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又有你的快递![GL]》 第1页 书名:美女,又有你的快递!(gl) 作者:三月图腾 文案: 柳舒晗是个兢兢业业的小快递,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想到也有被人讹的一天! 虽然被人讹很可怜,但是那个救了自己的美女姐姐真的好美好帅啊怎么办! 等等,这个美女姐姐怎么那么眼熟? 这不是她从高中开始就觊觎了的程秋亦大美女吗? 程秋亦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网购狂魔,买衣服买首饰就算了,居然连牙刷都在网上买? 你走两步路去个楼下小卖部又不会怀孕!关爱快递员好不好啊! 柳舒晗连续给程大美人送了两个月的快递,一脸幽怨。 程秋亦捏着柳舒晗秀气的小鼻子笑了:“我不这么做,能天天看见你吗?” 柳舒晗整张脸涨得通红:“你个直女怎么这么会撩呢?求放过!” 程秋亦搂住她漫不经心道:“谁跟你说我是直的?” 阅读指南: 1.cp:程秋亦vs柳舒晗(程秋亦是t!) 2.属性:控制欲强御姐t&大大咧咧痴女p(所谓痴女就是和痴汉对应吧……毕竟痴汉有点不太合适?) 3.好好谈恋爱,甜甜甜!有小折腾,可能小虐怡情,绝对没有大虐! 内容标籤: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秋亦,柳舒晗 ┃ 配角:程博明,程天宏,柳森 ┃ 其它:双向暗恋,he ================== 第一章美女姐姐好帅! “一单元三栋302……黄先生……”柳舒晗跨坐在小电驴上,仔细辨认着快递单上的字迹,小电驴后座上绑着一个装的跟小山一样的大麻袋。 盛夏时节,又是晌午,蝉鸣声吵得人耳朵疼,地表的温度快把人烤干。尽管柳舒晗躲在树荫底下,她秀气的鼻头上还是冒了一圈汗。 没错,柳舒晗是个送快递的,是他们这一片唯一一个女快递员。 柳舒晗长得还算不赖,尤其是那一双杏眼圆熘熘的,看谁都跟眼睛里含着一汪水似的,是个惹人疼的小姑娘,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干送快递这种又累又不讨好的工作,可她不仅当了快递员,还当的不赖,甚至上过当地的媒体,被人戏称为美女快递员。 现在这位美女快递员正拿着公司给配的大哥大型手机给客户打电话,“餵您好,请问是黄先生吗?有您的快递……好的,给您放在门卫处了……好的好的,再见。” 和客户沟通完,柳舒晗掉转车头往小区外头开。 小区有一个路口转弯时有死角,柳舒晗平时都这么开也没什么事,就今天倒了八辈子霉了,刚拐弯就“哐”的一声和迎面过来的大众车撞了个脸对脸。 柳舒晗没有防备,被撞得连人带车摔出去两三米,电动车后头绑着的大麻袋被颳得四分五裂,里头的快递包裹洒了一地都是,她自己整个人被电动车压在下面,四肢蹭在滚烫的地砖上火辣辣的疼,头也被后视镜磕的血流不止。 “你这人怎么搞的?没长眼睛啊你?会不会看路?”大众车司机是个有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风风火火下了车,没有去把柳舒晗身上压着的电动车弄开,反而对着她破口大骂,“我这车是今天刚买的,多贵你知道吗?你看看你把我的车撞出来的口子!你赔得起吗?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柳舒晗两只手掌心都被蹭脱皮了,忍着剧痛艰难地从电动车底下爬出来,把轿车司机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夏天衣服单薄,柳舒晗摔那一下,上衣被刮破了好几道口子,里头白皙光滑的皮肤在正午的阳光下若隐若现,真真是秀色可餐。 柳舒晗头晕眼花地站起来,摇晃几下稳住身形,两手遮住上半身刮破的布料,羞怒道:“臭流氓,你看什么看!” 司机回过神后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看柳舒晗就是个小女生,大肚子又挺起来,指着自己的轿车,态度蛮横:“你个小娘们还挺横哈?我告诉你,你把我的新车颳了,今天不赔钱别想走!” “你要不要脸!”柳舒晗气不过骂道,“明明是你撞了我!我没让你赔医药费就不错了!” 司机仗着柳舒晗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这大中午的小区里又没路人,悠哉地倚着车门,“那我可不管,反正是你撞了我的车,你得赔钱!” “我……”柳舒晗还要和他争辩,后头又一辆车开了过来,奥迪的四个圈被太阳照得锃亮。 那辆奥迪被大众车挡住了去路,打了双闪灯停下来,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条穿着黑色的九分西装裤的长腿迈出来,接着从奥迪车里下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大美人,手里还拎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那美人一头及腰的长髮又黑又直,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墨镜,只露出凌厉的下颚线条和着了裸色口红的薄唇。她净身高就有一米七五往上,大肚子司机和她对视都得微微仰视。 美人仿佛没看到计程车司机似的,径直走到柳舒晗面前,把手里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车上就这么一件衣服,你先凑合着穿。” 柳舒晗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眼睛直勾勾对着人家发呆,哪还听得清她说了些什么。 那人勾起嘴角,右手蜷起二指轻轻敲在柳舒晗脑门上,“死木头,快回魂了。” 柳舒晗听到这个称唿就是一激灵,果然立马被吓回了神,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她外号了,而且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 “程秋亦?”柳舒晗试探地问。 美人摘下墨镜满意地微笑,“不错不错,木头,还好你没忘了我。” 柳舒晗快十年没见程秋亦,看到她高兴得连身上的伤都忘了,兴奋道:“秋亦,真的是你啊!你这十年都跑到哪儿去了?连个信儿都不给我,担心死我了知道吗!” 柳舒晗只有一米六五不到的个头,站在程秋亦面前跟个小孩子似的,程秋亦顺势摸摸她戴着太阳帽的脑袋,柔声道:“待会儿跟你说。”说完转头看向被晾在一边半天了的大众车司机。 “这位先生,您撞我朋友的过程我已经全程录像了,我要求您现在立刻赔偿我朋友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以及误工费,当然了,这事您如果想闹大我们奉陪到底。” 程秋亦的脸上还挂着笑,可大众车自己对上了她的眼睛,大夏天的生生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道:“你……你们这是碰……碰……碰瓷!” “我呸!”柳舒晗听他开口气就不打一处来,“刚才是谁吵着要我赔偿损失的?秋亦,你不知道他刚才有多嚣张!”她已经结痂的脑门又开始隐隐作痛。 程秋亦握住柳舒晗的手腕把她的手掌翻上来,心疼得直皱眉。 柳舒晗整个手掌的皮几乎全被磨破了,血迹混着尘土把整个手掌染成了深红色,程秋亦记得柳舒晗怕疼怕得要死,打个流感疫苗都得哭天抢地的,也不知她怎么忍住不叫唤的。 “疼吗?”程秋亦轻声问,修长的指尖抚在她手掌上。 柳舒晗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伤,当即疼得龇牙咧嘴,苦哈哈道:“你说呢?” 程秋亦点头,二话不说走到大众车司机跟前。 “干、干嘛?”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大众车司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程秋亦勐然抬腿,一脚就踹在司机挺起来的肚子上,司机看上去一百八十斤的大老爷们,就这么被她轻轻巧巧的一脚踹翻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大跟头,然后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柳舒晗看得直吞口水,程秋亦美则美矣,这武力值根本不是正常人啊。 程秋亦收回脚走到司机面前,鞋跟踩着他的脸道:“我朋友的医药费我会让律师去您府上索要的,届时还希望您能配合。”说完牵着柳舒晗上了她的车。 柳舒晗上了车才想起来她的小电驴和快递包裹还在地上躺着呢,就要下去拿,被程秋亦一把拦住,“你本来就伤得不清,还乱动些什么?” 柳舒晗急道:“我车还在下面呢!还有那些包裹!今天不送完我就要被扣工资了!” 程秋亦被她咋唿的头疼,按了下钥匙锁死车门,打电话对不知是谁吩咐道:“阿志,你过来一趟,在雅苑小区,待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我朋友有点麻烦,你帮她善后一下现场,嗯,再见。” “现在你能跟我走了吧?”程秋亦放下手机,对一脸傻不愣登的柳舒晗无奈道。 “去哪?”柳舒晗对着程秋亦那么一张漂亮脸蛋魂都没了,哪还顾得上扣不扣工资,就是这时候程秋亦把她卖了她都心甘情愿! 程秋亦又赏了她一个脑瓜崩儿,“去医院啊,你伤成这样还能去哪?身份证带了吗?” “带、带了……” 程秋亦被柳舒晗这副丢了魂的傻相逗乐了,笑骂了一句就弯腰朝柳舒晗靠过去。 “你干嘛?”柳舒晗大惊。 程秋亦的手越过她扯住窗边的安全带咔哒给她扣上,“系安全带啊姐姐,就算我车技好您也得遵守交通规则吧?” “哦……”柳舒晗鼻子里都是程秋亦身上不知名的清香,心砰砰直跳。 到了医院里柳舒晗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她的伤口沾着灰,要用双氧水沖洗干净,旁边小护士的动作已经够温柔够小心了,她还叫唤得跟杀猪似的。程秋亦看不过去,夺了小护士手上的双氧水对着柳舒晗的蹄子就是一顿沖。 “啊啊啊――要死人啦!程秋亦!你这是谋杀!谋杀啊――”柳舒晗对着天花板一通嚎,把整层楼的小朋友吓得哇哇乱哭。 “这叫长痛不如短痛。”程秋亦沖干净她的猪蹄子,对小护士和颜悦色道:“行了,护士小姐,您给她上药吧。” 小护士身子一抖,这个美女姐姐,太可怕了…… 上完药之后柳舒晗瘫软在医院座椅上,才想起来问:“秋亦,你当年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联繫我呢?” 第二章美女姐姐求收留! 程秋亦看着窗外,半晌才道:“我出国了,最近才回来。” “哦……”柳舒晗其实还想继续说,比如你出国了也可以给我发简讯啊,比如你怎么九年都没和我联繫呢,比如很多很多,可是她看到程秋亦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识相地住了嘴。这是程秋亦的私事,从前她和她关系再好,现在她也只是个外人。 “你呢?你怎么干起送快递的活儿了?”程秋亦走到柳舒晗身边,挨着她的胳膊坐下。 柳舒晗一闻到程秋亦身上的香水味就心跳加速唿吸困难,稍微往边上挪了点才答:“我当年高考不是落榜了嘛,没接着念书了,干了挺多工作都不太满意,现在开始送快递。”
第2页 程秋亦盯着自己的脚尖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在听柳舒晗说话。 柳舒晗也不生气,嘿嘿一笑,“你别说,送快递这活虽然累点,但挺有意思的,能碰着特别多美女!” 程秋亦眼神微动,也跟着她笑:“你高中那会儿就爱盯着全校的美女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 柳舒晗故作羞涩地低下头。 “还一个人单着呢?”程秋亦问。 “是啊。”柳舒晗靠在椅子背上看着天花板,“我这一个月不到一万的工资哪敢处对象啊。” “不到一万不错了啊,你这钱挣多少是个头啊?” “姐姐,三千块一个月也是不到一万。” “那你一个月到底多少钱?” “两千八……” 程秋亦乐了,“是不够处对象的。” “你呢?你有对象没?”柳舒晗问完之后自己先笑了,这不是废话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追程秋亦的人就能组一个加强连,还是男女混合的那种!她没对象才是怪事呢。 哪知程秋亦答道:“没有。” “没有?”柳舒晗惊讶,心底升腾起一点小小的喜悦,“不可能吧大美女,你这么漂亮也没对象?” “谁说漂亮就不能单身啊?”程秋亦沖柳舒晗笑了,看着她的眼神柔的滴水,“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她。” “这样啊……”柳舒晗雀跃的神情黯淡下去,“那祝你早日把人追到手。” 程秋亦伸手摸摸她脑袋,“借你这个死木头的吉言。” 柳舒晗低头闷闷不乐。 沉默片刻,程秋亦突然又道:“你两只手都受伤了,一时半会儿也照顾不了自己,不如去我那住几天吧,伤养好了再说。” “这……不好吧?”柳舒晗犹豫了,虽然住在一个大美女的家她求之不得,可是她还要工作呢,不工作哪来的钱养活自己。 程秋亦看穿了她的心思,“你那活我找个人帮你顶几天班,放心,耽误不了你赚钱。” 柳舒晗顿时喜笑颜开,屁颠屁颠跟着程秋亦屁股后头走了,“哈哈哈,这怎么好意思……” …… 程秋亦目前住在雅苑小区,就是柳舒晗负责快递的那一片儿,这个小区算是c市的高档社区之一,绿化和维护都做得很不错。程秋亦的房子在15层,风景很好,宽敞明亮的阳台正对着江面,阳台边上放着一把躺椅,舒服又闲适。 柳舒晗看得一阵羡慕,要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比别人有本事呢,程秋亦比她大一岁,今年不过才26,瞧瞧这小日子滋润的!再看看自己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月挣两三千块钱,连吃饭都紧巴巴的……这么一对比,饶是柳舒晗脸皮再厚也不免有点难为情。 “你怎么了?”程秋亦觉得奇怪,这死木头刚进门还兴奋得跟个哈巴狗似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了? 柳舒晗趴在躺椅上幽怨地看着程秋亦,“你家好大啊……” 程秋亦失笑,“你喜欢?” 柳舒晗用力点头,“喜欢!”这么好看的房子能不喜欢吗!她做梦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不需要太大,20平米就很好,可以任由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过看c市这两年坐了火箭一样的房价,估计这个梦想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那不如你搬过来跟我住算了,这房子我一个人住着有时候真}得慌。” 柳舒晗只当程秋亦在客气,抱着靠枕笑笑没接话,和程秋亦共处同一个屋檐下诱惑力太大,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持不住了,再说程大美人那恐怖的武力值……柳舒晗趴在躺椅上打了个哆嗦。 程秋亦还和从前一样在她面前一点不见外,直接在客厅里脱了外衣裤子,全身只着内衣就在屋里晃荡着四处找睡衣,她四肢修长匀称,全身上下一块多余的脂肪都没有,腰间的马甲线清晰可见,被两片薄薄的蕾丝布料包裹的双峰傲然挺立,这身材,完爆杂志上那些所谓的明星模特。 柳舒晗看着半裸的程秋亦看得口干舌燥,红着脸把头埋进抱枕里,不到三秒又憋不住了,悄悄抬起眼皮的一点fèng隙往程秋亦身上使劲瞅。 偏偏程秋亦对自己的魅力视而不见,手上搭着睡衣走到柳舒晗跟前,把她的脑袋从枕头里拎出来,“我先去洗个澡,你要饿了先吃点饼干垫垫,待会儿带你去吃饭。”她顺手从躺椅底下的隔板上拿出一包小饼干塞在柳舒晗手上。 柳舒晗满眼都是程秋亦唿之欲出的胸部,魂都快没了,哪还知道程秋亦说了什么,只管点头,等程秋亦人进了浴室才回过神,冲着浴室嚷道:“吃什么饭店啊,又贵又不卫生,你家有食材吗?我给你做饭吃――” 程秋亦正洗头呢,和着水声答道:“你那两只蹄子都包着绷带呢,拿什么做饭?出去将就一顿得了。” 柳舒晗一想也是,躺在椅子上没再说话。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程秋亦才从浴室里走出来,她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堪堪遮住大腿根,长发湿漉漉地散落在消瘦的肩膀上,髮丝间露出一段精緻的锁骨,看得柳舒晗又是一愣。 “姐姐,我求你穿件衣服行不行啊――”柳舒晗崩溃了,你不是拿着睡衣进去的吗?你不穿你拿它干什么?能看不能吃很痛苦好吗!她开始庆幸还好没和程秋亦住一起,否则就这么个有严重暴露倾向的大美女整天在她面前晃荡,她指不定哪天就开始上火流鼻血。 “我这不是要带你出去吃饭懒得换衣服了吗,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程秋亦插上出风机开始吹头髮,然后化妆换衣服做髮型,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才站在柳舒晗面前,沖她妩媚地撩了一下头髮,“我美吗?” 柳舒晗已经饿得在椅子上摊成一片,就是天仙在她跟前她也没精力欣赏了,瞟了程秋亦一眼敷衍道:“美,美死了……”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蔫头耷脑的?” “你是美死了,我快要饿死了……” 程秋亦拉着柳舒晗的胳膊把她拽起来,“行了行了,走走走,现在就带你去吃饭。” 于是下午两点半,柳舒晗才总算吃上了这顿午饭。 …… 要说程秋亦除了不会做饭,其它方面堪称完美,就是……她有点强迫症。 用过的东西必须分毫不差地放回原位,连顺序都不能乱,卫生间的捲纸必须按照格子撕得整整齐齐,有一点点缺口都不行,起床后床要铺的平整到没有一个褶皱,四个角都必须对的整整齐齐。 柳舒晗在自己家大大咧咧惯了,用过的东西随手就扔,再用的时候再找,她的小出租屋乱成个狗窝她都照样能倒头就睡,所以某些方面来说,柳舒晗能和程秋亦成为朋友而没被她揍死也真是挺神奇的。 程秋亦也不知道做什么工作的,工作时间完全没有规律可言,闲的时候能一整天都和柳舒晗窝在沙发里看海绵宝宝,忙的时候又直到深夜都不见人影,柳舒晗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提醒过她几次,可人家嘴上答应着,依旧我行我素,柳舒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天程秋亦又是一整天没事,和柳舒晗看了一上午的动画片,快午饭的时候给柳舒晗上药。 柳舒晗有几处伤在后背上,是撞出来的淤青,要配合着医生开的药酒按摩,这事当然由程秋亦代劳。 按说这么个大美女给柳舒晗服务,她得高兴得跳起来,可每天一到柳舒晗按摩上药的点她心里就直打鼓。 程秋亦不是个一般的美人啊,人家别的小姑娘的手是柔弱无骨,程秋亦的手倒也挺软,手劲也真是大,每次按在柳舒晗背上柳舒晗都嚎得跟杀猪的似的,隔壁都投诉好几回了! “啊……你轻点……疼……” “疼啊……秋亦……轻点……受不了了啊……” 程秋亦手上不停,心里一万头糙泥马在奔腾。 疼就算了,你能别叫得这么暧昧吗!? 第三章美女姐姐送我回家! 柳舒晗坐在沙发里发呆。 她一个上午拖了地洗了衣服擦了家具,把能干的活都干了,现在无事可做。电视里放的是她这一个星期已经看了不下十遍的海绵宝宝,柳舒晗已经能把里头的剧情倒背如流。 她手上的绷带三天前就拆了,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可她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跟程秋亦说要走。 柳舒晗在饭桌上提了好几次,每次说到自己已经能回去上班了程秋亦就一脸受伤,一双狭长的凤眼委委屈屈看着她,搞的柳舒晗觉得自己跟个始乱终弃的人渣似的,只好把头埋进碗里,悻悻地闭嘴。 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闆都来催过她好几次了,她再不回去上班工作恐怕都不保,柳舒晗盯着电视机暗暗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屈服! “我回来啦。”柳舒晗走神的功夫,程秋亦到家了。 程秋亦踢了高跟鞋走到柳舒晗面前,头窝在她肩胛里脱力道,“还是家里好,这一天真是要人命了。” 室外气温高,程秋亦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湿漉漉全蹭进柳舒晗的肩窝里,卷翘的睫毛扫过柳舒晗的脖颈,就像一根羽毛在柳舒晗心尖上轻轻的挠。 柳舒晗侧脸瞟了程秋亦一眼,告辞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程秋亦双颊微红,闭着眼睛一副累极的模样,柳舒晗看了就觉得心疼。程秋亦是功成名就事业有成,可她毕竟还是个普通人,会累,会伤心,会难过,也不知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头打拼遭了多少罪,受了委屈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累了就去床上躺一会儿,我去做饭,今天炖了绿豆汤,等会儿你喝一碗消消暑。”柳舒晗起身要去厨房,被程秋亦拦腰抱住。 “木头,要是你能一直在我身边该多好。”程秋亦的脸埋在柳舒晗腰间闷闷道。 柳舒晗的腰很软,她虽然不胖,但不爱运动,腰间还是有薄薄的一层脂肪的,程秋亦头靠在她腰间就像枕在一小团棉花上一样,她头在柳舒晗腰间又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 柳舒晗摸着她的长髮笑了,“我这不是在吗,说什么傻话呢。” 她说完鼻子一酸,她倒是想死皮赖脸地赖程秋亦一辈子,可程秋亦和她不一样,自己高中的时候就知道程秋亦是直的了,程秋亦以后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儿孙绕膝共享天伦,她不能害了她。 感情这种东西说来也玄妙,柳舒晗接近十年没见着程秋亦,她自己都以为已经对程秋亦绝了那份心思,可看到程秋亦的那一秒,从前的那些记忆立刻汹涌而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第3页 程秋亦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自己都说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他。 “别闹了,这都十一点半了,你还想不想吃饭啊?”柳舒晗吸吸鼻子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我想吃红烧鱼。” “好。” “糖醋排骨。” “好。” “白灼虾。” “好。” “可乐鸡翅、苦瓜炒牛肉、卤猪耳朵、啤酒鸭……” 柳舒晗听程秋亦说相声似的报完一串菜名,无奈了,“这么多菜咱俩三天也吃不完啊,我告诉你,这回你吃多少也休想拉着我和你一起跑步。” 程秋亦有夜跑的习惯,晚上喜欢绕着小区跑十几圈,自从柳舒伤好得差不多了之后她隔三岔五就得拉着柳舒晗下去跑一段,柳舒晗对一切运动深恶痛绝,恨不得在小区门口买个酱油都开着她的小电驴去,被程秋亦强拖着跑了几次,这叫一个苦不堪言。 程秋亦思考了几秒妥协道:“那就红烧鱼和糖醋排骨吧,少放点糖。” 柳舒晗别的手艺没有,就是喜欢做菜,厨艺也好,她刚来那会儿程秋亦每顿饭吃的量跟小猫差不多,美其名曰保持身材,直到柳舒晗做了第一顿饭,程秋亦闻着味儿就妥协了,当天吭哧吭哧扫荡了大半桌的菜,把柳舒晗看得惊呆了,这可怜的娃得是压抑了多久啊。 于是柳舒晗问:“你不是要保持身材吗?” 程秋亦当天难得吃了顿饱饭,拍着肚子满足道:“没事,大不了今晚多跑两圈。” 然后柳舒晗就被拖下楼陪程大美人跑步去了。 自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反正从那以后程秋亦再也没把自己饿着过。 下午程秋亦没事儿,收拾完桌子就卧在阳台的躺椅上刷微博,柳舒晗进了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是个四肢健全的人,不可能老赖在程秋亦家里靠她养活,该走就得走。 “木头,下午我正好没事儿,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程秋亦脸对着屏幕道。 柳舒晗还在房里,半天没回应她,程秋亦又估计她是没听到,又重复一遍,还是没回应。她觉得奇怪,推开柳舒晗的房门,“木头,你在干嘛……”话音戛然而止。 程秋亦带着笑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柳舒晗房里摊着一个小行李箱,是她受伤那天程秋亦亲自去她家拿过来的,此时柳舒晗正往那个小行李箱里塞她的换洗衣裳。 “你这是做什么?”程秋亦拉着脸问。 柳舒晗忙得一头大汗,擦着额头道:“秋亦,这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一直也没合适的机会开口,我这伤好的差不多了,也在你家里打扰了这么些天,快递公司那边我再不回去上班老闆真要开除我了,所以收拾收拾,打算跟你告别。” “不行!”程秋亦想都没想就拒绝,话出口才察觉不对,放缓语气道:“你背上的淤青还没消呢,在多休息几天,你老闆那里我去跟他说,耽误不了你工作,好不好?” 柳舒晗最看不得程秋亦委屈,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半晌才艰难地下决定,“真不行,就算老闆不说什么,别的快递员怎么看我?” “秋亦,我知道你刚回国没什么朋友挺孤单的,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想找人玩随时来找我,只要我有空绝不推脱。” 程秋亦眼神落寞,“木头,是不是你也烦我了?” “没有!绝对没有!”柳舒晗急忙辩解,心说我怎么会烦你呢,我只想一天二十四小时缠着你,就怕你要厌烦我。 “那咱俩以后还能联繫吗?你会不会故意躲着不见我?” 柳舒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巴不得程秋亦找她玩,哪里捨得拒绝啊! “你今天就走?” “嗯,已经收拾完了,马上就能走。” “走吧,我送你。”程秋亦疲惫地捏捏鼻樑,接过柳舒晗的小箱子。 车上的气氛冷的快要凝固。柳舒晗知道程秋亦在生气,把自己缩在副驾驶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程秋亦的确在生气,她气柳舒晗果然是块冥顽不灵的死木头,自己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这块木头就是视而不见。程秋亦真想把柳舒晗的脑袋破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只有一根筋。 可她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柳舒晗,突然又噗嗤乐了。 柳舒晗小心翼翼地缩在副驾驶里团成一团,整个身子都快贴到车窗上去了,看上去又可笑又可怜。 程秋亦气消了一点,正正神色道:“我是送你回家,又不是要把你拐去卖了,你至于吗。” “你……不生气了?”柳舒晗试探着问。 “我哪敢生您的气啊,您多果断,说走就走,都不带提前吱一声的。” 这样子分明就是还在气头上啊!柳舒晗瘪着嘴道:“我现在吱还来得及吗?” 程秋亦绷不住笑了,“你先吱着,吱完了我再考虑。” 柳舒晗还真就听了她的话,撅着嘴“吱吱吱吱吱”地制造噪音,把程秋亦逗得前仰后合,“得了得了,柳舒晗啊柳舒晗,你真是个人才……我这开着车呢你别逗我笑了啊,小心出车祸。” 柳舒晗也笑嘻嘻的,“秋亦你笑了!你笑了就代表不生气了,啊?” “你这些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偷jian耍滑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程秋亦哼了一声,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太自私了。” “是走是留决定权在你手里头,我不该要挟你留下来。” 程秋亦这么说,柳舒晗心里更内疚了。 程秋亦的侧脸很好看,尤其是开车时眼睛注视前方的专注表情,很美,同时又带着干脆利落,该怎么说呢……对,英姿飒慡。 柳舒晗心念一动,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程秋亦的侧脸,咔嚓偷拍了一张。 「美女姐姐亲自送我回家,就问你们怕不怕!」 柳舒晗打开自己微博小号,把程秋亦的照片po了上去。 柳舒晗有一个专用的号,没关注任何人也没有粉丝,专门po她日常收集的各类美女。柳舒晗发完这条微博,特地狠狠心开了个年费会员,把程秋亦的照片置顶了,对着那张照片越看越欢喜。 “到了。”程秋亦踩了剎车,转头对柳舒晗道。 “啊?”柳舒晗对着那张照片傻乐呢,没听清程秋亦说了什么。 “到家了小傻子,你要捨不得我,不如我再开回去?” “不用不用,秋亦,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还有,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高兴。”程秋亦伸手,把柳舒晗靠着窗户被弄散的头髮拢回她的耳后,“木头,还能和你遇到,是我的运气。” 柳舒晗脸上腾起热气,嗫嚅着和程秋亦告了别,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她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置顶微博被陌生人点了个贊。 这人也是个小号,只关注了柳舒晗一个人,首页空空如也。 殭尸粉吧,柳舒晗无所谓地想,顺手把这人拖黑了。 第四章当快递员遇上网购狂魔 程秋亦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扎头髮的头绳不见了。 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可她收拾东西一向仔细,用过的东西必须归回原位,这么一根头绳,又没长腿,难道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她找了半天没找着,估摸着大概是柳舒晗不小心带走了。 程秋亦那根头绳的确是柳舒晗带走的,不过她不是不小心,她是故意的。柳舒晗有一个有点变态的怪癖,就是喜欢收集程秋亦的东西,对,那个对象特定是程秋亦。 柳舒晗从高中就喜欢程秋亦,她又是个怂货,不敢和人光明正大地表白,一个人暗恋的辛苦,有一回在地上捡着一张考卷,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程秋亦的!柳舒晗偷偷把那张考卷收藏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有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面全是程秋亦用过的小东西,坏了的铅笔,只剩一小块的橡皮擦,写满了的糙稿本……柳舒晗尤其喜欢那本糙稿本。 平常人的糙稿本大多是凌乱的,但程秋亦的不是,就算是糙稿,她的笔迹都工整干净。偶尔有一页上没有整版的演算公式,而是程秋亦信手写的一两句话,柳舒晗每次看这些平均不到十个字的短句子都满心欢喜,仿佛自己参与到程秋亦人生当中。薄薄的纸页不知被她翻了多少回,都翻出了毛边。 柳舒晗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好像她拥有了程秋亦的一点小东西,她就能离她更近一点儿。 柳舒晗虔诚地把手上属于程秋亦的头绳凑近嘴边亲吻了一下,放进那个她秘密的抽屉里。 “秋亦,要是你也喜欢我就好了。”柳舒晗趴在桌上难过地想。 程秋亦洗完澡之后窝在躺椅里发呆,手里拿着柳舒晗遗落的一件外衣。 柳舒晗在她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躺椅,只要没事的时候就眯着眼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椅子里,跟小猫似的,程秋亦每次都忍不住想去揉揉她的脑袋。 空气里全是柳舒晗的气息,程秋亦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觉得柳舒晗似乎还在,正在厨房里给她准备晚餐,都是她最喜欢的菜。 可理智告诉程秋亦,她走了,柳舒晗走了。 程秋亦真想找根绳子把柳舒晗拴起来,让她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让她生活里只有自己,这样自己就能好好地护着她,不让她再受伤。 程秋亦那天看到柳舒晗身上的伤,真恨不得所有的伤全在自己身上,柳舒晗还是那个活蹦乱跳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天知道程秋亦忍了多久才忍住没打死那个猥琐的司机。 程秋亦整张脸埋进怀里属于另一个人的外套中,幻想自己拥抱的是柳舒晗本人。柔软的长髮散落下来,把她整个上身都笼罩其中,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舒晗,我爱你。”程秋亦轻声说。 于是各怀心思的两人,双双失眠了。 柳舒晗头天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去,刚进公司就被经理叫到办公室里一顿训斥。 “柳舒晗,你怎么回事?连着一个星期天天找人给你顶班,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经理,我一个星期前出车祸了,和您请过假的……”柳舒晗顶着经理的火气小声道。 “你给我发了个简讯我都没同意这就算请假了?别仗着自己有个什么狗屁美女快递员的称号上过两次电视就无法无天了!你以为公司缺了你不行啊?不想干趁早滚蛋!” “我什么时候无法无天了?”柳舒晗感到莫名其妙,她自认工作还算认真,干了大半年的快递员也没见有客户投诉过的,不管多远都要确认客户收到了包裹,怎么到了经理这全变成自己靠脸才能留在公司了?
第4页 “你还敢狡辩!你……”经理正在气头上,还要接着骂,一个电话接了进来,他暂时没功夫管柳舒晗,专心接电话去了。 “您好……哦,方先生啊……瞧您说的,不会为难她的……您放心!您看咱们明年的合同……好的好的,那就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经理挂了电话跟换了张脸似的,笑眯眯地拍拍柳舒晗的肩膀,“年轻人很不错,有前途,好好干,公司亏待不了你。” “……”柳舒晗无奈地离开了经理办公室。到底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一个电话就让吃了炸药的经理这么和颜悦色的。 这之后柳舒晗照常上班,骑着她被撞掉一块漆的小电驴大街小巷送快递。 期间程秋亦给她打过几次电话,约她逛街吃饭看电影,可这段正是网购高峰期,柳舒晗忙得团团转,真没时间去赴约,拒绝了几次之后程秋亦好像有点不高兴,再也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柳舒晗抽空给她打过去她也不接。 柳舒晗被工作压榨的跟条狗似的,喜欢的人又赌气不理她,着急上火,嘴里长了好几个泡,喝水都疼,整天捂着腮帮子愁眉苦脸。 这天他们一群快递员正对着一堆包裹分派送范围呢,旁边的小王嘿嘿笑了。 “你小子捡着钱啦?傻笑什么呢?”一个工友打趣道。 “这里有个土豪客户,我刚刚数了一下,今天光她一个人的包裹就有十五个!” “真的?这么巧?十五个包裹还同时都是一家快递公司?” “不然我能这么惊讶吗?”小王一脸不屑。 “这位客户叫什么名字啊?” “姓程……叫……叫程木头……嘿!小柳,这不是你负责的那片儿吗?” 柳舒晗心情不好,耷拉着脑袋分快递,听到有人叫她才慢吞吞抬起头,“什么事?” “小柳,你这几天失了魂啦?不是,经理爱骂人是出了名的,你听过就算了,老记着不是气自己吗?得了得了,你负责的那一片包裹已经整理出来了,你去送快递吧,这里交给我们了。” 快递员里就柳舒晗一个是女的,平常那些男快递员对她还算照顾,柳舒晗是个别人对她好她一定要还回去的性子,也经常做点饭带给他们吃,一群人之间关系都还不错。 他们以为柳舒晗心情不好是被经理训的,柳舒晗也懒得解释,把快递打包捆在电动车后座上就开走了。 “您好,请问是程木头客户吗?我是ht物流的送货员,这里有您一份包裹。”柳舒晗拿出一个包裹,发现这个收件人还有一个包裹,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就这么着,柳舒晗一共拿出来十五个包裹……她赶紧对客户歉意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的失误,不是一个,是十五个……”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柳舒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轻笑,“我在家,你给我送上来吧。” 柳舒晗一愣,“秋亦?” “不错不错,还记得我,没失忆。” “你……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快给我送上来啊,不然我投诉你。”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柳舒晗哪里还敢耽搁,抱着高高一摞盒子到程秋亦家门口,肩膀装了两下门就算敲门了。 程秋亦刚起床,随手扒了两下头髮就给她开门,吊带睡衣的一根带子滑落到手臂上,苏胸半露,看得柳舒晗喉咙一紧。 “你家空调开这么低你还穿这么少,不怕感冒了啊?”柳舒晗把程秋亦的快递放在门边上。 程秋亦随手套上一件外套,“进来吧。” 柳舒晗怎么看她身上那件帽衫怎么觉得眼熟,“嘿,这不是我的衣服吗?我就说怎么找不着了,原来在你这啊!” “我让你进来,你愣在外头干什么?” 柳舒晗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面犹豫了,“我还忙着送快递呢,就……就不进去了,你等会儿记得吃点东西,吃点热乎的,我先走了。” “柳舒晗,你再不进来我生气了。”程秋亦剜了柳舒晗一眼冷冷道。 柳舒晗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就跳进门了,程秋亦脸上这才挂了笑,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在沙发里,“看你累的满头大汗的,先喝口水休息休息。” 柳舒晗刚喝完水,程秋亦又端出切好的水果,“忙了一个上午饿了没有?吃点水果垫垫,附近新开了一家餐馆挺好吃的,待会儿带你去尝尝。”不由分说就往柳舒晗嘴里一通喂,直到她嘴里塞的鼓囊囊的,跟个松鼠似的俩腮帮子用力嚼。 “我……我还要工作……”柳舒晗好不容易咽下一嘴的水果,弱弱地抗议。 程秋亦放下果盘嘆气,“木头,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啊?”柳舒晗不解,这话从何说起呢? 第五章都怪万恶的资本主义! “不然你为什么躲着我?” 哈? 柳舒晗有点懵,“没、没有啊……”她巴不得天天都能看见程秋亦,怎么可能躲着她。 “那我约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一次都不答应?”程秋亦十指交叉着搭在膝盖上,目光定在茶几的一角,看起来有点伤心。 柳舒晗急忙解释,“我没有!真的是这几天太忙了走不开!秋亦,我真没有!你相信我!” “真的?” “嗯!”柳舒晗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程秋亦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了笑模样,“木头,你没躲着我就好。” 她又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上次说好了一起去看电影呢,到现在也没去成。” 柳舒晗使劲想了想,“我好像下个星期二轮休……” “怎么这么久?”程秋亦不满。 “这段时间人手不够……” “那我到时候去接你,这回你可不许反悔了啊。” “好好好,报告组织,保证不反悔!”柳舒晗笑嘻嘻朝程秋亦敬了个七歪八扭的礼,站起身,“那我先走了,还有一大袋的包裹呢,今天必须送完。” “木头,你有没有打算换个工作?”程秋亦也跟着她起身。 柳舒晗抓抓脑袋,“快递员挺好的啊,自由自在的,我在办公室里呆不惯的。” “这工作风里来雨里去的,你才回去工作几天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程秋亦伸手在柳舒晗腰间虚握了一下,好看的眉头蹙成一团,柳舒晗好不容易在她这养起来点肉,全给瘦下去了。 “瘦才好看嘛,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越瘦越好的。” 可我就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程秋亦暗暗想,最好胖的全世界都嫌弃你,这样你就只能乖乖呆在我身边,哪也别想去。 “唉不跟你说了,我真要走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啊,在空调房里头该加衣服就加,感冒了遭罪的还是自己。” 程秋亦还要再说什么,柳舒晗就已经把门带上了。程秋亦重新坐回沙发,扶着额角琢磨怎么才能让柳舒晗放弃这份累死人的工作。 第二天,柳舒晗又在要派送的快件里发现了程秋亦的快递,这次倒是比昨天少了不少,只有两个。 柳舒晗再次拨通了程秋亦在快递单上留的那个号码,“美女,有你的快递。” “我在家,你上来吧。” 柳舒晗把东西送到程秋亦的手里,沖她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你这两天买东西挺多哈。” 程秋亦笑容古怪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没说话。 柳舒晗被她笑的嵴背发寒,说了句再见赶紧熘。 接下来的日子。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五天,每天柳舒晗都要给程秋亦送两三个包裹。 “美女,又有你的快递……” 柳舒晗终于知道程秋亦那天那个古怪的笑容代表了什么含义,她把快递交到程秋亦手里时憋不住了,“我说,你买个牙刷也要网购?” “你怎么知道是牙刷?” “单子上不是写着呢吗。” 程秋亦扫了眼快递单笑了,“网上买方便。” “你家小区旁边就是超市。”柳舒晗有点崩溃,程秋亦上高中那会儿是出了名的勤快,怎么现在连下楼买个牙刷都不愿意了?肯定是出国这几年被万恶的资本主义给腐蚀了。 程秋亦把包裹放进屋里,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一天天的忙得连个影儿都没有,我不这么做,能见着你吗?” 柳舒晗脑袋轰的炸开,耳朵根都泛起粉红。程秋亦,你这个笔直笔直的直女咋这么会撩呢?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撩,次次撩!撩完就跑,差评! 果然变坏了!柳舒晗忿忿地想,都怪万恶的资本主义! 不过能天天见着程秋亦,柳舒晗当然是求之不得,她刚出程秋亦家门就把自己偷偷拍的程秋亦的照片又po到了微博上,然后果不其然又被点了个贊。 柳舒晗已经连续偷拍了程秋亦五天,每天都能被陌生人点一个贊,每次她都要把这个人拉黑。 这么精准地找到自己的微博,还是一个粉丝都没有的小号,鬼才信不是同一个人。柳舒晗跟这人卯上了,她就想看看这人还有几个小号,看是他的号多还是自己的黑名单上限大。 可这一次那人点完贊居然还给她发了条私信。 [美女,你到底要拉黑我多少次?给个准信儿成不?] 柳舒晗乐了,[你是谁?就那么肯定我是个女的?] [这不重要!我不就给你点个赞吗?点赞招你惹你了?] [就招我了,怎么着?] 柳舒晗还赶着送快递呢,发完这行字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没再搭理这个陌生人。 她晚上下班回家之后才发现这人还挺锲而不捨的,后来又发了十几条私信。 [别啊!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以后不点赞了!] [姑娘,能不能互粉啊?] [求互粉求互粉求互粉……] [妹子,你还在不在?] [你再不回我我就哭给你看!] 接着后面的十几条果然都是大哭的表情。 柳舒晗看得好笑,滑动手指把两个字发出去,[好啊。] 这人真够闲的。柳舒晗想,自己也是有病,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家交什么网友。 程秋亦对着手机,看到“好啊”两个字也笑了。没错,那个给柳舒晗连续点了好几天贊的陌生人就是她。 程秋亦早知道柳舒晗有这么个小号,也看到了她微博里那些各式各样的美女的照片。上次她发现柳舒晗居然发的是自己的照片,心里高兴,随手点了个贊,然后就被柳舒晗拉黑了。 程秋亦哭笑不得,柳舒晗这个傻姑娘,该果断的时候婆婆妈妈畏首畏尾的,不该果断的时候做事这叫一个干脆利落。
第5页 好在柳舒晗倒也识相,后来几天一天一条微博全是她,程秋亦的气这才消了不少。 程秋亦加柳舒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逗逗她,看看这块木头是跟谁都这么一根筋还是只在她这儿装傻充愣,可她收到了那个“好啊”,心里还是泛起一阵一阵的甜。 这块傻的可爱的木头,不能让她跟谁都这么瞎勾搭了,得赶紧收了她! 第六章 被美女放鸽子的日子,绝望 程秋亦刚出门就碰上了两个人。那两个男人一人一边守着她家门口笔直站立,七月份的天气,西装三件套穿的一丝不苟,程秋亦一开门见着俩人这副打扮,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她倚着门框抱胸,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程天宏让你们来的?”程天宏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她也算沉得住气了,就是偏偏挑了这么个日子,摆明了要给程秋亦找不痛快。 “是,大小姐,老爷让我们接您回家。”左边的男人朝程秋亦弯腰鞠躬道。 程秋亦面色一沉,冷笑:“你们家大小姐已经在坟里埋了十年了,回的哪门子的家?” 她说完抬腿往外走,被那两人伸手拦住,“大小姐,别让做下人的为难。” “大小姐,老爷说您不想回去也可以,他正好想找您朋友喝茶聊天。” 程秋亦微眯起眼,“你们威胁我?” …… 柳舒晗坐在电影院旁边的奶茶店里无聊地打哈欠。 今天是程秋亦约她看电影的日子,柳舒晗出门前特地精心意亮艘环,化了淡妆,还换上了她许久不穿的裙子和高跟鞋。 柳舒晗底子好,稍微打扮起来就是个出挑的美人,长发挽成髻盘在脑后,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很天真的模样,看起来倒像个还没毕业的生。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两个小时,柳舒晗盯着电影院门口望眼欲穿,生怕错过了程秋亦的身影。 程秋亦早上八点就说要去接她,到了十点钟也没出现,只发了个简讯通知她,说自己临时有事,到时候电影院门口见。 等待的时间最难熬,柳舒晗一个人在她的小出租屋里坐立难安,索性早早出了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柳舒晗第三杯奶茶下肚,眼看着电影都开场十分钟了,她连程秋亦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莫非是路上堵车?程秋亦一向守时,柳舒晗生怕她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连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完了完了,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柳舒晗打不通程秋亦的电话,又不认识她其他的朋友,一下子没了程秋亦的消息,越想越心焦,在电影院门口急得团团转。好在她不停地刷新手机网页也没有发现今天c市有哪个地方出车祸的消息,心里稍安。 也许是有事耽搁了?柳舒晗和程秋亦在一块住过几天,知道她忙起来连喝口水的时候都没有,忙到半夜十二点回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的。可柳舒晗转念一想,自己生起闷气来,有事就不能跟她提前说一声吗,这么不声不响的算什么。 柳舒晗靠着影院旁边的大柱子傻等。电影开场三十分钟了,程秋亦没来,电影散场了,程秋亦还是没来,下一场电影开场了,程秋亦仍旧没来…… 人群一波接一波地进去又出来,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最后喧嚣的影院门口渐渐安静下来,只剩柳舒晗和那个卖爆米花的售货员大眼对小眼。 程秋亦,你再不来我就走了,我……我真的走了…… 柳舒晗疲倦地揉揉眼睛,她揉完发现手臂沾了什么黑色的东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眼睛上画了眼线,还刷了睫毛膏,这么一揉精心画过的眼妆全毁了,眼眶周围乌黑一片,跟被人打了似的,连那个卖爆米花的售货员都忍不住背过身去轻笑。 柳舒晗沮丧地靠着柱子滑坐下去,墙上的挂钟指向午夜十二点,她已经站了将近六个小时,许久不穿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柳舒晗的脚后跟血肉模煳,脚趾也起了两个老大的水泡。 她赌气似的踢掉高跟鞋,光着脚坐在地上,眼看着手机耗光最后一点电量自动关机,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回家吧。一个声音在柳舒晗的脑海里叫嚣,程秋亦今天不会来了,回家吧。 可柳舒晗就是迈不动自己的脚,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再不回去连最后一班公交车都赶不上,但万一呢,万一程秋亦来了发现自己不在可怎么办,万一程秋亦以为自己慡约了可怎么办。 程秋亦,你怎么还不来。 …… 晚上十点,程宅。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程秋亦和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头髮灰白,面容却很年轻,眼角处几根细小的皱纹,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样子,男人手支撑在书桌上,薄唇紧抿,只留下一道锋利的线条,像一把利剑。 他眼神凌厉,普通人看了只怕要吓得抖三抖,可程秋亦就那么直直地和他对视,同样凌厉的一双眼睛,争锋相对。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程秋亦不耐烦地问,她已经和男人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瞪了一整天,现在心里全是柳舒晗怎么样了,巴不得马上就走,哪有功夫和他浪费时间。 这个男人就是程天宏。 程天宏是程秋亦的父亲,不管她承不承认,至少他们有生理上的血缘关系。 程天宏年轻时风流,在外面有不少女人,活生生气死了程秋亦的母亲,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领了个比程秋亦大了不到十岁的女人回来,还带了个不足月的儿子。 那年程秋亦才十七岁,正是性子最烈的时候,母亲尸骨未寒程天宏就领着别的女人进门了,她哪里容得了,当场就闹了起来,这件事闹得大,成了c市当时广为流传的一段笑柄,时至今日大街小巷还能听闻别人说上几句当作下饭的谈资。 她闹的程天宏没法子,只能让本家的旁系的叔伯兄弟婶婶妹妹的全部出动,一个两个轮番上阵劝程秋亦,什么你父亲是个男人,男人嘛不过是那点事,什么程家就你一个女儿,香火不能在你父亲这一辈断了。 那时程秋亦尚且年幼,没学会收敛,指着那些叔伯的鼻子破口大骂,“就你们男人是人,女人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屁?你们这么熟练,在外头包了几个小老婆?给你们生了多少个大胖小子啊?你们这么瞧不起女人,莫非你们是从男人的屁眼里生出来的?” 程夫人还在世时对程秋亦管教的严,从小让专门的老师带着学文习武,程秋亦人又知礼,说话永远客客气气,哪里听她嘴里讲出过这样的污言秽语?叔伯们当场脸色就变了,一个两个急着告辞。 程秋亦跟各家小辈比都是最出挑的那一个,可旁人说起她,总是一阵唏嘘。 “程天宏家的女儿叫什么来着?资质是真不错,就是继承整个程家也使得,只可惜是个丫头。” “做人做到程天宏这份上那才是真风光,只可惜啊,他家没儿子。” 许是外人说的多了,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程天宏愈渐风流,终于闹出了这么个事来。 程秋亦看着这些叔伯的嘴脸,庆幸自己还好不是男人,做男人有什么好,一个两个狼心狗肺,这些人哪个不是家里大老婆管着外头小老婆伺候着的?美其名曰坐享齐人之福。 呸。 后来程秋亦一气之下远走他国,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程天宏,我当年就说过你女儿早就死了,和你妻子一起埋进了坟墓里,你现在这样有意思吗?”程秋亦拍着桌子喝道,她现在想起当年就觉得可笑。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出了这事才知道他原来也只是怂包一个,不然当年那个被他领进门的女人那么被别人戳着嵴梁骨羞辱,他都能一声不吭呢?也不知程天宏是想要那女人还是只想要她怀里的便宜儿子。 “秋亦,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程天宏嘆了口气,手比着桌子边道:“那时你才这么高,被老师管得严了就跑到我这里告状,转眼间你都已经这么大了。” 程秋亦冷笑,程天宏这副嘴脸,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父女两个父慈子孝呢,真够难看的。 “废话少说,我什么时候能走?” 也不知柳舒晗怎么样了,那姑娘一根筋,恐怕到现在还在电影院门口傻等。程秋亦嘆气,自己的手机被搜去了,连打个电话让柳舒晗别等了都做不到。 “秋亦,我老了,程氏需要一个继承人。” “继承人?”程秋亦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程氏的继承人是你十年前亲自领回来的,程天宏,莫说我不是你女儿,就算我是,你看清楚了,我是个女人,是你们最瞧不起的女人。你们程氏的家业我高攀不起。” “博明还太小,他需要有个人帮他。” 程秋亦怒极反笑,程天宏这几年别的本事没有,脸皮倒是练成了铜墙铁壁了,这么无耻的话亏他说得出口。 “我看你想要的不过是那百分之十一的股份。” 程秋亦手上捏着程氏的咽喉,就是那百分之十一的股份。 百分之十一不算多,可要知道程氏的股份程天宏只有百分之四十,加上程秋亦的才堪堪能过半数,只要有心人操控一下程氏随时能易主,程天宏这么多心的人哪敢就这么把那百分之十一放在外面悬着。 “程天宏,那百分之十一的股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就是扔了也不会给你。” 程天宏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书桌对面的程秋亦道:“秋亦,那个叫柳舒晗的姑娘人挺好的,心思单纯,对你也死心塌地。”程天宏毕竟老了,程家的家业迟早要交到他儿子程博明手里,程博明尚且年幼,有程秋亦在他身边帮衬着程天宏才能安心。 程秋亦听到柳舒晗的名字一阵机灵,身体比脑子快,勐的越过书桌揪起程天宏的衣领,手上青筋暴起,眼里全是红血丝:“程天宏,你敢动她一下,大不了我拉着整个程家一起陪葬。”程天宏这辈子已经让她失去了至亲,他怎么敢连她的至爱也不放过。 程天宏任由程秋亦拽着他的衣领发泄怒火,没有愤怒也没有反抗,只是四目相对,程秋亦就觉得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穿。到底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怎么能不了解她。 程秋亦放开程天宏,头也不回地出了程家的大门。 要说从前程秋亦对程天宏还有点期待,现在她是真的绝望了。 第七章这叫什么事? 柳舒晗还坐在电影院门口的大柱子底下,长裙被她压得皱巴巴的,高跟鞋随意散落一旁。她侧靠着大理石柱子打盹,脑袋搁在冷硬的石柱上,出门时梳的整整齐齐的头髮也开始变得乱糟糟的。她的头越来越低,差点就埋到胸里去了,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后颈,惹人遐想。 此时墙上的仿真时钟上的时针已经过了2,电影院门口几乎没什么人了,连那个卖爆米花的服务员也开始收摊打烊。
第6页 深夜里气温有些低,柳舒晗闭着眼睛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抱紧了手臂,整个人更用力地蜷缩成一团。 柳舒晗动过无数次想走的念头,可她就是跟自己较着劲儿,看看自己到底能等到什么时候。 程秋亦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柳舒晗可怜巴巴地缩在地上,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程秋亦心里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的疼,她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人搂进怀里,柳舒晗皮肤很凉,程秋亦手覆上去又是一阵自责。 真是个傻子,傻得可怜。 “美女,你是她朋友啊?”卖爆米花的服务员收拾好东西锁好门面,路过的时候跟程秋亦搭讪道,“你说你也真是,来不了也不告诉人家一声,这小姑娘一个人从下午等到半夜,啧啧啧,我看着都心疼。” “她什么时候来的?”程秋亦问的是服务员,可一颗心全在柳舒晗身上,她理了理柳舒晗凌乱的鬓角,柔声道:“舒晗?木头?醒醒,咱们回家了。” 柳舒晗揉着眼睛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程秋亦近在咫尺的脸,她还没睡醒,迷迷煳煳的以为自己在梦里,双手搂着程秋亦的脖子朝她脸上亲了一大口,“秋亦!你可算来了!” 边上站着的服务员捂着嘴偷笑一阵,摇着头走了。 柳舒晗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连忙撒了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不、不好意思啊……我正做梦呢……” “哦?”程秋亦伸手摸摸被亲上的半边脸勾起嘴角,“万年的朽木今天终于开窍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梦?梦到我就算了,还得逮着我亲一口?” 不仅梦到亲你,还梦到对你这样那样呢。这话柳舒晗可不敢说,假装没听到程秋亦的话,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程秋亦。 她两只眼睛的妆都晕开了,黑乎乎在眼睛周围扒了一圈,程秋亦看了又好笑又心疼,“傻瓜,干嘛在这傻等着,万一我不来了?” “你这不是来了嘛……”柳舒晗发觉自己还和程秋亦搂在一块,颇不好意思地挣脱出来,她站起身,拍拍在地上蹭的全是灰的裙子,故作洒脱道,“人来了就好了,今天电影是看不成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这会儿公交车都没了,你可得负责送我回家啊,不许拒绝!” 程秋亦低头,瞥见了柳舒晗血肉模煳地脚后跟。 她跪坐在柳舒晗脚边,轻轻抚摸柳舒晗纤细的脚腕。这么怕疼的一个人,脚伤成这样了,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柳舒晗触电般的收回脚,尴尬地把程秋亦从地上拉起来,“你干嘛呀快起来,地上脏成这样了你还往上坐,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呢?” “舒晗,我背你回去吧?”程秋亦反手握住柳舒晗的手腕。 柳舒晗被吓了一跳,程秋亦向来不直唿她的大名,都是“木头”“死木头”的叫,突然叫了名字感觉怎么那么正式呢,怪怪的。 柳舒晗做贼似的偷偷看看四周,虽然周围早就没人了,可这么大庭广众的,还真有点害羞。 “你背的动我吗?别看我看着瘦,骨头里头可都是肉。” 程秋亦嗤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摔了你的。”程秋亦在柳舒晗面前蹲下身,拍着自己的背道:“上来。” 柳舒晗两条胳膊小心翼翼地搭在程秋亦的肩膀上,接着,整个上半身趴上去。 程秋亦双手托住柳舒晗起身,颠颠背上的人的分量,轻松地拎起她散落在地上的一双高跟鞋,往外走去。 “我还以为你这块木头能有多重呢,挺轻的嘛。” “那是。”柳舒晗头枕在程秋亦的肩膀上美滋滋道。 程秋亦的背很消瘦,薄薄的一层肌肉覆在肩胛骨上,柳舒晗甚至觉得自己能隔着那一层单薄的后背听到她的心跳。可她的背又很有力量,柳舒晗趴在她背上,前所未有的安心。 于是柳舒晗想,如果程秋亦能这么一直背着她,被放鸽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空旷的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飞驰而过,程秋亦背着柳舒晗慢悠悠地往前走,仿佛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舒晗。”柳舒晗摇摇晃晃的快睡着的时候,程秋亦忽然道,“对不起。” 柳舒晗摇摇头,“你不能来肯定是有事耽搁了,没关系的。” “脚上的伤还疼吗?” 柳舒晗吃吃地笑,“早就不疼了,有你这么个大美女背着走,我的脚就是断了也值得。” “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柳舒晗又笑。 走了一段之后,柳舒晗才发现不对,“你去哪啊?这不是我家啊。” “去我家,你那个狗窝里要什么没什么,先去我那凑合一晚上,明天就别去上班了,好好休息一天。” “可是……” “没得商量。” 柳舒晗怂了,瘪着嘴小声道,“好吧。” 俩人这么慢悠悠走了一路,接近凌晨四点才到家,程秋亦打发柳舒晗去洗澡,自己则拿出许久不用的急救箱仔细研究。 柳舒晗洗完澡穿着程秋亦给她准备的睡裙就出来,程秋亦就把她按在沙发里趴下,自己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用棉签蘸着红药水一点一点往她伤口上抹。 柳舒晗看到程秋亦给自己上药,心里原本还有点牴触,毕竟上次在医院里头那个双氧水的印象太深刻了,柳舒晗想想就后怕。可这一次程秋亦的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柳舒晗甚至没感觉到一点疼痛,棉签刷过脚踝只留下一点麻痒的触感,顺着柳舒晗的神经一直通到嵴梁骨,惹得她一阵战慄,脚也不自觉地往回缩。 “别动。”程秋亦抓着柳舒晗的小腿道。 “痒……” “痒和痛,你选一样。” 柳舒晗果然老实地闭上嘴。 柳舒晗一年四季喜欢穿长裤,一双腿雪白细嫩,程秋亦的手抓着她柔软的小腿肚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猿意马。 程秋亦的手不动声色地向上,掠过柳舒晗的膝盖窝,摸上了她滑腻的大腿,然后她弯腰,嘴唇贴在了柳舒晗的大腿根上。 柳舒晗察觉了程秋亦在做什么,整个人都僵成一块真正的木头。 这是什么情况?程秋亦虽然平常就喜欢撩她,这次这玩笑开过头了吧? 程秋亦嘴唇滑过的地方火烧过一样烫,柳舒晗故意清清嗓子,结巴道:“秋、秋亦……好了……好了没有……时间不早了……” 程秋亦直起身,没事人似的把急救包整理好,对柳舒晗道:“好了。” 柳舒晗不敢看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说着就往客房走。 “舒晗。”程秋亦叫住她。 柳舒晗脸上发烫,不敢回头,停在原地道:“怎、怎么了?” 程秋亦走过去,双手从后环住柳舒晗的腰,贴着她的耳根道:“和我在一起吧。” 她故意把声音压得有些低,温润的气流穿过柳舒晗的耳膜,柳舒晗鼻腔里全是程秋亦身上好闻的香味,她只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里,腿都软成一团。 程秋亦说要和她在一起,不是幻觉,也不是梦。那个搂着她的腰的人,是程秋亦。 柳舒晗差点就答应下来,“好”字在舌尖绕了几圈,就是出不了口。 最终,柳舒晗拨开腰间属于程秋亦的手,逃回房间。 她把自己整个人扔进床里,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让你怂!让你怂!就一个好字有那么难开口吗?关键时候你怂什么? 柳舒晗其实知道她自己在怂什么,她怕程秋亦只是好奇,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找个女人试试新花样。 柳舒晗很肯定程秋亦不是弯的,至少不是像自己这样只能接受女人,程秋亦在高中时候就换过好几任男朋友,虽然最后都没能在一起,至少证明程秋亦能接受男的。 况且同性恋这条路太难走,程秋亦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柳舒晗不想让她被别人指指点点,柳舒晗希望她能堂堂正正的,不要像自己一样见不得光。 这叫什么事儿?柳舒晗心塞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发生这么尴尬的事,就怕她和程秋亦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第八章一块石头和一根木头 柳舒晗趴在床上胡思乱想,旁边的手机发出轻微的振动,她拿过来一看,是微博收到了新私信。她微博里就一个粉丝,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一块石头:[在吗?] 一块石头就是连续被柳舒晗拉黑了好几次的陌生人,那人加了她之后偶尔聊过几次,都是些客套话,没什么食实质内容。柳舒晗的微博id叫“一根木头”,那人就把自己改成了“一块石头”。柳舒晗不知这块石头是男是女,姑且当她是个美女吧,好歹还能让自己幻想一下。 一根木头:[你还没睡呢?] 这会儿都快凌晨五点了,居然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夜猫子。 一块石头:[你不也没睡?] 一根木头:[长夜漫漫,无心入眠。] 一块石头:[(偷笑)今天怎么没发美女照片?] 提起程秋亦,柳舒晗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去了,她苦着脸在床上滚了一圈,噼里啪啦打过去一句话。 [美女姐姐口味有点重,我得缓缓。] 一块石头:[怎么了?她不会跟你表白了吧?] 柳舒晗手一抖没拿稳,手机哐当砸脸上了。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那头问:[这你也知道?] 这块石头是神石吧,怎么算的那么准? 一块石头:[瞎猜的,没想到还挺准。] 一根木头:[……] 一块石头:[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你拒绝了?] 柳舒晗惊呆了,[姐姐,你算命的吧?] 一块石头:[为什么拒绝?嫌人家长得不好看?] [当然不是!]柳舒晗输了一大段话进去,想了想,又全都删掉了,[我们的事太复杂,你不懂。] 一块石头过了很久才发了一句话过来,久到柳舒晗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你喜欢她吗?] 柳舒晗当然喜欢,她喜欢程秋亦喜欢到了骨子里,可这点小女儿情态,似乎太不足以为外人道了。柳舒晗没有回一块石头的问题,她索性关了手机,对着黑咕隆咚的天花板发呆。 柳舒晗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天生的。她家庭美满幸福,父母恩爱,没有书上说的那些外界因素,她天生只能对女性产生欲望。柳舒晗知道这件事是在初中,能坦然接受是认识程秋亦之后。 柳舒晗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厌弃,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变态,她不敢接触任何朋友,生怕自己被看出了什么端倪。 认识程秋亦之后,柳舒晗才觉得喜欢上同性并不是什么让人恐惧的事。程秋亦那么好,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该是满心快要溢出来的喜悦,想着她都是甜蜜的,怎么会恐惧呢。
第7页 程秋亦这么好,她应该拥有一个可以暴露在阳光下的人生。 程秋亦的卧室里有一个大落地窗,此时她正盘腿坐在窗台上。 她手上拿着手机,私信框里的那根木头久久没有回应,黑暗里唯一亮着的屏幕终于坚持不住暗了下去。 程秋亦的头髮随意扎在脑后,嘴里叼了一根烟,没有点燃。 程天宏把情妇领进家门的那年程秋亦染上了菸瘾。 那一年她玩的很疯,抽菸喝酒赌钱飙车,所有的那些所谓叛逆的青春她几乎都经歷过,虽然那个时候她的青春都接近末尾了。那一年她和所有以前的朋友断绝了联繫,包括柳舒晗。不为别的,程秋亦那时的样子连她自己也嫌难看。 爱上柳舒晗是程秋亦人生的意外,感情这种东西没有道理可讲,爱了就是爱了。 只是当年的她太年轻,还不懂感情,或者说有程天宏的例子在前,她对爱情嗤之以鼻。被一纸证书束缚着的爱情尚且如此脆弱,更遑论她和柳舒晗这样游离在法律之外的爱情。 程秋亦怕,她的身体里有程天宏的血,她怕自己最终会和程天宏一样得到了之后又抛弃,柳舒晗是个好女孩,比起让她受伤,程秋亦宁愿把自己的感情永远埋在心里。 所以程秋亦逃去了国外,时间和距离是最好的良药,可以沖淡她对程天宏的恨,自然也能沖淡自己对柳舒晗的爱。 并没有,对程天宏的恨还在,对柳舒晗的爱更是如同一颗破土的嫩芽,在她心里长成了参天大树。 程秋亦想和柳舒晗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于是她努力戒除身体对那些荒唐的生活的依赖,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足以撑起柳舒晗一片天空的人。 [你喜欢她吗?] 天知道程秋亦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这几个字发出去,那头的木头却再也没有回应。 程秋亦看着窗外手指翻飞,打火机在她手里划过几个漂亮的弧线。程秋亦已经很久没抽菸了,此时却尤其思念尼古丁在肺里摩擦的痛快。 火光闪了几次,程秋亦最终伸出两个指头夹起嘴里的烟,连同打火机一起放在窗台上。已经戒了的东西,没必要再沾染上。 柳舒晗,就算你想当个缩头乌龟,这辈子也只能缩在我身边。 柳舒晗是个缩头乌龟,还是个跑得很快的缩头乌龟,早七点,程秋亦去她房间敲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房间收拾干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熘了。 “……”程秋亦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门把手捏断。 柳舒晗,你等着。 柳舒晗正在早点摊前买包子,大夏天的,莫名其妙就打了个寒颤。 “老闆,来两个豆沙包!”柳舒晗抖抖肩膀甩掉莫名其妙的不安,对早点摊老闆道。 不是柳舒晗故意想逃,实在是……实在是柳舒晗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秋亦,她一想起昨晚的那个诡异的气氛心就扑通扑通地乱跳,于是她只好逃了。 就这么着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管她呢。柳舒晗咬着包子想。她别的本事没有,就一个优点,心大,否则她也不会暗恋了程秋亦这么多年还跟没事人似的。 情场失意,班还是得照上,柳舒晗骑着她的小电驴又上路了。 今天的快递包裹不多,下午四点钟不到柳舒晗就送完了几乎所有客户。之所以是几乎,因为此时此刻,她手里还有一个快递,收件人:程木头。 柳舒晗犯了难,她拿着包裹在程秋亦楼下停了好一会儿,最终一跺脚,小电驴掉头又开出去了。她在小区门口给程秋亦发了条简讯,[尊敬的客户您好,ht物流送货员已将您的包裹放于门卫处,请及时领取,拒签请致电187xxxxxxxx。] 不到一分钟程秋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柳舒晗,两分钟之内你不把东西亲自送到我手上我就去投诉你。”电话里的程大美人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冷。 柳舒晗都能脑补出程秋亦说这句话的表情,二话不说又掉头开回了她家楼下。 开玩笑,被投诉是要扣工资的,面子哪有实打实的钞票重要。 第九章谢谢你喜欢我 柳舒晗最终没能在两分钟之内赶到程秋亦家,电梯在她挤进去的前一秒毫不留情地合上门,没办法,柳舒晗只好从楼梯一路狂奔上去。程秋亦家住十八楼,柳舒晗好不容易到了的时候累得跟条狗似的,汗水从脑门一路流到脖子里,恨不能四脚着地爬到程秋亦面前。 程秋亦早早开了门等着柳舒晗,她今天穿了条长裙,乌黑的长髮散落在肩膀上,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就是一直板着脸,不好接近的样子,她站在门口,看到楼梯口柳舒晗气喘吁吁的身影才露出了笑模样。 柳舒晗刚爬了十八层楼,眼前金星直冒,拖着步子走到程秋亦家门口,一手撑着膝盖喘粗气,另一手颤颤巍巍递上快递包裹,“美……美女……有……有你的……快递……”她肺里供给唿吸的氧气都快消耗殆尽,说这么几个字几乎要了她的小命。 程秋亦随手把那个盒子放在鞋架上,盯着柳舒晗的发顶道:“三分四十五秒。” “姐姐,小市民讨生活不容易,能别投诉我吗?我错了还不成吗?”柳舒晗恢復了一些,抓着程秋亦裙子角求饶。 柳舒晗本来就比程秋亦矮了一截,程秋亦家门槛又高,她看程秋亦时只能仰着头,可怜巴巴的。 程秋亦也俯视着柳舒晗,不过她的注意力全被柳舒晗的领口吸引了去。柳舒晗今天穿了一件宽领t恤,从程秋亦的角度看过去,里头的风光若隐若现。程秋亦不动声色地往前探了探,想看的更多,却又皱起眉不大高兴,柳舒晗一天跑那么多地方送快递,要是碰到和自己一样对她有企图的怎么办? “以后工作期间不许穿领口这么低的衣服。” “啊?”柳舒晗顺着程秋亦的眼神低头,连忙把衣领往后拉上去,侷促地笑道:“一时着急没注意。” 她发觉话题被程秋亦扯开了,又道:“这都不是重点!秋亦,这次是我错了,你可千万别投诉我,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错在哪了?” “我不该明知客户在家的情况下还让客户自己下楼拿快递,我不该不事先打电话跟客户沟通……” 柳舒晗一连数了程自己好几条罪状,说完之后忐忑地咽了口唾沫,等着程秋亦发落。她一口气上了十八楼,到现在都没缓过来,面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 程秋亦嘆气,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进屋,“先去洗把脸,你的毛巾都在浴室里挂着呢。” 柳舒晗有点傻了,这是什么套路?刚才不还在生气吗? 程秋亦见她没反应,干脆直接把人带进浴室里,用温水打湿了毛巾亲自给她擦脸,毛巾凑到柳舒晗眼前她才回神,头一偏躲开,“我自己来。” 程秋亦看了她一眼,只把毛巾递过去。 “舒晗,我昨晚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柳舒晗拿毛巾擦脸的手停住,又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动作,“对了,昨晚的电影我们都没看成,太可惜了,我看那个电影票死贵死贵的,真浪费……” 程秋亦扯开她脸上盖着的毛巾,对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舒晗,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柳舒晗慌了,眼珠子四处乱瞟,“什么躲不躲的,秋亦,你在说什么呢。” 程秋亦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吻住了那两片终于恢復了些血色的嘴唇。 柳舒晗瞪大眼睛看着突然放大的程秋亦的脸,脑子懵了。 程秋亦在亲她,不是做梦,是实打实的触感。程秋亦的嘴唇很软,像果冻一样,柳舒晗心都快跳出来,鬼使神差的,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程秋亦的嘴唇。 程秋亦瞳孔收缩,勾住柳舒晗作乱完就想逃的嘴唇交缠,她把柳舒晗压到身后的镜子上,往柳舒晗的口腔深处探去。 “唔――”柳舒晗突然抓着程秋亦的肩膀把她死命往外推,程秋亦老大不高兴地放开柳舒晗,不满道:“怎么了?” 只见柳舒晗双手抠住瓷白的洗手池一屁股坐在浴室地砖上,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程秋亦慌了,蹲下身扶住柳舒晗急道:“舒晗?舒晗你怎么了?” 柳舒晗按着左腿的小腿肚子艰难道:“腿……腿抽筋了……” “……”程秋亦抬起柳舒晗的小腿给她拉伸揉搓。 “啊!”柳舒晗痛得尖叫,“程秋亦你轻点!杀人啊!”她最怕痛,被小刀划破了皮都跟要死人似的,程秋亦来那么一下,柳舒晗只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 程秋亦找准了柳舒晗的痛处,不仅没撒手,反而在那处大力揉搓按压,“昨天站了一天今天还硬撑着照常上班,痛死你算了。” “你还敢说!还不都怪你……啊!你轻点!” 按摩了一会儿,柳舒晗小腿的抽搐减轻不少,叫嚷声也低了下去。程秋亦看差不多了,抬头问她,“还疼吗?”柳舒晗摇头,程秋亦扶着她站起来,一瘸一拐到沙发上坐下。 俩人并肩坐着,都不说话,过了许久还是程秋亦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舒晗,你逃避我,是真的不喜欢我,不愿意接受我吗?只要你说是,我二话不说立马就走,从此再也不在你面前膈应你。” “不是!”柳舒晗脱口而出,“我……我只是……你怎么会……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谁跟你说的?” “这还用人说吗?你以前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喜欢女人?”程秋亦苦笑,“我也以为不可能。” “舒晗,我以为自己不可能喜欢上你,你那么胆小,人又迟钝,跟个小孩子似的,我怎么可能看上你呢?可是你就这么一点一点渗透到我的生活里,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尝试过忘掉你,我九年不和你联繫,我躲你躲得远远的,不去想你不去看你……没有用,舒晗,我想抱你,想亲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舒晗,我爱你。” 程秋亦说爱她。 柳舒晗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疼得直哆嗦,这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程秋亦说爱她。 柳舒晗直愣愣看着程秋亦,眼泪无意识的流出来,止都止不住。 “别哭……舒晗你别哭啊,你讨厌我,我走就行了,你别哭了……”程秋亦手忙脚乱地帮柳舒晗擦眼泪。 柳舒晗摸摸自己的脸,湿湿的全是水,她这才发觉自己哭了。柳舒晗索性抱住程秋亦的腰,头埋进她怀里扯开喉咙痛哭,边哭边嚎,“程秋亦你混蛋!我等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混蛋!”
第8页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混蛋,我不是人……”程秋亦哭笑不得地接住柳舒晗安慰,柳舒晗趴过来正好压住她一头长髮,疼得程秋亦倒吸一口气。 柳舒晗哭起来没完,眼睛就跟关不上的水龙头似的,不一会儿程秋亦就觉得自己前襟湿透了,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拍了一下柳舒晗的脑袋,“行了啊,差不多得了。”这么个哭法也不是事儿啊,万一哭脱水了怎么办。 柳舒晗红着眼眶坐直,不停地抽噎,肩膀跟着一抖一抖的,连鼻头都通红的,程秋亦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柳舒晗才慢慢平静下来。 柳舒晗哭久了耳鸣,脑子里都是嗡嗡声,她也不说话,抱着靠枕苦大仇深的,脸上全是泪痕,程秋亦看着她这一脸呆滞的模样有些好笑,“想什么呢?” 柳舒晗转过脸,不甘心地问:“程秋亦,刚才那事,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死了,柳舒晗你是不是傻?这时候问这种扫兴的话干嘛? 程秋亦乐了,这姑娘反射弧连起来估计能绕地球好几圈,“舒晗,你怎么知道我熟不熟练?” 看柳舒晗可怜兮兮一张脸,程秋亦捨不得逗她了,她搂住柳舒晗的脖子歪在她身上,脑袋蹭进柳舒晗的颈窝里满足地喟嘆,“舒晗,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吻别人,你信吗?” 柳舒晗想说我信啊,谁知出口却是:“第一次了不起啊?谁不是第一次!” 程秋亦噗嗤笑出声,“舒晗,我现在真高兴,真的,二十多年从没这么高兴过。” 柳舒晗摸着程秋亦的头髮,垂着眼,嘴角向上扬起,“秋亦。” “嗯?” “谢谢你喜欢我。” 柳舒晗只觉得自己十几年都在一条黑的看不到前方的路上走,她走了这么多年,那条路突然亮堂了,阳光洒下来,直直照进她心里,身边是她最爱的人,一切都豁然开朗。 程秋亦没说话,闭着眼微笑,她耳朵贴近柳舒晗的胸膛,能清晰的听到她加速的心跳。柳舒晗是个傻瓜,可就是这么个傻瓜支撑着她走过那些濒临崩溃的日子,这个傻瓜喜欢人的眼神太直白,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程秋亦,只有她自己以为她掩藏的很好。 舒晗,谢谢你的执着。 第十章正式开始的同居生活 第二天柳舒晗一下班,程秋亦就带着她把她那间小出租屋的全部家当搬回了自己家。柳舒晗的东西并不多,两个行李箱就全部搞定了,不过她有一个秘密的箱子,上着锁,柳舒晗说什么都要亲自抱在怀里。 “哟,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这么宝贝?”程秋亦开着车,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柳舒晗和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箱子打趣道。 “当然宝贝。”柳舒晗理所当然道:“我最值钱的东西全这里头,就是我自己丢了它都不能丢!” 程秋亦原只是挑个话头逗柳舒晗聊两句,听她这么一说倒真来了兴趣,“你这里头到底藏了什么?存摺?” 柳舒晗一脸鄙夷,“别这么庸俗成吗?年轻人,这世界上美好的事多了去了,别整天掉钱眼儿里了,啊?”边说还边还煞有介事地拍拍程秋亦的肩膀。 程秋亦笑了,她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抓过柳舒晗的手握在手心里,歪着头亲了一下,“是是是,谢谢柳老师的教诲。” 柳舒晗老脸一红,抽回手嗫嚅道:“这在路上呢,专心开车。”说完就把头转过去对着车窗,耳根都是红的。 程秋亦占了柳舒晗的便宜心情大好,不再逗她,由着她一个人害羞去了,踩了油门往家里飞驰而去。 在那之前那个地方对程秋亦来说不过是所房子,现在终于能真正称之为“家”了。 从昨天程秋亦跟柳舒晗表白到现在她都在云端上飘着呢,直到煳里煳涂跟着程秋亦进了门她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秋亦,那个……” “怎么了?” “我……我住哪?” 程秋亦上下打量她一番,颇有深意地摸摸下巴,“你想住哪?”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柳舒晗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垂头丧气地闭了嘴。 程秋亦把她的行李拎进她前段时间住的那间房里,“你原来住哪现在就住哪,一切照旧。” “照旧啊……”柳舒晗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 棉絮外头套上了柳舒晗的蓝色被套,床边摆着她的绒拖鞋,衣柜里是她春夏秋冬的衣物,床头还有一只硕大的泰迪熊玩偶。 柳舒晗的东西一点一点填满整间屋子,程秋亦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被填满。 “我们……这就算在一起了?”直到收拾完所有的东西,柳舒晗仍旧觉得不真实。程秋亦之于她就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这个梦想居然这么轻易就实现了? “怎么,你想反悔?” “怎么可能!”柳舒晗勐地摇头,“我现在真怕自己还在做梦,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 闻言,程秋亦抬起柳舒晗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舒晗,这不是梦,梦里我会对你这样吗?” 柳舒晗倒是想说不会,可她不想骗程秋亦,于是只好闭上眼羞涩地点点头。 程秋亦顺势捏了捏柳舒晗的脸蛋,调侃道:“可以啊你木头,我还以为你胆儿多小呢,你做梦胆子倒是挺大的嘛。” 柳舒晗打开程秋亦的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就胆子大了,你管得着吗?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做梦呢?” “天啊地的谁爱管谁管,我只想管着你。” 柳舒晗心里甜滋滋的,到底是比自己有文化啊,就是会说话。 要说柳舒晗和程秋亦确立了关系,除了能每天抱着人想啃就啃一口之外,一切和之前都没什么不同,柳舒晗还是那个早出晚归满大街跑的快递员,程秋亦也依旧是那个每天都有好几个包裹的网购狂魔。 要说程秋亦买的那些东西,有时候柳舒晗看了都心疼,买了一大堆东西柳舒晗就没见她用过,牙刷一天一把地买,就网上比店里便宜的那点钱都不够她付运费的。 “不是,你要真想买牙刷不能一次买齐了吗?你这得多花多少钱啊?”终于有一次,柳舒晗给她送快递的时候忍不住了,就算程秋亦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吧,有这个闲钱还不如捐给山区呢。 程秋亦白了她一眼,没说话。下次照常买,这次倒真多买了点东西――两把牙刷。 “美女,又有你的快递,还是牙刷……”柳舒晗敲着程秋亦的门无奈道。 程秋亦给她开门时手上拿着平板电脑,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你看电影呢?”柳舒晗觉得自己这个恋人当得挺失职的,程秋亦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她却对程秋亦一无所知,甚至连她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你看吗?”程秋亦在快递单上签了字,对她道,“先回来喝口水,瞧你累得那满头的汗。” “不了,今天包裹多,我得赶着去下一家呢。” 程秋亦不由分说把柳舒晗拽进屋,“大不了待会儿我开车送你,身体要紧,别累坏了。” 柳舒晗只好跟着她进去,她每回给程秋亦送快递都得顺道回来偷会儿懒,倒是挺对不起老闆给她发的薪水的。 程秋亦把平板电脑搁桌子上,自己进厨房给柳舒晗倒水去了,柳舒晗好奇地瞥了一眼屏幕,随口问道:“你看什么电影呢?怎么这演员我从来没见过?” 程秋亦从厨房出来,不怀好意道:“教学视频。” “教学视频?你不会是打算学做饭吧?千万不要啊姐姐!” 不是柳舒晗大惊小怪,实在是程秋亦天生就是厨房克星,前天她就炒了个蛋炒饭,好生生的一口不粘锅愣是沾满了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铲都铲不下来。 “不是,放心,这次学的绝对是用得着的好东西。” “什么啊?” 程秋亦把平板挪到柳舒晗面前,按了播放键。 画面里不一会儿出现了两个女人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外放音响里出来的声音让柳舒晗面红耳赤。 “你、你大白天看这种东西干嘛?” 程秋亦贴着柳舒晗的耳朵笑道:“这不是为了咱俩以后的快活吗,没吃过猪肉总得先看看猪跑吧。” “程秋亦。” “啊?” “你才是猪!” 第十一章咱家遭贼了 程秋亦最近老丢东西。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头几天偶尔丢个发卡丢个头绳的,程秋亦只当是柳舒晗拿去用了也没太在意,可最近她怀疑家里头进了贼,因为她……内裤丢了。 是的,晾在外头的内裤一个星期里丢了三条,和内裤一起神秘失踪的还有四只袜子一件抹胸,都是贴身的东西,也不知是哪个变态拿了去。 柳舒晗在洗澡,不知怎么的突然打了个打喷嚏。 “你干嘛呢?”柳舒晗一出来就见程秋亦拿着个衣撑叉着腰站在阳台上往天花板上使劲瞅,跟哪咤似的。 “咱家遭贼了。”程秋亦把衣撑放回原处,转头看到柳舒晗就想笑,“你把你爸衣服穿出来了吧?” 柳舒晗上身穿了件肥大的旧t恤,棉质布料泛着陈旧的黄色,也不知她穿了多少年,领口袖口锁边都崩了,下摆处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补丁。她下身穿着条黑色沙滩裤,两条小细腿在空荡荡的裤管底下晃荡,乍一看跟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打扮一模一样。 “你什么眼神啊?这是我睡衣!” “您这睡衣年纪比你还大吧?” 柳舒晗嘿嘿一笑:“别说,这裤子还真是我爸的,不过他嫌难看懒得穿,这料子挺软的,穿着睡觉特舒服!” “是吗?”程秋亦走到柳舒晗身侧,趁她不备手就从那个和裙子差不多宽的裤腿里伸进去,“让我摸摸到底有多舒服。” 大腿那一块娇嫩的很,捏在手里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程秋亦越摸越爱不释手。 柳舒晗怕痒,程秋亦刚挨上大腿她就缴械投降了,边躲边制止那只作乱的手,“哎哎哎说正事呢,别随便耍流氓。” “摸自己的女人怎么能叫耍流氓呢。” 程秋亦把柳舒晗压在身后的墙上,又从衣摆里伸手进去挠她腰间的痒痒肉,柳舒晗双腿发软,不停地扭着身子挂在程秋亦的胳膊上求饶。 “程秋亦……程秋亦我错了……饶了我吧……哈哈哈哈……程秋亦我错了……” “以后还让不让我摸了?”
