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虫族少将的傻夫是反派大佬》 1.少将在地下拍卖场 “大人,拍卖会开始了。”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一声。 解清秋立刻睁开了眼睛,浅褐色眼里的清明像是没有入过睡。 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是很简单随意的休闲装,但身上的气势却不容小觑。一头齐肩的黑发随意披散着,多添了几分漫不经心。 她的身上有着极其矛盾的气质,上挑的桃花眼、眼角处的泪痣、白到近乎无暇的皮肤,五官为她营造了一种多情又凉薄之感。 星际时代的人寿命普遍都长,平均寿命在两百多岁,而解清秋四十年的人生里,前十多年一直生活在垃圾星,后二十多年一路坎坷才成为了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故而多年的军旅生涯又让她培养出了几分浩然正气。 “走吧。”她在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傩戏面具就戴上了,径直走出了休息室。 而身上气质忽然一变,锐利褪去,更像个不靠谱的浪荡子。 这是一个规模特别小的底下拍卖场,连包厢也没有,平日里卖的也是一些小物件,这次却说来了个珍惜的好东西,神神秘秘宣传了很久。 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个宣传的噱头,但解清秋这次的目的是株极为珍贵的曼珠草,成年期辅助使用可以增大晋升s+的概率。 可这东西有价无市,她只能每个拍卖场都试试运气。 她们帝国那该死的废物三殿下,自身实力差得不行,只能奴役她们这些兵苦力为她鞍前马后找提升等级的方法。 “傻*”想到自己美好的假期因此没有了,她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少…大人,你别这样,万一给人家听见给你穿小鞋。”身边的欧副官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解清秋翻了个白眼,“她又听不见。” 说完她就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拍卖的主会场很快就到了,解清秋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好近距离观察东西的真假。 曼珠草因为珍贵,所以有些黑心拍卖场造假也多。 拍卖师是个异星球雄性,穿了几块儿小布料,一步一扭腰地走上了拍卖台,说话的声音也夹着嗓子娇滴滴的。 “呵,不守雄德。”解清秋侧了一下身体,闭上了眼睛对欧副官说:“到重头戏了跟我说一声。” 也许是昼夜奔波太疲惫了,这闭着闭着她又睡了过去,而后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 她扭身睁眼一看,纳入眼帘的让她虫驱一震,翅翼险些没控制住放了出来,虫纹似乎都在发烫。 灵魂都在与之共震,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这这,这是什么啊?” 欧副官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大人,这个就是他们会场的重头戏了,一只珍贵的黑眸雄虫。” 确实是,解清秋一眼就看出来了。 由于坐得近,那雄虫离她不过两三米,穿了一件透露出肌肤的轻纱衣,皮肤肉眼可见的吹弹可破,被锁在了一个铁笼里,手脚上带着镣铐。 此刻他正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一双象征着珍贵的黑眸里溢满了泪水,正看着解清秋。 天真与诱惑的相结合,最容易激发起人的兽欲和征服欲了。 “md,还是白来了一趟。”知道这就是拍卖场的重头戏之后,她瞬间失去兴趣,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大人,你不想要呀?”欧副官贱兮兮地跟在她耳边念念叨叨,“这可是珍贵的雄虫诶,还是黑眸的诶!” “不要,拍卖会场的雄虫能干净到哪里去?” “真的不要吗?买下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诶!” “不要,我……” 解清秋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响。 转身看去,就见那原本以为蜷缩在角落的雄虫忽然趴伏到了铁笼边缘,一只手伸出笼子朝着解清秋的方向够。 “呜呜~姐…姐……”他微弱地、断断续续地从嘴里发出声音,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卧槽,他认识我?还是我认识他?”解清秋不觉得怜惜,只觉得可怕。 “大人,也许他叫的是姐姐。”欧副官把她朝铁笼的方向推了推。“人家想要你呢!” “滚滚滚,不要。”说着她就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拍卖也正式开始。 随着她越走越远,价也加得越来越高,而那雄虫的哭声也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有些歇斯底里,仿若肝肠寸断。 但让解清秋真正犹豫的是某种不知名的指引,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买下他、一定要买下他,否则会酿成大祸。 而后眼前闪过尸山血海的破碎画面,还有无数人的哭喊与嚎啕,让解清秋脚下一踉跄。 “一千万星币!”她咬咬牙,这可是她好几年省吃俭用的工资啊! 拍卖师和雄虫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一千一百万!”原先那人不甘心,又喊了价。 解清秋朝那个方向看去,身影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一千一百一十万!”解清秋忍痛再加十万。 “一千五百万!” 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欧副官的手。“一千五百一十万!” 那人又加,解清秋和她来了好几个来回,每次都十万十万的加,最后价格停留在一千九百九十万被她成功拍下。 “怎么不加了,怎么不加了?”她捂着自己的心脏,觉得心都在滴血。 但如今事情已经成定局,即使她再觉得肉疼还是得为那个只雄虫买单。 拍卖会的人员把他带到了后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刷完卡之后,他们就把雄虫从铁笼里放了出来,脖颈上拴了个链条,递到了解清秋的手上。 交易完成之后,她们很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姐姐。”那只雄虫不知道在这里都学了些什么,一个劲儿想往她的身上扑,眼睛也湿漉漉的。 解清秋一手挡着他的脸,不让他靠近自己,“停停停,别这么叫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现在急需弄清楚这个雄虫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让她产生那种怪异的感觉。 那雄虫却不回答她,嘴里还固执地叫着姐姐想要靠近,而后不管解清秋问什么,他都像是听不懂。 “完了,1,990万星币买了一个傻子。”她怒而把牵引绳扔给了欧副官。“这什么奸商?” 这句话他倒像是听懂了,一个劲地摇头否认:“不是傻子不是傻子,li…li” 他嘴里固执地发着一个音节,含糊不清解清秋也听不清楚。 “梨?你要吃梨?” 雄虫仍旧在重复。 “你叫梨?” 雄虫点头了。 “梨?什么梨?”她这话又没有得到回答。“啊算了算了,我tm花了那么多钱买下你,也不能太亏,跟我姓吧!” “解梨,好吧?” 雄虫听不懂,但对她乖巧地笑了一下,解清秋看着他的模样觉得熨贴了一些,好歹也不算太亏本。 至于到底什么身份,慢慢查也可以。 “先回去吧!” 如今看得顺眼的一些,倒觉得那个牵引绳有些侮辱虫了,卸下来之后,揽着他的肩半拖半抱的把他带着走。 解清秋有一米八五,解梨比她略矮一些,在一米八左右,雄虫当中算高的了,但很瘦弱。 这间房连着一扇门,可以直接出拍卖场。 可门一推开,变故却突生,一道利风从她耳边划过,扎入墙里。 2.少将和人打起来了 解清秋顺着风刃来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处飞了五六只雌虫,翅翼大展,在只有月光的昏黑街道里也发着寒光。 如此,是来者不善了。 “雌虫,没见过这么大胆敢和我们大人抢东西的,把你刚刚买下的那个雄虫交出来,我们就饶你不死。” 哈?解清秋偏了偏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当初这么和她说话的人,坟头草都有几米高了。 她嗤笑一声,“你们现在赶紧离开,我就饶你们不死。” 那几个雌虫像是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对视几眼之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后也不再废话,翅翼大大地展开,五指微屈长出利爪,直接朝着解清秋飞了过来。 “呵。”她后撤一步抵住地面,做出防御的姿态,又扭了扭头。“小欧,三个可以吗?” “大人你小瞧我了。”欧副官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而后从背部肩胛骨处长出了两扇大翅翼。 半透明的翅翼上有着瑰丽的图案,此刻正泛着银白色的光。 肉眼可见比对面的几只雌虫要高级得多。 她足下一踩,借力高高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朝着那几只雌虫飞去。 有三只与她正面抗衡住,另外三只从空隙穿过,径直向解清秋他们飞过来,看来目标就是解梨了。 “废物。”她看着那几只雌虫在空中丑陋的飞行姿态低骂一声,也不打算虫化,而是直接赤手空拳上去肉搏。 借好力之后,她横飞一脚踹在了其中一只的腹部,将她踹翻在地之后,又扯住了另外一只的翅翼,将那只横拖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给了她脸一拳。 那雌虫被打的直接喷出了一口血沫,翅翼也扇不动,坠落在了地上。 她又是一个飞踢,狠狠地踢在了最后一只的头上,在那雌虫倒地之后,又恶劣地将她的翅翼打了一个结。 她等级高,有ss+,加上力道大,也真正见过血上过战场,所以拳拳到肉、毫不留情。故而那三只雌虫在挨了一拳之后也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 “说你们是废物吧?”她嘲讽地笑了一声,踩到了其中一只的脸上碾了碾。“这次我不想杀生,下次叫你们主子小心点,别再踢到铁板。” 而欧副官那边也早就把三只雌虫给解决掉了,她们正抱着肚子在地上哀嚎。 但欧副官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那么轻松,她收起翅翼走到了她身边后给了一个眼神。 解清秋也明白了什么,顿时收起了脸上嬉笑的表情,又往她们腹部正中的踢了一脚,随后加快步子离开了。 * 这座城镇很小,又是在帝国最不发达的一颗星球,所以一切都显得落后且破败,就连两个人暂定的旅馆也很破旧。 但破也有破的好处,就是认识她们的人不多。 两人找了间房间商谈,解梨被她用了一颗梨子安抚到了客厅自己啃着吃。 “少将,我在那几只雌虫的身上看见了许家的图腾。”谈正事的时候欧副官脸上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 “许家?”解清秋眼神一凛。“是主星的那个许家?” “是。” 解清秋嗤笑一声,舒展了一下身体把脚抬到了桌子上架着。“能做出这种蠢事的,就是许家那个蠢货大小姐了吧?” “但她毕竟是许家的人。”欧副官提醒道,解清秋这个人向来不羁,也向来看不起那些所谓的名门贵族。 “就是因为他是许家的才不用怕,这事情一旦被捅破,你看是许家那老太婆先打断她的腿,还是她先弄了我们?” “可……” 解清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诶,你什么时候像个雄虫一样磨磨唧唧的了?” “如果真的害怕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大不了咱们恶人先告状嘛!反正那蠢货也不知道是我们。” 欧副官的嘴张合了几下,“少将,恶人先告状不是这么用的。” “我管它怎么用,你明白什么意思就行!”她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有些不耐烦。“反正回去之后,我们替她到老太婆那里帮她自首。” 两人又就此事再商定了一会儿,刚商量完,就听见屋外传来的解梨的哭声,还伴随着电视的声响。 解清秋眉心一皱,立刻起身去看情况。 推开房间门的一瞬间,解梨就扑到了她身上,嘴里嘤嘤嘤地哭,眼泪鼻涕抹了她一身。 “咦~干嘛呀你?傻子就可以这么不讲卫生了?”她推两把没推开也就放弃了。 解梨又被骂了傻子更加不开心,但还是伸出的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电视机。“痛痛,痛痛。” 解清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电视上居然正在放着成虫动作教育电影,此时早已上了全垒。 那雄虫闭着眼睛皱着眉,嘴里发着无意义的声音,而雌虫体型又大,怪不得解梨会说痛。 解清秋看到之后面上也爆红,几十年的人生,她的目标不是活着长大,就是活着下战场,压根没有时间想这个。 如今骤然一看到也有些羞赧。 “欧副官!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着你的长官下这样的东西你还有没有虫德?”没有东西可以掩盖住她的尴尬,于是她只好拿欧副官出来顶个风。 说着,她就退出换了个新闻频道。 然后笨拙地揉了揉怀里雄虫的脑袋。“好了好了,没有了,别哭了!” 揉了几下之后她就把那毛茸茸的脑袋推开了,随后大大咧咧地摊在沙发上使唤着欧副官。 “小欧啊,有点饿了,去搞点饭呗!要吃猪肘子!” 解梨乖巧地坐在她身边,而后趴到了她旁边看着她,嘴里还附和着:“猪肘子,猪肘子!” 解清秋看得新奇,“诶嘿,这个傻子还真不害怕我们是坏人,我还以为他在拍卖场受了很多苦呢!” 欧副官看着那沙发上的两个人,敢怒不敢言,好一副帝国皇室腐朽的做派,怒哼一声之下她去订菜了。 解清秋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弄着解梨,电视的声音也不停。 『联邦首富白仁秋独子白芨于星历1285年5月18日失踪,距今已有半月,仍未有任何线索……有人认为这是帝国的一场阴谋,意在向联邦宣战……』 解梨不小心触碰到了遥控器,又换了一个频道。 * 吃饱喝足已经很迟,解清秋和欧副官熬了几天大夜,这次决心好好睡一觉再去解决杂事。 她给解梨安排了一个房间,又套了一个点击脖圈之后,解清秋放心地呼呼大睡了。 只是没想到睡到半夜,变故再生,将她从酣眠中吵醒。 3.少将梦见不得了的事情了 她听见自己的卧房门被打开,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落在了地上。 也是这样的声音让她瞬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但解清秋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闭着眼静观其变。 不多时,那声音就到了跟前,但行径又出乎解清秋的意料,那人轻轻掀开了她的被子,还想往里钻。 解清秋也不再等下去,睁开眼睛用擒拿之术就将那人反按在了床上。 “谁派你来的?”她手肘狠狠地摁住那人后脖颈,眼里是藏不住的狠戾,与拍卖会场嬉笑浪荡的模样全然不同。 那一瞬间她也在脑海中罗列出了很多答案。 也许是那恼羞成怒的许家大小姐,也许是帝国那几个与她政见不合的政客,也许是敌对联邦派来的杀手,也许是被她抄过家的前名门贵族……她的敌人与危险,总也数不清。 谁知身下那人却哭出了声,“呜呜呜,姐姐!姐姐!梨,梨。” 解清秋如梦初醒,立刻打开了床头灯。 这才发现这半夜摸进她房间的谁也不是,而是晚上刚重金拍下的解梨。 她心带戒备地扫了几眼,而后将他一把拉起,但手还放在他的脖颈之处。“你来干什么?” 解梨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个劲地想要往她的怀里钻,边钻还边哭道:“要跟姐姐睡,睡就不会被丢掉,要抱!” “怎么人傻得话也说不清楚了。”他的话没有逻辑,解清秋听了个大概意思。 应该是拍卖场教的、讨好雌虫的方法,这傻子就学了个皮毛,觉得不和雌虫发生关系就会被丢弃。 “姐姐,呜呜呜~” 解清秋不同意他就一直哭,哭了十多分钟也不嫌累,她都听累了。 最后实在犟不过他,为了能让自己有个安稳觉,只能同意他睡在这里,但脖圈没有取下。 解梨安稳下来的一瞬间,解清秋就沾着枕头睡过去了,也迅速地进入到了梦中。 * 这场觉注定不安稳,因为梦里是混混乱乱的、没有逻辑的碎片,搅和的她不得安宁。 拍卖会场见到的尸山血海、人间炼狱在梦中也重新出现了,她仿佛一个冷漠的看客,魂体在上空不断飘荡。 飘到战场的最中间,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她失去了一臂,鲜血淋漓地跪在地上,头垂落着,已然没有了呼吸。 解清秋一颤,想伸出手触摸,但手穿过了已经凉了的身体,身旁又传来了声音,她往那处一看,竟然是解梨。 梦中的解梨已经没有了现实中的傻气,他纯金色的翅翼大展,上头沾满了殷红的鲜血,眼里也是腾腾的杀气,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解清秋。 “傻,实在太傻。”他对她说,而后不屑一笑转身欲走,但又听见远处有飞来了两只虫族。 解清秋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清那两人的脸,像是被蒙在了光团中。 其中一个雌虫抄起了一把利刃,只朝着解梨而去,解梨也不甘示弱直接用利爪接下,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 两人接触到的一瞬间,解清秋从梦中惊醒。 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而天已经大亮。 那个让她从梦中惊醒的始作俑者还抱着她的手呼呼大睡,面上带着恬静的笑。 解清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内心思绪翻涌,她直觉那不单纯只是一场梦,否则也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指引。 也许是一种未来的预示。 如此看来她想好好活着,就得好好对这个傻子了,免得以后恩将仇报噶了她? 她哼笑一声,捏了一把解梨睡得红扑扑的脸,“傻样。” * 她洗漱好出房间时,欧副官也已经着装好,为她们准备好了早餐。 “少将!” “嗯。”她点点头,拉开椅子用餐。 “少将,我们得回去了!”等解清秋用完餐之后,欧副官才又开口。“女王的秘书长发了讯息,让我们赶回去,说是参加女王寿宴。” 解清秋用方巾擦了擦嘴,“三王女的曼珠草不要了?” 欧副官抿了抿嘴,“说是派人去找就行。” “呵。”解清秋把方巾揉巴揉巴扔到了垃圾桶里。“其实就是最近联邦和帝国局势动荡,找我们解决问题去了。” “也就看我没有家族背景,所以什么得罪人的事情都让我做。”她呵笑一声,站起身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赶紧颐养天年吧!这帝国被管理得经济越来越差,多少人吃不饱饭,偏偏命又长……” “少将!”为了避免解清秋又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欧副官立马打断了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收拾收拾东西。”她伸了个懒腰。“我去叫醒那个梨。” 解梨吃完早餐之后东西也收拾好了,几人即刻买了去主星的飞船票。 解清秋深深叹了一口气,深知达到主星之后又是一场漫长的硬仗要打。 4.少将参加宴会 飞船外是瑰丽的宇宙星河,无数的星碎组成了一片片星云。 解梨趴在窗口上往外看,嘴里还发出一声声的赞叹,整张脸似乎都想挤到窗户外面去。 解清秋闭着双眼小憩,无心去关注窗外的景色。 再令人震撼的美景见多了之后都会索然无味,而对她们这些命悬在刀尖上的军人而言,这样的美丽就意味着危险。 大约过了两小时,又经过了几次空间跳跃之后,终于到了主星。 下飞船时解梨已经腿软无力、面色苍白了,他拉着解清秋的衣角,整个人往她身上靠。 “姐姐,好痛。” 解清秋拽着他的胳膊,然后递了一瓶水给他。“喝一些,一看你以前就不经常出来。” 主星自然是帝国所有星球当中最繁华的一个,即使是刚出飞船停靠站,也可以从周围也开满的各色商铺窥见一二。 女王的诏令来得匆忙,解清秋甚至没有回到居所休整一番的时间。 她的家是个带院子的三层独栋,在主星主区n环开外,因为地价便宜才买的。 解清秋安排人将解梨先送回去,他必定是哭唧唧不乐意,但解清秋也没有太多时间和他纠缠,说了几句话,答应晚宴回去后给他带份礼物才安抚成功。 解清秋在王宫附近的帝国第一酒店长期订了一间房,里面装有一些礼服正装和常用物品。 今夜欧副官和她一起出席,两人赶去酒店简单地装扮了一下又驱悬浮车去到了王宫。 建立帝国的始王热衷于中古文化,故而王宫都是按照中世纪的欧洲宫廷风装潢的,富丽堂皇、奢靡沉沦,与这个帝国大多数的子民的调性都不一样。 解清秋每每看到这座宫殿都觉得刺眼。 王宫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毯,门两边是两排穿着军礼服的女王护卫队军官,身着晚礼服的侍从正在检查请柬。 欧副官把两张烫金请柬递给了她。 她眉目在解清秋身上一转,荡出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却又说不好是什么情绪。 “欢迎解少将,里面请。” 解清秋对她点头示意,而后迈步入会场里。 她们来得不算早,故而此时宴会场地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很多她熟悉的身影。 帝国最年轻的布衣少将,仅仅是这个名号就能让解清秋吸引到足够多的目光,所以每次她出现都能够成为众人的焦点。 故而这一次她一进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解清秋着装正式,换了一身笔挺的暗绿色绒面正装,西装外套没有扣上,内里的衬衣也解开了顶端的几颗扣子,正正好好地露出了她锁骨中间的那颗血痣。 墨色的齐肩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品。 慵懒随意但又具有威压。 欧副官也是穿了一身正装,两人在一众的晚礼服中格格不入。 倒也不是就要做那个独树一帜的人,按照解清秋的话来说,她们树敌太多,危险到处都是,穿着裤子容易跑命一些。 “哟,让我们看看是谁来了?”平和的氛围十分短暂,被一道轻浮的声音打破了。 解清秋听着熟悉的声音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不想搭理她。 但是欧副官先给了回应,“三王女!” “哟哟哟,欧副官还跟着她呀!还能受得了她的脾气?”阴阳完欧副官,她又把矛头对准了解清秋。“见到王女不打招呼的少将,我可是第一次见呢!” “蠢货。”解清秋无声地骂了一句。 而后她故作尊敬地对她点了点头,“三王女!” 三王女是帝国当任女王的第三个女儿,名为兰莺,虽然能力不强、智商不高,但格外受到恩宠,据说是因为长得最像女王。 这兰莺被惯得性子跋扈,早些年解清秋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被惹急了把她揍了一顿,当场被凑得眼泪汪汪、哭爹喊娘。 但她也不向女王告小状,只是记着仇,每次见到解清秋都要没事儿找事儿阴阳一下。 解清秋自认为大人有大量不和这样的蠢货一般计较,但耐不住她这人固执得很。 格外讨人厌。 “解少将,你真是胆大包天啊!”兰莺哼笑一声,“母王让你找的蔓珠草呢?任务没完成你还敢回来?” “王女恕罪,事关王女晋升a级大事儿我不敢怠慢,但女王有诏不得不回。”解清秋故意咬重了a级的发音,确保自己的声音让周围一圈都听见了。 周围立刻传来了窃窃私语。 兰莺即使再任性跋扈,也知道自己a级都不到见不得人,面上立刻气得通红。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解清秋,上下看了几眼,气呼呼地大骂:“你穿成这样丑死了!跟那些臭雄虫一样,你就是整个帝国最丑的雌虫,你的翅翼也很丑!” 解清秋抿了抿嘴,逼迫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骂了几句,兰莺自讨没趣就愤愤地转身离开。 她这边刚走,另外一边又来了人。 “解少将。”有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回身一看,是一只长相乖巧的雄虫,大抵是喝了几口酒,面上有些微醺的桃红。 这是女王的贴身侍从,合欢。 直白一些,就是女王的男宠。 合欢端了一杯琥珀色的香槟给她,对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解少将今夜也很帅气呢!” “谢谢合侍从,你今夜也很好看。”她接过,但没有喝。 “哈哈哈哈,都说了很多遍了,我不姓合。”合欢凑近了一些,踮脚凑向解清秋的耳边。“如果可以,我想和解少将一个姓呢!” 在帝国,一个雄虫冠上雌虫的姓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和那个雌虫成婚。 这个世界雌虫当政,掌握着话语权和主动权,所以雌虫的地位要高很多,即使雄虫珍惜,但有能力者,甚至可以拥有多个雄虫。 “合侍从,你已经冠上了女王的姓了。”解清秋自认为为人正直、方正,绝对不会被美色诱惑,毅然决然地推开了合欢。“麻烦合侍从带我去见女王了。” 合欢不会轻易找她,虽然这只雄虫浪荡,但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勾引帝国少将。 除非女王有令。 果不其然,合欢撇了撇嘴,然后径直朝着一个小路走去。 解清秋左右用余光看了一下,眼见着无人注意她了,才跟了上去。 5.少将被下药了 合欢将她带到了女王的书房,但也没有着急离去,而是率先推开门,然后走到女王旁边,坐到她腿上讨了一个吻。 直到气喘吁吁、娇喘连连,才红着脸离开。 此时女王才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女王叫兰云菱,如今已有100多岁了,眼角都有了细纹,她的等级不高,所以年轻的容颜难以长盛,得益于自己能力强大的祖先才做了个女王。 如今事实也证明,她就是个空有皮囊的酒囊饭袋。 “陛下。”解清秋立定行了一个军礼,虽然再不喜欢,但身份也摆在了这里,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到位的。 “嗯。”兰云菱对着她和蔼地笑了一下,然后招呼着解清秋坐下。 她屁股一碰到椅子,兰云菱就忍耐不住直击话题中心了。 “清秋啊!”她笑得眯起来了眼睛。“最近过得怎么样?假期还顺利吗?” “你知道的,我总是格外的偏重你,所以一听到你来了,就忍不住要请你过来看看。” 解清秋内心嗤笑一声,她看兰云菱喜欢兰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都挺蠢的。 之所以骂她们蠢,就是因为她们没有一个政客该有的基本素养、场面话不会说、宫心计不会玩,喜怒瞋痴都摆在明面上,偏偏还不是个讨喜的好人。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失礼的笑。“在帝国的星球游玩自然是很好的,有劳陛下挂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兰云菱笑了一下,眼睛一骨碌,像是想找些措辞。“清秋啊,这么久不见你我太想你了,这整个帝国我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哦!” 解清秋心中失笑,这话要是给其他人听到了,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兰云菱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表演,“最近啊,我是吃不下睡不了,今日联盟又与帝国产生了一些小摩擦,你不在我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们帝国素来喜爱和平,但偏偏主战的又多,若是这点小摩擦就出兵,那岂不是有违祖训?唉。” 终于说到重点了,兰云菱这一番话可谓是言辞恳切,但其中有几分真情在就不得而知了。 简而言之就是帝国军事能力不敌联盟,女王也不想打战让自己找事儿做不痛快,哪怕敌人都骑到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帝国主战派还不少,所以找了个最好拿捏的、没有身世背景的她去做出头鸟,劝说大家割地赔款求和。 让她一个少将去劝和,简直就是笑话。 然而她还不得不听,毕竟把柄还在帝国手里,不然她早收拾包袱养老去了。 解清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为陛下分忧是清秋应该做的。” 兰云菱眼眸一动,脸上的笑意更诚恳了一些,显然也知道解清秋再次妥协了。 给她画了一个大饼,跟她说解决好这次争端会有奖励之后,兰云菱就把她打发走了。 解清秋走出门的瞬间,合欢就推开了门,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兰云菱是要干嘛,瞥了一个眼神之后回到了宴会厅。 * 虽说是女王的寿宴,但作为主角的女王也就途中出现过一次,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又匆匆离开。 大家早已习惯了兰云菱的荒唐,也没有多说什么。 眼见着晚宴即将过去,又有人端着酒杯走向了解清秋。 “清秋!”他糯糯地叫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很甜,递给她酒杯时都有几分羞赧。“好久不见了。” 解清秋对他展露出了一个笑。 他叫章柳,是帝国外交部部长章焉台一的雄子,备受父母和家中姐姐的宠爱,但庆幸的是不是个性子骄纵的雄虫。 解清秋对他还挺有好感的,因为有一次她精神力暴动,就是章柳帮她疏导的。 不过对于所有有礼貌的好虫,她都没有什么坏印象。 “章公子。”她接过了酒杯,为表礼仪浅浅地抿了一口。 章柳面上一红,“清秋,你就别这样叫我了,多难为情啊!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真是只可爱的雄虫,她心想。 不过两人也没有聊多久,毕竟宴会已经到了尾声,结束之后孤雌寡雄也不好私下见面。 解清秋让欧副官先离开,她自己驱车回家。 回家路上她忽而想到了答应要给解梨的礼物,又变了个路去了一家花店,让店员匆匆地包了一捧红玫瑰就离开了。 这家花店有另一条路可以回她的别墅,所以她并没有按照往常的路线走。 只是即将到家时,她却忽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四肢百骸都在躁动着散发热量,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她甚至无法思考自己现在到底有无异样,为什么会如此。 解清秋强撑着停好车,还记得带上要给解梨送的玫瑰花,而后意识混乱地找钥匙。 半天寻不见,才想起来可能是欧副官不记得给她了。 于是她只能无奈地敲门、摁门铃,解梨的速度也快,没几秒门就被打开。 她踉踉跄跄地走进去,却又被解梨扑了个满怀。 “姐姐,姐姐回来了。”他抱着解清秋的腰,脸又埋在她的肩窝处摩擦,呼出的气体扑在她的脖颈处。 要虫命。 解清秋想把他推开,但是一动手,手上那一捧玫瑰就摆在了面前。 解梨看到的瞬间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去,脸上浮着魅人的霞红。“谢谢姐姐,姐姐花好看。” 他这么说也就罢了,偏生那双黑眸里又溢满了泪水,不知是不是感动到哭了。便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解清秋,看了几秒还得寸进尺地踮起脚在她脸侧留下了一个吻。 解清秋承认自己在那一刻理智全失,虽然事后她并不记得。 宛如烈火燎原,星火瞬间化为烈焰,灼烧得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解梨抱着自己的玫瑰花,解清秋抱着他。 花和虫一并被她摔在了床上。 花瓣散落了一地,声音也响了一夜。 6.少将修罗场了 “砰——” 一声巨响把解清秋从睡梦当中吵醒,她闭着眼睛坐起身,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欧副官,你要死是吗?又大早上吵我睡觉。” 但却不是她习以为常的欧副官的嬉皮笑脸,而是解梨怯生生的声音。 她这才记起来前天她买了个雄虫,昨天把人带回来了。 解清秋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正整整齐齐地穿着睡衣。她动了几下,觉得身上好像有点异样,但细细感受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于是她也就把这一点异样抛之脑后去了。 洗漱完一打开门,就是解梨站在卧室门口,身上穿着解清秋的睡衣,脸上酡红、眼里含春,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怎么了?”解清秋觉得他的眼神怪异,一晚上变化也太大。“你穿我衣服我都没说什么,你看着我干嘛?” 待她说完这两句话,解梨脸上的表情逐渐转化为失望,但也没有维持太久。 他拉住了解清秋的衣角,然后把她往餐厅的方向拉。“姐姐,做了饭给你吃!” 解清秋眉毛一挑,这傻子居然还会做饭? 事实证明确实会,餐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红烧肉、宫保鸡丁、油焖大虾、红烧狮子头、冬瓜排骨汤,样样都是解清秋爱吃的。 而且仅看起来,模样也是极好的。 她怪异地看了解梨一眼,越发觉得这个傻子不简单,以至于她现在怀疑对方到底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 也许要带他去医院看看了。 “你自己做的?”她警惕地样样夹了一筷子到解梨碗里,看着解梨开开心心地吃下去才放心。 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还不忘回她的话。“是,我自己。” 她尝了一口,味道也是极好的。“你怎么会做的,你不是傻子吗?” “不是,不是!”解梨很固执,但本人行为举止却和他的否认有很大差别。 “哦。”解清秋不再多问,而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 虽说昨日兰云菱给她下了任务,但事实上她的假期还没有过去,所以她没有必要给自己加班,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故而这两日她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消遣。 吃完饭之后她决定先带着解梨去一趟医院,顺便给他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总不能一直用她的吧! 解梨一听见解清秋要带着他一起出门,开心得立刻蹿了起来,十分自觉地扒开她的衣柜找自己能穿的衣服。 “你还怪自觉的!”她轻笑一声。 解梨装作没听见,整个人都埋进了衣服里。 两人体型相差不大,加之解清秋的衣服有很多都是中性风的,所以他穿也不怪异。 她这次只是简单地穿了一件衬衣加黑色西装裤,领口的扣子随意地解着。 解梨为了能和她相配,也特地找了差不多的,只是扣子都乖乖地扣好了,还挎了一个斜挎包,像个刚刚从学院毕业的大学生。 她揉了一把解梨柔软的头发。“走吧!” 解清秋眼神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这是她出门的习惯,此次却发现好像还少了什么东西。 “我送给你的玫瑰花呢?傻子。” 解梨原先乖巧地在理自己的头发,听到她的话面上忽然爆红,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小眼睛还不断地在解清秋身上瞥。 “干嘛啊你?”她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见了就不见了呗,又不会骂你。” “走走走!” 说罢就半拖半拽地把他带出了门。 解清秋原先以为他只是没有出过远门,直到上了悬浮车,看见他的脸又趴在了窗口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停赞叹。 她才知道对方可能是从来没有出过门,也许唯一一次出门就被拐跑了。 实在可怜。 解清秋打电话给医院预定了一个时间,但没有着急先带他去,而是先驱车去了主区的帝国第一商场。 商场坐落在帝国主星最繁华的地方,大厦直入云霄,囊括了星际80%的商品,衣食住行都可以在这里交易。 她一般缺了什么东西就来这里,反正主星的东西都贵,这里还方便,不像她生长的垃圾星。 解清秋先带着他去买最重要的光脑,没有这个东西基本上就会与社会脱节。 光脑更新换代并不快,因为什么都已经开发到了极致,想要推陈出新很困难,所以最新款的光脑价格最昂贵、销售额也最少,一般情况下都是镇店之宝。 解清秋第二次后悔买下他,并觉得这个傻子并不乖巧,就是在她说了“你去挑一台光脑”之后,这个傻子直奔最新款的光脑而去。 他的指尖摩挲着那小小手环的边缘,用无辜、渴望的眼神看着解清秋。 仿佛她不痛快付款就罪大恶极。 天知道她看到那光脑后面一串零有多窒息,心有多痛。 “解少将,好漂亮的雄虫啊!”导购员很有眼色,适当地出来拍马屁。“这么漂亮的雄虫在期待着那台光脑呢!” 导购员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像是一点也不相信这个帝国最年轻的少将会没钱买一台光脑。 听到她的名字之后,周围又有虫围了过来,不知是看热闹还是看她,不过也没差。 解清秋呼吸一窒,浑身颤抖,她知道现在不仅仅是买不买的问题了。 而是关乎面子、关于她一个帝国少将身为雌虫的尊严,思考了没几秒后,她颤颤巍巍地掏出了自己的卡。 饿死事小、面子事大。 “清秋,你怎么在这里?”有人打断了她。 解清秋一下便听出了这是章柳的声音。 “你要买光脑吗?”他走到她身边,声音放得很轻柔。“昨晚发给你的讯息没有回,是在忙吗?” “我……”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站在光脑旁边的解梨不乐意了,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姐姐!” 章柳比她反应更迅速,情绪略微激动了起来。“清秋,他是谁?” 解清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着这两雄争一雌的刺激场面、因为虫基因里八卦的本能,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子啊了一起。 她脑袋一片空白,知道明日的帝国日报头条也许会是:帝国少将与两名雄虫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7.少将凶了小傻子 谁知道这个傻子的学习能力竟然出乎意料地强,听着章柳问了一句之后,他也拉着解清秋的衣角问:“姐姐,他是谁啊?长得好傻哦!” 解清秋听着都快给他气笑了,自己是个傻子还说别人长得傻。 她知道解梨是傻子,但别人不知道,只得帮他出声道:“章公子,他不太会说话,你别和他计较。” 章柳堂堂外交部部长的独子,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话,眼睛都气红了,眸中带泪,泫然欲泣。 解清秋看得也有些心疼,毕竟还算是自己的朋友,也帮过自己。 她想拍拍对方肩膀,但又碍于雌雄有别,又收了回来,有几分手足无措,只得轻声道:“章柳,你别和他计较,大家都知道,你是个聪慧的雄虫。” 解梨看到她低声安抚章柳,整张脸就皱了起来,硬生生要钻进解清秋的怀里,眼睛还狠狠瞪着章柳,似乎是要和他拼命。 “解梨你别闹了!”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解梨的肩膀,然后把他推开了一些。“听话可以吗?” 章柳看着两人的互动暗地里咬碎了一口牙,昨夜他在给解清秋的酒中下了黑市新出的催·情药,那东西只需要沾染一点就能让人抵抗不住。 最妙的就是第二天早上会忘记发生过的事情。 这样一来,两人共处一床的境地,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只可惜,解清秋昨夜并没有走往常那条路,但那药不疏解又不行,想来是便宜了这个解梨了。 给他人做了嫁衣,这样的感觉极其不好受,所以一瞬间他就记恨上了解梨。 “清秋,没有关系的。”他敛了敛眉眼,微微咬着下唇。“应该,应该是我的问题,和他没有关系,你别怪他了。” 说着,他眼角涌出一滴晶莹的泪,又被他迅速地擦去了。 美人垂泪既让人心动又惹人心疼,周围看热闹的一群人中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解清秋也皱了一下眉。 心想这下完了,这章柳可是帝国最想娶的雄虫排行榜前十,也是出门自带热度的人。 这要是给帝国雌虫知道她这少将惹哭了他,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的讨伐,如今她本来就站在风口浪尖。 受不住受不住,实在受不住。 什么雌雄有别全然被她抛之脑后,解清秋从内口袋掏出了一张方巾,然后在他眼角敷衍地摁了几下塞到他手里,又揉了揉他的头。 “章柳,不要伤心,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的。” 章柳接过方巾,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似乎想靠近。 解清秋适时地退后了一步,然后又掏出了自己的帝国星际卡给导购员,“那台光脑,刷卡。” 导购员超高的职业素养让她极快地打包好了光脑,又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解清秋手里。 她拿过包装袋,面带担忧地看着章柳,似乎是又想说些什么,忽而一顿,迅速地打开了光脑,面色一下就严肃了起来。 “章柳,军中有公事我要紧急去处理,可能没有办法陪你逛了,下次再约你出来。”解清秋一副极为遗憾、非常可惜的愧疚模样。“抱歉,我要先走了。” 说完她就抱歉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生闷气站在原地不说话的解梨往外走,步履匆匆,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章柳被她这一连串的操作给弄蒙了,但又秉持着雄虫要善解人意的默认原则没有叫住人。 主角都走了两个,这场修罗场也没有了什么意思,周围的人也都散开了。 所以也没有看见章柳用淬了毒般的眼神看着解梨的背影,嘴中还恨恨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 悬浮车门一关上,解清秋就趴在控制台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是真的,但讯息是假的,她只是不想再站在那里被当猴戏一样看了,也不想再就此多说什么。 三十几年极少有和雄性相处的经验,这一下还是两个,她脑袋都大了。 哦,还有一个主角就坐在副驾驶位呢! 她抬头看去,发现解梨还在生闷气,嘴嘟着都能挂上一个油壶。 解清秋看得又气又乐,“生气?” “哼。”解梨幼稚地发出声音,背对着她。 “你气什么?”她身体往后一趟,眼神有些冷地看着他。“你做错了事,你生什么气?” 解梨不知道被哪个词触碰到了雷点,“你坏,坏!” 他转过身就泪流满面了,伪装过的褐色眼眸没有黑眸那般摄人心魂,但仍旧倒映着解清秋的模样,此刻那眸中的人神情冷漠。 “你要了我,还要他!”他的声音清脆但微弱,此刻带着颤抖的哭腔。“你坏,你是个坏姐姐。” 哦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遭。 换做其他情况她肯定是会生气的,但是眼下这个好看的雄虫哭了,哭得梨花带雨,鼻尖和眼眶通红,可比方才的章柳可怜得多。 不过她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要他了?人家外交部部长独子,我一个穷当兵的。” “再说了,我也没说过要你啊!” 解梨听后更难过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那么兀自落泪。 “姐姐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嘴中还嘟嘟囔囔一直重复着,仿若一瞬间就丢了神魂。 好,举世罪人就是她解清秋,里外都不是人。 她只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并不代表真的心如磐石不懂得怜香惜玉,内心挣扎纠结了一下,她还是决定昧着良心说:“要你要你要你。” 忽而她想到了什么,沉吟两秒她又说:“这样,我解清秋不要不干不净的虫,你是我从地下拍卖场买来的,去医院检查一下,没问题我就要你。” “干净干净!”解梨高兴了没两秒又被污蔑,急急地为自己解释。“只有姐姐。” “你说了不算,得医生说了才算。”语罢,解清秋就开着悬浮车赶往医院。 解梨一下哑口了,但心里又莫名地有底气得很。 此时的解梨还不知道这次去医院是自己疼痛情感的开端,也不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春风一度,会让对方如鲠在喉。 彼时他只固执地觉得,他即将通过考验,和自己的盖世英雄在一起。 8.少将去开会了 陪解梨去医院的第二天,解清秋就被叫回了军队,假期还没焐热、检查报告也还没有拿到。 解清秋愿把此称之为晦气。 “真tmd晦气。”她穿着军装走在军事部的长廊上,毫不避讳地低骂了一句。“非得把我榨干不可。” “少将!”欧副官习以为常但仍旧胆战心惊。“你别这样,都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解清秋完成了每日弄怕欧副官的任务,心情好了一些,理了理自己的军装之后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进。”一道有些年纪的声音响起。 她推门而入,但是心中却一紧,料想今日的会议比她想象中要烦琐、严重很多。 “刘上将、黄上将、王上将。”她毕恭毕敬地行了军礼,丝毫看不出来方才还在骂娘。 她所称的这三人全名为刘颜窕、黄蒽韶、王抚昀,是帝国三位最高上将,分别是机甲正战区、星际战舰正战区、冲锋军正战区的司令员及政委。 机甲战区主管着机甲军,挑战的是科技与虫体的极限,战斗力极为强悍,每一支部队都是精锐。 军舰更像后方战线,是一支部队的最后防线,防御力强、装载性强。 冲锋则是最原始的队伍,人数众多。 三人共事多年,产生了不知多少恩怨情仇。 黄蒽韶和王抚昀的关系较为紧密,而部下作战能力最强的刘颜窕则独自为伍。 前者是求和党、后者是主战派。 巧的是,她解清秋是刘颜窕部下的少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主战派,一直以来就想着打个联盟落花流水,再造反掀了她们兰家的统治,换个能干事儿的女王。 女王不会不知道她是机甲军的少将,她就是故意的,故事捏着她的把柄,然后让她去游说刘颜窕。 一而再,再而三。 有时候解清秋真的会在想,兰云菱可能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用在坑她身上了。 会议桌的主位没人坐,那是开高级会议时默认留给女王的,刘颜窕坐在左边第一位,黄蒽韶和王抚昀在右边前两位。 “嗯,坐。”刘颜窕率先开口,指了下左边的、空着的第三个位置。 第二个是个刘颜窕一手提拔上去的中将。 解清秋神色泰然地走了过去,坐在旁边,欧副官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她侧后方。 氛围凝滞了几秒,而后黄蒽韶出来打圆场,她是有名的笑里藏刀之人,说的五个字能咀嚼出十五种意思出来。 “来来来,我们继续。”她笑了笑,“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派人与联盟谈判。”王抚昀迅速地接了一句。“现在可以来商定一下找……” “放你她娘的屁,我什么时候同意谈判了?”刘颜窕怒而拍了一下桌子,整张桌子都晃了一下。“在军队里面跟我说谈判?你们要是真的想谈判,现在就跑去外交部和她们说。轮的着你一个上将在这里唧唧歪歪?” “刘颜窕!”王抚昀被吼了一声也不开心,当即就想刺回去。“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知道……” “好好好,别吵架别吵架,有话好好说。”黄蒽韶拦下了她要说的话,惯以为常地开始进行无用的调和。 “谁跟她有话好好说,简直不可理喻,像个莽夫一样的好战分子。”王抚昀还怒气腾腾。 相比之下输出了一通的刘颜窕却显得平静了很多。“我还是那句话,不该要的和平没有必要,善良不是软弱。” “呵。”王抚昀不屑地白了一眼。“我也还是那句话,不该要的牺牲没有必要要,冲动不是勇猛。” 两人你对一句,我对一句,非得在语言上压倒对方不可,争执了半个多小时还是焦灼不下没有结果。 “好了好了!”黄蒽韶又开始了自己的搅和事宜,她眼神偏移之下在解清秋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不能总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里争执,军队也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军队,总要问问小辈们的意见不是?” 来了,解清秋正襟危坐,知道现在才真正开始轮到她。 “你觉得呢?清秋。”她笑眯眯地看着解清秋,意图却不如语气这样柔和。“你毕竟是刘上将刚刚提拔上来的少将,想法肯定更多一些吧!” 她就知道兰云菱和黄蒽韶这两个老不死的是一伙的,总是爱联合起来拐着弯坑她。 一瞬间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 她笑了笑,故作沉思了几分钟,而后半带犹豫地说:“我觉得……我觉得也许出兵的事情还需要商量一下?” “如今总纠结着出不出兵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出兵、怎么部署战略作战计划。 “既然黄上将和王上将主张求和,肯定是有道理和理由的。”比如软弱无能、怕死怕麻烦。 后半句话她肯定是不会说的。 由此看到了黄蒽韶面上露出了几分满意地神色,“哦?原来清秋是这样想的吗?” “刘上将以为呢?” 刘颜窕给了解清秋一个眼神,然后眉头皱了起来,面上迅速地凝聚起了暴怒,她再次一拍桌子。 “解少将,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说话之前请三思而后行。” 解清秋低下头没有说话,一副任你怎么说的咸鱼模样,但也死咬着嘴没有开口。 由而又听到了刘颜窕一声冷哼,然后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她站起来留下了一句“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会同意”后就匆匆离开。 会议主要人物之一离开,这个会议自然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解散之后黄蒽韶把她叫了下来,那就是有话要说了,她让欧副官在外等待,自己站了起来。 待人散去黄蒽韶才慢慢悠悠地开口。“清秋啊,你是个聪明人。” 她笑了笑,从位置上站起身,然后走到解清秋身边,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聪明人做的都是聪明事儿,女王和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别让我们失望。” 这句话里的威胁意味很足,看来是把劝说刘颜窕、求和大事儿都移交到了她手里。 她暗自憋了一口怨气,自我劝慰了几秒后才开口道:“上将,清秋明白。” 黄蒽韶离开后她才走出门,看到欧副官站在外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欧副官也没有多说,沉默了几秒后说起了另一件事儿,“解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9.少将误会小傻子了 检查报告详细且全面,解梨身体健康、精神状态良好,脑部因为π型致幻剂而造成了较大的创伤智力停留在了七八岁的时。 看来解梨确实没有伪装欺骗,虽然他的身份还存疑,但现在他确确实实什么都不知道。 除此之外,她的眼神还落在了另一个结论判断上。 『确悉有过性行为。』 这是雄虫全面体检时必需项目。 解清秋嘴角勾起了一个怪异的弧度。 是以前就有雌虫还是在地下拍卖场被调教过了?她更偏向前者,因为被调教过的雄虫大多精神状态不好。 她想也许知道为什么解梨会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如此熟络了,大抵是自己和他的雌虫长得很像。 她心中有些怪异,不知道是因为解梨有了雌虫而遗憾,还是因为把自己当作他雌虫而觉得膈应。 “走吧,回去。”她把那一页翻给欧副官看了一眼。“我估计他有雌虫了,找找他的信息。” “然后让她雌虫拿九千九百九十万来赎人,不能白花我的钱不是。” 在拍卖场疯狂怂恿解清秋买下解梨的欧副官哑口无言了,默默地收下了检查报告。 这个社会对雄虫有严苛的贞洁要求,不仅仅是雌虫的独占欲,还因为发生过关系的雌虫和雄虫会有精神链接。 这对精神力强大的雌虫而言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对于雄虫而言是一生的影响,和太多雌虫发生关系可能会造成他们精神力枯竭,近而早衰。 所以但凡有些良知的雌虫都不会去侵占有主的雄虫。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第二个雌虫的精神力足够强大,能够完全斩断覆盖住前者,或者去医院洗净链接,但后者极容易让雄虫抑郁轻生。 解清秋ss+的能力,她有绝对的自信,但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少将,这事我……”欧副官心中多少有些愧疚难安,但很快被打断了。 “不关你的事,我不想你怎么说都没有用。”她瞥了欧副官一眼。“你要是真的不好受,就赶紧给找着人,把钱拿回来。” “诶,好嘞。”欧副官应得轻快。 解清秋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 解清秋刚驱车到家门口停下,屋子的门就打开了,解梨站在玄关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看到她下车之后,他原地蹦了两下。“姐姐,姐姐,回来了!” “诶,回来了。”解清秋刚进门准备换鞋,解梨就贴心地帮她把拖鞋放在了脚边。 她穿上拖鞋,解开军装外套搭在了手上,而后往屋里进。“你今天这么殷勤?有事儿求我?” 以解梨目前的智商水平明显理解不了殷勤是什么意思,他歪了歪脑袋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明显很开心。 “我先去换衣服。”解清秋站在楼梯上,转身对想要跟上的解梨说。“你站在这里别动。” 换了身干净休闲的衣服下来之后,发现解梨在桌子上摆了一盘曲奇。 要命的是,还是她最喜欢的蔓越莓曲奇,看模样像是刚刚从烤箱里面拿出来。 解清秋没有经受住诱惑,拿了一块放在嘴里。 解梨又急匆匆地从厨房里跑出来,然后端了一杯葡萄汁。 这又刚好是她喜欢的。 她怪异地看了解梨一眼,在自己脑海中百般确认过自己没有和他有过曾经,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春风一度之后才放心了下来。 这踩喜好也踩得太准了一些。 解清秋毫不客气地端着喝了一口,然后用下颌点了点对面的沙发。“坐,我有事儿跟你说。” 他很听话地坐下了,双腿并拢,手乖乖巧巧地放在膝盖上。 “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她换了一个姿势,慵懒地往后躺去。“我这么说话你能听懂吧?” “嗯嗯。”解梨点了点头,他只是目前无法处理太过复杂烦琐的信息,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明白。 “那就好。”她砸吧砸吧嘴,又往嘴里丢了一块儿曲奇。“你生理心理都蛮健康的,没有什么病,但是那个脑子……” 解清秋犹豫了一下,猜想以他现在也理解不了π型抑制剂是什么。“就是脑子现在没法儿治你知道吧,帝国没有可以治你的药,你还得这么蠢着。” 然而解梨关心的并不是这些,他有些急地起了一下身。“梨,干净得对不对?对不对?” 说了没两句,他就跑到解清秋旁边,蹲在了她的脚旁仰着头看她。“姐姐不会不要我,对不对?姐姐要我。” 解清秋顿住了,然后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接着把他拉了起来。 “干净。”干不干净她哪里知道,那个检查只能检测出有没有过性行为,但没有办法检测出有过几个。“但是我不会要你,应该说你需要的不是我。” 解梨满脸的不可置信,姐姐明明说好了医院检测出干净的就会要他的,怎么现在又变卦呢? 他不理解,非黑即白的世界瞬间被搅浑,盖世英雄竟然也出尔反尔。 “为什么这样呢?姐姐不是这样说的。”他眼睛瞬间就变红了,掀开自己的衣服让她看自己,动作要多慌乱有多慌乱。“干净,干净!是姐姐的,只是姐姐的。” 解梨的肤色很白,骤然掀开衣服露出腹部,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她眼神往旁边偏了偏。“我知道你干净,但你不是我的,你明白吗?” “我不是你的姐姐,你的雌虫另有他人,你已经是别人的雄虫了,我不能要你,这和你干不干净没有关系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解梨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收不住。 他处理信息的能力不强,但也明白晴天霹雳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是不是,只有姐姐,是姐姐的雄虫。”他疯狂地摇头,想起了几日前和解清秋在床上的温存。 彼时她紧紧地抱着他,两人身上的汗水交融在一起,解清秋摸着他绯红的眼角说好看,说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梨都要清甜,解梨这个名字理应配不上他。 他回忆困难,难得思考,但也知道那样的感觉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脑中的精神触手像是和解清秋的产生了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链接。 如今,怎么又变成了这样呢? 他所想解清秋都不知,她略微有些不耐烦。“我不是你的姐姐,你认错人了,我解清秋还没有过雄虫。” “不是不是不是!”解梨有些歇斯底里了,声音有些尖锐。 他忽而想到那晚的缠绵和温柔,又开始不太聪明地思考,是不是解清秋只喜欢那样,是不是那样了她就会改变心意承认。 于是眼泪一抹就脱了自己的衣服,朝她扑去。 10.少将精神力暴动了 现实往往不像偶像剧中演得那么美好,如今远距离得唇与唇相接不会有浪漫,只有狼狈不堪的鲜血。 解梨的唇重重地嗑在了解清秋的唇上,瞬间就漫起了血腥味。 偏生他还不觉得痛,生硬青涩地去讨好她,看模样是想解开解清秋的衣服。 解清秋只愣了一瞬间,而后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心中也即刻积攒起了怒火,被磕破的唇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理智失去了几秒钟,手下没有轻重地把他推开,却不慎推倒在地。 “解梨,你在干什么?”她抹了一把嘴,发现都是鲜血,心中一紧,火气更加克制不住。“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嘛?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我花了九千九百多万星币把你从拍卖场买回来,你什么都没为我做又惹了这么多麻烦。” 解梨被吼得颤了颤,整个人缩瑟成了一团,眼里的泪一直往下流。 “我再跟你明明白白地说一遍,我不是你的姐姐、不是你的雌虫,你已经和别的雌虫发生了关系,我不会要你了,你明白吗?” 说到这里他才又有了一些反应,爬过去拉着解清秋的裤脚很固执。“不是,不是,是姐姐的。” 鲜血漫进嘴里,血腥味顺着口腔、食道钻到了她的胃部、心脏,解清秋觉得自己脑袋现在混混乱乱,精神触手像是打结了一样,拧成一团又四处乱挥舞着,不受她的控制。 她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往旁边挪了一下。 但是解梨不肯,还是拉着她的腿,哭声一直没有停过。 “你松手,别哭了。” 解梨不听,还在倔强地说那几句话。 解清秋深深吐了一口气,但是没有什么作用,她忍了又忍,解梨的哭声变本加厉地搅动着她的精神力。 最后却是实在忍受不住了,她掀翻了桌上的曲奇,甩到了无人空旷的地方,然后低吼着说:“够了!” “解梨你现在给我安静下来,你再哭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事情。” 解梨被她吓到,颤颤地松开了手,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你以后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的姐姐。”说完之后,解清秋粗粗地喘了几口气。 她眼睛已经开始发红,额上青筋暴起,面色也涨红。 平复了好几分钟之后,她打开光脑给欧副官发了一个讯息,没过多久欧副官就打开了门,而两人还是维持着一开始的状态,没有改变。 于是欧副官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解清秋因为精神力暴动强撑着站在一旁喘气,解梨衣衫不整眼里带泪躺在地上。 她抿了抿嘴,不敢多话。 解清秋看到她来了之后艰难地闭了闭眼,然后从嘴中挤出了一句:“走。” 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精神力暴动,欧副官觉得没有立场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解梨,只能由他自我处理和消化了,解清秋也不是那种脾气上来就乱揍人的虫,想来是没有什么事儿的。 “少将,这次还是上次那个雄虫吗?” “换一个。” 躺在地上的解梨就听见了这两句话,而后就是门锁上、悬浮车开走的声音。 他又抱自己抱紧了一些,然后眼中的泪又开始不断线地往下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地上爬起来。 解梨走到被掀翻的曲奇处,有些已经被摔落成渣,几乎没有完整大块的了。 在地上待了很久,也早已变凉,没有了刚出烤箱的美味。 他蹲在地上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捡起往自己嘴里送,一边嚼就一边哭,打着哭嗝自言自语。“明明这么好吃。” * 欧副官把解清秋送到了另一个有名的联白酒店,然后给她了一管可以暂时抑制精神力暴动的药剂。 这东西只能暂时麻痹神经,屏蔽掉精神力暴动带来的痛苦,想要疏解还是得找个雄虫来梳理。 做好这些之后,欧副官迅速地开车去精神力梳理会馆找了一个干净乖巧的雄虫,然后蒙住他的眼睛带到了酒店房间里。 为雌虫梳理暴动的精神力也是一种浅性链接,极有可能产生情感,梳理会馆的雄虫都很有职业素养,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彼时解清秋正双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上帝创造了虫族,给了雌虫无可比拟的强大力量,但雌虫也必须承受着强大带来的反噬,等级越高的雌虫暴动起来则越为难受、越发难控制自己。 这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而雄虫就是拆弹的关键。 少有的雌虫能够找寻到匹配的雄虫,一劳永逸地梳理清楚精神力触手,更多的会固定一段时间就去梳理。 欧副官把解清秋扶了起来,在她后背垫了个垫子,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少将,来了。” “嗯。” 那只雄虫很有经验,坐在床边就开始释放自己的精神力触手,然后探到解清秋精神域的最外层开始慢慢地梳理。 两人身上开始浮现出光,雄虫身上是普通白光,而解清秋身上的是金光,这是特属于高等级虫族的光芒。 光芒下面是富丽烦琐精致的虫纹,正随着精神力的使用一点点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解清秋才觉得欲裂的疼痛减轻,身上也没有那么难受,呼吸重新变得轻盈起来。 她抬了一下手,欧副官明白了她的意思,站在雄虫身边轻声提醒道:“可以了,这次就这样吧!” “嗯。”雄虫收回了精神触手,欧副官把他送了回去。 梳理结束之后解清秋十分疲惫,瞪着天花板看了没几秒钟就闭上了沉重的双眼,而后迅速地入梦睡去。 与往常梳理后不同,这次她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又是那个场景,尸山血海之中,解梨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面前,语气略带嘲讽地说:“傻,实在是太傻。” 而后画面一转,是一个昏暗的地下室,解清秋被铁链捆绑在支架上,翅翼被撕裂了一只,汩汩的鲜血正在往外流。 衣衫破烂不堪,虫纹光泽黯淡。 解梨走到她的面前,用一把古地球的中式长剑挑起了她的下巴,面色阴狠地欣赏着她的狼狈。 又恶狠狠地说:“解清秋,你也有今天,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 他仰头疯狂大笑,画面又是一转,满身是鲜血的解梨抱着一个雌虫,雌虫翅翼全失,利爪也被磨烂,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时大雨倾盆,他抱着那具尸体嚎啕大哭,左右张望却找不到帮他的人。 他仰天大叫,“解清秋、荣介、许洙,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解梨的模样实在是太癫狂,近乎疯魔,解清秋被那模样吓得浑身一颤,然后从梦中惊醒。 她从床上坐起,又是一身冷汗打湿了衣服,头还留着精神暴动的疼痛后遗症,房间里已是昏黑,料想是傍晚了。 解清秋坐着平复了一下自己狂乱跳动的心脏,而后才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上午光顾着发火了,都忘记解梨除了是她买下的之外,身份还存疑,他们之间还存在着可怖的、未能解释清楚的羁绊。 实在是太冲动了,她暗骂自己一声。 解清秋一生没有什么志气,好好活着就行,所以一切会让她走向深渊的因素都要铲除,所有会通往悲剧的问题都得解决。 她整理好衣服往外走,欧副官正在客厅里看综艺,捂着嘴小声笑。 “少将,你醒啦!”她站起身,快速地嚼完了嘴里的零食。 “嗯,走吧。” 回去的时候房子没有亮灯,与前几次的热烈欢迎相比这次确实是要冷清很多。 她让欧副官打开门之后先回去,一推开门打开灯又一个讯息把人叫了回来,因为解梨正昏倒在客厅,脸上还有干了的泪痕。 * 帝国m-218星系,编号6275星,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中,一只虫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长发被灼热的焰火烤焦卷曲,但依旧可以判断出她是一只雌虫。 她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冲洗掉了她身上的灰烬,她怔怔地闭眼抬头,享受着这宛若甘霖般的雨水。 她于一片废墟灰烬中重生,也必将让狼子野心之徒化为灰烬。 冒着大雨,她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眼神格外坚定,雨水灌进她的嘴里,被她吐出,然后狠狠地咬着牙说:“白芨,这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11.少将决定哄雄虫 解清秋看着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雄虫,觉得自己脑袋突突地疼。 昨晚他被送来的时候面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嘴里塞着没有吞下去的曲奇,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 这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像是被人狠狠蹂躏过,犯罪嫌疑最大的无非就是解清秋,但天地良心,她只是推了一把他、只是凶了一下他、只是澄清了一下彼此的关系,她也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啊! 想着那些医生护士用看变态的眼神盯了她很久,解清秋就觉得郁结于心,她和欧副官还在这里陪床了一晚上。 保佑今天帝国日报娱乐版的头条不是——帝国少将将雄虫玩弄住院,这样的标题。 庆幸的是,他只是因为哭到缺氧昏厥了,并没有什么生理上的大碍,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少将,你这这。”欧副官坐在旁边也抓耳挠腮,最主要是当时解梨的模样实在是可怜,她都有些于心不忍。“要不然我们骗骗他、哄哄他、顺着他?” “反正他现在也是个傻的不记事,只要我们行为不逾越,也没啥大事儿不是。” “他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们身份还没调查清楚呢,这万一又被刺激的更傻了,那就完蛋了。” 别说,解清秋真的在心中考虑这件事,不单单是因为他太可怜,最主要是那个可疑到真实、真实到恐怖的梦,她要是真伤了人的心,以后死的就是她了。 而且跟这傻子讲理也讲不通,她可不想日日在对方的歇斯底里下过活。 这是一件对他好、她也好、大家都好的事情,只需要花费一点点的精力和演技,就可以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想通这些之后,解清秋的郁气散了很多。 也是这时,病床上的解梨忽而呻yin一声,慢慢地醒了过来。 秉持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解清秋上前走到了他的病床边。 “姐姐!”解梨看到是她之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就要抱住她。 解清秋下意识地就要躲开,但是又想到自己刚刚想通的事情,于是硬着头皮接受了他双手环住自己的腰。“哈,哈哈,哈哈哈。” 解梨感受到她没有躲开分外的惊喜,像是不敢置信般往后退了退,用自己盈着水光的眼眸看向解清秋,又呜咽着说:“姐姐,姐姐你不躲开了吗?姐姐又要我了对不对?” “呜呜呜,姐姐!姐姐没有骗我。” 解清秋抿了一下唇,十分生疏地、极为快速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别哭了,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雄虫。”她在那里几秒的时间中绞尽脑汁地为自己上午伤他心找出一个借口来。“那个,我没有骗你、也没有不要你,那是我对你最后的考验。” “我怎么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坚不坚定呢,所以只能这样试探你。” 解梨又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带着几分惶恐地看着她。“那我通过考验了吗?” “通过了通过了,恭喜你合格了。”解清秋不敢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能快速地转移开。“你那个,现在还难受吗?” 他听到自己通过了考验,紧接着又听见自己最爱的姐姐关心他,喜悦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抱着解清秋的手又紧了一些。 “好了姐姐,我想要回家。” “好好好,回家回家。”解清秋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这家医院不宜久留、也不宜再来。 * 把他们送到家之后欧副官就回去了。 房间还维持着把解梨送去医院时的凌乱模样,他自己看到这样的场景面色也尴尬一红,接着乖乖巧巧地整理起来,还说着要给她再做一份昨天上午的蔓越莓曲奇。 解清秋见他有事儿忙也轻松了一些,不再管他,随后径直上楼进了书房。 确保房门紧锁之后,她打开了外设的隔音加强系统,又用高精度机械扫描仪扫了一圈,确定没有窃听器、微型监控这样的东西后才放下心来。 她随即从嵌入墙中的保险柜中拿出了一个球形的通话仪器,这个是专门定制的、具有反窃听监控功能的通话仪器,外表伪装成了一个高尔夫球的模样。 在洽谈重要事务、或者与重要的人通话时,她都会用这个。 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如此草木皆兵、战战兢兢的生活,因为她们都是命悬在刀尖上的人,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振铃不过几秒,电话就被接通了,是视频通话,画面内容三维地呈现在了她面前的空地上。 “上将。”她起身利落地行了一个军礼。 呈现出的三维画面中的人正端坐在沙发上,她利落的短发和不怒自威的双眸,赫然昭示着她的身份——帝国上将刘颜窕。 但此时的她却没有在军事基地会议室时那么严肃,面上反倒是有几分轻松的神色,看向解清秋的目光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慈爱,仿佛在会议室时的矛盾从来没有发生过。 刘颜窕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话题也在照常寒暄了几句之后正式开始。 “兰云菱又找你了?”刘颜窕往后一趟,翘了个二郎腿。“她都说了些什么?” 解清秋也放松姿势坐了下去,两人的模样神情竟然过分相似。 倘使欧副官在此便会感慨,到底是刘颜窕一手提拔上来的少将、到底是带了十多年的兵。 “让我来说服你们,求和。”她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力。“但也只说了这么多,那件事情还是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 刘颜窕低骂了一声,“怎么还不退位,年纪这么大还坚持着也难为她了,正事儿一件也办不好,嘴倒是紧得跟什么一样。” 事实上兰云菱只比她大了十多岁。 解清秋也很无奈,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情,谁又还愿意为这样一个昏庸的女王、腐败的帝国、腐朽的制度卖命呢! 这帝国的民众应当有更好的生活。 “那你是怎么想的?”刘颜窕骂了几句又拉回到了正事儿上。 解清秋眉眼一敛,将诡谲风云都藏在了眼底。 12.少将决定测试一下傻子 “我认为这一次还不到时候。”解清秋右手拇指与食指指腹摩擦了一下,这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习惯。 “哦?”刘颜窕听到她的话来了一点兴趣,身子坐起来了一些。“我的少将叛变了吗?” 解清秋被她的语气逗得笑了一下,氛围顿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那上将要用物质条件把我挖回去吗?众所周知,解少将是垃圾星出生的。” “那算了那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刘颜窕摆了摆手,一脸可惜。 解清秋又乐的笑了一下,然后才收起笑意开始说自己的想法,刘颜窕看到她严肃下来之后也收起了调侃。 “主要是现在求和的声音太多,如果我们太过坚持会让结果变成一打二。”她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黄蒽韶可不是一个看着人后背能忍住不捅刀子的人。” “再就是现在民众的热情都没有被激起来,帝国内部消息太闭塞,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为什么作战,战争爆发时我们将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对我们当兵的人而言太致命。” “最后……”她眉目低垂,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其实我觉得联盟没什么大错,虽然确实骑到我们脖子,哦不,骑到兰云菱身上拉屎了,但这说到底也是她自作自受。” 总而言之、简而言之,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她们目前甚至连充分的理由都没有。 解清秋确实是个主战派,但也不是个无脑的莽夫,只知道往前冲。 听了她的分析之后,刘颜窕又是愉悦地笑了笑。“真不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这句话一出来,解清秋就知道其实她内心也是不赞成这次出兵的,因为几乎算得上是百害而无一利。 “我开会也就装装样子,要是我不那么说,估计第一个主战的就是黄蒽韶了。”想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王抚昀。” 解清秋微微点头,以表赞同。 “至于求和……”刘颜窕不屑一笑,“这就是她们外交部的事情了,和我们没有关系,总不能让我们带兵打仗的去会议桌上和人讲道理吧。” 她这么说,解清秋也没有当一回事儿。 彼时两人都不知道,刘颜窕竟会一语成谶。 在简短地聊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两人就挂断了电话,解清秋按照拿出时的倒放步骤一点点复原。 再出书房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刺眼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中照射而入,倔强又苛刻地用着往常的形状和姿态。 她去换了一身居家服之后才下的楼,下楼之后发现解梨已经把房间打扫干净了,而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刚出烤箱的蔓越莓曲奇,餐桌上照旧是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摆好的碗筷上已经盛好了米饭。 由此解清秋断定,解梨变傻以前一定是全职居家雄虫学院的优等毕业生。 没准他的雌虫娶他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精湛的厨艺。 想到如今自己在享受这样的成果,解清秋就觉得有些罪恶,但容不得她多想,看到她下楼之后解梨就小跑到她身边,犹犹豫豫地挽住了她的手。 “姐姐,给你做的饭和曲奇。”声音和笑容一样甜,但是解清秋打了一个颤。 她被拉着坐到了餐桌前,手中还被塞了一双筷子。 梅菜扣肉、铁锅炒鸡、小酥肉、紫菜蛋花汤,好,又都是她喜欢的。 解清秋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解梨雌性和自己的胃口那么像,每次都歪打正着地踩到了她的喜好。 她用筷子夹着吃了两口,眼睛瞬间就亮了,又朝着其他的菜下了筷子。 梅菜扣肉都是瘦肉,咸鲜的汤汁灌满了瘦肉的每一个纹理,梅菜也不老,容易嚼还回味余长。 铁锅炒鸡是麻辣的,孜然和花椒的味道十分突出但又没有喧宾夺主,汤汁浓稠又带着几分甘甜。土豆已经软糯成泥了,鸡块咬下裹着汤汁的最外圈之后就迸出了鸡汁,鲜嫩滑口。 小酥肉也灌满了汤汁,肉被面粉裹了一层之后锁住了所有水分,嫩肉弹牙又有嚼劲。 紫菜蛋花汤加了虾米进去,一层淡油浮在汤面上率先入口,清甜又带着咸味、鲜味。 解清秋觉得自己吃得都要哭了,这就像是妈妈的味道,虽然她只是个垃圾星自主长大的孤儿,这辈子都没尝过妈妈做的饭菜。 她装模做样地吸了吸鼻子,又往嘴里炫了几大口饭菜。 “姐姐好吃吗?”解梨看到她那么喜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偏偏还要明知故问。 解清秋嘴里嚼着饭菜,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忽而顿了顿又半眯着眼看着他,“你是真傻吗?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顺溜很多呢?” 想到第一次见到解梨时,他总害怕地浑身颤抖,说一句话半句话都含糊不清、语无伦次,现在居然话说得这么有逻辑还顺畅,总共不过几天,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而且不是忽然想到,她都没有发现。 “不傻的,不傻的!”解梨现在不在意被说傻了,他撑着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看着她。“我是不傻的。” 解清秋又看了他一眼,决定还是先把饭吃完,吃完之后再去测测他,看看他现在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情况,能不能识字、日常生活能不能处理好、基础设施会不会用、思考模式是什么年龄。 这操蛋的帝国,没有心理医生,有什么心理问题都得靠自己。 两人都吃完之后解梨乖乖巧巧地收拾了东西,碗筷都熟稔地放在了洗碗机里,桌上残留油渍麻利地擦拭干净。 剩菜当然没有,所有都被解少将装入腹中了。 解清秋看地点了点头,觉得他还是有生活常识和生活能力的,她因囊中羞涩,秉持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没有买如今城区人手一个的机器人管家,没想到解梨也会使用这些。 看他收拾完之后,解清秋朝他招了招手,“小傻子,过来!” 解梨放下手中的东西,又乐颠颠地跑到了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地钻到了她的臂膀里。 13.少将和傻子温存的一天 解清秋下意识地就想把他推开,但看着他小脸红扑扑的羞涩模样,终究还是没下手。 “会用光脑吗?”说着她点击了一下手腕上一个金属手环,下一秒一道虚拟光屏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光脑的手环外表的金属漆已经被磨掉了一些,看款式都算是曾经的老款。 解清秋不是个骄奢淫逸的人,这些年存款有一些,但也不足以支持她肆意挥霍,面对非必需品,则是能省则省。 解梨看着她的光脑,面上展露出一种羞赧的尴尬。“有一些会,但有一些不会。” “会哪一些?”解清秋下巴微扬,示意他给自己展示一下。 只见他打开了自己最新款的光脑,在她的目光之下十分熟稔地打开了某款帝国联盟通用的购物软件。 在挑定某款价格昂贵,后面跟着一连串零的精美摆件之后,他就想点击支付,没有和星币卡绑定的光脑自然是支付失败。 解梨倒也没有展露出失望之姿,只是解清秋沉默了。 让她沉默地始作俑者偏偏还没有什么自觉,一连串操作下来颇有些得意地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像是在求夸奖。 解清秋深吸一口气,背着他给欧副官发了个信息。 【解决你所有问题:你现在把解梨给我有多远带多远走,我养不起!】 【呕!副官:?怎么啦少将】 “姐姐,吃!”可能会被送走的解梨本人毫不知情,拿了一块儿溢着香味的曲奇放在了她嘴边。 解清秋下意识地咬了一口,被酥脆醇香感安抚了情绪,加上有人喂,一下吃了好几块,还有鲜榨的果汁递在嘴边。 欧副官的信息还在不停发送,解清秋听声音听得烦。 【解决你所有问题:没事儿,别烦我了。】 【呕!副官:?】 解清秋顺手开了一个消息免打扰。 “你还会什么?”她认为光脑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和别人联系,看星际热搜大事儿,这些东西可学可不学。 解梨摇摇头。 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教他如何用光脑和人通话、发讯息,又如何新建、删去联系人,最后再帮他下载了一个名为星际事件的app,可以帮助他了解这些星际大事儿。 学会了之后,他就嚷嚷着要加解清秋的光脑账号,她给了,还让他也顺便加上了欧副官。 “这个就跟手机差不多,很简单的。”解清秋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解梨不解地看着她,“手机是什么啊?” 说出来的时候解清秋自己也愣了一下,因为她也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东西,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仿若这个东西曾经融入过她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乱说的。”她摆摆手,决定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会用了吧?” 解梨看她不想说也不多问,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解清秋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他几眼,对他的印象实在改观了很多,如今他说话也条理清晰,学习东西也算快。 她都要怀疑那个医院是不是坑她的了,想到这里,解清秋决定现在就找出一个智商测试卷来给他做一做。 从星网上下了一个点击率最多测试卷,她就发给了解梨,还特地把“星际虫族通用iq测试卷一”几个大字给盖住了。 “你把这个做了,让姐姐看看你什么学历水平。” 这个行为有些突兀,但解梨对解清秋向来都是无条件的相信和拥护,当下就着虚拟屏就做了起来。 一套测试卷的题量不算多,他很快就做好,解清秋比对着答案帮他批改了一下,惊奇地发现解梨的智商并不低。 甚至于,还要比常人高出一些。 但他的思考方式和思维逻辑很稚气,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全盘托出的信任。 这下解清秋就不觉得奇怪了,怪不得他能暗戳戳地刺着章柳、学东西学得快、做饭也好吃。 “怎么样呀?姐姐。”他在她的怀里蹭了蹭,用着一种仰视的角度看着她,一双黑眸中只倒映出了解清秋一个人。 楚楚可怜,又惹人犯罪。 人夫人夫人夫,解清秋在心中这样劝告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对眼前的雄虫打什么歪主意。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聪明聪明,你特别聪明。” 看他这贤惠的、娴熟地购买昂贵物件的模样,也能猜想出他绝对受过高等教育,而且以前生活的环境肯定不差。 原先还想着他若是个傻的,那就教他一些基本生活常识和星际文字,现在看来也没有她什么事儿了。 于是她思来想去,给他光脑上下了一个视频app,而后调出了一个虫族青少年雄虫都爱看的少雄漫给他看。 这少雄漫的名字一听便知道调性,叫《加油吧!恋爱的雄虫》,解清秋自诩直雌一只,看到就觉得眼睛有些疼。 但偏偏解梨这个人没有自觉,窝在她的怀里就不动了,还很嚣张地在她的怀里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解清秋实在看不出什么意思来,昨晚守在他的病床旁,又一夜没休息好,所以渐渐地就依着这样的方式睡过去。 醒来后已是下午,抬头一看解梨正在厨房忙碌,她的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小毯子,脖子后还托了一个u型枕。 还算贴心。 解清秋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刚准备去看看解梨正在做什么,光脑就传来了讯息。 【是你刘奶奶:在干嘛?微笑jpg.】 【解决你一切问题:刚刚睡醒。】 【是你刘奶奶:欧副官在找你急事,问你怎么不回信息?玫瑰玫瑰jpg.】 【解决你一切问题:哦,我把他屏蔽了。】 解清秋转而打开了联系人界面,发现对方发给自己的讯息已经有了99+,点开一看,前面都算正常,后面都是发疯语录。 说了几十条,其中重点无外乎就一个——许家大小姐怀疑他们就是那天晚上买走解梨的人,现在已经开始发疯了。 【解决你一切问题:哦。】 【呕!副官:啊啊啊啊,少将你下次能回我信息吗?还哦,你知道事态多严重吗?我们还没反击回去,她就查到我们了】 【解决你一切问题:哦。】 【呕!副官:!!!!】 【解决你一切问题:今晚来我们家,尝尝解梨做的菜,吃完再说。】 14.少将要主动出击了 欧副官一进门看到满满一桌子菜肴的时候,整只虫都处于震惊的状态。 一是她知道解清秋根本不会做这些上个纪元留存下来的饭菜,一般情况下都是吃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压缩速食品,或者喝营养液。二是她知道按照解清秋节俭的性子,根本不会买能做饭菜的只能管家。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家的唯一雄虫解梨做的。 她默不作声地在玄关站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看见解梨系着围裙,端着菜盘子从厨房出来。 看见她之后,竟然还很主动地笑了一下,而后急匆匆地跑到了客厅解清秋身边。 “姐姐姐姐,欧副官来了!” 解清秋一把把他推开,没让他碰着自己。“一身油烟味,离我远点,再说来就来了,那么激动干嘛?” 他撅了撅嘴,委委屈屈地站到了一边,手无意识地拉扯着身上穿的围裙边。 解清秋走到餐桌边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于是朝他招了招手。“愣着干嘛呢?吃饭啊。” 面对解清秋,他向来是记吃不记打,眼看着她只展露了半分好,被他接收后也要自己脑补成十分,方才的不愉快通通都被抛之脑后了。 “姐姐,我给你盛饭。”他又乐呵起来,放过了身上那件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围裙,取下后就跑到了厨房里。 “给欧副官也来一碗。”解清秋本人没有任何负担,扯开椅子坐下之后就又朝还愣在玄关的欧副官招了招手。“你也傻站着干嘛,不吃就先去书房等着。” 欧副官把方才两人的互动都看在了眼里,面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但饭还是要吃的,她也贫穷,好多年都没有吃过上个纪元的饭菜了。 这次沾了解少将的光。 她嘿嘿笑了几声,就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解梨还没从厨房出来,她凑过去在解清秋耳旁轻声问道:“少将,你这么对解梨,他也不生气啊?” “我怎么对他了?”解清秋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她自认为自己包吃包住包喝,还为他花钱花时间花精力,这么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有主雄虫,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欧副官语更,不说话了。 整个星际,也就只有傻子才会喜欢解少将这样的直雌了吧! 一顿饭吃得还算开心,尽管大家开心的理由各不相同,但也算得上是一顿让人身心愉悦的晚餐。 吃完之后,解梨很乖巧地打开了下午没放完的少雄漫,解清秋和欧副官则上了书房。 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后,她才对着书桌对面的欧副官挑挑下巴。“说吧,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欧副官这才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出来。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原来那许家大小姐许裳没有得到解梨心中一直挂念,再加上拍卖当晚派去的人被买主打了一顿,所有心中也一直堵着一口气。 这些时日里都在暗中调查,而前几日在帝国第一商场解清秋和两个雄虫的那个修罗场,也被广为传播。 万年单身的解少将身边忽然有了一个乖巧貌美的雄虫,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 许裳人虽然蠢,但毕竟在许家那奸诈狡猾的老太婆许天瑶手下长大,这点真相嗅觉还是有的。 但她的莽撞也注定做不了什么大事儿,眼见着有了这个猜想,也沉不住气了,开始笃定解清秋就是那个买家,现在已经暗戳戳地决定要给她使绊子了。 “少将,我们该怎么办?”欧副官的讲解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解清秋带着几分嘲弄和轻蔑笑了一下,坐着的模样又随意了一些。“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她不是没有证据?再说,就算有证据那又怎么样。” “到地下拍卖会场去买雄虫,买不到也没抢成,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你觉得许裳敢和她们家老太婆说?” 欧副官抿了一下嘴,没有说话。 解清秋说得也确实有道理,因为许天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好面子,不会放纵自己的许家后辈做这样的事情。 可许裳毕竟顶着一个帝国四大家族之一大小姐的名头,闹得太开了,对解清秋而言免不了要承受很多明枪暗箭。 “过几天不是那许裳二姨的生日?”她轻笑一声,摩擦着食指和拇指指腹。“那就也顺便送她一份礼物?” 欧副官一怔,“什么?” “她不是喜欢貌美乖巧的雄虫?那我们就送她一个呗。”她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走到欧副官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姨过生日了,作为侄女开心多喝两杯没问题吧?” “至于喝多了会发生什么,这谁又能知道呢?” 欧副官了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而后行了一个军礼。“收到,解少将。” 解清秋被她逗笑了,用脚背在她的小腿处轻踢了一下。“赶紧回家吧你,我家可没有你睡觉的地方。” “嘿嘿嘿,不打扰你和解梨了,不打扰你和解梨了。”她憨笑几声,和解清秋一起出了书房门,方才的谈话都被锁在了那一扇中,除她们两人之外无人知晓。 欧副官临走了还又贫了几句嘴,“祝少将有个美好的夜晚。” 说完怕被打又匆匆下楼离开。 解清秋摇头笑了笑,没有着急下去,而是返回书房,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烟盒和打火机走到房间露台处。 她熟稔地抽出了一根薄荷色的细烟,在烟盒上轻敲了几下才叼到嘴中,含了好几秒之后才记起点烟。 卧房和露台的灯都没有开,古旧的机械打火机在转动时发出咔擦一声,火石的火星掉落了几粒,亮黄色的焰火骤然升起,照亮了她半张脸,焰火凑到了细烟旁不过一两秒就点燃了。 打火机又被咔地一声合上,露台上也就只能看见一点猩红的光了。 她不爱抖烟灰,任由它承受不住自行掉落,也不爱让烟过肺,薄荷味草草地在口腔中晃荡一圈后就又被吐出。 有时候解清秋真的觉得人生奇怪,不管得到了什么、身居何位都会有烦恼,但偏生人世烦恼这么多,她又就是过得比其他人艰难一些。 解清秋不喜欢算计人,不喜欢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可命运就偏偏在步步紧逼,她站在悬崖边上、命悬在刀尖上,不主动出击就会变成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真操蛋。 她狠吸一口,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把烟碾熄,而后丢在露台上。 一根过后,她又重新点上了一根。 还没抽完,就听见卧房的门有些动静。 15.少将又去赴宴了 她朝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秒钟,果不其然是解梨这个小傻子。 不过他进门的方式倒也坦荡,没有偷偷摸摸的、也没有悄无声息,就那么正大光明、大大方方,好似他原本就住在这间卧房。 解清秋看得有趣,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坐在露台的围栏上。 解梨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才发现她在露台上,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他头发湿润,整个人漫着一股蒸腾的水汽,还透出好闻的牛奶味沐浴露的味道。 像是刚刚洗了澡。 “姐姐,我洗了澡了,没有味道了。”他一边走近一边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语气又那么郑重其事,像是这件事情有多么重要。 然而解清秋本人不解风情,只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哦。” 他又走近了几步,像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她在抽烟一样,诺诺地揪着自己的衣摆问她:“姐姐,你在抽烟啊?” 解清秋看他的模样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烟微微低头,而后悉数喷在了他的脸上。“昂,在抽烟。” 薄荷味又烈又呛人,惹得解梨忍不住咳嗽。 她这次快活地笑了,也承认做个恶人确实有趣得多,看着一只柔弱貌美的雄虫因为而眼角绯红,确实很能满足人的施虐欲。 解清秋又抽了一口之后就把烟碾熄了,她没有让人抽二手烟的癖好。 “姐姐不开心。”这下他倒是胆大了,走过来拉着了解清秋的衣角,用着一种只属于稚童的,无忧无虑的眼神看着她。 小孩子就这点好,什么都不用想,智力停留在小孩子的人也是一样。 她忍不住用自己沾满了烟味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没事,没不开心,睡觉。” 不知道解梨把睡觉理解成了什么,只见他听到那两个字之后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蹿到了解清秋的床上,还十分乖巧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水光盈盈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解清秋的脸已经黑,这都是从那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孤雌寡雄、干柴烈火的,万一她一个把持不住该怎么办。 这可真是不把她当外人啊! 她走过去掀开了被子,“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谁教你随便上别人的床的?” “姐姐不是别人,是姐姐。”他很讨巧地回答,然而还是被解清秋无情地拒绝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还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 * 几日后,解清秋带着欧副官以及一个挑不出错的礼物去赴宴。 许裳的二姨叫许子灵,是如今许家当家许天瑶的二女儿,不算太受宠,但也是帝国四大家族之一许家明面上的二夫人。 许天瑶一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叫许子宁,她也是许裳的生母,天资愚钝不太受许天瑶的喜爱。许子灵也不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女儿,真正捧在手心的是最小的女儿许子婴。 但戏谑的是,她不看好的女儿许子宁却死在了保家卫国的战场上,最受宠的女儿却因为家族内斗而亡。 也是从许子婴的逝世开始,许天瑶对于家族内的人越发地严苛、也越发地敏感,近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想完这些,悬浮车已经停在了许家大门口。 一打开车门,就是长长的红毯,大门口站着两个貌美的雄虫,穿着得体,但眼光却不纯,对于赴宴的一些雌虫的眼神挑逗也全然接收。 她嗤笑一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迈下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准备好了?” “好了。”欧副官即刻回答。 解清秋站上红毯时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与女王的寿宴不同,这次镁光灯在两侧频繁地闪烁着,红毯上也散落着金箔飘带。 这个时候她才有了实质的纸醉金迷感。 把礼物递给了门口专门负责收礼物的门童,她带着欧副官进了门。 进了宴会厅之后忽而全程寂静了一瞬,众人把目光移转到她身上,再是恢复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又是这样,真是无趣。 解清秋在心中暗自翻了一个白眼,每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都是这样,她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好说的,每次都能背着她说那么多。 欧副官也去了自己的交际场,特属于她们副官、助手群体的,她通常能够打探到很多消息,当然,其中大多是八卦。 该骂还是骂,该喝的酒还是得喝。 那些人说得差不多之后,就开始走向她敬酒,东一句西一句地开始扯些没用的。 按往常而言,她肯定是敷衍了几句之后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反正她一个从垃圾星来的,再怎么社交也还是会被看不起,但今天不行,今天她得做足了不在场证明。 许裳相不相信不要紧、许天瑶相不相信也不要紧,最主要是证据相信,没有铁的证据,她们就不能奈她何。 她的指尖在高脚杯的杯沿敲着,对面的人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而后解清秋又打开光脑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到点了,这个时候许裳应该已经喝下了那杯带料的酒了。 说起来,许裳和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也想用这样的手段让解清秋在这次宴会上出糗,但兜兜转转,她自己的药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又百无聊赖地在宴会厅站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听到了后院传来的尖叫声。 解清秋嘴角扯了一个淡淡的笑,而后就见宴会场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院走去,在人潮中她也抬走随着大流走了。 顺着声音走到了后院的一个杂物间,此时杂物间的门大开,已经满头白发的许天瑶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透过那大开的门,里面的情景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那许裳只穿着一件衬衣,扣子匆忙而又潦草地系着,嘴上的口红已经晕开,面上还有没褪去的酡红,因为情事的粗喘还没有平复下来。 一只浑身赤裸的雄虫正蜷缩在木板床上,披着一件女士外衣,面上和脖颈处的口红印一眼便知是谁留下的。 而杂物间门口,有一个坐在地上不停颤抖的雌虫,看穿着像是这个家的雌佣。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许裳像是感受到了,猛地抬起头看向人群,正正好好地和解清秋对视上。 16.少将狠狠地教训了坏蛋 欧副官进入宴会厅之后就去了专属于她们这些副官、助手的小分会场。 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人,偶尔有换新的,但多数都是熟悉的面孔。 这里倒不像主会场那么拎不清,大家都是打工人,大部分人对于欧副官还是羡慕的,毕竟跟的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解清秋虽然节俭,但不苛待手下的人,所以工资多、福利也多,脾气容易躁,但又不随便冲人发火,更没有什么大家族施虐副手的劣习。 沾了解清秋的光,她在这分会场还是混得如鱼得水的。 当然,也还是总有那么几个跟她看不对眼的,譬如许家的大小姐的那个小跟班苟月退子。 每次看到她鼻孔都要上天,满脸的小人得志,欧副官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狗随主人。 周旋了没多久之后,她就眼尖地发现苟月退子开始走神了,手里那杯半永久的红酒也不晃悠了,拿着光脑走到角落不知道要干什么。 哦,大家不知道,但是欧副官本人还是知道的。 无非就是跟着她主子陷害她上司这件事儿。 她跟面前的人打了个招呼,尿遁的名义去到了和苟月退子相反的方向,又躲进了一个阴暗的小角落里。 借着旁边高大的树木,她从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玉笛,轻轻吹了几个音节,没有发出声音。 但她知道信号已经发出去了,这是解清秋花了大价钱请人做的联络仪,无须联星际网,只是通过高频的、虫耳无法听见的声音传递信息。 不一会儿,她的身边就轻轻落下了一只雌虫,她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竟然像是连呼吸都没有。 “夜一,把苟月退子的药粉换到许裳的酒杯里。”她轻声说道,“那个雄虫带来了吗?” 夜一没有发出声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个药粉能让雌虫失去理智,通常会搭配另一种花汁使用,因为食了药粉的雌虫会嗅着花汁味道走。 “好。”欧副官给了一个眼神,夜一又悄无声息地隐入墨色中去了。 帝国管理混乱,女王昏庸无能,有些大家族会偷偷养暗军,因为规模不大,所以兰云菱也没有发现。 解清秋也养了,但不是暗军,只是保护她替她做事儿的暗卫,里头的雌虫都是她从垃圾星、拍卖场、乱葬岗救回来的,没理由对解清秋不死心塌地。 欧副官见这还是头一回。 弄完这些也不过五六分钟过去,她绕路回到了厕所,又从厕所的方向走到了小分会场,回到了方才交谈人的身边。 苟月退子还没有回来。 * 和解清秋的眼神对上之后,许裳像是忽然发了疯一样,她不顾形象地想越过人群来撕烂她,嘴里还发狂大叫。 “解清秋,你这个贱虫,你不得好死,你居然陷害我。” 许裳面目狰狞,但解清秋神情无辜。 她这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解清秋身上,其中还包括着许天瑶犀利的眼神。 解清秋微微一蹙眉,嘴角抿了一下,正声道:“许大小姐,我很抱歉看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这怎么又算得上是我陷害你了。” “就是你,就是你!不是你还能有谁!” 她面上展露出几分愤怒,“许大小姐,我为什么要陷害你?我们什么怨什么仇?在我印象中这是我们两个第二次碰面吧,上一次是在女王寿宴,但也是点头之交。” “我解清秋行得正坐得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一直都呆在主会场,哪来时间陷害你?” 她给了一个眼神给方才跟她搭话的某个中校,那中校颤颤巍巍地点头。 人群也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嘈杂得很,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但这个时候谁心里有鬼谁就觉得在说自己,比如解清秋、比如许裳、比如许天瑶。 许裳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许天瑶低吼一声:“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许裳不说话了。 怒吼过去她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变得柔和很多,对围着看热闹的人说:“招呼不周招呼不周,是我孙女裳儿不懂事,别让她坏了大家地心情,我们现在去切蛋糕吧!” 语罢,她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解清秋这才发现许子宁也在旁边。 主家发话了,大家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解清秋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淬着毒的目光一直没移开过,于是在随着人潮走了没一会儿后,她又拐了个弯回去。 回去的时候那个杂物间什么人都没有了,许裳正抽着皮带在打那只雄虫,雄虫逃无可逃颤抖着接受。 此刻他白皙的身上已经遍布红痕,几乎皮开肉绽。 那可怜兮兮、泪水盈盈的模样让解清秋一恍神,眼前忽然闪过解梨躺在她身下眼角发红的模样。 她立刻清醒过来,真是鬼迷日眼了。 “啧,许大小姐好大火气啊。”一开口她就嘲讽道。 许裳立刻回身看向她,“解清秋,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就打算要冲上来拼个你死我活,被解清秋走进杂物间一脚踩着背部脸贴在了地上。 “许大小姐,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打过我呢?” 她嗤笑一声,把掉落在地上的女士外套又给那只雄虫盖上了。 “怎么这么对自己春风一度的小雄虫呢?万一你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虫蛋呢,不打算负责?” 许裳挣扎着啐了一口,“这种卖身的贱虫不知道给多少人睡过了,负责?呵。” “你不一样睡过很多雄虫了?”她脚下用力碾了碾,有些忍不住想抽根烟,但还是没动。 许裳吃痛,大声吼叫,“解清秋,我记住你了,你这个垃圾星来的贱虫,你凭什么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一定会弄死你的!” “就凭我现在把你踩在了脚下。”她蹲下去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许裳的脸,勾起一个嘲讽十足的笑。 她声音放得很低,只有两人才能听见。“许大小姐,想要弄我你还太嫩了一些,我劝你好自为之,这次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许裳一僵,但很快又张牙舞爪了起来。“就是你就是你,我知道就是你。” 解清秋嫌吵,皱了皱眉头在旁边找了个抹布堵住了她的嘴,又恢复了正常音量。“你以为是我就是我了?说话做事要讲证据。” 而后她又找了一根绳子有技巧地把她捆了起来,不留痕、能挣开,但她自己要磨一些时间。 解清秋走向那个雄虫,从自己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了一张通用一次性的卡,然后递给了他。 这卡很人性化,堪称当代杀人越货犯罪的好工具,能存储和使用一次,不留名不留姓,全是女王陛下做出的好事儿。 “给自己赎个身,早点脱离苦海找点事儿做,做这种对身体也不好。”说完之后她又补了一句,“要是下次我在那种地方看见你了,腿都给你打断。” 雄虫颤抖了一下,接过那张卡低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解清秋摆摆手,又回到了会场中。 17.少将喝醉了 解清秋这次在宴会上喝了不少的酒,兴许是因为这次她因为要制造不在场证明没有躲懒,所以其他人把从前没有灌的酒都在这一次补上了。 她没有司机是人尽皆知的,故而欧副官没喝。 回程的路上她迷迷糊糊,瞪着眼睛看着车顶都觉得天旋地转。“欧副官,你别转圈圈,好好开车。” 欧副官叹了一口气,“少将,我没转圈圈,你可能喝醉了。” “哦,原来我喝醉了啊!”解清秋在身边掏了掏,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她的记忆混混乱乱地停留在了女王寿宴那一天,她答应要给解梨带礼物回去。 “那个谁,那个开车的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她捋了一把头发没想起名字,“你给我带去花店买束花呗,我买了个雄虫吵着闹着要带礼物给他。” 欧副官抿了一下唇,还是忍不住反驳道:“少将,我姓欧叫副官,是你的副官,跟了你十多年了。” “啊,你叫欧副官?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啊?”解清秋自以为暗戳戳、实在明晃晃地笑话欧副官。 欧副官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少将,这是你捡到我的时候给我取的名字,说我生来就是要做你的副官的。” 欧副官没名没姓、无父无母,是个落后星球红灯区长大的野孩子,记事儿开始就在酒吧里扫厕所,吃着百家饭长大,也可以说那红灯区给过她一口饭的都是她雄父。 彼时解清秋也还只是一个小小上尉,被上司派去那一片红灯区做任务,见着她可怜就用毕生积蓄买下了她。 她没名字,求着解清秋给她取一个。 解清秋的敷衍从那个时候就看得出来的,见着旁边海报上画了一只海鸥,就让她姓欧。又说自己迟早会升军衔、迟早会有自己的副官,还很慷慨地说让她做,所以就把她取名为欧副官了。 “哦,原来是我自己取的啊。”解清秋喝醉的脑子转了好久才听明白那句话,又说:“那这个名字真好听,解少将真有才。” 