更年期提前了怎么着?这喜怒无常瞬息万变的。”话说他一直自我感良好认为把她吃得死死的,但这一吵一闹过后发现满拧。
商夏也不忍心看他着急,但他至少拥有自由身,而哥的处境却不同:“说难听点,你就是强.奸我。撕破的衣服要不要拿过来给你看一下?”
宗海晨坐到床边,将她圈在两腿之间:“我是禽兽我错了,我没有逃避罪责的意思,但也是想你想的,咱不闹了成吗?”
商夏俯瞰他俊俏的脸庞,不由自主地想去触摸他的浓眉,但指尖又在距离一厘米的时候攥成拳头,稍加力度地打在他的肩头,昧着良心说:“你就当我抽风吧,反正昨晚的事对我造成一定的心理伤害,我暂时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别啊,满北京城像我这么帅的不好找,即便有也都去演电影儿了。”
“我这生气呢你还贫嘴?”
换平时早就乐了,今天还真没反应,宗海晨一琢磨要坏菜,莫非真敢出强.奸商夏的坏事了?
“不说了,我要修养几天,订餐电话贴在冰箱上了。”商夏转身就走,必须离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疑似跟踪她的那名男子到底想干什么,如果频繁出入宗海晨的住所会不会给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垮下肩膀,觉得很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崩溃。
等宗海晨穿上衣裤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电梯前,宗海晨返回屋中拨打她的手机,但在接通前又自顾自挂断,或许昨晚真令商夏受到惊吓,穷追不舍只会换来反效果,让她平复平复也好。
这时,手机响起,他兴冲冲地接听,但不是商夏打来的。
“怎么了,似乎不想听到我的声音?”田莉莉笑着问。
“刚睡醒,怎么了莉莉?”
“哦,有点事,需要当面谈一下,你今天去单位吗?”
相识多年,宗海晨听得出她口气中的轻重缓急:“去,午休时间来找我。”
…………
中午,故宫博物院附近的咖啡馆里,相对而坐的一对男女神色异常严肃。
宗海晨翻看着一叠资料,田莉莉则缓慢地搅拌着咖啡杯。
“你确定这人就是商夏刺伤的那名乘客?”还记得有关在火车上伤人逃逸的报道吧?乘客拍下商夏在逃离时的模糊脸孔。
据田莉莉调查,这件事确实还有后续,事发当时距离进站口已经不远,正因车速缓慢才给商夏制造了逃跑的机会,而伤者虽然血流不止却不愿下车救治,列车长本着对乘客负责的原则在进站前连线急救队,何况持刀伤人已经触犯了法律,于是强行将伤者架上救护车。
“在火车上行凶绝非小事,此类新闻怎能避开记者的追访?然而,当警方与记者来到医院询问伤者前因后果时,伤者却极不配合,甚至暴躁地推搡摄影师。”田莉莉慢条斯理地又说,“警方怀疑事有蹊跷,所以暗自通过公安系统追查伤者的户籍背景,这一查可了不得了,伤者所使用的身份证与记录在案的照片不符,可再等警方返回医院寻找伤者的时候,伤者与结伴同行的男子早已逃之夭夭,当地警方正在追查中此案,换句话说,商夏至今未被通缉只因找不到受害者无法正式立案。”
宗海晨将资料撂在桌上:“商夏说那两人是人贩子,人贩子用□并躲避警方的追查,不合理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田莉莉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份文件,“警方禁止公开发表追踪报道,所以相关资料多半放在新闻内部网站上存档备用。负责报道此案的那名记者拿着在医院拍到的伤者照片,列出其大致身高、体重和口音等与同行们进行讨论,消息发布不久,有人爆料伤者的数据与另一桩诈骗案中,受害者所描述的骗子七分相似。我不敢说二者是否为同一人,但诈骗的物品……我想你会感兴趣。”
文件落在宗海晨的面前,不耐烦地打开一看,他至少怔住两秒。
标题——诈骗团伙又出新招,狸猫换太子,以赝品调包二级文物:南宋龙泉窑青瓷鱼耳瓶。
作案手法:诈骗集团首先与卖家进行多次交涉和互动,令受骗卖家误以为他们对该物品爱不释手,再以财大气粗的架势逐步瓦解卖家戒心,最终,一个没看住让骗子换走真品。
“如果你认为我针对商夏也没关系,但我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又是为了谁?”田莉莉轻拍桌面拉回他的神志,“中国如此之大,刑事案件不计其数,偏偏这么巧与文物古玩有关?记得在上海拍卖会上,我亲眼看到她与某知名藏家讨论拍品。回到北京我去探望宗家二老,就连你父母都忍不住在我面前夸她贤惠聪明,如果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农村长大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她自小学的应该是耕种放牧,怎么可能对瓷器如数家珍?你是真没想还是说服自己不去想呢?”
宗海晨缄默不语,当然想过,从商夏出现的那一日起就有太多的不合理。
“既然你善于推理,不如设想一下她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无力地动动唇。
“我知道你在闹脾气,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至于她的动机只有你能推理,”田莉莉站起身,临走前说:“如果你愿意往阴暗面考虑的话,答案早就在你心里了。”
田莉莉非常了解宗海晨,可他一直在模糊焦点,原因当然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爱情。
宗海晨坐在咖啡厅里,回想着他与商夏之间的交谈内容,她曾问,对于传承烧瓷、修复手艺的民间高手故宫博物院怎样对待?
他当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讲出一桩造假案,且造假人被抓获的实例。
——伤人逃逸;文物诈骗案;盗墓案;烧制高手,以及她对非法持有文物者的偏袒之词。
宗海晨按住蹦跳的太阳穴,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
商夏,我选择相信你的那一天起就告诉自己:不管这女孩经历过什么,那是属于她的历史,或好或坏都把那页翻过去,不质疑也不逃避。
可显然,她的含糊其辞、若近若离证明历史在继续。
…………
三更半夜,一整天躲在租住屋里的商夏这才睡醒。
她的租住屋属于杂院中的其中一间,院子其他房屋同样出租,汇集来自五湖四海的居民,其中有做小买卖的,打工的,还有从事娱乐行业的,可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正想着,院门敞开,一男一女勾肩搭背走入。男人步伐不稳五分醉意,边走边对小姐上下其手,小姐比划手势暗示嫖客别说话,随后掏出钥匙开门,就在她对锁眼儿的时候,嫖客忽然指向商夏的玻璃窗,醉醺醺地问:“那,那住的也是你同行?”
“这话您可别乱说,人家是好女孩,八成是大学生。”小姐带嫖客回住所已经坏了租住规矩,所以不可能再惊扰别家的安宁。
“清纯的女大学生?那我得瞅瞅俏不俏。”不等小姐阻拦,嫖客大喇喇地敲响商夏的屋门。
商夏抓起夹煤的火钳贴在门背后,谨慎地问对方是谁。
“别害怕小妹妹,我是你的邻居。”嫖客张嘴就来。
商夏爬上床掀开窗帘一角确认,猝然之间!对方把整张脸贴在护窗前与她对视,商夏轻喊一声退到墙壁里侧。
她的预感没有错,几日来跟踪她的男子就是被她在火车上刺伤的暴徒!而她昨晚通过望远镜看到的两个人影便说明挟持她上火车的兄弟俩一同找上门。
“开门啊妹子,你不出来哥可就站在这里不走了!”男子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句话,道上称兄弟俩为虎哥鼠弟,顾名思义,哥哥暴力残忍,弟弟奸诈狡猾。虽然老大叮嘱兄弟俩一切以生意为主万不可轻举妄动,但虎哥咽不下去这口气,臭娘们儿扎破他肝脏的这笔账该算算了!
小姐哪知道嫖客是来找商夏寻仇的,唯恐买卖泡汤,所以挽住他的手臂撒娇腻歪,虎哥则一巴掌抽开小姐:“滚!老子今天就玩她!”
院中嘈杂混乱引得不少租屋亮起灯,但探头一看是小姐与嫖客的事又纷纷关灯睡觉。
门板被虎哥踢踹得吱呀作响,幸好商夏做了防范在门后支起斜梁固定,否则早已破门而入。
“再不走我可报警了!”商夏怒喊。
“报啊,警察来了我就说你是鸡,别忘了你也是有案底的人,”虎哥对着门板又是一脚狠踹:“乖乖给老子开门!你今天插翅难飞!”
任由他叫嚣,商夏蹑手蹑脚地爬上桌面,用扫把顶开位于墙壁上方的通风窗,这窗户非常窄小,不过商夏事先做过测量,确定她的身材勉勉强强可以钻出去。
但怕的是,鼠弟正堵在通风窗外守株待兔。
这时,护窗上的铁栏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拉拽响动,商夏抓住窗沿正在拿捏跃起的角度,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扑簌簌流淌……宗海晨!保佑我有命活着见到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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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额米豆腐……
36网
当半扇屋门应声落地之时,商夏一记猛扑跃出通风窗,窗沿框架上的铁锈划伤她的手臂,带着一缕缕鲜血消失在窗沿前。
“哥,臭娘们在这儿边!”鼠弟吼叫的同时一棍子打向商夏的脊背,商夏闷哼一声,踉跄两步摔向围墙,但她没有迟疑的时间,求生欲让她必须立刻解决鼠弟!
她一脚踹向鼠弟的心口,顺势捡起石块,稳准狠地砸中他的额头。鼠弟虽然头部受创满脸是血,但不忘死死地攥住她的脚踝。急促的奔跑声从她身后传来,手边已没有可以使用的武器,指尖一扫,摸到兜中的手机,她高举手机打向鼠弟受伤的额头,却无意间滑到了按键,于是就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接通了霍亦仑的电话。
眼瞅着虎哥就要冲过来,她看向胡同对面的一堵高大的围墙,助跑翻越不是没可能,因此她不再急于挣脱,直接揪起鼠弟的头发向后拖拽!幸好鼠弟瘦小枯干,否则她还真是死路一条。
“臭娘们快松手!就算今天让你逃脱还有明天!我哥迟早要了你丫的贱命!”
“你们这些亡命徒才该死!”商夏重重一脚踏上他的胸口,她本以为已到了力量的极限,但当虎哥窜入胡同口的那一瞬,不禁潜能爆发,愣是一股猛力将脚踝从鼠弟紧攥的双手中挣脱出来,继而迎面向虎哥奔去,就再虎哥一拳即将落在她脸上之际,她又火速调转方向,助跑冲刺,卯足力气翻上围墙,但没想到墙那边是斜屋顶,脚跟一晃,直接滚落摔地。她浑身都在疼,脚踝肿得像馒头,可还是不能停歇,见一辆出租经过,她双手一展挡在车前,不等司机开骂,她已上了车:“对不起师傅,有流氓追我,请您快开车。”
司机见她衣衫破损泥泞带血,一脚油门冲上机动车道。
商夏大口喘着气,紧张地转身张望,攥着手机的那只手不停地抖动着。
“喂喂!商夏你还好吗?!你在哪啊!”静谧的车厢里传来霍亦仑焦急的吼叫声。
商夏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一次又一次的伏击,但这次显然吓坏了,她把听筒贴在耳边,除了呜咽,居然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霍亦仑那边急得火上房,可她始终无法回神,司机看着都着急,索性自行从她手中取过手机,告知霍亦仑目前的方位。
一刻钟之后,司机按照霍亦仑指引的位置,停在别墅门前。霍亦仑看向脸色苍白的商夏,把手伸进车窗抚了抚她的头顶,又付了车费并向司机表示感谢。可当车门这一打开,只见商夏侧身摔了出来,霍亦仑及时搂住,发现她整个人处于发懵的状态。
见状,霍亦仑将外衣披在她身上,又抱上敞篷车,向医院疾驰而去。
……
急诊室里,医生正在为商夏包扎伤口,霍亦仑则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颤抖不止,仿佛还在那一场惊涛骇浪中不能平复。
“没事了小夏,要不要我通知宗海晨?”霍亦仑发现自己没能力拉回她的神志。
“不,不要……”商夏总算说了几个字。
“我帮你报警?”
“不,先不要……”商夏眨动着酸疼的眼皮,问:“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先住在你那?”
“行,住多久都可以。”霍亦仑猜想她不想让宗海晨担心吧?
商夏点头致谢,霍亦仑看她的脚部伤势不轻,把她抱上轮椅。
他推着她走在医院的回廊间,商夏直视前方,视线却是空的,没有注意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宗母。
宗母也是跑过去才反应过味儿,刚欲掉头确定,急诊室这边已开始呼喊伤者家属,她三更半夜会出现这里正因妹妹的儿子与人发生口角不幸受伤。
商夏为什么会与霍亦仑在一起?他们认识?
想到这,宗母先给老伴儿打了一通电话。
“你别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吧?确定是霍亦仑与商夏?”宗祥国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
“一闪而过我不能肯定。”
“这样,你给儿子打个电话,如果商夏在那边就是你看错了。”
宗母主要还是担心坐在轮椅上的人真是商夏,所以接通了儿子家的座机,响了大致有七、八声,宗海晨这才迷迷瞪瞪接起电话。
“商夏?睡觉呢,怎么了妈?”宗海晨不想让二老着急,所以敷衍回答。
“哦,那就好,你表弟打架受伤正在医院缝针,我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很像商夏,看错了最好,快睡吧。”
母子俩通话结束,宗海晨这边可睡意全无,他首先拨打商夏的手机,但一直处于不在服务器的状态,于是他更坐不住了,换上出门的衣服离开房间。
在开车的路上,他一直在拨打商夏的手机依旧接不通,又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询问母亲见到疑似商夏的女人与谁在一起。宗母听儿子这么一问便可以断定刚才看到的人确实是商夏,但没有告知对方是霍亦仑,而是说与一名年轻男子同行。
宗海晨深吸一口气,通过母亲简单的描述大致可以判断那男人是谁,何况商夏认识的人也不多,他一个急拐弯开向霍家别墅,快抵达目的地时,商夏的手机总算接通。
“海晨,你还没睡么?”商夏的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沙哑。
“嗯。忽然想你了,我想现在去找你。”
“可是我已经睡下了。”
宗海晨停下车,捏着手机走向霍家别墅。
“我看你一眼就走,把门牌号告诉我。”宗海晨几次问她租住房地址,可她一直以独立生活为由搪塞。
同时,商夏正关紧大门坐回客房的床上,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非常想躺在宗海晨的臂弯里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宗海晨看到她这幅摸样肯定不会允许她再在外面居住,她是安全了,但那两个亡命徒会不会把矛头指向宗海晨?
她故作不悦地说:“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这几天不想见到你。”
“那你多久才想见我?如果你真想分手不如现在就说清楚。”宗海晨此刻就站在霍家别墅的门铃前方。
听到这句话,商夏知道他没有开玩笑,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当真心喜欢的人选择放手的这一刻,心里又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落差。
但是,分手似乎是最好的方法,这就是谎言必须付出的代价。
两人都没开口,只要呼吸声在信号间传递,他们都在等,等一个不想等到的答案。
与此同时,走出别墅抽烟的霍亦仑看到了宗海晨,他想了想,打开铁门走向宗海晨,宗海晨见他出现便先挂了电话。
“商夏在你这儿是吗?”宗海晨的口吻咄咄逼人。
“是,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她遇到劫匪还是流氓之类的,跑脱途中受了伤。”霍亦仑完全可以利用这次误会拆散他们,但又觉得太小人。
听罢,宗海晨冲进别墅,顺着光源推开客房门,很快见到正坐在床边默默垂泪的商夏。
一个大拥抱将她圈在其中,商夏怔住一秒,扭动两下捶打他的肩膀,不自觉地耍起小性子:“你都不要我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受伤了干嘛不告诉我?你知不知向求助霍亦仑会让我产生误会?”宗海晨听完田莉莉的话心里是有些不乱的,再加上她再一次撒谎,他不生气才算奇了怪。
“这么说,你是来捉奸的?”她泪眼汪汪,心里同时涌入三种情绪,高兴、担心、挣扎。
“嗯,还真逮到了。”宗海晨托起她的下巴审视着挫伤的部位,喟叹一声,“叫你别抽风别抽风,非要搬出去遭抢遇流氓,这回老实了吧?”
商夏惆怅地看着他,搂住的脖子,苦恼地说:“怎么办,只要一见到你我就想抱着不撒手。”如果刚才没有打断通话,她现在应该正在抱头痛哭。
宗海晨一手环住她的脊背安抚,一手放低帮她揉捏着脚踝周边的肌肉,看她伤成这样什么都想考虑了,只想赶紧把她带回家:“那你就别闹腾了,踏踏实实在家当少奶奶不好吗?”
谁不想有人关怀有人保护,可是虎哥鼠弟扬言不肯放过她。
“有件事,关乎到你的安全问题,等我说完以后,是分手还是怎样我都没话说。”她必须承认这件事她束手无策,也不敢保证虎哥鼠弟不会找上宗海晨。
所以为了宗海晨的安全,在这件事上她不能再隐瞒。
“说吧。”宗海晨暗自舒口气,她终于愿意说实话了。
商夏考虑片刻,说:“被我扎伤的人贩子已经来到本地,他们跟踪了我好几天,摸清了我的现住址和你的位置,我今天会受伤正因为他们找上门。我当时想报警,对方却说,我在警察局有案底,一旦报警我也会被抓起来。”
还是人贩子?她既然再次重申对方为人贩子?宗海晨其实想追问对方怎会知道她在北京的问题,但商夏的情绪显然不稳定,或许是不幸的“巧遇”也说不定?不管怎样,这会要感谢田莉莉所提供的伤者正面照。
“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就不会遇到今天的危险。”
“我也是今天才确定是他们在跟踪我。”
宗海晨稍显惩罚地拍了下她的脸颊,走到门外接通相关部门的电话,几分钟后返回。
“你给谁打电话?”
“警方正拟定抓捕方案,还会派一队人在小区附近埋伏,只要对方一冒头基本是跑不掉的。”
“这么快?可是你还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商夏惊诧万分。
“把心放肚子里,不会让你受到二次伤害。”宗海晨不想为照片的来源做过多解释,只要抓捕成功并令其供认不讳,便可以还商夏一个公道。
“我是鉴定师不是福尔摩斯,不可能事事都以理性判断,所以当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首先应该让我知道,否则只能像刚才那样差点闹得不欢而散甚至,分手那种气话。”
商夏点点头,内心感激不尽,不管虎哥鼠弟向警方交代多少,她就一口咬定他们是人贩子。——山里长大的老百姓通常会进入一个误区,认为警察只为有权有势的办事,商夏也不列外,把警察局当成动不动就大刑伺候、屈打成招的衙门。所以才会特别担心大哥的安危。可目前问题的是,她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救大哥。
但愿虎哥鼠弟不要提到她的家乡,不要提到从她家翻出成化斗彩残品的只言片语。其实他们会天涯海角地追逐也怪她,她当时如果没有言之凿凿地指出那半个鸡缸杯是赝品的话,那么暴徒们也不会联想到大哥可能是烧造古瓷的高手,更不会惹出寻找大哥的后续,更捉弄人的是,经大哥证实,那半个杯子确是真品。
这些人,所有唯利是图的人,为什么都不肯放过大哥,难道拥有烧造手艺就必须历经多舛?
这时,霍亦仑敲门而入:“商夏,你寄存在我这的东西还没还给你。”说着,他把锦盒放在桌边又关门离去,商夏心头一惊,刚要按住盒盖,不料宗海晨快一步取走。
锦盒里放着一块瓷片,宗海晨拿起一看,很快鉴定为明成化斗彩鸡缸杯的瓷片,哐地一声轻响,宗海晨合上锦盒捏在指尖:“这东西是你的?”
商夏目光闪躲,事发太突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是与不是就这么难回答吗?还是你怕我继续问下去?”宗海晨一转身坐到床边,目光直视前方,疲惫地动动唇,“如果有一天我不再信任你,那一定是被你磨没的。”
商夏垂下眸,对不起,请再给她一点时间考虑考虑,成也萧何败萧何,整件事不止是烧造瓷器那么简单,而是会牵扯上大哥的一生,如果宗海晨不肯帮她那便会成为最可怕的敌人,她必须拥有十足的把握才敢道出真相。
但什么才是万全的保证……孩子?
商夏使劲地甩了下头,这是挟持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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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很温馨的提示:进入分手倒计时。
37第一见证人
宗海晨的办事能力再次让商夏陷入无限的迷茫当中。
警方只用了三天便将虎哥鼠弟一举抓获,并且还不是在小区附近,而是在某家洗浴中心里当场按住。商夏惊讶之余不忘询问宗海晨找到虎哥鼠弟的原委。宗海晨直言不讳地告诉她,有照片,有网络,便可通过网上通缉系统获悉犯罪嫌疑人的踪迹,至于虎哥鼠弟的照片为什么会在他手里,他依旧没做过多解释。
“人是抓到了,但对方不认贩卖人口一事。如果迟迟拿不到证据关不了多久。”宗海晨没有把虎哥鼠弟与几起诈骗案有关联的真相告诉商夏,其实相关案件正在审讯追查中,而这一消息与田莉莉查到的新闻不谋而合,与任何一起人口贩卖案都不沾边。
他不想吓唬她,只是希望她可以坦白。
然而,商夏不过是闷闷地应了声,随后支起拐杖走入厨房看汤。
他倚在门边注视她背影许久,她步伐艰难,却迂回忙碌,转身时不以为然地说:“厨房油烟大,晚饭一会儿就好。”
宗海晨欲言又止,走进工作室修复文物,视线无意间扫到摆在角落的绿色植物,那是商夏为了净化空气特意给他买的,还有那一排排熨烫平整的衣裤以及补气润肺的煲汤,她的关怀总是细致入微。让年少便独立生活的他每分每秒都在感受家的温暖。
想到这,他又返回厨房,环住她的身体:“还记得我把你带回家的第一晚吗?你居然把浴盆当场马桶使用,被我一顿臭骂;你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竟然傻到以为拉血,而我是第一次帮女人买卫生用品;你第一次离家出走,我第一次疯了似的找一个女人;还有你送给我的龙纹扳指,很多很多回忆,我想说是,但愿我们可以走得长远。”
商夏抬起双手盖住他的手背,身体后仰依偎在他的肩头,肺腑之言在唇边萦绕,但最终只是拢高一臂抚了抚他的头,故作轻松地说:“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但在我眼里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因为你不会为生活发愁,不必经历真正的坎坷。你都不知道我多有羡慕你。”
宗海晨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肩窝,也许这就是商夏让他感到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拥有可爱的外表与成熟的内心。成熟,是历经磨难、饱受伤害的赠礼。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商夏扬眸一笑:“仪表堂堂,满腹经纶,聪明能干,还有……正直。”她用脸颊摩挲他的额头,正直的男人一定可以托付终身,但又意味着不会滥用职权徇私舞弊。
宗海晨紧了紧双臂,不知是她把自己照顾得太好,还是兴趣相投互相吸引,总之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可她为什么要做个有秘密的女人呢?究竟是不信任他还是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是你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你记住这点就行了。”他从心理上再次做出让步,只因看到伤痕累累的她,希望所谓的秘密不要让她自己受伤就好。
商夏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转身笑着问:“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严肃?”
“没,我去警局见到了那两名罪犯,发现其中一个长得跟野兽似的,我能不后怕吗?”他的指背抚过她布满划伤的脖颈,“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唬,你这丫头别老让我着急行不行?”
“还没谢谢你帮我抓到那两个坏人,我猜想他们即便放出来也不敢再来找我麻烦。”商夏钻进他怀里,“当时我被困在屋里的时候也吓坏了,很怕再也见不到你。”
提到那一晚的状况她仍是心有戚戚焉,如果这件事由她自己来解决,她肯定正拖着伤残之躯东躲西藏,幸好有宗海晨的庇护。
对话过于沉重,但也只有在他深沉的时候她才愿意稍微聊聊心事。
对于她的坚强,他很纠结。
晚上,很久没坐在一起吃饭的两个人再度聚首,原本和乐融融挺不错,但温馨的气氛被一通急电打断,来电是老爸,可寻找的对象是商夏。
宗海晨见她行动不便,拉扯着电话送到餐桌旁,商夏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小夏,我听你伯母说在医院里看见你,当时你正与霍启侨的徒弟在一起?”宗祥国问。
商夏下意识地看了眼宗海晨,回道:“是,我不慎扭伤脚,他刚巧在附近便顺道送我去医院,伯母那么晚去医院?没事吧?”
宗祥国似乎只关心想知道的那部分:“哦,你们是通过海晨认识的?你回答是与否就行了。”
“不是。”
“哦……你伯母刚巧去医院看个病人。对了,你的脚伤的严重吗?”
“谢谢伯父关心,没什么大事,等痊愈了我会过去看您和伯母。”
“好,如果海晨要问起你就说我问你受伤的事。继续吃吧。”
挂上电话,宗海晨等待商夏解惑,商夏边给他盛汤边说:“原来你会出现在霍家别墅是因为你妈在医院看见我?你爸只是打过来询问我的伤势。”
“我妈似乎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说你和一个年轻男人在医院。”
商夏暗自一怔,宗伯母既然不知道对方是谁,怎么又会确切地告诉宗父?而宗父的态度显然不愿让宗海晨知道得太多。
“多吃点,最近瘦了。”她将一块排骨夹入他碗中。
“因为没人给我暖被窝儿。”宗海晨幽幽一叹。
“……”真能硬掰。
两人还没吃上几口,宗海晨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他在刑警队工作的朋友来的电话,起初宗海晨边吃边听都没停筷子,但过了会儿却进了卧室并关上门。
对方说了很多,他只是在听。
“海晨,本来呢是不用理会那个叫烧脸的言辞,何况他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他认识你女友,但我身为你的朋友有句话必须提醒你,你毕竟是故宫博物院院长的独生子,你自己不在乎这身份不代表其他人不看重这一点。如果你已经动了结婚的念头,最好先把你女友的身份证号码弄过来帮你查一下,如果你女友真与该名盗墓者有瓜葛的话,首先就会影响你父亲的清誉,而你也会成为被盘查的对象。更有甚者,会质疑你的人品,怀疑你联合外人偷盗文物。”
这番话确实只有朋友敢讲得如此严重,而且说得没错,因为许多真实事件证明,清者自清只适用于熟人之间,永远抵不过以讹传讹的“升华”。政府部门最忌讳监守自盗,正如朋友所说,他即便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父亲的立场。
“这样吧,我明天去见那个叫烧脸的,我知道我的要求不合规矩,但还是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没有外人在场监视的会面时间。十分钟就够。”
走出卧室,他托起饭碗继续吃,但速度明显慢下来。
“饭凉了吧?我去给你盛碗新的来。”
宗海晨一把拉住起身的商夏,无意识地捏着她的手指,神色中透出些内疚之意。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抬起手捋开遮挡他视线的几根发丝。
宗海晨松开手,缓慢摇头,他只是在想,如果真信任商夏就不会理会那些诋毁她人品的警告,遗憾的是没能做到置若罔闻。
晚上,商夏躺在他的臂弯里安然入睡,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仿佛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适似的。
宗海晨揽过睡梦中的商夏,在她额头落上一吻……对不起。
…………
第二天上午,宗海晨出了家门便直接把车开到远在郊区的看守所。
昨天刑警队长跟他说,那名叫烧脸的犯人以绝食示威,非要见到宗海晨不可,问他什么事又不肯讲,总之自从押过来等待审判的那一刻起就没消停过。
“长话短说,我就是宗海晨。”他掏出工作者展示给坐在铁窗后的烧脸。
同案小黑已招认盗墓一事,赃物又被商秋自动送上门,如今人赃并获百口莫辩,烧脸越想越搓火,反正难逃一死,当然要拖商秋、商夏这兄妹俩一起下水才能解心头大恨!商秋那边好办,自首并上缴贼脏功过相抵是吧?想得美!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儿,盗墓之时故意把留有商秋指纹的毛笔丢在墓穴中,最初的打算是,反正商秋没身份证没户口,即便查到指纹也不找到人,就让警察转磨去吧。可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栽赃陷害的有力证据。所以他只要一口咬定商秋参与盗墓,商秋就别想洗清罪名!
想到这,他冷笑一声,说:“本指望那丫头顾及亲情连同我一起救出去,但没想到她的心这么歹毒,居然说服亲哥带上全部文物来警察局自首,是我信错了她。话说你和这种六亲不认的女人睡在一床上敢合眼吗?”
当初只要商夏当机立断销毁文物,他就不会等到数罪并罚的结果!
爆炸性的消息来得如此迅猛,宗海晨微扬眸:“你的同伙与商夏是血亲?”
他已经设想过烧脸会诋毁商夏的种种,但没想到会扯出一位大哥来。
烧脸拍桌大笑:“哈哈哈,吓一跳吧?打死你也没想到吧?!绝对是亲兄妹!更牛逼更精彩的事还在后头呢!当我向警察全盘托出犯罪经过之后,警察又提审了商秋,没过多久,警察又火冒三丈地指控我录假口供。说我的同案不叫‘商秋’,别说妹不妹的,压根不认识叫商夏的女人。商秋那背信弃义的死玩意居然还tmd叫警察带话给我,说什么事已至此就认栽吧,不要再往无辜者身上泼脏水。”
烧脸无奈地长叹一声:“所谓的兄妹情深,也不过是一个为了家人奋不顾身的傻大哥和一个撇清连带关系再想方设法嫁入高门的毒妇。”
“说重点,商夏的为人不用你来评论。”
“这就是重点!她但凡有点人性会把亲大哥送进监狱吗?这种女人我劝你趁早甩了吧,优越的生活条件与院长儿媳的头衔已经让她忘记来北京的原因,也忘了接近你的初衷。她和我一样都被一个字丧失了良心,那就是……贪!”
宗海晨隐隐感到太阳穴发紧,如果继续听下去,他不敢保证不会受到影响,想到这,他倏地站起身,迈开步伐。
见状,烧脸摇晃着铁栏疾声怒吼:“如果你实打实信任她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敢听我讲完?!”
宗海晨的手停止在门把手上,刚欲按下,烧脸再喊:“她以为商秋被故宫博物院领导带走才来北京寻亲,可等到真勾引上你之后又不想再回到穷乡僻壤的山村过苦日子,如今唯一清楚她动机的人也进了监狱!据我估计!她肯定向商秋承诺一定会救他出去那让傻蛋自动送上门的!商秋自小在山里长大不懂法一点不奇怪,可她商夏跟你在身边这么久会不知道盗墓的严重性吗?!现在商秋以假名自首,一旦罪名成立想翻供都来不及了!到那个时候,商夏什么包袱都没有了!不过她棋差一招,以为花言巧语让商秋帮她瞒天过海就万事大吉了!没料到你会真为了我这种小角色亲自跑一趟!”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空旷的房间中恣意回响,宗海晨沉默许久才扭转向他:“好,就算你说得都是事实,商夏又凭哪一点认定她大哥一定会被故宫博物院器重?”
烧脸一怔,继而朝他翘起大拇指:“不愧是见过大世面、大领导的儿子,明明气得头晕脑胀却还能故作镇定,关于这一点我也实话实说,我真不清楚商秋究竟有多大本事,但通过他的言谈举止不难看出,他绝不止只会鉴定和清洗这两种本事。至于真相你只能去问商秋,反正他也关在这里。”
烧脸坦然地笑着,显然不惧宗海晨找上商秋核实。
而宗海晨已然不知道自己目前是怎样一种表情,似乎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拉开封闭的大铁门。
“等等!如果我说的这些对你有用的话,能不能将功折点罪?”烧脸说。
宗海晨背对他无力地动动唇:“我会看着办。”
铁门在身后重重合起,宗海晨疲惫地靠在墙边,回想着自从结识商夏以来,她做的每一件事,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如果关怀只是装样子,情话只是谄媚,那么,或悲伤或欣喜的眼泪呢?昨晚他还在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顿饭感到温暖,因为相拥而眠感到幸福,如果全是在演戏,那她可以获得奥斯卡金像奖了,操,这tm叫什么事儿。
商秋?大哥?好吧,那就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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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期待他们的见面吗?⊙﹏⊙b汗
38关心则乱
一个小时之后,还是这间审讯室,同样无人监管,伴随手铐摩擦的声响,烧脸的同案,也就是他一再提到的商夏大哥被押到铁窗的另一端。
商秋并不知道来者是宗海晨,平静如水地坐在铁窗的里面,他的颧骨有些淤青,很明显刚受伤不久。在看守所这种地方,细皮嫩肉的男人总会成为其他犯人欺辱的对象。
宗海晨思忖不语,也许是心理作用,又或许是受到烧脸那番话的误导,眼前的男子与商夏在眉宇间却有几分相似,同样的透出一股灵性。
“我是故宫博物院的鉴定师,你好。”宗海晨率先开口。
商秋微垂视线,俯首。
“我想知道你上交的文物是否属于全部。还有没有其他碎片或残品?”