第9页 “让让让……” 程秋亦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俩人胡乱闹了一阵,都是气喘吁吁,柳舒晗两只手抱着程秋亦的胳膊站稳,眼角还挂着方才笑出来的眼泪,程秋亦心念一动,低头伸出舌头在柳舒晗眼角舔了一下,把那颗凉津津的小水珠卷进嘴里。 刚洗完澡的柳舒晗全身上下都香喷喷的,程秋亦满意地笑了,“味道不错。” 柳舒晗只觉得从前自己真是瞎了眼,居然以为程秋亦是个笔直笔直的直女,程秋亦就是个老流氓啊!也不知她用这一招骗过多少小姑娘。她被程秋亦那一笑撩拨得心痒,踮起脚尖吻住程秋亦,“什么味道,也让我尝尝。” 美人在怀,程秋亦早把那个喜欢偷内裤的小贼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唇齿交缠,柳舒晗心底升腾起莫名的躁动,她贴着程秋亦的耳根轻声问:“你学会猪怎么跑了吗?” 程秋亦闷声笑,胸腔贴着柳舒晗的胸口震动,“我不仅学会了猪怎么跑,还学会了怎么吃猪肉。” 柳舒晗期待的看着她,两个大眼珠子又黑又亮,满脸都写着“来呀来呀快来吃我呀”,可程秋亦把她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摘下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舒晗失望地抓抓头髮,这才想起来程秋亦刚才说的话,“你说家里遭贼了?什么贼?” “没什么,我看错了,东西都在呢。” 柳舒晗胆子本来就不大,真要让她知道了有个偷内衣的变态,她还不得吓死。干脆先把这个变态抓住再说。 柳舒晗冷不丁又打了个打喷嚏。 程秋亦皱眉,“让你穿这么四处透风的衣服,感冒了吧?” 柳舒晗扯扯自己的衣领,想起了什么,笑了:“话说回来,这衣服还是我高中的时候一个同学送我的呢。” 程秋亦耳朵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警觉道:“什么同学?” “我都忘了他长啥样了,一个男同学,我过生日他送我件t恤,居然是xxl号的,逗死了。” “不会就是这件吧?” “对啊,你还真以为是我爸的啊?” 程秋亦挑眉:“柳舒晗你够可以的啊,没想到你还挺专情的,人男同学送你件不合身的t恤你都能穿十几年。” “你吃醋了?”柳舒晗捂着嘴偷笑,“我连人家叫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吃的哪门子的醋啊。” 程秋亦冷着脸道:“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说完回了自己屋关上房门。 怎么开着玩笑说生气还真生气了?柳舒晗摸摸鼻子有点搞不懂,所以说女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柳舒晗看着程秋亦紧闭的房门百爪挠心,一个大美人,还是她最喜欢的程秋亦,天天在面前晃,能看能摸能亲,就是不能吃,这叫什么事?柳舒晗是个正常人,正常人该有的欲望她一样都不少,偏偏程秋亦是个性冷淡,耍起流氓来跟什么一样,每次都是撩完就跑,憋得柳舒晗一肚子火。 虽然柳舒晗对两个女的怎么干那档子事也是懵懵懂懂,但这不是有程秋亦呢吗,除了做饭,这世上还有程秋亦不会的事? 柳舒晗恨恨地倚着阳台门抱胸靠了一会儿,察觉四下无人,悄悄拿起衣撑从晾衣绳上偷了个东西攥在手里,兔子一样跑回自己房间。 她靠在房门上拍着胸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从衣柜里那件白色羽绒服的里侧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钥匙,又从衣柜底下的鞋盒里搬出自己的宝贝小箱子,开锁,把自己刚顺来的那件属于程秋亦的内衣整齐叠好放进去。 箱子一打开,程秋亦这一个星期丢的内裤袜子之类的都在其中,分门别类地叠好,比柳舒晗自己的衣柜都整齐。 东西放进去之后柳舒晗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勐抽了右手手背一下,“柳舒晗,让你手贱!被程秋亦发现就死定了!” 柳舒晗对程秋亦有一种已经养成习惯的收集癖,她热衷于收集程秋亦的一切,甚至连程秋亦用完了扔掉的一个洗面奶瓶子她都觉得可惜。 柳舒晗住进这个家仿佛小偷进了一个巨大的宝库,里头全是宝贝,天知道她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 真被程秋亦发现了该怎么办呢? 柳舒晗珍重地锁好箱子放回原处,看了眼房间角落的那两个行李箱,那是她搬进来那天跟着她一起进来的。 能和程秋亦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讨厌自己,大不了自己就从哪来回哪去,至少能拥有过程秋亦,足够了。 程秋亦在房间里看着电脑监控,神色复杂。她今晚才把摄像头装上,以为要过几天才能抓住这个小偷,没想到今晚就抓住了,更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柳舒晗。 录像里那个人贼眉鼠眼的模样让程秋亦哭笑不得,柳舒晗表面挺开朗的一个女人,谁想有这么个……与众不同的爱好。 程秋亦上了微博小号给柳舒晗发私信,就是那个“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木头,在不在?” 一根木头:“在,又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对了,怎么好几天都没看你发美女照片了?” 一根木头:“美女现在已经是我家的了,不能给你看。” 程秋亦去翻了柳舒晗的置顶微博,发现自己那一张被偷拍的照片果然被删了,她笑着打下几个字:“恭喜啊,得偿所愿。” 一根木头髮过来一个不屑的表情,“什么叫得偿所愿啊,是她先表的白!” 程秋亦对着那个不屑的黄豆脸几乎能脑补出柳舒晗本人做这个表情的样子,笑意更深,“你那天不还说美女口味有点重吗?” 一根木头不知在干什么,半天才回程秋亦的信息:“不管她是不是认真的,至少我想认真。” 程秋亦对着那行小字嘆气,自己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怎么柳舒晗就是不相信呢?莫非自己天生脸上写着骗子两个字? 她退出私信拨通了柳舒晗的号码。 “秋亦,你、你不生气啦?”柳舒晗电话接的很快,语气里带着谨慎的试探。 “舒晗,你是不是从来不相信我爱你?” 柳舒晗诧异,好端端的程秋亦说这个做什么?“没、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你干嘛问这个?”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晚安。” 柳舒晗挂了电话好久都没弄明白程秋亦什么意思,她这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她还在琢磨,一块石头回了私信过来:“木头,你一面爱着她一面提防她,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是不公平,可程秋亦神出鬼没的,她今天能毫无预兆地回来,下次就能悄无声息地熘走,就像九年前那样。 那时候又只剩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第十二章程家和叶家 程秋亦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刷牙的时候笑嘻嘻搂着柳舒晗腻歪,丝毫看不出她昨天生过气的样子。 “今天有什么计划?”柳舒晗正在准备早餐,程秋亦歪在她身上没正行地问,她嘴里还叼着牙刷,含着一嘴的白沫,话都说不清楚。 “还能有什么计划,送快递呗,不工作我哪来的钱啊?”柳舒晗煎好两个荷包蛋关了火,指着碗橱指使道:“拿个盘子过来。” 程秋亦递了个盘子给她,语气有点不高兴,“怎么又要上班,今天可是周六。” “姐姐,你在国外待傻了吧,你去大街上问问,这年头有几个人能有个双休日的。” 程秋亦还想说话,一嘴的泡沫兜不住流到了脖子里,她连忙进浴室漱口洗脸,不一会儿神清气慡走出来才道:“舒晗,不如你把这工作辞了吧,我养你。” “我现在住你的用你的,可不就是被你养着呢吗?”柳舒晗给程秋亦盛了碗瘦肉粥,“再说我有手有脚的难道还成天在家待着?那我得闷死。” “那你今天几点下班?” “那可没准,什么时候送完快递什么时候下班。” 程秋亦眼珠一转,没再说话。 等柳舒晗走了之后,程秋亦拧开了柳舒晗卧室门。 程秋亦有点轻微的强迫症,柜子里的衣服必须按照颜色深浅季节款式挂得整整齐齐,笔筒里的笔一定只能朝向一边,床单枕套每一个褶皱都得抹平,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柳舒晗搬进她家后一直小心翼翼地遵守着程秋亦这些生活细节,程秋亦差点以为柳舒晗和自己一样有强迫症。 柳舒晗在自己的房间里才体现出一个正常人的随性来。她屋里称不上乱,也和程秋亦那种变态的整齐相差甚远,换下来的睡衣随意放在床边,床头柜上放着水杯檯灯和一些杂物,床尾还摆着一只硕大的毛绒玩具,很普通的房间。 程秋亦皱着眉把柳舒晗的卧室收拾得一丝不苟,然后,她两根指头嫌弃地拎起柳舒晗的睡衣扔进垃圾袋里,又打开柳舒晗的衣柜,把她柜子里所有的衣服鞋子全都打包好,扔进了小区的垃圾站。 天知道柳舒晗的衣柜里还有多少衣服配饰是别人送的。柳舒晗只属于程秋亦一个人,她从头到脚都是她的,怎么能穿别人给她买的衣服,还一穿就是那么多年。 程秋亦扔了柳舒晗那些衣服之后去她常去的那家店给柳舒晗从里到外选好了一年四季的衣物,连围巾手套都没落下。把她买的衣服挂进柳舒晗的衣柜后,程秋亦点点头,怎么看怎么满意,这才像话。 她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门铃响了,程秋亦合上柜门出了柳舒晗房间,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精瘦的高个男人,对着程秋亦恭敬地鞠躬,“小姐。” “阿志?你怎么来了?”阿志的父亲是程秋亦母亲娘家那边的家僕,跟着程母陪嫁到了程家,后来阿志的父亲老了,子承父业,介绍了阿志跟在程秋亦后头做事。阿志为人沉默寡言,办事很有些能力,算是程秋亦的亲信。 “程先生让您回程家一趟。” 程秋亦讽笑:“上次不是才回了一趟吗?这程天宏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小姐,这次不止程先生,程老爷子和叶家的老爷子都来了,还有叶家的大小姐。” “爷爷和叶爷爷都来了?”程秋亦思忖,程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把两位老人家都劳动了,“那就去吧。” 程秋亦想想,给柳舒晗发了条简讯:[舒晗,今晚我有事不回去了,你一个人记得按时吃饭,早点休息。]每次回程家都是一堆的破事,有了上次的教训,程秋亦这次干脆直接告诉了柳舒晗,免得她又等到半夜。 程家和叶家是世交,几代的交情,尤其在程叶两位老爷子那一辈,好的跟一家似的,程叶都是大家族,旁系有几百号人,可本家人丁单薄,各自只得了一个儿子,孙子辈叶家只有叶净一个女孩儿,程家当年出了程天宏的丑事,多了程博明这么个宝贝儿子。
第10页 程秋亦和叶净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两人的母亲就是好友,又一同怀孕,当年还定了娃娃亲,谁知生出来两个都是女儿,只好作罢。 叶净父母早亡,车祸死的,这么算来叶家偌大的家业,只有叶老爷子和叶净两个人撑着,程秋亦心底赞嘆,虽然她现在不大待见叶净,但这女人到底是个有本事的。 胡思乱想一会儿,阿志已经把车开回了程宅。 “小姐,要不要我陪你进去?”阿志犹豫着问。 “不用了,说起来你老婆也快到预产期了吧?多回去陪陪她。” 阿志一个大男人提起老婆难得的脸红起来,喜滋滋道:“是啊,就在下个月。” 程秋亦笑骂:“行了行了快滚吧,别忘了帮我跟嫂子带声好。” 程家主宅还是民国建起来的,颇有些年头,到现在几经修缮,越发庄重威严。 管家早早在门口候着,见着程秋亦立刻迎上去:“大小姐,老爷和几位客人都在正厅。” 程秋亦表示知道,挥手屏退管家,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抬腿踏进正厅。 程老爷子和叶老爷子身体都还硬朗,谈笑间声音洪亮,程秋亦在厅门口就听到了,她整理好表情笑着打断两位老人家的谈话,“爷爷,叶爷爷,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厅里程天宏和叶净也在,老人聊天他们插不上话,互相隔得老远坐着,各自喝茶。叶净看到程秋亦眼睛都亮了,放下茶杯就迎了过去,“秋亦,你总算回来了。” 叶净留着一头齐耳的短髮,穿着简单的t恤和九分裤,身上一个饰品都没带,看起来很干练。 “程秋亦,你这一走就是九年,连个招唿都不带打的,你够可以的啊。”叶净手搭在程秋亦肩膀上把她按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自己熟稔地挨着她坐下。 程秋亦拍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拉开些距离,客套地微笑,“走得急没顾上,不好意思。” 程秋亦离家的原因在座的都心知肚明,这事不好放到台面来说,程老爷子干咳一声扯开话题,“秋亦,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到爷爷那去坐坐,莫不是离家久了连爷爷也不要了?” “爷爷说的哪里话,我今天还想着去您那呢,您自己就先来找我了。” 程秋亦漫不经心地随意扫一圈,没发现那对母子的影子,舒心不少,面色也缓和了些,“怎么今天爷爷和叶爷爷都来了,出什么事了?” 程老爷子神色微变,打着哈哈道:“没什么大事,这不是你刚回国,我和你叶爷爷就想着来看看你,你和阿净两个小辈一切都好,我们做老人的才能放心。”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程天宏欲言又止,表情怪异。 程秋亦心下疑惑,面上不露分毫,和他们胡乱扯了些自己在国外的经歷,表面上的气氛好了不少。 程叶两位老人闲聊一会儿就藉口有事走了,程天宏也说程氏有要事要处理,偌大的厅里就剩程秋亦和叶净两人。 程秋亦和叶净没什么可聊的,喝完杯中的茶也要起身告辞,被叶净拽着胳膊又坐回原处,“秋亦,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和我多呆一秒都嫌烦?”叶净在老人面前装的正经,实际上也是爱玩的,勾起嘴角调笑,一副痞子相。 “有话快说。”程秋亦淡淡道。 “秋亦,算算咱俩认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叶净手肘支在沙发上侧身歪着,眼睛在程秋亦身上四处乱瞟,“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程秋亦懒得听她的废话,起身就要走,叶净又叫住她,“秋亦,你就不想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吗?” “叶净。”程秋亦正视她,冷笑:“你倒真不怕我杀了你。” 第十三章一团乱麻的程家 “叶净。”程秋亦正视她,冷笑:“你倒真不怕我杀了你。”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净,瞳孔黝黑,一点温度都无。叶净整个人靠进沙发里,手搭着沙发背,翘起二郎腿轻蔑道:“秋亦,你要真有这个胆子五年前就能要了我的命。” 程秋亦手背在身后握紧拳头,五指掐进手心里,“你到底想怎样?” 叶净起身和程秋亦面对面站着,伸手要去摸程秋亦的脸,程秋亦偏头躲开,背在身后的拳头朝叶净面门挥去,叶净侧身一让,顺势捉住程秋亦的手腕反剪至身后,抵着程秋亦的肩膀把她压进身后的沙发里。 叶净头埋进程秋亦的脖子里,在她耳边讽道:“程秋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半点长进都没有,真让人失望。” 叶净耳边的碎发轻轻撩进程秋亦领口,程秋亦几欲作呕,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她上身动弹不得,下身突然发力,屈膝向上顶在叶净的腹部,叶净吃痛,手上力道稍松,程秋亦趁机脱身。 她膝盖那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饶是叶净也受不住,捂着腹部蜷缩着身子脸色惨白,程秋亦不敢大意,连连后退几步才道:“师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自大。” “程秋亦……”叶净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喘着粗气道:“你是有本事,可惜你那个不争气的老子把程家败的差不多了,你不知道吧,就为了这点家业,程天宏把你卖给我了。” “你说什么?” “我说程天宏把你卖了,你以为今天两个退了休的老头子来是为什么?程秋亦,他们是为了给咱俩拉皮条。” 程秋亦虽不在程氏,对它目前的状况也还有些了解,她知道程氏目前效益不太好,特别是新投的那几个项目几乎是连年亏损,她以为程氏家大业大好歹还能撑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行了,更没想到程天宏狼心狗肺,为了这么个苟延残喘的公司,连亲生的血脉都能弃之不顾。 “叶净,咱俩以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不过如果你想撕破脸,我奉陪到底。” 叶净腹部还一阵阵的作痛,看着程秋亦离去的背影阴森森地笑出声,“程秋亦,这世上还有谁比我们两个更相衬?你迟早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程秋亦离了程宅立马联繫了阿志,让他去查查程氏最近的动静。叶氏和程氏早前是相互扶持的合作关系,到程天宏那一辈隐隐现出对抗之势,叶净接手叶氏之后雷厉风行将其做大,程天宏又是个死守着一亩三分地不知变通的庸才,程氏早就不及叶氏,这是程秋亦早就知道的,但程天宏再怎么没本事程氏也不该倒得这么快,她怀疑程天宏是被人算计了,这人很可能就是叶净。 要说程天宏乃至整个程家的死活程秋亦从来就没放在眼里,可这件事牵扯了叶净,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叶净这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天知道她会丧心病狂做出什么事来,何况程秋亦现在再不是从前那个孤家寡人,她有柳舒晗,柳舒晗和程家的那些恩恩怨怨毫无关系,程秋亦怎么能让她在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里受伤。 想起柳舒晗,程秋亦的眼神柔软起来,她现在的工作未免太辛苦了些,整日抛头露面也不甚安全,该想个法子让她辞了这工作。 …… 柳舒晗今天提早下班,正兴沖沖想问程秋亦晚上想吃什么就收到了程秋亦发来的简讯,不免一阵失望。柳舒晗一直挺好奇程秋亦是做什么工作的,整天神出鬼没,有时凌晨三四点钟程秋亦房间的灯都亮着,她一个人在屋里叽里哌啦不知说些什么。 程秋亦不在,柳舒晗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路过便利店顺便买了把面条打算当做晚餐。她上了楼发现程秋亦家门是半敞着的,心下警惕,蹑手蹑脚靠近防盗门,眼睛从门fèng往里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对着门的客厅里什么人都没有,柳舒晗慢慢带开门想进去,裤腿被人拉住,她吓了一跳,勐然回头,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她身侧,男孩长得很精緻,眼睛狭长鼻樑高挺,五官轮廓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男孩看着天真无邪,手居然朝柳舒晗的屁股摸了过去,眯着眼一副老油条的模样,哪像个十岁的孩子? 他做出这么色眯眯的表情柳舒晗才想起这男孩像谁,这这这……这和程秋亦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这小屁孩该不会是程秋亦的儿子吧?按照年岁算也差不多……柳舒晗欲哭无泪,程秋亦,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儿子居然都这么大了。 柳舒晗拍开小色狼的手退开一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抽搐,“小朋友,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挺挺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骄傲道:“我叫程博明,我是……”他还没说完,屋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了他,“博明,是你姐姐回来了吗?” 屋里的女人走出来,看到柳舒晗愣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失态才收回惊讶对柳舒晗微笑道:“您好,请问您是秋亦的朋友吗?” 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不算顶好看的,胜在端庄大气,笑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我和秋亦是朋友,在她家借住几天。”柳舒晗答道,“请问您是……?” 女人声音仪态都很温婉,说出来的话却让柳舒晗大跌眼镜,“我是秋亦的母亲。” 这个看起来和程秋亦差不多大的女人居然是她妈?柳舒晗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见了家长,紧张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半天才结巴着憋出一句话,“伯母……您、您真……年轻……” 女人捂着嘴轻笑,“秋亦最烦和别人同住,她能同意你住进来,想必和你关系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伯母,我叫柳舒晗。” 女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古怪地看了柳舒晗一眼,随即表情恢復过来,让开身子示意柳舒晗进屋:“秋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吃饭没有?先进来一块吃吧。” 柳舒晗讪笑着进了屋,帮着女人把菜端进餐厅。 程博明似乎很喜欢柳舒晗,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挨着柳舒晗坐,肉肉的小手一直往柳舒晗大腿上摸,柳舒晗不动声色地使劲拧了他手背一下他才安分。 柳舒晗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嘴笨,埋头吃饭不做声,忽然听女人问:“柳小姐,你跟秋亦认识几年了?” 长辈和自己说话,柳舒晗连忙抬起头放下筷子,“有十几年了吧,我和她是高中同学,不过后来她出国了就一直没联繫,最近才联繫上。” “是这样……”女人思忖着道,“看来秋亦对你是真上了心了,她回来之后连家都没回,居然一直和你住在一起。” 她话里有话,柳舒晗一时也摸不清她的套路,只好干笑两声,那女人又道:“我们家秋亦生活方面挑剔的很,衣食住行哪一样不合她的心意都不行,她平时事忙,你们俩住一块你多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第11页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秋亦。” 女人又笑,“你也别叫我伯母了,我叫沈文琴,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你要不嫌弃叫我一声沈姐也是可以的。” “不行不行,伯母,这不是差辈了吗?” 柳舒晗心下疑惑,这沈文琴不是说自己是程秋亦的母亲吗,怎么这会儿又说和自己差不了几岁?莫非她看起来真这么显老不成? “舒晗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我长大了娶你做老婆好不好?”程博明被柳舒晗拧了一下安分了片刻,冷不丁又道。 “呃……” 柳舒晗不知怎么回答,倒是沈文琴拍了程博明的脑袋笑骂,“那你就多吃饭快快长大,舒晗姐可看不上你这种小屁孩。” 有程博明在中间闹,餐桌上的气氛好了不少,几人正在说笑,玄关处传来门锁转动得声音,沈文琴脸色一凛,紧张地抠住手中的瓷碗,就见屋门打开,程秋亦走了进来。 “舒晗,我回来……”程秋亦声音顿住,冷着脸对沈文琴道:“你来这干什么?” 柳舒晗一顿饭吃的难受,好不容易熬到程秋亦回来,放下碗走到她跟前,“秋亦,你可算回来了,吃饭了没?” 程博明没见过程秋亦,可他人小鬼大,知道自家母亲有事要求程秋亦,也摔了筷子跑过去,一把抱住程秋亦的大腿,“秋亦姐姐,我是程博明,我是你弟弟。” 程秋亦嫌恶地把程博明踢开,对沈文琴道:“谁让你过来的?” 程博明年纪小,又从小被父母娇惯坏了,那一脚程秋亦收着劲儿,可他还是摔倒在地上,他长这么大一直是整个程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哪里遭过这样的待遇,坐在地上哭嚎道:“你打我!我要告诉爸爸,让他狠狠地收拾你!把你……把你赶出程家!” 柳舒晗看程秋亦对个小孩子动手也很不解,她见不得小朋友哭,把程博明搂进怀里安慰:“博明乖,不哭啊,你姐不是故意的,不哭不哭……” 然后她身体僵住,无语地把程博明推开,这小子刚刚居然趁机摸她的胸!难怪程秋亦不待见他呢,活该。 程博明今年才九岁,大人要是不说,他一个小孩子就算再早慧又哪会知道什么“赶出程家”的话,也不知这一家三口觊觎自己手上那点程氏的股份觊觎了多少年了,连这么点大的孩子都知道要把她赶出程家。 程秋亦冷笑,指着敞开的大门道:“沈文琴,带着你儿子给我滚。” 第十四章傻子才信一见钟情 柳舒晗对着满桌子的狼藉嘆气。 沈文琴不久前带着程博明走了,还顺便把程秋亦叫出去,说是有要事要谈。程秋亦从没在柳舒晗跟前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柳舒晗第一次知道她和家里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程秋亦不说,柳舒晗也不便多问。 程秋亦回来的很快,她进家门时柳舒晗正在洗碗,也不知她和沈文琴说了些什么,到家之后一脸疲惫,从背后搂住柳舒晗的腰死活不撒手。 柳舒晗认识程秋亦十几年,头一回见到她这么不安,柳舒晗什么都做不了,只好任她抱着,给她一点点安慰。 “别洗了。”过了许久,程秋亦下巴抵在柳舒晗的肩膀上道,“这些碗盘都扔了吧,明天去买新的。那女人用过的东西,我看着都觉得噁心。” 柳舒晗停下手里的动作,半晌才道:“好吧。” 程秋亦拉着柳舒晗沾满洗洁精的手在水龙头底下仔细地搓洗,打了好几遍洗手液,每一个指甲fèng都不放过,似乎要把柳舒晗手上沾染的味道洗的干干净净。 温润的清水滑过两人的指尖,程秋亦手顿住。她用湿漉漉的手扳过柳舒晗的脸,就着拥抱她的姿势朝她嘴唇亲上去。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接吻,今天的程秋亦意外的鲁莽,在柳舒晗的口腔内横冲直撞,牙齿磕在柳舒晗的牙齿上。 柳舒晗靠在程秋亦的怀里,吃痛的皱眉,努力向后仰着头回应程秋亦霸道的纠缠,手反搂住程秋亦的脖颈,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抚,试图让程秋亦平静下来。 程秋亦尝出了柳舒晗嘴里的血腥味才稍微清醒,喘着气松开柳舒晗的嘴唇,搭在柳舒晗腰上的手收力,把柳舒晗往自己怀里贴得更紧。 柳舒晗本就比她矮一截,程秋亦这么密不透风地抱紧她,从后面看好像一个人一般。柳舒晗放松身体,全身重量依靠在程秋亦身上,摸着搂在自己腰间的胳膊道:“秋亦,我在这里。” “舒晗,我有点怕。”程秋亦亲吻着柳舒晗的耳朵道,“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我相信你啊。”柳舒晗抬头亲亲程秋亦消瘦的下巴,“秋亦,我相信你。” 程秋亦自嘲道:“你在撒谎。” “舒晗,你若是真信我,也不会从一开始和我在一起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打算。” 柳舒晗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在程秋亦手背上摩挲,“秋亦,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傻子才相信一见钟情。” “为什么呢?”程秋亦努力地回忆,她少年时代多有变故,后来又经歷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回忆从前都是痛苦多过快乐,只有偶尔忆起柳舒晗,才仿佛苦涩里夹杂一丝丝甜意,她不想让这么些微的快乐都被痛苦沾染上,干脆把所有记忆都封存了,现下柳舒晗突然提起,程秋亦竟然要思考片刻才能想起来那些往事。 当年程家遭仇家威胁,程母担心程秋亦安危,秘密把她送到邻市假装寄养在一户亲戚家中,程秋亦这才开始了她的高中生涯。她天生的冷淡性子,待人礼貌有余热情不足,又年岁尚小,从小习武带出来的戾气未曾学会收敛,任课的老师都恨不得绕着她走,偏偏有个傻瓜不识好歹,和她做了朋友。 那个傻瓜自然是柳舒晗,柳舒晗是转学到程秋亦班上的,当时只知道程秋亦长得是真好看,这么好看的人能做个朋友也是好的,这才缠上了程秋亦。 程秋亦开始只觉得这女孩有趣,整天乐呵呵的,也不知哪来的那许多高兴事,后来注意的久了,也慢慢成了朋友。 程秋亦和柳舒晗熟络起来之后才渐渐露出了笑模样,也学会收敛了戾气,性格渐渐正常起来,至少是表面上的正常。 什么时候看上柳舒晗的,程秋亦记不清了,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柳舒晗的时候,已经会对柳舒晗产生一些旖旎的念头。 程秋亦从回忆里回神,抬手摸着柳舒晗的发顶道:“不是一见钟情,是日久生情。”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喜欢上你了,可我还记得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你。” “那年你生日,你爸妈都不在,咱俩偷偷在你家里喝得酩酊大醉,你还记得吗?” 柳舒晗当然记得,她还记得第二天她妈回来发现她喝酒,拽了扫把枝就照她屁股上抽,屁股上一道一道的印子好几天才消,“那天你倒是熘得快,我都快被我妈打死了。” “那天我没醉。”程秋亦从小跟着师父修行,她十二岁就能和师父拼酒,十四岁时师父的酒量已经远不及她,就柳舒晗买的那几瓶啤酒怎么可能把她灌醉。 “我没有醉,舒晗,我还亲了你。” “舒晗,我上次跟你说我第一次吻别人,那是我骗你的,你看,早在十几年前我就亲过你了。” “那时我不仅想亲你,我还想……”程秋亦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我以为这些都是我的错觉,我想找些正常的男孩把我的不正常掰回来,可是没有用,舒晗,我爱上你比你以为我爱上你的时间早得多。” “可是秋亦,你逃走了。”柳舒晗喃喃道,“你走的不声不响,头天还和我有说有笑地吃饭聊天,第二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和我开玩笑,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出现,没有。” “秋亦,我爱你,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的家庭你的事业,这些我统统不知道,要是有一天你厌烦我了,再一次逃走,我该怎么办?秋亦,你让我怎么办?” 柳舒晗说这些时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一天快要到来一般,她向来大大咧咧的个性,小心翼翼迎合着程秋亦的习惯去爱她,还整天提心弔胆地担心她要离去,“秋亦,如果你要走不如现在就走,趁我还能抽身。” “我不走!”程秋亦转过柳舒晗的身体,抓着她的肩膀道,“舒晗,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要赖着你,我不走。” “那些所谓的家庭事业。”程秋亦苦笑,“我不想自己在你面前太过难堪。” 程秋亦眼里带着哀求,柳舒晗从她黑色的瞳孔里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柳舒晗注视程秋亦片刻,突然笑了,拉住她的衣领让她弯下腰来,自己主动迎上去堵住那两片嫣红的薄唇。 柳舒晗解开程秋亦衬衣领扣,手不安分地从领子里探进去,被程秋亦一把捉住,“舒晗,这是一辈子的事,你想好了?” 柳舒晗贴着她嘴角道:“我早就想好了,一直做胆小鬼的那个是你。”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两人都是初尝情爱,闹腾到半夜,直到柳舒晗连连求饶程秋亦才放过她。 折腾够了,柳舒晗红着一张脸窝在程秋亦怀里,突然又想起了那个问题,“程秋亦,你为什么这事也这么熟练?” “不知道,可能天赋异禀?”程秋亦在柳舒晗耳边调笑,喷出的气钻进她耳朵眼里撩的她心痒,只听程秋亦又道,“舒晗,这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很满意?” “你……臭流氓!”柳舒晗转过身背对着程秋亦侧卧,光滑的肩头都泛起诱人的粉色,惹得程秋亦又是一阵闷声发笑。 柳舒晗被她笑得尴尬,身上又黏腻难受,干脆掀了被子起身回自己房里拿睡衣准备去洗澡。 “啊啊啊――”柳舒晗打开自己衣柜后愣了几秒,尖叫着跑回程秋亦卧室,惊恐道:“程秋亦,我衣服呢?” “不都在衣柜里好好的挂着吗?” “不是!”柳舒晗都快急哭了,“那些不是我的衣服,我也不知道是谁的……程秋亦,我东西不见了!” 程秋亦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间,“你的那些旧衣服,我扔了。” “扔了?”柳舒晗眼睛瞪得老大,简直要把程秋亦吃下去,“不是,你有病啊好端端扔我衣服?” “你都是我的人了,留着别人送的衣服莫不是要再续前缘还是怎么着?” 柳舒晗不明白程秋亦哪来的醋劲,这么点小事也要吃醋,“那鞋柜里的那些鞋盒你也扔了?”
第12页 程秋亦点头。 柳舒晗气急败坏地抄起枕头朝程秋亦甩过去,“你扔哪了!你快给我去找回来!我的宝贝都在鞋盒里头的那个箱子里,程秋亦,要是它们不见了我和你没完!” 程秋亦躲开柳舒晗的枕头,“不是,你的宝贝放哪不好放鞋盒里?那东西真有那么重要吗?” “有!比我的命都重要!” 程秋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摸带爬地穿好衣服道,“好好好我给你去找,要找不到我就不来见你了行吧?” “不行!”柳舒晗吹鬍子瞪眼,“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敢不来见我试试!我和你一起去!” 程秋亦穿好衣服先出了卧室,柳舒晗一个人在卧室里越想越生气,随手捡起程秋亦散落在床边的蕾丝内衣揣兜里了。 程秋亦这人犯起浑来才是真不靠谱,气死了! 于是刚恩爱完的两个人,大半夜的双双跑到垃圾堆捡垃圾去了。 第十五章人生不可能只若初见 程秋亦和柳舒晗在垃圾堆里翻了一整夜,几乎把整个垃圾站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柳舒晗那个宝贝箱子。等两人从垃圾站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们身上都沾着不少散发着恶臭的不明物体,程秋亦腰都快直不起来,只想回家好好的沖个热水澡。 柳舒晗抱着自己的小箱子心满意足地往回走,看都不看程秋亦一眼。程秋亦自知理亏,拖着步子跟在柳舒晗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回到家后柳舒晗顾不得自己,先拿了条毛巾仔细擦着那个箱子,程秋亦受不了身上的恶臭,钻进浴室洗澡去了,一边洗澡一边琢磨该怎么把柳舒晗哄高兴。 程秋亦打了五遍洗髮水四遍沐浴露,直到手上的皮肤被水泡的皱皱巴巴才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沖干净身上的泡泡,穿着件浴袍出来。她刚把浴袍带子系好,想起柳舒晗还在生气,又把拢好的领口往两边拉了拉,她们昨晚折腾了半夜,程秋亦背上肩上被柳舒晗挠了好几道伤口,锁骨和前胸也都是柳舒晗啃出来的印子,这么大喇喇敞着衣领,白嫩的皮肤衬的吻痕格外嫣红。程秋亦对着镜子左右看看,还觉不够,又把浴衣下摆故意拉开一道开叉,镜子里一双长腿若隐若现,这才满意地走出去。 柳舒晗把箱子擦干净重新找个地方藏好,双手抱胸坐在地板上越想越来气。莫说她衣柜里藏着重要的东西,就算是什么都没有,程秋亦怎么能这样呢,东西说扔就扔,连声招唿都不带打的,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今天是运气好把箱子找回来了,要下次找不回来怎么办?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轻饶了程秋亦。 柳舒晗气鼓鼓地想着,浴室方向传来响动,她抬头一看,就见程秋亦带着一身的水汽走出来,她脑子里咯噔一下,接着一片空白,满眼都是程秋亦白花花的胸和两条又长又直的腿,什么生气什么算帐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柳舒晗清清喉咙,僵硬地转动脖子移开定在程秋亦身上的视线。她和程秋亦不久前才做了那事,程秋亦的身上还带着自己留下的痕迹,柳舒晗一面觉得脸上发烫,一面又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浴室里热。”程秋亦状似随意地擦着头髮赤脚走到柳舒晗跟前,她本想挨着柳舒晗坐在地板上,无奈柳舒晗身上实在太臭,程秋亦捏着鼻子把柳舒晗撵进浴室,“你再不去洗澡身上就要长跳蚤了,快去洗澡,不洗的香喷喷的不许出来。” 柳舒晗大脑还是懵的,洗完澡才发觉自己衣服都没拿。 “秋亦,帮我拿下衣服。”柳舒晗在浴室里喊道。 “你衣服在哪啊?” “我哪知道你放哪了?以前那些衣服不都被你扔了吗?”柳舒晗想起这事就有气。是了,刚才差点中了程秋亦的美人计,程秋亦这女人太jian诈,这一次决不能让她就这么煳弄过去。 柳舒晗在浴室里光着身子等了半天也没见程秋亦的动静,又喊道:“程秋亦你还在吗?找到没有?” “来了。”程秋亦开了浴室门走进来。 柳舒晗尖叫一声捂住前胸,瞪大眼睛道:“你干嘛?” “给你送衣服啊大小姐。”程秋亦举起手里的衣服无奈道。 “你干嘛不敲门!” 程秋亦乐了,“你身上还有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柳舒晗自知说不过程秋亦,不理程秋亦的调戏,抢过她手上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等柳舒晗穿好衣服,程秋亦又道:“不过我刚才在你昨晚的衣服兜里发现了个东西,舒晗,你想不想看?” 舒晗觉得有些不妙,“什么东西?” 程秋亦两根手指拎出一根内衣带子,赫然就是柳舒晗昨晚趁乱塞进自己口袋里的那一件。 “舒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胸?” 柳舒晗眼睛四处乱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程秋亦手里个小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在柳舒晗的眼前晃悠,“舒晗,上次我说家里遭贼了,现在这个小贼被我抓住了,你猜是谁?” “我怎么知道。”柳舒晗一把夺了程秋亦手上那两片碍眼的布料,粗鲁道:“这衣服昨天你都穿脏了还拿着干嘛,放那等会儿洗。” 她说着往外头走,程秋亦手臂微伸支在墙上挡住柳舒晗的去路,低头看着她道,“舒晗,如果抓到了这个小贼,你说我该怎么惩罚她才好?” 柳舒晗被挡在程秋亦和墙壁之间,程秋亦的浴衣领口本来就宽,这么一抬手里头风光尽露,偏偏她自己还跟没事人似的往柳舒晗面前凑近了几公分,嘴角噙着笑,眼睛弯弯地道:“舒晗,你想我怎么罚你?” 柳舒晗自知瞒不住了,靠在身后的墙上垂头丧气:“秋亦,我是不是很变态。” “我知道自己很变态,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双手。” 程秋亦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进怀里胡乱亲了一通,嘆息道:“傻木头,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不来要,拿那些东西做什么。” 柳舒晗把头埋在程秋亦怀里,不答。 程秋亦又嘆道:“舒晗,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爱你?” 柳舒晗不说程秋亦也早有了答案,她曾经的不告而别给柳舒晗留下的阴影远比自己想像的大得多。柳舒晗自觉留不住程秋亦,只好尽量留住些和程秋亦有关的东西。程秋亦一直以为她和柳舒晗的爱情如此顺理成章,柳舒晗爱她,她也爱柳舒晗,天造地设,多么公平。 一点也不公平,程秋亦想,否则柳舒晗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么小心翼翼迁就着她的一切。 “秋亦,下一次你不要我了,跟我说一声好不好?”半晌,柳舒晗埋在程秋亦怀里开口,她和程秋亦紧紧贴在一起,说话时声音直接穿透程秋亦的皮肤和骨骼,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程秋亦胸口一阵一阵的闷痛。 程秋亦放在柳舒晗腰间的手下垂抓住柳舒晗的手,翻过她的手掌和她十指交握,恨不得把柳舒晗整个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舒晗,以前是我的错,我很后悔,可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柳舒晗点头,可程秋亦知道她是不信的,“舒晗,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没关系,这一次让我证明给你看。” 柳舒晗和程秋亦之间的空白是九年,人生不可能只若初见,但程秋亦想和柳舒晗在一起,用以后一辈子的时间把她们失去的那九年一点一滴补回来。 “秋亦。”柳舒晗抬头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这是不是代表你不生我气了?” 程秋亦笑了,“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那是不是我也不用受罚了?” “这个嘛……”程秋亦手伸进柳舒晗的睡裙里,“一码归一码,该受的惩罚一点都不能少。” “别……我等会儿还要上班呢……” “让你老闆见鬼去吧。”程秋亦嘴唇贴着柳舒晗的肩头一路滑下去。 …… 两人一夜没睡,程秋亦有底子没觉得什么,心满意足地好好“惩罚”了柳舒晗,柳舒晗身体素质比不上程秋亦,竟然直接累晕过去。 柳舒晗在床上平稳地唿吸,程秋亦怕她不舒服,小心清理干净她的身体,搂着她双双睡去。 她们这一觉睡到晚饭时分才醒来,柳舒晗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醒来之后浑身舒畅。她瞅了一眼还在酣睡的程秋亦,蹑手蹑脚下床给程秋亦做饭。 直到切土豆的时候柳舒晗才想起来,原本似乎是自己要找程秋亦算帐的,程秋亦差点扔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该好好教训她才是。 柳舒晗想想又释然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就是程秋亦,程秋亦一个大活人都在这了,还留恋那些不能动的物件做什么? 程秋亦闻着菜香味儿醒来,惊觉自己竟然睡得这么熟。她一向浅眠,有个风吹糙动都要惊醒,这一次竟然连梦都没做一个。 最爱的人就在身边,亲自为她洗手做羹汤,程秋亦最大的梦想啊已经实现了,难怪无梦。 她穿好衣服准备起床,手机收到了叶净髮来的简讯。 [秋亦,我真嫉妒那个叫柳舒晗的女人,你说怎么办?] 程秋亦眼神一暗,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叶净和程秋亦是同一个师父教导出来的,同门的师姐妹,叶净的脾性,程秋亦多少知道几分。那女人自幼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她当年还没掌管叶家的时候就敢对程秋亦下套,现在比起当年的伎俩只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净若是只针对程秋亦,程秋亦还能念着师父的关系给叶净留个面子,可她若真敢动柳舒晗……程秋亦捏紧手机,叶净莫不是真当自己在a国这几年是去游山玩水的? 第十六章程天宏的算盘 柳舒晗因着程秋亦无缘无故又旷了一天班,自然免不了经理的一顿训斥,不过她最近美人在怀,日子和和美美,那经理骂了便就骂了,柳舒晗不仅没生气,反而还乐呵呵地应了,倒是把经理弄了个没脾气。 柳舒晗那一群快递员个个都是热心肠,看柳舒晗又进了经理办公室都为她捏了一把汗,柳舒晗一出来他们立马围了上去。 “舒晗,别放在心上啊,那经理就是那样的人!” “就是,他骂了你你还能掉块肉不成?饭照吃活儿照干,管他做什么!” 几个汉子,嗓门又大,义愤填膺起来跟吵架似的,柳舒晗在经理那里没什么,倒是被他们几个震得耳朵疼,不过她知道这些工友都是为她好,心下感动,笑着止住他们的议论:“得了得了,你们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几人面面相觑,看柳舒晗脸上的笑不像是装的,这才确定柳舒晗是真没事,又拿她打趣:“哟舒晗,最近这是撞了什么好事?瞧这容光焕发的样儿!”
第13页 “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是哪位帅哥?改天带过来给哥哥们瞧瞧,让咱给你把把关,可不能让我们舒晗被人骗了。” 一旁的小王灵光一闪,突然嚷道:“不会是那个程木头吧?天天打电话来点名让舒晗给她送快递,一定是看上我们舒晗了!不过他最近好像没怎么买东西了哈?”小王仔细想想自己先觉不对,“可舒晗说那个程木头是个女的啊,还是个大美女……” 柳舒晗搡了小王一下,“王哥你别口没遮拦的,昨天的包裹都没送完还不快去送,小心客户投诉你!” 柳舒晗平时和这些男人在一块儿打闹,性格像男孩子一般大大咧咧的,此时脸上却泛起微红,露出他们不曾见过的小女儿情态。几个汉子平时都当她是妹妹照顾,这会子心下瞭然,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不再拿她打趣,各忙各的去了。 柳舒晗打包好自己那个片区的快递,刚跨上自己的小电驴就听人喊道:“柳舒晗,有人找你!” 柳舒晗纳闷,在c市除了这一帮工友和程秋亦她几乎没什么熟人,谁会挑这个点来找她? 来人是沈文琴。程家近年虽然日益衰败,可关系人脉都还在,打听一个柳舒晗自然是易如反掌。 柳舒晗原先对沈文琴的印象还不错,这女人看上去很温婉贤惠的模样,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虽然她那个早熟的儿子柳舒晗实在是不敢恭维,可沈文琴给人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上次沈文琴自称是程秋亦的母亲,柳舒晗还惊奇于程秋亦的母亲保养得未免也太好了,可又听沈文琴说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再看程秋亦对沈文琴的态度,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程夫人,你找我有事?”程家水太深,柳舒晗又是站在程秋亦这一边的,程秋亦不喜欢沈文琴,柳舒晗也对沈文琴冷淡了不少。 沈文琴上次因为程秋亦的缘故在柳舒晗面前失了面子,再次见到柳舒晗显得有些侷促,她双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勉强笑道:“柳小姐,不好意思在你工作的时候来打扰你,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杯咖啡。” “实在抱歉啊程夫人,你看我这正要去送快递呢,客户不等人,要不咱改天再聊?”柳舒晗指着自己电动车后座上装得像小山一样的麻袋道。 哪知一向待在办公室懒得挪窝的经理突然迎出来,面上堆笑,亲自推开柳舒晗手里的电动车停到一边,器重地拍拍柳舒晗的肩膀道:“舒晗,你一向工作辛苦,今天我放你一天假,陪程夫人散散心聊聊天,就这么定了。”他怕柳舒晗不答应,又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年轻人好好干,明天你回来我就给你加薪。” 柳舒晗听到加薪两个字整个人都精神了,“经理,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快去快去。”经理把柳舒晗推到沈文琴边上,弯着腰对沈文琴恭敬道:“程夫人,这生意的事儿可就拜託您在程董身边美言几句了。” …… 程秋亦左思右想,决定找程天宏问个究竟。现在程氏摇摇欲坠,叶净虎视眈眈,程天宏自己死不算,还拉了程秋亦掺和其中,程秋亦想不插上一脚估计这两家也不答应。 程氏里子败得差不多了,面子还在,程天宏的办公室大气磅礴,依稀看得出程氏从前辉煌的影子。 程天宏比程秋亦上次见到衰老不少,他似乎身体不太好,手里攥着一方手帕,不时捂在嘴边咳嗽,面色灰白,整个人透着几分死气。 “你来啦。”程天宏轻咳一声,指着办公室正中央的沙发示意程秋亦坐。 程秋亦来此不是为和他叙旧的,在他办公桌前站定,“程天宏,我要程氏这一年的财务报表,别拿你们做的公帐来煳弄我。” “秋亦,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程家的基业毁于一旦。”程天宏边笑边咳,欣慰道:“你从小性子冷淡,可心是好的,随你妈妈。” 程秋亦冷笑,“程天宏,你和叶净背地里拿我谈交易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过我妈妈?” 程天宏脸色大变,捂着手帕勐咳了一阵,颤颤巍巍开了藏在办公桌里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本帐簿。 程秋亦翻着那本帐,越翻脸色越黑,莫怪程天宏走投无路要去求叶净一个小辈,程氏这一年来几乎把家底都亏空干净了,还欠着几家银行的巨款,拆东墙补西墙都填不上这些钱,程天宏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程秋亦把帐簿扔回桌上,“程天宏,程氏已经烂透了,我劝你不如趁早把这个公司卖了,好歹留一笔钱颐养天年。” “不可能!”程天宏拍着桌子道:“程氏是我程家几代人的心血,要我放手绝不可能!” “秋亦,现在能救程氏的只有叶净,叶净这丫头有本事,她对你有好感,你们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跟了她你不吃亏……” 程秋拿起桌上的帐本就摔在程天宏的脸上,“程天宏,你打的倒是一手好算盘。” 程天宏也不躲,深深地嘆了口气,“秋亦,我活不长了。” “肺癌晚期,这是我的报应。可博明年纪尚小,他只是个孩子,大人之间的恩怨,他是无辜的,你是他姐姐,我只希望你能帮他就帮一把。” “程天宏,你真够无耻的。” 程天宏能得这个病的确是报应,可这报应和程秋亦毫无关系。 程秋亦心里有几分悲凉,她只觉得她妈妈瞎了眼,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偏偏看上了程天宏这样的男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心里只有他程家那点所谓的香火血脉,程家倒了是他的报应,半点不值得同情。 程天宏说程秋亦心善,他只说对了一半,程秋亦骨子里遗传了程天宏的自私和狠绝,既然程天宏为了程博明和沈文琴攥着程氏不肯放手,那程秋亦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毁于一旦。 程秋亦刚从程氏出来,阿志就来电话了,“小姐,沈文琴今天去找了柳小姐。” “知道了。” 这两口子果真是阴魂不散。 …… 咖啡厅的座位很私密,每个包厢之间用帘子隔开,无外人打扰,柳舒晗坐在舒服的卡座上,屁股像被针扎了一样坐立难安。 “程夫人,您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柳舒晗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她和沈文琴已经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个小时了,她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还想和程秋亦腻歪呢,哪有时间陪沈文琴在这里不温不火地喝咖啡。 沈文琴停下手里搅动咖啡的动作,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柳舒晗,面色戚戚,“柳小姐,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柳舒晗云里雾里,“程夫人,我没什么文化,您跟我说话别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懂。” “柳小姐,秋亦的父亲得了绝症,肺癌晚期。” 柳舒晗诧异,“这么严重?” 沈文琴说到悲伤处有些哽咽,点点头道:“程家从前就是她父亲一个人在撑着,博明年纪还小,我又是个妇道人家,程家的事我不懂,只想让柳小姐求求秋亦,让她回来接她爸爸的班,否则程家基业毁于一旦,我也没脸面下去见程家的列祖列宗……” “柳小姐麻烦告诉秋亦,只要她能帮程氏渡过这次难关,程家的家业我和博明半点不要,我先生百年之后,所有一切都由她继承!” 她话音刚落,隔壁包厢忽然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柳舒晗听半天才听明白沈文琴话里的意思,挺意外的。 程秋亦的爸爸患了绝症,这的确不是小事。柳舒晗从前只知道程秋亦家有钱,没想到居然还是几代积累起来的家业,那想必也不是她这种寻常老百姓能想像的,现在沈文琴一个大户人家的女主人居然拉下脸来求她必然是真遇到了麻烦了,只是…… “程夫人,我想您搞错了,我是站在程秋亦这一头的,程秋亦做事向来最有分寸,她如果不愿意帮你们那自然有她的苦衷,我支持她,所以您请回吧。至于程伯父的病……我很抱歉……” 柳舒晗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帘子那头传来一阵笑声,柳舒晗身体一僵,这个声音怎么越听越像她家秋亦? 两个包厢之间的帘子被掀开,程秋亦从隔壁的座位起身,也不顾沈文琴还在场,照着柳舒晗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赞嘆道:“不错不错,这才是我老婆。” 第十七章两个妻管严 “秋亦?你怎么来了?”柳舒晗惊喜道。 程秋亦身后跟着个男人,沈文琴也还在对面坐着,柳舒晗突然被程秋亦啃了这么一口,意识到的时候尴尬得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只好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程秋亦,“要不要喝什么?” 程秋亦端起柳舒晗面前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笑眯眯对柳舒晗道:“今天的咖啡怎么尤其香?” 柳舒晗暗道程秋亦作死,沈文琴再怎么不受她待见也是长辈,在沈文琴面前这么明目张胆的程秋亦也不怕程父找她们俩麻烦。 柳舒晗的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摸上程秋亦的大腿,然后隔着裤子狠狠地拧了一下,程秋亦吃痛,龇牙咧嘴地斜倚着柳舒晗的肩膀,在她耳边可怜兮兮道:“舒晗,疼。” 柳舒晗把她从自己身上弄开,瞟了沈文琴一眼,示意还有外人在呢,可程秋亦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装的,她于心不忍,又伸手在她大腿上揉了揉。程秋亦微眯起眼露出一脸受用的表情,那欠揍的相跟偷了腥的猫似的,柳舒晗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阿志站在程秋亦身后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轻咳了两声提醒自家小姐注意分寸。 沈文琴没料到程秋亦会在,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道:“秋亦,你也来了。” 程秋亦只当沈文琴不存在,对柳舒晗道:“你今天不用上班?” “我……我今天放假……”柳舒晗使劲朝程秋亦使眼色,示意她沈文琴还在呢,程秋亦这才转头看向沈文琴。 “沈文琴,你还有事?” 沈文琴双手侷促地交握着,“秋亦,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妈,可你毕竟是程家的人,程家现在危在旦夕,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帮你父亲一把。” 程秋亦嗤笑,“你们夫妻二人准备联手把我卖了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是程家人?佛面……谁是佛?莫不是程家那个年事已高的老爷子? “他程天宏从来都不是个经营公司的料,当年的程氏是我母亲一个人苦苦撑起来的,现在程氏落到这个田地是他咎由自取。” 程秋亦和沈文琴两个人谈家事,柳舒晗插不上话,只好对着程秋亦的侧脸发花呆。 程秋亦平常在柳舒晗跟前没个正行,真到了谈正事的时候表情极严肃,眉头微蹙,眼里带着轻蔑,脸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竟意外的有些英姿飒慡的感觉。
第14页 柳舒晗悄悄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到拍照模式,焦点对准程秋亦的侧脸按下照相按钮。 “咔擦。” 手机音效在安静的小包间内被放大了数倍。 柳舒晗因为工作缘故,手机音量永远调到最大,她以前偷拍程秋亦都记着先开静音,偏偏这次当着这么多外人忘了个干净。柳舒晗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把手机往屁股后头一塞,装作没事人似的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程秋亦前一秒还神情严肃,下一秒就绷不住笑出声,手伸到柳舒晗的身后去摸那只被她藏起来的手机,“这是拍了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瞧瞧。” 有外人在柳舒晗不好跟她闹腾,只好乖乖把手机交过去。 程秋亦一看就乐了,点点头满意道:“舒晗,你照相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把我拍得这么好看。” “……”柳舒晗重新拿回自己的手机,默默吐槽程秋亦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沈文琴有求于人,见程秋亦又要无视自己,急道:“秋亦,你爸爸活不了多久了,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半年……他到底是你父亲,就算后来对不起你,从前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你就忍心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不瞑目吗?” 程秋亦冷哼,“今天你就是说破了大天程氏的忙我也帮不上,请回吧。阿志,送送程夫人。” 程秋亦心意已决,沈文琴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沈文琴一走,柳舒晗就能明显感觉到程秋亦的心情轻松不少,程秋亦疲惫地靠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也不知这一家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柳舒晗拍拍她的肩膀,“回家吃饭吧,今天我难得有空,给你煲点冬瓜排骨汤。” “你就不好奇吗?我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 “我是和你谈恋爱,又不是和你家那些烦人的破事谈恋爱,你想说我就听着,不想说也没什么,快走了,再晚去菜市场买到的排骨该不新鲜了。” 程秋亦哀嚎:“啊?又去菜市场?” 程秋亦只陪柳舒晗去过一次菜市场,里头各种家禽河鲜混杂在一起的臭味让她差点没吐出来,还报废了她最喜欢的一双高跟鞋,从此程秋亦发誓再也不进菜市场一步。 “我说,超市就在咱家小区门口,你干嘛非得大老远跑去菜市场买菜啊?” “超市的哪有菜市场的新鲜。”柳舒晗理所当然道。柳舒晗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天朝妇女,对菜市场里的菜永远比超市的新鲜这套法则深信不疑,并且忠诚的把这个信念传给了柳舒晗。 在做菜这一块程秋亦没有发言权,只好垂头丧气跟着柳舒晗上了车。 阿志开车负责开车,他是个识趣的人,知道程秋亦要和柳舒晗腻歪,进了驾驶座后不等程秋亦吩咐便主动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到让柳舒晗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车开到菜市场路边停下,柳舒晗只想买个排骨,自己下车进去了,让程秋亦在车里等她。 等柳舒晗走出去老远,阿志才放下隔板打趣道:“小姐,现在咱俩算是同病相怜了。” “什么同病相怜?” “妻管严啊!” “滚蛋。”程秋亦照着驾驶座踹了一脚,“你才妻管严,平常我们家舒晗乖得跟个兔子似的,你以为人人都像嫂子那个泼辣的性子?” “是是是,柳小姐温柔体贴,乖得跟个小兔子一样。”阿志连连点头附和,又jian笑着补了一句:“只怕是只会咬人的兔子吧?” 程秋亦挑眉:“宋恺志,嫂子几天没收拾你了?” “别!小姐我错了!” 两人胡侃了一会儿,阿志感慨:“小姐,你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个能过一辈子的人了。” 程秋亦盯着菜市场门口不语,阿志又道:“夫人在世时最担心的就是小姐,她说小姐生性凉薄,只怕要孤独终老,还好夫人说错了……那柳小姐人不错,对小姐也是真好,小姐若是能和她走下去,也算了了夫人一桩心愿。” “可惜国内俗事缠身,前有程家步步紧逼,后有叶净虎视眈眈,四周还有其他家族等着看程家的笑话,我虽脱离程家已久,在外人眼里却始终是程家的人。内忧外患,只怕我护不了舒晗周全。” 阿志轻嘆,“小姐,你嫂子从前跟我说过一句话,爱情该两个人分担,没有谁护着谁这一说。” 程秋亦揉揉眉心,轻声转移了话题:“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 “进展顺利,阿英下个月就能回来。” “嗯,程氏不用我们动手,程天宏自己就把它毁了,现在我担心的是叶净,这女人没那么容易对付,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让叶氏永无翻身之日。” “这……”阿志有些犹豫,“叶净小姐和您是同门,过世的叶夫人又和夫人是挚交,小姐这么做在师伯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师父那里以后我再去登门道歉,叶净这女人我忍了她五年,这次也该让她吃点苦头了。” 阿志还要再说什么,谁知程秋亦突然打开车门往菜场门口小跑过去。 菜场门前那一段路崎岖不平,也就程秋亦能踩着高跟鞋还一路小跑不带摔的,她跑到门口站定阿志才看清楚是柳舒晗从里面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个大概半米长的大冬瓜。 “…”难怪能被自家小姐看上,这柳小姐也是个奇女子。 柳舒晗抱着比她腰还粗的大冬瓜好不容易挪到菜场门口,程秋亦怕她闪了腰,连忙从她怀里把那个冬瓜接过来放在地上,“你不是说就买个排骨吗?怎么扛着这么个玩意儿出来了?” “一整个便宜啊,比论斤称便宜了一半儿呢!”柳舒晗累得气喘吁吁的,汗珠子不停往衣领里滚,脸上却是很高兴的表情。 “不是,这么大个瓜你吃的完吗?” “吃得完吃得完,最近天气干燥,我今晚打算做一桌冬瓜宴,就当是去去火气。” 程秋亦胳膊搭在柳舒晗肩膀上坏笑:“去火气还用得着冬瓜?你多跟我做几次比什么都管用。” “你!”柳舒晗看看四周人来人往,压低声音道:“程秋亦,你又耍流氓!” 第十八章生了?生了! 最终程秋亦用行动向柳舒晗证明,人只要火气上来了,吃再多的冬瓜都没什么用。柳舒晗想不明白自己从前怎么就瞎了眼,觉得程秋亦是个性冷淡。 半夜,程秋亦和柳舒晗搂作一团躺在床上,在柳舒晗以为程秋亦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她道:“舒晗,你想不想知道我和程家的恩怨?” 程秋亦原不打算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说与柳舒晗听,可白天阿志的一句话让她稍稍有点触动。在爱情里从来没有谁护着谁,程秋亦为了保护柳舒晗故意瞒着她关于自己的事,但这改变不了柳舒晗已经被捲入这场纷争之中的现实。 柳舒晗有点意外,她当然想知道程秋亦的一切,可她也知道这些都是程秋亦的伤疤,这样血淋淋地撕开,柳舒晗怎么捨得。于是柳舒晗摇头,“你可别跟我说,我才不想知道呢。” 程秋亦哪能看不出柳舒晗打的什么主意,心里一阵柔软,摸着柳舒晗的发顶道:“可我想告诉你啊,舒晗,我一个人把这些事扛了这么多年,现在累了,想有个人和我分担。” 柳舒晗抬头,“秋亦,我愿意和你分担。”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家从前还算有点钱,有钱人家的事大抵都差不多,我父亲当年背着我母亲在外头胡搞,后来我母亲过世了,尸骨未寒,他就带着外头的女人儿子进了家门,那个女人就是沈文琴。” 柳舒晗之前就猜到了一些,也不十分惊讶,但对程父的所作所为还是气愤的,他为人夫为人父,做事居然半点担当都没有。柳舒晗心疼程秋亦,同时又在想程秋亦能长成现在这么优秀的人,估计还是程母教导有方。不过柳舒晗想到沈文琴说程父身患绝症,已经没几天好活的,一时间又有些唏嘘,程父前半生算是活得肆意潇洒了,连妻女都不顾,到老了却得了这么个病,也不知是不是报应。 程秋亦继续道:“后来我出国求学,算是眼不见心不烦,程家也当没我这个人,自此两不相干。可我手上有让程天宏耿耿于怀的东西。” “什么?” “程氏虽是程家几辈人开创的事业,到程天宏手上其实已经显出颓势,是我母亲力排众议,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程氏的发展才渐渐好转,程家老爷子,也就是我爷爷,他感念我母亲的功劳,划了百分之十一的股份给她。 “程老爷子原来手上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对程氏有绝对的控股权,这些股份到程天宏和我母亲这里就散了,程天宏这几年收购了不少散股,但满打满算他手里也不过百分之四十五左右的股份。 “那百分之十一后来传到了我手里,程天宏因此一直忌惮着我要抢了他为他儿子留下来的程氏。” 柳舒晗对程秋亦说的话听了个半懂半不懂,她看着程秋亦,只觉得程秋亦侃侃而谈的样子怎么那么好看,一时间不由得看得痴了。 程秋亦讽刺道:“程天宏没本事守住程氏那点家业,只好又反过来求我,真是笑话。” 她说完之后等着柳舒晗的反应,等了半天柳舒晗都没动静,转头看去,只见柳舒晗的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己,魂都不知飞到哪去了。 程秋亦好笑地敲着柳舒晗的脑门,“回魂了傻木头。” 柳舒晗眼珠子这才转动起来,崇拜道:“秋亦,你认真的样子太帅了。” 程秋亦捏着她的脸颊笑道:“我好不好看?” “好看!”柳舒晗点头。 “美不美?” “美!”柳舒晗使劲点头。 “你爱不爱我?” “爱!”柳舒晗拼命点头。 “那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柳舒晗翻个身背朝程秋亦:“你走,我没有你这么流氓的女朋友。” 程秋亦伏在柳舒晗身上,啃了一口她光裸的肩头,长臂一伸把人圈进怀里,下巴抵着柳舒晗的发顶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一夜好梦。 …… c市炎热,过了立秋气温仍然不减,程秋亦商量着和柳舒晗找个阴凉的地方避暑,刚开口就被柳舒晗驳回了,“少来,我现在好不容易涨工资了,连请十几二十天的假老闆不把我开了才怪呢。” 柳舒晗喜欢植物,在程秋亦家的阳台上种了好些花花糙糙,侍弄得好,这些日子开花的开花发芽的发芽,生机勃勃的好不热闹。 晚上秋风吹过,空气里的燥热总算减少了一些,柳舒晗拿了把小壶正给一株绿油油的植物浇水,程秋亦顺手就扯了那棵小绿苗的一片叶子,神情哀怨:“舒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来没好好出去玩过一趟呢。”
第15页 柳舒晗扇了一下程秋亦的手背心疼道:“你干嘛啊扯人家叶子,拢共也没几片,你再给扯秃喽!” 程秋亦对着那株植物咬牙切齿,本来柳舒晗一天的时间就少,还给你们这些小东西分去了,等找个机会一定得把你们弄出去! “舒晗,不如你把这工作辞了吧,我帮你找个新工作怎么样?工资只高不低!” “你省省吧。”柳舒晗把程秋亦撵到一边,“起开,我做饭去了。” 程秋亦老大不高兴,趁柳舒晗不注意又揪了一片那棵小秃树的叶子。 “程秋亦,你再揪我的花我跟你没完!” 程秋亦赶紧把手上的嫩叶扔进花盆里还盖上点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拍拍手往厨房走,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阿志。 “阿志,这么晚了什么事?” 阿志着急忙慌地喊道:“小姐,阿梦要生了!” “什么?预产期不是下周吗?”程秋亦也有些紧张,“你别着急,送嫂子到医院,我马上赶过去。” 程秋亦说完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往外走。柳舒晗在厨房里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怎么了?” “阿志老婆要生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你等会儿!”柳舒晗迅速关了灶台上的火,“我跟你一块儿去。” “这大晚上的还不定忙到什么时候,你明天还要上班,别去了,听话。”程秋亦穿好鞋站起身。 柳舒晗神情坚定,“不行,阿志是你朋友也就是我朋友,朋友家里有事我说什么也得过去帮忙。” 程秋亦只好答应,“行行行,我们家舒晗最仗义,快换鞋马上走。” 她们赶到产房门口时阿志已经在那里,一米八几的汉子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产房门口乱转,脑门上汗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滚。他见到程秋亦和柳舒晗连忙迎上去,“小姐,柳小姐,你们来啦!” “嫂子情况怎么样了?” “刚推进去,我也不知道。”阿志抓着头髮蹲在地上念叨,“老天爷保佑一定要顺顺利利母子平安,老天爷保佑一定要顺顺利利母子平安……” 程秋亦拽着阿志衣服后领把他拎起来,“别自己吓自己,嫂子和我干儿子一定都会没事的。” 柳舒晗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程秋亦也笑:“女儿更好,最好长得像她妈妈,以后肯定也是个美女。舒晗,你还没见过阿志老婆吧?那叫一个漂亮,百里挑一的大美人!也不知阿志这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真的?”柳舒晗听到没人眼睛都冒光,“有多漂亮?” “你见了不就知道了。”程秋亦故意卖起了关子。 有柳舒晗和程秋亦两人在边上插科打诨,阿志总算放松了不少,面上的神经也没那么僵硬了。 他们在产房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手术才结束,医生刚出来阿志就迫不及待问:“大夫,我老婆情况怎么样?” “顺产,母子平安,孩子三点一千克,恭喜宋先生喜得千金。” “真的?”阿志高兴得快要跳起来,握着医生的手使劲摇:“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太好了,太好了……” 程秋亦抬起脚踢了阿志膝盖一下,“你小子乐傻了吧?还不快去看看你老婆!” 阿志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去看自己老婆去了,留下程秋亦和柳舒晗两个在原地又问了些孩子的情况。 “秋亦,我们去看看孩子吧?我还从没见过刚出生的宝宝呢。”柳舒晗道。 程秋亦想想还在产房里陪老婆的阿志,看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自己女儿了,点点头,“那就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宝宝长啥样。” 刚出生的婴儿皮肤皱巴巴的,全身通红跟个小猴子似的,柳舒晗看了有点失望,“怎么和我在电视里看到的宝宝不一样?” 程秋亦笑道:“刚出生都这样,过几天长开了就好了。” 柳舒晗盯着那个皱巴巴的小猴子看久了居然也顺眼了不少,感慨道:“生命真奇妙,这么巴掌大的小东西能长大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看向程秋亦,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以后程秋亦有了孩子,那孩子该是什么样?会不会和程秋亦一样好看? 可是程秋亦决定和自己在一起,大概一辈子都没机会要属于自己的孩子了,柳舒晗有些难过,又觉得愧疚,握住程秋亦的手,“秋亦,对不起。” 第十九章阴谋 “秋亦,对不起。” 柳舒晗带着愧疚和程秋亦十指交握,程秋亦却笑了,“木头,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你和我在一起,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傻瓜,说的跟你能要似的。孩子就是个累赘,只有咱俩过挺好的。” 程秋亦巴不得一辈子不要出现“孩子”这种折磨人的玩意儿,她和柳舒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都嫌时间太短,哪会自讨苦吃弄个小鬼出来和她争风吃醋。 不过,如果是柳舒晗的孩子似乎也就不那么不可接受了。想想看,一个缩小版的柳舒晗,可以看着她长大,可以把她抱在怀里教她说话,可以听她奶声奶气地对自己撒娇,多好。 “再说,如果你真喜欢孩子,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方法多的是。”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柳舒晗自己想着也笑了,又有点难过,她和程秋亦才在一块多久,现在想那些未免太远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志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刚出生的宝贝女儿,脚步匆忙地跑到育婴室,朝里头使劲望,整个人恨不得贴在玻璃上。 他初为人父,对自己的女儿是越看越欢喜,嘴里念叨个不停,“好看,眼鼻子都像她妈妈,嘴巴像我,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其实刚出生几个小时的婴儿,哪看得出什么像不像的。 阿志盯着自己女儿看了许久才想起旁边程秋亦和柳舒晗都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和她们打招唿,“小姐,柳小姐,今晚麻烦你们了。” 柳舒晗连连摆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压根也没帮上什么忙,还有别老柳小姐柳小姐的,太生疏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大家都是朋友嘛!” “嫂子情况怎么样?”程秋亦问。 “一切正常,就是生完孩子身体有点虚,还有点着急看孩子。” “你也劝劝嫂子,都是当妈的人了,性子别那么风风火火的。”程秋亦淡笑,“时间也不早了,我和舒晗先回去,改天嫂子身体好了再过来。” “小姐。” “怎么了?” “阿英回来了。” 程秋亦诧异,“不是还要一个星期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阿志嘆气,“是叶净几次三番把请她回来的。” 程秋亦神色一凛,“她倒是比我们想像的还性急。” “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这边调集资金还要些时日,你让阿英先跟她周旋两天,对了,叶净这人城府很深,让阿英万事小心。” 程秋亦和阿志谈论他们的大事,柳舒晗听得云里雾里的直打哈欠,干脆转过头去接着看小宝宝,直到程秋亦拍了她的肩膀:“舒晗,回家了。” “好。” 柳舒晗自然地握住程秋亦伸过来的手,和她一起往出走去。 阿志看两人渐行渐远,欣慰地笑了,程秋亦一个人这么多年阿志看在眼里,如今总算找到一个能搭伴过日子的,是男是女也没什么要紧的。 …… 一个星期后,叶净约程秋亦见面。 上次程家一别,叶净消停了好一阵子,程秋亦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叶净真就收手了,她暗中增派了盯着叶净的人手,就怕她有什么动作对柳舒晗不利。 这次见面是在叶氏,叶净还没到,会客室里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有两个程秋亦从前见过,是程家的旁系,树倒猢狲散,程家现在一日不如一日,出现这种情况也属正常。 倒是那两人看见程秋亦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哆哆嗦嗦站起来叫了声“大小姐”。 程秋亦微笑,“我早就不是程家的人了,两位叔叔不必紧张。” 这些人中只有唯一一个女性,穿着职业套装,棕色的捲髮披在肩上,妆容精緻表情冷淡,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摆弄手机,也不与他人寒暄,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程秋亦对这个女人似乎很感兴趣,拒绝了两个程家旁系的邀请,坐在女人旁边,手搭在椅背上笑道:“这位小姐面生得很,第一次来c市?” 程秋亦和柳舒晗在一起的消息没有刻意瞒着,c市只要稍有关注的有心人都略知一二,各家私下里都在传,说程秋亦是个同性恋,整天和女人鬼混在一起。叶净今天请来的这几人都是c市各个家族里说的上话的人物,他们如今见到程秋亦搭讪女人的样子,不约而同露出古怪的笑容,看来外头传的没错,程秋亦果然是个同性恋。 他们又很不屑,当年程天宏讨个小老婆,程秋亦这丫头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不也是家里有一个外头还勾搭着?跟她那个花心的老子也无甚区别。 女人抬头瞥了程秋亦一眼,不搭理她,站起身换到另一个角落里继续玩手机,周围几个男人笑得幸灾乐祸,看来是早就挨个碰了壁的,就等着看程秋亦的笑话。 程秋亦不死心,又挨着女人坐下,“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关你屁事。” 程秋亦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坐回几家代表那张会议桌上,尴尬地对几人道:“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说话间叶净进了会议室,几个人纷纷站起来迎上去,只有程秋亦和那个女人还坐在原处。 “不好意思有个会议耽搁了,各位请坐。” 叶净说完又朝角落里的女人招唿道:“袁小姐,您是客人,请上座。” 看来这女人来头还不小,能让叶净都对她礼让三分。 女人也不客气,落座之后直接道:“叶总,我时间有限,烦请您有话快说。” 叶净也不生气,笑道:“袁小姐放心,绝不耽误您的时间。”又转头对程秋亦他们几个介绍道:“这位袁英小姐是跨国公司sl的ceo,她对程氏的收购计划也非常感兴趣。” “叶总,一个程氏用得着这么多人参与其中吗?”一个男人问。 “程氏虽然今非昔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程氏还在涨停的股票也能略知一二,方总可不要小瞧了程家。” 程秋亦在心里冷笑,叶净只怕早就把程氏的老底打探得一清二楚了,收购程氏当然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只怕是叶净胃口太大,不仅想吃下程氏,还想在这些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第16页 接着叶净说了自己联合几家收购程氏的计划,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讨论得清楚的,几人讨论了半个小时,各自先口头分了一块蛋糕,大家都是忙人,纷纷散了。 叶净亲自把那个叫袁英的女人送上车,这才重新回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程秋亦和叶净两个人。 “说吧,你想干什么?”程秋亦问。 叶净直接坐在会议桌上,玩味地看向程秋亦,“秋亦,你好象对袁小姐很感兴趣?” 程秋亦笑了,“我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袁小姐这么美的女人我当然想认识认识。” “那你不喜欢我,莫非是我还不够好看?” 程秋亦嗤笑:“我对t没兴趣。” 叶净惋惜道:“秋亦,如果五年前我把你弄到手,现在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破事。” “废话少说,你把这么多人拉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叶净勾起嘴角,“我知道你对程家不感兴趣,可c市不仅只有程家和叶家,程家已经烂透了,不过程天宏那个老头子保密工作做得好,莫说其他各家。就是程家知道的人也没几个,这是个好机会。” “你是说……” 叶净点头,“凭你我的实力当然不可能,不过加上sl公司就不一样了,只要操作得当,把整个c市吃下去都不是问题。” 程秋亦心里一惊,她以为叶净只想在各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没想到她的野心比自己想的还大,竟然想把c市一网打尽。 “这你就找错人了,我这几年都在求学,手上除了程氏的那点股份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没你那么大的胃口,也不想吃掉谁。” 叶净略微思忖,又道:“程秋亦,你对钱财权力不感兴趣,那女人呢?刚才那个袁英,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你想说什么?” “你外公周家在c市虽然没落了,可他当年一言九鼎的声誉还在,有你的参与,我不相信那些蠢货不上当。事成之后,c市归我,我帮你搞定袁英,怎么样?” “你可别像当年一样用下三滥的手段。” 叶净不屑道:“下三滥有时候才最管用,不过你放心,这次我让她心甘情愿。” 程秋亦思前想后许久,最后咬牙答应,“好,这次之后程家和我母亲周家的名声都得毁了,叶净,你可要说话算话!” 从叶氏出来,程秋亦才算松了口气。 叶净当年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重,直到现在程秋亦面对她还有些没来由的胆怯。她把车开到马路上才浑身轻松,打电话对柳舒晗道:“舒晗,我们出去玩玩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还在上班吶姐姐,你别闹……” 程秋亦模模煳煳听到那头柳舒晗的说话声,“这是您的快递,麻烦在这签下字……好,谢谢……”程秋亦不大高兴,“每天都是工作,你眼里还有我吗?我现在就去接你,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 程秋亦不等柳舒晗说完,直接挂断了。 柳舒晗气程秋亦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犯起浑来理直气壮的,再打回去时人家干脆关了机。 柳舒晗气唿唿地抬起袖子擦干净脑门上的汗,程秋亦,你等着! …… 叶净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程秋亦的车绝尘而去。 从她办公室的内间走出来一个女人,不是袁英还是谁? “我看那个程秋亦也不过如此,没想到你还挺痴情的,这么喜欢她。” “可惜她谁都看得上,就是看不上我。” 袁英笑道:“你为了一个女人把整个c市闹得天翻地覆,值得吗?” “只要能得到她就值得。” 第二十章说走就走 “完了,这下我不被经理炒了才怪呢……”柳舒晗崩溃地瘫在副驾驶里哀嚎。 程秋亦说到做到,也不知她怎么那么精准地找到了正在送快递的柳舒晗,总之程秋亦突然就出现在了柳舒晗面前,不由分说把柳舒晗拉上了车。 “程秋亦,你到底想干嘛!”柳舒晗苦大仇深地瞪着程秋亦,恨不得咬她一口。 程秋亦笑道:“舒晗,这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经理跟周扒皮似的,我不来点硬的咱俩这辈子都甭想好好出去玩一趟了。” 柳舒晗听得直乐:“哟,你这个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的假洋鬼子还知道周扒皮呢?不错不错,总算没忘了咱老祖宗的传统文化。” 程秋亦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也不生气,柔声道:“还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呢,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柳舒晗最吃程秋亦这一套,轻声细语的一句话暖到了她心坎里,再大的火气也没了。工作丢了还能再找,老婆没了可就真没了,综上所述,工作哪有陪老婆重要!柳舒晗这样安慰自己,嗫嚅道:“我不困,咱俩聊聊天吧,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柳舒晗是怕程秋亦一个人开好几个小时的车无聊,程秋亦怎么会不知道,她微笑道:“好吧,你饿了没有?不如咱上高速前先去吃个饭?” 柳舒晗摇头,“不饿,你饿了吗?” “我也不饿。” “哦……”说是要聊天,一时间柳舒晗也无话可说,只好绞尽脑汁搜刮些自己送快递时遇到的各种趣事,程秋亦不时回应她两句,车子就这么在高速公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 “车里太干了,喝口水。”程秋亦随手递了瓶水给柳舒晗。 柳舒晗说得口干舌燥,喝口水歇了会儿才想起来程秋亦还是没告诉自己她们要上哪去。 “秋亦,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程秋亦卖了个关子。 柳舒晗气得把头转向窗外看风景去了。 柳舒晗嘴里说着不困,安静了不到十分钟的空档,眼皮已经全耷拉下去,头贴在车窗玻璃上,随着车窗的频率一抖一抖地震动。 程秋亦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腾出一只手扶正柳舒晗的身体,柳舒晗顺势抱住程秋亦的胳膊,整个上半身贴在她手臂上,轻声打起了鼾。 程秋亦只有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不敢开得太快,到前头的休息站就停了,轻轻从柳舒晗怀里抽出自己的手,放低座椅角度让她躺得舒服些。 “到了吗?”柳舒晗迷迷煳煳揉着眼问。 “没有,你接着睡,到了我叫你。” “我不困,我起来陪你……” “乖。”程秋亦摸摸柳舒晗的额头,“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睡吧。” 程秋亦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催眠效果,柳舒晗果然沉沉睡去。 她们二人下午出发,入秋之后白天虽然炎热依旧,可傍晚时分秋风拂过已经带着些凉意,天也黑的比夏日里早得多,这才六点左右,夜幕就已经压下来。 程秋亦下了高速不禁感慨世事无常,这个城市发展得太快,十年不到,程秋亦已经认不出它从前的模样了。她看看睡得正香的柳舒晗,心里一阵庆幸,还好,她的傻木头没变,还是九年前的那个傻木头。 程秋亦停好车后才轻轻叫醒了柳舒晗,柳舒晗睁开眼看见黑黢黢的四周,不知今夕何夕,直到看到头顶上方出现的程秋亦的脸才想起自己是被程秋亦拐上车了。 “到了?”柳舒晗问。 “到了。”程秋亦麻熘地解开柳舒晗的安全带,扶着她坐起来。 “这是哪啊?怎么这么黑?” “酒店停车场,先下车,去吃晚饭。” “等会儿!”柳舒晗脑子有点乱,“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谁跟你说要回去了?”程秋亦理所当然道,“我们还要在这呆好几天呢。” 柳舒晗认命地下了车,这下可好,工作与老婆真的不可兼得了。 直到到了酒店门口,柳舒晗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这……这不就是z市她家吗?这酒店柳舒晗还记得,高中时候上学还经常路过这地方,这么多年不仅没倒,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了。 “程秋亦,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呢,合着就是带我回z市了?”柳舒晗的父母都在z市,她一年至少得回来两趟,程秋亦这是搞什么鬼? “我已经快十年没回来过了,最近不知怎么的,就是特别想回来看看。” “不是,来了z市还住什么酒店啊?走走走,我带你回家。”柳舒晗拉着程秋亦的手想带她走,不料程秋亦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怎么了?”柳舒晗问。 夜里风大,柳舒晗的手有些凉,程秋亦把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里,“舒晗,你把我带回去,想好怎么面对你父母了吗?” 柳舒晗愣怔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 柳舒晗的父母都是传统知识分子,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同性恋……柳舒晗不敢想像会出现什么后果,况且她爸近两年身体不如从前,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可如果谎称程秋亦只是自己的朋友,柳舒晗说不出口,这对程秋亦未免太不公平了。 程秋亦看出了柳舒晗的犹豫,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没事,我这次带你回来不是为了这个,舒晗,我们去吃饭吧?开了一个下午的车我都快饿死了。” “秋亦,对不起。”柳舒晗给程秋亦道过很多次歉,每一次道歉她都会想,程秋亦选择和她在一起是不是错的?程秋亦为了她失去了很多东西,程秋亦要因为她遭受外人明里暗里的嘲讽,程秋亦和她在一起失去了成为一个母亲的资格,甚至现在,她们两个光明正大地谈恋爱,柳舒晗却只能偷偷摸摸地瞒着父母。 柳舒晗的侧脸在灯光闪烁的夜色里明明灭灭,煞是好看,程秋亦想亲柳舒晗,顾忌着酒店门口的人来人往,最终忍住了。她和柳舒晗十指紧扣,眼睛笑得弯弯的,“木头,你再不带我去吃饭我就饿死了,把我饿死了晚上可救没人带你做快活的事了。” “……”柳舒晗甩开程秋亦的手埋头往前走去。 怎么又生气了?程秋亦无奈地捏捏鼻樑,快步跟上去重新牵住柳舒晗的手,然后她感觉到,那人也悄悄地主动回握住自己。程秋亦收紧手上的力道,咧着嘴笑了。 柳舒晗和程秋亦在一起註定要面对重重困难,她只觉得自己让程秋亦失去了很多,这个傻瓜不知道自己同样也失去了这许多的东西。可她们又都从彼此那里得到了许多,柳舒晗迟钝不自知,程秋亦却一点一点全都珍藏了起来。她们的未来还有很长,只要她们还在一起,那些所谓的困难也就不算困难了。 酒店离她们从前的高中很近,学校附近通常是各种美食小吃的聚集地,要么是推着三轮车的小摊,要么是桌椅都脏兮兮的苍蝇馆子,卫生不卫生的不知道,吃的东西味道是真好。