欧副官:…… 她绕了一段路,开到了附近的一家花店,解清秋特地指定要红玫瑰,于是欧副官就买了99多一大束,让解清秋明天清醒了肉疼去。 星际时代的纯种植株不便宜,毕竟发达的星球已经完全城市化,能够供养植物的地方少得可怜,多数都是从其他星球运过来的。 仅这束玫瑰花了3000星币,是解少将小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买好之后她塞到了解清秋的怀里,然后把她送回了别墅去,说别墅也不完全正确,应该说是一个带着院子的三层小独栋,在房价便宜的郊区。 说好听点是清净,说难听些是偏僻。 不过也因为人少,悬浮车可以随便停在门口,院子里也可以随便种什么植株,哪怕是有攻击性的异变植株也没人说什么。 到门口后,欧副官发现房子里的灯还亮着。 她打开车门把解清秋搀扶了下去,那个走路摇摇晃晃解少将还很固执地说自己没醉,能走直线、能开机甲,欧副官只能由她去了。 解少将不乐意拿钥匙,偏要摁门铃、敲门。 摁响之后还要朝着欧副官摆摆手。“你走吧,小欧,我回家了要睡觉了,你虽然没有雄虫,但你也要早点回家。” 欧副官:吾日三省吾身,她是我上司、我打不过她、她给我发工资的。 “走走走。”解清秋看她站着不动,准备抬脚赶人了。 欧副官想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看着门被打开了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顺便开走了解少将的悬浮车。 解清秋才不管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自己觉得自己靠着的门框都在不听话地晃动。 看到门被打开之后,微暖的灯光从室内洒出后,才觉得舒适了几分。 “姐姐,回来了!”解梨看到她之后眼睛就亮了,胆大包天地靠过来抱了一下,解清秋也顺势卸了力道把身体挂在他身上。 她用没有拿花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傻子,扶我进去。” 解清秋主动靠近,解梨更加开心,吃力地托着她,把门关上之后,小心翼翼地把她半扶半抱到了二楼她的卧房里。 “你个大男人怎么长得比我还矮,以后哪家的姑娘看得上你哦?”解清秋感受到自己是半弯着身子的,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 解梨没听清,“什么,姐姐你说。” “啊?什么?”醉鬼解少将也不知道。 把她放下床的时候,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解清秋从身侧举起了那一大束玫瑰花,半闭着眼睛瞎说:“这是给你带的礼物,不要哭了,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雄虫。” 解梨整颗心都雀跃了起来。 他觉得今天真是被神明眷顾的一天,这是少雄漫《加油吧!恋爱的雄虫》中的原话,他不太理解眷顾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他理解那样的开心。 “没有哭,没有哭。”他向来懂得恃宠而骄,用自己的脸蹭了蹭解清秋的脸。“梨很乖,不哭的,姐姐在这里就不哭的。” 解清秋嫌热得慌,把人推开了。 他又把脸埋到了那一大束玫瑰花当中,深深地嗅了一下,“好香啊,姐姐。” “啊,是吗,让我闻闻?”解清秋半撑起自己,由于力道不够,脸一下就砸在了玫瑰上,砸碎了好几朵完成的花。 她点了点头。“嗯,确实很扎。” 解梨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几片花瓣,有些心疼,塞到了自己的睡衣口袋里。 太过贪心的他打算在睡觉之前再抱抱她,于是捧着自己的玫瑰小心翼翼地埋到了解清秋的怀里,还不知死活地蹭了蹭。 哪里想到惹得她呼吸粗重了很多,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服相交缠。 醉鬼解少将觉得自己的思绪更加乱了,仅剩的三两分清明一下都没了,而她又恰巧在这样的时刻感受到了熟悉的雄虫气息。 最深层的精神链接认定为伴侣。 于是她揽住对方的腰一个翻身,凭着雌虫的本能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 …… 玫瑰花瓣又被压碎散落一床,故而也无人看到那花束中间有个卡片,上面赫然写着:异变情·趣红玫瑰,雌虫把控不住的欲·望,带给你一个浪漫的夜晚。 18.少将把人弄哭了 解清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脑发昏、太阳穴突突地疼,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最后一杯酒上。 用脚趾头都想的到是她昨晚上喝醉断片了,这该死的欧副官居然不帮她挡酒,送回家来了还不给她做醒酒汤,真是一点也不尽职尽责。 她从床上爬起来,又感受到上一次的那种不适感,但转瞬即逝,而且睡衣正正好好地穿着、身上干干爽爽的没有异样,因而她再一次没有放在心上。 解清秋打开光脑给欧副官发了个信息。 【解决你一切问题:扣你这个月奖金。】 【呕!副官:?】 发完信息之后她才感觉自己舒服了一些,爬下床洗漱去了。 洗漱完下楼后,又是一顿贴心而又丰盛的早餐,她舒心地理了理自己的睡衣,坐到了餐桌上,从第一杯热牛奶开始,开启了自己美好的一天。 “下次我再喝酒记得给我煮蜂蜜水,我现在脑子疼。”说着,她揉了一下太阳穴。“蜂蜜水你会弄吧?” 解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啊?” “没有做过,可以给姐姐做。” 他说着,又用舌尖卷走了唇上沾着的牛奶,模样清纯,但解清秋莫名地产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知道那不受控制的脑子都想到了什么,半边身子竟然还有些酥软。 她赶紧猛灌了一口热牛奶,把自己那些秽乱的想法压了下去。 难道真的是她禁欲太多年了,现在也到了那种如饥似渴、如狼似虎的年纪了?是不是真的该考虑找个伴了,或者去会所找个干净的床伴? 解清秋又喝了一口牛奶,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想到这里,她打开光脑给欧副官发去了一个信息。 【解决你一切问题:哪家会所的少爷干净又好看?】 【呕!副官:?少将你开窍了?】 发完她又关闭了对话框。 而解梨对于这一切都不知。 * 今日无事,解清秋的假期还有一个小尾巴,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换衣服上了三楼。 这个郊区的小独栋是她全款拿下的,一共有三层。 第一层是厨卫客厅和餐厅,第二层是一间主卧、两间客卧、一间书房和一间影音室,第三层则是健身房和一个顶层外露的游泳池。 说是外露也不完全准确,因为有个玻璃顶罩着泳池。 她没有什么爱好,也不是一个喜欢流连风月场的人,工作的时候大多住在军队里,往日假期就是待在这个小独栋里吃饭、锻炼、打理小院子。 思绪到这里,她又想到了如今一片狼藉的院子,由于上次很久没回来,好不容易放假了还被派去做任务,所以花草都枯了。 养在温室里的花就这点不好,承不住什么风雨、受不了什么挫折。 解清秋的泳衣秉持着她一以贯之的慵懒和随意,贴身的剪裁设计将她姣好的身材、逆天的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胸前开的叉一直下延到腹部。 其他都无所谓,她对自己的身材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没什么胸,省了好多布料、能穿好多衣服。 刚入水,门就被推开了。 解清秋看去,发现解梨出来了,还大剌剌地展露着那一双白得刺眼的腿,上身欲盖弥彰地裹着一件她的外套,手里还抱了一个小浮圈。 “姐姐。”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胆子倒是大得很,直接就走了过来。 她在水中转了一个身,眯了眯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解梨自顾自地解下了那件外套乖巧地搭在了岸边的沙滩椅上,外套里面还穿着一件白t恤,看来也不算是完全大胆。 而后他把小浮圈放在了水面上,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脚去触碰水面,嘴里嘟嘟囔囔着:“要和姐姐一起。” 解清秋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这个解梨大胆吧,有些时候又怯生生地讨好,像是整个世界都欺负了他一样,但说不大胆吧,可很多事情没人说他也敢做。 偏生他做的这些都在她可忍受的范围之内,还真的生气不起来。 更有甚时,解清秋还觉得人就是这样才有活力、有生机。 解梨还在试探,她瞧着恶向胆边生,一把拉住了他的腿,而后将他拉入到了泳池中。 他一时不察,整个人坠了进去,触碰到水的时候开始手脚乱舞,水花被扑腾得很高,还伴着他灌了水的声音。 解清秋这才发觉事情不妙,游过去双手托住他的腋下,一用力就把他举了起来上半身脱离了水面。 解梨在空中也扑腾了几下,后知后觉没水了才停下了自己慌张的动作,下意识地朝着解清秋张开手臂,似乎是死里逃生之后想求一个拥抱。 毕竟是自己先手贱的,吓着别人了,她心里还是有愧疚的,于是将他往下拉了拉,慷慨地给了一个拥抱。 相触的一瞬间,解梨就把腿盘到了解清秋的腰上,双手还紧紧地绕着她的颈,脸也凑过来贴着她的脸颊。 贴了一小会儿,解清秋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怀中的人在一更一更地颤抖,两人脸颊相贴的地方还隐隐有濡湿之感,再是仔细一听,就可以听见小声的呜咽。 坏了,她心中一紧,玩过火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强硬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扒开了一些,而后双手掰正了他的脸和自己对视上。 眼前的人一双黑眸如浸了水般不停地滚落着泪珠,眼角微垂还发红,整个人透露着一碰即碎的脆弱感。 解清秋觉得自己的虫纹在发烫,因为她看到这一幕竟然该死的施虐欲大过于愧疚情绪,倘若不是她还有些理智,估计就要把人就地正法了。 她咬了咬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一开口嗓音却还是有些哑。“我错了,你别哭了,我下次不这么弄你了。” 哎哟卧槽,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不是。”她深吸一口气,又把人扒开了一些。“我的意思是我跟你赔礼道歉,你别哭了就行,你想要啥我看看能不能给你。” 解梨更咽着摇头又点头,最后打着哭嗝断断续续地说:“那姐姐游泳,教我一起,我下次就不会,这样了。” “得得得,你别哭了,我教你我教你。”她彻底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而后略有些粗鲁地帮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这一擦,解梨的眼角更红了。 解清秋眼眸暗了暗,重重地摩擦了一下帮他擦过泪水的指尖。 19.少将和傻子悠闲的一天 解清秋答应了教就是真的教。 等到解梨彻底稳定好情绪之后,她才开始。 刚开始是想着把人弄哭了不好意思,教的时候就温柔些、耐心些、细致些,不要把脆弱可怜的雄虫当作手底下能操控机甲的兵来操练,但教着教着,她也完全进入状态,忘记了刚开始的想法。 故而原本该惬意而又悠闲的上午时光,但在帝国主星主区某郊区某独栋的顶层,却传来了解少将严厉的训斥声,以及某梨不停的道歉声。 “腿,腿,腿是怎么放的?我刚刚是怎么跟你说的?” “对不起,姐姐。” “我说了什么?你怎么又这么呼吸?” “对不起,姐姐。” “你的手!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自己想想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对不起,姐姐。” “犯过一次的错误你能不能不要再犯了,一而再再而三,我现在可以给你机会,真正实战的时候谁给你机会?” “呜~” …… 一场教导下来,解清秋可谓是大汗淋漓又酣畅淋漓,对这个充实的上午十分满意,而她本人也十分笃定,解梨也是这么想的。 她大手一展,揽住了解梨的肩膀。“怎么样?是不是学到了很多?” “呜~” “哭什么?”她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对方没有掉金豆豆之后才松下了一口气,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去洗个澡吧,洗完澡吃饭了。” 解梨又用那样怯生生地小眼神瞥了她一眼,瞥着瞥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而后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傻样。”解清秋也笑了,随后回房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雄虫洗澡一般都比较慢,据说是因为步骤多,所以她弄完下楼时,解梨还没出来。 心情好,解清秋也愿意多费一些时间来尝试做饭吃,也许她天赋异禀,第一次就能做出美味菜肴也说不定。 像是一种刻入了灵魂中的习惯,打开冰箱之后,她自然而然地拿起了鸡蛋,又掏出了几个番茄。 没有菜谱也没有视频,更从来没有见别人做过,但她就是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理。 在这个过程中,解清秋一直处于一种大脑放空的状态,思绪也全部停止运转,全凭着一种惯性在行动。 等一盘红黄交加的菜做出来时,她才恍然回神。 上面还冒着氤氲热气,甜咸的口味顺着雾气钻入到了她的鼻腔中,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法寻找的熟悉感。 “姐姐,你在干嘛呀?”解梨的声音打破了这样一种混沌,他凑了过来看着那一盘菜。“姐姐做的菜吗?是什么啊?” “番茄炒蛋。”她脱口而出。 “好厉害的姐姐。”解梨帮她把这盘番茄炒蛋端到了餐桌上。“会做饭的姐姐,好厉害。” 解清秋算是真正地反应过来了,“那当然了,也不看我是谁?有多少雌虫会做菜,我也算得上是帝国第一虫了。” 剩下的两菜一汤由解梨补上了,解清秋坐等吃饭。 等到剩下的菜上完之后她的番茄炒蛋都凉了,味道也变得不太美味,但解清秋还是一点不剩地吃完了,期间还慷慨地给解梨夹了几筷子。 这一日算得上是真正的悠闲。 午休过后,解清秋又换了一身深颜色的衣服,打算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小院子。 种子她都已经准备好了,是这个假期去其他星球出任务的时候收集的,什么样的都有,这个东西在主星昂贵,但在其他地方不值钱。 不过可惜的是,都是异变植株,失去了最原始、最本真的那种美。 异变植株完全就是为了迎合人的需求而研发出来的,生长速度快、长出的花果高概率的完美,还带有一些其他的功能,失去了一部分种植的快乐。 但解清秋也不在意。 她带好小锄头、小铲子、小喷壶,还有自己搜罗来的那一大包种子下楼了,解梨看到之后也跟着换了一身衣服,说什么都要跟着她一起。 他不碍事,她也就随他去了。 这些种子当中,她最喜欢的就是红山茶,彼时见到花开她就下定决心要把种子带回来。 那大片大片的、近乎糜烂的暗红,像是一滩鲜血喷溅到了墨绿色的叶片中,又在最烂漫、最茂盛时整朵花徒然坠落,所有盛开的瑰丽骤然停止。 想着这些,她手上已经开始动作了,给不同的品种都分好区之后,就开始挖坑了。 解梨也跟着她哼哧哼哧地挖坑,还是小孩子心性,所以弄得手上脸上都有泥巴,偏生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姐姐,我也要种花花。”他挖好几个坑之后眼睛就瞥向了解清秋的种子。 她往里掏了掏,找出了一小包小雏菊的种子,这种植物生命力顽强,很难被养死,随便他怎么折腾都可以。 倒也不是解清秋小气,最主要他的心智还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第一次养植物要是养死了,估计得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为了保护好孩子的童年,她老母亲真是操碎了心。 解梨不知道,欣然接过了,学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种子撒了进去,又轻轻地盖上了一层土,呼吸都克制着,似乎是在害怕力道太大会弄坏那些种子。 此时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她一个雌虫皮糙肉厚的倒是没关系,解梨这个细皮嫩肉的雄虫晒了一会儿之后就不行了。 额头和鼻尖冒着细密的汗水,从额上滑下时意图滚进眼中,又被睫毛阻拦,脖子和脸颊被太阳直射的地方已经有些泛红。 但其本人没有任何自觉,还在不停地弄自己的小雏菊种子。 解清秋啧了一声,去后院儿的杂货间找了一顶草编的遮阳帽给他,这东西现在星际也是个稀罕物了,几乎没有做的。 解梨得到一顶帽子,开心地笑了一下,甜甜地叫了几声姐姐,又忙活去了。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两人才把种子都种了下去,院子最中间、从大门到房门的这条小路旁边,解清秋都种满了山茶花。 若是花开,站在她房间的阳台上也可以看到那番美景了。 已是日暮,她先是丢了一块儿给解梨,又捞了一块儿给自己擦汗,四肢舒展开的时候才觉得腹部空空、饥饿难忍。 正准备进去找些东西吃的时候,她的光脑响了。 20.少将有白月光? 解清秋打开光脑一看,发现是女王的副手乐芯发的邮箱简讯,她眉心一凝直觉事态不对。 “我有点事儿,你先自己玩。”语罢,她就匆匆上了书房。 打开看到第一句话起,她就咬紧了牙根,几乎是攒着怒气把这一封简讯看完的,最后一个收尾的句号纳入眼睛后,她粗喘着气站起身在房内走了两圈。 发现火气不减反升之后,再也忍受不住地把桌面上的文件夹全部挥到了地上。 “我艹!兰云菱我真是干了你全家了。”狠狠地骂了几句脏话之后,解清秋才觉得自己心中的火气熄了很多。 但心中那股怨气还是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那篇像小论文的简讯表达的无非就是那么个意思——希望解清秋在下个月月末代表帝国去联盟谈判。 为了防止她拒绝,兰云菱还特地让乐芯在简讯中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那件事,故技重施地用哪件事情来威胁她、逼她就范。 偏生解清秋还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想到这里,她又怒骂了一句:“我迟早地干翻你们兰家,一群傻逼。” 说是说让解清秋代表帝国去谈判,事实上谈判的内容完全不由她做主,她只是个传话的、是个会被千夫所指的传话的。 她还在暗自生着气,书房的门就被轻轻地敲响了,很细微。 用脚趾头都想的到是谁,解清秋本来不想理会,毕竟她还在气头上,但他不知死活地加重了一些力道又敲了敲。 在她忍无可忍之下,还是打开了门。 “干什么?” 解梨被她的声音吓得一颤,眼睛不自觉地泛了些红,但还是固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姐姐,给你喝。” “甜甜的,喝了就不会生气了。” 那是一杯半透明微浑浊的饮品,嗅着味道确实是清甜,像是多种水果混合在一起榨出来的果汁。 解清秋只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地回答:“我没生气,谁跟你说我生气了。” 解梨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中尽是期待和宠溺的无奈。 “好吧,我确实是有一点点生气。”她接过了那杯混合果汁,大灌了一口,各种清甜爽口的交缠在一起,味道出乎意料得好。“还不错,下次还可以做。” “好诶~”看见她把混合果汁喝下去了,解梨咧嘴笑了笑,又说:“姐姐,做好饭了,我们吃饭啦。” 这一番下来,解清秋心中的怒气奇异地散去了很多,也没有原先那么憋屈了,两人步履轻快地下楼吃了个晚饭。 由是今晚上,解清秋也乐得陪他看一下晚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 又是俗套的两雄争一雌,灰雄虫嫁入豪门却被恶雄父折磨的狗血故事,解清秋看得迷迷糊糊,早就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但解梨却看得津津有味、十分共情。 偏偏他还不清净,看到不能理解的地方还得问两句,解清秋昏昏欲睡,随口回答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内容的话。 “呜呜呜,姐姐~这个雌虫明明有雄夫了,为什么还要去外面找别的雄虫啊?” “因为外面的更好看、更乖巧呗!” “呜呜呜,姐姐为什么这个雌虫的雄父不接受雄虫啊?” “因为不喜欢呗。” “呜呜呜,姐姐你的雄父会接受我吗?” “我……”解清秋只说出了一个字就顿住了,其他未说完、未思考的话被吞到了肚子里。 雄夫?雌母?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自己都从来没有见过,又怎么给他答案。 她解清秋生在垃圾堆里、长在垃圾堆里,别人喝营养液、她喝植物茎液,以天为被以地位床,自己养活了自己,哪来什么父母。 按理说她不会伤心,但每每提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感,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疼痛堪比扒皮抽筋。 “姐姐?”解梨发现了她有些不对劲,于是怯怯地凑了上去,似乎是想贴紧一些,但被解清秋站起身躲开了。 “姐姐!”他心下一慌,以为她生气了,于是拉住了衣角。 解清秋额上青筋跳了跳,面色有些涨红了。“你先松手。” “不要不要。”解梨重重地摇了摇头,眼睛一下就变红了。“对不起姐姐,是梨错了,错了。” 他不知道解清秋没有父母,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只知道自己应该道歉。 “你没错,你先松开。” 解梨不愿,攥着她衣角的手指都因为力道过重而泛白了。 解清秋没有了耐心,直接扒开了他的手指往玄关处走,又揉了揉太阳穴立刻给欧副官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找只雄虫,现在,快点,还是原来那家酒店。”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拿起挂着的外套准备出门。 临离开之前,她还特地回头多说了一句:“我有点事儿,可能不回来了,你先睡。”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解梨眼眶中蓄着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被合上的门,仿佛这样那个离开的人下一秒就会回来。 但终究还是没有如他所愿。 解梨理解不了,为什么上一秒还陪自己看电视的人,下一秒就起身离开,为什么昨晚还缠绵床榻的人,今天就可以和别的雄虫去开房。 还是当着他的面。 电视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还在播着,争吵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因为我不爱你你知道吗?我什么样的身份和你这样的蠢货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做。” -“送上门来的雄虫谁不上?我和你睡就代表爱你了吗,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呢?” -“因为你和我爱的人长得很像,你只是他的替代品,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 解梨听得浑身一颤,嘴中不自觉地复述了一遍,“替代品,长得很像。” 沉默了几秒后,他像是才恍然大悟,“梨和姐姐爱的虫很像,长得很像,但姐姐不爱梨。” 他感觉自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股寒气从背脊直钻入头顶,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上楼打开了解清秋的卧房门。 21.少将找不着小傻子了 说是进入了解清秋的房间,但他终究也不敢做些什么。 解梨如今没有办法去处理太过复杂的事情,没有办法去给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应对方式,但他也知道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他打开了解清秋衣柜的门,让自己钻了进去,合上之后在角落中蜷缩成了一团,而后嗅着衣橱中残留的、浅薄的解清秋的味道抱紧自己渐渐睡去。 好像在这样萦绕四周的味道中,他也是被拥抱的、也是被爱着的。 * 解清秋的心情不太美妙,因为她发现自己最近精神力暴动越来越频繁,这很不好。精神力暴动会让她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会发泄施虐欲的屠夫。 倘若在安定的环境中,她还可以找一只雄虫帮她梳理,但是在紧急情况下还这样,那就真的会酿成大祸了。 解清秋惜命,是绝对不愿意事态转变成这样的。 “少将,我觉得你得考虑一下找一只雄虫进行深层次梳理了。”欧副官给她端了一杯热水,这次她的精神力暴动还不算太严重,所以梳理完也没有那么疲惫。“一直这样隔靴搔痒也不是个事儿。” 精神力很私人,也很重要,解清秋不放心让不知根知底的人进入自己的精神海,所以每次找雄虫梳理的时候都是在最外层浅浅梳理,一直没有进入到深层过。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进入到精神海需要在床上。 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要想深层次地梳理精神海内杂乱的精神触手,就必须在雌虫和雄虫交合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达到真正的身神合一。 但解清秋不愿意。 这样导致了暴动一直没有被解决,只是降低到了她可以压制的阈值。 “我知道了。”她接过热水喝了一口,又想到了这几日,她频繁地对一个智力停留在孩童时期的傻子产生冲动,由此切实地开始觉得自己真的要找一个了。 “你帮我留意一下吧,我自己找肯定不太行了,就……”她思考了一下自己想象中伴侣的模样,“就家里不要太复杂,乖一点、会做饭、会叫姐姐就行。” “解梨?”欧副官听着她的形容脱口而出。 解清秋沉默了一瞬,而后瞪了她一眼,“你别瞎说,他已经有雌虫了。” 欧副官耸耸肩,“好吧,我给你留意一下。” 说到这里,欧副官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个外交部部长的公子,我觉得可以啊!他不是……” 见她越说越离谱,解清秋的脑袋又突突地疼了起来,她往欧副官的大腿上踢了一脚。“你真是胡说八道,人章家能看得上我?章台要知道我和她儿子有什么,她能弄死我。” “那人家章柳看得上你就行了啊!” 解梨石更了,拳头石更了。“你还说?” 欧副官嘿嘿笑了几声,溜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回了家,因为惦念着家里有个小傻子,自己昨晚上又事发突然地离开,终究有些不太好。 于是临回家了,她还特地带了一份早餐,猜想着等她回家的时候解梨应该已经醒了。 怎料门打开的时候发现客厅没有人,她叫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就提溜着早餐上了楼。 敲了敲解梨房间的门还是无人应答,摁下门把手却发现空空如也。 她皱了皱眉,“去哪里了。” “小傻子!解梨!”她房子的安保系统做得很好,没有经过身份验证的人是无法进入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人自己走的。 但是现在解梨到底有没有离开还不能肯定,于是她放下早餐打算先找一圈,就怕像上次一样一个人晕倒在了某个角落当中。 她上下三层找了一圈都没有见着人,心中焦急突生,手心微微冒出了一些汗,害怕心存歹心的人把人带走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兰云菱、一会儿觉得可能是许裳、一会儿又觉得谁都像。 最后才带着几分自暴自弃地打开了自己卧房的门,刚想往浴室走就听见衣柜传来了声音。 解清秋脚步一顿,半眯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抬步轻声地靠近。 在衣柜门口站了十多秒之后,她猛然地打开了衣柜的门,那在其中蜷缩睡了一晚的虫也跌了出来。 其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两只眼睛因为过度流泪而变得红肿,黑色的眼眸中还带有红血丝,一眼便可以看出昨晚没有睡好,但又显然是已经清醒了。 “解梨。”她低声叫了一句,没有及时把他扶起来。 方才的紧张担忧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转化为了愤怒,这人就在这里清醒地、沉默地听着她找了半个多小时,也着急了半个多小时。 仿若真心赤裸地摆在面前却被人践踏,这又怎么能让人不气愤。 解梨感受到了她的愤怒,咬着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做出这样不懂事的事情的人不是他。 “你在委屈什么?”解清秋面无表情地蹲了下来,手嵌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着自己。 冰冷的眼神看的解梨浑身一颤。 “我刚刚叫你你为什么不答应?”方才的心有余悸仍旧没有消退,说到这里,她掐着对方的手又用力了些。“你就听着我着急?” “你才,不会,着急。”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说得有些艰难,眼泪也在不停地滚落。 解清秋被气笑了,好不容易憋了半天就憋出了一句这样的话,连句对不起下次不会了都不会说,真真正正的像个不懂事的熊孩子。 但那些怒火也莫名其妙地消去了很多。 “我怎么就不会着急了,嗯?”她伸出手有些粗暴地帮他擦去了泪水。 兴许是触碰到了发肿的地方,所以解梨痛呼了一声,眼泪流得更甚了。 解清秋啧了一声,放轻了力道。“我刚刚叫了你那么久你没听见?我那不是着急是什么,房子都快给我掀翻了。” “我还花了那么多钱把你买下来呢,你可值钱了知道吗?我不图你人都要记着那些钱,怎么可能不着急。”她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这个小白眼狼。” 解梨哼哼了几声,又被说服了不少,但想着自己只是个花大价钱买来的替代品,又是心中一阵刺痛。 “我给你买了早餐,主区一环的热门早餐店,吃不吃?”她揽着他的肩往外走,也就半拖半抱地把人带了出去。 22.少将和别人约会 当天两人并没有交流过,以解梨单方面的冷战和解清秋单方面的和解为终。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相处了好几天,偏生解清秋还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欧副官的效率很高,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帮她找到了好几个符合要求的相亲对象,家庭背景都调查得很清楚,没有复杂的家族环境。 解清秋其实很抵触和大家族的雄虫扯上情爱关系,一是她自己布衣出身,一定会被瞧不起,二是她只求个家庭和睦,不想出现像许家那样内斗致死的情况。 资料发过来有几十个g,但是她都细致地看了。 她没有游戏人间的打算,既然动了和别人有亲密接触的念头,那就是认真的、奔着结婚去那种,所以要做到知根知底才行。 在十多位对象当中,解清秋最满意的是一个叫温书的帝国雄虫学院老师,专门教授雄虫的烹饪课,家中雌母雄父也都是老师,可谓是书香世家。 长相温婉腼腆,蓝发蓝眸,资料上的照片是笑着的,脸颊边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好像解梨也有,解清秋脑中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但是看见的次数不多。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了正在厨房忙碌的人,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解梨,过来。” 解清秋看见他身形一顿,但是没有转身朝客厅走来的意思,于是皱了皱眉又叫了一遍。“解梨,过来。” 眼看着她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解梨才依依不舍地从自己的厨房离开,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身边,但也只顾低着头看着地面,不说话。 “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解梨瞥了她一眼,低声回答道:“没有人。” “哦。”解清秋当真了,毕竟他不正常的时候多了去了,她都快要习惯了。 这一番下来,她也没有了叫人笑一个给她看的兴致了,摆摆手又让他回去自己忙自己的事情,但好巧不巧又让解梨眼尖地瞥到了光屏上的内容。 其中便包含着温书那一张浅笑着的照片,梨涡格外得显眼。 他愣在了原地,盯着那个梨涡看了好几秒,而后愣愣地伸着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侧,眼中迅速地蓄起了泪水。 解清秋对此并不知,她迅速地给欧副官发了信息,约定好了见面时间,而后就关上了光脑,一抬头才发现解梨还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 看到她看向自己之后,解梨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压着声音说:“姐姐,我要去洗澡。” 语罢,他就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围裙,步履匆匆地往楼上跑,因为他怕慢一秒自己眼眶中的泪水就会忍受不住地往下落。 而让他如此的罪魁祸首却仍旧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刚刚在厨房沾上了油烟味,等不及要洗干净。 看了几秒,她就收回视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解梨跑上楼之后把自己锁进了浴室里,颤抖着手把水打开,让那半冷不热的水浇在自己的身上,打湿衣服又打湿眼眶。 感受到水温太低之后,他还是调到了最舒服的温度,因为他怕自己生病了再给姐姐添麻烦。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个傻子,虽然姐姐总爱这么叫,但事实上很多事情他想不通透却能够理解得了。 他知道自己不被喜欢、知道对方曾经多次起了不要自己的念头、知道很多事情他都没有资格任性。 当温热的水洒下的时候,他才酣畅地放声痛哭起来,滚烫的泪水和着热水一起,就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在流泪了,包括他自己。 光屏上那个雄虫就是她喜欢的虫吧,那个雄虫有梨涡,而他恰好也有,虽然如今面容经过伪装不是以前的模样,但是一些最基本的特征还是会保留。 也是因为这个梨涡他才被买下的吧! 知道姐姐有白月光是一码事,但是亲眼看见那个白月光又是另外一码事,想的时候再洒脱,如今碰上了还是会觉得痛彻心扉。 解梨扶着墙哭了好久,直到觉得自己快要因为脱水昏厥过去的时候,才收了声。 他擦干身体换掉了那身湿衣服,又洗了一把脸之后才下楼。 这个时候他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他已经和姐姐发生了关系,还不止一次,那他就是姐姐的雄虫了。 姐姐喜欢有梨涡的,那他就多笑,姐姐喜欢吃他做的菜,那他就多做。他一定会更听话更乖巧,一定不会再给她添麻烦,总之要用尽一切方法留下来,留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他勉强地拉了拉自己的嘴角,觉得又好了很多。 * 和温书约定好的时间在周六,帝国雄虫大学周末放假他刚好有时间,解清秋找了一个理由之后就出门了。 两人约定在主区的一家饭店见面。 这家店装修得很有情调,模仿了上个纪元中世纪欧洲的风格,热情温柔又华丽。 解清秋本人其实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的,兴许是垃圾星居民的原始身份,让她和华丽沾上点边的东西都会格格不入。 她提前了半个小时,温书在她十多分钟之后也到了,看见她已经坐在预定好的位置上腼腆地笑了一下。 “解少将,你好,我是温书。”说话的声音一同他的外貌和名字。 解清秋还是第一次相亲,多少有些紧张,她暗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汗才伸出手去。“你好,叫我清秋就行。” 温书的脸微微泛红了一些,伸出手和她交握在一起。“嗯,清秋。” 她来之前也做了不少的功课,给对方点了一杯时下最受雄虫欢迎的饮品,温书品尝第一口时也露出了十分喜欢的表情。 由此,她才松下了一口气。 欧副官总在她耳边说她是直雌,她就怕第一次相亲做得不好把人给吓走了,事实证明,她也没有那么直嘛!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简单地聊了聊各自的家庭信息。 解清秋作为备受关注的帝国最年轻少将,底裤都快被扒没了,所以温书也是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的,见对方没有对她垃圾星那段历史展露出嫌恶,她又放心了许多。 一顿饭下来,两人都对彼此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也相谈甚欢。 解清秋趁热打铁,按照追雄教程里步骤,相约饭后一起去电影院看刚出的爱情电影,温书也欣然接受了。 仿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彼时她是这么认为的。 23.少将又遇危险 爆米花不太好吃,电影院的座椅不太舒服,但是电影很好睡,这是解清秋对这次观影最直接的感受。 等到完场的灯光亮起时她才悠悠然地转醒,刚想往外走,忽而想到今天自己是来相亲的,这是和相亲对象一起看的爱情电影。 于是她又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脚步往旁边看去,发现温书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脸上的梨涡浅浅。 看到后解清秋恍惚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她顿了一下,总不能第一次约人看电影还说自己不太喜欢吧。“我昨晚上处理事务,睡得有些迟了。” 温书嘴角又扬了扬,眉眼弯弯很是好看,脸上的梨涡越发的晃眼。“没事儿的清秋,累了就睡很是正常,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心了。” 他并没有在说情话,言辞恳切也不像是刻意为之,但偏偏是这样,就教解清秋面上一红。 这么温柔可爱的雄虫,真是太符合她的心意了。 电影已经结束不好久留,两人往外走,解清秋为了弥补主动去询问温书电影的内容,他也脾气好很耐心地跟她讲着。 其实故事的内容很是俗套,无非又是几个雌虫几个雄虫之间相互纠缠的爱情故事,但他的声音轻柔,说出来时将这故事莫名地美化了许多。 解清秋心中越发满意,加上酣畅地睡了一觉,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刚准备去按照攻略中说的那样给他买一杯饮品,谁知走了没几步,整个商场的大楼晃动了一下。 帝国第一商场直入云霄,制造材料坚硬、造价高昂,还自带防御监控系统,能让整个商场大楼晃动,必然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故。 多年的习惯让她立刻警惕了起来,她呈现防御姿态,肩胛骨处的翅翼已经做好了展开的准备,而后又贴近了一些温书。 “温书,好像有什么事故,你离我近一些。”她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感觉到大楼又晃动了几下。 温书也感受到事态的不对劲了,他咬了咬唇凑近对方,恐惧让他想更加贴近一些,但又知道这样也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救命啊,救命啊!”楼层边缘处忽而传来了呼救声,而后他们开始向着另一端奔跑,下一秒大片的玻璃就被震碎,由此发出的巨大声音也刺激着人的听觉。 “往后走,走逃生通道出大楼。”解清秋大喝一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她来,哭喊的同时又说自己放心不少。 她轻轻地推了推温书,看模样是想自己过去探探虚实。 温书忍不住拉了一下她的衣角,面上展露出了担忧之色。“清秋,你……” 她被阻挡下意识皱了皱眉,但看见他模样又说不出什么话了,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我是少将,这场面我见多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别让我担心。” 温书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而后开始跟着人流一起跑。 他离开之后,解清秋立刻就进入了战备状态。 楼层的玻璃被震碎了一圈,听着声音像是上下几层的也被震碎了,在里面只隐隐约约地看得到一个巨大而又模糊的黑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像是一条刚从臭水沟捞出来的腐烂鱼尸。 她敏捷又轻声地靠近,在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这次攻击帝国第一商场的应该是异变虫族。 异变虫族和虫族都是起源一个祖先,虽然大多数虫族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前者实在是太过于丑陋、恶臭又残暴。 当然,也有人说这些异变虫族原先就是普通的虫族,后来被一些地下研究组织实验改变基因组织,又迅速繁衍异变。 她们更像是虫族内心无意识处恶的实体化身,无法化为高级形态的人形,保留着虫族最基本的特征又异变得越来越奇怪和丑陋,像是想仅凭外表就击退敌人。 但她们也有着高等的智慧,懂得思考、会耍心机,这一点再加上不怕死的天性、残暴的基因,以及极高的繁衍率,让这些异变虫族格外难对付。 这是她们在战场上最讨厌对付的敌人之一。 解清秋最讨厌她们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她们不把雄虫当虫看,只当作是泄欲的工具,大多数雄虫的下场都很悲惨。 作为禁脔他们的一生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交媾,和不同的雌虫,不断被产生精神链接、不断被覆盖精神链接。 而且这些异变雌虫,格外偏好她们的雄虫。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了一个自动贩卖机后面,无声地打量着外面那只怪物。 那怪物大体上看是人形,但细细看来却让人反胃。 她有着一个巨大而又厚实的翅翼,四肢僵长充满着鼓动的肌肉块,前后两爪都有着尖锐而弯曲的指甲,面上是崎岖的五官和蜻蜓般的眼睛,身上还有着几处脓包,正往下滴着脓液。 不,不止一只。 仅是观察了几秒,又从建筑物后面飞来了好几只。 空中还响着翅膀高速扇动时的轰鸣声,这声音混合在一起能逼得人浑身发颤,异变虫族浑身都是为战斗而生。 解清秋接受过训练,尚且能够忍受。 她把自己的身形又隐藏了回去,而后开始给解清秋和刘颜窕发讯息。 【解决你一切问题:帝国第一商场,七八只异变虫族忽然出现,速来。】 给她们发完讯息之后,她又快速地给乐芯发了简讯,让她通知女王赶紧下令召集部队。 她现在什么武器都没有带,机甲还有上次战斗留下来的损伤,不是最适合战斗的状态,现在只需要看好这些异变虫族,不让她们真正攻击到人就行。 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隐藏着她的自动贩卖机都被掀翻,把她的身影露了出来。 “艹。”她低骂了一声,在地上翻滚一圈拉开了距离。 那异变虫族看到她之后桀桀桀地笑了几声,从自己的最终怪异地吐出了句星际语。“解清秋,好久不见。” 24.少将和别人打起来了 解清秋:“哈?” 不怪她认不出来,因为她觉得这些虫都一个样,又丑又臭声音又难听,每一只都没有丑出特色。 那异变虫族看到解清秋没有认出她来,不满地低吼了一声,身上的脓包破了不少,开始往外大坨大坨地滴脓液,腥臭味越发。 那脓液滴到了建筑物上,还腐蚀了几毫米。 杀伤力不强,但胜在恶心人。 解清秋有些反胃地抿了抿嘴,果然见了这么多次还是不能习惯。 “我是寅,你不记得了吗?”那异变雌虫又挤出了一句话,桀桀桀笑了几声。“上次你的鎏凰……” 鎏凰是解清秋机甲的名字,一台帅气的金红交加的机甲,她把鎏凰当作自己的小老婆一样爱着,天天挂在脖子上睡觉,有空就涂护理油,时不时擦灰保养。 上战场的时候自己受伤都舍不得鎏金被损坏。 而这些鎏凰为什么会损伤,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丑东西,上次在主星边缘剿灭这些异变虫族的时候,被这寅吐了一口腐蚀性极强的唾沫,刚好吐在了关节处。 当时解清秋追着她暴揍,若不是她们的援兵来了,估计能直接把她揍死在那里。 这寅胆子也是真的大,当时被打成了那样,而今见到解清秋还敢提这一茬。她冷笑一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面上显露出了几分狠绝之色。 “这次你还能冲我吐口水?”她半眯了一下眼睛。 异变种族体内都会有一口腐蚀性极强的液体,一年只能存储一口,吐完那一口那一年就没有了,简而言之就是保命用的。 上一次寅已经把保命的吐完了,这一次也没办法了。 “我这次打不死你我就跟你姓。”解清秋已经准备好战斗了,身体机能被她调整到了最适战的状态。 寅咯咯笑了几声,即使面目丑陋也做出来十分阴狠的表情,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解清秋。“这一次,要你死。” 语罢,她翅翼扇动的频率更高了。 如此,战斗已经是无可避免,但是解清秋并不准备在帝国第一商场就和她打,这里人多很容易伤到其他虫,她要先把寅和其他异变虫族引开。 于是她也不再犹豫,展开了自己的翅翼,四片半透明的巨大翅翼从肩胛骨处弹出,一瞬间充水舒展。 繁琐的花纹如用鎏金勾勒,虫纹胖的星星点点的像是撒上了金墨,阳光折射之下又散出了淡淡的彩光。 能力等级高的虫族,强大而又美丽,但同时也危险。 她扇动着翅翼悬空了起来,解清秋的扇动并不快,但有力又稳健。 “解清秋,吃了你的翅翼。”寅看见后面上又是一黑,阴测测地放出了一句狠话。 解清秋不以为然,反倒是找到了其他的关键点。“看来你也知道你们丑啊,我还以为你们都挺自信呢,不然怎么会放纵自己长这样。” 寅以及其他的异变种族勃然大怒,想飞进来就直接攻击她,但就在她们位置改变的那一瞬间,解清秋的翅翼有力地扇动了一下,带着她在空中转体高速地飞出大楼,直直地往她们身后飞去。 她停在了她们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们。 异变虫族的致命弱点就是速度不快,兴许事因为体型太大所以笨拙,这一点也是解清秋战胜这些战斗怪物的关键。 “解清秋,杀了你。”寅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往她这边飞,剩下的几只却像是不准备参战。 那怎么行呢,解少将一个也不准备放过,要一挑八。 故而她眸光一闪,扇动翅翼和寅擦身而过,如一道闪着金光的残影在空中划动着,一眨眼便到了剩下那几只异变虫族的地方。 她稳定自持,甚至还十分装腔作势地双手插袋。飞过去就是抬着脚往她们胸膛上踩一脚,踩完还有碾几下,踩完这一只立刻换做下一只,丝毫不恋战。 这行为杀伤力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踩了的异变虫族一瞬间大怒,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地就想着来撕碎解清秋。 然而那个时候她又已经闪到了寅的面前,准确而言是闪到了寅的前上空,用极快地速度朝寅的下巴踢了一脚。 很重,伤害性与侮辱性都在线,是下足了狠力道的。 一瞬就把寅踢得倒退了几步,还又承受不住地在空中转了一圈。 “解清秋,解清秋,解清秋。”这些异变虫族的雌性被激怒,一遍又一遍用怪异的发音和极高的音调重复着她的名字。 “叫你母亲呢,我就在这儿。”说完她又觉得不太对。“也不是,我要是生出这丑东西,虫蛋都给我砸烂喂异兽,真他娘的晦气。” 解清秋,帝国最年轻的少将,戎马征战一生,战场上没人赢过,打嘴炮也没有输过。 她愿称自己为文武双修的绝对王者。 这些异变虫族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组成简单的语句,论打嘴炮和怼人肯定是还没有到这种地步的。 于是只能暗自更加生气,吱哇哇地朝着解清秋飞过来,身上流出的脓液也更多,腥臭味几乎要凝成实质,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解清秋觉得反胃,低骂了一声开始往远处飞。为了不被发现自己有力把她们带走,还特意飞一段回来挑衅一下,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调离开。 但才刚刚飞开一百多米,解清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看见帝国第一商场的上空乌黑闪着雷光,其他地方都是晴空万里,唯独那里昏黑一片、乌云压城。 不对劲。 脑海中不过几秒就处理判定出了答案,那应该是个星际空间跳跃的洞,而洞的另外一端…… “艹,我真是艹了。”解清秋骂了一句,也不再戏耍了,她双手忽而裹上了一层金光,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变化。 不似其他虫族般可以完全虫化的利爪,她想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丢弃到垃圾星的。 但她已经不在意了,因为在她的锻炼之下,这也变成了她强有力的武器。 她扇动翅膀飞过,毫不留情地冲着那些异变虫族落下拳脚,金光凝聚成一道如有实质的利爪,穿透她们的翅翼。 解清秋划开一道,捏到了翅翼的末端,而后毫不留情地折断,让她们直直地坠落下去。 “底下的人闪开,往其他地方跑。”她屏足气喊了一嗓子,把底下的人都喊开了。 匆匆地打了几个之后,她也没敢再耽误,看着那团已经电闪雷鸣的乌云眉心皱得更紧 于是不再犹豫高速飞去。 只是还没飞近,就见那乌云处有了异样。 25.少将拯救民众 只见那一片乌云逐渐开始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翻涌出来。 解清秋眉心一紧,直觉要出大事儿了,于是从自己的上衣内侧口袋掏出了一个金红交间的球体,下一秒就往空中扔去。 那球体在抛掷出去的一两秒内,忽而开始涨大变形,光滑的球面打开缝隙从中伸出机械臂,平展之后就能够看出机械制作而成的四肢。 最终完成转变后,就是一台鎏金暗红色的机甲漂浮在空中,像是在流动的鲜血中泼上了一盆金墨。 机甲劲瘦修长,关节处精巧又连接紧密,手掌有力手指修长,机械灯制作的眼睛是上挑而又锐利的,胸前还印着一个繁琐的图案,隐隐可看出是一只舞动的凰。 这就是解清秋花了重金、耗费多时,从退休多年的天才机甲制造师手中求来的机甲——鎏凰,每一块材料都凝聚了她的心血。 但是肉眼可见它的肘关节处损坏了一块儿,那就是寅上次吐唾沫时留下的伤痕,每次看到她都恨不得把寅扒皮抽筋。 “鎏凰!”解清秋低喊了一声,就见鎏凰后背一块儿机械板向两边展开。 解清秋一跃而进,机械板瞬间合上,鎏凰的双眼也忽而亮起,闪烁着金黄色的光。 把鎏凰召唤出来带伤上阵不是为别的,就是要去堵住那个即将涌出东西的空间跳跃口,仅凭她自己是不行的,否则她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的宝贝伤还没好就出来。 但还没到那片乌云下,就见里面的东西终于涌动出来了,如蝗虫过境般不断,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覆盖住整个天空的光亮。 高速扇动的翅膀在轰鸣,几乎要把整座大楼都掀翻。 “我真是艹了,哪个傻逼引过来的。”解清秋大骂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空间跳跃口就是和异变虫族相连的。 但是主星外面有着一层厚厚的保护层,这些异变虫族没有内应绝对不可能做好这个跳跃口,所以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主星出叛徒了。 而且这个叛徒还不是什么小人物。 她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了,自己单枪匹马地拖着一台损坏的机甲,去面对这么多异变虫族,那简直就是赶着上送人头。 于是解清秋用精神力触角链接上了机甲能量槽,将自己庞大精神海中的精神力不断地传输到鎏凰中。 她控制着鎏凰在空中单膝跪地,机械手掌渐渐凝聚出一团光晕,等到无限涨大时又狠狠地拍在了空中,一层五厘米厚的光层瞬间往外扩展开。 这是解清秋通过鎏凰在方圆十里的百米高空中做的一个简易保护罩。 这个做完之后,她转而向底下人潮高速飞去,一边去还一边用鎏凰的扩音功能。 “异变虫族打过来了,都给我躲起来,往防空洞躲,别站在这里等死。”她绕着人群飞了一圈,高度压得很低,确保这些人都能够听见她在说些什么。 “都别给我瞎跑,被抓起来了我不会从这些丑东西嘴下救你们,特别是你们这些雄虫,这些异变雌虫最喜欢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雄虫了。” 解清秋平常绝对不会如此暴躁,浸淫官场也有这么多年了,场面话还是会说一些的,但是现在生死攸关,她没有时间去打那些冠冕堂皇的腹稿,只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所幸这些人都听得进去话,也知道解清秋是为了他们好,所以逃离的时候也算是整齐有序。 她看着放心很多,于是驾着机甲飞到了最近的地下防空洞,看到关卡大门的从鎏凰一跃而出,直接从三米多高的地方轻盈落下。 走到大门面前,她用虹膜一并打开了附近防空洞的权限,又费了些时间加固。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踩着鎏凰的膝盖进去,一边往方才的地方飞,一边急匆匆地给欧副官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你通知了吗,人怎么还不来,是要给我收尸吗?帝国第一商场有多少人知道吗?”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那大楼顶上还有一个空间跳跃的洞,不知道哪个傻逼弄的,现在来了无数异变虫族。” 解清秋觉得气不过,还是低骂了一句,“要是还不来人,兰云菱就等着被异变虫族吃进肚子里吧,老东西。” 这一番话她是对着欧副官说的,但是两人心里都清楚不是在骂她。 刘颜窕的私人光脑id她不敢存,怕被发现端倪,公办id又不是可以说话的。面对着乐芯这些抱怨的话又不敢说,怕这样危机的时刻了,还被兰云菱这个脑子拎不清的人穿小鞋。 所以只能这样简单地发泄一下自己的怒火。 等她说完之后欧副官才说:“刘上将和王上将已经带着人去了,我再把详细情况跟上将说一下。” “嗯。”解清秋躁郁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我已经打开防空洞权限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人员伤亡。” 在大部队没来临之前,她只能做到这里了,毕竟她只有一个人精力有限。 欧副官也知道这一点。 说完之后,解清秋把电话挂了,而后开着机甲往那个空间跳跃的洞去。 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暂时堵住那个洞了,不然源源不断地出来,她的保护罩根本顶不住,到时候别说这里,就是整个主星的人都会有危险。 但是空间跳跃的洞想要关闭,一定要先找到一个链接物,链接物不会和洞离得太远,却可以是任何东西,所以得先找个暂时的方法。 于是她开始鎏凰高速地在空中飞行,绕过了一只又一只企图攻击她的异变虫族,一边飞又一边如方才般凝聚力量。 鎏凰的两只掌心都已经凝聚出光晕,只等到时展开堵住洞口。 那些异变虫族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之后,开始疯了一般朝着她飞,想尽各种办法要阻拦住她。 可在解清秋引以为傲的速度面前,这些异变虫族还不够看。 鎏凰的掌心贴到了,比保护罩还要厚实的光墙也顺利展开堵住了,异变虫族团团围上来将她盖住,解清秋似乎还听见了一声尖叫。 26.少将被救了 她当然不会有事儿,除非这些异变虫族一人朝她的鎏凰吐一口唾沫,这样她就会当场发疯,进而加速她们的死亡。 但是人家也没想着现在就要把保命的东西放出来,所以她溜得很顺利。 解清秋勇而不莽,所以根本没打算和她们打起来,等到大部队拿着武器来了,到时候远距离攻击一枪一个,没必要肉搏。 往下飞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看清刚刚尖叫的是温书。 此刻他正站在帝国第一商场楼下,满面担忧眼角绯红地看着她,眼见着她没有什么危险、鎏凰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之后,他眼中的泪水才往下滚落。 这一幕解清秋在操控台的光屏上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她叹了一口气,又觉得伤脑筋又觉得心中熨帖。 “走,温书,去防空洞。”她飞在不高不低的地方,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刚好让他听见。 温书落了几滴泪,擦干净之后点了点头,就开始往防空洞的方向跑去。 解清秋原本是想护送着他,但又想到自己现在太惹眼,一堆异变虫族盯着她,跟住温书就是给人家带去麻烦,于是转身准备走。 但谁知温书已经被盯上了。 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钻进了保护层中,兴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故而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就朝着温书而去。 腥臭的黏液滴了一路。 “温书!”她高喊一声,从鎏凰中跃出,瞬间展开了自己的翅翼,鎏凰又在几息之间变回了那一颗金红的小球,被她收回到了口袋中。 鎏凰体型太过庞大又太过坚硬,用鎏凰去抱他,可能一个不小心会伤害到这些易碎的雄虫,而且就这个寅,她自己就可以徒手打趴下了。 温书显然被寅吓到了,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奔跑,白皙的脸上冒出了汗水。 解清秋钻进保护罩当中,仗着自己速度快,一把把正在奔跑的温书在寅之前抱入了自己的怀里。“我真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才当帝国少将。” “抱紧了。”她拍了拍温书的后脑勺。 温书立刻就手脚并用地攀附到了她的身上,不停地粗喘气。 解清秋:倒也不必抱得这么紧。 “解清秋,解清秋的雄虫呢!”寅桀桀桀地笑了几声,用着十分下流的眼神打量着解清秋怀里的温书,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衣衫凌乱而展露出的半截腰肢。 解清秋察觉到了,帮他把衣服往下拉了拉。 寅流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但嘴上还是不饶地说:“吃掉他。”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说着翅翼扇动就往防空洞的方向飞,抱着一个人肯定是没有那么好施展的。 临近防空洞的时候她把温书放了下去,让他自己找去,她怕把寅引过去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刚把他放下去寅就赶上了。 解清秋皱了皱眉,觉得这个丑东西好像比以前的速度快乐很多,也不知道是不不是她的错觉。 但眼下也没有时间想这么多,金光瞬间晕上了她的手掌心,延伸出长长半透明的利爪,而后她就朝着对方的翅翼而去,打算直接痛点。 怎么那寅像是明白她要做些什么,往年不动的翅翼居然往回收了,紧紧地贴上了自己的身体,整只虫就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解清秋:?这是怎么回事儿。 异变虫族的翅翼就像是固定的锚点,日常生活都会带着,现在怎么忽然可以收回去了。 然而还有更多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寅的身型忽而开始保暴涨,身上的脓包破裂黏答答地落在了地上,腐蚀了一大片的混凝土地,手上的利爪也越长越长,最后竟然比原先大了一圈不止。 怪不得会来挑衅她呢,解清秋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两人的目光对视上,像是有无数的火星从交接的视线中掉落,一息之后两人一齐亮着利爪朝对方而去。 但解清秋的速度毕竟比她快,所以寅的爪子基本上没有碰到过她。 可也因为寅忽然的异变,她发现对方的皮囊也变得坚硬很多,无法再像从前一样轻易地刺破。 有点麻烦,但也仅仅只是有点。 她用足力道飞踹一脚寅的心口,后者被踹倒在地,解清秋又用着脚尖朝着她的脸狠狠地踢了一脚,踢落了寅好几颗牙齿,嘴中吐出了一口腥臭的脓血,沾了一些在解清秋的鞋尖上。 “卧槽,你恶不恶心?”语罢,她在寅身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 而后又踢了一脚在她的腰侧将她踢翻过去,展露出了贴着翅翼的后背。 解清秋的金光凝聚,利爪又变得更长更锐利了一些,她比对了一下之后恶狠狠地刺入了寅的翅根处,而后毫不留情地把她的翅翼剜了出来。 翅翼是虫族的第二颗心脏,翅翼都被剜了出来,那跟把心脏掏出来没有什么区别了。 一道暗红色和着脓液的鲜血飙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还算得上好看的弧度。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后背,解清秋的眼神暗了暗,脑海中的精神触角在打架,被压抑了许久的施虐欲像是要破土而出。 握着寅翅翼的利爪在微微地颤抖,太阳穴也在突突地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失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再次异变,但是不管你怎么变还是个垃圾,明白了吗?” 说完她把那丑陋的翅翼往后一扔,又把脚尖碾到了寅的后背上。 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渐渐变弱直至没有之后,解清秋打算转身离开。 谁料没有走几步,那原先“死去”的寅又复活了,她敏锐地回身看去,只见空中划过一团黏稠的液体,解清秋看着眼熟。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的身前又多了一个人,那人双臂大展似乎是在帮她挡着什么。 解清秋眼睛微微瞪大,抱着眼前的人想要闪躲开来,怎料为时已晚,那团液体稳稳地落到了身前人的背上。 “唔——”他痛呼一声。 “温书!”她咬着牙低呼一句,立刻帮他把黏着皮肉的衣服撕了下来。 温书瞬间就因为疼痛泪流满面了。 “清秋,你有没有事儿啊?”他说。 27.少将打赢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好得很。”这句话解清秋是咬着牙说的,她抱着温书又恨恨地踢了寅几脚。 力道大到直接把寅提成了虫泥。 而后急匆匆地抱着他去有自来水的地方,也不管前面是雌虫厕所还是雄虫厕所了,开着水龙头就把他受伤的地方放下去冲。 等到那粘稠的液体都洗得差不多的时候,解清秋才用利爪划开手掌心,把自己的鲜血滴在了对方受伤的地方。 雌虫的体液中有雌虫的力量,具有一定愈合伤口的能力。 兴许是因为这是寅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口,所以腐蚀性并没有当初吐在鎏凰身上那一口强,没有弄坏温书的皮肉。 “疼不疼?”她问,有些手足无措地扯出自己的衬衣袖子,胡乱地帮他擦干净了泪水。“你不是去防空洞了吗,怎么会……” “现在不疼了。”温书对她勉强地笑了一下,“防空洞的们已经关上了,所以又回来了,感觉看着你会有安全感很多。” 解清秋叹了一口气,隔空摸了一下温书的那个伤疤。“你这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去找最好的医生的。” 他摇了摇头,对她展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我想留着,以后可以对别人炫耀,说我也救过我们帝国最年轻的少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也算救过你了吧?”他对着解清秋淡淡一笑,脸上的梨涡又露了出来。 解清秋越发地愧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清秋,不要有心理负担。”温书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们的少将,以往总是你拯救我们,如今我救了你一次,我觉得是我的幸运。” 语罢,他透过洗漱台的镜子看着自己肩膀上的那个伤。“而且,你不觉得这个伤口很像朵玫瑰花吗?” 解清秋勉强地笑了笑,“谢谢你,温书。” * 这么一番过来,刘颜窕和王抚昀带的大部队也到了。 解清秋一出洗手间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空中无数机甲和翅翼大展的雌虫正朝着异变虫族最多的地方飞去。 与此同时她也接到了刘颜窕打来的光脑电话。 她整顿了一下自己面上的表情,然后十分严肃地接通了电话。“喂,刘上将。” “解少将,我已带着援兵前来,请到坐标处与我们交接汇报现场情况。”刘颜窕严肃而又不近人情的声音从光脑那一头传过来。 “收到!” 电话挂断之后,刘颜窕果然用办公用的id给她发了一个位置坐标。 解清秋朝温书半张开了自己的怀抱。“走吧,我带着你过去,现在那里是非常安全的。” 温书也不做无用的矜持,大大方方地进了她的怀抱,然后半勾着她的脖颈。 雄虫有虫纹也有翅翼,但是没有办法自主飞行,也没有办法展露出自己的利爪,这也是雄虫地位不高的原因之一。 太华美但又太脆弱的东西,终究只能成为他人手中的玩物,这是自古便流传下来的一个道理。 她点开那个坐标点一看,发现是某栋大楼的天台,于是扇动着翅膀开始往那里飞去。 解清秋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随着大部队一同前来的还有数不清的媒体,她还没有落地,就有无数的长枪短炮对着她。 咔嚓咔嚓的声音随着闪光灯不停地响动,让人烦不胜烦。 她怀里的温书兴许是不太适应在公众面前展露自己,于是下意识地往她怀里埋了埋。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把他稳稳地放在了天台上。 放下之后她直朝着刘颜窕和王抚昀而去,站在她们面前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刘上将,王上将。” 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之后,解清秋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包括自己的一些猜想。 当然,隐去了温书救她,以及她和温书在厕所里的那一段。 刘颜窕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让解清秋带着自己带来的那些机甲兵,去剿灭空间跳跃而来的异变虫族。 王抚昀虽然和刘颜窕不是一个战线的,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她指派的自己手下的人,让她们配合着解清秋带的机甲兵一起剿灭这些异变虫族。 有了武器和人手之后,一切都显得轻松很多,解清秋就像是碾死小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剿杀着这些入侵者。 混合着脓液的鲜血不断地从上空喷洒而下,淡淡地侵蚀着那些建筑物,异变虫族的断臂残肢也随着落下。 一时之间,繁华的帝国主星主区街道上喧嚣不再,宛如一个人间修罗场。 这场混战开始后没多久,就有人发现了空间跳跃洞的链接物,是一辆停在路边很久都没有人动过的悬浮车。 看来这是一场预谋了很久的入侵。 混战结束之后解清秋也没有办法及时回家,她还要回部队去述职,写一份报告详细地讲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 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混合在一起,真正拥有自己的时间,估计都要等到第二天了。 所以她没有亲自送温书回家,而是让欧副官开悬浮车把人送了回去,当下还匆匆地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忙碌的解少将自然不知道,那些长枪短炮都是帝国某某卫视的直播,她温存地抱着一只雄虫的模样,早已被许多人纳入了眼中。 并且自顾自地给他们两人之间判定了关系。 这其中,包括章柳、包括解梨。 * 解清秋大战一场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部队,和各种各样的人复述了一遍又一遍当天的事情,写了一份又一份的文字材料报告。 等到第二天真正可以回家的时候,她已经身心俱疲了。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钥匙又没带,敲了半天门、喊了半天的人,解梨才姗姗来迟地帮她开了门。 门一打开她就发现对面这人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一双眼眸之间都是红血丝。 但解清秋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她感受到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突突突地疼了,她需要休息,不然精神力又会暴动。 于是当门完全打开之后,解清秋就步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故而也没有看见身后解梨决绝的表情。 28.少将又被派了任务 解清秋睡了酣畅淋漓的一场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洗了一个热水澡下楼之后,发现解梨已经把早餐做好了,都是她最爱吃的菜。 看到她下楼解梨开心地扬了扬嘴角,原本若隐若现的梨涡在大笑时总会明显一些,解清秋看得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个梨涡给了她太深的印象。 像是上辈子就见过。 “姐姐,早上好!”今天他的声音好像格外得甜,连带着解清秋的心情也好很多。 “啊,早上好。”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开始悠闲地吃自己的早餐,细嚼慢咽慢慢品尝。 解梨也应声坐了下去,与她一同吃早餐,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色,可吃了没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了口。 “姐姐,你昨天是有事儿吗?都没有回家。”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地委婉,但事实上那一点约等于无。 解清秋看了他一眼,毕竟心态还是一个小孩子,把异变虫族的事情跟他说一遍,好像太血腥太黑暗太不符合他的心理年龄。 于是她决定说一个善意的谎言。“昨天军队里面有点事儿,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她自认为这也不算是谎言,毕竟确确实实和军队有关。 解梨听了他的话之后面色一白,可惜正在低头吃早餐的解清秋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又开口。 “那姐姐,你没事儿吧?” 解清秋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要多想,我现在好的很。”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再提出疑议。 * 军队里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还有很多细枝末节值得细细地揣测。 所以吃完饭之后,她上了2楼书房,将安保措施层层打开,又把保险柜里面的通讯仪拿了出来。 视频通话很快就被接通,电话那头的人仍旧是刘颜窕,但这次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上将。”她照例行了个军礼,两人也没有过度寒暄就开始谈这种事儿。 刘颜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你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很多。”解清秋很直接地回答了她。“譬如那台作为链接物的悬浮车,又如忽然暴动的寅,再如这次异变虫族发动进攻的目的。” “忽然暴动的寅?”刘颜窕抓住了一条自己并不知情的关键点。 解清秋点了点头,“寅就是那只被我弄死的异变虫族,在我们打斗之前她发生了变化,因为怕被我折了翅翼,所以就收了起来,浑身还忽然变大了一圈,包括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她在述职的时候说了自己单独打死了一只异变虫族,但却没有讲到这个关键点,因为她直觉这个和帝国内部的人脱不了干系。 此次剿灭这一波异变虫族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像寅一样进行再次异变,所以估计是幕后主使还不打算就此暴露。 寅不听指挥估计也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个人恩怨,现在她说出来无异于打草惊蛇。 “这是有人打算把她们弄成刀枪不入的怪物?”刘颜窕嗤笑了一声,也知道这就是帝国内部出了内鬼了。“这就不怕玩火自焚,作茧自缚了?” “嗯。”解清秋眉目低垂,心中想着这件事的细节,而后又说道:“我保存了一点寅的血肉,也许有用。” 解清秋用精神力凝聚出来的利爪有细小的倒钩,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彼时撕裂寅翅翼的时候勾了一些出来,如今还算是真正有用处了。 刘颜窕坐得正了一些,“好,很好,你把那个样本暗寄过来给我,我让人拿去研究一下。” “嗯。”解清秋听着她的话心中安定不少,嘴角浅浅地勾出了一个笑。 两人又商定了一些细节之后,就算是结束了这次的谈话。 解清秋半是担忧但是释然,又抽出自己的烟盒去露台上抽烟了,这一次解梨没有来打扰她。 但是抽烟抽到一半,章柳给她打了一个光脑电话。 她把烟拉远了一些,凑到耳边接听了。“喂,章公子,怎么了?” -“清秋,你没事儿吧?” 解清秋听着这熟悉的话术愣了愣,“我能有什么事儿呀?” -“你……昨天异变虫族不是来了吗?你当时……没有受伤吧?” 她愣了愣,忽而想到了昨天在天台上的长枪短炮,料想是那些媒体泄露出去的。 不过也是,就算那些媒体不在,在现场的那虫也会口耳相传地泄露出去,这个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 当时跟解梨那么说,只是怕他进行不必要的担心。 “我没事儿,很好对付的,你放心。”她把烟凑近浅浅地吸了一口,眉眼慵懒地半敛。 -“那就好,那那个……” “嗯?哪个?” 电话那头的章柳沉默了一会儿。 -“没事儿,清秋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休息不要累着了。” 解清秋笑了笑,刚刚烟气裹挟过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透过光脑传过去格外得性感,只不过他自己不知。 两人再浅浅地交谈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 她没能如约去赴温书的约,因为上边又忽然派遣了任务,美其名曰与联盟和平会谈的日子即将来到,让解清秋亲自去副星收集一些帝国特产,到时候给联盟带过去。 很扯淡。 解清秋是这么想的。 她堂堂一个帝国少将,总是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不符职位的其他事,真的太过滑稽。 但女王有诏,不得不去,谁又知道这件小事情背后有多少个人做推手呢? 反正都见不到她好,反正都想让她死。 所以即使解清秋心里再不愿意,也还是乖乖巧巧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买好了去副星的飞船票。 连带上解梨和欧副官的。 后者是她的左右手,自然是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前者带过去一是因为身份还没调查清楚,二是怕他自己一个人留着会出事儿。 乐芯连星球都给她规划好了,是一颗以旅游为主业的星球,名为幽兰星。 幽兰星风景优美、娱乐项目众多,一般帝国有钱有势的雌虫,在年老之后都会选择在这里养老。 解梨听说要出门,展现得十分开心,却又并不是纯粹的可以出去玩的那种开心,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但解清秋看不出,面对此次出行也权当是又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了。 经过连续几次的空间跳跃之后,幽兰星就到了。 29.少将泡温泉 和主星一下飞船就是高楼大厦商铺的模样不同,幽兰星的出站口是紫藤花长廊,旁边种植着上个纪元街边常见的低矮灌木。 顺着弯弯曲曲的长廊走,甚至还能看见一个搭着小桥的池塘,上头是盛开的正好的荷花。 虽说幽兰星的环境优美,但这里的植株大多也都是异变植株,上个纪元留下来的纯种植株,如今在星际已经不多见了。 解梨好像很喜欢这个地方,眼睛一刻也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像只刚从窝里出来的幼兔,眼睛还湿漉漉的。 解清秋看着他这个副模样,自己的心情也莫名变好了很多,她揉了揉解梨的头。“我听说幽兰星有温泉,想去吗?” “温泉?”解梨绞尽脑汁地在思考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显然目前他的词汇量当中并没有对于这个词的解释。 解清秋看着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顿时就自暴自弃地说:“温泉就是温泉,你就说你想不想去吧?” “和姐姐一起,就去。”既然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他就要得寸进尺了。 这个小傻子居然还会提要求了,难道真的是她疏于关心,所以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迅速成长吗? “我本来也准备要去。”解清秋嘟囔了一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倒是欢欣,这可是苦了在后头帮着掂行李的欧副官。 她用自己幽怨的眼神盯着前面两人的背影,觉得自己活像个任劳任怨的沙和尚。 三人暂定的酒店就是解清秋所说的,拥有温泉的那家酒店,三人一起订了一间三卧房的套间。 她美其名曰有照料,其实欧副官都知道,是这解少将又不舍得花钱了。 为了早日融入休假旅游的状态,解清秋进酒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换上了温泉酒店配的浴袍。 暗红色的浴袍被一根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展露出大片的脖颈和锁骨,再有几分便能将春光一览无余,但偏生气氛不旖旎,也没有人敢盯着解少将不放。 她不习惯穿木屐,走几步便踢得踢嗒响,换好浴袍之后就走到客厅大剌剌地躺坐着,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灾难片。 按她自己训人的话来说,就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解梨的小眼神瞥了几下,还是没敢说话,也乖乖巧巧地去换了浴袍,一身浅蓝色的还缀着淡白色的小雏菊,很是清新。 而欧副官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她得把房间收拾好、衣物都摆放好,做副官就是做保姆的命,她还得连带着解清秋那一份一起。 解梨换好了之后,兀自坐到了解清秋的旁边,他双膝并拢、手乖乖巧巧地放在膝盖上,但是眼神还是冲着她一瞥一瞥的。 “干嘛?”解清秋脱了木屐,十分嚣张地伸着脚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腰。“有什么话就说。” 浴袍本就是松松垮垮的,这一动更是直接让底摆撩到了大腿根部,展露出了大片的肌肤,而解清秋本人又极其没有自觉,放任那底摆不管。 解梨的脸一下就爆红,耳垂似乎要滴落出血来。 又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像是真正地鼓足了勇气,偏过身伸出手就想要帮她把衣服整理好,指尖还没有触碰到就被解清秋给挡住了。 “干嘛?” “姐姐的衣服,要穿好的,不然会冷的。”他嘟嘟囔囔的,声音极小,但是解清秋就是听得很清楚。 “哈哈哈。”她愉悦地笑了几声,眼睛因为舒适而半眯起来。“怎么,在自己的地盘还不容许我舒舒服服的?” “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解清秋俯下身子凑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瞳孔是浅色的,故而不笑时总会透露出一种凉薄感。“害羞了?” 被戳中心事,对方愣了一下,面上的红晕更甚。 “哈。”她伸出了自己的罪恶之手,却没有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反倒是伸到对方领口撕扯了一番,直到把解梨白皙的脖颈展露出来之后才作罢。 “我偏要这么穿。” 说完之后,她趿拉着木屐给自己找吃的去了,独留解梨一个人面红耳赤,整个人都要蒸腾起来。 在套房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三人就一齐去体验了一下这里的温泉。 欧副官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她有自己的安排,解清秋给手下的人足够的自由,所以也随她去了。 两人没去公共汤池,而是单独定了一个有隔间的池子。 解清秋倒是大大方方的,她走近几步就松开了腰间松松垮垮的带子,一旁的解梨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中都因为害羞蒸腾出水汽来了。 他侧着身子,像是想看又不敢看。 她哪里想得到对方想了些什么,直接解开带子就脱下了浴袍,展露出了与浴袍同色系的比基尼。 因为布料不像家中的泳衣那般多,故而展露出的肌肤又要多了些。 解梨警惕地往旁边看了看,确定这个隔间只属于两人,不会有外人进来之后才松下了一口气。 而她也下了汤池,任由那些带着硫磺气味的温水包裹住自己,在轻柔之间驱除掉所有不堪重负的疲惫。 像是躁动不安的精神力触手,都被这样的温度给安抚了不少。 解梨也慢慢悠悠地解开了自己的浴袍,里面穿得与上次解清秋教他游泳时一样,白色的t恤上衣和齐大腿根的热裤,而后也慢慢地入了水。 两人相隔的有一定的距离。 解清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坐在汤池边,闭着眼半仰着头,呼吸轻浅又均匀,似乎是要睡着了。 一时之间也没人先开口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睡过去时,感受到自己的唇部被什么微凉的东西触碰到了。 一下接着一下,似乎有些焦躁。 30.少将过节啦 她顿时睡意全无,但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动作的人是解梨。 解清秋倒要看看他想要干什么。 那触碰到她唇上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三番两次都进入其嘴中失败后终于被解梨拿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唇。 当那一双柔软的、带着一定温度的唇印上来的时候,解清秋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虫纹在发烫、灵魂在战栗,手脚也像是失去了推开对方的力气。 这个吻很笨拙,只是简单的相贴。 在那短短的十多秒中,她觉得自己仿佛过了一生。 梦到过多次的尸山血海、断臂残肢和自己死去的背影又在她面前闪现,以及解梨站在她面前冷冷一笑的模样。 解清秋装不下去了,她瞬间睁开眼,双眸中还有些惊魂未定。 “你在干什么?”他的唇还没走,双臂甚至还想得寸进尺地环抱着她。 看到她睁开双眼之后,解梨愣了几秒,手慌乱地藏在了身后,而后面上爆红往后退,又因为汤池底部湿滑的鹅卵石重重地摔到了池水中。 他呛了好大一口水,没能反应过来,四肢开始乱挥。 解清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人提溜了起来。“怎么回事儿啊你?” 解梨咳了咳,把呛进去的水都咳了出来,但是支支吾吾不说话,脸上也不知道是因为热度还是因为羞赧而越来越红。 “又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看了什么电视?”她说着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但瞬间感觉到不对劲,于是又用力地擦了擦。“都是跟谁学的啊?” “不能乱亲人,听到没有,这是不对的。” 他听着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眉眼下垂展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如此一番,解清秋也没有再泡下去的兴致了,最主要是怕会出事儿。 因为她眼尖地发现解梨的白t恤,在下水被打湿之后贴在了他的身上,原先的纯白变成了透明,胸前的春光也原原本本地展露出来。 这该死地让她移不开视线。 解清秋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十分躁动,但事实上她并不想成为一个禽兽,特别是对方现在智力还停留在幼儿阶段。 犯罪啊犯罪。 她在心中狠狠地给了一耳光,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上了汤池。 解梨看着她忽然离去的背影愣了愣,藏在身后握拳的手紧了紧。 * 这一次给了兰云菱给了她大半个月的假,前面几天解清秋都优哉游哉地在温泉酒店里面呆着。 非常奢侈且堕落地早睡晚起、吃了睡睡了泡,简直要忘记自己是谁。 后面出门了也没啥事儿,跟个无业游民一样到处闲逛,逛着逛着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给解梨买的。 这个娇娇小少爷从前过得不知道是什么纸醉金迷的日子,见着什么东西都想要,偏偏解清秋因着自己心里那几分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还拒绝不了他。 大出血了一番。 几日之后三人要转行到一个叫江古州的地方,与第一次下榻的温泉酒店相比,这里就是郊外,但胜在环境更加优美、空气更为清新。 保留着上个纪元的中式风味,就连名字也透露出这样的古韵。 解清秋很喜欢,因为觉得亲切而又熟悉。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兰云菱提及的“特产”,即一种红翎长尾的鸟,其叫声清脆婉转宛若天籁,身形优美流畅,翅翎大展的时候又有种遮天蔽日般的高傲。 但是这样珍稀的鸟却有一个极为俗气的名字——帝国神鸟。 其实解清秋压根没见过,这些都是她从介绍里看来的,短短几百字写得神乎其神,但是又不放照片。 这就是纯属吊人胃口,吸引游客,没准见到的时候货不对版,就是极为平常的小红鸟。 但是不管事实到底是什么,她们都还是为此来了。 居住的地方是江古州的民宿,是上个纪元的徽派建筑,白墙绿瓦青砖都绕着一条河而建,河水青青倒映着岸上的建筑,石砖小桥旁还种植着垂柳,偶有小艘从桥下过。 看模样确实诗情满满,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虽然一切都是仿造的。 解清秋下悬浮车的时候恍惚了一阵,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得沉重又有力,莫名其妙的,她想哭。 但是,还是忍受住了这样有些突如其来的情绪。 “少……大人,你怎么了?”欧副官跟了她那么多年,一下就发现了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解清秋颇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挺新奇的,没见过。” 见她不想说,欧副官也不问了。 她们按照着民宿主人发的坐标点找到了那家民宿,是间地理位置很好的房子,就建在河边,推开卧房的窗就可以看见小桥流水,还有午时袅袅的炊烟。 解清秋本人霸道得很,一下就强占了风景最好的那间房,但是也没人跟她计较。 三人来得赶巧,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了外面街道吵闹的声音,出门一问才知道是江古州一年一度的流觞曲水节。 为了这个节日,她们都会提前一年酿酒,只为着来年的流觞曲水节。 而每年这个时候江古州的手工匠人就会制作一种特别的花灯,这种花灯精致华丽又有各种种类的花型,但花心处有个小机关可以卡着酒杯。 在放下的千万盏花灯中,其中有一盏杯底放着一个圆形的小徽章,那是流觞曲水节的隐藏大奖,幸运者可以拿着徽章去流觞曲水节的承办方去拿特别奖励。 解梨这个孩子心性的人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嚷嚷着要去,解清秋和欧副官也没有什么意见,所以应允了。 换了一件衣服之后,她们就下了楼,随着人群一起往主街道走。 听民宿的老板说流觞曲水节并不仅仅是放花灯和饮酒,还有猜字谜、赏花灯等活动。 这些是在主星或者垃圾星见不到的光景,解清秋兴致也上来了。 彼时她还不知道,有时快乐会与痛苦挣扎一起打包出售。 31.少将给傻子买买买 顺着人潮走到主街的时候,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日落西山仅剩的余晖也渐渐消失,但是主街却注进越来越多的人。 这条长街是赏花灯、猜字谜的地方,两道有售卖各色物品的商贩。 暗下的街道点了灯,并非现在多用的工业led灯,街道两边挂着的是应景的灯笼,虽然其中的灯芯并非古法的蜡烛,但氛围在了。 来往的行人手中都提着小型花灯,还有各色的零嘴以及面具。 解梨兴许是从前没有来过这样人多的地方,一直拉着解清秋的衣角不放,但是脸上的兴奋和好奇却也是掩盖不住的。 欧副官虽说平日里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管着解清秋大大小小的事宜,但事实上年纪也不大,三十还不到。她人见得多,但是这样的场景也是没有见过。 彻底融入到这样的氛围之后,也表现得像个孩子。 三人之间就解清秋的画风不同,看着这样的场景她总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哀绪。 “姐姐,我要兔子。”解梨拉了拉她的衣摆,指着旁边一个贩卖面具的小摊,面具粗粗看去是用轻质合金制作的,模样很是精巧。 他所说的那个兔子面具挂在一众面具的正中间,与面具相匹配的,还有一副粉白的长垂耳,以及蜷成一团的兔子尾巴。 她看了一眼拉着自己衣角的解梨,那双清澈的双眸倒映着这长街的灯火,确实蛮可爱的,于是她满足了他的愿望。 星际时代的手工十分昂贵,但流觞曲水节大家都是图个热闹,也多少人想着靠这个发家致富,所以即使制作精巧,价格也并不昂贵。 解清秋大手一挥,三个人一人买了一套。 解梨的是他想要的那个兔子,她自己的是一个狐狸,欧副官自己选定了一头牛,据她自己所说是很符合自己任劳任怨的形象。 面具两侧有两个暗扣,能够紧紧地戴在脸上,轻易不会往下掉,嘴里也做了个机关,能够让购买者即使不摘下面具也可以取酒喝。 成套的耳朵和尾巴她们也都戴上了。 由此就可以看见一行三人中,一个是戴着兔子面具、垂着长耳、尾骨上一点雪白的雄虫;一个是戴着狐狸面具、头上两只赤色立耳、身后一条赤色毛茸茸大尾巴的雌虫;还有一个雌虫的面具是老黄牛、头上还有着两个弯曲牛角。 但三人这样的扮相,在这长街当中也并不显得突兀。 离开了那个贩卖面具的摊位之后,三人开始朝着放酒盏花灯的河流方向走。 走了没多远,解梨又被其他的吸引到了目光,那地儿围着不少的人,都半弯着腰看着一个低矮的摊位,还未靠近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糖香。 解清秋闻着皱了皱眉,解梨倒是更加兴奋了,脚都走不动了路。 硬拉着她挤进了人堆当中之后,她才看清原来是个画糖人的,旁边一个小锅中熬着琥珀色的麦芽糖,粘稠而又甜腻。 做好的糖人整齐地摆在摊位前,各色的小动物最得他这样雄虫或者幼崽的心。 “这是什么啊,姐姐。”解梨伸出食指隔空碰了一下,又砸吧砸吧自己的嘴。 “这是……” “这在画糖人呢!”正在忙碌的商贩正打算回答,但解清秋回答得更快。 那商贩愣了愣,笑着说:“没想到你知道这个,是以前见过吗?现在基本上已经没人知道了。” 她错愕了一瞬,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吗?为什么她总感觉这极为常见,可仔细去搜寻记忆,她又没有找出半分与之相关的片段。 但为了不增添麻烦,她还是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解梨要了一个兔子,兴奋地等待着。 解清秋看了没心情,索性一双眼睛乱瞥四处打量着,看了没几秒,忽而一个身影闯入了她的眼帘。 是一只雄虫,他一身淡蓝色的衣服、腰上挂着一个白猫的面具,满身的书卷气,眼角微微下垂透露出几分怜悯和无辜。 她很敏锐地在对方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他有些费力地挤进了人群里,而后对着商贩说:“不好意思,可以做帝国神鸟吗?” 商贩听到这话面上有些迟疑和为难,兴许是帝国神鸟太过复杂。 那雄虫又有些着急地说:“多少星币的都可以的,我的妻主没见过,但她生病了走不了远路,我想带给她。” 商贩这才勉强同意,那雄虫也像是松下了一口气。 这期间解清秋一直看着他,倒也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雌雄之情,而是又因为那种诡异的熟悉感,仿若上一辈子已经见过了好多面。 然而还没容许她多想,解梨的兔子就做好了,他又拽了拽衣角示意付钱。 把星币付过去之后两人打算走,刚准备往人群外挤,她又顿住了脚步,很是莫名其妙又很是费解地看向了那只雄虫。 目光赤裸又直接,对方一下就感受到和她对视上了,发现是一只陌生雌虫之后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解清秋靠近了一些,模样严肃且认真地对他说:“从大路回去,别抄近道。” 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顾对方讶异的眼神,但是心中却松下了好大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毫无缘由,但她就是觉得此时此刻应该有一句这样的话,应该有一个这样的提醒。 挤出人群之后,解清秋才发现解梨好像有些不在状态,举着自己刚刚做好的兔子糖画,头却微微地低着。 她揉了一把对方的头发,“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他摇了摇头,几秒后才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看向解清秋的眼神里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 由此,她也没有在意了,三人又朝着放酒盏花灯的那条河而去。 他们行步随意又悠哉,一路上买个不停,自然也是没有发现身后有人正用着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他们。 河流与主街不过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走到街的末尾也就到了河的上游。 解清秋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混合在空气中的酒香。 32.少将喝了假酒 河边没有刻意地设置灯,但凭着酒盏花灯的光照亮着河面,水光盈盈载着不同模样的花灯往下游飘。 空气中混合着浓稠的酒味,又因为酒种类的不同,而飘出花香、果香来,不胜酒力的人或许嗅着这样的味道就要醉过去了。 解梨松开了一直拉着她衣摆的手,噔噔噔地跑到河边去捞花灯,蹲跪在河边好一会儿才托了一盏红玫瑰上来。 摆弄了一会儿之后,他举着那盏花灯走到了解清秋身边,献宝似地给了她。“姐姐,你喝。” 他的目光殷切,一直看着那盏花灯和她。 欧副官看得牙酸,自己一个人跑到河边捞酒喝去了。 “哟,今晚上这么乖?”解清秋没有什么犹豫和怀疑,卸下酒杯就往嘴里倒,砸吧砸吧几下,确实尝出了一股子玫瑰花的味道,但不算好酒。 “还行,度数不是很高,你可以喝一点点,但是喝之前给我看看。” 她说着把酒杯安了回去,放到了岸边专门回收花灯的地方,然后揽着他的肩凑到了河边。“等我给你找一个甜一点的。” 解清秋的五感很灵敏,特别是嗅觉,所以面对异变虫族的时候,她也会更为痛苦。 但此时此刻她便可以利用此,帮解梨找一杯度数不高的果酒。 等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捞上来了一杯橙子味的果酒,以防其中度数是虚低,她还浅抿了一口。 尝了一口发现确实和酒精饮料差不多之后,她才放心地递给了对方,但是看到他面上透出的红晕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么不妥。 虽然她确实在解梨上次进医院之后,就决定要先哄哄他、顺着他,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要给对方虚妄的爱意,要做出一些暧昧不清的行径。 她不是曹贼,对人夫真的没有兴趣。 解清秋刚想把果酒拿回来,谁知道解梨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抵上了嘴,唇瓣印下的地方还是她刚刚浅尝的那一处。 真是…… 等喝完这杯酒,她才发现河面上已经空了,没有捞上来的酒盏花灯流到了河的下游,但是上游的却久久没有流下来。 就在解清秋以为也许这就是全部,算是结束的时候,河上游又涌下了一大堆酒盏花灯。 她直接坐在了岸边,也没有想要顺着岸往下走或者往上走的打算,欧副官却是兴致勃勃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解梨也乖巧地坐在了她身边。 解清秋捞了一杯又一杯。 解梨也不阻止,她给他的那一杯橙子味果酒一直没舍得喝完,抱着慢慢地抿。 不知道是不是街的尽头没有多少人愿意走过来,所以一直都是她们两人。 这东西不管量,又是各不相同的酒,所有的混合在一起容易醉,直到最后欧副官上来找人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微醺了,面上也开始微微发烫。 “少……大人!你怎么又喝醉了,明天我们还要去找帝国神鸟呢!”欧副官满脸的绝望,她就不在了一会儿,解清秋就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真是太不让副官省心了,她还好是她。 “我没醉。”解清秋挥开她的手站了起来,走路确实没有摇摇晃晃。“我只是有一点点喝多了,但也不是很多。” 欧副官词穷,看着一旁的解梨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他自己都是个拎不清事情的小孩子,还需要别人管教着,哪能管得着解清秋呢! 回去的时候流觞曲水节还没有到尾声,长街上仍旧是攘攘的行人,但一路倒也畅通无阻,三人很是尽兴也很是顺利地回到了民宿。 “好了,晚安各位,明天请让我睡到自然醒。”解清秋靠在自己的门边,慵懒地半眯着自己的眼睛,微醺后嗓音有些低哑。 她是没醉,就是多少有些上头,就怕明天早上醒来头会疼,所以宽容地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现在这里她最大,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忽略了欧副官的欲言又止,直接打开房门进门关门,将一地鸡毛关在了门外。 解清秋回房第一件事情就是洗个热水澡,她走一路衣服就被丢了一地。 之前还没有什么,直到热水从头浇下的时候,她才觉得被压制着的醉意涌上来了,一股热气由内到外地发散出来,熏得她有些神志不清。 她甩了甩头,把水调凉了一些,好受了不少。 但几秒之后,那股短暂被压制的热气又涌了上来,让她四肢都有些发软,心脏鼓动着跳动得极其没有规律,而后衍生出了些莫名的渴望。 “艹,这是还催情吗?”察觉到不对劲之后,她把浴缸放满了热水,而后踉踉跄跄地爬了进去。“不做人了真是。” 浴缸里的水溅了一些出来。 她躺在了浴缸上,眼神有些虚焦地看着被氤氲热气模糊的天花板,露出水面的双膝打开,右手伸到了水下,几秒后动作了起来。 由此左手便显得有些无措,在虚空中晃荡了一下什么也没有摸着。 有些想抽烟。 水面晃荡着,泛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在浴缸壁上又回到了水里。 “唔——” 良久过后,她闷哼一声从浴缸里爬了起来,身体热度下去不少,在放了水之后随手扯了张浴巾擦身体。 可谁知一打开浴室的门,门外与浴室相较的低温扑了她一身。 那好不容易泄出的热度又升了上来,让她整个人比原先更难受了,脑袋彻底成了浆糊什么都不剩。 她咬了咬牙,丢下了浴巾往床上爬,掀开被子躺进去打算再自力更生的时候,旁边一个人卷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解清秋仅剩的理智和本能让她推开,但是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而且,特殊于雄虫的气息。 一切都好像顺其自然。 …… 第二日她醒来天已是大亮,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时觉得头还在疼,想仔细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33.少将和别人发生了关系 “唔——” 她的身旁传来了一声呻·吟,解清秋愣了一下,而后僵着身体转过头去看,发现自己身边正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雄虫。 她承认自己在那一瞬间脑袋空白了一下,而后又根据着习惯和本能去分析当下的状况,然后她该死地得出自己昨晚上可能真的发生了点什么。 因为身体有些不适,也并没有安稳睡去、洗净身体之后的干爽感。 “艹。”她低骂了一声,不料却把身边的人惊醒了。 是解梨吗?毕竟他是她身边唯一的雄性的。 但是那张从被褥中伸出的脸却让她大吃一惊,因为那张脸属于章家、属于章柳。 解清秋无法自控地背脊一寒。 而眉毛微蹙、双眸紧闭的章柳也渐渐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那双深蓝色的双眸此刻布满了红血丝,仔细看去还有数不清的恐惧。 他看清解清秋的脸,又彻底从睡梦中醒来反应过来之后,整个缩瑟成一团,开始往后面退,眼眶中的泪水也是不停地流。 越发楚楚可怜、也越发脆弱了。 完了! 解清秋心下想道。 “章柳,我……”她我了几遍没有我出来。 最主要是她现在脑袋一片空白,想竭力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却空空如也。可某些不该记得的触感和温度,她却偏偏记得很清楚。 真是…… 章柳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像是想把泪水憋回去,但终究无果。 于是只能更咽着说:“清秋,我,我确实是喜欢你的。” 解清秋听着这句话浑身发麻,这是什么意思啊! “但我也是知道你并不喜欢我的,我的感情不低贱,不会死乞白赖地缠着一个人。”说到这里,他的泪水落得更多了。“所以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章柳拼命地摇着头,“不能接受你不喜欢我还这么对我,呜——” “现在我身心都给了你,我以后又该怎么办呢?大概是再也找不到自己得幸福了。” 解清秋听得眼前一黑,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记得自己酒量还算不错,就算喝醉了也不会做太出格的动作,怎么现在就…… 于是她沉默了。 章柳说完这些就不说了,似乎也没有提起昨晚上事情的想法,但她看着对方身上手臂上青紫的痕迹和勒痕,大抵猜得出自己是怎么强迫的。 他自己哭了一会儿之后就自我平复了下来,像是得不到解清秋的回应也没有关系,他擦干泪水就想往床下走。 “清秋,你不用感到为难,我可以自己去医院里面洗净链接。”他抽了几下鼻子,说话时还是那么温声细语、不咄咄逼人。“强求来的爱没有意义,所以我不会逼你。” 解清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 要是真的让对方去洗链接,那她就真真实实地是个渣雌了,她向来看不起那样的虫,而且洗链接这对雄虫的伤害实在太高。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负起责任,虽然章家和章台很难搞。 也正好,她打算找一只雄虫了,就是要对不起温书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 随后在章柳下床后因为腿软而险些摔倒的一瞬间,她扶住了,而后把对方扶到了床上。 她说:“章柳,我没有为难我……我只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解清秋很是僵硬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你不介意这样的开始的话,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洗去链接太伤身体了。” “我是说和我成婚的那种。” 章柳一僵,眼眸睁大、嘴巴微张,展露出一副十分合格的、不可思议的模样,张合了许多下他才说出话来。“真的吗,是真的吗?” 她有些勉强又有些愧疚地笑了一下,“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显然是愿意的,听到解清秋这样的话眼眶中又盈满了泪水,这次是因为激动。 “愿意的,愿意的,呜——”说着,他扑进了解清秋的怀里,虽然隔着一层被子,但那样的温度和触感还是让她心惊。 * 由于昨夜的疲惫,两人今天醒得都不算早,又耽搁了一下,故而真正洗漱完时就已经是饭点了。 刚想出门下楼,就听见卧室的房门被敲响,章柳先她一步把门打开了。 “大人,你……”这声音是欧副官,但话还没说完便止住了,兴许是因为她发现开门的人竟然是章柳。 但顿了顿之后,她还是把话说完了。“大人,饭已经买好了,你和……和章公子早些下来吃吧!” 解清秋低低地应了一声,她已然收拾好,一只脚刚迈准备迈出房门,卧房对方的门打开了,是解梨。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发白、眼下也有些发青,看到她之后很开心,但又在看到了章柳之后表情愣住了。 “姐姐,姐姐,他……”解梨记性也还算是好,知道自己和章柳曾经发生过不愉快,也感受得到对方的恶意。 他现在不太明白那只自己不喜欢的雄虫,会从自己喜欢的姐姐的卧房中出来。 解清秋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章柳往前走了几步,而又因为四肢酸疼而险些没站稳,也就此再次被她扶了起来。 他顺势到了解清秋的怀里,不算太亲密又并不生疏地贴着,意有所指又极其含蓄地说着,“我没事儿的,可能是昨晚上太累了,刚刚一下没站稳。” 这句话一出来,氛围凝滞了几秒。 “卧槽。” 解清秋很肯定自己听到欧副官低骂了一声,她看了对方一眼,把章柳扶着站稳之后松开了自己的手。 目睹了这一切的解梨已经看呆了,眼眶中似乎还蓄着泪水。 下一秒几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解清秋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说:“不是说饭已经买好了吗,先去吃饭吧。” 而后一个人也没有管,很不负责任地自己莽着头往楼下走,每一步都狼狈又坚定。 欧副官看了一眼两只雄虫,然后快速地追上了解清秋。 “少将,这是怎么回事儿?” 34.少将和两只雄虫 别问你的少将,你的少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觉醒来雄夫都有了。 想到章柳那满脸泪痕的脸,又想到那满身青紫的痕迹,解清秋都觉得自己的脑袋在突突地疼。 “出事儿了。”她叹了一口气。 语罢,她又恶狠狠地给了欧副官一个眼神。“你下次再让我喝醉,我就扣光你的奖金。” 欧副官张了张嘴,又憋屈地闭上了。 聊了几句话稍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之后,她才彻底冷静下来。 她一把揽住了欧副官的肩膀,凑到她耳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欧副官,你去调查一下我们来了这里之后附近的监控,还有章柳的行踪。” “少将?”两人共处这么多年,也算是心有灵犀。 解清秋拍了拍她的肩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我记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是要了解清楚一些的。” 欧副官点了点头,身后解梨和章柳也跟了上来,所以两人没有再就此谈论下去了。 午餐是欧副官在外面餐饮店点的,有大菜的模样,但是味道不怎么好,加之四个人心思各异,所以这顿饭吃得并不算开心。 她们来江古州终究是有任务在的,帝国神鸟出现的时间很短,再耽搁下去会错过最好的时机,于是吃完午饭之后就启程去了江古州的一个叫神鸟村的村落。 神鸟村因为帝国神鸟得名,也因为帝国神鸟而闻名。 但事实上,只有每年的某个特定季节,神鸟村才会迎来一大批游客,其余时间都无人观光。 神鸟村环境幽静,在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中,那四方的山就是帝国神鸟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每每到了观赏季节,就可以看见挥着翅翼寻找神鸟的雌虫。 当然,帝国神鸟并不是看见就可以带回家的生物,因为稀缺和其象征着帝国精神的意义,带回一只神鸟需要上面落款盖章严格审批。 追逐寻找神鸟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见到了一次神鸟,那这一年都会顺遂平安,而与爱人一起看见便能保感情长久。 解清秋本人对这样说法嗤之以鼻。 为了保护好帝国神鸟的生存环境,所以从江古州到神鸟村的这段距离都不能开悬浮车,只能乘坐最古老的地上四驱四轮汽车。 这样的汽车在星际时代基本上是罕见物,即使是解清秋长大的垃圾星都难见一台,所以解梨和章柳看到之后都是面露惊讶之色,还有几分胆怯不敢靠近之意。 解清秋倒是很坦然又自在地坐了进去,选定了后排的位置。 欧副官紧随其后,下意识地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 还未上车的解梨和章柳对视了一眼,无声的电光从两人眼中迸出,又交融在一起。不过几秒,两人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分别拉开了后座的两扇车门,而后坐了进去。 于是原先坦然的解清秋,在被两人夹在中间之后瞬间僵直了身体。 她浅浅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决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有些时候,可以把自己当作是个渣雌。 路程其实不算是特别远,开着悬浮车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可这偏偏是最普通的耗油四驱车,于是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拉长了好几倍。 刚开始的半个小时大家都沉默着、端坐着,后面渐渐地也维持不住了。 可算上司机在内的五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好交流的,于是只能选择最质朴又直接的熬时间方式——睡觉。 欧副官想睡就睡,等解清秋想再跟她说话的时候,对方已经靠在椅背上睡得口水横流了。 