商秋微点头:“是烧脸存放在我这里的全部。我的口供并没有作假之处,确实不知道所接触的文物属于非法盗品,碎片也有重要的研究价值,我不会当废弃物丢掉。”
“据你的同案交代,你负责清理与保存,并且准确地判断出其中最有价值的文物,所以我不相信你看不出这几件瓷瓶的真正来历。”
“这件事我也说过了,烧脸谎称某农夫挖菜窖时无意所获,青花历史悠久,后代争相效仿,经多年改良创新才拥有具有元代特色的青花。元青花大气磅礴孰人不想据为己有?而后,元灭明起,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是位极度痛恨贪官污吏的君王,昭告天下贪六十两以上,立斩。因此,各地硕腹巨贾或官员为保全乌纱与美器将珍宝四处掩埋也在情理之中。”
宗海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正襟危坐谈吐不俗,与烧脸绝不是一类人。
“听着有几分道理,但你的同伙咬定你参与盗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话是这么说,但没人可以替你证明一无所知,并且因性质恶劣数量庞大,从犯刑期基本不会低于八年,你的家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商秋的视线顿了一瞬,继而摇头,“我没有家人,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宗海晨暗自攥拳,极力控制着情绪,目光锁定在他叠落在桌前的手指上。
“四处漂泊?说谎都不带草稿的,你的手光滑白皙连个老茧都没有,明显不是劳动人民的双手,我是否可以推论你一直以盗墓为生?”
商秋摊开双手,不自知地扬起一抹笑意,在家乡时,商夏每天都会煮好保护手指柔软度的草药让他浸泡,天冷还盯着他擦护手膏油,就像伺候千金大小姐。
他笑着摇头:“该交代的我都交代清楚了,请问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宗海晨眉头紧蹙,“听过东郭先生的故事没?对于如今的下场作何感想。”
这则故事泛指对坏人讲仁慈的糊涂人,比喻不分善恶,滥施仁慈。
“这样讲好了,如果我姑息养奸、不分黑白就应该毁掉那些瓷瓶或索性放在原地一走了之。但我面对如此美器实在做不到。”
商秋提到瓷器时眼睛会发亮,那种亮既清澈又喜悦。
宗海晨不愿相信烧脸的任何一句话,但是眼前的男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淳朴善良,面对一个他最痛恨的盗墓者,居然毫无厌恶感。
审视对方清秀的五官,渐渐与某人的影像重叠,倏地,宗海晨猛然移开视线。
“警方还没有通缉你,而你却在不清楚这批文物来历的情况下跑来自首?前后不矛盾吗?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商秋脱口而出:“烧脸多日未归,我自然会打听。”
宗海晨冷笑起身:“疑点重重很难自圆其说吧?我不想再听谎言,这些漏洞百出的谎话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他贴近护栏,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句地说:“在这世上我最痛恨两种人,一是盗墓贼、二是骗子。我只要使用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能测出你一直在说谎,我就问你信还是不信?!”
“瓷器我已如数上交……”
话没说完,宗海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宗海晨。现在你知道我要揪出来的人是谁了吗?!”
语毕,他带着一股冷风转身离去,商秋则紧攥铁栏慌张遥望,汗水顺着额头渗出来,大事不妙了妹!宗海晨肯定从烧脸那听到不少诋毁妹的不实言辞,如今又加上对他身份的怀疑……商秋猛然站起身摇晃铁窗,恨不得冲出牢笼奔到商夏面前,可是他的破坏行动很快引起门外干警的注意,他焦急地挣扎着,但无论怎样喊叫,势必会被架起双臂拖回牢房……妹!千万别冲动,千万不要中了宗海晨试探你的计划啊!
……
走出看守所,宗海晨狠狠地甩上车门,暴戾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商夏,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天大的胆子,你说我还能信你吗?!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知道气得浑身发抖是怎样一种感觉,无法正常喘息,无法控制由四肢传遍全身的震颤。
他感到虚脱般的无力,仰在椅背上,脑中乱成一锅粥,不管二人的话语中存在几分真假,但足以证明商夏接近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向她说的那样,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宗海晨,保持冷静宗海晨,不要只听片面之词就急着给商夏下定义,冷静,不妨先试她一试,所有的谎言将不攻自破。
他趴在方向盘上,捶了捶钝痛的胸口,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前坐到天黑。他们的故事就像胶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从反感到相处,从到了解到喜欢,再到谈婚论嫁,聊到属于他们的孩子,他甚至曾幻想过孩子长得更像谁。
…………
午夜时分,宗海晨拖沓地走入客厅,没有开灯,直接坐到沙发上,刚坐下没多久,商夏便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卧室。卧室的灯光投射到宗海晨疲惫的脸孔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打开客厅的照明大灯,但就是没开,轻声问他吃过晚饭没。
“去睡吧,我想自己待会儿。”宗海晨一手搭在额头上,似乎在遮挡光线。
“给你泡杯参茶解解乏?”商夏其实早就困了,但是给打他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所以强撑精神等到现在。
半晌等不到回应,她索性移向厨房,宗海晨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她单腿蹦跳着来到他身后,帮他揉捏肩膀。
她的手虽然小但很有劲儿,按压穴位也到位,宗海晨在品味的同时也在思考,如果商夏的所作所为全是假象,那么也是他给她制造的机会。男人真的很简单,当工作一天累得跟死狗似的回到家,有女友一句嘘寒问暖就会产生幸福感。何况商夏不止浮于嘴上的关心。
“你知道我今天去哪了吗搞得这么累?”他问。
“没去单位吗?”
宗海晨合上沉重的眼皮:“去了一趟大兴看守所,就是暂时羁押重犯的地方,花在路上的时间都得两小时。”
此话一出,他明显感到落在肩头的手指停顿下来。
“你去那里做什么?还是关于那桩……盗墓案?”
宗海晨故作不以为意地应了声:“局里派我找自首的那名犯人了解些情况,问一下他们手中是否还有未上交的文物。”
终于有了哥的消息,商秋忍住追问的冲动,缓慢地捶打着他的肩膀。
宗海晨见她的情绪依旧平稳,又说:“不过我没想到那名犯人看上去一点不像痞子,尤其那双手特像女人的手,不过名字可够特俗的,叫赵拴住。我看他在里面的日子貌似不好过,被打得皮青脸肿的。”
商夏使劲咬住下唇,用尽全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很想若无其事地继续聊,可想到哥的近况她已魂不附体:“我,我先去给你放水泡泡澡。”不等宗海晨回答她已走进洗手间。
哗啦啦的流水与她的泪一同灌入浴盆,她坐在池边,紧绷着双肩不让肩头因哭泣而抖动,恨不得马上飞到哥的身边,打走那些欺负哥的混蛋!
宗海晨没有靠近,注视着她那一副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背影,他在回来的路上又想起那些不明来历的账单,原来那家男装店就在距离窝藏文物的地点附近。为了确认方位,他亲自去了一趟,当他拿出商夏的照片给店员看的时候,店员马上认出她,因为她花钱很大手笔,给一位年轻男士购买了大量时装。走出男装店,宗海晨恍然发现,该店与接她回家的ktv只有咫尺之遥。
之后,她谎称陪霍启侨下棋不能归家,其实就是与兄长一同去了ktv,不知二人聊了些什么,反正她兄长第二天便去自首。
再后来,她突然开始闹分手,又提出搬出去独住。
为什么?怕言多必失露出马脚还是事发突然无法继续扮演贤妻良母?
“海晨,可以洗了。我先睡了。”她一闪身拐入卧室,又虚掩上房门。
宗海晨难以置信地望向门板,当她得知兄长受尽折磨的时候,居然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行吧商夏,为了证明你的真实想法,给你出一道选择题,这道题可以保你大哥不受牢狱之苦,但前提条件是,向我坦白,或者赤.裸.裸的陷害。
与此同时
商夏蜷缩在棉被中,默默流淌的泪水打湿了枕巾。她用力捶打着扭伤的那条腿,原来哥已被押至看守所,看守所是暂时关押等待判刑的地方,那里不允许探视,唯一联系方式只有写信,信件内容要经由干警审核才能送到犯人手中。也就是说,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与哥见面。
她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只要哥关在里面一天她一分钟都得不到安宁。
……哥,你是柴家的独苗绝不能有事,妹妹已经想好了,如果哥被判重刑,我就告诉警察其实你是替我顶罪。到那时,她会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拘留,就由不得哥不认她这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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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黑道文的出版番外一已放入最后一章,番外二晚一点塞进去,ps:已购买最后一章的读者请直接点入章节阅读,无需再付费。久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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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心的颜色
一个星期过去,商夏天天都要去看守所附近转悠,一封封写给“赵拴住”的信投递进去却永远得不到回复。
“姑娘,别等了,踏踏实实回家等判决书吧。”一位干警好心相劝。
“警察同志,能否通融一下让我见见赵拴住?你们可以全程监控。”商夏逢人便是这句话。
“律师倒是在手续齐全的情况下可以与犯人见面,家属不行。”任何一点差错都会影响最终的判决,干警无能为力。
商夏也听说律师可以进入看守所的事,但凭她对哥的了解,既然哥打定主意不牵连自己,就不可能承认认识她更不会接受帮助:“那我怎么才能知道他在里面的情况?”
“你可以买点犯人喜欢吃的食品或衣服送进去,食物香烟可以让犯人在里面过得舒服点。”干警本不该做出提醒,但事实就是这样,且不说这里,就说班里来个转校生还未必招人待见呢,何况是聚集各路恶人的地方,而其中最常被集体暴打的有两种,一是强.奸犯二是扒手。
听罢,商夏鞠躬致谢,奔向超市提出好几大袋,又经筛选送入里面。
虽然干警告诉她不可能马上得到回信,她还是等到天黑才踏上回家的路,路上她买了针线包和几块布料,马上要入秋了,她要亲手给大哥做衣裳。
进了门,商夏发现宗海晨又不在家,不过他已提前说过这星期会很忙,如果太晚就在办公室凑合住。
商夏洗完澡,剪好衣料便盘腿坐上,揉了揉困顿的眼皮,开始缝制薄棉衣。
哥从小到大的衣裤都是她做的,除了她没人更最了解哥的身型,每当哥穿上她做的新衣裳时,就会开心地屋里屋外转上好几圈,如果路过家门的山民问他乐什么,他会指指新衣裳得意地问,我妹子做的,手巧不?
泪水滴滴答答落在商夏的手背上,她本不是爱哭的人,但一想到哥便酸楚难忍。
同一时间,小区门前
宗海晨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抽着烟,副驾驶上放着一个长方形木盒,盒里摆放着一对品相完整的康熙款青花茶杯。
他知道商夏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虽然她没用真名往看守所里投递信件,但信他看到了,笔体也与商夏的笔迹吻合,首先可以确定烧脸并非信口雌黄——商夏与“赵拴住”确实相识。再看信件内容,看似倒是平常无奇,多半在询问对方的健康状况。
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她如此关心大哥,但为什么不从自己这寻求帮助?他再次拿起信件的传真件分析,信中有一些简单的符号,也正因为这些意义不明的符号未能送到商秋手中,其中预示着怎样的含义?
宗海晨真是被商夏弄得头晕脑胀,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对她早没了感情也不必费尽心思调查她的一举一动,还是希望所谓的苦衷迫使她守口如瓶。
虽然,连他自己都快对这一论调丧失信心。
喟叹一声拿起手机,接通家里电话,谎称自己正在路上还没吃饭,让商夏弄点宵夜。
一刻钟后,他抱着盒子走进玄关,商夏上前帮他挂外衣,又接走他手中的盒子。
“喂,轻拿轻放,里面是古瓷。”
从这一刻起,她的真实想法即将浮出水面——
商夏轻手轻脚脚地将盒子放到茶几前,又返回厨房炒菜。
“最近送来一批出土文物,快累死我了。”宗海晨边换鞋边发牢骚。
“工作是干不完的,该休息也得休息,瞧你这双眼睛都熬出血丝来了。”商夏的眼底何尝不是也泛起黑青,他们都在为牵挂的事或人奔波劳累。
“大量残片推挤在那儿总要有人弄吧,人手极度缺乏。”宗海晨陷入沙发,又说:“领导们终于良心发现,决定斥巨资招揽民间高手,副院长八成是急红了眼,今天还在会议上表态,你猜他说什么?”
“我哪猜得到,边吃边说。”商夏帮他放好筷子,握着茶杯坐在餐桌旁。
“副院长半开玩笑地说,只要是修复高手,哪怕是罪犯都敢用。”
此话一出,商夏眼前明显一亮,她稳定情绪反问道:“应该是说笑吧,领导们就不怕那些犯过错的人蓄意破坏文物?”
“我看不像说笑,你还记得我前阵子跟你说的青铜器仿造高手吗?那人在与院里签署制约条例后已经放出来了。”宗海晨托起饭碗,“千金易得高手难求,只要不再违法乱纪,国家对非物质遗产文化传承人应尽到保护的责任。两边一衡量将功抵罪了。”
商夏当然记得这件事,听宗海晨说,那位青铜器仿造高手将古玩市场搅得一塌糊涂,居然无罪释放了?那哥?……
“哦对了,你把那盒子拿过来,给你看看好东西。”
商夏猛然抽回神,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到他手里。
宗海晨打开盒盖,谨慎地将一对官窑青花茶杯放在桌上:“这是一对用于皇室庆典的茶杯,你能看出哪只真哪只假吗?”
商夏拿在手中仔细斟酌,片刻后轻轻放下:“我看着都是真的。”
宗海晨含而不露一笑,捏起靠左手边的那只茶杯:“这是赝品,难辨真假是不是?”
商夏怔了怔,再起拿起杯子翻来覆去地观察,居然看不出分毫作假之处……难道民间还有与哥手艺不相上下的高手?
宗海晨故作神秘地“嘘”了声,然后将号称赝品的那只茶杯从商夏手中取回,又稳稳妥妥地放回盒中:“本来一对都是真的,属于国家,但我在清洗时不慎摔碎一只,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我不但要被停职,还得被当院长的老爷子骂到死。”
“什么?……所以你找仿造高手做了一只赝品试图蒙混过关?”商夏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宗海晨的口中说出来的,他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不应该没有这份儿担当。
“我也不想啊,如此美器拥有一只已是稀罕物,如今出土一对必然备受关注,下月初还要送往博物馆公开展示,不在钱多钱少,主要这罪名我真背不起。”他再次拿出“赝品”放在商夏的手心里,“你说实话,是不是足以乱真?”
商夏蹙眉望去,这等烧制手艺与仿古技艺果然非同凡响,应了那句老话,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喂,就说是赝品你也要注意手劲儿,那位高手不可能再帮我做第二个。”
“为什么?”商夏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茶杯上。
“中风住院,半个身子都瘫了。可惜了这门手艺,后继无人。”宗海晨注意着她的神态,从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确实在沉思。
“别看了,看也找不出蛛丝马迹,帮我放到工作间去吧。”他托起饭碗继续吃,这个测试有四个目的。
第一、修复高手。会修复可以将功折罪。如果商夏他哥会修复技术,她肯定会引荐,但在引荐之前必须表明他们的关系,否则无法引荐。
第二、仿造高手。如果商夏他哥会仿造术,她会损坏那只“赝品”,逼他在情急之下不多追问便把人先弄出来救急。但她肯定想不到的是,这两只茶杯都是他收藏的真品,一旦毁坏,他面临的则是背叛与丧失爱物的双重打击。
第三、如果商夏他哥既不会修复技术又不懂仿造要领,商夏可以使用他信口道出的“真相”加以要挟,想保守秘密就得救人,一旦威胁成立,那还谈感情吗?
第四、商夏舍弃千载难逢的机会,像往常一样安然度日,也不劝说自己不可弄虚作假,说明她不但不在乎兄长的死活也不看重他的人品,一切以利益为出发点。
宗海晨的心渐渐沉寂下来,不知商夏会如何选择。不知她的心情是否像自己这样沉重。
她曾一遍遍告诉他,不管做出什么事,都不想伤害他。可往往那些伤害,正是来源于不愿坦白的秘密。让他看起来像个蒙在鼓里的蠢蛋。
与此同时,工作间里
商夏伫立桌边,直勾勾地看着称之为赝品的那只茶杯,精美的釉面泛起柔和的光泽,最快救出哥的方法目前只有一个,并且最有效做快速,可是她该如何面对处处信任自己的宗海晨?
这一夜,各怀心事的两个人背对背躺下,注定辗转难眠。
她问自己,是哥重要还是宗海晨重要,显然他们都重要。重要到在心里分不出伯仲。
“海晨,你睡了吗?”
宗海晨听得很清楚,但故作半睡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我爱你,晚安。”
多动听的情话,却来的不合时宜,宗海晨缓慢地眨动视线,眼前一片漆黑,黑得看不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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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4来猜猜,猜她选择了哪一样。。。。下一章就要见分晓。然后,你们懂的╮(╯_╰)╭【一直在养肥的选手快归队吧!镜子碎了。
40再见,我的爱。
商夏一夜未睡,整晚都在考虑两全其美的方案。
如果把哥引荐给宗海晨,即便她表明他们是兄妹的身份,哥也不会背弃祖训欣然接受这份修复文物的工作。何况根据哥的罪行,也不知道是否必达到将功折罪的要求,万一适得其反不但暴露他们家的身世背景,还有可能牵连到“柴窑”的问题上。
不能理解“柴窑”为什么关乎性命?搞不懂为什么誓死守护家族秘密?暂不提其至关重要的历史价值,单说柴家看待此物的态度,或许这世间除了她柴家人,没人会用它隐喻灾难。
商夏蹙紧眉头一筹莫展,如果在紧急情况下帮她最爱的男人仿造一件瓷器?……哥反倒不会袖手旁观。
从这方面引荐哥给宗海晨认识简单得多,因为宗海晨提起过哥的手,她加之引导,就说据古书上说:凡烧瓷高手,懂诗词通丹青,指若柔荑尤为出众。看守所那种地方宗海晨自然不易多去,不如由她出面试探对方一二呢?
只要见到哥,她就有办法说服哥出手相救,而且可以向哥保证绝不暴露他们是兄妹关系。
商夏敲了敲乱成一团的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况宗海晨也说了那只茶杯是赝品,哥和宗海晨不会想到那只茶杯是她故意弄坏的,一旦哥制造出来的仿品助他顺利过关,便有恩于他,他会反过来也会帮哥脱险。
计划似乎很完美,救了哥又保守了秘密,对于宗海晨而言不过是赝品换赝品这般简单,唯一受到良心谴责永无宁日的是她。
之前的谎言固然多,但从没背叛过这份感情,可之后的谎言若付之行动便坐实了骗子的名号。如若东窗事发,这等弥天大谎会令宗海晨对她嗤之以鼻甚至恨之入骨。
但是,她还有其他办法救哥吗?
…………
第二天晚上,宗海晨来到工作室,伫立桌边久久,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盒盖,当他看到出现在茶杯上的裂纹时,这颗心一下子凉到底。
“商夏,杯子裂了。”
他摔坐到椅面上,答案一目了然,这场戏可以结束了。
“怎么会这样?昨天放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商夏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罢手,她不怕替哥坐牢,只怕哥即便无罪释放也会背负与她同样的压力,与其让所有人都痛苦,还不如让她一个人承受良心的谴责。因此,她不再瞻前顾后,将茶杯严丝合缝地包裹在毛巾中,再在杯肚中塞上满当当的棉絮,只要轻轻一砸,便可制造出酷似自然破裂的纹路。
宗海晨连自嘲的力气都没了,很好,非常好,至少证明她还有点人性,想法设法想救出亲人。只是这种人性建立在摧毁爱情的基础上。
“你说我该怎么办?”他木讷地直视前方。
商夏本以为他会大吼大叫暴跳如雷,却没想到他会是表现出一幅灵魂出窍的模样,蹲在他膝盖前,柔声细语地说:“时间还来得及,想想还有没有可用之人?”
“有,肯定有……”宗海晨忽而冷笑,从抽屉中取出一叠信,狠狠地甩在商夏的身前,“比如,你的亲、大、哥!——”
信件如雪片般从她眼前滑落,心中不啻一声炸雷。
哐当一声,宗海晨的双拳重重砸在桌面上:“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从现在开始,只需要回答是与否,废话少说。”
“……好。”商夏捡起信件,她对此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唯一准备好的,是迎接宗海晨随时爆发的怒火,那是他的权利。
“那一晚车祸,你是故意制造的。”
商夏抿了抿唇:“是。”
“你三番四次色诱我,是为了救你哥。”
商夏挣扎片刻,点点头。
“讨好我的父母,尤其是我的父亲,也是为了救你哥。”
道道问题都戳中商夏的两面,她不得不再次点头。
“想成为我的妻子,目的是为了给你哥铺后路。”
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但这泪不是替自己难过,而是替宗海晨抱委屈,原来她的一言一行已经恶劣到这步田地,却催眠自己与爱无关。
“不完全是……”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发现解释是多么地苍白无力。
然而,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打动宗海晨分毫,促狭的空间内唯有攥紧的指节声咯吱作响。
昨晚她还说“她爱他”,真他妈可笑。他不断告诫自己猜测只是没有根据的臆想,又不断推翻臆想相信她终究是善良的,可换回来的确是血淋漓的肯定句。
“信上的符号代表的含义。”
“麻花辫代表‘妹’,枸杞代表‘药’,小鸟代表‘自由’连在一起的意思是‘我要救你’。”她低头收拾着信件的同时拭去眼泪。
宗海晨冷冷一笑:“你口中的人贩子实则是贩卖真假文物的犯罪团伙,你哥替他们造假?”
“不是!不是的!他们是……”商夏抬起惊眸。
“闭嘴,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宗海晨将一个文件夹摔在她的脚边,“该团伙共有十三名固定成员,流窜各地进行文物诈骗,如今已被一举抓获,如果你们是受害者,就不会隐瞒真相,除非你哥也曾替他们做过高仿制品。盗墓、造假、诈骗,三罪并罚!”
听罢,商夏彻底慌了,再看宗海晨那副绝情的态度,焦急地喊道:“不,我哥是被冤枉的,他没有作奸犯科!你听我解释一下好吗?”
“走,带上属于你的一切……”宗海晨怒然指向大门:“滚!——”
谁能理解他的心情,一个口口声声宣称爱他的女人,一个说要为他生孩子的女人,一个宣誓这辈子非他不嫁的女人,其实每天给他喝砒霜,再三五不时用绣花针扎他的心窝!
商夏知道他被自己伤透了心,更看到他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她不由急红了眼眶:“我知道你恨我,错也全在我,我哥什么都不知道,没有造假也没盗墓,你让我换他去坐牢我都愿意,不要迁怒到他好不好?”
已到了这一秒,她满口满心还是她哥、她哥!却不曾想他从中受到怎样的伤害?!
倏地,宗海晨提起商夏的衣领撞在墙边,扬起的拳头正对她的脸颊打去……而她不闪不躲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拳风在她鼻尖前方戛然而止,在这一瞬,他才知道所付出的那份感情已经非常深了,可是那些渗入生活的感动与温暖也不过是她抱有目的的靠近,他充斥着怒火的眼眸中竟然覆盖一层刺骨寒潭的氤氲:“不经历挫折怎能长大,不见识真正的丑陋怎知人心肮脏,谢谢你给我上了一堂记忆深刻的人生课。”
他松开手,托起灌铅的双腿走出工作室,原本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质问她,但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再问,笼罩在谎言中的爱情实在是既可笑又可怕,希望她就此消失,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商夏,现在我连你的真名都不敢确定,不过就这样最后一次称呼你好了,你来了,我相信你不会走,你走了,我当你从没来过。
这一别,生死不见。
……
猛烈撞阖的关门声刺入商夏的耳孔,她呆滞许久,顺着墙壁滑坐在地。脑海中全是宗海晨冷烁的目光,在这段备受煎熬的日子里,她像患上失心疯似的拼命想救出哥,却忽略了那个单纯喜欢着她的男人。遥想过往,宗海晨曾给予过多次暗示,明知她背景复杂还是没有咄咄逼人加以质问,可她依旧装傻充愣敷衍了事,其实他早就忍无可忍了吧。
有因就有果,既然她种下的因,就要接受任何一种的果。
泪水如雨点般滴滴答答滑下脸颊,从工作室一路洒到卧室,倒头来,她不但没能救出大哥还会给大哥带来无妄之灾,宗海晨对她不止失去信任,更多的则是厌恶憎恨,哥救不了,爱人也没了……再穷困、再惊险的日子都可以满怀憧憬地熬过来,可是这一次她真有些熬不住了,像她这种遭人唾弃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能是一闪而过,因为还有太多牵挂。
替他做好最后一顿饭,洗完衣篓中的脏衣服,趴在地上擦净木地板,最后,将属于她的物品全部塞进编织袋,她想,宗海晨回来的时候肯定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
提着袋子来到客厅,弯身放下钱包与门钥匙的时候,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坠轻轻拍打着锁骨。她放下编织袋,翻转双臂摘取,可是当她摘下来的时候,又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舍得放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捧起项链在唇边一遍遍摩挲,几欲松手却不自觉地握得更紧,钱财乃至生命都可以舍去,只是这份感情怎能说忘就忘。
最终,她还是戴走了项链,他们之间唯一定情信物。
爷爷的话再次在耳边萦绕——如果哪个男人以凤凰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你,那就嫁了吧,因为凤凰象征着尊贵与祥和,证明你在那名男子心中的位置极其重要。
就是这样一个重视她的男人,把她惯得为所欲为不知轻重,理所应当地认为只要不牵扯到感情的谎言都属于个人问题,直到蓄意破坏青花茶杯以及宗海晨所提出的一连串的问题,她才忽然觉醒爱情与亲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走到门口,已然没有勇气回眸环视,长嘘一口气,神色颓然地关上屋门。
再见宗海晨,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希望我的离开可以还你一片安宁,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难过了,你就当我死了吧。
…………
华灯初上,分文没有的她徒步走到看守所门前。她望向紧闭的铁门,依墙而坐,从编织袋中取出布料,借助路灯的微弱光亮继续缝制送给大哥的冬衣。
天空漆黑如墨,夏末的晚风带起丝丝凉意,肚子咕噜噜地抗议着,她裹了裹外衣,一针一线地认真缝制,幽幽哼唱家乡小调,明明是一首情歌,却被她唱得悲凉哀怨,仿佛夜空中的星辰,孤单又无奈。
还有一件事需要向宗海晨郑重道谢,虽然他误以为哥与诈骗团伙蛇鼠一窝,但那群暴徒已然在警方的抓捕之下锒铛入狱,如今准嫂子逃过一劫日后定会本分做人,而那些不明真相的山民也不会受到暴徒的侵扰,那方乐土得以安宁,无意当中帮她了却一桩心愿。
商夏望向东边,仿佛看到那片绿意连绵的山脉……好想与哥一同回家,好想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她望向悬于天际的一弯明月,月光在泪水与笑容的交织中变得朦胧又美丽,好想让宗海晨看看她那美丽的家乡。她会带他上山踏青,下河捕鱼,还会亲手在院门前贴上大红喜字,然后哥点燃成串的红鞭炮,炮声震慑山谷传入云霄,告诉远在天上的爷爷和奶奶,孙女嫁给了视自己视如珍宝的好男人。
别生气了宗海晨,我走,彻底滚出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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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有些错误必须付上代价,同学们向小瓷儿挥手吧。。。。
41五年过后
商夏在看守所附近逗留已是半月有余,基本过着风餐露宿的苦日子,为了可以见上哥一面,她好话说尽就差给干警跪下了。
某日,一位年轻干警走到她的面前,可能是看她每晚都窝在墙根底下等消息怪可怜吧,所以破例给她在看守所里找了一份食堂打杂的工作,不过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在犯人堆儿里工作容易引起骚动,唯有让她去后厨帮忙。
“咱先说好了,不能与犯人近距离接触,即便看见也不能带出一点情绪。否则你再也别想踏入看守所的大门。”小干警严肃警告。
商夏深鞠一躬,喜悦之情不能言表:“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谢谢,非常感谢!”
“挺漂亮一姑娘怎么落魄成这样?你没家?”小干警记得前阵子她还干干净净的,一转眼蓬头垢面好不邋遢。
商夏蹭了蹭脸上的污渍,粲然一笑:“有家,就是远,只要我的家人健康平安我就回家。”
小干警从钱包里抽出伍佰元钱递给她:“这是借你的,开了工资再还我。”
商夏再次鞠躬表示感谢,跟随干警初次进入看守所,顺利办好工作证之后马上开工。
两人在食堂门口道别,干警随后便拨通了宗海晨的电话。
“安排好了,她是你朋友吗?怎么穿得跟小叫花似的。”
“我也是受人所投,改天请你吃饭。”
宗海晨真的没想再管她死活,何况霍亦仑不是一直在追求她,凭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和贼心眼子骗一个是骗,骗一双也不多,可是昨天在拍卖会与霍亦仑偶遇,霍亦仑再三追问商夏的近况,还不知轻重地逗咳嗽,说什么多日不见分外想念。
因此,他给看守所打了一通电话,经打探,确实有一位年轻姑娘整日守在门外要见“赵拴住”,似乎到了晚上也不离开,渴了饿了就啃火烧和自来水,脸色惨白瘦得皮包骨。
距离判决不知还要等多久,宗海晨也就是那么一念之差,决定帮她最后一次,至于以后的路,大陆朝天各走一边,绝不过问。
想到这,他接通父亲的电话。
“爸,我明天去考古队报道。”
“这么急?”
“甘肃那边发现疑似王陵的大坑洞,申请加派人手支援。”
“那商夏呢?跟你一起去吗?”
“她回老家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返京。”
“你们拌嘴了?”
“您怎么跟我妈似的也絮叨起来了?”宗海晨的眉头拧成弓。
“小兔崽子,有你这么跟亲爹说话的吗?!既然你要去就去吧,不过那边天气冷伙食差,这一去至少三五个月,多带几件厚衣裳。”
结束通话,宗海晨立竿见影,抓起车钥匙回家收拾行囊,忘掉一个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忙碌,何况是一个不值得留恋的女骗子,应该在不久的将来便可得到解脱。
然而这一走,就是五年,留在北京的时间零零总总加一块儿还不到一个月。
……
……
————————五年后,凤隐镇—————————
一行车队陆续驶入这座古老的城镇。开在最前面的是辆吉普车,车体上印有几个明显的大字:北京市考古队。
行驶在队尾的,是一辆霸气的黑色路虎,坐在驾驶位的宗海晨始终电话不断:“这儿可真够偏的,居然还在用牛车当运输工具……嗯,我已进入凤隐镇,预计今天下午可以展开鉴定工作。先不说了,路面挺难走。”
说着,宗海晨结束通话,加大油门行驶在坑坑洼洼的村镇街道间,趁着淳朴的镇民没把他们一行人当天外来客围观的时候,赶紧抵达目的地才是正经事儿。
何况,这凤隐镇,凤凰图,以及有关凤凰的一切,都会令他必须重拾回忆,攥紧那几乎打碎的自尊心。
曙光射入挡风玻璃,洒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以及戴在左拇指前的翡翠龙纹扳指上,玉石表面悄然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倏地划过他疲惫的视线……每每此时,他的思绪总会不自觉地停顿一秒,再次想起那个送他扳指的骗子。
商夏,这辈子,下辈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烦躁地合起车窗,将扳指丢进收纳箱,因为会戴上这玩意儿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在思考时习惯东摸摸西摸摸,摸到了便会下意识地套戴,戴上又常忘了摘。
无意间瞄到道旁的一对母子,男孩眼泪汪汪地哭诉着什么,他听不清,也不关心,只是替那身材瘦小的女人叹口气,孩子不好养,幸亏他没有。
“别哭了诚诚……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啊……”商夏已然快托不住在怀里撒欢儿的宗立诚,轰鸣的机动车声她不是没有听到,只是抽不出功夫回头观望。
她有多久没听到来自都市的喧嚣了?既熟悉又遥远,恍如隔世。
哥的审判结果不知算好还是坏,因此次盗墓案对文物古迹造成较大程度上的破坏,主犯烧脸判刑无期徒刑,从犯小黑判二十五年,哥主动上交国宝级文物投案自首,本应量刑,但初审结果竟然判了六年。她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想求一个明白,但是大哥主动向法院提出,放弃申诉的机会。哥说:虽然判的冤枉,但是通过这件事让他明白自己根本无法适应社会的残酷事实,尝尝苦头,学学法律,在监狱里沉淀沉淀也好。
事已至此她似乎再没有其他办法,除非求宗海晨帮忙,但这又是最不可行的方案。无计可施之下,她决定去哥服刑的监狱做临时工。但是,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时常呕吐眩晕,直到昏厥才被送进医务室检查,医生听完她的症状,初步断定:怀孕。
哥并不知道她与宗海晨分手的事,得知妹妹怀孕的消息异常兴奋,命令她必须马上回家养胎,如果一意孤行强留于此,他这当舅舅的肯定会愧对未出生的小外甥。还警告她即便孩子出生也不许带孩子来这种地方,书信常来常往就好。
于是,商夏回到最想念最熟悉的凤隐镇,当她再次见到这里的一草一木时,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前所未有的释放。
她一口气跑上山,站在山顶,呼唤哥,呼唤宗海晨,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
……
今天是儿子四岁的生日,商夏在镇中买了几小块蛋糕准备给儿子庆生,但不是那种城里随处可见奶油蛋糕,就是特普通的金黄色鸡蛋糕。
回到家刚放下东西,老镇长便风风火火地敲响院门,叫她赶紧去后山坟地,有些大城市来的人要挖他们的祖坟!