第17页 学生们把高中附近吃食最多的这条街叫后街,这名字不知是谁取的,总之就这么一代一代延续至今。 柳舒晗最爱后街路口的那家牛肉面,往年她回z市看父母总要去吃几次,今天有机会当然也要带着程秋亦去尝一尝。 后街客流最大的时候是五六点钟,她们到时已经七点多,已经没什么人了,面馆的老闆娘在门口纳凉,老远见着柳舒晗就招唿,“小柳,今年来的时候不对啊。”她又注意到柳舒晗身后跟着的程秋亦,笑道,“你平常都是独来独往,怎么今天还带了个伴儿过来?” “这不是想老闆娘的牛肉面了么,特地带人来捧场的,怎么样,漂不漂亮?”柳舒晗笑着和面馆老闆娘打了招唿,沖里头的厨师喊道,“李哥,两碗牛肉面,牛肉要加量的!” 面馆里没有空调,墙壁上四台电风扇吱啦转悠,扇叶也不知多久没清理了,积了一层灰,柳舒晗不介意,找了张靠近风扇的桌子就坐下了,还朝程秋亦招唿,“秋亦你也坐,这家的牛肉面可好吃了,保证你吃一次就忘不了!” 程秋亦盯着电风扇吹起来的灰尘犹豫几秒,又看看泛着油光的桌椅,咬牙在柳舒晗对面坐下,屁股只稍稍挨了点凳子,如坐针毡。 这家面馆环境不咋地,味道是真不错,吃完面柳舒晗不忙走,和老闆娘闲聊,程秋亦在边上安静听着。 “小柳,不是我说你,你在外头赚钱也该想想你爸妈,上个月老柳关节炎又犯了,如云带着他来来回回跑医院,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你说这叫什么事?”老闆娘扇着扇子道,语气里有几分责备。 柳舒晗大惊:“你说什么?我爸关节炎又犯了?严重吗?” “严重倒是不严重,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来来回回跑医院麻烦,你妈妈怕你着急,硬是让我别告诉你。” 后来老闆娘说了什么柳舒晗都没听清,她满心都是父亲病了,匆匆和老闆娘告辞,一路上都浑浑噩噩的,好几次想和程秋亦说什么,又都欲言又止。 回到酒店,程秋亦嘆道,“我送你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 “回你爸妈那,叔叔病了,你这个当女儿的该回去看看。” “那你……” “你放心,我就把你送到小区门口,不进去。”程秋亦摸摸柳舒晗的脑袋道。 柳舒晗急了,“秋亦,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程秋亦安抚道,“舒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回去看看叔叔的情况要紧。” 第二十一章菸瘾 柳舒晗家离她们住的酒店不远,不到五分钟的车程。程秋亦说到做到,车子在小区门口靠边停好,“好好陪陪叔叔阿姨。” “我爸关节炎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可能……” “我知道,刚好我这两天也有事要办,你不用担心我。”程秋亦故作轻松道。 “你……” “好了,你快上去吧,到家之后给我报个平安。”程秋亦侧身替柳舒晗解开安全单。 柳舒晗双手环住程秋亦的脖子亲吻她的嘴唇,动作有些突然,牙齿和程秋亦的牙齿磕在一处,两人都疼得直皱眉,却谁都没有放开对方。 车内空间很狭小,程秋亦单手撑着车窗把柳舒晗禁锢在狭小的座椅里,从柳舒晗的嘴里夺过主动权。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舌头滑过口腔带起一片刺痛,不知是谁的血腥味先在彼此的舌尖蔓延开,程秋亦理智的最后一根弦被这一点轻微的血腥气燃断,手贴着柳舒晗的大腿从她的短裙里摸进去。 柳舒晗唿吸急促,她按住程秋亦作乱的手,推开程秋亦,哭丧着脸道,“程秋亦……” “嗯?”程秋亦被柳舒晗撩起了火,又被她强制打断,语气有点不大好。 柳舒晗蚊子似的嘟囔:“我……我……了……” “什么?”程秋亦没听清。 “我说我湿了!都是你干的好事!都怪你都怪你!”柳舒晗不自在地并起双腿,又羞又恼。 程秋亦失笑,“你活该,谁让你来撩拨我的?”她凑到柳舒晗脑袋旁边,轻轻舔了一下柳舒晗小巧的耳垂,“没关系,咱俩一样,要不你摸摸?” “……” 好不容易营造起这么点伤感的气氛,被程秋亦插科打诨几句话全给弄没了。 “舒晗。”程秋亦正正神色道,“这是咱俩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开,我会想你的。” 柳舒晗最听不得和程秋亦分开,当时嘴就瘪了,“秋亦,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程秋亦抬手在她后脑勺上唿了一把,“行了行了,你再耽误一会儿你爸妈该休息了,走吧,晚上给我打电话。”接着不由分说把柳舒晗撵下车。 “夜里风大,快回去吧,别着凉了。”程秋亦撂下一句话,升起车窗玻璃扬长而去。 柳舒晗站在路边等了好久,直到确定程秋亦真的走了,才转身走进小区。 程秋亦没有走远,她的车刚转过一个路口躲开柳舒晗的视线就停下了。柳舒晗优柔寡断,程秋亦只好替她做一个决定。 程秋亦年幼时母亲忙于公务,父亲也对她过问甚少,父母和她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竟然还没有她和师父一起相处的时间长。加之师父也是严厉多过慈爱,二十多年来程秋亦对书里说的血浓于水的感情几乎不曾体验过,甚至对亲情的概念都模煳不清。 程秋亦对亲情嗤之以鼻,可她能感受到柳舒晗得知自己父亲病重时那种恨不得立马回到他身边的急切,这样的急切骗不了人。让柳舒晗在程秋亦和父母之间选择,不管怎么选她都会觉得愧疚,程秋亦只好替她选。 这还只是个开始,倘若有一天真要让柳舒晗在自己和她父母之间选择,她会选什么?程秋亦没有把握,她只能尽可能地把柳舒晗握在手里。 柳舒晗父母住的是老式小区,她家住在五楼,连个电梯都没有。她担心父亲病情,一步跨好几个台阶,到家门口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这么高的楼,她母亲是怎么把身材魁梧的父亲搀扶下去的。 这时九点不到,柳父柳母正看电视剧,电视里正到了精彩的关头,柳母看得入迷,听到有人敲门不情不愿地起身,“来了,大晚上的谁呀这是?”手拧着门把手,眼睛居然还盯在电视上。 “妈……” 老旧的防盗门刚打开,柳舒晗站在门口道。 “哎。”柳母心思还在电视上,胡乱应了一声,看清来人自己都愣了,“舒晗?你不是在c市吗?怎么就回来了?” “妈,爸老毛病又犯了你怎么不告诉我?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柳舒晗往厅里走,只见她父亲柳森老人家正乐呵呵看电视剧呢,笑得牙床都咧开来了,柳森见女儿回来也是一阵惊喜:“舒晗?我和你妈妈刚才还琢磨着过阵子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倒是先回来了。” “爸,面馆老闆娘说您关节炎又犯了,怎么回事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柳舒晗一屁股坐在柳森边上。 “没事,别听老闆娘小题大做的,我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 柳母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过来,哼道:“也不知道上个月是谁疼得死去活来的,现在没事了知道在女儿面前逞强了。” “许如云同志,就你话多!” 柳母娘家姓许,闺名如云,柳森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就叫她小许,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真急了就要直唿她的全名,就像现在。 柳舒晗算是服了这俩老傢伙了,自己就够不靠谱的,爸妈比她还不靠谱,“我说你们俩可真行,生病了是小事吗?瞒了我这么久!” 柳舒晗仔仔细细盘问了柳森的病情,确定他现在是真没事才松了口气。 “我说女儿,你准备什么时候谈对象啊?”许如云冷不丁问。 柳舒晗懵了,“妈,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我以前同事,她家儿子比你大一岁,现在在中学当老师,那孩子以前和你是高中同学,前几天我遇上他了,呵,好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大高个,长得也端正,又有礼貌……” “妈,我现在不想谈对象。” 柳舒晗回来之前就知道她妈妈肯定要提起这个话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柳舒晗过了二十岁,她妈嘴里念叨的这些话从来就没变过。 “谈不谈不打紧,你好歹和人家见一面啊,我都约好了!” 柳舒晗烦躁地站起身,“我就是来看看爸病情怎么样的,既然你们俩身体都好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许如云拉住她,“舒晗,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人照顾你,我和你爸也放心。” 她朝柳森使了个眼色,柳森立马接上,“是啊舒晗,眼见着我和你妈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隔壁老张家女儿和你一样大,孩子都三岁了!” 柳舒晗作势要开门出去,“你们再说这些我可真走了?今年过年都不回来!” 二老这才住了嘴。 晚上,柳舒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给程秋亦打了个电话,才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听筒里传来程秋亦好听的声音,“叔叔身体还行吧?”她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疲惫。 “应该没事了,我明天陪他去医院再看看,确认一下。” “嗯。” “秋亦……”柳舒晗想跟程秋亦说自己被她妈强制要求去相亲的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怎么办,我好想你。” 程秋亦在那头笑了,“我也想你。” 程秋亦的车停在路口就没动过,一辆车鸣着喇叭开过去,柳舒晗敏锐地捕捉到了,“你现在在哪?” “当然是在酒店房间啊,我开了一天车都快累死了。”程秋亦左手夹着一支烟伸向窗外,食指轻敲了几下抖落最前端的燃尽的菸灰,面无表情道。 “怎么有喇叭声?” “我在阳台上吹风。”程秋亦叼着烟深吸一口,尼古丁在她肺里打了个转,又从她嘴里喷出。也不知她抽了多少支,整个驾驶室里都好像笼着一团雾气。她没有开灯,路灯微弱的光线穿透一片烟气打在她脸上,看不真切。 “时间不早了,睡吧,我也睡了。”程秋亦怕柳舒晗再听出什么异常,先掐了电话。 柳舒晗趴在床上,失望地把头埋进枕头里。 程秋亦大约是真的生气了,语气听起来这么冷淡。也不怪她生气,程秋亦有和自己面对一切的勇气,自己却连把她带回来见家长都不敢。 不对,那个鸣笛声离程秋亦那么近,怎么可能是在阳台上传过来的。
第18页 柳舒晗套上一件外套飞奔出去。 程秋亦一支烟燃到了屁股,拇指和食指併拢碾熄了菸头,从车窗里扔出去。她拿起烟盒轻敲一下,又一支烟从盒子里弹出来少许,程秋亦歪头将那支烟咬进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动作一气呵成。 程秋亦已经戒菸多年,真再沾染上,才知道菸瘾是一辈子的,你以为它已经远离你了,只是你以为而已。柳舒晗之于她就像菸瘾,不,比菸瘾还强烈,菸瘾能被程秋亦压抑下去,对柳舒晗的瘾只会随着时间的增长愈演愈烈。 程秋亦有信心能和一切竞争对手抢一个柳舒晗,可她没有信心赢得了柳舒晗的父母。程秋亦脑子里有一百种关于柳舒晗父母的设想,没有一种对她有利,毕竟寻常人家庭里有几个接受得了自己的孩子是个同性恋? 柳舒晗穿着拖鞋跑到小区门口,整条马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沿着程秋亦离去的方向一直走,刚转过路口,程秋亦黑色的车子印入眼帘。 那辆车恰好停在一个路灯底下,车子表面反射着路灯光线,车内漆黑一片,只能隐约见到一个忽明忽暗的小红点和程秋亦的轮廓。 柳舒晗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第二十二章这是我爱人 程秋亦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车后头站着的一个小小的人影,愣了一下,甩了手里的烟下车,和柳舒晗四目相对。 柳舒晗睡衣外头只套了件薄外套,脚上是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拖鞋,头髮扎得很随意,甚至有些乱糟糟的。 程秋亦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她想伸手把柳舒晗抱进怀里,又想着自己身上浓重的烟味,怕柳舒晗嫌弃,在她面前停下,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柳舒晗没那么多顾忌,她上前抱住程秋亦,头埋进程秋亦怀里低声道,“我就知道你还没走,程秋亦,你就是个白痴。” 程秋亦只穿了一件衬衫,柳舒晗抱住她的一瞬间,她胸前的布料就湿了一大片。 程秋亦长长地嘆了口气,抬起手在柳舒晗的后背上安抚似的轻拍,“我是白痴,你是傻瓜,我们俩绝配。”她抽了一晚上的烟,嗓子像粗糙得被砂纸摩擦过,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呛人的尼古丁味道。 柳舒晗擦干净眼泪,抬起头兇巴巴道,“好哇你程秋亦,我还当你真是什么五好青年呢,你背着我就抽菸。” “冤枉啊大人,小的这是头一次,初犯。”程秋亦配合地双手举过头顶,一副认罪投降的委屈相。 “呸,看你动作这么熟练,还骗我是初犯。” 夜里一阵风吹过来,柳舒晗失了程秋亦双手的庇护,冷得打了个哆嗦,程秋亦见状连忙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微蹙起眉头责备道:“大晚上穿这么少出来,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体?” “你还好意思说我?”柳舒晗靠在程秋亦肩头嘟囔。她鼻腔里充斥的都是程秋亦身上的烟糙气,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秋亦,我带你去见我爸妈吧?反正迟早都要来这么一下,早死早超生。” “你要想气死他们,那你就去。”程秋亦没好气道,“迟早都要经歷这么一天,那也得循序渐进,先给他们打足了预防针再说,你这么勐然提起来,把你父母吓出个三长两短,到时候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可是……可是我不想你受委屈……” “慢慢来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的事呢。” 柳舒晗想起她妈还要拉她去相亲,好笑道,“还慢慢来呢,再慢我就成了别人家媳妇儿了。” “你说什么?”程秋亦心里一惊。 “我妈要拉我去相亲,说我老大不小了,别人家闺女和我一样大,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程秋亦黑着脸道:“木头,你要敢去我跟你没完。” 柳舒晗嘿嘿一乐,“谁说我要去了?我媳妇儿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那些五大三粗的臭男人能比得上吗?” “这么说有比得上的你就答应了?” “那我也不答应,我这一辈子就想和你过,除了你谁都不行。” 程秋亦脸色这才好起来,问道:“你大半夜这么跑出来,父母不担心吗?” 柳舒晗斜睨了她一眼:“怎么着,你还想把我撵走啊?然后一个人偷偷摸摸躲在哪个角落里抽菸装深沉?没门!” “那你想怎么样?”程秋亦无奈道。 柳舒晗思考片刻,拉着程秋亦上了车,“回宾馆,大不了明天早点起,接我爸上医院。”她嫌弃地耸耸鼻子道,“程秋亦,以后不许你抽菸了,今晚你这烟味不散干净了别想上我的床!” “别啊!”程秋亦急了,“舒晗,我真就抽了这么一次,您大人大量,饶我这一次成不成?” …… 柳舒晗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带着柳森上医院检查,程秋亦外公周家的本家就在z市,她在这边说话倒还有些分量,和医院通了气,免去排队的麻烦,不到一个小时全检查完了,没什么大问题,柳舒晗总算松了口气。 她心里惦记着程秋亦,把父母送回家后迫不及待去找程秋亦去了。 柳舒晗敲响程秋亦的房门,在程秋亦开门的那一秒就把她扑在墙上,小狗似的一通乱啃。程秋亦靠着墙接住柳舒晗,被她猴急的动作逗得发笑,故意正正表情严肃道:“舒晗,大白天的做这种事……有碍观瞻啊。” “这事什么时候做都有碍观瞻,我就不信你不想要。”柳舒晗挑衅地看着程秋亦,手顺着她的衣摆伸进去抚摸程秋亦精瘦的腰肢,膝盖挤进程秋亦两腿之间,贴着她大腿内侧摩擦。 美人在怀,程秋亦要忍得住她就不叫程秋亦,和柳舒晗两人从玄关到床上,衣服裙子散落一地。 柳舒晗这次意外的主动,情到深处时牙齿死死咬在程秋亦肩头,留下两排细细的小牙印子,还不停往外渗血丝,好像程秋亦的肩头戴上了一枚勋章。 程秋亦皱眉强忍刺痛,带着柳舒晗攀上高峰。 终于从高潮里回神,程秋亦才龇牙道:“木头,你属狗的吧?这一口下去我新买的那条吊带裙半个月都穿不上了。” 柳舒晗凑近程秋亦的肩膀,伸出舌头在那两排牙印上轻舔一下,咂咂嘴道:“做个标记,也好让人知道你程秋亦名花有主了。” “那我也要给你做个标记。”程秋亦作势张嘴要咬柳舒晗。 柳舒晗吓得赶紧捂住程秋亦的嘴,苦着脸求饶:“别……我怕疼啊……” 程秋亦气笑了:“你咬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疼?”她到底捨不得下嘴,贴着柳舒晗的锁骨吮吸,在她肩窝里留下一个深红色的吻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块朽木终于也会开花了。” 她们二人又厮混了一天,这才想起来这一趟是出来玩的,现在可倒好,什么也没干就浪费了两天时间。 柳舒晗自小在z市长大,真不觉得z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程秋亦兴致倒是高,带柳舒晗去了……去了她们高中。 这个高中是半封闭式的学校,平常倒还好,这天又恰逢双休日,出入都很困难,她们俩从正门进不去,程秋亦带着柳舒晗绕着学校围墙走了好半天,最后找了一处低矮僻静的围墙爬了进去。 “程秋亦,你可真行,得亏我今天穿的是子。” 围墙后头是单车棚,如今不管学生还是老师都没几个骑自行车的了,单车棚很久没使用,结满了蜘蛛网。 “我还记得高三的时候,你偷偷摸摸在这里给老师的自行车放气。”程秋亦指着车棚的一根柱子道,“那时你笨得很,拧了半天,气没放出来,倒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谁让他当众骂你来着?”柳舒晗翻着白眼道,“那个老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是帮你教训教训他。” “最后不仅没教训得了他,自己还差点遭了处分。”程秋亦说着风凉话。 柳舒晗想起那天的场景就乐,“我人生第一次干坏事就献给你了,感不感动?” “你哪个第一次不是我的?”程秋亦倚着柳舒晗的肩膀反问。 有些人,不管你说什么话她都能给你带沟里去。 柳舒晗败了,干咳两声强行转移话题,“说来也怪,后来那个老师的轮胎还是爆了,据说是被人拿刀子划的,也不知是谁,比我还缺德。” 缺德的那位一本正经地站在柳舒晗边上,半点愧疚感都没有。 学校大约是z市变化最小的区域,十年前什么样十年后还是什么样。柳舒晗虽然是本地人,但她当年高考失利,没脸见老师,竟然这么多年一次学校都没回过,这次和程秋亦一起回来,颇为感慨,她当年以为再也见不到程秋亦了,心灰意冷,哪里想到她们能有终成眷属的一天。 “秋亦,你知道我第一次对你动心是什么时候吗?”她们二人一路踱到操场,柳舒晗趴在看台上对程秋亦道。 “莫非是在这里?” 那一年运动会,柳舒晗逞能报了个一万米的长跑,跑到一半摔在塑胶跑道上,膝盖胳膊肘上伤口和着灰尘,血肉模煳,那年程秋亦是维护秩序的志愿者,戴着顶红帽子,二话不说把柳舒晗背到了医务室。 柳舒晗已经记不得那天的具体细节,只记得程秋亦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后颈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她那时已经关注程秋亦多时,突然和女神有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身上的疼痛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满眼都是程秋亦雪白的脖子,心想怎么会有人能长得这么好看。 程秋亦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柳舒晗说的是哪一年,只好讪笑,“那我应该是藉口送你去医务室偷懒不去当志愿者。” 程秋亦说的是实话,那时她少年心性,心里装的全是所谓的宏图大志,对高中生很不屑,怎么可能主动帮别人。 “你呢?你喜欢上我是什么时候?” 程秋亦老实答道:“我不知道。” 程秋亦真不知道,一个人孤独了太久,她只是没有拒绝柳舒晗的刻意接近――甚至还有点享受被这么一个傻丫头崇拜的感觉。哪知道日积月累,柳舒晗就这么走进了她心里。 柳舒晗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失望地趴在栏杆上,“你这人真无趣。”忽然她眼睛又亮了,“秋亦,我们去跑步吧?” “大热天的,要跑你跑。” “你!”柳舒晗气得直哼哼,“不解风情!” 程秋亦笑着没说话,拿了张纸巾擦干柳舒晗鼻头上的汗。 往回走的时候,她们碰到了从前的高中班主任。班主任叫秦江,两鬓斑白,眼角有很深的皱纹,他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从不和谁亲近,面上永远是带着疏离感的微笑。柳舒晗后来细细想来,发现程秋亦对付外人的假笑和秦江应付他们的微笑如出一辙。
第19页 秦江记性很好,过了快十年了依然能准确地叫出程秋亦和柳舒晗的名字,只是他在见到程秋亦时迟疑了一下,迟疑的时间太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秦老师,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啊!”柳舒晗笑嘻嘻地拍马屁。 “师父,好久不见。”程秋亦也道。 柳舒晗对程秋亦的称唿没起疑心,程秋亦高中时就和秦江关系不错,称唿亲近些也无可厚非。 倒是秦江对程秋亦如此称唿他大感意外,不贊同地看了程秋亦一眼,眼睛又往旁边的柳舒晗扫去,仿佛在提醒程秋亦什么。 “师父,我这次来z市除了专程来看您,还想带个人给您见见。”程秋亦把柳舒晗推上前,“这是柳舒晗,是我爱人。” 第二十三章秦江的身份 秦江笑容僵住,奇怪地盯着程秋亦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她?” 柳舒晗直觉程秋亦和秦江的关系不一般,她说不出怎么个不一般法,总之该是很亲近的关系。可程秋亦未免也太直白了,前不久才提醒她要循序渐进,慢慢让自己的父母接受,现在居然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秦江好歹是柳舒晗的老师,程秋亦话一出口,柳舒晗眼睛都不敢和秦江对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发呆。 秦江的问话柳舒晗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合着他的意思是自己不值得程秋亦专程回来一趟呗? 程秋亦不答秦江的问话,只笑着回问:“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秦江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下去,嘆口气道,“就那样,每天和学生呆在一起,挺好。” “过了这么多年了,您就没想过再找个伴儿?” 秦江捏捏鼻樑,苦笑:“我一个人习惯了。” 话题就这么断了,气氛渐渐冷下来,秦江强打起精神招唿道:“你们打算在z市呆几天?” “初步计划是一个星期。”程秋亦道。 “什么?”柳舒晗倏然抬头,惊恐道:“一星期?”她捂着脸绝望了,“完了完了,这下我真要被开除了……” 程秋亦讨好地牵起柳舒晗的手,被柳舒晗瞪了一下。 秦江仿佛没看到她们二人的小动作一般,对程秋亦招唿道,“今晚就去我那吃顿饭吧,你也多少年没吃过师父做的菜了,柳舒晗也跟着一块来。” 柳舒晗以为程秋亦会拒绝,没想到程秋亦满口答应下来,还开玩笑说要是天晚了就干脆住在师父家。柳舒晗越来越不解,程秋亦和秦江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秋亦给了柳舒晗一个安慰性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程秋亦和柳舒晗是一路散步过来的,没有开车,干脆就搭上了秦江的顺风车,程秋亦主动坐了副驾驶陪秦江聊天,柳舒晗一个人坐在后座百无聊赖。她顾忌着秦江是长辈,还是程秋亦的长辈,一路上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程秋亦在后视镜里瞥见她如临大敌的小模样,暗暗发笑。 秦江也顺着程秋亦的目光瞥了眼后视镜,看看程秋亦的表情,不贊同地摇头,略带警告意味地轻咳一声,程秋亦这才整理好表情。 “你这次回国还打算出去吗?”秦江问程秋亦。 这问题柳舒晗一直想问,一直也没好意思开口,如今有人替她问了,立马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 “不走了。”程秋亦道,“不过我在a国还有不少杂事,估计还得过去一趟,把这些事处理干净。” 柳舒晗松了一口气,才惊觉自己背上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秦江点头,“回来也好,a国再好也终究是别人的地盘。不过你在那边接近十年的根基,能说放下就放下?” 程秋亦自嘲道:“我从前心里堵着一口气,一心想混出名堂来,好给程家一点颜色看看,如今程家已是日薄西山,那些东西对我也不重要了。” 秦江有些惋惜,他这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叶净,另一个就是程秋亦。叶净杀伐决断铁血手腕,只可惜为人自大听不进劝告,做事也太绝了些;程秋亦自小受程母的薰陶,颇有大家风范,做事也知道留三分余地,可她容易感情用事,如此儿女情长,终究成不了大事。 “师父,您还住在老宅?”程秋亦问。 “那地方太偏僻,我平日都住学校的职工宿舍,不过今日不同,一来给你接风,二来,今天来看我的也不止你一个人。” 程秋亦马上戒备起来,“她也来了?” 秦江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二人正说话,车内狭窄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咕噜声,程秋亦朝车后座看去,只见柳舒晗捂着肚子,红着脸道:“抱……抱歉……” 柳舒晗暗骂自己这肚子真是不争气,中午也没少吃,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叫了,肚子好像跟她抗议似的,又发出一声巨响。 柳舒晗这下是彻底没脸见人了,干脆自暴自弃地低下头,不去看程秋亦和秦江的表情。 程秋亦从口袋里掏了块巧克力递过去,“先吃点东西垫垫,别把胃饿坏了。” 柳舒晗,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柳舒晗接过程秋亦的巧克力,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 一到秦江家柳舒晗就知道这个班主任不是一般人,瞧这红墙绿瓦的小洋楼,还是復古风的,独门独栋,要多别致有多别致,哪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果然,能和程秋亦沾上边的就没有普通人。当然,除了柳舒晗自己。 小洋楼前面是一片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人在浇花,身材高挑,身形却很单薄,留着短髮,柳舒晗一时分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浇花的人也发现了他们,放下水壶迎上去,笑容满面道:“师父,您再不回来我就要走了。”不是叶净还是谁? 秦江也笑,“要说这么多年最了解秋亦的就数阿净,早晨才跟我说今天秋亦肯定要来,这不,秋亦晚上就来了。” 程秋亦和叶净的恩怨始于五年前,那时两人都在国外,秦江自然不清楚她们之间发生的事,还当程秋亦和叶净同从前一样要好。 程秋亦不想在秦江面前和叶净闹大,勉强笑着沖叶净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唿,倒是叶净对程秋亦旁边站着的柳舒晗很感兴趣的模样,“秋亦,这位小姐是谁?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柳舒晗第一次见叶净,叶净长得不算差,脸上也笑咪咪的,可柳舒晗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这个女人看程秋亦的眼神有点奇怪,程秋亦对她也冷淡的很,两个人关系不像是热络的样子。 程秋亦不动声色地把柳舒晗挡在自己身后,“舒晗,她叫叶净,是我师姐。”她话是对柳舒晗说的,说话过程中眼睛却一直注意着叶净的动作,生怕她要做出什么对柳舒晗不利的事。 程秋亦有些后悔选了今天带柳舒晗来见她师父,可转念一想,叶净就是故意来搅局的,只怕自己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躲不开她。 “叶净小姐您好,我叫柳舒晗。”柳舒晗站在程秋亦身后道。 “柳舒晗……原来你就是柳舒晗。”叶净颇为古怪地重复了几遍柳舒晗的名字,“我听秋亦提起过你很多次,百闻不如一见,柳小姐果然长得漂亮。” 叶净笑容很和蔼,可柳舒晗觉得她每一句话都阴阳怪气,附和着打了几句哈哈不再理她。 叶净的目标本就不是杨舒晗,一路上缠着程秋亦聊天,她们是同门的师姐妹,能找着的话题很多,大部分时候是叶净说,程秋亦碍于秦江的面子偶尔回应两句。 叶净对程秋亦的态度太过熟络,柳舒晗有时有点一根筋,可她不是没脑子,就这态度还看不出什么那才怪了。柳舒晗从前只道追程秋亦的人多,今天算是真正见到一个,这才有了危机感。叶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举手投足带的都是风范,又和程秋亦从小一块长大的,多少年的感情,柳舒晗比不了。柳舒晗心里没底,慌慌张张挽住程秋亦的胳膊宣示主权。 程秋亦感受到了柳舒晗的不安,回头摸摸她的手背安抚。叶净看在眼里,仍和程秋亦有说有笑。 晚饭秦江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柳舒晗想去帮忙,被他拦住了。 秦江从前对程秋亦和叶净的教导很严厉,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最基本的规矩,如今她们二人都大了,秦江倒是没那么多规矩了,饭桌上主动起了个话头,几个人不时说两句,无奈程秋亦有意不搭理叶净,气氛有点不尴不尬。 秦江看出了端倪,感慨道:“我还记得你们俩小时候情同姐妹,长大了之后反倒不熟络了。” 叶净笑了,“师父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和秋亦感情好着呢,不瞒你说,五年前我还特地去a国看过她一遭。” 程秋亦听她提起五年前,勐然抬头,不贊同地盯着她,眼里充满警告,提醒叶净不要胡说八道。 “哦?”秦江来了兴致,“我只当你们分开之后各奔前程去了,没想到你这个当师姐的倒还想着她。” “能不想着么?秋亦再怎么长大也还是从前那个跟在我屁股后头追的妹子。”叶净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秋亦一眼,“秋亦五年前的一番招待,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程秋亦拍着桌子站起来,“师父,我吃好了。” 柳舒晗不明就里,见程秋亦站起来,自己也赶忙放下筷子跟着起身,“我……我也吃饱了。” 秦江点头,“你们的房间下午已经收拾出来了,我让管家领你们上去。” 第二十四章对峙 秦江给程秋亦和柳舒晗安排了紧挨着的两间客房,柳舒晗上楼后没回自己房间,和程秋亦一起进了她的卧室。 “说吧。”柳舒晗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板着一张脸,颇有几分气势。 “说什么?”程秋亦顺势坐在柳舒晗边上,手自然地抱住她的腰。 “说说你的秘密,程秋亦,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怎么和秦老师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你要叫他师父?那个叶净又是谁?”柳舒晗推开程秋亦,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 程秋亦靠在床头思索很久,才缓缓开口,“秦江是从小教导我的师父。 “师父才学渊博,若非我母亲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不会答应亲自教导我。后来程家有仇家寻仇,我母亲怕我遇到危险,z市又是她娘家的地盘,这才把我送到z市来躲灾。为了以防万一,师父也跟了过来,名义上是老师,实际上是为了暗中保护我。 “只是我没想到他这老师一当就是这么多年,以他的才学,当真大材小用了。” “那叶净呢?” “叶净……”程秋亦眼神微暗,“叶净的母亲和我母亲是至交,我母亲待她如同亲生的女儿,于是让她同我一同在师父这里学习,她比我大两个月,因此做了我师姐。”
第20页 “没了?” “没了。” 柳舒晗才不信程秋亦这半真半假的鬼话,她当自己一个晚上都是瞎的么?就叶净对程秋亦那个殷勤劲儿,说她没有图谋,傻子才信。 “程秋亦,你别想煳弄我,那叶净分明对你分明就是心怀不轨!还有她提到的五年前是怎么回事?你和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今天都得给我说清楚喽,漏了一件我惟你是问!” 柳舒晗在程秋亦面前难得硬气一回,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程秋亦,张牙舞爪故作兇相。 程秋亦拦腰抱住柳舒晗,让她跌坐在自己大腿上,“舒晗,叶净和我的确有过节。” 柳舒晗回身勾着程秋亦的脖子挑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舒晗,你在c市,没听过程家也该停过叶家,或者现在不这么叫了,现在叫叶氏。叶净是叶氏的董事长。” 叶氏的名头柳舒晗听过几次,都是偶尔和工友胡扯时提起的,只知道这个企业很大,具体有多大,她一个普通老百姓,不过是管中窥豹,人云亦云罢了。 “你说的……是那个叶氏?”柳舒晗吞了口唾沫。叶净这女人一看就不好招惹,没想到这么有本事。 “就是那个叶氏。”程秋亦点头,“外人看着叶氏虽然大,其实权力都分散在几个元老手里头,五年前叶净刚接管叶氏时不过是个傀儡,她当时想和我联手把叶氏的实权集中到自己手上,被我拒绝了,一直怀恨在心到今日。” 柳舒晗不解:“她为什么非得找你?” “那时她初出茅庐,又是一介女流,能帮她的除了我好像也没别人了。” 程秋亦说到这里,柳舒晗仍旧是不解,她从前只当程秋亦是个有钱人,从没考虑过有钱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这么深。程秋亦把她和叶净的关系说得高深莫测,柳舒晗总觉得没那么复杂,可她又觉得也许是自己脑子不够理不清这之间的勾心斗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我脑子笨,搞不懂。” 程秋亦笑着往后仰,连带着柳舒晗一起仰倒在大床上,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吻着她的鼻尖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自作聪明,你不一样,舒晗,你是大智若愚。” 柳舒晗怒了,推了一下程秋亦,“滚!你才愚!” 程秋亦笑着抓住柳舒晗的手,“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师父家的床软得很,我们应该先试试……” 程秋亦“试床”的兴致正高,门外管家敲着门道,“秋亦小姐,老爷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柳舒晗和程秋亦两人都是一阵失望,程秋亦沮丧地埋在柳舒晗的脖子里嘆气,“师父他老人家真是不解风情,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么?” “好了,秦老师找你肯定是有要紧事,你快去吧。”柳舒晗安慰道。 程秋亦故意舔了舔柳舒晗的后脖子根,在她耳边道,“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程秋亦走后,柳舒晗脸上才浮现出担忧的神色。程秋亦瞒着柳舒晗的事太多,可她自己不愿说,柳舒晗不敢问。柳舒晗有些自责,如果程秋亦爱上的是一个和她自己能力相当的人,她们可以一起面对更多事,而不是像柳舒晗现在这样,需要被程秋亦护在自己的羽翼底下。 秦江在书房里等程秋亦,程秋亦进去时他正在看一本相册,距离太远,程秋亦看不清相册里的照片是什么,只看出都是些发黄的老照片。 “师父,您找我?” 秦江收起相簿,点头,“坐。” 程秋亦坐下。秦江为人严厉,程秋亦在他面前不敢放肆,端正坐好,两只手虚握着放在桌子上。 秦江端详了程秋亦一会儿,才道,“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妈妈,可这性子倒是像了十成十。 “可惜她去得早,看不到你如今的成就。” 程秋亦自嘲,“师父见笑了,我现在哪有什么成就?要是母亲还在世,见我这般儿女情长,恐怕要打断我的腿。” “她当年一门心思栽培你,本意是想让你把程氏做大,却不想后来程天宏那个畜生不识好歹,忘恩负义。若当初程氏是你接手,现在还能和叶氏争上一争,程氏是程天宏一手败干净的,也算报应。”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师父还提他做什么?师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师徒二十多年的感情,还用得着见外不成?” 秦江四根手指敲着桌面,半晌才斟酌道,“秋亦,如今你和阿净各自都能独当一面,为师很高兴,我和你二十多年的师徒之情,你和阿净更是二十多年的同门情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居然已经闹到现在这样不可开交的地步。” 程秋亦早料到秦江找她十有八九是为了叶净,她和叶净之间的矛盾不可能瞒得过自家这个火眼金睛的师父,“人都是会变的。” “你不在的这些年,阿净时常来探望我,她提起最多的人就是你,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要这样恨她?” 程秋亦冷笑,“她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秦江嘆气,“你们自幼跟在我身边修行,阿净的性子我知道,做事狠辣不留后路,有时候甚至有点冲动,可她本性不坏……秋亦,我老了,照看不了你们多少年了,你和阿净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们俩要是能相互扶持,将来我也能闭着眼睛进棺材。” 程秋亦沉默许久,道:“师父,我这次来看您,就是为了让您别插手我和她的恩怨。”程秋亦暗道叶净实在无耻,分明是她步步相逼,如今却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她好歹也是叶氏的总裁,做这个样子,自己竟不嫌难看。 叶净是料准了程秋亦对从前那点破事难以启齿,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事情真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了?”秦江试探着问。 程秋亦不语,秦江瞭然。 “罢了。”秦江抿了口茶,“这事暂且不提,可你和那个柳舒晗又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说了,她是我爱人。” “秋亦。”秦江严肃道,“我知道当年程天宏的事对你影响很大,可你也不该赌气找个女人过一辈子。” 程秋亦失笑,“师父,我看起来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么? “我从程天宏出事之前就喜欢舒晗,冷静了这么多年,还是喜欢她,您说,这有什么法子?” “胡闹!”秦江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都气得发抖,“你们……你们两个这是违背天理!” 程秋亦脸色阴沉,不悦道:“什么是天理?又是谁规定的天理?师父,我这次带舒晗来见您,就是为了让您做个见证,如果您不待见我们,那我走就是。” 秦江面前的茶盏端起又放下,最终忍无可忍,照着地板砸下去,茶盏碎片溅了一地,在屋外打扫的下人听见响动连忙在门外喊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滚!”秦江对门口喝了一声,又指着程秋亦的鼻子道:“你……好,很好……你在国外呆了几年,连我这个老师都不放在眼里了……你有种就给我滚!滚出这个门,我永远没有你这个徒弟!” 程秋亦双手插着裤兜,毫不畏惧地和秦江对视,“师父,我以为我遇到一个能共度一生的人,你会祝福我。” 第二十五章失控 程秋亦很尊重自己的这个师父,她从小到大的学识道理,多半来自于他,现在这人却站在自己面前,就为了自己爱上的是一个女人,说出要把她逐出师门的狠话。 秦江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了,放缓语气道:“你遇到一个能共度一生的人,我会替你高兴,可这个人不该是个女人。” 程秋亦苦笑:“师父,就算不是柳舒晗,也不可能是一个男人,我这辈子只能喜欢女人,天生的。”她说完直挺挺跪下去,冲着秦江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如果执意要逐我出师门,我无话可说,只是以后不能在您老人家面前尽孝了,您保重。” 她磕完头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 秦江坐在书桌后头的子里纹丝未动,他的手扶在椅子把手上,用力太过,那扶手竟断成了两截。带着毛刺的木料戳进秦江手掌心,鲜血直流,秦江不觉痛,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他已经翻过无数遍的相册。 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照片,有些时隔太远,照片上的人脸都模煳不清。这些照片怪的很,大多不是整张,明显能看出裁剪的痕迹,边边角角地剪下来,都是同一个女人。那女人一头齐肩短髮,两鬓的散发被她挽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很干练的模样。照片里的女人便是程秋亦的母亲。 程秋亦和她母亲的确不像,程母五官秀气精緻,而程秋亦则更多地遗传了程天宏,别的不说,就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程秋亦和那父子二人简直如出一辙。要么外人都说呢,程家人是出了名的薄情寡信。 秦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照片里年纪尚轻的程母的脸颊,语气哽咽,“惠儿,如今秋亦总算长大成人了,可我把她教导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见你?” …… 从书房到程秋亦的房间要穿过一条悠长的迴廊,进过迴廊转角,程秋亦被一只光裸的手臂拦住,那只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只是伸直就能让人感受到薄薄一层皮肤下面蕴含的力量。 “我说最近几日在c市没见到你,原来我们的程大小姐忙里偷闲,带着小情人躲到z市寻欢作乐。”叶净收回手靠墙站着,她上身着一件黑色背心,下面是条宽松的工装裤,乌黑的短髮柔顺地散落下来,干净清慡。 “你不是在c市忙着给那些老傢伙使绊子么,怎么也有这个闲工夫到老师这里来走一遭?”即使厌恶叶净如程秋亦也不得不承认叶净的魅力,她仿佛天生自带光环,走到哪里都被聚光灯环绕,追随者络绎不绝,有男有女。 “我这不是怕我的小师妹胆子小,一言不合带着她的小情人私奔么?”叶净凑近程秋亦,“毕竟临阵脱逃这种事,你可是行家。” 程秋亦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书房,我不想和你动手,让开。” 叶净听了程秋亦的话,果然让出走廊的去路,还做了个请的姿势。程秋亦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贴着墙根警惕地走过去。她路过叶净时叶净果然不怀好意,突然伸手向程秋亦的腰部袭来,程秋亦早有防范,侧身闪过叶净的袭击,挥拳直击叶净面门,叶净抬起手臂挡下这一击,抬腿虚晃一招,趁程秋亦不备擒住她右手反剪至后背,把她整个人压在墙上。 叶净暴力扯开程秋亦的衬衫,指着她的肩头道:“这是什么?”眼珠子都涨得通红。
第21页 程秋亦顺着她眼神看去,自己肩头赫然两排已经结痂的牙印,是柳舒晗的杰作。 “是那个女人留下的?”叶净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从喉咙里咕隆出这几个字,眼里快喷出火来。程秋亦被迫离她太近,能看清她额头上的血管狰狞,似乎随时会炸裂。 “好,很好。”叶净怒极反笑,下巴垫在程秋亦肩膀上阴狠道,“她既然能在你身上做记号,我怎么能示弱。” 叶净头埋在程秋亦颈间轻嗅,然后张口欲朝她的脖子咬去。 “叶净!”就在叶净咬上她脖子的前一秒,程秋亦突然开口,“你别逼我更恨你。” 程秋亦的身体在叶净手里轻微的发抖,她自觉心里已经能战胜叶净带给她的恐惧,可人的身体不会说谎,叶净留下的阴影太深重,程秋亦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叶净抬头细细端详了程秋亦一会儿,程秋亦的眼神里最先流露出来的是倔强,再往深处看去,全是惊慌失措。叶净嘆息着松开对程秋亦的桎梏,程秋亦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拳揍在了叶净那张白净的脸上。 叶净挨了程秋亦这一下,竟然不还手,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闷笑。 “秋亦,明明先遇见你的是我,为什么得到你的却是柳舒晗?” 这个问题叶净心里一清二楚。 “秋亦,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秦老师没为难你吧?”柳舒晗等了一个多小时没见程秋亦的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乱窜,她好几次想出去找程秋亦,可一想到这地方是秦江家就怯了,秦江是程秋亦的师父,惹恼了他就糟了。 她看清程秋亦又是一阵惊唿:“你衣服怎么了?” 程秋亦的衣领在和叶净扭打的过程中被叶净撕开,好在她里面穿了件打底的背心,倒也不妨事。 程秋亦不答,拉着柳舒晗的手腕不由分说把她往出带,“跟我走。” 程秋亦的情绪太不正常,柳舒晗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焦虑不安,柳舒晗想问程秋亦她们要去哪,可她看程秋亦这样子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跟着程秋亦出了秦江的老宅。 “秋亦小姐,老爷让我送您回去。”秦江的车停在老宅大门口,司机站在车边,见程秋亦出来,恭敬地朝她鞠躬。 “滚。”程秋亦抬脚照着司机肚子踹下去。 她今天穿了双短靴,一脚下去司机捂着肚子疼得脸色发白,只能眼睁睁看着程秋亦牵着柳舒晗走远。 柳舒晗出来得匆忙,脚上还穿着拖鞋,程秋亦只顾拉着柳舒晗埋头往前走,她步子大,柳舒晗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两只脚都磨出了水泡。 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最后走得柳舒晗两腿发软摔倒在地,程秋亦才仿佛被人按下开关一样回神。 “舒晗,你怎么了?”程秋亦连忙扶起柳舒晗坐在公路旁边的石头上。 坚硬粗糙的水泥路,柳舒晗那一摔,两条腿都是一片擦伤,特别是膝盖,血肉模煳。老宅地方偏,这样偏僻的地方公路上路灯都极少,程秋亦借着月光勉强看清楚柳舒晗的伤势,急得直冒冷汗。程秋亦当时一门心思往出走,手机钱包都落在秦家,柳舒晗伤得不轻,这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能清洗伤口的清水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柳舒晗膝盖大面积擦伤,动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疼。她怕程秋亦自责,忍着痛笑道,“这下好了,和当年运动会摔伤简直一模一样。” 程秋亦不敢看柳舒晗的笑容,低着头喃喃道:“舒晗,对不起。 “我今天……情绪有点失控。” 柳舒晗觉得这一天过得前所未有的长,她们白天还手拉手回忆青春呢,晚上就跟逃难似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个秦江,柳舒晗从前只当他是个不怎么亲近学生的老师,结果人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有叶净,这女人气场太强,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还隐隐和程秋亦有过一段往事……今天遇到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秋亦。”柳舒晗握住程秋亦的手,“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知道我很没用,我只是个小快递员,你们的那些大事我不懂,可你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很担心。我担心你在做什么,我担心你和那些人有什么恩怨,我担心你做的事有没有危险……” “秋亦,我求求你,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之外,你的事我帮不上忙,但你至少让我心里有数。”柳舒晗说到最后,几乎是对着程秋亦在哀求。 半晌,程秋亦回握住柳舒晗,轻声道,“舒晗,我背你回去吧,就像从前一样。” 柳舒晗只觉得身心俱疲,脱力般的松开程秋亦的手。 这算什么?程秋亦口口声声要和她白头偕老,自己却连她是干什么的都无权知道。 可程秋亦又道:“这些事我在路上慢慢跟你说。” 程秋亦的手心冒冷汗,声音颤抖,眼神坚定,“你想知道什么,今晚我知无不言。” 柳舒晗看到这样的程秋亦却后悔了,她意识到这些事也许对程秋亦来说就是一块血淋淋的伤疤,多年未愈,现在又要被自己活生生剥开。 “不……不用了……秋亦,我不想听了……”柳舒晗就是一个小快递员,她胆子很小,她怕她承受不了。 “可是舒晗,我想告诉你。我想告诉你,在你看到的程秋亦那幅光鲜的外表底下,她有多可悲。” 第二十六章这章很重要!!! 夜晚的公路很悠长,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程秋亦背着柳舒晗慢慢悠悠走着,昏暗的月光打在她们身上,在地上拉长成一个轮廓模煳的影子。 柳舒晗趴在程秋亦背上惬意地晃腿,奈何膝盖上的伤口半点惊动不得,稍稍动作便是皮开肉绽的疼,柳舒晗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双腿,不让它们随意动弹。 “秋亦,好像你每次背我我都得受伤。”柳舒晗缠了一缕程秋亦的头髮在手指间把玩,随意道。 “怎么说话呢?”程秋亦乐了,“你怎么不说是你每次受伤我都背你?” 柳舒晗抬头看看月亮,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你现在年轻,身强力壮还能背得动我,等将来咱俩都老了,你背不动我了,我受伤了可怎么办?”柳舒晗想像她们俩都七老八十的时候,俩老太太牙都掉光了,一人一张躺椅在阳台上晒太阳,怎么想怎么觉得逗,“秋亦,你说咱俩老了会不会像公园里那些大妈一样天天去跳广场舞?” “有人老咒自己受伤的么?再说了,我就是九十岁了照样能背你。”程秋亦腾出一只手把刚才被柳舒晗弄散的头髮撩回耳后,“不过广场舞我可不跳,要丢人你自己去。” “那可不成。”柳舒晗玩腻了程秋亦的头髮,把目标转移到她的耳垂上,“我一个人跳广场舞多没意思啊?” 柳舒晗咬住程秋亦的耳垂威胁,“你陪不陪我去?不陪耳朵都给你咬下来。” “好好好去去去,求大小姐嘴下留情饶小的一命。”程秋亦一边脚步稳健地往前走一边还不忘和柳舒晗打着嘴仗,几十年以后影子都还没有的事两人聊的跟真的似的。 “要是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柳舒晗松开程秋亦的耳朵,整个人趴在她后背上,“那些糟心的事全都滚蛋。” 公路两旁荒糙丛生,糙丛里各种昆虫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程秋亦埋头走了一段路,柳舒晗趴在她背上迷迷煳煳快睡过去的时候,程秋亦突然道:“舒晗,你想不想听我和叶净的恩怨?” 这么广阔的空间,程秋亦的话随着秋风散在空气里,说不出的单薄。柳舒晗慌了,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你别说,我困了我要睡觉,我不想听。” “我和叶净打娘胎里就认识,没出生的时候甚至被订过娃娃亲,叶净比我大几个月,后来我听人说,当时我母亲知道我是个女儿时第一句话居然‘是到手的媳妇儿就这么丢了’。”许是这一段回忆在程秋亦心里很美好,她说的时候语气里的明亮连柳舒晗都能感受到。 柳舒晗嫉妒地插话,“那倒是我不好了,横插一脚,断送了你俩的姻缘。” “我母亲生了我之后不能再怀孕,我就被当成程氏唯一的继承人来培养。叶净的父母在她不到一岁的时候出意外去世了,我母亲把她接到身边,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女儿。我和叶净一块长大,小时候感情很好,那时我在心里把她当我的亲姐姐。 “叶净从小性格强势,我还记得五岁那年我被几个旁系的男孩欺负,叶净知道了,打掉了为首那孩子的门牙。后来她跟我说,想不被人欺负就要做能欺负别人的那个,可惜这道理等我母亲死后我才明白。 “到我十四岁,程家惹上了仇家,母亲把叶净送回了叶家,把我送去z市我外公周家,她不放心我,让师父暗地里保护,就这样我才认识了你。之后我和叶净再也没见过面。谁知我在z市一呆就是三年,再回c市时得到的是母亲身亡,程天宏另娶的消息。” 程秋亦说得平静,柳舒晗却心里发堵。 按照程秋亦说的时间推算,程母去世的那年柳舒晗和程秋亦的关系已经很好,柳舒晗还记得程秋亦高考之后着实消沉了一阵子,她只当程秋亦是高考失利,安慰了她好几天,却没想到她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也不知程秋亦怎么挺过来的。 “我在母亲的葬礼上再次见到叶净,那时的她开始接手叶氏生意,我和她几年不见,彼此都无话可说,再后来我就出国了。” 提起程秋亦出国这事柳舒晗就来气,“你就这么走了?你就没想着跟我打声招唿?” “我错了还不行么?当时不是怕我走了程天宏要找你麻烦么,没敢去找你。”程秋亦把柳舒晗往上託了托,接着道,“倒是我出国之后见叶净的机会多了起来,叶氏在a国有不少合作项目,叶净借着出差的名义隔三岔五找我一块聚一聚,慢慢就又熟悉了。谁知后来……后来叶净说她……看上我了。” “什么?”柳舒晗急了,“我就知道她对你有企图!我今天看她那眼神就不大对劲!那你呢?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跟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程秋亦笑道,“舒晗,你猜我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柳舒晗红着脸支支吾吾道。 程秋亦也不揭穿,接着回忆,“后来……后来……”程秋亦连说几个“后来”,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眼里透出狠戾,从牙fèng里挤出几句话,“后来她给我下药。”
第22页 两个人都沉默了。 柳舒晗能明显感觉到程秋亦在轻微地颤抖。 程秋亦皮肤冰凉,脚步凌乱,最后慌慌张张,竟然连带着柳舒晗一起摔进路边的糙丛里。夜深露重,泥土里带着水汽,二人摔得不重,就是全身都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 程秋亦倒在地上顾不得起身,第一反应是手脚并用搂住柳舒晗,她已经全然失了神智,只知道把头埋在柳舒晗怀里呢喃,“舒晗……对不起……你别不要我……” “舒晗……你别……你别不要我……” 最后连这一点呢喃都低下去,程秋亦死死抱紧柳舒晗,在她怀里颤抖得像个孩子。程秋亦在哭,没有任何声音,眼泪不停地流。柳舒晗的衣服湿透,黏煳煳粘在皮肤上,程秋亦的泪水从布料和皮肤相贴的地方渗透进来,汇集在柳舒晗胸口,凉得让人窒息。 这是柳舒晗认识程秋亦十几年第一次见到她哭,柳舒晗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用针不停地扎,细细密密的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程秋亦在哭,她可怜兮兮地祈求,她让自己不要丢下她。程秋亦那个时候该有多绝望,以至于只是回忆就足以摧毁她全部的意志?程秋亦那么强大,她一脚就能踹翻一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壮汉,她能背着自己走十几里地仍然面不改色,柳舒晗的所有困难都可以放心地交给她。 就是这么强大的女人,现在泣不成声。 柳舒晗只是个小女人,她没有程秋亦那么强大,于是只好抱着程秋亦的肩膀陪她一起哭。 “秋亦,我在这……我要你……”柳舒晗流着泪亲吻程秋亦的额角,泪水顺着脸颊尽数落在程秋亦的头髮里,柳舒晗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她短暂的人生不愉快的事少之又少,她学不会程秋亦的隐忍,又为程秋亦隐忍的哭泣心疼得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程秋亦的眼泪流干了,才从柳舒晗的怀里抬头。程秋亦的双眼又红又肿,她从糙地里坐起来,顺势也把柳舒晗拉起来坐好。 柳舒晗哭得忘我,坐起来之后还在嚎,程秋亦摸摸她脑袋哑着嗓子道,“行了,差不多得了。” 柳舒晗睁开眼,发现程秋亦满脸泪痕地对自己笑,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了,傻傻问道:“你……你没事了?” 柳舒晗确认程秋亦真的回魂了,哭得更厉害,“程秋亦你吓死我了……你要真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程秋亦心里的结压了这么多年,发泄完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她抬手擦干柳舒晗的眼泪,心里柔软一片,这么爱哭的女人,离了自己可怎么办? 叶净是个疯子,她当初给程秋亦下药,囚禁了程秋亦整整两个月,那两个月里程秋亦一直被关在地下室里暗无天日,每天仅有的一点光线来自叶净给她送饭的时候走廊的日光灯。叶净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瓦解程秋亦,让她乖乖听话。叶净做到了前一点,程秋亦的确被瓦解了,程秋亦对叶净本能地恐惧,又恐惧又憎恨。 很长一段时间里程秋亦很怕黑,她做噩梦,梦里一会儿是叶净的面目狰狞,一会儿又是柳舒晗冷冷地说我不要你了。程秋亦想着大不了和叶净同归于尽,可她又会因为柳舒晗犹豫不决。真做了这种傻事,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和柳舒晗在一起了。 程秋亦庆幸自己的犹豫,叶净的报应是迟早的事,程秋亦何必因为这种人搭上自己和柳舒晗的未来。 不过这报应也该来了。 “舒晗,我们回家。”程秋亦对柳舒晗伸出手。 柳舒晗刚想牵起程秋亦的手,两束刺眼的光线朝她们照过来。公路远处开过来一辆汽车,那车子在她们旁边停下,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 是秦江的管家。 “秋亦小姐,老爷担心你们有危险,让我送你们回去。” 程秋亦和柳舒晗互相看了一眼。 “上去么?”柳舒晗吞着口水问。 程秋亦看着头髮凌乱,全身上下都是泥土杂糙的柳舒晗点点头,“上去。”柳舒晗还受着伤,现在不是跟秦江逞强的时候。 折腾了一夜,总算回到了程秋亦住的酒店。 两人一身的泥泞,柳舒晗一晚上没合眼,直接栽在沙发里倒头就睡,她身上衣服都湿透了,程秋亦怕她着凉,走到沙发边上把她拉起来,“舒晗,先去洗个热水澡再睡,听话。” 柳舒晗眼睛都懒得睁开,顺势挂在程秋亦身上继续睡,几秒钟的功夫就打起了鼾。她眼底一片青色,程秋亦不忍叫醒她,干脆弯下腰,一只手扶着柳舒晗的肩膀,另一手从柳舒晗膝盖下穿过去,把她横抱起来走进浴室。 第二十七章 程秋亦带着柳舒晗走后,秦江一夜未眠,直到天大亮管家回来,秦江问他:“秋亦回去了?她们有事没有?” “柳小姐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不过……”管家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不过我见到她们时秋亦小姐的精神有点不正常。” 秦江瘫坐在椅子里,过了很久才道:“你说我对秋亦是不是做错了?”秦江虽然对程秋亦教导严厉,但因着程母的关系,私心里一直把程秋亦当女儿看待,他为了避嫌和程秋亦表面上关系一直不亲密,可这些年管家看在眼里,秦江对程秋亦如何他再了解不过。 “老爷,您也是为了秋亦小姐好。” “若是秋亦带个如意郎君回来见我,我半分都不阻拦,可这个孽徒……她……她居然带了个女人回来见我,这叫我有什么颜面去见她母亲?”秦江想起此事便气血上涌,程秋亦一向谦逊恭谨,若今天跟他说自己喜欢女人的是叶净他倒还能接受,偏偏是程秋亦,偏偏是一向守礼的程秋亦。 “老爷。”管家想了想,躬着身子道:“我说一句越界的话,秋亦小姐这次回来,性格开朗不少,心情也比从前好多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秋亦算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她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柳舒晗,只是……唉……不提也罢。”秦江头痛的按着太阳穴,好不容易离家多年的爱徒回来,结果却闹成这样,叫他怎么不忧心。 “老爷,还有一件事。”管家又道,“秋亦小姐和阿净小姐似乎有过节。” “这件事我正想叫你去查,阿净好几次有意无意提到了五年前,五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去查查,仔仔细细地查,一点疏漏都不能有!” …… 程秋亦和柳舒晗昨天一天伤了心神,这一觉醒来竟然天都黑了。 柳舒晗先睁开眼,她迷迷煳煳看了窗外,以为天还没亮,转身窝进程秋亦怀里要继续睡,谁知电话铃响起来。程秋亦在梦里不安地皱眉,柳舒晗怕扰了程秋亦休息,急急忙忙挂了电话,蹑手蹑脚走到阳台上才回拨回去。 打电话来的是柳舒晗的母亲许如云,“女儿,睡了吗?” 柳舒晗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答道:“没有,刚醒呢。” “刚醒?这都几点了?你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妈,您什么事啊?”柳舒晗问。许如云能扯,柳舒晗要不把她的话题带到正事上来她能就这么东拉西扯一晚上不带歇的。 “没什么,下个月就中秋了,我问问你回不回来过节。” “回不来啊,中秋那会儿是公司最忙的时候。”柳舒晗想想,好像自己还能不能在那个公司干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这样啊,那我和你爸可去旅游了啊?到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别哭鼻子。” “行行行,你们好好玩,别惦记我。” 许如云聊完正事又问了问柳舒晗的工作情况,不知怎么的提起了他们家二舅,这话题又这么没完没了接下去了。 程秋亦醒来只觉怀里一空,她惊慌地四处张望,直到在阳台上发现了柳舒晗才长舒一口气,光脚走到阳台从后搂住柳舒晗的腰,在她耳边问:“睡啊?” 柳舒晗一个激灵,赶紧捂住手机听筒对程秋亦做了个口型,“我妈。” 程秋亦瞭然,抱歉地笑笑,下巴垫在她肩上没再说话。 许如云耳朵好使,警惕问道:“舒晗,刚才说话的是谁?” “是……是我一个……一个朋友……”柳舒晗结结巴巴道。 许如云那边嗓门大了起来,“柳舒晗,别人我不知道,你可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一说谎就结巴,还不从实招来!” “真……真是我朋友!”柳舒晗急得团团转,这要真被她妈发现了,就凭她妈那个火爆的脾气,还不得顺着电话线冲过来揍她。 程秋亦倒是淡定,她从柳舒晗手里接过电话,对许如云道,“阿姨您好,我是舒晗的朋友。”程秋亦嗓音很温和,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魔力,柳舒晗光是听到她的声音一颗心就定下来了。 许如云就是吓吓柳舒晗,没想到柳舒晗真和朋友在一起,反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原来是舒晗的朋友,我还以为那个小兔崽子又骗我玩呢。” 程秋亦笑道:“我和舒晗现在是室友。” “原来是这样,误会了误会了,舒晗平常坏毛病多,姑娘你多担待。” “阿姨您说笑了。”程秋亦看向柳舒晗,“舒晗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 柳舒晗脸上发烫,拧了程秋亦胳膊一下,这种时候说这话合适么?也不怕她妈看出来。 许如云倒没觉得哪里不对,别人夸自家女儿她高兴都来不及呢,笑呵呵道:“那是,不是我说,舒晗从小就优秀,这不,想跟她处对象的小伙子都快把我们家门槛踩破了。” 程秋亦眯起眼睛打量了柳舒晗一番,意味深长道:“是吗……” 柳舒晗被程秋亦危险的眼神看得一哆嗦,料定她那个不靠谱的妈肯定说了什么,一把抢过电话,“妈,时间也不早了,您快休息吧,我改天打给您。”然后立马按掉电话。 “那个……我妈说话不靠谱……你别听她瞎说……”柳舒晗干笑。 “她说追你的男人都快把你家门槛踩破了。”程秋亦幽幽地说道。 柳舒晗气得一口老血,我的妈诶!您可真是我亲妈! “那是她瞎说的!什么男人,我见都没见过!再说……”柳舒晗别过脸去别扭道,“再说我只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秋亦噗嗤笑了,圈住柳舒晗的腰:“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柳舒晗赌气对着程秋亦的耳朵眼喊:“我说我只喜欢你!我柳舒晗这辈子只想和你程秋亦一块过日子!行了吧?”
第23页 程秋亦捂着耳朵装可怜:“舒晗,你把我耳朵喊聋了以后就只能和一个聋子过一辈子了。” 柳舒晗不说话,程秋亦搂着她在阳台上站了会儿,才感慨:“这样的日子真好。” 柳舒晗思考再三,斟酌着开口:“你……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帐了,早过去了。” 真过去了程秋亦也不会只是回忆就情绪崩溃,柳舒晗没经歷过,不能真的设身处地地去感受程秋亦当时的心情,可她一想起程秋亦昨晚的样子,心里就一揪一揪的疼。 程秋亦不是无坚不摧的,她会受伤会流泪,只是她比一般人能忍,多大的事都能憋在心里不说,还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柳舒晗调笑。 “秋亦。”柳舒晗抚摸着程秋亦的脸颊,“以后我保护你,决不让你被人欺负。” 程秋亦亲亲柳舒晗的掌心,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好。” 程秋亦没告诉柳舒晗自己从前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她也没告诉柳舒晗自从回到柳舒晗身边后,那些缠绕她多年的梦魇已经渐渐消失不见了。 噩梦再残酷,总有天亮的时候,柳舒晗就是程秋亦的天亮。 “话说回来,你就不想知道我有没有真被她给欺负了?”程秋亦挑眉问道。 “……”柳舒晗一时哑口无言。 这让她怎么接?说想吧好像自己多不信任程秋亦似的,说不想吧又显得自己不关心程秋亦……可对天发誓,柳舒晗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啊!她一门心思心疼程秋亦去了哪还有时间管别的! “你……你想让我怎么答?”柳舒晗弱弱地问。 程秋亦摇摇头,抬头看月亮去了。 所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柳舒晗又不淡定了,把她勾起来了又吊着不说,有这种人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 “信啊。”柳舒晗理所当然答道,她想想,又老实说道:“这问题我真没想过,不过秋亦,你的话我都信,我相信你。” 程秋亦嘆气,“你现在不想,以后总会想,这个结还是早解开得好。” “我呸!程秋亦,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今晚我不和你睡了,你自己滚去睡沙发去!” 柳舒晗说到做到,果真让程秋亦睡沙发去了,无奈柳舒晗白天睡的时间太长,夜里程秋亦的眼睛又太亮,盯得柳舒晗睡不着觉。 “舒晗。”程秋亦趴在沙发背上唿唤。 “别想了,说睡沙发就睡沙发,绝不姑息。” “你饿吗?” 柳舒晗当然饿,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都快饿死了,可心里还和程秋亦怄气呢,怎么能输了阵势,她背对着程秋亦蒙上被子,“不饿!” 程秋亦走到床边,连被子带柳舒晗一起抱住,瘪着嘴道:“我饿了。” “我饿了我饿了……舒晗,我饿死了你可是得守寡的……” 柳舒晗被她烦得不行,扯开被子下床,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程秋亦在她身后露出得逞的笑容。 …… z市不比c市繁华,也没那么快的节奏,市民大多爱玩,晚上接近十二点街上仍旧热闹非凡。程秋亦不爱吃夜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柳舒晗特地带她去了市中心,吃当地那家有名的夜宵。 柳舒晗饿坏了吃的急,最后腆着肚子靠在座椅里走不动道,休息了半小时才算缓过来,程秋亦怕她不消化,拉着她沿着步行街消消食。 步行街人多拥挤,程秋亦生怕和柳舒晗走散了,拽着她不撒手。z市是柳舒晗老家,她生怕在街上被人认出来,做贼心虚地四处瞟了瞟,发现根本没人搭理她,这才放心地任程秋亦拽着。 柳舒晗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工作也辛苦,很久没这么悠闲地逛过街了,还是和爱的人在一起,说不出的惬意。她腿伤未痊癒,程秋亦不敢带她多走路,找了个甜品店休息,刚坐下来,程秋亦的眼睛就定格在店外一个小贩身上。 “怎么了?”柳舒晗顺着程秋亦的眼睛看过去。 那小贩卖的是线织的手鍊,花花绿绿的吸引了不少小姑娘,柳舒晗嘲笑程秋亦,“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你等我一下。”程秋亦快步走出店门,停在小贩跟前,柳舒晗只见她挑了一串素色的手环付了钱回来。 “伸手。”程秋亦对柳舒晗道。 “干嘛?”柳舒晗把手递给程秋亦。 程秋亦郑重地把手环套在柳舒晗手上,“这样式的手鍊我母亲在世时每年都要给我织一串,说是去病消灾,保佑我这一年平平安安。舒晗,我不希望你再受伤,更不希望你因为我受伤。” “受伤也是没办法的嘛,一串手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指望它起作用,我只希望你以后看到这手鍊就提醒自己万事小心,好好保护自己。” 柳舒晗咬着吸管道,“你别光顾着说我,你自己也是一样,遇事多留个心眼想想我,知道不?” “是。”程秋亦假模假式地给柳舒晗作揖,“小的一定好好保护自己这条小命,供大人差遣。” 程秋亦收起玩笑,又道,“这次回来,其他都是次要,我想带你见一见我母亲。” “可你母亲,她不是……” “她葬在z市,我外公周家的墓园里。”程秋亦讽笑,“她大半辈子为程家当牛做马,到死还被程家扫地出门。” 程家的事孰是孰非柳舒晗一个外人不便过问,只好道,“你妈妈知道你找了个女人过一辈子,肯定很难过。” 程秋亦摇头,“母亲当年最担心的就是我会孤独终老。如今我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人,她肯定很高兴。” “不会吧?”柳舒晗瞪大眼睛,“你妈也太深谋远虑了,那时你才多大啊她就担心这事?我妈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只会说如果我谈恋爱她就打断我的腿!” “我从小性格孤僻,她有这种担忧也不奇怪。” “她老人家真是深谋远虑,不过她现在可该放心了,有我在,你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孤独终老这么可怜。”柳舒晗煞有介事地拍拍程秋亦的肩膀,“小可怜不哭哦,以后姐姐疼你。” 程秋亦拍开她的手笑骂,“差不多得了。” 二人又闲逛一会儿,程秋亦拉着柳舒晗在一个电影院门口停下。 “舒晗,你还记得我们那次没看成的电影吗?” 柳舒晗当然记得,就是那一天程秋亦跟她说想和她在一起,这么重要的日子打死了柳舒晗也忘不掉。 “舒晗,我们去看电影吧?”程秋亦兴致勃勃道。 柳舒晗也有些心动,那次和程秋亦的电影没看成,怎么着都是个遗憾。 午夜场电影的排片并不多,柳舒晗和程秋亦都是不怎么关註明星的人,随意挑了一部片子就进去了。放映厅里人很少,零零星星两三对情侣,坐在后排角落的位置说着悄悄话,程秋亦她们也挑了个偏僻的位置落座,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几分钟,柳舒晗无事可做,干脆掏出手机刷微博。 她已经很久没登过微博小号,还以为那个叫“一块石头”的网友会有好多好多私信等着她回,结果没有,居然一条都没有。 果然网友都不靠谱!柳舒晗自觉和一块石头还挺聊得来的,一块石头没找她她竟然还有点失落,又想起来好像每次自己发完程秋亦的照片那人才会来找自己聊两句。 这么一想她不高兴了,你个臭不要脸的,明知道程秋亦是我女人还好意思觊觎!于是柳舒晗握住程秋亦的手摆了半天造型,拍了一张她自己觉得最暧昧最唯美的照片发上去。 「和美女姐姐一起看电影,好期待#爱心#图片」 她那边刚发完,这边程秋亦的手机提示就来了。程秋亦对柳舒晗设置了特别关注,为的就是及时掌握柳舒晗身边的各种风吹糙动。 程秋亦一刷出来柳舒晗的微博就乐了,难怪柳舒晗刚才握着自己的手摆弄了半天,原来就为了发这么一条微博。程秋亦顺手点了个贊,在底下评论:「木头,深夜秀恩爱犯法的。」 看!这就是赤裸裸的妒忌!柳舒晗证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测,更确定这个一块石头对程秋亦意图不轨,她越想越来气,然后……把人家拖进了黑名单。 程秋亦评论完一直等着一根木头的回应,等了半天没动静,她以为是柳舒晗没注意,想着再评论一条,结果…… 「对不起,由于对方的设置您不能评论。」 “……”程秋亦一脸哀怨地看着柳舒晗。 又拉黑了?又拉黑了!这都多少次了?都聊的好好的了,怎么说拉黑就拉黑? 柳舒晗拉黑完心情舒畅,深深吐出一口气放松地躺进柔软的座椅里,却被黑暗中程秋亦的眼神吓了一跳,“你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程秋亦面无表情转过脸,“你刚才拍的照片发出去了吗?” “那当然!”柳舒晗得意洋洋,“天天被秀恩爱,我不秀他们一脸恩爱别人还真以为我是单身狗呢。” 所以你秀完恩爱就喜欢拉黑人是吧? “有人回应你吗?” “有啊!”柳舒晗坐直身子兴沖沖道,“有个我不认识的人特别可恶,每次我一发你的照片她就冒泡,肯定是对你有企图!我把她拉黑了,痛快!” 程秋亦几乎把攥在手里的手机捏爆了,谁让你每次发微博都带我的照片?这怪我吗?程秋亦真想把柳舒晗脑子破开看看她脑迴路怎么长的。 “不提她了,电影开场了,看电影看电影。” 程秋亦憋着一肚子话,只得作罢。 近两年流行的青春园电影,很俗套的剧情,演员的演技也堪忧,程秋亦坚持了半小时就坚持不下去了,干脆就着荧幕上的亮光盯着柳舒晗看。 柳舒晗看得很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脸上的表情很生动,跟着电影里的人喜怒哀乐,光是看着她的脸也能把剧情猜的八九不离十。程秋亦的社交圈子,除了一个柳舒晗,哪个不是人精?像柳舒晗这样想哭想笑全表现在脸上,基本可以被判定出局。只有一个柳舒晗,把她整颗心都毫无保留地敞开在程秋亦面前,傻愣愣的,也不怕被人骗了。 电影演到动情处,两个主角生离死别,柳舒晗的眼泪也涌出眼眶,程秋亦慌了神,这怎么还真哭上了? “舒晗?舒晗你别哭啊。”程秋亦没带手绢和面巾纸,拿衣袖给柳舒晗擦眼泪,谁知越擦越止不住,程秋亦只好把她揽进怀里,“好了好了,电影里都是假的,别哭了,啊?” 柳舒晗吸吸鼻子,抽噎着责备程秋亦,“你怎么这么冷血啊?他们……他们就要分开了……太惨了……秋亦,要是有一天我和你分开……怎么办?”