就是苦了解清秋。 “清秋,我……”章柳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是不是路程太过颠簸,所以让他的衣领散乱了一些,露出了脖颈处青紫的痕迹。“我可以靠着你休息一下吗,这个椅背我不太习惯。” 似乎是怕她拒绝,他又加了一句。“昨晚上有些没睡好。” 解清秋听着他一直提昨晚上的事情,有几分不耐又更多是愧疚,于是根本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她把自己的右肩往对方的方向递了递。“你靠着吧。” “麻烦你了。”章柳抿着唇笑了笑,很是腼腆和温柔。 语罢,他就靠在了解清秋的肩膀上,恬静地闭上了双眼。 由于他整个人纤细又瘦弱,所以靠在她肩上时,解清秋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重量,只是体温不可避免地透过衣物被她感受到。 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两人这样交流着,也没有看见坐在她左边的解梨的表情。 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力道大得让下唇有些发白,眼睛一下就发红了,眨巴了好几下才没有让泪水流下了。 姐姐为什么不拒绝他?他一直在心中这样想。 而解梨还不太明白,为什么糟糕的事情总是会在一觉醒来之后发生,一个晚上就好像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也可以让姐姐忘记很多事情。 这个讨人厌的雄虫也是他一觉醒来看到的,可是他明明和那个也有梨涡的雄虫长得不像。 他现在宣布,夜晚是世界上最讨厌、最恐怖的东西,而睡觉是一件让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但是他不可能就此妥协,姐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姐姐。 更何况他还有计划在,他的计划……他的计划…… 解梨无助又迷茫地眨了眨眼,眼神略显空洞和空白,他的计划是什么?他完成了吗? 他好像,不太记得了。 还没等他想清楚,就见那讨人厌的雄虫在解清秋的肩头蹭了蹭,面上还挂着满足的笑。 于是他迅速地忘记了方才那一茬,悄悄地靠近了她一些,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凑到解清秋耳边低声说着。 “姐姐,我也想睡觉了。” 解清秋看了他一眼,不太敢动自己的肩膀。“嗯,那你睡。” 解梨展露出了一种极为可怜的、似乎在等待着眷顾和疼爱的表情,这是一种天赋和无意识,当初在地下拍卖场,他就是这样一副表情。 “可是姐姐,我也不想睡在这个椅子上。” 35.少将和两只睡着的雄虫 解清秋一愣,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他趁热打铁又接着说:“我也想贴着姐姐一起的,可以吗姐姐?” 解梨的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即使用仪器伪装过外貌,但那双墨色的眸子却仍旧能够荡到人的心里去。 他抿了一下自己的唇,脸颊侧的梨涡就展露了出来。 解清秋算是彻底地泄气了,她拍了拍自己还空着的左肩膀。“你来吧。” 他破涕为笑,这次大大方方地坐近了许多,却没有靠在她的肩膀上,而是得寸进尺地将自己的上半身躺在了解清秋的腿上,双臂还环住了她的腰。 解清秋:?!?! 现在的小破孩都这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吗? 但人家已经甜美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呼吸声都变得轻缓而又均匀了,又在想着那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她也不好意思再把人叫起来,只能任由对方而去了。 车内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几道轻浅的呼吸声交相响起,竟然比原先还要安静。 欧副官睡了、章柳睡了、解梨也睡了,司机在认认真真、安安静静地开着自己的车,但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她解清秋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完美! * 等到了目的地,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她最后实在无聊就坐着睡着了。 到了之后已经是日落黄昏,最后还是欧副官把她叫起来的。 她醒来时觉得恍如隔世,整个人只有脑袋是自己的,肩膀和大腿都发麻,甚至有些发不了力站不起来。 解清秋戎马几十年,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奇妙的感觉,这还是两个弱不禁风的雄虫带着她的。 左右一看,两只雄虫面上都有些泛红,似乎是在不好意思。 她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两只雄虫弄得手脚发麻,于是只能给了欧副官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明白,递出了神之一手把她不经意地搀扶着她下了车。 下车又不经意地动了动手脚之后,身体才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神鸟村比江古州更返璞归真,这里的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半点也看不出星际时代的高科技和高发展,外界的爱恨纠缠仿佛与这里都不相干。 兰云菱没有影响到她们,居住在这里的人肆意又随性地生活着。 解清秋其实有些羡慕,故而不由自主地多环视了几圈。 “大人,咱们现在先去预定好的民宿吧。”欧副官及时地提醒道。 她点了点头。 由于她们来神鸟村的主要目的是帝国神鸟,所以预定的是靠山的民宿,幽静又景色良好,没有旁的人来打扰。 一切都很完美,但坏就坏在当初只预订了三间房,而这家民宿也确实只有三间房。 现在让谁去外面再找一家都好像不太合适。 当解清秋听到这一茬的时候脸都黑了,偏生两个雄虫谁也不肯让谁,解梨更甚,靠着其中一间空房的门就开始默默地扣手指。 章柳也做出那一副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表情。 解清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你们两个雄虫睡一间?”欧副官在氛围如此焦灼的时候,适时地提出了一个不靠谱的提议,成功地惹了众怒。 章柳微微地瞥了她一眼,解梨直接朝她瘪起了嘴。 就连她的解少将都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 她摸着头嘿嘿笑了几声,“那要不然我和少将睡?” “不行!”解梨和章柳两个互相不对付的人,此刻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欧副官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问了句。“那不然跟你们一起睡?” 这下两只雄虫又不说话了,一只眼中含春、一只面上酡红,显然对于这个建议都是持赞同意见的,可是当事人极为反对。 “诶诶诶,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本来想说雌雄授受不亲的,但一想到她好像和其中一只已经不亲过了,又把后面半句话吞了回去。 但即使是这样,让她现在再和章柳同床共枕,那也是万万不可。 昨夜是醉酒狂乱,今日清醒的情况下她怎么还做得到。 于是她眼神一转,脚下步子也一转,打算朝着门外走去。“既然商量不出来那就别商量了吧,还是一人一间得了,我自己去外面再租一个。” “少……”欧副官在后面喊,被她一个眼神喝止住了。 她咧开嘴笑了笑,“欧副官,你在这照顾好他们,我不在就要你多操劳了。” 她又看向了两只有些呆愣的雄虫。“你们俩先收拾东西,休息一晚上,明天带你们去找帝国神鸟。” 语罢,解清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心思各异的三个人。 这个时节的神鸟村正是准备迎客的时候,所以并不存在找不到住处的情况,她在外头转了几圈就找了一个景色不错的民宿。 最主要是安静。 定下房间之后,她发了个讯息给欧副官,让她把自己的行李给拿来,然后又忍不住趁这个时间去买了一包烟。 她其实没有什么烟瘾,只是心情烦躁的时候会忍不住想来一根压压情绪,否则不知该如何去修整自己的心绪。 这里没有卖她经常抽的那种,与之相比的是更为辛辣和更为浓烈的烟感,即使她不想也像是要直直地呛到肺里。 这让她有些不爽,但还是没有放下烟。 解清秋其实一直对家都没有什么概念,从前更是想也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因为光是活下来就费尽她所有的力气了。当生活终于稳定一些之后,又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所以也没有想着去改变。 后来真正念着要找个对象了,琐事又团团朝她而来,弄成如今这副理不清的局面。 说起来她还真的挺喜欢温书的,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只是可惜…… 人生总是如此的戏谑,解清秋的尤其如此。 可该负起的责任还是得负起,也许时间一长也就好了、也就习惯了、也就爱了,章柳也不是个坏人,只是家庭背景有些难搞。 想着这些,半包烟已经抽完了,门也被敲响了。 36.少将的傻子被欺负了 “你叫解梨是吗?”章柳没有回到自己选定的房间里,也没有收拾自己的东西,而是挤入了解梨的房间。 他这句话问得极为挑剔和轻蔑,丝毫没有在解清秋面前的乖巧。 解梨瘪了瘪嘴,没有回他的话,他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因为姐姐喜欢乖巧、干净、笑起来有梨涡的雄虫,所以他要把每一件事都做好。 这个凶巴巴的雄虫是不会得到姐姐的喜欢的。 没有得到回应,章柳有些气愤,他直接一屁股就坐到了对方正在整理的床褥上,面上显露出了一些骄纵的神色。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解梨还是没有回话,看自己收拾的床被人坐着了,就蹲着整理衣物去了。 “喂!”章柳咬了咬下唇,一脚把对方的皮箱给踢远了。“我记得当初在帝国第一商场骂我傻的也是你吧?我看你才像个傻子。” “不是不是!”听到被人骂傻子,解梨终于有了一些情绪。“不是傻子,姐姐都说梨不是傻子。” 他还单纯与天真,不知道在成年人的世界中,会有欲盖弥彰和恼羞成怒这样不讲理的词。 “哈。”章柳讥讽地笑了一下。“你还说你不是?” 他从对方的床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半蹲在地上的解梨。“清秋那么温柔的人是怕你伤心呢,其实你就是个傻子。” 章柳微微地俯下了身,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凉薄,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凑近时拉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那一片零散的痕迹。 那一片青紫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和触目惊心,但其本人却没有显露出厌恶,反倒带着几分眷念和暧昧轻轻抚过那些痕迹。 他声音压得很低,眼神有些放空地在回忆着什么,面上显露出了几分酡红。 “解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解梨没有看,准确而言是不太敢看,其实他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曾经他的身上也被留下过那些,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选择视而不见。 可章柳怎么会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这个时候他的力道却意外得大。 “嗯?你知道吗?”他轻笑了几声,嘴巴张合说话时发出暧昧不清的水声。“这是清秋留下的,昨晚上留下的。”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我第一次感受觉得有些疼了,但却被她按着不让走,嘴唇贴上来的时候我浑身都在发麻。” 解梨听得浑身都在发抖,但是又不得不看、不得不听。 他不是没有挣开的力气,只是被这些话砸得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了,砸的他浑身都在疼。 章柳暧昧地呼出了一口气,“其实还不止这里呢,你看不见的地方有更多。” “你知道她最爱亲吻哪里吗?”他的指尖顺着领口往下滑,停留在了某个地方。“她最爱这里了。” “你还……” 章柳还想说什么,解梨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嘴中失控地大叫着。“不要说了不说要了,梨不听不听!姐姐是梨的,梨是姐姐的。” 他的语序混乱,但是章柳却听得眼神一凛。 章柳揪住了解梨的衣领,而后面色不渝地看着他,发出的声音也是恶狠狠的。“你告诉我解梨,你告诉我。” “清秋和你发生过关系了对不对,你们一起过了对不对?” “是她去女王晚宴上那一次,她是不是喝醉回去了,还给你买了一束花?” “你告诉我是不是?” 那一次他精心谋划了那么久,最后却便宜了他人,而那个他人是谁,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解梨被他连续几个问题砸晕了,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哭闹,花费了一定时间思考后,他才给出了一句话。“梨已经是姐姐的雄虫了。” “哈哈哈。”章柳仰头大笑了几声,面色神色有些疯狂。“你可真是个可怜的傻虫呢。” “她喝的酒是我给的,那束玫瑰是买给我的,其实当时想找的人也是我。”他终于像是开恩般松开了解梨的衣领,舒展着站了起来,但是嘴里的话却没有留情。 “你知道吗,她第一次精神力暴动找的雄虫就是我,我们之间有着很多第一次,你再怎么做都不可能会超过我的。” 说完这几句他就打住了,面上怜悯的表情像是因为同情解梨才止住了话。 “真是可怜呢。”他笑了笑,转身出了解梨的房间。 * “怎么样?”解清秋碾熄了最后一根烟,从窗户口上跳了下去。 欧副官左右看了一眼,把门关上了,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光脑递到了解清秋的面前。“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江古州的流觞曲水节一直很有名,每年都有很多人闻名而来,而他的飞船票也确确实实是节日前一天的,直接从主星到了江古州附近的停靠站。” 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调查清楚这些信息了,信息告诉他们章柳和他们预订了同一家民宿,他们在二楼,而对方独自居住在三楼。 “而且预订民宿的时间比我们要早。”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民宿里没有监控。” “我调查了附近的监控,发现他比我们先回到了民宿。” “我看了这些信息,起码单纯看这些,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欧副官在说的时候,解清秋也在细细地看,确实没有从其中发现什么太大的问题,好像这一切就是个简单而又操蛋的巧合。 她就是酒后乱性把别人给…… 她又不信邪地再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当试图从记忆中调出些什么时,又是一片空白。 真是见了鬼了的倒霉。 最后索性放弃了,关了光脑就还给了欧副官。 但是解清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怎么也抓不住脑海中那闪过的线索。 “少将,现在是该怎么办啊?”欧副官也跟着一起烦,一起开玩笑归开玩笑,但是她也知道章柳家庭身份不简单,解清秋跟他在一起以后生活肯定一地鸡毛。 她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的。 解清秋无声地看了她几秒,最后才笑了一下。 37.少将决定说出真相 “能怎么办,当然是负起自己的责任了。”她强行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氛围,拍了拍欧副官的肩膀。“也不知道我这点家当,能不能娶得了外交部部长的肚子。” 说完这句话她又进了浴室里,打算把自己一身呛人的烟味洗一洗。 临进去,还毫不客气地对欧副官说:“记得帮我收拾下东西,找身衣服。” 欧副官:好,我就是个要能出厅堂、下厨房,能文能武的怨种保姆。 解清秋洗完澡出来欧副官已经离开了,床褥和衣服都已经收拾好,日常生活用品也都是按照她的习惯摆放好的。 但是走到床边她又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仔细一看才发现偌大的房中又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正蜷缩在床脚下紧紧地抱住自己,头埋到了膝盖处看不到表情,但是从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心情不太美妙,也许正在哭泣。 她一看那模样和身形就知道是谁。 解清秋对落泪的雄虫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坐到了他的身边,也不打算问对方怎么找来的了。 幸好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就地而坐也不会觉得冷。 “怎么了,又哭什么?”她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解梨的头发细而软,很是舒服。 他颤抖着身体晃了晃,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没事儿,可看着模样也实在不像是个没事儿人。 她不算亲昵也不疏离地拍了拍对方的背,“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怎么又无缘无故地哭了起来。” “不,不是。”他更咽抽泣地说出了两个字。 “不是什么?”解清秋往后捋了一下自己的湿发,水珠溅到了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总得跟我说吧,我也猜不出来,怎么给你讨回公道啊?” 又哭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抽抽嗒嗒地把脸从膝盖里放了出来,攥着她的衣角小声地嘟囔。 又被解清秋催了一次之后,才终于把自己的委屈说出了口。 “那个,那个丑雄虫说你要娶,娶他。”打着哭嗝,说话也有些不清不楚,含在嘴中的声音让人听得心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姐姐。” “可你不是我的姐姐吗,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好家伙,解梨第一句话出来就把解清秋给说蒙了,接连的几个问题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梨已经是,是姐姐的虫了。” 相比于我这个人称代词,他更喜欢用梨来自称,这个字他的发音不太标准,混合在li和ji之间,但听着就是莫名的乖巧。 见解清秋有些发愣且不为所动,解梨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一些,他天真且不谙世事,尚且不懂得玩弄人心和委婉说辞。 “梨和姐姐已经,已经……”已经什么他说不出,因为那几个词并不在如今他的字典中,只得说:“已经一起睡过觉觉了。” “电视里面说,这样就会有虫蛋的。”他探过身体,然后把自己的手掌贴到了解清秋的小腹处。“这里,会有梨和姐姐的虫蛋的。” “但是那个笑起来没有梨涡的雄虫,说姐姐也和他睡觉了。” 解梨觉得自己很狡猾,刻意地点出了章柳没有梨涡这一点,好像这样就可以削减掉几分解清秋对章柳的爱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解清秋听他说得越来越离谱,也渐渐地回过了神。“你一个人在家里都是看了什么电视剧。”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现在电视误人太深,那些乌烟瘴气的剧情搞不好会教坏小孩子。 “不是不是!”解梨很激动地反驳她,“不是乱七八糟,我们已经睡过觉了!姐姐抱着梨的,抱着梨的。” 解清秋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猜想他说的是把他从地下拍卖场带回旅店的那一天,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对方已经有了雌虫,也不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再者,当天晚上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哪来的会有虫蛋这么一说。 果然小孩就是小孩。 不过她和章柳的事情现在确实是实打实的。 虫族的受孕率低、繁衍率低,死亡人口大于出生人口已经有百年之久,为了保证整个种族不会趋于灭亡,根本不允许堕虫蛋,也根本没有避孕手段这么一说。 所以她并没有办法买到避孕药。 这要是走了狗屎运,保不齐她肚子里现在真的有了章柳的虫蛋。 不过解清秋运气一直很差,这种堪比中大奖的概率事件,大概率是不可能落在她身上的。 眼见着解清秋又不说话了,解梨情绪越来越激动,又开始头脑发昏地扯开自己的领口,手指胡乱地指着。 “姐姐,姐姐,这里都有的,都有姐姐的。”他情绪一激动话就说不明白,最后语序和逻辑都全然被抛弃了。“红玫瑰,还有姐姐的红玫瑰。” 这一大段似是而非的话落在解清秋耳里,就是她曾经碰过他的身体,也曾经送过他红玫瑰。 而这些都成了她爱他的佐证、成了他已经是她雄虫的证明。 但不是,解清秋想。 她苦恼了好一会儿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又有些后悔当初为了那劳什子的安稳,然后去欺骗安抚对方的卑劣行径了。 最后思考无果,她打算很决绝又很肯定地告诉对方真相。 她先是说:“解梨,你先安静下来听我说,你先别哭也别激动。” 解清秋说了好几遍,解梨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楚楚可怜。 “解梨。”她叹了一口气,“其实你根本就不叫解梨,你明白吗?解梨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可事实上你有自己的名字和人生。”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又落出了几滴泪,但脸上迷蒙的表情很显然没有听懂。 “你是我买来的,你脑袋受伤失忆了,所以才会……这样。”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拉开了一些距离。“但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你,而且……” 解清秋料想自己把这话说出来,对方又得崩溃。 犹豫了几秒之后,她还是说出了口。“而且你有自己的雌虫,你和她很相爱,你爱她她也爱你,你们睡过觉,也许她还有你们的虫蛋、虫崽子!” “我不是,不是我!” “你记错了,明白吗?” 解梨往后退了退,像是根本不愿意听这些话,但是被解清秋擒住了肩膀,逼迫他直面这些。 “而且章柳说得没错,我确实和他发生了关系,我也确实要娶他了,没准我现在肚子里就有了他的虫蛋,不是你的。” 38.少将好无奈 解清秋说的这一番话尖锐而又刺耳,将不堪的、疼痛的的真相剖开摆在了他的面前。 即使她选择了一种听起来还算柔和的叙述方式。 “不是不是不是。”他开始往后退,不愿意接近这个他爱着但又对他竖起刺的人。 “是!”解清秋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地说,“那我再告诉你,我也一直没想过让你做我的雄虫,你叫我姐姐我就把你当弟弟看。” “为什么之前我会在医院说那些话,因为我怕你情绪再激动晕倒,我在骗你哄你,你知道吗?我不爱你,你明白了吗?” 她太过残忍了,吐出的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清晰,掷地有声地将他的心砸得粉碎。 解梨尖叫了一声,强行挣开了她的手,然后极其失态又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是啊,不是啊!” “姐姐抱着梨说会爱梨的,姐姐说梨美,姐姐!” 解清秋的手在微微发抖,太阳穴也在突突地疼,她觉得自己又想抽烟了,但还是克制住了当下的欲望。 她没有办法安抚下对方,只能尽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这tm操蛋的帝国,这tm操蛋的女王,偌大的帝国连个心理医生都没有,她现在连带对方去心理调节都没有办法。 真是见了鬼了的倒霉。 对方还在哭,情绪越来越激动了,这压抑的但又崩溃的、这绝望像是濒死的哭声让她恍惚了一会儿。 忽而解清秋的眼前闪过几个画面,是解梨抱着某个雌虫在大雨中仰天而哭的模样,殷红的鲜血被雨水冲开,料想血腥气也飘了很远。 这个画面她梦到过,现在清醒时再看到像是更加清晰和真实了。 她的心脏被那哭声牵引着、抽痛着,又像是血气在身体内翻涌,隐隐又现出那尸山血海中她死去的模样。 “不要,不要!”他一声激动的尖叫把她从混乱的画面和思绪中拉了回来。 而方才画面中解梨窒息般的痛苦如有实质,让她不得不感同身受。 眼见着他越来越激动,那两块儿的头发都要给他薅秃了,解清秋有些担忧,低声安抚了几句。 然而对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将她的安抚听进入,一昧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中。 为了防止他自残做出什么更吓人的举动,她只能擒住对方的手脚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刚入怀里时他还在挣扎,后来兴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所以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耗费了一些时间,但好歹最后也是能够听进话去了。 他总是如此,即使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再多的疼痛,也次次都会屈服在她一星半点的温柔当中,也擅于用这几分温柔来麻痹自己。 心情平复一些之后,他像是泄愤般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了解清秋的衣服上,她无法,也没有阻止。 “解梨,你不要这样。”她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动作略显娴熟。“你别哭成这样,别这么崩溃。”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也许从一开始她把他从地下拍卖场买下就是错误的,或许他会遇到更好更果决的雌虫,可能他一辈子也没有办法恢复,但起码活在了爱和幻想中不至于被打破。 但解清秋又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应该触碰到真实的、明确的爱。 可很遗憾,这个能给他爱的人不是她。 解清秋总爱在这样的时刻走神和发呆,她又不免想起了和解梨认识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 大体而言,还是快乐和温馨居多。 不得不说的是,和他在一起确实是舒适的。 和温书给的温柔小意不同,温书如柔水般托着她,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柔和以及岁月静好的惬意。 但解梨,是能全然做自己的随心所欲,和不用提心吊胆处处提防的开怀。 可这人世间哪有那么多事情由得了自己,即使再觉得安顺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解梨,我跟你说,你……”她回过神还想说些什么,可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声音。 低头一看去,发现对方已经窝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兴许是因为哭累了。 解清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在了床上,坐在床沿边上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又拿了一张热毛巾帮他擦了擦有泪痕的脸。 她帮他把头发往上捋了捋,又重复了一遍。“解梨,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又坐了一会儿,解清秋发现自己实在是坐不住了,于是拿着烟出了门。 * “能够百分之百保证吗?”章柳靠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伸出指尖轻抚着那些青紫的痕迹。 力道轻柔混着暧昧的喘息,像是正在被人爱抚。 而他的面前是个虚拟光屏,左手手腕上亮着的光脑昭示着他在和别人通话。 “可以,但是……”光脑那头的雌虫给出一个肯定回答之后犹豫了。 章柳抬着头看向那人,两人视线交错上。“但是什么,说。” “但是这个药物研究的还不够彻底,虽然现在临床上能够保证百分之百受孕,可最大副作用还没有去除。”雌虫犹豫着,说到这些话的时候皱着眉。 “副作用是什么?”章柳身子半抬了一些,面色不善地看着对方。 “就是受孕的虫蛋有95%以上的概率不能生产下来。”雌虫这一句话压得很低。 “呵。”他听着这个话,脸上彻底没有了笑意。“当初找你们拿药的时候,你们可没有说过这个。” “所以你们是耍我玩的,嗯?” “不敢!”雌虫立刻接道,她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还半弯着腰。“我们是万不可能这样对章公子的。” “不敢?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他抄起床头柜上的一个杯子就朝着光屏里的人砸去,但虚拟之物没有实体。 于是杯子穿过光屏应声碎裂在了对面的墙上,留下了一墙的水渍。 雌虫还是不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章柳才恶狠狠地笑了一下。“算了,保不住就保不住吧,以后也还可以有的。” “不会对雌虫有大损伤吧?” 光屏中的雌虫愣了愣,又迅速地摇了摇头。 章柳这才满意了一些,他丢下一句领罚,接着就挂断了光脑。 他平息完怒火后顺势躺了下去,目光蒙蒙地看着天花板,不一会儿后伸出殷红的舌尖将唇部润湿,在青紫处轻抚的手慢慢往下走。 房内响起了压抑的声音,还叫着解清秋的名字。 39.少将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解清秋出门也没有什么事儿做,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烟,烟灰挂在烟尾处要掉不掉的,辛辣的烟没有过肺又往外荡了很远。 现在还不是旺季,因为这段时间还要下一场很大的雨,大雨之后才会迎来观赏帝国神鸟的最佳季节,所以路上的行人和游客都不多。 她一个人吊儿郎当地走在路上也没有人关注,乐得自在。 解清秋不爱走寻常路,因为她始终坚信着蹊径有无人见过的美景,不属于她人,只属于她。 所以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一条小道中,走了一会儿隐隐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伴着水敲石板、竹叶晃动之声。 一股寒气又扑面而来,混杂着水汽显出凛冽。 她穿过低矮又茂密的竹丛,发现了一个小潭,潭水清澈见底,掉落的竹叶浮在上面轻轻晃荡。 这个潭水并不是纯粹的圆,像是一个碗有了一个豁口,潭水从豁口处流出到了又一片竹丛后,不知那后面是否还会有一个更大、更幽密的水潭。 她决定去看看。 解清秋早在进来之前就捻熄了自己的烟,进入到这样静谧的地方,她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脚步落下时几乎也没有发出声音。 刚钻进了竹丛中,还没有从另一端出去,她就听见了声音。 “轻,轻点……唔。” 解清秋的脚步一顿。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在做些什么,料想是一对野鸳鸯在这小潭里找情趣呢。 她没有偷听别人办事儿的癖好,也很庆幸自己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打算再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想到那声音越发的张狂了。 “啊!好疼,疼……呜——” 这一声听得她虫纹都有些发烫,无关其他,是因为她该死地觉得耳熟。 她自动将这种熟悉归纳为了和章柳的那一夜。 使不得使不得,得赶紧走才行。 “你会对我好的,对不对,对不对?呜——”那雄虫忽而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混着小声的啜泣。“你慢一些,慢一些。” “你会记得吗,你醒来会记得这些吗?啊——” 是重重的一声,像是整个人撞到了石壁上,又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要对我好一些。”他在哭,声音软软的但莫名耳熟。“你不能辜负我,我是你的雄虫了。” 解清秋抿着唇耳根有些发烫,即使她在渐渐拉远距离,但这声音就像是黏住了她的耳朵,怎么也不肯放过。 “这个药好厉害啊!”他感慨了两句,忽而喃喃道:“想带你看帝国神鸟,想和你一生顺遂安康。” 这一句话一出来,她的脚步就停住了。 五脏六腑和神魂像是忽而之间移位,挣扎着要从身体内钻出,虫纹持续性地高温,整个人仿若置身一个离心机中,难受到她想要呕吐。 解清秋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强撑着轻声就地坐了下去,揪着自己的领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白芨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异变虫族身下的禁脔,肮脏、恶心、不配站在这里。” -“你解清秋配吗,不过是垃圾星来的一个野种,没准你的雄父现在还在红灯区接客。” -“解少将,我也不想这样的,其实我很敬佩你,怪只怪我们不是一个阵营。” -“如果有来生,让我与我爱的人都安稳顺遂吧。” -“下辈子我不要遇见你了。” -“假使时光可以倒流,我必将把你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倘使能重来,一定不会让命运按照这样的轨迹运行。” …… 一字一句,各种混乱的声音都涌入到了她的脑海中,有雄有雌,从不知名地方来的声音已经失了真,无法就此分辨声音主人是谁。 可那些话语里的情绪,解清秋却是实实在在地接收到了。 那些怨恨的、恶毒的、嘲讽的、轻蔑的、悔恨的、遗憾的、怅然的……各色各样的,一齐涌入像是让她如此潦草匆忙又丰富地过了一生。 -“白芨,我们好像都不够幸运。” -“白芨,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这是解清秋昏倒之前听到的最后两句话。 因着杂乱的声音和繁芜的思绪,让她的身体负荷太大,进而无力再支撑下去,只得靠昏迷休眠来暂时稳定住。 她倒在了竹丛里,嘴中不自觉地念了一遍。“白芨。” * 解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他吃力地睁开了自己肿胀酸涩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好几分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解清秋的房中。 “姐姐。”他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喑哑。 但是房中没有人回答他。 又过了好一会儿,脱力疲乏的四肢渐渐充盈上了力气,他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左右看了几眼,才确定解清秋并不在房中,兴许是出去了。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呆滞地坐在了床上,开始自虐般地回想睡着之前姐姐对他说的那番话。 解梨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个傻子,不然为什么理解起一些话会那么费劲。 解清秋说的那一大段,他其实只听懂了一小些,但有一点他知道,那就是姐姐并不爱自己,也并不想自己成为她的雄虫。 虽然他们已经睡过觉了。 这个消息很让人泄气,但解梨又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被爱的那个人,他不过是个替身而已,解清秋有自己的白月光,他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可以慢慢去夺得喜爱。 时间于他而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而倔强又是他的天性、爱解清秋是他的本能。 想到这里,他又感受到自己的心情没有那么难过了,于是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去拟定一个“得到姐姐喜欢计划表”。 那个笑起来没有梨涡的丑雄虫没有任何准备,肯定赢不过他的。 解梨去洗了一把脸,随后决定去这家民宿的厨房看看,他想给解清秋做一顿饭,毕竟外面的饭太难吃了。 而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之间下起了雨。 雨水渐渐由小转大,稀薄的乌云开始有了摧城之势,料想明天也不会是个大晴天,但明天,他们要入深山去找神鸟。 此时解梨也没能想到那么多。 40.少将找神鸟去了 解清秋是被雨水砸醒的。 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脸上,不过几息,那雨水就将她整个人都浸湿了。 艰难睁开眼睛的时候,雨水还顺了一些进去,刺得眼睛生疼。 “我艹。”她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最近怎么水逆得很。” 她下意识地往潭水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估计早就从其他地方出去了,就剩下她这个孤家寡人被雨淋。 个个都说爱她,这么久没回去个个都没来找她。 真是的。 晃了晃脑袋之后她开始朝着来时的路回去,边走边想晕倒前的事情。 又惊讶地发现明明是不久之前,但那一番涌入她脑海中的话却莫名地模糊了很多,但那种如有实质的窒息感还是紧紧缠绕着她。 “算了。” 解清秋并不打算为难自己,想不起来的事情就拉倒,万事小心就好。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地黑了,神鸟村家家户户都已经点上了灯,星点的橘黄色灯光在雨水中朦胧而又暧昧,又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寂寥和宁静。 她忽而就不那么着急回去了。 这个世界忽然就变得好安静,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那些俗世的纷纷扰扰都被大雨冲走,只留下了一个纯粹的、简单的、自我的解清秋。 可惜路只有那么长,任她再怎么拖延,也终究要去面对人间烟火中的爱恨纠葛。 推门进去的时候她发现卧房的灯已经开了,还在空位上架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三菜一汤都是她喜欢的。 碗筷也已经摆放好,属于她的那一个上盛好了米饭、浇上了一些汤汁。 光是看着,她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米饭的软糯和鲜香,而她的肚子也很合时宜地响了一下。 还挺有家的感觉,有人等着自己,多少还是温馨的。 恰好这个时候,解梨从浴室当中出了来。 看到解清秋之后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很快地抽了张纸擦干了手上的水。“姐姐,你回来啦?” 走了两步,他才发现她浑身湿透了,于是那种担忧的神色又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解清秋无须质疑,因为这是解梨,虽然那神色毫不作伪。 “姐姐你淋湿了,你要洗澡。”他揪了揪自己的衣角,而后就又回身跑向浴室。“我去给姐姐放水。” 她叹了一口气,又没有阻拦,给自己找了一身衣服。 解清秋洗了一个战斗澡,把雨水和寒气都冲走之后就出了浴室门,解梨乖巧地跪坐在那个小桌子前,还没有动筷。 “她们呢?”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因为这几餐都是四个人一起吃的。 解梨愣了一下,低头揪住了自己的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地回答道:“这是我做的饭,只给姐姐一个人做的。” 声音小,但是她听得清楚。 看了对方好几秒之后,解清秋才像是没有办法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打开光脑给欧副官发了一个讯息。 【解决你一切问题:有饭了,今晚上你带着章柳吃一顿。】 【呕!副官:?】 【解决你一切问题:别告诉他我住在哪里,就说有点事儿。】 【呕!副官:?】 发完她就关了,丝毫不在意欧副官的讯息轰炸。 “我已经跟她们说过了,今晚就我们两个一起吃。”她往自己的碗当中夹了一筷子的菜,又觉得少做了些什么,于是又往对方的碗里也夹了一筷子。 “吃吧!” 解清秋对他的半分好都会被他无限放大,只是一筷子的菜,就足够让他开心了。 两人还算是开心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没多久,解清秋给他找了一把伞,忽略了他一直想留下来的欲言又止,就把他赶回了他所居住的地方。 到了第二日雨还是没停,似乎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厚厚的乌云积压着似乎落到了无限低的地方,仿佛抬手就可以被触碰到。 解清秋本来是想等几天再去寻找的,但是当地的向导告诉她们,神鸟村即将迎来一场几十年未有的大暴雨。 此刻,就是最好去寻找的时刻。 往后几天天气只会越来越糟糕,等过了这一波大暴雨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开放季,到时候人多了也不方便。 所以她们到最后还是选定了今天去。 但章柳和解梨两人被勒令好好待在民宿中不许外出,由解清秋和欧副官两人去寻找帝国神鸟。 于是正式进山之前,就有了这样一幕。 解清秋和欧副官已经全副武装,而章柳和解梨靠在门边,两人都面带愁绪地看着解清秋。 一副依依惜别之象。 “清秋,你要小心。”章柳眉心微蹙,担心的模样也不似作伪。“找到了就赶紧回来,不要久留,下了雨的深山很危险。” 解清秋半抬下颌点了点头,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解梨,似乎是在等他的临别之语。 他对上了那个视线,但支支吾吾了半晌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啧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揽住了欧副官的肩膀躲到了伞下。“我们走了,别担心。”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身后解梨又喊了一声。 解清秋回身看去,就见他很傻气地摆了摆手,然后愣愣地说:“姐姐,再见。” “哈哈,再见。”她笑出了声。 真是傻的。 * 跟着向导从一条细窄的栈道上到半山腰之后,几人就展开了翅翼开始贴着地面低空飞行。 她们控制着自己半透明的翅翼在茂密的丛林中穿梭,雨水砸在翅翼上,又在下一次挥动时被震开、破碎在空中。 不过下雨天还是多少有些影响她们的速度和方向感,空气中黏着的湿气也天生就让虫族觉得不喜。 “帝国神鸟是三趾长喙的鸟,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踏火飞雀,因为它的足部温度非常高,稍有不慎就会烫伤人。”向导一边飞行一边跟她们解释。 “所以它飞过的地方会有星火味,碰过的地方都呈现几分焦糊状。”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叫神鸟也有神鸟的道理,起码在下雨天的时候那高温也不会降,人贴在旁边会觉得暖烘烘的舒服。” 解清秋在心中暗自将这些特征记清楚,一边飞行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嗅察着。 然而三人刚飞过一个弯,异象突生。 41.少将出事儿了 一道惊雷忽而就落了下来,直直地朝着解清秋的翅翼劈下,像是早就设定好了一般。 “我艹。”她立刻扇动自己的翅翼改变方向,但是由于沾染上了太多的雨水,翅翼变得有些沉重,所以那道惊雷擦着她的身体落下。 “这是怎么回事儿?”躲开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向导询问。 按理说她们飞行的高度并不高,方才也没有蓄雷的征兆,怎么会突然就落雷下来,而且还是如此精准地朝她的翅翼落。 众所周知翅翼是虫族的第二颗心脏,这要是被雷劈中了,她能表演个当场去世。 “我,我也不知道,不应该啊!”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严肃了,所以向导被吓到了。 解清秋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艹。” 水逆,她最近真的水逆。 她感知了一下身体,没有发现什么多余的东西,不过现在也不是调查这些的时候,先赶紧找到神鸟。 “算了,我们抓紧速度。”她看了一眼两人,“我怕有危险。” 欧副官和向导都点了点头,然后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神鸟村四面环山,可又并不是独自伫立的山,而是相连绵延的山脉,帝国神鸟就生活在这样广阔的地方,而且没有什么天敌。 低空扫过这一座离神鸟村最近的山头之后,要经过一个山与山的峡谷,然后去到最隐秘的地方。 那一处草木比其他处都要茂密,且本就露水深重,加上不停落下的雨水,对她们而言是个很大的考验。 本想着到那峡谷处就慢下来稳步前行,偏生雨越下越大,几乎是黏着在一起往下泼,直接将可视距离降低了许多,飞了几秒就兜了一身的雨水。 解清秋觉得自己的翅翼都快要被砸穿了。 虽然她们的翅翼很有韧性且硬度高。 “停一下停一下,找个地方避避雨,或者先步行。”她对着前方半步的向导和欧副官喊道,“这雨太大,危险系数太高。” 她们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在又往前缓慢飞行了几十米之后,就收回了翅翼。 而此时离那个峡谷也不远了。 从半空下来之后,视野差了许多,但好在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的,前行的时候也算不上是特别困难。 往前走了没多久,一行人就看到了要穿过的那个峡谷。 “大人,就在那里。”向导指着那个峡谷,又说:“神鸟在那边出现的概率会高很多。” 解清秋看了她一眼,对视上不过一秒,向导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刚说完这句话,层层的乌云当中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再次直直地朝她而来。 “大人,小心!”欧副官高喊了一声。 解清秋一惊,足下用力往旁边闪躲,刚刚躲过了一道天上又接着往下降了一道,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和空间。 几次跳跃地躲开了惊雷,但那乌云却没有歇息的意思。 这次还变本加厉地蓄了一会儿,而后以不可阻挡之势往下落。 解清秋踩着石块儿往旁边的一个空地上跃去,谁知那处的草地竟然是障眼法,身体重量施加上去的一瞬间,草地就裹着她开始往下陷,接着连带着她人高速往下落。 她的身下是万丈的悬崖。 原来那峡谷与这座山头之间竟然有条万丈高的沟壑,沟壑里是陡峭的岩石壁、沟壑下是湍湍的河流。 “大人!”欧副官立马就想去够,没想到被人一把拉住了刚张开的翅翼。 * 自从解清秋出门之后解梨就没了精神,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不停地往那条路上张望。 即使雨越下越大,开始往门内溅落,他也丝毫不在意,像是没有感受到那样的凉气。 章柳这次意外地没有去刺他、找他麻烦。 他要聪明得多,知道加件衣服在房间的窗户里看,也懂得在等待的时间里给自己找一些打发时间的活动。 但内心仍旧充斥着几分不安。 而后一道道惊雷落下,在大门口坐着等待的和靠在卧室窗口刷光脑的两人都被吓到了,其实解梨的表现更甚,他直接就落下了泪。 “姐姐,姐姐。”他喃喃几声,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疼,能展开翅翼的肩胛骨处也在发烫发疼,虫纹在颤栗。 直觉告诉他出事儿了。 但是眼下他们没有办法得到信息,只能无助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雨滂沱之中出现了两个身影,隐隐还可以看见一双大展的翅翼在挥动着,雨水被搅和得到处都是。 解梨一直关注着那条路,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 他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大喊着:“姐姐,姐姐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声音太大,所以在楼上的章柳也听见了,没一会儿就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和他一起站到了门口往外张望。 然后让他们大失所望,回来的人是欧副官和向导,并没有解清秋的身影。 但这姿态和模样明显也是不太对的。 因为出发时和平的三人,回来时不仅少了一个,欧副官还擒着向导的手脚。 那向导的翅翼半耷拉着,似乎是折了。 一进民宿的门,欧副官就把向导推到了地上,一脚恶狠狠地将她的脸踩在了地上,一只显现出利爪的手还放在她的翅翼根部。 颇有几分解清秋的影子。 “欧副官,这是怎么了?”章柳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欧副官咬着牙说:“这个垃圾玩意儿坑我们,大人被她害得坠落了山崖,她还想把我也弄下去。” “什么?!” 她这话音一出,解梨和章柳异口同声地高喊出了声,面上都是担忧和惊恐。 “我刚刚飞下山崖去找了,但是雨太大看不清楚,带着她也不方便,所以只能先把她押回来。”说着,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球形的东西。 随后往向导的身上一甩,触碰到了一瞬间就变为了一张巨网,将她包裹了起来。 “章公子,解梨,麻烦你们看好她,我再去仔细找找大人。”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又闯进了雨里。 42.少将的傻子要去找她了 欧副官甫一出门,章柳面上的恨意就掩饰不住了,在解梨面前也无所谓什么伪不伪装。 他一脚踢向了向导的心口,而后很用力地扯了一下她的翅翼。“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怎么敢的?” 向导吃痛低吟一声,但是颤抖着没有说话。 章柳浸淫在勾心斗角、风云诡谲中多少年,她这副模样他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又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没有收敛半分的力道。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说完,他在旁边扯了一张抹布塞到了向导的嘴里,怕她会下死心,到时候死无对证。 泄了一些愤之后,他又朝着呆滞坐在门口地解梨冷笑了一声。 又揣着十分大的恶意和怒火对他说:“你这个傻子,清秋遇见你之后就没有发生过好事儿,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他这话几分刺激、几分认真。 章柳一直关注着解清秋大大小小能调查到的事宜,自然也知道她这一段时间到底遭遇了多少事儿,眼看着都像是消瘦了不少。 他怎么能不心疼。 但是任凭他怎么说,解梨都是一副呆傻的模样,没有给出一点回应。 章柳骂了几句之后也觉得无趣,所以也渐渐收住了声。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看了眼解梨,发现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之后,匆匆地上了楼。 他要去私下联系人来找,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谁知道这个雨还要下多久,多等待一些时间解清秋就多一分危险。 即使会被发现端倪也没有关系,解清秋的命他可赌不起。 等他联系好人再下来的时候,原先坐在门口的解梨已经不见了。 “傻子?你去哪里了?”章柳在客厅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人,向导还是那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客厅。“傻子?” “算了,管他去死。” * 自打欧副官说完那些话之后,解梨就一直没能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解清秋坠下山崖了这句话。 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那山崖又那么高,淋湿了之后那么冷,他的姐姐该怎么办? 想到解清秋在外面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苦,解梨就觉得自己的心揪着疼,疼得他几乎没有办法喘气了。 这次疼到眼泪都没有办法落下来。 呆滞地坐了很久之后,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链接和召唤,一种非去不可的决心。 于是在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解梨就冲进了雨里,朝着心中指引的那个方向而狂奔。 解梨根本就没有走寻常路,而是直接绕着山脚走了一圈,又从泥泞的小路中挤进了丛林里,徒手攀爬在岩壁上。 狼狈但又倔强。 他现在只恨雄虫的翅翼就是个装饰,能展开但是没有办法高飞,不然可以直接飞到链接指引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福泽降临,或是他的爱太过于强大。 解梨刚产生了几分这样的埋怨和遗憾,肩胛骨处就开始发痒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那是翅翼他知道。 但现在没有什么时间可经得起他耽误,于是他没有管,选择了忍受。 谁知那痒意越来越浓、烫意越来越强烈,根本没有办法忽略过去。 发现真的再也无法忍受之后,解梨顺从着内心把肩胛骨处的翅翼放了出来,一副鎏金半透明的翅翼猛地展开,将周围下落的雨水都震开了几寸。 鎏金处炫目,透明处又如同琉璃,单从外表上看是华美而又脆弱的,可事实上这双翅翼有着无穷的力量。 在完全充水展开的一瞬间,它就有力地带动解梨往上悬了悬。 “怎么了!”解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解清秋,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坠落了山崖,而自己现在正要去寻找她。 姐姐不能永远让他依靠,他也可以做姐姐的依靠。 失落了一瞬之后,他又发现那惊吓是翅翼带给自己的。 解梨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翅翼,随后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发现其坚韧且有力兴许可以带自己飞翔,于是决定尝试一番。 从来没有飞过的雄虫,单独做这样的尝试是很困难的。 仅凭着一腔爱意,他开始了危险又孤独的尝试。 飞起来了不懂得持续飞行,也不懂得降落,即使能维持几秒也做不到控制高度,好不容易有了点感觉却又掌握不了速度。 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地摔倒、一次又一次地站了起来。 最后把自己弄得满身泥泞、浑身是伤。 不过最后的结果也算尽如人意,他成功地飞了起来,翅翼大展地在低空中飞行,即使跌跌撞撞。 “姐姐,你看!”他又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又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随后只能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泥水,学着解清秋一般夸赞他时的模样,去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做完这些之后,解梨才笨拙地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飞行的速度确实比步行快,也不知在风雨中扇动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肩胛骨都疲惫到发麻、翅翼都充血发烫之后,才觉察到自己已经接近了。 这个时候就不再适合飞行,而是需要步行慢慢寻找了,所以他收回翅翼。 由于还不会降落,完全收回去的时候还在泥坑中跌了一跤,爬起来之后解梨开始朝着那个点仔细搜寻。 “姐姐,姐姐?”他大声地喊着,这个时候显得愚笨了。“我是梨,是梨。”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但他也没有因此放弃 “姐姐!” 一路走便一路喊,直到最后嗓子洇出了血腥味。 直到扒开一个草垛,他发现草垛的土坡下有一条湍急的河流,那河流两边是陡峭的悬崖石壁,河水因为大雨而变得浑浊。 就在这里。 解梨的直觉和指引告诉他。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爬下那个土坡,然后沿着河流寻找,谁知刚下了一只脚,那因为大雨的浸润而变得湿软松滑的土坡就开始往下滑。 解梨一时不察,直接随着那个土坡往下坠,像是要直直地摔入到河水里。 43.少将被傻子找到了 事实就是,他确实坠落到了那条湍急的河流中。 虽然期间他有很奋力地想要展开自己的翅翼,但又似乎有某种诡异的力量牵制着他,让他又变回了那个孱弱无能的雄虫。 “姐——唔——”他下意识想要呼唤解清秋,但只吐出了一个字,就被灌了满嘴的泥沙水。 在汹涌的水流中,他被迫起起伏伏,被卷着往下游走,河水中粗粒的泥沙和石块磨得他浑身是伤。 被水流冲了好一会儿,当他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感觉自己也许要溺毙在河水时,忽而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施加了一个力道,然后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死里逃生的解梨下意识地攀附上那根救命稻草,又不停地咳嗽逼出气管中呛的水。 “解梨?”那个拯救了他的人诧异地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他的姐姐的声音。 即解清秋本人的、活生生的声音。 他一下睁开了自己因为恐惧紧闭着的双眼,不可置信又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人。“姐姐!” 当眼前人的模样纳入眼帘的时候,他才确定就是解清秋。 她看起来似乎没有大碍,但脸上有些青紫和擦伤,凝着暗红色的血痂,似乎还有些没能清理干净的小石子。 唇色比出门的时候要白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了些血。 可眼下她也很有力道地将他半抱了起来,故而身体上应该是没有大伤的。 “姐姐,呜呜呜——”他一下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流,整张脸都是痕迹。“找到姐姐了,找到姐姐了。” 而后解梨就做出了一个在解清秋眼中很蠢的动作。 他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随后用着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对她说:“姐姐不害怕了,梨在这里的。” 这一个动作出来解清秋直接就被逗笑了,还扯着了脸上的伤口。 这小傻子还需要她从河里捞上来呢,哪来的底气说有他在就不会怕了,真是的,又傻又可爱。 她还没能说些什么,忽而耳朵一动,面上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半提半抱着解梨快速地往崖壁的方向走。 钻过了几个大石块儿堆砌出来的缝隙,就到了一个石壁坑,那坑高于地面,壁上横盖着一个巨大的石块儿,是一个天然的雨棚,而石盖和石壁组合成的夹角又完美地给人提供了避难处。 此时那夹角高位干燥处正燃着一堆火,料想是解清秋架的。 她把人提着放到了火堆旁边的石块儿上,“自己烤干,别生病了。” 说完她又往来时的方向看了几眼,像是确认了什么之后才放松了下来。 “姐姐,呜,我……”解梨坐不住,还是想走过去靠近她,被她摁坐了回去。 “我没事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别哭。”说着她自己也坐到了火堆旁边,把手架在上面烘烤着。“就是这里好像有种莫名的磁场,翅翼没有办法展开飞行、光脑发不出信息,而且……” “而且好像有人在找我。” 说到这里,解清秋不可避免地开始回忆复盘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先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引来了道道惊雷,而后被向导推下了山崖,在坠落的过程中又因为莫名的磁场无法展开翅翼。 在数次的坠落缓冲中,她落入了湍急的河流,被那水流冲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艰难爬起来。 刚从河流当中起来,又发现自己疑似被人追踪,所以不得不给自己找了一个临时的避难所。 火才架起来一会儿,随后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指引,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河边,接下来就是发现解梨这个大活人,接着把他拉了起来。 总是这样的、让她习以为常了的玄幻。 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解梨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 解清秋揉了揉他已经湿透了的头发,“不是什么大事儿,小心一些就行,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并不代表怕麻烦、解决不了麻烦。 被推下山崖之后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但觉得概率都差不多大,毕竟她每个仇家都像哟啊她死。 不过这么低级的方式,想来也不会太难处理。 眼下最让他头疼的其实是解梨。 “你是怎么来的,又是谁让你来的?”她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很危险,你一个娇滴滴的雄虫,外面还下着大雨。万一……” “姐姐!” 她话还没有说完解梨就扑了上来,整张脸都埋入了她的怀中。 抽抽嗒嗒地说:“姐姐我害怕,欧副官说你掉了下来,我觉得你会害怕的。” 他总是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话也说不清楚,语句混乱又前后矛盾,但解清秋偏偏就是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要来找姐姐。”说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总结道。 “好好好,你找到了找到了。”她无奈地应和着,但又没有推开怀中的人,而是伸出手再次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说心中没有半分触动都是骗人的。 即使强大如她、即使她是一个雌虫,但也仍旧喜爱和享受着他人的关怀和惦念,这样奋不顾身的、不顾一切的偏爱,让她的心变得无限柔软。 也变得有几分贪恋怀中人的温度了。 可这样不好。 解清秋又叹了一口气之后把人给推开了,“我很谢谢你来找我,但是下次不要这么做了,真的很危险的。” “我难道你还不相信吗?我是可以自保的,但是你要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她很认真地看着对方,“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你明白了吗?” 解梨和她对视了几秒,然后低下了自己的头没有回话。 明白,这一大段话他都听明白了,但是他不赞同。 因为在他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解梨为爱而活、为解清秋而活,这没有什么不好。 见他这一副模样,解清秋也是猜测他听进去了,所以没有再赘述。 她往岩壁上靠了靠,微微地放松了一些心神半闭上了双眼。听着身旁大雨倾盆的声音,感受着火堆的暖意,她感觉自己有些困倦了。 而后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44.少将抱着傻子睡觉觉 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已是过了很多年,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她仍旧是现在一副模样,顶着大太阳在那一幢三层楼的郊外小别墅里打理着自己的那一片山茶,不知为何,那山茶花竟然是白色的。 它已经开花,朵朵重瓣的白色也是好看。 而后从屋子当中跑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幼崽,在刺眼的光下她没能看清脸,但是却听见那幼崽叫他雌母,想必是她的孩子。 幼崽一下冲进了她的怀里,身上还有着一股好闻的奶香。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屋内又出来了一个人,是解梨。 解梨脸上已经没有了那样有些傻气的纯真,反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郁气。 解清秋笑了笑刚想和他说话,他却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刀,随后直直地刺入了她的胸膛、穿透了她的心脏。 幼崽开始放声大哭,晴朗的天空忽而乌云密布,瞬间又狂风骤雨。 她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殷红的鲜血把那纯白的山茶染红、染透。 解梨语气冰冷地问她,“这是你想要的红山茶吗?” 她瞬间就被惊醒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头发和衣服被浸湿,身体透出不正常的低温,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天色有些晚了,也许即将落幕。 解梨却不在身边,解清秋瞬间完全清醒。 “解梨?”她迅速地站了起来,一瞬间眼前有些发黑。“解梨!” 难道是被那些人带走了? 也不对,直接把她也带走要直截了当得多,没有必要人都在跟前了还做其他的事情。 “解梨!!!” 当她正想再次冲向雨幕去找人的时候,某块石壁后面传来了应答的声音。 于是解清秋又尝试叫了一声,“解梨,是你吗?” “姐姐!”那声音很快回复,而且越来越近,应该是在靠近。 这下她敢确定就是解梨了。 于是担忧瞬间褪去,转而变成了愤怒和后怕,然而那因为紧张而高速跳动的心脏也没能安稳下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膛。 “你干什么去了,走之前不会跟我说一声吗?”她克制不住自己就质问出了声。“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危险,外面那些正在找我们的人身份目的都不明!” 她一边说着,解梨就一边从岩壁后面钻了出来,手上用大叶片包着一大堆不知名的东西,半抿着嘴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无措。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又低了低头,然后把那一堆东西放到了干净的石板上,低声说:“姐姐,可以吃的,你会饿的。” 说这话时,解梨还在其中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干净的梨来。 那梨是明亮的黄色,褐色的斑点圆润而又整齐,形状也是流畅的椭圆,仅从外表就可以看出有多么多汁甘甜。不像是从野外的树上摘的,而更像是科技工业按照黄金比例复刻出来的。 虽说如今星际的植株大多都是转基因的结果。 他把梨递到了解清秋的眼前,用着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解清秋承认自己在看到那双水光盈盈的眸子时,什么怒意都没了,心也化成了一池春水,荡着没有力道的涟漪。 “你真是,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过了那个梨当下就啃了一口。 确实如它外表那样甘甜多汁。 “你自己也吃。”她很自作主张地把手伸进那个大叶片中,掏了半天也掏出了一个梨来,接着塞进了他的嘴中。“你都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吃的。” 嚼了两口之后她又接着说:“你下次别一个人去了,很危险的,想去就叫上我,在睡觉也没有关系。” 解梨刚才听到解清秋的斥责确实有些失落,而后得到了一些甜头,又听到对方这么说之后,才觉得心情又好了起来。 “我就是知道可以找到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得意,“因为我感受得到。” “而且姐姐就在这里的,我知道不会有事儿的。” 解清秋看了他一眼,脸上也带了一些笑意。“真是一个傻子。” 他听着这个称呼撅了撅嘴,但还是没有反驳,捧着那个梨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擦拭干净流出的汁水,模样乖巧得很。 解梨找的都是一些即食的果蔬,把那一堆都吃完之后,两人够勉强填饱肚子。 此时天色已晚,再加上本就下着雨乌云密布,所以整个周围都黯淡无光,只凭借着那一堆火在发光发热。 解清秋很庆幸自己捡了很多柴火,不然今晚上一定过不去了,没有被那些人给弄死,就要先冷死在这个荒郊野岭。 在野外天黑之后危险会加倍,特别是下着暴雨的时候,即使晚上能够逃避过那些人的追捕,也没有必要冒险往外走。 今晚上先养精蓄锐,明天一早趁着大家疲敝的时候再出发。 在心中计划好之后,她就打算闭上了眼睛入眠了,身上的一些伤和一整天的提心吊胆让她十分疲惫。 闭眼之前还对解梨说:“早点睡,明天一大早我带你离开。” 谁知没过几分钟就感受到身边挤了一个人,而微凉的体温就透过衣物传到她的身上来。 “怎么了?”她倏地睁开眼睛看向解梨,“害怕吗,不敢一个人睡?”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心又胆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塞进了解清秋的掌心中,“姐姐,冷的。” 他手的温度比隔着衣物的触碰更加直观,也更加冰凉,像是浸泡过零摄氏度左右的冰水,直直地钻入到了皮肉中。 “怎么会这么冷?”她立刻伸出手碰了碰对方的额头,又觉得这样不准确,于是没有多想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了上去,发现温度正常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解梨享受着她的触碰,没有出声打破这样的氛围。 弄了一会儿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雄虫的体温好像就是比雌虫要低一些,恒温能力也没有雌虫好,所以在低温环境下这样也算是正常,但怕冷也是真的。 解清秋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把他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这样睡吧!” 解梨十分自觉地给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把自己的头埋到了她的肩窝处。 她拍了拍对方的背,提了一口气又放下了一口气。 “睡吧!” 45.少将的傻子发烧了 解清秋还是低估了下着雨的野外夜晚的寒冷,准确而言是高估了雄虫抵御寒冷的能力。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戎马几十年比这更恶劣的多了去了,但这显然是解梨第一次。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怀中的人开始无意识地颤抖和梦呓,不时还发着痛苦的低吟。 这一下就把在睡梦中的解清秋惊醒。 解梨的面色有些发红,眉头紧皱着,原先红润的唇也变得干燥而又半抿,显然睡得很不安稳,此刻身体也很不舒服。 “解梨,解梨?”她轻轻地摇了几下,没能把人给叫醒。 而后她把怀里的人往上提了提,然后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对方的额头,感受了几秒之后她确定那样的高温就是发烧了。 “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荒郊野岭又是大半夜的,她去哪里找药过来给他,下着大雨连可以喝的纯净的水都没有。 他的体温很高,但是整个人还是在颤抖,可能是因为冷。 于是她半抱着人又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柴火,坐得近了一些,也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力求密不透风。 外界的温度上去后,解梨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但他整个人的温度还是很高。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伸直腿让人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把上衣脱了下来,只留了一件黑色的运动型内衣。 上衣是她们特殊的野外作战服,为了找神鸟她特地穿上的。 但由于是夏季特穿所以防寒防水都只是带了一些,没有着重强调,不过驱蚊驱虫倒是做得好,而且还是长袖。 解清秋现在有些后悔,她早应该脱下来给对方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为了给对方穿上了,最主要是沾透水之后给对方降温。 于是她大力地沿着侧边将衣服撕开了,两个袖子又额外地撕了下来,衣身部分裹在了解梨的身上,额外撕下来的袖子伸出岩壁沾透了雨水。 虽然雨水不干净,但好歹也是可以降温的水。 叠成了小长方块儿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贴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给他盖了一件衣服之后,稍微地可以离一下人了,于是她决定去找几个梨给对方润润唇喉,别把嗓子烧坏了。 解清秋把人放在了干燥的石板上,又往火堆里添了一些火,由此才略微放心一些。 沿着解梨今天回来的方向而去,她记得对方说过地方不远,所以边走边仔细地寻找,走了大概有一两百米之后,才终于凭借着夜晚微弱的光,和自己良好的夜视能力看到了那一棵梨树。 那树是孤零零的一棵,旁边都不与它是一个品种,而且还长得十分高大一棵,目测有两米多三米高。 最低的枝条也在两米往上,不知道解梨才堪堪一米八的身材是怎么摘到那些梨的,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会爬树的。 她不愿意多想,但也不可避免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傻。 对于解梨而言比较困难的事情,但对于解清秋本人而言是轻松的。 她的跳跃攀爬能力都很好,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练的,让一个从战场上厮杀而出的帝国少将去爬树,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一分钟不到她就上了树,找了几个模样好又大的梨摘了,随后就开始往回走。 回程的时候她加快了速度。 只是途中那雨忽而变大了,倾盆暴雨还加上了呼啸的狂风,组合得不可思议又顺理成章,那豆大的雨滴就被吹得到处飘,似乎要将那些没有被雨淋到的犄角旮旯都照顾到。 “他爹的!”她忍不住骂了一声,不知道石壁下的火堆和解梨会不会被淋到。 现在只祈祷水逆了这么久的她能够幸运一些。 想着这个,她脚下步子又快了一些,没一会儿就回到了石壁处。 衰神之所以被称为衰神就是因为无论何时都不会被幸运之神眷顾,而解清秋恰好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极其“心想事成”地发现火堆已经被浇灭了,放在一旁的干柴火也被淋湿了。 万幸解梨没有被殃及。 “艹艹艹!” 倒霉如解清秋现在只能疯狂输出国粹。 但是再郁闷也没有办法,现在最主要的是那个躺着睡不醒的虫。 她走过去换了一张小方块儿,原先那个已经被他额头的温度染温了,随后把怀里的梨用衣服擦了擦,放到衣服边儿上。 接着解清秋不信邪地开始尝试把让死灰复燃。 结果当然是失败。 扬了一地的灰和呛了一鼻子的烟之后,她终于放弃,转而回到解梨身边把人抱进了怀里。 “你啊你,真是倒霉。”她把人提了提,让头能够躺在自己肩窝处。“你说你来找我干什么呢,好好的舒服大床不睡,偏偏要跟我一起受罪。” 怀中的人当然没有办法回答她,但事实上早已经回答过了。 那今天傻里傻气地说着解清秋会害怕,所以要来找她,还不知所谓地揉她的头。自作主张地怕她饿淋着雨去找吃的,把人叫醒都不会。 这难道不傻吗? 想到这些,她搂着解梨的手又紧了紧,看向某个虚空方向的眼神又放空了一些,心中莫名地被不可名状的东西填满。 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可又莫名地透露出一种该死的熟悉感,仿佛上辈子的事情。 “傻东西,净会给我添麻烦。”这么说着,她却笑了笑。 放空了好一会儿,感受到怀里人又开始梦呓之后,她再次给人换了一块小方块,然后打算把摘来的梨让对方润润唇和嗓子。 然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那就是现在解梨完全没有办法自主进食。 解清秋:……我是傻x 看着对方干燥泛白起皮的唇,和无意识翕张嘴唇时吐出的灼热气息,解清秋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 她别别扭扭地将那梨放到了自己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块儿,咬出了一个开口之后放到了对方的唇边。 稀薄的梨汁流了进去,但远达不到能润嗓子的地步,甚至嘴上起的皮都没法润湿。 “真是的。”她不自觉地说出了一句解梨的口头禅。 又思考了好一会儿,开始大口大口地咬那个梨。 46.少将收服了一只鸟 但是却没有吞咽下去。 在把梨嚼碎咬出汁之后,她俯下身子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颤颤巍巍地探出自己的舌尖,轻轻地用舌尖触了一下对方之后,下定决心地撬开了对方本就没有紧闭的唇。 甘甜的梨汁通过她的舌渡到了对方的口中,香甜的梨肉被她留了下来,因为怕对方无法吞咽。 做完这些之后,她迅速地抬起了自己的头,欲盖弥彰地不去看对方。 但事实上解少将的耳根已经通红了,心也狂乱地跳着根本不受她自己控制。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终于表面平复了下来,为了给自己壮胆,还在明知对方听不到也无法回答的情况下,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那个啥,虽然这么做有点恶心油腻,但是……”她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后颈,“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都快烧成虫干了。” “我解清秋什么时候为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情,你就算觉得恶心也给我受着。” “真是的。”她又无意识地说了一句对方的口头禅,自己却没有发现这一点。 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对方还发着烧睡着,别说她说的这些话,就是刚刚做的那些事情,对方都不可能会知道。 于是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平静了下来,解梨也安静了许多。 她将人又揽紧了一些,掌心放在他的后脑勺处不让他吹到一点寒风,接着半闭上了眼睛放空自己,但又不敢真正地睡去。 越到后半夜,温度就越低。 雨一直不停地下,湿气和寒气混着在一起钻入到人的皮肉骨髓当中,将体内的温度不断地压制。 怀里的人又抖了起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表面温度的降低。 她伸手摸了摸那些木柴,还是阴湿的,仍旧是无法升起火,但她自身的温度已经没有办法让对方抵御寒冷了。 感冒生病这样的事情对雌虫而言不算什么,但对脆弱的雄虫而言极其危险,更何况现在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去给对方找药。 真是,黔驴技穷了。 解清秋活了三十多年,鲜少有感到无助无力的时刻,因为人生大多数的坎她都是可以自己跨过的,剩下的那些交给天。 可她也不相信天意,不相信天能够玩弄人的命运。 她不乞求上天,只寄期望于自己。 但现在,就在这一刻,她感到了一种迷茫和无措,感受到了人生和命运的戏谑。人就在她的怀中,体温冰冷,但她却无能为力。 也是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向命运妥协了,开始不切实际地乞求上苍给一个希望。 解清秋伸手捋了捋解梨脸上因为冷汗而打湿的发丝,然后俯下身与他脸贴脸,用一种罕见的、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快点好起来吧,天很快就亮了。” 就在她趋近于要产生绝望这样的情绪时,两人的周身忽然开始变暖,寒气像是瞬间被驱散了。 幻觉吗? 她瞬间警惕了起来。 还没等她多想,解清秋忽然嗅到了潮湿湿气当中的星火味,淅淅沥沥的雨声当中似乎还有奇异的翅翼扇动的声音。 “帝国神鸟?!”她想着今天向导说的那一番话,不自觉喃喃出声。 而事实也真的如她所料,不过几秒之后,从漫天的大雨当中飞来了一道朱红色的身影,速度快到几乎要割破雨幕。 接近它的雨水都在瞬间蒸腾为水蒸气,所以即使雨如此大,它浑身的翎毛还是干爽的。 它在岩壁下飞了一圈,随后停留在了解清秋不远的干燥石板上。 这一处的寒气瞬间就被驱散。 它身体的温度比解清秋想象中、比向导口中的还要高许多。 解梨大抵是不会再感受到冷了,这也算的是一件好事儿。 那帝国神鸟仿佛早发现了这里有两个人,但也没有展露出半分的惊恐,而是高昂起自己的头颅。 金黄色的长喙在暗淡的地方也仿佛闪着光,一身红色翎毛柔软光滑贴合着鸟身,尾翎处尤其长,此刻乖顺地放在石板上。 看清它模样的解清秋一愣,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凤凰?” 那帝国神鸟像是听懂了她在说些什么,一双豆大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一人一鸟对视着互相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就见它半蹦着来到了解清秋的身边,然后把自己相较之下十分小巧的头去触碰她的手背。 解清秋一愣,想到它的高温下意识地想往回收,可被对方追着要碰。 所以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 不是灼人的温度,明明可以驱散一整个岩壁下的寒气,但手背触碰到时就是宜人的暖,还能感受到那种光滑的柔顺。 “真神奇。”她手一翻转,用手心盖住了它的脑袋,然后用了些力道揉了揉。“真可爱。” 应该是听懂了解清秋在夸她,它又昂了昂自己的头,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啾啾声,声音空灵传得很远。 “不亏叫做帝国神鸟啊!”她叹息一声,但是得到了对方的不满。 它用自己的长喙轻轻地啄了一下解清秋的手掌心。 仿若心有灵犀,她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伸出食指在它的长喙上点了点。“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它很灵性地点了点头。 解清秋被逗笑了,“是喜欢凤凰这个名字?” 对方豆大的眼睛转了转,又点了点头。 “那可不行,这又不是你的名字。” 它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下来,把头一扭,像是不想要理她了。 “这样吧,给我你取一个名字。”她又伸出食指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你觉得怎么样。” 它的尾翎换了一个方向摆放,但是还是没有把头转过来。 傻鸟,她暗自笑了笑。 “我的机甲叫鎏凰,你和它长得像,那你叫鎏凤怎么样?”她微微俯下了身,低声说道:“就你一只鸟的名字哦。” 然后它就把头转了回来,高傲地抬起了自己头,应该是还算满意这个名字。 “哈哈哈,真是可爱的鸟。”解清秋也开怀地笑了。 笑声刚落下,她就感受到自己怀里的人好像有了些动静,还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她即刻低头看去,发现了对方正挣扎着睁开双眼。 47.少将的副官找到她了 应该是梦魇太深,所以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颤颤地睁开了双眼,眼睫毛还在不停地颤抖。 “姐姐……”认出眼前的人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说话,但是嗓子非常的低哑。 “是我。”她俯下身贴了贴对方的额头,惊奇地发现温度低了一些。“你先别急着说话,点头摇头就行,现在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解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算太难受吗?” 他这次只点了头。 “那喉咙干吗?”她往旁边一摸,摸到了梨子。“现在没有水可以喝,但是我摘了几个梨子,你吃一点?” 他再次点头,于是解清秋把他半扶半坐了起来,把梨子又擦了擦之后递到了他的嘴边。 解梨费力地咬了一口,嚼了几下之后才发现旁边那小小一只却又显眼的鸟,于是梨也不记得吃了,愣愣地看着她。 都傻乎乎的一人一鸟开始对视,良久之后,鎏凤啾啾叫了几声,算是停止了这样有些傻气的行为。 “姐姐,是帝国神鸟吗?”这次费力他也要说了。 又听到了这个名字,鎏凤很不满意地啾啾两声,很没有杀伤力地用长喙啄了啄他的手背。 他笑得眯起来了眼睛,看向了解清秋。“哈哈哈,有点痒痒的诶,姐姐。” 看到解梨又恢复了活力,模样也没有那么难受了,一直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一些下来,她伸手把他拿着梨的那只手往他嘴边推了推。“快点吃。” 然后又开始接上面的话,“它是帝国神鸟,但现在它不叫那个名字了,你可以叫它鎏凤。” 鎏凤应和着啾啾了两声,十分胆大地跳到了解清秋的小手臂上。 “嗯嗯。”他抱着梨子点了点头,脸上都是笑意,眼睛一直盯着鎏凤不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很突兀地问了解清秋一句:“姐姐,我们现在算是一起看到它的吗?”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到:“当然是啊。” 解梨又笑眯了眼,“那太好了!”他们一起看见了帝国神鸟,以后就可以长长久久、幸福美满了。 病气还没有散去,吃完梨之后他就又困了。 解清秋又在自己已经撕得像拖把的衣服上扯了一小条,然后帮他擦了擦嘴,将人再次往怀里拢了拢之后,轻轻地拍起了对方的背。 又是柔声地说道:“睡吧,我在这里。” 解梨感受着熟悉的气味和温度也渐渐睡了过去。 那鎏凤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也偏生得要来凑热闹,像是想感受在他人怀中睡觉是什么感觉,于是很是自觉地挤到了解清秋的臂弯处。 拖着自己的长尾转了几圈,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和位置之后,兀自窝着闭上了眼睛。 她又是摸了摸鎏凤的小脑袋,再次拍了拍解梨的背,然后自己也在这样舒适的温热中半眯上眼睛、放空了思绪。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日天刚刚破晓时,解清秋就听见了欧副官发来的信号。 这样的信号专属于两人之间,模仿的是两种特殊动物的叫声,交替着有规律地发出。 彼时解清秋还是处于一种大脑彻底放空的状态,听到信号之后她瞬间清醒,而后用同样的信号回复,又将自己怀中的鎏凤和解梨也叫醒了。 “欧副官来了,我们可以走了。”她揉了揉还睡眼惺忪的解梨的头发。 接着又看向了鎏凤,“我们要走了,你回去吧。” 鎏凤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很固执地跳上了她的肩膀,然后把自己的头埋到了她的肩窝处,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啾啾声。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解梨这才从半梦半醒中挣扎而出,傻愣愣地看着她。 她安抚地笑了笑,用额头感受了一些对方的温度,低了很多了,但同时也回答着他的话。“是的,我们可以回去了。” 欧副官能找来就说明她的人都来了,现在可以彻底放心了。 她是有一支在暗处的精锐小队不错,但是非必要条件下不会传唤,而且这一次一起外出寻找帝国神鸟的话目标太大,由此没有带。 没想到大意失荆州。 这次要是那支队伍在,她也不至于穷途末路。 “你不回去吗?”她用自己的下颌蹭了蹭鎏凤,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行吧,那你就跟着我,正好给你取了名字我也舍不得。”她喟叹一声,“再去找一只给联邦就好,我把你偷偷带回家。” 这句鎏凤兴许是听懂了,很是开心地啾啾了几声。 这几句简短的对话完,欧副官已经从崎岖的石壁中找了过来,正走到了跟前。 看到解清秋身上没有什么大伤,她很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眼圈有些微微泛红,但在看到那多出来的一虫一鸟之后,她的表情凝滞住了。 “少将,这是……” 解清秋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想问你为什么没有把人看好呢!这荒郊野岭的,要是没遇到我估计得死在外边儿。” 欧副官词穷了一会儿,想说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放心放心,看在你也找了我一晚上的份上,不扣你奖金。”看到欧副官吃瘪,她心情好了很多。“现在先赶紧找人送回去,然后我们去找神鸟。” “神鸟?”欧副官下意识地看向了她肩头的那只红鸟,发现其模样和宣传书中描绘得相差无几。 “那不是神鸟吗,现成的在这了,还找什么啊?” 解清秋用手掌心盖住了鎏凤,“别别别,这是我新的小宝贝,昨晚上没有它可得遭罪,它不是帝国神鸟,它叫鎏凤。” “是吧,鎏凤?”说着,她还吹了个口哨逗了逗。 换回了几声清脆的鸟鸣。 欧副官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好好好,反正她是管不了这个解少将的,谁让她只是一个可怜又没人权的副官呢! 找不到人又会担心,找到人了又要被气死。 她真命苦。 “好了好了,不说了,先叫人把解梨送回去,现在还发着烧。”她朝着欧副官努了努下巴。“别真的给我烧成傻子了。” 欧副官嘟囔了一句,然后把跟着自己一起来的暗卫叫了出来,仍旧是上次晚宴上的夜一。 夜一上下打量了一下解清秋,像是在确保她的安全。 同样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又沉默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你先跟她回去,她会在民宿不远的地方把你放下,就说是你自己回去的,知道了吗?”怕解梨烧糊涂了不能保守秘密,她刻意强调了一遍。 解梨听到她又要抛下自己,有些不太乐意。 解清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乖,我很快就回去,这次我保证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又解释了好几句之后,他才听从了安排,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解清秋的怀抱,然后被夜一带着离开了这里。 她看着那背影很久才收回自己的眼神,而后揉了揉鎏凤的头。 “带我们去?” 48.少将教训坏蛋 有了鎏凤的带路之后,帝国神鸟的寻找轻松很多,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她们就收服了一只雄鸟。 想来它们帝国神鸟的内部也并不是特别团结。 为了能够成功抓捕并且运输,帝国高层给了她们几个类似于粒子空间球的东西,能够小型的活物装到空间球中,并且能够短暂地维持生物的生命体征。 这点也恰好方便了解清秋把鎏凤装进去。 回去的时候两人一身轻松,没有了要寻找的目标之后速度也快了许多,没过多长时间就回到了租借的民宿。 是欧副官他们三人居住的地方。 见着房门的时候,解清秋发现解梨这个傻子病患居然搬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飘摇的风雨偶尔还会飘进屋内,也许还打在了他的身上,但其本人却没有任何察觉。 她看着皱了皱眉,揽着欧副官的肩膀,带着她和伞快步走到了门口。 欧副官自觉地走进了客厅中,解清秋则是站在门旁看着那个傻乎乎的虫。 “你怎么坐在这里,烧已经退了?”这次她伸手去摸了摸,感觉温度没有高了。“身体都好完了吗,万一又被淋感冒了怎么办?” 解梨这次听出来对方是关心自己了,于是适当地恃宠而骄了一下。 他忽略了对方的话,自顾自地站起来帮解清秋扫去了衣服上的雨滴,“姐姐,你回来啦?” 这乖巧的模样又瞬间让她火气全消。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解清秋无奈地笑了笑,其中带着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宠溺。 两人还想再多说几句,忽而从屋内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清秋,你回来啦,你没事儿吧,受了什么伤吗?” 这清脆又带着浓浓关切的声音一出,当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解清秋。 她在瞬间就从某种幻想中抽离出来,那些白日美梦都成了空,仿若终究要面都赤裸而又骨感的现实。 眼前的这个面露关切的雄虫,他才是她的未来和责任。 解清秋不知怎的叹了一口气,但又很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不自觉地拉开了和解梨的距离,然后对着章柳笑了笑。 “嗯,回来了,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些擦伤。” 章柳显然也看到了她脸上的那些伤,皱了皱眉,“那就好,但这些伤口还是要处理的,我去给你拿药。” 说着他就准备转身去找药,但走了两步又回身对她说:“那个向导被我锁在了欧副官的厕所里。” 解清秋对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就离开准备去拿药了,但转身之前又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解梨。 * “谁派你来的,嗯?”解清秋冲坐在马桶上的向导踹了一脚,她受不住力往旁边一倒,撞倒了那些瓶瓶罐罐。 她朝着欧副官使了一个眼神,“拉她起来。” 欧副官接收到,然后揪着向导的短发一把把她拉着跪立了起来。 “不说话吗?”解清秋伸出手给了些力道地拍了拍她的脸,“不想说,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嗯?” 向导偏了偏自己的脸,不愿意和解清秋对视上。 “嗤——”解清秋嗤笑了一声,脸上轻蔑不屑之意十分明显。 “别嘴硬,没有一点意义。”她退后几步靠在了墙上,俯视着半眯着眼睛看着对方。“我解清秋干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调查不出来,现在只是给你一个机会。” “到底要不要,你想好了。” 向导咬了一下下唇,低下头还是不说话,但是身体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小欧。”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烟,给自己点上了,辛辣的烟在狭小的浴室内盘旋散开。“让我们的向导清醒清醒。” 欧副官得了她的指令,而后一手拉着向导的头发,一手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不过多时池内就灌满了水。 她十分狠绝地将向导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把她的头摁进了洗手池中。 “唔——咕噜——”向导开始疯狂挣扎了起来,但是欧副官的力道大,她做的全都是无用功。 两人神情冷漠地看着她的挣扎,又在濒死地那一刻将她提了上来。 这次解清秋没有在一次过后再急着问她些什么,任由欧副官重复第二遍第三遍第无数遍,直到向导整个人精疲力竭,甚至没有办法和没有欲望自主呼吸为止。 欧副官松开了禁住她的手,向导宛若一滩烂泥般半靠半躺在了地上。 面色发白、眼神虚焦、浑身颤抖。 “清醒了吗?”解清秋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是不是想清楚了一些,嗯?” 向导只顾着喘气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这样的询问。 “啧。”她不耐烦的一声。 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之后,她半蹲了下去,把和向导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在将那一口烟全然喷到了她脸上之后,接着又把还猩红的烟头毫不犹豫地摁到了向导的手臂上。 “啊——”她发出沙哑又无力的一声低吟。 为了确保烟头能够熄灭,解清秋还碾了碾。 “告诉我,你现在清醒一些了吗,可以说话了吗?”碾熄之后她随手往旁边一扔,被打湿的烟灰在水中散开。 向导颤抖着嘴唇看着她。 “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还是那句话,我不是找不出来是谁。”她轻笑一声,仿佛柔情般帮她把湿发撩开不挡眼睛,手离开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向导的脸。 “现在说你还不会怎么样,但等我自己调查出来了,她们拿来威胁你的我也捏在手里,然后像你最害怕的那样毁掉。” “这是不乖的孩子的惩罚。”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很轻,轻到让人觉得这也许就是几声呓语,而其中不会包含什么情绪。 但向导听完之后颤抖的幅度更大了,她哆哆嗦嗦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是少将,你怎么能……” 解清秋听明白了向导的欲言又止。 她很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是少将,但我不是圣母玛利亚,我可以保护你们,但绝对不会放过我保护的人向我捅刀子。” “想好了吗,嗯?” 空气凝滞了不过一小会儿,就又听见了向导颤颤巍巍的声音。 “我说。”“让我们的向导清醒清醒。” 49.少将很忧愁 “少将,别抽了。” 欧副官这次胆大了起来,直接伸手夺过了解清秋手中的烟盒,发现里面已经一根也没有了之后,很是泄气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解清秋看着一地的烟头,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抽了这么多。 “许裳也不难搞,而且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她算是彻底在许天瑶那里失了势,据说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见她。” “只是没有办法一下弄垮她,黏着人比较烦而已。” 她在细细地跟自己的少将解释这些,虽然对方不一定不知道,但有人说出来总归会让她心情好一些。 欧副官对解清秋偶尔埋怨,但总是挂念。 “我知道这些。”解清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辛辣苦涩的烟味,于是她想找杯水去去味。“主要也不是为这个在烦。” 她拍了拍欧副官的肩膀,“给我去搞杯蜂蜜水来,有点苦。” “苦你还抽那么多!”欧副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但还是认命地帮她去弄。 温热又甘甜的蜂蜜水入口之后,解清秋才觉得嘴中的苦涩被冲淡了许多,她又把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些散味。 “你不懂啊你不懂!”她大灌一口,把喝蜂蜜水喝出了烈酒的气势。 “我怎么不懂了!”欧副官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劳碌命发作又开始拿着扫帚扫一地的烟灰和烟头。“还好现在尼古丁的危害降到了最低,不然少将你这样的抽法,迟早得出事儿。” 解清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忍不住嘛!” “所以少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烦心啊?” 她听着一愣,张了张口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么,脑中混乱东西一团糟,捋不出一丝清晰的头绪。 但睁眼闭眼面对这些事情,她就是觉得疲惫。 “我也不知道,就是烦。”解清秋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完,又把杯子放到了欧副官的桌子上。“杯子记得洗啊,我去看看那个梨怎么样了,别给我烧傻了。” 拐出欧副官的房门之后,她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确保章柳不在身边也不会忽然出现之后,才坦然地拐进了解梨的房间。 进门之后又警惕地落了锁。 被她勒令回房之后,解梨十分听话地躺在床上,被子也盖得好好的。现下眼睛紧闭、呼吸均匀,料想是已经睡着了。 看着他这样一副乖巧的模样,解清秋莫名觉得自己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没有那么压抑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睡颜好一会儿之后,才坐到了床边,又帮他掖了掖被角。 没想到这样轻的动作也还是把人给弄醒了。 他挣扎着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眼神聚焦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解清秋,于是原先懵的脸上出现了欣喜的表情。 “姐姐,你来啦?”解梨似乎是想要半坐起来。 解清秋犹豫了一下,把人扶着而后往他的腰后摆了一个枕头。“嗯,来看看你还烧不烧,怕你烧傻了以后找我麻烦。” “不烧啦!不傻的!怎么会找姐姐的麻烦呢?”解清秋的那几个担心被他一一回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袋抽了什么疯,一瞬间甚至不清醒地回复了一句。“你当然不会,但保不齐你的雌虫会。” 这句话出来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解梨肉眼可见的面上欣喜褪去不少。 解少将:解清秋你是个傻x! “梨的雌虫是姐姐啊!”他沉默了半晌只说出了这句话。“梨是姐姐的。” 解清秋叹了一口气,到底做不到像以前一样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了,或许不忍心再次把赤裸又残酷的现实剖开给一个病患看。 不过这无意识说出的这句话也提醒了她,解梨是有雌虫的。 他的温柔小意、恰当任性、浓烈爱意都不属于她,解清秋无非只是他一个头脑不清醒情况下的代替品。 这是一场误会。 好了,想清楚这些之后,她觉得人生也没有那么苦恼了。 赤裸的现实是她的,荡满爱意的梦境是幻象,这样就好选择了许多。 “好得差不多了是吧?”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虽然感受得不准确但也没有凑上额头了。 解梨天真地以为这一part已经翻篇过去了,于是抛掉了刚刚的不愉快,点了点头。 解清秋也满意地随他点了点头。“那行,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多喝一些水,按时吃药,等你彻底好了之后我们就回主星。” 任务完成了,假期也就结束了,又要回去面对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了。 想着这些,她无不感到悲哀和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解梨不知道她所想,只想着不能耽误姐姐的时间,于是遵从姐嘱,自己乖乖地躺了下去。 解清秋而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下意识地帮他掖了掖被子之后,又帮他装了一保温杯的温热水,接着匆匆离开了这个民宿,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她承认了,自己就是个渣雌,反正她不太想遇见章柳。 * 临走之前忘记关窗,欧副官也没有来查看,导致她现在半间屋子都被雨打湿了。 不过还好只是晕湿了地板,其他地方无恙。 解清秋不解气,掏出光脑给欧副官发了一条信息。 【解决你一切问题:办事太不细致了,扣你奖金。】 【呕!副官:?】 接连不停的讯息提示音从光脑中传来,解清秋听着身心愉悦了一些,又把光脑关了。 但是湿气还是得除,不然像是整间屋子都要被泡发了一样。 左右看了一下,她从外套里掏出了一个球,把自己丢到了床上盖好被子之后,把那球扭着往半空一丢。 “出来吧,皮卡丘!” 解清秋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就吐出了这句话,她总是如此,身边的人和她自己都习惯了。 解少将也不知道的,那就是无意义的感叹。 那球在空中发出了咔嚓几声,在滞留空中的那几秒中从缝隙里散出发着光的粒子,暗红色的粒子无序地飘荡了一会儿,最后凝聚在了一起。 几经变形之后,成为了鎏凤的模样。 那颗打开的球掉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50.少将要做渣雌 “我的宝贝,想我没?”她做作地大喊一声,朝鎏凤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单纯又可爱的小鸟不知道雌虫的诡计多端,它扑扇着自己的大翅膀,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之后飞进了解清秋的怀里。 又乖巧地收回了翅翼,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 “小鎏凤啊,你可真可爱。”解清秋大手一挥,直接罩到了鎏凤的脑袋上揉了几下。“宝贝你发个功,帮我把房间烤干呗。” 她话音一落,就感受到房内的温度上升了不少,湿气和寒气被这样的暖驱散,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鎏凤扑扇着自己的翅膀在湿气重的地方飞了几圈,肉眼可见就干燥了不少。 解清秋在被褥中滚了两圈,大大地舒展开了自己的四肢。“其实你还有个姐姐,叫做鎏凰,但是它现在被我送去修了,回去就能看见了。” “你俩一样好看,都是金红金红的。” 鎏凤啾啾几声算是回答了她。 她说着说着在这样的舒适的温度中生出了几分困意,而后顺从自己的内心闭上了眼睛,渐渐沉入梦中。 毕竟两天的高度绷紧神经,她确实是累了。 解清秋是被敲门声和呼喊声吵醒的,一睁开眼睛房内已是昏黑,窗外的雨潺潺还未停歇,老式的玻璃窗被风吹得直响。 鎏凤把小身子埋在了她的肩窝处,也睡着了。 “少将少将!”欧副官的声音还没停,门一直在被敲。“大人,起来吃饭了,别睡了!” “我给你买了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解清秋刚刚睡醒,这些话不能让她提起兴趣,只会觉得嗡嗡嗡的吵,她抄起旁边的枕头往门上砸去。“你给我闭嘴吧,报菜名呢,这个时候记性那么好了?” 这一大串台词在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说过,欧副官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忘记。 她每次听见就烦,偏偏欧副官还没有自觉。 “我不说了还不成嘛!”欧副官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但很坚持地没有离开。“少将你快起来吃饭吧,你这两天没有好好吃一顿,吃完再睡。” “我知道了。”解清秋睁着眼睛冲天花板走神了好几分钟,而后才慢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先给欧副官打开了门。 “解梨现在怎么样?”她优哉游哉地穿好了衣服,接过对方给她倒的热水。“好得差不多了就买回去的票吧,我的花那么久没有打理,我怕死了。” “夜五帮你看着呢,不会死的。”欧副官接过空水杯,打开了光脑看票。“章公子的我们要买吗?” 解清秋扣扣子的手顿了顿,沉吟了几秒才说:“买吧。” “嗷。”欧副官小眼神瞥了她一眼,随后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少将,好像快要去联邦了?” “啧,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解清秋用手梳了几下自己半长的头发。“真tmd的烦人,一群傻逼。” “那回去之后章公子怎么办啊,章部长肯定是……”剩下的话欧副官没有说完,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 章台肯定是看不上解清秋的,别说看不上,甚至还带着不少的敌意。 当初她精神力暴动,章柳帮过一次,被章台知道之后给她穿了不少的小鞋、背后捅了不少的刀子,如今要是知道他们……那估计又是不小的麻烦。 更何况正到了要去联邦的时候,她外交部想做手脚太简单了。 解清秋无奈又烦躁地叹了一口气。