这事儿找商夏出面,就是因为她前几年离开过凤隐镇,回来时又买了北京的果脯分给左邻右舍,所以在镇民眼中她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
不等商夏婉拒,她已被老人家拉出院门,直奔后山而去。
当她抵达现场时,虽然考古队员一再重申暂时不会擅自破坏各家的祖文,即便最终非动不可,也会通过正规渠道进行协商。但是镇民们不信,手持铁锹、扫把将考古队员团团包围。
不过,无论多么嘈杂,宗海晨仿佛旁若无人,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古碑上灰尘。
只因他注意到了石碑上的雕刻花纹,据初步断定,此墓碑出自北宋末年,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家族墓还是从其他地方迁移的单一文物。但无论如何,这一重大发现对于考古工作者而言,无疑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只要是建国前埋藏的物品,所有权一律归国家。”他背对众人,知死活地道出事实。
这话一出,镇民们刚被考古队员压下去的怒火噌地冒起来,商夏刚刚跑到,惊见一把小铁铲飞向蹲在墓碑前的男子,她捡起地上的石块,不假思索地砍过去,只听“哐当”一声碰撞,石块稳准狠地打中小铁铲,及时将铁铲弹向另一个方向!
而宗海晨勘察文物太过专注全然不知脑袋差点开花的事儿,直到铁铲应声落地的这一秒,他才随意地转了下头,看到周围挤满了愤怒的镇民,以及挡在一缕阳光的女人背影儿。
商夏没有回头,面朝四面八方的镇民,大声地说:“请大伙稍安勿躁,考古属于政府行为并非谋取私利,既然考古队的同志们承诺不会擅自破坏祖坟,我相信这几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绝对不会做出有违法律法规的坏事。”
信不过谁也得相信自小在镇中长大的孩子,镇民们三三两两议论着,决定该干嘛干嘛去。
熟悉的声音灌进宗海晨的耳朵,他脊背顿时一僵,缓缓地站起身,刚要转到女人的面前时,只听远方一道洪亮的急喊声打破沉寂。
“小夏!你儿子从瓦房上摔下来了!地上都是血——”邻居大牛急得满头大汗。
听罢,商夏一秒都不敢耽搁,心急火燎地推开镇民往家奔去,其他人也担心那聪明可爱的孩子摔出个好歹,也跟着追了过去。
“这位同志啊,停在那边的车是你的吗?能不能帮帮我们小夏,赶紧把孩子送到山下医院去啊?!”老镇长相对冷静,何况如果不是他把商夏生拉硬拽叫过来孩子也不会受伤。
“她全名叫什么。”宗海晨挣脱老镇长的拉扯,但愿不是商夏。
“您还真问对人了,全村上下也就我知道她的全名,姓柴名商夏。哎哟,快点吧同志,再耽误一会儿孩子小命不保啊!”老镇长抱住宗海晨的胳膊往土坡下拉,宗海晨却像脚底扎了钉子般一动不动,见状,感到奇怪的考古队队员们也纷纷催促宗海晨赶紧救人。
“我现在没空儿。”他掏出车钥匙放在其中一名队员手中。
“你那车又高又宽我们驾驭不了,人命攸关啊海晨!这是命令。”考古队队长一直知道宗海晨属于办事能力强但不合群的那种人,今儿才发现他还有冷血的特质。
“镇长,孩子的脑门呼呼冒血,小夏抱着孩子正往山下跑呢,您老快想想法子啊——”一农妇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信。
不待老镇长再次央求宗海晨,只见他猛然起身,以最快速度发动引擎一脚油开出百米。
到了今时今日,他还要去救一个连姓氏都要隐瞒的女人的孩子?!商夏,柴商夏,好女不事二夫?儿子?呵呵,够了、够了!这女骗子真tmd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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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他们的见面还是挺“有趣”的,对“负心女”甩脸子什么的,嘿嘿 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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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日更半个月就日更二十来天,所以……后天更新,保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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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辛扔了一个手榴弹
感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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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破皮小包子
宗海晨驾车很快追上一行前跑后追的山民,他一个急刹车停在刚才来报信的男子身旁:“先上来,叫她上车。”他推开前门让对方上车。
大牛来不及道谢便跳上车,拢手向商夏喊去:“小夏别跑了,快上车!”
商夏听到车轮声心中一阵喜悦,可停住脚步张望的这一刻,神色顿时僵住,大牛以为她吓傻了,翻手拉开后门催促商夏把孩子抱上车。
这就是宗海晨要把山民叫上车的原因,他只管送孩子去急救,不想与她多聊一个字。
商夏先把外衣脱下来垫在孩子身下,又在爬上车那一刻从纸巾盒里抽出数张纸巾压住孩子头部的伤口。不没等她转过身坐下,引擎再次发动,商夏一个脚跟不稳,脸朝后挡风玻璃方向摔去。大牛立马扶住她的手臂:“快坐好,城里来的大汽车开起来可快可快了!”
商夏知道宗海晨是故意的,但是……“孩子差点从椅座上摔下来,你怎么能这样?”
宗海晨不予理会,加足马力开出镇门,路虎属于较大型的吉普车,翻山越岭无所不能,刚巧适合崎岖的山路。沿途颠簸,商夏心急如焚又担心孩子受不了这份震荡,半跪在地,让孩子平躺在后座上,双手垫在孩子的后脑勺处,看着满头是血的儿子,眼泪不曾停止。
原本需要花费一小时才可抵达的路程半小时便完成,宗海晨按照大牛的指挥将车开到医院门前,车刚停稳,商夏已打开车门抱起孩子往急诊室跑。大牛刚要下车,见宗海晨大有把车开走的趋势,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挽留,他憨直一笑:“反正您也要开回去,我们上山只能坐大卡车,不如您好人做到底等孩子没事了再麻烦您送一趟?”
宗海晨的眉头始终紧蹙,不耐烦地燃起一根烟,大牛知道强人所难不太好,何况人家已经帮了大忙,但是为了孩子,他只能赖在车上不走了。
这里的医院在城里人看来也就是小诊所,几间小平房一连再挂个牌子就成了医院。大牛伸头探脑往急诊室张望,只见一位护士跑出诊室急问:“孩子需要输血,谁是a型血请帮帮忙!”
路过的村民虽然有心帮忙,但自己究竟是个啥血型谁知道啊,大牛去年受过伤验过血型,挽起胳膊问:“ab型血可以吗?就多个b!”
“不行不行别添乱!o型血有吗?”护士扬声再问。如果没有a型,o型也可以用来救济,但必须“套型”输注以免发生医疗事故。
村民们抓耳挠腮,时间分分秒秒浪费着,大牛看向无动于衷的宗海晨,急问:“同志,您是啥血型?救救孩子吧!”
宗海晨掐灭烟蒂,摔门下车,边走边解开袖口处的扣子,护士迎上前刚要询问,他已回答:“我是a型血。”
踏入进诊室,宗海晨首先看到不省人事的小男孩,随后避开商夏的身影,一转身坐到输血的位置。
做完健康测试,护士说:“孩子失血过多,至少需要600cc,所以……”
“随便。”宗海晨知道一次性抽血过多会导致头晕乏力,可也不能看着孩子断气吧!
这边抽血那边输血,医护人员紧张有序地救治着,当孩子的血压趋于稳定后,商夏这才算松了口气。她看向宗海晨苍白的侧脸,当她得知自己的血型不适合给孩子输血,并且a型血没有库存的时候,最先想到孩子的父亲宗海晨,可是如果是她去求,宗海晨没准不等她靠近便驾车离开。因此在情急之下她只能请护士去外面喊。
幸好,幸好他来了。
她走到他的身旁,深深鞠躬:“谢谢你,是你救了我儿子。”
宗海晨调转视线看向窗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聊。
这时,大牛端着一大碗鲜牛奶走了进来,先问孩子的状况怎么样,当医生说幸亏送来及时已脱离危险的好消息后,他这才欢天喜地将牛奶放在宗海晨手边:“今天多亏有您帮忙,山里也没啥好东西,我跟老乡家要了碗挤出来的鲜牛奶给您补补身子吧。”
鲜牛奶的膻味儿非常浓重,宗海晨不自觉地捂了下鼻子,放下袖口站起身,但可能是起来的速度有点猛,一阵眩晕感袭来又摔回椅面。见状,商夏松开儿子的小手跑过来,她下意识地摸了下宗海晨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打开,继而夺门而出。
这一下子大牛可不干了,他追出门不满地说:“我们是求上你帮忙了,你不乐意我也看得出来,可是我们除了道谢还能咋办?你用得着这么狂妄吗?!”
宗海晨冷笑一声继续前行。
“村妇的手虽然没你们城里女人的手白嫩但一点都不脏!瞧给你嫌弃的!”大牛跳脚。
商夏赶过来阻止大牛,宗海晨听到大牛咕咕叨叨的埋怨,猝然转身指向商夏:“手脏不可怕,怕的是心脏。”
“你!你再说一次!”大牛怒火冲天,甩开商夏直奔宗海晨杀过来。商夏扯住大牛的手臂向后拽:“你这是要干嘛啊大牛哥!他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他凭啥骂你脏?你们孤儿寡母就够可怜的了!虽然你没说孩子他爸是谁,但大牛哥知道就是这些坏心眼的城里人糟蹋了你又不肯认账!”在小乡镇里,如商夏这样身怀六甲独自返乡的定会惹来闲言碎语。
带有区域性诋毁最容易激起争吵,宗海晨嗤之以鼻:“城里人不负责你就负责呗,娶回家当老婆多好,连儿子都有了。”
“她要嫁俺就娶!”大牛非但没生气还较上劲了。
“郎情妾意两小无猜,祝你们百年好合再添十个八个。”宗海晨故作优雅地点头一笑,转身之际顿感一不明物体打中小腿,低头一看,是一只绣花布鞋。
商夏单脚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欲言又止,三两步上前捡起绣花鞋,低头穿鞋的一瞬,泪水悄然滴在鞋面上。
“真逗,你还委屈上了?”宗海晨转身欲走,又被她拉住衣袖。五年了,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念他,想到今生不能再见就忍不住掉眼泪,可是……她不舍地松开手。
大牛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将商夏拉到身后,对宗海晨说:“刚才是我冲动对不起,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救了诚诚,请吧。”
诚诚?……莫非是诚实的诚?宗海晨不禁腹诽一笑:“好名字,但愿这孩子可以做到诚信待人光明磊落。”
大牛不明言下之意,只感觉他再次挑衅,于是大牛又怒了:“虽然孩子他爹不是个东西当了陈世美,但这孩子可是小夏的命!你这城里人冷嘲热讽的究竟想干啥?!”
听这位老兄说得有鼻有眼儿,宗海晨将视线移到商夏身前:“谁的孩子?”
大牛刚要说出孩子的全名,商夏一把捂住他的嘴,又因为力道过大等于结结实实给了大牛一巴掌,她轻呼一声连连道歉,拽起晕乎乎的大牛往急诊室走:“先陪我去看看孩子。”
宗海晨并没太在意,坐上车,刚要发动引擎,眩晕感再次上头,他熄灭车,几日来睡眠不足加上抽血确实有些吃不消,索性小眠一会儿解解乏。
不过没想到这一觉睡到天色转晚,他揉了把脸,又抽了根烟,驾车向凤隐镇返回。途中,又遇到守在回镇路上的大牛与商夏,大牛正卖力地招手拦车,商夏则抱着孩子坐在石墩上,孩子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正躺在她怀里熟睡。
商夏也看见了宗海晨的车,想到路过车辆不是拖拉机就是拉砖的卡车,她将孩子交给大牛,叮嘱大牛去拐角处等。
待大牛拐入岔口,她双手一展拦住他的去路。
车速本不快,但也架不住突如其来的拦截,这一幕让宗海晨想到她当初为了接近自己往车头上撞的情景,他火冒三丈地跳下车,戳点着商夏的肩头,警告道:“故技重施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
“送我的孩子上山,我不上车。”
“凭什么?!”
“他头上有伤不能受风!你心里有火打我、骂我我都没话说,请你送我儿子上山。”商夏撇开视线,“孩子还那么小,任何过错都与孩子无关。”
“遇到困难的时候想起我来了?找孩子他爸去啊!”这才是令让宗海晨最火大的部分,虽然知道她的本性不咋地,但从心理上还是不能接受一个号称对他至死不渝的女人转眼跟别的男人生孩子的事实!
他真后悔来到凤隐镇!
商夏几乎要将真相脱口而出,告诉他这孩子是他宗海晨的!但是如今不知道他是否已成家立业,更不知他会怎么看待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
“求你了宗海晨,自当发发善心。”
“善心?五年前就死了。”语毕,他返回驾驶位,刚欲开动,只见商夏拉开副驾驶门跳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车钥匙。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无赖耍得一套一套的。”
商夏充耳不闻,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不把诚诚带回去她就是不下车。
宗海晨看向她攥在手中的车钥匙,趁她瞥头之际一把捞住她的脖子往下压,另一手则抢夺她胡乱躲闪的手臂,争抢非常激烈,商夏的衣服都被扯破了,眼瞅着钥匙要脱手,她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咬住宗海晨的手背。
刺痛感说来说来,宗海晨使劲地甩动手指:“属狗的你?!”
商夏死咬不放,宗海晨愤懑地抬手欲打,但生平没动打过女人的他还是没能下手,他气急败坏地捶了下方向盘:“送你送你行了吧!松嘴!”
商夏这才作罢,只见一排清晰的齿痕停留在他的虎口处。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握住他刚打算抽走的手,先是吹了吹,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红肿的齿痕。
“对不起,刚才太着急了。”
宗海晨没听清她说什么,夺过手,想都没想便放在嘴里含了下,又如泄愤般抽出纸巾猛擦:“恶心死了弄得一手都是口水!”
“……”商夏捋了捋凌乱的长发,一抬手发现衣扣被扯丢两颗,她悄悄攥住大敞的衣领,小幅度地低头寻找扣子。
而宗海晨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她正深低着头,烦躁地踩下油门,“咚”地一声,她的头部磕在位于头顶上方的车前架底盘上。宗海晨捏住她肩膀向后拽,力气稍微大了点,不慎把她的衣服从肩头上扯落,立马露出白色的文胸挂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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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这可耻的怀念
气氛尴尬,事态诡异,只见大牛手举大石头连喊带骂地冲过来:“畜生!禽兽!不就是求你送孩子上山吗?!你居然逼小夏出卖肉.体?!”
商夏缓了缓情绪,一手攥紧领口一手推门下车,急忙拉开后车门:“你误会了大牛哥,快抱诚诚上去。”
“别怕,有大牛哥在不会让这城里人欺负你!强抢良家妇女还有没有王法了?!有种你给我下车!”车体高大,大牛只得跳起脚抓拽宗海晨的外衣。
商夏抱着孩子几经劝慰非但不见大牛平息怒火,反而引来乡里乡亲的聚众围观。不明真相的村民听到大牛的谩骂声以为宗海晨趁人之危耍流氓的不光彩事件,不由对宗海晨指指点点唧唧歪歪。
宗海晨只感耳边嗡嗡作响,按下车玻璃,面朝大牛一声怒吼:“你还有完没完?!我想什么时候睡她就什么时候睡,还用得着硬来?!”
听罢,村民们不由全体向后扬了下头,又集体看向大牛,大牛见商夏听到如此有辱名声的言辞仍旧保持沉默,继续拍打车门大喊:“放你娘的屁!你给老子下来说清楚!——”
“哪凉快哪待着去,说你妹啊说!”
“对啊,小夏就是俺妹子!”
商夏早被吵得头晕脑胀,将大牛强行推上车,默默地说:“他说的是事实,上车吧大牛哥,孩子需要休息,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大牛晕头转向地坐上车,商夏后脚跟进,关上车门,请宗海晨开车。
一路上,大牛果然很安静,看看宗海晨的后脑勺,又看看蹲在孩子身旁的商夏,平日里别说撕破衣裳这等大事,就连镇里的坏小子调戏两句都会被她暴揍,所以完全搞不懂个性刚烈的商夏怎就偏偏对宗海晨忍气吞声。
开到镇门,商夏道了谢,请宗海晨停车,自顾自抱起孩子往家走,大牛紧随其后,难以置信地问:“小夏,你不会看上那个城里人了吧?”
“刚才情况太混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大牛哥解释,其实他就是诚诚的父亲宗海晨,不过他并不知道孩子是他的,所以请大牛哥务必帮我保密。”
“?!”……信息量太大,大牛除了眨巴眼就是张大嘴。
“我猜想,考古队不会在咱们这待太久,大牛哥也不要再去找宗海晨,我和他应该也没机会再见面,我只想带着诚诚安安静静过日子。”
商夏一路都在考虑要不要把事实告诉大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讲出真相,避免他为了替自己出头再次找上宗海晨理论甚至大打出手。大牛护着她是好意,可宗海晨也不该受到责骂,反正错都在她,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
前脚返回家门,倾盆大雨后脚灌溉大地,商夏唯恐儿子着凉,端来炭盆暖和房间。她坐在床边,先给还在昏睡的儿子掖了掖背角,又拉过小木桌在旁做针线活。窗外大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门窗,屋内“小雨”扑簌簌地淌下脸颊,她蹭掉又流,流了再蹭,他对她的恨意根深蒂固,似乎任何解释都无法改观。
“妈……渴……”宗立诚闭着眼睛扯她的衣角,但因伤口疼痛又很快进入睡眠状态。
商夏洗干净双手,用小指沾着温水帮孩子滋润嘴唇,想起宗立诚吵着闹着要的生日礼物就是见到亲生父亲,虽然见面方式如此惨烈,但终究有幸见上一面。
“爸爸救了诚诚的命,诚诚的血管里流淌着爸爸的血,有没有感觉很开心很温暖?”商夏喃喃自语,诉说着她也感到幸福温暖的大事件。
诚诚似懂非懂,半梦半醒地点点头:“爸爸……诚诚想爸爸……”
孩子稚嫩的呼唤总会触及到母亲柔软的内心:“对不起诚诚,如果妈妈告诉爸爸你是他的儿子,爸爸或许又要误会妈妈再制造阴谋。”商夏抹掉眼角的泪,托起儿子的小肉手亲了亲,当妈的没有不想让孩子过上好日子的,但是她又只能瞻前顾后地保守秘密,因为她与宗海晨之间的关系剪不清理还乱。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顺着山中的方向传来,商夏捂住孩子的耳朵,辨别方位的同时不禁心中一惊,是安置祖坟的后山?!
想到这,她先关紧门窗给孩子盖好棉被,继而撑起油纸伞冲出家门。门外狂风四起雷电交加,她逆风前行,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老镇长与几位壮汉身着斗笠蓑衣跑在前方。商夏急忙追上队尾的老乡,问他是不是后山出事了,答案是肯定的,雨势太大,压垮了斜于山壁上的数颗树木,而考古队的帐篷就在搭建在树木滚落的范围内。
听罢,商夏丢掉纸伞冲向了出去,顶着强劲的寒风超越跑在最前面的人。当她看到一颗粗壮的树木横在道路中央时,想都没想便爬上树杆,不顾及横七竖八的锋利枝干,焦急地攀爬着。
待她翻过去之后,雨水顷刻间洗刷掉遗留在枝叶间的血迹。
同一时间
在后山安寨扎营的考古队被倒塌的树木团团困在其中。队员们纷纷挤上车避难。所幸没人受伤,但也有不可预测的危险,比如——巨大的树杆滚落山体,将整辆面包车推下山涧。
而宗海晨,用车头顶住断裂的树木,加大马力试图将零零散散挡住去路的树木推进山沟。雨大路滑,这样做无疑冒着极大的危险,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车毁人亡。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一旦形成一定规模的滑坡,所有人都得死。
微乎其微的拍打声从车门外传来,宗海晨探头一看是商夏,刚要按下车窗叫她赶紧走,她已然一转身翻过断木往回跑,迎上后面的山民,快速汇报前方路况,叫他们快去准备绳索把家里的大牲口都牵过来清扫障碍物。
老镇长一声令下山民立马行动,不等镇长问商夏哪里受伤了,她又爬上树杆向危险路段跑回,再次敲响宗海晨的车门。
宗海晨见她这浑身上下又是血又是泥的,拉开车门一把将她拽了上来,商夏气喘吁吁地说:“别……别担心,各家去牵牛马了……等树木清开,立刻把车开出去……”
她显然帮了大忙,宗海晨暗自舒口气,将纸巾盒丢在她腿上:“我压根就不担心。”
商夏抽出纸巾擦拭泥泞血水,见泥汤子顺着裤管淌在干净的脚垫上,她赶忙抽出几张纸巾弯身清理,可是手还没碰到脚垫,又被他一把推起来,他不耐烦地说:“正好该洗车了。”
“反正我也湿透了,我去跟你们的人打声招呼,免得他们提心吊胆。”说着,她打开车门窜下车,向十米开外的面包车艰难前行。
宗海晨把后照灯调到最大,透过模糊的后视镜看向在风雨中飘摇的瘦小身影,又急忙盯住山坡的位置,唯恐再有大石断木滑落。
直到商夏上了后面的车,他才收回紧张的视线,再次发动引擎推移障碍物。
不大会儿的功夫,伴随一阵阵牛吼马嚎的到来,开始清理断木碎石。考古队队员们也穿好雨具下车帮忙,商夏则冒着雨蹲在路边捆绑树木以便拖拽。
经过两个小时的浴血奋战,终于将阻碍机动车行驶的断木与石块统统清理一空。
雨还在下,甚至越演越烈,队员们对山民们感激不尽,无不奉上最诚挚的谢意,可刚要握起商夏的双手表示感谢,商夏惊呼一声转身就跑,儿子已经独自在家待了几小时啊!
车轮超越商夏的步伐,宗海晨翻手拉开后车门,商夏明白他的意思,想送她去想去的地方,可是她……“不用,我……”
话没说完,宗海晨哐地一声拍在车门上:“叫你上来就上来,怎就这么矫情?!”
“……”商夏钻进后车厢,小声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抵达院门口,商夏一个箭步冲进院门,心里一边祈祷着宗海晨别进来,一边又希望他进来暖和暖和休息片刻。
宗海晨确实也没想进去,可偏偏车油也就只够勉强下山的量,饥寒交迫、全神贯注折腾几小时,望着屋中微微烛光很是向往。
推开虚掩的院门,正犹豫不决时,商夏打开屋门朝他招招手。
宗海晨首先看向安睡的男孩,环视简陋的木屋,在看商夏,正蹲在木柜前翻找什么,随后取出一套崭新的男式粗布衣裤放在桌边:“我去给你烧洗澡水,衣服一会再换。”
她冒着雨跑进厨房,添柴烧火,又折回院中从井里打水,再将烧好的热水端进旁边的洗浴房,将开水注入木澡盆,等宗海晨终于洗上热水澡,再回厨房煮饺子。
……
宗海晨舒舒服服地泡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裤,热气腾腾的饺子也上了桌。宗海晨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刚要动筷子,一条干毛巾落在他的头上,商夏正站在一旁帮他擦头。
这可耻的怀念,心底泛起一缕莫名其妙的伤感,很想一把推开她,却只是在埋头猛吃。
滴滴答答的雨水从她身下滑落,宗海晨这才抽回思绪,微扬起头,猛然注意到她手臂的伤口,于是扯过毛巾盖在了过去,沉了沉气,平静地说:“我不是黄世仁,你也不是小白菜,去洗洗澡换身衣服坐下一起吃。”
就说他饿吧,但三大盘饺子着实多了点。
商夏做梦都没想到还可以再与他同桌吃饭,她笑着应了声,抱起干净衣服便往浴房那边跑。
大致过去一刻钟,躺在床上的诚诚终于睡醒了,或者是被饺子的香气勾醒的,他揉揉眼睛,吃力地坐起身,刚要叫妈,发现坐在桌边的竟是个陌生男人。
“叔叔,我妈妈呢……”
宗海晨一转身见男孩两眼泪汪汪颇有大哭的趋势,不由倒抽口气:“千万别哭,我去叫她。”
倏地推开浴室门,只见商夏正赤着身在坐在小木凳上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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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推个文】
一部描写职场与爱情的都市长篇,虽然作者的更新速度比较渣,但她承诺绝对是一部内容丰富的爽文,链接在此,作者罗胖胖(ps:关注我微博的同学应该对她不陌生,没错就是她,常被我吐槽又被她反吐回来的编辑╮(╯_╰)╭) 点击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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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言出必行
她的身材不但一点都没走样儿,而且比几年前更凹凸有致,宗海晨当然不想对着这幅*血脉喷张,但生理上正常反应总是不给男人留半点面子。
他告诉自己必须马上离开,双脚却不听使唤,眼睛也是,就那么目不转睛地从头看到脚。
商夏愣在原地数秒,抓过干净衣服挡在身前:“怎么了?”
“嗯?……嗯,你儿子醒了。”
商夏先朝大屋的方向扬声一喊,告诉儿子马上过去,眼神一收见宗海晨站着不走,她只得背过身匆忙穿套衣裤。这一下可好,又在无意间将背部线条呈现在他的眼中。宗海晨长吁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商夏听到脚步声靠近,急转身向后退,又怕宗海晨不高兴,含糊其辞地说:“不是不行……孩子刚醒见不到我会大哭。”
说话的功夫,他的掌心已压在她的胸前,五指陷入富有弹性的皮肤,商夏则是弓身不语,没有做出任何阻止推拒的举动。按目前的状况看来,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非常之大,她自认理亏,根本没有说不的份。
一声啼哭破天响起,终于警醒宗海晨混沌的神志,他干咳两声,退出门槛。
商夏则慢他一步返回屋中,抱起儿子揽在怀里哄,笑着调侃道:“多大了还哭天抹泪的?你好意思么宗……”幸亏及时反应过来,险些自然而然地报出儿子大名。
宗海晨也没往孩子身上想,以为她在质问自己好意思对她动手动脚吗?
“你倒说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理直气壮地问。
“……”商夏抱起孩子在屋里溜达,宗立诚指了指饺子,饿了。
“饺子有点凉了,我去热热。”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托起瓷盘,刚要出屋想起还在下雨,就在犹豫可不可以让孩子与宗海晨独处之际,院外传来敲门声。她放下孩子出去一看,是考古队队员路经此地发现宗海晨的车停在外面,所以也想进来蹭个暖和蹭个饭。
“请进吧,我去给你们煮饺子。”商夏大大方方地请一行人进屋,宗立诚见家里来了这么多生面孔,非但没紧张,还对他们的工作服产生浓厚的兴趣。
“这小伙儿虎头虎脑的长得真可爱!”队长看见孩子头上有伤,小心翼翼地抱在腿边。
宗海晨累得不想闲聊,移步炕沿,双手一环窝在床头闭目养神。
见状,某队员轻拍宗海晨手臂:“咱们是客人,不好这么随便吧?”
“我给这小子输了600cc血,躺会儿不犯法。”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孩他娘不惜冒险打头阵救他们,原来是惦记着宗海晨的恩情。
宗立诚咕噜着黑眼珠,从队长腿上出溜回地面,扒着床沿往上爬,咯咯笑着从宗海晨身上翻过去,顺被窝里抽出布老虎,放在宗海晨的胸前,将布虎头一拧,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这只老虎叫什么名字么?”
宗海晨把眼睛眯起一道缝儿,又慢悠悠合起:“母老虎。”
“?!”……宗立诚立马抱走小老虎爱抚安慰,从没听过这么不可爱的名字!
“宗海晨,你穿得是这孩子他爹的衣服吗?居然这么合身。”考古队员最善于观察,这裤长、袖长真像给他量身定做的。
宗海晨根本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可拦不住别人拿他打碴,这不,另一人凑过来,轻轻挑起孩子的下巴瞅瞅小模样儿,又看向一脸严肃的宗海晨,捧腹一笑:“你们快过来看看,这孩子除了眼睛长得不像宗海晨之外,这爷俩儿就跟一模子刻出来似的。”
队长点头认同,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让孩子他妈听见非给咱们都撵出去。”
话音刚落,商夏捧着两盘刚出锅的饺子步入门槛:“你们先吃着,饺子不多了,我去下面条热馒头。”
“谢谢,真不好意思打扰了啊,有咸菜吗嘿嘿?”众人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常年在野外作业的人脸皮都很厚。
待商夏一出门,几人又嘀咕上了:“这少妇长得可真够水灵的,八成是山中一枝花。”
“错!我妈妈是镇花。”宗立诚举手纠正。
“这样啊,那追求你妈妈的叔叔多不多呀小盆友?”
宗立诚拧起小眉头:“你是说那些给家送果子和柴火的叔叔们么?”
“哈哈哈,这孩子真聪明,是啊是啊,都被你爸打跑了吧?”
提到父亲,宗立诚瞬间没了笑容,抱着布老虎坐到靠墙的床角,不言不语。
也许是宗海晨距离孩子近的缘故,或许别的,反正他感到一股哀怨的小气流飘到身边,他盘膝而坐,有意无意地将孩子挡在身后:“你们都跟小孩子胡说些什么?有的吃赶紧吃。”
众人伸舌头翻白眼开始抢饭,吃到正噎得慌的时候,商夏端着一锅面汤走进来。大伙儿自行拿碗捞面,而这其中只有一个人不动手就有的吃,那就是坐在炕沿上的宗海晨。商夏将一碗鸡蛋面放在炕头上的矮桌前,筷子送到他的手里,随后又把一小盘饺子也放上去,招呼儿子吃饭。
所有人都照应到了,轮到她自己想吃的时候锅里清汤寡水不剩下什么,宗海晨将面碗推回她面前:“刚才吃饱了。”
“喝点汤暖暖胃。”
“叫你吃你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他把音量降低到旁人听不清的范围。
宗立诚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叼着饺子仰起头,严肃的表情与宗海晨如出一辙:“坏人,不许欺负我妈妈。”
“我就欺负她就欺负她,你能把我怎么着?”
“别看你现在闹得欢,秋后给你拉清单!等我长大了,哼!”
“还秋后呢,听过那句话没有?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诚诚!不许这么跟大人说话。”她教训完儿子又瞪了宗海晨一眼:“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跟小孩子抬什么杠?”
小的小的没样儿,大的大的没样儿。各打五十大板。
不约而同,宗海晨与宗立诚视线分离,一个喝茶,一个低头啃饺子。
而坐在饭桌前吃饭的队员们,嘴和耳朵都没闲着,互相传递着挤眉弄眼,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三人像一家子呢?