第24页 “不会的不会的,我去哪也得把你带着,咱们永远都不分开。”程秋亦开始后悔,好好的大半夜不睡觉非得来看什么电影,没讨着好不说,还把人给惹哭了。 “真的?”柳舒晗缓过劲儿来,重新做回自己的座位,手背还在抹眼泪,鼻尖都红红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真的。”程秋亦看柳舒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心疼道,“别哭了,再哭嗓子该哭坏了,我去给你买瓶水。” “你不许走。”柳舒晗拦住程秋亦,“刚才还说永远不离开我,现在就想跑了你……我就知道你……你不是个好东西……”柳舒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 程秋亦一边安抚柳舒晗一边悟出一个道理,女人哭的时候千万别跟她讲道理,守着她就好了。 该死的生离死别总算是演完了,柳舒晗的心情也逐渐平復,她脸上还挂着鼻涕,看得入迷,程秋亦嘆口气,悄悄熘出去买水和纸巾。 “太好了秋亦,他们总算在一起了!”柳舒晗见证了主角幸福美满,转头激动地和程秋亦分享,谁知程秋亦座位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柳舒晗就要转回荧幕上继续看最后一点结局,程秋亦的手机忽然亮了。 是一条微|博推送,柳舒晗不知道程秋亦也玩微|博,好奇地拿起程秋亦的手机想看看她id是什么,想着回去能互相关注,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一块石头。 说了半天,原来程秋亦才是这“一块石头”!亏柳舒晗还以为这块石头对程秋亦有什么企图,人家明明一开始有企图的就是她柳舒晗啊! 这时程秋亦恰好买完东西回来,只见柳舒晗拿着她的手机挑眉看她,一副坦白从宽的模样。 “我坦白,我交代。”程秋亦自知瞒不住了,老老实实道。 电影已经散场,柳舒晗一言不发走出去,程秋亦蔫头蔫脑跟在后面。 直到回了宾馆关上门,柳舒晗才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抬着头朝程秋亦轻点了一下,颇有女王风范道:“说吧,我听你说。” 柳舒晗这拿腔捏调的小模样看得程秋亦只想把她收拾一顿。程秋亦嬉皮笑脸坐在柳舒晗边上,伸手就想去抱柳舒晗,被柳舒晗一个呵斥吓了一跳,“谁准你动手动脚的?严肃点!老实交代!” 程秋亦吓得规规矩矩端坐好,两只手搭在腹部,只差把“我错了”三个字写在脸上。 “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刚开始不是没确定你喜不喜欢我么,就想着找个方法接近接近你,套个话……” “那以前那无数个给我点赞的小号也是你的?” 程秋亦别别扭扭没吭声,柳舒晗又喝道,“说话!” “是……是我……”程秋亦从没见过柳舒晗这么面色铁青的,估摸着她八成是真生气了,忙不迭道歉,“舒晗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我保证这真是唯一一次,以后……不不不,绝对没有以后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舒晗?舒晗你别吓我啊舒晗……”就差没给柳舒晗跪下了。 柳舒晗看程秋亦一脸小媳妇儿样,心里暗慡,脸上没绷住笑出了声,捂着肚子倒进沙发里笑得前仰后合。 “哎呦喂程秋亦……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肚子疼……” 程秋亦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压着柳舒晗勾起嘴角笑得古怪,“行啊你木头,胆子够大的,吓到我头上了。” “你活该!”柳舒晗轻佻地摸了一把程秋亦光滑的脸蛋,“谁让你先瞒着我的?咱俩算扯平了。” 程秋亦咬着柳舒晗的鼻尖道:“你说扯平就扯平了我的面子往哪搁?不行,今天得好好地罚你。”说着手伸进柳舒晗的衣服里。 “程秋亦。” “嗯?” “你耍流氓的样子真好看。” 果然和流氓呆久了是会被传染的。 …… 周家在z市当地也算望族,有独立的墓园子。从前这园子专门有人二十四小时把守,自从周家没落了,墓园也愈见荒凉。 柳舒晗站在墓园门口,看那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嵴背一凉,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别怕。”程秋亦抓着柳舒晗的手安慰道。 “谁、谁怕了?”柳舒晗逞强。 程秋亦笑着带柳舒晗进了墓园。 墓园只有一个头髮花白的老人看守,那老人从前是周家的管家,周家待他不薄,周家散了之后他便主动到这里来看园子。其实看不看也没什么,这么阴森的地方,都是墓碑,没有值钱的东西,就算是小偷也不愿意来,只是老人想尽一份心力,便由他去了。 程秋亦和老人打了招唿,带着柳舒晗进去。程秋亦只来过这里一次,也不记得程母的墓在哪个方位,只好按照辈分一个一个往后找,总算找到了那个石头砌起来的墓冢。 别处的墓都是杂糙丛生,只有程母的墓很干净,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目前还摆着几束鲜花,有点蔫了,但也能看出来是前不久刚放在这的。程秋亦估计大概是自己的外公思念女儿经常来看看,也不怎么惊讶,把她和柳舒晗带来的花也摆上。 墓碑上贴着一张程母的遗像,可以看出程母去世时年岁并不大。柳舒晗细细端详程母的照片,替程秋亦觉得难过,要是程母没有那么早亡故,兴许程秋亦之后那些日子也不用活得这么幸苦。 “母亲,我来看你了。”程秋亦在程母墓前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柳舒晗也跟着她下跪磕头,只是柳舒晗不敢多话,怕惹恼了程母的亡灵。 “过了这么多年才来看您,您别见怪。”程秋亦自嘲地笑道:“可惜女儿混了这么多年来看你,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您老人家要还在世,只怕也得被我活活气死。” “不过您不用担心我这辈子都一个人过了,女婿是没有,给您带了个儿媳过来……”程秋亦牵着柳舒晗,“这是柳舒晗,我这辈子有她陪着,够了。” 柳舒晗也吞吞吐吐地附和:“阿姨,我是柳舒晗……我从高中就喜欢秋亦了,您放心,我一定替您照顾好秋亦,让她吃饱穿暖,有个家,决不让她受委屈。” 程秋亦微微一笑,接着道:“您也看见了,舒晗是个女的,我知道您肯定不敢相信我能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上次我跟师父说了,结果师父把我逐出了师门。” 柳舒晗震惊:“什么?秋亦,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程秋亦安抚性地拍拍柳舒晗的手背,又道:“但是和舒晗在一起我才能有快活日子,母亲,我从小对你言听计从,这次您就让女儿任性一回,找一个可心的人过一辈子吧。” 程秋亦说完,身后传来一声长嘆,她警觉地回头,发现居然是秦江。 “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程秋亦问。 秦江把跪在地上的程秋亦和柳舒晗拉起来,又接过身后的管家递过来的花束放在程母墓碑前,才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您……经常来看望母亲?”程秋亦讶异。 秦江负手站在程母墓碑前端详了几分钟道:“人年纪大了,无事可做,只好找你母亲叙叙旧。这十年我也就和你妈妈做个伴,也免得孤单。” 程秋亦惭愧:“是我不孝,这么多年没来看过母亲,也没在师父跟前尽过孝心。” “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 沉默片刻,秦江又道:“舒晗,我好歹也教过你几年,算得上你的老师,今天当着秋亦母亲的面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柳舒晗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惶恐地站好:“老师您客气了,您有话尽管问。” “秋亦说她真心想和你在一块,你呢?你想和她过一辈子吗?” “我的心意和秋亦一样,只要她不嫌弃我,我愿意一直在她身边守着。” 秦江嗤笑,“大话谁都会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张口闭口就是一辈子,你们才多大?哪知道一辈子有多长。” “你说你要和秋亦在一起,你的家人呢?你的父母呢?他们同意吗?” 柳舒晗被问住了,她至今都不敢把程秋亦带去见他们,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他们要拆散你们怎么办?如果秋亦和你父母只能取其一,你该怎么选?” “够了!”程秋亦打断秦江咄咄逼人的问题,“师父,您说的这些障碍我和舒晗都会慢慢克服,不劳您操心。” 秦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着摇摇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不撞南墙不回头……” 程秋亦被秦江扰得心烦,带着柳舒晗道了告辞就先行离开了。 “惠儿,你看看,秋亦的性子像足了你。”秦江靠着程母的墓碑坐下,轻咳了几声,“你别怪我故意刁难她,我知道秋亦喜欢那个女孩子,可她们到底还是太嫩了,我怕秋亦吃亏。” “秋亦和你当年一样,爱一个人就爱得粉身碎骨,我真怕她和你一样看走了眼,爱错了人。” “惠儿,如果你当初跟了我……” 秦江没有再说下去,管家扶着他起身,两人也慢慢踱出去。 “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秋亦小姐天生聪慧,您操心的过了。” “我这辈子没有孩子,把秋亦当亲生女儿养,她是惠儿唯一的血脉,我不操心她还操心谁?”秦江苦笑,“人生在世就是为了操心的,如果我多操点心能让秋亦这一辈子找个能心疼她的人过日子,也值了。” “那柳舒晗……” “柳舒晗这姑娘是温室里长起来的花骨朵,没经歷过风霜,秋亦和她在一起,只怕不是有人心疼,是她自己还要操心去心疼别人,不行……不行……” 第二十八章 家 从z市回来后,柳舒晗对程秋亦的态度格外殷勤。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家里的事情不让程秋亦插手半点,把程秋亦当宝贝似的供着,甚至连早上刷牙的牙膏都给挤好了放漱口杯上。这还不算什么,要说程秋亦最不习惯的就是柳舒晗连说话也轻声细语的,逗她她也强忍着不发脾气,程秋亦开始怀念从前那个咋咋唬唬的柳舒晗。 “秋亦,秋亦?”早上七点半,柳舒晗准时叫醒还在梦里的程秋亦,“秋亦,起来吃早饭了,今天有你爱吃的小馄饨。” 程秋亦赖在被子里打了几个滚,滚到床沿边,长臂圈住柳舒晗嘟囔,“舒晗,再陪我睡一会儿。” 柳舒晗缕了缕程秋亦乱糟糟的长髮轻声道:“快起来吃饭,吃完了我好去上班。”
第25页 程秋亦的眼睛勐然睁开,不满道:“怎么又去?不是被开除了吗?” “呸呸呸!”柳舒晗拿开程秋亦挂在她腰上的手,“我这不是还没被通知吗?万一老闆心情好没辞退我呢?” 程秋亦掀开被子下床,顺手耙了两下头髮,“我倒巴不得他快点辞了你,这样我就能天天见着你了,多好。”她只穿了条轻薄的睡裙,胸前勾勒出一道好看的轮廓。 这要放在从前,柳舒晗只怕是要羞得面红耳赤的,现在和程秋亦在一块呆的时间长了,脸皮也比从前厚,竟然还上手在程秋亦胸前揩油,“你说都是吃大米长大的,怎么就你肉全往往该长的地方长呢?” 程秋亦抓住柳舒晗的手腕眯起眼威胁,“木头,我看你今天是不想去上班了吧?” 柳舒晗打了个哆嗦,讪笑着收回手,“我这不是羡慕吗。” 程秋亦顺势捏了一下柳舒晗的屁股,“晚上再收拾你。” “你!”柳舒晗正要发作,眼珠子一转,突然满脸堆笑,“快出来吃东西,冷了该不好吃了。” “……” 程秋亦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柳舒晗谈一谈。 吃过早饭,柳舒晗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嘴里一直唠唠叨叨嘱咐个不停,“午饭我做好了放在冰箱里,你中午拿出来热一热,别老吃外卖知道吗?还有我不在家空调别开那么大,你要没睡好想睡觉记得把被子盖严实了,别感冒了。锅啊碗什么的就放在水池里我回来洗,你……” 程秋亦头痛地按着额角,“舒晗,你最近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柳舒晗穿好鞋问。 “怎么突然间这么无微不至了?” “会说话吗?”柳舒晗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对你好还不成么?没事我走了啊,晚上见。” 程秋亦三步并作两步,在柳舒晗开门的瞬间按住门,刚开了个fèng的防盗门嘭地又关上了。她把柳舒晗禁锢在墙角,弯腰凑近她道:“柳舒晗,你不给我老实交代,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交、交代什么?”程秋亦脸板起来很威严,柳舒晗的气势不自觉就弱了几分。 “你心里清楚。”程秋亦放松语气轻嘆,“舒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么?” “也没什么……”柳舒晗不自在地抓抓头髮,“我就是……秋亦,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程秋亦只觉得世上再没有比柳舒晗对她更好的人了,也不知柳舒晗又从谁那里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她敲敲柳舒晗的脑袋好笑道:“你这木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怎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 柳舒晗被她敲得委屈,捂着脑袋撇撇嘴,“我上次在你母亲面前发了誓的,要对你好,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委屈。” “可是我以前对你很不好,经常凶你,还惹你伤心。”她这话说得畏畏缩缩,眼神却是很坚定。 程秋亦盯着柳舒晗看了一会儿,靠在柳舒晗肩上笑出声,她不知自己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居然遇到了柳舒晗这么耿直的姑娘,愣头愣脑的。这傻丫头得亏遇到了自己,要是遇上一个生性风流浪荡的被骗了去,自己肯定要后悔一辈子了。 “舒晗,你已经够好了。”程秋亦抬起柳舒晗下巴,“我就喜欢你兇巴巴地和我斗嘴,两个人在一块每天平平淡淡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再说你什么时候惹我伤心了?傻丫头,整天胡思乱想。” “可是我连带你回去见我爸妈都不敢,你师父说得对,一辈子这么长,我不对你好,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别听我师父瞎说,他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倒是比我这个有老婆的还会谈恋爱了?我看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去,谁是你老婆?”柳舒晗脸红,“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了,快闪开,别耽误我上班。” “遵命,老婆大人!” 程秋亦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让柳舒晗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快递员,无奈柳舒晗是个实心眼,坚持不能当个混吃等死的废人,再说柳舒晗也是真心喜欢快递员这个职业,程秋亦只好由着她去了。 不过每天风吹雨淋的着实辛苦,程秋亦点点下巴,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请问是ht物流的李总么?我姓程,程秋亦……对,想麻烦您一件事……” …… 柳舒晗刚进公司,发现好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大对劲。柳舒晗心一沉,完了,这下恐怕真的工作不保了。她打完卡去了仓库,其余几个快递员见了她都很惊讶,“舒晗?你怎么还在这?” 柳舒晗只当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被炒了,垂头丧气道:“是啊,我来收拾东西,收拾完就走。”柳舒晗随手把背包往地上一扔,整理她的水杯外套等杂物,好歹是工作了快一年的地方,还真有些捨不得。 几个大兄弟一看柳舒晗脸上表情不对,都挺纳闷,这怎么升了职还拉着个脸?真是奇了怪了。 “舒晗,你怎么了?当经理都不高兴?”平常最爱和她开玩笑的小王问。 “废话,都被开除了能高兴么?”柳舒晗说完,震惊地抬头,“王哥你说什么?什么经理?” “是啊。”小王一脸莫名其妙,“你不知道?从前那个张经理被开除了,老闆说你这一年业绩突出,又上过几次电视让公司名声大噪,特地破格让你当了经理。” “真的?”柳舒晗一脸狐疑,这个破格也破得太奇葩了,让她一个只有高中学歷的人当经理像话么? “啧,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去问老闆!” “别逗了,老闆好好的跑到咱们这个分公司来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柳舒晗才收拾好东西,他们老闆的电话就来了,“是柳舒晗吗?嗯,年轻有为,有前途!你现在当了柳经理可要好好干,争取带领咱们ht物流再上一层楼!行了你忙吧,我挂了。” 柳舒晗不可思议地呆楞在原地,这么不靠谱的好事儿,真被她碰上了? 柳舒晗在经理办公室一个上午如坐针毡,虽然张经理脾气不好还有些势利眼,可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人家好歹是研究生毕业的,哪点不比柳舒晗强?别的不说,就那一桌子的报表,上面乱七八糟的数据柳舒晗看着就头痛,还有那些要她签字的文件,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柳舒晗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怎么办?没法子,柳舒晗只好给程秋亦打电话。 “秋亦……” “舒晗?怎么了?你没被炒鱿鱼吧?”程秋亦好像正在家里练瑜伽,背景音是音乐声。 “没有。”柳舒晗唉声嘆气,“我当经理了……” 程秋亦乐了,“当经理还不好?你这口气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好好工作,下班了早点回来,咱们好好庆祝一下。”说完程秋亦就挂了电话。她挂了电话收回手,完成最后的吐纳,心里有点虚,说好了不骗柳舒晗了,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可是我看不懂啊……柳舒晗听着那头的忙音欲哭无泪。 柳舒晗平日在公司人缘不错,她升了官不少人都跟着起闹,撺掇她请客吃饭,柳舒晗架不住这些人的热情,只得让他们找地方去了。 柳舒晗不放心家里的程秋亦,特地跟她说了一声,又被众人一番嘲笑。 “哟,咱们舒晗这是谈恋爱了?” “看她最近这红光满面的,还老请假,一准就是和男朋友浓情蜜意去了。” “今天在办公室你们是没见着,和她家那口子打电话笑得那叫一个甜,啧啧啧,我看了都受不了。” 柳舒晗笑骂,“你们再八卦就自己回家吃盒饭去,姐姐我不伺候了!” 说归说,众人看她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也知道猜的八九不离十,起闹的声音更大,一行人热热闹闹往吃饭的地方去。 程秋亦不放心柳舒晗一个人,又怕自己去了她不自在,只好问了具体地址,悄悄守在门口等着。她的车停在柳舒晗她们对面的马路上,这一路都是颇为上档次的饭店,客流量很大,偶尔多了这么一辆车谁也没在意,可是不久后,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站在程秋亦车边敲了敲她的车窗。 程秋亦摇下车窗,那女子俯身,两只手搭在程秋亦车窗上,“美女,正经的学生妹,要不要?”她留着一头棕色的长髮,做了个微微的波浪卷造型,涂了大红唇,还真颇有那么点风尘女子的味道。 程秋亦斜了她一眼,支着额头道:“少废话,上车。” “不过一年不见,你对我是越来越冷淡了。”女人摇摇头上了车,还对着程秋亦抛了个飞吻。 程秋亦笑了,“阿英,你上次在叶净那里可是空空声声让我滚蛋来着。” 第29章 袁英捂着嘴嗔道:“我那不是逢场做戏么?那叶净可不是个好煳弄的,万一露馅儿了,咱们的计划前功尽弃。” “你这么大摇大摆地来见我,就不怕露馅?” “你也太小瞧我了。”袁英踢开脚上那双十多厘米的尖细高跟鞋,两腿盘上副驾驶的座椅,随手从包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朝程秋亦努努嘴,“借个火。” 程秋亦皱眉,“把脚放下去,还有,我的车里不准抽菸。”副驾驶是柳舒晗的专座,绝不能弄脏了,还有柳舒晗那鼻子比狗鼻子都灵,让她闻出点菸味来肯定会以为是自己抽的。 袁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程秋亦,我认识你五年,你现在才说不准抽菸,唬谁呢?” “从前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多了个媳妇儿吗?”袁英捶胸顿足,“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没早点看清楚你这么个见色忘友的东西!” 程秋亦抢过袁英嘴里的烟扔在仪表台上,“行了啊,戏过了。” 袁英讪讪地收了表情,“你回国之后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你也少抽点,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七八年的瘾了,哪是说戒就能戒的,你以为我有你那么强的自制力?” 这是袁英的私事,程秋亦点到即止,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舒晗的?阿志说的?” 袁英不屑地哼道:“这还用人说?你在a国那会子连做梦嘴里念叨的都是舒晗舒晗的,想瞒着谁呢?” 见程秋亦无从反驳,袁英目露精光,她斜着身子,手肘搭着程秋亦肩膀上道:“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柳舒晗?我倒要瞧瞧这是何方神圣,能把我们的程大美女迷得晕头转向的,为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第26页 “她心思单纯藏不住事,等眼前的事了结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提起柳舒晗,程秋亦真是从眼底泛出来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她做菜很好吃,改天让你尝尝她的手艺。” 袁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肉麻兮兮的程秋亦?被她噁心得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得了啊,我这还是孤家寡人呢,你这样合适吗?也不怕我把你家会做饭的小女人抢过来。” 程秋亦对这点很有信心,“那你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这世上还有她袁英搞不定的人吗?除了眼前这个铁石心肠的傢伙。 车厢里安静了几分钟,袁英感嘆道:“秋亦,真好。” 袁英认识程秋亦五年,初见的时候她正在崩溃的边缘,袁英曾经一度以为她撑不下去,可程秋亦比她想的强得多,她不仅撑过来了,还拥有了自己的幸福。那时程秋亦整日整夜的精神恍惚,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认不得任何人,来来回回只重复两个字:舒晗。 程秋亦回国一年,眼里多了在国外五年都没出现过的神采,袁英认识她五年,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一个光彩照人的程秋亦。袁英想,那个叫柳舒晗的女孩该有多好,能配得起程秋亦这样的死心塌地。 “是啊,真好。”程秋亦也觉得庆幸,还好柳舒晗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傻女人,等了自己这么多年。 “不说这些了,你在叶净那打听到什么没有?”程秋亦又问。叶净是程秋亦心上的一处脓疮,在那里腐烂了这么多年,稍微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痛,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把叶净彻底除了,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哼,你说的没错,叶净这女人是个疯子。”袁英的菸瘾犯了,不能在程秋亦车里抽,只好又拿出一根叼在嘴里,闻闻尼古丁的味儿寥作慰籍,“她把整个c市的水搅浑,只为了要你。” “我?”程秋亦嗤笑,“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片子了,也脱离c市已久,就算她把c市搅个天翻地覆,能奈我何?” “这才是她最毒的地方。”袁英嘆道,“你和c市无关,可程家和你外公周家可都是本地的势力,c市是本省的经济命脉,c市一乱,必将遭查,到时程秋亦再把锅甩到程周两家头上,那时程周成为众矢之的,你就算对程家无所谓,那周家呢?那可是你母亲的本家。” “这算盘倒是打得够响的。”程秋亦冷哼,“难怪她要拉我下水,不过她既然已经计划周详,为什么还找你来横插一脚?” 袁英神秘地笑了,“因为她在虚张声势。” “怎么说?” “叶氏虽然在c市已经有一家独大之相,可这些家族氏企业有一个通病。” “帐务。”程秋亦手指敲着方向盘。 “对,就是帐务。”袁英点头,得意道:“叶净接手叶氏之前,叶家的几个旁系几乎把叶氏搬成了一个空壳。不得不说叶净这女人狠起来是真狠,为了补上这些漏洞,她当时铤而走险,用了好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全捅出来,不吃枪子儿也得判个无期。” “这些证据叶净怕是造就销毁干净了。” 袁英不屑道:“叶氏里叶家旁系各方势力交错,叶净的把柄就是这些人保命的东西,不然凭叶净的个性,怎么可能还让叶家的旁系叔伯把持大权?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程秋亦支着头思考许久,才道:“阿英,剩下的交给我,你回a国去吧。” “说什么呢?”袁英不满,“你是嫌命太长主动去叶净那送死?我把你救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主动羊入虎口的!” “可是叶净为人毒辣,万一你……” “没什么可是万一的,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袁英态度坚决,程秋亦知道她的性格,只好妥协,“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就撤,保护自己要紧。” “放心吧。”袁英眉飞色舞,“好多年没干这么刺激的事了。秋亦,还好你当初有远见,让sl和c市的各大公司都有深层合作,不然叶净也不会为了取得c市上流的信任找上我们。” 程秋亦没接话,她眼尖看到了已经聚完餐,喝得醉醺醺出来的柳舒晗,赶紧下车去接她,临走还不忘嘱咐袁英:“舒晗出来了,你快走吧,别让她看见。” “你这叫什么话?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程秋亦没功夫和她打岔,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搀扶柳舒晗去了。 袁英麻熘地穿好她的高跟鞋,头伸出车窗对程秋亦招唿:“美女,下次再给你介绍正经的学生妹!不漂亮不要钱!”说完下了车,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走了,路过的行人有听到她那一嗓子的,纷纷侧目。 柳舒晗是个老实人,不能喝酒还架不住别人的劝酒功夫,一餐饭吃完醉得眼睛都睁不开,被一个男人架着胳膊扶出来的,程秋亦怎么看怎么上火,阴沉着脸从男人手里接过柳舒晗,“这位先生,我是柳舒晗的朋友,舒晗交给我就行,不劳您费心。” 那男人就是小王。柳舒晗喝醉了之后爱撒酒疯,小王架着她东倒西歪苦不堪言,突然有人把柳舒晗弄走,他身上一轻,喘口气抹了汗才反应过来,警惕道:“你真是舒晗朋友?舒晗不是本地人,从来没听她说起过有什么朋友。” 小王其实也有点微醺,说话都带着酒气,程秋亦皱着眉后退几步,柳舒晗又开始撒酒疯,半睁着眼仔仔细细瞧了程秋亦的脸,确认她真是程秋亦,手脚并用缠在程秋亦身上不下来,还撅着嘴朝程秋亦凑过去,“秋亦……秋亦……亲亲……” “舒晗,别闹。”柳舒晗领来的这一圈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有的还有些意识,有的已经抱着路边的垃圾桶唱歌了,程秋亦怕柳舒晗真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明天早上去要被盘问,伸手挡住她凑过来的嘴诱哄:“舒晗,我先送你回去,回去再亲亲,啊?” 接着连拖带拽把柳舒晗弄上车。 “我不,我不!”柳舒晗没有得到期待已久的吻,急得几乎满地打滚,“秋亦……我要……嗝……要亲亲……要亲亲!” 她这个带着酒精的嗝打在程秋亦脸上,程秋亦忍着反胃,只想把柳舒晗赶快丢上车打包带回去洗澡。 到车门口时,柳舒晗眼疾手快,抱着车门不撒手,程秋亦强掰了好几次,无奈柳舒晗喝醉之后力气奇大,程秋亦又怕弄疼了她,左右掰不开,只好任由她在门上挂着。 “舒晗,乖,松手了,我们回家好不好?”程秋亦耐心地哄劝。 柳舒晗抱着车门转过脸,对着程秋亦嘴巴撅得老高,“我要秋亦亲亲……我要亲亲……” 程秋亦没法子,捧起她的脸照着那张小撅嘴吧唧亲了一口,“亲亲有了,舒晗下来,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柳舒晗咧个大嘴乐呵呵地挂在程秋亦脖子上,回家,回……回她和程秋亦的家! 程秋亦带着柳舒晗扬长而去,只留几个还没醉的吃着程秋亦汽车的尾气惊掉了下巴。 “你……你看见没?” “看见了,有人非礼经理……还是个女人!” “大美女。” 第30章 第二天早上柳舒晗醒来,头痛欲裂。她挣扎着起身,认出自己在程秋亦的卧室。当初柳舒晗搬来的时候程秋亦给她留了间卧室,不过柳舒晗基本都住程秋亦的屋,那房间早就形同虚设了。 “秋亦,几点了?”柳舒晗靠在床边揉着眼睛迷迷煳煳地问。她身体醒得比脑子早,人都坐起来了眼睛还是闭的。 许久没人应答,柳舒晗又问了一遍,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她这才睁眼往床上看。程秋亦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床,那半边床有浅浅的凹陷的痕迹,被子早就冷了。 柳舒晗昨晚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也不知程秋亦怎么把她弄回来的。她自觉理亏,赶紧下床,出了卧室后发现程秋亦正坐在餐厅读报纸,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颇有那么点斯文败类的架势,餐桌上放着一叠面包和一杯牛奶,看样子她已经吃完早餐了。 程秋亦有些微的远视,非常轻微,平常不影响生活,可她读书看报习惯戴一副远视眼镜,也就是俗称的老花镜。为此柳舒晗嘲笑过她好多次,“二十多岁的人老花镜都戴上了,唉,看来你老了只能依靠我喽,谁让你看不见呢?哈哈!”程秋亦每次都是但笑不语,然后在床上狠狠地报復回来。一次两次三次的柳舒晗总算学乖了,再不敢嘲笑她的老花眼,虽然柳舒晗对程秋亦的惩罚其实挺满意。 程秋亦看完一页报纸,翻页的功夫眼睛从老花镜底下抬起来,瞥了柳舒晗一眼,对着她旁边的椅子努努嘴,“坐。”脸上没什么表情,柳舒晗看不出来她到底生没生气。 柳舒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小跑到餐桌前坐下,宿醉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失,跑得急了,脑袋又开始疼起来,柳舒晗觉得自己的神经都一抽一抽地跟着疼,皱着眉使劲揉太阳穴。 程秋亦眼睛盯在报纸上,心思一直在柳舒晗那里,她放下报纸,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醒酒汤,重重地放在柳舒晗面前,“喝了。” 柳舒晗知道这是什么,她平常不喜欢酸的,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捏着鼻子大口大口灌进嘴里。她喝完之后咂咂嘴才发现这汤倒是没她想像中那么难喝。柳舒晗放下碗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大气都不敢喘。 眼看着自己上班快迟到了,程秋亦脸色还没有好转的迹象,柳舒晗只好鼓起勇气小声道歉:“秋亦……我错了……” 程秋亦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才道:“哪儿错了?” “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没下次了!” “就这些?” 柳舒晗傻眼了,莫非她昨晚还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自己不知道的?“秋亦,你……提醒一下?”柳舒晗试探着问。 程秋亦环起手臂,“昨晚和你搂搂抱抱的那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还有这回事?柳舒晗可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就是那个瘦瘦的高高的,有点驼背,贼眉鼠眼的那个。”程秋亦没好气道。 柳舒晗回忆半天,没想起自己的工友里有哪个符合程秋亦的描述,她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你不会说的是王哥吧?王哥是有点驼背,可他就是眼睛小了点,也没到贼眉鼠眼的地步吧……”柳舒晗自顾自往下说,发现程秋亦脸色越来越黑,于是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说啊。”程秋亦挑眉,“怎么不说了?”
第27页 “秋亦,你,你吃醋了?”柳舒晗试探着问。 程秋亦不说话,柳舒晗急了,“秋亦你听我解释!我和王哥真没什么,昨天可能我喝多了,他就那么随手扶了我一把,平常我们没什么的!不信你去我们公司问问!他们都可以作证!要是你还不信,那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不搭理他了,好不好?” 程秋亦绷不住笑了,笑完之后嘆气,“舒晗,我相信你,只是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伤身。”昨晚柳舒晗吐了好几次,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把程秋亦看得那叫一个心疼。 “这么说你不生气了?” “谁说不生气?你下次再敢这么喝,以后……”程秋亦想说以后别上她的床,她细想之后发现这么做不是连带着自己一起受罚么?于是话锋一转,阴恻恻地笑道:“你要还敢这么喝,喝醉一次我罚你一次,罚到你起不来床为止。” 柳舒晗咽了口唾沫,使劲摇头表示再也没下次了。 程秋亦这才满意地拍拍她脑袋,“快去洗漱,等会儿出去吃早饭,这都几点了。” “干嘛出去吃?我前天熬的骨头汤好像还剩点,正好煮粥喝。”柳舒晗说着走向厨房。 程秋亦紧张地拦住柳舒晗,“天天不是粥就是面的多没劲,前两天对面不是新开了家饭店吗?据说他们家的早茶挺不错的,你陪我去试试。” 柳舒晗拉着脸道:“以前还说我做的饭一辈子吃不腻,这才几天?程秋亦啊程秋亦,你就会唬人!” 程秋亦讪笑着把她推进房里找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开玩笑,自己早上就为了那么一碗醒酒汤把半个厨房都快拆了,这要让柳舒晗发现了她还不得吓死。 “不对啊秋亦,早上那碗汤哪来的?”柳舒晗琢磨不通,探出头来问道。 “我,我叫的外卖!” 柳舒晗瞭然地缩回去,“大早上还送外卖?真会做生意,不过这家店的东西挺不错的,好吃。” 她换完衣服出来,对程秋亦道:“早茶就算了吧,我上班快迟到了,在路上买两个包子就行了,下次再说吧。” “我送你。”程秋亦拿起钥匙钱包跟她一道出门,“今晚咱们出去吃吧?庆祝你升职加薪。” 说起这个柳舒晗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也不知老闆发什么神经让我当经理,你说我是当经理的料吗?我连英文有多少个字母都记不清了,那些英文文件哪看得懂?” “看不懂就带回来,不是还有我么?哪有人跟你似的升了职还不高兴。”程秋亦随手锁上门安慰道。 柳舒晗和程秋亦边抱怨边进了电梯,到了大门口才发现早有个人等在那里,是叶净。 下意识的,柳舒晗挡在了程秋亦身前,“你干嘛?”柳舒晗由衷地不喜欢这个女人,挺好看一个女人,竟然能做出那么卑鄙无耻的事,柳舒晗想想程秋亦都恨不得叶净赶快消失。 叶净见到柳舒晗也很意外,她微眯起眼,语气有几分危险,“你们住一块?” “关你什么事?”柳舒晗还要再说,被程秋亦制止了。 程秋亦把柳舒晗拉到自己身后,对叶净道:“你有事?”叶净这女人不好惹,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万一她做出什么对柳舒晗不利的事,程秋亦怕自己要后悔一辈子。 叶净笑着看向柳舒晗,“小妹妹,你先走,姐姐们说话没你的事。” 柳舒晗握着程秋亦的手不愿离开,可程秋亦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快去上班吧,你快迟到了,下午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我不……” “听话,你在这我更担心。” “好吧。”柳舒晗临走前狠狠剜了叶净一眼。 叶净看着柳舒晗的背影失笑,“秋亦,你的眼光真是古怪,能看上袁小姐那样才华相貌样样拿得出手的女人,竟然还能对这种市井小民有兴趣。” “你到底什么事?”程秋亦不耐烦地问。 叶净按着额角摇头,“秋亦,你对我能有刚才对那丫头片子一半的温柔,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逗你了,我这次是特地来找你聊聊的。” “聊什么?” “这里……”叶净指了指人来人往的楼道,“你觉得这是聊天的地方?” 程秋亦带着叶净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这个茶馆是会员制,保密性很好,里面都是独立的包厢,谈事情也方便。 “这下能说了?”服务员上完茶离开,程秋亦开口。 叶净端起茶盏,用盖子撇着茶叶浮沫玩儿,老神在在道:“秋亦,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一面对着柳舒晗一往情深,一面又对着袁英眉来眼去,到底是天生多情还是逢场作戏?” 程秋亦呷了口茶,笑了,“我以为你懂。” 叶净心领神会,“不错,袁英这样的女人就是一道顶级的珍馐,要慢慢弄到手,细细品尝才有滋味。至于柳舒晗这种清粥小菜,垫垫肚子可以,总不能当主菜来吃,拿不出手。” 呸。程秋亦心里对叶净很是不屑,面上倒不表露,只道:“叶总公务繁忙,特意来找我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叶净拿出一张请柬递到程秋亦面前,“下月十五,我生日,c市的那几家都会派人来,你们程家总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一张请帖还劳动叶总亲自送?再说程家有程天宏,再不济还有沈文琴程博明母子二人,外人皆知我和程家的关系,让我代表程家岂不让人笑话?”下月十五正好是中秋节,这是大日子,程秋亦只想带着柳舒晗出去散散心,不愿被这种破事纠缠。 “程秋亦,你有多久没回过程家了?程天宏对外一直封锁消息,他现在已经油尽灯枯,怕是连冬天都撑不过去了,现在程家重新请了程老爷子出山主持大局。” 程秋亦心惊,原来程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来她们这边也该加快动作了。她暗忖片刻,斟酌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对程家,不,对那几家动手?” “这我要问你,我这边当然是越快越好,就怕你妇人之仁,对程氏手下留情。” “当初说好了,事成之后c市归你,袁小姐归我。” “自然。” “我改变主意了。”程秋亦道,“上次你在师父那里给我难堪,这笔帐我怎么也要讨回来,我不仅要袁小姐,sl的股份,我要两成。” 两成。叶净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这我可没办法,sl我动不了。” 程秋亦讽刺道:“凭你的胃口,我不信你满足于一个小小的c市,叶净,旁人不了解你,我怎么着也是你师妹,你还想骗我不成?” 叶净咬牙,拍着桌子道:“好,就这么定了!” …… 送走叶净,程秋亦松了口气,她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早,准备叫几个人把她家厨房收拾干净,起码得在柳舒晗回来之前恢復原样。 正巧阿志来电话了。 “宋恺志,你不好好照顾老婆孩子,怎么有功夫找我?” 那头隐约能听到孩子的哭声,阿志哄了哄孩子,对程秋亦道:“大小姐,我家里这些事……你那边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抱歉……” “少废话。”程秋亦发动车子,“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我嫂子还有我的宝贝干女儿,我干女儿要是饿瘦了,看我不要你好看。对了,宝宝起名字了没?我没记错的话她下月初就满月了吧?你们打算在哪办?” “还没起呢,干妈不在场我们哪敢随便决定。”阿志还有心情开玩笑,“满月酒我本来想着就在家办,可孩子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不同意,只能听他们的,等他们定地方吧。” “好,到时候我一定给宝宝送一份大礼。”程秋亦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帮我找几个手脚干净的,我家厨房出了点事,需要打扫打扫。” 阿志很紧张,“出事?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 “没什么,你就帮我找几个阿姨过来打扫就行了,那就这么着,挂了。”程秋亦心虚地挂了电话。 第31章 阿志找来的人果然手脚麻利,一个下午的时间把程秋亦被炸过一般的厨房收拾得跟新的一样,程秋亦很满意,特地每个人多给了些辛苦费。打发走他们之后眼看着也到了柳舒晗下班的时间,程秋亦干脆直接到了柳舒晗公司门口等她。 柳舒晗那对外是说公司,其实是公司和仓库的集合体,不时有大货车来来往往,尘土飞扬的。程秋亦第一次来柳舒晗工作的地方,一看是这么个环境,又发起愁来,每天这么进进出出的,万一得个鼻炎咽炎的可怎么办,得想个法子,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来才好。 柳舒晗和办公室几个女同事一起说说笑笑走出来,她手里还抱着一沓纸,看起来还听不少的,程秋亦连忙下车从她手里接过来,“怎么拿这么些东西也不说一声?” 突然来了这么个标緻的美人,还似乎和柳舒晗很熟,旁边几个同事面面相觑,打趣道:“哟舒晗,你有个这么漂亮的朋友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柳舒晗尴尬得舌头打结,话卡在喉咙里,还是程秋亦帮她解围:“舒晗的房子前几个月到期了,重新搬了家,我是她现在的室友。” 同事瞭然,“舒晗,你有个这么好看的室友怎么不早说?藏着掖着可不像话。” “就是就是,室友,你叫什么名字?改天一起喝酒啊。” 柳舒晗现在一听喝酒两字就脑袋疼,连忙打断,“行了啊,你们俩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围着一个姑娘打听像话么?快走吧,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 同事几个看看时间,果然纷纷告辞,柳舒晗这才轻松了,擦着汗道:“秋亦,你别听她们瞎说,我没跟他们喝过酒!” 程秋亦打开车门,把柳舒晗按进副驾驶繫上安全带,“我知道。”平常柳舒晗嘴里偶尔说起的都是那几个和她一起送快递的工友,从没听说有什么女同事,如今柳舒晗在分公司算是一步登天了,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不用猜都知道。 “你那厚厚一叠是什么?死沉死沉的。”程秋亦把那一沓东西拿了根绳子捆好塞进后备箱里,打着方向盘倒车,随口问道。 柳舒晗肩膀脱力地陷进椅子里,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再不搞定这些东西,我就要被老闆骂死了。” 那些资料里有需要柳舒晗签的文件,有公司的各种报表,总之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柳舒晗看得懂的。 “你说这老闆也真是的,我们公司有外国单子吗?居然还有英文文件!这不是难为人吗?”
第28页 “慢慢来,这事急不得。” “慢不了了――”柳舒晗惨叫,“那些个文件明天就是最后期限――” 下一个路口恰好是红灯,程秋亦踩着剎车停下来,“不想这些了,今天说好了好好庆祝的,你想吃什么?” 柳舒晗说挑食也不挑食,酸的苦的不爱吃,可多亏了柳妈妈这么多年的磨练,要真让她吃她也能吃下去,爱吃的倒是没有,或者说她什么都不挑,味道不是太差都能吃得下去。 吃什么呢?柳舒晗敲着下巴琢磨,路过一家火锅店,她眼睛亮了,“秋亦,不如我们吃火锅吧?” “好啊,就这家?”程秋亦顺着柳舒晗的眼神指了指。 “不是,我是说我们买食材回去打火锅吃怎么样?刚好家里还剩些骨头汤,不吃浪费了。” 程秋亦当然没意见,反正什么食材只要经过柳舒晗的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只是…… “先说好,去菜场的那条道今天限号,过不去。” “啊?”柳舒晗脸上全是失望,“那怎么办?” “路过家门口的超市顺便买点吧,我们就两个人,还能吃多少东西?”反正只要别去菜市场,怎么都成。程秋亦想想又道,“我可警告你,别买冬瓜了,我现在闻着那玩意的味儿就噁心。” 柳舒晗听了坏笑,伸手流里流气地在程秋亦小腹上摸了一把,“噁心?该不会是有了吧?嗯,宝宝乖,叫妈妈。” 柳舒晗那点耍流氓的本事都是程秋亦教的,程秋亦还能怕了她?腾出一只手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腹部不让动弹,“你可摸仔细了,这里面可是你的种,一块小木头。”说着手指还轻轻在柳舒晗掌心搔弄几下。 程秋亦虽然习武,可她毕竟是富贵人家出身,从小娇生惯养,手指修长细腻,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不似一般女人做了各种式样的美甲,就是带着粉红的裸色,指腹里一个茧子都无,搔在柳舒晗手心的那几下顺着血管在她心尖上滑过,过电一样的苏麻。柳舒晗想起程秋亦这只手做过的那些事,一张脸红得发烫,强行抽回手懊恼地想,流氓头子果然惹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程秋亦最爱看柳舒晗脸红,白皙光滑的脸蛋上染上一层胭脂色,含羞带怯的,光是看看就几乎让人把持不住。眼瞅着红灯还有十几秒,程秋亦解了安全带,侧身在柳舒晗脸上舔了一下,又快速坐直繫上安全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刚好卡在红绿灯切换的一瞬间。 直到车开出去老远,柳舒晗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被调戏了。不过柳舒晗悄悄摸在程秋亦方才轻薄过的地方,嘴角不自觉弯起来,反正人都是自己的了,让她亲亲赚的是自己啊!这买卖不亏。 “舒晗,你再笑的这么yin盪小心我在车里把你就地正法。”程秋亦看着后视镜意味深长道。 “滚!你这是yin者见yin!”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流氓终究比不得大流氓。 …… 採购完回家,柳舒晗在厨房里看了看就发现了不对劲,“咱家盘子不是在下面么?怎么跑上面来了?还有这个刀,顺序不对啊。碗怎么放在里面?……” 柳舒晗还要继续查看,程秋亦连忙挡在她面前,“那个……我今天没事收拾了一下,快做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原来是这样……” 柳舒晗没多想,两人配合着把食材处理完,在餐桌上架了个电磁炉,食材什么的往旁边一摆,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火锅,洗去一身的火锅味,柳舒晗坐在桌前对着那厚厚一沓东西犯了愁,“秋亦……” “嗯?”程秋亦正对着化妆镜抹护肤品,在镜子里看了柳舒晗一眼。 “我……你来帮我看看……” 程秋亦在柳舒晗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得逞的微笑,整理好表情走到书桌前,“你哪里看不明白?” “都、都不会……”柳舒晗赶紧起身让座,在程秋亦面前低着头。程秋亦有种错觉,好像十年的时间柳舒晗从来就没变过,她还是从前那个努力但不聪明的高中生,只是这一次,老师成了自己。 “好。”程秋亦一拍大腿坐下,拦腰把柳舒晗搂进怀里坐在自己大腿上,就着环抱她的姿势把自己的眼镜戴上,随手拿起最上面那张纸看得煞有介事,可另一只手却悄悄摸上了柳舒晗的大腿。 柳舒晗穿了条宽松的睡裙,程秋亦的这个动作差点把她睡裙全撩起来,正干正经事呢,柳舒晗不大好意思地制止了程秋亦的进一步动作,“秋亦,别闹,这些文件明早就要交上去的。” “我知道啊。”程秋亦手绕过柳舒晗的阻拦,继续朝她大腿内侧游走,“我这不是正看着么?舒晗,熬夜工作很伤皮肤的,你总得给我点奖励吧?” “你先看,奖励……待会儿再说。” “那可不成,万一你不认帐我岂不是亏了?”程秋亦放下手里的文件,在柳舒晗耳边道。 柳舒晗咬牙,“这种事你哪一次吃过亏?你帮不帮忙?不帮忙算了,我自己来。” “帮帮帮,我自己老婆还能不帮么?”程秋亦笑嘻嘻又拿起了那张纸,“舒晗,这些文件其实大同小异,看懂了一份其他的自然也就差不多了,不如这样吧,我教你,你要是会了,我就给你一点奖励,要是不会嘛,那我可要好好地罚你,行吗?” 柳舒晗知道程秋亦没安好心,可程秋亦说得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总不能老依靠程秋亦,“好,就按你说的办!” 程秋亦果然老实了,认认真真和柳舒晗讲解。柳舒晗起初还能认认真真听,可不过几分钟她的心思就飘到别处去了。 程秋亦认真起来的模样很性感,金丝边眼镜反射着檯灯光线,狭长的眼睛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两片扇形的阴影,薄唇一张一合的引人犯罪,柳舒晗看的出神,哪还听得见程秋亦在叨唠什么。 “好了,大致就是这样,听明白了么?”程秋亦道。 柳舒晗回神,“听、听明白了。” “真的?那我可就考你了。” 第32章 凌晨一点。 昏暗的卧室内只有书桌那一角的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程秋亦随意挽起一头长髮,只穿了一条丝质的睡裙,端坐在桌前看柳舒晗带回来的那些文件。 柳舒晗被程秋亦“惩罚”过后精疲力竭,抱着被子侧卧在床上睡得正香。程秋亦终于看完最后一页纸,捏捏鼻樑,端着杯子走出卧室,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她经过柳舒晗时随手把柳舒晗怀里已经裹成一团的杯子抽出来抻开,小心盖在柳舒晗身上。 “秋亦?”柳舒晗睡眼惺忪,掀开被子想坐起来,“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 程秋亦把她按在床上盖好被子,“睡吧,那些文件我看完了,明天你只管签字就行,放心吧。” “你睡了吗?” “我去倒杯水,马上来。” 柳舒晗安心地闭上眼嘟哝,“你只能喝一点,要不明早眼睛要肿,别喝茶,喝了睡不着觉……” “知道了小管家婆。”程秋亦弯下|身亲在柳舒晗的额头上,“睡吧。” 程秋亦能帮的了柳舒晗一时,可帮不了她一世。柳舒晗别的不行,就一点好,不耻下问,虽然这个“问”的过程被程秋亦揩了不少油,半个多月的突击总算有点成效,至少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的,还有程秋亦这个外援在,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 这半个月过得风平浪静,程秋亦依旧是偶尔神龙见首不见尾,柳舒晗早就习惯了。不过这天,柳舒晗她们公司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小王某天来上班,顶着鼻青脸肿的一个脑袋过来,他一向热情,见着谁起码都得打个招唿,这天却臭着一张脸埋头干活,跟谁都欠他钱似的。 几个工友见状,纷纷上前开导套话,无果,想着小王平日和柳舒晗关系不错,就把这位新上任的经理请了过来。 自从上次柳舒晗喝醉之后她一直有意和小王他们保持着距离,总归男女有别,从前她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如今她有了程秋亦,总不能再像从前那么肆无忌惮。不过小王受伤了那是大事,柳舒晗听他们说了,二话不说找了小王。 小王脸色铁黑地往他的电动车上装货,柳舒晗故意凑上前去套近乎:“王哥,怎么的?吃火药了?” 小王看了她一眼,不语。 柳舒晗又道:“瞧你脸上这些伤,被女朋友揍了?你肯定是出去拈花惹糙了!” 小王气哼哼道:“真是女朋友打的倒好了。” “不是女朋友?那是谁?不是,你一个大小伙子别人揍你你不会跑啊?站那等人揍?” 小王提起这事气不打一出来,手里的快递包裹一摔,脸红脖子粗地嚷嚷,“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碰上那么一个极品!” “怎么了?” 话匣子打开小王也不藏着掖着了,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道:“昨天碰见个死胖子,非说我给他送的水果送迟了,让我五倍赔偿,不然就投诉我,那水果我看了,都好好的!他就是在讹我呢!” “然后你们就打起来了?” “小柳,柳经理!真不怪我,我没想惹事,是那个死胖子话越说越过分,也是他先动手的!” 话音刚落,前台就打了柳舒晗的内线电话,“经理不好了!有人带着一群人来闹事!把保安都打伤了!” 柳舒晗大惊,也顾不上小王的事了,赶紧叫上人跟自己去大厅看看。 来闹事的为首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发福头顶微凸,大大的啤酒肚超前挺着,满脸横肉,他的样子柳舒晗觉得有几分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王一见中年男人眼珠子都红了,上去就要揍他,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他妈的你还敢来,看老子弄不死你!”小王眼看着就要挣脱拦着他的人。 中年男人下意识往后微缩,又觉丢了面子,清清嗓子道:“你们老闆呢?把他叫出来见我,你们的人把我打伤了,我来讨个说法!” 柳舒晗示意小王稍安勿躁,走上前微笑,“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您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就你?”男人轻蔑地笑了,转头看了柳舒晗一眼,脸色巨变,话都说不利索,“是是是……是你?” 柳舒晗疑惑,“您认识我?” 男人打量她一阵,“今天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小王冲着他们的背影呸道:“什么玩意儿,别让你爷爷再见到你!”
第29页 晚上柳舒晗把这事当笑话跟程秋亦说了,程秋亦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就走了,不过我老觉得那个胖子我在哪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程秋亦拍了柳舒晗的后脑勺,“以后这种事直接报|警,别强出头。” 柳舒晗洗澡时绞尽脑汁,终于恍然大悟,光着身子探了个头出来,“秋亦,我知道在哪见过他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程秋亦道。 柳舒晗兴奋地穿好衣服出来,挨着程秋亦坐下,“他就是上次撞了我那个司机!” “嗯。”程秋亦不为所动。 柳舒晗看出了端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说那死胖子见了我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教训他了?” “是我,怎么的?他敢撞我媳妇儿我还不能给他点颜色看看了?”程秋亦的确私下里收拾过那个司机,不过她觉得自己坦荡荡问心无愧,就柳舒晗当时身上受的伤,教训他那顿算轻的了。 柳舒晗想像不出程秋亦是怎么收拾他的,不过她异常激动,“秋亦你太帅了!帅炸了!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程秋亦以为柳舒晗要唠叨自己一通,什么以和为贵之类的,倒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你不怪我?” “怪你干嘛?”柳舒晗不解,“你不知道今天那个死胖子见到我的怂样,真解气!” “……” 稍晚些时候,阿志联繫了程秋亦,“小姐,宝宝的满月酒定好了,五号,扬风酒楼,你来不来?” “当然来,那可是我干女儿。”程秋亦看了眼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柳舒晗,小声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那个司机吗?” “他?他又闹事了?” “闹到舒晗公司去了。”程秋亦眼色一暗,“找几个人去好好提点提点他。” “知道了。” 柳舒晗敷完面膜问,“刚才谁啊?” “阿志。”程秋亦捏捏新鲜出炉的柳舒晗水嫩嫩的脸蛋,“宝宝下月五号办满月酒,邀请我们过去。” “去去去!”柳舒晗兴奋道:“上次见到宝宝她还跟个小猴子似的,不知道现在长大了没有。还有你提过的那个嫂子,老说她是大美人,我一面都还没见过呢!话说回来,宝宝满月是不是要送份大礼啊?完了完了,早知道我上个月工资就省着点花了,这下怎么办……” 柳舒晗唠唠叨叨个没完,程秋亦好笑,“还有我呢,你急什么?” 柳舒晗想想,觉得有道理。 扬风酒楼位于城中心,这天c市的主干道被堵得水泄不通,无一不是往扬风酒楼去的。阿志虽然暗地里是程秋亦的手卡,可他明里也早算得上c市新起的名门望族,程家衰败之后俨然有和叶家分庭抗礼的势头。商人逐利,自然也要巴结着些。 来的客人非富即贵,酒楼附近几条街全面戒严,除了持有请帖的一律不得进入。停车位不够用,千八百万的豪车随意停在路边,比车展还热闹。 相比之下程秋亦她们就寒酸的多了,百来万的小奥迪,开进去时被保安拦下来仔仔细细盘查了好几遍,这才确认请帖是真的,放她们进去。 很久之后这事被柳舒晗偶尔提起来,当时袁英和她家那口子也在场,笑得前仰后合,“我说程秋亦,你这小破车还是那一年买的呢?难怪这么旧,比你干女儿年纪都大,早该报废了吧?莫非你现在破产了?” 程秋亦只是笑。 回到现在。 程秋亦穿着礼服不方便开车,特地叫了个可信的人过来临时当个司机,车刚停下,阿志眼尖就迎上来。 程秋亦先下了车,她身着一袭裸粉色的一字肩鱼尾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黑色的眼线沿着眼角微微勾起,不经意的一瞥都像是致命的勾引。 “小姐,你总算来了。”阿志喜道。 “你还怕我慡约不成?”程秋亦笑着快步走向车子另一侧,打开车门,弓腰伸手,掌心朝上对车里的人道:“木头公主,您的骑士中心为您护驾。” 柳舒晗忐忑不安,“秋亦,你也没说……要来这么多人啊。” “我哪知道?”程秋亦带着她的手腕把她拉下来,“好了快下来吧,你不是还想见我的美人嫂子么?” 柳舒晗被程秋亦硬拽下车,尴尬地对阿志笑笑,“恭喜恭喜。” 她穿了和程秋亦同色系的礼裙,不过是抹胸的纱裙,裙摆有质感地垂下,上头绣着素色的花朵,头髮半梳起来披在脑后,她眼睛很圆,这么端庄的礼裙穿在她身上竟也不死板,透着几分俏皮,阿志由衷地赞嘆,“舒晗小姐,您今天美极了。” 柳舒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不自觉往程秋亦身后躲了躲,“你就别取笑我了。”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又是第一次穿抹胸裙子,来之前只在网络上听说了哪哪哪个明星裙子被踩走光了的八卦,于是紧张地关注着背后的拉链,生怕走光了闹笑话。 第33章 程秋亦打趣,“我们家舒晗再好看那也是我老婆,你想看看你自己老婆去。” 柳舒晗就纳闷了,阿志的老婆得是有多漂亮,才能让程秋亦一直惦记着。 程秋亦一直呆在国外,c市除了那几家之外认识程秋亦的并不多,不过路过她的时候不免多看两眼,有家里有还没成家的男丁的,都想着这是哪家的闺女这么俊俏,让自家孩子跟她认识认识也不错。 程秋亦向来是作惯了焦点的,来往视线对她没多大的影响,可柳舒晗不习惯,这些人一个二个她都不认识,这么盯着他们看,让她觉得自己是马戏团里的猴子。 阿志还要接待其他客人,不便和她们多聊,只告知了宝宝和她妈妈在酒楼顶层的套房里休息,让程秋亦她们自己去找。程秋亦按照阿志说的房间号到了地方,刚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老妇人来开门。 老妇人看见程秋亦眼前一亮,握住程秋亦的手,眼眶湿润,“小姐,真的是你?” 程秋亦见到她也很是激动:“宋姨,是我,我回来了。” 程秋亦口中的宋姨是阿志的母亲,阿志父母当年都是程母娘家的家奴,如今自立门户,从不敢忘当年程母的恩情。自小程秋亦就多受宋姨照顾,程母严格,程秋亦完不成功课被罚着不能吃饭的时候不在少数,程秋亦现在都记得宋姨让阿志悄悄给自己送吃的的场景。 “回来就好……十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夫人泉下有知,终于能放心了。”宋姨擦擦眼角,注意到程秋亦身旁的柳舒晗,“这位小姐是……” “姨,我给你介绍。”程秋亦把柳舒晗推上前一步,“她是柳舒晗,是……” “阿姨您好,我是秋亦朋友!”柳舒晗抢先答道,忽视旁边程秋亦不贊同的目光。 宋姨瞭然,“原来是柳小姐,我听阿志说起过你,阿志说我们小姐刚回国,多亏了您的照顾,谢谢您了。” “阿姨你可别这么说!”柳舒晗摆手,“我和秋亦是互相照顾,还有您叫我舒晗就成!” “哎,哎……”宋姨让开门准备让她们进屋,屋里又传来一个女声:“妈,谁来了?”声音很清脆,像春日里挂在屋檐上的风铃撞击发出的声响。 门里走出一个女人,个子和柳舒晗差不多高,两个眼睛也是圆熘熘的,她身材微胖,倒不难看,反而更显出几分圆润可爱。 “秋亦?你在国外混了这么多年终于知道死回来了?”女人扑到程秋亦身上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程秋亦被她扑得向后趔趄一下稳住身形,双手接住她哭笑不得,“嫂子,你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程秋亦身材高挑,又特地穿了双十公分的高跟鞋,女人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了程秋亦身上,她伸手揪住程秋亦的耳朵嗔道:“好哇你程秋亦,连你都敢嫌弃我了?” 柳舒晗看程秋亦被揪耳朵,都快心疼死了,连哄带劝地把女人从程秋亦身上弄下来,“嫂子您消消气,今天大喜的日子呢,别跟秋亦一般见识。” 程秋亦也附和,“就是就是,嫂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如何?” 女人瞪了程秋亦一眼,然后绕着柳舒晗转了好几个圈,打量了许久才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妞不错,还知道护着你,秋亦,有眼光。” 程秋亦对柳舒晗介绍:“舒晗,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嫂子,阿志老婆。” 女人朝柳舒晗伸出手,“您好,我是颜采灵。” 柳舒晗双手握住她的手,“嫂子您好,我是柳舒晗。” 柳舒晗一直幻想着让程秋亦惦记这么久的女人是多漂亮的大美人,看到眼前的女人心底有些小小的失望,颜采灵五官不难看,许是刚生完孩子的缘故身材有些圆润,可也算得上中上。只是,和柳舒晗想像中的大美女相去甚远。所谓美女,该是程秋亦这样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 “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吧。”宋姨招唿着众人进了屋。 屋里不仅有宋姨和颜采灵,还有宋叔,还有宝宝的外公外婆,程秋亦领着柳舒晗和几位长辈一一打了招唿。宋叔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程秋亦,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被宋姨骂骂咧咧轰出去帮阿志接待宾客去了,她自己和另外两位老人也出去,把地方留给年轻人叙旧。 柳舒晗刚进屋就被婴儿床里的宝宝吸引住了,不过一个多月,宝宝已经和她上次见到时的瘦皮猴模样大不相同,白白胖胖的,一双大眼珠子滴熘熘转,像极了她母亲,短短的手臂跟藕一样。宝宝在婴儿床里嘬手指,柳舒晗刚到床边,宝宝突然朝她慢悠悠张开小短手,咧开一口没牙的小嘴傻乐。 颜采灵半开玩笑地嫉妒,“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她妈妈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了这么久都没见她怎么着,今天看到漂亮阿姨笑得牙床都咧出来了。” 柳舒晗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婴儿,好奇地伸出一个指头碰宝宝的小肉手,被宝宝攥在手心里。婴儿的皮肤触感很奇妙,软软的滑滑的,柳舒晗稍微用力都怕伤着她。 “真好看。”柳舒晗赞嘆,转头看着程秋亦,“秋亦,你说是不是?” “嗯,那一双眼睛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颜采灵笑得合不拢嘴,“那是,不然能这么可爱吗?” 宝宝到了吃奶的时候,外婆过来把她抱去吃奶,颜采灵怎么着也是女主人,不可能把所有事都交给阿志,收拾收拾,和程秋亦她们一道下了宴会厅。 人已经到了不少,宴会厅里觥筹交错,c市的权贵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小声地交流。商人逐利,这么一个能相互结交的好时机,没人愿意错过。
第30页 颜采灵一到厅里便被几家的太太拦住攀谈,程秋亦不认识这些人,也对这些虚情假意的恭维没什么兴趣,跟颜采灵说了一声拉着柳舒晗走了,颜采灵抽不出身,只好给了她们一个歉意的眼神。 程秋亦带柳舒晗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柳舒晗环顾整个大厅,佩服道:“原来阿志这么厉害。” 程秋亦顺手从长方形的餐桌上拿了叠点心递给她,“阿志和嫂子是我学长学姐,当然厉害。”语气间对自己的母校颇为自豪。 “你和嫂子也是在a国认识的?”柳舒晗拈起一块蛋挞咬了一口,嗯,不错,挞皮苏脆,挞心甜而不腻,柳舒晗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蛋挞。 “嗯。”程秋亦端着一杯红酒看向远处被一群太太小姐众星拱月的颜采灵,“学姐是我在a国认识的第一个人。说起来阿志能有这个福分把学姐娶回去还是我当的红娘。” 柳舒晗也看了颜采灵一会儿,犹豫道:“你说嫂子是个大美女,我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结果……” 程秋亦诧异,“难道她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也没你形容的那么夸张吧。” 程秋亦笑着问,“你不觉得嫂子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像谁?” 程秋亦抿了口红酒淡淡道,“你不认识。” 柳舒晗见到颜采灵的第一眼,就是一个已经略微发福的形象,她不知道从前的颜采灵长相有几分像她自己。程秋亦还记得第一次见颜采灵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好像柳舒晗这个人站在她面前。其实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错,只是那时候程秋亦刚和柳舒晗分开,几乎快要思念成疾,三分像已经足够望梅止渴。 程秋亦觉得颜采灵是个大美人并不是玩笑奉承,在她心里美的标准就是柳舒晗,和柳舒晗长得像的,自然也算得上美女。 “秋亦。”柳舒晗的声音把程秋亦拉回神,“你说以后我变得和嫂子一样胖怎么办?” “那感情好,肉肉的抱起来多舒服。”程秋亦眯起眼想像一下柳舒晗胖了的样子乐了,“不过你要是胖了我可就抱不动你了。” “抱不动拉倒,谁稀罕你抱!”柳舒晗本以为程秋亦会说“你胖了我也喜欢”“你什么样子都好看”的话来安慰她,没想到程秋亦居然嫌弃起她来了。柳舒晗一面生气一面担忧,决不能了,长胖了程秋亦就不抱自己了。 程秋亦正逗柳舒晗玩,大厅里忽然一阵骚动。 厅里进来两个人,短髮的是叶净,她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连体阔腿裤,搭配着尖头高跟鞋,脸上是任何时候都带着的不可一世。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棕色捲髮的女人,黑色的抹胸长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体每一寸曲线,涂着正红色唇彩,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却带着莫名的妖艷美感。在场的宾客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又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多看,不时遮遮掩掩地悄悄瞥上几眼。 柳舒晗的目光也被那女人吸引了去,眼睛都看直了,好半天才用手肘捅了一下程秋亦的腰,小声道:“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美女!” 程秋亦嘆气,这个袁英,还是这么招摇。她想起那天袁英扬言要把柳舒晗勾引过来时自己放出的狠话,开始后悔起来,看柳舒晗这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没出息样,说不定不用袁英动手,她自己就能乖乖上钩。 第34章 c市的社交圈子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尽管阿志不待见叶净,该有的礼节总不能少。他过去和叶净客套一番,虚情假意,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颜采灵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她虽然不大了解程秋亦和叶净的恩怨,可她一向最讲朋友义气,既然程秋亦不待见叶净,她自然站在程秋亦这一边。 在场的除了颜采灵,还没有哪个敢不卖叶净几分面子的,客人纷纷端了酒去和叶净套近乎,一时间叶净颇有喧宾夺主的架势。 “我们过去吗?”柳舒晗问。大厅的人都聚集在叶净周围,她和程秋亦躲在这里喝酒似乎有些不合规矩。柳舒晗不懂这些有钱人的规矩,万一连累程秋亦得罪了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就不好了。 程秋亦摇晃着高脚杯冷笑,“我们不过去叶净也会过来。”程秋亦说的不错,叶净果然朝她们走了过来。 “秋亦,好久不见。”叶净主动把自己手上的杯子凑过去碰了碰程秋亦的酒杯。 人多眼杂,程秋亦和叶净的戏还要演下去,没再像前几次那样横眉冷对,假笑道:“叶总今日果真明媚动人。” 叶净笑得玩味,眼神有意无意瞥向在另一处角落里独自饮酒的袁英,“再怎么动人,还比得上那边的那位么?”接着又挑衅地斜了柳舒晗一眼。 柳舒晗顺着叶净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袁英长得真好,就是性子冷淡了些,不太好接近,也不知叶净那带着挑衅地一眼是怎么个意思。 程秋亦对袁英今日的装束也十分满意的模样,盯着袁英的眼神带着不加遮掩的轻佻,“也就袁小姐这样的女人,当得上窈窕淑女四个字。” 柳舒晗正看美女看得起劲,耳朵里听了程秋亦丝毫不吝啬的赞美,心里很不舒服,再看袁英,竟然觉得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程秋亦这么称赞自己的时候都是从来没有过的,赞美起别的女人来倒是大方,这么想着,柳舒晗越看袁英越觉得碍眼,胸口不上不下堵着一口气,闷得很。 “柳小姐脸色不大好,莫不是生病了?”叶净对着柳舒晗道,语气里净是戏嚯。 往常程秋亦听柳舒晗咳嗽一声都紧张得不得了,今天对着柳舒晗明显阴郁的脸色居然不为所动,敷衍几句“累了就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之类的,眼神压根没从袁英身上转回来过。 “程秋亦,你!”柳舒晗几欲发作,碍着人多不好让程秋亦丢脸,硬生生忍了,气得直跺脚,“你给我等着!”说完气唿唿上了二楼休息室,她这才终于知道叶净的挑衅是什么意思。 程秋亦等柳舒晗走后似有似无地瞄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眼珠子是墨一般深沉的黑色。 “你把你的小白菜气走了,不追?”叶净靠着墙悠哉地喝着酒,她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一个叶家的当家人,竟然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般见识,不过这感觉还挺不赖的,姑且放纵这么一次吧。 程秋亦皱着眉,眼里带着点不耐,“她最近越来越过分了,还真当我离了她不行,让她反省反省也好。” 叶净嘲讽,“前段时间在师父家里头那么信誓旦旦,还和师父闹了个一拍两散。我还以为你真被她迷得死去活来,没了她不行呢。” 程秋亦杯中的酒没了,她招来路过的侍者收了酒杯,重新端了一杯香槟隔着距离敬叶净,“我喜欢软玉温香的女人,这个女人可以是柳舒晗,可以是袁英,师父迟早会知道。与其让他将来找袁小姐的麻烦,不如把柳舒晗推出来挡一挡风险,岂不更好?” “好,好得很。”叶净笑道,“就怕柳小姐将来知道了饶不了你。” 程秋亦嗤笑,“她不过一个市井小民,能怎样饶不了我?” 程秋亦口不对心地和叶净周旋,心里忐忑难安,生怕柳舒晗突然出现把这些话听了去。柳舒晗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丫头,人家怎么说她就怎么信,万一被别人挑拨了可怎么才好。 宴会厅二楼是半露天的天台,隔着围栏就是江景,风景甚好,不过这次来参加宴席的多数人目的都是多认识些圈里人,再不济也要在各家当家人面前混个脸熟,有闲情逸緻上来欣赏风景的也就一个柳舒晗了。 天台布置得很有情调,正中央是几把椅子一方茶几,稍侧的位置摆着一张鞦韆,柳舒晗闷闷不乐地坐在鞦韆里,蹬了穿不惯的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身子随着鞦韆晃荡。 程秋亦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刚才还好好的,叶净一来就开始口不择言,当着她的面夸别的女人好看也就算了,可程秋亦后来说的那些是人话吗?就是犯浑成心气她呢!柳舒晗越想越来气,仰着头把杯子里的红酒咕咚咕咚一口干了。 柳舒晗喝酒上脸,不一会儿两边脸都变得红扑扑的,打了一层胭脂似的。她还在吹着冷风埋怨程秋亦,露台上又多了一个高跟鞋哒哒哒的脚步声,柳舒晗回头一看,黑裙子大红唇冷面孔,可不就是程秋亦眼珠子都看直了的那个袁英? 袁英坐在茶几边上的椅子里,不动声色地打量柳舒晗,柳舒晗也带着好奇看她。 看着看着,柳舒晗沮丧地发现程秋亦说的一点没错,袁英真的很好看。不说身材长相,就是身上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柳舒晗学一辈子都学不来。 袁英这是第一次见柳舒晗。柳舒晗两只眼睛一张嘴,不难看,也算不上什么倾城的容貌。一看就是普通人家里被宠大的小姑娘,没经歷过什么挫折,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就像现在,袁英能清楚地看出来柳舒晗对自己的纠结心情。 柳舒晗心里发毛,袁英的确漂亮,可被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盯这么长时间,着实诡异。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事么?”柳舒晗鼓起勇气问。 袁英想逗逗她,欲开口说话,勐然想起自己还要对外保持着高冷的冰山美人的形象,于是高傲地别过脸去微微点头,“我是袁英。” “我知道。”实力强大的潜在情敌,柳舒晗怎么可能不认识,她闷声道:“程秋亦夸你是窈窕淑女。” 袁英暗地里肚子都快笑抽筋了,面上依旧淡然,“替我谢谢程小姐。”程秋亦也真是豁出去了,为了诱叶净入局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看来这次真是不整死叶净誓不罢休。 “不用谢。”柳舒晗双手抱着挂鞦韆的铁链子,幽幽地对着月亮嘆气,“她说的对,你是个美女,除了程秋亦,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柳舒晗从前最爱看漂亮姑娘,漂亮的女孩子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就该是被人好好呵护在手心里的宝贝,对着袁英,却怎么都觉得心里扎了根刺。 柳舒晗对袁英讨厌不起来,袁英没做错什么,怪只怪那个色胆包天的程秋亦,吃着碗里还看着别人碗里! 袁英憋笑憋得辛苦,眼看着要露馅儿,忙背过身去咳嗽了好几声,又问,“那柳小姐觉得我和程小姐比,谁更好看?” 柳舒晗被她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好久之后才为难地回答,“袁小姐,你是很好看了,可是还是程秋亦她更好看一些。” 程秋亦的眼神没袁英这么冷,一双桃花眼,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眉目含情。程秋亦的脸型也没袁英这么瘦削,下巴的弧度很温和,亲上去触感极好。袁英虽然美,果然还是比不上程秋亦。
第31页 哪有这么老实的人,连哄人高兴的话都不会说! 袁英不悦,真不知程秋亦看上她哪一点,这人简直就是块木头!傻愣傻愣的。 袁英抑郁地站起身,扭着细腰下楼。楼道里的程秋亦也不知在暗处偷听了多久,捂着嘴没出息地笑,眼睛都弯成两道月牙。程秋亦抬头看见正要下楼的袁英,收敛了神色,假正经地对她点头,“袁小姐,您今天真美。” 袁英剜了她一眼,越过她进了大厅。 大厅里,一个女侍者端着托盘路过,袁英眼光一闪,惊喜地拽住侍者的手臂,“阿千!” 侍者一脸茫然地回头,袁英的欣喜冷了下来,“抱歉,认错人了。” 不是她,那人算起来已经年近三十,哪有这么年轻。 程秋亦站在柳舒晗旁边,靠着鞦韆道:“不是不让你喝酒吗?” “不用你管。”柳舒晗窝在鞦韆里,看都不看她。 “宝宝要抓周了,嫂子让你下去。” 柳舒晗以为程秋亦是来道歉的,还想着要不要这么轻易原谅她,没想到她是为了别的事,怒火中烧,穿好鞋子撞开她下楼,蹬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程秋亦怕她下楼梯踩空了要摔跤,连忙跟上去。 叶净和各家长辈寒暄过后,重新站回袁英身边,心情甚好。 “我还头一回见叶总这么高兴,这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能让我心情好的,自然只有程秋亦一人。”叶净故弄玄虚。 袁英暗里厌恶叶净,懒得接她的话茬,随大流一起挪到了宴会厅正中央的主舞台前。 第35章 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阿志在主舞台前简短致辞,匆匆下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宴会厅边上有一间独立的休息室,颜采灵、两家的四位老人,还有程秋亦和柳舒晗全都在场,阿志进去之后一脸兴奋,“开始了吗?” “没有,我们哪敢落下你这个当爹的?”颜采灵拿了宝宝擦嘴的小方巾擦擦阿志脑门上的汗,“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至于这么激动么?” 阿志不说话,傻兮兮地看着他老婆笑。 休息室正中央是一张长宽约两米的四方形矮桌,边上上了护栏,底下垫着软垫,宝宝在矮桌里坐着,和她外婆玩得不亦乐乎。 c市的传统,婴儿满月是要抓周的。在矮桌各处散乱地摆上书籍笔墨或者长命锁玉佛之类寓意美好的东西,让宝宝自己随意抓,抓到哪个有什么说头都很有讲究。 “小姐,你怎么着也是我家宝贝女儿的干妈,我上次让你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你取好了不曾?”阿志逗了会儿闺女,抬头问程秋亦。 虽然在场四位长辈,可宋叔宋姨原都是程秋亦外公那边的家奴,让程秋亦给阿志闺女取名字也算是有资格。 “先人有云宝璐琼瑶,我看不如宝宝就叫璐瑶,怎么样?”程秋亦弯腰抓着宝宝肉肉的小手笑道,“瑶瑶,你喜不喜欢干妈取的名字?” 刚足月的婴儿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有人逗她跟她玩耍就很高兴,咧着嘴冲程秋亦乐呵呵地笑,她还没长牙,笑的时候露出上下两排粉嫩嫩的小牙床,口水顺着嘴角流进肉唿唿的脖子里,煞是可爱。 “璐瑶,宋璐瑶……嗯,好名字!”宋叔在旁边附和,“小姐不愧是我周家人,果然博学多才!”宋叔从前是周家的管家,在周家跟了周老爷子大半辈子,出来之后依然一口一个周家,多年的习惯改不掉,旁人纠正过几次也算了。 阿志没什么主见,问他老婆:“采灵,你觉得怎么样?” 颜采灵也觉得这名字很不错,寓意好,也好听好记,点头道:“不错,秋亦这个干妈总算没白当。” 大家凑在一块高高兴兴商量着名字的功夫,几个下人已经把抓周的东西摆在桌上,阿志把宝宝抱上矮桌,屋子里的人全部围到桌前,使尽浑身解数哄宝宝拿个吉祥的玩意儿。宝宝坐在桌上东瞧西看,最后一眼相中了什么,趴在桌上慢慢爬。 众人屏住唿吸等着,结果宝宝爬着爬着爬到柳舒晗跟前,小肉手抓住柳舒晗的裙角不撒手。 “嘿嘿,嘿嘿嘿。”宝宝抓着手里的布料,回头朝她妈妈憨笑。 屋里人的目光全集中到柳舒晗身上,柳舒晗后退半步,瞪着眼睛紧张道:“这……这算什么回事?” 程秋亦最先反应过来,假意拍了一下宝宝的手嗔道:“你这小鬼,小小年纪就知道找漂亮姐姐,看干妈不好好教训你!” 阿志也跟着附和,“舒晗小姐长得好看,不怪招宝宝的喜欢,说起来舒晗小姐和我老婆年轻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像呢!” 颜采灵立马揪住阿志的耳朵嚷嚷,“好哇你,我刚给你生了个闺女你就嫌我老了?” “不是不是,老婆我错了!”阿志怪模怪样地求饶,一屋子人都笑了,尴尬的气氛才算缓解不少。 宾客还在厅里等着,阿志和颜采灵身为主人不能离开太久,下去招唿客人,程秋亦和柳舒晗也下去了,四位老人不喜欢人多,留在休息室里照看宝宝。 柳舒晗出来好久还是难以释怀,戳戳程秋亦的腰:“喂,你说刚刚那算什么啊?”那么多东西,这个小宝贝偏偏抓了她的衣摆,柳舒晗怕宋家人心里不痛快。 程秋亦倒是不大在意,“说明瑶瑶喜欢你呗,你该高兴。”程秋亦想了想,坏笑道:“算这个小东西识货,满屋子那么多宝贝,就抓了个最值钱的。”只怕日后是个命犯桃花,喜欢胡乱招惹姑娘的。 “哼,我哪比得上美若天仙的袁小姐,喏,她就在那。”柳舒晗阴阳怪气地朝袁英的方向努努嘴,“你去找她吧,还粘着我干什么。” 程秋亦抿嘴偷笑,凑近柳舒晗道:“那我去了?” 柳舒晗转过脸去不搭理程秋亦。 “我真去了?” 程秋亦作势走出去老远,柳舒晗急了,“你给我回来!瞧你那色眯眯的样!” 程秋亦低头在柳舒晗嘴角偷了个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木头也学会吃醋了。” 柳舒晗摸了摸嘴角,推了程秋亦一把,“要死啊,等会儿再被人瞧见!” 柳舒晗的气消得快,笑闹一阵,对程秋亦的气全没了,她又咂摸了一会儿方才在休息室里的场景,觉出不对来,“好你个程秋亦,你是瑶瑶干妈,凭什么我就是漂亮姐姐?这差着辈儿了!” 程秋亦一巴掌唿她后脑勺上,“你这反射弧用来跳绳的吧,这么长?” 柳舒晗要反驳,程秋亦身后走过来两个人,于是她住了口,朝程秋亦使了个眼色。 来人是沈文琴和程博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程家好歹是c市一方势力,就算没落了也还有些威望,程天宏已经很久没在公众面前露面,不知是死是活,沈文琴带着程博明过来,代表了程家。 “秋亦,你爸爸他一直很想见你一面,只是一直联繫不上你。”沈文琴比起上次憔悴了不少,脸上扑了几层粉都掩不住皱纹,拿着包的手都粗糙起来,看来程家如今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程博明从前只在大人嘴里听到过程秋亦这个姐姐,他是自幼被宠惯了的人,以为这个姐姐也会像家里的长辈一样宠着他,第一次见面没大没小吃了个大亏,这下总算知道收敛,躲在沈文琴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程秋亦冷笑,“程天宏不是说他活不了几天了么?怎么还没死?” 那人再如何不是也是程秋亦父亲,连柳舒晗都觉得她这话说的过分,悄悄碰了她一下提醒她说话注意些分寸。 沈文琴咬着下唇,“秋亦,你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怨恨,但是错的是我。当年是我勾引了你父亲,也是我用博明作要挟让他娶我进门。如今程家到了这个地步,你就帮帮他,算我求你了。”程天宏能看上沈文琴也不奇怪,徐娘半老,这么眉心半蹙的模样竟然还有几分我见犹怜,不是程天宏,换个男人只怕也把持不住。 程博明从他母亲身后探出身子,小声地帮腔,“姐姐,爸爸他很想你……”他是程天宏的老来子,自小受尽程天宏的宠爱,而今父亲病重,家里愁云密布,就算没人说,他也察觉出几分。 “沈文琴,程家的今天都是你们自己作出来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要是程天宏知道昔日他最倚重的那些亲戚一个两个都站在叶净那边想着怎么瓜分程家,不知他会不会气得迴光返照? “秋亦,你父亲养了你十几年,你当真这么狠心?” 程秋亦只觉自己听了个大笑话,“沈文琴,你去问问他程天宏,我小时的功课生活他有没有过问过半点?我能长这么大靠的是我母亲和师父的教导,没有他程天宏半点关系!” 程家的好戏在场的宾客中知道的不少,沈文琴刚找上程秋亦就有不少好事者注意上了,十分钟的功夫在场众人自发地聚成了好几波等着看程家的笑话。 沈文琴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双膝着地给程秋亦跪下了,她自己跪着不算,竟然拉着年幼的程博明一起跪下。 “秋亦,你父亲活不长了,你就当了却他最后一个心愿,行么?”沈文琴强忍着眼泪,程博明也开始小声哭泣,母子俩搂作一团,好不凄凉。 柳舒晗被沈文琴的阵仗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向程秋亦。难怪程秋亦从前说沈文琴这女人不好招惹,她这么已跪,且不说折损的是整个程家的面子,就是当着众人,也是给了程秋亦一个巨大的难堪。让自己的后母给自己下跪,还不知明天程秋亦会被外头那些人传成什么样。 柳舒晗满心都是愤怒,又愤怒又心疼,可她什么都做不了,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一屋子的人都只会当作笑话看。 程家这些下三滥的人,走到这一步,果然都是活该。 “沈文琴。”程秋亦扫了一眼全都集中到她们周围看热闹的客人,居然笑了,“今天当着在场的各家长辈,我程秋亦把话挑明了说,程氏现在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各位叔叔伯伯有惦记着程氏的,不妨上去咬上几口,程氏不比当年了,反抗不得。” 她低头蔑视着沈文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要挟我?” 程秋亦说完,对颜采灵道了声抱歉,准备带柳舒晗离开。 沈文琴低头擦干净眼泪,突然从手包底下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刀尖对着程秋亦的方向捅过去。 “秋亦!”柳舒晗惊唿一声,来不及细想,噼手抓住刺过来的刀刃把沈文琴撞倒在地。那刀很锋利,割进皮肤的一剎那感觉到的居然不是疼,直到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板上,柳舒晗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受伤了。 第36章 “舒晗!舒晗你怎么样了?”程秋亦眼里只剩柳舒晗还在流血的伤口,她抓住柳舒晗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拨开柳舒晗的手心,把那把嵌在伤口里的尖刀抽出来。柳舒晗掌心血红一片,空气里血腥味扩散开来。
第32页 “程秋亦。”柳舒晗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手好疼……” 哪能不疼,这么锋利的刀子,这么深的伤口。 不知是谁拿了个药箱过来,程秋亦哆哆嗦嗦地拿了纱布简单止住柳舒晗手掌上的血,就要带着她去医院。 叶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到程秋亦手上的血迹吃了一惊,拦住她慌张地问:“秋亦,你受伤了?” “你给我滚!”程秋亦一心要带柳舒晗去医院,懒得跟叶净虚与委蛇,露馅就露馅吧,大不了这计划放弃了。好在叶净这次还不算坏,见程秋亦并无大碍就放她离开了,接着转头看向沈文琴。 沈文琴早就被在四周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制住,反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程博明年纪小,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就被人制服了,就像电视剧里常出现的那些最坏的坏人一样,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程博明不敢反抗,只好蹲在沈文琴边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周围的客人窃窃私语,把程家的这些丑事前前后后仔细梳理一遍,比程家人自己知道的都多,说完之后不忘加几句点评,有自觉心地良善的还不忘抹几滴眼泪,总之各有各的满足。 阿志好好的为自家闺女办一场满月酒宴,最后因为沈文琴居然以这种闹剧收场,大喜的日子惹上血光之灾,脸色自然不好看。他和颜采灵匆匆遣散了众位宾客,让老人把宋璐瑶抱回去休息,夫妻二人随意拿了两张椅子坐下,等着警察过来把沈文琴这个疯子带走。 “也不知舒晗的伤严不严重。”颜采灵担忧道。 阿志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肯定没事,舒晗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颜采灵恶狠狠朝沈文琴啐道:“什么玩意儿,程天宏瞎了狗眼,那么好的妻女都不要,看上这么一个疯狗,程家到这地步都是活该!” 医院里。 柳舒晗的伤口太深,在手术室里做fèng合,程秋亦紧张地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暗暗祈祷柳舒晗千万别有事。想来她程秋亦走了狗屎运得了一个柳舒晗,人人都道柳舒晗配不上她,殊不知柳舒晗看上她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痴痴地守了十年,在一起之后因为自己更是大伤小伤不断,程秋亦总说要保护她,竟是一次都没做到。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程秋亦迎上去问医生,“医生,舒晗的手怎么样了?” “送医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摘下口罩心有余悸,“这刀口再深几毫米,柳小姐的手只怕要落下残疾了。” “什么?”程秋亦急了,“那现在怎么样?” “现在已经没事了,伤口癒合之前不要沾水,定期到医院来换药,只是可能要留疤,程小姐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知道了,谢谢医生。” 麻醉的劲还没过,柳舒晗半个身子都动不,程秋亦租了医院里一辆轮椅推着她进了病房。她们身上都还穿着出席晚宴的礼裙,柳舒晗裙子右侧染了一大片血迹,这裙子是程秋亦特意为她定制的,虽然柳舒晗不知道具体价钱,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便宜,才穿了一次就给弄脏了,也不知能不能洗干净。那一片血渍就好比在柳舒晗心上划了一刀,比手上的伤口痛得还厉害。 程秋亦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心疼道:“伤口又开始疼了?” “没有。”柳舒晗摇头,犹豫了好几次,才指着裙子崩溃道:“沈文琴这个疯子,把你送我的裙子都弄脏了,这都是钱啊!钱!” 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钱,程秋亦又好气又好笑,敲了一下柳舒晗的脑门,“现在知道心疼了?你挡刀子的时候不是挺英勇的吗?柳舒晗,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柳舒晗右手裹得严实,用倖存的左手捂着脑门委屈道:“我不管,这裙子是沈文琴弄脏的,她得赔。”程秋亦赚钱也不容易,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这是裙子的事吗?”程秋亦板起面孔,“你知不知道当时多危险?医生说刀子再深几毫米你的手就废了!万一真废了怎么办?万一,万一……”程秋亦甚至不敢接着往下假设,万一刀子刺中的不是柳舒晗的手怎么办?只是这么想想程秋亦都接受不了,她提高音量责骂,“柳舒晗,你给我听着,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你逞英雄给我挡刀子!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柳舒晗靠着病床沿坐着,低头闷不吭声。她当时只看到刀子离程秋亦不到五公分,压根没想那么多,再说要是给她个机会选择谁愿意受伤?如今自己手都成这样了还被她一通数落,说不郁闷是假的。 程秋亦自觉话说重了,嘆口气在床沿坐下,伸手把柳舒晗搂进怀里,“舒晗,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下回遇到危险,你先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柳舒晗用手肘推开程秋亦,“你走,你干脆一辈子都别原谅我。算我自己蠢,受了伤还要挨骂。” 程秋亦噗嗤笑了,“你是蠢,你是这天下最蠢的笨蛋,否则我怎么这么轻易就把你拐回来的?” 柳舒晗背过脸去独自生闷气,不搭理程秋亦,病房里静了下来。 好久之后,柳舒晗才道:“秋亦,那个刀子对着你过去的时候,我心脏都停了。五公分不到的距离,万一真扎在你身上,我怎么办?” “你想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啊,我想你不用面对那些烦人的家事,不用面对讨人厌的叶净,可我太没用了,我做不到。” “秋亦,你才是蠢透了。和我在一起,蠢透了。” 程秋亦只是笑,看柳舒晗侧卧的背影。她伸手扯了扯柳舒晗身上的被子,柳舒晗依旧侧卧着不动,于是程秋亦走到床那头,蹲下来趴在床沿上和柳舒晗对视。她的裙子很贴合,蹲着的姿势不太方便,干脆侧着腿坐在地板上。 “舒晗。”程秋亦和柳舒晗脸对脸唤她的名字,热气喷在柳舒晗的脸上,亮晶晶的嘴唇近在咫尺,柳舒晗低头就能看到程秋亦丰满的胸部,心里的火气全被旖旎的心思冲散,眼神也开始游离。 “舒晗。”程秋亦又唤一声,“能让你死心塌地跟着我,天底下恐怕没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了。” 麻药的劲开始消散,柳舒晗手上的痛感终于回来了,她脸色青白,旖旎的念头也统统消失不见。 “秋亦。”柳舒晗可怜巴巴地把缠满绷带的右手递到程秋亦跟前,“我的手好疼。” “活该!”程秋亦没法分担柳舒晗的痛苦,只能和她挤在一张狭窄的病床里,默默抱紧她,别无他法。 柳舒晗窝在程秋亦怀里痛了一夜。她怕扰了程秋亦休息,一直咬牙忍着,熬到天空泛白,疼痛才稍微缓解一点。她终于缓和唿吸,疲惫地睡过去。而程秋亦下巴抵着柳舒晗的头顶,睁着眼过了一夜。 柳舒晗的伤没必要非在医院里养着,第二天她就吵吵着要出院,程秋亦坳不过她,替她办了出院手续,又仔细询问医生饮食生活方面的禁忌。 病房里收拾杂物的小护士小声和柳舒晗聊天,“那是你朋友吧?对你可真好,我男朋友都没这么关心我。” 柳舒晗得意地想,那是,这世上能找出来第二个程秋亦么?“还行吧。”她客套道,“也不是特别好。” “这还不叫好?朋友能做到这地步,你就知足吧。” 柳舒晗扬起嘴角,“你不知道,她犯浑的时候特别浑,有时能把人气死。” 小护士只觉得柳舒晗笑得太古怪,不像是介绍朋友,倒和自己平常和闺蜜炫耀男朋友的口气十足十的像。 阿志的车就在医院外等着,等程秋亦和柳舒晗出来赶紧鸣喇叭示意,“小姐,舒晗小姐,这边!” 二人上了车,柳舒晗想起昨晚的闹剧,怀着歉意道:“阿志,昨晚的事真对不起。” “舒晗小姐这是什么话,昨晚都是沈文琴那个疯女人闹起来的,怎么您反而到起歉来了。” “沈文琴现在人在哪里?”程秋亦问。 “被警察带走了,现在应该还关着。” 程秋亦点头,“找几个可靠的手下盯着,决不能让程天宏把沈文琴保出去。” “放心吧小姐,已经办妥了。” 柳舒晗还在车里,剩下的话让她听了不合适,程秋亦和阿志交换了个眼神,均是心知肚明。 刚一到家,柳舒晗便吵嚷着要洗澡。 “医生说你伤口不能沾水。”程秋亦铁面无私道。 “我要洗澡!”柳舒晗晃着程秋亦的胳膊哀求,“秋亦,再不洗澡我都要臭了,不信你闻闻!”说着作势抬起脖子靠近程秋亦。 “好,我来闻闻。”程秋亦环着她的腰,鼻尖贴在柳舒晗颈项里深吸一口气,“胡说,哪里臭了,我的舒晗从头到脚都是香喷喷的。” 阿志在后备箱里拿了柳舒晗的药,比程秋亦她们晚了两步上楼,刚到门口就见这不害臊的两人门都未关,在玄关里就搂作一团了。他默默放下手里的袋子,放轻脚步转身走了。 臭,臭死了。阿志想,空气里全是恋爱的酸臭味。 第37章 柳舒晗手上的伤医生说得严重,程秋亦又是一番恐吓,她自己也不敢像从前一样不当回事,每天战战兢兢地保护着,生怕磕着碰着。她能有这么个好好保护自己的觉悟,程秋亦很是欣慰。 柳舒晗受伤的这几日,每天被程秋亦好生伺候着,出门专车接送,方方面面照顾妥帖,小日子滋润,脸都圆润不少。要说柳舒晗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真有一个。 程秋亦这几日都不大碰她,任凭柳舒晗明示暗示的勾引,程秋亦愣是不为所动,比柳下惠还柳下惠。柳舒晗欲求不满,急火攻心,额头上长了老大一颗痘痘,手稍微碰一下都疼。 柳舒晗手不能沾水,每次洗澡前程秋亦都特意用保鲜膜把她的手严严实实裹起来,这天,柳舒晗却突然心生一计。 好你个程秋亦,真装得跟个圣人似的,我看你这回还怎么装。 吃过晚饭,两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柳舒晗枕在程秋亦大腿上揉着眼睛道:“秋亦,我困了。” 程秋亦摸摸她的额头,“困了就去睡吧。” “我想洗澡。”柳舒晗坐起身理了理乱糟糟的头髮,“今天公司空调坏了,出了一身汗。”柳舒晗行动不便,程秋亦本来是打死不让她沾水的,奈何她决心坚定,天气也实在炎热,程秋亦做了妥协,准许她两天洗一次澡。昨天柳舒晗才洗了澡,按说今天是不能洗澡的。 程秋亦看了她一眼,柳舒晗在程秋亦面前从没撒过谎,被看得心虚,梗着脖子耍赖,“我不管,我就要洗澡!”