“负责肯定是要负责的,但不是现在,等下去跟他说一下,一切都我从联邦回来再说。” “我要是回去就到章台跟前自首,我有没有命回来娶他都不一定。” 欧副官低低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两人没有再停留多久,收拾好了就撑着伞去到了他们三人居住的民宿。 那里已经点上了橘黄色的灯,在夜色中隔着雨幕远远看去,平添了不少的暖意,但解清秋就是莫名觉得孤寂和疲惫。 一推开门,她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是特属于解梨的手艺。 想到他生着病还下厨做饭,解清秋皱了皱眉,有些不太开心,但也不想扰了大家的兴致,所以没有说话。 只能狠狠地瞪了欧副官一眼。 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居然让病人亲自做饭。 不过从解梨手下做出的饭菜,确实是最符合她的胃口的,一筷子下去之后,郁闷散去不少,被压抑着的饥饿又涌了上来。 最后心情不爽的解少将干了五碗饭,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扶着腰在房内转了几圈,消了消食儿之后,就到了和章柳好好交谈的时候了,她冲着人挥了挥手,把他带上了顶楼有雨棚的露台处。 欧副官这次很自觉地帮他们拿了两张小毯子和两杯热水,随后就下了楼。 在温度和环境都宜人的情况下,赏雨其实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带着湿气的凉风从雨棚外吹入,又看看附着在皮肤表面,幸得毛毯也不会觉得寒冷。 雨声的魅力就在于即使再大,也会让人觉得安静。 她看着无限远的地方,躁动繁琐的心绪逐渐地平静了下来,捧着温热的水喝了一口,觉得通体都舒畅了。 章柳坐了一小会儿,忽然搬着椅子凑近了许多,手臂已经完全可以触在一起了。 解清秋感受着透过来的温度,身体一僵,但很快又逼迫着自己放松下来。 “清秋,我……”他很是羞涩地开了口,犹豫了一会儿才把一句话说完。“我可以靠在你的肩膀上吗?” 她也沉默几息,“好。” 然后他就靠了上去,整张柔软的脸都埋在了她的肩膀处,小心翼翼又轻盈地呼吸着,柔软的头发扫过她的脖颈,有些发痒。 “你真是担心死我了,听到欧副官说你坠下山崖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真恨自己当时什么都做不了。”像是自己劫后余生般,他长抒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儿。” “辛苦你担心我了。” 她想来想去接了一句这样的话,但怎么听都不太对劲,仿佛在阴阳怪气人,于是她迅速地又说:“我不会有事儿的。” 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一些,过了十多分钟才终于说到了重点。 “章柳,我……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51.少将和章柳雨中交谈 “什么?”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的,干嘛弄得这么生疏,毕竟我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 话章柳没说完,但是什么意思彼此都懂。 解清秋听着沉默了几秒钟,有些勉强地拉出了一个浅笑。“不是生疏,只是觉得接下来这些话可能会很对不起你。” “我……”她顿了顿,“你知道的,女王让我在这个月末去联邦和谈,而此次和谈牵扯到了很多方面,也会有很多危险。”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看着章柳的表情,发现他并未改变自己的神色。 “所以,也许我们之间的事情可以等到我回来之后再谈。”她想看着对方的眼睛来谈判,但以失败告终。 事实上她确实询问的意思包含得比较少。 她也承认自己在很多时候显得不那么有担当,但是她不能拿自己和自己部下的命去开玩笑。 军人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这样阴谋诡计和小人争斗里。 这不是军人的使命也并不值得。 她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柔和一些,以此能让对方更好地接受这个事实。 可章柳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也让人讶异的镇静。 他在解清秋的肩头蹭了蹭,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我知道的清秋,我知道的,我知道因为什么,所以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而且,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对吗?”章柳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头,从下往上地看着解清秋,与她对视上。“毕竟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对吗?” 他确实温柔解意,但她却莫名地感受到了压力。 人确实是贪心而卑劣的,要了善解人意之后又希望对方不以此捆绑着自己。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我会给你带联邦的特产的。” 他先是很开心地扬出了一个笑,但很快又收了一些自己的笑,犹豫了一些才问她。“清秋,他会跟着你一起去吗?” 解清秋听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那个“他”是谁。 还没等着她回答,又听章柳继续说道:“清秋,我这么问可能很失礼且冒昧,也许还很逾越,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他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关系,曾经他还愚蠢地送给了他们两人春风一度,但他就是要这么问。 因为他要确保自己在解清秋心目中的地位,要确保自己才是那个能冠上解姓的人。 说这句话时,他刻意做出了一副悲伤且无措的模样。 这个表情他练习了很久,最是可怜和让人怜惜,当他做出这样一副表情的时候,没有雌虫能够拒绝。 果不其然,解清秋展露出了一种为难但又怜惜的表情。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了。 他章柳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要手段也有手段,识大体、知进退,有的是本事和手段得到自己的想要的。 解清秋不知道他心中想了这么多,当她听到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 说家人太亲昵、说朋友太奇怪、萍水相逢又太生疏、说爱人更不合适,不算远不算近,卡在了一个让大家都难受的距离。 看来得催催欧副官调查的进度了。 “章柳,我和他……”她思考了这么久,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卡住了。“他是我出任务偶然捡到的,觉得可怜就带回来了,欧副官在调查他的身份。” 然后她又转到了对方问的第一个问题上。 “这次去联邦会带上他的,因为有了些线索,就在联邦。” 解清秋承认自己是个渣雌,她对这样一个温柔的雄虫说了谎,但她确确实实要带上接力,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帝国。 这很危险,各种意义上的。 “我知道了。”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像是跳过了这个话题,两人对视着,气氛逐渐变得粘稠且焦灼。 忽而之间,他的目光一转,又抬起身子凑近了一些,下一瞬抬起了自己的手移到了解清秋的鬓边。“清秋,你这里沾上雨水了哦。” 将雨水扫去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距离无限近。 她甚至能感受到章柳喷薄在自己面上温热的气息,还有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 能闻到这股香气,缘于她本人的五感极好。 一种生理性的、无法克制的燥热涌上了心头,这让她感受到了不舒适。 还没等解清秋做些什么,章柳又抬了抬自己的头,用着极为暧昧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呼吸都变得灼热而又粗重了许多。 空气到这里,真正地黏着在了一起。 他的视线渐渐地下移,从她的眼到她的鼻尖、嘴唇,看着那两片无唇脂而自红的唇瓣,章柳伸出舌尖浅浅地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留下了一点濡湿的痕迹。 解清秋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在和自己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灼热对抗。 原谅她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清秋。”他低哑着声音喊了一遍,似乎又将两人的距离缩短了几毫米。 在也许下一秒就会贴上去的时候,进入露台的门口忽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喊声。“姐姐!” 是解梨。 她一下从那样的混沌和焦灼当中抽离了出来,扰的人心烦的灼热一下就褪去了。 解清秋猛地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章柳险些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在椅子上,但这一次她没有去管。 她往雨棚外站了站,任凭那雨水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很迟了,章柳,快去睡吧。”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往解梨的那个方向走,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样的反应。 故而也没有看到章柳看向解梨越发凶狠的表情。 她走到了解梨的身边,维持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解梨很是迟钝又天真地笑了笑,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刚刚自己的姐姐和章柳的距离有多近,他露出了自己几颗牙齿,脸上的梨涡又显现了出来。 “姐姐,给你一个东西!” 52.少将回家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很明亮,只倒映出了解清秋一个人。 语气在刻意地强调,竭尽地把那个东西说的诱人。 “什么?”她一步迈进了门内,彻底隔绝了章柳的视线。 解清秋不敢回头看,实在因为方才的氛围太尴尬又暧昧,如今她和解梨对话,不管对方什么表情都让她觉得芒刺在背。 还有就是……那股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燥热,就算她再迟钝,也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想到章柳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她的眸光暗了暗。 她进门之后,解梨也跟着进门了,胆大包天地拉住了解清秋的衣角,然后把她往楼下自己卧房的方向带。 一边走,嘴中还一边嘟囔着:“给姐姐的,只给姐姐一个人的。” 他说的太多遍,也终于勾起了解清秋一些微薄的兴趣。 进他卧室房门的一瞬间,她就闻到了一股甜而不腻、浓又清新的味道,不消片刻便能分辨出那是梨的味道。 解清秋一下便找到了气味的源头。 在他房间中间的空地上架着一个小,桌子旁边摆放着两个坐垫,而那小桌子上放着两碗汤水似的东西。 此时,上面还冒着晕晕热气要想是刚从锅里出来不久。 也不知道解梨是什么时候做的。 大概已经能猜出来是什么东西了,但女主偏偏还是要明之故问:“这是什么啊?” “是用梨做的梨汤,只给姐姐的。”他眸光闪闪的说着这句话,而后又说:“姐姐喜欢梨,昨天发现了。” “姐姐喜欢梨的。”男主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面上还带着狡黠的笑意。 这个梨到底代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解清秋其实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但她没有选择点破,而是就此翻篇不再提。 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而是顺势坐到了坐垫上,然后各自端起了一碗梨汤。 解梨的厨艺确实是很好的,不管是什么都能做的有模有样、色香味俱全,即使是一碗普通的糖水,也能有绝佳的体验。 梨肉没有被炖烂,还是保持着颗颗晶莹剔透的模样。 梨汤稠而不黏、梨肉脆甜,入口便顺着喉管而下,梨的清甜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中。 而其未散去的温热,又让她整个人都熨帖了,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喟叹。 “挺好喝。”解清秋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得到赞扬的解梨本人,又露出了一个带着梨涡的笑。 往嘴里灌了好几口之后,她慢下了喝梨汤的速度,拿着勺子在瓷碗中搅和了几下,发出了当啷的响声。 “解梨,这一次你和我们一起去联邦吧。”瓷器碰撞的声音甚是好听,她的心绪也慢了下来。“你留在帝国,不安全。” “而且……”我好像快要找到你的雌虫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怕她说出来的内容会刺激到解梨。 其实在露台上对章柳说的那些话也不完全是她瞎扯,欧副官确确实实找到了些线索,顺着当时那家地下拍卖场查,发现解梨被虫贩子带走时确实是在联邦。 不过带走他时,他就是一副痴傻的模样了,更为准确的信息还不得而知。 但去了联邦之后,也许会调查得更快一些。 毕竟解梨被养得这么好,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的雄虫,他的雌虫估计也急得不行,找了许久的人了。 总能调查些什么来的。 “什么?姐姐。”他把脸从碗里抬起来,又用那种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解清秋往自己的嘴里递了一勺梨汤,“没什么,快喝。” * 喝完梨汤的第二日,解梨的身体就完完全全的好了,因为生病带来的那些疲倦也全然消失,恢复成了往日里那副活蹦乱跳的模样。 当天下午几人就从神鸟村出发,乘坐着那个复古的汽车去星际飞船站。 这次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的尴尬场面,解清秋抢先占据了副驾驶的位置,然后让欧副官坐在两个雄虫的中间。 这次大家都安分得很,她也靠在座椅上睡了个安稳的觉。 在经历了将近一天的赶路之后,一行四人才终于回到了主星,繁华又拥挤的都市模样又占据了她们的视线。 此次在停靠站她们没有离开得很顺畅,因为上演了一出依依惜别的戏码。 章柳单方面地判定自己和解清秋是这场戏的主人公,虽然后者并不是特别愿意,但因为愧疚也迎合着他的表演。 “抱歉,章柳,我没有办法送你回去。”她叹了一口气。“这次是我的不对。” 属实是因为她这个没有心的渣雌都觉得,让和自己刚刚发生关系没多久、随自己奔波了一路的雄虫独自乘坐交通工具回去,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 可这也确实迫于无奈。 她手里的人,摆在明面上的大家都认识,让那些人送章柳回家必然会让章台发现其中蹊跷,但在暗处的目前又没有办法让章柳知道的。 无法折中,只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了。 所幸章柳也明白其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并没有展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这也让解清秋愧疚更甚了。 “没关系的清秋。”他这次很主动地挽住了解清秋的手,然后半靠在了她身上。“我能够理解的,你不要有什么负罪感,回去之后我也会到雌母那里替你说好话的。” 他当着欧副官和解梨的面,把自己的脸埋入了解清秋的肩窝,而后蹭了蹭。 “不过你也不要忘记承诺给我的啊,比如给我带的联邦特产。” 解清秋身体一僵,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好的,一定不会忘记的。” 章柳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悬浮车的鸣笛声。 他回身看去,原来是找的车到了,于是只能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次的告别。“车来了,我得先走了,不然很迟了。” 她点了点头,觉得对方的身体离开之后,呼吸顺畅了很多,主动地帮他把行李放到了悬浮车上,又帮他打开了车门。 章柳人坐了进去。 解清秋正想撤步回到欧副官身边,又被他叫住了 53.少将准备去联邦 “清秋!” 她的脚步一顿,想着他也许要说些什么,微微俯下身凑到了窗口旁边。“怎么了,是……” 话还没有说完,解清秋就感受到一双手揽住了自己的脖颈,微微施力将她往下又拉了拉,接着有什么柔软而又湿润的东西就印在了她的脸侧。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那是章柳的唇。 她正想往后退,对方却率先一步送开了手,带着那样淡淡的笑意对她说:“清秋,记得想我啊!” 那悬浮车司机似乎和他极有默契,话一说完,车就开走了。 只留下略有呆滞的三人,看着那飞速离去的车影。 而车内,在悬浮车离开原地又从后视镜看不到解清的身影之后,章柳立刻就卸下了自己的笑容,被长久压抑着的阴郁翻涌了上来。 “那个傻子的身份没有查到?”他眉目半敛,眼神虚空地看着斜前方的位置,声音也压得很低。 而问完这句话,那副驾驶处忽而有一块儿挡板往下滑,露出了一个长相普通的雌虫。 原来那是一块儿拟态屏,打开后能够模拟且融合到周围的环境中。 那雌虫幅度很小地摇了摇自己的头,“没有,解少将做的事情一直都处理得很干净,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章柳听到这个话也没有怪罪她,反而拉了拉自己的嘴角。“确实是我看上的雌虫,哈。” “那就算了,是什么都不重要。”他微微抬眸看向了对方,“这次去联邦,我要清秋平安、也要有人永远地留在那个地方。” 被他盯着的雌虫微微低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直沉默着开车的司机却忽然开口,“少爷,干嘛这么麻烦,不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将吗,喜欢的话直接逼她就范不就好了?” 章柳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逼她就范只能得到一时,可我要的是她的爱和心。”说到这里,他面上又浮现出了一些跃跃欲试的笑意。“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我臣服。”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做这些事情。” 他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肢体,从某个角落抽出了个毛毯和枕头,然后躺在了后椅上。“如果不是因为想要让她毫无芥蒂地爱我,那看着碍眼的傻子我早就杀了。” “我就是要以退为进、就是要善解人意大方体贴、就是要让她看到傻子就会觉得对不起我。” 章柳眯上了自己的眼睛,“不过到这里就可以了,他已经没有继续留着的价值了。” 说完这句话,他收了声音,呼吸也渐渐地匀称,悬浮车内变得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副驾驶的雌虫忽而叫醒了他。 他努力地半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正想发作,就听得那雌虫说:“少爷,夫人她在空中餐厅等您,还留了一句话。” 章柳的怒火一瞬间偃旗息鼓了,一下完全睁开了眼。“什么?” 雌虫微微低头不去看他,嘴上却说:“不听话偷偷跑出家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这话一落下,章柳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抖,面色又红又青了一阵,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我知道了。” * 解梨觉得自己比以前懂事长大了很多,因为即使是看到解清秋被别的雄虫亲了,他也可以克制住自己不会再情绪崩溃。 甚至还能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这些都不能代表什么。 故而在章柳离去之后,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忽略了方才那件事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解清秋很是自如地抽了一张纸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湿痕,接着把纸团扔到了垃圾桶中。 凝滞的氛围在欧副官的几声尬笑当中被打破,而后她去附近的长期停车场开出了离开之前停在那里的悬浮车,搭载了解清秋和解梨回到了郊外的小别墅。 夜五把山茶照顾得很好,由于是异变植株,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长成了枝繁叶茂的模样,团团的绿叶挤在一起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大道荫凉的阴影。 也许等她们从联邦回来,那红色的山茶花就会开了。 她进门之前小心翼翼地抚过了那些娇嫩的叶片,心情好了很多。 兴许是夜五在照顾那些山茶的时候,顺便也帮她打扫了屋子,所以将近一个月的离开,屋内都没有积起尘灰。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解清秋也终于放松了许多。 鎏凤被她从球中放了出来,长期待在那样的地方终究是不舒适的,它飞了几圈之后也熟悉了自己的新家,开开心心地开始找地方给自己筑巢。 筑巢的材料是它在院子里找的,大多都是解清秋精心照料的花草。 但鎏凤又聪明得很,知道薅太多会被发现,所以每一样只叼了一点点,最后积少成多筑了一个形状模样材料都极佳的巢。 至于另外一只要带给联邦的帝国神鸟,解清秋在休息了一日之后,移交给了外交部。 兰云菱兴许是沉迷美色,解清秋回去之后也难得地没有被召见,所以她又在家中安逸地待了几天。 期间她又跑了一趟隐郊区,去那个退休的机甲天才应琼手中,拿回了自己已经修理好的鎏凰。 于是在她的家中,鎏凤和鎏凰两姐妹第一次见面,前者表现得很激动,而后者因为还缺少一个关键的晶石,所以目前还没法给出回应和情感。 本来解清秋还想趁这段时间跟温书好好谈谈的,没想到却得到了对方因为工作出差好蚩的消息。 那个星球又是出了名的食材多、环境好、网络差。 解清秋在将近半个月之后,收到了温书在半个月前发的出差信息,而她发的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能接收到。 所以只能将这件事情延迟到从联邦回来后再说了。 这短短的几天当中,在吃食上解梨又搞出了几种花样,变着法儿地让解清秋感受到了胃部和心灵的熨帖。 日子一天天过去,去联邦和谈的时间也终于到了。 解清秋、解梨、欧副官一行三人收拾好东西,跟着帝国外交部一起踏上了去往联邦之路。 54.少将到联邦了 帝国、联邦、异变虫族等多个种族和政体国家,都处在z-0922星系当中。 一片星系包含了许多的星体,这些星体所含的资源皆是不同,即使十分贫瘠也可以作为存储销毁生活垃圾的地方。 所以各个政体国家和种族之间,总是摩擦斗争不断,鲜少有和平的时候。 其中以同种族的两个大国,兰杰帝国与pl联邦共和国为z-0922星系的两个主要矛盾方,整个星系呈现出两极格局。 两国冷战多年,一直都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但近些年,准确而言是从兰云菱继位之后,兰杰帝国就隐隐露出颓败之势。 pl联邦共和国趁此想要一举将帝国歼灭,所以近些年屡屡来犯。 不过解清秋对这两个国家打心底都不是很看得起,因为在政权和国家制度这些方面,两个谁也没有强过谁,都是烂到了根里的、不先进的、不彻底的。 如今她是被兰云菱用那件事情危险,从而绊住了脚跟。 倘若她是自由身又有精力,必然要将这个星系搅得翻天覆地、让它改革更新。 而更新成什么样,给世界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制度,解清秋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她的本能和灵魂似乎在指引着。 当然,一切都要等那件事情解决了才能想这些事情。 兰杰帝国和pl联邦共和国一直都界限分明,国界线是几道一米厚的结界光子墙,分别起着提醒、防御和攻击作用,长长的国界线中只有一道闸口,供飞船通行、两国往来。 当然,这道国界线并非坚固无比,总有薄弱的巡视盲区可供人偷渡,这无法避免。 因为其作用不同,所以颜色也不一样。 从飞船里远远地看着像是一色彩缤纷的彩虹琥珀糖,晶莹剔透又香脆甜腻,解梨看到的一瞬间就哇了一声,而后很傻气地砸吧了一下嘴。 “姐姐,像是糖诶。”他拉了拉解清秋的衣角,“姐姐想吃吗,做给姐姐。” 彼时解清秋正半敛着眉眼小憩,心中的怒火和无语正在翻腾。 那该死的兰云菱真不是个东西,外交部那一群老太婆个个都是神经病。 谁tm这么重要的国家大事儿分开行动,飞去的船票钱还不报销,更何况她还是主要的和谈代表。 到了之后的居住地点和行程倒是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事情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正好到了去联邦的关口,生怕不会落对方口舌、成为对方笑柄。 真是一个个脑子有问题。 解清秋不怕这些麻烦、也不觉得这是侮辱,那群老太婆不在她乐得清闲,生气的主要原因就是觉得丢人。 听到解梨的问话之后,她压了压自己的火气,低低地应了一声。 最后还是忍不住地骂了一句。“真tm的傻逼,她们的老脸是不怕丢了,我怕。” “大人大人,别说了!”欧副官照例安抚她的情绪,提醒她隔墙有耳。“万一被听见就不好了。” “我管她能不能听见,有本事在没和谈之前就弄死我。”她啧了一声,但骂了一句之后火气也可以被压制下去了,接着也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外。 圆形玻璃窗外是瑰丽的星河,灿灿的星碎与颜色各异的光子墙相辉映。 这样的美景她看了很多次,但几乎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星空和宇宙与她们而言是危险、是鲜血、是死亡,这很遗憾也很无可奈何。 “姐姐,好看又好吃对不对?”解梨拉了拉她的衣角,笑得很天真。“做给姐姐好不好。” 好吃不好吃她没有看出来,不过确实挺好看的。 这次有人特意指给她,解清秋也认认真真地看了一次。 说着,国界线的闸口也打开了,三层光子墙层层打开,从而往四周变薄融开最后融出了一个可以让星际运载飞船通过的孔。 闸口的对面还有几台厚重的大仪器,放在宇宙飞舰上,等运载飞船接近的时候,仪器中就散出了光射线,自上而下地、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圈。 确保运载飞船上没有什么可疑的武器和违禁品之后,才算是真正地从帝国进到了联邦。 “我们进到了糖果里面!”解梨开心地低呼了一声,整张脸都趴在窗口上了。 解清秋看着他的傻样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闸口距离联邦的主星没有太多光年,进行了几次空间跳跃之后就到了,联邦主星的飞船暂停站和帝国主星没有相差太多,都热闹而又繁华。 但整体建筑却不似帝国的上个纪元中古欧式风格,联邦摒弃了高大的罗马柱和栩栩如生的雕塑摆件,装潢和建筑更为冷淡、克制。 这也和联邦一直宣扬的思想很像——克己复礼、自由平等。 其中不免有暗戳戳讽刺杰兰帝国的意思,毕竟星际时代还有国王贵族这样的阶层,怎么算起来都不是一种进步。 当然,这八个字在解清秋心中就是屁话,反正她活了几十年,对于联邦思想的总结就两个大字:虚伪。 帝国和联邦都垃圾,没有必要烂比烂。 飞船停稳之后,三人就拿着行李下了船。 她们没人来接、在联邦主星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故而只能选择打车。 近些年来联邦经济发展比帝国好得多,人均gdp也要高,所以自然而然消费水平和物价也要高一些。 由此解清秋在自掏腰包带着两人和大家的行李,去外交部给她们选择的酒店时,心都在滴血。 这些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汗钱啊!!! 但是再怎么舍不得,那钱还是得出,最后抓心挠肝觉得心疼之下只得对解梨说:“你可是我花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星币买下来的,等你好了,记得还我啊!” 对方自然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如何想的不知。 只得庆幸的是,外交部和兰云菱还没有完全的丧尽天良,为她们定的下榻的酒店是联邦主星的五星酒店,周围环境和居住环境都不错。 外交部不知道她带了“家属”来,但星际默认的酒店套间都是三间房,这也方便了她。 她们的大多数人也是在这里,不过和解清秋不在同一层楼层。 解清秋在套间内巡视了一圈之后,为自己找了一间最为宽敞和窗户最大的,解梨和欧副官各自选择了剩下的两间。 她把行李放好之后走近了欧副官,随意地扯了扯对方的领带,拉松之后把她拉着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欧副官,你的衣领好像沾上东西了。” “是吗?”欧副官顺着她的力道走了几步,距离拉近之后很是自然地接了话。“我看看。” 她这么说着低下了自己的头,指尖从自己的衣摆处顺着往上抚,碰过胸前的一个球形的胸针之后,落在了衣领上。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好像是的沾上了一些,还不少。” “是不是你在帝国吃饭的时候沾上了?”解清秋很是短促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还是说来了联邦才弄上的?” 欧副官抚摸着衣领那个地方,像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良久,她才又说:“应该是都有,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污渍呢!” 她这话一说出来,解清秋一凛,嘴角拉开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但眼睛却很冷,没有什么感情在其中。 “我知道了。”她松开了欧副官的领带,转而不太耐烦解开了自己衣领的那两颗扣子,懒懒地摔在了沙发上。“那你快点去处理一下吧。” 顿了顿,她又说:“我们是不是还有托运的行李,什么时候可以到?” “很快了,少将。”欧副官笑着回答,右手食指的指尖在那个胸针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解清秋看到后了然地点了点头,面上的凝重全然散去,又恢复了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慵懒放荡模样,整个人没有骨头似的瘫在了沙发上。 “解决好了不要忘记给我弄吃的,你的少将要饿死了。” 这句话欧副官还没有来得及回复,房间里就跑出了一个人,弹射一般地窜到了解清秋的身边。 又用着那样脆生生的声音说:“我给你做呀,姐姐。” 55.今晚的消费少将买单 解梨说要给她做饭,那就是真的做。 他哼哧哼哧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掏出了一个插电即用的小锅,又不知道从哪些犄角旮旯里面拿出了压缩好的食材,甚至还掏出了一个案板。 “姐姐,没有刀。”刀具除特殊情况外,不可以从帝国带到联邦,所以没有也不奇怪。 解清秋看他一系列操作拿出了这么多东西,直接被逗笑了。 “我说你的行李箱怎么那么重呢,原来装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觉得有些无聊就打开了电视。“别着急,等欧副官处理好了,再让她去买。” 这房间里的监听器和监视器难搞,毕竟帝国和联邦都是下了血本想要监视她的,所以要耗费一些时间。 而且还不能让对方发现她们发现了,所以就要给这些监视器和监听器更改一下程序,让它们传递出能够传递出的信息。 欧副官早就不是当初红灯区那个脏兮兮的瘦弱雌虫了,这么些年跟着解清秋,她自己学了不少的本事,成为了一个全方面共同发展的人才。 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挖过墙脚,但都被拒绝了。 解清秋想到这里,开始思考是不是要给对方涨点奖金了。 想了一会儿,她又说道:“这一顿我们在外面吃好了。” 刚刚奔波了这么久到联邦,然后就要解梨亲自动手下厨給她们,这怎么想都不太人道。 “然后可以去逛一下联邦附近的商场,联邦第一商场比帝国的还要大,我可以允许你买一些东西。” 她看向对方那一大堆烹饪器具,料想自己给对方的零花钱,都给他花费到这些东西上面了,也没有给自己买些其他的。 雄虫就是应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活成自己的模样,没有必要把自己困囿于厨房这个一亩三分地里。 “那我嘞,少将?”正在忙碌的欧副官听见关键词,探出了自己的一个脑袋,眼神里面写满了期待。“我可以买吗?” “可以啊。”解清秋给了对方一个赞同的眼神。“拿你自己的钱,爱买什么买什么。” 欧副官撅了一下嘴,又埋头解决那些“脏东西”去了。 解决完之后三人休整了一下自己就出门了,直奔着联邦第一商场而去。 虽说兰云菱个和外交部那一群人给她制定好了行程,也给了一些管理条例,但解清秋认为那些不必要完全遵循。 她们最多拿自己乱跑的事情说罔顾军令,再再再看得起她们一起,就是说到处乱跑通敌叛国。 解清秋把自己什么死法都想了个遍,觉得只要不是兰云菱一心想要让她死,那她自己掌握的东西就可以给她洗脱罪名。 简而言之就是,在她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兰云菱不会让她死,所以可以“恃宠而骄”,放肆一些。 为了将性冷淡风格坚持到底,联邦人不喜开设重口味的餐厅,很多都只是面包牛排冷牛奶的结合。 但是三个人都吃不了那种食物,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一家售卖米饭的餐厅,虽然口味仍旧清淡,但起码能够填饱肚子了。 可一顿饭之后大家吃得都不算过瘾,食物的味道没能留下来。 “真是能淡出鸟来。”解清秋不满地啧了一声,立刻带着人先跑到售卖食材的地方。 食材售卖区还是比较丰富的,她逮着辣椒和一些佐料就买了一大堆,这些在联邦都属于无人问津的类型,所以售价很低,很适合解清秋这样的贫穷人士。 这些东西备好之后,剩下的时间她就全然给了欧副官和解梨。 欧副官有自己的东西要买,也不是个喜欢悠哉闲逛的人,所以跟解清秋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自己行动了。 剩下解清秋和解梨两人独处。 她拇指指尖和食指相互摩擦了一下,扫去了心中那几分突来的羞赧,然后自然地碰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走了,去买东西。” 带着人走了没几步,她才忽而反应过来自己没来过这里,根本不知道雄虫专售场在哪里。 就在她打算去看看商场的指示图的时候,解梨很自然而然地上了其中一个电梯,然后按下了楼层。 看到解清秋打算往远处走,他还很自然地招了招手。“姐姐,去哪里呀,我们不是要买东西吗?” 她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你又没有来过,怎么知道在哪里,万一走错了怎么办?” “我知道啊!”他的表情无辜又天真。“姐姐你快点进来,等下门要关啦!” 解清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看了对方几秒,接着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走进了电梯里。 “你怎么会知道的?”她看着对方摁下的楼层,但说出来的话不严肃,而是带着几分调侃。 解梨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但又怕对方不相信自己,只是固执地说:“我就是知道。” “好好好,你知道。”她笑着说道,但笑意却没有达眼底,因为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想。 看来解梨确实是联邦人,也许曾经就生活在主星的主区,不然怎么会在记忆全失、智力倒退的情况下,凭着习惯就可以在第一商场准确找到位置。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有一种眼前的人下一秒也许就会消失的错觉。 直到接触到那样的柔软触感之后,解清秋的心才安定了很多。 对方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用那种惯以为常的笑容和依赖看着她。 解清秋内心一颤,开始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了,也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她说不清自己对对方的感觉是什么。 矛盾而又复杂,活像个傻瓜。 在这些的时间内,电梯就到了指定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了这一楼层特属于雄虫的气息,也感受到了金钱在燃烧的味道。 解清秋看着那些奢华的装潢,以及巨大的奢侈品的logo,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钱包,然后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完了,早知道就不夸下海口说要买单了。 雄虫真难养!!! 56.少将的傻子买武器 幸运的是,解少将今晚的钱包安然无恙,只被损耗了一些皮毛,解梨很是贴心地没有走进那些昂贵的奢侈品店。 兴许是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姐姐是个家底很薄的葛朗台。 解梨带着解清秋直奔那些亲民的白菜区而去,这条路显然他自己也不太熟悉,但还是凭借着几分记忆找到了地方。 亲民区和奢侈品区没有太明显的界面,但还是能够看出几分差别的。 他进入亲民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拉着解清秋去售卖烹饪器具的店。 这些店算得上是雄虫售卖区的热门店铺了,毕竟烹饪是每个接受教育的雄虫的必备课程,而大多雄虫也以此为乐。 解梨进入到这些专卖店就像是鱼潜入深海,自在且快乐。 而且他对每样烹饪器具以及品牌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总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并且乐此不疲地对解清秋讲解。 她听不懂,但是也没有不耐烦,时不时应答几声告诉对方自己在听。 看到对方那么快乐,她的心情跟着好了很多。 亲民区的价格确实不高,她应允他买了很多东西,包括一些新出的厨具,最后装满了一整辆购物车。 但都是这些烹饪器具,没有其他。 “姐姐,可以啦!”解梨拿着打包好的厨具,面上都是满足的笑。“我们回家吧!” 解清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一只手接过了那些袋子,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把他往旁边的奢侈区走。“走,我们再去给你买几件衣服。” 她穷是真的穷,但那也是和帝国那群酒囊饭袋相比的穷,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贪过一点,全靠自己流的血和汗。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一点积蓄也没有了。 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雄虫。 这些东西全部在奢侈区肯定是花费不起的,然而给他买几身衣服、买些香水、包还是可以的。 “不用啦,姐姐。”他很乖巧地摇了摇头,指了一下那一堆东西。“已经买了很多了。”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她还是固执地把人带进了购物的地方。“你不要总是把目光放在这里,我记得你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解清秋并不是不尊重对方的爱好,也并不是说爱好就不能是烹饪。 但明显解梨的烹饪都是为了她,虽然了解但不是打心底里的喜欢,他应该是有更多的爱好的、喜欢的。 毕竟当初第一次带对方去帝国第一商场的时候,他的目光为很多停留过。 她不要对方这样委曲求全、也不要对方因为她而丧失自我,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即使他是一只雄虫。 “我又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你看看你真正喜欢的东西。”解清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怕花钱,其实我没你想象中那么穷。” 钱嘛,大不了再挣。 在解清秋三令五申之下,解梨才真正地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开开心心地、熟稔地朝着某个地方而去。 解梨去的不是解清秋狭隘认知中雄虫喜欢去的地方,不是包、衣服、香水,而是某个软装偏玩具的近战武器售卖区。 为了迎合雄虫的口味和审美,这些近战武器都被改良过,也为了避免伤害到他们,这些武器都没有什么杀伤力。 有不少的雄虫也愿意为此买单,虽然大多都是作为摆件。 “姐姐,我想要这个,可以嘛?”他指着那一堆在解清秋看起来并不算严谨的武器,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显然是知道这不是刻板印象中雄虫应该喜欢的东西。 说实话,就连解清秋都有些意外。 她挑了挑眉,“行,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没有关系。” 看到对方并没有反驳他的爱好,解梨一下就埋头进店,去众多的武器当中挑挑拣拣自己喜欢的。 最后他在墙上相中了一双大马士革弯刀,是用星际独特的钢锭制造,没有开刃,但是上面同样铸造着繁琐而又精美的花纹。 解梨冲着她指着那双弯刀说:“姐姐,我想要那个。” “那个不可以哦!” 解清秋还没有说话,店主就出来回答了。 看到两人都愣了一下,她笑着解释道:“这个是非卖品哦,而且不是软装手作,要是开刃的话是有杀伤力的,对雄虫来说很危险哦!” 解梨面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失落了,看了一眼那双刀又看了一眼解清秋,无措得很。 她一下就被那小鹿般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给触动了。 “真的不能卖吗,多少钱都可以。”解清秋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给他开刃,也会看着的。” 没有必要去向别人解释太多,也不必要在这样还算轻松的场合,告诉别人雄虫也值得被尊重这样需得正经的话题。 很多时候,这并不是一种英勇,而是某些带着优越感的自负。 说教和指责永远不是向别人输出观点的好方法。 “或者说我也挂在家里的墙上就让他看看。”看到店长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她又补充着。“毕竟他喜欢,所以我还是想买下来送给他。” 又说了许多遍之后,店长才终于松动了很多。 最后解清秋以不菲的价格将那双弯刀买了下来,耗费了她好两三年的存款。 哦豁,又白干好几年。 单单就在解梨身上,这几十年工资的解清秋就花费了将近一半。 不过在她来看,这双弯刀还是物超所值的,因为用料和锻造工艺都算得上是优等,如果以后想真正当作武器也可以,倘若再加一些特级精钢重新锻炼一下,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解梨很开心,抚摸着刀面上那些花纹好一会儿,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到了盒中,但固执地要自己提着。 解清秋也就随他了。 两人购物结束,她在光脑上和欧副官联系着,然后朝着楼下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上雄虫购物区有什么活动,竟然一下多了很多人,人头攒动之下拥挤着,走动有些艰难。 她拉着解梨的手穿过人群,忽然听到人群中有只雄虫高喊了一声。 57.少将遇见了个奇怪的雄虫 “芨哥!” 清脆的声音在人群当中格外得清晰,其中还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最浓厚的是惊喜和思念,故而很多人都被这声音给吸引到了。 包括解清秋和解梨两人。 她停下了自己拉着他往前走的脚步,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然后在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圆润白皙的雄虫,看外表才刚刚成年。 巧的是,对方也正看向他们这边。 两人的眼神刚好对视上,解清秋看见那雄虫的眼眶有些发红,模样实在可怜。 “姐姐,怎么了?”解梨也就沉默了一会儿。 在反应过来对方没有继续往前走之后拉了拉她的衣角,“我们不回去了吗?” 解清秋顺着解梨的力道看了一眼他,等到再次抬头看向人群中的雄虫时,才发现对方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低下了自己的头。 由此,她也没有再多停留,而是带着解梨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雄虫。 奔波了一天又逛了那么久的商场,大家都十分疲惫了,还没等回到下榻的酒店,解梨就在悬浮车上睡着了。 他呼吸均匀地靠在解清秋的肩膀上,白皙的脸颊因为熟睡而透露出些红晕来,睫毛随着呼吸微颤。这是很乖巧又很熟悉的模样,她已经看了很多次了。 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回到了卧房之后,解清秋给了欧副官一个谈正事儿的眼神。 或许是应和着联邦的调性和习惯,这里夜晚的风要比帝国凉爽许多,从高楼上一眼扫过主星主区的街道,尽是整齐划一的冷色led灯,有几分不近人情。 建筑风格使然,这里的酒店没有帝国默认的大露台,她推开了落地窗拐角处的小窗,而后点上了一根烟。 香烟点燃之后的烟气被窗外的风卷走,似乎没有在屋内留下一点痕迹。 欧副官看出了她的心情有些不好,也没有再说抽烟不好这样的话,而是帮她倒了一杯热蜂蜜水,蜂蜜还是解梨从帝国带过来的。 解清秋一手接过了那杯水,但是没有喝。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对欧副官说:“我刚刚在商场看到了一只雄虫,他好像在找人,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看着我们这边。” 她话还没有说完,欧副官就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将,你是觉得那个人找的就是解梨吗?” 解清秋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于是她就说出了自己认为的疑点。“可是我们不是用技术改变伪装了他的脸了吗?” “这张脸是在准备去主星的时候变的,以前长什么样子除了我们和他真正的家人,没有人见过。”欧副官垂眸沉思着,“同理,现在这张脸他的家人也不可能见过。” “真正的家人应该看见身影就可以判断出吧?”解清秋肯定了她指出的可疑之处,但又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欧副官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少将,我不知道。” 这次轮到解清秋沉默了,因为她也不知道。 于是两人选择默契地跳过这个让她们都有些难堪的话题,就听欧副官继续说道:“如今真的是找他的,那会不会太巧了一些,毕竟我们才刚刚到联邦。” 这个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但人生总是戏谑,她们深谙此道。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她说:“等她们都到了联邦,去调查一下那个人的身边,我记得长什么样子,画下来给你们。” 虽然那个雄虫并不一定长那样,但是也未尝不可试一试。 “从前的调查也都别听,两方面一起进行。”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快点吧,赶紧找到他的家人,别再拖了。” 解清秋的话语当中没有埋怨和责怪的意思,倒更像是在乞求。 她又不耐地点了一根烟。 欧副官这个时候很没有眼力见儿地问了一句,“少将,你是喜欢上解梨了吗?” 那根烟到底也没能进她的嘴里,联邦的晚风帮她抽尽,大抵是这风也有理不清的愁绪。 “没有吧。”她说。 欧副官不信,默默地看着她。 “应该有吧。”她又说。 一根烟在窗外燃尽之后她收了回来,用手指将烟碾熄扔在了垃圾桶里,而后终于喝了一口蜂蜜水。 有些甜了。 喝完后她把杯子给了欧副官,接着往房间走。 走了没几步解清秋又回过头对她说:“有没有都不重要,他又不是我的雄虫。” * “大姨,大姨!” 白蔡急匆匆地坐车去到了白家老宅,人还没进屋子声音就飘了进去,还隐隐带着几分哭腔。 得亏此时还算不上迟,白家老宅还无人入睡。 说是老宅也并不贴切,因为建筑并不算老气,且在几年前大翻修过一次,是这白家目前的当家雌虫白仁秋为了迎合独子的审美特意翻新的。 用准确的话而言该叫庄园,围墙内是数不尽高或矮的房屋,有一座很大的花园和园中湖,有大片的葡萄藤架和藏酒的酒窖,离住宅远些的地方还有马厩,里面供养着整个联邦最好的马。 没一会儿就有人给他开了门。 沉重的雕花大铁门往内打开,门两旁的大灯骤然亮起,但并不刺眼。 “表少爷,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管家陈怡从不远的地方走进,赶紧把白蔡迎了进去,让他坐上了去主屋的车。 “我是来找大姨的。”白蔡熟稔地坐了上去,往旁边挪了挪给陈怡让出了个位置。“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大姨,天大的好消息。” 白蔡刚成年没多久,是个长相乖巧又白白胖胖的雄虫,说话都还带着稚气。 这天真可爱的性子让大家都喜欢逗他。 陈怡笑了笑也跟着坐在了旁边,示意司机开车,“是什么好消息啊,能让我们的表少爷这么开心。” “我在大姨面前才说。”他咬了咬唇,似乎是想竭力忍受那样的欢心。“不能现在就说的,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对陈怡开了口,“陈姨,我好像看见表哥了。” 58.少将被人惦记上了 “什么!” 纵使是经历了许多风雨的陈怡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她原先平静又带有历史厚重味的脸一下生动起来,眼睛都睁圆了不少。 “表少爷,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的手紧了紧,“少爷在哪,你是在哪里看到的,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立马派人去找。” 这一连串问题问出来,白蔡没能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迷茫了一瞬。 “不是的。”他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陈怡看着他的模样,也知道是自己的失态吓着这个胆小脆弱的雄虫了,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而恰好,车也停在了主屋门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对白蔡说道:“表少爷,是我太急了,我不问了,现在我们去屋里跟夫人说好不好?你慢慢地说。” 白蔡被安抚了几句,一下就冷静了下来。“是的是的,现在应该是要去和大姨说。” 于是两人推门下车又快步地走进了主屋内,陈怡的脚步明显比方才要轻快又急促许多。 主屋很亮,几乎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亮得有些非同寻常。和联邦的调性不同,整个庄园选择的都是暖色的光。 天不冷,壁炉没有燃起来,旁边放着一架不占位置、更显温馨的木制立式钢琴。 琴谱还在谱架上大展着,正正好好地停留在德彪西《月光》的某一节,像是下一秒钢琴的主人就会回到这里来弹奏。 但是白仁秋还是固执地坐在了壁炉旁的躺椅上,膝盖上盖着一个昂贵的手工毯,怀里捧着一本如今已经很稀缺的纸质书。 “夫人。”陈怡在玄关处敲了敲门,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表少爷来了。” 白仁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理了理膝盖上的毯子,对着他们笑了笑,柔声说道:“进来吧,这次怎么大晚上才来。” “小尹,给蔡蔡倒杯茶。” 厨房内传来一声高昂的应答声,是很年轻的雌虫。 “快坐。”白仁秋指了一下面前的沙发,“我好不容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不起来招呼你们了。” 白蔡哪里还等得到坐下喝杯茶,他急匆匆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嘴巴张合了好几下才终于可以吐出字词来,说出的话还很顺畅。 “大姨,我今天好像在第一商场看见芨哥了!” “你说什么?!”白仁秋一下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任凭毯子和书坠落在地。“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现在就去。” “不是不是,大姨,你听我说完!”白蔡被她惊了一下,就又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了。 陈怡见状立刻走上前去扶了一下白仁秋,然后帮她捡起了毯子和书。“夫人,你先冷静一下,听表少爷把话说完,也许还有其他的内容。” 白仁秋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手还是因为激动在无意识地颤抖。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铁血娘子,单打独斗将白家做到联邦第一家族,力挽狂澜于将倾之势,走过数不清的风云诡谲,如今在谈及自己的独子时,还是展露了脆弱的一面。 “对对对,要冷静要冷静,你先说。”她闭了闭眼,又坐回了椅子上。 将近一年,白仁秋收到了数不清关于白芨的消息,但是无一例外都没有带给她一个好的结果,即使如此,她每次听到时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白蔡左看看右看看,给自己拉了一个椅子坐到了白仁秋对面。 “就是,就是我今天晚上在第一商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和芨哥背影很像的雄虫,真的很像很像。”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竭力地展现有多像。 “他迈步的样子、走路的习惯都和芨哥很像,即使长得不像感觉也像,但是……”他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的脑子好像……” 接下来的话白蔡没有直说,而是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还跟在了一个雌虫的身边,那个雌虫看起来气度不凡,不是寻常人。” 他亲眼看着白仁秋眼中的希望一点点褪去,又是那样一副生死无关的黯然模样。 于是又急急地解释道:“大姨,按理说我是不应该来说的,但是真的太像了,给我的感觉他就是。” 事实上白蔡说的这些话,在成年人耳中听起来实在没有说服力,“感觉”“看起来”“应该”这些都是极为主观的词语,不适合用在这样严肃的事情上面。 但偏偏也是他这样略显苍白的话语,才会显得真挚而又可信。 到此为止,白蔡想要说的话就全都说完了。 “我知道了蔡蔡。”白仁秋安抚着对方,不让他情绪再激动下去。“你再跟我具体说说是在哪里,身边跟着的雌虫长什么模样、那个……”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称呼那个疑似是白芨的人,于是只能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他长什么模样,我让人去调查一下。” 陈怡听着这话,立刻就从柜子中拿出了纸和笔,然后就着白蔡的口述开始记关键词。 白仁秋听着听着,面上的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 也许这一次,真的就是呢! 白家发生的一切解清秋等人都不知,和欧副官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就回到了卧房,并且罕见地失眠了。 几乎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到了后半夜,疲惫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时候,她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不幸的是,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被通知自己要上班了,即晚上联邦有个名为为她们帝国接风洗尘的晚宴。 而她作为此次和谈的主要人物、帝国少将不得不出席此次晚宴。 当然,欧副官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于是两人在解清秋彻底清醒之后就要开始为晚宴做准备,她在帝国可以无所谓,毕竟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出门在外还是要捯饬一下自己的,不过帝国可不会体贴地帮她些什么,所以她只能再次自掏腰包给两人找造型师、化妆师。 而可怜的解梨,只能独自守着这空荡的套间,等待着她们的回来。 59.少将又双叒参加晚宴了 最后思来想去,解清秋还是没有选择晚礼裙,这东西她实在是穿不惯。 她承认高跟鞋大裙摆是一种美,能够凸显女性的某方面魅力,但显然这样的美丽并不能冠在解清秋这个名字的前面。 所以到最后,她和欧副官还是选择了一套休闲又不失礼节的西装,为表尊重,这次她只松开了第一颗扣子。 西装是张狂的红,袖口和衣摆处用金线绣着暗纹,腰身处做了一些褶皱的花纹设计,抹去了几分严肃和深沉。 头发也没有像从前一样随意地披在肩上,她重金请来的造型师把她的头发都梳在了脑后,没有扎成马尾,而是用发胶固定成了一个背头。 发胶让她原本松散随意的头发变得坚硬有型,解清秋有些不适地动了动,但还是没有用手拨乱。 接着看了又看,造型师又让她戴了一副耳夹,是一双金黄色的柱形长坠,晃动时有些沉坠感,但它很好地中和了解清秋身上的肃杀之气,多了几分叛逆感。 她伸手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耳朵坠得慌。 欧副官最后选了一套不会出错的墨蓝色西装,不算高调但也不会特别得黯淡。 化妆师赶着时间给两人上了妆,在解清秋的百般强调之下,只扑了薄薄的一层粉。 但化妆师也有自己的倔强,态度略显强硬地给她厚涂了一层牛血色的雾面唇釉。 最后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模样时,解清秋都愣住了。 嚯,好帅气的解少将。 时间总是会在忙碌的时候流逝得很快,抬眼垂眸之间半天就过去了,天色渐晚,也快到了接风洗尘宴的时间。 也不知道该说联邦对她们是重视还是蔑视,晚宴的地方选在了联邦最大的宴会厅——芨祥宴会厅,许多闻名星际的人都曾经在这里举办过人生大事儿的宴会。 但偏偏,这个宴会厅不隶属联邦政府,属于私人的产业。 她们终究还是没能站在联邦政府的会客厅,被她们当作真真正正的客人。 解清秋看到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但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反正到时候去的不止她一个人,丢的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脸。 联邦要做这么小肚鸡肠的没品事儿,还指不定谁被戳脊梁骨。 半路上拦了一辆出租的悬浮车,两人就这么匆忙而又草率地朝着芨祥宴会厅而去。 不过半个多小时她们就到了,宴会厅在主区极为最繁华的中心,能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这么大一块儿地,想来主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芨祥宴会厅共有两层,从外而看倒是不像个设礼招宴的地方,反而更像是一个中世纪的教堂。 高耸入云的塔尖和会发出厚重声响的钟楼、饱满圣洁的雕塑和瑰丽缱绻的鲜花,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和古典派的装饰摆件,再加上一些欧洲庄园的田园风味。 种种风格却恰到好处地杂糅在了一起,并不突兀。 解清秋猜想,这个宴会厅的主人可能是个爱好丰富但又审美极好的人。当然,也热爱生活,毕竟这里的花开得很好。 下车时,宴会厅门口已经铺上了红地毯,来宴的人有序地排着队交付请柬进场,人与人之间有着一米左右的间隔。 她与欧副官很有耐心地排到了最后,只是才站了一小会儿,就听到有人叫她。 “诶,清秋。” 那声音从她的斜前方传来,语气熟稔且声音熟悉。 解清秋眉头一挑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那人一头齐腰大波浪,一身吊带红色鱼尾裙,眉眼化的上挑,但正正好好都长在了她讨厌的地方。 果不其然是兰玫,帝国大王女,兰云菱那个蠢货生的大蠢货。 如果是兰莺只是骄纵又无脑,那兰玫就是没有本事还喜欢挑大梁,再加上性格阴郁好斗。与她相比,兰莺倒显得有几分蠢得可爱了。 想到谁就来谁,思绪刚流转到兰莺身上,下一秒她就从兰玫的身后走了出来。 仍旧是用那样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看着解清秋,但又很明显地和兰玫拉开了距离。“哟,解少将还亲自排队啊?” 解清秋不知为什么,看着她们两人的模样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她朝着兰莺招了招手。“那来来来,你来帮我排。” “那我是这样的意思吗?!”兰莺立刻就被气得跳了脚。“你居然敢让我给你排队,真是胆大包天。” 说着,她朝着解清秋的方向快走了几步,似乎是想去拉她的手,但临到跟前她又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没敢真的伸出手。 “你是不是笨啊,这些排队的都是一般的客人,我们帝国直接从旁边的通道进去就行,和他们可不一样。”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周围的人都可以听见,听见帝国两个关键字之后,都转过头来看她们。 解清秋无语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笨蛋还嫌自己不够丢人,说话的语气还挺骄傲,现在星际谁不知道这些和谈其实就是帝国面对联邦的妥协。 不过知道可以不用排队之后,她也没有继续站在这里被围观的打算了,给了欧副官一个眼神之后就准备往那通道走。 结果兰玫和兰莺两个人又不知好歹地粘了过来。 大抵是因为雄父不一样,两姐妹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有时还可以称为剑拔弩张。 “诶,解清秋,你住在哪里啊?”兰莺每次见到解清秋嘴巴都不会有闲着的时候,挑衅也好、寒暄也罢,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不过解清秋还是回了话,“纳鲁酒店。” “纳鲁酒店?”兰莺显然十分讶异,“为什么你会住在那里啊,我们都住在白琉酒店诶,明明这个才是整个联邦最好的。” 解清秋下意识地想开口嘲讽几句,关于她们外交部不干人事儿,但下一秒才意识到身边不仅仅只有兰莺,还有兰玫。 于是她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兰莺这个人骄纵但没有什么城府,顶多聒噪到惹人生厌,但解清秋说不上很抵触厌恶她,但兰玫可不一样了。 这个蠢货心眼多,和章台有些背地里交易的关系。 总之属于见不得她好的那一拨人,可又偏偏喜欢来招惹她。 兰莺也意识到现在不止三个人,还有个讨人厌的家伙在旁边,于是也忍着不说话了。 简短的对话过后,几人也正式进入到了宴会厅中。 60.少将和三王女的闲聊 宴会厅内外的装潢风格是一致的,从外分辨不出,进入之后才发现芨祥宴会厅加上顶层天台,共有三层。 精致繁琐的大型水晶灯悬挂在一楼宴会厅顶端,两个回旋的楼梯通向二楼,仿佛下一幕那里走下穿着礼服的优雅淑女,裙摆上点缀着蕾丝、蝴蝶结和白纱。 这是一个刻板印象,但绝对经典。 宴会厅的两旁摆着两个长桌,上面尽是甜点美酒和摆好盘的水果,长桌中间垒着高高的香槟塔,空气中有股甜腻湿润的味道,混合着各色的香水味。 这是最为典型的纸醉金迷的味道,有不少的人都曾嗅到过,可散发味道的人总不愿意承认。 此时人已经很多了,大家举着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心中如何想的不知道,但是面上的笑容不似作伪。 在联邦不似在帝国,欧副官没有必要去结交其他的副官、助手,所以她一直跟在解清秋的身后。 她径直走到了长桌旁边,而后端起了一杯香槟,凑到嘴边却没有喝。 进了宴会厅之后兰玫就没有跟着她了,只是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 那眼神解清秋一看就知道不对劲,所以她才说兰玫蠢。 不过这点不对劲也在她的预料之内,毕竟出了这么远的门,那些看不惯她的人不动手那才是真的有鬼。 兰莺倒是很固执地留在了她的身边。 眼见着兰玫走了之后,她做出了一副十分夸张的、偷摸摸的表情,接着凑到了解清秋的耳边低声说:“解清秋,是不是她们在搞你啊?” 解清秋往后退了一步,给了她一个“我们很熟吗”的眼神,但显然兰莺还没有聪明到能够理解她人的这些微表情。 她不知死活地又凑了上来,“我听说这次外交部来的,都是不太喜欢你的。” “你听谁说的?”解清秋顿感奇怪,难道兰云菱连这样的事情也跟她说? “啧。”兰莺欲盖弥彰地端了一杯酒,大口闷了半杯。“我总有办法知道的,而且她们说话那么嚣张,能不知道才怪。” 剩下半杯她细细地啄,显然也是知道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喝醉。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啊?” 解清秋用唇碰了碰杯壁,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唇印,却未沾上半滴酒。“我总有办法解决的。”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兰莺不乐意了,又被点炸了一般疯狂输出自己的观点。 这就是解清秋所说的聒噪,即使她和欧副官没一个人理她,她还是说得津津有味的。 但是输出了一阵,看到对方还是不为所动、无动于衷之后,兰莺也停歇了。 她说的口渴,又往嘴里灌了半杯酒进去。 喝完之后她再次故技重施地凑到了解清秋的耳边。“解清秋,你现在住的地方是不是很不好啊?” “没有,还挺不错的。”她不犯蠢的时候解清秋还是乐意理她一下的,况且这些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环境不差,外交部有不少也住在那里。” “哦。”兰莺看了她一眼后站直了,表情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解清秋瞥了她一下,“怎么,你要给我换地方?” “怎么可能!你在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要把你换到白琉酒店,你别想太多了好吗?”兰莺又被点炸,自个儿像演独角戏一样又反驳了半天。 “那不如你帮我把来去的飞船票报销一下。”解清秋淡淡地拉了一下嘴角,“你回去之后再跟女王报销就行。” 兰莺听到这个话之后更惊讶了,“什么?你是自己坐飞船来的,没有人给你报销?” “嗯。” 两人对视了一下,兰莺不知为何好像更生气了,她低声嘟囔了几句。 解清秋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也没有探究的兴趣。 过了一会儿之后,兰莺才又说:“那你把我的光脑id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给你转过去。” “我没有拉黑你吧?”黑名单?解清秋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认为自己并没有加过她。“准确来说是没有加过你。” “怎么可能没有!”兰莺这一声不小,吸引了周围一小撮人的目光。“那就开在秋天的鸢尾莺就是我啊!” 为了能够尽快地安抚她的情绪,解清秋立刻调动自己所有的记忆,终于在某个尘封地角落唤醒了关于这个名字的回忆片段。 那是一个极为稀松平常的午后,当时还没有解梨给她做饭,所以她吃了一顿算不上美味的午饭,生涩的营养膏的味道让她觉得剌嗓子,故而心情有些不好。 正当她准备靠午睡来调节一下自己情绪的时候,光脑开始疯狂地响起来讯息的声音。 她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于是立刻打开查看。 没想到是一个顶着【开在秋天的鸢尾莺】这样名字的陌生人,而讯息已经达到了99+,她点开一看,里面多半是有些歇斯底里和埋怨的话语。 她在骂了一声神经病之后,毅然决然地把那个id拉黑了,又让欧副官去加强了一下自己id的防泄露程度。 回忆结束,解清秋实在没想到那神经病居然是兰莺。 不过又觉得是兰莺才会正常,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聒噪又歇斯底里的人。 “哦。”她应了一声,然后在兰莺的催促之下,当着她的面把她放了出来。 毕竟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这一笔飞船费可不少,能让她过活好些日子了。 做完这些之后,兰莺面上的表情才好了很多,怒气也像是消散了不少。“那待会儿你告诉我多少钱,我给你转过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现场的氛围却并不允许了。 时间在交谈当中过的格外得快,所有的宾客似乎都入了场,人又比方才她们来的时候多了差不多一半。 如此看着喧哗而又拥挤,不是解清秋会喜欢的氛围。 然后在众多人中走近了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雌虫,她戴着一个卓别林式的高帽,有些滑稽。 她一直看着解清秋,但是却径直走向了兰莺,接着做了一个在解清秋眼中不伦不类的绅士礼。 “帝国三王女,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让我带你入场吧!” 61.少将看到了眼眼熟的人 和帝国的随意不同,联邦有一套自己的宴会流程,并且谨遵这些。 在宴会真正开始的时候,主人公会被邀请在场中跳一支舞,而会为宴会伴曲一整晚的交响乐团则会随心地演奏乐曲,跳舞的搭档听着音乐随机应变。 这个雌虫所说的入场,大抵就是说开场舞要开始了。 兰莺在来联邦之前应该也是做过功课的,所以即使她还有再多的话要说,此刻都不得不离开。 很是奇怪,两人离开之前都给了解清秋一个依依不舍的眼神。 她举着酒杯转过身和欧副官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中同样看到了莫名其妙的情绪。 兰莺走后没有多久,宴会厅的灯光倏地暗了下来,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门上独有一扇圆形的透明的玻璃窗,月光从那扇窗中打入,照射在厅的正中间。 大家默契地往后退,将厅中的那个圆形花纹完全地展露了出来。 两道聚光灯从大厅的两侧亮起,分别照射在了两道楼梯的顶端。 下一秒,兰莺和其中一个穿着西装的雄虫分别从两道楼梯上下来,聚光灯追随着他们一直到圆形正中间。 月光与两道聚光灯交融,音乐响起,兰莺对对面的雄虫伸出了手。 两人掌心相贴的一瞬间,全场灯光骤然亮起,他们开始了第一支舞蹈。 跳的是虫族特有的礼节舞,由雌虫把控着主权,但又不会太过暧昧、强势,它舒缓而又轻柔优雅,只是在淡淡地表达着情绪。 一般重要的场合,大家都会选择礼节舞。 兰莺虽然性子骄纵,但毕竟生在帝国王室,该有的礼节一点也没有少学,所以这个开场舞跳得效果不错,起码没有能够让人摘指的地方。 等一曲结束之后,楼梯上又相继下来了好几对雌虫雄虫,他们也牵着手走进了舞池当中,似乎是要带动起氛围,舞池外的人果不其然也悦动了起来。 兰玫也在其中,想来是比较重要的人物。 按理说此次主要负责和谈的解清秋也应该在其中的,可显然没有。 “少将,为什么你不在啊?”欧副官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忍不住说了一句。 解清秋嗤笑一声,“她们倒是希望我除了正式和谈,其他时候都不在,不过我也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出风头。” 说着,她忽然止住了话头,因为她在那些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上次在联邦第一商场看到的那只雄虫,他还是那样一副学生气的模样,穿上西装之后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违和感,却也不多。 他的对面是一个很高大的雌虫,穿了一条绿丝绒的吊带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很格式,但也很符合礼仪。 仅是一眼,解清秋就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起码她在自己的领域是如鱼得水的。 这不是最主要,最主要的是:解清秋在那个雌虫的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可以和某个记忆中的影子高度重合。 尤其是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实在熟悉。 但匆匆忙忙之下又没有办法回想起来,故而她只得暂时多看几眼把对方的模样记下来,等回去之后再找人调查。 在她短暂的观察之后,对方也像是察觉到了,迅速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打量她的人,随后和解清秋对视上。 被发现了解清秋也不心虚,她高举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香槟,接着浅浅地抿了一口。 那雌虫看见之后,对她点了点头,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人算是都记下了对方,只等下一次的交锋。 而解清秋实在没有预料到的是,下一次竟会到来得如此之快,其主要归功于和那雌虫共舞的那只雄虫。 即那日在联邦第一商场短暂对视过的那一只。 他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舞伴稍微走神,于是快速地找到了让舞伴失神的根源,仅是回头看了一眼,解清秋就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讶异又害怕的表情。 接着他猛地回头凑近那雌虫,嘴巴快速张合地说了些什么。 下一秒解清秋就观察到那雌虫的脸色也变了,变得十分微妙又有些压抑不住的怒火,又克制不住地瞪了她一眼。 解清秋:???不至于吧,不就是当初看了你/你的雄虫一眼,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得了,她知道今天晚上是不能如她所愿安宁度过了。 也怪她,别人的雄虫看什么看,就是那雄虫众目睽睽之下唱了一首《忐忑》,她也要忍住看热闹的冲动。 如她所料,在正式的开场舞结束之后许多宾客都涌入了舞池,解清秋站在原地没有动,那雌虫便逆着人潮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的高跟鞋在这木质地板的宴会厅中踩得作响,仿若掩盖住了音乐,直逼近人的心里。 解清秋现在感受到了,穿高跟鞋的力量,可惜这样的力量是与她无缘了。 那雌虫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端起了桌子上的一杯香槟,又兀自地混了一些红酒进去。 墨红的液体混入琥珀色的其中,原先浓得像化不开的红渐渐荡开,被轻轻摇晃了几下之后交融在一起。 有种诡异的美感。 “联邦白家白蔓,幸会。”白蔓端起那杯混合的淡红色酒水,嘴角扬起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但眼神却死死地锁定着她,没有释放出友好的信号。 像她这样的人理应是不喜怒于形色的,如果赤裸地将自己的攻击性展示出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不想且认为没有必要。 看来确确实实是生气了,解清秋感到头疼。 但她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这听起来会很蠢,而且她并没有用下流的眼神去打量对方的雄虫,对视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三秒。 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她同样觉得很荒谬。 不过该有的礼仪她还是没有丢,为了很好地应和对方混酒这样类似挑衅的行为,解清秋拿了一个空酒杯,把自己杯中香槟倒了半杯多过去。 举着手上所剩无几的主动和对方碰了一个杯,“帝国机甲军少将解清秋,幸会。” 62.少将买了蛋糕回家 这些都是可以在星网上搜索到的东西,解清秋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对方颔首示意,但眼神却又变了变,大抵是比方才要认真了许多。 两人碰杯之后都没有喝酒,单单把唇印上去贴了贴就算完事儿,对彼此的敷衍和不满肉眼可见。 “解少将怎么没有上去跳支舞?”白蔓往长桌上靠了靠,臀部抵在了桌子的边缘,左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后放在了身后的长桌上。 很有韵味,但解少将不解风情。 这就是解清秋最为讨厌的装腔作势的人了,偏生还不像兰云菱那么蠢,又装又难搞的人最能让她头疼。 而她自己摸索出了一套最能应付这样的人的方法,那就是千万别给对方面子,很是情商低地戳破现在安好的假象。 当然,这个适用于双方已然对彼此都没有好感的情况下。 于是她也跟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凭着记忆向解梨学了一个很傻气的笑。“因为白小姐开场舞一结束就来找我了啊。” 对方倒没有展示出恼怒等多余的情绪来,轻笑一声后说:“那倒是我耽误了解少将了,给你赔个不是,下次有机会请少将一顿饭赔罪。” 倘使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其他人,她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一顿饭的,但她和白蔓几句话的“交情”显然是没有必要的。 “哦,那就多谢白小姐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她的态度很是漫不经心。 白蔓也并没有表现的很在意,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用有些不着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解清秋,而后又张嘴想说些什么。 不过不巧的是,兰莺又来了。 而且是欢欢喜喜地走了过来,提着自己的裙摆大老远地就朝解清秋招手。 “清秋清秋!”穿着高跟鞋稳稳地跑了几步,随后兰莺才像是反应过来,接着十分端庄地放下裙摆缓步而来,脸上的笑意也刻意收了收。 走近后她才发现原来解清秋身边还有一个人,那雌虫气质模样都张扬得很。 由此兰莺脸上的笑容更是淡了,很警惕地打量着白蔓。“解清秋,这是谁啊?” 解清秋人生头一次不反感兰莺的到来和聒噪,因为和白蔓这样的人周旋是件很累的事情,须得小心翼翼,所以她现在还算乐意回答兰莺的话。 “哦。”她照搬了白蔓的自我介绍,“这位是联邦白家白蔓。” “白小姐方才来找我交谈,我们正在认识当中。” 解清秋不要脸惯了,这样的话张口就来,反正不要自己受委屈和自己背锅,而且少说这么一句话白蔓对她的印象也好不了。 这话说出去白蔓没有什么表情,倒是兰莺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好白小姐,我是帝国三王女兰莺,幸会。”她主动地朝白蔓伸出了手,脸上挂上了格式化的笑容。 对方也没有落她的面子,该有的自我介绍还是说了一遍。 两人短暂的交流结束,兰莺又是那样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看着解清秋,看起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白蔓也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就是不知趣了,应该是还没有打算把事情弄得太僵,所以朝几人又说了几句之后就告退了。 只是离开之前又用黏着的、晦暗不明的眼神扫了一遍解清秋。 解清秋一凛,在瞬间做好了和对方下次见面的准备,也知道下一次可不是打哈哈就可以过去的了。 她走了之后安静了十多秒,兰莺又耐不住性子张嘴叭叭了起来。 “解清秋,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随手往旁边端了一杯酒,正好是解清秋倒出去的那半杯。“你猜猜是什么?” “那是我的酒杯里倒出去的。” 解清秋伸手想去挡一下,虽说她没有喝过,但是还是不礼貌。 怎知她这话一落,那半杯酒就被兰莺给灌进了嘴里,喝完后她才一副恼羞的模样。“解清秋,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就是故意让我喝你喝过的东西的!” 她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已经发红发烫,可惜除她自己之外无一人知道。 “是你自己要喝那么急的,而且我没喝过。”解清秋耸耸肩,反正又不是她喝别人喝过的。 但兰莺意外地没有就此多纠结些什么,而是又说回了那个好消息。 为了迎合她,解清秋很努力地调动着自己的演艺细胞,努力地做出了一副好奇的模样,对方也被她拙劣的演技给取悦了。 “兰玫拿走了我的胸针。”说到这个的时候,兰莺的表情很得意。 “什么?”解清秋没明白她忽然的话题跳转。“胸针怎么了?” 兰莺嗔怪地瞪了一眼,“啧,解清秋你可真是个笨蛋。” 哈,一个笨蛋居然说她是笨蛋,解清秋听着都被逗笑了。 “那个胸针里面我安了一个监听器。”她伸手比划着,说得眉飞色舞。“是最新的,母王给我的,目前绝对不会找出来那种。” “而且兰玫基本上不会去扫那个胸针,你知道为什么吗?” 兰莺力求能够得到最佳的互动效果,说几句就要解清秋的反应,索性即使解清秋不会给,欧副官也是个极好的倾听者,所以她的话能顺畅地说完。 “因为那个胸针是母王给的,上面的宝石是星际极为珍惜的绯红宝石,有养颜的效果,当初做好的时候她就想要,但是母王给了我,哈哈哈哈哈——气死她那个大傻逼。” “就在刚刚,她威逼利诱从我手里抢走了那个胸针,她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呢!” “等她把胸针带回去了,那她商量什么阴谋诡计我们都知道,也就不用怕她们在背后偷偷阴你了。” …… 兰莺不吝于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就对她们说什么,毫无芥蒂。 但解清秋听着却越来越沉默,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兰莺,也没有正视过两人的关系。 也许没有那么糟糕也说不定,毕竟对方的关切不似作伪。 可以再观望自省思考一下。 还有,关于她说的兰云菱的最新监听器,解清秋凝神沉思了一会儿,想来这个垂暮老矣的女王还是不歇息,内心的小算盘还是打得啪啪作响。 得留心关注一下了,以防有什么变故。 兰莺丝毫不觉得疲惫地输出了一整个晚宴的时间,像是有怎么也用不完的精力。 不过也托她的福,解清秋和欧副官晚上没有再应付其他的人,即使是帝国外交部的也要掂量着兰莺在女王心目中的地位,而后不敢上前挑衅。 于是算得上相安无事又悠哉清闲。 晚宴一结束,三人就打道回府、各回各家了。 解清秋想着自己的酒店套房还有一只雄虫,他独自守着偌大的房一整天,心中生了几分愧疚,于是想着还是要带点礼物回去。 故而回去路过某家糕点店,她买了一块儿甜梨味的蛋糕,上面还有梨瓣做的花,看起来十分诱人可口。 为了避免因为颠簸而撞坏,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膝盖上。 她期待着回去对方看到蛋糕的模样,对于今日他发生的一切却是不知。 63.少将不在的一天(小傻子视角) 解梨今天认识了新的人,这是一个进步,标志着也许他可以有自己的社交圈,能够在解清秋繁忙之余,也不会孤单。 他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又开始回忆起这件事情,不过他认为在回忆一件事情的时候,有必要将它的前提、开端、发展、高潮都一并回忆起来,这样事情才会变得完整。 事情的前提就是,解清秋要和欧副官一起去参加联邦为帝国举办的接风洗尘宴。 而他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去的理由和身份,所以只能独自在这个大套房当中度过一整天。 但是没有解清秋在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的难熬,每一分钟仿佛都被掰成了好几半,而他必须一一度过。 将电视所有的台轮番换了好几遍,又刷了很久的星网都没有找到能让他快乐的娱乐活动之后,解梨决定出门走走。 解清秋会给他一些零花钱,其实她并没有她自己认为的那么吝啬,相反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言,她对解梨已经算得上是慷慨。 加上每次买菜时剩下的钱,他身上已经有了一笔不算小的存款。 可以在出门之后为他的姐姐带一束玫瑰回来。 纳鲁酒店在联邦很是繁华的地方,周围都是一些商铺。第一商场距离的也不算远。 但解梨这一次并不打算去人头攒动的商场中,他只打算围着纳鲁酒店旁边的小商道转一圈。 他觉得今天应该算得上是幸运日,虽然姐姐并不在他的身边。不过在走出酒店后没有多久,他就找到了一家装潢、名字都很符合他胃口的咖啡店。 即使目前他很多事情都想不清楚,但在看到那家咖啡店的时候,他脑袋中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几个词儿——中世纪意大利风。 很奇怪,他不知道中世纪是什么,也没有听说过意大利这个名字,但他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他很是熟稔地点了一杯摩卡,然后抱着一种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心情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一本书,虽然大概率看不懂。 坐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一杯摩卡也见底之后,解梨决定从这家咖啡店离开,去遇见其他也许符合他心意的惊喜。 在这家咖啡店长街的第2个拐角,他惊喜地发现藏在巷子深处有一家花店,木质的店牌有些老了,但摆在门口的鲜花还有晨时的露珠。 即使不进到巷子里,那股馥郁的花香都钻入了他的鼻腔当中。 于是他确定今天就是他的幸运日。 解梨很是惊喜地小跑了过去,身体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走到店门口时,抬手拨弄了一下悬挂着的风铃。 水晶石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小老板,我来了。”他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诶,白少爷你回来了吗,你喜欢的白山茶我已经……”从团簇的花朵后面钻出了一个有些瘦弱的雄虫,他也熟稔地打着招呼。 但是在看到与他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雄虫之后,声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凝滞在脸上,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不过毕竟是生意人,他也很快地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变得热情。 “你好客人,要买些什么吗?” 解梨看了店长好几秒,总觉得见到对方之后熟悉感如潮涌来,裹挟着他整个人的思绪都变得粘稠而又缓慢了。 好一会儿他才回到道:“我想买一束白山茶的。” 店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好。 解梨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诉求,然后店长又钻进了小隔间当中,应该是在给他弄花。 就在等待的这个间隙中,又有一人入店了,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雌虫,她很高大、很有气势,步子迈得很缓慢,但不会让人感觉苍老。 她的眼角有两条细纹,不笑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鬓间可隐约看出几根白发,视角一转又找不到了。眼睛是很纯粹的黑,仿佛融不进任何杂质与情感,唇也很薄,于是整个人都显出几分凉薄的意味来。 解梨刚开始不敢看她,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他觉得盯着一个雌虫看这样很不好,虽然这个雌虫的年纪可以做他的雌母,但毕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雌虫了。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当他鼓起勇气看向那雌虫的时候,那雌虫正好也看向了他。 而后她面上严肃的表情舒展开来,笑的细纹变重了,人也和蔼可亲了许多。 不过解梨觉得她不算是真正的开心,起码不是纯粹的开心,因为他的姐姐在很多次心情不好时都会这么笑。 他不喜欢。 “你好啊小雄虫,你是一个人来这里买花吗?”那个雌虫这么说。 解梨觉得如果今天是别人这么说,他肯定是不会回答的,因为很没有礼貌,但是如果是面前的这个人他可以勉强回答一下。 “嗯,我一个人的,来这里买花。”顿了一下,他算是很主动地问了回去。“你也是要买花的吗?” “对,对对对!”那雌虫得到了回应很是开心,连忙应声。 她很是拙劣地左右看了一下摆放的花,又不经意地说:“我叫白仁秋,觉得今天在这里见到你很有缘,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白仁秋不应该如此不熟练又笨拙的,年轻时她也曾多情而又浪荡,积攒了不少与雄虫相处的经验,但面前的这个人是她失踪了许久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极大,她就觉得自己手足无措、笨嘴拙舌。 毕竟面对一个梦幻的彩色泡泡,谁都不敢大力去触摸,生怕会破。 “白仁秋?”他重复了一遍,又不发出声音地默念了好几遍,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泪水聚在眼眶中一颗一颗地坠落,滴在地上、浸在衣领中。 白仁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解梨本人也觉得费解。 不过在她试图安慰的时候,他就自己擦干净了泪水,瘪瘪嘴之后回答了方才的问题。 “我叫解梨。”他说,“这是姐姐给我取的名字,我本来是没有名字的。” 他说梨这个字时,总是含在嘴中,因而会模糊在“li”和“ji”的界限之中,这一点身边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白仁秋听得浑身一颤,因为这也是白芨、她的孩子的习惯。 “客人,你的白山茶包好了。”店长却在这时出了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他看到白仁秋也是一愣,“夫人,你也来了,是要买花吗?” “对。”她在面对他人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淡漠的白夫人,“也给我来一束一样的吧。” 店长应好,把花递给解梨之后又钻进了小隔间,不过眼神在交谈的两人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你要买给你的雄虫吗?”解梨抱着那束包装好的白山茶深深嗅了一下,“我是要卖给我的雌虫的,是我的雌虫的。” 这些话不能说给解清秋听,因为她会不喜欢然后反驳,她总是很多雄虫爱、也疼爱很多雄虫,解梨自己不过是其中一个,但是他可以说给别人听。 别人不会介意的,也不会知道他耍的小小心机。 她们会认为他和他的姐姐很恩爱。 白仁秋听着这话并不开心,她现在有80%甚至更大的概率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她的白芨。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可一些习惯、气质和感觉是不会变的。 原本她还打算直接把人带走算了,可听到他说到他的雌虫时,一切又变得进退两难了。 强迫一个雄虫离开他的雌虫,这样的疼痛无异于钻心剜骨,也许还有对其精神状态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这就是精神链接的可怕之处。 而且根据她调查到的信息来看,对方是此次来联邦和谈的重要人物,也是当今帝国女王身边炙手可热的年轻少将。 来强硬的显然是行不通的。 白仁秋深吸了一口气,想狠狠教训一顿那只雌虫的愿望更强烈了。 “嗯?”久久没有得到回答,解梨睁圆自己的眼神又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她强迫自己把那口气咽了下去,“不是的,只是我的孩子喜欢,今天路过这里给他买一束。” “孩子吗?”他重复了一遍,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处红了一大片。 “对。”白仁秋看着他红的地方,眸光幽深。“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解梨愣了一下,有些好奇,但又觉得自己不能去问太多这样的事情,不能让对方再伤心,所以没有再说。 事实上白仁秋没有得到他的追问有些失落,因为有些思念就没有办法顺理成章说出来了。 这番交谈过去,她要的那一束花也好了。 期间白仁秋想要连带着将解梨手中的那一份也付了,但解梨以是送给自己雌虫的,让别人代付不太好为由拒绝了。 各自付完款之后,她又邀请了对方一起去咖啡馆坐一坐。 然后解梨第二次去到了那家符合他心意的咖啡馆,这一次他点的是卡布奇诺。 剩下的交谈他印象不算深刻,不过让他觉得很开心的是,对方很能够理解他的喜好和想法,所以整体而言十分愉快。 在道别之前,两人还互相加了一个光脑的联系方式。 那时已经是日落黄昏了,解梨选择了回到那间空荡的酒店套房中。 那束山茶被他用花瓶装好,虽说是送给解清秋的,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怕到时候花就蔫了,加了些店长送给他的营养液。 希望能开到他们回帝国的时候。 不能也没有关系,再去买就可以了,今天听那个店长说话的语气,白山茶像是时时都会有。 处理完这些,时钟的也不过是分针走了几小格。 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翻了很久之后,还是没能找到一个让他喜欢的频道,于是他连接了星网,找出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个少雄漫。 看了一会儿,解梨就决定要去找酒店借厨房做饭,做刚好他、解清秋、欧副官三人的量。 虽然他不知道她们是否会回来,但也没有关系。 做好饭之后分针终于转了一圈了,不过她们还是没有回来,又等待了好一会儿,确定饭点已经过去之后,解梨才自己动筷吃起了晚饭。 没吃饭的他没有倒了,而是又借了他们存放食物的冰箱放一晚上。 这不是他本人的习惯,但是解清秋讨厌浪费,即使那些食物不符合她的胃口她也都会吃完,实在不行的情况下,她会选择这样保存起来。 所以解梨也就学会了这么做。 他吃得有些多了,绕着套房转了几圈消消食,感觉到好受了一些之后就窝在了沙发上,继续看那个没有放完的少雄漫。 看了没多久解梨就昏昏欲睡了,但是又努力地看向钟表,发现也不过转了一小些。 没有解清秋在的时间总是很难熬,他不记得以前是怎么过来了,也不太愿意去回想那些没有她的时间。 不过他擅长自我说服,于是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想着也许一觉睡醒他的姐姐也就会回来了。 让他更坚定今天是幸运日的,就是一阵浅眠醒来时他果然看见了解清秋,而她正朝他而来,看见他醒了还展露出了一个笑。 “姐姐!”解梨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鞋也顾不上穿就跑了过去。 刚睡醒四肢还无力,所以走了没几步就软趴趴地想要往下倒,被解清秋一把给捞住了。 他还听见了欧副官的低笑声。 真是的。 “干嘛呢干嘛呢,一天没见就给我行大礼?”她笑着说,然后把他半拖半抱到沙发上。“给你买了一个小蛋糕,现在想不想吃?” 解梨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小蛋糕,他觉得陷入漫长等待时产生的那些阴霾都被一扫而光,日子又重新鲜活幸福了起来。 至于那些时间里的难熬又被他忘记了。 关于解清秋的一切,他只需要记得幸福和快乐就好。 “要吃的,姐姐我要吃的。”他朝人伸出了手,得到了一个包装好的甜梨味蛋糕,用梨块做的花还保存良好。“姐姐和我一起吃。”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又将她拉坐到自己的身边。 欧副官知趣地回了房去整理自己。 第一口是给解清秋的,他就着对方触碰过的勺子喂自己吃了一口,觉得梨清甜的味道最是美味。 一块儿蛋糕就这样被两人分食殆尽。 因为陷在这样的快乐当中,他也忘记了一些事情,比如告诉对方自己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64.少将又双叒被惦记上了 而当晚的白家大宅中,却不似解清秋他们一般平静。 白仁秋在和解梨道别之后,独自开着悬浮着绕着主区最外沿开了好几圈,改装过后的悬浮车尾喷着蓝黄的焰火,疾驰过的地方留下久久不荡去的轰鸣声。 飙车是她年轻时的爱好,当时并不仅仅是绕着城外跑一圈这么简单,玩的难度高、彩头大,肾上腺激素一直飙在水平线之上。 热血与热汗的青春,从来都是不服输的。 有了白芨之后她就收敛了很多,当那个小团子真正从虫蛋中孵出来的时候,也就彻底地歇了这样的危险爱好。 因为那时的她感受到了生命相依、血脉相连的感觉。 明白自己再也不是这世间的独一人了,有了牵绊和羁绊。 其实白芨的出现是个意外,源自一场家族内部的恶意报复,那个雄虫是个性子很温和的艺术家,有着绝对的天赋和过人的美貌。 但可惜身体不太好,在两人发生关系后没多久,就被一场急病夺去了生命。 更遗憾的是,他没有甚至都不知道有白芨的存在,即使后来她在怀着虫蛋、生下虫蛋、孵出虫蛋、白芨每一年生日都去看过他,但她仍旧觉得那都并不是真切的。 刚开始知道自己怀了虫蛋,她其实很是抗拒,但星际没有堕胎的先例,所以她只能生下来。 但生命确实是很神奇的,感受到那个孩子在不停地成长后,慈爱和爱意自然而然地产生,并且随着日子一天天愈发浓烈。 这么多年她白仁秋不断成长,从一个放纵任性不可一世的少女成长为白家的当家人,白芨也在不停地成长,从一个瘦弱的小团子成长为了身形颀长的少年。 却在近一年前失踪,她倾尽了人力物力财力都没能找到半点线索。 好不容易如今有些头目了,却又发现这么长的时间他俨然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方式,融入到了新的环境,甚至都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他所谓的爱人。 白仁秋当然不认为那是正确的,因为今日一交谈她感受到对方的智力有些问题,实在不像是她乖巧聪慧的孩子会说出来的话,应该是被什么损伤了大脑。 而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做出来的决定都是不算数的。 况且那样一个天真单纯的孩童模样能懂什么,白仁秋猜测多半是被那个雌虫引诱的。 智力低下的雄虫都要引诱,猜想也不是个什么有魅力的好东西。 一想到那个雌虫也许会拿什么糖果、蛋糕、冰淇淋这样哄骗小孩儿的东西,去和自己孩子交换拥抱、吻和性,白仁秋就觉得火气上涌。 最好现在手上就有什么重型武器,可以让她一炮轰了那个畜生。 但是不行,但是不行! 白仁秋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深呼吸了好几遍才控制住了情绪。 现在并不是将白芨强行带回来的好时机,最起码也要等到和谈结束,不能因为她的个人原因就造成国家剧变。 这是做人的底线。 还有就是白芨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带回来,也许她要布一场大局让他自己对那雌虫死心,于是顺理成章地被她带回家。 相通之后,她的悬浮车终于没有再炸街,恢复了平常的行驶速度之后就往百家大宅的方向开。 按理说该叫庄园,但她不喜欢,叫大宅显得她更有底蕴和土财主的气势。 白仁秋承认自己俗气。 即使悬浮车恢复了平常速度,但改装之后还是比平常的车要快一些,所以没花费多长的时间,她就到了家。 家主没有回来,整个大宅都是灯火通明的。 她在雕花铁门外摁了摁车喇叭,守门的佣人听得出她的车笛声,所以很快就打开了门,陈怡也在这个时候匆匆地赶到了门口。 白仁秋开了个副驾驶的车门让陈怡上来,然后把人载到了主屋门口。 陈怡知道她有话要说,下了车之后就直奔屋内,熟稔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再去仔细地调查一下那个……”白仁秋顿了顿,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想起那个名字。“那个解清秋,最好是家底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最主要的是,我要知道她的政敌。” 说着,她又匆忙地找了一个花瓶,然后把下午买的山茶花给放了进去。 “再给我找找养花的方法。”白仁秋抚了抚已经有些蔫了的花瓣,神色不明。“白芨好像很喜欢这个花,为什么以前没有在院子里种呢?” 想了一会儿她没有想出答案,只得说:“等他回来再说吧。” 白家主屋的灯亮了很久,陈怡在主屋中几乎是天明才离去。 没有人知道她们聊了些什么,也许很多,又也许什么都没有。 65.少将要去和谈了 第二天解清秋醒得很早,中午的时候把解梨头一天晚上做的饭菜吃完了。 虽然加热过一次,但还是难抵其中的美味,仿佛一顿饭就将做完在晚宴上吃的那些华而不实的食物压了下去,实在熨帖得很。 这一次她细心地看到了房中忽然出现的白山茶,询问之下才知道是附近花店买的。 但也知道了这一些。 然后解清秋开始在心中期待自己家中的那丛山茶花,不知道开出来是不是也会这么好看,不知道夜五会不会把它照顾好。 毕竟那是她和解梨一起的劳动成果。 又在套间当中度过了还算悠闲的几日。 这几日中她的暗队也陆续从帝国来到了联邦,这让解清秋感到放心了一些。 确保套间内的窃听器和监视器都被完全修改之后,她把鎏凰和鎏凤也放出来放风了,开玩笑,这可是她的宝贝们,怎么能一直藏着不晒太阳。 再说自从把兰莺从她的黑名单中放出来之后,解清秋就过上了每天光脑讯息99+的日子。 兰莺不管大事儿小事儿,还是鸡毛蒜皮的事儿都爱给她发,譬如【震惊,联邦一雌虫在家中晕倒竟然是因为……】【警告,雌虫要警惕恋爱陷阱!】【雌虫长命百岁的方法竟然是……】这样的标题党新闻总在转发。 对方好像受过什么情伤,所以格外地警惕这些。 因而也想要劝告她智者不入爱河。 不过没这个必要。 除却这些之外,兰莺对她好像还有使不尽的分享欲。 风景、美食、搞笑视频、时事热点……各种各样的都会艾特她、分享给她,即使她不回对方也乐此不疲。 解清秋期间有无数次想屏蔽她,但又因为对方时不时发来的红包,以及那个安了窃听器胸针传来的内部消息,而放弃了把对方再次拉黑的想法。 度过了还算悠闲的几日之后,和谈的日子终于到来。 因着解清秋是这次和谈的主要人物,帝国也知道再怎么丢人也不能丢人到正式会见上,所以还是派了专车来接她。 那一日她穿上了自己的军装,扣子很符合规矩地扣到了顶上最后一颗,头发安生地顺了一个低马尾在脑后,每一处都一丝不苟地做到了最好。 欧副官也收起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 毕竟这一次可是实实在在地代表着帝国的脸面,会堂外面还有各路的星际媒体。 “我走了,你乖乖地待在这里,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解清秋戴好军帽正想往外走,看到站在门口送别的解梨之后内心一软。 对方咧着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没话说了转身欲走,门还没打开又回身对他说道:“上次那个蛋糕好吃吗,喜欢的话这次我再帮你买一个。” “好吃的,姐姐。”他迫不及待地回答,像是真的有多么喜欢。 “还是要那个口味的吗,或者换一个其他的?” 解梨也故作深思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给出了回答。“还要那个的,喜欢。” “好,那我知道了。”解清秋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声叹息过后又说:“那我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弄吃的。” 她说的话是真的,两国和谈并没有那么简单,况且这还算得上是剑拔弩张,料想两方也不会心平气和地交流。 所以到底会花多长时间,没人知道。 这是一场硬仗。 语罢,她又打开光脑给对解梨转了一些星币过去,数额不小。“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解梨没有拒绝,很乖巧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姐。 这下解清秋是真的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再又理了理自己的帽子之后,彻底转身离开。 期间欧副官一直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看到解清秋出门之后,也对解梨点了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和谈,算得上是如今星际头等的热点新闻,和谈的结果兴许还会载入史册。 所以此时纳鲁酒店门口已经聚满了各家的星际媒体,被两条阻隔带挡在路的两边,长枪短炮镁光灯对着酒店门口,等待着主角的出场。 待解清秋与欧副官一走出酒店之后,周围就开始疯狂地响起咔擦咔嚓的声音,闪光灯高频无规律地亮着。 解清秋忍住了想要皱眉的欲望。 按理说这样严肃的场合是不会有媒体会采访询问的,但偏生有不知死活、业务能力不过关的扯着嗓子大声发问。 “解少将,听说这次和谈事实上就是帝国式微无法抵抗联邦之力,所以主动低头,是这样的吗?” 那家媒体大胆得很,问问题的时候收音的挑杆麦克风都移到她头上了,似乎是想揪着她、又笃定她不会当着大家的面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但那记者猜错了,她还真的不会给她面子回答,并且还会很蛮横地凶她。 所以解清秋停下了自己的步子,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了那个记者,“听说你们联邦记者口无遮拦是想要刻意挑起联邦和帝国的斗争,是这样的吗?” 那记者没想到她一个少将还会这么反问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解清秋又朝她走了几步,用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向她,仿若下一秒就会伸出利爪撕碎她的翅翼。 “解少将,我……” 那记者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允许你和我说话了吗?”解清秋微微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她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而是转身朝来接自己的车的方向去。 周围的媒体也安静了许多。 外交部派来接解清秋的车是帝国特产的,车身流畅华丽,门把手和后视镜都刻着巴洛克风的浮雕花纹,车前的车标处插着一面鎏金色的帝国国旗。 帮她们开车的司机都是有军衔的少尉。 看到解清秋来了之后她主动下车打开车门,然后行了一个军礼。 她点了点头,附身上了车,欧副官紧随其后。 坐稳之后,车不徐不疾地朝着和谈会堂的方向去。 66.少将的会谈正式开始 会堂建得很是庄严肃穆,没有多余的装饰和缭乱的颜色,便是立在那里就代表着国家大事儿。 此刻门口也聚集了很多人,除了媒体之外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离得远也把周遭这一块儿围得水泄不通了,毕竟这如今算得上是星际一等一的大新闻。 会堂门口铺着很长的红地毯,左右还摆放着恪守礼仪的礼花,看起来联邦是对帝国充满了敬意的,也把这一次剑拔弩张的和谈装扮得像是某个电影节。 起码面子上没有出错了。 事实上走上红地毯的帝国人却并不会有宾至如归的感觉,那柔软的地毯如有针扎。 红毯两边的闪光灯就没有停歇过,解清秋下车之后理了理自己得衣服和帽子,目不斜视地往会堂里走,欧副官始终在她身后半步跟着。 门前的红毯并不长,一分钟不到她就走了进去,又按照指引走到了今日和谈的会议室。 此刻里面已经坐着有些人了,两张长长的单边会议桌对立放着,上面竖着已经调试好的话筒和身边标牌,会议桌后面还有很大的空间,现在正放着许多张凳子。 她是主角,但不是身份地位最重要的那一位,所以也没有资格最后一个到来、坐到会议桌的最中间。 但好歹在桌上有个地方可以撑手,解清秋心中这样调侃自己。 心中想了许多,现实不过也就是几秒的时间,她打量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标牌。 长桌共有八个位置,解清秋在左手第二个。 她径直走了过去坐下。 在面对如此漫长的等待时,她罕见地没有懒散和四处乱瞥,正襟危坐地半垂着自己的头看着斜前方的桌面。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包括她自己。 等到兰玫和兰莺姗姗来迟之后,和谈会场才算是有些样子,她们两人分别是帝国的大王女和三王女,如今算是帝国这边身份最最尊贵的人。 故而两人的位置在长桌的正中间。 不过让人讶异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是,身为三王女的兰莺在位置的正中间,是很明显的c位。 兰玫看到名字标牌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刻意地往左右看了几眼,大抵是发现没有人在偷偷看她笑话之后,才又恢复了原来的虚伪的模样。 “噗嗤噗嗤。”两人刚一坐下,解清秋就听见自己的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正是兰莺。 此刻兰莺正偷偷摸摸地半伏着身子,故作自然地斜看着她。