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都是外神》 【001】坠入深海 当陈冕睁开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只余下不断远去的、黯淡的光。 视野中的世界模糊、流动，隐约可见细微的折射纹路，像是在泳池里睁开双眼般，感受着那流体淌入眼帘时的刺激痛感。 意识逐渐苏醒。 只不过，此时的陈冕却仿佛摇篮里初生的幼稚婴儿般，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感官中满是身体应激时传递而来的绝望与恐惧。 虚弱，无力，窒息。 连简单的操控身体都无法做到，像是被人灌进水泥，毫不留情的扔进海里，没有丝毫挣扎余地。 陈冕本能的向传来光的方向望去。 在他头顶上，一根根或粗或细、或长或短、颜色深浅不一的丝线从那模糊的光明里垂落。 那一刻，陈冕就像是身处地狱深处受尽折磨时，忽而望见莲池中央垂落那根蜘蛛丝的犍陀罗一般，拼命的扭动着、挣扎着，近乎疯狂的去攀握那些脆弱的丝线。 但毫无疑问的，没有一根丝线能承担起‘他’的重量，在陈冕用力伸手过去的那一刻，便不约而同的纷纷断裂，末端燃烧起黑色的雾气、飞速凋零殆尽。 深海中传来一阵阵隐约的哀嚎。 窒息感愈发沉重。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碾压，喉咙仿佛被人用手指塞住，哪怕再怎么用力吸气也徒劳无功。 压抑、沉闷、苦痛。 窒息的恐惧与痛苦愈发强烈，那种躯体渐渐被撕裂的刺痛感也愈发清晰。 陈冕的挣扎也越来越激烈。 他顾不上那些断裂的丝线，拼命的想要握住一丝一缕的希望。 直到最后。 陈冕的手中，偶然间握住了一条颜色如同彩虹般耀眼的丝线。 绷紧！ ...... “噗！咳！” “咳咳咳——” 原本断裂的气管，重新连接在一起。 外呼吸循环重新搭建，大量的空气被口鼻吸入，胸膛高高鼓起，又骤然收缩。 积血严重的肺部如同破风箱一般不停漏气，但又在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下快速修复。 黏稠的、凝固又破碎的血块被陈冕大口大口的咳出体外，口鼻中喷溅出吹砂般零碎的赤色扬尘，紧跟着是暗红色的浆液，细看还能发现其中夹杂着细小、粉红，大抵是喉管软骨之类的碎块。 一连咳了好几分钟，直到嗓音变得如破锣般沙哑，才恢复成正常的呼吸声。 身体强烈的虚弱感，让这一刻的陈冕连思考的力量都难以提起，头脑昏沉得想要马上睡去。 但是当四肢的连接处，逐渐传来仿佛电击般的神经痛时，他又睡不着了。 艰难的侧过头，向地面看去。 刻画细腻纹路的瓷砖地面上，大片呈喷溅状的血迹完全凝固，呈现出让人有些不适的暗色调，以自己为中心，周围用血迹涂鸦成一个大致的圆形，将他整个人都囊括其中。 肢体零落、鲜血满地。 这是...我的身体？ 陈冕看着这一幕，不知是因为刚刚从那昏暗中醒转，还是才经历过人生中最压抑的痛楚，他在见到这恐怖的一幕时，心中竟生不出丝毫恐惧。 只是得知了这样的事实。 在他周围，以身体上下左右为标准的四方，堆积着炭烧过的细碎灰尘，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似乎完成过某种满怀恶意的邪门仪式。 而他那散碎的肢体，正在如同编织拼凑的木偶般，通过一根根漆黑的丝线重新连接、愈合。 直到最后，连一丝伤口都没有留下。 看上去，应该是刚才梦境里那些丝线的作用？ “咳咳。” 压抑的咳喘有些难以止住。 等到恢复了一点点气力，陈冕才终于腾出力气，艰难的扶着地面，将自己挪到墙边。 在他撑起身体时，衬衫的一条长袖也随之滑落到腕部。 陈冕低头看去。 他身体被碎掉的时候，这身衣服自然也遭了秧。 没法穿了。 再扫过自己身上这一滩连着一滩狼狈黏稠的痕迹，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他也很快理解了自己穿越，并且已经死过一次的现实。 大脑在涌动的记忆中阵阵抽痛。 前身的记忆，也随之浮现。 移动城市...天灾...新纪元...俄弥勾协议共和国...魔鬼与人类共存的城市...繁多的都市传说...陈冕，二十三岁，同名同姓，高度相似的面容，疑似平行世界，刚刚大学毕业，独居出租屋...... 然而，自己死亡前后的那段记忆，却是一片莫名其妙的空白。 印象中，只剩下一个夸张、残酷的笑容。 再扫一眼周围景象。 这么血腥的场面，一看就知道凶手与诡异信仰有关，八成是个虔诚并将信仰付诸于实践的忠实信徒。 大脑飞速接受了来自前身的记忆之后，陈冕的意识中就处于一种左右眼之间被一扇木板隔开般的分裂状态。 随着记忆的逐渐融合，这种分裂的意识才缓慢的开始融为一体。 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中，他既保持着穿越者对自己这狰狞死相的恐惧与惊怒，也留有前身对这个世界的各类‘常识’。 在那繁杂的记忆冲刷下，他在融入这个身份时，并没有太多的困难。 相对的，心中自然也生出更多感同身受。 连带着说话时，他都下意识带上前身的口癖跟习惯性用语，像是多年出国在外，回乡后总难纠正语言问题的学子。 “多大仇啊？” 陈冕用力按揉着太阳穴，眉头紧蹙着，艰难咧开一抹难看的笑：“都给我砍成八瓣了，这个魅魔养的！” “嘶...疼疼疼。” “这帮喜欢献祭的诡异信徒真绝了，简直脑子有病！” “有机会一定照顾你们老婆生意。” 被黑线勾连的肢体仍泛着疼，伤口并未完全愈合，各处都残留着一阵阵的幻痛。 【诡异信徒】这个词，无论是在盐湖市本地，还是在俄弥勾全国范围内各大报纸、广播的出现次数都不算少。 而‘诡异’二字也并非单指某一种信仰，而是指代所有与神秘仪式、特殊现象、除正教外一切异类教派有关的案件类型。 由于这些教徒常与诡异案件牵扯关系，久而久之，‘诡异信徒’这种饱含贬义与蔑视的称呼也就成了常态。 像陈冕这样死在一个血圈里，周围还摆着献祭物，理所应当就该被分入‘诡异案件’。 在这个有着天灾、魔鬼、各类超自然现象的世界，所有本土居民对这类事件的接受能力都很强。 或者说是麻木。 就像在不禁枪，却禁防弹衣的某些“文明”国家里，从小学生到流浪汉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挨枪子。 原身对此习以为常。 只不过这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嘶...呼。” 等到靠在墙角歇息得差不多了，陈冕原本昏沉的大脑，也随着意识的完全融合开始降温，他扶着墙站起身。 先是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将这间不到二十平的狭窄出租屋简单搜索了一遍，确定那个宰了自己的混球已经走人，而且还礼貌的帮他带上了门，陈冕悄悄松了口气。 他刚才可都做好了再被杀一次的准备。 回到卫生间，拧开染上锈迹的铜制水龙头，捧起哗啦啦的细流清洗面庞，用力擦拭手上的污渍。 抬起头，他看向飞溅凝固血点的镜子。 在那左上角碎开裂纹的镜面中，映出一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脸色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清秀男人。 大抵是刚走出象牙塔不久，他看上去文质彬彬，颇有些读书人的秀气，但此时又搭配上一身浸透暗红色的血衣，透着一股子掩藏在平静下的邪性，有些腹黑。 “死得可真惨。” “希望那家伙能晚点发现我还活着。” 欣赏了一阵子自己的死相，陈冕这才脱掉一身被剁成布条的衬衫长裤，用柜子里的剪刀一点点剪碎、烧掉，分几次用马桶冲走。 处理掉所有衣物灰烬，他又打开淋浴，冲洗身体的同时也在冲洗地面上的痕迹。 脑子里则思索着报仇或逃离的事。 正常情况下，像诡异案件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是性质极其恶劣的献祭案，如果不登上盐湖市娱乐新闻头条，那八成是那些舔腐烂魔沟子长大的狗仔们被人整整齐齐的吊死在办公室。 不然简直没天理！ 所以，只要自己的死讯没有在一定时限内出现在报纸上，凶手必然起疑。 这个国家可没什么新闻管制，新闻自由得很。 到时候，自己的处境肯定不会安全到哪去。 至于将希望寄托在凶手不看报纸上？ 陈冕的心脏还没那么大。 “哗啦啦——” 淅淅沥沥的水流冲刷在凝固血迹的瓷砖地面上，暗红色的水流淌入下水道。 陈冕一边想着，一边将脚边的漂白剂倒在地上，简单的破坏了一下鲁米诺试剂环境，又找来杀虫剂，将镜面、天花板上的血点也擦洗掉。 直到卫生间里再也找不到细微的痕迹之后，才重新找了一套衣服穿上。 他不知道这些行为能否在这个超自然的世界起到作用，只能说尽力为之。 死而复生， 穿越者。 这两样是他现在最大的秘密。 至少不能在自己取得足够自保之力之前，暴露在这个世界人的眼中。 除此之外，陈冕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只是尽可能的提醒自己，让自己保持冷静。 “首先，睡一会儿，吃点东西。” “恢复一下体力。”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低头走出卫生间。 出租屋本身不大，又是二十年前盐湖市大基建时期的老户型，出了卫生间就是卧室和厨房，没有丝毫多余空间。 在刷过几遍仍旧泛黄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松开一角的魅魔明星海报。 俄弥勾每个男人年轻的时候，都冲过自己喜欢的魅魔或梦魔明星。 这并不算奇怪。 强撑着精神打扫完了卫生间里的痕迹，陈冕此时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已然达到了极限。 躺倒在那张海报下的床上，才刚一合上眼，方才那种难以抗拒的疲惫与虚弱感，骤然涌上心头，眼前顿时一黑。 意识下沉，坠落。 陷入一片无垠的深海。 【001】坠入深海 当陈冕睁开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只余下不断远去的、黯淡的光。 视野中的世界模糊、流动，隐约可见细微的折射纹路，像是在泳池里睁开双眼般，感受着那流体淌入眼帘时的刺激痛感。 意识逐渐苏醒。 只不过，此时的陈冕却仿佛摇篮里初生的幼稚婴儿般，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感官中满是身体应激时传递而来的绝望与恐惧。 虚弱，无力，窒息。 连简单的操控身体都无法做到，像是被人灌进水泥，毫不留情的扔进海里，没有丝毫挣扎余地。 陈冕本能的向传来光的方向望去。 在他头顶上，一根根或粗或细、或长或短、颜色深浅不一的丝线从那模糊的光明里垂落。 那一刻，陈冕就像是身处地狱深处受尽折磨时，忽而望见莲池中央垂落那根蜘蛛丝的犍陀罗一般，拼命的扭动着、挣扎着，近乎疯狂的去攀握那些脆弱的丝线。 但毫无疑问的，没有一根丝线能承担起‘他’的重量，在陈冕用力伸手过去的那一刻，便不约而同的纷纷断裂，末端燃烧起黑色的雾气、飞速凋零殆尽。 深海中传来一阵阵隐约的哀嚎。 窒息感愈发沉重。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碾压，喉咙仿佛被人用手指塞住，哪怕再怎么用力吸气也徒劳无功。 压抑、沉闷、苦痛。 窒息的恐惧与痛苦愈发强烈，那种躯体渐渐被撕裂的刺痛感也愈发清晰。 陈冕的挣扎也越来越激烈。 他顾不上那些断裂的丝线，拼命的想要握住一丝一缕的希望。 直到最后。 陈冕的手中，偶然间握住了一条颜色如同彩虹般耀眼的丝线。 绷紧！ ...... “噗！咳！” “咳咳咳——” 原本断裂的气管，重新连接在一起。 外呼吸循环重新搭建，大量的空气被口鼻吸入，胸膛高高鼓起，又骤然收缩。 积血严重的肺部如同破风箱一般不停漏气，但又在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下快速修复。 黏稠的、凝固又破碎的血块被陈冕大口大口的咳出体外，口鼻中喷溅出吹砂般零碎的赤色扬尘，紧跟着是暗红色的浆液，细看还能发现其中夹杂着细小、粉红，大抵是喉管软骨之类的碎块。 一连咳了好几分钟，直到嗓音变得如破锣般沙哑，才恢复成正常的呼吸声。 身体强烈的虚弱感，让这一刻的陈冕连思考的力量都难以提起，头脑昏沉得想要马上睡去。 但是当四肢的连接处，逐渐传来仿佛电击般的神经痛时，他又睡不着了。 艰难的侧过头，向地面看去。 刻画细腻纹路的瓷砖地面上，大片呈喷溅状的血迹完全凝固，呈现出让人有些不适的暗色调，以自己为中心，周围用血迹涂鸦成一个大致的圆形，将他整个人都囊括其中。 肢体零落、鲜血满地。 这是...我的身体？ 陈冕看着这一幕，不知是因为刚刚从那昏暗中醒转，还是才经历过人生中最压抑的痛楚，他在见到这恐怖的一幕时，心中竟生不出丝毫恐惧。 只是得知了这样的事实。 在他周围，以身体上下左右为标准的四方，堆积着炭烧过的细碎灰尘，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似乎完成过某种满怀恶意的邪门仪式。 而他那散碎的肢体，正在如同编织拼凑的木偶般，通过一根根漆黑的丝线重新连接、愈合。 直到最后，连一丝伤口都没有留下。 看上去，应该是刚才梦境里那些丝线的作用？ “咳咳。” 压抑的咳喘有些难以止住。 等到恢复了一点点气力，陈冕才终于腾出力气，艰难的扶着地面，将自己挪到墙边。 在他撑起身体时，衬衫的一条长袖也随之滑落到腕部。 陈冕低头看去。 他身体被碎掉的时候，这身衣服自然也遭了秧。 没法穿了。 再扫过自己身上这一滩连着一滩狼狈黏稠的痕迹，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他也很快理解了自己穿越，并且已经死过一次的现实。 大脑在涌动的记忆中阵阵抽痛。 前身的记忆，也随之浮现。 移动城市...天灾...新纪元...俄弥勾协议共和国...魔鬼与人类共存的城市...繁多的都市传说...陈冕，二十三岁，同名同姓，高度相似的面容，疑似平行世界，刚刚大学毕业，独居出租屋...... 然而，自己死亡前后的那段记忆，却是一片莫名其妙的空白。 印象中，只剩下一个夸张、残酷的笑容。 再扫一眼周围景象。 这么血腥的场面，一看就知道凶手与诡异信仰有关，八成是个虔诚并将信仰付诸于实践的忠实信徒。 大脑飞速接受了来自前身的记忆之后，陈冕的意识中就处于一种左右眼之间被一扇木板隔开般的分裂状态。 随着记忆的逐渐融合，这种分裂的意识才缓慢的开始融为一体。 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中，他既保持着穿越者对自己这狰狞死相的恐惧与惊怒，也留有前身对这个世界的各类‘常识’。 在那繁杂的记忆冲刷下，他在融入这个身份时，并没有太多的困难。 相对的，心中自然也生出更多感同身受。 连带着说话时，他都下意识带上前身的口癖跟习惯性用语，像是多年出国在外，回乡后总难纠正语言问题的学子。 “多大仇啊？” 陈冕用力按揉着太阳穴，眉头紧蹙着，艰难咧开一抹难看的笑：“都给我砍成八瓣了，这个魅魔养的！” “嘶...疼疼疼。” “这帮喜欢献祭的诡异信徒真绝了，简直脑子有病！” “有机会一定照顾你们老婆生意。” 被黑线勾连的肢体仍泛着疼，伤口并未完全愈合，各处都残留着一阵阵的幻痛。 【诡异信徒】这个词，无论是在盐湖市本地，还是在俄弥勾全国范围内各大报纸、广播的出现次数都不算少。 而‘诡异’二字也并非单指某一种信仰，而是指代所有与神秘仪式、特殊现象、除正教外一切异类教派有关的案件类型。 由于这些教徒常与诡异案件牵扯关系，久而久之，‘诡异信徒’这种饱含贬义与蔑视的称呼也就成了常态。 像陈冕这样死在一个血圈里，周围还摆着献祭物，理所应当就该被分入‘诡异案件’。 在这个有着天灾、魔鬼、各类超自然现象的世界，所有本土居民对这类事件的接受能力都很强。 或者说是麻木。 就像在不禁枪，却禁防弹衣的某些“文明”国家里，从小学生到流浪汉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挨枪子。 原身对此习以为常。 只不过这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嘶...呼。” 等到靠在墙角歇息得差不多了，陈冕原本昏沉的大脑，也随着意识的完全融合开始降温，他扶着墙站起身。 先是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将这间不到二十平的狭窄出租屋简单搜索了一遍，确定那个宰了自己的混球已经走人，而且还礼貌的帮他带上了门，陈冕悄悄松了口气。 他刚才可都做好了再被杀一次的准备。 回到卫生间，拧开染上锈迹的铜制水龙头，捧起哗啦啦的细流清洗面庞，用力擦拭手上的污渍。 抬起头，他看向飞溅凝固血点的镜子。 在那左上角碎开裂纹的镜面中，映出一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脸色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清秀男人。 大抵是刚走出象牙塔不久，他看上去文质彬彬，颇有些读书人的秀气，但此时又搭配上一身浸透暗红色的血衣，透着一股子掩藏在平静下的邪性，有些腹黑。 “死得可真惨。” “希望那家伙能晚点发现我还活着。” 欣赏了一阵子自己的死相，陈冕这才脱掉一身被剁成布条的衬衫长裤，用柜子里的剪刀一点点剪碎、烧掉，分几次用马桶冲走。 处理掉所有衣物灰烬，他又打开淋浴，冲洗身体的同时也在冲洗地面上的痕迹。 脑子里则思索着报仇或逃离的事。 正常情况下，像诡异案件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是性质极其恶劣的献祭案，如果不登上盐湖市娱乐新闻头条，那八成是那些舔腐烂魔沟子长大的狗仔们被人整整齐齐的吊死在办公室。 不然简直没天理！ 所以，只要自己的死讯没有在一定时限内出现在报纸上，凶手必然起疑。 这个国家可没什么新闻管制，新闻自由得很。 到时候，自己的处境肯定不会安全到哪去。 至于将希望寄托在凶手不看报纸上？ 陈冕的心脏还没那么大。 “哗啦啦——” 淅淅沥沥的水流冲刷在凝固血迹的瓷砖地面上，暗红色的水流淌入下水道。 陈冕一边想着，一边将脚边的漂白剂倒在地上，简单的破坏了一下鲁米诺试剂环境，又找来杀虫剂，将镜面、天花板上的血点也擦洗掉。 直到卫生间里再也找不到细微的痕迹之后，才重新找了一套衣服穿上。 他不知道这些行为能否在这个超自然的世界起到作用，只能说尽力为之。 死而复生， 穿越者。 这两样是他现在最大的秘密。 至少不能在自己取得足够自保之力之前，暴露在这个世界人的眼中。 除此之外，陈冕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只是尽可能的提醒自己，让自己保持冷静。 “首先，睡一会儿，吃点东西。” “恢复一下体力。”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低头走出卫生间。 出租屋本身不大，又是二十年前盐湖市大基建时期的老户型，出了卫生间就是卧室和厨房，没有丝毫多余空间。 在刷过几遍仍旧泛黄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松开一角的魅魔明星海报。 俄弥勾每个男人年轻的时候，都冲过自己喜欢的魅魔或梦魔明星。 这并不算奇怪。 强撑着精神打扫完了卫生间里的痕迹，陈冕此时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已然达到了极限。 躺倒在那张海报下的床上，才刚一合上眼，方才那种难以抗拒的疲惫与虚弱感，骤然涌上心头，眼前顿时一黑。 意识下沉，坠落。 陷入一片无垠的深海。 【002】线与少女 再一次出现在这片漆黑的深海，陈冕只是稍稍一怔，便很快接受了这一现实。 想来，这片空间就是他的‘金手指’了。 由于不再是全身被碎掉的状态，陈冕也感受不到之前那强烈的压抑与窒息感。 只不过，当他静下心来，耳中却捕捉到一声声细微的呢喃。 那仿若蚊呐般的声音初听无妨，但是当陈冕仔细去倾听时，却骤然变得汹涌而密集，如同千百个人同时趴在他耳边低语，狂躁混乱，交夹着疯狂的低吼，直入人心最深处。 “什么东西？” 陈冕吓了一跳，用力的摇晃脑袋。 只是，当他心中才刚产生一丝抗拒情绪的瞬间，那密集而混乱的声音又悄然消失不见了。 放眼望去，无垠的深海依旧阴森、深沉，遥远得不见边际。 当你凝视黑暗时，黑暗也在凝视着你。 除非你脱裤子。 低头观察自己的身体，陈冕发现与在现实世界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站在海里，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正下意识的嘀咕两句，周身阴郁晦暗的海洋陡然翻卷，周遭化作囊括数公里的巨大漩涡，于龙卷中扩散，集中一点，形成无限幽暗的深海蓝洞。 而陈冕正处于最中心的空洞区域，脚下形成一片无底的真空。 他不由一愣。 于是，陈冕试探着道：“地面，能做到吗？实的，能站住的那种。” “我有点恐高。” 周围的海洋只是稍稍停滞，而后瞬间按照陈冕的意愿飞速变幻。 这奇妙的场景看得他眼前一亮。 紧跟着，便立刻得寸进尺： “有了地面再整成二层小楼，这边弄几个沙发，这边放个茶几，那边是书柜的形状，这里要大理石雕，楼上边儿有花园，下边要游泳池，最好门口再放个英国女管家模型。” “还有头顶这一片弄淡一点，就那种五彩斑斓的黑！这光照太差了......” 絮絮叨叨，挑剔得像是来碰瓷的甲方。 疯狂朝周遭席卷的海龙卷闻言一滞，连带着旋转的势头都被迫减缓了几分，像是在犹豫。 停滞了几秒，就见原本幽深的蓝洞渐渐消散，无数阴郁晦暗的颜色朝他脚下汇聚而去，源源不断的聚集、凝固，形成一层无比坚实的漆黑冰面。 而头顶的海面就没那么多讲究了，顶多是从深蓝变成了浅蓝，仿佛形成了一间由晶体构筑，上下透明的宫殿。 相对而言，亮度提高了不少。 至少没了之前的那种阴森晦暗的鬼屋气氛，多了点阳光与朝气，让人心情愉悦。 “这地方不够智能啊，差点事儿。” “也就勉勉强强。” 陈冕不是那么挑刺的人，砸吧着嘴瞧了一会儿，算是差不多接受了。 看来这地方和梦境终究是有点差距，做不到真的心想事成，只能完成大致的命令，而且完成度十分有限。 直到脚踏实地，他才安下心，继续低头观察自己指尖上连接的那根彩色丝线。 顺着丝线延伸的方向望去，就见这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一直从他的指尖蔓延到天空上那片模糊的光亮里。 陈冕拨弄了两下，没什么感觉。 “这东西怎么用？” 他思忖着，伸手拽了拽。 只是这么轻轻的牵拉了两下，远处的天空中却骤然浮现起一道道如同巨石坠入水面般的重重波纹，一层层褶皱漾起千层水浪，远远能听到来自天空的轰鸣。 陈冕吓得肝儿一颤，立刻就放手了。 “怎么回事？” 就在他轻轻拽动的那一瞬间，脑中忽然浮现起一道陌生的少女身影。 那女孩蹲坐在狭窄的牢房里，白发红瞳，身材纤细，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此时正向高处的窗口眺望，不知在想着什么。 柔弱、孤独、惹人怜惜。 “难道说......” 在脑中映现出那道少女身影的一瞬间，陈冕心中就生出一种莫名的确信。 “我能把她拽进来？” 一想到这里，即便不当人子如陈冕，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犹豫。 仔细想想，这种行为似乎不是很道德。 孤男寡女、共处密室、暗无人烟、衣不蔽体。 这多危险啊！ 但凡他一个不注意，那紧跟着岂不就该是干柴烈火、十月怀胎、怒摔阿斗？ 什么经典地下室y？ 想着想着，陈冕的脸色不由变得肃然，义正辞严：“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在这种紧急时刻，暂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毕竟是在陌生人面前，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了想，陈冕调整了一下身材特点，垫高脚底、收紧裤腰、加装垫肩，身上又化作一套看似贴身的对扣西装，脸上则覆盖雪白面具，连头发都染成白色，而后装模作样的施施然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像他这种专门开神秘空间的，多少得有点大佬的派头。 等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才用力的一拽。 那根彩色丝线轻轻牵动。 骤然掀起惊天波澜，席卷涡旋。 ...... 盐湖市，天体之音教堂。 禁闭室。 “当啷。” 铁门下方专门用于递送餐盘的小门被粗暴推开，外面响起粗鲁的暴躁女声： “伊奈，醒了没！” “吃饭了。” 一个边缘粗糙的木箩筐被塞进来。 里面装着三块硬得像砖头一样的黑面包，旁边还有一壶热水。 禁闭室里的少女双手捧着接过箩筐，声音绵软而温柔： “谢谢你，玛丽女士。” 门外的女人没应声，迈着沉重的脚步远去。 被称作伊奈的少女则抱起那满当当的箩筐，满脸微笑的隔着那扇铁门挥手。 离地面约两米高，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栅栏窗里映入午后阳光，被铁栅栏分割的光亮映落地面，似乎能除去这狭窄房间里氤氲的霉味，那也是这漆黑房间里唯一的光明源头。 窗外响起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整间禁闭室只有约莫四五平米大小，除了一张空荡荡的木质床铺以外，只有一根泛起斑驳锈迹的黄铜自来水管，下面是木质的洗脸盆，再侧面一米，就是水泥打底的蹲便器。 这种狭窄幽暗的房间，在人们的往常印象中，总是与脏污、恶臭、发霉挂钩，寻常人居住其中，恐怕没几天就会患上幽闭恐惧症。 但是这里却不太一样。 尽管仍然狭窄、阴暗，但整间屋子却被打扫得尽可能干净，连墙壁上原有的霉菌都被连着墙皮铲掉，与原先那恶劣的景象截然相反。 被关在禁闭室内的伊奈也似乎没有低落、消沉的情绪。她像小鹿一样雀跃着踮起脚，端着木箩筐坐到床边，口中哼着轻快的曲调。 窗外叽叽喳喳的叫声也变得激动起来，两三只巴掌大的麻雀顺着窗口空隙飞进牢笼里，乖巧的排排站到少女的床头柜上，像在等待什么。 “你们也饿了吧？” 见状，伊奈温柔的笑着，用那双赤红的眸子注视鸟儿，手中则动作熟练的将黑面包掰断，从中撕开一段段放到床头柜上。 见它们吃的欢快，女孩才将那碗热水端出来，一边捻着一截黑面包泡软，一边像是与友人闲聊般絮叨着： “玛丽女士总是这样~” “明明是很好的人，但却总要装作一副粗鲁的模样，非让育儿园里的孩子们都怕她，听她的话。” “那天我都看到她去给小埃尔文掖被角了！” “莉莉娅大修女也是。” “她总是一边对我喊着‘下次你再说这种忤逆神圣的言论，我就要通报裁判所啦~’，一边还把我关到禁闭室里，到处让教堂里的修女们封锁消息。”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呀。” “就是太固执了。” 少女嘟嘟囔囔着，将软掉的黑面包塞进嘴里，软绵绵的腮帮子都被撑得鼓起来，像是准备过冬的小松鼠。 鸟儿叽叽喳喳的吃着面包屑，完全没有理会被关了近十天禁闭，只得独自一人唠叨着，上演单人情景剧的少女。 “什么？那我为什么还要跟她顶嘴？” “我就是觉得教义写的不对啊！” “有些人明明只是犯了一些小的错误，既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也可以通过金钱与劳动弥补，为什么非得杀死他们才算符合教义呢？” “完全不合理！” 正说着，少女从箩筐底部捏起一根有些发黑，只有约莫指头长短的短棍。 那是一根富有盐湖市风格的腌制腊肉。 就是看上去放置的时间有些长了。 “啊，腊肉！” “肯定又是玛丽女士从自己的工作餐里省的吧！真是一位可爱又嘴硬的女士呢。” “等我出去了，给她做曲奇饼干！” “嘿嘿。” 小小的幸福让女孩笑得眼睛都眯起，那赤红的眸子夹入弯弯的眉眼缝隙，洋溢着温柔的光。 她一边笑，一边将那段只有指头长的腊肉也掰开，和自己那些只会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分享着，吃完还继续絮叨，没完没了。 那是一个如同林间小鹿一样，无论置身何处，都仿佛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少女。 只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时间，倏忽静止。 ...... 仅仅是仿佛眨眼般，甚至更加短暂瞬间内的一个闪动。 腮帮子鼓鼓囊囊，将软嫩脸蛋塞得像只松鼠一样跪坐在地上的女孩身体一僵，看着眼前那陌生而神秘的景象不由怔住。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 脸上戴着一张空白的面具。 一时间，大脑似乎没能从禁闭室与神秘空间的转变中滑过弯。 突兀变幻的空间，深不见底的海洋，遥远而模糊的光亮天空，漂浮在天空之下，仿佛倒悬海带般熙熙攘攘的各色丝线......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位从小生活在天体之音教堂的少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惊吓、恐惧、荒诞、未知。 各种情绪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显现。 “咕咚。” 下意识的，她先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 莉莉娅大修女说过，跟别人说话之前，要先把嘴里的东西吞掉。 而后，才听这位如同小鹿一样软弱胆怯的女孩坐在地上缩着脖子，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先、先生。”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002】线与少女 再一次出现在这片漆黑的深海，陈冕只是稍稍一怔，便很快接受了这一现实。 想来，这片空间就是他的‘金手指’了。 由于不再是全身被碎掉的状态，陈冕也感受不到之前那强烈的压抑与窒息感。 只不过，当他静下心来，耳中却捕捉到一声声细微的呢喃。 那仿若蚊呐般的声音初听无妨，但是当陈冕仔细去倾听时，却骤然变得汹涌而密集，如同千百个人同时趴在他耳边低语，狂躁混乱，交夹着疯狂的低吼，直入人心最深处。 “什么东西？” 陈冕吓了一跳，用力的摇晃脑袋。 只是，当他心中才刚产生一丝抗拒情绪的瞬间，那密集而混乱的声音又悄然消失不见了。 放眼望去，无垠的深海依旧阴森、深沉，遥远得不见边际。 当你凝视黑暗时，黑暗也在凝视着你。 除非你脱裤子。 低头观察自己的身体，陈冕发现与在现实世界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站在海里，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正下意识的嘀咕两句，周身阴郁晦暗的海洋陡然翻卷，周遭化作囊括数公里的巨大漩涡，于龙卷中扩散，集中一点，形成无限幽暗的深海蓝洞。 而陈冕正处于最中心的空洞区域，脚下形成一片无底的真空。 他不由一愣。 于是，陈冕试探着道：“地面，能做到吗？实的，能站住的那种。” “我有点恐高。” 周围的海洋只是稍稍停滞，而后瞬间按照陈冕的意愿飞速变幻。 这奇妙的场景看得他眼前一亮。 紧跟着，便立刻得寸进尺： “有了地面再整成二层小楼，这边弄几个沙发，这边放个茶几，那边是书柜的形状，这里要大理石雕，楼上边儿有花园，下边要游泳池，最好门口再放个英国女管家模型。” “还有头顶这一片弄淡一点，就那种五彩斑斓的黑！这光照太差了......” 絮絮叨叨，挑剔得像是来碰瓷的甲方。 疯狂朝周遭席卷的海龙卷闻言一滞，连带着旋转的势头都被迫减缓了几分，像是在犹豫。 停滞了几秒，就见原本幽深的蓝洞渐渐消散，无数阴郁晦暗的颜色朝他脚下汇聚而去，源源不断的聚集、凝固，形成一层无比坚实的漆黑冰面。 而头顶的海面就没那么多讲究了，顶多是从深蓝变成了浅蓝，仿佛形成了一间由晶体构筑，上下透明的宫殿。 相对而言，亮度提高了不少。 至少没了之前的那种阴森晦暗的鬼屋气氛，多了点阳光与朝气，让人心情愉悦。 “这地方不够智能啊，差点事儿。” “也就勉勉强强。” 陈冕不是那么挑刺的人，砸吧着嘴瞧了一会儿，算是差不多接受了。 看来这地方和梦境终究是有点差距，做不到真的心想事成，只能完成大致的命令，而且完成度十分有限。 直到脚踏实地，他才安下心，继续低头观察自己指尖上连接的那根彩色丝线。 顺着丝线延伸的方向望去，就见这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一直从他的指尖蔓延到天空上那片模糊的光亮里。 陈冕拨弄了两下，没什么感觉。 “这东西怎么用？” 他思忖着，伸手拽了拽。 只是这么轻轻的牵拉了两下，远处的天空中却骤然浮现起一道道如同巨石坠入水面般的重重波纹，一层层褶皱漾起千层水浪，远远能听到来自天空的轰鸣。 陈冕吓得肝儿一颤，立刻就放手了。 “怎么回事？” 就在他轻轻拽动的那一瞬间，脑中忽然浮现起一道陌生的少女身影。 那女孩蹲坐在狭窄的牢房里，白发红瞳，身材纤细，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此时正向高处的窗口眺望，不知在想着什么。 柔弱、孤独、惹人怜惜。 “难道说......” 在脑中映现出那道少女身影的一瞬间，陈冕心中就生出一种莫名的确信。 “我能把她拽进来？” 一想到这里，即便不当人子如陈冕，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犹豫。 仔细想想，这种行为似乎不是很道德。 孤男寡女、共处密室、暗无人烟、衣不蔽体。 这多危险啊！ 但凡他一个不注意，那紧跟着岂不就该是干柴烈火、十月怀胎、怒摔阿斗？ 什么经典地下室y？ 想着想着，陈冕的脸色不由变得肃然，义正辞严：“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在这种紧急时刻，暂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毕竟是在陌生人面前，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了想，陈冕调整了一下身材特点，垫高脚底、收紧裤腰、加装垫肩，身上又化作一套看似贴身的对扣西装，脸上则覆盖雪白面具，连头发都染成白色，而后装模作样的施施然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像他这种专门开神秘空间的，多少得有点大佬的派头。 等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才用力的一拽。 那根彩色丝线轻轻牵动。 骤然掀起惊天波澜，席卷涡旋。 ...... 盐湖市，天体之音教堂。 禁闭室。 “当啷。” 铁门下方专门用于递送餐盘的小门被粗暴推开，外面响起粗鲁的暴躁女声： “伊奈，醒了没！” “吃饭了。” 一个边缘粗糙的木箩筐被塞进来。 里面装着三块硬得像砖头一样的黑面包，旁边还有一壶热水。 禁闭室里的少女双手捧着接过箩筐，声音绵软而温柔： “谢谢你，玛丽女士。” 门外的女人没应声，迈着沉重的脚步远去。 被称作伊奈的少女则抱起那满当当的箩筐，满脸微笑的隔着那扇铁门挥手。 离地面约两米高，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栅栏窗里映入午后阳光，被铁栅栏分割的光亮映落地面，似乎能除去这狭窄房间里氤氲的霉味，那也是这漆黑房间里唯一的光明源头。 窗外响起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整间禁闭室只有约莫四五平米大小，除了一张空荡荡的木质床铺以外，只有一根泛起斑驳锈迹的黄铜自来水管，下面是木质的洗脸盆，再侧面一米，就是水泥打底的蹲便器。 这种狭窄幽暗的房间，在人们的往常印象中，总是与脏污、恶臭、发霉挂钩，寻常人居住其中，恐怕没几天就会患上幽闭恐惧症。 但是这里却不太一样。 尽管仍然狭窄、阴暗，但整间屋子却被打扫得尽可能干净，连墙壁上原有的霉菌都被连着墙皮铲掉，与原先那恶劣的景象截然相反。 被关在禁闭室内的伊奈也似乎没有低落、消沉的情绪。她像小鹿一样雀跃着踮起脚，端着木箩筐坐到床边，口中哼着轻快的曲调。 窗外叽叽喳喳的叫声也变得激动起来，两三只巴掌大的麻雀顺着窗口空隙飞进牢笼里，乖巧的排排站到少女的床头柜上，像在等待什么。 “你们也饿了吧？” 见状，伊奈温柔的笑着，用那双赤红的眸子注视鸟儿，手中则动作熟练的将黑面包掰断，从中撕开一段段放到床头柜上。 见它们吃的欢快，女孩才将那碗热水端出来，一边捻着一截黑面包泡软，一边像是与友人闲聊般絮叨着： “玛丽女士总是这样~” “明明是很好的人，但却总要装作一副粗鲁的模样，非让育儿园里的孩子们都怕她，听她的话。” “那天我都看到她去给小埃尔文掖被角了！” “莉莉娅大修女也是。” “她总是一边对我喊着‘下次你再说这种忤逆神圣的言论，我就要通报裁判所啦~’，一边还把我关到禁闭室里，到处让教堂里的修女们封锁消息。”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呀。” “就是太固执了。” 少女嘟嘟囔囔着，将软掉的黑面包塞进嘴里，软绵绵的腮帮子都被撑得鼓起来，像是准备过冬的小松鼠。 鸟儿叽叽喳喳的吃着面包屑，完全没有理会被关了近十天禁闭，只得独自一人唠叨着，上演单人情景剧的少女。 “什么？那我为什么还要跟她顶嘴？” “我就是觉得教义写的不对啊！” “有些人明明只是犯了一些小的错误，既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也可以通过金钱与劳动弥补，为什么非得杀死他们才算符合教义呢？” “完全不合理！” 正说着，少女从箩筐底部捏起一根有些发黑，只有约莫指头长短的短棍。 那是一根富有盐湖市风格的腌制腊肉。 就是看上去放置的时间有些长了。 “啊，腊肉！” “肯定又是玛丽女士从自己的工作餐里省的吧！真是一位可爱又嘴硬的女士呢。” “等我出去了，给她做曲奇饼干！” “嘿嘿。” 小小的幸福让女孩笑得眼睛都眯起，那赤红的眸子夹入弯弯的眉眼缝隙，洋溢着温柔的光。 她一边笑，一边将那段只有指头长的腊肉也掰开，和自己那些只会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分享着，吃完还继续絮叨，没完没了。 那是一个如同林间小鹿一样，无论置身何处，都仿佛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少女。 只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时间，倏忽静止。 ...... 仅仅是仿佛眨眼般，甚至更加短暂瞬间内的一个闪动。 腮帮子鼓鼓囊囊，将软嫩脸蛋塞得像只松鼠一样跪坐在地上的女孩身体一僵，看着眼前那陌生而神秘的景象不由怔住。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 脸上戴着一张空白的面具。 一时间，大脑似乎没能从禁闭室与神秘空间的转变中滑过弯。 突兀变幻的空间，深不见底的海洋，遥远而模糊的光亮天空，漂浮在天空之下，仿佛倒悬海带般熙熙攘攘的各色丝线......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位从小生活在天体之音教堂的少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惊吓、恐惧、荒诞、未知。 各种情绪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显现。 “咕咚。” 下意识的，她先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 莉莉娅大修女说过，跟别人说话之前，要先把嘴里的东西吞掉。 而后，才听这位如同小鹿一样软弱胆怯的女孩坐在地上缩着脖子，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先、先生。”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003】命运忽悠着你 时间倒回上一秒。 在陈冕用力拽动那段丝线的一瞬间，他脑中登时被一段汹涌袭来的画面吞没。 那段记忆的主人公同样是一位白发红瞳的少女，尽管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相比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青涩女孩，这记忆洪流中的少女眉眼间已带上了几分风霜。 一道深刻的疤痕斜着从她的眉脚穿过，一直刻到下颚。那头柔顺的白色长发也被随意削短，绑成利落的马尾。 肩上扛着一柄光锤头就超过一人高，通体由岩石压缩构成的巨锤。 周身缠绕着被异常重力扭曲波动的空气。 那张精致可人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 随着视野的不断升高，她所面对的敌人也变得愈发清晰。 远在地平线尽头，有一头如风暴般席卷而来，通体堪比山脉的漆黑巨物。 祂身后裹挟着无尽的雾气，如同山脉般巨硕的身体上覆盖着泛有金属色泽的暗棕色甲壳。 类似人类的头颅上生长复眼，嘴巴大张着，露出内里重叠密集的多排畸齿。 相貌丑陋可怖。 如同蜈蚣般紧凑的巨大化肢体刺穿地面，发出一阵隆隆声响，震天动地。 那画面中的少女却只是看着，默不作声。 直到，距离足够近时...... 双手握锤， 骤然挥出。 近乎眨眼间，白发红瞳少女面前爆开一团如同水波般扩散开的空气激波，巨量的动能突破了她与那巨物之间的距离，大地翻滚，碎石与土浪飞溅，形成一条笔直的真空走廊，将眼前阻碍路径的一切都一扫而空。 即便是那如同山脉般恐怖的巨物也没能在这力量下阻碍一瞬，本就丑陋畸形的面庞如同被压路机碾过似的形成一滩漆黑干瘪的烂泥状碎物，而后是身体，再到尾端。 那仿佛蜈蚣般漫长的巨大身躯，在眼前这少女的大锤面前，却连一瞬间都未能支撑过去，一击便被打成烟花般爆散。 烟尘倒卷。 而后，她像是察觉到了某人的目光般，下意识的转过头朝身后的天空扫了一眼，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 “嘶。” 陈冕当场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连带着喉咙都有些紧。 下一刻，画面随之结束。 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面前这少女刚刚那怯怯的开场白： “先、先生。”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发红瞳的少女坐在地上，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声音与表情都显得软绵绵的。 与刚才那段干净利落的画面相比，不说大差不差吧，也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了。 所以说，刚才那段画面映现的...... 是她未来的成就？ 几乎是同一瞬间，陈冕从这片深海空间传递而来的信息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原来如此。 这个金手指是让我来抱大白腿的！ 陈冕心中默默的确定了。 恰巧，他的胃口也不是太好。 沉吟几秒，在静默中暗暗调整了一下情绪。 而后，他面向眼前的少女，轻松开口： “这是来自命运的指引。” “我的女士...或者说，小姐？” 那张空白面具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磁性，与他原本的声音差别不小。 尽管心中已经认定要抱大腿，但是陈冕仍然没有忘记自己之前塑造出的神秘人身份，毕竟抱大腿也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再者说，装比嘛！ 大家都是隔着屏幕和网线交流的现代人，谁没事还不会装个比呢？ “如果感到紧张的话，你可以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这样也许会让我们更熟络一点。” 他拿捏着语气，精准把握着毕业季大公司hr们准备pua应届大学生时，那副疏离中带着一点点认可的标准姿态。 很明显，青涩的白毛修女小姐很吃这一套。 “是、是！先生。” “我叫伊奈。” “伊奈·031·史卡特艾娜！” “今年十七岁，现在是天体之音教会的实习修女！有、有四分之一艾拉柏尔血统，现代物理和大学数学学得比较好......” 说话时，名叫伊奈的少女只觉全身都紧绷绷的，不敢有丝毫放松，心跳速度快得像是要炸破胸膛，腿都在止不住的颤。 尽管面前的这位‘先生’没有丝毫威胁性行为，但是眼前这种存在是绝对不可以用‘行为’、‘偏好’、‘倾向’来定义的。 这是教会《深潜安全手册》中，对【源物】的基础描述之一。 这本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无数位深潜者中的先行者们用生命验证、写就的。 是的。 尽管面前这位先生看起来是人，说话与人无异，行为也符合人类的社会正常标准。 但是在伊奈出现在这里的第一瞬间，她就认定了，面前这位‘先生’必定是一头......一位【源物】。 甚至单看其理智的言行， 也许自己在对这位先生进行代称时，需要用满怀敬意的‘祂’来进行。 因为，早在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伊奈就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这里，是深海！ 作为一个掌握着超凡能力的正教修女，伊奈对这里那仿佛无穷无尽般的源能气息简直再熟悉不过。 而且，这里肯定不是表层、透光层那种小打小闹就能糊弄过去的地方。 这里绝对是中层带，甚至更深的地方！ 是正常人类和下级深潜者绝对没有可能触及、生存的绝对深渊，哪怕是存在都不可能，因为那种深度的源能绝对会将他们的位格在瞬间碾碎。 从伊奈出现在这里的瞬间，她的灵觉就仿佛坏掉的收音机一样，一阵阵的响起嘈杂、断断续续的强烈危险感，似乎在这片空间周围存在着难以计数的恐怖存在。 然而，面前的这位先生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如同咖啡厅里的友人，与自己安静的聊着天。 更加恐怖的是，自始至终，居然真的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以她脆弱的‘位格’，居然连最细微的一声深海低语都没听见。 这等伟力，已经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实习修女所能想象的了。 “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如果没有的话...请问，我、我可以离开吗？大修女和女仆小姐还在等着我回去打扫卫生和吃晚饭，过了门禁我会挨骂，还会被打手板......” 直到自我介绍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口干舌燥的白毛修女小姐才语气弱弱的提起勇气，说出她最想问的事情。 哪怕她已经尽可能把后果说得很严重了，然而看这位先生那无动于衷的模样，很明显是没有被说动。 但是，伊奈已经不敢继续开口了。 尽管在教堂里诋毁格罗赫斯爵士教义的时候，少女显得十分勇敢，可是当她真正面对神秘存在的时候，该腿软还是腿软。 “别急，别急。” “让我研究一下。”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两个人，搞得都不是非常熟练。 陈冕对‘天体之音’这个名字不算陌生，这是一个据说很灵验的神秘教派，在俄弥勾协议共和国境内被封为正教，可以任意传播信仰。 而她们所相信的神明，则是‘天体之音’格罗赫斯爵士。 据传是拥有真正形体的‘真神’。 不过陈冕以前对神秘学并没有过多了解，因此对于这些神秘概念也分不太清。 只是，既然是正教的修女，那和诡异信徒应该是天然对立的吧？ 听完修女小姐还算全面的自我介绍，陈冕发现那段彩色的丝线上，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在距离他更近的那一段，原本彩色的丝线，被染黑了约莫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 他想了想，站起身走近了几步。 伊奈小姐则是一脸紧张，飞快抬起她灵活的小屁股，嗖嗖的往后面蹭。 但是走路毕竟比蹭得快，两人还是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在面对面的情况下，那段彩线上的黑色部分，只剩下了很细微的一点点。 显然，这‘黑线’是按比例变化的。 使它增加的行为，似乎是与伊奈小姐的交谈，亦或是接触。 也有可能是了解。 陈冕稍微摸索到了雪白大腿的抱法。 在他的感知中，这黑色的部分，似乎可以让他从方才看到的那段‘命运画面’中，置换出一部分与黑线比例相等的能力。 黑的越多，能置换的比例自然也越多。 不，准确的说并非‘置换’，而是‘共享’。 他与面前这位软弱的伊奈小姐，共同分享属于那位‘未来伊奈小姐’的强大实力。 我和你一起白嫖未来的你！ 这简直是大雄与哆啦a梦行为——双赢！ 只不过，具体要怎么增加黑线部分的比例，还需要陈冕继续在与伊奈小姐的互动实践中摸索。 不抽烟，不喝酒，多和女孩交朋友。 这套路陈冕他熟啊！ 等到重新坐回沙发，才听他和善的继续道：“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大概是要继续相处一段时间了。” 说着，他动作轻轻的抬了抬指尖：“你能看到这条丝线吗？伊奈小姐。” “丝、丝线？” 似乎是得到他的提醒，伊奈才发觉到那根顺着陈冕指尖延伸，泛着虹彩的丝线。 目光顺着男人的指尖缓缓低头。 一直落到自己胸口。 丝线的另一端，正连接着她的心脏位置。 像是联想到什么，弱气的伊奈小姐脸色瞬间化作一片苍白： “先、先生......” 陈冕安抚道：“别害怕。” “那只是你未来的命运而已。” 伊奈小姐脸色闻言更白几分，差点哭出来。 确定自己能够切实的影响女孩的情绪之后，伪pua大师陈冕先生才将自己编了几秒的小故事抛出来，语气郑重： “可能你并没有发现，又或者并不相信我的话，但是通过观测你的命运，我发现你身上有着大幅度改变世界未来的潜力。” “在得知这一点后，我对你的未来抱有十分强烈的好奇心，因此才造成了这次稍显突兀的会面。” 说话间，陈冕施施然的坐回沙发上，语气轻松的搭着腿，为这第一次的会面定下结论： “你是这世界命运里的变数。” “伊奈小姐。” “？？？” 上一秒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活到十七岁的修女小姐先是一怔，紧跟着连背都挺直了。 哪怕明明从心底认为这位先生的话很荒唐，但她还指着自己，怯生生的试图确认道： “...我？” “是的。” 陈冕笑着回应，那张空白面具下的声音依旧富有磁性： “相信我，这是一次命运的指引。” “于你我而言，也都是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奇妙缘分。” “你无需抱有心理负担。” “只需要放开一切的践我所想，知我所愿，从我所言即可。” “请为我所用吧。” “伊奈小姐。” “只有这样，我们双方才都能获得好处。” 他的话语平淡温和，他的意思清晰明了。 世界的命运这潭水太深，丫头你把握不住，不如把决定权交给叔，叔来帮你蹚泥。 至于那种轻飘飘的感谢也不用了，只需要把人身安全、信息安全、个人隐私、未来路线等等统统交出来，然后也没什么其他额外的条件。 “咕咚。” 修女小姐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又像是不太敢对这位先生的言论发表异议，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呆滞良久，她才笑容有点艰难的，仿佛希望确定般重复询问道： “我、我可以拒绝吗？” 陈冕随口答应道：“当然了，小姐。” 只是说话间，他状似从容的挑起指尖。 那段一直延伸到她胸口的丝线也随之摇曳，滑出亮晶晶的痕迹。 “不过，我不小心将你的命运连上了。” “需要我拨断它吗？” 少女的表情愈发凄苦，可怜巴巴的：“所以、所以我一定要答应，才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陈冕却答非所问，白面具下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你对我而言可是十分重要的，伊奈小姐。” “请相信命运的指引。” “那可真是太好...太感激您了。” 修女小姐感激涕零的咬着唇瓣，那艰难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 感激个屁！ 只是，对现在的伊奈小姐而言，确保自己一会儿能活着离开什么都好说。 “那、那么！”连卖身契都签过，少女的胆子也自然而然的随之变大了一丢丢，“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先生？” “啊，是我的疏忽。” “刚刚忘记自我介绍了。” 陈冕笑着一抚那张空白的面具，朝她微微示意：“你可以叫我...嗯，空白？” “或者白先生。” “随你喜欢。” 伊奈小姐眉头微微挑高，而后语气莫名雀跃，大着胆子试探：“那...老师可以吗？” “白老师？” 在称呼的选择上，少女也有着自己的小聪明。 我都叫你‘老师’了，又观测我的命运，还莫名其妙的把我绑定在这条破船上，你多少总得给我点什么东西吧？ 至于祂给的东西，自己能否承受？ 连命运都被别人握在手里，对方稍不注意没准就死了，哪还有什么承受不承受的问题？ 伊奈小姐感觉自己简直超勇的！ 陈冕明显也察觉到了这点小聪明，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点点头： “也可以。” 至于现在是谁占谁便宜，至少陈冕心里是有数的。 只是正说着，他隐隐感觉脑中有些发紧，应该是到了自己的极限。 他快要完事了。 不过，陈冕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态缓道：“那么，今天的见面，暂时就到这里。” “这一次，只是来向你打个招呼。” “希望你能继续践行你的使命。” “伊奈小姐。” 伊奈连忙坐直了身子，认真答应道： “是！白老师。” 下一瞬，眼前的世界骤然黯淡。 在明暗不一的些微闪动间，视野重归于无。 【003】命运忽悠着你 时间倒回上一秒。 在陈冕用力拽动那段丝线的一瞬间，他脑中登时被一段汹涌袭来的画面吞没。 那段记忆的主人公同样是一位白发红瞳的少女，尽管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相比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青涩女孩，这记忆洪流中的少女眉眼间已带上了几分风霜。 一道深刻的疤痕斜着从她的眉脚穿过，一直刻到下颚。那头柔顺的白色长发也被随意削短，绑成利落的马尾。 肩上扛着一柄光锤头就超过一人高，通体由岩石压缩构成的巨锤。 周身缠绕着被异常重力扭曲波动的空气。 那张精致可人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 随着视野的不断升高，她所面对的敌人也变得愈发清晰。 远在地平线尽头，有一头如风暴般席卷而来，通体堪比山脉的漆黑巨物。 祂身后裹挟着无尽的雾气，如同山脉般巨硕的身体上覆盖着泛有金属色泽的暗棕色甲壳。 类似人类的头颅上生长复眼，嘴巴大张着，露出内里重叠密集的多排畸齿。 相貌丑陋可怖。 如同蜈蚣般紧凑的巨大化肢体刺穿地面，发出一阵隆隆声响，震天动地。 那画面中的少女却只是看着，默不作声。 直到，距离足够近时...... 双手握锤， 骤然挥出。 近乎眨眼间，白发红瞳少女面前爆开一团如同水波般扩散开的空气激波，巨量的动能突破了她与那巨物之间的距离，大地翻滚，碎石与土浪飞溅，形成一条笔直的真空走廊，将眼前阻碍路径的一切都一扫而空。 即便是那如同山脉般恐怖的巨物也没能在这力量下阻碍一瞬，本就丑陋畸形的面庞如同被压路机碾过似的形成一滩漆黑干瘪的烂泥状碎物，而后是身体，再到尾端。 那仿佛蜈蚣般漫长的巨大身躯，在眼前这少女的大锤面前，却连一瞬间都未能支撑过去，一击便被打成烟花般爆散。 烟尘倒卷。 而后，她像是察觉到了某人的目光般，下意识的转过头朝身后的天空扫了一眼，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 “嘶。” 陈冕当场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连带着喉咙都有些紧。 下一刻，画面随之结束。 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面前这少女刚刚那怯怯的开场白： “先、先生。”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发红瞳的少女坐在地上，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声音与表情都显得软绵绵的。 与刚才那段干净利落的画面相比，不说大差不差吧，也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了。 所以说，刚才那段画面映现的...... 是她未来的成就？ 几乎是同一瞬间，陈冕从这片深海空间传递而来的信息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原来如此。 这个金手指是让我来抱大白腿的！ 陈冕心中默默的确定了。 恰巧，他的胃口也不是太好。 沉吟几秒，在静默中暗暗调整了一下情绪。 而后，他面向眼前的少女，轻松开口： “这是来自命运的指引。” “我的女士...或者说，小姐？” 那张空白面具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磁性，与他原本的声音差别不小。 尽管心中已经认定要抱大腿，但是陈冕仍然没有忘记自己之前塑造出的神秘人身份，毕竟抱大腿也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再者说，装比嘛！ 大家都是隔着屏幕和网线交流的现代人，谁没事还不会装个比呢？ “如果感到紧张的话，你可以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这样也许会让我们更熟络一点。” 他拿捏着语气，精准把握着毕业季大公司hr们准备pua应届大学生时，那副疏离中带着一点点认可的标准姿态。 很明显，青涩的白毛修女小姐很吃这一套。 “是、是！先生。” “我叫伊奈。” “伊奈·031·史卡特艾娜！” “今年十七岁，现在是天体之音教会的实习修女！有、有四分之一艾拉柏尔血统，现代物理和大学数学学得比较好......” 说话时，名叫伊奈的少女只觉全身都紧绷绷的，不敢有丝毫放松，心跳速度快得像是要炸破胸膛，腿都在止不住的颤。 尽管面前的这位‘先生’没有丝毫威胁性行为，但是眼前这种存在是绝对不可以用‘行为’、‘偏好’、‘倾向’来定义的。 这是教会《深潜安全手册》中，对【源物】的基础描述之一。 这本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无数位深潜者中的先行者们用生命验证、写就的。 是的。 尽管面前这位先生看起来是人，说话与人无异，行为也符合人类的社会正常标准。 但是在伊奈出现在这里的第一瞬间，她就认定了，面前这位‘先生’必定是一头......一位【源物】。 甚至单看其理智的言行， 也许自己在对这位先生进行代称时，需要用满怀敬意的‘祂’来进行。 因为，早在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伊奈就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这里，是深海！ 作为一个掌握着超凡能力的正教修女，伊奈对这里那仿佛无穷无尽般的源能气息简直再熟悉不过。 而且，这里肯定不是表层、透光层那种小打小闹就能糊弄过去的地方。 这里绝对是中层带，甚至更深的地方！ 是正常人类和下级深潜者绝对没有可能触及、生存的绝对深渊，哪怕是存在都不可能，因为那种深度的源能绝对会将他们的位格在瞬间碾碎。 从伊奈出现在这里的瞬间，她的灵觉就仿佛坏掉的收音机一样，一阵阵的响起嘈杂、断断续续的强烈危险感，似乎在这片空间周围存在着难以计数的恐怖存在。 然而，面前的这位先生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如同咖啡厅里的友人，与自己安静的聊着天。 更加恐怖的是，自始至终，居然真的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以她脆弱的‘位格’，居然连最细微的一声深海低语都没听见。 这等伟力，已经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实习修女所能想象的了。 “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如果没有的话...请问，我、我可以离开吗？大修女和女仆小姐还在等着我回去打扫卫生和吃晚饭，过了门禁我会挨骂，还会被打手板......” 直到自我介绍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口干舌燥的白毛修女小姐才语气弱弱的提起勇气，说出她最想问的事情。 哪怕她已经尽可能把后果说得很严重了，然而看这位先生那无动于衷的模样，很明显是没有被说动。 但是，伊奈已经不敢继续开口了。 尽管在教堂里诋毁格罗赫斯爵士教义的时候，少女显得十分勇敢，可是当她真正面对神秘存在的时候，该腿软还是腿软。 “别急，别急。” “让我研究一下。”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两个人，搞得都不是非常熟练。 陈冕对‘天体之音’这个名字不算陌生，这是一个据说很灵验的神秘教派，在俄弥勾协议共和国境内被封为正教，可以任意传播信仰。 而她们所相信的神明，则是‘天体之音’格罗赫斯爵士。 据传是拥有真正形体的‘真神’。 不过陈冕以前对神秘学并没有过多了解，因此对于这些神秘概念也分不太清。 只是，既然是正教的修女，那和诡异信徒应该是天然对立的吧？ 听完修女小姐还算全面的自我介绍，陈冕发现那段彩色的丝线上，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在距离他更近的那一段，原本彩色的丝线，被染黑了约莫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 他想了想，站起身走近了几步。 伊奈小姐则是一脸紧张，飞快抬起她灵活的小屁股，嗖嗖的往后面蹭。 但是走路毕竟比蹭得快，两人还是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在面对面的情况下，那段彩线上的黑色部分，只剩下了很细微的一点点。 显然，这‘黑线’是按比例变化的。 使它增加的行为，似乎是与伊奈小姐的交谈，亦或是接触。 也有可能是了解。 陈冕稍微摸索到了雪白大腿的抱法。 在他的感知中，这黑色的部分，似乎可以让他从方才看到的那段‘命运画面’中，置换出一部分与黑线比例相等的能力。 黑的越多，能置换的比例自然也越多。 不，准确的说并非‘置换’，而是‘共享’。 他与面前这位软弱的伊奈小姐，共同分享属于那位‘未来伊奈小姐’的强大实力。 我和你一起白嫖未来的你！ 这简直是大雄与哆啦a梦行为——双赢！ 只不过，具体要怎么增加黑线部分的比例，还需要陈冕继续在与伊奈小姐的互动实践中摸索。 不抽烟，不喝酒，多和女孩交朋友。 这套路陈冕他熟啊！ 等到重新坐回沙发，才听他和善的继续道：“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大概是要继续相处一段时间了。” 说着，他动作轻轻的抬了抬指尖：“你能看到这条丝线吗？伊奈小姐。” “丝、丝线？” 似乎是得到他的提醒，伊奈才发觉到那根顺着陈冕指尖延伸，泛着虹彩的丝线。 目光顺着男人的指尖缓缓低头。 一直落到自己胸口。 丝线的另一端，正连接着她的心脏位置。 像是联想到什么，弱气的伊奈小姐脸色瞬间化作一片苍白： “先、先生......” 陈冕安抚道：“别害怕。” “那只是你未来的命运而已。” 伊奈小姐脸色闻言更白几分，差点哭出来。 确定自己能够切实的影响女孩的情绪之后，伪pua大师陈冕先生才将自己编了几秒的小故事抛出来，语气郑重： “可能你并没有发现，又或者并不相信我的话，但是通过观测你的命运，我发现你身上有着大幅度改变世界未来的潜力。” “在得知这一点后，我对你的未来抱有十分强烈的好奇心，因此才造成了这次稍显突兀的会面。” 说话间，陈冕施施然的坐回沙发上，语气轻松的搭着腿，为这第一次的会面定下结论： “你是这世界命运里的变数。” “伊奈小姐。” “？？？” 上一秒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活到十七岁的修女小姐先是一怔，紧跟着连背都挺直了。 哪怕明明从心底认为这位先生的话很荒唐，但她还指着自己，怯生生的试图确认道： “...我？” “是的。” 陈冕笑着回应，那张空白面具下的声音依旧富有磁性： “相信我，这是一次命运的指引。” “于你我而言，也都是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奇妙缘分。” “你无需抱有心理负担。” “只需要放开一切的践我所想，知我所愿，从我所言即可。” “请为我所用吧。” “伊奈小姐。” “只有这样，我们双方才都能获得好处。” 他的话语平淡温和，他的意思清晰明了。 世界的命运这潭水太深，丫头你把握不住，不如把决定权交给叔，叔来帮你蹚泥。 至于那种轻飘飘的感谢也不用了，只需要把人身安全、信息安全、个人隐私、未来路线等等统统交出来，然后也没什么其他额外的条件。 “咕咚。” 修女小姐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又像是不太敢对这位先生的言论发表异议，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呆滞良久，她才笑容有点艰难的，仿佛希望确定般重复询问道： “我、我可以拒绝吗？” 陈冕随口答应道：“当然了，小姐。” 只是说话间，他状似从容的挑起指尖。 那段一直延伸到她胸口的丝线也随之摇曳，滑出亮晶晶的痕迹。 “不过，我不小心将你的命运连上了。” “需要我拨断它吗？” 少女的表情愈发凄苦，可怜巴巴的：“所以、所以我一定要答应，才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陈冕却答非所问，白面具下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你对我而言可是十分重要的，伊奈小姐。” “请相信命运的指引。” “那可真是太好...太感激您了。” 修女小姐感激涕零的咬着唇瓣，那艰难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 感激个屁！ 只是，对现在的伊奈小姐而言，确保自己一会儿能活着离开什么都好说。 “那、那么！”连卖身契都签过，少女的胆子也自然而然的随之变大了一丢丢，“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先生？” “啊，是我的疏忽。” “刚刚忘记自我介绍了。” 陈冕笑着一抚那张空白的面具，朝她微微示意：“你可以叫我...嗯，空白？” “或者白先生。” “随你喜欢。” 伊奈小姐眉头微微挑高，而后语气莫名雀跃，大着胆子试探：“那...老师可以吗？” “白老师？” 在称呼的选择上，少女也有着自己的小聪明。 我都叫你‘老师’了，又观测我的命运，还莫名其妙的把我绑定在这条破船上，你多少总得给我点什么东西吧？ 至于祂给的东西，自己能否承受？ 连命运都被别人握在手里，对方稍不注意没准就死了，哪还有什么承受不承受的问题？ 伊奈小姐感觉自己简直超勇的！ 陈冕明显也察觉到了这点小聪明，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点点头： “也可以。” 至于现在是谁占谁便宜，至少陈冕心里是有数的。 只是正说着，他隐隐感觉脑中有些发紧，应该是到了自己的极限。 他快要完事了。 不过，陈冕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态缓道：“那么，今天的见面，暂时就到这里。” “这一次，只是来向你打个招呼。” “希望你能继续践行你的使命。” “伊奈小姐。” 伊奈连忙坐直了身子，认真答应道： “是！白老师。” 下一瞬，眼前的世界骤然黯淡。 在明暗不一的些微闪动间，视野重归于无。 【004】音域直感 “回来了。” 又是一个不经意的晃神。 当伊奈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就见到了教堂禁闭室那熟悉的摆设。 鸟儿依旧停留在手边，保持着低头啄食面包渣的动作，呈现出静止的画面。 直到两三秒过后，它们的动作才变得连贯，声音也开始传播，耳中接收到那熟悉的叽叽喳喳声，以及鸟喙啄在老旧床头柜时，发出的沉闷嘟嘟响。 它们...没发现我消失过？ 伊奈小姐先是一怔，而后才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我看到的那些，不会是幻觉吧？” 脑中才刚一产生这样的念头，左奈奈位置附近，骤然传来一阵如同烙铁般的烧灼刺痛，惊得伊奈‘啊’的一屁股跌在床上。 飞鸟同样被吓到，扑棱棱的拍打翅膀，在空中掀起几支羽毛，离她远远的。 “好痛！” 少女连忙扯开一段修女服的领口，往胸口的阴影处看去。 在左胸口那团已经发育成熟，低头时可以勉强遮住脚尖的雪白软绵绵侧面，一枚印刻纯白冠冕的徽章图案浮现淡淡光泽。 而后，又很快隐没在皮肤里。 伊奈见状先是一怔，随后软塌塌的坐到床上，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良久，才听她低声嘀咕：“看来...不是做了奇怪的梦啊。” 紧跟着，修女小姐猛地把小脑袋埋进床头塞了茅草的枕头里，气得发出呜呜呜的小火车响。 “是，是真的。” “为什么是我？！” “还是个隔着现世、教堂术式把我拽进去的怪牜...嗯，尊贵的先生。” “而且在那个地方，居然连对‘格罗赫斯’爵士祷告都没有用......” “那个地方，该不会就是‘祂的世界’吧？” “......” 自言自语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少女才重新振作起身，用力的拍拍脸颊：“不管怎么样！反正先相信那位先生的话...只能相信了。” “大不了，他让我做坏事的时候…偷个懒。” 如果无力对抗，那躺平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善良的修女小姐虽然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亚子，但唯在行为选择上有着近乎顽固的执着。 而且，即便现在的盐湖市还没有‘躺平’这个流行词，可是在相同的处境下，人们选择的消极对抗方式往往是相同的。 “先吃饭吧，肚子好饿。” 这么小声嘟囔着，修女小姐才重新恢复了活力，伸手准备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根黑面包。 只是，当她刚一伸出手。 “嗖。” 那根黑面包瞬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啪’的一声吸在了伊奈掌心，砸了个结实。 “嗯？” 坚硬的黑面包砸在少女手心，像是被砖头狠狠拍了一下，不过伊奈的手却是纹丝不动，唯有目光有些出神的看着手里的黑面包。 “这是......” 正当她疑惑于‘黑面包为什么会飞’的时候，脑中蓦的回想起那位白老师刚刚说过的话。 「只有这样，我们双方才都能获得好处。」 “咕咚。” 修女小姐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 伊奈盯着面包：“难道说，这就是白老师说的......好处？”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她忽然扔掉面包，坐回床上闭上双眼。 意识渐渐沉入漆黑的「深海」。 由于与诡异、超凡事件有关的一切具体知识、信息都向普通人进行全面封锁，所以他们口中所谓的‘超凡者’、‘诡异者’其实都不准确。 这些在阴影中行走的人们，对他们自己的正式称呼是： 「深潜者」 而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他们的一切力量，都来源于同一个地方——「深海」 那里是一片与世界交叠的神秘维度，是无限「源能」的聚合世界，存在着无穷尽的秘密、世界、知识、力量、源物，甚至是......神祇。 所有人都能够通过‘下潜’，与深海交换到各式各样的力量与知识。 只要，他们能活下来。 随着伊奈意识的不断延伸，她脑中渐渐浮现出一团模糊的，呈固液混合物状的球形物体。 那是她的【位格】。 就像人类没办法只凭肉体潜水到抹香鲸的深度，而需要潜水艇作为辅助一样，深潜者在进入深海时，也同样需要一层用以保护自身意识的外壳。 这层外壳，就是位格。 不同强度的位格，可以让人们的意识潜入不同的深度。 而位格的塑造，则需要通过大量的训练、磨砺、坚持，以此锻炼出不同寻常人的意志，最后再付出一定的代价，进行仪式。 在没有专业人员的指导下，独自塑造位格，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 最初的人们付出了许多代价，才摸索出了这一条生存之路。而这种蹒跚学步般的摸索，直到现在也未能停止。 在触及这团球体的瞬间，伊奈脑中渐渐浮现起不同的信息。 最先接触到的，是她在第一次完成‘深潜’，成为一名深潜者，位格达到【真视】阶段之后，从深海中获取到的力量。 【白鲸躯体（c）】 【回音感知（e）】 这两种力量，是拥有特殊血统‘艾拉柏尔’的人类大多数情况下都能挖掘到的，每一种能力的潜力也都由深海意志予以评判。 不过，尽管能力潜能不算很高，但像她这样能一次性获得两种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的。 他们分别能给予她具有爆炸性力量与细致操控能力的强悍身躯，以及无需用双眼，就可以通过回声塑造十数米范围内立体构造的感知能力。 直到现在，伊奈也没完全掌握这两种力量。 然而，除了这两种之外，她的位格中又出现了一种新的能力。 【力学造物（a）】 因为暂时还没有使用并了解，所以伊奈小姐也并不清楚这种力量的具体细节。 单从名称上来看...... 似乎与‘力’的作用有关？ “好像很厉害啊！” 不太聪明的伊奈小姐心中生出小小的振奋。 虽然绝大多数能力在真视阶段都无法发挥出他们全部的力量，但是随着以后下潜深度增加，源能提升，她对能力的掌控程度也一定会随之成长。 更何况，这还是一项被深海评定为a级潜力的能力。 这应该就是白老师说的‘好处’吧？ “白老师...居然真的是个好人？” “难道说，这就是奇幻小说中的奇遇？” 一想到这里，少女整个人就又稍稍兴奋起来。 但一联想到自己小命掌于外人之手的微妙处境，心下又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莉莉娅大修女她们牵扯进来...亦或是，自己想办法。 要知道，与外神扯上关系的人类，可没几个能落到好下场。 伊奈不希望莉莉娅大修女她们受到牵连。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想着想着，连吃面包的胃口都没有，修女小姐颇有些颓废的躺倒在床上，把自己像打散的鸡蛋一样摊开。 颓了。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 两道与命运黑线高度相似，隐约散发黑气的雾状枝条，正顺着她的视野死角从少女那挺翘的小圆屁股稍上方一点的位置蔓延出来。 缓缓连接到两只仍在啄食面包渣的鸟儿身上。 伴着那雾气枝条轻微的鼓胀、吸吮，空气中泛起一丝丝极细微的香味。 始终不紧不慢进食的两只鸟儿渐渐停下。 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原本乌黑的瞳孔里，似乎失却了什么。 下一刻，它们忽的互相攻击起来，淡色的羽毛上飞快染上层叠湿润的红晕，响起一声声叽叽喳喳的刺耳鸣叫。 “诶？你们不要打架啊！” ...... 退出那片漆黑区域之后，陈冕神色疑惑的从床上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入睡前遍布身体的虚弱感，似乎在这躺下与起身的短暂过程中，突兀的消失不见。 除此之外，他似乎只在那片区域中，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年纪大了。” “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陈老师揉了揉后腰，一脸人到中年不得已的无奈表情。 人呐，是得服老。 只是才一从床上起身，他忽然发觉不对劲。 扭头往床上一看。 好大一片湿漉漉的世界地图。 跟他小时候尿满床的时候一模一样。 再低头看去，连身上的衣服都湿哒哒的黏连在身上，像是刚刚进行过十分激烈的多人交互运动，味道又腥又臭，汗味异常浓烈。 “？！” 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陈冕就意识到了这激烈场景的成因。 “毛孔喷屎？经典啊。” “果然，我这条大白腿是抱对了。” 单看上去，他除了周身环绕着浓郁的氛围之外，似乎与躺下之前没有丝毫差别。 但当陈冕闭上眼时，整间小屋内的所有摆设，连带楼道之外街道上的情景在他脑中纤毫毕现，形成了一副囊括方圆数百米，画面高度清晰的立体化地图。 人体、建筑、动物、自然音、说话声。 上到云层翻卷时发出的沉闷压抑响，下到下水道里老鼠啃食管道边缘磨牙的嘎吱细微声，从宏至微无所不包。 刹那间，陈冕脑子里一片嗡鸣。 这过于沉重的大脑压力，逼得他不得不暂时屏蔽掉绝大部分，只留下周身的一小圈，等待大脑继续慢慢适应这个能力。 除此之外，连身体的反应都要比之前快了不少。他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操控能力，似乎从未如现在这般简单明快。 他觉得自己现在甚至能原地倒立！ 不靠墙的那种！ 对一个刚从学校毕业，整天除了投简历就是吃喝拉撒，生活作息不规律，从未有过健康锻炼规划的普通宅男而言，这已经是极高难度的动作了。 等到闭上眼，一段模糊的信息出现在脑中。 【音域直感（s）】 几乎是在得到这段信息的一瞬间，陈冕就将自己新得到的能力，与这个名字联系了起来。 “怎么才一个能力？还是偏辅助向的。” “明明画面里的伊奈小姐强得一批啊！” “另外这个s是最高的吗？还是倒着来的？” 抱着这些疑问，陈冕终究还是没能研究出个一二三四，只得先处理一下毛孔喷屎导致的家庭卫生问题。 脱了衣服，再把床单拿到卫生间处理掉，陈冕又洗了个澡。 他身上裹着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思索。 在深海空间里威逼利诱的手段没什么好说的，他如今是废柴流角色一个，除了最开始接触时的那点神秘感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想要暂时唬住人，自然也只能用上德云观坑蒙拐骗四大绝学。 只有先把这位伊奈小姐镇住了，他才有机会顺着这条线去获得更多与神秘领域有关的信息。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无外如是。 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 尽管陈冕心里有着自知之明，但是在见到过那段影像中近乎神明般，随手便可摧山荡海的恐怖力量，再对比一下自己这点小玩意，难免会生出些许落差。 最后，还是自我安慰道：“算了，好歹也是口软饭，勉强吃两口垫肚。” “少女早晚会成长为富婆，未来可期！” 想到这里，陈某人颇为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毕竟他都沦落到吃软饭了，凭什么还得一口一口吃？没道理！ 正心中感叹着，陈冕迈步准备回屋里躺一会儿，顺带整理一下记忆，策划一下一会儿逃跑的时候该选择的路线。 这个房间凶手已经来过，不可久留。 只要这两天内报纸和广播里没有报道自己的死况，那对方少不了来探查一回。 在实力未明的情况下与对方硬碰硬，实在有些莽撞得过了头——尤其是在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有足够了解的情况下。 原身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只不过，才刚想到一半，陈冕忽的一怔。 在他的‘音域’范围内，三道异常鲜明的‘声音’出现在这间公租楼的一层。 陈冕自己也不清楚应该怎么形容这三道‘声音’的特殊性，只是凭借直觉感知到对方与寻常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差距。 如果将普通人发出的声音形容为‘落针声’的话，那这三道声音则是‘隔壁家臭小子练架子鼓声’。 差距如同虎豹与雉兔，存在感异常鲜明。 二者之间甚至不像同一种生物。 而且其中一人与另外两个，同样有一定差异。 几乎是在转瞬间，陈冕就联想到了那个轻而易举将原身绞碎的怪物。 即便自己完全想不起死亡时的那段记忆，但脑中隐没于漆黑里的夸张笑容，反而愈加深刻，全身不自觉的紧绷。 缓缓的，他迈步走到门边，顺手将柜子上的裁信刀反握在手，暗自贴住墙壁，屏住呼吸。 “他们是什么人？” 【005】开颅手露西 “安大略14号街，三号楼。” “这栋么？老杨。” 老旧的公租楼底，一个双腿修长，打扮利落，脚踩高帮皮靴的高马尾女人展开地图，抬起头朝周围打量几眼，转头朝身边的男人询问。 “嗨！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路姐！”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一身休闲打扮，一头短发染成了绿色，左耳打了三四个环，看上去流里流气，跟郊区街道上那些开着机车泡妞的小混混似乎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此时若是有人看到他的双眼，恐怕会冷不丁被吓一跳。 那双眼睛中央的瞳孔，此时正呈现出高度的紧缩状态，布满血丝的眼白中央，漆黑瞳孔被凝结成两颗约莫绿豆大小的红色圆点，隐约泛着光。 看上去格外渗人。 不过，此时站在楼底下的三人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那男人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另外能不能别总叫我老杨，都跟你说了，我全名叫劳恩·杨！多好听？” “你说是吧，薇薇安。” 他一边说着，一边表情殷勤的转过头，看向他们身后的女人。 很有些街边老油子的浪荡劲儿。 “唔~哈！” 一转头，就听那人发出一声婉转得有些勾人的哈欠声，连声音都懒洋洋的。 “都一样呀。” “我们做完事快点回去吧，我可是从昨天一直饿到现在，连一顿正经饭都还没吃过。” “饿死了。” 不同于面前这两个没有任何异种特征的纯血人类，这娇小女人身后有一条总是一勾一勾，末端呈心形的黑色细尾。 本应是双可爱小脚的小腿下方，则是一双漆黑羊蹄，额头两旁生着弯弯的小角，舌头习惯性的滑过唇瓣。 很长，很润。 那双勾人的眸子慵懒的眯着。 这是一位特征颇为明显的纯血魅魔。 她这么一发话，刚才还一副流里流气模样的老杨顿时硬气了不少，一本正经：“放心，这个点回去，咱们正好可以一起吃顿晚饭。” “是吗？” 薇薇安笑着转头看他，舌尖微卷：“那你可能会有点受不住哦。” “笑话，我可是人称......” “老杨！” 被称作路姐的高挑女人嘴里叼着烟卷，随口打断，听语气似乎对下属在上班时间和地方治安官调情的行为颇为不满： “灵质痕迹在几楼？” “那家伙呢？” 他们大老远跑来这里，可不是来郊游的。 开颅手-露西。 盐湖市近十年来最大最恶的诡异性质连环杀人案件嫌疑人。 从三月九日至今的六十五天，连杀四十一人。 每一个受害者都是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碎尸、祭祀、献礼。 从法医报告结果来看，每一个受害者都是活生生被碎掉，直到最后一刀才咽气的。 代号为‘露西’的嫌疑人，会像是雕刻艺术品般一刀一刀的将那些无辜者切开，直到最后，才会在对方恳求的目光中将其开颅杀死。 而且每杀一人，还会如同炫耀般，在受害者的尸体上，或家门口画上‘被横切的心形’这一图案，以示案件为她所为。 一开始，由于现场没有发现源能波动与灵质痕迹，整场案件都是由盐湖市地方治安署负责，直到后来的某一场案发现场中，治安官们发现了微弱的源能波动。 再之后，这一波动变得越来越强烈。 于是，这案子才一路上报到了他们异常现象调查局手里。 “三楼。” 老杨正说着，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语气疑惑道：“楼上没有源能波动，对方大概率是提前跑路了，不过不排除‘露西’在仪式中得到了某种隐匿能力的可能。” “我个人建议我们谨慎一点。这里......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 作为异常现象情报局中少有的感知系深潜者，哪怕老杨平常再怎么不着调，几人也会重视他的临场意见。 “太‘干净’了。” 老杨那双瞳孔紧缩的眸子望向四周，语气不知觉间变得有些警惕。 他这个人向来怂怂的。 而这，也是他作为感知系深潜者最值得称道的一项优点。 “路姐，你们从刚刚开始，有在这附近看见过‘咒’吗？” 路姐和薇薇安都是一愣。 咒，是一种最寻常的，由空气中游离源能与人类自然散发的灵质所结合而成的最下级‘源物’。 只要完成初次下潜，位格成功达到【真视】阶段，就能看到它们。 这些最下级‘源物’没有理性思维、也无法从物理层面伤害普通人，只是偶尔会强化周围人的负面情绪，属于那种只要意志坚强一些，就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杂草。 然而，就像自然界中分布最为广泛的，就是烧之不绝的杂草一样。 咒也是所有‘源物’中最容易产生的。 只需要一两个普通人有了强烈的念头，周围游离的源能又恰好浓郁一些，‘咒’就会随之诞生。 因其过于脆弱，所以正常情况下无论是路姐这样的深潜者，还是薇薇安这种魅魔，都不会在意它们的死活。 但是，经过老杨的提点，两人却蓦的发现了这一盲点。 确实，太干净了。 从刚才他们走进这条安大略大街，一直到几人站定在这栋楼底下，这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见到过一头咒。 仿佛他们此时并非在搜捕那个满手血腥的罪犯，而是行走在移动城市外的自然之地，不小心误入了某位隐秘存在的巢穴。 与此同时，周身还有种微妙的，被某个无形存在注视着的异样感。 这种莫名浮上心头的猜想，让三人不约而同的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疑惑、危险、警惕。 从这一现象来看，对方的‘仪式’很有可能已经进行到接近结尾的步骤。 时不我待。 最后，还是为首的路姐掐灭烟头，一锤定音：“先把现场搜了，然后回总部。” “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不要犹豫。” “老杨，你手里的无线通讯别断了，当心点。” “好！” 做出决断，三人的行动明显利落了不少。先在大楼前后门都布下警戒术式和陷阱术式，而后飞快上楼，停在那间挂着302牌号的房间前。 “喂。” 才刚上楼，始终跟在最后面的薇薇安挑了下眉，指向出租屋门口——在房间门口墙壁上，仿佛小孩涂鸦般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图案。 一道如同刀锋般利落的横线，从中直切而过，在泛黄的墙面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那暗红泛黑的颜料，仿佛血染过一般。 他们又晚了一步。 老杨看到那图案不由一怔，才刚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路姐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三人不约而同的对了个眼神，老杨便迈步到后方，独留路姐一个人上前。 ...... “咚咚咚！” “您好，我们是治安署的。” “请问有人在家吗？” 听着那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只有一条浴巾裹身的陈冕心情沉重、全身紧绷。 虽然从一开始就有了‘这仨人不会是来找我的吧？’这种预料，但是当他们三个真的站到自己房间门口，并且开始礼貌的敲门的时候，陈冕还是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命中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不过，既然还肯敲门，而且又是治安署的人，那代表他至少还有一条生路。 能讲道理，总比不讲道理的要好。 想到这，陈冕把手里的裁纸刀放下，整了整腰间的浴巾，又揉揉湿润的头发，脸上露出一副有些不解的表情。 原地调整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迈步过去应了一声： “有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外面的敲门声蓦的顿住。 像是遭遇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特殊现象。 一种微妙的沉默在门内外双方之间弥漫开，似乎有某种强烈的杀意积蓄。 那莫名而奇异的直觉，让陈冕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下一刻，无数细微的声音在他脑中清晰的勾勒出了一副画面——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前，手中抛起一枚硬币。 “轰——” 先是一道沉闷的空气爆鸣声响起，紧跟着那扇明显加固过的钢制防盗安全门整个凹陷下去，如同小孩子的玩具般连门带框一起砸飞出去。 在听到声音的同一个瞬间，陈冕连吭都没吭一声，连身上的浴巾散开都顾不上，扭头就跑，目标直奔阳台。 服了，这年头的犯罪分子办事前居然还知道套层皮？ 你们这群大屁燕子！ “站住！” 身后响起一道冷冽女声，说的却是废话。 陈冕但凡停一秒都算他大脑短路，全身肌肉紧绷，脚下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唯一令他感到庆幸的是，在经过刚才那一阵与伊奈小姐的交流洗礼之后，他的身体素质提高了不止一层。 然而下一秒，他耳中传来极其突兀的‘声音’。 那细密的声音在他脑中勾勒出一道与他擦肩而过，灼伤皮肤，极端危险的爆裂轨迹。 仿佛提前预知到了下一秒。 【音域直感（s）】 原本跑得飞快的身体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地滚倒，连续翻了两圈。 “砰！” 才刚滚出去不到一圈，眼前阳台的围墙就仿佛被榴弹犁了一遍，整个被轰飞出去，碎石呈散射状喷溅，耳朵里被那声雷鸣般的爆炸响震得直嗡嗡。 再转过头，就见那女人手里抛着一枚样式陌生的精致硬币，嘴里不知何时又叼起一根卷烟，声音沙哑： “异常现象调查局办案，你最好配合点。” “下一枚，可不会打偏了。” 【004】音域直感 “回来了。” 又是一个不经意的晃神。 当伊奈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就见到了教堂禁闭室那熟悉的摆设。 鸟儿依旧停留在手边，保持着低头啄食面包渣的动作，呈现出静止的画面。 直到两三秒过后，它们的动作才变得连贯，声音也开始传播，耳中接收到那熟悉的叽叽喳喳声，以及鸟喙啄在老旧床头柜时，发出的沉闷嘟嘟响。 它们...没发现我消失过？ 伊奈小姐先是一怔，而后才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我看到的那些，不会是幻觉吧？” 脑中才刚一产生这样的念头，左奈奈位置附近，骤然传来一阵如同烙铁般的烧灼刺痛，惊得伊奈‘啊’的一屁股跌在床上。 飞鸟同样被吓到，扑棱棱的拍打翅膀，在空中掀起几支羽毛，离她远远的。 “好痛！” 少女连忙扯开一段修女服的领口，往胸口的阴影处看去。 在左胸口那团已经发育成熟，低头时可以勉强遮住脚尖的雪白软绵绵侧面，一枚印刻纯白冠冕的徽章图案浮现淡淡光泽。 而后，又很快隐没在皮肤里。 伊奈见状先是一怔，随后软塌塌的坐到床上，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良久，才听她低声嘀咕：“看来...不是做了奇怪的梦啊。” 紧跟着，修女小姐猛地把小脑袋埋进床头塞了茅草的枕头里，气得发出呜呜呜的小火车响。 “是，是真的。” “为什么是我？！” “还是个隔着现世、教堂术式把我拽进去的怪牜...嗯，尊贵的先生。” “而且在那个地方，居然连对‘格罗赫斯’爵士祷告都没有用......” “那个地方，该不会就是‘祂的世界’吧？” “......” 自言自语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少女才重新振作起身，用力的拍拍脸颊：“不管怎么样！反正先相信那位先生的话...只能相信了。” “大不了，他让我做坏事的时候…偷个懒。” 如果无力对抗，那躺平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善良的修女小姐虽然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亚子，但唯在行为选择上有着近乎顽固的执着。 而且，即便现在的盐湖市还没有‘躺平’这个流行词，可是在相同的处境下，人们选择的消极对抗方式往往是相同的。 “先吃饭吧，肚子好饿。” 这么小声嘟囔着，修女小姐才重新恢复了活力，伸手准备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根黑面包。 只是，当她刚一伸出手。 “嗖。” 那根黑面包瞬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啪’的一声吸在了伊奈掌心，砸了个结实。 “嗯？” 坚硬的黑面包砸在少女手心，像是被砖头狠狠拍了一下，不过伊奈的手却是纹丝不动，唯有目光有些出神的看着手里的黑面包。 “这是......” 正当她疑惑于‘黑面包为什么会飞’的时候，脑中蓦的回想起那位白老师刚刚说过的话。 「只有这样，我们双方才都能获得好处。」 “咕咚。” 修女小姐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 伊奈盯着面包：“难道说，这就是白老师说的......好处？”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她忽然扔掉面包，坐回床上闭上双眼。 意识渐渐沉入漆黑的「深海」。 由于与诡异、超凡事件有关的一切具体知识、信息都向普通人进行全面封锁，所以他们口中所谓的‘超凡者’、‘诡异者’其实都不准确。 这些在阴影中行走的人们，对他们自己的正式称呼是： 「深潜者」 而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他们的一切力量，都来源于同一个地方——「深海」 那里是一片与世界交叠的神秘维度，是无限「源能」的聚合世界，存在着无穷尽的秘密、世界、知识、力量、源物，甚至是......神祇。 所有人都能够通过‘下潜’，与深海交换到各式各样的力量与知识。 只要，他们能活下来。 随着伊奈意识的不断延伸，她脑中渐渐浮现出一团模糊的，呈固液混合物状的球形物体。 那是她的【位格】。 就像人类没办法只凭肉体潜水到抹香鲸的深度，而需要潜水艇作为辅助一样，深潜者在进入深海时，也同样需要一层用以保护自身意识的外壳。 这层外壳，就是位格。 不同强度的位格，可以让人们的意识潜入不同的深度。 而位格的塑造，则需要通过大量的训练、磨砺、坚持，以此锻炼出不同寻常人的意志，最后再付出一定的代价，进行仪式。 在没有专业人员的指导下，独自塑造位格，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 最初的人们付出了许多代价，才摸索出了这一条生存之路。而这种蹒跚学步般的摸索，直到现在也未能停止。 在触及这团球体的瞬间，伊奈脑中渐渐浮现起不同的信息。 最先接触到的，是她在第一次完成‘深潜’，成为一名深潜者，位格达到【真视】阶段之后，从深海中获取到的力量。 【白鲸躯体（c）】 【回音感知（e）】 这两种力量，是拥有特殊血统‘艾拉柏尔’的人类大多数情况下都能挖掘到的，每一种能力的潜力也都由深海意志予以评判。 不过，尽管能力潜能不算很高，但像她这样能一次性获得两种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的。 他们分别能给予她具有爆炸性力量与细致操控能力的强悍身躯，以及无需用双眼，就可以通过回声塑造十数米范围内立体构造的感知能力。 直到现在，伊奈也没完全掌握这两种力量。 然而，除了这两种之外，她的位格中又出现了一种新的能力。 【力学造物（a）】 因为暂时还没有使用并了解，所以伊奈小姐也并不清楚这种力量的具体细节。 单从名称上来看...... 似乎与‘力’的作用有关？ “好像很厉害啊！” 不太聪明的伊奈小姐心中生出小小的振奋。 虽然绝大多数能力在真视阶段都无法发挥出他们全部的力量，但是随着以后下潜深度增加，源能提升，她对能力的掌控程度也一定会随之成长。 更何况，这还是一项被深海评定为a级潜力的能力。 这应该就是白老师说的‘好处’吧？ “白老师...居然真的是个好人？” “难道说，这就是奇幻小说中的奇遇？” 一想到这里，少女整个人就又稍稍兴奋起来。 但一联想到自己小命掌于外人之手的微妙处境，心下又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莉莉娅大修女她们牵扯进来...亦或是，自己想办法。 要知道，与外神扯上关系的人类，可没几个能落到好下场。 伊奈不希望莉莉娅大修女她们受到牵连。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想着想着，连吃面包的胃口都没有，修女小姐颇有些颓废的躺倒在床上，把自己像打散的鸡蛋一样摊开。 颓了。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 两道与命运黑线高度相似，隐约散发黑气的雾状枝条，正顺着她的视野死角从少女那挺翘的小圆屁股稍上方一点的位置蔓延出来。 缓缓连接到两只仍在啄食面包渣的鸟儿身上。 伴着那雾气枝条轻微的鼓胀、吸吮，空气中泛起一丝丝极细微的香味。 始终不紧不慢进食的两只鸟儿渐渐停下。 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原本乌黑的瞳孔里，似乎失却了什么。 下一刻，它们忽的互相攻击起来，淡色的羽毛上飞快染上层叠湿润的红晕，响起一声声叽叽喳喳的刺耳鸣叫。 “诶？你们不要打架啊！” ...... 退出那片漆黑区域之后，陈冕神色疑惑的从床上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入睡前遍布身体的虚弱感，似乎在这躺下与起身的短暂过程中，突兀的消失不见。 除此之外，他似乎只在那片区域中，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年纪大了。” “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陈老师揉了揉后腰，一脸人到中年不得已的无奈表情。 人呐，是得服老。 只是才一从床上起身，他忽然发觉不对劲。 扭头往床上一看。 好大一片湿漉漉的世界地图。 跟他小时候尿满床的时候一模一样。 再低头看去，连身上的衣服都湿哒哒的黏连在身上，像是刚刚进行过十分激烈的多人交互运动，味道又腥又臭，汗味异常浓烈。 “？！” 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陈冕就意识到了这激烈场景的成因。 “毛孔喷屎？经典啊。” “果然，我这条大白腿是抱对了。” 单看上去，他除了周身环绕着浓郁的氛围之外，似乎与躺下之前没有丝毫差别。 但当陈冕闭上眼时，整间小屋内的所有摆设，连带楼道之外街道上的情景在他脑中纤毫毕现，形成了一副囊括方圆数百米，画面高度清晰的立体化地图。 人体、建筑、动物、自然音、说话声。 上到云层翻卷时发出的沉闷压抑响，下到下水道里老鼠啃食管道边缘磨牙的嘎吱细微声，从宏至微无所不包。 刹那间，陈冕脑子里一片嗡鸣。 这过于沉重的大脑压力，逼得他不得不暂时屏蔽掉绝大部分，只留下周身的一小圈，等待大脑继续慢慢适应这个能力。 除此之外，连身体的反应都要比之前快了不少。他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操控能力，似乎从未如现在这般简单明快。 他觉得自己现在甚至能原地倒立！ 不靠墙的那种！ 对一个刚从学校毕业，整天除了投简历就是吃喝拉撒，生活作息不规律，从未有过健康锻炼规划的普通宅男而言，这已经是极高难度的动作了。 等到闭上眼，一段模糊的信息出现在脑中。 【音域直感（s）】 几乎是在得到这段信息的一瞬间，陈冕就将自己新得到的能力，与这个名字联系了起来。 “怎么才一个能力？还是偏辅助向的。” “明明画面里的伊奈小姐强得一批啊！” “另外这个s是最高的吗？还是倒着来的？” 抱着这些疑问，陈冕终究还是没能研究出个一二三四，只得先处理一下毛孔喷屎导致的家庭卫生问题。 脱了衣服，再把床单拿到卫生间处理掉，陈冕又洗了个澡。 他身上裹着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思索。 在深海空间里威逼利诱的手段没什么好说的，他如今是废柴流角色一个，除了最开始接触时的那点神秘感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想要暂时唬住人，自然也只能用上德云观坑蒙拐骗四大绝学。 只有先把这位伊奈小姐镇住了，他才有机会顺着这条线去获得更多与神秘领域有关的信息。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无外如是。 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 尽管陈冕心里有着自知之明，但是在见到过那段影像中近乎神明般，随手便可摧山荡海的恐怖力量，再对比一下自己这点小玩意，难免会生出些许落差。 最后，还是自我安慰道：“算了，好歹也是口软饭，勉强吃两口垫肚。” “少女早晚会成长为富婆，未来可期！” 想到这里，陈某人颇为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毕竟他都沦落到吃软饭了，凭什么还得一口一口吃？没道理！ 正心中感叹着，陈冕迈步准备回屋里躺一会儿，顺带整理一下记忆，策划一下一会儿逃跑的时候该选择的路线。 这个房间凶手已经来过，不可久留。 只要这两天内报纸和广播里没有报道自己的死况，那对方少不了来探查一回。 在实力未明的情况下与对方硬碰硬，实在有些莽撞得过了头——尤其是在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有足够了解的情况下。 原身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只不过，才刚想到一半，陈冕忽的一怔。 在他的‘音域’范围内，三道异常鲜明的‘声音’出现在这间公租楼的一层。 陈冕自己也不清楚应该怎么形容这三道‘声音’的特殊性，只是凭借直觉感知到对方与寻常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差距。 如果将普通人发出的声音形容为‘落针声’的话，那这三道声音则是‘隔壁家臭小子练架子鼓声’。 差距如同虎豹与雉兔，存在感异常鲜明。 二者之间甚至不像同一种生物。 而且其中一人与另外两个，同样有一定差异。 几乎是在转瞬间，陈冕就联想到了那个轻而易举将原身绞碎的怪物。 即便自己完全想不起死亡时的那段记忆，但脑中隐没于漆黑里的夸张笑容，反而愈加深刻，全身不自觉的紧绷。 缓缓的，他迈步走到门边，顺手将柜子上的裁信刀反握在手，暗自贴住墙壁，屏住呼吸。 “他们是什么人？” 【005】开颅手露西 “安大略14号街，三号楼。” “这栋么？老杨。” 老旧的公租楼底，一个双腿修长，打扮利落，脚踩高帮皮靴的高马尾女人展开地图，抬起头朝周围打量几眼，转头朝身边的男人询问。 “嗨！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路姐！”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一身休闲打扮，一头短发染成了绿色，左耳打了三四个环，看上去流里流气，跟郊区街道上那些开着机车泡妞的小混混似乎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此时若是有人看到他的双眼，恐怕会冷不丁被吓一跳。 那双眼睛中央的瞳孔，此时正呈现出高度的紧缩状态，布满血丝的眼白中央，漆黑瞳孔被凝结成两颗约莫绿豆大小的红色圆点，隐约泛着光。 看上去格外渗人。 不过，此时站在楼底下的三人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那男人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另外能不能别总叫我老杨，都跟你说了，我全名叫劳恩·杨！多好听？” “你说是吧，薇薇安。” 他一边说着，一边表情殷勤的转过头，看向他们身后的女人。 很有些街边老油子的浪荡劲儿。 “唔~哈！” 一转头，就听那人发出一声婉转得有些勾人的哈欠声，连声音都懒洋洋的。 “都一样呀。” “我们做完事快点回去吧，我可是从昨天一直饿到现在，连一顿正经饭都还没吃过。” “饿死了。” 不同于面前这两个没有任何异种特征的纯血人类，这娇小女人身后有一条总是一勾一勾，末端呈心形的黑色细尾。 本应是双可爱小脚的小腿下方，则是一双漆黑羊蹄，额头两旁生着弯弯的小角，舌头习惯性的滑过唇瓣。 很长，很润。 那双勾人的眸子慵懒的眯着。 这是一位特征颇为明显的纯血魅魔。 她这么一发话，刚才还一副流里流气模样的老杨顿时硬气了不少，一本正经：“放心，这个点回去，咱们正好可以一起吃顿晚饭。” “是吗？” 薇薇安笑着转头看他，舌尖微卷：“那你可能会有点受不住哦。” “笑话，我可是人称......” “老杨！” 被称作路姐的高挑女人嘴里叼着烟卷，随口打断，听语气似乎对下属在上班时间和地方治安官调情的行为颇为不满： “灵质痕迹在几楼？” “那家伙呢？” 他们大老远跑来这里，可不是来郊游的。 开颅手-露西。 盐湖市近十年来最大最恶的诡异性质连环杀人案件嫌疑人。 从三月九日至今的六十五天，连杀四十一人。 每一个受害者都是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碎尸、祭祀、献礼。 从法医报告结果来看，每一个受害者都是活生生被碎掉，直到最后一刀才咽气的。 代号为‘露西’的嫌疑人，会像是雕刻艺术品般一刀一刀的将那些无辜者切开，直到最后，才会在对方恳求的目光中将其开颅杀死。 而且每杀一人，还会如同炫耀般，在受害者的尸体上，或家门口画上‘被横切的心形’这一图案，以示案件为她所为。 一开始，由于现场没有发现源能波动与灵质痕迹，整场案件都是由盐湖市地方治安署负责，直到后来的某一场案发现场中，治安官们发现了微弱的源能波动。 再之后，这一波动变得越来越强烈。 于是，这案子才一路上报到了他们异常现象调查局手里。 “三楼。” 老杨正说着，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语气疑惑道：“楼上没有源能波动，对方大概率是提前跑路了，不过不排除‘露西’在仪式中得到了某种隐匿能力的可能。” “我个人建议我们谨慎一点。这里......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 作为异常现象情报局中少有的感知系深潜者，哪怕老杨平常再怎么不着调，几人也会重视他的临场意见。 “太‘干净’了。” 老杨那双瞳孔紧缩的眸子望向四周，语气不知觉间变得有些警惕。 他这个人向来怂怂的。 而这，也是他作为感知系深潜者最值得称道的一项优点。 “路姐，你们从刚刚开始，有在这附近看见过‘咒’吗？” 路姐和薇薇安都是一愣。 咒，是一种最寻常的，由空气中游离源能与人类自然散发的灵质所结合而成的最下级‘源物’。 只要完成初次下潜，位格成功达到【真视】阶段，就能看到它们。 这些最下级‘源物’没有理性思维、也无法从物理层面伤害普通人，只是偶尔会强化周围人的负面情绪，属于那种只要意志坚强一些，就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杂草。 然而，就像自然界中分布最为广泛的，就是烧之不绝的杂草一样。 咒也是所有‘源物’中最容易产生的。 只需要一两个普通人有了强烈的念头，周围游离的源能又恰好浓郁一些，‘咒’就会随之诞生。 因其过于脆弱，所以正常情况下无论是路姐这样的深潜者，还是薇薇安这种魅魔，都不会在意它们的死活。 但是，经过老杨的提点，两人却蓦的发现了这一盲点。 确实，太干净了。 从刚才他们走进这条安大略大街，一直到几人站定在这栋楼底下，这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见到过一头咒。 仿佛他们此时并非在搜捕那个满手血腥的罪犯，而是行走在移动城市外的自然之地，不小心误入了某位隐秘存在的巢穴。 与此同时，周身还有种微妙的，被某个无形存在注视着的异样感。 这种莫名浮上心头的猜想，让三人不约而同的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疑惑、危险、警惕。 从这一现象来看，对方的‘仪式’很有可能已经进行到接近结尾的步骤。 时不我待。 最后，还是为首的路姐掐灭烟头，一锤定音：“先把现场搜了，然后回总部。” “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不要犹豫。” “老杨，你手里的无线通讯别断了，当心点。” “好！” 做出决断，三人的行动明显利落了不少。先在大楼前后门都布下警戒术式和陷阱术式，而后飞快上楼，停在那间挂着302牌号的房间前。 “喂。” 才刚上楼，始终跟在最后面的薇薇安挑了下眉，指向出租屋门口——在房间门口墙壁上，仿佛小孩涂鸦般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图案。 一道如同刀锋般利落的横线，从中直切而过，在泛黄的墙面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那暗红泛黑的颜料，仿佛血染过一般。 他们又晚了一步。 老杨看到那图案不由一怔，才刚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路姐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三人不约而同的对了个眼神，老杨便迈步到后方，独留路姐一个人上前。 ...... “咚咚咚！” “您好，我们是治安署的。” “请问有人在家吗？” 听着那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只有一条浴巾裹身的陈冕心情沉重、全身紧绷。 虽然从一开始就有了‘这仨人不会是来找我的吧？’这种预料，但是当他们三个真的站到自己房间门口，并且开始礼貌的敲门的时候，陈冕还是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命中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不过，既然还肯敲门，而且又是治安署的人，那代表他至少还有一条生路。 能讲道理，总比不讲道理的要好。 想到这，陈冕把手里的裁纸刀放下，整了整腰间的浴巾，又揉揉湿润的头发，脸上露出一副有些不解的表情。 原地调整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迈步过去应了一声： “有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外面的敲门声蓦的顿住。 像是遭遇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特殊现象。 一种微妙的沉默在门内外双方之间弥漫开，似乎有某种强烈的杀意积蓄。 那莫名而奇异的直觉，让陈冕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下一刻，无数细微的声音在他脑中清晰的勾勒出了一副画面——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前，手中抛起一枚硬币。 “轰——” 先是一道沉闷的空气爆鸣声响起，紧跟着那扇明显加固过的钢制防盗安全门整个凹陷下去，如同小孩子的玩具般连门带框一起砸飞出去。 在听到声音的同一个瞬间，陈冕连吭都没吭一声，连身上的浴巾散开都顾不上，扭头就跑，目标直奔阳台。 服了，这年头的犯罪分子办事前居然还知道套层皮？ 你们这群大屁燕子！ “站住！” 身后响起一道冷冽女声，说的却是废话。 陈冕但凡停一秒都算他大脑短路，全身肌肉紧绷，脚下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唯一令他感到庆幸的是，在经过刚才那一阵与伊奈小姐的交流洗礼之后，他的身体素质提高了不止一层。 然而下一秒，他耳中传来极其突兀的‘声音’。 那细密的声音在他脑中勾勒出一道与他擦肩而过，灼伤皮肤，极端危险的爆裂轨迹。 仿佛提前预知到了下一秒。 【音域直感（s）】 原本跑得飞快的身体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地滚倒，连续翻了两圈。 “砰！” 才刚滚出去不到一圈，眼前阳台的围墙就仿佛被榴弹犁了一遍，整个被轰飞出去，碎石呈散射状喷溅，耳朵里被那声雷鸣般的爆炸响震得直嗡嗡。 再转过头，就见那女人手里抛着一枚样式陌生的精致硬币，嘴里不知何时又叼起一根卷烟，声音沙哑： “异常现象调查局办案，你最好配合点。” “下一枚，可不会打偏了。” 【006】投降啦! 只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原本还算干净整洁的单身男性独居出租屋内，已然是一片遍地狼藉。 连鞋都不脱，大步踩进别人家房间，小绿毛一脸嬉笑的大包大揽：“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有路姐出马，别管什么麻烦事，肯定分分钟就给你摆平！” “我可不是吹牛，我们俩虽然是新人，但是路姐的能力在局里那都是一绝！我们局长可是亲自夸过她......” “投降啦——！！” 还未等这小绿毛把自己知道的那点小道消息卖弄干净，就听前面传来无比恳切凄厉的告饶声。 他身旁的薇薇安先是一怔，而后目光十分迅速的就被吸引过去。 紧跟着，那双粉粉的眼珠子蓦然睁大。 目光闪动，散发着熠熠光彩。 小绿毛的眼神也跟着转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转头就是一口老槽没忍住，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 “我靠，这小子属驴的吧？” 在路姐面前，陈冕非常光棍的举起双手，敬出一副标准的法式军礼，长此以往，他的腋窝皮肤肯定会被阳光照射得十分健康。 与此同时，因为刚才的逃跑过程过于激烈，那条裹在腰间的浴巾不知何时不翼而飞，现在他站在原地高举双手，整个人就很有些君子坦荡荡的味道。 主要是有那么淡淡的坦诚。 然而这一幕映入老杨眼中，那巨大的差异对比却顿时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魅魔小姐的眼神倒是越来越亮。 “投降了！长官！” “别动手，咱们有话好说。” 陈冕并没有注意到烙印在小绿毛眼中的画面，他的投降思路非常清晰。 既然正面打不过，而且对面这几个人又似乎没有立刻宰了他的意思，那不如干脆加入他们！ 逃避可耻但有用！ 甚至能娶到老婆。 然而，当他转过身甩着金箍棒招摇过市时，就见面前这位叼着烟卷的女性调查局专员愣了下，疑惑道： “男的？” 另外跟上来的两人也同样反应过来。 “？？？” 根据局里的多项侦测，代号为‘开颅手露西’的嫌疑人，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三左右的女性混血种魔鬼。 而后，路姐先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感觉有点眼熟，从怀里取出一份折叠过的档案袋。 翻找几页，从中找到一份文件。 她叼着烟卷，皱着眉，低头抬头的对比照片和真人，眉头越皱越深。 “陈冕，二十三岁。” “盐湖市私立医药大学医学专业毕业，至今无业。” “目前居住于安大略14号街3号楼302……” “这是你吗？” “是我，长官！” 陈冕高举双手，态度十分配合，唯唯诺诺：“那个...请问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这文件，他心里彻底放松下来。 还真是治安署的人… 路姐低头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真人，来回扫了好几遍，确定并没有从他脸上、身上发现任何伪装痕迹，用力嘬了口烟卷，火星烧得很旺，语气不解： “你之前有过严重犯罪记录？” “没有！绝对不可能。” “我是个良民，长官！” 陈冕的语气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事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是前身还是他自己，两辈子以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绝不可能跟违法犯罪的事情牵扯关系。 路姐皱着眉：“那你没事跑什么？” 陈冕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家门都飞了！” 那意思很明显。 傻子才不跑。 “......” 好像是这么回事。 路姐被怼得先是一怔，而后仿佛想确认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一脸怪异表情的老杨。 老杨也反应过来，再次用那双瞳孔高度紧缩的眼珠子看向他。 陈冕被他盯得菊花一紧。 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真的渗人。 直到仔细的盯了好几秒，小绿毛才确信的朝路姐摇了摇头。 没异常。 这老驴子虽然灵质比常人稍强，身上倒确实没有下潜过的源能波动。 这老驴子，他妈的！ 酸。 从老杨那里得到确定的结果，刚刚还大摇大摆把门轰飞的路姐顿时身体一僵。 下一刻，连带着声音也低了几分，有些不确信道： “没、没什么问题吗？” “......” 哦呀？ 这好像...是他们搞误会了？ 原来我才是占理的那边？ 是啊，我才是被人砍死的那个，抓我干什么？ 老子没错！ 陈冕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得有些不善，眉头挑得老高，语气顿时一变： “等一下！什么叫‘没什么问题吗’？ “我家门可都被你们拆了，你看看我这阳台！我这窗户！ “刚才那‘嗖’的一下你听见没有，从我头皮上飞过去那一下！差点把我屎都吓出来！” 真正遵纪守法的小市民在面对片儿警的时候，向来无甚敬畏可言。 哪怕他们会在歹徒的一把小匕首面前瑟瑟发抖，也从不耽误他们在片儿警所长的枪口面前大喊大叫。 毕竟，盐湖市是个发达、繁荣的多种族城市，而她之所以能在诡异案件频发的情况下，仍旧维持她的富有，正是因为这座城市有着先进、繁复到冗杂的法律条例限制。 到处都充满了自由、浪漫与欢乐的美丽风景线。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眼前几位执法人员也确实不敢乱动，甚至不敢反驳。 路姐虽仍保持着强硬的态度，但经验并不是非常丰富，语气不免有些弱，只是按照标准的官方回答道： “关于您的损失，我们局里会有后续赔偿。给您带来了麻烦，我们也一定会......” 陈冕心里顿时越来越硬气，挺腰拔背，棍摇虎视，恨不得把脑袋仰到后背： “那道歉呢！啊？” “......” “关于后续的处理，我们会有专人与您......” “原来连道歉都没有？” 他的脸色猛地一百八十度大变，登时摆出一副暴躁小市民的嘴脸，双手在胸前交叉，语气那叫一个豪横，嚣张得不得了： “说起来你们异常现象调查局是什么局？我怎么没听说过？从你们叫门的时候我就在奇怪，你们几个的搜查证呢！ “拿出来！” “刚才打阳台那一下，我可是差点死在你手上了，你们就这么当做没事发生吗？ “那么大的动静，全楼可都听见了，你们不把话说清楚可别想走人。 “我在学校可是考过法医资格证的，你们别以为我不懂法！前年才刚颁布的《治安搜查规范要求》和《自然及人为灾害居民保护法》，你们居然就敢知法犯法？ “我一个单身独居的英俊少年人，唱着歌、洗着澡就被你们轰出来了！ “偌大的盐湖市有没有天理了！ “有没有法律了？” 在这一声声质问中，方才还一副高冷范儿的路姐和老杨两人的脑袋一句比一句更低，陈冕反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遛着小鹰，嗓门儿一句比一句高。 那叫一个咄咄逼人。 在唯唯诺诺与重拳出击之间的风格切换堪称信手拈来，不愧是当代键侠。 不装了！我是刁民我摊牌了！ “......” 向来负责各类诡异事件，与无数源物、畸形体打打杀杀，在血雨腥风、枪林弹雨中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的调查局新人专员二人组，此时明显麻了爪，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们俩是标准的调查局执行人员，哪对付过这种基层的破事？！ 陈冕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飞快捡起沙发上的衣物穿好，遮住自己的擎天白玉柱，心中暗自庆幸来的是这群官方人员。 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混过去。 至于之后如果需要与调查局合作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男人嘛。 求爷爷告奶奶这种事，陈冕不能说是熟门熟路吧，也算老马识途了。 这么大的本事和本钱，无用武之地都可惜了。 至于丢人？习惯就好。 总结而言一个字， 屑！ 在这咄咄逼人的小市民攻势下，路姐和老杨两人明显都有些扛不住劲儿。 关键时刻，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身后的魅魔治安官小姐。 而薇薇安也确实给力。 只见她笑盈盈的迈步凑近，身上散发着很淡的、能激发人催产素分泌的特殊气味，声音轻柔： “实在抱歉，陈先生。” “我是安大略街道的治安官，你可以叫我薇薇安，这是我的证件。” 而借着陈冕接过证件的时机，薇薇安也轻声为他解释道：“我们现在正在追查一起涉及数十人的恶劣性质连环谋杀案，这两位都是我们地方治安署请来的特别行动人员。” “关于房屋、人身伤害的赔偿问题，请您相信我们的效率，一定都会得到妥善解决，钱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 “只是，现在根据我们调查得到的线索，您现在所居住的房屋，应该是被那名嫌疑人定性为下一个作案地点，为了配合我们的案件调查，还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 “另外......” 说话间，薇薇安缓步凑近，硕大的软绵绵完整的贴在胸口，带来人世间少有的温暖与美好。 妩媚的魅魔治安官在陈冕耳边轻声低语，身上的香味分外勾人，细长顶端分叉的红润宛若游鱼般滑过唇瓣，尖端甚至垂到了下巴尖儿，声线软侬： “我个人也希望能与您共进晚餐呢。” “嘶。” 陈冕盯着那抹滑溜溜的红润细长小分叉，倒吸一口温室气体。 此人功力竟更胜我半寸？ 这一刻，杰克知道他这辈子必须泡到芬妮。 路姐和老杨则都在旁边看着不做声。 这就是地方治安署会在他们办案时，派遣一名魅魔来跟随他们办案的原因。 由魅魔担任街区治安官这一提案，据传闻是由一百多年前的魅魔之王梅菲斯特女士亲口提出，专门负责民事、经济类案件。 这一方案一经施行就得到了社会大众的广泛好评，同时也成功大幅降低了民事纠纷的冲突上升几率，有效提高了市民的工作生产效率。 这一效果与魅魔的天分以及其生活特性有着高度紧密的联系。 对魅魔们而言，抚慰暴躁小市民的内心，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而易举，而且手段技艺繁多，功力更是深厚。 而俄弥勾每一位年轻男性，都冲过自己向往的魅魔与梦魔明星。 划重点！ 只不过，陈冕倒吸一口凉气的原因，跟普通人却不太一样。 就像他能够通过‘声音’躲过路姐的第一枚硬币，判断出不同人之间的差异。 此时，他也从这位娇小魅魔身上，听到了大量的、高度复杂的嘈杂声音。那声音仿佛出自魅魔的口中，又像是在她耳朵里传来，又可能是每一个细密的毛孔。 无数大量复杂的声音交杂成一团，所有声音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他！” 复杂而混乱的声音里，表达的是无比鲜明且强烈的、暴躁的‘食欲’，与正常人类所生出的‘幸欲’毫无关联。 那是如同极端饥饿的野狼，死死盯着躲藏在地窟中无路可逃的鼹鼠般的渴望。 想要将对方彻底撕碎、吞咽的渴望！ 这个魅魔，居然才是这官方三人组中‘声音’最强烈的那个。 陈冕的脸色止不住苍白了一瞬，而后便立刻反应过来，将那过于强烈的声音暂时屏蔽掉。 于是，又回到了那旖旎暧昧的场景。 只是，在听过那段从对方身体中传出的‘声音’之后。 陈冕如同亲眼看到正在屏幕面前与自己热烈交流的娇小萌妹，突兀变身成八百斤虎式坦克，下一秒又重新变了回来。 这谁还粉得下去？！ 太魔鬼了！ 艰难的控制了一下表情，像是刚刚被魅魔勾住了魂儿，语气稍微有些迟疑：“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薇薇安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声音软软的继续道： “对了，陈先生。” “为了您的安全，我们现在需要对您做一下临时的特殊检测。” “在此之前，请问您最近是否去过非正教的祭祀场合呢？又或者有没有私下对非正教信仰神明进行过祈祷呢？” 陈冕看着她，强撑着一副很硬气的模样一摆手：“开玩笑，犯法的事我会做吗？” “我们当然相信陈先生是一位知法守法的优秀市民，也一定很快为您洗脱嫌疑。” 魅魔治安官柔声安抚，手里则取出一枚蓝色镜片，对准陈冕的面庞： “现在请您看向这枚邪恶仪式痕迹检测镜片，检查步骤很简单的，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伤害，也请您相信我们希望保护您生命安全的决心。” “除此之外，您家中的赔偿款项也一定很快到账，请您安心呢。” “这还差不多。” 陈冕闻言先是下意识的答应着转过头，脑中突的回忆起了什么。 “等等...你说这是什么镜片？” 他刚刚在卫生间复活时，出现在自己尸体周围画的那一片红色圆圈。 应该大概也许可能...... 不能算是邪恶仪式吧？ “滴滴滴！！！” 还不等满脸微笑着的魅魔治安官小姐重复完毕，就听镜片中突兀的传来一阵刺耳嗡鸣的激烈警报声，原本温柔和善的表情陡然一僵。 镜片中传来近乎机械音的冷漠腔调： “c级邪恶仪式痕迹反应！” “强度，高级。”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陈冕身上。 眼神逐渐变得微妙、冷漠、生硬。 “......” “(???)”x3 陈冕站在原地扫过周围几人的表情，神色凝重的沉吟了几秒： “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007】芳香魔与屎 “哐当。” 牢门关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陈冕踉踉跄跄坐在看守所的水泥地面上，眼神仍旧有些发直，像是不小心丢了魂儿。 在他手上，缀着一对体积大得夸张，刻有密集术式符文阵路的巨型枷铐。 狭窄的房间则被栅栏隔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墙上横着一条栏杆——那是为了应付一些不听话的‘新人’用的。 “老实点，别给自己找麻烦。” 老杨一手电棍一手端着杯咖啡，目光警惕的看向牢房里一副失魂模样的陈冕，语气严厉： “不然小心我电你。” 照例威胁一遍之后，老杨这才在看守所房门口的办公桌前坐下，随手翻起今天的晨报。 只是他看似放松，实则时刻将注意力集中在刚才的那间号房，提防陈冕有什么小动作。 这老驴子年纪不大、长相还怪周正的，没想到嘴皮子居然这么厉害，他和路姐两个人差那么一点就被这家伙唬住了。 还特么的良民？ 幸亏现场还有就职生涯超过五十年的资深职业魅魔治安官薇薇安小姐在场，察觉这小子有问题当场逮捕。 刚才在拘捕体检中，局里更是从这货身上查出来足足六十多道隐于皮肤下方，甚至深入骨髓与脏器的诡异秘纹术式。 他见过最疯的诡异信徒全身也才五道！ 接到体检结果的时候，老杨只觉自己的头皮都是麻的。那感觉，就像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特别偶然且幸运的徒步穿越了一百公里高危雷场。 而且毫发无损，顺手还捡了一包薯片。 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调查局总部更是立刻将‘开颅手露西’的通缉指令从c级调高到了a级。 虽然现在暂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但至少说明他与‘开颅手露西’的案子高度相关，出现在他家门口的符号也不是凭空而来。 只是，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开颅手露西’又为什么会和这家伙闹翻，则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搜集证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老驴子身上的术式大概率并不具有威胁性复合效果，更多的偏向于‘献祭’、‘供奉’等用途，基本没有直接危险性。 否则陈冕根本不会被关在他们这间小小的街道治安署分所，而是会被一路加急押进位于阿尔伯克的调查局总部监狱，先封印他个一两百年再说。 不过，尽管如此，老杨看向陈冕的目光里仍满是杜微慎防、如履薄冰之色。 像是警惕随时有可能炸掉的煤气罐。 “他妈的，这老驴子。” 口中低声嘟哝着，老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这家伙不闹出什么大动静，一会儿尽量少跟他搭话。 在档案里可记录过，有些诡异信徒是能通过简单接触改变个人意志的。 小心为上。 ...... 至于陈冕自己，现在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双眼放空，大脑空洞。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们刚才强制做的那套体检会不会已经查出什么东西了？我要不要现在就招供？ 不行。 俗话说得好，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更何况，现在他身上藏着的还是一个起死回生的大秘密，顺带还裹着一根可以用来抱富婆大白腿的金手指。 招供，肯定是不能招的。 “哼——” 有了最基础的思路之后，陈冕的心绪也逐渐沉淀下来，大脑开始运转，想法也一条接着一条从脑袋里冒出来。 如果不招供的话，按现在这么拖延下去，我得在看守所里呆多久？ 要想办法越狱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条子都在等我越狱，然后正好暗中跟踪，等我把诡异信徒大本营找出来就一波猪突猛进，放长线钓那条大鱼？ 可我上哪找大鱼？ 不行，越狱肯定是没出路的。 “哼——哼哼嗯——！” 而且思路也有问题。 现在虽然我人在监狱，但是最要紧的还是临时抱佛脚，抓紧时间提升一点实力，并且收集线索想办法为自己脱罪。 目前唯一可知的提升实力的方法，自然是去那片神秘空间抱大腿。 而脱罪的方法，则是尽可能跟那什么‘开颅手露西’撇清干系，证明身上的什么邪恶术式跟我完全无关，绝不能承认和她是同伙。 只是，我这种特殊情况...... 该怎么证明‘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陈冕眉头渐渐紧皱。 “哼...哼哼哼哼哼啊啊啊！！” 正想到深处，刚刚理顺的思路忽然被隔壁房间一阵阵激烈的臭哼声打断。 本就无故遭难的陈冕心情正烦躁，脑袋里想的东西冷不丁断掉，顿时气得直摔枷铐，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我忍你很久了，有完没完！” “有痔疮啊？！” 转过头，与对面隔着一层单薄的栅栏。 四目相对。 被关在陈冕斜对面套间的，是个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身材纤瘦，五官精致如玉，一头粉粉短毛的半大孩子，脑袋两侧长着两根弯弯的小角。 确认过眼神，是神父见猎心喜的人。 此时就见他正脱了裤子，侧对着这边。 地上放着个饭盆，他蹲在号房角落里，脖子都憋红了。 看上去似乎确实很艰难。 而在他面前，却还摆着另一个饭盆，里面放着几颗黑乎乎的咖啡果。 那小不点正一手大把抓着咖啡果往嘴里塞，一手抓着纸挡住关键部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边进一边出。 听到声音，对方明显也是怔了一下，愣愣的转过头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 微妙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 就这样僵持了良久，才见对方挠挠脸颊，脚趾头恨不得在水泥地面上抠出凡尔赛宫，语气明显带着些尴尬，下意识的承认： “......嗯。” 他的后方通道出入情况确实不太顺畅。 陈冕在原地僵硬的站定几秒，又重新坐了回去。 扭过头。 假装这里无事发生。 不远处的老杨坐在桌前，库库库的笑。 注意到两人都转头看他，又转而板正脸色，若无其事的看着报纸。 他们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 一般不会笑。 等又过了一会儿，那小不点才终于解决完个人卫生问题，转身到他看不到的角落提裤子，捏着鼻子把屎盆子往外推了推，又用力敲敲栅栏，大声招呼： “喂，今天的完事了！” “你小点声！” 听见他的招呼声，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文员从办公区小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 只是才刚一进来，就见到平常空无一人的深潜收容监区今天多了两个陌生人，那中年男人不由一愣，而后才勉强笑着跟老杨搭了几句话，老杨则只是不咸不淡的答应。 那男人打完招呼，又顺着栅栏往那个小不点的房间里塞了把钱，这才快步逃似的把这小正太的屎盆子端走了。 这是本地粪霸？ 陈冕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却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他不由有些本能的犯恶心，转头看向那个正揉屁股的大男孩，显然他的后方通道还在火辣辣的疼。 “看什么，没见过芳香魔？”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又因为刚刚的那段尴尬经历，隔壁长了痔疮的小正太换了个角落站着，语气不善的怼了一句，调子拽拽的。 如果不是因为见过他的便秘现场的话，陈冕心中应该能勾勒出一个比较完整的酷酷粉毛小正太形象。 至于现在...... 长痔疮的酷酷小正太？ “芳香魔？” 陈冕闻言也有点迷惑，魔鬼种类那么多，跟上辈子的各种名牌差别不大，了解的能讲得头头是道，不了解连听都没听过。 “芳香魔你都没听过？” 那粉毛小正太像是被人否定了人生价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冕，像是看见了从不知道哪个土坷垃里冒出来的野人： “那芳香咖啡总听说过吧？” “没。” “芳香粉呢？芳香粉你做饭的时候总得用啊，你不会连饭都不会做吧？” “谁，谁说不会做！” 陈冕被他说得老脸一红。 在原主的记忆中，因为在校期间基本没拿过什么奖学金，大部分时候都是吃免费的各种口味营养膏过活，做饭虽说做过，但在日常生活中，倒也算得上新鲜事。 不过，经对方这么一提，他也终于想起‘芳香魔’这个稍微有些耳熟的族类。 “等等，你是那个‘魔核咖啡’的芳香魔？” “你这不是知道么！” 粉毛小不点见自己的引导终于到位了，哼的一声把额前刘海往旁边一甩，又变成那副拽拽的模样，坐等对方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但是陈冕看向隔壁这位小正太的目光，却不自觉变得十分复杂。 与前世地球上的‘猫屎咖啡’原因类似，芳香魔因为其体内具有特殊的天生源能回路器官，全身都散发着具有不同特性的香味。 而经过他们肠胃特殊发酵处理排出的咖啡果核，同样会带有十分特殊的味道，由此备受人类推崇。 所以，他们拉的屎很值钱。 但是因为芳香魔本身数量稀少、生产不易，再加上制造流程的特殊性，所以魔核咖啡在全俄弥勾咖啡界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奢侈品。 在发现这一特性之后，味觉不太灵敏的芳香魔们居然还开发了许许多多的芳香系列奢侈品，大部分通过肠道加工，专供人类享受。 当然，他们自己是从来不用的。 非常魔鬼。 而刚刚陈冕目睹的，大概就是一场较为私人化的芳香产品交易了。 只不过，交易的是较为原始的‘原材料’。 “怎么？你也想买？” “记得自备食材，不然也可以把钱给我，我顺路买了。” 小正太明显是经常做这门生意，脸上虽然依旧是那副拽拽酷酷的冷淡模样，介绍起自家屎来却是熟门熟路： “最多看在一起蹲过号的份上，我的加工费算你便宜点，给你打个七折。” “我就不用了。” 陈冕摆摆手，转头看了眼门口的老杨，又回过头随口搭话：“你怎么进来的？魔鬼不是有专门法庭，不需要经过人类法庭审判么？” 由于魔鬼历史上对国家的贡献，所有魔鬼都在俄弥勾协议共和国境内享有多种特权。 教育、经济、法律、议会、就医、餐饮等各方面都有着相对人类而言‘与众不同’的权力，并且合理合法。 不但如此，由于长期把控社会话语权，他们在很多行当都充当着舆论风向标的角色，一句话就可以让魔鬼拉的屎都变成奢侈品——芳香魔本身就是最出名的例子。 这也是许多人类想要嫁娶魔鬼，组建混血家庭的根本原因。 听到陈冕的疑问，小正太不知怎么脸色顿时一黑，语带烦躁道： “你管得着么？” 而后把头别过去，不再理他。 活脱脱一副叛逆期青少年作态，有用才勉强施舍两句，没用就踢开。 没什么礼貌，也自我得很。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在陈冕这个当面戳破他隐疾的人面前晃悠。 那欠揍的模样，把陈冕气得直嘬牙花子。 不过毕竟隔着一层栅栏，无可奈何。 “这臭小子。” 想了想，陈冕也不闲着，隔着那层栅栏喊了声：“老杨！我也想拉屎。” 小绿毛原本还正库库库的偷笑，一个没注意，下意识的回嘴道：“我他妈叫劳恩·杨，不是老杨！” “......” 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跟这家伙搭上了话。 沉默几秒，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影响，他这才敛了表情，装作无事道： “有屎拉裤里！” 隔壁的小正太闻言扑哧笑出声，嘀咕道：“一个纯血人类，名字倒是魔里魔气的？还‘劳恩·杨’。” 小正太年纪不大，说话却辛辣得很。 明显是在报复这货笑他长痔疮。 老杨斜晲他：“一会儿你有屎也拉裤里，试试那条裤子能不能卖出去。” 小正太顿时急了。 老杨则悠悠然又看起报纸。 凭着监所里仅有的这点权力做到了似乎很厉害的事情，这个年轻的小绿毛内心十分愉悦。 眼见他脾气好像很差，陈冕也没继续搭话，省得一会儿惹急了人家真用电棍捅他皮燕子。 既然现在没办法从周围获取信息，那也只能从深海空间那里想想办法，抱一抱伊奈小姐的富婆大白腿了。 这么想着，陈冕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靠着墙壁，缓缓闭上双眼。 伴着精神沉落，周遭色调逐渐深沉。 雾气席卷。 【006】投降啦! 只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原本还算干净整洁的单身男性独居出租屋内，已然是一片遍地狼藉。 连鞋都不脱，大步踩进别人家房间，小绿毛一脸嬉笑的大包大揽：“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有路姐出马，别管什么麻烦事，肯定分分钟就给你摆平！” “我可不是吹牛，我们俩虽然是新人，但是路姐的能力在局里那都是一绝！我们局长可是亲自夸过她......” “投降啦——！！” 还未等这小绿毛把自己知道的那点小道消息卖弄干净，就听前面传来无比恳切凄厉的告饶声。 他身旁的薇薇安先是一怔，而后目光十分迅速的就被吸引过去。 紧跟着，那双粉粉的眼珠子蓦然睁大。 目光闪动，散发着熠熠光彩。 小绿毛的眼神也跟着转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转头就是一口老槽没忍住，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 “我靠，这小子属驴的吧？” 在路姐面前，陈冕非常光棍的举起双手，敬出一副标准的法式军礼，长此以往，他的腋窝皮肤肯定会被阳光照射得十分健康。 与此同时，因为刚才的逃跑过程过于激烈，那条裹在腰间的浴巾不知何时不翼而飞，现在他站在原地高举双手，整个人就很有些君子坦荡荡的味道。 主要是有那么淡淡的坦诚。 然而这一幕映入老杨眼中，那巨大的差异对比却顿时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魅魔小姐的眼神倒是越来越亮。 “投降了！长官！” “别动手，咱们有话好说。” 陈冕并没有注意到烙印在小绿毛眼中的画面，他的投降思路非常清晰。 既然正面打不过，而且对面这几个人又似乎没有立刻宰了他的意思，那不如干脆加入他们！ 逃避可耻但有用！ 甚至能娶到老婆。 然而，当他转过身甩着金箍棒招摇过市时，就见面前这位叼着烟卷的女性调查局专员愣了下，疑惑道： “男的？” 另外跟上来的两人也同样反应过来。 “？？？” 根据局里的多项侦测，代号为‘开颅手露西’的嫌疑人，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三左右的女性混血种魔鬼。 而后，路姐先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感觉有点眼熟，从怀里取出一份折叠过的档案袋。 翻找几页，从中找到一份文件。 她叼着烟卷，皱着眉，低头抬头的对比照片和真人，眉头越皱越深。 “陈冕，二十三岁。” “盐湖市私立医药大学医学专业毕业，至今无业。” “目前居住于安大略14号街3号楼302……” “这是你吗？” “是我，长官！” 陈冕高举双手，态度十分配合，唯唯诺诺：“那个...请问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这文件，他心里彻底放松下来。 还真是治安署的人… 路姐低头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真人，来回扫了好几遍，确定并没有从他脸上、身上发现任何伪装痕迹，用力嘬了口烟卷，火星烧得很旺，语气不解： “你之前有过严重犯罪记录？” “没有！绝对不可能。” “我是个良民，长官！” 陈冕的语气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事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是前身还是他自己，两辈子以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绝不可能跟违法犯罪的事情牵扯关系。 路姐皱着眉：“那你没事跑什么？” 陈冕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家门都飞了！” 那意思很明显。 傻子才不跑。 “......” 好像是这么回事。 路姐被怼得先是一怔，而后仿佛想确认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一脸怪异表情的老杨。 老杨也反应过来，再次用那双瞳孔高度紧缩的眼珠子看向他。 陈冕被他盯得菊花一紧。 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真的渗人。 直到仔细的盯了好几秒，小绿毛才确信的朝路姐摇了摇头。 没异常。 这老驴子虽然灵质比常人稍强，身上倒确实没有下潜过的源能波动。 这老驴子，他妈的！ 酸。 从老杨那里得到确定的结果，刚刚还大摇大摆把门轰飞的路姐顿时身体一僵。 下一刻，连带着声音也低了几分，有些不确信道： “没、没什么问题吗？” “......” 哦呀？ 这好像...是他们搞误会了？ 原来我才是占理的那边？ 是啊，我才是被人砍死的那个，抓我干什么？ 老子没错！ 陈冕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得有些不善，眉头挑得老高，语气顿时一变： “等一下！什么叫‘没什么问题吗’？ “我家门可都被你们拆了，你看看我这阳台！我这窗户！ “刚才那‘嗖’的一下你听见没有，从我头皮上飞过去那一下！差点把我屎都吓出来！” 真正遵纪守法的小市民在面对片儿警的时候，向来无甚敬畏可言。 哪怕他们会在歹徒的一把小匕首面前瑟瑟发抖，也从不耽误他们在片儿警所长的枪口面前大喊大叫。 毕竟，盐湖市是个发达、繁荣的多种族城市，而她之所以能在诡异案件频发的情况下，仍旧维持她的富有，正是因为这座城市有着先进、繁复到冗杂的法律条例限制。 到处都充满了自由、浪漫与欢乐的美丽风景线。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眼前几位执法人员也确实不敢乱动，甚至不敢反驳。 路姐虽仍保持着强硬的态度，但经验并不是非常丰富，语气不免有些弱，只是按照标准的官方回答道： “关于您的损失，我们局里会有后续赔偿。给您带来了麻烦，我们也一定会......” 陈冕心里顿时越来越硬气，挺腰拔背，棍摇虎视，恨不得把脑袋仰到后背： “那道歉呢！啊？” “......” “关于后续的处理，我们会有专人与您......” “原来连道歉都没有？” 他的脸色猛地一百八十度大变，登时摆出一副暴躁小市民的嘴脸，双手在胸前交叉，语气那叫一个豪横，嚣张得不得了： “说起来你们异常现象调查局是什么局？我怎么没听说过？从你们叫门的时候我就在奇怪，你们几个的搜查证呢！ “拿出来！” “刚才打阳台那一下，我可是差点死在你手上了，你们就这么当做没事发生吗？ “那么大的动静，全楼可都听见了，你们不把话说清楚可别想走人。 “我在学校可是考过法医资格证的，你们别以为我不懂法！前年才刚颁布的《治安搜查规范要求》和《自然及人为灾害居民保护法》，你们居然就敢知法犯法？ “我一个单身独居的英俊少年人，唱着歌、洗着澡就被你们轰出来了！ “偌大的盐湖市有没有天理了！ “有没有法律了？” 在这一声声质问中，方才还一副高冷范儿的路姐和老杨两人的脑袋一句比一句更低，陈冕反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遛着小鹰，嗓门儿一句比一句高。 那叫一个咄咄逼人。 在唯唯诺诺与重拳出击之间的风格切换堪称信手拈来，不愧是当代键侠。 不装了！我是刁民我摊牌了！ “......” 向来负责各类诡异事件，与无数源物、畸形体打打杀杀，在血雨腥风、枪林弹雨中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的调查局新人专员二人组，此时明显麻了爪，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们俩是标准的调查局执行人员，哪对付过这种基层的破事？！ 陈冕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飞快捡起沙发上的衣物穿好，遮住自己的擎天白玉柱，心中暗自庆幸来的是这群官方人员。 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混过去。 至于之后如果需要与调查局合作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男人嘛。 求爷爷告奶奶这种事，陈冕不能说是熟门熟路吧，也算老马识途了。 这么大的本事和本钱，无用武之地都可惜了。 至于丢人？习惯就好。 总结而言一个字， 屑！ 在这咄咄逼人的小市民攻势下，路姐和老杨两人明显都有些扛不住劲儿。 关键时刻，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身后的魅魔治安官小姐。 而薇薇安也确实给力。 只见她笑盈盈的迈步凑近，身上散发着很淡的、能激发人催产素分泌的特殊气味，声音轻柔： “实在抱歉，陈先生。” “我是安大略街道的治安官，你可以叫我薇薇安，这是我的证件。” 而借着陈冕接过证件的时机，薇薇安也轻声为他解释道：“我们现在正在追查一起涉及数十人的恶劣性质连环谋杀案，这两位都是我们地方治安署请来的特别行动人员。” “关于房屋、人身伤害的赔偿问题，请您相信我们的效率，一定都会得到妥善解决，钱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 “只是，现在根据我们调查得到的线索，您现在所居住的房屋，应该是被那名嫌疑人定性为下一个作案地点，为了配合我们的案件调查，还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 “另外......” 说话间，薇薇安缓步凑近，硕大的软绵绵完整的贴在胸口，带来人世间少有的温暖与美好。 妩媚的魅魔治安官在陈冕耳边轻声低语，身上的香味分外勾人，细长顶端分叉的红润宛若游鱼般滑过唇瓣，尖端甚至垂到了下巴尖儿，声线软侬： “我个人也希望能与您共进晚餐呢。” “嘶。” 陈冕盯着那抹滑溜溜的红润细长小分叉，倒吸一口温室气体。 此人功力竟更胜我半寸？ 这一刻，杰克知道他这辈子必须泡到芬妮。 路姐和老杨则都在旁边看着不做声。 这就是地方治安署会在他们办案时，派遣一名魅魔来跟随他们办案的原因。 由魅魔担任街区治安官这一提案，据传闻是由一百多年前的魅魔之王梅菲斯特女士亲口提出，专门负责民事、经济类案件。 这一方案一经施行就得到了社会大众的广泛好评，同时也成功大幅降低了民事纠纷的冲突上升几率，有效提高了市民的工作生产效率。 这一效果与魅魔的天分以及其生活特性有着高度紧密的联系。 对魅魔们而言，抚慰暴躁小市民的内心，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而易举，而且手段技艺繁多，功力更是深厚。 而俄弥勾每一位年轻男性，都冲过自己向往的魅魔与梦魔明星。 划重点！ 只不过，陈冕倒吸一口凉气的原因，跟普通人却不太一样。 就像他能够通过‘声音’躲过路姐的第一枚硬币，判断出不同人之间的差异。 此时，他也从这位娇小魅魔身上，听到了大量的、高度复杂的嘈杂声音。那声音仿佛出自魅魔的口中，又像是在她耳朵里传来，又可能是每一个细密的毛孔。 无数大量复杂的声音交杂成一团，所有声音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他！” 复杂而混乱的声音里，表达的是无比鲜明且强烈的、暴躁的‘食欲’，与正常人类所生出的‘幸欲’毫无关联。 那是如同极端饥饿的野狼，死死盯着躲藏在地窟中无路可逃的鼹鼠般的渴望。 想要将对方彻底撕碎、吞咽的渴望！ 这个魅魔，居然才是这官方三人组中‘声音’最强烈的那个。 陈冕的脸色止不住苍白了一瞬，而后便立刻反应过来，将那过于强烈的声音暂时屏蔽掉。 于是，又回到了那旖旎暧昧的场景。 只是，在听过那段从对方身体中传出的‘声音’之后。 陈冕如同亲眼看到正在屏幕面前与自己热烈交流的娇小萌妹，突兀变身成八百斤虎式坦克，下一秒又重新变了回来。 这谁还粉得下去？！ 太魔鬼了！ 艰难的控制了一下表情，像是刚刚被魅魔勾住了魂儿，语气稍微有些迟疑：“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薇薇安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声音软软的继续道： “对了，陈先生。” “为了您的安全，我们现在需要对您做一下临时的特殊检测。” “在此之前，请问您最近是否去过非正教的祭祀场合呢？又或者有没有私下对非正教信仰神明进行过祈祷呢？” 陈冕看着她，强撑着一副很硬气的模样一摆手：“开玩笑，犯法的事我会做吗？” “我们当然相信陈先生是一位知法守法的优秀市民，也一定很快为您洗脱嫌疑。” 魅魔治安官柔声安抚，手里则取出一枚蓝色镜片，对准陈冕的面庞： “现在请您看向这枚邪恶仪式痕迹检测镜片，检查步骤很简单的，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伤害，也请您相信我们希望保护您生命安全的决心。” “除此之外，您家中的赔偿款项也一定很快到账，请您安心呢。” “这还差不多。” 陈冕闻言先是下意识的答应着转过头，脑中突的回忆起了什么。 “等等...你说这是什么镜片？” 他刚刚在卫生间复活时，出现在自己尸体周围画的那一片红色圆圈。 应该大概也许可能...... 不能算是邪恶仪式吧？ “滴滴滴！！！” 还不等满脸微笑着的魅魔治安官小姐重复完毕，就听镜片中突兀的传来一阵刺耳嗡鸣的激烈警报声，原本温柔和善的表情陡然一僵。 镜片中传来近乎机械音的冷漠腔调： “c级邪恶仪式痕迹反应！” “强度，高级。”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陈冕身上。 眼神逐渐变得微妙、冷漠、生硬。 “......” “(???)”x3 陈冕站在原地扫过周围几人的表情，神色凝重的沉吟了几秒： “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008】教务 一回生，二回熟门熟路。 在一阵温柔湿润的紧致包裹感中，陈冕缓缓睁开双眼。 再次进入这片隐没于漆黑的空间。 大抵是心理上的惯性，当他进入到这片空间之后，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内心，很快变得平静。 像是进入了贤者状态。 低头看去，一根虹彩中缀着墨色的丝线牵连手指。 那是属于未来伊奈小姐的命运。 陈冕看着那根丝线，想了想，再次抬手伸向天空。 “嗡——” 在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中，他的手掌停留在距离一根丝线只有半寸的空气中。 仿佛隔着一层墙壁。 “果然。” 陈冕看到这一幕，分析道：“之前单是使用【音域直感】，就差点让我头都炸开，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而这片空间则从机制上避免了宿主重叠使用能力，不小心把自己玩死的蠢事。” “所以说，我想要抽取第二个人物，至少需要真正变成「深潜者」？” 不同于之前一边听着小正太便秘的臭哼声，一边提心吊胆的状态，如今在这片深海空间中，陈冕只觉自己神思清明，脑袋转得很快。 “现在，案件还没查明，调查局那边不可能轻易放我走。” “之所以把我晾在看守监不审问，八成也存了钓鱼的想法，只是不知道那位开颅手会不会这么容易上钩。” “以我目前这种一身正字，还被调查局逮住的状态，想要重获自由生活是做梦。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得到他们的重视。” “至少要保证一定的灵活度。” 他身上的秘密实在过于要命，又清楚自己时不时脑抽的性子，所以必须要有一处能供他左右手装逼的独立私密安全空间。 如此这般，在贤者状态中快速转变了思路。 陈冕伸手向前，正准备勾动丝线。 又忽的停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召唤少女时，手中丝线传来的那股‘拉扯’的力量。 于是，手中下意识的放缓了劲道。 下一刻，丝线上那‘拉扯’的力量迅速加强，竟瞬间把陈冕扯的前倾。 “扑通。” 全身犹如没入水中。 再转过神时，已经身处在一片陌生的教堂牢房。 面前的小床上，坐着一位白发红瞳、身着修女服饰，正高举双臂、用力伸展着腰腹的白毛少女。 正是伊奈小姐。 只不过，无论是保持伸懒腰动作的少女，还是破旧木桌上互啄的两只鸟儿，亦或是被女孩叼在嘴里的粗糙黑面包，都保持着异样的静止状态。 周围的空气则诡异的流动着，仿佛他们此时都浸泡在无形的溪流中，似乎随手一拨就可以让一切继续运动。 陈冕看着这天地静谧的场景一怔。 总觉得有些眼熟。 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是在一位友人家中观赏过类似的影片。 《时间静止の修女と嫌疑犯》 年少不解片中意，来生已成片中人。 到了这种时候，就非常考验一个人的人品了。 正所谓君子慎独。 如果换一个人放在这种引人犯罪的情景里，怕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极乐净土的祸事，指不定就要年少喷浆冲倒墙。 但是陈冕不同。 他上前两步，神色认真，伸出一只咸猪手笔直落向保守修女服胸口处。 似乎是要趁人之危。 下一秒，手掌径直穿过身体。 像是穿透了雾中倒影，却没有引起丝毫波澜，仿佛白毛修女小姐并不存在实体。 “果然。” 见到这一幕，陈冕才一本正经的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想。 “这里应该是伊奈的记忆世界。” 早在刚被拽进这片空间时，陈冕就注意到窗口阳光的亮度和自己闭眼前的时间并不相同。 再加上他在第一次召唤的过程中，就知道伊奈是盐湖市天体之音教会的修女，自然很快便意识到问题。 至于为什么非得是胸口？ 认识他的人都清楚，陈某是个正人君子，人称坐怀不应陈先生。 所以，只是偶然。 “既然是记忆...那应该是可以播放的吧？” 陈冕想着，试探着在身边一挥手。 “诶？你们不要打架啊！” 少女清越的声音很快在耳边响起，柳眉倒竖着用指尖小心的将桌上的两只鸟儿拨开，自己被啄了手也不在意。 但是，就如陈冕所预料的那样，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即便他就站在伊奈面前不到一米。 在发现这一点后，陈冕仿佛一个无形的幽灵，围绕禁闭室转起圈，任由伊奈小姐在自己身体附近进进出出、透来透去。 而他自己则试探着想要出门。 只不过，当他手掌按在墙壁上时，却发现自己无法穿透过去。 转身透过房门想要往外走，可才在走廊里走出不远，就撞上了无形的墙壁。 在经过种种实验之后，陈冕才确定，他所能活动的空间区域大小，应该是取决于伊奈某一刻所知的范围。 想了想，他再一伸手按住半空。 画面又随之凝固。 他大致明白了这片记忆空间的用法。 只不过，在这一段段记忆中，他完全没办法与伊奈沟通，只能看到她每天做了什么。 而身处禁闭中的修女小姐，每天的生活日常也着实有够枯燥。 除了看书，就是日常的室内锻炼，以及跟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聊天。 陈冕没有窥人阴私的癖好，随手挥舞着加快流速。 快进、快进。 又过了小半天，他忽的发现周围那一道道如同水流般的波纹消失不见。 这回赶上直播了！ ...... “咚咚。” 门外传来沉闷的响。 停顿了下，才有一道略显冷淡的女声从外面传进来。 “愿聆圣音，伊奈。” “你的禁闭时间到了。” “啊？” 正在进行晚课的伊奈小姐听到敲门声一愣，双手一撑，动作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袭被扎成马尾的白发摇曳，那双红润的眸子惊喜的瞪大： “愿聆圣音，菲勒修女！” “我...能出去了？” “莉莉娅大修女不是说关一个月吗？” 说着说着，她自己的语气也不由弱下去，没什么底气。 教会内部自成一体，不归属国家法院管辖，且各项规矩十分严苛，本来她犯下的事情也不应该仅有‘禁闭一个月’这种小打小闹似的处罚。 “莉莉娅大修女没告知我原因。” “不过，出去之后别忘了去虔信楼。大修女有事找你。” 外面传来的女声虽然冷淡，但好歹还算是好好将话说明。 门锁处传来‘咔哒’的清脆响。 将牢门开启，外面的修女便快步离开了，似乎并不打算跟她有什么交流。 伊奈还没太能回过神。 直到怔了好一会儿，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才露出止不住的笑容。 “肯定是莉莉娅大修女消气了！” “不对不对。” “质疑教义可不是小事，就算莉莉娅大修女很温柔，但格罗赫斯爵士可是很容易生气的。” “不会是...又有教务吧？” 