第33页 柳舒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跟个要打架的小公鸡似的,程秋亦乐了,“洗澡就洗澡,这么气沖沖的做什么?” 柳舒晗喜上心头,屁颠屁颠进了浴室,程秋亦拿着保鲜膜跟了进去,“把右手裹上,万一碰了水感染了就遭了。” 柳舒晗伸出被缠着纱布的右手大大方方让程秋亦包保鲜膜,程秋亦再三确认不会漏水后才出去。不到两分钟,只听柳舒晗在浴室里喊道:“程秋亦,保鲜膜破了,我右手被弄湿了!” “什么?”程秋亦立刻跑进浴室,“严不严重?要不要……” 她开门的一瞬间被柳舒晗拉进来抵在门背上,柳舒晗没她高,踮起脚尖勉强能够到她耳朵。柳舒晗靠唯一能活动的左手撑着浴室门,在程秋亦耳边呢喃,“终于把你骗进来了。”她平常说话时音调略高,声音很清脆,故意压着嗓子学程秋亦说话,不伦不类,非但没什么诱惑力,还颇为喜感。 程秋亦靠着门,双手环在柳舒晗腰间给她一个支撑力,防止她踮着脚尖摔下去,从胸腔发出两声闷笑,对着柳舒晗的耳朵眼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略微低哑的声音敲开柳舒晗的鼓膜,顺着她的神经狠狠撞在心脏上,柳舒晗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有程秋亦撑着才没摔倒。 柳舒晗总算知道程秋亦为什么对自己的“勾引”不为所动。这傢伙是撩拨人的祖宗,自己那点小伎俩都是从她手里偷的师,她还能不知道吗?就是故意装的,想看自己出丑! “程秋亦,你真是蔫坏蔫坏的。”柳舒晗退了两步站定,一嘴小细牙磨得沙沙响,恨不得咬她一口。 柳舒晗为了引诱程秋亦,故意在程秋亦进来之前用花洒打湿了自己的衣服。衬衫开了最上头的两颗纽扣,湿透的白色布料半透明地贴合着柳舒晗上身曲线,隐隐透出光滑细嫩的皮肤的光泽。柳舒晗的眼里带着一点小心机被识破的窘迫,手足无措地站在程秋亦面前,依旧是有点愣头愣脑的样子,程秋亦却看得口干舌燥。 程秋亦怕伤着柳舒晗,连着一个星期都没碰她,好几次柳舒晗不知死活地来勾引她,程秋亦当时差点忍不住把她扛上床去好好收拾一顿,最后是掐着大腿忍下来的,就为这个,程秋亦两边大腿被她自己掐的青紫交错的,也得亏她下得去这个狠手。 就是圣人也曾说过“食色性也”,程秋亦不是圣人,她是个有七情六慾的普通人,何况柳舒晗还对程秋亦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她的忍耐力在柳舒晗面前从来就不堪一击,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你,你出去。”程秋亦长久的沉默让柳舒晗羞愤难当,她第一次做这种明目张胆的暗示,下了极大的决心,结果程秋亦却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柳舒晗暗骂自己下贱,以前没有程秋亦的那二十多年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怎么遇上一个程秋亦,自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程秋亦非但没有出去,还一步一步靠近柳舒晗。柳舒晗步步后退,退无可退,被困在程秋亦的手臂和墙角之间。 “让我进来的是你,让我出去的也是你,舒晗,你真善变。” 程秋亦拉住柳舒晗的右手按在墙上,拧开墙上的淋浴喷头,温暖的水流从头顶落下,完美的避过柳舒晗被塑料薄膜包裹着的右手洒她们身上。程秋亦全身湿透,她隔着一层水幕看着柳舒晗,手指拽住柳舒晗的衣领,上身前倾和她接吻。 一个多星期的积累,两人都有点忘情得过了头,这个澡洗了很久,久到浴室的镜子上都氤氲了热气,模模煳煳看不清对面两人的动作。 直到柳舒晗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程秋亦才想起她们还在浴室里,衣服上滴着的水都凉了。 柳舒晗还不满足地在程秋亦颈间拱,程秋亦拍着她的头笑道:“差不多得了,等会再感冒了。”奇了怪了,什么时候这块木头比自己还欲求不满了? 柳舒晗咂咂嘴,靠着她的肩膀撒娇,“你抱我出去。”她的膝盖缠着程秋亦的小腿肚子,像树袋熊一样挂在程秋亦身上,湿漉漉的头髮全蹭进程秋亦的后颈里。 这副娇纵的小模样,哪像当初那个对程秋亦唯命是从的木头? 程秋亦双手穿过柳舒晗的膝盖把她抱起来,满足地想,就算是根木头,自己这么日夜浇灌,总算也发芽开花了。 “也得亏我有点功夫底子还能抱得动你,这么几天的功夫你就长了六斤四两肉,在这么下去该胖成小猪了。” 柳舒晗撇嘴,“唬谁呢?说的跟真的似的。还六斤四两,谁信吶。” 不过这话柳舒晗是放在了心上的,她半夜趁着程秋亦睡着了偷摸着称了体重,发现真重了六斤四两,一克都不差。奇了怪了,难道程秋亦的手比称还准?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已经睡着的程秋亦撑着脑袋侧卧在床上笑道。 “要你多嘴,睡你的觉去!” …… 柳舒晗的伤隔三天就要上医院换一次药,这天又到了换药的日子,程秋亦带着柳舒晗上了医院。柳舒晗跟着护士敷药去了,程秋亦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里等着。几分钟之后,一个男人穿着病号服在程秋亦旁边坐下,那人身后跟着个护士拿点滴瓶,他走得很慢,坐下来之后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来。 男人戴着一顶窄沿的帽子,颇有老派的绅士的范儿,只是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平添了几分滑稽。 程秋亦在玩手机,对旁边的这个男人视而不见。男人好几次想开口和程秋亦搭讪,又犹犹豫豫缩了回去。他身后的小护士看不过去了,想帮他叫程秋亦一声,被他抬手制止了。 约莫十分钟之后,程秋亦目光才从手机上移开,讽笑道:“程天宏,好久不见。” 程天宏讪笑着搓手,“秋亦,好久不见。” 程天宏看上去比程老爷子还老上几分,化疗和各种药物后遗症让他的头髮眉毛全部脱落,他的脸色泛白,皮肤松弛地耷拉着,眼睑透着青黑色,嘴唇也是苍白的,一看就是病入膏肓了。 程秋亦还记得她年幼时程天宏的样子。程天宏年轻时长得很好,仪表堂堂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都是风度,程母嫁给他不知招来多少世家千金的羡慕。再看看现在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程秋亦纵然对程天宏的心早就冷了也不免唏嘘。 程秋亦从没刻意打听过程天宏的消息,今天见了程天宏才知道原来他也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想来也是,这个医院的肿瘤科名声在外,程天宏在这里也不奇怪。 程天宏和程秋亦早没了父女情分,尴尬地寒暄了一句之后竟然无话可说。过了半天,程天宏才道,“秋亦,文琴现在还没回家,博明在家里急得直哭,吵嚷着要他妈妈呢……” 程秋亦早猜出他为这事而来,冷笑道:“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在警察局里呆的好好的,有吃有住,你不用操心。” 程天宏脸色大变,“秋亦,你不能这样,文琴她纵然有再大的过错,她好歹是博明的母亲,博明可是你的亲弟弟!”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秋亦总算知道程天宏为什么放着她母亲那样优秀的女人不要也要沾染上沈文琴了,这两人是狗配狗,绝配。她母亲当时被蒙蔽了双眼才跟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38章 “程天宏,你知不知道沈文琴本来想杀的人是我?”程秋亦问。 程天宏支吾道:“她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伤得了你。” “程天宏,你真是个人才。”程秋亦竟然无言以对。 程秋亦在诊室外头等柳舒晗,程天宏赖着不走她也没辙,只好故意不看程天宏,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一会儿程天宏接过小护士手里的点滴瓶子,屏退了她,才问程秋亦,“秋亦,程氏还好吗?” “你觉得呢?” “虽然老爷子和他们都瞒着不让我知道,但总不会比我病倒的那时候更差。”程天宏闭着眼回忆,“程氏当年的风头,啧啧,谁能比得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偌大的程家不可能说没就没了。” 程秋亦暗笑程天宏的天真,五十多岁的人,竟还能说出这么自欺欺人的蠢话。程秋亦甚至懒得戳破他的幻想,附和道:“老爷子老当益壮,程氏你就放心吧。”说是说程家,程家的那些个旁系早就谋好了出路,整个程家也就剩程老爷子带着程博明两人了。 程天宏果然心满意足,站起身挪着步子走回自己病房。他的背影快佝偻成一只蜷缩在一起的虾米,帽子底下露出一截遮不住的光头,程秋亦忽然有点不忍心。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看到程天宏这样子都不会忍心,程秋亦嘴上说和程天宏毫无瓜葛,这哪是说说就能成真的。 程天宏曾经当了她十七年的父亲,小时候也曾把她高高举过头顶,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也曾在她不服管教受母亲责罚时悄悄护着她让她少受些皮肉之苦,虽然这样的时候并不多。 程秋亦还记得有一年夏天,程母因她不会被那些艰深的古文拿戒尺狠狠地抽她,才第一下就被刚从外头回来的程天宏护在身后,最后母亲半点不留情面,戒尺全打在程天宏身上。 看,就算程天宏这么坏,也总还有些优点。只是这点稀薄的回忆和他后来做出的那些糟心事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程秋亦脸上的笑容倏地消散。 柳舒晗换完药出来,程秋亦已经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可还是让她看出了异样,“秋亦,你怎么了?” “没什么。”程秋亦笑着起身,发现柳舒晗右手缠地绷带明显比上次小了一些,“医生说你的伤恢復得怎么样?” “他说恢復得可好了!”柳舒晗眉飞色舞,“伤口已经结痂癒合,再过一周就能差不多好了!我的天,可算是快好了。”她想起刚过去的那憋屈的一周,有些后怕,“总算好了,没有右手太不方便了。” 程秋亦也贊同地点点头,“的确不方便,你的左手没有右手技术好。” 这话要是放在三个月以前,柳舒晗的脸会从头顶红到脖子根,要是两个月以前,柳舒晗会小声骂程秋亦不正经,一个月以前,柳舒晗会翻她一个白眼,现在,柳舒晗能眼睛一斜顶回去,“怎么,你现在嫌我技术不行了?” “小的不敢。”程秋亦作了一个揖,“大人技术拔群,小的简直欲罢不能。” “算你识相。”柳舒晗煞有介事地拢拢头髮,抬起自己高贵的右手递给程秋亦,“小秋子,摆架,回宫。” “喳。”程秋亦配合地端起柳舒晗的胳膊出去了。 旁边路人一脸懵比地对着诊室的牌牌看了好几眼,开始怀疑人生,不对啊,不是精神科啊。 到了医院门口,程秋亦把车钥匙扔给柳舒晗,让她先去车上等,自己有东西落在了诊室门口。柳舒晗拿着钥匙到了地下车库,发现早有人等在那里。
第34页 柳舒晗万分不想见到这个人,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叶小姐,真巧啊。” “柳小姐,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叶净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医生说不碍事了,谢谢叶小姐关心。”叶净是个武力值爆表的疯子,地下车库黑灯瞎火的,柳舒晗和叶净拉开了不少距离,真遇上事了能跑就跑,跑不掉也是命了。 叶净抱胸倚在程秋亦车边笑,“柳小姐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 “那您找我是为了……” “柳小姐,秋亦最近对你好不好?” 当然好,她就没什么时候不好过!柳舒晗怕激怒了叶净,斟酌道:“一般般吧,就那样。” 叶净瞭然:“看柳小姐春风得意,想必和秋亦正浓情蜜意,恭喜恭喜。” 柳舒晗不会他们这些人精之间拐弯抹角的话,硬着头皮道:“叶小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你这么说我也听不懂,您还得给我解释一遍,耽误工夫。” 叶净嘆气,“柳小姐,你还记得袁英小姐吗?” 柳舒晗当然记得,那天酒宴上惊艷全场的女人,连程秋亦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好端端的叶净提她做什么? “柳小姐可能不知道,秋亦和袁英小姐早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秋亦就认识袁小姐,不过袁小姐当时以为程秋亦和那些登徒子一样,一口回绝了。” “……”柳舒晗觉得这个袁英肯定眼睛有问题看谁都像登徒子。程秋亦自己就是一等一的美女,比袁英漂亮不知道多少,不就交个朋友么,怎么还成了登徒子了?再说这年头同性恋这么普及了?女的找女的交朋友也能产生联想? “柳小姐,秋亦似乎对袁小姐很有好感。”程秋亦话里有话。 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柳舒晗心里直乐,还当叶净是多么厉害的人物,竟然也会做出挑拨离间这种智商堪忧的事。 “我和秋亦的事不劳烦叶小姐操心,不过谢谢您的提醒了。” “不客气,不过我提醒柳小姐一句,人都喜欢新鲜刺激的玩意儿,这点不分男女,夫妻尚且有七年之痒,柳小姐觉得自己能不能和秋亦守得了七年?” 柳舒晗和叶净三观不合,多说无益。 叶净的血是冷的,只有占有欲,没有其他一切美好的感情,柳舒晗懒得和她争辩。 不过叶净走后,柳舒晗细细琢磨,总觉得怪怪的,程秋亦之前就认识袁英,为什么从没见她提起过?程秋亦从不提她的工作,今天要不是叶净,柳舒晗还不知道她们两个死对头也有合作的一天。 …… 程秋亦没什么东西落下,她支开柳舒晗不过是去替程天宏续上了后续的治疗费。癌症治疗不是小费用,程氏大厦将倾,到时候别说程天宏,就是程老爷子和程博明怎么在c市安身立命都是未知数。程秋亦不是突发善心,只是程家养育她十七年,这一点钱财,就算是回报点程家的恩情了。 程秋亦到停车场时柳舒晗已经坐在车里,“等急了吧?”程秋亦繫上安全带随口问。 “没有。”柳舒晗眼神闪烁,预言又止。 “怎么了?” 柳舒晗托着腮帮子看程秋亦,“秋亦,你说我们会有七年之痒吗?” 程秋亦发动了车开出停车场,“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柳舒晗苦恼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好得有点不真实?”柳舒晗从前没谈过恋爱,可她听别人抱怨过,今天吵架明天复合,情侣间哪有不吵架的?还真有,就是她们俩。 “怎么着,你想和我吵一架啊?”程秋亦真不知这个木头脑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是。”柳舒晗摇头,“我就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好得让我有点害怕。” “冤枉啊大人,对你好也不行?” 柳舒晗瞪她,“说正事呢,正经点!” 程秋亦果真正经了,“舒晗,如果我们真的七年之痒了,你给我个机会把你追回来吧。” “你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啊?万一先说分手的那个是你呢?” “不可能。”程秋亦笃定道。 有了程秋亦的承诺,柳舒晗悬着的心落了地,但袁英在柳舒晗心里的阴影算是埋下了。旁人的话再不能信也还是有影响力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拔除哪有那么容易。 第二天,柳舒晗在办公室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有一段音频。 “我喜欢软玉温香的女人,这个女人可以是柳舒晗,可以是袁英,师父迟早会知道。与其让他将来找袁小姐的麻烦,不如把柳舒晗推出来挡一挡风险,岂不更好?” “好,好得很。就怕柳小姐将来知道了饶不了你。” “她不过一个市井小民,能怎样饶不了我?” 音频是隔着些距离录的,音量不大,但柳舒晗一下就认出了程秋亦的声音。 假的吧?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合成几段语音不是什么难事。柳舒晗安慰自己,一定是假的。 但紧接着又传来几张照片,照片里程秋亦和袁英挨着坐,两人低着头窃窃私语,袁英那么面瘫的人,竟然被程秋亦逗得捂着嘴轻笑。 照片里附带了一行字,[柳小姐,袁小姐笑起来真美,是不是?] 柳舒晗拨通了程秋亦的电话。 “舒晗,怎么了?” “你在哪?” 程秋亦听出柳舒晗情绪不对,但看了眼对面微笑着喝咖啡的叶净,硬着头皮道:“在家呢。” “我下班了,你来接我吧。”柳舒晗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我在和人开视频会议,走不开,你自己回吧。” 叶净听了,躲在咖啡杯后头笑。 柳舒晗心凉了半截,挂了电话。 第39章 “看秋亦紧张劲,刚才来电话的莫不是柳小姐?”叶净一计得逞,脸上笑意未收,话是对程秋亦说的,目光却一直在袁英身上转悠。 程秋亦面露尴尬,手里搅动着咖啡,并不接话。旁边袁英今日才刚露出些笑模样,此刻神色也冷淡下来,“柳小姐我也见过,娇俏可爱,程小姐不要辜负人家才好。” “袁小姐千万别误会。”程秋亦连忙解释,“我和她在一起不过是被她死缠烂打!我……” “好了秋亦,袁小姐不过开个玩笑,看把你紧张的。”叶净打断程秋亦的话假意圆场,“袁小姐,秋亦和我从小一块长大,她的心思我最了解。我叶净可以拍着胸脯跟你保证,秋亦对你的感情绝对是真的。” 袁英皱眉,“我的私事不劳叶总费心,只是叶总,我已经在国内浪费了太多时间,程氏这个烂摊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叶净看向程秋亦,“程氏毕竟和秋亦有些牵扯,这事还得秋亦点头才行。” 程秋亦放下手中的小银勺,捏着鼻樑,疲惫道:“我已经被程家烦透了,叶总见时机成熟只管动手,不必顾虑我。” 叶净点头,“那我明天就着手处理这事。” 程秋亦惦记着柳舒晗,和她们商量完计划便告辞了,又被叶净取笑一番,程秋亦窘迫地擦擦额头的冷汗,走之前不忘和袁英道一声抱歉。 叶净和袁英二人喝了会儿咖啡,直到程秋亦的身影出现在叶氏楼下,袁英才疑惑道:“叶总,既然你想得到程秋亦,又为何做这个皮条客牵我和她的红线?” 叶净微笑,“秋亦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我从前伤她太深,现在动她,只怕她要恨我一辈子。” “所以你想让她众叛亲离?” 叶净点头,“不错,此事结束后,c市势力重新洗牌,只要我们把所有的矛头引向秋亦,她到时走投无路,我再出手相帮,自然容易得多。” 袁英有几分佩服叶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气魄,就为得到程秋亦,叶净一个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把整个c市都当成了棋子,难怪程秋亦从前说她是个疯子。 袁英摊手,“你和程小姐的恩怨与我无关,我是个商人,叶总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合作就行。” …… 程秋亦站在家门口,使劲嗅了几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反覆确认自己身上没什么不对劲的味道,才忐忑地开门进屋。她觉得自己实在冤枉,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柳舒晗右手伤了做不了饭,平常程秋亦在家的时候两人都是出去吃,今晚柳舒晗一个人没胃口吃饭,胡乱塞了几块饼干算作晚饭。她正看电视剧,听见开门声立刻起身迎上去,“秋亦,你回来了。” “嗯。”程秋亦目光躲闪,“我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晚了点。你吃了么?” “吃过了。”柳舒晗想伸手去接程秋亦脱下的外套,谁知程秋亦敏感得很,拿着外套的手往后勐缩,“你手不方便,我自己来就行。” 柳舒晗手在空中停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来,坐回沙发里看电视去了。程秋亦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怎么解释,只好先放了外套进浴室洗澡。 柳舒晗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一点焦距都没有。她耳朵轻微动了动,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自己悄悄起身,翻了程秋亦穿回来的那件休闲的小西装。 这件西装是平时柳舒晗最爱看程秋亦穿的,收腰设计,程秋亦穿上之后那腰细的,感觉一只手都能握过来。黑色布料上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容易,不过柳舒晗还是在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些端倪。 那里粘着一根头髮,很细,稍不留心就被忽略了。柳舒晗小心捻起那根细细的头髮对着灯光仔细看,棕色的长髮,有点打卷。她一下子想起了袁英。 程秋亦,如果你心里没鬼,为什么说谎? 可在柳舒晗的认知里,程秋亦不是这样的人。程秋亦光明磊落,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柳舒晗想不通,她想去问程秋亦,可怎么问?程秋亦,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别的女人了?万一不是呢?不过一根头髮,能代表什么? 她放好衣服,重新回到沙发上看电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程秋亦洗完澡出来,贴着柳舒晗坐下看电视,柳舒晗身体一僵,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我渴了,去倒杯水。”说完逃进厨房。程秋亦扫了一眼她的那件外套,外套挂在玄关处,可程秋亦分明记得她挂上去的时候是口袋朝里的。她担忧地看向柳舒晗,不知该不该跟她解释。 程秋亦这几天很忙,柳舒晗看完电视躺在床上玩手机,程秋亦还在电脑前看文件,柳舒晗看了一眼,密密麻麻都是英文,她看得头晕,干脆放下手机睡觉。 柳舒晗闭上眼,做了一个乱糟糟的梦,梦到程秋亦和袁英并肩站着,轻蔑地对她说:“柳舒晗,我不要你了。”她想去追程秋亦,问她为什么,却被从里面八方延伸过来的树枝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第35页 柳舒晗满头大汗地睁开眼,才发现程秋亦已经上了床,双手环抱着自己。柳舒晗松了口气,她还没从噩梦里走出来,轻轻掰开程秋亦的手臂,离得她远远地躺下,却再也睡不着了。 柳舒晗只觉床那边动了几下,程秋亦的胳膊又横在自己胸前。她心里气闷,挥开程秋亦,往床沿边挪了挪。 “舒晗,对不起。”程秋亦嘆着气轻声道。 柳舒晗背对着程秋亦不说话。 程秋亦又道,“我今天见了叶净和袁英。” “我知道。”柳舒晗声音有点闷。 “我知道你知道。”柳舒晗的心事向来写在脸上,程秋亦一回来就看出她脸色不对。程秋亦可以说一千句甜言蜜语哄柳舒晗高兴,柳舒晗耳根子软,对她撒个娇示个弱,再编个什么无所谓的理由她就能信,程秋亦不想这样。 “程秋亦,我长得不如袁英好,也没有袁英的才学本事,你放心,你真喜欢她我不妨碍你们。”柳舒晗自认没别的优点,自知之明还是有一点的,爱情这事最讲究两厢情愿,如果程秋亦没了那份心思,自己强赖着她实在没什么意思。 她从前跟程秋亦在一起时本来就没有和程秋亦天长地久的奢望,是程秋亦对自己太好,让自己失了分寸。她不过一个市井小民,凭什么让程秋亦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我不喜欢她!”程秋亦转过柳舒晗的身体,“舒晗,我和袁英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你相信我,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柳舒晗苦笑,程秋亦这表情和电视剧里那些出轨后的丈夫简直一模一样。“程秋亦,我不过一介市井小民,你这么精明,滴水不漏,我怎么信你?” 世上哪有说不清的事,只有想不想说。 “我……” 程秋亦的手机不适时地震动,是阿志。她拇指停在挂断键上犹豫了,阿志半夜打来电话,必然不是小事。程秋亦为难地看向柳舒晗,柳舒晗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快接。 程秋亦按下通话键,“阿志,出什么事了?” “小姐,沈文琴在警局自杀了。” “什么?”程秋亦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现在情况怎么样?” “被及时发现送到了医院,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要在医院休养一阵。” 程秋亦冷笑,“让她闹,程家都快玩完儿了,她还能蹦q多久。” 她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秋亦,我是爷爷。” 程秋亦愣了,“爷……爷爷?你怎么……” “爷爷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有点想你,你贵人事忙,哪天有空了记得来看看我老头子。”程老爷子把电话重新递给阿志,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 阿志对着电话侷促道:“小姐,我现在在医院,老爷子他就在边上……” “没事。”程秋亦捏捏鼻樑,“老爷子要见我,这个面子我总要给,你帮我挑一份礼物,我过几天去看看他。” 程秋亦这几天都很忙,每天熬到凌晨一两点是常事,早上又要早早起床送柳舒晗上班,眼底一片青黑色。 柳舒晗不忍心苛责她,嘆气道:“时间不早了,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说。” 程秋亦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默默躺在床上。她习惯性伸手抱柳舒晗,快碰到柳舒晗肩膀时那人好像有感应一样往后缩,程秋亦的手停在空中,五指慢慢蜷缩成拳头,在黑暗里收回去。 两人背对背,一夜无眠。 第40章 这是程秋亦回国一来,第三次站在程家宅子门前。她这次来的不是时候,山雨欲来,乌云黑压压地盘旋在程宅上空,空气里没有一丝气流,连风都被凝固住了,沉闷而压抑。 她上次来时程家前院里还有好些佣人在打扫护理,这次再,来整座宅子一片死寂。沉重的铁门虚掩着,程秋亦驱车进去,从大门一直到主宅没见半个人。直到快到主宅门口,程秋亦才发现程老爷子佝偻着腰站在门口迎接。 程老爷子是个人物,如今程家落魄到这幅田地,他面对程秋亦还能礼貌地微笑,丝毫不失分寸。 “爷爷。”程秋亦下车,对着程老爷子鞠了一躬。程秋亦能猜到老爷子把她找来的目的,不过这事已经由叶净和袁英在着手处理,就算老爷子给她下跪磕头也无力回天。 “进来吧,女大不中留,你十七岁离家,谁想到这些年都没回来。”程老爷子面容和蔼,真像迎接一个久未归家的孙女,而不是害他程家一门家破人亡的仇人。 正厅里多日未有人打扫,家具地板上积了一层薄灰,老爷子侧头对程秋亦道,“下人都走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糟老头子,都是自家人,你也别嫌弃。” “爷爷说的哪里话。” 只有他们祖孙二人,也没了早先那些繁文缛节,各自找了个舒服得姿势随意落座,程秋亦等着老爷子先开口,不想他却戴上眼镜看起了书。 程秋亦幼年曾听母亲提起,说老爷子早年博览群书,举手投足都是读书人的雅致,他从前的理想是当个教书先生,可惜程家到他只剩一脉单传,无奈只能放下手中的诗词文章,沾染上一身的铜臭。可惜老爷子虽才学广博,却不是个从商的料子,程家自此衰败,后来又被程母一点一点撑起来,最终还是毁在了程天宏手里。 暴雨突至,豆大的雨点从高处砸在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而程老爷子手上的杂记拿得极稳,他看书很细,偶尔翻过一页,似乎还对前页颇有回味,又返回去细细品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忘了旁边还有程秋亦这么个活人。 程秋亦想起她上次来程宅时老爷子也在,当时他眼里的尴尬和不情愿遮都遮不住。到底骨肉至亲,为了程天宏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老人一辈子的风骨都放下了,可惜程天宏没本事。 雨下了一个多小时也未有停下的迹象,糙地上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洼,程老爷子还在翻那本泛黄的旧书,程秋亦没有出言打扰,撑着下巴看雨点落在水洼里溅起的形状,想柳舒晗此刻在干什么。 距离她们闹僵的那晚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两人的关系很微妙。柳舒晗会照例问程秋亦吃饭了吗,会照例催促她洗漱休息,可柳舒晗消极地抵抗着程秋亦的一切触碰,她极力躲避程秋亦的亲吻和拥抱,甚至连拿遥控器时不小心的手指接触,柳舒晗也会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勐缩回去。 程秋亦很多次想和柳舒晗解释,可都被柳舒晗用各种各样蹩脚的理由打岔敷衍过去。程秋亦很沮丧,她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柳舒晗好,却把柳舒晗从她身边远远推开。 再后来,柳舒晗肯听程秋亦解释了,程秋亦自己却不知怎么开口。因为柳舒晗的眼里分明写着:看,程秋亦,你肯定编了个天衣无fèng的骗局,我就知道。 算了,程家一倒,下一个就是叶净,解决完这些事再找舒晗坦白吧,也省的把她牵扯进来让叶净起疑。程秋亦自暴自弃地想。 雨势渐小,最后终于停了,干燥的空气经过雨水的清洗清澈透亮,树叶糙地一片碧绿,虽然乌云还是黑压压的,空气已经没那么闷热了。 程老爷子终于放下书,满足地揉揉眼睛,“人老了想的多,我已经好久没这么静下心来看书了,秋亦,谢谢你。” “爷爷这是折煞我了。” 老爷子摘了眼镜扔在茶几上,嘆道,“我这一生活得富贵,却少有顺心的时候,好不容易到老了,怎想到天宏那个孽子不争气,做出的都是败坏家风的丑事。秋亦,我这一生磊落,回想起来,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母亲跟你。” 程秋亦听着老人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母亲只怕早就重新投胎了,爷爷也不必再介怀。”她思忖几秒,又道,“只是程家的事我真的帮不上忙,程氏早就烂透了,这点您比我清楚。” 老人点头,“我知道,我找你不为这个。”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咬牙开口,“秋亦,我老了,程天宏那个孽子也已经命不久矣,算是还了他从前欠你母亲的债,他这一去,沈文琴只怕也要撑不住,这程家……真的散了。” “爷爷,您想说什么?” “我想你念着和程家从前的一点旧情,能对程博明照拂一二。” 程秋亦没想到程老爷子提了这么个要求,有些为难,“爷爷,这……” “程博明今年也有十岁,你不用把他当亲弟弟照顾,只要以后偶尔提点收养他的程家旁系,别让人家把他虐待死了,等他以后能自力更生也就行了。” 老爷子说的凄楚,程秋亦想着竟也觉得程博明有些可怜。 错的是程博明的父母,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心智都还未长成,程秋亦对他父母的偏见不该带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不过要程秋亦亲自照顾这么个惹人厌的小孩也当真不可能,她想了想,郑重道,“爷爷,我会给他找一个寄宿学校,他大学毕业之前的所有花销我来承担,至于其他的,抱歉。” 程秋亦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仁至义尽,已经比老爷子事先预想的好多了,他感慨道,“秋亦,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是程家亏待了你。” 程秋亦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就算是笑了。 闲话几句,程秋亦手机震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柳舒晗给她发简讯,[秋亦,中午回来吃饭吗?我在家。] 这是这么多天来柳舒晗第一次主动联繫程秋亦,程秋亦欣喜若狂,立刻回道:[回,我马上到家。] 老爷子看出程秋亦有事,也不留她,“趁着雨没落下来赶紧回去,别让家里的人等急了。” “是,爷爷,我有机会再来看您。” 老爷子摆摆手,“我没几天清净日子了,你让我一个人好好过这几天吧。” 这话有几分怪异,程秋亦急着回家没多想,起身告辞了。 车子刚开上公路不久,倾盆大雨又下起来,程家地处偏僻,公路窄,两边都是山,程秋亦放慢了车速,她怕柳舒晗等急了,连忙打了电话过去。 “秋亦,到家了吗?”柳舒晗问。 “没,我在程宅这边,雨下得大,可能要晚点。” “这么大的雨你还开什么车?”柳舒晗急道,“就不能等雨停了吗?” 程秋亦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笑嘻嘻道:“老婆大人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我能不回去吗?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我也得赶回去。” “别胡扯了,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程秋亦对着听筒啵了一下,“乖乖等我回去,这几天想死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柳舒晗多久没见面了呢。 她电话还没来得及挂,前头的山上突然出现山体滑坡,踩剎车已经来不及,车朝下落的巨型石块撞了上去,程秋亦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36页 “秋亦?秋亦你怎么了?”柳舒晗只听到电话里传过来的一声巨响,她吓得一哆嗦,对着那头喊了好几声,程秋亦一点回应都没有。 “秋亦你在么?秋亦?程秋亦!” “秋亦你说句话啊!程秋亦别玩了!你回句话!”柳舒晗嗓子都喊噼了,电话那头一点程秋亦的声音也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程秋亦一定出事了! 柳舒晗甚至不知道程秋亦在哪,报警都没法报,她瘫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阿志的电话。 “舒晗小姐?您有事?” 柳舒晗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她整个人抖成了筛子,手里的电话几乎都握不住,“阿……阿志,秋亦她……出事了!” “什么?”阿志正拿奶瓶餵宝宝喝奶,听了之后立马把宝宝交到颜采灵手里,“舒晗小姐,您别着急,你们现在在哪?慢慢说。” 柳舒晗抽噎着回答:“我不……不知道……秋亦说她在程家,正往回赶,结果突然一声巨响,她就再也联繫不上了……” “你先别急,我马上带人去找!” “阿志,你一定要把秋亦带回来,求求你了!” 秋亦,秋亦,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好好的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怀疑你,我不该和你怄气,你平平安安的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第41章 程秋亦清醒过来人已经在医院,她的记忆一直到和柳舒晗通电话,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不知道自己伤势如何,不过手脚俱全,身上也没什么伤痕,估计无大碍,就是头上包着纱布,勒得有点难受。 程秋亦转头,发现肩膀佝偻坐在她床边的柳舒晗。柳舒晗衣服裤子上都是已经干了的泥块,连头髮都被泥土粘的东一处西一处乱糟糟的,身上不知是什么古怪的气味。她低垂着眼,目光涣散,好像整个人的灵魂被抽干了,只剩一具躯壳。程秋亦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抬手去摸柳舒晗的脸颊。 她的手还没碰到,柳舒晗突然惊醒,愣愣地和程秋亦对视,“秋亦,你醒了?” “舒晗,我没事。”程秋亦抹掉柳舒晗脸上的泥巴,语气虚弱。 柳舒晗眼睛眨了几下,又使劲搓搓眼睛,确认程秋亦真的醒了。她的肩膀泄了力一般往下塌,眼泪涌出眼眶。 “程秋亦,你他妈混蛋!”柳舒晗双手捂住脸哭,眼泪顺着手指fèng隙流出来,和着泥巴成了浑浊的液体。 柳舒晗平生第一次骂脏话,边骂边流泪,死死咬紧牙关,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昨天死皮赖脸地跟着阿志一起去找程秋亦,顺着去程家的公路往前找,终于在盘山公路的拐角处发现了程秋亦的黑色轿车。 车头和一块巨石撞在一处,铁皮深深地凹陷下去,挡风玻璃四分五裂,安全气囊高高地鼓着,挡住了车里的大部分情况。 当时下着暴雨,柳舒晗一眼认出了程秋亦的车。那辆车车头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柳舒晗心跳骤停,就这么直挺挺地朝泥水里栽下去,幸好司机眼疾手快及时拉住她。 直到程秋亦被阿志带来的人弄出来,柳舒晗直勾勾看着那些人把程秋亦抬上救护车,柳舒晗在雨里打着哆嗦,一步都不敢上前,她甚至不敢看一眼程秋亦现在的状况,是死是活。 当时所有人都忙着把程秋亦往医院里送,没人在意柳舒晗,直到大部队走了很久,载柳舒晗来的司机才扯扯她的胳膊提醒她该走了。 柳舒晗全身都在滴水,头髮凌乱地贴在脸上,她心口绞痛,脚步虚浮,全靠司机撑着才没倒下去。“她……她怎么样了?” “宋总让我跟您说,程小姐福大命大,还活着。” 还活着,还活着。 柳舒晗抓着司机的胳膊站稳,点点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司机弄上车,更不知什么时候程秋亦做完了手术。她听不见别人说话,看不到任何东西,浑浑噩噩地被谁弄到程秋亦的病房里,再次清醒过来,程秋亦淡定地跟自己说“我没事”。 就好像程秋亦跟她开了个人命关天的玩笑。 程秋亦就算这么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依然是那个自信从容的程秋亦,仿佛她无所不能,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她。 去他妈的自信,柳舒晗恨死了程秋亦生死都能看淡的自信。柳舒晗也恨死了自己对程秋亦的无可奈何。 瞧瞧,自己对她一无所知,还沾沾自喜于程秋亦无微不至的周到。 爱情的基础是信任,自己倒是够信任程秋亦了,结果她呢? 程秋亦不知道柳舒晗心中的百转千结,她只想柳舒晗能别这么隐忍地哭。柳舒晗该是耿直开朗的,一喜一怒都在脸上,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发泄完了,柳舒晗还是从前那个柳舒晗。 也许这一次,自己真的吓坏了她了,程秋亦想。 柳舒晗从前是根木头,现在是一棵发了芽的小树,在程秋亦的庇护底下长起来,程秋亦想护着这棵树长大,自己却先在树上狠狠砍了一刀。 程秋亦眉头纠结在一块,她艰难地撑起身体前倾,想像从前那样抱柳舒晗,谁知柳舒晗撞翻凳子退出去老远,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别碰我!滚开――” “舒晗……”程秋亦头痛的症状又发作,脑袋嗡嗡作响,她按住额头痛苦地恳求,“舒晗,你过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舒晗,我的头很疼。”程秋亦侧靠着病床围栏,头抵在冷冰冰的墙上,苍白的脸色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舒晗,我很害怕,周围黑漆漆的,我什么也看不到,摸不到……舒晗,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不能死,我就这么死了,你怎么办?” 程秋亦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死,她死了,柳舒晗那个傻瓜谁来心疼。程秋亦的那些从容那些淡定不过是她强撑出来的,她想让柳舒晗能有些安全感,相信自己能照顾好她。谁知却和柳舒晗背道而驰。 “舒晗,你过来,离我近一点。”程秋亦像柳舒晗伸出双手,“舒晗,我好疼,怎么这么疼。”程秋亦从前受过无数次伤,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怎么偏这一次疼得钻心? 柳舒晗一动不动地站着,怀疑地看着程秋亦,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我身上脏。”她指指自己满身的泥泞轻声道。程秋亦有洁癖,柳舒晗早就知道。 “舒晗,好疼。”程秋亦嘴里来来回回念叨的只有这一句,她疼得受不了,拿头往墙上撞,柳舒晗慌了,她上前护住程秋亦的头,手忙脚乱地按了床头唿叫医生的按钮。 医生来得很快,他风风火火走到病床前,挥开柳舒晗,给程秋亦做了个大概的检查,又吩咐护士给她打了一针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程秋亦绝望地看着柳舒晗,不甘心地闭上眼重新陷入昏迷中。 “医生,她怎么样?” “脑震盪后遗症,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柳小姐别担心。”医生皱着眉打量柳舒晗的衣裳,“柳小姐,病人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您这一身……可能会引起病人的其他病症。” 柳舒晗侷促地退后几步,“我这就回去换衣服……医生,她有什么事您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麻烦您了。” “柳小姐放心,程小姐情况很稳定。” 柳舒晗出了病房,看到阿志在走廊里靠墙站着,这次程秋亦的事多亏了他,柳舒晗上前打招唿,“阿志,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恐怕她就……” “舒晗小姐放心,小姐的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安全性能很好。” 柳舒晗疲惫地点点头,“还麻烦你帮我再照看她一会儿,我回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舒晗小姐。”阿志叫住她,“您一天一夜没睡了,医生都说了小姐没事,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下午我让人去接你过来。” “不用了。”柳舒晗道,“现在让我一个人呆着我更睡不着。” “我叫人送你。” “有劳了。” 阿志隐隐地担忧,柳舒晗这样子和从前似乎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只觉得以前柳舒晗身上那股让人随时随地都能会心笑出来的力量消失了。 只希望她和小姐顺顺利利别再出事,这段时间的事已经够多了。 柳舒晗回到家清洗干净自己,又麻利地熬了一锅粥装进保温杯里。她手上的纱布刚拆了没两天,伤口还未完全长好,手心上一道扭曲的伤疤,像虫子一样扒在手上。 熬粥是个费时间的活,柳舒晗把锅架在灶台上让它慢慢煮,自己坐在客厅里发呆。 这个家早就和她刚来时大不一样,从前简单的客厅被她和程秋亦一点一点填的满满当当,墙上的挂饰,博古架上几本难得她和程秋亦都喜欢的书,衣柜里她和程秋亦并排挂着的衣服,还有她最爱的躺椅上的两个靠枕……柳舒晗只觉得累,被人当个傻子一样照顾着,真的很累。 她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谁知爱情连她自己都战胜不了。 两个小时候,柳舒晗煮好粥,再次回到医院。她这半年来医院的次数尤其频繁,好像上天都不愿意她和程秋亦在一起一样,大伤小伤接连不断,不是她受伤就是程秋亦受伤。 阿志在病房门口守着,看柳舒晗走近,一脸为难地把她拦了下来,“小姐她……里面有客人,舒晗小姐请等一等。” 柳舒晗点头表示理解,就那么沉默地站在门边等,不多问一句。 约莫一刻钟,病房门被打开,程秋亦的客人出来,前面那个短髮的是叶净,后面那个棕色大波浪的是袁英。 柳舒晗再见到袁英心里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她平静地和两人打招唿,无视叶净眼里的幸灾乐祸和阿志的担忧,拎着保温瓶走进病房。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 程秋亦连忙解释,“舒晗,刚才袁英她们……” “先吃饭,其他的事过后再说。” 柳舒晗盛好一碗粥递到程秋亦跟前,程秋亦讨好地对她笑笑,“舒晗,我的两只手都没力气了。” 柳舒晗瞥了她一眼,拿起小勺慢慢餵她。 勺子递到程秋亦嘴边,程秋亦张口吞下香糯的白米粥。她咬着陶瓷汤匙,把那个小东西从柳舒晗手里夺过来,又拉住她细瘦的手腕,展开手心里那一条突兀的伤疤。 柳舒晗试图把手从程秋亦那里抽回来,程秋亦加重力道让她挣脱不得,柳舒晗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随她去了。 这只手从前多漂亮,程秋亦最爱亲吻柳舒晗细嫩的手掌心,这个地方最是敏感,动情的时候只是稍微舔一下,柳舒晗就能愉快地战慄。
第37页 程秋亦低着头,苍白的双唇虔诚地贴上那一只不再好看的手掌。 柳舒晗轻嘆一口气,“吃饭吧,粥凉了。” 程秋亦端过柳舒晗手里的碗,默默地喝粥。 她喝完粥,柳舒晗一丝不苟地收拾餐具。柳舒晗从前不拘小节,一个人住的时候忙起来几天不洗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现在,她甚至看到哪里的碗碟没有收拾整齐都会浑身难受。 有时候人的习惯真可怕。 收拾完餐具放进角落里,柳舒晗重新坐回程秋亦床边。 “刚才叶净和袁英过来找我谈收购程氏的事。”程秋亦道。 “我知道。” “我和袁英是挚交,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帮我扳倒叶净,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是吗。” “舒晗,我……” “秋亦,我们分手吧。” 第42章 柳舒晗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提出分开的竟然是自己。 分手二字出口,柳舒晗的胸口疼得厉害,她喘了几口气按住胸口才缓过劲来,低垂着眼,根本不敢去看程秋亦的反应。 程秋亦沉默地看着柳舒晗,头隐隐作痛。柳舒晗进门的那一刻,程秋亦好像已经料定了结局。她闭上眼回味,嘴里米粥香浓的余味化成苦涩蔓延开来。她睫毛轻轻颤动,半晌之后睁开眼,抬手抹去眼睛里凉凉的水渍,唇角漾出柔和的笑意,“舒晗,明天就是中秋了。” 柳舒晗愣怔了几秒,想了想,明天果然是中秋。往年中秋柳舒晗要么陪父母要么在加班,身边总有那么几个人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今年她父母外出旅游,公司里也放假了,她竟然无处可去。 “舒晗,我想吃月饼。” 可程秋亦并不喜欢吃月饼,柳舒晗想。程秋亦口味偏淡,太甜太咸的东西都不大吃得惯,月饼这种大甜大咸的食物程秋亦怎么可能喜欢。 “我让阿志帮你订两盒,明天给你送过来。” “我想吃你做的。”程秋亦执拗道,“舒晗,我们回家吧,回家做月饼吃。” 柳舒晗摇头,苦笑,“秋亦,我走了,你好好保重。”柳舒晗还有千言万语要交代,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按时吃饭,睡觉别睡太晚,你的眼睛容易水肿,就算在外头应酬酒也少喝点,那玩意儿对身体不好,别真把自己当铁人……柳舒晗嘴巴微张,过了一会儿,慢慢把这些话咽了回去。程秋亦总会找到那个有资格跟她说这些话的人,反正自己说的话,她哪次听过。 “不准走。”程秋亦攥住柳舒晗的手腕,“舒晗,为什么。” 程秋亦不明白,明明前一天柳舒晗已经开始有缓和的迹象,怎么就过了一天,她的心突然跟石头一样硬。分手二字说得那么决绝,不留半点挽回的余地。程秋亦想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过错,被柳舒晗一下判了死刑,还是立即执行。 柳舒晗后脑勺冲着程秋亦仰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把眼眶里湿热的液体倒逼回去,心一狠拂开程秋亦的手,“没有为什么,程秋亦,我不爱你了。” “你撒谎!”程秋亦提高音量对着她的背影笃定道,“柳舒晗,你撒谎。” 柳舒晗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大踏步朝病房门口走去。程秋亦急了,她拔了自己手上的输液针,手背上的针孔处渗出黄豆大小的血珠,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在柳舒晗出门之前按住门,“柳舒晗,你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你忘了吗?” “我做不到。”柳舒晗双手在身体两侧握成拳头,“程秋亦,我做不到。和你在一起太累了,白头到老那么长,我厌倦了,我做不到。” “不,你骗人,都是假的……你骗人!”程秋亦双手握住柳舒晗的肩膀,“舒晗,我瞒着你阿英的事,是我错了,我不对,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柳舒晗不言,程秋亦慌了,她不由分说把柳舒晗搂进怀里,慌不择言地道歉:“舒晗,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是我骄傲自大不顾你的感受,是我让你难过……” “舒晗,我不分手,舒晗,我不能没有你,舒晗……”程秋亦贴着柳舒晗的侧脸呢喃,“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程秋亦做了那么多,就为了把她和柳舒晗通往未来的道路上的障碍全部扫清,现在终于到了最后一步,柳舒晗却不要她了,以前的那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你,我怎么办?” 柳舒晗鼻子一酸,她手抬在半空中想回抱住程秋亦,想和程秋亦说我都是骗你的我还爱你我们要一起白头到老……可她抬起一半的手慢慢低垂下去。 她靠在程秋亦怀里深吸一口气,努力汲取这个人身上最后一点温暖,然后坚定地推开她,“程秋亦,谢谢你,再见。” 程秋亦就这么睁睁地看着自己说过要保护一辈子的人推开她的怀抱,步伐坚定地渐行渐远。 她靠着门板,脱力似的缓缓滑落下来,双手抱膝,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程秋亦这辈子什么都没有,只得一个柳舒晗,如今,却连柳舒晗也不要她了。明明是想对柳舒晗千般万般的好,怎么最后却变成这样。 程秋亦从前没对谁上过心,爱上柳舒晗,凭着自己的心意对她,恨不得把自己整颗心捧出来送到她手上,人家却说谢谢你,再见。 舒晗,怎么爱你才是对的,你教教我好不好? 柳舒晗站在斑马线边上,竟不知该去哪。这个城市那么大,除了程秋亦那里,柳舒晗竟然无处可去。 柳舒晗拨通了她母亲的电话,许如云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死丫头,总算想起你老娘啦?”嗓门一如既往的大,柳舒晗听到母亲熟悉的大嗓门,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哽着嗓子道:“妈……”她咬着嘴唇呜咽,手背不停地擦眼泪,眼泪却越来越多地往外涌。 “舒晗,你怎么了?”许如云听出自家女儿的异样,着急忙慌地安慰,“乖女儿别哭,谁欺负你了你说,妈帮你教训他!别哭了,啊?”她自己劝说无果,大着嗓门喊柳森,“她爸,咱女儿被人欺负了!你快过来!” 柳舒晗,争气点,不就是分个手么,你哭什么哭,这天底下说分就分的情侣多了去了,别哭了,别哭了。柳舒晗蹲在路边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柳舒晗,别哭了……” 电话那头接着传来柳森的声音,“舒晗,受什么委屈了跟爸妈说,别一个人憋着,啊?” 柳舒晗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半晌才道,“爸,妈,我想你们……” “那就回来。”柳森嘆气道,“明天就是中秋了,月圆人团圆,孩子,回家吧。” 月圆人团圆。可是程秋亦该和谁团圆? 柳舒晗订好了回家的车票,最后还是先去了一趟程秋亦家。 她想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去了之后找了一圈才发现没什么可搬走的。她的衣服里里外外换过一茬,还是几个月前程秋亦吃醋给换掉的,柳舒晗对着一柜子和她从前穿衣风格完全不一样的衣服发呆,原封不动地把衣柜合上。 然后她弯腰,从床底下小心地搬出一个小箱子,这是她珍藏了十几年的宝贝,许久未拿出来见光,箱子顶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柳舒晗轻轻擦掉那一层灰,从衣柜角落那件白色羽绒服的内兜里掏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箱子上那把小锁。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件做工精緻的内衣,柳舒晗想起她刚和程秋亦在一起的那会儿,会心地笑了,摇摇头把那几件内衣拿出来,重新放回程秋亦的衣柜里。 大概,该走了。柳舒晗抱着自己的小箱子站在门口看最后一眼,她想起程秋亦在医院说想吃月饼。于是柳舒晗放下箱子走进厨房,拿了面粉豆沙咸鸭蛋之类的材料开始忙活。 传统的月饼费时间,柳舒晗简单地做了几个冰皮月饼,说是月饼,她没有做月饼的模具,其实就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糰子,有些四方四正的模样,总体是不大像的。 秋亦,对不起。柳舒晗把程秋亦的家门钥匙卸下来放在玄关处。 我还爱你,可是我不敢跟你在一起了。 程秋亦不知靠着门背坐了多久,直到护士过来查房才发现她,还有被她拨出来的输液管。护士碍着程秋亦的身份,不敢明着责备,旁敲侧击地埋怨了程秋亦几句,程秋亦充耳不闻。 深夜,袁英悄悄赶到医院,告诉程秋亦计划顺利,叶净明天就能跟着程氏一起完蛋。程秋亦已经不关心程家或者叶家哪一个先完蛋,她只觉得做了那么多,一点意义都没有,还让她丢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秋亦,你怎么了?”袁英疑惑地问。 “阿英,我失恋了。”程秋亦把玩着手机。锁屏,再解锁,柳舒晗的脸占据了一整块屏幕,一双圆眼直勾勾看着程秋亦,眉目含情。“阿英,舒晗不要我了,怎么办?” 程秋亦一脸无措,她像一个失了依靠的孩子,无助得可怜。 袁英第一次见她她也是这样。 她们是在同一家医院里相识的,两个抑郁症重度患者,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治疗,袁英就这么和程秋亦成为了朋友,后来,两个人的病竟然都奇蹟一般地好转。再后来,程秋亦跟她说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个女人,程秋亦说自己是个同性恋,说完后一脸忐忑地看着袁英,就是现在这个表情,惶然又畏缩。 袁英比程秋亦大几岁,和程秋亦并排坐在角落里,摸着程秋亦的脑袋,说自己的过往。袁英曾经也喜欢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背叛了她。 “后来呢?”当时程秋亦这么问。 袁英点燃一支香菸叼在嘴里,隔着烟气漠然道,“后来她死了。”她把烟盒递向程秋亦,“来一根?” 程秋亦拒绝,“我戒了。” 袁英就这么作为一个旁观者,一点一点了解了程秋亦的爱情。 程秋亦的爱情,差一点就让袁英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爱情。不过现在看来,果然没有。 袁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和程秋亦并肩坐着,只是这一次少了一支烟,医院里不准抽。她想告诉程秋亦,爱情这东西这么虚幻,只有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才信那一套。 可是她说,“她不要你了,你就再把她追回来。” 袁英很羡慕程秋亦,这把年纪居然还相信爱情。她时常想,如果她和何墨千没有走到当初那一步,是不是现在自己也像程秋亦一样天真?或者说程秋亦运气好,遇到一个比她还天真的柳舒晗。 第43章 柳舒晗凌晨到家,柳森去火车站接的她,她回家后什么都不说,倒头就睡。许如云和柳森两人在柳舒晗屋外面面相觑,想打听什么又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38页 许如云担忧之后竟然挺欣慰,“谢天谢地,咱们家舒晗总算是开了窍了。” “你说什么?”柳森不解。 许如云朝他翻了个白眼,“要不说女儿随你呢?一老一小都是木头疙瘩。” 柳森这么多年被许如云嫌弃惯了,也不吭声,反正许如云是个兜不住的性子,嫌弃完了该说还是会说。果不其然,只听许如云道:“你看舒晗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分明就是……”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柳森,做出“失恋了”的口型。 “你们干嘛呢?”正在睡觉的柳舒晗忽然出现在房门口。 许如云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抱怨:“舒晗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想吓死妈妈啊?” “舒晗醒了?睡好了吗?饿不饿?你妈一大早起来包了你最爱吃的馄钝,待会儿让她给你做。”柳森笑着道。他昨天在电话里被柳舒晗吓坏了,柳舒晗这么多年一直乐呵呵的,没跟他们抱怨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在电话里就哭上了,柳森差点以为自家宝贝女儿出了什么事,现在看来没什么大事,至少人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这就够了。 柳舒晗摇头,“我没胃口,想在睡一会儿,你们午饭也不用叫我了。”然后她回了自己房间。 “那怎么行?”柳森想把她叫住,被许如云拦了下来。“你拦着我干嘛?舒晗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能不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饿坏了怎么办?” “她现在情绪低落,你就是让她吃她也吃不下去。”许如云鄙视道,“女儿长大了有她自己的分寸,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柳森这么多年也是被许如云嫌弃惯了,闷头闷闹任她唠叨,一句反驳的都没说。许如云对着块朽木自说自话半天没什么意思,认输一般地去厨房做早饭了,柳森在她身后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 柳舒晗这一睡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来,客厅里许如云和柳森正在看电视剥毛豆。许如云的电视瘾很大,家里的电视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开着。 “锅里给你煮着瘦肉粥,自己去盛。”许如云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剧,手里剥毛豆的动作不停。 柳舒晗舀了碗粥出来吃。她家房子不大,连着阳台厨卫全加一块也不过五十多平米,客厅的沙发恰好能坐三个人,此时被自己爸妈和一大捆毛豆占领了,她只好靠在厨房门框上,懒洋洋的,身上好像没长骨头一样歪歪扭扭。 “你们不是说去旅游吗?怎么没去?”柳舒晗想起来随口问道。 “你爸老毛病犯了,在外头不方便。” 柳森接茬,“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舒晗,你别担心。” 柳舒晗点头。她爸这毛病是年轻的时候操劳落下的,家里经济条件稍微好了点之后需就成了病根,跑了那么多家医院,医生都说这病根治不了,得慢慢调理着。直到现在也没好全,天气一变就要復发。 许如云剥完豆子,把柳森撵到边上去,拍拍自己旁边空出来的位子对柳舒晗道:“舒晗,来,过来。” “怎么了?”柳舒晗洗干净碗筷,又把毛豆杆子收拾好,这才在许如云旁边坐下。 “舒晗,妈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男孩子,人家现在还在打听你呢,要不你去见一面?” 又来了。柳舒晗做了一上午的梦,本来就没睡好,这下头疼的厉害,“妈,我不去。” 许如云不高兴道:“你上次不去还情有可原,妈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可你现在都分了,死吊在一棵树上干什么?去吧,人家小伙子我看了,长得挺精神的,大高个,人品也好,现在这样的男孩可不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柳舒晗警惕道,难不成她和程秋亦被她妈撞见了?也不对啊,程秋亦那样,再怎么也不能被认成男人吧? “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许如云得意道,“我一看你昨天的样子就是失恋了……”她嘴比脑子快,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捂住嘴。 柳舒晗靠在沙发上,双手向后枕着头嘆气,“是啊,我失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女儿这么优秀,还愁找不到男朋友吗?”柳森缩在角落里闷声闷气接道。 “是啊是啊。”许如云附和,“舒晗,不如去见见我说的那人?人男孩真挺优秀的,绝不比你从前那个差!” “妈,要是我一辈子都不结婚会怎么样?” “净说傻话,这世上哪有人一辈子不结婚的?” “要是我不结呢?” “那……” 柳森打断许如云的话,“那爸就养你一辈子。” 柳舒晗心里感动,她的父亲,一辈子老实巴交,在家被老婆管着,在外看领导眼色,话不多,但每每说出一句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许如云的电视剧播完了,中间的广告很长,柳森见fèng插针拿起遥控器调了新闻频道来看。播音员正在播报一个大型的企业併购项目,电视里那个人让柳舒晗移不开眼睛。 柳舒晗没想到自己和程秋亦分手后这么快就能重新见到她,在电视里。程秋亦的脑袋也不知好了没有,昨天还缠着纱布,今天完全看不出有伤,妆容精緻,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她对面是脸色漠然的袁英。这两人一个温和一个冷淡在镜头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和谐,怎么看怎么般配,赏心悦目。 程秋亦是代表程氏跟袁英签合同的,柳舒晗不知具体内幕,不过她们俩是一伙的,大概是早就算计好了吧,程秋亦也算得偿所愿。 让柳舒晗奇怪的是叶净竟然不在,她还在想叶净究竟怎么了,下一条新闻解开了她的疑惑。 “近日,人民检察院依法以涉嫌贿赂、洗钱、欺诈等犯罪对叶氏总裁叶净,叶氏董事、副总裁陈智立案侦查并採取强制措施。案件侦查工作正在进行中。” 柳舒晗瞭然,这么短短一条新闻,背后不知要牵扯多少人,程秋亦那些人的事,她一个市井小民永远不会明白。她只觉得自己蠢,明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偏偏要往程秋亦的世界里挤,不自量力。 柳舒晗打开微博看新闻,头条就是叶净被捕的消息,还有什么叶氏市值一夜蒸发二十亿之类的,令人咋舌。 “你说这些人有这么多钱还嫌不够多呢?净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许如云愤愤不平地评论,又转头问柳舒晗,“舒晗,晚上吃什么?” “什么都行。”柳舒晗起身有气无力道,“我回房了,您有事叫我。” 柳舒晗进房间以后,许如云才嘆气,“咱们家姑娘这次是被人伤透了。” “哪个没眼光的臭小子,看我见到了不打断他的狗腿!”柳森气愤道,他宝贝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从小骂一下都捨不得,从来都是笑眯眯的,这次回来却像变了个人一样,蔫头蔫脑,叫他怎么能不气愤。 那边程秋亦正参加一个酒会,突然嵴背一凉。 “不舒服?”袁英问她。 “不是。”程秋亦摇头,“一夕之间,程氏倒了,叶氏也倒了,果真世事无常。” 有人来对程秋亦敬酒,她头上伤还没好不能喝酒,袁英帮她挡过去了,“什么无常不无常,你该高兴,大仇得报。” “媳妇儿都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没出息。”袁英鄙视她,“就你这怂样,媳妇儿跑了也活该。” “我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究竟为什么。” “赶快把人追回来,省的你一天到晚要死不活的。”袁英挡掉下一个敬酒的,又道,“对了,听说叶净想见你。” “不见。” “你想好了?她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我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程秋亦讽刺道,“我和她现在算是两清了。” 袁英无所谓地耸耸肩,看着在场的客人各个喜笑颜开,感慨道,“人都说jian商jian商,一点不假,这些人有多少都是跟叶氏合作多年的老人了,一听说有个机会能瓜分了叶氏,全都一拥而上,也不怕吃相太难看。” “都是商人,有什么难看不难看的。叶净的为人他们多少都知道,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看那几家的家长聚在一起,怕是在讨论这块蛋糕该怎么分了。” “可惜你我百忙一场,替这些人做了嫁衣。” “阿英,这次真的多谢你了。”程秋亦真心实意地感谢,sl公司不是袁英的,她上面的压力也不小,这次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帮她,回去之后还不知道怎么跟上头交代。 袁英倒是无所谓,“没什么,反正我也打算辞职不干了。” 程秋亦惊讶,“不干了?为什么?”袁英年纪轻轻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把她踩下去,她自己倒是一句轻飘飘的不干了。 “我打算回国。”过了这么多年,袁英也该找那个人要一个交代了。 程秋亦瞭然,“回来也好。” 酒会接近尾声,程秋亦放下酒杯,“我也该去找舒晗问个清楚了。” “胆子大点脸皮厚点,别又跟上次一样搞得哭哭啼啼的,你当你还是高中小女生啊美女?” “去你的。”程秋亦笑骂。 第44章 中秋夜里开始下雨,天空是一片深沉的墨蓝色,月亮星星全都不见,只有大雨倾盆而下。这是个团圆的节日,又风大雨急,路上没有一个人影。柳舒晗家小区门口孤零零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里没开灯,也不知有人没人。 此时柳舒晗正陪许如云和柳森看某个电视台的联欢晚会。晚会无聊得很,柳舒晗坐在沙发里打瞌睡,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许如云看不下去了,催促柳舒晗快去洗澡睡觉。柳舒晗打了个哈欠起身,“那我洗洗睡了,你和爸也早点睡,电视什么时候都能看。” “行了,睡你的觉去吧。”许如云不耐烦道。 柳舒晗乐了,怎么在这个家里自己才像那个年纪最大的? 洗完澡躺上床,她反倒不困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程秋亦现在在做什么,她抱着枕头想,程家倒了,程家人现在肯定恨程秋亦入骨,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使出什么卑鄙手段,程秋亦岂不是很危险? 她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手机突然震动,柳舒晗心惊肉跳地回神,才发现是自己吓唬自己。她嘲笑自己蠢,程秋亦身边不知多少人保护着,连平常开的车都是特殊改装的,怎么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柳舒晗看都不看接起电话,“请问哪位?”电话那头不出声,柳舒晗又重复一遍,那边还是不出声。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看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手机上显示是c市的陌生号码,她料想这是个诈骗电话,或者是哪个同事的恶作剧。
第39页 “没人我挂了啊?”她又道。 那边立马有了回音,“别挂!” 柳舒晗拿着手机沉默了,程秋亦的声音,她几乎能条件反射地辨别出来。 “舒晗,我……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就是想跟你说声中秋快乐……”程秋亦的声音里三分委屈三分不安,还有四分的期待,竟然意外的有些可爱。 “谢谢,秋亦,中秋快乐。”柳舒晗本来想称她一声程小姐,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都认识那么多年了,再装成陌生人未免矫情。 “你做的月饼我吃了,很好吃。”程秋亦道,“我出院了,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头上伤还没好全,偶尔会疼。”程秋亦嗦嗦说了一大堆,把她这两天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柳舒晗听,连每顿吃了什么菜,那个菜咸那个菜淡都说了。柳舒晗安安静静地听,程秋亦说了两个小时,她听了两个小时。 柳舒晗才发现自己如此想念程秋亦的声音,她贪婪地听程秋亦说出的每一个字,甚至连程秋亦的每一次微小的换气声都不想遗漏。 程秋亦汇报完,忐忑地等着柳舒晗的发落,柳舒晗只道,“挺好的,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等等!”程秋亦着急地哀求,“舒晗,陪我说两句话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柳舒晗不知和程秋亦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好闭口不言。 过了一会儿,程秋亦吞吞吐吐地抱怨,“舒晗,你为什么把我手机号拉黑了?” 柳舒晗觉得好笑,“秋亦,程秋亦。你别忘了,我们已经……” “分手了,我知道。”程秋亦颓然答道,“可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解决了程家,解决了叶净,可你却……舒晗,为什么?” “是因为这次车祸吗?这次是个意外,我不是不听你的话受伤的,也不是没有好好保护自己,我知道让你担心了……可是,可是山体滑坡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不是?舒晗,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 柳舒晗嘴里泛苦,她犹豫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程秋亦,你觉得我了解你吗?” 怎么好端端问这个问题?程秋亦试探着答道:“了解?” “连你自己都答不上来。”柳舒晗嘲讽道,“我现在回想起这段时间和你的相处,竟然觉得自己和一个陌生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柳舒晗只觉得她今晚又没法睡觉了,她不想理会程秋亦还有什么后话,直接挂了电话。 小区外的黑色轿车里,程秋亦就这么窝在驾驶室,保持着耳朵贴着听筒的姿势过了一夜。 雨下了一整夜,老式小区排水系统不好,院子里积了不少水。 柳森关节炎又犯了,许如云给他做按摩擦药酒,打发了柳舒晗出来买早餐,点名一定要买小区旁边菜市场李大爷家现炸的油条,说他家用的是好油,干净。 菜市场离小区不远,柳舒晗懒得换衣服,在睡衣外头加了件帽衫,蹬着她爸爸四十几码的塑胶水靴就下楼了。 鞋太大,一路上哐当哐当的,柳舒晗也不介意,慢悠悠晃荡到小区门口,然后看到一辆黑色轿车。这车子让她略微有些恍惚,因为和之前程秋亦的那辆太像了,但程秋亦的车早在上次车祸里撞坏了,就算修也不可能这么快。 柳舒晗想着,就见车门打开,程秋亦从车里下来。 程秋亦比柳舒晗在电视里看到的还要消瘦不少,散发素颜,眼底青黑,一看就是一夜未眠。柳舒晗鼻子发酸,程秋亦老大不小的人了,连好好照顾自己都不会,分明就是故意气她。 柳舒晗想无视程秋亦走过去,被她一把拉住。 “舒晗,我来接你回家。” 柳舒晗想甩开她的手,无奈甩不掉,只好扬起手里的菜篮子,“我去买早点,你来吗?” 程秋亦抓着柳舒晗的手腕不放,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就这么姿势怪异到了菜市场。 柳舒晗是在这一片长大的,老头老太太都熟悉,一路上跟不少人打了招唿,每个人打完招唿都要看一眼柳舒晗身后的程秋亦,柳舒晗笑着跟他们解释,“这是我朋友,放假过来玩。” 刚被雨水洗礼的菜市场比任何时候都脏乱,柳舒晗穿着雨靴还好,只可怜了程秋亦身上那条白色的长裙,进去之前还是白的,出来之后变成花的了,裙子上全是泥点子,跟印花似的。 程秋亦倔强地拉着柳舒晗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找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下脚。柳舒晗看得好笑,也不揭穿,麻利地买完油条豆浆,带着她回去。 站在小区门口,柳舒晗道:“我到家了,你也回去吧,伤没好就注意休息,多大的人了,别让人担心。” 程秋亦自嘲道:“连你都不要我了,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人担心我。” “你的那些朋友,阿志、袁英,还有你师父,他们哪一个不担心你?程秋亦,你这话说的没良心。” “舒晗,跟我回家。” “这里就是我家,程秋亦,请你放手,我爸妈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程秋亦松手,“舒晗,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一直在这等着,知道你回心转意为止。” “那你就等着吧。” 柳舒晗的铁石心肠让程秋亦有些丧气,莫非柳舒晗真的不爱她了?她坐在车里发呆,袁英联繫她,“怎么样,你打动她了吗?” “没有。” “不应该啊,柳舒晗这种小女人不是一向最好哄吗?你哄哄她,她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能哄我早就哄了!”程秋亦抓狂,“好话说了一千句,有用吗?” 袁英惊讶,“这小姑娘这么硬气呢?不错不错,以前是我小看她了。” “阿英,会不会她真的不爱我了?” 袁英想了一会儿才道,“她说了为什么和你分手吗?” 程秋亦想了想,垂着头道:“她只说这段时间像和一个陌生人一块生活。” “那你就好好想想,哪里让她觉得陌生了恐惧了没有安全感了,大不了把她叫出来开诚布公地谈!”袁英恨铁不成钢,“程秋亦,你们俩要是好了你得给我送个大礼!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真有情趣。” “对了。”袁英想起来什么,又道,“你师父来了,他说想见你。” “八成和叶净有关。” “这女人真厉害,都进去了还不老实。” 程秋亦冷哼,“一切都没盖棺定论,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 “那你师父那边怎么办?” 程秋亦看看柳舒晗离去的方向,权衡再三,最后道:“我马上回去,下午就到。”她临走前给柳舒晗发了条消息,[舒晗,我有事离开几天,你等我。] 柳舒晗看着那条消息,“注意饮食,按时休息”这几个字在对话框里打了删删了打,犹犹豫豫好几遍也没发出去。她纠结要不要发,许如云就推门而入,“舒晗,楼下刘奶奶说你今天带了个朋友过来,你朋友呢?怎么不叫她上家里来?” 柳舒晗被许如云吓得手一抖,发送键就这么按了下去。消息发出去以后她反倒松了口气,程秋亦现在没个人在身边,要真病了可不得了。 “她还有事,走了。” 这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提心弔胆的事,柳舒晗懒得管了。 第45章 秦江这个节骨眼上限程秋亦,除了为了叶净的事也没有别的解释,程秋亦对叶净是打定主意要往死里整,就算是秦江来了也阻止不了她。 秦江和程秋亦的母亲是好友,程母娘家那边的人也认识几个,阿志的父亲和他算得上朋友,他这次来c市程秋亦不在,宋叔便代为接待。 秦江和宋叔二人都嗜茶如命,尤其是宋叔,最喜欢搜寻各种好茶,只可惜这世上喝茶的虽多,懂茶的极少,他一肚子的茶经无人倾诉,对秦江的到来喜出望外,二人对坐品茶,不知不觉竟过了半日有余。 “我这些年一直定居外地,十年没回来,却没想到宋哥连孙子都抱上了。”那茶的确是好茶,茶汤清亮,入口香醇,秦江这些年凡尘俗物缠身,早没了当初品茶的境界,竟是有些遗憾,糟蹋了这上好的茶叶。 提及刚满月的小孙女,宋叔喜上眉梢,“莫说你,就是我自己也没想到,到底是阿志运气好,娶了个好老婆,也不用我老头子替他操心。” 秦江放下茶盏,也替宋叔高兴,可他思及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徒弟,当下皱起眉头无奈道,“若是阿净和秋亦那两个丫头有阿志一半的懂事,我也不用到这把年纪还替她们操心。” 程秋亦和叶净的矛盾宋叔也略知一二,甚至对于阿志参与其中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说她们二人都是秦江的徒弟,叶净的母亲当年和程母又私交甚好,但宋叔毕竟是程母娘家周家走出来的人,当然站在程秋亦这边,只是不能明说,只好低头佯作饮茶。 “教不严,师之惰。阿净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教导无方。”秦江来找宋叔之前就已经去见过叶净,他这个徒弟心高气傲,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到底怪不得程秋亦赶尽杀绝。 程秋亦回家换了身衣服,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又马不停蹄赶到阿志家。阿志早等着程秋亦,一见到她过来立刻迎上去,“小姐,你可算来了。” “师父人呢?” “在后院和我爸喝茶呢。”阿志担忧道,“小姐,秦师父这次来必然是为了叶净,恐怕来者不善。” 程秋亦冷笑,“叶净和我必须死一个,这事没有余地,就是我母亲亲自站在我面前求情都不可能。” 秦江和宋叔的茶品到半途程秋亦便闯了进来,宋叔知是二人有要紧的事要解决,找了个藉口出去,遣散了众人,给他们留了个清净地方。 “师父。”程秋亦对秦江鞠了一躬,得了秦江的首肯,才在方才宋叔的位子落座。秦江当初虽一时气话把她逐出师门,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程秋亦面容憔悴,额上还有伤,秦江原想嘲讽她几句,多少年的师徒感情,他最终只是嘆了口气,“你和阿净两个黄毛丫头都自觉翅膀硬了,现在可好,两败俱伤。” 秦江这么单刀直入直奔主题程秋亦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师父见过叶净了?” “何止见过,我只恨不得当场打死她。也免得她败坏我秦江的名声。” “师父要是来替叶净求情的就算了。”程秋亦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替秦江斟满茶水,“叶净的每一项罪名都证据确凿,法律会给她一个公正的交代,我只是个小老百姓,阻止不了司法公正。” 不料秦江却道:“我不是来替她求情的,阿净有今天全是咎由自取,为师知道。”