“解清秋,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解清秋:…… “我发给你的都看了吗?” 解清秋:…… 这东西是真的不怕死啊,真的没心没肺啊!现在都在和谈的会议室了,她还在关心这些有的没的,说她蠢都是抬举她了。 解清秋一点也不想接她的话。 所幸,联邦的主位也随后接连入场,两方的长桌上都坐满了人。 又是联邦不知名的规矩,会谈开始之前有身着红装的礼仪人员,给双方长桌上的人都端了一杯杜松子酒。 待大家举杯抿了一口之后,和谈正式开始。 67.少将的和谈进行时 和谈正式开始之后,第一句话是由联邦副位的外交官员说的,甚至不是坐在主位上的外交部部长。 她说:“好久不见各位,希望今天大家的交谈能够顺利且和谐。” 很不正式,极其随意,又充满嘲讽意味。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赶赴某个餐厅去见家里人介绍的相亲对象,而不是面对别国的国家官员和王女。 联邦的态度矛盾而又奇怪,蔑视和讽刺藏在很多细节当中。 她们会大费周章的办宴会、铺红毯、宣媒体,起码这些表面的事情没有办法让人摘指,但在很多正事儿上又会摆足了不屑一顾的胜利者姿态。 时刻提醒着帝国,她们不过是战败的跳梁小丑,如今需卑躬屈膝地来求得一个和平。 关于联邦傲慢的态度,解清秋不知道帝国这些人是真的神经大条到感受不出来,还是为了求得一个安宁自愿且自得地接受这样的嘲讽。 联邦的说完这句话,按理说帝国的应该接话了,哪怕是说几句无用的场面话也好,但是却无一人张口。 兰玫和兰莺估计是眼见着联邦不是主位开的口,所以也不愿意自降身份去搭话,至于其他人怎么想的,解清秋也一直没有明白过。 场面如今尴尬凝滞大概有一分钟,帝国这边也意识到不好,于是长桌上八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在了解清秋的身上。 她无声地嗤笑了一声,不过也料到了会是自己来开口,她解清秋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了。 不过她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把联邦都得罪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和谈时间战线拉长,大家一起熬夜吵架掉头发。 于是解清秋很是虚伪地笑了笑,说:“当然,我们帝国都希望这些能够和谐而又顺利,希望联邦各位也是真的如此想的。” “你知道的。”她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还是看你们的。” 联邦那群人也是没想到解清秋会这样回话,这话多少有些戳破了大家苦苦维持着的的表面和平,于是她们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很多。 把氛围弄僵是解清秋的刻意所为,但显然不是帝国外交部这些人的讲法。 故而她们也有些责怪和不满,但也没有太过外露地表现出来。 “各位,感谢你们这些天以来的招待。”解清秋趁热打铁,实在是没有耐心再和她们说这些场面话了。“不过今日来会堂就是说正事儿的,我们不妨直接进入主题?” 她的眼神在对面的长桌上扫了一圈,然后放到了坐在主位的联邦外交部部长刘杳杳的身上。 “刘部长,细数一圈,这里就您最是德高望重。”她笑了笑,尽量学着解梨做得很乖巧。“这么重要的事情,理应由您来先开口。” 解清秋的这一番发言其实有些越俎代庖,谈及正事儿的时候还是要主位的人先开口的。 不过兰莺也没有什么意见,由得解清秋去说。 她都没有了,其他人更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只能静静地看着。 刘杳杳意外被这个敌国的晚辈点到了名,有些微微的讶异,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解清秋太为大胆了一些,但也没有展露出不好看的表情和不满的情绪。 她哈哈笑了两声才开口说话。 “既然……”刘杳杳的目光下移,看到了解清秋的名字标牌才知晓她的身份。“既然解少将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耽误时间,就来好好地聊一聊正事儿吧。” 说是说聊正事儿,但话到底也不是由她来说,而是她右手边副位的人开了口。 那人叫陆人甲,隶属于联邦外交部,说话十分尖锐又辛辣,不知是其个人习惯如此还是本身情绪作祟,总觉得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屑。 陆人甲十分不客气,颠倒黑白也有一手,开口便是近些年帝国屡次和联邦起矛盾冲突,全然将矛盾争端的制造者是联邦给抹去了。 列数了帝国的八宗罪之后,陆人甲便开始提联邦的要求。 这要求听起来实在是荒谬可笑和厚颜无耻。 “我们联邦要的也不多。”陆人甲笑了笑,看起来更是可憎了。“一是需要赔偿近些年与帝国自卫战中的损失,我们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也在尽量地为帝国压低了价格,大致在130亿星币。” 这个数字一说出来,现场直接炸开了锅。 130亿星币放在哪里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星际上那些小国就是举国之力都不一样凑得出来,更何况帝国这些年的经济本就不太景气。 要是真的把这钱拿出来,帝国得元气大伤好一段时间。 又有多少人要吃不饱饭了。 解清秋听得牙根痒痒,她生长在垃圾星,最是能够理解最底层人民的困境了,王公贵族的生活不会变,所以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底层百姓。 陆人甲轻咳了一声,她身边名为陇套的雌虫神情冷漠地扫视了一圈,由此把窃窃私语的声音压了下去。 她再次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又说:“这第二个,就是……” “大家都知道的,帝国近些年和联邦起的冲突,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边界线上的那颗星球——m2002”陆人甲摁了一下桌子上的某个嗯扭,立刻就有光影投到空中,展现出了边界线和那颗星球。 “对于m2002的归属权,我们都各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也很正常,谁不希望自己的领土完整呢?” “但是嘛……” 她说着给了陇套一个眼神,陇套就掏出了一堆带着陈旧气味的纸质书籍。 “按理说如果没有什么证据证明m200隶属于我们,我们肯定也是为了和平就让给你们了,不过这段时间我们翻阅了很多古籍,有许多都记载了m2002属于联邦,所以……” 陆人甲和陇套对视了一下眼神,“所以这第二个嘛,就是把m2002星球的归属权还给联邦。” 又是一声惊雷,她话音一落,方才被压制下去的私语声又起了来。 解清秋嘴角嘲讽地一勾,赔款、割地,下一个是什么?是想要干涉她们国家的内政了嘛,还是直接在帝国部署军事基地。 她倒要看看帝国外交部这一群酒囊饭袋、帝国那一群主和党听到这些话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听之任之?还是稍微硬气一点? “这第三嘛!”陆人甲又不停歇地提出了第三条,陇套及时地帮她把周围嘈杂的声音压了下去。 “联邦和帝国同为星际大国,理应为其他小国和种族做好表率,带动星际经济的公共发展……” 陆人甲不厌其烦地说了很多、铺垫了很多,解清秋听着却是心中一凛,她大概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就是比较委婉迂回地想要打开帝国对联邦的防线。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人甲的说到了重点。 “所以我们认为两国有必要加强经济贸易往来,而现在联邦经济发展势头比帝国好,所以……”她哼笑了一声,“所以帝国也许可以开设一个专门面向联邦的通商口岸。” “如果到时候进展得不错的话,也许可以引入其他的小国一起,帝国或许可以专门划出一颗星球或者一片地给我们这些别国商人作为暂歇地,你们认为呢?” 她看向帝国长桌上以及长桌后面坐着的人,当然,没有一人回答她。 氛围凝滞了几秒之后,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一个多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于是又自己笑了笑。 了似于无地补充道:“当然,这些都是以后要说的事情,现在还为时尚早。” 陆人甲说完这句话,联邦长桌上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又听得她说:“暂时就这么多了,详细的内容我们待会儿可以商榷,你们认为呢?” 认为?帝国人该怎么认为? 不满的情绪笼罩在帝国这一边,但一众人纵使心中不满却又无一人敢言。 又焦灼了一会儿之后,解清秋又觉得压力顺理成章、顺其自然地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因为她不说就没有人会再说。 而没有人说就意味着这场和谈会以帝国无限退让为结局,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一旦签下,作为和谈主要人物之一的她就会是帝国的罪人。 那些无辜的生民百姓又会如何呢? 解清秋无法想象。 眼见着陆人甲已经快要展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周遭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帝国外交部的人又噤声不言,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于是不过十几秒后,解清秋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清脆的声音透过她面前的话筒被无限放大,在场的人听到了这几声有规律的响声,在很短的时间内安静了下来,又顺着声音看向了她。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陆人甲,以及对面长桌的联邦外交部高官。 而后顶着众人的目光郑重又掷地有声地说道:“陆女士,鄙人有些话想说。” 68.少将和他人争吵 陆人甲把眼神移到了她的身上,嘴角带着一抹笑,讥讽意味很足。 似乎是在认真听解清秋讲些什么,但又似乎对她话里的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 但解清秋不在意,因为她要的也不是陆人甲的态度。 “据我所知,近几年帝国与联邦发生了大大小小一共24起摩擦争端,其中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联邦先挑起的。”她学着陆人甲,脸上带着有几分讽刺意味的笑。“最主要是大大小小24起,主动解决方都是帝国。” 她掷地有声的话落下来,会议室的氛围更加凝滞,也切身地可以感受到其中愈发严肃的氛围。 听完她这一番话,陆人甲脸上的笑淡了一些。 但是解清秋好像是没有感受到,更加尖利不客气地说道:“为什么方才陆女士就重避轻地不谈及此事呢,好像刻意忘记了这些重要信息一样。” 陆人甲的表情难看了很多,笑意已经彻底没有了。 “当然,我知道陆女士不是这样的意思。”解清秋装作无辜地笑了笑,“也许只是忘记了而已,我是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各位的。” “陆女士,是这样的吗?”她是不愿意演独角戏的,看着对方就抛了一个问题出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在逼对方回答。 陆人甲正了正自己的身体,眉头微蹙,嘴巴稍张似乎是想要回答她的问题,但解清秋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既然想起了这关键的一点,那方才联邦提出来的第一个要求也就不成立了。” 她面上的表情又无辜了许多,带着几分天真的残忍和决绝。“也许,哪一方赔偿哪一方,我们还可以计算商榷一番呢。” 与陆人甲说一句,会议室就喧闹一分不同,解清秋的每一句话都会让现场变得更安静。 “再说第二条。”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节敲响桌子,清脆而又有规律的声音伴着她说话的声音一起,直逼人心。“关于m2002星球的归属权已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帝国和联邦争论了好些年。” “但我记得,早在一百多年前我们帝国先女王还在的时候,就与你们联邦上一任总统就m2002归属权问题已经讨论清楚,恒星协议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着它属于我们帝国,其上也白纸黑字地写着来源和证明。” 即使科技发展成如今的模样,但就重要事件的条令和协议,大家还是会选择用纸笔刻下,这是最能够经受时间考验和最具有仪式化的方式了。 解清秋庆幸自己书读得不多,但是读过的几本都是认真看的,也详细地了解了帝国的历史。 她这话一说出来,又将恒星协议一摆出来,联邦那一群人的面色更加不好看,有几个似乎还像是想要发作。 “不过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证,联邦各位有记不清的、不明白的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旁人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其他。 “我相信各位也不是会违背先人意愿和想法的人,对于已经协商确定过的事情也不会再去质疑反悔。” 解清秋看见陆人甲的眼神已经趋近于冰冷,倘若有实质,她估计要被那冰碴子钻心剜骨。 但她不在意,而现在还没有办法做到实质不是吗? 她笑得半眯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再说彼方认为的第三条,开设通商口岸这件事,我们……” 然而这一次她的话没能说完。 刘杳杳打断了她,还是那样一副面上淡然的模样,很格式化乍一看又很柔和慈祥的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是轻飘飘的,但就是转变的方向。 她说:“年轻人,解少将,我们这一次是和谈,不是你辩我驳的辩论赛。” 就这么一句话,解清秋就失了言、丧了气。 确实,这是一场和谈、是一场帝国为劣方的和谈、是一场帝国主动求来的和谈,说得更简单明了一些就是如今是帝国上赶着去揽错道歉的。 所以不管联邦是什么样的态度都算正常,而帝国理应也要接受这些无礼的要求。 解清秋的手握紧了座椅扶手,铁质的雕花几乎要刻进自己的手掌心里,有些钝钝的疼,但好像又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太过自信了,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大段发言有理有据又夺回了主动权,事实上从帝国请求和谈开始,主动权就不会属于她们。 刘杳杳说完那一番话,现场的氛围再次变得粘稠焦灼起来,呼吸都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困难。 又再等待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感受到大家都没有再发言,刘杳杳忽然爽朗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我不应该说话,看把这些年轻人吓得,还是长得太严肃了。”她这么说着,联邦那边的人也在随她附和。 她扫视了一圈场内的人,再次说出了很不符合规矩、很不适用于正式场合的话。“我看大家讨论了这么久都渴了吧,不然我们去喝喝水休息休息?” 联邦的自然是点头应好,帝国这边无一人言语。 解清秋看了刘杳杳一眼,知道再次回来的时候这无硝烟的仗会更难打了。 她叹了一口气,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69.少将失去了话语权 刘杳杳喊了暂时休息之后,没有多少人再继续留下来,推门而出的速度仿若这个房间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非得逃命不可。 看着她们都走了,解清秋也实在坐不住,这里的空气和氛围确实让人觉得压抑。 给了欧副官一个眼神之后,对方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解清秋给自己找了个安静又偏僻的非禁烟区,躲在了一个大的人造盆景后面。 欧副官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很主动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烟,抽了一根出来就递到了解清秋的嘴边。 她叼住,欧副官帮她点上了火。 两人沉默了几秒之后,欧副官也抽出了一根叼在了自己的嘴里,但没有点燃。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因为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安慰的话太多余、乐观的话太累赘、负面的情绪又太颓废。 一根烟抽完之后,解清秋对她说:“小欧,给我倒杯热水吧。” 欧副官嗯了一声,把叼在嘴里的那根烟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离开帮她泡蜂蜜水去了。 她走了不过十多秒,另外一个拐角又走来了另一个人,落下的步子很急声音很大,听得出其主人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解清秋原先是不打算理会的,但那人径直朝向她走到了跟前。 “解清秋!”那人叫了一声。 由是她才从自己的坏心情当中分出了些心神,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兰莺,于是面上紧绷着的肌肉微微地放松了一些,但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怎么?” 兰莺兴许是被她的表情吓到了,缩瑟了一下,“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啊。” 解清秋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勉为其难地往旁边坐了坐,给她让出了一些位置,兰莺也不客气,直接就贴着她坐了下去。 “这些联邦的也太过分了,这根本就不是要跟我们协商的态度,这就是趁火打劫。”她说着还狠狠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腿。“这和战败了有什么区别,三个条件我们一旦答应了,那成了什么了。” 喋喋不休是兰莺的特性,她总是能够把一件事情拉得无限长。 解清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刚刚在会议上怎么不说,现在放什么马后炮,你说的这些她们能够听到吗,等到白纸黑字落成了这些话能起什么作用吗?” “你们在联邦面前怂得跟个鹌鹑一样,堂堂三王女就是这样代表帝国脸面的吗?” 其实她的语气并不算刻薄,一字一词也是含在嘴中缓缓吐出的,甚至都没有带着太多的情绪在其中。 但偏生用词就是刻薄,而这点指责对于兰莺来说也是天打五雷轰了。 她面上的生动一下就枯萎了,咬了咬下唇说不出话来,又低下了自己的头,嚣张和跋扈都褪去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解清秋就想起了对方第一次被自己打哭时的情景。 当时的兰莺即使满身是伤忍着疼痛,眼眶中含着滴滴热泪,但表情都是生动而又张扬的,这样一副解清秋也是头一次见。 她只是不耐烦,不是没有心。 对方这么些天对她的关心也看在眼里,而在方才的会议上不说话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对方蠢、懦弱。 想清楚这些之后,解清秋觉得自己躁动的心平和了很多。 谁能责怪自己的傻孩子呢! 深呼了几口气之后,她才对着已经蔫了吧唧的兰莺说:“我跟你道个歉,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说得话有些重。” “这件事情也不应该怪你的,你要是说的话真的管用,也不会是现在的结果了。” 兰莺眉头动了动,但还是看不出什么积极的情绪出来。 于是解清秋下意识地伸手去揉了揉对方的头,将她精心打理好的发型弄的有些杂乱,不过兰莺却因此心情变好了许多。 她像一只脾气不太好的纯血种贵族猫,即使平日里再高冷,但被人用舒服的方式顺毛时还是会露出舒服的表情、发出咕噜的声音。 解清秋也笑了笑。 这么些时间,欧副官也回来了,手中端着一杯还冒着氤氲热气的蜂蜜水。 她看到兰莺在这里有些讶异地瞳孔微动,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蜂蜜水递到了解清秋的面前。“这里的蜂蜜有股茉莉的味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解清秋接过尝了一口,“还挺香。” 于是关于会议的那些烦恼和方才发生的不愉快,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带了过去,后面三个人在这一方小小的密地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给的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一次性的杯子被解清秋捏扁然后扔到了垃圾桶中,她理了理衣服又朝会议室走去。 看起来好像胸有成竹,其实这半个小时她什么也没有想。 她告诉自己,重压的时候总是有很多,难缠的事情也到处都是,好不容易休息的时候就可以不用再逼迫自己了。 进了那道门后,那股子无形的重压又向她而来,怎么呼吸都觉得艰难。 但解清秋还是做得很好很得体,她朝着刚刚没有发声的那些帝国外交部点了点头,又面带微笑地看向了联邦那边。 有人回应,有人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尽管她已经做到了帝国少将,身份地位权势比很多人都要高,坐在帝国这里的大多数人见到她都要行礼,但这些人还是会肆无忌惮地朝她摆脸色。 因为解清秋不被帝国女王信任和宠爱,因为她没有天生的泼天富贵。 她眸子动了动,轻飘飘地扫过了那些人的脸,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走到摆着她的座位前,解清秋才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盆栽,很普通的植株却开着青绿色的小花,她盯着看了几秒,而后就有一人匆匆地来搬走了。 那人表现得诚惶诚恐,一边搬一边道歉,说是方才有急事儿就顺手放在了那里,现在立刻拿开。 她多看了几眼,但由于会议又要开始经不起耽搁,于是没有多追究。 待她落座之后,其他长桌上的高官也陆续都进了来,所有人到齐之后方才被意外暂停的会议又重新开始。 氛围很合时宜地在那个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大家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 在短短的时间内,解清秋就决定这一次她要先发制人,不管刘杳杳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讽刺她,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完。 于是她嘴唇微动,想要吐出字词,却发现嗓子像是吞咽过什么粗粝的东西,只能发出极其微小的声音,同时也很沙哑难听。 而她面前的扬声话筒,也打不开了。 70.少将被毒哑了 她不过惊疑了一瞬间,想到了方才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那个盆栽,又想了很多。 然后下一秒她就顿悟了,是有人不想她说话的。 这个人是帝国的概率远远要大于联邦。 想明白之后解清秋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因为太过复杂了,她只来得及从一团杂乱的思绪当中抽取出失望、无奈和疲惫,还有几分索然无味。 解清秋今年快41岁了,18岁之前生活在帝国最贫瘠、最困苦、最恶劣的垃圾星,18岁那一天她用自己攒了十多年的星币买了一张飞船票离开了那里,20岁的时候她参军,从一个冲锋军士兵开始做起。 她所有本领都是在战场上学的,雌虫最难熬的第一次变化期的前一秒,她刚刚撕裂了一个异变虫族的翅翼,然后她把自己藏在了尸体下面,嗅着腐烂尸体的味道度了过去。 从尸体里爬出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帝国大军早已撤离,她身无分文又一身尸臭,走了将近半个月才回到了军事基地,因为私自离队还被狠狠地惩罚了一顿。关于这一点,她毫无怨言。 从20岁到40岁,345次大小冲突、任务和战争,目前为止她一半的人生都奉献给了帝国和战场。手上沾满了各类种族的鲜血,周围死伤了无数的战友伙伴,身上受了数不清的大小伤口。 虽然得益于她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如今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但解清秋仍旧记得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的位置和模样。 她从未想过挟恩图报,毕竟这是她生长的地方,这里有她的朋友、恩师、生活和回忆,一个人去保护自己的“家”这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解清秋现在忽然发现,这个“家”好像并不爱她,也不需要她的爱,只是事情变成现在的样子她难免觉得失望和失落。 所有复杂情绪归到最后就成为了疲惫的索然无味。 算了吧,那就这样吧。 她把凑上前去的身子又移了回来,从自己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宛如从腐坏的旧海绵中挤出的一滴经久的水,再无其他了。 而解清秋也感受到自己这个动作做完之后,有人把眼神短暂地移到了她的身上。 至于是谁,她也不想再去探究了。 兴许是第一次解清秋的据理力争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联邦知道了自己提出的要求的不合理性,又或许是陆人甲第一次提出的本就是没有写在真正方案上的下马威。 短暂休息后她们再说出来的虽然仍旧苛刻,但对比之下竟然觉得没有那么离谱了。 关于赔款的金额她们缩减了一半,m2002的归属权没有再提,但对于通商口岸这一点联邦却是很坚持,不过选择了一个更加委婉的说法。 解清秋心中直觉这是联邦打的一场心理战,但现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什么都不想说。 看到条件放宽了许多之后,帝国一行人都松了一口气,询问起来也是连忙地说好,于是粗略的协议内容就这么草率而又被动地达成了一致。 今日的和谈也算是告了一段落。 刘杳杳又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宣布今日的会议结束,等明日协议初稿拟定好之后再议,不过说着的时候,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解清秋。 氛围凝滞、话题沉重的会议结束了,大家好像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帝国的一众人。 解清秋在原地坐到了所有人都离开后才起身。 兰莺看着她的模样本来也想等她的,但是被联邦的邀请去了晚上的聚会,她拒绝不得只能离去。 离开的时候是从后门,联邦奇怪的规矩没有允许让媒体在散会的时候来拍摄采访,所以解清秋得到了一个难得的清净。 车已经不在了,帝国给她的场面只会在她们需要脸面的时候,所以她们只能打车。 “少将?”欧副官早发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但现下才有机会问。“出什么事儿了?” 解清秋看了她一眼,浅浅地摇了一下头。 欧副官心下了然,扫视了一圈之后不说话了,沉默地在旁边的小路上拦了一辆车。 司机询问去向的时候,解清秋无声地对欧副官做了一个去医院的嘴型,后者心下一凛,嘴巴翕张了几下,然后让司机去了一个比较偏远的私立医院。 期间欧副官如坐针毡,好几次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问出来,但好歹忍到了下车。 一下车她就急匆匆地问:“少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解清秋发不出声音,努力吐出的只是无意义又呕哑嘲哳的,但是她还是发了出来,就是为了让对方明白个大概。 发出了几个音节之后,她打开光脑给对方讲述了大概经过和猜想。 然后就得到了欧副官难以抑制的愤怒的表情,“这是一群什么傻逼小人,什么垃圾东西啊!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妈***的。” 欧副官难得说脏话,平日里听到解清秋爆粗口都会去制止一番,如今被气急了也说了几句从解清秋那里学来的。 最后一句挺脏,是解清秋某次被阴差点死在战场上时说的,难为欧副官还记得。 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欧副官的肩膀,用嘴型无声地告诉她别骂脏话。 欧副官想辩驳,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之后还是忍下了,然后带着解清秋进了医院,又快马加鞭地抹去痕迹联系暗卫。 即使解清秋不说,她也说什么都得把那个幕后主使给揪出来,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群白眼狼。 * 医生很是专业,很快地看出了病症所在,而这也万幸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将解清秋的嗓子弄成这样的,是联邦特产的一种植物,带有一定的毒性可以影响到人的声带,但是又不会产生什么致命的、不可逆的伤害。 这植株也算不上常见,很多联邦人也没有听说过,解清秋作为一个帝国人不知道也正常。 开了一点解药,又被告知谨遵医嘱的话大概一周嗓子就可以完全恢复后,欧副官就带着解清秋回到了纳鲁酒店。 解梨也等她们许久了。 71.少将的小傻子哭了 摁响门铃的没几秒,门就被打开了。 与室内灯光一同泻出的还有浓郁的饭菜香,解清秋一闻便知他今日熬了冬瓜排骨汤。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菜,但她就是爱喝 ,觉得味道清淡又浓郁、绵长又短暂。 知道今天晚上可以吃到热乎又喜欢的饭菜之后,她觉得好像今日也不是多么的糟糕,也许事情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姐姐,你回来啦!”解梨看见是她们很开心,往旁边让了一步让她们进来。“我做了饭的。” 解清秋本来想佯怒问他为什么不看着人就开门,万一遇见了居心叵测的人怎么办,但张了张嘴才想起自己的嗓子现在坏了,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 于是只能低低地回答了一声嗯。 得到了一个音节的解梨有些慌张,抬眼看了一眼欧副官,对方在瞥了下自己的顶头上司之后对他说:“少将她嗓子暂时性失声了,要过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好。”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解梨像是要哭了,眉头紧蹙眼睛发红,好像被背叛的人是他、如今不能说话的人是他一样。 但面对他时解清秋的心是软的,没有那么刻薄和无情,所以她决定接受对方未经过她允许的感同身受。 她伸手揉了揉解梨的脑袋,无声地用嘴型做出了“没事儿”三个字,又衣帽都没解地径直坐到了餐桌上 示意对方赶紧开饭。 欧副官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少将,揍到她身边对她伸手。“少将,外套和帽子还是挂起来吧。” 于是解清秋才想起了这一码事,很自然地摘了帽子和脱了外套,接着放在了她的手上。 受伤的好处就是身边的人总是要对她温柔很多,欧副官都没有那么咋咋呼呼的了,虽然这样的温柔在平日里是可有可无的,不过解清秋还是觉得舒适。 一顿饭吃得是真熨帖,热汤下肚之后将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人也想要变得慵懒和散漫。 她很是累了,吃完饭绕着套房走了几圈消食之后就回了房间休息,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关于房外的事情就一并不知了。 半夜的时候她醒来了一次,嗓子有些发痒发干,又像是马上就要灼烧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往床头柜上一模,才记起自己进来的时候把门锁了,欧副官的水送不进来,于是她只能自己爬起来到外面倒水喝。 欧副官常年把水壶保温,就是为了保证解清秋什么时候都有热水喝。 不过其实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解清秋对热水有这么大的执念,活像是热水可以包治百病。 一杯热水灌下去,解清秋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嗓子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舒展着身体绕着套房走了一圈,却敏锐地听见解梨的房中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啜泣声。 她还以为是误听了,贴进门之后才发现那是真切的哭声。 解清秋拧了拧门把,没开。 她原想直接敲门,可又觉得如果自己直接敲出声了,对方一定会在那段短时间内抹干净眼泪,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来。 于是扫视了一圈,发现解梨这间房的窗户和落地窗的小开窗很是近,外墙还有装饰性的、结构性突出石膏线。 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过去。 解清秋从小窗里探出,确认对方没有关窗。 所以下一秒她就敏捷地翻上了窗,不过几步就跨过了两个窗子的距离,然后无声无息地从对方的窗子里钻了进去,甚至连窗帘都没有被掀起太大的幅度。 解梨确实是在哭的,而且很是投入。 整个人趴伏在床上,声音闷闷地从被褥里透出,混着泪水一起湿漉漉的,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 解清秋都走到他的身边了,他还是没有发现。 接着她蹲了下去,离他埋在被子里的脸很近很近 ,如果他抬头,那两人的呼吸就会交融在一起。 她从自己的鼻腔里哼出了一个音节。 身边多了一个呼吸又多了一个这样的提示之后,解梨才发现来了人。 他惊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角绯红面带惊恐地看向了她,因为害怕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如解清秋所想,他是湿漉漉的。 透过流露进室内微薄的月光,解梨才终于发现了来人是解清秋,身体也不抖了,过了几秒之后他急匆匆地想要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然而被解清秋一只手给擒住了。 “哭什么?”她这么说着,从嗓子里发出了嘶嘶的、沙哑的声音。 解梨也听懂了,擦不干眼泪就选择把头低下去。 “嗯?”解清秋用另外一只手钳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把头抬了起来。“说话。” 看了几秒,解清秋又觉得他这满面是泪痕的模样真是可怜得紧,故而松开了他的下巴,用自己带着枪茧的指腹帮他擦干净泪水。 泪痕是被抹去了,他娇嫩的皮肤上却留下了几摸红痕,看起来更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 解清秋又用自己粗粝难辨的声音问了好几次,解梨才终于愿意开口说话。 “姐姐受伤了,不能说话了。” “我在家里,只能在家里面,但姐姐在外面。” “我只能给姐姐做饭,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的。” “姐姐不能说话了,肯定很疼,外面好多坏人。” 因为哭得太久太投入,他吐出字词的时候还打着哭嗝,断断续续的语句也没有什么逻辑。 但解清秋天资聪颖、善解人意,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读懂了他的情绪。 他哭是因为他痛苦,他痛苦是因为他的无能为力。他埋怨憎恨自己,除了做饭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办法陪她腥风血雨,没有能力替她抵挡敌人。 但这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解清秋并不会责怪他,能陪她上阵杀敌的人有很多,但解梨只有一个,会为她做饭、等她回家的也只有解梨一个。 而且解清秋也并没有资格责怪他,因为他做的已经够好够多了。 他是幽香的玉兰,是被雨打湿的垂丝海棠,是一簇一簇的白山茶,就无需因为任何人长出尖刺。 72.少将被架空 解梨不知她心中所想,还在不停地抽噎,又生生地从眼眶中挤出了几滴泪水来。 解清秋伸手帮他擦干,湿润的食指指腹和拇指相互揉搓着,生出了一些濡湿的热意。擦干之后又把手放在了对方的头上,很轻很柔地揉了揉。 “没关系。”她艰难地吐着字,发出来是很模糊的音节。“你没有任何错。” 这么破碎的几声,偏生解梨就是听懂了她是什么意思。 他很固执地摇了摇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向了解清秋,像是对方是她的依靠,没有了对方自己就如同水中的浮萍,随风一直荡。 解清秋接受了他的主动依靠,往前凑了凑,单膝跪在了地上,把自己的肩膀递了一些上去。 他也很顺从地把额头贴了上去。 到了这个时候,解清秋才松开了方才擒住他的手,听从自己心的安排双手环抱住了他。 于是整间房中,只剩下了两人逐渐交融的呼吸声。 一个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夜晚,他们两人的心贴的无限得近,是近在咫尺的近、也是近在咫尺的远。 两人相拥之后,解梨就没有哭了。 兴许是他自己一个人哭了很久,所以周遭环境变得舒适又宜人的时候,当他感受到了安全感的时候,就格外地容易入睡。 他靠在解清秋的身上睡着了。 她发现这件事情已经是将近十分钟之后了。 解清秋叹了一口气,将人横抱起放在了床上盖好了被褥,接着找了一张毛巾用热水打湿帮他擦干净了脸。 做完这些之后,她坐在床边看他乖巧安静的睡颜看了又大概有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像是坠入到了某个迷失梦境中,眨眼的速度变得缓慢、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变得缓慢,思绪完全被抽空,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直到一阵凉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将厚重的窗帘鼓动大开,原先被阻挡的月光悉数倾泻而进的时候,解清秋才回过神来。 “我走了。”她张嘴吐出,但这次没有发出声音。 她又想从窗子里翻回客厅,刚走了没几步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可以直接推门而出的,所以她在掖了掖被子之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她仍旧醒得很早,因为和谈不是一天之内可以完成的事情,关于合约内容,还有很多可以商榷的地方,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敲定。 再者,她也不觉得昨天和谈的内容是可接受的。 虽然难免失望和心寒,可本能又在驱使着她,让她为这个国家、这些民众再多做些什么。 尽管她现在处于失声的状态,但欧副官可以开口,两人的默契足够让她代替自己说出该说的、想说的话。 欧副官随她一起醒来。 两人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洗漱装扮收拾东西,像昨日一样和也已经醒来的解梨告别,郑重其事地拉了拉军装衣摆戴上帽子。 但这一切相安无事的虚假景象,都在门打不开的那一瞬间被打破了。 由内打开的门拉不开,稍微使些力道还可以听见细微的铁链哗啦声。 解清秋和欧副官两人面面相觑,但又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和失望。 她转向窗台,打开小窗往外探了探,在距离窗子不过二十厘米的地方摸到了一堵透明的量子光墙。用指节敲了敲,听到了很敦实的声音。 在场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 “艹。”她激动地骂了一句,从嗓音里发出艰难破碎的声音。“什么垃圾人。” 欧副官也极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脱下自己的帽子和外套之后转去给解清秋倒了一杯水,里头加了昨天医生开的药。 “少将,你别说话了,你这嗓子都这样了,人家医生说谨遵医嘱的。” 她把水递过去,很是主动地帮她摘下了帽子,又去解外套。 解梨看着气氛僵了起来,也感受到了让人窒息的无力感,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给她们先做饭。 解清秋正在生气,但也知道自己出不去了,顺从地随着她的动作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大喝了一口药水。 “我真没想到会做这样的事情,那当初让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解清秋什么样的人她们不是门儿清吗?” 她无声地张嘴说了一大堆,欧副官看懂了。 “女王向来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况且她总想做些什么来表示我们都被她掌握在手里。”欧副官看她喝完了那一杯又泡了另一杯药。 “这么做无非也是想挫挫我们主战派的锐气,还有压压刘上将罢了。” “虽然你和上将表面关系不太好,但总归也是机甲军的少将,女王还是对你有忌惮的,尤其忌惮上将。” 欧副官的声音放得很轻很缓,事实上心中也焦虑烦躁得很,怒火不比她的少将少半分。 只是她知道现在不适合发作出来,倘使两个人都炸了那还得了,这事情就解决不了了。 她是解少将的副官,也理应和她互补。 这些话她也说了很多遍,对方其实对这些都心知肚明,只是把话说出来总是能歇气很多的。 又是沉默了一会儿,解清秋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鼻腔里挤出了“算了”两个字。 至于是什么算了,她没有明说,也不愿再说了。 解梨这就做好了早餐,是热粥和包子,看起来不像速食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短时间内做好的这些。 热粥上撒着切成段的新鲜葱花,翠绿惹白,香气混着热气在房内散开,让人食欲大开。 于是解清秋和欧副官两个人都决定先吃完早饭再说,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了。 那些人为了困住她,用的是最新研制的厚壁防御型光墙,能有效抵挡重型机甲的攻击,在短时间内不会被击破。 意思就是及时她用鎏凰去攻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攻破,也许出去会议都结束了。 缺点就是范围不大造价高,困住一个解清秋刚刚好。 真是下了血本了。 解清秋一碗热粥下肚,收到了兰莺发来的光脑讯息。 73.少将得到了三王女的帮助 还是那种废话连篇的风格,发了一大段才说到重点。 解清秋很是慷慨地帮她找出了重点,兰莺的大长篇表达的就一个意思:为什么今天在和谈会场没有看见解清秋。 她该怎么和这个傻孩子说,说你母王想弄死我见不得我好,说她被外交部的下了毒夺了权,说兰莺生长的国家腐败、政权腐朽? 说这些都不合适,也不应该。 兰莺人愚蠢是因为过度天真和单纯,世界非黑即白,深接触之后就可以发现她对解清秋其实根本不存在厌恶,从前的一切大抵都是为了吸引注意而做的。 解清秋人心不好,但也没有那么残忍,不必要去打破对方的天真。 【解决你一切问题:没事儿,生病了,你好好开会。】 对方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回信息,再发过来的时候惊到了解清秋。 【开在秋天的鸢尾莺:解清秋,其实我知道的】 【开在秋天的鸢尾莺:我听到了,通过那个胸针,是她们给你下的药】 【开在秋天的鸢尾莺:今天来不了,也是因为她们对不对?】 与其说是在问是不是外交部的人做的,不如说是问是不是蓝云菱做的,只是大家谁也没有说那么直白。 但蓝云菱确实把难得一见的爱和温柔给了兰莺。 这三句话她看了一会儿,斟酌了一下才回复了一个嗯。 天真的少女还是得见到恶,自我撕裂和自我和解藏在成长之后,疼痛和挣扎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和生存法则。 【开在秋天的鸢尾莺:哦,对不起】 兰莺发了一句这样的就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一段时间解清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下一个信息发过来的时候,兰莺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之后,重心才显现——她可以当解清秋的传声筒,帮她说出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兰莺是不怕得罪人了,也万不可能被人伤害。 解清秋的食指与拇指指腹下意识地摩擦着,垂眸思考了几秒之后脚在餐桌底下轻踢了一脚欧副官。“欧副官,快吃。” 她说着,把面前那一大碗粥都灌进了嘴里。 欧副官看着她的眼神心下了然,也一两口就解决完了自己的早餐。 “有点事儿,你先吃。”解清秋无声地张嘴说着,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看懂自己的嘴型。 摸了一下解梨的头发,而后率先进了自己的房中。 欧副官解决之后也放下了碗筷,“不好意思啊解梨,你可以等着我出来收拾,你先吃。” 解梨还没来得及应答,她也跑进了解清秋的卧房当中,偌大的餐厅就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的嘴有些无助地张合了几下,看了一眼桌上的另外两个碗,垂下了自己的眼眸。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解梨复又端起了自己的碗,慢慢地吃起了早餐。 不知怎么的,有些凉了。 欧副官也进屋之后,解清秋把方才与兰鸢的聊天记录给她看了,着重翻到了对方同意传话这一点。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对方又发了一大段的话,不过不重要,于是被两人默契地忽略了。 “怎么样?”感觉对方看得差不多之后,解清秋用破碎的音节问着。 74.合约终于签订好 “我觉得可以的,少将。”欧副官把光脑还给了解清秋,面上表情严肃。 “既然三王女愿意的话那也没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还是会更有说服力的。”她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女王那里,其实也没有必要在意。” “毕竟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女王都不会对我们满意的。” 是啊,总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 当身在绝境的时候,没走一步都是进步,进一寸就会有一寸的欢喜。 解清秋颔首表示同意。 不知道是联邦太轻敌还是其他,竟然没有在会堂设置光脑信号屏蔽器,这也就方便了几人。 兰莺发来的信息也显示她现在正坐在会议室的长桌上,或许正听着联邦的和谈代表侃侃而谈,又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偷偷用光脑发信息。 光脑另一头的两人也在分析着兰莺的实时文字播报。 虽说在昨天的会议中联邦做出了一些退让,但是今天给出的拟定好的详细合约内容,又无不在细节当中显示着她们的狼子野心。 明面上来看是和昨天说得差不的,可很多地方都偷奸耍滑地设了一些文字陷阱,只要日后联邦想,那就可以在这些方面做文章。 譬如赔款那一条,隐去了明确的赔款年限,而是采用了“年赔款65亿星币”这样的字眼。 再如 通商口岸那一部分,在要求帝国设立之后,她们用了一个标点符号隔开,写下了一段这样的话:“设立通商口岸后联邦可自由出入帝国。” 出入帝国的什么?是单指通商口岸还是说帝国所有的领土。 她们用词太过于暧昧不清,汉字又是可以多重解读、衍生意义极多的文字,这一句话可以有很多种说法。 怕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帝国外交部这么多人就没一个看出来的? 解清秋和欧副官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把初步拟定的合约内容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她把找出来的有端倪的地方圈出来发给了兰莺,又跟她说了一下更严谨不让对方钻空子的正确话术。 怕兰莺沉不住气会惹恼对方,解清秋还刻意多说了几句,让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兰莺在解清秋跟她讲正事儿的时候,还是有几分靠谱的模样的。 信息发过去之后对方她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没有再回信息,解清秋猜测她是按照发的内容和联邦商谈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是会被无限拉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难熬又焦灼。 解清秋熟稔地从床头柜里掏出了烟,想要来一根压压愁,但烟还没抽出来叼在嘴里,就被欧副官一把夺走了。 “少将,你嗓子还这样就抽烟,你还想不想好了。”她捏着那盒烟捏了捏,捏扁之后扔进了垃圾桶里。“你可别怪我,我是为了你好的。” 解清秋看着那烟心中一痛,那贵的要命的。 她用幽怨的眼神瞪着欧副官,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妈啊! 欧副官假装没看见,她自己也有些焦躁不安,最主要是兰莺不靠谱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怕一个说错话弄巧成拙,最后她自己和解清秋都得完蛋。 吐了两口气之后,她站起身来,决定去外面给解清秋端杯热水,免得她没抽到烟嘴巴难受。 “给你倒杯蜂蜜水,少将。” 她说着打开了门,刚走到客厅就闻到了一股甜而不腻的味道,再走了几步就发现餐桌上的碗筷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但解梨正在其上忙碌着,一个已经成型的小蛋糕正在他手下被加工着。 过了几秒后他才发觉到有人来了,满面笑意地抬起头,看到是欧副官之后笑意淡了一些。“欧副官,是你呀。” 欧副官假装没发现。 “啊,是的,给少将倒杯蜂蜜水,怕她想抽烟。”她走近了一些,看了几眼那个半成品。“给少将做的?” “嗯。”解梨回答,手下也不停。“可是还没有做好的。” “没关系,少将不会介意的。”她喇喇一笑 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向那个蛋糕探出了手。 解梨没有即时递给她,垂眸沉默了几秒,而后才在又抹了一下边之后给她。 欧副官倒了一杯水,拿了就想走,不过被一声叫住了,回头就是解梨有些窘迫的脸。 “怎么了?” “你们,姐姐。”他吞吞吐吐的,也说不完一整句话。“是什么事儿啊?” “啊,没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欧副官习惯性地这样回答,也没有觉得这个有些什么问题。 但解梨明显愣了一下,又结结巴巴地说:“那就没有事了的,没有了,你们也没事儿的吧?” 欧副官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分辨清楚他在说什么,安抚性地笑了笑。“没事儿的,你放心,什么问题我们解少将解决不了啊。” 还想说些什么,房间内的解清秋就传来了呼唤的声音,欧副官只得打住了话题,又说了几句之后就捧着蛋糕和蜂蜜水进了去。 解梨面上苦苦维持着的几分笑意也全然消失了,他还是老成又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叹走了几份天真和不谙世事。 * 解清秋接过了欧副官手上的蛋糕和蜂蜜水,把光脑的虚拟屏转给她看。 兰莺回复了信息,大概内容就是她已经按照解清秋的说了,现在的氛围有些胶着。 因为说出这些反驳花话语的是兰莺,所以帝国外交部中有不少人都开始附和,场面罕见的没有呈现一边倒的形式。最终谈成一个对帝国相对而言不那么劣势的合约是很有希望的。 看到这些之后,俩人都松下了一口气。 解清秋又给兰莺发信息,让她绝对不能松口,如果没有那么严苛困难,还可以尝试把赔偿金额往下压一压。 最后又多提了几句,让她说话柔和一些,务必不要含枪带棒惹恼了对方。 这些是解清秋向来不在意的,也是浑然天成的一种本能,可以在适时地时候圆滑 但兰莺不一样,她向来高傲。 所以她不得不对兰莺说。 又在过了难熬的一个小时之后,兰莺终于给了最后的回复。 75.少将又完成了一桩大事儿 在兰莺及帝国外交部的“据理力争”之下,联邦同意双方各派一人去共同再拟定合约内容,由此那些文字陷阱可以得到有效的规避。 再就是赔款金额,软磨硬泡之后也终于再往下降了5亿星币。 这点钱对于帝国来说不算什么,对于联邦来说不算什么,但分到各个帝国臣民那里好歹也没有那么负荷重了。 解清秋看着又松了一小口气。 第二日的和谈也就此结束了,只等着第三日和约的再稿出来,然后再进行最终的确认签字。 她隐隐觉得,那签在合约上的名字会是自己的。 帝国是铁了心的想让她出来顶罪,做那个被人唾弃的千古罪人。帝国的百姓可不会管和谈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她们看到的永远都是最后的结果,还有签署在合约上的那个名字。 一旦写上去,她解清秋一时风光就要变成遗臭万年了。 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不会什么亏都吃,不该她担的责她不会担,所以合约她不会签,当然,也不会让兰莺签。 发生了这么一些事,解清秋也自然而然地将那个聒噪的兰莺划入了自己的阵营。 总不能让自己人吃亏的。 那她帝国少将解清秋不行、帝国三王女兰莺不行,这一行人当中还有谁的名字有资格写上上面、有分量遭人唾骂呢? 她将所有人一一数过,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面——兰玫。帝国大王女,理论上的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个身份地位是毋庸置疑的足够的。 锁定好目标之后,解清秋眉头又松了一些,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她大口吃完了碟子里最后一些蛋糕,又灌了口蜂蜜水解腻,接着把杯碟递给了欧副官。 对方接过之后,解清秋做出了“签合约”三个字的嘴型。 两人也算是心有灵犀,欧副官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把手里的东西顺手放在了电视柜下面,又打开了自己光脑的备忘录。 “少将,你觉得应该是要谁?” “兰玫。”解清秋做出嘴型,单挑了一下自己的右眉,眼睛里凉薄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欧副官思索了几秒,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她最合适。” 彼此又是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都心知肚明般开始一齐盘算起来。 有了目标人物和确切的目的之后,一切都像是变得好盘算了起来,两人很是顺利成章地做出了一个计划,并且在多次的盘算和完善中摘干净了尾巴、抹去了她们人为干预的痕迹。 解清秋不惮于把自己暴露在威胁之下,但并不代表真的蠢到一点计谋都没有。 计划做好之后就是部署了,解清秋养的那一支暗卫也在多日之前无声无息地到达了联邦,现在正是可以用人的时候。 再次将细节复盘了一遍,她就全然把所有事宜都交给了欧副官。 她有经验,也是能够做到很好的。 又一件大事算是解决了,两人都放松了很多,欧副官端着碟子和杯子走出了卧房,解清秋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思考了几秒决定再给兰莺发个讯息。 【解决你的一切问题:合约你别签,谁叫你都别签,听我安排。】 讯息发过去不过几秒,对方就回复了。 【开在秋天的鸢尾莺:好嘞】 解清秋挑了挑自己的眉,她方才的措辞是带有几分命令式口吻的,没想到对方看到了竟然也没有炸,回复的也这么欢悦。 要不是确定那聒噪的风格是兰莺,她还以为换人了。 最近对方真的是乖巧了很多。 【解决你一切问题:那个胸针的窃听内容,你记得实时跟我说。】 【开在秋天的鸢尾花:okok,什么时候吃顿饭?】 【解决你一切问题:回帝国再说吧。】 【开在秋天的鸢尾花:好的好的,话说你想去哪一家,我记得……】 眼见着对方又开始说不着调的事情了,解清秋决定忽略掉这些,然后把用来回复无聊信息的宝贵时间去完成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关心一下小雄虫解梨,毕竟方才她还吃了对方亲手做的蛋糕。 76.少将的修罗场 星历纪元1285年9月5日傍晚18:32,联邦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星际的大事件——远赴联邦和谈的帝国代表团中有几人失踪,其中包括了帝国三王女兰莺、帝国少将解清秋,以及一些其他的外交部成员。 一时之间,各家媒体争相报道皆想获得第一手的信息,以此赚取一笔不菲的报道费。 而此次事件的主人公之一解清秋,正拖家带口地在野外生着火、烤着刚刚从水里捞的鱼。 “拖家带口”的“家”和“口”包括了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兰莺、解少将的副官欧副官、以及一只乖巧可爱会做饭的雄虫解梨。 “少将,你不能吃辣椒粉、不能吃孜然、不能洒黑胡椒!!!”欧副官一把夺过了解清秋手中欲洒下的佐料,“你的嗓子还想不想好了。” 解清秋嘴巴张合了几下,只得接受了自己只能吃没有任何佐料的烤鱼。 若不是刚到这里工具没做好、不齐全,对方可能连烤鱼都不会让她吃。 解梨对她们这样的相处方式习以为常,如今还有个陌生的兰莺在这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帮解清秋烤着吃食。 倒是兰莺看得奇怪。 这个副官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以下犯上,还管着自己少将的事儿了,偏生解清秋这个脾气不好的也忍受着没有发作。 她不由得多看了欧副官几眼,且眸中藏着的情绪不都是善意的。 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思量解清秋的嗓子为什么会这样,她决定吃完晚饭到欧副官那里套套话。 此事欧副官并不知情,她还在给解清秋复述着当日的医嘱,解梨则趁这个时间从自己带的小包当中拿出了四副碗筷,分发时嘴中还嘟囔着:“还好多带了的,都不知道还有人。” 他声音很小,但是大家都听到了。 这话也没有什么,一只雄虫的低声自言自语理论上而言是会讨得雌虫喜欢的,毕竟看起来娇憨可爱,所以欧副官和解清秋都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兰莺,她又用一种极为复杂且隐晦的眼神瞥了一眼,又暗自打量着。 所幸没有人看到她异样的动作。 碗筷分发完之后,他烤的东西也好了。挑选了一下之后,解梨选出了一条最是清淡的鱼,然后细细地夹出了鱼肚上的细腻鱼肉,又挑去了刺。 他这行为自然且快速,仿若做了许多遍。 而后解梨把那一碗鱼肉递给了解清秋,“姐姐,好了的。” 或许是习惯了对方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解清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接过碗筷就开始埋头吃了,期间还顺手往他的碗中夹回了一块儿。 欧副官向来是眼不见心为静,自个儿找了想吃的就坐到了一边。 最后觉得不适的还只是兰莺一人,她一改往日聒噪的风格,默不作声地看两人的互动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后,兰莺才沉默地吃起了食物。 那食物还是解梨烤好的。 * 一顿饭并没有吃太久,解清秋毫无滋味地吃完了食物,逃难般站起来绕着圈消食。 食物残渣和碗筷是欧副官与解梨一同收拾的。 兰莺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女肯定不会这些,大家也没有指望她会做些什么。 天色也渐晚,落日残存的余晖全然消失在这片大陆上,渐渐替换成辉月的皎白,夜晚的森林风就会柔和而又绵密很多。 解清秋在这样的风中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感觉到疲倦从骨子里溢出。 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她嗅到了空气中湿润的气息。 于是她走到欧副官旁边用脚背踢了一下对方的屁股,扯着自己嘶哑的嗓子说:“要下雨了,收衣服找地方。” 闻此话,剩下三个人一下都紧张了起来,那带着潮湿气息的风也渐渐卷了起来,添了些力道和狂妄。 在野外遇见大雨可不是一件好事儿,这意味着她们不能外出觅食、夜晚温度会骤降、会失去许多视野,运气不好可能会遇见避雨的猛禽。 总之,危险丛生。 所以察觉到大雨将至,首先要做的就是去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最好高于地平线,这样还可以防止雨水回流。 害怕雨会下太久,她们会失去干净的水源,解清秋在寻找山洞的途中还砍了一颗异变湘妃竹,竹身的粗度快要赶上一个成年雌虫的腰身。 砍成一段段之后用藤蔓编织出了一个可以手提的把,随后在沿途的溪水里盛了几桶,等找到山洞之后再烧开。 这次不比在神鸟村那一次,这次由于是有备而来,所以大家都准备了很多野外生存的东西,譬如便携式军刀、生火器、碗筷、特效常用药、睡包等这些关键物品。 除了水之外,她们还在路上捕获了几只野山鸡。 最终在离水源大约两里地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的山洞,那山洞在岩壁上,离地有些距离,能够有效地避免开一些大型猛禽,这是它的优点。 一行四人三个都是身手敏捷、体格健壮的雌虫,爬上去很是轻松,解梨是被解清秋擒着腰半提上去的。 才刚进山洞,解清秋看着那几只扑棱的野山鸡突发奇想,一个人顶着欲坠的黑云和将临的大雨爬下去又多走了几里地,摘了好几片荷叶带回去。 “我们吃叫花鸡。”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摘来的荷叶放到了干净的地方。“我都很久没有吃过了。” 吃了几天的药,她的嗓子能发出一些音节了,勉强还是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兰莺没有听过。 欧副官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用自己刚做的一次性小扫帚清扫着山洞,这山洞也不湿冷,就是积灰太多,清扫一下洒些驱虫粉就可以了。“少将,这又是什么东西,我可不会做啊。” 见兰莺把目光投了过来,她又说:“少将她总是这样的,老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才不是什么稀奇古怪。”解清秋为自己辩解,“只是你们都目光短浅、井底之蛙,没有见过。” 解梨就是在这个时候自告奋勇,“姐姐,我会的,你跟我说就会了。” 有了支持自己的人,解清秋很是得意,扫了一眼兰莺和欧副官之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解梨最可爱。” 欧副官习以为常,继续自己的清扫。 只是兰莺的目光又暗了暗,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回流。 77.少将野外求生 “解清秋,你的嗓子怎么回事儿啊?” 兰莺从欧副官手中拿到了帮解清秋做蜂蜜热水这件头等大事儿,由于没有泡过,她私心里觉得越甜越好,于是放了好几大勺。 解清秋猛灌进了嘴里一大口,味道还没有细细品味,就翻了一个白眼。 “卧槽。”她用力地咳了咳,把呛在嗓子里甜腻的水逼了出去。“太甜了吧,这东西,齁嗓子。” 兰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接过杯子尝了一口,大家也没有发现她这个动作。 尝完后她愣了一下,耳根红透了。 而此时的解清秋已经灌了几大口白开水下去了,缓解了方才腻嗓子的甜味。 欧副官和解梨见她没啥事儿,也继续埋头做起了自己的事儿,也就解清秋和兰莺两个不干事儿的,颇有闲情逸致地坐到了山洞门口吹凉风。 “真是要被你搞死了。”解清秋重新端了一杯热水,细细地抿着。“三王女连蜂蜜水也不会弄,真是矜贵。” 这话阴阳怪气,但由于其本人脸上没有过于展露出匹配的表情,反而云淡风轻,故而给人一种不过开个玩笑的感觉。 事实上兰莺也不会对她生气。 她捧着那杯被解清秋遗忘的蜂蜜水,唇瓣印在上面,眼眶中险些涌出热泪来。 解清秋说完那句就没有再说了,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 大雨将至前的风确实很温柔,掺着凉意汹涌又绵密地吹过,柔柔地荡开绕在鬓间耳后,她在风中渐渐地半眯住了眼,发丝也被吹到了脑后,最后发出了舒适的一声喟叹。 “解清秋,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儿啊?”兰莺把那杯蜂蜜水喝了大半之后又问了一遍。 被叫了一声,解清秋把自己发呆散出的神绪都收了回来,大脑处理完兰莺问的那句话之后,给了对方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 好几秒后她才说:“没什么。” 兰莺不乐意,因为一下就听出对方这句话是在敷衍,而她想要知道个真相。“你跟我说说吧解清秋,又没有什么关系的。” 解清秋又是沉吟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对方那句没有关系的真实性,又被催了好几遍之后她才又吐出了三个字。“外交部。” 听清后轮到兰莺沉默了,而后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就好,点到为止已是意义深重、如坠千斤。 解清秋始终不太愿意告诉她这些真相,就是因为她知道兰莺对兰云菱、对外交部、对帝国还是心怀希望、心存幻想的,毕竟她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王女,这天底下最好她都得到过了,就是没见过人间疾苦。 强迫兰莺去面对这些未浮上台前的丑恶,解清秋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氛围就又这么不尴不尬地僵持了一会儿,山洞外绵绵的风似乎也开始带上细微的雨水了,拂到人面上让人清醒十分。 “少将,下雨了你还不进来,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毕竟虫族的天赋本能还在,这雨水一荡下来,欧副官就察觉到了,对外面那下雨不会躲雨的解少将咆哮着。 “哪有那么容易生病。”解清秋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但还是起身走了山洞。 见她走了,兰莺原先微张的嘴又闭上了。 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的,关于解梨,其实关于解清秋。 后来叫花鸡还是没吃成,因为欧副官这个恶霸宣布她们今晚没有了正式的晚餐,她怕雨下得太大太久,明天她们会没有食物,所以那些野山鸡可以幸运地活到第二天。 但这对于解清秋而言十分糟糕,她想据理力争,还是被否决了。 晚上吃了一些零碎的食物草草地填饱了肚子,吃完后解清秋就发脾气把睡袋拖到了角落,然后钻进去说要休息了,只留给了大家一个倔强的背影。 欧副官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但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在睡袋旁边放着。 山洞外的雨已经下大了,淅淅沥沥敲在岩壁上又格外动听,总能催生着人体内的惰性。 左右待在山洞也没有什么事儿,为了保证不被定位搜查到,她们的光脑都已经停机锁死了,没有了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之后,几人也决定睡觉。 欧副官把一块便携式的折叠挡风板堵在了洞口,只留出了可以呼吸的气口。 而后又生起了一堆小火,保证洞内的温度半夜不会降得特别低。 再在山洞里洒了一圈防蚊虫蛇类的药粉之后,她也钻进了睡袋里。 这个时候她听见解清秋用自己嘶哑的声音骂了一声笨蛋,随后山洞内骤然变得温暖了许多。 定睛一看,原是她把鎏凤放了出来。 一身火羽的鎏凤在山洞内盘旋了一圈,最后振翅飞到了解清秋的脸颊边,走了几步也钻进了睡袋中,和她贴着一块儿睡了。 欧副官看着解清秋闹脾气的模样笑了笑,闭着眼睛睡去了。 * 兰莺到了半夜的时候又醒来了。 最近她常常睡得很不好,被梦魇缠绕又半夜惊醒已成为了常事,但醒来之后又会忘记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 每每都是冷汗加身、无法静心。 山洞内很是昏黑了,许是有了鎏凤所以火堆没有添柴,此时已经熄灭了,仅靠气口透进来的光很难照亮所有。 她坐着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等冷汗都被晾干之后,爬出了睡袋。 像是魔怔了一般,心里在思考什么她都不知道,就是凭着本能走到了解清秋的睡袋旁边。 兰莺在她身后蹲了下去,借着微薄的光她看见解清秋和鎏凤脸贴着脸,眉间都是放松的。 她嘴角勾了勾,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又只探出了一根食指,在空中犹豫了几秒之后放到了鎏凤的小脑袋上,十分轻柔地摸了摸。 收回手的时候,她的指尖有那么零点零几秒触碰到了解清秋的脸。 有些温热,但又好像有点凉,她没来得及细细感受。 蹲到脚有些发麻了,兰莺决定继续回去睡,一转身却发现身后有个人坐着看着她。 78.少将被偷看了 她险些惊呼出声,但又惦念着还有人睡觉,所以压抑住了自己的声音,那被吓着的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让她差点更过去。 好几秒兰莺才恢复过来,定睛一看,发现那人原来是解梨。 他的面上已经没有了白日里面对解清秋时那样的单纯和天真,或许是山洞外的阴雨绵绵沾染了他,故而让他也多了几分阴郁和残忍。 但也可能这些情绪都没有,只不过是他没有做表情,所以兰莺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帮他加上了那些不妙的色彩。 两人很是神奇的在这昏黑的山洞当中对视上了,且两人目光都不善,彼此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似的情愫和共有的忌惮。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兰莺直觉对方有什么话要说。 本着她是雌虫的绅士原则,她主动地走到了解梨的睡袋前,接着半蹲着和对方视线齐平了。 但是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所以两人又诡异地维持了一段这样的对视。 兰莺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用着很是不屑的、打量物品的、估算价值的眼神将解梨扫了一遍,随后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很是苛刻地、无声地对他说:“也就这样,次等雄虫。” 解梨不太会骂人,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很多时候他都会显得笨嘴拙舌,他本人很是唾弃自己这一点,所以在面对兰莺这么苛刻的话语时,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何去应对一个无礼的雌虫,没有人教过他这一点。 “她可是少将。”兰莺又用很低的气音补充了一句。 他听着沉思了几秒钟,也不得不说兰莺这一句话戳中了他这几日一直纠结的痛点。 因为解清秋少将,所以注定了她会面临很多困难和危险,而他确实很埋怨自己什么都没有办法为自己的姐姐做。 不过他当然不会对兰莺袒露心扉,于是他强撑着自己的气势对她说;“我是姐姐的雄虫,是少将的雄虫。” 然后兰莺就没有说话了,也很快收回了那种鄙夷的目光。 轻易的就好像刚刚只是伪装出来唬人的,事实上她根本没有那么有底气。 两人的对话也到此为止,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于是彼此又产生了那种诡异的默契,瞬间收回了和对方对视的目光。 兰莺觉得自己的腿似乎是蹲麻了,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所以缓步又有些踉跄地走回了自己的睡袋旁边。 解梨已经躺回去了。 整个山洞只有她一个人发出的细微响声,再伴着山洞外的雨声,一内一外一大一小地交合响着,好像把整个世界都衬得空荡了。 由是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 “这是什么意思?”兰玫怒火上涌把桌子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是联邦做的吗,她们好大的胆子!” 由于不小心碰到了裹着生理修复材料的断臂,整个人都疼得龇牙咧嘴。 裴角坐在椅子上也不敢吭声,眉毛紧蹙也是十分苦恼。 合约内容什么的都谈好了,修改过的初稿也都拟定好了,眼看着就要签合约了,谁知道这个紧要关头出了这样的事儿。 最主要的是,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身份能够签的上合约的那几个遭到了袭击,失踪的那几个外交部的也都找回来了。 兰玫也遭到了袭击,险些也被掳走,但好在人多护着她,所以只是受了伤。 “有可能是她们对于合约的内容还是不满的。”裴角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毕竟第一天她们说得要过分很多,可能是对我们的讨价还价有意见,所以给我们一个教训。” “就不应该多说什么的,答应那些要求又能怎么样呢?”她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很是焦虑地来回走动。 边走动边说:“我们现在毕竟还是在她们的地盘上,万一她们下死手怎么办?” 兰玫看得心烦,又听见裴角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更是焦虑,于是伸腿往她大腿处踢了一脚,对方险些被踢倒在地。 “你给我闭嘴。”她又忍不住用脚碾了碾地上的东西。“她们还能怎么下死手,如果真的都把我们弄死了,你觉得我母王、帝国会善罢甘休吗?” 兰玫在已然是一片混乱的房内转了好几圈,而后才平静了一些。 “而且她们消失了就消失了,合约也不是签不了,这不还有我吗?” 说着说着她又咂摸出些不一样的味来,猛地转头看向裴角。“也不对啊,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合约签不了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吗?” “别给我说教训我们这样的屁话。”兰玫补充了一句。 裴角也跟着皱眉沉思,觉得有几分道理。“那如果不是联邦,还能是谁呢?现在最见不得我们好的,就是她们了啊。” “让我想想,让我仔细想想。”兰玫用完好的那只手撑在了桌子上,垂眸思考着。 房内的氛围由此凝滞住了。 而此时此刻,联邦的外交部部长办公室内,也同样有人沉思苦恼着。 “你觉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刘杳杳指尖有序地扣在桌子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陆人甲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面上的神色不似在和谈时那般跋扈和张扬。“不排除帝国自导自演的可能。” “她们对和谈内容的不满已经十分明显了,第二日那个少将更是找了借口未来,料想上次也是假意奉迎。” 她看了刘杳杳一眼,发现对方没有任何表情,于是继续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如今刻意安排了这一遭,目的就是要嫁祸我们,以此要挟我们。让我们的星际名声下降、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联邦不讲道理,进而来谈条件。” 说完这些,她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她们帝国这么不讲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就是这一句,得到了刘杳杳的一个轻瞥,她立刻就噤了声。 “那排除帝国呢,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能?”安静了几秒,刘杳杳又问。 “还可能是异族挑衅、或者是……”陆人甲顿了顿,得到了指示才敢继续说。“或者是有人就不想让这场和谈顺利进行。” “我指的是联邦内部。” 刘杳杳抬了一下手,没有让她继续说了。“那你就找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管怎么样,合约还是要签、和谈还是要进行,毕竟这是联邦给我们的任务。” 陆人甲点了一下头退出了她的办公室。 她出去之后,刘杳杳垂眸放空了一会儿自己,而后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79.少将的悠闲,联邦的混战 星历纪元1285年9月7日早8:30,自帝国代表失踪后,沉寂了一整天的帝国和联邦双方忽而在第三日开始互相指控。代表双方发声的媒体试图找出对方各种各样的证据,以此来证实这件荒谬的事情是对方的手笔。 除却代表双方的媒体之外,更有一部分自诩中立、客观的星际媒体提出此事件的其他可能性,一时之间媒体混战,而帝国代表失踪事件也被顶至星网热榜第一、久久不下,讨论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 “看吧看吧,现在开始给我们泼脏水了。”兰玫伸了伸手想砸东西,但又想现在媒体混战,不能被联邦派的狗仔拍到不好的东西,于是克制住了。 “我怀疑联邦一开始就不想和我们签订这个劳什子的合约,和谈是假、扣人发动战争才是真!” “还有那个所谓的代表帝国的媒体到底是谁找的,怎么还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开始发声。” 虽然目前那家媒体表达的正是她想说的,可未经她手,还是让她觉得不被尊重和愤怒。 裴角不敢说话,生怕她殃及池鱼,把自己当出气筒了。 自个儿发了一会儿脾气之后,兰玫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你还没有调查出什么吗?”她盯着看裴角,面色不善。“兰莺和解清秋这么几个大活人,总不可能被掳走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吧。” 谈及正事儿的时候,裴角尽管还是有几分唯唯诺诺的模样,但好歹也敢开口说话了。“大王女,现在我们的人搜查到的都是些零碎的线索和证据,暂时没有办法串联在一起。” “不敢现有的都指向了联邦,所以是她们的概率极大。” 她看了一眼兰玫,把自己的猜想也说了出来。“所以我觉得王女你方才的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裴角指的是兰玫说的,联邦意图扣人发动战争这件事情。 话音一落房间内安静了几秒。 随后两人的眼神对视上了,彼此都在对方的眸中看到了相似的惧意。 “她们掳走了我们的人,指责我们自导自演不想签合约、不想要和平,这样就可以有完美的、不会被星际人戳脊梁骨的理由来发动战争了。” “所以王女,这个合约我们一定要签的。”这是裴角一番分析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兰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良久过后才说:“你说得有道理。先让住在纳鲁酒店那一批过来吧,大家集中在一起终究是要安全一些。” 此时此刻,在联邦外交部部长办公室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老师,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陆人甲面上展现出几分薄怒,“这些帝国人这就按捺不住了,果然开始指责我们了。” “还好我也早有准备。” 刘杳杳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情绪,可又如此才显得情绪压人。“那些媒体是你的手笔?” 陆人甲愣了一下,“有几家是的,我们总不能站着让对面泼脏水、如她们所愿吧!” 看她承认得这么快,又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刘杳杳都快要被逼出几分怒火了。 于是她正色肃声说道:“陆人甲,我当初在联邦外交学校怎么教你的,你还记得吗?” 忽然就被训斥了,陆人甲的面上有些迷茫。 “一个合格的外交官应该是什么样的,我当初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陆人甲意识到了不对,垂头低声回答。 刘杳杳的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吐出的字词也很轻。“那你跟我复述一遍。” “一个合格的外交官应该要做到不受他人言语所挑衅、不被外物所激怒、不因时事而失去理智,要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站在人民和国家的角度去考虑事情、争取权益……” 她一字不落地重复出了,当年刘杳杳在联邦外交学校对她们毕业生所说的那些话,但顿挫的有序的话生硬得却像是在背课文。 这段话不算长也不算短,到后来刘杳杳自己也不敢再听下去了。 她抬手打断了对方,“算了,你记得的话就多想想吧。” 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接着说道:“媒体那边先停一停,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帝国也不至于做这么低端的事情,可以再多查一查。” “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人,我会和总统谈一谈的,你们也要稳住不要冲动,在真相出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凭自己的主观臆断行事。” 说完这些,她就让陆人甲离开了。 好一会儿之后刘杳杳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自觉地走到了落地窗前,不可自控地俯瞰着联邦主星的繁华都市,还有穿行在都市里的联邦民众。 又觉得好像本末倒置了,她难道不是应该站在低处托着这些民众的嘛。 到底是楼建得太高了,还是人站得太高了? 她说不清。 * 相较于联邦两拨人、一群人的焦躁不安,解清秋一行人倒清闲自在很多。 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暂住的山洞,几人就决定多停留几天。 第二日大雨就停了,正午还出了很大的太阳,将混着雨水的泥土都晒干紧固住,不至于湿滑又沾染到人的身上,寻找食物就变得不再艰难。 被高温蒸干的水汽聚在一起,让整个森林都热得像蒸笼一样,被逼出来了一身汗后,日落西山之时又变得凉爽了许多。 解清秋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自己想要的叫花鸡。 解梨很懂她的想法,只是单单地跟他形容了一下,对方就能够完美地复原她印象中的、从未有出现过的食物,还自创性地加了很多步骤。 将荷叶外面裹上一层泥巴埋进火堆里的时候,解清秋整个人兴奋的都在战栗。 “这个真的能吃嘛少将。”欧副官拿了根棍子扒拉了一下,火星飞出了几粒。“吃起来会不会有泥巴味?” 解清秋担心她扒拉开位置,导致受热不均匀,于是用脚背轻踢了一下她的臀。“你起来,你别碰我的叫花鸡,山猪吃不了细糠。” 欧副官敢怒不敢言,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然后跑到一边去弄其他的食物了。 见着还有些时间,解清秋心情也好,一个人迈着腿就到处转,想找点吃的。 火堆旁边,独留下了解梨和兰莺两人。 80.少将的悠闲日子结束了 但事实上两人之间也实在算不上剑拔弩张,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就好像那天晚上针尖对麦芒的短暂谈话只是一个梦,双方对彼此都还算是有好印象。 大抵是在柴火再一次烧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兰莺才又开口说了话。“你是她的雄虫?她说过要和你结婚了吗?” 这次轮到解梨沉默了。 “我记得那个外交部部长章台的儿子,叫什么来着……”兰莺顿了顿,回想了几秒钟。“章柳是吧,对解清秋好像也有点什么想法。” “解清秋有一次精神力暴动,就是他帮忙疏导的。”这句话她的声音很低落,“为什么越强大的雌虫精神力暴动就越严重,而只有雄虫才能疏导。” 解梨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兰莺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他看起来势在必得的样子,章台也挺宠他的,不知道会不会和解清秋在一起。” “不会的。”他终于开口反驳了一句。“他不会和姐姐在一起的。” 兰莺愣了愣,啊了一声。 “你别说了,我不要你说了。”解梨这个时候才真正地展露出自己的不满来,憋着嘴坐得远远的。“你总是会说我不喜欢听的,你太讨厌了。” 现在轮到她有些懵了,兰莺发誓自己只是想聊聊天,但两人的交集仅限解清秋,于是话题也只能围绕着她,没有想到这几句话就戳到了他的痛点。 兰鸢觉得自己确实是话多,但也没有什么恶意。 她想说些什么找补回来,可眼见着不远处遛弯的解清秋回来了,只能作罢。 “我的叫花鸡是不是好了?”解清秋可不知道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走近隔空踢了踢火堆。“我都闻到蜂蜜的香味了。” “少将你少说些话吧,声音别扯那么大。”欧副官操碎了心急匆匆跑过来,听着她嘶哑破碎声音都觉得害怕。“这泥巴裹得那么厚一层,怎么可能闻得到。” 解清秋瘪了瘪嘴,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上赫然提着一只雪白丰润的兔子。两只长又肉的耳朵被她提溜在手上,因为惧怕,兔子的四肢都紧贴在身上,还在微微发颤。 看模样是只长耳的垂耳兔。 “刚刚看到的,还挺可爱。”她把那垂耳兔放在了解梨的腿上。“我听说你们雄虫挺喜欢这样的小东西的。” 兴许是嗅到了安全的气息,那垂耳兔一脱离了解清秋的手,就迫不及待地往解梨的怀里钻,两只大耳朵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的。 解梨被那温热又柔软的小东西碰到,整个人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面上表情又惊又喜,捧着那只垂耳兔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抚摸顺毛。 那兔子也乖,任由他触碰。 吸了好一会儿兔子之后,解梨才想起这可爱的东西是姐姐带回来给他的,而他还没有道谢。 故而面上一下就晕上了酡红,眼神也含羞带怯,确实是楚楚可怜又破碎感极强的动人。 就连兰莺看得都呆了一下。 “谢谢姐姐。”他说。 解清秋看他乖巧,心下一动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儿,你喜欢就好。” 一息之间氛围好像变得有些暧昧和粘稠,但又被不解风情的解清秋本人给打破了,她很快地问了一句。“我的叫花鸡做好没?” 解梨抬眸看她,有零点零几秒的呆滞。 解清秋没看懂,自己蹲下捡了根木棍开始扒拉那两团泥巴。 “我现在要立马吃到叫花鸡,我真的很想吃,我得了一种不吃叫花鸡就会死的病。” “好了少将,我来吧!”欧副官看她粗手粗脚的看得有些眼睛疼,拿过棍子接过她的活来。 被翻出来的时候,泥块已经在烈火的灼烧之下变得干硬。 解清秋又捡了一根棍子,捅了一下那团还往外散着灼灼的热气的东西,囫囵滚了几圈。 还没等那高温散尽,她就忍不住要打开。 拿出便携式的折叠军刀,她用刀背朝着外面的泥壳砸下,连带着一大块儿都剥落了,展露出内一层变成了褐色的荷叶。 裹挟着鸡肉水分的热气从中散出,扑了靠近几人的一脸,热气里还夹带着复合的香味。 欧副官很是明显地咽了一口口水,被解清秋敏锐地发现了。她很是得意地哼了一声,暗讽欧副官之前的不识货。 剩下的就由解梨和欧副官经手了,他们小心翼翼地剥开了那一层泥壳,将整只鸡完成取出放在了盘子里。 氤氲的热气散去之后就是通体呈金黄色的鸡肉,色泽实在好看。 一时之间大家都变得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 入口先感受到的是蜂蜜的香甜,待甜味散去才是那独属于鸡肉的鲜味,汁水在舌尖迸发开蔓延到整个口腔,又顺着喉管食道一路熨帖到胃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热意。 “我没想到真的能吃,还这么好吃。”欧副官捧着碗蹲在鸡肉旁边,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着。 解清秋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因为从未尝过的美食的出现,一顿饭大家吃得都很是开心,某些不为人知的、未摆在明面上的情绪也都被食物给掩埋。 好像吃就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儿,其余都不过庸人自扰。 饭后太阳还没有下山,解清秋为了消食,又背着手绕着山洞附近走了起来,走到几里地之外看到了那条河,又觉得自己可以多一个消遣的方式——钓鱼。 于是又兴致冲冲地回去了,想着让欧副官给自己做一个钓鱼竿。 她倒也不是不会,就是欧副官在这里就懒得自己动手了,想她每年还要用自己赚来的血汗钱给欧副官发工资呢,得物尽其用才行。 只是还没走到山洞旁边,她就嗅到了空气中不正常的味道,即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虫族的。 虫族的鲜血和其他种族不一样,仔细之下可以分辨出其中带着几分蜜香,故而有些自恋的虫族总称自己为花草孕育的精灵。 她心下一凛,全身戒备着朝山洞的方向疾跑而去。 81.少将发威了 确实是出事儿了。 她们的生活物品散落了一地,方才饭后的食物残渣还没有收拾干净,已经熄灭的火堆似乎还有一些余温,星星点点的火星不时飞出,很快又不见。 什么东西好像都在,就是没有了原先在这里的三个人。 也不对,还是多了些什么的。 周围的草木被压弯折断了不少,仅凭模样都可以猜测出这里发生过一场斗争,泥土里混合进了鲜血,偶有几滴喷溅在草叶上,因为有了一小段时间,那血渍开始发暗发黑。 不知道是属于谁的,万幸血量不多,看起来不是大伤。 欧副官的战斗力是不弱的,会将场景弄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这同时也代表着来者不善。 这么一瞬间解清秋很是懊恼、很是自责,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一段时间没有上过战场了,所以导致失去了一个军人应该有的警惕心理,好像这次她们组团外出真的就是春游,但其实危险重重。 在顺遂安全的环境待得太久了,人就会忘记自己到底有多少仇敌和未知的危险。 这是她解清秋的错。 幸好她能够在短时间内调回自己的基本素养,很快解清秋就冷静了下来。 细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爪痕和脚印后,她大概分析出来人有五个。又根据周围血渍的变色凝固程度,判断出约莫是三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五个人再加上欧副官她们三个,一行八人目标不小。 解清秋不知道对方是刻意避开了自己,还是恰好来的时候她就不在,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她们大抵是不会选择展翼飞行的。 如果是后者…… 她垂眸沉思了几秒,她的能力等级很高,至少有ss+,整个星际别说能够战胜她的,就单单是能够与她打成平手的都不多。 即使对方一行五人都是s+的水平,都不一定能够有把握能够拿下她。 倘若是后者就说明对方手上带了什么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或是能够抑制能力的器具,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才是。 分析了个大概后,解清秋放出了鎏凤。 鎏凤虽然通体绯红,但体型小,如果不刻意地释放热量出来,那和其他普通的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加上它飞得快,让她去探查周围的状况再合适不过。 简单地对它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儿,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诉求之后,鎏凤就展翅而去了。 解清秋自己也不敢闲着,在这样的时候,她格外敏锐的五感就体现出作用来了。 这样危机的紧张时刻,不管是己方还是敌方,料想那些人都不会有心情和时间精心处理伤口,最多只能草草地束住止血。 加上离去的时间还不算长,所以空气中仍旧飘着特属于虫族的血腥味。 她人或许闻不到,可解清秋可以。 她屏息凝聚了一下力量,双手上逐渐浮出金光拢聚成一团,不多时就幻现出了一双半透明的金爪,其上的金光粒子不免给人一种闪着寒光的错觉。 到这却也还未停止。 解清秋身上也忽而开始发着金光,光芒散去之后,她面上赫然出现了精致繁琐的鎏金色花纹,那花纹顺着她脖颈绕了一圈,舔舐过她的下颌攀爬到左颊处,延展到太阳穴才消失。 而花纹的另外一边钻入了她的领口中,看不完全。 这是虫族皆有的虫纹,虫纹就如同身份id一样,是独一无二而又不可复制的,上面藏着一个虫族一生的故事、能量、精神力。 吻过每一寸虫纹,或许就像是触碰到了每一片灵魂。 当虫族动用自己的能量的时候,虫纹也会随之发烫发热。而虫纹显现的时候,就意味着全部的力量被调取了。 她半眯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鎏金色的虫纹好像让她变得更冷硬和不近人情了,仿若一个高高在上、俯瞰着众生的神灵,她未尝过人间疾苦,故而眼中尽是淡漠。 解清秋半俯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而后十分轻盈地跃到了高树粗大的枝丫上,足尖又是一个借力,她就高飞几米落到了另一棵树上。 嗅着空气中那淡薄的、几欲散去的血腥味,她也寻到了方向。 * “现在是什么情况?”章柳语气淡淡,手上也不停。 他正在给一颗圆润的白蛋刷营养剂,这是帝国已婚雄虫的必学科目——如何照顾好尚未破壳的幼崽。 要知道虫族尚未从壳中被孵化出来的这一段时间,可是尤为重要的,照顾得当也许会决定一个虫族的基础等级,倘若没能精心照料,或许会降低天赋上限。 章柳想做一个好伴侣、好雄父,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志向。 不过谁要是敢阻拦他,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站在他身后的雌虫垂着头,声音和语气毫无波澜起伏。“我们的人去了。” “清秋没事儿吧?”章柳这句话是咬着牙说的。 天知道他在星网上看到关于解清秋失踪的消息时,他有多焦急,恨不得整个人都立刻闪现到联邦去和她同甘苦、共患难。 人不在他眼前,他总是放心不下的。 雌虫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很不专业的回答。“应该是没事儿的,解少将的等级很高。” “应该?”他回身怒视着雌虫,忍不住把手上的刷子朝她丢了过去。“我要的是你的应该吗?我要的是你肯定的回答,她必须没事儿。”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雌虫自觉理亏,没有敢回话。 章柳粗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那解梨呢?” “我们的人去了,去找她们了。”她还是给出了这个回答。 眼见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章柳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挥挥手让她离开了,离开之前又强调了一遍不要让自己的母亲知道。 对方点了点头就悄声退场。 章柳重新拿了一把刷子,打算继续学,忽而听见有人敲响了自己的门。 他愣了一下,就听得门外的人说:“少爷,夫人说请您换好昨天她给您买的衣服,然后去吃晚餐。” “好。”他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藏好了自己的蛋后就去换衣服了。 82.少将好懵 鎏凤比她要先找到。 一主一宠之间总是有些说不清的默契在里面的,它不过是扑扇了几下翅膀、啾啾了几声,解清秋就明白了它想要表达的信息。 “好孩子。”她夸赞了一声,轻柔地摸了摸鎏凤的小脑袋,它很是享受这样的抚摸,又兴奋地啾啾了几下。 而后解清秋就让它带路。 它在前面展翅飞翔,她在后面轻盈跃于树与树之间,偌大的距离好像被缩短成了方寸之间,不过片刻一主一宠就走了很远。 快接近了之后,解清秋停了下来,隐下了自己的气息和能量,越发轻盈地试探靠近,直到见到了暮色中的火光和那些人的身影。 她透过叶枝桠看过去,只觉得奇怪得很。 与她观察猜测的差不多,对方确实是来了五人,打斗现场留下的血迹也是这些雌虫的,但却又有些不同,因为看起来五人对欧副官她们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差,尤其是对解梨。 欧副官和兰莺的身上还被高分子的绳子束缚着,但他仍旧完好无损的、安然无恙的,就好像有解清秋在身边一样,不过三人都没有被封口。 那束缚着欧副官两人的结解清秋也认出来了,是不会让被束者受伤的但又比较难挣脱的,常用于……夫妻间的情趣。 想到这些,解清秋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场景是打量清楚了,情况变得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这些雌虫准备做些什么?到底是谁派来的?有什么样的目的? 她一概不知。 不过看到她们都没有事儿,解清秋也大松了一口气,但不管目的是什么,人还是要揪出来的,于是她又反复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已是暮色迟迟,不知为何晌午时日头高照,夜幕降临却乌云密布见不到月色。周遭在发着光亮的,唯有那些雌虫架的火堆。 无人说话,只有火焰燃烧时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静得让人有些心悸。 她蜷在枝桠上等待一个时间。 等到天将青、日将出那个时候,那是一天当中最是昏暗、人也最是疲乏得时刻,那个时候不论是谁都会稍稍降低警惕心。 解清秋只需要找准彼方最薄弱的时刻,就可以把人给救出来。 她藏匿在枝桠后面打量着那五个雌虫,细细看着她们动作的风格和走路的姿势,在细节当中去分析出她们的战斗力和战斗偏好。 在脑海中规划了很多次救人的计划步骤之后,她又压低了一些自己的气息,静静地等待最佳时间的到来。 氛围很是焦灼沉闷,后来的几个小时之中除却那几个雌虫给欧副官三人递吃的之外,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过话了。 等到天色愈迟,所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之后,周遭的空气就更是被凝固住无法流动。 到了后半夜,林子里的风越吹越大,混合上了凉意和湿意,总给人一种不久之后又要下一场缠绵大雨的征兆。 解清秋有些放空了自己,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休息一下养好精神。 可谁知不过刚发了几分钟的呆,在呼啸的风声当中就夹杂进了不一样的嘈杂声,仿若有剑的轰鸣、枪的回声、弹的爆破,汇总在一起就是肃杀之气。 她心下一凛,立刻把放松的肌肉和细胞调动了起来,从树上半蹲起来看着那个方向。 不过几秒之后,那个方向就传来了高频的颤动声,是虫族翅翼高速扇动的声音。且声音越来越大,也昭示着来者越来越近。 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这么明显的声音当然不仅她一个人听到了,那原先在轮班休息的五个雌虫也警惕了起来,醒过神之后围在了解梨三人身边,呈战斗状态。 “是解清秋吗?”兰莺似乎有些激动,忍不住说了一句。 欧副官反应及时,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很是没大没小、欺君犯上地说:“闭嘴。” 于是兰莺就不敢说话了,解梨也没有开口。 即使是有了这么一段短暂的对话,那五只雌虫也没有分神去看她们。 不过几息之间,那些扇动翅膀的虫族就出现了,共有十人。她们身形很快地将八人围住,又都很是警惕地穿着夜行衣将自己团团裹住,看不出模样和虫纹。翅翼仍旧不停扇动着,确保她们自己能够悬停在半空。 但是一方没有急着攻击,另一方也没有急于反击。 两方焦灼着在互相打量,也都在等对方出手以后露出破绽。 “解梨?”那穿着夜行衣的十人中突然有一人开口,声音很明显做过变声处理。 而她的目光赤裸地给到了解梨身上,显然是认得他的模样的。 忽然被点到了名字,又只点到了这个名字,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包括解清秋。 围着解梨他们的五个雌虫,足下步态变化,又悄无声息地将他围得更紧了一些。 “呵。”那变过声的雌虫又是冷笑一声,随后快速扇动自己的翅翼改变运动状态,直直地朝着解梨而去。 剩下穿着夜行衣的九只雌虫紧随其后。 看到她们有了动作之后,那五个围着解梨的雌虫也动了,纷纷在瞬间展开了自己的翅翼,又变化出了利爪,彻底地呈现出战斗的状态。 战斗一触即发。 两方的能力都不算弱,但显然五人的团队要更胜一筹,在面对双倍人数的情况下,也能够做到和对方打成平手,又隐隐占着上风。 夜行衣的一行雌虫目标很明显,即解梨,并且每次进攻的时候都是带着杀气的,似乎不将他剜心断骨便不甘心。 也是在这样的时候,五人组的才微微展现出了自己的目的,因为她们对解梨的保护之意也显而易见,几乎是不计一切代价地在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解清秋眉毛微皱,决定等把人救出来之后再去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 而现在,无疑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关键节点。 她俯身,足下轻点借力,很是敏捷地从树上落了下去,又朝着解梨三人的方向而去。 83.前有狼后有虎 一场鏖战好像分走了她们所有的心神,又或许是解清秋的身形太过轻盈,全然隐没在了夜色里,故而她们短时间之内并没有发现多了一个人。 近身边的解梨他们肯定是发现了。 “解…”兰莺看见解清秋来了兴奋得很,下意识地想开口,被欧副官用脚背踢了一下小腿肚。 她会意,立刻噤声不言。 解清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解开了束缚在她们身上的结,又凑到欧副官的耳边轻声问道:“有什么异样吗?” 欧副官摇了摇头,对方在绑住她们的时候确实使了一些东西,但不知道那五人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还是其他,总之药效过去之后也没有再续。 现在倒是方便了她们。 得到想要的回答之后,解清秋点了点头。“带她们去,我先拖住。” 她们这次肯定不是贸然出来,荒郊野外也并不是最终的目的地,原本按照她们的计划,过几天也会去安排好的地方了,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短暂的交流结束,缠斗那边似乎发现了一些异样。 解清秋敏锐地察觉到了,拍了一下欧副官的肩膀,又争分夺秒地揉了揉解梨的头发。“去吧,两天之内没去再来找我。” 她话音一落,欧副官就展开了自己的翅翼很是克制地抱住了解梨,兰莺见着这情况也紧随其后。 被俘的三人振翅而去,这么大的动静让缠斗的双方都停了下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尚且留在原地的解清秋。 三方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夜色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情绪被强行映入眼帘的火光给遮挡住,火堆跳跃起伏之中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事实上也不过流逝过了几十秒。 率先有动作的是那五人组,她们的目标很是明确,翅翼开始高频扇动,进而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方向,正是解梨等人离开的方位。 十人组也应声而动,想要越过五人组抢先。 但解清秋又怎么会给她们这个机会,她大展开自己的翅翼,鎏金的半透明在烈火的映照之下闪着灼灼的光,藏在眼底的情绪却很冷。 她并不打算和她们缠斗太久,于是选择了速战速决的狠绝打法,利爪直朝着对方的翅翼根处而去。 那些人也很快地反应了过来,而这个时候场面状况好像又置换了。 五人组面对解清秋的进攻也选择了毫不留情,利爪划破空气发出闷响,带起了一道锋利的风仿若要直接划破人的肌肤。 但那狠戾的十人组在面对拳拳到肉的解清秋却柔和了许多,避开了正面攻击,都在闪躲。 解清秋心下讶然,越发觉得此事有蹊跷。 料想是这次她们失踪有些人动了心思,至于是哪些人、又具体藏着什么样的想法,还需后续调查。 这边交缠不下,解梨那边也并不算轻松。 被欧副官带着飞行的解梨一直闷闷不乐,面上尽是惶恐惊慌和害怕的情绪,比方才自己被人俘住时还要害怕。 她知道他是在担心解清秋,但眼下也没有时间去安慰对方,只能让他独自消化。 那个计划好的基地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解清秋在为她们拖延时间,她们只能抓紧时间不顾一切地往基地去。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繁琐而又为难的事情总是会接踵而至。 才飞行了没有多远的距离,她们的眼前忽而又出现了另外一拨人。 那些雌虫翅翼大展、利爪现出,手上还带着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沾着几分薄薄的月色、添了几分让人胆颤的寒光。 “艹。”欧副官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 “怎么样了?”白仁秋坐在壁炉旁边,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书,发现自己看不下去之后索性放在了一旁。 陈怡给她倒了一杯红茶,放了块方糖进去。“我们的人傍晚传来消息,说出已经找到人了。” 白仁秋搅动的手一顿,“他没事儿吧?” “自然是没事儿的,也不会对……”陈怡也迟疑了几秒,因为她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解梨,毕竟现在谁也不敢肯定那就是她们的小少爷。“对她做些什么的,夫人你放心。” 房内传来了一声叹息声,好一会儿白仁秋才又开口说道:“赶紧把人带回来吧。” 陈怡点了点头。 “医生找好了吧?”白仁秋又问,但还没等到回答却又仍旧自顾自地说:“别把解清秋弄死了,记得把她也带回来。” 她浅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茶,觉得有些发苦,于是再加了一块方糖进去。 站在一旁的陈怡没有说话,她知道白仁秋还有话没有说完,也知道每当她这样无措的时候就是在纠结思考问题。 这样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沉默着不打扰,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陈怡,我刚开始其实恨不得让她死的。”白仁秋干脆把那一杯怎么也不符合自己胃口的红茶放到了一边,瓷器相撞的声音很是清脆。“谁敢那样对我的孩子。” “但是我上次看到了帝国和联邦的会议视频。”她又补充了一句。 按理说会议的视频是不会外露的,一般情况下只用于记录存档、监视会议双方,以及后续出现一些意外的时候可以复盘。 但白仁秋到底是身份不一样的。 白家的商业版图很庞大,有很多行业都可以决定联邦的经济命脉,她自己无意做个控制国家的大财阀,但总也挡不住联邦内部高层对她的忌惮和讨好。 她只是微微展现出对会议内容的好奇,就有些人赶着将视频捧到她的面前。 也正是因为看了当天的视频,白仁秋对解清秋的了解和印象才会更深刻,也因此下不了真正的死手。 解清秋或许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她诱骗、圈养、侵犯无知的雄虫,即使那个雄虫智力宛若三五岁的稚童。但她也确确实实是个为民着想的、真正根植于民的“英雄”。 起码无愧于少将这个名衔。 她的据理力争、她的无力、她的颓败和愕然白仁秋都看在了眼里。 鲜活、复杂,这是人心也是人性,所以让她人在作出抉择的时候就会矛盾而又迟疑。 84.少将发现了端倪 “唔,哇——”欧副官捂着自己的心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这一点也不战损唯美。 殷红的鲜血漫在整个口腔,从唇缝开始往下落,沾满了整个下巴还有衣襟,十分狼狈。 “欧副官!”解梨被那红刺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想要走过去但是被兰莺给拦住了。 “可以了你,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啊?送人头还是送把柄。” 兰莺自己战斗力也不强,伸出利爪挠一下对她们这些等级强的雌虫而言就是挠痒痒,所以她就格外的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危机时刻不应该出去送死。 即使她再担心。 但显然没有对面过危险的解梨不知道。 不过万幸的是,欧副官在生生受了一拳之后成功地找到了对方的薄弱点,也成功地利用那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飞到了对方的身后,毫不留情地撕下了她的翅翼。 “啊——” 凄凄的夜色被这惨叫声给划破,浓郁的血腥气被轻柔的晚风卷起往无限远的地方扩散,钻入人的鼻腔当中,让人几欲作呕。 欧副官粗喘了几口气,将手里的还带有温度的翅翼扔在了地上,很是孩子气地踩了几脚。 往周遭看去,竟然都是断臂残肢和已经没有生息的尸体。 她收回了自己翅翼和利爪,精疲力竭地走到了兰莺和解梨两人的身边,很久都没有把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 “都死了。”她说。 不善者都被处理了,解梨也放心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想伸出手又收了回来,很是无措。“欧副官,你没事儿吧?” “我也快死了。”欧副官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嘴里又呕出了两口鲜血。 这些雌虫的实力并不算强,也就是很普通的中等水平,她的等级在她们之上,但车轮战还是有些受不住,被缠住手脚的时候生生受了几拳,喉口那股腥甜味一直没散。 她现在只能依靠雌虫自身强大恢复力来自愈,所以要争分夺秒地休息。 “三王女。”欧副官发了十多秒的呆,忽然想起了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些雌虫身上有没有什么印记或者特殊物件。”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在哪里,她现在合理怀疑刚刚出来的这一批,和之前的两拨人还不是一起的。 