…………
队员们吃饱喝足,不好再挤在人家的小木屋里东拉西扯,道了谢陆续回到车上睡觉。宗海晨可不想待在车里补觉,有床不睡是傻子。
于是,他一猫腰躺倒枕边,宗立诚打个哈欠也躺下,商夏则在厨房洗洗刷刷,等终于忙乎完了天已翻出鱼肚白,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屋中,视线停止在床边,顿时捂住口鼻,险些哭出声。
只见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两个人,正窝在一起呼呼大睡,宗立诚钻到宗海晨的腋下,一只小手搭在宗海晨的身上,一条腿骑上去,连平日里必须抱着睡的布老虎都丢在一旁。
商夏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使劲地吸着鼻子防止眼泪流下来。
不过,这样的亲近又是危险的,一旦宗海晨离开凤隐镇,诚诚一定会很难过。
她不由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一家人团圆,为什么孩子得不到完整的亲情。答案显而易见,是她不够坦白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而那些与宗海晨无关的苦衷,解释起来又毫无力度。
“妈妈……睡边边。”宗立诚迷迷瞪瞪拍打身后的空地,又往宗海晨怀里挤了挤。
商夏笑着轻点头,顺床尾躺到靠墙的那边,拉过一点点被子盖在身上,又隔着儿子,谨慎地摸了摸宗海晨的衣袖,这套衣裤虽然朴素却是她亲手做的新郎装,只要在胸前佩戴大红绸缎便会显出一派喜气。
五年不见,他没胖也没瘦,样子也几乎没有改变,真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她带着这样的美梦甜甜入睡,怎么也没想的一觉醒来,才醒悟是个噩梦。
因为,宗海晨最先醒过来,手臂一动孩子也醒了,孩子吵着要上厕所,可叫了几次妈都得不到回应,宗海晨心想商夏肯定是累得够呛,一泛好心眼便背起孩子撑起伞去茅厕。
茅坑大孩子小,所以宗海晨只得等孩子方便完毕再走,闲来无事两人聊起天来,当宗海晨问他几岁叫什么的时候,孩子一五一十告诉他:今年四岁,大名宗立诚。
听罢,宗海晨立刻联想起孩子的血型,以及同事们戏称他与孩子五官相似等问题。如果按照孩子的出生年月推算回去,刚巧是他与商夏正式分手的前夕,如果这孩子不是他的,那只能证明她在与自己在交往期间和其他男人发生过关系,而这种可能性……不是宗海晨自信,而是说别人的孩子为什么跟他姓?所以十之八.九是他的骨肉。
得知这一劲爆消息的宗海晨肯定要火冒三丈,他差点因为怨恨商夏险些耽误亲生儿子的治疗时间,这女人到底想怎么着?!
这场大雨出奇的漫长,下了第二天还在持续,吉普车巨大的车轮碾过积水,溅得水花乱飞。
瓢泼大雨中,商夏一手攥着门把手,一手拼命地拍打着车门,坐在车里的宗立诚也在哭,贴在车窗上不停喊妈妈。
“你不能这样宗海晨!把孩子还给我求你了宗海晨!——”泪水与雨水洗刷着商夏的视线,她简直要疯了,一觉醒来孩子已被宗海晨抱上车。
宗海晨骤然停车,按下车门掰她的手:“如果不是我自己察觉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对吗?!你的心怎么就能这么狠?!”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是真的你相信我好吗?你别带走诚诚好不好?求你了宗海晨,孩子在哭呢海晨……”商夏泪如雨下,此时此刻别提什么尊严,如果他同意留下孩子给他跪地磕头都行。
宗海晨怒火攻心全然失去冷静,他就不明白了,当年掏心掏肺的待她却换来一个骗局,今天父子相见不相识她仍旧可以做到谈笑风生,这女人把他当成玩弄于股掌的小丑了?!
“这孩子我必须带走!从今以后,我的儿子与你再没半点关系,这是忠告也是警告,我宗海晨说出去的话,盆都可以不要!”
猝然之间,油门重重踩下,商夏一个拉不住便与门把手彻底分离,她踉跄两步摔到在地,再想爬起身追赶,车体已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商夏缓缓地仰起头,一声痛苦的尖叫穿透厚重的乌云,连同灵魂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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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夺子大战
“小夏,不如我陪你进城吧?”大牛询问正在整理衣物的商夏。
“我是孩子的生母,宗海晨不会把我怎么样。”商夏将叠好的衣裤塞入手缝的双肩背大布袋。她没有把哥在京服刑的事告诉任何人,而且自从生下儿子一直照顾孩子也没空去看哥,自当这是上天安排的旅程吧。
“可是外面还在下大雨,等天一亮我用牛车送你下山。”说着,大牛将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几百元钱塞进商夏的衣兜。
商夏确实没多少积蓄,所以她没有推辞,打了张欠条递给他:“不用,有一名考古队员身体不适需要下山诊治,我跟他们说了,他们愿意带我一程。大牛哥,谢谢你多年来对我们母子俩的照顾,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我安顿下来马上把钱寄回来。”
“我和你哥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妹子就是我……妹子,你说这话真见外。”大牛顶住爹娘的压力一直不娶妻,本以为这份执着终有一天会打动商夏,可是当商夏看到宗海晨时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他就知道彻底没戏了。
院外响起两声车喇叭的催促,商夏匆忙向大牛哥点头致谢,换上雨鞋,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将大背包往身后一背,环视冷清清的木屋,义无反顾地踏上寻子之路。
她上了车,见某位队员捂着肚子冒虚汗,她放下背袋,从中取出一小包类似干果的东西,剥掉外壳挤出一颗小小的棕色果实,请他含在口中等待自然消化。
不一会儿,队员果然感到疼痛有所舒缓,询问商夏这是什么药,商夏告诉他是一种助消化的中草药,如果有效证明他不是腹痛而是胃痛。
“凤隐镇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哦对了,你这匆匆忙忙下山孩子有人照顾吗?早知道你要下山还不如搭宗海晨的顺风车,他几个小时前刚离开。”队员们都不知道宗海晨提前离队的原因,不过那家伙我行我素惯了,只要没有正式展开挖掘工作他随时可能消失不见。
“宗海晨他……已经结婚了吧?”
“这还真不清楚,不过老有一个女的给他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女友。”
商夏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哦,那你……见过常给他打电话的女人吗?”
队员摇摇头:“不是我爱在背后碎嘴子,我们考古一方面是热爱一方面也要养家糊口,而宗海晨纯属是为了兴趣才加入考古队,他的身份又比较特殊,很少沟通。”
商夏没再多问,不能怪宗海晨不合群,其实是别人都把他当异类,唯恐说错一句话小报告直奔故宫博物院最高领导层。
抵达山脚的时候天色蒙蒙亮,商夏道谢离开,坐上前往长途汽车站的三轮柴油车。柴油车等到天大亮才凑齐人出发,阴雨延绵一路颠颠簸簸,直到黄昏终于蹭到长途站。商夏买了几个馒头踏上长途车,等到长途车发车已是午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中午抵达目的地。
商夏想到还要等那么久才能见到儿子,把头埋在包裹里默默垂泪。
另一边,宗海晨的父母家——
宗母终于把哭累的宗立诚放在自己的大床上,话说这从天而降的小孙儿让她乐得合不拢嘴。
客厅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宗祥国错愕地问:“你是说,这孩子是你跟小夏生的?也就是说,你们不是刚分手?”
额滴个神。
“如果我说我们早在几年前就分了手,您二老肯定得逼着我相亲去,这件事我日后再想您慢慢解释,现在的问题是……”宗海晨话没说完,母亲美滋滋地关门而出,手里捧着一本相册翻开给爷俩看:“瞧这小机灵鬼的模样跟海晨小时候分毫不差。”
宗海晨伸长脖子看向自己三、四岁大时的照片……怪不得当他看到孩子的时候也觉得眼熟,原来那熟人跟这儿呢。
“眼睛像小夏,大眼睛双眼皮。”宗祥国笑开大怀。
宗海晨干咳一声拉回二老注意力:“我现在要说的是,决不能让商夏见到孩子。”
俩老人儿不明所以地眨巴眼,宗母问:“小夏是孩子的亲妈,干嘛不让见?”
“说来话长,您暂时不要把宗立诚带出小区,我会尽快雇个人帮您一起照顾孩子,商夏一定会跑到这里找孩子,您要是让她顺利上楼又抱走孩子的话,我敢打包票,您再也别想见到大孙子的面儿了。”
宗海晨神态严肃绝无玩笑之意。
“到底怎么回事?商夏不让你见孩子你给抢过来的?”宗祥国追问。
“差不多吧,我们分手的时候她已经怀孕,背着我生下来自己养,如果不是孩子从房上摔下来需要输血她压根没打算告诉我。”宗海晨想起这事特来气,她宁可抱着头部受伤的孩子站在路边吹冷风也不肯告诉他真相,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万一引起破伤风、引发肺炎什么的他得找根儿上吊绳以死谢罪去!
“话说妈挺喜欢小夏的,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啊?”宗母满头问号。
“只要不再爱了,任何理由都可以构成分手的条件。我现在对她除了烦还是烦,就这样。”
二老互看一眼,心理嘀咕起同一个小九九,莫非商夏与儿子分手的原因是因为第三者插足,比如霍亦仑?
“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也不问了,好不容易回趟家妈给你做饭去。”宗母现在满眼满脑子都是宝贝孙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宗祥国也高兴,但不能像老伴儿那样没心没肺只图乐儿,他坐到宗海晨身边,轻声问:“告诉爸,你们分手是你的原因还是小夏?”
“当然是她,您看我老实巴交的像甩人的吗?”
“……瞧我这眼神儿,还真没看出来。”宗祥国琢磨着强行不让商夏见孩子也不是办法,“孩子让你妈带肯定没问题,但爸认为还是得跟商夏正式谈谈,毕竟她是孩子的母亲。”
“您就甭操心了,知会武警一声别让她上来就行,其他事我会看着处理。”宗海晨看向卧室门,“这孩子没上过幼儿园,距离上小学的年纪也不远了,我先把孩子的户口办了,过阵子送到幼儿辅导班锻炼锻炼。”
“哟!这还真是大事儿,小夏也真是的,怎么不让孩子上幼儿园呢?”宗祥国一听这话可着急了,“蓝天幼儿园的副院长跟爸关系匪浅,先入园再慢慢办手续?”
蓝天空军幼儿园在四九城之内数一数二,园墙四周戒备森严教学设施先进,亲爸亲妈想接孩子回家都得凭卡领人。
宗海晨认为不错,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看见满脸泪痕的儿子,蹲到床边,抚了抚孩子柔软的头发……诚诚,别怪爸爸狠心,爸爸看你哭得这么伤心心里也不好受,但爸爸真的不能让你们母子俩再相见,否则爸爸很有可能会心软。
所以,爸爸只能强迫你彻底忘掉你的母亲,对不起。
…………
晚饭时间,宗立诚睁开眼就要找妈,宗海晨抱起孩子满屋子溜达,任由雨点式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我叫宗海晨,你叫宗立诚,我是你爸,你总这么疯魔似的捶我合适吗?”
宗立诚虽然懵懵懂懂,但大概也看出个形式,从没想到得到父亲的代价就是失去妈妈。
“你不是我爸!你是抢小孩的坏人!”宗立诚连踢带踹外加揪头发。
宗海晨从相册中抽出自己的三岁大时的照片,宗立诚泪眼汪汪地看过去,瞅见一个穿海军服的小男孩:“咦?这不是我么……可是我没有这套衣服。”
“这是爸爸小时候的照片,你要不是我儿子能长这么像么?何况你妈也亲口承认你是我的儿子,你可听得真真的,仔细想想,这事儿不能赖账啊……”宗海晨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沟通,严重怀疑孩子的泪腺与自来水管之间有一条无形的连线。
宗立诚暂时停止哭泣,微扬小下巴,斩钉截铁地说:“不记得了!你叫妈妈过来再说一次我听听。如果妈妈说你是我爸爸我就乖乖的。”
“……”宗海晨哑然失笑,这小子。
“行,你妈正在路上呢,你要不哭不闹你妈来得更快。”
“真的么?!那我先歇会儿。”小孩儿多好忽悠啊,何况总这么嚎啕大哭真挺废体力的。
宗海晨把他放回地面,宗立诚这才发现陈设摆设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孩子嘛,看到新鲜事物没个不好奇的,于是甩开宗海晨的手,如探险般东摸摸西摸摸。
宗母拖着一块精致的小蛋糕走进来:“大宝贝儿,奶奶给你送好吃的来喽。”
宗海晨见孩子没反应,拧过他的脑瓜顶正对宗母:“快叫奶奶。”
“奶奶……”宗立诚有礼貌地鞠躬,见奶奶朝自己招手,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吃蛋糕。
这或许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便从未谋面,但那份毫无敌意的关怀孩子可以感受。
可是吃着吃着,宗立诚又开始掉金豆子。
“怎么了宝贝?蛋糕不好吃?”
小脑瓜摇成拨浪鼓:“太好吃了,诚诚要留给妈妈吃。”
这句话听着还真心酸,宗海晨首先夺门而出,径直走上阳台,长此以往下去,不等商夏追过来他或许已经承受不住孩子的央求。
“爸、妈,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不等宗母追出来,他已消失门前。
…………
车轮漫无目的地滚动在静谧的街道间,把车停在酒吧街附近,随便走入一家喝起小酒。喝得半醉半醒之后,打辆出租,回家睡觉。
与此同时,商夏蹲在胡同口里,一边啃着烧饼一边关注着来往车辆,只要宗海晨的车一冒头,她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拦住!
诚诚,等着妈妈,妈妈很快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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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祝商夏的成功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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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天文下讨论相当滴激烈啊,果然“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药药切克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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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鱼水不欢
出租车不能进小区,所以宗海晨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可这刚一下车,只见商夏一个饿虎扑食窜到他背上死不撒手。
“把孩子还给我!”
她已做好冒险挡车的准备,不成想这么顺利。
靠,她出现得也忒迅速了吧?!
宗海晨此刻三分醒七分醉,晃了晃脑瓜却越发混沌:“想见我儿子?……做,梦。”
商夏双臂一环在他身前打了个死结:“诚诚也是我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见?!”
宗海晨不想听她吵吵只想睡觉:“别说我没警告你,再不走人就别想走了。”
“说一千道一万我也是孩子的生母,这事没商量,你今天必须带我去见孩子。”商夏是有错,错误很严重,可是不能剥夺她当妈的权利。
宗海晨不再跟她废话,见她缠在自己身上不下来,索性走到小区电子门前,当电子门刷开的那一刻,商夏夺过门卡直奔楼门跑去,刷开第二道门,冲进电梯,跑到屋门前便开始狂敲门:“诚诚,妈妈来了诚诚,你在里面吗?”
俄顷,宗海晨扒拉开挡住锁眼儿的她,刚打开门,她已推门先入,进了门便在各屋里找,可屋里除了满地尘埃根本没有住过人的迹象。
因此,商夏马上想到宗海晨的父母家,调转方向一拉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上了锁,再找宗海晨,他已关上卧室门。
她放下背袋急急敲门:“错都在我,是我混蛋是我十恶不赦,我人都来了就不怕被你惩罚,你心里有火冲我发啊,别这样折磨我好不好?”
然而,任由她敲到手软喊到喉咙沙哑也得不到半分回应。她的手指顺着门板一路下滑,无力地扭转身子,蜷起双腿倚门而坐,后脑勺刚沾到门板,已进入睡眠状态。不眠不休奔波两天一夜,就是铁打的身板也熬不住。
……
翌日中午,宗海晨伸着懒腰刚要打开房门,忽然又停下,走进工作间,透过工作间的镀膜玻璃门观察商夏的方位。待发现她堵在卧室门前睡觉之后,他抓起钥匙,从玻璃门这边走到客厅,刚要悄声无息地开溜,顿感小腿被一股力气死死环住。商夏其实还没完全睡醒,抱住他的腿还在犯迷瞪。
宗海晨甩了甩裤腿,她仍是死命抱住不撒手,于是他又拖着她的身体坐到沙发上,这一坐下可了不得了,一年没回家,屋里暴土扬尘四散飞扬。
“起来啊。赶紧收拾收拾屋子。”
“只要你让我见到孩子,让我干什么都行……”商夏有气无力地回。
“你就是打定主意赖这儿不走了是吧?行,成全你。”宗海晨抓起座机听筒接通物业电话,叫了打扫房间的清洁员,她不嫌丢人他又怕什么,就跟地上躺着吧!
门铃响起清洁工报道,商夏本想等到开门的时候,一个箭步跑出去,可是非但没能如愿,还被宗海晨关上阳台。
宗海晨隔着玻璃指向商夏的脑门:“再敢鬼吼鬼叫我可真不客气了。”
商夏知道他是认真的,如果再闹下去关押她的地方不是精神病医院就是拘留所。
清洁员边打扫边瞄看站在阳台里外的诡异男女,商夏面朝清洁员浅浅一笑,示意没事。
宗海晨见她终于舍得消停,走进厨房泡了一盒方便面,拖着面盒又溜达回阳台窗沿前。虽然方便面不是好物,但在饥饿时请相信它是诱人的大杀器。香气钻进商夏的鼻子,她吞了吞口水,蹲到阳台角落,捡起一块碎石子捋着阳台铁围栏敲响玩儿。
宗海晨拉开一道窗户缝儿,讥笑道:“就算我让放出去你以为你能进得了干部宿舍楼?”
“你爸妈迟早会出来。”
“你还想像扑我似的扑他们?还没靠近就被武警压地上了。我劝你赶紧回凤隐镇,嫁给那个什么牛的再生个娃挺好。”
倏地,商夏攥着拳头靠近窗沿:“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了生诚诚我差点难产死掉,我要存心不让孩子认祖归宗又何必起名宗立诚?!”
“这就是你狡猾的地方,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再领着孩子来见我,然后告诉我,这孩子是我的,得帮你如何如何。”宗海晨完全不为所动。
“难道十月怀胎、受尽磨难就是为了利用孩子要挟你?我有这么卑鄙吗?!”
啪地一下,叉子狠狠丢进面桶里:“你干得卑鄙事儿还少怎么的?!实话告诉你,自打我让你离开这里的那一刻起,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记忆在他们脑子同时流转,她为了救哥出狱,不惜让宗海晨陷入瓷器二度毁坏的困窘,如果他当初编造的故事是真,那当时非得急得火上房。
宗海晨怒火冉冉,试问,如果你真爱某人,会像商夏那样不顾爱人的事业与颜面一意孤行吗?
“在那件事上我是过于自私,对不起。”迟来的道歉,所幸有机会说。
宗海晨嗤之以鼻:“从柴小姐口中说出来的‘对不起’真不值钱。”
商夏心中一惊,愣是半天接不上话。
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曾告诉他的女人,可信度等于负数。
商夏见他要走,伸长手臂拉住他的手肘:“请工人回去吧,你去洗澡,我来打扫。”这才是宗海晨明明烦她还留在客厅的原因,担心外人随便移动他的东西。
宗海晨很讨厌被她了解,可她就是知道自己现在很想洗澡,又碍于外人在场只能拘着。
送走清洁工,宗海晨终于感到自在,但迈进浴室前又停了下步伐,警告自己——商夏不止是外人还是随时会算计他的骗子。
而商夏,环视阔别已久的住所,长嘘一口气,挽起袖口开始打扫。根据宗海晨目前的态度来看,想见到儿子必然困难重重,不过她在离开家之前已有心理准备,毕竟当年误会太深。
她边擦桌椅边注意座机,刚欲拿起听筒给宗家父母打电话,惊见宗海晨推开浴室门,说:“你可以打,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通。”
商夏惊慌失措地撂下听筒,继续卖力干活,不过心思全在孩子身上。
待宗海晨洗完澡,一杯清茶已放在茶几上,商夏小幅度抬起眼皮:“诚诚从没出过山镇,一下子把他带进大城市应该很慌张吧?”
“我的儿子适应能力必须强,过不了几天连平板电脑都会用了。”他抿了口茶,倚在沙发上看电视。
商夏正爬在地上擦木地板,蹭蹭蹭,蹭到他旁边:“爷爷奶奶喜欢……诚诚吗?”
“亲孙子当然疼。”
商夏抿抿唇:“那诚诚……头上的伤没事了吧?想我了么?”
宗海晨斜了她一眼,爱答不理地侧躺在沙发上。
商夏看他没反应,只得暗自一叹移到别处继续擦,等整间屋子收拾完,天都黑了,阳台上挂满床单衣裤,一阵洗衣粉味儿飘进窗沿,宗海晨竟然不自觉地回味一番。
他还是那句话,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回到家的时候,屋里弥漫着人气儿就足够了。
商夏做好晚饭才去洗澡,但是她所携带的衣裤全被雨水浸湿,并且泛起一股潮乎乎的怪味。所以她在洗澡前自行取来一件宗海晨的衬衫。
宗海晨坐在桌边吃饭,目光一扫看到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她。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大衬衫,赤着一双长腿拐进厨房。
死丫头片子,又想整色.诱这招?
俄顷,她盛好米饭坐过来,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胸前,在夹菜的动作之间,显露出若隐若现的性感曲线。
嗯,是性感,或许是生子的缘故,她的身材已从少女阶段攀升魔鬼阶梯,一颦一笑无不透些许妩媚妖娆。
宗海晨倒抽一口气,奶奶个腿的,这招果然对他很有效。
商夏不知道他歪着头在想什么,从他手边拿起空碗准备盛汤之际,宗海晨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导致商夏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向他眼前。
顿时,一阵酥麻袭遍她的全身,因为宗海晨正隔着衬衫用嘴唇磨蹭她胸部的最顶端。
商夏缩了肩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但动作没有他快,腰际被死死搂住拖离地面,眼瞅着距离床越来越近,商夏一把攥住书柜边缘。
“你,你不让我见诚诚就别碰我……”
“早就料到你会用这招儿,”宗海晨的声音已有些沙哑,迷蒙的视线里多出一丝狡黠,阴森森地说:“不让碰?那你就给我搬出去。”
虽然他们的需要不同,但是商夏不得不承认也在想念他的怀抱,挣扎着,缓慢地松开抓抚物,顺着他的脚步一同陷入松软的床铺。
……
他们的身体贴得这么近,心却在千里之外。商夏感觉到了,几乎没有前戏便进入正题,最重要的是,从开始到结束,他没有吻她。
“让我见见诚诚,我真的很想孩子。”她对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宗海晨轻声恳请。
宗海晨支起双臂,注视那一张让他百般讨厌又百看不厌的俏丽容颜,讪笑道:“死心吧柴商夏。如果你固执己见,我会把儿子送到国外去。”
话语刚落,他翻身下床,不一会儿,客厅传来关门声与远去的脚步声。
商夏滚了滚干涩的喉咙,一行泪滑落眼角,她知道,他去看诚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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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略忙明天回复+送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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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公关”是做什么的?
宗海晨一晚上没回来,商夏也没躺在床上直接睡。她挪回最初来到宗海晨家时睡的沙发,虽然心事重重,但神经支撑不住,沉沉地进入梦乡。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本以为她要在相思中度过余生,没想到还是回来了,除了在诚诚的问题上表示不满之外,心理上的包袱差不多卸下大半,不用再用谎言应付宗海晨,更不用利用他的关系替哥脱罪,或许这就是命中定数,不纯粹的示好与接近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罢了,明天先去监狱看哥,孩子的事再想办法。
……
监狱有规定,每月只能探视一次,聊天时间不能超过三十分钟。
商夏坐在会接见室里焦急等待,见哥疾步走来,几日来初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怎么瘦成这样?”她刚要抚摸大哥的脸颊便被狱警制止。
商秋摸了摸几乎是光头的脑瓜顶,不管在背后吃了多少苦,但在亲人面前不会显露半分:“没瘦,都变成肌肉了呵呵,你写的信我都收到了,大外甥的照片也看到了,那双大眼睛长得像你,让哥有烧在瓷器上的冲动,对了,你最近过得好吗?”他见妹妹脸色极差,不免担心。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宗海晨选择隐瞒分手事实,商夏当然也是,她写信告诉哥,宗海晨陪他回老家产子,因为那里山美水美空气好,有利于孩子的健康。
商夏将五百元钱塞进哥的手心,笑盈盈地说:“哥别担心我们都很好。今天出门匆忙没带多少钱,先凑合着买点喜欢吃的。”
商秋知道妹妹嫁给宗海晨肯定不缺钱,可是也有疑点,自从她混进看守所食堂工作那会儿便没再添新衣裳,每当商秋问起这事,她总是说旧衣服穿着舒服。
今天也是,穿在妹妹身上的这套衣服貌似是手工缝制的粗布衣裳:“妹,你实话告诉哥,宗海晨有没有为难过你?”
“这话怎么说?”
商秋想了许久,说:“不瞒你说,宗海晨前年来监狱看过我。”
商夏眸中一惊,又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哦,你们聊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他取出一只破损的青花茶杯让我看看能否修复。我一看你没来就说修不了,于是他又走了。”
商夏自然知道是那只被她蓄意破坏的茶杯,定睛思忖片刻,一巴掌打在商秋的肩头:“你傻啊,他主动找你修复瓷器就是有意帮你减刑,难道你宁可在监狱里吃苦也不想出去?”没错,虽然不明白宗海晨这样做的目的,但肯定不是陷害。不要问她原因,就是坚信这一点。
“……”商秋挠了挠发根:“如果是你开口我当然要帮忙,可是宗海晨只字不提你的近况,我哪知道他会不会再次试探你。”商秋早就把宗海晨找自己谈话的事告诉商夏,还提醒商夏千万别关心则乱动起歪念头。然而他有所不知,那时的商夏已然被扫地出门。
“哥,今天我就给你交个底儿,宗海晨不能完全确定哥有烧造本领与修复手艺,至于柴……”
话未说完,商秋见狱警还没走远,急忙捂住妹妹的嘴:“嘘,别提那字。”
商夏点下头,继续说:“祖训中提到传承者宁可死也不可泄露仿造术,但鉴定技术与修复手艺就是让子孙后代用来家养糊口用的,我知道哥不喜欢受束缚也不愿意替他人工作,不过如果是为了生存,故宫博物院必然是最好的去处。”
“哥明白你的意思,你想等哥出狱之后留在本市,哥最近也在寻思这事儿,虽然哥很想回老家,但更舍不得你和外甥,哥打算好了,出去后找一份相关工作,赚些钱先给你买套房。”
在北京买房?对大多数人而言或许是天方夜谭,可对于商秋来讲真的不难。说糙点,他就好比捧着大金碗没饭吃的乞丐,只要饿不死绝不打碗的主意。
商夏并不需要哥赚多少钱,只是希望他可以在大城市多生活几年,因为这里够复杂够黑暗,了解到人性的阴暗面才可以防止再次吃亏上当。
“嗯!如果哥不想去宗海晨那边,我还认识另一位……”想到霍亦仑,商夏不由眼前一亮,霍爷爷与宗父相交多年,麻烦霍亦仑走一趟宗家看看诚诚?
她又垂下眸,好几年不联系,一联系就有事相求合适吗?
“哥,宗海晨来见你的时候真没说别的?”
“我看得出他对我有成见,如果不是碍着我们的关系他肯定不会来找我,更别说闲聊。”商秋记得特清楚,宗海晨当时的表情很严肃,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
“哥别往心里去,他对谁都是那副表情,其实心眼儿好着呢。”商夏了解宗海晨,他不是高傲,只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嫌少与陌生人深交,其实一旦混熟了,特贫。
“对了哥,你知道爷爷纹在我身上的甲骨文是什么意思吗?”商夏曾问爷爷是不是柴家的女孩身上都有纹身,爷爷则给予否定,又看了眼她过世父母的遗像,长叹不语。
“哥只知道纹在你背上的河姆渡凤凰代表凤隐镇某个方位,至于甲骨文,爷爷说等我到老迈龙钟之时自会一目了然。”商秋粲然一笑,“哥也挺好奇的,不过还要等很久。”
“……”商夏下意识地摸了下脊背,理解不能。
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短暂,商秋依依不舍地离开,商夏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家的路上,她买了几份不同种类的报纸找工作,别的都是其次,主要不能允许自己下个月空着手来看哥。
边看报纸边打开房门,坐到茶几前圈圈画画。
宗海晨正在工作室里修复残品,透过镀膜玻璃看到她奇怪的举动。
他借着泡茶的动作走出工作室,捏着茶杯溜达到她身边,商夏连眼皮都没抬便手举报纸走远。
“鬼鬼祟祟的又憋什么坏主意呢?”
商夏不予理会,捏着报纸往洗手间走,刚要关门又被他推开,宗海晨夺过她手中的报纸,翻开展开的那页,发现全是招牌小广告,再看她圈画的几个高薪职位,宗海晨呛咳一声,字正腔圆地念起来:“本公司招聘大量公关人员,要求:容貌、气质、身材较好,25岁以下女性加盟,月收入一万起。”
“你知道这里指的公关是干嘛的吗你就想试试?”
商夏正在为他昨晚不带自己去见孩子的事闷闷不乐:“鼻子底下有张嘴,不知道可以问。”
“那你问我啊,我特愿意帮你解答。”
商夏瞥了他一眼,刚欲取回报纸却见他抬手闪躲,她跳起脚与他争抢:“要么把报纸还给我,要么把孩子还给我!”
“公关就是三陪小姐,傻不拉几什么都不懂。”
商夏怔了下,见他一脸嘲笑之意,气得再次争抢:“三陪就三陪,陪别人还给我钱呢!”
这句话可把宗海晨惹毛了,他将报纸撕得粉碎,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钱摔在地上:“这可是你自己定的位!出台一次算你一千。多出来的算预付款。”
商夏看向散落一地的钞票,又怒视宗海晨,攥紧双拳胸口起伏,继而夺门而出。
……
一刻钟后,宗海晨跑出小区左顾右盼,刚把商夏气走那会儿他还觉得挺解气,可仔细想想吧,那话确实说过了,臭丫头片子毕竟是孩子他妈,如果一气之下真跑去应聘可就更玩大发了。
他边走边找,找吧还不能敞开了喊,否则会被看出后悔说出那番话,打电话吧,压根没给她配手机,她兜里八成也没几个子儿,这黑灯瞎火的去哪了?
找着找着,他忽然想起点什么,拦下出租,沿着往父母家的方向开始搜索。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路过公交车站时,发现商夏正孤零零地坐在候车椅上默默垂泪。
宗海晨沉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商夏见他出现刚准备扭头就走已被他攥住手腕。
“刚认识你那会儿觉得你是一个挺坚强的女骗子,现在动不动就掉眼泪。”
“委屈才哭,难过才哭,受侮辱才哭,如果我狠得下心揍你一顿哭的人必然不是我!”商夏使劲地甩着手臂,“反正你有的是钱不如雇个女人给你生孩子,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什么叫跟你抢!本来就是我儿子!”
“如果不是我生下来你看得见么?!”
“生下来是责任,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
“……”宗海晨耸了下鼻子撇看视线,强行将她拽到马路对面,塞进出租车。
没开出多远,商夏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宗海晨抓住时机,让司机把车停在一家火锅店的门前。
进了火锅店,宗海晨点了大一堆她爱吃的配菜,商夏却看向窗外不动筷子。
“别没完没了的,快吃。”宗海晨这会儿才发现一件事,五年前的商夏从来没跟他闹过脾气,当然,即便他嘴再毒也没拿这种事开过玩笑。
“人穷志不短,不食嗟来之食。”商夏猛地正过视线,“别以为我离了你无法生存,你会鉴定我也会,即使现今古董不好淘,但只要花心思找也未必捡不到漏儿。”
这事儿宗海晨必须得信,她送他的龙纹板着就是在地摊上捡来的大便宜,十块钱买到价值几十万的翡翠挂件。
“扳指在车里,回去还你。”
听到这话她更堵心:“你以为我拐弯抹角管你要东西呢?”
不等宗海晨回应,商夏已愤然离席,宗海晨三两步追上,握起她的手往回带:“刚才是我说话没经大脑胡说八道,我道歉,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不闹了行不?”
“是真心的么?”商夏狐疑道。
“是是是!”
商夏终于消了些气,自行返回坐席,大快朵颐。
宗海晨见她消停不由暗自吐口气,但立马又发现哪个环节不合理,这事儿不对吧,她才是罪无可恕的大骗子凭什么逼着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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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势不两立
回到家,商夏首先收拾散落在地的钞票和碎报纸,她把钱整理好放在茶几上,不等宗海晨发表任何意见,她抽出一张便签字写好欠条:“总共三千六百元,算我管你借的。”
“不借。要买衣服拿卡刷。”宗海晨一琢磨不能让她手里有活钱儿,从皮夹里抽出信用卡副卡丢在桌上。
商夏瞄了眼,正是他当年专门为她办的信用卡,他肯定是工作太忙忘了取消。
“不,我不想白白花你的钱,否则你更不肯把孩子还给我。”
“花与不花都不会让你见孩子。卡放这儿了,爱用不用。”宗海晨一大早就给儿子办好了入托儿所的手续。起初一到幼儿园,宗立诚哭哭闹闹死活要见亲妈,但看到滑梯、秋千,无数欢蹦乱跳的小朋友时又暂时忘了伤心。
商夏见他把钞票塞回皮夹,急说道:“看哥的时候需要钱。”
“白天去看你哥了?”