想着想着，白发红瞳的小姐脸上又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 不论如何，先出去再说。 烦恼了一阵子，伊奈才重新从床上拾起那身厚重保守的修女服穿上。 因为每天的早晚课锻炼都要出不少汗，而禁闭室内的环境又让她没法将衣服洗得很干净，所以伊奈小姐刚刚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小衣。 漆黑修女服披下，遮掩雪白而饱满分明的肌肉纹路与圆润挺翘的小屁股。 单看那身长衣笼罩的轮廓，没准会将她当做身娇体软的圣艾德蒙女校学生，再加上脸上时时挂着的可爱微笑、小鹿般雀跃的神情。 完全无法将其与‘暴力’联系在一起。 推开牢门，顺着走廊离开戒律楼。 伊奈姿态端庄沉稳，脚步却偶尔止不住的踮起两下，心情显然很美好。 路过一个转角，刚好看见前面走来一位身材臃肿，棕色皮肤，腰围和身高相差无几的年迈女士，此时正端着一摞摞木箩筐往戒律楼的方向前行。 伊奈眉眼一挑，雀跃的招手： “玛丽女士！” “你又来给我们送饭吗？” 被称作‘玛丽女士’的年迈胖夫人听到声音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见到是伊奈，她板着脸没什么表情： “愿聆圣音。” “另外，您现在应该在禁闭期间，伊奈修女。” “莉莉娅大修女提前放我出来了！”伊奈欢脱的笑着，“玛丽女士，您现在还住班森街区的房子吗？我想......” “我的孩子和丈夫并不欢迎您，伊奈修女。” “我应该跟您说过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妇人声音平静的打断了。 伊奈怔了下。 不等她做出反应，玛丽女士继续抱着那一摞木盆，朝着戒律楼的方向走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伊奈下意识的挠着脸蛋，有些小小的尴尬。 等玛丽女士走远了，修女小姐才颇有些无奈的嘀咕：“...还、还真是位不肯说实话的女士呢，明明很关心别人。” 不过很快，少女就像是忘掉了有这一回事，如同欢脱的小鹿般一路晃悠到了虔信楼。 一路上，偶尔也能遇到几位与她一样穿着黑色的、代表正式身份修女服的女士。 不过她们无一例外，全都用黑色的布料蒙住双眼，完全靠声音辨别方向。 在听到伊奈的脚步声时，这些女士都不约而同的让开了道路，有的同路者干脆原地停下，等待她自行走远。 这些蒙眼罩的修女，同样独行。 白发红瞳的少女早已习惯了教会里的这一切，不管有没有得到回应，笑着向每一个遇见的人打招呼。 进入虔信楼大厅。 这里的一楼是实习修女们的专用修习场地，同时因为放有格罗赫斯爵士的雕塑，顶梁挑得很高。 墙壁上呈七彩纹理的玻璃窗，映入淡淡的月光。 此时正有十几位新晋实习修女正在莉莉娅大修女的指导下进行晚课。 这些实习修女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她们气质青涩、容貌清丽，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活力。 而站在大厅远端神像下的，则是位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保养得当，正处于最多汁、饱满的年纪，气质温婉可亲的端庄淑女。 即便是厚重、保守的白色修女服也遮掩不住她丰润有致的身材，明明是将一切奉献于神明的纯洁修女，却给人一种别样的，仿佛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诱人感。 她的双眼，也被白色的丝带蒙住。 “莉莉娅大修女。” 伊奈绕开晚课场地，凑到那端庄女人身旁，姿态稍微有些拘谨。 正在进行晚课的实习修女们，有不少人都下意识的抬起头，露出好奇的目光。 “修女打招呼时，应该先说什么？” “伊奈修女。” 听到伊奈的声音，莉莉娅大修女并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温婉平和的反问。 说话间，女人她转过身，万般风情随发丝摇曳，双眼明明被蒙住，却仍让人能切实感觉到目光的压力。 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白发红瞳的修女小姐却下意识的站直，表情僵硬： “愿、愿聆圣音，大修女。” “好孩子。” 莉莉娅大修女这才露出暖融融的微笑，伸手抚摸着伊奈柔顺的长发： “愿你也能聆听圣音。” “小伊奈。” 听着大修女的话，感受着头顶的抚摸，小鹿似的白毛少女姿态稍微有些拘谨：“莉莉娅大修女，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是主传达的圣言。” “也是我们应当履行的教务。” 莉莉娅大修女强调了两句，才将一封信交到少女手中。 “麻烦你去找这个人。” “和往常一样。” 听到她的话，伊奈那双血红的眸子瞬间收缩。 莉莉娅大修女的双眼明明隔着一层布，却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声音温和的抚慰道：“放心，不会让你为难。” “理由和信息已经写在信里了。” 伊奈稍稍沉默，接过信封。 正要转身离去时，却听莉莉娅像是想起什么，道： “对了，小伊奈。” 伊奈惊喜的转过身。 而后，就见温柔和蔼的莉莉娅大修女伸手到鼻前嗅了嗅，露出有点嫌弃的小表情： “在出门之前，记得先去洗个澡。” “你的头发有味道了呀。” 伊奈闻言表情一僵，脸上顿时涌起红晕，无能咆哮，委委屈屈：“还不是你把我关住了！” “嗯哼。” 年长的大修女露出俏皮的笑。 【007】芳香魔与屎 “哐当。” 牢门关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陈冕踉踉跄跄坐在看守所的水泥地面上，眼神仍旧有些发直，像是不小心丢了魂儿。 在他手上，缀着一对体积大得夸张，刻有密集术式符文阵路的巨型枷铐。 狭窄的房间则被栅栏隔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墙上横着一条栏杆——那是为了应付一些不听话的‘新人’用的。 “老实点，别给自己找麻烦。” 老杨一手电棍一手端着杯咖啡，目光警惕的看向牢房里一副失魂模样的陈冕，语气严厉： “不然小心我电你。” 照例威胁一遍之后，老杨这才在看守所房门口的办公桌前坐下，随手翻起今天的晨报。 只是他看似放松，实则时刻将注意力集中在刚才的那间号房，提防陈冕有什么小动作。 这老驴子年纪不大、长相还怪周正的，没想到嘴皮子居然这么厉害，他和路姐两个人差那么一点就被这家伙唬住了。 还特么的良民？ 幸亏现场还有就职生涯超过五十年的资深职业魅魔治安官薇薇安小姐在场，察觉这小子有问题当场逮捕。 刚才在拘捕体检中，局里更是从这货身上查出来足足六十多道隐于皮肤下方，甚至深入骨髓与脏器的诡异秘纹术式。 他见过最疯的诡异信徒全身也才五道！ 接到体检结果的时候，老杨只觉自己的头皮都是麻的。那感觉，就像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特别偶然且幸运的徒步穿越了一百公里高危雷场。 而且毫发无损，顺手还捡了一包薯片。 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调查局总部更是立刻将‘开颅手露西’的通缉指令从c级调高到了a级。 虽然现在暂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但至少说明他与‘开颅手露西’的案子高度相关，出现在他家门口的符号也不是凭空而来。 只是，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开颅手露西’又为什么会和这家伙闹翻，则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搜集证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老驴子身上的术式大概率并不具有威胁性复合效果，更多的偏向于‘献祭’、‘供奉’等用途，基本没有直接危险性。 否则陈冕根本不会被关在他们这间小小的街道治安署分所，而是会被一路加急押进位于阿尔伯克的调查局总部监狱，先封印他个一两百年再说。 不过，尽管如此，老杨看向陈冕的目光里仍满是杜微慎防、如履薄冰之色。 像是警惕随时有可能炸掉的煤气罐。 “他妈的，这老驴子。” 口中低声嘟哝着，老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这家伙不闹出什么大动静，一会儿尽量少跟他搭话。 在档案里可记录过，有些诡异信徒是能通过简单接触改变个人意志的。 小心为上。 ...... 至于陈冕自己，现在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双眼放空，大脑空洞。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们刚才强制做的那套体检会不会已经查出什么东西了？我要不要现在就招供？ 不行。 俗话说得好，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更何况，现在他身上藏着的还是一个起死回生的大秘密，顺带还裹着一根可以用来抱富婆大白腿的金手指。 招供，肯定是不能招的。 “哼——” 有了最基础的思路之后，陈冕的心绪也逐渐沉淀下来，大脑开始运转，想法也一条接着一条从脑袋里冒出来。 如果不招供的话，按现在这么拖延下去，我得在看守所里呆多久？ 要想办法越狱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条子都在等我越狱，然后正好暗中跟踪，等我把诡异信徒大本营找出来就一波猪突猛进，放长线钓那条大鱼？ 可我上哪找大鱼？ 不行，越狱肯定是没出路的。 “哼——哼哼嗯——！” 而且思路也有问题。 现在虽然我人在监狱，但是最要紧的还是临时抱佛脚，抓紧时间提升一点实力，并且收集线索想办法为自己脱罪。 目前唯一可知的提升实力的方法，自然是去那片神秘空间抱大腿。 而脱罪的方法，则是尽可能跟那什么‘开颅手露西’撇清干系，证明身上的什么邪恶术式跟我完全无关，绝不能承认和她是同伙。 只是，我这种特殊情况...... 该怎么证明‘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陈冕眉头渐渐紧皱。 “哼...哼哼哼哼哼啊啊啊！！” 正想到深处，刚刚理顺的思路忽然被隔壁房间一阵阵激烈的臭哼声打断。 本就无故遭难的陈冕心情正烦躁，脑袋里想的东西冷不丁断掉，顿时气得直摔枷铐，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我忍你很久了，有完没完！” “有痔疮啊？！” 转过头，与对面隔着一层单薄的栅栏。 四目相对。 被关在陈冕斜对面套间的，是个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身材纤瘦，五官精致如玉，一头粉粉短毛的半大孩子，脑袋两侧长着两根弯弯的小角。 确认过眼神，是神父见猎心喜的人。 此时就见他正脱了裤子，侧对着这边。 地上放着个饭盆，他蹲在号房角落里，脖子都憋红了。 看上去似乎确实很艰难。 而在他面前，却还摆着另一个饭盆，里面放着几颗黑乎乎的咖啡果。 那小不点正一手大把抓着咖啡果往嘴里塞，一手抓着纸挡住关键部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边进一边出。 听到声音，对方明显也是怔了一下，愣愣的转过头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 微妙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 就这样僵持了良久，才见对方挠挠脸颊，脚趾头恨不得在水泥地面上抠出凡尔赛宫，语气明显带着些尴尬，下意识的承认： “......嗯。” 他的后方通道出入情况确实不太顺畅。 陈冕在原地僵硬的站定几秒，又重新坐了回去。 扭过头。 假装这里无事发生。 不远处的老杨坐在桌前，库库库的笑。 注意到两人都转头看他，又转而板正脸色，若无其事的看着报纸。 他们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 一般不会笑。 等又过了一会儿，那小不点才终于解决完个人卫生问题，转身到他看不到的角落提裤子，捏着鼻子把屎盆子往外推了推，又用力敲敲栅栏，大声招呼： “喂，今天的完事了！” “你小点声！” 听见他的招呼声，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文员从办公区小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 只是才刚一进来，就见到平常空无一人的深潜收容监区今天多了两个陌生人，那中年男人不由一愣，而后才勉强笑着跟老杨搭了几句话，老杨则只是不咸不淡的答应。 那男人打完招呼，又顺着栅栏往那个小不点的房间里塞了把钱，这才快步逃似的把这小正太的屎盆子端走了。 这是本地粪霸？ 陈冕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却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他不由有些本能的犯恶心，转头看向那个正揉屁股的大男孩，显然他的后方通道还在火辣辣的疼。 “看什么，没见过芳香魔？”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又因为刚刚的那段尴尬经历，隔壁长了痔疮的小正太换了个角落站着，语气不善的怼了一句，调子拽拽的。 如果不是因为见过他的便秘现场的话，陈冕心中应该能勾勒出一个比较完整的酷酷粉毛小正太形象。 至于现在...... 长痔疮的酷酷小正太？ “芳香魔？” 陈冕闻言也有点迷惑，魔鬼种类那么多，跟上辈子的各种名牌差别不大，了解的能讲得头头是道，不了解连听都没听过。 “芳香魔你都没听过？” 那粉毛小正太像是被人否定了人生价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冕，像是看见了从不知道哪个土坷垃里冒出来的野人： “那芳香咖啡总听说过吧？” “没。” “芳香粉呢？芳香粉你做饭的时候总得用啊，你不会连饭都不会做吧？” “谁，谁说不会做！” 陈冕被他说得老脸一红。 在原主的记忆中，因为在校期间基本没拿过什么奖学金，大部分时候都是吃免费的各种口味营养膏过活，做饭虽说做过，但在日常生活中，倒也算得上新鲜事。 不过，经对方这么一提，他也终于想起‘芳香魔’这个稍微有些耳熟的族类。 “等等，你是那个‘魔核咖啡’的芳香魔？” “你这不是知道么！” 粉毛小不点见自己的引导终于到位了，哼的一声把额前刘海往旁边一甩，又变成那副拽拽的模样，坐等对方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但是陈冕看向隔壁这位小正太的目光，却不自觉变得十分复杂。 与前世地球上的‘猫屎咖啡’原因类似，芳香魔因为其体内具有特殊的天生源能回路器官，全身都散发着具有不同特性的香味。 而经过他们肠胃特殊发酵处理排出的咖啡果核，同样会带有十分特殊的味道，由此备受人类推崇。 所以，他们拉的屎很值钱。 但是因为芳香魔本身数量稀少、生产不易，再加上制造流程的特殊性，所以魔核咖啡在全俄弥勾咖啡界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奢侈品。 在发现这一特性之后，味觉不太灵敏的芳香魔们居然还开发了许许多多的芳香系列奢侈品，大部分通过肠道加工，专供人类享受。 当然，他们自己是从来不用的。 非常魔鬼。 而刚刚陈冕目睹的，大概就是一场较为私人化的芳香产品交易了。 只不过，交易的是较为原始的‘原材料’。 “怎么？你也想买？” “记得自备食材，不然也可以把钱给我，我顺路买了。” 小正太明显是经常做这门生意，脸上虽然依旧是那副拽拽酷酷的冷淡模样，介绍起自家屎来却是熟门熟路： “最多看在一起蹲过号的份上，我的加工费算你便宜点，给你打个七折。” “我就不用了。” 陈冕摆摆手，转头看了眼门口的老杨，又回过头随口搭话：“你怎么进来的？魔鬼不是有专门法庭，不需要经过人类法庭审判么？” 由于魔鬼历史上对国家的贡献，所有魔鬼都在俄弥勾协议共和国境内享有多种特权。 教育、经济、法律、议会、就医、餐饮等各方面都有着相对人类而言‘与众不同’的权力，并且合理合法。 不但如此，由于长期把控社会话语权，他们在很多行当都充当着舆论风向标的角色，一句话就可以让魔鬼拉的屎都变成奢侈品——芳香魔本身就是最出名的例子。 这也是许多人类想要嫁娶魔鬼，组建混血家庭的根本原因。 听到陈冕的疑问，小正太不知怎么脸色顿时一黑，语带烦躁道： “你管得着么？” 而后把头别过去，不再理他。 活脱脱一副叛逆期青少年作态，有用才勉强施舍两句，没用就踢开。 没什么礼貌，也自我得很。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在陈冕这个当面戳破他隐疾的人面前晃悠。 那欠揍的模样，把陈冕气得直嘬牙花子。 不过毕竟隔着一层栅栏，无可奈何。 “这臭小子。” 想了想，陈冕也不闲着，隔着那层栅栏喊了声：“老杨！我也想拉屎。” 小绿毛原本还正库库库的偷笑，一个没注意，下意识的回嘴道：“我他妈叫劳恩·杨，不是老杨！” “......” 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跟这家伙搭上了话。 沉默几秒，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影响，他这才敛了表情，装作无事道： “有屎拉裤里！” 隔壁的小正太闻言扑哧笑出声，嘀咕道：“一个纯血人类，名字倒是魔里魔气的？还‘劳恩·杨’。” 小正太年纪不大，说话却辛辣得很。 明显是在报复这货笑他长痔疮。 老杨斜晲他：“一会儿你有屎也拉裤里，试试那条裤子能不能卖出去。” 小正太顿时急了。 老杨则悠悠然又看起报纸。 凭着监所里仅有的这点权力做到了似乎很厉害的事情，这个年轻的小绿毛内心十分愉悦。 眼见他脾气好像很差，陈冕也没继续搭话，省得一会儿惹急了人家真用电棍捅他皮燕子。 既然现在没办法从周围获取信息，那也只能从深海空间那里想想办法，抱一抱伊奈小姐的富婆大白腿了。 这么想着，陈冕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靠着墙壁，缓缓闭上双眼。 伴着精神沉落，周遭色调逐渐深沉。 雾气席卷。 【009】灵质与代价 “哗啦。” 浴缸里，水波荡漾，片片涟漪。 手臂从温水中扬起，蒸气中挥落点点湿润珠光，水滴顺着细腻雪白的肌肤，随重力坠落。 伊奈仰躺在宽敞的单人浴缸，双手扶住两侧，任由白皙修长的双腿顺着浮力漂起，白发也在水面下铺洒。 温热的水蒸气在狭窄的浴室隔间飘荡，摇曳雾色，在年轻健康的身体周边扶摇不定。 “呼......” 少女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是很小的那一阵，她发现自己很向往这种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水中的感觉，任由液体流淌。 而这在旁人看来十分宽敞的浴缸，在她的感官中也总显得狭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舒服。 最开始，这种来自于感官的、有些莫名的向往只有一点点。 后来，随着她不断深潜，不断的与深海进行【交换】，这种本能就变得越发强烈。 小时候，莉莉娅大修女告诉她，那是属于流淌在她血脉中的，她们艾柏拉尔一族的天性。 她本该生活在潮湿、辽阔的海洋。 只不过，她不幸的诞生在了一个错误的时代、错误的国度。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干净’的海洋了。 更无奈的是，她现在用来假装成‘海洋’的浴池水，也都是盐湖市自循环洁净供水局提供的城市自净水。 在这个移动的国家里，他们并没有固定的水资源来源。 大部分工农业用水都来自于人类本身，以及世界环绕路线上的那几个【巨型浮游补给点】。 所以，尽管心里很可惜，伊奈小姐也没什么怨言。 克制着本能的渴望，度过了自己本日仅有的二十分钟用水时间，伊奈终于从浴池里不情愿的爬起来。 一边用浴巾擦拭着水珠，赤着身子坐在独立更衣室的椅子上，一边拆开莉莉娅大修女交给她的那份‘圣言’信件。 从外观上来看，圣言信件与大家寻常时候使用的信封没什么不同，只是用纸稍显特殊。 那是一种更近似于塑料材质，看上去很难撕破的材料。 当然，这仅仅是在一旁观赏这景色的陈冕的想法。 相对而言，来自另一世界的他更加‘见多识广’一些，总有着旺盛的对比欲望。 伊奈则早已司空见惯。 她低头看着，习惯性的默诵出声：“犯罪者，莫乌雅哈。年龄，三十一。种族，混血狂暴魔。事件......” 低声读着，她的声音忽的一顿，那双红色眼眸中的光似乎都随之黯淡几分，语气平静：“...狂暴本能发作，杀死十人，共计于三处地点作案。” “罪行，本能杀人、抢劫未遂、玷污尸骸、入室盗窃、精神折磨。” “最近地址，062区克里克街。” 在念完全部信息的那一刻，伊奈小姐下意识的攥紧了信纸。 那在陈冕眼中，看上去材料更类似于塑料的信纸，竟是连一秒钟都没撑过去，瞬间被攥成皱巴巴的一束。 “...魔鬼。” 少女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一动不动。 说话时，也完全没了平日里那股欢脱的、软绵绵的感觉。 而在伊奈攥住信纸的瞬间，那封信件就好像升华般消散成泛着明光的袅袅烟雾，再无踪迹。 由于‘教会’这一存在的特殊性，即便修女们生活在俄弥勾这样以魔鬼为尊的国家，也难免会染上一些神祇子民特有的恶习。 例如，对‘魔鬼’的厌恶。 不过这也不怪她们。 十次圣言中，能有七八回都是魔鬼，又或者他们与人类杂交的劣质混血种造成的案件。 而出事的原因，也总是‘本能’。 除此以外，魔鬼还有专属法庭，人类无法判决他们的案件，因此出现本能犯罪的魔鬼，经常性在严重犯罪的几年后就被轻易放出，而后继续顺从本能。 形成了一条以寿命为限制的螺旋下行循环。 同时，又因为这类劣性案件被舆论操纵、代替。 大多数群众对此一无所知。 反倒是她们这些修女因为‘圣言’的缘故，对此一清二楚。 在魔鬼与混血魔鬼的非自然死亡事件中，竟然有小半数是她们做掉的。 现实总是荒唐得令人想要发笑。 用莉莉娅大修女的话来说，魔鬼是一种本性以混乱为食的怪物。 如果是在‘外面’，他们肯定会很快被剿灭一空。只不过，自己所在的国家比较特殊。 所以，伊奈从小就想去‘外面’看看。 “没有魔鬼的‘外面’......” “肯定会安全很多吧？” 口中这么嘟囔着，少女挥挥手，将毛巾放进抽水柜台，重新穿上换洗的新衣服。 而始终站在她身边的陈冕，则完全目睹了这一幕。 “厉害啊。” “神还能给教会发任务呢？” 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眼中所能看到的自然不仅仅是少女的曼妙身姿，还有更重要的信息。 “等等，刚才那封信！” 看着信封随光消散的那一幕，陈冕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感悟。 那感觉，仿佛婴儿学会呼吸、便秘时知道用力、少年们第一次懂得用左右手装逼... 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中。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一划。 一方大约平板电脑大小的‘三维屏幕’出现在陈冕眼前。 没有任何支撑。 他仅仅是在脑中这样‘认为’，于是这方屏幕就成真了。 “怎么回事？” 陈冕先是一怔，而后像上次在深海空间内构建大房子时那样，脑中突兀的得知了一些信息。 这是【信】。 只不过，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信。 稍微一琢磨，陈冕才有些哭笑不得的理解了现状。 “是因为我看到了其他神祇开发出来的操作，于是深海空间就学会了？” “这空间...好像有点厉害啊。” “小母牛倒个立？” 身怀一件跟神祇能力对标的金手指，陈冕自然是很欣慰的，心中也愈加重视、谨慎。 这下，更不能被人发现了。 除此以外，他也有了与伊奈小姐发短信的途径。 只不过，该怎么合理适当的使唤这个小工具人。 毕竟很多时候，高深莫测与知根知底往往只有一插之隔。神秘兮兮与傻比兮兮的差别，也仅仅只有两个字。 夜还很长，他需要更小心些。 陈冕心下思索着，继续看起实况美少女实况直播。 ......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 在伊奈离开后不久，虔信楼大厅里的晚课也很快结束。 蒙眼的莉莉娅大修女拍拍双手。 她的声音依旧温暖柔和。 总给人一种回到母亲怀抱般的宁静与包容感。 大厅里，体力同样消耗到极致的备选修女们这才纷纷停下，一个个都像是快要被累趴似的，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但是不知为何，备选修女们却很有纪律的保持着沉默，没有像寻常年轻少女般叽叽喳喳的交谈。 只有目光会不约而同的扫向台前的那位大修女。 小心翼翼，谨慎警惕。 像极了观察后门窗口，有没有倒映班主任那张老脸的学生们。 “莉莉娅大修女。” 只有坐在靠前排，即便在晚课结束后也没有立刻坐下的少女举起手示意。 莉莉娅朝她转过头，明明双眼被白色的布料蒙住，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真的看见自己。 安娜心里这么想着，有些疑惑的试探着询问道：“请问，为什么刚才那位修女好像...好像不是很受欢迎吧？” “我上次在楼道里见过她。” 她的用词尽可能的委婉，实际上何止是‘不受欢迎’，简直称得上备受嫌弃。 “啊，你是说小伊奈？” 莉莉娅大修女的声音依旧柔和沉静，她双手相互搭在肚脐上，说话也慢悠悠的。 “确实，应该提前把她的事告诉你们才对。” 听到两人之间的聊天内容，旁边正在休息，闲得无聊的备选修女们也纷纷凑近过来。 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八卦之火。 不过，依旧没人敢擅自发出声音。 莉莉娅大修女却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反问考校道：“安娜小姐，请告诉我成为「深潜者」的必要步骤。” 安娜先是一愣，而后对答如流：“首先是通过不断对意志、内心的锤炼，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灵质总量，以及对格罗赫斯爵士的坚定信仰。” “而后，在身体发育完全之后，寻找适当的时机服用灵质活跃药剂，刻录下潜术式，与「深海」链接。” “在由深海选择，随机付出一部分「灵质价码」后，即可与深海进行第一次的「交换」。” “交换成功，则视为首次下潜成功，同时也代表着本次交换受到深海监督与保证。” “成为【真视】阶段的深潜者。” 安娜小姐一板一眼的背诵着教会教材中独有的知识，总结道：“每一次下潜，都代表着一次与深海交换的机会。” “人类可以生产以情绪、感知等复杂信息为基础的灵质，而深海源源不断的产生源能。双方在交换的过程中各取所需，但并不一定等价。” “很好。” 莉莉娅大修女声音柔柔的鼓励着，继续循循善诱：“那么，人类在第一次的下潜中，所需要随机付出的灵质价码大多是什么呢？” “大多情况下，是构成人类一切存在要素的‘情绪’。”安娜依旧对答如流。 她是目前备选班中知识与体能成绩最好的学生，对课本上知识的掌握程度很高。 “暴力、恐惧、愤怒、嫉妒、欲望、同情、悲悯、崇敬等等的情绪。” “目前教会记录的可交换情绪总计有三十九种。” “当位格下潜至深海最浅层——‘表层带’时，大多以情绪为主要选择，并全部具有随机性，无法由人类自行挑选。” 灵质本身，是人的意识总和的具象化表现。 情绪，则是灵质最浅层化的具体表现。 听着她这番背诵，周围有几个明显是学渣的备选修女不约而同的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就像校园里很多学生即便一辈子也用不到很多理科知识，在初中时也必须要乖乖背诵氢氦锂铍硼一样。 无论如何，基础知识要抓牢。 莉莉娅大修女笑着道：“那缺了一种情绪之后，人会出现什么现象呢？” “紊乱现象...诶？”安娜说着，双眼微微睁大，突然明白了莉莉娅大修女想要表达的意思。 人缺少了一种情绪，当然不可能仅仅是缺乏、淡化一种感情那么简单。 就像在积木塔中抽掉一块。 缺少的那一小部分，往往会带来整体性的坍塌。 这就是‘紊乱现象’。 在这种状态中，深潜者的情绪会呈不规则状起伏。 俗称，神经病。 表现在魔鬼群体身上，即为他们天生所具有的‘特殊性’。 “只是...紊乱现象吗？” 安娜说着，回忆起上次自己与对方在走廊里碰见时的场景。 那总是活泼开朗的少女笑盈盈的朝自己打招呼，精致如人偶般的脸蛋上露出温和而开朗的、如同小鹿般雀跃的笑容。 女孩抿着唇瓣，像是在争辩：“可是、可是我看那位修女好像没有那么严重...为什么其他人对她的反应反而更大呢？” “因为小伊奈太正常了。” “？” 安娜迷惑的看着她。 说到这，似乎是为了强调，莉莉娅大修女稍稍停顿了一下，等待这些年轻的孩子们理解她的话。 安娜和周围不知何时聚集的备选修女们也果然被这有些奇怪的陈述所吸引，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大厅里落针可闻。 莉莉娅笑着道：“对深潜者而言，越是看上去正常、美好的，越要懂得敬畏与远离。” “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同伴。” “......” 安娜小姐闻言怔住，而后立刻回答道：“是，多谢您的教导。” “愿聆圣音，安娜小姐。” “愿聆圣音，莉莉娅大修女。” 说完，莉莉娅转身向台前，似乎准备休息一会儿。 但她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又声音柔和的笑着问道：“对了，安娜小姐。” “你想知道小伊奈第一次下潜时，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 安娜被问得一愣神。 回忆起那位修女小姐欢快的神采，眼中又不自觉亮起光，泛起些许温柔之色。 她试探着回答道：“是...暴力？或者嫉妒？总不是傲慢吧？” 只有舍弃这种负面情绪，人才会变得如同那个女孩子一样温暖吧？ 恶趣味的莉莉娅大修女笑得很开心，声音依旧温婉： “是，善良。” “...” 听到这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回答，安娜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目光都似乎变得有些呆滞。 紧跟着，少女手臂皮肤上迅速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背后不自觉升起彻骨寒意。 那。 自己看到的那些表现，又是什么？ 【008】教务 一回生，二回熟门熟路。 在一阵温柔湿润的紧致包裹感中，陈冕缓缓睁开双眼。 再次进入这片隐没于漆黑的空间。 大抵是心理上的惯性，当他进入到这片空间之后，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内心，很快变得平静。 像是进入了贤者状态。 低头看去，一根虹彩中缀着墨色的丝线牵连手指。 那是属于未来伊奈小姐的命运。 陈冕看着那根丝线，想了想，再次抬手伸向天空。 “嗡——” 在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中，他的手掌停留在距离一根丝线只有半寸的空气中。 仿佛隔着一层墙壁。 “果然。” 陈冕看到这一幕，分析道：“之前单是使用【音域直感】，就差点让我头都炸开，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而这片空间则从机制上避免了宿主重叠使用能力，不小心把自己玩死的蠢事。” “所以说，我想要抽取第二个人物，至少需要真正变成「深潜者」？” 不同于之前一边听着小正太便秘的臭哼声，一边提心吊胆的状态，如今在这片深海空间中，陈冕只觉自己神思清明，脑袋转得很快。 “现在，案件还没查明，调查局那边不可能轻易放我走。” “之所以把我晾在看守监不审问，八成也存了钓鱼的想法，只是不知道那位开颅手会不会这么容易上钩。” “以我目前这种一身正字，还被调查局逮住的状态，想要重获自由生活是做梦。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得到他们的重视。” “至少要保证一定的灵活度。” 他身上的秘密实在过于要命，又清楚自己时不时脑抽的性子，所以必须要有一处能供他左右手装逼的独立私密安全空间。 如此这般，在贤者状态中快速转变了思路。 陈冕伸手向前，正准备勾动丝线。 又忽的停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召唤少女时，手中丝线传来的那股‘拉扯’的力量。 于是，手中下意识的放缓了劲道。 下一刻，丝线上那‘拉扯’的力量迅速加强，竟瞬间把陈冕扯的前倾。 “扑通。” 全身犹如没入水中。 再转过神时，已经身处在一片陌生的教堂牢房。 面前的小床上，坐着一位白发红瞳、身着修女服饰，正高举双臂、用力伸展着腰腹的白毛少女。 正是伊奈小姐。 只不过，无论是保持伸懒腰动作的少女，还是破旧木桌上互啄的两只鸟儿，亦或是被女孩叼在嘴里的粗糙黑面包，都保持着异样的静止状态。 周围的空气则诡异的流动着，仿佛他们此时都浸泡在无形的溪流中，似乎随手一拨就可以让一切继续运动。 陈冕看着这天地静谧的场景一怔。 总觉得有些眼熟。 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是在一位友人家中观赏过类似的影片。 《时间静止の修女と嫌疑犯》 年少不解片中意，来生已成片中人。 到了这种时候，就非常考验一个人的人品了。 正所谓君子慎独。 如果换一个人放在这种引人犯罪的情景里，怕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极乐净土的祸事，指不定就要年少喷浆冲倒墙。 但是陈冕不同。 他上前两步，神色认真，伸出一只咸猪手笔直落向保守修女服胸口处。 似乎是要趁人之危。 下一秒，手掌径直穿过身体。 像是穿透了雾中倒影，却没有引起丝毫波澜，仿佛白毛修女小姐并不存在实体。 “果然。” 见到这一幕，陈冕才一本正经的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想。 “这里应该是伊奈的记忆世界。” 早在刚被拽进这片空间时，陈冕就注意到窗口阳光的亮度和自己闭眼前的时间并不相同。 再加上他在第一次召唤的过程中，就知道伊奈是盐湖市天体之音教会的修女，自然很快便意识到问题。 至于为什么非得是胸口？ 认识他的人都清楚，陈某是个正人君子，人称坐怀不应陈先生。 所以，只是偶然。 “既然是记忆...那应该是可以播放的吧？” 陈冕想着，试探着在身边一挥手。 “诶？你们不要打架啊！” 少女清越的声音很快在耳边响起，柳眉倒竖着用指尖小心的将桌上的两只鸟儿拨开，自己被啄了手也不在意。 但是，就如陈冕所预料的那样，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即便他就站在伊奈面前不到一米。 在发现这一点后，陈冕仿佛一个无形的幽灵，围绕禁闭室转起圈，任由伊奈小姐在自己身体附近进进出出、透来透去。 而他自己则试探着想要出门。 只不过，当他手掌按在墙壁上时，却发现自己无法穿透过去。 转身透过房门想要往外走，可才在走廊里走出不远，就撞上了无形的墙壁。 在经过种种实验之后，陈冕才确定，他所能活动的空间区域大小，应该是取决于伊奈某一刻所知的范围。 想了想，他再一伸手按住半空。 画面又随之凝固。 他大致明白了这片记忆空间的用法。 只不过，在这一段段记忆中，他完全没办法与伊奈沟通，只能看到她每天做了什么。 而身处禁闭中的修女小姐，每天的生活日常也着实有够枯燥。 除了看书，就是日常的室内锻炼，以及跟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聊天。 陈冕没有窥人阴私的癖好，随手挥舞着加快流速。 快进、快进。 又过了小半天，他忽的发现周围那一道道如同水流般的波纹消失不见。 这回赶上直播了！ ...... “咚咚。” 门外传来沉闷的响。 停顿了下，才有一道略显冷淡的女声从外面传进来。 “愿聆圣音，伊奈。” “你的禁闭时间到了。” “啊？” 正在进行晚课的伊奈小姐听到敲门声一愣，双手一撑，动作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袭被扎成马尾的白发摇曳，那双红润的眸子惊喜的瞪大： “愿聆圣音，菲勒修女！” “我...能出去了？” “莉莉娅大修女不是说关一个月吗？” 说着说着，她自己的语气也不由弱下去，没什么底气。 教会内部自成一体，不归属国家法院管辖，且各项规矩十分严苛，本来她犯下的事情也不应该仅有‘禁闭一个月’这种小打小闹似的处罚。 “莉莉娅大修女没告知我原因。” “不过，出去之后别忘了去虔信楼。大修女有事找你。” 外面传来的女声虽然冷淡，但好歹还算是好好将话说明。 门锁处传来‘咔哒’的清脆响。 将牢门开启，外面的修女便快步离开了，似乎并不打算跟她有什么交流。 伊奈还没太能回过神。 直到怔了好一会儿，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才露出止不住的笑容。 “肯定是莉莉娅大修女消气了！” “不对不对。” “质疑教义可不是小事，就算莉莉娅大修女很温柔，但格罗赫斯爵士可是很容易生气的。” “不会是...又有教务吧？” 想着想着，白发红瞳的小姐脸上又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 不论如何，先出去再说。 烦恼了一阵子，伊奈才重新从床上拾起那身厚重保守的修女服穿上。 因为每天的早晚课锻炼都要出不少汗，而禁闭室内的环境又让她没法将衣服洗得很干净，所以伊奈小姐刚刚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小衣。 漆黑修女服披下，遮掩雪白而饱满分明的肌肉纹路与圆润挺翘的小屁股。 单看那身长衣笼罩的轮廓，没准会将她当做身娇体软的圣艾德蒙女校学生，再加上脸上时时挂着的可爱微笑、小鹿般雀跃的神情。 完全无法将其与‘暴力’联系在一起。 推开牢门，顺着走廊离开戒律楼。 伊奈姿态端庄沉稳，脚步却偶尔止不住的踮起两下，心情显然很美好。 路过一个转角，刚好看见前面走来一位身材臃肿，棕色皮肤，腰围和身高相差无几的年迈女士，此时正端着一摞摞木箩筐往戒律楼的方向前行。 伊奈眉眼一挑，雀跃的招手： “玛丽女士！” “你又来给我们送饭吗？” 被称作‘玛丽女士’的年迈胖夫人听到声音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见到是伊奈，她板着脸没什么表情： “愿聆圣音。” “另外，您现在应该在禁闭期间，伊奈修女。” “莉莉娅大修女提前放我出来了！”伊奈欢脱的笑着，“玛丽女士，您现在还住班森街区的房子吗？我想......” “我的孩子和丈夫并不欢迎您，伊奈修女。” “我应该跟您说过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妇人声音平静的打断了。 伊奈怔了下。 不等她做出反应，玛丽女士继续抱着那一摞木盆，朝着戒律楼的方向走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伊奈下意识的挠着脸蛋，有些小小的尴尬。 等玛丽女士走远了，修女小姐才颇有些无奈的嘀咕：“...还、还真是位不肯说实话的女士呢，明明很关心别人。” 不过很快，少女就像是忘掉了有这一回事，如同欢脱的小鹿般一路晃悠到了虔信楼。 一路上，偶尔也能遇到几位与她一样穿着黑色的、代表正式身份修女服的女士。 不过她们无一例外，全都用黑色的布料蒙住双眼，完全靠声音辨别方向。 在听到伊奈的脚步声时，这些女士都不约而同的让开了道路，有的同路者干脆原地停下，等待她自行走远。 这些蒙眼罩的修女，同样独行。 白发红瞳的少女早已习惯了教会里的这一切，不管有没有得到回应，笑着向每一个遇见的人打招呼。 进入虔信楼大厅。 这里的一楼是实习修女们的专用修习场地，同时因为放有格罗赫斯爵士的雕塑，顶梁挑得很高。 墙壁上呈七彩纹理的玻璃窗，映入淡淡的月光。 此时正有十几位新晋实习修女正在莉莉娅大修女的指导下进行晚课。 这些实习修女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她们气质青涩、容貌清丽，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活力。 而站在大厅远端神像下的，则是位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保养得当，正处于最多汁、饱满的年纪，气质温婉可亲的端庄淑女。 即便是厚重、保守的白色修女服也遮掩不住她丰润有致的身材，明明是将一切奉献于神明的纯洁修女，却给人一种别样的，仿佛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诱人感。 她的双眼，也被白色的丝带蒙住。 “莉莉娅大修女。” 伊奈绕开晚课场地，凑到那端庄女人身旁，姿态稍微有些拘谨。 正在进行晚课的实习修女们，有不少人都下意识的抬起头，露出好奇的目光。 “修女打招呼时，应该先说什么？” “伊奈修女。” 听到伊奈的声音，莉莉娅大修女并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温婉平和的反问。 说话间，女人她转过身，万般风情随发丝摇曳，双眼明明被蒙住，却仍让人能切实感觉到目光的压力。 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白发红瞳的修女小姐却下意识的站直，表情僵硬： “愿、愿聆圣音，大修女。” “好孩子。” 莉莉娅大修女这才露出暖融融的微笑，伸手抚摸着伊奈柔顺的长发： “愿你也能聆听圣音。” “小伊奈。” 听着大修女的话，感受着头顶的抚摸，小鹿似的白毛少女姿态稍微有些拘谨：“莉莉娅大修女，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是主传达的圣言。” “也是我们应当履行的教务。” 莉莉娅大修女强调了两句，才将一封信交到少女手中。 “麻烦你去找这个人。” “和往常一样。” 听到她的话，伊奈那双血红的眸子瞬间收缩。 莉莉娅大修女的双眼明明隔着一层布，却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声音温和的抚慰道：“放心，不会让你为难。” “理由和信息已经写在信里了。” 伊奈稍稍沉默，接过信封。 正要转身离去时，却听莉莉娅像是想起什么，道： “对了，小伊奈。” 伊奈惊喜的转过身。 而后，就见温柔和蔼的莉莉娅大修女伸手到鼻前嗅了嗅，露出有点嫌弃的小表情： “在出门之前，记得先去洗个澡。” “你的头发有味道了呀。” 伊奈闻言表情一僵，脸上顿时涌起红晕，无能咆哮，委委屈屈：“还不是你把我关住了！” “嗯哼。” 年长的大修女露出俏皮的笑。 【010】力学造物 时针缓缓转到晚间十点。 位于盐湖市上方的模拟天空逐渐暗淡，夜色深沉。 地面上灯光依旧。 到了正经人应该睡觉的时间。 只不过，无论是莺燕群集的风俗旅馆区、正该推杯换盏的酒吧一条街、亦或是街头明星们比舞对k的公园运动场，都正值人气旺盛的时候。 所有人或是魔鬼都似乎要将白天压抑的情绪，在这无人管辖的黑夜里一口气发泄干净。 处处都是群魔乱舞、灯火辉煌。 让人感叹这世道还是不正经的人多。 只不过，倒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被包裹在明亮的灯光下。 ...... 克里克大街拐角处，一道硕大的模糊人影靠着墙壁蹲坐。 黑夜里传来刺耳的吸气声。 “嘶——嘶——” 那是一个全身佝偻蜷缩、正双手攥着一个玻璃瓶拼命嘬气的高大男人。 他皮肤黝黑，面相却显得有些虚弱和苍白，发际线退到了后脑勺，五官正无比病态的皱成一团，全身都在不正常的发颤。 从他关节处顶出皮肤的骨质尖锐结构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狂暴魔混血。 只不过血统大概距离真正的魔鬼已经有两代以上。不但头上没有生角，就连狂暴魔专有的骨质攻击器官都退化了。 然而，他的体型却仍有两米往上，五官潦草狰狞，完整的继承了狂暴魔们‘长得丑’这一特征。 从某种方面而言，也算的上血统纯正的证明。 男人身形一震，下意识的扔掉瓶子，目露凶光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作出一副极凶狠的表情，大手则暗暗摸向后腰，声音低沉急促： “谁！” “别紧张，莫乌雅哈。” 三四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从深巷里迈步而出，为首的那个神色平静，语气轻松： “我们怎么也合作过几次，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这个好朋友么？” 见到不是条子，莫乌雅哈这才本能的松了口气，原本摸在后腰的大手也放下，声音却依旧沉闷： “道上可没人敢信你，鲁恩。” “盐湖市的老实人，早被溺死在幼童街区的马桶里了。” 说话时，他也始终神色阴戾的盯着对面那几个身材高壮的保镖，还有他们鼓鼓囊囊的侧腰，时刻绷紧神经。 “我可是诚信为本的生意人。”鲁恩声音似乎颇有些无奈的笑着，拎起手里的提包。 “行了，废话少说。”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莫乌雅哈下意识的紧了紧大衣，又重新松开，从怀兜里取出一沓用油布纸包着的东西，示意了一下，闷闷道：“你知道我的规矩。” “当然。” 鲁恩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动作利落的打开提包。 里面是六罐整齐排列的奶粉罐。 至于里面是什么，得尝过才知道。 展示过后，他重新合上提包，随手扔过去。 莫乌雅哈精神顿时一震，接过提包开始验货。 而那一包油纸包也被他立刻递过去。 鲁恩没有去看正在验货的莫乌雅哈，而是拆开油纸包一张张的检查，表情远比对面那个跟被幼年魅魔用过似的瘾君子要严肃得多，也认真得多。 那里面，是一张张模糊或清晰的照片。 “说起来，你让我偷拍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莫乌雅哈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货，一边随口问道，“你们该不会想对‘天壁’动什么手脚吧？” 鲁恩检查着照片，随口应着：“是啊，没错。” “我要炸了那个鬼东西。” “哈，你还真会讲笑话。”莫乌雅哈嘲讽似的刺了句。 等到检查完所有照片，鲁恩才慢悠悠的将照片收回口袋，依旧是那副标准从容的笑容： “你也知道是笑话？” “遇到不该问的事，自觉点...闭上你那张臭嘴。” “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莫乌雅哈原本还一脸嘲讽的表情一滞，被他这一百八十度的翻脸速度搞得有些懵，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但又立刻反应过来，脸上陡然露出凶狠表情。 “你敢......” “咔咔咔！” 可还不等他起身，那三个保镖就先他一步举起枪口。 莫乌雅哈顿时僵住。 一动不动。 鲁恩则笑容依旧，正了正衣领，微眯着眼：“有事吗？” “......” 高大粗壮的身体定格在原地，丑陋的相貌微垂着，眼神扫向地面，没敢与他对视。 鲁恩笑了笑，转身离开。 等到雇主走远了，三个高举枪口的壮硕保镖才纷纷离去。 “嗤拉——” 尖锐的骨质利爪划过巷口的水泥墙壁，在墙面上留下六道深刻的撕裂痕迹，碎石迸溅。 “艹了个魅魔养的！” “呸！” 啐出一口浓痰，巷子里响起莫乌雅哈沉闷暴躁的怒骂声，粗重的喘息声如同擂鼓震鸣，双眼通红，骂声一句接着一句。 很明显，吸过奶粉之后，他的精神头又回来了不少。 而仅仅这样还不解气，巷子里又响起一声声骨质巨拳锤打在墙皮上的沉闷声。 暴躁、易怒。 这是狂暴魔血脉流传的天性， 正当他有一股邪火憋着无处发泄的时候，就听巷口处又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莫乌雅哈先是一怔，而后立刻红着眼扭过头 居然还敢回来？ 然而一转过头，却被迎面的月光晃了下眼。 在月光照耀下，双腿修长的少女立在巷口中央，一袭白发洒落，与盈盈光华交相辉映，反射成雪一样的颜色，每一寸皮肤都掩映月光，透着一股瓷器般的精致感。 仅仅是站在那里，少女便散发出能将深沉夜色穿透，让人挪不开目光的惊艳美感。 此时，就见她两手空空，一身黑色修女服勾勒出独属于青涩少女的完美线条，看上去仿佛年齿幼弱的小鹿，不小心撞到了林间最深处的大灰狼。 “嗯！？” 几乎是在看到这少女的一瞬间，莫乌雅哈牛眼一瞪，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下一刻，便只觉自己全身的邪火都有了去处，丑陋的脸上咧开一抹狰狞的笑，眼中流露出极垂涎的光。 那是本能发作的迹象。 狂暴魔的冲动，不仅仅限于战斗，而是一切情绪、欲望的高度强化。 一切与情绪和冲动有关的记忆，都会在这本能发作的时候，迅速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前天晚上，自己闯进那户人家的时候。 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改变她，看着她露出恐惧的、不解的、麻木的、死寂的...各种各样好看的眼神。 直到最后，彻底撕碎她。 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而今天这个，居然比前天那个还要更完美！ 这可真是……缘分。 及至此时，瞳孔已经彻底化作一片绿色。 渐渐的，莫乌雅哈那黝黑、粗糙的脸上咧开憨厚的笑，脚下缓缓迈步，像那天晚上一样，声音和善： “来，过来。” “别怕。” “叔叔给你看看好东西。” 少女却不知为何，对他那黏稠、满怀恶意的目光混若未觉，或者说并不甚在意。 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眸子像在闪着光，连声音也显得软绵绵的： “请问，您是莫乌雅哈先生吗？” “？” 迈出的大脚忽的顿住。 莫乌雅哈被各种冲动填满的大脑中，蓦的裂开一丝丝缝隙，挣扎着涌现出点点理智。 他只是冲动，不是傻。 在听到对方毫无迟疑的喊出自己名字的瞬间，心中猛地一阵悸动，寒毛倒竖：“你是谁！想......” 说话的同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迈开大脚就想跑路。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 少女开口时还在巷口。 等到莫乌雅哈质问那一声的瞬间，身形已然变得模糊。 巷口碎石飞溅，烙印下一道深刻、小巧的脚印。 与此同时，一道骤然狂风吹拂而过，飘扬的雪白长发突兀出现在他视野角落，横扫的修长大腿带起一阵刺耳的空气呼啸响。 “砰。” 莫乌雅哈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才刚来得及抬起手臂，耳边就传来一连串骨骼碎裂的清脆响。 下一刻，就见粗壮手臂与那条雪白长腿接触的部分如同砸入石块的水面，肌肉上掀起重重相叠的层浪。 紧跟着，手臂与肋骨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轻巧折断，整体向胸腔凹陷，口鼻里顿时喷出血水。 身体则在巨力下如同皮球般被踹飞，砸在墙壁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白发飘落，狂风初歇。 优雅、矫健。 【白鲸之躯（c）】 与此同时，伊奈那如同红宝石般美丽的瞳孔中，似乎映入了更加耀眼的颜色。 总是如同小鹿般软糯的神色，也变得渐渐压抑、挣扎。 直到最后，少女的唇角无意识咧起一抹肆意中带着狂放的笑，声音却依旧温和、优雅： “回答‘是’，就足够了。” “杂种。” 跟在旁边的陈冕看见这一幕，更是止不住的愕然。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意识到了‘彩虹色命运线’的真正含金量。 这条大腿，不止是以后很粗。 之所以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不堪，大抵是因为对方误会了什么。 只不过...... 看着伊奈脸上那无意识咧开的微笑，他又不由陷入深思。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腹黑？” “噗。” 一大口鲜血连带着碎块喷出，莫乌雅哈却没有露出常人遭遇重创后的狼狈模样，反而双目血丝遍布，面色愈加狰狞、疯狂。 这是狂暴魔的通病。 他们生于战斗，亦死于战斗。 面对着迈步而来的伊奈，下巴上满是淋漓的鲜血，莫乌雅哈伸出大手从后腰掏出一根不知名生物的獠牙。 脸上是疯狂的笑。 白发的修女小姐见状，反而停下了脚步。 似笑非笑的看他。 在陈冕眼里，这时的她其实也不太像正常人。 显然是意识到了实力的差距，彻底放弃了幻想，莫乌雅哈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咬牙切齿：“婊子！你完了！” 而后，狠狠将獠牙刺进自己的大腿。 刺落的瞬间，就见他全身血管都化作一片暗红颜色，膨胀、凸起，那压抑的暗红色透过肌肤映现在体表，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在高温下沸腾、气化。 无数暗红的雾气源源不断的从他体内涌出，全身肌肉、骨骼都随之膨胀。 原本就有两米余的身体，陡然膨胀道将近两米五，双眼彻底被一片暗红血丝覆盖。 甚至连额头两侧，都鼓起如同小包般的，代表着魔鬼血脉的骨质尖角。 不但如此，就连刚才被踢断的手臂与肋骨，也在这血雾支撑下重新鼓起、高速修复。 “嗬嗬嗬嗬嗬......” 那粗壮如石柱般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不似人声的响动，完全失去了理智。 然而，伊奈小姐仍是一副施施然的模样。 她想了想，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 啪的一声丢在他头上。 “吼——！！” 本就失了智的巨兽被这一下彻底激怒，过于粗壮的身材显得巷子都有些狭窄，整个人仿佛货车般朝着少女的方向狂奔而来。 伊奈仍站在原地，姿态优雅的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 点出一根指头。 “嗡。” 雪白指尖与莫乌雅哈的腹部相触，少女与野兽之间震荡开一层扩散的空气屏障。 那层空气宛若泛起涟漪的平静湖面，只是在夜色下不甚明显。 而后，就见那如同一堵墙壁般的巨兽保持着猪突猛进的姿势，突兀停下。 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全身保持着僵直的静止状。 白毛的修女小姐露出微笑，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亮起盈盈的光，语气轻松道： “移动、转动、流动、变形、振动、波动、扩散...一切物质在时间与空间中的位置变化，被称作力学运动。” “平衡与静止也是其中的一类。” “这是‘力学’。” “而下半部分，叫做‘造物’。” 说话间，少女伸出另一只手，贴在身边的小巷墙壁上。 只听‘嗡’的一声，整面墙壁都似乎随着她的动作震动起来，贴在她掌心的那一部分快速化作如同砂砾般细碎的粉末，远远不断的朝她掌心聚集。 “振动、移动、形变。” 伴着少女那温和优雅的说明声，原本细碎震动、逐渐化作灰黑色的粉末飞速流转，形成一柄体积大得有些夸张的巨锤，被她单手提着。 “轰隆——” 少女接触的巷口墙面如同沙堡般细碎垮塌，连带着上层的建筑都出现不稳的迹象，远处传来惊恐的喊叫声。 莫乌雅哈拼命挣扎，全身肌肉却仿佛被钉住，连挪动一下脚步都做不到。 直到眼前白发的修女小姐撤开手指，他才惊疑不定的飞速跃开。 “再来。” 伊奈动作温柔的招招手。 那是无比轻蔑的挑衅。 早已没有理智可言的混血狂暴魔目眦欲裂，耳鼻中都有如同蒸气般的血雾喷发、蓬勃，像是老式的蒸汽火车。 他四肢着地，如同最野蛮的巨兽，悍不畏死的咆哮着，再一次疯狂的朝修女小姐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然而，下一秒。 “呼——” 如同骤然咆哮般响起的风声扫过，莫乌雅哈贴在后脑勺上所剩无几的头发陡然飞扬，面部的皮肉在狂风中剧烈抖动，掀起层浪。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才‘嗷’到半截，他就见一道足有一人宽的巨锤在他眼中极速放大，直至覆盖全部视野。 还未来得及从陡然升起的恐惧中找回属于人的理智，耳边骤然响起一阵如同西瓜爆裂般的脆响。 “噗嗤——” 大锤舞过，一大片红白相间的淋漓血肉，下雨似的浇洒在堆砌的废墟上。 仍在冲锋的无头身体顺着惯性与少女擦肩而过，继续前冲了几步，这才软软的滑倒在地，阵阵抽搐。 “哗啦。” 确定目标死亡，伊奈手中的大锤随意散作一团团粉末。 她用力拍拍手上的灰尘，像是刚刚玩过沙子的熊孩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好脏啊。” 少女这样嘀咕着。 【011】疯批世界 街边的公用洗手台前，拧到最大的水流倾泻而下，拍打在瓷壁上发出清脆的响。 伊奈用力搓洗双手。 洗得十分仔细，每一寸都没有放过，搓着洗手液来回冲洗。 自从杀了目标之后，她就始终板着一副司马脸，精致的脸蛋上满是冷漠，没有表情。 刚才那个一边杀人一边笑，无论行为还是神采都满是肆意邪气的女人，似乎跟她无关。 像是换了个人。 “吱。” 关掉水龙头，她似乎终于冷静下来，对着面前的镜子努力咧了咧嘴。 唇角却完全提不起来。 镜面里只留下一副表情有点别扭，但还是很好看的精致面庞。 盯着镜面沉吟良久，她才道： “你在做正确的事。” “伊奈。” 说罢，便甩甩手上的水珠，径直离开女厕所。 陈冕始终都在一旁看着。 他对这位修女小姐的秘密有些好奇。 刚才杀人时的伊奈，和现在这个光是表情就能看出些软弱的修女小姐，虽说外貌上没有变化，但是在行为、神态、气场上，却有着天翻地覆的差异。 连和伊奈认识不久的他都能察觉到这一点，没道理教会里的其他人无法察觉。 “所以说，伊奈的这种病态表现，应该和所谓的‘深潜者’有关？”陈冕心下分析。 在进局子接受例行审查的过程中，他已经得知了‘深海’与‘深潜者’的些许相关信息，不过仍是一知半解。 与那些从小学习超凡知识的备选修女相比，自是差距甚远。 “等等，这个世界该不会是那种疯批流超凡世界吧？”陈冕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单看诡异信徒的表现，还有什么连环杀人碎石献祭案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想着想着，又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他不由沉默了。 这么一看，自己获得‘深海空间’相当于天生与这个有可能已经充满疯批的超凡世界绑定。 想跑都没法跑。 祸福相依，大抵是这么回事了。 “对了，那些‘黑线’！” 一见到别人倒霉，就想到倒霉事，又联想到自己，再进一步想到自己身边出现的可疑事物。 唯有在怕死这一点上，陈冕的思维可以如此跃进。 他眉头下意识皱起：“深海空间好像一直没有告诉过我...获得力量需要什么代价吧？” 因为自己的力量来的太过轻易，所以陈冕难免会下意识往坏的方面想。 “得想办法把这东西搞清楚。”他心下决定。 就在陈冕陷入宿主-金手指的精神内耗时，伊奈刚好穿过一条商业街。 精致可人的修女小姐自然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只不过每个上来搭讪的男人都被她语气冷淡的赶走，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留。 她像是有着能够看透人心的力量，一眼就能看出上前搭讪的人们心里藏着的那点龌龊。 自然，回应也会变得干脆许多。 直到她路过一家即将收摊的烧烤店。 “小姑娘，小姑娘。” 伊奈听到声音刚想迈步而过，而后又忽的停下脚步，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转头，就见摊位后面的那位老太太正朝她招手。 单看额头上的角质特征，大概是位老年欢乐魔。 魔鬼老太太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声音迟钝却很热情的招呼道：“看你这脸色，应该是心情不好吧？和男朋友吵架了？” 伊奈闻言，情绪有些低沉的‘嗯’了一声，眼帘低垂。 “这么好看的脸蛋，笑一笑多好。” “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来，正好我这里也准备收摊，材料还剩一点，放一晚上肯定坏了...这两盒年糕就送你吧。”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和善朴实，语气宽和。 很明显，是位脾气好、心善的老人。 “不、不用了。” 伊奈的表情有些局促，像是遇到了意外情况：“我今天出来没带钱，不好意思。” “送你的，拿着。” “吃点甜的。” “人就应该快乐的活着，不是么？” 慈祥的老太太强行把两盒白糖年糕塞进伊奈手里，完全不容拒绝。 白毛的修女小姐愣了片刻，那双红宝石般清澈的眸子迟疑了下，忍不住弯成月牙，头顶的白毛都翘起一缕，脸上止不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谢谢。” “下次我会再来的！” 她又成了那副小鹿般雀跃的模样。 “好、好。” 欢乐魔老人也露出质朴的笑。 这样温暖的一幕，似乎随时都会发生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大街小巷，冰冷的时代里，人心依旧是热的。 只是，这一幕美好的画面在陈冕眼中却截然不同。 他清晰的看到了。 一条与‘黑线’类同的雾状尾肢，无声无息的从伊奈挺翘的屁股后面摇曳着延伸而出。 无声无息的接驳到面前的老人头顶上。 鼓动、吮吸。 像是水蛭吞咽着血液。 一胀一缩。 这诡异的一幕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条灯火辉煌的商业大街上，连深沉的夜色都无法遮挡。 然而，无论是面前正在愉快交谈的伊奈二人，还是街道上来来往往都行人，却似乎都没有看到这一幕。 这一刻，陈冕明明站在灯光下，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荒谬与寂静感。 “这是...什么东西？” 只可惜，还不等他快步上前去试着触碰，伊奈小姐已经愉快的笑着离开了。 独留老太太一人继续收摊。 正忙碌着，刚刚还热情质朴的欢乐魔老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疑惑，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这时候，刚好有个身材宽肥的混血恶魔路过，屁股不小心挤了她一下。 紧跟着，就听刚刚还热情洋溢、质朴善良的老太太陡然爆发，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似的骂开了： “没长眼啊！会不会走道，半拉屁股占了半条街！你个舔腐烂魔沟子长大的，这一身臭肉给你剐了吧！” “嗬~啐！” 原本还想发脾气的混血恶魔一见对方是位欢乐魔，顿时不知所措，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 连还嘴都不敢。 旁人也纷纷避开老远，生怕被人牵连。 她毕竟是也是魔鬼。 这突兀的转变，如果放在平日里，陈冕只当对方是质朴真性情，喜怒都摆在脸上。 但是，如果再联想到刚才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 他心中蓦的升起一股寒意。 这种现象只出现在伊奈一个人身上，还是说，所有的深潜者都或多或少会对身边人产生类似的反应？ “这个世界，真不对劲。”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他看向伊奈小姐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有点怪。 不过一码归一码。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 于是，陈冕打开【信】。 与平板电脑屏幕相差无几的三维立体界面出现在眼前。 手底下飞速将他想了一路的说辞写在上面。 点击， 发送！ 【009】灵质与代价 “哗啦。” 浴缸里，水波荡漾，片片涟漪。 手臂从温水中扬起，蒸气中挥落点点湿润珠光，水滴顺着细腻雪白的肌肤，随重力坠落。 伊奈仰躺在宽敞的单人浴缸，双手扶住两侧，任由白皙修长的双腿顺着浮力漂起，白发也在水面下铺洒。 温热的水蒸气在狭窄的浴室隔间飘荡，摇曳雾色，在年轻健康的身体周边扶摇不定。 “呼......” 少女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是很小的那一阵，她发现自己很向往这种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水中的感觉，任由液体流淌。 而这在旁人看来十分宽敞的浴缸，在她的感官中也总显得狭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舒服。 最开始，这种来自于感官的、有些莫名的向往只有一点点。 后来，随着她不断深潜，不断的与深海进行【交换】，这种本能就变得越发强烈。 小时候，莉莉娅大修女告诉她，那是属于流淌在她血脉中的，她们艾柏拉尔一族的天性。 她本该生活在潮湿、辽阔的海洋。 只不过，她不幸的诞生在了一个错误的时代、错误的国度。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干净’的海洋了。 更无奈的是，她现在用来假装成‘海洋’的浴池水，也都是盐湖市自循环洁净供水局提供的城市自净水。 在这个移动的国家里，他们并没有固定的水资源来源。 大部分工农业用水都来自于人类本身，以及世界环绕路线上的那几个【巨型浮游补给点】。 所以，尽管心里很可惜，伊奈小姐也没什么怨言。 克制着本能的渴望，度过了自己本日仅有的二十分钟用水时间，伊奈终于从浴池里不情愿的爬起来。 一边用浴巾擦拭着水珠，赤着身子坐在独立更衣室的椅子上，一边拆开莉莉娅大修女交给她的那份‘圣言’信件。 从外观上来看，圣言信件与大家寻常时候使用的信封没什么不同，只是用纸稍显特殊。 那是一种更近似于塑料材质，看上去很难撕破的材料。 当然，这仅仅是在一旁观赏这景色的陈冕的想法。 相对而言，来自另一世界的他更加‘见多识广’一些，总有着旺盛的对比欲望。 伊奈则早已司空见惯。 她低头看着，习惯性的默诵出声：“犯罪者，莫乌雅哈。年龄，三十一。种族，混血狂暴魔。事件......” 低声读着，她的声音忽的一顿，那双红色眼眸中的光似乎都随之黯淡几分，语气平静：“...狂暴本能发作，杀死十人，共计于三处地点作案。” “罪行，本能杀人、抢劫未遂、玷污尸骸、入室盗窃、精神折磨。” “最近地址，062区克里克街。” 在念完全部信息的那一刻，伊奈小姐下意识的攥紧了信纸。 那在陈冕眼中，看上去材料更类似于塑料的信纸，竟是连一秒钟都没撑过去，瞬间被攥成皱巴巴的一束。 “...魔鬼。” 少女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一动不动。 说话时，也完全没了平日里那股欢脱的、软绵绵的感觉。 而在伊奈攥住信纸的瞬间，那封信件就好像升华般消散成泛着明光的袅袅烟雾，再无踪迹。 由于‘教会’这一存在的特殊性，即便修女们生活在俄弥勾这样以魔鬼为尊的国家，也难免会染上一些神祇子民特有的恶习。 例如，对‘魔鬼’的厌恶。 不过这也不怪她们。 十次圣言中，能有七八回都是魔鬼，又或者他们与人类杂交的劣质混血种造成的案件。 而出事的原因，也总是‘本能’。 除此以外，魔鬼还有专属法庭，人类无法判决他们的案件，因此出现本能犯罪的魔鬼，经常性在严重犯罪的几年后就被轻易放出，而后继续顺从本能。 形成了一条以寿命为限制的螺旋下行循环。 同时，又因为这类劣性案件被舆论操纵、代替。 大多数群众对此一无所知。 反倒是她们这些修女因为‘圣言’的缘故，对此一清二楚。 在魔鬼与混血魔鬼的非自然死亡事件中，竟然有小半数是她们做掉的。 现实总是荒唐得令人想要发笑。 用莉莉娅大修女的话来说，魔鬼是一种本性以混乱为食的怪物。 如果是在‘外面’，他们肯定会很快被剿灭一空。只不过，自己所在的国家比较特殊。 所以，伊奈从小就想去‘外面’看看。 “没有魔鬼的‘外面’......” “肯定会安全很多吧？” 口中这么嘟囔着，少女挥挥手，将毛巾放进抽水柜台，重新穿上换洗的新衣服。 而始终站在她身边的陈冕，则完全目睹了这一幕。 “厉害啊。” “神还能给教会发任务呢？” 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眼中所能看到的自然不仅仅是少女的曼妙身姿，还有更重要的信息。 “等等，刚才那封信！” 看着信封随光消散的那一幕，陈冕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感悟。 那感觉，仿佛婴儿学会呼吸、便秘时知道用力、少年们第一次懂得用左右手装逼... 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中。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一划。 一方大约平板电脑大小的‘三维屏幕’出现在陈冕眼前。 没有任何支撑。 他仅仅是在脑中这样‘认为’，于是这方屏幕就成真了。 “怎么回事？” 陈冕先是一怔，而后像上次在深海空间内构建大房子时那样，脑中突兀的得知了一些信息。 这是【信】。 只不过，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信。 稍微一琢磨，陈冕才有些哭笑不得的理解了现状。 “是因为我看到了其他神祇开发出来的操作，于是深海空间就学会了？” “这空间...好像有点厉害啊。” “小母牛倒个立？” 身怀一件跟神祇能力对标的金手指，陈冕自然是很欣慰的，心中也愈加重视、谨慎。 这下，更不能被人发现了。 除此以外，他也有了与伊奈小姐发短信的途径。 只不过，该怎么合理适当的使唤这个小工具人。 毕竟很多时候，高深莫测与知根知底往往只有一插之隔。神秘兮兮与傻比兮兮的差别，也仅仅只有两个字。 夜还很长，他需要更小心些。 陈冕心下思索着，继续看起实况美少女实况直播。 ......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 在伊奈离开后不久，虔信楼大厅里的晚课也很快结束。 蒙眼的莉莉娅大修女拍拍双手。 她的声音依旧温暖柔和。 总给人一种回到母亲怀抱般的宁静与包容感。 大厅里，体力同样消耗到极致的备选修女们这才纷纷停下，一个个都像是快要被累趴似的，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但是不知为何，备选修女们却很有纪律的保持着沉默，没有像寻常年轻少女般叽叽喳喳的交谈。 只有目光会不约而同的扫向台前的那位大修女。 小心翼翼，谨慎警惕。 像极了观察后门窗口，有没有倒映班主任那张老脸的学生们。 “莉莉娅大修女。” 只有坐在靠前排，即便在晚课结束后也没有立刻坐下的少女举起手示意。 莉莉娅朝她转过头，明明双眼被白色的布料蒙住，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真的看见自己。 安娜心里这么想着，有些疑惑的试探着询问道：“请问，为什么刚才那位修女好像...好像不是很受欢迎吧？” “我上次在楼道里见过她。” 她的用词尽可能的委婉，实际上何止是‘不受欢迎’，简直称得上备受嫌弃。 “啊，你是说小伊奈？” 莉莉娅大修女的声音依旧柔和沉静，她双手相互搭在肚脐上，说话也慢悠悠的。 “确实，应该提前把她的事告诉你们才对。” 听到两人之间的聊天内容，旁边正在休息，闲得无聊的备选修女们也纷纷凑近过来。 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八卦之火。 不过，依旧没人敢擅自发出声音。 莉莉娅大修女却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反问考校道：“安娜小姐，请告诉我成为「深潜者」的必要步骤。” 安娜先是一愣，而后对答如流：“首先是通过不断对意志、内心的锤炼，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灵质总量，以及对格罗赫斯爵士的坚定信仰。” “而后，在身体发育完全之后，寻找适当的时机服用灵质活跃药剂，刻录下潜术式，与「深海」链接。” “在由深海选择，随机付出一部分「灵质价码」后，即可与深海进行第一次的「交换」。” “交换成功，则视为首次下潜成功，同时也代表着本次交换受到深海监督与保证。” “成为【真视】阶段的深潜者。” 安娜小姐一板一眼的背诵着教会教材中独有的知识，总结道：“每一次下潜，都代表着一次与深海交换的机会。” “人类可以生产以情绪、感知等复杂信息为基础的灵质，而深海源源不断的产生源能。双方在交换的过程中各取所需，但并不一定等价。” “很好。” 莉莉娅大修女声音柔柔的鼓励着，继续循循善诱：“那么，人类在第一次的下潜中，所需要随机付出的灵质价码大多是什么呢？” “大多情况下，是构成人类一切存在要素的‘情绪’。”安娜依旧对答如流。 她是目前备选班中知识与体能成绩最好的学生，对课本上知识的掌握程度很高。 “暴力、恐惧、愤怒、嫉妒、欲望、同情、悲悯、崇敬等等的情绪。” “目前教会记录的可交换情绪总计有三十九种。” “当位格下潜至深海最浅层——‘表层带’时，大多以情绪为主要选择，并全部具有随机性，无法由人类自行挑选。” 灵质本身，是人的意识总和的具象化表现。 情绪，则是灵质最浅层化的具体表现。 听着她这番背诵，周围有几个明显是学渣的备选修女不约而同的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就像校园里很多学生即便一辈子也用不到很多理科知识，在初中时也必须要乖乖背诵氢氦锂铍硼一样。 无论如何，基础知识要抓牢。 莉莉娅大修女笑着道：“那缺了一种情绪之后，人会出现什么现象呢？” “紊乱现象...诶？”安娜说着，双眼微微睁大，突然明白了莉莉娅大修女想要表达的意思。 人缺少了一种情绪，当然不可能仅仅是缺乏、淡化一种感情那么简单。 就像在积木塔中抽掉一块。 缺少的那一小部分，往往会带来整体性的坍塌。 这就是‘紊乱现象’。 在这种状态中，深潜者的情绪会呈不规则状起伏。 俗称，神经病。 表现在魔鬼群体身上，即为他们天生所具有的‘特殊性’。 “只是...紊乱现象吗？” 安娜说着，回忆起上次自己与对方在走廊里碰见时的场景。 那总是活泼开朗的少女笑盈盈的朝自己打招呼，精致如人偶般的脸蛋上露出温和而开朗的、如同小鹿般雀跃的笑容。 女孩抿着唇瓣，像是在争辩：“可是、可是我看那位修女好像没有那么严重...为什么其他人对她的反应反而更大呢？” “因为小伊奈太正常了。” “？” 安娜迷惑的看着她。 说到这，似乎是为了强调，莉莉娅大修女稍稍停顿了一下，等待这些年轻的孩子们理解她的话。 安娜和周围不知何时聚集的备选修女们也果然被这有些奇怪的陈述所吸引，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大厅里落针可闻。 莉莉娅笑着道：“对深潜者而言，越是看上去正常、美好的，越要懂得敬畏与远离。” “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同伴。” “......” 安娜小姐闻言怔住，而后立刻回答道：“是，多谢您的教导。” “愿聆圣音，安娜小姐。” “愿聆圣音，莉莉娅大修女。” 说完，莉莉娅转身向台前，似乎准备休息一会儿。 但她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又声音柔和的笑着问道：“对了，安娜小姐。” “你想知道小伊奈第一次下潜时，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 安娜被问得一愣神。 回忆起那位修女小姐欢快的神采，眼中又不自觉亮起光，泛起些许温柔之色。 她试探着回答道：“是...暴力？或者嫉妒？总不是傲慢吧？” 只有舍弃这种负面情绪，人才会变得如同那个女孩子一样温暖吧？ 恶趣味的莉莉娅大修女笑得很开心，声音依旧温婉： “是，善良。” “...” 听到这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回答，安娜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目光都似乎变得有些呆滞。 紧跟着，少女手臂皮肤上迅速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背后不自觉升起彻骨寒意。 那。 自己看到的那些表现，又是什么？ 【012】深海献祭 楼顶天台，身着黑色制式长袍的中年男人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将一枚镜片比在眼前。 那是一枚装饰极华丽的单片眼镜，镜框周边镶嵌铂金，细微处雕刻有浮世绘风格的畸形生物，似在啃噬着握住镜框的手指。 顺着镜框末端坠下一段半米长的银质铰链，镜片通体呈淡青色。 男人闭着一只眼，朝街道的方向望去，声音低哑沉闷。 “确定身份了。” “是她。” 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身上是相同的制式黑色长袍，嘴里叼着根雪茄，语气里带着笑意，声线轻佻： “终于把这孩子放出来了。” “嘿，莉莉娅的胆子还真不小。” “她就一点都不怕教会的人来围剿吗？” 中年男人将单片眼镜收进怀里，声音依旧低沉： “胆大的是你。” 他说着，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同伴：“我还有教务在身，没时间做别的事。” “而且，我也不想陪你送死。” 雪茄男的声音依旧轻佻：“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想招惹那种怪物。” “谁嫌自己活得长呢？” “只是，我们总得行动吧？” “那件遗物能够遮蔽认知的时间已经没多久了。” 中年男人将双手揣进口袋，沉默着思考了几秒：“再观察几天。” “确定那女孩没人注意了，就找机会把她带走。” 雪茄男笑着摊摊手：“我听你的。” ...... 回到教会还没一会儿，伊奈正准备再去找大修女申请一段用水时间，面部表情忽的僵硬。 不知怎么，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近乎惊恐的强烈悸动。 像是有某种恐怖的存在正向她靠近。 又仿佛无数触手蔓延上她的身体。 无数存在又间或虚无的漆黑雾气隐约浮动，在她身边源源不断的缠绕、弥漫，似乎整个身体都要被淹没在那漆黑的深海里。 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庞大的存在正隔着那无垠的深海，在暗中窥视。 那是来自未知的恐惧。 直到...... “叮。” 耳边忽的响起一声提示音。 一道三维屏幕在她眼前展开。 那种气息，令人有些熟悉。 简直...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来自格罗赫斯爵士的圣言那般。 在那虚无的屏幕上，如同烙印般显现出一段话语。 【时间：未来一月内】 【转折：开颅手·露西事件的结果将大幅度改变你的命运】 白毛修女小姐的面部表情先是僵住，而后全身又忽的松懈下来。 “吓死我了。” “原来是白老师吗？” 紧绷着的身体稍微一松，才发现全身已经在不知觉间被汗水浸透。 “真是的，要来也提醒一声啊。” 伊奈小姐小声的抱怨。 倒也不能怪她胆子小，实在是因为能够在无声无息间突破教会术式的存在并不多见。 以至于，只要随便出现一个，就能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命。 等到心情松懈下来，她才来得及看屏幕上的字迹。 看完后，小脑袋上又升起一个问号。 “开颅手·露西？” 默读着这个名字，她觉得似乎有点耳熟。 想了想，她小跑到玛丽女士常歇息的公共休息间，在那里翻出一沓最近一段时间的报纸。 顺着日期寻找了几份，终于找到了有关‘开颅手·露西’的案子。 “诡异信徒再作案！开颅手露西残忍碎石为哪般？让我们一同走进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少女的扭曲精神世界。” “是这个了。” 伊奈翻到了五天前的报纸，快速默读起来。 按照报纸上的描述，治安局实际上早就已经确认了开颅手露西的真实身份，只不过因为时代的限制，没办法找到她的实时位置，这才放任她在这城市里逍遥快活。 当伊奈默读报纸的时候，始终站在旁边的陈冕也在一起读报。 代号为‘开颅手·露西’的女孩的故事有些老套。 她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作为父亲的劣魔骗了人类女性的身体，之后则拔吊走人，独留女人自行抚养孩子。 露西长大之后，也并没有因为其混血魔鬼的身份获得多少优待。 反而因为劣魔特有的丑陋、矮小的身躯而备受歧视。 在外人的歧视、校园霸凌等等因素的驱使下，她终于在母亲的引领中，加入了某个信奉诡异的地下教派。 在那天之后，常常霸凌她的几个学生忽然消失了。 露西则在一夜间成为了校园里有名的美人。 再往后，就是顺藤摸瓜、信徒身份暴露、杀死治安官后拒捕逃窜等标准逃犯路线。 与绝大多数走上犯罪道路的人没什么不同。 唯一值得惊叹的是，她太能跑了！ 而且也太能杀了。 甚至连盐湖市商会联盟都开始向治安局捐款，提高赏金——要知道，平日里他们可是连修缮移动基地都不愿意拔根毛下来。 简直破了天荒了。 读着报纸上的信息，伊奈的眉头却是止不住的皱起，蹙成小小的一团，像是要纠在一块。 “改变命运...？”伊奈自言自语着，“白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去杀了她？” “可是，他又没给我地址。” “治安局都找不到，我一个人该怎么找？” 嘀嘀咕咕，叽叽歪歪。 想了想，伊奈眨着那双红宝石似的眸子，忽然有了办法。 “对了！” “大修女从外面带来的术式里，好像有一个能用的。” 很快，白毛修女一路咚咚咚的小跑到虔信楼二楼的图书馆。 因为莉莉娅大修女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很少，所以伊奈的印象还算深刻。 陈冕闻言则是一怔。 外面？ 跟上辈子很多都市传说一样，这个世界的俄弥勾也有着很多不知真假的传言。 例如，让人类能够变成魔鬼的术式，又或是‘外面’还有其他国家存在。 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因为，他们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普通人，从来没接触过来自‘外面’的生物。 一个都没有。 但是...听伊奈的意思，大修女就是从外面来的？ 少女在一排排书架里兜兜转转，才终于从里面抽出一个卷轴。 竖着扯开卷轴，里面是一幅线条繁复、图形交叠，看上去就让人有些眼花的复杂图案。 这是一份特殊术式的印板。 在如今这个时代，深潜者们早已脱离了早期需要一笔一划绘制术式的窠臼，转而将所有术式标准化，并烙印在特殊材质的纸张上。 等到使用的时候，只需要像盖章似的一按，就可以完成术式的绘制。 相对方便了许多。 不过，一部分高等、复杂的大型术式，仍旧离不开手绘。 抱着卷轴来到图书馆一旁的独立术式实验区，伊奈将图卷展开放在地上。 而后双手按住图卷。 掌心泛起盈盈的光华。 源能顺着术式回路蔓延、点亮，而图卷上的术式也飞速烙印到地面上。 很快，一个术式就顺利完成了。 伊奈翻开自己厚厚的修女服，从胸部下方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各种样式、颜色的宝石。 少女犹豫了下，咬牙从里面取出三颗，分别放到术式周围。 手中握着一颗绿宝石吊坠。 这些是‘献祭物’，相当于与深海进行交换的手续费。 手续费越多，要办理的业务自然也就越高级。 【术式】、【献祭物】、【灵质】 这是开启一次正式【深海献祭】的三个必要组成项。 只有一些高级深潜者，能够在一定情况下无视‘献祭物’。 他们属于深海的vip会员。 至于‘献祭’之后能够获得什么，则往往由术式的类型，以及灵质的质量和数量来决定。 例如，伊奈这次选用的术式，就是外界较为少见的【定向预知术式：3-12型】，是教会从‘外面’带进来的事件预知类术式。 这可是连地区治安局都没有的稀有货色。 伊奈对白老师的提示，可以说是肥肠重视。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 “既然白老师都说是‘重大影响’，那很有可能是关乎性命，或者未来成就的事件。” “那...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伊奈思索着，像是在劝说自己一样低声道。 下一秒，少女蹲坐在术式面前。 手中绿宝石吊坠垂落。 灵质引动源能，地面上的术式在无形源能的填充下，泛起暗绿色的光泽，隐约与那枚吊坠辉映。 作为献祭物的另外三枚宝石，也在源能的填充中，发出‘嘎吱嘎吱’仿佛被某种生物嚼碎般的声响。 在那光芒照耀下，一种扭曲的、畸形的倒影，顺着少女脚底一直蔓延到墙壁上。 伊奈手中的绿宝石吊坠无风自动，缓缓自行顺时针旋转。 整个房间似乎都在这光芒中黯淡几分，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压抑感。 陈冕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神秘现象，眼睛瞪得很大。 他浑然没有发觉，自己身边也在泛起波浪般的空间涟漪。 伊奈沉吟良久，直到手中吊坠如同时间凝固般静止在半空中，才缓缓开口，将想要得知的事件说出。 “开颅手·露西案件。” 术式的光芒骤然闪烁，猛地向中心一点收缩。 “砰。” 如同烟花爆裂般的声音响起。 术式上的三枚宝石已消失不见。 而在术式的中央，则浮现起一道模糊的信封状纸张。 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他们是坐标，而非祭品】 【他们在广泛传播，而非定向呼唤】 伊奈蹲坐在术式面前，一眼就看到了这两句话。 陈冕也凑近了，跟公园里看人下象棋的老大爷似的，在旁边弯腰看。 “啥意思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嘀咕。 等到看了几秒，确定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之后，这张信纸缓缓消散。 转而出现的，是另一张纸条。 【怜悯：1/3】 伊奈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先是一怔。 这是她要支付的‘代价’。 过了一阵子，才抿住唇瓣随手把那纸条挥散。 算是接受了。 任何与深海的交换，都有代价。 这大概，就是这一类术式很少见的原因吧？ 【013】神父和小男孩 “喂？喂！” “醒醒。” 天光大亮，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喊声，肩膀似乎在被某人推搡。 陈冕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已经是白天了。 再一转过头，就见一撮小绿毛正在他眼前晃荡。 腚眼看了几秒，才发现是个人。 老杨站在外面，从铁栅栏缝隙里伸出一根小棍儿，用力戳他屁股，另一手捏着鼻子，大声骂道： “醒醒！” “他妈的，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你丫的还真拉裤裆啊？” 陈冕一脸迷惑的看着他，有些没回过味儿来： “谁拉裤裆？” 小绿毛瞪着眼睛：“这都拉了一地了，你问是谁拉的？” 陈冕低头一看，就见地上湿漉漉一大片，他身上则正散发着无比浓烈而富有原始发酵气息的强烈气味。 那味道就跟青春期小男孩在裤兜里捂了八发当夜生产的新鲜精华，穿着那条仨月没洗的翻面臭袜子和凝成块的上衣，迎着夏日大太阳在绿茵场上与兄贵们奋斗整整八个小时一样。 方圆五米之内都辣眼睛！ 再转过头一看，就见对面粉毛的小正太正捂着眼睛捏住鼻子，全身都恨不得缩到离他最远的那个角落。 差点团成个球。 即便是味觉和嗅觉不太灵敏的芳香魔，也难以抵抗这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陈冕的脸色瞬间僵硬。 这种情况，让他很有些既视感。 他上一次在床上画世界地图，还是在上一次。 “快快，赶紧出来！” “一会儿你这个监区可没法活人了。” 陈冕这才回过神：“这就来。” 在小绿毛专员的带领下，他在监区隔壁的卫生间里用水管冲了一遍澡，又用刷子和沐浴露把身上刮了一遍，这才把那一身屎味冲干净。 只是在卫生间的镜面里一看，他才忽然发现问题。 他的身材，又变好了。 人鱼线、鲨鱼肌、胸肌、八块整齐的腹肌。 体脂率极低，但整个身体都膨胀了将近一圈，肌肉异常饱满，连屁股都变得特别翘挺。 属于那种野兽前辈路过时，能把眼珠子扣下来的级别。 除此之外，就连皮肤也白了将近两个色度。 一眼看去皮肤紧致、细腻，几乎看不到斑纹、黑头。 像是被全身美颜滤了一圈。 似乎，视力也变强了。 全身上下，只有擎天白玉柱没什么变化，还是跟驴一样。 看来是原本就足够完美了。 “这难道是...？” 注意到身体的变化，陈冕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闭上眼。 一道连接着指尖的虹彩丝线突兀出现。 而在那丝线的末端，原本的黑色部分从昨天很少的一段，稍微增长了一点。 陈冕看着，稍稍皱眉：“这东西能不能数字化？” “差距也太微小了，根本看不出来。” 正想着，就见那段黑线上方出现了一行数据栏。 【无名之雾：2.5%】 另外，栏目下面也增加了一项项模糊的字体。 【音域直感（s）】 【野兽之躯（e）】 注意到这些变化，陈冕才稍稍松了眉头。 他发现这空间不是很智能化，所有需求都需要自己想到了才会践行，否则其本身就是一片单纯由黑雾构成的虚拟空间，并没有任何其他功能。 “原来，那黑线的部分叫做【无名之雾】吗？” 注意到文字的变化，陈冕低声喃喃。 他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听说过。 等到再次睁开眼，他随意挥了挥拳头。 空气中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动作非常利落。 看来，自己每观看一次伊奈的‘直播’，都能获取到一部分她的能力？ 不，也有可能是获得了那个傻大个儿的能力。 因为伊奈和那头怪物的身体看起来都很强悍，所以陈冕一时间也分不清楚。 “总之，只要多看直播，或者让伊奈多杀点目标，我应该就能获得更多能力了吧？” “不过，要怎么才能像上次一样，看到伊奈的‘未来’？” 相比获得这点e级的杂鱼能力，他还是更希望来点实在的高级能力。 陈冕心中疑问不少，但在信息不多的情况下，也只得暂时搁置，未来慢慢实验。 同时，他也打定主意，以后要多看美少女直播。 正想着，外面传来小绿毛不满的喊声。 “喂！你好了没。” “我告诉你，这卫生间外面是全封闭的，你翻出去也别想跑。” “知道吗？” “马上。”陈冕答应一声，飞快套上放在卫生间门口的白色囚服，快步出了门。 ...... 等他出了门，就见小绿毛在门口靠墙站着，一双眼珠子不知何时已经缩成了两个点。 明显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状态。 见陈冕出了门，这才恢复原状。 他先是若无其事的往陈冕身上扫了两眼，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拧起了那双粗眉毛，一脸嫉恨的扭过头，小声哔哔： “淦，这老驴子！” 除了他之外，上次和他一起行动的那个女人也守在门口另一边，嘴里叼着烟卷靠在墙边。 看得出来，让陈冕临时取下枷铐这件事，给两人的压力不算小。 见他出门，路姐才抬头看了一眼：“动作还挺快。” “衣服号码合适么？” “可以，谢了。” 她的眼光还挺毒。 陈冕一边随口应着，一边下意识往监区外面扫了几眼。 转头看过去，刚好见到昨天那个中年粪霸，此时正把香香的小正太从监区里领出来。 治安署门口，一位满头白发，戴着眼镜，一身灰白长袍，看上去斯文儒雅的高大神父正弯腰向那个粪霸道着歉，表情很是无奈。 “我不用你管！” 香香小正太却脾气不太好的样子，用力甩开神父牵着他的大手，大声叫喊着。 引得附近几个路过的治安官停步往这边看。 “艾伦，别在这闹脾气。” 那位神父依旧神色儒雅的劝导着，表情却似乎有些无奈：“家里的事，等到回家之后再说。” “呸！” “我离了你又不是不能活！” 被称作艾伦的香香小正太则语气恶劣，一副标准青春期小男孩作态，也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正叫喊着，手又被神父拉住了。 他依旧是那副儒雅随和的模样，只是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平静道： “艾伦。” 小正太被拽住，表情一滞。 而后，不知怎么居然安静的低下了头，再也没说话。 只是，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沮丧，也有些压抑。 陈冕见到这一幕，很没道德的讲起地狱笑话。 “神父和小男孩，啧。” “老杨，这是他亲爹吗？看着怎么不像芳香魔？”他转过头，问小绿毛。 “跟你有什么关系？”似乎是因为男性群体固有的比大小问题，小绿毛的心情并不是非常美好。 “还有我特么不叫老杨......” 此时，反而是旁边的路姐在听到陈冕的话后，似乎联想到什么，沉吟几秒回答道：“不是，是那位神父领养的小孩。” “不过好像因为家庭矛盾，那孩子又想要钱，三天两头的因为入室盗窃被人逮住送进来。” “昨天已经是第五次了。” “是吗？那确实不太好，这么小就偷东西......” 两人说话间，神父已然连连道歉，缴纳处罚金后，快步领着小正太出了治安署。 大抵是因为不想回家，被神父牵着的男孩看上去心情十分低落。 神父则正低头跟他说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冕的目光，小正太转过头，朝这边的方向望了一眼。 神父也随之望过来。 而后，他像是注意到陈冕看向艾伦的目光，神情儒雅的礼貌笑了笑。 他们并没有停留多久，仅仅是看了几眼。 两人很快牵着手走远了。 【010】力学造物 时针缓缓转到晚间十点。 位于盐湖市上方的模拟天空逐渐暗淡，夜色深沉。 地面上灯光依旧。 到了正经人应该睡觉的时间。 只不过，无论是莺燕群集的风俗旅馆区、正该推杯换盏的酒吧一条街、亦或是街头明星们比舞对k的公园运动场，都正值人气旺盛的时候。 所有人或是魔鬼都似乎要将白天压抑的情绪，在这无人管辖的黑夜里一口气发泄干净。 处处都是群魔乱舞、灯火辉煌。 让人感叹这世道还是不正经的人多。 只不过，倒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被包裹在明亮的灯光下。 ...... 克里克大街拐角处，一道硕大的模糊人影靠着墙壁蹲坐。 黑夜里传来刺耳的吸气声。 “嘶——嘶——” 那是一个全身佝偻蜷缩、正双手攥着一个玻璃瓶拼命嘬气的高大男人。 他皮肤黝黑，面相却显得有些虚弱和苍白，发际线退到了后脑勺，五官正无比病态的皱成一团，全身都在不正常的发颤。 从他关节处顶出皮肤的骨质尖锐结构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狂暴魔混血。 只不过血统大概距离真正的魔鬼已经有两代以上。不但头上没有生角，就连狂暴魔专有的骨质攻击器官都退化了。 然而，他的体型却仍有两米往上，五官潦草狰狞，完整的继承了狂暴魔们‘长得丑’这一特征。 从某种方面而言，也算的上血统纯正的证明。 男人身形一震，下意识的扔掉瓶子，目露凶光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作出一副极凶狠的表情，大手则暗暗摸向后腰，声音低沉急促： “谁！” “别紧张，莫乌雅哈。” 三四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从深巷里迈步而出，为首的那个神色平静，语气轻松： “我们怎么也合作过几次，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这个好朋友么？” 见到不是条子，莫乌雅哈这才本能的松了口气，原本摸在后腰的大手也放下，声音却依旧沉闷： “道上可没人敢信你，鲁恩。” “盐湖市的老实人，早被溺死在幼童街区的马桶里了。” 说话时，他也始终神色阴戾的盯着对面那几个身材高壮的保镖，还有他们鼓鼓囊囊的侧腰，时刻绷紧神经。 “我可是诚信为本的生意人。”鲁恩声音似乎颇有些无奈的笑着，拎起手里的提包。 “行了，废话少说。”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莫乌雅哈下意识的紧了紧大衣，又重新松开，从怀兜里取出一沓用油布纸包着的东西，示意了一下，闷闷道：“你知道我的规矩。” “当然。” 鲁恩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动作利落的打开提包。 里面是六罐整齐排列的奶粉罐。 至于里面是什么，得尝过才知道。 展示过后，他重新合上提包，随手扔过去。 莫乌雅哈精神顿时一震，接过提包开始验货。 而那一包油纸包也被他立刻递过去。 鲁恩没有去看正在验货的莫乌雅哈，而是拆开油纸包一张张的检查，表情远比对面那个跟被幼年魅魔用过似的瘾君子要严肃得多，也认真得多。 那里面，是一张张模糊或清晰的照片。 “说起来，你让我偷拍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莫乌雅哈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货，一边随口问道，“你们该不会想对‘天壁’动什么手脚吧？” 鲁恩检查着照片，随口应着：“是啊，没错。” “我要炸了那个鬼东西。” “哈，你还真会讲笑话。”莫乌雅哈嘲讽似的刺了句。 等到检查完所有照片，鲁恩才慢悠悠的将照片收回口袋，依旧是那副标准从容的笑容： “你也知道是笑话？” “遇到不该问的事，自觉点...闭上你那张臭嘴。” “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莫乌雅哈原本还一脸嘲讽的表情一滞，被他这一百八十度的翻脸速度搞得有些懵，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但又立刻反应过来，脸上陡然露出凶狠表情。 “你敢......” “咔咔咔！” 可还不等他起身，那三个保镖就先他一步举起枪口。 莫乌雅哈顿时僵住。 一动不动。 鲁恩则笑容依旧，正了正衣领，微眯着眼：“有事吗？” “......” 高大粗壮的身体定格在原地，丑陋的相貌微垂着，眼神扫向地面，没敢与他对视。 鲁恩笑了笑，转身离开。 等到雇主走远了，三个高举枪口的壮硕保镖才纷纷离去。 “嗤拉——” 尖锐的骨质利爪划过巷口的水泥墙壁，在墙面上留下六道深刻的撕裂痕迹，碎石迸溅。 “艹了个魅魔养的！” “呸！” 啐出一口浓痰，巷子里响起莫乌雅哈沉闷暴躁的怒骂声，粗重的喘息声如同擂鼓震鸣，双眼通红，骂声一句接着一句。 很明显，吸过奶粉之后，他的精神头又回来了不少。 而仅仅这样还不解气，巷子里又响起一声声骨质巨拳锤打在墙皮上的沉闷声。 暴躁、易怒。 这是狂暴魔血脉流传的天性， 正当他有一股邪火憋着无处发泄的时候，就听巷口处又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莫乌雅哈先是一怔，而后立刻红着眼扭过头 居然还敢回来？ 然而一转过头，却被迎面的月光晃了下眼。 在月光照耀下，双腿修长的少女立在巷口中央，一袭白发洒落，与盈盈光华交相辉映，反射成雪一样的颜色，每一寸皮肤都掩映月光，透着一股瓷器般的精致感。 仅仅是站在那里，少女便散发出能将深沉夜色穿透，让人挪不开目光的惊艳美感。 此时，就见她两手空空，一身黑色修女服勾勒出独属于青涩少女的完美线条，看上去仿佛年齿幼弱的小鹿，不小心撞到了林间最深处的大灰狼。 “嗯！？” 几乎是在看到这少女的一瞬间，莫乌雅哈牛眼一瞪，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下一刻，便只觉自己全身的邪火都有了去处，丑陋的脸上咧开一抹狰狞的笑，眼中流露出极垂涎的光。 那是本能发作的迹象。 狂暴魔的冲动，不仅仅限于战斗，而是一切情绪、欲望的高度强化。 一切与情绪和冲动有关的记忆，都会在这本能发作的时候，迅速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前天晚上，自己闯进那户人家的时候。 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改变她，看着她露出恐惧的、不解的、麻木的、死寂的...各种各样好看的眼神。 直到最后，彻底撕碎她。 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而今天这个，居然比前天那个还要更完美！ 这可真是……缘分。 及至此时，瞳孔已经彻底化作一片绿色。 渐渐的，莫乌雅哈那黝黑、粗糙的脸上咧开憨厚的笑，脚下缓缓迈步，像那天晚上一样，声音和善： “来，过来。” “别怕。” “叔叔给你看看好东西。” 少女却不知为何，对他那黏稠、满怀恶意的目光混若未觉，或者说并不甚在意。 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眸子像在闪着光，连声音也显得软绵绵的： “请问，您是莫乌雅哈先生吗？” “？” 迈出的大脚忽的顿住。 莫乌雅哈被各种冲动填满的大脑中，蓦的裂开一丝丝缝隙，挣扎着涌现出点点理智。 他只是冲动，不是傻。 在听到对方毫无迟疑的喊出自己名字的瞬间，心中猛地一阵悸动，寒毛倒竖：“你是谁！想......” 说话的同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迈开大脚就想跑路。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 少女开口时还在巷口。 等到莫乌雅哈质问那一声的瞬间，身形已然变得模糊。 巷口碎石飞溅，烙印下一道深刻、小巧的脚印。 与此同时，一道骤然狂风吹拂而过，飘扬的雪白长发突兀出现在他视野角落，横扫的修长大腿带起一阵刺耳的空气呼啸响。 “砰。” 莫乌雅哈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才刚来得及抬起手臂，耳边就传来一连串骨骼碎裂的清脆响。 下一刻，就见粗壮手臂与那条雪白长腿接触的部分如同砸入石块的水面，肌肉上掀起重重相叠的层浪。 紧跟着，手臂与肋骨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轻巧折断，整体向胸腔凹陷，口鼻里顿时喷出血水。 身体则在巨力下如同皮球般被踹飞，砸在墙壁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白发飘落，狂风初歇。 优雅、矫健。 【白鲸之躯（c）】 与此同时，伊奈那如同红宝石般美丽的瞳孔中，似乎映入了更加耀眼的颜色。 总是如同小鹿般软糯的神色，也变得渐渐压抑、挣扎。 直到最后，少女的唇角无意识咧起一抹肆意中带着狂放的笑，声音却依旧温和、优雅： “回答‘是’，就足够了。” “杂种。” 跟在旁边的陈冕看见这一幕，更是止不住的愕然。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意识到了‘彩虹色命运线’的真正含金量。 这条大腿，不止是以后很粗。 之所以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不堪，大抵是因为对方误会了什么。 只不过...... 看着伊奈脸上那无意识咧开的微笑，他又不由陷入深思。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腹黑？” “噗。” 一大口鲜血连带着碎块喷出，莫乌雅哈却没有露出常人遭遇重创后的狼狈模样，反而双目血丝遍布，面色愈加狰狞、疯狂。 这是狂暴魔的通病。 他们生于战斗，亦死于战斗。 面对着迈步而来的伊奈，下巴上满是淋漓的鲜血，莫乌雅哈伸出大手从后腰掏出一根不知名生物的獠牙。 脸上是疯狂的笑。 白发的修女小姐见状，反而停下了脚步。 似笑非笑的看他。 在陈冕眼里，这时的她其实也不太像正常人。 显然是意识到了实力的差距，彻底放弃了幻想，莫乌雅哈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咬牙切齿：“婊子！你完了！” 而后，狠狠将獠牙刺进自己的大腿。 刺落的瞬间，就见他全身血管都化作一片暗红颜色，膨胀、凸起，那压抑的暗红色透过肌肤映现在体表，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在高温下沸腾、气化。 无数暗红的雾气源源不断的从他体内涌出，全身肌肉、骨骼都随之膨胀。 原本就有两米余的身体，陡然膨胀道将近两米五，双眼彻底被一片暗红血丝覆盖。 甚至连额头两侧，都鼓起如同小包般的，代表着魔鬼血脉的骨质尖角。 不但如此，就连刚才被踢断的手臂与肋骨，也在这血雾支撑下重新鼓起、高速修复。 “嗬嗬嗬嗬嗬......” 那粗壮如石柱般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不似人声的响动，完全失去了理智。 然而，伊奈小姐仍是一副施施然的模样。 她想了想，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 啪的一声丢在他头上。 “吼——！！” 本就失了智的巨兽被这一下彻底激怒，过于粗壮的身材显得巷子都有些狭窄，整个人仿佛货车般朝着少女的方向狂奔而来。 伊奈仍站在原地，姿态优雅的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 点出一根指头。 “嗡。” 雪白指尖与莫乌雅哈的腹部相触，少女与野兽之间震荡开一层扩散的空气屏障。 那层空气宛若泛起涟漪的平静湖面，只是在夜色下不甚明显。 而后，就见那如同一堵墙壁般的巨兽保持着猪突猛进的姿势，突兀停下。 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全身保持着僵直的静止状。 白毛的修女小姐露出微笑，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亮起盈盈的光，语气轻松道： “移动、转动、流动、变形、振动、波动、扩散...一切物质在时间与空间中的位置变化，被称作力学运动。” “平衡与静止也是其中的一类。” “这是‘力学’。” “而下半部分，叫做‘造物’。” 说话间，少女伸出另一只手，贴在身边的小巷墙壁上。 只听‘嗡’的一声，整面墙壁都似乎随着她的动作震动起来，贴在她掌心的那一部分快速化作如同砂砾般细碎的粉末，远远不断的朝她掌心聚集。 “振动、移动、形变。” 伴着少女那温和优雅的说明声，原本细碎震动、逐渐化作灰黑色的粉末飞速流转，形成一柄体积大得有些夸张的巨锤，被她单手提着。 “轰隆——” 少女接触的巷口墙面如同沙堡般细碎垮塌，连带着上层的建筑都出现不稳的迹象，远处传来惊恐的喊叫声。 莫乌雅哈拼命挣扎，全身肌肉却仿佛被钉住，连挪动一下脚步都做不到。 直到眼前白发的修女小姐撤开手指，他才惊疑不定的飞速跃开。 “再来。” 伊奈动作温柔的招招手。 那是无比轻蔑的挑衅。 早已没有理智可言的混血狂暴魔目眦欲裂，耳鼻中都有如同蒸气般的血雾喷发、蓬勃，像是老式的蒸汽火车。 他四肢着地，如同最野蛮的巨兽，悍不畏死的咆哮着，再一次疯狂的朝修女小姐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然而，下一秒。 “呼——” 如同骤然咆哮般响起的风声扫过，莫乌雅哈贴在后脑勺上所剩无几的头发陡然飞扬，面部的皮肉在狂风中剧烈抖动，掀起层浪。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才‘嗷’到半截，他就见一道足有一人宽的巨锤在他眼中极速放大，直至覆盖全部视野。 还未来得及从陡然升起的恐惧中找回属于人的理智，耳边骤然响起一阵如同西瓜爆裂般的脆响。 “噗嗤——” 大锤舞过，一大片红白相间的淋漓血肉，下雨似的浇洒在堆砌的废墟上。 仍在冲锋的无头身体顺着惯性与少女擦肩而过，继续前冲了几步，这才软软的滑倒在地，阵阵抽搐。 “哗啦。” 确定目标死亡，伊奈手中的大锤随意散作一团团粉末。 她用力拍拍手上的灰尘，像是刚刚玩过沙子的熊孩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好脏啊。” 少女这样嘀咕着。 【011】疯批世界 街边的公用洗手台前，拧到最大的水流倾泻而下，拍打在瓷壁上发出清脆的响。 伊奈用力搓洗双手。 洗得十分仔细，每一寸都没有放过，搓着洗手液来回冲洗。 自从杀了目标之后，她就始终板着一副司马脸，精致的脸蛋上满是冷漠，没有表情。 刚才那个一边杀人一边笑，无论行为还是神采都满是肆意邪气的女人，似乎跟她无关。 像是换了个人。 “吱。” 关掉水龙头，她似乎终于冷静下来，对着面前的镜子努力咧了咧嘴。 唇角却完全提不起来。 镜面里只留下一副表情有点别扭，但还是很好看的精致面庞。 盯着镜面沉吟良久，她才道： “你在做正确的事。” “伊奈。” 说罢，便甩甩手上的水珠，径直离开女厕所。 陈冕始终都在一旁看着。 他对这位修女小姐的秘密有些好奇。 刚才杀人时的伊奈，和现在这个光是表情就能看出些软弱的修女小姐，虽说外貌上没有变化，但是在行为、神态、气场上，却有着天翻地覆的差异。 连和伊奈认识不久的他都能察觉到这一点，没道理教会里的其他人无法察觉。 “所以说，伊奈的这种病态表现，应该和所谓的‘深潜者’有关？”陈冕心下分析。 在进局子接受例行审查的过程中，他已经得知了‘深海’与‘深潜者’的些许相关信息，不过仍是一知半解。 与那些从小学习超凡知识的备选修女相比，自是差距甚远。 “等等，这个世界该不会是那种疯批流超凡世界吧？”陈冕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单看诡异信徒的表现，还有什么连环杀人碎石献祭案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想着想着，又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他不由沉默了。 这么一看，自己获得‘深海空间’相当于天生与这个有可能已经充满疯批的超凡世界绑定。 想跑都没法跑。 祸福相依，大抵是这么回事了。 “对了，那些‘黑线’！” 一见到别人倒霉，就想到倒霉事，又联想到自己，再进一步想到自己身边出现的可疑事物。 唯有在怕死这一点上，陈冕的思维可以如此跃进。 他眉头下意识皱起：“深海空间好像一直没有告诉过我...获得力量需要什么代价吧？” 因为自己的力量来的太过轻易，所以陈冕难免会下意识往坏的方面想。 “得想办法把这东西搞清楚。”他心下决定。 就在陈冕陷入宿主-金手指的精神内耗时，伊奈刚好穿过一条商业街。 精致可人的修女小姐自然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只不过每个上来搭讪的男人都被她语气冷淡的赶走，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留。 她像是有着能够看透人心的力量，一眼就能看出上前搭讪的人们心里藏着的那点龌龊。 自然，回应也会变得干脆许多。 直到她路过一家即将收摊的烧烤店。 “小姑娘，小姑娘。” 伊奈听到声音刚想迈步而过，而后又忽的停下脚步，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转头，就见摊位后面的那位老太太正朝她招手。 单看额头上的角质特征，大概是位老年欢乐魔。 魔鬼老太太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声音迟钝却很热情的招呼道：“看你这脸色，应该是心情不好吧？和男朋友吵架了？” 伊奈闻言，情绪有些低沉的‘嗯’了一声，眼帘低垂。 “这么好看的脸蛋，笑一笑多好。” “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来，正好我这里也准备收摊，材料还剩一点，放一晚上肯定坏了...这两盒年糕就送你吧。”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和善朴实，语气宽和。 很明显，是位脾气好、心善的老人。 “不、不用了。” 伊奈的表情有些局促，像是遇到了意外情况：“我今天出来没带钱，不好意思。” “送你的，拿着。” “吃点甜的。” “人就应该快乐的活着，不是么？” 慈祥的老太太强行把两盒白糖年糕塞进伊奈手里，完全不容拒绝。 白毛的修女小姐愣了片刻，那双红宝石般清澈的眸子迟疑了下，忍不住弯成月牙，头顶的白毛都翘起一缕，脸上止不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谢谢。” “下次我会再来的！” 她又成了那副小鹿般雀跃的模样。 “好、好。” 欢乐魔老人也露出质朴的笑。 这样温暖的一幕，似乎随时都会发生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大街小巷，冰冷的时代里，人心依旧是热的。 只是，这一幕美好的画面在陈冕眼中却截然不同。 他清晰的看到了。 一条与‘黑线’类同的雾状尾肢，无声无息的从伊奈挺翘的屁股后面摇曳着延伸而出。 无声无息的接驳到面前的老人头顶上。 鼓动、吮吸。 像是水蛭吞咽着血液。 一胀一缩。 这诡异的一幕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条灯火辉煌的商业大街上，连深沉的夜色都无法遮挡。 然而，无论是面前正在愉快交谈的伊奈二人，还是街道上来来往往都行人，却似乎都没有看到这一幕。 这一刻，陈冕明明站在灯光下，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荒谬与寂静感。 “这是...什么东西？” 只可惜，还不等他快步上前去试着触碰，伊奈小姐已经愉快的笑着离开了。 独留老太太一人继续收摊。 正忙碌着，刚刚还热情质朴的欢乐魔老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疑惑，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这时候，刚好有个身材宽肥的混血恶魔路过，屁股不小心挤了她一下。 紧跟着，就听刚刚还热情洋溢、质朴善良的老太太陡然爆发，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似的骂开了： “没长眼啊！会不会走道，半拉屁股占了半条街！你个舔腐烂魔沟子长大的，这一身臭肉给你剐了吧！” “嗬~啐！” 原本还想发脾气的混血恶魔一见对方是位欢乐魔，顿时不知所措，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 连还嘴都不敢。 旁人也纷纷避开老远，生怕被人牵连。 她毕竟是也是魔鬼。 这突兀的转变，如果放在平日里，陈冕只当对方是质朴真性情，喜怒都摆在脸上。 但是，如果再联想到刚才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 他心中蓦的升起一股寒意。 这种现象只出现在伊奈一个人身上，还是说，所有的深潜者都或多或少会对身边人产生类似的反应？ “这个世界，真不对劲。”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他看向伊奈小姐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有点怪。 不过一码归一码。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 于是，陈冕打开【信】。 与平板电脑屏幕相差无几的三维立体界面出现在眼前。 手底下飞速将他想了一路的说辞写在上面。 点击， 发送！ 【014】审讯、招供与阿卡德 “咣当。” 审讯室大门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响。 陈冕坐在铁质的椅子上。 天花板灯光明暗不定，也许是灯泡使用寿命到了限，光线昏暗不说，时不时还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同样铁质的长桌对面，路姐和老杨一坐一站，皆是神色冷漠。 路姐把脖子上挂着的工牌扔在桌上，那双包裹在紧致西装裤中的修长大腿随意的搭着，雪白的正装衬衫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弧线边缘的一抹黑色丝质布料。 手指间夹着点燃的烟卷。 正对面就是她专属的烟灰缸。 烟头在稍显昏暗的环境中亮着红光，稳定的飘散烟气。 气场很足。 陈冕的神色还算淡定。 他倒不是什么天生的大心脏。 他上辈子是在新瀛洲自治区读的医科大学，薪资还算较高，手里总是有点多余的资金，所以有事没事就会在酒店里非法扶贫济困。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因此被治安官们带到局子里吃猪排饭的次数，实在不算少。 类似的情景自然也遭遇过几回。 陈冕清楚，这种时候不能露怯。 双方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路姐将那根抽到半截的烟卷搁在烟灰缸边上，双手十指交叉： “看你在你家的表现，也是个老江湖了。不过为了防止你对现状出现误判，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说着，路姐从高耸的怀兜里取出一份证件，摆在铁桌上。 “我姓路，你可以叫我路调查员，或者路姐，他是老杨。” “我们所属的部门是异常现象调查局，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你应该听说过‘猎犬’。” “我们和他们的性质差不多。” 陈冕眉头微紧。 ‘猎犬’刻耳柏洛斯，这是俄弥勾协议国家安全部门的代称，是一支由大量魔鬼组成，专门负责收集情报、清理内部腐败分子、维持社会秩序稳定的国家部门。 放到前世，大概就类似于锦衣卫、契卡、cia之流。 由于名声特别大，又没几个人见过这些人，所以在这个世界已经成了近乎都市传说的幽灵部门。 注意到陈冕的神色变化，路姐原本紧绷着的表情微松，唇角上挑，声音稍稍放缓： “接下来再说你的案子。” “也许你也听说了，你现在涉及的是‘开颅手·露西’这桩案件。但是你应该不清楚，对我们来说，几十条人命什么都算不上。” 说话间，路姐的神色渐渐肃然：“‘露西’身上真正危险的，是她身上的特殊术式，以及让她成功之后有可能引发的大规模灾难。” “原本她的危险级别只有c级，但是现在根据专业人员的调查，术式危险等级已经上升到了a级。” “这代表着，可能毁灭一整个城市的极高危险度。以及随之而来的，来自魔鬼参议院与国家议会的雷霆打击。” “但凡插身其中，你所面临最轻的刑罚也是死刑，最重甚至有可能成为魔鬼们的研究材料。” “在这种情况下，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路姐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她目光沉静，上半身则下意识的向陈冕的方向靠近，在无形中予以强烈的压迫感。 “所以，现在不是我们需要你。” “而是你必须靠摆脱嫌疑，来从这件案子里抽身。” “陈冕先生。” 审讯室内光线依旧摇曳，老旧的破风扇嗡嗡转动，在桌面上倒下昏黄的影，搭在烟灰缸上的卷烟飘散烟雾。 陈冕坐在椅子上，似是在沉默，又像在权衡利弊。 实际上，他只是在装逼。 严肃一点形容，他正在塑造一个符合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人物形象。 一个受害者。 一个即将被创造出来的组织的暗线。 一个不得已的...泄密者。 而且，说的全都是真话。 这是他考虑了一整晚的成果。 终于，陈冕抬起头：“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我跟‘开颅手·露西’没有关系。” 闻言，路姐那双英气的眉眼微眯，露出几许凌厉，相握的十指发出细微的‘咯吱’挤压声。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再......” “不过！” 路姐紧拧的眉头忽的被打断。 陈冕继续道：“我还是一个组织的线人，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我之前想要隐瞒这一点。” 路姐搭着的双腿放下，上半身再次前倾：“继续说。” “我想抽根烟。” “快点。” 陈冕没在意路姐的催促，一边在心中重复着自己编过的台词，一边伸手夹起烟灰缸边上的那根烟卷，把路姐含过的那边咬在嘴里，拧起眉毛： “我其实在给一个组织收集情报，他们是单线联络，我只负责其中一环。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只知道收集到一定信息，就会有一些好处。” “例如这一次，我在被露西袭击过后就神奇生还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甚至，我还失去了被杀死之前的那段记忆，到现在都想不起来。” “所以，我不想向你们透露。” 路姐越听那双英气的杏眼就睁得越大，连自己的烟被陈冕顺走了都没顾上，屏住呼吸。 身后的老杨则下笔如飞，将这一系列对话快速记录，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 听到陈冕顿下，又连忙追问：“名称呢？那个组织叫什么？” “人类存续调查及理智安全保障机构，阿卡德。”陈冕表情无比认真，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他都掌控一个神秘空间了，那创造一两个组织也不是人之常情吧？ 两个人的组织也是组织！ 从今天起，他和伊奈的组织就叫阿卡德了！ 之后，因为怕他们追问自己没编好的内容，陈冕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深潜者，所以再多的信息就是很清楚了。” 说完，整个审讯室都安静了。 落针可闻。 下一刻，路姐猛地转头看向老杨。 老杨则从后腰取出一个方形的机器，瞪大眼睛重重点头： “绿了！全是真话。” 见到老杨掏出东西的瞬间，陈冕瞳孔先是骤然紧缩，而后心下却放松了几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表现得一直很小心，怕的就是这个世界点歪了方向的科技树，以及他们这无处不在的超凡技术应用产品。 现在看来，他的小心果然是正确的。 而路姐和老杨的心情同样振奋。 盐湖市开颅手·露西这件案子是大案，全调查局可不止他们两个新人小组在查。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两个刚获得独立调查权的新人在查一件大案的同时，不但保下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案件受害人，对方居然还恰好是一个神秘组织的下线成员！ 这大鱼是连着串儿的上钩啊？ “对了。” 还不等路姐和老杨两人缓过劲儿，陈冕再次出声。 “在上次传递信息的时候，我获得了一个与这次案件有关的重要消息。” “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用。” 他沉声发言，做足了提供案情信息以供保命的嫌疑人姿态。 这倒不是陈冕多此一举，纯粹是为了提升自己组织在调查局心中的地位。 要知道，为大组织收集情报和为小组织收集情报，那代表的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而一位正教教会修女付出巨大代价，收集到的情报，理所当然能称得上‘重要’二字了。 “你说。” “嗯，这位路......” 说到半截，陈冕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面这位女调查员的全名，随手翻开桌上的证件。 路姐被他这突然袭击搞得一怔，下一秒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拍上证件，脸色不知怎么已然一片通红。 不过，陈冕还是在那眨眼间瞄到了证件上的名字。 “哦！” “路宝宝调查员。” 说话时，即便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是陈冕脸上的笑容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咧到耳朵边。 这位英气的大姐姐，还真是有个可爱的名字呢！ “麻烦你把我的话用笔记一下。” 老杨也是一愣，没忍住噗的一声在旁边“库库库”个不停。 直到路宝宝扭头羞怒不已的瞪了他一眼，老杨这才老老实实的闭上嘴，继续下笔。 等到转过头，宝宝姐的语气明显下降了三个调，声音冷冽，目光危险道：“有人会记，你说就行了。” “还有......” “你可以叫我路姐，或者路专员。” “好的，宝宝姐。” “库库库...” 直到见路宝宝的目光冷得能杀人时，陈冕才收敛了笑意，声音平静道： 【他们是坐标，而非祭品。】 【他们在广泛传播，而非定向呼唤。】 “只有这两句。” 听完，就见路宝宝和老杨两人露出与他昨晚如出一辙的疑惑表情。 但是，他们并没有多问什么。 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多到他们两个完全无法决断，必须提交给上面审查了。 暂时告一段落也算可以接受。 “感谢你的配合，陈冕先生。”路宝宝声音没有起伏的道谢，而后从他嘴里抢过那根烟，重新叼在嘴里。 “接下来，还要麻烦你在这里多待几天，暂时配合我们工作。” 她边说着，那双英气的杏眼递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没问题吧？” 陈冕被人虎门夺烟也是一怔，见路宝宝又放松的吐出一口烟，就知道这女人也是个有脾气的。 于是，他笑着回答道： “当然。” “如果还有烟抽的话。” “你想得美。” 【015】惊喜 俄弥勾协议共和国首都，比勒托利亚。 异常现象调查局，总部。 局长办公室。 “扑通。” 办公桌前的椅子被撞倒，在地面上滑出去两米多远，桌前的高大老人突兀的站起身，手里紧紧握着话筒，大声道： “什么？” 紧跟着，他意识到了音量，深吸一口气，重新压低声音： “你们能确定吗？” “是的，局长。” 电话对面响起的，是路宝宝独有的烟嗓。 “根据他的情报分析，我们觉得那个组织...可能是‘外面’的人。” “而且，是人类。” 调查局局长林继光握着话筒，口中不住的喃喃这几个词：“外面...人类...调查存续......” “阿卡德。” 随后，他便止不住的抿住了嘴。 是啊。 单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专门为人类而建立的一个组织。 存续调查，理智安全保障。 在这个即将面临终末的时代，居然还有人抱有如此伟大的理想么？ 林继光不由默然。 陈冕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他随a的一个游戏组织名称，给这位活了快一百年的老人带来了何等震撼。 在这个时代活的时间越久，越是能感受到那从世界到社会中弥漫着的，永无止尽的绝望。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他经历太多传奇，也足够他磨灭太多心气。 如今境况更是不堪。 这个国家外有天灾肆虐大地，内有魔鬼扰乱人心。 曾经踏足星空的人类，如今居然只能在魔鬼的庇佑下苟延残喘。甚至连他们自己脚下这片移动的国家，都没有足够的工业能力复刻。 昔日有何等荣耀辉煌，如今就有何等的狼狈不堪。 他没想到，外面那混乱复杂的人类群体中，居然还有抱着这等志向的人物。 倒是...比他这条故步自封在牢笼里的老狗要强得多。 想到这，林继光不由自嘲的笑。 很快，他便调整了心绪，严肃道：“小路，这个消息你还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第一时间就给您打了电话，现在的知情人只有我和老杨，还有那个嫌疑人。” 林继光稍稍松口气：“看住他，我这就...不，先留住他。以监督、看守的名义也好，其他什么方法考察也罢，吸纳他成我们的人，别让他出事。” “过一段时间，我会到盐湖那一趟，本次事件的保密等级提升为b级，你要注意。” “是。”路宝宝声音平静。 “除此之外，小路你记得多收集一些与该组织有关的信息，必要时可以通过一定信息和他交换。” “不过不要强求，尽力维持与他们的联系...为了维持生存，我们需要更多的‘朋友’。” “小路你也是人类，应该明白吧？” 电话另一头的路宝宝闻言先是一怔。 下一刻，她屏住呼吸，神情严肃了几分，低头确认自己用的是保密电话之后，低声回答。 “是，局长。” 听话听音，这是在任何一个组织内部都需要具备的重要技能。 刚才那一大段话里，最重要的字眼只有‘生存’、‘朋友’、‘人类’。 路宝宝虽然清楚上层的人类与魔鬼之间有互相倾轧的苗头，而且已经有不少大人物们矛盾公开化。 但是，却没有想到矛盾会激烈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她表情不由更加严肃。 林继光稍稍松口气，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信心的：“另外，你们也要注意案情，别让那个失控者的事情涉及到他身上。明白吗？” “是。” 连续两个问句，可见局长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直到挂掉电话，路宝宝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先是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烟盒，想要倒出根烟卷，结果倒了半天都没动静，这才想起最后半根被那家伙抽了大半截。 怪不得总觉得差点什么。 原来是差那最后一口！ 转头再一看天色，已是黑了大半。 在这个年代，整理一份案件文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从口述笔录存档、证据与案件进程整理、工具使用报告，以及最重要的深海能力使用要求规范及报告，都需要以文件形式留档。 为了尽快把他们俩的功劳坐实，路宝宝和老杨忙了一整个白天，才把这些全部都搞完。 最后，她们俩才想起来给局长打电话，进行越级报告。 结果，只剩一个b级机密存档。 一时间，路宝宝不由捂住脸。 原本还以为自己立了大功，结果碰上了个大麻烦？ “老杨！老杨？” “你帮我把那个...那个谁带过来，再给去我买包烟。” “好的，宝宝姐！明天就去。” “嗖——” “啪！” 烟盒正中脑门。 ...... 治安署门外，灯光明亮。 几只围绕在门口灯泡周围的飞蛾扑扇着翅膀慢悠悠的晃荡，时不时碰撞在灯壁外，发出‘啪’、‘啪’的响。 夜色渐渐深了。 坐在门口值班的中年粪霸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报纸。 宽大的报纸里面，夹着本期的魅魔涩情杂志，画面十分具有冲击感，一看就知道是绝大部分人类没办法完成的动作。 你那都都都撑得那么老宽了！还有脸往上面写自己是幼年魅魔？ 那么宽！?.....(?′0`?).....? 中年粪霸看得一个劲儿眯眼。 上夜班摸鱼那滋味儿，美滴很！ 反正他也是合同工，一个月才几千块工资，又熬夜，玩什么命啊？ 正一页页的翻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踏、踏。” 他猛地一合报纸，警觉的抬起头。 这几天上班的时候，他已经被薇薇安和路专员各自发现过一遍了，自然不会再度被抓。 同样的招式，对粪霸只能使用一次！ 结果才刚抬起头，他顿时愣住了。 进门的，是一位容貌极美艳的年轻女人。 她似乎有着一部分魅魔血统，但是并不纯正，因此头上的角只有大约一寸长短，看上去有些可爱。 全身的肥肉更是各自长对了地方，前圆后润，一进门就牢牢吸引住了中年文员的目光，皮肤白皙、衣着得体，容貌更是美到了能当饭吃的地步。 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怀。 这一刻，粪霸只觉自己刚刚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些魅魔明星简直食之无味，得见女菩萨，此生再无悲喜。 唯一令人感到些许遗憾的是，这女人的表情实在平淡，看上去没有丝毫波动，那无与伦比的精致与美艳，反倒衬托得她更像一具人偶。 但是粪霸并不介意。 他很快站起身，一本正经：“您好，这里是安大略治安署，请问您是要报案吗？” 一脸我很专业，可以替你解决一切需求的正经表情。 “请问，陈冕是在这里吗？” 女人的声音酥软甜腻，眉眼中渐渐生出几分愁苦：“我是他的女朋友，请问...请问我能问问他的情况吗？” 粪霸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 尼玛的，有主了？ 只是在美人的注视下，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告知道： “陈冕...对，还在监室。” “请您填一下这张探监表......” 正说话间，就见那女人的手轻轻搭在了他按着表格的手上。 粪霸的表情倏忽僵硬，全身都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 有主？有主也行啊！ 但是下一秒，却见女人轻轻推了他一下。 “哗啦——” 粪霸的身体顿时如同被踹了一脚的积木城堡般，陡然垮塌成稀散的一堆，散发出腥臭的血肉与内脏混杂味。 直到死时，他还保持着那副‘有主也行啊’的微笑。 对比那狰狞死状，显得倒是有些滑稽。 而后，女人缓步走向监室。 渐渐的，她的面庞肌肉像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缓缓的向上勾勒起。 在皮肤撕裂的艰涩响中，裂开一个夸张的、残忍的微笑。 低声喃喃： “你还真是......” “让人家有些惊喜呢。” 【012】深海献祭 楼顶天台，身着黑色制式长袍的中年男人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将一枚镜片比在眼前。 那是一枚装饰极华丽的单片眼镜，镜框周边镶嵌铂金，细微处雕刻有浮世绘风格的畸形生物，似在啃噬着握住镜框的手指。 顺着镜框末端坠下一段半米长的银质铰链，镜片通体呈淡青色。 男人闭着一只眼，朝街道的方向望去，声音低哑沉闷。 “确定身份了。” “是她。” 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身上是相同的制式黑色长袍，嘴里叼着根雪茄，语气里带着笑意，声线轻佻： “终于把这孩子放出来了。” “嘿，莉莉娅的胆子还真不小。” “她就一点都不怕教会的人来围剿吗？” 中年男人将单片眼镜收进怀里，声音依旧低沉： “胆大的是你。” 他说着，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同伴：“我还有教务在身，没时间做别的事。” “而且，我也不想陪你送死。” 雪茄男的声音依旧轻佻：“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想招惹那种怪物。” “谁嫌自己活得长呢？” “只是，我们总得行动吧？” “那件遗物能够遮蔽认知的时间已经没多久了。” 中年男人将双手揣进口袋，沉默着思考了几秒：“再观察几天。” “确定那女孩没人注意了，就找机会把她带走。” 雪茄男笑着摊摊手：“我听你的。” ...... 回到教会还没一会儿，伊奈正准备再去找大修女申请一段用水时间，面部表情忽的僵硬。 不知怎么，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近乎惊恐的强烈悸动。 像是有某种恐怖的存在正向她靠近。 又仿佛无数触手蔓延上她的身体。 无数存在又间或虚无的漆黑雾气隐约浮动，在她身边源源不断的缠绕、弥漫，似乎整个身体都要被淹没在那漆黑的深海里。 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庞大的存在正隔着那无垠的深海，在暗中窥视。 那是来自未知的恐惧。 直到...... “叮。” 耳边忽的响起一声提示音。 一道三维屏幕在她眼前展开。 那种气息，令人有些熟悉。 简直...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来自格罗赫斯爵士的圣言那般。 在那虚无的屏幕上，如同烙印般显现出一段话语。 【时间：未来一月内】 【转折：开颅手·露西事件的结果将大幅度改变你的命运】 白毛修女小姐的面部表情先是僵住，而后全身又忽的松懈下来。 “吓死我了。” “原来是白老师吗？” 紧绷着的身体稍微一松，才发现全身已经在不知觉间被汗水浸透。 “真是的，要来也提醒一声啊。” 伊奈小姐小声的抱怨。 倒也不能怪她胆子小，实在是因为能够在无声无息间突破教会术式的存在并不多见。 以至于，只要随便出现一个，就能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命。 等到心情松懈下来，她才来得及看屏幕上的字迹。 看完后，小脑袋上又升起一个问号。 “开颅手·露西？” 默读着这个名字，她觉得似乎有点耳熟。 想了想，她小跑到玛丽女士常歇息的公共休息间，在那里翻出一沓最近一段时间的报纸。 顺着日期寻找了几份，终于找到了有关‘开颅手·露西’的案子。 “诡异信徒再作案！开颅手露西残忍碎石为哪般？让我们一同走进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少女的扭曲精神世界。” “是这个了。” 伊奈翻到了五天前的报纸，快速默读起来。 按照报纸上的描述，治安局实际上早就已经确认了开颅手露西的真实身份，只不过因为时代的限制，没办法找到她的实时位置，这才放任她在这城市里逍遥快活。 当伊奈默读报纸的时候，始终站在旁边的陈冕也在一起读报。 代号为‘开颅手·露西’的女孩的故事有些老套。 她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作为父亲的劣魔骗了人类女性的身体，之后则拔吊走人，独留女人自行抚养孩子。 露西长大之后，也并没有因为其混血魔鬼的身份获得多少优待。 反而因为劣魔特有的丑陋、矮小的身躯而备受歧视。 在外人的歧视、校园霸凌等等因素的驱使下，她终于在母亲的引领中，加入了某个信奉诡异的地下教派。 在那天之后，常常霸凌她的几个学生忽然消失了。 露西则在一夜间成为了校园里有名的美人。 再往后，就是顺藤摸瓜、信徒身份暴露、杀死治安官后拒捕逃窜等标准逃犯路线。 与绝大多数走上犯罪道路的人没什么不同。 唯一值得惊叹的是，她太能跑了！ 而且也太能杀了。 甚至连盐湖市商会联盟都开始向治安局捐款，提高赏金——要知道，平日里他们可是连修缮移动基地都不愿意拔根毛下来。 简直破了天荒了。 读着报纸上的信息，伊奈的眉头却是止不住的皱起，蹙成小小的一团，像是要纠在一块。 “改变命运...？”伊奈自言自语着，“白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去杀了她？” “可是，他又没给我地址。” “治安局都找不到，我一个人该怎么找？” 嘀嘀咕咕，叽叽歪歪。 想了想，伊奈眨着那双红宝石似的眸子，忽然有了办法。 “对了！” “大修女从外面带来的术式里，好像有一个能用的。” 很快，白毛修女一路咚咚咚的小跑到虔信楼二楼的图书馆。 因为莉莉娅大修女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很少，所以伊奈的印象还算深刻。 陈冕闻言则是一怔。 外面？ 跟上辈子很多都市传说一样，这个世界的俄弥勾也有着很多不知真假的传言。 例如，让人类能够变成魔鬼的术式，又或是‘外面’还有其他国家存在。 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因为，他们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普通人，从来没接触过来自‘外面’的生物。 一个都没有。 但是...听伊奈的意思，大修女就是从外面来的？ 少女在一排排书架里兜兜转转，才终于从里面抽出一个卷轴。 竖着扯开卷轴，里面是一幅线条繁复、图形交叠，看上去就让人有些眼花的复杂图案。 这是一份特殊术式的印板。 在如今这个时代，深潜者们早已脱离了早期需要一笔一划绘制术式的窠臼，转而将所有术式标准化，并烙印在特殊材质的纸张上。 等到使用的时候，只需要像盖章似的一按，就可以完成术式的绘制。 相对方便了许多。 不过，一部分高等、复杂的大型术式，仍旧离不开手绘。 抱着卷轴来到图书馆一旁的独立术式实验区，伊奈将图卷展开放在地上。 而后双手按住图卷。 掌心泛起盈盈的光华。 源能顺着术式回路蔓延、点亮，而图卷上的术式也飞速烙印到地面上。 很快，一个术式就顺利完成了。 伊奈翻开自己厚厚的修女服，从胸部下方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各种样式、颜色的宝石。 少女犹豫了下，咬牙从里面取出三颗，分别放到术式周围。 手中握着一颗绿宝石吊坠。 这些是‘献祭物’，相当于与深海进行交换的手续费。 手续费越多，要办理的业务自然也就越高级。 【术式】、【献祭物】、【灵质】 这是开启一次正式【深海献祭】的三个必要组成项。 只有一些高级深潜者，能够在一定情况下无视‘献祭物’。 他们属于深海的vip会员。 至于‘献祭’之后能够获得什么，则往往由术式的类型，以及灵质的质量和数量来决定。 例如，伊奈这次选用的术式，就是外界较为少见的【定向预知术式：3-12型】，是教会从‘外面’带进来的事件预知类术式。 这可是连地区治安局都没有的稀有货色。 伊奈对白老师的提示，可以说是肥肠重视。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 “既然白老师都说是‘重大影响’，那很有可能是关乎性命，或者未来成就的事件。” “那...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伊奈思索着，像是在劝说自己一样低声道。 下一秒，少女蹲坐在术式面前。 手中绿宝石吊坠垂落。 灵质引动源能，地面上的术式在无形源能的填充下，泛起暗绿色的光泽，隐约与那枚吊坠辉映。 作为献祭物的另外三枚宝石，也在源能的填充中，发出‘嘎吱嘎吱’仿佛被某种生物嚼碎般的声响。 在那光芒照耀下，一种扭曲的、畸形的倒影，顺着少女脚底一直蔓延到墙壁上。 伊奈手中的绿宝石吊坠无风自动，缓缓自行顺时针旋转。 整个房间似乎都在这光芒中黯淡几分，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压抑感。 陈冕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神秘现象，眼睛瞪得很大。 他浑然没有发觉，自己身边也在泛起波浪般的空间涟漪。 伊奈沉吟良久，直到手中吊坠如同时间凝固般静止在半空中，才缓缓开口，将想要得知的事件说出。 “开颅手·露西案件。” 术式的光芒骤然闪烁，猛地向中心一点收缩。 “砰。” 如同烟花爆裂般的声音响起。 术式上的三枚宝石已消失不见。 而在术式的中央，则浮现起一道模糊的信封状纸张。 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他们是坐标，而非祭品】 【他们在广泛传播，而非定向呼唤】 伊奈蹲坐在术式面前，一眼就看到了这两句话。 陈冕也凑近了，跟公园里看人下象棋的老大爷似的，在旁边弯腰看。 “啥意思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嘀咕。 等到看了几秒，确定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之后，这张信纸缓缓消散。 转而出现的，是另一张纸条。 【怜悯：1/3】 伊奈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先是一怔。 这是她要支付的‘代价’。 过了一阵子，才抿住唇瓣随手把那纸条挥散。 算是接受了。 任何与深海的交换，都有代价。 这大概，就是这一类术式很少见的原因吧？ 【016】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杨手里拿着钥匙，另一手把枷铐挂在腰间的皮带上。 “喏，打开了。” “下次拉裤可别赖我。” 陈冕正活动着手腕，听他这句话差点没忍住一口老槽。 怪不得今天小绿毛一直挺安静的。 原来是还记着早上那件事。 “你可留点口德吧！”陈冕没好气的反怼他，“祖坟上就那么一两点青烟，全让你一张大嘴给吹回去了。” “什么年头了还祖坟，人都没地方住，我还想跟它换地方呢。”小绿毛挨了怼也不恼，一脸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模样。 有点欠欠的，也可能是贱贱的。 陈冕懒得跟他纠缠，随口问着：“怎么这就给我放出来了？不用配合你们工作？” 说到这，他反倒提起了小心脏。 自己被关在治安署里将近两天，不出意料的话，娱乐报纸上应该没有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信息。 他家里，八成被那位露西小姐光顾过了。 现在回去，倒霉的肯定是他。 “嘿，你比我还急。”老杨乐呵呵的。 “我都没急着去给宝宝姐买烟。” 陈冕也笑了：“你不怕她抽你？” “我怕她？你懂什么，我那是让着她！”小绿毛死鸭子一只，烫熟了嘴比骨头都硬。 不过也就是趁着路宝宝去买烟的时候，硬气这一阵儿。 “走吧，先去宝宝姐那......” 两人正一前一后向门外走着，老杨的脚步忽然顿住。 在监所门口，一个容貌极美艳的女人挡住他们的去路，脸上带着笑。 平静，优雅。 气氛却骤然冷彻全场。 任谁看到一个笑到自己脸皮都扯碎的女人，都会背脊一凉。 看着那夸张的、残酷的微笑，几乎是一瞬间内，陈冕脑中立即联想起那记忆中伴着痛苦，隐约浮现的熟悉笑容。 尽管那女子的容貌似乎与面前不同。 但是那完全扭曲的笑，却一模一样。 陈冕本能的出声提醒，小绿毛的表情却比他还严肃，瞳孔汇聚成针眼大的一点，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老杨，她......” “跑！” “嗡——” 几乎不等二人做出有效反应，耳边立时便是狂风乍起。 “砰。” 巨大的石块宛如投球手掷出的棒球般轰然作响，毫无征兆的穿透数米距离，深深砸进地面，激起一片噼啪作响的散碎石块，尘烟弥漫。 刚好砸在两人面前。 四分五裂。 再抬起头，就见站在门口的女人手边，墙壁上突兀的缺少了一块。 宛如积木搭建的房间墙壁被抽掉了一条，缺口完整、光滑，没有任何毛糙痕迹。 像是被精细打磨过。 那少妇声音温柔得像是在情人耳边低喃： “你真的还活着，阿冕。” “不应该的，你怎么会活着呢？” 她那保持着夸张微笑的唇瓣之间，发出隐约颤抖的、仿佛咏叹调一般低昂起伏的优雅音调，亲近、自然，声线温柔得似是能融化进骨子里。 “明明都碎成那么多块了。” 但是听在陈冕耳中，却只剩下无名的刺痛感，语气愕然： “露西！” “她是露西！” 他语速飞快，带着强烈的急促感。 与此同时，随着情绪变得激动，他体内莫名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生出一股强烈的火热感。 老杨听了反应更大：“这个逼她有病吧！？” “治安署都敢闯？” 听到陈冕那熟悉的声音，女人的表情则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扭曲，原本就无比夸张的笑容，将脸皮撕扯成恐怖的模样。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轻声喃喃： “阿冕。” “仪式是不可以出现问题的呀。” “那你怎么能活着...” “你怎么能活着？！” 说到第二声的瞬间，女人的声音猛然拔高，已然锐利刺耳到几乎能扎破玻璃，宛若音爆那一瞬的嗡鸣。 蓦的，她张开双臂。 “嗡——” 伴着低沉的震动音，女人两侧的墙壁在她动作的一瞬，统统化作一块块一米长半米宽的标准积木状长方体，漂浮在半空。 紧跟着，她咧着那夸张的笑容，缓缓伸出手。 指尖在半空一点。 只听‘嗤嗤嗤’的几声爆鸣，一块块巨石迅速随之飞出。 两人则同时匆忙做出躲避动作，老杨一边翻滚一边连掏枪的动作还没完成，耳边已然响起巨石临近的呼啸响，风声骤起。 后领猛地被人拽了一把。 这小绿毛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当成了肉盾：“你他妈恩将仇......” “砰、砰砰。” 才刚后退两步，刚才他站立的位置立刻多了三块成排状深深嵌入地面的大号石板。 “咕咚。” 老杨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心惊胆战。 “谢、谢了。” 他那保持瞳孔高度紧缩的超凡视觉，根本没捕捉到那石板的移动轨迹。 陈冕大口喘着粗气，全身发汗，根本没空搭理老杨。 他能‘听’到。 在获得【野兽之躯（e）】之后，似乎是因为身体素质提升了一大截，他的‘听觉’明显变得更加敏锐。 现在使用【音域直感】，他至少能听到一秒后的内容。 在身体素质提升后的现在，陈冕才终于有些明白，这项能力为什么被标注为s级别。 注意到他的动作，那女人的神色似乎变得更加激动，那柔弱无骨般的身体都在发颤，笑容中透着难以言喻的狰狞： “不对！你不是阿冕！你不是！” “是仪式出现了变化！” “嘻、嘻嘻嘻嘻......” 女人在刺耳的难听笑声中，她兴奋到难以抑制的将十指扒在那美艳的脸皮上，挖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琉璃般的眼眸里满是血丝。 陈冕见到这一幕，眼珠子瞪得老大。 这女人，疯批一个！ 而后，就听她笑着道： “仪式，不允许出现意外。” 刹那间，又是一连串更加激烈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老杨全身立刻又像石头般紧绷，随时准备躲避，可还没等他动作，就被陈冕一脚踹开。 “砰、砰砰砰——” 一连串宛如机关枪扫射般的石板爆破声响起，陈冕死死盯着那些石板，神色冷静沉凝的飞奔、翻滚、卧倒，快速躲过每一块石板。 动作精准得宛如机器。 在他音域构成的世界中，那一块块石板像是有着一条条长长的轨迹。 有的接近他脑袋侧面划过，有的落在他胸腹，有的落在脚下，有的则干脆打偏了。 他所需要的，就是尽可能保持冷静，并且在这一秒的时间内，做出相应的躲避动作。 这并不算很难，即便是普通人，反应时长也至少在0.5秒以上。 只需要全神贯注。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奇异火热感更是如同动力炉般，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体力与爆发力。 全身心都高度亢奋。 而他那精准的动作出现在别人眼中的时候，更是给人以一种预知未来般的强烈震撼，极具高速与危险构筑的美感。 与此同时，小绿毛也抓住机会，立刻抓起手枪朝女人的方向快速射击，‘咚咚咚’的沉闷声仿佛水车纺锤砸在木桩上——那是大威力手枪特有的闷响。 可是令他惊愕的是，每一颗打在女人身上的子弹，都像是用手指推掉了一颗积木般，完整的将女人身上与子弹接触的一部分‘推掉’。 伤口中，却没有血和肉。 “哗啦啦——” 似乎是头颅贯穿、意识被打断，大片在半空飞舞的石板随之垮塌，摔在地上化作细腻的石粉。 陈冕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 目光警惕。 只是，即便身体被子弹击中了，女人的目光却依旧击中在陈冕身上。 她那美丽的脑袋上中了一枪，此时反而冷静下来，语气异常疑惑，像是陷入了某种牛角尖，自言自语： “也不对，跟仪式也不一样......” “什么都不是，全都对不上。”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然急促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认真的目光、探究的语气，令陈冕自己都不由背后发寒。 她仿佛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也是切实的发自内心感到疑惑。 多可笑啊，一个疯子的疑惑。 但偏偏的，陈冕心里有鬼！ 他闻言沉默了几秒，又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平静回应道： “你说呢？” 女人那布满血丝的眸子骤然收缩。 “轰隆隆——！！！” 话音方落，三人耳边不约而同响起宛若天雷落地般的震天轰鸣，震耳欲聋，整面治安署墙壁都如同被小孩摔碎的薯片般四分五裂，在无可抵挡的巨大冲击力下骤然垮塌。 剧烈的风浪刮得人脸皮生疼，细碎的石块混杂着尘灰飞舞，噼噼啪啪砸在墙面上，落下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墙皮。 连监所内那一道道铁质栅栏都被砸得扭曲，发出刺耳的金属弯折声。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墙壁破口。 女人脸上更是露出毫不掩饰的忌惮。 在暴力拆散的墙壁后方，传来熟悉的女声，路宝宝不满的目光中含着一丝丝冰冷的威胁，那双英气的杏眼微挑，声音带着些烟嗓，语气霸道、凌厉： “我去买包烟的功夫，你就要把我治安署拆了？” “我不要面子的？” “嗯？” 【013】神父和小男孩 “喂？喂！” “醒醒。” 天光大亮，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喊声，肩膀似乎在被某人推搡。 陈冕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已经是白天了。 再一转过头，就见一撮小绿毛正在他眼前晃荡。 腚眼看了几秒，才发现是个人。 老杨站在外面，从铁栅栏缝隙里伸出一根小棍儿，用力戳他屁股，另一手捏着鼻子，大声骂道： “醒醒！” “他妈的，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你丫的还真拉裤裆啊？” 陈冕一脸迷惑的看着他，有些没回过味儿来： “谁拉裤裆？” 小绿毛瞪着眼睛：“这都拉了一地了，你问是谁拉的？” 陈冕低头一看，就见地上湿漉漉一大片，他身上则正散发着无比浓烈而富有原始发酵气息的强烈气味。 那味道就跟青春期小男孩在裤兜里捂了八发当夜生产的新鲜精华，穿着那条仨月没洗的翻面臭袜子和凝成块的上衣，迎着夏日大太阳在绿茵场上与兄贵们奋斗整整八个小时一样。 方圆五米之内都辣眼睛！ 再转过头一看，就见对面粉毛的小正太正捂着眼睛捏住鼻子，全身都恨不得缩到离他最远的那个角落。 差点团成个球。 即便是味觉和嗅觉不太灵敏的芳香魔，也难以抵抗这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陈冕的脸色瞬间僵硬。 这种情况，让他很有些既视感。 他上一次在床上画世界地图，还是在上一次。 “快快，赶紧出来！” “一会儿你这个监区可没法活人了。” 陈冕这才回过神：“这就来。” 在小绿毛专员的带领下，他在监区隔壁的卫生间里用水管冲了一遍澡，又用刷子和沐浴露把身上刮了一遍，这才把那一身屎味冲干净。 只是在卫生间的镜面里一看，他才忽然发现问题。 他的身材，又变好了。 人鱼线、鲨鱼肌、胸肌、八块整齐的腹肌。 体脂率极低，但整个身体都膨胀了将近一圈，肌肉异常饱满，连屁股都变得特别翘挺。 属于那种野兽前辈路过时，能把眼珠子扣下来的级别。 除此之外，就连皮肤也白了将近两个色度。 一眼看去皮肤紧致、细腻，几乎看不到斑纹、黑头。 像是被全身美颜滤了一圈。 似乎，视力也变强了。 全身上下，只有擎天白玉柱没什么变化，还是跟驴一样。 看来是原本就足够完美了。 “这难道是...？” 注意到身体的变化，陈冕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闭上眼。 一道连接着指尖的虹彩丝线突兀出现。 而在那丝线的末端，原本的黑色部分从昨天很少的一段，稍微增长了一点。 陈冕看着，稍稍皱眉：“这东西能不能数字化？” “差距也太微小了，根本看不出来。” 正想着，就见那段黑线上方出现了一行数据栏。 【无名之雾：2.5%】 另外，栏目下面也增加了一项项模糊的字体。 【音域直感（s）】 【野兽之躯（e）】 注意到这些变化，陈冕才稍稍松了眉头。 他发现这空间不是很智能化，所有需求都需要自己想到了才会践行，否则其本身就是一片单纯由黑雾构成的虚拟空间，并没有任何其他功能。 “原来，那黑线的部分叫做【无名之雾】吗？” 注意到文字的变化，陈冕低声喃喃。 他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听说过。 等到再次睁开眼，他随意挥了挥拳头。 空气中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动作非常利落。 看来，自己每观看一次伊奈的‘直播’，都能获取到一部分她的能力？ 不，也有可能是获得了那个傻大个儿的能力。 因为伊奈和那头怪物的身体看起来都很强悍，所以陈冕一时间也分不清楚。 “总之，只要多看直播，或者让伊奈多杀点目标，我应该就能获得更多能力了吧？” “不过，要怎么才能像上次一样，看到伊奈的‘未来’？” 相比获得这点e级的杂鱼能力，他还是更希望来点实在的高级能力。 陈冕心中疑问不少，但在信息不多的情况下，也只得暂时搁置，未来慢慢实验。 同时，他也打定主意，以后要多看美少女直播。 正想着，外面传来小绿毛不满的喊声。 “喂！你好了没。” “我告诉你，这卫生间外面是全封闭的，你翻出去也别想跑。” “知道吗？” “马上。”陈冕答应一声，飞快套上放在卫生间门口的白色囚服，快步出了门。 ...... 等他出了门，就见小绿毛在门口靠墙站着，一双眼珠子不知何时已经缩成了两个点。 明显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状态。 见陈冕出了门，这才恢复原状。 他先是若无其事的往陈冕身上扫了两眼，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拧起了那双粗眉毛，一脸嫉恨的扭过头，小声哔哔： “淦，这老驴子！” 除了他之外，上次和他一起行动的那个女人也守在门口另一边，嘴里叼着烟卷靠在墙边。 看得出来，让陈冕临时取下枷铐这件事，给两人的压力不算小。 见他出门，路姐才抬头看了一眼：“动作还挺快。” “衣服号码合适么？” “可以，谢了。” 她的眼光还挺毒。 陈冕一边随口应着，一边下意识往监区外面扫了几眼。 转头看过去，刚好见到昨天那个中年粪霸，此时正把香香的小正太从监区里领出来。 治安署门口，一位满头白发，戴着眼镜，一身灰白长袍，看上去斯文儒雅的高大神父正弯腰向那个粪霸道着歉，表情很是无奈。 “我不用你管！” 香香小正太却脾气不太好的样子，用力甩开神父牵着他的大手，大声叫喊着。 引得附近几个路过的治安官停步往这边看。 “艾伦，别在这闹脾气。” 那位神父依旧神色儒雅的劝导着，表情却似乎有些无奈：“家里的事，等到回家之后再说。” “呸！” “我离了你又不是不能活！” 被称作艾伦的香香小正太则语气恶劣，一副标准青春期小男孩作态，也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正叫喊着，手又被神父拉住了。 他依旧是那副儒雅随和的模样，只是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平静道： “艾伦。” 小正太被拽住，表情一滞。 而后，不知怎么居然安静的低下了头，再也没说话。 只是，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沮丧，也有些压抑。 陈冕见到这一幕，很没道德的讲起地狱笑话。 “神父和小男孩，啧。” “老杨，这是他亲爹吗？看着怎么不像芳香魔？”他转过头，问小绿毛。 “跟你有什么关系？”似乎是因为男性群体固有的比大小问题，小绿毛的心情并不是非常美好。 “还有我特么不叫老杨......” 此时，反而是旁边的路姐在听到陈冕的话后，似乎联想到什么，沉吟几秒回答道：“不是，是那位神父领养的小孩。” “不过好像因为家庭矛盾，那孩子又想要钱，三天两头的因为入室盗窃被人逮住送进来。” “昨天已经是第五次了。” “是吗？那确实不太好，这么小就偷东西......” 两人说话间，神父已然连连道歉，缴纳处罚金后，快步领着小正太出了治安署。 大抵是因为不想回家，被神父牵着的男孩看上去心情十分低落。 神父则正低头跟他说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冕的目光，小正太转过头，朝这边的方向望了一眼。 神父也随之望过来。 而后，他像是注意到陈冕看向艾伦的目光，神情儒雅的礼貌笑了笑。 他们并没有停留多久，仅仅是看了几眼。 两人很快牵着手走远了。 【017】碾压局 话音方落，就见露西那被撕开狰狞伤口的美艳面庞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手指上挑，声音嘶哑。 “多嘴。” 下一刻，她脚下地面骤然崩解，一块块如同积木般高低不平的石块飞速漂浮而起，调转方向，朝路宝宝所在的位置直射而去。 “嗡嗡嗡——” 一连串石块掠过半空，巨大的体积与质量突破空气阻力，发出几乎没有停歇的刺耳嗡鸣。 站在不远处的陈冕和老杨二人只觉一阵狂风扫掠，二人脸皮具是一阵抖动，横扫四方的气浪将他们吹得几乎身形不稳。 陈冕伸手拽住一根弯曲的铁栅栏，尽管双眼被狂风吹拂得无法睁开，但是耳中的声音却依旧清晰，仍能在脑中完整的构建出眼前景象。 那硕大的石块飞向路宝宝，而她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躲避的架势。 “糟了！” 陈冕艰难的瞪大双眼。 此时，反倒是旁边的老杨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语声庆幸道：“妈的，可算来了。” 气浪席卷烟尘，数十块巨石同时飞射的场景宛如在这狭窄的治安署监所中掀起了一场猛烈的沙尘暴。 耳中只能听见一阵阵刺耳的破空嗡鸣声，却完全看不见那飞射的石块轨迹。 路宝宝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好像根本没看到眼前的恐怖景象，伸手从新买的那盒烟里倒出一根夹住，点燃火星。 刹那间，密集的石块将其完全淹没。 “轰、轰隆隆——！！！” 露西那美艳的脸庞上，唇角弧线更加清晰，心中则隐约松懈，以为是自己刚刚误判。 然而，不知她感受到了什么。 那美艳的脸蛋上，表情忽的僵住。 “嘶...呼。” 过肺的烟雾从女人口中缓缓吐出，伴着强烈的风浪卷动，顺着脸颊一侧飘散成细细的一条白色雾线。 在路宝宝面前一米处，一块块如同积木般的巨石仿佛时间静止般，死死定格在原地。 而后飞速崩解，碎成一地细密的石粉。 唯有从一开始就打偏方向的石块深深插入地面，激起飞扬的烟尘，遮蔽了视野，让她脚下像是多了无数无主的杂乱墓碑。 那双硬皮长靴的鞋面上，也就此多了不少灰尘。 全场安静了几秒。 连露西这个疯批也仿佛遇到了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那双本就遍布血丝的眼珠骤然瞪大。 陈冕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到底是什么能力？ 在场的人里，只有路宝宝和老杨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 叼着燃烧的烟卷，她低头看了一眼沾了灰的鞋，而后伸手在牛仔裤兜里掏了掏，摸出最后几枚硬币，对露西像训狗似的，语气不善的命令道： “站在那，别动。” 几乎是在路宝宝出声的瞬间，露西立刻便感受到了一种强烈到足以危及生命的大恐惧。 “怪物！” 嘶喊声中，她蓦的再次张开双臂。 这一次，周围的石块更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高速蠕动着自动抽取、剥离，形成比刚才数量更多一倍的积木石块。 紧跟着，这些石块在双手的组织下，以近乎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在她面前高速排列组合，形成一道道坚硬厚实如城墙般的壁垒。 不但如此，半空中还有更多更多的石块以比刚才还要更快的速度飞射而去，如同弩矢形成的箭雨，自上而下形成高度密集的集群如雨点般坠落。 路宝宝依旧平静。 面对那重重排列的巨石壁垒，她只是随手将掌心的硬币扬起。 而后，手指在半空中比出‘手枪’的形状，指向墙壁之后的露西。 她叼着烟卷，为这一枪配音。 “砰。” 在她发出声音的那一瞬，原本被抛向空中的硬币仿佛静止了。 就如同之前静止在路宝宝面前的巨石那样。 然而下一刻，它们骤然调转方向。 “嗤——” 几枚看似细小的硬币只停滞了短暂到近乎无法察觉的一刹那，而后便蓦然刺透空气，无视了距离。 常人难以想象的高速让它们在突破数倍音速的瞬间，与空气摩擦中爆发出近乎璀璨的火花。 那闪耀的颜色仿佛能烙印在人心底最深处，刺耳的爆鸣让人像是在一刹那失去了听觉，陈冕的音域更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震荡，生出偏偏浪潮般的涟漪。 大音希声。 唯有眼中那数道并进的璀璨火光残留，惊心动魄。 在那个瞬间，陈冕只觉自己眼前仿佛有数道流星划过。 而那几道看似坚固的壁垒，也理所当然的如同豆腐块般坍塌殆尽，甚至连短暂的一秒都没能撑过。 至于那如雨似坠落的石块，更是没有一块能落到路宝宝一米范围内。 老杨更是神气的在旁边吹嘘道：“嘿，瞧见没！” “我们局长可是说了，路姐这能力，以后没准能堪比传说中的神祇遗物呢！” 他嘴里又改成路姐了。 陈冕没搭理他，而是紧紧盯着烟尘之后的废墟。 忽然间，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声朝路宝宝喊道：“小心地下！” 几乎是在被叫破行踪的同一瞬，路宝宝猛地低下头，在她前方两米远处的地面也砰的爆开。 自知藏身处被叫破的露西神色狰狞，似是要与路宝宝做决死一搏。 她刚才注意到了。 那些石块与路宝宝之间，有着大约一米左右的一层‘无伤圈’。 作为相似类型的远程深潜者，露西很清楚，这一段空白距离既是给能力使用者留下绝对防护的空间，也是给他们自己留出一段挽回能力操作失误的余裕空间。 也就是说，深潜者们对这一片区域的操控，是空白的！ 因此，这段距离必定是她的弱点！ 然而...... “噗。” 才刚从土里钻出半截身子，露西那张美艳而狰狞的面庞骤然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攥住。 那几乎能拧断钢筋的手劲，让她的颅骨发出一阵阵清晰的铿锵摩擦声。 露西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颅骨正在这看似细腻的小手中一点点的碎裂开。 “唔唔唔——” 无论她如何奋力的挣扎，似乎都无法移动那只小手分毫。 路宝宝叼着烟卷，语气似是有些嘲讽：“玩阴的？” 说着，她握住露西面庞的手掌向下一按。 露西那美艳而狰狞的面庞先是一怔，紧跟着，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短暂僵硬住。 就好像，那些刚刚飞射出去的硬币。 在联想到那一幕的瞬间，她心中蓦的升起一种强烈的恐惧。 这女人，是想...... “咔！” 没有任何反抗能力，露西只钻出地面半截的身体猛地向后一折，发出一声清脆的腰椎断裂响。 下一瞬，她那半截身体骤然如同从数百米高空坠落到地面，又或者被路过的压路机恰好碾过，砰的一声朝着四面八方溅射开。 “啪叽。”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黏黏糊糊的东西都整齐的摊平在地面上。 像一副色彩鲜明的艺术画。 这一下，总算是看到血了。 而站在不远处的陈冕，则全程都保持着瞠目结舌的表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小市民攻势下唯唯诺诺的这个小姐姐，干起架来居然会搞得这么凶残。 路宝宝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动作随意的拍拍手，语气疑惑道：“老杨，你们哪招来的这个货？” “怎么冲到咱们局子里了？” “......” “路姐，她就是露西！” “嗯？” 【014】审讯、招供与阿卡德 “咣当。” 审讯室大门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响。 陈冕坐在铁质的椅子上。 天花板灯光明暗不定，也许是灯泡使用寿命到了限，光线昏暗不说，时不时还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同样铁质的长桌对面，路姐和老杨一坐一站，皆是神色冷漠。 路姐把脖子上挂着的工牌扔在桌上，那双包裹在紧致西装裤中的修长大腿随意的搭着，雪白的正装衬衫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弧线边缘的一抹黑色丝质布料。 手指间夹着点燃的烟卷。 正对面就是她专属的烟灰缸。 烟头在稍显昏暗的环境中亮着红光，稳定的飘散烟气。 气场很足。 陈冕的神色还算淡定。 他倒不是什么天生的大心脏。 他上辈子是在新瀛洲自治区读的医科大学，薪资还算较高，手里总是有点多余的资金，所以有事没事就会在酒店里非法扶贫济困。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因此被治安官们带到局子里吃猪排饭的次数，实在不算少。 类似的情景自然也遭遇过几回。 陈冕清楚，这种时候不能露怯。 双方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路姐将那根抽到半截的烟卷搁在烟灰缸边上，双手十指交叉： “看你在你家的表现，也是个老江湖了。不过为了防止你对现状出现误判，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说着，路姐从高耸的怀兜里取出一份证件，摆在铁桌上。 “我姓路，你可以叫我路调查员，或者路姐，他是老杨。” “我们所属的部门是异常现象调查局，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你应该听说过‘猎犬’。” “我们和他们的性质差不多。” 陈冕眉头微紧。 ‘猎犬’刻耳柏洛斯，这是俄弥勾协议国家安全部门的代称，是一支由大量魔鬼组成，专门负责收集情报、清理内部腐败分子、维持社会秩序稳定的国家部门。 放到前世，大概就类似于锦衣卫、契卡、cia之流。 由于名声特别大，又没几个人见过这些人，所以在这个世界已经成了近乎都市传说的幽灵部门。 注意到陈冕的神色变化，路姐原本紧绷着的表情微松，唇角上挑，声音稍稍放缓： “接下来再说你的案子。” “也许你也听说了，你现在涉及的是‘开颅手·露西’这桩案件。但是你应该不清楚，对我们来说，几十条人命什么都算不上。” 说话间，路姐的神色渐渐肃然：“‘露西’身上真正危险的，是她身上的特殊术式，以及让她成功之后有可能引发的大规模灾难。” “原本她的危险级别只有c级，但是现在根据专业人员的调查，术式危险等级已经上升到了a级。” “这代表着，可能毁灭一整个城市的极高危险度。以及随之而来的，来自魔鬼参议院与国家议会的雷霆打击。” “但凡插身其中，你所面临最轻的刑罚也是死刑，最重甚至有可能成为魔鬼们的研究材料。” “在这种情况下，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路姐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她目光沉静，上半身则下意识的向陈冕的方向靠近，在无形中予以强烈的压迫感。 “所以，现在不是我们需要你。” “而是你必须靠摆脱嫌疑，来从这件案子里抽身。” “陈冕先生。” 审讯室内光线依旧摇曳，老旧的破风扇嗡嗡转动，在桌面上倒下昏黄的影，搭在烟灰缸上的卷烟飘散烟雾。 陈冕坐在椅子上，似是在沉默，又像在权衡利弊。 实际上，他只是在装逼。 严肃一点形容，他正在塑造一个符合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人物形象。 一个受害者。 一个即将被创造出来的组织的暗线。 一个不得已的...泄密者。 而且，说的全都是真话。 这是他考虑了一整晚的成果。 终于，陈冕抬起头：“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我跟‘开颅手·露西’没有关系。” 闻言，路姐那双英气的眉眼微眯，露出几许凌厉，相握的十指发出细微的‘咯吱’挤压声。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再......” “不过！” 路姐紧拧的眉头忽的被打断。 陈冕继续道：“我还是一个组织的线人，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我之前想要隐瞒这一点。” 路姐搭着的双腿放下，上半身再次前倾：“继续说。” “我想抽根烟。” “快点。” 陈冕没在意路姐的催促，一边在心中重复着自己编过的台词，一边伸手夹起烟灰缸边上的那根烟卷，把路姐含过的那边咬在嘴里，拧起眉毛： “我其实在给一个组织收集情报，他们是单线联络，我只负责其中一环。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只知道收集到一定信息，就会有一些好处。” “例如这一次，我在被露西袭击过后就神奇生还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甚至，我还失去了被杀死之前的那段记忆，到现在都想不起来。” “所以，我不想向你们透露。” 路姐越听那双英气的杏眼就睁得越大，连自己的烟被陈冕顺走了都没顾上，屏住呼吸。 身后的老杨则下笔如飞，将这一系列对话快速记录，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 听到陈冕顿下，又连忙追问：“名称呢？那个组织叫什么？” “人类存续调查及理智安全保障机构，阿卡德。”陈冕表情无比认真，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他都掌控一个神秘空间了，那创造一两个组织也不是人之常情吧？ 两个人的组织也是组织！ 从今天起，他和伊奈的组织就叫阿卡德了！ 之后，因为怕他们追问自己没编好的内容，陈冕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深潜者，所以再多的信息就是很清楚了。” 说完，整个审讯室都安静了。 落针可闻。 下一刻，路姐猛地转头看向老杨。 老杨则从后腰取出一个方形的机器，瞪大眼睛重重点头： “绿了！全是真话。” 见到老杨掏出东西的瞬间，陈冕瞳孔先是骤然紧缩，而后心下却放松了几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表现得一直很小心，怕的就是这个世界点歪了方向的科技树，以及他们这无处不在的超凡技术应用产品。 现在看来，他的小心果然是正确的。 而路姐和老杨的心情同样振奋。 盐湖市开颅手·露西这件案子是大案，全调查局可不止他们两个新人小组在查。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两个刚获得独立调查权的新人在查一件大案的同时，不但保下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案件受害人，对方居然还恰好是一个神秘组织的下线成员！ 这大鱼是连着串儿的上钩啊？ “对了。” 还不等路姐和老杨两人缓过劲儿，陈冕再次出声。 “在上次传递信息的时候，我获得了一个与这次案件有关的重要消息。” “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用。” 他沉声发言，做足了提供案情信息以供保命的嫌疑人姿态。 这倒不是陈冕多此一举，纯粹是为了提升自己组织在调查局心中的地位。 要知道，为大组织收集情报和为小组织收集情报，那代表的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而一位正教教会修女付出巨大代价，收集到的情报，理所当然能称得上‘重要’二字了。 “你说。” “嗯，这位路......” 说到半截，陈冕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面这位女调查员的全名，随手翻开桌上的证件。 路姐被他这突然袭击搞得一怔，下一秒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拍上证件，脸色不知怎么已然一片通红。 不过，陈冕还是在那眨眼间瞄到了证件上的名字。 “哦！” “路宝宝调查员。” 说话时，即便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是陈冕脸上的笑容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咧到耳朵边。 这位英气的大姐姐，还真是有个可爱的名字呢！ “麻烦你把我的话用笔记一下。” 老杨也是一愣，没忍住噗的一声在旁边“库库库”个不停。 直到路宝宝扭头羞怒不已的瞪了他一眼，老杨这才老老实实的闭上嘴，继续下笔。 等到转过头，宝宝姐的语气明显下降了三个调，声音冷冽，目光危险道：“有人会记，你说就行了。” “还有......” “你可以叫我路姐，或者路专员。” “好的，宝宝姐。” “库库库...” 直到见路宝宝的目光冷得能杀人时，陈冕才收敛了笑意，声音平静道： 【他们是坐标，而非祭品。】 【他们在广泛传播，而非定向呼唤。】 “只有这两句。” 听完，就见路宝宝和老杨两人露出与他昨晚如出一辙的疑惑表情。 但是，他们并没有多问什么。 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多到他们两个完全无法决断，必须提交给上面审查了。 暂时告一段落也算可以接受。 “感谢你的配合，陈冕先生。”路宝宝声音没有起伏的道谢，而后从他嘴里抢过那根烟，重新叼在嘴里。 “接下来，还要麻烦你在这里多待几天，暂时配合我们工作。” 她边说着，那双英气的杏眼递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没问题吧？” 陈冕被人虎门夺烟也是一怔，见路宝宝又放松的吐出一口烟，就知道这女人也是个有脾气的。 于是，他笑着回答道： “当然。” “如果还有烟抽的话。” “你想得美。” 【018】深潜、源能与灵质 停尸间。 陈冕三人用簸箕和铲子收拢了大部分粪霸和露西的尸体，各自分做两摊放到铁质小推车上。 而后，三人就陷入了不约而同的沉默。 开颅手·露西一案，原本被上面定为长期案件，因为其行踪不定、能改容易貌，所以不管是路宝宝两人，还是调查局上头，原本都没打算在短期内出成绩。 结果却没想到，今天人家居然会自投罗网跑到治安署里。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因为一次小小的意外，路宝宝路大调查员，一不小心就把人家做成了酱。 这下后续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要知道，才杀了四十几个人的所谓开颅手，在调查局眼里根本不重要。就算她再能杀，还能杀得了全盐湖市的人吗？杀得过生育率吗？ 别管她的手段有多残忍，作案方式有多丧心病狂，真正值得异常现象调查局在意的，永远是前面的‘异常现象’四个字。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露西身后那个具有高度危险性的术式来的。 “......” 站在停尸间沉默了一段时间，路宝宝夹着根烟，却没有点火。 良久，才叹了口气开口道：“这次案件造成的意外事故，我要做自我检讨。是因为我临时出门造成的空挡，导致了临时作战信息的缺失，导致我最后没能留手。” “现在线索断了，我负主要责任。” 即便平时看上去再怎么不靠谱，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路宝宝作为本次调查局行动组的小组长，是要把责任扛起来的。 更何况，也确实是她的责任。 治安署甚至还因此死了一名夜间值班人员。 当然，即便她人在办公室，那个值班的她八成也救不过来。 深潜者混战，这种事总是免不了。 老杨站在旁边，看路宝宝居然连烟都不抽了，再听她这话，心里明显也是不好受，连忙表态道： “路姐，这不能算你的责任！” “你那不也是救我们两个心切么，而且我就在现场，也没来得及提醒你那是目标人员，同时还造成值班人员伤亡...写报告的时候，我都会如实写。” “你放心，我劳恩也是讲纪律的。” 老杨说着说着，也不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调查员的薪资与待遇水平，与任务完成情况从来都是绝对挂钩。他们造成这么大的事故，自然是免不了挂落。 别的不说，扣工资和压年资这回肯定是免不了了。 结果没想到，路宝宝一听他这话顿时抬起头，眉毛抬得老高，一脸惊讶道：“是吗？” “你知道她身份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那这回主要责任人是你才对，我回去就把报告改了。” 小绿毛顿时傻眼了，一脸懵逼：“路宝宝你他妈...？！” “嗯？(???)” “...妈妈的好孩子应该不能这么过分吧？路姐。” “咳，好了！这个事情暂且搁置，现在我们先来谈谈陈冕的问题。”路宝宝毫不犹豫的无视了小绿毛那委屈的小眼神，飞速转移话题。 说实话，被路宝宝在命悬一线之际救下之后，陈冕对这个又飒又能打，给人的安全感异常强烈的小姐姐还是很有些好感的。 但是，在听过两人这一番插科打诨，心中对路宝宝小姐的评价只剩下一个字。 屑！ 这是个屑女人。 直到见她转头看向自己，陈冕才收敛了那副眯眼看戏的表情，疑惑道：“我的事情？” 说起正事，路宝宝也正了正神色：“没错，关于你的未来。” 听到这，陈冕的表情也认真了几分。 路宝宝组织了一下语言：“首先我需要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大概有多少？” “很少，都是零碎信息。”陈冕如实回答。 路宝宝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奇怪，他们调查局也会在各地安排线人，很清楚这种单向联络的方式所获得的信息有多散。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问道：“我大致能看出来，你应该没有经历过第一次‘深潜’，而是通过另外的途径攫取了一部分深海能力。所以，你应该是对这些事情...并不那么抗拒的，对吧？” 陈冕笑了笑，戳破了路宝宝的委婉：“其实，应该说是很感兴趣。” 从穿越第一天开始就面对生死危局，到现在拢共也才在这个世界度过了两天而已，他想不感兴趣也没门。 路宝宝也笑了下：“那我就开诚布公了。” “你听说过‘深海’，对吧？那你知道深海是什么吗？” 陈冕摇摇头。 路宝宝这才继续道：“人们常说，深海是一片与现实交叠的神秘维度。但实际上，深海应该算作现实世界的‘更内层’。”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出自己的烟盒作例子：“假如说，我们都是生活在这个盒子表面上的生物。” “那么深海就是烟盒的里面...只不过是唯心层面的‘里面’。所以在旧纪元，深海也常有里世界、集群意识之海等等的别称。” 路宝宝说着，翻开盒子：“而这片深层世界，是由世界的记忆、概念、意义、情绪、理论、信息等一切虚无与妄想所构成的。” “这一切，在我们不知道的某种状态下，形成了一种能够影响现实世界规则的能源。” “那就是【源能】” “我们所使用的能力，本质上都是由源能通过不同的构造形式组成。” 说到这，路宝宝又重新合上烟盒盖，继续道：“在正常情况下，盒子表面的世界，和更深层的世界应该是隔开的，世界规律也具有高稳定性。” “旧纪元的大繁荣和大辉煌，也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上。” “直到，人们发现‘深潜’的方法。” “这一方法具体是谁发现的已经不可考，但其概念并不复杂。” 说着，路宝宝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烟盒上，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根卷烟。 两者换了一个位置。 “是交换。” “用高等智慧生物特有的、丰富的【灵质】，与深海中无穷无尽的源能进行交换。” 闻言，陈冕不由皱眉：“那灵质的本质又是什么？深海为什么需要它？” 路宝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就目前通过经验科学这个笨办法一步步试探出的结果来看，灵质可能是人类自己认为的灵魂，也可能不是。” “它包含的实在太多，范围太广。” “情绪、感知信息、记忆、理念、志向、三观、行为准则、座右铭、性取向等等。” “最开始，甚至连‘灵质’这个概念，也是我们在与深海的交易中得到的模糊词。” “至于我们对灵质有多少了解...只能说研究一直在进行中。” 讲解完最基础的概念，路宝宝缓缓道：“我们这些深潜者所经历的，其实不过是用灵质与深海交换。跟旧纪元换着办法烧热水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我所说的那些危险，也在于这个过程。” “只是限于你的身份，我不能向你详细说明。” “所以...”抛出这几个概念之后，路宝宝话锋一转，“听完这些，你还愿意涉足这些神秘事件吗？” 陈冕微微沉吟。 深潜，源能与灵质。 看似神奇，实则为不断换着方法交换的本质。 以及...... 陈冕抬起头，与这个英气十足的女人对视。 路宝宝的态度变化。 很显然，他之前在审讯中自曝的‘身份’是有着一定效果的。 否则，仅仅是露西案的完结，不会让她的态度产生这种反转。 她毕竟是个屑女人。 权衡中，陈冕提问道：“如果我要求保证一部分自主行动权的话，还能从调查局得到‘深潜’的具体方法吗？” 听到这个问题，路宝宝那双杏眼弯弯，屑女人露出了大尾巴，语气无比自然：“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你不是还有个老本行么？” 说到这，路宝宝的表情不由温暖了几分，和风细雨道：“陈冕先生，你愿意成为我们调查局的专属线人吗？” 她的意思很明显。 只要你愿意给我们调查局当间谍，什么特殊情况、特殊待遇那简直太好说了！ “？” 闻言，陈冕先是一怔，脸庞紧跟着快速的抽动了下，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恢复正常。 他的五官用力绷紧，死死板住面皮，拼尽全力才忍住了大笑出声的冲动。 与此同时，他板住的表情自然也变得十分严肃。 沉默片刻，就听他声音低沉，连情绪都似乎十分沉重：“......你是说，要我背叛组织，给你们当间谍？” 路宝宝眉头微蹙，有种不祥的预感。 紧跟着，就听陈冕的声音无比悲愤，连称呼都变得十分正式，大声强调道：“路专员你知不知道，那里面可都是与我同生共死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啊！” 路宝宝见状顿时急了，连忙否认：“话也不用说的这么难听，我们只是合......” “你得加钱！” “？” 路宝宝直勾勾的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杏眼，也逐渐变成死鱼眼。 陈冕一脸的大义凛然，毫不退避的与她对视。 比屑？ 来啊！ 在下求之不得。 最终，路宝宝小姐也没有否决。 不过，具体能否定下这些条件，她表示还需要明天给总局去电确认。 反正不能走她的账。 同时，为了保证陈冕的人身安全，陈冕今天暂时还是不能回家，只得暂且在治安署的休息室内住下。 ...... 正在停尸间里结束了第三轮严肃又活泼的谈判活动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 位于露西那一堆散碎的肉末里，一条细细的、花纹奇异的肉虫缓缓推开心脏处那块积木状的红肉，扭动着掉到地面上。 一扭一扭的缓慢朝着门外的方向蠕动。 谨慎、小心。 完全沿着三人的视觉死角，顺着墙壁边沿的阴影缓慢蠕动。 像是习惯于生活在阴暗角落的虫子。 很快，大门口就在眼前。 激动的心，颤抖的身。 只要能尽快离开这间屋子，再重新找到一具可以活动的身体，她就能把这次得到的信息带回给本体。 那么，这次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到时候，这几个人谁都别想跑。 扭动、扭动。 露西距离门口只差最后一点点。 “那我就先住下了。”陈冕也有些累了，转头朝俩人摆摆手，“你们有信儿了，记得早点告诉我，我提前回去收拾东西。” “没问题。” 路宝宝答应的很痛快。 “啪叽。” 陈冕大步出了门。 整整两天都没睡过一场好觉，他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 此时，他并没有发现。 自己脚底下多了一具堪称惨烈的虫尸。 【015】惊喜 俄弥勾协议共和国首都，比勒托利亚。 异常现象调查局，总部。 局长办公室。 “扑通。” 办公桌前的椅子被撞倒，在地面上滑出去两米多远，桌前的高大老人突兀的站起身，手里紧紧握着话筒，大声道： “什么？” 紧跟着，他意识到了音量，深吸一口气，重新压低声音： “你们能确定吗？” “是的，局长。” 电话对面响起的，是路宝宝独有的烟嗓。 “根据他的情报分析，我们觉得那个组织...可能是‘外面’的人。” “而且，是人类。” 调查局局长林继光握着话筒，口中不住的喃喃这几个词：“外面...人类...调查存续......” “阿卡德。” 随后，他便止不住的抿住了嘴。 是啊。 单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专门为人类而建立的一个组织。 存续调查，理智安全保障。 在这个即将面临终末的时代，居然还有人抱有如此伟大的理想么？ 林继光不由默然。 陈冕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他随a的一个游戏组织名称，给这位活了快一百年的老人带来了何等震撼。 在这个时代活的时间越久，越是能感受到那从世界到社会中弥漫着的，永无止尽的绝望。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他经历太多传奇，也足够他磨灭太多心气。 如今境况更是不堪。 这个国家外有天灾肆虐大地，内有魔鬼扰乱人心。 曾经踏足星空的人类，如今居然只能在魔鬼的庇佑下苟延残喘。甚至连他们自己脚下这片移动的国家，都没有足够的工业能力复刻。 昔日有何等荣耀辉煌，如今就有何等的狼狈不堪。 他没想到，外面那混乱复杂的人类群体中，居然还有抱着这等志向的人物。 倒是...比他这条故步自封在牢笼里的老狗要强得多。 想到这，林继光不由自嘲的笑。 很快，他便调整了心绪，严肃道：“小路，这个消息你还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第一时间就给您打了电话，现在的知情人只有我和老杨，还有那个嫌疑人。” 林继光稍稍松口气：“看住他，我这就...不，先留住他。以监督、看守的名义也好，其他什么方法考察也罢，吸纳他成我们的人，别让他出事。” “过一段时间，我会到盐湖那一趟，本次事件的保密等级提升为b级，你要注意。” “是。”路宝宝声音平静。 “除此之外，小路你记得多收集一些与该组织有关的信息，必要时可以通过一定信息和他交换。” “不过不要强求，尽力维持与他们的联系...为了维持生存，我们需要更多的‘朋友’。” “小路你也是人类，应该明白吧？” 电话另一头的路宝宝闻言先是一怔。 下一刻，她屏住呼吸，神情严肃了几分，低头确认自己用的是保密电话之后，低声回答。 “是，局长。” 听话听音，这是在任何一个组织内部都需要具备的重要技能。 刚才那一大段话里，最重要的字眼只有‘生存’、‘朋友’、‘人类’。 路宝宝虽然清楚上层的人类与魔鬼之间有互相倾轧的苗头，而且已经有不少大人物们矛盾公开化。 但是，却没有想到矛盾会激烈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她表情不由更加严肃。 林继光稍稍松口气，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信心的：“另外，你们也要注意案情，别让那个失控者的事情涉及到他身上。明白吗？” “是。” 连续两个问句，可见局长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直到挂掉电话，路宝宝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先是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烟盒，想要倒出根烟卷，结果倒了半天都没动静，这才想起最后半根被那家伙抽了大半截。 怪不得总觉得差点什么。 原来是差那最后一口！ 转头再一看天色，已是黑了大半。 在这个年代，整理一份案件文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从口述笔录存档、证据与案件进程整理、工具使用报告，以及最重要的深海能力使用要求规范及报告，都需要以文件形式留档。 为了尽快把他们俩的功劳坐实，路宝宝和老杨忙了一整个白天，才把这些全部都搞完。 最后，她们俩才想起来给局长打电话，进行越级报告。 结果，只剩一个b级机密存档。 一时间，路宝宝不由捂住脸。 原本还以为自己立了大功，结果碰上了个大麻烦？ “老杨！老杨？” “你帮我把那个...那个谁带过来，再给去我买包烟。” “好的，宝宝姐！明天就去。” “嗖——” “啪！” 烟盒正中脑门。 ...... 治安署门外，灯光明亮。 几只围绕在门口灯泡周围的飞蛾扑扇着翅膀慢悠悠的晃荡，时不时碰撞在灯壁外，发出‘啪’、‘啪’的响。 夜色渐渐深了。 坐在门口值班的中年粪霸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报纸。 宽大的报纸里面，夹着本期的魅魔涩情杂志，画面十分具有冲击感，一看就知道是绝大部分人类没办法完成的动作。 你那都都都撑得那么老宽了！还有脸往上面写自己是幼年魅魔？ 那么宽！?.....(?′0`?).....? 中年粪霸看得一个劲儿眯眼。 上夜班摸鱼那滋味儿，美滴很！ 反正他也是合同工，一个月才几千块工资，又熬夜，玩什么命啊？ 正一页页的翻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踏、踏。” 他猛地一合报纸，警觉的抬起头。 这几天上班的时候，他已经被薇薇安和路专员各自发现过一遍了，自然不会再度被抓。 同样的招式，对粪霸只能使用一次！ 结果才刚抬起头，他顿时愣住了。 进门的，是一位容貌极美艳的年轻女人。 她似乎有着一部分魅魔血统，但是并不纯正，因此头上的角只有大约一寸长短，看上去有些可爱。 全身的肥肉更是各自长对了地方，前圆后润，一进门就牢牢吸引住了中年文员的目光，皮肤白皙、衣着得体，容貌更是美到了能当饭吃的地步。 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怀。 这一刻，粪霸只觉自己刚刚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些魅魔明星简直食之无味，得见女菩萨，此生再无悲喜。 唯一令人感到些许遗憾的是，这女人的表情实在平淡，看上去没有丝毫波动，那无与伦比的精致与美艳，反倒衬托得她更像一具人偶。 但是粪霸并不介意。 他很快站起身，一本正经：“您好，这里是安大略治安署，请问您是要报案吗？” 一脸我很专业，可以替你解决一切需求的正经表情。 “请问，陈冕是在这里吗？” 女人的声音酥软甜腻，眉眼中渐渐生出几分愁苦：“我是他的女朋友，请问...请问我能问问他的情况吗？” 粪霸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 尼玛的，有主了？ 只是在美人的注视下，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告知道： “陈冕...对，还在监室。” “请您填一下这张探监表......” 正说话间，就见那女人的手轻轻搭在了他按着表格的手上。 粪霸的表情倏忽僵硬，全身都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 有主？有主也行啊！ 但是下一秒，却见女人轻轻推了他一下。 “哗啦——” 粪霸的身体顿时如同被踹了一脚的积木城堡般，陡然垮塌成稀散的一堆，散发出腥臭的血肉与内脏混杂味。 直到死时，他还保持着那副‘有主也行啊’的微笑。 对比那狰狞死状，显得倒是有些滑稽。 而后，女人缓步走向监室。 渐渐的，她的面庞肌肉像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缓缓的向上勾勒起。 在皮肤撕裂的艰涩响中，裂开一个夸张的、残忍的微笑。 低声喃喃： “你还真是......” “让人家有些惊喜呢。” 【019】深海!给我加点! 洗过澡，陈冕回到治安署侧面的联排休息室。 因为治安官们的工作性质问题，他们总是需要长时间驻留在办公地点，因此才特地修建了这一排单人房间。 现在，倒是便宜了陈冕。 房间里设施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单柜衣橱，装修风格素净简约。 即便是与前身那间狗窝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对整整两天两夜只在看守所冰冷的地板上睡了半觉的他而言，已经算是难得的享受。 几乎是脑袋才一沾上枕头，陈冕就瞬间沉入深深的宁静之中。 “咚。” 水面上泛起涟漪。 等到再一次睁开眼时，陈冕再一次出现在他专属的深海大厅。 天花板上依旧是浮游不定的丝线。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距离那明亮的海面，似乎稍微远了一点。 “以后，我是不是都不用睡觉了？” 看着眼前这宽敞的大厅，陈冕不由陷入沉默。 经过几次验证，他大致确定自己睡着或闭上眼之后，必定出现在这片空间之中。 相对而言，他每天的时间都要比普通人多出三分之一。 相应的，他也完全失去了休息时间。 对陈冕这种惫懒货而言，这无疑是一记晴天霹雳。 甩甩头，抛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正当陈冕打算今晚继续观看美少女直播时，他忽然注意到自己面前正浮游着四颗明亮的光点。 “这是什么？” 注意到这前所未见的现象，陈冕先是犹豫，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戳一下。 “啾。” 只那轻轻的一碰，眼前浮游的光点瞬间没入他的掌心，把陈冕吓了一跳。 “什么鬼东西！” 正担忧着，一段断断续续的记忆蓦的在他心中浮现。 模糊的背景、混乱的颜色、眼中呈现的一切都似乎泛着一阵阵淡黄，像是老照片周围缭绕的一圈。 只有眼前的高大女人形象清晰。 那女人很高，约莫有两个自己那么大，像是个巨人。 刚想到这里，陈冕忽的醒转。 他蓦然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一段来自他人幼年时期的记忆。 而这段记忆的主人大概是...... “妈妈。” 他听见自己的身体怯怯的喊着。 “乖，我的小露西。” 那高大女人脸上带着精致到有些虚假的微笑，声音温柔。 她伸出手，指向街上一个发型整齐、打扮正式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你看见他手上的戒指了吗？” “看到了。”女孩睁大眼睛，乖巧道。 “那是妈妈的东西，被那个坏叔叔抢走了。” “去，露西去帮妈妈拿过来。”女人的声音柔柔的，手掌拍在她的背上，“如果我亲爱的小露西没被他发现，妈妈晚上给你做炸鱼干。” “炸鱼干...” 年幼的小女孩含着手指，那双比平常人要大出一圈，比例明显畸形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奕奕的光华。 那是她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所以她一直惦记着，而妈妈也一直这么说。 不过，她也只吃过一次。 在这种巨大的诱惑驱使下，她理所应当的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挤在人群里，试着将那枚戒指掏下来。 只可惜，她的动作也理所应当的被那个男人发现了。 她挨了一顿毒打。 自始至终，陈冕都默默的看着，看那女人在远处低声怒骂，看那女孩在男人脚下哭号翻滚。 这只是一段记忆，他也只是这里的观众，什么都改变不了。 直到这一段记忆播放完毕，那泛黄的、有些虚假的世界这才好像一个脆弱的泡沫，‘啵’的一下破碎掉。 在看过了这一整段记忆过后，一种无可名状的信息出现在陈冕脑中。 他这时便意识到。 哦，这大概就是那位开颅手·露西的‘灵质’了吧？ “是因为我参与了boss战，所以分了我一部分奖励？”陈冕嘀咕着，又回忆起刚刚看到的那段记忆。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路宝宝说，她也不知道灵质具体是什么。 在刚刚的那段‘记忆’里，一切与时间、背景、思考有关的信息都被下意识的淡化了。 最突出、也最鲜明的，只有记忆里那位妈妈的‘温柔’，那个叔叔的‘凶恶’，以及自己对炸鱼干的‘贪婪’和被揍时的‘痛苦’。 那过于鲜明的情绪，甚至让陈冕有那么一瞬，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直到他逐渐以观众的视角旁观，这才从那第一人称的沉浸体验中解脱出来。 灵质是信息、是感受、是欲望。 同时，它又什么都不是。 当陈冕逐渐明白了这一切之后，他才忽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膨胀’感。 “咦？” 那是一种过剩的感觉。 他本能的感觉，自己需要想办法消耗掉。 “深海，把灵质也数据化！” 伴着陈冕的强烈意愿，他脚下的地面以十分细微的幅度缓缓震颤。 只不一会儿的功夫，之前那排信息栏最底下，就又多了一项数据。 ———— 【无名之雾】：2.5% 【深海能力】：音域直感（s）0/0、野兽之躯（e）0/2 【灵质】：四 ———— 看着再次出现变化的信息面板，陈冕忽然有种自己正在设置系统的时空错乱感。 但是紧跟着，他就注意到了面板上出现的一些细节变化。 “这个零杠零，和零杠二是什么意思？能力升级？”陈冕拧起眉头。 他没听宝宝姐说过这回事啊？ 看看这两项数字，又看看灵质后面的点数，沉默半晌，陈冕心中理所当然的生出一种想要加个点的冲动。 只不过，他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可是个疯批世界。” “要是随便加点，鬼知道会给我加出来个什么东西。” 他陈某人可苟得很。 只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新东西，总不能就这么放着。 于是，陈冕的目光渐渐挪移。 落到了自己的指尖上。 他英俊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资本家叔叔的温和笑容： “这种时候，就该你出场了！” “工具人小姐~” 指尖微微扯动，整个人就在命运之线的牵引中，飞速没入伊奈小姐的世界之中。 等到意识再次重组时，陈冕已经出现在了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作为一个正经修女，执行教务对伊奈小姐而言仅仅是附带任务。 在平常时候，她仍旧要严格遵守教会戒律，每天在规定的时间上床睡觉，以便早起完成早课。 现在已经是午夜一点过半，正是伊奈平日里睡得最沉的时间。 陈冕则像一位英俊的怪叔叔，安静的立在少女床边，意识引导着灵质出现在外界。 很快，三颗光点幽幽浮现。 正准备伸出禄山之爪，陈冕又忽然停下，稍微有点心疼。 又收回去一颗。 而后，就见他伸出手，将那两颗灵质慢慢的按入沉睡的少女体内。 “嗡。” 微光乍现。 正处在沉睡之中的少女蓦的两腿一蹬，把薄薄的被子踹得飞起。全身一震，体表泛起大片的通红，半空蒸腾起缭绕水雾。 少女翻转身体，双腿夹住被子，呼吸也跟着变得无比急促，口中止不住发出一阵阵细微的轻哼声。 “唔、唔姆......” 陈冕眼中顿时精光一闪。 起效了。 【016】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杨手里拿着钥匙，另一手把枷铐挂在腰间的皮带上。 “喏，打开了。” “下次拉裤可别赖我。” 陈冕正活动着手腕，听他这句话差点没忍住一口老槽。 怪不得今天小绿毛一直挺安静的。 原来是还记着早上那件事。 “你可留点口德吧！”陈冕没好气的反怼他，“祖坟上就那么一两点青烟，全让你一张大嘴给吹回去了。” “什么年头了还祖坟，人都没地方住，我还想跟它换地方呢。”小绿毛挨了怼也不恼，一脸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模样。 有点欠欠的，也可能是贱贱的。 陈冕懒得跟他纠缠，随口问着：“怎么这就给我放出来了？不用配合你们工作？” 说到这，他反倒提起了小心脏。 自己被关在治安署里将近两天，不出意料的话，娱乐报纸上应该没有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信息。 他家里，八成被那位露西小姐光顾过了。 现在回去，倒霉的肯定是他。 “嘿，你比我还急。”老杨乐呵呵的。 “我都没急着去给宝宝姐买烟。” 陈冕也笑了：“你不怕她抽你？” “我怕她？你懂什么，我那是让着她！”小绿毛死鸭子一只，烫熟了嘴比骨头都硬。 不过也就是趁着路宝宝去买烟的时候，硬气这一阵儿。 “走吧，先去宝宝姐那......” 两人正一前一后向门外走着，老杨的脚步忽然顿住。 在监所门口，一个容貌极美艳的女人挡住他们的去路，脸上带着笑。 平静，优雅。 气氛却骤然冷彻全场。 任谁看到一个笑到自己脸皮都扯碎的女人，都会背脊一凉。 看着那夸张的、残酷的微笑，几乎是一瞬间内，陈冕脑中立即联想起那记忆中伴着痛苦，隐约浮现的熟悉笑容。 尽管那女子的容貌似乎与面前不同。 但是那完全扭曲的笑，却一模一样。 陈冕本能的出声提醒，小绿毛的表情却比他还严肃，瞳孔汇聚成针眼大的一点，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老杨，她......” “跑！” “嗡——” 几乎不等二人做出有效反应，耳边立时便是狂风乍起。 “砰。” 巨大的石块宛如投球手掷出的棒球般轰然作响，毫无征兆的穿透数米距离，深深砸进地面，激起一片噼啪作响的散碎石块，尘烟弥漫。 刚好砸在两人面前。 四分五裂。 再抬起头，就见站在门口的女人手边，墙壁上突兀的缺少了一块。 宛如积木搭建的房间墙壁被抽掉了一条，缺口完整、光滑，没有任何毛糙痕迹。 像是被精细打磨过。 那少妇声音温柔得像是在情人耳边低喃： “你真的还活着，阿冕。” “不应该的，你怎么会活着呢？” 她那保持着夸张微笑的唇瓣之间，发出隐约颤抖的、仿佛咏叹调一般低昂起伏的优雅音调，亲近、自然，声线温柔得似是能融化进骨子里。 “明明都碎成那么多块了。” 但是听在陈冕耳中，却只剩下无名的刺痛感，语气愕然： “露西！” “她是露西！” 他语速飞快，带着强烈的急促感。 与此同时，随着情绪变得激动，他体内莫名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生出一股强烈的火热感。 老杨听了反应更大：“这个逼她有病吧！？” “治安署都敢闯？” 听到陈冕那熟悉的声音，女人的表情则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扭曲，原本就无比夸张的笑容，将脸皮撕扯成恐怖的模样。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轻声喃喃： “阿冕。” “仪式是不可以出现问题的呀。” “那你怎么能活着...” “你怎么能活着？！” 说到第二声的瞬间，女人的声音猛然拔高，已然锐利刺耳到几乎能扎破玻璃，宛若音爆那一瞬的嗡鸣。 蓦的，她张开双臂。 “嗡——” 伴着低沉的震动音，女人两侧的墙壁在她动作的一瞬，统统化作一块块一米长半米宽的标准积木状长方体，漂浮在半空。 紧跟着，她咧着那夸张的笑容，缓缓伸出手。 指尖在半空一点。 只听‘嗤嗤嗤’的几声爆鸣，一块块巨石迅速随之飞出。 两人则同时匆忙做出躲避动作，老杨一边翻滚一边连掏枪的动作还没完成，耳边已然响起巨石临近的呼啸响，风声骤起。 后领猛地被人拽了一把。 这小绿毛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当成了肉盾：“你他妈恩将仇......” “砰、砰砰。” 才刚后退两步，刚才他站立的位置立刻多了三块成排状深深嵌入地面的大号石板。 “咕咚。” 老杨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心惊胆战。 “谢、谢了。” 他那保持瞳孔高度紧缩的超凡视觉，根本没捕捉到那石板的移动轨迹。 陈冕大口喘着粗气，全身发汗，根本没空搭理老杨。 他能‘听’到。 在获得【野兽之躯（e）】之后，似乎是因为身体素质提升了一大截，他的‘听觉’明显变得更加敏锐。 现在使用【音域直感】，他至少能听到一秒后的内容。 在身体素质提升后的现在，陈冕才终于有些明白，这项能力为什么被标注为s级别。 注意到他的动作，那女人的神色似乎变得更加激动，那柔弱无骨般的身体都在发颤，笑容中透着难以言喻的狰狞： “不对！你不是阿冕！你不是！” “是仪式出现了变化！” “嘻、嘻嘻嘻嘻......” 女人在刺耳的难听笑声中，她兴奋到难以抑制的将十指扒在那美艳的脸皮上，挖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琉璃般的眼眸里满是血丝。 陈冕见到这一幕，眼珠子瞪得老大。 这女人，疯批一个！ 而后，就听她笑着道： “仪式，不允许出现意外。” 刹那间，又是一连串更加激烈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老杨全身立刻又像石头般紧绷，随时准备躲避，可还没等他动作，就被陈冕一脚踹开。 “砰、砰砰砰——” 一连串宛如机关枪扫射般的石板爆破声响起，陈冕死死盯着那些石板，神色冷静沉凝的飞奔、翻滚、卧倒，快速躲过每一块石板。 动作精准得宛如机器。 在他音域构成的世界中，那一块块石板像是有着一条条长长的轨迹。 有的接近他脑袋侧面划过，有的落在他胸腹，有的落在脚下，有的则干脆打偏了。 他所需要的，就是尽可能保持冷静，并且在这一秒的时间内，做出相应的躲避动作。 这并不算很难，即便是普通人，反应时长也至少在0.5秒以上。 只需要全神贯注。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奇异火热感更是如同动力炉般，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体力与爆发力。 全身心都高度亢奋。 而他那精准的动作出现在别人眼中的时候，更是给人以一种预知未来般的强烈震撼，极具高速与危险构筑的美感。 与此同时，小绿毛也抓住机会，立刻抓起手枪朝女人的方向快速射击，‘咚咚咚’的沉闷声仿佛水车纺锤砸在木桩上——那是大威力手枪特有的闷响。 可是令他惊愕的是，每一颗打在女人身上的子弹，都像是用手指推掉了一颗积木般，完整的将女人身上与子弹接触的一部分‘推掉’。 伤口中，却没有血和肉。 “哗啦啦——” 似乎是头颅贯穿、意识被打断，大片在半空飞舞的石板随之垮塌，摔在地上化作细腻的石粉。 陈冕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 目光警惕。 只是，即便身体被子弹击中了，女人的目光却依旧击中在陈冕身上。 她那美丽的脑袋上中了一枪，此时反而冷静下来，语气异常疑惑，像是陷入了某种牛角尖，自言自语： “也不对，跟仪式也不一样......” “什么都不是，全都对不上。”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然急促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认真的目光、探究的语气，令陈冕自己都不由背后发寒。 她仿佛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也是切实的发自内心感到疑惑。 多可笑啊，一个疯子的疑惑。 但偏偏的，陈冕心里有鬼！ 他闻言沉默了几秒，又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平静回应道： “你说呢？” 女人那布满血丝的眸子骤然收缩。 “轰隆隆——！！！” 话音方落，三人耳边不约而同响起宛若天雷落地般的震天轰鸣，震耳欲聋，整面治安署墙壁都如同被小孩摔碎的薯片般四分五裂，在无可抵挡的巨大冲击力下骤然垮塌。 剧烈的风浪刮得人脸皮生疼，细碎的石块混杂着尘灰飞舞，噼噼啪啪砸在墙面上，落下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墙皮。 连监所内那一道道铁质栅栏都被砸得扭曲，发出刺耳的金属弯折声。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墙壁破口。 女人脸上更是露出毫不掩饰的忌惮。 在暴力拆散的墙壁后方，传来熟悉的女声，路宝宝不满的目光中含着一丝丝冰冷的威胁，那双英气的杏眼微挑，声音带着些烟嗓，语气霸道、凌厉： “我去买包烟的功夫，你就要把我治安署拆了？” “我不要面子的？” “嗯？” 【020】专业祈祷白老师 清晨，教堂 “咕唔。” 只穿着一身薄薄睡衣的白发少女缓缓从床铺上起身，掀开裹成一圈的被子。 窗外的太阳光穿透镂空细花的纱帘落在伊奈白皙、印着些睡痕的软嫩脸蛋上，像是些奇妙的文字。 她先是迷迷糊糊的闭着眼，凭着本能爬下大床，而后晃晃悠悠的踩着拖鞋走向卫生间的方向。 其实，平时的修女小姐并没有这么懒散，每天起床时都会保持着饱满的精神状态。 现在之所以如此疲惫，是因为她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以至于现在全身都非常疲惫，像是被莉莉娅大修女狠狠操练了一整晚。 但是，那熟悉又恐怖的气息，又好像是白老师的...... 修女小姐仍有点迷糊。 当她路过洗手台时，似乎是被窗外的风吹动，台子上本就处在边缘的牙膏忽的坠落。 “嗖！” 明明根本没有看见，但手却下意识的伸长区域抓住。 “啪。” 一把抓了个结实。 等到发现自己抓住那支牙膏后，修女小姐自己都怔了一下。 “嗯？” “怎么回事？” 伊奈喃喃着，下意识在原地站定，大脑放空似的迷糊了几秒钟。 紧跟着，她像是联想到什么，突然闭上眼，似乎想要做个实验。 随后，就见伊奈动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打开卫生间橱柜，从里面快速拿出脸盆、浴巾、洗发露、香皂、牙刷...... 分门别类的放好。 等到完成这一切之后，她才重新睁开眼。 惊了！！ 伊奈看着洗手台瞪大双眼：“这是...回音感知？不对！” 作为自己的天生能力，伊奈很清楚【回音感知（e）】这项能力的用处与限制。 虽说她确实能够凭借外界的回音感知道模糊的物体形状、大小、质地，听力也比普通人要强出数倍。 但是，这项能力在使用的时候，她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遗漏，而且还要持续不断的发出低音以供反射，否则她闭上眼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 现在却不一样！ 她刚才根本没出声，甚至还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 想到这，伊奈完全顾不上刷牙洗脸，飞快跑到卧室里找了张椅子坐下，而后通过冥想，意识飞速沉入深海。 在她的位格内部，仍旧是那熟悉的三项能力。 【力学造物（a）】 【白鲸之躯（c）】 【振动解析（d）】 不对！ 伊奈目光死死盯在最后一项能力上。 振动解析？ 不应该是回音感知吗？ 而且能力评定等级居然还上升了一级？这是怎么回事？ 伊奈目光微妙，嘀咕道：“我睡觉的时候，不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站在旁边的陈冕先生扭过头看风景。 “......” “奇怪的事？” 念及至此，伊奈忽的睁大双眼，想起昨晚大脑里那断断续续的怪异感觉，还有...... 白老师的气息！？ 一想到这里，伊奈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双手合十，按照最为标准的祷告仪式将双手捧在胸前。 她飞速联想上一次接到白老师‘圣言’时的气息，不断想象着第一次与祂见面时的场景，低声在心中描述自己还能记起的部分画面。 “位于深海的宫殿、覆盖白色面具的尊贵者、掌控命运、编织时间、将选召者牵引于无垠的大地......” 这异常的祷告流程明显并非正教所为，所有自行封正的神明都有着标准、完整的呼唤名，为的是防止信徒们在深海中触碰到禁忌的历史之影。 而像伊奈这样完全通过‘想像’、‘回忆’去进行祷告，是一种相对危险的行为。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她们都不会得到回应。 除此以外，还有极少数情况下，她们可能遇到一些自己完全不想遇到的特殊情况。 在她床边观察了整整一个晚上的陈冕，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少女的祷告。 只不过，感受并不那么愉快。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公屏放噪音，又像是邻居家装修，吵得人心烦。 耳朵里都嗡嗡的。 陈冕想了想，很快回了几行一眼看上去十分官方的标准信息，假装这条是系统自动回复的消息。 【您在命运的指引下，获得了两点灵质，深海能力得到提升。】 【请以‘对象’+‘事件’+‘祷告词’为标准祈祷格式，进行具有明确指向性的正式祷告。】 【注：若在对象允许情况下，可直呼其所要求的代称。】 编辑完消息，陈冕双手抱胸。 修女小姐，请品尝一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仪式感吧！ 很明显，这标准的格式并非凭空杜撰。 上辈子是个标准上班狗的陈冕，对无数pua新人、排挤同事、讨好上司、厕所摸鱼的技巧都可谓是一清二楚。 他很清楚，对一个正规社会组织而言，正规消息格式与业务专业化、流程化有多么重要。 他重要就重要在，他重要他麻了个比！ 明明只是不到一百人的小公司，但从文件到ppt都要以论文格式进行，并按照答辩对比在会议上发表！以至于上班狗们五分钟就能解决的破事，为了满足老板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满足感，非得稀稀拉拉拖三个小时才能搞完。 这，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资本家的仪式感！ 果不其然！ 这一行连着一行的信息让伊奈这位天体之音正式修女顿时懵住了，小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回复的速度好快。 而且这个用词。 好、好专业...... 难道白老师其实是来自‘外面’某个大型教会的封正神明吗？ 一想到这，伊奈小姐不由在心中对比起自家教会的格罗赫斯爵士。 祂每次都是有什么教务了才想起来教会里摇人，而且都是直接把信息发出来就没信儿了。平常祷告也没有回复，完全不知道祂听见没有，而且也根本没什么格式、系统化、标准化的要求。 再看白老师的效率。 对比感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 伊奈心里嘀咕着，悄悄瘪起小嘴。 果然，单论教义就有够蛮不讲理的格罗赫斯爵士，即便在神祇里应该也算是较为弱小、业余的那种吧？一点都不正规！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根本就是亵渎之语的伊奈沉默了几秒，这才开始按照‘系统消息’开始祷告。 “白老师，您的选召者在这里静默、祷告，我存着赞美感恩的心，感谢您赐予的权能，将我的深海能力由e提升到了d级。” “这项能力对我而言十分有用，再次感谢您的赐予。” 低声轻吟着，伊奈长长吐出一口气。 【已收信。】 【愿您能继续遵从命运的指引。】 白毛修女看着这简单明了的回复，心中立刻确定。 这两条肯定也是自动回复。 不过总比格罗赫斯爵士那样没有消息要好得多。 这样想着，伊奈稍稍放下心，这才神采飞扬的踮起小脚，跑去卫生间里开始洗漱。 白老师人可真好！ ...... “看来是没什么副作用。” 听过伊奈的回信，站在旁边的陈冕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在遇到不好确定的事情时，有伊奈这样一个小工具人在手，实在是让人很安心的一件事。 那接下来，就是给自己加点了！ 【017】碾压局 话音方落，就见露西那被撕开狰狞伤口的美艳面庞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手指上挑，声音嘶哑。 “多嘴。” 下一刻，她脚下地面骤然崩解，一块块如同积木般高低不平的石块飞速漂浮而起，调转方向，朝路宝宝所在的位置直射而去。 “嗡嗡嗡——” 一连串石块掠过半空，巨大的体积与质量突破空气阻力，发出几乎没有停歇的刺耳嗡鸣。 站在不远处的陈冕和老杨二人只觉一阵狂风扫掠，二人脸皮具是一阵抖动，横扫四方的气浪将他们吹得几乎身形不稳。 陈冕伸手拽住一根弯曲的铁栅栏，尽管双眼被狂风吹拂得无法睁开，但是耳中的声音却依旧清晰，仍能在脑中完整的构建出眼前景象。 那硕大的石块飞向路宝宝，而她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躲避的架势。 “糟了！” 陈冕艰难的瞪大双眼。 此时，反倒是旁边的老杨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语声庆幸道：“妈的，可算来了。” 气浪席卷烟尘，数十块巨石同时飞射的场景宛如在这狭窄的治安署监所中掀起了一场猛烈的沙尘暴。 耳中只能听见一阵阵刺耳的破空嗡鸣声，却完全看不见那飞射的石块轨迹。 路宝宝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好像根本没看到眼前的恐怖景象，伸手从新买的那盒烟里倒出一根夹住，点燃火星。 刹那间，密集的石块将其完全淹没。 “轰、轰隆隆——！！！” 露西那美艳的脸庞上，唇角弧线更加清晰，心中则隐约松懈，以为是自己刚刚误判。 然而，不知她感受到了什么。 那美艳的脸蛋上，表情忽的僵住。 “嘶...呼。” 过肺的烟雾从女人口中缓缓吐出，伴着强烈的风浪卷动，顺着脸颊一侧飘散成细细的一条白色雾线。 在路宝宝面前一米处，一块块如同积木般的巨石仿佛时间静止般，死死定格在原地。 而后飞速崩解，碎成一地细密的石粉。 唯有从一开始就打偏方向的石块深深插入地面，激起飞扬的烟尘，遮蔽了视野，让她脚下像是多了无数无主的杂乱墓碑。 那双硬皮长靴的鞋面上，也就此多了不少灰尘。 全场安静了几秒。 连露西这个疯批也仿佛遇到了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那双本就遍布血丝的眼珠骤然瞪大。 陈冕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到底是什么能力？ 在场的人里，只有路宝宝和老杨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 叼着燃烧的烟卷，她低头看了一眼沾了灰的鞋，而后伸手在牛仔裤兜里掏了掏，摸出最后几枚硬币，对露西像训狗似的，语气不善的命令道： “站在那，别动。” 几乎是在路宝宝出声的瞬间，露西立刻便感受到了一种强烈到足以危及生命的大恐惧。 “怪物！” 嘶喊声中，她蓦的再次张开双臂。 这一次，周围的石块更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高速蠕动着自动抽取、剥离，形成比刚才数量更多一倍的积木石块。 紧跟着，这些石块在双手的组织下，以近乎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在她面前高速排列组合，形成一道道坚硬厚实如城墙般的壁垒。 不但如此，半空中还有更多更多的石块以比刚才还要更快的速度飞射而去，如同弩矢形成的箭雨，自上而下形成高度密集的集群如雨点般坠落。 路宝宝依旧平静。 面对那重重排列的巨石壁垒，她只是随手将掌心的硬币扬起。 而后，手指在半空中比出‘手枪’的形状，指向墙壁之后的露西。 她叼着烟卷，为这一枪配音。 “砰。” 在她发出声音的那一瞬，原本被抛向空中的硬币仿佛静止了。 就如同之前静止在路宝宝面前的巨石那样。 然而下一刻，它们骤然调转方向。 “嗤——” 几枚看似细小的硬币只停滞了短暂到近乎无法察觉的一刹那，而后便蓦然刺透空气，无视了距离。 常人难以想象的高速让它们在突破数倍音速的瞬间，与空气摩擦中爆发出近乎璀璨的火花。 那闪耀的颜色仿佛能烙印在人心底最深处，刺耳的爆鸣让人像是在一刹那失去了听觉，陈冕的音域更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震荡，生出偏偏浪潮般的涟漪。 大音希声。 唯有眼中那数道并进的璀璨火光残留，惊心动魄。 在那个瞬间，陈冕只觉自己眼前仿佛有数道流星划过。 而那几道看似坚固的壁垒，也理所当然的如同豆腐块般坍塌殆尽，甚至连短暂的一秒都没能撑过。 至于那如雨似坠落的石块，更是没有一块能落到路宝宝一米范围内。 老杨更是神气的在旁边吹嘘道：“嘿，瞧见没！” “我们局长可是说了，路姐这能力，以后没准能堪比传说中的神祇遗物呢！” 他嘴里又改成路姐了。 陈冕没搭理他，而是紧紧盯着烟尘之后的废墟。 忽然间，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声朝路宝宝喊道：“小心地下！” 几乎是在被叫破行踪的同一瞬，路宝宝猛地低下头，在她前方两米远处的地面也砰的爆开。 自知藏身处被叫破的露西神色狰狞，似是要与路宝宝做决死一搏。 她刚才注意到了。 那些石块与路宝宝之间，有着大约一米左右的一层‘无伤圈’。 作为相似类型的远程深潜者，露西很清楚，这一段空白距离既是给能力使用者留下绝对防护的空间，也是给他们自己留出一段挽回能力操作失误的余裕空间。 也就是说，深潜者们对这一片区域的操控，是空白的！ 因此，这段距离必定是她的弱点！ 然而...... “噗。” 才刚从土里钻出半截身子，露西那张美艳而狰狞的面庞骤然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攥住。 那几乎能拧断钢筋的手劲，让她的颅骨发出一阵阵清晰的铿锵摩擦声。 露西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颅骨正在这看似细腻的小手中一点点的碎裂开。 “唔唔唔——” 无论她如何奋力的挣扎，似乎都无法移动那只小手分毫。 路宝宝叼着烟卷，语气似是有些嘲讽：“玩阴的？” 说着，她握住露西面庞的手掌向下一按。 露西那美艳而狰狞的面庞先是一怔，紧跟着，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短暂僵硬住。 就好像，那些刚刚飞射出去的硬币。 在联想到那一幕的瞬间，她心中蓦的升起一种强烈的恐惧。 这女人，是想...... “咔！” 没有任何反抗能力，露西只钻出地面半截的身体猛地向后一折，发出一声清脆的腰椎断裂响。 下一瞬，她那半截身体骤然如同从数百米高空坠落到地面，又或者被路过的压路机恰好碾过，砰的一声朝着四面八方溅射开。 “啪叽。”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黏黏糊糊的东西都整齐的摊平在地面上。 像一副色彩鲜明的艺术画。 这一下，总算是看到血了。 而站在不远处的陈冕，则全程都保持着瞠目结舌的表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小市民攻势下唯唯诺诺的这个小姐姐，干起架来居然会搞得这么凶残。 路宝宝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动作随意的拍拍手，语气疑惑道：“老杨，你们哪招来的这个货？” “怎么冲到咱们局子里了？” “......” “路姐，她就是露西！” “嗯？” 【021】本体 双眼一闭一睁，陈冕再次回到自己的深海大厅。 简单的信息面板浮现在眼前。 他盯着【野兽之躯（e）】后面的那行【0/2】，心中已然确信，这个点数对应的就是升级所需的灵质数量。 再看看剩下的两点灵质，他意念微动，脑中想象出牵引的感觉。 顿时，面板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闪动。 【灵质】后面的数字转为零点。 而标注着【野兽之躯（e）】字样的深海能力则出现缓慢的模糊化。 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字迹再一次变得清晰。 【肢体再生（d）0/4】 “完成了！” 陈冕双眼瞪大，没想到居然还真进化成新能力了。 然而，这兴奋只持续了没几秒，他就忽的感觉自己所在的深海大厅出现剧烈的晃动。 不一会儿，他就蓦的被空间弹了出去。 一开始，陈冕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紧跟着，他就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一股强烈的剧痛感，骤然从身体各处同时爆发，大脑如同针扎般的痛，身体像是筛糠般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皮肤各处都出现大量皲裂痕迹。 这一次的变化，比前两次毛孔喷屎都要猛烈的多。 这回是毛孔痔疮，开始喷血了。 在那源源不断如同泉水般涌入的疼痛感中，陈冕从最开始的难以自制，到后面渐渐麻木。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有大量温热的血液顺着破裂的伤口向外面喷溅，但是不知为何，那涌动的温热感却始终持续不绝。 就仿佛他的身体是一口没有竭尽的泉眼一般。 撕裂、编织、修复、再次撕裂。 同样的过程在陈冕的身体内外不断重复，似乎没有尽头。 在这一刻，陈冕才终于理解了‘肢体再生’这项能力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 身体的颤抖终于停止。 陈冕躺在黏稠、湿润，已经被血液与不知名的碎块铺满的床铺上，明明身体已经不疼了，却本能的一下都不想动弹。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直到躺了许久，脑袋里渐渐缓过劲儿来，陈冕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 他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从眼眶里揭下一截死皮似的、覆盖在眼球上的湿润薄膜。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仅仅是眼睛里。 身上、耳朵里、嘴里、鼻孔里。 到处都似乎堵塞着老旧的组织体，皮肤表面更是凝结成了一层蛇蜕般硬化了的死皮。 陈冕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衣服连带死皮一起撕开。 等到扯下这些，在那一层人蜕底下，显露出一身白皙细腻，犹如初生婴儿般润滑的肌肤。 但那饱满成型的弧度，又完全不似幼儿，非得经过成年累月的锻炼才能形成。 一眼看过去，整体给人一种奇异的矛盾感。 微微握拳。 陈冕更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丝滑感。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甩掉衣服，臭美的走到镜子面前，欣赏自己再次新生的身体。 “e级与d级之间的差距，居然有这么大么？”陈冕低声喃喃。 这一刻，深海能力的等级差距，在他眼中有了鲜明的对比项。 看来，不同评级的能力，必然会造成深潜者之间的巨大实力差异。 只是他还不知道，深潜者们一般都能获得几种能力。 与此同时，不仅仅是身体素质出现了巨大的差异，就连【音域直感】所能发挥的效用都得到了一定的提高。 例如此刻，他就能清晰的听到，门外远处传来路宝宝的脚步声。 他甚至能通过听觉清晰的描绘出路宝宝塞在怀兜里的烟盒，与她的衣服布料、真丝球罩摩擦时的细微响声。 看来她挺怕热啊？ 正想着，陈冕忽然意识到什么。 路宝宝？ 还不等那剩下的半圈反射弧转过弯，就听路宝宝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脚步蓦的加快。 “砰——” 房间门毫无阻碍的被她一脚踹飞。 “陈冕？！” 她神色紧张，大声的喊了一句。 而后，就见到陈冕正在镜子面前，学前世的健美姿势摆着poss。 又是四目相对，又是衣衫不整，又是大门不翼而飞。 这场面，似曾相识。 在那张大床上，则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黏腻的鲜血。 怕是在床上分尸个人都不至于这么腥气，那浓重的异味直扑鼻翼，味道冲得隔着两条走廊都能闻见。 “......” 对视中，两人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路宝宝抽了口事前烟，眯着那双好看的杏眼，目光自上而下滑落，声音有些微妙： “你这是...怎么搞的？” “宝宝，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那双眼珠子从我的大宝贝上挪开？” “你的目光戳到它了！”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挡了吗？” “我挡不住！！” ...... 在陈冕蜕皮升级的同时。 061区，克里克街。 一个衣着暴露、神色疲惫的茶茶打着哈欠，从街边的阴暗酒吧里钻出来，脸上浓重的妆容稍显凌乱，遮不住沉重的眼袋。 看那睡眼朦胧的疲态，显然是生意很好，忙碌了一整晚。 “困死了。” “一个个的两分钟都不到，花样还挺多。” 脚下的高跟鞋踩踏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让清晨本就无人的大街上越显空旷。 茶茶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去挠胸口内侧。 也不知道最近试不试又得病了，皮肤表面明明没有起包，但却总觉得痒，等到伸手去挠又没事了。 做她们这一行的，最怕就是遇到这种好像有事，但又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 “明天跟经理请个假，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正这么想着，刚好转进巷口的茶茶脚步忽的顿住。 “咕噜...咕噜噜......” 女人的身体蓦的颤抖起来，口中突兀发出不正常的连续气泡音，仿佛她整个人都泡在水里，肺部正用力的挤压着。 双眼变得晦暗、无神。 缓缓的，她的心口位置被一点点的顶出一块圆柱状，好似积木模样的红色肉块。 然而，女人的身体其他部位却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完全不似心脏被穿透。 仅仅是轻微的颤抖了一会儿，这女人那妆容浓重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夸张的、残酷的，极具代表性的笑容。 ‘她’似乎在这个微笑的过程中，逐步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直到那双瞳仁里重新泛起人类应有的神光，她才终于掌控了这具身体。 “......” 等到理智终于回归之后，‘她’才低下头，注视起这只陌生的手掌。 眉头微微紧蹙，语气略有些不满。 “皮肤保养可真差。” “另外......” 她转过头，似乎能穿越无数高楼，一直望见安大略治安署的方向，目光里泛起些微疑惑。 “我的脑子里...怎么好像缺了一块？记不起来了。” “那具身体死了么？” “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印象与记忆逐渐开始混乱，连带着沉于深海中的位格都似乎染上了一抹杂色，意识甚至出现短暂的恍惚。 那是出现紊乱现象的先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女人立刻按住额头，停止了深入思考。 “够了！” 她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从今天开始，这具身体就是本体了。” “露西。” 【022】重要的人 “愿聆圣音，小伊奈。” “愿......” 呆坐在原地，大脑正处于完全放空状态的白毛修女闻言，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 紧跟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打起精神。 再抬起头，就见双眼被白色丝绸蒙起的莉莉娅大修女正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温柔和善的笑意。 继续转过头望向周围。 十几位与她一样坐在祷告厅内进行每日早课的修女们，正转过头，整齐的用那一双双同样被蒙住的眼眸盯着她。 “盯~” 注意到伊奈回过神，修女们才纷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模样，迅速回过头，双手合十，假装虔诚的祈祷着。 见状，伊奈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还是每日奉献给格罗赫斯爵士的早课祷告时间。 对上莉莉娅大修女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伊奈表情有些艰难的扯起嘴角，强行解释道： “莉莉娅小姐！我刚刚只是、只是在考虑一些神学问题......并不是有意走神。” 莉莉娅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声音仿佛母亲般温暖、包容： “哦？神学问题？” 那略带挑衅的上挑音，一点都不隐晦的表达了这位大修女对这句话的信任程度。 可这位女士就是这么坏心眼，哪怕明知道自家的修女小姐在说谎，也要一步步引导她把这个谎言圆下去，直到编不下去的时候，再十分恶趣味的一针戳破！ 伊奈明显被自家大修女折腾习惯了，一听她开口，就知道自己后面的话都将会是徒劳无功，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压低嗓音小声嘀咕： “例如，神明是如何在漫长到以数百千年计的生涯中，持之以恒的维持她们的单身生......噗叽！” 说话时，少女软嫩的腮帮子猛地被两根手指精准捏住，发出奇怪的后门吐气音。 莉莉娅大修女依旧是那温柔的笑容，轻轻扯着少女可爱的小脸，发出真诚的告诫： “小伊奈，女孩子说话要小心哦。” 坐在其他位置上的某几个蒙眼修女们，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咯咯咯”的母鸡叫。 似乎是注意到这一点，莉莉娅才勉强放过伊奈一马，温和宣布道： “好了，早课继续。” ...... 直到早课完全结束，目前为止还活着的修女们纷纷离开祷告厅去做各自的事。 某只白发红瞳的不知名少女，原本也想混在人群里一走了之。 结果，还不等她迈开小脚，就听身后的大修女温柔道： “伊奈小姐留一下。” 用力往人群里挤的某位修女顿时停住。 身边的其他修女们则不约而同的纷纷避开，在她周身空出一大片场地，让她顿时变得十分显眼。 无奈之下，伊奈也只得软绵绵的转过身，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被莉莉娅招到面前，还不等对方开始盘问，伊奈小姐立刻便不战而降，高举三分之一国旗。 “对不起，大修女。我刚刚说谎了。” “其实我是因为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有点没睡好。” 很抱歉，这一句也是谎话。 伊奈小姐在心里有些无奈的吐着槽，有种小小的罪恶感。 然而，却没想到，莉莉娅只是盯着她注视了几秒，而后便确认般点点头，有些无奈道： “嗯，遇到这种情况会做噩梦也是难免的。你转一下身。” “？” 伊奈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身体还是乖乖的按照大修女的要求，撅了下翘挺的小屁股。 莉莉娅小姐注视着她，脸上那总是很温柔的表情，如今不知怎么变得有些严肃。 她伸出手，之间顺着伊奈的后颈向下滑落，一直停在尾椎骨附近。 停住。 “咕唔...大修女？” “等一等！” “我还没准备好。” 说话间，伊奈小姐的身体小小缩了一下，她屁股上肉多，形状又圆乎乎的，这里戳上去稍微有点顶不住。 太痒了。 莉莉娅却完全没有关心伊奈的变化，面上的神色愈发严肃，口中轻声低喃： “只是，不应该啊。” “明明上个月才刚用‘遗物’清空过一遍，怎么会这么快......？” 莉莉娅嘀咕着，又忽的转过头问道：“伊奈，最近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遗物、异常知识、源物什么都行。” 白毛修女明显有些心虚的摸了下鼻尖，局促道：“没、没有吧？” 一见到她这个表情，莉莉娅就懂了。 但是她没有试着继续逼问，反倒转而柔柔的调笑道： “那...特别的人呢？” “例如，某个不小心闯进你生活的男孩子？” 然而，莉莉娅女士却并没有如常得到小伊奈那弱气的、总是羞愤不已的可爱表情。 这一回，白毛少女反倒突然激动起来，表情语言、动作语言、情绪语言异常丰富的手舞足蹈着的摇晃脑袋： “绝对！绝对没有！” “真的。” 这一刻，莉莉娅大修女的调笑表情忽然僵硬了下。 不会...真的有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莉莉娅大修女伸手掀开伊奈的裙子，试图确认她昨晚穿的是不是男士内裤。 “喂！” 但是，却被伊奈很迅速的挡住了，脚下飞快推开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这个老女人： “你想干嘛？” 再注意到她如此提防的神态，莉莉娅大修女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就是一年年看着自家小孩长大了的感觉吗？ 明明前一段时间还是个连洗澡都需要别人帮忙的小不点。 这种感受，还真是稀奇。 沉吟许久，才听莉莉娅大修女缓缓的、声音郑重道： “小伊奈。” “如果某一天，你遇到了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一定要记得对身边的人分享你的小秘密哦。” 才刚一开口，那沉稳的姿态立刻破功，她一边咬字清晰的暗示着，脚下一边飞快的小碎步靠近她。 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你看，谁是你的身边人？ 很清楚吧！ 几乎是一瞬间，伊奈小姐就明白了这位不正经的大修女想要表达的意思。 少女粉嫩的脸蛋上泛起一片透彻红润，她瞪大双眼，下意识的想要辩解什么，但又发觉自己的表现似乎有点过于激动。 停顿了两秒，伊奈才不满道：“我才没有！是大修女您想太多了！” “而且，教义里是明文规定不允许自由恋爱、幸行为和结婚的吧！”她说到这，突然像是发现了华点，瞪着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语气不满，“你还说我违反教义！还关我禁闭！” “你自己不是也明明在想违反教义的事情吗？” 莉莉娅大修女很无辜的一歪头，语气十分疑惑：“嗯？难道刚刚我说了什么特定的事件吗？” 伊奈小姐表情顿时卡壳。 一时间，无言以对。 又僵持了许久，她才哼的一声气冲冲出了门。 直到走出祷告厅，少女才逐渐加速，最后迈开长腿，一溜烟跑得飞快。 惊魂未定！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莉莉娅大修女刚才那个表情...... 她不会真的看出什么了吧？ 停下脚步，少女背靠房门，抬头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目光有些出神。 重要的人...吗？ ...... 祷告厅。 晨间阳光透过天顶的七彩琉璃窗映落，为神像镀上一层象征信仰的神秘光辉。 同时，也将地面上那段漆黑的影子拉得很长。 莉莉娅站在神像面前，双手在胸前合十，低垂臻首。 她像是在向格罗赫斯爵士祈求答案，又像在思索中下意识的自言自语。 声音有些低沉： “祂复苏的进程，又加速了吗？” 【018】深潜、源能与灵质 停尸间。 陈冕三人用簸箕和铲子收拢了大部分粪霸和露西的尸体，各自分做两摊放到铁质小推车上。 而后，三人就陷入了不约而同的沉默。 开颅手·露西一案，原本被上面定为长期案件，因为其行踪不定、能改容易貌，所以不管是路宝宝两人，还是调查局上头，原本都没打算在短期内出成绩。 结果却没想到，今天人家居然会自投罗网跑到治安署里。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因为一次小小的意外，路宝宝路大调查员，一不小心就把人家做成了酱。 这下后续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要知道，才杀了四十几个人的所谓开颅手，在调查局眼里根本不重要。就算她再能杀，还能杀得了全盐湖市的人吗？杀得过生育率吗？ 别管她的手段有多残忍，作案方式有多丧心病狂，真正值得异常现象调查局在意的，永远是前面的‘异常现象’四个字。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露西身后那个具有高度危险性的术式来的。 “......” 站在停尸间沉默了一段时间，路宝宝夹着根烟，却没有点火。 良久，才叹了口气开口道：“这次案件造成的意外事故，我要做自我检讨。是因为我临时出门造成的空挡，导致了临时作战信息的缺失，导致我最后没能留手。” “现在线索断了，我负主要责任。” 即便平时看上去再怎么不靠谱，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路宝宝作为本次调查局行动组的小组长，是要把责任扛起来的。 更何况，也确实是她的责任。 治安署甚至还因此死了一名夜间值班人员。 当然，即便她人在办公室，那个值班的她八成也救不过来。 深潜者混战，这种事总是免不了。 老杨站在旁边，看路宝宝居然连烟都不抽了，再听她这话，心里明显也是不好受，连忙表态道： “路姐，这不能算你的责任！” “你那不也是救我们两个心切么，而且我就在现场，也没来得及提醒你那是目标人员，同时还造成值班人员伤亡...写报告的时候，我都会如实写。” “你放心，我劳恩也是讲纪律的。” 老杨说着说着，也不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调查员的薪资与待遇水平，与任务完成情况从来都是绝对挂钩。他们造成这么大的事故，自然是免不了挂落。 别的不说，扣工资和压年资这回肯定是免不了了。 结果没想到，路宝宝一听他这话顿时抬起头，眉毛抬得老高，一脸惊讶道：“是吗？” “你知道她身份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那这回主要责任人是你才对，我回去就把报告改了。” 小绿毛顿时傻眼了，一脸懵逼：“路宝宝你他妈...？！” “嗯？(???)” “...妈妈的好孩子应该不能这么过分吧？路姐。” “咳，好了！这个事情暂且搁置，现在我们先来谈谈陈冕的问题。”路宝宝毫不犹豫的无视了小绿毛那委屈的小眼神，飞速转移话题。 说实话，被路宝宝在命悬一线之际救下之后，陈冕对这个又飒又能打，给人的安全感异常强烈的小姐姐还是很有些好感的。 但是，在听过两人这一番插科打诨，心中对路宝宝小姐的评价只剩下一个字。 屑！ 这是个屑女人。 直到见她转头看向自己，陈冕才收敛了那副眯眼看戏的表情，疑惑道：“我的事情？” 说起正事，路宝宝也正了正神色：“没错，关于你的未来。” 听到这，陈冕的表情也认真了几分。 路宝宝组织了一下语言：“首先我需要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大概有多少？” “很少，都是零碎信息。”陈冕如实回答。 路宝宝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奇怪，他们调查局也会在各地安排线人，很清楚这种单向联络的方式所获得的信息有多散。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问道：“我大致能看出来，你应该没有经历过第一次‘深潜’，而是通过另外的途径攫取了一部分深海能力。所以，你应该是对这些事情...并不那么抗拒的，对吧？” 陈冕笑了笑，戳破了路宝宝的委婉：“其实，应该说是很感兴趣。” 从穿越第一天开始就面对生死危局，到现在拢共也才在这个世界度过了两天而已，他想不感兴趣也没门。 路宝宝也笑了下：“那我就开诚布公了。” “你听说过‘深海’，对吧？那你知道深海是什么吗？” 陈冕摇摇头。 路宝宝这才继续道：“人们常说，深海是一片与现实交叠的神秘维度。但实际上，深海应该算作现实世界的‘更内层’。”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出自己的烟盒作例子：“假如说，我们都是生活在这个盒子表面上的生物。” “那么深海就是烟盒的里面...只不过是唯心层面的‘里面’。所以在旧纪元，深海也常有里世界、集群意识之海等等的别称。” 路宝宝说着，翻开盒子：“而这片深层世界，是由世界的记忆、概念、意义、情绪、理论、信息等一切虚无与妄想所构成的。” “这一切，在我们不知道的某种状态下，形成了一种能够影响现实世界规则的能源。” “那就是【源能】” “我们所使用的能力，本质上都是由源能通过不同的构造形式组成。” 说到这，路宝宝又重新合上烟盒盖，继续道：“在正常情况下，盒子表面的世界，和更深层的世界应该是隔开的，世界规律也具有高稳定性。” “旧纪元的大繁荣和大辉煌，也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上。” “直到，人们发现‘深潜’的方法。” “这一方法具体是谁发现的已经不可考，但其概念并不复杂。” 说着，路宝宝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烟盒上，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根卷烟。 两者换了一个位置。 “是交换。” “用高等智慧生物特有的、丰富的【灵质】，与深海中无穷无尽的源能进行交换。” 闻言，陈冕不由皱眉：“那灵质的本质又是什么？深海为什么需要它？” 路宝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就目前通过经验科学这个笨办法一步步试探出的结果来看，灵质可能是人类自己认为的灵魂，也可能不是。” “它包含的实在太多，范围太广。” “情绪、感知信息、记忆、理念、志向、三观、行为准则、座右铭、性取向等等。” “最开始，甚至连‘灵质’这个概念，也是我们在与深海的交易中得到的模糊词。” “至于我们对灵质有多少了解...只能说研究一直在进行中。” 讲解完最基础的概念，路宝宝缓缓道：“我们这些深潜者所经历的，其实不过是用灵质与深海交换。跟旧纪元换着办法烧热水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我所说的那些危险，也在于这个过程。” “只是限于你的身份，我不能向你详细说明。” “所以...”抛出这几个概念之后，路宝宝话锋一转，“听完这些，你还愿意涉足这些神秘事件吗？” 陈冕微微沉吟。 深潜，源能与灵质。 看似神奇，实则为不断换着方法交换的本质。 以及...... 陈冕抬起头，与这个英气十足的女人对视。 路宝宝的态度变化。 很显然，他之前在审讯中自曝的‘身份’是有着一定效果的。 否则，仅仅是露西案的完结，不会让她的态度产生这种反转。 她毕竟是个屑女人。 权衡中，陈冕提问道：“如果我要求保证一部分自主行动权的话，还能从调查局得到‘深潜’的具体方法吗？” 听到这个问题，路宝宝那双杏眼弯弯，屑女人露出了大尾巴，语气无比自然：“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你不是还有个老本行么？” 说到这，路宝宝的表情不由温暖了几分，和风细雨道：“陈冕先生，你愿意成为我们调查局的专属线人吗？” 她的意思很明显。 只要你愿意给我们调查局当间谍，什么特殊情况、特殊待遇那简直太好说了！ “？” 闻言，陈冕先是一怔，脸庞紧跟着快速的抽动了下，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恢复正常。 他的五官用力绷紧，死死板住面皮，拼尽全力才忍住了大笑出声的冲动。 与此同时，他板住的表情自然也变得十分严肃。 沉默片刻，就听他声音低沉，连情绪都似乎十分沉重：“......你是说，要我背叛组织，给你们当间谍？” 路宝宝眉头微蹙，有种不祥的预感。 紧跟着，就听陈冕的声音无比悲愤，连称呼都变得十分正式，大声强调道：“路专员你知不知道，那里面可都是与我同生共死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啊！” 路宝宝见状顿时急了，连忙否认：“话也不用说的这么难听，我们只是合......” “你得加钱！” “？” 路宝宝直勾勾的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杏眼，也逐渐变成死鱼眼。 陈冕一脸的大义凛然，毫不退避的与她对视。 比屑？ 来啊！ 在下求之不得。 最终，路宝宝小姐也没有否决。 不过，具体能否定下这些条件，她表示还需要明天给总局去电确认。 反正不能走她的账。 同时，为了保证陈冕的人身安全，陈冕今天暂时还是不能回家，只得暂且在治安署的休息室内住下。 ...... 正在停尸间里结束了第三轮严肃又活泼的谈判活动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 位于露西那一堆散碎的肉末里，一条细细的、花纹奇异的肉虫缓缓推开心脏处那块积木状的红肉，扭动着掉到地面上。 一扭一扭的缓慢朝着门外的方向蠕动。 谨慎、小心。 完全沿着三人的视觉死角，顺着墙壁边沿的阴影缓慢蠕动。 像是习惯于生活在阴暗角落的虫子。 很快，大门口就在眼前。 激动的心，颤抖的身。 只要能尽快离开这间屋子，再重新找到一具可以活动的身体，她就能把这次得到的信息带回给本体。 那么，这次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到时候，这几个人谁都别想跑。 扭动、扭动。 露西距离门口只差最后一点点。 “那我就先住下了。”陈冕也有些累了，转头朝俩人摆摆手，“你们有信儿了，记得早点告诉我，我提前回去收拾东西。” “没问题。” 路宝宝答应的很痛快。 “啪叽。” 陈冕大步出了门。 整整两天都没睡过一场好觉，他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 此时，他并没有发现。 自己脚底下多了一具堪称惨烈的虫尸。 【019】深海!给我加点! 洗过澡，陈冕回到治安署侧面的联排休息室。 因为治安官们的工作性质问题，他们总是需要长时间驻留在办公地点，因此才特地修建了这一排单人房间。 现在，倒是便宜了陈冕。 房间里设施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单柜衣橱，装修风格素净简约。 即便是与前身那间狗窝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对整整两天两夜只在看守所冰冷的地板上睡了半觉的他而言，已经算是难得的享受。 几乎是脑袋才一沾上枕头，陈冕就瞬间沉入深深的宁静之中。 “咚。” 水面上泛起涟漪。 等到再一次睁开眼时，陈冕再一次出现在他专属的深海大厅。 天花板上依旧是浮游不定的丝线。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距离那明亮的海面，似乎稍微远了一点。 “以后，我是不是都不用睡觉了？” 看着眼前这宽敞的大厅，陈冕不由陷入沉默。 经过几次验证，他大致确定自己睡着或闭上眼之后，必定出现在这片空间之中。 相对而言，他每天的时间都要比普通人多出三分之一。 相应的，他也完全失去了休息时间。 对陈冕这种惫懒货而言，这无疑是一记晴天霹雳。 甩甩头，抛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正当陈冕打算今晚继续观看美少女直播时，他忽然注意到自己面前正浮游着四颗明亮的光点。 “这是什么？” 注意到这前所未见的现象，陈冕先是犹豫，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戳一下。 “啾。” 只那轻轻的一碰，眼前浮游的光点瞬间没入他的掌心，把陈冕吓了一跳。 “什么鬼东西！” 正担忧着，一段断断续续的记忆蓦的在他心中浮现。 模糊的背景、混乱的颜色、眼中呈现的一切都似乎泛着一阵阵淡黄，像是老照片周围缭绕的一圈。 只有眼前的高大女人形象清晰。 那女人很高，约莫有两个自己那么大，像是个巨人。 刚想到这里，陈冕忽的醒转。 他蓦然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一段来自他人幼年时期的记忆。 而这段记忆的主人大概是...... “妈妈。” 他听见自己的身体怯怯的喊着。 “乖，我的小露西。” 那高大女人脸上带着精致到有些虚假的微笑，声音温柔。 她伸出手，指向街上一个发型整齐、打扮正式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你看见他手上的戒指了吗？” “看到了。”女孩睁大眼睛，乖巧道。 “那是妈妈的东西，被那个坏叔叔抢走了。” “去，露西去帮妈妈拿过来。”女人的声音柔柔的，手掌拍在她的背上，“如果我亲爱的小露西没被他发现，妈妈晚上给你做炸鱼干。” “炸鱼干...” 年幼的小女孩含着手指，那双比平常人要大出一圈，比例明显畸形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奕奕的光华。 那是她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所以她一直惦记着，而妈妈也一直这么说。 不过，她也只吃过一次。 在这种巨大的诱惑驱使下，她理所应当的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挤在人群里，试着将那枚戒指掏下来。 只可惜，她的动作也理所应当的被那个男人发现了。 她挨了一顿毒打。 自始至终，陈冕都默默的看着，看那女人在远处低声怒骂，看那女孩在男人脚下哭号翻滚。 这只是一段记忆，他也只是这里的观众，什么都改变不了。 直到这一段记忆播放完毕，那泛黄的、有些虚假的世界这才好像一个脆弱的泡沫，‘啵’的一下破碎掉。 在看过了这一整段记忆过后，一种无可名状的信息出现在陈冕脑中。 他这时便意识到。 哦，这大概就是那位开颅手·露西的‘灵质’了吧？ “是因为我参与了boss战，所以分了我一部分奖励？”陈冕嘀咕着，又回忆起刚刚看到的那段记忆。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路宝宝说，她也不知道灵质具体是什么。 在刚刚的那段‘记忆’里，一切与时间、背景、思考有关的信息都被下意识的淡化了。 最突出、也最鲜明的，只有记忆里那位妈妈的‘温柔’，那个叔叔的‘凶恶’，以及自己对炸鱼干的‘贪婪’和被揍时的‘痛苦’。 那过于鲜明的情绪，甚至让陈冕有那么一瞬，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直到他逐渐以观众的视角旁观，这才从那第一人称的沉浸体验中解脱出来。 灵质是信息、是感受、是欲望。 同时，它又什么都不是。 当陈冕逐渐明白了这一切之后，他才忽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膨胀’感。 “咦？” 那是一种过剩的感觉。 他本能的感觉，自己需要想办法消耗掉。 “深海，把灵质也数据化！” 伴着陈冕的强烈意愿，他脚下的地面以十分细微的幅度缓缓震颤。 只不一会儿的功夫，之前那排信息栏最底下，就又多了一项数据。 ———— 【无名之雾】：2.5% 【深海能力】：音域直感（s）0/0、野兽之躯（e）0/2 【灵质】：四 ———— 看着再次出现变化的信息面板，陈冕忽然有种自己正在设置系统的时空错乱感。 但是紧跟着，他就注意到了面板上出现的一些细节变化。 “这个零杠零，和零杠二是什么意思？能力升级？”陈冕拧起眉头。 他没听宝宝姐说过这回事啊？ 看看这两项数字，又看看灵质后面的点数，沉默半晌，陈冕心中理所当然的生出一种想要加个点的冲动。 只不过，他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可是个疯批世界。” “要是随便加点，鬼知道会给我加出来个什么东西。” 他陈某人可苟得很。 只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新东西，总不能就这么放着。 于是，陈冕的目光渐渐挪移。 落到了自己的指尖上。 他英俊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资本家叔叔的温和笑容： “这种时候，就该你出场了！” “工具人小姐~” 指尖微微扯动，整个人就在命运之线的牵引中，飞速没入伊奈小姐的世界之中。 等到意识再次重组时，陈冕已经出现在了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作为一个正经修女，执行教务对伊奈小姐而言仅仅是附带任务。 在平常时候，她仍旧要严格遵守教会戒律，每天在规定的时间上床睡觉，以便早起完成早课。 现在已经是午夜一点过半，正是伊奈平日里睡得最沉的时间。 陈冕则像一位英俊的怪叔叔，安静的立在少女床边，意识引导着灵质出现在外界。 很快，三颗光点幽幽浮现。 正准备伸出禄山之爪，陈冕又忽然停下，稍微有点心疼。 又收回去一颗。 而后，就见他伸出手，将那两颗灵质慢慢的按入沉睡的少女体内。 “嗡。” 微光乍现。 正处在沉睡之中的少女蓦的两腿一蹬，把薄薄的被子踹得飞起。全身一震，体表泛起大片的通红，半空蒸腾起缭绕水雾。 少女翻转身体，双腿夹住被子，呼吸也跟着变得无比急促，口中止不住发出一阵阵细微的轻哼声。 “唔、唔姆......” 陈冕眼中顿时精光一闪。 起效了。 【023】体检 “阿嚏。” 裹上衣服，陈冕稍稍捂住口鼻。 路宝宝在旁边靠着墙，看了他一眼：“感冒了？” “那倒不是。” “可能有人在背后骂我。” 他将最后一颗纽扣系好，跟着出了门：“我们这一大早的是去哪？这就要入职了？” “昨天晚上，法医部门那里从露西的尸体上发现了一点小问题。” 路宝宝‘咔哒’一声给烟点上火，斜晲了他一眼：“今天，原本是应该先带你去签合同，完成入职，然后再去查看尸体情况。”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要提前去做入职体检了。” 陈冕脸色顿时一僵。 今天早上的那个反应，他也没料到。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超凡能力是不是针对自己，还是其他人都这样子......他每次出现能力提升的时候，似乎都会让他来一遍典中典剧情。 为了避免尴尬，他从尸体的问题切入道：“问题？露西的尸体出了什么问题么？” “嗯。” 路宝宝想起工作的事情就头疼，连说话的时候都紧蹙着眉头，用那特有的烟嗓道：“昨天晚上我们把尸体连夜运送到法医那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心脏中央有一颗虫茧。” “破掉的。” 陈冕闻言，表情微顿，又有些疑惑： “心脏里的虫茧？” “那这人还能活吗？” “当然不能。” 路宝宝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那具身体早就死了。双眼失明、血液凝固、肺部积水、肌肉僵硬。” “按照专业判断，死亡时间最少在48小时以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腐烂。” 听到这里，陈冕脑中忽的浮现起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夸张、残忍到难以自控的笑容，以及其他部分高度僵硬的面庞。 怪不得嘴角咧到耳根她都没感觉。 原来早就死了。 “等等？” 陈冕突然发现了宝宝姐话语中的华点，拧起眉头：“那我们昨天杀的是个死人？” “嗯。” 路宝宝点点头，耷拉着眼皮总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不是...那她本体呢？” “你问我？我还找呢！” 陈冕先是在宝宝姐身上讨了个没趣，但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也不对啊！” “她都瞎了，那她昨天是怎么认出我的？” 闻言，路宝宝才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是啊，所以这不是来贴身保护你了么。” “刚才闻见味儿的时候真是吓我一跳，还以为来晚了一步。” “(???)？” 你这是来保护，还是来拿我钓鱼？ 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我怎么感觉你是来刺探我鸡密的？ ...... 因为今天要去的路程稍微有点远，所以路宝宝是骑小摩托过来的，正好还能载他一程。 不过陈冕倒是不那么乐意。 在他的强烈抗议之下，最终路宝宝还是不情不愿的把翘屁股往前挪了半边，让他跨坐在后座，成功避免了抱头蹲在前裆的下场。 盐湖市不算太大，一辆摩托足以应付全城路线，两人一路突突突的来到了位于029区的盐湖市私人诊疗院。 在进门之后，他们并没有按照标牌提示往楼上进入对应诊所，而是在路宝宝的带领下，从工作人员走廊一路进了地下。 坐上电梯，停在一间位于地下深处的隐蔽医院。 很明显，这里是异常现象调查局的专属据点之一。 而这一次体检的针对性也很强。 专门检查体内术式。 “嗯......” 一身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看着手里的片子，表情十分微妙。 他抬头看看陈冕确认一遍。 又低头看看片子。 一脸日了鬼的表情。 “你这种情况怎么说呢，非常少见。”医生沉吟几秒，十指交叉。 陈冕顿时紧张起来：“有、有多少见？” “大概...就是能用你名字命名的那种少见程度。”医生强调道。 陈冕的脸色不由有些发白。 前身作为一名医学生，还是考过法医资格证的小学霸，一听这话就大概明白了。 什么叫‘能用你名字命名’？ 绝症！ 医生先生很努力的像他们两个解释道：“这不是说我们不尽力，你这情况，怎么解释呢......如果用你们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有点像你活生生被人切成了几十块，然后让诡异信徒一条一条把术式印在你身上了一样。” “你现在居然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陈冕脸色顿时变得更白。 是啊。 我可不就是被人碎成一段段，然后又拼回来了。 这真没救了吗？ 医生似乎见面前这两位心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又更进一步说明道： “按照我对这项术式的推测，它们的功效应该包含‘生命汲取’、‘源能转移’、‘信息剥夺’、‘对等坐标’这几大类别。” “属于标准的献祭类术式。” “其本身对活人的危害性其实不算特别大，顶多是让你少活几年，时不时忘记一点事情，时不时产生少量源能流逝现象，并且能够在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被施术者发现而已......” 陈冕那双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都这样了，你还而已？！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那、那少活几年...是少活几年啊？” 医生低头看着片子，眉头皱了皱，大致判断道：“应该是三到五年吧？” 听到这，陈冕才稍稍松了口气。 区区三到五年，他的人生还承受得起。 “单个术式。” 嘿，心脏他妈的又提起来了。 我身上有几道来着？！ 对面桌的医生明显也在点着手指，一条一条的数：“而你身上现在总共有六十二道不同术式，按理来说，在整个仪式完成的瞬间，你就该死了。” “但是现在...”医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具体应该什么时候死，我也不太能判断得出来。” “有可能以后都没事，也可能是下一秒就暴毙。” “毕竟巧合这种东西吧，他就像是写着bug却突然跑起来的程序，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去乱动他。就让他一直跑，胡乱干扰反倒有可能倒霉。” 闻言，陈冕闻言，眼珠子越瞪越大。 这消息也太秃然了。 你不会是玩我吧？ 我怎么一点迹象都没发现？ 对面的医生反倒打起精神，摩拳擦掌：“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先生您还能用另一种方式活在人们心里，一会儿麻烦你走前把名字留一下，我之后写案例论文的时候会用到。” “从这种方面来讲，你也算是造福后人了呀。” “陈冕。” “多谢，先生。” “......” 妈的，这个医生是不是没挨过病人的砍？ 陈冕的表情那叫一个郁闷。 像是站在房檐底下突然挨了雷劈。 离开诊室，见他那副拉着一张老脸的模样，路宝宝疑惑的递过来一根烟，奇道：“身体出了这么多问题，你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完全没有。” 陈冕捏着眉心的一小团，语气很微妙。 仔细想想，最开始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好像确实感觉非常疲惫，刚洗完澡躺到床上，整个人立马就厥过去了。 但是，在自我奖励之后，似乎就忘记了最开始的那回事。 而且两次奖励之间间隔的距离太短，身体素质的提升幅度也太大，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正常情况’下，身体应该是个什么程度。 这难道就是‘只要我升级够快，debuff就跟不上我？’ “喏，来个火。” “给。” 坐在门口台阶上，陈冕把脑袋凑到路宝宝怀里把烟点燃，有一茬没一茬的抽起来。 神色无比沧桑。 见他这模样，搞得路宝宝都不好意思嘲笑他了，无奈道：“本来是还有个好消息的。” “其实，今天上面已经通过了你的入职申请和深潜资格，我顺手还给你申请了一套房下来。” “不过在生命面前，确实也不算什么好消......” 听到半截，陈冕突然抬起头，似乎一下子变精神了，目光炯炯： “房子？” “什么房子？！” 【024】加入 “你看，怎么样？” 路宝宝把摩托在门口挺好，伸手指了指眼前占地至少二百平的大别墅，一脸骄傲。 “不错吧？” 站在旁边的陈冕也惊了：“喔！你们调查局的待遇这么好吗？” “一入职就能配这么好的房子。” “怪不得我们这群刚毕业的穷学生只能住狗窝，原来好地方都被你们买走了。” 闻言，路宝宝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倒不会。” “这不是我特意给你申请的么。” 听到这，陈冕忽的一怔。 来自现代社会的敏锐嗅觉，让他敏感的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特意...给我申请的？” 这个屑女人能有这么好心？ 在陈冕逐渐加重的语气，以及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一开始还能保持淡定的路宝宝，不由有些心虚的挪开了目光。 “那，我以后能打电话问问局长吗？” “咳咳咳，局长、局长他老人家哪有那么多空闲！” 路宝宝惊得猛吸了一口气，烟呛得她连连咳嗽，小声哔哔：“...又不是不能住。” 陈冕彻底确认这女人有问题了，斜眼瞥她：“你最好老实交代。” 路宝宝缓缓扭过头，看向另一边。 直到落在她屁股上的目光愈发灼热、滚烫，她这才被逼无奈的解释道： “前两年，我听说这边要拆迁，就花掉攒了好几年的血汗钱贷款买了这套房。结果今年突然通知不拆了......又刚好碰上局里要给你建一个新据点。” “就、就想着，反正都是要买一套房，不如就这套吧...刚好帮我把剩下的房贷都还了。” 陈冕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怒发冲冠：“路宝宝！枉我如此信任你这个前辈，你居然拿我去吃局里回扣！” 然而，路宝宝早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无奈叹了口气，语气闷闷道：“还完贷款，也就剩下两万三千多镑......” “通知不拆迁之后，这边比我买的时候降了一截。” 陈冕大义凛然，满脸正气：“至少三七分！我七你三。” “成交。” 一对屑男女成功就本次回扣交易达成共识。 一进门，就见小别墅一层的环境还算精致，不过大抵是因为临街的缘故，路宝宝完全是按照门店来装修，入眼的是靠墙的吧台和大厅中央参差排列的桌椅。 再定眼一看，小绿毛老杨和上次在家里见过的那个魅魔正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见到他们俩进了门，老杨高高的挥挥手： “路姐！你们怎么这么晚？” “稍微有点事。” 路宝宝随意应付了两句，便直入正题：“东西都带全了吧？” “嗨，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小绿毛一举包裹，鼓鼓囊囊。 魅魔治安官则悠悠然转过头看向陈冕，朝他甜甜的一笑。 茶味很重。 大厅里空空荡荡，等到四人分别落座，路宝宝才转头向陈冕确认道： “你应该想好了吧？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但是如果选了这条路，那生死可就再也由不得你自己了。” 陈冕轻松的笑了笑：“不选这条路，我早就死得没影儿了。” 路宝宝点头，从小绿毛的包裹里取出一份文件：“既然你也同意了，那你先看看这份契约，如果可以接受，那我们就正式签订。” 陈冕接过契约，认真的看了一遍。 自从被多位hr坑过之后，在工作开始之前认真看合同，就成了他的习惯。 契约内容意外的简单。 除了多项保密要求以外，就是相关的提醒信息、工资组成、节假日与法定休息时间。 只不过，除了要求以外，并没有在上面写上相关的惩罚。 工资倒是很高，每月四千五百镑，按等级与年限递增加薪，待遇在全俄弥勾都算得上中等偏上的那一档。 按照去年的城市统计报道，前五年盐湖市的平均月收入才刚到一千六百五十。 这个数字，已经足够绝大多数市民们供养他们自己的单身贵族生活了——在这个国家，组成家庭与抚养孩子是比较稀罕的事。 陈冕多看了几眼，抬头问道：“内容都没问题，只是这些保密措施...如果不小心说漏嘴了会怎么样？” 闻言，路宝宝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放心，你不会说漏嘴的。” 陈冕一怔。 路宝宝没有多说，而是从包裹里取出一个术式卷轴。 这东西陈冕在伊奈小姐那里见过一次，知道它的用法，并不是很稀奇。 他看着路宝宝将卷轴扣印在桌上，立刻就印成了一道泛着莹莹光辉的术式。 而后，路宝宝抬起头：“来，把你的大拇指按在这个位置。”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拇指按在陈冕对面。 陈冕稍微愣了下，有样学样的按下。 而他刚才看过的那份契约，则放在两人之间。 如果环境稍微暗一些，大概会很有些神秘学爱好者聚会的感觉。 见到这一幕，小绿毛老杨往旁边退了两步，反倒是一直看戏的魅魔治安官薇薇安迈步上前，双手分别按在两人的拇指上。 她轻声道：“此刻，在深海与魔鬼的见证下，你们在此签订契约。” 话音方落，陈冕的瞳孔蓦然收缩。 紧跟着，就见到刚刚还只是泛着莹莹光辉的术式突兀亮起，绽放出如同瀑布倒卷般曳洒的光。 在被光芒席卷的瞬间，陈冕只觉精神飘飘然的蹦出体外，在某种神秘、遥远的注视下，与代表着路宝宝的个体勾连在一起。 那奇妙的场景，让人一时间有些难以发声，一时间忘了想要说些什么。 冥冥中，他感觉自己被定下了某种规矩。 正当他这么想着。 在无垠的光与黑暗交织中央，缓缓的睁开了一双似乎仍带着些迷蒙与疑惑的眼睛。 ‘祂’似乎被刚刚出现的那段规则所惊动，不明所以的朝定下誓约的方向投注目光。 仅仅是极轻描淡写的目光。 可即便如此，那遥远而神秘的存在，却仿佛铁水流入湖面、硫酸灼伤了绸缎，在转瞬间就在无垠的空间里蒸腾起大片大片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密集光点。 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啊——’的一声凄厉惨叫。 那声音里，似乎饱含着无限的恐惧与臣服，消散速度居然比出现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陈冕只是呆呆的抬头看着。 他似乎能感觉到。 那些光点，应该全都是源能。 只不过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也是签订契约的过程吗？ 神秘学小白陈冕同学不敢发言，只是默默的遵循着这种规则的引导，在感受到那股冥冥中的连接断开之后，就自主的重新沉回到身体里。 再次睁开眼时，就见路宝宝和也同时睁开眼。 见到这一幕，为他们主持仪式的魅魔治安官微微一笑： “契约定成。” 她转过头，笑着对陈冕道： “恭喜你，陈冕先生！”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调查局的一员了。” 【020】专业祈祷白老师 清晨，教堂 “咕唔。” 只穿着一身薄薄睡衣的白发少女缓缓从床铺上起身，掀开裹成一圈的被子。 窗外的太阳光穿透镂空细花的纱帘落在伊奈白皙、印着些睡痕的软嫩脸蛋上，像是些奇妙的文字。 她先是迷迷糊糊的闭着眼，凭着本能爬下大床，而后晃晃悠悠的踩着拖鞋走向卫生间的方向。 其实，平时的修女小姐并没有这么懒散，每天起床时都会保持着饱满的精神状态。 现在之所以如此疲惫，是因为她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以至于现在全身都非常疲惫，像是被莉莉娅大修女狠狠操练了一整晚。 但是，那熟悉又恐怖的气息，又好像是白老师的...... 修女小姐仍有点迷糊。 当她路过洗手台时，似乎是被窗外的风吹动，台子上本就处在边缘的牙膏忽的坠落。 “嗖！” 明明根本没有看见，但手却下意识的伸长区域抓住。 “啪。” 一把抓了个结实。 等到发现自己抓住那支牙膏后，修女小姐自己都怔了一下。 “嗯？” “怎么回事？” 伊奈喃喃着，下意识在原地站定，大脑放空似的迷糊了几秒钟。 紧跟着，她像是联想到什么，突然闭上眼，似乎想要做个实验。 随后，就见伊奈动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打开卫生间橱柜，从里面快速拿出脸盆、浴巾、洗发露、香皂、牙刷...... 分门别类的放好。 等到完成这一切之后，她才重新睁开眼。 惊了！！ 伊奈看着洗手台瞪大双眼：“这是...回音感知？不对！” 作为自己的天生能力，伊奈很清楚【回音感知（e）】这项能力的用处与限制。 虽说她确实能够凭借外界的回音感知道模糊的物体形状、大小、质地，听力也比普通人要强出数倍。 但是，这项能力在使用的时候，她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遗漏，而且还要持续不断的发出低音以供反射，否则她闭上眼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 现在却不一样！ 她刚才根本没出声，甚至还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 想到这，伊奈完全顾不上刷牙洗脸，飞快跑到卧室里找了张椅子坐下，而后通过冥想，意识飞速沉入深海。 在她的位格内部，仍旧是那熟悉的三项能力。 【力学造物（a）】 【白鲸之躯（c）】 【振动解析（d）】 不对！ 伊奈目光死死盯在最后一项能力上。 振动解析？ 不应该是回音感知吗？ 而且能力评定等级居然还上升了一级？这是怎么回事？ 伊奈目光微妙，嘀咕道：“我睡觉的时候，不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站在旁边的陈冕先生扭过头看风景。 “......” “奇怪的事？” 念及至此，伊奈忽的睁大双眼，想起昨晚大脑里那断断续续的怪异感觉，还有...... 白老师的气息！？ 一想到这里，伊奈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双手合十，按照最为标准的祷告仪式将双手捧在胸前。 她飞速联想上一次接到白老师‘圣言’时的气息，不断想象着第一次与祂见面时的场景，低声在心中描述自己还能记起的部分画面。 “位于深海的宫殿、覆盖白色面具的尊贵者、掌控命运、编织时间、将选召者牵引于无垠的大地......” 这异常的祷告流程明显并非正教所为，所有自行封正的神明都有着标准、完整的呼唤名，为的是防止信徒们在深海中触碰到禁忌的历史之影。 而像伊奈这样完全通过‘想像’、‘回忆’去进行祷告，是一种相对危险的行为。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她们都不会得到回应。 除此以外，还有极少数情况下，她们可能遇到一些自己完全不想遇到的特殊情况。 在她床边观察了整整一个晚上的陈冕，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少女的祷告。 只不过，感受并不那么愉快。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公屏放噪音，又像是邻居家装修，吵得人心烦。 耳朵里都嗡嗡的。 陈冕想了想，很快回了几行一眼看上去十分官方的标准信息，假装这条是系统自动回复的消息。 【您在命运的指引下，获得了两点灵质，深海能力得到提升。】 【请以‘对象’+‘事件’+‘祷告词’为标准祈祷格式，进行具有明确指向性的正式祷告。】 【注：若在对象允许情况下，可直呼其所要求的代称。】 编辑完消息，陈冕双手抱胸。 修女小姐，请品尝一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仪式感吧！ 很明显，这标准的格式并非凭空杜撰。 上辈子是个标准上班狗的陈冕，对无数pua新人、排挤同事、讨好上司、厕所摸鱼的技巧都可谓是一清二楚。 他很清楚，对一个正规社会组织而言，正规消息格式与业务专业化、流程化有多么重要。 他重要就重要在，他重要他麻了个比！ 明明只是不到一百人的小公司，但从文件到ppt都要以论文格式进行，并按照答辩对比在会议上发表！以至于上班狗们五分钟就能解决的破事，为了满足老板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满足感，非得稀稀拉拉拖三个小时才能搞完。 这，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资本家的仪式感！ 果不其然！ 这一行连着一行的信息让伊奈这位天体之音正式修女顿时懵住了，小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回复的速度好快。 而且这个用词。 好、好专业...... 难道白老师其实是来自‘外面’某个大型教会的封正神明吗？ 一想到这，伊奈小姐不由在心中对比起自家教会的格罗赫斯爵士。 祂每次都是有什么教务了才想起来教会里摇人，而且都是直接把信息发出来就没信儿了。平常祷告也没有回复，完全不知道祂听见没有，而且也根本没什么格式、系统化、标准化的要求。 再看白老师的效率。 对比感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 伊奈心里嘀咕着，悄悄瘪起小嘴。 果然，单论教义就有够蛮不讲理的格罗赫斯爵士，即便在神祇里应该也算是较为弱小、业余的那种吧？一点都不正规！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根本就是亵渎之语的伊奈沉默了几秒，这才开始按照‘系统消息’开始祷告。 “白老师，您的选召者在这里静默、祷告，我存着赞美感恩的心，感谢您赐予的权能，将我的深海能力由e提升到了d级。” “这项能力对我而言十分有用，再次感谢您的赐予。” 低声轻吟着，伊奈长长吐出一口气。 【已收信。】 【愿您能继续遵从命运的指引。】 白毛修女看着这简单明了的回复，心中立刻确定。 这两条肯定也是自动回复。 不过总比格罗赫斯爵士那样没有消息要好得多。 这样想着，伊奈稍稍放下心，这才神采飞扬的踮起小脚，跑去卫生间里开始洗漱。 白老师人可真好！ ...... “看来是没什么副作用。” 听过伊奈的回信，站在旁边的陈冕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在遇到不好确定的事情时，有伊奈这样一个小工具人在手，实在是让人很安心的一件事。 那接下来，就是给自己加点了！ 【025】大哥，打扰了 在完成了整个仪式之后，陈冕脑中蓦的一紧，而后这种感觉又立刻消散。 但是当他仔细思考时，就能发现记忆中已经多了一部分与‘契约’有关的信息。 很明显，与上一次见证‘圣言’的时候相同，深海空间成功将契约的能力也复制到了相关知识库里。 “陈冕？” 听到轻轻的呼唤声，他才猛地从这种感觉中恢复过来。 一抬眼，就见薇薇安正俯身向他这边，脸庞靠得很近。 那双粉红的眸子亮晶晶的，直直盯着自己，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 “没、没事啊。” 陈冕咽了口唾沫。 因为第一次与这个魅魔治安官见面时发生的那点小事故，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小小的阴影。 他还记得，自己从这个小小魅魔体内听到的，那疯狂的、扭曲的呢喃声。 “没事就好。” 薇薇安柔柔一笑，魅魔的体香天生就有着催晴、放松的效果，又因为天生美艳的外貌很容易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现在也刚好到饭点了，为了庆祝你加入调查局，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好啊好啊！” 老杨就被她吸引得不要不要的，一听到吃饭的话题，立刻就精神起来，连连点头答应。 “我也可以。” 陈冕同样点头，他刚好有点饿了。 同时，在饭桌上聊天往往能够很容易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增进互相之间的了解。 “宝宝，你呢？” “我？嗯。” 陈冕随口问了一句，但是一转过头，恰好对上路宝宝那双明显在走神的眸子。 连自己叫她什么都没注意。 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冕心下稍稍疑惑，只是也没有那么在意。 然而，与他这个神秘学小白不同。 路宝宝作为异常现象调查局下属一等专员，经历过完整的深海神秘学教育，对术式、灵质与源能关系、深海能力开发有着高度了解的专业人员，却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忘掉刚刚仪式中的异常。 她跟着人群出了门，脑中却始终回忆着刚才在签订契约时，双方灵质同时接触深海之后，在深海中看到的那场景。 签订契约，所需要进行到仪式不算复杂。 最重要的一步，是通过仪式召唤一头沉浮在深海中的一头源物为‘见证者’，记录下这一规则。 从而通过‘规则’的限制，要求双方达成契约上的要求。 这也是她刚刚如此自信满满的告知陈冕‘你不会说出去’的原因。 但是...... 路宝宝感受着自己身上的规则。 又抬起头，看看在前面与薇薇安有说有笑，看上去不太自在的陈冕，眉头紧蹙。 当‘见证者’将规则枷锁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明明还没什么问题。 可当‘见证者’去接触陈冕的时候...... 却出现了某种意外。 她刚才清晰的看到了。 ‘见证者’才刚将规则枷锁落到陈冕上方的时候，在他的背后阴影中，睁开了一双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眼睛。 路宝宝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深沉、庞大、晦暗、无垠。 这些词语加诸在那双眼睛上，似乎都显得有些...渺小？ 路宝宝只知道，当自己看到那双眼睛的那一刹那，就有种全身灵质都即将被那眼睛融解掉的突兀错觉。 直到，见证者发出一声堪称凄厉的嘶喊声。 那头至少也来自中层带，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的庞然大物，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一瞬。 紧跟着，就烟消云散了。 那无数源能绽放的烟花，简直比璀璨节时的天空还要灿烂。 路宝宝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 ‘那是...陈冕的力量吗？’ ‘不、不对。’ 她摩挲着下巴，回忆起自己昨晚刚到治安署时，看到露西与陈冕对峙的那一幕。 当时的陈冕俨然已是强弩之末，气喘吁吁，只需要一个破绽，就会被露西当场碾死。 如果他有着如此恐怖的力量，又怎么会被一个真视阶段的深潜者压制？ 别说是自己，就算局长在这，恐怕也会被他当场碾死，全俄弥勾恐怕没人挡得住那一击。 可他身上，又似乎发生了太多的奇迹。 以普通人的身份，在献祭仪式中生存、体内有六十二道诡异术式却不死、与一个来自外界的神秘组织有所联系、同时又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窥探到了露西仪式的隐秘...... 太多太多的巧合联系在一起，明显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也许，陈冕背后那个叫做‘阿卡德’的组织，确实有着他们难以想象的伟力。 但是，他本身也有需要深挖的线索。 一整顿午饭，路宝宝都在思考着与陈冕有关的事。 逐渐的，她看向陈冕的眼神都变得有点不对劲。 危险，与机遇并存！ 这哪是男人啊？ 他明明是活生生的功劳簿！ 陈冕被她的目光看得有点瘆得慌，迷惑道：“我知道我很英俊，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盯着看吧？” 路宝宝却什么都没说，缓缓露出一个令人惊艳的微笑。 刚坑了她好几万镑的陈冕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至于吧？ 我才刚请你们吃的饭啊！ “老杨，一会儿你先把薇薇安送回治安署，然后去陈冕的据点，晚些时候有事商量。” “另外你车钥匙给我，我开车过去帮他搬家。” 老杨那张长着绿毛的老脸顿时拉下去老长：“路、路姐，我送薇薇安回去，总得有个代步的吧？” 路宝宝眉头一挑，指了指外面：“你很嫌弃我的小摩托？” 老杨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一下亮了：“成交！” 薇薇安却是委婉的笑了下：“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刚才大家都没注意，她一个治安署系统的人，来调查局这边蹭顿饭，纯属白嫖。今天之所以会到场，完全是为了当契约主持人——契约仪式必定由魔鬼主持，这是俄弥勾国内仪式的限制。 现在轮到她被人蹭，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酒足饭饱，一行人分两路离开。 ...... 陈冕原来那间房子很小，又是独居男性，除了衣服鞋袜、床褥被单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全部打理出来，陈冕和路宝宝两个人，基本只需要一两个来回就能搬空。 正当他们收拾着东西，就听门口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顿。 他们各自放下东西，陈冕则微微凝神，集中注意力。 而后，门口处就清晰的表现出一个身材寻常、相貌也有点眼熟的男性身影。 陈冕一怔，似乎是隔壁邻居。 他示意路宝宝稍安勿躁，走过去开门。 “你好，请问你是？” 陈冕语气有些疑惑。 来人看上去三十上下，微胖，有点秃顶，脸上总是带着笑。 见他开了门，立刻笑道：“你好你好，你就是陈冕大哥吧？我住你隔壁，我叫王德华。” 陈冕表情稍显古怪。 再一回忆，似乎确实是隔壁的老王。 只不过，如今城市邻里关系大多冷漠，他搬来这边将近半年，两人几乎都是外出时擦肩而过，顶多稍稍点头的陌生关系。 怎么今天突然找上门了？ “对，是我。” “您有什么事吗？” 老王立刻咧嘴笑起来，看上去还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你出门办事没通知你女友，她们这两天都找上门了。” “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都有人来，看上去都挺担心你的，我怕你不知道，特意来通知你一下。” 陈冕‘哦’了一声，这人还挺好。 只是很快又反应过来。 女友？什么女友？ 他眉头微皱，有些不解：“你说的是谁啊？” 老王则顿时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嘿嘿道：“昨天来的是一个穿白裙子，长头发的，长得特别漂亮的那个！” “今天来的是一个小妹，应该二十出头，有点黑眼圈，也特漂亮。” 说着，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说实话，陈哥。在下虽然年近三十，但是吧，我..我至今元、元阳未破，俗称处男。” “所以，真心想跟您这种高人学两手......” 正说着，就见路宝宝有些疑惑的从陈冕身后冒出头。 “谁呀？” 老王那有些局促的表情顿时僵住。 这个...还是特漂亮！ 再一转头看向陈冕，就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已是铁青一片。 “大哥，打扰了！” 【021】本体 双眼一闭一睁，陈冕再次回到自己的深海大厅。 简单的信息面板浮现在眼前。 他盯着【野兽之躯（e）】后面的那行【0/2】，心中已然确信，这个点数对应的就是升级所需的灵质数量。 再看看剩下的两点灵质，他意念微动，脑中想象出牵引的感觉。 顿时，面板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闪动。 【灵质】后面的数字转为零点。 而标注着【野兽之躯（e）】字样的深海能力则出现缓慢的模糊化。 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字迹再一次变得清晰。 【肢体再生（d）0/4】 “完成了！” 陈冕双眼瞪大，没想到居然还真进化成新能力了。 然而，这兴奋只持续了没几秒，他就忽的感觉自己所在的深海大厅出现剧烈的晃动。 不一会儿，他就蓦的被空间弹了出去。 一开始，陈冕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紧跟着，他就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一股强烈的剧痛感，骤然从身体各处同时爆发，大脑如同针扎般的痛，身体像是筛糠般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皮肤各处都出现大量皲裂痕迹。 这一次的变化，比前两次毛孔喷屎都要猛烈的多。 这回是毛孔痔疮，开始喷血了。 在那源源不断如同泉水般涌入的疼痛感中，陈冕从最开始的难以自制，到后面渐渐麻木。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有大量温热的血液顺着破裂的伤口向外面喷溅，但是不知为何，那涌动的温热感却始终持续不绝。 就仿佛他的身体是一口没有竭尽的泉眼一般。 撕裂、编织、修复、再次撕裂。 同样的过程在陈冕的身体内外不断重复，似乎没有尽头。 在这一刻，陈冕才终于理解了‘肢体再生’这项能力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 身体的颤抖终于停止。 陈冕躺在黏稠、湿润，已经被血液与不知名的碎块铺满的床铺上，明明身体已经不疼了，却本能的一下都不想动弹。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直到躺了许久，脑袋里渐渐缓过劲儿来，陈冕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 他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从眼眶里揭下一截死皮似的、覆盖在眼球上的湿润薄膜。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仅仅是眼睛里。 身上、耳朵里、嘴里、鼻孔里。 到处都似乎堵塞着老旧的组织体，皮肤表面更是凝结成了一层蛇蜕般硬化了的死皮。 陈冕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衣服连带死皮一起撕开。 等到扯下这些，在那一层人蜕底下，显露出一身白皙细腻，犹如初生婴儿般润滑的肌肤。 但那饱满成型的弧度，又完全不似幼儿，非得经过成年累月的锻炼才能形成。 一眼看过去，整体给人一种奇异的矛盾感。 微微握拳。 陈冕更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丝滑感。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甩掉衣服，臭美的走到镜子面前，欣赏自己再次新生的身体。 “e级与d级之间的差距，居然有这么大么？”陈冕低声喃喃。 这一刻，深海能力的等级差距，在他眼中有了鲜明的对比项。 看来，不同评级的能力，必然会造成深潜者之间的巨大实力差异。 只是他还不知道，深潜者们一般都能获得几种能力。 与此同时，不仅仅是身体素质出现了巨大的差异，就连【音域直感】所能发挥的效用都得到了一定的提高。 例如此刻，他就能清晰的听到，门外远处传来路宝宝的脚步声。 他甚至能通过听觉清晰的描绘出路宝宝塞在怀兜里的烟盒，与她的衣服布料、真丝球罩摩擦时的细微响声。 看来她挺怕热啊？ 正想着，陈冕忽然意识到什么。 路宝宝？ 还不等那剩下的半圈反射弧转过弯，就听路宝宝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脚步蓦的加快。 “砰——” 房间门毫无阻碍的被她一脚踹飞。 “陈冕？！” 她神色紧张，大声的喊了一句。 而后，就见到陈冕正在镜子面前，学前世的健美姿势摆着poss。 又是四目相对，又是衣衫不整，又是大门不翼而飞。 这场面，似曾相识。 在那张大床上，则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黏腻的鲜血。 怕是在床上分尸个人都不至于这么腥气，那浓重的异味直扑鼻翼，味道冲得隔着两条走廊都能闻见。 “......” 对视中，两人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路宝宝抽了口事前烟，眯着那双好看的杏眼，目光自上而下滑落，声音有些微妙： “你这是...怎么搞的？” “宝宝，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那双眼珠子从我的大宝贝上挪开？” “你的目光戳到它了！”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挡了吗？” “我挡不住！！” ...... 在陈冕蜕皮升级的同时。 061区，克里克街。 一个衣着暴露、神色疲惫的茶茶打着哈欠，从街边的阴暗酒吧里钻出来，脸上浓重的妆容稍显凌乱，遮不住沉重的眼袋。 看那睡眼朦胧的疲态，显然是生意很好，忙碌了一整晚。 “困死了。” “一个个的两分钟都不到，花样还挺多。” 脚下的高跟鞋踩踏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让清晨本就无人的大街上越显空旷。 茶茶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去挠胸口内侧。 也不知道最近试不试又得病了，皮肤表面明明没有起包，但却总觉得痒，等到伸手去挠又没事了。 做她们这一行的，最怕就是遇到这种好像有事，但又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 “明天跟经理请个假，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正这么想着，刚好转进巷口的茶茶脚步忽的顿住。 “咕噜...咕噜噜......” 女人的身体蓦的颤抖起来，口中突兀发出不正常的连续气泡音，仿佛她整个人都泡在水里，肺部正用力的挤压着。 双眼变得晦暗、无神。 缓缓的，她的心口位置被一点点的顶出一块圆柱状，好似积木模样的红色肉块。 然而，女人的身体其他部位却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完全不似心脏被穿透。 仅仅是轻微的颤抖了一会儿，这女人那妆容浓重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夸张的、残酷的，极具代表性的笑容。 ‘她’似乎在这个微笑的过程中，逐步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直到那双瞳仁里重新泛起人类应有的神光，她才终于掌控了这具身体。 “......” 等到理智终于回归之后，‘她’才低下头，注视起这只陌生的手掌。 眉头微微紧蹙，语气略有些不满。 “皮肤保养可真差。” “另外......” 她转过头，似乎能穿越无数高楼，一直望见安大略治安署的方向，目光里泛起些微疑惑。 “我的脑子里...怎么好像缺了一块？记不起来了。” “那具身体死了么？” “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印象与记忆逐渐开始混乱，连带着沉于深海中的位格都似乎染上了一抹杂色，意识甚至出现短暂的恍惚。 那是出现紊乱现象的先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女人立刻按住额头，停止了深入思考。 “够了！” 她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从今天开始，这具身体就是本体了。” “露西。” 【026】来嘛~ 回到别墅。 老杨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厅里，闲得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看着最近的报纸。 听到陈冕和路宝宝回来，随口招呼了一声：“挺快啊。” 但是，一抬头，却见两人的表情似乎都不是那么好看。 “你们...不是搬家去了吗？” “东西呢？” 路宝宝给自己点了根烟，摇摇头：“不搬了，重新买一套吧。” 老杨顿时提起注意： “细说。” 陈冕表情更是难看，闷声道：“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昨天，露西是先去我的房间里调查过，然后才去的治安署。” 老杨不解：“那怎么了？” 陈冕捂着脸，痛苦道：“刚刚我那房间的邻居告诉我，今天早上又有女人找上门了。” “大概率，还是露西。” 老杨顿时提起精神，转头看向路宝宝，语气疑惑：“不对啊？我们不是让治安署在对面楼布下监察岗了吗？” 路宝宝吐了口烟：“死了，今天早上才没的。尸体全被塞进冰箱了，都没人发现。” 深潜者的数量很少，调查局在附近这个片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因此，剩下的大量工作自然都要交给普通人完成。 而普通人，在露西那种深海能力面前，是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 路宝宝叼着烟，眉头微蹙：“不过这也证明，我们跟着陈冕是对的。露西为了完成仪式，迟早还会找上门。” “大多数大型仪式都有时间限制，只要陈冕没死，那她的仪式必然会卡在这一环，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她上钩。” “该着急的不是我们，是她。” 陈冕和老杨闻言都是点头。 这个时候，陈冕已经意识到自己需要承担起‘鱼饵’的责任了。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当鱼饵，至少背后还有渔夫在等着抽杆儿。 但要是不当鱼饵，他难不成还能单对单正面干死露西？ 现在，就需要看宝宝和老杨是不是名副其实的钓鱼佬了。 讨论了一会儿，最终由路宝宝定下结论：“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24小时轮班，我白班老杨夜班，陈冕你照常生活、照常活动，不要露出太多异常。” “尽可能限制外出活动，尤其是晚上。” “好。” “诶！等等！”老杨立刻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路姐，咱们不是应该黑白班轮流吗？怎么夜班全是我的？” 路宝宝苦口婆心：“老杨，正常规律的生活有助于身体健康，我这是为了咱们好。” “再说了，大晚上的，除了你的【深海视野】，谁能看得那么清楚？这是发挥你的长处。对吧？” 陈冕在旁边一脸认同的点头。 老杨憋得脸都紫了。 二等专员没人权啊？！ 吩咐完任务，路宝宝又从桌底下取出一个手提箱，放到陈冕面前。 “至于这些，则是调查局专员的标准装备，之后我会教你怎么用。” 她一边叼着烟说着，一边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防刺背心、大口径手枪、无线电设备和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方盒子。 陈冕注意到那个小盒子，有点眼熟。 他拿起来看了两眼。 路宝宝见到他的动作，随口解释道：“这东西是军用装备，叫寻呼机，我们也刚用上没多久。” 陈冕翻看着小盒子，有些好笑。 他确实没用过，但是上辈子却见过类似的。 寻呼机，也叫bp机。 上辈子四十年代出现，不过国内要到八十年代才在民间应用，岁数小一些的估计连听都没听过。 这东西的功能也很少，只能用来接收短消息，多数还只限制在十字以内，不能发信、不能打电话、也没有其他功能，收到消息的时候会有哔哔的一声。 只不过，在传播消息主要方式为报纸和收音机的俄弥勾，这已经算是很高端的玩意了。 熟悉了一下用法，陈冕收进口袋里。 路宝宝继续道：“至于枪械，这间屋子底下就有靶场，一会儿我带你去熟悉一下拆装，子弹倒是有很多，你记得多练习。” “好。” “对了。” 路宝宝说着，突然想起什么：“首次深潜所需的材料，可能还会迟一些。” “凤凰城那边也出现了大规模诡异灾害，听说比我们这边还要严重一些，死了上千人，有不少人手都被临时征调过去了。” “现在没人负责保护运输物资，只能再迟两天。” 陈冕怔了下，有些感叹。 这世道也真是不安定，似乎到处都有诡异信徒在作乱。 而且但凡出现影响，必然就会席卷一大片普通人。 仔细想想，相对那些莫名其妙死在露西手中的无辜者，自己似乎已经足够幸运了。 交代完这些事项，路宝宝又开着车和陈冕去超商买了些家居用品。 之前那间房里的东西，有可能被露西碰过，没准会留下什么监视器械，最好还是重买一套。 万幸的是，陈冕刚刚坑了一笔钱。 回到家，路宝宝又带着陈冕从二楼居住区的衣柜里，一路进到地下。 因为一开始就是给自己买的房子，所以路宝宝在这栋房子的装修上明显下过不少功夫。 不止是二楼有暗门，就连一楼的厕所里也有临时逃生门，地下更是有两层相当于数个篮球场大小的密闭空间。 地下一层是靶场、健身房、锻炼区等等，地下二层则是占地面积超过一百五十平米的‘真·居住区’。 建筑标准相当于小型军事基地。 也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少钱。 陈冕一边在路宝宝的带领下熟悉各处区域，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这次，他确实是占了个大便宜。 直到最后，二人停在地下一层的格斗训练区。 路宝宝脱了鞋，扔掉上衣，露出只穿着干练黑色背心的精瘦上半身，朝陈冕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来，上来。” 陈冕闻言一怔，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宝宝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是那样的人！” 路宝宝语气温和：“陈冕啊，既然已经成为调查局的一员，那我作为你的上级，自然也有义务为你进行技术辅导。” “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你需要再修的课程还很多。” “射击、格斗、追踪反追踪、人物辨认、易容伪装...这些本来都是在培训学校时应该学习的内容。” “不过现在，我们也只能勉强弥补了。” “目前最能发挥出你身体素质的...是格斗。” 闻言，陈冕只觉一股寒气从尾巴骨一直窜到天灵盖。 路宝宝却温柔的看着他，那张英气中又透着些妩媚的脸上，笑容核善得像是隔壁邻家大姐姐。 那磁性的烟嗓声中透着一股别样的娇媚，眼波流转： “来嘛~” “我会一点一点，全都教给你的。” 【027】坐标调整 地下一层， 格斗训练场。 “砰。” 纤细手掌干脆利落推在陈冕的下巴上，瞬间将他砸得后退三四步，脚掌踩在地面上，发出摇晃而沉闷的响。 路宝宝束起马尾，单手挑衅似的朝他晃了晃，笑容勾人： “还能继续吗？” “呼、呼......” 呼吸粗重、汗流如注。 一身短袖几乎被源源不断涌出的汗水浸透，陈冕艰难的靠在一角保持站立，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 刚刚肿起的下巴和眼角，此时已然在【肢体再生（d）】的作用下，飞速的缓解、愈合。 只两三秒的功夫，几乎看不出刚刚才留下的击打痕迹。 但是，陈冕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 此时，即便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双手也仍艰难的保持着抱架姿势，一双眸子透过双手之间的缝隙，看向姿态轻松的路宝宝。 与他相反，场地中央的路宝宝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般的模样，随意将那一袭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 白嫩的脚趾微微踮起，始终保持着灵活的架势，细腻的皮肤上，甚至连一丝汗迹都没有溢出。 这是什么怪物体力？ 只是这一闪念，护在额头两侧的抱架稍稍松了下。 蓦的，路宝宝眼中精光一闪。 “呼——” 那修长结实的大腿，陡然以陈冕几乎难以看清的速度扫掠而过，如同战斧般裹挟呼啸风声，直奔自己侧脸。 他立刻收紧抱架，尽力护住自己身侧，肌肉紧绷住。 却不想，那看似势大力沉的高扫竟然只是假动作。 在那一腿快要落到他手臂上的瞬间，路宝宝那修长的身段蓦的跃起，仿佛轻盈如纸片般在半空拧身旋步，另一腿如同马鞭般横掠而过。 “啪！” 毫无防备的大腿上突兀的挨了一脚，那爆炸般席卷而来的力量，让陈冕只觉脚下一软，连带着身形向前一个踉跄。 只这一瞬间的差错，立刻就让陈冕的抱架完全散开。 路宝宝没有丝毫犹豫的欺身而上，双手拽住陈冕的手腕向后一扯，让他瞬间失去平衡。 一拽、一拧。 地面上紧跟着交错绊脚。 稍稍用力，顺着肩膀背身而过。 “砰。” 猝不及防之下，陈冕瞬间就被这个过肩摔砸在地上，还在特质擂台上弹了两下，连带着胸口都是一闷。 在整个过程中，陈冕所能造成的最大反抗，就是在被抡过去的那一瞬间，本能的死死拽住了她胸口的衣服，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崩！” 很可惜，他造成的最大伤害，是让路宝宝的e级联赛球衣被扯得崩断了带。 嗯。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咝儿......” 只不过，陈冕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完成了怎样的伟业，躺在地上闭着眼，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吸着气。 “不打了，真不打了。” “宝宝！你饶了我吧。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你不记得了吗？我刚刚中午还请你吃过饭呢。” “大不了、大不了那笔钱我少讹你一点...多大的事啊？咱们不至于拼个你活我死，真的！” “这样，咱们五五分账！” “五五怎么样？！” “再不够，那可就只能六九了。” 看着躺在地上，因为摆烂而开始唠唠叨叨的陈冕，路宝宝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 不对劲。 实在不对劲！ 实话实说，路宝宝觉得自己与陈冕的教学邀约，一开始确实是带着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赌气性质，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揍他的情绪在里面。 但是，她的真正目的又不是这个！ 在见识过陈冕在签订契约时，从他身后爆发出的那股恐怖力量之后，她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试图确认这一点。 然而，在无数次面部与拳骨的亲密接触过程中，陈冕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奇异之处。 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那张明明正在挨揍，却还是能让人生气的嘴。 “论欠揍，我愿意称你为最强。” “今天就暂时到这吧，明天开始正式课程。” 从背心圆领里拎出那件被崩断的球衣，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哦，对了。” “还是最强涩批。” 路宝宝语气颇有些微妙的道。 经历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单方面蹂躏（指陈冕单方面用脸蹂躏她的拳头），路宝宝自己也有点怀疑她最初的判断。 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个刚才的那场契约仪式，仅仅是受到了某两位不知名存在的干扰，于是乎，才出现了那种偶然现象。 而对方之所以会出现在陈冕身后，也仅仅是一场奇妙的缘分？ 路宝宝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卷烟，给自己点上，稍微皱着眉头思忖。 他们俩，完全可能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和陈冕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 “咔吧、咔吧。” 陈冕躺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扭着脖子。 在刚才那段短暂的时间里，经历过无数次超过一百八十度拧动的颈骨，已然发出恐怖的悲鸣。 “真见了鬼了。” 陈冕一边抱着自己的脖子拧着，一边对路宝宝投去不可思议的眼神。 “你到底有几种能力？身体素质怎么比我还强？” 他的疑惑并不夸张。 在经历过连续好几次身体强化，一直到现在，陈冕估摸着自己的身体素质早就全方位超过前世的体育冠军水准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强悍的身体，在路宝宝面前却连根毛都摸不着。 刚才那场战斗，与其说是对练，不若说是单方面的胖揍。 路宝宝叼着烟卷笑了下，无所谓道：“我只有一种能力，身体素质大概也比普通人强上一些。” “不过，跟你这种怪物体质比，就差很多了。” 陈冕瞪大了眼，脖子顿时再次发出‘咔吧’的一身脆响——这是正回来了。 “不会吧？” “局内每年都要体检，瞒不住的。” 路宝宝语气轻松。 “不对！不对。” 陈冕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她跟露西干架的时候，可是硬生生用手掌挤碎了那个怪胎的脑袋。 人体最坚硬的颅骨，可都被她硬生生捏开了。 “强手裂颅能是正常人的水平？” “那也是我的能力。” 路宝宝语气轻松，随意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硬币。 弹起、旋转、落下。 始终注意聆听的陈冕，目光也随之上上下下、摇摇晃晃。 忽的，那旋转的硬币在半空静止。 陈冕的目光也立刻随之凝滞。 路宝宝夹着那根烟，也不管自己是可供人趁虚而入的真空状态，大大咧咧的靠墙坐下，微笑道： “我的能力叫【坐标调整】。” 【022】重要的人 “愿聆圣音，小伊奈。” “愿......” 呆坐在原地，大脑正处于完全放空状态的白毛修女闻言，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 紧跟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打起精神。 再抬起头，就见双眼被白色丝绸蒙起的莉莉娅大修女正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温柔和善的笑意。 继续转过头望向周围。 十几位与她一样坐在祷告厅内进行每日早课的修女们，正转过头，整齐的用那一双双同样被蒙住的眼眸盯着她。 “盯~” 注意到伊奈回过神，修女们才纷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模样，迅速回过头，双手合十，假装虔诚的祈祷着。 见状，伊奈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还是每日奉献给格罗赫斯爵士的早课祷告时间。 对上莉莉娅大修女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伊奈表情有些艰难的扯起嘴角，强行解释道： “莉莉娅小姐！我刚刚只是、只是在考虑一些神学问题......并不是有意走神。” 莉莉娅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声音仿佛母亲般温暖、包容： “哦？神学问题？” 那略带挑衅的上挑音，一点都不隐晦的表达了这位大修女对这句话的信任程度。 可这位女士就是这么坏心眼，哪怕明知道自家的修女小姐在说谎，也要一步步引导她把这个谎言圆下去，直到编不下去的时候，再十分恶趣味的一针戳破！ 伊奈明显被自家大修女折腾习惯了，一听她开口，就知道自己后面的话都将会是徒劳无功，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压低嗓音小声嘀咕： “例如，神明是如何在漫长到以数百千年计的生涯中，持之以恒的维持她们的单身生......噗叽！” 说话时，少女软嫩的腮帮子猛地被两根手指精准捏住，发出奇怪的后门吐气音。 莉莉娅大修女依旧是那温柔的笑容，轻轻扯着少女可爱的小脸，发出真诚的告诫： “小伊奈，女孩子说话要小心哦。” 坐在其他位置上的某几个蒙眼修女们，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咯咯咯”的母鸡叫。 似乎是注意到这一点，莉莉娅才勉强放过伊奈一马，温和宣布道： “好了，早课继续。” ...... 直到早课完全结束，目前为止还活着的修女们纷纷离开祷告厅去做各自的事。 某只白发红瞳的不知名少女，原本也想混在人群里一走了之。 结果，还不等她迈开小脚，就听身后的大修女温柔道： “伊奈小姐留一下。” 用力往人群里挤的某位修女顿时停住。 身边的其他修女们则不约而同的纷纷避开，在她周身空出一大片场地，让她顿时变得十分显眼。 无奈之下，伊奈也只得软绵绵的转过身，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被莉莉娅招到面前，还不等对方开始盘问，伊奈小姐立刻便不战而降，高举三分之一国旗。 “对不起，大修女。我刚刚说谎了。” “其实我是因为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有点没睡好。” 很抱歉，这一句也是谎话。 伊奈小姐在心里有些无奈的吐着槽，有种小小的罪恶感。 然而，却没想到，莉莉娅只是盯着她注视了几秒，而后便确认般点点头，有些无奈道： “嗯，遇到这种情况会做噩梦也是难免的。你转一下身。” “？” 伊奈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身体还是乖乖的按照大修女的要求，撅了下翘挺的小屁股。 莉莉娅小姐注视着她，脸上那总是很温柔的表情，如今不知怎么变得有些严肃。 她伸出手，之间顺着伊奈的后颈向下滑落，一直停在尾椎骨附近。 停住。 “咕唔...大修女？” “等一等！” “我还没准备好。” 说话间，伊奈小姐的身体小小缩了一下，她屁股上肉多，形状又圆乎乎的，这里戳上去稍微有点顶不住。 太痒了。 莉莉娅却完全没有关心伊奈的变化，面上的神色愈发严肃，口中轻声低喃： “只是，不应该啊。” “明明上个月才刚用‘遗物’清空过一遍，怎么会这么快......？” 莉莉娅嘀咕着，又忽的转过头问道：“伊奈，最近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遗物、异常知识、源物什么都行。” 白毛修女明显有些心虚的摸了下鼻尖，局促道：“没、没有吧？” 一见到她这个表情，莉莉娅就懂了。 