和解清秋关系亲密不少之后,兰莺的脾气也没了许多,仿若从前那个骄纵无礼的废柴三王女不是她本人,某些时候竟然还有几分诡异的乖巧。 欧副官一说完,她就去那些尸体上翻找了起来。 搜索了半天却还是给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欧副官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踉跄地走到了尸体的旁边。 目光巡视了半晌,撕下了一块儿那些雌虫里衣的边角料。 “这是什么东西啊,衣服有什么好看的啊?”兰莺看她的动作不解,而她没有回答。 她用指腹摩擦了几下布料,隐隐生出了一些热意。感受着那样的热意她沉默了几秒,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将那块儿小布装在上衣内袋中就兀自地开始动作。 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摸索了一会儿,欧副官拿出来了几个暗红色的小球体。 球体被她砸在了那些断臂残肢之上,与血肉相触的一瞬间球体散开,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粉末粒子,被沾染上肉块开始发出滋滋的响声,随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 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和尸臭味,不过多时,那些横陈的尸体就成为了一堆殷红的粉末。 风轻轻一吹,粉末就随风而去,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些人。 解梨和兰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这是无所谓又随意的暴力、血腥、残忍,两人都看呆了,眼神中藏着同样的恐惧。 欧副官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她知道也许现在在两人的眼中,她手上的这些流冢球是杀人抛尸毁灭证据的利器,可事实上它们被用得最多的地方是战场,被用来处理那些保家卫国的军人的、战死沙场的尸体。 血流千里也不过几颗球就可以解决了。 帝国当初研发的初心,欧副官不敢深思。 说起来流冢这个名字还是解清秋取的,如流水浮萍般无定所的英雄坟。 “走了。”她对解梨和兰莺两人说,很是随意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和下颌上的鲜血。“我们赶紧到地方,免得又遇见什么意外。” 语罢,她又展开了自己的翅翼。 这个时候剩下两人才反应过来,犹豫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她们一致决定由兰莺这个没有受伤的、身康体健的雌虫带着解梨这个翅翼无力的雄虫飞。 而欧副官在前面带路。 没有再耗费多少时间,三人又朝着目标方向出发了。 此时此刻的解清秋也正在处理打斗现场。 不管是十人组还是五人组都不恋战,在发现即使这么多人都无法重伤解清秋,反而是她们自身或多或少地见了血之后,她们选择识时务地离开,翅翼扇动的频率竟然比来时还要高。 穷寇莫追,解清秋也并不打算来一场生死决斗,她现在首要的就是找到欧副官三人。 将混乱的打斗现场都排查了一遍之后,她在一个草堆里发现了半个扣子,将那扣子攥在了手心又打量了一遍,她也毫不留恋地振翅而去。 一边追赶欧副官等人,她也在心中一边复盘着整个事情。 现在显然是不对劲的,且不刨根问底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就从最基本的而言,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她们的位置的。 她又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忽而想起了十人组和五人组对解梨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中一凛。 忍了一会儿之后,解清秋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我艹。” 而后她就加高了自己翅翼扇动的频率,修长纤细的身体如一道利刃般划破暮色中的微风,在空中留下了弥长又久久不散去的轰鸣声。 解清秋的内心焦灼,但远在帝国联邦某些人,心中也同样不轻松。 85.少将检查他的身体 所谓的基地,其实建设得并不豪华,通道在一个草垛后面,成功识别了虹膜之后,操作后的通道才会开放,否则就是一堆普通的杂草。 而这草垛实在是低矮,无法让一个成年人直立行走,即使那人是一只瘦弱的雄虫,所以她们不得不半弓着身子往里爬。 通道也并不是直接连接基地中心的,其中有四五个岔路口,除了正确的通道之外,其余都会直接爬出这堆杂草。 而基地中心则像是在一棵巨树中间刨出了一块空地,一吸一呼之间都是木质的淡香,青苔附着在墙壁上,有些湿滑、有些不切实际的梦幻。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基地模样是简陋了一些,但是该有的基础设施还是有的。 欧副官刚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给自己的伤口包扎一下,就听见通道里传来了翅翼高频扇动的轰鸣声。 三人立刻警觉了起来。 不一会儿才发现来者是解清秋。 “少将你回来了。”欧副官半蹲下去的身子又直立了起来,而后急急地朝着解清秋得方向走了几步,走近之后才发现对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先从这里离开,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基地所在。”说着解清秋就走到了解梨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现在就走。” 被解清秋这么一说,欧副官也猛然间想起刚才被自己忽略的信息是什么了。 能被三拨人先后找到准确的位置,就说明在她们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身上,一定有可以被追踪到位置的定位器。 想到这个欧副官心下一凛,下一秒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和疼痛了,马上就打开了离开的通道。 兰莺和解梨没有她们之间那种经久的默契,所以未点名她们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看着她们的表情两人也不明觉厉。 于是四人的状态立刻就紧绷了起来,顺着展露出来的通道开始快速地往外走。 走出基地之后解清秋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附近就地架了一堆火,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的营造出了一种有人曾经在这里生火做食物又离开了的假象。 等到火堆的热度降下去之后,几人才离开。 她们大展着翅翼漫无目地的往某个方向飞。 这次终于轮到解清秋带着解梨了,他附在她的胸口上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兜兜转转了那么久、先后跟上了几个人,但她们终究都无法让解梨彻底地放下心来。 好像他的盖世英雄只有解清秋,也只能是解清秋。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直到又遇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之后,解清秋才率先停了下来。 她将怀中的解梨放了下来。“就这里吧。” 兰莺和欧副官紧随其后地收回了自己的翅翼。 天在将亮未亮的时候最暗,一条不算宽广的河流在暮色之中却像是无边无际,微风掀起的波澜也无人看得清,将其伪装成能够吞噬人的深渊。 “你们俩把衣服都脱了。”解清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恼。“我现在怀疑你们身上安了定位器。” 86.少将感到愧疚 听到她说这话,两人俱是一愣。 兰莺似乎是先处理完这句话的信息,于是毫不避讳地开始拉拉链,像是当场就要将自己展示个清清楚楚,但被解清秋及时拦下了。 “你在想什么,我让你们把现在这一身衣服换了先。”她把手覆盖在兰莺的手上,包着她的手将拉链又拉了回去。“没必要当着我们的面,去树后面换也行。” 解清秋向来如此,和身边的雌虫都没有什么架子和界限,欧副官早已习惯。 但兰莺习惯不了,耳根一下就红了。 不过当她把话说清楚之后,兰莺和解梨两个人会了意,迅速地从欧富官那里拿着简单的贴身衣物去到了树的后面。 解清秋和欧副官两个人则在原地等待。 她们两人都对自己的身体状态了如指掌,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特制的固定的,没有经过他人之手,所以基本上不会出现这些东西。 换下来的衣物,欧副官都用特殊的仪器的检查了一遍。因为现在的仪器精密,所以检查时需要小心翼翼、专心致志,耗费了一些时间。 大家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结果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欧副官与解清秋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浅皱起了眉头。 如果衣物和随身携带的东西什么也没有,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追踪器和定位器被它们吞入了腹中或者被镶嵌入了她们身体。 解清秋眉头皱的更深了,沉吟了几秒,叹了一口气之后对欧副官说道:“帮她们检查一下身体。” 检查身体内部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步骤,也更加的精密和繁琐。 等待的时间是焦灼而又漫长的,解清秋不比两个当事人要轻松多少,因为倘若真的在两人体内发现了追踪器和定位仪,那排出的过程将会十分痛苦。 她还是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人受这样的苦的。 不过解清秋运气不好、向来如此,上天听不到她的祷告,也不会照顾到她担忧的情绪。 欧副官最终还是给了她,她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王女的体内包含一个高精度无害、无形的微粒子追踪器,解梨……”欧副官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迟疑。“解梨被镶嵌了一颗Ω定位器,看起来有几天了。” “md!”欧副官的话音一落,解清秋就没忍住怒喝了一声。“这tmd是哪个傻逼做的。” 让情绪激动也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这Ω定位器实在暴虐,也实在伤害宿主的身体。一般都是一些王爵贵族或虫族黑市给一些无人权的奴隶镶嵌的,有一些大型监狱也会给最低等的罪犯安这个。 Ω定位器如其名,形状如其名。 这种定位器一旦镶嵌到人的体内当中将很难取出,因为它有两个“外臂”,会死死地抓住人的血肉,时间一长还会和血肉融为一体。 取出定位器就相当于直接剜下了一块肉,还不能被暂时屏蔽。 这对于恢复能力强的雌虫而言是疼痛一段时间,但对雄虫来说,这也许会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丑陋疮口,即使是最先进的美肤也不能完全祛除。 解清秋觉得愧疚、感到自责、自唾无力,她不明白为什么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出这样的事。 好像一直都是解梨在照顾解清秋,而解清秋身为堂堂帝国少将却无法保护好一个解梨。 想到要因为她的疏忽,解梨身上的永远带着一个伤疤,她就觉得难受到无法呼吸,崎岖不平的疤痕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柔弱美好的雄虫身上。 天真哪敢与低劣相配。 解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震怒,也不明白她为何在短时间之内又变得如此忧伤,他没听出来言外之意,却听懂了最浅层的话。 他的身上被镶嵌了定位器,正是因为这个定位器,让那些人三番五次地找到了她们,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的危险,甚至连基地都不能去,如果不取出来,那么后续还会带来很多麻烦。 这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几乎是毫无犹豫地,他对解清秋说:“姐姐,可以拿出来吗,拿出来吧。” “可是解梨,很疼的。”解清秋回答道,很直白地展示出了自己的于心不忍。 解梨沉吟了几秒,用一种天真到近乎残忍的语气问她,“很疼的话就不用拿出来的吗?” 他不是在质问,也不是带有几分讥讽意味的反问。 但偏偏是这样不带任何杂质的话却让解清秋羞愧难当,好像全天下就解清秋一个坏人,这个坏人疏忽大意,于是让解梨这个大好人受了罪。 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了几秒,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干净,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甚至看不见对于疼痛的恐惧,只完完整整地倒映出了一个解清秋。 兰莺显然也不知道Ω定位器是什么东西,所以不明白这一番情绪的转变是为何,她现在关心的是自己体内的这个东西该怎么取出。 于是她很没有眼力见儿地开了口,“我这个东西是怎么弄进去的啊,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检查出来过,要怎么样才能够取出来,痛不痛?”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聒噪的本性还是不会改变。兰莺一连串地就问出了许多个问题,直直地把解清秋从那种粘稠的情绪当中拔出。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在欧副官替她回答了这些问题。 “一般情况下就是吃进去的,没有检查出来是因为这个是高精度的微粒子追踪器,造价十分高昂,它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能够逃过很多扫描仪。”说到这里,欧副官不自禁给了解清秋一个眼神。“现在没有办法排出来,只能暂时屏蔽。” 然后她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肯定疼,不是一般的疼。” 其实也没有,相比取出Ω定位器的疼痛而言,屏蔽兰莺身上那个高精度的追踪器简直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但欧副官就想吓吓她。 果不其然,兰莺的面色一下就白了。 哆哆嗦嗦了好半晌,才英勇就义般说:“疼就疼吧,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一直被人追吧,来吧!我准备好了!” 解梨也附和了一声。 在这样的方面,两人好像格外的有默契,心情也是格外的坚决。 当然,不管最后四人的心情是如何,定位器都是要被取出来的,欧副官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了需要的东西。 细致地消毒之后就欲开始了。把解清秋从那种粘稠的情绪当中拔出。 87.少将的感同身受 兰莺的好处理,这种对人体无害,有无形的高精度追踪器,就注定了强度不会太大。 欧副官找准了追踪器在她体内的位置,然后就那个位置刺了一个屏蔽效果很好的软针进去,软针对人体无害,时效有半个月,时效过去之后会溶于人体。 等回来了帝国有了良好的医疗条件之后,再将体内的追踪器取出即可。 但在解决解梨身上的定位器时,她却犯了难。 眼下麻药也没有,只能靠解梨一个人硬扛着那样的疼痛,她都有些不忍了。 不过该来的还是得来。 她从医药箱中拿出了小型的手术刀和镊子,又点燃酒精灯子,仔仔细细地消了一遍毒,一边做一边对解清秋说:“少将,你帮他把那一块的皮肤裸露出来。” 解梨被安装Ω定位器的地方在左肩后部,他现在换上了紧身的连体野外训练服,只能选择用剪子把那一块剪开,不过这一做倒也方便了后续伤口通风。 解梨是很白的,解清秋知道这一点。 此刻他展露出来的那一块白皙皮肤,与身上那一身黑色紧身连体的野外训练服相比,似乎在散发着淡淡而又柔和的光。 又好像轻轻地一碰,就会在上面留下一些什么不得了的痕迹。 解清秋的眸子暗了暗,不自觉地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口腔内壁,又像是有些不敢看,移开了自己停留在上面的视线。“开始吧。” 她给大家下了号令。 欧副官总是能够在这样的时刻和她的少将感同身受,她不自觉的这样手术刀在自己手指上转动了几圈,而后称解梨不注意,很是决绝的在上面划了一刀。 如凝脂般的肌肤上被划开了一道,艳红的鲜血从那道口子当中不停的渗出。 “唔——”因为疼痛,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嘴中泻出了破碎的yin声。 欧副官用手肘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别动,很痛你忍着点。” 解梨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死死地咬住下唇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唇瓣因为用力过度有些泛白。 解清秋等待了几秒,像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转过身子毫不犹豫地将解梨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柔软的腹部上,或是急促或是颤抖或是轻柔或是粗重,她感受着那样的气息,好像自己也对他的疼痛感同身受。 镊子和金属做的Ω定位器碰撞时发出了些细微的响声,血腥气很快就在周围蔓延开,解梨也真的没有再发出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不过几瞬,欧副官如释重负地说:“好了,取出来了。” 她将Ω定位器放在了小型药箱的盖子上面。 解清秋瞥了一眼,定位器原本的样子已经很难辨析的出,定睛一看只是一团黑色的铁块,上面粘连着小块的血肉。 只一眼她就移开了视线。 后续的缝合就要显得轻松很多,欧副官熟稔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做还一边有心情调侃。“你放心,我会尽量帮你缝合漂亮,留下一个好看的伤疤。” 解梨低低地回复了一声嗯,分辨不出来心情如何。 缝好之后,欧副官再又仔仔细细地消了一遍毒,最后撒上了一层止血的药粉,用纱布帮他缠裹住。 如此就算是结束了。 解清秋也恰到好处地松开了他,随后从欧副官手里接过了那把手术刀。 闪着寒光带着血迹的手术刀,在她的指尖轻盈地转了几圈,接着就见她目标明确地用刀把敲向了Ω定位器。 两个金属相碰,发出了略显清脆的声音。在她的施压之下,Ω定位器被碾碎,彻底成为了一块毫无用处的废铁。 但好在它没有成为一块毫无用处的垃圾。 解清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个可以密封的塑料袋,然后将那个血淋淋的东西放了进去,又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上面附着了些什么,时间一长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模样十分坦荡,明晃晃当着其他三个人的面,也不在乎她们是怎么想。 兰莺和解梨都以为她是想收集证据调查后续,唯独欧副官读懂了她内心隐秘的心思,但也没有戳破。 “好了,我们现在回去吧。” 解清秋也没有再耽误时间,径直走向解梨,动作轻柔地将他揽腰入怀,然后翅翼大展朝着基地的方向飞去。 兰莺和欧副官紧随其后。 * “这么多天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兰玫很是不耐烦地用鞋尖踢了一脚桌腿。“我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她们的行踪实在难找。”裴角低下了自己的头,不敢和兰玫对视。“我们已经尽力了。” “尽力?”兰玫冷笑一声。“我要的是你们的尽力吗,我要的是一个结果。” 裴角不回话了,于是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好一会儿之后,兰玫才将自己的火气堪堪压下去了一点,她在房间内踱步了几个来回,又看向了裴角。 “现在联邦那边有什么消息?舆论媒体偏向哪边的?这个你总该知道的吧。” 裴角怯懦地点了点头。“两方媒体还是焦灼不下,现在舆论风向越来越奇怪,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走向了鬼神之说。” 她看起来对这个很有兴趣,想要细说,不过给兰玫一个眼神,将嘴里的话逼了回去。 “合约呢,签合约这个有没有什么说法?”兰玫其实不太关心解清秋她们的生死,毕竟两人也算是积怨已久,解清秋和兰莺死了,其实正合她的意。 她现在最关注的其实就是签合约。 这个合约是一定要签的,否则会真的像外部媒体所说的那样,联邦用合约未签订这个借口对帝国发动战争。 兰玫不想打仗,她只想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地活着,而后力排众议的往上爬,成为下一任女王,站在权力和金钱的顶峰俯瞰世界。 她不想要一个动荡不安的国家。 沉吟了好几秒,她的眉眼一转,想到现在能够签合约的也就只剩下她了。 也许这件事情完成,回国之后女王会高看她一眼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兰玫的嘴角不自禁地勾了一下。“你安排一下,我想和她们联邦外交部的谈一谈。” 88.少将回联邦 星历纪元1285年9月9日上午10:30分,帝国大王女兰玫代表帝国签署了与联邦的停战合约,两国缠绵了许久的斗争宣告结束,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合约一式三份,其中两份分别由帝国和联邦自主保存,最后一份焚烧成灰烬洒于宇宙之中,让那万千星尘和宇宙恒河共同见证着这诺言。 可这有关于和平的诺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个中意味只有其中人才知,众人到底也不比从前对渺渺的星河充满敬畏了。 而这个消息很快地传入到了解清秋等人的耳中。 解清秋和欧副官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这一天她们已经等待了多日了,现在计划顺利成章地到了下一步,即回到联邦,以无知者的被动姿态。 “暗卫那边准备好了吗?”她看向欧副官,“可以收尾了。” 欧副官点了点头,“媒体那边也都准备好了,舆论开始收网,最多等到明天,联邦就会以举国之力来寻找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去了。” 前几日的媒体混战,其实她们的人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本就是一堆干燥的柴火,一点火星就引燃了一切,而后又不断地加入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将那摊水搅得越来越浑。 现在只需要稍加引导,让大多媒体的矛头直指联邦,不管是阴谋论还是没有尽到东道主的义务,只要倾天的舆论施加在联邦那边,她们就一定不会得过且过地敷衍了事,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她们找回去自证清白。 听着她说的这话,解清秋嘴角微微地勾了一下,有好几秒的时间没有说话,开口时又深入地引到了其他地方。 “联邦对此事肯定会彻查的,毕竟她们不是那种会吃哑巴亏的人。”她的指节在木桌上敲了敲,有些闷重的声音在树洞内轻轻荡开。“可以让她们,和追我们的那几批人产生交集。” 联邦本就对她们失踪事件有疑心,怀疑是帝国自导自演的。解清秋就不信她们遇到那几批人,不会起疑心。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欧副官,面上的笑很是冷淡。“联邦不是自诩好人吗?那就让她们好人做到底,帮我们解决这些麻烦好了。” 不管联邦能不能去处理干净那些尾巴,能借她们的手查出那些人的幕后主使也是好的。 欧副官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机械块儿,机械块儿上面有些个摁键和一个蓝屏,就见她埋头敲打着那些摁键,大抵是在向外传递着信息。 这些天以来,她们为了逃避星网信号追捕都停用了光脑,而能够和外界交流,也都是靠欧副官手中的返祖联系器。 返祖联系器有着自己特殊的传递信息方式,可以有效地避免开信号追捕和窃听装备。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抬头看向解清秋点了点头。 而后解清秋面上的表情又从严肃转为随意慵懒,她懒洋洋地靠在了树洞的内壁上,目光扫了一圈之后停在了沉默了一会儿的兰莺身上。 对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教人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兰莺。”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解清秋已经很是随意地直呼其名了。 正在发呆的兰莺被一声叫唤弄回了神,有些呆滞地看向了对方。“啊?” “我们这几天发生了些什么吗?”解清秋将自己的脸做出一副虚假的凶神恶煞模样,学着那些电影里反派的台词,故意调笑她。 兰莺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没有,我这几天大多处于昏迷状态,什么都不清楚。” 听着她的回答,解清秋笑了一下。 也真是没有预料的到兰莺居然也变聪明了许多,不过玩笑地一问,她就帮她们找好了可以应付联邦和帝国那群人的说辞。 由是她对着兰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要是想起什么了,我就……” “我就杀人灭口。”解清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脖子上快速地划过。 兰莺很配合地做出了瑟瑟发抖的模样。 大家都算是开怀地笑了。 * 解清秋知道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让欧副官刻意地放出了一些痕迹,好让那几批人能够有线索地、顺利地找到她们的位置。 这个位置当然不是她们的基地所在。 早在把回联邦计划制定好的时候,她们就从基地离开转移了阵地。然后特意找了一个还算隐秘的山洞,又在里面生活了一日。 而联邦那边的一切也按照解清秋的构想顺利地进行着,她们此时正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和专业人士进行调查寻找。 最后她们的人到来的时间很是巧妙。 彼时解清秋一行人正在抵抗循着线索找上门来的攻击者,一共三方人,算是正正好好地凑齐了。大家谁也不谦让,碰在一起便是毫不留情地出手,倒也没有和其中一方暂时结盟的想法。 算上联邦派来调查的,以及解清秋自己,一共五个阵营。 众人心思各异,最终目的和手段都各不相同。 解清秋五人衣衫褴褛,浑身污痕,三批攻击者穿着大相径庭的夜行衣,而联邦军方则是整齐洁净的作战服。一时之间场面混乱,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的滑稽。 她早就知道联邦的人这个时候该来了,于是在方才的打斗当中刻意让自己受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伤,看起来更是狼狈和弱势。 眼见着那三批攻击者有颓败离去之意,欧副官就趁乱在其中一个束腰处塞了一个浅性伤害的生化武器球,那球遭受到撞击的时候会释放出能够短暂麻痹人神经、让人暂时反应迟钝的烟雾,体弱者闻到的瞬间就会昏厥过去。 她们五人被俘这么多日,又经历了一番打斗身上都是伤,体弱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其实就是解清秋懒得应付联邦这些人,回答一些有的没的问题,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睡个清净的觉。 不出她们所料,那人在闪躲逃离之时,卡在腰间的生化武器球坠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瞬之间,周遭就漫起了一层深绿色的烟雾,还伴着浓厚的呛人的味道。 那几批攻击者在这样的烟雾中扇动翅翼快速离去,联邦一方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地戴上了便携式的防毒面具。 唯独“不知情”又“体弱”的解清秋五人,晕倒在了那一片深绿当中。 89.少将被询问 解清秋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纯白无暇、光可鉴人的天花板,灯管散出的光也是冷淡的白。 眨了几下眼适应了一下这样的亮度,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医院。 动了动四肢,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身上那些没什么大碍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处理好了,刻意弄出来的脏污也被擦拭干净,换上了舒适柔软的病号服。 这一点让她还算满意。 她半坐起来看了一圈,这是一间高级的单人病房,欧副官她们并不在这里。 不知道一觉的时间,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星网上热门第一的话题是不是“帝国失踪已久的代表被寻回”。 她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自己的嘴角,又很快地收起了那几分外泄的情绪,随后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人来得很快。 跟着医护人员来的还有联邦军方的一些代表。 和外交部的文臣有着明显的区别,她们身上的气质更加凛冽而又尖锐,不笑的时候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料想是在战场上养成的。 看到是她们,解清秋也收敛了几分吊儿郎当之意,大抵是因为不同国家的军人之间也会不自觉地会起了一些比较的心思。 解清秋打量而去,看她的肩章得知这是一个大校。 “解少将。”为首的军人率先开口,领着身后的几人对她行了一个军礼。“联邦第十六军军舰大校卜众瑶。” “你好,卜大校。”她对对方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嘶哑破碎,一夜就回到了嗓子刚刚受伤的时候。 这句话一出来,大家都被她的声音惊了一下。 难道是那个生化武器弹的祸?这东西还能危害人的嗓子吗?还是说它可以加重那个异变植物对人体嗓子的伤害。 她很是莫名其妙的走了一个神,开始想如果自己当年选择了读书,现在会不会在念生物科学专业。 在她走神的这个节点,医务人员为她检查了一遍身体,给出的答案是没有什么大碍,嗓子好好休养过段时间就能够恢复。 解清秋对她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做完基本的检查项目之后,医护人员就退出了病房,还贴心地从外帮她们带上了门。 她知道真正的重头戏就要来了,于是集中了精神,又往上端坐了一些。 “解少将,打扰你一下、浪费一些您的时间,我们想向您问一下近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以此来找到事情真相,并会录音和记录,希望你能够同意。” 解清秋颔首表示同意。 卜众瑶没有坐下,还是站的十分得端正,她从身后的副官手中接过了一个文件夹,翻开之后就开始按部就班地提问。 “请问一下,出意外当天您在做些什么?是在什么地方出的意外?当时又遇见了什么样的人?” 她开始提问题,她身后的副官就展开了光脑开始记录。 这些问题都在解清秋的意料之中,一切行径也在她的计划之内,所以她回答起来也轻松自如、毫无破绽。 “事实上出意外当天我并没有做些什么,如果非得详细说说的话就是在套房当中,和我的弟弟副官一起看了一部都市情感狗血剧。” 说到这里的时候,解清秋停顿了一下,算是很善解人意地跟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套间当中看一天的电视,而和谈并不在她的一天行动之中。 “当时我的嗓子就坏了,坏了有好几天了,我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是因为你们联邦特有的一种植物,而当天我的桌子上出现过。”她对卜众瑶笑了笑,似乎在暗示些什么、讥讽些什么,但好像又没有。 “是在我们决定到外面去吃晚饭的时候出现的意外。” “出纳鲁酒店吃晚饭也是临时起意,我的弟弟在星网上刷到了一个视频,说附近的甜点店正在搞活动,消费满1000星币,就可以得到一款限量的梨子味蛋糕。” 她对卜众瑶笑了笑,“雄虫嘛,对这些甜腻腻的东西总是毫无抵抗力的。” 军人的耐性总是很好的,即使解清秋废话连篇,她也没有显露出不耐烦来。 “还没有走到那家糕点店,我们就被袭击了,我记得那是在闹市,她们很大胆,但很遗憾我们并没有能够看见她们的脸。”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那天和我们战斗的人的脸我是看清了,但是我无法确定她们是不是同一批人。” 卜众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接着继续问下面的问题。“那失踪了这几天又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呢?” “我们昏睡了大概有一天,醒来之后发现在一个小山洞当中,山洞里还有其她人,就是在上次与我们缠斗过程中的其中几个。 醒来之后我没有立即采取措施,而是观察了两天,在一次晚饭过后,我与我的副官主动发起了袭击,她们没有防备,所以我们成功地逃出。但很不幸的是,我们一直没有成功逃出她们的监视和追踪。 后来才知道是我弟弟的身上被安装了定位器。” 说到这里的时候,解清秋终于缓了下来,也终于倾泻出了些情绪。“我用抢夺过来的军刀帮她把东西剜了出来,是个Ω定位器。” 同为军人,卜众瑶自然是知道Ω定位器是什么的,她也明显地顿了顿,而后对解清秋说:“很抱歉知道这一点,我们会尽力为她安排医生的。” 解清秋不想就此多谈,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定位器刚弄出来,那些人就又来了,但来的还不止一批,我觉得她们不像是一个阵营,不过到底是谁的人我也不知道。 我们自然又是和她们打斗了起来,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她很迅速地为这一大段话结了一个尾,又恰到好处地展露出自己不愿再多谈的姿态。 卜众瑶读懂了她的表情,也没有打算再多问,毕竟该知道的信息都知道了,另外的可以再选时间。 于是她收好了文件夹,递交给了身后的副官,对着解清秋说:“我们的问题就这些,麻烦少将了。” “事情的真相我们会尽力调查清楚,一旦有了后续也会通知您,少将您好好休息,我们先告辞了。” 她行了一个联邦的军礼,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病房。 解清秋没有多说什么,维持着半坐的姿态,大概有十多分钟之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90.少将回到了帝国 她翻身下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想看看其他三个人的状态怎么样了。 回到联邦不需要再逃避星网信号捕捉之后,光脑自然而然地就可以使用了,互相发了几条信息确认了对方的病房,她就寻着方向而去。 其实三人住的也都是高级的单人病房,离得也并不算远,她按照距离的远近挨个去唠了几分钟的嗑。 得知卜众瑶早在询问她之前,就去过了她们的病房,询问的问题大致相同,但又很讨巧地按照个人的特性和身份多问了一些。 譬如面对兰莺,她就多问了一嘴,兰莺为什么会和远在纳鲁酒店的解清秋一行人被绑在同一个地方。又询问她发生意外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同住在一家酒店的其他人。 而询问解梨的时候,她们好像对他的身份格外的在意,也并不太相信他是解清秋弟弟的这个说辞。 但好在她们4个人早就串通好了说辞,也十分详备地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故而在回答的时候十分轻松自如,教人看不出她们说谎的痕迹。 面对一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刁钻问题,她们也一致都选择了装傻,含糊其辞的表示听不懂这个问题、固执己见地给出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了解清楚这些之后,解清秋满意地点了点头。 后续的事宜,她们也都计划过了,而欧副官和暗卫会处理好。 所以她现在也算得上是无事一身轻。 眼见着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之后,她背着手趿拉着拖鞋、慢慢悠悠地回到了病房,刷了一会儿新网热榜话题,又盖着被子就着适宜的温度睡去了。 此次来联邦的目的,即签署和平合约已经达到,加之兰云菱听到兰莺受伤的消息,心急如焚,她们也就没有再在联邦多停留。 这次托了兰莺的福,解清秋三人终于不是可怜巴巴地自己坐着飞船回去,也难得地享受了一次不需要自己付费的头等舱。 不知道是不是不需要自己出钱,总之解清秋看着那艘飞船上的布置,怎么都觉得顺眼顺心,也罕见地欣赏起了窗外的宇宙星河。 嗅着身旁解梨身上清新但又带着几分甜味的沐浴露的香味,也忽然开始觉得窗外一切瑰丽而又恢宏。 “姐姐,院子里的花会开了吗?”解梨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让解清秋的思绪回了笼。 她思考了几秒,“按照开花的时间来说,我们回去应该就差不多了。” “你别说,我也有点期待。”说到这里,她也变得兴奋了起来。“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从一个农户那里得到的红山茶种子。” “开花的时候很漂亮的,我很喜欢。”她又看了一眼解梨。“你应该也是会喜欢的。” “我也喜欢!”坐在前排的兰莺不知道听了多久,忽然就转头插了这么一句话。“解清秋,等你的花开了,我可以要一支吗?我还没有见过呢。” “没见过你还说喜欢。”解清秋倒也并不小气,即使这花是她和暗卫精心养护的,但在花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意义和目的也就达到了。 送她一支也无妨。 兰莺暗自嘟囔了一下。“我就是会喜欢。” 有时候解清秋觉得兰莺和解梨很像,就好比刚才那种不自觉间流露而出的娇憨。 她当然会觉得这种娇憨很可爱,但很难在寻常人身上见到,所以她就会觉得这是一种天赋。 “等花开了再说。”她这么回复兰莺。 放在从前,兰莺肯定会觉得被回绝了,但好歹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也终于算是了解这是一种委婉的应答。 所以她又开开心心地转回了头。 回去的氛围很是轻松,解清秋不过睡了一觉的时间,就发现已经到了帝国主星的飞船停靠站。 看到熟悉的街景和仍旧热闹的商铺,她有一种荒谬的、恍如隔世的错觉,但又在瞬间驱散了那种不必要的情绪。 到了停靠站,兰莺与解清秋等人就要正式分别了,她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什么都没说,道了一声再见之后,就坐上了兰云菱特派来接她的悬浮车。 而这个时候解清秋就又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一种难言的不舍和难以形容的恐慌,好像这就会成为她和兰莺的最后一面。 但这显然不可能,她这么笃定地认为。 没有在停靠站停留太久,她们也叫了一辆悬浮车直朝着解清秋的郊外别墅而去。 还有一些扫尾的工作没有完成,所以欧副官暂时不打算与她们分别回到自己的住处。 当楼房的大致轮廓眼帘的时候,解清秋也肉眼可见地变得雀跃了一些,悬浮车一停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又从欧副官手中接过了钥匙,急急地想要去欣赏自己期待了许久的红山茶。 但院子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就愣住了,脸上的表情隐秘而又难言。 “少将,怎么了?是花开的不好吗?” “挺好的,就是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一边说着,解清秋一边彻底地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将庭院中的景象完完全全地展示出来。 由此跟在她身后的欧副官和解梨也见着了那花的模样。 花确实开得是很好的,一簇一簇的茂密,灼灼的日光从上打下,迎风的花瓣却不见半分颓败之意,似乎还在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好像一切都很好。 只不过,颜色和解清秋,或者说和大家预想中的都不一样。 在解清秋本人的描述中,这开出来的山茶应该是近乎鲜艳的红,盛开时应该是肆意而又张扬的。 但眼前的这一簇又一簇的花,却是不带一分杂质的白,纯粹得就好像冬日里的第一捧天然雪。 所以在场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解清秋本人打破了这样尴尬的氛围。“mmp,我又被骗了!” “现在的农户怎么一个比一个奸诈狡猾,我这钱也没有少给她呀,怎么张冠李戴给了我这样的颜色。” 她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等我下次休假,我一定得去找她要个说法。” 事情到这里,她的那股子兴奋劲也褪去了不少,倒也不是这白山茶不好看,只是期待落空的感觉不好受。 愤愤地骂了几句之后,解清秋也没有就此过多纠结了,她提着自己的行李进了屋,打算去泡个热水澡,洗一洗这舟车劳顿的疲惫。 欧副官和解梨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没有说些什么,紧随她的身后进了屋。 她们两人总是要比解清秋勤奋很多的,简单地清洗了一下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干自己的事儿。 欧副官是联系仍然在联邦的暗卫继续扫尾,并让在帝国的这一些联系媒体,暗中为归来的解清秋打下一个良好的舆论基础。 而解梨则是又不厌其烦地开始为她们准备起了晚饭,时隔半个月之久,这座郊外别墅又重新飘起了饭菜的香气。 炊烟袅袅便是人间烟火。 解清秋泡完澡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橘黄色的灯光让她感觉到熨帖和温馨,这不同于联邦的冰冷。 她甩了甩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正准备下楼,就听到了自己的光脑响起了讯息的声音。 91.少将和章柳有约 她下楼的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打开了光脑看信息。 信息是章柳发来的,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大致就是询问她是否真的回来了,一路上可否平安,最近有没有时间聚一聚。 她的许多老友和伙伴都发来了类似的信息,可偏偏就章柳的让她感觉到了不自在,仿若当头一棒,将混混顿顿、沉浸在美梦中的她砸醒了。 解梨还在厨房忙碌着,她站在楼梯口能够完美地看见对方在灯光下晃动的身影,橘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是那么柔和、那么温馨,又那么像一场触不可及的美梦。 解清秋是困苦的、是艰难的、是贫穷的。她这短暂的几十年人生当中书写了太多不如意的事情,这些美好都是不属于她的。 她得要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而不是沉湎不可触碰的梦境。 悲伤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很善于在这样的情绪当中整理好自己,于是也很迅速地给章柳回了一个信息,约定好了最近见面的时间。 她告诉自己,解清秋不要幻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想起一直被自己遗忘的事情是什么。 去联邦之前,她和欧副官还商量着要尽快地找到解梨的家人,并把他送回到家人的身边去。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一直到回到帝国都没有再被想起。 叹了一口气,她决定在吃晚饭之后和欧副官再商量商量这件事儿。 当时已经有点眉目了,现在再捡起来应该也不算太困难。 时隔多久,解清秋又终于吃到了一顿由解梨做的极其符合她口味的、又有滋有味的晚饭。 温热顺着她的食道,堆积到胃部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再让她感觉到忧虑。 不过该处理的事情还是要处理的,吃完饭之后,她把欧副官喊到了书房中。 这栋别墅一直有人打扫,所以即使去了半个多月书房还是没有积灰。 她熟稔地打开了书房的灯,启用了一大套防止监听监视的设备,但这次没有如往常一般急着给刘颜窕拨打电话,而是和欧副官提起了那件事儿。 “欧副官,帮解梨找家人这件事情现在进展怎么样了?”她竭力想让自己的语气轻起来平静一些。 猛地一提到这儿欧副官也愣了愣,明显是太久未提及这件事儿,记忆也就淡薄了。 不过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对解清秋实话实说道:“这段时间因为忙着和联邦签合约这件事儿,所以帮解梨找家人也就耽搁了下来,但我记得当时是有点线索的。” 她回忆了一下,成功提取到了关于这个的记忆碎片之后,又说:“有明确的线索可以证明他就是从联邦消失的,再顺着往上查的话,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 “大概多久?”解清秋以前从来不过问时间,因为她对自己的人、对欧副官很是放心,也知道她们有时间概念,会以最快的速度去完成。 但这一次到底是不一样的。 欧副官沉吟了几秒,“不出半个月,应该就可以有结果了” 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因为解梨在被她们带回来之前就被上了一层改变了容貌的基因锁,以现在她们的资源和技术,很难返回上一层去打破那个基因锁。 而且这件事实在奇怪,调查的时候她遇到了很多的阻碍,好像有人想刻意抹去些什么。 就仿佛解梨的失踪其实并不是一个意外。 但这仅仅只是她的一个猜想,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她也不会将这个猜想告诉解清秋。 因为她知道解梨在解清秋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一个尚未证实的假设,也许就会让她方寸大乱。 合格的副官应该为她的少将排忧解惑,而不是徒增她的烦恼。 “好,那你们尽快。”解清秋也没有催促,没有什么情绪的回应了一句。 然后两人也没有就此再多谈,而是打开了和刘颜窕专门的通讯器。 通讯很快就被接通,刘颜窕的模样清晰的倒映在了光屏上,许久未见到解清秋,她面上的表情明显要柔和很多。 “怎么样了?”刘颜窕还未等解清秋行军礼就率先开口。“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我听说这次好像出了意外。” 解清秋沉默了几秒钟,“嗯,确实出现了一些意外,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颜窕没有接着她的话,而是沉默不言地看着她,好像仅仅只是那么短短的几秒就可以洞察人心。 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解清秋先败下阵来,很是无奈地对她说:“其实那么大的动静是我们自己搞出来的。” 见她说了实话跟,刘颜窕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但她的关注点又不仅仅在这里。“还有呢?不仅仅是这些吧。” 解清秋又犹豫了,她不想把自己所遭受的一五一十地说完出来。因为她自己在其中受苦受难,所以说出来的话会并不客观,稍有偏差就像是跟大人告状的小孩儿。 “清秋,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所以也比你更清楚帝国的、这些人的尿性,你没有必要瞒我,我也知道肯定发生了很多。” 刘颜窕这一番话很有苦口婆心的感觉,所以解清秋也没有了任何隐瞒和迟疑的必要。 她承认自己有点像被人欺负了就回家告小状的小孩儿,但这也没有什么,比较刘颜窕是她的老师,她可以这么做。 所以她凝练又详细地将在联邦这些日子跟刘颜窕讲述了一遍,也说出来一些猜想。 欧副官也不时地补充着。 三人就这样讨论不停,时间很快就在字里行间溜走,夜也渐渐地深了。 书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解清秋却产生了一种听见了窗外蝉鸣、解梨上楼声音的错觉,这样的声音催得她也有些困了。 故而大家没有再讲多久,就匆匆结尾去睡了。 解清秋睡得快,但又睡得不算好。 因为她记得明天要去军方述职,再见见女王。第三天晚上要要参加讨人厌的接风洗尘宴,白天却也还要去见章柳一面。 琐事缠身。 92.少将被女王男宠纠缠了 第二日解清秋去述职的时候,出乎她意料得顺利。 兴许是和谈大事已成、黄蒽韶和王抚昀的心愿已了,所以心情也好没有刻意地为难她,更甚在知道她遭遇了意外和不测时,还开口安慰了两句。 所以就这件事情而言,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 再就是让她头疼不已的重头戏,即入宫见女王。 跟蠢人说话,特别是跟蠢而不自知,但手上却握着滔天权力的人说话最是疲惫。那人总是会有着莫名的自信和优越,自以为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也意图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解清秋不得不配合她的演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她手中一颗被捏着死死的棋子。 尽管解清秋不是。 解清秋到书房的时候,还未见兰云菱的身影,偌大的书房连窗帘都未拉开,午后的阳光也穿不透厚重的窗帘。 阴暗的像是陈旧腐朽的地下囚牢。 书房那里还是有人的,许久未见的合欢正半倚靠在那张厚重的书桌上,手里捧着一卷不知是什么的书。 他神色淡淡,没有了解清秋上次见他时的张扬。 听到解清秋推门而进的声音,他把头从书中抬了起来,很是熟稔地跟她打着招呼,声音里的那股媚意没有完全褪去。 “少将,你来了呀!”合欢合上了书,体态婀娜地朝她走近了几步。“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是的,去联邦和谈了。” 解清秋下意识地如往常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但合欢却不像从前步步紧逼了,他掌握住尺度立在了原地。 两个人有着一段不远不近、不尴不尬的距离。 再一次见面他就掌握了进退有度,但面上失落、愁闷的也不似作伪。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开口问道:“我就有那么不讨人喜欢吗?” 这个问题左右回答都不对,所以解清秋选择对他说:“你是女王的雄侍。” “哈哈。”合欢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少将,你知道这个身份算不了什么的,这也并不就代表我是女王的丈夫了。” 他好像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 “我和物品没有什么区别,你就是碰上一碰,其实她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在意的。”合欢又看向了解清秋,眼中好像忽然升起了几簇复燃的欲火。“可是清秋,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你可以带我走的,只要你想。”几句话之间他就抛弃了方才得体的礼仪。“你战功赫赫,女王又那么宠爱你,不过向她要一个可有可无的物品,她一定会给你的。” “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解清秋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合欢却像是笃定了这个答案,他像是疯了一般撕扯自己衣服的领口,步步逼近她。 仿佛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想当即和她发生点什么关系。 当然被解清秋及时喝止住了,她伸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戒备和提防的模样毕现。“合侍从,记得你的身份!” “身份?”合欢哈哈大笑起来,“我能有什么身份,我是全天底下最没有身份、最不配有身份的人。” 看到了解清秋努力的抗拒,他好像有些疯魔了,眼睛倏地变红。 “清秋,你为什么不愿意带我走呢,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他扶额摇头,疯狂但又梨花带雨。“我也不要些什么,你的身份多找一个雌虫也没有什么的,三个人也可以很好的。” “够了!”解清秋一把甩开了他又想粘连上来的手。“适可而止。” “我同情你的遭遇、可怜你的身份,但你也要明白同情和可怜不是爱,不会让我和你发生些什么。”她踱步又把距离拉远了一些。“你在这里自怨自艾、垂影自怜,事到如今还想着依靠别人来拯救你,这就是你最不无辜的地方!” 合欢现在又哪里听得进去她说的这些话,正打算再次扑上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高跟鞋与地板相撞的清脆的声音。 两人俱是一愣,合欢比她更慌张地开始整理自己。 现场的气氛好像凝滞着、缓慢地流动向正常的方向,不多时,门就被打开了。 但一个雌虫和一个雄虫,当他们发生了些什么、或者正准备发生些什么的时候,不管彼此双方是否你情我愿,那充斥着情欲的氛围都能教人一眼看出。 特别是兰云菱这样的情场老手。 不过一眼、不过门打开的一瞬,那有着不同寻常味道的气息就钻入了她的鼻子里,让她一下发现了方才的端倪。 所以她沉默着看向了合欢,他的面上还有着情绪激动而未褪去的薄红,配合着气喘吁吁,好似方才真的发生了些什么。 兰云菱半眯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那是她最有威严的时候。 因此合欢就不敢看她,也不敢说话了。 大概沉默了有十多秒,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视线交错着放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就是没有人对视着。 十多秒过去之后,兰云菱才又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合欢,你先下去吧。” 被点到名的合欢抖了抖,他微微抬首眼眸流转,似乎是想看向谁,但又没有看。只是抿了抿唇,一步一血泪地往门外走。 “在暖室等我。”兰云菱又补充了一句,而他因为这句话步子似乎更沉重了。 合欢迈出书房门的那一刻,房内好像一下就轻松了起来。 兰云菱没有质问解清秋方才发生了什么,没有非得在其中问出个因果来,仿若笃定了解清秋就不会做出那种触碰道德底线的坏事儿来。 她好像真的就有那么信任。 但又可能是其实并不信任。 “坐吧,清秋。”兰云菱率先走到了主位,又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个软凳。“都跟我好好说说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她又笑了起来,虽然仍旧笑里藏刀并不慈善。 “我可听说最近发生了很多大事儿,特别是失踪这件事儿,我当时知道的时候都要被吓死了,还好你们都没什么大碍。”她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你知道的,我是对你很看重的。” 93.少将约会进行时 又是这些陈词滥调,解清秋已经听腻听烦听厌了。好像真的只是这么说说,恩情就大得不得了。 不过虽然听着不耐,她面上还是做足了认真倾听的姿态,到了那样的时刻也像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陛下,我知道的,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微微蹙眉,露出几分无奈的感动。“这么多年得您照料,清秋才会有今天的。” 兰云菱装腔作势,她就言辞恳切。 解清秋算是把毕生的演技都给在了她的身上。 也不知道对于这番话兰云菱听进去了多少,但显然她面上的神情是满意的。 而后就要真正地进入正题了。 “清秋啊。”兰云菱很是感叹地唤了一声。“那你跟我详细说一说,在联邦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些什么吧。” “什么都可以说的,不要担心我不耐烦,你知道,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是愿意知道的。” 解清秋在心中自动帮她把这一段话翻译了一遍。 兰云菱的大概意思就是:在联邦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得说清楚,不管大事小事都不要试图对她有所隐瞒。 坦诚肯定是不可能坦诚的,隐瞒当然也是要隐瞒的。三分真话、七分假话混杂在一起,就可以把故事说得和实话一样动听。 “我当然会事无巨细地对陛下说的,万不可能会有什么隐瞒。”又说了一句这样的客套假话,解清秋就开始讲述起来去联邦的事儿。 又拿出了她一以贯之的说废话,絮絮叨叨啰啰嗦嗦了一大段,把重点放得很后很后。 在这一大段故事当中,她隐去了解梨这个人,着重将嗓子被毒哑那一段拎出来,又擅自加了很多的细节。 但她没有把应付卜众瑶那些说辞对兰云菱也说一遍,而是又多说了几句实话,把自己三番五次和袭击者缠斗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倒也不是她对兰云菱信任更多,而是她现在怀疑三波人中其中有一波就是兰云菱的手笔,兰莺身上的那个追踪器让她更笃定这个猜想。 最后的最后,她把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艰难都强调了几遍。 鉴于她这段话说了很久,语句很多,虽然信息量不大,但足够让这个愚笨不堪的女王感到满意了。 果不其然,在解清秋说完结束语之后,兰云菱点了点头,明显是有几分愉悦在脸上的。 但她又在几秒之后反应了过来,毕竟对方表达了她的艰难、辛苦和无可奈何,自己现在的愉悦是不正确的、不合时宜的,起码不是一个慈善女王该做的事情。 所以很快她又做出了一个四不像的心疼的表情,似乎还隐隐藏着几分愧疚,但心口不一就会很是狰狞。 “清秋,我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去和个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叹了一口气。“甚至还险些让你遭遇不测。”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 我就什么她没有说出来,因为不管会遭遇什么、面对什么,和谈这件事情解清秋都是逃不开的。 “还好你没有什么危险,还好你好好地回来了,这我也就放心了。” 不管兰云菱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所包含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为了不落人口舌,她还是象征性地给了一些补偿。 解清秋也欣然地接受了,因为给的是她最爱的钱,并且金额不菲。 所以她也算是开开心心地从王宫回去了。 出宫门的时候,因着她敏锐的五感,解清秋好像听到了西南边传来了痛苦的哀嚎声,但仔细一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有多想,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宫门。 * 得益于她刚被奖赏的不菲奖金,解清秋在回去的途中路过糕点店,给自己身在家中的两位都带了一快色香味俱全的蛋糕回去。 挑选了半晌,她还是给解梨买了梨子味的小蛋糕。 家中两人在看到时都很惊喜,所以解清秋又吃了一顿方方面面都很符合她胃口的晚餐,晚饭后泡澡的热水也已经被欧副官给放好。 由此解清秋在睡觉之前这样总结自己的一天:有些烦躁但还算顺利,习惯性的无语、意料外的惊喜。 当然,无论这一天她过得如何,她不愿意面对的第二天总是要到来的。 她十分肉疼地从自己还没焐热的奖金当中划出一笔,给章柳买了一束还沾着晨露的白百合,又订了主区最受雄虫欢迎的甜点餐厅。 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之后,约定的时间到了,章柳也踩着这个时间点进了餐厅。 “清秋,你来啦!”章柳小跑着走到了餐桌旁。“等了我很久了吗?” 解清秋心情虽然算不得好,但该有的礼仪还是没有忘记,她站起身帮章柳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她也很是自然地坐了下去。 两人都没有急着谈论其他的。 “没等多久,和雄虫约会雌虫早来一些也是应该的。”她笑了笑,把菜单递到了章柳的面前。“你来点吧。” 他也没有客气,兀自翻了起来,看到某一处时他还会很自然地问解清秋是不是喜欢那个,要不要来一份。 语气自然的就好像两人已是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早已对对方的胃口和喜好了如指掌。 但其实不是。 解清秋对这样的亲昵也多少显示出了一些不自然和不自在,但是对方没有发现。 把要吃的都点好之后,两个人才不尴不尬地开始交谈起来。 许久未见面的第一句自然就是询问对方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而章柳恰好有多可以问的几句。 譬如在联邦这段日子怎么样,和谈是否顺利,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失踪的那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 总之都是昨天解清秋已经被众多人所询问过的问题,这些人都一样,问来问去都是这些,毫无新意。 她把对兰云菱说过的那些又照搬对章柳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了那些为自己喊冤喊苦的废话。 不过章柳还是显露出了心疼和感同身受,好像比昨天兰云菱所展露出来的更要真挚和让人相信。 说完这些,方才点的东西也都摆盘上桌了。 这是一家深受雄虫喜欢的甜点餐厅,主要售卖的都是一些精致的甜品,但章柳在点单时显然考虑到更多的是解清秋,都是些可以饱腹的食物。 大抵她能吃这一件事情,早就已经传得很开了。 可解清秋宁愿他更任性一些、自我一些、放肆一些,然后她就会觉得自己不爱他会不爱得心安理得一些。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有说其他,只是就食物的味道和外表谈论了一番。他又提及到主星哪一家餐厅的饭餐可能会很合她的胃口,说下一次可以去尝尝。 解清秋有些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因为她感受到吃完饭后对方是有什么话要说的。 毕竟,去联邦之前两人就约定过了回来再谈论,现在时间到了,也该到把话说清楚、把事情解决清楚的时候了。 两人之间都在彼此试探,吃完饭之后也没有立即开口。 她承认自己很像一个渣雌,把人吃抹干净了、做了承诺了,现在该到负起责任的时候却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只等着对方开口来说个一二三四。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负责,只是在攒着勇气去说负责的话。因为面对一个不爱的人,去轻易地说出结婚这样的话,实在困难。 解清秋几十年的人生总是会有这样猝不及防的意外,和左右为难的选择。 “清秋,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说……”最终还是章柳先开的口,说得却也不太顺畅。“说从联邦回来之后商量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他的模样长得太过无辜,只是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人,就足以让人硬不下心肠来。“那现在你是怎么打算的啊?” “我……”只回答了一个字,她就卡壳了。 和章柳对视了好几秒,他的眼底只有她一个人,期待随着眼中的高光在闪动,教人不敢辜负。 解清秋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可以把想好的打算一口气说完了。 “等到立国节,我会带着礼物亲自登门拜访章部长的,也会和她将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一一说清楚。”她很是坚定地看向了他,两人对视着,互相潜入对方眼底。 帝国建国的那一日后世称为立国节,每年的立国节举国上下所有人都会有七日长假,而各个星球的各个城区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庆祝活动。所有帝国人都把立国节视作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章台自然也会放假。七天的时间,足够她登门拜访去说自己和章柳的婚事了。 说来嘲讽,这还是解清秋来到主星才知道的,在垃圾星的十八年,她闻所未闻。 在那里,活下去才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好。”章柳低低地应了一声。 解清秋对他安抚性地笑了笑,“你等我说,你先别急着和你的雌母说,我怕……”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可彼此都心知肚明,毕竟章台对解清秋的不喜,众人都看在了眼里,如今还想要娶她的独生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章柳皱了皱眉模样,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的清秋,难为你了,我也会旁敲侧击地努力的。” 吃完饭之后解清秋带他去看了一场电影,原是想故伎重施再找一部新上映的热门爱情片,但对方好像很是了解他,主动地选择了一部枪战动作片。 还很是贴心地与她说自己就爱看这个。 这倒是更让解清秋感觉到为难和愧疚了。 看完电影快到日落黄昏之时,今晚上她还有一个兰云菱举办的接风洗尘宴要参加,所以不能再久留。 章柳也知道这一点,并没有强求。 她开着自己的悬浮车将人送到了离他家三四百米的一个小巷口。 车停下之后,章柳并没有急着离开。 在副驾驶静坐了几秒之后,他忽然开口道:“清秋,我们要立国节才能再见了吗?” 并没有刻意做出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也没有示弱的颤音,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了他悲伤的情绪。 好像这么久不能和解清秋见面,会让他难过得不得了。 解清秋被他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对方接着说道:“我还是想经常和你见面的,和你待在一起我很开心。” 他转头看向了她,水光盈盈的眼中是数不清的期盼,让解清秋看得十分难受。 “我知道你和我待在一起有些不太舒服,或者说有些不太习惯?”他在询问,但也并没有急着要一个答案。“但我们还要在一起几十上百年,你总要习惯接受我的存在的,不是吗?” “我不是……”解清秋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又觉得对方说的确实没错,自己这样急急地回复,着实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纠结了一会儿,她只憋出了一声叹息来。 “是我的错,我习惯了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和雄虫相处过,所以我确实有些……”她皱眉扶额。“对不起。” 道完歉之后又给出了一个承诺。“我以后会努力做好的,我会努力的。” 氛围到这里已经有些焦灼和沉重了,但章柳巧妙地化解了这样的气氛。 他伸出食指浅拂过解清秋皱着的眉头。“清秋,你不用这么为难的,我说出来又不是为了让你焦虑,只是想贪心地多换几天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这动作有些暧昧了,解清秋忍受了一两秒,还是微不可察地向后躲了躲。 “章柳,谢谢你。”她用语言盖过了自己有些突兀的行为。“我会多抽出时间来陪陪你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章柳也不再多做其他,而是大大方方地和解清秋说了声再见,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解清秋叹了一口气。直到身影彻底离开了她的视线之后,她才重新发动悬浮车离开。 今晚上还有个恼人的宴会,她必须回去做准备了。 94.少将被迫见家长 当天晚上,解清秋在宴会上遇到了章台。 这很罕见,因为按理说这种等级的宴会她是不必要来的,而且上次所谓的女王寿宴也未见她有出席。 章台的气性很大,权力也大。有时候解清秋觉得她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外交部部长,也许私底下还牵扯着多个方面,不然怎么能做到如此随心所欲。 她不知道章台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当解清秋在觥筹交错的晚宴上看着她高举高脚杯,站在宴会的正中心被一众人追捧的时候,她就产生了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今天上午还和她的独生子在一起吃饭,所以才会产生这样心虚的感觉。 在宴会逐渐接近尾声的时候,章台以一种屈尊降贵的形态,端着盛满了琥珀色香槟的高脚杯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模样很年轻,通身的气质也十分雍容华贵,丝毫看不出来已经是和兰云菱差不多年纪的长辈。 黑色丝绒面的西装裙裹在她身上恰到好处,较好的身材也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七分慵懒、三分乏味,解清秋一直觉得这是在纸醉金迷的钱权下养出的气质,代表了颓靡与欲望。 “解清秋?”她喊她的名字时尾音上挑,酒气像是随着气息喷薄而出。 章台对她从来不屑于伪装那种不必要的亲昵,向来都是直呼其名,赤裸裸地展示自己的不喜和恶意。 “章部长。”解清秋从旁边的侍从那里端了一杯香槟,对章台抬了抬高脚杯。“好久不见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解清秋发誓自己这一句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只是下意识地把章台当自己的长辈,又多嘴的询问了一句。 但这个问题,显然对于一个在意自己年龄的雌虫而言算不上太友善。 她明显地看到章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隐隐地透露出几分阴狠,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解少将。”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也充满着嘲讽的意味。“听说你最近过得不太好,在联邦发生了些意外。” 她的目光在解清秋身上上下扫视了一遍,“介意跟我详细地说一说吗?” 这要是放在以前,解清秋当然是介意的。两人本来就是剑拔弩张的关系,何况她又是外交部部长,这些事情的细节,自然会有外交部的人详细地跟她说。 今天这一番,完全算是没事儿找事儿。 可现在身份状况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些话说来可能太冗长,章部长不要介意。”她微偏了一下自己的头,还想继续说的时候被对方打断了。 章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浅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哦,那就不说了吧。” 解清秋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两秒。 接着又听章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最近你和小柳儿,有些交流?” 歇菜了。 解清秋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抓到了早恋的高中生,这个抓到了的人还是对方的家长。瞬间她就觉得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过往的那些恩怨在此刻都算不上事儿了。 当然,任凭她的心中如何山呼海啸,表面还是要做到镇静自如。“是的,确实是有些交流,最近还吃了一顿饭。” 就这个而言是没有必要对章台有所隐瞒的,毕竟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想要调查章柳最近的行踪易如反掌。 “我倒是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有这么好了。”章台兴许是早就调查过了,所以对解清秋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虽然你们俩以前也有过交流。” 章台说的交流,指的就是章柳帮她梳理精神力暴动的那一次。 解清秋猜想章台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也是因为这个,毕竟没有人会想自己的儿子顶着风险,为陌生的、暴动的雌虫做精神力梳理。 大抵那时章台就觉得她是一个轻浮的雌虫了。 “章柳对我是帮助良多的,我一直很感谢他。”她选择这么回答,也许算得上妥帖。 “呵。”不知道是解清秋的回答哪个字戳中了章台的笑点,她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笑了几秒之后,她朝着解清秋走近了一小步,露出了一种很是陌生又奇怪的眼神,又是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解清秋,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是嘛?”解清秋不直接回答,反问了过去。 不过心中却没有这么寡言。 当然不一样,现在她可要娶人家的儿子,章台即将从她的政敌成为她的岳母,身份不一样了,自然也不能用以前的方式对待了,兴许确确实实是乖巧了很多吧。 章台哼笑一声,“那是当然。” “解清秋,你今晚上乖了很多。”她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就好像即将有求于我,所以也不那么乖张了。” 章台嘴中的香槟含了几秒才吞咽下去的。“就算下一秒你告诉我,你想要娶小柳儿,我都不会感到奇怪。” 解清秋真是意外了,这次也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话。 而章台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复又回身看着解清秋,眼神冷冷的,面上慵懒的笑意全然褪去了,仿佛要将她直直地看穿。 “那章部长愿意吗?”解清秋自认为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了,章台的眼神还是不会真正唬到她,面对如此境地也能做到泰然自若。 这个反问算是让胶着的氛围轻松了一些。 章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回复她。“你要是这真的想也不是不行,解少将得拿出自己的诚意来。” 诚意是什么,什么样的才算诚意,做到什么程度才叫做真正有诚意了。解清秋不知道,章台也没说。 这个回答官方而又笼统,实在不像正经答案。 两人都没有把对方这段话当真。 而后也没有什么可以交谈的了,到底章台对她还是看不上眼的。 不算短暂的交流已经耗尽了宴会的时间,在两人彻底聊不上的时候已经可以离场了,彼此有几分敷衍地道了声别,就相继离开。 解清秋独自开着悬浮车,又走上了回家的路。 夜晚的主星仍旧繁华又喧闹,灯火顺着公路蔓延到无限远的地方,好像永远也不会觉得疲惫,倔强地维持着自己的纸醉金迷。 但里头的人却时常会觉得乏力。 她又买了两个蛋糕。 95.风雨欲来 “章柳,你喜欢那只雌虫对吗?”章台脱下了晚宴上的西装外套,解开了衬衣上的几个扣子。 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她说话时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无所谓和乏味占据了她大多的情绪。 但章柳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他浑身抖了一抖。 “回答母亲,你是不是喜欢那只叫做解清秋的雌虫。”章台坐到了软椅上,手一挥就拉住了章柳的手腕,又施加了一些力道,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我不会生气的。” 他还是没有直接给出回答,咬着下唇明显在犹豫。 那章台也就并不着急,她垂眸细抚着被自己握在怀里的手,指腹摩擦上去的力道很轻,仿若这是什么绝世珍宝,需得让她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母亲。”他轻颤着声音叫了一句。 然后她就松开了章柳的手,懒懒地躺倒在了椅背上。“算了,不逼你回答了,我知道我的小柳儿做事儿是会有分寸的。” 她似乎是在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的。 “你可以喜欢解清秋,没有关系,你也可以喜欢任何人,母亲都不会阻拦你。”章台笑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不管你心里装着任何人,你都是我的小柳儿。” “只会是我的。” * 解清秋院子里的白山茶开得很好了,彼时含苞欲放的,如今都开得绚烂,像是拼尽了所有的努力就为带来那么几日的醉人的风光。 虽说还是有几分遗憾,但她也逐渐地接受了这一片白山茶的存在。 正是下午茶的时间,解清秋吃饱喝足之后戴着一顶小草帽就出了院子,绕着那一大丛花转了好几圈,走两步扒拉一下。 “少将,你这是干嘛呢?”欧副官见她顶着大太阳晃来晃去,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解清秋头也没回,“我找朵好看点的花,兰莺不是说让我送她一支嘛!” “你现在对人家这么上心了啊?以前不是老说她是二傻子嘛!”欧副官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现在也还是二傻子,一直就没聪明过。”她越过了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了第二个。 但欧副官也知道是因为什么,那就是解清秋把兰莺当自己人看了,她对自己人一向都是很好的,常常会做到最尽力,故而追随者也多。 转了好几圈,解清秋还是两手空空。 “感觉都不是很好,要不然就是快败了、要是不然就是有残缺。”她扯了一张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倒是看到了一个还不错的骨朵儿,估计过两天会开得很好看。” 刚觉得清爽不少,光脑又响起了收到讯息的声音。 她打开一看,是章柳发来的。其大概的意思就是知道解清秋院子里的山茶开了,不知道能不能来看一看。 得,又是惦记她这满院子花的。 不过这个可不能拒绝,因为过段时间人家就要成为这栋房子的第二个主人了,于是她很快地就回复了讯息,表示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她会亲自去接。 两人一来一回之间达成了共识,章柳将要在三日之后来赏花,彼时花也还未败。 商量好之后她就立马关闭了光脑,想着这么好太阳和这么静好的午后,就这么虚度了实在可惜,应该要多来一些什么的。 于是迅速地把眼神放到了欧副官身上。“欧副官,给我去端杯茶出来,我们来晒晒太阳。” 说完,她就懒懒地躺在了院子遮阳伞下的躺椅上,两条大长腿大剌剌地展开随意放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欧副官早就习惯了解清秋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索性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儿,也随着她去了。 她端了一壶红茶出来,还有一盘子的曲奇饼,那是解梨上午刚刚烤好的。 雄虫比不得她们雌虫精神这么充沛,他早起忙碌了那么久,午饭过后就因为困倦去午休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两人就这样躺在遮阳伞下面,一口红茶一块曲奇,倒也悠闲自然。 解清秋觉得少了些什么,又打开光脑唤出了智能助手,让那智能助手把帝国星网热榜话题一个个地读给她们听,自己则闭着眼睛在要睡不睡之间徘徊。 【星历纪元1285年9月9日,受到太阳黑子活动的影响,帝国部分星球将会有强降雨,局部地区将会迎来暴雨或特大暴雨……】 智能助手机械化的声音一出来,解清秋仿佛就感受到了燥热空气当中的一丝冷意,让即将入睡的她一个激灵。“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欧副官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解清秋从迷迷糊糊中彻底清醒,左右看了两圈。“没事儿,刚刚听到说特大暴雨,被惊了一下。” “特大暴雨啊?”欧副官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后把吃喝完后的餐具收拾了一下。“帝国很多年没有下过暴雨了,不过我记得防汛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 “少将你不用担心。”说着她就往房子里走,“要是连这个都解决不了,那帝国这些年的科技也都白发展了。” 眼见着东西都被收走了,她也不继续躺着了。“倒也不是担心这个,就是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凉气被吓着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欧副官已经进了门,没人接她的话了。 解清秋自觉无趣,又站了一会儿之后也回到了房里。 * 章柳来的那天是个艳阳天,准确而言,是来的时候还算艳阳天。 彼时万里无云,澈蓝的天空仿若被水洗过,什么污浊都没有剩下,底下的人一抬头就好似要看见万米高空之外的宇宙星河。 他提了不少的东西来,似乎也是知道欧副官在家,所以礼物包含方方面面的,也都没有出错。给解梨的,他也带了不少,但都是一些小孩儿才会喜欢的玩意儿。 正式的就好像这是他的第一次登门拜访,正要一起商量订婚事宜。 而他不过刚刚进门换好拖鞋,窗外就忽然风雨大作,积攒了许多日的雨水怒而被泼下,砸在窗台玻璃和门墙上发出呼啸般的声音,不远处的树木似乎都要被卷起来了。 不过片刻,世界都倾倒成了另一副模样。 96.章柳要留宿了 解清秋被这狂风骤雨的架势吓了一跳,害怕风力太大会把自己刚刚长好的白山茶给摧毁,于是她立刻就启动了这间别墅的防护层结界。 一时之间呼啸的风声和暴雨都被结界隔绝在外,这栋别墅连着那个院子又成了没有危险的温室。 当然,毕竟不是专门做的防雨水的结界,还是有细微的雨水和凉风,通过微小的缝隙泄露进来,于是结界内就像是下了一场微凉的小雨。 她气儿还没有喘匀,又听见客厅内的电视正在紧急播报强降雨和大风预警,并且考虑到居民安全暂时封锁了道路。 一时之间屋内的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下章柳的拜访要成为暂居了。 不过氛围也就是僵持了一下,室内温暖依旧,大家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章柳先是把手中的礼物递给了欧副官,待对方欣然接受之后,又把带给解梨的递给了他。 “解梨,这是我精心挑选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跟解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笑意是温柔可亲的,语气也是柔和善意的。 好像真真正正地把他当作了解清秋的弟弟,而不是有什么似是而非暧昧情感的追求者。 他纤白的手提着好几袋的礼物悬在空中,瘦弱的手腕似乎要被礼物的重量压垮,但解梨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所i有氛围又变得开始有一些尴尬了。 章柳装作没有察觉到,微微偏头地问他:“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就在解清秋打算伸手帮他接过的时候,解梨把手背在了自己的身后,还很固执倔强地开口说道:“我不要。” 章柳“啊”了一声,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垂在自己的身侧,有些不知所措。 由此房内的氛围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大家在瞬间都变得小心翼翼,有些不太敢说话。 “我不要。”解梨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东西,但我不要你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跑上了楼,并未给出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好似不在乎他把气氛弄得有多僵,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为了宣泄自己不满的情绪。 解清秋深呼吸好几遍,才把自己的怒火压制了下去。 她不想因为别人而对解梨生气,但他今天做的确确实实不够好、不够礼貌、不够妥帖、不像一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孩子。 四人之间都算不上陌生,当时在神鸟村已经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 她记得那个时候解梨和章柳两个人虽然相处得也不算太好,但也没有如此剑拔弩张,这段时间更不可能有什么交流接触的机会,怎么在一见面又变成了这样呢? 难道是他察觉了章柳的身份即将要转变了吗?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察觉到了就察觉到了吧!得趁早打破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他明白自己并非她的良人,也不会和他践行什么一生一世在一起的诺言,免得后来产生不必要的伤心。 他俩本来就不是那样的关系。 “不好意思,前两天没有给他买到他想吃的那个蛋糕,估计是在和我置气。”她主动伸过手去把章柳手中的礼物接了过来。“你不要介意,我会好好说说他的。” 章柳很是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头。“我不会介意的,我们是一家人,没有必要说这么客气的两家话。” “好。”解清秋笨嘴拙舌地只回复了一个字。 欧副官无意加入他们三角恋的战争当中,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退,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感情这种事情最是复杂。 * 在她们原先的计划之中,今天是带章柳去赏她那满院子的花,而后再在一起吃个午饭。简单地休息一下后一起去影音室看一场电影,之后就送他回家。 但现在由于台风暴雨道路被封锁,所以章柳留在这里的时间就被无限拉长了,一时之间也不急着做这些事情。 简短的开场结束,三个人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不尴不尬地在客厅坐着,看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的电视剧后,解清秋收到了一条讯息。 大致内容是暴雨忽来,军方要开一个紧急的线上会议,尽快部署好各个地方的军事力量,做好应对暴雨来临后的各种紧急情况准备。 和章柳简单地说了一下,解清秋就带着欧副官一起上了书房。 一时之间整个客厅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在原位坐了有两三分钟,忽而站起了身懒懒地伸了一个腰,又走到了窗外,掀开帘子去看被隔绝在结界外的狂风骤雨。 百无聊赖地站了几分钟之后,实在觉得无趣,左右晃荡了一下,他打算上楼去找找乐子。 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解清秋的这栋房子,但他就是莫名地确定解梨住在哪一间。 因为某个地方但凡有人居住过,那么生活痕迹是十分明显的,这些痕迹当中也会带着极强的个人烙印在其中。 他就是站在门口看一看,也能觉察到特属于解梨身上那股愚笨的、天真的、任性的气息。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他就找到了,解梨的房间恰好就在楼梯口拐角的第一间,他摸索了一下楼梯扶手,才慢慢悠悠地站定了在门前。 又在门口站了大概有几十秒的时间,确定解清秋和欧副官暂时还不出来之后,他轻轻地似乎是十分有礼貌地叩响了门。 这房间的主人原先似乎是不打算开门的,但在他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之下,终于是妥协了,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把门给打开。但在看到门外人的模样时,那一张天真愚笨的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 “怎么是你?”说着解梨就又想把门关上。 章柳眼疾手快地把脚顶在了门缝间,然后强硬地推开门钻了进去。“怎么不能是我了?” “不然你还以为是谁,你的姐姐吗?”他哼笑了一声,回身把门关上反锁住,又往解梨的床边走。“她不会来的,不会来找你的,因为你刚刚表现的不够好不够乖。” 他把目光又放在了解梨的身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最主要的是因为你刚刚对我发脾气了。” “我不一样的,我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我即将和她成婚,我章柳的名字面前即将冠上解这个姓,我要和她在一起几十上百年,直至白头偕老。我们还会一起孕育自己的孩子,教育他们长大成人,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而你不过只是她的过客罢了,你现在给她洗衣做饭叫她姐姐,所以她感谢才让你留在了她的家里,但终究不会让你陪她一辈子的。” 说完这句他也就不再看着他,而是转身开始摆弄起解梨床上的枕头和被褥,姿态轻柔却又怪异。 “等我和她成婚了,我就给你介绍几个事业有成的雌虫,你觉得怎么样?”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你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说看,我认识的人也还算是多。” “你别说了!”解梨怒气冲冲地走过了,过去攥住了他的手腕。“你不许说,我不要你说。” “你走你走,你出去我不要你留在这里。”他使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所以轻松地就把章柳整个人都拖动了起来。“你这个人真讨厌,姐姐不会喜欢你的,不会和你结婚的。” “你就是个傻子,你说了可不算。”他并没有反抗的打算,就顺着解梨拉他的力道而走。“你便等着吧,你看看我会不会和你姐姐结婚。” 说完这句还不够,他还要补充一句。 “解梨你再生气、愤怒也只能让我出你的房间了,等过一段时间,这一栋房子会加上我的名字,到时候我想让你从这里滚出去,你就必须滚出去。”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解梨听到这个话更加愤怒,只想着赶紧把他拉离开自己的房间,让他离自己离得远远的,不要再从他的嘴中听到这些让人肝肠寸断的伤心话。 “你真讨厌,我真讨厌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不来就好了,你现在出去。” 解梨怒火上头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能顺着自己的本心,想到什么便吐出什么样的字词。 眼见着即将把人拉出房门,章柳却又开始抵抗了起来,他在瞬间倾注了一个与解梨对抗的力量,似乎有多么不想离开他的房间。 让章柳留在这里,是解梨万万不想的。 所以他又施加了些力道想把人拉出去,两人的位置却在骤然之间变化了,变成了他被堵在了房间里。 如此一来,他想让章柳出去,只能采用推的方法。 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就着最顺最简单的方式就开始施加力道。 谁知道这个时候章柳又泄了浑身抵抗的力气,任由他推搡着。 他的力道太大,一下就把章柳推得好远,可走道只有那么长,两三步后便是通往一楼的楼梯,这个时候身后不远处书房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于是声音一起响起,章柳滚下楼梯的撞击声,还有他压抑破碎的声音和尖叫,更有解清秋愤怒的呵斥声。 解梨觉得自己太笨,一时之间好像处理不了这么多的信息。 97.章柳摔下了楼梯 “解梨你在干什么?”解清秋忍不住低呵出声,着实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和音量。 最主要是章柳滚下楼梯时,血肉与瓷石阶梯撞击的声音太过清晰,叫人听着身心一颤,感同身受到了那种疼痛。 解梨被她暴怒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向她有些瑟缩。“姐姐!” 解清秋现在没空照顾到他的情绪,章柳从这么高的硬石台阶滚下去,也不知道有事儿没有,方才的痛呼声听得人胆寒。 她三步并走两步地往楼下去,后来干脆小跑下楼。 几十个台阶迈完的时候,发现章柳已经满脸血迹地在白瓷的地上躺着了,动作是极其没有安全感地蜷缩在一起。他嘴巴翕张艰难地呼吸着,双眸紧闭、眉头紧皱,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这脆弱不堪的模样让解清秋看得呼吸一窒。 “章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听得到我说话吗?”她小跑过去蹲在了他的身边,不敢轻易地动,怕有什么地方骨折了。“能听到的话给我一个回应。” 她话音一落,就见章柳艰难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殷红的鲜血粘连在他的眉眼之间,成珠成串地悬挂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一颤一颤。 “可以的。”他说,声音很是虚弱。 两人说这几句话的关口,欧副官和解梨也走到了一楼来,她们看见章柳这副模样也都是诧异不已。 “哪里不舒服特别疼?”她伸了伸手,还是没敢主动去碰。“你尝试一下动动身体,我看看你骨折了没有。” 说完,她把视线移到了欧副官的身上。“你去看看现在外面怎么样,能不能申请出去。” 说来也真是好笑,如此庞大的帝国没有一所医院,会在这样的极端天气派出救护车。哪怕人就快不行了,也只能自己想办法送过去。 欧副官走到窗口掀开窗帘,外面的光景被一览无余。 雨越下越大了,乌云堆积在一起仿若要滴出墨来,就连结界内都下起了一场大雨。即使主星的防汛设施做得很好,但也挡不住降雨量太大,故而肉眼可见路面上有了一定的积水。 虽然积水对悬浮车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如此大的雨想要上路也是一件困难的事儿。 “少将,现在外面的情况不是很好,章公子呢?”她回身看去,却发现解清秋已经扶着章柳半坐起来了。 想来是没有骨折了。 解清秋和她对视了一眼,“没有骨折,但是不知道内脏有没有受伤。” 说完,她的眼神一下顺着大敞的窗户往外看去,将那恶劣不堪的天气纳入了眼中,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清秋,我没事儿的。”章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像是滚烫的血液从未从手心流过过,手离开之后又留下了两抹血痕。“只是碰到的地方有点疼,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解清秋回身对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又接着对欧副官说:“你去把那台小的检测仪拿出来,给他看看内脏有没有什么问题。” 说完之后,她就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三步并做二步地把章柳抱到了已经收拾好的客房内。 将人放下后她习惯性地想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解梨拿药箱,但忽而又想起了这场意外是怎么发生的,气闷之下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独自把药箱拿到了床边帮章柳处理了起来。 最后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确定章柳并无内伤,也没有一处骨折,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碰撞到的地方有些青紫之后,她们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这人来的第一次万一就出事儿了,解清秋实在不知道往后要如何面对,幸好并无大碍。 遭受到了这样的惊吓,上了药之后他也就沉沉地睡去了。 解清秋从外面轻声地带上了门,踱步了几个来回之后还是没有先叫解梨,而是带着欧副官又回到了书房。 一进门,房门就被两人重重锁住。 “把监控调出来给我看看。”她坐在了软椅上,打开了投影。 这栋房子解清秋安了不少的监控和监听器,倒也不是防着她们几人,只是多年戎马生活让她不得不对自己的日常生活也戒备几分。 巧的是今天发生事儿的那个走道对头,刚好就有一个监控,可以完整地记录下当时发生事情的瞬间。 “少将,你怀疑章柳啊?”欧副官不怕死,在这样的时候也还是选择多嘴八卦。 解清秋白了她一眼,“我不怀疑,但我也不相信解梨会做这样的事儿,在我家发生得事情我总得弄清楚始末吧。” 那段监控很容易就被调取出来了。 放大又逐帧地重复了好几遍,画面给她们的信息就是解梨将人推下去的,推出的那一刻,旁人仅凭看都知道力道有多大。 她看着看着就皱了眉,欧副官瘪了瘪嘴也不敢触她霉头了。 “你再往前调调,看看他是怎么进去的。”解清秋对她做了一个往前划的手势,“他房里的监控没有吗?” “前段时间不是所有的监控和监听都拿去维修了嘛,后来回来之后你又说他房里不用了。”欧副官解释道。 解清秋回想了一下,确实是有这回事儿的。 她们的设备是属于高精度的,各个方面都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隔一段时间就要返厂维修和调试一下,上次维修的时间大概就在解梨刚刚来的时候。 后来等维修好了,她们对解梨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下次还是都安上吧。”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还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指不定就像今天这样出事儿。” 欧副官应了一声,把章柳进解梨房门那一段的监控调取了出来。 “少将,章柳在进门的时候好像用脚挡了一下门,说明当时解梨是不想让他进去的。”她把监控调到那一帧,而后放大了画面。 解清秋点了点头,“嗯,我看见了。” 但遗憾的就是当时章柳和解梨都没有说话,在门外侧对着监控的章柳又完全地挡住了解梨的脸,因而看不见两人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再看不出任何信息之后,两人俱是沉默了几秒。 “少将,不然你直接去问解梨吧。”欧副官开口真诚地建议道,“反正他什么都是会跟你说的。” 98.少将左右为难 最后解清秋还是当面去问了解梨。 她把人叫到了他的房间当中,力求稍微温馨一点的卧室布局,不会让他感受到那么大的压力,毕竟她的目的不是质问而是解疑。 解梨明显被方才的事情所吓到了,现在还有一些回不了神,解清秋一开口说话他就打着哆嗦。 “别怕。”她说着挥了挥手,让他坐到自己的床边来。“你跟我说说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听着她把说话的语气又放轻放柔了,解梨的眼眶一下就开始发烫发红,眼睛里迅速地蓄满了泪水,欲掉不掉,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手纠结地拧巴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而后才坐到了床边。 “他会死掉吗?”出乎解清秋意外的是,她还没有开口问话,解梨就率先询问了。 于是她很耐心地回复道:“不会的,他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解梨听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似乎是放心了一些,他“哦”了一声,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因此剩下的内容只能由解清秋主动去询问。“他去了你房间对不对?他有跟你说为什么去吗?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解梨“嗯”了一下,应该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但对于后面的他却表示出明显的抗拒,似乎是不愿意多说。 他总是如此。 总是不愿意说太多、总是不愿意为自己解释、总是不愿意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开诚布公地告知她。好像她有多么得不可信任,好像她有多么得不可依靠,好像他们的关系有多么得生疏。 “解梨,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面上的表情严肃的一些。“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可以吗?还是说你要对我有所隐瞒呢?” 在她后续的再三询问之下,解梨才给出了一个十分简短的解释。“他说要和姐姐你结婚,还说要给我找一个雌虫。” 一开口,后面的话就好像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我让他出去,他就说这个房子以后会是他的,我就开始推他,然后他就也让我出去。” “我不想要自己结婚,不想要姐姐和他在一起,我讨厌他,不想要听到他说话,我很难过。” 他好像把方才房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做了一个总结,但又好像总觉得不是很好、很贴切。 因为这段话似乎并不能完美地表达出他愤怒、悲伤、绝望的感情,还有章柳对他的嘲讽、恶意和讥笑。 章柳总说他是个傻子,从前他不爱听这样的话,现在他倒也觉得自己确确实实就是个傻子了。 于是沉默了几秒之后,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不喜欢他,他说我是傻子,他很讨厌。” 事实上他这一番解释确实不够好,解清秋听出了个大概。然后总结中觉得好像在这一场交流和终结当中主要的过错方并不是章柳。 虽然他很不礼貌地骂了解梨是傻子。 解梨像个孩子一样太意气用事,不懂得收敛。他的喜恶太过直白,也尚且分不清是非对错,考虑不到一件事情做出来之后会有的严重结果。 解清秋猜一下,当时他推章柳的那一把,也是没能预料到人会直接被他推下楼梯。 当然,虽然她觉得章柳并没有很大的错,可也同样不会将这样的罪责施加在解梨的身上,因为孩子气并不是一种罪过。 他犯了错,但这不是他的错。 得出这个结论的解清秋是不理智的、不讲道理的,然而情感在牵扯着她的神经,她很难做出些无关感情的抉择。 “我知道了,解梨。”她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有些不知所措。“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章柳那里我会去帮你说说的,其实你们都没错。” 她站起了身,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圈。“误会,是有误会。” “或者说因为你两个性太不同的,有些性格不合,所以才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但其实你们都没有太大的错。” 这一大段话出现了几个成年人社交生活才会有的词儿,解梨觉得自己有些处理不过来。但他也接收到了关键的信息,譬如姐姐说他没有错,譬如姐姐也说那个可恶的雄虫没有错。 他先是因为解清秋没有怪罪于他,而感到窃喜和松了一口气,但又因为解清秋同样不怪罪那个肆意辱骂、讥讽他的雄虫而感到悲伤难过。 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社交的规矩总是牵扯到方方面面,是非对错被模糊了明显的界限。 他也不懂,他只感受到了不快乐。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解清秋以这一句话作为她们这次谈话的结尾。 解梨也知道不管自己现在心情如何,他都到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了,到离开姐姐身边的时候了,他需要独自去舔舐自己的伤口、处理自己的悲伤。 在他走了之后,解清秋不过在床上坐了一两分钟,短暂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绪,她又起身去到了章柳的房间。 她去的时间刚刚好,一敲门就听到里面的人回应,声音还很清明,料想是醒的有一段时间了。 她推开门走到了章柳的床边,犹豫了几秒之后,拖了一个凳子到旁边坐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很难受吗?”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跟我说,我会想办法带你去医院的。” 章柳很执着地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半坐了起来,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没事儿的,睡了一觉之后感觉好了很多,就是伤口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不过我知道这是正常的。” “那就好。”解清秋眉眼低垂,沉默了几秒。 不过几秒后,她开口询问道:“我可以问问你们是怎么产生的矛盾吗?” 这个你们,指的自然是他和解梨。 说完这句话,她又很欲盖弥彰、很具有偏向性地解释了一句。“因为解梨他平常不会这样,虽然有些小孩子的脾性在其中,但也是乖巧懂事的。” 解释完她又觉得不够好,好像自己在讽刺章柳,故意蛮不讲理一样。 于是又急急地补充道:“当然我并没有指向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她的解释实在有些苍白和无力,章柳有些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我明白你的意思的,清秋。” 两人都沉默了一两秒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讲述整个事件的大概发展经过。 “是我主动去找的他,因为他不接受我的礼物,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什么误会,于是想叫他问问清楚”章柳缓缓说道。“我敲了门他也开了,但他好像不太想让我进去,我承认这里是我做的不对,因为我挡住了他关门的想法自己钻了进去。” 直到这里,章柳说得都和监控所拍到的是一样的。 “他问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我告诉了他我的目的,他又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跟他说我即将和你结婚,我即将和你白头偕老、共度余生,然后他表现得很不开心。”章柳说到这里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接着他的情绪就开始激动了起来,他让我离开这里、让我滚出去”章柳叹了一口气。“我猜测是因为他对你太依赖了,于是就说等我们结婚之后,也许我可以给他介绍一个非常年轻有为的雌虫。” “当有了自己的爱人之后,对家人的依赖也许就会小一些。”他的话语说得实在言辞恳切,叫人听不出一点其他不好的情绪来。“我觉得我的这一番想法是没有问题的,可谁知道他越来越激动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开始骂我,说我很讨厌,让我滚出去,他甚至开始拖拽我。” 章柳说着就对解清秋露出了自己的手,上面确实清晰可见两圈微微泛青的痕迹。 “我感受到了疼痛,所以我很害怕。你知道的,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他皱着自己的眉头,模样确实很脆弱动人。“然后我说了很不好的话,这话真的很不好。” 章柳面带愧疚之意地看向了解清秋,眼眸中似乎含着泪光又似乎没有。“我承认我当时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明明知道他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我还那么口无遮拦地骂了他是傻子。” 说着说着他又起来了一些,似乎是想去够解清秋搭在腿上的手。 他成功了,不过也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就收回去。 “清秋,对不起,这声道歉是对你说的,也是对他说的。”他终于伸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光。“真的很抱歉。” 解清秋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她觉得五味杂陈、觉得如鲠在喉、觉得如坐针毡。 其实目前为止章柳说出来的这一些和监控所拍到的,和解梨本人所说的,都完美地对应上了,包括那些对他自己不利的那一部分。 说的真是好笑,她先是调查的监控又是去询问了解梨,最后才来问章柳。其实内心里面都包含着太多对解梨的信任和太多对章柳的质疑。 而事实上,最后章柳给出的答案又是如此的与真相相近,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解梨真的有那么不乖巧不懂事的时候。 思绪混乱成一团,拧巴成了麻花状,她捋来捋去,最后也只得出了那个结论,就是两个人其实都没有错,这只是发生了一场误会。 说来说去,天底下就只有解清秋这一个大坏人。 她怀疑这怀疑那,实在敏感多疑,叫人不可相信依赖。 “你不用道歉的。”解清秋主动伸手去帮他掖了掖被子,扶他躺下了。“你又没有做错些什么。” “解梨他做错了一件事儿,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不小心把你推下楼了,应该让他来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呈现出一种即将离开的姿态。