“嗯,哥瘦了。”商夏的情绪十分低落,孩子见不到,哥的生活质量又无法改善,这一切都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宗海晨没接话,把钱推到她眼前:“虽然你们兄妹俩不地道,但也受到应有的惩罚,自当我资助你了。”
“欺上瞒下的人是我,我哥一无所知。”
宗海晨扬手叫她打住:“我对你们的家务事没兴趣,一个赛着一个矫情。”
商夏本想追问他前年去见哥的原因,但哥也大致说了,对于宗海晨所提到的修复问题并未做出回应。因此宗海晨也给哥下了“骗子”的定义?
她拦住宗海晨的去路:“我哥淳朴善良,不许你这样说他是骗子。”
“基因注定性格,看看你就知道你哥是什么人了。”他毫不留情地评判,原因只要一个,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再相信她。
“宗立诚是我生的,基因不好快还给我。”
“遗传学家又说了,孩子长得更像谁性格便偏向哪一方。”
商夏提起口气,欲言又止,拐进洗手间洗漱。宗海晨则吹着胜利的口哨返回工作室。
就这样,彼此互不干扰直至休息时间。
商夏关掉客厅里的照明灯,拉好被子一翻身准备睡觉,可是关掉灯没还几分钟又被他弄亮,然后走进厨房泡方便面。
商夏心里想着不管他,可是又不想让他总吃这些没营养的食品,挣扎片刻,她来到厨房,坐上锅拧开天然气,叫他去客厅等。
女人炒菜的背影真是温馨,宗海晨倚在门边冷笑一声,给予高度的“赞美”。
不一会儿,一盘扬州炒喷香出锅,商夏取过把勺子一同放在餐桌上,随后躺回沙发上。
宗海晨边咀嚼边说:“睡床上去吧,我今晚不打算睡。”
商夏非但不领情,还把被子蒙过头。
吃完最后一口宵夜,宗海晨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商夏正睡得迷迷瞪瞪也没挣扎,沾到舒适柔软的大床立马又进入深度睡眠。
宗海晨帮她盖好被子,洗了把脸回到工作室。对于自己所作出的一系列动作想都没想。
打开电脑,进入论坛,看到闪烁的私信提示,他不由一笑,点开对话框与[朝花夕拾]闲聊:很久没找你侃大山了,最近好吗?
[朝花夕拾]回复[日照香炉生紫烟]:可不是,有大半年没见你登陆论坛了,还忙考古呢?
宗海晨[日照香炉生紫烟]与网名为[朝花夕拾]的网友因甲骨文相识,虽然彼此未透露真实姓名,但聊得很投机,或许正因为不知对方真身反而少了几分介怀。
[日照香炉生紫烟]:打算休息一段日子,我前女友回来了。
[朝花夕拾]:我记得你说过分手时闹得挺僵,她主动回来找你的?
[日照香炉生紫烟]:是,她为了别的事回来找我,不是复合。
[朝花夕拾]:那我就不好发表意见了,不过你特意提起?……主要看你对她还有没有感情。
[日照香炉生紫烟]:怎么说呢,这种女人很可恶,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只要进到我家就开始忙乎,洗衣做饭样样儿都让我体会到有她在就是不一样。
[朝花夕拾]:嗯,深入生活细节的女人最聪明,如果你还忘不掉她就复合算了,她求的是什么我不清楚,反正你图的是家的感觉,她刚巧能给你,自己把握吧。
[日照香炉生紫烟]:不提这事了,我有正事儿找你,考古期间,在一座墓碑上发现咱们之前讨论的其中一个未识别字,相机在车里,改天把照片发给你。
[朝花夕拾]:太好了!等你消息。
宗海晨退出论坛,指尖轻巧桌面……在凤隐镇祖坟的某块非古迹墓碑上,无意间发现其中雕刻一字与商夏的纹身字体颇为相似,由此可以推翻该字为甲骨文的可能性,不过,既然是自造字体又为什么要与甲骨文混合在一起?至于那块墓碑究竟是谁家的他还没时间仔细研究,想到这,他决定下到车库取相机。
经过卧室,见商夏正趴着睡,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拉低松垮的t恤圆领,打算加强印象。
“你又想干什么?很困,不要。”商夏从梦中惊醒,胡乱推拒他的手臂。
“不干嘛,就看一下。”他哪知道她没睡醒,掐头去尾直接表明原因。
商夏眉头紧锁,从另一边下了床,双手护胸往客厅走。宗海晨看她神色警惕才弄明白她跟自己想的不是一件事,于是捞住她的腰又拉回床上,这一颠簸导致商夏彻底清醒。
她扯过被子盖到脖子以下的位置:“谈到孩子你就不认识我,想到这方面又认识我了?”
宗海晨就让她误会着,扯过她的小腿,趁她扭动时顺势翻了个身,拉高她的一双手腕攥在掌心,掀起t恤,露出整片脊背。
还没等细看,一连挨了她好几脚。
“再踢我?找揍呢吧。”
商夏也发现他的力气大了许多,侧头观察他的手臂线条,不知何时已练出健硕的肌肉。
“你再摸我、我还踢你!”说着,她再次出脚,却被宗海晨双腿一合桎梏其中,而她几欲挣脱居然徒劳无功。
他一边审视甲骨文纹身,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常年在野外工作迫使我必须强身健体随时抵御不可预知的危险,就你这样的,我一只手能撂倒三五个吧。”
吹牛,商夏腹诽,但没再浪费体力折腾。
指肚从她的肩胛骨移到内裤边缘,指尖定在凤凰图上,他喃喃道:“河姆渡文化距今七千多年历史,从新石器时代开始,凤凰就和太阳、火焰、吉祥联系在一起。我感觉这只凤凰代表凤隐镇,你们镇里有没有类似祭天的场所?”
商夏心中一惊,莫非大哥曾经提到的方位是镇中大祠堂?
“不告诉你,这是我家的秘密。”
“哟呵?看来我猜对了?”这就好比破解一道难题,宗海晨显得异常兴奋,没多想便帮她翻转身体,视线中立马跳出两座“小山峰”,他干咳一声,故作理所当然地向她靠近。
啪,一巴掌拍在他的眉心正中。他眯起眼,故作头晕眼花,双臂一滑压在商夏身上。
“别耍花招快起来,我知道你在装晕。”商夏按住他那双不老实的手。
宗海晨一计不成又使一计,用额头磨蹭着她的肩窝:“头发真香,皮肤真滑溜,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都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还不快谢谢我。”这还真不是胡扯,不过买这些生活用品的时候商夏还没进京,他在不经意间路过货架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往推车里放进一堆。
“谢谢!比诚诚还会耍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宗立诚别的没学会专门继承宗海晨的缺点,小嘴皮子巴拉巴拉特能讲歪理。
“别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的儿子差不了。”
啧啧,夸你们父子俩呢?
最终,商夏败下阵来,或者说根本没办法真生他的气,无奈地看着他跻身于自己两腿之间,他想怎么样就怎样吧,反正她早已自认是煮熟的鸭子。
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能欺负的那些人,正是喜欢我们的人。
…………
明媚的阳光唤醒了五感,商夏在屋中搜找一圈发现他不在家,随便给自己弄了口吃的,开始清理屋中最后一个死角——工作室。
但她不确定工作室的密码改没改,所以给宗海晨打了一通电话,宗海晨却一反常态连说了三声“不用”,挂电话时还补了一句马上到家。
他嫌少语速不稳,证明工作间里肯定放着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是关于儿子的消息么?她猜想着,走到密码锁前,按下原先的密码,只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商夏心神不宁地推开门,环视几乎没有变化的工作室,走到工作台前,拉了下最大的抽屉却发现上着锁,又下意识地向四周搜索,当视线掠过百宝阁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压在陶土罐下的牛皮纸袋。
因为位置颇高,她搬来把椅子踩踏,谨慎地挪开陶土罐,发现牛皮纸袋的表层不仅落满灰尘还有一圈很深的泥痕,观察到到这一点她必然感到沮丧,因为这纸袋里明显是顺手拿来垫陶罐的,而且有年头了,里面不可能放着有关儿子的讯息。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摸出纸袋里有东西,若有所思地从中抽出一张纸。
然而,当看到露在外面的一行字时,她猛然抽出整张纸。
——
阐述内容自然是此案件的原委,其中最为醒目的是——法院认为从犯“赵拴住”自首并上交国宝级元青花功不可没,并且,据同伙交代,赵拴住上交文物为全部数量。虽然目前在其是否参与盗墓的问题上还存在争议,但念其初犯,故量刑,判有期徒刑三年。
这些都是商夏知道的,她不知道,是官方意见一栏中所填写的内容,而代表故宫博物院提交案件责任审核结果的关键人物正是宗海晨。
宗海晨写道:盗窃皇陵实属罪大恶极,盗墓者使用极为简陋的开凿工具对文物古迹肆意破坏,须严惩不贷。据本人说初步了解,赵拴住擅于鉴定与清洗技术,是否参与盗墓并非重点,重点是他利用所长,有效地替同伙开辟销赃之道,望法院重判。
纸张在商夏的抓捏中剧烈抖动着,一团怒火在心中燃烧。
换言之,哥本该判三年,宗海晨却利用职权恶意夸大事实导致刑期转为六年?
好你个宗海晨!
她一直信他当初只是气话不会真对哥怎样,就像坚信哥的人品一样信任他,没想到……他可真是她柴商夏一心一意爱着的好男人!
急促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商夏怒步迎上,借助全身的力量将宗海晨推倒在地:“给你三天时间!如果还不肯把孩子还给我,我就与你宗家人同归于尽!”
话音未落,商夏将攥成团的意见书丢在地上,提起行囊摔门而去。
“……”宗海晨匆匆忙忙回家是因为儿子的入托儿所的手续就放在工作室里,然而,展开a4纸一瞧,原来是那份作废多年的意见书。至于商夏大哥刑期的问题,他在正式提交的意见书中只字未提。
他跑上阳台,冲着刚坐上出租车的商夏喊道:“法盲!如果提交法院还能让你看见?!你就直说你想找茬儿打架不就得了!”
然而,商夏什么都没听见,回应他的,只要一串扬长而去的车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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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更新时间在4月6日上午8点,同学们不要熬夜等了。影响睡眠不太好。
ps,很多同学希望我恢复日更,其实我也希望赶紧完结,工作小忙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越到后期越需要斟酌,所以请耐心等待,距离完结其实不远了,尽量做到故事的完整性与完美性是我的心愿。
49要么忍,要么揍你!
宗海晨赶忙给父母家打电话,请母亲十分钟后站在武警旁边外等商夏,不管她如何胡闹,先稳住再说。
不过这一次断错了,商夏既然说过三天就不会马上讨要孩子。
宗海晨等到凌晨不见商夏出现,情绪从焦虑转为气愤。臭丫头片子,还敢口出狂言说什么与他宗家人同归于尽,怎么个意思,你打算杀了孩他爷、奶和亲爹?!
闹吧闹吧,就不让你见,看你先砍谁。
宗母哄着了孙子再次来到小区外,敲了敲车玻璃,宗海晨开门下了车,宗母捋了捋儿子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海晨,有什么话跟小夏好好说,妈也是当母亲的人,如果让妈和你分离妈也得急疯。”
“晚上风大,您快回去歇着吧。”
“你这孩子,不管小夏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她终归是诚诚的母亲,听妈话,让她见见孩子。何况孩子吵着要妈,哭得嗓子都哑了。”
宗海晨充耳不闻:“明天您送孩子去幼儿园的时候办个整托。”
宗母看出他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索性作罢:“那就听你的吧,如果你已做出决定,那要不要见见你爸给安排的几个对象?”
“哎呦我的亲妈唉!您可真能裹乱,这节骨眼儿上相什么亲啊?”自从去年至今,二老一直在给宗海晨网罗优秀待嫁女青年,而宗海晨都以没空返京搪塞。
“咱们再疼诚诚也不能取代孩子母亲的位置,你要找就趁着孩子还小赶紧找,再过几年你想找你儿子都不干。”宗母受到众多感情类娱乐节目的影响,许多婚姻问题就出在孩子身上。
“嗯嗯嗯,我想想,您快上楼睡觉去。”宗海晨推动母亲的肩膀往大区门里送。
送走母亲,宗海晨坐上车,时不时张望前后,商夏究竟去哪了?
与此同时 霍家别墅
霍亦仑望着失去联系将近五个年头的商夏,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我说,你倒是说话啊,别擦那些飞镖了。”霍亦仑不知道她从哪弄来一兜子铁头飞镖,进来之后便坐在沙发上整理。
商夏随手捏起一根飞镖在手里把玩,只见飞镖在她的五指间像有了生命似的迂回旋转,尖利的铁头看似几欲戳破掌心却又有惊无险。
“你这眼中杀气腾腾的要办谁啊?”霍亦仑本是玩笑一句,商夏则严肃地回:“宗海晨。”
“……咳咳。”一大口咖啡从喉咙中呛出,“宗伯父来找师父下棋的时候是提过一句你们分手的事,分手而已,不用动刀动枪吧?”
“本来不用,但他不让我见儿子。”商夏知道他会追问,又说,“我们早在五年前就分手了,至于原因说来话长也过于复杂,反正是不可能再在一起。分手之后我返回家乡,发现怀孕便生了下来,他考古途中与我偶遇,然后强行带走了孩子,我这才回到本市。对不起霍亦仑,当初走得仓促没能与你打声招呼,今日突然造访想必也给你带来困扰,但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来求你。”
霍亦仑眨巴着眼消化半天:“你希望我去劝劝宗海晨?可我跟他没面儿啊。”
“不是,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宗伯父家?我想确定孩子住不住在那。”
“我?不瞒你说我还真没去过宗家,有一次师父找不到秘书才让我把一副字画送到宗家,还是小区门口。”
商夏忽然忆起宗父特意询问自己是否认识霍亦仑的事,询问完毕还叮嘱她千万别跟宗海晨提起相关内容。
“那,霍爷爷知道我是宗海晨的前女友了吗?”
“关于这一点我还真不太清楚,反正我是没提过。”霍亦仑笑眯眯地看着商夏,“几年不见,你更漂亮了。”
“漂亮什么,都是孩子他妈了,你应该结婚了吧?”
“暂时没有固定交往对象,但有一个追着我必须负责任的,你认识,田莉莉。”
这次换商夏呛咳:“你和她?……”
“这事儿怪我,记者招待会上多喝了几杯,她是主办方负责人,面对记者的狂轰滥炸一直帮忙解围,还帮我档了几杯酒,我当时挺感动的,我俩晕晕乎乎就那什么了。事后才发现她是第一次。”霍亦仑砸吧咂嘴,负责的意思就是结婚,可是他还没做好准备。
“我不懂你们城里人都在想什么,既然发生关系就应该负责。”
“宗海晨不也没对你负责嘛。还抢走了你的娃。”
“不是他不负责,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有机会我会统统告诉你,现在的问题是,宗海晨就是不肯让我见儿子,希望你可以帮我走趟宗家。”
“说句不该说,你是孩子的生母,虽然在抚养权的问题上可能抢不过他,但没人能剥夺你见孩子的权利,实在谈不拢可是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
商夏怔了怔:“状告宗海晨?我这样的小老百姓可以打赢官司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已决定好与他彻底决裂。”
商夏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叹着气,宗海晨做得再不对也是孩子的生父,可是又替哥叫屈,哥本来就是受害者,还因为自己的缘故多坐三年牢,她最恨的人是自己。
“说点别的吧,纹在你背后的甲骨文不是有未识别字体吗?我有一网友在墓碑上找到类似的,只要出现更多的关联字就有可能解开谜底。”
商夏绷起脸:“宗海晨也好,你也罢,你俩能不能别总把注意力放在我的纹身上?还有什么网友,你把那些字发布到网络上去了?”
“晕,不是我,是那位网友发的,我不过是刚巧看到跟着讨论一下,起初我还以为对方是女性,聊过几次才发现他是男的,内老兄知识面挺广,我俩聊得投机就成了一线之隔的朋友。我还打算找个机会约他出来吃顿饭见见面。”霍亦仑在现实中没有挚友,长年累月东跑西颠也没机会交朋友,所以常给人一种性情孤傲的错觉。
“多交点朋友也好,还有,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你开口我什么时候推辞过,明天我就去。”霍亦仑喟叹,“话说我也够憋屈的啊,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跟宗海晨好上了,好不容易分手了吧还得整出个孩子牵着联系。对了!还有田莉莉,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喜欢宗海晨很多年,你说说这事儿,我一个钻石王老五凭什么总给那小子当备胎?”
“这话对田小姐不公平,她把女人最看重的给了你。”商夏虽然对田莉莉没有好印象,但也不能全怪对方处处针对,毕竟是她隐瞒真相在先。
霍亦仑自小在国外读书思想相对开放,男欢女爱难道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来电,霍亦仑扑哧笑了:“哎哟喂,莫非是那个八百年不联系的臭小子?”
商夏立马听出是谁来的电话:“别告诉他我在你这,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hello, what''s up?”
“我知道你没出国,管家刚给我开了门。麻烦你请商夏出来一下,我在客厅看到她的行李。”
“……”霍亦仑指了指客厅,杀过来了。
商夏想了想,接过电话:“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宗海晨:“哦,也不见孩子?”
“你把诚诚带过来了?!”商夏夺门而出,但只在客厅见到宗海晨。
她气得攥紧拳头,不等宗海晨反应便一拳打向他的胸口:“除非你把孩子还给我,否则从今以后我与你势不两立!”
这一拳可重可重了,宗海晨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才顺过气,见她气势汹汹,把原本想解释清楚的问题又吞了回去:“行!这可是你说的,我明天就给孩子找个后妈。”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削尖脑袋期待嫁给我的好姑娘多得数不清,你就在霍亦仑家住着吧。”语毕,他边向外走边接通家里电话:“妈,约相亲对象,明儿正好有空,记得多约几个。”
另一边,霍亦仑倚在墙边翻白眼,这是解决问题来了还是拱火来了?
他眼皮一扫,惊见商夏正咬牙切齿地擦飞镖。
见状,他追出别墅大门拦住宗海晨:“我说,你能不能成熟点?”
“莫非只有成熟的男人才能允许孩子他妈住在别的男人家里?”
“她不是走投无路能来找我吗?”
“如果你没有甘当后路她敢随便离家出走吗?”
“你真把她当家人就不会剥夺她见儿子的权利。”
“一看你俩就没少聊啊,这几年压根没断联系吧?”
“是啊是啊,不服你咬我啊。”霍亦仑本来是跑出来劝架的,可一不留神也被宗海晨那些逗气的话带进阴沟儿。
宗海晨嗤之以鼻:“没有拆不散的婚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这话肯定是给你准备的。”
一听这话,霍亦仑这心里忽然就舒坦了,干得好啊霍亦仑,至少你的情敌正视你的存在,虽然是过去式吧。
“怎么个意思,你还觉得挺光荣。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先进小三’的大奖状?”
霍亦仑咯咯一笑:“咱都奔三的人了别逗咳嗽了成吗?商夏孤苦伶仃也怪不容易的,你不能见人家好欺负就可劲儿欺负吧。”
“她还好欺负?临走前先推我一大跟头,刚才又使出吃奶的劲捶我一拳,我现在五脏六腑都在流血。”宗海晨抽出一根烟递给他,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就连斗嘴都觉得累,“反正她都来了,麻烦你先帮我照顾几天,顺便带她去买几件衣服,花多少算我头上。”
“真没法说你,知道了。”霍亦仑吸了口烟,“商夏从进门就叨叨孩子的事,你再不让她见一面真能把她逼疯。”
宗海晨犹豫了不到半秒,便笃定地说:“不行。”
“喂,你在担心什么?”霍亦仑笑得意味深长。
宗海晨掐灭烟蒂,上了车,按下车窗:“管得着吗你,回了。”一脚油门,走也。
霍亦仑搓搓下巴,无奈一笑,或许商夏坚定不移地选了宗海晨是对的。
不过这会儿正窝在别墅里大生闷气的商夏可不这么想,她来到娱乐室,对准悬挂在墙上的飞镖盘,镖镖击中红心。
相亲?给孩子找后妈?
他敢去她就敢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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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宗哥心里……元芳,你怎么看?
50相亲大破坏
一大早,宗海晨便被老妈接二连三打来的电话叫醒,原来老妈信以为真,已经安排好相亲时段,只等男主角穿戴整齐闪亮登场。
“妈,我说着玩的……”
“什么?!你把你妈当猴耍呢?!我可是你亲妈!balalalalal……”机关枪连珠炮。
最终,宗海晨缴械投降,记下约会地点,痛苦地爬下床,刷牙洗脸穿西服。
车从地库开上,驶出小区,刚要加速,只见商夏做了个拦截出租的招手动作。
悠悠停下,商夏自顾自开门上车,关门,目视前方不知声。
宗海晨自然不能带着她去相亲,为了避免世界大战随时爆发,他好声好气地说:“我要去办点事儿,你不是有家门钥匙吗?有吗?”记得商夏离开时,除了把那份作废的意见书丢在他手边之外,没往他身上扔别的东西。
商夏看向窗外,仍是一语不发。
气氛僵持,宗海晨决定不再跟她怄气:“关于那份意见……”
倏地,她抬起一手:“在我们没有抵达目的地之前我不想听任何解释。”
自从他打电话约什么相亲见面之后,她气得整夜胃疼彻夜难眠。
不等宗海晨想对策,手机嗡嗡作响,老妈的“夺命连环呼”又来了。
“接,为什么不敢接?”商夏不苟言笑。
宗海晨最受不了被女人威胁,刚按下接听键,老妈高亢的说话声已萦绕整个车厢。
“快点啊你,人家姑娘都到了,别让人等急了,妈先送诚诚去幼儿园,然后办理住宿手续,一会再联系吧。”
一道冷冽的目光射向宗海晨,宗海晨见她欲与老妈通话,赶紧挂断揣进西服内兜。
“你妈可真忙。”
“你怎么骂人呢?”火速转移话题。
“当初你妈张口闭口夸奖我好,其实也不过如此。”商夏冷笑。
“你少跟这儿阴阳怪气的招我烦,我要是把你当初干得那些破事儿都告诉我父母肯定不止这态度。下车!赶紧的。”
“百行孝为先,即便我不是为了救我哥也会为了你讨好你的父母,你爱信不信吧!”商夏一拳打在车皮上,“我就不下车!有种你就给我开车!”
“……”宗海晨越来越确定这才是商夏的本性,耍起混蛋来不输他。
他眼皮无意间一扫,发现她腰上斜跨着一个小布袋,悄不蔫掀开一角,里面居然整整齐齐插着一排飞镖。
“我警告你,相亲对象应该都是我父母好友家的孩子,去可以,最好别胡闹,一旦惹毛了我妈她老人家可真比你厉害十倍,还有这玩意儿,先摘下来放车上。”他指向小布袋。
嘁哩哐当,商夏将布袋仍在挡风玻璃前。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宗海晨不说话是因为自食其果,商夏则是感到心寒,五年来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再抢走孩子后企图给孩子找继母,当她死的?
抵达红茶坊,商夏在二楼楼梯口与他分成两路,自行坐到旁边的空位上。
服务生见到客人自然是奉上点餐单,宗海晨边脱西服外套边瞄她,示意她想吃什么点什么。
“宗先生你在看什么?”白领女性关掉平板电脑,含蓄一笑。
“没什么,你好。”宗海晨展开餐单点了一杯咖啡,一杯牛奶,一份套餐。
“谢谢,但我不喜欢喝牛奶。”小白领说。
“哦,我是帮那位小姐点的,商夏,坐过来吧。”宗海晨是这样想的,与其等着商夏破坏还不如自己来。
小白领脸色微变:“这位是?”
“抱歉赵小姐,忘了介绍,她是我儿子的母亲,刚巧在楼下偶遇。”
在来之前小白领已得知宗海晨有儿子的事,她也曾犹豫,不过当看到宗海晨的近照时,又不免芳心暗许。
不过,现在情况有变,即便长得再帅也不能接受如此混乱的关系!
“呵呵,还真巧,那不如我们改天再约?”不等宗海晨回应,小白领已提包走人。
古有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有不趟浑水者明智,宗海晨俯首“恭送”。
商夏没挪窝,吃着西式早餐,见小白领神色匆匆,心情好了点,但从表情上看不出端倪。
宗海晨看了下时间,距离下一位相亲者还有半个多小时,现在取消应该来得及。
想到这,他给老妈打电话,但是或许正在忙,一直挂断。
“坐过来啊,非得我过去请你怎么的?”
商夏不予理会,宗海晨便指挥服务生把她面前的食物全部移到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这是什么面,挺好吃的。”
“意大利面,超市卖半成品,你可以买回家自己煮。”宗海晨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看她唇边沾满嘴酱汁,抽出纸巾塞进她手里。
“你想把我骗回去给你做饭,我才不上当。”
“你心里阳光一点成吗?你一走就是五年看我饿死了没?”
商夏放下叉子,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想走,是你叫我滚。如果不是你抢走我的儿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宗海晨脸色一沉,微微挑起眉梢:“听这话茬儿你还觉得委屈了怎么的?我当初三番五次提醒你,骗吃骗喝骗什么都行就是别骗我感情。”
商夏大可告诉他没有,可是他的所作所为让这个真实的答案变得毫无意义。
不回答就是默认?奶奶个腿儿的,宗海晨站起身,将她的餐盘又挪到另一张桌子上:“一边吃去成吗?别影响我相亲。”
商夏什么都没说,慢条斯理地坐回原位。
不大会儿,第二位相亲者粉墨登场。
女人估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素颜洁面穿着简约利落,她首先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张芸,是一名教初中语文的老师。”
姑娘长得挺白净,虽是地道的北京人却有着江南女子的柔美,颇有与商夏一争高下的资本。想到这,宗海晨轻咳一声引起商夏的关注,随后主动伸出友谊之手:“你好,宗海晨。高级文物鉴定师。”
张芸羞怯地笑了笑:“母上与宗伯母曾在同一所大学教书,我对宗先生的工作略有耳闻。我教语文,你通读历史,我想我们可以找到共同话题。”
商夏眯眼望向这位侃侃而谈的张小姐,再看频频点头微笑的宗海晨,不由自主将没有卷上面条的叉子放进嘴里,力气还挺大,叉子尖不慎戳到舌头。
“唔……”她捂住嘴,隐隐感到血腥味。
宗海晨听到轻微的动静,平行移动眼珠,继而帮张小姐点了一杯咖啡。
“据母上说,你生有一子,我是否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与前妻离婚的原因?”张芸察觉宗海晨她所接触过的相亲对象中话最少的一位,除了微笑就是点头,不过好在一表人才。
“不是前妻,我们没领结婚证,至于原因,说出来不怕张小姐笑话,因为长期在外工作,她耐不住寂寞丢下孩子跟人跑了。”
话音刚落,一道犀利的小眼神儿将宗海晨扫荡得体无完肤。
“这样吖,哎,让你一个大男人拉扯孩子怪不容易的,辛苦了。”张芸对这答案非常满意。她取出手机,“我们先互换一下联系方式?”
女方主动提出此类要求代表戏很大,宗海晨按照原本的计划打算讲出另对方打退堂鼓的三点,第一、他每年只能回京一次;第二、他不想再要第二个孩子;第三、孩子必须由女方照顾直至上大学;等他讲完以上三条,这事儿基本就算古德拜了。
然而,不等他犯讨厌,商夏忽然捂着嘴坐到宗海晨的身旁。
宗海晨夸张地向一旁移了移:“你坐错位置了吧?……”
商夏摇摇头,指了指肚子,又做了个干呕的动作,随后大步流星冲进洗手间。
张小姐自然搞不清状况,但对方一个字没说应该是认错人了,所以接着聊他们的,可刚要开口,商夏又跑回来坐到宗海晨身边,指向她摸不到的纸巾,宗海晨抽出一张递给她,她立马捂住嘴,疑似要开口,但依旧是一个字没说再奔向洗手间……
“那位小姐看上去很不舒服,是你的朋友么?”张小姐感到不对劲,看那女人的动作像是怀孕了啊。
“咳……”说不认识迟早会穿帮,说认识吧,死丫头片子各种呕明显他们之间不纯洁啊。
张小姐索性不问了,等待某女第三次返回。
商夏果然回来,毫无诚意地向张小姐点头致歉:“不好意思打搅到两位了,我与他说一句话马上就走,”说着,她拢手贴近宗海晨,用轻微的声音说,“妇科检查约在十点半,如果一切正常今天就可以把孩子……你们继续聊,我去外面等你。”
商夏前脚离开,宗海晨后脚就被破了一脸水。
农妇山泉,有点咸。
无数道幸灾乐祸的目光扫向宗海晨,宗海晨抹了把脸,拜商夏所赐,丢大人了。
赶紧结账开溜,还没走到停车场老妈的电话便追来了,对他一通咆哮。等老妈骂爽了,宗海晨也走到车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商夏。
商夏似笑非笑地问:“哟,什么时候下雨了?”
宗海晨白了她一眼,开门上车,商夏则开了副驾驶的门取回属于她的飞镖袋,随后下了车,站在车窗外向宗海晨挥挥手:“距离交还诚诚的日期还有两天,千万不要以为我在说笑。”
“今天我就把你捆起来看你还怎么折腾!”宗海晨推门下车,商夏见情况不对,撒丫子就跑。可惜步伐没他快,商夏顿感双脚悬空大头朝下,她捶打着宗海晨的后腰拼命挣扎:“你这混蛋居然污蔑我与人私奔?!大混蛋!把孩子还给我!”
“我就是混蛋,你第一天认识我?”宗海晨把她扔进后车座,不等她逃窜,已用中控锁关闭所有出口。
商夏拔出飞镖高扬手臂。
宗海晨一扯领口亮出脖子:“扎,往血管上扎,扎不死我别想走!”
僵持片刻,商夏气馁地摔向后座,趴在椅面上闷不做声。
宗海晨也没急着开车,燃起香烟,透视车窗仰视湛蓝的天,喃喃地说:“你怎么就不懂呢?你越是闹我越不能让你见孩子。他是你儿子没错,但也是我儿子。我错过孩子的降生,错过咿呀学语,错过蹒跚学步,而这些错过本不该错过。”
商夏怔了许久,欠起身,悠悠地环住他的肩膀,似乎从没想过独自抚养孩子会为宗海晨带来新一轮的伤害。
“对不起,可是我太想孩子,哪怕让我看一眼也好。我知道你恨我,对我恨之入骨。很多时候我反而希望你狠狠打我一顿解解气,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心里会好受得多。我恳求你,让我见见诚诚,求求你……”
宗海晨长吁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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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你打哪穿越来的?
回到家,宗海晨将商秋刑期六年的原因告诉商夏——烧脸在放风时故意与商秋发生争执大打出手,乱战中,一把磨尖的勺子扎进烧脸的大腿,每个犯人的餐具上都印有编号,经证实为商秋所使用的饭勺,私藏凶器加伤人必会加刑。至于最终为何判六年,据宗海晨了解,同案小黑和烧脸一致认定商秋知晓这批瓷瓶为贼脏,所以导致形势对商秋极为不利。
“哥从不打架,也不会打架,肯定是烧脸与小黑陷害哥。”商夏愤懑不已。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谁知道你哥是真傻还是贪财。”话音未落,一个靠垫飞了过来。
“我从没诋毁过你的家人,”商夏双手环胸依在墙边,“你前两年去监狱看过我大哥?”
宗海晨的思绪顿了顿,含糊其辞地应了声。
商夏见他要走,挡住通往工作室的路:“你找我哥做什么?”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记得了。”他欲挤过,商夏却双手大展:“之前是我错怪了你,误以为你把对我的仇恨报复在哥身上,对不起。”
宗海晨没有直接接受道歉,悠悠地看向远方:“你要真有诚意就少扯点谎。我现在根本搞不清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绕过她身旁,拐进洗手间冲澡。
商夏站在门外,其实她也很纠结这问题,如果说不爱宗海晨,那么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可是一旦提到哥提到孩子,她的情绪又会大失控,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这份感情没有弄虚作假。
座机电话的铃声令她收回神智,急忙跑过去看来电显示,很遗憾不是宗家父母的电话。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我接吗?”