但是她没有试着继续逼问，反倒转而柔柔的调笑道： “那...特别的人呢？” “例如，某个不小心闯进你生活的男孩子？” 然而，莉莉娅女士却并没有如常得到小伊奈那弱气的、总是羞愤不已的可爱表情。 这一回，白毛少女反倒突然激动起来，表情语言、动作语言、情绪语言异常丰富的手舞足蹈着的摇晃脑袋： “绝对！绝对没有！” “真的。” 这一刻，莉莉娅大修女的调笑表情忽然僵硬了下。 不会...真的有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莉莉娅大修女伸手掀开伊奈的裙子，试图确认她昨晚穿的是不是男士内裤。 “喂！” 但是，却被伊奈很迅速的挡住了，脚下飞快推开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这个老女人： “你想干嘛？” 再注意到她如此提防的神态，莉莉娅大修女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就是一年年看着自家小孩长大了的感觉吗？ 明明前一段时间还是个连洗澡都需要别人帮忙的小不点。 这种感受，还真是稀奇。 沉吟许久，才听莉莉娅大修女缓缓的、声音郑重道： “小伊奈。” “如果某一天，你遇到了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一定要记得对身边的人分享你的小秘密哦。” 才刚一开口，那沉稳的姿态立刻破功，她一边咬字清晰的暗示着，脚下一边飞快的小碎步靠近她。 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你看，谁是你的身边人？ 很清楚吧！ 几乎是一瞬间，伊奈小姐就明白了这位不正经的大修女想要表达的意思。 少女粉嫩的脸蛋上泛起一片透彻红润，她瞪大双眼，下意识的想要辩解什么，但又发觉自己的表现似乎有点过于激动。 停顿了两秒，伊奈才不满道：“我才没有！是大修女您想太多了！” “而且，教义里是明文规定不允许自由恋爱、幸行为和结婚的吧！”她说到这，突然像是发现了华点，瞪着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语气不满，“你还说我违反教义！还关我禁闭！” “你自己不是也明明在想违反教义的事情吗？” 莉莉娅大修女很无辜的一歪头，语气十分疑惑：“嗯？难道刚刚我说了什么特定的事件吗？” 伊奈小姐表情顿时卡壳。 一时间，无言以对。 又僵持了许久，她才哼的一声气冲冲出了门。 直到走出祷告厅，少女才逐渐加速，最后迈开长腿，一溜烟跑得飞快。 惊魂未定！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莉莉娅大修女刚才那个表情...... 她不会真的看出什么了吧？ 停下脚步，少女背靠房门，抬头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目光有些出神。 重要的人...吗？ ...... 祷告厅。 晨间阳光透过天顶的七彩琉璃窗映落，为神像镀上一层象征信仰的神秘光辉。 同时，也将地面上那段漆黑的影子拉得很长。 莉莉娅站在神像面前，双手在胸前合十，低垂臻首。 她像是在向格罗赫斯爵士祈求答案，又像在思索中下意识的自言自语。 声音有些低沉： “祂复苏的进程，又加速了吗？” 【028】你还我清白! “坐...坐标？” “什么意思？” 陈冕疑惑的看向那枚硬币。 但表情又忽的一滞。 这一刻，他就像是在玩那种‘坚持五秒不要去看某某’之类的垃圾小游戏，努力控制着目光不要顺应本能往下飘。 虽说豆吸人眼，但是如果特别在意，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很像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处男？ 是可忍，叔不可忍！ 咱不能被人小瞧了。 路宝宝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随手示意，在硬币前后比出一段距离，解释道： “所谓‘坐标调整’，就是在以我为中心的立体坐标系中，调整某一样物品的位置。” “例如，在某段时间内，将硬币从a点调整到b点。” “如果是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内，那经过我的调整，硬币只会到达b点，然后就不再动弹。” “可是......” 说到这，路宝宝声音一顿，指尖将硬币指向另一头：“我们生活在一个具有完整物理规则的世界。” “轰。” 伴着她话音落下，那枚静止的硬币骤然飞射而出，砸在全钢制的墙壁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爆鸣声。 风浪带起两人的衣角，路宝宝叼着的卷烟燃烧火星。 “摩擦、惯性、星球自转、重力偏移、自身物理性质改变......这一切都必然导致硬币不会停在b点。” “而是在c点，或者更远。” “当然，这也是我目前仅仅处于真视阶段，控制能力比较差的缘故。” “如果我能活久一点，未来应该会控制得更好，没准还能搞出个远距离传送之类，听上去就很玄幻的东西。” 陈冕怔怔的看着墙壁上的大洞。 无论见识过几次，他还是会为这种不似人力的现象而心生叹服。 而且，这还是控制不好的结果。 如果能控制好...... 下意识的，陈冕脑中勾勒出一个人被突兀的‘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体之中。 不知道他们会变成连体人，还是同时爆炸开。 路宝宝摇着手指，得意的笑了笑： “很厉害吧？” 陈冕看着墙壁上的洞，下意识的点头。 “超强！” 这能力多好！ 跟他那什么音域直感一比，简直强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等等...”陈冕忽然反应过来，捕捉到刚才那句话里的关键词，“真视是什么阶段？后面还有很多吗？” “真视，只能说是约定俗称的一种阶段分类。”路宝宝组织着语言，“正常情况下，深潜者每下潜到一定的‘深度’，根据深海规则的变化，都会得到不同的收获。” “而‘真视’就是完成第一次深潜之后，所有人完全统一的一次交换。” “顾名思义，它能让你看到‘真实的世界’。” 说到这，路宝宝的语气也渐渐低沉下来，摊手道：“当然，很多人宁愿这辈子也看不到这世界的真实就是了。” “而再向下潜，分别能在突破‘表层带’与‘浅层带’时，获得‘虚感’与‘异常’。” “自然而然，这两者也就是后面两个阶段的名称——它们同样是统一的。” “再往后面的阶段还有四个，不过我建议你以后再去了解。” 说到这，路宝宝的声音逐渐放缓，目光里似是别有深意：“因为从第四阶段开始，知识就能干涉现实了。” 陈冕闻言一怔，他并没能马上理解。 但是紧跟着，他又联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那魔鬼呢？” “他们属于什么阶段？” “报纸上说的‘魔鬼特有的能力’，其实就是深海能力吧？他们每个人都有这种力量吗？” 路宝宝被问得目光微微滞涩，似乎顿了半秒，而后才道： “...纯血魔鬼的话，大多是的。” “不过他们的情况不太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那他们获得特权的真实理由呢？是因为天生的深海能力？”陈冕试图继续追问，他拧着眉头，“我就说这一点奇奇怪怪的。” 这个世界的前身，在大多数三观倾向都能与自己对上。 唯这一点上，有堪称巨大的差异。 而当蒙在‘深海’之前的这扇面纱被揭开之后，很多俄弥勾原本看似不合理的事情，似乎立刻便有了最直接的理由。 现在，陈冕想要了解更多。 “不是。” 提到这么敏感的问题，路宝宝立刻坚定否认道：“你应该学过‘天壁’才对。” “魔鬼之所以能得到特权，是因为他们为人类带来了永久的庇护，让人们可以免于直面天灾。” 说到这，路宝宝声音微顿，稍稍加重了语气：“至于你刚才那种没有根据的想法，你最好不要在外面胡乱传播。” “对大家都不好。” 闻言，陈冕顿时默然了。 天壁。 所有生活在俄弥勾的人，都清楚这是什么。 当他们走在大街上，抬起头时，看到的那层大地与天空之间隔绝开来的、布满六角形壁障的天空，就是‘天壁’。 它能够调整天空的明暗程度，美化外界早已因‘天灾’而变得扭曲、混沌的污浊天空，让每一个俄弥勾人都生活在虚假的蓝天白云之下。 它也能调节射线强度，防止那些穿透破碎大气层直射而来的异种光，以免居民因其而患上严重的皮肤疾病。 它还能阻拦绝大多数威力低于s级危险度的严重自然灾害，以免俄弥勾的居民们在城市移动过程中受到外界侵扰。 最重要的是...... 它能够抵御‘天灾’。 而这一切，都是魔鬼们为人类带来的。 天壁所需要的一切，也都是由魔鬼们来维持的。 没有他们，就没有俄弥勾人类的今天。 所以，我们应当憧憬他们、感谢他们、赞美他们。 外面是一片人类无法生存的绝地。 唯有俄弥勾，才是魔鬼与人类最后的一片净土。 ...以上这些，从育幼班开始，就烙印在所有人记忆里的钢印。 包括前身。 也正因如此，人们才能理所应当的接受这国家里有一类天生就高自己一等的族群，并且没有丝毫怨言。 在俄弥勾，言论是无比自由的，甚至连诡异仪式与其无辜的受害人都能被杀千刀、烂屁股的记者们登上娱乐报纸。 只有，人类与魔鬼的差异是禁区。 “......” 两人之间，因为这个禁区式话题，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路宝宝率先打破僵局。 “好了，没什么要问的了吧？” “那就先说这么多，有其他事情回头咱们继续补充。” “我先上楼换个球衣，被你盯得凉飕飕的，还以为我衣服开线了。”宝宝姐随意的挥挥手，仿佛并没有将刚刚的沉重话题放在心上，转身上楼。 陈冕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临走前，她又忽然转头，朝自己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嘲笑道： “噫~” “小处男！” 刚刚还有些呆滞的陈冕那长长的反应弧终于转过了弯儿，当场就炸了，表情无比崩坏，不依不饶：“他妈的！你有什么处男说我是证据？！” “整整三百零九秒，连一眼都没看！我都破纪录了！” “喂！你还我清白！！” “噫~” 【023】体检 “阿嚏。” 裹上衣服，陈冕稍稍捂住口鼻。 路宝宝在旁边靠着墙，看了他一眼：“感冒了？” “那倒不是。” “可能有人在背后骂我。” 他将最后一颗纽扣系好，跟着出了门：“我们这一大早的是去哪？这就要入职了？” “昨天晚上，法医部门那里从露西的尸体上发现了一点小问题。” 路宝宝‘咔哒’一声给烟点上火，斜晲了他一眼：“今天，原本是应该先带你去签合同，完成入职，然后再去查看尸体情况。”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要提前去做入职体检了。” 陈冕脸色顿时一僵。 今天早上的那个反应，他也没料到。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超凡能力是不是针对自己，还是其他人都这样子......他每次出现能力提升的时候，似乎都会让他来一遍典中典剧情。 为了避免尴尬，他从尸体的问题切入道：“问题？露西的尸体出了什么问题么？” “嗯。” 路宝宝想起工作的事情就头疼，连说话的时候都紧蹙着眉头，用那特有的烟嗓道：“昨天晚上我们把尸体连夜运送到法医那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心脏中央有一颗虫茧。” “破掉的。” 陈冕闻言，表情微顿，又有些疑惑： “心脏里的虫茧？” “那这人还能活吗？” “当然不能。” 路宝宝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那具身体早就死了。双眼失明、血液凝固、肺部积水、肌肉僵硬。” “按照专业判断，死亡时间最少在48小时以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腐烂。” 听到这里，陈冕脑中忽的浮现起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夸张、残忍到难以自控的笑容，以及其他部分高度僵硬的面庞。 怪不得嘴角咧到耳根她都没感觉。 原来早就死了。 “等等？” 陈冕突然发现了宝宝姐话语中的华点，拧起眉头：“那我们昨天杀的是个死人？” “嗯。” 路宝宝点点头，耷拉着眼皮总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不是...那她本体呢？” “你问我？我还找呢！” 陈冕先是在宝宝姐身上讨了个没趣，但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也不对啊！” “她都瞎了，那她昨天是怎么认出我的？” 闻言，路宝宝才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是啊，所以这不是来贴身保护你了么。” “刚才闻见味儿的时候真是吓我一跳，还以为来晚了一步。” “(???)？” 你这是来保护，还是来拿我钓鱼？ 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我怎么感觉你是来刺探我鸡密的？ ...... 因为今天要去的路程稍微有点远，所以路宝宝是骑小摩托过来的，正好还能载他一程。 不过陈冕倒是不那么乐意。 在他的强烈抗议之下，最终路宝宝还是不情不愿的把翘屁股往前挪了半边，让他跨坐在后座，成功避免了抱头蹲在前裆的下场。 盐湖市不算太大，一辆摩托足以应付全城路线，两人一路突突突的来到了位于029区的盐湖市私人诊疗院。 在进门之后，他们并没有按照标牌提示往楼上进入对应诊所，而是在路宝宝的带领下，从工作人员走廊一路进了地下。 坐上电梯，停在一间位于地下深处的隐蔽医院。 很明显，这里是异常现象调查局的专属据点之一。 而这一次体检的针对性也很强。 专门检查体内术式。 “嗯......” 一身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看着手里的片子，表情十分微妙。 他抬头看看陈冕确认一遍。 又低头看看片子。 一脸日了鬼的表情。 “你这种情况怎么说呢，非常少见。”医生沉吟几秒，十指交叉。 陈冕顿时紧张起来：“有、有多少见？” “大概...就是能用你名字命名的那种少见程度。”医生强调道。 陈冕的脸色不由有些发白。 前身作为一名医学生，还是考过法医资格证的小学霸，一听这话就大概明白了。 什么叫‘能用你名字命名’？ 绝症！ 医生先生很努力的像他们两个解释道：“这不是说我们不尽力，你这情况，怎么解释呢......如果用你们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有点像你活生生被人切成了几十块，然后让诡异信徒一条一条把术式印在你身上了一样。” “你现在居然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陈冕脸色顿时变得更白。 是啊。 我可不就是被人碎成一段段，然后又拼回来了。 这真没救了吗？ 医生似乎见面前这两位心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又更进一步说明道： “按照我对这项术式的推测，它们的功效应该包含‘生命汲取’、‘源能转移’、‘信息剥夺’、‘对等坐标’这几大类别。” “属于标准的献祭类术式。” “其本身对活人的危害性其实不算特别大，顶多是让你少活几年，时不时忘记一点事情，时不时产生少量源能流逝现象，并且能够在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被施术者发现而已......” 陈冕那双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都这样了，你还而已？！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那、那少活几年...是少活几年啊？” 医生低头看着片子，眉头皱了皱，大致判断道：“应该是三到五年吧？” 听到这，陈冕才稍稍松了口气。 区区三到五年，他的人生还承受得起。 “单个术式。” 嘿，心脏他妈的又提起来了。 我身上有几道来着？！ 对面桌的医生明显也在点着手指，一条一条的数：“而你身上现在总共有六十二道不同术式，按理来说，在整个仪式完成的瞬间，你就该死了。” “但是现在...”医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具体应该什么时候死，我也不太能判断得出来。” “有可能以后都没事，也可能是下一秒就暴毙。” “毕竟巧合这种东西吧，他就像是写着bug却突然跑起来的程序，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去乱动他。就让他一直跑，胡乱干扰反倒有可能倒霉。” 闻言，陈冕闻言，眼珠子越瞪越大。 这消息也太秃然了。 你不会是玩我吧？ 我怎么一点迹象都没发现？ 对面的医生反倒打起精神，摩拳擦掌：“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先生您还能用另一种方式活在人们心里，一会儿麻烦你走前把名字留一下，我之后写案例论文的时候会用到。” “从这种方面来讲，你也算是造福后人了呀。” “陈冕。” “多谢，先生。” “......” 妈的，这个医生是不是没挨过病人的砍？ 陈冕的表情那叫一个郁闷。 像是站在房檐底下突然挨了雷劈。 离开诊室，见他那副拉着一张老脸的模样，路宝宝疑惑的递过来一根烟，奇道：“身体出了这么多问题，你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完全没有。” 陈冕捏着眉心的一小团，语气很微妙。 仔细想想，最开始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好像确实感觉非常疲惫，刚洗完澡躺到床上，整个人立马就厥过去了。 但是，在自我奖励之后，似乎就忘记了最开始的那回事。 而且两次奖励之间间隔的距离太短，身体素质的提升幅度也太大，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正常情况’下，身体应该是个什么程度。 这难道就是‘只要我升级够快，debuff就跟不上我？’ “喏，来个火。” “给。” 坐在门口台阶上，陈冕把脑袋凑到路宝宝怀里把烟点燃，有一茬没一茬的抽起来。 神色无比沧桑。 见他这模样，搞得路宝宝都不好意思嘲笑他了，无奈道：“本来是还有个好消息的。” “其实，今天上面已经通过了你的入职申请和深潜资格，我顺手还给你申请了一套房下来。” “不过在生命面前，确实也不算什么好消......” 听到半截，陈冕突然抬起头，似乎一下子变精神了，目光炯炯： “房子？” “什么房子？！” 【029】天灾 一路从地下被追到一楼，从身后传来的那不甘的咆哮让路宝宝止不住翘起嘴角，露出屑屑的笑。 换了套衣服，拿起浴巾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感受着细腻的水流冲洗身体，路宝宝发自内心的感到一阵轻松。 深潜者，是一个高度危险的职业。 他们的同行，他们身边的人，他们所认知的世界...都一样危险。 由于见识过太多离奇的事件，眼中世界任何一点微小的不谐，都很容易让他们迅速提起警惕。 路宝宝就是其中的典型。 与其说，她对与陈冕签订契约时发生的那点意外过于敏感，不如说那是她作为一个深潜者所能产生的，最专业的反应。 所以，才会有刚才的试探。 无论是大量且高频次的身体刺激，还是精神刺激，都没有让陈冕产生任何程度的‘异常’。 这对那些表面理智，实际早已陷入深度疯狂的诡异信徒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同时，也唯有这种通过自我实践所得到的结果，才算是让路宝宝勉强安定下来。 这年头，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人是鬼，往往很难确定。 当然，尽管如此她也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这是她全须全尾活到现在的依仗。 “看来，确实是我想太多了。” 关掉水龙头，路宝宝缓缓擦拭长发，再次回忆刚刚与陈冕待在一起时，他所表现出的每一个细节。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骚话颇多的小涩批而已。 他身上的那些异常，大概真的是那个‘阿卡德’的功劳吧？ 还真是，藏得有够深的。 ...... “滋滋...滋滋...” “...根据本台联想社报道，凤凰城昨日遭受超大规模诡异信徒袭击，目前事发地点暂无消息，据专业人士推测，本次受袭影响人数可能超过千人......” 才刚一从浴室出门，路宝宝就见大厅里的老杨正抱着一台厚重的收音机，一脸严肃的听着广播。 陈冕则站在窗口，不知道在往外看着什么，表情怪怪的。 听见路宝宝的脚步声，老杨转过头：“路姐，凤凰城那边应该是真的闹大了...我换了连续三个台，都在说这件事。” “你说从咱们这边过去的路不会被封了吧？” 路宝宝翻了个白眼：“你真当局里都跟你一样吃干饭的？林副局昨天就出发了。” “说起来你现在不打算睡一觉吗？今天你值夜班的。” “淦！” 没理会老杨那崩溃的反应，路宝宝一边擦着长发，一边溜达到陈冕身边，奇怪的歪过脑袋往他目光所及之处看过去： “你在看什么？” “不会是在怀疑人生吧？” “嗯...033区那边有一家魅魔浴足馆，听薇薇安说她有好姐妹在那边打工，手艺很好，下次我请客？” 正当路宝宝反思着自己无情的戳破了事实，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脆弱的内心时，就见陈冕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她。 他声音颤巍巍的，有些怀疑似的问了一句： “...你、你也看不见吗？” 路宝宝一怔。 下一秒。 “嗡——” 低沉的喑哑震荡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路宝宝脸上的表情蓦然僵住。 抱着收音机的老杨本能的翻身卧倒，一撅屁股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连他刚刚还特宝贝的收音机摔在地上都顾不上。 路宝宝的反应也很快，一把伸手拽住陈冕，扯着他护在自己身下，死死趴在地上，大喊了一声： “天灾！” 在她发声的同时，整片大地似乎都随着着低沉的次声波震动起来，开始不规则的摇晃。 街道上传来刺耳的尖叫与杂乱的噪音。 收音机中本就不算稳定的播报声，也只剩下一片嘈杂而紊乱的电流音，和较为细密的物品翻倒声。 耳中似乎只剩下一阵阵细密的隆隆声，除了尽可能蜷缩身体，躲在房间角落之外，就再没什么能够进行的有效抵抗。 房间里，唯有陈冕紧紧拧着眉头。 刚刚抬头时，不小心映入眼帘的画面，此时却仿佛能笔直的延伸进他的脑海里。 他刚刚看到了。 在那遥远的天穹之上，一只雪白细腻的手掌，不知何时如同花朵一般，缓缓的伸展着，从极空洞处延伸到那天壁之上。 指尖紧紧的贴着，仿佛正在那片空白的天空中作画。 而后，那雪白的指尖陡然绽裂。 五只同样雪白细腻的小手，从那只手的每一根指尖出生长、蔓延，裹挟着黏腻的液体不断延伸。 一生五、五生二十五、二十五生一百二十五......不断的重复、生长，几乎无限次数的在那遥远天壁之上不断蔓延、向上。 那些诞生出来的小手不断缠绕、牵拉，撕扯对方的皮肤与指节、撕开对方的肌肉与血管，复杂的骨骼折断声与皮肤绽裂声噼噼啪啪。 它们如同最凶恶的仇人般自相残杀，互相缠绕，最终在天空中形成一颗笔直的、扭曲纠缠在一起，绽露狰狞白骨与血肉，如同巨鲸身体表面藤壶般，生长在天壁之上的手掌巨木。 直到最后，那颗手掌树冠最顶端，生出了最后的一只手掌。 与众不同的是。 那只手的掌心里，生长有一张粉嫩的樱桃小嘴。 祂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声音优雅而温和。 “你的眼睛真美。” “能允许我取走它吗？” 而后，天灾发生了。 “隆隆隆——” 大地的震颤感愈发剧烈，天壁形成的虚拟天空似乎也在微微闪烁。 陈冕被路宝宝压着趴伏在地上，心脏砰砰砰的狂跳。 他不知道自己最近究竟是水逆还是他妈的主角光环就是这幅吊样子，走到哪都能遇到一堆破事。 下一秒。 “啪！” 陈冕只觉自己的左手忽然失去了知觉，猛地拍在地面上。 而后，手心扭动着生长出一只丰满晶莹的小嘴。 它露出一个优雅而温和的笑。 陈冕心下顿时一寒。 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缓缓顺着背脊爬上天灵盖。 他妈的。 这就是天灾？ 嘴巴没有说话，完全不听使唤的左手五指如同动作灵活的蜘蛛般，咔哒咔哒的攀爬而来，直指自己的眼珠。 他猛地用右手拽住左手。 但紧跟着，连小右也开始不听使唤。 全身肌肉明明紧绷着，却仿佛无论如何都难以抗拒那股力量。 他心中陡然生出无名的恐惧。 地震依旧在继续，街道上的行人与道路两侧的小车在尖叫与鸣笛声中嘈杂着混成一团。 眼中呈现的色泽似乎也如同掺杂一处的肮脏颜色般混淆，唯有掌心处那张越来越近的嘴巴变得清晰。 喉头鼓动。 嗓子发紧。 每一个毛孔都似是在紧缩。 与那强烈恐惧感一同升起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仿佛巨鲸被鱼虾蔑视般，如同海潮般直冲大脑的愤怒。 他瞪大了那双眸子，那股强烈的情绪陡然脱口而出： “你...算什么东西？” 那声音低沉喑哑，带着遥远无尽的回音，仿佛来自无垠晦暗的漆黑深海。 刹那间，那手掌上温柔而优雅的笑容。 消失了。 【024】加入 “你看，怎么样？” 路宝宝把摩托在门口挺好，伸手指了指眼前占地至少二百平的大别墅，一脸骄傲。 “不错吧？” 站在旁边的陈冕也惊了：“喔！你们调查局的待遇这么好吗？” “一入职就能配这么好的房子。” “怪不得我们这群刚毕业的穷学生只能住狗窝，原来好地方都被你们买走了。” 闻言，路宝宝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倒不会。” “这不是我特意给你申请的么。” 听到这，陈冕忽的一怔。 来自现代社会的敏锐嗅觉，让他敏感的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特意...给我申请的？” 这个屑女人能有这么好心？ 在陈冕逐渐加重的语气，以及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一开始还能保持淡定的路宝宝，不由有些心虚的挪开了目光。 “那，我以后能打电话问问局长吗？” “咳咳咳，局长、局长他老人家哪有那么多空闲！” 路宝宝惊得猛吸了一口气，烟呛得她连连咳嗽，小声哔哔：“...又不是不能住。” 陈冕彻底确认这女人有问题了，斜眼瞥她：“你最好老实交代。” 路宝宝缓缓扭过头，看向另一边。 直到落在她屁股上的目光愈发灼热、滚烫，她这才被逼无奈的解释道： “前两年，我听说这边要拆迁，就花掉攒了好几年的血汗钱贷款买了这套房。结果今年突然通知不拆了......又刚好碰上局里要给你建一个新据点。” “就、就想着，反正都是要买一套房，不如就这套吧...刚好帮我把剩下的房贷都还了。” 陈冕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怒发冲冠：“路宝宝！枉我如此信任你这个前辈，你居然拿我去吃局里回扣！” 然而，路宝宝早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无奈叹了口气，语气闷闷道：“还完贷款，也就剩下两万三千多镑......” “通知不拆迁之后，这边比我买的时候降了一截。” 陈冕大义凛然，满脸正气：“至少三七分！我七你三。” “成交。” 一对屑男女成功就本次回扣交易达成共识。 一进门，就见小别墅一层的环境还算精致，不过大抵是因为临街的缘故，路宝宝完全是按照门店来装修，入眼的是靠墙的吧台和大厅中央参差排列的桌椅。 再定眼一看，小绿毛老杨和上次在家里见过的那个魅魔正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见到他们俩进了门，老杨高高的挥挥手： “路姐！你们怎么这么晚？” “稍微有点事。” 路宝宝随意应付了两句，便直入正题：“东西都带全了吧？” “嗨，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小绿毛一举包裹，鼓鼓囊囊。 魅魔治安官则悠悠然转过头看向陈冕，朝他甜甜的一笑。 茶味很重。 大厅里空空荡荡，等到四人分别落座，路宝宝才转头向陈冕确认道： “你应该想好了吧？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但是如果选了这条路，那生死可就再也由不得你自己了。” 陈冕轻松的笑了笑：“不选这条路，我早就死得没影儿了。” 路宝宝点头，从小绿毛的包裹里取出一份文件：“既然你也同意了，那你先看看这份契约，如果可以接受，那我们就正式签订。” 陈冕接过契约，认真的看了一遍。 自从被多位hr坑过之后，在工作开始之前认真看合同，就成了他的习惯。 契约内容意外的简单。 除了多项保密要求以外，就是相关的提醒信息、工资组成、节假日与法定休息时间。 只不过，除了要求以外，并没有在上面写上相关的惩罚。 工资倒是很高，每月四千五百镑，按等级与年限递增加薪，待遇在全俄弥勾都算得上中等偏上的那一档。 按照去年的城市统计报道，前五年盐湖市的平均月收入才刚到一千六百五十。 这个数字，已经足够绝大多数市民们供养他们自己的单身贵族生活了——在这个国家，组成家庭与抚养孩子是比较稀罕的事。 陈冕多看了几眼，抬头问道：“内容都没问题，只是这些保密措施...如果不小心说漏嘴了会怎么样？” 闻言，路宝宝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放心，你不会说漏嘴的。” 陈冕一怔。 路宝宝没有多说，而是从包裹里取出一个术式卷轴。 这东西陈冕在伊奈小姐那里见过一次，知道它的用法，并不是很稀奇。 他看着路宝宝将卷轴扣印在桌上，立刻就印成了一道泛着莹莹光辉的术式。 而后，路宝宝抬起头：“来，把你的大拇指按在这个位置。”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拇指按在陈冕对面。 陈冕稍微愣了下，有样学样的按下。 而他刚才看过的那份契约，则放在两人之间。 如果环境稍微暗一些，大概会很有些神秘学爱好者聚会的感觉。 见到这一幕，小绿毛老杨往旁边退了两步，反倒是一直看戏的魅魔治安官薇薇安迈步上前，双手分别按在两人的拇指上。 她轻声道：“此刻，在深海与魔鬼的见证下，你们在此签订契约。” 话音方落，陈冕的瞳孔蓦然收缩。 紧跟着，就见到刚刚还只是泛着莹莹光辉的术式突兀亮起，绽放出如同瀑布倒卷般曳洒的光。 在被光芒席卷的瞬间，陈冕只觉精神飘飘然的蹦出体外，在某种神秘、遥远的注视下，与代表着路宝宝的个体勾连在一起。 那奇妙的场景，让人一时间有些难以发声，一时间忘了想要说些什么。 冥冥中，他感觉自己被定下了某种规矩。 正当他这么想着。 在无垠的光与黑暗交织中央，缓缓的睁开了一双似乎仍带着些迷蒙与疑惑的眼睛。 ‘祂’似乎被刚刚出现的那段规则所惊动，不明所以的朝定下誓约的方向投注目光。 仅仅是极轻描淡写的目光。 可即便如此，那遥远而神秘的存在，却仿佛铁水流入湖面、硫酸灼伤了绸缎，在转瞬间就在无垠的空间里蒸腾起大片大片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密集光点。 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啊——’的一声凄厉惨叫。 那声音里，似乎饱含着无限的恐惧与臣服，消散速度居然比出现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陈冕只是呆呆的抬头看着。 他似乎能感觉到。 那些光点，应该全都是源能。 只不过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也是签订契约的过程吗？ 神秘学小白陈冕同学不敢发言，只是默默的遵循着这种规则的引导，在感受到那股冥冥中的连接断开之后，就自主的重新沉回到身体里。 再次睁开眼时，就见路宝宝和也同时睁开眼。 见到这一幕，为他们主持仪式的魅魔治安官微微一笑： “契约定成。” 她转过头，笑着对陈冕道： “恭喜你，陈冕先生！”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调查局的一员了。” 【030】他到底是什么人? 路宝宝单手抱头，另一手死死按住陈冕的肩膀，将自己与他一同按在地上。 双眼紧闭、捂住耳朵。 尽可能连呼吸都屏住，等待最初那一轮的震动声过去。 天灾，是造成旧纪元崩塌的罪魁祸首。 没人知道这种灾难是从何时开始的，也没有人清楚祂们究竟是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灾害对绝大多数拥有理智的人类，都有着高度的危险性。 对深潜者尤甚。 传闻中，这是一种从深海最深处攀爬而出，涌入现实的恐怖的存在。 即便是最为强悍的深潜者，也没办法彻底消灭他们。 在有记录的很长一段历史上，俄弥勾诸城的所有人都在与祂们战斗。 或者说......挣扎。 低层次的深潜者们，在面对这种灾害的时候，最有效的抵抗绝非战斗。 而是躲藏，亦或是待在原地等死。 在‘天灾’面前，拼运气的生存率，往往比反抗要高得多。 如今，即便有了天壁，直视天灾时也往往会受到余波的影响。 因此，封闭感知是必要的手段。 只不过，在模糊间，路宝宝似乎在身旁听到了某种压抑着的呼喊声。 糟了，还没告诉他？！ 她忽的反应过来。 只犹豫了一瞬间，另一只手比思维更快的按住陈冕的肩膀，口中大声喊道：“捂住耳朵！屏住呼吸，什么都不要想！” “不要被祂们影响！” 然而紧跟着，一股寒冷彻骨，似乎能直入人心肺的冷意蓦的爆发开来。 大脑空白。 思维僵化。 语言能力突然消失。 身体发自本能的开始战栗。 比记忆更深刻的，烙印在基因中的记忆，让她在这一瞬蓦的脱离了恐惧带来的反应，艰难睁开了眼。 “你...算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环境音明明已经嘈杂到让人完全难以听清人声。 但在看到陈冕张口的那一瞬，路宝宝便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在他的手心里，是一张唇瓣不断颤抖的樱桃小嘴。 而陈冕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是比俯瞰更加轻蔑的神采。 恍若正高据在王座上，在奴隶面前伸出自己的脚尖。 周身那股冷意似乎更加清晰。 路宝宝连不能在天灾时睁眼的规则都忘记了，怔怔的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 “啪。” 手掌骤然拍在地上。 发出一声如同摔碎玻璃般极其清脆的声响。 似乎按碎了什么东西。 再集中注意力看去，就见原本如同生长在他手心里的那张不断颤抖的、有些泛白的唇瓣，竟蓦的消失不见了。 仿佛最开始，那里就什么都没有。 紧跟着，窗外的剧烈警报声突兀的停止了。 大地的震动也骤然停下。 如果不是街道上行人缭乱、汽车七扭八歪，那近乎异常的宁静感，没准会让人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冕趴在地上，剧烈的喘着粗气。 那双如同深海般幽暗森黑的双眸，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成了常人的淡棕色。 缠绕在他周身的那股冷意，也渐渐消散不见，再无感觉。 路宝宝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思维能力陷入停滞。 原本的判定与确认在眨眼间被推翻。 通过自身那点微末手段完成的自我确认，也如同孩童游戏般可笑。 听着外面行人的大声交谈，因交通事故而不断响起的鸣笛音，路宝宝只觉胸口有一股闷气呼不出来。 她看着陈冕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刚才那张嘴，到底是什么东西？ 喘息稍歇。 陈冕仍是一脸惊恐的表情。 直到自己翻看自己可爱的小左，确定她上面没有什么奇怪的唇瓣痕迹，这才稍稍心安。 又是幻觉吗？ 还是其他的什么影响？ 深海能力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啊？ 还是说...跟天灾有关？ 联想，是人类最大的弱点之一。 例如，每次抛售股票之后看见牛市冲天，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影响； 又或者注意到菜市场里猪肉降了两块钱，也总觉得是自己最近忍住没买的功劳； 也可能在发现公司里的美女频频朝自己投注目光时，会认为是自己昨天锻炼了半小时的成果...... 而将这种无厘头的联想放大到极致，也就是常人所言的中二病了。 因为曾经经历过那段莫名其妙的年纪，所以只是在产生这种联想的一瞬间，陈冕就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自我意识太过旺盛了？ 之所以会这么想，不是陈冕有多内敛，完全是因为前身也经历过类似的幻觉。 天灾，对所有人都是有一定影响的。 在俄弥勾，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 所以在遇到天灾时，一定要停下手里正在做的所有事情，什么都不要干。 回忆起前身经历过的种种幻觉，陈冕也不由松了口气。 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再者说，他要是有单手捏爆天灾的能力，也不至于被路宝宝这个女流氓按在身下凌辱了。 反思券-1 “呼......” 陈冕长长呼出一口气，扑扑手上的尘土，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路宝宝道：“多谢，我刚才幻视了。” 结果刚转过头，就见路宝宝不知怎么，正一脸微妙的表情盯着他。 活像是看见了一只大熊猫。 见状，陈冕的脸色也不由紧张几分。 我不会又把她球衣扯掉了吧？ 幻觉嘛，跟吃菌见小人儿一样。 做了什么都不算稀奇。 “......” 路宝宝则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幻视？ 作为专业人员，路宝宝对天灾幻觉自然是有了解的。 了解程度还十分深刻。 但是，如果人的幻觉能够被另一个人共享，那还能叫‘幻觉’吗？ 他是真的没有察觉？ 还是说...... 看向陈冕人畜无害的双眸，路宝宝心中翻涌的念头和思绪却是一团乱麻。 最后，才答应道： “嗯，没事。” “今天早点休息吧。” 转过身，路宝宝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才不经意流露几分。 他到底是什么人？ ...... 夜。 地下二层，主卧。 陈冕洗过澡，毛巾盖在头上一头躺倒。 宝宝的床，真是又大又软。 现在归我了！ 他躺在床上，目光无神的看着又变得陌生的天花板。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要想的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不少。 而且总是关乎性命。 在这个有着超自然能力的世界，人的生命总是显得过于脆弱。 尤其是，像自己这样的‘鱼饵’。 翻来覆去，床铺缭乱。 无论是露西的威胁，还是今天刚刚出现的，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幻觉与天灾，都总是让陈冕有种提升实力迫在眉睫的冲动。 按捺不住，他再一次沉入深海。 ‘该怎么让伊奈小姐也心甘情愿的过来保护我？’ ‘我得想个办法。’ 【025】大哥，打扰了 在完成了整个仪式之后，陈冕脑中蓦的一紧，而后这种感觉又立刻消散。 但是当他仔细思考时，就能发现记忆中已经多了一部分与‘契约’有关的信息。 很明显，与上一次见证‘圣言’的时候相同，深海空间成功将契约的能力也复制到了相关知识库里。 “陈冕？” 听到轻轻的呼唤声，他才猛地从这种感觉中恢复过来。 一抬眼，就见薇薇安正俯身向他这边，脸庞靠得很近。 那双粉红的眸子亮晶晶的，直直盯着自己，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 “没、没事啊。” 陈冕咽了口唾沫。 因为第一次与这个魅魔治安官见面时发生的那点小事故，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小小的阴影。 他还记得，自己从这个小小魅魔体内听到的，那疯狂的、扭曲的呢喃声。 “没事就好。” 薇薇安柔柔一笑，魅魔的体香天生就有着催晴、放松的效果，又因为天生美艳的外貌很容易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现在也刚好到饭点了，为了庆祝你加入调查局，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好啊好啊！” 老杨就被她吸引得不要不要的，一听到吃饭的话题，立刻就精神起来，连连点头答应。 “我也可以。” 陈冕同样点头，他刚好有点饿了。 同时，在饭桌上聊天往往能够很容易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增进互相之间的了解。 “宝宝，你呢？” “我？嗯。” 陈冕随口问了一句，但是一转过头，恰好对上路宝宝那双明显在走神的眸子。 连自己叫她什么都没注意。 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冕心下稍稍疑惑，只是也没有那么在意。 然而，与他这个神秘学小白不同。 路宝宝作为异常现象调查局下属一等专员，经历过完整的深海神秘学教育，对术式、灵质与源能关系、深海能力开发有着高度了解的专业人员，却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忘掉刚刚仪式中的异常。 她跟着人群出了门，脑中却始终回忆着刚才在签订契约时，双方灵质同时接触深海之后，在深海中看到的那场景。 签订契约，所需要进行到仪式不算复杂。 最重要的一步，是通过仪式召唤一头沉浮在深海中的一头源物为‘见证者’，记录下这一规则。 从而通过‘规则’的限制，要求双方达成契约上的要求。 这也是她刚刚如此自信满满的告知陈冕‘你不会说出去’的原因。 但是...... 路宝宝感受着自己身上的规则。 又抬起头，看看在前面与薇薇安有说有笑，看上去不太自在的陈冕，眉头紧蹙。 当‘见证者’将规则枷锁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明明还没什么问题。 可当‘见证者’去接触陈冕的时候...... 却出现了某种意外。 她刚才清晰的看到了。 ‘见证者’才刚将规则枷锁落到陈冕上方的时候，在他的背后阴影中，睁开了一双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眼睛。 路宝宝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深沉、庞大、晦暗、无垠。 这些词语加诸在那双眼睛上，似乎都显得有些...渺小？ 路宝宝只知道，当自己看到那双眼睛的那一刹那，就有种全身灵质都即将被那眼睛融解掉的突兀错觉。 直到，见证者发出一声堪称凄厉的嘶喊声。 那头至少也来自中层带，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的庞然大物，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一瞬。 紧跟着，就烟消云散了。 那无数源能绽放的烟花，简直比璀璨节时的天空还要灿烂。 路宝宝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 ‘那是...陈冕的力量吗？’ ‘不、不对。’ 她摩挲着下巴，回忆起自己昨晚刚到治安署时，看到露西与陈冕对峙的那一幕。 当时的陈冕俨然已是强弩之末，气喘吁吁，只需要一个破绽，就会被露西当场碾死。 如果他有着如此恐怖的力量，又怎么会被一个真视阶段的深潜者压制？ 别说是自己，就算局长在这，恐怕也会被他当场碾死，全俄弥勾恐怕没人挡得住那一击。 可他身上，又似乎发生了太多的奇迹。 以普通人的身份，在献祭仪式中生存、体内有六十二道诡异术式却不死、与一个来自外界的神秘组织有所联系、同时又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窥探到了露西仪式的隐秘...... 太多太多的巧合联系在一起，明显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也许，陈冕背后那个叫做‘阿卡德’的组织，确实有着他们难以想象的伟力。 但是，他本身也有需要深挖的线索。 一整顿午饭，路宝宝都在思考着与陈冕有关的事。 逐渐的，她看向陈冕的眼神都变得有点不对劲。 危险，与机遇并存！ 这哪是男人啊？ 他明明是活生生的功劳簿！ 陈冕被她的目光看得有点瘆得慌，迷惑道：“我知道我很英俊，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盯着看吧？” 路宝宝却什么都没说，缓缓露出一个令人惊艳的微笑。 刚坑了她好几万镑的陈冕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至于吧？ 我才刚请你们吃的饭啊！ “老杨，一会儿你先把薇薇安送回治安署，然后去陈冕的据点，晚些时候有事商量。” “另外你车钥匙给我，我开车过去帮他搬家。” 老杨那张长着绿毛的老脸顿时拉下去老长：“路、路姐，我送薇薇安回去，总得有个代步的吧？” 路宝宝眉头一挑，指了指外面：“你很嫌弃我的小摩托？” 老杨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一下亮了：“成交！” 薇薇安却是委婉的笑了下：“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刚才大家都没注意，她一个治安署系统的人，来调查局这边蹭顿饭，纯属白嫖。今天之所以会到场，完全是为了当契约主持人——契约仪式必定由魔鬼主持，这是俄弥勾国内仪式的限制。 现在轮到她被人蹭，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酒足饭饱，一行人分两路离开。 ...... 陈冕原来那间房子很小，又是独居男性，除了衣服鞋袜、床褥被单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全部打理出来，陈冕和路宝宝两个人，基本只需要一两个来回就能搬空。 正当他们收拾着东西，就听门口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顿。 他们各自放下东西，陈冕则微微凝神，集中注意力。 而后，门口处就清晰的表现出一个身材寻常、相貌也有点眼熟的男性身影。 陈冕一怔，似乎是隔壁邻居。 他示意路宝宝稍安勿躁，走过去开门。 “你好，请问你是？” 陈冕语气有些疑惑。 来人看上去三十上下，微胖，有点秃顶，脸上总是带着笑。 见他开了门，立刻笑道：“你好你好，你就是陈冕大哥吧？我住你隔壁，我叫王德华。” 陈冕表情稍显古怪。 再一回忆，似乎确实是隔壁的老王。 只不过，如今城市邻里关系大多冷漠，他搬来这边将近半年，两人几乎都是外出时擦肩而过，顶多稍稍点头的陌生关系。 怎么今天突然找上门了？ “对，是我。” “您有什么事吗？” 老王立刻咧嘴笑起来，看上去还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你出门办事没通知你女友，她们这两天都找上门了。” “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都有人来，看上去都挺担心你的，我怕你不知道，特意来通知你一下。” 陈冕‘哦’了一声，这人还挺好。 只是很快又反应过来。 女友？什么女友？ 他眉头微皱，有些不解：“你说的是谁啊？” 老王则顿时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嘿嘿道：“昨天来的是一个穿白裙子，长头发的，长得特别漂亮的那个！” “今天来的是一个小妹，应该二十出头，有点黑眼圈，也特漂亮。” 说着，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说实话，陈哥。在下虽然年近三十，但是吧，我..我至今元、元阳未破，俗称处男。” “所以，真心想跟您这种高人学两手......” 正说着，就见路宝宝有些疑惑的从陈冕身后冒出头。 “谁呀？” 老王那有些局促的表情顿时僵住。 这个...还是特漂亮！ 再一转头看向陈冕，就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已是铁青一片。 “大哥，打扰了！” 【031】虔诚的修女 进入深海空间的第一眼，陈冕就注意到在大厅的角落位置，多出来了一只孤零零的半身骨雕镂空纹路花瓶。 瓶子里插着零星几朵认不出模样，但确实很好看的花朵。 陈冕多看了两眼，有些疑惑：“这个空间还有自我演化功能？” 将这点小细节记在心里之后，他就很快牵扯起伊奈小姐的命运，打算继续观看今日的美少女日常直播。 然而，才刚一牵动命运。 一面大约42寸屏幕那么大的立体画面就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少女的生活日常，而是一段段聊天记录。 陈冕皱着眉头读起来。 “...上午十点十五分，今天安娜小姐也很温和的对我笑了，她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这一定是命运的指引吧，感谢白老师。” 读到这，陈冕头顶不由冒出个问号。 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往下看，就见深海空间居然按照他上次发信的模式，自动给出回复了。 “已收信。” “愿您能继续遵从命运的指引。” 陈冕先是一懵，而后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聊天记录继续往下拉。 “上午十点十八分，今天的数学课程也很困难，这道黎曼几何不知道该怎么解开，希望白老师能给予我指引，感谢。” “已收信。” “愿您能继续遵从命运的指引。” “啊！我想出来了，这应该是白老师的指引吧？感谢感谢！” “今天的饭菜很好吃。” “今天有我喜欢的马戏团从教堂门口路过。” “今天那只白色的猫猫又来了，它还向我喵喵叫！” “猫猫怎么那么可爱？” “莉莉娅小姐说最近不太平，要多注意一下城里的事情。” “......” 陈冕瞪着眼睛，一条一条将深海空间收到的每一条消息看完。 哪怕只有自动回复的两句话，但是在教堂里根本没有朋友的伊奈小姐却莫名其妙的跟它聊得不亦乐乎，几乎什么事都能和‘感谢白老师’扯上关系，然后进行一次非正式的祷告。 陈冕都看呆了。 不知道如果‘天体之音’格罗赫斯爵士如果得知自家的修女小姐天天没完没了的向别人祷告，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你家的信徒，天天向我祷告？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ntr呢！ 陈冕虽然是个纯爱战神，但是当他在牛别人的时候，也会同样快乐。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找小工具人的真正目的。 稍微酝酿了一下，陈冕发送消息。 【鉴于虔诚的信徒‘伊奈·031·史卡特艾娜’小姐近日发送祈祷超过一百次，您的信仰等级提升了。】 【您获得了一次命运的指引。】 ...... 天体之音教堂。 十点十五分。 按照平日的习惯，这个时间的伊奈小姐，应该早已洗过澡后沉沉睡下。 但是今天，她却似乎兴奋的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打滚，像只猫猫虫一样扭来扭去。 活像是刚从妈妈那里拿回手机的女高中生。 “原来别人家的神明还有这种功能吗？”伊奈看着面前伴随祈祷，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圣言’信件，那双红宝石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 “唉，我们教会的格罗赫斯爵士也太没用了吧...” 尽管今天已经试验了许多次，而且每一次的祈祷也都发送了出去，但是直到现在为止，收到的仍旧只有自动回信。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足以让身边没什么朋友的伊奈小姐兴奋得玩了一整天。 就是不知道白老师会不会烦。 正想着睡觉前应该怎么祷告比较好，浮现在面前的屏幕中，却‘叮’的一声来了消息。 伊奈小姐先是一怔，而后紧跟着挑起眉头。 【鉴于...】 【您获得了一次命运的指引。】 “嗯？！” 信仰格罗赫斯爵士整整十七年的修女小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 只要保持虔诚的信仰，也能从神明那里获得奖励吗？ 事到如今，伊奈小姐早已不再怀疑那位白老师的神明身份了。 问题只在于，祂比格罗赫斯爵士强多少而已。 少女一边心情有些复杂的想着，大概是为了自己信错了神而感觉不值，一边毫不犹豫的点开了来自白老师的‘馈赠’。 很快，由白板与文字构成的屏幕，切换成了4k高清蓝光的实感画面。 画面先是由无尽高空向下俯瞰，而后极速穿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降落到俄弥勾移动国家上空，最后定位到盐湖市的某一条街道上。 伊奈认识这个街区...应该是052区。 她以前去那里杀过人。 由于地理位置稍显偏僻，因此那边居民数量不算太多，街道上也显得比较空旷。 很快，画面由街区定位到了边缘处的一栋临街二层小别墅。 那里似乎正在装修，一楼外层与内部都有人安放不同的装饰，工人们忙忙碌碌。 而在稍显冷清的一楼大厅里。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英俊的黑发男人正站在吧台后方，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咖啡杯。 在吧台前，一个气质干练英气、凶也很大的女人正端着杯咖啡，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什么。 至于边角似乎还有一个抱着收音机的小绿毛，形象过于模糊直接被忽略了。 最终，画面定格在男人那英俊的脸上。 圣言屏幕一侧，如同烙印般出现一句命运的指引。 【在一次短暂的相见之后，他将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今，他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画面消失，再一次回到刚刚满是字迹的圣言界面上。 然后，只是这么一段短短的视频内容，却让伊奈蓦的瞪大了眼睛。 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此时已然不敢置信的睁到了最大，恨不得将眼珠子贴到屏幕上。 原本裹在被子里呈猫猫虫状的身体也一下子钻出来，一袭雪白的长发披散着摇来晃去。 “等一等！” “刚才的指引里说什么？” “什么叫...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伊奈小姐大脑混乱的从床上下来，满屋子的走动，像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份来得过于突兀的命运。 “这个重要...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少女自我安慰似的喃喃着。 说到最后，她仿佛自我强调般加重了语气。 “我可是个虔诚的修女。” 【026】来嘛~ 回到别墅。 老杨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厅里，闲得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看着最近的报纸。 听到陈冕和路宝宝回来，随口招呼了一声：“挺快啊。” 但是，一抬头，却见两人的表情似乎都不是那么好看。 “你们...不是搬家去了吗？” “东西呢？” 路宝宝给自己点了根烟，摇摇头：“不搬了，重新买一套吧。” 老杨顿时提起注意： “细说。” 陈冕表情更是难看，闷声道：“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昨天，露西是先去我的房间里调查过，然后才去的治安署。” 老杨不解：“那怎么了？” 陈冕捂着脸，痛苦道：“刚刚我那房间的邻居告诉我，今天早上又有女人找上门了。” “大概率，还是露西。” 老杨顿时提起精神，转头看向路宝宝，语气疑惑：“不对啊？我们不是让治安署在对面楼布下监察岗了吗？” 路宝宝吐了口烟：“死了，今天早上才没的。尸体全被塞进冰箱了，都没人发现。” 深潜者的数量很少，调查局在附近这个片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因此，剩下的大量工作自然都要交给普通人完成。 而普通人，在露西那种深海能力面前，是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 路宝宝叼着烟，眉头微蹙：“不过这也证明，我们跟着陈冕是对的。露西为了完成仪式，迟早还会找上门。” “大多数大型仪式都有时间限制，只要陈冕没死，那她的仪式必然会卡在这一环，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她上钩。” “该着急的不是我们，是她。” 陈冕和老杨闻言都是点头。 这个时候，陈冕已经意识到自己需要承担起‘鱼饵’的责任了。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当鱼饵，至少背后还有渔夫在等着抽杆儿。 但要是不当鱼饵，他难不成还能单对单正面干死露西？ 现在，就需要看宝宝和老杨是不是名副其实的钓鱼佬了。 讨论了一会儿，最终由路宝宝定下结论：“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24小时轮班，我白班老杨夜班，陈冕你照常生活、照常活动，不要露出太多异常。” “尽可能限制外出活动，尤其是晚上。” “好。” “诶！等等！”老杨立刻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路姐，咱们不是应该黑白班轮流吗？怎么夜班全是我的？” 路宝宝苦口婆心：“老杨，正常规律的生活有助于身体健康，我这是为了咱们好。” “再说了，大晚上的，除了你的【深海视野】，谁能看得那么清楚？这是发挥你的长处。对吧？” 陈冕在旁边一脸认同的点头。 老杨憋得脸都紫了。 二等专员没人权啊？！ 吩咐完任务，路宝宝又从桌底下取出一个手提箱，放到陈冕面前。 “至于这些，则是调查局专员的标准装备，之后我会教你怎么用。” 她一边叼着烟说着，一边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防刺背心、大口径手枪、无线电设备和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方盒子。 陈冕注意到那个小盒子，有点眼熟。 他拿起来看了两眼。 路宝宝见到他的动作，随口解释道：“这东西是军用装备，叫寻呼机，我们也刚用上没多久。” 陈冕翻看着小盒子，有些好笑。 他确实没用过，但是上辈子却见过类似的。 寻呼机，也叫bp机。 上辈子四十年代出现，不过国内要到八十年代才在民间应用，岁数小一些的估计连听都没听过。 这东西的功能也很少，只能用来接收短消息，多数还只限制在十字以内，不能发信、不能打电话、也没有其他功能，收到消息的时候会有哔哔的一声。 只不过，在传播消息主要方式为报纸和收音机的俄弥勾，这已经算是很高端的玩意了。 熟悉了一下用法，陈冕收进口袋里。 路宝宝继续道：“至于枪械，这间屋子底下就有靶场，一会儿我带你去熟悉一下拆装，子弹倒是有很多，你记得多练习。” “好。” “对了。” 路宝宝说着，突然想起什么：“首次深潜所需的材料，可能还会迟一些。” “凤凰城那边也出现了大规模诡异灾害，听说比我们这边还要严重一些，死了上千人，有不少人手都被临时征调过去了。” “现在没人负责保护运输物资，只能再迟两天。” 陈冕怔了下，有些感叹。 这世道也真是不安定，似乎到处都有诡异信徒在作乱。 而且但凡出现影响，必然就会席卷一大片普通人。 仔细想想，相对那些莫名其妙死在露西手中的无辜者，自己似乎已经足够幸运了。 交代完这些事项，路宝宝又开着车和陈冕去超商买了些家居用品。 之前那间房里的东西，有可能被露西碰过，没准会留下什么监视器械，最好还是重买一套。 万幸的是，陈冕刚刚坑了一笔钱。 回到家，路宝宝又带着陈冕从二楼居住区的衣柜里，一路进到地下。 因为一开始就是给自己买的房子，所以路宝宝在这栋房子的装修上明显下过不少功夫。 不止是二楼有暗门，就连一楼的厕所里也有临时逃生门，地下更是有两层相当于数个篮球场大小的密闭空间。 地下一层是靶场、健身房、锻炼区等等，地下二层则是占地面积超过一百五十平米的‘真·居住区’。 建筑标准相当于小型军事基地。 也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少钱。 陈冕一边在路宝宝的带领下熟悉各处区域，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这次，他确实是占了个大便宜。 直到最后，二人停在地下一层的格斗训练区。 路宝宝脱了鞋，扔掉上衣，露出只穿着干练黑色背心的精瘦上半身，朝陈冕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来，上来。” 陈冕闻言一怔，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宝宝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是那样的人！” 路宝宝语气温和：“陈冕啊，既然已经成为调查局的一员，那我作为你的上级，自然也有义务为你进行技术辅导。” “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你需要再修的课程还很多。” “射击、格斗、追踪反追踪、人物辨认、易容伪装...这些本来都是在培训学校时应该学习的内容。” “不过现在，我们也只能勉强弥补了。” “目前最能发挥出你身体素质的...是格斗。” 闻言，陈冕只觉一股寒气从尾巴骨一直窜到天灵盖。 路宝宝却温柔的看着他，那张英气中又透着些妩媚的脸上，笑容核善得像是隔壁邻家大姐姐。 那磁性的烟嗓声中透着一股别样的娇媚，眼波流转： “来嘛~” “我会一点一点，全都教给你的。” 【027】坐标调整 地下一层， 格斗训练场。 “砰。” 纤细手掌干脆利落推在陈冕的下巴上，瞬间将他砸得后退三四步，脚掌踩在地面上，发出摇晃而沉闷的响。 路宝宝束起马尾，单手挑衅似的朝他晃了晃，笑容勾人： “还能继续吗？” “呼、呼......” 呼吸粗重、汗流如注。 一身短袖几乎被源源不断涌出的汗水浸透，陈冕艰难的靠在一角保持站立，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 刚刚肿起的下巴和眼角，此时已然在【肢体再生（d）】的作用下，飞速的缓解、愈合。 只两三秒的功夫，几乎看不出刚刚才留下的击打痕迹。 但是，陈冕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 此时，即便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双手也仍艰难的保持着抱架姿势，一双眸子透过双手之间的缝隙，看向姿态轻松的路宝宝。 与他相反，场地中央的路宝宝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般的模样，随意将那一袭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 白嫩的脚趾微微踮起，始终保持着灵活的架势，细腻的皮肤上，甚至连一丝汗迹都没有溢出。 这是什么怪物体力？ 只是这一闪念，护在额头两侧的抱架稍稍松了下。 蓦的，路宝宝眼中精光一闪。 “呼——” 那修长结实的大腿，陡然以陈冕几乎难以看清的速度扫掠而过，如同战斧般裹挟呼啸风声，直奔自己侧脸。 他立刻收紧抱架，尽力护住自己身侧，肌肉紧绷住。 却不想，那看似势大力沉的高扫竟然只是假动作。 在那一腿快要落到他手臂上的瞬间，路宝宝那修长的身段蓦的跃起，仿佛轻盈如纸片般在半空拧身旋步，另一腿如同马鞭般横掠而过。 “啪！” 毫无防备的大腿上突兀的挨了一脚，那爆炸般席卷而来的力量，让陈冕只觉脚下一软，连带着身形向前一个踉跄。 只这一瞬间的差错，立刻就让陈冕的抱架完全散开。 路宝宝没有丝毫犹豫的欺身而上，双手拽住陈冕的手腕向后一扯，让他瞬间失去平衡。 一拽、一拧。 地面上紧跟着交错绊脚。 稍稍用力，顺着肩膀背身而过。 “砰。” 猝不及防之下，陈冕瞬间就被这个过肩摔砸在地上，还在特质擂台上弹了两下，连带着胸口都是一闷。 在整个过程中，陈冕所能造成的最大反抗，就是在被抡过去的那一瞬间，本能的死死拽住了她胸口的衣服，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崩！” 很可惜，他造成的最大伤害，是让路宝宝的e级联赛球衣被扯得崩断了带。 嗯。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咝儿......” 只不过，陈冕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完成了怎样的伟业，躺在地上闭着眼，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吸着气。 “不打了，真不打了。” “宝宝！你饶了我吧。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你不记得了吗？我刚刚中午还请你吃过饭呢。” “大不了、大不了那笔钱我少讹你一点...多大的事啊？咱们不至于拼个你活我死，真的！” “这样，咱们五五分账！” “五五怎么样？！” “再不够，那可就只能六九了。” 看着躺在地上，因为摆烂而开始唠唠叨叨的陈冕，路宝宝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 不对劲。 实在不对劲！ 实话实说，路宝宝觉得自己与陈冕的教学邀约，一开始确实是带着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赌气性质，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揍他的情绪在里面。 但是，她的真正目的又不是这个！ 在见识过陈冕在签订契约时，从他身后爆发出的那股恐怖力量之后，她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试图确认这一点。 然而，在无数次面部与拳骨的亲密接触过程中，陈冕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奇异之处。 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那张明明正在挨揍，却还是能让人生气的嘴。 “论欠揍，我愿意称你为最强。” “今天就暂时到这吧，明天开始正式课程。” 从背心圆领里拎出那件被崩断的球衣，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哦，对了。” “还是最强涩批。” 路宝宝语气颇有些微妙的道。 经历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单方面蹂躏（指陈冕单方面用脸蹂躏她的拳头），路宝宝自己也有点怀疑她最初的判断。 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个刚才的那场契约仪式，仅仅是受到了某两位不知名存在的干扰，于是乎，才出现了那种偶然现象。 而对方之所以会出现在陈冕身后，也仅仅是一场奇妙的缘分？ 路宝宝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卷烟，给自己点上，稍微皱着眉头思忖。 他们俩，完全可能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和陈冕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 “咔吧、咔吧。” 陈冕躺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扭着脖子。 在刚才那段短暂的时间里，经历过无数次超过一百八十度拧动的颈骨，已然发出恐怖的悲鸣。 “真见了鬼了。” 陈冕一边抱着自己的脖子拧着，一边对路宝宝投去不可思议的眼神。 “你到底有几种能力？身体素质怎么比我还强？” 他的疑惑并不夸张。 在经历过连续好几次身体强化，一直到现在，陈冕估摸着自己的身体素质早就全方位超过前世的体育冠军水准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强悍的身体，在路宝宝面前却连根毛都摸不着。 刚才那场战斗，与其说是对练，不若说是单方面的胖揍。 路宝宝叼着烟卷笑了下，无所谓道：“我只有一种能力，身体素质大概也比普通人强上一些。” “不过，跟你这种怪物体质比，就差很多了。” 陈冕瞪大了眼，脖子顿时再次发出‘咔吧’的一身脆响——这是正回来了。 “不会吧？” “局内每年都要体检，瞒不住的。” 路宝宝语气轻松。 “不对！不对。” 陈冕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她跟露西干架的时候，可是硬生生用手掌挤碎了那个怪胎的脑袋。 人体最坚硬的颅骨，可都被她硬生生捏开了。 “强手裂颅能是正常人的水平？” “那也是我的能力。” 路宝宝语气轻松，随意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硬币。 弹起、旋转、落下。 始终注意聆听的陈冕，目光也随之上上下下、摇摇晃晃。 忽的，那旋转的硬币在半空静止。 陈冕的目光也立刻随之凝滞。 路宝宝夹着那根烟，也不管自己是可供人趁虚而入的真空状态，大大咧咧的靠墙坐下，微笑道： “我的能力叫【坐标调整】。” 【032】三天 昨晚美少女没有直播。 陈冕颇有些遗憾。 他现在的实力提升途径十分有限，伊奈小姐的‘战利品’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的一项。 所以，当他见到伊奈收到消息兴奋了一阵之后，又乖乖躺下睡觉时，自然是有些无奈的。 起床，洗漱，整理仪表。 一路走楼梯上到地面。 为了在露西的压力下保全自己的小命，陈冕自然是非常之苟的。 不但每天都睡地下二层，而且还睡在隔间里，每天出门都要从地下爬到二楼，然后再下到一楼。 麻烦得很。 只是，这样的一套流程，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但陈冕确实感觉到了深深的安全感。 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宽敞的地下基地呢？ “早上好。” “早。” “要不要一起吃？” 下到一楼，路宝宝早已坐在吧台前，朝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袋子。 那里面都是她刚从外面带的早餐。 多出来的那一袋里，有一整块真空封装的面包和两盒黄油，还有一小瓶蜂蜜。 看上去还算丰盛。 “好啊。” 陈冕随口答应着，顺路进了吧台。 “哈~” 老杨手里也有一份。 他昨晚守了一夜，现在精神略显颓靡，正有些困倦的打着哈欠。 见到吧台后面有一个两柜双开门的冰箱，他往里面看了几眼。 冷冻柜里，是一块块像雪糕般排列着冻结在密封罐头里，不同口味的营养膏。 俄弥勾是一个始终处于移动过程中，人均资源匮乏、水资源循环使用率极高、物质与精神生活异常依赖于‘刺激’的国家。 以前身为例。 他在从育幼街区毕业，14岁之后开始独自生活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里所使用的食物都是这些不同口味的‘营养膏’。 唯有在跨年和生日这种比较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候，才会用打工攒下来的钱，奖励自己一份丰盛的餐点。 因此，即便是这种真空包装的整块面包，也让他口中下意识的分泌唾液。 但源于自身的本能意识，他又觉得这种东西没什么大不了。 意识与身体总是相对矛盾。 不过它们也总是相互影响。 陈冕不习惯冷食，又恰好吧台后面的厨房里厨具齐全，他便拎着那袋面包进去切了片、煎热，最后再涂上黄油。 直到热到空气中漫溢出香甜的味道，这才端着盘子做到吧台前，与宝宝并排吃起来。 闻到味道，路宝宝和老杨手里的面包瞬间就不香了。 两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面包。 陈冕疑惑的看着他们。 不一会儿，就见两人快步冲进厨房里，里面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 “你还挺会享受的嘛！” 路宝宝习惯性的舔掉嘴角的蜂蜜，笑着打趣。 “嗯，煎过之后好像连口感都变脆了不少。” “那是因为你烤焦了。” 陈冕毫不留情的出口嘲讽，手底下则飞快收拾着桌面上的残余。 “做饭其实不难，可以练练。” “太麻烦，买食材还比外食贵那么多，多浪费钱。” “我还想攒攒钱再买一套新房呢。” 路宝宝连连摆手，一脸‘我对口腹之欲毫不在意’的模样。 不过，她说的倒是实话。 这年头的天然食材都算得上奢侈品，大批量无土栽培技术虽然早已普及，但是用水却被掌控在一小撮人的手里，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垄断行业。 啊对。 那一小撮‘人’也是魔鬼。 陈冕从上辈子起就听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他状若思索道：“那你买两份，我来做？” 路宝宝眼前一亮： “可以吗？” “你能攒个屁的钱。” ...... 狠狠挫伤了一番路宝宝小姐的自尊心，陈冕坐在吧台后面，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不是芳香魔牌的。 按照路宝宝这位行动专员的意思，接下来这间临街小别墅，会被装修成一间咖啡厅与书屋结合的清吧。 主要用途是作为据点，以及为陈冕更容易的与阿卡德成员进行直接联络而设立。 这样一来，也好让调查局试着与‘他们’接触。 而另一个目的，也是引诱露西出现。 人群是猎手最优秀的伪装色。 因此，陈冕目前的工作，就是作为这间清吧的店长，完成按时而规律的工作与生活。 嗯。 很有些‘酒吧老板=情报头子’的既视感。 现在，店里暂时还差两个书柜和一个酒柜，路宝宝那边已经下单了，大概明后天就能送到。 至于陈冕这间小店会不会因为顾客差评、咖啡里加屎等原因倒闭？ 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反正领的是公家的钱。 不花白不花。 正当陈冕慢悠悠和路宝宝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就听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门铃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一位有着一袭雪白长发，双眸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少女站在门口，朝他们露出友善又有些腼腆的笑。 少女迎上两人的目光，声音清脆： “请问，这里还在营业中吗？” ...... 幽暗、肮脏的街区角落。 灰黑毛发的老鼠窸窸窣窣顺着污水边缘攀爬而过。 直到一处垃圾堆前，它先是左顾右盼的警惕了一圈，而后才小心翼翼又动作熟练的飞快爬进污物之间，叼起一块散碎的肉块就往外爬。 但紧跟着，它似乎被什么惊动，立刻扔掉食物向着阴影更深处飞奔。 “哒、哒、哒。” 清脆的高跟鞋脚步由远及近。 一个皮肤略显苍白，笑容隐约僵硬的女人迈着小步，顺着这条幽暗而肮脏的巷子笔直往里走。 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倒毙在垃圾堆里的那具瘾君子尸体，笔直顺着巷口最深处的楼梯向下面的地窖而去。 抽出钥匙，打开铁门。 那是一间不为人知的，狭窄、昏暗的祈祷室。 只有约莫三四平方米的祈祷室两侧点燃蜡烛，幽暗摇曳的火光映亮最前方的神像。 那是一尊仿佛通体由触须构成，隐约露出一座门扉的铁浇像。 女人跪倒在神像面前，一言不发的脱掉上衣，露出赤果而苍白的肌肤。 等到完成这一切，她才跪伏在地面上，沉默而颤抖的等待着来自主的旨意。 “噗！” 天花板上，蓦的落下一根铁刺，径直穿透了女人的身体，猛地将她钉死在地面上。 她蓦的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血液顺着铁刺与嘴角流淌，被穿透的伤口中，更有滑腻的内脏顺势流出，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 然而，她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甚至连身体都仍旧保持着跪倒的姿势。 露西知道，这是自己未能按照原计划完成仪式的惩罚。 她不敢反抗。 因为...... “嗡。” 无形的波纹顺着神像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空气中泛起一阵阵如水波般清晰可见的涟漪。 狭窄的地窖都仿佛在震荡。 露西只觉自己这具本就不够坚韧的身体都快要被瓦解了。 直到，一只似乎具有形体的大手，缓缓的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一段影像突兀的涌入记忆中。 大片的街道被血液染红，源能与灵质被抽离，顺着大街小巷隐蔽处的超大型术式纹路被刻画，许许多多的人跪伏在街道上，大声祈祷着什么。 露西知道，这是凤凰城正在发生的事情。 那里的信徒，比她先完成了一步。 缓缓的，一道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彻，掺杂着复杂的嘈乱音。 大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温暖、滑腻。 “...你还有...三天。” 【033】原来如此 发现门外那道身影的一瞬间，坐在吧台前的路宝宝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连目光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女性、年轻、美艳。 这是她们根据前几次‘露西’的作案经验，总结出她有可能选择的宿体对象标准。 而眼前这个身着修女服，白发红眸的可爱少女，自是完美的符合了这三项。 只不过，在注意到她胸前那枚徽记的瞬间，那种紧绷感又转瞬散去了。 那是天体之音教会的教徽。 “进来吧。” “还没开始营业，不过也快了。” 实际上，不单单是路宝宝，连陈冕也因为突然到访的伊奈而感到些许惊讶。 因为昨天晚上看到了少女在收到消息之后，那仿佛三观崩塌般不可置信的虔诚模样，所以陈冕以为她还会再犹豫一段时间。 毕竟，她看起来确实是一位对信仰无比虔诚的修女。 至于现在...... 陈冕暗自深吸一口气，暗暗调整了一下表情和状态。 就要展现出自己作为一个靠谱的成年男性的成熟魅力了。 早在昨天写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时候，陈冕就已经做好了牺牲色相的觉悟。 之所以会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陈某人有多饥渴，完全是因为当他对着镜子照出自己容貌时，翻来覆去也只能从自己的脸上找到‘英俊’这么一个比较明显的，能瞬间吸引万千少女的优点。 既然有优点，那自然该利用起来。 陈冕站起身，先是朝路宝宝挑了挑下巴，示意她把烟灭了。 路宝宝见状一怔，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紧跟着，她的眼神中顿时闪过思索、怀疑、猜测、了然这一连串的情绪。 然后，就见陈冕系上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脸上保持着自然而温和的营业式微笑，转头向到访的少女询问道： “想喝点什么？” 伊奈小姐此时看上去反倒显得有些拘谨，犹犹豫豫的在门口踱了两步，这才进了门。 因为教会里都是女孩，所以伊奈从小到大几乎也没怎么和现实中的男性接触过，并不是很习惯这种招待。 只不过，既然圣言里多说了是‘最重要的人’...... 抱着这种与其说是解谜，不如说更近似于少女懵懂的期待感，伊奈小步走进大厅。 她看了眼靠在吧台边抽烟的女人，隔了两个位置坐下，声音有点小： “要一杯，甜的？” 修女小姐从没喝过咖啡。 一边说，她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吧台后卷起袖子的男人。 看上去约莫二十三四岁，身材修长，看得出衣服下面的肌肉十分饱满匀称，应该是经历过专业的锻炼，而且并不差钱，有足够的营养维持。 皮肤白皙、眼神清澈。 而且...... 观察到一半，少女忽然有些惊讶的注意到了一点。 好像感受不到他的欲望。 这种念头并非男女之间那点凭着本能的直觉，而是来自【白鲸之躯】的精神感受。 正是凭借着这一点，伊奈才总是能在人群中，感受到那些真心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总是在厄运中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 好人也不行。 “甜的吗？” 陈冕在吧台边缘扫了一圈，正好注意到路宝宝之前带来的蜂蜜，顺手拿走，又恰好吧台上还有牛奶和淡奶油。 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就随手打出一杯泛起奶泡的甜咖啡。 是那种小孩子很喜欢的味道。 同时，他顺手打开桌上的留声机，播放起曲调柔和、放松的乐曲。 “你是这家店开门以来第一位顾客，也算是一种缘分。” “今天的咖啡就算你免单吧。” “唔，看这枚教徽，你是附近那家天体之音的修女吧？” 他站在吧台后面，神态温和的挑起话题。 在客流量小、氛围偏轻松的清吧里，酒保或老板陪客人聊天，算是咖啡与酒的附带服务。 而陈冕也确实希望能给予伊奈小姐宾至如归的体验，好让她理所应当的成为这家店的熟客。 ——这样也方便让她在危机关头为自己挡个两刀。 “您、您也对天体之音感兴趣吗？” 正愁于不知如何与男人搭话，伊奈一抓住与信仰有关的话题，立刻变得精神振奋。 她可是个虔诚的修女，对信仰可太懂了。 两人就像路边最寻常的店家与顾客一般，随口聊起了天。 然而，两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路宝宝小姐。 ‘果然。’ ‘刚才陈冕的意思应该是...「这就是我的同伙」，对吧？’ 路宝宝屏气凝声，状若无事的灭掉手里的烟卷，暗自观察着身边的两人，心中默默的想着。 ‘阿卡德......’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被他们转移了位置的陈冕...如果不是对方在治安署里有人，那就说明他们在一直监视着他。 ‘从外面来的人，居然能在俄弥勾内部布下这样的情报网络。’ ‘只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大摇大摆的就出现了？而且选的人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天体之音修女。’ 越是深入思考，路宝宝越是发觉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天体之音教会，即便在俄弥勾内部也是很少被普通人提起的禁忌。这一点，从他们能压服魔鬼们，以在国内传教，就能管中窥豹。 这是一个有着非凡深海底蕴的组织。 阿卡德与天体之音的合作...... 不，应该是某种层面上的联合。 再一想到这里，路宝宝忽觉一些线索越来越清晰，却又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看不清晰。 直到，耳边传来两人由陌生到逐渐熟络的聊天声。 “...今天原本打算下午开门，你来的太早了，我还有些没准备好...这罐可是波克城运过来的精面粉，做成蛋糕口感肯定不错。” “那你可要多准备一些。”伊奈小姐善意的提醒声在两人耳边响起，“大修女说，最近周围的几个城市都不会很安全。” “好像是有什么诡异事件要同时在几个城市内爆发...好像是这样。” 那轻巧的声音方一落下，路宝宝脑中陡然如若惊雷炸响。 她看看吧台前模样乖巧可人的少女，又看向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陈冕。 一切都明了了！ 他们在传递消息。 路宝宝脑中信息飞转，迅速想起陈冕第一次被审讯时，告诉他们的那句提示。 露西的仪式、陈冕带来的箴言、即将同时在几个城市爆发的大规模诡异仪式，以及...... 昨天已经在凤凰城爆发的诡异事件。 这一连串的线索在她脑中瞬间嵌合在一处。 阿卡德，在给我们传递消息！ 原来如此。 【028】你还我清白! “坐...坐标？” “什么意思？” 陈冕疑惑的看向那枚硬币。 但表情又忽的一滞。 这一刻，他就像是在玩那种‘坚持五秒不要去看某某’之类的垃圾小游戏，努力控制着目光不要顺应本能往下飘。 虽说豆吸人眼，但是如果特别在意，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很像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处男？ 是可忍，叔不可忍！ 咱不能被人小瞧了。 路宝宝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随手示意，在硬币前后比出一段距离，解释道： “所谓‘坐标调整’，就是在以我为中心的立体坐标系中，调整某一样物品的位置。” “例如，在某段时间内，将硬币从a点调整到b点。” “如果是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内，那经过我的调整，硬币只会到达b点，然后就不再动弹。” “可是......” 说到这，路宝宝声音一顿，指尖将硬币指向另一头：“我们生活在一个具有完整物理规则的世界。” “轰。” 伴着她话音落下，那枚静止的硬币骤然飞射而出，砸在全钢制的墙壁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爆鸣声。 风浪带起两人的衣角，路宝宝叼着的卷烟燃烧火星。 “摩擦、惯性、星球自转、重力偏移、自身物理性质改变......这一切都必然导致硬币不会停在b点。” “而是在c点，或者更远。” “当然，这也是我目前仅仅处于真视阶段，控制能力比较差的缘故。” “如果我能活久一点，未来应该会控制得更好，没准还能搞出个远距离传送之类，听上去就很玄幻的东西。” 陈冕怔怔的看着墙壁上的大洞。 无论见识过几次，他还是会为这种不似人力的现象而心生叹服。 而且，这还是控制不好的结果。 如果能控制好...... 下意识的，陈冕脑中勾勒出一个人被突兀的‘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体之中。 不知道他们会变成连体人，还是同时爆炸开。 路宝宝摇着手指，得意的笑了笑： “很厉害吧？” 陈冕看着墙壁上的洞，下意识的点头。 “超强！” 这能力多好！ 跟他那什么音域直感一比，简直强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等等...”陈冕忽然反应过来，捕捉到刚才那句话里的关键词，“真视是什么阶段？后面还有很多吗？” “真视，只能说是约定俗称的一种阶段分类。”路宝宝组织着语言，“正常情况下，深潜者每下潜到一定的‘深度’，根据深海规则的变化，都会得到不同的收获。” “而‘真视’就是完成第一次深潜之后，所有人完全统一的一次交换。” “顾名思义，它能让你看到‘真实的世界’。” 说到这，路宝宝的语气也渐渐低沉下来，摊手道：“当然，很多人宁愿这辈子也看不到这世界的真实就是了。” “而再向下潜，分别能在突破‘表层带’与‘浅层带’时，获得‘虚感’与‘异常’。” “自然而然，这两者也就是后面两个阶段的名称——它们同样是统一的。” “再往后面的阶段还有四个，不过我建议你以后再去了解。” 说到这，路宝宝的声音逐渐放缓，目光里似是别有深意：“因为从第四阶段开始，知识就能干涉现实了。” 陈冕闻言一怔，他并没能马上理解。 但是紧跟着，他又联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那魔鬼呢？” “他们属于什么阶段？” “报纸上说的‘魔鬼特有的能力’，其实就是深海能力吧？他们每个人都有这种力量吗？” 路宝宝被问得目光微微滞涩，似乎顿了半秒，而后才道： “...纯血魔鬼的话，大多是的。” “不过他们的情况不太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那他们获得特权的真实理由呢？是因为天生的深海能力？”陈冕试图继续追问，他拧着眉头，“我就说这一点奇奇怪怪的。” 这个世界的前身，在大多数三观倾向都能与自己对上。 唯这一点上，有堪称巨大的差异。 而当蒙在‘深海’之前的这扇面纱被揭开之后，很多俄弥勾原本看似不合理的事情，似乎立刻便有了最直接的理由。 现在，陈冕想要了解更多。 “不是。” 提到这么敏感的问题，路宝宝立刻坚定否认道：“你应该学过‘天壁’才对。” “魔鬼之所以能得到特权，是因为他们为人类带来了永久的庇护，让人们可以免于直面天灾。” 说到这，路宝宝声音微顿，稍稍加重了语气：“至于你刚才那种没有根据的想法，你最好不要在外面胡乱传播。” “对大家都不好。” 闻言，陈冕顿时默然了。 天壁。 所有生活在俄弥勾的人，都清楚这是什么。 当他们走在大街上，抬起头时，看到的那层大地与天空之间隔绝开来的、布满六角形壁障的天空，就是‘天壁’。 它能够调整天空的明暗程度，美化外界早已因‘天灾’而变得扭曲、混沌的污浊天空，让每一个俄弥勾人都生活在虚假的蓝天白云之下。 它也能调节射线强度，防止那些穿透破碎大气层直射而来的异种光，以免居民因其而患上严重的皮肤疾病。 它还能阻拦绝大多数威力低于s级危险度的严重自然灾害，以免俄弥勾的居民们在城市移动过程中受到外界侵扰。 最重要的是...... 它能够抵御‘天灾’。 而这一切，都是魔鬼们为人类带来的。 天壁所需要的一切，也都是由魔鬼们来维持的。 没有他们，就没有俄弥勾人类的今天。 所以，我们应当憧憬他们、感谢他们、赞美他们。 外面是一片人类无法生存的绝地。 唯有俄弥勾，才是魔鬼与人类最后的一片净土。 ...以上这些，从育幼班开始，就烙印在所有人记忆里的钢印。 包括前身。 也正因如此，人们才能理所应当的接受这国家里有一类天生就高自己一等的族群，并且没有丝毫怨言。 在俄弥勾，言论是无比自由的，甚至连诡异仪式与其无辜的受害人都能被杀千刀、烂屁股的记者们登上娱乐报纸。 只有，人类与魔鬼的差异是禁区。 “......” 两人之间，因为这个禁区式话题，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路宝宝率先打破僵局。 “好了，没什么要问的了吧？” “那就先说这么多，有其他事情回头咱们继续补充。” “我先上楼换个球衣，被你盯得凉飕飕的，还以为我衣服开线了。”宝宝姐随意的挥挥手，仿佛并没有将刚刚的沉重话题放在心上，转身上楼。 陈冕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临走前，她又忽然转头，朝自己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嘲笑道： “噫~” “小处男！” 刚刚还有些呆滞的陈冕那长长的反应弧终于转过了弯儿，当场就炸了，表情无比崩坏，不依不饶：“他妈的！你有什么处男说我是证据？！” “整整三百零九秒，连一眼都没看！我都破纪录了！” “喂！你还我清白！！” “噫~” 【029】天灾 一路从地下被追到一楼，从身后传来的那不甘的咆哮让路宝宝止不住翘起嘴角，露出屑屑的笑。 换了套衣服，拿起浴巾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感受着细腻的水流冲洗身体，路宝宝发自内心的感到一阵轻松。 深潜者，是一个高度危险的职业。 他们的同行，他们身边的人，他们所认知的世界...都一样危险。 由于见识过太多离奇的事件，眼中世界任何一点微小的不谐，都很容易让他们迅速提起警惕。 路宝宝就是其中的典型。 与其说，她对与陈冕签订契约时发生的那点意外过于敏感，不如说那是她作为一个深潜者所能产生的，最专业的反应。 所以，才会有刚才的试探。 无论是大量且高频次的身体刺激，还是精神刺激，都没有让陈冕产生任何程度的‘异常’。 这对那些表面理智，实际早已陷入深度疯狂的诡异信徒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同时，也唯有这种通过自我实践所得到的结果，才算是让路宝宝勉强安定下来。 这年头，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人是鬼，往往很难确定。 当然，尽管如此她也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这是她全须全尾活到现在的依仗。 “看来，确实是我想太多了。” 关掉水龙头，路宝宝缓缓擦拭长发，再次回忆刚刚与陈冕待在一起时，他所表现出的每一个细节。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骚话颇多的小涩批而已。 他身上的那些异常，大概真的是那个‘阿卡德’的功劳吧？ 还真是，藏得有够深的。 ...... “滋滋...滋滋...” “...根据本台联想社报道，凤凰城昨日遭受超大规模诡异信徒袭击，目前事发地点暂无消息，据专业人士推测，本次受袭影响人数可能超过千人......” 才刚一从浴室出门，路宝宝就见大厅里的老杨正抱着一台厚重的收音机，一脸严肃的听着广播。 陈冕则站在窗口，不知道在往外看着什么，表情怪怪的。 听见路宝宝的脚步声，老杨转过头：“路姐，凤凰城那边应该是真的闹大了...我换了连续三个台，都在说这件事。” “你说从咱们这边过去的路不会被封了吧？” 路宝宝翻了个白眼：“你真当局里都跟你一样吃干饭的？林副局昨天就出发了。” “说起来你现在不打算睡一觉吗？今天你值夜班的。” “淦！” 没理会老杨那崩溃的反应，路宝宝一边擦着长发，一边溜达到陈冕身边，奇怪的歪过脑袋往他目光所及之处看过去： “你在看什么？” “不会是在怀疑人生吧？” “嗯...033区那边有一家魅魔浴足馆，听薇薇安说她有好姐妹在那边打工，手艺很好，下次我请客？” 正当路宝宝反思着自己无情的戳破了事实，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脆弱的内心时，就见陈冕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她。 他声音颤巍巍的，有些怀疑似的问了一句： “...你、你也看不见吗？” 路宝宝一怔。 下一秒。 “嗡——” 低沉的喑哑震荡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路宝宝脸上的表情蓦然僵住。 抱着收音机的老杨本能的翻身卧倒，一撅屁股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连他刚刚还特宝贝的收音机摔在地上都顾不上。 路宝宝的反应也很快，一把伸手拽住陈冕，扯着他护在自己身下，死死趴在地上，大喊了一声： “天灾！” 在她发声的同时，整片大地似乎都随着着低沉的次声波震动起来，开始不规则的摇晃。 街道上传来刺耳的尖叫与杂乱的噪音。 收音机中本就不算稳定的播报声，也只剩下一片嘈杂而紊乱的电流音，和较为细密的物品翻倒声。 耳中似乎只剩下一阵阵细密的隆隆声，除了尽可能蜷缩身体，躲在房间角落之外，就再没什么能够进行的有效抵抗。 房间里，唯有陈冕紧紧拧着眉头。 刚刚抬头时，不小心映入眼帘的画面，此时却仿佛能笔直的延伸进他的脑海里。 他刚刚看到了。 在那遥远的天穹之上，一只雪白细腻的手掌，不知何时如同花朵一般，缓缓的伸展着，从极空洞处延伸到那天壁之上。 指尖紧紧的贴着，仿佛正在那片空白的天空中作画。 而后，那雪白的指尖陡然绽裂。 五只同样雪白细腻的小手，从那只手的每一根指尖出生长、蔓延，裹挟着黏腻的液体不断延伸。 一生五、五生二十五、二十五生一百二十五......不断的重复、生长，几乎无限次数的在那遥远天壁之上不断蔓延、向上。 那些诞生出来的小手不断缠绕、牵拉，撕扯对方的皮肤与指节、撕开对方的肌肉与血管，复杂的骨骼折断声与皮肤绽裂声噼噼啪啪。 它们如同最凶恶的仇人般自相残杀，互相缠绕，最终在天空中形成一颗笔直的、扭曲纠缠在一起，绽露狰狞白骨与血肉，如同巨鲸身体表面藤壶般，生长在天壁之上的手掌巨木。 直到最后，那颗手掌树冠最顶端，生出了最后的一只手掌。 与众不同的是。 那只手的掌心里，生长有一张粉嫩的樱桃小嘴。 祂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声音优雅而温和。 “你的眼睛真美。” “能允许我取走它吗？” 而后，天灾发生了。 “隆隆隆——” 大地的震颤感愈发剧烈，天壁形成的虚拟天空似乎也在微微闪烁。 陈冕被路宝宝压着趴伏在地上，心脏砰砰砰的狂跳。 他不知道自己最近究竟是水逆还是他妈的主角光环就是这幅吊样子，走到哪都能遇到一堆破事。 下一秒。 “啪！” 陈冕只觉自己的左手忽然失去了知觉，猛地拍在地面上。 而后，手心扭动着生长出一只丰满晶莹的小嘴。 它露出一个优雅而温和的笑。 陈冕心下顿时一寒。 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缓缓顺着背脊爬上天灵盖。 他妈的。 这就是天灾？ 嘴巴没有说话，完全不听使唤的左手五指如同动作灵活的蜘蛛般，咔哒咔哒的攀爬而来，直指自己的眼珠。 他猛地用右手拽住左手。 但紧跟着，连小右也开始不听使唤。 全身肌肉明明紧绷着，却仿佛无论如何都难以抗拒那股力量。 他心中陡然生出无名的恐惧。 地震依旧在继续，街道上的行人与道路两侧的小车在尖叫与鸣笛声中嘈杂着混成一团。 眼中呈现的色泽似乎也如同掺杂一处的肮脏颜色般混淆，唯有掌心处那张越来越近的嘴巴变得清晰。 喉头鼓动。 嗓子发紧。 每一个毛孔都似是在紧缩。 与那强烈恐惧感一同升起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仿佛巨鲸被鱼虾蔑视般，如同海潮般直冲大脑的愤怒。 他瞪大了那双眸子，那股强烈的情绪陡然脱口而出： “你...算什么东西？” 那声音低沉喑哑，带着遥远无尽的回音，仿佛来自无垠晦暗的漆黑深海。 刹那间，那手掌上温柔而优雅的笑容。 消失了。 【034】我也明白了! 厅内曲乐悠扬，房门外风铃叮当。 老式的发条留声机大抵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保养，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刺耳响。 吧台前，白发红眸的伊奈小姐端着咖啡杯。 在那颜色稍浅的咖啡最上层，被陈冕用淡奶油与牛奶的差色勾勒出一个可爱的小松鼠图案。 上辈子为了讨好女友们，他还是在手艺方面下了不少功夫的。 修女小姐明显很喜欢这些大头的可爱小动物，甚至没有用调羹搅拌，唇瓣贴在杯沿上小口小口的抿着，尽可能不破坏图案整体。 只是看着小松鼠被自己一口一口的喝点，又有种微妙的残忍感。 于是干脆直接喝了一大口，让最上层的奶油都摇匀开，苦得直伸小舌头。 粉粉的。 见她还是不适应，陈冕又舀了一小罐奶油和白糖块递过来，笑道： “可以看口味加一点。” “嗯嗯！” 被苦到的修女小姐皱着小脸，连连点头，刚放两块糖又忽然反应过来，人家可是开店的。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女脸蛋上有些泛红。 “没关系。”陈冕倒是很好说话，随意道，“饮品本来就是用来满足顾客口味的商品，增添太多文化附加值反倒显得累赘。” “昨天去刺探情报的时候，我记得隔壁开奶茶店的也挺赚钱，还想着引进点好卖的试一试，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喜欢吧？” “啊，奶泡没了。要不要再给你打一个？” “可以吗！” 修女小姐眼中流露出惊喜的光。 陈冕自是笑着应允。 为了把这个小姑娘留下来当自己的贴身高手，他也算是费尽了心机。 而伊奈小姐对他的印象也在产生着微妙的变化。 温和，大方，平易近人。 如果非要让少女说清自己对这位‘重要的人’的第一印象，那大抵是这三样。 她一边小口抿着本就甜到有些腻人，而后又加了糖块的咖啡，一边用余光偷偷瞥向吧台后面为了不让客人感到无聊而主动搭讪的店长。 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 自然。 在与他聊天时，莫名会让自己生出一种微妙的安宁感，仿佛与他的心相互牵连着，完全察觉不到从其他人身上传来的或强烈或微弱的欲望。 这位店长，也是个好人啊。 或者说，这就是靠谱的成年男性吗？ 涉世未深的修女小姐，努力以陈冕为蓝本，在心中勾勒着自己对‘靠谱的成年男性’的定义。 但是很快，她又忽的怔住。 自顾自的飞快摇头。 ‘不对不对！’ ‘我明明是来查探情况的。’ ‘那可是白老师给出的信息，祂口中「重要的人」这一定义，怎么会与世俗寻常的情绪扯上关系呢？’ ‘一定是有什么更加重要的因素。’ ‘更何况......’ 一边自顾自的想着，伊奈小姐一边小心翼翼的斜了下眼，朝吧台另一边的方向窥视。 那个叼着烟的好看女人不知道怎么了，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身上也总是传来强度不一的欲望。 似乎是...求知欲？ 白鲸只能模糊的感觉到人的情感，虽然敏锐，但却还没细化到能分辨这种情感的程度。 伊奈也是半猜加半蒙。 蒙得还往往不太准。 ‘应该是情侣吧？’ ‘白老师总不该让我从别人手里抢男人。’ ‘那是不道德的事情。’ 虔诚的修女小姐在心里嘀咕着。 “噗嗤——” 正当她心里暗暗嘀咕时，耳边忽的传来裱花瓶漏气的挤压的声。 淡奶油射了小半桌。 伊奈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蓦的朝吧台方向转头，下意识的开启【振动解析】，眼中似乎泛起晶莹的光。 紧跟着，就听到了男人身体里高速流动的血液声。 那声音仿佛河流冲刷，心脏跳动声沉闷有力，听上去远比普通人强壮。 但是，与那体内状态相反的是，陈冕的脸色却蓦的泛了白，露出些许虚弱状。 手背上青筋泛起，全身肌肉紧绷。 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杯沿却隐隐被他捏出细密的瓷缝。 隐约间，伊奈似乎能感觉到他体内翻涌着数量多到离谱的异常术式。 注意到这一点，修女小姐眼中的光芒愈亮。 果然。 命运的指引是有原因的！ 与此同时，伊奈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因为这位先生体内的术式而生出某种特殊的反应，蠢蠢欲动。 她不明原因，也不好立刻下手。 动作稍显踌躇。 而稍远些的路宝宝则反应更快，微微皱着眉头，走到吧台里面扶他坐下，低声语了几句。 陈冕却只是摇头，苍白的脸上强撑着笑。 “没事，只是...好像发作了。” 路宝宝昨天才刚陪他做过检查，自然知道陈冕说的是什么，表情也有些凝重。 那可是整整六十二道复杂缠绕的诡异术式。 自然不可能毫无影响。 只不过之前时间太短了，他们才没有察觉到吗？ 路宝宝看看陈冕，又看看吧台前的修女小姐，最终还是没有直接揭破他们的‘目的’，只是有些皱眉。 这种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只不过也不能给对方太大的压力与危机感。 于是，就见她想了想，没头没尾的询问道： “他这种情况，平常是你们管吗？” 陈冕刚刚缓过劲儿，听她这么说，一脸疑惑的看着路宝宝。 伊奈明显也愣了几秒，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道： “我...我该管吗？” 天体之音是教堂，又不是医院。 但紧跟着，伊奈看向眼前这个女人的表情渐渐的出现了些许变化，似乎有些古怪。 白老师来自命运的指引； 偏僻小店里，被术式缠绕的重要之人； 以及最关键的，似乎从刚才就在旁边盯着自己，似乎正等待自己会做点什么，不明身份的女人。 几条线索串联在一起...... 伊奈脑中同样是蓦的一道惊雷闪过。 少女先是一顿，指了指胸口，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也是...来自命运的指引？” “......”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话的吗？ 怎么听着怪怪的？ 路宝宝心里嘀咕，但还是叼着烟点点头，解释道：“你放心，我们只是负责保护他，不会影响你做事。” 林局长早在之前就在电话里三叮咛五嘱咐，本次任务的最优先事项，是保证陈冕这条对外连接的‘线’。 以此，和外面的那些人搭上关系。 相对而言，连捕杀露西一事都可以往后放。 为了保证对‘外面’的联络，路宝宝自然要对这些人表现出最大的善意和退让。 “我明白了。” 原来她也是白老师的人吗？ 白老师...果然是外面的封正大教会神明吧！ 伊奈闻言也懂了，颇有些了然意味的点点头，又有些为难： “不过这种特殊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需要回去向...上面询问一下。” 她这次说的‘上面’是指大修女。 经历过昨晚那道命运的指引，伊奈发现白老师不会轻易回答自己的祈祷与询问。 在这一点上，伊奈并不意外。 即便是信徒与神明之间的关系，也依旧逃不开深海最底层的逻辑。 交换。 想要从神明那里获得什么，想必是要付出很多的。 伊奈认为这是最后的手段，不可轻易动用。 不过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白老师应该很早就在俄弥勾布局了吧？祂们究竟是指引命运，还是...指导命运，将芸芸众生把控在手呢？ 也许，这就是神明。 想到这里，修女小姐看向陈冕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复杂。 重要的人... 路宝宝闻言也是点头。 很多时候，从一些细微的点，就能看出一个人所属的组织是否严密、规范。 而就现在来看。 单线联络、信息置换、权级层层审批、不得私自进行决策、严格义务与责任分配制度...... 阿卡德，果然不愧是一个无声无息渗入俄弥勾方方面面的组织。 关键是，此前他们居然毫无察觉。 如今能够偶然发现陈冕这位线人，既是他们的幸运，也应该是阿卡德那边的主动决定暴露了这个线人，试着与调查局合作。 何其可怖。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暗中布下了这一切，将我们都网罗在了里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调查局高层那边真的一无所知吗？ 猜疑链的逻辑基础，就在于这一点——子非我，安知修女不知鱼之乐。 想到这，路宝宝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我明白。” 一个修女，一个调查局专员。 两人各自通过专业封正教会与大型正规组织的逻辑，在同一个问题上莫名其妙的达成了共识。 “？？？” 看着两女相互了然的点头，唯有在旁边像是犯了心脏病似的陈冕目光迷茫，神情呆滞。 等一等！ 你们都明白了甚么？ 能不能来个人为我解释解释？ 这明明是我叫过来的贴身女高手，你们想干什么？ 不应该啊...... 谜语人终会被人谜语。 开神秘空间、忽悠无知少女、面对专业组织口若悬河的陈冕先生终遭反噬。 突然就什么都听不懂了。 “......” 不过，他终究还清楚一个道理。 当一个bug能够假装成程序继续跑下去的时候，那就尽量不要管了。 万一它就栽在你手上了呢？ 因此，他只能朝身旁的两人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种时候可不能露怯啊，崽。 “对了。” 干掉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修女小姐像是想起什么，稍显赧然的伸出一根手指，用询问的语气道： “我...能先摸一下吗？” 路宝宝和陈冕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陈冕败下阵来，开始伸手解纽扣。 “不用！不用！” “摸、摸手就可以了！” “手！” 修女小姐见状瞬间羞得小脸通红。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对异性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 倒不是她有什么坏心眼，完全是因为从刚才感知到那部分术式起，她身体里就总有种催动着她去‘吸取’的念头。 非常强烈。 所以，实在没忍住。 等到伊奈用手指触摸上陈冕的手心时，少女指尖忽的传来一股微微的清凉。 面前的陈冕，却忽然皱起眉头。 见状，少女的动作不由变得更轻缓了些，弱气道：“会弄疼你吗？” “没事。” 陈冕皱眉并不是因为她的动作。 在他眼中，少女的屁股后面缓缓的伸出了那条熟悉的，宛若由雾气构成的尾巴。 只不过，这一次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 在注意到他看过来时，尾巴不由在半空凝滞了一瞬。 而后，那雾尾乖巧的伏低到他手背。 尾巴末端伸出一根小小的，像尾指般的舌头，吸溜吸溜的在他手背上舔舐。 连触碰时，都只敢轻柔的点一下，完全不敢过多停留。 小心、谨慎、害怕。 直到似乎满足了，那雾尾才嗖的一下飞快散去，顿时消失不见。 陈冕发现，不管是伊奈还是路宝宝，似乎都没有发觉那段雾尾的存在。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那条雾尾舔舐过后，他体内那股胀胀的感觉确实消退了不少。 同时，同样感觉到体内那种‘渴望’消退，伊奈这才飞快松开小手，脸颊红红的。 很显然，这位修女小姐脸皮很薄，很快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礼貌的道谢： “多谢您的款待。” “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出于对未知的敬畏，又或许是单纯的好心，陈冕隐晦的提醒了一句： “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些。” 伊奈小姐一怔，而后微笑着点点头。 “我会的。” 【030】他到底是什么人? 路宝宝单手抱头，另一手死死按住陈冕的肩膀，将自己与他一同按在地上。 双眼紧闭、捂住耳朵。 尽可能连呼吸都屏住，等待最初那一轮的震动声过去。 天灾，是造成旧纪元崩塌的罪魁祸首。 没人知道这种灾难是从何时开始的，也没有人清楚祂们究竟是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灾害对绝大多数拥有理智的人类，都有着高度的危险性。 对深潜者尤甚。 传闻中，这是一种从深海最深处攀爬而出，涌入现实的恐怖的存在。 即便是最为强悍的深潜者，也没办法彻底消灭他们。 在有记录的很长一段历史上，俄弥勾诸城的所有人都在与祂们战斗。 或者说......挣扎。 低层次的深潜者们，在面对这种灾害的时候，最有效的抵抗绝非战斗。 而是躲藏，亦或是待在原地等死。 在‘天灾’面前，拼运气的生存率，往往比反抗要高得多。 如今，即便有了天壁，直视天灾时也往往会受到余波的影响。 因此，封闭感知是必要的手段。 只不过，在模糊间，路宝宝似乎在身旁听到了某种压抑着的呼喊声。 糟了，还没告诉他？！ 她忽的反应过来。 只犹豫了一瞬间，另一只手比思维更快的按住陈冕的肩膀，口中大声喊道：“捂住耳朵！屏住呼吸，什么都不要想！” “不要被祂们影响！” 然而紧跟着，一股寒冷彻骨，似乎能直入人心肺的冷意蓦的爆发开来。 大脑空白。 思维僵化。 语言能力突然消失。 身体发自本能的开始战栗。 比记忆更深刻的，烙印在基因中的记忆，让她在这一瞬蓦的脱离了恐惧带来的反应，艰难睁开了眼。 “你...算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环境音明明已经嘈杂到让人完全难以听清人声。 但在看到陈冕张口的那一瞬，路宝宝便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在他的手心里，是一张唇瓣不断颤抖的樱桃小嘴。 而陈冕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是比俯瞰更加轻蔑的神采。 恍若正高据在王座上，在奴隶面前伸出自己的脚尖。 周身那股冷意似乎更加清晰。 路宝宝连不能在天灾时睁眼的规则都忘记了，怔怔的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 “啪。” 手掌骤然拍在地上。 发出一声如同摔碎玻璃般极其清脆的声响。 似乎按碎了什么东西。 再集中注意力看去，就见原本如同生长在他手心里的那张不断颤抖的、有些泛白的唇瓣，竟蓦的消失不见了。 仿佛最开始，那里就什么都没有。 紧跟着，窗外的剧烈警报声突兀的停止了。 大地的震动也骤然停下。 如果不是街道上行人缭乱、汽车七扭八歪，那近乎异常的宁静感，没准会让人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冕趴在地上，剧烈的喘着粗气。 那双如同深海般幽暗森黑的双眸，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成了常人的淡棕色。 缠绕在他周身的那股冷意，也渐渐消散不见，再无感觉。 路宝宝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思维能力陷入停滞。 原本的判定与确认在眨眼间被推翻。 通过自身那点微末手段完成的自我确认，也如同孩童游戏般可笑。 听着外面行人的大声交谈，因交通事故而不断响起的鸣笛音，路宝宝只觉胸口有一股闷气呼不出来。 她看着陈冕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刚才那张嘴，到底是什么东西？ 喘息稍歇。 陈冕仍是一脸惊恐的表情。 直到自己翻看自己可爱的小左，确定她上面没有什么奇怪的唇瓣痕迹，这才稍稍心安。 又是幻觉吗？ 还是其他的什么影响？ 深海能力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啊？ 还是说...跟天灾有关？ 联想，是人类最大的弱点之一。 例如，每次抛售股票之后看见牛市冲天，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影响； 又或者注意到菜市场里猪肉降了两块钱，也总觉得是自己最近忍住没买的功劳； 也可能在发现公司里的美女频频朝自己投注目光时，会认为是自己昨天锻炼了半小时的成果...... 而将这种无厘头的联想放大到极致，也就是常人所言的中二病了。 因为曾经经历过那段莫名其妙的年纪，所以只是在产生这种联想的一瞬间，陈冕就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自我意识太过旺盛了？ 之所以会这么想，不是陈冕有多内敛，完全是因为前身也经历过类似的幻觉。 天灾，对所有人都是有一定影响的。 在俄弥勾，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 所以在遇到天灾时，一定要停下手里正在做的所有事情，什么都不要干。 回忆起前身经历过的种种幻觉，陈冕也不由松了口气。 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再者说，他要是有单手捏爆天灾的能力，也不至于被路宝宝这个女流氓按在身下凌辱了。 反思券-1 “呼......” 陈冕长长呼出一口气，扑扑手上的尘土，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路宝宝道：“多谢，我刚才幻视了。” 结果刚转过头，就见路宝宝不知怎么，正一脸微妙的表情盯着他。 活像是看见了一只大熊猫。 见状，陈冕的脸色也不由紧张几分。 我不会又把她球衣扯掉了吧？ 幻觉嘛，跟吃菌见小人儿一样。 做了什么都不算稀奇。 “......” 路宝宝则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幻视？ 作为专业人员，路宝宝对天灾幻觉自然是有了解的。 了解程度还十分深刻。 但是，如果人的幻觉能够被另一个人共享，那还能叫‘幻觉’吗？ 他是真的没有察觉？ 还是说...... 看向陈冕人畜无害的双眸，路宝宝心中翻涌的念头和思绪却是一团乱麻。 最后，才答应道： “嗯，没事。” “今天早点休息吧。” 转过身，路宝宝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才不经意流露几分。 他到底是什么人？ ...... 夜。 地下二层，主卧。 陈冕洗过澡，毛巾盖在头上一头躺倒。 宝宝的床，真是又大又软。 现在归我了！ 他躺在床上，目光无神的看着又变得陌生的天花板。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要想的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不少。 而且总是关乎性命。 在这个有着超自然能力的世界，人的生命总是显得过于脆弱。 尤其是，像自己这样的‘鱼饵’。 翻来覆去，床铺缭乱。 无论是露西的威胁，还是今天刚刚出现的，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幻觉与天灾，都总是让陈冕有种提升实力迫在眉睫的冲动。 按捺不住，他再一次沉入深海。 ‘该怎么让伊奈小姐也心甘情愿的过来保护我？’ ‘我得想个办法。’ 【035】审判人 盐湖市的街道暴露于晨间阳光之下时，总是显得有些萧索。 昨夜的浪荡男女们在大街上狂欢之后的残余垃圾无人收理，就那么大剌剌的堆积在街面上。 街道侧偶尔会有裹着几张报纸睡在角落的人，看那浓重发红的酒槽鼻，大抵是昨晚喝得醺醉，于是干脆找个街角睡觉的醉汉。 风吹过的时候，偶尔会闻到空气中较刺鼻的欢乐烟卷味道——那东西往往只有抽的人才会喜欢闻，甚至能只靠闻的过干瘾。 偶尔才有几道急匆匆的身影从居民楼出入口快步而出，脚步急切。 住在这附近街区的居民们，往往也不会有多么体面的工作，尽管如此，他们也还是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维持着作为一个‘有工作者’最基础的体面。 有一份能按时发薪水的工作，在如今的盐湖市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能做到这件事，并忍耐那份漫长痛苦的人都值得尊敬。 伊奈小姐顺着街角路过，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 她脑中想的都是那位店长的事。 疑惑、好奇，以及... 小小的兴奋。 不知何时出现在盐湖市的外来者、与白老师的联系，那位店长明明看上去平凡而健康，但体内又好像埋藏着自己只能隐约感受到的、十分严重的伤势。 他们是在被人追杀吗？ 还是因为追捕什么人而受了伤？ 少女走在路上，下意识的猜测起对方的实力与身份。 用莉莉娅大修女的话说，越是那些看似普通而平凡的同类，越要懂得敬畏与...远离。 “不会是白老师的地区主教吧！” 伊奈小姐习惯性的用手指卷着头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会吧。” “明明看上去那么年轻。” “也不对，莉莉娅大修女看上去也很年轻，但实际上却...嗯。” 伊奈的小脸上浮现起些许笑意。 她从很年幼时，就在莉莉娅大修女手下接受学习教育了。 直到今天，她都没发觉莉莉娅大修女有任何年龄，甚至体型上的变化。 想到这里时，伊奈下意识的从大街上转向，走进一条回教堂更快的小巷。 只是，才刚一转进巷口，她不知怎么忽的想起那位店长先生的嘱托。 ‘小心些。’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占卜时不小心抽到了小丑，走在街边有一位老太太突然说你有血光之灾。 哪怕心里并不是那么确信，但是多少还是会有些发憷。 这样想着，修女小姐缓缓将迈进巷口的小脚划了一道半圆。 “嗯，前面好像有一家点心店。” “买点好吃的，也好问问莉莉娅大修女店长的事该怎么做。” 她像是在对自己解释。 然而，就在少女转过身的瞬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轰声裹挟火光，与气浪从窄巷之间骤然响起。 剧烈的冲击波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从相对封闭空间中挤压而出的焰火如同被人在水中扎破的气球一样，轰然破碎。 在地面上留下温度惊人的焦黑印迹。 几乎是在火光闪烁的第一个瞬间，伊奈脚下的水泥地面蓦然碎裂，整个人以她自己都难以控制的速度飞射而出。 爆炸带来的烟尘朝四面八方弥漫而去，覆盖了小半片街区。 少女那纤细的身影以惊人的柔韧性与速度贴着地面翻滚几圈，周身裹挟烟尘，裙裾飞扬，紧接着在逃出烟区的瞬间单手撑地，调整姿态。 灰头土脸。 仅仅如此短暂的几个刹那，刚刚看上去还如同邻家少女般青春无敌的白发少女，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已然冷彻。 她神色冷漠的开启【振动解析】，细致的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发送而来的信息。 镇定，冷漠。 仿佛在遇到生命危险的瞬间，就变了一个人。 烟雾中，缓缓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沉闷男声。 “罪人，伊奈·031·史卡特艾娜。” “根据已然确凿的证据表明，你犯有亵渎神明、心灵堕落、邪神诞生这三项明确罪行。” 一个身穿黑色制式风衣，左眼上戴有装饰华丽的单片镜，腰间别着一柄尖头锤的中年男人脚步沉稳，目中满是冷意。 “现今，我，裁判所二等审判人，雷奥·安多决定对你进行捕捉行动。” “如果你对天体之音仍有那最后一丝虔诚信仰的话，就请不要继续负隅顽抗，一错再错。” “......” 看着面前这个神情严肃，按照规章制度诵念行动语的二等审判人，伊奈小姐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双明媚如红宝石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微张，连刚刚那冷漠而饱含威胁性的表情都没保持住。 刚刚那句话，她每一个字都听懂了。 但是连起来之后，却完全不懂。 犯罪了？ 我？ 什么时候？！ 只不过，她没反应过来却不代表别人也没反应过来。 在伊奈愣神的一瞬，就见面前的中年男人猛地迈开双腿，抽出别在腰间的那柄尖头锤，挥舞手臂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声。 速度快得惊人。 “铛。” 伊奈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住锤杆，死死握住锤头，语气急切道：“等等，我没有违反教务，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 角力间，中年男人那左眼的单片镜上反射出莹莹的光，声音沉闷： “束手就擒！” 喊出声音的瞬间，他的力气竟是在瞬间增大了数倍，挥舞的锤锋连带着伊奈整个人一起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碎石飞溅。 少女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身滚开。 这审判人坚决的态度，让伊奈立刻领悟了现状，瞬间熄灭了寄希望于口头解释的想法。 以之前这个审判人放置的爆炸物能级来看，他必然是抱着杀了自己的决心来战斗。 伊奈心思一片混乱，脑中又立刻抓住了最直接的救命稻草。 至少、至少要先回去告诉大修女！ 她一定能为我作证！ 如果…如果她也…… 想到这里，伊奈脑中蓦地浮现出白老师那玩世不恭的声音。 脚步更快了半分。 在心中做出这一决断，少女几乎没有犹豫，飞快转身朝向斜侧路口，准备直接冲回教堂。 下一秒，就在少女猛地转过身，在路口即将窜出的瞬间。 “嗖！” 一段狭长尖锐的冰镐蓦的从一片空白中穿刺而出，发出一声极尖锐的破口响。 然而伊奈却仿佛提前预知到了这一幕，竟是在声音响起的前一个瞬间突兀的做出了摆头的动作。 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一击。 冰镐穿透摇曳的雪白发丝。 身前传来一道轻佻中略带些疑惑的年轻男声： “咦？” “还真是敏锐的直觉。” 伊奈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眉头紧皱着用余光扫视四面八方。 她很确定。 刚才那根冰镐就是从一片‘空白’中扫出的。 从出现到消失，中间没有任何停顿。 再转过头看向身后。 手里拎着尖头锤的中年男人也已然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挡住少女。 锤男推了推单片镜，目光森然：“还在伪装么，罪恶的邪神子嗣。” “露出你真实的面目！” 【031】虔诚的修女 进入深海空间的第一眼，陈冕就注意到在大厅的角落位置，多出来了一只孤零零的半身骨雕镂空纹路花瓶。 瓶子里插着零星几朵认不出模样，但确实很好看的花朵。 陈冕多看了两眼，有些疑惑：“这个空间还有自我演化功能？” 将这点小细节记在心里之后，他就很快牵扯起伊奈小姐的命运，打算继续观看今日的美少女日常直播。 然而，才刚一牵动命运。 一面大约42寸屏幕那么大的立体画面就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少女的生活日常，而是一段段聊天记录。 陈冕皱着眉头读起来。 “...上午十点十五分，今天安娜小姐也很温和的对我笑了，她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这一定是命运的指引吧，感谢白老师。” 读到这，陈冕头顶不由冒出个问号。 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往下看，就见深海空间居然按照他上次发信的模式，自动给出回复了。 “已收信。” “愿您能继续遵从命运的指引。” 陈冕先是一懵，而后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聊天记录继续往下拉。 “上午十点十八分，今天的数学课程也很困难，这道黎曼几何不知道该怎么解开，希望白老师能给予我指引，感谢。” “已收信。” “愿您能继续遵从命运的指引。” “啊！我想出来了，这应该是白老师的指引吧？感谢感谢！” “今天的饭菜很好吃。” “今天有我喜欢的马戏团从教堂门口路过。” “今天那只白色的猫猫又来了，它还向我喵喵叫！” “猫猫怎么那么可爱？” “莉莉娅小姐说最近不太平，要多注意一下城里的事情。” “......” 陈冕瞪着眼睛，一条一条将深海空间收到的每一条消息看完。 哪怕只有自动回复的两句话，但是在教堂里根本没有朋友的伊奈小姐却莫名其妙的跟它聊得不亦乐乎，几乎什么事都能和‘感谢白老师’扯上关系，然后进行一次非正式的祷告。 陈冕都看呆了。 不知道如果‘天体之音’格罗赫斯爵士如果得知自家的修女小姐天天没完没了的向别人祷告，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你家的信徒，天天向我祷告？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ntr呢！ 陈冕虽然是个纯爱战神，但是当他在牛别人的时候，也会同样快乐。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找小工具人的真正目的。 稍微酝酿了一下，陈冕发送消息。 【鉴于虔诚的信徒‘伊奈·031·史卡特艾娜’小姐近日发送祈祷超过一百次，您的信仰等级提升了。】 【您获得了一次命运的指引。】 ...... 天体之音教堂。 十点十五分。 按照平日的习惯，这个时间的伊奈小姐，应该早已洗过澡后沉沉睡下。 但是今天，她却似乎兴奋的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打滚，像只猫猫虫一样扭来扭去。 活像是刚从妈妈那里拿回手机的女高中生。 “原来别人家的神明还有这种功能吗？”伊奈看着面前伴随祈祷，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圣言’信件，那双红宝石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 “唉，我们教会的格罗赫斯爵士也太没用了吧...” 尽管今天已经试验了许多次，而且每一次的祈祷也都发送了出去，但是直到现在为止，收到的仍旧只有自动回信。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足以让身边没什么朋友的伊奈小姐兴奋得玩了一整天。 就是不知道白老师会不会烦。 正想着睡觉前应该怎么祷告比较好，浮现在面前的屏幕中，却‘叮’的一声来了消息。 伊奈小姐先是一怔，而后紧跟着挑起眉头。 【鉴于...】 【您获得了一次命运的指引。】 “嗯？！” 信仰格罗赫斯爵士整整十七年的修女小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 只要保持虔诚的信仰，也能从神明那里获得奖励吗？ 事到如今，伊奈小姐早已不再怀疑那位白老师的神明身份了。 问题只在于，祂比格罗赫斯爵士强多少而已。 少女一边心情有些复杂的想着，大概是为了自己信错了神而感觉不值，一边毫不犹豫的点开了来自白老师的‘馈赠’。 很快，由白板与文字构成的屏幕，切换成了4k高清蓝光的实感画面。 画面先是由无尽高空向下俯瞰，而后极速穿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降落到俄弥勾移动国家上空，最后定位到盐湖市的某一条街道上。 伊奈认识这个街区...应该是052区。 她以前去那里杀过人。 由于地理位置稍显偏僻，因此那边居民数量不算太多，街道上也显得比较空旷。 很快，画面由街区定位到了边缘处的一栋临街二层小别墅。 那里似乎正在装修，一楼外层与内部都有人安放不同的装饰，工人们忙忙碌碌。 而在稍显冷清的一楼大厅里。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英俊的黑发男人正站在吧台后方，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咖啡杯。 在吧台前，一个气质干练英气、凶也很大的女人正端着杯咖啡，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什么。 至于边角似乎还有一个抱着收音机的小绿毛，形象过于模糊直接被忽略了。 最终，画面定格在男人那英俊的脸上。 圣言屏幕一侧，如同烙印般出现一句命运的指引。 【在一次短暂的相见之后，他将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今，他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画面消失，再一次回到刚刚满是字迹的圣言界面上。 然后，只是这么一段短短的视频内容，却让伊奈蓦的瞪大了眼睛。 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此时已然不敢置信的睁到了最大，恨不得将眼珠子贴到屏幕上。 原本裹在被子里呈猫猫虫状的身体也一下子钻出来，一袭雪白的长发披散着摇来晃去。 “等一等！” “刚才的指引里说什么？” “什么叫...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伊奈小姐大脑混乱的从床上下来，满屋子的走动，像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份来得过于突兀的命运。 “这个重要...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少女自我安慰似的喃喃着。 说到最后，她仿佛自我强调般加重了语气。 “我可是个虔诚的修女。” 【036】你会没事的 “嗡！” 话音方落，伊奈耳边再次响起那冰镐撕破空气瞬间，发出的尖锐鸣叫。 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左肩背后的衣服蓦的如同气球般膨胀、扩散，形成一团巨大的气囊。 在冰镐即将落下的刹那，砰的一声爆开。 布料变形，瞬间扩散。 短时间的视线遮蔽与近距离爆鸣，让那冰镐不由划了个空。 还不等对方生出惊讶的情绪，就发觉脚下地面骤然震动、陷落。 “轰隆！” 以伊奈为中心三米方圆之内的地面，如同沙化般突兀崩毁，让两人同时扑了个空。 不过早有准备的修女小姐显然更加淡定些，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杆长锤骤然朝背后的空白处挥出一百八十度。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振动解析】却从那里感受到了异常的空气振动。 果不其然，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杆不到半米长的冰镐突兀的阻挡在锤头面前。 同样穿着漆黑制式长袍的年轻男人脸上仍带着轻佻的笑容，话语声十分欢快：“太有趣了，你的信息居然跟我们得到的能力分析完全对不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的隐藏了？还是说，从首次潜入深海之后，你就不再是你？” 伊奈却完全没有理会敌方的言语干扰，转头回身踹向趁着对方说话时，自背后无声袭来的锤男。 “咚。” 中年男人单手挡下。 以白鲸之躯驱动的巨力，在对方面前竟恍若无物。 ‘不。’ ‘不对。’ 伊奈敏锐的差距到了一些细节。 刚刚踹上去的脚感，完全不像是砸在人体上，反倒有种踹进海绵般的异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少女的疑惑，中年男人主动开口道： “无需怀疑。” “我的第一个能力名叫【压力克星】，能够用身体缓冲大多数的冲击，并且...” 说话间，他猛地抡出一锤。 凶猛的力道带起剧烈的风声，狂暴的力量突兀扫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连贯的灰影。 修女小姐那如同红宝石般的眸子高度紧缩，飞身退开的同时，地面上突兀的升起一面墙壁。 然而，不过支撑了刹那的功夫，就见那面墙壁陡然四分五裂，碎石向四面八方飞溅。 “...反击回去。” 伊奈则早已退开数米，目光审慎的看向面前的两名审判人。 成为正式修女的要求是完成首次深潜，达到‘真视阶段’，而裁判所最低的入门标准是‘虚感阶段’，也就是说，他们两人至少还有一种能力没有使用。 除此以外。 伊奈看向锤男的单片镜，他后腰上还别着一柄装饰精致的短剑，还有挂在冰镐男左手上，只拷住一边的黑色手铐。 ‘是...旧纪元遗物吗？’ 在资源短缺、工业水平低下的当今时代，少有人会把武器这种消耗品打造得如此华丽。 也没什么人会在战斗时，往自己身上加装一些多余的饰品。 另外。 看两人这游刃有余的模样，明显也没有拿出全力，而仅仅是在不断的压迫自己的逃离范围。 简直...就像是要从她身体里逼迫出什么东西一样。 “喂，我们一定要等到那东西出来才能下手吗？” 伊奈正思索着，就听冰镐男笑着问了句：“把她的四肢打断，然后直接拷回去不是也一样。” “反正大主教先生也不会在意这点差别。” 锤男反而摇摇头，认真道：“在完全苏醒之前，她还是一名虔诚的信徒。” “而且光打断四肢也没什么用。” “至少要把脊椎和颈椎扭断。” 两人那平静到完全视人命于无物的态度，让伊奈心中不由一阵的发寒。 正转念间，就见冰镐男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啪。” 只是在这一声后，他仍站在原地。 另一个呢？ 伊奈脑中忽的闪过这种念头，而后振动解析中蓦的传来一道飞快的踏步声。 “砰——” 巨大的力道顺着尖头铁锤自下而上划过，在千钧一发之际，伊奈猛地抬起手中长杆牢牢挡住。 然而，在挡下这一击后，手中力道却是蓦的一空。 糟了。 少女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下一秒，如同岩石般盘结的肌肉撑破黑色上衣，完全被吸收的力量加上锤男原本的巨力扫出一肘，笔直落在伊奈那脆弱的脖颈上，两人一同陷进厚实的水泥墙壁，钢筋混凝土在这一刻竟如同薯片般破碎。 伊奈垂下头，被他用肘部卡在墙壁里，似乎失去了意识。 正当锤男准备从后腰掏出那柄装饰华丽的短剑，即将开始封印式的时候，动作却忽的一顿。 不知何时，肘尖与脖颈之间那短暂的距离中，卡入了少女纤细的手掌。 “静止。” 于是，他便无法动弹了。 只不过，深海能力的根本在于源能的差异。 真视阶段的深潜者对虚感阶段施以能力的瞬间，显然也会受到源能总量的影响。 即便是在‘静止’这种概念的束缚下，锤男的身体也如同癫痫般激烈的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能挣脱束缚。 忽然间。 “噗。” 被伊奈按住的肘部与肩胛之间，突兀的发出了一声骨肉分离般闷闷的响动。 紧跟着，就见他竟然仿佛壁虎断尾般猛地将整条手臂都分离了出去，肩胛处的衣物都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断口，不过里面却没有血液流出。 锤男心下亦有余悸。 差点在这个小家伙面前翻车了。 在他脱身的下一瞬，锋利的冰镐瞬间朝伊奈的颈部砸落，配合无比连贯。 只是，就在这一刻。 “哎呀，好吓人呐。”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两人的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般，突兀的停在这个瞬间。 伊奈扔掉手里的那条臂膀，看向两人身后的街道。 看不出年纪的丰腴少妇姿态款款，双眼蒙着一条白色的绸缎，贴身的修女长裙勾勒出无限美好的鼓胀线条，一颦一笑都似有风情万种。 手里仍拎着购物袋。 看包装，里面是隔壁街的甜点。 “莉莉娅大修女...” 伊奈张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问，但又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面却传来她向来温柔的声音： “嗯哼？我在呢。” 而后，莉莉娅又转过头，看向浑身冷汗的两人，语气略显疑惑道： “我不是让你们走了吗？” “嗯？” 说话间，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轻轻伸出手。 明明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莉莉娅却仿佛拿起手机般轻描淡写，隔着一片空白将锤男袖口一枚看似不起眼的袖钉取下。 声音微微感叹：“呀，神明遗物？” “怪不得你们能藏这么久。” “你们来这里...是安德鲁主教的意思吗？” 在那枚袖钉被取下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的生出一股心脏骤停般的恐惧感。 没有丝毫犹豫，锤男猛地大喊： “分头跑！” 发出声音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向街道的两个方向飞射而出，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莉莉娅也不去追，反而先上前摸摸伊奈的白毛，温和的问道：“伤口疼不疼？” “他们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吧？” “我...” 伊奈抿着唇瓣，迟疑着开口：“他们说我，什么邪神子嗣之类的...好像是犯了罪。” “砰”、“砰” 在伊奈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两道人影沉沉的从天而降，砸在街道上发出两声沉重的闷响。 一个颈骨拧了三四圈、脊椎从中反折。 一个四肢折断、落地时头朝下，正巧砸了个稀碎。 莉莉娅从口袋里取出绣帕，动作轻柔的为伊奈擦拭着脸蛋上的灰尘，柔声道：“确实是多余的话。” “别乱想，小伊奈。” “你会没事的。” 伊奈看看大修女身后的两具尸体，又看看她那似乎永远都如此温柔的神色，飞快的点点头。 “嗯、嗯。” 怂·伊奈·怂。 【032】三天 昨晚美少女没有直播。 陈冕颇有些遗憾。 他现在的实力提升途径十分有限，伊奈小姐的‘战利品’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的一项。 所以，当他见到伊奈收到消息兴奋了一阵之后，又乖乖躺下睡觉时，自然是有些无奈的。 起床，洗漱，整理仪表。 一路走楼梯上到地面。 为了在露西的压力下保全自己的小命，陈冕自然是非常之苟的。 不但每天都睡地下二层，而且还睡在隔间里，每天出门都要从地下爬到二楼，然后再下到一楼。 麻烦得很。 只是，这样的一套流程，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但陈冕确实感觉到了深深的安全感。 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宽敞的地下基地呢？ “早上好。” “早。” “要不要一起吃？” 下到一楼，路宝宝早已坐在吧台前，朝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袋子。 那里面都是她刚从外面带的早餐。 多出来的那一袋里，有一整块真空封装的面包和两盒黄油，还有一小瓶蜂蜜。 看上去还算丰盛。 “好啊。” 陈冕随口答应着，顺路进了吧台。 “哈~” 老杨手里也有一份。 他昨晚守了一夜，现在精神略显颓靡，正有些困倦的打着哈欠。 见到吧台后面有一个两柜双开门的冰箱，他往里面看了几眼。 冷冻柜里，是一块块像雪糕般排列着冻结在密封罐头里，不同口味的营养膏。 俄弥勾是一个始终处于移动过程中，人均资源匮乏、水资源循环使用率极高、物质与精神生活异常依赖于‘刺激’的国家。 以前身为例。 他在从育幼街区毕业，14岁之后开始独自生活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里所使用的食物都是这些不同口味的‘营养膏’。 唯有在跨年和生日这种比较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候，才会用打工攒下来的钱，奖励自己一份丰盛的餐点。 因此，即便是这种真空包装的整块面包，也让他口中下意识的分泌唾液。 但源于自身的本能意识，他又觉得这种东西没什么大不了。 意识与身体总是相对矛盾。 不过它们也总是相互影响。 陈冕不习惯冷食，又恰好吧台后面的厨房里厨具齐全，他便拎着那袋面包进去切了片、煎热，最后再涂上黄油。 直到热到空气中漫溢出香甜的味道，这才端着盘子做到吧台前，与宝宝并排吃起来。 闻到味道，路宝宝和老杨手里的面包瞬间就不香了。 两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面包。 陈冕疑惑的看着他们。 不一会儿，就见两人快步冲进厨房里，里面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 “你还挺会享受的嘛！” 路宝宝习惯性的舔掉嘴角的蜂蜜，笑着打趣。 “嗯，煎过之后好像连口感都变脆了不少。” “那是因为你烤焦了。” 陈冕毫不留情的出口嘲讽，手底下则飞快收拾着桌面上的残余。 “做饭其实不难，可以练练。” “太麻烦，买食材还比外食贵那么多，多浪费钱。” “我还想攒攒钱再买一套新房呢。” 路宝宝连连摆手，一脸‘我对口腹之欲毫不在意’的模样。 不过，她说的倒是实话。 这年头的天然食材都算得上奢侈品，大批量无土栽培技术虽然早已普及，但是用水却被掌控在一小撮人的手里，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垄断行业。 啊对。 那一小撮‘人’也是魔鬼。 陈冕从上辈子起就听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他状若思索道：“那你买两份，我来做？” 路宝宝眼前一亮： “可以吗？” “你能攒个屁的钱。” ...... 狠狠挫伤了一番路宝宝小姐的自尊心，陈冕坐在吧台后面，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不是芳香魔牌的。 按照路宝宝这位行动专员的意思，接下来这间临街小别墅，会被装修成一间咖啡厅与书屋结合的清吧。 主要用途是作为据点，以及为陈冕更容易的与阿卡德成员进行直接联络而设立。 这样一来，也好让调查局试着与‘他们’接触。 而另一个目的，也是引诱露西出现。 人群是猎手最优秀的伪装色。 因此，陈冕目前的工作，就是作为这间清吧的店长，完成按时而规律的工作与生活。 嗯。 很有些‘酒吧老板=情报头子’的既视感。 现在，店里暂时还差两个书柜和一个酒柜，路宝宝那边已经下单了，大概明后天就能送到。 至于陈冕这间小店会不会因为顾客差评、咖啡里加屎等原因倒闭？ 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反正领的是公家的钱。 不花白不花。 正当陈冕慢悠悠和路宝宝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就听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门铃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一位有着一袭雪白长发，双眸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少女站在门口，朝他们露出友善又有些腼腆的笑。 少女迎上两人的目光，声音清脆： “请问，这里还在营业中吗？” ...... 幽暗、肮脏的街区角落。 灰黑毛发的老鼠窸窸窣窣顺着污水边缘攀爬而过。 直到一处垃圾堆前，它先是左顾右盼的警惕了一圈，而后才小心翼翼又动作熟练的飞快爬进污物之间，叼起一块散碎的肉块就往外爬。 但紧跟着，它似乎被什么惊动，立刻扔掉食物向着阴影更深处飞奔。 “哒、哒、哒。” 清脆的高跟鞋脚步由远及近。 一个皮肤略显苍白，笑容隐约僵硬的女人迈着小步，顺着这条幽暗而肮脏的巷子笔直往里走。 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倒毙在垃圾堆里的那具瘾君子尸体，笔直顺着巷口最深处的楼梯向下面的地窖而去。 抽出钥匙，打开铁门。 那是一间不为人知的，狭窄、昏暗的祈祷室。 只有约莫三四平方米的祈祷室两侧点燃蜡烛，幽暗摇曳的火光映亮最前方的神像。 那是一尊仿佛通体由触须构成，隐约露出一座门扉的铁浇像。 女人跪倒在神像面前，一言不发的脱掉上衣，露出赤果而苍白的肌肤。 等到完成这一切，她才跪伏在地面上，沉默而颤抖的等待着来自主的旨意。 “噗！” 天花板上，蓦的落下一根铁刺，径直穿透了女人的身体，猛地将她钉死在地面上。 她蓦的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血液顺着铁刺与嘴角流淌，被穿透的伤口中，更有滑腻的内脏顺势流出，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 然而，她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甚至连身体都仍旧保持着跪倒的姿势。 露西知道，这是自己未能按照原计划完成仪式的惩罚。 她不敢反抗。 因为...... “嗡。” 无形的波纹顺着神像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空气中泛起一阵阵如水波般清晰可见的涟漪。 狭窄的地窖都仿佛在震荡。 露西只觉自己这具本就不够坚韧的身体都快要被瓦解了。 直到，一只似乎具有形体的大手，缓缓的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一段影像突兀的涌入记忆中。 大片的街道被血液染红，源能与灵质被抽离，顺着大街小巷隐蔽处的超大型术式纹路被刻画，许许多多的人跪伏在街道上，大声祈祷着什么。 露西知道，这是凤凰城正在发生的事情。 那里的信徒，比她先完成了一步。 缓缓的，一道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彻，掺杂着复杂的嘈乱音。 大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温暖、滑腻。 “...你还有...三天。” 【033】原来如此 发现门外那道身影的一瞬间，坐在吧台前的路宝宝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连目光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女性、年轻、美艳。 这是她们根据前几次‘露西’的作案经验，总结出她有可能选择的宿体对象标准。 而眼前这个身着修女服，白发红眸的可爱少女，自是完美的符合了这三项。 只不过，在注意到她胸前那枚徽记的瞬间，那种紧绷感又转瞬散去了。 那是天体之音教会的教徽。 “进来吧。” “还没开始营业，不过也快了。” 实际上，不单单是路宝宝，连陈冕也因为突然到访的伊奈而感到些许惊讶。 因为昨天晚上看到了少女在收到消息之后，那仿佛三观崩塌般不可置信的虔诚模样，所以陈冕以为她还会再犹豫一段时间。 毕竟，她看起来确实是一位对信仰无比虔诚的修女。 至于现在...... 陈冕暗自深吸一口气，暗暗调整了一下表情和状态。 就要展现出自己作为一个靠谱的成年男性的成熟魅力了。 早在昨天写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时候，陈冕就已经做好了牺牲色相的觉悟。 之所以会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陈某人有多饥渴，完全是因为当他对着镜子照出自己容貌时，翻来覆去也只能从自己的脸上找到‘英俊’这么一个比较明显的，能瞬间吸引万千少女的优点。 既然有优点，那自然该利用起来。 陈冕站起身，先是朝路宝宝挑了挑下巴，示意她把烟灭了。 路宝宝见状一怔，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紧跟着，她的眼神中顿时闪过思索、怀疑、猜测、了然这一连串的情绪。 然后，就见陈冕系上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脸上保持着自然而温和的营业式微笑，转头向到访的少女询问道： “想喝点什么？” 伊奈小姐此时看上去反倒显得有些拘谨，犹犹豫豫的在门口踱了两步，这才进了门。 因为教会里都是女孩，所以伊奈从小到大几乎也没怎么和现实中的男性接触过，并不是很习惯这种招待。 只不过，既然圣言里多说了是‘最重要的人’...... 抱着这种与其说是解谜，不如说更近似于少女懵懂的期待感，伊奈小步走进大厅。 她看了眼靠在吧台边抽烟的女人，隔了两个位置坐下，声音有点小： “要一杯，甜的？” 修女小姐从没喝过咖啡。 一边说，她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吧台后卷起袖子的男人。 看上去约莫二十三四岁，身材修长，看得出衣服下面的肌肉十分饱满匀称，应该是经历过专业的锻炼，而且并不差钱，有足够的营养维持。 皮肤白皙、眼神清澈。 而且...... 观察到一半，少女忽然有些惊讶的注意到了一点。 好像感受不到他的欲望。 这种念头并非男女之间那点凭着本能的直觉，而是来自【白鲸之躯】的精神感受。 正是凭借着这一点，伊奈才总是能在人群中，感受到那些真心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总是在厄运中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 好人也不行。 “甜的吗？” 陈冕在吧台边缘扫了一圈，正好注意到路宝宝之前带来的蜂蜜，顺手拿走，又恰好吧台上还有牛奶和淡奶油。 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就随手打出一杯泛起奶泡的甜咖啡。 是那种小孩子很喜欢的味道。 同时，他顺手打开桌上的留声机，播放起曲调柔和、放松的乐曲。 “你是这家店开门以来第一位顾客，也算是一种缘分。” “今天的咖啡就算你免单吧。” “唔，看这枚教徽，你是附近那家天体之音的修女吧？” 他站在吧台后面，神态温和的挑起话题。 在客流量小、氛围偏轻松的清吧里，酒保或老板陪客人聊天，算是咖啡与酒的附带服务。 而陈冕也确实希望能给予伊奈小姐宾至如归的体验，好让她理所应当的成为这家店的熟客。 ——这样也方便让她在危机关头为自己挡个两刀。 “您、您也对天体之音感兴趣吗？” 正愁于不知如何与男人搭话，伊奈一抓住与信仰有关的话题，立刻变得精神振奋。 她可是个虔诚的修女，对信仰可太懂了。 两人就像路边最寻常的店家与顾客一般，随口聊起了天。 然而，两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路宝宝小姐。 ‘果然。’ ‘刚才陈冕的意思应该是...「这就是我的同伙」，对吧？’ 路宝宝屏气凝声，状若无事的灭掉手里的烟卷，暗自观察着身边的两人，心中默默的想着。 ‘阿卡德......’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被他们转移了位置的陈冕...如果不是对方在治安署里有人，那就说明他们在一直监视着他。 ‘从外面来的人，居然能在俄弥勾内部布下这样的情报网络。’ ‘只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大摇大摆的就出现了？而且选的人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天体之音修女。’ 越是深入思考，路宝宝越是发觉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天体之音教会，即便在俄弥勾内部也是很少被普通人提起的禁忌。这一点，从他们能压服魔鬼们，以在国内传教，就能管中窥豹。 这是一个有着非凡深海底蕴的组织。 阿卡德与天体之音的合作...... 不，应该是某种层面上的联合。 再一想到这里，路宝宝忽觉一些线索越来越清晰，却又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看不清晰。 直到，耳边传来两人由陌生到逐渐熟络的聊天声。 “...今天原本打算下午开门，你来的太早了，我还有些没准备好...这罐可是波克城运过来的精面粉，做成蛋糕口感肯定不错。” “那你可要多准备一些。”伊奈小姐善意的提醒声在两人耳边响起，“大修女说，最近周围的几个城市都不会很安全。” “好像是有什么诡异事件要同时在几个城市内爆发...好像是这样。” 那轻巧的声音方一落下，路宝宝脑中陡然如若惊雷炸响。 她看看吧台前模样乖巧可人的少女，又看向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陈冕。 一切都明了了！ 他们在传递消息。 路宝宝脑中信息飞转，迅速想起陈冕第一次被审讯时，告诉他们的那句提示。 露西的仪式、陈冕带来的箴言、即将同时在几个城市爆发的大规模诡异仪式，以及...... 昨天已经在凤凰城爆发的诡异事件。 这一连串的线索在她脑中瞬间嵌合在一处。 阿卡德，在给我们传递消息！ 原来如此。 【037】丰收 小别墅大厅。 陈冕和路宝宝两人隔着一张吧台相对而坐。 自从修女小姐走了之后，就始终保持着这种有些诡异的沉默。 路宝宝是在低头抽烟想事，眉头皱得很紧，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 陈冕也是在想事...... 他就想不懂了！ 刚才路宝宝和伊奈是对上了什么暗号了吗？ 搞得他现在也很慌。 原本明明是三指捏田螺，十拿九稳的局面，只需等他陈某人从中搅屎，在伊奈与调查局之间一通忽悠、浑水摸鱼、左右逢源，未来自是前程可期。 陈冕不懂。 他到底是怎么被开门杀的？ 在这种未知与猜疑的压力逼迫下，现在陈冕连忽悠的话都不好随便开口，以免不小心被路宝宝抓住了什么破绽，当场识破他假卧底的身份。 如今，只得强装淡定的擦杯子。 目的与那些酒吧里没事就擦杯子的酒保没什么差别。 ——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很专业。 等到过了一会儿，路宝宝似乎终于想通了某些关节，长长呼出一口烟气时，陈冕却陡然屏住呼吸。 连心跳速度都快了半拍。 而后，就听宝宝姐感叹道：“一次漂亮的威慑。” “......” 陈冕没有接话，装作没听见。 手底下继续擦杯子。 紧跟着，就见路宝宝抬起头，语气确信的拍桌道：“陈冕，在这附近区域，阿卡德应该不止你们一组线人吧？” “...嗯？”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迷惑的看向疯狂脑补的路小姐。 然而，听到他这微妙的疑惑声，路宝宝的语气却变得更加确信：“果然，我就说阿卡德怎么会如此大方的把一整组连带一条联络线都暴露在我们眼中。” “现在想想，也只有这种方法说得通了。” “还真是家大业大。” 路宝宝的目光越说越亮，语气越说越是确信：“能够干脆利落的赶在露西仪式完成之前，把你们这条联络线暴露在我们眼中，既是一次信息传递，以保护这片暂时还算稳定的区域，保证他们的信息来源。” “同时，也是一次信息威慑。” “其实对阿卡德而言，他们的损失不过是一组两名的临时人员，并且将他们的存在暴露在了我们眼中。” “但是，他们又并没有受到任何实际上的损失，反倒通过这种方法表现出了阿卡德的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调查局就算不想合作，也只得暂时捏着鼻子认下了。” “一举两得。” 看着路宝宝一脸赞叹的模样，陈冕在旁边却是听得半懂不懂，一脸懵逼。 他缓了缓有些费解的面部表情，试探着抱拳问了一句： “敢问宝宝大学师从何专业？” “我情报分析部的，咋啦？” 路宝宝表情奇怪的扭头看他，等注意到陈冕惊愕的神情又反应过来，动作轻松的吐出一口烟圈： “常规，这都是常规操作。” “举一反三、知一见百。” “我们学的就是这一行，不过你们这种业余的会被吓到也挺正常。” “以后习惯就好了。” 说完，路宝宝神色淡定的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看上去云淡风轻。 实际上，陈冕站在吧台后面都看见了。 她在桌底下一个劲儿的抖腿。 “哦，这样啊。” 沉默半晌，陈冕终究还是只能给出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评价。 路宝宝上辈子不会是属翻车鱼的吧？ 怎么就没有一回猜对的。 只不过，鉴于自己刚刚的表现也不是非常完美，陈冕这一次宽宏大量的没有开口嘲笑她。 给路宝宝泡了杯苦咖啡，陈冕自己下了楼，打算找张床再躺一会儿。 那些术式发作的残留迹象还在，他的身体不是很舒服。 不，与其说是不舒服。 不如说就像是三天两夜没有睡觉，然后还左手右手一起快动作个六七发之后那样，整个身体从内而外都是虚的。 看东西都有些发懵。 只不过，陈冕感受自己的身体时，却仍然能感受到那几乎相当于完美古典健美的身躯内，蕴藏着的沛然大力。 在这种对比的碰撞下，陈冕便明白了。 这个术式带给他的影响，并非是疼痛、麻痹等体感上的官能感受。 而是虚弱。 如同一个体重一百公斤，一身腱子肉的全盛期超重量级拳击手，突然被塞进了一具衰朽不堪、精力不济，随时可能一个跟头摔死自己的老爷子的身体里。 哪怕他身体现在的实力，相对普通人而言仍是不可匹敌，但是，与陈冕之前体验过，并有些习惯了的身体相比，却有着天壤之别。 在这种感受的冲击下，陈冕也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多让伊奈小姐给自己吸一吸。 至少吸完了，他还感觉舒服一点。 陈冕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让修女小姐多来服务自己几回的损招，一边拖着虚弱的身体躺到床上，脑子里瞬间懵了一下。 像是被人抡了一拳。 刹那间，两段主要视角截然不同的记忆飞速涌入大脑。 神像、祭坛、束缚在最顶端的少女、源源不断滴落的血水； 信徒、老者、端坐于高台之上、下首有无数虔诚者拜服。 两个人似乎是在同样的场景中，接到了那名端坐于高台上老者的吩咐，而后一同出发。 中间的过程稍显模糊，大抵是记忆残缺的缘故。 