“当然以后还是请你不要再那么说他了,其实他不傻的。” 章柳抹了抹眼泪又点了点头。 于是解清秋就转身离开了。 99.解梨的心如死灰 这场雨确实是下了很久,连绵不绝了好几天,路面上的积水被清除就又重新蓄起。乌云层层堆积在一起,从未有散开过的时候,再灼热的日光都穿不透云层。 不过是雨就会有停的时候,到了后面几天,降水量已经有了明显的减少,云层也薄了许多,主区的街道终于宣布在第二日将会解除封锁。 一众人都在期待着放晴的那一天。 这几日章柳一直都留在了别墅里,到底是受了一些伤,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床上躺着,这也有效地避免了他和解梨再碰上激发矛盾。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章柳身上的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封令被解除,他也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但在这样理应让人心情大好的时刻,解梨的心情却多少有些糟糕。 因为这几日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一个让人疼痛到几乎不能呼吸的事实——他的姐姐,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的雌虫的少将,好像真的要和那个多次讥讽过自己的雄虫在一起了。 她们真的会像章柳所说的一样,结婚生蛋、白头偕老,帝国的身份库里面她们两人的名字的将会永远被绑在一起。 而自己什么都不是,顶破天只算得上是帝国少将解清秋的弟弟。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来路不明、心思暧昧的弟弟。 现在解清秋还会相信心疼他,但是往后呢?他在这个家中会是最多余的存在。 可怎么会这样呢?如果解清秋是因为和章柳发生过关系而要负责,那么自己呢?自己难道就没有和她在一起过吗? 彼时肌肤相触的温热触感,汗液沾染的粘腻感他还记得那么的清楚,这些是可以说被忽略就被忽略的吗。或者说因为他不是帝国外交部部长的儿子,所以不值得被负责吗? 解梨想不通、他也猜不透。 他只觉得自己一想到这些就会心脏绞痛而难以呼吸。 当日晚上,他也因此而难以入睡,睁眼闭眼之间就是解清秋和章柳依偎在一起的画面,辗转反侧许久仍旧没有困意之后,他决定起来走走,给自己热一杯牛奶也是好的。 然而甫一走出房门,他就听见了解清秋的房间里传来了奇怪而又破碎的声音,那声音压抑着,表达出来的情感意味不明。 他愣了一下,脚不受自己控制地开始往那边走,走近之后才发现房间的门没有完全合上,留出了一道极为微小的缝隙,但那些声音就是从这道缝隙里钻了出来、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按理来说他是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即躲在人家的房间外面偷听,但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挪不开自己的步子,耳朵也不自觉地凑了过去。 而听见的声音却让他几欲昏厥。 “轻,轻一点……唔……” “太快了……” “清秋,清秋,你好热!” 解梨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幼童,他也曾经与解清秋云雨巫山过,自然明白这声音代表着什么,自然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 那不断传出的肢体触碰的声音、濡湿的水声和破碎的闷哼,化作了一根又一根锐利的针直直地扎入了他的心里。 “啊——”一声高昂的尖叫传来,那些复杂的声音瞬间都停了下来,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按理来说,此时此刻他应该走了,应该再像以前一样找个安静阴暗的地方,拥抱着自己无声地痛哭一场。 等发泄完心中悲伤愤怒的心情之后,再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再以全新的姿态去面对着解清秋,再去好好地爱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还是走不动道,心中有个魔鬼叫嚣着让他留在这里,叫嚣着让他推开门去直面那赤裸而又残酷的一切,直面他爱的人和另外的人在交颈缠绵。 当然,他做不到。 房间内没有安静多久,又传出了新的声音。 “清秋,你觉得李上校的女儿怎么样?”这是章柳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是情欲过后的慵懒。“或者是刘副部长的孩子?” “我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也从我母亲的嘴中听说过,她们都是很好的雌虫,年轻有为,学识和胆量都过人,把解梨交给他们是不会出错的。” 解梨没有听到解清秋的声音,只听章柳继续说道:“或者是你跟我说说解梨喜欢什么样的,我在认识的里面给他找一个身家清白靠谱的雌虫。” 又是这些解梨不喜欢听的话,章柳总是能够知道如何戳中他的痛点,让他感觉到愤怒。 就在他以为解清秋就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你选择怎么样的都是好的,我知道你的眼光是很好的,我是相信你的。” “我是相信你的”这句话解清秋也对他说过,彼时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停顿和重音与此时此刻一模一样。 所以解梨现在想欺骗自己那个人不是解清秋都做不到,他太熟悉了、太了解了。 这几句话也让他太难过了。 但悲伤郁闷总是接踵而至,绝不仅仅会单独到来,在让他听到如此肝肠寸断的一句话之后,他又迎来了更巨大的悲伤。 解清秋又说:“其实也不一定要找那么好的,还算过得去也行了,你知道的,毕竟他是一个傻子,能看上他的人并不多。” 解梨听得瞳孔一颤,因为解清秋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傻子了,从前也是逗趣的意味更多,并不像此时此刻一样这么恶意满满、讥笑满满。 “可他毕竟是你的弟弟呀,这么随随便便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毕竟他也照顾了你好一段的时间。”章柳这样回复她。 “可他不是我的亲弟弟,不是吗?”解清秋很快就反驳了过去。“以前他听话乖,所以我也乐意给他这么一个名头。” “但你知道的,最近他可不太乖巧懂事,上次还把你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我很愤怒、对他很失望,这样的雄虫我也不愿意称之为我的弟弟。” 这态度是何其的傲慢,傲慢到不像那个布衣少将。 解梨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眼眶开始发红发烫。随后房内传出的交谈声,却让他克制了已久的泪水开始坠落。 100.解梨想自行了断 “清秋,你说你的肚子里会不会已经有虫蛋了啊?” “嗯,有这个可能,我明天可以去看看。” 其他的他都挺不起了,虫蛋两个字像是被施予了什么莫名的魔法,当它们钻入耳中的时候,心中像是骤然空了一块儿,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坠落,砸在衣襟上也砸在地上。 他的耳朵开始轰鸣,眼睛似乎一片茫茫。 解梨发现自己比起被贬低辱骂,似乎更不能接受解清秋不爱自己、不属于自己的这个事实。 他像是忽然长大了,拥有了成年人的喜怒哀惧和复杂心绪,也一天比一天的聪明,真悲哀。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心情,已经渐渐变小的雨又开始加大,结界被关了之后,那雨水直接砸到了别墅的玻璃窗上,呼啸的风声直入人心。 卧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些,他隐约看到了两个身影。 一道惊雷劈下,世界骤亮了几秒。 解梨颤了颤,因为惊吓闭上了眼睛,没有看清房间内的模样,而他站在门缝里面色惨白的模样似乎也被门中人发现了。 “谁?”章柳紧张地低喝了一声,似乎是被吓到了。 可解梨也被吓得不轻,他害怕自己偷听的无耻行径被解清秋发现,于是开始颤抖,想要逃离。但大概是惊吓过度之后的僵直反应,双腿再次迈不开了。 而后他就眼见着章柳从床上下来,渐渐地向他靠近,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武器。 几秒后,门就被打开,一声惊雷又是劈下,将解梨狼狈不堪的、痛苦万分的模样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展现给了章柳。 章柳浑身一颤,高举台灯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但面色却不是很好看。“解梨?你大晚上不睡觉站在我房间门口干什么?” “不是你的。”到了这样的时刻解梨还在固执,“是姐姐的房间。” “哼。”章柳面露讥讽之色,靠在了门边上。“我如今和清秋是什么关系,她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以后我们也是要生活在一起的。” 然后解梨就不说话了。 沉默了几秒之后,章柳又开了口,是熟悉的刻薄和无情,但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许是只说给解梨一个人听的。“你听了多久了?都听到了什么?” 解梨还是不说话,只垂下了自己的头,但这样却也是什么都说了。 “哈哈哈,都听到了吧?”章柳在嘲笑他,然后有意或是无意地将自己睡衣的领口往下拉了拉。“我和你姐姐做·爱你也听到了是吗,我叫得好听吗,她的声音是不是也很好听啊?” 将床上缠绵的情事拿出来说,无疑是很低俗的。但章柳说出来的词越是露骨,对解梨的伤害也就越是深,重重地剜下了他的心头肉。 “谁啊?”房间中传出了解清秋的声音。“小柳儿你不睡觉出去干嘛啊?” 她的声音出来之后,章柳对解清秋露出了一个意有所指的表情,笑得也很是瘆人。“当然是因为有人来了啊!” 他说了这句话,解梨的双腿忽然就被灌注上力量了,他颤了颤开始往后跑,却被章柳攥住了手腕。 “你的解梨弟弟来了,好像在我们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他还是说了出来。 接着解梨就听到了卧房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又有人起床了。 所以他就更加害怕、更加惊恐、更加慌张,满心满脑的念头就是逃,不想要让解清秋看到自己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丑陋模样。 窗外的狂风骤雨似乎也在催促着他,玻璃窗被吹得砰砰作响。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走的。”他不停地挣扎着,半长的指甲在章柳的手上留下了好几道血痕,直到被扣下了一块儿血肉之后,章柳也没有松开。 他看着自己流血的地方满面怒意,“你走什么,你的姐姐已经知道是你了,你再什么走她都知道你今晚上厚颜无耻地偷听了我们做·爱和讲话。” “她现在已经很讨厌你了,你知道吗?因为你总是不乖、总是忤逆她、总是违抗我,她现在比我更迫不及待地想要你和别人结婚,摆脱你这个麻烦。” “而且你能走到哪里去呢?这间房子就这么大,都是清秋的地方。”他发狠笑着,攥着解梨的力道更大了。“跑到外面去吗,可跑到外面你又能去哪里呢?你又没有自己的家,说不准以前就是你的家人把你抛弃了的。” “解梨啊解梨,这个宇宙这么大,有谁会要你呢?有谁是真正爱着你的呢?”章柳缓慢地说着这些刻薄的话语,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对情人呢喃耳语。“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不配被人爱的傻子。” 解梨眼眶中的泪水不受自己控制地往下坠落,如成了串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洇进衣服里濡湿了一大片,被体温感染之后变得有些闷热。 解梨没人爱、没人要。 他抗拒这种说法、厌恶这个结论、憎恨说这句话的人,但好像又逐渐觉得章柳说得也没有错。 因为自己确确实实是被解清秋从地下拍卖场买来的,也许他从一开始就被抛弃,然后打上了肮脏下贱的烙印,即使被买下了、即使被睡了,还是不配被负责。 他对解清秋一见钟情,为了爱她、为了留下来、为了得到她的首肯与青睐,他百般讨好、万般努力,竭尽全力地去照顾她的衣食住行,还是什么都得不到、换不来。 太可怜了,解梨自己也这么觉得。 恍惚之中,他似乎又听见卧房中的脚步声,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近,因而一瞬之间他变得脑袋空空,什么都无法思考。 在泪眼蒙眬里,章柳又对他说:“解梨,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然后他就又在心中持了赞同的意见。对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反正偌大的宇宙无一人爱他解梨,反正他最爱的人马上就要和别人白头偕老。 与其凄凄惨惨恍恍惚惚地过一生,不如就此了断。 101.解梨坠楼 就此了断,这四个字一旦出现就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像是要立即逼迫他去践行一样。解梨他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之间,又听见章柳嘲讽的意味十足地笑了一声。 这个笑声像是触及到了他神经当中的某一个不可名状的开关,让他仅剩的理智崩盘,神魂像是剥离开了身体,哪一处都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啊——”他高声地尖叫了一声,开始奋力地挣扎,试图从章柳的手中脱离出去。 当发现对方的力道越来越大,又挣脱不过的时候,他遵从心的意见,无意识地朝着章柳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一丝力道也没有收敛。当他发觉口中弥漫起了血腥气,对方也彻底松了手。 被松开的一瞬间,解梨就开始慌不择路地逃跑。 他想跑到楼下去,但是通往楼下的路却被章柳几步之间给阻挡住了,于是又想往走道的另一头跑,可又在瞬间听到那一边欧副官房门传来迈步的声音,故而唯一剩下的路就只有自己的房间。 于是他顺其自然地跑了进去。 “解梨!”章柳在他身后几步,跟着开始高声地叫他的名字,似乎要把整栋楼里面的人都吵醒。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欧副官从自己的门房当中出来,小跑着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解清秋也同样如此。 解梨被这样的声音惊得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恐惧,孤注一掷地想法也越来越强。 卧室门正对的末端是一扇半开着的玻璃窗。 窗帘被狂风所掀动,昏暗的月光透过缝隙照射到更加昏暗的卧房内。那一小束月光就像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救赎和追逐。 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告诉他,去触摸它、拥抱它,也告诉他从窗口一跃而出就能获得想要的解脱和轻松,于是他选择了这么做,但窗口开合的缝隙实在太小他又钻不出去。 故而他站在窗口前停了几秒,也正是在这几秒的时间当中,他听到了解清秋的声音。 “解梨,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像是很惊恐,又像是很愤愤。“你准备要做什么?” 解梨回了一个头,他看到了解清秋的模样。 她穿着一身熟悉的睡衣,发丝有些凌乱,苍白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却也没将她显现的太过凌冽,因为怒火她面上的表情生动了几分。眼角的泪痣似乎都是鲜活的、滚烫的。 但那也是不属于解梨的。 她在愤怒、在担忧。可解梨现在已经没有了心情去解读她的情绪为何如此。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多看解清秋一眼,心就会多疼一分,赴死的念头也更强烈。 因为他再无生的希望和再无生的愿望。这世间早已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也再没有什么值得让他留下来的了。 “解梨!”解清秋见他没有回自己的话,而是呆滞地看着自己。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整个人空洞洞的,像是三魂六魄的离开了躯体,她不由得感到害怕,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向他靠近。 而解梨看她走向自己,已经肿胀疼痛的眼眶里挤出了几滴血泪般的泪水。然后所有情绪都随着那几滴泪水流了出去。 “姐姐,当时你为什么要在地下拍卖场买下我呀?”他忽然开口这么问。“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开心的吗?” 但他好像也不需要解清秋的回答。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似乎真的再也没有什么留恋了。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解清秋之后,他决绝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撞向了那一扇玻璃窗。原本坚韧的玻璃好像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瞬间化为了无数碎片。 骨肉与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尖锐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肌肤、划破了他的衣服,殷红的鲜血滴滴渗出,然后漫出铁锈般的腥味。 玻璃窗被撞碎之后,他也再无了依靠。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之下,以不可阻挡之势往下坠落。窗下是那一丛开的正盛的白山茶,窗外是绵绵的大雨。 坠落的时间好像很长,长到让他回想了自己从地下拍卖场被卖出、与解清秋的初次相遇,直至如今发生了的、所有让人记忆深刻的事情。但坠下的时间好像又太短,短到只有几秒钟,短到在卧房当中的人跑不过来接住他、说不完一整句话。 又短到,他再没有能力再回头再看一眼解清秋。 星际的楼房建得很高,更何况这还是独栋的别墅,虽说总共只有二层,也足够让一个脆弱的雄虫深受重伤。 从卧房跌落出去之后,他坠落到了那一层白山茶上,葳蕤的草木给了他几分缓冲,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重重地砸在了鹅卵石铺的小道上。 鲜血沾染上绿叶、白花、鹅卵石的小径,又在暴雨的冲刷之下,不断地向外扩散。 滚烫的、殷红的、带着生命力的鲜血不停地从他身上涌出,仿佛生命力一样也不停地被带走了。最后融入泥土当中,成为鲜花轮回的养分。 白山茶越发娇艳,被解梨殷红的鲜血催生得靡艳,也沾上了不可洗净的血腥气。 但解梨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砸在地面上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巨大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再无力思考,然后眼前白茫茫一片只剩下虚无,他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应该是死去了的。 却在到死之前也不肯闭眼,试图再看解清秋一眼。 再看一眼。 “不!”解清秋在他下坠的一瞬间,就拼尽全力的跑了过去,想要将他拉住。“解梨!” 但不知道为什么爆发力很强的她,在这一次却没能及时赶到他的身边将他留下。 玻璃碎裂开的声音很清脆,刺伤皮肤的时候很瘆人,敏锐的五感让她一下就嗅到了空中当中浓厚的血腥气,也让她一下就捕捉到了肉体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从那个残缺的窗口趴伏着向下看,看到了一地的鲜血、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白山茶,也看到了解梨不肯闭上得眼睛。 两人隔着茫茫大雨好像在对视,但她再也看不见那双眼睛当中鲜活的、灵动的情绪。 再也不能。 她的手压在了残留在窗台的玻璃碎片上,尖口割伤了她,鲜血从她的手中滴落,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之后,砸在了解梨的脸上。 两人好像以这种怪异的方式血溶于血、水乳·交融,仿佛再也不会彼此背离。 ——第一卷完—— 102.少将有了身孕 “少将,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欧副官急急滴推开了书房的门,五官因为焦急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皱在了一起。“解梨不见了。” “你说什么?”解清秋拍案而起,满面惊疑。 * 星历纪元1285年9月20日,联盟首富白仁秋正式宣布,自己失踪了有一年之久的独子解梨被成功找到,但又因为其身上有伤病在身,故而被接入院,在身体大好之后再正式召开新闻发布会。 而解梨失踪背后的幕后凶手,白家也将会在彻底疗愈之后正式展开调查。 白仁秋语气之决绝,模样之狠绝,让人断言她必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幕后主使。 “医生,白芨现在怎么样?”白仁秋看着正双眸紧闭的白芨。 她的孩子此刻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脸上都有着被锐物割伤之后留下的血痕,唇色淡的像是已全然失去了生命力。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白芨。 这是她的掌上明珠,她几十年时间用爱去呵护着她的成长。而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却让他在别人的手上被这样轻贱对待,叫她怎么能不恨、不怨、不愤怒。 “白少爷的情况不算太差,应该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得到过治疗。”医生分析着白芨的病情。“但现在最严重的,显然是他的脑部受损问题。” 说到严肃的事情时,白仁秋也秉心凝神,她知道现在是要抛掉这些情绪的时候,一切都要等白芨醒来之后再说。 “你说,需要什么我都会去拿到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只需要告诉我能或不能。” 医生很快地就接了她的话。“肯定是可以的,具体的解决方案需要我们成立一个小组探讨一下,现在我还没有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白仁秋点了点头,也知道这是急不得的。“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有大概的时间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个星期就可以醒过来。”她顿了顿,沉吟了几秒又补充道:“但现在好像他的潜意识里是不愿意醒的。” 医生的话说得很委婉了,说得直白一些,就是现在白芨的求生意愿并不强,也多亏了受的伤并不严重、不是什么致命伤,否则这样的精神心理状态将会十分棘手。 “我知道了。” 医生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再开口道:“白夫人,我想还有一件事情你应该是要知道的。” 白仁秋将自己的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面上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了。“什么事儿你说。” “就是我们检查白少爷的身体,发现他已经和某一个雌虫建立了精神链接,并且程度还不浅。”说完这个诊断之后,她又开口说了一句理应不必要她来说的话。 “但白少爷目前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合做清洗链接的手术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有些尴尬。“后续身体恢复好,还要看他的心理状况再做决定。” 大概是雌虫生来就带着对雄虫怜悯和疼惜的基因,所以当她看到昔日那个优雅高贵的小少爷,如今如此苍白无力脆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心疼的情绪。 也才如此多此一举地说了这番话。 实在因为清洗链接对于一个雄虫的身体而言伤害太大,也有可能对那个雄虫的心理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她如此笃定白仁秋会选择清洗掉白芨身上的链接,也是从方方面面得出的结论。 料想是这个小少爷在失踪期间,被心思不轨的雌虫所欺辱了。 “我知道的。”白仁秋这样回答她。“我知道了。” * 而远在帝国的解清秋却也并不好过,解梨失踪的事件让她遭受的打击过大,以至于当场晕倒,欧副官将其送往医院之后,才发现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按照给出的时间往前推断,竟然正好就是在江古州和章柳的那一晚。 解清秋人生当中难得有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此刻让她迷茫而又痛苦。 她不是不喜欢小孩,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到来的时间太过不巧,而孩子的身份又太过于尴尬。 这个时间节点上,她只想赶紧找到失踪的解梨,赶紧了解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余都是琐事、小事、废事。 而且,父母不相爱而生出的孩子会感受到幸福吗?她不知道。 人世间让人烦恼的事情总是会撞在一起发生的,不幸的事情也总会接踵而至。解梨刚刚从她的身边消失,现下她又要面临一个如此艰难的选择题。 她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少将,那我们现在……”欧副官顿了顿,她也词穷了,她也到了一个进退两难、手足无措的时候了。“现在是要留在医院住几天,还是先回家?” 她知道目前而言,这个孩子对她们就是一个大麻烦。欧副官当然愿意看到自己的少将成家生子,然而现在绝对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再仔细想一想,解清秋怀的是章柳的孩子,而章柳的母亲章台尚且没有接受解清秋,一想到这一点欧副官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必将章台可不是一个良善的人。 解清秋沉默了几秒,把手掌轻轻地覆在了小腹处。当然什么也没有感受到,可她就是莫名地心下一软。 果然再坚硬的雌虫在面对自己的幼崽时,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变得慈爱。 母性如此、基因决定、难以更改。 “先留下来吧,我怕她有什么意外。” 欧副官又沉默了一会儿。“那这件事情要和章柳说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 解清秋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跳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你觉得那天晚上的事情是因为什么?” “我说不好,我也不知道。”欧副官在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我只听到了他们两个争执的声音,一打开门就是解梨冲向自己的房间。” “但章柳当时好像也是想要去阻拦他,好像也是想要去救他。我不知道。”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又听欧副官说道。“只是我出门的时候,你的房间门也被打开了。” “可是少将,事情发生之后,我仔仔细细地将我们的房间都搜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有什么端倪。”她皱了皱眉模样,很是苦恼。“那天晚上的监控好像因为一声惊雷而被破坏了。” “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了。 103.少将有孩子了 解清秋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失败,活了四十多年还是被人耍弄的团团转。如今身居少将,却连一件如此小的事情也都理不清楚。 到头来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个棋子,被玩弄在股掌之中。 要说不怀疑章柳没做些什么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最致命的一点就是,她们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没有任何的线索可以发现他做了什么。 只能像个热锅上的无头苍蝇,既热得团团转又找不到方向。 而且现在她的腹中还有了章柳的孩子。于是整件事情就变得更加得错综复杂,缠绕在其中的恩怨情仇也越来越分不开。叫她再也给不出一个是非对错的肯定回答来。 叫人实在觉得为难。 * 解清秋原本打算在医院当中休养几天,看一下幼崽的成长情况,再回家休养,至于什么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章柳,她的心中还没有定夺。 可谁知不过第二天,章柳就寻上了医院的门。 “清秋,我听说你昨天忽然昏倒然后住院了,身体可否有什么大碍?”他的模样很是着急,眼中担忧的情绪不似作伪。 听说,听谁说的? 解清秋不自觉地将打量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章柳的消息总是很灵通。 见到解清秋仍然躺在病床之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没有思虑太多,直接大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开始打量,伸出一双手像是想要触摸她,却又颤颤地收了回去不敢触碰。 解清秋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他倒像是更加的担心了,眼眶微微泛红,即刻就蓄出了泪水来。 解清秋看着他这样一副模样,心疼不多,倒是惊疑十分。 他总是这样,模样看起来是真诚的、是炙热的、是善良的、是极其有同理心,仿佛总是能够与他人感同身受的。 所以解清秋从前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不留余力、不考虑后果地去帮助她,实在是像一个热心肠的好人。 但是近日来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与他有关的事情,就让她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她好像从来也没有看透过章柳这个人。 真的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吗?解清秋不信。 因而她也开始自然而然地怀疑,在江古州的那一晚上是不是章柳的刻意为之,不然天底下怎么会发生这么巧的事情? 巧到两个人就去了同一个地方,巧到两个人就选择了同一家民宿,巧到她刚好就喝下了一杯对雌虫有催情效果的酒,巧到解清秋和章柳就是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 但说来说去又回到了那一点,她没有证据。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一切都是章柳做的,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不是巧合。 所以解清秋才会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你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啊?”如珠般的泪水就悬挂在他的眼空中,也许下一秒就会坠落下来。“你别吓我” 听到他说的这一句带着颤音和哭腔的话,解清秋才骤然回神,从自己的想象当中抽出了思绪。 “我没有什么大事儿”她顿了顿,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 两人对视了好几秒钟的时间,解清秋原本平静无波澜的腹部,忽然跳了跳,像是某种召唤和共鸣。 解清秋在这个时候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她认为自己也许真的要把真相告诉章柳,即使他们俩人的事情是个意外,但她仍旧没有权利剥夺对方做父亲的资格,也没有夺取对方知道自己有个孩子的权利。 于是她开口道。“章柳我没有什么大事,但也确确实实发生了一件大事,我觉得我是应该要跟你说的。” 见着她面上的表情如此的严肃,章柳也知道现下的是要两个人一起交谈的时候了,于是他坐到了床边。 “你说我会听着。” 解清秋垂眸沉默了几秒,然后对他说。:“我昨天检查出来,腹中有了一个虫蛋。” 她说的话很直白,一点也不委婉。仿若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砸入了一方小水潭,非得要把所有的水都溅起来,不可给人半点缓冲的机会。 章柳愣了愣,瞬间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你说什么?” 于是解清秋又跟他复述了一遍。“我有了你的孩子。” 听到解清秋说的这句话,章柳忽然就笑了,面上惊愕的表情瞬间转换,嘴角勾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她觉得他的模样不像是开心,但要确确实实是明显代表着开心的笑。 解清秋读不懂。 “真的吗?真的有了我的孩子吗?”章柳笑着反问了一遍。此刻他笑得眉眼弯弯,眉梢眼角似乎都溢着笑意。 解清秋点了下头。“嗯。”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才有了墨守成规的惊喜的模样。“我来之前不知道竟然会是一个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让我惊喜了。” 他开始在病房内来回踱步,嘴中念念叨叨着自己的一些呓语,似乎在疯狂地表达着自己的开心。 “也许我现在就应该回去和母亲说让她早点同意我们的婚事。或者是现在我就应该想我们孩子的名字,不不不,现在还太早了!我应该去给他布置东西!” “不对不对,这个也太早了。应该是要去多看一些视频、多买一些书、在学着如何做好一个雄父。” 他一边说又一边点头摇头。“不是,这些都不是现在应该要考虑的事情,现在真正的重点就是你有了我的孩子,而我们还没有成婚。所以摆在首位的应该就是要解决我们的婚事。” 章柳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解清秋。“你说对吗,清秋。” 解清秋看向他,沉默了几秒。“是。” * “砰——”房间内传来重物砸落的声音,随后就是章柳愤怒,且不带压抑的低吼声。 “好啊好啊,我真是没想到呀,竟然真的有了他的孩子。”他面上的笑容狰狞可恶,说出的话也十分咬牙切齿。“算是我小瞧了解梨那个傻子了。” “从前只当说说笑,没想到我现在真要成了王八,替别人养孩子。”他说着又忍不住往地上砸了一个东西。 那常常跟在他身边的雌虫站在一旁,低着头没有回话。 眼见着章柳的怒气越来越旺,她也开口阴恻恻地说了一句。“雌虫腹中的胎儿不是不可堕的。” “那不行。”章柳立马反驳道,并且要狠狠地瞪了一眼那雌虫。“我当然知道那个孩子是可以拿掉的,但是你知道这对母体的伤害有多大呢?” “一个孩子就像是一个寄生体,为了能够保存住自己的安全,会狠狠地吸收母体的养分,同时也会用尽各种办法去留在母体的身体当中。把他拿掉,无异于伤了雌虫的半条命。” 说到这里他像是被气狠了,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比起拿掉那个孩子,我还是更希望清秋的身体健康。” 然后那雌虫就又不说话了。 房内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在章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说道:“你帮我再去查查解梨的下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背后肯定有什么蹊跷。” 对方应允一声,就退出了房门。 由此,房间内就只剩下了章柳一个人了。 他将卧房的灯熄了,打开了窗户,任由夜晚微凉的风从外吹进,将卧房的窗帘吹得四处摆动。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悬挂的月亮,觉得自己的心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是过度愤怒之后的宁静。 原以为解决了解梨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还真的出现了一个小崽子,可是小崽子目前又无法除去,他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往肚子里面咽。 不过也好,到底是个到底现在还只是一个胚胎,到时候生出来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最主要的麻烦解梨已经解决了,其他的也都算不了什么事儿。 如今他只需要好好地准备和解清秋的婚礼就好。 想完这一切之后,他发散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那个晚上,那个下着大雨的、解梨绝望跳楼的晚上。 他承认自己是使了一些心机,好吧,不止一点。 他去解清秋家拜访可不是毫无准备的,虽然当时也并不知道会因为暴雨而在她家中停留那么些时日,但终究还是做了些计划。 譬如,他带了一个声音复制器,是他母亲的团队暗自研发的。虽然还在测试阶段,但要戏耍解梨那个傻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在养伤休养生息的那一段时间当中。他偷偷地复制了解清秋的声音和说话习惯,并暗自里培养学习了许多次,最后才达到了不仔细辨认便不会有破绽的程度。 那天晚上解清秋在书房,因为军部里正好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又正正好好的与她有关,所以她大概是要在书房熬到深夜去解决。 这是他章柳的安排,所以他知道。 即使解清秋提早解决了,他也会让人想尽办法留下。 不过就算她没有去书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在他的房间当中,他依旧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 声音复制器里面的台词也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拟定了解清秋平常说话的习惯。叫人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真假来,而解梨正正好好地也上当了。 有时候章柳会觉得,当他想要去完成一件事情的时候,上天都会帮着他。 比如那天晚上在他还没有使计让解梨从房中出来的时候,他就自己推门而出。听到解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就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声音,开始了一段他和“解清秋”之间的对话。 而解梨也正好顺着他的意站在了门口偷听、正好顺着他的意给出了他想要的反应和情绪、也顺着他的意成功自我毁灭。 正是这些天时地利人和,让章柳笃定自己就是和解清秋天生一对,所以才会连上天都要来帮着他们。 在江古州那一次也是这样,其实他的计划安排得并不是如此的天衣无缝。 譬如他私下里调查了解清秋的行程信息,知道了她要住在哪些民宿,特意和她住在了一起。又譬如他有意为之拦下了一批花灯,并在酒中下了药。 事后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的马脚太多,也知道解清秋去调查了这些,但这些线索就是在莫名其妙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不见了。 如此看来,老天爷就是要帮着他。 他知道解清秋会怀疑他,但那又怎么样呢?没有证据,他就仍然是那个深爱着解清秋的章柳,单纯、天真、无辜、善良,永远和这些罪恶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而解清秋也要因为孩子承诺责任和他成婚。 他不相信时间一久他们两个之间不会培养出任何的感情,他爱解清秋、也要解清秋。 即使强扭的瓜,他不信在他的催生之下不会变得甜。 想通这些之后,章柳的心情又愉悦了很多,他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后沉沉地睡去了。 故而他也不知道在他睡去之后,这栋房子当中又发生了些什么,或许是说从未知道过。 “我的小柳儿又说了些什么?”章台的手中拿着一把钢剪,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裙,眉眼半敛着。 房间内只有一盏昏暗的发着凛冽的白光小夜灯,混合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让整间房子都变得阴森凉薄了许多。 她握着剪刀开合了几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剪下了面前开的最茂盛的一朵花。 艳红到糜烂的玫瑰就这样坠落在了桌面上,花瓣不堪重负,飘散了好几瓣。 那原本在章柳房中的雌虫,看一下章台,而后一五一十地把方才房间当中所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个清楚。 “哦,所以现在解清秋是有了孩子了对吗?”她把钢剪放到了桌子上,拾起了那一朵摇摇欲坠的玫瑰。“哈哈哈。” “真是不可置信呀,她居然也会有身孕。”章台嗅了嗅那朵玫瑰,好像对它的味道不太满意,于是又随手扔在了地上。 “所以小柳儿是打算要养那个孩子吗?” 那雌虫点了点头。 章台嗤笑了一声。“我的小柳儿真是傻的可爱。” “不过他想要婚礼就给他婚礼好了。”她忽而又这么说。“我倒要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到我面前来说这些事儿。” “你觉得解清秋来看我当天我穿什么衣服比较好?” “夫人?”雌虫抬头,似乎是对她的某句话产生了疑惑。 章台摆了摆手。“我说要给宝贝一个婚礼,又没说是给他和解清秋一个婚礼,再说了就算给了他们两人的婚礼又怎么样,我也没应允过要让解清秋活着从教堂走出来。” “那毕竟是我的小柳儿呀,怎么会拱手让给别人呢?”她收敛了笑意,看向了雌虫。“我还没有享用过呢,别人也休想染指。” 104.少将商量婚事 解梨失踪的这段时间,解清秋倾尽了所有的人力物力去寻找,但仍旧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消息,好像这个人就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样,如水在高温之下被蒸发,变为了触手也不可及的气体在空中淡淡散去。 在恍惚之间,解清秋甚至在想解梨到底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一场美梦、噩梦、触手不可及的幻梦。 他因为自己的痛苦、执念、迷蒙无度而产生,又因为她的纠结、挣扎、彷徨而离去,给了她片刻的美好和宁静,满足了她短暂的幻想和向往。 让她在明白什么是好的之后,决绝地从他的世界消失,让她独自去面对骨感残酷的现实。 她在等待解梨消息和修养身体当中独自度过了难熬的一段时间,腹中的孩子渐渐长大,似乎也有了心跳声,恍惚之中与她心跳的节奏应和在了一起,于是生命也如此相连。 有了孩子之后,她好像变得脆弱了很多,不再是从前那个战无不胜的少将,也终于显示出了一些自己的脆弱和懒惰了。 当然,她的副官和她的朋友是极其愿意原谅、也极其体谅她这一点的。 章柳来解清秋家中的次数更频繁了,每一次都会带着很多小东西来,或是给她的、或是给她腹中孩子的,当然欧副官也会有一份。 而在他们没有商量好的时候,他就独自向自己的母亲,即她们帝国了不得的外交部部长,极其厌恶解清秋、蔑视解清秋的章台,说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章台给出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外却好像又在情理之中,她让章柳代为传话,说希望找个时间两人能见一面,好好地谈一谈这件事情。 解清秋自然是应允了的,于是两人又商定了时间,正好是在立国节那一天。 她对于章柳独自将事情告诉章台这一点有些不满,但又觉得没有理由发泄自己的不满,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她的情绪在发酵,又在不断到达阈值之后自动散出。 她好像妥协了在这样的关系当中,又好像是渐渐地习惯了。 而时间也也终于到达了她和章台约定好的时间。 她早早地就让欧副官准备了一份礼,既不会显得太过谄媚讨好,也不会出错落人口舌。 当日她提早了一个小时出门,到达章家的时候,距离约定好的十点还有半个小时。再左右检查了一下之后,她就摁响了章家大门的门铃。 这一次欧副官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在外面的车上等着她,包括她的一众暗卫。 解清秋还是有堤防在身的,她对章台不尽然信任,想必对方也是如此。毕竟两个人针锋相对也许久了,说因为这件事情就变得毫无芥蒂,当然是不可能的。 章家的礼数做得很到位,它摁下门铃不过几秒就有仆人来开了门,并一路引着它向正厅而去。 章台在正厅等着她。 她如往常许多次一样,穿着一身看起来并不出彩的黑色西装裙,西装口袋上别着一朵白山茶,头发低低地盘了起来,戴着两个硕大的复古珍珠耳环。 从外而看是娴静而又优雅的,不过她的目光中又透露出疲倦、乏味、慵懒,好像对这个世间的一切都不在意,好像世间一切都不能再满足她的欲望。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一束玫瑰花前摆弄着那红到有些靡艳的花瓣,姿势和表情都十分的漫不经心。 而章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姿有些拘谨和焦虑,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的缘故。 “来了?”看到解清秋进了门之后章台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拨弄花瓣的手却没有收回。 看模样也没有多在意解清秋的到来。 解清秋眉眼低垂,敛了敛心神。“是的,章夫人,冒昧来访了,这是一些薄礼,希望你不要嫌弃。” 章台笑了一声,让身后的仆从接过了礼物,却没有说其他的话,而是指向了沙发。“坐吧,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难得有机会像这样坐着好好的交谈。” 她说这些时实在像话里有话,也实在有些阴阳怪气,解清秋感觉到不适。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她就跟着对方的指引坐到了沙发的位置上,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不生疏也不热切。 看到她进来了,章柳面上的表情显然是十分激动的。 “你和小柳儿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都跟我原原本本地说过一遍了。”她看向了解清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们是源于一场意外吗?而意外过后,我们的少将想要负起责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后看向了坐在一旁正紧张着的章柳。“小柳儿你先上楼去,让我和你的少将好好谈一谈,而这些话是我们雌虫之间的事儿,你作为一只雄虫不必要听。” 章柳听到她的话显然有些不太开心,但还是十分乖巧听话地上了楼,却颇有一步三回头之势。 等到他上楼之后,客厅内就剩下了她和章台两个人,氛围顿时变得怪异了许多。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章台又是轻轻一笑。“解少将,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说实话我还真的没有想到。” “你在政事上军事上与我针锋相对,私下里却偷偷地和我的儿子发展,甚至于还暗结珠胎,我是该夸你年纪轻轻就有手段城府呢,还是该骂你是个卑鄙小人呢?” 她的语气是极为平淡的,与她所展现出来的气质无二,慵懒又无所谓。 当然,说出来的话总是不那么动听。 当年的一场多种族混战,章台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生生将那些来犯者骂退几里,在后续的协谈当中也凭借自己的手段和论辩为帝国争取到了不少的权益,这也为她后来任职外交部部长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这样的口才方才挖苦讽刺一个人身上,当然是小巫见大巫。 解清秋没她会说,她只会爆粗口骂人和反弹。 所以她说:“章部长,咋俩也半斤八两吧!” 105.少将求娶成功 “我不把自己标榜成一个正人君子,但也绝不会做出引诱一个雄虫这样卑劣的事情来。”既然对方毫不客气,那么她想自己也没有理由对她低声下气的,为求挣得一个好氛围。 索性也放开了说,故而懒懒地靠在了沙发的椅背上。 “就像你所说的一样,这件事情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一个我和章柳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她笑了笑,发誓自己的笑中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但你作为一个母亲,如此轻贱地讨论自己的孩子确实显得不太慈爱了。” 解清秋的情绪太容易激动,此时此刻像是全然忘记了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向章台求娶她的独子,说出的话倒也越来越口无遮掩。 “哈哈哈。”章台笑了笑,好像完全没有把她说的这段话放在心里。反而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你说的倒也是,我这样揣测你,相当于看轻了我的小柳儿,这是我的不该。” 章台城府极深、心思深重,百多年的时间让她变得越发的狡猾,叫这些比她小了一辈的年轻人难以揣测她的心思。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解清秋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亦如此时此刻,只能凭据自己的经验去猜测,然后见招拆招。 她承认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只有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而对于其他都知之甚少。 对于章台莫名其妙的顺应,她愣了几秒。虽然不知道她此番为何,但还是顺着这样的场面进行了下去。 “章部长说这话真是客气了,大家都知道你对章柳是极为疼爱的。”她笑了笑,“那部长现在觉得我们继续往下谈的可能吗?” “解少将你真可爱。”她听到解清秋的问话之后,很是不收敛地笑出了声。“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可爱呢?” “如果我说没有谈下去的可能了,那你会怎么办?直接打道回府吗?不打算对我的小柳儿负责了吗?肚子里的孩子有打算一个人抚养吗?”章台难得地显示出咄咄逼人的模样,但面上的表情还平淡占的居多。 她抬着手指虚空地点了点解清秋。“在谈到情啊爱呀,婚啊嫁呀的时候,你就应该要有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决心,不然的话怎么才能成功呢?”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解清秋觉得这样与章台说话真累,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对方,防止对方给自己泼脏水、戴高帽。 又迫不得已地只能接受着对方的明嘲暗讽,然后再在这样的话口当中讽刺回去,每次交谈都像是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这样彼此你来我往的心理战役让人觉得比身体上的疲惫还要更急的焦灼。 “如果部长今日觉得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作为一个后辈,我肯定不会再过多的打扰,不过轻言放弃绝对不是我解清秋的做人处事风格。”她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力求不让人找出错出来。 “往后的日子还长,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我的诚意一定能够打动的部长您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在说是假惺惺的客套话,这话中带有几分真心,其实谁也不知道。 但彼此之间又偏偏就靠着这几分客套的官话在交流,她只能一大堆徒有虚表的修饰词当中,找到几分自己想要的有用的信息内容。 两人大概交谈了有一个多小时之久。在如此漫长的言语交锋过后,解清秋也终于得到了一个算是确切的答复。 章台算是同意了她和章柳之间的婚事,毕竟他们木已成舟,而她腹中还有了孩子。 但她罗列出来的要求也是颇多,章台要求解清秋在三个月之内达到这些内容,细细数着清单上面的一二三四,也算是在刁难解清秋了。 不过在她心目中,这件事情最大的难关就是让章台点头答应,如今她已经算是应允,那么其他一切都不再成问题。 如此一来,今日的拜访于她而言也算得上是圆满了。只是遗憾的是在她临走之前也没能再见章柳一面,两人好好地谈论一下这件事情。 她步履轻快地走出了章家的大门,坐上了自己的悬浮车,欧副官还在其中等着她。 见解清秋上了车,她递给了解清秋一份甜甜圈,加上一杯热咖啡。两人对视了一眼,她露出了一个还算轻松的笑。 * “小柳儿,是我,把门打开。”章台敲响了章柳卧房的门,不过几秒之后原本紧闭的房门就打开了。 她半敛的眉眼微微抬起了一些,然后迈着步子走进了章柳卧房。进去之后她就开始解自己的西装外套,章柳也十分熟稔地帮她接过,随即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进了房门之后她也不急着说话,而是坐到了章柳的床头,十分慵懒地靠在了上面,把玩着自己衬衣的袖口纽扣。 章柳显然是沉不住气了,等待了好几秒都见着自己的母亲没有反应之后,他就忍不住开口道:“母亲?” “着急了?”章台抬眸看一下,她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想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章柳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章台嗤笑一声,然后说道:“你的少将、你的意中人,现在灰溜溜地走出了我章家的大门,你猜猜结果是什么样的?” 让这话说得实在轻蔑,叫章柳听得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该作何是好。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当中,心中就把所有的坏结果都想了一遍,最后也不敢开口去问个所以然来。 章台无疑是宠他的,这是全帝国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但她又不是毫无原则的宠、毫无条件的宠,这是旁人不知道的辛秘。 她要他做一个乖巧、懂事、听话的孩子,要毫无条件、毫无原则的乖巧、懂事、听话,这是他被宠爱的代价。 章柳付得起这个代价,但他又总觉得自己付出的远远不止这一些,虽然他得到的也很多,比如权力、比如宠爱。可在很多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怪异地觉得自己的母亲并不像母亲,而自己也并不像她的孩子。 当然这个猜想毫无根据,毕竟他没有对照可以来仔细观察,所以很多时候这样的怪异都会被他忽略过去。 看着他呆呆愣愣的样子,章台肆无忌惮地开口大笑的几声,然后正色对他说:“我同意你和她的婚事了,也同意给你一个婚礼了。” 章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但他对解清秋的感情却是做不得半分假的,他确实就有那么爱、确实就有那么喜欢、确实就有那么渴望,所以如今听到自己可以与她成婚的消息之后,也确实就有那么欣喜若狂。 以至于忽略掉了章台说这些话时,怪异的语序和不够恰当的、不够严谨的遣词造句。 “谢谢母亲、谢谢母亲。”他连着说了好几声,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意,整个人把礼仪抛在了脑后,忍不住小幅度地蹦跳了一下。 显示出了孩童般的天真和烂漫。 他笑章台也跟着他一起笑,好像两个人的生命当中发生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氛围像是忽然之间莫名其妙地就变得如此的愉悦而又轻松。 又在这样的时刻章台对章柳招了招手,让他走近到自己的身边来。 他自然是不会反抗的,乖乖巧巧地挪步到了她的身边。 章柳很是熟稔地半蹲在了地上,知道自己是万不能与章台平起平坐又俯视着她的。 章台可以觉得他乖巧可爱、听话懂事,于是伸出手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搓动几下之后,那双手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滑,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指腹在柔嫩的肌肤上轻轻地滑动着,如同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力道不大,但是存在感极强。 章柳不自觉地抖了抖却没有反抗,这是章台对他表达爱的方式,从小如此,他早已深谙此道,却仍旧不能习惯。 在脸颊摩挲了片刻之后,章台抬了抬自己的指尖又开始往下滑,最终停留在了章柳的嘴角。 他生的是楚楚可怜而又讨人喜欢的,嘴角是不笑也带着一点上翘的弧度。她的指腹按在了那个微笑的弧度上,用了些力道地按了一下,随后划过印在了他唇瓣上。 唇瓣是柔软而又具有弹性的,她毫不收敛力道的往下压了压。 “小柳儿只要你乖,只要你听话,你想要的我都是会有给你的,对吗?”粉嫩的唇瓣在她指腹的力道之下变得艳红。“从小到大向来如此。” 章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很缓,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声呢喃。 此刻的她像是会蛊惑人心的塞壬、宛若有什么特殊天赋的狐魅,仅是轻声的几句话仿若就要把人给蒙蔽了,教人再也无法思考。 章柳很是迟缓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吗,我的小柳儿?”她又问了一遍。 这下他有了一些反应,凑近了几分,然后也轻声回答道:“是的,母亲。” 106.少爷要洗掉链接 一个月的时间仿佛一瞬之间。 白芨在白家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整个庄园的人都了解他的喜恶,明白他的习惯,一切装潢布置雕梁画栋都与他审美相符。 白仁秋对他也极好,两人的相处很是自然。 由此,他越发确定她说得是真的,自己确确实实就是白家的孩子,确确实实就是白芨。 但除次之外他又觉得不仅如此,好像还有什么被他遗忘了,他除了是白芨之外理应还是其他,照镜子时看着自己的脸会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可他不记得了。 白芨不记得的事情总是有很多,他的记性不算差,但出意外很频繁,大脑储存记忆的地方罢工过了很多次,由此才会忘记自己是白芨。 他跟白仁秋这么说过,但她对他说,一切都顺其自然,重要的事情会刻在骨子里,深层的刺痛日复一日地催人想起,实在想不起的那就是不重要的,那这样的事情忘记也没有什么。 白芨觉得这个话说的在理。 日升于东落于西,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律和法则,人生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也已经是既定的结局了。 他不再强求。 不过还有一件很是糟糕的事情,那就是他从医生的口中得知自己竟然有个和雌虫的精神链接,这真是个坏消息。 因为他知道自己失忆是由于被不轨之人陷害,然后失踪被辗转卖到了很多地方,没准以前还给人当过小奴隶。 而这个精神链接也许是某个“买家”留下的。 白仁秋知道他了解这个消息之后显得很愤怒,似乎实在害怕他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况,害怕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白芨不会。 因为那不是他的错,他是一个受害者,一个已经失忆了的受害者。他没有理由受了伤害还要自唾自厌,用糟糕的情绪自我折磨。 受伤了的人要狠狠地奖励自己,这样才不会白白受苦。 当然,他多少觉得有些恶心,毕竟那是不你情我愿的亲密接触,其中没有纯粹的情感,只有肮脏下流的欲望,连带着几分不可告人的腌脏交易。 还好他失忆了,那些都已经忘掉了。 不过这个消息最糟糕的地方在于,他还要去洗掉那个精神链接。 这意味着他要再躺到手术台上,拥有一段心情抑郁空荡的日子,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吃甜点。 坏消息,简直是天大的坏消息。 他把自己的担忧讲给了白仁秋听,她慷慨地表示等他做完手术身体恢复好之后,会请一个甜点大厨来白家任职,也许还会开一个他来命名的甜点店。 这个时候白芨就觉得也还好,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然后他开始好好地养身体,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链接清洗手术。 * 解清秋在章台给出的时限的1/3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要求,有了所谓的求娶章柳的资格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让她的体型外貌有太大的差别,因为雌虫在腹中孕育一个生命是很漫长的,要满满当当地算足了12个月,且只有在最后3个月的时候才会显怀。 三十天无法改变她的外形,却让她的心境有了很大变化。 对于解梨,她仍旧没有任何消息,对方就像是彻底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情她原先还惊疑不定,后来慢慢地产生了一个很自我安慰又大胆的想法,觉得极大有可能是解梨的家人把他接走了,且这些家人的身份还不简单。 由此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对于寻找对方的态度,她很坚决,但对于与对方产生什么不必要情感和纠缠的想法已经彻底被抹去。 解清秋完成了章台列出的一二三四条的要求之后,对方很快就点头应允,并且忙不停地开始为举办婚礼的地方选址,又开始安排人去寻找合适的日子,像是她才是那个婚礼的主人公,一切都得由她尽心尽力。 而且对方急切的模样,让解清秋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早就想把章柳送出去了。 婚礼的日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章台询问了气象台的,说是那天十有八九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的时候很适合举办婚礼。 除了气象灾害预警之外,解清秋很少相信天气预报,这如同人困顿疲饿一样自有其一套规律却又没有定数。 所以她对一个月之后某日是大晴天的预测存疑。 但章台和章柳两人都说好,那她也没有争执的必要,自然是选择了顺从。 剩下的就是选择礼服、择定场地、宴请宾客,而雄虫天生对于这些有天赋得多,也更有兴趣一些,章柳自告奋勇地全权接手了这些事宜。 解清秋也就不再过问。 只是她忽而想起自己要去告知自己身边的人了,一切都来的忽然,教人还没能一步步地做好、做完备所有的事情。 她觉得泄气。 回到家之后,她叫上了欧副官打开了和刘颜窕的通讯设备。 107.少将和章柳的婚事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刘颜窕还是解清秋熟悉的模样,只是这次她有些不敢看对方。 “怎么了?是忽然出了什么事儿了吗?”对方不明来意,但很快就接着说:“说起来,你这次的假期也太长了一些,有多长时间没有来过军队了?希望你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荒废,否则对一个军人而言很致命……” “,我怀孕了。”她打断了对方的话,这是几十年来第一次。 刘颜窕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她重复了一遍。 刘颜窕几乎是拍案而起,面上是惊愕和暴怒。“你说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谁的,我怎么不知道?” 然后解清秋又变得有些不敢说话,不单单是因为孩子是章柳的,还因为这件事情太过荒唐和无奈。 刘颜窕于她而言亦师亦母,解清秋吃得第一顿热乎饭菜是刘颜窕给的,穿的第一件干净衣服是她买的,一身武力是她亲手教的,做到如今地位也是她一手提拔的。 故而如今做错了荒唐的事情,面对刘颜窕时才会显得那么难以启齿,像个孩子在面对自己母亲时的心虚。 年少不更事时,她也曾叛逆过,仍旧是对方悉心地教导她,耐心地包容她的。 如今这么大的事情,她却瞒了对方那么久,实在不应该。 “清秋!”对方压着怒气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不愿意跟我说吗?” “不是的,。”她看向了刘颜窕,也鼓起勇气与对方说实话。“我是怀孕了。” “这是一个意外,女王让我去神鸟村捕捉神鸟那一次,我们在江古州停留了一晚上,恰好遇到了当地的流觞曲水节。” “我喝了一杯有催情效果的酒,一夜糊涂发生了些不该发生的事情,然后……” 刘颜窕深深地看了她几秒,又问:“那个人是谁,是你身边那个有些傻的、近些日子失踪了的雄虫?” 她说的那个雄虫是解梨。 解清秋愣了一下,然后才摇摇头。“不是他,我倒也……是章柳。” “你再说一遍?”听到这个名字,刘颜窕面上尽是错愕,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很多。“是章台的那个章柳吗?” “嗯。” “荒唐,真是荒唐。”刘颜窕气得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她摘下自己的帽子捋了捋头发,在房间内踱步不停走。“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我宁愿你在红灯区随便找一个,也好过是他。” 怀孕了,与怀了政敌的儿子的孩子,这从本质上就是两码事儿。她当然不会强权到介入解清秋的感情生活,但也不会容忍这样的“意外”。 转了好几圈她才稍微冷静了一些,问解清秋,“有去调查过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问出去之后她立马又转向了人,把目光放在了欧副官的身上。 因为她太了解解清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她看起来无往不利,实则纯粹天真、做事情永远一根筋,对人或者事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善意,决绝只是裹在最外层的保护色。 她是赤诚而又热忱的,又是单纯而又愚笨的。 现在她拿这个问题去问解清秋,对方给她的回答一定是没有查出什么,应该只是意外,还没有证据不能暗自揣测……诸此之类。 “欧副官,你来说。” 欧副官看了一眼解清秋,又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刘颜窕,虽然她知道是谁给自己发工资,但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她选择一五一十地说。 “其实我们没有查到关于这件事情是章柳做得的确切证据,但是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她就把监控被销毁、行程记录莫名其妙被删除这些可疑点说了出来。 当然,“销毁”“删除”这些字眼都是加了她的主观色彩和个人臆断在其中的,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听完之后刘颜窕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语罢,她又看向了解清秋。 “解清秋啊解清秋,我是怎么教你的?”她面上的表情到达了一种愤怒到极致之后的平静。“这些年你都学了些什么,这么明摆着的有问题你都看不出吗?还是说一遇到感情的问题你就发昏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说着她自己都表示赞同了,解清秋确确实实是理不清感情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因为几只雄虫就方寸大乱。 “抬起头看着我!”她正声道,“你是堂堂一国少将,别摆出这样一副萎靡不振的窝囊样。” “现在你给我原原本本地回想复盘一下整件事情,从开头到现在一件也不落,然后仔仔细细地去找不对劲的地方列个表出来,最后逐个击破。” “别眼见着是雄虫就心慈手软,他们玩弄心计的本事可不比任何人差。” “还有,有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她半眯着眼睛,威严全然散发而出。“你解清秋无父无母都长这么大了,一个孩子没有父亲不会有任何不同于人的地方,不要为了孩子让步自己的人生。” 两人对视上了。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着的少将,刘颜窕看到那双眼睛就又心硬不起来了,稍稍放柔了声音。 “我原谅你因为没有感情经历所以捋不清,也原谅你因为太善良不肯去怀疑别人。但是清秋,这世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柔和与温情。 108.少爷洗链接、少将办婚礼(上) 白芨预约的清洗链接那天,天气预报说是难得的大晴天,温度不高也不低很是宜人。 他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征兆,这意味着手术也许会很成功,链接清洗后的生理心理后遗症也许会是史无前例的小。 所以对于那个有些痛苦的日子,他有了几分期待。 然而真正到了那一天,他才发现所谓的大晴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或者说是气象局的一个失误。 因为当日乌云密布,虽算不上狂风大作,但街道两边的树木还是被风吹得不停摆动,四面吹来的风还带着凉意和湿气。 确实是舒服,但摆在要做手术的当天,却显得有些不吉利和不顺心。 白芨有些丧气。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想着清洗完了链接,自己很快就可以拥有一个甜点师和甜品店,然后他就又快乐了起来。 白仁秋显得比他更为担心,焦虑写在了脸上。他一直觉得她理应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如今也为他破了例。 白芨反过来安慰了她许久,直到换上病号服躺在床上手术台上,才堪堪算是结束。 “白少爷,你别怕。”医生是个新面孔,但或许也是认识他的,模样和说话的语气都很温柔。“放轻松就好,很快的。” “嗯,谢谢你医生,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清洗链接是在精神力层面的,需要深入到一个虫族的精神海当中,而清洗用作的工具是一台巨型的仿精神力触手仪器。 顾名思义,这个仪器可以模拟精神力触手进而深入到一个虫族的精神海当中,又通过控制仪器外机来控制精神触手对精神海内部进行操作。 这是一项精细活,费神又费力,稍有不慎就可以使被手术者遭受到重创,严重可能还会导致不可逆转的痴傻。 这台仪器最常用在的地方就是清洗雄虫的精神链接,然而事实上手术的过程却并不像“清洗”二字一样温和简单。精神触手会在精神海中搜索,找到有链接的地方,而后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用蛮力搅断链接,拧碎雌虫留下的精神体。 其中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损伤,每斩断一根也意味着雄虫心中安全感来源的眷恋感和归属感少一分。 在这个手术的过程中还需要一直保证手术雄虫的清醒,防止其中出现意外不能及时察觉。 这是一场身心的双重折磨。 即使了解如医生,每做一次他也都会唏嘘感慨一次。 “那我就准备开始啦。”医生再次确认白芨做好了准备之后,就开启了手术室里那台巨大的仪器。 这个大家伙发出了很是古朴又久远的轰鸣声,这种处理器运行时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在别处听到过了,一瞬间白芨的思绪就被拉得好远。 远到仿若飞回了上个世纪。 -“白芨,你知道电脑吗?你可能不知道,我记得我在大学买的那个游戏本,运行的时候就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像这个机器一样。” -“白芨你别怕,这又不是你的错。清洗掉链接就意味着你重生了,往日的疲惫都被洗去了。” …… 白芨在恍恍惚惚之间像是听到了一个雌虫的声音,那声音很是温柔,竭尽全力地安抚着他让他别怕,用最平常的心态去面对清洗链接这件事情。 他的心慢慢地平稳了下来,随后就感受到各种导管贴在了自己头上。 语气的轰鸣声很有规律,这样有规律的生命催的人坤,昏欲睡他的思绪飘到了很远,但又在即将失去意识那一刻被他拉了回来,过了片刻他忽然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自己的脑中钻。 看神情海,下意识的排斥着外来的陌生的东西。这两股拮抗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了疼痛,他不自觉的发出了一些破碎的声音。 “大少爷你放轻松接纳这个精神抖擞的进入,不然我们不好做手术,也会让你更加痛苦。” 白芨抿了一下自己的唇。“好的,我知道了。” 于是他开始深呼吸,来调节自己。也有意识地打开自己的精神海,力求让那个仿生精神触手更好进入自己的精神海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又听到医生说:“白少爷我们已经找到了精神链接的地方了,接下来你要做好准备,可能会比较疼。” 语罢,她从旁边拿了一个干净口球过来,放到了白芨的唇边。“白少爷你可以咬着这个,防止你咬伤自己。” 看到那个口球白芨面色一红,但还是很听话地含了进去。 “那我们就开始了。”她的话音一落,白芨就感受到了一股剧烈的、难以忍受的、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撕裂般的痛苦。 神经相连着身上每一处的细胞,将这疼痛散发到了每一个细胞处,身体上的每一块皮肉都一起躁动的起来,叫嚣着这样无法忍受的疼痛。 几乎是在短短的几十秒当中,他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开始止不住的颤抖,面色料想着是发白的。 “唔——疼。”他十分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在不停的颤抖着的。 主刀医生现在正在忙于操作仪器,没有办法回答他的的话,回复他的是旁边的小助手。“白少爷,疼是很正常的事情,请务必要忍受一下。” 白芨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回复她的话了,现在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抗疼痛,其余的再也顾不上。 然而最让人觉得煎熬和痛苦的远在后头。 他刚刚熬过一波丝撕扯般的疼痛,就感受到自己的大脑神经丧失被什么东西拧碎了,而身体的某一部分被狠狠的地剥离,像是灵魂都被撕扯掉了一半,心中空荡荡的,不安和空虚灌满了他整个身体。 接着他痉挛一般的抬起自己的手,在虚空当中抓了抓。 然后睁大眼睛,开始毫无征兆地往外落泪,张了张嘴想说出什么,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109.少爷洗链接、少将办婚礼(中) 解清秋有军衔在身,穿的自然不是寻常人结婚时候的西装礼服,而是特属于机甲军少将的军礼服。 大檐帽、衬衣、绶带、皮鞋,处处都一丝不苟。礼服上衣为戗驳头西服式,双排6粒扣,左臂是机甲军的军旗标志,袖口有一粗条两细条的金黄色装饰条,气质自存。 属于军人的气质和威严展露而出,她面上没有带太多的笑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股在战场上厮杀而出的肃杀之气。 由是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想到才记起,她还是堂堂一国上将,一步一步从布衣做到了如今的地位。 为了应和今天的场合,她钱钱地上了一层妆,却没有做太多多余的修饰。 章柳穿的也是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但做了很多精巧的设计。刻意地展示出了他纤细又韧劲的腰肢,裤管处的设计也让他的腿显得更加的修长,从袖口露出的内里衬衣袖口的蕾丝边,让他看起来更精致。配合着微微卷曲的栗色头发,仿佛一个橱窗里买精美的瓷娃娃。 两人站在一起时,反差确实有些大。 但不管众人如何想,嘴上都要说一句雌才雄貌、相得益彰、十分般配。 婚礼的场所是章台决定的,她选择了帝国主星最有名的一座大教堂。教堂有百年多的历史,曾经见证了无数的新人在这里缔结婚约,已听过无数的祷告和诵经敲钟声,无数的和平鸽从这里被放飞。 它代表了美好的祝愿、殷切的期盼和幸福的幻想。好像真的在这里举行婚礼,那么这一对人就能够幸福平安地度过一生。 解清秋没有其他的任何想法,她的心犹如一滩死水,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掀起波澜。故而现在牵强附会的笑,她也装不出来。 策划好的时间还没到,她在婚车上坐了好一会儿,眼神虚空不对焦地在发呆,不多时她拿起光脑给兰莺发了一个信息。 【解决你一切问题:今天我结婚,来吗?】 然后她就发了一个位置信息过去。 然而等了好一会,对面还是没有人回复。 解清秋不是一个爱给别人发信息,聊天消磨时间的人,但这并不是这段时间内她给兰莺发的第一条信息。 毕竟在她的心目中,她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可以当作是朋友来看了,所以结婚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通知和邀请她的,故而在敲定了婚礼日期的时候,她就给对方发了信息,但是当时就没有得到回应。 起初她还不以为意,但连续几天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之后,她起了疑心。毕竟兰莺那么聒噪又黏人的性格,没有理由遇见一件这么大的事情还默不作声。 于是她让欧副官去暗中调查了一下,发现最近自联邦回来之后,周遭所有人都没有再听到过有关于兰莺的消息了。 她好像也凭空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叫人找不到踪迹。 她很担心对方,但目前为止又没有任何的立场去寻找和调查,她只能静观其变,先看一下兰云菱的反应。 又再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传来收到讯息的声音之后,她关闭了光脑。 “欧副官,还是没有解梨的消息吗?”她对着副驾驶位的欧副官问出了声,这个问题仿佛已经成为了她们日常的惯例。 欧副官的摇头和沉默也成为了一种常态。 所以如今在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之后,她也没有显示出多失落,而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消息。 “兰莺也没有消息。”她说,“怎么她们都没有消息?都没有了消息。” 她低声喃喃地重复了两遍,但是不一定要求回答。 解清秋视线平移到了窗外,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不断地在进出着,她们面上似乎都带着一张感同身受幸福的笑容。当然也有行色匆匆度过的行人。 但她们仿佛都是轻松自在的。 这世间当然只有一个解清秋,活得不够自我和快乐。 欧副官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少将,你走吧。” 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有时候我们大可不必如此负责,大可不必如此做一个好人,如果做一个好人,让你感觉到不快乐的话。”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解清秋。“不要被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禁锢住自己” “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 然后解清秋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她。“可是欧副官,我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解清秋了,二十年前我什么都没有,可现在我什么都有。” 然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还是什么都没有。” 刚刚说完这句话,身后的教堂当中就传来了悠远而又古朴的钟声。渺茫的声音似乎要传到无穷远的地方,不知道是要带给谁听。 解清秋晃了一下神,然后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礼服,随后就推门下了车。 欧副官没有继续留在车内,她是女主的副官,这样重要的人生场合理应跟在她的身边。 帝国的婚礼有别于其他地方,在婚礼开始前的几个小时内,新婚双方都不会见面。 雌虫会从教堂的后门直接进入到宣誓台前面,而雄虫则由其家人带领走过一条长长的红地毯,来到他的雌虫的跟前。 雄虫的雌母会亲手将雄虫的手递交到雌虫的面前,意为交递一生。 这个过程无疑是十分有仪式感的。那并不算长的红毯像是走过了漫漫的一生,许多雄虫都会在途中动容落泪。 解清秋正照规定走向教堂的后门、走向宣誓台,却在这个时候她的光脑发出了收到讯息的声音。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解清秋理应什么都不做,而是径直走到宣誓台前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打开光脑查看了起来。 是兰莺的信息。 【开在秋天的鸢尾莺:别去,别去,别去!!!】 在看到的一瞬间,解清秋就停下了脚步,眉头即刻皱了起来。 简短的一个词,这不是兰莺的风格,但那连着好几个的感叹号又确实是她的习惯。 而且,这讯息的内容…… 思考了好几秒之后,她收起了光脑,也没有回复兰莺的信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宣誓台。 110.少爷洗链接、少将办婚礼(下) 当章柳挽着章台的手,出现在红地毯的那一头的时候,全场静默了下来,原先存在的几分窃窃私语声,也都消失了个干净。 他确实是很美的。是特属于雄虫的柔弱,又处处透露着在奢侈与华贵当中被精心抚养长大的脆弱和精致。 他的美是不属于普罗大众的,无法被轻易占有,却又想让人占有的。 今天婚礼精心打扮了一番之后,那种华贵的气质就更加明显,他精美的就像一个被无数匠人精心打造了许久的工艺品。 站在红毯上、走入教堂里的时候,仿佛工艺品被赋予了生命,连解清秋看到的第一眼都不禁恍惚了一下。 今天的章台也很美,她兴许是精心打扮过一般了。摒弃掉了从前习以为常的黑色西装裙,今日换上了一套白色的礼服,头发也刻意而又更加精致地盘了起来,带着一个覆盖了一层白纱的帽子,耳边是圆润而又饱满的珍珠耳环。 仿佛刚从复古典主义画作的油画中走下来,那么的不染凡尘、那么的高高在上。 若有不知道实情的人还会以为今天婚礼的主角是章柳和盛装出席的她。 但章台好像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她面上仍旧是淡淡的表情,挂着淡淡的笑,好像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她们慢慢地走近了,三人之间的距离逐渐地缩短。她们面前精致的妆容,也逐渐被解清秋看清。 三个人的视线不自觉地交错在了一起,最后的最后又变为了解清秋和章台的对视。 好几秒之后,章台对着她微微地扬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晦暗不明的笑。 解清秋半敛眉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装作没有看见章台怪异又意有所指的表情。 直到她们走到了解清秋的面前,三人之间相距不过是半臂的距离。但是章台并没有急着把章柳的手递交在她的手上,而是僵持着不动。 知道来的宾客都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她才说道:“解清秋,想清楚了吗?是确确实实要与我的小柳儿结婚吗?” 这个问题怪异,尤其因为它被放在了两人结婚的时候被问出来。 章台的话音一落,顿时宾客哗然。 “当然啦。”解清秋这样回答她,但是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章部长还愿意的话。” “哈哈哈。”章台很是愉悦地笑了几声,随后说:“你解清秋是什么东西?我当然是不愿意的啦” 她话中内容的指向性转变的突然,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然后过了几秒缓冲的时间,大家意识到她说了些什么之后,整个教堂都安静了。 章柳脸上挂着错愕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张了张嘴就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接着又似乎是想要挣扎着走向解清秋,但却被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母亲?”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的。 解清秋面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的淡定,没有显示出太多的错愕和讶异。“不知道章部长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抬了抬唇角,笑得十分轻蔑,言语当中的辛辣、刻薄尽显而出。 她话音一落,就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在空中做出了一个手势,又轻轻一点。然后教堂又响起了悲鸣般的钟声。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当中,有人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想要站起身往教堂外跑,可不过下一秒教堂厚重的门就被关上。 绝大多数的光线被关在了门外,仅有微薄的日光透过窗户和彩色玻璃照射进来,中间教堂显得如此的昏暗、狭窄、闭塞又阴森。 从教堂的后面涌入了两大批护卫队,她们手上都拿着杀伤力不低的进攻型武器,那些护卫将整个教堂内部团团围住,把武器的枪口正对着教堂内的所有人。 也是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反应了过来,教堂中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大家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察觉到了所有人的慌张,章台开始安抚她们,然而又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们得乖一些。” “章部长你意欲何为?”解清秋单挑了一边的眉,倒也没有显示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来。 章台浅浅地笑了一下。“解清秋,今天是我小柳儿的婚礼,也是你的葬礼。” “部长大人,我可是帝国堂堂一国少将,能处决我的只有军事法庭,更何况我为人遵纪守法,就怎么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呢?” “没有吗?”章台看了她一眼。“有吧。” 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即她要处决解清秋那不需要理由也可以,倘若世人非得逼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什么都会成为解清秋的罪行。 真是荒唐又可笑,但偏偏这荒唐可笑的就是现实。 解清秋哼笑了一声,“那章部长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没得谈了咯?” 这次章台没有回话了,许是她觉得疲惫了,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必要的交谈上。所以她选择了直接叫人动手,给出最直白的回答。 下一刻,一些护卫兵就举着武器将解清秋围住了。 “母亲!”章柳叫了一声,声音清脆的,在这个教堂当中荡来荡去。“她是我的雌虫,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她不是!”章台立马反驳了他,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揽入了自己的怀里。“怀孕了又怎么样呢,让孩子跟她一起死不就好了?” 雌虫在力量上天生比雄虫要有优势得多,所以一旦章台使了些力道,章柳就挣脱不得了。 “小柳儿,你记住了,你从始至终只属于我。”她故作安抚地在他的背上拍了拍,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我可以允许你偶尔在她人身上分出些心神,但不要你全心全意只在乎别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你的唯一,知道吗?只有我才是你的归宿和终点,不要妄想叛逃我、背离我、躲避我。” 她的吐字还是与从前一样缓慢而又清晰,情绪还是不浓不淡,可话里的内容让整个教堂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章柳听完这一番话之后在她的怀中瑟瑟发抖,双眼失神地望着虚空的方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滴落,接连打湿了自己的脸和章台胸前的衣服。 章台亲昵地用自己的脸侧蹭了蹭章台的头顶,又轻轻地说:“动手吧。” 111.少将的死亡 在护卫兵靠近的时候,解清秋瞬间展翼,而后向空中飞起拉开了距离。 “章部长,你觉得我会就此束手就擒吗?”她笑了笑,接着催生了精神力,双手即刻就被星碎的金光围绕住,凝聚出了一个半实体的利爪。“我好歹是一国少将,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呢?” “哦?是吗,我不知道,试试看好了。”章台很随意地回答着,手上却强迫性地抱着章柳走到了宣誓台的前面,神母还捧着宣誓手册站在那里。 她看起来也是不紧张的。 想来是章台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这教堂里多数都是她的人。 “开始吧。”她又说。 话音一落,那些护卫兵就开始对她发动攻击,手中的进攻型武器不断地对着她开火,泛着火光的流弹飞出,在空中飞划过了一道道弧度,又擦过解清秋砸到了这座百年教堂的墙壁上。 留下了抹不去的乌黑痕迹。 而与此同时,教堂里的来宾被剩余的护卫兵强迫着坐端正,捧着宣誓手册的神母开始用星际最古老的语言读着手册上的内容,冗长又神圣。 炮火声和空灵的读誓声一齐响着,用一种诡异的方式达到了和谐。 “面对着无边的宇宙、浩瀚的星河,你愿意与面前的雌虫一道步入婚姻,携手触碰未来吗?用手抚摸着你跳动的心脏、用精神触角扫荡着你浩浩的精神海,真诚而又恳切地回答这个问题。” 神母空灵而又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终于到了宣誓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她先问的是雄虫,而所有人也都在等待着章柳的回答。但他却一直瑟缩着,双唇也紧闭,不知道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还是什么,就是不肯作答。 因而神母又问了一遍,却仍旧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于是她看向了章台。 章台嘴角的弧度又上挑了一些,她轻轻地拍了拍章柳的背。“小柳儿,怎么不说话了,嗯?神母问了你两遍,你要是不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很不礼貌哦。” 这已经是十分明显的威胁了,但是章柳仍旧是那样一副木讷的模样,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眼神也空洞的的。 即使后来章台又耐着性子问了好几遍,他也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她妥协了,“好了好了,我的小柳儿被解少将吓坏了,我们今天就不要逼他回答了,反正回不回答他都是要和我度过一生的。” 于是这一环节就被跳了过去,直接到了询问雌虫的环节。章台很干净利索地回答了一个愿意,随后就交换了戒指。 看到戒指的时候章柳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因为这是他亲自挑选的款式,彼时抱着美好的愿望,觉得将这个套在了自己心爱的雌虫身上,也相当于套牢了对方,由此两人一生一世便再也不会分离了。 但当那个戒指完美地戴在了章台的无名指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也是谎言当中的一部分。 他所有美好的愿望如今都被打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一套新婚的流程走完之后,章台也没有多留。 她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教堂当中的所有人,面上带了一些表情了,但显然是新婚之后的喜悦,而并非其他,由此大家也看不出她确切的想法。 扫视完一圈之后,她才淡淡地开口道:“将她们都处理了吧,毕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语罢,她就强硬地打横抱着章柳离开了,留下了这一地的惊慌失措。 113.少爷对怪人莫名的感觉 被惊醒的那一瞬间,白芨还以为是进了什么歹人、发生了什么偷盗抢劫的案件。脑袋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就打开了门想往外跑。 走了两步又发觉不对,正想退回房间的时候,与他护卫打斗的不是什么歹人,而是昨晚上他们刚刚在暴雨当中,救下的那只怀着有身孕的雌虫。 那雌性还苍白着,一张薄薄的嘴唇没有任何的血色,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没有愈合,但身形却显得十分的敏捷,在缠斗的时候不见半点拖泥带水,即使她一个人也能做到在五六个护卫的夹攻之下不占下风。 但她毕竟流浪已久又有伤在身,最主要的是还怀着虫蛋,渐渐的体力不支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而她也恰好就在白芨打算躲回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他,而后极其敏捷地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制服住。 她挟持人好像很不熟练,即使将白芨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上,也没有能够很顺畅地说出一句威胁人的话语。 犹豫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但白芨就是感受到了一种没由来的熟悉和灵魂的颤栗。不过这一点内心的怪异很快就被他忽略了过去。 面对于她的恩将仇报,白芨其实是有些生气的,所以回答她话的时候,语气也说不上多么得好。 “昨晚上下了暴雨,你当时浑身是血的蜷缩在大树底下,身上都是伤和污渍,是我们把你带回来帮你清理干净、帮你把伤口上了药的。”他说了这些话,但好像又没有说完,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中包含了他的欲言又止,她看得懂。是谴责的、呵斥的、愤怒的,是在质疑他是否要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的。 她的眸光闪了闪,但手上的力道还是没有减轻。“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不过是来神鸟村旅游的旅客。”白芨接得很快,他的语气十分得淡定自若,像是一点也不担心挟持着他这个人会对他做什么。“然后在此过程当中善心大发,救了一个流落街头受伤的人,你觉得这样有问题吗?” 这样一番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显得咄咄逼人,但偏偏由白芨说出却要温和动听许多,或许是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的气质,莫名的就不会让人感到排斥和紧张。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温柔,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不是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带着这个天赋点的。 他解释得很诚恳,她也信了积分,虽说眼神还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但是手上的力道已经渐渐放轻了许多。 从醒过来直到现在,她的心中产生了很多个猜想,也构想了很多种可能,如今的一切都在印证着最好的那一面。 在刚刚的打斗当中她也发现这些护卫虽然身手很不错但却没有下死手,想来也没有对她产生杀心。 又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彻底放下了自己的手。“抱歉。” 在她松开手的一瞬间,那些护卫就冲了上来,然后几个人一起把她制服住了。她也没有挣扎,而是抬头看向了白芨,与他对视上。 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了好几秒钟,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仿佛交流了很多很多,又隔离出了另外一个时空,两个人在争辩、交流、讨论。 白芨率先把自己的目光移开,然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把她放了吧。” “我想要在这里多住几天。”在得到了以怨报德的谅解之后,她还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多,话中的理直气壮听起来也不像有多么不好意思。“现在我的状况有点差。” 白芨也像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面上显露出了几分惊愕之色,但还是答应了让她留下来。 他在有爱的环境当中生长着,被疼爱着的生活着,所以见这个世界都是温暖的,充满色彩的,也会是想要把爱传递给他人的。 他总是如此善良。 “谢谢。”她嘶哑着声音道了一声谢,然后又转身钻进了昨晚让她暂居的房中。 “少爷?”护卫显然比他更感同身受地愤怒。 “没关系。”白芨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都看出她的身份不是普通人了,她这么警惕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我也确实很生气,但她毕竟还怀着孩子,我们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也不必要把人逼到绝路。” 其实还有一部分的原因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对于刚刚的事情,他虽然愤怒却没有怨恨。 那个雌虫天生的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两人对视上的时候,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磁场和感觉,好像即使对方做了什么都不会让他怨恨,而他也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无法抗拒的信任。 白芨觉得无力而又好奇。 * 她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上未愈合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因为怀孕,她的四肢都有些虚浮发软,腰部也有一些酸痛,刚才的那一番打斗已经耗费掉了她全部的力气。 现在小腹还在阵阵抽痛。 不是说雌虫怀孕之后后几个月才会有反应吗?不是说虫蛋怀得很稳,不用担心流产吗?一瞬间她的脑海当中闪过了非常多的疑问,但终究没有人回答她。 休息了好一会儿,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情况,而后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处,打开了一个嵌入皮下组织的微型的交流器。 这个交流器的好处就是不会受到星网信号的追捕,且极难被检查出来,但坏处就在于它需要嵌入到人的皮下组织当中,并且半个月只能使用一次。 交流器另一端很快就被接通,对面的声音隔着千万里传过来,声音带着嘈杂电流声,但还是可以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喂,少将,你现在在哪里,身体怎么样?” 114.少将的逃亡 “我在神鸟村。”解清秋嘶哑着声音回答欧副官,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疲惫了。“逃过了一波追捕,受了一些伤,昨晚上被救了。” “伤?”欧副官的声音立马提高了许多。“有没有什么大碍,救你的人靠谱吗?” 解清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而后才想起对方看不到。“一些小伤,但是我很累。” “我不知道她们的底细,但目前为止看起来是对我没有太大的敌意的。”一句话说完她就得歇一口气。“我会小心的,再不济也是可以逃离的。” 说完又歇息了几秒之后,她再次对欧副官说:“欧副官,我很累,真的很累,不知道为什么。” 从那日婚礼事变到现在,也有了一段时日了,从那时她逃出燃着熊熊大火的教堂起,解清秋就一直在逃亡。 期间还会遭受到各路人的追捕,她则要想尽办法地死里逃生。过了好一段风餐露宿、草木皆兵的日子,没有睡过几个安生觉。 不过以前在战场上,更难的她也遇到过,彼时也不会像如今一样累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里的虫蛋。 想到这里,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仔细触摸之下可以感受到那里已经有一个圆润的模样了。 “少将,是不是怀了虫蛋的缘故?”欧副官也猜到了几分。“我帮你问问医生,少将你这几日先好好休息,我这边和刘上将那边会安排好的。” 解清秋“嗯”了一声,觉得自己有些困倦了。 其实那日与刘颜窕通话深层次讨论时,她们就已经猜到了婚礼当天章台必然会有一些安排,又顺藤摸瓜地搜查了一段时日,发现章台暗地里的小动作还不少,最主要那段时间和兰云菱的交流很多,于是她们也就相应地设置了一些计划、做出了一些安排。 总结起来就是:请君入瓮、诱敌深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扮猪吃老虎、放长线钓大鱼。 故而章台当日的做法也算是在她们的意料之中,她们要的就是帝国向全世界宣告帝国少将解清秋的死亡,这样日后她不会再被许多东西束缚住。 后续她的逃离和章台等人的追捕也是她们计划当中的一环,只等时机一到收网了。 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只是没有想到掉链子的人是她,这个越发疲惫的身体让她没有办法很好地实施计划。 这让她觉得有些丧气。 “少将,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吧,我们会安排好的。”欧副官的声音放得很轻,似乎也是怕打扰到了她的少将。“等过几天我让人调试升级一下这个交流器,我们就可以隔几天通话一次了。” “嗯。”解清秋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欧副官说了些什么也听了个一知半解。 欧副官听着她渐渐平缓的呼吸,也悄声地挂断了电话。 * “又让她逃了?”章台的声音很轻,只有表示疑惑时的尾音上挑,好似什么情绪也没有。 “是。”那护卫兵低下了头。 “呵。”章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下去领罚吧。” 115.少将蹭吃蹭喝 “杀人凶手?”章台似乎难得地产生了一些情绪,她的声音音调提高了一些。“我杀的是什么人?解清秋吗?” 但这样的情绪也就是产生了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哈哈哈,小柳儿,让我猜猜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慢慢往上爬,抚摸到了他的颈侧,食指指腹有些用力地朝着章柳的颈动脉压了下去,但模样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杀意,很容易让人放松了警惕。 “你现在情绪这么激动、你让我滚、你骂我,该不会是因为我杀了解清秋吧?”她的掌是很宽厚的,所以很是轻易地就圈住了章柳的脖颈。“难道说杀死了解清秋比成为母亲的禁脔,更让你感到痛苦吗?” 章柳咬着唇高抬头,像一个脆弱但骄傲的天鹅,宁死也不低下自己的头颅。 这也算是默认了章台的说法。 “唉。”章台倒没有下手将他如何,而是松开了手。“小柳儿,我原以为你只是对她感兴趣而已。” “谁不会对一个垃圾星出来的、从没有上过学读过书却又成为了一国少将的人感兴趣呢?毕竟这样的人确实是少有的,也确实是引人瞩目的。” “她太像我们传统意义上的、故事里的英雄和天才了,浅薄的外表和表层的人生故事满足了人们的想象,所以有好感感兴趣也是非常正常。” “但是小柳儿,我没有想到你对她确实也是动了几分真感情的。”她又靠近了一些,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私语。“这也怪我,怪我自信了一些。” 章柳并不愚笨,虽然此时此刻他愤怒、恐惧、悲伤和痛苦,但他仍旧可以处理清楚章台这些话里的信息。 她的话在传达从前她肯定做了些什么,于是他抬眸与她对视上了。 “不愧是我章台的亲儿子。”章台轻笑了一声。“很是聪明地发现了一些什么,这些告诉你其实也没有什么,毕竟你是我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直起了身子,开始解自己衣服的扣子,动作很是顺畅自然,让人一时之间发现不出什么端倪。 章柳被她话里的内容吸引了过去,也没有关注这些。 “你以为解清秋没有怀疑过你吗?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就无人知晓了吗?难道你觉得上天在帮你排忧解难牵红线吗?” 许是身为文臣的缘故,章台在私底下最放松的时候,说话也无法随意,总习惯性地要求字成句、句成章,结构和措辞总是无意识地编排过的。 “天真、可笑。”她瞥了一眼章柳,满意地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愕。“你以为没有我帮你,你做事会那么顺利吗?” “只是刚开始我也宠着你,乐得看你去玩、乐得见你开心,没想到我对你的纵容竟然让你今天会为了另外的雌虫来忤逆我。” “小柳儿,你不应该。”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章台的衣物已经所剩无几,衬衣松松地挂在身上。 这个时候章柳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拼命地往后退,可镣铐限制着他的行动,让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床榻。 于是密室当中空响着金属相撞的声音。 “章台,你别太过分了,我可是你的亲儿子!”章柳眼泪开始往下落,身体又开始颤抖。 章台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也没有因此动容。“你对我直呼其名的样子可不像是把我当作了你的母亲。” 语罢,她就攥着章柳的脚腕把他拖到了自己的身下,而后捏着他的嘴往里塞了一个小药丸。 “这个东西还是不方便,不如我在这里放个熏香好了。”章台喃喃一声,像是根本不觉得自己说得话有多么有违人伦。 她静静地等待了十多秒,眼见着章柳的脸都烧红之后就覆下了身。 * 解清秋是被饿醒的,肠胃因为饥饿而绞着疼,由此她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地吃饭了,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天已经昏黑了,整间卧房都因为没有开灯而变得不可视。 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爬了起来。 检查了一下自己入睡之前留下的痕迹,发现没有人动过,房缝里夹着的发丝也完好如初,想来在她入睡的这段时间内没有人进来过,于是她对那些人的信任度又加了几分。 她走出了卧房,却自然而然地嗅到了从一楼餐厅飘上来的饭菜香,所以她决定下去吃一顿热腾腾的晚饭,尽管对方十有八九不会欢迎她。 下楼的时候那些人就把视线投在了她的身上,几个护卫很是警惕,已经摆好了随时要打斗的姿势,不过解清秋没有给她们眼神,而是径直走向了餐桌。 她很是自然地拉开了椅子,又十分理所当然地拿了一副没有用过的碗筷。 “我饿了,很久没有吃饭了,我需要吃饭。”眼见着大家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解清秋主动地对着正中心的雄虫解释道。 她看出来那个才是有决定权的人,也看出来了对方的善良和心软。 果不其然,对视了没几秒之后,那个雄虫咬着牙说:“那你吃,别说我这个人好人不做到底。” 她“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开始埋头吃饭。 饭菜都是刚出锅没多久的,所以还冒着氤氲的热气,香味便顺着那些热气钻到人的鼻腔里,吞咽下去的食物也裹挟着那样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开。 