“接吧。”宗海晨有气无力地回。
“你好。”
“好,很好!我找的就是你,你纠缠宗海晨不够还惦记上霍亦仑了?!我从来不说脏话,但我今天忍不住骂你一句,贱人就是不要脸!”田莉莉一把推开争抢手机的霍亦仑,又将他推出门外反锁上门。她在霍亦仑的卧室里看到一袋行李,袋子里放着一本书,扉页上写着一个“夏”字。后经她再三追问,霍亦仑只得告诉她,商夏回来了。
电话那端隐约传来拍门声,商夏平静地说:“不如你先听霍亦仑说完再打来质问我。”
“你以为霍亦仑还会像五年前那样护着你吗?你给我听清楚,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你以为宗海晨还会像五年前那样爱你吗?我早就把你做的那些坑蒙拐骗的坏事告诉了他!什么拐卖少女什么无家可归,你不过是想倚上宗家这颗大树做些违法勾当,我本来不想把真相告诉宗家二老,是你逼我的商夏。”
商夏料到田莉莉在她背后没少说三道四,但是没想到她可以武断到这步田地。
“我之所以听你讲完正因为你是宗海晨的好友,不过我为他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悲哀,打着为朋友好的名义肆意往我身上泼脏水,当我被宗海晨赶出家门的那一刻你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吧?我也告诉你,我现在什么负担都没了,既然回来就没打算走。”她一气之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嗯,就是不想离开他怎么了?!
“呵,我有办法让宗海晨甩你一次就有办法让他甩你第二次、第三次,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问心有愧,不敢说实话!”
田莉莉愤愤地结束通话,商夏则捏着听筒一动不动,实话?实话就是她柴家的秘密,说出来是背弃家族,不说出来会在宗海晨心里打个死结。
“谁来的电话?”
“田莉莉,她与霍亦仑正在交往,听霍亦仑说起我回来了打声招呼。”
“莉莉在和谁交往?”宗海晨怀疑听错了。
“霍亦仑,这几年你们依旧频繁通话是么?”商夏想起考古队员随口提到的他的女性朋友。
“也没频繁,有一阵儿与她们公司有些报道上的联系。”宗海晨发现商夏脸色很差,琢磨过味儿,“霍亦仑追你这事儿地球人都知道,田莉莉对你小心防范也在情理之中,正好,你跟霍亦仑彻底断绝联系完事。”
“你说什么是什么,麻烦你帮我把行李取回来。”商夏忽然感到很累,仿佛伴随这通电话的到来所有的事都会重演,最可怕的是牵扯到孩子,即便宗家长辈念着些旧情,但经田莉莉添油加醋一搅合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
宗海晨一抬眼皮见她摇摇欲坠,三两步跑过去挡在她的身后:“困了?”
“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那些谎言只是为了保守一个无关你我感情的秘密?”商夏抬起眼皮,眼中汪着一片泪。
他很怕她流泪,因为那些眼泪会影响他的判断力。
商夏转过身,环住他的身体:“宗海晨,我恳请,恳求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卑鄙恶劣,我真的有不能说出口的原因。”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存在超越真情之上的秘密,何况你所谓的秘密已经让我们从情人变为敌人。我只是想找一个平凡的女人走完一生,没有随时面临突变的勇气,仅此而已。”
他的要求很过分吗?即便逼着自己忘记她一走就是五年渺无音讯这事儿,可明天、后天呢,她是不是又要因为秘密与他划清界限?
“你宁可信田莉莉都不肯信我?”
“她是说过你不少是非,但是她的话对我起不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如果非要给她定义,只能称之为揭开我内心深处隐患的导火索。”宗海晨抬起拇指蹭掉她眼角的泪,“我知道警方抓获的诈骗犯罪团伙以及盗墓案都与你无关,但我一直想不通的是,这些与你无关的事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告诉我?不管缺钱还是缺关系我哪一样不能帮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当初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你会相信吗?”
“不想让我卷进来你就不该找上我,既然找上我就应该让我清楚事件全貌。”
“我在讯息封闭的山村长大,自小便接受自古相传的阶级观念,在没来到北京之前,京城在我眼里就是封建制度下的皇城,故宫博物院在我看来好比内务府,掌管金银贮备贡品的地方。如果有人对你说,你哥被人带进内务府做苦役,你会不会想法设法救他出来?”
商夏沉了口气,又说:“我只身来京寻亲,在城里转悠好几天才打探到故宫博物院的方位就在故宫里面,找是找到了,可是别说进去寻人,就连靠近都要遭到持枪武警的横眉冷对,我唯有另求门路,翻墙、爬树、装病、扒车、围追堵截、甚至硬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直到有一天看到你。当你堂而皇之走进去时,警卫的一句话让我重燃希望,他对我说,有本事你去求他,他可是院长的独生子。警卫或许只是戏言,但我不能错过任何机会,在你父母家附近整整等了你一个月,终于把你等来了。我告诉自己,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出击必中,再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瞧瞧,我当初就说了是你撞我。”宗海晨就像听天书,忍不住伸出一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难道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电话?进不去可以打咨询电话啊。总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像个乞丐,根本没人愿意真心帮我,而且我也不认有哪位官员愿意理会我这种小老百姓。还有公安局,在我的想象中也与屈打成招的衙门差不多。所以当我听说哥去自首的时候吓得魂儿都没了。你可以说我愚蠢思想守旧,但不能否认一点,我绞尽脑汁进不去的地方你却出入自如,实有云泥之别。”
“行,暂且相信你以上属实,你也成功的赖了我,这时你大可实话实说,你怀疑你哥被相关部门带走了。”
“那我就得推翻人贩子之说,承认之前都是谎言,还要向你说明所谓的人贩子又是些什么人,我当时也确实不知道他们是哪股恶势力,如果我全盘托出,我不敢保证你不会大发雷霆。我不想失去你,也不确定你对我有几分情。一旦你把我赶出去,我和哥都没了活路。我是这样想的,只要得到你父亲的信任,我就可以打探到哥的消息,如果顺利的话,再求你父亲让哥重获自由,只是没想到哥的去向与故宫博物院完全不搭边,而是被烧脸骗去鉴宝、销赃。”一个谎言套着另一个谎言,最终将自己掩埋其中爬都爬不出来。
商夏微微抬起视线,发现宗海晨正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抽着烟,无动于衷。
“这些都是事实。”
“是事实又怎样,原来你出现在火车站不是去找我而是从我发给你的照片中看到了烧脸,当你被烧脸当人质绑走的时候,我有多着急多后怕你知道吗?你一边接受着我的道歉一边策划着营救你哥的计划,三番五次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兴风作浪。”他悠悠看向她,“你有一句话对自身的行事作风做出了高度概括——出击必中。因此,当我演起那处试探你的戏之后,你知道机会来了,且是唯一的机会,于是无视我会面临的危机,哐当!砸碎了保全我声誉的救命稻草青花茶杯。你确定整件事中最愚蠢的人是你?”
宗海晨向上吐了个烟圈,自嘲一笑。
真精彩,向来以足智多谋自诩的他也有当棋子的一天。果然爱情这破玩意儿可以把智商拉到超乎想象的底端。
“我……”
“行了,所以我一直就说不想听什么狗屁解释!现在你满意了吧,致使我对你仅存的那点儿幻想也没了,”宗海晨目不转睛地怒视她,“像你这么自私的人世间少有,居然让我碰上了。”
他从她身旁走过,带起一阵飒飒冷风。
掏心掏肺换来的不过是狼心狗肺。
商夏木讷地眨着眼,关门声重重地撞入耳孔,震颤了她的心。
柴窑是整个文物界的一大缺憾,迄今为止除了可以在史料中找到只言片语,就连窑口都未发现。柴窑是无数文物学者穷极一生只求有幸目睹便死而无憾的无双至宝。她不可能告诉宗海晨——大哥柴商秋,是先活于世的,唯一掌握柴窑烧造配方的嫡系传人,更不要说在柴窑背后,隐藏着一段流逝在历史长河中的惨剧。这场浩劫险些让柴氏御用烧造一脉遭遇灭顶之灾。
这个秘密不仅关系到哥的命运,还关系到一脉传人的使命,自古至今,柴家女眷谨守的责任便是保护传人,若传人膝下无子,女眷有负责繁衍并培育新一代品德兼修的继承人,按照家族地位来说,女性扮演的正是忠仆的角色。
商夏也不例外,本应与哥过着循规蹈矩的隐居生活,未曾想,在这座繁华的都市中留下毕生难忘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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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晋江貌似又抽了,我知道有留言但是时而可见时而消失【法克。
存稿箱定在早上六点自动更新,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发上来。
没回复的留言今天一起回+送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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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祝你幸福
宗海晨离开没多久,可视门铃便响起来,商夏以为他忘了带钥匙,兴冲冲地跑过去接听,迎来的却是田莉莉与霍亦仑。
霍亦仑初次踏入宗海晨的住所,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
“宗海晨呢?”田莉莉的语气还算平和。
“他刚出门,你给他打电话。”商夏端上两杯茶。
霍亦仑吹了吹茶叶末,问:“见到孩子了没?”
不等商夏作答,田莉莉猛地看向霍亦仑:“什么孩子?!”
“所以说你就别瞎掺和了成吗?他俩的大胖小子都四岁了。”霍亦仑真不想来,但是田莉莉在离开前怒火冉冉貌似准备打死商夏似的。
田莉莉推开卧室门,没有发现一样儿属于孩子的用品,心里一琢磨,不禁笑了:“喜得贵子这么大的事不是应该宴请宾朋么?怎么宗家长辈与宗海晨都这么低调呢?莫非没打算把你介绍给亲朋好友?”
“你到底想怎样不妨直说。”商夏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
“第一,不许再以各种借口接近我的未婚夫,也就是他,霍亦仑。”田莉莉挽住他的手臂。
“好。”
“第二,如果宗海晨不愿与你领结婚证,请你不要以孩子的名义胁迫婚姻。”
“你管得可真宽,好吧,自当我答应你。”商夏无奈一笑。
“第三,把你当年伤人逃逸的事亲自告诉宗家二老,这不是多管闲事,你要清楚一点,刑事案会直接影响到宗伯父在政界的声誉,明争暗斗如此激烈,不用我多说了吧?”
“好,我会说明原委。”
“第四……”
“行了你,弄得自己跟判官似的干嘛呢?”霍亦仑本来不想参与女性之间的对话,可是田莉莉管得有点出圈儿了。
田莉莉拧他手背,附耳道:“你知道什么啊,我父亲目前的职务正是宗老爷子帮忙提拔的,万一出了状况谁都担待不起。”
霍亦仑不耐烦地向沙发背上一歪:“你关心长辈没错,但是商夏也不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人家也有父母,你跟数落孩子似的没完没了干嘛呢这是?”
“你死乞白赖跟过来就是为了帮她说话?”田莉莉轻声细语,尽量保持知性形象。
霍亦仑沉默抵触,实话实说,他与田莉莉经过一来二去的接触,对她的整体印象还是不错的,除了对商夏刻薄了点,她算是很识大体的女人,所以他确实动了进一步交往的念头。
“我的意思就是说吧,有话慢慢说,商夏见不到孩子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就……”
“哈,我就说嘛,宗海晨不会傻到吃亏上当凑一双,”田莉莉面朝商夏冷冷一笑,“在抚养权的问题上你肯定是争不过宗海晨,所以只能像当初一样赖在他家里,巴望着他回心转意?”
商夏真不知道她哪来了这份优越感:“跟你有关系吗?说完了没?慢走不送。”
“这里是宗海晨的家,不是你的。我没说错吧?”田莉莉就是看不得商夏顺风顺水。
“没错,那你待着吧。”商夏走到玄关换鞋,手刚按在门把手上又被一股大力拉回客厅,而阻止她离开的人居然是霍亦仑。
田莉莉注视他那只攥住商夏手腕的手,故作镇定地等待他开口。
“商夏的过去我不清楚,也许有做错的地方也许是冤枉都有可能,我只想说一句公道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叫林月蝉公关是你找来对付商夏的没错吧?”霍亦仑自从与林月蝉合作过一桩古玩生意之后,便高薪聘请林月蝉担任公关部业务经理一职,业务能力老强了。
听罢,两位女性不约而同瞪大眼睛,商夏喃喃地说:“公关?宗海晨说公关就是三陪。”
林月蝉不是田莉莉的客户而是窑姐?
田莉莉猛地站起身,用一种极其不解的复杂眼神怒视他。
霍亦仑见她们都不说话,双掌一击,耸了耸肩:“现在好了,一人手里攥着一个把柄,平分秋色哈哈。”
田莉莉咬着红唇指向霍亦仑,抓起手包悻悻而去,霍亦仑见女友离开,匆忙追赶,不过等他追到电梯口,电梯已关闭,他急躁地敲击着按钮,商夏后脚跟来,深深鞠躬:“对不起,为了帮我惹怒了女友,但是我又必须感谢你,你一句话帮我解决了很大的麻烦,谢谢你霍亦仑。”
面对曾经那么喜欢的女孩,霍亦仑忽然展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近乎于窒息的拥抱,只是在对这份感情做个简单的告别式。
“你发现没有,你的麻烦全部来源于宗海晨,所以我常说不管也不帮,可是每当你遇到困难我又会食言,不过这一次我不想再食言,商夏,这一回真的是最后一次帮你,祝你幸福。”
他从没像此刻这般认真,也只有自己清楚在嬉笑怒骂间包含的全是真挚的情感。在未来的日子里,陪伴终生的未必一定是田莉莉,但肯定不会是商夏。
……强而有力的手臂传递的是温暖与祝福,又足以让商夏体会到伤感与无奈。她侧开头蹭掉眼睛的泪,环住他的脊背拍了拍,粲然一笑:“你也要幸福,快去追吧。”
叮铃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松开双臂,捏住她的肩膀,说:“再婆妈一句吧,如果你与宗海晨彼此相爱,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不等商夏鼓足勇气大力点头,惊见霍亦仑被一股猛力推向对面的墙壁,紧接着,宗海晨怒步走出电梯,而跟随而出的,是万般委屈的田莉莉。
霍亦仑与商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祈祷千万别误会。
“你跑到我的地盘上欺负我的朋友?”宗海晨压根没看见他们相拥的一幕。
“去去去,你少挑事儿啊。”霍亦仑揉揉胸口。
“那她哭什么?”宗海晨余光一扫看到商夏,怔了怔,没好气地质问:“你不回家站这儿看热闹呢?”
“……”商夏明显地松了口气,摇摇头,一溜烟往家跑。
俄顷,大队人马返回客厅,田莉莉坐在沙发上除了吧嗒吧嗒掉眼泪一句话都不说,霍亦仑则搂着她哄了又哄,宗海晨猜想两人可能只是小吵小闹,索性给他们腾出地儿腻歪。
走进卧室,见商夏正站在床边叠衣服,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问:“他们吵架与你有关吗?”
“你觉得有就有。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她把叠好的衬衫放进衣柜。
宗海晨拧起眉,扒拉乱她刚刚叠好的衣裤,一屁股坐到她的正面:“你什么态度?”
商夏撇头不语,抛开田莉莉哭泣的原因不说,心真挺羡慕田莉莉,至少她在不开心的时候有男朋友愿意耐着性子哄。
宗海晨歪头一看,看她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最怕她掉眼泪,拉正她的身体,问:“你怎么也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骗子就没有哭的权利么?!”
“……”宗海晨抽出纸巾盖在她的眼底,没想好说点什么。
商夏很快止住眼泪,留在记忆中最深刻的竟然不是和睦相处的画面,而是她因为哥的事喜怒无常的那段日子。那阵子宗海晨处处迁就她,只要她一掉眼泪,他就会反射性地将坏脾气压回心底,虽说把快感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很可耻,但是那份包容与气度往往源于在乎。
宗海晨沉默许久,忽然一拍大腿,问:“你什么时候回凤隐镇?”
商夏心头咯噔一响,他在下逐客令。
“在你没有让我见到孩子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当然,我也不会赖在你这。”她转身欲走,却被宗海晨一把扯回来:“你明知道我看不得你风餐露宿还非要说这样的话?!”
“在你心里我除了可怜并且不值得同情之外!还剩下什么?”
“可这是事实吧?!在这里生存没钱就是寸步难行!”
“没钱可以去赚,我有手有脚不用你操心!”
“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花钱,即便找到工作也不代表马上解决所有困难,不要学历、身份证来钱又快的工作你给我找一份我瞧瞧?”宗海晨见她气得手指发颤,压了压情绪,补充道,“我相信你可以靠双手创造富足的生活,但在致富的过程中必然经历艰难困苦,如果我可以做到漠不关心就不会着急上火。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毕竟是孩子的母亲,你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不明白的是你!再苦再累我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别人说我死皮赖脸纠缠你!你替我澄清过吗?!”
宗海晨大致听出这些话出自谁口,拉着商夏走入客厅,见田莉莉情绪恢复,他平静地说:“难得人齐,一起吃个饭。”
不等田莉莉搞清他的意图,宗海晨已经牵起商夏等在门口。
“我不饿。”商夏双眼红红,小幅度反抗。
宗海晨则紧攥她的手指,直到一行四人来到小区外的餐馆才松开。
他请服务生拿过三本餐单,唯独落下商夏。见状,田莉莉心情特好。
一刻钟后,菜肴上桌,宗海晨先给两位女士斟满饮料,再与霍亦仑各自倒上啤酒,待四杯蓄满,宗海晨举起杯:“这顿饭庆祝我老婆和孩子平安归来,先干为敬。”
杯中酒一饮而尽,商夏怔怔地看着他,他又倒上第二杯:“这杯,替我儿子庆祝,庆祝他入托儿所第三天便获得诗歌朗诵比赛的第一名,孩子他爷爷乐得连班都不上了正往家赶。商夏把孩子教育得非常好,不止我自叹不如,就连从事一辈子教育工作的孩子他奶奶都对商夏赞许有加。”这事儿可不是宗海晨杜撰的,老妈刚打来电话报喜,别看宗立诚刚满四岁,三字经可以从头背到尾,唐诗会个十来首,数学已达到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老师一个劲儿夸孩子是小天才,当奶奶的能不乐开花吗?
或许,商夏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曲解了他的意思,正因为她太优秀,他才会在交往过程中产生抓不住的感觉。而且事实证明,他确实无法驾驭这个看似贫穷年幼,实则比许多中产阶级更要富有并聪慧的独立女人。
商夏见他要倒第三杯,急忙伸手阻拦,宗海晨却侧过头亲了她脸颊一下:“这第三杯酒我要敬你,敬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回馈你,所以只能用金钱弥补,却忽略了你的感受,为了表示歉意,点的全是你爱吃的菜。”
倏地,商夏一把搂住宗海晨的脖子哭了起来,别说田莉莉与霍亦仑不明所以,就连她也刚弄明白他的意图——纵然他恨不得马上叫她滚回凤隐镇,但不管怎样他们才是一家人,局外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田莉莉自然明白宗海晨打出来的软钉子扎向自己,宗海晨这笨蛋,果然还打算被这居心叵测的女人再骗第二次,那就随他便吧!还有分不清阵营的霍亦仑,虽然他口口声声承诺对商夏已然没了爱情,但哪壶不开提哪壶替商夏解围的也是他!这帮臭男人都中了小村姑的邪了!
霍亦仑没有注意到女友越发难看的脸色,笑盈盈地举起杯:“这么多喜事我也得凑凑热闹,来宗海晨,走一个。”
啤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明快的共振声。
不过宗海晨才喝了两口便被商夏抢走酒杯,她仰起脖一口气喝完,继而翻转杯口咯咯一笑。
宗海晨最喜欢她的笑容,而她也很久没对他笑得这般天真无邪,忍不住抚了抚她绯红的脸颊……谁来告诉他该怎样忘记阴霾密布的过去,又该不该忘记呢?理智与情感无时不刻在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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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收到[门儿]的长评,感谢!晋江实在太抽了,今天连带长评一起回复留言。
53琉璃厂之行
商夏昨天在饭桌上多喝了几杯睡得较沉,醒来的时候将近中午,她敲响卧室门,发现宗海晨已经出门。
她抓起听筒,特别想给宗母打电话,但犹豫片刻,还是先拨通了宗海晨的电话征求同意。
“在忙。”
商夏听到熙熙攘攘的噪声,以为他带着孩子在逛商场,所以谨慎地问:“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你在哪?”
“琉璃厂,你想过来就过来。”
琉璃厂早年间是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举人们汇集的重要场所,百年之后,成为展现历史文化以及出售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的高端场所。
不过宗海晨一大早赶往琉璃厂不是淘宝,而是接到上级领导命令,院里联合某知名鉴宝中心在此地举办一场免费鉴宝的活动。鉴定项目包括珠宝、玉器、书画、字帖、瓷器等。市民们可以拿着藏品请各类鉴定行家义务“开眼”。
宗海晨打个哈欠,与同行们坐在一张长十米的案桌后方,立在他前方的标牌写有:陶瓷器。
“帅哥,看看咱这东西地道不?”一位中年男子扛着一个硕大的水缸走过来。
“别!别放下来,接着拿回家腌菜去。”宗海晨非常想翘班,从坐下到现在将近两小时,不仅见到一水“00后”,还弄得桌前全是土渣子,再看人家鉴定玉器、金银器的同行,不管真假好歹不会暴土扬尘。
正想着,又见一位女孩羞答答地走过来,扭捏地问:“我在一个寻古纪录片里见过你,我能跟你合张影么?”
“抱歉,不方便。”
“那不合影,单给你照?”
不等宗海晨再次拒绝,女孩火速举起手机对他“咔嚓”,继而嘎嘎笑着跑了。
“……”这都什么人啊!
不一会儿,活动大厅外面吵闹起来,藏友们抱着自家宝贝远距离围观,将正在吵架的一男一女与摔碎在地的瓷瓶圈在其中。
男人揪着女人不让走,说她撞碎了自家的古董赔了才能走。
“你说是古董就是古董啊?!什么古董跟鸡蛋壳似的一碰就碎啊?!”女人气势也不弱,但她确实不小心撞倒男人的手臂,然后就稀里哗啦了。
男人一手揪住女人一边弯身捡起一块瓷片:“巧了,屋里正举办免费鉴定呢,如果鉴定师也说是老物件儿你陪不陪?!”
边上忽然有人搭腔儿:“小伙子,一看你这瓶子就是新仿,还是劣质仿,胎质疏松釉面泛贼光,自当‘碎碎平安’算了。”
白须老者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都说男人的瓷瓶是赝品。而男人的态度也逐渐从盛气凌人转为蔫头耷脑儿。
女人见男子理屈词穷立马来了信心,扯了扯被他攥住的挎包带:“走啊,请专家帮你验验货,如果就是十块一兜的破瓷瓶姐赔你五十!”
“就是,叫专家瞅瞅去,反正专家说这个缸是腌菜用的,我看你这个八成是插鸡毛掸子的。”刚被宗海晨奚落的那位扛着缸路过打酱油。
起哄架秧子是老百姓最爱干的事儿,于是,男人先将一地的碎片包进绒布,又从中取出一片交到宗海晨的面前。
宗海晨并不知道门外发生过什么事,拿起瓷片一看,笃定地说:“清末民窑。”
此话一出,除了事主一片唏嘘。
“如果是成品,大概值多少钱?”男人眼前一亮。
“画工不够精细但笔法算流畅,如果器形保存完整三万左右。”宗海晨将瓷片还给藏宝人。
男人喜上眉梢,女人则小脸煞白,见情况不妙想开溜,可刚往外一跑便被几名壮汉挡住去路。
“刚才帮你说话也不见你说声谢谢,现在证明你确实碰坏了人家的老物件儿就想跑啊?”路人一副伸张正义的神态。
“我,我不是故意的……”女人惊慌失措。
事主后脚走来,这会儿反而做起和事老,扬声制止众人吵闹,对女人说:“专家通常是保守估计,看你是个女人我就不计较了,一口价,两万五。”
女人一听这数字立马哭了:“大哥,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我真没这么多钱。”
“没钱取去啊,取不出来朝家里人要,你万幸去吧!要是清末精品三十万都打不住!”
这时,一道柔软的女声从人群中蔓延出来:“什么东西值两万五,给我看看可以吗?”
众人望去,商夏挤过人群来到事主面前:“毁坏他人财物自然要赔,用不着为难一个女人。”听罢,女人就跟遇到救星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经过告诉商夏。
商夏听了个大概,伸手向男人要绒布包裹:“两万五对于寻常百姓也不是小数目,不如请鉴定师再确定一下。”
“你算哪根葱啊说看就看?!”男人怒目圆睁。
“反正不是长在你家地里的菜,如果你拒绝再次鉴定我有权怀疑事有蹊跷。”
男人见她多管闲事,态度再次强硬开来,何况小姑娘没几个不怕吓唬的,于是他扬起拳头虚晃一招,可是这刚一抬手,商夏已捏住男人粗壮的手腕向自己方向猛然一拽,利用对方重心不稳的劣势将他拽到自己身后的位置。
外面吵闹声越来越大,藏家与鉴定师们纷纷走出去看热闹,宗海晨起初没动窝,直到同事跑回来喊他:“宗海晨快来看,美女打狗熊!”
也不知道怎么的,宗海晨一下子就想到商夏,他疾步挤过人群,果然看见商夏正将一名男子压制在墙边,并命令他必须交出碎片验明正身。
“……”宗海晨揉了下太阳穴,走到商夏身后,伸出一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夏同学,无聊也不能靠打架消磨时光吧?”
女人记得宗海晨正是帮男人鉴宝的专家,赶忙攥住他的手,哭诉道:“您来的正好,刚才是您给估的价,我只不过碰了这男人一下瓷瓶就碎了,他说不赔两万五否则不让我走。”
“是我说的,我说器形完整的话值三万左右,如果只是瓷片值百八十块。”说话的同时,他将商夏拉到身后,又看向正蹲在墙角揉胳膊的男人:“把摔碎的瓷片都拿来。”
商夏从宗海晨身后探出半个脑瓜,火速打小报告:“他抱着绒布包死活不松手,我严重怀疑他是碰瓷儿的。”
宗海晨哧地一笑:“原来是你同行啊。”
商夏轻捶他后背,叫他别贫了赶紧验货还大姐一个公道。
宗海晨真心不想管闲事,可谁叫他摊上一个喜欢抱打不平的孩他妈呢。见男人极其不配合,请保安强行打开,结果不出所料,除了拿给宗海晨鉴定的那片儿是老物件,其余全部是不值钱的新仿。
男人这会儿在想跑也晚了,已有好心人报了警,片儿警很快认出此人是一群惯犯中的其中一个,这伙人专门找女人和老人下手碰瓷儿。诈骗手法很简单,一人出面碰瓷儿,同伙挤在人群中当托儿,记得最初叫嚷是假货的白须老者和起哄的那几位不?全是他们的人。民警对这群人抓了放、放了又抓,却仍是死性不改。
真相大白,围观群众将热烈的掌声献给拔刀相助的商夏,宗海晨则捂着半边脸不想跟她站一块儿,因为她正抱拳回礼。
同事凑过来悄声问:“宗海晨,这位小美女是你女友吗?”
宗海晨注意到同事看待商夏的小色眼儿,不悦地回:“小?我们儿子都四岁了。”
“啊?……啊!恭喜,考古、生娃两不误啊,恭喜恭喜,我忙去了。”
另一边,险些被坑的女人为表示感激非要请商夏吃饭,商夏下意识握住宗海晨的手:“小事一桩不必这么客气,我是来找他的。”
“看出来了,这位帅哥处处护着你一定是你男朋友吧,我要也有一位当鉴定师的男朋友就不会被那些骗子坑了!”
“我不是她男友。”宗海晨说。
“啊?那你们是?”
“商夏,你说。”宗海晨挑了下眉。
商夏眨着眼,看不出他的意图,不过看到周围都是他的同行,所以她自认含蓄地回答:“我们是……生了孩子带没领结婚证的普通朋友。”
“……”女人干笑两声,够复杂的啊。
“……”宗海晨瞪着她的脑瓜顶,这个解释简直太坑哥了。
最终,女人购买一套价值千元的文房四宝赠予商夏,祝他们的儿子学业有成步步高升。意头好,女人又执意要送,商夏唯有道谢收下。
回到活动大厅,商夏老老实实地坐在宗海晨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取出砚台托在手中欣赏:“你说诚诚会喜欢么?”
“看孩子的兴趣吧,如果儿子对书法感兴趣的话,我请位书法大家给儿子做启蒙老师。”
“我哥在书法上的造诣相当了得,舅舅教外甥肯定比外人上心。”
“风和日丽大中午的,你总提这些不着调的事想干嘛?”
宗海晨将砚台塞回盒中,又把盒饭放在她的面前。
商夏嘟嘟嘴,默默拆开一次性筷子,看到盒中的炖牛肉,挑出最好的几块肉,再一块块夹到宗海晨的饭盒里,此举不由引来同行们羡慕的目光。
画面挺温馨,但毕竟是工作时间,宗海晨不免有些尴尬:“瘦得跟柴火棍儿似的别管我了。”
“咦?你前几天才说我丰满了不少。”商夏低头看向胸部。
“……”宗海晨立马抬起她的下巴:“快吃,吃完带你出去转转。”
商夏咀嚼着米粒儿,一脸落寞地说:“我最想去哪你知道……”
宗海晨充耳不闻,快速吃完,抓过外套站起身之际,说。
“妈明儿要带孩子去医院打预防针,后天看情况。”
待商夏反映过味儿来,宗海晨已然迈出门槛,她欣喜若狂地追上去,双手紧紧挽住他的手臂,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她憧憬的笑靥上,仿佛一朵重获新生的茉莉花。
宗海晨则望向湛蓝的天,底线一直在降低,原则一直在违背,她的眼泪与欢笑终于攻破最后的防线,其实他要的结果再简单不过,然而,那颗定心丸攥在她手心里儿就是不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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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向读者说声抱歉,突然断更确实非常贱= =
不过看在我不断更完结十几个长篇的份上,还希望大伙见谅。
断更真的不是我的风格,唉。
主要最近事太多了,大修的出版稿,总署局勒令修改的出版事宜,以及签约短篇的交稿任务,总之都拧巴到一块儿了,实在静不下心来写这个文。当然!这些事与读者无关,你们花钱看文就应该看到完结,这是我的责任我知道!
而本文其实距离完结很近了,我尽早抽出时间一起发,不会坑!请再给我点时间,谢谢!