第40页 程秋亦哑然,“那您……” “我只是来问问你,你真铁了心要和柳舒晗那丫头在一块了?” 程秋亦坚定地点头,“我和舒晗等了彼此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未来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辈子只能爱上一个柳舒晗,再无旁人。” 秦江一阵恍惚,他的记忆回到几十年前,那时也有一个女人跟他说,“我这辈子再无旁人了,唯独爱上一个程天宏。明知他不是个好人,偏偏爱他。”那女人眼光狠辣,一眼就看出程天宏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情之一字,无可自拔。 秦江感慨,“你真是像极了你母亲。”秦江自己一辈子何尝不是不可自拔?他也没资格劝程秋亦放弃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 “我来不是为了阿净,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柳舒晗的事,我不再反对了。” 好端端的想通了?程秋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您说的是真的?” 秦江点头,“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既然已经决定,哪怕是为师也无权干涉。” “多谢师父成全!”程秋亦不知她师父是如何想通的,秦江的认同让她喜出望外,她当场给秦江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多谢师父成全。” 她和柳舒晗一路走来,真正支持过她们俩感情的竟然只有袁英和阿志两人,就连柳舒晗在心里都是不信的,秦江是程秋亦的师父,是程秋亦最尊重的长辈,有了他的认同,程秋亦说不触动是假的。秦江是个古板的人,他能接受这样不容于俗世的爱情,程秋亦顿时信心百倍。 “快起来吧,我听宋哥说你前阵子受了伤,不宜情绪激动。” “谢师父。” 程秋亦起身秦江才发现她眼睛有些湿润。 “那柳舒晗呢?怎么今日不见她和你一块过来?” “徒弟把她弄丢了。”程秋亦苦笑,“我现在要把她找回来。” 秦江摇头,“当初在我面前说的山盟海誓的,我当你们多如胶似漆,而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程秋亦揶揄地笑道:“打是亲骂是爱,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师父您一个人过了这么久自然不会理解。” “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竟敢调笑起为师了。”秦江不耐烦地朝她挥了一巴掌,“快滚吧,省的在我面前碍眼。” 程秋亦灵巧地躲开秦江挥过来的巴掌,笑嘻嘻朝他拱手道:“师父您等着,等徒弟带着媳妇儿回来给您敬茶!” 程秋亦临走前,秦江才又道:“秋亦,阿净的事当真没有半点转圜?” 程秋亦脚步一顿,转身道:“说来说去,师父还是来求情的。” “我一生只有两个徒弟,阿净再怎么畜生,她也还是我徒弟。” “她要接受怎样的制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她。” 秦江表示理解,又嘆道:“秋亦,你在国外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师父,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去吧,别忘了带柳舒晗回来给我敬茶。” 秦江独自又在后院里坐了许久。他派人调查了程秋亦和叶净的恩怨,时隔太久,又发生在大洋彼岸,调查起来多有不便,最后秦江是亲自去问的叶净。 叶净对当年的事倒是坦荡,竟然还嘲讽秦江愚蠢,时隔这么多年才发现端倪。 “师父,您知道我从什么时候看上秋亦的吗?从我记事开始。秋亦从小就是我一个人的,小时候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我后边,整天阿净姐姐的叫,这么个小东西一直长到十四岁,整个世界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您说,她该不该是我的?”叶净说得坦荡,好像程秋亦真的是她的私有品一般。 “我本想守着她长大,让她永远只有我一个人,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她接触了新的世界,认识了新的人,果然不属于我了。师父,你说我怎么能甘心?” “我只好把她抓起来,关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让她重新回到只有我的世界里。她的世界本该就只有我,我只是让一切变回原样,我有什么错?”叶净满不在乎地笑,“只可惜我用错了方法,反倒让秋亦对我恨之入骨。那时我太年轻,不知道对于不听话的小东西该一点一点诱导驯化,一根鞭子一口糖才管用,我只顾着用鞭子,忘了用糖讨好她。” 秦江脸色铁青,“叶净,你是个魔鬼。” “师父,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叶净无辜道,“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秦江终于知道程秋亦为什么会和叶净势不两立,为什么要铤而走险扳倒叶净。秦江从前只当叶净手段狠辣,为人偏执,好歹还有些人性,谁料她连人性都失去了。这样的叶净,秦江真不知该如何再让程秋亦给她一次机会。 后院阴凉,茶炉里的炭火早已熄灭,那一壶好茶也渐渐冷了下去。 “秦老弟,晚上别走了,留下来尝尝我老婆的手艺。”宋叔隔着老远招唿秦江。 秦江也远远地应和,“好嘞。”他弓着背站起来,慢慢朝厅里走去。 小一辈的事就交给小一辈自己解决吧,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多少事看不到听不到,哪能事事都管,事事都管得对? …… 程秋亦在c事还有些事务没处理完,等解决妥当再去找柳舒晗,已是两天以后。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似懂非懂地想清楚一些,更多的却不敢确定,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她这次一定要把柳舒晗带回来。 程秋亦在柳舒晗家门口等了一天没等到柳舒晗的人,终于在傍晚时分看到柳舒晗又拎着个菜篮子下来买菜了。她怕柳舒晗警觉,车停在角落里,自己突然出现在柳舒晗面前给她来了个猝不及防。 “程秋亦?”柳舒晗吓得往旁边一蹦,“你有病啊躲着不出声?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舒晗,跟我回家。” “我说了这里就是我家,你烦不烦?” 程秋亦这次没再跟她嗦,直接把她抱起来扔进车里,自己也麻熘地钻进来锁死了车门。 柳舒晗使劲拉了两下车门都拉不动,气得直叫唤,“程秋亦你有病啊?放我下去,你这是绑架你知不知道?你再不放我我要报警了!” 程秋亦二话不说直接拨通了电递给她,“要报警你就快点报,我接自个媳妇儿回家,这事就是警察来了也管不着!” 柳舒晗被程秋亦的霸气侧漏惊住了,竟然觉得她有点帅…… 不对!柳舒晗连忙按掉拨出去的电话,“你发什么神经?报假警违法的知道不?待会儿让警察叔叔给你抓进去拘起来!” 不对不对这也不是重点!“程秋亦你快放我下去,我妈还等着我买菜回去做饭呢!” “你就跟阿姨说公司里临时有事提前回去了,或者我去说?” 程秋亦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柳舒晗心不甘情不愿地告诉许如云自己今晚没法得走,不出所料地被许如云一阵埋怨。 “柳舒晗你长本事了!有种你过年也别回来!”许如云的吼叫连隔了老远的程秋亦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妈你听我说……妈?妈!”柳舒晗看了眼电话,无奈地把自己瘫在副驾驶上。 “阿姨真是老当益壮。”程秋亦嘿嘿地笑。 “去你的,程秋亦,别以为你把我拐回来我就原谅你了,这事咱俩没完。” 没完才好,程秋亦jian计得逞,阴险地想,你要和我完了我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哭死。 第46章 柳舒晗瘫在座椅里眼神呆滞,程秋亦抽空摸摸她的脑袋,被柳舒晗挡开了,“程秋亦,你别碰我。” “怎么了?你跟我闹两天脾气差不多得了,还真准备跟我分手啊?” 柳舒晗不说话,后来这一路上程秋亦再怎么逗她她都不搭理。程秋亦对柳舒晗固执的木头脑袋服气了,“不是,舒晗,咱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能一遇到问题就提分手吧?真这样有几百只手也分不过来。” “你对我有意见,打我骂我说我,我保证知错就改,可你想离开我,门都没有!你柳舒晗生是我程秋亦的人死是我程秋亦的鬼,我这辈子就认你一个,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我知道我和袁英演的一场戏伤了你的心,可这不是为了骗叶净嘛!我跟你保证,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和你商量,再也不瞒着你了行不行?” 程秋亦苦口婆心劝了一路,柳舒晗愣是不开口,车开到程秋亦家,她下了车二话不说往小区外走,程秋亦好说歹说才给她拦下来,“舒晗,都到这了你就当行行好成吗?就在这住一晚都不肯?好,就算分手了,我们好歹还是十几年的同学呢,你就连老同学这点面子也不给?”她按住自己脑门上的伤佯作头疼,“舒晗,医生说我这脑震盪的后遗症还得再观察两天,你别气我了成不?” 柳舒晗瞪她,“就一晚?” “就一晚!” 柳舒晗才走了几天,程秋亦家的陈设一点没变,连她离开前放在玄关处的钥匙都在原处。 程秋亦对柳舒晗算是没辙了,趁她洗澡的功夫赶紧找袁英商量对策。 袁英正做按摩呢,闭着眼睛拎起手机递到耳边:“怎么样,你把你家小女人弄回来了?” “弄是弄回来了,可她算是彻底生了我的气了,阿英,你别给我出的是馊主意吧?”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话是袁英跟她说的,可就柳舒晗那个犟脾气,程秋亦还真有点没把握。 “你没有这一招她照样在生你的气,说这话有意思吗?”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程秋亦,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没出息啊,不会真跟阿志说的成了妻管严了吧?” 程秋亦想要是柳舒晗能跟她和好,什么七管严八管严的她都认了。 “现在舒晗铁了心要和我分手,连搭理我一句都嫌烦。”程秋亦垂头丧气。 “不应该啊,她这么喜欢你,怎么突然这么坚决了?你搞清楚原因了吗?” “估计还是为了我和你上次那事。”程秋亦只想给自己一巴掌,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袁英这么个计划?“你说我冤不冤?什么都没干还把老婆弄丢了。” “真为这事?”袁英咧嘴要乐出声,才发现自己还敷着面膜,只好收敛了笑意,“看不出这柳舒晗人不大,醋劲倒是挺大。嗯……不如我明天约她见一面,帮你们开解开解?” “可别!”程秋亦服了袁英这个祖宗了,“万一她一见你就想起我的错处更生气了可怎么办?” “放心吧,旁人你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吗?就这么着啊,我明天去找她。”
第41页 程秋亦还想拒绝,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就袁英这个不靠谱的样,程秋亦只求她别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晚上。 柳舒晗为了避免和程秋亦在一块尴尬,早早躲进客房里,她怕程秋亦突然闯进来,还特地反锁上房门。 她很苦恼,她还爱着程秋亦,可她一点也不想和程秋亦在一起了。所有的一切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太难受,她不想再体会一遍。 程秋亦美其名曰保护,这样的保护只让柳舒晗害怕。 客厅里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柳舒晗出去一看,发现程秋亦蹲在地上收拾碎花瓶,花瓶里的水流了满地板都是。 “程秋亦,你怎么了?”程秋亦一向是小心谨慎的人,又有功夫底子,怎么好端端把花瓶打碎了。 “没什么,不小心撞倒了瓶子。”程秋亦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玻璃,起身时微微有些晃悠,不过立刻就稳了下来。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程秋亦笑着岔开话题,“舒晗,原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这我就放心了。” 柳舒晗对她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重回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她进去之后,程秋亦才扶着额角勉强挨着沙发沿坐下。她方才眼前有一瞬间的失明,大概三四秒,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是那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程秋亦的头受到撞击,里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血块压迫着神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医生在第二天就建议她立刻手术,只是那天柳舒晗刚和她提分手,程秋亦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挽回柳舒晗,手术的事暂且搁置了。 她和柳舒晗撒娇说头痛,半真半假,柳舒晗只当她是开玩笑,却不知这是个玩笑,也是个真事。 程秋亦和医生商量了一下,把手术定在下周一,想着这之前先把柳舒晗挽回来再说,只是她没想到这后遗症发作得这么频繁。 可不能让柳舒晗知道了,不然她又得急死,程秋亦想。 柳舒晗这几天是请了假打算好好陪陪她父母的,却被程秋亦半途弄了回来,她左右无事,干脆销了假跑去上班。 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前台工作人员就通知她,有个大美女要见她。 柳舒晗以为是程秋亦闲着没事来骚扰自己,烦躁道:“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她走。” “可是……” “可是什么?” 袁英站在前台小姐边上,对着听筒嚷道:“柳舒晗,我是袁英,来跟你负荆请罪来了――” 袁英是客,总不好不给她面子,柳舒晗泄了气:“让她进来吧。” “柳舒晗,你如今也是有谱的人了啊?见你一面真不容易。”袁英和柳舒晗上次见到的感觉大不一样,身上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散了干净,画了个艷丽明亮的妆,蹬着高跟鞋站在柳舒晗对面居高临下看着她。 柳舒晗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头髮丝都是紧绷的。 “请……请坐……”柳舒晗吞了口唾沫,狗腿地替袁英拉开对面的椅子。 袁英也不跟她客气,高傲地坐下,下巴抬的高高的,双腿交叠的翘起二郎腿,指尖夹起一根香菸,懒洋洋地问,“你介意我抽菸吗?” “不介意不介意!”柳舒晗连连摇头。 袁英笑了,睨着她道:“你很怕我。” 废话,您这跟要来抢劫的土匪头子似的,我能不怕吗?柳舒晗腹诽,脸上还是堆着笑,“看袁小姐说的,您这么漂亮,我喜欢您还来不及呢。”谁能喜欢上你才是有鬼了。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袁英放下手中的烟,终于绷不住高傲的表情,捂着嘴在椅子里笑得打滚:“柳舒晗,你比程秋亦好玩多了。” 感情您是玩腻了程秋亦来玩我了呗?柳舒晗苦哈哈地求饶:“袁小姐,您有什么事直说成么?” “你是下定决心要和程秋亦分手了?”袁英冷不丁问。 柳舒晗低着头把玩手里的原子笔,“是。” “太好了!”袁英笑眯眯地捏捏柳舒晗的脸蛋,“谢谢你舒晗!这样我就能追求秋亦啦!舒晗,你真是个大好人!” “你……”柳舒晗措手不及,“可程秋亦说……” “她从前心里眼里只有你,我没有机会,现在你这么坚决,想必她迟早要死心的,到时候我的机会还愁没有么?” 看,程秋亦和袁英果然有一腿。柳舒晗愤愤地想,程秋亦就是个骗子,什么挚交什么好友,两个美女之间从来就没有纯粹的友谊! 她双手环在胸前不自在地转过脸去,“我和她没关系了,这种事不用跟我说。”程秋亦,你要敢和别的女人勾搭上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这两个人,一个什么都不说,一个就爱胡思乱想,真当拍偶像剧呢?不出事才怪。 袁英直起身端坐,神色严肃起来,“柳舒晗,你知道我和程秋亦在哪认识的吗?” “不是a国么?” “是a国,在a国的医院里。她是我抑郁症的病友。” 柳舒晗震惊,“抑郁症?”程秋亦从没跟她提起过抑郁症,这么大的病,程秋亦居然从没和她说过!? “对。”袁英回忆道,“我和她认识的时候是她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开始导致厌食和自毁倾向。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吃什么都会吐出来,吐到最后只能吐胃液,最后只能长期用营养针吊着。她最瘦的时候体重只有四十公斤,你能想像么?手上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就像八十多岁的老人。” “她时常陷入昏迷,精神也开始不正常,到最后几乎谁都不认识,就这样她嘴里还念叨着一个人,柳舒晗,你猜这个人是谁?” “我看过她在半夜里大喊大叫,也看过她拿头撞墙,一下一下砰砰的响,最后医生给她的诊断是精神分裂症。” “她偶尔清醒的时候会跟我说起你。”袁英的菸瘾大,终于忍不住点起手里的烟,叼在嘴里陶醉地吸了一口,“她说你傻乎乎的,说你悄悄藏起她的考卷,说你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帮她带早饭。她说她最后一次见你悄悄亲了你一下,你的脸特别软,像在尝一块刚出炉的蛋糕。”袁英自己都没想到她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一个吃什么吐什么的傢伙,说起自己心爱的女孩,说她的脸软的像蛋糕。 “我那时嘲笑她,我问她,你现在还记得蛋糕什么味么。你猜她说什么?” 柳舒晗不想听。 “她说。”袁英模仿着程秋亦当时的语气,“我记得柳舒晗的味道。” 第47章 “我记得柳舒晗的味道。” 一句话让柳舒晗溃不成军。 她不想在袁英面前丢人,努力仰着脖子把眼眶里的液体逼回去,鼻头红红的,像马戏团里的小丑。 袁英只顾着陶醉于她那一支烟,对柳舒晗有些滑稽的动作视而不见。 “柳舒晗,程秋亦今天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肯定得和我绝交。”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很羡慕你们。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吵架、分手、和好,真让人羡慕。”袁英拇指和食指併拢碾熄了还在燃烧的菸头,竟然不觉得痛,“柳舒晗,你等了程秋亦十年,不可能不爱她,既然爱她,为什么要走到现在这一步?” 柳舒晗吸吸鼻子,趴在办公桌上,“程秋亦让我觉得害怕。” 她看向袁英:“你能忍受你对你的爱人一无所知吗?我和程秋亦一路过来都是这样。她说她计划了我们的未来,我感受不到,我每天活在一团云雾里,走一步算一步。袁小姐,换做是你你怎么办?” “你该告诉她,说你想和她并肩而立,说你不想被她蒙起双眼,说你们俩的未来不该她一个人说了算。”袁英的语调轻缓柔和,“程秋亦孤独了这么多年,她还没适应生活里多出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心上人。她不过是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爱情这东西,真麻烦。”柳舒晗把脸埋进臂弯里,“程秋亦的爱这么重,我没信心扛起来。” “你们俩的爱该由你们俩一起扛。”袁英使劲敲了敲柳舒晗不开窍的木头脑袋,“合着我之前的话都白说了?” 柳舒晗对袁英是有点敬畏的,尤其经过这么一场谈话,她对袁英的敬畏只增不减。她捂着脑袋委屈地瘪嘴,敢怒不敢言,袁英被她逗笑了,笑完之后语气深沉地劝诫,“舒晗,分手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要挟对方的筹码,这两个字比你想像的锋利得多,用它刺穿人心一点都不难。” “我不是想要挟……” “那你是打算真跟程秋亦分手了?”袁英气不打一处来,作势还要敲柳舒晗,“柳舒晗,没想到你这么狼心狗肺!” 柳舒晗赶紧抱头,“没没没!不分了不分了!姐姐饶命啊!”她这辈子能得程秋亦这么一番真情,哪还捨得离程秋亦而去。 “袁小姐,你对感情理解得这么透彻,你的爱人一定很幸福。”柳舒晗狗腿地奉承道。 袁英白了她一眼,“姐还是单身你不知道啊?我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自己都还没着落还要管你们这两个小年轻的死活,走了。” 她扭着腰走出去,立马跟程秋亦报喜,“搞定!” 程秋亦狐疑,这么快?袁英用了妖术了吧? 袁英走出去之后才想起来得意过头了,有件事没跟柳舒晗交代,又折返回去,“对了舒晗,你让程秋亦快点去医院做手术,就算医生说没生命危险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啊,别忘了啊。” “什么手术?” 袁英的表情裂了,“你不知道?呃……没什么没什么,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那什么我还有事我走了,回聊!” 程秋亦,你自己作死这可不怪我。我哪知道你连这么点事都瞒着柳舒晗啊。袁英拍着胸脯安慰自己,快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你的爱人一定很幸福。 这句话刺得袁英耳膜疼。 …… 程秋亦在家中坐立难安地等着柳舒晗回来,对于袁英说的搞定她是将信将疑的,就柳舒晗那个倔脾气,怎么可能袁英花了半日不到就搞定了,何况柳舒晗还对袁英有点误会。 柳舒晗今天回家有些晚,她开门的那一剎那程秋亦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吃了么?”柳舒晗一边脱鞋一边问道。 “还没有。”程秋亦过去接过柳舒晗手里的包和她顺路带回来的菜,“舒晗,今天……” “让让,我去做饭了。”柳舒晗拿了程秋亦手里的菜进了厨房。
第42页 柳舒晗的态度模稜两可,程秋亦不知道她到底原没原谅自己。 吃完饭两人挤在厨房里洗碗筷。程秋亦想拿台子上放着的洗洁精,柳舒晗也想拿,两只手就这么交叠地附在一起。 柳舒晗手掌盖在程秋亦的手背上,不到一秒的功夫就触电一般地弹开,程秋亦还是明显地感受到了她手上那一道突兀的长疤。 直到收拾完厨房,柳舒晗才道:“程秋亦,我想和你谈谈。” 程秋亦喜出望外,“好!” 柳舒晗斜眼,“你挺高兴啊?” “没有没有!”程秋亦连连摇头,“小的有错在先,坚决接受大人的批评指正!” “废话少说,你要做手术的事打算瞒我多久?是不是做完了痊癒了才打算告诉我?” 程秋亦愣了,不是谈谈么,怎么谈的是这个?“那个……那不是小手术么,我怕你担心,就没跟你说……” “你不说我更担心你知不知道?”柳舒晗服了程秋亦了,“你解决程家的恩怨不跟我说,解决叶净不跟我说,你在国外的一切都不跟我说,现在自己要上手术台了还不跟我说。程秋亦,你有没有把我当过你女朋友?” “我……” “你说我们要白头到老,程秋亦,你觉得我们这样能走一辈子么?” “舒晗……” “程秋亦,你真自私。真的,自私透了。” 程秋亦低头自嘲道:“我怕你知道了会害怕,会对我没信心。舒晗,我不想失去你。” “你是白痴吗?”别人都说柳舒晗是木头脑袋,她觉得程秋亦才是真正的不开窍,“程秋亦,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是想和你一起面对未来的,不是让你替我们安排好一个未来。程秋亦,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也不问,我们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程秋亦嘆息,“你说得对。”先有柳舒晗受伤,后有自己出车祸,人生在世变化无常,程秋亦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想的周到。她想保护柳舒晗,柳舒晗却大伤小伤不断,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舒晗,你得给我点时间适应,我若是做错了,你该告诉我。”程秋亦把头埋进柳舒晗肩膀里,“再不许跟我提分手了。”她现在提起这两个字还一阵后怕。 “好。”柳舒晗温声软语地安慰程秋亦,“对不起,再也不会了。” 程秋亦埋在她怀里不动,柳舒晗失笑,这女人撒起娇来跟个孩子似的,于是她声音更柔软,“秋亦,你先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放。”程秋亦的唇贴着柳舒晗的肩窝,唿出的气体比平时温度高得多,“舒晗,我今天表现这么好,你该奖励我一下。” “什么?”柳舒晗还没反应过来,程秋亦的手已经灵巧地拉开她的裤子伸了进去。 “等等!这里是……是厨房……” 程秋亦用自己的唇堵住柳舒晗还在咋唿的嘴,手上动作不停,片刻之间,柳舒晗胳膊已经不自觉挂在她脖子上,身子在程秋亦的臂弯和大理石台之间瘫软下去,任她为所欲为。 狭小的空间里温度不断升高,偶尔传来羞人的响动。 良宵苦短及时行乐,这时候哪还顾得上是厨房还是卧室。 …… 程秋亦脑袋上的毛病的确是个小手术,就是脑袋要开瓢,头髮得剃了。程秋亦死活不同意,她本身是个爱漂亮的,这一头长髮向来精心照顾,现在说剃就剃,简直是要了程秋亦的命。 “要我剪头髮,除非我死!” “你不做手术就真死了!”柳舒晗气急败坏。 “死也要倾国倾城地死。”程秋亦态度坚决。 “你……你不做手术一辈子都别想上我的床!”柳舒晗气得口不择言。 旁边的医生一头冷汗,尴尬地打断她们的争吵,“两位女士……” “闭嘴!”两人不约而同地怒瞪医生。 “……”医生心里委屈,这手术做不下去了! 后来程秋亦还是做了手术,几个医生讨论来讨论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程秋亦头上剃出一小块头皮,创口尽量小,这样手术完了那块秃皮也有其它头髮挡着,看不出来。 程秋亦考虑了许久,勉为其难地同意。不过事后还是被柳舒晗好一顿嘲笑。 “程秋亦,你个秃瓢,哈哈哈哈哈……” 程秋亦咬着牙眯着眼想法子惩治柳舒晗,小样,我收拾不了医生还收拾不了你么?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程秋亦眼瞅着四下无人,大灰狼一样扑向柳舒晗这只小白兔。 “程秋亦……医院有监控的……你的伤还没好呢!程秋亦你别乱来……” 程秋亦积攒在心里好长时间的断髮之仇总算是报了,可喜可贺。 第48章 一个月后,沈文琴上次的那个案子判下来了,故意伤害罪,判了五年。 程氏被几家瓜分,程天宏破产,程氏的祖宅也将被公开拍卖。封宅的前一天,程秋亦带着柳舒晗去那里走了一遭。 偌大的宅院真正的空无一人,连程老爷子也已经搬走,值钱的东西都被银行的工作人员一一登记过,用白布好好地盖住,曾经富丽堂皇的宅子竟有一点阴森。 柳舒晗第一次来程宅,分外的不喜欢这里。程秋亦的车祸就发生在这一片,到现在才堪堪痊癒,这么一个不详的地方,柳舒晗喜欢不起来。 “我母亲在世时,这里有一片玫瑰。”程秋亦指着花园里的一处糙地道,“我母亲爱花,尤其喜欢玫瑰,在这里种了一大片,特别好看,可惜她去世不久就被铲干净了。” 柳舒晗站在程秋亦身旁和她十指紧扣,程秋亦又道:“我小时候调皮,经常悄悄摘开了花的玫瑰来玩,被刺伤了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就怕母亲又拿家法惩治我。” 柳舒晗想像了一下当年小小的程秋亦一个人躲在被窝里举着被扎疼了的手指眼泪汪汪的小模样,不禁笑起来,“你活该,熊孩子。” “还有那个喷泉池。”程秋亦牵着柳舒晗走到花园另一处,“这里从前有一棵枣树,几十米高,结出的枣又甜又脆,特别好吃。可惜后来也被挖去了,换上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喷水池子,也不知有什么好看。” 那喷泉池极俗套,一个长翅膀的小天使的石雕,光着身子挺起肉唿唿的肚子往水里尿尿,和花园里的格调格格不入。 “据说这是程博明一岁的时候,程天宏特地找雕刻大师照着程博明的样子雕的。”程秋亦道。 “丑死了,孩子一岁弄这么个玩意儿干什么?真变态。”柳舒晗嫌弃地把程秋亦拉走。 程宅里其实早就没了当年程秋亦还在时候的痕迹,程秋亦也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怀念个什么劲,大抵人都有个毛病,念旧。 程秋亦嘆道:“这下程家算是彻底完了。” “秋亦,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我不难过。”程秋亦努力露出笑脸,“程家亡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走,舒晗,今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可柳舒晗分明感觉到程秋亦很难过,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程秋亦姓程,这个家里给她留下了多少回忆只有她自己知道,年幼的记忆几乎一夜之间倒塌了,怎么可能不难过。程秋亦连一个可以怀念她母亲的地方都没了。 “你……你如果真不捨得,不如把这宅子拍下来?”柳舒晗突发奇想,反正程家都倒了,这地方就算卖大概也卖不上什么大价钱吧,凭程秋亦还买不起这一处宅院? 程秋亦乐了,“旁的天兵不要妄动,一边道,“妖皇,你不在妖界平乱,却来蟠桃会凑热闹?” 妖皇一见季青已经落在了瑶池对面,便停在了半空,与銮座上的玉帝对视道,“怎么,天庭这样的风水宝地,本皇还不能来了?” 说话间,妖皇便将手中一物递给了怀中的少年,众仙家仔细一看竟是一个透明的干坤袋,袋子里一颗颗粉红色的珠子晶莹透亮,散发着熟悉的气息,像极了蟠桃。果不其然,待众仙低头一看,自己桌上的蟠桃均是无一例外的少了一颗。 这些动作怎么会瞒得过玉帝的眼睛,他看了妖皇一眼,视线便跨过瑶池,直朝树荫下的一个石桌望去,那里刚好站着三人,其中一个正是季青。季青怀中自然也有一个干坤袋,里面装的蟠桃数量丝毫不比妖皇少,既然怀中的毛团喜欢,他又怎么能不做点什么。玉帝看着季青,开口道,“你是季青吧,你可是遇到过钟馗上仙?” 原本玉帝并未对季青多加留意,只不过方才的动静,让玉帝注意到了他,并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丝钟馗上仙的气息。钟馗上仙自下界后就一直毫无音讯,其本命仙灯也在不久前碎裂,整个天界都大为震惊,为此众仙家又在朝会上提起了那事……那事玉帝本不想再提,可眼下之事又不得不弄个清楚,若是季青此番能够将此事解释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 狐九命缩在季青怀中,银色的眸子从衣襟中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云雾翻涌,一个仙风道骨,面有垂珠,身着金袍的人,坐在云雾之始处望向这边。在与那人视线相对的剎那,狐九命感觉自己仿佛又听到那飘渺的仙乐一般,心生神往。 就在他神智不清时,一双莹白的手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狐九命便感觉那双手覆上了他的双目,与此同时,他耳边也传来熟悉的声音,“季青见过玉帝,我确实在半月前,在南海之滨的一处结界中见过钟馗上仙。” 玉帝一听此言,面色微变,“南海?” 不待季青再做回答,妖皇便已经从瑶池之外掠了过来,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携着树荫下的三人瞬间消失。不过在消失之前,他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天庭之中,“玉帝,你还是快担心一下天界吧,告辞了!” 众仙家也是将季青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南海结界是整个仙界人尽皆知的秘密,尽管众人都听说过关于南海的传说,却都不知道真正的情况如何,而若是钟馗上仙真的死于南海结界,那么三界浩劫的源头,便一定与上古魔族有关。 一时间阆风苑中一片寂静,玉帝看着下方,知道此番必定是躲不过了。果然,不过片刻,便有人站起身道,“陛下,冥海中的那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第四十一章 月老的药 “冥海中的那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众仙一听此言,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说的莫非都是上古大战的那些旧事。就在众仙都在议论时,坐在銮座另一端的西王母站了起来,其着了一身七彩霓裳,高贵华美的髮鬓贴于脑后,一柄如意天花簪则正插于额前,簪上细碎的流苏垂下来,显得其妆容更加柔媚,比之月宫的嫦娥都美上几分。
第43页 只见其单手一挥,整座阆风苑中的蟠桃树便摇曳起来,无数盛极未衰的桃花纷纷从枝头掉落,形成一片巨大的粉幕,很快化作无数灵气消散在空中。但凡闻到这股灵气的仙佛都安静下来,静静吸收着这来之不易的天地精华,这些东西,比蟠桃还要珍贵上几分,他们都来不及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苏锦眯着眼睛望着下方,待众仙人安静下来,才轻启朱唇道,“众位仙家姑且将此事先放一放,破日神镜现象之事,还需各位多加查探,如今多番提起上古大战之事已是徒劳了。” 玉帝没想到西王母会说出这样的话,人人皆知玉帝与王母乃是夫妻,殊不知两人不过是这三界中最特别的男子与女子罢了,尽管两人共同掌管天庭,却从未曾行思一致过。当年上古大战刚刚结束,最主张杀掉莫风的人,便是眼前这个美艷的女子了,现在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怎么能不让玉帝吃惊。 天庭众仙家本就分为两派,此时王母一言已出,皆是没有人再敢上前说话,玉帝见此也是从原处站起道,“众仙家若是没有别的事,今日的蟠桃盛会便止于此吧。” 玉帝说完便转身而去,苏锦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人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瑶池。水文彩帛织就的华服中,苏锦纤长的手指紧了紧,终于还是松开了,现在她知道,无论是对立还是顺从,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注意她。 一旁侍立的仙姬见此,端着块翠绿的罗盘过来,呈在苏锦面前并轻声道,“娘娘……” 翠绿色的罗盘摆在面前,苏锦微微垂首,便能看到罗盘上有一深色的圆点在不断前行,而其前进的方向就是凡间。将罗盘拿在手中,苏锦默默抚摸着上面微微闪光的圆点,眼中的神色却夹杂了一丝莫名的悽然,只要提到那人,玉帝就会去冥海,即便不进去也会在冥海之外徘徊。眼看约定之期已到,他一定做好了抉择吧。 妖皇没一会儿便来到九重天上,因了蟠桃会的缘故,几乎没有几个天兵天将在此把手,这不禁让妖皇省了不少功夫。站在兜率宫门前的石阶上,妖皇红袍一挥便将季青等人放了出来,若是季青毫无法抗被带过来,是因为早就知道妖皇的意图,但南斗星君二人也未做挣扎,倒是在妖皇的意料之外。 “北斗星君,好久不见啊。” 北斗星君站在石阶底下,他抬起头看了妖皇一眼道,“妖皇大人,好久不见。” 多年前,妖皇曾与北斗星君打了个照面,那时他上天庭偷取丹药,北斗星君上前阻拦,最后被妖皇一掌打下九重天,差点灰飞烟灭。现在两人再度碰面,气氛自然好不到哪去,妖皇撇撇嘴道,“当年若不是本皇手下留情,你哪能活到现在,况且,你旁边那人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妖皇此话一出,季青明显感觉到左手边传来一股寒气,侧脸一看,果然是北斗星君一脸阴沉,明显是碰到逆鳞的架势。就知道与妖皇合作免不了各种麻烦,季青抬步上前,直接从妖皇身边掠过道,“丹药,先到先得。” 瞬间明白季青的意思,妖皇冲下方之人笑了笑,又比了个“不服来战”的手势,这才化作一道红光冲进了兜率宫里。 季青先一步踏入兜率宫,只见周围的景象与他先前所见的一模一样,就连先前被他封闭五识立在门后的童子,都还在原处一动未动。直接无视大殿中央的丹炉,季青知道内殿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那么太上老君的丹药一定都藏在某个隐秘之处才对。 太上老君若是费尽心思将东西藏在某处,未免有失其老jian巨猾的称号,而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到这里,季青转身便朝方才的丹炉处走去。若他猜的不错,丹炉底下就是藏丹的所在。 北斗星君此行也是有自己的目的,太上老君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而南斗星君的丹药应该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不来取点恐怕不成。于是,在看到季青与妖皇先后进入兜率宫,北斗星君也拖着一旁想要逃走的人进入了兜率宫。 千年前,北斗星君差点殒命九重天,是南斗星君救了他。由于两人一主生、一主死,两道相悖,南斗星君逆天而行,最终导致体内生死之气相互混杂,险些入了魔道。北斗星君尽管性格孤僻,却唯独将那一人看在眼里,自那以后他与太上老君定下约定,每半年取一次金丹,来祛除南斗星君体内的生死混杂之气。 南斗星君被那人拖着,平静的面上难得现出一丝波动,他想抽开自己的袖子,却是被那人拽的更紧,眼看着季青已经将殿内的丹炉掀起,露出下面印满仙纹的阵门,南斗星君道,“你做什么也要偷丹?” 北斗星君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你管。” 妖皇不是没有来过兜率宫,只不过前几次他来,都凑巧赶上太上老君练出丹药,还没来得及藏好,他根本都是抢了现成的。如今在看到季青的举动之后,他才明白,前几次的偷丹行为,根本只不过让太上老君那老儿损失了九牛一毛罢了,那人竟然真的厚脸皮的在玉帝面前告状,说他偷光了他的家底! 誓要偷光整个兜率宫,妖皇抽身来到季青面前,三两下就将太上老君布置的阵法破坏了个七七八八,紧接着阵门便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毫不犹豫从阵门中进入,季青看到整个地下都被改造成了藏丹室,墙壁上大大小小的丹格如天上繁星一般。暗自感慨太上老君深藏不漏的同时,季青已经一眼瞄到了角落中的一个丹格,上面用金笔写着三个小字:“蕴神丹”。 瞬间出现在丹格前,季青手中白光一闪,几颗蕴神丹便出现在手中。在将丹药餵入毛团口中后,季青才放下心来,自从吃了两个蟠桃之后,狐九命就陷入了昏睡,尽管蟠桃灵气浓郁,也无法阻止其魂魄越来越脆弱的情况。现在终于找到蕴神丹,季青相信不出三日,狐九命就能补全魂魄再度醒来。 就在季青餵药的同时,妖皇也开始了旋风式清扫,无论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统统都被他收到了自己的腰包里。根本没过几分钟,整个藏丹室的丹药便不翼而飞,仅剩下无数被粗暴打开的丹格,七零八落的竖在墙壁上。 北斗星君晚了一步,在进入藏丹室之后,不待他看清格子上写了什么,里面的丹药便都被抢空了。将每一个丹格都看完一遍,北斗星君看到了一个被打开的丹格,里面的金丹已经不见了。面色终于从一片死寂,变成一片阴沉,北斗星君道,“希望两位能将这个丹格的金丹给我。” 季青听到北斗星君的话不禁一怔,两位?难道藏丹室中还要别人? 季青循着北斗星君的视线往另一侧看去,果然在角落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月老…… 藏丹室中本就没什么藏身之处,月老站在角落中,即便刻意去躲也不可能不被发现。若不是季青与妖皇心中都有想要立刻得到的东西,恐怕早就发现他了。想他不过偷了一次东西就被人撞上,不可谓不倒霉。 将已经拿到手的东西塞到袖子里,月老脸上挂了抹淡笑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大家怎么都来兜率宫了,真是巧啊。” 妖皇心中也是郁闷,凭他的本事,这么久都没发现月老的存在,实在太丢脸了。刻意的瞥了月老的袖口一眼,妖皇开口道,“确实是巧,本皇对你袖中的东西可是很感兴趣。” 妖皇此言一出,北斗星君立刻意识到,先他们一步进入藏丹室的月老,可能已经拿了什么东西。若是此丹他想找的东西,今日就算大战上一场,也一定要抢过来。神色立刻转变,北斗星君道,“月老,希望你能将东西交出来。” 北斗星君气势一变,站在他身旁的南斗星君立刻感觉到了,他不禁扯了扯那人的袖子道,“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下次前来观看,好几条马路甚至都封了路,就怕发生意外。广场上连个落脚的位子都没有,还好程秋亦有先见之明,早早在广场边上的咖啡厅定了位子,二楼带露台的半露天环境,绝佳的观赏地,又不必跟底下的人挤来挤去,虽然价格让柳舒晗着实肉痛了一阵子,到了之后还是很满意的。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半个月的工资没白花!”柳舒晗趴在栏杆上喝果汁,晚上凉风习习,格外惬意。 “钱就是拿来花的,大不了再赚就是了。”程秋亦安慰她。 焰火晚会八点半准时开始,随着第一颗烟花在天空中炸开,一颗又一颗颜色形状各异的烟花在天空的不同方位纷纷炸起,天上好像打雷一样轰隆隆的,柳舒晗捂着耳朵大声赞嘆,“真好看!” 程秋亦倒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烟雾缭绕的,天空上再好看的烟花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哪有身边的这个姑娘真实动人。 “你更好看。”程秋亦道。 “你说什么?”程秋亦的声音淹没在轰隆隆的声音里,柳舒晗只见她嘴唇动,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我说你更好看!”程秋亦对着她的耳朵眼喊。 柳舒晗笑着对喊回去:“我耳朵要聋了!” “舒晗!” “什么!?” “我爱你!” “我听不见!”柳舒晗捂着耳朵咯咯地笑,明亮的眼睛被烟花照得五彩缤纷,像彩虹一样梦幻。 程秋亦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她们的身后是还在不停地闪耀的焰火,她们在焰火里接吻,认真又虔诚。 程秋亦放开柳舒晗的嘴唇,抵着她的额头道:“我爱你,这次听见了吗。” “我也爱你,程秋亦。”柳舒晗觉得自己的心跟着焰火一起飞起来了,又温暖又明亮。 焰火放了半个小时,直到最后一点亮光在天空中熄灭,空气中终于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灰尘,程秋亦和柳舒晗在黑夜里手牵着手回家,柳舒晗有些意犹未尽,一路上不停地回味哪种焰火自己最喜欢,哪种最特别,自己从前从来没见过。 “你要喜欢,不如改天我们亲自放一次。”程秋亦道。 柳舒晗认真思考了一下,郑重地摇头,“还是算了,这么大的空气污染,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程秋亦也只是逗逗她,听柳舒晗这回答有点哭笑不得,这块木头疙瘩,真是一点浪漫都不懂。 走着走着,柳舒晗忽然拽住程秋亦,“秋亦,你看。”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道,那个巷子黑咕隆咚的,隐约能看到一群人围着什么人吵架。 “你呆在这,我去看看。”程秋亦严肃道。 “我也去!” 程秋亦按住柳舒晗,“听话,你去了我会分神,放心吧,这些小混混伤不了我。” “那你小心点啊!” 程秋亦走进漆黑的巷子里,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围着一个小孩儿拳打脚踢,她听了几句,原来是这几个小混混想勒索这个小孩儿的钱财,勒索不成恼羞成怒动起了拳头。
第44页 “住手。”程秋亦抓起一个小混混的领子甩到边上,“我是二中的老师,你们叫什么名字,敲诈勒索,一个个给我明天到教务处接受处分。”程秋亦虎着脸道。那些少年的校服正是c市二中的校服,程秋亦不想真伤着这些孩子,干脆吓唬吓唬他们。 到底是孩子,还真就被唬住了,面面相觑一阵,为首的孩子使个眼色,这些小子会意,一窝蜂逃走了,程秋亦只觉得好笑,小小年纪学人家当混混,估计是老师家庭作业布置少了。 “小孩儿,你没事吧?”程秋亦弯腰想扶起那个被揍趴下的小孩,不想被他一掌挥开。 说来也怪,这小孩看上去小学还没毕业,被那些大孩子欺负也不吭声,打趴下了也一句求饶都没有,真够倔的。 “贱女人,我不要你救!”小孩忽然道。 程秋亦一听这孩子声音就愣住了。 小孩不是别人,正是程博明。 沈文琴入狱之后,程博明的近况程秋亦多少派人打听过,他被程家一个旁系伯父收养,现在念的是寄宿学校,那学校管理制度很严,是程秋亦精心挑选过的,却不知程博明小小年纪怎么逃了出来,又怎么会招惹上这些混子。 “程博明,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学校。”程秋亦板着脸道,她虽不待见程博明,但她答应过程老爷子要看着他到成年,如今程博明这样子,程秋亦没法和程老爷子交代。 “跟我回学校。”程秋亦提熘着程博明的后衣领子把他拎起来。 “我才不要回去!”程博明愤愤地推开程秋亦,“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害了我全家!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替我妈妈报仇!” 第50章 程博明被程秋亦提着领子,手使劲挥舞着想给程秋亦来几拳,无奈他人小手短,在半空中乱晃悠,跟个猴似的,看起来很滑稽。 程秋亦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好笑,“等你有这个能耐再说吧,被人打了都不敢吭声的怂货,就这样也好意思说是程家人。” “你!”程博明被她一番话羞辱,肉唿唿的脸蛋在黑夜里涨得通红,“你给我等着!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我等着。”程秋亦轻蔑地拽着他走出黑不隆冬的巷子,一路上程博明不停地挣扎。 柳舒晗见程秋亦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小孩,走过去问:“怎么这么久?这小孩谁啊?” 程博明听出柳舒晗的声音,挣扎得更激烈:“漂亮姐姐救救我!这女人她……她不是个好东西!漂亮姐姐救命啊!” “程博明。”程秋亦终于放开程博明的衣领,恶声恶气地警告他:“你再动一下我打断你的腿,不信你就试试。” 程博明吓得整个身子抖了抖,果然老实了下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柳舒晗觉得挺意外的,她听程秋亦说起过程老爷子的交代,“程博明?他不是在学校么?”要说程博明这小孩也挺可怜,父母一个奄奄一息一个进了牢房,他才十岁不到,以后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呢。 “谁知道他怎么跑出来的。”程秋亦嫌恶地皱眉,“一个晚上的好心情都被他搅没了,先回家,待会儿我送他回学校。” “我不回学校!”程博明忽然抱住柳舒晗的腰不撒手,“学校里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只知道欺负我!再在那个鬼地方呆着我就要被他们虐待死了!”他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柳舒晗,“姐姐,我……我爸爸不肯见我,我妈妈被这个坏女人害得坐牢了……我现在没有家了……姐姐,你收留我吧……求你了……”他说着竟然真的哭起来。 这么个壮实的小肉墩子嗓门也大,嚎得街上的路人纷纷侧目。 程博明胖是有点胖,眉眼间和程秋亦还有几分相似之处,柳舒晗竟然有点不忍心拒绝,只好摸着他的脑袋轻声细语地安慰:“好了好了,不去学校,小朋友别哭了啊?你是个小男子汉,哪有男子汉哭鼻子的,真羞。” 程博明抬起手背抹了下眼泪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他的一双眼睛和程秋亦几乎有五分像,这么唯唯诺诺地看着柳舒晗,柳舒晗心都软了,“真的真的,姐姐看起来像是会骗人的人么?” 程秋亦沉着脸把程博明从柳舒晗身上弄下来,“不行,他今晚必须回学校。” 程博明嘴巴一瘪又哭了出来,“你这个坏女人放开我!你就是想让我死!姐姐救救我……” 路上已经开始有行人围观他们三人,柳舒晗尴尬地扯了扯程秋亦的衣角:“先回家再说,这大街上的……” 程秋亦想想也是,拽着程博明回家了,一路上程博明好几次卖萌卖惨想去牵柳舒晗的手,每一次都被程秋亦稳准狠地抽在他那个小胖手背上,“你小子胆够大的,我的女人也敢碰?” 程博明捂着被抽肿的手背委屈地看柳舒晗,对她无声地哭诉,柳舒晗佯作责备程秋亦,“行了你,跟个小朋友说这话像话么?” 程博明得意地破涕为笑,“姐姐,我不是小朋友,我叫程博明,以前见过你的,你以后可以叫我博明,我妈妈也这么叫我。”他用粗短的肉手搓干净鼻涕,故意装得老成,不伦不类。 柳舒晗对他那个能作的母亲实在提不起好感,又怕不理他他还要闹,只好敷衍道:“嗯,博明不是小朋友,是个小男子汉,男子汉可不能随意哭鼻子哟。” 程博明不知为何对柳舒晗很有好感,柳舒晗这么一说他果然利索地擦干净眼泪鼻涕,用力太过,连鼻头都搓红了。 外面灯光昏暗,柳舒晗没看清程博明的具体情况,等回家打开灯才发现程博明伤得不轻。 据程秋亦路上说,打他的那几个孩子也不过是中学生,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程博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得老高,身上的伤也不少,好好的校服破破烂烂已经不成形了,还好她们发现得早,不然程博明怕真要出什么意外。亏得程博明也能忍,这么多伤一路上还跟程秋亦咋咋唿唿地吵闹,果然是一家人,真是一个德性。 “怎么给打成这样?那些人也太不像话了!”柳舒晗小时候也是被人欺负过的,最见不得别人欺负人,恨不得也把那几个小孩抓过来打一顿。 程秋亦估计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把脏兮兮的程博明拎到浴室里去,“不洗干净别出来。” 她们家没有小孩穿的衣服,柳舒晗想想把自己那套黑色的运动服拿出来给程博明穿了。那衣服还是当初程秋亦拉着她一起跑步给她买的,柳舒晗坚持了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一直在柜子里放着,没什么样式的运动服,又是黑色,小男孩穿着也不别扭。 程博明不想给柳舒晗留下个坏印象,也不想让他讨厌的程秋亦平白看了笑话,认真把自己洗得香喷喷地才出来,一出来就赖在柳舒晗身边笑,那张肉脸上的五官都挤成一团,“舒晗姐姐……”他想扑进柳舒晗怀里,无奈旁边坐着个凶神恶煞的程秋亦,他只觉得这个坏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胆怯地瑟缩了一下,动作也不敢太放肆。 柳舒晗小心地给程博明身上脸上大大小小的伤都上了药,还不放心:“秋亦,要不带他去医院看看吧?这么多伤,万一真有什么事……” “哪有那么娇气。”程秋亦不以为意,“我小时候跟师父练功受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这么点小伤都忍不了,都是程天宏惯出来的。” 程博明眼睛鼓得跟青蛙一样瞪她,又被她狠狠赏了个脑瓜崩。程博明敢怒不敢言,捂着脑门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程博明,那些打你的孩子都是什么人,你认识他们吗?”柳舒晗问。 “他们都是狗仗人势的小人,看我程家没落了才敢出来咬人,我呸!”程博明啐道,他小小年纪,也不知这些难听话是和谁学的。 程博明骂骂咧咧也不知那些小孩的具体信息,柳舒晗只好叮嘱他以后小心些保护好自己,他很是受用的样子,“舒晗姐姐,你人真好。” 柳舒晗心虚地别过脸,小朋友,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程秋亦不耐烦道:“澡也洗了药也上了,走,我送你回学校。” “我不回去!”程博明小胖身子灵活地抱住沙发不撒手,“你送我回去就是送我去死!那些人会打死我的,我不回去!”他又向柳舒晗求助,“舒晗姐姐救救我,我不回去!” “好好好,你先慢慢说。”柳舒晗给程秋亦使了个眼色,问程博明:“谁要打死你,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出气。” “就是我爸之前认识的那些叔叔家的小孩!”程博明跟柳舒晗告状,“他以前老巴着我,现在对我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拳打脚踢,舒晗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训他们!” “什么?”柳舒晗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小兔崽子,无缘无故怎么能随便欺负人!” “就是就是!”程博明附和。 “你别听这小子的鬼话。”程秋亦在一旁冷冷道,“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这小子最擅长的就是鬼话连篇。” “你才鬼话连篇!”程博明不服气地反驳,“他们都说我是野种,说我妈是勾引人的狐狸精。一群狗日的东西!嘴里不知放的什么屁!” 他这话一出,程秋亦和柳舒晗面面相觑,都是一阵沉默。 其实程博明也挺无辜的,上一代的恩怨牵扯到现在,他一个孩子没了依靠,自然是人人都敢上去踩一脚,尤其是曾经被程家打压过的人。 程博明还在念小学,一些连汉语拼音都认不全的小屁孩懂什么,还不都是大人教的。 墙倒众人推,这风向转得未免也太快了。 程秋亦一个巴掌打在程博明脸上,淡淡道:“进了我程秋亦家就要守我的规矩,把你那一口的脏话憋回去,再让我听到一句我把你嘴巴fèng起来。” 柳舒晗轻嘆,“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明天让秋亦姐姐和你一起去学校跟老师反应反应,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了你要跟老师说,知道吗?” 程博明和程秋亦俩人都对对方一脸嫌弃。 “谁是她弟弟!” “谁要这种便宜弟弟。” 柳舒晗本想让程博明晚上住在自己从前住的那间客房里,被程秋亦一口拒绝了,“不行。” “那又没人住了,让他睡一晚怎么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让他睡沙发去,不然就回学校,选一样。” 程博明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精神点头如捣蒜:“我睡沙发!” 程秋亦露出今晚对程博明的第一个笑脸,算你小子识相。
第45页 那间房再怎么没人住也是柳舒晗住过的,床上都是柳舒晗的气味,怎么能让程博明这个小变态占了便宜。 第51章 程博明现在念的小学是全寄宿制学校,据说校风还算严谨,程秋亦帮他物色学校的时候来看过几次,整体环境还可以,老师也很认真。 学校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值班巡逻,按说程博明这么点的小孩跑不出来,程秋亦逼问之后他才老实承认他是趁着学校组织校外活动时熘出来的。 程博明死赖着柳舒晗死活不去学校,被程秋亦揪着耳朵拽上车送到学校去,两人一路上大眼对小眼。 到学校之后程秋亦把程博明交到他班主任手上时班主任差点激动得哭出来。程博明无缘无故走丢了是一件大事,尤其对于学校的名声影响极大,上到校长下到老师个个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挖地三尺都找不到这个小祖宗,眼看着程秋亦把他完整无缺地领回来,几乎要对程秋亦感恩戴德。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姓李,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是个斯文的女人,程博明的平安回校让她激动得整张脸都红了,牵着程博明的手不住地对程秋亦道谢:“谢谢你把我的学生送回来,真的非常感谢,谢谢你程小姐,谢谢你……” 程秋亦摆摆手:“老师不用客气,这小子从前被惯坏了,以后还要麻烦老师严加管教。”她无视程博明的怒目而瞪,对班主任道:“李老师,我还有点事和你商量,你有时间么?” “有的有的,我正好上完一节课,程小姐去我办公室聊吧。” “麻烦您了。” 下一节是数学课,班主任把程博明交给数学老师,又郑重地跟她交代了好几遍,这才领着程秋亦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去上课去了,只有她和程秋亦两个人,她给程秋亦倒了杯水:“程小姐您随便坐。” 程秋亦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李老师,我来是想和你聊聊程博明在贵校的安全问题。” 李老师面带笑容的表情有些僵硬,把水杯放在程秋亦面前,不自在地挽了挽头髮:“程小姐,真对不起,您把程博明小朋友交到我们学校是对我们的信任,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他。” “他身上除了昨晚被街上小混混揍的心上,其余十几处伤口都是旧伤,有已经结痂的伤口也有被人踢打出的青紫痕迹,李老师,您一句没照顾好未免太糙率了。” 斯文的女老师嘆气:“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学校和我这个班主任的错,程小姐,我的学生我能不心疼吗?不是我不想管,是我实在惹不起。” 程秋亦眯起眼:“这话怎么说?” 李老师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定办公室里确实没人,这才凑近程秋亦道:“欺负程博明的是校董家的小少爷,他在学校里称王称霸惯了,连老师都敢打,我实在是做不了主。” 程秋亦讽刺地笑了:“学校是个教书育人的地方,贵校的老师莫非连这么点基本的师德都没有?” 李老师被程秋亦羞辱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自知理亏,只好苦笑:“这里的工资是其他学校的几倍甚至十几倍,多少人才挤破了脑袋想往里挤,都是混口饭吃,老师也是人。” 程秋亦点头:“知道了,我这个星期会来帮程博明办理转校手续,李老师,程博明这一个多月“承蒙照顾”了。” 她话里夹着嘲弄,李老师心虚得不敢看程秋亦的脸,弯腰连连道歉:“对不起程小姐,是我没招唿好程博明小朋友。” 程秋亦只觉得钱这个字当真歹毒,连教书育人的老师都可以为了它放弃原则。 她和李老师聊完,本着当初对程老爷子的承诺打算再去看程博明一眼。 这才刚下课,教室里早没了程博明的影子,也不知他又跑哪去了。程秋亦随手喊了个路过的小孩打听,那小孩支支吾吾好长时间才说程博明在厕所旁边被几个孩子堵住了。 看来程博明被欺负的事的确不是一天两天了,才刚回来就被拉出去,这几个小孩欺负起人来还真是熟门熟路。 程秋亦按着指示牌找到这层楼的厕所,刚走近就听几个小孩嫩声嫩气地威胁:“死胖子,你还敢不敢跟老师告状了?” “娘娘腔,就会打小报告,哈哈哈!” 接着里边的一群小孩都大笑起来,接着程博明不服气地叫嚷:“你们才是娘娘腔!仗着人多欺负人,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给你们好看!” “死胖子还敢嘴硬?揍他!” 程秋亦一脚踹开男厕所的门,只见五个小男孩围成一圈,有两个甚至看起来比程博明小几岁,程博明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那几个小男生正要上手揍他。 程秋亦扫了一圈,最大的那个少年是这些小男孩的头头,看起来十三四岁,高高瘦瘦,脸上的表情凶神恶煞,压根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表情。她抬腿踢上少年的膝盖窝,甚至没用什么力少年就侧倒在地板上,捂着自己的膝盖窝哀嚎。 其他小孩被程秋亦的气势吓住了,缩到角落里惊恐地仰视她,使劲朝墙角里挤。 “喂,程博明,你还能不能走路?”程秋亦看都没看那些辱臭未干的小屁孩,脚尖踢了下还跪倒在地上蜷成一团肉的程博明,“能走就给我站起来,在这装死等着谁可怜你呢?”说完也不管程博明,长腿一迈自己走了。 程博明被程秋亦一脚踢在伤口上,痛唿一声,竟然真的咬牙站起来,一路小跑着跟上已经走远的程秋亦。他旧伤未愈又有新伤,每一步路都扯着伤口,边跑边哼哼,竟然也追上了程秋亦的脚步。 程秋亦看着他这个熊样,一点都不觉得同情。她又想起这个小胖子从前那个飞扬跋扈的样子。 都是报应,也不知他从前仗着程家的少爷身份欺负过多少孩子。 “那个……谢谢你……”程博明在车后座上动了几下屁股调整了一个不会碰到伤口的姿势,别别扭扭道,“等我长大了,我会报答你的。” 程秋亦嗤笑,“我把你妈送进了牢房,你不杀我了?” “一码归一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程博明表情认真。 “好,我等着。”程秋亦懒得跟他废话。 让程博明好好长到十八岁是程秋亦曾经做出过的承诺,她对这个小胖子除了厌恶还是厌恶。程博明简直跟程天宏一个德性,什么都想着以后,典型的没能耐还死要面子,程秋亦最烦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快的窝囊废。 程博明安静了一会儿,又道:“程秋亦,你为什么这么厉害?” 他从前只知道程秋亦是个坏人,想把自己和妈妈赶走,想霸占他们家的财产,还对他和他妈妈那么兇狠,可今天他发现了程秋亦厉害的一面,那么高的大孩子,程秋亦一脚就给踹趴下了,面不改色的,就像电视里那些打倒坏人的英雄。 “程秋亦,你把你的本事教给我吧,这样我就不怕别人欺负了!”他要是有了程秋亦那么厉害的本事,学校里那些蠢货还敢打他?看他不弄死他们。 “我这两天给你找个新学校,今天的事不许跟舒晗说,听到没有?”程秋亦停好车,回头警告程博明。 “除非你教我打架,不然我就告诉舒晗姐姐,你今天在学校里动手欺负人!”程博明得意洋洋地威胁。 程秋亦倒是笑了:“那你就去说,说你被几个比你小的小屁孩堵在厕所里揍,看看丢人的是谁。” 这招果然好用,程博明立刻闭了嘴。 晚上柳舒晗回来时看见程博明还在,惊讶地问程秋亦:“你不是送他去学校了吗?怎么没去?” “他在学校被……” “那个破学校我不想去了!程秋亦答应帮我找个新学校!”程博明怕程秋亦把自己的事抖出来,抢着回答,又狗腿地对柳舒晗笑:“舒晗姐姐,你上了一天的班辛苦了,我去给你倒水。” “呃……那谢谢你了……”柳舒晗顶着满脑袋问号看程秋亦,程秋亦耸耸肩,“说来话长,晚上慢慢说。” 程博明对柳舒晗殷勤的态度连程秋亦都觉得吃惊,要说这小胖子早熟还好色,也不该这么殷勤,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甚至主动要求去洗碗!虽然摔碎了好几个碟子,也难怪,一个多月以前他还是程家最尊贵的小少爷呢,哪会干这些。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柳舒晗才问道:“秋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要找个新学校?” “他在原来那个学校被欺负了个把月了,欺负人的也是个少爷,这件事闹大了没好处,不如给他另换个地方。”程秋亦拿着平板电脑翻资料,看看有哪些学校合适,最好是小初高连读的,一气解决所有问题,不然隔几年就得找一次学校,还不把人烦死。 “唉,其实这小孩也挺可怜的,以前是众星拱月的小少爷,现在突然没爹没娘的,也不知他怎么受得了。”柳舒晗夺过程秋亦手里的平板电脑,“明天再看吧,熬夜伤身。” 程秋亦摘了眼镜,翻身捉住柳舒晗的两只手腕把她压在床上,光滑的长腿插进柳舒晗两腿之间磨蹭:“舒晗,我想要。” “要……要死啊……”柳舒晗对程秋亦的撒娇惯常没有抵抗力,程秋亦用有些低哑的嗓音嘤咛一声她的心连同身子都软了,好歹脑子还算清醒,紧张地对着卧室门抬了抬下巴,“咱家还有外人呢,程博明人小鬼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管。”程秋亦啃着柳舒晗的脖子撒娇,“又不是老夫老妻,你说咱俩都多少天没好过了?” “嗯……”柳舒晗被她啃得也有点把持不住,气息不稳道:“那……只准一次……” 她话还没说完,程秋亦就已经熟门熟路地剥了她的衣服,手埋进她大腿根里去了。 “你这下面都成小溪了,一次够么?”程秋亦笑着亲吻她的下巴。 柳舒晗早就被程秋亦伺候得不知今夕何夕了,搂着她的脖子和她纠缠,恨不得自己和程秋亦融为一体,哪还知道其他。 第二天程秋亦神清气慡地起床,刚出卧室门只见程博明跪在自己房门口,脆生生地喊道:“程秋亦,你当我师父吧,我要跟你学打架。” 学个屁! 要不是答应着她爷爷,程秋亦早就一脚踹死这个烦人的小胖子了,她师父要知道自己毕生琢磨的功夫被人叫做打架,还不得活活气死。 第52章 程博明是被程秋亦拎着耳朵扔出去的,他无家可归,学校也回不去了,一个人在街上无所事事瞎晃悠,柳舒晗心软,又让程秋亦把他找了回来。 之后几天程秋亦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烦人。
第46页 这个十岁的小鬼缠人得厉害,一天二十四小时,他有十八个小时都追在程秋亦屁股后头求拜师,以前满口的坏女人贱女人也没了,师父师父的叫得欢,变脸的速度连程秋亦都咋舌。不愧是程家长出来的人,就算再被宠着惯着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要说他只是磨人程秋亦还能忍,这小子不仅缠人,还对柳舒晗有企图!一口一个舒晗姐姐,看到柳舒晗的时候那一张嘴能咧到后脑勺去,千方百计找机会接近柳舒晗,这程秋亦就不能忍了,她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夜,终于又定下了一所学校,隔天就把程博明弄走了。 “舒晗姐姐,我走了,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的。”程博明努力睁着胖成一条线的眼睛,从眼角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巴巴道。 柳舒晗讪笑着躲开程博明的拥抱,“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别惹事,知道吗?” “嗯!”程博明使劲点头跟柳舒晗表决心,“舒晗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程秋亦不耐烦地推了他后肩一下,“行了快走吧,把你送走了我也轻松。” 程博明拉了几下柳舒晗的衣角示意她弯腰,柳舒晗照做了,程博明附在她耳边道:“舒晗姐姐,我长大了要娶你当老婆。” 柳舒晗窘迫地看了程秋亦一眼,对程博明也有点无语,“你……你先好好学习吧,姐姐不喜欢成绩差的孩子……” 程秋亦这次找的学校是所普通的寄宿学校,管理还算严格,学校里大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知道程家的都几乎没有,程秋亦也不担心程博明会因为程天宏和沈文琴的身份被欺负。说来好笑,从前这两人的身份是程博明骄傲的资本,如今却成了他被欺负的笑柄,果然世事无常。 “师父,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舒晗姐姐。”程博明小大人一样叮嘱程秋亦。 程秋亦嘲笑他:“你先把自己照顾好了再说吧。” 这个小鬼对柳舒晗还真挺死心塌地的,只可惜柳舒晗早就是她程秋亦的人了,程博明若真认她做了师父,还要称柳舒晗一声师娘呢。 送走了程博明,程秋亦和柳舒晗这几天被搅和得乱七八糟的生活恢復了正轨,不过程秋亦发现了一件怪事,柳舒晗这几天回来的是越来越晚了。 程秋亦算是半个无业游民,没事的时候很清闲,她有段时间天天接送柳舒晗上下班,柳舒晗拒绝了好几次,“秋亦,公司离家也不远,你没什么事就别来回跑了,麻烦。” “不行,你每天上班就够累了,难不成回来还想挤地铁?”程秋亦灵光一现,“诶,不如我给你买辆车吧?” “去你的。”柳舒晗又好气又好笑,“我连驾照都没有,买什么买?现在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警告你不准乱花听见没有?” “那你让我接你下班。”程秋亦直截了当道,“除非你说出个让我认可的理由来。” “我……我……”柳舒晗支支吾吾半天,眼一闭心一横说了实话,“公司里都在传,说我……说我被个有钱老头包养了,成天开豪车来接送。” 程秋亦乐了,“什么眼神啊这些人?怎么就有钱老头了?有我这么漂亮的老头么?” “可是……我觉得他们说得对啊……”柳舒晗眉毛都快耷拉下来,“秋亦,我成天吃你的穿你的住你的,可不就是被你……” “哎哎哎,你刚才还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怎么这会子又变卦了?”程秋亦打断了柳舒晗没出口的话。 程秋亦气柳舒晗太在意外人的眼光,别人随便几句胡言乱语她都要在心上纠结许久。她嘆气道:“舒晗,我和你,你和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们是一体的,不分你我。” 后来还是程秋亦妥协了,答应了柳舒晗的请求,不再天天风雨无阻地接送她上下班。 谁知却换来个柳舒晗回家越来越晚的结果! 程秋亦双手还在胸前,眼看着墙上的挂钟里秒针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嗒嗒嗒,在秒针不知第几次扫过数字“12”之后,时针准确地指到了“7”的位置。 好,很好。 程秋亦一口银牙磨得嘎吱嘎吱响。 柳舒晗那破公司的作息时间程秋亦比柳舒晗都清楚,每天下午五点准时下班。柳舒晗从公司回家要半个小时,再多给她半个小时的机动时间,怎么着六点钟也该回来了。 现在都七点了,柳舒晗连影子都没看到。 又过了半个钟头程秋亦才听到柳舒晗开门的动静。 “回来了?”程秋亦黑着脸站在玄关处,跟门神似的。 “回……回来了,你……你吃饭了吗?”柳舒晗目光躲闪,一看就是有事瞒着程秋亦。 “你去哪了?” “公司里这两天忙,我加班呢……加班……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晚饭!” 柳舒晗嗅到了空气里危险的气息,想熘之大吉,被程秋亦手一伸拦下了。 “是么?” “是是是!”柳舒晗点头如捣蒜,“那什么,你把手放下,我去做饭了……” 她把程秋亦的手扳下来放好,自己风一样跑进厨房。 程秋亦一言不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神色复杂。柳舒晗在撒谎,她从前从来不对程秋亦撒谎。程秋亦昨天已经打电话去她们公司里问过,前台小姐支支吾吾说不出柳舒晗这几天到底在干嘛,分明是早就得了柳舒晗的交代了。 看柳舒晗这两天明显疲惫又精神奕奕的模样,程秋亦生气之余又有些心疼。柳舒晗每天不知干什么去了,天天晚上累得沾枕头就睡着,可每次下班回来看起来都很高兴,就像…… 程秋亦心念一动,当下瞭然,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甚至还露出几分笑意。这个傻木头,跟做贼似的,原来就为了这么点事儿。 “秋亦,我买了条鱼回来,可新鲜了,做红烧好不好?”柳舒晗在厨房问。 “我要吃清蒸的,少放点生姜。”程秋亦进了厨房,帮柳舒晗洗菜洗盘子打下手,她现在虽然仍旧不会做饭,可洗菜切菜的活已经能干得很利索了,尤其是那一手刀工,压根不像是不会做菜的人,差点没把柳舒晗羡慕死。 “不行,生姜杀菌去腥味的,放少了蒸出来的鱼不好吃。”柳舒晗把鱼蒸上,打了火开始炒菜,不一会儿厨房里的菜香就瀰漫开来。原本有些冰冷的屋子也热闹起来。 这个家只有有柳舒晗在才像个家。 第53章 “我走了,你午饭要按时吃,晚上想吃什么?我下了班顺便带回来。” 柳舒晗这天起床被程秋亦强拉着腻歪了一阵,时间有点不够,匆匆做好早饭吃了两口就挎上包准备出门,脚刚踏出门又被程秋亦按住吻了一阵。 “早点回来。”程秋亦舔舔嘴唇道,笑得跟个偷了腥的猫似的。 纵使已经看过无数遍,柳舒晗依然被程秋亦的笑容狠狠地击中了。有些人是天生的魅力,无论看多少遍都嫌不够。柳舒晗嘴里还残留着程秋亦的香气,她咂咂嘴,有些心猿意马,只想和程秋亦永远这么黏黏煳煳待在一块,最好哪都不用去,就在她们俩这个小窝里守一辈子。 难怪古时候那些皇帝得了个美人都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如果是程秋亦这样的美人,谁能拒绝得了。 “那……那我走了……”柳舒晗颇为念念不舍,没察觉程秋亦笑容里有点不一样的意思。 柳舒晗的确瞒着程秋亦一点事。 她又重新干上了送快递的活。 什么劳什子的经理,想也知道是程秋亦在里头搞的鬼,柳舒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那个职位哪是她这样的半个文盲能胜任的,和老总好说歹说给辞了,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嘟嘟嘟地穿街过巷送快递,累是累了点,图个轻松自在。 不过这事她没敢跟程秋亦说,一直藏得挺好,昨天的快件有点多,回来得晚了,差点就漏了陷。还好还好,煳弄过去了。 这么煳弄程秋亦是不是不太好?柳舒晗胡思乱想走进仓库,和已经来了的几个快递员打招唿。 “嘿!”正在分件的小王突然乐了。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他旁边的工友问。 “小柳,你快瞧,又是从前那个程小姐!”小王扬起手里的包裹,“都好久没看过她的快件了,我还以为这人搬走了呢。” 柳舒晗一个激灵,“你说谁?程小姐?” “对……对啊,你不记得了?就你那个片区的,特爱网购,每天十几二十个包裹那个。”小王被柳舒晗的反应吓着了,小心地问:“小柳,你……你怎么了?” “你们在说谁呢?哪个程小姐?”一个刚来的小青年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个老客户,老爱网购东西!”小王说得眉飞色舞,“你不知道,小柳说她是个大美女来着。” 小青年眼珠子都亮了,“真的啊柳姐?有多好看你快说说。” “有你什么事啊?干你的活去。”柳舒晗不耐烦地赶走小青年。程秋亦再好看那也是名花有主了,决不允许别人觊觎,打听也不行! 柳舒晗打发了小青年,对着快递包裹上那个熟悉的地址发愁。 得了,还瞒什么瞒,程秋亦就是只千年的狐狸,自己那点道行在她面前哪混得过去。 今天的快递不多,下午四点多柳舒晗就全送完了,拿着仅剩的那个包裹按下号码。她打的不是程秋亦留在快递单上的电话,而是早已烂熟于胸的那个号码。 “您好,哪位?”程秋亦倚着阳台的围栏看隔着十几层楼的柳舒晗那个小小的身影,故意装着一本正经。 “美女,有你的快递。”柳舒晗带着公司配的鸭舌帽,趴在电动车扶手上苦哈哈道,“您在家么,我给您上去。” “你上来吧,顺便把我老婆也带上来。”程秋亦嘴角噙着笑,“限你两分钟之内把东西给我送上来,不然我投诉你。” 柳舒晗一阵恍惚,好像时间又重新回到半年前。 那时她还悄悄暗恋程秋亦,现在的亲密想都不敢想。 柳舒晗一点也不想回到那个时候,她甚至不想去回忆没有程秋亦的那十年。如果时光能用一把剪刀剪断该多好,把和程秋亦分开的那十年通通剪去,程秋亦没有经歷过那些痛苦,自己也没有一天一天毫无希望的等待,她们一直就这么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那该多好。 柳舒晗这一次赶上了电梯,不急不缓走回家,程秋亦早就掐着表在门口等。 “两分零三秒,快递员小姐,你迟到了。”程秋亦走过去摘了柳舒晗的帽子,“我要投诉你。”