他们先是恭敬的去见过了一个身段曼妙的蒙眼修女，在被拒绝之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盘旋周遭，不断跟踪着一个少女，等待机会。 直到黄历上写着诸事不顺的某一天。 “啪叽”、“啪叽” 那剧烈的痛楚，让同时旁观这两段记忆的陈冕似乎也跟着头痛起来，艰难的捂着额头，仿佛他的脑壳也裂开了。 相对两人那漫长而耐心的等待，最终的战斗与死亡却显得非常随意。 他们俩似乎连对手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或者说，根本就没敢回头。 只是在逃亡中不经意的一个扭头。 而后，头就扭断了。 连续转了有七八圈，眼珠都找不着了。 那过于惨烈的死法，哪怕屑者如陈冕，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在整段记忆中，唯有那个身材曼妙，尤其是腿很长、屁股也很肥的蒙眼修女让他印象深刻。 当然，关键不在于屁股有多肥，而是实力层面的强大。 另外...这俩人追杀的好像是伊奈吧？ 记忆中少女出现的片段总是很遥远，要不就是有些模糊，很明显是在暗搓搓的跟踪。 只有在战斗时，陈冕认出了那标志性的白发红瞳。 “原来如此。” 陈冕忽然反应过来：“我现在相当于和她组了队，所以杀怪经验也是平分的，是吧？” 一想到这，陈冕立刻沉入深海。 果不其然。 在深海面板上，多了两项能力与灵质点数。 ———— 【无名之雾】：5% 【深海能力】：音域直感（s）0/0、肢体再生（d）0/4、压力克星（d）+/-、喰感（d）+/- 【灵质】：四 ———— 陈冕看向自己的面板。 灵质又多出来四点，可以让他把肢体再生继续往上加了。 而后面多出来的两项能力...... 指尖稍稍触摸，他立刻明白了这种能力的使用方法。 至于能力后面的‘+/-’提示，则代表着这项能力可以删除兑换成灵质，亦或是留下自行使用。 陈冕看了下能力说明，止不住皱了皱眉。 “挨打之后反击？扛不住就死？” “什么抖m能力，听着就挺弱鸡的，怪不得你死得惨。” 毫不犹豫的删掉一条。 【灵质】加四。 现在，灵质有足足八点了。 而后再看向第二条能力。 陈冕微微皱眉，稍微有些犹豫。 主要在于这个能力的说明有些模糊，或者说是...过于宽泛。 “能够根据源能量级的差异，短暂或永久的吃掉自己或他人的某一类感官、念头、记忆、思维。” 感觉好像很有开发性。 而且评级也还不错。 根据他死前的记忆，在战斗时他临时吃掉了自己的存在感，又在交战时临时吃掉了伊奈的反击冲动。 如果不是因为记忆中的老者要求必须活捉伊奈，否则中间他确实有好几个下杀手的机会。 “升个级看看效果。”他如此决定。 【喰感（d）0/4】 看着自己崭新的深海面板，陈冕开始疯狂努力，大喊一声： “深海！” “给我加点！” 【038】喰欲饕餮 努力的念头方才落下，陈冕眼前的世界顿时一黑。 一种奇异的麻痒感遍布眼球，口舌中也充斥苦味，似乎瞬间被剥夺了视觉与味觉。 不过，早已经历过多次毛孔喷屎、屎里带痔的陈冕先生，如今早已是百毒不侵，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干脆在地板上坐下，缓慢的等待着那股劲头过去。 麻痒感顺着眼球、舌头一直向上蔓延，回流到大脑，让他感觉仿佛有根细细的竹签，在大脑皮层里来回挑弄。 “呕。” 胃里突然生出些许异常，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反倒是鼻血哗啦啦的淌。 因为眼前始终泛黑，所以陈冕也看不清自己鼻血的颜色。 不过触感终究还在。 那黏稠、滑腻的流动感，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血液。 反倒像是某种...浆液。 陈冕尽可能克制住自己的想象力。 相比毛孔喷屎的痛觉与强烈味道，这一次的变化并没有那么难过，仅仅持续了六七分钟，就突兀的过去了。 “唔...” 再一次睁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冕只觉眼中世界的颜色似乎更加丰富了。 或者说，他的眼睛能清晰辨认出的色彩更多。 不过，陈冕隐隐能感觉到，他所辨认出的这种颜色，并非视锥细胞增加后，所提升的视觉光谱细化。 闭上双眼，看向面板。 果不其然，上面已然浮现出一项崭新的能力。 【喰欲饕餮（c）0/8】 能力的内容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从深海中凭空唤出一头以灵质形成的‘饕餮’吞吃目标的‘欲’。 解释略显模糊。 按照这解释中的说明来看，‘欲’似乎是一种包含了情绪、记忆、念头、冲动、理想、理智在内的大多数由情绪主导或构成的灵质载体。 同时，喰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转而由‘饕餮’承受。 至于它能吃掉多少、产生何许影响，则完全根据使用者源能的量级差异决定。 在深海能力的比拼中， 源能即一切。 不过，单看说明还是能发现，相对于d级的喰感，升级之后的这项能力，得到了一次质的提升。 看着这能力的说明，陈冕稍稍松了口气。 要是花好几点灵质，却点出来一个没什么用的能力，那他才真要哭死。 先缓了一阵子，而后去卫生间清洗了一下脏得没法要的脸。 等到把鼻子底下、下巴上那黏稠泛白的浆液擦洗干净，才算是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仿佛连体内的虚弱感都减缓了不少。 “只是，这能力好像不能随便对人使吧？” 陈冕想了想楼上的宝宝，又回想起前些天人家把露西压成纸片的暴躁模样，打消了这种危险的念头。 他从暗门上到二楼，顺着窗户往外找了两圈，发现楼下的街道上有只猫在叫春。 声音又嘶又响，像是婴儿啼哭。 “就你了！” 陈冕对可怜的小母猫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念头，按照记忆中传递回来的姿势，缓缓朝那只小母猫比出一个中指。 而后，向侧方斜倒。 口中默念： “发情期。” 在低唤出那一声的瞬间，陈冕只觉周身似乎骤然阴冷了几分，一股汹涌的气势由远及近，突兀展现。 紧跟着，眼中才捕捉到一头足有十数米长的头颅凭空出现，它通体虚幻，身形宛若水墨彩画重纹，硕然巨口之中犬牙交错，利齿密布。 下一秒，耳边先是传来‘啪’的一声巨响。 而后那虚幻头颅便蓦的消失不见。 隐约间，似乎能听到一种颇为满足的轻轻咀嚼声。 再看向那只一直叫春的小母猫。 它先是仿佛有些迷惑的定在原地，身体忽然僵直，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再之后，就见它全身抽搐着尿了不少奇怪的液体，顷刻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等到陈冕继续腚眼看去。 那只母猫的身上，已然没有了方才那清晰的灵质颜色。 应该是死了。 再感受了一下‘饕餮’传递回来的情绪，陈冕才逐渐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情绪，是生物灵质的外在表现。” “虽然一开始只锁定了‘发情期’这一项情绪，但刚才吃的那一口有些太狠，直接把小猫本就为数不多的灵质全都吃光了？” 陈冕皱着眉头理解了一下这段印象的反馈，这才稍稍明白过来。 “另外，也是因为我对‘饕餮’的掌控程度太浅，没办法细化控制。” “否则刚才还是能做到只吃掉‘发情期’而放过其他灵质的。” “确实不能随便对人用。” 至于像那段记忆中那样，轻描淡写的吃掉自己的存在感，更是较高段位的能力利用方式，需要非常细致的掌控能力。 他暂时还玩不来。 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陈冕发现，在饕餮吃掉那只猫的全部灵质之后，他自己体内的虚弱感似乎也消弭了不少。 “还得继续研究研究。” 想到这，陈冕回到房间又自己捣鼓起来。 等到吃过中午饭，才大抵把这些能力弄明白。 到了下午，陈冕在路宝宝的保护下去了一趟不远处的超商，买了些食材、厨具。 这个国家的资源实在过于匮乏，整个超商里也没有多少货物，食材更是单调，反倒是营养膏种类繁多、口味不一。 为了让路宝宝小姐开开眼界，陈冕特地去买了些巧克力（非芳香魔加工），又采买了点面粉和无精蛋，打算晚上做几样点心吃。 因为前女友们都比较喜欢，所以他对这些小玩意都还算拿手。 反倒是正儿八经做菜不太行。 直到下午买完东西回来，才见老杨打着哈欠从一楼客房出来。 “醒啦，老杨？” “老杨，你一会儿别忘了检查一下外面的术式。” 陈冕和路宝宝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回厨房，随口跟他打招呼。 老杨气得顿时就清醒了：“我他妈叫劳恩！劳恩！” “劳恩·杨。” 陈冕和宝宝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儿，异口同声：“都一样。” 老杨陡然泄了气，像是被扎了口的充气娃娃。 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往门外走，去查看一下外面布置的侦查术式有没有异常。 “说起来你都守了一个白天了，你自己怎么不检查术式？”陈冕把大包放在桌上，奇怪的问宝宝。 路宝宝则把小包堆在旁边，满不在乎：“我检查得可没老杨精细...你别看他那个傻样，在培训基地的时候，他的术式、侦查、射击、理论都是班里前五。” “就是近身比较拉胯，人也特别怂。” “嚯？就他？” “是啊，要不我能让他守夜吗？” “他办事牢靠着呢。” 陈冕回忆了一下老杨头顶的那一撮小绿毛，一脸的混混相，怎么都想象不出他考一百分的模样。 “以貌取人了吧！”路宝宝笑着点了根儿烟。 两人正没事闲聊着，就听门外叮铃咣当一阵的动静，老杨气喘吁吁的推开大门，语气惊恐： “路、路姐！” “昨晚有人来过！” “(???)？”x2 【039】埋伏 小别墅后院。 不同于前院的商用临街设计，路宝宝在买房的时候，明显也考虑过二层居住用房的舒适性。 在这间小别墅后面的空地上，用围墙扩出一间约莫三十平米左右的草坪和小花园，直接堵死了一条小路。 不过效果也很好，在后门被堵死之后，整间别墅只剩下临商街的前门和后院侧面围墙开出的左门。 从一侧小巷中出来的人都需要绕着这间别墅转一圈。 路宝宝的本意是为了给自己这间未来有可能出租或卖出去的小别墅多揽些客源，现在却方便了他们布置以及检查侦查术式。 此刻，就见三人都蹲在临巷那侧的围墙边缘，盯着老杨在墙上写写画画。 等到这个小绿毛完成了一系列陈冕没看懂的操作之后，就见他缓慢的把手掌印在墙壁表面。 手掌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间，亮起极不显眼的光。 一道道曲折方正的回路顺着老杨的手掌，延整面墙壁朝四面八方扩散出去，形成细密如玻璃碎裂般的复杂发光纹路。 陈冕的声音有些感叹：“这就是术式吗？每个深潜者都能学？” “看天赋吧。” 路宝宝也在等术式加载完成，叼着根烟卷，但没有点燃：“有些人深潜的源能效果很好，基础能力也强，体内的基础源能就会特别庞大。” “他们很难细致的完成控制，只能大范围的挥霍。” 陈冕转头笑她：“你没学好就说没学好，不用找这么多借口。” 路宝宝精致的小脸顿时臭了几分，那双英气的杏眼上挑：“我都说了，量特别大的人难免会技术差一点！因为我只需要粗暴的解决就完事了。” “而且太大了不好控制。” “你刚才还说老杨特别靠谱。” “那是我太信任他了，是老杨的错......说起来，连带上一次你没有在行动中及时提醒我信息，这可是你第二次记过了，给我小心点。” 别管这个女人是屑还是没那么屑，她们都总是很喜欢翻旧账。 “你们他妈的能不能仔细观察一下，这影像都出来了！还有我叫......” 听到老杨气急败坏的喊声，二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而后，就见一道模糊到几近像素化，只能勉强看出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从墙外冒出了头。 “这是什么玩意？”陈冕皱着眉。 “老杨布置的侦查术式，是目前调查局内部最尖端的即时留影术式。” “可以将二十四小时之内发生的画面再次重现一边，不过清晰度暂时有待提升。” “喏，那个就是人影。” 路宝宝倒是很热心的解释着。 陈冕那张脸顿时皱得跟地铁上的老大爷似的。 看着那团光，他也很难描述出其具体的形状，说是‘清晰度’他都觉得有些高攀了。 这明明是一团行走的像素人。 那模样，活像是史蒂夫看骑兵片——像素团还上厚马。 在术式的影响下，这一团马赛克按照常人的速度爬上墙头，无声无息的翻身进了院子。 紧跟着，它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从草坪上转身，飞身几步就再一次爬上了墙头，立刻出了门。 除了这一段动作以外，陈冕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不过，人的创造力总是如此伟大，即便是面对这样的情报压力，路宝宝和老杨也还是非常专业的给出了她们猜测的接近答案。 “看这个攀爬高度和动作，来人的体型应该比较矮小...这应该就一米五六吧？”老杨拧着眉头。 “差不多，应该是女性，肩宽和头宽都稍窄...这里是胸还是做攀扶动作的手臂？”路宝宝也皱起眉。 “应该是手，那这胸围就偏小一些，而且动作也有些僵硬，与上一次在治安署观察到的特征符合。” “而且你看...她跑到这之后，忽然就停下了。应该是感应到了我的侦查术式，但是没有激活。” “至少从感官层面来看，不像是普通人的表现。” “那，这有可能是露西？” “大概率，我在选房的时候，看重的就是这边治安良好，很少有女贼和抢劫犯出没。” 老杨和路宝宝你一言我一语，从那团行走的马赛克身上快速分析着各种细节。 到了这种真正需要脑补的时候，陈冕才发现他们两个的能力有多少用处。 相对于后续的推演，从最开始就观察到的敏感信息，才是构成这一切推论的重要因素。 之前在推演陈冕身份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猜过来的。 所以说，最能骗人的不是大脑。 而是现实。 “陈冕？” 正当他心中有些感慨的思索着，前面讨论着的路宝宝忽然喊了一声。 “嗯？” 他一脸迷惑的抬起头。 “我是说，今天晚上你暂时别睡觉，跟我们一起守在大厅。” 路宝宝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上次跟我们交手的只是一个分身，那至少说明对方还有更多手段。” “你在旁边我也方便些。” “我没问题。”陈冕在这种正事上从不插科打诨。 尤其是波及自己小命时。 那态度简直认真严肃得很。 计划既然定下，那执行过程自然也简单了许多。 ...... 入夜。 小别墅里一片漆黑。 大厅里悄无声息，唯有壁柜上挂着的一款老式钟表咔哒咔哒的走针。 银亮的表盘上，在人造月色下，泛着莹莹反射的光亮。 恰好照亮通往后院的窗。 一片小小的镜子暗搓搓的从后院墙头伸出，正好通过反射角映出屋内的景象。 空无一人。 在仔细观察即便，确定一楼商用大厅已然锁死，二楼也没有任何亮起灯光的迹象，来人才收起镜片，动作飞快而敏捷的攀上墙头。 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如果还不能解决问题，那他恐怕会面临十分恐怖的后果。 为此，即便冒些风险也不为过。 很快，来人动作利落的攀上墙头。 他那矮小的身材在这一侧狭窄的小巷中正得用处，爬起来动作飞快。 落地时也足够有讲究，他先一头扑进茂密的花坛背后，而后顺着二楼和一楼的视觉死角躬身弯腰，飞速贴着边沿前进。 脚下没有丝毫声息。 等一路走到门口，他这才动作熟练的撬开窗锁，屏住呼吸。 安静的，如猫一样谨慎、缓慢。 最终，他停在通往二楼的楼梯。 “咕咚”的咽了下口水。 他们毫无防备。 是时候，开始一顿美餐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地有黑殿遭雷，情形总是在转瞬间就急转直下。 才刚要准备动作，他就听见左边突兀的传来一声暴喝： “别动！” 但冷不丁传来风声的，却是右面。 “砰！” “扑通。” “哗啦啦——” 黑暗里一阵碰撞、翻倒、洒落声连贯混杂，人体砸在地面上发出的闷响声异常清晰，紧跟着就是老杨那一连串隔着老远发出的厉声威胁。 最后，还是陈冕开了客厅的灯。 “可算是让我逮住你了...” 路宝宝在灯光开启的那一瞬视线略微模糊，正恶狠狠的说着，两眼却不由一直。 “啊啊啊，别打！别动手！” “我是魔鬼！芳香魔！” “我、我就想拿点吃的，还没吃着呢！我...我可以拉屎赔你，可值钱了，都能赔！你要动手我可叫人啊......” 一开了灯。 四人面面相觑。 陈冕他们几个直勾勾的盯着被路宝宝单骑压在地上的粉头发小男孩。 他则双手抱着头，动作非常熟练。 在刚刚的翻滚中，小男孩头上那代表着魔鬼的标志性小角还不小心掉了一根，看连接处大概是用胶水粘上去的。 发现熟悉的一连串殴打没有紧随而至，被压在底下的痔疮小正太也一脸迷惑的小心抬起头。 结果一瞪眼，屋里都是熟人。 最后，就听陈冕没好气的咬牙切齿道： “你来搞事情，是吧？” 【034】我也明白了! 厅内曲乐悠扬，房门外风铃叮当。 老式的发条留声机大抵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保养，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刺耳响。 吧台前，白发红眸的伊奈小姐端着咖啡杯。 在那颜色稍浅的咖啡最上层，被陈冕用淡奶油与牛奶的差色勾勒出一个可爱的小松鼠图案。 上辈子为了讨好女友们，他还是在手艺方面下了不少功夫的。 修女小姐明显很喜欢这些大头的可爱小动物，甚至没有用调羹搅拌，唇瓣贴在杯沿上小口小口的抿着，尽可能不破坏图案整体。 只是看着小松鼠被自己一口一口的喝点，又有种微妙的残忍感。 于是干脆直接喝了一大口，让最上层的奶油都摇匀开，苦得直伸小舌头。 粉粉的。 见她还是不适应，陈冕又舀了一小罐奶油和白糖块递过来，笑道： “可以看口味加一点。” “嗯嗯！” 被苦到的修女小姐皱着小脸，连连点头，刚放两块糖又忽然反应过来，人家可是开店的。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女脸蛋上有些泛红。 “没关系。”陈冕倒是很好说话，随意道，“饮品本来就是用来满足顾客口味的商品，增添太多文化附加值反倒显得累赘。” “昨天去刺探情报的时候，我记得隔壁开奶茶店的也挺赚钱，还想着引进点好卖的试一试，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喜欢吧？” “啊，奶泡没了。要不要再给你打一个？” “可以吗！” 修女小姐眼中流露出惊喜的光。 陈冕自是笑着应允。 为了把这个小姑娘留下来当自己的贴身高手，他也算是费尽了心机。 而伊奈小姐对他的印象也在产生着微妙的变化。 温和，大方，平易近人。 如果非要让少女说清自己对这位‘重要的人’的第一印象，那大抵是这三样。 她一边小口抿着本就甜到有些腻人，而后又加了糖块的咖啡，一边用余光偷偷瞥向吧台后面为了不让客人感到无聊而主动搭讪的店长。 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 自然。 在与他聊天时，莫名会让自己生出一种微妙的安宁感，仿佛与他的心相互牵连着，完全察觉不到从其他人身上传来的或强烈或微弱的欲望。 这位店长，也是个好人啊。 或者说，这就是靠谱的成年男性吗？ 涉世未深的修女小姐，努力以陈冕为蓝本，在心中勾勒着自己对‘靠谱的成年男性’的定义。 但是很快，她又忽的怔住。 自顾自的飞快摇头。 ‘不对不对！’ ‘我明明是来查探情况的。’ ‘那可是白老师给出的信息，祂口中「重要的人」这一定义，怎么会与世俗寻常的情绪扯上关系呢？’ ‘一定是有什么更加重要的因素。’ ‘更何况......’ 一边自顾自的想着，伊奈小姐一边小心翼翼的斜了下眼，朝吧台另一边的方向窥视。 那个叼着烟的好看女人不知道怎么了，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身上也总是传来强度不一的欲望。 似乎是...求知欲？ 白鲸只能模糊的感觉到人的情感，虽然敏锐，但却还没细化到能分辨这种情感的程度。 伊奈也是半猜加半蒙。 蒙得还往往不太准。 ‘应该是情侣吧？’ ‘白老师总不该让我从别人手里抢男人。’ ‘那是不道德的事情。’ 虔诚的修女小姐在心里嘀咕着。 “噗嗤——” 正当她心里暗暗嘀咕时，耳边忽的传来裱花瓶漏气的挤压的声。 淡奶油射了小半桌。 伊奈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蓦的朝吧台方向转头，下意识的开启【振动解析】，眼中似乎泛起晶莹的光。 紧跟着，就听到了男人身体里高速流动的血液声。 那声音仿佛河流冲刷，心脏跳动声沉闷有力，听上去远比普通人强壮。 但是，与那体内状态相反的是，陈冕的脸色却蓦的泛了白，露出些许虚弱状。 手背上青筋泛起，全身肌肉紧绷。 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杯沿却隐隐被他捏出细密的瓷缝。 隐约间，伊奈似乎能感觉到他体内翻涌着数量多到离谱的异常术式。 注意到这一点，修女小姐眼中的光芒愈亮。 果然。 命运的指引是有原因的！ 与此同时，伊奈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因为这位先生体内的术式而生出某种特殊的反应，蠢蠢欲动。 她不明原因，也不好立刻下手。 动作稍显踌躇。 而稍远些的路宝宝则反应更快，微微皱着眉头，走到吧台里面扶他坐下，低声语了几句。 陈冕却只是摇头，苍白的脸上强撑着笑。 “没事，只是...好像发作了。” 路宝宝昨天才刚陪他做过检查，自然知道陈冕说的是什么，表情也有些凝重。 那可是整整六十二道复杂缠绕的诡异术式。 自然不可能毫无影响。 只不过之前时间太短了，他们才没有察觉到吗？ 路宝宝看看陈冕，又看看吧台前的修女小姐，最终还是没有直接揭破他们的‘目的’，只是有些皱眉。 这种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只不过也不能给对方太大的压力与危机感。 于是，就见她想了想，没头没尾的询问道： “他这种情况，平常是你们管吗？” 陈冕刚刚缓过劲儿，听她这么说，一脸疑惑的看着路宝宝。 伊奈明显也愣了几秒，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道： “我...我该管吗？” 天体之音是教堂，又不是医院。 但紧跟着，伊奈看向眼前这个女人的表情渐渐的出现了些许变化，似乎有些古怪。 白老师来自命运的指引； 偏僻小店里，被术式缠绕的重要之人； 以及最关键的，似乎从刚才就在旁边盯着自己，似乎正等待自己会做点什么，不明身份的女人。 几条线索串联在一起...... 伊奈脑中同样是蓦的一道惊雷闪过。 少女先是一顿，指了指胸口，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也是...来自命运的指引？” “......”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话的吗？ 怎么听着怪怪的？ 路宝宝心里嘀咕，但还是叼着烟点点头，解释道：“你放心，我们只是负责保护他，不会影响你做事。” 林局长早在之前就在电话里三叮咛五嘱咐，本次任务的最优先事项，是保证陈冕这条对外连接的‘线’。 以此，和外面的那些人搭上关系。 相对而言，连捕杀露西一事都可以往后放。 为了保证对‘外面’的联络，路宝宝自然要对这些人表现出最大的善意和退让。 “我明白了。” 原来她也是白老师的人吗？ 白老师...果然是外面的封正大教会神明吧！ 伊奈闻言也懂了，颇有些了然意味的点点头，又有些为难： “不过这种特殊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需要回去向...上面询问一下。” 她这次说的‘上面’是指大修女。 经历过昨晚那道命运的指引，伊奈发现白老师不会轻易回答自己的祈祷与询问。 在这一点上，伊奈并不意外。 即便是信徒与神明之间的关系，也依旧逃不开深海最底层的逻辑。 交换。 想要从神明那里获得什么，想必是要付出很多的。 伊奈认为这是最后的手段，不可轻易动用。 不过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白老师应该很早就在俄弥勾布局了吧？祂们究竟是指引命运，还是...指导命运，将芸芸众生把控在手呢？ 也许，这就是神明。 想到这里，修女小姐看向陈冕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复杂。 重要的人... 路宝宝闻言也是点头。 很多时候，从一些细微的点，就能看出一个人所属的组织是否严密、规范。 而就现在来看。 单线联络、信息置换、权级层层审批、不得私自进行决策、严格义务与责任分配制度...... 阿卡德，果然不愧是一个无声无息渗入俄弥勾方方面面的组织。 关键是，此前他们居然毫无察觉。 如今能够偶然发现陈冕这位线人，既是他们的幸运，也应该是阿卡德那边的主动决定暴露了这个线人，试着与调查局合作。 何其可怖。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暗中布下了这一切，将我们都网罗在了里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调查局高层那边真的一无所知吗？ 猜疑链的逻辑基础，就在于这一点——子非我，安知修女不知鱼之乐。 想到这，路宝宝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我明白。” 一个修女，一个调查局专员。 两人各自通过专业封正教会与大型正规组织的逻辑，在同一个问题上莫名其妙的达成了共识。 “？？？” 看着两女相互了然的点头，唯有在旁边像是犯了心脏病似的陈冕目光迷茫，神情呆滞。 等一等！ 你们都明白了甚么？ 能不能来个人为我解释解释？ 这明明是我叫过来的贴身女高手，你们想干什么？ 不应该啊...... 谜语人终会被人谜语。 开神秘空间、忽悠无知少女、面对专业组织口若悬河的陈冕先生终遭反噬。 突然就什么都听不懂了。 “......” 不过，他终究还清楚一个道理。 当一个bug能够假装成程序继续跑下去的时候，那就尽量不要管了。 万一它就栽在你手上了呢？ 因此，他只能朝身旁的两人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种时候可不能露怯啊，崽。 “对了。” 干掉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修女小姐像是想起什么，稍显赧然的伸出一根手指，用询问的语气道： “我...能先摸一下吗？” 路宝宝和陈冕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陈冕败下阵来，开始伸手解纽扣。 “不用！不用！” “摸、摸手就可以了！” “手！” 修女小姐见状瞬间羞得小脸通红。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对异性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 倒不是她有什么坏心眼，完全是因为从刚才感知到那部分术式起，她身体里就总有种催动着她去‘吸取’的念头。 非常强烈。 所以，实在没忍住。 等到伊奈用手指触摸上陈冕的手心时，少女指尖忽的传来一股微微的清凉。 面前的陈冕，却忽然皱起眉头。 见状，少女的动作不由变得更轻缓了些，弱气道：“会弄疼你吗？” “没事。” 陈冕皱眉并不是因为她的动作。 在他眼中，少女的屁股后面缓缓的伸出了那条熟悉的，宛若由雾气构成的尾巴。 只不过，这一次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 在注意到他看过来时，尾巴不由在半空凝滞了一瞬。 而后，那雾尾乖巧的伏低到他手背。 尾巴末端伸出一根小小的，像尾指般的舌头，吸溜吸溜的在他手背上舔舐。 连触碰时，都只敢轻柔的点一下，完全不敢过多停留。 小心、谨慎、害怕。 直到似乎满足了，那雾尾才嗖的一下飞快散去，顿时消失不见。 陈冕发现，不管是伊奈还是路宝宝，似乎都没有发觉那段雾尾的存在。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那条雾尾舔舐过后，他体内那股胀胀的感觉确实消退了不少。 同时，同样感觉到体内那种‘渴望’消退，伊奈这才飞快松开小手，脸颊红红的。 很显然，这位修女小姐脸皮很薄，很快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礼貌的道谢： “多谢您的款待。” “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出于对未知的敬畏，又或许是单纯的好心，陈冕隐晦的提醒了一句： “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些。” 伊奈小姐一怔，而后微笑着点点头。 “我会的。” 【040】疯子 夜色浓重。 街道上，遥遥听见深巷中传来犬吠声，些许嘈杂。 女人悠然的伸展肢体，侧躺在床榻上。 那双湛蓝深邃的眸子里，似是包含着无限美好。 男人拥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着什么呓语似的话。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真的。” “在酒吧里瞥见你的时候，我心跳都岔了半拍，我朋友还笑我，结果他也看呆了。” “你看见他那个傻样了吗？” 说到这，男人似乎听见女人忽然嗤笑了下。 又好像是错觉。 怀中的拥抱感有些泛凉。 像是抱着一块冰。 但下一刻，女人又反搂回来，让他那原本变得缓慢的心跳声再次变得富有生机。 沉默了几秒，就听女人缓声道： “我很美？” “当然！” 男人一怔，声音脱口而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有魅力的女人。” 闻言，女人轻笑着，声音又像是有些感叹： “最近，总有人这么说。” 男人闻言声音一顿。 隐隐约约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头顶微微一沉，像是不经意戴上了一摞帽子。 你所向往的林荫小道......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以前不是这样。” 女人声音又转而平静下来，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那段逐渐变得有些不真实的往事。 “我小的时候，因为父亲是劣魔，所以一直比同龄人矮一大截。” “被人欺负得几乎成了习惯。” “那时候..我皮肤皱巴巴的，力气也小，除了唱歌好听一点之外，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听到她说起以前的事，男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 就像女人们总是自恋的认为，自己一定是渣男们的最后一个女人一样。 男人们也经常会自恋的觉得，自己有着让历经人间百态的好姑娘们从良的特殊魅力。 自我良好，是不分性别与年龄的。 而在这种时刻，走入对方的过去与记忆，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过程。 所以他耐心的倾听着。 女人则自顾自的翻过身，低声道：“我爸是魔渣，不过我妈也是人渣，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很般配了。” “那女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就让我去做什么...我有点记不清了。等我稍微长大一点，就让我去酒吧里送酒水，打工去供她赌。” “债务一直还不清，每天都在增加。” “那时候我每天吃的都是那种免费的营养膏，因为总是只有半饱，偶尔还会偷东西...嗤。” “结果有一次被同学撞见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学校里就给我下达了一级处分。”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混血魔鬼，没准那一轮就被开除了。” “后来，同学间就传开了...那个又丑又矮的半劣魔是个小偷，还在酒吧里做些‘小生意’。” “反正那种模棱两可的传闻，怎么夸大怎么来...” “那种时候，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最美的人。” “直到后来...” 听到这，男人似乎切身体会到了那种遇人不淑、童年不幸的痛楚，试图用怀抱安慰： “没事的，都过去了。” “现在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以他多年以来的把妹经验，这种时候的女人往往是最为脆弱、不堪一击的。 肯定是因为我的魅力，才让她毫无保留的吐露这一切吧？ 男人这么想着。 “是啊。” “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改变了很多，改变了那种奇怪的生活。” “不过，总是有代价的。” 说到这，女人忽然伸手抚摸着男人的面庞，轻声低语道：“如果是你的话，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吗？” 男人一愣，而后轻笑道： “当然。” “真的？” “那还能有假？” 窗外响起哗啦啦的夜风声。 树叶打在枝干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房门忽然被推开。 “咳、咳咳...” 那是一个身穿漆黑晚礼服，身材高挑修长、盘着发髻，手里拎着一只小包的女人。 口中轻轻的咳嗽着。 男人听到声音，转过目光的一瞬间先是吓了一跳，但紧跟着又被女人同样艳丽美貌的容颜吸引。 然而下一刻，又忽的注意到在黑夜中不甚明显的腹部。 那里有着一个漆黑的、巨大的贯穿伤口。 衣服周围染着暗红凝干的血迹。 他吓了一跳，大喊道： “你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果断的想从床上跳下去，床头柜里放着一把枪。 只不过，才刚一翻身，身体就被他怀里的女人反抱住了。 身体顿时僵住。 像是被操线的积木人偶。 穿着衣服的女人大口的喘息，声音低沉沙哑：“那边好像对我很不满，我们比凤凰城的行动慢了一步。” “父说，我们还有三天。” “三天吗？” 女人撩开薄被，缓缓从床上起身，有条不紊的打理着自己染着汗迹的长发，有些湿润。 “其实也用不了那么久。” “就是...得搏一搏。” 她坐在床上一边说着，一边像是习惯性般，动作轻柔的撕扯着拇指边缘翘起的皮层，一点点撕扯。 女人的左手上，只剩下拇指与食指。 直到，刺啦的一声。 那一整根指头都被她如同扯纸片般轻而易举的撕扯下来。 刚撕扯下来，就见那段指头如同一条长虫般渐渐扭动，像是活了过来。 女人随手将它塞进全身僵硬的男人嘴里。 借着窗外的人造月光，她甚至能看清男人瞳孔中那惊恐不已的神色。 女人只是笑。 等到那段长虫塞进去之后，男人眼中便什么都没有了。 【牵线积木（c）】 这是她的能力，能够将一切死物与活物都化作与线勾连的积木。 但是，想要施展这项能力，则必须以她的身体一部分‘量’作为载体。 例如之前派去治安署的那个分身，就用掉了三根手指。 这个分量造就的分身，已经能施展出几乎与她本体相同的实力。 所以，既然在质量上无法拼过对方，那自然也只能比拼...数量。 露西不知道‘目标’身边有多少力量。 所以，她只能像她说的那样......搏一搏。 搏命。 她从床上起身，随手披了件衣裳，带着男人和分身走到客厅。 不算大的客厅里，已经站满了各色各样的男女。 他们皆是体表冰冷，神色僵硬。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夸张的、残忍的微笑。 他们的手里，都持着各色各样的武器。 有斧头、有菜刀、有棍子、有铁钎、还有钳子...... 而女人，自然就是露西。 露西平静的坐在沙发上，皮肤雪白滑腻，被夜色里显得黑漆漆的众人包围着，形成鲜明的对比色。 她声音平淡的对身边被开膛破腹的‘自己’开口，唠唠叨叨： “我这辈子从没遇上过什么好事。” “唯一值得感谢的是，我那个该死的妈把我送进了这个神经病聚集的该死教会里，顺手把我也变成了神经病。” “幸亏她死的早，不然我肯定要好好报答她。”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沙发上。 身后的那些分身则各自手持武器，将她包围在中间，用那夸张的、残酷的笑容看着她。 露西还在继续絮叨着，像是没看见这些将她包围的人： “这个诡异也是脑子有病，凭什么其他深潜者的能力代价都那么小，我们就非得用身体和生命做媒介使用能力？” “而且还是临时的，非得完成全部仪式才算交易结束。” “老娘要不是为了从祂手里交换出这具身体，从一开始就不会要这种恶心的能力。” “真他妈恶心！” 正说着，就听被开膛破腹的分身平静的开口道： “你也可以放弃交易。” 女人闻言忽然笑了。 明明刚刚还疯狂讽刺着傻叉的诡异、扭曲的教会、神经病的深海。 但是，当面临选择的时候，她却干脆利落的选择了拒绝。 “我不！” 渐渐的，她脸上也露出了那夸张的、残酷的笑容： “如果变成疯子，就能得到那些我渴望的、我想要的。” “如果变成疯子，就能让那些以前对我不屑一顾的人们疯狂赞美我、渴望我。” “最差也不过是坠入深海而已。” “那......” “岂不是太划算了？” 见到她脸上的笑容，周围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反倒全部收敛了。 这整齐的表情仿佛一个信号。 他们齐齐抬起手里的武器， 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笔直指向露出夸张的、残酷的笑容的女人。 指向她们的本体。 挥落。 【035】审判人 盐湖市的街道暴露于晨间阳光之下时，总是显得有些萧索。 昨夜的浪荡男女们在大街上狂欢之后的残余垃圾无人收理，就那么大剌剌的堆积在街面上。 街道侧偶尔会有裹着几张报纸睡在角落的人，看那浓重发红的酒槽鼻，大抵是昨晚喝得醺醉，于是干脆找个街角睡觉的醉汉。 风吹过的时候，偶尔会闻到空气中较刺鼻的欢乐烟卷味道——那东西往往只有抽的人才会喜欢闻，甚至能只靠闻的过干瘾。 偶尔才有几道急匆匆的身影从居民楼出入口快步而出，脚步急切。 住在这附近街区的居民们，往往也不会有多么体面的工作，尽管如此，他们也还是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维持着作为一个‘有工作者’最基础的体面。 有一份能按时发薪水的工作，在如今的盐湖市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能做到这件事，并忍耐那份漫长痛苦的人都值得尊敬。 伊奈小姐顺着街角路过，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 她脑中想的都是那位店长的事。 疑惑、好奇，以及... 小小的兴奋。 不知何时出现在盐湖市的外来者、与白老师的联系，那位店长明明看上去平凡而健康，但体内又好像埋藏着自己只能隐约感受到的、十分严重的伤势。 他们是在被人追杀吗？ 还是因为追捕什么人而受了伤？ 少女走在路上，下意识的猜测起对方的实力与身份。 用莉莉娅大修女的话说，越是那些看似普通而平凡的同类，越要懂得敬畏与...远离。 “不会是白老师的地区主教吧！” 伊奈小姐习惯性的用手指卷着头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会吧。” “明明看上去那么年轻。” “也不对，莉莉娅大修女看上去也很年轻，但实际上却...嗯。” 伊奈的小脸上浮现起些许笑意。 她从很年幼时，就在莉莉娅大修女手下接受学习教育了。 直到今天，她都没发觉莉莉娅大修女有任何年龄，甚至体型上的变化。 想到这里时，伊奈下意识的从大街上转向，走进一条回教堂更快的小巷。 只是，才刚一转进巷口，她不知怎么忽的想起那位店长先生的嘱托。 ‘小心些。’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占卜时不小心抽到了小丑，走在街边有一位老太太突然说你有血光之灾。 哪怕心里并不是那么确信，但是多少还是会有些发憷。 这样想着，修女小姐缓缓将迈进巷口的小脚划了一道半圆。 “嗯，前面好像有一家点心店。” “买点好吃的，也好问问莉莉娅大修女店长的事该怎么做。” 她像是在对自己解释。 然而，就在少女转过身的瞬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轰声裹挟火光，与气浪从窄巷之间骤然响起。 剧烈的冲击波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从相对封闭空间中挤压而出的焰火如同被人在水中扎破的气球一样，轰然破碎。 在地面上留下温度惊人的焦黑印迹。 几乎是在火光闪烁的第一个瞬间，伊奈脚下的水泥地面蓦然碎裂，整个人以她自己都难以控制的速度飞射而出。 爆炸带来的烟尘朝四面八方弥漫而去，覆盖了小半片街区。 少女那纤细的身影以惊人的柔韧性与速度贴着地面翻滚几圈，周身裹挟烟尘，裙裾飞扬，紧接着在逃出烟区的瞬间单手撑地，调整姿态。 灰头土脸。 仅仅如此短暂的几个刹那，刚刚看上去还如同邻家少女般青春无敌的白发少女，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已然冷彻。 她神色冷漠的开启【振动解析】，细致的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发送而来的信息。 镇定，冷漠。 仿佛在遇到生命危险的瞬间，就变了一个人。 烟雾中，缓缓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沉闷男声。 “罪人，伊奈·031·史卡特艾娜。” “根据已然确凿的证据表明，你犯有亵渎神明、心灵堕落、邪神诞生这三项明确罪行。” 一个身穿黑色制式风衣，左眼上戴有装饰华丽的单片镜，腰间别着一柄尖头锤的中年男人脚步沉稳，目中满是冷意。 “现今，我，裁判所二等审判人，雷奥·安多决定对你进行捕捉行动。” “如果你对天体之音仍有那最后一丝虔诚信仰的话，就请不要继续负隅顽抗，一错再错。” “......” 看着面前这个神情严肃，按照规章制度诵念行动语的二等审判人，伊奈小姐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双明媚如红宝石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微张，连刚刚那冷漠而饱含威胁性的表情都没保持住。 刚刚那句话，她每一个字都听懂了。 但是连起来之后，却完全不懂。 犯罪了？ 我？ 什么时候？！ 只不过，她没反应过来却不代表别人也没反应过来。 在伊奈愣神的一瞬，就见面前的中年男人猛地迈开双腿，抽出别在腰间的那柄尖头锤，挥舞手臂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声。 速度快得惊人。 “铛。” 伊奈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住锤杆，死死握住锤头，语气急切道：“等等，我没有违反教务，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 角力间，中年男人那左眼的单片镜上反射出莹莹的光，声音沉闷： “束手就擒！” 喊出声音的瞬间，他的力气竟是在瞬间增大了数倍，挥舞的锤锋连带着伊奈整个人一起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碎石飞溅。 少女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身滚开。 这审判人坚决的态度，让伊奈立刻领悟了现状，瞬间熄灭了寄希望于口头解释的想法。 以之前这个审判人放置的爆炸物能级来看，他必然是抱着杀了自己的决心来战斗。 伊奈心思一片混乱，脑中又立刻抓住了最直接的救命稻草。 至少、至少要先回去告诉大修女！ 她一定能为我作证！ 如果…如果她也…… 想到这里，伊奈脑中蓦地浮现出白老师那玩世不恭的声音。 脚步更快了半分。 在心中做出这一决断，少女几乎没有犹豫，飞快转身朝向斜侧路口，准备直接冲回教堂。 下一秒，就在少女猛地转过身，在路口即将窜出的瞬间。 “嗖！” 一段狭长尖锐的冰镐蓦的从一片空白中穿刺而出，发出一声极尖锐的破口响。 然而伊奈却仿佛提前预知到了这一幕，竟是在声音响起的前一个瞬间突兀的做出了摆头的动作。 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一击。 冰镐穿透摇曳的雪白发丝。 身前传来一道轻佻中略带些疑惑的年轻男声： “咦？” “还真是敏锐的直觉。” 伊奈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眉头紧皱着用余光扫视四面八方。 她很确定。 刚才那根冰镐就是从一片‘空白’中扫出的。 从出现到消失，中间没有任何停顿。 再转过头看向身后。 手里拎着尖头锤的中年男人也已然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挡住少女。 锤男推了推单片镜，目光森然：“还在伪装么，罪恶的邪神子嗣。” “露出你真实的面目！” 【041】谁都别想跑 “你今天是第一次来？” 老杨挺身在前拧着眉头，双手抱胸，语气十分不屑： “骗鬼呢？”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在执行的可是重要行动，耽误了一点你都承担不起知道吗？” 刚才明明还怂得缩在后面，一见到这个小粉毛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他‘诶嘿’一下就又站出来了。 勇得很！ 只不过，与这个看上去完全不靠谱的小绿毛相比，路宝宝则始终若有似无的挡在陈冕身前，嘴里叼着根烟。 表情有些臭。 “是~是~” “我承担不起，大不了就又被逮进去么，我又没到批捕年龄，进治安署有什么了不起的？” 被凭空污了清白的粉毛小正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那根掉在地上的小角上的灰尘，又自顾自的粘回自己脑袋上。 语气里满是嘲讽。 因为没有镜子做对比，粘住的位置稍微有点歪。 看上去就不是个正经魔鬼。 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果然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 “你不是芳香魔？” 听见声音，借着窗外的人造月光看了几眼，痔疮小正太才认出前些天睡觉喷屎的狱友，表情怪怪的。 他突然转过头，小声对老杨说：“我刚才嘴臭是我的错，但是这回能不能别把我和他关在一起？” “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这个刚才还一脸群嘲表情，自诩口技无双的痔疮小正太，语气竟是带上了几分祈求。 原因无他，那味道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房间里，陷入一片微妙的静谧。 “库库库库库。” 不知道是谁率先笑出了声，然后就见路宝宝一口烟吸进去，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却愣是没发出声音。 憋得很辛苦。 陈冕一听这个话题脸都绿了，连忙再次强行转移回来道：“刚才那个角是粘上去的，我都看见了！” “啊，对！我也看见了...库库。” 老杨倒是很给面子的帮忙捧场，就是说到最后又没忍住笑。 他很专业。 但是脑子里却总是会想起那天的画面，下意识的有点想笑。 “你管我？” 痔疮小正太倒是一脸淡定，顺带还伸手把头上的角往正确的位置正了正，一脸的理所当然道： “芳香魔就是芳香魔，混血和纯血有什么差别？” “反正我拉的屎也有人买，还是香的。” “你又没有。” 陈冕只觉自己的眉头在脑门上蹙成了疙瘩状的一团，拧得都快皱巴起来。 为什么只要这破孩子一开口，话题就会难以抑制的朝着屎尿屁的方向急转直下？ 这就是芳香魔的种族天赋吗？ “不是，你们到底抓不抓？” 说到一半，反倒是人家痔疮小正太率先不耐烦：“我都饿一晚上了，你们不抓我回局子，好歹先给我找点吃的。” “我都饿了两天了。” “两天？” 陈冕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大家分别之后的时间也就才两天而已吧？ “对啊。” 痔疮小正太一脸理所应当的点头：“刚被带回去那晚上我就跑了，因为怕被逮一直没敢作案。” “结果被你们碰上了...真晦气。” 听到这，刚刚还在努力别笑的路宝宝和老杨忽的一怔。 陈冕也蓦的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昨天的，好像真的是露西？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昨天真的不是你翻的墙？”路宝宝的语气明显严肃了几分。 “对啊。” 几人之间，唯有痔疮小正太一脸迷惑，对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严肃的几人感到莫名其妙。 未曾想，他的话音方落。 陈冕耳边微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双眼蓦的瞪大，一个虎扑冲向正太和路宝宝的方向： “趴下！” “轰——”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提醒，耳边已然传来墙壁被洞穿的剧烈突破响。 陈冕的扑盖动作并不及时，只来得及将嘴臭还痔疮的小正太和老杨两个人按在身下，而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路宝宝被那一段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水泥块突兀的砸飞出去。 耳边只残留着一阵模糊的爆破音。 再转头看去，就见墙壁上已然破开了一道足有半人长宽的大洞。 在那人造月光照耀的夜间街道上，一个身穿漆黑晚礼服，腹部有着一道巨大创口的美艳女性安静的站在大街中央。 神色冷漠、皮肤苍白。 像是一具不知悲喜的尸体。 “路姐！？” 被陈冕及时扑倒的老杨眼眶一热，那双瞳孔高度紧缩，显然已经开启了深海视野。 刚才那一秒，他眼睁睁的看着路宝宝被砸飞出去，脑袋像是被人锤了一拳。 痔疮小正太则似乎懵住了。 没想到他们说的居然是真的？！ 相比老杨那情绪化的反应，陈冕的脑子则更加清醒几分。 “跳出去，从后院散开！” “找个空旷点的地方。” 在房间内部、密闭空间之类的地方，对露西那种可以操纵物体的远程能力者而言，简直是天然武器厂。 战斗力简直像进了家具超市的杰克陈一样，至少能爆发出百分之二百五的实力。 说到最后，他也安慰了一句： “宝宝的声音还在。” 老杨一愣。 而到了下一秒，似乎也不用陈冕出言提醒了。 “他妈的！你砸我的房？” 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情绪刺激，后院里陡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高音。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见路宝宝灰头土脸的从那道洞口钻进屋里。 看着墙壁上那么老大的破口。 眼里写满了心疼。 “......” 上一秒，心里还不由升起剧烈悲伤的老杨看着路宝宝，面部表情不可避免的开始消失。 “又来了！” 陈冕确实神情认真，音域全开。 路宝宝蓦的朝前方的空白伸出了手。 “嗡。” 突兀飞射到她面前的碎水泥骤然凝固，像是被抽离了时间的概念。 路宝宝转头看向街道的方向。 视线恰好与那晚礼服女人的目光对上。 似是在挑衅。 “砰。” 地板炸裂，木屑纷飞。 而路宝宝则瞬间如同飞射而出的弩矢般消失不见，化作一道漆黑的影穿梭长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破了另一面墙壁，发出一阵剧烈的空气震动响。 坐标调整这一能力，同样能加持在她自己身上。 狭窄的房间里激起一片烟尘。 与此同时，陈冕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出言提醒道： “老杨！散开。” 而小绿毛的理解能力也非常迅捷，目光隐晦的朝他瞥了眼一脸茫然表情的痔疮小正太，谨慎退开几步。 不怪陈冕和老杨太小心，实在是这个小男孩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太过巧合。 现在既然已知敌人能够控制其他人的身体，那鬼知道对方到底能控制多少个？ 在这一问题上，一肚子坏水儿转得飞快的两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啪！” 几乎是在两人对上眼神的一瞬间，街道上的战斗也在瞬间分出了胜负。 超高速与极短暂距离的瞬间移动，让路宝宝在几人眼中有着近乎‘闪烁’般的极速。 只是极短暂的一个照面。 她手里握着的水泥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击拍在了晚礼服女人的头脸上。 那清脆头骨开裂声，代表着已然直接将对方的整张面庞拍得向下凹陷，各种白的红的洒了一片。 相对之前在治安署遇见的那个‘露西’，这位似乎还要更弱一些。 好像...连简单的自我思考能力都有些缺乏。 紧跟着，皮肤上传来的那冰冷触感，让路宝宝蓦的打了个寒颤。 死的？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她蓦的抬起头。 而后，就见029区这一整条街的两端，此时都已经被两团黑压压的人群堵死。 街道边、房顶上、窗户之间。 到处都是影影栋栋的身影。 他们笑着，前进着，将整个029街区包围，向中心缓缓推进，如同围捕野牛的豺狼群。 阴沉沉的一片。 “多少是有点玩赖了。” 看着那密集的数量，即便强势如路宝宝，也不由皱起眉头，不满的嘀咕。 不知道是感官干扰还是其他能力。 自己居然从每一个‘身体’上，都感觉到了丰厚的源能。 就好像...他们全都是诡异信徒一样。 但是，‘露西’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别怕。” 正想着，就听地上那句被拍碎了整个上半张脸的嘴巴不断张合，如同被操纵的玩偶，毫无生气。 她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着，仿佛在说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反正，你们谁都别想跑。” 【036】你会没事的 “嗡！” 话音方落，伊奈耳边再次响起那冰镐撕破空气瞬间，发出的尖锐鸣叫。 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左肩背后的衣服蓦的如同气球般膨胀、扩散，形成一团巨大的气囊。 在冰镐即将落下的刹那，砰的一声爆开。 布料变形，瞬间扩散。 短时间的视线遮蔽与近距离爆鸣，让那冰镐不由划了个空。 还不等对方生出惊讶的情绪，就发觉脚下地面骤然震动、陷落。 “轰隆！” 以伊奈为中心三米方圆之内的地面，如同沙化般突兀崩毁，让两人同时扑了个空。 不过早有准备的修女小姐显然更加淡定些，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杆长锤骤然朝背后的空白处挥出一百八十度。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振动解析】却从那里感受到了异常的空气振动。 果不其然，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杆不到半米长的冰镐突兀的阻挡在锤头面前。 同样穿着漆黑制式长袍的年轻男人脸上仍带着轻佻的笑容，话语声十分欢快：“太有趣了，你的信息居然跟我们得到的能力分析完全对不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的隐藏了？还是说，从首次潜入深海之后，你就不再是你？” 伊奈却完全没有理会敌方的言语干扰，转头回身踹向趁着对方说话时，自背后无声袭来的锤男。 “咚。” 中年男人单手挡下。 以白鲸之躯驱动的巨力，在对方面前竟恍若无物。 ‘不。’ ‘不对。’ 伊奈敏锐的差距到了一些细节。 刚刚踹上去的脚感，完全不像是砸在人体上，反倒有种踹进海绵般的异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少女的疑惑，中年男人主动开口道： “无需怀疑。” “我的第一个能力名叫【压力克星】，能够用身体缓冲大多数的冲击，并且...” 说话间，他猛地抡出一锤。 凶猛的力道带起剧烈的风声，狂暴的力量突兀扫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连贯的灰影。 修女小姐那如同红宝石般的眸子高度紧缩，飞身退开的同时，地面上突兀的升起一面墙壁。 然而，不过支撑了刹那的功夫，就见那面墙壁陡然四分五裂，碎石向四面八方飞溅。 “...反击回去。” 伊奈则早已退开数米，目光审慎的看向面前的两名审判人。 成为正式修女的要求是完成首次深潜，达到‘真视阶段’，而裁判所最低的入门标准是‘虚感阶段’，也就是说，他们两人至少还有一种能力没有使用。 除此以外。 伊奈看向锤男的单片镜，他后腰上还别着一柄装饰精致的短剑，还有挂在冰镐男左手上，只拷住一边的黑色手铐。 ‘是...旧纪元遗物吗？’ 在资源短缺、工业水平低下的当今时代，少有人会把武器这种消耗品打造得如此华丽。 也没什么人会在战斗时，往自己身上加装一些多余的饰品。 另外。 看两人这游刃有余的模样，明显也没有拿出全力，而仅仅是在不断的压迫自己的逃离范围。 简直...就像是要从她身体里逼迫出什么东西一样。 “喂，我们一定要等到那东西出来才能下手吗？” 伊奈正思索着，就听冰镐男笑着问了句：“把她的四肢打断，然后直接拷回去不是也一样。” “反正大主教先生也不会在意这点差别。” 锤男反而摇摇头，认真道：“在完全苏醒之前，她还是一名虔诚的信徒。” “而且光打断四肢也没什么用。” “至少要把脊椎和颈椎扭断。” 两人那平静到完全视人命于无物的态度，让伊奈心中不由一阵的发寒。 正转念间，就见冰镐男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啪。” 只是在这一声后，他仍站在原地。 另一个呢？ 伊奈脑中忽的闪过这种念头，而后振动解析中蓦的传来一道飞快的踏步声。 “砰——” 巨大的力道顺着尖头铁锤自下而上划过，在千钧一发之际，伊奈猛地抬起手中长杆牢牢挡住。 然而，在挡下这一击后，手中力道却是蓦的一空。 糟了。 少女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下一秒，如同岩石般盘结的肌肉撑破黑色上衣，完全被吸收的力量加上锤男原本的巨力扫出一肘，笔直落在伊奈那脆弱的脖颈上，两人一同陷进厚实的水泥墙壁，钢筋混凝土在这一刻竟如同薯片般破碎。 伊奈垂下头，被他用肘部卡在墙壁里，似乎失去了意识。 正当锤男准备从后腰掏出那柄装饰华丽的短剑，即将开始封印式的时候，动作却忽的一顿。 不知何时，肘尖与脖颈之间那短暂的距离中，卡入了少女纤细的手掌。 “静止。” 于是，他便无法动弹了。 只不过，深海能力的根本在于源能的差异。 真视阶段的深潜者对虚感阶段施以能力的瞬间，显然也会受到源能总量的影响。 即便是在‘静止’这种概念的束缚下，锤男的身体也如同癫痫般激烈的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能挣脱束缚。 忽然间。 “噗。” 被伊奈按住的肘部与肩胛之间，突兀的发出了一声骨肉分离般闷闷的响动。 紧跟着，就见他竟然仿佛壁虎断尾般猛地将整条手臂都分离了出去，肩胛处的衣物都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断口，不过里面却没有血液流出。 锤男心下亦有余悸。 差点在这个小家伙面前翻车了。 在他脱身的下一瞬，锋利的冰镐瞬间朝伊奈的颈部砸落，配合无比连贯。 只是，就在这一刻。 “哎呀，好吓人呐。”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两人的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般，突兀的停在这个瞬间。 伊奈扔掉手里的那条臂膀，看向两人身后的街道。 看不出年纪的丰腴少妇姿态款款，双眼蒙着一条白色的绸缎，贴身的修女长裙勾勒出无限美好的鼓胀线条，一颦一笑都似有风情万种。 手里仍拎着购物袋。 看包装，里面是隔壁街的甜点。 “莉莉娅大修女...” 伊奈张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问，但又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面却传来她向来温柔的声音： “嗯哼？我在呢。” 而后，莉莉娅又转过头，看向浑身冷汗的两人，语气略显疑惑道： “我不是让你们走了吗？” “嗯？” 说话间，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轻轻伸出手。 明明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莉莉娅却仿佛拿起手机般轻描淡写，隔着一片空白将锤男袖口一枚看似不起眼的袖钉取下。 声音微微感叹：“呀，神明遗物？” “怪不得你们能藏这么久。” “你们来这里...是安德鲁主教的意思吗？” 在那枚袖钉被取下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的生出一股心脏骤停般的恐惧感。 没有丝毫犹豫，锤男猛地大喊： “分头跑！” 发出声音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向街道的两个方向飞射而出，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莉莉娅也不去追，反而先上前摸摸伊奈的白毛，温和的问道：“伤口疼不疼？” “他们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吧？” “我...” 伊奈抿着唇瓣，迟疑着开口：“他们说我，什么邪神子嗣之类的...好像是犯了罪。” “砰”、“砰” 在伊奈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两道人影沉沉的从天而降，砸在街道上发出两声沉重的闷响。 一个颈骨拧了三四圈、脊椎从中反折。 一个四肢折断、落地时头朝下，正巧砸了个稀碎。 莉莉娅从口袋里取出绣帕，动作轻柔的为伊奈擦拭着脸蛋上的灰尘，柔声道：“确实是多余的话。” “别乱想，小伊奈。” “你会没事的。” 伊奈看看大修女身后的两具尸体，又看看她那似乎永远都如此温柔的神色，飞快的点点头。 “嗯、嗯。” 怂·伊奈·怂。 【042】一个人? 听到脚下冷漠如同谶言般的平静女声，路宝宝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度满值的笑。 黑色女式军靴‘啪’的一声踩烂那张精致的下半张脸。 这一声脆响就仿佛起跑的信号。 只刹那间，围绕着一整条街区的所有人同时动了。 人造月光下，铺满街道的沥青与大理石纷纷断折，一个个如同被分解过的积木般在一阵阵破空声中飞起。 围绕在远处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着相同的能力，将那些石块如臂使指般飞掷而出。 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刺破空气的尖锐爆鸣响。 路宝宝站在原地，那双英气的杏眼微微眯起，口中叼着的卷烟猛地燃烧了一小截。 “呼——”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覆盖而来的沥青块与水泥碎块同时在距离她只有两米左右的位置前静止。 那巨量的体积几乎将她堆成了一座小山。 下一秒。 “轰！” 一块块巨石如同飞射而出的子弹般，用比刚刚还要快上一倍的速度倒飞而出。 被包裹在中央的路宝宝额头青筋鼓起，卷烟不知不觉被烧断了半截，双眼微红。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块约莫指头大小的碎石无意中划过了她那白皙精致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划痕。 伤口中涌出几滴血珠。 不但如此，她的衣服上也残留有几道灰色痕迹。 很明显，即便是以她对自身能力的掌控程度，也没办法在一瞬间保证阻拦下全部的石块。 她的【坐标调整】是有极限的。 人群中，有几道身影眼里蓦的亮起闪烁的光。 然而，路宝宝比他们更加清楚这一点。 几乎没有丝毫停留，就见她脚下猛地迈出，紧跟着地面上便迸开一道浅浅的小坑，碎石飞溅。 路宝宝本人则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毫无畏惧的轰然冲进人群。 “哗啦！” 自上而下看去，那堆积在街道一端的密集人群，在她的冲击下，就宛若被人踹了一脚的沙堡，全然无可抵挡的被推倒、散开，化成一地细细的砂砾朝四面八方吹散开。 所有人的耳边都充斥着拳拳到肉的激烈闷响，沉重到全然不似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对撞。 风声呼啸，伴着鞭腿而来的黑色军靴砰的一声将阻拦在面前的男人踹得侧飞出去，他身后的人群都随之凹陷下去一大块。 她身体同时顺着惯性向后抬肘，在拧身的回旋中，砸得身后那人颅骨都跟着凹陷下去，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响。 紧跟着，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拽起那人的尸体当做盾牌般朝侧面飞掷出去，砰的一声与半空中飞来的石块对撞，砸得一地稀烂。 看着路宝宝那打人如挂画，杀人如剪草般行云流水的动作，露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这种个体密集的人群中，想要用远程攻击打到对方，只会造成杀敌八百自损十万的巨量逆差效果。 不过露西的决断也极快。 只见人群中少数几个个体朝前方一指，立刻就见路宝宝身边的人群散开，唯有几个身高体壮，看上去就很抗揍的家伙果断缠上去。 而且打法非常无赖，根本不在乎杀伤性，不是试图抱腿就是想要扑倒，相比战场厮杀更像在电车上耍流氓。 只不过，当电车上的痴汉数量与少女比例达到一百比一的时候，其实场面也不会比血腥的战场好看多少。 在一群人同时扑上来的瞬间，就见路宝宝猛地朝两边张开双手。 “轰隆隆——” 一个个彪形大汉连她周身两米范围都没有接触到，顿时便仿佛一个个飞镖般朝周围飞射出去。 身体砸在街道上、墙壁上，还有的顺着巷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那摔在平面上的场景，不比普通人从三千米无伞式跳伞的落地场景要好多少，整个人都几乎以一种老师傅摊煎饼的状态，均匀的铺洒在周围五平米范围内的空间里，形成清晰的扩散状图案。 也算是从三次元变成二次元了。 但露西却对自己的这些‘身体’的死亡产生丝毫动摇，目光微眯。 “嗤！” 就在那一具具身体飞射而出的下一秒，就见一颗随处可见的石头从路宝宝身后的阴影里直射向她的后脑，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响。 “低头！” 然而来自同伴的提醒却比那石头更快了半秒。 几乎没有犹豫，那一袭长发猛地一甩，小脸差点埋进胸里。 可即便如此，那块碎石仍擦着她的左耳飞射而过，撕开一条细细的血痕。 人群中的某张脸上，缓缓露出微笑。 “这不是也能打到么。” 而后，她又转过头，看向站在更后面角落里的几人。 与此同时，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就见阴影里那个更好看些的男人猛地转头，朝她这边看来。 露西心中一惊。 “老杨，你那边也看不出来吗？” 陈冕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他刚刚本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自己。 但等他再扫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听出来。 老杨则同样在人群中飞速分辨着，那双眼睛里的眼白部分几乎要占到超过九成，黑色瞳仁只剩下最后小小的一点。 眼白上泛起如同网络般细密复杂的血丝，额头上同样泛起青筋。 “没有！” “全都是一样的。” 老杨咬紧牙关，趁着路宝宝强冲敌阵争取来的那点时间，尽可能的试图从敌人之中找到本体。 类似露西这样的诡异信徒，他在教材上见过几个。 能够远程操控其他身体，并且所有使用的躯体都能使用自身的弱化版能力，自己则暗搓搓的找个地方一猫。 没准他们把这些身体全杀光了，人家连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随时还能再搞出一批。 这种时候，相比徒劳的屠杀这些‘小怪’，最重要的是找出对方的本体，然后干脆利落的弄死她。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老杨用力的揉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是眼珠子出了问题，嘴里低声的暗骂着： “他妈的。” “这怎么搞得...好像每一个都是本体？” “一百多胞胎吗？” 他揉眼睛的力度愈发的大了。 相比严肃执行任务，然后现在开始有点怀疑人生的老杨，陈冕则一边听着这些几乎完全相同的声音，一边想着漫无边际的破事。 上一对用这种原始方式找人的智障，一个叫千里眼，一个叫顺风耳。 可是，声音怎么会一模一样呢？ 就像有些双胞胎姐妹可能一个胸上有痣，一个屁股上有痘，而且她们互相并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同一个人那样。 人的‘声音’，在陈冕的世界里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她们的‘声音’完全一样，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们都是一个人。 而一个人的灵质，只有一份。 并不会因为她们通过深海能力增加了身体，就变成许多个。 所以...... 陈冕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 他暗搓搓的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朝一段还算安静的人群伸出中指。 而后。 缓缓向侧面倾倒。 比出一个有些抽象的狼吻状。 他低声道： “喰欲饕餮。” “杀意。” 【043】投掷键 “啪——！”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只血盆大口骤然从虚空中撕咬而出，发出一声口齿碰撞的撕裂迸响。 十数米长的头颅连续覆盖数十人，然而饕餮那通体虚幻的身体却仿佛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如若水墨重纹色彩般的躯体纹路上扭动着泛白的影子，如同密林般犬牙交错的锋锐之间似乎穿透了所有人的灵质。 刹那间，人造月光下的夜色都似乎随之一静，仿佛整个人群上空都被扭曲了。 紧跟着，所有人都仿佛被强行剥离了什么一样，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齐齐的嘶鸣声。 他们那露出夸张残忍笑容的面庞上，神色陡然扭曲，纷纷抱着自己的身体跪倒在地面上，用额头抵住坚硬的地面，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泛起。 “有效果？！” 陈冕一惊，而后脸上止不住露出喜色。 然而，还不等他开心太久，就见饕餮死死咬住的口齿之间，还有一段段细细的锁链与虚空的另一端链接着。 让它仿佛被狗链拴住的哈士奇一样，用力卡在中央，一动不动。 从那段锁链另一端传来的气息似乎让饕餮十分不安的扭动着，呼吸声有些沉重暴躁。 又似乎有些畏惧。 而后，就见它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珠子齐齐瞅了陈冕一眼。 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在一声‘咕噜噜’的粗重呼吸中，就见它猛地将头向后一扯，虚空中似乎能隐隐听到灵质被撕裂的裂帛声和一声女人的惨叫。 以及，从无比遥远的深海里传来的一阵阵怒吼。 陈冕则被饕餮刚刚的那一眼瞅得有些懵逼，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 你什么意思？ 但很可惜，现实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几乎是在饕餮消失的一瞬间。 所有身体似乎都忘记了正在大杀四方ing的路宝宝小姐，除了正在被当做大棒拍在地上的倒霉蛋意外，齐刷刷的拧过头，朝着陈冕藏身的阴影里转头看过来。 那目光是如此冷漠、宁静，不带丝毫的杀意与情绪。 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憎恨与怨毒。 恨不得当场生吃了他，吃完之前都不许死的那种怨毒。 辅助能力ex、徒手e的陈冕先生当场就怂了，悄悄的把身体藏进阴影的更深处。 而后，就见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继续向他转移。 不至于吧，你们？ 下一刻，原本还朝向路宝宝的碎石与沥青顿时扭转了方向，如同铺天盖地的暴雨般，登时朝着陈冕的方向轰然砸落。 “淦？！” 还不等陈冕在临死前用优美的人类语言表达一下他对露西家人的思念，耳边风声乍起，视线都跟着扭曲了一瞬。 “轰隆隆——” 密集且剧烈的连绵碎裂声如同浓粥沸腾般在极近的距离中源源不断的响起。 然而，就在他身前不到五厘米处，却仿佛被设立了一道隔绝天地的铁壁，将那一切飞星碎石拦在这一线之隔以外。 而陈冕本人则被压进了一片温柔的触感之中，整个身体都被路宝宝在翻滚中按入洗面奶。 她粗重的喘息声让肺部不断扩散收缩，胸膛不住起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一手拽着他离开刚才的位置，另一手则仿佛撑起一道天幕般，阻拦在两人面前。 那倾盆大雨洒落的碎石则就此停在原地。 随着力量散去，哗啦啦的洒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碰撞响。 在深潜者的战斗中，源能决定一切。 路宝宝的单体实力在真视阶段自然强得有些超标，但是她的源能总量毕竟是有限的。 陈冕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似乎内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撼，连灵魂都像是被触动。 直到，她发出声音。 “软吗？” 路宝宝还是那段烟嗓，语气病恹恹的，目光嫌弃的低头斜视他： “还趴着不起来了。” “要不要我再喂你两口？” 人啊，有时候确实是不能张嘴。 一开口，什么美好的憧憬和气氛都被她破坏完蛋了。 “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 “做梦吧你！” 她还是屑女人一个。 路宝宝正准备继续冲出去，就见那一具具分身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似的朝他们两个的方向扑过来。 这一轮可不像是刚才的分工合作，而是全部都呈现出一种拼死一搏的疯狂架势。 路宝宝也吓了一跳，紧跟着拽起陈冕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问： “你刚才对她们干什么了？” “怎么突然这么疯？” “我还想知道呢！”陈冕一脸的无辜表情。 就是语气稍微有点心虚。 不过，见到她们这紧追不舍的架势，路宝宝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双杏眼微眯。 脚下忽的转了个方向。 “轰！” 一头撞进一间早已废弃的旧楼。 陈冕一怔。 怎么还主动钻进这种地方了？ 这不是瓮中捉...那啥么。 果不其然，才刚一冲进这间废弃的建筑，耳边就响起一连串的破窗声。 一具具脸色苍白的躯体迈步走入大楼，脸上皆是露出夸张的、残忍的笑。 对他们而言，空旷且没有太多可用素材的街道，远比这种到处都是废弃建筑材料的密室要不利得多。 似乎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就听人群中传来一道冷漠的女声： “刚才那招，就是你们的最后一搏了么？” 路宝宝转头看陈冕。 陈冕则露出一副年少未经世事的无辜眼神。 还好，路宝宝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她按了按耳朵里的机器，大声道： “喂？” “到地方了，按吧。” “......”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对面人群中的女声忽的沉默，似乎有些疑惑。 路宝宝则宽慰的朝她笑了笑：“想不明白就别硬想。” “正常人和疯子最大的差别就是，正常人往往会选择适当的外来帮助。” “而疯子...总是过度。” ...... “好嘞~” 稍远处，坐在另一栋建筑天台边缘的薇薇安手里抓着手柄，手边则是一只无线电对讲机，声音乖巧的答应着。 而后，就见她慢悠悠的控制着那几台无人机飞到建筑废墟上空。 按下投掷键。 ...... “轰！” 【037】丰收 小别墅大厅。 陈冕和路宝宝两人隔着一张吧台相对而坐。 自从修女小姐走了之后，就始终保持着这种有些诡异的沉默。 路宝宝是在低头抽烟想事，眉头皱得很紧，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 陈冕也是在想事...... 他就想不懂了！ 刚才路宝宝和伊奈是对上了什么暗号了吗？ 搞得他现在也很慌。 原本明明是三指捏田螺，十拿九稳的局面，只需等他陈某人从中搅屎，在伊奈与调查局之间一通忽悠、浑水摸鱼、左右逢源，未来自是前程可期。 陈冕不懂。 他到底是怎么被开门杀的？ 在这种未知与猜疑的压力逼迫下，现在陈冕连忽悠的话都不好随便开口，以免不小心被路宝宝抓住了什么破绽，当场识破他假卧底的身份。 如今，只得强装淡定的擦杯子。 目的与那些酒吧里没事就擦杯子的酒保没什么差别。 ——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很专业。 等到过了一会儿，路宝宝似乎终于想通了某些关节，长长呼出一口烟气时，陈冕却陡然屏住呼吸。 连心跳速度都快了半拍。 而后，就听宝宝姐感叹道：“一次漂亮的威慑。” “......” 陈冕没有接话，装作没听见。 手底下继续擦杯子。 紧跟着，就见路宝宝抬起头，语气确信的拍桌道：“陈冕，在这附近区域，阿卡德应该不止你们一组线人吧？” “...嗯？”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迷惑的看向疯狂脑补的路小姐。 然而，听到他这微妙的疑惑声，路宝宝的语气却变得更加确信：“果然，我就说阿卡德怎么会如此大方的把一整组连带一条联络线都暴露在我们眼中。” “现在想想，也只有这种方法说得通了。” “还真是家大业大。” 路宝宝的目光越说越亮，语气越说越是确信：“能够干脆利落的赶在露西仪式完成之前，把你们这条联络线暴露在我们眼中，既是一次信息传递，以保护这片暂时还算稳定的区域，保证他们的信息来源。” “同时，也是一次信息威慑。” “其实对阿卡德而言，他们的损失不过是一组两名的临时人员，并且将他们的存在暴露在了我们眼中。” “但是，他们又并没有受到任何实际上的损失，反倒通过这种方法表现出了阿卡德的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调查局就算不想合作，也只得暂时捏着鼻子认下了。” “一举两得。” 看着路宝宝一脸赞叹的模样，陈冕在旁边却是听得半懂不懂，一脸懵逼。 他缓了缓有些费解的面部表情，试探着抱拳问了一句： “敢问宝宝大学师从何专业？” “我情报分析部的，咋啦？” 路宝宝表情奇怪的扭头看他，等注意到陈冕惊愕的神情又反应过来，动作轻松的吐出一口烟圈： “常规，这都是常规操作。” “举一反三、知一见百。” “我们学的就是这一行，不过你们这种业余的会被吓到也挺正常。” “以后习惯就好了。” 说完，路宝宝神色淡定的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看上去云淡风轻。 实际上，陈冕站在吧台后面都看见了。 她在桌底下一个劲儿的抖腿。 “哦，这样啊。” 沉默半晌，陈冕终究还是只能给出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评价。 路宝宝上辈子不会是属翻车鱼的吧？ 怎么就没有一回猜对的。 只不过，鉴于自己刚刚的表现也不是非常完美，陈冕这一次宽宏大量的没有开口嘲笑她。 给路宝宝泡了杯苦咖啡，陈冕自己下了楼，打算找张床再躺一会儿。 那些术式发作的残留迹象还在，他的身体不是很舒服。 不，与其说是不舒服。 不如说就像是三天两夜没有睡觉，然后还左手右手一起快动作个六七发之后那样，整个身体从内而外都是虚的。 看东西都有些发懵。 只不过，陈冕感受自己的身体时，却仍然能感受到那几乎相当于完美古典健美的身躯内，蕴藏着的沛然大力。 在这种对比的碰撞下，陈冕便明白了。 这个术式带给他的影响，并非是疼痛、麻痹等体感上的官能感受。 而是虚弱。 如同一个体重一百公斤，一身腱子肉的全盛期超重量级拳击手，突然被塞进了一具衰朽不堪、精力不济，随时可能一个跟头摔死自己的老爷子的身体里。 哪怕他身体现在的实力，相对普通人而言仍是不可匹敌，但是，与陈冕之前体验过，并有些习惯了的身体相比，却有着天壤之别。 在这种感受的冲击下，陈冕也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多让伊奈小姐给自己吸一吸。 至少吸完了，他还感觉舒服一点。 陈冕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让修女小姐多来服务自己几回的损招，一边拖着虚弱的身体躺到床上，脑子里瞬间懵了一下。 像是被人抡了一拳。 刹那间，两段主要视角截然不同的记忆飞速涌入大脑。 神像、祭坛、束缚在最顶端的少女、源源不断滴落的血水； 信徒、老者、端坐于高台之上、下首有无数虔诚者拜服。 两个人似乎是在同样的场景中，接到了那名端坐于高台上老者的吩咐，而后一同出发。 中间的过程稍显模糊，大抵是记忆残缺的缘故。 他们先是恭敬的去见过了一个身段曼妙的蒙眼修女，在被拒绝之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盘旋周遭，不断跟踪着一个少女，等待机会。 直到黄历上写着诸事不顺的某一天。 “啪叽”、“啪叽” 那剧烈的痛楚，让同时旁观这两段记忆的陈冕似乎也跟着头痛起来，艰难的捂着额头，仿佛他的脑壳也裂开了。 相对两人那漫长而耐心的等待，最终的战斗与死亡却显得非常随意。 他们俩似乎连对手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或者说，根本就没敢回头。 只是在逃亡中不经意的一个扭头。 而后，头就扭断了。 连续转了有七八圈，眼珠都找不着了。 那过于惨烈的死法，哪怕屑者如陈冕，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在整段记忆中，唯有那个身材曼妙，尤其是腿很长、屁股也很肥的蒙眼修女让他印象深刻。 当然，关键不在于屁股有多肥，而是实力层面的强大。 另外...这俩人追杀的好像是伊奈吧？ 记忆中少女出现的片段总是很遥远，要不就是有些模糊，很明显是在暗搓搓的跟踪。 只有在战斗时，陈冕认出了那标志性的白发红瞳。 “原来如此。” 陈冕忽然反应过来：“我现在相当于和她组了队，所以杀怪经验也是平分的，是吧？” 一想到这，陈冕立刻沉入深海。 果不其然。 在深海面板上，多了两项能力与灵质点数。 ———— 【无名之雾】：5% 【深海能力】：音域直感（s）0/0、肢体再生（d）0/4、压力克星（d）+/-、喰感（d）+/- 【灵质】：四 ———— 陈冕看向自己的面板。 灵质又多出来四点，可以让他把肢体再生继续往上加了。 而后面多出来的两项能力...... 指尖稍稍触摸，他立刻明白了这种能力的使用方法。 至于能力后面的‘+/-’提示，则代表着这项能力可以删除兑换成灵质，亦或是留下自行使用。 陈冕看了下能力说明，止不住皱了皱眉。 “挨打之后反击？扛不住就死？” “什么抖m能力，听着就挺弱鸡的，怪不得你死得惨。” 毫不犹豫的删掉一条。 【灵质】加四。 现在，灵质有足足八点了。 而后再看向第二条能力。 陈冕微微皱眉，稍微有些犹豫。 主要在于这个能力的说明有些模糊，或者说是...过于宽泛。 “能够根据源能量级的差异，短暂或永久的吃掉自己或他人的某一类感官、念头、记忆、思维。” 感觉好像很有开发性。 而且评级也还不错。 根据他死前的记忆，在战斗时他临时吃掉了自己的存在感，又在交战时临时吃掉了伊奈的反击冲动。 如果不是因为记忆中的老者要求必须活捉伊奈，否则中间他确实有好几个下杀手的机会。 “升个级看看效果。”他如此决定。 【喰感（d）0/4】 看着自己崭新的深海面板，陈冕开始疯狂努力，大喊一声： “深海！” “给我加点！” 【044】抉择 燃烧、轰鸣。 炽烈的火焰陡然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爆开，一团连着一团不知是烟雾还是热浪的红黑色气流汹涌扩散。 高温席卷，火光冲天，汹涌的红光几乎将整个视野覆盖，化作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捂住耳朵，把眼闭上！” 爆炸前一秒，他只来得及听到路宝宝说出这一句话，而后耳中便剩下一片无尽的嗡鸣与震爆响。 从外面看去，那栋位于街区边缘处的废墟，只在极短暂的瞬间，就仿佛砂砾搭建的堡垒般轰然坍塌。 细细的尘埃随着气流浮动到云层，形成一条漆黑的烟柱。 以那栋废墟为中心，无数建筑材料呈扩散状朝四面八方溅射开，唯有一阵接着一阵连绵的爆炸声源源不绝。 烈火摇曳。 直到某一刻...... “呼——” 激烈风声卷动，滚滚如泡沫集聚般的密集气体以那栋建筑为中心，骤然朝向四面八方扩散开。 犹如一颗凭空浮现的巨大气泡。 仿佛这一整片空间的气体都被人为的在这一瞬间抽空，形成一处半球状的真空区域。 “咳、咳咳...” 路宝宝站在原地，双手扶着膝盖。 口中止不住的咳嗽着。 既是因为刚刚那一瞬使用的源能总量有些超过自己的极限，也是突兀被抽干了空气，呼吸艰难的缘故，脸色都有些发青。 也不知道是呛得还是气得。 “婊子！” 屑女人咬牙切齿的低声骂着：“说好了用粉尘炸药，结果用得怎么是云爆弹？” 再转头往周围看去。 原本是一片废墟的建筑里，此时已然空空荡荡。 爆炸产生的剧烈气流，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彻底踹倒，无数碎块朝四面八方飞射而去，连建筑本身都坍塌了大半。 其余剩下的部分，也大多被烧得一片焦黑，隐约还燃着火星。 唯有他们两个站立的位置，此时还算是比较干净。 不过，路宝宝那头好看的长发，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烧焦了一截尾端，看上去卷卷的，泛着淡淡的焦糊味。 再转头一看地上的陈冕。 他捂着喉咙，面皮发青，一脸痛苦的表情，艰难的看向自己。 “...我、我需要人工呼吸。” “滚。” 路宝宝给了他一脚：“起来，背我出去。” “快站不住了。” 正说着，她那精致的小鼻子底下就止不住的流出一截黏稠的血液，眼白里遍布血丝。 她抹了一把，脸色很臭。 见路宝宝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陈冕这才掏着耳朵站起来：“那你还有力气踹我？” 他刚才确实被震懵了，要不是有路宝宝护着他，估计第一秒就得被烧成骨灰。 虽说陈冕不是什么军事迷，但也清楚云爆弹是什么东西。 简单点说，就是一种能将一个立体范围内的所有东西烧成渣渣的高能燃料。 路宝宝能挡住这种东西... 属实强得有些离谱。 而面对这种攻势，别说是几百个人，就算是上千人，只要还待在这片废墟范围内，露西也肯定是个死字。 除此之外，陈冕也清晰的感知到，在自己所能发现的‘音域’范围内，已经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声音了。 陈冕背起路宝宝。 她虽然看上去身量很高，但倒不是很重。 不过她似乎也确实很累了，一趴到自己身后，就双手沉沉的勾住，像是想将所有的身体重量都压到陈冕身上，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搭着。 陈冕似乎能隐约感觉到脖子后面有什么温热的、黏黏的液体沾到了。 不会是在蹭鼻血吧？ 这个屑女人。 只不过，鉴于自己今天晚上被她救了好几条命，陈冕居然难得大度的什么都没有说，扶着她紧绷的小翘臀往废墟外面走。 人造月光洒落在空旷的街道上。 有些泛凉的空气，都让人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结果才刚一转过头。 他的表情又骤然固定在脸上。 在刚刚那一具具被路宝宝打爆的尸体身上，一只又一只蠕动的、恶心的肉虫从尸体的嘴巴、心脏、脑袋里缓缓钻出。 它们如同一条连着一条的线，不约而同的朝着街道中央聚集，犹如无数砂砾汇聚成的半座高塔。 之所以是半座...大抵是其他身体部分全部被消灭的缘故，即便全部的肉虫聚集起来，也仅仅勉强在地上凝聚成了一个美艳女人的上半身和一条手臂。 看上去有些扭曲、畸形。 “草。” 陈冕清晰的听到路宝宝在他耳边很不淑女的低骂了一声： “怎么还不死。” 单看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就知道路宝宝心里有多气急败坏。 “咯咯咯。”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低骂声，那团只凝聚了小半边，看上去比她要惨得多的身体忽然笑起来。 那双如含秋水般的眸子抬起，声音柔和：“虽然说话时有些愚蠢，不过...你的脸，真的很美呀。” “毁掉有些可惜了。” 路宝宝连理都懒得理她，随口嘲讽道：“毁掉我？” “一个仪式工具人，连自己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老娘看过的案卷多得是！像你这样的临时工，拿着临时的能力做着一次性的牺牲品，完成仪式之后连一个落得好下场的都没有！” “你知道自己信仰的是什么东西吗？蠢货。” 很显然，暂时性失去对陆打击能力的路宝宝小姐，正在试图使用嘴炮解决问题。 不过这一招也确实管用。 听着她的话，露西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泛冷，带着浓浓的恶意。 至少是把嘲讽拉满了。 陈冕闻言也升起几分好奇，扭头低声问她：“她信的是什么？” 路宝宝也低声在他耳边嘀咕：“我上哪知道去...吹一吹总没坏处。” 仪式工具人。 一次性牺牲品。 临时工。 听着这一句连着一句的讽刺声，露西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的夸张、残忍，连面部肌肉都渐渐随着这异常的表情变得扭曲了。 路宝宝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刺激得有些过了头，语气渐渐放缓： “你知道吗，我见过的少数几个落得好下场，以人类身份死亡的，都是在仪式过程中放弃了那份信仰。” “只有抛弃掉对诡异的信仰，你才能再一次成为正常人。” “否则......” 说话间，路宝宝抬起头看向被天壁笼罩的黑色天空。 两只挂载炸药的无人机带着嗡嗡的声音慢悠悠飞了过来。 她的神情似乎也轻松了几分。 然而，就听露西忽然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正常人？” “你希望我变回原来那副丑陋、愚蠢的模样？” “别说笑了。” “我宁愿带着这副美丽的面孔去死！” 说话间，露西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冷漠，她双眼瞪大、瞳孔紧缩、目光狰狞、咬牙切齿。 像是带着对过去、对生活、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无数丑陋与恶意的愤怒、憎恨。 明明是个看上去无比疯狂的女人，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像是付出了她全部的理智与清醒。 “我宁愿死。” 最后，就见她伸出那只手，将一根尖锐如钢钉般的指头，深深刺入自己的胸膛。 仿佛要把心脏都挖出来。 而伴着女人自尽时流出的血液，点滴黑色落在地面上。 缓慢的、快速的向周遭扩散。 一位无形的存在，似正裹挟着来自深海的气息前行，向他们而来。 如渊似狱。 【038】喰欲饕餮 努力的念头方才落下，陈冕眼前的世界顿时一黑。 一种奇异的麻痒感遍布眼球，口舌中也充斥苦味，似乎瞬间被剥夺了视觉与味觉。 不过，早已经历过多次毛孔喷屎、屎里带痔的陈冕先生，如今早已是百毒不侵，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干脆在地板上坐下，缓慢的等待着那股劲头过去。 麻痒感顺着眼球、舌头一直向上蔓延，回流到大脑，让他感觉仿佛有根细细的竹签，在大脑皮层里来回挑弄。 “呕。” 胃里突然生出些许异常，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反倒是鼻血哗啦啦的淌。 因为眼前始终泛黑，所以陈冕也看不清自己鼻血的颜色。 不过触感终究还在。 那黏稠、滑腻的流动感，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血液。 反倒像是某种...浆液。 陈冕尽可能克制住自己的想象力。 相比毛孔喷屎的痛觉与强烈味道，这一次的变化并没有那么难过，仅仅持续了六七分钟，就突兀的过去了。 “唔...” 再一次睁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冕只觉眼中世界的颜色似乎更加丰富了。 或者说，他的眼睛能清晰辨认出的色彩更多。 不过，陈冕隐隐能感觉到，他所辨认出的这种颜色，并非视锥细胞增加后，所提升的视觉光谱细化。 闭上双眼，看向面板。 果不其然，上面已然浮现出一项崭新的能力。 【喰欲饕餮（c）0/8】 能力的内容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从深海中凭空唤出一头以灵质形成的‘饕餮’吞吃目标的‘欲’。 解释略显模糊。 按照这解释中的说明来看，‘欲’似乎是一种包含了情绪、记忆、念头、冲动、理想、理智在内的大多数由情绪主导或构成的灵质载体。 同时，喰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转而由‘饕餮’承受。 至于它能吃掉多少、产生何许影响，则完全根据使用者源能的量级差异决定。 在深海能力的比拼中， 源能即一切。 不过，单看说明还是能发现，相对于d级的喰感，升级之后的这项能力，得到了一次质的提升。 看着这能力的说明，陈冕稍稍松了口气。 要是花好几点灵质，却点出来一个没什么用的能力，那他才真要哭死。 先缓了一阵子，而后去卫生间清洗了一下脏得没法要的脸。 等到把鼻子底下、下巴上那黏稠泛白的浆液擦洗干净，才算是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仿佛连体内的虚弱感都减缓了不少。 “只是，这能力好像不能随便对人使吧？” 陈冕想了想楼上的宝宝，又回想起前些天人家把露西压成纸片的暴躁模样，打消了这种危险的念头。 他从暗门上到二楼，顺着窗户往外找了两圈，发现楼下的街道上有只猫在叫春。 声音又嘶又响，像是婴儿啼哭。 “就你了！” 陈冕对可怜的小母猫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念头，按照记忆中传递回来的姿势，缓缓朝那只小母猫比出一个中指。 而后，向侧方斜倒。 口中默念： “发情期。” 在低唤出那一声的瞬间，陈冕只觉周身似乎骤然阴冷了几分，一股汹涌的气势由远及近，突兀展现。 紧跟着，眼中才捕捉到一头足有十数米长的头颅凭空出现，它通体虚幻，身形宛若水墨彩画重纹，硕然巨口之中犬牙交错，利齿密布。 下一秒，耳边先是传来‘啪’的一声巨响。 而后那虚幻头颅便蓦的消失不见。 隐约间，似乎能听到一种颇为满足的轻轻咀嚼声。 再看向那只一直叫春的小母猫。 它先是仿佛有些迷惑的定在原地，身体忽然僵直，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再之后，就见它全身抽搐着尿了不少奇怪的液体，顷刻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等到陈冕继续腚眼看去。 那只母猫的身上，已然没有了方才那清晰的灵质颜色。 应该是死了。 再感受了一下‘饕餮’传递回来的情绪，陈冕才逐渐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情绪，是生物灵质的外在表现。” “虽然一开始只锁定了‘发情期’这一项情绪，但刚才吃的那一口有些太狠，直接把小猫本就为数不多的灵质全都吃光了？” 陈冕皱着眉头理解了一下这段印象的反馈，这才稍稍明白过来。 “另外，也是因为我对‘饕餮’的掌控程度太浅，没办法细化控制。” “否则刚才还是能做到只吃掉‘发情期’而放过其他灵质的。” “确实不能随便对人用。” 至于像那段记忆中那样，轻描淡写的吃掉自己的存在感，更是较高段位的能力利用方式，需要非常细致的掌控能力。 他暂时还玩不来。 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陈冕发现，在饕餮吃掉那只猫的全部灵质之后，他自己体内的虚弱感似乎也消弭了不少。 “还得继续研究研究。” 想到这，陈冕回到房间又自己捣鼓起来。 等到吃过中午饭，才大抵把这些能力弄明白。 到了下午，陈冕在路宝宝的保护下去了一趟不远处的超商，买了些食材、厨具。 这个国家的资源实在过于匮乏，整个超商里也没有多少货物，食材更是单调，反倒是营养膏种类繁多、口味不一。 为了让路宝宝小姐开开眼界，陈冕特地去买了些巧克力（非芳香魔加工），又采买了点面粉和无精蛋，打算晚上做几样点心吃。 因为前女友们都比较喜欢，所以他对这些小玩意都还算拿手。 反倒是正儿八经做菜不太行。 直到下午买完东西回来，才见老杨打着哈欠从一楼客房出来。 “醒啦，老杨？” “老杨，你一会儿别忘了检查一下外面的术式。” 陈冕和路宝宝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回厨房，随口跟他打招呼。 老杨气得顿时就清醒了：“我他妈叫劳恩！劳恩！” “劳恩·杨。” 陈冕和宝宝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儿，异口同声：“都一样。” 老杨陡然泄了气，像是被扎了口的充气娃娃。 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往门外走，去查看一下外面布置的侦查术式有没有异常。 “说起来你都守了一个白天了，你自己怎么不检查术式？”陈冕把大包放在桌上，奇怪的问宝宝。 路宝宝则把小包堆在旁边，满不在乎：“我检查得可没老杨精细...你别看他那个傻样，在培训基地的时候，他的术式、侦查、射击、理论都是班里前五。” “就是近身比较拉胯，人也特别怂。” “嚯？就他？” “是啊，要不我能让他守夜吗？” “他办事牢靠着呢。” 陈冕回忆了一下老杨头顶的那一撮小绿毛，一脸的混混相，怎么都想象不出他考一百分的模样。 “以貌取人了吧！”路宝宝笑着点了根儿烟。 两人正没事闲聊着，就听门外叮铃咣当一阵的动静，老杨气喘吁吁的推开大门，语气惊恐： “路、路姐！” “昨晚有人来过！” “(???)？”x2 【039】埋伏 小别墅后院。 不同于前院的商用临街设计，路宝宝在买房的时候，明显也考虑过二层居住用房的舒适性。 在这间小别墅后面的空地上，用围墙扩出一间约莫三十平米左右的草坪和小花园，直接堵死了一条小路。 不过效果也很好，在后门被堵死之后，整间别墅只剩下临商街的前门和后院侧面围墙开出的左门。 从一侧小巷中出来的人都需要绕着这间别墅转一圈。 路宝宝的本意是为了给自己这间未来有可能出租或卖出去的小别墅多揽些客源，现在却方便了他们布置以及检查侦查术式。 此刻，就见三人都蹲在临巷那侧的围墙边缘，盯着老杨在墙上写写画画。 等到这个小绿毛完成了一系列陈冕没看懂的操作之后，就见他缓慢的把手掌印在墙壁表面。 手掌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间，亮起极不显眼的光。 一道道曲折方正的回路顺着老杨的手掌，延整面墙壁朝四面八方扩散出去，形成细密如玻璃碎裂般的复杂发光纹路。 陈冕的声音有些感叹：“这就是术式吗？每个深潜者都能学？” “看天赋吧。” 路宝宝也在等术式加载完成，叼着根烟卷，但没有点燃：“有些人深潜的源能效果很好，基础能力也强，体内的基础源能就会特别庞大。” “他们很难细致的完成控制，只能大范围的挥霍。” 陈冕转头笑她：“你没学好就说没学好，不用找这么多借口。” 路宝宝精致的小脸顿时臭了几分，那双英气的杏眼上挑：“我都说了，量特别大的人难免会技术差一点！因为我只需要粗暴的解决就完事了。” “而且太大了不好控制。” “你刚才还说老杨特别靠谱。” “那是我太信任他了，是老杨的错......说起来，连带上一次你没有在行动中及时提醒我信息，这可是你第二次记过了，给我小心点。” 别管这个女人是屑还是没那么屑，她们都总是很喜欢翻旧账。 “你们他妈的能不能仔细观察一下，这影像都出来了！还有我叫......” 听到老杨气急败坏的喊声，二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而后，就见一道模糊到几近像素化，只能勉强看出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从墙外冒出了头。 “这是什么玩意？”陈冕皱着眉。 “老杨布置的侦查术式，是目前调查局内部最尖端的即时留影术式。” “可以将二十四小时之内发生的画面再次重现一边，不过清晰度暂时有待提升。” “喏，那个就是人影。” 路宝宝倒是很热心的解释着。 陈冕那张脸顿时皱得跟地铁上的老大爷似的。 看着那团光，他也很难描述出其具体的形状，说是‘清晰度’他都觉得有些高攀了。 这明明是一团行走的像素人。 那模样，活像是史蒂夫看骑兵片——像素团还上厚马。 在术式的影响下，这一团马赛克按照常人的速度爬上墙头，无声无息的翻身进了院子。 紧跟着，它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从草坪上转身，飞身几步就再一次爬上了墙头，立刻出了门。 除了这一段动作以外，陈冕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不过，人的创造力总是如此伟大，即便是面对这样的情报压力，路宝宝和老杨也还是非常专业的给出了她们猜测的接近答案。 “看这个攀爬高度和动作，来人的体型应该比较矮小...这应该就一米五六吧？”老杨拧着眉头。 “差不多，应该是女性，肩宽和头宽都稍窄...这里是胸还是做攀扶动作的手臂？”路宝宝也皱起眉。 “应该是手，那这胸围就偏小一些，而且动作也有些僵硬，与上一次在治安署观察到的特征符合。” “而且你看...她跑到这之后，忽然就停下了。应该是感应到了我的侦查术式，但是没有激活。” “至少从感官层面来看，不像是普通人的表现。” “那，这有可能是露西？” “大概率，我在选房的时候，看重的就是这边治安良好，很少有女贼和抢劫犯出没。” 老杨和路宝宝你一言我一语，从那团行走的马赛克身上快速分析着各种细节。 到了这种真正需要脑补的时候，陈冕才发现他们两个的能力有多少用处。 相对于后续的推演，从最开始就观察到的敏感信息，才是构成这一切推论的重要因素。 之前在推演陈冕身份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猜过来的。 所以说，最能骗人的不是大脑。 而是现实。 “陈冕？” 正当他心中有些感慨的思索着，前面讨论着的路宝宝忽然喊了一声。 “嗯？” 他一脸迷惑的抬起头。 “我是说，今天晚上你暂时别睡觉，跟我们一起守在大厅。” 路宝宝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上次跟我们交手的只是一个分身，那至少说明对方还有更多手段。” “你在旁边我也方便些。” “我没问题。”陈冕在这种正事上从不插科打诨。 尤其是波及自己小命时。 那态度简直认真严肃得很。 计划既然定下，那执行过程自然也简单了许多。 ...... 入夜。 小别墅里一片漆黑。 大厅里悄无声息，唯有壁柜上挂着的一款老式钟表咔哒咔哒的走针。 银亮的表盘上，在人造月色下，泛着莹莹反射的光亮。 恰好照亮通往后院的窗。 一片小小的镜子暗搓搓的从后院墙头伸出，正好通过反射角映出屋内的景象。 空无一人。 在仔细观察即便，确定一楼商用大厅已然锁死，二楼也没有任何亮起灯光的迹象，来人才收起镜片，动作飞快而敏捷的攀上墙头。 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如果还不能解决问题，那他恐怕会面临十分恐怖的后果。 为此，即便冒些风险也不为过。 很快，来人动作利落的攀上墙头。 他那矮小的身材在这一侧狭窄的小巷中正得用处，爬起来动作飞快。 落地时也足够有讲究，他先一头扑进茂密的花坛背后，而后顺着二楼和一楼的视觉死角躬身弯腰，飞速贴着边沿前进。 脚下没有丝毫声息。 等一路走到门口，他这才动作熟练的撬开窗锁，屏住呼吸。 安静的，如猫一样谨慎、缓慢。 最终，他停在通往二楼的楼梯。 “咕咚”的咽了下口水。 他们毫无防备。 是时候，开始一顿美餐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地有黑殿遭雷，情形总是在转瞬间就急转直下。 才刚要准备动作，他就听见左边突兀的传来一声暴喝： “别动！” 但冷不丁传来风声的，却是右面。 “砰！” “扑通。” “哗啦啦——” 黑暗里一阵碰撞、翻倒、洒落声连贯混杂，人体砸在地面上发出的闷响声异常清晰，紧跟着就是老杨那一连串隔着老远发出的厉声威胁。 最后，还是陈冕开了客厅的灯。 “可算是让我逮住你了...” 路宝宝在灯光开启的那一瞬视线略微模糊，正恶狠狠的说着，两眼却不由一直。 “啊啊啊，别打！别动手！” “我是魔鬼！芳香魔！” “我、我就想拿点吃的，还没吃着呢！我...我可以拉屎赔你，可值钱了，都能赔！你要动手我可叫人啊......” 一开了灯。 四人面面相觑。 陈冕他们几个直勾勾的盯着被路宝宝单骑压在地上的粉头发小男孩。 他则双手抱着头，动作非常熟练。 在刚刚的翻滚中，小男孩头上那代表着魔鬼的标志性小角还不小心掉了一根，看连接处大概是用胶水粘上去的。 发现熟悉的一连串殴打没有紧随而至，被压在底下的痔疮小正太也一脸迷惑的小心抬起头。 结果一瞪眼，屋里都是熟人。 最后，就听陈冕没好气的咬牙切齿道： “你来搞事情，是吧？” 【040】疯子 夜色浓重。 街道上，遥遥听见深巷中传来犬吠声，些许嘈杂。 女人悠然的伸展肢体，侧躺在床榻上。 那双湛蓝深邃的眸子里，似是包含着无限美好。 男人拥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着什么呓语似的话。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真的。” “在酒吧里瞥见你的时候，我心跳都岔了半拍，我朋友还笑我，结果他也看呆了。” “你看见他那个傻样了吗？” 说到这，男人似乎听见女人忽然嗤笑了下。 又好像是错觉。 怀中的拥抱感有些泛凉。 像是抱着一块冰。 但下一刻，女人又反搂回来，让他那原本变得缓慢的心跳声再次变得富有生机。 沉默了几秒，就听女人缓声道： “我很美？” “当然！” 男人一怔，声音脱口而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有魅力的女人。” 闻言，女人轻笑着，声音又像是有些感叹： “最近，总有人这么说。” 男人闻言声音一顿。 隐隐约约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头顶微微一沉，像是不经意戴上了一摞帽子。 你所向往的林荫小道......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以前不是这样。” 女人声音又转而平静下来，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那段逐渐变得有些不真实的往事。 “我小的时候，因为父亲是劣魔，所以一直比同龄人矮一大截。” “被人欺负得几乎成了习惯。” “那时候..我皮肤皱巴巴的，力气也小，除了唱歌好听一点之外，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听到她说起以前的事，男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 就像女人们总是自恋的认为，自己一定是渣男们的最后一个女人一样。 男人们也经常会自恋的觉得，自己有着让历经人间百态的好姑娘们从良的特殊魅力。 自我良好，是不分性别与年龄的。 而在这种时刻，走入对方的过去与记忆，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过程。 所以他耐心的倾听着。 女人则自顾自的翻过身，低声道：“我爸是魔渣，不过我妈也是人渣，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很般配了。” “那女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就让我去做什么...我有点记不清了。等我稍微长大一点，就让我去酒吧里送酒水，打工去供她赌。” “债务一直还不清，每天都在增加。” “那时候我每天吃的都是那种免费的营养膏，因为总是只有半饱，偶尔还会偷东西...嗤。” “结果有一次被同学撞见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学校里就给我下达了一级处分。”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混血魔鬼，没准那一轮就被开除了。” “后来，同学间就传开了...那个又丑又矮的半劣魔是个小偷，还在酒吧里做些‘小生意’。” “反正那种模棱两可的传闻，怎么夸大怎么来...” “那种时候，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最美的人。” “直到后来...” 听到这，男人似乎切身体会到了那种遇人不淑、童年不幸的痛楚，试图用怀抱安慰： “没事的，都过去了。” “现在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以他多年以来的把妹经验，这种时候的女人往往是最为脆弱、不堪一击的。 肯定是因为我的魅力，才让她毫无保留的吐露这一切吧？ 男人这么想着。 “是啊。” “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改变了很多，改变了那种奇怪的生活。” “不过，总是有代价的。” 说到这，女人忽然伸手抚摸着男人的面庞，轻声低语道：“如果是你的话，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吗？” 男人一愣，而后轻笑道： “当然。” “真的？” “那还能有假？” 窗外响起哗啦啦的夜风声。 树叶打在枝干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房门忽然被推开。 “咳、咳咳...” 那是一个身穿漆黑晚礼服，身材高挑修长、盘着发髻，手里拎着一只小包的女人。 口中轻轻的咳嗽着。 男人听到声音，转过目光的一瞬间先是吓了一跳，但紧跟着又被女人同样艳丽美貌的容颜吸引。 然而下一刻，又忽的注意到在黑夜中不甚明显的腹部。 那里有着一个漆黑的、巨大的贯穿伤口。 衣服周围染着暗红凝干的血迹。 他吓了一跳，大喊道： “你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果断的想从床上跳下去，床头柜里放着一把枪。 只不过，才刚一翻身，身体就被他怀里的女人反抱住了。 身体顿时僵住。 像是被操线的积木人偶。 穿着衣服的女人大口的喘息，声音低沉沙哑：“那边好像对我很不满，我们比凤凰城的行动慢了一步。” “父说，我们还有三天。” “三天吗？” 女人撩开薄被，缓缓从床上起身，有条不紊的打理着自己染着汗迹的长发，有些湿润。 “其实也用不了那么久。” “就是...得搏一搏。” 她坐在床上一边说着，一边像是习惯性般，动作轻柔的撕扯着拇指边缘翘起的皮层，一点点撕扯。 女人的左手上，只剩下拇指与食指。 直到，刺啦的一声。 那一整根指头都被她如同扯纸片般轻而易举的撕扯下来。 刚撕扯下来，就见那段指头如同一条长虫般渐渐扭动，像是活了过来。 女人随手将它塞进全身僵硬的男人嘴里。 借着窗外的人造月光，她甚至能看清男人瞳孔中那惊恐不已的神色。 女人只是笑。 等到那段长虫塞进去之后，男人眼中便什么都没有了。 【牵线积木（c）】 这是她的能力，能够将一切死物与活物都化作与线勾连的积木。 但是，想要施展这项能力，则必须以她的身体一部分‘量’作为载体。 例如之前派去治安署的那个分身，就用掉了三根手指。 这个分量造就的分身，已经能施展出几乎与她本体相同的实力。 所以，既然在质量上无法拼过对方，那自然也只能比拼...数量。 露西不知道‘目标’身边有多少力量。 所以，她只能像她说的那样......搏一搏。 搏命。 她从床上起身，随手披了件衣裳，带着男人和分身走到客厅。 不算大的客厅里，已经站满了各色各样的男女。 他们皆是体表冰冷，神色僵硬。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夸张的、残忍的微笑。 他们的手里，都持着各色各样的武器。 有斧头、有菜刀、有棍子、有铁钎、还有钳子...... 而女人，自然就是露西。 露西平静的坐在沙发上，皮肤雪白滑腻，被夜色里显得黑漆漆的众人包围着，形成鲜明的对比色。 她声音平淡的对身边被开膛破腹的‘自己’开口，唠唠叨叨： “我这辈子从没遇上过什么好事。” “唯一值得感谢的是，我那个该死的妈把我送进了这个神经病聚集的该死教会里，顺手把我也变成了神经病。” “幸亏她死的早，不然我肯定要好好报答她。”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沙发上。 身后的那些分身则各自手持武器，将她包围在中间，用那夸张的、残酷的笑容看着她。 露西还在继续絮叨着，像是没看见这些将她包围的人： “这个诡异也是脑子有病，凭什么其他深潜者的能力代价都那么小，我们就非得用身体和生命做媒介使用能力？” “而且还是临时的，非得完成全部仪式才算交易结束。” “老娘要不是为了从祂手里交换出这具身体，从一开始就不会要这种恶心的能力。” “真他妈恶心！” 正说着，就听被开膛破腹的分身平静的开口道： “你也可以放弃交易。” 女人闻言忽然笑了。 明明刚刚还疯狂讽刺着傻叉的诡异、扭曲的教会、神经病的深海。 但是，当面临选择的时候，她却干脆利落的选择了拒绝。 “我不！” 渐渐的，她脸上也露出了那夸张的、残酷的笑容： “如果变成疯子，就能得到那些我渴望的、我想要的。” “如果变成疯子，就能让那些以前对我不屑一顾的人们疯狂赞美我、渴望我。” “最差也不过是坠入深海而已。” “那......” “岂不是太划算了？” 见到她脸上的笑容，周围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反倒全部收敛了。 这整齐的表情仿佛一个信号。 他们齐齐抬起手里的武器， 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笔直指向露出夸张的、残酷的笑容的女人。 指向她们的本体。 挥落。 【045】你别过来啊——(5k5!) 在将指尖刺入自己心脏的刹那，勉强保持着抬头姿势的露西身形一顿，头颅重重砸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近灵体状态的知觉。 露西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的‘掏空’。 不过这种状态并非由内而外。 而是从外界，一点点收缩到内部。 她能‘看到’。 一条条与自己有关的‘线’在无形中连绵断裂，发出如同撕帛般清脆的扯断响，以及隐隐发觉的咀嚼声。 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割裂了。 在自己身体与世界之间，犹如隔开了一道精致的灰。 眼中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 时间也似乎无比漫长。 在这一刻，露西在这个世界中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像是在刹那间回归了己身。 显化做她能感受到的知觉后，便成为了高度清晰与密集的信息。 即为，记忆。 露西记起自己第一次被母亲诱惑着，用她曾经做过的炸鱼干去偷窃一位女士的钱包。 那一次她成功了。 但是她在现在才蓦的注意到，身后那位女士在看到她偷走了一个皮包后交给自己的母亲时，那愕然中夹杂些许犹豫的目光。 最后，那位女士也没有追过来。 露西记起自己在学校里因为相貌丑陋而被同龄人围绕在一起欺负，往她头上洒水、用脚踩着她的头发，把她原本就一直洗不干净的校服踩得满是秽迹。 直到老师来了，才把她从厕所里救出来。 那天她回家的时候，狼狈不堪。 但在这一刻，她又突兀的看到了。 在她离开教师办公室后，她的视线死角里正好有一个坏孩子被老师一脚踹出去很远。 露西又记起自己在一间破旧的街边小酒吧打工时，因为不小心被一位客人进门撞到，不但把餐盘里的酒全都洒在了身上，还恰好把一瓶在当时的自己看来十分昂贵的自然酒打碎，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玻璃扎了满手。 以至于那天不但被一直很严格的领班当着经理的面狠狠骂了一顿，之后连续半个月打的都是白工。 她还是没有注意到。 在她被人当着经理的面狠狠骂了一顿之后，那位向来待人十分严苛，总是阴阳怪气、脾气很差，而且与自己一样是混血魔鬼的领班，在她下班没人的时候，悄悄往她的临时衣柜里塞了三四百镑进去。 对一个同样没什么钱的夜店小领班而言，这大概也是他大半周的收入了。 他毕竟同样在上学，也还有学业贷款没付清。 不过，露西同样没注意到。 因为在第二天，自己就被母亲拉进了那个神经病聚集的教会里。 一幕又一幕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但全都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再微小不过的美好，伴着那一幕幕绝望出现在露西的记忆里。 原本平淡无波，甚至早已被生活打磨得无比光滑的心态，骤然出现了剧烈的转变。 那绝望与美好之间的心理反应，在一股不知名的漆黑中对撞、催化，在无比矛盾的情绪冲压下转向...... 崩溃。 “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不信！” “我没见过这些事。” 只余下一片虚无的灵质躯体想要大声的嘶吼，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矛盾。 否定。 拒绝承认。 在这种强烈的自我逆反的情绪下，明明身体已然被抽空，只余下能感受到情绪与知觉的灵体，但露西那原本坠落在地上，高度残缺的身体却开始激烈的颤抖。 灵质不断摇曳， 源能掀起波澜。 一滴连着一滴的黑色黏稠液体，仿佛泪水般源源不断的从她那空白的身体中，像是挤压海绵那样拧出。 不断泼洒到地面上。 犹如倾盆的大雨。 隐隐间，露西似乎听到了来自极遥远处的，带着悠然与天然蛊惑感的声响。 “一点点人间的苦难。” “一点点幼稚的绝望。” “稍微，再来一些微不足道的美好。” “嗯哼？” “也许可以再多加一点？” 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露西脑中又忽然浮现起一段漆黑的，似乎被封存在她大脑深处的记忆。 那是她被母亲拉入教会的第二周。 自己在家门口的大街上撞见了与母亲交往了很久的一个男友，他急匆匆的出门，似乎很着急的模样。 在他胸口则鼓鼓囊囊的揣着一个包裹，手里紧攥着小刀，精神紧绷的看向外面的街道，完全没注意远处的自己。 等打开家门，母亲就躺在地上。 肚子被划开了一道很长的伤口，止不住的流血。 她进门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嘴唇是苍白泛紫， 她的身体一直在颤。 露西先是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而后忽然笑了。 大笑。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笑得直拍地板，而后状似疯狂的抓住母亲的手，痛骂着这些年来她逼着自己做的一切。 突兀的，记忆中的镜头挪到了母亲的嘴唇上。 这一刻，露西才注意到她说的话。 “他拿的，他拿的。不是我...” “...我真没敢拿。” “没敢拿。” 那个恶毒女人的眼泪凝固在她干瘪的脸颊上，渐渐干涸了。 听着这句话，露西才记起来。 在不久之前，自己恰好因为丢了一笔辛苦攒下的学费，而再次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她当时以为母亲又拿去赌了，但是那女人却总是像那天一样，嘴硬的说着谁都不信的谎言，不肯承认。 结果，今天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她临死前的话，则是最后一句无力而苍白的自我辩白。 相比她做过的恶，轻得不能再轻。 而露西自己，似乎辜负了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那心底深处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原则。 “......” 于是，露西连那断断续续的崩溃情绪也没有了。 她那虚无的灵质体就那么呆愣着。 成了一片自我否认的空白。 在她身下，则以无数黑色的黏稠液体，形成了一个并不很大，却满是诡异与扭曲形状的术式阵列。 术式完成了。 “勉强..能过去一点吧。” 露西的耳边传来这样悠然、平淡的声音。 不过，她再也没有反应了。 露西全身的灵质，被染成了一片深邃的黑。 ...... 在术式完成的那一刻。 陈冕和路宝宝双双瞪大了眼睛，被眼前那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震撼所慑，全身僵硬的站立在原地。 术式囊括的空间范围之内，那一片立体的空间在无形中扭曲，仿佛高温下蒸腾的空气不断浮动，逐渐集中，在深海气息的压迫下，化作一道深邃的、漆黑的刻痕。 源源不断的、与人类体内完全不同的高密度深海源能仿佛蚀刻般烙印在这个世界的壁障之上，犹如经过反射的阳光落在岩熔岩，用高温烙印出一道连接着一道的暗红色岩浆。 在常人看来无比坚固的空间，在这来自深海的气息冲刷下，却脆弱得仿佛用塑料膜制成一般。 在所有人眼中，清晰的烙印出来自对面的恐怖。 “宝宝，咱还有备案吗？” 所有人中，唯有受到这种气息影响最少的陈冕率先反应过来，声音有些犹豫。 对面那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厉害，这种级别是不是比路宝宝要强一点？ 不是他没见识。 主要是能空手挡云爆弹，顺手还能护住他的路宝宝，在陈冕眼中真的很厉害。 那可是云爆弹！ 现代科技！ 结果，一转过头才发现，趴在他肩头的路宝宝正好像中了邪一样瞪大眼珠子，口中不断的喃喃：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像是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住了。 ...... 相对而言，反倒是老早之前就脱离了战场，现在离他们这边老远的老杨意识更清醒一点。 不过，也清醒得有限。 他瞪大了眼睛，回忆起自己在深海通识课程上学到过的术式知识，张大了嘴巴： “奶奶的，降临术式？！” “这玩意不是没有千人以上级别的狂热献祭就无法达成吗！老子这是要英年早逝啊？” “谁招惹祂了？” “草！” ...... 在老杨后面更远处的交战废墟里，一只不知何时钻进废墟中央的粉毛小正太趴在原地。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气息，他默不作声的把一块转头默默盖在自己头上，安静的从旁边扒拉了一点灰。 假装大家都看不见我。 ...... “哦豁。” “他们完蛋了。” 坐在大楼天台边缘，正操控着无人机往回飞的魅魔治安官薇薇安也察觉到了远处的气息。 她先是站起身，在天台边缘踮着小脚往远处瞅了一眼。 嘴里的口香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 然后赶紧转身，把飞回来的无人机和对讲机都收进小包里，心形的尾巴一摇一摆，连黏在嘴边的口香糖都顾不上，赶紧顺着边缘一个蹦跶。 嗖的一下子跳出去很远。 薇薇安小姐的思路十分清晰。 调查局那帮人肯定完蛋了。 ——但是我得溜！ ...... 临到最后，面对那不断开裂、扩张空间痕迹的，就只剩下陈冕和路宝宝两人。 “宝宝？” “路宝宝？” “我们现在怎么搞，你拿个备案出来啊。” 陈冕疑惑的摇晃了一下身后的屑女人。 但是微微一摇晃，才注意到不对劲。 他的身体似乎被固定住了，完全无法动弹，仿佛被定格在了上一秒。 “嗡。” 只这极轻微的一声。 刚刚还仅仅环绕在术式周围，仿佛镶嵌在斑斓世界的一片拼图般的灰色图案，骤然向周围扩散开。 形成一道笼罩了方圆数十米，将陈冕与路宝宝等人完全囊括在其中的半球形。 而位于这片半球最中心的标志物，自然就是那道扭曲、摇曳的深海裂缝。 狂暴如同海潮般的源能，仿佛源源不断般从那裂缝中涌入现世。 如同在现世与深海之间，形成了一道由源能构成的密度流。 在这源源不断的与暗鞥呢冲刷下，一切似乎都变得晦暗、沉寂、逐步坍塌，原本用无数亿年形成的物理法则，仿佛突兀的来到了极端的唯心世界。 在一瞬间，所有严密有序的规则，都被这突兀出现的力量一口气打破。 “呼...吸...” 在这片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世界变幻中，陈冕只觉得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心跳、思考都变得如此清晰。 仿佛全身心都被浸入了深海。 又好像...有点熟悉。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背在身后的路宝宝，心跳已然完全静止了。 她的整个灵质体都似乎在‘音域’层面上陷入了一种静默。 不是死了，而是停止了。 而周围的一切也出现了变幻。 建筑之间最细微的摩擦声消失了，虫鸣不见了，小型动物的细微移动声被静止了，甚至连最基本的气流的摇曳也无法听见。 唯有自己的声音。 同样是在这一刻，原本限于自己的身体素质、源能总量，而不可能在现世发挥出万分之一威能的【音域直感】，也在这世界中逐渐活络。 有某些来自远方的声音变得清晰。 那些声音，全都来自于面前那道深邃的、漆黑的裂缝之中。 “是他抢走了我的坐标？” 在无数道嘈杂、扭曲、混乱、不明含义的声音之中，陈冕缓缓追溯到了一条能够理解的声响。 他不由一怔。 与此同时，来自对面的声音也似乎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敏锐捕捉到了他那浅显的情绪变化： “呀？” “你能‘听’到？” 带着那种小小的，再微不足道不过的惊讶感，来自对面的存在似乎饶有兴致的思考了一番。 缓缓的，从那道裂痕之中，伸出了一条漆黑的、如同影子般深邃的修长手臂。 那手臂的比例完全扭曲，明明手掌只有儿童大小，但手臂却粗壮得如同大象，臃肿而黏腻，同时还能在一瞬间伸得老长。 入眼的刹那，就莫名让人生出一种厌恶感。 “哦？” 那声音似乎更惊讶了：“看到我的‘真实’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理智。” “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的孩子。” “有趣，太有趣了。” “是因为信仰吗？还是难得一见的深海能力？” “未知！多么有趣的未知。” “？！” 伴着他那雌雄难辨、却又彬彬有礼，听上去令人无比矛盾的声音，陈冕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但不能动，一点点的，还好似被绳索牵引一样，不断被扯向那道裂缝。 那条畸形的小手轻轻的想要触碰他的额头。 裂缝中传来一阵饶有兴致的声音。 “别动、别挣扎。”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难得让我感觉到未知的惊喜...是信仰着中层带的哪位先生？” “总不会是深层的怪物吧...嘻嘻。” 不知道是不是在深海里憋太久了，那道声音明明只是自言自语，却仍旧唠唠叨叨的，带着些许疯癫与狂乱。 明明声音彬彬有礼，可从祂那异常的情绪里，却令人完全感知不到祂对任何未知的敬畏。 那是一种毫无理智的狂热。 缓缓地，祂的指尖触碰到陈冕的额头。 “让我看看...” “什么东西？” 祂的语气先是渐渐变得疑惑，而后似乎还在皱着眉头继续向深处窥探、窥探。 疑惑而狂乱的声音，似乎终于带上了几分面对同等存在的认真。 直到，祂窥探到了极微小的一段‘真实’。 只一刹那的功夫，那上一秒还保持着认真与礼节的声音，瞬间崩溃了。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 “别过来！” “你别过来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上一句还是满怀好奇与异样渴望的兴奋语调，但还没等话说完，就听那深邃的裂缝中传来一阵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 “咚。” 不知道是不是陈冕的错觉。 他似乎听到脑中响起一声水滴落入海面般，微不足道的清脆落水声。 紧跟着，那只触摸在他额头上的手臂，便猛地仿佛触电一般激烈颤抖，像是发了羊癫疯。 那一瞬，原本还能勉强保持手臂形态的漆黑登时出现变化，粗壮的手臂上鼓起一个连着一个的巨大鼓包。 如同婴儿的手臂上长出七八个成人的头颅。 再一瞬，那些鼓包便骤然炸开。 发出‘砰’、‘砰’的剧烈爆鸣。 本来还能够勉强维持形态的黑色手臂炸出一团连着一团的漆黑汁液，爆炸声连绵不绝，对面传来的惨叫声愈发激烈。 逐渐的，祂的声音又从哀嚎到求饶、再到恳切付出一切的希冀、直到最后那一阵阵疯狂到似乎连理智都失却了的扭曲。 而顺着那凄惨不似人声的嘶喊声，这些鼓包似乎还在源源不断的顺着手臂朝深海对面蔓延而去。 到了最后，祂像是付出壮士断腕般的狠辣，在凄厉而疯狂的呐喊声中，猛地放弃了一切与现世的链接，骤然斩断了所有真实。 “嗤”的一声。 原本还好似烙印在现世空间的那道深海裂缝，骤然被对面单方面合拢。 那条手臂则犹如扭曲般抽动、变形，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干枯、萎缩。 化作一片异常的虚无，随风而散。 陈冕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而在裂缝关死的瞬间，那团笼罩现世，将他固定在原地的灰色半球也渐渐消失殆尽。 陈冕脚下一软，才发觉自己刚刚已然惊得全身出了一片冷汗。 衣服都像是被浸透了。 发生了什么？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离谱的世界，这一次甚至比天壁上的那只手指树还要恐怖得多。 因为陈冕切实体会到了，那种被人仿佛棋子般拨动的无力感。 他呆呆的看着那段逐渐化作飞灰的手臂，脑中有些混乱。 那难道是...我的力量？ 难不成、难不成......？！ 正当他隐隐兴奋的妄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仍似惊弓之鸟的陈冕，顿时吓了一跳。 一转头，就见路宝宝也正呆呆的望着他。 在两人之间，正漂浮着一枚不知何时开始亮起光芒的吊坠。 只不过，因为路宝宝太深了，平常都陷在那片沟壑里，陈冕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而在那片灰色消失的瞬间，吊坠中央的那颗暗绿色宝石也骤然破碎，化作一片令人无法挪开目光的晶莹光辉。 两人脸颊之间那片不足咫尺的世界，都像是被照亮了。 给人以一种深入内心深处的温暖。 这一刻，差点将‘难道我超强？！’的中二念头付诸于口的陈冕，顿时生出种恨不得当场用大拇指抠出个三室一厅外带八百里秦川的冲动。 ‘淦，原来是人家的功劳。’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陈冕和路宝宝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 最后，还是路宝宝神色微妙率先开口： “你...脑子没事吧？” 陈冕表情僵硬：“...应该？” 【041】谁都别想跑 “你今天是第一次来？” 老杨挺身在前拧着眉头，双手抱胸，语气十分不屑： “骗鬼呢？”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在执行的可是重要行动，耽误了一点你都承担不起知道吗？” 刚才明明还怂得缩在后面，一见到这个小粉毛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他‘诶嘿’一下就又站出来了。 勇得很！ 只不过，与这个看上去完全不靠谱的小绿毛相比，路宝宝则始终若有似无的挡在陈冕身前，嘴里叼着根烟。 表情有些臭。 “是~是~” “我承担不起，大不了就又被逮进去么，我又没到批捕年龄，进治安署有什么了不起的？” 被凭空污了清白的粉毛小正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那根掉在地上的小角上的灰尘，又自顾自的粘回自己脑袋上。 语气里满是嘲讽。 因为没有镜子做对比，粘住的位置稍微有点歪。 看上去就不是个正经魔鬼。 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果然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 “你不是芳香魔？” 听见声音，借着窗外的人造月光看了几眼，痔疮小正太才认出前些天睡觉喷屎的狱友，表情怪怪的。 他突然转过头，小声对老杨说：“我刚才嘴臭是我的错，但是这回能不能别把我和他关在一起？” “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这个刚才还一脸群嘲表情，自诩口技无双的痔疮小正太，语气竟是带上了几分祈求。 原因无他，那味道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房间里，陷入一片微妙的静谧。 “库库库库库。” 不知道是谁率先笑出了声，然后就见路宝宝一口烟吸进去，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却愣是没发出声音。 憋得很辛苦。 陈冕一听这个话题脸都绿了，连忙再次强行转移回来道：“刚才那个角是粘上去的，我都看见了！” “啊，对！我也看见了...库库。” 老杨倒是很给面子的帮忙捧场，就是说到最后又没忍住笑。 他很专业。 但是脑子里却总是会想起那天的画面，下意识的有点想笑。 “你管我？” 痔疮小正太倒是一脸淡定，顺带还伸手把头上的角往正确的位置正了正，一脸的理所当然道： “芳香魔就是芳香魔，混血和纯血有什么差别？” “反正我拉的屎也有人买，还是香的。” “你又没有。” 陈冕只觉自己的眉头在脑门上蹙成了疙瘩状的一团，拧得都快皱巴起来。 为什么只要这破孩子一开口，话题就会难以抑制的朝着屎尿屁的方向急转直下？ 这就是芳香魔的种族天赋吗？ “不是，你们到底抓不抓？” 说到一半，反倒是人家痔疮小正太率先不耐烦：“我都饿一晚上了，你们不抓我回局子，好歹先给我找点吃的。” “我都饿了两天了。” “两天？” 陈冕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大家分别之后的时间也就才两天而已吧？ “对啊。” 痔疮小正太一脸理所应当的点头：“刚被带回去那晚上我就跑了，因为怕被逮一直没敢作案。” “结果被你们碰上了...真晦气。” 听到这，刚刚还在努力别笑的路宝宝和老杨忽的一怔。 陈冕也蓦的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昨天的，好像真的是露西？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昨天真的不是你翻的墙？”路宝宝的语气明显严肃了几分。 “对啊。” 几人之间，唯有痔疮小正太一脸迷惑，对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严肃的几人感到莫名其妙。 未曾想，他的话音方落。 陈冕耳边微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双眼蓦的瞪大，一个虎扑冲向正太和路宝宝的方向： “趴下！” “轰——”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提醒，耳边已然传来墙壁被洞穿的剧烈突破响。 陈冕的扑盖动作并不及时，只来得及将嘴臭还痔疮的小正太和老杨两个人按在身下，而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路宝宝被那一段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水泥块突兀的砸飞出去。 耳边只残留着一阵模糊的爆破音。 再转头看去，就见墙壁上已然破开了一道足有半人长宽的大洞。 在那人造月光照耀的夜间街道上，一个身穿漆黑晚礼服，腹部有着一道巨大创口的美艳女性安静的站在大街中央。 神色冷漠、皮肤苍白。 像是一具不知悲喜的尸体。 “路姐！？” 被陈冕及时扑倒的老杨眼眶一热，那双瞳孔高度紧缩，显然已经开启了深海视野。 刚才那一秒，他眼睁睁的看着路宝宝被砸飞出去，脑袋像是被人锤了一拳。 痔疮小正太则似乎懵住了。 没想到他们说的居然是真的？！ 相比老杨那情绪化的反应，陈冕的脑子则更加清醒几分。 “跳出去，从后院散开！” “找个空旷点的地方。” 在房间内部、密闭空间之类的地方，对露西那种可以操纵物体的远程能力者而言，简直是天然武器厂。 战斗力简直像进了家具超市的杰克陈一样，至少能爆发出百分之二百五的实力。 说到最后，他也安慰了一句： “宝宝的声音还在。” 老杨一愣。 而到了下一秒，似乎也不用陈冕出言提醒了。 “他妈的！你砸我的房？” 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情绪刺激，后院里陡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高音。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见路宝宝灰头土脸的从那道洞口钻进屋里。 看着墙壁上那么老大的破口。 眼里写满了心疼。 “......” 上一秒，心里还不由升起剧烈悲伤的老杨看着路宝宝，面部表情不可避免的开始消失。 “又来了！” 陈冕确实神情认真，音域全开。 路宝宝蓦的朝前方的空白伸出了手。 “嗡。” 突兀飞射到她面前的碎水泥骤然凝固，像是被抽离了时间的概念。 路宝宝转头看向街道的方向。 视线恰好与那晚礼服女人的目光对上。 似是在挑衅。 “砰。” 地板炸裂，木屑纷飞。 而路宝宝则瞬间如同飞射而出的弩矢般消失不见，化作一道漆黑的影穿梭长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破了另一面墙壁，发出一阵剧烈的空气震动响。 坐标调整这一能力，同样能加持在她自己身上。 狭窄的房间里激起一片烟尘。 与此同时，陈冕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出言提醒道： “老杨！散开。” 而小绿毛的理解能力也非常迅捷，目光隐晦的朝他瞥了眼一脸茫然表情的痔疮小正太，谨慎退开几步。 不怪陈冕和老杨太小心，实在是这个小男孩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太过巧合。 现在既然已知敌人能够控制其他人的身体，那鬼知道对方到底能控制多少个？ 在这一问题上，一肚子坏水儿转得飞快的两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啪！” 几乎是在两人对上眼神的一瞬间，街道上的战斗也在瞬间分出了胜负。 超高速与极短暂距离的瞬间移动，让路宝宝在几人眼中有着近乎‘闪烁’般的极速。 只是极短暂的一个照面。 她手里握着的水泥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击拍在了晚礼服女人的头脸上。 那清脆头骨开裂声，代表着已然直接将对方的整张面庞拍得向下凹陷，各种白的红的洒了一片。 相对之前在治安署遇见的那个‘露西’，这位似乎还要更弱一些。 好像...连简单的自我思考能力都有些缺乏。 紧跟着，皮肤上传来的那冰冷触感，让路宝宝蓦的打了个寒颤。 死的？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她蓦的抬起头。 而后，就见029区这一整条街的两端，此时都已经被两团黑压压的人群堵死。 街道边、房顶上、窗户之间。 到处都是影影栋栋的身影。 他们笑着，前进着，将整个029街区包围，向中心缓缓推进，如同围捕野牛的豺狼群。 阴沉沉的一片。 “多少是有点玩赖了。” 看着那密集的数量，即便强势如路宝宝，也不由皱起眉头，不满的嘀咕。 不知道是感官干扰还是其他能力。 自己居然从每一个‘身体’上，都感觉到了丰厚的源能。 就好像...他们全都是诡异信徒一样。 但是，‘露西’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别怕。” 正想着，就听地上那句被拍碎了整个上半张脸的嘴巴不断张合，如同被操纵的玩偶，毫无生气。 她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着，仿佛在说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反正，你们谁都别想跑。” 【042】一个人? 听到脚下冷漠如同谶言般的平静女声，路宝宝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度满值的笑。 黑色女式军靴‘啪’的一声踩烂那张精致的下半张脸。 这一声脆响就仿佛起跑的信号。 只刹那间，围绕着一整条街区的所有人同时动了。 人造月光下，铺满街道的沥青与大理石纷纷断折，一个个如同被分解过的积木般在一阵阵破空声中飞起。 围绕在远处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着相同的能力，将那些石块如臂使指般飞掷而出。 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刺破空气的尖锐爆鸣响。 路宝宝站在原地，那双英气的杏眼微微眯起，口中叼着的卷烟猛地燃烧了一小截。 “呼——”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覆盖而来的沥青块与水泥碎块同时在距离她只有两米左右的位置前静止。 那巨量的体积几乎将她堆成了一座小山。 下一秒。 “轰！” 一块块巨石如同飞射而出的子弹般，用比刚刚还要快上一倍的速度倒飞而出。 被包裹在中央的路宝宝额头青筋鼓起，卷烟不知不觉被烧断了半截，双眼微红。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块约莫指头大小的碎石无意中划过了她那白皙精致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划痕。 伤口中涌出几滴血珠。 不但如此，她的衣服上也残留有几道灰色痕迹。 很明显，即便是以她对自身能力的掌控程度，也没办法在一瞬间保证阻拦下全部的石块。 她的【坐标调整】是有极限的。 人群中，有几道身影眼里蓦的亮起闪烁的光。 然而，路宝宝比他们更加清楚这一点。 几乎没有丝毫停留，就见她脚下猛地迈出，紧跟着地面上便迸开一道浅浅的小坑，碎石飞溅。 路宝宝本人则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毫无畏惧的轰然冲进人群。 “哗啦！” 自上而下看去，那堆积在街道一端的密集人群，在她的冲击下，就宛若被人踹了一脚的沙堡，全然无可抵挡的被推倒、散开，化成一地细细的砂砾朝四面八方吹散开。 所有人的耳边都充斥着拳拳到肉的激烈闷响，沉重到全然不似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对撞。 风声呼啸，伴着鞭腿而来的黑色军靴砰的一声将阻拦在面前的男人踹得侧飞出去，他身后的人群都随之凹陷下去一大块。 她身体同时顺着惯性向后抬肘，在拧身的回旋中，砸得身后那人颅骨都跟着凹陷下去，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响。 紧跟着，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拽起那人的尸体当做盾牌般朝侧面飞掷出去，砰的一声与半空中飞来的石块对撞，砸得一地稀烂。 看着路宝宝那打人如挂画，杀人如剪草般行云流水的动作，露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这种个体密集的人群中，想要用远程攻击打到对方，只会造成杀敌八百自损十万的巨量逆差效果。 不过露西的决断也极快。 只见人群中少数几个个体朝前方一指，立刻就见路宝宝身边的人群散开，唯有几个身高体壮，看上去就很抗揍的家伙果断缠上去。 而且打法非常无赖，根本不在乎杀伤性，不是试图抱腿就是想要扑倒，相比战场厮杀更像在电车上耍流氓。 只不过，当电车上的痴汉数量与少女比例达到一百比一的时候，其实场面也不会比血腥的战场好看多少。 在一群人同时扑上来的瞬间，就见路宝宝猛地朝两边张开双手。 “轰隆隆——” 一个个彪形大汉连她周身两米范围都没有接触到，顿时便仿佛一个个飞镖般朝周围飞射出去。 身体砸在街道上、墙壁上，还有的顺着巷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那摔在平面上的场景，不比普通人从三千米无伞式跳伞的落地场景要好多少，整个人都几乎以一种老师傅摊煎饼的状态，均匀的铺洒在周围五平米范围内的空间里，形成清晰的扩散状图案。 也算是从三次元变成二次元了。 但露西却对自己的这些‘身体’的死亡产生丝毫动摇，目光微眯。 “嗤！” 就在那一具具身体飞射而出的下一秒，就见一颗随处可见的石头从路宝宝身后的阴影里直射向她的后脑，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响。 “低头！” 然而来自同伴的提醒却比那石头更快了半秒。 几乎没有犹豫，那一袭长发猛地一甩，小脸差点埋进胸里。 可即便如此，那块碎石仍擦着她的左耳飞射而过，撕开一条细细的血痕。 人群中的某张脸上，缓缓露出微笑。 “这不是也能打到么。” 而后，她又转过头，看向站在更后面角落里的几人。 与此同时，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就见阴影里那个更好看些的男人猛地转头，朝她这边看来。 露西心中一惊。 “老杨，你那边也看不出来吗？” 陈冕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他刚刚本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自己。 但等他再扫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听出来。 老杨则同样在人群中飞速分辨着，那双眼睛里的眼白部分几乎要占到超过九成，黑色瞳仁只剩下最后小小的一点。 眼白上泛起如同网络般细密复杂的血丝，额头上同样泛起青筋。 “没有！” “全都是一样的。” 老杨咬紧牙关，趁着路宝宝强冲敌阵争取来的那点时间，尽可能的试图从敌人之中找到本体。 类似露西这样的诡异信徒，他在教材上见过几个。 能够远程操控其他身体，并且所有使用的躯体都能使用自身的弱化版能力，自己则暗搓搓的找个地方一猫。 没准他们把这些身体全杀光了，人家连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随时还能再搞出一批。 这种时候，相比徒劳的屠杀这些‘小怪’，最重要的是找出对方的本体，然后干脆利落的弄死她。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老杨用力的揉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是眼珠子出了问题，嘴里低声的暗骂着： “他妈的。” “这怎么搞得...好像每一个都是本体？” “一百多胞胎吗？” 他揉眼睛的力度愈发的大了。 相比严肃执行任务，然后现在开始有点怀疑人生的老杨，陈冕则一边听着这些几乎完全相同的声音，一边想着漫无边际的破事。 上一对用这种原始方式找人的智障，一个叫千里眼，一个叫顺风耳。 可是，声音怎么会一模一样呢？ 就像有些双胞胎姐妹可能一个胸上有痣，一个屁股上有痘，而且她们互相并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同一个人那样。 人的‘声音’，在陈冕的世界里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她们的‘声音’完全一样，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们都是一个人。 而一个人的灵质，只有一份。 并不会因为她们通过深海能力增加了身体，就变成许多个。 所以...... 陈冕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 他暗搓搓的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朝一段还算安静的人群伸出中指。 而后。 缓缓向侧面倾倒。 比出一个有些抽象的狼吻状。 他低声道： “喰欲饕餮。” “杀意。” 【046】遗蜕 正当陈冕愣神之际。 耳边忽传来‘啪’的一声碎裂响。 一转过头，就见路宝宝脖子上的那枚吊坠飘飘然浮在半空。 吊坠最中央的那枚绿眼石炸成无数极细微的细小晶体。 俨然是无法继续使用了。 而路宝宝本人，则仍自沉浸在刚刚那静止的状态中。 直到听见声音，才终于醒转。 那双仍自有些茫然的瞳孔聚焦，便恰好对上陈冕那双惊愕的眼神。 两人这么面面相觑的对视了几秒，才听路宝宝语气迷惑的询问： “诡异呢？刚才怎么了。” “宝宝。” “？” “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 路宝宝看着一脸真挚的陈冕，不由冒出一脑袋问号。 ...... 没一会儿的功夫，似乎观察这边的情况已经结束，老杨和薇薇安这才颠颠的小跑过来 刚才离得远，事情又发生在极短暂的一瞬间，即便以老杨的眼力，也根本没发现这里发生了什么。 而陈冕更是心有余悸，绘声绘色的跟他们两个描述着刚才的危险情况： “那条手，你们是没看见！” “那么粗的膀子，结果手掌也就小孩那么大点...只差不到零点零一毫米就能碰到我的额头。” “结果祂根本不知道我们宝宝的底牌，我就听耳边啪的一下子，那只手整个炸了，洒得到处都是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陈冕的情绪颇为亢奋，描绘起案发现场也讲得绘声绘色，很像是那么回事。 老杨的情绪就被带动得很好，心情也跟着一阵跌宕起伏。 反倒是旁边的魅魔治安官小姐，此时正用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同样有些迷糊的路宝宝。 至于那枚吊坠，则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塞进了自己裤兜里，一直没拿出来。 “你说断了一条手？” “那祂的手呢？” 正讲到酣处，就听旁边有个很好的捧哏接话。 陈冕精神一振：“那当然是...” “卧槽。” 他忽然意识到声音来自身后，顿时吓了一跳。 转过头，就见一队三男一女穿着白色制式军服，头戴礼帽的陌生人正站在他身后，一脸认真的听着他的话。 看向他们额头处，就见所有人都齐齐长着魔鬼标志性的小角。 “你谁啊？” 陈冕被人不知不觉摸到屁股，顿时吓了一跳，连带着声音都有些警惕。 再腚眼一看，就见刚才还躲在废墟里的粉毛小正太，不知何时已经被他们中一个高大的男人单手捞在肋下。 连嘴都被堵上，此时正呜呜呜的扭动着，努力抬头看他。 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老杨和路宝宝齐齐上前一步。 闻言，为首的那名魔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出示身份证明。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从怀兜里取出证件： “你们好。我是理智监管局一部九组的组长，维格。” “在不久前注意到这里出现了一起重大理智安全事故，产生了a级危险度的高能深海裂缝。” “为了俄弥勾的安全，现在需要你们配合我的工作。” 维格说着，推了推头顶的白色帽檐，声音和善：“你们应该是调查组和治安署的同事吧？” “无需担心，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名裁决魔。” “你们只需要配合我的工作即可。” “另外，也请你们不要藏匿任何违禁与案件相关物品，这些都是调查案情所需，请你们理解。” 说话时，这位名为维格的裁决魔明明保持着礼貌和善的笑容，面上的神色也始终阳光开朗。 但是，从说话开始之后，他便仿佛在宣判刑期一般连贯而平静。 不给他人留有丝毫辩驳的余地。 “唔咕咕...” 被那名高大魔鬼捞在肋下的小粉毛努力挣扎，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说自己和这些人没关系。 结果反倒被对方箍得愈紧了。 头上那双粘上去的角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掉了。 老杨也被他们这雷厉风行的态度搞得有些恼火，皱着眉头低骂： “股票涨了你知道买了，汽车撞墙你知道拐了，大鼻涕进了嘴你知道甩了，我们都把诡异解决完了，你知道下场顺好处来了。” “啧。” 他的怨气不无道理。 因为以监管局刚刚出现的速度，显然早已在诡异出现之前，就已经在附近盯梢了。 不过也只是盯梢，根本没有下场的打算。 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明显就是说给他们听的，维格距离不远，听得自然很清楚。 只不过，他闻言也只是和善的朝老杨笑了笑。 似乎没有争辩的打算。 文静、礼貌、儒雅。 一副标准的魔鬼绅士做派。 顿了顿，才听他继续道：“那么，就麻烦各位随我回去检查一下吧？” 面对理智监管局的要求，几人本来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这是正当的流程。 另外，也是因为理智监管局是直属于魔鬼参议院的二级部门，整个部门所有成员都由魔鬼组成，相对异常现象调查局是平级高半段。 他们...毕竟都是魔鬼。 路宝宝和老杨既然应下，那陈冕自然也没有独走的余地。 只是，正当他跟着离开时，却忽的感觉左手微微一疼。 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嗯？” 他抬起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在他身后，那堆‘手臂遗骸’形成的灰烬堆之中。 光亮熹微，如同猫眼石般摇曳光泽的一块石头，突兀的失去了内蕴的荧光。 紧跟着，便好似其他寻常石块般开裂、碎成多片。 无声无息。 隐隐间，在他的左手手背中央，泛起一道漆黑长钉虚影。 宛如被无形间贯穿。 再一转眼，又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 “唔嗯？” 双目裹着白色绸缎的大修女语气似乎有些疑惑的朝远方转过头，那总是带着温柔神色的精致面孔上，露出些许讶然。 从刚才起就保持着祈祷姿势的伊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她先是偷偷看了几眼。 见大修女没有反应，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大修女。” 听到伊奈的声音，莉莉娅这才稍稍回过神，笑容和蔼的缓和道：“好像...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 “我还以为那边会打得很激烈呢。” “没想到......” 说到一半，莉莉娅大修女又忽的住了嘴。 伊奈迷惑的抬起头： “没想到什么？” 莉莉娅却只是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那副饶有兴趣的神情看向远方。 没想到。 发现了一位隐藏在羔羊里的怪物。 这可真是...有点令人不安。 【043】投掷键 “啪——！”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只血盆大口骤然从虚空中撕咬而出，发出一声口齿碰撞的撕裂迸响。 十数米长的头颅连续覆盖数十人，然而饕餮那通体虚幻的身体却仿佛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如若水墨重纹色彩般的躯体纹路上扭动着泛白的影子，如同密林般犬牙交错的锋锐之间似乎穿透了所有人的灵质。 刹那间，人造月光下的夜色都似乎随之一静，仿佛整个人群上空都被扭曲了。 紧跟着，所有人都仿佛被强行剥离了什么一样，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齐齐的嘶鸣声。 他们那露出夸张残忍笑容的面庞上，神色陡然扭曲，纷纷抱着自己的身体跪倒在地面上，用额头抵住坚硬的地面，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泛起。 “有效果？！” 陈冕一惊，而后脸上止不住露出喜色。 然而，还不等他开心太久，就见饕餮死死咬住的口齿之间，还有一段段细细的锁链与虚空的另一端链接着。 让它仿佛被狗链拴住的哈士奇一样，用力卡在中央，一动不动。 从那段锁链另一端传来的气息似乎让饕餮十分不安的扭动着，呼吸声有些沉重暴躁。 又似乎有些畏惧。 而后，就见它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珠子齐齐瞅了陈冕一眼。 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在一声‘咕噜噜’的粗重呼吸中，就见它猛地将头向后一扯，虚空中似乎能隐隐听到灵质被撕裂的裂帛声和一声女人的惨叫。 以及，从无比遥远的深海里传来的一阵阵怒吼。 陈冕则被饕餮刚刚的那一眼瞅得有些懵逼，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 你什么意思？ 但很可惜，现实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几乎是在饕餮消失的一瞬间。 所有身体似乎都忘记了正在大杀四方ing的路宝宝小姐，除了正在被当做大棒拍在地上的倒霉蛋意外，齐刷刷的拧过头，朝着陈冕藏身的阴影里转头看过来。 那目光是如此冷漠、宁静，不带丝毫的杀意与情绪。 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憎恨与怨毒。 恨不得当场生吃了他，吃完之前都不许死的那种怨毒。 辅助能力ex、徒手e的陈冕先生当场就怂了，悄悄的把身体藏进阴影的更深处。 而后，就见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继续向他转移。 不至于吧，你们？ 下一刻，原本还朝向路宝宝的碎石与沥青顿时扭转了方向，如同铺天盖地的暴雨般，登时朝着陈冕的方向轰然砸落。 “淦？！” 还不等陈冕在临死前用优美的人类语言表达一下他对露西家人的思念，耳边风声乍起，视线都跟着扭曲了一瞬。 “轰隆隆——” 密集且剧烈的连绵碎裂声如同浓粥沸腾般在极近的距离中源源不断的响起。 然而，就在他身前不到五厘米处，却仿佛被设立了一道隔绝天地的铁壁，将那一切飞星碎石拦在这一线之隔以外。 而陈冕本人则被压进了一片温柔的触感之中，整个身体都被路宝宝在翻滚中按入洗面奶。 她粗重的喘息声让肺部不断扩散收缩，胸膛不住起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一手拽着他离开刚才的位置，另一手则仿佛撑起一道天幕般，阻拦在两人面前。 