54霍师母的重托
商夏幻想过很多次与儿子重逢的画面,或许哭作一团或许喜不自胜,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刚到宗家楼下便迎上宗父的车。黑色奥迪车与宗海晨的吉普车交错停下。宗祥国没有下车也没来得及与商夏打招呼,神色凝重情绪不对劲儿。
“爸,出什么事了?”宗海晨的心情也莫名地沉下来。
“霍启侨的老伴儿可能熬不过今晚了,我去医院看看,你妈本来也想去,但是又放心不下孙子,你们来了正好,让商夏先看着孩子,我在车里等你妈。”宗祥国从来没有告诉儿子,他们夫妻俩与霍夫人是大学同窗,而霍启侨是外聘讲师。当时霍启侨在古玩界已是小有名气,霍夫人对才华横溢的霍讲师一见钟情,不顾父母的反对与他私奔。毕业后,宗祥国留在本市继续从事热爱的文物事业,霍启侨则偕妻子四处闯荡,虽然一直没断了联系,但这一别也有十余载。有关青春的记忆在宗祥国的脑中涌动,可蓦然回首即将面临阴阳之隔。
这时,待在家中心神不宁的宗母抱着孩子走出小区,眼眶周围的红晕还未消。宗立诚一眼便看到亲妈,撒了花儿地在奶奶怀里扑腾,商夏迎上孩子跌跌撞撞的步伐,紧紧地拥入怀中。
小孩子哪里懂得悲欢离合之痛,发出清脆爽朗的笑声。
“诚诚乖,不要大笑了,爷爷奶奶心情不好。”商夏抱起沉甸甸的儿子,亲了又亲,继而向宗母鞠躬:“刚听宗伯父提及这桩噩耗,请您保重身体。”
宗母捂住口鼻,不想在孩子面前哭但还是没忍住,商夏见二老一个泪如雨下一个坐在车里吃降压药,没见到病人已是如此,商夏岂能不担心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
“海晨,咱们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吧,何况霍爷爷和霍亦仑待我不薄。”
宗海晨正有此意,只是:“让不大点儿的孩子看到这些……”
“我们也会老也会生病,我们不可能护着孩子一辈子。”她抱起儿子坐上吉普车,这就是她的教育理念,面对生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有能力做主的时候六神无主。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前车笼罩在一片哀怨之中,后车里,虽然大人们心情沉重,但孩子哪只愁滋味,车厢里环绕着孩子稚嫩的歌声。宗立诚摆摆手晃晃头,将在幼儿园学会的歌曲唱歌妈妈听。
“真棒,诚诚是妈妈的骄傲。”商夏卖力地鼓着掌,她也在流泪,母子团聚喜极而泣。
“我可想妈妈了,可是我一大哭奶奶就急得吃药药,所以诚诚只能在心里偷偷想妈妈。”宗立诚躺在商夏的肩头来回蹭,一抬小眼皮看到正在开车的宗海晨,怒指,“哼!爸爸可坏了,说妈妈坐牛车过来要用上好几年……”
宗海晨一本正经地说:“你少冤枉我,还不是怕你等得太着急,所以爸爸三千里飞鸽传书叫你妈骑马过来了。”
“别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商夏推他一把,捧起儿子的小胖手亲不够,随后严肃地说:“待会咱们进了医院不可以大声说话,不可以嘻嘻哈哈,跟在妈妈身边不可以乱跑。”
宗立诚一想到医院就神经性屁股疼,愁眉苦脸地说:“妈妈,我不想打针。”
“今天不打针,咱们去看一位老奶奶,如果你乖乖的不吵闹,回家之后妈妈给你做好吃的。成交吗?”商夏伸出一手,宗立诚立马抬起小手拍了上去,只要不用小针尖扎屁股一准听话。
宗海晨见母子俩配合默契和乐融融,不由酸溜溜地开口:“瞧着一唱一和的,果然有我没我就那么回事儿啊。”
商夏托起孩子凑到宗海晨脸侧:“爸爸吃醋了,快亲亲爸爸。”
宗立诚可没忘记爸爸怎样对待在风雨中追车的妈妈,心不甘情不愿地努起小嘴亲了口,捎带手留下一溜儿哈喇子。
可是坏事儿刚干完,只见妈妈抽出纸巾又帮爸爸擦干净。
宗海晨挑起眉梢朝儿子得意一笑。见状,宗立诚拧起小眉头非常不解地问:“诚诚在帮妈妈报仇哦。”
商夏用额头顶着孩子的肚子拱了拱:“没有爸爸哪来的诚诚?爸爸和妈妈一样爱你。”
宗立诚更迷糊了:“诚诚不是妈妈生的么?爸爸做过什么?”
商夏脸蛋一红,顿时卡壳。
宗海晨撇看窗外,含糊其辞地哼唱起曲调儿:“说来告诉我什么叫做,爱,什么叫做伤害……呃……”肩膀吃了商夏重重一巴掌。
宗立诚不明所以,不过见到妈妈终于出手揍亲爹,捧起小胖肚子嘎嘎嘎地狂笑。
虽然在此刻打打闹闹不合时宜,但孩子的笑声太富有感染力,欢声笑语时而从车窗中飘出来,洒向孤寂寂静的夜。
抵达医院
霍启侨的女秘书正在大厅中等候宗家夫妻,几人基本没有寒暄便走向病房,促狭的回廊,憋闷的气流,让所有人的情绪变得更压抑。
当他们走到病房门口时,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咆哮,那声音是从霍亦仑口中发出的,轰赶正在按照病人要求卸掉各种仪器的医护人员。
“师母,您别放弃好吗?”霍亦仑跪在床边,托起师母干瘦的手指。
霍夫虽然已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但那份优雅与坦然还在,她艰难地取下氧气罩:“小仑,师母好累,不想再支撑下去……”她努力地仰起头,看向对窗伫立的丈夫,“启侨,过来陪我说说话好吗?”
许久,霍启侨缓缓地走过来,越是靠近,步伐越是迟缓,仿佛是憔悴不堪的百岁老人。
当他走到床边的那一刻,霍夫人的一个动作让站在门外的宗家二老戛然止步。
她一手握住丈夫的手,一手拉起霍亦仑的手,将两只手叠落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缓缓扬起嘴角,笑着对丈夫说:“趁我还没走,希望听小仑发自内心地喊你一声‘爸’。
听罢,宗祥国一转身贴墙而坐,顺着胸口调试呼吸。宗母则倚在儿子肩头默默垂泪,见老伴儿摸索口袋找药,她又强忍难过坐到宗祥国的身旁:“老头子,云姐是不是知道了?”
宗祥国蹭了下眼角,捞过老伴儿的肩膀拍了拍:“或许吧,小云的心思一向细腻。”
宗海晨与商夏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看向病房中的动态。
霍夫人抚了抚霍亦仑的短发,温婉地笑了笑:“你都不知道每当我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有多矛盾,看,你的五官长得多么像你的母亲……”
“师母,您在说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治疗啊!”霍亦仑眼中含泪,看向眼眶湿润的师父,“师父,您快劝劝师母不要停止治疗,医学昌明不能放弃也没必要放弃。”他早就把和蔼可亲的师母当成生母,谁都无法撼动这个位置。
霍启侨比任何人都清楚妻子过着怎样的日子,完全可以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形容。是他自私地想留住她,无视她的痛苦,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倏地,霍启侨跪在妻子面前,趴在妻子的手背上,老泪纵横。
“对不起,对不起小云……都是我的错,瞒了你这么多年,真的很怕,害怕失去你。”
霍夫人笑着流下无奈的泪,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从相恋相爱到结婚,同甘共苦风风雨雨走过大半生才有了今天的霍氏集团。这一路上,她无怨无悔地陪伴着丈夫,最大的心愿就是给霍家生下一男半女,但天不遂人愿,给了你金钱名利,就是不肯再给你圆满的婚姻。
她记得那是一个初夏的夜晚,夫妻俩接到好友宗祥国的电话,之后,热情地宴请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来英国工作的,宗祥国的三姐宗祥倩。见丈夫与宗家漂亮的三姐相谈盛欢,她便预感到有些情感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了味道。
“都过去了,我没怪你,只怪自己身体不好不会生养,至少你心里还有我不是吗?”霍夫人也曾想过离婚也曾独自痛哭,但是实在太爱她的丈夫,最终选择了沉默与隐忍。
她悠悠地看向病房外,目光很快锁定在商夏的身前,朝她招了招手。
商夏怔了怔,将孩子交给宗海晨,毕恭毕敬地来到病床前。
“你是夏小姐吧?小仑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会提到你,说你既聪明又漂亮。”霍夫人呼吸越发孱弱,眼睛时睁时闭,但仍旧竭力保持着那份优雅:“虽然素不相识,但是伯母想将一件很重要的事拜托给你,可以吗?”
“您请讲,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霍夫人满意点头,示意丈夫与霍亦仑暂时离开。
“虽然有些唐突,但你也看到了,我已命不久矣,所以只能将这件棘手事托付给你。请你,务必权动小仑与生母相认,因为她的母亲并不是自愿离开的,而是被我逼走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带出大口鲜血,霍夫人率先制止商夏的救助动作,趁着还有口气尽量表述。
“我知道你已成为宗家的媳妇,所以这件事交给你最合适不过。小仑其实是我丈夫与情人生的孩子,那个情人正是祥国的三姐宗祥倩,虽然谁都没戳破,但我知道夫妻二人一直为此事感到内疚,为了避免对我造成更大的伤害,夫妻俩甚至不让两家晚辈相见相识,目的正是为了让宗家和霍家从这一代起彻底断绝来往,可谓用心良苦。
……其实,我也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善良,表面故作全然不知,内向充满恨意,恨不得要与宗祥倩同归于尽。于是我在宗祥倩的饮料里下了迷药,又雇了个男人与她发生关系,再用宗祥倩的手机给我丈夫发送约会信息,顺利地把启侨亲引入酒店客房,好让他亲眼目睹情人与别的男人厮混的一幕。”
她淡然一笑,“事后,报复成功,我如愿以偿。宗祥倩丢下襁褓中的儿子愤然出国,丈夫则带着忏悔之心回到我身边,对我呵护备至。不过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年过得又快乐又惆怅。”
霍夫人一口气讲了很多话,暗自叹息,看来已然进入回光返照的阶段,没人能掌握自己的生,但可以在做好准备的时候,让时间停止。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本来我也打算将这秘密带进坟墓,但是看到小仑的眼泪,我忽然感到很后悔,后悔不该在他心底埋下对生母狠的种子,不该常在他在耳边诽谤他的生母是个视财如命尖酸刻薄的坏女人,所以,请你帮助我。”
“好,我会帮您保守秘密并劝说霍亦仑与生母相认。”商夏用毛巾轻轻擦拭着溢出她嘴角的鲜血,但整条毛巾已被染成红色仍是止不住……“您没有错,我和您一样,都是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的女人,只恨不专。不过我更想说的是,无论怎样,您从没亏待过霍亦仑,否则他不会难过到不能自抑,您也始终爱着那个应该恨的男人,这一路走来确实很辛苦,但所幸真真正正地相爱过,何来后悔?”
“你很理智也很可爱,咳咳……难怪小仑对你情有独钟,可惜只怪这苦命的孩子没福气……咳咳咳咳咳咳……”
商夏不敢再耽搁,推开门,请霍启侨进门与妻子诉说最后的情话。
……
病房外,商夏先走到宗海晨身旁打了声招呼,随后走到霍亦仑身旁,蹲在他面前,揪起袖口帮他擦去源源不断流淌的泪。她轻声哼唱着可以使人情绪平静的梵文小调。
然而,就在霍亦仑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时候,只听病房里传出霍启侨嘶声裂肺的呼喊。宗祥国与老伴儿冲进病房,宗母的哭声足以贯穿整条回廊。
霍亦仑僵硬地颤抖着,顿感浑身一软向前倾斜,商夏急忙一把大力地搂紧他的身体,他把脸颊埋在她的身体里,停止一秒,痛彻心扉的哭声揪扯着所有人的情绪。
宗立诚虽然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悲伤的气流如此浓烈,他眨巴着泪眼,把自己藏在宗海晨的腋下,因为他答应过妈妈不能大哭或大笑,所以只能躲在爸爸的怀里偷偷哭。
小小的身体发出阵阵震颤,宗海晨抱起儿子向安全通道走去,死亡对于孩子来说过于残酷。
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坚强。霍夫人,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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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伙儿的等待!明天十点不见不散!出来冒个泡呗!让我知道你们还在,亲一个!
55军区大院的孩子们
直到凌晨三点,宗海晨才将伤心过度的父母送回家。母亲心力交瘁暂时无法照顾孙子,商夏的到来算是及时雨。将孩子的生活用品全部放入后备箱,一家三口回到宗海晨的住处。
商夏轻手轻脚地把熟睡的儿子抱上床,又走进洗手间给宗海晨放水泡澡,再走进厨房弄宵夜,看似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实则累得站着都快睡着了。
宗海晨倚在冰箱门前喝水,对着她的背影嘀咕道:“我可以理解霍亦仑悲痛的心情,但是你有必要跟他抱那么紧吗?爸妈和孩子都看着呢。”
“除了你,谁都没看我。”
“……”宗海晨轻踢她后脚跟:“霍夫人为什么要在最后的时刻要把你叫进去?莫非把霍亦仑托付给你照顾?”
商夏推开他从冰箱里取出鸡蛋,又注视他的脸庞仔细观察。宗海晨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干嘛这样看着我?霍夫人猝然离世我也抱有十二分的遗憾,只是在沉痛之时顺便分析一下客观存在的问题。”
商夏伸出小指挑起他的下巴:“不说还不觉得,真的很像,越看越像,尤其是侧面。”
“什么很像?”
“跟你爸。”
“废话,你生出来像隔壁家老王?”宗海晨打掉她的手,在医院那会儿确实从父母口中听到些奇怪的论调,不过还没滤清来龙去脉。
商夏追问:“你三姑的容貌和你父亲是不是也很像?”
“你到底想说什么?”在宗海晨的印象中,三姑只出现在一张自己还没出生时的全家福上。
“我想说,霍亦仑的生母是你三姑,也是你的表哥。”
“………………”宗海晨缓慢地眨着眼,摸了下她的额头,然后飘出厨房。
商夏也没追,留在厨房炒菜,待饭菜上桌,她继续瞄看宗海晨的五官。
宗海晨不予理会,边吃饭边看晚报。
“霍亦仑是你三姑和霍爷爷所生的孩子,霍爷爷其实是你三姑夫,我没说笑,虽然霍爷爷的年纪比宗伯父大十来岁,你父母也知道这件事……”
“所以呢?”
“所以麻烦你联系一下三姑,让她回来见儿子。这就是霍夫人临终前的夙愿,希望霍爷爷晚年有个伴儿,希望霍亦仑认祖归宗有个完整的家庭。”
宗海晨纠结地看着她:“如果你不是在胡说八道的话,按时间推算,霍亦仑出生的时候霍启侨已经娶了霍夫人。”
“是的,婚外情。你三姑可能不想破坏霍爷爷的家庭,所以生下霍亦仑之后便离开了中国。你三姑不在国内我说的没错吧?”商夏既然答应霍夫人不会提及那段报复就会做的守口如瓶。任何秘密,托付给她必然是一准没错。
宗海晨越听越像那么回事:“即便是真,霍夫人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告诉你?”
“我想吧,霍夫人可能担心霍爷爷怀着愧疚之情将真相隐瞒到底。宗伯父也不好在霍夫人刚去世的时段提起你三姑。霍夫人十分善良,不希望丈夫和霍亦仑沉浸在痛苦中久久不能自拔,期盼从别的方面转移父子俩的心情。”商夏不认为霍夫人当初报复三姑的手段有错,不过有一点她不认同,如果丈夫出轨,她不会选择隐忍。又或许,世上真有一种爱超越精神洁癖,反正她这等凡夫俗子很难达到。
“对了,这几年你与其他女人交往过么?”
“我为什么要回答?”
“那就是有,没事,吃饭。”商夏没理由要求他像自己一样守身如玉,何况即便有也是他们分手之后发生的事,是她自找不痛快多余问。
心里这么想,但她的态度明显改变,从沉默吃饭、大力刷碗、再到将宗海晨赶到沙发上去睡等一系列事件来看,她不可否认,过心了。
宗海晨头一次睡在沙发上才知道有多不舒服,但回到床上睡又怕吵醒儿子,黑暗中,翻来覆去分析着霍亦仑的身世问题……如果那小子真是三姑的儿子,那还真成了他的大表哥——那些年,表哥追过的弟媳?啧。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合起双眼,可是刚要睡着,隐约感到沙发边上有一片阴影,他顺手打开灯,惊见商夏正披头散发蹲在沙发边上怒视自己。
“干嘛啊你?扮什么不好扮女鬼?”
商夏不知声,见他在惊吓中挪出点位置,一转身躺到沙发上又钻进他的怀里。
“一个100cm的小人儿独占双人床,两个大人却挤在单人沙发上合理吗?”宗海晨没有过多想法,只是感觉她太溺爱孩子。
“我明天不想送诚诚去幼儿园,想带他去看看哥。”
“不行,那种地方不是孩子该去的。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带孩子满处跑了?”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真正的焦虑从母子重逢开始。
商夏见他双手枕在脑后,强行拉过他的手臂垫在自己脑瓜下面:“我已经什么事都听你的了,可是我们之间的地位还是严重不平等。”
“平等建立在互相信任、关爱的基础上,你跟哪一点沾边?”宗海晨不屑一哼,“如果你不想让孩子住托儿所咱们就搬回军区大院住,勤务兵可以负责接送孩子。”
“军区大院是什么?你父母家?”
“我爸为了方便上下班和我妈住在宿舍楼,军区住宅是国家分配给高级干部的小型别墅,主要目的就是用来照顾*,武警站岗放哨,炊事班供应一日三餐。我在上初中之前就住在那。”
“哦,这么好,那你应该有不少朋友住在那儿吧?”
说到童年,他首先想到陆军上将的儿子邢凯。邢凯比他大几岁,在院里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据说有一次差点给屋子都烧着了。不过他后来真的出息了,成为外交部礼宾司副司长,同时结束了长达十五年的爱情长跑,据说今年又喜得贵子。
“如果说印象深刻,那就是住在大院里的邢家兄妹了,他们不是亲兄妹,自从那女孩住进邢家,平日里胡作非为的邢家大哥就像变了个人儿,如今的官衔也是同辈中最高的,可见爱情的魅力相当吓人。”宗海晨支起半边身子,忆起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饶有兴致地继续说,“还有贺旗涛,涛哥,写得一手好书法,现任派出所所长,如果咱儿子对书法有兴趣,我打算请他点播点播。”
商夏现在才弄明白宗海晨“神通广大”的原因,原来童年的玩伴全在官场任职。
“你深谙古今精通鉴定,你为什么不当官?”
“人各有志,适者生存,我的个性只适合与千年干尸打交道。”宗海晨燃起一根烟,“外人总认为*有多么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当然也有,但大多数行事低调,甚至抢着去做一些普通人不愿意去做的工作,可即便如此,还是会被大众当做仗势欺人的恶势力。”
商夏帮他捋开挡住视线的发丝:“自从你答应收留我的那天起,我就在猜想,你只是看上去朋友很多,但内心其实是孤独的吧?”
宗海晨缄默不语,是孤独,但他已学会如何享受孤独,如果不是商夏的冒然闯入,他会认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生最惬意。
“有机会让你见见邢大哥的媳妇儿,她自小也在山村长大,你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对待自己爷们儿的。”
“说话凭良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就差背着你上班了。”
“你对我好那是因为另有所图。”
倏地,商夏盘腿坐起身:“是有目的,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啊你?结结巴巴还想狡辩。”
商夏盖住他的嘴,急忙说:“如果我不是抱着目的接近你,咱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也就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照顾你。再看你,我前脚走你后脚就找了其他女人,逍遥快活好不潇洒,说明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并不重要。”
“谁啊?谁逍遥快活了?!这些年我基本待在别人的坟墓里!”
商夏见他情绪激动极力否认,不由抿嘴一笑,想到熟睡的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躺回他的臂弯。宗海晨嫌弃地甩了又甩,可她就死命抱着不撒手,还得意地傻笑。
温润的小嘴贴到他的唇上,有效地制止了一场躁动。
宗海晨一手揽着她,一手翻搭额前,面朝黑兮兮的天花板长嘘一口气,这无奈的叹息用来纪念自己几经拨动的情绪。譬如前年,他跟傻子似的去监狱看她哥,其实是想打探一下她的近况,不过最终在自尊心的作祟下没有问出口。
“别再骗我,能答应吗?”他试着用商量的口吻,像个死性不改的傻缺。
商夏搂住他的肩膀向前贴了贴:“虽然自从出了故意毁坏青花茶杯的那件事之后,我没资格再说,不管我做什么事从来不是为了伤害你。但除了在那件事上我的做法过于偏激之外,感情都是真的,即便身在凤隐镇,心却没走。”
她探起身吻上他的脸颊:“你设身处地的替我想想好吗?我跟你的时候才十七岁,有些想法确实过于简单,曾一度自信的认为所有事都可以自己解决,最主要的是,我不敢让你知道围绕在我身边的都是罪恶,怕你嫌弃我。”
这番话,算是相遇以来最像样儿的一段话。宗海晨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表态,他也曾幻想会不会在某个地方不期而遇,如果再见面,他是无动于衷还是心潮澎湃?也许,答案一直搁在心里,只是不愿掀开。
“柴……姓柴名商夏。你故意隐藏姓氏也是处于你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商夏沉默片刻,说:“自小就这么叫,你不提我都忘了……”
“编,接着编。”宗海晨捏起她的下巴,严肃地说,“去睡吧,我看你也困了。”
商夏慢慢地爬出被窝,走到卧室门口,回眸凝睇,发现他没有看她,眉头紧锁注视屋顶,仿佛刚刚建立的信任瞬间消失殆尽。
她忽然之间感到非常害怕,疾步返回宗海晨身旁,正色道:“我的父亲柴义之与我的母亲因利益熏心遭遇不幸,听爷爷说,父母出事的那一年我还不到三岁,是爷爷奶奶把我拉扯成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以父母的不忠不孝为耻。”
父亲受爷爷言传身教烧得一手好瓷器,尤其是仿造手艺,几乎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原本每日烧烧瓷画画山水挺满足,可是自从娶妻之后,父亲性情大变,甚至因为母亲的几句抱怨与爷爷大打出手,奶奶也被气得一病不起。事态越演越烈,某日,爷爷终于忍无可忍,手持猎枪命令夫妻俩滚出柴家。
此事过去不久,父亲柴义之便给家里寄回一封书信和一大笔钱。爷爷以为儿子有心悔过,满心欢喜地拆开信,却发现这封信的内容只是想把他活活气死——雍正粉彩花卉纹瓶,以真品价格售出。
性格刚毅的爷爷初次在商秋面前流下眼泪。商秋常对商夏说,那一幕令他毕生难忘,当时爷爷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水烟袋,喃喃自语道:*会吞噬人心,让人变成魔鬼,鬼的去处只有地狱。
回忆触动了商夏的情绪,眼泪缓缓地流过脸颊。偶然间,察觉爷爷一到半夜总不在房里。询问去处爷爷又支支吾吾,因为担心,她决定跟踪,这才恍然发现,话里话外对父亲深恶痛绝的爷爷,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拖着年迈老躯,翻阅数里山路,来在父亲的空坟前,一坐就是一整夜。
“所谓的秘密本不该伤及我们的感情,从头到尾都不应该,海晨,求你不要再问我了,我在死去的爷爷面前发过誓,在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发过毒誓。”她趴在沙发上,如泣如诉。
他的掌心沁满她的泪,这份不能言语的苦楚传入宗海晨的心底,虽然疑云重重,但他更见不得她伤心的模样。
“好,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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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不知道会不会让同学们感到一头雾水,邢家是里的主角。贺家是里的主角。都是深情大帅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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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点继续等我!
56幸福只在一瞬间
一到月初,商夏马上跑去看大哥。
“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
商夏喟叹:“我一想到宗海晨失望的表情心里就难过,哥,我真怕有一天忍不住告诉他有关咱家的一切。”
商秋思忖片刻,说:“哥明白,对喜欢的人守住秘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柴家只剩下咱兄妹俩,妹夫又刚巧与咱家算半个同行,正因为同样热爱瓷器,反而成了最不能告知的对象。”
商夏悠悠点头,这就是她一直不敢直言相告的重要原因,宗海晨作为一名服务于国家的文物工作者,岂能允许柴窑之谜永远埋葬,纵使他可以守住秘密,但一定会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要求哥展示手艺,一旦柴窑现世,她坚信没有哪位文物行家可以容忍这等炫目的美瓷碎于眼前。
宗海晨难过她会更难过,可又不能让柴窑仿品存留世间。届时,所有人都会痛苦。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哥因表现良好,获准减刑半年,在过五个月就可以出去了。”
“太好了!”商夏心情无比激动:“我会尽快给哥安排住处,天天给哥做好吃的。”
商秋抚了抚她的头:“自从爷爷过世之后就看你一人忙里忙外,哥感到很惭愧。”
“说什么呢,妹妹照顾哥哥还不是应该应分的,等哥娶妻生子,我想照顾都插不上手。”
提到婚姻啊爱情啊,商秋惆怅托腮:“要说哥今年也二十八了,心里明明急于传承手艺可对婚姻一点憧憬都没有。”
“不急,主要还没碰上合适的,我说句玩笑话啊,在咱们镇像哥这类又白又瘦的男人似乎不讨喜,可是在城市里却大不同,我看那些拍电视的男演员还没哥帅呢。倒时候燕瘦环肥还不由着哥随便挑啊。”
“心地善良就好,其他都不重要。”商秋从不认为自己是美男子,可实际上他确实是。
“对,不要像妈那样……”
虽然做儿女的没资格指责父母,但爷爷奶奶也是他们应该孝敬与尊重的人,可是母亲的刁蛮泼辣偏偏远近闻名。
“原本咱家是大家族,可随着时代变迁,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商秋指的是柴家的烧制历史,柴氏烧造一族起源于五代后周时期,鼻祖乃周世宗柴荣皇帝的六弟柴方。一日,请瓷器式,世宗批其状曰: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
意思是,我要雨过天晴之色制作的瓷器,速速做来。
于是,接到谕旨的柴方开始了漫长的研究工作,经五年钻研,终于烧制出被后世称之为柴窑的独一无二的瑰宝。
柴荣见状爱不释手,兴冲冲走出寝宫高举向天,只见瓷器绽放流光溢彩,不禁拍案叫绝: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美哉妙哉!
柴窑一经现世,即刻轰动朝野乃至传入敌国,为了美器,边关引发连连战火百姓颠沛流离怨声载道。柴荣被史学家称为“五代第一明君”,堪称照耀黑暗时代的璀璨之星。他不仅精明强干,而且节约简朴,赢得了广泛的拥戴。故,狼烟四起惹怒龙颜,柴荣曰:此等亡国之瓷不要也罢!为彻底打消敌国争抢美瓷的念头,柴荣唯有痛下杀手,一纸诏书勒令三日之内填平窑口并将所有烧制者斩杀。
柴方也未能幸免于难,砍断双手投入牢狱。而后,柴荣又因念及亲情动了恻隐之心,谎称柴方狱中暴毙,再将其从族谱中永久抹去。至此之后,柴方以及有关柴窑的制作配方就此抹杀在历史的长河中,更无人知晓曾有一位烧造宗师隐姓埋名,在这动荡多变的岁月中代代传承着不可超越的惊世之作。
历经千年,倘若没有严格的家训,没有高尚的情操,没有誓死守住秘密的决心,没有柴家女眷既主外又主内的担当,恐怕柴窑也只能剩下三言两语的传说。
……
商夏见哥一脸内疚,拍了拍哥的手背:“其实柴家延续的是一种精神,看淡世俗淡泊名利的精神。爷爷常教导我们,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哥知道做错事之后没有逃避责任不是吗?如果说错,哥唯一错在心软,太看重亲情,太心疼我,与‘贪’字完全沾不上边。”
商秋扯了扯嘴角:“有时候想来,除了炒制瓷器,哥什么都不会。”
“这是一门专长,多少人羡慕不来呢。再说宗海晨念了十几年书也就只会鉴定考古啊!哥偶尔还会帮我刷刷碗什么的,他就是甩手大老爷。”
一声不满的闷咳声从商夏身后传过来,商秋则面朝宗海晨点头示意。
商夏听到越发靠近的脚步声,缩紧肩膀纹丝不动。
宗海晨没有坐下,将一张证明复印件放在桌前,继而转身离开。
商秋捏起文件一看,不由笑了:“小夏,这是妹夫给哥写的担保书,你看你看。”
商夏怔了怔,快速阅读,果然是一份以故宫博物院名义签署的担保书,如果顺利的话,哥这个月就能出去?!
“哥,我先走了啊,下个月我要披红黛绿接哥回家。”话没说完,商夏以最快速度冲出接待室,追出监狱大门,一把抱住正在开车门的宗海晨。
“起开!阳、奉、阴、违。”
商夏不撒手,转圈挪,挪到他的正面,在他胸口蹭了蹭:“你真好。”
“我一贱,你就笑?”宗海晨听得清清楚楚,臭丫头片子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哎呀,我哥心情沮丧我不过是安慰一下,我就喜欢伺候你。”商夏拉着他的手随意摇摆,“我以为你又不想理我了,昨晚进屋到现在我都没睡觉。”
“失眠吃药。”宗海晨横眉冷对,说实话,帮商秋无疑是冒险之举,但是他基本算是想开了,如果她想离开,任何牵绊或许都拦不住,索性放过自己,不想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他上了车,商夏立马顺着同一方向爬上来,跨坐在他的腿上,一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可在宗海晨看来,那是相当的刺眼。
十分钟过去了,商夏仍旧坐在他腿上笑眯眯。
“怎么个意思,坐到山崩地裂?”
“我想逛商场。”
“你直接说想花钱不得了,一边去,走着。”宗海晨拍了下她的屁股,她爬到副驾驶位上:“去那个,有游戏机的商场。”
宗海晨应了声,将车开到商场门前。两人直奔顶楼游戏厅,他给商夏买了很多游戏币叫她自己去玩,商夏却非要拉着他参与。两人首先来到投掷篮球的游戏机前,商夏捧着篮球对他眨眨眼:“上一次来的时候我打着石膏不方便展示,今天给你露两手。”
语毕,篮球准确无误地落入篮筐。
这一说起来可就要追溯到五年前了,当时商夏逼着宗海晨帮她赢点兑换奖品的礼券,后来又逛到内衣店,商夏对他实施了非常不人道的□。
宗海晨哑然失笑,那时商夏曾承诺,等她胳膊痊愈之后一定要赢得礼物送给自己。这么小的事儿,她居然还记得。
看向她活泼的侧脸,仿佛从心理上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难题,说她自私,她却考虑到每个人的心情,小到路人甲的争吵,大到霍亦仑认祖归宗的问题都要尽心尽力去帮。说她博爱,又唯独对他百般叛变。
听过一句话吗?我们总在不经意间伤害最亲密的人。宗海晨不知该不该这样安慰自己。
一阵掌声拉回他的神智,游戏机上的电子计分盘闪烁着耀眼的红光,游戏兑换卷呼啦啦地从机器里滚出来,她破了历史纪录,成为新一任的“篮板王”。
“哈哈,我要去换礼物!”商夏捧着一大堆礼品卷跑到兑奖台,不一会儿,左手抱着大公仔,右手藏在身后神秘兮兮地返回。
“送给你。”她突然伸出手,掌心放着一个小礼品盒。
宗海晨漫不经心地打开,礼盒里放着一个金属钥匙环,做工精细样式不俗。
“为什么要送我钥匙环?”
“我希望不管你开车去了哪里,看到钥匙环就会想起我和儿子在家等你。”商夏不自然地抿了下唇,又高高举起大公仔展示,“给诚诚换的,他一定很开心。”说着,她又从口袋里取出几个黑色的发卡,“剩下的礼券只能换些小东西,我想宗伯母用得着。”
“你给自己换了什么?”
“我?……”商夏怔了下,“没有。”
虽然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不知怎么的,宗海晨忽然感到哪里被戳疼了一下。
他主动伸开一手:“公仔我来拿。”
商夏迟疑一瞬,见商场里人潮人海,又考虑到自己的身高问题,笑盈盈地递给宗海晨。宗海晨一臂夹着毛绒玩具,一手牵起她,握着她温暖的小手,漫步目的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看向结伴同行的情侣们,应该庆幸自己不孤单吧。
商夏乖巧地跟在他身旁,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走在一起了,甜美的笑容洋溢在嘴角,她对幸福定义很简单,手牵手,就是幸福。
然而,沉醉在幸福中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路尾随至此的可疑人物——此人将帽檐压得很低,跟在相距他们五米左右的位置,从怀里掏出两张照片再次确认目标……原本他计划先解决那女人,没想到宗海晨这条大鱼自动送上门,好!那就一起办!
——警方经过五年来的搜查取证,主犯宋国强因涉嫌多起伤人、文物诈骗、文物走私以及设立不法团伙等诸多罪状,罪无可恕,已在三天前押送刑场,执行死刑。
此刻这名跟踪者正是强哥的打手,外号金钱豹,以身形灵巧、手法毒辣狠毒受到强哥的重用。这些年虽然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但荷包满满不愁吃穿,家里人也跟着过上好日子,所以金钱豹把强哥视为再生父母一般敬仰崇拜。就在警察实施大规模抓捕的那段日子里,他刚巧因身负重不曾出入窝点,侥幸躲过一劫。
强哥,冤有头债有主,兄弟查清了,事出在凤隐镇,最先被抓的是虎哥鼠弟,是他们出卖了您,而钉死兄弟俩的人是宗海晨。既然宗海晨可以为了自己的女人把您送上断头台,那么做兄弟的,也可以把他们踢入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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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哇呀呀,坏人来了=。=
57
“对了……婚纱扔了么?”商夏声若蚊蝇。
宗海晨知道她提的是五年前在上海婚纱店买的那件婚纱,不知是天意还是预示,婚纱在运输途中出了些问题,等运到北京的时候商夏已离开,他连包装都没拆便塞进了储藏柜里。
“那我送你的项链呢?你拿去当了换路费?”