第47页 柳舒晗做出委屈的表情,“美女,我们赚的都是几个辛苦钱,高抬贵手啊。”她把东西连同原子笔一起递过去,“您投诉之前能不能先签收?” 程秋亦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姓,把笔插进柳舒晗胸前的口袋,“既然辛苦,为什么还干这一行?” 柳舒晗嘿嘿嘿地傻笑,“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干一行嘛。” 她攀上程秋亦的肩膀,踮起脚尖在她耳边呢喃:“快递你已经签收了,老婆也给你送过来了,要不要?” 程秋亦故意皱眉,“这么脏我才不要,退货退货。”她说得嫌弃,手却已经不由自主抱住了柳舒晗的腰。 “一经发出,概不退换。”柳舒晗靠进程秋亦怀里,“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咳咳。”不远处传来几声咳嗽,接着阿志慡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我说二位,大庭广众的,悠着点儿。”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手上抱着娇贵的女儿,颜采灵跟在他旁边,手里拎了个大包,装的都是婴儿用品。 柳舒晗不好意思地送开程秋亦,程秋亦接过颜采灵手上的大包,意外道:“你们怎么来了?”阿志前几天才说颜采灵这段时间太操劳,要带她去好好玩玩儿,怎么有空来找程秋亦? “这不是走之前来看看你们么,看你们小日子和和美美,我和阿志才放心。”颜采灵走进屋里,这时宝宝开始哭闹要妈妈,颜采灵从阿志手里抱了宝宝过来清清摇晃安慰。 两个月不见宋璐瑶比从前长大了不少,肉唿唿的脸蛋又白又嫩,嵌着两个大眼珠子,比杂志上的宝宝还可爱。 柳舒晗喜欢小孩,跟在颜采灵后头逗宝宝去了。阿志和程秋亦坐在沙发上闲聊。 “先说好,舒晗有工作,我也有a国那边的事务要处理,没时间帮你看孩子。”程秋亦问都不问阿志夫妻的来意,直接拒绝。 “别啊小姐,你可是宝宝的干妈!把宝宝交给别人带你放心么?” 第54章 “孩子的爷爷奶奶呢?还有外公外婆。你家这么多人,我还真不信你找不到一个能看几天孩子的。”程秋亦最烦小孩,尤其是还不到半岁的小婴儿,除了哭什么也不会,想想都觉得麻烦。 “我爸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我妈照顾他都忙不过来,何况多一个瑶瑶。”阿志忧心忡忡,“小姐,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是知道你的,如果不是老人真的带不了我也不会把瑶瑶弄到你这来麻烦你。” “找医生看过了吗?” “看了,人老了毛病多,大病小病一起来,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说要注意保养。” 程秋亦也很难受,宋叔是她半个亲人,虽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又有几个希望这些事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她没再说话,只是支着额角看阳台。 深秋天气很凉,今天这样好的太阳难得,颜采灵抱着小小的宋璐瑶靠在在阳台的躺椅里晒会儿太阳,柳舒晗蹲在颜采灵腿边逗宋璐瑶玩,也不知哪来的乐趣,一大一小两个都是乐呵呵的。 后来颜采灵和柳舒晗说了句什么,柳舒晗一脸惊喜,笨手笨脚接过白白嫩嫩的宝宝,像托着什么珍宝一样抱在怀里。她眼神里全是最软的温柔,连笑容都像深秋的阳光一样暖进人心里,那样的表情程秋亦从没见过。 如果柳舒晗有一个孩子,她该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程秋亦想。 “那就把瑶瑶留下来吧。”程秋亦的眼里只剩柳舒晗和她怀里的宝宝,和柳舒晗一起养大一个孩子,这样的提议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最多一个星期。”她又补充道。 “就一个星期!”阿志高兴地一拍大腿,“谢谢小姐!我就知道瑶瑶这个干妈没白认!” 程秋亦总觉得中了这对夫妻的诡计了。 就算柳舒晗能当全天下最好的妈妈,她这辈子也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程秋亦不能容忍有一个别的什么人瓜分柳舒晗,无论是谁。 她的笑渐渐隐去,很久没皱过的眉头又纠结地拧在了一起。 解决了一桩大事,阿志兴奋了半天,终于平静下来,“对了小姐,你和柳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不打算,日子不都这么一天天的过么。”程秋亦拢了拢散在胸前的长髮,无所谓道:“我和舒晗现在挺好的。” “小姐,我知道你做事一向心里有数,可我也得提醒你一句,舒晗小姐父母那一关没这么好过。” 柳舒晗的父母都很传统,她和程秋亦的关系真到了她父母那里,只怕是过不去。 程秋亦当然知道,柳舒晗和她爸妈是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难道还真让柳舒晗在爱情和亲情里只能选一个么?程秋亦没把握柳舒晗会选自己。 程秋亦长嘆一口气,自嘲道:“你说我不过就想和一个柳舒晗过一辈子,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这么难。” 怎么就这么难。 阿志也想不通,他低着头闷声道:“都会好的,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程秋亦只是苦笑。还能怎么办,能拖一天是一天,真到了不得不见家长的时候,大不了就在她们家门口死皮赖脸不走了。 柳舒晗只抱了宋璐瑶几分钟,赶紧把带着奶香的小娃娃还给颜采灵,生怕手劲稍大捏痛了她什么地方。 颜采灵抱着宝宝直笑,“就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瑶瑶给你们带啊。” “什么?把瑶瑶给我们带?”柳舒晗看看正在嘬自己大拇指的宋璐瑶宝宝,觉得简直是天上掉了大奖,正好砸在自己脑袋上,不敢置信地又问一遍:“真的么?” “是啊。”颜采灵把宋璐瑶的小手从她嘴里弄出来,又拿帕子给她擦干净口水,“我和阿志自从有了这小傢伙都多久没过过二人世界了,也让她来祸害祸害你们,怎么,你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柳舒晗点头如捣蒜,这怎么是祸害呢?这么可爱的小宝宝,心疼她都来不及。 颜采灵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小样,你自己带带就知道是不是祸害了。 下午五点过几分,柳舒晗去厨房张罗晚饭,颜采灵不好意思干吃饭不干活,把阿志踢到厨房去给柳舒晗打下手去了,自己和程秋亦说些体己话。 正聊着,程秋亦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程博明现在的班主任。 不知这小子又惹了什么祸。程秋亦对这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越来越没脾气。 她按了通话键,听筒刚递到耳边,那边班主任的声音噼里啪啦传了过来,“请问是程小姐么?程小姐你快过来一趟!程博明同学不见了!” “什么?”又不见了?这小子人长得胖,逃跑的功夫倒是一流。 “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上午说他妈妈过生日想请假,我没同意,结果……结果……” 程博明现在这个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教书不到一年就碰上这么大个事,急得在电话里直哭,程秋亦只好安慰道:“老师您别担心,我们分头找,找到了互相联繫。” “什么不见了这么着急?那嗓门我隔了这么远都听到了。”颜采灵问。 “程博明。”程秋亦麻熘地换衣服出门。 “程博明?就是沈文琴带回来的那个?”颜采灵表情夸张道,“程秋亦你够可以的,帮后妈养孩子养的这么起劲。” “说来话长。”程秋亦换了双运动鞋,系上携带,对厨房里的柳舒晗道:“舒晗,程博明不见了,我出去找找,你们不用等我了。” 柳舒晗菜炒到一半,拿着锅剷出来了,“不见了?他不是在上学么?” “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我已经猜到他在哪了,不会有事的。” “那你路上小心点……” “放心吧。” 第55章 程秋亦是在监狱门口找到的程博明。 那个小胖子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蹲在离监狱大门不远处的一棵树底下,被枯黄的杂糙遮在里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程秋亦脚尖轻轻踢了踢他,“跟我回学校,别装死了。” 程博明从臂弯里抬起头,通红的双眼里还有泪花,断断续续地抽噎,“今天……是……是我妈生日……”他看着程秋亦,像一只勐然失了庇护的幼兽,程秋亦一脚就能踩死。 可程秋亦只是又踢了他一下,“今天也是礼拜二,你应该在学校里呆着。” “程秋亦,要不是你,我妈也……也不会被关起来……”程博明恨透了程秋亦,可又只剩下程秋亦这么一个依靠,对她又怕又恨,拱着身体泄愤似的撞着程秋亦的小腿,“都怪你程秋亦,都怪你。” 程秋亦膝盖稍微用力,把他整个人踢了个四脚朝天,“你妈只被判了五年,我妈已经死了十年了,知足吧。” 监狱的墙很高,太阳从那面厚重的水泥墙后面沉下去,连仅剩的一点余晖也失不见,整片天空只剩下昏暗的深蓝色。 一阵风起,程博明冻得脸上的肉颤两下,他抖了抖肩膀看向程秋亦,程秋亦站得笔直,几乎和旁边的老树融为一体。 “程博明,恭喜你也成为孤儿。” 她轻蔑地笑了一下,睨着程博明道:“多亏了你妈,我已经当了十年的而孤儿了。” 程秋亦当年一直想,要不是程天宏胡来得太过,她母亲也许不会这么早撒手人寰,她那时那么年轻,简直是硬生生被程天宏和程家拖垮的。 孤儿。 这两个字让程博明恍惚片刻,他一直不愿面对的词,程秋亦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就跟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平淡。 “我妈妈每年过生日我都陪着她,我今年陪不了她了。”程博明拽着程秋亦的裤腿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被压扁了的盒子,“我妈妈最喜欢桂花糕,我帮同学写了好久的作业才攒了钱给她买的桂花糕,可她吃不到了。” 依稀可以看出那盒糕点包装精緻,枣红的底色,端庄大气,一看就价格不菲,也不知程博明帮同学写了多少份作业才买了这么一盒桂花糕。 程秋亦漠然道:“我妈喜欢喝茶,她十年前就喝不到了。” 程博明默默拿了一块尚且完好的桂花糕,狠心掰了一半递给程秋亦,自己在另外一半上咬了一大口。 程秋亦瞧了一眼程博明脏兮兮的手指,想想还是接了过来,捻了一点放进嘴里,那糖糕太甜太腻,不和她的胃口。 “程秋亦,你想你妈妈吗?”程博明嘴里塞着桂花糕,含煳不清地问。 “这么多年,早不想了。” 从前倒是常常想起,只是每次想起这个女人,浮现在程秋亦脑海里的不是她五岁之前教她识字习文的女人就是后来躺在白色床单上的那具干枯的尸体,她母亲后来的模样,程秋亦竟然全然记不清了。
第48页 程秋亦把剩下的桂花糕重新递给程博明,“你想不想见程天宏?” 程博明咀嚼的动作骤然停顿,他使劲咽下嘴里的糖糕,仰着头看程秋亦,“他们都说我爸已经死了,我不相信,程秋亦,我爸还活着,对不对?” 程博明是还活着,不过已经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这世上记得他的还有几个?人人都当他死了,只有他自己依旧沉浸在程家繁荣兴盛的幻觉里。 “他还没死,不过快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男人,从前左拥右抱,所谓男人的快活全享受到了,谁能想到他晚年会凄凉成这样。 也算不得凄凉,至少这个懦弱的男人给自己编织的梦很美满。 程博明吸吸鼻子,踉踉跄跄跟上程秋亦,唠唠叨叨地问她:“程秋亦,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们都说是我妈妈抢了你爸爸,是不是真的?” 他期待地仰望着程秋亦,希望她给他一个否定答案。他妈妈那么好的女人,会把他抱在怀里哄他睡觉,会教他唱儿歌,会做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可能是个坏女人。 坏女人该像程秋亦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兇巴巴的,动不动就揍他,要么叫他“小胖子”,要么叫他“臭小子”。 可他妈妈竟然也会拿刀子去伤人,程博明虽然跋扈,也知道善恶,那天那么明晃晃的一把刀子朝程秋亦捅过去,最后柳舒晗的血大片大片淌在地板上,程博明吓得双腿跟灌了泥浆一样不能动弹,差点以为柳舒晗会就这么死去。 沈文琴那么狠绝,一点余地都不留,是真的想让程秋亦死的,这样的人是个好人吗? 程秋亦也不全然是个坏人,在他被欺负的时候救了他,威风凛凛,把老欺负他的那小子打趴下的时候衣角都在空气里飘。 程博明从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女人。 他的妈妈从来都是温婉的,连教训他的时候语气都很柔和,他从前以为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和沈文琴一样,温柔得像水,但程秋亦不像水,程秋亦像一块铁板,不近人情。 他期待程秋亦说不是,程秋亦却说是。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其他的愤恨,只有一个“是”,程博明找不到反驳的漏洞。 监狱在几乎偏僻到农村里去的郊区,离程博明学校有两个小时的车程,离位于市中心的医院更远,等程秋亦带着程博明站在程天宏病床前时已经晚上九点。程博明对着那薄薄一扇木门油然而生一股胆怯,瑟缩地退后两步,咽了口唾沫恳求程秋亦:“师父,你……你陪我进去吧?” 于是程秋亦开了门,自己走在前头。 病房里瀰漫着古怪的味道,程天宏躺在病床上,秃着脑袋,连眉毛都掉没了,脸上大片大片的老人斑,松弛的脸颊垮在嘴边挂着,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有七八十岁。 程博明瞪大眼睛看程天宏,惊惶地哆嗦道:“这是……这是我爸爸?” 他爸爸那么意气风发,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可怖的老人? 程天宏转头发现他们,惊喜万分:“博明?你们怎么来了?” 程博明犹豫着上前:“我……我来看看你……” “好,好。爸爸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孝顺孩子。”程天宏欣慰道:“我就知道秋亦是刀子嘴豆腐心,博明,以后我不在你要好好听你姐姐的话,她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姐弟,知道吗?” 程秋亦站在远处低头玩手机,懒得理会程天宏。 第56章 程天宏握住程博明的手问:“博明,你妈妈呢?怎么没见她过来?” 程博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程秋亦,吞吞吐吐道:“她……她……” 程秋亦收起手机,站在程博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先出去,我和他有话说。” 程博明如释重负,落荒而逃。 程天宏远远望着自己的儿子跑出去,再看看自己的女儿不屑的表情,哀嘆他这一生前半辈子妻儿俱全又有权有势,世上的福气都享尽了,到老却妻离子散病痛缠身,这日子有什么意思,不如早些死了倒还清净。 “秋亦,我以为我到死都见不到你了。” “程天宏,我今天来只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叶净的话程秋亦一直放在了心上,她自知叶净的话不可信,可仔细回想,她母亲的死的确疑点颇多。当年的死亡报告写得含煳不清,葬礼也办得匆忙。就算程天宏对她母亲没了感情,为了程家的面子,程家的当家主母也不该匆匆下葬,除非…… 程天宏脸色大变:“你问这个干什么?” 果然有问题。 程秋亦冷笑:“程天宏,左右你也快死了,那些藏在心里的骯脏龌龊不如都说了,也算死得干干净净。” 程天宏这半年来没人打扰,经常忆起从前程母和程秋亦都还在身边的日子。他的第一任妻子,就算后来是自己抛弃了她,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好女人,那女人是真心爱他,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是不是发自真心,相处这么多年,总会感觉得出来。 程天宏并不爱她,那时周家还没没落,娶了周家唯一的女儿,对程天宏是莫大的好处,何况他和她总也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娶她比娶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其他家小姐好得多。谁知后来程天宏遇上了沈文琴。 沈文琴知情识理,人也温顺,最重要的是,程天宏喜欢她。那时程天宏四十多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也倦了家里那个强势的妻子。他对沈文琴殷勤了几次,两人就这么在一起,还生了个程博明。 后来呢?后来被程秋亦的妈妈发现了,程天宏老实了几天,心生一计,往程母每天吃的药里掺了强心苷。程母有心脏病史,强心苷用的计量过大极易诱发心肌梗塞。 “这药真有用,有用。”程天宏咂咂嘴笑了,“她不过吃了几次就死了,比我想的快多了。” 程秋亦双手背在身后,十个手指死死抠进掌心里才控制住自己没掐死这个男人。 “她发病的时候我就在她旁边,她捂着心脏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我当时只觉得快意,这个女人总算是死了,她一辈子都企图控制我,最后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程天宏继续笑,眼神狠绝地看着程秋亦,“但凡她不把我逼上绝路,我也不至于杀她!” 程秋亦掌心里的血顺着手指关节滴在地板上,眼珠子里一条一条的红血丝像是要爆开一般。 “那是陪你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妻子,程天宏,你这个禽兽。”人在越愤怒的时候往往越平静,程秋亦的声音轻柔得像夏季傍晚海边最温暖的细沙,程天宏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我是禽兽,那也是她周谷惠逼的!你去看看这些世家男人哪个没在外面养几个情人?我这些年被她拿捏在手里揉圆搓扁,这哪是她丈夫?简直就是她周谷惠手下的一条狗!她背后撑腰的周家都倒了她凭什么还这么嚣张?” 人怒到极点反而觉不出愤怒了,程秋亦心里满满的都是悲哀。程天宏这个冥顽不灵的疯子,压抑了一辈子,死到临头才终于肆无忌惮。 杀了她母亲的人,是她父亲,是病床上这个面容扭曲的男人。他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到这个境地,快死了仍旧不知悔改,人心险恶,程秋亦今天见识了。 “程天宏,你好自为之。” 周家散了,程家倒了,叶家亡了,这偌大的c市总有新的势力一遍一遍重复从前的歷史轨迹,有人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阴谋。 程秋亦也走了,病房里又只剩下程天宏。 他对程秋亦说得狠厉,如今自己一个人,闭上眼想起的又全是他从前那个妻子的好来。程天宏已经十几年没再开口唤过她的名字了,偶尔提起,也是“那个女人”,仿佛他早就忘了那个女人姓甚名谁。 自欺欺人。 二十年的夫妻,周谷惠这三个字连同自己对她的爱恨几乎刻进他的骨头里,怎么可能忘记。 “谷惠,我想你做的红烧肉了,真好吃。” 周谷惠若是能听见,只怕要冷笑出声来。 程秋亦出了病房,对等在门口的程博明道:“走吧。” “去、去哪?” “回家,你舒晗姐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哦……”程博明跟着她走,眼尖发现程秋亦手上干涸的血迹,“师父!你的手怎么了?” 程秋亦抬手看看,两只手的手心里都是指甲印,她笑了,“没什么,人总要受伤才能长大。” 程博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贊同道:“没错,就像我被欺负了才知道这世上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才要跟你努力学打架,不受人欺负,这说明我长大了。” “长大了有什么好?人世间的烦恼,都来源于长大。” 程天宏鄙视她,“长大了就可以娶老婆,当然好,等我长大了,就要娶舒晗姐姐当老婆……”话音刚落,程秋亦一个爆栗磕在程博明的肉脑门上。 “你干什么!”程博明捂着头泪眼汪汪地抱怨。 “对师娘有非分之想,当罚。” 程博明眼睛亮了:“程秋亦,你同意当我师父了?” 程秋亦又一个爆栗下去,“直唿师父名讳,当罚。” 程博明顶着脑门两个包喜滋滋追上程秋亦:“是!谢谢师父!” 第57章 因为程天宏的事耽搁久了,程秋亦领着程博明回来时已经凌晨,颜采灵和阿志早走了,只留下睡梦里的宝宝。 柳舒晗趴在摇篮边上看宝宝,越看越欢喜。几个月大的小婴儿,脸圆圆肉肉的,睫毛又长又翘,小嘴唇不时在梦里咂摸几下,就像降临人世间的小小天使。 “舒晗?你怎么还不睡?”程秋亦进门问道。 柳舒晗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出别说话的动作,瞥见程秋亦身后的程博明,疑惑地抬头看她。 程秋亦学着柳舒晗的样子半蹲在摇篮边,贴着她耳朵轻声道:“今天太晚,我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柳舒晗面带倦容,这么一会儿工夫打了三个哈欠,程秋亦心疼地把她拽起来,“别看了,这小鬼还要在咱家呆一个礼拜呢,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先睡觉吧。” 柳舒晗本来就是在等程秋亦,现在程秋亦已经回来了,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房,还不忘提醒:“你们没吃晚饭吧?我熬了点粥在锅里,先吃点垫垫,明天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程博明好奇地打量摇篮里熟睡的宋璐瑶,忍不住伸手要去捏宝宝的脸,程秋亦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第49页 “我……我……”程博明捂着手背支支吾吾,问道“师父,这是谁家的小孩?” “不该问的别问,快去洗洗睡吧,明早送你去学校。” 程秋亦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叮嘱:“以后每天六点钟起床,早晚各扎两个小时的马步,听见了吗?” “是,师父。”程博明对程秋亦敢怒不敢言,虽然每天六点钟起床让他不满,也乖顺地答应下来。 等程秋亦回房,程博明才松了口气,跪在摇篮边打量宋璐瑶,还伸出手指戳她的圆脸,“要是舒晗姐姐对我有对你的一般好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气,不伦不类。 程秋亦尽量放轻动作上床,还是吵醒了柳舒晗。柳舒晗翻身侧对着程秋亦揉眼睛,“程博明今天又上哪了?” 程秋亦把柳舒晗搂进怀里,伸手关了床头的小灯,摸着她的头髮道:“去看他爸爸了,睡吧,我明天再跟你详说。”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柳舒晗抓着程秋亦的衣襟安心睡下,喃喃道:“秋亦,我不喜欢他。” 程博明虽然无辜,可他父母伤害程秋亦那么深,柳舒晗没法对这样一个小孩子喜欢的起来。 “你不用喜欢他,喜欢我就行。”程秋亦吻着柳舒晗的发顶,也闭上眼睛。 凌晨三点,整座城市都在安然的睡梦里,一声惊天动地的哭腔吵醒了程秋亦和柳舒晗。 客厅里的哭声尖利刺耳,程秋亦睡眠浅,从床上跳起来,柳舒晗也吓得坐起来,茫然地问程秋亦:“怎么了?” “瑶瑶在哭,一定是程博明那小子不安生。”程秋亦披了件外套出去,“你先睡,我去看看。” 瑶瑶哭的这么厉害,柳舒晗哪还有心思睡觉,赶紧也披了件衣服跟程秋亦一块出去。 客厅漆黑一片,黑暗里程博明手足无措地站在宋璐瑶的摇床旁边,宋璐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舒晗开了大灯,程秋亦上去就给了程博明一巴掌,“大半夜不睡觉,你惹她做什么!” “我……我没有!”程博明捂着脸愤愤道,“我被她吵得睡不着觉才起来看看,程秋亦,你别随便冤枉好人!” “冤枉?好,那你倒是说说,这么丁点大的孩子,你不惹她她为什么哭?” “我哪知道!”程博明受了委屈,也跟着宝宝一起哇哇大哭,“她想哭就哭,我哪里知道!程秋亦你欺负人!舒晗姐姐,程秋亦她欺负我……”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哭声连绵不绝,柳舒晗也被吵得心烦,她顾不上管程博明,先去看宋璐瑶的情况。她对着颜采灵给她的那张长长的单子一项一项比照,给孩子换了尿布擦了身子餵了奶,宝宝不领情,依旧哭得昏天黑地,没办法,柳舒晗只好把她抱在怀里,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地哄她,“宝宝不哭,妈妈在这呢,不哭不哭哦……” 程秋亦低声呵斥程博明,“闭嘴,再哭就给我滚出去。” 程博明瘪着嘴抽气,唯唯诺诺地止了哭,还不忘小声辩解,“师父,是她……是她自己哭的……真的不是我……” 程秋亦捏着鼻樑皱眉。若闹的是程博明,她大不了把他捉住揍一顿,偏是这么个话都不会说的小祖宗,打不得骂不得,连重话都说不得。 宋璐瑶的哭声渐止,程秋亦从柳舒晗怀里把她抱过来,“舒晗,你先去睡吧,晚上我看着她。” “那你怎么办?” “我白天也没什么事,白天补觉就行了,快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行,你明天还要送程博明去学校,疲劳驾驶最容易出事。” 程秋亦把柳舒晗推进房间,“我给他请假还不行么?少上一天学死不了人的,快去睡,听话。” 结果不到一分钟,宝宝在程秋亦怀里又哭起来,这一次哭的声音比上次还尖锐,嗓子都快哭噼了,程秋亦怎么哄都没用,柳舒晗赶紧接过来,哄了不到两分钟,宝宝又安静下来。 “……” 程秋亦真忍不住要揍这个磨人的小东西了,要说柳舒晗的孩子缘怎么这么好,一个程博明就算了,连三个多月大的小婴儿都离了她不行。 柳舒晗哭笑不得地抱着宋璐瑶,对程秋亦道:“看来宝宝只让我抱,你去睡吧。” 程秋亦摇头,“我陪着你。” 柳舒晗这次没推辞,笑道:“好。” 程博明在客厅的沙发里睡觉,她们俩不想吵了她,干脆去了阳台。好在正是初冬,阳台就算全是植物也没什么虫子。 昨日白天天气好,晚上的月亮也很圆,程秋亦靠在躺椅里,顺手把柳舒晗拉进怀里一起躺着。 椅子宽大,两个人卧在一块也不拥挤,柳舒晗小声责备:“小心点,别又吵醒了这个小祖宗。” 程秋亦好笑,敲敲柳舒晗的脑袋,“白天还喜欢得跟个什么似的,这会儿知道是祖宗了?” 柳舒晗嘆气,“把这么点的小东西带到成人,当妈的真不容易,不知道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吵我妈的。” “那你以后就多孝顺孝顺她,我和你一起孝顺她。” 柳舒晗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宝宝的后背,愁眉苦脸,“程秋亦,要是我是个男的就好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你,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烦恼。” 程秋亦直乐,“你别忘了我喜欢女人,你要是个男的我才不喜欢你呢。” “你说什么?”柳舒晗瞪她。 “我错了我错了。”程秋亦贴着柳舒晗的后颈笑,“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哪怕是变成小猫小狗了我都喜欢。” “你才小狗呢。” 程秋亦轻轻摇动了躺椅,在柳舒晗耳根边道:“舒晗,你抱着宝宝,我抱着你。” 然后她看见柳舒晗耳根升腾起来的红晕。 程秋亦抿着嘴偷笑,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了,还这么害羞。 躺椅一直摇,柳舒晗抱着宝宝,靠在程秋亦胸前熟睡过去,程秋亦扶着她坐了一夜。 早上六点钟,客厅传来轻微响动,程秋亦看过去,只见程博明已经起来,洗漱完毕之后在客厅里扎马步。 他也不知在哪部电视剧里学的扎马步的姿势,屁股撅的老高,膝盖也不平,手臂软绵绵没一点力气,一无是处。 程秋亦抬眼看了墙上的挂钟,虽然这小胖子资质不高,倒是勤快。 柳舒晗昨晚折腾到凌晨四点才睡,眼看着过了八点还没醒,程秋亦抬手招唿程博明过来。 程博明颠颠地跑过去,“师父,早安。” 程秋亦努努嘴,“把你师娘怀里的小东西抱起来。” “啊?”程博明后退两步,“不行,我不会,她会哭……”说完还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白挨了一巴掌的脸蛋。 “少废话,快点抱,小心点。” 程博明抱起宋璐瑶,心里祈祷,祖宗哎,我也是被逼无奈,您老人家行行好别哭啊,千万别哭。 也许是宋璐瑶睡沉了,这次居然真没哭。 程秋亦也小心抱起柳舒晗,把她放在床上。 这才一个晚上就闹腾成这样,要是天天晚上都这么闹,别说柳舒晗,就是程秋亦也招架不住。 第58章 又是一天凌晨,程秋亦抱着柳舒晗睡得安然,旁边宋璐瑶宝宝的哭声准时准点响起。 转眼宋璐瑶已经折磨了她们四天,柳舒晗在程秋亦怀里拱了几下,崩溃地捂上耳朵,“秋亦,让宝宝别哭了,我好睏……” 程秋亦也烦躁地用枕头蒙住脑袋,“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璐瑶这四天夜夜准点按时嚎哭,哭了不算,非得柳舒晗抱着,一抱还不能撒手,这小傢伙灵敏得很,只要一放下不到两分钟一定又会继续哭。就这么搅得程秋亦和柳舒晗连着四天五夜没睡好觉,柳舒晗特地请了假在家带她,几天下来唯一的感觉就是――带孩子比送快递累多了。 “还好我和你生不出孩子。”柳舒晗一手抱着宋璐瑶,一手扶住奶瓶给她餵奶,万分庆幸,“这么个小魔王,就是把我分成十个我也忙不过来。” 程秋亦没什么能插手的,只好坐着陪她,哈欠连天地说风凉话,“是谁当初吵着闹着要把这小魔王留下的?现在知道怕了?” “我哪知道瑶瑶这么小的人这么能哭啊?要是知道了打死我也不留她。” 正吃奶的宋璐瑶小魔王不知是不是听了干妈们的抱怨得意洋洋,咧着一张没牙的小嘴嘿嘿笑了。 柳舒晗颳了下宋璐瑶的鼻头,“笑笑笑,我的小魔王g,干妈都多少天没睡觉了你知道么?” 好不容易把宋璐瑶哄睡了已经早上七点,柳舒晗爬上床补个觉,程秋亦收拾妥当了下楼跑步,顺便带些早点回来。 她路过客厅时看到程博明在扎马步。 程秋亦和柳舒晗两人这几日一直围着宋璐瑶打转,没工夫送他去学校,程秋亦索性给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程博明倒也没什么怨言,每天早晚扎马步,白天捧着课本背书做题,完全不像程秋亦印象里的小胖子。 程秋亦上前去踢了程博明的屁股一脚,程博明一个趔趄倒在地板上。 “你干什么!”他爬起来怒道。 “扎马步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稳,就你这膝盖发软双腿虚浮的样也叫扎马步?楼下练太极的老太太也比你强。” 程博明只当程秋亦故意找茬,换了个位置继续蹲马步。 “屁股收回去,上身挺直,手举平了,大腿和小腿呈九十度。” 他默默按程秋亦说的调整了姿势,程秋亦点点头下楼去了。 程秋亦跑步途中遇见了袁英。 从上次一别,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程秋亦以为她回了a国,没想到还在c市。 袁英开着车对跑步的程秋亦按喇叭,探出头来调笑,“美女,有没有兴趣一起喝杯咖啡啊?” 程秋亦跑了半个多小时,气都没喘,她回头看袁英,“阿英?哟,这又是去哪勾搭少女了,连车都买了。” “呸,那叫追求,你懂什么。”袁英开了车门示意程秋亦进来,程秋亦停下脚步,擦擦额头上的汗上了车。 “找个地方喝茶?”袁英问。 程秋亦随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前面左拐,在包子铺那儿停一会儿。” “得,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啊?” 程秋亦没理她,袁英把车开到包子铺门口,眼见着程秋亦什么小笼包蒸饺豆浆油条拎了两手,乐了,“你家舒晗是又和你吵架不做饭了?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程秋亦靠在椅背上哀嘆:“你不知道,我家来了个祖宗。” “怎么了?什么事能把你愁成这样?”
第50页 程秋亦摇头:“不说了,你怎么样?离职手续办好了吗?” “嗯。”袁英菸瘾又犯了,拿着根烟在手里打转,“还有一些文件要回a国签,明天就走,我今天来就是跟你告别的。” “这么快?”程秋亦诧异,“好歹等我和舒晗忙过这几天送送你。” “再过一段就是圣诞节了,等公司放了假又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去,再说我事情办完就回来了,这次打算回国内定居。” “不如你来c市吧,也有个照应。” 袁英拒绝了,“我想回s市,我爸妈的墓也该打扫打扫了。” 程秋亦瞭然,袁英这么些年一直没个正形,看上去是游戏人间,其实过得比谁都清心寡欲,她心里也有一个结,解了十几年都没解开。 “回去也好,到底是自己家。”程秋亦拿开袁英手里的烟,“戒了吧。” “十几年的菸瘾,哪有那么容易。” “总比忘记一个人容易。” 程秋亦按下车窗,一个精准的抛物线,那支烟飞进两米以外的垃圾桶里,“阿英,再找一个吧。”这话说的残忍,可程秋亦真的不想看着袁英这么痛苦下去了。 袁英嗤笑,“如果柳舒晗死了,你会不会再找一个?” 程秋亦垂下眼。 不会,我会陪她一起死。 “你会陪她一起死。”袁英开了车门,“你下去吧,我走了。” 快走的时候,袁英又道,“叶净的案子下星期终审。” “知道了。” “那就这样,再见。” 世间千般苦,偏偏情爱二字最磨人,旁人开解不得,只能靠自己走出一条血路。 程秋亦对宋璐瑶的耐心到达临界点的时候,颜采灵终于来接人了。 柳舒晗和程秋亦两个人顶着四个黑眼圈早早在门口巴巴地候着,把颜采灵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怎么了,跟十几天没睡觉似的。” 程秋亦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把宝宝递给她,又把打包好的一干婴儿用品扔给旁边的阿志,嘭的关上门,拉着柳舒晗回屋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这两口子怎么了?”颜采灵转头问阿志。 阿志也纳闷地摇摇头。 他们的本意是想让孩子和程秋亦柳舒晗培养培养感情,也劝她们要个孩子,没想到适得其反,好像不仅程秋亦,连柳舒晗也讨厌起孩子来了。 “不是,我们瑶瑶有这么恐怖吗?” 阿志继续摇头,他女儿就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有这么恐怖吗? …… 叶净的案子开庭那天,程秋亦去了,和柳舒晗一起去的,同去的还有秦江。 自始至终叶净的眼睛一直在程秋亦身上,她很憔悴,头髮也长长了一些,发梢没在脖子根里,柔顺服帖。她没了不可一世的骄傲,安安静静站立的样子像一个初长成的少年。 叶净早年做的事不干净的太多,什么都敢干,连程秋亦听了都发憷,最后法院判的是死缓。 死缓,大抵是死不成,就算如此,叶净这一辈子也算完了。 一代名流,最后是这个下场,整个c市都唏嘘了好一阵子。 秦江拄着拐杖听完判决书,散庭之后走在人群最后面。教不严师之惰,叶净有今天,秦江只怪自己从前对她放纵太过。 “师父。”出了法院,程秋亦跟秦江打招唿。 “老师。”柳舒晗犹豫着也打了招唿,她有些怕这个从前的老师,打过招唿之后安静低着头听程秋亦和他寒暄。 秦江点头回了礼,又看了法院一眼,“一样米养百样人,我却忘了百样人有百种教法,是我对不起阿净。” “师父,她有今日,全是她咎由自取。” “我只懂教书,却不会育人,还好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不然还不知耽误了多少人。”秦江咳嗽几声,对柳舒晗道,“舒晗,我从前对你态度不佳,多有得罪,你看在秋亦的份上,别放在心上。” “老师别这么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秋亦好,我们都知道的!” 秦江自嘲,“我自觉为了她们二人好,她们二人最后都深受其害,罢了罢了,终究是老了。” “对了,我前几日碰到了你母亲柳夫人。” 从来也没谁管许如云交过柳夫人,秦江这称唿一出口柳舒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妈?她身体还好吧?” “她说话中气十足,你不用担心,不过……她好像在给你张罗相亲。” 柳舒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程秋亦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能拖一时算一时,可有些事不能拖。” 柳舒晗和程秋亦对视一眼,十指紧扣,“谢谢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后来程秋亦又去探视了叶净一次。 叶净穿着囚衣,隔着玻璃坐在程秋亦对面。 “我还以为我看着长大的师妹真这么绝情,秋亦,你到底还是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 叶净苦笑:“你能来,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来只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母亲是程天宏害死的?” “我一心想得到你,对你的事自然了解得越详细越好。”叶净不自觉又露出惯常的痞笑,“谁知还是叫你逃脱了。” “疯子。” 叶净攥着拳砸在玻璃上,“还不够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初你死在我手里,也好过今天便宜了柳舒晗!” 真是死不知悔。 程秋亦转身走了。她早该知道和叶净这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叶净额头抵在玻璃上红着眼珠子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哪有那么容易做到,秋亦,原来我也会捨不得,心肠歹毒的叶净也会捨不得。 捨得捨不得,一步错步步错,哪还能回头。 第59章 元旦一过就是春节。 春节是一年里的大日子,柳舒晗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不然她那暴脾气的老娘非把她抽筋扒皮不可。 柳舒晗买了腊月二十八的车票回去,正是春运高峰,车站人挤人,程秋亦进不了候车室,在入口边的角落里给柳舒晗系好围巾。 “到家之后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嗯。”柳舒晗怕冷,帽子口罩捂得严实,一张脸只有俩眼睛在外头。 “在家多待几天,陪陪你爸妈。”程秋亦撩开柳舒晗快挡住眼睛的碎发,“进去吧,外面冷,别大过年的冻感冒了。” “秋亦,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柳舒晗带着鼻腔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这是她和程秋亦的第一个新年,却要分开两地,能不难受么。 “那也得进去了。”程秋亦推着她往入口走,“还有十分钟检票,再晚赶不上车了。” 柳舒晗磨蹭到入口,恋恋不捨地进去,谁知又被程秋亦拽着手腕拖了回来。 “你干什……” 程秋亦猝不及防摘下柳舒晗的口罩,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柳舒晗攀着她的肩膀不示弱地吻回去,全然忘了这里是公众场合。 周围往来的人纷纷侧目,好在终究没人打扰她们。 “咳咳。”最后是安检的工作人员看不过去了,走过来打断,“两位,这里是公众场合,你们阻碍交通了。” 柳舒晗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红着脸躲在程秋亦怀里不敢动,小声嘟囔,“都怪你。” 程秋亦乐呵呵地帮她把口罩戴好,“快走吧,再晚真赶不上了。”然后歉意地对那位穿制服的小姐笑了笑,“真抱歉。” 安检姐姐的脸也红了,“没……没关系。” 柳舒晗在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程秋亦一下,“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敢随便勾搭别人,看我回来要你好看。” 程秋亦倒吸一口凉气,“老婆大人,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柳舒晗这才满意地拍拍手,拉着行李箱昂首挺胸走了,骄傲得像一只小孔雀。 能不骄傲吗,程秋亦再好看也是她柳舒晗的人,别人觊觎不来。 安检员羡慕地对程秋亦道:“你们感情真好。” 晚上柳舒晗躺在自己床上辗转反侧,几秒钟看一下手机,生怕错过了程秋亦的电话和消息,不过一条都没有。除了刚下车那一通简单的保平安的电话,程秋亦再也没联繫过她。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柳舒晗心慌地想,万一又像上次一样出了车祸,万一家里的煤气忘了关,万一…… 她正胡思乱想,被她脑补了一万个万一的人总算给她来了电话。 柳舒晗生怕电话自己挂了似的,火急火燎接通了放在耳边:“秋亦,你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啊,我在家呢。”程秋亦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在家你怎么不联繫我啊?急死我了快!” 程秋亦哭笑不得,“不是,我不是怕打扰你和叔叔阿姨团聚么,怎么样,他们身体都好吧?” “就那样吧,我爸老毛病了。”柳舒晗随手抱了床边一只玩偶,揪着它身上的毛玩,“你过年有什么打算吗?” “我有地方去,你别担心我,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阿志采灵他们夫妻俩么?” 柳舒晗想想也是。 不联繫的时候一直挂念着,电话接通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空气安静下来。 突然,程秋亦道:“舒晗,c市下雪了。” 柳舒晗趴在窗边,发现自己这边也飘起雪花,小小的一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落在窗框上,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消融了,留下一小滩水渍。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我这里也下雪了。”柳舒晗对着窗子呵气,在满是白雾的玻璃上写下程秋亦的名字。 她写字不好看,歪歪扭扭的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又心虚地拿衣袖全擦去了。程秋亦的字很好看,落笔刚劲有力,收笔又端正素雅,都说字如其人,程秋亦的字像极了她的人。如果是程秋亦自己来写,一定很好看。 “舒晗,我希望下一场雪,你能在我身边。” 以后的每一场雪,我们一起看。 “一定会的。” 柳舒晗这次回来,暗自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她要和她爸妈出柜。 她想了很久,袁英的话,秦江的话,叶净沈文琴,还有和程秋亦的点点滴滴。程秋亦为她无所畏惧,她一直缩在程秋亦后头,也太自私了些。 何止是雪,秋亦,以后的风花雪月,我都想陪你一起看。 分隔两地,同一场大雪,雪下了一夜,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夜,不知什么时候,白茫茫的大雪把整座城市全覆盖住了,柳舒晗才惊觉天亮了。 “天亮了啊……”柳舒晗遗憾道。
第51页 柳舒晗在家是不能睡懒觉的,她妈妈对生活作风问题管得很严格,早睡她管不着,但早起是必须的,这不,天刚亮就在柳舒晗房门外头叫人起床了,“舒晗,快起来下去买早点去,李老头的豆浆去晚了可就卖光了!” “知道了!”柳舒晗高声回答她妈妈的吩咐。 “那你先忙,我去补个觉。”程秋亦打着哈欠道,“一晚上没睡,黑眼圈又出来了。”她好像在照镜子,因为下一秒柳舒晗又听她道:“啊呀,连痘痘都长出来了!我都多少年没长过痘痘了?” “那你快去睡吧,我买早点去了。” 程秋亦淡定地收了线,旁边程博明一脸鄙视,“师父,你又骗舒晗姐姐。” “你再废话就给我滚回学校过年去。”程秋亦踢了他一脚,“还有,她是你师娘。” 程秋亦洗了把脸,画了个淡妆,让脸色看起来不那么憔悴,抬着下巴对程博明道:“快去扎马步,扎完马步我们再去。” “啊?”程博明崩溃地喊道,“还扎马步?我都在学校扎了两个月的马步了!我都快成木桩了!” “哦?”程秋亦抿了下嘴,抹匀嘴唇上的口红,“那你蹲个马步我试试。” 程博明双手平举,膝盖半弯摆出蹲马步的姿势。 别的不说,姿势总算像模像样了,不像两个月前那么不堪入目。不过程秋亦只轻轻扫了一脚就把他扫倒在地。 “这也叫木桩?”程秋亦轻蔑地笑了。 程博明脸上五颜六色精彩纷呈,憋了好久,最后什么也没憋出来,灰熘熘躲进墙根扎马步了。 第60章 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一直下到大年三十仍不见停。 柳家过年很热闹,柳森是柳家的长子,每年弟弟妹妹都会拖家带口到他这来过年,一大家子为了这顿年夜饭要忙碌好几天。 “舒晗,过来帮我把茼蒿洗了,待会儿打火锅用。”许如云已经在灶台前忙活了一早上,早饭也只匆匆吃了两口,一大家子接近二十口人,每个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光是安排菜单就不是个容易活。 柳舒晗放下手机应道:“来啦!” 她一面洗菜还一面注意手机响没响,生怕错过了程秋亦的消息。 上午十点钟左右,柳舒晗的叔叔姑姑之类都陆续到了,菜也清洗得差不多了,没他们父女俩什么事,许如云打发了柳森和柳舒晗出去招唿客人。 柳舒晗最怕这样不尴不尬的寒暄,她不大会套近乎,小姑夸她一句又变漂亮了,她也只能干笑着说哪里哪里,然后装作集中注意力看电视,柳森也是个闷葫芦,转眼间客厅里的气氛竟然比厨房还冷。 “舒晗吶,这过完年你都二十六了吧?”二婶把二叔挤到边上去,自己坐到柳舒晗旁边。 柳舒晗头皮发麻,不用猜也知道二婶要问什么。 “什么二十六,她过了年都二十七了!”许如云那边正炒菜呢,竟然还能大嗓门和二婶聊天,“给她介绍朋友她连见都不去见,快把我愁死了都。” “二十七了?”二婶拽着柳舒晗的手腕,比自己女儿没嫁出去的表情还急,“舒晗,不是二婶嗦,你也太不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了,这都二十七了怎么还没谈对象?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吶?人专家都说了,女人要孩子最好的年龄是二十五岁,你说你……” “二婶,我还小,不急。”柳舒晗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遥控器对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二婶,这部电视剧特别好看,不信您看看。” “哎呀现在哪还顾得上电视啊!”二婶把遥控器拍在桌子上,“舒晗,二婶的同事的姐姐家的儿子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人老实也能赚钱,现在三十,比你大三岁,要不你们找个时间见一面?” “二婶,不用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二婶兴致勃勃的表情骤然转僵,“你说什么?” “我说我正谈着恋爱呢,谢谢二婶操心。” 二婶悻悻地收回表情,“我说嘛,咱们舒晗这么漂亮,还愁找不着对象么……” 一旁嗑瓜子的小姑兴致起来了,“舒晗,快说说,那人长啥样?帅不帅?” 许如云也在厨房里待不住了,穿着围裙跑出来,“好你个小兔崽子,有了对象还瞒着你老娘是吧?” “妈,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么。”柳舒晗指指厨房,“我可闻着鱼的焦味了啊,您拿手的糖醋鱼别给烧坏了。” 许如云又火烧屁股一样跑回厨房。 柳舒晗无奈地看向窝在角落里喝茶的她爸爸,柳森投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哎呀舒晗!你就别管鱼了!快跟我们说说你男朋友!”小姑不耐烦地催促。 不是男朋友,是女朋友。柳舒晗在心里默默纠正。 “她呀,个子很高,身材也好,桃花眼,长得很漂亮。” “桃花眼还长得漂亮?那不成小白脸了吗?舒晗,这样的男孩子可花心得很,你得留个心眼儿,否则将来哭都没地儿哭去。”二婶神秘兮兮地叮嘱,还挤眉弄眼地让小姑跟着附和。 柳舒晗摇头笑,如果程秋亦也能叫花心,那这世上怕是没有专情的人了。 “哎舒晗,你们怎么认识的?” “高中同学。”柳舒晗手上的手机振动了,她松了口气,欢天喜地地躲回自己房间打电话。 “秋亦,你这电话来得也太及时了,简直救我一命啊!”柳舒晗趴在床上打滚,“秋亦,我想死你了。” “这不是在阿志家么,多少有些不方便。”程秋亦道,“怎么着就救你一命啊,不会是你妈又让你去相亲吧?” “不是,是我二婶,你说我结不结婚关她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我妈不催了,这下又给她勾起来了。” “那你呢,你怎么应付过去的?” 柳舒晗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说我有对象了,个子高身材好还长得漂亮。”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点优点啊?”程秋亦夸张地抱怨,“说大实话有意思么?” “呸,臭不要脸,我说我对象呢,谁说你了?” 程秋亦阴测测道,“真不是我?死木头你给我等着。” 柳舒晗在电话这头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后来程博明拉了拉程秋亦的衣角,示意她时间到了,程秋亦瞭然,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 她替程博明约了今天去探视沈文琴,今天是大年三十,也该让程博明见沈文琴一面了,不过程秋亦并不打算去,让阿志派了个司机过来送程博明过去。她和沈文琴是真正的两看相厌,不想自找麻烦。 “司机到了吗?”程秋亦问。 程博明点头,“司机叔叔已经在楼下了。” 程博明蹲了三个月的马步,别的没什么进展,倒是瘦了不少,原来被脸上的横肉继承一条fèng的眼睛总算能看见眼珠子,个子也长高了点,裤子衣服都开始嫌短。 程秋亦扔了张卡给他,“看完你妈让司机带你去买衣服,然后让他直接把你送到程天宏那里,不用回来了。” “那你呢?你骗舒晗姐姐说去宋叔叔家,怎么还一个人呆着?” 程秋亦只摆摆手打发了他,一个人靠在躺椅里慢慢摇。 当一个人习惯了有人陪伴,孤独就变得难以忍受。 没有柳舒晗的房子里,暖气开得多足都是冰凉的,程秋亦不是怕冷的人,却不自觉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下雪的天气里没有太阳,就算是中午十二点天空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屋子里没开灯,程秋亦迷迷煳煳睡了醒醒了睡,饭都懒得吃。 接近下午三点,袁英的电话吵醒了程秋亦,她睡得太久了,起来时整个脑袋都是晕的,手机放在耳边,按着额头应道:“阿英,你大半夜不睡觉又发什么疯?”照这个时间,a国应该是凌晨,准是袁英又喝大了撒酒疯呢。 “现在才下午三点不到,程秋亦,咱俩到底谁疯了?” 程秋亦彻底清醒过来,赤脚走到餐厅里倒了杯水,“你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圣诞节回的,得有快一个月了吧?不过我一直在s市呢。” “好吧,阿英,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秋亦。” 两人默契地挂了电话,谁都没提出搭伙捱过这个难熬的春节。她们之间向来如此,都是骄傲的人,就算见过彼此最难看的面目,谁也不想轻易打扰对方的孤独,更不想把自己的孤独暴露在对方面前。 程秋亦的工作手机里被祝福简讯塞到爆炸,私人手机冷冷清清,除了阿志和颜采灵让她过去一起过年的简讯也没别的了,通话记录一熘下来都是“木头”。 程秋亦的年夜饭是泡面,就着一杯泡面看完了一集海绵宝宝。 柳舒晗很爱看卡通片,什么海绵宝宝猫和老鼠,看了无数遍,每次看仍然津津有味,慢慢地程秋亦也开始喜欢看海绵宝宝。等那个黄色方块结束了咋咋唿唿的一集,程秋亦也吃完了已经被泡发了的面条。 柳舒晗一大家子人坐了满满当当两桌,她的几个侄子侄女都很喜欢她,年夜饭都挤到她跟前坐她边上,最后竟然还抢得哭了,没法子,许如云只好把柳舒晗撵到了小孩那一桌去。 柳舒晗乐得轻松,边吃饭边用扑克牌和硬币给小侄女变蹩脚的魔术。 “表姑,这个姐姐是谁啊?”不到五岁的侄女坐在柳舒晗腿上指着她的手机壁纸问。 柳舒晗餵侄女吃了口菜,瞥了一眼手机里那个眯着眼笑的美人,“她啊,她是表姑的老婆,怎么样,漂不漂亮?”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 侄女奶声奶气道,“漂亮,和表姑真般配!”也不知从哪个电视剧里学会的“般配”。 “乖宝贝儿,有眼光!”柳舒晗吧唧亲在侄女的小圆脸上。 九点钟开始,c市又放起了烟花,程秋亦隔着阳台玻璃往外看,隐约能看到天边被火光映出来的色彩,她又想起了被柳舒晗拉着去看烟花的时候。 烟花炸成什么样程秋亦不知道,她只顾着盯着柳舒晗看,只记得柳舒晗在焰火里亮晶晶的眼睛。 然后程秋亦接到了程博明着急忙慌的电话,说程天宏要死了。 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程秋亦烦躁地拎起外衣走出去。 这次程天宏是真死了,程秋亦还没赶到医院他就咽了气,死在大年三十,终究没有捱过这个年。 程博明抱着程天宏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程秋亦在边上哭不出来,甚至连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也不是喜悦,就是心里怪怪的,有点堵。 她看见这男人的尸体,第一反应竟然是还好母亲葬在周家的墓地,不用和这个男人死了还要同穴。
第52页 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两个人这下都死了,程秋亦和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关联竟然只剩下一个柳舒晗。 程秋亦冷静地处理着程天宏的后事,听到医院里值班医生的谈话。 “顶楼病房里的那位,可算死了。” “别瞎说,那位可有点来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人家死呢。” “他活着倒不如死了,死了还少受点罪,就他那女儿,啧啧啧,父亲死了一滴泪可都没掉。” “父不慈子不孝,有钱人家的恩怨,你我两个穷学生也想像不出来,走,吃宵夜去。” 程秋亦插着手站在角落里笑。 掉什么眼泪,程天宏死了,她比谁都高兴。 时间跨过零点,柳舒晗打电话过来,她那边很热闹,听起来小孩子挺多,吵吵嚷嚷的。 “秋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舒晗。” “秋亦,你怎么了?”柳舒晗敏锐地捕捉到了程秋亦轻微的不对劲,“你不是在阿志家吗?怎么那边这么安静?” “舒晗,程天宏死了。” 本来不应该在新年打扰柳舒晗的,程秋亦想,可她就是忍不住跟柳舒晗说了。柳舒晗是连接程秋亦和这个世界的唯一一条线,程秋亦只有这么一根救命稻糙了。 第61章 “舒晗,程天宏死了。” 程秋亦说完这话柳舒晗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是程秋亦的血亲,他死了,死在了阖家团圆的除夕夜。柳舒晗不知怎么安慰程秋亦,难道要她说一句“节哀”? 于是她说,“秋亦,等着我。” 她来不及跟许如云解释,也来不及收拾什么行李,拿起外套手机就走了。 新年第一天的凌晨,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路边的树叶子早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大咧咧向四周冰冷的空气里叉开,像一只只干枯的爪子。雪越下越大,柳舒晗厚实的羽绒服也开始抵挡不住寒气,好不容易等来一辆计程车,柳晗进了车里,感受了车里的温暖,颤抖着朝手心哈气,她嘴唇冻得发白,身上的雪融化成水,顺着羽绒服滑落在座椅上。 “师傅……去……去高铁站……”柳舒晗牙齿打颤,发出的声音轻得快听不见。 凌晨四点半,程秋亦坐在医院大厅里愣神。偌大的厅里除了她就剩远处闲聊的两个值班医生,她穿了件黑色大衣,大衣底下只有一件薄羊毛衫,厅里温度不很高,她却一点不觉得冷。 死在跨年夜里,果然是报应。程秋亦冷笑,她不高兴。 程天宏都死了,她不明白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只好把这样反常的情绪归结为没亲眼看着他死。 程博明哭累了,早在程秋亦边上蜷缩着睡着了,程秋亦看了一眼这个胖小子,没来由地就是一阵厌恶。现在这天底下和她血缘关系最近的居然是这么个小东西。 所以她抬起穿着长靴的脚,把程博明踹到地上去。 程博明愤怒地吼她:“你干什么?” 他受够了程秋亦的喜怒无常,今天他父亲都死了,程秋亦为什么不能有点同情心?还想怎么样? “让司机送你回家,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我不回去!”程博明情绪激动,“我要在这守着我爸爸!我哪都不去!” 他音量太大,惹得值班医生频频往这边看。 很快值班医生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个人吸引过去。 那人气喘吁吁地冲进医院,手支在膝盖上,喘出的气都是白色的,膝盖以下从裤腿到鞋子全是泥浆,踏在亮得像镜子一样的地板上,霎时就是脏兮兮的两个脚印子。她整个人几乎被雪覆盖,从头到脚结了一层冰碴,甚至连睫毛都是晶莹的雪白色。 程秋亦瞳孔骤然收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人跟前,鞋跟在地板上磕出沉重的嗒嗒声。 “你疯了?外面这么大的雪!你来这做什么?”程秋亦抱住已经冰凉湿透的柳舒晗,颓然道:“舒晗,你来这做什么……” “秋亦,新……新年……快乐……”柳舒晗的牙齿咯咯咯地响,甚至连唿出来的气都是凉的,“我来……我来给你……拜……拜年……”她头髮上的冰碴融化了,顺着发梢流进程秋亦的领子里,烫得程秋亦心口发疼,眼眶发热。 路上一辆车也没有,程秋亦带着柳舒晗回家,油门踩到底,剎车时轮胎和地面摩擦,噪音刺耳。 程秋亦半推半抱地把柳舒晗弄进浴室,脱了她脏兮兮的衣服,试图把她弄进浴缸里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谁知她脚尖刚碰到水面立马跳着脚缩回来,“烫!好烫!” 程秋亦试了水温,不烫,温度刚好。 柳舒晗被冻厉害了,只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快被那一缸冒热气的水烫伤。 程秋亦柔声安抚:“现在不烫了,舒晗听话,先泡个澡,小心冻感冒了。” 柳舒晗畏畏缩缩伸了一只脚下去,水温烫得她脸都皱一块去了,看看程秋亦担忧的脸色,心一横整个人沉进水里,适应了好一阵子才觉出暖意,哆嗦了一下,这才算缓过来。 程秋亦半跪在浴缸边,手往柳舒晗的肩膀上浇水:“大过年的跑到我这,你爸妈知道么?” “我说了,不过看我妈那脸色,估计回去得挨顿抽。”柳舒晗想起她出门前许如云的脸色,心里直打鼓。 她让程秋亦把自己手机拿过来,发现手机进了水早就关机了,难怪一路上都没接到电话。 “快快快!把你手机给我!” 柳舒晗从程秋亦手上抢了手机,赶紧联繫许如云。 “妈……我这里朋友有点事儿……急事!特别急!啊?您来看我?不是您不去拜年了?妈……妈?妈!” 程秋亦试试水温差不多凉了,让柳舒晗站起来,找个大浴巾把她整个包住,“你妈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啊……”柳舒晗没骨头似的倚在程秋亦身上,“我的老娘唉……”说着冷不丁打了个震天响的打喷嚏。 “行了你。”程秋亦手在柳舒晗屁股上捏了下,“快去床上捂着,也只有你这么二,大雪天往出跑。” 程秋亦搬了两床鸭绒被,把柳舒晗盖得只剩俩眼珠子在外面,“你先睡,我去买点感冒药回来。” “秋亦。”柳舒晗拽住程秋亦的手腕。 “嗯?” “你别难过。” 程秋亦笑了,“傻瓜,我不难过。” “程天宏死了,我和程家的前怨就算了结了,我高兴。” “秋亦,我陪着你呢,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 柳舒晗在雪里冻了大半夜,第二天果然感冒了,发烧烧到38度半,裹了两床被子还不停地发抖,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 程秋亦毁了大半个厨房弄出半碗姜汤给她,“不行,你必须跟我去医院。” “我不去!”柳舒晗断断续续咳嗽了几声,“大年初一就去医院,一整年都得在医院里呆着,不吉利!” 程秋亦被她气笑了,“你怎么不说大年初一生病,得病一整年呢?” “呸呸呸,不吉利!” “别废话,赶快穿衣服起床。” “秋亦,我不去医院……”柳舒晗一看硬的不行干脆装可怜,刚好又正病着,嘴唇苍白眼中含泪的,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不去医院嘛秋亦……” 偏偏程秋亦最吃柳舒晗的这套,心当场就软了,“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她不去医院,自己还不能把医生弄到家里来么? 发烧的人脑子是晕的,柳舒晗迷迷煳煳躺了一天,醒不过来也睡不安稳,一直牵着程秋亦的手,程秋亦去倒杯水她都得睁眼看看人还在不在。程秋亦干脆钻进被窝里陪柳舒晗一起睡。 她身上带着被子外面的凉意,柳舒晗抖了一下,仍是贴过去抱着她,这才睡得安稳些。 过了不知多久,柳舒晗的唿吸才真正平缓下来,程秋亦额头贴着柳舒晗的额头试了下她的体温,好像烧已经退下去了。她悄悄起床,压实了柳舒晗的被子,去收拾被她弄得一团糟的厨房。 柳舒晗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程秋亦用量杯精细地量了米,按着电饭煲内胆上提示的煮粥的刻度线加好水,煮了一锅白米粥。 程秋亦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柳舒晗生病,自己连为她做顿饭都做不到。 她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里守着那锅粥,手机突然有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归属地是z市。 z市。 程秋亦眼神暗了一下,“您好,请问哪位。”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缓和,不那么冰冷刻板。 “请问……请问柳舒晗在吗?” “是舒晗的妈妈吗?阿姨,舒晗在休息,待会儿她醒了我让她给您回过去。” “你是……” “我是舒晗的朋友,我姓程,我叫程秋亦。” “原来你是秋亦啊?我们家舒晗从前上学就老说你,说你品学兼优人又上进!好嘞好嘞,舒晗跟你在一块我就放心了!那行,你让她好好休息,我改天看你们去。” “好的,阿姨再见。” 程秋亦有点想笑,不知道这位妈妈如果知道了自己女儿被她口中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给拐走了该作何感想。 柳舒晗睡了个安稳觉,醒来后胃口大开,一个人吃了大半锅粥,“不错不错,秋亦,你煮的粥真好吃。”就一个没滋没味的白粥,也不知有什么好吃的。 “刚才你妈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正巧你在睡觉,我就给接了。” “啊?”柳舒晗放下手里的空碗,“她没说什么吧?” 程秋亦笑得意味深长,“她倒是说了点东西。” “她说了什么?是不是要打断我的腿?” “她说……她说你从上学就老爱提我。”程秋亦把柳舒晗压倒在床上,“舒晗,我在你们家这么出名么?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柳舒晗脸红红地瞪她,“我就知道你知道了要笑话我。” 程秋亦凑到柳舒晗嘴边,轻轻舔去她唇角被遗忘的一粒米,在自己嘴里回味了半天,发现她的厨艺果然大有进步,这次煮的粥出乎意料的好吃。 “舒晗,你吃了我做的饭,这下是不是该轮到我吃你了?” “我感冒了……传染……” “那就赶快传染给我,换你来照顾我……” 程秋亦手指冰冰凉凉的,却像着了火,在柳舒晗身上游走,所到之处皮肤泛起一片粉色。柳舒晗又冷又热,不甘示弱地也把程秋亦剥了个精光。
第53页 “舒晗,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熟练了。”程秋亦称赞道。 “比不上你,大流氓。” 第62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柳舒晗一病就是一个多星期,期间经歷了程天宏的葬礼。 年里举办葬礼不吉利,好在现在人没那么多讲究,过了初七就算过了年了,也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说头了。 程天宏的葬礼程秋亦没出席,只找了个人帮着程博明把事情安排妥当了,发了帖子,有多少人去她概不过问。 感冒的人畏寒,柳舒晗缩在被窝里擤鼻涕,“秋亦,你不去合适吗?” “整个c市都知道程家出了我这么个不肖子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可他毕竟……”他毕竟是你爸爸,生前关系再不睦,死后的表面功夫也得做足了,否则白白给人留下个说辞。 “他从前一心想要个传宗接代的男孩儿,如今程博明去给他披麻戴孝,只怕他在地底下要高兴得跳出来,还管得着我?” 程博明开学早,办完葬礼就回了学校,又过几日,柳舒晗的病终于好了个七七八八,正准备找个时间回去上班,她家的皇太后,许如云许女士给她来了接驾的通知,“舒晗,我已经到c市了,我不认识路,你过来接一下我。” 彼时柳舒晗骑着她的电动车正在去上班的路上,一听急了,“不是,我的妈妈唉,您老要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你这叫什么话?”许如云不高兴道:“翅膀长硬了开始嫌弃起你老娘来了?” “没没没,瞧您说的,我哪敢吶……”柳舒晗灰熘熘听了她妈一顿训,思来想去,好像只有程秋亦最靠谱,于是一通电话把正在补觉的程秋亦给叫起来了。 程秋亦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手机,“舒晗,什么事?是东西没带吗?要不要我送给你?” “不是,秋亦……”柳舒晗把车停在路边等红绿灯,脚踏着马路牙子上凸起的地砖发愁,“我妈过来了。” “呃……”连程秋亦都一时语塞,“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柳舒晗崩溃道,“她都到火车站了,秋亦,你先帮我去接一下她行不行?我这走不开。” 程秋亦思忖片刻,“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去……合适吗?” “合适合适!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她可是你婆婆!早见晚见都得见!”柳舒晗点头如捣蒜。 程秋亦挑眉,“好啊木头,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丑媳妇?” 电话收了线程秋亦可就再没开玩笑的心情了,干净爬起来梳洗打扮,衣柜里的衣服挨个试,要么太严肃要么太轻佻,没一件适合见长辈的,妆也化了洗洗了化,一会儿嫌浓一会儿又不够正式,那会儿追柳舒晗时候都没这么忐忑过。 笑话,这次来的可是她未来的丈母娘!不留个好印象她更不肯把女儿给自己了! 丈母娘还在火车站等着,没那么多时间给程秋亦挑剔,思来想去,谨慎地选了身怎么也出不了错的黑色打扮,化了淡妆,看上去精神干练,立马风风火火往火车站赶。 许如云得了柳舒晗的通知,知道来接自己的是程秋亦。她对程秋亦的印象很不错,虽然一次也没见过,可听自家闺女念叨了三年,毕业了还念念不忘,一定是个好孩子。 真正见了程秋亦还是不由赞嘆,这姑娘气质不错,稳重知礼,比自己家那个毛毛躁躁的丫头懂事多了。 程秋亦把许如云的行李放进后备箱里,开了车门请她进去,怕她碰着头还特地用手护着,方方面面照顾妥帖,生怕许如云有什么不满意的。 “阿姨,不知道您要来,让您久等了,要不咱们先去吃早饭吧?” “阿姨吃过了,程小姐,您今年多大啦?” “阿姨,您叫我秋亦就行,我虚岁27,比舒晗大一岁。” 许如云嘆气,“你只比舒晗大一岁,人可是比她踏实多了,舒晗那孩子太浮,她要有你的一半,我也少操点心。” 听许如云这么说,程秋亦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都合格了,“阿姨您别这么说,舒晗挺会照顾人的,平常都是她照顾我照顾的多。” “你们住一块儿?” 糟糕。程秋亦赶紧找个理由找补回来:“是啊,现在c市房价这么高,两个人合租房子便宜些。” “两个人好,我就怕舒晗一个人住着找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鬼混,秋亦,你以后帮阿姨盯着点舒晗,别让她学坏。” 程秋亦莫名心虚,阿姨,你女儿好像被我带得越来越坏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些唠叨,许如云本来又是能侃的人,一路上把程秋亦的身家背景问了个遍,程秋亦拣能说的说,不能说的编点瞎话煳弄过去,总之极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身家清白好学上进的五好青年。 聊完身世聊黑歷史,许如云黑起自家闺女来那叫一个不遗余力,连柳舒晗三岁尿床的事都恨不得说出来,程秋亦听得直乐,难怪柳舒晗性格这么好玩呢,原来她妈妈就这么可乐。 乐完之后既欣慰又羡慕,父母恩爱家人和睦,难怪柳舒晗能养成这样快乐的性格,就算自己的母亲和程天宏还维持着那虚假的夫妻关系,自己也不可能长成柳舒晗那样。 接着话题就越扯越远了,最后竟然扯到柳舒晗她二叔的邻居家的狗身上去了。从路上到家里,许如云讲了两个多小时都不带歇的,程秋亦安安静静地听,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没表现出丝毫不耐。 许如云对这个姑娘更喜爱有加,亲近的意思也更浓。 家里只有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客房,还有一间是程秋亦的书房,小的很,根本住不了人。 程秋亦把许如云的行李提到柳舒晗很久以前住的那间客房,那间房虽不住人,但经常打扫,还是很干净的。 “阿姨,这是舒晗房间,您就暂时住这吧。” “你说这是舒晗房间?”许如云惊嘆,这么一丝不苟的整洁,这竟然是在家里连被窝都懒得叠的柳舒晗的房间? 程秋亦以为许如云看出什么端倪,有点慌张,“是啊,怎么了?” 许如云几乎感动得泪流满面,“没事,阿姨没想到舒晗也有这么干净的时候,秋亦,谢谢你!” “……”程秋亦不敢相信自己在同一天里被同一个人弄得两次语塞,柳舒晗的妈妈果然是个奇女子。 傍晚时分,许如云说什么也要给程秋亦和柳舒晗做顿晚饭,让她们尝尝自己的手艺,程秋亦原在酒店订好了位子,本打算出去吃,拦了半天没拦住,只好任由她去了。 刚下班回来的柳舒晗不明就里,一进门先挂在程秋亦脖子上照着她脸蛋亲了一口,“秋亦,我回来啦!” 许如云在厨房做菜,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连忙跑出来。只见柳舒晗踮着脚尖赖在程秋亦身上,双手抱着人家脖子,整个人都贴人家身上去了,笑得古古怪怪。许如云说不清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觉得异样。 柳舒晗看许如云拿着锅剷出来,吓得一个激灵从程秋亦怀里跳开,“妈?你……你来了啊……”她使劲给程秋亦使眼色,我妈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程秋亦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柳舒晗的口水苦笑,我倒是想通知,谁知道您老嘴这么快呢? 她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阿姨,你瞅瞅舒晗多坏?拆完快递盒子的脏手往我脸上抹,一脸灰!” 许如云只当自己多心,也笑起来,挥舞着锅铲威胁柳舒晗,“小兔崽子就知道欺负人,快去洗手去!” 柳舒晗如释重负地跑进浴室,只听许如云在外面高声道,“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虎皮凤爪,放辣椒吗?” “不放!我不吃辣!” 许如云嘀咕着进了厨房,“奇怪,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辣的吗?” 程秋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吃辣的那个好像是自己…… 晚上洗完澡,柳舒晗理所当然地往主卧走,许如云正看电视剧,盯着她古怪道:“你去哪?” “睡觉啊。”柳舒晗摸不着头脑,小心了一晚上,睡觉总没错处了吧? 许如云指了指客房,“你房间不是这个吗?”看柳舒晗熟门熟路的,怎么好像那间房才是她卧室呢? “啊……这个……那间房……”柳舒晗急得团团转,千算万算怎么算漏了这个? 程秋亦接了柳舒晗的话救场:“那间房的确是舒晗房间,不过那间房床小,挤不下两个人,我房间床大,刚好让舒晗去我房间睡。” “就是就是!妈,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儿个还上班呢,我先睡了啊?”柳舒晗伸了个懒腰,做出疲惫的样子朝屋里走,直到关了门才松了口气,她家这老太太,太不好煳弄了。 直到程秋亦陪许如云看完电视回了房,柳舒晗才神经兮兮道:“怎么样,我妈没看出什么来吧?” “没有,你别多心。”程秋亦掀开被子上床,陪老太太这一天,比她从前在谈判桌上和人据理力争都累。 要说往常上床之后,程秋亦都得和柳舒晗腻歪一阵,就算什么都不干,那也先调戏了再说,今天倒是规规矩矩,一上床就躺下了,反倒让柳舒晗有点不习惯。 “哎,你就这么睡了?”柳舒晗在被子里踢了一下程秋亦。 程秋亦睁开眼,支起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不然呢?”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啊姐姐,你不……做点什么?” 程秋亦敲敲床头挨着的那面墙,“你家太后可就在对面呢,你确定?” “算了……”柳舒晗怂了,蒙起被子丧气道:“睡觉!” 我的妈妈唉,打扰女儿的幸福生活是不人道的! 第63章 城市里正月初七就没了年味儿,正月十五一过,这年基本就过完了,许如云在c市一直呆到十七八里也没有回z市的打算,连柳森都来电话催了好几次。 柳森第三次打电话催许如云回c市,她正给两孩子做晚饭,弄了条清蒸鱼,还烧了几道拿手好菜,光闻着香味都让人食指大动。 总在女儿那呆着叫什么事儿?闷脾气如柳森都有些生气:“小许同志,我不管你在c市还有什么事务要忙,赶紧给我回家!” “呦呵老柳,行啊你,脾气见长啊?我还就不回去了,怎么着?”许如云被柳森捧在手心里宝贝了几十年,对她家拿老伴的脾气摸的门清。 柳森看着茶几上那一束刚送过来的玫瑰花,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全走了一遭,最后赌气道:“那你……那你就别回来了!”