那倾盆大雨洒落的碎石则就此停在原地。 随着力量散去，哗啦啦的洒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碰撞响。 在深潜者的战斗中，源能决定一切。 路宝宝的单体实力在真视阶段自然强得有些超标，但是她的源能总量毕竟是有限的。 陈冕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似乎内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撼，连灵魂都像是被触动。 直到，她发出声音。 “软吗？” 路宝宝还是那段烟嗓，语气病恹恹的，目光嫌弃的低头斜视他： “还趴着不起来了。” “要不要我再喂你两口？” 人啊，有时候确实是不能张嘴。 一开口，什么美好的憧憬和气氛都被她破坏完蛋了。 “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 “做梦吧你！” 她还是屑女人一个。 路宝宝正准备继续冲出去，就见那一具具分身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似的朝他们两个的方向扑过来。 这一轮可不像是刚才的分工合作，而是全部都呈现出一种拼死一搏的疯狂架势。 路宝宝也吓了一跳，紧跟着拽起陈冕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问： “你刚才对她们干什么了？” “怎么突然这么疯？” “我还想知道呢！”陈冕一脸的无辜表情。 就是语气稍微有点心虚。 不过，见到她们这紧追不舍的架势，路宝宝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双杏眼微眯。 脚下忽的转了个方向。 “轰！” 一头撞进一间早已废弃的旧楼。 陈冕一怔。 怎么还主动钻进这种地方了？ 这不是瓮中捉...那啥么。 果不其然，才刚一冲进这间废弃的建筑，耳边就响起一连串的破窗声。 一具具脸色苍白的躯体迈步走入大楼，脸上皆是露出夸张的、残忍的笑。 对他们而言，空旷且没有太多可用素材的街道，远比这种到处都是废弃建筑材料的密室要不利得多。 似乎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就听人群中传来一道冷漠的女声： “刚才那招，就是你们的最后一搏了么？” 路宝宝转头看陈冕。 陈冕则露出一副年少未经世事的无辜眼神。 还好，路宝宝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她按了按耳朵里的机器，大声道： “喂？” “到地方了，按吧。” “......”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对面人群中的女声忽的沉默，似乎有些疑惑。 路宝宝则宽慰的朝她笑了笑：“想不明白就别硬想。” “正常人和疯子最大的差别就是，正常人往往会选择适当的外来帮助。” “而疯子...总是过度。” ...... “好嘞~” 稍远处，坐在另一栋建筑天台边缘的薇薇安手里抓着手柄，手边则是一只无线电对讲机，声音乖巧的答应着。 而后，就见她慢悠悠的控制着那几台无人机飞到建筑废墟上空。 按下投掷键。 ...... “轰！” 【047】思维、行为与理智 “好，我的问题就这些。” “谢谢你的配合。” 合上笔记本，维格微笑着对桌前的陈冕点点头。 “呼。” 陈冕闻言，稍稍松下了紧绷的精神，不自然的呼了口气。 肚子有些饿了。 自从他们几人被带回到理智监管局，他们几个异常现象调查局的人就被分别关到不同的小黑屋里。 先是被人观察了大概两三个小时，然后才有人进门不停的询问一些问题。 问题都不难，都是些家住哪里、幼年经历、上学成绩之类。 甚至还包括一些简单的算数、物理常识、化学常识等等，偶尔还会让他站起身做一些动作。 由于提问速度又快又急，再加上规定了回答时间，如果在时限内答不上来就会换到下一题，所以陈冕这答题的半个小时，脑子里都是紧绷着的。 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有不少问题没答上来。 有的是思考时间有些长，有的则是干脆忘了。 谁没事还记钡和铷燃烧起来是什么颜色的？ 一想到这，陈冕不由用有些谨慎的目光看向面前这位儒雅随和的魔鬼。 他总不会因为这些问题没答上来，就判定为不够‘理智’吧？ “别紧张。” 似乎是看穿了他那有些微妙的心思，桌对面的维格和气的笑了笑：“刚才那些只是例行的理智检查。” “毕竟你们刚刚与深海存在照面过，出现精神污染的可能性不小，我们也只是按流程做事。” 大概是因为调查已经完成，维格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陈冕见状，也试探着搭话：“我们每次行动结束之后都要检查吗？哦...我是调查局的新人，又是中途加入，这也是我的第一次行动，有很多事都不太了解。” “我理解，理智调查局的招牌毕竟比较唬人，有不少深潜者都对我们有点误解。” 维格笑着摊摊手，语气很是无奈。 明明头上长着独属于魔鬼的双角，但说起话却似乎与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差别。 他想了想，似乎在思考该从哪对陈冕解释，组织了一下语言： “你应该还没进行过深潜吧？” 陈冕一愣，点点头：“对。” 维格这才释然的微笑道：“怪不得。按照刚刚的检查来看，你的理智值属于高度稳定的范畴。” 闻言，陈冕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而后听他又道：“只要进行过深潜，其实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精神方面的【污染】。” “这是无法避免的。” “因为深潜本身，就是一个灵质体不断与更广阔的世界‘交流’的过程。” 维格想了想，比喻道：“你可以把我们本身理解成一杯盛满的水。” “你说，如果我们把这杯水放到海洋里，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陈冕稍稍思考了下，回答道：“会因为液体密度不同，出现流动？” “差不多。” 维格点点头：“总之，会出现流动、交互。” “即便人们本意上并没有与深海进行主动的‘交易’，但只要人类的灵质进入深海，一些微不足道的交换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绝大多数深潜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理智方面的问题。” “而人类的理智，又大体分为‘思维理智’与‘行为理智’两种。” 维格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掌心：“一个是内在出现问题，另一个则是外在上的问题。” “我们刚刚做的那些检查，就是为了确定你还‘正常’。” “理智...” 陈冕咀嚼着这个词语，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如果理智出现问题，人就一定会具有攻击性吗？还是会造成很大的危险？” “不一定。” 维格摇摇头：“有很多人，即便保持着非常严重的理智问题，他们也能继续正常生活。” “就像有的人有红绿色盲，有的人是左撇子，有的人味觉异常。” “很多理智案例，出现在实际表现上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这些很微小的方方面面。” 陈冕疑惑道：“那你们还有必要进行这些检查吗？我是说...这么严格的。” “当然。” 说到这里，维格的表情稍微严肃了几分：“因为这种污染，有时候是能够传播的。” 陈冕眉头拧起。 精神污染，传播？ 维格伸出一根指头，举例说明道：“十二年前盐湖市就有一件不小的精神污染案。” “一个调查局成员在不断的深潜过程中，出现了微弱的精神污染。” “一开始监管局已经发现了，但是只是记录在案，没有保持监控。” “因为他的污染现象十分微弱，只是偶尔在看东西时，会发现人类体表外面会裹上一层雾蒙蒙的红色。” “比近视眼都强不了多少。” “就连那一任的监管局组长，也认为他有能力继续进行任务” “但他们都没有发现，这名调查员的女友被传播了。” 维格吸溜溜的喝了口水：“他女友的污染现象比他要严重很多。在她眼里的世界是完全由果冻状血肉构成的，只有她和自己的男友是正常人。” “她本人更是因此长期处于濒临精神崩溃的状态。” “为了防止他女友被带走，这名调查员隐瞒了这一现象。” 陈冕听到这，心脏都像是被吊起，下意识的追问道： “后来呢？” “后来，那个调查员自杀了。” 维格的神情一如开始时那般温和儒雅，说到这里，表情也没有丝毫浮动： “在长期的精神折磨下，他女友的思维理智彻底瓦解，连带着感官也出现变化，只有在吃人时才能体会到美味与饱腹感。” “为了填饱肚子，也是为了不继续吃屎，她连续杀了四十六个人。” “那名调查员发现的时候，他们住的一整栋楼都快被他女友杀空了，并发现自己家连续一周的晚饭，都是用人做的。” “最后，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友，然后也自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维格明明不带丝毫情绪，平淡得像是在说晚饭吃什么，但是陈冕却仍从那再平淡不过的语调中，感觉到了深切的寒意。 “受教了。” 这一次，他的态度明显比刚开始诚恳了许多。 “不用客气。” 维格依旧是那副儒雅随和的表情，面部情绪正常得有些假： “为受调查人讲解理智检查的必要性，也是我们的工作流程之一。” “当然，也是希望您以后继续配合我们的理智检测工作。” “如果没事的话，也可以来我们这里免费检测哦。” 他的声音总是很温和。 ...... 没一会儿，陈冕就被请出了小黑屋。 等回到大厅，就见老杨和路宝宝都检查完等在外面。 见他出了门，老杨招了招手： “老驴子，这边！” 陈冕嘴角一抽，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三人直到出了门，这个小绿毛才状似热切的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 “喂，他们没有跟你灌输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陈冕目光微妙的看了他两眼。 脚下不自觉向路宝宝靠过去两步。 “没说什么啊。” 路宝宝一出门就给自己点了根烟，正云雾缭绕着，她也提了一嘴： “别管说没说什么，反正少信他们这些魔鬼的鬼话，也别听他们的。” 老杨这个不靠谱的如果开口，那陈冕没准还不会太在意。 但是路宝宝居然也开口。 那这事就有点蹊跷了。 陈冕好奇的转头看向她，不解道：“怎么？我看那人态度还行啊？” 路宝宝扭头瞥了眼渐行渐远的理智监管所大门，声音不低不高： “他们...每年会在全国范围定四十个指标。” “什么指标？” 陈冕依旧不解。 老杨在旁边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理智异常的深潜者实验体指标！” “人体理智实验。” 路宝宝叼着烟卷看向别处。 即便是小绿毛这么不靠谱的人，在说到这种话题时，语气也明显发沉：“按照这些魔鬼的标准...理智异常的人类，不是人类。” 闻言，陈冕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大爷的。 怪不得是免费检测啊？ 【044】抉择 燃烧、轰鸣。 炽烈的火焰陡然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爆开，一团连着一团不知是烟雾还是热浪的红黑色气流汹涌扩散。 高温席卷，火光冲天，汹涌的红光几乎将整个视野覆盖，化作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捂住耳朵，把眼闭上！” 爆炸前一秒，他只来得及听到路宝宝说出这一句话，而后耳中便剩下一片无尽的嗡鸣与震爆响。 从外面看去，那栋位于街区边缘处的废墟，只在极短暂的瞬间，就仿佛砂砾搭建的堡垒般轰然坍塌。 细细的尘埃随着气流浮动到云层，形成一条漆黑的烟柱。 以那栋废墟为中心，无数建筑材料呈扩散状朝四面八方溅射开，唯有一阵接着一阵连绵的爆炸声源源不绝。 烈火摇曳。 直到某一刻...... “呼——” 激烈风声卷动，滚滚如泡沫集聚般的密集气体以那栋建筑为中心，骤然朝向四面八方扩散开。 犹如一颗凭空浮现的巨大气泡。 仿佛这一整片空间的气体都被人为的在这一瞬间抽空，形成一处半球状的真空区域。 “咳、咳咳...” 路宝宝站在原地，双手扶着膝盖。 口中止不住的咳嗽着。 既是因为刚刚那一瞬使用的源能总量有些超过自己的极限，也是突兀被抽干了空气，呼吸艰难的缘故，脸色都有些发青。 也不知道是呛得还是气得。 “婊子！” 屑女人咬牙切齿的低声骂着：“说好了用粉尘炸药，结果用得怎么是云爆弹？” 再转头往周围看去。 原本是一片废墟的建筑里，此时已然空空荡荡。 爆炸产生的剧烈气流，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彻底踹倒，无数碎块朝四面八方飞射而去，连建筑本身都坍塌了大半。 其余剩下的部分，也大多被烧得一片焦黑，隐约还燃着火星。 唯有他们两个站立的位置，此时还算是比较干净。 不过，路宝宝那头好看的长发，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烧焦了一截尾端，看上去卷卷的，泛着淡淡的焦糊味。 再转头一看地上的陈冕。 他捂着喉咙，面皮发青，一脸痛苦的表情，艰难的看向自己。 “...我、我需要人工呼吸。” “滚。” 路宝宝给了他一脚：“起来，背我出去。” “快站不住了。” 正说着，她那精致的小鼻子底下就止不住的流出一截黏稠的血液，眼白里遍布血丝。 她抹了一把，脸色很臭。 见路宝宝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陈冕这才掏着耳朵站起来：“那你还有力气踹我？” 他刚才确实被震懵了，要不是有路宝宝护着他，估计第一秒就得被烧成骨灰。 虽说陈冕不是什么军事迷，但也清楚云爆弹是什么东西。 简单点说，就是一种能将一个立体范围内的所有东西烧成渣渣的高能燃料。 路宝宝能挡住这种东西... 属实强得有些离谱。 而面对这种攻势，别说是几百个人，就算是上千人，只要还待在这片废墟范围内，露西也肯定是个死字。 除此之外，陈冕也清晰的感知到，在自己所能发现的‘音域’范围内，已经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声音了。 陈冕背起路宝宝。 她虽然看上去身量很高，但倒不是很重。 不过她似乎也确实很累了，一趴到自己身后，就双手沉沉的勾住，像是想将所有的身体重量都压到陈冕身上，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搭着。 陈冕似乎能隐约感觉到脖子后面有什么温热的、黏黏的液体沾到了。 不会是在蹭鼻血吧？ 这个屑女人。 只不过，鉴于自己今天晚上被她救了好几条命，陈冕居然难得大度的什么都没有说，扶着她紧绷的小翘臀往废墟外面走。 人造月光洒落在空旷的街道上。 有些泛凉的空气，都让人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结果才刚一转过头。 他的表情又骤然固定在脸上。 在刚刚那一具具被路宝宝打爆的尸体身上，一只又一只蠕动的、恶心的肉虫从尸体的嘴巴、心脏、脑袋里缓缓钻出。 它们如同一条连着一条的线，不约而同的朝着街道中央聚集，犹如无数砂砾汇聚成的半座高塔。 之所以是半座...大抵是其他身体部分全部被消灭的缘故，即便全部的肉虫聚集起来，也仅仅勉强在地上凝聚成了一个美艳女人的上半身和一条手臂。 看上去有些扭曲、畸形。 “草。” 陈冕清晰的听到路宝宝在他耳边很不淑女的低骂了一声： “怎么还不死。” 单看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就知道路宝宝心里有多气急败坏。 “咯咯咯。”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低骂声，那团只凝聚了小半边，看上去比她要惨得多的身体忽然笑起来。 那双如含秋水般的眸子抬起，声音柔和：“虽然说话时有些愚蠢，不过...你的脸，真的很美呀。” “毁掉有些可惜了。” 路宝宝连理都懒得理她，随口嘲讽道：“毁掉我？” “一个仪式工具人，连自己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老娘看过的案卷多得是！像你这样的临时工，拿着临时的能力做着一次性的牺牲品，完成仪式之后连一个落得好下场的都没有！” “你知道自己信仰的是什么东西吗？蠢货。” 很显然，暂时性失去对陆打击能力的路宝宝小姐，正在试图使用嘴炮解决问题。 不过这一招也确实管用。 听着她的话，露西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泛冷，带着浓浓的恶意。 至少是把嘲讽拉满了。 陈冕闻言也升起几分好奇，扭头低声问她：“她信的是什么？” 路宝宝也低声在他耳边嘀咕：“我上哪知道去...吹一吹总没坏处。” 仪式工具人。 一次性牺牲品。 临时工。 听着这一句连着一句的讽刺声，露西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的夸张、残忍，连面部肌肉都渐渐随着这异常的表情变得扭曲了。 路宝宝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刺激得有些过了头，语气渐渐放缓： “你知道吗，我见过的少数几个落得好下场，以人类身份死亡的，都是在仪式过程中放弃了那份信仰。” “只有抛弃掉对诡异的信仰，你才能再一次成为正常人。” “否则......” 说话间，路宝宝抬起头看向被天壁笼罩的黑色天空。 两只挂载炸药的无人机带着嗡嗡的声音慢悠悠飞了过来。 她的神情似乎也轻松了几分。 然而，就听露西忽然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正常人？” “你希望我变回原来那副丑陋、愚蠢的模样？” “别说笑了。” “我宁愿带着这副美丽的面孔去死！” 说话间，露西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冷漠，她双眼瞪大、瞳孔紧缩、目光狰狞、咬牙切齿。 像是带着对过去、对生活、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无数丑陋与恶意的愤怒、憎恨。 明明是个看上去无比疯狂的女人，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像是付出了她全部的理智与清醒。 “我宁愿死。” 最后，就见她伸出那只手，将一根尖锐如钢钉般的指头，深深刺入自己的胸膛。 仿佛要把心脏都挖出来。 而伴着女人自尽时流出的血液，点滴黑色落在地面上。 缓慢的、快速的向周遭扩散。 一位无形的存在，似正裹挟着来自深海的气息前行，向他们而来。 如渊似狱。 【048】参议员 “呀？今天倒是很快。” 刚一回到小别墅，就见薇薇安一只魔正坐在大厅里，端着一杯咖啡自斟自饮着。 也不知道她从哪道门进来的。 “是啊。” 路宝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回维格那家伙没接触我们两个，直接盯上陈冕了。” “我说你好歹也劝劝你们那些魔鬼同僚，一天天总盯着我们几个算什么事。” “就是就是！” 老杨现在就特像在大魔王身边摇旗呐喊的小喽啰，那叫一个起劲儿。 薇薇安反倒蛮不在意的一摊手：“人家也是魔鬼，大家都要吃饭的嘛。” “屁。” “咯咯咯...” 听着路宝宝一脸嫌弃的爆粗口，小魅魔治安官反倒笑得很开心。 这魔怕不是有点m方向的爱好。 陈冕板着脸看着这一幕，只觉自己内心深处升起几分魔鬼ptsd。 这个世道，别管是人还是魔鬼。 好像就没几个正常的货色。 不过听到这，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吃饭？” 陈冕语气疑惑。 路宝宝扭头瞥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这是个中途插队的，解释道：“魔鬼是天生的半深海生物...就像你没有深潜，也有办法获得一部分深海能力一样，他们也有着依靠‘规则’存活下去的能力。” “绝大部分纯血魔鬼，甚至能做到极长时间滴水不进，只以‘规则’生存。” 陈冕有些好奇：“什么规则？” “他们的名字。” 路宝宝点了点薇薇安：“魅魔、狂暴魔、裁决魔、欢乐魔......” “他们的名字，代表着他们所需要的情绪分类，并且吞噬这些情绪，会对他们产生不小的好处。” “这里面我唯一不建议你接触的是欢乐魔...他们做的事情基本不合法。” 路宝宝的意思干脆简练，在说最后一句时，连个敷衍些的‘大部分’都懒得用，直接表现出了对欢乐魔这个群体的不满。 “什么意思？” 陈冕仍有些懵懂。 老杨跟着补充道：“因为能激活人类单纯的快乐的事情实在太少了，这其中往往会掺杂些其他的欲望。” “所以，欢乐魔们往往不吝于使用些更下作的手段。” “下药、支配、控制。” “别的你不知道，欢乐魔饮料总听说过吧？” “坑爹得很。” “不过你以后要上瘾了，我倒是有门路帮你打两针抑制剂。” 陈冕瞬间了然了。 那是一种违禁用饮品——具有较高的致瘾性质。 “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嗨！客气。” 路宝宝见有人帮忙说明，自顾自的找了个客厅边缘的沙发，‘唔’的一声躺倒，长长的伸着懒腰。 而后，这才歪过头，斜眼瞥向魅魔治安官小姐：“你怎么没事又过来了？喝咖啡要付钱的。” “还有，你用云爆弹坑我的事情，别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要赔钱的！” 薇薇安笑容优雅，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是吗？可我才刚找到地下门路，把深潜的物资带......” “不过大家都是亲如一家的好同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了。” 刚刚还躺在沙发上的路宝宝脸色一怔，嗖的一下直起了要被，笑容可掬的起身坐到了薇薇安身边。 屑女人，无利不起早的典范！ “唉，凤凰城那边可真乱。” 薇薇安没有搭话，语气颇有些感慨似的装模作样长叹道：“一口气被诡异信徒献祭了上千人，城市里有的路都被堵死了，运过来那可真是......” “老杨下个月每天都去你家的足浴馆子，一天都不会落下。” 路宝宝神色淡定。 老杨则在她后面瞪大了眼珠子。 一个月天天去洗脚？ 谁家腰子能受得起这般挥霍？ 年轻也不该是这种搞法！ “路...” “嗯？” 才刚听他像是要说点什么，就见路宝宝一个小眼神使过来。 老杨顿时蔫了半截。 陈冕在旁边看着薇薇安和路宝宝，一脸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小魅魔治安官笑着一挑眉：“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的深潜材料到了哦~” 陈冕表情有些尴尬：“不，我的意思是...那罐咖啡好像是芳香魔牌的，我用的包装是最贵的一款。” “噗——咳咳咳咳呸！” 闻言，魅魔小姐脸色瞬间一片苍白，那副小孔雀般骄傲的小表情一秒破功，掐着嗓子使劲把那口咖啡往外吐。 “干什么干什么？” 薇薇安正大口往外喷着咖啡，柜台里有人不乐意了，小粉毛叼着根从冰箱里顺的营养膏，语气不满道：“芳香魔牌的咖啡碍着你了？” 薇薇安脸色苍白的掐着脖子，瞪着眼指他。 几人见到小粉毛也是面面相觑： “你怎么在这？” 小粉毛表情一滞，又吸溜吸溜的嘬起营养膏，瘪着嘴：“...没地方去，先住一晚。” 老杨毫不客气的嘲笑起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小正太。 小粉毛也当即反唇相讥。 一时间，吵闹声、嘲笑声、干呕声不绝于耳。 不大的客厅里，吵吵闹闹的又有了人气。 又或者，在终于摆脱被人追杀的境地之后，陈冕难得的放下了些心。 新生活在变好。 一切似乎都有了转机。 “对了，陈冕。” 路宝宝笑到半截，忽然想起正经事：“等到你首次深潜结束之后，就去和薇薇安熟悉一下盐湖市的各个情报点吧。” “现在露西死了，你也可以在盐湖市附近走动走动，从事一下本职工作了。” “对啊对啊。”老杨跟着附和，“我也能恢复正常作息了。” 陈冕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陡然有种暑假之后，被爹妈姐妹一齐嫌弃的放假大学生的感觉。 “那我的病...” 他还强撑着，试图给自己找个有力的理由作为咸鱼的借口。 结果，却见路宝宝挑了挑眉： “放心，轻松得很！” “？” ...... “维格阁下。” “叨扰了。” 与一名相熟的侍卫打了声招呼，维格大步走进位于盐湖市中心的一栋商业cbd顶层。 穿过前面的几条走廊，拐入角落。 那里是一片正对着盐湖市中心的落地窗阳台。 在这寸土寸金的顶层，却被人为的打通了数个房间，做成了一间室内高尔夫球场。 一位身材高大，头顶长着双角的中年人站在轨道草坪一侧，手中双持球棍，气定神闲的比量姿势。 见对方正忙，维格安静的等在身后。 “咚。” 球棍挥过，小小的白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正中洞口。 “厉害。” 才刚一落洞，就听身后已经有人夸赞出声，轻轻的鼓着掌。 男人饶有兴致的转过身。 而后，就听维格语气热络：“参议员先生，您的球技又进步了。” “过奖了，维格。” “我是裁决魔，我不会说谎，先生。” “哈，你这小子。” 中年魔鬼放下球棍，笑着摇摇头，动作悠然的拉开沙发坐在桌前： “那边的事已经解决完了？” “是的，先生。” 维格说到正事，表情也跟着板正几分，语气和缓道：“我仔细查过了，这次降临不是我们的人安排的。” “虽说有诡异受创，但却并非由调查局的人造成。” “具体原因，我们也不知。” “另外...尽管留下了一部分‘真实’，对方却没有‘遗物’产生。” 中年魔鬼坐在桌后，依旧笑容和蔼的询问道：“那一部分‘真实’的第一接触人是谁？” “是一名调查局新人。” “他叫陈冕。” 维格在这位先生面前，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不疾不徐。 “这样啊——” 中年魔鬼叹着气，平淡的拉长了语调。 “......” “那就由人类争去吧。” “‘天壁’也好，‘婴儿’也罢。” “他们想争取，想做些大事，想要更多，那就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给他们放开些限制吧。” “是。” 面对这位先生的命令时，维格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他语气颇有些无奈的笑道：“你知道吗，维格。” “一群狭隘、弱小，且总是无法认清自己的家伙，总是能给很多人带来些愚蠢的烦恼。” “这是因为大人们高瞻远瞩，与那些硕鼠的视野不同。” 维格依旧保持着那和善的微笑。 “你啊...” 中年魔鬼保持着同样的微笑，一副拿自家晚辈没办法的亲切长辈作态。 而后，他又像想起了什么，语气温和道：“不过在做事的时候也要记得...” “开始时可以由着他们。” “但是。” “什么时候结束，却要由我们说了算。” “你明白吗？维格。” 闻言，维格深深躬身，声音恭敬： “谨遵您的教导，先生。” 【049】坐标与锚定 凤凰城。 蒙二拿街区。 “啪嗒。” “啪嗒。” 厚重的水牛皮长靴踩过稍显泥泞的街道，发出橡胶鞋底与黏腻粘连的响，鞋底踏过一片片泼洒的暗红。 而在他行走过的街道两侧，安静的摆放着样貌不一的装饰品。 那是一颗颗染着猩红的头颅。 这些头颅的摆放都十分讲究。 在父亲面前的，是女儿。 在母亲面前的，是情人。 在弟弟面前的，是女老师。 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干净的、发自内心的、诚恳的微笑。 他们的脖颈以下部分，与血红的街道相连接，颈部大动脉偶尔还会一颤一缩。 仿佛即便头颅被砍断，其中也依旧有血液在流动。 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连坚固无比的天壁，似乎都难以遮掩来自‘外面’的色彩。 那人只是平静的前进。 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来自道路两侧的景色，面上始终带着如同慈父般，和蔼温暖的微笑。 在街道的尽头，则围绕着一圈身着奶白色长袍，脸上带着猩红面具的信徒。 他们齐齐盘坐着围绕成一圈，每个人身后都连着一条血红的线，笔直连接到半空中，呈现出被重力拉扯的猩红。 看上去，似乎只是在安静的祈祷。 唯一与普通信徒有所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头颅都呈现一百八十度拧转。 脖颈处的皮肤扭曲，形成大片褶皱。 有些人更是连白皙的颈骨都露出。 不过他们仍旧保持着安静的坐姿。 在这群人中央的，则是一位身材高大、壮硕，手中捧着一枚漆黑楔钉跪倒的男人。 这里的每一个都是纯人类。 来人走到祭坛外围。 他似乎没有丝毫敬畏心，随手拨开一具拧断了颈骨死亡的尸体，大步走进圆圈中央，声音温暖的询问了一声： “阿梁？” 似乎是听到了他轻轻的呼唤声。 那具高大男人的身体隐约颤动了一下，发出细密轻微的撕裂声。 “咔嚓” “咔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内而外的吞噬着什么，如同鸟类出生时撕开蛋壳。 渐渐的，被称作阿梁的男人后背裂开一道道犹如瓷器摔在地上般的清晰裂痕，呈蛛网状朝四面八方铺散开。 最终，发出一声破裂响。 “噗。” 一只白皙小巧的手掌，缓慢的从高大男人的身体里伸出。 他像是有些茫然的凭空摸索了两下，而后才有意识的摸到了后背的身体，用力的朝侧面撕开。 于是，一个全身白皙，面容精致如人偶般，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光屁股男孩就从这具巨大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扑了个空。 全身勾连着暗绿色体液的男孩顿时滑倒，像是有些晕眩般，摇摇晃晃的转着圈，分不清方向。 等到抹去了脸上的粘液，呕吐般喷出嘴里的东西，他这才目光迷茫的睁开那双天蓝色的眼睛。 “...父？” “我、我成功了吗？” 小男孩试着发了发声，从那张看似稚嫩精致的脸庞下，发出的却是仿佛三四十岁中年人般的沙哑男低音。 被他称作‘父’的男人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嫌弃他头顶的粘液，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男人和蔼的说道：“阿梁，你已经成为一个完整的坐标了。” “接下来，我需要你适应现在的身体，好吗？” 听到男人的声音，被称作阿梁的小男孩那原本僵硬的精致面庞上，蓦的浮现起不知是兴奋还是惊喜的红晕，他结结巴巴的开口： “是！” “我、我一定会完成父的愿望！” 开口时，依旧是那一嗓子沙哑沉闷的中年男低音。 “谢谢你。” 他的父和蔼的说着。 说完，男人动作轻柔的领起男孩的小手，两人仿佛真正的父子般，顺着刚刚那条街道朝外面走去。 直到二人离开。 微微的风掀开盘坐于祭坛周围的‘信徒’的白色长袍。 露出那底下的漆黑作战服。 一副面具落到地上，咔嚓一声摔得粉碎。 面具之下的，是一张长着双角的魔鬼面庞，表情依旧干净、和谐，似乎看到了幸福的家乡。 随着最中央那具高大健壮的尸体，渐渐在无所支撑后化作飞灰。 位于祭坛外面一圈的二十四具尸体，也同样渐渐散碎。 这二十四人，每一个都是深潜者。 而顺着这座祭坛向整条街道看去..... 那些暗红的、黏连的，密密麻麻排列组合成一整条道路的，全都是一具具无头的尸体。 整个街区都被献祭了。 直到最后，被那具高大尸体捧在掌心的，始终浮在半空的漆黑楔钉，才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最后，直直落进地面。 锚定！ ...... 小别墅，地下二层。 趁着老杨和路宝宝布置深潜术式，薇薇安在一边看小人书的功夫，陈冕独自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假装闭目调整心态。 实则，精神沉入深海空间。 回到这间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陈冕才终于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不管是谁，交出自己第一次的时候都会比较紧张。 即便路宝宝说什么‘艾呀，肯定梅事，很安全的啦’之类的屁话，陈冕也依旧难以平静。 这是心理因素，很难克服。 为了平复一下心态，陈冕觉得自己还是在这间秘密基地里待一会儿比较好。 另外，也是为了清点一下这一次的收获。 ———— 【无名之雾】：5% 【深海能力】：音域直感（s）0/0、肢体再生（d）0/4、喰欲饕餮（c）0/8 【灵质】：八 【遗蜕】：暴食坐标（中层）+/- ———— “嗯？” 才刚看过去第一眼，陈冕就注意到面板上多出了一项新栏目。 “遗蜕？” “这什么东西。” 正当他疑惑着，就见自己手背上，被缓缓剥离出一根漆黑的，表面遍布细微裂痕，如同冰裂纹瓷器似的倒三角形楔钉。 自从进入了这片空间之后，这颗楔钉似乎就在不断的颤抖着。 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冕先是一愣。 而后，眉头不自觉的跟着皱起。 这些天，他唯一与深海有过接触的事件，也就是刚过去不久的那个怪物了。 【暴食坐标】？ 想到这，陈冕也回忆起祂似乎说过什么‘就是你夺走了我的坐标吗’之类的话。 “所以说，这就是我拿走的东西？” 陈冕摩挲下巴，低声嘀咕着：“但是，这东西有什么用？” 他琢磨着，总感觉‘坐标’这种能定位到自己地点的东西，让人有些不安全。 目光渐渐看向标识后面的‘-’号。 安全起见，还是抹掉算了？ 然而，那颗坐标却像是拥有自我意识般，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忽的，就见那团坐标蓦然缩成一团。 在面板上的‘坐标’也渐渐被抹去，化作一片空白。 而后，就见那黑色蠕动成一条皮筋大的绳圈。 面板上的字迹也渐渐变化。 【暴食·多功能方便用器（中层）】 陈冕皱着眉头，有些迷惑的看着这一小团。 “方...便器？” 他随手抓起那条发圈，随手甩了一下，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出一柄水果刀的模样。 “哗——” 如同水银泻地，那漆黑的颜色瞬间延伸出去很长，形成一柄形体修长的苗刀。 柄长刃长，刀身狭窄，通体漆黑。 陈冕又稍稍甩了甩，手中长刀又变成了个杯子、酒瓶、棒球棍...... 看上去确实挺多功能的。 直到最后，他脑子里冒出妙门豆蔻、天下十大名器等等，那团蠕动的漆黑才瘫痪在他手里，一动不动。 装死。 于是，陈冕才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团漆黑的‘暴食’。 好像...确实挺多功能嘿？ 【050】他是，什么东西? “陈冕？陈冕。” “我们这已经好了。” 听到从外界传来的呼唤，陈冕这才从刚才那沉浸感中脱离。 不知觉间，左手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条看似寻常的黑色发圈。 看在这东西似乎还算听话的份上，陈冕最终也没有抹消它。 “来了。” 走进房间，就见路宝宝和老杨他们都站在边上。 而房间中央空处的位置上，则布置着纹路精细、似乎用多种材料粉末铺洒，最终形成的一道多重环状术式。 至于中央的术式结构，陈冕自然是看不懂的。 在术式边缘，摆放着一颗绿水晶、一纸祷告圣言、一张天蓝色材料钩织的捕梦网、一个银白色的双面雕塑。 三者相对立，将整个术式笼罩其中。 这三样，就是首次深潜所需要的重要材料了。 路宝宝嘴里叼着烟，不过因为是在封闭的室内，所以没有点火。 见陈冕进了门，她随口笑道： “很紧张吗？” “...还行。” 陈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紧张。 因为，如果自己的空间真的位于深海的话，那他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只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走正门。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宝宝看上去倒是比他轻松许多，安慰道：“你既然能够使用深海能力，就说明你的天生灵质达标。” “只要记住我们之前告诉你的那些窍门，差不多也就能下潜了。” “好。” 陈冕笑了笑。 在从局子里得知他将会破例成为调查局的成员之后，路宝宝两人自然也不可能任由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下潜。 在这零星的两天里，已经告知了自己不少首次深潜的步骤和窍门。 接下来，他只需要按部就班。 其实也就足够了。 “你们好了没？我可要回去睡美容觉了~” 薇薇安有些懒散的打着哈欠。 路宝宝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调查局每一位成员进行初次深潜时，身边都需要有魔鬼在旁边进行记录与现场监督。 这是规则。 至于老杨则半蹲在一边，为术式提供‘开门’所必须的源能。 还一副愤世嫉俗的苦瓜脸。 陈冕很快坐到术式中央，按照路宝宝的指示双腿盘起，闭目入定。 失去视野之后，路宝宝的声音变得似乎有些遥远。 “一会儿根据我的指示，在看到那颗光点之后，意识要紧跟着那颗光点前进，不要走神。” “记住，不要走神。” “确认这些之后，我们就开始了。” 陈冕闭着眼，点了点头。 外面，术式随着老杨的源能一点点灌入，逐渐亮起一节节青蓝色的光。 水晶、圣言、捕梦网、雕塑在源能贯通之下依次点亮。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路宝宝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嘴里叼着的卷烟一上一下。 如果说安危，她确实不怎么担心。 早在最开始，她就已经跟陈冕说过了，首次深潜的死亡率近乎百分之零——之所以说是近乎，还要排除那些自己作死、突发疾病、情绪异常的典型。 对正常人而言，就是不会死。 但是，最初一次的深潜，对一个人的精神污染危害往往也是最严重的。 每个人对知识、创意的接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不过有高有低。 进入深海，对所有人而言，都无异于进入一个崭新的、未知的世界，在进行这种巨大的转换的瞬间，人们所接受的内心冲击，往往也是最为严重的。 在这种过程中，有人会受到严重的污染，有人会精神异化，还有的人甚至会成为诡异的信徒。 因此，每一名深潜者之间的潜力与差距，往往都能通过第一次深潜后的反应表现出来。 即便是她当年在培训基地时，那些经受过严格的知识与体能训练、无数次阅读过各种档案，因为优秀的成绩而在第一批次进行‘深潜仪式’的五十名同学中，也有三人未能完成深潜。 如果陈冕也未能完成... 浪费一次资源其实还算是小事。 相对而言，更加重要的是...林局长不可能为一个潜能上限极低的人，付出更多心力，将其培养成‘里面’与‘外面’的枢纽。 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路宝宝用余光瞥了眼还在打哈欠的薇薇安。 神色难名。 ...... 在路宝宝内心正复杂时，陈冕视野中的黑暗里，已然浮现出一颗淡蓝色的、浮游着的光点。 那光点像一只萤火虫，又好似摇曳的烛火，飘摇不定。 因为记得路宝宝的提示，陈冕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死死盯着那点光亮。 由于注意力高度集中，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意识的相对位置，正在黑暗中高速移动着。 那注视在光点上的目光，就仿佛一条线，将他的意识牵引向黑暗的最深处。 直到某一刻。 “咚。” 耳边响起宛如水珠落入湖面般的波动响。 水面泛起涟漪。 仿佛在某种念头的催促下，他缓缓睁开双眼。 然而，入眼的却不再是那间位于地下深处的小房间。 水面、倒影、波平如镜。 向极远处眺望而去，碧蓝如洗的耀眼天空几乎与水面极尽处相连接，海天一线。 天空没有太阳，却明亮得有些刺眼。 他仿佛突兀置身于一片极尽清澈的纯蓝色空间。 平坦无垠的海面上，空无一人。 宁静到了极点。 陈冕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直到，他下意识的迈开脚步，才忽的发觉异常。 他此时正踩在水面上。 镜海泛起片片涟漪，却无论如何都难以下沉。 紧跟着，陈冕才回忆起路宝宝之前告知过他的步骤。 “首先，是凝聚‘位格’。” 单以人脆弱的意识，无法进入汹涌的深海，被撕碎是必然的。 因此，他们都需要被保护。 位格，是一切的开始。 陈冕深吸一口气，按照路宝宝吩咐的低声开口，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即世界。” “我即世界。” “我即世界。” 说话的同时，他还在脑中飞快构思着一个尽可能简单、清晰的立体图形。 他想的是一个球。 弧面、阴影、光滑、圆润。 看似简单的图案，用凭空想象的方式构建出来，却显得无比艰难。 陈冕也不知怎么了，自己脑袋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被大量大量的抽走。 而他也只能忍耐着，感受着。 口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与此同时，他的脑中还在源源不断的生出大量的、虚幻的景象。 宏大的场面由近及远，镜头逐渐拉伸广角，画面在漆黑闪烁的模糊乱码间快速变幻，让人目不暇接。 扭曲的信徒、狂舞的人群、猩红的雨幕、半边茂盛半边凋零的通天巨树、在赤色夜空下自下而上逐渐粉碎的浮空巨城、从地平线尽头向太阳倒卷的漆黑海洋、视野尽头天空极远处洞开的深蓝漩涡...... 直到最后，一处熟悉的大厅映入眼帘。 一双与他相同的眸子，隔着薄薄的镜面对视。 目光冷漠。 “嘶...” 在那飞速变幻的画面结束的瞬间，陈冕只觉脚下的地面都在不断震动，耳边仿佛传来一阵阵天灾般的轰鸣，一道连着一道的雷声与音爆贯彻双耳。 但是，他全部都充耳不闻。 宝宝强调过。 在深海中构建位格的时候，脑中会涌入大量的精神污染。 那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曾经出现过的混乱信息，不需要理会！ 直到某一刻，他体内渐渐生出一种‘被充满’的感觉时，陈冕才终于说出自己的要求： “深海，我要踏入你的世界！” “轰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陈冕紧闭双眼喊出这句话的瞬间，耳边似乎响起了山脉落入大海般的剧烈轰鸣。 只一瞬间，他就失去了一切感知。 刚才的所有画面与声音，都仿佛仅仅是错觉。 连身体，都在这一刻变得轻松。 与此同时，他又似乎失去了什么。 一行短短的字迹，浮现在独属于他的黑暗里。 【懦弱】 看到这行字迹，陈冕似乎怔了下。 而后稍稍松了口气。 【术式】、【献祭物】、【灵质】 这是开启一次正式【深海献祭】的三个必要组成项。 【深潜】本身，也是一次‘献祭’。 既然如此，失去一些负面情绪的灵质，显然要更划算一些。 如此一来，整个深潜过程，便算是完成了。 想到这，陈冕睁开了眼。 然而，入眼的画面，却让他难以自制的全身僵硬住。 不同于刚刚宁静、无垠的大海。 在远处，有许许多多的人。 陈冕朝周边的那些‘人影’张望去。 所有人都紧闭着眼，头顶钓着一根根细细的、长短不一的丝线，不断的向着上方垂落。 唯有他是‘倒’过来的。 世界仿佛被逆转了。 陈冕呆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不，不是海面。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头看向脚下。 全身都被‘位格’包裹着，他的目光穿透了屏障，看向自己仍旧踩踏在海面的脚底。 在脚下的海面对岸，一个与他相同的人影，与他相对而立着，脚掌相互连接。 对岸的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道目光，隔着那薄薄的水面，也低头看过来。 渐渐的，他露出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一股寒意顺着陈冕的脊椎蔓延。 他是...什么东西？ 【051】天启 在陈冕潜入深海的同时。 身在地下的路宝宝等人并没有发现外面的变化，坐在术式中央的陈冕呼吸匀称、姿态正常。 他的首次深潜十分顺利。 而在外面...... “滋啦、滋啦。” 一脸疲惫颜色，才刚刚从工厂里出门，将将捋了捋头发的上班族目光微怔，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只是才看了没几眼，他又自嘲的笑了笑。 天壁可是魔鬼们带来的先进技术，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杞人忧天。 只是，脑子里才这么想了没几秒。 “嗡...” 一阵极轻微的震荡由远及近。 街道上的所有人都似乎察觉到了那震荡感，纷纷在原地停下，面面相觑。 紧跟着，一阵阵比刚才幅度更加剧烈的震荡，骤然涌现。 那强烈的震荡感，竟是让岛上的建筑物也跟着不住的晃动，发出令人不住牙酸的吱呀响。 整个移动城市的地面，都在眨眼间出现近三十度的巨大倾角。 若不是在建设之初，所有建筑都是固定在移动城市平面上，那仅仅是这巨大的倾角，就能让城市表面的一切轰然倒塌。 不过即便如此，建筑内部也已经是一片混乱。 “啊——” 先是一个女人下意识的尖叫出声，紧跟着，街道上的人群就像是听到了发令枪响般，轰的一声乱了起来。 有的人试图抓住身边同样在摇晃的建筑，有的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跑，有的则干脆像鸵鸟一样在原地停下，茫然的看着周围慌乱的人群。 少有人清醒理智些，却也组织不起秩序。 俄弥勾协议共和国运行已经超过两百年了，平稳运行时间更是超过五十年，移动城市新生的几代人中，可没人见识过地震这种恐怖的自然灾害。 只不过，这种恐怖的震动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又突兀的偃旗息鼓。 街道上慌乱的普通居民们渐渐恢复理智，不少人互相帮扶着将受伤者送往最近的医疗场所。 而更多的人，则在满心惶惶中等待来自广播与报纸的临时通知。 统一的组织结构，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 这一阵剧烈的震动，影响究竟有多深远，又代表着什么。 ...... 俄弥勾首都，比勒托利亚。 调查局，总部。 林继光站在天台顶端。 刚刚响彻整个总部的铃声，此时已然停下。 那是调查局全体一级战备警报。 调查局总部的警报等级，完全与源能检测系统连接。 正常情况下，只会在诡异完全降临的时候，也即是出现s级源能危险度的情况下响起。 在林继光就任局长的这四十余年里，统共也只响起过两次。 至于结果... 俄弥勾协议共和国立国时，总共有一百二十四个移动城市群。 而现在，还剩下八十六个。 然而，即便是在面对上一次，那位以十几万人的‘幸福感’为锚点，降临在比勒托利亚的诡异时，林继光也从未生出过这种如临深渊般的心悸感。 那过度庞大的源能总量，甚至让他误以为自己在面对的，是深海本身。 那是一束高度凝结的，如同浪涛般席卷而来，将所有人都吞没的，由纯粹源能构成的浪潮。 至于抵挡？ 大海会在意自己吞没过多少贝壳么？ 仅仅是那一瞬恐怖的源能爆发，甚至让他都难以抑制的生出了一股窒息感。 念及至此，林继光缓缓转过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专属于魔鬼的国家参议院。 通常情况下，人类们也称其为‘魔鬼参议院’。 ‘这...就是你们在等待的吗？’ ‘魔鬼。’ 他看着那里，心中默默的想着。 ...... “呀，呀~” “这可真是...” 莉莉娅大修女正埋头写着什么，不远处的实习修女们也正忙着各自的晚课。 然而，与这位水润丰腴的大修女相比，她们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这倒不是因为教堂的防护术式真的那么有效，又或者是什么格赫罗斯先生的庇护。 这纯粹是因为，这些大多只是首次完成深潜的修女们，与这股源能源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到她们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难以计量的源能所吞没。 但是，莉莉娅却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这世上没办法轻易改变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你不可视我所视之恐惧...” “...吗？” “谁在乎呢？” 口中无声的念叨着这句圣·辛德勒死前留下的名言，她无奈的继续低下头，咬着笔杆为教堂下个月的生计发愁。 ...... 维格刚刚走出参议员先生的房门，身体突兀的僵住。 “轰——” 魔鬼那敏锐的源能感知能力，让他陡然窒息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极近处爆发开，如同一道极短促的冲击波般，让他的五感与源能直觉瞬间瘫痪，大脑出现极短暂的空白。 那剧烈到令人生畏的源能浓度，仿佛席卷了整个天空，让他差点失禁。 即便艰难的憋住之后，全身也不由得如同麻痹般跪倒在走廊里，从脚趾到头发都在艰难的颤抖。 眼泪不自觉的涌出眼眶。 嘴巴下意识的张大。 那是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出现的本能生理反应。 对天生就能感知到源能，而且感知能力高度敏锐的魔鬼而言，这种沉重感甚至无异于一发震撼弹在近距离爆炸，又或者用充斥雄性激素的臭袜子箍住狗鼻子。 都是冲着一击必杀去的！ 与他相反的是... “天启！” “是天启？！” 维格刚刚走出的大门轰然被撞开，刚刚自始至终保持着风度与礼仪的参议员达达力克先生猛地冲出来，双眼通红的看向源能传来的方向。 整个人像是中了邪似的大喊着。 仿佛正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连手里的高尔夫球棍都忘了丢下，趴在窗户边上，好像恨不得能够飞出去。 “终于...” “终于出现了！” “哈哈哈哈——出现了！他妈的！” 在这高度兴奋的状态下，他几乎连身体上的部分畸变都难以克制，原本合身的衬衫被撑裂开一丝丝缝隙，犹如嘶吼般毫无理智的咆哮着。 相对于维格，位格更高的参议员达达力克自然能够承受更多的源能威压。 然而，这也撕破了他的理智伪装。 或者说...暴露了他的‘真实’。 听着那近乎疯狂的咆哮声，原本被震慑到近乎失去自我的维格，反倒借着这个机会找回了些许思维。 ‘天启...’ ‘是什么？’ 【045】你别过来啊——(5k5!) 在将指尖刺入自己心脏的刹那，勉强保持着抬头姿势的露西身形一顿，头颅重重砸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近灵体状态的知觉。 露西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的‘掏空’。 不过这种状态并非由内而外。 而是从外界，一点点收缩到内部。 她能‘看到’。 一条条与自己有关的‘线’在无形中连绵断裂，发出如同撕帛般清脆的扯断响，以及隐隐发觉的咀嚼声。 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割裂了。 在自己身体与世界之间，犹如隔开了一道精致的灰。 眼中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 时间也似乎无比漫长。 在这一刻，露西在这个世界中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像是在刹那间回归了己身。 显化做她能感受到的知觉后，便成为了高度清晰与密集的信息。 即为，记忆。 露西记起自己第一次被母亲诱惑着，用她曾经做过的炸鱼干去偷窃一位女士的钱包。 那一次她成功了。 但是她在现在才蓦的注意到，身后那位女士在看到她偷走了一个皮包后交给自己的母亲时，那愕然中夹杂些许犹豫的目光。 最后，那位女士也没有追过来。 露西记起自己在学校里因为相貌丑陋而被同龄人围绕在一起欺负，往她头上洒水、用脚踩着她的头发，把她原本就一直洗不干净的校服踩得满是秽迹。 直到老师来了，才把她从厕所里救出来。 那天她回家的时候，狼狈不堪。 但在这一刻，她又突兀的看到了。 在她离开教师办公室后，她的视线死角里正好有一个坏孩子被老师一脚踹出去很远。 露西又记起自己在一间破旧的街边小酒吧打工时，因为不小心被一位客人进门撞到，不但把餐盘里的酒全都洒在了身上，还恰好把一瓶在当时的自己看来十分昂贵的自然酒打碎，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玻璃扎了满手。 以至于那天不但被一直很严格的领班当着经理的面狠狠骂了一顿，之后连续半个月打的都是白工。 她还是没有注意到。 在她被人当着经理的面狠狠骂了一顿之后，那位向来待人十分严苛，总是阴阳怪气、脾气很差，而且与自己一样是混血魔鬼的领班，在她下班没人的时候，悄悄往她的临时衣柜里塞了三四百镑进去。 对一个同样没什么钱的夜店小领班而言，这大概也是他大半周的收入了。 他毕竟同样在上学，也还有学业贷款没付清。 不过，露西同样没注意到。 因为在第二天，自己就被母亲拉进了那个神经病聚集的教会里。 一幕又一幕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但全都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再微小不过的美好，伴着那一幕幕绝望出现在露西的记忆里。 原本平淡无波，甚至早已被生活打磨得无比光滑的心态，骤然出现了剧烈的转变。 那绝望与美好之间的心理反应，在一股不知名的漆黑中对撞、催化，在无比矛盾的情绪冲压下转向...... 崩溃。 “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不信！” “我没见过这些事。” 只余下一片虚无的灵质躯体想要大声的嘶吼，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矛盾。 否定。 拒绝承认。 在这种强烈的自我逆反的情绪下，明明身体已然被抽空，只余下能感受到情绪与知觉的灵体，但露西那原本坠落在地上，高度残缺的身体却开始激烈的颤抖。 灵质不断摇曳， 源能掀起波澜。 一滴连着一滴的黑色黏稠液体，仿佛泪水般源源不断的从她那空白的身体中，像是挤压海绵那样拧出。 不断泼洒到地面上。 犹如倾盆的大雨。 隐隐间，露西似乎听到了来自极遥远处的，带着悠然与天然蛊惑感的声响。 “一点点人间的苦难。” “一点点幼稚的绝望。” “稍微，再来一些微不足道的美好。” “嗯哼？” “也许可以再多加一点？” 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露西脑中又忽然浮现起一段漆黑的，似乎被封存在她大脑深处的记忆。 那是她被母亲拉入教会的第二周。 自己在家门口的大街上撞见了与母亲交往了很久的一个男友，他急匆匆的出门，似乎很着急的模样。 在他胸口则鼓鼓囊囊的揣着一个包裹，手里紧攥着小刀，精神紧绷的看向外面的街道，完全没注意远处的自己。 等打开家门，母亲就躺在地上。 肚子被划开了一道很长的伤口，止不住的流血。 她进门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嘴唇是苍白泛紫， 她的身体一直在颤。 露西先是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而后忽然笑了。 大笑。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笑得直拍地板，而后状似疯狂的抓住母亲的手，痛骂着这些年来她逼着自己做的一切。 突兀的，记忆中的镜头挪到了母亲的嘴唇上。 这一刻，露西才注意到她说的话。 “他拿的，他拿的。不是我...” “...我真没敢拿。” “没敢拿。” 那个恶毒女人的眼泪凝固在她干瘪的脸颊上，渐渐干涸了。 听着这句话，露西才记起来。 在不久之前，自己恰好因为丢了一笔辛苦攒下的学费，而再次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她当时以为母亲又拿去赌了，但是那女人却总是像那天一样，嘴硬的说着谁都不信的谎言，不肯承认。 结果，今天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她临死前的话，则是最后一句无力而苍白的自我辩白。 相比她做过的恶，轻得不能再轻。 而露西自己，似乎辜负了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那心底深处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原则。 “......” 于是，露西连那断断续续的崩溃情绪也没有了。 她那虚无的灵质体就那么呆愣着。 成了一片自我否认的空白。 在她身下，则以无数黑色的黏稠液体，形成了一个并不很大，却满是诡异与扭曲形状的术式阵列。 术式完成了。 “勉强..能过去一点吧。” 露西的耳边传来这样悠然、平淡的声音。 不过，她再也没有反应了。 露西全身的灵质，被染成了一片深邃的黑。 ...... 在术式完成的那一刻。 陈冕和路宝宝双双瞪大了眼睛，被眼前那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震撼所慑，全身僵硬的站立在原地。 术式囊括的空间范围之内，那一片立体的空间在无形中扭曲，仿佛高温下蒸腾的空气不断浮动，逐渐集中，在深海气息的压迫下，化作一道深邃的、漆黑的刻痕。 源源不断的、与人类体内完全不同的高密度深海源能仿佛蚀刻般烙印在这个世界的壁障之上，犹如经过反射的阳光落在岩熔岩，用高温烙印出一道连接着一道的暗红色岩浆。 在常人看来无比坚固的空间，在这来自深海的气息冲刷下，却脆弱得仿佛用塑料膜制成一般。 在所有人眼中，清晰的烙印出来自对面的恐怖。 “宝宝，咱还有备案吗？” 所有人中，唯有受到这种气息影响最少的陈冕率先反应过来，声音有些犹豫。 对面那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厉害，这种级别是不是比路宝宝要强一点？ 不是他没见识。 主要是能空手挡云爆弹，顺手还能护住他的路宝宝，在陈冕眼中真的很厉害。 那可是云爆弹！ 现代科技！ 结果，一转过头才发现，趴在他肩头的路宝宝正好像中了邪一样瞪大眼珠子，口中不断的喃喃：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像是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住了。 ...... 相对而言，反倒是老早之前就脱离了战场，现在离他们这边老远的老杨意识更清醒一点。 不过，也清醒得有限。 他瞪大了眼睛，回忆起自己在深海通识课程上学到过的术式知识，张大了嘴巴： “奶奶的，降临术式？！” “这玩意不是没有千人以上级别的狂热献祭就无法达成吗！老子这是要英年早逝啊？” “谁招惹祂了？” “草！” ...... 在老杨后面更远处的交战废墟里，一只不知何时钻进废墟中央的粉毛小正太趴在原地。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气息，他默不作声的把一块转头默默盖在自己头上，安静的从旁边扒拉了一点灰。 假装大家都看不见我。 ...... “哦豁。” “他们完蛋了。” 坐在大楼天台边缘，正操控着无人机往回飞的魅魔治安官薇薇安也察觉到了远处的气息。 她先是站起身，在天台边缘踮着小脚往远处瞅了一眼。 嘴里的口香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 然后赶紧转身，把飞回来的无人机和对讲机都收进小包里，心形的尾巴一摇一摆，连黏在嘴边的口香糖都顾不上，赶紧顺着边缘一个蹦跶。 嗖的一下子跳出去很远。 薇薇安小姐的思路十分清晰。 调查局那帮人肯定完蛋了。 ——但是我得溜！ ...... 临到最后，面对那不断开裂、扩张空间痕迹的，就只剩下陈冕和路宝宝两人。 “宝宝？” “路宝宝？” “我们现在怎么搞，你拿个备案出来啊。” 陈冕疑惑的摇晃了一下身后的屑女人。 但是微微一摇晃，才注意到不对劲。 他的身体似乎被固定住了，完全无法动弹，仿佛被定格在了上一秒。 “嗡。” 只这极轻微的一声。 刚刚还仅仅环绕在术式周围，仿佛镶嵌在斑斓世界的一片拼图般的灰色图案，骤然向周围扩散开。 形成一道笼罩了方圆数十米，将陈冕与路宝宝等人完全囊括在其中的半球形。 而位于这片半球最中心的标志物，自然就是那道扭曲、摇曳的深海裂缝。 狂暴如同海潮般的源能，仿佛源源不断般从那裂缝中涌入现世。 如同在现世与深海之间，形成了一道由源能构成的密度流。 在这源源不断的与暗鞥呢冲刷下，一切似乎都变得晦暗、沉寂、逐步坍塌，原本用无数亿年形成的物理法则，仿佛突兀的来到了极端的唯心世界。 在一瞬间，所有严密有序的规则，都被这突兀出现的力量一口气打破。 “呼...吸...” 在这片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世界变幻中，陈冕只觉得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心跳、思考都变得如此清晰。 仿佛全身心都被浸入了深海。 又好像...有点熟悉。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背在身后的路宝宝，心跳已然完全静止了。 她的整个灵质体都似乎在‘音域’层面上陷入了一种静默。 不是死了，而是停止了。 而周围的一切也出现了变幻。 建筑之间最细微的摩擦声消失了，虫鸣不见了，小型动物的细微移动声被静止了，甚至连最基本的气流的摇曳也无法听见。 唯有自己的声音。 同样是在这一刻，原本限于自己的身体素质、源能总量，而不可能在现世发挥出万分之一威能的【音域直感】，也在这世界中逐渐活络。 有某些来自远方的声音变得清晰。 那些声音，全都来自于面前那道深邃的、漆黑的裂缝之中。 “是他抢走了我的坐标？” 在无数道嘈杂、扭曲、混乱、不明含义的声音之中，陈冕缓缓追溯到了一条能够理解的声响。 他不由一怔。 与此同时，来自对面的声音也似乎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敏锐捕捉到了他那浅显的情绪变化： “呀？” “你能‘听’到？” 带着那种小小的，再微不足道不过的惊讶感，来自对面的存在似乎饶有兴致的思考了一番。 缓缓的，从那道裂痕之中，伸出了一条漆黑的、如同影子般深邃的修长手臂。 那手臂的比例完全扭曲，明明手掌只有儿童大小，但手臂却粗壮得如同大象，臃肿而黏腻，同时还能在一瞬间伸得老长。 入眼的刹那，就莫名让人生出一种厌恶感。 “哦？” 那声音似乎更惊讶了：“看到我的‘真实’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理智。” “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的孩子。” “有趣，太有趣了。” “是因为信仰吗？还是难得一见的深海能力？” “未知！多么有趣的未知。” “？！” 伴着他那雌雄难辨、却又彬彬有礼，听上去令人无比矛盾的声音，陈冕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但不能动，一点点的，还好似被绳索牵引一样，不断被扯向那道裂缝。 那条畸形的小手轻轻的想要触碰他的额头。 裂缝中传来一阵饶有兴致的声音。 “别动、别挣扎。”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难得让我感觉到未知的惊喜...是信仰着中层带的哪位先生？” “总不会是深层的怪物吧...嘻嘻。” 不知道是不是在深海里憋太久了，那道声音明明只是自言自语，却仍旧唠唠叨叨的，带着些许疯癫与狂乱。 明明声音彬彬有礼，可从祂那异常的情绪里，却令人完全感知不到祂对任何未知的敬畏。 那是一种毫无理智的狂热。 缓缓地，祂的指尖触碰到陈冕的额头。 “让我看看...” “什么东西？” 祂的语气先是渐渐变得疑惑，而后似乎还在皱着眉头继续向深处窥探、窥探。 疑惑而狂乱的声音，似乎终于带上了几分面对同等存在的认真。 直到，祂窥探到了极微小的一段‘真实’。 只一刹那的功夫，那上一秒还保持着认真与礼节的声音，瞬间崩溃了。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 “别过来！” “你别过来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上一句还是满怀好奇与异样渴望的兴奋语调，但还没等话说完，就听那深邃的裂缝中传来一阵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 “咚。” 不知道是不是陈冕的错觉。 他似乎听到脑中响起一声水滴落入海面般，微不足道的清脆落水声。 紧跟着，那只触摸在他额头上的手臂，便猛地仿佛触电一般激烈颤抖，像是发了羊癫疯。 那一瞬，原本还能勉强保持手臂形态的漆黑登时出现变化，粗壮的手臂上鼓起一个连着一个的巨大鼓包。 如同婴儿的手臂上长出七八个成人的头颅。 再一瞬，那些鼓包便骤然炸开。 发出‘砰’、‘砰’的剧烈爆鸣。 本来还能够勉强维持形态的黑色手臂炸出一团连着一团的漆黑汁液，爆炸声连绵不绝，对面传来的惨叫声愈发激烈。 逐渐的，祂的声音又从哀嚎到求饶、再到恳切付出一切的希冀、直到最后那一阵阵疯狂到似乎连理智都失却了的扭曲。 而顺着那凄惨不似人声的嘶喊声，这些鼓包似乎还在源源不断的顺着手臂朝深海对面蔓延而去。 到了最后，祂像是付出壮士断腕般的狠辣，在凄厉而疯狂的呐喊声中，猛地放弃了一切与现世的链接，骤然斩断了所有真实。 “嗤”的一声。 原本还好似烙印在现世空间的那道深海裂缝，骤然被对面单方面合拢。 那条手臂则犹如扭曲般抽动、变形，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干枯、萎缩。 化作一片异常的虚无，随风而散。 陈冕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而在裂缝关死的瞬间，那团笼罩现世，将他固定在原地的灰色半球也渐渐消失殆尽。 陈冕脚下一软，才发觉自己刚刚已然惊得全身出了一片冷汗。 衣服都像是被浸透了。 发生了什么？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离谱的世界，这一次甚至比天壁上的那只手指树还要恐怖得多。 因为陈冕切实体会到了，那种被人仿佛棋子般拨动的无力感。 他呆呆的看着那段逐渐化作飞灰的手臂，脑中有些混乱。 那难道是...我的力量？ 难不成、难不成......？！ 正当他隐隐兴奋的妄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仍似惊弓之鸟的陈冕，顿时吓了一跳。 一转头，就见路宝宝也正呆呆的望着他。 在两人之间，正漂浮着一枚不知何时开始亮起光芒的吊坠。 只不过，因为路宝宝太深了，平常都陷在那片沟壑里，陈冕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而在那片灰色消失的瞬间，吊坠中央的那颗暗绿色宝石也骤然破碎，化作一片令人无法挪开目光的晶莹光辉。 两人脸颊之间那片不足咫尺的世界，都像是被照亮了。 给人以一种深入内心深处的温暖。 这一刻，差点将‘难道我超强？！’的中二念头付诸于口的陈冕，顿时生出种恨不得当场用大拇指抠出个三室一厅外带八百里秦川的冲动。 ‘淦，原来是人家的功劳。’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陈冕和路宝宝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 最后，还是路宝宝神色微妙率先开口： “你...脑子没事吧？” 陈冕表情僵硬：“...应该？” 【046】遗蜕 正当陈冕愣神之际。 耳边忽传来‘啪’的一声碎裂响。 一转过头，就见路宝宝脖子上的那枚吊坠飘飘然浮在半空。 吊坠最中央的那枚绿眼石炸成无数极细微的细小晶体。 俨然是无法继续使用了。 而路宝宝本人，则仍自沉浸在刚刚那静止的状态中。 直到听见声音，才终于醒转。 那双仍自有些茫然的瞳孔聚焦，便恰好对上陈冕那双惊愕的眼神。 两人这么面面相觑的对视了几秒，才听路宝宝语气迷惑的询问： “诡异呢？刚才怎么了。” “宝宝。” “？” “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 路宝宝看着一脸真挚的陈冕，不由冒出一脑袋问号。 ...... 没一会儿的功夫，似乎观察这边的情况已经结束，老杨和薇薇安这才颠颠的小跑过来 刚才离得远，事情又发生在极短暂的一瞬间，即便以老杨的眼力，也根本没发现这里发生了什么。 而陈冕更是心有余悸，绘声绘色的跟他们两个描述着刚才的危险情况： “那条手，你们是没看见！” “那么粗的膀子，结果手掌也就小孩那么大点...只差不到零点零一毫米就能碰到我的额头。” “结果祂根本不知道我们宝宝的底牌，我就听耳边啪的一下子，那只手整个炸了，洒得到处都是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陈冕的情绪颇为亢奋，描绘起案发现场也讲得绘声绘色，很像是那么回事。 老杨的情绪就被带动得很好，心情也跟着一阵跌宕起伏。 反倒是旁边的魅魔治安官小姐，此时正用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同样有些迷糊的路宝宝。 至于那枚吊坠，则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塞进了自己裤兜里，一直没拿出来。 “你说断了一条手？” “那祂的手呢？” 正讲到酣处，就听旁边有个很好的捧哏接话。 陈冕精神一振：“那当然是...” “卧槽。” 他忽然意识到声音来自身后，顿时吓了一跳。 转过头，就见一队三男一女穿着白色制式军服，头戴礼帽的陌生人正站在他身后，一脸认真的听着他的话。 看向他们额头处，就见所有人都齐齐长着魔鬼标志性的小角。 “你谁啊？” 陈冕被人不知不觉摸到屁股，顿时吓了一跳，连带着声音都有些警惕。 再腚眼一看，就见刚才还躲在废墟里的粉毛小正太，不知何时已经被他们中一个高大的男人单手捞在肋下。 连嘴都被堵上，此时正呜呜呜的扭动着，努力抬头看他。 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老杨和路宝宝齐齐上前一步。 闻言，为首的那名魔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出示身份证明。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从怀兜里取出证件： “你们好。我是理智监管局一部九组的组长，维格。” “在不久前注意到这里出现了一起重大理智安全事故，产生了a级危险度的高能深海裂缝。” “为了俄弥勾的安全，现在需要你们配合我的工作。” 维格说着，推了推头顶的白色帽檐，声音和善：“你们应该是调查组和治安署的同事吧？” “无需担心，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名裁决魔。” “你们只需要配合我的工作即可。” “另外，也请你们不要藏匿任何违禁与案件相关物品，这些都是调查案情所需，请你们理解。” 说话时，这位名为维格的裁决魔明明保持着礼貌和善的笑容，面上的神色也始终阳光开朗。 但是，从说话开始之后，他便仿佛在宣判刑期一般连贯而平静。 不给他人留有丝毫辩驳的余地。 “唔咕咕...” 被那名高大魔鬼捞在肋下的小粉毛努力挣扎，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说自己和这些人没关系。 结果反倒被对方箍得愈紧了。 头上那双粘上去的角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掉了。 老杨也被他们这雷厉风行的态度搞得有些恼火，皱着眉头低骂： “股票涨了你知道买了，汽车撞墙你知道拐了，大鼻涕进了嘴你知道甩了，我们都把诡异解决完了，你知道下场顺好处来了。” “啧。” 他的怨气不无道理。 因为以监管局刚刚出现的速度，显然早已在诡异出现之前，就已经在附近盯梢了。 不过也只是盯梢，根本没有下场的打算。 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明显就是说给他们听的，维格距离不远，听得自然很清楚。 只不过，他闻言也只是和善的朝老杨笑了笑。 似乎没有争辩的打算。 文静、礼貌、儒雅。 一副标准的魔鬼绅士做派。 顿了顿，才听他继续道：“那么，就麻烦各位随我回去检查一下吧？” 面对理智监管局的要求，几人本来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这是正当的流程。 另外，也是因为理智监管局是直属于魔鬼参议院的二级部门，整个部门所有成员都由魔鬼组成，相对异常现象调查局是平级高半段。 他们...毕竟都是魔鬼。 路宝宝和老杨既然应下，那陈冕自然也没有独走的余地。 只是，正当他跟着离开时，却忽的感觉左手微微一疼。 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嗯？” 他抬起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在他身后，那堆‘手臂遗骸’形成的灰烬堆之中。 光亮熹微，如同猫眼石般摇曳光泽的一块石头，突兀的失去了内蕴的荧光。 紧跟着，便好似其他寻常石块般开裂、碎成多片。 无声无息。 隐隐间，在他的左手手背中央，泛起一道漆黑长钉虚影。 宛如被无形间贯穿。 再一转眼，又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 “唔嗯？” 双目裹着白色绸缎的大修女语气似乎有些疑惑的朝远方转过头，那总是带着温柔神色的精致面孔上，露出些许讶然。 从刚才起就保持着祈祷姿势的伊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她先是偷偷看了几眼。 见大修女没有反应，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大修女。” 听到伊奈的声音，莉莉娅这才稍稍回过神，笑容和蔼的缓和道：“好像...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 “我还以为那边会打得很激烈呢。” “没想到......” 说到一半，莉莉娅大修女又忽的住了嘴。 伊奈迷惑的抬起头： “没想到什么？” 莉莉娅却只是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那副饶有兴趣的神情看向远方。 没想到。 发现了一位隐藏在羔羊里的怪物。 这可真是...有点令人不安。 【052】灾厄(ex) “咣当！” 陈冕刚一苏醒，耳边就传来一阵极短促的碰撞声。 额头传来阵木木的痛。 眼前顿时一黑。 “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大脑仍停留在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那个如同镜像般的影子。 然而，他刚要站起身，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小手按在术式内部，无法动弹。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能听懂我的话吗？” “...理智还在么？” 那烟嗓里夹着些屑屑质感的女声，显然是路宝宝无她。 只不过，说出第一句的时候，那声音里明明还带着些疑惑，等到第二句出口时，语气里却已经带上杀意了。 正处于刚睡醒时那朦胧感的陈冕，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全身都不由激灵了一下。 “还在！” “吓我一跳。” 路宝宝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污染了。” 不知道是不是陈冕的错觉，他分明听出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遗憾。 ‘我最近哪招惹她了？’ 陈冕心下有些嘀咕。 女人的脾气跟她们的姨妈一样，说失调就失调，总是没个固定的准头。 “起身的时候轻点、慢点，注意控制自己的身体，小心别释放出什么能力，也别让源能失控了。” 虽说脾气不太正常，但在正经事上，路宝宝还算尽职尽责，看上去很是小心。 “好像，没什么差别。” 陈冕有些懵懂的站起身。 除了最开始那一段时间的虚脱感之外，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有使用能力的经历，不过任何一项陌生的能力都是高度危险的。” “你要小心些。” 见到陈冕这幅无甚变化的模样，路宝宝也暗自松了口气。 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培训基地的教学课本里，都没少出现过深潜者在经历最初的交换之后，因为放松警惕而死于自己能力崩溃的情况。 完整的深海能力，对于刚刚完成深潜的雏儿们，像极了幼儿抡大锤。 勉强能撑起来，容易砸死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现场需要两名深潜者，以及一名魔鬼在场的原因——这些人至少能在危急时刻，依靠数量压制住对方。 “能力？” 陈冕有些皱眉的感受着。 不同于‘音域直感’和‘肢体再生’的感官刺激，也不同于‘喰欲饕餮’直接将技能说明摆在面前。 此刻的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任何变化。 正当陈冕打算先闭上眼，去深海空间看看面板的时候，他似乎蓦的听到了一段模糊的声音。 “老驴子...@&#...变帅了？” 听到这句略显嘈杂的响，中间还有一段听不清楚，陈冕不由一脸疑惑表情的看向老杨，嘴上却不饶人，大大咧咧的承认道：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种明摆着的事情，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了。” 老杨先是一怔，而后双眼圆瞪，一张驴脸顿时拉得老长，大声嚷嚷道： “路姐！我举报！” “这小子觉醒的是读心类的能力。” 路宝宝闻言脸色一僵，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表情十分微妙。 陈冕却仍皱着眉： “不，不是。” 他能感觉到，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并非是新的能力。 这种‘声音’，仍旧是【音域直感】。 只不过，因为他终于下潜到‘真视阶段’而解开了一小部分的限制。 感受到这，陈冕也渐渐明白了。 如果说，普通人在完成深潜之后，是大脑中突兀的被塞进来一团复杂沉重的巨量深海能力信息，以至于他们最开始极为容易被污染、意识出现问题。 那陈冕在深海空间的保护下，就相当于将一堆对普通人而言负担极重的能力分成了好几个阶段。 如今，只需要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分别解开，并且利用起来，就可以瞬间适应目前的状态。 不但如此...... 陈冕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指。 动作轻柔的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那指甲已然完全普通于普通人类，硬度几乎与钢铁仿佛。 然而，在这血口出现的瞬间，两侧的皮肤便立刻在肌肉本能的蠕动下接合在一处。 只眨眼的功夫，就止血、开始愈合。 总共三两秒，他的手臂皮肤便再一次如婴儿般光滑、紧致。 观察他这两次实验，身边的路宝宝也立刻反应过来，突然有些牙酸的打断道： “等一等，陈冕！” “怎么？”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路宝宝。 这回，路宝宝问话时的声音都变得不一样了，温柔而富有耐心：“深海能力这种问题，向来比较私人。” “不过我还是想确定一下。” “这是你深潜之前，从阿卡德那里获得的能力吧？” “这是一种还是两种能力？评级是不是特别高啊？” “当然，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陈冕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浑水摸鱼，只是模棱两可道：“单论评级，是挺高的。” 音域直感虽然是辅助类，但好歹也有个s评级，只不过他现在太菜了，发挥不出来全部能力而已。 “...嘶。” 一时间，老杨和路宝宝看向陈冕的目光都变得十足热切。 要知道，深潜所获的一切交换，都取决于一个人的灵质强度。 也许深潜者会赚，但是深海绝对不亏。 因此一个人最初能够使用的能力等级，往往代表着对方的潜力。 例如，很多初次获得s评级能力的幸运儿，甚至没办法使用它。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陈冕一样有深海空间，能够将能力的使用难度一下降到菜鸟级别。 只不过，路宝宝她们哪知道这些？ 她们只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试试真视！” 激动之下，路宝宝也顾不上陈冕还在能力适应阶段，颇有些兴奋的催促。 “想象眉心长了只眼睛，努力想睁开的感觉。” 类似的指点，早在深潜之前就说过许多次。 陈冕也按照他们的话，仔细感受。 也许是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又或者是深海空间真的有作弊器效果。 才感受了没一会儿，他就切实的感觉到，有某种鼓胀的触感出现在额头。 那感觉很细微，也十分清晰。 只是极短暂的功夫，他便按照路宝宝他们说的，缓缓睁开‘真视’。 睁眼之后，眼前的世界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差别。 只不过，色彩似乎更加鲜艳了些。 与此同时，路宝宝和老杨身上，也包裹着颜色不一的细微光彩。 那大概是他们的灵质吧？ 至于始终靠在墙角站着，似乎在假寐的魅魔治安官薇薇安，身上则裹挟着一层层厚重的灰色。 让人看不清晰里面。 只是，正当他仔细的观察着所谓‘真实视角’的不同之处时，就见面前这些人的头顶上，都多了一行行奇怪的数字。 在细微的感知之下，他便知晓，这应该就是自己通过首次深潜获得的能力了。 【灾厄（ex）】 名字十分简略，也没有给出任何有效的信息，让人不免费解。 思考中，陈冕转过头，看向衣柜上挂着的镜子。 在他自己头顶，也有着一串这样的红色数字。 【79:21:35】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目光忽停住。 “？” 【053】相同的伤口 “一开始视线可能会有些模糊，不过不要担心......” 路宝宝见到陈冕的目光似乎有些呆愣，以为他第一次看到真实的世界，一时间没有回过神，声音平静的安抚着。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么回事。 陈冕看向路宝宝。 【348:25:13】 她的头顶上也有着一行数字。 秒数一点一滴的下降。 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老杨、薇薇安。 在场的每一个人头顶都有着相同的数字。 全都是【348:25:13】。 唯有他自己剩下七十九小时。 几乎是本能的，陈冕立刻联想到了自己这个能力的名字。 【灾厄】 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他联想到了前世曾经看过的‘剩余时间’的故事。 喉头不自觉的滚动。 这些时间，是说明我只能活79个小时了？ 还是...这段时间归零之后，会发生某些事情？ 而且，在场的几人还这么统一。 这一切，都让陈冕不自觉生出一种源于未知的恐惧。 他下意识的想要开口求助：“我的眼睛，好像...” “叮。” 【78:21:03】 声音才刚一出口，耳边蓦的响起如同铜钟轻敲般悠扬的响声。 紧跟着，他眼中自己的时间突兀的消失了一个小时。 陈冕先是一怔，而后立刻收回话头，眉头紧皱：“...好像没看到你们说的源物啊？” “只是你们身上的颜色变多了。” 老杨闻言，得意洋洋的笑道：“那当然了！你以为深潜仪式是随便搞的吗？” “几重术式往这一摆，源物要是还能进来，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这些术式，大多是他组织布置的。 “看来没问题。” 路宝宝闻言也松了口气，示意他可以从保护术式里出来了。 能够稳定操控源能，并完成真视，就说明他不会随意失控。 至于锻炼能力，则还需要很多事件磨砺，不能急于一时。 “一会儿你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今天早点睡觉，明天起来之后再开始锻炼能力。” “首次深潜之后，即便身体没感觉，精神也该达到极限，记得好好修养。” “...到极限了吧？” 说着，路宝宝又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这小子看上去怎么反倒更精神了？ 陈冕也被她问住了：“到、到了吧？” “(???)？” 路宝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没什么大毛病，这才放他离开。 而后，就见她一边叼着烟从口袋里取出火机，一边露出坏坏的笑： “正好，你也好好适应一下。” 适应什么？ 这句话，陈冕没有问出口，有些摇晃着起身，大步走出术式。 然而，才刚一离开那个看似寻常的圆圈，他的表情蓦的一变。 “咕唔。” 如若春风般流动着的源能拂面而过，如同细微的水流般穿透整间房屋。 明明身体并没有实质性的感受，但他的精神却能切实的体会这种接触感。 像是深海鱼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生活在水中。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流动而过的源能之中，似乎夹杂着无数极细微、难以察觉的‘声音’。 仔细聆听而去，他发现这些声音，代表的是无法计数的信息。 墙壁、地面的材料，温度、湿度，细微爬虫留下的痕迹与气味......各种各样，几乎让他的大脑都有种膨胀的错觉。 很显然，这是他自身跟不上能力效果所导致的。 正对比着自己眼中世界的差异，刚刚迈出术式一步的陈冕，骤然感觉自己胸口传来一阵仿佛被烙铁烫伤般的剧痛。 原本潜藏在他体内，暂时与他的身体相安无事的‘献祭术式’似乎被打破了某种平衡，竟是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朝他胸口涌出。 “噗！” 陈冕顿时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猛地喷出一口黑水。 “滋滋滋...” 那漆黑的液体沸腾腐蚀，将面前的地面都烧掉一小块，鼓胀蓬勃的漆黑液体之中，竟好似有无数细小的咒文涌动，发出‘嘻嘻嘻’的怪笑声。 “卧槽！” “陈冕？！” 刚刚还打算看他这个新人大惊小怪模样的几人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失控了。 薇薇安更是看向被腐蚀掉的那块地面，目中露出几分愕然。 “没事、没事。” 陈冕反倒重新直起腰，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却像是被这阵疼痛激得清醒过来。 虽然不知道‘不能让其他人得知自己眼中所见’是不是【灾厄】的要求，但陈冕还是保持着稍显谨慎的态度，飞快解释道： “是献祭术式又起效了。” “身体有点不舒服。” 一听是献祭术式，几人顿时安静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深潜者的身体肯定比普通人更具源能抵抗性，倒也不用担心陈冕当场暴死。 只不过，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陈冕拉开衬衫，对着镜子看了眼传来剧烈疼痛感的胸口。 在胸口与肚脐之间的位置，遍布一道如同由伤疤构成，形状呈倒三角，周边分布细密纹路，通体呈暗红色的献祭术式纹路。 其他的其实还好。 主要是，看上去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路宝宝在旁边观察了两眼，安慰道：“看来之后不用费力气一条一条拔除...这些术式集中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你体内源能增加，它们本能反抗的缘故。” “没事。” 她叼着烟，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陈冕的肩膀。 听她这么一说，再看看自己头顶上的那一连串数字。 陈冕心里顿时有数了。 假如我还剩下三天光明？ 这原来叫没事吗？ ...... 怀抱着沉重的心情，陈冕一行人走出地下室。 等从二楼回到大厅的时候，就见满地找东西吃的粉毛小正太不知从哪翻出来了一件上衣，看上去明显比他的身材要大两号。 只不过，这个痔疮小正太似乎有点笨手笨脚的，脑袋正好卡住衣领，死活拽不下来，正踩在沙发上用力的扯着。 大概是听到了几人下楼的声音，硬是把自己卡住的小正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硬是把脑袋拔了出来。 只有双手还困在里面。 小脸上的表情三分平淡、三分轻蔑、外加四分不屑一顾。 标准的饼状图。 见他们几人转头看过来，还故作奇怪的反问：“看什么看？现在都流行这么穿！” “没见过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倔，自尊心还强，那副理直气壮的调调，说是狗憎人嫌都算客气。 然而，陈冕却注意到他雪白的胸口上，也有着倒三角状的奇怪伤纹。 瞳孔骤然收缩。 “你的伤，怎么搞的？” 【047】思维、行为与理智 “好，我的问题就这些。” “谢谢你的配合。” 合上笔记本，维格微笑着对桌前的陈冕点点头。 “呼。” 陈冕闻言，稍稍松下了紧绷的精神，不自然的呼了口气。 肚子有些饿了。 自从他们几人被带回到理智监管局，他们几个异常现象调查局的人就被分别关到不同的小黑屋里。 先是被人观察了大概两三个小时，然后才有人进门不停的询问一些问题。 问题都不难，都是些家住哪里、幼年经历、上学成绩之类。 甚至还包括一些简单的算数、物理常识、化学常识等等，偶尔还会让他站起身做一些动作。 由于提问速度又快又急，再加上规定了回答时间，如果在时限内答不上来就会换到下一题，所以陈冕这答题的半个小时，脑子里都是紧绷着的。 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有不少问题没答上来。 有的是思考时间有些长，有的则是干脆忘了。 谁没事还记钡和铷燃烧起来是什么颜色的？ 一想到这，陈冕不由用有些谨慎的目光看向面前这位儒雅随和的魔鬼。 他总不会因为这些问题没答上来，就判定为不够‘理智’吧？ “别紧张。” 似乎是看穿了他那有些微妙的心思，桌对面的维格和气的笑了笑：“刚才那些只是例行的理智检查。” “毕竟你们刚刚与深海存在照面过，出现精神污染的可能性不小，我们也只是按流程做事。” 大概是因为调查已经完成，维格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陈冕见状，也试探着搭话：“我们每次行动结束之后都要检查吗？哦...我是调查局的新人，又是中途加入，这也是我的第一次行动，有很多事都不太了解。” “我理解，理智调查局的招牌毕竟比较唬人，有不少深潜者都对我们有点误解。” 维格笑着摊摊手，语气很是无奈。 明明头上长着独属于魔鬼的双角，但说起话却似乎与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差别。 他想了想，似乎在思考该从哪对陈冕解释，组织了一下语言： “你应该还没进行过深潜吧？” 陈冕一愣，点点头：“对。” 维格这才释然的微笑道：“怪不得。按照刚刚的检查来看，你的理智值属于高度稳定的范畴。” 闻言，陈冕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而后听他又道：“只要进行过深潜，其实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精神方面的【污染】。” “这是无法避免的。” “因为深潜本身，就是一个灵质体不断与更广阔的世界‘交流’的过程。” 维格想了想，比喻道：“你可以把我们本身理解成一杯盛满的水。” “你说，如果我们把这杯水放到海洋里，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陈冕稍稍思考了下，回答道：“会因为液体密度不同，出现流动？” “差不多。” 维格点点头：“总之，会出现流动、交互。” “即便人们本意上并没有与深海进行主动的‘交易’，但只要人类的灵质进入深海，一些微不足道的交换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绝大多数深潜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理智方面的问题。” “而人类的理智，又大体分为‘思维理智’与‘行为理智’两种。” 维格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掌心：“一个是内在出现问题，另一个则是外在上的问题。” “我们刚刚做的那些检查，就是为了确定你还‘正常’。” “理智...” 陈冕咀嚼着这个词语，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如果理智出现问题，人就一定会具有攻击性吗？还是会造成很大的危险？” “不一定。” 维格摇摇头：“有很多人，即便保持着非常严重的理智问题，他们也能继续正常生活。” “就像有的人有红绿色盲，有的人是左撇子，有的人味觉异常。” “很多理智案例，出现在实际表现上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这些很微小的方方面面。” 陈冕疑惑道：“那你们还有必要进行这些检查吗？我是说...这么严格的。” “当然。” 说到这里，维格的表情稍微严肃了几分：“因为这种污染，有时候是能够传播的。” 陈冕眉头拧起。 精神污染，传播？ 维格伸出一根指头，举例说明道：“十二年前盐湖市就有一件不小的精神污染案。” “一个调查局成员在不断的深潜过程中，出现了微弱的精神污染。” “一开始监管局已经发现了，但是只是记录在案，没有保持监控。” “因为他的污染现象十分微弱，只是偶尔在看东西时，会发现人类体表外面会裹上一层雾蒙蒙的红色。” “比近视眼都强不了多少。” “就连那一任的监管局组长，也认为他有能力继续进行任务” “但他们都没有发现，这名调查员的女友被传播了。” 维格吸溜溜的喝了口水：“他女友的污染现象比他要严重很多。在她眼里的世界是完全由果冻状血肉构成的，只有她和自己的男友是正常人。” “她本人更是因此长期处于濒临精神崩溃的状态。” “为了防止他女友被带走，这名调查员隐瞒了这一现象。” 陈冕听到这，心脏都像是被吊起，下意识的追问道： “后来呢？” “后来，那个调查员自杀了。” 维格的神情一如开始时那般温和儒雅，说到这里，表情也没有丝毫浮动： “在长期的精神折磨下，他女友的思维理智彻底瓦解，连带着感官也出现变化，只有在吃人时才能体会到美味与饱腹感。” “为了填饱肚子，也是为了不继续吃屎，她连续杀了四十六个人。” “那名调查员发现的时候，他们住的一整栋楼都快被他女友杀空了，并发现自己家连续一周的晚饭，都是用人做的。” “最后，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友，然后也自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维格明明不带丝毫情绪，平淡得像是在说晚饭吃什么，但是陈冕却仍从那再平淡不过的语调中，感觉到了深切的寒意。 “受教了。” 这一次，他的态度明显比刚开始诚恳了许多。 “不用客气。” 维格依旧是那副儒雅随和的表情，面部情绪正常得有些假： “为受调查人讲解理智检查的必要性，也是我们的工作流程之一。” “当然，也是希望您以后继续配合我们的理智检测工作。” “如果没事的话，也可以来我们这里免费检测哦。” 他的声音总是很温和。 ...... 没一会儿，陈冕就被请出了小黑屋。 等回到大厅，就见老杨和路宝宝都检查完等在外面。 见他出了门，老杨招了招手： “老驴子，这边！” 陈冕嘴角一抽，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三人直到出了门，这个小绿毛才状似热切的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 “喂，他们没有跟你灌输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陈冕目光微妙的看了他两眼。 脚下不自觉向路宝宝靠过去两步。 “没说什么啊。” 路宝宝一出门就给自己点了根烟，正云雾缭绕着，她也提了一嘴： “别管说没说什么，反正少信他们这些魔鬼的鬼话，也别听他们的。” 老杨这个不靠谱的如果开口，那陈冕没准还不会太在意。 但是路宝宝居然也开口。 那这事就有点蹊跷了。 陈冕好奇的转头看向她，不解道：“怎么？我看那人态度还行啊？” 路宝宝扭头瞥了眼渐行渐远的理智监管所大门，声音不低不高： “他们...每年会在全国范围定四十个指标。” “什么指标？” 陈冕依旧不解。 老杨在旁边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理智异常的深潜者实验体指标！” “人体理智实验。” 路宝宝叼着烟卷看向别处。 即便是小绿毛这么不靠谱的人，在说到这种话题时，语气也明显发沉：“按照这些魔鬼的标准...理智异常的人类，不是人类。” 闻言，陈冕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大爷的。 怪不得是免费检测啊？ 【054】实诚孩子 “坐。” 开始交流之前，陈冕伸手朝前指指椅子示意了下。 让他别太紧张。 勉强把上衣换掉的小粉毛目光警惕的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踮着脚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手指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角，似乎想将那一片异常的疤痕完全遮挡住，脸色臭臭的： “怎么了？如果是我入室偷东西的事，你可以把我送回......” “别这么紧张。” 陈冕给他泡了杯咖啡端过去，随口打断。 小粉毛却猛地涨红了脸，本能的提高声调：“我、我才没有！” 陈冕平静的看着他。 只是等待了几秒，小粉毛便安静下来，别过脸蛋看向别处。 陈冕露出微笑。 这才对。 见识过他们这群人展现的深海能力，又莫名其妙被一群魔鬼抓走审查了一番，尽管后续已经放归，也并没有进行记忆处理。 但是，对这个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而言，今天已经算得上是一次极具冲击性的冒险经历。 这也是他下意识的跟着他们回来的原因。 如果真没有丝毫敬畏或好奇的念头，他早该半道就跑路了。 陈冕看着对方那臭臭的小脸，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了。 “说起来，咱们也见过几面了，也算是有缘...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艾伦。” 沉默了下，他语气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顺带伸手扶了下额头又歪掉的魔角。 胶已经不黏了，便宜没好货。 “姓氏呢？” “就姓艾，单名一个伦。有什么问题吗？” 陈冕闻言，看了看艾伦那极具混血魔鬼特色的粉色头发，又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老杨一眼。 老杨在这种问题上很敏感，蛤蟆似的一戳一蹦跶，瞪着牛眼：“你看我干什么？” 陈冕没理他，继续询问道：“之前领你走的那位神父，是你的亲生父亲？还是养父？”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用绕圈子了。”这一次，反倒是艾伦率先开口。 这个年纪轻轻就长了痔疮的小正太一开口，语气就十足豪横：“我是不会出卖安德鲁神父和天启结社的！你们死心吧。” 老杨正低着头，又忽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两三天没见，怎么感觉变蠢了不少？ 但他手底下没停。 唰唰唰的记录这两个名字。 “安德鲁神父和天启结社，难不成做了什么需要被举报的事情？”陈冕有些疑惑的继续问道。 “当然没有，他们都是好人！除了人体实验以外，其他待遇其实都挺好的...就是偶尔会有人死。” 说着，也不知道这皮孩子在感叹个什么劲儿，颇为可惜的长出了口气。 “结社每周四都有榛子蛋糕。” 老杨：唰唰唰！唰唰！ 以前搞情报，他就没这么轻松过。 陈冕则是微微皱眉，表情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他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在相对正式、令人有压力的场合下，想到什么说什么...很显然不可能是人的本能行为。 隐瞒、欺诈、调换顺序。 只要能通过语言塑造出对自己有利的情形，那人们往往不可能拒绝。 但是，艾伦的每一句话都... 太实诚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路宝宝拈着那根烟卷，做了个点点额头的动作，朝他示意。 陈冕先是迷惑了几秒，而后明白过来。 宝宝的意思是让他尝试‘真视’。 他状似不经意的继续询问道：“所以，你胸口上的疤痕，也是那位‘安德鲁神父’做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说话间，陈冕微微凝神。 再睁开眼，面前的世界已然变成了多种复杂交织的颜色。 每个人身上，似乎都环绕着不同的水墨颜料——那些是代表着人类不同情绪与意志的‘灵质’光辉。 而且与路宝宝他们一样，艾伦的头顶也顶着一小段时间面板。 时间数据和路宝宝等人大致统一。 唯有他陈某人是个短命鬼，只能再活七十几个小时。 不太相同的是。 艾伦身上本应高度丰富的灵质光辉，此时却显得无比黯淡。 像是被人凭空抽走了。 “不知道。” 艾伦说到这里，自己也像是遗忘了什么似的，奇怪的挠挠头。 而后，他又忽的下意识般瞥了眼自己的手掌，紧跟着目光飞快掠过，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啪！” 正当他这么说着，就见陈冕似乎发现了什么，突兀的伸出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腕。 艾伦的脸色骤然大变： “放开！” 陈冕哪轮得到他做主，暴力的一把扯开他的手指。 而后，瞳孔紧缩。 在少年的掌心里，用刀片划开了一道道难以愈合的血痕，就此组成文字。 【第四次了，别睡觉。】 【快跑。】 【去找有力量的人。】 【神父会在三点回到祷告室，找机会跑。】 【别被抓回来，赖在看守所！】 极小的字体遍布少年的掌心，粉嫩的伤疤愈合又撕开，血粼粼的，字体痕迹很是模糊，显然不是一两天能留下的，单单看着就能感受到用刀片落笔时的刺痛感。 令人触目惊心。 “你们干什么！？” 趁着陈冕目光愕然的那一瞬，艾伦猛地抽回手掌，不满的从高脚凳上蹦下来。 “你写的是什么？” 这一次，不止是陈冕，就连一直唰唰唰的老杨，和看似漫不经心的路宝宝都提起了精神。 “不是我。” 艾伦紧皱着小眉头，用力的在掌心擦拭了两下，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皮肉撕裂的疼痛。 “我也不知道是谁刻的。” “我从小就跟着安德鲁神父，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还敢自己一个人跑出门？ 逻辑都讲不通！ 只不过，此时陈冕却皱着眉：“你感受不到疼痛了吗？” 艾伦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里已经是一片青紫。 “我、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忽的变得有些茫然，连目光都像是空洞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就像是肢体与大脑分离了一样，明明嘴里还在说着话，另一只手却沾着咖啡在桌面上写字。 【捆住我。】 【我能帮你们做事。】 见到这一幕，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谁曾想，随手抓的一个小贼，居然能让他们撞上这种异常情况？ 那现在... 捆还是不捆？ 【048】参议员 “呀？今天倒是很快。” 刚一回到小别墅，就见薇薇安一只魔正坐在大厅里，端着一杯咖啡自斟自饮着。 也不知道她从哪道门进来的。 “是啊。” 路宝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回维格那家伙没接触我们两个，直接盯上陈冕了。” “我说你好歹也劝劝你们那些魔鬼同僚，一天天总盯着我们几个算什么事。” “就是就是！” 老杨现在就特像在大魔王身边摇旗呐喊的小喽啰，那叫一个起劲儿。 薇薇安反倒蛮不在意的一摊手：“人家也是魔鬼，大家都要吃饭的嘛。” “屁。” “咯咯咯...” 听着路宝宝一脸嫌弃的爆粗口，小魅魔治安官反倒笑得很开心。 这魔怕不是有点m方向的爱好。 陈冕板着脸看着这一幕，只觉自己内心深处升起几分魔鬼ptsd。 这个世道，别管是人还是魔鬼。 好像就没几个正常的货色。 不过听到这，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吃饭？” 陈冕语气疑惑。 路宝宝扭头瞥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这是个中途插队的，解释道：“魔鬼是天生的半深海生物...就像你没有深潜，也有办法获得一部分深海能力一样，他们也有着依靠‘规则’存活下去的能力。” “绝大部分纯血魔鬼，甚至能做到极长时间滴水不进，只以‘规则’生存。” 陈冕有些好奇：“什么规则？” “他们的名字。” 路宝宝点了点薇薇安：“魅魔、狂暴魔、裁决魔、欢乐魔......” “他们的名字，代表着他们所需要的情绪分类，并且吞噬这些情绪，会对他们产生不小的好处。” “这里面我唯一不建议你接触的是欢乐魔...他们做的事情基本不合法。” 路宝宝的意思干脆简练，在说最后一句时，连个敷衍些的‘大部分’都懒得用，直接表现出了对欢乐魔这个群体的不满。 “什么意思？” 陈冕仍有些懵懂。 老杨跟着补充道：“因为能激活人类单纯的快乐的事情实在太少了，这其中往往会掺杂些其他的欲望。” “所以，欢乐魔们往往不吝于使用些更下作的手段。” “下药、支配、控制。” “别的你不知道，欢乐魔饮料总听说过吧？” “坑爹得很。” “不过你以后要上瘾了，我倒是有门路帮你打两针抑制剂。” 陈冕瞬间了然了。 那是一种违禁用饮品——具有较高的致瘾性质。 “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嗨！客气。” 路宝宝见有人帮忙说明，自顾自的找了个客厅边缘的沙发，‘唔’的一声躺倒，长长的伸着懒腰。 而后，这才歪过头，斜眼瞥向魅魔治安官小姐：“你怎么没事又过来了？喝咖啡要付钱的。” “还有，你用云爆弹坑我的事情，别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要赔钱的！” 薇薇安笑容优雅，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是吗？可我才刚找到地下门路，把深潜的物资带......” “不过大家都是亲如一家的好同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了。” 刚刚还躺在沙发上的路宝宝脸色一怔，嗖的一下直起了要被，笑容可掬的起身坐到了薇薇安身边。 屑女人，无利不起早的典范！ “唉，凤凰城那边可真乱。” 薇薇安没有搭话，语气颇有些感慨似的装模作样长叹道：“一口气被诡异信徒献祭了上千人，城市里有的路都被堵死了，运过来那可真是......” “老杨下个月每天都去你家的足浴馆子，一天都不会落下。” 路宝宝神色淡定。 老杨则在她后面瞪大了眼珠子。 一个月天天去洗脚？ 谁家腰子能受得起这般挥霍？ 年轻也不该是这种搞法！ “路...” “嗯？” 才刚听他像是要说点什么，就见路宝宝一个小眼神使过来。 老杨顿时蔫了半截。 陈冕在旁边看着薇薇安和路宝宝，一脸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小魅魔治安官笑着一挑眉：“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的深潜材料到了哦~” 陈冕表情有些尴尬：“不，我的意思是...那罐咖啡好像是芳香魔牌的，我用的包装是最贵的一款。” “噗——咳咳咳咳呸！” 闻言，魅魔小姐脸色瞬间一片苍白，那副小孔雀般骄傲的小表情一秒破功，掐着嗓子使劲把那口咖啡往外吐。 “干什么干什么？” 薇薇安正大口往外喷着咖啡，柜台里有人不乐意了，小粉毛叼着根从冰箱里顺的营养膏，语气不满道：“芳香魔牌的咖啡碍着你了？” 薇薇安脸色苍白的掐着脖子，瞪着眼指他。 几人见到小粉毛也是面面相觑： “你怎么在这？” 小粉毛表情一滞，又吸溜吸溜的嘬起营养膏，瘪着嘴：“...没地方去，先住一晚。” 老杨毫不客气的嘲笑起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小正太。 小粉毛也当即反唇相讥。 一时间，吵闹声、嘲笑声、干呕声不绝于耳。 不大的客厅里，吵吵闹闹的又有了人气。 又或者，在终于摆脱被人追杀的境地之后，陈冕难得的放下了些心。 新生活在变好。 一切似乎都有了转机。 “对了，陈冕。” 路宝宝笑到半截，忽然想起正经事：“等到你首次深潜结束之后，就去和薇薇安熟悉一下盐湖市的各个情报点吧。” “现在露西死了，你也可以在盐湖市附近走动走动，从事一下本职工作了。” “对啊对啊。”老杨跟着附和，“我也能恢复正常作息了。” 陈冕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陡然有种暑假之后，被爹妈姐妹一齐嫌弃的放假大学生的感觉。 “那我的病...” 他还强撑着，试图给自己找个有力的理由作为咸鱼的借口。 结果，却见路宝宝挑了挑眉： “放心，轻松得很！” “？” ...... “维格阁下。” “叨扰了。” 与一名相熟的侍卫打了声招呼，维格大步走进位于盐湖市中心的一栋商业cbd顶层。 穿过前面的几条走廊，拐入角落。 那里是一片正对着盐湖市中心的落地窗阳台。 在这寸土寸金的顶层，却被人为的打通了数个房间，做成了一间室内高尔夫球场。 一位身材高大，头顶长着双角的中年人站在轨道草坪一侧，手中双持球棍，气定神闲的比量姿势。 见对方正忙，维格安静的等在身后。 “咚。” 球棍挥过，小小的白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正中洞口。 “厉害。” 才刚一落洞，就听身后已经有人夸赞出声，轻轻的鼓着掌。 男人饶有兴致的转过身。 而后，就听维格语气热络：“参议员先生，您的球技又进步了。” “过奖了，维格。” “我是裁决魔，我不会说谎，先生。” “哈，你这小子。” 中年魔鬼放下球棍，笑着摇摇头，动作悠然的拉开沙发坐在桌前： “那边的事已经解决完了？” “是的，先生。” 维格说到正事，表情也跟着板正几分，语气和缓道：“我仔细查过了，这次降临不是我们的人安排的。” “虽说有诡异受创，但却并非由调查局的人造成。” “具体原因，我们也不知。” “另外...尽管留下了一部分‘真实’，对方却没有‘遗物’产生。” 中年魔鬼坐在桌后，依旧笑容和蔼的询问道：“那一部分‘真实’的第一接触人是谁？” “是一名调查局新人。” “他叫陈冕。” 维格在这位先生面前，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不疾不徐。 “这样啊——” 中年魔鬼叹着气，平淡的拉长了语调。 “......” “那就由人类争去吧。” “‘天壁’也好，‘婴儿’也罢。” “他们想争取，想做些大事，想要更多，那就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给他们放开些限制吧。” “是。” 面对这位先生的命令时，维格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他语气颇有些无奈的笑道：“你知道吗，维格。” “一群狭隘、弱小，且总是无法认清自己的家伙，总是能给很多人带来些愚蠢的烦恼。” “这是因为大人们高瞻远瞩，与那些硕鼠的视野不同。” 维格依旧保持着那和善的微笑。 “你啊...” 中年魔鬼保持着同样的微笑，一副拿自家晚辈没办法的亲切长辈作态。 而后，他又像想起了什么，语气温和道：“不过在做事的时候也要记得...” “开始时可以由着他们。” “但是。” “什么时候结束，却要由我们说了算。” “你明白吗？维格。” 闻言，维格深深躬身，声音恭敬： “谨遵您的教导，先生。” 【055】大案 “等等！你们不能这样。” “这是非法拘禁，是违法的！” “喂！” 被绑住的粉毛小正太大声叫喊着，被绳索绑死的身体像条蛆一样在地上努力蠕动着，却被锁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 然而，在他背后的手却沾着些许水渍，在地面上快速的写着字。 【很好。】 【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看到这两行自己的陈冕等人，目光都不免有些怪异。 真·手脑分离。 即便是路宝宝这样见多识广的，也是第一次见到今天这一出。 “老杨，那个神父你们没查过吗？” 陈冕疑惑的转头问小绿毛。 他记得老杨好像说过，那个神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领孩子了。 “我哪知道去...”老杨也觉得自己挺冤，无奈道：“我们好歹也是正规部门，没出事之前，哪知道这些民事案件跟诡异有关。” “我之前倒是看过档案。” 路宝宝冷不丁发声，表情也不太好看：“当时只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得了痔疮，有点不对劲。” “但是也只查到，那位安神父是以结社名义领养的孩子。” “他也没有过犯罪记录。” 陈冕眉头一挑：“以结社名义领养？这合程序吗？” “呼...算是钻了空子，单亲家庭是不允许领养儿童，但是团体没写。”路宝宝吐了口烟气。 法不禁止即可为。 这是在任何地方都行得通的潜规则。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等待艾伦身上的变化。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几人的想法，从一开始的暴躁，逐渐到畏惧，再到开始恳求。 但是，陈冕几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这些反应。 直到某一刻。 “咚。” 小正太始终不停蠕动着的身体忽的一僵，像是被打了即时麻醉，全身肌肉紧绷住。 紧跟着，白眼一翻，脑袋重重的砸在木质地面上。 陈冕几人立刻提起精神。 缓缓的，他能听到艾伦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缓慢、沉重，像是睡了过去。 但这种节奏感，又被瞬间打乱。 “咳..咳咳咳...” 伴着一阵强烈的咳嗽声，他原本反弓着的身体骤然绷直，脖子上的青筋凸出皮肤，脸色都有些泛紫。 仿佛正在经历某种艰难的挣扎。 “噗。” 直到一口黑色的粘液猛然从口中喷出，艾伦才终于重新睁开了眼。 那团黑色的粘液落在地上，发出滋啦啦的腐蚀响，隐约还能听见其中传来一阵阵‘嘻嘻嘻’的怪笑声。 陈冕几人不约而同的瞪直了眼。 这种症状，简直跟他犯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相对艾伦这死去活来的模样，陈冕当时反应已经可以算得上十分轻微了。 “呼..呼...” 然而，经历了这样的挣扎之后，少年脸上反倒露出畅快的笑容。 像是再一次自死中求得一活。 “好了，可以放开我了。” “......” 即便他这么说着，陈冕几人却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仍旧皱眉看着他。 果不其然，他的手指不再写字了。 全身似乎也短暂的回到了同一个意识的控制。 “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路宝宝的眉头愈发紧皱，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也不知道。” 说着，即便被捆在地上，这个粉毛小正太还是拽拽的甩了下自己长长的刘海。 风度！ “那刚才的那些话，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精神分裂吗？”陈冕疑惑的蹲下身，在艾伦的身上戳了戳。 似是有些好奇。 “别乱摸！” “而且那个才不是我，那是被种到我身体里的东西，别拿我跟那个蠢家伙相提并论。” 小正太的语气还是那么酷酷的，如果不是因为躺着，定显三分傲然外带七分冷峻。 “种？” 路宝宝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被种进去的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冕几人安静下来。 顿了顿，艾伦才解释道：“从我有印象起，我就和一群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住在一间...应该算是地窖吧。”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笼子，就和看守所监所里的那个笼子差不多，但是和其他人是隔开的，没办法互相说话。” 路宝宝目光微沉。 她知道，艾伦说的‘笼子’是指牢房。 艾伦说着，似乎也被引动了那段时间的回忆，声音有些低哑：“我身上的编号是六十一，笼子里的每个人都有编号，安德鲁神父会按顺序给我们做手术。” “一开始的孩子都死了，到后来活下来的才渐渐变多...等轮到我的时候，已经基本不会死人了。” “做的是什么手术？”陈冕疑惑。 “不知道。” 艾伦摇摇头：“反正我醒过来的时候，胸口就有了那个...像裤衩子一样的疤痕了。” “安德鲁神父说，我是‘根’。” “而其他的孩子则大多被他称作‘柱’，他说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差别。” “只是从那以后，我就渐渐变得没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了。” 艾伦说到这，声音不自觉变得有些颤抖：“一开始还只是睡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起来梦游。” “但是到后来，我不能管理身体的时间，就开始一点点变多。” “直到现在，每天大约只有两三个小时是可以自主动弹的。” “幸好，那个意识好像很笨，我只需要稍微影响，就能改变‘他’的想法，所以偶尔也能趁着放风的时候，从那里逃出来。” 老杨不解：“那你之前在看守所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小粉毛反而反问道：“你觉得这种事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我哪知道谁是怪...呃，就是、就是有超能力的人。” 口中那句‘怪物’才说到半截，又被他下意识吞回去。 在俄弥勾，人们对与诡异、神秘有关的人物，大多呈负面印象——这也是多年舆论导致的结果。 路宝宝审慎道：“所以，你是在见到我们的战斗之后，才决定留下来的？” “对！” 艾伦眼里像是亮起了光：“我本来是想让那些魔鬼发现我的，但是他们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突然把我放掉了。” 说到这里，他又忽然有些担忧道：“喂，你们应该是管这种事的吧？” “当然。” 路宝宝的态度明显变得严肃：“不过，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们暂时不能把你解开。” “之后一段时间，也需要把你关在看守所...希望你能理解。” “那没事。”艾伦长长松了口气，似乎终于放下心，“看守所比‘笼子’大多了。” “唉~” 听着几人的询问，始终站在旁边的魅魔治安官薇薇安长叹一口气： “怎么跟着你们几个，好像总能碰到大案呢？好麻烦。” 路宝宝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在你的治安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好意思说？” “嘤嘤嘤~” 魅魔小姐哭得很假。 路宝宝打断问道：“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症状吗？” 陈冕和老杨都在旁边。 他们这三个人加起来，年龄估计都没有面前这位魅魔小姐的一半。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论见多识广，大家肯定比不过人家。 “灵质扭曲吧？” 魅魔小姐漫不经心的绕着小正太走了几圈，这二者的组合似乎总是会造成十分微妙的化学反应。 薇薇安这戳戳、那摸摸，点点头确定道：“还有人工深海化...源能反应很强烈啊。” “另外，这个灵魂和身体好像也有点不太匹配呢。” 路宝宝和陈冕听得都是一愣。 连艾伦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薇薇安笑着俯下身，问了一句：“你记得自己...嗯，十岁之前的记忆吗？” “......” 艾伦怔怔的看着她。 似乎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住了。 “不、不，这是我的身体啊。” “我醒来之后，就一直是......” 他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却又语无伦次，大脑有些混乱。 魅魔小姐直起身，摊摊手。 “你们看，他的灵质残缺现象很严重，单看痕迹应该是‘种植’过程中手法过度粗暴的缘故。” “唯一没搞错的是...” “确实是大案。” 说着，薇薇安又转过身，声音温和道：“对了，你是从哪跑出来的？” 正处于呆滞中的艾伦怔了下，愣愣的答道： “育、育儿街区。” 【049】坐标与锚定 凤凰城。 蒙二拿街区。 “啪嗒。” “啪嗒。” 厚重的水牛皮长靴踩过稍显泥泞的街道，发出橡胶鞋底与黏腻粘连的响，鞋底踏过一片片泼洒的暗红。 而在他行走过的街道两侧，安静的摆放着样貌不一的装饰品。 那是一颗颗染着猩红的头颅。 这些头颅的摆放都十分讲究。 在父亲面前的，是女儿。 在母亲面前的，是情人。 在弟弟面前的，是女老师。 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干净的、发自内心的、诚恳的微笑。 他们的脖颈以下部分，与血红的街道相连接，颈部大动脉偶尔还会一颤一缩。 仿佛即便头颅被砍断，其中也依旧有血液在流动。 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连坚固无比的天壁，似乎都难以遮掩来自‘外面’的色彩。 那人只是平静的前进。 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来自道路两侧的景色，面上始终带着如同慈父般，和蔼温暖的微笑。 在街道的尽头，则围绕着一圈身着奶白色长袍，脸上带着猩红面具的信徒。 他们齐齐盘坐着围绕成一圈，每个人身后都连着一条血红的线，笔直连接到半空中，呈现出被重力拉扯的猩红。 看上去，似乎只是在安静的祈祷。 唯一与普通信徒有所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头颅都呈现一百八十度拧转。 脖颈处的皮肤扭曲，形成大片褶皱。 有些人更是连白皙的颈骨都露出。 不过他们仍旧保持着安静的坐姿。 在这群人中央的，则是一位身材高大、壮硕，手中捧着一枚漆黑楔钉跪倒的男人。 这里的每一个都是纯人类。 来人走到祭坛外围。 他似乎没有丝毫敬畏心，随手拨开一具拧断了颈骨死亡的尸体，大步走进圆圈中央，声音温暖的询问了一声： “阿梁？” 似乎是听到了他轻轻的呼唤声。 那具高大男人的身体隐约颤动了一下，发出细密轻微的撕裂声。 “咔嚓” “咔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内而外的吞噬着什么，如同鸟类出生时撕开蛋壳。 渐渐的，被称作阿梁的男人后背裂开一道道犹如瓷器摔在地上般的清晰裂痕，呈蛛网状朝四面八方铺散开。 最终，发出一声破裂响。 “噗。” 一只白皙小巧的手掌，缓慢的从高大男人的身体里伸出。 他像是有些茫然的凭空摸索了两下，而后才有意识的摸到了后背的身体，用力的朝侧面撕开。 于是，一个全身白皙，面容精致如人偶般，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光屁股男孩就从这具巨大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扑了个空。 全身勾连着暗绿色体液的男孩顿时滑倒，像是有些晕眩般，摇摇晃晃的转着圈，分不清方向。 等到抹去了脸上的粘液，呕吐般喷出嘴里的东西，他这才目光迷茫的睁开那双天蓝色的眼睛。 “...父？” “我、我成功了吗？” 小男孩试着发了发声，从那张看似稚嫩精致的脸庞下，发出的却是仿佛三四十岁中年人般的沙哑男低音。 被他称作‘父’的男人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嫌弃他头顶的粘液，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男人和蔼的说道：“阿梁，你已经成为一个完整的坐标了。” “接下来，我需要你适应现在的身体，好吗？” 听到男人的声音，被称作阿梁的小男孩那原本僵硬的精致面庞上，蓦的浮现起不知是兴奋还是惊喜的红晕，他结结巴巴的开口： “是！” “我、我一定会完成父的愿望！” 开口时，依旧是那一嗓子沙哑沉闷的中年男低音。 “谢谢你。” 他的父和蔼的说着。 说完，男人动作轻柔的领起男孩的小手，两人仿佛真正的父子般，顺着刚刚那条街道朝外面走去。 直到二人离开。 微微的风掀开盘坐于祭坛周围的‘信徒’的白色长袍。 露出那底下的漆黑作战服。 一副面具落到地上，咔嚓一声摔得粉碎。 面具之下的，是一张长着双角的魔鬼面庞，表情依旧干净、和谐，似乎看到了幸福的家乡。 随着最中央那具高大健壮的尸体，渐渐在无所支撑后化作飞灰。 位于祭坛外面一圈的二十四具尸体，也同样渐渐散碎。 这二十四人，每一个都是深潜者。 而顺着这座祭坛向整条街道看去..... 那些暗红的、黏连的，密密麻麻排列组合成一整条道路的，全都是一具具无头的尸体。 整个街区都被献祭了。 直到最后，被那具高大尸体捧在掌心的，始终浮在半空的漆黑楔钉，才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最后，直直落进地面。 锚定！ ...... 小别墅，地下二层。 趁着老杨和路宝宝布置深潜术式，薇薇安在一边看小人书的功夫，陈冕独自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假装闭目调整心态。 实则，精神沉入深海空间。 回到这间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陈冕才终于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不管是谁，交出自己第一次的时候都会比较紧张。 即便路宝宝说什么‘艾呀，肯定梅事，很安全的啦’之类的屁话，陈冕也依旧难以平静。 这是心理因素，很难克服。 为了平复一下心态，陈冕觉得自己还是在这间秘密基地里待一会儿比较好。 另外，也是为了清点一下这一次的收获。 ———— 【无名之雾】：5% 【深海能力】：音域直感（s）0/0、肢体再生（d）0/4、喰欲饕餮（c）0/8 【灵质】：八 【遗蜕】：暴食坐标（中层）+/- ———— “嗯？” 才刚看过去第一眼，陈冕就注意到面板上多出了一项新栏目。 “遗蜕？” “这什么东西。” 正当他疑惑着，就见自己手背上，被缓缓剥离出一根漆黑的，表面遍布细微裂痕，如同冰裂纹瓷器似的倒三角形楔钉。 自从进入了这片空间之后，这颗楔钉似乎就在不断的颤抖着。 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冕先是一愣。 而后，眉头不自觉的跟着皱起。 这些天，他唯一与深海有过接触的事件，也就是刚过去不久的那个怪物了。 【暴食坐标】？ 想到这，陈冕也回忆起祂似乎说过什么‘就是你夺走了我的坐标吗’之类的话。 “所以说，这就是我拿走的东西？” 陈冕摩挲下巴，低声嘀咕着：“但是，这东西有什么用？” 他琢磨着，总感觉‘坐标’这种能定位到自己地点的东西，让人有些不安全。 目光渐渐看向标识后面的‘-’号。 安全起见，还是抹掉算了？ 然而，那颗坐标却像是拥有自我意识般，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忽的，就见那团坐标蓦然缩成一团。 在面板上的‘坐标’也渐渐被抹去，化作一片空白。 而后，就见那黑色蠕动成一条皮筋大的绳圈。 面板上的字迹也渐渐变化。 【暴食·多功能方便用器（中层）】 陈冕皱着眉头，有些迷惑的看着这一小团。 “方...便器？” 他随手抓起那条发圈，随手甩了一下，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出一柄水果刀的模样。 “哗——” 如同水银泻地，那漆黑的颜色瞬间延伸出去很长，形成一柄形体修长的苗刀。 柄长刃长，刀身狭窄，通体漆黑。 陈冕又稍稍甩了甩，手中长刀又变成了个杯子、酒瓶、棒球棍...... 看上去确实挺多功能的。 直到最后，他脑子里冒出妙门豆蔻、天下十大名器等等，那团蠕动的漆黑才瘫痪在他手里，一动不动。 装死。 于是，陈冕才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团漆黑的‘暴食’。 好像...确实挺多功能嘿？ 【056】温柔的声音 薇薇安通知治安署的人来把艾伦接走之后，她自己也跟着跑路了。 她才懒得掺和这些麻烦事。 于是，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沉默。 无论是‘根’与‘柱’的手术，能够扭曲人类灵质的技术，还是那位深藏不漏的安德鲁神父，都让在场的几人心生不安。 更令他们不安的是，陈冕的胸口上，也冷不丁的多了这么一道符号。 真就祸不单行。 直到，路宝宝冷不丁的开口： “你确定你的精神没问题吧？” “......” “没事。” 陈冕则有些头疼：“只是...那孩子之前不也被抓进理智监管所了吗？” “这么明显的症状，在所里怎么没检查出来？” 闻言，老杨和路宝宝反倒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了？”陈冕被盯得有些别扭。 “因为那小子是魔鬼啊。” 老杨语气理所当然的说着：“混血魔鬼也是魔鬼，出点精神问题，那不是很正常吗？” 魔鬼有病，是俄弥勾的常识。 “......” 陈冕闻言瞬间语塞。 也是，这世道他妈的魔鬼还有特权呢！ “可是...”陈冕又皱起眉，“你们不是说监管所还要做人体实验吗？那让他们去找魔鬼啊？” “嗤——” 老杨闻言嗤笑：“他们能从自己身上往下割肉，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他们拿人命做实验，就是为了给自己治病用的，哪会在没完成之前就用在魔鬼身上？” “真那么做，他们非得被魔鬼参议院锤死，反正人类的命又不值钱，一试管一大片么！用呗。” “听话又好管，呵呵。” 听到这，陈冕便不说话了。 这个话题太敏感，算是俄弥勾内部的智障正确。 与魔鬼的反堕胎、完全自然生育不同，因为最开始建城时的人口困境，人类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社会生育——即，成年男女成年之后定期捐献遗传因子，甚至可以凭此抵税。 因此，俄弥勾的人口遗传学基因库里，确实保留着短期大规模生育的能力。 但是，魔鬼却反而立法反对。 自那之后，人类的生育状态就呈现出自然与试管双轨制。 孤立于生活城市区域之外的‘育儿街区’，就是这一社会生育-抚养制度规则的产物。 不过，陈冕这前身倒是没去过那里。 他成长于固定的家庭环境。 “老杨！” “注意点。” 听他这么说，反倒是路宝宝语气平淡的点了一句。 只不过，她嘴上虽然教训，但实际上也没那么在意。 普通人之间还不算明显。 但是在涉及到‘深海’的这些部门里，人类对‘魔＞人的等级差距’的反抗意识是最为强烈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俗人身怀利刃，杀心也自起。 更何况，他们是一群多多少少都缺了点什么的疯子。 人类，魔鬼。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陈冕又把话题拉回正轨： “那我们现在怎么搞？” 他说的自然是神父和结社的案子。 “明天吧，去调查一下神父和结社的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路宝宝捻灭了最后一点烟火，“然后，找总局要支援。” “育儿街区...毕竟太近了。” “咱们躲不开。” 路宝宝打架的时候虽然很忙，但她其实理智得很，看得也很清楚。 ...这起案件，明显已经通过陈冕这一特殊媒介，从两个案子合并到以‘露西事件’为代表的同一件‘诡异连环案件’里。 而随着露西事态的发展，现在这起连环诡异信徒案件，明显已经不是一两个小组能解决的了。 如果不是命大，光露西那一次，他们谁都活不下来。 但是，只当缩头乌龟也不行，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到这，陈冕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他抚摸着胸口衣物下那凹凸不平的疤痕纹路，只觉脑子里一抽一抽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 那什么【灾厄（ex）】的意思，不会是说我是个什么‘灾厄体质’之类的吧？ 想着这些事，头也变得愈发痛了。 “那我先去睡觉。”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嗯，好好休息。” 路宝宝也表示理解。 他才刚完成首次深潜，结果就碰上这么一档子事，换谁都头疼。 只是，陈冕才刚起身，门外就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 路宝宝和老杨坐在位置上，同时直勾勾的看向他。 他们都不想起。 陈冕只得去开门。 “打扰了。” 伴着有些害羞的弱弱女声，白发红眸的修女小姐悄悄从门外冒出个小脑袋，暗搓搓的望向大厅里面。 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木桶。 不知道装着什么。 陈冕先是一怔，而后反应极快的露出一脸阳光温和的微笑，维持着自己在小工具人面前的‘人设’。 只是，她怎么来了？ 口中却仍热情道： “是伊奈修女啊。” “快请进。” “没打扰你们吧？都这么晚了...” “没事。” 见到来人，路宝宝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几分，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而旁边的老杨则是第一次见到小修女，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 刚才我为什么没去开门呢？ 他有点后悔了。 “今天想喝点什么？” 既然伊奈突然来访，那陈冕自然也只得延后些上床的时间：“上次那种甜咖啡？” “啊！今天我是来帮忙的。” 虔诚的修女小姐抬头看向陈冕，露出甜甜的、可爱的笑容。 她举了举自己怀里的小木桶：“大修女说，这种药水可能能缓解您的症状！” “她刚刚跑到我房间里，让我快点来帮您涂上呢。” “嗯？！” 刚刚还在因为这件事发愁的几人闻言，先是不约而同的一怔，而后齐刷刷的转过头，目光炯炯的看向修女小姐。 伊奈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颤颤道： “不、不可以吗？” ...... 门外，老杨盯着那头绿毛，撅着屁股试图从门缝里往房间里瞅。 很可惜，在没有开启能力的情况下，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脸可惜的表情直起身子，眼珠转了转，又特八卦的凑到路宝宝旁边：“路姐！那孩子跟陈冕是什么关系？” “我看你好像认识她？” “难道是...” 说到半截，他脸上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两手做出圈圈和棍棍的手势。 路宝宝嫌弃的斜了他一眼，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露出笑容： “更近~” 同一个神秘组织的伙伴，肯定比随时可能分手的情侣强得多。 “噫吁戏！” 老杨那张本来就很猥琐的脸上，顿时露出近乎颜艺的扭曲表情。 嫉妒！ 他妈的，这老驴子！ ...... 房间里。 有着一袭纯白长发的少女跪坐在床铺上，双手原本的宽袖被卷起，露出两截能看到青色经络的藕臂。 那个小小的木桶则被放在旁边，打开了盖子，露出里面略显黏稠的青色粘液。 陈冕则身体紧绷的把头放在少女的膝盖上，闭上双眼。 不知道是不是给人家挖坑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他躺在自家工具人小姐膝盖上的时候，本能的觉她会一榔头劈下来。 除此之外...他赤着的胸口上，还留着一道外形比较特别的术式纹路。 正当他全身都像要僵住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只温暖小巧的手掌轻轻抚在自己额头。 刚刚进门时还显得羞涩、拘谨的白发少女，在开始做正事时，反而变得落落大方，心无旁骛。 陈冕下意识的睁开眼。 一双如同红宝石般晶莹的眸子，恰好与他的目光对上。 少女那如同雾凇般的雪白长发垂落在修长颈侧，那双同样泛着白色的柳叶眉伴着赤红双眼与小巧卧蚕朝两侧舒展开，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纯粹到极致的宁静微笑。 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平静。 陈冕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伊奈轻声开口，丝丝缕缕般的声线仿佛能平复人的内心： “安心吧，先生。” “您会听到温柔的声音。” 【050】他是，什么东西? “陈冕？陈冕。” “我们这已经好了。” 听到从外界传来的呼唤，陈冕这才从刚才那沉浸感中脱离。 不知觉间，左手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条看似寻常的黑色发圈。 看在这东西似乎还算听话的份上，陈冕最终也没有抹消它。 “来了。” 走进房间，就见路宝宝和老杨他们都站在边上。 而房间中央空处的位置上，则布置着纹路精细、似乎用多种材料粉末铺洒，最终形成的一道多重环状术式。 至于中央的术式结构，陈冕自然是看不懂的。 在术式边缘，摆放着一颗绿水晶、一纸祷告圣言、一张天蓝色材料钩织的捕梦网、一个银白色的双面雕塑。 三者相对立，将整个术式笼罩其中。 这三样，就是首次深潜所需要的重要材料了。 路宝宝嘴里叼着烟，不过因为是在封闭的室内，所以没有点火。 见陈冕进了门，她随口笑道： “很紧张吗？” “...还行。” 陈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紧张。 因为，如果自己的空间真的位于深海的话，那他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只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走正门。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宝宝看上去倒是比他轻松许多，安慰道：“你既然能够使用深海能力，就说明你的天生灵质达标。” “只要记住我们之前告诉你的那些窍门，差不多也就能下潜了。” “好。” 陈冕笑了笑。 在从局子里得知他将会破例成为调查局的成员之后，路宝宝两人自然也不可能任由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下潜。 在这零星的两天里，已经告知了自己不少首次深潜的步骤和窍门。 接下来，他只需要按部就班。 其实也就足够了。 “你们好了没？我可要回去睡美容觉了~” 薇薇安有些懒散的打着哈欠。 路宝宝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调查局每一位成员进行初次深潜时，身边都需要有魔鬼在旁边进行记录与现场监督。 这是规则。 至于老杨则半蹲在一边，为术式提供‘开门’所必须的源能。 还一副愤世嫉俗的苦瓜脸。 陈冕很快坐到术式中央，按照路宝宝的指示双腿盘起，闭目入定。 失去视野之后，路宝宝的声音变得似乎有些遥远。 “一会儿根据我的指示，在看到那颗光点之后，意识要紧跟着那颗光点前进，不要走神。” “记住，不要走神。” “确认这些之后，我们就开始了。” 陈冕闭着眼，点了点头。 外面，术式随着老杨的源能一点点灌入，逐渐亮起一节节青蓝色的光。 水晶、圣言、捕梦网、雕塑在源能贯通之下依次点亮。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路宝宝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嘴里叼着的卷烟一上一下。 如果说安危，她确实不怎么担心。 早在最开始，她就已经跟陈冕说过了，首次深潜的死亡率近乎百分之零——之所以说是近乎，还要排除那些自己作死、突发疾病、情绪异常的典型。 对正常人而言，就是不会死。 但是，最初一次的深潜，对一个人的精神污染危害往往也是最严重的。 每个人对知识、创意的接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不过有高有低。 进入深海，对所有人而言，都无异于进入一个崭新的、未知的世界，在进行这种巨大的转换的瞬间，人们所接受的内心冲击，往往也是最为严重的。 在这种过程中，有人会受到严重的污染，有人会精神异化，还有的人甚至会成为诡异的信徒。 因此，每一名深潜者之间的潜力与差距，往往都能通过第一次深潜后的反应表现出来。 即便是她当年在培训基地时，那些经受过严格的知识与体能训练、无数次阅读过各种档案，因为优秀的成绩而在第一批次进行‘深潜仪式’的五十名同学中，也有三人未能完成深潜。 如果陈冕也未能完成... 浪费一次资源其实还算是小事。 相对而言，更加重要的是...林局长不可能为一个潜能上限极低的人，付出更多心力，将其培养成‘里面’与‘外面’的枢纽。 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路宝宝用余光瞥了眼还在打哈欠的薇薇安。 神色难名。 ...... 在路宝宝内心正复杂时，陈冕视野中的黑暗里，已然浮现出一颗淡蓝色的、浮游着的光点。 那光点像一只萤火虫，又好似摇曳的烛火，飘摇不定。 因为记得路宝宝的提示，陈冕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死死盯着那点光亮。 由于注意力高度集中，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意识的相对位置，正在黑暗中高速移动着。 那注视在光点上的目光，就仿佛一条线，将他的意识牵引向黑暗的最深处。 直到某一刻。 “咚。” 耳边响起宛如水珠落入湖面般的波动响。 水面泛起涟漪。 仿佛在某种念头的催促下，他缓缓睁开双眼。 然而，入眼的却不再是那间位于地下深处的小房间。 水面、倒影、波平如镜。 向极远处眺望而去，碧蓝如洗的耀眼天空几乎与水面极尽处相连接，海天一线。 天空没有太阳，却明亮得有些刺眼。 他仿佛突兀置身于一片极尽清澈的纯蓝色空间。 平坦无垠的海面上，空无一人。 宁静到了极点。 陈冕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直到，他下意识的迈开脚步，才忽的发觉异常。 他此时正踩在水面上。 镜海泛起片片涟漪，却无论如何都难以下沉。 紧跟着，陈冕才回忆起路宝宝之前告知过他的步骤。 “首先，是凝聚‘位格’。” 单以人脆弱的意识，无法进入汹涌的深海，被撕碎是必然的。 因此，他们都需要被保护。 位格，是一切的开始。 陈冕深吸一口气，按照路宝宝吩咐的低声开口，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即世界。” “我即世界。” “我即世界。” 说话的同时，他还在脑中飞快构思着一个尽可能简单、清晰的立体图形。 他想的是一个球。 弧面、阴影、光滑、圆润。 看似简单的图案，用凭空想象的方式构建出来，却显得无比艰难。 陈冕也不知怎么了，自己脑袋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被大量大量的抽走。 而他也只能忍耐着，感受着。 口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与此同时，他的脑中还在源源不断的生出大量的、虚幻的景象。 宏大的场面由近及远，镜头逐渐拉伸广角，画面在漆黑闪烁的模糊乱码间快速变幻，让人目不暇接。 扭曲的信徒、狂舞的人群、猩红的雨幕、半边茂盛半边凋零的通天巨树、在赤色夜空下自下而上逐渐粉碎的浮空巨城、从地平线尽头向太阳倒卷的漆黑海洋、视野尽头天空极远处洞开的深蓝漩涡...... 直到最后，一处熟悉的大厅映入眼帘。 一双与他相同的眸子，隔着薄薄的镜面对视。 目光冷漠。 “嘶...” 在那飞速变幻的画面结束的瞬间，陈冕只觉脚下的地面都在不断震动，耳边仿佛传来一阵阵天灾般的轰鸣，一道连着一道的雷声与音爆贯彻双耳。 但是，他全部都充耳不闻。 宝宝强调过。 在深海中构建位格的时候，脑中会涌入大量的精神污染。 那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曾经出现过的混乱信息，不需要理会！ 直到某一刻，他体内渐渐生出一种‘被充满’的感觉时，陈冕才终于说出自己的要求： “深海，我要踏入你的世界！” “轰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陈冕紧闭双眼喊出这句话的瞬间，耳边似乎响起了山脉落入大海般的剧烈轰鸣。 只一瞬间，他就失去了一切感知。 刚才的所有画面与声音，都仿佛仅仅是错觉。 连身体，都在这一刻变得轻松。 与此同时，他又似乎失去了什么。 一行短短的字迹，浮现在独属于他的黑暗里。 【懦弱】 看到这行字迹，陈冕似乎怔了下。 而后稍稍松了口气。 【术式】、【献祭物】、【灵质】 这是开启一次正式【深海献祭】的三个必要组成项。 【深潜】本身，也是一次‘献祭’。 既然如此，失去一些负面情绪的灵质，显然要更划算一些。 如此一来，整个深潜过程，便算是完成了。 想到这，陈冕睁开了眼。 然而，入眼的画面，却让他难以自制的全身僵硬住。 不同于刚刚宁静、无垠的大海。 在远处，有许许多多的人。 陈冕朝周边的那些‘人影’张望去。 所有人都紧闭着眼，头顶钓着一根根细细的、长短不一的丝线，不断的向着上方垂落。 唯有他是‘倒’过来的。 世界仿佛被逆转了。 陈冕呆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不，不是海面。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头看向脚下。 全身都被‘位格’包裹着，他的目光穿透了屏障，看向自己仍旧踩踏在海面的脚底。 在脚下的海面对岸，一个与他相同的人影，与他相对而立着，脚掌相互连接。 对岸的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道目光，隔着那薄薄的水面，也低头看过来。 渐渐的，他露出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一股寒意顺着陈冕的脊椎蔓延。 他是...什么东西？ 【057】你们也是好人吗?(求追读!) 清凉，润滑。 陈冕闭上双眼。 此时的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少女那白皙的小手正并指合拢，蘸着那黏糊糊的药液，在他胸口处轻轻的画着。 伊奈一边涂抹，口中一边轻轻的哼着曲调轻缓的歌。 胸口那如同风湿病般的沉重感不断减轻，身体上的虚弱也似乎在一点点褪去。 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抚慰，让陈冕内心宁静得几乎要睡过去。 在那清醒与沉眠的缝隙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似乎听到了，来自极遥远处的，悠扬温柔的声音。 伴着胸口一道道术式绘制。 那仿佛来自星空极遥远处的，温柔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愈发清晰。 只不过，却始终隔着一层膜。 怎么都戳不破。 那道声音也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探寻，一点点的向这一处延伸、延伸。 直到陈冕即将听清的瞬间... “好啦。” 伊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陈冕一怔，全身都像是震了下。 那感觉，就仿佛正在做清醒梦的时候，忽然被人伸手拍醒。 又像是睡得正沉的时候，脚下突兀的生出一股从高处坠落的惊吓。 “嗯？” 直到陈冕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胸口那处仿佛阴纹般的疤痕周围，此时已然被一道道术式符文环绕。 那些粘液在伊奈手中涂抹之后，已然在他胸前形成了一大片干果冻般，完全呈凝胶状的覆盖面。 很薄，也很轻。 但却又有种非常坚韧的感觉。 有点像...套套？ 陈冕胡乱的联想这，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伊奈小姐，此时也正关注着他。 ‘店长先生身上，果然有白先生的气息。’伊奈有些出神的想着。 ‘而且还十分浓郁。’ ‘他是眷属吗？’ 刚刚在为陈冕在身上绘制术式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店长先生才刚闭上眼，身上就泛起了很细微的，来自深海的气息。 这颗不是一般信徒能有的待遇。 正常情况下，能够受到这等眷顾的，往往只有祂们在人间的代行者，亦或是祂们神国中的眷顾者。 即便并非正在进行深潜，这种气息对直面过‘白先生’的人而言也十分明显。 只是，才一想到‘白先生的眷属’，她脑子里便记起‘很重要的人’，于是又联想到神父与修女之间的罪恶之恋，再就是亵渎神明。 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太自然。 有些发烫。 纯洁且富有好奇心的青春期少女们的脑回路，唯有在‘八卦’、‘恋爱’上能够如此具有跳跃性。 且是不分时间、地点与职业的。 在少女的小脑袋里浮现起许多本教堂内禁书的内容时，就见陈冕试图从她膝盖上起身。 只是，才稍微一撑起身子，手中便不由得一软。 伊奈眼疾手快，将他捞在怀抱里。 “小心些，先生。” 她声音软绵绵的，又带着些小慌张：“抱歉，我刚刚忘了说。大修女说这种药物涂完之后，应该会有半天到一天的虚弱期。” “在这段时间里，建议您最好睡觉或修养，另外还要注意补充营养。” 陈冕见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宽和的笑了笑：“没事，没事。” “我只是手滑了下。”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也麻烦你代我向那位大修女道谢。” 闻言，伊奈那可爱的脸蛋上顿时露出更加灿烂的微笑，温暖得像是能透入人内心世界的阳光。 “这是我应该做的！” 声音如同小鹿般欢快。 陈冕也露出微笑。 同时也不由心生感慨。 只有在面对面的、切实的接触过对方，感受到她内心中那热烈如太阳般的情感之后，他才有种面前这是一个真切的‘人’的感受。 而非某种可随意使用的工具。 观念的改变，总是润物细无声的。 “我帮你把位置正过来吧。” “哦，谢谢。” 正当伊奈小姐颇为热切的扛起陈冕的胳膊，帮他把头正到枕头的方向时。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陈冕的手掌不经意触碰到伊奈那一头白发下的纤长后颈。 少女的身体忽的一僵。 像是错觉般，陈冕突兀的听到了仿佛气球被扎破似的爆响。 但是转头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他们看不见。 在伊奈的后颈处，一道原本隐于皮肤下方的、暗红色的繁复术式纹路，在被陈冕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如同从极高处摔在地上的水球一样，‘啪’的一声爆开。 连一秒钟都没撑过。 伊奈则只觉从后颈到上背部分像是被火烧似的痛了一下，又紧跟着没了感觉。 像是突兀的神经痛。 若是两人能看到伊奈的背后就能发现，少女的背部上，此时正有一道顺着后颈到脊背延伸而下的术式符文，正泛着赤红的光。 突兀消失的符文，如同推倒了第一枚多米诺骨牌。 连续破碎的符文，一直到脊柱中段才将将停下，勉强维持着这道繁复术式的封印。 不知不觉间，修女小姐的唇角渐渐咧起一抹放肆的笑意。 “怎么了？” 陈冕似乎察觉到了修女小姐的停顿，疑惑的问道。 “无须在意。” 伊奈的声音忽的多了些许变化，全然没有了之前那总若有若无的紧张感，情绪饱满。 “今晚可要注意休息哦，先生。” 说着，少女将唇瓣贴到他耳边，吐气如兰： “我明天会再来的。” 陈冕目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不解，但口中还是答应道： “嗯，好。” 闻言，伊奈脸上那温婉的笑容， 扩大了几分。 这一刻，无论是陈冕还是伊奈，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唯有少女身后那如雾般的尾巴，正欢快的摇动着。 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呢。 ...... 夜色如幕。 瞳色在人造月光下似乎显得愈发鲜红的少女，双手捂着自己那醺红、发烫的白皙面庞，伫立在空旷的大街上。 神色似是有些陶醉。 双目放空的望着远方。 在走出店门之后没多久，伊奈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呆呆的望着天空。 刚离开店里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离开的时间越久，那股缠绕在店长先生身上的，独属于白先生的气息，在她脑中留下的印象就越是深刻、难以忘怀。 仿佛有着某种莫大的吸引力。 胸膛里，像是小鹿乱撞。 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愈发明显。 伊奈本能的感觉这种状态不太对，但平常似乎又一直如此，说不出有哪里奇怪了。 “叮铃咣当。” 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酒瓶摔在地上的响声，以及一群酒鬼吵吵嚷嚷、乱做一团的笑骂声。 为首第一个见到站在原地，沐浴在月光下的修女，眼睛顿时看直了。 渐渐的，其他人也注意到她。 本就喝得烂醉的几人顿时失了理智，嬉笑着围上来。 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口，就听伊奈忽的转过头，温柔的笑着询问道： “你们也是好人吗？” 最先领头的那人一愣，而后顿时猥琐的一笑：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 周围的几人顿时哄笑起来，还有人跟着做挺腰的动作。 俄弥勾的夜晚并不安全。 普通人在八点之后不会出门。 能在这个时间还停留在外面，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其中有两个混血魔鬼看向伊奈的目光，更是泛着如狼般的碧青色。 伊奈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那...你们愿意当我的狗吗？” 嘈杂的哄笑声忽的降了几个调，周围的目光变得有些疑惑、异样，气氛似乎随之冷了几分。 修女小姐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般，咬字清晰的继续温柔道： “跪下、吐舌头、摇动尾巴。” “乞求主人的怜悯。” “会吗？” 最前面几人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寒，其中有几个似乎觉得碰上了硬茬，悄悄从腰后摸出了短刀，人群里响起道不屑的叱骂声： “婊子！” “就他妈嘴是硬的。” “淦死她！” 伊奈安静的看着他们，笑容却愈发亲切、和蔼： “做不到？” 为首的一个臭着脸骂了一声，摇摇晃晃的上前，抡着大嘴巴就要扇一个响的。 而后...... “砰！” 像是迫击炮骤然落地，剧烈的声浪似乎让地面都震了震，周围几人顿时吓得不轻。 “哗啦啦——” 在听力恢复之前，皮肤触觉先一步，让他们感受到了温热、湿润的感受。 最前面的一个人摸了下脸。 掌心里是黏腻湿滑的暗红血迹。 保持着挥手姿势的无头尸体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紧跟着，如同引起了某种连锁反应。 一个又一个醉鬼的身体，像是被灌满了水的气球，连续不断的膨胀、爆炸，四处泼洒的血浆与肢体，让他们大声的哀嚎、奔逃，不要命的想逃离这处屠宰场。 伊奈只是站在原地，循着‘欲望’的味道，一个连着一个将他们点爆。 那天真的笑容，仿佛将高温锡水倒入蚂蚁洞里，只为得到一个大型立体建筑手办的小孩子。 纯真无邪。 完全没有善与恶的概念。 直到最后一个人一边没了命的哭嚎，一边屎尿齐流的趴着翻进小巷里的垃圾桶，才终于停了手。 在她屁股后面，雾状的长尾巴摇得愈发热烈，发泄似的甩着。 只是...... “咕唔。” 正肆无忌惮的玩闹着，下半背处骤然传来急促的、如同烙铁烫伤般的刺激性疼痛。 沿着脊椎刻下的封印，闪烁着暗红的光。 那剧烈的痛觉让伊奈的动作忽的顿了顿，眼前几度变幻，突然找回了理智。 少女看着眼前的残肢断臂、满地血腥，目光似乎有些呆滞，连带着脸色也变得苍白，脚步微微踉跄。 这过于熟悉的场景，唤醒了脑中某一处幼年时期已然变得有些遥远的记忆。 “怎么...怎么又开始了？” . . . （求追读！月票！收藏！第三轮推荐也很重要！大家一定一定要追着读啊，不然编辑大大不给推荐otiz） 【051】天启 在陈冕潜入深海的同时。 身在地下的路宝宝等人并没有发现外面的变化，坐在术式中央的陈冕呼吸匀称、姿态正常。 他的首次深潜十分顺利。 而在外面...... “滋啦、滋啦。” 一脸疲惫颜色，才刚刚从工厂里出门，将将捋了捋头发的上班族目光微怔，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只是才看了没几眼，他又自嘲的笑了笑。 天壁可是魔鬼们带来的先进技术，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杞人忧天。 只是，脑子里才这么想了没几秒。 “嗡...” 一阵极轻微的震荡由远及近。 街道上的所有人都似乎察觉到了那震荡感，纷纷在原地停下，面面相觑。 紧跟着，一阵阵比刚才幅度更加剧烈的震荡，骤然涌现。 那强烈的震荡感，竟是让岛上的建筑物也跟着不住的晃动，发出令人不住牙酸的吱呀响。 整个移动城市的地面，都在眨眼间出现近三十度的巨大倾角。 若不是在建设之初，所有建筑都是固定在移动城市平面上，那仅仅是这巨大的倾角，就能让城市表面的一切轰然倒塌。 