解清秋确实是饿得很了,所以吃得又快又多。 那些护卫没有反应过来,不多时桌面就只剩下成为了残羹冷炙。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这样吃我们还怎么吃呢?”在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那雄虫开了口,话里有几分埋怨,但不惹人生厌。 “我很饿。”她又解释着,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那雄虫看着她的动作消了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哼了一声。 解清秋在位置上坐了几秒,看着他吃饭的模样只觉得眼熟,又好一会儿之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116.少将和少爷的攀谈 白芨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对方会主动地询问自己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跟对方说:“我叫及白。” 他才不会傻乎乎地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姓名,万一对方以后蓄意报复呢! “几百?”解清秋微微皱了一下眉,但也没有想要继续询问的想法。“你可以叫我青禾。” 她礼尚往来地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然后也不再多坐,站起身直接往楼上走,留下了白芨几人面面相觑。 “这个雌虫真的是莫名其妙的。”白芨愤愤地喷出了一口气,然后大吃了几口菜。“一会儿觉得她身份有点问题,一会儿觉得她的脑子有点问题。” “少爷,要不要?”他身边的护卫对他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但被白芨没有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一眼回去。 “我又不是那样的意思,人家还怀着虫蛋呢!” 护卫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继续埋头吃饭了。 * “母王呢?母王为什么还不来见我?”兰莺坐在床上,看着默不作声的侍者怒气上涌,忍不住掀翻了他端来的吃食。“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她了。” 侍从还是没有说话,低下头然后默不作声地收拾起被打翻的东西,仿佛兰莺做什么、怎么做都没有关系,他也不会在意她任何的情绪。 当一个对于情绪需求量大的人面对一个无法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时,她就会变得极其得歇斯底里。 兰莺被他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模样给气的眼睛发红,“你说话!” 说着,她又将床头柜上的银质烛台掀翻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还惊醒了门外的人。不过几秒后,就有人推门进了来。 “三王女殿下,是这个侍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又惹您生气了?”进来的是一个雌虫,她穿着一身淡灰色的宫廷洋裙,头发低低地盘着,全身上下的首饰只有一对珍珠耳环。 她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连被惊扰的愤怒都没有,但尽管她不调动脸部的肌肉仍旧显得十分严肃。她有了一定的年纪了,眼角拉开了几条很长的细纹。 她叫容蘑蘑,从兰莺记事开始,容蘑蘑就一直跟随着她的母王,虽说平日里不怎么出面,但她知道这宫廷里诸多事宜都是她来处置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管事雌虫。 兰莺冷笑了一声,“是你们都惹了我生气。” “那确实是我们的不该了。”容蘑蘑认错认得很快,似乎根本不在意别人给她强加了什么罪名,她只要讨得兰莺的开心就行。“王女殿下别生气,不要饿着自己。” “你倒也知道让我不要饿着自己,可是见不到母王我就吃不下饭!”兰莺想到这一茬又觉得气愤得不行。“母王到底什么时候来见我?” “最近帝国事务多,女王陛下日日处理政务很是疲惫。”容蘑蘑给了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摆了摆手让收拾好东西的侍从出去了。“王女殿下别着急,到了时候女王陛下会来的。” 说到这里,她抬眸看了一眼兰莺,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乃至于眼中都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她就好像是一滩死水,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凭着指令在这个世间运动着,其余什么都不会想。 可偏偏兰莺就是被这样一个眼神看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凉,以至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你毕竟是王女。”容蘑蘑说。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出了卧房的门,又从外面将门给关住了。 门外的阳光又那么一瞬间照射了进来,但很快又被阻挡在外。 兰莺觉得在这样的一个炎热的秋季,空气凉得有些不太正常,冷气从骨子、皮肉里钻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一点点消磨掉她的热情、信心、坚持、爱意,让她也要成为一个像死水一样不会思考和挣扎的人。 她觉得可怕。 想到这里她钻进了被褥里,让厚软的被子紧紧地裹自己,而后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着很多事情。 从联邦回来之后她就被禁了足,准确而言是她对兰云菱说了自己身上有个高精度的追踪器之后,她的母王就以摘掉追踪器为由将她软禁在了这里。 说软禁其实也不准确,毕竟她还是被好吃好喝地养着的,身上的那个追踪器也请着医生来拿掉了,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她不能出去、不能与外界交流,甚至于光脑都被没收了。这很奇怪,因为兰云菱对她的信任和爱好像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就消失了。 可她私心里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当她知道解清秋要大婚之后就有想过逃出去,可是方法使尽了也没有效果。 又在偶然之间听到了兰云菱和章台的商谈,在知道她们打算在大婚当日除掉解清秋,于是连蒙带骗地使用到了几分钟的光脑,也成功地给解清秋发了信息。 信息发出去的时候她是万念俱灰的。 因为在这个闭塞、狭小的卧房内,她没有任何消息来源,一起都仰仗着侍从、容蘑蘑、兰云菱能够“开恩”,仰仗着某些过路人能多说几句话,但她很少时候会那么幸运。 所以即使她拼尽全力地发出了信息,也不能知道解清秋后续如何。 解清秋生死未卜,她也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彻底失了望,到底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做出那么狠毒的事情,要置一个肱骨之臣于死地,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一面。 关于自己的母亲,其实还有更多,但是兰莺不愿意想。 她吸了一口气,喉咙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一个漏了气的车胎,转不动也撑不起。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兰莺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于是爬下床在床头柜的内层摸索寻找了一番,翻出了一个琉璃罐子,里面充盈着某种粘稠透明的液体,而液体当中有朵花。 那花整体是白色的,但花瓣上泼洒着大面积星星点点的红,红的艳丽几乎要盖过了所有。 她将那个罐子抱在了怀里,又爬回了床上。 这是她想尽各种办法、几乎是散尽钱财贿赂了一个小侍从,让她在解清秋庭院中摘的山茶花,又让那人帮她给做了个长期储存的营养罐子。 彼时解清秋说她的院子里会开着满园的红山茶,她没有见过山茶花,但料想解清秋不会欺瞒她,手中这个也就是红色山茶的模样了。 是好看的。 117.少爷的骤然心动 密室响起了门被关上的声音,章柳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神里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四肢也疲软着,像是灌注不了一点的力气。 不过也确实,没有爱的床事确实会让人身心俱疲,更何况那个对象还是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亲生母亲,他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让自己快乐和精力充沛起来。 如今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大概就是了解清楚解清秋到底死了没有。 章台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地说,她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当中,可他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那是他爱的人,那是他的盖世英雄。她是帝国鼎鼎有名的少将,一生戎马无数荣誉也无数,怎么可能会死在一场阴谋和大火之中呢? 所以他要活下来,他要活着出去,去亲眼看看亲而听听她的消息。 想着想着他又不自觉地从眼眶当中落出了泪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 他并不无辜,他使用了不干净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解清秋的信任和片刻的虚幻的疼惜,甚至还即将得到一个长久稳固的婚姻关系。 只是任凭谁也无法在骤然之间就接受疼爱自己的母亲,变成觊觎自己的贼这件事情。 想来章台对他这么多年的疼爱,不是一个母亲对于她孩子的怜惜,而是一个主人对她禁脔的纵容。 他颤抖着身体叹出了一口气来。 赤裸的肌肤触碰到如绸缎一般的被褥,但还是磨得生疼,上面被留下了青紫的名句,某些地方还有可疑的干涸的半透明液体。 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海当中构思起这段时间一直在反反复复想的事情。 章柳觉得,他是一定要出去的。 118.少爷的心动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太聪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愚笨和迟钝。 在解清秋那样的提醒之后,白芨还是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在原地呆滞了几秒钟。 解清秋似乎是看不下去了。 即使她还十分疲惫,即使她刚刚熬过去的一场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但她还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攥住了白芨的手腕,将他拉向了自己的方向。 白芨没有任何的准备,脚下也不知道施加力道,顺着解清秋就去了,最后在惯性作用之下,竟然倒在了她的怀里。 他白芨,一个刚刚清洗掉链接的可怜雄虫。 面前的这个人解清秋,一个有些不知好歹、理所当然的、身份莫名的怀孕雌虫。 解清秋为了提醒他救他,所以作出了刚刚那一番动作,而他一时不察,所以跌倒在了她的怀里。 理论上而言这就是一场意外,理论上而言他们之间存在的情绪只应该是感激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两人之有肢体接触的那一秒、就在解清秋微微发凉的指尖搭在他跳动的脉搏上的那一秒、就在他脚下发软贴倒进她怀中,嗅到一股清新的皂角香的那一秒,他产生了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 从两人接触的那个地方开始发散一阵微小的电流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似乎是胸膛处开始向上到头颅、开始向下到尾椎骨,他整个人开始颤动,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软。 像是面前这个人的怀抱,就是一个无法言喻的温柔乡,让他甘愿溺死在其中,甘愿承沉沦其中,再也不醒来。 这很奇怪。 他十分正经地抬头看向解清秋,而解清秋也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低头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就是有那么巧地刚好交错在了一起。 白芨无法与解清秋感同身受,所以他并不能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产生了这么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唯一能知道的事就是,在对视的那一刻当中,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一瞬间就患上了心律不齐这样的大病,叫他怎么也找不准心跳的节奏和频率。 但他没有在这样的氛围当中沉溺太久,应该说解清秋没有允许让他沉溺太久。 她像一个合格的柳下惠一样,施加着力道把白芨搀扶了起来,然后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没事儿吧?”解清秋照例询问了一句,面上竟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类似于尴尬的情绪。 所以白芨都懂了,对方万不可能像他一样该死地心跳漏了一拍,该死地产生了怪异而又不可控的尴尬想法。 不过他很快就为自己找好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认为这是清洗链接的后遗症,又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陌生雌虫,所以产生了类似雏鸟情节的情绪。 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个理由。 所幸解清秋也没有再提,两人就当做无事发生过。 他们也没有再在这里待多久,雨小了一些之后就有了前来观察修缮塌方的神鸟村村民,他们趁此机会呼救,白芨的护卫也被通知到了。 119.少将想起了傻子 解清秋在神鸟村生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因为白芨在那里停留了不久。 从塌方事件之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他们像是天生就有某种难言的默契一样,除却刚开始的那点不愉快,往后的日子都是越相处越愉快,或者说不仅仅是愉快。 那是一种从生活的方方面面透露出来的熟悉感,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个是帝国落逃的“已逝”少将,一个是远从联邦而来、衣食住行都十分讲究的小少爷,两人的生活理应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可这点怪异都被彼此藏在了心里,不约而同地隐而不发。 而最近,解清秋还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些故人的痕迹,那让她一阵恍惚、如梦未醒。 发现这些痕迹很是简单,简单到只是白芨做了一盘子曲奇,然后聪慧的解少将就发现了端倪。 那日他心血来潮,见着橱柜当中的鸡蛋和淀粉就决定要给她们做一些饭后的小点心,当时解清秋和他之间相处的就已经很是融洽了,所以他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满脸骄傲地看着她 的。 他也有一双好看的黑眸,里面盈着水光和天真,他也是生动的、鲜活的。 解清秋看着他难免会有几分走神。 不过她还是对一个小少爷可以做出好吃的曲奇存疑,尽管他是一只雄虫,烹饪是这个时代对于雌虫的必定要求。 但他家有钱,他在宠爱中长大,所以他有更多的选择。 然后看到对方兴致勃勃的模样,解清秋还是知趣地没有说出刹风景的话。 做出来之后的成品出乎她意料得好,因为她被勒令坐在客厅等待,而没有其他事情的解清秋也并未对此有什么疑义,故而在曲奇饼出烤箱的时候她就闻到了香甜松软的味道,还有蔓越莓的清甜味。 她在嗅到的一瞬间,身体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奇异的开关,而储存在其中的记忆自然而然地被唤醒,由是她想到了很久之前的某一天。 虽然那一天的最后闹得并不愉快,但记忆总是会不听劝阻地将其记录下来。 最是让人诧异的是,那些曾经看起来无关痛痒的、也许甚至不会影响到整件事情发展走向的小细节记忆最深刻,也最先被唤醒。 即她刚拿到解梨的检查报告,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是她雌虫的那一天。 当时解梨也是刚刚烤了一盘蔓越莓的曲奇出来,她还记得入口的味道,彼时还配着清甜的果汁。 “快来尝尝怎么样,我很久……”说到这里的时候白芨顿了顿,似乎是沉思了一下。“我好像还没有做过这样的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闻到味道之后解清秋已经对他放心了很多,所以也大胆地尝试了一下。 入口的一瞬间,呆滞的人变成了她。 松软酥脆的口感、浓郁的奶香味和清甜微涩的蔓越莓,这是很熟悉的味道的,和记忆中的好像相差无几。 120.少将和少爷一起去联邦 白芨承认自己在脱口而出的时候是有些冲动的,但他并不认为这次冲动是什么坏事,而且他也有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的能力,所以他并不后悔。 但是解清秋被他吓了一跳,她是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有点娇纵和娇气的小少爷,竟然是这么一个富有同理心的、善良的人。 他的天真让他无法进一步去想象,她也许会是什么懂得隐藏的居心叵测的坏人。 眼见着解清秋还是没有回答,他就不停地追问。 “好不好?”他的一双黑眸是十分好看的,永远都发着光,永远都很干净透彻地倒映着整个世界。“你跟我去联邦,我能够保护好你,能够让你吃饱喝足的。” 他的话说的实在诚恳,一瞬间解清秋产生了一种类似于逗弄般的笑意。 她不可避免地想,如果对方知道她是一个惹了一身大麻烦的麻烦会怎么想?还会这么坚持决绝地要带她回联邦吗,会不会有一瞬间后悔说出这些承诺般的话呢? 不过他不会知道的。 “我是要去联邦。”她说,“但是我不跟你一起回去,我本来就是要去联邦的。” 她说的第一句话的时候,白芨的表情明显是开心的,但后面补充的那一句又让他的表情迅速地产生了变化。 喜忧两种表情,在他的脸上同时存在着。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才说:“你有计划那就好,那你想和我们一起吗?” “我的意思是说你好像也没有钱,我可以给你出去联邦的星际飞船票。”他又急匆匆地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让他们给我们一起买船票,这样会比较方便一些。” 他说这些话说得太手忙脚乱了,欲盖弥彰地在掩饰着些什么不能表达的情感。 但是他天生的带着一种能力让人怜爱、疼惜、妥协的能力,因为他是单纯的、纯真的、不掺杂任何欲望的。 解清秋很难拒绝这样的一个他,一个如此和解梨相像的他。 所以她说:“我知道了,那麻烦你了。”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白芨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开心了许多,好像他真的就这么容易被满足,一点也不贪心。 解清秋要去的是上次在联邦失踪之后去的那个秘密基地。当初派出联邦的那一些暗卫还没有完全回到帝国,有一部分留在了那个基地里,那个秘密基地也在他们的建设之下,变得更加的的有规模和严密。 很适合像她这样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藏身,也是很适合秘密商讨她们之间的计划。 一切都是那么得合适,只是仅这么短的时间再回到那个地方,就已经物是人非,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唏嘘感慨。 第二日他们就买了飞往联邦的星际船票,在简单的地拾了一下行礼之后,就去往了飞船停靠站。 从帝国到联邦的路程还是那么的漫长,得益于白芨殷实的家底,他们这次坐的还是头等舱。但这一个尚算漫长的过程当中,发生了另外一件让她为之一颤的事情。 严格意义上来讲,那并不算的上是大事,严格意义上来讲也并不值得一提。 但自从解梨不见之后,她就开始变得敏感而又多疑,即使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能够让她浮想联翩到很多事情。 122.少爷即将被报复 “把许家交给你们后辈我倒是没有什么所谓,毕竟我年纪也摆在这里了,早就想休息了。子孙膝下承欢这样的天伦之乐,我也早就想享受。”让把书合着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表情淡淡地看着许洙。 “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着,是因为许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后辈,交给他们我不放心,怕多年的基业就毁在了这里。” “后来见着了你,我也算是知道许家终于是有希望了。”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没有能够很完整做出一个表情,所以许洙没能窥探到她的情感是什么。“其实就算你不做这些事情,我也迟早会把许家交在你的手上。” “所以现在在我手上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许洙太着急了,听到这句话就急急地回答了一句。 许天瑶又摇了摇头。“你现在还太年轻了。” “年轻?年轻不好吗?”许洙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得有些癫狂,那隐藏的几分愤怒完完全全地显现了出来。“难道非得我人过中年历经沧桑,难道非得我退无可退走到绝路的时候才不算早吗?” “我就是要现在就把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就是要在她们都还没有欺辱我的时候就有了反击回去的能力。” 许天瑶似乎是被她的疯狂吓着了,皱了皱自己的眉头,沉默了半响吐出了一句:“你和子婴太不像了。” 许子婴,许洙的母亲,许天瑶最受宠爱也是最有能力的女儿,如果不是当年那场意外的话,或许现在的许家家主就是许子婴。而许天瑶早就过上了她所谓梦寐以求的、颐养天年的生活。 许洙,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吧。 可惜万事万物没有如果。 “是啊,我当然不像母亲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听到这句话开始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和许天瑶交流的欲望,也不想去探究自己方才想知道的东西了。 就这样吧! “她在你的宠爱当中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她是许家的三小姐,万千宠爱于一身,谁敢欺辱她?”她说的这些话很苛刻,即使话中的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但想到这些的时候,还是不免还是多了一些怨气。 那些怨气是对谁发的,她也不知道。 “而我是谁?我不过就是一个没了妈的野孩子,谁都可以来踩一脚。”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吸到底的时候身体颤抖了两下。 张了张嘴又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吞回了腹中。 “我走了,祖母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有空我再来看你。” 许洙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怒火还未消,满脑子都是许天瑶说的那一句你和她不像。霎时之间,复杂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涌动着,有不甘、有委屈、有愤怒。 然而事实上就是她无计可施。 未明确方向抵在别墅当中走了一会儿之后,她才逐渐地冷静下来,觉得此时此刻应该不再给自己自找麻烦,而是让自己快乐。 于是她脚下的步子一顿,又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现在仔细想想,大抵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荣介一个人,还是爱着自己的吧!不过有他一个也就够了。 许洙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 自打她接手了许家,当上了许家新任的家主之后,她就给荣介安排了一间采光最好、最宽阔的房子。 她有了权势和地位,也理应对她爱也爱她的人好,这是她人生一贯奉有的信条。 到了门口之后,她轻轻地扣了扣门,得到了里面人的回应后才推门而入。 荣介是个性子恬静温和的人,他总是不会刻意去争抢些什么,对于物质的要求也并不高,这间屋子在他的整理之下,变得有了生活气息很多。 露台上面摆了几盆植物,床旁边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温馨的颜色占据着这个房间的大部分,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吃过饭了吧?”她这样问。 许家的家规是十分奇怪的,大多数时候她们不会凑在一起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然吃饭的时间节点都差不多,但是由同一个厨房做出饭菜之后,就会有佣人拿到各自的房间当中,独自用餐。 这是许天瑶特定的安排,或许是因为几十年前那一场内部斗乱,让她彻底谨慎,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所以即使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她也不由得会感到担心。 许洙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更改掉。 一是因为她现在的重心并不在家庭琐事当中,二是她认为在她新上任的这段时间内,维持着这样的习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荣介原先在浇花,看着她进来了之后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她问了这句话才把手里的小喷壶放在了一边,擦了擦手之后,走到了小茶几旁坐下。 “吃了,你也一定是吃过饭了吧?”他不是一个很会找话题聊天的人,所以有些时候说出来的话就会显得有些干瘪,但许洙并不介意这一点。 “我自然也是吃过了的。”她朝着荣介招了招手,然后主动伸过去将对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下次还是得让我们两个一起吃才行,不然总觉得吃饭也没滋美味的。” “你总是很会说话的。”荣介笑了一下,顺着她的力道坐到了她的身边。 许洙情不自禁地揽住了他的肩,将他拥入了自己的怀里,她被对方的笑所感染,也开怀地笑出了声。“是只会这样对你说话,你也不是没有见过我对她们说话的样子。” “她们是不配让我心平气和地和她们说话的。” 许洙这番话说得高傲但又充满了戾气,荣介皱了皱眉,但又联想到了很多,所以并没有就此说出什么反驳、劝阻的话来。 “许洙……”他微微探出了舌尖,舔了一下自己有一些干燥的嘴唇,却迟迟没有开口说完后半句话。 吞吞吐吐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十分不明显地对许洙说:“你想要和我去联邦吗?过几天。” 其实他并不是想问对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联邦,而是想问对方,既然你现在已经有了权势地位和财富,那你愿不愿意去联邦提亲,去见我的父母和我正式订婚。 但他说不出口。 他觉得这些话实在大胆,这么多年的雄虫教育告诉他,他应当内敛矜持,不应当主动去索取名分和婚姻。 而且早在他们发生关系的时候,对方就曾承诺过,待到她功成名就之时必定会去联邦求婚,如今他主动开口提此事,倒像是等不及了在给她暗中施压一样。 这不是他的本意。 幸好许洙足够了解他,也能够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他的委婉,又为他在她心目中多博取到了几分好感。 所以她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唇角轻吻了一下,然后凑在她的耳边,用极为轻缓和温柔地声音说道:“我当然是想的。” 但说了这句话是远远不够的,她得让对方感觉到自己对他的重视和疼惜。 于是她说:“这几天我会尽力加班,让人给我空出时间来的,你放心。” 荣介对她笑了笑,确实流露出了几分感动的神色,许洙看到之后甚是满意。 气氛被烘托到了这里,两人对视上的眼神变得焦灼而又暧昧,周遭的空气仿若成为了粘稠的液体,让置身于这种液体当中的两人混混沌沌的,不由自主地开始靠近,而后深吻起来。 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太过于熟悉,以至于许洙几乎不用思考,凭着本能就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怎么做,触碰哪个地方才能让对方感觉到快乐,哪些地方又能让对方无法抵抗,彻底软下身子。 所以当她的身体因为本能而动作着的时候,她的思想就开始不由自主地飘向很远的地方,顺其自然地幻想起其他的事情来。 “联邦”,这两个字她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熟悉是因为她生命当中很多事情都与这个地方有关,而陌生是因为上次去联邦已经久远到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又重新活了一次,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倒是真正算起来的时间,不过几年。但是回忆它好像就是会褪色一样,过往的一切都变得斑白而没有色彩。 记忆没有色彩,但情绪和仇恨有。她知道那是茫茫一片红、遮天蔽日的红、从血管当中流淌出来的代表着生命力的红。 她的脑袋当中一直有一这样一幅画面,红色的鲜血从她的身上、从荣介的身上流出,沾染上了白芨白色、干净、无尘的西装。 仇恨让她变得更强大了,也更坚定了她去联邦的心。 她分开了和荣介吻着的唇,看着面前这个脸上酡红、微微气喘的雄虫,露出了一个意味复杂的笑容。 “去联邦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说,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说。 而远在联邦,正在因为刚刚和解清秋分别了而暗自伤神的白芨,并不知道帝国的这一切,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一切。 123.少爷的上一世 许洙既然能够从许天瑶那里把许家的家主之位夺过来,就证明她确实是有能力的,而她也确实像外人所说的那样,足够得雷厉风行。 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就处理好了许家近期的事务,空出时间和荣介一起回到联邦。 对于荣介她的诚意还是很足的,她列了一个清单,里面是她目前为止能够拿得出来的所有流动资产,还有完完全全属于她私人的、不在家族共有范畴内的财产。 这些是她求婚的诚意,也将在婚后成为她们的共同财产。 许洙从小接受的就是传统的雌虫的教育。 作为一个雌虫,她应该顶天立地,应该是家庭当中的支柱,也应当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她是说一不二的当家女主,是自己雄虫的依靠和倚仗。 而做自己的雄虫,只需要温柔贤惠、顾家、听话就好,她会尽力给到两人更好的生活的。 值得庆幸的是荣介各个方面都很合她的意,两人相处起来很是合拍。 这是许洙上一辈子就知道的事情。 重来一世,她要比从前更加的了解荣介,也更加的明白了两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她是这么认为的。 荣家在联邦也是一个排的上名号的家族,地位和财产都不低,也算是跺一跺脚,就会让联邦抖一抖的重要家族,虽说仍旧无法与白家比拟。 不过两人算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其实许洙对于这些不甚在意,她不屑于依靠一个雄虫的力量来帮助自己,也并不强求自己的对象家世如何。 两人在一起,讲究的是心与心的感觉,其他都是题外话。 因为她的诚意够足,且并不是第一次来见对方的父母,上一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情况了,所以她并不怯场,也处处都得到了对方的喜欢好和接纳。 而她也顺理成章地在荣家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卧房,虽然内心是想要和荣介一起住,但她也深知这个世道的规矩,在成婚之前,双方就住在了一起的话,多少对雄虫的名誉有些影响。 而且她们的日子也还长,她并不急于这一时。 故而她所有的考量和想法都放在了另外一个地方,即白家白芨,还有复仇。 完成了来联邦的首要任务之后,她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了解、收集到有关于白芨的一切的消息。 对方就像是深深扎在她心中当中的一根刺,不会致命,但每呼吸一次,胸口就在隐隐作痛,拔出来也许会大出血,但是要利索和爽快许多。 说来也就是巧,当她百般考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恰好有了一个这样的机会,相当于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联邦主星的那几大家族都被邀请去参加白家少爷的回归晚宴,即庆祝白芨失踪一年后被成功寻回,因为白芨的身体原因而延后了一段时间。 这个时间节点,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上辈子。 其实在她的印象当中,白芨失踪在外游荡了并不止一年的时间。 她记得当时有人做了一篇文章整合,说他在外经历了很多、也遭受了很多,大概五六年之后才成功地找回记忆,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不过那个时候,白仁秋因为商业或是政治斗争而倾家荡产。 连衣食住行都不能保障的时候,还何谈什么回归晚宴,所以上辈子是没有这一茬的。 回忆到了这里之后,她就顺其自然的将后面的发生的事情也捋了一遍,在白芨被找回来之后没有多久。发生了一件让人骇人听闻的事情,几乎震撼了整个星际,热搜在星王榜首,挂了很久都没有消退,即曾经的联邦首富白家家主白仁秋。倒在了曾经的白家庄园门口,失血过多而亡,不知被所人何人所害。 白家少爷白芨抱着自己的母亲在雨中嚎啕大哭之后再次不知所踪,连带着消失的还有白仁秋的尸体。 在此出现在公众视野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性情大变,与从前温暖的少爷完全是了两个模样。她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让人惊叹的是,作为一只雄虫,她竟然也能够展开翅翼飞翔,演化出利爪来,有不少人都成为了它的爪下亡魂,其中还包括她和荣介。 想到过往的这一切,她悲从中来,其中还有国家的一层厚厚的愤怒,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浑身都在颤抖。 她不会让白芨好过的。 * “小明,你最近的心情好像有些不太好,可以告诉母亲发生了什么事儿吗?”白仁秋网白芨的杯中倒了一些热水,递给了她一块小巧的曲奇。 白芨拔出了自己正在发呆的情绪,然后结果的那款曲奇。“没有的我的心情我……” “我在思考,应该宴会那天应该穿什么会比较好。” 她说话明显吞吞吐吐。卡了好几次,壳要笑是心中藏着心事,但又显然并不打算将这个少年的心事分享给自己的母亲听。 白仁秋最是了解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了,但她并没有那么强的亏待你,她懂得尊重和理解,于是也没有深究下去。 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有人为你准备好的,还是说你想自己挑选有自己心仪的?” 这个并不在白芨的兴趣范围之内,所以她很快的就摇了摇头。“既然有安排好的一切,那我就不苦恼了。” 白仁秋多看了几眼,白芨笑了笑,浅浅地摇了一下头,弧度非常的小,好像只是随着风的力道微微的晃荡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其她的情绪。 就在这时,客厅里一直开着的电视,不知道摸到了什么节目,忽然之间就播出了一条。新闻。 【新帝纪元多少年?多少日?多少月?,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女主与其未婚夫揭秘丧于婚礼当天的火灾当中,参加婚礼的……】 由于两人谈话间隙的片刻安静,播报新闻的。主持人清晰的谱子和正气十足的声音,就在这间房子里不停的荡了荡,直直的钻进了两人的耳朵当中。 白芨听着一下就愣住了。 124.少爷的恨意 这个新闻当中播报的人,其实他并不认识。可在听到的一刹那,它就是产生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情感。这个名字。那个婚礼所谓的未婚夫,还有最最关键的是,这些字词汇合在一起,纠缠在一起,也让他的情绪变得十分的复杂。 阿姨对这个新闻显然也产生了不小的另类的情绪,他皱了皱眉。然后说。:“几个月之前的新闻了,为什么还要拿来播报?这个节目是没有什么其他的话可以说了吗?” 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他不像是一个这么会多管闲事的人。 然后男主就问他。“母亲女主是谁呀?” 阿姨本来想下意识的回答。“他也还算是一个好孩子”,但看了几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孩子之后,他在恍然之间想起,这个为自己国家拼尽全力谋取权益的少将也是拐走他孩子的罪魁祸首。 他用不入流的手段引诱了他。欺瞒了他,欺辱了他。全然不顾当时的男主,智力只有几岁般孩童那样。 于是他抿了抿嘴,将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进去,眼睛里面已经带着一些怒火了。 原本想要随便编一套说辞敷衍过去,没想到男主给他的反应却差点吓到了他。 他就那么睁着眼睛,眼神是虚空的不定焦的。一双好看的黑眸当中,忽然之间就蓄满了泪水。眼眶的重量承载不住那么厚重的泪水,所以。泪珠就成串地滚落了下来,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打十一斤或是滴落在桌子上。 他的眼角眼尾和鼻子开始发红,整个人都因为就突如其来的悲伤而开始微微的颤抖。 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让人硬不起心肠来对他说半句假话狠话。 阿姨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却又听着对方说道:“母亲我觉得我是认识他的,我应该是认识他的吧?”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真的好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就会难过从灵魂深处内心深处透露出来的难过。”他这么说着,揪住了自己领口面前的衣服。整个人开始剧烈的喘气,像是要呼吸不过来了。 阿姨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立刻将他融入到了自己的怀里中。“小明怎么了?有没有事儿?” 男主在自己的母亲怀中感受到了片刻的温暖,很安全,但这人就无法治愈他心中不断涌出的悲伤,好绝望。 “我好像认识他又好像很爱他。”他十分无助的眼眶发红的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又问了一遍。“母亲他是谁呀?” 到了这样的时刻,阿姨已经是不能再瞒着他了。说什么谎话假话都是对他的一种不公平,他有权利知道真相,也应该知道。自己悲伤的原因。 但是看着自己孩子这样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样,他不打算说些什么,包夜的话,而是将他最不堪的一面展露出来。 他没有必要对一个这样的坏人产生任何冲击力的感情。 于是他说:“他就是那个和你有过精神链接的雌虫。” 但是他没有过多的解释,也不欲把从前的事情再提一遍,因为。在男主有意识主动询问的时候,他就完完整整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过去了,了解过就好,过去的悲痛不必再反复提起。 男主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弄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些来自住的姿势才又重新的转动了起来,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悲伤而又难过的精神链接留给一个熊熊的影响是很大的,从身到心从精神到心理到身体各个方面,即使清洗掉链接之后,后遗症也一定会存在,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完全覆盖消除掉。 在那么一个瞬间他就不想难过了,甚至想逼迫自己产生几分类似于痛快的感情出来,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他还是觉得难以呼吸。 正是因为这种不可抑制的、与他想法背道而驰的生理和心理情感,让他在泪眼朦胧之间产生了一种恨意。一种泼天乐的恨意。 像是这么久以来,他所受的苦,清洗掉精神链接之后所受的煎熬,都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埋怨发泄的对象,而这些堆压起来的情感渐渐的变质,变成了更为戾气深重的恨。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报复。因为人已经死去,但这个矿车在一时之间难以消减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反抗的方式。就是让智能管家将他的新闻调换开。 * 125.少爷遇见陌生人 到了宴会那日也不过是转瞬的事情,其他事情白仁秋和陈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没有一处需要他操心。 当日来的人多,作为联邦首富,他们宴会的规格自然是与平常不能相比的,更何况是白家少爷失踪一年之后被寻回这样的头等大事。 整个联邦能够排得上名号的人,几乎都来了。 宴请宾客的地方并不在白家庄园当中,而是在上次联邦宴请帝国来使的那个大教堂。 因为白仁秋不欲让外人过多地参与、介入到他们的生活,也不希望自己生活的地方留下他人的痕迹。 因为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所以在白芨的印象当中并没有过如此大场面的事情,他难免的有些紧张,但又或许是身体的本能,让他并没有怯场。 宴会正式开始,白仁秋拉着他在高台之上,对参加宴会的宾客说了一番客套的感谢的话,又简洁地总结了一下此次宴会的主题,对于其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俩人好像都不是那种会把内心最真挚的感情直接透明地展现出来的那种人。 虽然是说这有名有号的人参加的晚宴,事实上也鱼龙混杂得很,说太多了反倒会落人口舌成为话柄。 简单地说了一些话之后,灯光骤然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在舞池中间,众人应和着交响团演奏的乐曲跳了一支开场舞,之后便是自由宴会的时间。 白仁秋作为此次宴会的隐性主角,加上白家家主的份量实在太重,所以一到自由宴会的时间,众人纷纷举着酒杯而来,将她的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芨对于这样的交谈是没有兴趣的,而且大多数人的关注重点也并不在他的身上。 与其站在这里成为一个话题点供人讨论,不如自己找个清闲的地方透透气,喝两杯小酒吃一点东西。 白仁秋自然是赞成他这个想法的,也没有过多地约束他。 他的记忆当中没有这个地方,但是身体留下的记忆却指引着他从偏门当中走出了宴会厅的主殿,去到了一个还算僻静风景良好的小花园。 出门之前他端了一杯琥珀色的香槟。 琥珀色还冒着气泡的液体,在茭白月光的照射之下,似乎变得更加得透彻,呈现出了一种类似于麦芽糖的甜蜜模样。 他看着觉得实在美丽,于是又浅抿了一口。 在这个小花园当中走了没几步,他就在丛丛的花丛之后发现了一个幽静的小石亭。 石亭的石柱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花草模样,几层轻纱拢在石柱的间隔之间。 晚风轻轻拂过,轻纱就随着风的方向而摆动,撩起了一园的花香扑在了人的身上。 独自坐了一会儿之后,他似乎看见在花丛之中有萤火虫微微闪烁的光芒,还有色彩绮丽的蝴蝶整扇动着美轮美奂的翅膀。 他渐渐地沉溺在了这种静谧的深秋氛围当中,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有人走路的声响。 他捏了捏高脚杯,不自觉地警惕了一些。 而另一只手已经伸进自己西装的口袋里,捏着远程报警器了。 大抵是上次失踪过一次,所以白仁秋和她自己对于他的人身安全问题的格外得重视,谁也不想再经历过一次那样的意外了。 所以在没有护卫跟着的时候,他都会带着这样一个远程报警器,遇到了什么危险,按下按钮就能够即时地通知白仁秋。 他不敢眨眼睛,屏住呼吸,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没过几秒之后,就有一个体量修长的身影从花丛后面进入了他的视野当中。 那人的目标很是明确,路过花丛就直接进了亭子,透过微薄的月光,白芨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一只雌虫,是一只长得高大的雌虫。但她却算不上健硕,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一个武力十分高强的雌虫。 倒也不是他有如此的苛刻,实在是因为有身边的护卫做参考,再加之曾经见过像青禾那样坚韧的雌虫,所以眼前这个比起来倒是真得有些弱不禁风。 “你是?”他抿了抿嘴,问她。 126.少爷讨厌她 在白芨开口说话的一瞬间,许洙差点就没能够沉住气,将自己压抑了许久的、藏在表面之下的怒火和恨意全然的倾泻出来。 恨不得立马就将白芨扒皮抽筋、饮其血啖其肉。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因为现在她在白家的主场当中,白仁秋还没有失势,白家扔就是联邦的首富,一旦白芨有什么意外、她站在了白仁秋的对立面,那相当于就是和现在的联邦站在了对立面。 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白芨杀死,这是一码事,能不能平平安安地逃出联邦回到自己的家,这又是另外一码事。 上天好不容易给她一次机会,让他重生一次。这一次她要好好地活着,平安顺遂、幸福快乐地活着,又怎么能够就这么草率地死去呢! 所以即使她现在十分愤怒,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和自己的行为了,但她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调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压抑住了自己。 由于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所以她勉强着自己的情绪,想要为白芨展露出友好的一笑 可又因为内心想的和外面表露出来的是两种模样,所以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的扭曲而又怪异。 白芨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虽然没有惊呼出声,可心跳却在骤然之间加速了很多。 “你是?”他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又再问了一遍。 “我叫许洙,是帝国许下的当家,这一次是和我的未婚夫联邦荣家的荣介一起来的。”说着她就对白芨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变得顺畅了很多,没有方才那么扭曲而又怪异了,看起来倒有几分真心祝贺的模样。 也是这个时候,白芨才发现原来她的手中还有一杯红酒,而方才的恐惧让他忽视了这一点。 “欢迎白少爷回家。”她说完这句停顿了几秒又补充道:“平安地回家了。” 白芨由心的不喜欢她,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的心目中都别有深意而又让人厌恶。 他当然不可能直接明晃晃地表现出来,只是心中不免有一些其他的、过度的解读和猜想。 然而面上他倒是十分的平静,又做足了礼仪。 他举着高脚杯回了一下礼。“许家主你好,感谢你主动来参加这个晚宴,如果下一次有机会,我们会单独发帖给你的。” 白芨当然不愚笨,他懂得如何反击,如何知道用话语与旁人争锋相对,又不露锋芒地隐晦讽刺别人,毕竟他是白仁秋的孩子。 他这话一说出来,许洙的脸上的笑容又僵了一下,眼中似乎神过了一瞬的暗芒,但是由于时间太短,他没有能够看清。 事实上这也并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许洙确实再次起了杀心。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样的话里有话,一样的能再简短的几句话当中就把他人贬得一文不值。 他确实能够做到简短的几句话就杀人诛心。 许洙承认这是他的优点,但白芨也必须承认这是让他很致命的缺点。 又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许洙脸上的笑容才变得自然了一些。“那我就提前多谢白少爷了,日后不管有何要事,许某都必定前来赴宴。” 两人一来一往的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好像再也憋不出什么话来应付对方了,似乎再多憋出一句,都是对自己灵魂的一种摧残和折磨。 于是现场的氛围到达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打破这种凝滞氛围的是白芨的护卫,大概是太久没有在宴会厅看到他的人,所以白仁秋就派人来寻找了他。 “少爷,夫人喊您回到正厅,说是有要事。”护卫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许洙,面上的表情不善。 128.少将的计划 白芨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像是你的眼睛一样,都是很透彻的黑眸一样,水光盈盈的像是总是含着一汪眼泪,就连我看着都觉得十分得楚楚可怜,忍不住想要疼惜。” 当着那个人的面,用如此多的形容词去夸赞那人,在很多时候会显得很尴尬,但荣介的语气和用词都是那么得温柔,又那么得真挚,让人感受到了他夸奖时的真诚。 但其实白芨此时此刻既没有被当着面夸奖了的羞涩,也没有因为被真挚夸奖而产生的感激,他更多的是一种怪异。 因为他知道荣介口中所说的那个雄虫,十有八九就是当时的自己。 “那个雄虫可能就是他的未婚夫吧。”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荣介面上的表情又变得很可惜,应该是为两条生命的逝去而感到遗憾。“谁也没想到,怎么就在婚礼当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呢?” 章柳作为帝国外交部部长章台的孩子,鲜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关于婚礼失火伤亡的那个新闻也并未摆放出他的照片,所以荣介误解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一个善良至诚的人,嫌少情况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也不会预料得到,真的会有人恶劣到在自己有未婚夫的情况下还要引诱智力低下的雄虫。 白芨并不打算多言说些什么自以为是的真相,既然误解了,那就让他继续误解下去好了。 有些时候了解真相并不是唯一且必要的。 “是啊,真可惜,两个人都还那么年轻。”白芨选择这样应和他。 两人就在这个既喧闹又安静的地方聊了一晚上,直到宴会临近了尾声才互相告别,并且加了一个光脑的联系方式。 有时候成为朋友就是这么简单。并不需要太多的先行条件,这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情感累积。 * “情况怎么样了?”解清秋躺在木质的床上,因为小腹处时不时传来的阵痛而喘息着,她的眉头没有办法松开,用力地说完一句话,似乎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与传闻中的全然不同,雌虫怀孕生子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它所要带给雌虫本身的痛苦、煎熬和磨难远比口口相传当中的要多。 有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都能感受到自己腹中的虫蛋在不停地吸取自己身上的力量,精神海当中的精神触手不由她控制的在安抚着。 虫蛋就像是一个寄生体,要源源不断地吸取着母体的能量才能够活下去,而与之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母体越发得虚弱。 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也许要被吸干,就此死去。 按理说她该恨这个孩子,要想尽办法的将她拿掉,但是她做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虫蛋的防御机制促使她的身体产生了某种激素,因而让她产生了疼惜和怜爱。 还是因为自己供养了如此多的能量让她一点一点的长大,相伴了这么长的时间,而导致沉没成本太高,她舍不得放弃。 总之虫蛋在她身体里待的时间越长,她就越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爱的情愫,让她心甘情愿。 通讯仪对面的欧副官似乎是听出了自己少将痛苦的吸气声,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这边安排得也都差不多了。”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生物基因也已经调试好了,大概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实验体就可以被制造出来。”欧副官那边传来键盘被抠响时噼里啪啦的声音,想来是一边说一边做着记录。 “就算后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也还有时间可以再次实验,不会让她们发现端倪的。” “好的。”听着对方如此笃定的回答,解清秋的心中安定了不少。“上将那边也准备好了吧?” “上将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正时刻待命着。” 解清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过了两秒之后才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又转而用语言回复了一句。 “最近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吧?我远在联邦又没有办法使用光脑,消息都是闭塞的。”她沉默了几秒钟,又问出了这句话。 通讯仪那边的欧副官无声地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和解清秋相识共事了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对对方的了解也差不多有百分之七八十,所以有些时候很懂得她在想些什么。 她是关心着她们的安危的,但又是含蓄的,她没有办法直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好像平时的大大咧咧、马马虎虎,在这样的时刻都做不得了数。 解清秋方才问出来的那句话,理应还有后半句的,比如“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了”“不知道你们现在是否安全”,但她就是不说出口。 幸运的是这里有一个十分了解解清秋的欧副官,也听得懂他宣而未言的隐密,隐而未发的关心,所以主动地回答道:“少将你放心,我们都十分得安全。最近帝国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好像自从上次婚礼失火之后,就平静了好一段时间。” 在解清秋展现出自己有关心一面的时候,欧副官不仅要回答,而且要回答得多才能让对方感到安心。 “虽然我们都知道事实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又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觉得她们可能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估计就是我们猜的那样。” 解清秋确实放心了很多。“是我们猜的那样,不就正好和我们计划中的那样一样嘛?” “总之我们有安排和计划,不需要担心,只需要每一步都按照计划走,随机应变就好。你记得再和上将联络联络,毕竟军中还有那两个人。” 在法律和社会层面上来讲,她解清秋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死去意味着她不再是帝国少将,意味着她已然没有了那个军衔,这自然也就意味着她无须再对那些人使用敬称。 一些狡猾、自恋、自私、虚伪的人没有资格得到她的尊敬,百姓和人民并不需要这样的上将和女王。 她闭了闭自己的眼,觉得好像世界就因此黑了下来,但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又亮了。 129.少将的再次死亡 星历纪元1285年12月3日,帝国主星主区发生了一场高伤害武器的战斗,现场死亡人数三人,受伤人数十人,战斗原因不明,帝国官方已经介入调查。 此事件一经发生,立即冲到了星网热搜榜的榜首,惹得整个星际的人都在讨论此事。更有阴谋论者将此事与帝国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联系了起来,觉得这些事件背后并非毫无关联,也并非像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对于此等观点,有人赞同有人反驳,众说纷纭,意见不一。 而帝国官方却也和她们想象中的也并不一样。 “是死了吗?”兰云菱衣衫华丽、装扮精致地坐在书房的主位上,她刚刚结束了一场记者招待会,正向大众解释此次战斗。 彼时她面容悲怆、语言悲戚,像是真的为这一场意外的发生感到非常的抱歉和悲痛,但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欣喜和急切。 章台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仍旧是那一身全黑色的西装裙,但帝国天气渐冷,她围了一个毛领。头发低低地盘着,带了一条珍珠项链和一对珍珠耳环。 模样是素雅的、是与世无争的,她的气质是慵懒的、是带着几分疲惫的。 “我已经派人送去检查了,是不是真的,过几个小时就会知道了。”她的食指指尖在木质的椅子扶手上敲打着,修剪得十分干净的指甲,可也碰撞出了响声。 这昭示着她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她外表所显现得这么平静。 “虽然听说有这么个技术,但是还是不太成熟。”兰云菱急急地开口,她现在是没有办法掩盖住自己内心焦急了。“从外表来看是一模一样的,我觉得应该不会出太大差错。” 章台看了一眼,兰云菱没有说些什么。 “后续准备的怎么样了?”她太着急了,着急到连检测的结果都没出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后面的事情。 大抵是这几十年来,她已经受够了权力没有集中在她手上的日子。 名义上而言她是一个女王,是帝国最尊贵的人,享受着无上的权力和荣华富贵,但实际上她的政权军权等各种权利都分散性地在其他人手中。 她有参与权却没有决议权,有一定的任命指派权,却还要经过各个行政机关审核盖章,这算是哪门子的女王? 而且近些年来,有些位高权重的人虎视眈眈,自由党派的人也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她女王之位岌岌可危。 兰云菱想要的是一个独属于她的帝国,真正姓兰的、不受外人干涉指手画脚的、她说一不二的帝国。 她生来就是尊贵的,身上留着的是兰家的血液,一出生开始就决定了要做女王,她是天潢贵胄,是不容置疑的高贵血脉,也应当一直尊贵下去,凌驾于众人之上。 所以她不容许任何人来干涉、扰乱她的计划,即使那个人是她的亲生女儿,即使那个女儿她宠了几十年那也不行,她要的就是绝对的权力和绝对的巅峰。 兰云菱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出生低贱的平民,还想要妄图爬在她们这些贵族之上,所以像解清秋这样从垃圾星出来的贱民就格外得让她感到厌恶。但是没有办法,在她的计划当中,她需要一个棋子,所以她只能恶心自己,伪装出一副很看重解清秋的样子。 但解清秋狼子野心,能够从一个贱民爬到少将这个位置,也说明她确实是有一点本事的。 兰云菱不得不防,于是只能将她的把柄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到底代表着什么,因为于她而言那个东西就像是一个垃圾一样,但偏偏这个垃圾就是能够钳住那个贱民的心,所以它倒也算是还有点价值。 在她自己的计划当中,她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和解清秋撕破脸皮。因为她还没有起到关键的作用,即帮她搅乱军心,让她们军部的三个上将彻底内斗、反目成仇。 虽然黄蒽韶和自己关系看起来不错,但那人也不可信得很。 不过章台在这个时候有了自己的主意,将解清秋的死期提前,而她发现这个主意刚好能够让她将计就计完成自己的计划,于是也就顺势而为了。 如今这个时间节点上只要解清秋死了,那么一切事情都好办了,她们就可以接下来再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 章台微微地勾了勾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对兰云菱说:“后续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等检查结果一出来,我们就可以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那就好,那就好。”兰云菱松了一口气,但过了没几秒之后,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又端着模样对章台说:“爱卿,还好有你在。我就知道的,你向来是很聪明的。” “我一手把你提拔上来,你也绝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会为我鞠躬尽瘁,想尽办法的。”她把用在解清秋身上的那一套,又挪用到的章台在身上。 准确而言是她想不出更多的、伪善的方法,所以一个模式就搬用在了很多人的身上,显得那么的刻意、那么得不聪明。、 不过章台好像真的相信了她这个说法,没有展露出什么怪异的神色,只是不浅不淡地对兰云菱说:“多谢陛下,能够为你分忧是我的荣幸。” 兰云菱看着她的模样,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 鉴定结果虽然还没有出来,但是在她的心目中,那个尸体十有八九就是解清秋本人。这算是今天的一件大喜事,由此让她的心情变得非常得好。 在这样的好心情时刻,她恍然之间想到了那个被自己拘禁起来很久的女儿,想起曾经自己是多么地疼惜她,而她也给的给自己带来过多少快乐。 人在心情良好的时候,不免会产生心软和动容这样的情绪,于是她决定今天就开恩去见见那个总是渴望着见到自己的孩子。 卧房的门口还有人在守着,她对两个护卫简单地做了一个指示,重重锁着的门就打开了。 打开到微微拉开了一个缝隙,兰云菱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敲了敲门,轻声叫了一声:“小莺。” 130.王女的眼泪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卧房里那个孩子听到之后立马就爬了起来,发出了很大的起床整理衣服的悉悉簌簌的声音,仅凭声音就可以听出她的急迫心情。 这个孩子如此的敬爱、想念自己,这个认知让兰云菱感到非常的得意。 于是她也不再装腔作势,而是直接走了进去,随后又朝着门外的护卫打了一个手势,门就再次被关上了。 好几个月的时间没有见,看着自己的孩子觉得有点陌生了,虽说从前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但和这一次的情况是有区别的。 “母王你来了?” 兰莺只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睡裙,一头微微弯曲的遗传着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了肩上。脸上没有擦脂抹粉,许久没有见日光,导致她的皮肤变得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不像以前那么漂亮了,不像以前那么像她了。 兰云菱看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于是她低声开口斥责道。“兰莺,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兰莺被训斥的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兰云菱短暂地皱了一下自己的眉头很快又松开,她觉得自己不能够如此得暴躁,这很失礼,也很不符合她的形象。贵族的应该是优雅的、温和的、成熟的,这样安抚完自己之后,她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冲着兰莺招了招手。 “小莺,过来!” 兰莺很是听话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兰云菱的再三要求之下,又不断地接近,近到可以触碰的距离之后,兰云菱才伸过手去握住了兰莺有些发凉发白的手。 “小莺,这么久不见,你有想念母王吗?”她握着那只手在手上揉搓,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温度感染她,让她不再那么冰冷,但又似乎只是在消遣自己的无聊。 兰莺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低声回答道:“母王,我真的是很想念你的,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母王为什么不愿意来看我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些哭腔和颤抖,将难过体现得淋漓尽致,悲伤的情感,浸在了每一个字里面。 兰云菱不喜欢这样的问话,她不喜欢别人质疑她做的事情,不喜欢别人对她做的每一个决定指手画脚和反问,她们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 她皱了皱眉,但语气还是温和。“母王最近有些忙,你知道的,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帝国总是很辛苦的。你是我的女儿,你应该替我分忧。” “是。”兰莺低着头只回答了一个字。 氛围凝聚了一下。 兰云菱因为这样糟糕的气氛而感到头疼,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是自己的女儿,理论上而言,她无须讨好她、无须顾及到彼此的面子。 但是不行,她的身份和地位摆在这里,如今的帝国还不是她理想当中的帝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她不能失态。 “小莺,不要摆出一副这么悲伤的模样,也不要这么死气沉沉的没有活力。”她松开了拉着对方的手,语气严肃了一些。 “你知道我把你关在这里都是为了你好,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最近又发生了一场极其恶劣的高伤害武器斗争,已经有很多人起了反叛之心,想要对我、对我们不利,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你。” 她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摆,然后在房间内踱步。粗跟高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引起了一阵回响。 “我不来见你也是为了你好,现在的帝国已经不是从前的帝国了,混乱不堪得很。”她走到花瓶面前的时候,顺手摘了一瓣铃兰的花瓣。“我如果还像以前一样那么宠爱你,你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她们会拿你来要挟我的。” 洁白的花瓣在她手中被揉搓得粉碎,她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丢,然后回身看向了兰莺。“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得保证你的安全才行。” 在此期间兰莺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甚至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机械而又呆滞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像是已经失去的灵魂。 当听到“最疼爱的女儿”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才稍微有了一些反应。 兰云菱说完了话,她的目光直勾勾地放在了兰莺的身上,希望能够得到一点让自己满意的应答。 几秒钟之后兰莺也确实这么做了。 “母王,我就知道你还是爱着我的。”她抬起了自己的头,眼眶发红蓄满了泪水,一张和兰云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面容上都是悲伤和感动。“我就知道你还是爱着我的。”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不渴望出去,我只渴望能够见你一面。”她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落,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此时此刻一只雌虫竟然能够做到像雄虫一样,脆弱不堪又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地产生了保护欲。 这个时候她是很美的,看到她这张脸兰云菱也忍不住心软了许多。 “一个得不到母亲爱的孩子是很可怜的。”兰莺开始浑身微微颤抖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开心了,所以你才会不来看我。” “我反省了几个月的时间,觉得我确实太骄纵任性了一些,你感到失望也是应该的,所以我就开始绝望了,但是母亲……”她快走了几步走到了兰云菱的身边,然后跪在了她的脚旁。 她抬头仰视着兰云菱,伸出双手紧紧地拉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贴了上去。 “但是母亲,今天听到你说这些话,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涅槃重生的人,一个在生死边缘又被拉回来的人。” “谢谢你还能爱着我,从今往后我会更听话的,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兰莺的这一套做法无疑满足了兰云菱做女王或是做母亲的虚荣心,不管是什么,能被自己的孩子如此的仰慕钦佩,那便足够了。 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兰云菱的心中又熨帖了很多。 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确实是稍微苛刻了一些。 131.章柳的顺从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母亲已经能够感受到你心里面的想法和你的情感了。”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模样温柔地摸了摸兰莺的头。 “以后母亲就不因为要保护你而将你关在这里了,日后你想出去就出去,想来见母亲的时候就来见母亲。”她笑了笑。“我会尽力保护好你的。” 她说出这些话也不是没有底气,毕竟解清秋已经死了,她们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不再困难,一切都会将顺理成章,帝国也将成为她一个人掌权的帝国。 “谢谢母亲。”兰莺埋在他她的手中嗡声嗡气地道谢了,却始终没有抬起自己的头。 * “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章台将一沓检查报告放在了兰云菱的书桌上。 在面对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她们还是更习惯用纸质的文书,整个星际也依然如此。 兰云菱的眼睛当中射出了几道精光,眼角的细纹似乎都被饱满的情绪所撑开了。“结果怎么样?” 即使文书就放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仔细翻阅的耐心,是恨不得立马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结果证明就是她。”说出这个结果的时候,章台的脸上也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兰云菱的兴奋落到了实处,脸上顿时就容光焕发了起来,还隐隐透露出了一些红润。“那就好,那就好。” “那现在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她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着书房不停地打转,眼神里的兴奋昭示着她此时此刻正在幻想事成之后的场景。 章台的眼神一直锁定着她在书房里面绕啊绕啊,嘴角也带了一抹淡淡的笑。但是其中潜藏的深意不明。 听兰云菱重复了那么多遍,她也应和了一句。“是啊,终于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 新历纪元1258年12月4日帝国外交部部长章台当众宣布,自己独子与帝国少将解清秋婚礼当天的失火并非意外,因为发现了有人为纵火的痕迹,怀疑是有心之人,打击报复。 章台对其子之死悲痛不已,随后宣布将要彻查此事真相,对幕后主使绝不姑息。 此消息一出,再次在星际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章台本人更是雷厉风行,在宣布此事的当天便向兰云菱申请了护卫队将失事的教堂层层包围了起来,还聘请了一支专业的调查队伍。 高端人才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便搜查到了许多的线索。即使这些线索没有办法强有力地指证那个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也给众人指明了一条通往真相的路。 新历纪元1285年12月7日帝国外交部部长章台,带着一批护卫队气势汹汹地到了帝国上将刘颜窕的府邸门口。 章台并没有秉持着所谓的先礼后兵,而是直接拿着传声器冲着府邸内大喊,让刘颜窕出来给她一个说法。 其行事之鲁莽、言语之激烈,实在不像是一个在官场沉浮了许多年的外交部部长。 其模样之悲痛、其声音之悲怆,让见者闻者都能够感同身受到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悲伤和难过。 然而呼喊半天,引出来的只是刘颜窕的管家。她步履匆匆地开门走出来,也并没有被章台弄出的这一番阵仗给吓到,其行为还是十分合乎礼仪和规矩的。 管家低声致歉,告诉章台自己的上将最近做军事演习去了并不在家中,还需等待一个星期才能归家,让章台改日再来。 此事竟以如此戏谑的方式结尾,实在让人唏嘘感叹。 章台纵使有千万般的无奈,但明面上也不会对一个并没有实权、也没有直接参与此事的管家发作,只好讪讪地离开。 围观群众皆是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同情丧子的章台,还是因为没能看到一场争端而深感无趣。 132.少将遇见少爷了 星历纪年1285年12月15日,整个星际都变得寒冷了起来,联邦与帝国的主星这么多年竟然巧妙的在同一天下了一场大雪。 一夜之间白雪就覆盖了城市的每个街道,房屋上堆积着厚厚的雪层,皑皑的白雪掩盖着的整个世界的污浊,好像要让每个地方都变得透亮起来。 但有些东西不是掩盖住了,就相当于不在了。 解清秋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大雪了,今年的冬天来得有些迟,但又来得格外的猛烈,堆积的寒气透过厚厚的衣服钻进了人的皮肉里。 连续这么多个月过去,她还是没有一点关于解梨的消息,即使她的人已经努力去搜查了,但就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出来,就好像他真的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他会喜欢下雪吗?会想要像个孩子一般淘气地在院里堆的雪人吗?还是玩着玩着就想要打雪仗了?他能抵御得了这种严寒吗?怕冷吗?现在又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呢? 这些解清秋一概不知,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一样。 想到这些她就感觉到丧气和自责。 她大概是不配说爱的。 在这里生活了一小段的时间,再加上温度急转直下,所以储备的物资有些不足,暗卫打算去附近的商业区采购东西。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解清秋打算和她们一起去。 她们采购物资的地方并不是联邦主星的主区,而是一颗经济不怎么发达的附属星球hq,经济低劣导致物资低和人员混杂,那里每天都要出入很多身份不明的人,所以即使今天进入也并不会惹眼。 由于距离并不算近,所以她们乘坐了一段时间的飞船,并且今晚上还极大的可能将会在那里歇息一晚。 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还是航行途中实在太过颠簸,导致她觉得腹中有些疼痛,胃部也一直在翻涌着。 不过幸好这么多年的生活她学会了忍耐,而这种难受也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等到下飞船之后就好了很多。 一见到hq等模样时,解清秋就呆滞住了。 这个世界上贫穷和苦难的地方都是大致相同的。 它们一样的破旧、一样的混乱、一样的肮脏,仿佛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不带任何色彩,数不清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垃圾堆在了路边,街上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有喝的醉醺醺模样颓丧的人。 所以hq这幅场景纳入她的眼眶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一种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的,但却仍然刻在她骨髓里面的熟悉感,她习惯于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也让她感觉到自如。 因为贫穷和困苦,所以每个人每天忙碌的就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她们的眼中只有自己、只有吃喝拉撒、只有温饱,其他一切都不放在心中。 或许这样的生活是无秩序的、是混乱的,但显然也是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有时候粗暴和直白反而能让一个人感觉到安心。 她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生活了十八年,从不记事开始到成年,她最是明白这里的生存法则是什么样的。 所以她恍惚之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像现在活下去就是她最大的任务,而那些勾心斗角她都不用再放在自己的心上。 跟在她身边的暗卫好像也有这样的感觉,毕竟她们都是解清秋从生死场当中救回来的人。 她们的来到并没有为这个星球带来什么,大家还是在各自忙碌各自生活着。 再贫穷的地方也有专门采买东西的地方,那里依旧是热闹而又繁华的。找到方向之后,她们就径直朝着那里而去。 和主星的大商场不同,这些附属的贫穷的小星球还沿用着很多年前的市场模式,许多小贩商人各自选择一个摊位,在摊位的高台上摆放着自己售卖的东西。 这些摊位都是由本地较为富裕的商人所建造的,每个商贩在此摊位售卖东西都需要交给开发者一部分的租钱。 她们来的正是时候,此时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叫卖声和砍价声此起彼伏,构成了热闹而又独特的烟火气声音。 这样的声音在商场当中是少见的。 采购东西自然是暗卫她们负责,解清秋没有什么要做的,于是就在周围闲逛了起来。 这里有很多东西都是那些繁华城市所没有的,但那些都不是什么新奇的事物,因为繁华都市当中的人们并看不上这些低廉劣质的东西。 在这些地方的人要的大多都是温饱,而并非味道。 这些东西解清秋吃了十八年,她并没有想到回忆过去的意思。 走到某一个略显偏僻的小摊位的时候,她看见了有手艺人售卖由植物茎叶编制而成的小动物,不算精巧,但胜在可爱。 往常她也见过不少,只是这一次莫名的就有些走不动道。她摸了摸自己还未凸出来的腹部,决定买几个。 精挑细选了几个蜻蜓蝴蝶和狮子老虎之后,她结了账正打算原路返回去寻找自己的暗卫,却听见旁边小巷子里传来了声音。 “这个地方真的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吗?”声音停了几秒钟又继续说道:“我就是怕没有怎么办,没有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声音隐隐的带上了一点哭腔,让人一听便能够感受到她的恐惧害怕和不知所措。 此时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了,是一只雌虫的声音。 “不会的,就算找不到,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总是有希望的,少爷你别害怕。” 似乎是怕自己安慰得还不够好,于是那只雌虫又继续安慰道:“而且夫人认识的人有那么多,即使这个找不到,你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 “对对对,是这样的。”先前那只雄虫急忙应答,不知道是在应和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那我们现在就快点去吧。” 随后巷子里就传来了有人小跑的声音,解清秋站在巷子口敛了敛自己的眉眼,并没有做出太多的表情。 其实那个雄虫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解清秋就听出来是白芨了,第一想法自然是去打声招呼,后来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而且自己偷听她们讲话,虽然是无意中的,但多少也不太光明磊落。 虽然不知道她们家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还是希望平安吧,解清秋心中这样想到。 133.少将解救少爷 当天夜里温度又下降了很多,hq在还未入夜的时候也下了一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 刚开始遇地则融化,后来温度越来越低、刮的风越来越凛冽、下的雪越堆越厚,逐渐地就掩盖住了这一颗星球的污浊与肮脏。 暗一在线上订购了酒店,天开始下雪之后,她们就按照这路线往酒店而去。 几人都没有想到这颗星球会忽然之间下雪,所以没有穿很厚过来。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忍受这样的寒冷。 酒店在这个星球主区尚且算得上繁华和干净的地方,但由于天骤然下了大雪,这里的交通也并不发达,所以她们并没有能够打上车,为了极快的缩短去到酒店的时间,只得抄近路穿过蜿蜒崎岖的小巷。 在走过某一条污浊的巷道的时候,她们听到了呼救的声音。 因为地面上堆起了一层厚厚的雪,所以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有什么声音都可以从很远的地方传开。 几个暗卫对视了几眼,最后把视线放在了解清秋的身上,解清秋站定在原处,听了一两秒钟的时间,从那微弱的呼救声当中分辨得出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是白芨。 “我们去看看。”她冲着几个暗卫点了点头,几人得到指示之后,就一起朝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这条偏僻的小巷道有许多岔路口,每条岔路都通往着不同的地方,像是一个小型的迷宫,但幸好她们的五感和身手都不错,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白芨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但还是强装着镇定。“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难道就不害怕吗?” “害怕,有什么好怕的?”一个雌虫的声音传来,听着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每一个咬字又透露出狠意。“你看看这个破烂地方有什么样的人会管什么这样的事。” 她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所以白芨就并没有带着这个去反驳她了。 听着积雪不断被踩的声音,解清秋料想是他在不停地后退。“你们别过来,你们要是真的敢动手,我们也是不会害怕的!” 他强装镇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知所谓的脆弱。 接下来就听到了那个雌虫的哈哈大笑声。“我们?你和谁我们呢?” “你该不会以为你身边这个娘们跟你是一伙的吧?你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好人?真的是好人,会把你带到这样的地方来吗?哈哈哈哈。” 这些对话都是她们在一定距离之外听到的,等真正到了现场之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白芨可怜兮兮地被堵在了墙角,堵着他的几只雌虫五大三粗,再加上套着一层厚厚的冬服,看起来更是雄壮和魁梧。这些人的身上有着很重的血腥气和煞气,不知道在背地里做过多少暗场生意。 原先站在白芨身边的那个护卫已经叛变到了另外一方。 解清秋看着那个护卫有些面生,不像是上次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也不是跟他关系最贴切的那一个。 “一只雄虫,特别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被调教好的雄虫最是值钱了,你知道地下拍卖场有多少人抢着要你这样的吗?把你卖给我们,她都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钱呢。” 那几只雌虫似乎还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临近了,还在对白芨放着狠话。 在听到地下拍卖场几个字的时候,解清秋脑袋嗡的一声。骤然之间想到了许久之前,她去地下拍卖场买蔓珠草,那是她和解梨之间第一次见面。 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也是被这样的方式骗过去的。 “可是我们白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白芨的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但还是忍着哭腔质问着那个护卫。“枉我那么相信你。” “少爷,夫人已经病重了,有多少人对白家虎视眈眈,你们是对我不错,可我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报答吧!”那个护卫的声音有些虚,似乎是不敢正视白芨,也不敢直面回答他。“而且你都说待我不薄了,干脆就好人做到底,让我卖了你再给我多拿一笔钱算了,这样我以后也有好日子过。” 她这话说的实在理所当然和匪夷所思,白芨脸上展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说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你心中不羞愧吗?”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呢?”那护卫似乎也来了一些底气。“而且白家垮了,你不一样没有好日子过,万一以后被一个好人家买了呢,你不一样是过着少爷生活吗?你还得感激我呢。” 这几句话可把白芨气得够呛。 旁边那几只凶神恶煞的雌虫似乎都被护卫这一番恬不知耻的话给惊到了,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解清秋反正是听不下去了,天气越来越冷,她也无意再耽误太多的时间,现在赶紧解决问题,赶紧回到酒店才是正解。 于是她给了身边暗卫几个眼神,几人当下便理解了解清秋的意思,立刻从衣服的口袋当中扯出了一块黑色方巾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抬着步子冲了上去。 而解清秋本人则是走到了另外一个巷子口,打算从另外一边直接翻过去解救白芨。 距离一近,即使体态再轻盈,踩在雪面上时发出声音也会惊扰到人。这一下当场的几个人都发现有人来了,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在发出声音的方向。 那几个魁梧的雌虫眼见着有人向她们冲了过来,也立刻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马上就转变了自己的形态,手上变化出了利爪。 “什么人也敢坏你奶奶的好事!”她们又骂了几句脏话,然后就上前接招了。 几个暗卫都不是多话的性子,也没有那么鲁莽,对于她们的脏话和挑衅并不放在心上。 她们的动作迅速敏捷,体态又十分轻盈。似乎是四两拨千斤一样,轻轻松松地就接住了那几个雌虫的重拳,然后又借力将她们甩在了地上。 那个护卫眼见着事态不对,也加入了打斗。 几人就此缠斗了起来,暗卫们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所以没有下死手。一直就像猫戏老鼠一样糊弄她们。 此时另外一边解清秋也已经轻盈地翻墙过去了。 134.少爷对少将袒露心扉 “啊……”白芨感受到身边忽然有人降落,下意识地想尖叫出声,但是被解清秋给及时的捂住了嘴巴。 “是我。”解清秋凑在他的耳边压低着声音说了两个字儿。 但是白芨就是在一瞬之间听出来了她的声音,并且迅速地安静了下来,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他紧绷着的身体也松懈下来了。 解清秋现在并没有关注那么多的小细节,所以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转变。“我带你离开这里。” 白芨点了点头。 她伸手半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另外一只手攀附到了墙壁石砖之上,足下脚尖一个用力就抱着白芨一起翻过了那道墙。 即使身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的重量,她依然十分轻盈,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 翻过去之后她也没有停下,因为这并不代表就安全了。她们都不知道那几个五大三粗的雌虫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高伤害性的武器。 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才是重点。 于是她揽着对方腰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就将白芨半拖半抱地按照她们酒店的那个方向去。 小跑了一段时间,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她才停了下来,然后迅速地像是避嫌一样松开了揽住对方腰身的手。 此时白芨已经气喘吁吁出了一身薄汗了,他面上因为热气而浮现了一些红晕。 解清秋看了一下他身上单薄的衣物,又看着他出的那一身汗,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 即使她怀着孕,可仍旧是一只身强体壮的雌虫,雄虫到底还是十分脆弱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走吗?我带你去我们订的酒店。” 白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口气儿喘匀之后才说:“我有点累,但是还能走,谢谢你救了我,那你的伙伴怎么办?” 听到他说能走之后,解清秋就放心了。她迈开了步子走在前面给他带着路,一边走一边对白芨说:“她们不用担心,我们先去酒店,他她们很快就会来。” 在地府逛过一圈又回来的人最是懂得惜命,这些暗卫都是她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相当于重新再活了一次。而被救回来之后她们也不负所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加强锻炼着自己,所以身手和能力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比的。 在对方没有拿什么高伤害的武器前提之下,对付这些地痞流氓绰绰有余。 即使对方拿了也没有关系,不能战胜对方,也总能找到一个机会点,让自己平安脱身。 所以对于她们的安危,解清秋是不大担心的。 而后回酒店的路程就变得十分得顺利,路上也没有再遇见什么其他的意外。 预定酒店的身份证明是她们制作的一套虚拟身份,因此解清秋自然也在能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调取使用,随后两人很顺利地就拿到了房间的钥匙。 她带着白芨推门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了房间内的暖气。 即使温度还没有真正的调动起来,但是当门关上之后,那无情又决绝的冷空气也就被阻隔在外了一部分。 也是这个时候解清秋才感受到了自己手脚的冰冷,似乎已经有一些麻木了。 她摇了摇头,对自己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失望。 从前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寒冷天气,可是天气再冷,她也能够坚持住,并且还能发挥出十分好的实力,没有想到怀了孕之后,只是在外面跑了一圈,就有一种冻到麻木的感觉。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些东西,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你是不是也很冷啊?我看你的手好像都有一些红了。”白芨立马解下了解清秋的外套,然后又帮解清秋披上了。“我现在已经不冷了,你穿上吧,我记得你还怀着虫蛋呢。” 解清秋嗯了一声,并没有拒绝。 白芨也没有希望能够得到再多的回应,他非常自觉地且快速地熟悉了这间套房的环境,然后迅速地找到了可以接热水的地方,帮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此时暖气也正在发挥它的作用,房间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寒冷终于被彻底驱逐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如今再见到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白芨率先开口。“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比如关于今天的事儿。” 换做以前,解清秋看到一个旧相识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情,多少会问一句,只是近半年以来她的人生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和意外,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长了非常的多的教训,再加上怀有了身孕,脾气也莫名古怪了很多。 她好像慢慢变得寡言了,慢慢没有那么多的窥探欲了。 又或者,这样的时候的她确实是有些疲惫了,所以不愿多说。 但是白芨看向她的眼神实在诚挚,里面好像还隐隐带着几分恳求,解清秋觉得自己应该是要给一些回应的。 于是她说:“刚刚听到了一些差不多都知道了。” 白芨瘪了瘪嘴,大概是觉得解清秋有些不识趣,就还是自顾自地开了口,似乎只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和倾诉的口。 “我们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开口说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叹了一口气。“我的母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沉睡了,请了最专业和我们关系最贴切的那个医生去看,她说母亲是吞服了很多年前的某种禁药。” 说到这里,他看了解清秋一眼。“因为这药物被禁了很多年,没有在市场上流通,所以解药也很难找到。” “她说她可以从药剂库当中调取出配方,但是所需要的材料需要自己去寻找,其中有几位很珍贵,很罕见。” 他说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真的很为难了。“她都说珍贵了,那肯定很难找到,我花了重金寻找这些药物的消息,听她们说hq可能有,所以我就来了。” 到这里的时候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方才的背叛。 “然后你就看到了,发生了刚刚那样的事情,我被人里应外合起来骗了。”他很失落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找到想要的材料,还是被人背叛,一亦或是两者都有。“还真是艰难呀。” 他的悲伤如有实质,解清秋能够体会几分,只是忽然之间她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身体给出了一种很怪异的信号。 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很多零散的画面,就好像很久之前她看见了那尸山血海的画面一样,那不像是幻象、不像是梦境,更像是回忆,因为触发了某个特殊的记忆与机关,所以回忆就像投影仪一样,将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摆在她的眼前。 而她的身体会自动地调取记忆当时的情绪来让她感知,于是她就好像重回了过去。 白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眼前闪过的是几行文字。准确而言,是一本书当中印着的几行文字,她看着的那个视角就好像她在看那本书。 奇怪的是,这个文字描述的不是其她,而是躺在病床上的白仁秋。 “白仁秋”这三个大字赫然映入了她的眼帘,当她想要看清的时候又闪过了下一帧。 某一句重点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只见那昆合山的崖壁之上长着一株罗拉草,即使暮色迟迟,它仍旧散发着点点的荧光……】 “罗拉草?”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昆合山三个大字像是直直地印到了她的脑海深处。 还没等她处理好信息、辨别出情绪,眼前的画面又忽然一变。许久之前见过的,已经几乎遗忘了、淡忘了的场景,又重新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由是她这个时候才记起,原来从前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当中的主人公,竟然是白芨。 136.少爷似乎看到了那个人 “姐,来吃吧。”她们摆好就碗筷就对解清秋喊道。 这是暗卫们对解清秋独特的称呼,她不习惯像别的人一样让她们喊主子,那显得太尊卑有别、太过迂腐和强权。 而她们又区别于军部的士兵们,喊少将显得太生疏,最后思来想去,她们便自动地决定了这个称呼。 解清秋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白芨听到之后默默地学了一嘴,也没有叫出声,就是感觉有些莫名的触动,说不出来。 一顿饭吃得很快,在暖洋洋的室内,又是酒足饭饱之后,人自然而然地就会被催生出惰性来,便是不动弹地坐了几秒就会开始犯困。 而这偏僻落后的hq也没有什么可以供夜间娱乐的地方,纵使有,大家也不会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夜晚出去找罪受。 于是饭后坐了没多久,大家就休息去了。 暗卫们共有四人,分别是暗一、暗三、暗五、暗七,原先是订了一个三卧房的套间,除了给解清秋单独住的那一间之外,就是剩下两两一间。 如今白芨来了,倒拥挤了很多。 解清秋有身孕在身,暗卫们不敢说自己睡相一定好,怕晚上叨扰了她,让她睡不安稳,只得三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另外一人睡客厅沙发。 万幸有暖气,客厅也并不寒冷。 暗卫们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再苦的生活也过过,倒是让白芨愧疚了好一阵。 137.少将身体抱恙 暗卫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他,他却面上呆滞,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急急地又从地上爬起来,掀开了一些盖在解清秋脸上的被褥去看她。 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看向解清秋的时候,发现那一张脸似乎完全就变了一个模样,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那张脸的主人是已故的帝国少将解清秋,那个诱骗了他、与他建立了精神链接的解清秋。那张脸他怎么都不会忘,即使记忆已经不再,可本能就像是刻在了骨髓里了。 但现在看去又还是青禾的那张脸,那张普通平凡但又极有气势和威严的脸,那张平日里表情不多的但又偶尔温柔的脸,这张脸此刻正在痛苦着。 怎么看都又不是解清秋。 “不会的不会的,看错了的。”他拼命地摇头,又因为后怕而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青禾和解清秋不可能是一个人,他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解清秋卑劣、贪婪、罪恶且已故,但青禾寡言、温柔又善良,她是鲜活的,即使是痛苦都是鲜活的、摆在眼前可看的,他伸手便可以触摸到的。 她们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而这几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自己压力太大的缘故。 给自己摆出了这些理由之后,白芨也渐渐地说服了自己,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暗一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心中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海啸,她抿了抿自己的唇,然后将白芨扶了起来。“你先起来吧。” 白芨在她的提醒下后知后觉,也借着力起来了,为了不再耽误她们的事儿,默默地站在了一边。 暗一有些无助地在房内踱步了几圈,帮解清秋掖了掖被角,确定她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颤抖的幅度也没有那么大之后,就走出了房门。“暗七,你看着秋姐,我去……一下。” 她那几个字说得很快,含糊着就过去了,不过暗卫们早有默契,暗七点了点头。 白芨也听了个大概,不过他没有问到底的打算,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暗一从解清秋的卧房走出来之后就进了她们的那间房,然后将房门从内反锁住了,在里衣的夹层摸索了一会儿之后掏出了一个微型的通讯器。 这是一次性的,微小又方便携带,且不容易被追踪到位置,就是造价高,她们一共也没有多少,所以非必要情况下不会使用。 她调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对的频道。 “这里是欧副官。”通讯器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声音。 她一个激灵,“这里是暗一。” 欧副官似乎是心有灵犀,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怎么了,少将怎么了?” “姐她半夜腹部忽然疼痛难忍,在开着暖气的室内还觉得寒冷,现在已经去叫救护车了。” 如果把她们的生命比作一片汪洋,解清秋是海中居住的神明,而欧副官就是那定海神针,很多时候就需要她的一句话,一切就会觉得没有那么困难了。 “什么?”欧副官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少将这是第几次腹痛难忍了,这……” 这什么她没有说完,但是暗一也懂。 138.少将休克了 从前那个仿佛能够比肩神明的解清秋已经不在了,她逐渐变得没有那么无所不能、没有那么金刚不坏、没有那么刀枪不入,自从怀了这个孩子之后,她就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甚至连普通人都达不到,她似乎变得非常非常得脆弱,外界一有点什么变化就能够让她抵抗不住。 那个孩子就像是一个寄生生物一样依附在她的体内,汲取着她的能量和她的营养,让母体逐渐的变得羸弱。 所以暗一打心底里的不喜欢那个孩子,也不喜欢让她怀上孩子的那个雄虫。 “欧副官,姐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她这个问题问起来似乎是很可笑,明明在解清秋身边的人是她不是欧副官,可她就是求助一样、示弱一样地去问对方。 不过幸好的是,欧副官并不会嘲笑她的怪异。“不会的,我去找一个医生,我会去少将的身边。” 她这话说得很笃定,像是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当中,她就做好了了不得的决定,并且不会再悔改。 “但是上将那边……” 欧副官打断了她的话。“暗一,我是少将的副官。” 所以万事都要以解清秋为重,所以真正出现紧急状况的时候,她可以抛下一切去到解清秋的身边。 而且刘颜窕作为一国上将,这么多年的人脉和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她不过区区一个副官,即使暂时离开她的身边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嗯。”暗一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就听到了门外匆忙的脚步声,她眉头一跳。“欧副官,救护车好像来了,我先去照顾姐。” “好的,你去吧。”欧副官应得也很快。“等着我,这几天好好的照顾少将。” 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电话就这样挂断了,暗一急匆匆地往门外走,推开门的时候发现确实是救护车来了,好几个医护人员都走进了解清秋的房间。 “这个雌虫已经休克了!”她还没走近就听到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大叫了一声,声音里面尽是急切。“快准备急救措施。” 这一声下去之后,在场的医护人员迅速地做起了相应的措施,为了防止房内的人过多导致空气不流通,无关人员都被赶了出来。 暗一脑袋轰的一声,然后就一片空白了,她看不见房间内的景象不知道里面进行着什么,她也看不到解清秋的脸,无法掌握到她第一时间确切的信息。 她们就隔了一堵墙的距离,又好像隔了很远,远到几乎要跨越生死了。 暗一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事情会严重成这个样子的,好像一息之间世界就发生了突变。 她的心在急速地跳动着,毫无规律,丝毫不受她自己掌控,呼吸都不敢太大。 而一旁刚刚从解清秋卧房走出来的白芨,显然状态也不是很好,他站在角落,无助地扣着手指,眼神飘渺无依处地到处看着。 他也如同所有人一样担忧而又恐惧。 医护人员进行了简单的急救措施之后,就将解清秋放在了担架上迅速地下了的楼,把她抬上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