第54页 今儿个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可怜柳森一辈子闷头闷脑,好不容易听女儿的怂恿浪漫一回,他家夫人还不领情,眼里只有宝贝女儿,哪还有自己这个丈夫。 许如云一听自己老头子这口气不对,知道闷葫芦是真生气了,赶紧笑眯眯找补:“老伴儿,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为了舒晗好么?”她四下看看,煞有介事地捂住听筒悄声道:“上次她二婶跟我说舒晗有对象了,说的跟真的似的,你妹妹也在旁边帮腔,我看舒晗这段时间的表现也像是谈恋爱了。谈恋爱这么大的事我可得给我女儿把把关,不能找个像她爸一样的那也不能差太多不是?可别被人骗喽!” 她这一番话说的,既给自己找了理由还连带着把柳森夸了一遍,柳森脸上的阴云消散不少,语气也和缓了,“是得把把关,找个好孩子,将来我们也能放心。不过你也不能总在女儿那吧?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给个准话!” “下星期一,下星期一指定回!” 许如云乐呵呵收了线,打开锅盖看看自己的清蒸鱼熟没熟,想想自己老伴儿乐得哼起了小调。 许如云第一次来c市,柳舒晗又有工作要忙没时间,程秋亦前几天带着许如云把c市大大小小的景点名胜逛了个遍,许如云跟着她吃吃逛逛,看她快比看自己亲闺女还喜欢,惹得柳舒晗吃了不小的醋。 “程秋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追我妈呢,今天爬山明天游湖的,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 程秋亦大唿冤枉,“我的柳大人,哪次带你去玩你不是一堆工作的?怎么……怎么全成了我的错了?再说了……”程秋亦把柳舒晗抱了个满怀,牙齿轻轻叼起柳舒晗圆润的耳垂,“不讨好讨好我未来婆婆,她怎么肯放心把你交给我?” 她们正走到家门口,柳舒晗被程秋亦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拳头虚虚在她肩膀捶了一下,“等会儿被我妈撞见。” 程秋亦禁慾禁了多少天了,抱着柳舒晗的腰把她抵在墙上狠狠亲了一口聊解相思,“唉……这婆婆也太不通情达理了,舒晗,再这么下去我都能出家了。” 柳舒晗笑她:“你进了庙里人家师太当场就得给你撵出来,六根不净,出的哪门子家?” 程秋亦舌头湿漉漉舔进柳舒晗耳朵眼里,热气熏红了柳舒晗的半边脸颊,“美人在怀,我就不信六根清净的师太能坐怀不乱。” 许如云一条鱼蒸好,闻闻厨房里浓重的鱼腥味,怕两个孩子受不了这味道,拎了厨房里的垃圾要出去扔,刚开门就被惊呆了。 只见程秋亦和柳舒晗在过道角落里搂作一团,程秋亦长发挡着,她也没看清她们在做些什么,不管做什么,两个大姑娘家的,万一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你们干嘛呢?” 程秋亦和柳舒晗身体僵直不能动弹。柳舒晗惶恐地看着程秋亦,用唇语不停地问怎么办,程秋亦眼珠一转冷静下来,无声地对柳舒晗做出一个口型:死不承认。 她理好柳舒晗被她蹭乱的鬓角,慢慢把柳舒晗拉到门口,笑得自然,“阿姨,您这是要去哪呢?” “弄了条鱼,袋子太腥拿去扔的。”许如云狐疑地把她们俩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既然到家了怎么不进去?鱼刚出锅,趁热吃才好吃。” “舒晗眼睛进沙子了,我帮她吹一吹。”程秋亦笑着接过许如云手里的垃圾袋,“刚好我和舒晗去扔了,也省得您换双鞋。”说着和柳舒晗一起转身,却被许如云叫住。 “扔个垃圾一人去就够了,秋亦啊,麻烦你了,舒晗,你跟我进来,妈有电话想问你。” 柳舒晗捏着衣角犹豫不决,和程秋亦对视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啊。”许如云又催。 程秋亦递给柳舒晗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舒晗,阿姨说的对,你先进去吧。” 许如云左思右想,虽说闺蜜之间关系亲密没什么不对,可她这段时间看柳舒晗和程秋亦的相处模式,总觉得有问题,再要好的闺蜜,这俩孩子也亲密得有点过分了。 比如上次她们二人在厨房洗碗,俩人都快贴成一个人了,也不知是洗碗还是搓手,再比如上上次,程秋亦在浴室刷牙,自己女儿过去就亲人家脸上了,这么诡异的关系,一句闺蜜许如云是不信的。 可如果说她女儿和程秋亦是那种关系,许如云仍旧打死不相信。她在电视里见过那样子的孩子,甚至远房亲戚家就有一个,这么多年她对同性恋的印象都是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自己女儿自不必说,从小就喜欢什么洋娃娃毛绒玩具的,十足十的小女孩,程秋亦虽然成熟,可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魅力十足的女人,这样的姑娘多少小伙子追着想娶回家,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还好柳舒晗已经有男朋友了,许如云安心不少,砰砰乱跳的心也平静一些,“舒晗啊,什么时候把那男孩带回来给妈见见?” 柳舒晗还攥着裤腿想辙应付她妈呢,一听就愣了,“什么男孩?” “你二婶都告诉我了,说你有男朋友了,你还瞒着妈妈。”许如云挤到柳舒晗边上坐下,“舒晗,妈妈不是古板的人,那小伙子什么样你跟妈说说,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是哪家小伙子这么好的福气,被我家舒晗看上。” 此时正好程秋亦扔完垃圾回来,一回来就听见什么“小伙子”,笑容里也掺着些古怪,“聊什么呢?什么小伙子?” 柳舒晗跟抓住了救命稻糙似的,急吼吼想走到程秋亦身边去,却被她妈拽着手腕带了回来。 许如云硬把柳舒晗按在自己身边,有意无意道:“秋亦啊,舒晗背着我交了个男朋友,跟她二婶都说了,偏偏不跟妈妈说,你说这事有什么好瞒的?” “要说这人吶,都得结婚生子,这才算一个完整的家。你瞧电视里经常播的那些人,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的,那能叫喜欢么?那就是图一时新鲜!对自己的不负责,对家庭的不负责!秋亦,你说是不是?” 程秋亦没来得及回答,柳舒晗先火了,“妈,你说什么呢!?” 程秋亦对柳舒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冲动。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想见见你男朋友吗?你说哪个当妈的不想看自己女儿有个好归宿的,秋亦,是不是?” 程秋亦摇头,笑得有些悲哀,“阿姨,我妈妈去世十一年了。” 许如云语塞,她也没别的意思,不知怎么就这么咄咄逼人了,竟然踩到了程秋亦的痛处。许如云是个市井妇人,爱斤斤计较,也有所有平凡人都会有的同情心,提了别人的伤心处,尤其这人还是自己一直挺喜欢的好孩子,当下有些无措,“秋亦,对不起,阿姨……阿姨不是故意的……” 程秋亦摇头,“没事,我妈妈在世时也是希望我有个好归宿的。” 她从来都是称唿妈妈为“母亲”,尊敬有余,没法亲近,第一次叫她妈妈,竟然是和另一个母亲提起她的时候。 许如云担心柳舒晗的心程秋亦能理解,世上有哪位母亲不想自己的儿女好呢?就算冷淡如她母亲,从前也经常希望自己能找个相爱的人。 可虽然理解,程秋亦却无论如何不能成全许如云的心愿,柳舒晗这辈子只能是她的,任何人都别想把她夺走。 许如云听了程秋亦的话欣慰地点头,“是啊,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 她还要感慨,柳舒晗一言不发跪在地上,“妈,女儿不孝,对不起你。” “舒晗?你这是干嘛?快起来快起来!”许如云想把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儿拉起来,不料程秋亦也在柳舒晗旁边并排跪下了。 “阿姨,我想和舒晗过一辈子,我爱她。” 程秋亦手指触及柳舒晗的掌心,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第64章 “你……你说什么?”许如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怎么程秋亦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阿姨,我爱舒晗,不是朋友的爱,是想照顾她一生一世的爱。” “你们……你们……”许如云绝望地看向自己女儿,希望她能笑嘻嘻偎过来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玩笑,她们跟她闹着玩呢。 可柳舒晗目光坚定地抬头看自己,嘴唇紧抿,表情认真,一丝玩笑的样子也没有,仿佛早就下定了决心。 她们握在一起的手许如云看着刺眼,两个好好的小姑娘,好的不学,怎么偏偏学人家……学人家男不男女不女! 许如云心脏跳得剧烈,差点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捂着胸口勐喘了几口气,丝毫没有好转,心里像有一把大锤子在使劲敲打凿挖,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 她看着并排跪着的两个人,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也不去管程秋亦,拉着柳舒晗的胳膊肘把她拽起来,“柳舒晗,你跟我回家。”说着把柳舒晗往门外拖。 “妈?妈你干什么?妈!”柳舒晗挣开许如云的手,“我不走!妈,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对象吗?不是男朋友,是女朋友,就是秋亦,我那天和二婶提起的人就是程秋亦!” 清脆利落的一声“啪”,客厅顿时一片寂静。 柳舒晗头歪向一边,表情匿在阴影里,露出的半张脸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痕,浅红色的印记,被明晃晃的日光灯一打,衬得周围的皮肤格外白。 “舒晗?舒晗你怎么样?”程秋亦赶紧起身检查柳舒晗的伤。她抬手碰了碰柳舒晗脸上那个手掌印,比打在自己身上还叫她疼得厉害。 许如云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右手。她居然打了柳舒晗。 柳舒晗虽然整天哭着喊着她妈要揍她,其实许如云连柳舒晗不小心磕破了皮都得心疼半天,哪捨得真下手打,顶多从苕帚上拽一根小枝桠象徵性挥舞两下,吓唬吓唬她罢了,这一次,却真的动手了。 头一遭对自己的女儿动手,还失了分寸,那五个手指印,只怕好几天也消不掉。 许如云又悔又气,下意识上前一步,又狠心退回来,咬牙道:“柳舒晗,今天你不跟我走,你就一辈子别再认我这个妈!” 果然如此。 柳舒晗嗤笑,“妈,就因为我喜欢程秋亦?” “妈,你生我养我二十多年,就因为我喜欢的不是个男人,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能不认?” 许如云气得血压飙升,随手抓起桌上的瓷杯狠狠砸碎在地上,碎瓷片在地上哗啦啦溅开,半杯茶水溅了一地,全渗进茶几下的羊毛地毯里去了。 “你还知道你是我女儿?我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程秋亦心里一阵抽疼,这套茶具是她和柳舒晗去挑的,当时柳舒晗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款式,羊毛地毯也是柳舒晗最喜欢的,程秋亦爱看她光着脚丫在上面走来走去,柳舒晗的脚很软,肉肉的,还特别怕痒,程秋亦最喜欢出其不意把她撂倒在地毯上,挠她脚心玩。
第55页 “阿姨……” “你给我闭嘴!”许如云指着程秋亦的鼻子骂,“我的女儿我自己会教,用不着外人插手!” 陶瓷碎片溅到柳舒晗脚边,柳舒晗捡起那片自己最喜欢的花纹,眼眶通红,“妈,你是不是以为,因为程秋亦我才喜欢女人的?” 不能哭,从前都是程秋亦挡在前面,这一次总该轮到自己勇敢了。 “妈,我天生只喜欢女人,从初中开始就只喜欢女人,您知道吗?” “我中学时收集的海报杂志,哪一个不是女的?那时你还骂我,说我不喜欢帅哥,净喜欢这些打扮得乱七八糟的女明星,你还记得么?” “妈,我喜欢女人,只不过这个女人恰好是程秋亦而已,就算没有程秋亦,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按照你的想法结婚生子。” 许如云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当场聋了,听不到柳舒晗说的这些混帐话! “你……你们……不知廉耻!” 她心脏一阵抽搐,两眼翻白,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倒在地毯上。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别吓我!”柳舒晗使劲掐了许如云的人中,许如云反应全无。 “快送医院。”程秋亦二话不说背起许如云下楼。 许如云被推进急救室抢救,柳舒晗靠墙站着,手脚冰凉。 “舒晗,你别担心,阿姨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没事的。”程秋亦搂着她的肩膀安慰。 柳舒晗努力拉扯开嘴角算是笑了,“秋亦,对不起。” “我妈今天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程秋亦宽慰她,“我知道,你别多心,阿姨会没事的。” 期间柳森电话打到柳舒晗手机上,“舒晗啊,你妈妈怎么回事?怎么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 柳舒晗对着听筒沉声道:“爸,我妈住院了。” “什么?”柳森那边撞倒了什么东西,“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我马上过来!” “现在还不明确,您路上当心点,我们在仁爱医院,到了通知我,我去接你。” 柳森仓促挂了电话,收拾收拾赶去高铁站。 柳舒晗疲惫地靠在程秋亦肩上,浑身脱力,一句话也不想说。 把妈妈活活气得住院,世上哪有比她更不孝的女儿。 程秋亦除了陪她难受,也做不了别的。 袁英曾说这条路走起来辛苦,原来最苦的不是什么舆论,是连最亲的亲人都不支持。程秋亦想,自己的母亲大概也是不支持的,自己从前带柳舒晗去她坟前祭拜,只怕她多看她们一眼都嫌噁心。 “我妈半辈子都被我爸捧在手里,平常我爸大声吼她一句都跟我后悔半天,现在我把她气进医院,生死不明,怎么跟我爸交代。” 程秋亦收紧手臂,连和柳舒晗之间的那一点空隙都挤干净了。 柳舒晗缩在程秋亦带着淡淡香气的怀里,一面安心一面愧疚,她妈现在生死未卜,自己怎么还有心思在这谈情说爱。 这时手术结束,医生走出来,柳舒晗迫不及待地上前,“医生,我妈情况怎么样?” “病人有心脏病,受了刺激心脏承受不住,抢救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柳舒晗两腿一软,还好有程秋亦撑着才没摔下去,眼泪再也止不住,决了堤似的流出来。 “医生,辛苦您了,谢谢。”程秋亦代柳舒晗谢过医生,扶着她进了许如云的病房。 许如云平时在同龄人里还显得年轻,其实年纪也不小了,头髮造就黑白掺一块,从前是黑头髮里偶尔见着几根白头髮,现在几乎黑白对半分,柳舒晗真怕许如云的头髮白了,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离自己而去。 “我妈年轻时候可好看了,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我爸就是被她的大辫子迷上的。” “可她生了我之后再没留过长头髮。我小时候她最喜欢给我编辫子,各种各样的髮型,好像我的头髮就是她的头髮。” “等她终于闲下来能留长头髮的时候,白头髮都有了,皱纹也爬了满脸,再留什么辫子也不好看了。” 许如云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嘴唇干裂发白,完完全全的老妇人模样。 “为什么亲情和爱情不能兼得?秋亦,莫非真的是我太贪心了?” 程秋亦不语,她从没享受过这样无微不至的母爱,没资格评论。 柳森到c市是深夜,他没让柳舒晗去接,自己打车找到的医院,一进病房直奔许如云病床边,好好的人,下午还活蹦乱跳给他打电话,怎么晚上就躺在医院里情况不明了? “爸……”柳舒晗站在他身后嗫嚅着开口。 柳森仔细压好许如云的被角,“出去说,别打扰你妈休息。” 病房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头顶一盏小灯,照出一片惨白。 柳森注意到柳舒晗旁边的高个子女人,“这位是……” “爸,她叫程秋亦,是我的……我的……”柳舒晗犹豫起来,她妈就是因为这个受不了晕过去的,还要不要告诉她爸爸真相,他知道了万一也……那可怎么办? 柳森打量了吞吞吐吐的柳舒晗和站在边上的程秋亦,瞭然道:“舒晗,你过年时说你有对象了,是不是就是她?” 柳舒晗瞪大眼睛,“爸,你知道了?” 柳森苦笑,“从你上学那会儿我就隐约猜出一点,只是我一个当父亲的,这些事不能和你细说,你毕竟是个女孩。” “那时我老担心我的乖女儿因为害怕走了歪路,每天就怕你和同学关系处不好,被孤立了。” “还好,舒晗,你长成了一个好孩子,没学坏,也没走歪路。” 柳森一向话少,说出来的话句句戳着柳舒晗的心窝子。 柳舒晗和她妈倔了一晚上,在她爸爸这里泪却流的稀里哗啦,“我没学好,爸,我没考上大学,也没找着好工作,还把妈气了个半死。” 柳森嘆气,“舒晗,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一边是女儿的幸福,一边是自己最爱的妻子,明明不是对立项,偏偏只能做个二选一的选择。 “你叫程秋亦是吧?”柳森突然问起一直没支声的程秋亦。 连程秋亦在这个看起来沉默的老父亲面前都有一丝惶然,“叔叔,我是程秋亦。” “这些事本来我问不合适,可舒晗她妈妈还病着,只好我问了,你和舒晗认识多久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不过我高中毕业之后出去了,一年前刚回来。” “难怪舒晗从前天天念叨你,有一天突然就不念叨了,原来是分开了。”柳森双手支着膝盖,“你和舒晗是打定主意在一块了?” “是。” 柳森点点头,没再说话,他没说支持,也没反对,只是盯着黑黢黢的窗外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第65章 许如云第二天就醒了,心脏病只要年纪一到多多少少都有点,这病根治不了,只能养着,许如云去年体检就查出了有心脏病,怕柳舒晗担心没跟她说,结果刚过了个年就发病了。 “小许,你可算是醒了。”柳森关切地握住许如云的手,“你说你都多大的年纪了怎么火气还那么大,你……算了,我去叫舒晗过来。” 许如云抽回手,赌气道:“我不见她,你让她走,就当我没生过她这闺女。” “不许胡说!”柳森呵斥,“舒晗是你怀了十个月生下来,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我管不了她,你知道她找了个什么对象吗?她,她……”许如云难以启齿,只好又道,“总之我管不了她。” “不就是程秋亦么?那孩子我看了,挺好的。”柳森把许如云扶起来,给她端了杯水,“儿孙自有儿孙福,舒晗都二十六了,她做事有分寸。” “什么儿孙!”许如云把柳森的手打到一边去,“她们俩要真成了,咱就是进棺材也别想有孙了!” 许如云跟自个生了半天闷气,忽然意识到,“不对,老柳,你怎么帮着你女儿说话呢?是不是早知道她俩鬼混了?” 柳森语塞,许如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柳森,你个闷葫芦心眼倒不少,合着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人是吧?” 许如云急火攻心,唿吸又急促起来,柳森急忙安抚她,“我不知道她们的事,小许,你别着急,慢慢来,别着急啊?” 许如云深吸几口气,慢慢靠在床头栏杆上,唉声嘆气,“说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都到这份上了,别瞒着了。” 柳森端过许如云那杯水自己喝了一口,缓缓道,“也不算知道,舒晗十几岁那会儿,隐约猜到了一点。” “我没敢告诉你,一来不确定,二来也怕你受刺激,没想到还是像现在这样了。”柳森重新牵起许如云的手,“我从前害怕舒晗走上弯路,也不敢找人了解,就怕别人知道了她的秘密,把她当怪物看。后来网络发达了,我也在网上了解了一些,舒晗这条路太难走,多少人走了一辈子也没走通,还有多少好孩子就因为家里不支持自杀了,小许,舒晗才二十六,你真要看着她走上这条路吗?” “你说舒晗她……十几岁就……” 柳森点头,“这些年我看在眼里,咱们舒晗她……受了不少委屈。她受了委屈连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有一回过年,舒晗一个人半夜里对着一张旧照片发呆,眼里没有半点生气,那模样哪像一个二十岁姑娘该有的?那时我就想,不管将来咱们舒晗找个什么样的人过一辈子,至少我们做家长的得站在她一边。” 许如云性格大大咧咧,柳舒晗遗传了她的性格,又有她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平日性格也开朗,能哭能笑,活力十足。可柳舒晗骨子里还有几分像柳森,真正放在心上的事,一个字也不敢跟人说,要不她也不会苦巴巴暗恋程秋亦那么多年,最后还是程秋亦先表的白。 “小许,你想想,那是你一手带大的女儿,你把她养这么大,就是为了逼她不能和爱人在一起吗?” “我没有逼她!”许如云急了,“她如果找一个精神的小伙子,我高兴得不得了,可她不该……” “你还记得我们还没结婚那会儿,我第一次去你家吗?”柳森突然打断许如云。 “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 “那时我穷,你妈也不愿你跟我,怕你受委屈,结果你妈还真说对了,跟了我这么多年,倒是吃苦的日子多,享福的时候少。” “别胡说,什么吃苦享福?跟了你就算吃苦都是享福。”
第56页 柳森笑了,“是啊,舒晗和秋亦就和当年的我们一样,如云,你为什么看不开。” “那能一样吗?程秋亦她自己就是个小姑娘!一个小姑娘怎么照顾另一个小姑娘?再说她们的感情连个保障都没有,我不放心。” “什么保障?难道是结婚证?现在多少刚结婚几个月就离婚的小年轻?我看没有了感情,那一张纸也保证不了什么。”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两个孩子都在外面等着呢,我去叫她们进来。” “千万别!”许如云情绪激动,“我现在不想见她们,你让她们走!” 真是顽固的老太太。 柳森摇了摇头,出了病房。 病房外头柳舒晗和程秋亦早在等了,柳舒晗焦急地问柳森,“爸,我妈情况怎么样?” “她已经醒了,精神比我都好,你不用担心。”柳森一夜守着许如云,眼里全是红血丝,鬍子拉碴的,好不狼狈。 “那我进去看看她。” 柳森拦住门,“舒晗,给你妈妈一点时间。” 柳舒晗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们一个晚上没阖眼,先回去休息吧,你妈这里有我照顾着。” “爸,那我明天再来看妈。” 柳森真想知道谁规定的相爱必须一男一女,世上多少像他女儿一样的孩子,被这些迂腐的框架戳着嵴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回去的路上,柳舒晗和程秋亦两人都很沉默,这样的情形早设想过无数遍,真正经歷了,还是让人无法承受。 “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至少阿姨那里还有叔叔照顾呢,别担心。”程秋亦安慰柳舒晗。 程秋亦从心里羡慕柳舒晗,她有一个好父亲。这位父亲一直站在柳舒晗身后,用他的肩膀为她挡去风雨,程秋亦感激他,并且钦佩他。多亏有他,程秋亦再次找回柳舒晗的时候,她才能和十年前一样,脾气性格丝毫未变,还是程秋亦记忆里的柳舒晗。程秋亦从前自认自己会是最爱柳舒晗的那一个,如今才明白自己的爱永远及不上柳舒晗父母,亲情这两个字,是三个最亲近的人之间最深沉的牵绊,旁人再好也替代不来。 柳舒晗后来几天每天都去医院等许如云心软,刀子嘴豆腐心的许如云这回跟吃了秤砣似的,说不见就不见,柳舒晗每次去都无功而返。 “小许,过两天你就出院了,何必呢。”柳森劝许如云,“舒晗每天早上六点多过来,打听完你的病情还得赶去上班,一天天的那俩眼睛的黑眼圈可是越来越明显了。她是你从小宝贝到大的闺女,你就一点不心疼?” 许如云光听柳森这么说都心疼死了,偏还死鸭子嘴硬,“那她就别来,是我让她过来的吗?” “你!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犟呢!”柳森气哼哼道,“女儿每天这么疲惫,万一真出什么事,我看你躲在哪个没人的地方哭去!” “呸呸呸,有你这么咒自己女儿的吗?” 许如云赌气不见柳舒晗,有一个人倒是天天见到,那就是程秋亦。 程秋亦每天下午三点多过来,来了之后就跟许如云汇报柳舒晗前一天的情况,条理清晰语言简练,她没请求许如云接受她们,也没请求许如云原谅,汇报完就走,绝不拖延。 许如云躺在医院里好几天,反而比好着的时候更了解柳舒晗的一举一动。 许如云不想见程秋亦,她一看见程秋亦就想到这个人诱拐了自己的乖女儿。直到现在许如云仍旧不敢相信,“你真的喜欢女人?” “是的。” “可世上好男孩这么多,你为什么……” 程秋亦仿佛听了什么笑话,“阿姨,世上的好姑娘更多,你为什么不喜欢女人?” “总之你们的事我不同意,软磨硬泡这一套在我这里没有用,你死了这条心吧。” 程秋亦点头,“阿姨,我明天再来看你。” 今天是周五,程博明放学后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沖向地铁站,赶着去程秋亦家跟她学功夫,顺便看看舒晗姐姐,当然,这个顺便是主要的。 程博明过了年已经十一岁,开始长个子,身体抽高,人也没从前胖,虽然还是肉实,至少不会走一步脸上的肉抖三抖了。他对自己的个头涨势很满意,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长得比舒晗姐姐还高,这样她再也不能把自己当小孩看。还有那个程秋亦,别看现在她比自己厉害,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打败她。程博明最近看了不少废柴升级流的网络小说,坚信自己也是骨骼惊奇天资过人的高手,只是还没被挖掘出来罢了。 程博明下半年就要上初中,小学毕业班课业繁重,只好每两个星期来找程秋亦一次,记住程秋亦教给他的训练方法,自己在学校挤时间锻鍊。 他从前不学无术,有了让柳舒晗刮目相看和打败程秋亦的双重目标,练起来刻苦,进步速度也让程秋亦满意,至少现在他的马步能扎稳了,不至于程秋亦轻轻一个扫堂腿都能把他绊个大跟头。 可是今天程博明来程秋亦这里,觉得她家气氛不大对。 师父这是和舒晗姐姐吵架了?怎么两个人脸色都这么难看? 程博明心里嘀咕,不敢问,放下书包站在程秋亦跟前,双手背在身后汇报自己这两个星期的学习情况。 “不错,你找个空旷的地方,把我上次教给你的那套拳练给我看看。” 程博明立刻移开客厅里的茶几,把那套拳打了一遍,动作挺流畅,姿势不太标准,力道也不对,程秋亦纠正他几个动作,让他自己去练。 “师父,你和舒晗姐姐究竟怎么了?”程博明还是忍不住问了。 “叫师娘。”程秋亦敲了一下程博明脑门。 “师父,你和师娘究竟怎么了?”程博明识相地改口,虽然他对师娘这个称唿并不认同。 “不该问的别问,练功去。” 第66章 许如云出院那天,主动让柳舒晗来接她。 柳舒晗前几天去了那么多次医院,连许如云的面都没见着,这次许如云居然让自己去接她,反常,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柳舒晗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找程秋亦商量对策。 “秋亦,你说我去不去啊?”这天刚好到柳舒晗轮休,她也懒得早起做早饭了,让程秋亦下楼跑步时顺便带点早餐上来,她怕冷,干脆在床上赖着不起来,直到八点多程秋亦跑完步回来,她还蒙在被窝里玩手机。 程博明刚练完功,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程秋亦手上拎着的包子馒头眼冒金光,恶虎扑食一样冲过去抢,程秋亦胳膊一个晃荡,装包子的袋子从左手晃到右手,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程博明理所当然地扑了个空。 程博明不甘心又要去抢,程秋亦步子都没挪,堪堪几个闪身,程博明连袋子角都没碰着。 “师父,我饿死了,求求你赏徒儿一口饭吃吧……”程博明抢了几次无果,耷着脑袋认输,一早上的神清气慡散的干干净净,看来想打败程秋亦,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 程秋亦这才把早餐给他,顺便叮嘱,“把小笼包和蒸饺留下,那是你师娘的。” 程博明狼吞虎咽,一听程秋亦的话,果然小心地把小笼包和蒸饺移开。 程秋亦刚进卧室,就听柳舒晗一个人嘀咕,“秋亦,你说我去不去啊?” 程秋亦笑嘻嘻歪倒在床上,脑袋枕着她肩膀道:“去,当然要去。” “秋亦?你不是去跑步了吗?怎么还没去?” 初春时节,气温还很低,程秋亦刚从外面回来,凉冰冰的手伸进被子里勐不丁挠柳舒晗的腰,“舒晗,我看你是睡煳涂了。” “嘶……”柳舒晗倒吸一口凉气,往床里边一滚躲过程秋亦的魔爪,嗔道:“程秋亦,冻死了!” “那就快起来,我买了小笼包,冷了就不好吃了。” 柳舒晗听到小笼包三个字眼睛都亮了,一熘烟爬起来洗漱,趁着她刷牙的功夫,程秋亦靠在浴室门边上问,“舒晗,你刚才说去哪?” 柳舒晗含着一嘴泡沫,口齿不清地回答,“我妈出院了,让我去接她。” “去,你妈好不容易肯见你了,干嘛不去。” 柳舒晗刷完牙洗了脸,这才道:“你不知道,我妈的心眼可多了,就怕她又有什么鬼主意。” 程秋亦笑着抱住她刚擦干的锃亮的脑门亲了一下,“阿姨心眼多,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心眼的?” “你走,我没有你这样的老婆!”柳舒晗怒目而视。 程秋亦正正神色道:“去,就是鸿门宴也得去,她可是你妈妈。” 也是。柳舒晗不知自己之前在纠结些什么。 早饭桌上,程博明依旧对柳舒晗殷勤得很,唠唠叨叨跟柳舒晗汇报自己最近的功课,语数英又考了a+,当了学校的护旗手,还有师父教他的本事他学到了哪里……被程秋亦用筷子抽了一下,“食不言寝不语,老师难道没教过你?” 程博明揉揉自己被抽红的手背,委委屈屈住了嘴,又不停地给柳舒晗夹吃的。 程博明也和她们相处有一段时间了,柳舒晗仍旧觉得神奇,自己从前和这个小胖子一点都不认识,怎么他一见到自己就殷勤得不要不要的? 现在程博明还有些胖,只怕过个把月连小胖子的称唿都不能叫了,所以说在发育中的孩子身体素质就是好,个子一开始长,自然而然就开始瘦了。 他脸瘦下来,一双眼睛越发像程秋亦,脸型轮廓倒像沈文琴更多一些,除了眼睛,其余的和程秋亦天壤之别,柳舒晗松了口气。她可接受不了一个男版的程秋亦,尤其他母亲还企图伤害过她们。 早饭过后,程博明有两个小时的看电视时间,他正看少儿频道的上午场动画片,一看柳舒晗和程秋亦都准备出去,赶紧站起来,“舒晗姐姐,你去哪?” “我妈妈生病了,我要去看望她。”柳舒晗道。 “可是,你答应今天辅导我做功课的!”这个许诺是两个星期前程博明软磨硬泡,最后用语数英三科优秀的条件和柳舒晗换来的,柳舒晗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不过舒晗姐姐的妈妈生病了,这个好像也很重要,权衡再三,程博明道:“舒晗姐姐,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不许去。”程秋亦一票否决。 柳舒晗想想自己两个星期前的确答应过程博明,做大人的出尔反尔,小孩是要跟着学的,程博明之前的恶习好不容易掰正了一点,柳舒晗可不希望他再继续有样学样,于是答应了,“那就去吧,人多热闹。” 柳舒晗在程秋亦这里拥有绝对的一票表决权,她答应了,就是程秋亦也没办法,程博明欢唿,“太好了!舒晗姐姐最棒!”
第57页 到了医院柳森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他看柳舒晗身边还跟了个孩子,奇怪地问:“这个小朋友是……?” “伯伯,我叫程博明,是舒晗姐姐的朋友。”程博明煞有介事地伸手和柳森握手,柳森的年纪看起来和他父亲差不多大,叫叔叔有点不合适,干脆直接叫伯伯算了,反正已经入土的老爹不会跳出来和柳森比谁年龄更大。 柳森被他逗乐了,“好,小朋友长得精神,以后肯定有出息。” 柳舒晗忧疑了一下,道:“爸,我妈她……” “你妈在里面呢,东西都收拾完了,专门等你。”柳森担忧道,“这个小许同志,不知道又想了什么馊主意。” 柳舒晗几天没看见她妈,这时候竟然生出一股胆怯,推门进了病房,声音都是虚的,“妈,你……你找我啊?” 许如云对着病床边的凳子努努嘴,“坐。” 柳舒晗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端坐好。 “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今天下午走,你跟我回去。” “回去?”柳舒晗一脸茫然。 “回z市。” “我不回去!”柳舒晗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妈,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和秋亦一次机会呢?” 许如云轻蔑地环起双臂嘲笑道:“给你们什么机会?你们才多大?懂什么叫爱情么?才二十多岁就敢说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你们算过么?” “懂不懂我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我跟一个男的就能过一辈子了?哪怕我厌恶他到了极点?” “这我不管,反正我票都买好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我不走!” 气氛僵持不下,病房门突然开了一道小fèng,从外面钻出一个圆脑袋进来。 程秋亦和柳森去谈正事去了,程博明无事可做,于是想偷偷熘进来找柳舒晗玩,没想到刚伸了个头就被吓住了,这……舒晗姐姐和她妈妈之间的关系……怎么说呢,程博明新学了个词,叫“剑拔弩张”。 “舒……舒晗姐姐……”程博明怂头怂脑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考卷,“老师让家长签字……” “你师父呢?”柳舒晗问。 “师父在和伯伯聊天。” “进来吧。” 程博明不论人品单论长相还是挺招人疼的,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体重有点超标,在老一辈人看来那叫“敦实”,老人都喜欢孩子,对程博明态度也有几分和蔼,“舒晗,这小孩是谁?” “婶婶,我叫程博明,是舒晗姐姐的朋友。”程博明乖巧地站在许如云跟前答道,他还没进入变声期,脆生生的童音,笑起来脸上两坨肉都挤在一块了,倒是喜庆。 “他是程秋亦同父异母的弟弟。”柳舒晗补充道。 听到同父异母许如云还挺惊讶,后来一想,程秋亦说她妈妈早去世了,也说得通。 程博明这些时日在柳舒晗那儿锻鍊的哄人拍马屁的功夫全用到许如云这了,把许如云哄的高高兴兴,柳舒晗反而插不上话,灰熘熘出去找她爸爸和程秋亦去了。 “好孩子,你这么懂礼貌,你妈妈肯定很高兴。”许如云摸着程博明圆咕隆咚的脑袋感慨。 “我妈妈……她是坏人。”程博明眼神黯淡,“她被警察叔叔抓去坐牢了,回不来了。” 小小年纪没了妈,许如云更心疼他,“没关系,妈妈只是一时犯错,她是去改正错误了,回来之后还是个好人,你跟着爸爸好好过,好好等她回来。” “爸爸也死了。”程博明抬手擦干眼眶里的眼泪,“没有爸爸。” “那你现在跟谁过?”这程家不知做了什么孽,家破人亡全报应在一个孩子身上。 “跟程秋亦过。”程博明想想又补充道,“还有舒晗姐姐。” “唉……”许如云嘆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程博明擦干净眼泪,思来想去,才又道,“阿姨,你别把舒晗姐姐带走好不好?程秋亦她……她虽然整天兇巴巴的,可她是个好人。” 虽说是同父异母,只有一半的血缘,程秋亦和程博明倒是姐弟情深。许如云这么想着,讽刺道:“她是你姐姐,你当然说她的好。” 对于柳舒晗的性向,被柳森劝导了几天,许如云其实已经接受了,只是程秋亦……程秋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自己的女儿傻,如果程秋亦只是玩玩,说不定柳舒晗被她卖了还要帮她数钱。 “我妈妈以前……被人叫作狐狸精。”程博明低头抠自己的指甲fèng,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我一直以为我妈妈是好人,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坏人。她抢了程秋亦的家庭,还害死了她妈妈,把程秋亦赶了出去。” 程博明想起年前自己终于去看了沈文琴一次,那一次程秋亦什么也没,自己也什么都没说。 沈文琴像一个十足的疯子,精神亢奋,对程博明说的话全是杀了程秋亦,让程秋亦不得好死之类的,张牙舞爪,让程博明害怕。 “周谷惠的药是我怂恿程天宏下的,博明,好儿子,我是她的杀母仇人,她不会放过你的!先下手为强!你一定要杀了她!” 程博明想起沈文琴狰狞的面孔,一个激灵回神,对许如云哀求:“婶婶,虽然我也想娶舒晗姐姐做老婆,但是程秋亦是真的对舒晗姐姐好,婶婶,您就让她们在一起吧。” “婶婶,您要是不放心,我帮您看着程秋亦,要是她欺负了舒晗姐姐,我一定教训她!”程博明挥舞着自己的肉拳头,信誓旦旦。 许如云噗嗤笑了,“你想娶舒晗姐姐做老婆?这辈子恐怕是等不到喽。” 第67章 许如云住的病房偏僻,这层楼拢共没几间病房,除了寻房的医生护士鲜有人来,走廊里一两个小时没一个人再正常不过,清静。 病房旁边的小房间是一个小休息室,床柜桌椅一应具全,提供给照顾病人的家属住宿,柳森这几天一直住这里。 许如云叫了柳舒晗过去,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初春天气湿冷,柳森有关节炎不能久站,程秋亦扶着他进旁边的休息室等,好歹有个能坐的地方。 “秋亦,这几天我和你阿姨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辛苦你了。”柳森拿起脚边立着的热水壶给程秋亦倒了杯水。 “要不是因为我,阿姨也不用到医院来受罪,叔叔,该是我给你们道歉。” 柳森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腰,身体僵硬,慢动作回放一样坐进椅子里,拉开抽屉,端出一本厚厚的老相册。 上个世纪的相册,军绿色打底的牛皮封套,封面上印着“教师节纪念册”的烫金字样,年岁久了,烫金颜料脱落得差不多,只剩那些凹陷进去的字体里边边角角还有些已经被氧化了的灰暗的金色。一看相册的主人便是经常翻动这本册子的,牛皮封套边边角角磨得起毛髮白。 柳森捧着这本旧相簿,像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使劲拿袖子擦了几下桌面才把相簿放在桌上,粗糙的手掌沿着边沿摩挲了几遍,不捨得翻开。 “这本相册,从舒晗出生那会儿我就开始珍藏着,一直到现在,想想竟然快二十六年了。”柳森终于翻动牛皮封面,露出了相册的第一页。 那是一张已经发黄的黑白照片,照片里三个人,一对年轻夫妻并排坐着,妻子虚搂着丈夫的胳膊肘,笑得腼腆,丈夫手里抱着一个奶娃娃,咧着嘴大笑,眼睛眯成一条fèng,有几分傻兮兮的。 程秋亦被照片吸引了过去,站在柳森身后看,她有点远视,所以尽管隔了些距离,照片上的内容仍旧看得清楚。 这就是柳舒晗宝宝。 带着顶分不清颜色的毛线帽子,圆滚滚的像个小皮球,小手拽着她父亲的耳朵,眼睛像她母亲,睁得大大的,嘴像她父亲一样咧着,一颗小牙都找不着。 着了魔似的,程秋亦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相片外的一层塑料纸戳柳舒晗圆乎乎的小胖脸,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这个小不点脸上果冻似的触感。 “真好看。”她道。 她的眼里波光潋滟,像阳春三月里微风吹过的最温暖的湖面。 柳森继续往后翻,柳舒晗长了第一颗牙,柳舒晗迈出的第一步,柳舒晗第一次上学,第一次拿小红花,第一次领奖状,第一次上台表演……柳舒晗生命里程秋亦无缘参加的无数个第一次,这本相册里都有。 相册的最后,是柳舒晗过年时搂着父母照的照片,这是最近的一张,照片里那个柳舒晗程秋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的笑容依旧有感染力,程秋亦不自觉跟着照片一起笑。 从牙牙学语的小宝宝长到现在这样亭亭玉立,二十六年的光阴,翻完它花费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照片里的许如云和柳森从朝气蓬勃的年轻小夫妻变成头髮花白皮肤松弛、眼角全是皱纹的老人,对柳舒晗一点一滴的成长如数家珍。 的确是家珍,对柳森和许如云来说,柳舒晗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最珍贵的宝物。 程秋亦沉默了。 她第一次知道父母对孩子的爱能有多琐碎,一毫一厘累积起来,轻如鸿毛,重如泰山。 “对不起。”程秋亦低声道,“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竟然无话可说。那些信誓旦旦的字句,说出来空洞得像是一个笑话。程秋亦犹疑了,她不知道把一个孩子硬生生从她的父母身边夺走,究竟对不对。 柳森合上相簿,又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腰站起身,站得笔直,郑重地和程秋亦对视,“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一句对不起。” 程秋亦知道他为了什么,离开柳舒晗,让她去过所谓正常人的生活。 柳森再开明大度,柳舒晗总是他女儿,他不可能愿意自己的女儿被人叫作同性恋,更不可能愿意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段关系甚至没有任何法律能保护柳舒晗不受伤害。 程秋亦不能答应,只好继续沉默。 “这几天我和她妈妈谈了很多,谈来谈去,最后竟然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为舒晗好。”柳森背着手,挪着步子走到窗台前,手里还拿着那本相册。 他努力挺直嵴背,仍然有些佝偻,膝盖也不自然地微屈着。窗外有一棵古树,初春寒冷,树干还没来得及抽出新芽,光秃秃地支棱着,枯枝乱桠,暮气沉沉。 房间里的空气冷寂下来,柳森负手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几分钟,柳森转身对着程秋亦,珍而重之地把手里那本相册交给她。 “我和她妈妈一生清贫,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的,这本相册,就算作舒晗的嫁妆。” 什么? 程秋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只手接过那本相册,手腕连同胳膊都在发抖,“叔叔,你……”
第58页 “今天……我把舒晗正式託付给你了。”柳森又背过身去,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角,嘿嘿笑出几声气音,“舒晗这孩子被我和小许惯坏了,秋亦,你以后多让着她点。” “叔叔……” “不说了,再耽搁该赶不上火车了,走,催催她们去。” 柳森依旧快程秋亦一步,拉开门走在前头,关门的时候,程秋亦又看他悄悄抬起袖子。 “叔叔。”程秋亦叫住走在前头的柳森,“我会对舒晗好的。” 比你们对她还好。 柳森不可察觉地点点头,快步走进病房。 “秋亦?你和我爸聊完了?”柳舒晗端着杯水走过来,她刚才一气之下跑出病房,无处可去,沿着这层楼四处熘达了一圈,刚熘达回来,正好碰上程秋亦,高兴地蹭过去打听,“哎,你和我爸聊什么呢这么长时间。” 程秋亦神色复杂,柳舒晗惊道:“不会是我爸也不同意吧?” 程秋亦把她的手拢进掌心,“舒晗,以后我们好好孝敬叔叔阿姨,我们一起。” “哦……”柳舒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程秋亦郑重其事,也乖乖答应。 病房里许如云逗着程博明聊天解闷,许如云唠叨,程博明嘴碎,两人聊的热火朝天,比外面还热闹。 “小许,走吧,再晚来不及了。”柳森提起墙角边的行李箱催她。 “你和她聊完了?”许如云问他。 柳森点头,“她们俩都是好孩子,你就放心吧。” “那行了,走吧走吧,省的整天看见她们,惹我心烦。”许如云背起装着药的小包,还不忘和自己刚认识的小盟友通气,“博明,要是程秋亦敢欺负舒晗,你一定要告诉婶婶,知道不知道?” 程博明拍着胸脯保证,“婶婶,您就放心吧!” 程秋亦和柳舒晗站在门外等他们,许如云一出来,柳舒晗就躲到程秋亦身后去了,一脸忐忑。 “东西收拾好了么?赶紧跟我回去。”许如云沉着脸道。 “我不回去!”柳舒晗整个人缩在程秋亦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我不回去……” 谁知程秋亦把她拽出来劝道:“舒晗,回去吧。” “我不!”柳舒晗气哼哼甩开程秋亦的手,“秋亦,怎么连你也让我走!你站哪一头的?” “当然站你这一头!”程秋亦贴在柳舒晗耳边道,“舒晗,回去吧,我也去。” “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去……” 许如云看不过眼地咳嗽一声,“差不多行了啊,还不快走。” 这是……怎么一回事?柳舒晗有点懵。 由于还有程博明这个小鬼在,程秋亦先把柳舒晗她们三人送去了火车站,自己先送程博明回学校。 “等等!你该不是联合我爸妈骗我回去的吧?”柳舒晗神经质地问道:“然后你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了?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程秋亦拍了下她的脑门,“让你少看点电视剧,你偏不听!” “你放心,说了要去找你我就一定会去,哪怕你在天涯海角我都去。” “真的?”柳舒晗不放心。 “当然是真的。” 柳舒晗恋恋不捨跟着自己爸妈回去了,一步三回头,要多捨不得有多捨不得。 火车上,许如云忽然问:“你和程秋亦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结什么婚?”柳舒晗觉得她一定是被黑洞吸进另一个世界了,否则怎么她就熘个弯儿的功夫,世界全变了呢? “你们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就该定下来,虽然领不了证,但这个形式怎么着也得有吧?不然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同居着算怎么回事儿?” “您是说……” “我和你爸爸老早就盼望着等你的婚礼,柳舒晗,你可别想在这件事上煳弄你老娘。” 不是,谁来给她解释解释发生了什么情况? 第68章 求婚 送走了柳舒晗,程秋亦载程博明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一路上程博明一直闷闷不乐。 回家后程博明只顾着往自己书包里塞带回来的衣服,程秋亦也回屋收拾行李去了,柳舒晗不在,家里就跟一下被抽了顶樑柱一样,塌了。 程博明每个月来程秋亦家两次,不能老让他睡沙发,程秋亦前段时间把书房整理出来,当程博明的卧室,又在阳台上隔了个十平米的小隔间出来算作书房。 程博明书包里作业衣服塞了个满,还有一本故事书也想往里塞,小书包撑到极限,就多出来那一本书,死活塞不进去,程博明干脆放弃了,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打开书的某一页,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穿校服的高中女生,头髮扎成马尾绑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笑得满面阳光,她在整个照片里占据的画面大得不正常,明明是张生活照,却像证件照似的来了个大特写,只有肩膀以上入了框。她左臂似乎往外伸展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姿势也是合照的姿势,而画面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怎么会有舒晗的照片?” 程博明背对着门坐在床上,程秋亦走路没动静,拖鞋踩在地板上甚至听不到风声,她原来是想让程博明别墨迹快点走,正好撞见程博明拿着柳舒晗的照片看入迷。 这张照片是程秋亦拍的,她去国外之后才发现这张照片丢了,找得焦头烂额,怎么也找不着,当时还颇为难过了一阵子,没想到居然在程博明手里。 “你……你进来干嘛……干嘛不敲门!”程博明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脑袋上短短的头髮一根根竖着,龇牙咧嘴,像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小动物。 程秋亦从程博明手里抽出那张照片,在空气里扬了扬,“你怎么会有舒晗的照片?” “我捡的!”程博明梗着脖子道,“我妈说了,这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媳妇儿!舒晗姐姐迟早是我的媳妇儿!” 当年程秋亦死活找不着的这张照片不是丢了,是她压根没带走,夹在书里被遗忘多年,后来程秋亦的卧室程了程家的禁地,程博明小时候贪玩,悄悄熘进程秋亦房间,发现了这张被尘封的照片。 程博明拿着照片去问沈文琴这个姐姐是谁,沈文琴手头上忙着,看他拿的是个女孩的照片,随口编了句瞎话,说她是他将来的老婆。 “可是我不认识这个姐姐!” “这是老天给的缘分,博明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去玩儿吧。”沈文琴当时这么打发他。 程博明不知道缘分是什么意思,既然妈妈都说是他媳妇儿,那就一定是,妈妈从来不会撒谎骗人。 对着这张“媳妇”的照片日看夜看,越看越亲近,越看越好看。 柳舒晗之前一直纳闷自己和程博明只有几面之缘,怎么程博明对她这么殷勤,先知道这个真相的却是程秋亦。 程秋亦听完程博明别别扭扭的故事,啼笑皆非,“的确是老天给的缘分,可惜老天不让她当你老婆,让她当了我老婆,你师娘。” “哼,谁说师娘不能嫁给徒弟了?” “臭小子,你这是大逆不道,快给我滚出来,回学校了。” 程秋亦觉得自己衣角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低头一看,果然是程博明又短又粗的肉手拽着自己。 “师父,你以后一定要对师娘很好很好。” 程秋亦一巴掌唿他脑袋上去了,“废话,这还用你教。” 程秋亦想起照片还在自己手上,看了看,又递迴给程博明。她想起拍这张照片时的情景,又尴尬又可乐。 那时候学校组织秋游,程秋亦想给柳舒晗拍张照,那时候相机是个稀罕玩意儿,其他同学争着抢着要入镜,就这样,一天下来竟然没有一张柳舒晗的单人照,没办法,程秋亦只好在拍照的时候做了点手脚,拍了这么一张不伦不类的照片。 照片洗出来,柳舒晗狠狠嘲笑了程秋亦一通,“秋亦,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拍照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那时的程秋亦脸皮尚未修炼到如现在这样的铜墙铁壁,柳舒晗这一句话就让她尴尬得涨红了脸,抢过那张照片生闷气,“不喜欢还给我。” “喜欢喜欢,秋亦你别误会!我很喜欢这张照片!真的很喜欢……”柳舒晗的脸皮比她更薄,盯着程秋亦发红的耳垂看,看着看着脸就红了。 有路过的同学,见着俩人的样子,看热闹一样取笑,“你们俩干啥呢?红着两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跟这表白呢。” 路人同学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真。 …… 晚上,柳舒晗孤枕难眠,趴在床上发呆。 白天在火车上,许如云直接跳过了勒令她和程秋亦分手,进入了“你和程秋亦什么时候结婚”这样劲爆的话题,柳舒晗的小心脏承受不来。 “妈,你说什么呢?你……你可别吓我……”柳舒晗腿肚子直哆嗦。 “怎么?你们还不想结婚?”许如云脸色难看起来,“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负责任,怎么能这样呢?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 “等等!”柳舒晗按着太阳穴打断她妈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妈,昨个儿你还死活不同意呢,怎么今天……您还是我妈吗?” “臭丫头,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我告诉你,婚礼的事程秋亦都答应了,你说了不算!”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 许如云一辈子强势惯了,遇错都自己悄眯着改了,嘴上还是硬到底,她能跟柳舒晗这么说,代表她已经让步了。 柳舒晗抑制不住喜悦,趴在床上翻来覆去,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程秋亦。 不对,程秋亦肯定早就知道了,他们这是早串通好了,就瞒着自己一个人! 柳舒晗后槽牙磨的嘎吱响,好你个程秋亦,你可真够能耐的。 她脑子里天马行空了半夜,到凌晨三点眼睛仍然睁的跟铜铃似的,这时候程秋亦发来一条简讯。 [我到你家楼下了。] 柳舒晗扔了手机飞奔下楼。 柳舒晗家的小区年龄比柳舒晗小不了几岁,树木茂密,半夜路灯微弱的光线被熙熙攘攘的叶子遮住,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程秋亦的车黑咕隆咚停在路边,她斜倚着车门,双手环在胸前,见柳舒晗下来,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髮,可惜黑暗里柳舒晗什么也看不见,只见她在路边张牙舞爪。 “大半夜上高速,你不要命啦!”柳舒晗到她面前,先噼头盖脸一顿骂,把程秋亦骂得有点懵。 “我……我就是有点迫不及待了……”程秋亦手足无措,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呢?这时候不应该感动得相拥而泣互诉衷肠吗?“舒晗,你不按套路出牌……”
第59页 柳舒晗懒得和她贫,赶紧把人领回去。 柳舒晗的床不大,一个人富余两个人嫌挤,抵着墙角放着,墙那边就是她父母的卧室。 柳舒晗孤枕难眠了半夜,和程秋亦俩人枕着一个枕头睡觉,枕也不孤了眠也不难了,满足地喟嘆,“柳暗花明,秋亦,我们总算熬出头了。” “多亏了叔叔阿姨豁达,不然这一天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等到。” 也许一辈子都等不到。 “秋亦,你是怎么说服我爸妈的?太牛了!”柳舒晗转头,亮晶晶地看着程秋亦。 程秋亦也转头,深深地望进柳舒晗眼睛里。 她们枕着一个枕头并排躺着,相隔距离不到一厘米,这么近的距离,程秋亦的远视眼反而看不清了,眼前的柳舒晗有点朦朦胧胧的。 “舒晗,我真羡慕你,有个好父亲。” 就这么一句话,一切都够了。 柳舒晗的手在被窝里和程秋亦十指相扣,“从今往后,他也是你父亲。” 程秋亦的手在被子里细微地动了几下,柳舒晗觉得自己手指上被套上了什么东西,她的手伸出来,抬到空中,对着檯灯微弱的光线仔仔细细看。 左手中指上被套上了一个纤细的银色金属环,环上一圈雅致的暗纹,当中点缀了一颗透明的结晶体,反射着微弱的檯灯光线,柳舒晗生平第一次戴戒指,手高高举在空中,半晌回不过神来。 “舒晗,和我结婚吧。” 在再次遇到程秋亦以前,柳舒晗以为自己的结局会是孤独终老。 她不喜欢男人,也不能爱上除了程秋亦之外的任何女人,这一生最好的结果就是孤独终老,或者顶不住父母的压力,懦弱地嫁给一个让她厌恶的男人。 一定是她上辈子行善积德,这辈子才能所有的好运都砸在她一个人头上。 柳舒晗对着那枚小小的石头看,光反射到她眼睛里,刺得她眼睛发酸。 “程秋亦,我又想哭了。”柳舒晗看着那枚戒指说。 程秋亦抬起右手,把柳舒晗高高举着的左手捞回来,握在手里。 “那就哭吧。” 第69章 爸妈 第二天一早,程秋亦照常去晨跑,柳舒晗心血来潮,早早起来,非要和她一起去。 “你行吗?别跑了一半又让我给你背回来。”程秋亦取笑她。 “这回我肯定跑得比你快,你等着!”柳舒晗对着镜子拉好运动服拉链,抹平衣服上的褶子,和程秋亦笑笑闹闹出了房门。 一出门就碰上许如云和柳森。 许如云穿了一身打太极纯白衣服,荷叶领,对襟盘扣,脚下一双白布鞋,手上还拿着一把挂着红缨穗子的长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柳森扛着一个木制棋盘,看样子是要找小区里的老头杀几局。 “妈……爸……早啊……”柳舒晗下意识挡在程秋亦前面,似乎要把她藏起来。 程秋亦站在柳舒晗身后,大大方方和他们打招唿,“叔叔阿姨,早上好。” 许如云点点头,问柳舒晗:“怎么今天起这么早?” “这不是跑步去么,锻鍊身体。您这是?”柳舒晗指指她妈身上的太极服,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老娘练太极啊,还有她爸,什么时候开始下棋的。 “我们也锻鍊身体,平时都是练完功回来你还在睡懒觉,今天倒是勤快。”许如云招唿柳森,“老柳,快走快走,今天你一定要把隔壁李老头教训得落花流水……”说着两位长辈先她们一步出了门。 “太过分了!”柳舒晗忿忿不平,“天天下楼锻鍊,每次还都把我叫起来买早饭去,简直就是压榨!” 说话间程秋亦已经穿上鞋,左右手拇指食指交叉翻飞几下,鞋带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又系好另一只鞋的,拍拍手站起来,“得了,快换鞋出门,再晚汽车出来空气就差了。” “这你放心,加上你那辆车,我们小区里拢共也不超过五辆车。”柳舒晗手捂着嘴打哈欠,坐在鞋架子上懒洋洋把脚伸进鞋里,鞋带也懒得拆开,使劲把脚蹭进去就算穿上了,正要往外走,被程秋亦无奈地按在鞋架上坐好。 程秋亦半跪在柳舒晗脚边,捻起鞋带一角轻轻一扯,鞋带散成两根,再调整了鞋子的松紧,重新把带子繫上。 柳舒晗低头看程秋亦的头顶,突然想起她后脑勺上上次做手术被剃秃噜的一块头髮,她好奇那块头髮长成什么样了,伸手在程秋亦头顶上拨拉。 “嘿嘿嘿,干嘛呢。”程秋亦攥住她的手起身,把那只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柳舒晗跺跺脚,系得不松不紧,比刚才舒服多了。 “秋亦,你真贤惠。”柳舒晗傻乐。 “行了,快走吧。” 小区不大,门口有一小块平整的空地,空地边上一棵大榕树,许如云和一帮老太太在空地上练剑,旁边大榕树地下是柳森和几个老头下象棋,太极的配乐柔和安宁,镇静心神。 柳舒晗气喘吁吁地跑了几圈,刚开始还勉强能跟上程秋亦的步子,到后来体力不支慢了下去,也不想跑了,走到她爸边上坐下,看老头下棋。 眼睛在棋盘上,心思全在跑步的那人身上,盯着盯着棋盘,在柳舒晗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支起胳膊托着下巴,对着程秋亦不一会儿出现一回的身影目不转睛了。 “这姑娘身体素质不错。”柳森一边下棋一边和闺女聊天。 “是啊。”柳舒晗想,哪是不错,是相当好,一个人打十个估计都没什么问题。 程秋亦跑了半个小时,均匀喘着长气,也走到大榕树底下,坐在柳舒晗旁边擦汗。 “老柳,这是舒晗朋友啊?”和柳森对杀的棋友笑呵呵问道。 “什么朋友,这是我闺女。”柳森对着棋盘思考几分钟,拿起一枚棋子吃了对方的象,“跳马,将军。” 棋友一看,认栽地长嘆一口气,“又输了,老柳,你真够行的。”他给另个人让出位子,这才又道:“你可别吹了啊,谁不知道你就舒晗这么一个闺女,从哪又冒出来一闺女?” “就是我闺女,不信拉倒。”柳森利索摆好盘,看看时间,跟对面嘱咐道:“只杀这一局,再有十分钟我得走了。” 程秋亦和柳舒晗对视一眼,笑了,她对柳森道:“爸,早上想吃什么,我和舒晗去买。” 柳森手上棋子一顿,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棋盘上,“包子馒头就行,别忘了买菜场边上的豆浆,舒晗她妈爱喝。” 难怪柳舒晗那么爱喝豆浆,原来遗传了她妈。程秋亦拉着柳舒晗起来,手牵着手朝菜场走。 老城里的老小区,日子悠闲地过下去,每一个人都是慢悠悠的,似乎时间在这里都放慢了脚步。 柳舒晗晃着程秋亦的胳膊,突发奇想,“秋亦,你说咱们老了,是练太极还是跳广场舞啊?” “你怎么不下象棋呢?” “我不会,你会吗?” “我也不会。” 程秋亦从小学习琴棋书画,那个棋是“围棋”的“棋”,所谓的上流社会,学什么都讲究一个“高雅”,再说这么多年过去,就是围棋那点基本功,程秋亦也没剩下什么。 “……”柳舒晗无语,“不会你说什么。” “那就练太极吧。”程秋亦真的认真想了想,“太极的衣服好看。” 有道理,柳舒晗表扬她:“秋亦,你真聪明!” “去!” 到了菜场旁边的早餐店,柳舒晗还没进门先吆喝,“婶儿,打六份豆浆,还有四根油条四个叉烧包两个豆沙包两屉小笼包。” 老闆娘探出头招唿柳舒晗,“舒晗回来啦?我说怎么今天买的比平时多呢。”她瞧见柳舒晗后头还跟着一位,好奇地问道:“哟,这位是……” “这是我媳妇儿,程秋亦。” “婶婶好。”程秋亦微笑着打招唿。 “你好你好。”老闆娘笑着给柳舒晗装包子去了:“舒晗,你这孩子又瞎说,整天嘴里没个正经。” “婶儿,我没瞎说,她真是我媳妇儿!”柳舒晗胳膊肘戳戳程秋亦,“秋亦,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我媳妇儿。” “是,婶儿,舒晗这次可正经了。” “好好好。”老闆娘多塞了个叉烧包给柳舒晗,“庆祝咱们舒晗娶媳妇儿,婶儿送个叉烧包给你吃。” “太好了,谢谢婶儿!” 回去的路上,柳舒晗还沉浸在多得了一个叉烧包的喜悦里。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个包子吗。” “那是一个包子的事吗?”柳舒晗鄙视程秋亦,“这是我老婆的面子!” “是,老婆大人,你的面子最大。” 柳舒晗抬头挺胸朝前走,得意得恨不得飞到天上去,“要说有了老婆就是好,舒心,太舒心了!” 她舒心,程秋亦看她那骄傲的小模样,心里更舒心。 “对了秋亦,我有个事儿想问你……”柳舒晗突然又吞吞吐吐起来,“你说的结婚……是……是真的吗?” “当然了。” “那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舒晗,你又话就直说。”程秋亦扶额,肯定没好事。 “我想穿西装!”柳舒晗一脸兴奋。 “你说什么?” “我想穿西装!”柳舒晗想像着自己西装笔挺把程秋亦大美人娶回家的场景,想想心里就是一阵激动,“秋亦,我还没穿过西装呢!” “不行。”程秋亦毫不留情地拒绝。 柳舒晗的脸骤然耷拉下来,“为什么,秋亦……” “因为我想看你穿婚纱。” 废话,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程秋亦惦记着柳舒晗穿婚纱的样子惦记了多少年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可是……可是……”柳舒晗哼哼唧唧哀求程秋亦,“秋亦,我也想看你穿婚纱啊……” 程秋亦乐了,“傻木头,谁说结婚不能两个人都穿婚纱了?” “可我就是想穿西装嘛,秋亦,求求你了……” 柳舒晗求了程秋亦一路,程秋亦实在架不住她蚊子一样嗡嗡叫的哼唧,只好让步,“先说好了,只能穿半天啊,下午就得换回来。” “太好了秋亦!谢谢你!”柳舒晗一个起身跳到程秋亦背上,程秋亦手上稳,那么一个大活人跳上来,手里拎的豆浆一点没撒。 饭桌上,许如云扫了一眼柳舒晗左手上的戒指,放下手上的半根油条问:“你们谈好了?”
第60页 柳舒晗和程秋亦面面相觑。 柳舒晗咽下嘴里的包子,“妈,谈什么?” “还能有什么,结婚啊,什么时候拍婚纱照,什么时候定日子,请多少客人,订哪家饭店……虽说吧你们俩领不了证,该有的步骤可一点不能少,我等这一天都等了多少年了,就为了过过瘾呢。” 得,我们俩结婚,就为了给您过瘾了。柳舒晗重新拿起包子吃。 程秋亦道:“阿姨,我们只想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就成了,不打算操办,至于地方……z市c市都可以,听您的。” 许如云看上去有点不高兴,“怎么还叫阿姨?我可听老柳跟我炫耀了,说你今天早上已经改口叫他爸了!” 程秋亦笑着道歉,“妈,是我不对。” 许如云面上拨开云雾见太阳,夹了个荷包蛋给程秋亦,“这还差不多,来尝尝妈做的荷包蛋,看看比舒晗做的怎么样。” 第70章 大结局 在z市陪了柳舒晗父母几天,她们回到c市。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又都和以前不一样。 柳舒晗比从前更忙,却不是忙着送快递,是忙着她和程秋亦两人的小婚礼。 结婚的日子定在五月份,地点是上次送路遥办满月酒的地方,那地方保密性好,安静,又是阿志旗下的产业,自己人的地方总比外头方便。 柳舒晗每天下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程秋亦一起挑婚纱款式,挑结婚戒指,还要看婚礼策划发过来的方案,忙得焦头烂额,越忙越高兴。 虽然没几个人,柳舒晗还是煞有介事地印了请帖,阿志家一份,袁英一份,秦江一份,许如云和柳森一份。 阿志家连带着小瑶瑶一共五口人,袁英据说会带个人过来,秦江一个,许如云柳森两个,还有一个程博明,连带着柳舒晗程秋亦两个当事人,总共才十三个人,一个包厢都坐不满,她们还是订了一整个宴会厅,当然不是上次出事那个,是另外一个。 袁英提前一个月从s市赶过来,回来的时候是四月份,清明节刚过,c市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完全没有转晴的迹象。 柳舒晗上班腾不出空,程秋亦一个人去机场接袁英。 和袁英同来的是一个女人,个子也很高,只比袁英矮半个头,一头短髮盖过耳朵,乖顺地贴服在头顶,全身上下不见一个配饰,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她看上去和袁英差不多大,眉宇间的沧桑却是掩盖不住,整个人像是歷经风霜长起来的白杨树,从容挺拔。 袁英讨好似的揽着女人的肩膀说些什么,女人面容无甚变化,眼神微动,不知在没在听袁英说话。 程秋亦和袁英多少年的朋友,最了解袁英,几时见过她这么讨好一个人?隔着距离打量女人,除了成熟稳重一点,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嗯,长得挺有味道的,五官单挑出来哪个都不亮眼,凑在那张脸上是越看越耐看。 程秋亦这么多年头一回知道袁英喜欢这种内敛型的美人,难怪国外那么多洋妞她也没看上一个,这样的美女,除了国内还往哪里找去? “袁英,欢迎回来。”程秋亦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对旁边的女人微微颔首,女人也对她点了点头。 袁英刚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损程秋亦,“程秋亦,行啊你,几个月不见,不仅搞定了柳舒晗,连你岳父岳母都搞定了,牛!”她损完程秋亦一通才想起给她介绍,“对了,这是何墨千,是我……” “司机。”叫何墨千的女人抢着回答,生怕袁英乱说话。 她的声音很沙哑,不是性感的沙哑,就好像是嗓子里被人塞了一块砂纸,每一个音节出来,总要先经歷一遍又一遍地摩擦。 袁英看了何墨千一眼,笑嘻嘻地附和,“对,司机,专职开车。” 程秋亦瞭然,微笑着介绍自己,“我是程秋亦,幸会。”又不怀好意地调侃袁英,“你更行,辞了年薪几百万的工作,还有闲钱找个这么漂亮的专职司机。” “这不是有你么。”袁英满不在乎,“等我破产了,就带阿千到你家蹭吃蹭喝,反正你有钱,舒晗做饭还那么好吃。” 柳舒晗总说程秋亦是厚脸皮,袁英简直就是没脸没皮,程秋亦半开玩笑地和何墨千控诉:“阿千,你可得好好管管她,瞧她说的像话吗?” 何墨千尴尬地笑了一下,没说话,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怎么回事? 程秋亦朝袁英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袁英如临大敌地摇头,说来话长,别问别问。 这个袁英,去年还说自己的心已经死了,现在看来是重新活过来了,活蹦乱跳。 何墨千很安静,一路上袁英和程秋亦不停地聊天,她一点没有要加入的意思,端坐着看窗外线一样细密的小雨,仿佛和整个世界隔绝。 她的短髮遮住眼睛,只露出一个刀削一般的下颚,脖子隐约有些旧伤,被衬衫领子掩盖下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程秋亦觉得自己家的傻木头实在太好了,会做饭能暖床,还会像小猫一样撒娇,可人疼。 晚上柳舒晗知道袁英还带了个客人来,提前下班回来,特地多买了几样菜。她回来时被袁英逮着调侃了几句,进厨房忙活,程秋亦也跟着进去打下手。 洗菜的时候,柳舒晗鬼鬼祟祟地嘀咕:“哎,那个阿千什么来头?把袁英训得服服帖帖的。” “我哪知道。”程秋亦洗着菜随口答道:“我和阿英认识也五六年了,头一回见她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你是说她们俩有戏?” 程秋亦洗完菜,放在篮子里沥水,“有没有戏得看阿千的心思,我看悬。” “你们这些精英,谈个恋爱都让人头疼。”柳舒晗把程秋亦撵出去,“算了算了,我做饭了,你陪客人聊聊天。” “哎,我这还没洗萝蔔呢!” “不用洗了,今晚不吃萝蔔。” …… 日子一滑到了五月,婚礼的头一天,袁英和何墨千两个连同许如云把柳舒晗掳走了。 “阿英,你这是做什么?”程秋亦不解。 袁英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吧?结婚头天晚上新人不能见面,不吉利。” “真的?”程秋亦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 程秋亦只好妥协,“好吧,那我就等着你们把舒晗意恋妹烂赖模明天给我送过来。” “放心吧!” 晚上,两人不能见面,只好通过电话互诉衷肠。 柳舒晗一想到明天自己就要结婚了就紧张得睡不着觉,在酒店房间里焦躁地晃来晃去。 “秋亦,从明天开始,咱们就算结婚了。” “是啊,舒晗,我有点紧张。” “我都快紧张死了!”柳舒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当年高考都没这么紧张。” “别紧张,快睡吧,小心明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结婚。” “我睡不着……”柳舒晗哭丧着脸,“程秋亦,你唱歌给我听吧。” 程秋亦真的给她唱歌,唱《今天你要嫁给我》,欢快的曲调顺着光纤传到柳舒晗耳朵里,又轻又柔。 “手牵手,我们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 来来回回只有这一首歌,柳舒哈听着听着,真的睡着了。 程秋亦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枕头边,听着柳舒晗平稳的唿吸,好像柳舒晗就睡在她旁边一样。 程秋亦依然在哼那首歌。 “今天嫁给我好吗……” “好……” 程秋亦听见电话那边的柳舒晗在梦里迷迷煳煳的回答。 真乖。 程秋亦闭着眼表扬柳舒晗,嘴角高高扬起。 …… 偌大的宴会厅只有一桌宾客,主席台上站着一对新人,身形上看是两个女人,穿西装的那个个头娇小,女式西装勾勒出苗条的腰线,头髮挽在脑后盘成一个髻子,干净利落。 柳舒晗兴奋地站在司仪面前,不时斜眼偷瞄穿婚纱的程秋亦。 程秋亦今天真漂亮,面容遮在头纱下面,捲曲浓密的睫毛快戳到那层轻纱上,薄唇涂着艷丽的火红色,比熟透了的樱桃更饱满欲滴,柳舒晗真想亲她。 司仪就是袁英,程秋亦和柳舒晗都不想这场婚礼受陌生人的打扰,除了亲近的亲人朋友,谁也没通知,有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想来套近乎的客人也一律被挡在了外头。 “柳舒晗小姐,你愿意和程秋亦小姐结为伴侣,一生一世守护她,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吗?” 柳舒晗的眼神已经直勾勾在程秋亦身上回不来了,袁英的话她压根没听见。 “咳咳!”袁英用力地咳嗽一声,“柳舒晗小姐!” “啊?啊!”柳舒晗回神,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 傻木头。 程秋亦在躲在面纱里笑她。 “程秋亦小姐,你愿意和柳舒晗小姐结为伴侣,一生一世守护她,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程秋亦温柔地看着柳舒晗,“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 “好,新人交换戒指。” 戒指的样式很简单,朴素低调的花纹,在戒指内侧分别刻着她们名字的缩写,这是柳舒晗坚持刻上去的,程秋亦当时笑她庸俗。 “你懂什么,别人都这么做,我们也要像别人一样。”柳舒晗道。 她们不需要一个奇特的、惊天动地的方式向世人宣布她们的爱情,她们只希望能和所有其他人一样,能和对方结成伴侣,相互扶持着走一辈子,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因为她们和所有人没什么不同。 程秋亦看着那个刻了柳舒晗名字的金属环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只觉得浪漫得不得了,又庸俗又浪漫。 要那么高雅干什么,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红尘市井,本就该是又庸俗又浪漫的。 “好了,你们可以吻对方了。”袁英宣布。 柳舒晗迫不及待,踮着脚尖掀了程秋亦的面纱,勾着她的脖子吻上她的红唇。 程秋亦回手圈住柳舒晗的腰,稳稳噹噹把她抱在怀里。 台下的颜采灵比自己结婚还激动,攥着阿志的手腕热泪盈眶,“我就知道秋亦不是受! 刚才差点吓死我了!你说秋亦怎么可能是受呢!” 阿志云里雾里,“老婆,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瘦不瘦的?小姐挺瘦的啊,再瘦就成皮包骨了。” 颜采灵淡定地擦擦激动的泪水,“女人的事直男别瞎掺和。” 阿志心里委屈,直男怎么了?直男就没人权了? 短暂又漫长的一个吻结束,程秋亦和柳舒晗端着茶跪在双方家长面前,给长辈敬茶。
第61页 程秋亦父母都去了,秦江又是她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秦江自然坐到了家长的位子上,另外一方是许如云和柳森。 程秋亦端起茶盏,“爸,妈,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把舒晗养大,更谢谢你们肯让我们在一起。” 说着和柳舒晗一起把茶递上去。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小打小闹免不了,你们好好过,听到没有?”许如云接过茶喝了一口,给程秋亦发了红包,“顺顺利利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胳膊肘杵了柳森一下,“你也说两句。” 柳森喝了口茶,慢慢道:“你妈说得对。” 其余人乐得哈哈大笑,这个老柳,果然也挺好玩。 敬完柳舒晗家长,该敬秦江了,柳舒晗对秦江有点畏惧,端着茶递给秦江,一个劲说谢谢,除了谢谢蹦不出别的词,秦江微微一笑,递了红包过去,“惠儿知道秋亦找了个知心人过一辈子,一定很高兴。” “我作为秋亦的师父,这些年自认没尽好为师的责任,如今把秋亦託付给你,舒晗,以后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柳舒晗拍着胸脯保证。 “好,起来吧。” 程秋亦和柳舒晗相互借力站起来。 突然,程秋亦一手揽住柳舒晗后背,一手从她膝盖弯钻过去,手臂轻轻一抬,把柳舒晗整个人抱起来。 她厚重的裙摆下面还踩着一双细跟的鞋子,也不怕摔着。 柳舒晗手不自觉挂在程秋亦脖子上,惊唿:“秋亦你干嘛呢?放我下来!” “各位先吃好喝好,我带舒晗去换个衣服,马上就来。”说着抱着柳舒晗走出宴会厅,进了酒店准备的房间。 一桌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不愧是程秋亦,套路真够深的。 颜采灵又是一阵激动,“你看你看,我就说柳舒晗才是受!” 阿志看看舒晗小姐,的确挺瘦的。 程秋亦把柳舒晗扔进柔软的大床里,自己欺身压下来,裙摆铺满整张床,把西装革履的柳舒晗完全笼罩住。 “秋亦,外面……外面客人还在等着呢……”柳舒晗咽了口唾沫。 “那就让他们等着。”程秋亦手指挑开柳舒晗的衬衣扣子,手指顺着她光滑的脖子一路滑下去,在胸前碰到一片小小的阻碍,她欲挑开那块布料继续下去,柳舒晗连连求饶。 “秋亦,你别……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现在可是正大光明的我老婆。” 柳舒晗西装皱了,衬衣散了,头髮也有些凌乱,眼睛湿润地看着程秋亦,程秋亦只是开个玩笑,一时间竟然真有些想把柳舒晗就地阵法。 “行了不开玩笑了。”程秋亦翻身下床,脱了又沉又重的婚纱,“我说你要穿西装呢,真会捡便宜占,这个婚纱比沙袋都沉,重死我了。” 柳舒晗躺在床上眨眨眼睛,这就完事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换衣服,爸妈师父他们都等着呢。”程秋亦催促。 “哦,好,好……”柳舒晗起身换衣服,有那么点失望,这个程秋亦,越来越没情趣了。 人不多,也没什么大活动,一顿饭边吃边聊,从中午吃到晚上,后来就各自散场了,许如云两口子连带着秦江、袁英、何墨千都就近住在这家酒店,颜采灵阿志一家回去,顺便捎上了程博明。 程秋亦也载着柳舒晗回她们的小家。 回家之后,程秋亦终于拿出另外一套婚纱,“舒晗,我为你穿了婚纱,你还没为我穿过呢。” 她替柳舒晗换上那一身洁白端庄的婚纱,拉她坐在梳妆檯前,一笔一笔,仔细地为柳舒晗勾勒上最美好的妆容。 柳舒晗闭着眼睛,任凭程秋亦在自己脸上涂抹,这个妆化的格外久,一个多小时后,程秋亦抬起柳舒晗的下巴,“舒晗,你可以睁眼了。” 柳舒晗抖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程秋亦由衷地赞嘆,“舒晗,你真美。” 她嘴唇贴上自己刚上好唇彩的柳舒晗的唇。 柳舒晗跟着她的动作站起来,两人从梳妆檯一路吻到床上,分开时,从嘴角出牵出一根晶亮的银丝,柳舒晗的唇瓣染上一层水色,喘气急促,抱着程秋亦不肯撒手。 她身着婚裙,头纱在身下散开,纤尘不染的纯白色当中只有嘴唇上濡湿的嫣红,圣洁又yin靡。 婚纱裙摆层层叠叠堆了十几层,程秋亦手指穿过重重阻隔,终于到达最隐秘的某处,进入狭窄湿润的地方。 程秋亦随着手指的动作,一遍一遍在柳舒晗耳边呢喃。 “舒晗,我爱你,我爱你……” 她说了那么多遍我爱你,情到深处,两人竟然一起流出泪来。 “秋亦,我也爱你。”柳舒晗抠着程秋亦的后背,不管不顾地喊叫,“程秋亦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柳舒晗身体像离了水的鱼一样高高抬起,又重重跌落下去,快感来得猝不及防,她快溺死在里头。 ……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柳舒晗从熟睡中睁开眼,自己新婚的妻子早就醒来,侧身支着头对她微笑。 “媳妇儿,早安。”程秋亦印下一个早安吻。 柳舒晗仰头回吻,也笑了,“媳妇儿,你也早安。” 第一次叫她媳妇叫得这么心安理得,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日子又开始了全新的篇章,屋外阳光正好,安稳又平常。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