不过即便如此，建筑内部也已经是一片混乱。 “啊——” 先是一个女人下意识的尖叫出声，紧跟着，街道上的人群就像是听到了发令枪响般，轰的一声乱了起来。 有的人试图抓住身边同样在摇晃的建筑，有的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跑，有的则干脆像鸵鸟一样在原地停下，茫然的看着周围慌乱的人群。 少有人清醒理智些，却也组织不起秩序。 俄弥勾协议共和国运行已经超过两百年了，平稳运行时间更是超过五十年，移动城市新生的几代人中，可没人见识过地震这种恐怖的自然灾害。 只不过，这种恐怖的震动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又突兀的偃旗息鼓。 街道上慌乱的普通居民们渐渐恢复理智，不少人互相帮扶着将受伤者送往最近的医疗场所。 而更多的人，则在满心惶惶中等待来自广播与报纸的临时通知。 统一的组织结构，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 这一阵剧烈的震动，影响究竟有多深远，又代表着什么。 ...... 俄弥勾首都，比勒托利亚。 调查局，总部。 林继光站在天台顶端。 刚刚响彻整个总部的铃声，此时已然停下。 那是调查局全体一级战备警报。 调查局总部的警报等级，完全与源能检测系统连接。 正常情况下，只会在诡异完全降临的时候，也即是出现s级源能危险度的情况下响起。 在林继光就任局长的这四十余年里，统共也只响起过两次。 至于结果... 俄弥勾协议共和国立国时，总共有一百二十四个移动城市群。 而现在，还剩下八十六个。 然而，即便是在面对上一次，那位以十几万人的‘幸福感’为锚点，降临在比勒托利亚的诡异时，林继光也从未生出过这种如临深渊般的心悸感。 那过度庞大的源能总量，甚至让他误以为自己在面对的，是深海本身。 那是一束高度凝结的，如同浪涛般席卷而来，将所有人都吞没的，由纯粹源能构成的浪潮。 至于抵挡？ 大海会在意自己吞没过多少贝壳么？ 仅仅是那一瞬恐怖的源能爆发，甚至让他都难以抑制的生出了一股窒息感。 念及至此，林继光缓缓转过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专属于魔鬼的国家参议院。 通常情况下，人类们也称其为‘魔鬼参议院’。 ‘这...就是你们在等待的吗？’ ‘魔鬼。’ 他看着那里，心中默默的想着。 ...... “呀，呀~” “这可真是...” 莉莉娅大修女正埋头写着什么，不远处的实习修女们也正忙着各自的晚课。 然而，与这位水润丰腴的大修女相比，她们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这倒不是因为教堂的防护术式真的那么有效，又或者是什么格赫罗斯先生的庇护。 这纯粹是因为，这些大多只是首次完成深潜的修女们，与这股源能源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到她们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难以计量的源能所吞没。 但是，莉莉娅却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这世上没办法轻易改变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你不可视我所视之恐惧...” “...吗？” “谁在乎呢？” 口中无声的念叨着这句圣·辛德勒死前留下的名言，她无奈的继续低下头，咬着笔杆为教堂下个月的生计发愁。 ...... 维格刚刚走出参议员先生的房门，身体突兀的僵住。 “轰——” 魔鬼那敏锐的源能感知能力，让他陡然窒息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极近处爆发开，如同一道极短促的冲击波般，让他的五感与源能直觉瞬间瘫痪，大脑出现极短暂的空白。 那剧烈到令人生畏的源能浓度，仿佛席卷了整个天空，让他差点失禁。 即便艰难的憋住之后，全身也不由得如同麻痹般跪倒在走廊里，从脚趾到头发都在艰难的颤抖。 眼泪不自觉的涌出眼眶。 嘴巴下意识的张大。 那是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出现的本能生理反应。 对天生就能感知到源能，而且感知能力高度敏锐的魔鬼而言，这种沉重感甚至无异于一发震撼弹在近距离爆炸，又或者用充斥雄性激素的臭袜子箍住狗鼻子。 都是冲着一击必杀去的！ 与他相反的是... “天启！” “是天启？！” 维格刚刚走出的大门轰然被撞开，刚刚自始至终保持着风度与礼仪的参议员达达力克先生猛地冲出来，双眼通红的看向源能传来的方向。 整个人像是中了邪似的大喊着。 仿佛正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连手里的高尔夫球棍都忘了丢下，趴在窗户边上，好像恨不得能够飞出去。 “终于...” “终于出现了！” “哈哈哈哈——出现了！他妈的！” 在这高度兴奋的状态下，他几乎连身体上的部分畸变都难以克制，原本合身的衬衫被撑裂开一丝丝缝隙，犹如嘶吼般毫无理智的咆哮着。 相对于维格，位格更高的参议员达达力克自然能够承受更多的源能威压。 然而，这也撕破了他的理智伪装。 或者说...暴露了他的‘真实’。 听着那近乎疯狂的咆哮声，原本被震慑到近乎失去自我的维格，反倒借着这个机会找回了些许思维。 ‘天启...’ ‘是什么？’ 【058】切开(求追读!) 伊奈走了之后，路宝宝和老杨也进门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那俩货进门之后根本没看他几眼，反倒像是寻找犯罪证据似的满屋子乱窜。 等到发现陈冕确实没事了，这才打着哈哈离场。 看向他的表情也十分微妙。 啧。 把他们俩赶出去之后，陈冕关了灯，躺在平直的床铺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辗转反侧。 原本以为已经算是大案的露西事件，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切的起点。 这些诡异信徒，从很早之前就在暗中谋划着一切。 而露西的连环杀人案，反倒更像是一个引子。 陈冕躺在床上，摸着自己胸口那裹了一层套套似的怪异触感，默默的消化着艾伦所说的‘根’与‘柱’之间的差别。 还有伊奈通过交换获得的谶言。 【他们是坐标，而非祭品。】 【他们在广泛传播，而非定向呼唤。】 说起来...之前死的那四十几个人，不会也都变成‘柱’了吧？ “坐标。” 陈冕低喃着咀嚼这个词汇。 紧跟着，又联想到老杨、路宝宝，还有自己头顶上那不同的数字。 “时间。” 最后，眼中又渐渐映现出自己主动潜入深海之后看到的，那所有人都仿佛鱼饵般，被人为的从海面之上钓着丝线向下延伸，唯有他一个人能摆脱这种束缚，站在海面之下的场景。 以及...那镜面之中的自己。 简直像在用这些人勾引着什么一样。 “深海。” 陈冕心中越想越乱。 只觉自己从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包裹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难以挣脱。 心情渐渐烦躁。 想到最后，脑袋越来越乱，他干脆用被子把头蒙住，闭上眼。 “算了，什么破事都交给明天的我吧！” “要相信未来自己的智慧！” “睡觉！” 被子里香香的，似乎还留有少女不经意留下的洗发水味。 真不错。 房间角落，花瓶里那稍显萎靡的苍白花儿，正悄悄的绽放骨朵，交错的内蕊如同手指般小心翼翼的展开一丢丢。 夜色静谧。 ...... 刚一沉入梦境，陈冕便再次落入暗无天日的深海。 只不过，当他下意识抬头向天空望去时，且发现头顶那原本十分黯淡的海面，似乎距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连带着，原本飘落到更远处，那丝丝缕缕如同柳枝般在水流中飘散的丝线，也沉浸到了可以让他触摸到的位置。 “不，不是海面降低了。” 陈冕仰头望着，忽然反应过来。 “是深海空间上浮了！” “是因为我完成了首次深潜吗？” 他有些惊异的看着自海面上飘落的丝线。 “对了，现在是不是又能抽卡了？” 再一转念，他又想到了这点。 伊奈小姐给他带来的帮助不可谓不大，如果不是她与自己‘共享’了未来，那陈冕觉得自己早在露西第一次来袭的时候，就死在治安所的鸟笼里了。 哪还有后来那些转圜和翻盘？ 除此之外，还有通过伊奈小姐的‘教务’获得的能力。 这些都是他如今的立身之本。 实力，永远是保障生存的基础。 这个时候的陈冕先生，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走马观花的在无数荡漾的命运之线中浏览着，银色与金色的丝线连绵不绝，其中夹杂着不少衰败的灰色。 当陈冕走过的时候，祂们便纷纷躲避开，为他留出一道笔直的回廊。 直到寻找了许久。 陈冕终于从无以计数的命运之线中，再一次找到了那天所见的虹彩。 “就你了！” 他伸出手，从无数摇曳的丝线中，抓住那道虹色。 不过，这一次陈冕也学聪明了。 他并没有猴急的把那道丝线拽出，而是像往常看伊奈的美少女直播时那样，在轻轻的拉扯之后，任由那道命运之线，将自己引领进她那温暖、狭窄，孕育一切未来的小小世界。 与此同时，来自命运的遥远记忆，如同瀑布般涌入他的脑海。 意识，转瞬模糊。 ...... 哀嚎、呼喝、绝望的咆哮。 街道上的人群乌泱泱聚集成一团，挤在狭小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拥挤、推搡、叫骂。 不时有人被推倒在地，紧接着就是几十上百双脚踩过去，瞬间便没了声息。 远处的天空上。 倒卷的云层形成如同漩涡般的层流，灰黑的天空深处层叠暗红，如同那雨水里染了血。 数以万计的血肉碎片下雨般淅淅沥沥的淋在地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 一道通向深海极深处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整个城市已然瘫痪。 陈冕的视角由远及近，镜头渐渐拉伸到人群中唯一的逆行者身上。 那是一个有着双晨露般清澈的碧眸，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一袭浅褐色长发系成花辫在脑后卷了两圈，随意的搭在肩膀上，遮掩住那刻着代表伊洛瓦底将军的星辰肩章。 一件宽大的漆黑风衣披在肩上，双手呈稍息状背负身后相握成拳，走路带着风。 贴身的长裤勾勒出一双饱满紧致的修长美腿，同为黑色的长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响。 手里则拎着一个手提箱，像是随处可见的路过游客。 那精致冷漠如同人偶般的绝美面庞上，不带丝毫情绪。 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天空的异状。 与她相对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却纷纷本能的为她留出一条向前的通道。 周围的一切哀嚎、痛苦、绝望，都像是与她无关。 目中，唯有漠然。 直到天空上那扇仿佛能遮蔽一切视野的大门敞开。 “轰隆隆——” 仅仅是穿透现世与深海之间的空隙，眼中的一切便像是完全被祂吸引，天空之中如同出现了一个无限的黑洞，源源不断的将周围的一切吸引向祂。 女人终于站定，抬起头。 那是一团恍若无数树根纠缠成团，化作遒劲根系，刺在天空中固定身躯的庞然大物。 每一条树根上，都长着仿佛太阳般巨硕、不断滑动着的眼球。 祂看着地面上的一切，如同扫过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全无在意。 忽然间，祂动了。 那一根根原本戳在天空中央的根系，渐渐如同攀援般朝更前方摆动，仅仅是划过空气，就发出一阵阵如同陨石坠落般难以面对的磅礴威势，气压都被搅乱，在云层中形成一道道压缩的涡流。 紧跟着，那遮蔽了整个视野的巨大身躯也开始随之滚动。 祂仅仅是路过。 这座城市，只是恰好拦在了祂身前。 谁会在意自己开车时，到底压死了多少蚂蚁呢？ “呼...” 女人安静的看着这一幕，那精致的面孔上，露出小小的嫌弃表情。 她先是伸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啪。” 只这一声，周围环绕在她身边的人群先是一滞。 紧跟着，所有人都像是被无数倍加速过一样，哗啦啦的消失在她面前，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迅速、飞快。 但是令人惊愕的是，这些人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们仍旧哀嚎、恐惧、互相踩踏。 只不过，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被加速了无数倍。 直到面前的一切被清空。 女人才打出第二个响指。 “啪。” 突兀的，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无止境的静谧中。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定格。 下一秒，女人脚下那平整的路面裂开一线整齐的缝隙。 而后，延伸！ 原本看似只有几厘米，仿佛被刀刃切入般细密的缝隙，陡然向无止境的前方延伸而去，漫长的切口撕裂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地面、建筑、路灯、房屋、空气、云层...... 所有有形之物，都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击之下被撕成两半，突兀的分裂开，一直蔓延到那遮蔽整个视野的天灾。 根系、眼珠、躯体、核心。 从外层直到内层，所有出现在眼前的物质，都被毫不留情的劈碎、切落。 轰然吞没。 直到视野极尽处的天空云层，都被切成了整齐的中分。 画面，至此静止。 . . . （求追读！求收藏！求月票和推荐票！） 【052】灾厄(ex) “咣当！” 陈冕刚一苏醒，耳边就传来一阵极短促的碰撞声。 额头传来阵木木的痛。 眼前顿时一黑。 “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大脑仍停留在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那个如同镜像般的影子。 然而，他刚要站起身，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小手按在术式内部，无法动弹。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能听懂我的话吗？” “...理智还在么？” 那烟嗓里夹着些屑屑质感的女声，显然是路宝宝无她。 只不过，说出第一句的时候，那声音里明明还带着些疑惑，等到第二句出口时，语气里却已经带上杀意了。 正处于刚睡醒时那朦胧感的陈冕，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全身都不由激灵了一下。 “还在！” “吓我一跳。” 路宝宝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污染了。” 不知道是不是陈冕的错觉，他分明听出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遗憾。 ‘我最近哪招惹她了？’ 陈冕心下有些嘀咕。 女人的脾气跟她们的姨妈一样，说失调就失调，总是没个固定的准头。 “起身的时候轻点、慢点，注意控制自己的身体，小心别释放出什么能力，也别让源能失控了。” 虽说脾气不太正常，但在正经事上，路宝宝还算尽职尽责，看上去很是小心。 “好像，没什么差别。” 陈冕有些懵懂的站起身。 除了最开始那一段时间的虚脱感之外，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有使用能力的经历，不过任何一项陌生的能力都是高度危险的。” “你要小心些。” 见到陈冕这幅无甚变化的模样，路宝宝也暗自松了口气。 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培训基地的教学课本里，都没少出现过深潜者在经历最初的交换之后，因为放松警惕而死于自己能力崩溃的情况。 完整的深海能力，对于刚刚完成深潜的雏儿们，像极了幼儿抡大锤。 勉强能撑起来，容易砸死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现场需要两名深潜者，以及一名魔鬼在场的原因——这些人至少能在危急时刻，依靠数量压制住对方。 “能力？” 陈冕有些皱眉的感受着。 不同于‘音域直感’和‘肢体再生’的感官刺激，也不同于‘喰欲饕餮’直接将技能说明摆在面前。 此刻的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任何变化。 正当陈冕打算先闭上眼，去深海空间看看面板的时候，他似乎蓦的听到了一段模糊的声音。 “老驴子...@&#...变帅了？” 听到这句略显嘈杂的响，中间还有一段听不清楚，陈冕不由一脸疑惑表情的看向老杨，嘴上却不饶人，大大咧咧的承认道：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种明摆着的事情，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了。” 老杨先是一怔，而后双眼圆瞪，一张驴脸顿时拉得老长，大声嚷嚷道： “路姐！我举报！” “这小子觉醒的是读心类的能力。” 路宝宝闻言脸色一僵，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表情十分微妙。 陈冕却仍皱着眉： “不，不是。” 他能感觉到，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并非是新的能力。 这种‘声音’，仍旧是【音域直感】。 只不过，因为他终于下潜到‘真视阶段’而解开了一小部分的限制。 感受到这，陈冕也渐渐明白了。 如果说，普通人在完成深潜之后，是大脑中突兀的被塞进来一团复杂沉重的巨量深海能力信息，以至于他们最开始极为容易被污染、意识出现问题。 那陈冕在深海空间的保护下，就相当于将一堆对普通人而言负担极重的能力分成了好几个阶段。 如今，只需要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分别解开，并且利用起来，就可以瞬间适应目前的状态。 不但如此...... 陈冕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指。 动作轻柔的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那指甲已然完全普通于普通人类，硬度几乎与钢铁仿佛。 然而，在这血口出现的瞬间，两侧的皮肤便立刻在肌肉本能的蠕动下接合在一处。 只眨眼的功夫，就止血、开始愈合。 总共三两秒，他的手臂皮肤便再一次如婴儿般光滑、紧致。 观察他这两次实验，身边的路宝宝也立刻反应过来，突然有些牙酸的打断道： “等一等，陈冕！” “怎么？”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路宝宝。 这回，路宝宝问话时的声音都变得不一样了，温柔而富有耐心：“深海能力这种问题，向来比较私人。” “不过我还是想确定一下。” “这是你深潜之前，从阿卡德那里获得的能力吧？” “这是一种还是两种能力？评级是不是特别高啊？” “当然，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陈冕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浑水摸鱼，只是模棱两可道：“单论评级，是挺高的。” 音域直感虽然是辅助类，但好歹也有个s评级，只不过他现在太菜了，发挥不出来全部能力而已。 “...嘶。” 一时间，老杨和路宝宝看向陈冕的目光都变得十足热切。 要知道，深潜所获的一切交换，都取决于一个人的灵质强度。 也许深潜者会赚，但是深海绝对不亏。 因此一个人最初能够使用的能力等级，往往代表着对方的潜力。 例如，很多初次获得s评级能力的幸运儿，甚至没办法使用它。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陈冕一样有深海空间，能够将能力的使用难度一下降到菜鸟级别。 只不过，路宝宝她们哪知道这些？ 她们只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试试真视！” 激动之下，路宝宝也顾不上陈冕还在能力适应阶段，颇有些兴奋的催促。 “想象眉心长了只眼睛，努力想睁开的感觉。” 类似的指点，早在深潜之前就说过许多次。 陈冕也按照他们的话，仔细感受。 也许是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又或者是深海空间真的有作弊器效果。 才感受了没一会儿，他就切实的感觉到，有某种鼓胀的触感出现在额头。 那感觉很细微，也十分清晰。 只是极短暂的功夫，他便按照路宝宝他们说的，缓缓睁开‘真视’。 睁眼之后，眼前的世界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差别。 只不过，色彩似乎更加鲜艳了些。 与此同时，路宝宝和老杨身上，也包裹着颜色不一的细微光彩。 那大概是他们的灵质吧？ 至于始终靠在墙角站着，似乎在假寐的魅魔治安官薇薇安，身上则裹挟着一层层厚重的灰色。 让人看不清晰里面。 只是，正当他仔细的观察着所谓‘真实视角’的不同之处时，就见面前这些人的头顶上，都多了一行行奇怪的数字。 在细微的感知之下，他便知晓，这应该就是自己通过首次深潜获得的能力了。 【灾厄（ex）】 名字十分简略，也没有给出任何有效的信息，让人不免费解。 思考中，陈冕转过头，看向衣柜上挂着的镜子。 在他自己头顶，也有着一串这样的红色数字。 【79:21:35】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目光忽停住。 “？” 【059】塞西莉亚(求追读!!) 眩晕、恶心。 剧烈的失重感萦绕心头，让塞西莉亚只觉全身都像是要瘫软在地上。 只是，她那张精致如同人偶般的绝美面盘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即便恶心到想要呕吐，面部肌肉也紧紧绷着。 尘土染脏了白色手套，周遭弥漫着因为方才的‘投射’而吹飞的沙尘。 以她为中心，周围本应坚固的地面，此时呈现出半径三米的光滑半球形凹陷面。 这范围内的一切，包括她脚下的地面，都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存在突兀的啃掉了一块，消失不见。 唯有女人趴在这坑洞里，艰难的抵抗着‘深海投射’带来的精神污染与理智消散后遗症。 她清楚，无论是地面上的痕迹，还是大脑与身体的强烈反应，都是经历‘深海投射’这大规模空间转移之后的本能反应。 人类的身体再怎么强悍，也毕竟不是机器。 镶嵌在耳道内的微型通讯器里传来从总部发出的，已然模糊了大半的声音。 “...零二一九，零二一九。” “报告你的情况！” “......” 塞西莉亚艰难的捂着脑袋，张开嘴的瞬间差点呕出胆汁，但还是强撑着撑起身体，立刻回复道： “报告，我已进入沦陷区。” “投射已完成。” “目前，沦陷区内空间源能能级偏低，有较为完整的人工自循环自然体系，可以生存。” “报告完毕。” 听着她的汇报，耳机对面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欢呼声，而后便是十分迅速的命令： “零二一九，由于沦陷区的特殊管制状况，下列发送的消息将成为你脱离目标地点之前的最后一频次。” “你的目标是根据此前准备的一切用具，完成‘天灾核心’位置侦查作战，为总部提供准确的深海投射坐标相关信息。” “由于总部对沦陷区内所知极少，因此并不设定任务完成时间，你将成为我们迈入沦陷区的第一个，也是最坚实的脚印，为后续的一切行动树立榜样，扎下根基。” “无论结果如何，您都是伊洛瓦底集群市无畏精神的践行者。” “最后...” “致荣耀，少尉。” 塞西莉亚听着耳机内那最后的声音，先是沉默了几秒，而后冷漠回复道： “致荣耀。” 在这短短的几个字符落下之后，耳机中的声音便彻底断联，再无方才那显得无比嘈杂的电流声。 最后的一丝声音消失之后，塞西莉亚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那枚用作试探的弃子了。 从现在往后，她将独自作战。 然而即便如此，塞西莉亚的脸上仍旧是那平静到异常的神情。 哪怕是在最后的‘道别’时，声音也没有丝毫触动。 陈冕在从那段‘未来命运’中脱离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身着黑色军装，断情绝爱、心我两忘的高冷少女。 相比‘未来’中的她，此时的少女看上去几乎没有变化，仿佛这中间度过的不知道多少年，都没能在她那绝美冰冷的面庞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看着这一幕，陈冕并没有急着找她签干员协议，而是颇有些兴致的强势围观，打算观察她会干什么。 毕竟他这也算是李鬼碰上李逵，撞了个巧了。 吹比吹出来的‘人类存续调查及理智安全保障机构，阿卡德’，说不准今天就要迎来它的新成员。 而且，还是‘真·外面的人’。 “吸...呼...” 简单调整了一下呼吸，冷漠少女勉强从强烈的理智消散中缓过了神。 先是在原地停顿几分钟，恢复了一下体力，而后，她才直起身，从那道大坑里走出来，飞快观察这里的情况。 树林、自然土壤、干净空气。 看上去自然世界风貌保存得很好，大气污染也十分轻微，呼吸很顺畅。 塞西莉亚没想到，如同幽灵区般在无尽航线上漂流了二百九十四年的‘易洛魁沦陷区’，居然还能保持着这样的自然风貌。 这种环境，明显是有大型组织定时维护才能保持。 至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仍旧不得而知。 这次行动本就是一次意外。 伊洛瓦底集群市在发现受损严重的‘a型天灾·手骨树’裹挟核心逃逸后，便循着祂的灵质轨迹一直追踪到距离无尽航线极近的位置。 未曾想，居然会与这座传说中的‘幽灵区’不期而遇。 总部眼睁睁看着‘手骨树’落入其中，而后又没有引起任何连锁深海反应之后，立刻就因为‘完整的天灾核心’，以及一个似乎危险度降低了许多的‘完整空旷城市群’而生出想法。 原因无他。 无论是能够用来制作‘遗物’的天灾核心，还是能够为人类提供更多生存区域的低风险、空旷‘沦陷区’，都是价值极高的宝藏矿。 不管是哪一个，都能深挖其利用价值。 在这种诱惑驱使之下，自然而然的，便有了这次冒险的行动。 据塞西莉亚自己所知，本次行动的行动人员应有三百名，不知道活着抵达区内的有几个。 一边想着，塞西莉亚一边蹲下身，将自己身上的所有发信源头拆除、摧毁，埋在原地消除痕迹。 总部原本做的预案，是以沦陷区内部无生命痕迹为基础。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这些‘敢死队’在进入之后，就需要立刻通过发信装置相互联合，组成小队对整个沦陷区进行探索。 然而，现在既然发现沦陷区内部有大型有组织的保障机构，那目前最先要做的，自然就是防止身份泄露。 只不过，即便她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却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才刚将自己身上携带的通讯装置埋在较为具有辨识性的一颗巨木根系下，树林外围便已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塞西莉亚目光平静的看向身后。 “又是偷渡者？” “是啊，看天壁因子的波动数据，这次是虚感阶段。” “喏，就是她了。” 来人语气轻佻，声音戏谑，像极了耍弄老鼠的猫。 而实际上，当第一个人出声的那一刻，塞西莉亚附近的所有位置，都已经被四名头顶长着短角，具有鲜明魔鬼特征的面具人所包围。 在他们的制服胸口上，刻着三只头颅的黑犬。 猎犬，刻耳柏洛斯。 这个名字，在全俄弥勾都算得上是臭名昭著。 加入猎犬的门槛，同样是虚感阶。 除了他们之外，在四人中央，还有一人身材更加瘦削、修长。 他同样带着面具，声音阴阳怪气： “需要我给你留下一分钟的逃跑时间吗？亲爱的小姐。” 看着这个阵容，刚刚还在一旁淡定观战的陈冕，心里一下子突突起来。 不至于吧？ 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那我的能力还能不能白嫖了？ 然而，相对陈冕那慌得一批的小心脏，刚刚还埋着设备的少女却只是随意的拍拍手，将白色手套上的灰尘打掉，神色依旧平静。 她手里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刺，全长也不到二十厘米，与寻常人家的菜刀也没差多少。 塞西莉亚将其反握在手，随意的掂了掂，刀尖摇曳，在人造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斑。 明明深陷敌境，更被重重包围，可她看向周围几人的目光却依旧视若土鸡瓦狗、目无余子。 声音冷淡得几近蔑视： “试试？” 【060】有序生长(求追读!) 风声乍起。 在塞西莉亚话音落下的刹那，她身后的两人立刻抬起手中武器，身前那两个则分别前冲与后退，分别作出攻击与控制态势。 唯有站在中间的瘦高男人慢悠悠的打开手中提箱。 金属风暴几乎在眨眼间淹没了这片本就不算密集的树林，金黄色的硬核打击乐曲奏响，多管重型枪械发出炽热的咆哮，掀起一片厚重尘烟。 然而，那密集的火线仍扫射着，就见烟尘里骤然膨胀起突破灰烬的巨型阴影，如同叹息之壁般阻拦在两人面前，让本应将铁人都打成碎片的火力化作两轮玩笑般的水枪。 直到那阴影完全冲破烟尘，他们才看清，这原来是一团如同肿瘤般扭曲缠绕在一起的虬结根系。 郁郁葱葱的碧绿扫破一切阻碍，如同活物般不断蠕动着、生长着，从原本微不足道的草叶飞速增殖到遮天蔽日的高度，单凭体积就足以将眼前的一切完全吞没。 而塞西莉亚那修长的身影，则早已消失无踪。 突然见到这异常状况，作为远程支援的两人却没有丝毫慌乱，各自冷静的丢掉手中已然打完一箱子弹的多管火枪，分别从腰间取出制式刀具。 其中一个额头之间蠕动、挤压着生长出一只暗红色的眼球，中心处有三枚如同压缩在一起的漆黑瞳孔。 明明生长在同一只眼球上，三枚瞳孔却如同漂浮在水面上一般，各自朝向不同的方向飞速扫视。 “在那！” 与他声音发出的同一瞬间，就见浓郁的烟尘之中蓦的划开一道笔直的烟线。 一个手持巨型狼牙棒，全身筋肉比最开始膨胀了不止一倍，看上去足有三米有余的男人怒吼着挥出全力的一击。 嘶吼间，他口中利齿几乎完全凸出嘴唇外。 那是一位血脉纯正的成年狂暴魔。 “轰——！！” 沉重的声响贯彻整片树林，特殊材质的狼牙棒落下的地面，如同被巨人踩踏过一般轻易的下陷、崩碎，坚硬的土块朝向四面八方扩展。 而被他锤碎的那道女子身影，则是轻而易举的断成六七块，化作崩解的木屑。 木屑？ 他脑中才刚一出现这种模糊的念头，那双因为狂暴特性而化作赤红的双眸余光里，立时捕捉到了一只悄然伸出的小手。 “死！” 狼牙棒登时横着挥舞而出。 与此同时，那只手差一点才触摸到他的身体。 狂暴魔的一击先行而来，呼啸着扫过眼前的一切，女人的身体在狼牙棒的打击之下，如同棒球般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脆弱的肢体在坚硬的金属，与恐怖到极点的力量下，宛若玩具般被轻而易举的杂碎、拍扁，噗的一声均匀的分布在地面上。 化作一滩散碎的石粉。 又不是正体？ 正当他精神紧绷着的时候，就听远处的队友大声发出警告： “你身后！” 然而，这短促的声音，在这生死时速之间却又太慢了。 “啪。” 女人那白皙的小手，轻轻的拍到了狂暴魔的背后。 他顿时全身一紧。 那小手的触感凉凉的、也有些软，拍击时几乎没带丝毫力道，轻柔得仿佛情人之间的打闹。 可是，在深潜者的战斗中，却没人会抱有如此天真的念头。 “黑骨殖装！” 在这恐惧催使下，狂暴魔毫不犹豫的爆发出他作为底牌的深海能力，试图用这包含源能的殖装抵抗对方的能力效果。 而后脚下蓦的用力，砰的一声离开原地，飞速与队友靠拢，双目则恶狠狠的紧盯住刚刚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女人。 塞西莉亚的目光依旧宁静。 ‘她在做什么？’ ‘刚刚那是什么能力？’ ‘她该不会只是在挑衅吧？’ ‘还是炫耀？’ 复杂的念头在狂暴魔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中飞快闪过，目光恶狠狠的。 “佩佩！你中了什么能力？” 他的队友大声的询问着。 “不知道！” 狂暴魔粗声粗气的怒吼，如果不是已经达到虚感阶段，对能力与天性有着较高的抵抗能力，他此时早该咆哮着冲出去了。 凭空从地面生长出来，此时已然达到数十米之高的巨型植物肿瘤，此时已然蔓延出无数粗壮的根系，正在如同巨鞭般疯狂清扫着地面上的林木。 其他人刚刚的攻击，全都被这个怪东西阻拦了下来。 唯有塞西莉亚站在那狂乱的风暴中央，默默总结道： “火药武器、没见过的智慧类人生物、精准配合...这就是掌控了这座沦陷区的主要生物吗？” 说话间，就见她扫视了一眼几人头顶那尖尖的小角，轻轻在额头点了点： “是...这样的角吗？” 而后，就见两根骨质的白色角质物从少女的头顶生长而出。 可可爱爱。 尽管只是微小的变化，却让这几个魔鬼都蓦的瞪大了眼，瞬间变了颜色，仿佛受到了某种莫大的亵渎。 紧跟着，脸上便是难以抑制的暴怒。 “区区贱种？！” 那狂暴魔更是咬牙切齿，不带丝毫掩饰的喊出了他对人类的评价。 塞西莉亚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似乎是有些不满。 刚刚始终站在场外保持观察的三眼一怔，额头那只眼球里，蓦的滑过一颗瞳孔，忽的嘶喊道： “离开他！！” 站在原地的三人皆是一怔。 都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就听那头叫佩佩的狂暴魔体内，突兀的响起一阵清脆的骨骼摩擦声，噼里啪啦的像是爆开了一连串的炮竹。 他的身体顿时僵硬住，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能力。 原本应该是作为外部保护的【黑骨殖装】，也顿时在这个刹那失去了控制，如同受到什么剧烈刺激一般，开始疯狂的增殖。 “噗噗噗——” 狂暴魔体内的内脏爆裂声不断响起，缠绕在他周身的骨骼却如同吸收到了某种高能养料，像是塞西莉亚身后的巨木肿瘤般，猛地朝四面八方膨胀、穿刺，化作一片密集的黑骨森林，扎透了以他为中心二十米方圆内的整片地面。 站在狂暴魔身边稍近的一个男人一个不留神，立刻被一根细小的骨刺扎透了脚掌。 还不等他抬脚抽身，就见那根骨头如同附骨之疽般随棍而上，噼里啪啦的刺透了他的整条大腿。 另一个队友眼疾手快，当机立断的斩断了他的下半身。 然而，即便如此，这个队员也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在一阵堪称惨烈的哀嚎声中，被细密的黑色骨头扎成了一只大号的海胆，粉红、暗红的血液顺着那些黑色骨骼，从各处裂口中源源不断的喷溅。 等到哀嚎声停下的时候，他则早已不成了人型。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是一阵胆寒。 虚感阶段的深潜者，都至少有了两种深海能力，又经过入职挑选，哪会有真正的弱者？ 但是，在这女人的能力面前，却连一个照面都没能走过。 怪物！ 塞西莉亚却依旧表情冷淡的看着几人，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她的能力。 【有序生长（a）】 【053】相同的伤口 “一开始视线可能会有些模糊，不过不要担心......” 路宝宝见到陈冕的目光似乎有些呆愣，以为他第一次看到真实的世界，一时间没有回过神，声音平静的安抚着。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么回事。 陈冕看向路宝宝。 【348:25:13】 她的头顶上也有着一行数字。 秒数一点一滴的下降。 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老杨、薇薇安。 在场的每一个人头顶都有着相同的数字。 全都是【348:25:13】。 唯有他自己剩下七十九小时。 几乎是本能的，陈冕立刻联想到了自己这个能力的名字。 【灾厄】 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他联想到了前世曾经看过的‘剩余时间’的故事。 喉头不自觉的滚动。 这些时间，是说明我只能活79个小时了？ 还是...这段时间归零之后，会发生某些事情？ 而且，在场的几人还这么统一。 这一切，都让陈冕不自觉生出一种源于未知的恐惧。 他下意识的想要开口求助：“我的眼睛，好像...” “叮。” 【78:21:03】 声音才刚一出口，耳边蓦的响起如同铜钟轻敲般悠扬的响声。 紧跟着，他眼中自己的时间突兀的消失了一个小时。 陈冕先是一怔，而后立刻收回话头，眉头紧皱：“...好像没看到你们说的源物啊？” “只是你们身上的颜色变多了。” 老杨闻言，得意洋洋的笑道：“那当然了！你以为深潜仪式是随便搞的吗？” “几重术式往这一摆，源物要是还能进来，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这些术式，大多是他组织布置的。 “看来没问题。” 路宝宝闻言也松了口气，示意他可以从保护术式里出来了。 能够稳定操控源能，并完成真视，就说明他不会随意失控。 至于锻炼能力，则还需要很多事件磨砺，不能急于一时。 “一会儿你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今天早点睡觉，明天起来之后再开始锻炼能力。” “首次深潜之后，即便身体没感觉，精神也该达到极限，记得好好修养。” “...到极限了吧？” 说着，路宝宝又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这小子看上去怎么反倒更精神了？ 陈冕也被她问住了：“到、到了吧？” “(???)？” 路宝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没什么大毛病，这才放他离开。 而后，就见她一边叼着烟从口袋里取出火机，一边露出坏坏的笑： “正好，你也好好适应一下。” 适应什么？ 这句话，陈冕没有问出口，有些摇晃着起身，大步走出术式。 然而，才刚一离开那个看似寻常的圆圈，他的表情蓦的一变。 “咕唔。” 如若春风般流动着的源能拂面而过，如同细微的水流般穿透整间房屋。 明明身体并没有实质性的感受，但他的精神却能切实的体会这种接触感。 像是深海鱼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生活在水中。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流动而过的源能之中，似乎夹杂着无数极细微、难以察觉的‘声音’。 仔细聆听而去，他发现这些声音，代表的是无法计数的信息。 墙壁、地面的材料，温度、湿度，细微爬虫留下的痕迹与气味......各种各样，几乎让他的大脑都有种膨胀的错觉。 很显然，这是他自身跟不上能力效果所导致的。 正对比着自己眼中世界的差异，刚刚迈出术式一步的陈冕，骤然感觉自己胸口传来一阵仿佛被烙铁烫伤般的剧痛。 原本潜藏在他体内，暂时与他的身体相安无事的‘献祭术式’似乎被打破了某种平衡，竟是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朝他胸口涌出。 “噗！” 陈冕顿时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猛地喷出一口黑水。 “滋滋滋...” 那漆黑的液体沸腾腐蚀，将面前的地面都烧掉一小块，鼓胀蓬勃的漆黑液体之中，竟好似有无数细小的咒文涌动，发出‘嘻嘻嘻’的怪笑声。 “卧槽！” “陈冕？！” 刚刚还打算看他这个新人大惊小怪模样的几人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失控了。 薇薇安更是看向被腐蚀掉的那块地面，目中露出几分愕然。 “没事、没事。” 陈冕反倒重新直起腰，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却像是被这阵疼痛激得清醒过来。 虽然不知道‘不能让其他人得知自己眼中所见’是不是【灾厄】的要求，但陈冕还是保持着稍显谨慎的态度，飞快解释道： “是献祭术式又起效了。” “身体有点不舒服。” 一听是献祭术式，几人顿时安静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深潜者的身体肯定比普通人更具源能抵抗性，倒也不用担心陈冕当场暴死。 只不过，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陈冕拉开衬衫，对着镜子看了眼传来剧烈疼痛感的胸口。 在胸口与肚脐之间的位置，遍布一道如同由伤疤构成，形状呈倒三角，周边分布细密纹路，通体呈暗红色的献祭术式纹路。 其他的其实还好。 主要是，看上去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路宝宝在旁边观察了两眼，安慰道：“看来之后不用费力气一条一条拔除...这些术式集中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你体内源能增加，它们本能反抗的缘故。” “没事。” 她叼着烟，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陈冕的肩膀。 听她这么一说，再看看自己头顶上的那一连串数字。 陈冕心里顿时有数了。 假如我还剩下三天光明？ 这原来叫没事吗？ ...... 怀抱着沉重的心情，陈冕一行人走出地下室。 等从二楼回到大厅的时候，就见满地找东西吃的粉毛小正太不知从哪翻出来了一件上衣，看上去明显比他的身材要大两号。 只不过，这个痔疮小正太似乎有点笨手笨脚的，脑袋正好卡住衣领，死活拽不下来，正踩在沙发上用力的扯着。 大概是听到了几人下楼的声音，硬是把自己卡住的小正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硬是把脑袋拔了出来。 只有双手还困在里面。 小脸上的表情三分平淡、三分轻蔑、外加四分不屑一顾。 标准的饼状图。 见他们几人转头看过来，还故作奇怪的反问：“看什么看？现在都流行这么穿！” “没见过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倔，自尊心还强，那副理直气壮的调调，说是狗憎人嫌都算客气。 然而，陈冕却注意到他雪白的胸口上，也有着倒三角状的奇怪伤纹。 瞳孔骤然收缩。 “你的伤，怎么搞的？” 【054】实诚孩子 “坐。” 开始交流之前，陈冕伸手朝前指指椅子示意了下。 让他别太紧张。 勉强把上衣换掉的小粉毛目光警惕的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踮着脚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手指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角，似乎想将那一片异常的疤痕完全遮挡住，脸色臭臭的： “怎么了？如果是我入室偷东西的事，你可以把我送回......” “别这么紧张。” 陈冕给他泡了杯咖啡端过去，随口打断。 小粉毛却猛地涨红了脸，本能的提高声调：“我、我才没有！” 陈冕平静的看着他。 只是等待了几秒，小粉毛便安静下来，别过脸蛋看向别处。 陈冕露出微笑。 这才对。 见识过他们这群人展现的深海能力，又莫名其妙被一群魔鬼抓走审查了一番，尽管后续已经放归，也并没有进行记忆处理。 但是，对这个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而言，今天已经算得上是一次极具冲击性的冒险经历。 这也是他下意识的跟着他们回来的原因。 如果真没有丝毫敬畏或好奇的念头，他早该半道就跑路了。 陈冕看着对方那臭臭的小脸，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了。 “说起来，咱们也见过几面了，也算是有缘...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艾伦。” 沉默了下，他语气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顺带伸手扶了下额头又歪掉的魔角。 胶已经不黏了，便宜没好货。 “姓氏呢？” “就姓艾，单名一个伦。有什么问题吗？” 陈冕闻言，看了看艾伦那极具混血魔鬼特色的粉色头发，又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老杨一眼。 老杨在这种问题上很敏感，蛤蟆似的一戳一蹦跶，瞪着牛眼：“你看我干什么？” 陈冕没理他，继续询问道：“之前领你走的那位神父，是你的亲生父亲？还是养父？”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用绕圈子了。”这一次，反倒是艾伦率先开口。 这个年纪轻轻就长了痔疮的小正太一开口，语气就十足豪横：“我是不会出卖安德鲁神父和天启结社的！你们死心吧。” 老杨正低着头，又忽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两三天没见，怎么感觉变蠢了不少？ 但他手底下没停。 唰唰唰的记录这两个名字。 “安德鲁神父和天启结社，难不成做了什么需要被举报的事情？”陈冕有些疑惑的继续问道。 “当然没有，他们都是好人！除了人体实验以外，其他待遇其实都挺好的...就是偶尔会有人死。” 说着，也不知道这皮孩子在感叹个什么劲儿，颇为可惜的长出了口气。 “结社每周四都有榛子蛋糕。” 老杨：唰唰唰！唰唰！ 以前搞情报，他就没这么轻松过。 陈冕则是微微皱眉，表情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他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在相对正式、令人有压力的场合下，想到什么说什么...很显然不可能是人的本能行为。 隐瞒、欺诈、调换顺序。 只要能通过语言塑造出对自己有利的情形，那人们往往不可能拒绝。 但是，艾伦的每一句话都... 太实诚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路宝宝拈着那根烟卷，做了个点点额头的动作，朝他示意。 陈冕先是迷惑了几秒，而后明白过来。 宝宝的意思是让他尝试‘真视’。 他状似不经意的继续询问道：“所以，你胸口上的疤痕，也是那位‘安德鲁神父’做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说话间，陈冕微微凝神。 再睁开眼，面前的世界已然变成了多种复杂交织的颜色。 每个人身上，似乎都环绕着不同的水墨颜料——那些是代表着人类不同情绪与意志的‘灵质’光辉。 而且与路宝宝他们一样，艾伦的头顶也顶着一小段时间面板。 时间数据和路宝宝等人大致统一。 唯有他陈某人是个短命鬼，只能再活七十几个小时。 不太相同的是。 艾伦身上本应高度丰富的灵质光辉，此时却显得无比黯淡。 像是被人凭空抽走了。 “不知道。” 艾伦说到这里，自己也像是遗忘了什么似的，奇怪的挠挠头。 而后，他又忽的下意识般瞥了眼自己的手掌，紧跟着目光飞快掠过，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啪！” 正当他这么说着，就见陈冕似乎发现了什么，突兀的伸出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腕。 艾伦的脸色骤然大变： “放开！” 陈冕哪轮得到他做主，暴力的一把扯开他的手指。 而后，瞳孔紧缩。 在少年的掌心里，用刀片划开了一道道难以愈合的血痕，就此组成文字。 【第四次了，别睡觉。】 【快跑。】 【去找有力量的人。】 【神父会在三点回到祷告室，找机会跑。】 【别被抓回来，赖在看守所！】 极小的字体遍布少年的掌心，粉嫩的伤疤愈合又撕开，血粼粼的，字体痕迹很是模糊，显然不是一两天能留下的，单单看着就能感受到用刀片落笔时的刺痛感。 令人触目惊心。 “你们干什么！？” 趁着陈冕目光愕然的那一瞬，艾伦猛地抽回手掌，不满的从高脚凳上蹦下来。 “你写的是什么？” 这一次，不止是陈冕，就连一直唰唰唰的老杨，和看似漫不经心的路宝宝都提起了精神。 “不是我。” 艾伦紧皱着小眉头，用力的在掌心擦拭了两下，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皮肉撕裂的疼痛。 “我也不知道是谁刻的。” “我从小就跟着安德鲁神父，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还敢自己一个人跑出门？ 逻辑都讲不通！ 只不过，此时陈冕却皱着眉：“你感受不到疼痛了吗？” 艾伦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里已经是一片青紫。 “我、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忽的变得有些茫然，连目光都像是空洞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就像是肢体与大脑分离了一样，明明嘴里还在说着话，另一只手却沾着咖啡在桌面上写字。 【捆住我。】 【我能帮你们做事。】 见到这一幕，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谁曾想，随手抓的一个小贼，居然能让他们撞上这种异常情况？ 那现在... 捆还是不捆？ 【061】您获得了来自命运的眷顾(求追读!) 以能量守恒推论，物质存在最初的‘生长’，都充斥着贪欲、扩张、攻击与毁灭性质，他们侵吞他物、增殖己身，无所顾忌。 最终，呈现出世人所见无限瑰丽的宏大与多样性。 而秩序，则与之相反。 一切‘有序’的建立，都充斥着克制本性、扭曲自我、改变行为方式，是对天然的修正，是本质的畸形化。 因此，【有序生长】所造就的一切，便建立于这等双重畸形的基础之上，达到了异常与疯狂的平衡点。 在这项能力催使之下，一切被塞西莉亚触碰过的物体，都会朝向她所希望的‘秩序’无限生长。 无论是她身后的巨木肿瘤，还是刚才所形成的黑骨森林，都是这一能力的具象化结果。 触碰，即死亡。 “散开！” “表！” 刚才还语气轻佻的瘦高男人，在注意到那两具尸体仍在不断膨胀，立刻大喝着飞速后退，手中立刻打开那只皮箱，露出里面一枚装饰华丽的黑色精致链装怀表。 塞西莉亚瞳孔微缩，同时抬起手。 “轰！轰轰轰——”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随之响起，一根根相当于成年男人腰部粗细的壮硕枝条猛地穿透地面，如同巨蟒般破土而出，带起一片淅沥沥的泥石雨流。 听到组长命令的另外两人，则不约而同的飞速退开，完全没有理会同伴那形状凄惨的尸体。 只不过他的动作虽快，塞西莉亚却比他们更快。 就在三人同时朝后方飞退的同时，就见她脚下的地面骤然破碎，巨量泥土与植物根系交错，竟是在眨眼间形成了一个极具韧性的投石器。 塞西莉亚脚下的地面正处末端，在杠杆原理的驱动下，骤然收紧的植物根系，砰的一声将她整个人投射出去，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前方的两人。 与此同时，她手中也以极快的速度分别甩出几枚不知何时抓住的石块与种子。 大量蓬勃生长的豆蔓，仿佛一条条巨龙般生长而出，将整片树林大地绞成一团，形成难以计数的枝叶与土墙。 在这轻而易举改变地形的恐怖力量之下，即便是三名自认实力不弱的魔鬼，也只得各自奔逃。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瘦高身材的魔鬼，已然按下了怀表的顶针。 “咔哒。” 暗红色的指针，缓缓转动。 与此同时。 塞西莉亚的小手，已然触摸到其中一个魔鬼的背部。 “啊——！！！” 那魔鬼全身都被细长缠绕的枝条捆缚，一开始被绊倒的只有脚腕，但才眨眼的功夫，他全身便已然爬上了这些恶心的植物。 只一瞬，那些锋锐的纸条，就如同一把把尖刀般，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他脆弱的身体。 整个人刹那间就成了一团血葫芦。 口中更是发出一阵阵不似人声的凄惨喊叫。 “还剩两个。” 塞西莉亚甩掉手里的尸体，目光飞速扫过另外两人。 然而，就在她正要故技重施，再次把自己投飞出去的时候。 那瘦高个忽的咧起一抹笑意。 “嗯？” “轰——” 耳后蓦的响起一阵凄厉的空气撕裂响，塞西莉亚才刚一转过头，腰间便骤然传来一阵沉重力道。 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嗖的一声飞出去，打着滚砸到纷飞的泥土里，溅起一阵泥点。 刚刚才被扎成刺猬的那人，反而毫发无损的站起了身。 看向塞西莉亚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杀意。 看到这一幕，那瘦高个才终于呼出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随身携带‘旧文明遗物’的习惯，他们这个小组这次怕是要在阴沟里翻车。 手中怀表中央，暗红色指针不断走动，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机械响。 【c级文明遗物：锁定怀表】 这件遗物能在使用者按下顶针之后，锁定范围内保持屏息人员的一切身体状态。 刚刚那句‘表’，就是他们的统一暗号。 在这段时间内，无论是健康程度、身体完整度、意识与理智的污染等级，都会在这一分钟内完全一致。 相当于获得了一段‘无敌’时间。 至于代价，则要根据这段时间内所受到的伤势，付出一年到四十年不等的大量寿命。 与立刻死亡相比，这点代价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为了保险，也是为了防止被这女人逃掉，他还是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开关，用力按下。 开关上的灯泡由绿转红。 “哗啦——” 密集的碎散叶片与土灰中，整个身体都断成好几截的塞西莉亚仍旧面无表情。 这一次被折断的虽然是她的本体，但对她而言也并无大碍。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骨骼复原响，她的整个身体都在细密的内脏复位声中恢复原状。 等到站起身之后，她反倒用有些遗憾的目光看向逐渐包围而来的几人。 他们刚刚并没有为了补刀而轻易冒进。 真可惜。 再之后，她的目光便缀上了瘦高个手里的怀表，口中低喃道： “遗物么？连这种东西都有。”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完全依靠自我发展形成的文明。 他们与外界肯定是有着不少联系的。 再加之‘沦陷区’的名号。 此时想来，便不免让人有些玩味了。 “认出是遗物也没用。” 瘦高个的语气再次变得轻佻，明显放松了许多，随手扔着掌心里的开关，就这么甩在她面前： “从现在开始，最多两分钟。” “这里即将有至少两名‘异常’阶段的强者到位。” “你可以试着杀了我们。” “又或者...逃？” 说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扭曲，不自觉露出口中那锋利的牙齿。 “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 塞西莉亚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这是状态保证类型的遗物？” 瘦高个脸上的表情一滞，目光忽的顿住。 刚刚放出的狂语言犹在耳，脸皮一时间有点挂不住。 不过，比这点小事更令他在意的是... 她怎么看破的？ 塞西莉亚观察着他的表情，声音平静的继续道：“‘试着杀了...我们’，这项遗物的破解规则，是杀死，不，大概是同时杀死你们三个？” 听着她的话，尽管瘦高个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瞳孔还是止不住的缩了缩。 难道、难道是读心类型的能力？ “我没有心灵方面的能力。” 塞西莉亚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起伏，却再次一口道破了对方的想法。 “只是你们太嫩了。” “深潜者之间的战争，是心理、战术、补给、遗物、源能、能力性质之间的比拼。” “你们这些菜鸟，应该完全没有经历过百人以上级别的深海会战吧？” “教训、经验，都是用命趟出来的。” 在塞西莉亚声音落下的瞬间，就听瘦高个与另外两人脚下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她刚才的声音与解释，都是为了遮掩地下的动静，以此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与目光。 自然，效果也出奇的好。 “啊——！！” 仅仅是第一波攻势，陡然刺出的植物根系，便径直穿透了另外两人的身体。 刚刚才通过‘锁定’而复原的那个倒霉蛋，这次干脆被枝条从后门一直贯穿到前门，整个人都像是烤串儿一样被挂起来，不断哀嚎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塞西莉亚明明嘴上说着近乎蔑视的话语，但是真正到战术层面，却对这三人的‘同时死亡’保持着最大限度的目标完成度。 不是同时，一个都不准死。 然而，似乎是被她刚才那番话真的吓破了胆，那个瘦高个竟是在这阵动静响起的瞬间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转头跑路了。 而且对方似乎还是速度类型的能力，在山林之间穿梭的速度竟是极快。 同时，他还并非完全远离，而是在一个堪称极限的进度上，围着塞西莉亚跑出一个弧度极大的圈。 瘦高的男人双眼血红，满布血丝，整个人的皮肤上都透着一片赤红。 很显然，他刚刚说的并非假话。 他要拖到救援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塞西莉亚也同样火力全开，连续三颗如同肿瘤般无限蔓延的巨木伸展枝条，如同疯魔般不断抡卷长鞭，将周围的地面都掀得翻飞起，仿佛要将这方圆几百米彻底犁一遍。 这一刻，塞西莉亚反倒终于高看了这个不停逃跑的男人一眼。 同时，心情也变得无比沉重。 如今这种情况，逃跑自然能落得一时轻松。 然而，才一进入沦陷区，就被人认清相貌——这意味着她即便不死，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也必然要面对堪称天罗地网般的密集围堵。 无论再怎样战争经验丰富，她终究也不过只是一个虚感阶段的小小少尉。 面对多名异常以上级别的强者，再怎么藏，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塞西莉亚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如何看重，问题在于，她的死亡有极大的可能导致本次的天灾核心回收任务失败。 这才是她不能容忍的。 然而，无论她如何疯狂的追杀那个滑不溜秋的家伙，他都以十分极限的速度与死亡擦肩而过。 甚至有好几次，他哪怕被拍死了，也很快以完整的身体重现在另一个位置。 就连他的队友也学会了这招，自杀之后立刻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在这种纠缠下，塞西莉亚那始终平静的眉头，渐渐终于紧皱，似有些烦躁。 她不想失败！ 正当塞西莉亚浮现这一念头的瞬间，时间突兀的静止了。 少女眼中的一切，都陷入一片静谧的黑白。 她不由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后，就听耳边响起一声轻缓、优雅的磁性男低音： “恭喜您，我的小姐。” “您获得了来自命运的眷顾。” 【062】安全加速(求追读!) 幽暗、漆黑。 宛如来自黑暗最深处、于那阴影下的微光中，若隐若现的巨大身体所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呼吸静止、心跳沉缓、精神都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被卷入一片纯粹的空白，连最基础的本能的都无法保证。 那是来自一切生物细胞最深处的，用以保证理智稳定基石的情绪—— 恐惧。 塞西莉亚已经有很久，没有体验过如此纯粹而真实的情绪了。 这种感觉，让她那原本仿佛被冰冻的精致面孔都变得生动了几分。 如同人偶活了过来。 “放松些。” “正如我说的那样，您是幸运的。” 就在塞西莉亚在这巨大压力下，全身紧绷到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一根的时候，却听面前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语气轻松的打破了这一僵局。 他的语调轻飘飘的，礼貌而平淡，像是在说今天的下午茶要喝点什么。 那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在半空一滑，一个高清屏幕就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接下来，您会遇到什么呢？” 伴着陈冕的声音，屏幕的空白开始浮动，出现稍显模糊而摇晃的画面，只过了短暂的几秒钟，那屏幕就变得清晰。 塞西莉亚能看到，画面中心的那个女人，正是自己。 她谨慎的从巷口里冒出头，只是才刚判断出街道上没有敌人，正准备快步离开，头颅就砰的一声炸开。 紧跟着，连不断蠕动的身体都被地面完全吞没，整个消失不见。 塞西莉亚顿时愣住。 在第一段画面消失之后，紧跟着又是第二段、第三段...... 每一段画面中，都是自己遭遇袭击的场景，死得又快又突然，每一段视频都只有极短暂的几秒钟。 无论是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面具人，那令人感到极致恐惧的压迫感，还是那画面中过于生动的神情与死亡反馈，都不得不让她联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这是...我的未来？” “啪。” 陈冕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没错。” 没错个屁。 早在与伊奈用‘圣言’交流的时候，陈冕就想过既然可以通过纯粹的意念生成文字，那为什么不可以生成画面？ 随着这一创想的提出与实践，陈冕很快就得到了还算不错的结果。 只要他敢想，片里就敢露！ 于是，就有了塞西莉亚眼前的这一段段成片。 为了避免让她起疑，这些画面中，陈冕都只截取了几秒钟的短片，让她死得莫名其妙，以至于根本没时间使用那些陈冕不知道的底牌。 刚才之所以看了那么长时间的动作片，也有陈冕在‘剪辑’的缘故。 不过，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些破事说出来的。 他顺着塞西莉亚那不敢置信的目光继续说着，声音优雅：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你面前的选择有了第二种。” 说话间，陈冕伸手向前一指。 暴食·多功能方便用器很识趣的从他的手套下延伸而出，在他掌心形成一根精致的教鞭。 只轻轻的一点，塞西莉亚面前便浮现出一份装饰简朴的制式合同。 【尊敬的塞西莉亚小姐，恭喜您收到了本轮来自‘人类存续调查及理智安全保障机构——阿卡德·萨尔贡’的宝贵就职机会。】 【我们是一家成立于深海，扎根阿赖耶大世界的大型安保研究企业，致力于为这全世界的每一位深潜者提供上至拯救世界、下到厕所送纸的最无微不至的理智安全保障。同时公司氛围开放，前景远大，上班时间弹性，工作节奏较快，生活福利多多，收入上不封顶！】 【请问，您是否打算接受呢？】 【是/否】 看着眼前这份话术满满，对具体工作时间、六险一金、最低薪资、财务福利只字不提的三流招聘offer，塞西莉亚眼中闪过一线茫然。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来不及想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觊觎的，又有什么值得这种来自深海极下层的存在亲自现身。 在未来可能出现的无数次死亡，与面前这个一切都是未知的‘存在’的巨大恐惧压力下，她开口了： “那么，先生。”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听着这干脆的疑问句，隐藏在白色面具下的面庞上，露出核善的笑容： “听从命运的指引。” “然后，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应得的一切。” 闻言，塞西莉亚深深吸气。 而后重重的按下了屏幕上的按钮。 【是】 伴着她的动作，陈冕施施然的抬起一根手指。 一根闪烁虹色的丝线，便随之从他的指尖蔓延而出，笔直连接到塞西莉亚那高耸的胸膛上，勾连心脏。 这一刻，塞西莉亚顿时感觉有一段极其巨量的信息，如同被强行塞入般，硬生生挤进她那狭窄的思维间隙之中，强行扩散开，分布在每一片细腻的记忆里。 形成本能。 等到再次回过神来，她安静的看着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形成的面板。 【有序生长（a）】 【寂静思维（e）】 【安全加速（c）】 只一瞬，她那双碧玉般的眸子，就盯上了位于位格中最后一行的新能力。 明明是刚刚出现，塞西莉亚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仿佛来自灵魂般的如臂指使，仿佛这项能力早已深深的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这种近乎异常的反应，让她原本那有些不安的内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瞬间给予他人深海能力。 这等存在的意志，绝非她所能反抗。 既然如此...... 在这仿佛黑白默剧般的静谧剧场中，少女单手抚胸，深深行礼。 “遵从您的意志。” “先生。”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陈冕的声音依旧和蔼，轻佻得像在开玩笑般： “白老师。” “我亲爱的小姐。” 塞西莉亚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声音平静： “是，尊敬的老师。” 在两人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冕的身影缓缓消散。 眼前那黑白的世界，也在这一刻重新回到原本的多彩轨道。 然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已变得不同。 塞西莉亚转过身，安静的看向眼前的三人，那青碧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抬起了手。 【055】大案 “等等！你们不能这样。” “这是非法拘禁，是违法的！” “喂！” 被绑住的粉毛小正太大声叫喊着，被绳索绑死的身体像条蛆一样在地上努力蠕动着，却被锁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 然而，在他背后的手却沾着些许水渍，在地面上快速的写着字。 【很好。】 【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看到这两行自己的陈冕等人，目光都不免有些怪异。 真·手脑分离。 即便是路宝宝这样见多识广的，也是第一次见到今天这一出。 “老杨，那个神父你们没查过吗？” 陈冕疑惑的转头问小绿毛。 他记得老杨好像说过，那个神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领孩子了。 “我哪知道去...”老杨也觉得自己挺冤，无奈道：“我们好歹也是正规部门，没出事之前，哪知道这些民事案件跟诡异有关。” “我之前倒是看过档案。” 路宝宝冷不丁发声，表情也不太好看：“当时只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得了痔疮，有点不对劲。” “但是也只查到，那位安神父是以结社名义领养的孩子。” “他也没有过犯罪记录。” 陈冕眉头一挑：“以结社名义领养？这合程序吗？” “呼...算是钻了空子，单亲家庭是不允许领养儿童，但是团体没写。”路宝宝吐了口烟气。 法不禁止即可为。 这是在任何地方都行得通的潜规则。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等待艾伦身上的变化。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几人的想法，从一开始的暴躁，逐渐到畏惧，再到开始恳求。 但是，陈冕几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这些反应。 直到某一刻。 “咚。” 小正太始终不停蠕动着的身体忽的一僵，像是被打了即时麻醉，全身肌肉紧绷住。 紧跟着，白眼一翻，脑袋重重的砸在木质地面上。 陈冕几人立刻提起精神。 缓缓的，他能听到艾伦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缓慢、沉重，像是睡了过去。 但这种节奏感，又被瞬间打乱。 “咳..咳咳咳...” 伴着一阵强烈的咳嗽声，他原本反弓着的身体骤然绷直，脖子上的青筋凸出皮肤，脸色都有些泛紫。 仿佛正在经历某种艰难的挣扎。 “噗。” 直到一口黑色的粘液猛然从口中喷出，艾伦才终于重新睁开了眼。 那团黑色的粘液落在地上，发出滋啦啦的腐蚀响，隐约还能听见其中传来一阵阵‘嘻嘻嘻’的怪笑声。 陈冕几人不约而同的瞪直了眼。 这种症状，简直跟他犯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相对艾伦这死去活来的模样，陈冕当时反应已经可以算得上十分轻微了。 “呼..呼...” 然而，经历了这样的挣扎之后，少年脸上反倒露出畅快的笑容。 像是再一次自死中求得一活。 “好了，可以放开我了。” “......” 即便他这么说着，陈冕几人却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仍旧皱眉看着他。 果不其然，他的手指不再写字了。 全身似乎也短暂的回到了同一个意识的控制。 “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路宝宝的眉头愈发紧皱，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也不知道。” 说着，即便被捆在地上，这个粉毛小正太还是拽拽的甩了下自己长长的刘海。 风度！ “那刚才的那些话，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精神分裂吗？”陈冕疑惑的蹲下身，在艾伦的身上戳了戳。 似是有些好奇。 “别乱摸！” “而且那个才不是我，那是被种到我身体里的东西，别拿我跟那个蠢家伙相提并论。” 小正太的语气还是那么酷酷的，如果不是因为躺着，定显三分傲然外带七分冷峻。 “种？” 路宝宝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被种进去的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冕几人安静下来。 顿了顿，艾伦才解释道：“从我有印象起，我就和一群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住在一间...应该算是地窖吧。”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笼子，就和看守所监所里的那个笼子差不多，但是和其他人是隔开的，没办法互相说话。” 路宝宝目光微沉。 她知道，艾伦说的‘笼子’是指牢房。 艾伦说着，似乎也被引动了那段时间的回忆，声音有些低哑：“我身上的编号是六十一，笼子里的每个人都有编号，安德鲁神父会按顺序给我们做手术。” “一开始的孩子都死了，到后来活下来的才渐渐变多...等轮到我的时候，已经基本不会死人了。” “做的是什么手术？”陈冕疑惑。 “不知道。” 艾伦摇摇头：“反正我醒过来的时候，胸口就有了那个...像裤衩子一样的疤痕了。” “安德鲁神父说，我是‘根’。” “而其他的孩子则大多被他称作‘柱’，他说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差别。” “只是从那以后，我就渐渐变得没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了。” 艾伦说到这，声音不自觉变得有些颤抖：“一开始还只是睡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起来梦游。” “但是到后来，我不能管理身体的时间，就开始一点点变多。” “直到现在，每天大约只有两三个小时是可以自主动弹的。” “幸好，那个意识好像很笨，我只需要稍微影响，就能改变‘他’的想法，所以偶尔也能趁着放风的时候，从那里逃出来。” 老杨不解：“那你之前在看守所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小粉毛反而反问道：“你觉得这种事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我哪知道谁是怪...呃，就是、就是有超能力的人。” 口中那句‘怪物’才说到半截，又被他下意识吞回去。 在俄弥勾，人们对与诡异、神秘有关的人物，大多呈负面印象——这也是多年舆论导致的结果。 路宝宝审慎道：“所以，你是在见到我们的战斗之后，才决定留下来的？” “对！” 艾伦眼里像是亮起了光：“我本来是想让那些魔鬼发现我的，但是他们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突然把我放掉了。” 说到这里，他又忽然有些担忧道：“喂，你们应该是管这种事的吧？” “当然。” 路宝宝的态度明显变得严肃：“不过，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们暂时不能把你解开。” “之后一段时间，也需要把你关在看守所...希望你能理解。” “那没事。”艾伦长长松了口气，似乎终于放下心，“看守所比‘笼子’大多了。” “唉~” 听着几人的询问，始终站在旁边的魅魔治安官薇薇安长叹一口气： “怎么跟着你们几个，好像总能碰到大案呢？好麻烦。” 路宝宝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在你的治安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好意思说？” “嘤嘤嘤~” 魅魔小姐哭得很假。 路宝宝打断问道：“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症状吗？” 陈冕和老杨都在旁边。 他们这三个人加起来，年龄估计都没有面前这位魅魔小姐的一半。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论见多识广，大家肯定比不过人家。 “灵质扭曲吧？” 魅魔小姐漫不经心的绕着小正太走了几圈，这二者的组合似乎总是会造成十分微妙的化学反应。 薇薇安这戳戳、那摸摸，点点头确定道：“还有人工深海化...源能反应很强烈啊。” “另外，这个灵魂和身体好像也有点不太匹配呢。” 路宝宝和陈冕听得都是一愣。 连艾伦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薇薇安笑着俯下身，问了一句：“你记得自己...嗯，十岁之前的记忆吗？” “......” 艾伦怔怔的看着她。 似乎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住了。 “不、不，这是我的身体啊。” “我醒来之后，就一直是......” 他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却又语无伦次，大脑有些混乱。 魅魔小姐直起身，摊摊手。 “你们看，他的灵质残缺现象很严重，单看痕迹应该是‘种植’过程中手法过度粗暴的缘故。” “唯一没搞错的是...” “确实是大案。” 说着，薇薇安又转过身，声音温和道：“对了，你是从哪跑出来的？” 正处于呆滞中的艾伦怔了下，愣愣的答道： “育、育儿街区。” 【063】结束了(求追读!) “呼哧、呼哧...” 喘息声渐渐变得剧烈、粗重，体力与理智的急剧消耗，让他的大脑开始变得沉重，身体也泛起如同被挤压到最后一滴的酸软与麻痒。 继续跑！继续跑。 男人的脑子里只剩下这样的念头。 【锁定怀表】的使用时限早已过去，那短暂的一分钟几乎没能起到太多的拖延效果。 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体被撕裂了多少次，只余下那一次连着一次的强烈痛楚，以及...对生的渴望！ 他们与塞西莉亚一样，早已处于极限中的极限了。 男人脑中飞速的计算着。 从距离这里最近的据点到边境线的移动时长为两分二十五秒，猎犬要求时间为三分钟以内。 自他开启警报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 另外两个人呢？还活着吗？ 被痛楚与麻木折磨的大脑中，渐渐只余下这样的念头。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干所有水分的咸鱼一样，表皮褶皱，头发苍白。 俨然已是付出了‘锁定’的代价。 似乎早已达到极限。 然而，令他感到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那瘦高的男人远远看向那个站在一颗繁盛巨木顶端的女人。 看着她抬起手。 “轰——” 只刹那间，眼前那本应坚固的大地骤然翻卷，汹涌的土浪如同他从未见过的大海般席卷而来。 其中间杂着粗壮、细密、数不胜数的植物根系，仿佛眼前大地上的一切都被这女人掌握在手中。 而他，则早已无计可施。 就在那瘦高的男人呆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着的一切的那一刻，身侧的树林里突兀的冲出一道身影，猛地将他从那段袭来的粗壮根系面前撞开。 瘦高男人碰的一声横飞出去。 额头有着三个瞳孔的组员瞬间被蟒蛇般席卷而过的根系肿瘤碾碎成渣，直到最后也没能发出一声闷哼，径直化作地面上的一滩肉泥。 “......” 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逃无可逃。 直到，原本弥漫烟尘的天空中，突兀的有一道银光闪烁着的流星划过。 “轰隆隆——” 大地翻卷，气浪涌动。 笼罩在这片密集森林中的烟雾，在转瞬间爆成一团，高高升入天空，掀起浪涌般的灰尘。 “还真是大场面。” “小姑娘。” 在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的那一刻，瘦高的男人心中竟是止不住升起一抹名为感动的情绪。 身体不自然的、癫狂般的颤动着。 熬到了。 他熬过来了！ 眼前这个口气很大的男人，他简直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们小组的直属上司。 猎犬，第十六行动小队队长。 人称银色流星的异常阶段强者。 雅克伦！ 他所掌握的超高速移动能力，让他在整个大队中都稳坐实力排头，这种方向极度单纯的能力，在开发到极致之后所表现出来的，便是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与生存能力。 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打不过也能跑！ 即便是对上比他更强一个段位的强者，雅克伦队长也能与之周旋。 快， 有时候并不是缺点。 “杀了她！” 瘦高个男人近乎癫狂的嘶吼出声。 在绝境中忽遇反转，他的大脑都像是兴奋得要沸腾了，咕噜噜的冒泡，连面对队长时的规则都甩到脑后，声嘶力竭的喊着： “队长！全死了！” “佩佩、菲德伦、阿瓦、克里克，他们全都死了！” “我要扒了她的皮，把她的手指和脚趾都一寸寸绞碎，把她的四肢都砍断，让她比魅魔叫得更欢！” “杀了她！” 逻辑混乱、理智崩溃、口齿不清。 眼中遍布血丝。 对一个从出生就生活在魔鬼至上世界，眼前所见的一切生物不是他们的食物，就是他们的玩物的魔鬼而言，自身的生命与死亡，早已被拔高到了近乎畸形的地步。 也正因如此，在自身真正面对绝境的情况下，他们的反应反倒会比常人更加脆弱，也更加病态、疯狂。 那个刚刚从天空降落，浑身泛着银色光辉的男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咧起异样的笑容。 他瞧不起部下那懦弱的德性，却赞同他的残忍。 自己之所以不惜代价爆发能力，比同伴更提前一步前来支援，不就是为了享受折磨玩物的快感么？ “嘿。” 想到这，雅克伦双手扶地，两脚做极速起跑状。 双目紧盯远处那个落到地上，手里提着一柄短刺的小姑娘。 他脸上咧起一抹狰狞的笑容，低声呢喃： “你体验过，名为‘快’的感觉吗？” 在声音落下的同一个瞬间。 瘦高男人只觉耳膜突兀震动，七窍隐隐被震出血丝，脸上的笑容却反倒愈发明显。 塞西莉亚安静的站在地面上。 手里提着那柄一直没用到过的短刺。 深海能力的根本，在于源能之间的比拼。 因此无论是真视与虚感，还是虚感与异常阶段之间，都有着一道正常来讲无法跨越的横沟。 因为源能的质量上有差距，能力会被抵消、抹灭。 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应对措施。 例如...灵活的利用物理定律。 “嗤——” 空气摩擦声愈发刺耳，地面的震动也变得无比强烈，轰隆隆掀飞的尘土如同烟龙般由远及近。 那道贴着地面闪烁的银光愈发刺眼。 “死！！” 比声音更快的，是那只在刹那间突破了音障，极速伸向自己面庞的手掌。 塞西莉亚目光平静。 【安全加速】 大脑闪念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近乎无声。 空气、树叶、烟尘、飞鸟、飞洒的水珠...... 眼中所能捕捉到的一切，都被卷入这相对静止的诡异世界。 唯有自己能够保持行动。 不过，并不算轻松。 正常情况下，人的动作只需要放慢两三倍，就会显得异常而变形。 到了十倍就会如同蜗牛般迟钝。 如果是数十倍，则干脆停止。 于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动作，在塞西莉亚的眼中，自然也呈现出有些滑稽的扭曲与挣扎状。 超高的速度以及与之像匹配的反应能力，让他那脆弱的神经能勉强意识到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努力的试图转变自己的方向与动作，瞳孔保持着高度的紧缩。 但是这近在咫尺的一切，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不。 是她被加速了无数倍。 由于空气中近乎凝胶般的阻力，塞西莉亚十分费力的抬起手，将那枚短刺横持在男人的额头前方。 身体则如同斗牛士般侧斜，避让开对方的行进路线。 在这整个过程中，塞西莉亚都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衣角、发丝，在半空中保持着固定的状态，只要稍稍移动，就会不小心将其撕裂。 唯有在其全身移动时，围绕在她周身的半空中，才会浮现起一道道隐约与空气碰撞的术式符文。 这就是能力中的‘安全’所在。 在这短暂的动作变化过后。 世界，恢复正常。 “砰！” “轰隆——！！！” 明明只不过是极短暂的碰撞与穿刺，然而那颗银色脑袋在与短刺产生亲密接触的一刹那，双方之间的空气陡然炸开一道真空激波，白色的气浪将塞西莉亚的浅褐色长发掀起。 转瞬间，那颗坚固到能够硬抗音爆的银色脑袋，竟是陡然炸成一团朝四面八方扩散开的气化胶状物。 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脑袋就洒满了周围数十米方圆。 塞西莉亚的半身都被雨淋般的碎片染红。 而后，那具身体毫不停留的笔直前冲了将近半公里，又在被绊倒后弹射着甩飞出去几百米。 最后，被磨到只剩半截才将将停下。 只在少女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狰狞血痕。 空气里泛着烧糊的肉焦味。 没有遗言。 这一刻， 瘦高男人那狰狞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难听的叫骂声响彻不绝。 银色流星身后的烟尘也还未散去。 焦糊的脑花安静的躺在地上。 一切，却已经结束了。 “啪嗒” “啪嗒” 硬质军靴踩着稍显松软的地面，发出坚硬沉闷的踩踏声，穿透了浓密厚重的烟雾。 还不等疯狂叫骂着的男人有所反应，就见塞西莉亚已然穿着那身漆黑的军装，快步走出烟雾。 刺耳的声音顿时一滞。 被染红的白皙手掌‘啪’的在男人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塞西莉亚大步走出树林，白皙的宽额头上再次生长出那双可可爱爱的小角。 她还要继续逃。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响。 【056】温柔的声音 薇薇安通知治安署的人来把艾伦接走之后，她自己也跟着跑路了。 她才懒得掺和这些麻烦事。 于是，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沉默。 无论是‘根’与‘柱’的手术，能够扭曲人类灵质的技术，还是那位深藏不漏的安德鲁神父，都让在场的几人心生不安。 更令他们不安的是，陈冕的胸口上，也冷不丁的多了这么一道符号。 真就祸不单行。 直到，路宝宝冷不丁的开口： “你确定你的精神没问题吧？” “......” “没事。” 陈冕则有些头疼：“只是...那孩子之前不也被抓进理智监管所了吗？” “这么明显的症状，在所里怎么没检查出来？” 闻言，老杨和路宝宝反倒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了？”陈冕被盯得有些别扭。 “因为那小子是魔鬼啊。” 老杨语气理所当然的说着：“混血魔鬼也是魔鬼，出点精神问题，那不是很正常吗？” 魔鬼有病，是俄弥勾的常识。 “......” 陈冕闻言瞬间语塞。 也是，这世道他妈的魔鬼还有特权呢！ “可是...”陈冕又皱起眉，“你们不是说监管所还要做人体实验吗？那让他们去找魔鬼啊？” “嗤——” 老杨闻言嗤笑：“他们能从自己身上往下割肉，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他们拿人命做实验，就是为了给自己治病用的，哪会在没完成之前就用在魔鬼身上？” “真那么做，他们非得被魔鬼参议院锤死，反正人类的命又不值钱，一试管一大片么！用呗。” “听话又好管，呵呵。” 听到这，陈冕便不说话了。 这个话题太敏感，算是俄弥勾内部的智障正确。 与魔鬼的反堕胎、完全自然生育不同，因为最开始建城时的人口困境，人类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社会生育——即，成年男女成年之后定期捐献遗传因子，甚至可以凭此抵税。 因此，俄弥勾的人口遗传学基因库里，确实保留着短期大规模生育的能力。 但是，魔鬼却反而立法反对。 自那之后，人类的生育状态就呈现出自然与试管双轨制。 孤立于生活城市区域之外的‘育儿街区’，就是这一社会生育-抚养制度规则的产物。 不过，陈冕这前身倒是没去过那里。 他成长于固定的家庭环境。 “老杨！” “注意点。” 听他这么说，反倒是路宝宝语气平淡的点了一句。 只不过，她嘴上虽然教训，但实际上也没那么在意。 普通人之间还不算明显。 但是在涉及到‘深海’的这些部门里，人类对‘魔＞人的等级差距’的反抗意识是最为强烈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俗人身怀利刃，杀心也自起。 更何况，他们是一群多多少少都缺了点什么的疯子。 人类，魔鬼。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陈冕又把话题拉回正轨： “那我们现在怎么搞？” 他说的自然是神父和结社的案子。 “明天吧，去调查一下神父和结社的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路宝宝捻灭了最后一点烟火，“然后，找总局要支援。” “育儿街区...毕竟太近了。” “咱们躲不开。” 路宝宝打架的时候虽然很忙，但她其实理智得很，看得也很清楚。 ...这起案件，明显已经通过陈冕这一特殊媒介，从两个案子合并到以‘露西事件’为代表的同一件‘诡异连环案件’里。 而随着露西事态的发展，现在这起连环诡异信徒案件，明显已经不是一两个小组能解决的了。 如果不是命大，光露西那一次，他们谁都活不下来。 但是，只当缩头乌龟也不行，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到这，陈冕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他抚摸着胸口衣物下那凹凸不平的疤痕纹路，只觉脑子里一抽一抽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 那什么【灾厄（ex）】的意思，不会是说我是个什么‘灾厄体质’之类的吧？ 想着这些事，头也变得愈发痛了。 “那我先去睡觉。”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嗯，好好休息。” 路宝宝也表示理解。 他才刚完成首次深潜，结果就碰上这么一档子事，换谁都头疼。 只是，陈冕才刚起身，门外就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 路宝宝和老杨坐在位置上，同时直勾勾的看向他。 他们都不想起。 陈冕只得去开门。 “打扰了。” 伴着有些害羞的弱弱女声，白发红眸的修女小姐悄悄从门外冒出个小脑袋，暗搓搓的望向大厅里面。 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木桶。 不知道装着什么。 陈冕先是一怔，而后反应极快的露出一脸阳光温和的微笑，维持着自己在小工具人面前的‘人设’。 只是，她怎么来了？ 口中却仍热情道： “是伊奈修女啊。” “快请进。” “没打扰你们吧？都这么晚了...” “没事。” 见到来人，路宝宝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几分，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而旁边的老杨则是第一次见到小修女，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 刚才我为什么没去开门呢？ 他有点后悔了。 “今天想喝点什么？” 既然伊奈突然来访，那陈冕自然也只得延后些上床的时间：“上次那种甜咖啡？” “啊！今天我是来帮忙的。” 虔诚的修女小姐抬头看向陈冕，露出甜甜的、可爱的笑容。 她举了举自己怀里的小木桶：“大修女说，这种药水可能能缓解您的症状！” “她刚刚跑到我房间里，让我快点来帮您涂上呢。” “嗯？！” 刚刚还在因为这件事发愁的几人闻言，先是不约而同的一怔，而后齐刷刷的转过头，目光炯炯的看向修女小姐。 伊奈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颤颤道： “不、不可以吗？” ...... 门外，老杨盯着那头绿毛，撅着屁股试图从门缝里往房间里瞅。 很可惜，在没有开启能力的情况下，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脸可惜的表情直起身子，眼珠转了转，又特八卦的凑到路宝宝旁边：“路姐！那孩子跟陈冕是什么关系？” “我看你好像认识她？” “难道是...” 说到半截，他脸上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两手做出圈圈和棍棍的手势。 路宝宝嫌弃的斜了他一眼，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露出笑容： “更近~” 同一个神秘组织的伙伴，肯定比随时可能分手的情侣强得多。 “噫吁戏！” 老杨那张本来就很猥琐的脸上，顿时露出近乎颜艺的扭曲表情。 嫉妒！ 他妈的，这老驴子！ ...... 房间里。 有着一袭纯白长发的少女跪坐在床铺上，双手原本的宽袖被卷起，露出两截能看到青色经络的藕臂。 那个小小的木桶则被放在旁边，打开了盖子，露出里面略显黏稠的青色粘液。 陈冕则身体紧绷的把头放在少女的膝盖上，闭上双眼。 不知道是不是给人家挖坑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他躺在自家工具人小姐膝盖上的时候，本能的觉她会一榔头劈下来。 除此之外...他赤着的胸口上，还留着一道外形比较特别的术式纹路。 正当他全身都像要僵住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只温暖小巧的手掌轻轻抚在自己额头。 刚刚进门时还显得羞涩、拘谨的白发少女，在开始做正事时，反而变得落落大方，心无旁骛。 陈冕下意识的睁开眼。 一双如同红宝石般晶莹的眸子，恰好与他的目光对上。 少女那如同雾凇般的雪白长发垂落在修长颈侧，那双同样泛着白色的柳叶眉伴着赤红双眼与小巧卧蚕朝两侧舒展开，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纯粹到极致的宁静微笑。 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平静。 陈冕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伊奈轻声开口，丝丝缕缕般的声线仿佛能平复人的内心： “安心吧，先生。” “您会听到温柔的声音。” 【064】家畜 “厉害。” “还真被她逃掉了！” 陈冕坐在沙发上，手边具现出一杯插着吸管的快乐水，眼前的画面像是一百八十度环绕大屏幕，整个美少女直播都是双声道环绕4k高清3d版的。 刚刚那一阵极速攻防，更是看得他大喝一口阔乐！ 刺激。 又看了一阵子，发现塞西莉亚后面一直在自然保护区里乱窜，他看得有些无聊了，便退出直播，回到了深海大厅。 “这一波算是值了。” “刚入职就给我进账，有机会一定给你评最佳员工奖。” 手往身前一滑，面板再次出现。 果不其然，这一轮新员工入职活动收获颇丰。 ———— 【无名之雾】：10% 【生命之源】：21% 【深海能力】：灾厄（ex）、音域直感（s）0/0、律令·撕裂（b）0/16、喰欲饕餮（c）0/8、肢体再生（d）0/4 【灵质】：十八 【遗蜕】：暴食·多功能方便用器（中层） ———— 能力栏里增加了一个名叫【律令·撕裂（b）】的能力。 这应该就是陈冕看到的未来中，塞西莉亚一个响指斩碎那头庞然大物的深海能力。 灵质更是足足增长了十点！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陈冕逐渐也明白过来。 这些灵质点数，应该是根据被害人死亡时抽取的能力来估算灵质总量。 例如d级能力算4点，c级算8点等等以此类推。 而且，根据他们贡献的点数来算，每个人死亡时被抽取的能力，肯定只有一种。 否则，他现在早该几十点几十点的大赚了！ 既然赚了这一大笔，那陈冕也不吝啬，直接将这些灵质全都砸到了最新得到的【律令·撕裂】中，直接把它那空旷已久的小技能栏一口气塞得满满当当。 很快，这项技能就在达到巅峰之后，泛起饱满光泽，渐渐化作一行全新的文字，变成了只属于陈冕的形状。 【概念赋予·撕裂（a）】 一段段画面与文字，甚至是某种特殊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形成了固定的印象。 只转瞬间，陈冕就大致了解了这项能力。 与b级时不同。 如果说‘律令·撕裂’，只能让他撕开那些与陈冕同阶段的存在，那‘概念赋予’就要显得更加霸道一些。 只要源能充足，这项能力就能撕碎陈冕眼前看到的一切，没有任何限制。 而且，这项‘性质’也能被陈冕‘赋予’到任何他所能接触的物质上。 如果陈冕他想，那他即便随便拎起一根象拔蚌，那这根象拔蚌也能成为削铁如泥的绝世好贱！ 能力效果十分简单。 “终于！” “终于有一项攻击能力了。” 陈冕心中感叹无以言说，他可是等了足足四个能力，这才等来一项攻击手段！ 何其不易！？ 只不过，他也不想想。 即便是虚感阶段，甚至是异常阶段的许多强者，都往往只有两到三个能力，而且每一个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中间花费的时间更是以年计。 他才成为深潜者几天？ 哦。 刚半天。 陈冕兴奋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注意到面板最上方，似乎又多了一行字。 “生命之源？” “这又是什么东西？” ...... “哔——哔——” 刺耳的哨声响彻整座小镇。 莱恩顿镇是一座位于俄弥勾全岛边境线上的小城市，人口不到两万，坐落于距离悬空边境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自然环境保护区边线。 因为居民大多在养殖工厂上班，又没有什么娱乐产业，因此大多过着日出日入的朴素生活。 全镇甚至连魔鬼都没有几个。 然而，这夜晚的密集哨声却陡然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 身着简陋防弹装备，手里提着大口径步枪的民兵团聚集到一起，大声的呼喝： “起来！把人都叫起来！” “一户一户的拉到广场审查！” 粗暴的命令声与沉重的脚步交错在一处，不时有房门被踹开的声音作响，小镇到处都响起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声。 没办法，在这种没有娱乐产业，又没有网络的边境城市，男男女女们到了夜里也就那点可以干的事。 这种过程被人打扰了，自然是令人很不愉快的。 “砰砰砰！” “起来，民兵团审查！” 小镇里唯一一间旅馆的客房房门被人敲响，外面的民兵声音粗暴。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有人从床上下来的窸窣声响，似乎是在穿衣服。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那是一位只穿一身睡衣，身材高挑，容貌精致到令人惊艳的冰山美人，她声音平淡的问道： “有什么事吗？” “咕咚。” 外面的那人顿时咽了口唾沫。 不过，却并非因为她那精致得仿佛人偶般的相貌。 男人的目光明显飘到更上方的额头。 在那里，长着两根短短的、粗粗的，看上去有些可爱的小短角。 但就是这样的两根小角，却一下子将原本还吵闹不休的一整队人都吓住了，他们全都一言不发。 “干什么干什么？！” “都堵在这里磨蹭你妈呢！” “要是你们敢耽误了萨克大人的事情，看我不...哎呀呀呀！” 注意到站在房门前，一脸不悦表情的冰山美人，刚刚还色厉内荏、唾沫横飞的叫骂着的小军官顿时弯下了腰。 那翻脸的速度，让周围的士兵们都是一阵咋舌，笑容更是咧得跟菊花一样。 “这、这可真是...有失远迎！” “有什么事吗？” 塞西莉亚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那军官顿时找到了突破口，如蒙大赦般长长出了口气，“都是手下人不会办事，打扰您睡觉实在抱歉，明天我一定登门道歉。” “不要。” “对了！我们镇中心有更好的落脚点，您看您要不要...” “没事就走吧。” “是！” 那小军官顿时带着人一溜烟的跑路了，连句话都没敢多问。 关上门，重新锁好。 塞西莉亚转身将原本安设在门把手上的诡雷重新安了回去，又再次拉上窗帘，摆回刚刚放置的植物陷阱... 等到恢复了这些准备，她才重新坐到房间的书桌前，用从小镇里顺来的纸笔飞快的总结着，想到哪写到哪。 “沦陷区使用的依旧是通用语，他们的文化似乎与外界基本接轨。” “只有一种头顶长有两角，被称作魔鬼的未知生物较为特殊，是沦陷区的高等族群，对人类有着绝对的地位及经济、文化优势。” “我所在的这处地方，其科技及生产水平较为落后，大抵相当于伊洛瓦底的大恢复生产阶段，通讯手段为有线电话、电报、广播。无个人终端类型器物。” “但是，这座沦陷区依旧能自行采集反物质能源，用于进行源能恢复，以保持现有的城市生态环境。” “个人怀疑这座城市的科技水平被魔鬼族群有限垄断。（无验证过程）” “很难想象，在伊洛瓦底及其他外界城市群中，总是视其他异类为低等族群的人类，居然会在这狭窄的沦陷区中，成为类似‘宠物’的养殖产物。” “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写到这，塞西莉亚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开门时，那些士兵与军官的表情。 而后，她将纸面上的‘宠物’两字擦掉。 重新写上...‘家畜’。 等到将今天的事情全部记录完毕，她这才合上本子，将其塞进睡衣下面的兜里，将一身同样是从镇子里顺来的女式衣物穿好，而后才躺在床上，也不盖被子，开始闭目休息。 只不过，才合上眼没多久。 塞西莉亚耳边，忽的传来一道带着些许疑惑的成熟女声。 “你的身上，是谁的味道？” 【065】人间体 “没什么。” 塞西莉亚声音冷淡的开口，那张精致如人偶般的脸蛋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声音压得很低。 显然是习惯了。 这是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 从十五岁那年起， 她的脑袋里就多了一个声音。 在伊洛瓦底集群市那样的全民军事化、全城定期检查精神污染的高度专制城市群内，这种秘密原本是瞒不住的。 但是，那声音却总能躲过检查。 与此同时，在自己深潜的过程中，祂也总能为自己提供一定的便利。 一开始，这道声音还没什么理智，说话时也完全凭借本能。 然而越是与祂接触，祂的智慧就变得愈加充实、饱满，仿佛在通过‘自己’这个媒介不断的学习。 塞西莉亚最开始是十分恐惧的。 为了保证自我意识，她从那时开始不断的加强训练，提升自己在城市内的‘阶位’，拔升自己的权限。 终于，在一次偶然的底层网络访问中，她得到了一段与自己相关的信息。 「人间体」或者「降临体」 这是一部分深潜者对于‘他们’这类人的称呼。 正如人类渴望着深海的知识与力量，深海中同样有一部分存在，渴望着他们的灵质与心灵。 无论是只能依靠本能行动的源物，还是拥有智慧的神祇，都逃不脱这种‘交换’的诱惑。 但是，为了防止本体受损，祂们在干涉深海之外时，往往会选择一种更为‘聪明’的方式。 那就是...降临！ 分割出蕴含有自己一部分源能与本我意识的核心，降临到深海之外的，那些脆弱的人类体内。 只不过，为了防止这些脆弱的身体一下子被祂们那庞大的意识压垮，这些位于深海极深处的神祇们，只能一点点的揭开自我的意识。 在这个过程中，只能用本能，以及只蕴含有祂们极小一部分的知识与意志，去影响这些人的命运。 最开始，这些意志幼稚得如同婴儿，后续才会继续成长。 对祂们而言，每一次降临都是一轮刺激且赌注不小的俄罗斯轮盘+深海炸弹。 谁中招，谁完蛋。 肯定且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只不过，这些神祇之间互下赌注的‘游戏’，对于像塞西莉亚这般脆弱的凡人而言，却是一场明知前方是南墙，也必须要一头撞下去的荆棘之路。 在得知这些后，少女的崩溃与精神折磨不言而喻，这也让塞西莉亚在后续的深潜中，变得更加疯狂、不惜代价。 无论是她失去的表情，还是那难以升起剧烈波动的情绪，都是代价。 实话说，塞西莉亚在白老师出现的时候，甚至没升起多少犹豫，只要能活命基本就可以答应了。 债多了不愁。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老女人的真名...好像是‘生命之源’吧？ 塞西莉亚回忆着自己在梦中见过的，那个没有头颅，脖颈上长满了细密延伸向四面八方鹿角的温柔女人。 目光出神。 “不、不对！”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那充斥她脑海的声音忽然吵闹起来，成熟的声音中隐约透露出几分慌乱。 “你签了契约？跟谁？” “祂的真名是什么？你有没有确认过祂的真名？” 塞西莉亚合上的双眼再次睁开，目光里先是流露出几分疑惑，而后又像是紧跟着想到了什么，心中升起一丝丝难言的兴奋。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成为任他人摆弄的傀儡。 但是，少女面上仍旧没有表情： “嗯，没问。” “祂说可以叫祂白老师。” 那脑中的声音一滞，似乎陷入了某种莫大的愕然。 “白...空白，湮灭一切的...？” 那声音只到半截，就像是立刻被抹去了后面的心声，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似乎那位的名字不被世界的规则所允许，哪怕是在心中诵念出口，都会被当即抹灭。 但也正因如此，塞西莉亚脑中的声音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声调瞬间提高了三四个调门，骤然变得尖锐： “祂...你跟祂签了契约？！” 塞西莉亚拧着眉头，冷嘲热讽：“怎么，我的情况难不成还会更坏吗？” “当然！” 生命之源的声音极高，似乎气急败坏了：“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存在？你那脆弱的理智能理解吗？” “对了！契约...你们签的契约有什么要求？” 塞西莉亚皱着眉，嘀咕道： “服从他。” “......” 生命之源的声音瞬间凝滞，像是舔舐着树汁的蝉被埋进了琥珀里。 “也就是说，什么都要干？” 说到这，完全不抱希望的生命之源似乎是放弃了挣扎，那原本极高的调门也落了下来，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嘲讽。 “...” 听着对方过于简短的总结，塞西莉亚沉默了几秒，自顾自的解释：“当时那种情况，没时间让我多犹豫，而且我以为你醒了之后可以解决......” 这倒不是少女信口开河。 之前，塞西莉亚在搏命时遇到过好几次绝境，结果都被这位施施然醒来的‘神祇’嘲讽了几句，然后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我去给你垫背吗？” 但是很可惜，这一次的生命之源女士并没有以前那般风轻云淡，语句也变得凌厉了许多： “我知道你想摆脱我的束缚，但是怎么会有人蠢到为了挣脱脆弱的蛛网，自己主动爬进更加致命的真空塑料袋里？” “你总是这样！” “我醒过来才五年，连我都学会纠正自我视角、行为方式和问题的错误了！你怎么就是学不会？” “塞西莉亚小姐，您已经不是可以继续天真下去的二十岁小姑娘了。” “你今年都二十一岁了！能不能利用好你那点微薄的能力，趁着修正自己的身材以外的空隙，也另外补补脑子？” 塞西莉亚被祂戳到痛点，精致的脸蛋上露出几分窘迫的可疑红晕，但又紧跟着冷淡的转移话题： “那...祂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倒是敢说，你敢听吗？” “......” 这话问得这位二十一岁的小姑娘也是一怔。 这个世界的知识是有毒的。 尤其是更深层的知识。 只不过，对她这个「人间体」而言，更深层的知识...... 塞西莉亚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停顿了一会儿，才听生命之源继续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共同抵御对方的侵蚀，这样你我才有活路。” “我们应该联合！” “按照我现在的降临速度，至少还要二十年，你才会彻底融入我。” “而对方如何...就不一定了。” “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听着对方那郑重其事的语气，塞西莉亚眼中闪过一抹嘲弄的光，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希望，却变得愈发火热。 这种念头，在此刻已然完全压过了自己对‘任务’的想法。 但是，她嘴里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着，进一步问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 生命之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正在感受什么。 停顿许久，才听她出声道： “祂的气息，在南方。” “我们，需要先进一步的了解祂。” “...现在的祂！” 【057】你们也是好人吗?(求追读!) 清凉，润滑。 陈冕闭上双眼。 此时的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少女那白皙的小手正并指合拢，蘸着那黏糊糊的药液，在他胸口处轻轻的画着。 伊奈一边涂抹，口中一边轻轻的哼着曲调轻缓的歌。 胸口那如同风湿病般的沉重感不断减轻，身体上的虚弱也似乎在一点点褪去。 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抚慰，让陈冕内心宁静得几乎要睡过去。 在那清醒与沉眠的缝隙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似乎听到了，来自极遥远处的，悠扬温柔的声音。 伴着胸口一道道术式绘制。 那仿佛来自星空极遥远处的，温柔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愈发清晰。 只不过，却始终隔着一层膜。 怎么都戳不破。 那道声音也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探寻，一点点的向这一处延伸、延伸。 直到陈冕即将听清的瞬间... “好啦。” 伊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陈冕一怔，全身都像是震了下。 那感觉，就仿佛正在做清醒梦的时候，忽然被人伸手拍醒。 又像是睡得正沉的时候，脚下突兀的生出一股从高处坠落的惊吓。 “嗯？” 直到陈冕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胸口那处仿佛阴纹般的疤痕周围，此时已然被一道道术式符文环绕。 那些粘液在伊奈手中涂抹之后，已然在他胸前形成了一大片干果冻般，完全呈凝胶状的覆盖面。 很薄，也很轻。 但却又有种非常坚韧的感觉。 有点像...套套？ 陈冕胡乱的联想这，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伊奈小姐，此时也正关注着他。 ‘店长先生身上，果然有白先生的气息。’伊奈有些出神的想着。 ‘而且还十分浓郁。’ ‘他是眷属吗？’ 刚刚在为陈冕在身上绘制术式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店长先生才刚闭上眼，身上就泛起了很细微的，来自深海的气息。 这颗不是一般信徒能有的待遇。 正常情况下，能够受到这等眷顾的，往往只有祂们在人间的代行者，亦或是祂们神国中的眷顾者。 即便并非正在进行深潜，这种气息对直面过‘白先生’的人而言也十分明显。 只是，才一想到‘白先生的眷属’，她脑子里便记起‘很重要的人’，于是又联想到神父与修女之间的罪恶之恋，再就是亵渎神明。 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太自然。 有些发烫。 纯洁且富有好奇心的青春期少女们的脑回路，唯有在‘八卦’、‘恋爱’上能够如此具有跳跃性。 且是不分时间、地点与职业的。 在少女的小脑袋里浮现起许多本教堂内禁书的内容时，就见陈冕试图从她膝盖上起身。 只是，才稍微一撑起身子，手中便不由得一软。 伊奈眼疾手快，将他捞在怀抱里。 “小心些，先生。” 她声音软绵绵的，又带着些小慌张：“抱歉，我刚刚忘了说。大修女说这种药物涂完之后，应该会有半天到一天的虚弱期。” “在这段时间里，建议您最好睡觉或修养，另外还要注意补充营养。” 陈冕见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宽和的笑了笑：“没事，没事。” “我只是手滑了下。”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也麻烦你代我向那位大修女道谢。” 闻言，伊奈那可爱的脸蛋上顿时露出更加灿烂的微笑，温暖得像是能透入人内心世界的阳光。 “这是我应该做的！” 声音如同小鹿般欢快。 陈冕也露出微笑。 同时也不由心生感慨。 只有在面对面的、切实的接触过对方，感受到她内心中那热烈如太阳般的情感之后，他才有种面前这是一个真切的‘人’的感受。 而非某种可随意使用的工具。 观念的改变，总是润物细无声的。 “我帮你把位置正过来吧。” “哦，谢谢。” 正当伊奈小姐颇为热切的扛起陈冕的胳膊，帮他把头正到枕头的方向时。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陈冕的手掌不经意触碰到伊奈那一头白发下的纤长后颈。 少女的身体忽的一僵。 像是错觉般，陈冕突兀的听到了仿佛气球被扎破似的爆响。 但是转头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他们看不见。 在伊奈的后颈处，一道原本隐于皮肤下方的、暗红色的繁复术式纹路，在被陈冕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如同从极高处摔在地上的水球一样，‘啪’的一声爆开。 连一秒钟都没撑过。 伊奈则只觉从后颈到上背部分像是被火烧似的痛了一下，又紧跟着没了感觉。 像是突兀的神经痛。 若是两人能看到伊奈的背后就能发现，少女的背部上，此时正有一道顺着后颈到脊背延伸而下的术式符文，正泛着赤红的光。 突兀消失的符文，如同推倒了第一枚多米诺骨牌。 连续破碎的符文，一直到脊柱中段才将将停下，勉强维持着这道繁复术式的封印。 不知不觉间，修女小姐的唇角渐渐咧起一抹放肆的笑意。 “怎么了？” 陈冕似乎察觉到了修女小姐的停顿，疑惑的问道。 “无须在意。” 伊奈的声音忽的多了些许变化，全然没有了之前那总若有若无的紧张感，情绪饱满。 “今晚可要注意休息哦，先生。” 说着，少女将唇瓣贴到他耳边，吐气如兰： “我明天会再来的。” 陈冕目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不解，但口中还是答应道： “嗯，好。” 闻言，伊奈脸上那温婉的笑容， 扩大了几分。 这一刻，无论是陈冕还是伊奈，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唯有少女身后那如雾般的尾巴，正欢快的摇动着。 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呢。 ...... 夜色如幕。 瞳色在人造月光下似乎显得愈发鲜红的少女，双手捂着自己那醺红、发烫的白皙面庞，伫立在空旷的大街上。 神色似是有些陶醉。 双目放空的望着远方。 在走出店门之后没多久，伊奈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呆呆的望着天空。 刚离开店里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离开的时间越久，那股缠绕在店长先生身上的，独属于白先生的气息，在她脑中留下的印象就越是深刻、难以忘怀。 仿佛有着某种莫大的吸引力。 胸膛里，像是小鹿乱撞。 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愈发明显。 伊奈本能的感觉这种状态不太对，但平常似乎又一直如此，说不出有哪里奇怪了。 “叮铃咣当。” 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酒瓶摔在地上的响声，以及一群酒鬼吵吵嚷嚷、乱做一团的笑骂声。 为首第一个见到站在原地，沐浴在月光下的修女，眼睛顿时看直了。 渐渐的，其他人也注意到她。 本就喝得烂醉的几人顿时失了理智，嬉笑着围上来。 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口，就听伊奈忽的转过头，温柔的笑着询问道： “你们也是好人吗？” 最先领头的那人一愣，而后顿时猥琐的一笑：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 周围的几人顿时哄笑起来，还有人跟着做挺腰的动作。 俄弥勾的夜晚并不安全。 普通人在八点之后不会出门。 能在这个时间还停留在外面，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其中有两个混血魔鬼看向伊奈的目光，更是泛着如狼般的碧青色。 伊奈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那...你们愿意当我的狗吗？” 嘈杂的哄笑声忽的降了几个调，周围的目光变得有些疑惑、异样，气氛似乎随之冷了几分。 修女小姐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般，咬字清晰的继续温柔道： “跪下、吐舌头、摇动尾巴。” “乞求主人的怜悯。” “会吗？” 最前面几人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寒，其中有几个似乎觉得碰上了硬茬，悄悄从腰后摸出了短刀，人群里响起道不屑的叱骂声： “婊子！” “就他妈嘴是硬的。” “淦死她！” 伊奈安静的看着他们，笑容却愈发亲切、和蔼： “做不到？” 为首的一个臭着脸骂了一声，摇摇晃晃的上前，抡着大嘴巴就要扇一个响的。 而后...... “砰！” 像是迫击炮骤然落地，剧烈的声浪似乎让地面都震了震，周围几人顿时吓得不轻。 “哗啦啦——” 在听力恢复之前，皮肤触觉先一步，让他们感受到了温热、湿润的感受。 最前面的一个人摸了下脸。 掌心里是黏腻湿滑的暗红血迹。 保持着挥手姿势的无头尸体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紧跟着，如同引起了某种连锁反应。 一个又一个醉鬼的身体，像是被灌满了水的气球，连续不断的膨胀、爆炸，四处泼洒的血浆与肢体，让他们大声的哀嚎、奔逃，不要命的想逃离这处屠宰场。 伊奈只是站在原地，循着‘欲望’的味道，一个连着一个将他们点爆。 那天真的笑容，仿佛将高温锡水倒入蚂蚁洞里，只为得到一个大型立体建筑手办的小孩子。 纯真无邪。 完全没有善与恶的概念。 直到最后一个人一边没了命的哭嚎，一边屎尿齐流的趴着翻进小巷里的垃圾桶，才终于停了手。 在她屁股后面，雾状的长尾巴摇得愈发热烈，发泄似的甩着。 只是...... “咕唔。” 正肆无忌惮的玩闹着，下半背处骤然传来急促的、如同烙铁烫伤般的刺激性疼痛。 沿着脊椎刻下的封印，闪烁着暗红的光。 那剧烈的痛觉让伊奈的动作忽的顿了顿，眼前几度变幻，突然找回了理智。 少女看着眼前的残肢断臂、满地血腥，目光似乎有些呆滞，连带着脸色也变得苍白，脚步微微踉跄。 这过于熟悉的场景，唤醒了脑中某一处幼年时期已然变得有些遥远的记忆。 “怎么...怎么又开始了？” . . . （求追读！月票！收藏！第三轮推荐也很重要！大家一定一定要追着读啊，不然编辑大大不给推荐otiz） 【066】教会守护者 “啊~” “这还真是......” “久违的感觉！” 一身干净修女服的白发少女缓步走在夜色深沉的街头，低声感叹着。 那双本就晶莹剔透，宛若红宝石一般的眸子，此时更是仿佛染上了浓郁的血色，掺染得更加浓烈、鲜艳。 像是盛放时期的大红牡丹，瞳孔里仿佛含着花瓣。 乍一看上去，似乎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唯有一双白皙的小手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今天晚上的伊奈小姐，脾气显然不是非常友好。 慢悠悠的，她沿着街道笔直的向前，整条路上都没有分辨过方向，像是要一直走到这座移动城市的边缘。 但是，当伊奈再次抬起头的时候。 人造月光下。 那双宛若含着牡丹花瓣般的鲜红眸子里，倒映出清晰的，天体之音大教堂的建筑轮廓。 那极具埃尔纳伦式风格的尖顶教堂在夜色笼罩下，半遮半掩，不算明亮的月光只能照亮半边。 黑洞洞的彩色琉璃窗后，勾勒阴森森的家具形状，仿佛有畸形的鬼怪紧贴着玻璃，朝路上的行人张牙舞爪。 “嗯？” 虔诚的修女小姐表情微微怔住。 那张始终挂着温暖笑意，天真可爱的脸蛋上，似乎露出些微的不解。 “我好像，没想回教堂吧？” 少女神色柔和的低语了两句，却又似乎不是很在意，转过头，她选了另一个方向继续向前直走。 咔哒、咔哒。 远处教堂的钟声计数音连绵不绝。 伊奈拐过第二个转角。 教堂的轮廓，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少女的脚步在原地停下。 教堂里，唯有虔信楼的灯光还亮着。 眼前的景象，让伊奈心中确定了...莉莉娅大修女应该还在等着自己。 “真是辛苦她了。” 伊奈口中温柔的说着，那温柔的眼神里，却像是没有了丝毫畏惧，大步走进教堂大门。 才刚一踏进虔信楼大厅。 就见莉莉娅大修女正安静的坐在一张足以坐下十几人的长桌一侧。 大厅里，灯光明亮。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冷鲜生食，还有交错不一的各类醋碟、蘸料。 被白色绸布蒙上双眼的莉莉娅大修女安静的坐在位置上，面前的刀叉、筷子却都仍旧摆放整齐，完全没有动过的意思。 似乎是听到了伊奈的脚步声，她微微回过头，看向她的方向，温和道： “怎么现在才回来？” “菜都凉了。” 虔诚的修女小姐也只是笑，那如同含着花瓣般的眸子里，却仿佛燃起名为疯狂的烈焰，声音依旧温柔： “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吗？” “剧烈运动过后，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呢。” “还真是多谢...” 话才到一半，就听莉莉娅大修女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拍着那张长到足以放下许多人的长桌，轻声打断道： “我的意思是让你过来...” “躺在这。” 闻言，伊奈小姐那只余下温和笑容的面庞上，神色似乎也不可抑制的滞涩了半分。 仿佛想到了某种残酷的场景。 碎裂、吞噬。 血肉模糊。 种种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但紧跟着，少女看向大修女的目光仿佛燃烧起来，两侧微勾的唇角渐渐上挑，露出一抹近乎疯狂的笑。 小手蓦的紧握，地面上隐隐有碎石汇聚、不断碰撞，发出轻微的空气撕裂响。 “咝——” ...... “咝——” 一双通体黑木材质、末端装饰有金色纹路的长筷，此时正夹着切成薄片的养殖肉，轻轻贴在少女背部的皮肤上。 烤肉与那一段绘有半截暗红色封锁术式的少女背部相接触。 发出如同高温烤盘似的轻微灼烧声。 “滋滋。” 泛着泡的油脂从养殖肉上涌出，满溢到少女那白皙顺滑的脊背沟壑中央，缓缓下滑，形成了一小滩积油。 油脂又在高温灼烧下，被烤得冒泡。 “唔、唔唔唔......” 全身呈鬼甲缚状被牢牢捆绑的少女爬在桌面上，双手与双脚都被一团仿佛‘活着’的绳索紧缚住，整个人呈反弓状。 被堵住的小嘴里，时不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嗦、嗦嗦咝...好烫好烫。” 用白色绸布蒙住双眼的莉莉娅大修女动作熟练的用筷子将肉夹到嘴里，粉润的唇瓣微微抿着，淡得如烟的眉眼里透露出幸福的颜色。 没有什么比夜宵更能令人感到愉悦的了。 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 除了烤肉以外，如今的少女脊背上，还放着年糕、烤蘑菇、烤小葱、生鱼片... 整个一标准的人体成皿。 少女那一身整齐的修女服也被某人从脊背中央裁剪开，露出纤细白皙的腰肢，以及再稍微靠上些，装饰比较可疑的镂空丝质背带。 本应从颈部一直贯穿到尾椎骨的封印术式，如今只剩下腰部到屁股的一小段。 只不过，因为整个身体都反弓起的状态，倒是让这一小截成为了最适合放置食材的位置。 甚至托得比盘子还稳。 此时，由于少女自我意志的冲击，导致这段仅剩的思维修正术式，正不断散发出高温，灼烧着少女强韧的身体。 为的，就是让她放弃挣扎。 只不过，现在却变成了莉莉娅大修女的专属烤盘。 六百度定额匀定恒温！ 从生食到烤熟，只需要不到三秒钟！ 等到莉莉娅将嘴里最后那点烤肉咽下，似乎是刚刚注意到伊奈的挣扎声，她又喝了一口冰汽水，看着那半截术式，心有余悸般的轻轻拍着自己弧度宽泛的胸脯： “还好，还好。” “只是把思维术式拆掉半截。” “要是‘他’一口气把【雾】从伊奈身体里放出来，那才是真的让人头疼呢。” “果然，及时让伊奈去‘雪中送炭’是正确的选择。” 嘀咕着，她那掩在白色绸缎下的双眸看向还在不停‘唔唔唔’挣扎着的伊奈小姐，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作为对‘神祇’最为了解的组织，天体之音教会当然了解【人间体】的存在。 甚至，比常人想象中还要更加了解。 天体之音每一代，都会通过各种方式，在这片大地上寻找一位‘人间体’，并通过从小培养，将他们养成这一代专属于教会的【守护者】。 这并非对格赫罗斯先生的亵渎，甚至偶尔还能因此得到表彰。 因为‘人间体’本就是这世间大地上，最有希望达到深潜极限的个体。 伊奈，就是这一代的‘人间体’...... 之一。 为了培养她，莉莉娅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陪在这孩子身边，并且尽心尽力的克制‘神祇’对她本身的侵蚀。 因为从小就保护得很好，所以从最开始就没有什么‘降临意识’。 她可不像那些没人引导的野孩子。 从最初，【雾】对她意识的影响，就被硬生生堵住了。 而伊奈之所以偶尔会呈现出两种不同的性格，则完全是因为教会的主动塑造。 原本这些塑造是不必要的。 但是，伊奈第一次深潜所丢失的情绪，却偏偏十分特殊。 【善良】 这是一名守护者，最关键的情绪。 【058】切开(求追读!) 伊奈走了之后，路宝宝和老杨也进门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那俩货进门之后根本没看他几眼，反倒像是寻找犯罪证据似的满屋子乱窜。 等到发现陈冕确实没事了，这才打着哈哈离场。 看向他的表情也十分微妙。 啧。 把他们俩赶出去之后，陈冕关了灯，躺在平直的床铺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辗转反侧。 原本以为已经算是大案的露西事件，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切的起点。 这些诡异信徒，从很早之前就在暗中谋划着一切。 而露西的连环杀人案，反倒更像是一个引子。 陈冕躺在床上，摸着自己胸口那裹了一层套套似的怪异触感，默默的消化着艾伦所说的‘根’与‘柱’之间的差别。 还有伊奈通过交换获得的谶言。 【他们是坐标，而非祭品。】 【他们在广泛传播，而非定向呼唤。】 说起来...之前死的那四十几个人，不会也都变成‘柱’了吧？ “坐标。” 陈冕低喃着咀嚼这个词汇。 紧跟着，又联想到老杨、路宝宝，还有自己头顶上那不同的数字。 “时间。” 最后，眼中又渐渐映现出自己主动潜入深海之后看到的，那所有人都仿佛鱼饵般，被人为的从海面之上钓着丝线向下延伸，唯有他一个人能摆脱这种束缚，站在海面之下的场景。 以及...那镜面之中的自己。 简直像在用这些人勾引着什么一样。 “深海。” 陈冕心中越想越乱。 只觉自己从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包裹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难以挣脱。 心情渐渐烦躁。 想到最后，脑袋越来越乱，他干脆用被子把头蒙住，闭上眼。 “算了，什么破事都交给明天的我吧！” “要相信未来自己的智慧！” “睡觉！” 被子里香香的，似乎还留有少女不经意留下的洗发水味。 真不错。 房间角落，花瓶里那稍显萎靡的苍白花儿，正悄悄的绽放骨朵，交错的内蕊如同手指般小心翼翼的展开一丢丢。 夜色静谧。 ...... 刚一沉入梦境，陈冕便再次落入暗无天日的深海。 只不过，当他下意识抬头向天空望去时，且发现头顶那原本十分黯淡的海面，似乎距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连带着，原本飘落到更远处，那丝丝缕缕如同柳枝般在水流中飘散的丝线，也沉浸到了可以让他触摸到的位置。 “不，不是海面降低了。” 陈冕仰头望着，忽然反应过来。 “是深海空间上浮了！” “是因为我完成了首次深潜吗？” 他有些惊异的看着自海面上飘落的丝线。 “对了，现在是不是又能抽卡了？” 再一转念，他又想到了这点。 伊奈小姐给他带来的帮助不可谓不大，如果不是她与自己‘共享’了未来，那陈冕觉得自己早在露西第一次来袭的时候，就死在治安所的鸟笼里了。 哪还有后来那些转圜和翻盘？ 除此之外，还有通过伊奈小姐的‘教务’获得的能力。 这些都是他如今的立身之本。 实力，永远是保障生存的基础。 这个时候的陈冕先生，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走马观花的在无数荡漾的命运之线中浏览着，银色与金色的丝线连绵不绝，其中夹杂着不少衰败的灰色。 当陈冕走过的时候，祂们便纷纷躲避开，为他留出一道笔直的回廊。 直到寻找了许久。 陈冕终于从无以计数的命运之线中，再一次找到了那天所见的虹彩。 “就你了！” 他伸出手，从无数摇曳的丝线中，抓住那道虹色。 不过，这一次陈冕也学聪明了。 他并没有猴急的把那道丝线拽出，而是像往常看伊奈的美少女直播时那样，在轻轻的拉扯之后，任由那道命运之线，将自己引领进她那温暖、狭窄，孕育一切未来的小小世界。 与此同时，来自命运的遥远记忆，如同瀑布般涌入他的脑海。 意识，转瞬模糊。 ...... 哀嚎、呼喝、绝望的咆哮。 街道上的人群乌泱泱聚集成一团，挤在狭小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拥挤、推搡、叫骂。 不时有人被推倒在地，紧接着就是几十上百双脚踩过去，瞬间便没了声息。 远处的天空上。 倒卷的云层形成如同漩涡般的层流，灰黑的天空深处层叠暗红，如同那雨水里染了血。 数以万计的血肉碎片下雨般淅淅沥沥的淋在地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 一道通向深海极深处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整个城市已然瘫痪。 陈冕的视角由远及近，镜头渐渐拉伸到人群中唯一的逆行者身上。 那是一个有着双晨露般清澈的碧眸，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一袭浅褐色长发系成花辫在脑后卷了两圈，随意的搭在肩膀上，遮掩住那刻着代表伊洛瓦底将军的星辰肩章。 一件宽大的漆黑风衣披在肩上，双手呈稍息状背负身后相握成拳，走路带着风。 贴身的长裤勾勒出一双饱满紧致的修长美腿，同为黑色的长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响。 手里则拎着一个手提箱，像是随处可见的路过游客。 那精致冷漠如同人偶般的绝美面庞上，不带丝毫情绪。 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天空的异状。 与她相对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却纷纷本能的为她留出一条向前的通道。 周围的一切哀嚎、痛苦、绝望，都像是与她无关。 目中，唯有漠然。 直到天空上那扇仿佛能遮蔽一切视野的大门敞开。 “轰隆隆——” 仅仅是穿透现世与深海之间的空隙，眼中的一切便像是完全被祂吸引，天空之中如同出现了一个无限的黑洞，源源不断的将周围的一切吸引向祂。 女人终于站定，抬起头。 那是一团恍若无数树根纠缠成团，化作遒劲根系，刺在天空中固定身躯的庞然大物。 每一条树根上，都长着仿佛太阳般巨硕、不断滑动着的眼球。 祂看着地面上的一切，如同扫过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全无在意。 忽然间，祂动了。 那一根根原本戳在天空中央的根系，渐渐如同攀援般朝更前方摆动，仅仅是划过空气，就发出一阵阵如同陨石坠落般难以面对的磅礴威势，气压都被搅乱，在云层中形成一道道压缩的涡流。 紧跟着，那遮蔽了整个视野的巨大身躯也开始随之滚动。 祂仅仅是路过。 这座城市，只是恰好拦在了祂身前。 谁会在意自己开车时，到底压死了多少蚂蚁呢？ “呼...” 女人安静的看着这一幕，那精致的面孔上，露出小小的嫌弃表情。 她先是伸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啪。” 只这一声，周围环绕在她身边的人群先是一滞。 紧跟着，所有人都像是被无数倍加速过一样，哗啦啦的消失在她面前，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迅速、飞快。 但是令人惊愕的是，这些人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们仍旧哀嚎、恐惧、互相踩踏。 只不过，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被加速了无数倍。 直到面前的一切被清空。 女人才打出第二个响指。 “啪。” 突兀的，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无止境的静谧中。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定格。 下一秒，女人脚下那平整的路面裂开一线整齐的缝隙。 而后，延伸！ 原本看似只有几厘米，仿佛被刀刃切入般细密的缝隙，陡然向无止境的前方延伸而去，漫长的切口撕裂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地面、建筑、路灯、房屋、空气、云层...... 所有有形之物，都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击之下被撕成两半，突兀的分裂开，一直蔓延到那遮蔽整个视野的天灾。 根系、眼珠、躯体、核心。 从外层直到内层，所有出现在眼前的物质，都被毫不留情的劈碎、切落。 轰然吞没。 直到视野极尽处的天空云层，都被切成了整齐的中分。 画面，至此静止。 . . . （求追读！求收藏！求月票和推荐票！） 【059】塞西莉亚(求追读!!) 眩晕、恶心。 剧烈的失重感萦绕心头，让塞西莉亚只觉全身都像是要瘫软在地上。 只是，她那张精致如同人偶般的绝美面盘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即便恶心到想要呕吐，面部肌肉也紧紧绷着。 尘土染脏了白色手套，周遭弥漫着因为方才的‘投射’而吹飞的沙尘。 以她为中心，周围本应坚固的地面，此时呈现出半径三米的光滑半球形凹陷面。 这范围内的一切，包括她脚下的地面，都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存在突兀的啃掉了一块，消失不见。 唯有女人趴在这坑洞里，艰难的抵抗着‘深海投射’带来的精神污染与理智消散后遗症。 她清楚，无论是地面上的痕迹，还是大脑与身体的强烈反应，都是经历‘深海投射’这大规模空间转移之后的本能反应。 人类的身体再怎么强悍，也毕竟不是机器。 镶嵌在耳道内的微型通讯器里传来从总部发出的，已然模糊了大半的声音。 “...零二一九，零二一九。” “报告你的情况！” “......” 塞西莉亚艰难的捂着脑袋，张开嘴的瞬间差点呕出胆汁，但还是强撑着撑起身体，立刻回复道： “报告，我已进入沦陷区。” “投射已完成。” “目前，沦陷区内空间源能能级偏低，有较为完整的人工自循环自然体系，可以生存。” “报告完毕。” 听着她的汇报，耳机对面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欢呼声，而后便是十分迅速的命令： “零二一九，由于沦陷区的特殊管制状况，下列发送的消息将成为你脱离目标地点之前的最后一频次。” “你的目标是根据此前准备的一切用具，完成‘天灾核心’位置侦查作战，为总部提供准确的深海投射坐标相关信息。” “由于总部对沦陷区内所知极少，因此并不设定任务完成时间，你将成为我们迈入沦陷区的第一个，也是最坚实的脚印，为后续的一切行动树立榜样，扎下根基。” “无论结果如何，您都是伊洛瓦底集群市无畏精神的践行者。” “最后...” “致荣耀，少尉。” 塞西莉亚听着耳机内那最后的声音，先是沉默了几秒，而后冷漠回复道： “致荣耀。” 在这短短的几个字符落下之后，耳机中的声音便彻底断联，再无方才那显得无比嘈杂的电流声。 最后的一丝声音消失之后，塞西莉亚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那枚用作试探的弃子了。 从现在往后，她将独自作战。 然而即便如此，塞西莉亚的脸上仍旧是那平静到异常的神情。 哪怕是在最后的‘道别’时，声音也没有丝毫触动。 陈冕在从那段‘未来命运’中脱离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身着黑色军装，断情绝爱、心我两忘的高冷少女。 相比‘未来’中的她，此时的少女看上去几乎没有变化，仿佛这中间度过的不知道多少年，都没能在她那绝美冰冷的面庞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看着这一幕，陈冕并没有急着找她签干员协议，而是颇有些兴致的强势围观，打算观察她会干什么。 毕竟他这也算是李鬼碰上李逵，撞了个巧了。 吹比吹出来的‘人类存续调查及理智安全保障机构，阿卡德’，说不准今天就要迎来它的新成员。 而且，还是‘真·外面的人’。 “吸...呼...” 简单调整了一下呼吸，冷漠少女勉强从强烈的理智消散中缓过了神。 先是在原地停顿几分钟，恢复了一下体力，而后，她才直起身，从那道大坑里走出来，飞快观察这里的情况。 树林、自然土壤、干净空气。 看上去自然世界风貌保存得很好，大气污染也十分轻微，呼吸很顺畅。 塞西莉亚没想到，如同幽灵区般在无尽航线上漂流了二百九十四年的‘易洛魁沦陷区’，居然还能保持着这样的自然风貌。 这种环境，明显是有大型组织定时维护才能保持。 至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仍旧不得而知。 这次行动本就是一次意外。 伊洛瓦底集群市在发现受损严重的‘a型天灾·手骨树’裹挟核心逃逸后，便循着祂的灵质轨迹一直追踪到距离无尽航线极近的位置。 未曾想，居然会与这座传说中的‘幽灵区’不期而遇。 总部眼睁睁看着‘手骨树’落入其中，而后又没有引起任何连锁深海反应之后，立刻就因为‘完整的天灾核心’，以及一个似乎危险度降低了许多的‘完整空旷城市群’而生出想法。 原因无他。 无论是能够用来制作‘遗物’的天灾核心，还是能够为人类提供更多生存区域的低风险、空旷‘沦陷区’，都是价值极高的宝藏矿。 不管是哪一个，都能深挖其利用价值。 在这种诱惑驱使之下，自然而然的，便有了这次冒险的行动。 据塞西莉亚自己所知，本次行动的行动人员应有三百名，不知道活着抵达区内的有几个。 一边想着，塞西莉亚一边蹲下身，将自己身上的所有发信源头拆除、摧毁，埋在原地消除痕迹。 总部原本做的预案，是以沦陷区内部无生命痕迹为基础。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这些‘敢死队’在进入之后，就需要立刻通过发信装置相互联合，组成小队对整个沦陷区进行探索。 然而，现在既然发现沦陷区内部有大型有组织的保障机构，那目前最先要做的，自然就是防止身份泄露。 只不过，即便她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却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才刚将自己身上携带的通讯装置埋在较为具有辨识性的一颗巨木根系下，树林外围便已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塞西莉亚目光平静的看向身后。 “又是偷渡者？” “是啊，看天壁因子的波动数据，这次是虚感阶段。” “喏，就是她了。” 来人语气轻佻，声音戏谑，像极了耍弄老鼠的猫。 而实际上，当第一个人出声的那一刻，塞西莉亚附近的所有位置，都已经被四名头顶长着短角，具有鲜明魔鬼特征的面具人所包围。 在他们的制服胸口上，刻着三只头颅的黑犬。 猎犬，刻耳柏洛斯。 这个名字，在全俄弥勾都算得上是臭名昭著。 加入猎犬的门槛，同样是虚感阶。 除了他们之外，在四人中央，还有一人身材更加瘦削、修长。 他同样带着面具，声音阴阳怪气： “需要我给你留下一分钟的逃跑时间吗？亲爱的小姐。” 看着这个阵容，刚刚还在一旁淡定观战的陈冕，心里一下子突突起来。 不至于吧？ 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那我的能力还能不能白嫖了？ 然而，相对陈冕那慌得一批的小心脏，刚刚还埋着设备的少女却只是随意的拍拍手，将白色手套上的灰尘打掉，神色依旧平静。 她手里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刺，全长也不到二十厘米，与寻常人家的菜刀也没差多少。 塞西莉亚将其反握在手，随意的掂了掂，刀尖摇曳，在人造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斑。 明明深陷敌境，更被重重包围，可她看向周围几人的目光却依旧视若土鸡瓦狗、目无余子。 声音冷淡得几近蔑视： “试试？” 【067】得早点弄死他 莉莉娅大修女吃着烤肉，桌上的修女小姐呜呜的叫唤，唯有那双雪白绸缎下的双眸望向窗外。 不知在想着什么。 【神祇】与【人间体】之间，实际上并非纯粹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他们往往是相互融合、影响的。 在神祇们最初复苏的那段时间，人间体们的行为模式，就是祂们最佳的模仿模板。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些人间体也可以算得上是那些重新复苏的神祇们的父母。 所以，只要教会能够塑造出一个相对正常、善良、具有正面情感的【人间体】，那么这些神祇就有很大的可能性继承这一行为与思想模板，从而成为教会的【守护者】。 但是，如果像伊奈这样，干脆连‘善良’这种情绪都丢失了，该怎么做？ 教会的方法是，以术式强化伊奈的‘理智’、‘危机感’、‘忍耐’，从而细致的打造出一个为了生存，而隐忍负重，绝不放肆发泄自身负面情绪的‘服从’人格。 她会对好的敏感，对坏的厌恶。 久而久之，就成了外人眼中那天真的、可爱的，如同小鹿般待人良善的少女。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修女小姐性格中更强烈的，恶的、病态的一面消失了。 乖巧与可爱，是少女诱人的假象。 纯粹的恶意与暴力，才是掩藏在那天真目光下的真相。 这是一个多少有些疯批的少女。 甚至往日里，教会之所以经常将一部分不那么困难的教务交到伊奈手中，、也是为了让她有机会去发泄这‘错误’的一面。 而今天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幕，则是因为伊奈小姐的‘思维术式’被突然破坏大半，原本设定好的‘性格’被打断了。 这种问题的严重程度，无异于将一个已经跑起来的bug强行停掉，顺带清除了前任们堆积起来的屎山。 那就不是这段虚假的‘灵魂’能否继续运行下去的问题。 而是她能否以‘人’的存在，继续生存的问题。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不过，在莉莉娅大修女小姐那过于漫长而空洞的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她当年离开教会，带着年幼的小姑娘来到这座与‘外面’基本隔绝的城市，也有许多隐情。 莉莉娅慢悠悠的吃着夜宵。 等到她将食材吃干净，少女那白皙的脊背上也满是油脂，连呜呜声都发不出的时候，这位身材丰腴的女士慢条斯理的擦擦嘴。 见伊奈终于不动了，她才伸手沾了几点油脂，施施然在女孩的背部写画。 “咕唔——” 虔诚的修女小姐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只是转眼的功夫，那段被抹除了大半的术式，就被重新复刻。 少女背部发出‘滋滋’的烙刻声。 那一整段从颈部延伸到尾椎的字符，都在闪烁着鲜明的光。 “扑通。” 绳索散落，少女扑街。 粗重的呼吸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见少女艰难的歪过小脑袋。 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已然没有了方才那股近乎病态的疯劲儿。 只不过，由于仍保留着之前的记忆，少女那弱气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唯有语气仍是怪怪的： “大修女...？” “嗯哼~” 盲目的丰腴女士拍拍小手，如同一位完成手术的医生般，等待着来自少女的感谢，微微扬起下巴。 而后，就听伊奈小姐嘀嘀咕咕的嘟囔道： “你也太小心眼了！” “嗯~哼~！？” ...... “叮铃铃——” 清脆的闹钟声从床头响起。 被窝里伸出的手臂胡乱摸索着，在床头柜上拍来拍去。 自从得到【音域直感】之后，这类过于嘈杂的声音，对陈冕而言无异于让他把耳朵贴在迫击炮管上听响。 其中苦难不足为他人道。 直到手里忽然摸到了什么，那吵人的声响才‘咔’的一下子戛然而止。 隐约间，似乎还有什么零件掉落的声响。 再之后，又是重物倒塌的沉闷响。 “哐当——” 仍有些半梦半醒的陈冕一怔。 艰难的从被窝里抬起头。 而后，就见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机械闹钟，以及整个床头柜，此时都已然被分成了利落的两段。 “？” 他仍有些懵懂的看着这一幕。 等到那段迷茫期过去，才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得到的能力。 【概念赋予：撕裂】 虽然在美少女直播时，他已经切实的体验过这一招的威力。 但是，当直播成为现实，而自己也有了攻击手段，一切反倒显得有些不那么真实了。 紧跟着，心里又是些许后怕。 ‘幸亏床边没人。’ 正想着，门口已然响起路宝宝的拍门声。 “陈冕。” “醒了没？开作战会议！” 路宝宝的那口烟嗓极具辨识度，说话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理解道：“当然，如果你正在徒手装逼，那出于人道主义习惯，我们可以先等你两分钟。” 陈冕气急败坏： “不够！” ...... “我还以为你在折磨床板呢。” “没想到...啧。” 等到陈冕打开门，就听见路宝宝的取笑声。 这女人大清早嘴里就叼着根烟卷，一身清凉小背心，完全不在意公共影响。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瞥了一眼，注意到被整齐分成两半的闹钟和床板，抬了抬眉毛，语重心长： “年轻人，要学会克制。” “我床头柜不少钱呢。” “都克制了那还叫年轻人吗？”陈冕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这房子现在可是我的了！” 路宝宝气得‘嘎吱嘎吱’磨牙。 等两人来到大厅时，其他人都已到齐了。 老杨经过昨天早上的学习，已经完全掌握了烤面包的真谛，现在正站在吧台后面，一脸郑重其事的向薇薇安小姐展现着自己的手艺。 薇薇安则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包。 见到陈冕两人下楼，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示意。 昨天被带走的小粉毛艾伦，此时也垂头丧气的坐在吧台前，左眼眶黑了一圈，正低头不知想着什么，思绪重重。 看着这一幕，陈冕则下意识的开启了【真视】。 在他的眼中，每个人头顶上仍有着数字不同的表盘跳动。 在他头顶的数字，也减少了许多。 【69:21:39】 昨天的一切，并非噩梦。 一想到这，陈冕只觉左侧太阳穴一阵的突突，心中对那个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安德鲁神父更是愈加恼火。 他，陈冕，一个内心纤细、情绪敏感的脆弱美少年。 每每一念及有个把自己搞死过一次的家伙，居然直到现在还逍遥法外、未得凌迟，他就只觉自己连睡觉都不自在。 更别说，脑袋上还顶着个跟死亡倒计时似的‘闹钟’了。 陈冕拿起一块面包，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得早点弄死他！’ 【060】有序生长(求追读!) 风声乍起。 在塞西莉亚话音落下的刹那，她身后的两人立刻抬起手中武器，身前那两个则分别前冲与后退，分别作出攻击与控制态势。 唯有站在中间的瘦高男人慢悠悠的打开手中提箱。 金属风暴几乎在眨眼间淹没了这片本就不算密集的树林，金黄色的硬核打击乐曲奏响，多管重型枪械发出炽热的咆哮，掀起一片厚重尘烟。 然而，那密集的火线仍扫射着，就见烟尘里骤然膨胀起突破灰烬的巨型阴影，如同叹息之壁般阻拦在两人面前，让本应将铁人都打成碎片的火力化作两轮玩笑般的水枪。 直到那阴影完全冲破烟尘，他们才看清，这原来是一团如同肿瘤般扭曲缠绕在一起的虬结根系。 郁郁葱葱的碧绿扫破一切阻碍，如同活物般不断蠕动着、生长着，从原本微不足道的草叶飞速增殖到遮天蔽日的高度，单凭体积就足以将眼前的一切完全吞没。 而塞西莉亚那修长的身影，则早已消失无踪。 突然见到这异常状况，作为远程支援的两人却没有丝毫慌乱，各自冷静的丢掉手中已然打完一箱子弹的多管火枪，分别从腰间取出制式刀具。 其中一个额头之间蠕动、挤压着生长出一只暗红色的眼球，中心处有三枚如同压缩在一起的漆黑瞳孔。 明明生长在同一只眼球上，三枚瞳孔却如同漂浮在水面上一般，各自朝向不同的方向飞速扫视。 “在那！” 与他声音发出的同一瞬间，就见浓郁的烟尘之中蓦的划开一道笔直的烟线。 一个手持巨型狼牙棒，全身筋肉比最开始膨胀了不止一倍，看上去足有三米有余的男人怒吼着挥出全力的一击。 嘶吼间，他口中利齿几乎完全凸出嘴唇外。 那是一位血脉纯正的成年狂暴魔。 “轰——！！” 沉重的声响贯彻整片树林，特殊材质的狼牙棒落下的地面，如同被巨人踩踏过一般轻易的下陷、崩碎，坚硬的土块朝向四面八方扩展。 而被他锤碎的那道女子身影，则是轻而易举的断成六七块，化作崩解的木屑。 木屑？ 他脑中才刚一出现这种模糊的念头，那双因为狂暴特性而化作赤红的双眸余光里，立时捕捉到了一只悄然伸出的小手。 “死！” 狼牙棒登时横着挥舞而出。 与此同时，那只手差一点才触摸到他的身体。 狂暴魔的一击先行而来，呼啸着扫过眼前的一切，女人的身体在狼牙棒的打击之下，如同棒球般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脆弱的肢体在坚硬的金属，与恐怖到极点的力量下，宛若玩具般被轻而易举的杂碎、拍扁，噗的一声均匀的分布在地面上。 化作一滩散碎的石粉。 又不是正体？ 正当他精神紧绷着的时候，就听远处的队友大声发出警告： “你身后！” 然而，这短促的声音，在这生死时速之间却又太慢了。 “啪。” 女人那白皙的小手，轻轻的拍到了狂暴魔的背后。 他顿时全身一紧。 那小手的触感凉凉的、也有些软，拍击时几乎没带丝毫力道，轻柔得仿佛情人之间的打闹。 可是，在深潜者的战斗中，却没人会抱有如此天真的念头。 “黑骨殖装！” 在这恐惧催使下，狂暴魔毫不犹豫的爆发出他作为底牌的深海能力，试图用这包含源能的殖装抵抗对方的能力效果。 而后脚下蓦的用力，砰的一声离开原地，飞速与队友靠拢，双目则恶狠狠的紧盯住刚刚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女人。 塞西莉亚的目光依旧宁静。 ‘她在做什么？’ ‘刚刚那是什么能力？’ ‘她该不会只是在挑衅吧？’ ‘还是炫耀？’ 复杂的念头在狂暴魔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中飞快闪过，目光恶狠狠的。 “佩佩！你中了什么能力？” 他的队友大声的询问着。 “不知道！” 狂暴魔粗声粗气的怒吼，如果不是已经达到虚感阶段，对能力与天性有着较高的抵抗能力，他此时早该咆哮着冲出去了。 凭空从地面生长出来，此时已然达到数十米之高的巨型植物肿瘤，此时已然蔓延出无数粗壮的根系，正在如同巨鞭般疯狂清扫着地面上的林木。 其他人刚刚的攻击，全都被这个怪东西阻拦了下来。 唯有塞西莉亚站在那狂乱的风暴中央，默默总结道： “火药武器、没见过的智慧类人生物、精准配合...这就是掌控了这座沦陷区的主要生物吗？” 说话间，就见她扫视了一眼几人头顶那尖尖的小角，轻轻在额头点了点： “是...这样的角吗？” 而后，就见两根骨质的白色角质物从少女的头顶生长而出。 可可爱爱。 尽管只是微小的变化，却让这几个魔鬼都蓦的瞪大了眼，瞬间变了颜色，仿佛受到了某种莫大的亵渎。 紧跟着，脸上便是难以抑制的暴怒。 “区区贱种？！” 那狂暴魔更是咬牙切齿，不带丝毫掩饰的喊出了他对人类的评价。 塞西莉亚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似乎是有些不满。 刚刚始终站在场外保持观察的三眼一怔，额头那只眼球里，蓦的滑过一颗瞳孔，忽的嘶喊道： “离开他！！” 站在原地的三人皆是一怔。 都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就听那头叫佩佩的狂暴魔体内，突兀的响起一阵清脆的骨骼摩擦声，噼里啪啦的像是爆开了一连串的炮竹。 他的身体顿时僵硬住，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能力。 原本应该是作为外部保护的【黑骨殖装】，也顿时在这个刹那失去了控制，如同受到什么剧烈刺激一般，开始疯狂的增殖。 “噗噗噗——” 狂暴魔体内的内脏爆裂声不断响起，缠绕在他周身的骨骼却如同吸收到了某种高能养料，像是塞西莉亚身后的巨木肿瘤般，猛地朝四面八方膨胀、穿刺，化作一片密集的黑骨森林，扎透了以他为中心二十米方圆内的整片地面。 站在狂暴魔身边稍近的一个男人一个不留神，立刻被一根细小的骨刺扎透了脚掌。 还不等他抬脚抽身，就见那根骨头如同附骨之疽般随棍而上，噼里啪啦的刺透了他的整条大腿。 另一个队友眼疾手快，当机立断的斩断了他的下半身。 然而，即便如此，这个队员也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在一阵堪称惨烈的哀嚎声中，被细密的黑色骨头扎成了一只大号的海胆，粉红、暗红的血液顺着那些黑色骨骼，从各处裂口中源源不断的喷溅。 等到哀嚎声停下的时候，他则早已不成了人型。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是一阵胆寒。 虚感阶段的深潜者，都至少有了两种深海能力，又经过入职挑选，哪会有真正的弱者？ 但是，在这女人的能力面前，却连一个照面都没能走过。 怪物！ 塞西莉亚却依旧表情冷淡的看着几人，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她的能力。 【有序生长（a）】 【068】自助餐 “叮铃——” “欢迎光临，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酒店内，一身燕尾制服的女招待员快步迎上来，语气热情、声音连贯的问候着。 说话时，对方微微躬身，将她那美好的身材展现尽致。 并没有因为来人只是一名打扮寒酸的神父，和一个豆丁似的小男孩就生出丝毫轻视。 服务非常到位。 毕竟，一般会带小男孩来这种高档餐厅的神父，都不怎么差钱。 “谢谢，在大厅就可以了。” 面前这位神父声音醇厚、语调儒雅，让女招待员下意识抬起视线。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也许有一米九左右的中年男人，脚下穿着皮靴，身上是一件厚重的黑色长衣，相貌清癯、神色温和，脸上架着一副银框丝边眼镜。 镜片里倒映着微光，让人看不清他的双眼。 满头短发黑白交杂，都已用发胶打理好，整齐的梳理成后背发型，露出剃短的两鬓，干净利落。 只看上去，就有一种稳重、成熟的中年妇女之友的气质。 也许三十余岁，又或许四十出头。 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给人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被他牵在手里的孩子，则只有五六岁年纪，正昏昏欲睡的垂着小脑袋，嘴角的口水一搭一搭的摇晃，似乎是困极了。 “还有其他事吗？” 注意到她停留过久的目光，神父温和的笑着问道。 那女招待员脸色一红，连忙摆手：“啊，没有，实在抱歉。” “这样啊。” 神父儒雅内敛的点头，随手将小费塞到女招待的口袋里，牵着孩子漫步走向大厅角落空着的位置。 这个时间段并不算早了，酒店里居住的客人已有不少从房间出门来吃早餐，布设奢华的大厅里，已然摆满了几条放满食物的自助长桌。 到处都有身着正装或是休闲服饰的男女或单独或群聚，托着餐盘来回走动、中途说说笑笑。 其中大多数都是形状各异的魔鬼。 “嗅、嗅嗅。” 似乎是闻到食物的香味，男孩很快醒转过来，嘴角的口水嘶溜一声吸回嘴里，呆呆的看向周围。 “父？我们在哪？” 年幼男孩这个年纪独有粉嫩的小脸蛋上，表情蠢萌蠢萌的，口中发出的却是极具辨识性的沧桑男低音。 听上去异常违和。 不过与声音不同，在经历过仪式之后，阿梁已经从身体到内心都完全化作了相应年龄的小孩子。 神父安静的笑道：“这里是自助吃饭的地方，可以随便找东西吃。”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哄，他显然也是饿了，开心的指着自己，睁大困蒙了的眼睛：“我也能随便吃吗？不是只有大人可以？” “对啊。” “父本来就是带你来吃饭的。” “父，你真好！” 神父笑着牵起男孩的手，将他扶到高高的座椅上，只有半个小脑袋能从餐桌另一侧露出来。 但他还是很开心，晃晃悠悠的在椅子上摇着小短腿。 不一会儿的功夫，挑选完食物的小孩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只不过，他一边吃着，还一边有些懵懂的睁着那双似是睡不醒的大眼睛，奇怪的操着那口沙哑男低音问神父道： “父，为什么你不担心呢？” 神父似乎有些疑惑：“父为什么要担心啊？” 阿梁煞有介事的掰着小指头数着数：“因为给弟弟们找东西吃的露西西大姐姐突然死掉了。” “重要的坐标也消失了一个。” “艾伦伦大哥哥也被坏人带走。” “父最看重的‘根’还突然多了一个，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 一边说着，阿梁那软软、肉乎乎的脸蛋上，一边露出那种小大人般可爱的关心表情： “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坏吗？” “父不着急吗？” “万一弟弟们吃不到东西，一直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那不就没人跟我玩了？” 说到这，阿梁可怜巴巴的抬起那张小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对小孩子来说，不小心丢了玩具和在外面没有玩伴，那简直是天塌下来般重大的事情。 但让人奇怪的是，明明嘴里说的全是弟弟的事情，他却连一句都没有提过‘妈妈’、‘母亲’之类的词汇。 仰起的白嫩小脸上，写满了天真。 目光满是关切。 儒雅的神父闻言，却突然笑出了声音，又矜持的握拳抵在嘴边。 阿梁那粉嫩的脸蛋顿时气得鼓起来。 这表情让他口中的男低音变得极具冲击力： “父~！” 神父却并无异色，将将才止住笑容，和蔼道：“阿梁，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 “只要你做好了足够充足的准备，完成了所有应做的规划，并且留下充足的缓冲余地。” “那么，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了。” 神父轻声说着，目光深邃：“凡人的能力是极为有限的，孩子。” “但是，那些‘不是人的东西’们，却和我们不一样。” “原来这些事情都在你的预料之内吗？父。” 小男孩明显一副没有听懂的模样，但想了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聪明的小孩，还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哈哈。” 