“怎么可能!”商夏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绳的底端拴着一个缝住封口的缎面小囊:“藏在里面贴身戴着呢,在我们镇里没有结过婚的女人不能佩戴金银首饰,穿金戴银就像你们城里戴婚戒一个道理。”
“难怪那个叫大牛的说我是陈世美,什么抛弃妻子玩弄感情的一通招呼,你就败坏我名声吧你。”宗海晨推了下她的脑瓜。
“小地方瞒不住事,如果我说嫁过人,镇长会找我登记备档,我不想杜撰你的身份。”
没有生活在山村的人不会理解流言蜚语的可怕性,再加上商夏长得漂亮,基本被定位为门前是非多的风流小寡妇。不过幸好大部分人知道商夏自小习武不好惹,否则不知道会往她身上泼多少脏水。
宗海晨游走大江南北自然了解民间风俗,想到那些风言风语,他拧起眉:“那么多谎都说了,还怕捏造一套身份吗?真不知道该夸你有原则还是骂你只针对我一人撒谎。”
“你能不能别老揪着这一个问题总说啊,如果我对你没感情又何必不打掉孩子重新开始?”
“切,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骗的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什么的,都叫他赶上了。
商夏认为已经将这份感情表达得很清楚,但是如果换位思考一下也就可以理解宗海晨的心情,她该怎么让他知道她是爱他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原谅我好吗?”
“我问你个特俗套的问题。”
“嗯。”
“如果我、儿子和你哥同时掉进海里,你先救谁?”
“儿子。我想你也会。”
“嗯,然后呢?”
这刁钻的问题不知道是谁发起的,不过可以口口相传自有它值得推敲的深意。
“最后救的那个会死吗?”
“会死、会死,让鲨鱼咬成肉渣!快回答。”
商夏搓了搓冒汗的双手:“我可以一次救两个……”
“你还是自己去shi吧。”宗海晨翻个大白眼。
商夏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我不,我要跟你一起死。”
“……”这是诅咒吧?
两人说说笑笑逛到餐厅,中午饭随便吃了点快餐,吃完饭来到停车场,先把大公仔放进后备箱,宗海晨看了下时间,距离接孩子还有一段时间,问她要不要添置新衣服。
商夏这身衣服是从镇里带来的,确实土得掉渣,再看宗海晨,西装革履一派富贵,为了不引起路人的关注,她决定买两身。
走进时尚女装店,宗海晨见她拿起一件粉色系的外衣,立马提醒:“虽然你年纪不大,但别穿得太嫩,别人会怀疑我诱拐未成年少女。”
商夏时常忘记宗海晨已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因为他还与从前一样,喜欢在嘴上讽刺她,而在行动上又总是狠不下心。
她承认,一直清楚他是容易心软的人。
不一会儿,商夏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合体的小西服套装非常适合她清秀的五官。商夏站在宗海晨面前旋转一周,扁平的小腹,修长的腿,随着步伐若隐若现的小蛮腰,比起那些可爱型的装扮反而更有一番韵味。
宗海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招她的道了,色字头上一把真刀啊。
两人一前一后步行在走廊间,他忽然发现迎面走过的“雄性生物”都会把视线移到他身后的位置,宗海晨猛然回头,商夏没能刹住脚步撞入他的胸膛。
“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准备勾引谁去?”
“嗯?……勾引你。”商夏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发帘,继而走进童装专卖店。
她看到琳琅满目的童装才真正勾起购买欲,拿起哪件都觉得适合儿子,不由朝宗海晨眨眨眼装可爱。
宗海晨则干了件幼稚的事,询问身旁的销售小姐:“你看我长得像钱包吗?”
销售小姐打量他考究的衣装,掩唇一笑:“当然不像啦!像高额信用卡。”
“……”好眼力,宗海晨嘴角一抽,朝商夏扬了下手,示意随便挑。
俄顷,商夏提着一大一小两套衣服跑到他面前:“你看你看,父子装,也要了吧?”
宗海晨惆怅地望向印在毛衫上的卡通图案:“我不……”
“小姐,帮我找一套他的尺寸。”商夏一转身又消失在货架中。取而代之的是销售小姐微笑的脸庞:“先生,要不要试穿一下?”
“不用,装起来。”
“好的,哦对了,还有熊宝宝一家三口家居套装,两只大熊耳朵好可爱哟!”
“如果你向我老婆推销三只熊的话,所有的都不要了。”
“……请无视我!”
宗海晨目送泪奔的销售小姐,视线一扫,无意间从穿衣镜前掠过,只见一个人影快速闪出反射的镜面。他回眸凝睇,发现迎宾门前空空如也。
……
疯狂大抢购完毕,宗海晨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商夏身后,发现她肩头斜跨着一个很眼熟的布袋:“你背的是什么?”
“飞镖,换了衣服再挂着它很奇怪吧?”
“你总带着那玩意干嘛?”想起来了,就是用来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暗器。
“新闻天天报道拐卖儿童、抢劫之类的恐怖事件,防患于未然。”商夏最擅长使用的是飞刀,住在山里可以用来击退野兽,住在城里随身携带十几把双刃飞刀貌似不合法。
宗海晨没再追问,放慢脚步,透过橱窗的折射角度窥视四周,猛然扭头,只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脚步停顿半秒,继而向前走,超越他们的步伐。
宗海晨目不转睛地注视此人背影,轻声唤住商夏,待走进电梯,首先联系儿子的班主任,通知对方今天没法接了,留宿一晚。
“怎么了海晨?”商夏已感到不对劲。
“感觉有人跟踪咱们,但愿是我想多了。”宗海晨具备很强的洞察力,何况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像逛商场的。
不管真假,不管对方是谁,商夏不敢怠慢,拖鞋刚买的高跟鞋,换上便于跑动的平底鞋。
“不用太紧张,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不可能,你的眼睛最毒。”
“我要是真有那本事,早就把你看穿了。”
“如果你没看穿我的目的,就不会拿青花茶杯确定我的动机,”商夏认真地看向宗海晨,“从我闯入你的生活开始,你其实一直对我保持怀疑态度,但每每还是容忍了我的谎言,海晨,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
宗海晨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她在逼自己承认爱情使人愚钝吗?
电梯在商场地下三层车库前停止,电梯门缓缓打开,视野里只有一望无际的车海。
这样的空旷与寂静令人不安,商夏抽出三根飞镖夹在指缝,虽然没说破,但她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明明害人在先但却受不得一点委屈,譬如虎哥鼠弟之流。
安全抵达自驾车旁边,宗海晨首先检查四个轮胎手否被人动了手脚,待确认无恙之后,命令商夏赶紧上车。再打开后备箱将购买的东西放进去,关上后车门,坐上驾驶位,关闭门窗,发动引擎。
宗海晨会如此谨慎也不是全凭直觉,因为警方通知他诈骗案案主谋已执行死刑,主犯的打手之一还没落网,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分析,要么跑路、要么报复。
“回家之后,这几天你都不要出门,我会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把儿子接回来。”
商夏已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谁要对付我?”
“跟你无关,别瞎想。”他一把轮将车驶入车道,顺着不算宽敞的机动车道出口慢慢行驶。
商夏惴惴不安地环视四周,猝然之间,只听“咣当”巨响一声,一辆面包车的车尾撞上吉普车的后车门。
身着某面包房制服的司机匆忙下车,看了下刮花的车门以及被撞掉的门把手,又看了眼车标,顿时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对,对不起,真对不起,倒车没看见。”
宗海晨的路虎价值百万,刮花需要烤漆,没个十来万肯定是修不回原样儿。如果面包车车主没上保险,那就彻底晕菜了。
宗海晨记得跟踪者没有胡须,而且在停车场因为倒车出事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开门下车,可是还没看见撞成什么样,面包车司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刀向宗海晨的心口刺去——
宗海晨本能地一掌弹开,闪躲之际,才发现面包里躺着两个遭五花大绑的人,其中一人只穿四角裤,应该是这辆车的本主,另一名是巡视车库的保安。
“报警商夏!千万别下车!”
不等他多叮嘱,金钱豹撕掉假络腮胡,杀气腾腾地向宗海晨扑来,刀光飒飒,按照金钱豹原本的设计,一路将宗海晨逼进安全通道,他攻击的速度非常之快,快到不容商夏发射飞镖。
商夏边求救边推开奔向安全通道大门,而金钱豹钻进大门之后并没急于追赶宗海晨,而是躲在门口伏击商夏。
当商夏推开门向里面奔跑的这一刻,金钱豹卯足力气从里冲撞门板,站在门外的商夏一下子被撞出几米开外,同时,抓在手上的三只飞镖也被弹飞。
金钱豹手持尖刀极速冲来,正当刀尖逼近商夏的咽喉之时,他的后脑勺顿时遭到宗海晨的猛烈撞击。不过,铝皮制成的垃圾桶的杀伤力实在不够瞧,金钱豹只是身子一歪便向商夏发起二次攻击!
宗海晨扣住他的双臂,试图妨碍他的行动,但无奈对方是名打家劫舍的行家。
金钱豹翻转刀尖,狠狠地刺入宗海晨的手臂,紧接着,顺势将宗海晨撞向墙边,刀刃直奔心肺而去——
“呃!”
眼瞅着宗海晨即将受伤,可这一声闷哼却是由金钱豹发出的,只见一支飞镖扎入他持刀的手背,可还不等他拔出飞镖,飞镖已因尖锐部分只有三厘米而自动脱落。
趁金钱豹稍显迟疑,宗海晨一拳打向他的眼眶,无暇追击第二拳,急忙抱起站都站不稳的商夏往外跑。
“海晨快放我下来啊!否则你根本跑不——”
话没说完,金钱豹已将二人双双扑倒,他一把揪住商夏的头发,拖拽着她的身体向安全通道里拉,边走边叫嚣:“姓宗的!是爷们你就给我进来!”
“别理他海晨!”商夏抽出一支飞镖狂戳此人大腿,很疼,血也在流,不过这点伤对于金钱豹来说什么都不算,他在出发之前就给自己买好了棺材。
宗海晨岂能眼睁睁看着亡命徒杀害商夏,必然是紧追其后,当安全大门轰隆一声关闭,金钱豹不由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张狂笑声,一把匕首丢在宗海晨脚边,金钱豹狞笑道:“你女人的命就在我手起刀落之间,你可以像个缩头乌龟一般逃跑,或者选择一命换一命。”
锋利的刀尖正对准商夏的心脏,宗海晨蹭了下嘴角的血迹,毫不犹豫地捡起刀。
“别犯傻啊海晨!你就算把自己千刀万剐他也不可能放过我!你走,你为了我这种大骗子值得吗?你给我走!走啊——”紧盯着他高高举起的匕首,眼泪在她眼底如泉水般流淌,见他双手握刀,悠悠地合起双眼,她拼命地摇着头,嘶声裂肺地呐喊:“我算什么东西配换你的命?!不要不要不要啊海晨!——”
她虽然身上纹有凤凰,但根本不是带来吉祥的瑞鸟,而是制造无限灾难的邪神毕方!
而宗海晨,其实还没傻到自觉自愿钻入金钱豹的圈套。高举匕首其一、拖延时间;其二,如果亡命徒再次相逼……说实话,他也只能照办。此刻要感谢经他手仔细研究过的千年古尸,令他了解到刀刃在哪种情况下入腹,只会造成看似毙命的伤害却不足以致命。
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不合时宜地笑了,在这意外事件中的意外,让他看清商夏在面临生死时的态度,没白疼她。
“你他妈快动手!不怕告诉你!今天来多少条子老子都不怕!老子就没打算活着出去!”金钱豹本该一刀一个痛痛快快宰了他们,只是没料到这两人都会点功夫。
宗海晨无视金钱豹的鬼吼鬼叫,但猜想很难躲过此劫,他望向泪眼婆娑的商夏,笑着说:“不哭了媳妇儿,宗家三代从军,咱家人都不怕死。”他似乎从没告诉过商夏,除了是鉴定师他还是一名军人。
商夏瞪大双眼,泪眼扑簌簌地洒下脸颊:“你,你叫我什么……”
鲜血顺着宗海晨的手臂上的刀口无声流淌,他却粲然一笑,像午后阳光般明媚。
“再不说恐怕没机会说了……商夏,我爱你。”
爱一个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好的,坏的,甚至是与原则相违背的。
他一直不确定是否可以全盘接受她的反面,是否真的可以忽略发生在爱情中的瑕疵。
此刻,终于可以明确地告诉自己,确实爱上了,爱到没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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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留言就一丢丢,不能这样(╰_╯)#
58完结
警笛声萦绕耳边,金钱豹扯住商夏的头发往楼梯拐角拖拽,粗声粗气地吼道:“宗海晨!我只数到三,如果你还不动手我就一刀宰了这娘们儿!”
形势刻不容缓,宗海晨对准右上腹,肝脏的所在位置,高举匕首,正色道:“我肯定不会跑,你丫如果还算个男人先放了她!”
“少他妈在这儿废话,”金钱豹也缓缓地举起尖刀:“一!”
商夏刚要扬声阻止便被金钱豹死死捂住口鼻,她用手肘使劲撞击对方胸腹,但金钱豹抱着必死的决心纹丝不动。
她用眼泪恳求宗海晨千万别做傻事,可是金钱豹已喊出“二”。
此时,奔向此地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预示着营救大军已抵达现场。
“三!”
宗海晨把心一横,就在将刀尖插入腹部的这一刻,只听迎面传来一轻一重两道喊声,他蓦地睁开眼,堕入视线的一幕令他大喊一声“不!——”
映入眼底的画面甚是惊悚,因为一整支飞镖从金钱豹的耳孔里插了进去!同时,尖刀斜向扎入商夏的心脏,顷刻间,一左一右向地面摔倒。
宗海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冲上台阶,弯身抱起商夏,火速与前来支援的警察交错而过,鲜血像开了闸了阀门的洪水般从商夏的心口喷出来,宗海晨边跑边朝驾警员疾声呐喊:“打开车门!去医院!快啊——”
驾驶“依维柯”的警员立刻拉开后车厢门,又在其余几名警员的协助下将商夏送上宽敞的“押送仓”,拉响警笛,疾驰驶出!
“很快到医院,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宗海晨紧盯着插入商夏心脏的尖刀,试图用手指压住顺着刀刃溢出体外的鲜血,但五指瞬间淹没在血海之中。
悠悠地,商夏的手臂从身前滑落,宗海晨慌乱地抓紧她的手,又见一串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淌出来。她的气息非常微弱,翕动着唇,几不可闻地叮嘱道:“海晨,答应我,照顾好,我哥,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不会的……”宗海晨根本不记得泪水从哪一刻开始源源不断的流淌,他急躁又暴戾地敲打后车窗:“人命关天再开快点啊!——”
商夏感觉自己好像几天几夜没休息过的劳工,身躯骤冷骤热,很想睁开眼再看一看宗海晨,眼皮却沉得像压上了石头。
“别睡商夏,别睡,别睡。”宗海晨托起她的手含在齿间轻咬,一缕炙热的泪水滴在商夏的手背上,商夏多想告诉他不要难过,不要哭,男人的眼泪是金子,上哭天神,下哭父母,不要为女人而流。可是真的没力气说话,只能竭尽全力挤出一丝浅淡的笑容。
宗海晨抑制着恐慌的情绪,摩挲着她越发冰凉的双手:“醒醒小夏,醒醒,媳妇儿,你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地丢下我们爷俩儿,何况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哪会带孩子,你要真心疼儿子就坚持住。”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默默流淌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嘴角,与鲜血混杂出酸涩的甜味儿。
“我,真的很爱你,没有说谎……”她想用最后的力气交代遗言,可是只有这句话脱口而出,原来在她心里最不放不下的,还是这份感情,这个男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俩刚才还在七嘴八舌计划带着孩子去哪旅游,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生死离别了?这到底是tm什么意思?!
宗海晨紧咬着颤抖的唇:“你是真傻还跟我装傻,嗯?……我为什么抱走儿子,为什么迟迟不让你见儿子,你还不明白吗?五年了商夏,五年来我无法谈恋爱,甚至无法与异性正常交流。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很怕你带上孩子再次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那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是我、是我啊!不过,我现在很后悔逼你回到这里……”
如果不爱,他当初不会毅然决然地让她走;如果不爱,他不会把自己关在古墓中没黑天没白天的工作。真想忘记生命中曾出现过这样一个女人,可到头来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商夏吃力地紧了紧手指,试图攥紧相握的十指,宗海晨见她嘴唇在动,立刻将脸贴在唇边,可是等了很久,却只有溢出喉咙的鲜血以及越发孱弱的呼吸,宗海晨仿佛已经听到生命即将终结的危险讯号,他揽过她的头部,不知所措地磨蹭着:“你听好,你给我听好,如果你活下来,我们一起到老,如果你死了,我孤独终老。”
话音未落,鲜血从商夏的喉咙中呛了出来,她痛苦地闷声喘咳。
“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和孩子,还有你哥,你要是死了我就让你哥坐一辈子牢,你信不信?”宗海晨把能刺激她神经的话都快说尽了,但她毫无反应,非常担心她就这样不省人事。
他抬起拇指帮擦拭着唇边的血,只能想起什么说什么:“我知道你很疼很难受,但是一定要为了我坚持住,我最爱吃你炒的菜,结婚证还没领,婚纱照还没拍,还没听见你喊一声‘老公’,你欠我特多你知道吗?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知道吗?哦对了,咱们刚才聊起什么你还记得不?你说等到春节的时候一家三口去逛庙会,你负责套圈、打靶,直奔大奖,让别家小孩儿都羡慕咱儿子。”
他紧锁的眉头一刻不曾舒展,温暖的指尖拂过她冰凉的小脸。伴随他的话语,商夏的脑海中浮现着那一副生动的画面,弯起嘴角,以为自己笃定地“嗯”声,实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原来他早就原谅了自己,只是嘴硬罢了。她也想告诉他,如果他们之中必须有一个死去,她会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还想告诉他,愿意照顾他一辈子,每天叫他“老公”。
身体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模糊,不过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庆幸自己还没断气,可以亲耳听到宗海晨吐露真言。
泪水悄无声息地诉说着绵绵情话,这一串串滚烫又静默的泪,就像她给予宗海晨的关怀,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听觉也渐渐地不再清晰,可是她还想听,听他说:爱她,离不开她,一万遍,一亿遍。
…………
一刻钟后,在警方的全力配合下,商夏在送到医院的第一时间便被火速推进手术室,鲜红的血液洒在疾行而过的通道里,抵达手术室门前,宗海晨立即被护士挡住去路,他气喘吁吁地伫立门前,当两扇门将要阖起的一瞬,一股强大的恐惧感令他不能控制地剧烈颤抖。
“商夏!纵使你所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我还是爱你!我宗海晨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女人!你必须给我活着走出来!——”
他嘹亮的呐喊声贯穿整条回廊,伴随哽咽的尾音,消失在紧闭的手术室门前。
所有人都以为他浑身的血来自商夏,却不知他不仅手臂被亡命徒砍伤,在对方数到三之时,刀尖已然不假思索地刺入腹部。
哐当一声,他带着满心焦虑昏厥在地。
想起他们之前开的玩笑,他说,你自己去死吧。她回,不,要死一起死。
好吧,果然是诅咒;
你又赢了小丫头片子。
…………
两天后,重症室
宗海晨睁开沉重的双眼,吃力着按下呼叫铃,俄顷,护士匆匆而至。
“我老婆怎么样了?”他的声线沙哑且微弱。
“你老婆?是那位做过心脏修复术的女患者吗?”
宗海晨迫切地点点头,不自觉地攥紧床单。
护士没有正面回答,拉开隔离帘,指向他旁边的床位:“喏,你在找她吧?”
宗海晨侧过视线,见商夏正躺在枕边安眠,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你妻子的手术很顺利,不过术后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断断续续地呼唤‘宗海晨、宗海晨’扰得其他病患都无法休息,所以护士长特批把她转到你的病床旁边。她五小时前苏醒过几分钟,看到你才终于安静下来。”护士自顾自解说,一抬眼皮发现宗海晨根本没在听他说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媳妇儿,眼底流露着满满的笑意。
待护士通知医生替他做过检查之后,病床附近再次恢复安静。
住在重症室的病人多半刚做完手术,所以几乎不会开启大面积的照明灯,昏暗的光线,静谧的环境,劫后余生的感叹,非常适合回忆曾经。
宗海晨本想走下床看看商夏,但刀口因揪扯而疼痛,他闷哼一声摔回枕边,沮丧地叹口气。
余光中似乎有什么在晃动,他看过去,原来是戴着氧气罩的商夏正在小幅度摇晃手指。
商夏见他注意到自己,眼睛笑成月牙。
“别乱动,更别开口,你现在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说,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宗海晨当然是在危言耸听,反正他一讲话伤口便会隐隐作痛。
商夏信以为真,眨动两下眼皮,可以坚持不到五分钟,又忍不住伸长手臂想摸他抱他。这几天她反反复复地痛骂自己是混蛋,她是个贪婪的坏女人,对于爱情,对于亲情,终究还是哪一样都舍不得放手。如果,如果当初她可以再无耻一点伤他再深一点,宗海晨就不会为了救她险些丢掉性命。
两张病床之间的距离足有两米,就算伸脚也未必碰得着,于是,宗海晨偷摸拔掉输液管,调整呼吸,一手按在伤口上,一手抓紧扶手,咬紧牙关,故作轻松地坐起身。然而,虽说只有五步之遥,但是坐到商夏病床旁时已是汗流浃背。
商夏觉察到他的异样,又触摸他手上的汗,欲摘下氧气罩致歉却遭到他的阻止。
“看到你没事儿我就没事儿。”宗海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商夏心中百感交集,警告自己不能哭不能让宗海晨担心,但眼泪仍是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她摊开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用心写道:我活下来了,余生唯一要的事就是陪你一起变老。这一生,爱你,照顾你,永远忠于你。
她能做的,除了爱他,就是更爱他。
宗海晨不自然地笑了下,翻过开她的手心:盛情难却,一言为定。
趁他们还活着,不指望做人中龙凤,只做相濡以沫的鱼和水。
如果,让对方爱上你是最佳的报复手段,那么,他会使出浑身解数治她于死地。
用今生,用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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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已完结,感谢一路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了两则番外,一则是关于商夏的纹身的秘密。一则是她们劫后余生的事。邢家夫妻+贺家夫妻强势打酱油,三家包子齐登场。
明天先发第二则番外!
如果觉得小孩选手的文章还可看,请收藏我的[作者专栏]开新坑有提示。
我的专栏[完结文]→
直通车
第58章 番外【一二】补齐
【番外】商夏的纹身
有关柴窑:
此段不是闹着玩的,是正儿八经的事实:产生于五代时期的柴窑,因无法发现窑址,至今尚不得见其实物,又加之缺乏确证的史料,致使这一国之重器无法定性和对之做出可靠的结论,也一直成为中国陶瓷史上的一大悬案。
另注明:除文献记载之外,迄今为止没有出土一件可称之为“柴窑”的瓷器。
柴窑特点: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媚有细纹。(文中已经多次提到)
柴窑无大器,最高者高不足20公分,径不过15公分,追求小巧玲珑,精致,多楞,所谓棱而滑,极富袖手把玩之趣。(大器、小器最难烧,所以才需要商秋重点保护双手)
柴窑最大特点是薄,太阳光下闪耀特殊光,致美独特的纹片线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巅峰杰作,卓世而立,断代极明确。
……
有关霍亦仑与生母是否相认的事。
商夏唯恐他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因此,首先花费大量时间调查霍亦仑的工作日程,其次再让他的生母与儿子在各大拍卖行偶遇。为了让霍母与儿子拥有共同的话题,她帮霍母准备了上百条有关瓷器的问题。或许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吧,一向孤傲的霍亦仑对这位陌生的阿姨颇有耐心。几经接触,两人很快成为忘年交。不过最终,霍母决定放弃相认,因为她可以看出儿子如今很快乐,爱情美满,生活充实,她又何必跳出来打乱目前的平衡?
至于霍启乔,他们那份不该存在的爱,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再次重逢,除了礼貌性的微笑,似乎什么都没了。
值得思考的是,彼时的爱情究竟留下了什么?……是一生的遗憾,还是无休无止的罪恶感。
……
有关商夏纹在背上的甲骨文
“”为不存在于甲骨文中的文字。
第一句,南百(移);
第二句:望夕行;
第三句:(参)天(松)注:参在这里当“三”用,使人误以为是“参天老松”,实际上指得是生长三天的松树种子,也就是土里。
第四句:(笑)万(代)
商秋曾在前文提过——【哥只知道纹在你背上的河姆渡凤凰代表凤隐镇某个方位,至于甲骨文,爷爷说等我到老迈龙钟之时自会一目了然。】
柴家男性因为用眼过度以及常年置身于高温窑口,导致晚年无一例外患上眼疾,症状为,偶尔出现视觉扭曲的现象。这时便可以认出看似像甲骨文实则是可识别的繁体汉字。
……
有关宗海晨曾在凤隐镇的祖坟看到类似字体的原因。
是商夏父亲的墓碑,由爷爷亲手雕刻。
……
有关甲骨文中的真相:
自从商家兄妹的父母背弃祖训之后,爷爷唯恐商秋误入歧途重蹈覆辙,于是将柴家千百年来收集的瓷器精品深埋地底。
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瓷器包括:
宋代:五大名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
元代:元青花。
明代:永乐甜白釉;成化斗彩。
清代:珐琅彩,粉彩。
另:玉器、铜器、牛骨雕、名家书画等。
以上,据保守估计,市值不会低于十个亿。
ps:宗海晨对于“河姆渡凤凰”的猜想是正确的,商夏爷爷确实把柴家的藏品藏于凤隐镇神圣不可侵犯的祠堂后院。
温馨提示:在通常情况下,烧造世家也是收藏世家,没见过真品便不可能仿造出以假乱真的赝品。鉴定亦是如此,只有多看多接触历朝历代官窑精品才是辨别真伪之根本。
……
好了,文中最后一个疑点已经介绍完毕。
——如有雷同,纯属发了!
【关于商夏的纹身之谜,说白了就是一张价值连城的,蕴含历史痕迹的藏宝图,换言之,她才是超级大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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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宗家、邢家、贺家的妻儿老小们
周末,部队大院里
陆檬坐在阳台上保养琵琶,视线无意间一扫,惊见贺文轩正面朝宗立诚挥舞着拳头摇头晃脑,她连琵琶都没放下便冲到阳台边:“贺文轩!不许欺负弟弟。”
“没有啊,我在教宗立诚跳骑马舞!缸囊丝带噢!”贺文轩认真地努起嘴,蹦跶两下又停下:“哎呦我去,妈,给咱个调儿。”
“……”陆檬想了想,怀抱琵琶找了找感觉,凭记忆弹出的□□部分,乐声响起,只见两个孩子群魔乱舞起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宗立诚拍拍手,忽然想到含有“琵琶”的唐诗。
“哎哟喂,你儿子够牛的。”
贺旗涛说着与宗海晨端着棋盘走入院中,见孩子们玩得正欢不自觉地笑起来。
“院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你们早就该搬回来。”
“嗯,省得成天捧着电脑不撒手。”宗海晨仰头看向自己阳台:“媳妇儿,别忙乎了,过来凑凑热闹。”
商夏拍打着棉被,首先朝贺旗涛礼貌俯首,又朝对面阳台上的陆檬招招手,陆檬正在为孩子们配乐,只得点头微笑:“你家诚诚比我家的皮猴儿乖多了。”
“都差不多,闹起来上房揭瓦,喏……”商夏指过去,两孩子正蹬着小短腿儿往树上爬。
听到陆檬连绵起伏的惊呼声,贺旗涛爽朗一笑:“别嚎了,再把狼招来,让孩子们玩吧,我跟海晨看着呢。”
陆檬白了丈夫一眼,见商夏走出屋门也下了楼,两人坐到孩子身旁,边闲谈边死瞪追跑打闹的两个小疯魔。
“你的琵琶弹得真好,有空教教我。”
“好啊,只要你不嫌烦我随时愿意教。”
“作为回馈,等春节逛庙会的时候,所有投掷类的游戏我都包了。”
陆檬不明所以,宗海晨解惑:“套圈、射击,只要是瞄准类的项目都是我媳妇儿的强项。”
扑哧,贺旗涛一口茶喷在地上:“我看不光你媳妇儿瞄得准吧?也没听说你搞对象,可一转眼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听罢,两位女士琢磨一秒,双双嘴角狂抽。
“哈哈哈,别介意啊海晨他媳妇儿,自小就认识逗惯了。”
商夏尴尬地摇摇头,她明白,熟人之间才敢开这种玩笑。
宗海晨则拿起一颗棋子砍向贺旗涛:“现在的孩子都跟人精儿似的,你以为他不懂、其实他心里在笑你懂得不够多。”
果然,两孩子停止躁动,但不是关注他们这边的黄段子,而是齐刷刷看向正前方。
邢育手推婴儿车盈盈走来,车里坐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
“嘤嘤嘤嘤……”邢暧姚叼着奶嘴张张小手。
“哎哟喂,稀客啊,你们什么时候搬回来的?”贺旗涛与宗海晨站起身,因为他们尊敬这位曾奋战在灾区前沿的女英雄。
邢育淡然一笑:“有半个月了吧,姚姚听到孩子们的笑声吵着要出来。”
“瞧瞧这孩子的小模样儿长得多俏,”贺旗涛蹲在孩子面前逗弄,又转头对陆檬说:“闺女可是妈的贴心小棉袄,来个?”
陆檬有心骂他,但碍于人多唯有配合着干笑两声。
商夏也凑过去围观小女娃:“你女儿真可爱,像个瓷娃娃。”
邢暧姚咕噜着一双大眼睛,仰起头看向妈妈,咯咯一笑。
这一笑,奶嘴从嘴里掉出来,邢暧姚刚要咧嘴哭,顿感嘴里多了一根儿软乎乎的小棍,她谨慎抬起大眼睛,看向正把手指头塞进自己嘴里的宗立诚。
此情此景,令成年人一时间很难反应。
“宗立诚!快把手指头从妹妹嘴里拿出来。”宗海晨率先恢复冷静。
“喔……”不等宗立诚抽出手指,贺文轩已“协助”他退开两步,继而义正言辞地教训道:“你的手上有很多细菌,小妹妹会拉肚子的!”然后伸出自己的脏手指,笑眯眯地问:“我的手指头比较干净,要不要尝一尝吖小萝莉。”
“……”陆檬捂脸躲到贺旗涛身后,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邢育是出了名的淡定,将女儿从车里抱出来,笑着说:“没事,不用紧张。”
商夏领着两个皮小子去洗手,两人则一步三回头,卖力地朝小妹妹挤眉弄眼。
“这大周末的,邢凯呢?”
“部里忙,加班。”邢育揽着闺女坐下,想到丈夫总会带着温柔的笑意,无论多忙多晚,邢凯都不会忘记给她打电话。
陆檬坐到她身旁,边轻柔地抚摸小女婴边发出邀请:“既然你老公不在家不如一起吃午饭吧?我和商夏可以轮流帮你看着小家伙儿。”
只要生养过孩子的女人才能理解母亲的辛苦,吃饭吃不上两口,睡觉睡不了整觉。
不等邢育回应,只听隔壁小院传来花盆落地的动静。
“滚,找你那破鞋去!”
“你能讲点儿理么小姑奶奶,烈日当头的我倒哪给你找鞋去啊?”
“我不管,反正我梦见了!”
“梦见你妹了木有?”
哐当,又一个花盆飞出阳台。
……
宗海晨与贺旗涛面面相觑,话说当年……算了,说来话长,总之正发飙的姑娘在整个大院里是最漂亮与最泼辣的*型性狠角色。记得小时候,他们这群男孩儿因为毛手毛脚没少被这姑娘暴打,打完还不算完,她还得挨家挨户告状,让他们接茬儿挨父母的教育。
如今这是哪位不要命的汉子娶了远近闻名的小辣椒?
高干家的那点事儿
男女主父职:陆军上将
男主:邢凯,职务:外交部礼宾司副司长。
女主:邢育,专长:外科医生。武术。
女儿:邢暧姚,特点:卖萌。以一首完全走音的“嘤嘤嘤之歌”俘获邻家小男孩。
男主母职:检察院院长
男主:贺旗涛。职务:东城区派出所所长。
女主:陆檬。专长:琵琶。
儿子:贺文轩。特点:贫、皮、常以刁难父母为乐儿。
男主父职:故宫博物院院长
男主:宗海晨。职务:一级文物鉴定师,考古学家。
女主:商夏。专长:初级鉴定,识草药,飞刀。
儿子:宗立诚。特点:诗词歌赋朗朗上口,蔫儿坏。
女主父职:??
男主父职:??
女主:小辣椒,官二代。
男主:红二代。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