神父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会呢？” “凡人想不到的事情可太多了。” “就像...第二个‘根’的出现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 阿梁闻言立刻抬起头，颇有些蠢蠢欲动道：“父，那要不要阿梁去帮你杀了他呀？” 神父仿佛有些不确定道：“阿梁一个人？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 小家伙几乎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闻言，神父才露出温和儒雅的笑容，沉吟几秒道： “那，好吧。” “不过，阿梁可不能伤害到哥哥。” “我知道啦！” 见父答应让自己独立行动，小男孩顿时兴奋起来，继续坐在位置上大快朵颐起来。 “叮铃——” 等到两人出门的时候，门口已然没有人继续负责接待。 原本通过时还需要摩肩接踵、门庭若市的酒店里，此时已然空无一人，独留满地黏稠狼藉。 ...... 空旷的街道上，神父松开阿梁的手，看着他撒欢似的小跑出去。 等到他跑远了，才听神父平和的问道： “是我们的计划暴露了吗？” “鲁恩先生。” 在他身后，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半跪在地上，本应带着笑意的脸上，已然满是汗水。 此时的地下商人，早已看不出在莫乌雅哈面前时的从容与肆意，卑微得几乎想将额头贴在地上。 “不，绝对没有！” “我用这条卑贱的性命发誓！” “也许我的性命对您而言不值一提，但是对我自己却仍十分重要。” “主人。” 神父依旧是那么儒雅、随和，但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但是，结社里对‘根’有所了解的人可没有几位啊，鲁恩先生。” “您打算怎么解释第二个‘根’的出现呢？” “......” 鲁恩单膝跪地，喉头滚动，口舌干涩。 沉默了许久，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是我的失职。” “我不知道。” 神父回过头，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镜片下的目光十足深邃。 沉默带来的低气压几乎要将这个年轻的地下商人的肩膀压垮，他只觉自己额头上的汗水都是如此沉重，一滴接着一滴坠在地面上，每一声响都是如此清晰，宛若闷雷。 直到最后，他已经闭上了眼。 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然而，最后却只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 “哈。” “看来不是你的错。” 只这一句话，就仿佛将鲁恩眼前遮盖的一切阴云都扫平了，那沉重的信任几乎让他满心都被充斥，陡然生出一种百死余生的感动。 “主、主人。” 他的声音里几乎带着颤音。 神父的声音依旧和善、安然：“过去的事，暂时就让他过去吧。”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更重要。” “俄弥勾这把火，还要烧得更旺盛、更炽烈些。” “你明白吗？” 鲁恩深深低头，心悦诚服： “是。” 【069】魅魔小姐的情报站台 “陈冕小先生？”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魅魔治安官小姐朝他露出一笑，非常专业的侧向歪头三十度，展现出无限美好的白皙脖颈与侧颜： “直接叫你临时员工多难听啊。” “另外，请问你是极端道德主义支持者吗？” 陈冕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薇薇安扫了眼自己与他之间那间隔快三米的距离。 明明是并排而行的两人，却分别站在街道的两侧，都快能通车了。 但是，却又重新展颜一笑：“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一直都对我有些警惕呀？” “可是你好像又很喜欢路宝宝那种更大、更健美一些的，不太像homo。” 陈冕瞪大了眼，据理力争：“你怎么还侮辱人呢？” “我那是喜欢她吗？” “我那明明是单纯、直白的好涩！” 说到半截，声音忽然僵住。 薇薇安小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屁股后面的桃心尾巴微微摇曳。 “咳。”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说说工作，工作的事。” 在大清早开完作战会议之后，陈冕等人就分为两组进行调查，路宝宝带着小粉毛去找育儿街区的安德鲁神父，以及剩余的研究痕迹。 陈冕和薇薇安则被分到了一组。 唯有一个比较多余的老杨被留在家里看地盘——早上刚转移过来一批物资，还没来得及转移位置，必须要有至少一个深潜者盯着。 至于陈冕为什么不多余了... 那单纯是因为，他今天早上切面包的时候，小小的、谦逊的、十分低调秀了一把自己新获得的能力。 结果把厨房砍毁了一半。 鉴于这种能力的纯粹特攻性质，他这个原辅助成员被路宝宝干脆利落的划进了主战组。 当然，由于他现在还是个菜鸟，他们这一组的任务并非进攻性质，而是一次单纯的调查任务。 陈冕只需要配合成熟老练的薇薇安小姐进行信息调查就足以。 出来溜溜，主要还是为了过一遍程序，同时熟悉一下盐湖市内的情报点。 对陈冕这种担负‘双面间谍’的线人而言，这甚至比他新获得的能力还要重要得多。 如果他真的是双面间谍的话。 “工作啊？” 魅魔治安官依旧是那副微微拿捏的语气，茶茶调笑道：“如果陈冕小先生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涩的话，那今天应该会感觉很幸福哦。” “嗯？” 陈冕的立体感受器一下子就发作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 明薇薇安那双被黑色毛发包裹的羊蹄停住，侧身指向小巷深处亮着粉色灯光的一家小店，笑容暧昧： “喏。” “那就是我熟悉的情报站了。” ...... “嘶~” 陈冕眯着眼，长长叹出一口气。 整个人都像是要陷进沙发里，身上穿着的浴衣被湿润的气流蒸腾包裹，皮肤生出些微的紧贴感。 一双脚则是泡进木桶里，恰到好处的温度微微燎着脚底，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身后则有一看就非常专业的魅魔小姐松骨按肩，手法软硬力度恰到好处。 昏昏欲睡的灯光，点燃的熏香，轻慢舒缓的老式音乐，以及小到茶水点心，软侬轻柔的问候，大到fghijk垫脑，从手法到制服的精准挑选。 魅魔这种生物，果真不愧是靠雄性生物起家的！ 太懂了。 正当陈冕享受着俄式按摩的时候，就见刚刚去吩咐任务的薇薇安也钻进这个独立小房间，很自然的在他身边的沙发上躺下，问道： “感觉怎么样？” “完美。” 陈冕竖起大拇指，一脸老司机的认可，但他毕竟不是金鱼，犹豫道： “不过...” 说着话，他瞥了眼身后的这位身怀大凶之兆的魅魔小姐姐。 薇薇安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道：“按摩师本来就是她们的兼职，做情报才是本行。” “在这里的每一个魅魔都值得信任，你一会儿要拿到的那些情报，也大多是她们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 “不用担心的。” 听她这么说，陈冕才开口道：“我们就这么等着吗？不需要...再做的稍微隐秘一点？” 在陈冕的印象中，交换情报还要像那些地下组织一样，对个眼神、暗号、服饰之类的，然后再悄悄摸摸，千万不能被被人发现了。 很淳朴，也很传统。 闻言，薇薇安表情很微妙的反问： “我们是谁？” “调查局和治安署啊。”陈冕回道。 薇薇安点点头，然后又问：“那我们需要防谁？” “......”陈冕卡壳了。 “我们本来就是俄弥勾最大的几个流氓团伙之一呀，你想什么呢？” 看着陈冕那窘迫的模样，薇薇安笑得很开心，顺口问了一句：“对了，这边的无精蛋你要不要来几颗？”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魅魔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杯子，里面装着颗蛋。 端上来的侍女脸蛋微红。 陈冕刚下意识的接过杯子，正奇怪为什么这种时候要吃蛋，就听薇薇安又补了一句： “现下的，正鲜呢！” 他的手顿时收回去了。 陈冕看看俏脸微红的魅魔侍女，又看看娇小治安官，表情堪称吊诡： “什么叫现下的？” 薇薇安的表情更迷惑：“你不是医科学生吗？这个都不知道？” “你们人类不是也有类似的时期吗，不想生孩子的时候自动排出生育因子导致的那种生理现象。” 陈冕郑重其事的把杯子退回去。 “去，一边去。” “首先，不是每个毕业的医学生，都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其次...人类得有多变态才喜欢吃这种东西？你们魅魔原来还是卵生动物吗？” “有吗？” 薇薇安拧着眉头看他，从稍稍失落的小侍女手里接过蛋，在杯沿咔吧敲开之后自己喝了，蛋液还冒着热气，嘴里嘟嘟囔囔： “这边卖蛋卖的明明挺火的，消费者大部分都是人类，流水增加了百分之好几十呢。” “像这种现下的可是一蛋难求，我是内部人员才有这种优惠的。” “下蛋直播还要付费！” “...那你们这变态还挺多。” 陈冕盯着她把手里的蛋喝掉，想象着人类的同状态场景...... 说起来，是不是有人用天葵和紫河车入药来着？ 哦，我们那的变态也不少。 正了解着这个世界的变态行为结构，就听远处响起叮铃铃的敲门声。 不一会儿，就有其他魅魔抱着一些资料走进房间里，将这些报告放在桌上。 很快，几个负责服务的魅魔都出了门，只剩他们两个开始工作。 陈冕从桌上拿起贴着照片的那页。 与他当日在治安署见到的中年男人相貌完全相同。 黑长衣、银丝眼镜、黑白短发。 脸上带着极具迷惑性、欺骗性的儒雅微笑。 安德鲁·萨克切。 【061】您获得了来自命运的眷顾(求追读!) 以能量守恒推论，物质存在最初的‘生长’，都充斥着贪欲、扩张、攻击与毁灭性质，他们侵吞他物、增殖己身，无所顾忌。 最终，呈现出世人所见无限瑰丽的宏大与多样性。 而秩序，则与之相反。 一切‘有序’的建立，都充斥着克制本性、扭曲自我、改变行为方式，是对天然的修正，是本质的畸形化。 因此，【有序生长】所造就的一切，便建立于这等双重畸形的基础之上，达到了异常与疯狂的平衡点。 在这项能力催使之下，一切被塞西莉亚触碰过的物体，都会朝向她所希望的‘秩序’无限生长。 无论是她身后的巨木肿瘤，还是刚才所形成的黑骨森林，都是这一能力的具象化结果。 触碰，即死亡。 “散开！” “表！” 刚才还语气轻佻的瘦高男人，在注意到那两具尸体仍在不断膨胀，立刻大喝着飞速后退，手中立刻打开那只皮箱，露出里面一枚装饰华丽的黑色精致链装怀表。 塞西莉亚瞳孔微缩，同时抬起手。 “轰！轰轰轰——”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随之响起，一根根相当于成年男人腰部粗细的壮硕枝条猛地穿透地面，如同巨蟒般破土而出，带起一片淅沥沥的泥石雨流。 听到组长命令的另外两人，则不约而同的飞速退开，完全没有理会同伴那形状凄惨的尸体。 只不过他的动作虽快，塞西莉亚却比他们更快。 就在三人同时朝后方飞退的同时，就见她脚下的地面骤然破碎，巨量泥土与植物根系交错，竟是在眨眼间形成了一个极具韧性的投石器。 塞西莉亚脚下的地面正处末端，在杠杆原理的驱动下，骤然收紧的植物根系，砰的一声将她整个人投射出去，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前方的两人。 与此同时，她手中也以极快的速度分别甩出几枚不知何时抓住的石块与种子。 大量蓬勃生长的豆蔓，仿佛一条条巨龙般生长而出，将整片树林大地绞成一团，形成难以计数的枝叶与土墙。 在这轻而易举改变地形的恐怖力量之下，即便是三名自认实力不弱的魔鬼，也只得各自奔逃。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瘦高身材的魔鬼，已然按下了怀表的顶针。 “咔哒。” 暗红色的指针，缓缓转动。 与此同时。 塞西莉亚的小手，已然触摸到其中一个魔鬼的背部。 “啊——！！！” 那魔鬼全身都被细长缠绕的枝条捆缚，一开始被绊倒的只有脚腕，但才眨眼的功夫，他全身便已然爬上了这些恶心的植物。 只一瞬，那些锋锐的纸条，就如同一把把尖刀般，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他脆弱的身体。 整个人刹那间就成了一团血葫芦。 口中更是发出一阵阵不似人声的凄惨喊叫。 “还剩两个。” 塞西莉亚甩掉手里的尸体，目光飞速扫过另外两人。 然而，就在她正要故技重施，再次把自己投飞出去的时候。 那瘦高个忽的咧起一抹笑意。 “嗯？” “轰——” 耳后蓦的响起一阵凄厉的空气撕裂响，塞西莉亚才刚一转过头，腰间便骤然传来一阵沉重力道。 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嗖的一声飞出去，打着滚砸到纷飞的泥土里，溅起一阵泥点。 刚刚才被扎成刺猬的那人，反而毫发无损的站起了身。 看向塞西莉亚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杀意。 看到这一幕，那瘦高个才终于呼出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随身携带‘旧文明遗物’的习惯，他们这个小组这次怕是要在阴沟里翻车。 手中怀表中央，暗红色指针不断走动，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机械响。 【c级文明遗物：锁定怀表】 这件遗物能在使用者按下顶针之后，锁定范围内保持屏息人员的一切身体状态。 刚刚那句‘表’，就是他们的统一暗号。 在这段时间内，无论是健康程度、身体完整度、意识与理智的污染等级，都会在这一分钟内完全一致。 相当于获得了一段‘无敌’时间。 至于代价，则要根据这段时间内所受到的伤势，付出一年到四十年不等的大量寿命。 与立刻死亡相比，这点代价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为了保险，也是为了防止被这女人逃掉，他还是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开关，用力按下。 开关上的灯泡由绿转红。 “哗啦——” 密集的碎散叶片与土灰中，整个身体都断成好几截的塞西莉亚仍旧面无表情。 这一次被折断的虽然是她的本体，但对她而言也并无大碍。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骨骼复原响，她的整个身体都在细密的内脏复位声中恢复原状。 等到站起身之后，她反倒用有些遗憾的目光看向逐渐包围而来的几人。 他们刚刚并没有为了补刀而轻易冒进。 真可惜。 再之后，她的目光便缀上了瘦高个手里的怀表，口中低喃道： “遗物么？连这种东西都有。”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完全依靠自我发展形成的文明。 他们与外界肯定是有着不少联系的。 再加之‘沦陷区’的名号。 此时想来，便不免让人有些玩味了。 “认出是遗物也没用。” 瘦高个的语气再次变得轻佻，明显放松了许多，随手扔着掌心里的开关，就这么甩在她面前： “从现在开始，最多两分钟。” “这里即将有至少两名‘异常’阶段的强者到位。” “你可以试着杀了我们。” “又或者...逃？” 说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扭曲，不自觉露出口中那锋利的牙齿。 “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 塞西莉亚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这是状态保证类型的遗物？” 瘦高个脸上的表情一滞，目光忽的顿住。 刚刚放出的狂语言犹在耳，脸皮一时间有点挂不住。 不过，比这点小事更令他在意的是... 她怎么看破的？ 塞西莉亚观察着他的表情，声音平静的继续道：“‘试着杀了...我们’，这项遗物的破解规则，是杀死，不，大概是同时杀死你们三个？” 听着她的话，尽管瘦高个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瞳孔还是止不住的缩了缩。 难道、难道是读心类型的能力？ “我没有心灵方面的能力。” 塞西莉亚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起伏，却再次一口道破了对方的想法。 “只是你们太嫩了。” “深潜者之间的战争，是心理、战术、补给、遗物、源能、能力性质之间的比拼。” “你们这些菜鸟，应该完全没有经历过百人以上级别的深海会战吧？” “教训、经验，都是用命趟出来的。” 在塞西莉亚声音落下的瞬间，就听瘦高个与另外两人脚下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她刚才的声音与解释，都是为了遮掩地下的动静，以此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与目光。 自然，效果也出奇的好。 “啊——！！” 仅仅是第一波攻势，陡然刺出的植物根系，便径直穿透了另外两人的身体。 刚刚才通过‘锁定’而复原的那个倒霉蛋，这次干脆被枝条从后门一直贯穿到前门，整个人都像是烤串儿一样被挂起来，不断哀嚎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塞西莉亚明明嘴上说着近乎蔑视的话语，但是真正到战术层面，却对这三人的‘同时死亡’保持着最大限度的目标完成度。 不是同时，一个都不准死。 然而，似乎是被她刚才那番话真的吓破了胆，那个瘦高个竟是在这阵动静响起的瞬间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转头跑路了。 而且对方似乎还是速度类型的能力，在山林之间穿梭的速度竟是极快。 同时，他还并非完全远离，而是在一个堪称极限的进度上，围着塞西莉亚跑出一个弧度极大的圈。 瘦高的男人双眼血红，满布血丝，整个人的皮肤上都透着一片赤红。 很显然，他刚刚说的并非假话。 他要拖到救援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塞西莉亚也同样火力全开，连续三颗如同肿瘤般无限蔓延的巨木伸展枝条，如同疯魔般不断抡卷长鞭，将周围的地面都掀得翻飞起，仿佛要将这方圆几百米彻底犁一遍。 这一刻，塞西莉亚反倒终于高看了这个不停逃跑的男人一眼。 同时，心情也变得无比沉重。 如今这种情况，逃跑自然能落得一时轻松。 然而，才一进入沦陷区，就被人认清相貌——这意味着她即便不死，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也必然要面对堪称天罗地网般的密集围堵。 无论再怎样战争经验丰富，她终究也不过只是一个虚感阶段的小小少尉。 面对多名异常以上级别的强者，再怎么藏，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塞西莉亚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如何看重，问题在于，她的死亡有极大的可能导致本次的天灾核心回收任务失败。 这才是她不能容忍的。 然而，无论她如何疯狂的追杀那个滑不溜秋的家伙，他都以十分极限的速度与死亡擦肩而过。 甚至有好几次，他哪怕被拍死了，也很快以完整的身体重现在另一个位置。 就连他的队友也学会了这招，自杀之后立刻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在这种纠缠下，塞西莉亚那始终平静的眉头，渐渐终于紧皱，似有些烦躁。 她不想失败！ 正当塞西莉亚浮现这一念头的瞬间，时间突兀的静止了。 少女眼中的一切，都陷入一片静谧的黑白。 她不由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后，就听耳边响起一声轻缓、优雅的磁性男低音： “恭喜您，我的小姐。” “您获得了来自命运的眷顾。” 【070】灾厄的用法(大章求追读!) “性别，男。种族：人类。” “年龄，七十九岁。” “出生于首都·比勒托利亚市伊贝区育儿大街，社会抚养出身。” “幼年时展现出众才能，特别升入混班学校，一路以优异成绩升学，成年后毕业于首都医药大学。” “第一份工作是大学讲师，后被特聘进入首都崇魔医院。” “就职期间曾发表过多篇具有临床前景，被多次引用的高价值论文，职业生涯中......退休后，现任031区对接育儿街区初级保育员一职。” 陈冕念着念着，眉头皱起： “等等？” “七十九岁？” 他嘀咕着，又将资料翻到最前面的那页，上面贴着还算清晰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肩宽颈直，腰背宽阔，肌肉饱满。 完全是一副中年男性扮相。 即便头发花白，皮肤也看不出丝毫老态。 “之前就没人觉得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薇薇安。 “公民个人信息的隐私级别可是高密等。只要他不想开口，谁还能从他嘴里问出来？” “再说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活了很久吗？” 娇小的治安官小姐反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继续看着自己手里那份资料。 似乎对安德鲁的年龄与外貌差异毫不惊奇，一脸的习以为常。 陈冕这才反应过来，无论是调查局的人还是魔鬼，都能轻而易举的通过深海交换到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寿命与年轻的外表似乎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只是，陈冕仍有些狐疑的看向魅魔小姐，语气微妙：“薇薇安，难不成你们魅魔也是长寿种？” “什么叫‘也是’？” 薇薇安回以疑惑的目光：“魔鬼平均寿命超过四百年，这不是常识吗？” “第一批迁移到俄弥勾的好多魔鬼可还没死呢...那群老不死的。” 很显然，魔鬼的观念中并没有‘尊老爱幼’的概念，语气讽刺得很。 毕竟魔鬼参议院总共也就那么六十四个位置，以及七位高高在上的联合议长。 屁股把椅子都占满了，他们这些底层的魔鬼则不得不给人类打工为生。 薇薇安要是尊敬他们才见了鬼。 陈冕下意识的吸气。 这个世界，无论是‘魔鬼’的概念，还是‘超凡能力’的概念，似乎都跟他前世所了解的大路货有所不同。 之前是他想浅了。 “有线索了。” 正当他走神时，就听薇薇安发现了什么。 陈冕从沙发上歪着身子，凑过去看她手里的文件，就见薇薇安正指着资金流动栏里的数字，又用另一份缴税单做对比。 “你看，他去年和今年的消费资金报税项目上，写的都是老年保健品消费。” “但是在消费地点上，则被税务缴纳点标注为盐湖市医疗器械集散市场...他应该就是在这进行过异常消费了。” “艾伦说的那些人体实验器材，有可能是从这里出口，没准还能追查到安德鲁的资金来源和流向。” 陈冕看着薇薇安手里那一沓长长的税务单，倒吸一口水蒸气： “厉害啊。” “这就被你查出来了？” “那当然！” “我可是在这行干了快五十年了。” 薇薇安小姐茶茶一笑，挑着眉毛，洋洋得意： “这些业余组织结构往往都是散的，做首领的一天天也就知道杀人放火，连报税的时候遮掩一下都不懂。” “他们还以为这年头的治安官只能靠现场搜查线索，找头发丝和指纹、残留皮肤呢！” “时代变啦！” 陈冕也算是开了眼了，不过他脑子还没完全开窍，又多问了一句：“那万一他报的是假的呢？” “没关系！钱的方向比人的方向要有用多了。” “再不济还能捞一笔嘛。” 娇小的魅魔治安官发言异常真实，甚至有些过于脚踏实地了。 “对了。” 说到半截，薇薇安突然想起什么，谨慎的道：“我们今天查的事情，仅限你我这几个人知道！你可不能大着嘴巴往外说。” “为什么？” 陈冕疑惑的看她：“咱们不是最大的几个流氓吗？” 薇薇安瞪大眼睛：“我刚刚不是说了么，这些资料都是高密等的。” “所以呢？” “所以...咱们偷查是违法的呀！” 陈冕那张英俊帅气的脸蛋上，表情瞬间emo了。 那你还说咱们是大流氓？ 就这？ 我们可是为了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在玩命呀！ 薇薇安并没有就此多做表态，只是憋着笑斜了他一眼，闷不吭声的继续低头查税和消费地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一边泡着脚一边忙着工作，先后又查出四处和消费记录对不上的缴税点。 算是大体确定了目标。 对异常现象调查局和当地治安署而言，杀死诡异信徒只是整个行动的开始。 彻底将其组织连根拔出，才是他们的具体目的。 否则他们也不用那么麻烦。 走之前，俩人连洗脚的费用都是aa的，这魅魔还把自己吃的那颗无精蛋算里面了，让陈冕多花了八十五镑。 这什么破蛋，这么贵？ 记仇ing。 ...... 接下来的一整个路上，陈冕都在跟着薇薇安边看边学，就跟新入职的小片儿经常似的，天天听着三观不正的老师傅言传身教、偷懒摸鱼。 按照他们之前总结下来的地点，两人连续跑了三四个地方，分别记录搜寻了不少与安德鲁有关的购货线索。 最终在通向医药集市的位置被堵住了。 堵他们的倒不是什么小混混、鸡冠头，而是一大群高举纸牌，大声喊着口号，呈集群状缓慢前进的队伍。 “人魔平等！” “让人类进入参议院！” “人类的命也是命！拒绝魔鬼特权审判！” “拒绝魔鬼参议院不当政令！” “让人类文明再次兴盛！” “拯救人类文明！就在今朝！” 整个队伍乱糟糟的，几个领在最前头的口号不一，也没个大体相似的宗旨，基本就是以人类与魔鬼不平等为中心，三百六十度开炮。 周围围观的群众也不少，人类魔鬼都有，大多乐呵呵的站在旁边看戏。 附近的车辆则因为乱窜的人群挤成了多个不规则的队列，从远处起就滴滴的按着喇叭，吵闹刺耳。 薇薇安也跟在旁边跟着看，还顺手从街边买了桶爆米花。 仿佛没发现这些人的口号在针对她们。 陈冕若无其事的从她怀里顺了一大把软绵绵的爆米花，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询问道： “这情况怎么办？” “天都快黑了。” “我们又不用着急。”薇薇安笑着把爆米花递过来一点，“反正是负责收尾，早晚也没什么差别。” “倒是他们这边...多有意思。” 话到半截，薇薇安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那轻蔑淡然的神色，仿佛让陈冕感觉她像极了在隔着一层铁丝网，看马戏团的猴戏。 再说就不礼貌了。 陈冕眉头皱了下，但没吭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大队的人马坐着车来到队伍前方，大声呵斥着挥舞棍棒和烟雾枪。 许多人被打得翻滚在地上，又有人连爬带跑的从雾气里冲出来，到处都是嘈杂的喊叫与喝骂声。 令人从心理到生理的双重不适。 陈冕甚至注意到，队伍里有个戴着头盔的年轻人一球棍把烟雾弹打了回去，在卡车里掀起一片混乱。 类似的场景，在俄弥勾其实并不算少见。 有压迫，必然产生反抗。 魔鬼与人类之间那过于清晰的界限，早已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但是这却并非普通的世界。 天生拥有身体优势甚至智力优势，同时还在深海能力方面有着领先条件的魔鬼，对人类而言确实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若非其数量偏少，恐怕人类的反抗就不会是这么文明的小打小闹了。 不过，尽管如此，看着这个世界的‘同类’被肆意殴打、驱赶，还是多少令陈冕感到异样。 “滚开！离开那！” “没听见吗！下等猴子！” 正当他这么想着，就听侧面有人朝这边大声叱骂。 陈冕转过头，两人都是一怔。 刚刚大喊着的那人，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那位彬彬有礼的理智监管局专员，维格。 此时的他依旧是那身标准制服。 只不过，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裁决魔维格先生，全然没有了之前与他相见时的干净利落。 发型缭乱、双眼通红，状态和脾气似乎都不是很好。 注意到自己刚刚骂的人类是曾见过的深潜者，维格先是顿了一下，但是也没有道歉的意思，而是转头拎着棍子继续驱赶另外几人。 很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眼前的对象稍显特殊。 他没反应，陈冕却是个小心眼的。 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开启真视瞥了他一眼。 打算先看看这家伙是什么阶段，再采取后续行动。 只是，刚开眼看过去。 就见维格的头顶上，没有亮起红色的时间，而是显示出一颗圆圆的，呈暗红色的点点。 让人很有种射他一炮的冲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提起这个念头的瞬间，陈冕立刻跟随着本能，右手比出一个打‘手枪’的姿势。 瞄准。 射击。 “biu！” 口中轻轻发声。 紧跟着，就见维格头顶上的那团红点真的被他射破了。 像是气球被针戳爆一样，发出‘啪’的一声唯有陈冕自己能听到的响，迅速碎裂开。 化成一团色泽浓郁的，呈暗红色的时间。 【13:02:39】 只有十三个小时？ 陈冕见状稍稍怔了下。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短命的。 不过，这小小的插曲也只有这么一段，维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陈冕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枪。 “这是...‘灾厄’的用法？” 【062】安全加速(求追读!) 幽暗、漆黑。 宛如来自黑暗最深处、于那阴影下的微光中，若隐若现的巨大身体所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呼吸静止、心跳沉缓、精神都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被卷入一片纯粹的空白，连最基础的本能的都无法保证。 那是来自一切生物细胞最深处的，用以保证理智稳定基石的情绪—— 恐惧。 塞西莉亚已经有很久，没有体验过如此纯粹而真实的情绪了。 这种感觉，让她那原本仿佛被冰冻的精致面孔都变得生动了几分。 如同人偶活了过来。 “放松些。” “正如我说的那样，您是幸运的。” 就在塞西莉亚在这巨大压力下，全身紧绷到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一根的时候，却听面前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语气轻松的打破了这一僵局。 他的语调轻飘飘的，礼貌而平淡，像是在说今天的下午茶要喝点什么。 那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在半空一滑，一个高清屏幕就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接下来，您会遇到什么呢？” 伴着陈冕的声音，屏幕的空白开始浮动，出现稍显模糊而摇晃的画面，只过了短暂的几秒钟，那屏幕就变得清晰。 塞西莉亚能看到，画面中心的那个女人，正是自己。 她谨慎的从巷口里冒出头，只是才刚判断出街道上没有敌人，正准备快步离开，头颅就砰的一声炸开。 紧跟着，连不断蠕动的身体都被地面完全吞没，整个消失不见。 塞西莉亚顿时愣住。 在第一段画面消失之后，紧跟着又是第二段、第三段...... 每一段画面中，都是自己遭遇袭击的场景，死得又快又突然，每一段视频都只有极短暂的几秒钟。 无论是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面具人，那令人感到极致恐惧的压迫感，还是那画面中过于生动的神情与死亡反馈，都不得不让她联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这是...我的未来？” “啪。” 陈冕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没错。” 没错个屁。 早在与伊奈用‘圣言’交流的时候，陈冕就想过既然可以通过纯粹的意念生成文字，那为什么不可以生成画面？ 随着这一创想的提出与实践，陈冕很快就得到了还算不错的结果。 只要他敢想，片里就敢露！ 于是，就有了塞西莉亚眼前的这一段段成片。 为了避免让她起疑，这些画面中，陈冕都只截取了几秒钟的短片，让她死得莫名其妙，以至于根本没时间使用那些陈冕不知道的底牌。 刚才之所以看了那么长时间的动作片，也有陈冕在‘剪辑’的缘故。 不过，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些破事说出来的。 他顺着塞西莉亚那不敢置信的目光继续说着，声音优雅：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你面前的选择有了第二种。” 说话间，陈冕伸手向前一指。 暴食·多功能方便用器很识趣的从他的手套下延伸而出，在他掌心形成一根精致的教鞭。 只轻轻的一点，塞西莉亚面前便浮现出一份装饰简朴的制式合同。 【尊敬的塞西莉亚小姐，恭喜您收到了本轮来自‘人类存续调查及理智安全保障机构——阿卡德·萨尔贡’的宝贵就职机会。】 【我们是一家成立于深海，扎根阿赖耶大世界的大型安保研究企业，致力于为这全世界的每一位深潜者提供上至拯救世界、下到厕所送纸的最无微不至的理智安全保障。同时公司氛围开放，前景远大，上班时间弹性，工作节奏较快，生活福利多多，收入上不封顶！】 【请问，您是否打算接受呢？】 【是/否】 看着眼前这份话术满满，对具体工作时间、六险一金、最低薪资、财务福利只字不提的三流招聘offer，塞西莉亚眼中闪过一线茫然。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来不及想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觊觎的，又有什么值得这种来自深海极下层的存在亲自现身。 在未来可能出现的无数次死亡，与面前这个一切都是未知的‘存在’的巨大恐惧压力下，她开口了： “那么，先生。”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听着这干脆的疑问句，隐藏在白色面具下的面庞上，露出核善的笑容： “听从命运的指引。” “然后，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应得的一切。” 闻言，塞西莉亚深深吸气。 而后重重的按下了屏幕上的按钮。 【是】 伴着她的动作，陈冕施施然的抬起一根手指。 一根闪烁虹色的丝线，便随之从他的指尖蔓延而出，笔直连接到塞西莉亚那高耸的胸膛上，勾连心脏。 这一刻，塞西莉亚顿时感觉有一段极其巨量的信息，如同被强行塞入般，硬生生挤进她那狭窄的思维间隙之中，强行扩散开，分布在每一片细腻的记忆里。 形成本能。 等到再次回过神来，她安静的看着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形成的面板。 【有序生长（a）】 【寂静思维（e）】 【安全加速（c）】 只一瞬，她那双碧玉般的眸子，就盯上了位于位格中最后一行的新能力。 明明是刚刚出现，塞西莉亚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仿佛来自灵魂般的如臂指使，仿佛这项能力早已深深的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这种近乎异常的反应，让她原本那有些不安的内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瞬间给予他人深海能力。 这等存在的意志，绝非她所能反抗。 既然如此...... 在这仿佛黑白默剧般的静谧剧场中，少女单手抚胸，深深行礼。 “遵从您的意志。” “先生。”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陈冕的声音依旧和蔼，轻佻得像在开玩笑般： “白老师。” “我亲爱的小姐。” 塞西莉亚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声音平静： “是，尊敬的老师。” 在两人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冕的身影缓缓消散。 眼前那黑白的世界，也在这一刻重新回到原本的多彩轨道。 然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已变得不同。 塞西莉亚转过身，安静的看向眼前的三人，那青碧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抬起了手。 【071】天使与时间(求追读~) “啪嗒、啪嗒。” “报告！这里发现一个夹层！” “踹开它！” “砰。” 沉重杂乱的脚步响彻整个仲永保育院的地下一层。 原本负责本地的保育员则全部被治安署的支援人员逮捕看守，大量的搜查人员涌入031区的育儿街区，街道上已然空无一人。 时不时会有人从二楼掀开一丝百叶窗，小心翼翼的观察附近的情况。 灰尘飞扬、木屑四溅。 在支援人员们强行撬开第一层木地板后，下面的空气反而清新了许多，隐隐能感觉到有风在流动。 稍远处亮着光，似乎还在保持通电。 “让一下，麻烦了。” 掐掉手里的烟头，路宝宝手里牵着个头不大的小粉毛，大步走进眼前这栋被隐藏在地下的黑房子。 艾伦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雨衣，将头脸都蒙住。 即便被路宝宝牵着，却仍旧低头看路，似乎对这里有着极为强烈的心理阴影，脚步颤颤。 全然没有了在看守所时那副怼天怼地的嚣张模样。 在进来之前，路宝宝确认过。 现在占据艾伦身体的，是愿意配合他们行动的那个人格。 “是这里吗？” 路宝宝低头问了他一句。 而后，就见艾伦飞速的抬起头瞥了一眼，大致扫过一圈，而后又重新低下脑袋，一个劲儿用力的点头。 路宝宝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想要夹住点什么。 看来没错了。 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的医学实验室，大抵是经常进行无菌处理，隐约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味。 不过，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但是安德鲁留下的遗产还在。 “啪嗒”、“啪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上传出遥远回音。 而分列在路宝宝两侧的，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大型竖状医用标本缸。 半透明的不知名液体中，浸泡的是各式各样体态畸形的类人状实验标本，其中大多应该是死物，有的则半死不活，偶尔还能抽动两下。 其中绝大多数标本的头顶上，都长着两根指头大小的短角。 似乎是魔鬼。 但是与拥有诸多外部显象特征的魔鬼不同，这些畸形体的身躯，完全是人类。 很显然，这是人类与魔鬼的改造实验体。 不过，看那七八条手臂，却只有一条腿的少年人，身体上密布眼珠的老太太，全身分布丑陋鳞甲，脑袋足有身体两个大的怪异婴儿...... 全都是失败品。 艾伦似乎很怕这些标本，一路走过来时都紧紧攥着路宝宝的手，像是生怕自己也被塞进这些标本缸里。 路宝宝甚至能看见他额头渗出的冷汗，连掌心的温度都下降了。 分布各处的房间里，早早的被扫荡一空，不但实验人员一个没有，就连资料都被全部销毁。 看上去，至少有三天以上没人来过。 那位神父，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具警惕性。 路宝宝看着周围的标本，一言不发。 在非常不高兴的时候，她总是会很想很想抽根烟。 但是...身边毕竟有小孩。 他们就这样一路漫步着前行，一直来到实验室的最深处。 与走廊中呈限电额度的灯光亮度不同，这最后面的房间里，整个天花板都布设着充足的灯光，照亮了位于最中心的那个堪称巨大的立体标本缸。 与其体积不同的是，在标本液内漂浮着的，并非什么庞然大物。 在那中心的，仅仅是一个婴儿。 那婴儿静静的怀抱自身，微垂下巴，双目紧闭。 看上去似乎只是安静的睡着。 然而，在看到祂的那一刻，路宝宝的双眸却难以抑制的高度收缩。 在他背后，长有一只已然枯萎、干瘪如脱水般，零星挂着几根羽毛的...... 翅膀。 似乎是忍耐不住好奇，在路宝宝停步的那一刻，在他身边的艾伦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这间他从未来过的房间的主人。 仅仅是一眼。 “扑通。” 心脏骤然紧缩。 胸口那宛如某种纹路的倒三角形，顿时如同被火焰灼烧，又像是被硫酸泼洒、流淌似的发烫、刺痛。 刹那间，他的双眼中骤然闪烁起一道黑绿的同心圆环，大脑剧痛。 “啊啊啊啊——” ...... “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路宝宝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看上去明显比以前要沉重得多。 手里的烟也是一根接着一根。 往往说了很久，描述了很多她还记得的细节，也没来得及抽上一口。 但是等第一根熄灭之后，她又会迅速点上一根，仿佛没有什么在燃烧着，就难以平复她内心那沸腾的情绪。 对深潜者而言，学会冷静、平复情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总而言之，这次跟我们之前遇到过的情况完全不同。” “我的建议是，完成前期调查之后，尽快移交给上级调查局专案组。” 路宝宝语气十分严肃的强调。 这里面，发自真心的悲天悯人自然是有，谁还没个理想化的年纪。 但是陈冕很怀疑... 这个屑女人想甩锅的念头，应该也能占个大半。 就像渣男往往最了解渣女，楼凤最能满足老朴，妇科圣手与肛肠科老哥常常称兄道弟一样。 唯有他这样的屑男人，才最能深入、充实的理解路宝宝这样的屑女人。 这么大的事，还是留给领导掺和吧！ 只是... “那艾伦是什么情况？”陈冕皱起眉头。 从最开始看到这小子骨骼清奇，胸口也长了和他一般形状的护心疤之后，他就觉得这小子不是一般人。 现在这么一看，那就更不一般了。 “......” 路宝宝沉默了几秒，从旁边的小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孩子具有许多与正常人类不符的身体特征，有较大的概率，是安德鲁实验室制造出的‘残次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允许外出。” 陈冕接过来一看，老杨和薇薇安也凑过来，看着材料。 上面是以标准报告格式叙述的少年体貌特征。 不，准确来说应该不是少年。 无第一雄性特征，特化泄殖腔，有孑宫，可自行分泌生育因子，雌雄同体，类芳香魔肠道结构，类狂暴魔骨骼结构...... 大量的报告式叙述看得人头大。 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异常而未知的体征，让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艾伦目前的状态是多么的巧合而平衡。 能够在这种特殊的、富有创造性的条件下保持存活，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陈冕负了一百六十多年，结果还能保持着薛定谔的破盒子这种量子生存状态一样。 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路宝宝终于吸了口烟，飘摇的烟气如同流香般倾吐成细腻的丝，声音缓缓道：“根据专业人士分析，这孩子的存在记忆时间，可能十分短暂。” “也许我们把它关进看守所的几次，就是它最漫长的‘自由’了。” “至于还剩多少寿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闻言，几人皆是漠然。 陈冕则联想到了他头顶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无人关注的角落。 陈冕手腕上，那平平无奇的黑色发圈，微不可查的震动了两下。 【063】结束了(求追读!) “呼哧、呼哧...” 喘息声渐渐变得剧烈、粗重，体力与理智的急剧消耗，让他的大脑开始变得沉重，身体也泛起如同被挤压到最后一滴的酸软与麻痒。 继续跑！继续跑。 男人的脑子里只剩下这样的念头。 【锁定怀表】的使用时限早已过去，那短暂的一分钟几乎没能起到太多的拖延效果。 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体被撕裂了多少次，只余下那一次连着一次的强烈痛楚，以及...对生的渴望！ 他们与塞西莉亚一样，早已处于极限中的极限了。 男人脑中飞速的计算着。 从距离这里最近的据点到边境线的移动时长为两分二十五秒，猎犬要求时间为三分钟以内。 自他开启警报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 另外两个人呢？还活着吗？ 被痛楚与麻木折磨的大脑中，渐渐只余下这样的念头。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干所有水分的咸鱼一样，表皮褶皱，头发苍白。 俨然已是付出了‘锁定’的代价。 似乎早已达到极限。 然而，令他感到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那瘦高的男人远远看向那个站在一颗繁盛巨木顶端的女人。 看着她抬起手。 “轰——” 只刹那间，眼前那本应坚固的大地骤然翻卷，汹涌的土浪如同他从未见过的大海般席卷而来。 其中间杂着粗壮、细密、数不胜数的植物根系，仿佛眼前大地上的一切都被这女人掌握在手中。 而他，则早已无计可施。 就在那瘦高的男人呆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着的一切的那一刻，身侧的树林里突兀的冲出一道身影，猛地将他从那段袭来的粗壮根系面前撞开。 瘦高男人碰的一声横飞出去。 额头有着三个瞳孔的组员瞬间被蟒蛇般席卷而过的根系肿瘤碾碎成渣，直到最后也没能发出一声闷哼，径直化作地面上的一滩肉泥。 “......” 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逃无可逃。 直到，原本弥漫烟尘的天空中，突兀的有一道银光闪烁着的流星划过。 “轰隆隆——” 大地翻卷，气浪涌动。 笼罩在这片密集森林中的烟雾，在转瞬间爆成一团，高高升入天空，掀起浪涌般的灰尘。 “还真是大场面。” “小姑娘。” 在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的那一刻，瘦高的男人心中竟是止不住升起一抹名为感动的情绪。 身体不自然的、癫狂般的颤动着。 熬到了。 他熬过来了！ 眼前这个口气很大的男人，他简直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们小组的直属上司。 猎犬，第十六行动小队队长。 人称银色流星的异常阶段强者。 雅克伦！ 他所掌握的超高速移动能力，让他在整个大队中都稳坐实力排头，这种方向极度单纯的能力，在开发到极致之后所表现出来的，便是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与生存能力。 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打不过也能跑！ 即便是对上比他更强一个段位的强者，雅克伦队长也能与之周旋。 快， 有时候并不是缺点。 “杀了她！” 瘦高个男人近乎癫狂的嘶吼出声。 在绝境中忽遇反转，他的大脑都像是兴奋得要沸腾了，咕噜噜的冒泡，连面对队长时的规则都甩到脑后，声嘶力竭的喊着： “队长！全死了！” “佩佩、菲德伦、阿瓦、克里克，他们全都死了！” “我要扒了她的皮，把她的手指和脚趾都一寸寸绞碎，把她的四肢都砍断，让她比魅魔叫得更欢！” “杀了她！” 逻辑混乱、理智崩溃、口齿不清。 眼中遍布血丝。 对一个从出生就生活在魔鬼至上世界，眼前所见的一切生物不是他们的食物，就是他们的玩物的魔鬼而言，自身的生命与死亡，早已被拔高到了近乎畸形的地步。 也正因如此，在自身真正面对绝境的情况下，他们的反应反倒会比常人更加脆弱，也更加病态、疯狂。 那个刚刚从天空降落，浑身泛着银色光辉的男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咧起异样的笑容。 他瞧不起部下那懦弱的德性，却赞同他的残忍。 自己之所以不惜代价爆发能力，比同伴更提前一步前来支援，不就是为了享受折磨玩物的快感么？ “嘿。” 想到这，雅克伦双手扶地，两脚做极速起跑状。 双目紧盯远处那个落到地上，手里提着一柄短刺的小姑娘。 他脸上咧起一抹狰狞的笑容，低声呢喃： “你体验过，名为‘快’的感觉吗？” 在声音落下的同一个瞬间。 瘦高男人只觉耳膜突兀震动，七窍隐隐被震出血丝，脸上的笑容却反倒愈发明显。 塞西莉亚安静的站在地面上。 手里提着那柄一直没用到过的短刺。 深海能力的根本，在于源能之间的比拼。 因此无论是真视与虚感，还是虚感与异常阶段之间，都有着一道正常来讲无法跨越的横沟。 因为源能的质量上有差距，能力会被抵消、抹灭。 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应对措施。 例如...灵活的利用物理定律。 “嗤——” 空气摩擦声愈发刺耳，地面的震动也变得无比强烈，轰隆隆掀飞的尘土如同烟龙般由远及近。 那道贴着地面闪烁的银光愈发刺眼。 “死！！” 比声音更快的，是那只在刹那间突破了音障，极速伸向自己面庞的手掌。 塞西莉亚目光平静。 【安全加速】 大脑闪念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近乎无声。 空气、树叶、烟尘、飞鸟、飞洒的水珠...... 眼中所能捕捉到的一切，都被卷入这相对静止的诡异世界。 唯有自己能够保持行动。 不过，并不算轻松。 正常情况下，人的动作只需要放慢两三倍，就会显得异常而变形。 到了十倍就会如同蜗牛般迟钝。 如果是数十倍，则干脆停止。 于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动作，在塞西莉亚的眼中，自然也呈现出有些滑稽的扭曲与挣扎状。 超高的速度以及与之像匹配的反应能力，让他那脆弱的神经能勉强意识到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努力的试图转变自己的方向与动作，瞳孔保持着高度的紧缩。 但是这近在咫尺的一切，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不。 是她被加速了无数倍。 由于空气中近乎凝胶般的阻力，塞西莉亚十分费力的抬起手，将那枚短刺横持在男人的额头前方。 身体则如同斗牛士般侧斜，避让开对方的行进路线。 在这整个过程中，塞西莉亚都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衣角、发丝，在半空中保持着固定的状态，只要稍稍移动，就会不小心将其撕裂。 唯有在其全身移动时，围绕在她周身的半空中，才会浮现起一道道隐约与空气碰撞的术式符文。 这就是能力中的‘安全’所在。 在这短暂的动作变化过后。 世界，恢复正常。 “砰！” “轰隆——！！！” 明明只不过是极短暂的碰撞与穿刺，然而那颗银色脑袋在与短刺产生亲密接触的一刹那，双方之间的空气陡然炸开一道真空激波，白色的气浪将塞西莉亚的浅褐色长发掀起。 转瞬间，那颗坚固到能够硬抗音爆的银色脑袋，竟是陡然炸成一团朝四面八方扩散开的气化胶状物。 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脑袋就洒满了周围数十米方圆。 塞西莉亚的半身都被雨淋般的碎片染红。 而后，那具身体毫不停留的笔直前冲了将近半公里，又在被绊倒后弹射着甩飞出去几百米。 最后，被磨到只剩半截才将将停下。 只在少女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狰狞血痕。 空气里泛着烧糊的肉焦味。 没有遗言。 这一刻， 瘦高男人那狰狞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难听的叫骂声响彻不绝。 银色流星身后的烟尘也还未散去。 焦糊的脑花安静的躺在地上。 一切，却已经结束了。 “啪嗒” “啪嗒” 硬质军靴踩着稍显松软的地面，发出坚硬沉闷的踩踏声，穿透了浓密厚重的烟雾。 还不等疯狂叫骂着的男人有所反应，就见塞西莉亚已然穿着那身漆黑的军装，快步走出烟雾。 刺耳的声音顿时一滞。 被染红的白皙手掌‘啪’的在男人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塞西莉亚大步走出树林，白皙的宽额头上再次生长出那双可可爱爱的小角。 她还要继续逃。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响。 【064】家畜 “厉害。” “还真被她逃掉了！” 陈冕坐在沙发上，手边具现出一杯插着吸管的快乐水，眼前的画面像是一百八十度环绕大屏幕，整个美少女直播都是双声道环绕4k高清3d版的。 刚刚那一阵极速攻防，更是看得他大喝一口阔乐！ 刺激。 又看了一阵子，发现塞西莉亚后面一直在自然保护区里乱窜，他看得有些无聊了，便退出直播，回到了深海大厅。 “这一波算是值了。” “刚入职就给我进账，有机会一定给你评最佳员工奖。” 手往身前一滑，面板再次出现。 果不其然，这一轮新员工入职活动收获颇丰。 ———— 【无名之雾】：10% 【生命之源】：21% 【深海能力】：灾厄（ex）、音域直感（s）0/0、律令·撕裂（b）0/16、喰欲饕餮（c）0/8、肢体再生（d）0/4 【灵质】：十八 【遗蜕】：暴食·多功能方便用器（中层） ———— 能力栏里增加了一个名叫【律令·撕裂（b）】的能力。 这应该就是陈冕看到的未来中，塞西莉亚一个响指斩碎那头庞然大物的深海能力。 灵质更是足足增长了十点！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陈冕逐渐也明白过来。 这些灵质点数，应该是根据被害人死亡时抽取的能力来估算灵质总量。 例如d级能力算4点，c级算8点等等以此类推。 而且，根据他们贡献的点数来算，每个人死亡时被抽取的能力，肯定只有一种。 否则，他现在早该几十点几十点的大赚了！ 既然赚了这一大笔，那陈冕也不吝啬，直接将这些灵质全都砸到了最新得到的【律令·撕裂】中，直接把它那空旷已久的小技能栏一口气塞得满满当当。 很快，这项技能就在达到巅峰之后，泛起饱满光泽，渐渐化作一行全新的文字，变成了只属于陈冕的形状。 【概念赋予·撕裂（a）】 一段段画面与文字，甚至是某种特殊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形成了固定的印象。 只转瞬间，陈冕就大致了解了这项能力。 与b级时不同。 如果说‘律令·撕裂’，只能让他撕开那些与陈冕同阶段的存在，那‘概念赋予’就要显得更加霸道一些。 只要源能充足，这项能力就能撕碎陈冕眼前看到的一切，没有任何限制。 而且，这项‘性质’也能被陈冕‘赋予’到任何他所能接触的物质上。 如果陈冕他想，那他即便随便拎起一根象拔蚌，那这根象拔蚌也能成为削铁如泥的绝世好贱！ 能力效果十分简单。 “终于！” “终于有一项攻击能力了。” 陈冕心中感叹无以言说，他可是等了足足四个能力，这才等来一项攻击手段！ 何其不易！？ 只不过，他也不想想。 即便是虚感阶段，甚至是异常阶段的许多强者，都往往只有两到三个能力，而且每一个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中间花费的时间更是以年计。 他才成为深潜者几天？ 哦。 刚半天。 陈冕兴奋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注意到面板最上方，似乎又多了一行字。 “生命之源？” “这又是什么东西？” ...... “哔——哔——” 刺耳的哨声响彻整座小镇。 莱恩顿镇是一座位于俄弥勾全岛边境线上的小城市，人口不到两万，坐落于距离悬空边境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自然环境保护区边线。 因为居民大多在养殖工厂上班，又没有什么娱乐产业，因此大多过着日出日入的朴素生活。 全镇甚至连魔鬼都没有几个。 然而，这夜晚的密集哨声却陡然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 身着简陋防弹装备，手里提着大口径步枪的民兵团聚集到一起，大声的呼喝： “起来！把人都叫起来！” “一户一户的拉到广场审查！” 粗暴的命令声与沉重的脚步交错在一处，不时有房门被踹开的声音作响，小镇到处都响起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声。 没办法，在这种没有娱乐产业，又没有网络的边境城市，男男女女们到了夜里也就那点可以干的事。 这种过程被人打扰了，自然是令人很不愉快的。 “砰砰砰！” “起来，民兵团审查！” 小镇里唯一一间旅馆的客房房门被人敲响，外面的民兵声音粗暴。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有人从床上下来的窸窣声响，似乎是在穿衣服。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那是一位只穿一身睡衣，身材高挑，容貌精致到令人惊艳的冰山美人，她声音平淡的问道： “有什么事吗？” “咕咚。” 外面的那人顿时咽了口唾沫。 不过，却并非因为她那精致得仿佛人偶般的相貌。 男人的目光明显飘到更上方的额头。 在那里，长着两根短短的、粗粗的，看上去有些可爱的小短角。 但就是这样的两根小角，却一下子将原本还吵闹不休的一整队人都吓住了，他们全都一言不发。 “干什么干什么？！” “都堵在这里磨蹭你妈呢！” “要是你们敢耽误了萨克大人的事情，看我不...哎呀呀呀！” 注意到站在房门前，一脸不悦表情的冰山美人，刚刚还色厉内荏、唾沫横飞的叫骂着的小军官顿时弯下了腰。 那翻脸的速度，让周围的士兵们都是一阵咋舌，笑容更是咧得跟菊花一样。 “这、这可真是...有失远迎！” “有什么事吗？” 塞西莉亚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那军官顿时找到了突破口，如蒙大赦般长长出了口气，“都是手下人不会办事，打扰您睡觉实在抱歉，明天我一定登门道歉。” “不要。” “对了！我们镇中心有更好的落脚点，您看您要不要...” “没事就走吧。” “是！” 那小军官顿时带着人一溜烟的跑路了，连句话都没敢多问。 关上门，重新锁好。 塞西莉亚转身将原本安设在门把手上的诡雷重新安了回去，又再次拉上窗帘，摆回刚刚放置的植物陷阱... 等到恢复了这些准备，她才重新坐到房间的书桌前，用从小镇里顺来的纸笔飞快的总结着，想到哪写到哪。 “沦陷区使用的依旧是通用语，他们的文化似乎与外界基本接轨。” “只有一种头顶长有两角，被称作魔鬼的未知生物较为特殊，是沦陷区的高等族群，对人类有着绝对的地位及经济、文化优势。” “我所在的这处地方，其科技及生产水平较为落后，大抵相当于伊洛瓦底的大恢复生产阶段，通讯手段为有线电话、电报、广播。无个人终端类型器物。” “但是，这座沦陷区依旧能自行采集反物质能源，用于进行源能恢复，以保持现有的城市生态环境。” “个人怀疑这座城市的科技水平被魔鬼族群有限垄断。（无验证过程）” “很难想象，在伊洛瓦底及其他外界城市群中，总是视其他异类为低等族群的人类，居然会在这狭窄的沦陷区中，成为类似‘宠物’的养殖产物。” “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写到这，塞西莉亚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开门时，那些士兵与军官的表情。 而后，她将纸面上的‘宠物’两字擦掉。 重新写上...‘家畜’。 等到将今天的事情全部记录完毕，她这才合上本子，将其塞进睡衣下面的兜里，将一身同样是从镇子里顺来的女式衣物穿好，而后才躺在床上，也不盖被子，开始闭目休息。 只不过，才合上眼没多久。 塞西莉亚耳边，忽的传来一道带着些许疑惑的成熟女声。 “你的身上，是谁的味道？” 【072】打扰了(求追读~) “盐湖市站，到了。” “盐湖市站，到了。” 伴着广播里响起清晰的标准语合成音，城市穿越轨列两侧车门在一阵气动声中，向上开启。 坐在头等舱的壮硕老者合上书本，拎起手中的行李箱，大步走出车门。 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位年轻女性。 两人穿梭在人来人往、西装革履的车站人潮里，显得并不那么起眼。 “二爷，我们真的不用通知本地分部吗？您原定于今天的会......” “小叶。” 听到身后女人的称呼，林继光眉头不自觉皱了下，平淡道： “现在是工作时间。” 林叶闻言一怔，低头称是： “是，局长。” 尽管这语气在亲属之间似乎过于冷淡了，但林叶却没有丝毫不满。 看向面前老人的目光里，满是崇敬。 从很小的时候起，林叶就一直以面前这位总是严肃、古板的二爷为偶像。 他在对待家人与同事时冷面无私、刚正不阿，似乎完全没有属于‘人’的情感，甚至对于身边人的要求，还要比那些陌生人更高许多。 年幼的时候，家族中与林叶同龄的大多数人，都因为受不了他的苛责与训练，而往往对其避而远之。 林叶却始终坚持下来，成为了家族中的第二位深潜者。 家族中，唯有林叶能够理解，像二爷这样深潜至更深层，与深海进行过无数次交换的人类，究竟背负着什么。 同时，也更加能够理解，这位看似冷漠无情、严苛待人的老者，对‘人类’究竟抱有何等炽热的爱，才能以顽强意志坚持到现在。 他将自己的理想、生命、愿景，都奉献给了第二次与第三次警报战争。 奉献给了一次次与源物的搏杀。 奉献给了那些被诡异信徒摧残的无辜者们。 也，奉献给了人类。 这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老人。 至少，林叶是这样认为的。 整段路程并不算很远，盐湖市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城市。 不过，在距离031街区还有几公里的时候，林继光却突然下了车，带着林叶顺着路边一座广播塔爬到顶端。 老人的表情始终肃穆。 他站在广播塔顶端，遥望向031调查局小组的新据点。 “小叶，拿着。” 他吩咐了一声，将行李箱递给身边的秘书，而后用那双戴着皮质手套的双手，一颗一颗解下西装外套的纽扣。 在那坚毅的表情之下，是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沉重心情。 最近这两天，似乎是因为前些日子的那场警报变故，魔鬼参议院忽然下达了一系列堪称奇怪的命令，甚至要求各地管理府停止日常工作，发动所有人寻找某些东西。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要求。 而伴着这一导火索的点燃，原本就对上层多有不满的人类议会火药桶，也随之被点爆。 其中于人类议会中势力最为庞大的‘文明复兴委员会’反应最是激烈，伴着党魁程教德的一场演讲，大量的人类抗议与魔鬼反对行动一浪接着一浪，达到了历年以来的最顶点。 各地管理府与治安署的日常秩序几近瘫痪。 再加上凤凰城又出现了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巨大的诡异案件。 整个俄弥勾都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种情况下，林继光第一时间去想的并非如何赢。 而是，为人类找到一条退路。 因此，他以堪称莽撞的速度，推掉了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会议，一意孤行的单身来此。 只是那个名为‘阿卡德’的组织，又是否有足够的能力？ 这是一个问题。 他此来，正是为了了解这一点。 只是，手段会显得稍微粗暴一些。 不过这也没什么。 毕竟按照小路她们的报告来看，那个‘线人’也只不过是他们组织里的一个小人物。 而他想看到的，是更深层的。 位于他背后的‘线索’。 “哗啦——” 空气中，隐隐响起如同波涛拍岸、云卷浪涌般的海潮声。 模糊间，似乎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都随之紊乱，周遭的源能也在这过于庞大的力量挤压下，形成如同涡流般的无形龙卷。 “局长？” 站在林继光身旁的林叶目光顿时呆滞。 这是...二爷最拿手的源能技艺。 深海跃迁！ 在特殊的源能体状下，人类可以用深海为媒介，寻常使用者只需要通过短短的一两步，就能迈过数米甚至数十米的距离，从而完成袭杀。 对二爷这种大师级人物而言，他只需要一步，就可以迈过数公里之遥，同时还可以长时间滞留在深海中，从而完成隐匿、偷袭、调查之流的行动。 但是，我们不是来找盟友的吗？ “嗤——” 只眨眼间，林继光的身形从林叶眼前消失无踪。 他的算盘打得很响。 对深潜者而言，唯有在深海之中，才能看清一个人或是组织的真正实力与势力。 所有的大型组织，对下属人员都会有着固定的深海监控与保护措施，否则无论是培养成本还是投射成本，都会变得极端高昂。 因此，他只需要在深海里围绕着那个报告中除了长相帅气一些、身材好一些、老驴子一些以外，基本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转一圈，就可以得到比交流更丰富的信息。 从而...也能拿到一定谈判主动权。 人称【深海老人】的林继光局长，对这些侦查套路简直再熟悉不过。 穿梭。 穿梭... 大量复杂密集的无意识源能流划过周身，却根本难以接触到他早已‘异常’的身躯。 无数潜藏在深海的源物，都因为那恐怖的气息纷纷避让开，留出一条空白的道路。 “嗯？” 林继光表情有些奇怪的歪着头。 十八只眼睛朝四面八方看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年轻人的位置。 按理来说，位于‘更深层’的深潜者们，对于浅层者而言，应当是一览无余的才对。 可是，位置也没错呀。 “这...” “难道是某种隐匿措施？” 正当林继光低声的自言自语时，他背后蓦的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他全身先是一紧，而后脑中突兀联想到那些似乎比往常反应更加激烈、更快往周围躲避的源物们。 不对！ 与自己同层的源物，怎么可能对很少食用它们的人类如此恐惧？！ 念及至此，林继光猛地向后转头。 “！？” 甫一回首，他的全身顿时僵直住。 一颗比现实中体积更加恐怖，长度足有数十米，通体呈水墨色纹路的巨硕头颅，正悄无声息的贴在与自己极近的距离上。 祂安安静静的用那双大眼珠子，直溜溜的盯着自己。 在它的面庞上，尤为显眼的，是那张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颅的畸形巨吻。 唇隙之间，犬牙交互。 狰狞而可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巨物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发起攻击，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像是条好奇的哈士奇一样，默不作声跟在入室偷窃的盗贼屁股后面，仿佛想看看他一会儿要干什么。 但是，那巨大的体积差距，却让林继光全然升不起逗弄家犬的玩笑念头，只觉浑身都僵硬了。 “咕咚。” “这是什么东西？” “它在做什么？” 尽管位于深海中的‘真实’完全没有汗腺，但林继光却只觉自己全身都像是要被恐惧浸透。 沉默许久，林继光才假装若无其事般缓缓转过头，试图继续向前离开几步。 然而，当他再次迈出脚步的瞬间，却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一根畸形的柱子。 “这又是什么东西？” 林继光屏气凝声，却再难迈出一步。 他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缓缓的，他低下头。 往自己的脚下看去。 而后，才注意到脚下这片区域，似乎与正常的深海地域，有着截然不同的纹路差异。 就像是...掌纹？ 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林继光整个人都像被冻硬了似的，完全僵直在原地。 伴着视野蔓延，这片区域的轮廓，似乎像极了一条绵延不绝的... 手臂。 我从刚刚起，就一直在这只手上？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就见他面前的那根‘柱子’上缓缓长出一只两侧上挑，始终保持着戏谑微笑的嘴巴。 那嘴巴艰难的张了张，似乎正在适应这种有些怪异的发声方式。 音调也跟着变得上气不接下气： “请你，礼貌一点~” 那嘴里发出怪异的音调，有些好笑。 只不过，这里却没人笑得出来。 深邃的沉默中， 林继光那十八只眼睛似乎十分干涩的眨了眨。 他先是看看身后的那双大眼珠子，再看看眼前这张大嘴。 这位从来刚正不阿、坚毅肃穆的老者脸上，似乎很是艰难的，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啊...” “打扰了。” 【065】人间体 “没什么。” 塞西莉亚声音冷淡的开口，那张精致如人偶般的脸蛋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声音压得很低。 显然是习惯了。 这是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 从十五岁那年起， 她的脑袋里就多了一个声音。 在伊洛瓦底集群市那样的全民军事化、全城定期检查精神污染的高度专制城市群内，这种秘密原本是瞒不住的。 但是，那声音却总能躲过检查。 与此同时，在自己深潜的过程中，祂也总能为自己提供一定的便利。 一开始，这道声音还没什么理智，说话时也完全凭借本能。 然而越是与祂接触，祂的智慧就变得愈加充实、饱满，仿佛在通过‘自己’这个媒介不断的学习。 塞西莉亚最开始是十分恐惧的。 为了保证自我意识，她从那时开始不断的加强训练，提升自己在城市内的‘阶位’，拔升自己的权限。 终于，在一次偶然的底层网络访问中，她得到了一段与自己相关的信息。 「人间体」或者「降临体」 这是一部分深潜者对于‘他们’这类人的称呼。 正如人类渴望着深海的知识与力量，深海中同样有一部分存在，渴望着他们的灵质与心灵。 无论是只能依靠本能行动的源物，还是拥有智慧的神祇，都逃不脱这种‘交换’的诱惑。 但是，为了防止本体受损，祂们在干涉深海之外时，往往会选择一种更为‘聪明’的方式。 那就是...降临！ 分割出蕴含有自己一部分源能与本我意识的核心，降临到深海之外的，那些脆弱的人类体内。 只不过，为了防止这些脆弱的身体一下子被祂们那庞大的意识压垮，这些位于深海极深处的神祇们，只能一点点的揭开自我的意识。 在这个过程中，只能用本能，以及只蕴含有祂们极小一部分的知识与意志，去影响这些人的命运。 最开始，这些意志幼稚得如同婴儿，后续才会继续成长。 对祂们而言，每一次降临都是一轮刺激且赌注不小的俄罗斯轮盘+深海炸弹。 谁中招，谁完蛋。 肯定且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只不过，这些神祇之间互下赌注的‘游戏’，对于像塞西莉亚这般脆弱的凡人而言，却是一场明知前方是南墙，也必须要一头撞下去的荆棘之路。 在得知这些后，少女的崩溃与精神折磨不言而喻，这也让塞西莉亚在后续的深潜中，变得更加疯狂、不惜代价。 无论是她失去的表情，还是那难以升起剧烈波动的情绪，都是代价。 实话说，塞西莉亚在白老师出现的时候，甚至没升起多少犹豫，只要能活命基本就可以答应了。 债多了不愁。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老女人的真名...好像是‘生命之源’吧？ 塞西莉亚回忆着自己在梦中见过的，那个没有头颅，脖颈上长满了细密延伸向四面八方鹿角的温柔女人。 目光出神。 “不、不对！”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那充斥她脑海的声音忽然吵闹起来，成熟的声音中隐约透露出几分慌乱。 “你签了契约？跟谁？” “祂的真名是什么？你有没有确认过祂的真名？” 塞西莉亚合上的双眼再次睁开，目光里先是流露出几分疑惑，而后又像是紧跟着想到了什么，心中升起一丝丝难言的兴奋。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成为任他人摆弄的傀儡。 但是，少女面上仍旧没有表情： “嗯，没问。” “祂说可以叫祂白老师。” 那脑中的声音一滞，似乎陷入了某种莫大的愕然。 “白...空白，湮灭一切的...？” 那声音只到半截，就像是立刻被抹去了后面的心声，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似乎那位的名字不被世界的规则所允许，哪怕是在心中诵念出口，都会被当即抹灭。 但也正因如此，塞西莉亚脑中的声音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声调瞬间提高了三四个调门，骤然变得尖锐： “祂...你跟祂签了契约？！” 塞西莉亚拧着眉头，冷嘲热讽：“怎么，我的情况难不成还会更坏吗？” “当然！” 生命之源的声音极高，似乎气急败坏了：“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存在？你那脆弱的理智能理解吗？” “对了！契约...你们签的契约有什么要求？” 塞西莉亚皱着眉，嘀咕道： “服从他。” “......” 生命之源的声音瞬间凝滞，像是舔舐着树汁的蝉被埋进了琥珀里。 “也就是说，什么都要干？” 说到这，完全不抱希望的生命之源似乎是放弃了挣扎，那原本极高的调门也落了下来，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嘲讽。 “...” 听着对方过于简短的总结，塞西莉亚沉默了几秒，自顾自的解释：“当时那种情况，没时间让我多犹豫，而且我以为你醒了之后可以解决......” 这倒不是少女信口开河。 之前，塞西莉亚在搏命时遇到过好几次绝境，结果都被这位施施然醒来的‘神祇’嘲讽了几句，然后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我去给你垫背吗？” 但是很可惜，这一次的生命之源女士并没有以前那般风轻云淡，语句也变得凌厉了许多： “我知道你想摆脱我的束缚，但是怎么会有人蠢到为了挣脱脆弱的蛛网，自己主动爬进更加致命的真空塑料袋里？” “你总是这样！” “我醒过来才五年，连我都学会纠正自我视角、行为方式和问题的错误了！你怎么就是学不会？” “塞西莉亚小姐，您已经不是可以继续天真下去的二十岁小姑娘了。” “你今年都二十一岁了！能不能利用好你那点微薄的能力，趁着修正自己的身材以外的空隙，也另外补补脑子？” 塞西莉亚被祂戳到痛点，精致的脸蛋上露出几分窘迫的可疑红晕，但又紧跟着冷淡的转移话题： “那...祂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倒是敢说，你敢听吗？” “......” 这话问得这位二十一岁的小姑娘也是一怔。 这个世界的知识是有毒的。 尤其是更深层的知识。 只不过，对她这个「人间体」而言，更深层的知识...... 塞西莉亚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停顿了一会儿，才听生命之源继续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共同抵御对方的侵蚀，这样你我才有活路。” “我们应该联合！” “按照我现在的降临速度，至少还要二十年，你才会彻底融入我。” “而对方如何...就不一定了。” “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听着对方那郑重其事的语气，塞西莉亚眼中闪过一抹嘲弄的光，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希望，却变得愈发火热。 这种念头，在此刻已然完全压过了自己对‘任务’的想法。 但是，她嘴里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着，进一步问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 生命之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正在感受什么。 停顿许久，才听她出声道： “祂的气息，在南方。” “我们，需要先进一步的了解祂。” “...现在的祂！” 【066】教会守护者 “啊~” “这还真是......” “久违的感觉！” 一身干净修女服的白发少女缓步走在夜色深沉的街头，低声感叹着。 那双本就晶莹剔透，宛若红宝石一般的眸子，此时更是仿佛染上了浓郁的血色，掺染得更加浓烈、鲜艳。 像是盛放时期的大红牡丹，瞳孔里仿佛含着花瓣。 乍一看上去，似乎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唯有一双白皙的小手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今天晚上的伊奈小姐，脾气显然不是非常友好。 慢悠悠的，她沿着街道笔直的向前，整条路上都没有分辨过方向，像是要一直走到这座移动城市的边缘。 但是，当伊奈再次抬起头的时候。 人造月光下。 那双宛若含着牡丹花瓣般的鲜红眸子里，倒映出清晰的，天体之音大教堂的建筑轮廓。 那极具埃尔纳伦式风格的尖顶教堂在夜色笼罩下，半遮半掩，不算明亮的月光只能照亮半边。 黑洞洞的彩色琉璃窗后，勾勒阴森森的家具形状，仿佛有畸形的鬼怪紧贴着玻璃，朝路上的行人张牙舞爪。 “嗯？” 虔诚的修女小姐表情微微怔住。 那张始终挂着温暖笑意，天真可爱的脸蛋上，似乎露出些微的不解。 “我好像，没想回教堂吧？” 少女神色柔和的低语了两句，却又似乎不是很在意，转过头，她选了另一个方向继续向前直走。 咔哒、咔哒。 远处教堂的钟声计数音连绵不绝。 伊奈拐过第二个转角。 教堂的轮廓，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少女的脚步在原地停下。 教堂里，唯有虔信楼的灯光还亮着。 眼前的景象，让伊奈心中确定了...莉莉娅大修女应该还在等着自己。 “真是辛苦她了。” 伊奈口中温柔的说着，那温柔的眼神里，却像是没有了丝毫畏惧，大步走进教堂大门。 才刚一踏进虔信楼大厅。 就见莉莉娅大修女正安静的坐在一张足以坐下十几人的长桌一侧。 大厅里，灯光明亮。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冷鲜生食，还有交错不一的各类醋碟、蘸料。 被白色绸布蒙上双眼的莉莉娅大修女安静的坐在位置上，面前的刀叉、筷子却都仍旧摆放整齐，完全没有动过的意思。 似乎是听到了伊奈的脚步声，她微微回过头，看向她的方向，温和道： “怎么现在才回来？” “菜都凉了。” 虔诚的修女小姐也只是笑，那如同含着花瓣般的眸子里，却仿佛燃起名为疯狂的烈焰，声音依旧温柔： “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吗？” “剧烈运动过后，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呢。” “还真是多谢...” 话才到一半，就听莉莉娅大修女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拍着那张长到足以放下许多人的长桌，轻声打断道： “我的意思是让你过来...” “躺在这。” 闻言，伊奈小姐那只余下温和笑容的面庞上，神色似乎也不可抑制的滞涩了半分。 仿佛想到了某种残酷的场景。 碎裂、吞噬。 血肉模糊。 种种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但紧跟着，少女看向大修女的目光仿佛燃烧起来，两侧微勾的唇角渐渐上挑，露出一抹近乎疯狂的笑。 小手蓦的紧握，地面上隐隐有碎石汇聚、不断碰撞，发出轻微的空气撕裂响。 “咝——” ...... “咝——” 一双通体黑木材质、末端装饰有金色纹路的长筷，此时正夹着切成薄片的养殖肉，轻轻贴在少女背部的皮肤上。 烤肉与那一段绘有半截暗红色封锁术式的少女背部相接触。 发出如同高温烤盘似的轻微灼烧声。 “滋滋。” 泛着泡的油脂从养殖肉上涌出，满溢到少女那白皙顺滑的脊背沟壑中央，缓缓下滑，形成了一小滩积油。 油脂又在高温灼烧下，被烤得冒泡。 “唔、唔唔唔......” 全身呈鬼甲缚状被牢牢捆绑的少女爬在桌面上，双手与双脚都被一团仿佛‘活着’的绳索紧缚住，整个人呈反弓状。 被堵住的小嘴里，时不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嗦、嗦嗦咝...好烫好烫。” 用白色绸布蒙住双眼的莉莉娅大修女动作熟练的用筷子将肉夹到嘴里，粉润的唇瓣微微抿着，淡得如烟的眉眼里透露出幸福的颜色。 没有什么比夜宵更能令人感到愉悦的了。 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 除了烤肉以外，如今的少女脊背上，还放着年糕、烤蘑菇、烤小葱、生鱼片... 整个一标准的人体成皿。 少女那一身整齐的修女服也被某人从脊背中央裁剪开，露出纤细白皙的腰肢，以及再稍微靠上些，装饰比较可疑的镂空丝质背带。 本应从颈部一直贯穿到尾椎骨的封印术式，如今只剩下腰部到屁股的一小段。 只不过，因为整个身体都反弓起的状态，倒是让这一小截成为了最适合放置食材的位置。 甚至托得比盘子还稳。 此时，由于少女自我意志的冲击，导致这段仅剩的思维修正术式，正不断散发出高温，灼烧着少女强韧的身体。 为的，就是让她放弃挣扎。 只不过，现在却变成了莉莉娅大修女的专属烤盘。 六百度定额匀定恒温！ 从生食到烤熟，只需要不到三秒钟！ 等到莉莉娅将嘴里最后那点烤肉咽下，似乎是刚刚注意到伊奈的挣扎声，她又喝了一口冰汽水，看着那半截术式，心有余悸般的轻轻拍着自己弧度宽泛的胸脯： “还好，还好。” “只是把思维术式拆掉半截。” “要是‘他’一口气把【雾】从伊奈身体里放出来，那才是真的让人头疼呢。” “果然，及时让伊奈去‘雪中送炭’是正确的选择。” 嘀咕着，她那掩在白色绸缎下的双眸看向还在不停‘唔唔唔’挣扎着的伊奈小姐，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作为对‘神祇’最为了解的组织，天体之音教会当然了解【人间体】的存在。 甚至，比常人想象中还要更加了解。 天体之音每一代，都会通过各种方式，在这片大地上寻找一位‘人间体’，并通过从小培养，将他们养成这一代专属于教会的【守护者】。 这并非对格赫罗斯先生的亵渎，甚至偶尔还能因此得到表彰。 因为‘人间体’本就是这世间大地上，最有希望达到深潜极限的个体。 伊奈，就是这一代的‘人间体’...... 之一。 为了培养她，莉莉娅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陪在这孩子身边，并且尽心尽力的克制‘神祇’对她本身的侵蚀。 因为从小就保护得很好，所以从最开始就没有什么‘降临意识’。 她可不像那些没人引导的野孩子。 从最初，【雾】对她意识的影响，就被硬生生堵住了。 而伊奈之所以偶尔会呈现出两种不同的性格，则完全是因为教会的主动塑造。 原本这些塑造是不必要的。 但是，伊奈第一次深潜所丢失的情绪，却偏偏十分特殊。 【善良】 这是一名守护者，最关键的情绪。 【073】谜语人不得好死!(求追读~) “叮铃——” 小别墅门口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扣、扣。” 外面的人很有礼貌的敲了两下门板，而后就开始耐心的等待。 正团坐在客厅里愁眉苦脸的一群人听到动静，疑惑的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坐在最近处的老杨。 “...我去开门。” 对上众人的目光，老杨只得起身。 不过心里还有些惦记。 没准今天来的是那个清纯小修女呢？ 只不过，外面才刚传来开门声，就听老杨‘啪’的一声站得笔直，声音很大的喊了一句： “局长！” 路宝宝和薇薇安也同时从位置上站起身，只有陈冕一个人还屁股跟落了窝似的黏在椅子上，有些疑惑的看看两人，又下意识的想站起身。 在他的音域里，一位身材壮硕的高大老人步伐很利落的越过老杨来到客厅，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堆满和善的笑。 见陈冕要起身，他连忙摆摆手： “不用！不用！” “还都站起来了。” “我就过来看看情况，你们都搞得这么郑重干什么？” “来，我在路上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什么，就在隔壁的百货里随便挑了点，看看你们喜不喜欢...你就是那位小陈先生吧？” 老人的语调极为热情、和善。 除了身材高大些、体型壮硕不少、隔着衣服也能看见分布在身上的隐约疤痕以外，似乎与邻家的寻常老头老太太没什么差别。 核善得很！ “您就是林局长啊，还带这么多东西，您让年轻人拿着多好......” 听到对方那热情的语调，陈冕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也客套了几句。 一眼看上去，祖孙两代人热络寒暄。 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当陈冕转过头。 “盯——” “？” “你们看什么呢？” 不知觉间，就见周围包括老杨、路宝宝、年轻女秘书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神色僵硬、表情怪异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犯了什么病。 站在老人身边的林叶，更是死死盯着陈冕那张还算英俊逼人的逼脸，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瞧出朵花。 自从刚刚二爷用深海跃迁转了一圈儿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了。 走过来的这一路上，不但一直不停的练习着笑容，还特别积极的向她询问年轻人之间送礼都会选点什么，如果送的衣服、腰带太名贵会不会让人不好接......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刚直、坚韧，为人类奉献一生的二爷吗？ 那激动不已又踌躇不安的模样，反倒像极了看着老婆进产房的丈夫，又好像数十年未曾与亲生儿子相见的老父亲。 以至于，林叶也止不住怀疑起来... 百年如一日般禁欲克己、孤身一人的二爷，是不是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没能把持住的春晓一度夕阳红。 倒不是年轻的时候就不行了。 主要是，陈冕的相关信息，林叶也研究过一段时间。 按出生年龄来说，只能是夕阳红了。 身边的路宝宝和老杨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在调查局工作也有好几年，他们就没见这老家伙露出过这么和善的表情。 这真的是那个一张脸能冻死人的‘深海老人’？ 反倒是对这位林局一无所知的陈冕反应最小... 上辈子，谁还没几位脾气和善的亲戚长辈了？ “您先坐，我找地方把东西放一下，您喜欢喝咖啡吗？这里还能加热牛奶。” 林局长语气和蔼的点头：“一杯魔核牌的芳香魔咖啡就行，我喜欢口味淡一点的。” 林大爷，您这口味可不算淡了。 喜欢吃肥肠吧？ “诶，一会儿就来。” 陈冕也没拒绝，人的生活习惯都是环境塑造的，谁都指摘不了太多。 只是，等陈冕回了趟房间，把那些看起来都挺值钱的礼物塞回自己抽屉再出来的时候。 就见原本还围坐成一圈的客厅餐桌上，只剩下林局长孤零零一个。 其余几人都排排坐在吧台前。 眼观鼻、鼻观心。 唯有那位与他一起来的年轻秘书，此时还站在旁边。 “你们干什么呢？” 陈冕心很大的凑过去戳了下路宝宝的腰，却被这个屑女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飞快朝林继光那边示意。 让他快点过去。 有猫病？ 老人家挺和善的呀？ 陈冕嘀嘀咕咕着泡了两杯咖啡端过去，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笑道： “他们呀，年纪小。” “遇到不同年龄段、级别的聊不上话，一个个都躲得老远，其实只是怕尴尬。” “您别太在意。” 听到陈冕的叙述，站在身边的林叶目光微闪，直勾勾看向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他果然有问题。 根据资料显示，陈冕在校内期间性格含蓄、不善言辞，在公众面前讲话时也时常磕绊，脸皮很薄。 但是‘他’却不同，无论是神色、姿态、情绪都保持着游刃有余的状态。 即便明知遇到的是调查局的局长，也并无太多微表情变化。 他很自如。 而且...一个二十三岁的小男人，什么时候能这么平淡的指着同龄人说年纪小了？ 他的身份...不对。 但是，平日里判断比自己更加敏锐的二爷，却仍旧是那副乐呵呵的笑容，一拍大腿：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还是小陈你对我口味，有意见就直说嘛！” “说开了，哪会有那么多矛盾。” 林继光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别有深意的看向陈冕。 “您说的对，我这性子就是直。” “打小就直！” 陈冕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满含深意的目光，附和应是道：“我就喜欢有话直说！” 因为大社会家庭环境的缺失，他发现，俄弥勾的老人即便不缺退休金，也常常喜欢到街上做些小生意。 为的，就是弥补那种无人在侧的心理空虚感。 孤寡老人嘛，上辈子很常见的。 如今，见到眼前这老大爷这么热情，他自然也多聊两句。 好歹是宝宝他们的现任上司。 至于他自己，则没什么心理波动。 他一个开神秘组织的大~人物，分分钟手里就能溜过去数以百计深潜者的真实命运！ 这哪是什么局长能比的？ 陈冕他飘得很！ “我也喜欢你这性子！”林继光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 他明白这个‘年轻人’的意思。 既然遵守了他的【礼节】，那之前那点小矛盾，大家自然也就揭过去了，谁都不要再提。 重点，还在后头。 林叶则还在琢磨两人之间的字句，眉头紧锁。 “那我也有话直说了。” 林继光沉吟几秒，组织语言：“我相信贵组织最近一段时间也察觉到了俄弥勾内部的动向...这个南渡季很不安定啊。” 他这是在试探。 以模棱两可的方式，摸索对方掌握的信息量。 这是谈判中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陈冕点点头：“是啊！我刚刚在大街上还看见有人抗议的呢，被魔鬼打得那个惨啊。” 林继光桌底下的宽大手掌下意识搓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两眼微眯。 果然，阿卡德对俄弥勾的渗透高度深入。 即便没有他来提起，这些人也已经发现人类与魔鬼的矛盾达到了近乎白热化的地步。 眼前这位小陈先生，果然不是被‘偶然’发现的。 小路她们的道行还是浅了。 这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而他现在之所以这么坦然，说明这位小陈先生真正想见的、能够和盘托出的，还是像他这个级别的人物。 否则，也不会一见面就留个下马威。 这种时候，林继光的选择也只剩下以诚相待。 “你也看到了。” 说着，林继光似乎有些颓然的将双手放在桌面上，语气无奈：“‘我们’能做的实在不多，也只能勉强维持大家吃饱穿暖。” “再多的，也就没有余力了。” “对了，你们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话说得平常，实则已是在暗中提起生活条件与质量的差异。 未来，如果我们要将俄弥勾的人类转移出去，为这座城市人类留条后路，总不能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上吧？ 陈冕被他问得也是一怔。 怎么突然就提起‘外面’了？ 他沉吟几秒，忽然想起前些天塞西莉亚入侵时，埋在树底下的那些微型通讯器具和电子产品。 既然有微型无线耳机，那再多个手机或mp3之类的，也不算过分吧？ 于是，他将口袋里的bp机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外面的人，有一种和它类似的机器。不过叫通讯器，一般用于看电影、电视剧，互相发送消息，屏幕是可显示的彩色触摸屏，没有按键。” “而且人手一部，不带出门就寸步难行，连硬币都不怎么用了。” “大概就是这种生活。” 林继光被说得愣住了。 电影、电视剧他都看过，不过现在俄弥勾的黑白电视价格还很昂贵，电影则是幕帘播放式，只能在漆黑的小屋子里播。 即便如此，价格还是居高不下，是独属于魔鬼与高等人类的奢侈品。 可外面却...... 这样的生活，背后代表着的是什么层次的生产效率？而且人手一部——他们哪来的余钱去享受这种生活？ 外面的人类，难道已经恢复旧文明时代的部分生活水准了？ 那、那我们这些年... 到底在做什么？ 陈冕并不知道，只是自己短短的两句牛皮，就让眼前这位自认为为人类奉献了前半生，努力维持着社会秩序生活的老人，对自身的方向产生了怀疑。 其实他哪知道外面过的什么样子？ 只是偶然从塞西莉亚那瞥到了小型耳机而已。 他感觉大差不差的，反正这老爷子看起来也不知道，这么吹两句得了。 “......” 却没想到，这一段话落下之后，眼前的老人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先生？” 陈冕提醒了一句。 而后，才见林继光缓缓抬起头，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怪不得，你们有自信喊出‘人类存续调查’、‘理智安全保障’这么宏大的口号。” “是我坐井观天了。” 陈冕被他冷不丁提起这个一时兴起取得组织名，也不由得尬住了，笑容有些僵硬的打着哈哈： “哎，大家都是量力而行。” “是啊...” “量力而行。” 林继光似乎被他这句话激励到，低声重复了一遍。 像是在叙述自己的前半生。 原本有些沉闷的情绪渐渐平复，脸上那强撑起来的笑容落下，露出往常那副古板、肃穆的表情： “这个世界的希望，还是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 “未来的火种，确实得交给你们。” 这近乎托孤般的语气，让陈冕有些疑惑。 感觉这老爷子好像话里有话，但又品不明白。 “我也没有什么好补偿的，这里倒是有点小礼物，偶尔应该能帮到你的忙。” 说着，就见林继光从怀里取出一枚绘制翅膀的银色吊坠。 林叶瞳孔一缩：“局长...” 林继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她却立刻闭嘴了。 陈冕有些诧异的从老人手里接过那枚银色吊坠，看上去材质简陋、形式老旧，不太像什么值钱饰品，可能对这位老人家自己有一定收藏价值。 只有在这种时候，陈冕才能理解为什么很多诈骗案件中，那些孤寡老人明明知道对方是骗子，却还是要执意寄钱过去。 没别的，情投志合！ 看对眼儿了。 但他哪能收人家的东西，连忙推拒道：“大爷，不合适吧？您看她...” 旁边的林叶一脸很凶的表情。 “你别理她。” “而且，我也不白送你东西。” 林继光语气平和的道：“给你这份礼物呢，一是因为最开始那点小矛盾。” “另外，也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陈冕听了先是一愣， 又很快就明白了。 看看路宝宝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估计早把她最开始冤枉自己，还把他关进看守所的事情忘干净了。 没想到，林大爷这还记得呢。 这大爷，讲究人！ 陈冕这哪还有拒绝的理由：“什么忙不忙的？我现在还是咱们局里的临时工，您吩咐的事情都是应该的。” 手里却把吊坠收下了。 林叶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老人却是神色淡然，将一块紫色的残缺水晶递过来道：“如果之后有人拿着能相互拼接的水晶时，我希望你能帮他们一把。” “当然，不会太麻烦。” “如果做不到，你直接跟他们说就可以了。” “这样可以吗？” 他依旧很礼貌的征求着陈冕的意见。 隐隐间，似乎将他与自己放到了同一个地位层面。 “没问题。” 陈冕答应得那叫一个利落。 他现在自己还寄人篱下，天天靠着路宝宝他们几个贴身保护呢。 以后要是真轮得到他来帮别人保命了，那出力的恐怕也很难是自己。 白嫖嘛，谁不爱啊！ 然而，林继光听他这么说，却像是长长松了口气，仿佛心里放下了块大石： “既然如此，那我也能放心了。” “？” 正当陈冕用有些迷惑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就见林大爷缓缓起身，真心实意的道： “感谢你们阿卡德，能在这种非常时刻对我们施以援手。” “我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 说完，林大爷就像是完成了所有需要交代的，大步走出客厅。 小秘书则亦步亦趋的跟着小跑出去，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吧台前，竖起耳朵暗暗偷听的几人，则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刚才都说了啥？ 这都什么谜语人啊？！ 【067】得早点弄死他 莉莉娅大修女吃着烤肉，桌上的修女小姐呜呜的叫唤，唯有那双雪白绸缎下的双眸望向窗外。 不知在想着什么。 【神祇】与【人间体】之间，实际上并非纯粹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他们往往是相互融合、影响的。 在神祇们最初复苏的那段时间，人间体们的行为模式，就是祂们最佳的模仿模板。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些人间体也可以算得上是那些重新复苏的神祇们的父母。 所以，只要教会能够塑造出一个相对正常、善良、具有正面情感的【人间体】，那么这些神祇就有很大的可能性继承这一行为与思想模板，从而成为教会的【守护者】。 但是，如果像伊奈这样，干脆连‘善良’这种情绪都丢失了，该怎么做？ 教会的方法是，以术式强化伊奈的‘理智’、‘危机感’、‘忍耐’，从而细致的打造出一个为了生存，而隐忍负重，绝不放肆发泄自身负面情绪的‘服从’人格。 她会对好的敏感，对坏的厌恶。 久而久之，就成了外人眼中那天真的、可爱的，如同小鹿般待人良善的少女。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修女小姐性格中更强烈的，恶的、病态的一面消失了。 乖巧与可爱，是少女诱人的假象。 纯粹的恶意与暴力，才是掩藏在那天真目光下的真相。 这是一个多少有些疯批的少女。 甚至往日里，教会之所以经常将一部分不那么困难的教务交到伊奈手中，、也是为了让她有机会去发泄这‘错误’的一面。 而今天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幕，则是因为伊奈小姐的‘思维术式’被突然破坏大半，原本设定好的‘性格’被打断了。 这种问题的严重程度，无异于将一个已经跑起来的bug强行停掉，顺带清除了前任们堆积起来的屎山。 那就不是这段虚假的‘灵魂’能否继续运行下去的问题。 而是她能否以‘人’的存在，继续生存的问题。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不过，在莉莉娅大修女小姐那过于漫长而空洞的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她当年离开教会，带着年幼的小姑娘来到这座与‘外面’基本隔绝的城市，也有许多隐情。 莉莉娅慢悠悠的吃着夜宵。 等到她将食材吃干净，少女那白皙的脊背上也满是油脂，连呜呜声都发不出的时候，这位身材丰腴的女士慢条斯理的擦擦嘴。 见伊奈终于不动了，她才伸手沾了几点油脂，施施然在女孩的背部写画。 “咕唔——” 虔诚的修女小姐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只是转眼的功夫，那段被抹除了大半的术式，就被重新复刻。 少女背部发出‘滋滋’的烙刻声。 那一整段从颈部延伸到尾椎的字符，都在闪烁着鲜明的光。 “扑通。” 绳索散落，少女扑街。 粗重的呼吸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见少女艰难的歪过小脑袋。 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已然没有了方才那股近乎病态的疯劲儿。 只不过，由于仍保留着之前的记忆，少女那弱气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唯有语气仍是怪怪的： “大修女...？” “嗯哼~” 盲目的丰腴女士拍拍小手，如同一位完成手术的医生般，等待着来自少女的感谢，微微扬起下巴。 而后，就听伊奈小姐嘀嘀咕咕的嘟囔道： “你也太小心眼了！” “嗯~哼~！？” ...... “叮铃铃——” 清脆的闹钟声从床头响起。 被窝里伸出的手臂胡乱摸索着，在床头柜上拍来拍去。 自从得到【音域直感】之后，这类过于嘈杂的声音，对陈冕而言无异于让他把耳朵贴在迫击炮管上听响。 其中苦难不足为他人道。 直到手里忽然摸到了什么，那吵人的声响才‘咔’的一下子戛然而止。 隐约间，似乎还有什么零件掉落的声响。 再之后，又是重物倒塌的沉闷响。 “哐当——” 仍有些半梦半醒的陈冕一怔。 艰难的从被窝里抬起头。 而后，就见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机械闹钟，以及整个床头柜，此时都已然被分成了利落的两段。 “？” 他仍有些懵懂的看着这一幕。 等到那段迷茫期过去，才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得到的能力。 【概念赋予：撕裂】 虽然在美少女直播时，他已经切实的体验过这一招的威力。 但是，当直播成为现实，而自己也有了攻击手段，一切反倒显得有些不那么真实了。 紧跟着，心里又是些许后怕。 ‘幸亏床边没人。’ 正想着，门口已然响起路宝宝的拍门声。 “陈冕。” “醒了没？开作战会议！” 路宝宝的那口烟嗓极具辨识度，说话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理解道：“当然，如果你正在徒手装逼，那出于人道主义习惯，我们可以先等你两分钟。” 陈冕气急败坏： “不够！” ...... “我还以为你在折磨床板呢。” “没想到...啧。” 等到陈冕打开门，就听见路宝宝的取笑声。 这女人大清早嘴里就叼着根烟卷，一身清凉小背心，完全不在意公共影响。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瞥了一眼，注意到被整齐分成两半的闹钟和床板，抬了抬眉毛，语重心长： “年轻人，要学会克制。” “我床头柜不少钱呢。” “都克制了那还叫年轻人吗？”陈冕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这房子现在可是我的了！” 路宝宝气得‘嘎吱嘎吱’磨牙。 等两人来到大厅时，其他人都已到齐了。 老杨经过昨天早上的学习，已经完全掌握了烤面包的真谛，现在正站在吧台后面，一脸郑重其事的向薇薇安小姐展现着自己的手艺。 薇薇安则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包。 见到陈冕两人下楼，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示意。 昨天被带走的小粉毛艾伦，此时也垂头丧气的坐在吧台前，左眼眶黑了一圈，正低头不知想着什么，思绪重重。 看着这一幕，陈冕则下意识的开启了【真视】。 在他的眼中，每个人头顶上仍有着数字不同的表盘跳动。 在他头顶的数字，也减少了许多。 【69:21:39】 昨天的一切，并非噩梦。 一想到这，陈冕只觉左侧太阳穴一阵的突突，心中对那个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安德鲁神父更是愈加恼火。 他，陈冕，一个内心纤细、情绪敏感的脆弱美少年。 每每一念及有个把自己搞死过一次的家伙，居然直到现在还逍遥法外、未得凌迟，他就只觉自己连睡觉都不自在。 更别说，脑袋上还顶着个跟死亡倒计时似的‘闹钟’了。 陈冕拿起一块面包，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得早点弄死他！’ 【068】自助餐 “叮铃——” “欢迎光临，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酒店内，一身燕尾制服的女招待员快步迎上来，语气热情、声音连贯的问候着。 说话时，对方微微躬身，将她那美好的身材展现尽致。 并没有因为来人只是一名打扮寒酸的神父，和一个豆丁似的小男孩就生出丝毫轻视。 服务非常到位。 毕竟，一般会带小男孩来这种高档餐厅的神父，都不怎么差钱。 “谢谢，在大厅就可以了。” 面前这位神父声音醇厚、语调儒雅，让女招待员下意识抬起视线。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也许有一米九左右的中年男人，脚下穿着皮靴，身上是一件厚重的黑色长衣，相貌清癯、神色温和，脸上架着一副银框丝边眼镜。 镜片里倒映着微光，让人看不清他的双眼。 满头短发黑白交杂，都已用发胶打理好，整齐的梳理成后背发型，露出剃短的两鬓，干净利落。 只看上去，就有一种稳重、成熟的中年妇女之友的气质。 也许三十余岁，又或许四十出头。 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给人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被他牵在手里的孩子，则只有五六岁年纪，正昏昏欲睡的垂着小脑袋，嘴角的口水一搭一搭的摇晃，似乎是困极了。 “还有其他事吗？” 注意到她停留过久的目光，神父温和的笑着问道。 那女招待员脸色一红，连忙摆手：“啊，没有，实在抱歉。” “这样啊。” 神父儒雅内敛的点头，随手将小费塞到女招待的口袋里，牵着孩子漫步走向大厅角落空着的位置。 这个时间段并不算早了，酒店里居住的客人已有不少从房间出门来吃早餐，布设奢华的大厅里，已然摆满了几条放满食物的自助长桌。 到处都有身着正装或是休闲服饰的男女或单独或群聚，托着餐盘来回走动、中途说说笑笑。 其中大多数都是形状各异的魔鬼。 “嗅、嗅嗅。” 似乎是闻到食物的香味，男孩很快醒转过来，嘴角的口水嘶溜一声吸回嘴里，呆呆的看向周围。 “父？我们在哪？” 年幼男孩这个年纪独有粉嫩的小脸蛋上，表情蠢萌蠢萌的，口中发出的却是极具辨识性的沧桑男低音。 听上去异常违和。 不过与声音不同，在经历过仪式之后，阿梁已经从身体到内心都完全化作了相应年龄的小孩子。 神父安静的笑道：“这里是自助吃饭的地方，可以随便找东西吃。”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哄，他显然也是饿了，开心的指着自己，睁大困蒙了的眼睛：“我也能随便吃吗？不是只有大人可以？” “对啊。” “父本来就是带你来吃饭的。” “父，你真好！” 神父笑着牵起男孩的手，将他扶到高高的座椅上，只有半个小脑袋能从餐桌另一侧露出来。 但他还是很开心，晃晃悠悠的在椅子上摇着小短腿。 不一会儿的功夫，挑选完食物的小孩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只不过，他一边吃着，还一边有些懵懂的睁着那双似是睡不醒的大眼睛，奇怪的操着那口沙哑男低音问神父道： “父，为什么你不担心呢？” 神父似乎有些疑惑：“父为什么要担心啊？” 阿梁煞有介事的掰着小指头数着数：“因为给弟弟们找东西吃的露西西大姐姐突然死掉了。” “重要的坐标也消失了一个。” “艾伦伦大哥哥也被坏人带走。” “父最看重的‘根’还突然多了一个，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 一边说着，阿梁那软软、肉乎乎的脸蛋上，一边露出那种小大人般可爱的关心表情： “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坏吗？” “父不着急吗？” “万一弟弟们吃不到东西，一直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那不就没人跟我玩了？” 说到这，阿梁可怜巴巴的抬起那张小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对小孩子来说，不小心丢了玩具和在外面没有玩伴，那简直是天塌下来般重大的事情。 但让人奇怪的是，明明嘴里说的全是弟弟的事情，他却连一句都没有提过‘妈妈’、‘母亲’之类的词汇。 仰起的白嫩小脸上，写满了天真。 目光满是关切。 儒雅的神父闻言，却突然笑出了声音，又矜持的握拳抵在嘴边。 阿梁那粉嫩的脸蛋顿时气得鼓起来。 这表情让他口中的男低音变得极具冲击力： “父~！” 神父却并无异色，将将才止住笑容，和蔼道：“阿梁，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 “只要你做好了足够充足的准备，完成了所有应做的规划，并且留下充足的缓冲余地。” “那么，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了。” 神父轻声说着，目光深邃：“凡人的能力是极为有限的，孩子。” “但是，那些‘不是人的东西’们，却和我们不一样。” “原来这些事情都在你的预料之内吗？父。” 小男孩明显一副没有听懂的模样，但想了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聪明的小孩，还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哈哈。” 神父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会呢？” “凡人想不到的事情可太多了。” “就像...第二个‘根’的出现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 阿梁闻言立刻抬起头，颇有些蠢蠢欲动道：“父，那要不要阿梁去帮你杀了他呀？” 神父仿佛有些不确定道：“阿梁一个人？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 小家伙几乎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闻言，神父才露出温和儒雅的笑容，沉吟几秒道： “那，好吧。” “不过，阿梁可不能伤害到哥哥。” “我知道啦！” 见父答应让自己独立行动，小男孩顿时兴奋起来，继续坐在位置上大快朵颐起来。 “叮铃——” 等到两人出门的时候，门口已然没有人继续负责接待。 原本通过时还需要摩肩接踵、门庭若市的酒店里，此时已然空无一人，独留满地黏稠狼藉。 ...... 空旷的街道上，神父松开阿梁的手，看着他撒欢似的小跑出去。 等到他跑远了，才听神父平和的问道： “是我们的计划暴露了吗？” “鲁恩先生。” 在他身后，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半跪在地上，本应带着笑意的脸上，已然满是汗水。 此时的地下商人，早已看不出在莫乌雅哈面前时的从容与肆意，卑微得几乎想将额头贴在地上。 “不，绝对没有！” “我用这条卑贱的性命发誓！” “也许我的性命对您而言不值一提，但是对我自己却仍十分重要。” “主人。” 神父依旧是那么儒雅、随和，但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但是，结社里对‘根’有所了解的人可没有几位啊，鲁恩先生。” “您打算怎么解释第二个‘根’的出现呢？” “......” 鲁恩单膝跪地，喉头滚动，口舌干涩。 沉默了许久，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是我的失职。” “我不知道。” 神父回过头，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镜片下的目光十足深邃。 沉默带来的低气压几乎要将这个年轻的地下商人的肩膀压垮，他只觉自己额头上的汗水都是如此沉重，一滴接着一滴坠在地面上，每一声响都是如此清晰，宛若闷雷。 直到最后，他已经闭上了眼。 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然而，最后却只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 “哈。” “看来不是你的错。” 只这一句话，就仿佛将鲁恩眼前遮盖的一切阴云都扫平了，那沉重的信任几乎让他满心都被充斥，陡然生出一种百死余生的感动。 “主、主人。” 他的声音里几乎带着颤音。 神父的声音依旧和善、安然：“过去的事，暂时就让他过去吧。”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更重要。” “俄弥勾这把火，还要烧得更旺盛、更炽烈些。” “你明白吗？” 鲁恩深深低头，心悦诚服： “是。” 【069】魅魔小姐的情报站台 “陈冕小先生？”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魅魔治安官小姐朝他露出一笑，非常专业的侧向歪头三十度，展现出无限美好的白皙脖颈与侧颜： “直接叫你临时员工多难听啊。” “另外，请问你是极端道德主义支持者吗？” 陈冕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薇薇安扫了眼自己与他之间那间隔快三米的距离。 明明是并排而行的两人，却分别站在街道的两侧，都快能通车了。 但是，却又重新展颜一笑：“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一直都对我有些警惕呀？” “可是你好像又很喜欢路宝宝那种更大、更健美一些的，不太像homo。” 陈冕瞪大了眼，据理力争：“你怎么还侮辱人呢？” “我那是喜欢她吗？” “我那明明是单纯、直白的好涩！” 说到半截，声音忽然僵住。 薇薇安小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屁股后面的桃心尾巴微微摇曳。 “咳。”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说说工作，工作的事。” 在大清早开完作战会议之后，陈冕等人就分为两组进行调查，路宝宝带着小粉毛去找育儿街区的安德鲁神父，以及剩余的研究痕迹。 陈冕和薇薇安则被分到了一组。 唯有一个比较多余的老杨被留在家里看地盘——早上刚转移过来一批物资，还没来得及转移位置，必须要有至少一个深潜者盯着。 至于陈冕为什么不多余了... 那单纯是因为，他今天早上切面包的时候，小小的、谦逊的、十分低调秀了一把自己新获得的能力。 结果把厨房砍毁了一半。 鉴于这种能力的纯粹特攻性质，他这个原辅助成员被路宝宝干脆利落的划进了主战组。 当然，由于他现在还是个菜鸟，他们这一组的任务并非进攻性质，而是一次单纯的调查任务。 陈冕只需要配合成熟老练的薇薇安小姐进行信息调查就足以。 出来溜溜，主要还是为了过一遍程序，同时熟悉一下盐湖市内的情报点。 对陈冕这种担负‘双面间谍’的线人而言，这甚至比他新获得的能力还要重要得多。 如果他真的是双面间谍的话。 “工作啊？” 魅魔治安官依旧是那副微微拿捏的语气，茶茶调笑道：“如果陈冕小先生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涩的话，那今天应该会感觉很幸福哦。” “嗯？” 陈冕的立体感受器一下子就发作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 明薇薇安那双被黑色毛发包裹的羊蹄停住，侧身指向小巷深处亮着粉色灯光的一家小店，笑容暧昧： “喏。” “那就是我熟悉的情报站了。” ...... “嘶~” 陈冕眯着眼，长长叹出一口气。 整个人都像是要陷进沙发里，身上穿着的浴衣被湿润的气流蒸腾包裹，皮肤生出些微的紧贴感。 一双脚则是泡进木桶里，恰到好处的温度微微燎着脚底，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身后则有一看就非常专业的魅魔小姐松骨按肩，手法软硬力度恰到好处。 昏昏欲睡的灯光，点燃的熏香，轻慢舒缓的老式音乐，以及小到茶水点心，软侬轻柔的问候，大到fghijk垫脑，从手法到制服的精准挑选。 魅魔这种生物，果真不愧是靠雄性生物起家的！ 太懂了。 正当陈冕享受着俄式按摩的时候，就见刚刚去吩咐任务的薇薇安也钻进这个独立小房间，很自然的在他身边的沙发上躺下，问道： “感觉怎么样？” “完美。” 陈冕竖起大拇指，一脸老司机的认可，但他毕竟不是金鱼，犹豫道： “不过...” 说着话，他瞥了眼身后的这位身怀大凶之兆的魅魔小姐姐。 薇薇安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道：“按摩师本来就是她们的兼职，做情报才是本行。” “在这里的每一个魅魔都值得信任，你一会儿要拿到的那些情报，也大多是她们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 “不用担心的。” 听她这么说，陈冕才开口道：“我们就这么等着吗？不需要...再做的稍微隐秘一点？” 在陈冕的印象中，交换情报还要像那些地下组织一样，对个眼神、暗号、服饰之类的，然后再悄悄摸摸，千万不能被被人发现了。 很淳朴，也很传统。 闻言，薇薇安表情很微妙的反问： “我们是谁？” “调查局和治安署啊。”陈冕回道。 薇薇安点点头，然后又问：“那我们需要防谁？” “......”陈冕卡壳了。 “我们本来就是俄弥勾最大的几个流氓团伙之一呀，你想什么呢？” 看着陈冕那窘迫的模样，薇薇安笑得很开心，顺口问了一句：“对了，这边的无精蛋你要不要来几颗？”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魅魔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杯子，里面装着颗蛋。 端上来的侍女脸蛋微红。 陈冕刚下意识的接过杯子，正奇怪为什么这种时候要吃蛋，就听薇薇安又补了一句： “现下的，正鲜呢！” 他的手顿时收回去了。 陈冕看看俏脸微红的魅魔侍女，又看看娇小治安官，表情堪称吊诡： “什么叫现下的？” 薇薇安的表情更迷惑：“你不是医科学生吗？这个都不知道？” “你们人类不是也有类似的时期吗，不想生孩子的时候自动排出生育因子导致的那种生理现象。” 陈冕郑重其事的把杯子退回去。 “去，一边去。” “首先，不是每个毕业的医学生，都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其次...人类得有多变态才喜欢吃这种东西？你们魅魔原来还是卵生动物吗？” “有吗？” 薇薇安拧着眉头看他，从稍稍失落的小侍女手里接过蛋，在杯沿咔吧敲开之后自己喝了，蛋液还冒着热气，嘴里嘟嘟囔囔： “这边卖蛋卖的明明挺火的，消费者大部分都是人类，流水增加了百分之好几十呢。” “像这种现下的可是一蛋难求，我是内部人员才有这种优惠的。” “下蛋直播还要付费！” “...那你们这变态还挺多。” 陈冕盯着她把手里的蛋喝掉，想象着人类的同状态场景...... 说起来，是不是有人用天葵和紫河车入药来着？ 哦，我们那的变态也不少。 正了解着这个世界的变态行为结构，就听远处响起叮铃铃的敲门声。 不一会儿，就有其他魅魔抱着一些资料走进房间里，将这些报告放在桌上。 很快，几个负责服务的魅魔都出了门，只剩他们两个开始工作。 陈冕从桌上拿起贴着照片的那页。 与他当日在治安署见到的中年男人相貌完全相同。 黑长衣、银丝眼镜、黑白短发。 脸上带着极具迷惑性、欺骗性的儒雅微笑。 安德鲁·萨克切。 【070】灾厄的用法(大章求追读!) “性别，男。种族：人类。” “年龄，七十九岁。” “出生于首都·比勒托利亚市伊贝区育儿大街，社会抚养出身。” “幼年时展现出众才能，特别升入混班学校，一路以优异成绩升学，成年后毕业于首都医药大学。” “第一份工作是大学讲师，后被特聘进入首都崇魔医院。” “就职期间曾发表过多篇具有临床前景，被多次引用的高价值论文，职业生涯中......退休后，现任031区对接育儿街区初级保育员一职。” 陈冕念着念着，眉头皱起： “等等？” “七十九岁？” 他嘀咕着，又将资料翻到最前面的那页，上面贴着还算清晰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肩宽颈直，腰背宽阔，肌肉饱满。 完全是一副中年男性扮相。 即便头发花白，皮肤也看不出丝毫老态。 “之前就没人觉得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薇薇安。 “公民个人信息的隐私级别可是高密等。只要他不想开口，谁还能从他嘴里问出来？” “再说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活了很久吗？” 娇小的治安官小姐反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继续看着自己手里那份资料。 似乎对安德鲁的年龄与外貌差异毫不惊奇，一脸的习以为常。 陈冕这才反应过来，无论是调查局的人还是魔鬼，都能轻而易举的通过深海交换到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寿命与年轻的外表似乎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只是，陈冕仍有些狐疑的看向魅魔小姐，语气微妙：“薇薇安，难不成你们魅魔也是长寿种？” “什么叫‘也是’？” 薇薇安回以疑惑的目光：“魔鬼平均寿命超过四百年，这不是常识吗？” “第一批迁移到俄弥勾的好多魔鬼可还没死呢...那群老不死的。” 很显然，魔鬼的观念中并没有‘尊老爱幼’的概念，语气讽刺得很。 毕竟魔鬼参议院总共也就那么六十四个位置，以及七位高高在上的联合议长。 屁股把椅子都占满了，他们这些底层的魔鬼则不得不给人类打工为生。 薇薇安要是尊敬他们才见了鬼。 陈冕下意识的吸气。 这个世界，无论是‘魔鬼’的概念，还是‘超凡能力’的概念，似乎都跟他前世所了解的大路货有所不同。 之前是他想浅了。 “有线索了。” 正当他走神时，就听薇薇安发现了什么。 陈冕从沙发上歪着身子，凑过去看她手里的文件，就见薇薇安正指着资金流动栏里的数字，又用另一份缴税单做对比。 “你看，他去年和今年的消费资金报税项目上，写的都是老年保健品消费。” “但是在消费地点上，则被税务缴纳点标注为盐湖市医疗器械集散市场...他应该就是在这进行过异常消费了。” “艾伦说的那些人体实验器材，有可能是从这里出口，没准还能追查到安德鲁的资金来源和流向。” 陈冕看着薇薇安手里那一沓长长的税务单，倒吸一口水蒸气： “厉害啊。” “这就被你查出来了？” “那当然！” “我可是在这行干了快五十年了。” 薇薇安小姐茶茶一笑，挑着眉毛，洋洋得意： “这些业余组织结构往往都是散的，做首领的一天天也就知道杀人放火，连报税的时候遮掩一下都不懂。” “他们还以为这年头的治安官只能靠现场搜查线索，找头发丝和指纹、残留皮肤呢！” “时代变啦！” 陈冕也算是开了眼了，不过他脑子还没完全开窍，又多问了一句：“那万一他报的是假的呢？” “没关系！钱的方向比人的方向要有用多了。” “再不济还能捞一笔嘛。” 娇小的魅魔治安官发言异常真实，甚至有些过于脚踏实地了。 “对了。” 说到半截，薇薇安突然想起什么，谨慎的道：“我们今天查的事情，仅限你我这几个人知道！你可不能大着嘴巴往外说。” “为什么？” 陈冕疑惑的看她：“咱们不是最大的几个流氓吗？” 薇薇安瞪大眼睛：“我刚刚不是说了么，这些资料都是高密等的。” “所以呢？” “所以...咱们偷查是违法的呀！” 陈冕那张英俊帅气的脸蛋上，表情瞬间emo了。 那你还说咱们是大流氓？ 就这？ 我们可是为了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在玩命呀！ 薇薇安并没有就此多做表态，只是憋着笑斜了他一眼，闷不吭声的继续低头查税和消费地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一边泡着脚一边忙着工作，先后又查出四处和消费记录对不上的缴税点。 算是大体确定了目标。 对异常现象调查局和当地治安署而言，杀死诡异信徒只是整个行动的开始。 彻底将其组织连根拔出，才是他们的具体目的。 否则他们也不用那么麻烦。 走之前，俩人连洗脚的费用都是aa的，这魅魔还把自己吃的那颗无精蛋算里面了，让陈冕多花了八十五镑。 这什么破蛋，这么贵？ 记仇ing。 ...... 接下来的一整个路上，陈冕都在跟着薇薇安边看边学，就跟新入职的小片儿经常似的，天天听着三观不正的老师傅言传身教、偷懒摸鱼。 按照他们之前总结下来的地点，两人连续跑了三四个地方，分别记录搜寻了不少与安德鲁有关的购货线索。 最终在通向医药集市的位置被堵住了。 堵他们的倒不是什么小混混、鸡冠头，而是一大群高举纸牌，大声喊着口号，呈集群状缓慢前进的队伍。 “人魔平等！” “让人类进入参议院！” “人类的命也是命！拒绝魔鬼特权审判！” “拒绝魔鬼参议院不当政令！” “让人类文明再次兴盛！” “拯救人类文明！就在今朝！” 整个队伍乱糟糟的，几个领在最前头的口号不一，也没个大体相似的宗旨，基本就是以人类与魔鬼不平等为中心，三百六十度开炮。 周围围观的群众也不少，人类魔鬼都有，大多乐呵呵的站在旁边看戏。 附近的车辆则因为乱窜的人群挤成了多个不规则的队列，从远处起就滴滴的按着喇叭，吵闹刺耳。 薇薇安也跟在旁边跟着看，还顺手从街边买了桶爆米花。 仿佛没发现这些人的口号在针对她们。 陈冕若无其事的从她怀里顺了一大把软绵绵的爆米花，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询问道： “这情况怎么办？” “天都快黑了。” “我们又不用着急。”薇薇安笑着把爆米花递过来一点，“反正是负责收尾，早晚也没什么差别。” “倒是他们这边...多有意思。” 话到半截，薇薇安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那轻蔑淡然的神色，仿佛让陈冕感觉她像极了在隔着一层铁丝网，看马戏团的猴戏。 再说就不礼貌了。 陈冕眉头皱了下，但没吭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大队的人马坐着车来到队伍前方，大声呵斥着挥舞棍棒和烟雾枪。 许多人被打得翻滚在地上，又有人连爬带跑的从雾气里冲出来，到处都是嘈杂的喊叫与喝骂声。 令人从心理到生理的双重不适。 陈冕甚至注意到，队伍里有个戴着头盔的年轻人一球棍把烟雾弹打了回去，在卡车里掀起一片混乱。 类似的场景，在俄弥勾其实并不算少见。 有压迫，必然产生反抗。 魔鬼与人类之间那过于清晰的界限，早已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但是这却并非普通的世界。 天生拥有身体优势甚至智力优势，同时还在深海能力方面有着领先条件的魔鬼，对人类而言确实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若非其数量偏少，恐怕人类的反抗就不会是这么文明的小打小闹了。 不过，尽管如此，看着这个世界的‘同类’被肆意殴打、驱赶，还是多少令陈冕感到异样。 “滚开！离开那！” “没听见吗！下等猴子！” 正当他这么想着，就听侧面有人朝这边大声叱骂。 陈冕转过头，两人都是一怔。 刚刚大喊着的那人，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那位彬彬有礼的理智监管局专员，维格。 此时的他依旧是那身标准制服。 只不过，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裁决魔维格先生，全然没有了之前与他相见时的干净利落。 发型缭乱、双眼通红，状态和脾气似乎都不是很好。 注意到自己刚刚骂的人类是曾见过的深潜者，维格先是顿了一下，但是也没有道歉的意思，而是转头拎着棍子继续驱赶另外几人。 很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眼前的对象稍显特殊。 他没反应，陈冕却是个小心眼的。 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开启真视瞥了他一眼。 打算先看看这家伙是什么阶段，再采取后续行动。 只是，刚开眼看过去。 就见维格的头顶上，没有亮起红色的时间，而是显示出一颗圆圆的，呈暗红色的点点。 让人很有种射他一炮的冲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提起这个念头的瞬间，陈冕立刻跟随着本能，右手比出一个打‘手枪’的姿势。 瞄准。 射击。 “biu！” 口中轻轻发声。 紧跟着，就见维格头顶上的那团红点真的被他射破了。 像是气球被针戳爆一样，发出‘啪’的一声唯有陈冕自己能听到的响，迅速碎裂开。 化成一团色泽浓郁的，呈暗红色的时间。 【13:02:39】 只有十三个小时？ 陈冕见状稍稍怔了下。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短命的。 不过，这小小的插曲也只有这么一段，维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陈冕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枪。 “这是...‘灾厄’的用法？” 【071】天使与时间(求追读~) “啪嗒、啪嗒。” “报告！这里发现一个夹层！” “踹开它！” “砰。” 沉重杂乱的脚步响彻整个仲永保育院的地下一层。 原本负责本地的保育员则全部被治安署的支援人员逮捕看守，大量的搜查人员涌入031区的育儿街区，街道上已然空无一人。 时不时会有人从二楼掀开一丝百叶窗，小心翼翼的观察附近的情况。 灰尘飞扬、木屑四溅。 在支援人员们强行撬开第一层木地板后，下面的空气反而清新了许多，隐隐能感觉到有风在流动。 稍远处亮着光，似乎还在保持通电。 “让一下，麻烦了。” 掐掉手里的烟头，路宝宝手里牵着个头不大的小粉毛，大步走进眼前这栋被隐藏在地下的黑房子。 艾伦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雨衣，将头脸都蒙住。 即便被路宝宝牵着，却仍旧低头看路，似乎对这里有着极为强烈的心理阴影，脚步颤颤。 全然没有了在看守所时那副怼天怼地的嚣张模样。 在进来之前，路宝宝确认过。 现在占据艾伦身体的，是愿意配合他们行动的那个人格。 “是这里吗？” 路宝宝低头问了他一句。 而后，就见艾伦飞速的抬起头瞥了一眼，大致扫过一圈，而后又重新低下脑袋，一个劲儿用力的点头。 路宝宝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想要夹住点什么。 看来没错了。 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的医学实验室，大抵是经常进行无菌处理，隐约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味。 不过，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但是安德鲁留下的遗产还在。 “啪嗒”、“啪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上传出遥远回音。 而分列在路宝宝两侧的，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大型竖状医用标本缸。 半透明的不知名液体中，浸泡的是各式各样体态畸形的类人状实验标本，其中大多应该是死物，有的则半死不活，偶尔还能抽动两下。 其中绝大多数标本的头顶上，都长着两根指头大小的短角。 似乎是魔鬼。 但是与拥有诸多外部显象特征的魔鬼不同，这些畸形体的身躯，完全是人类。 很显然，这是人类与魔鬼的改造实验体。 不过，看那七八条手臂，却只有一条腿的少年人，身体上密布眼珠的老太太，全身分布丑陋鳞甲，脑袋足有身体两个大的怪异婴儿...... 全都是失败品。 艾伦似乎很怕这些标本，一路走过来时都紧紧攥着路宝宝的手，像是生怕自己也被塞进这些标本缸里。 路宝宝甚至能看见他额头渗出的冷汗，连掌心的温度都下降了。 分布各处的房间里，早早的被扫荡一空，不但实验人员一个没有，就连资料都被全部销毁。 看上去，至少有三天以上没人来过。 那位神父，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具警惕性。 路宝宝看着周围的标本，一言不发。 在非常不高兴的时候，她总是会很想很想抽根烟。 但是...身边毕竟有小孩。 他们就这样一路漫步着前行，一直来到实验室的最深处。 与走廊中呈限电额度的灯光亮度不同，这最后面的房间里，整个天花板都布设着充足的灯光，照亮了位于最中心的那个堪称巨大的立体标本缸。 与其体积不同的是，在标本液内漂浮着的，并非什么庞然大物。 在那中心的，仅仅是一个婴儿。 那婴儿静静的怀抱自身，微垂下巴，双目紧闭。 看上去似乎只是安静的睡着。 然而，在看到祂的那一刻，路宝宝的双眸却难以抑制的高度收缩。 在他背后，长有一只已然枯萎、干瘪如脱水般，零星挂着几根羽毛的...... 翅膀。 似乎是忍耐不住好奇，在路宝宝停步的那一刻，在他身边的艾伦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这间他从未来过的房间的主人。 仅仅是一眼。 “扑通。” 心脏骤然紧缩。 胸口那宛如某种纹路的倒三角形，顿时如同被火焰灼烧，又像是被硫酸泼洒、流淌似的发烫、刺痛。 刹那间，他的双眼中骤然闪烁起一道黑绿的同心圆环，大脑剧痛。 “啊啊啊啊——” ...... “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路宝宝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看上去明显比以前要沉重得多。 手里的烟也是一根接着一根。 往往说了很久，描述了很多她还记得的细节，也没来得及抽上一口。 但是等第一根熄灭之后，她又会迅速点上一根，仿佛没有什么在燃烧着，就难以平复她内心那沸腾的情绪。 对深潜者而言，学会冷静、平复情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总而言之，这次跟我们之前遇到过的情况完全不同。” “我的建议是，完成前期调查之后，尽快移交给上级调查局专案组。” 路宝宝语气十分严肃的强调。 这里面，发自真心的悲天悯人自然是有，谁还没个理想化的年纪。 但是陈冕很怀疑... 这个屑女人想甩锅的念头，应该也能占个大半。 就像渣男往往最了解渣女，楼凤最能满足老朴，妇科圣手与肛肠科老哥常常称兄道弟一样。 唯有他这样的屑男人，才最能深入、充实的理解路宝宝这样的屑女人。 这么大的事，还是留给领导掺和吧！ 只是... “那艾伦是什么情况？”陈冕皱起眉头。 从最开始看到这小子骨骼清奇，胸口也长了和他一般形状的护心疤之后，他就觉得这小子不是一般人。 现在这么一看，那就更不一般了。 “......” 路宝宝沉默了几秒，从旁边的小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孩子具有许多与正常人类不符的身体特征，有较大的概率，是安德鲁实验室制造出的‘残次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允许外出。” 陈冕接过来一看，老杨和薇薇安也凑过来，看着材料。 上面是以标准报告格式叙述的少年体貌特征。 不，准确来说应该不是少年。 无第一雄性特征，特化泄殖腔，有孑宫，可自行分泌生育因子，雌雄同体，类芳香魔肠道结构，类狂暴魔骨骼结构...... 大量的报告式叙述看得人头大。 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异常而未知的体征，让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艾伦目前的状态是多么的巧合而平衡。 能够在这种特殊的、富有创造性的条件下保持存活，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陈冕负了一百六十多年，结果还能保持着薛定谔的破盒子这种量子生存状态一样。 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路宝宝终于吸了口烟，飘摇的烟气如同流香般倾吐成细腻的丝，声音缓缓道：“根据专业人士分析，这孩子的存在记忆时间，可能十分短暂。” “也许我们把它关进看守所的几次，就是它最漫长的‘自由’了。” “至于还剩多少寿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闻言，几人皆是漠然。 陈冕则联想到了他头顶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无人关注的角落。 陈冕手腕上，那平平无奇的黑色发圈，微不可查的震动了两下。 【072】打扰了(求追读~) “盐湖市站，到了。” “盐湖市站，到了。” 伴着广播里响起清晰的标准语合成音，城市穿越轨列两侧车门在一阵气动声中，向上开启。 坐在头等舱的壮硕老者合上书本，拎起手中的行李箱，大步走出车门。 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位年轻女性。 两人穿梭在人来人往、西装革履的车站人潮里，显得并不那么起眼。 “二爷，我们真的不用通知本地分部吗？您原定于今天的会......” “小叶。” 听到身后女人的称呼，林继光眉头不自觉皱了下，平淡道： “现在是工作时间。” 林叶闻言一怔，低头称是： “是，局长。” 尽管这语气在亲属之间似乎过于冷淡了，但林叶却没有丝毫不满。 看向面前老人的目光里，满是崇敬。 从很小的时候起，林叶就一直以面前这位总是严肃、古板的二爷为偶像。 他在对待家人与同事时冷面无私、刚正不阿，似乎完全没有属于‘人’的情感，甚至对于身边人的要求，还要比那些陌生人更高许多。 年幼的时候，家族中与林叶同龄的大多数人，都因为受不了他的苛责与训练，而往往对其避而远之。 林叶却始终坚持下来，成为了家族中的第二位深潜者。 家族中，唯有林叶能够理解，像二爷这样深潜至更深层，与深海进行过无数次交换的人类，究竟背负着什么。 同时，也更加能够理解，这位看似冷漠无情、严苛待人的老者，对‘人类’究竟抱有何等炽热的爱，才能以顽强意志坚持到现在。 他将自己的理想、生命、愿景，都奉献给了第二次与第三次警报战争。 奉献给了一次次与源物的搏杀。 奉献给了那些被诡异信徒摧残的无辜者们。 也，奉献给了人类。 这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老人。 至少，林叶是这样认为的。 整段路程并不算很远，盐湖市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城市。 不过，在距离031街区还有几公里的时候，林继光却突然下了车，带着林叶顺着路边一座广播塔爬到顶端。 老人的表情始终肃穆。 他站在广播塔顶端，遥望向031调查局小组的新据点。 “小叶，拿着。” 他吩咐了一声，将行李箱递给身边的秘书，而后用那双戴着皮质手套的双手，一颗一颗解下西装外套的纽扣。 在那坚毅的表情之下，是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沉重心情。 最近这两天，似乎是因为前些日子的那场警报变故，魔鬼参议院忽然下达了一系列堪称奇怪的命令，甚至要求各地管理府停止日常工作，发动所有人寻找某些东西。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要求。 而伴着这一导火索的点燃，原本就对上层多有不满的人类议会火药桶，也随之被点爆。 其中于人类议会中势力最为庞大的‘文明复兴委员会’反应最是激烈，伴着党魁程教德的一场演讲，大量的人类抗议与魔鬼反对行动一浪接着一浪，达到了历年以来的最顶点。 各地管理府与治安署的日常秩序几近瘫痪。 再加上凤凰城又出现了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巨大的诡异案件。 整个俄弥勾都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种情况下，林继光第一时间去想的并非如何赢。 而是，为人类找到一条退路。 因此，他以堪称莽撞的速度，推掉了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会议，一意孤行的单身来此。 只是那个名为‘阿卡德’的组织，又是否有足够的能力？ 这是一个问题。 他此来，正是为了了解这一点。 只是，手段会显得稍微粗暴一些。 不过这也没什么。 毕竟按照小路她们的报告来看，那个‘线人’也只不过是他们组织里的一个小人物。 而他想看到的，是更深层的。 位于他背后的‘线索’。 “哗啦——” 空气中，隐隐响起如同波涛拍岸、云卷浪涌般的海潮声。 模糊间，似乎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都随之紊乱，周遭的源能也在这过于庞大的力量挤压下，形成如同涡流般的无形龙卷。 “局长？” 站在林继光身旁的林叶目光顿时呆滞。 这是...二爷最拿手的源能技艺。 深海跃迁！ 在特殊的源能体状下，人类可以用深海为媒介，寻常使用者只需要通过短短的一两步，就能迈过数米甚至数十米的距离，从而完成袭杀。 对二爷这种大师级人物而言，他只需要一步，就可以迈过数公里之遥，同时还可以长时间滞留在深海中，从而完成隐匿、偷袭、调查之流的行动。 但是，我们不是来找盟友的吗？ “嗤——” 只眨眼间，林继光的身形从林叶眼前消失无踪。 他的算盘打得很响。 对深潜者而言，唯有在深海之中，才能看清一个人或是组织的真正实力与势力。 所有的大型组织，对下属人员都会有着固定的深海监控与保护措施，否则无论是培养成本还是投射成本，都会变得极端高昂。 因此，他只需要在深海里围绕着那个报告中除了长相帅气一些、身材好一些、老驴子一些以外，基本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转一圈，就可以得到比交流更丰富的信息。 从而...也能拿到一定谈判主动权。 人称【深海老人】的林继光局长，对这些侦查套路简直再熟悉不过。 穿梭。 穿梭... 大量复杂密集的无意识源能流划过周身，却根本难以接触到他早已‘异常’的身躯。 无数潜藏在深海的源物，都因为那恐怖的气息纷纷避让开，留出一条空白的道路。 “嗯？” 林继光表情有些奇怪的歪着头。 十八只眼睛朝四面八方看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年轻人的位置。 按理来说，位于‘更深层’的深潜者们，对于浅层者而言，应当是一览无余的才对。 可是，位置也没错呀。 “这...” “难道是某种隐匿措施？” 正当林继光低声的自言自语时，他背后蓦的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他全身先是一紧，而后脑中突兀联想到那些似乎比往常反应更加激烈、更快往周围躲避的源物们。 不对！ 与自己同层的源物，怎么可能对很少食用它们的人类如此恐惧？！ 念及至此，林继光猛地向后转头。 “！？” 甫一回首，他的全身顿时僵直住。 一颗比现实中体积更加恐怖，长度足有数十米，通体呈水墨色纹路的巨硕头颅，正悄无声息的贴在与自己极近的距离上。 祂安安静静的用那双大眼珠子，直溜溜的盯着自己。 在它的面庞上，尤为显眼的，是那张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颅的畸形巨吻。 唇隙之间，犬牙交互。 狰狞而可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巨物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发起攻击，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像是条好奇的哈士奇一样，默不作声跟在入室偷窃的盗贼屁股后面，仿佛想看看他一会儿要干什么。 但是，那巨大的体积差距，却让林继光全然升不起逗弄家犬的玩笑念头，只觉浑身都僵硬了。 “咕咚。” “这是什么东西？” “它在做什么？” 尽管位于深海中的‘真实’完全没有汗腺，但林继光却只觉自己全身都像是要被恐惧浸透。 沉默许久，林继光才假装若无其事般缓缓转过头，试图继续向前离开几步。 然而，当他再次迈出脚步的瞬间，却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一根畸形的柱子。 “这又是什么东西？” 林继光屏气凝声，却再难迈出一步。 他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缓缓的，他低下头。 往自己的脚下看去。 而后，才注意到脚下这片区域，似乎与正常的深海地域，有着截然不同的纹路差异。 就像是...掌纹？ 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林继光整个人都像被冻硬了似的，完全僵直在原地。 伴着视野蔓延，这片区域的轮廓，似乎像极了一条绵延不绝的... 手臂。 我从刚刚起，就一直在这只手上？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就见他面前的那根‘柱子’上缓缓长出一只两侧上挑，始终保持着戏谑微笑的嘴巴。 那嘴巴艰难的张了张，似乎正在适应这种有些怪异的发声方式。 音调也跟着变得上气不接下气： “请你，礼貌一点~” 那嘴里发出怪异的音调，有些好笑。 只不过，这里却没人笑得出来。 深邃的沉默中， 林继光那十八只眼睛似乎十分干涩的眨了眨。 他先是看看身后的那双大眼珠子，再看看眼前这张大嘴。 这位从来刚正不阿、坚毅肃穆的老者脸上，似乎很是艰难的，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啊...” “打扰了。” 【073】谜语人不得好死!(求追读~) “叮铃——” 小别墅门口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扣、扣。” 外面的人很有礼貌的敲了两下门板，而后就开始耐心的等待。 正团坐在客厅里愁眉苦脸的一群人听到动静，疑惑的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坐在最近处的老杨。 “...我去开门。” 对上众人的目光，老杨只得起身。 不过心里还有些惦记。 没准今天来的是那个清纯小修女呢？ 只不过，外面才刚传来开门声，就听老杨‘啪’的一声站得笔直，声音很大的喊了一句： “局长！” 路宝宝和薇薇安也同时从位置上站起身，只有陈冕一个人还屁股跟落了窝似的黏在椅子上，有些疑惑的看看两人，又下意识的想站起身。 在他的音域里，一位身材壮硕的高大老人步伐很利落的越过老杨来到客厅，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堆满和善的笑。 见陈冕要起身，他连忙摆摆手： “不用！不用！” “还都站起来了。” “我就过来看看情况，你们都搞得这么郑重干什么？” “来，我在路上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什么，就在隔壁的百货里随便挑了点，看看你们喜不喜欢...你就是那位小陈先生吧？” 老人的语调极为热情、和善。 除了身材高大些、体型壮硕不少、隔着衣服也能看见分布在身上的隐约疤痕以外，似乎与邻家的寻常老头老太太没什么差别。 核善得很！ “您就是林局长啊，还带这么多东西，您让年轻人拿着多好......” 听到对方那热情的语调，陈冕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也客套了几句。 一眼看上去，祖孙两代人热络寒暄。 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当陈冕转过头。 “盯——” “？” “你们看什么呢？” 不知觉间，就见周围包括老杨、路宝宝、年轻女秘书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神色僵硬、表情怪异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犯了什么病。 站在老人身边的林叶，更是死死盯着陈冕那张还算英俊逼人的逼脸，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瞧出朵花。 自从刚刚二爷用深海跃迁转了一圈儿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了。 走过来的这一路上，不但一直不停的练习着笑容，还特别积极的向她询问年轻人之间送礼都会选点什么，如果送的衣服、腰带太名贵会不会让人不好接......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刚直、坚韧，为人类奉献一生的二爷吗？ 那激动不已又踌躇不安的模样，反倒像极了看着老婆进产房的丈夫，又好像数十年未曾与亲生儿子相见的老父亲。 以至于，林叶也止不住怀疑起来... 百年如一日般禁欲克己、孤身一人的二爷，是不是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没能把持住的春晓一度夕阳红。 倒不是年轻的时候就不行了。 主要是，陈冕的相关信息，林叶也研究过一段时间。 按出生年龄来说，只能是夕阳红了。 身边的路宝宝和老杨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在调查局工作也有好几年，他们就没见这老家伙露出过这么和善的表情。 这真的是那个一张脸能冻死人的‘深海老人’？ 反倒是对这位林局一无所知的陈冕反应最小... 上辈子，谁还没几位脾气和善的亲戚长辈了？ “您先坐，我找地方把东西放一下，您喜欢喝咖啡吗？这里还能加热牛奶。” 林局长语气和蔼的点头：“一杯魔核牌的芳香魔咖啡就行，我喜欢口味淡一点的。” 林大爷，您这口味可不算淡了。 喜欢吃肥肠吧？ “诶，一会儿就来。” 陈冕也没拒绝，人的生活习惯都是环境塑造的，谁都指摘不了太多。 只是，等陈冕回了趟房间，把那些看起来都挺值钱的礼物塞回自己抽屉再出来的时候。 就见原本还围坐成一圈的客厅餐桌上，只剩下林局长孤零零一个。 其余几人都排排坐在吧台前。 眼观鼻、鼻观心。 唯有那位与他一起来的年轻秘书，此时还站在旁边。 “你们干什么呢？” 陈冕心很大的凑过去戳了下路宝宝的腰，却被这个屑女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飞快朝林继光那边示意。 让他快点过去。 有猫病？ 老人家挺和善的呀？ 陈冕嘀嘀咕咕着泡了两杯咖啡端过去，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笑道： “他们呀，年纪小。” “遇到不同年龄段、级别的聊不上话，一个个都躲得老远，其实只是怕尴尬。” “您别太在意。” 听到陈冕的叙述，站在身边的林叶目光微闪，直勾勾看向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他果然有问题。 根据资料显示，陈冕在校内期间性格含蓄、不善言辞，在公众面前讲话时也时常磕绊，脸皮很薄。 但是‘他’却不同，无论是神色、姿态、情绪都保持着游刃有余的状态。 即便明知遇到的是调查局的局长，也并无太多微表情变化。 他很自如。 而且...一个二十三岁的小男人，什么时候能这么平淡的指着同龄人说年纪小了？ 他的身份...不对。 但是，平日里判断比自己更加敏锐的二爷，却仍旧是那副乐呵呵的笑容，一拍大腿：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还是小陈你对我口味，有意见就直说嘛！” “说开了，哪会有那么多矛盾。” 林继光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别有深意的看向陈冕。 “您说的对，我这性子就是直。” “打小就直！” 陈冕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满含深意的目光，附和应是道：“我就喜欢有话直说！” 因为大社会家庭环境的缺失，他发现，俄弥勾的老人即便不缺退休金，也常常喜欢到街上做些小生意。 为的，就是弥补那种无人在侧的心理空虚感。 孤寡老人嘛，上辈子很常见的。 如今，见到眼前这老大爷这么热情，他自然也多聊两句。 好歹是宝宝他们的现任上司。 至于他自己，则没什么心理波动。 他一个开神秘组织的大~人物，分分钟手里就能溜过去数以百计深潜者的真实命运！ 这哪是什么局长能比的？ 陈冕他飘得很！ “我也喜欢你这性子！”林继光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 他明白这个‘年轻人’的意思。 既然遵守了他的【礼节】，那之前那点小矛盾，大家自然也就揭过去了，谁都不要再提。 重点，还在后头。 林叶则还在琢磨两人之间的字句，眉头紧锁。 “那我也有话直说了。” 林继光沉吟几秒，组织语言：“我相信贵组织最近一段时间也察觉到了俄弥勾内部的动向...这个南渡季很不安定啊。” 他这是在试探。 以模棱两可的方式，摸索对方掌握的信息量。 这是谈判中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陈冕点点头：“是啊！我刚刚在大街上还看见有人抗议的呢，被魔鬼打得那个惨啊。” 林继光桌底下的宽大手掌下意识搓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两眼微眯。 果然，阿卡德对俄弥勾的渗透高度深入。 即便没有他来提起，这些人也已经发现人类与魔鬼的矛盾达到了近乎白热化的地步。 眼前这位小陈先生，果然不是被‘偶然’发现的。 小路她们的道行还是浅了。 这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而他现在之所以这么坦然，说明这位小陈先生真正想见的、能够和盘托出的，还是像他这个级别的人物。 否则，也不会一见面就留个下马威。 这种时候，林继光的选择也只剩下以诚相待。 “你也看到了。” 说着，林继光似乎有些颓然的将双手放在桌面上，语气无奈：“‘我们’能做的实在不多，也只能勉强维持大家吃饱穿暖。” “再多的，也就没有余力了。” “对了，你们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话说得平常，实则已是在暗中提起生活条件与质量的差异。 未来，如果我们要将俄弥勾的人类转移出去，为这座城市人类留条后路，总不能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上吧？ 陈冕被他问得也是一怔。 怎么突然就提起‘外面’了？ 他沉吟几秒，忽然想起前些天塞西莉亚入侵时，埋在树底下的那些微型通讯器具和电子产品。 既然有微型无线耳机，那再多个手机或mp3之类的，也不算过分吧？ 于是，他将口袋里的bp机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外面的人，有一种和它类似的机器。不过叫通讯器，一般用于看电影、电视剧，互相发送消息，屏幕是可显示的彩色触摸屏，没有按键。” “而且人手一部，不带出门就寸步难行，连硬币都不怎么用了。” “大概就是这种生活。” 林继光被说得愣住了。 电影、电视剧他都看过，不过现在俄弥勾的黑白电视价格还很昂贵，电影则是幕帘播放式，只能在漆黑的小屋子里播。 即便如此，价格还是居高不下，是独属于魔鬼与高等人类的奢侈品。 可外面却...... 这样的生活，背后代表着的是什么层次的生产效率？而且人手一部——他们哪来的余钱去享受这种生活？ 外面的人类，难道已经恢复旧文明时代的部分生活水准了？ 那、那我们这些年... 到底在做什么？ 陈冕并不知道，只是自己短短的两句牛皮，就让眼前这位自认为为人类奉献了前半生，努力维持着社会秩序生活的老人，对自身的方向产生了怀疑。 其实他哪知道外面过的什么样子？ 只是偶然从塞西莉亚那瞥到了小型耳机而已。 他感觉大差不差的，反正这老爷子看起来也不知道，这么吹两句得了。 “......” 却没想到，这一段话落下之后，眼前的老人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先生？” 陈冕提醒了一句。 而后，才见林继光缓缓抬起头，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怪不得，你们有自信喊出‘人类存续调查’、‘理智安全保障’这么宏大的口号。” “是我坐井观天了。” 陈冕被他冷不丁提起这个一时兴起取得组织名，也不由得尬住了，笑容有些僵硬的打着哈哈： “哎，大家都是量力而行。” “是啊...” “量力而行。” 林继光似乎被他这句话激励到，低声重复了一遍。 像是在叙述自己的前半生。 原本有些沉闷的情绪渐渐平复，脸上那强撑起来的笑容落下，露出往常那副古板、肃穆的表情： “这个世界的希望，还是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 “未来的火种，确实得交给你们。” 这近乎托孤般的语气，让陈冕有些疑惑。 感觉这老爷子好像话里有话，但又品不明白。 “我也没有什么好补偿的，这里倒是有点小礼物，偶尔应该能帮到你的忙。” 说着，就见林继光从怀里取出一枚绘制翅膀的银色吊坠。 林叶瞳孔一缩：“局长...” 林继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她却立刻闭嘴了。 陈冕有些诧异的从老人手里接过那枚银色吊坠，看上去材质简陋、形式老旧，不太像什么值钱饰品，可能对这位老人家自己有一定收藏价值。 只有在这种时候，陈冕才能理解为什么很多诈骗案件中，那些孤寡老人明明知道对方是骗子，却还是要执意寄钱过去。 没别的，情投志合！ 看对眼儿了。 但他哪能收人家的东西，连忙推拒道：“大爷，不合适吧？您看她...” 旁边的林叶一脸很凶的表情。 “你别理她。” “而且，我也不白送你东西。” 林继光语气平和的道：“给你这份礼物呢，一是因为最开始那点小矛盾。” “另外，也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陈冕听了先是一愣， 又很快就明白了。 看看路宝宝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估计早把她最开始冤枉自己，还把他关进看守所的事情忘干净了。 没想到，林大爷这还记得呢。 这大爷，讲究人！ 陈冕这哪还有拒绝的理由：“什么忙不忙的？我现在还是咱们局里的临时工，您吩咐的事情都是应该的。” 手里却把吊坠收下了。 林叶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老人却是神色淡然，将一块紫色的残缺水晶递过来道：“如果之后有人拿着能相互拼接的水晶时，我希望你能帮他们一把。” “当然，不会太麻烦。” “如果做不到，你直接跟他们说就可以了。” “这样可以吗？” 他依旧很礼貌的征求着陈冕的意见。 隐隐间，似乎将他与自己放到了同一个地位层面。 “没问题。” 陈冕答应得那叫一个利落。 他现在自己还寄人篱下，天天靠着路宝宝他们几个贴身保护呢。 以后要是真轮得到他来帮别人保命了，那出力的恐怕也很难是自己。 白嫖嘛，谁不爱啊！ 然而，林继光听他这么说，却像是长长松了口气，仿佛心里放下了块大石： “既然如此，那我也能放心了。” “？” 正当陈冕用有些迷惑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就见林大爷缓缓起身，真心实意的道： “感谢你们阿卡德，能在这种非常时刻对我们施以援手。” “我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 说完，林大爷就像是完成了所有需要交代的，大步走出客厅。 小秘书则亦步亦趋的跟着小跑出去，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吧台前，竖起耳朵暗暗偷听的几人，则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刚才都说了啥？ 这都什么谜语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