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BG同人)且相逢》 第1页 [bg同人] 《(展昭bg同人)且相逢》作者:端木零【完结】 【文案】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姑娘,眼睛晶亮盯着自己,满眼的欢喜,似乎要满溢出来。 想起记忆里,某个久违的姑娘来。 也是这般见到自己就暖暖的、欢欣的笑,让他觉得,自己被惦记着、喜欢着的感觉挺不错。 并非因为她们有多像,并非因为他将她当做了她。之所以他会想起从前的那个姑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姑娘和她一样,都让自己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空缺被填满了。 可那个地方原本是空的,被填满过一次又空缺,若再让旁人填满,那个来过又离开的人怎么办? 【作者的话】 开新文啦~ 本文每三日更新。 ps.喜欢的话收个藏呗~ 内容标籤: 七五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古典名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昭,罗清秋 ┃ 配角:冯思雨,杨蓼蓝,赵祯 ┃ 其它:开封府,包拯 ====================================================================== 文章类型:衍生-言情-古色古香-其他衍生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之;前世之缘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33999字 楔子 第1章 楔子 子时三刻。 展昭自梦中惊醒。 他虽睡得浅,但并不常常夜里醒来。 除了偶尔梦到她。 有时是她端了一盘糕点给他,欢喜地要他吃。见他吃下,便笑眯了眼,露出一口白牙来。 有时是自己深夜归来,她帮自己煮一碗面条。他看着她忙活的背影,唇边不觉扬起笑来,偏巧她此时回头,见他笑,羞赧地低下头去。 有时是除夕年夜,自己去厨房看今日有甚美食,她便促狭道:“今日的角子里有枚铜板,不知展大人会不会有这个运气磕了牙。” 这些都无妨,不过是嘴角漾出笑来,甜甜睡去。怕只怕不过一翻身,梦境陡然变换。 烈烈大火之中,她被压在塌下的横樑之下。她看着他,跃动的火苗让他看不真切她的脸,却分明见到了她满目的不舍。恍惚间,他又看到,她在笑。她似乎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直到大火吞噬一切,直到她淹没在火中。唯余赤色火焰,张牙舞爪不休。 心头一悸,便喘着粗气醒来。 五年了,还是无法释怀。 也曾试过不再去想,却做不到。午夜梦回,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便会泛上来。最终,他选择了放弃挣扎,顺其自然。既然无法忘记,索性便清晰地记住。 故人在时深埋心中自以为不该言说的情感,等物是人非勐然惊觉,已是好景虚设,无人可说。 唯有回忆尚可珍惜。佳人不再,他却选择留存心中的这份感情。 从前是她想着自己,念着自己,护着自己。从此以后,便由自己想着她,念着她。 可惜,自己从来未能护住她。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2章 【客似云来】 宝元二年,舒州,云来楼。 这一日,与往日一样,云来楼生意火爆,客如云来。 后厨,掌勺的是两个年轻姑娘。此刻,她们皆一手拿铲,一手端盘。食材自盘中滚落入锅,铲子便立时跟上,翻炒生香。催菜声不绝,于是手上动作丝毫不敢停。 正所谓忙得不可开交。 “罗姑娘、冯姑娘,东家叫你们等不忙了去找一下她!”催菜声中,忽得混进这么一句。 “欸——”其中一个姑娘应下,却是连头都顾不上抬。 传话之人见此情状,怕她并未上心,又道一句:“别忘了啊!东家有事要同你们讲!” 二人兀自点头,也不知对方看没看到。 总算是熬过饭点,云来楼中人渐渐稀了去,那两位掌勺才得空去找东家。 其中一位唤作罗清秋的对另一位唤作冯思雨的道:“思思,你说,南姐找咱们有什么事啊?” 冯思雨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又想让咱们出新菜了?” “不会吧……”罗清秋皱眉,“上个月不是才研究出了‘云来肉’么,食客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要是新菜出得这么频繁,咱们知道的花样就那么多,很快就会黔驴技穷的!不行,我得跟南姐说说,咱们也是人,不能逼得这么紧,得给咱们创作的时间,半年出一个新菜顶多了!” 所谓“云来肉”,因是云来楼所创,故此得名。脱胎于煮猪肉,做法并不复杂,有诗词云,“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正是写其做法。 只是当此时,写这一首《猪肉颂》的人,也正是这“云来肉”真正的发明者,尚有九年才会出生。 而“云来肉”,其实还有一个更为后人流传的名字——“东坡肉”。 为何几十年之后的美食,会出现在这个时候?岂止是几十年之后的美食,罗清秋和冯思雨,连千年之后的美食诸如可乐薯片之类也都未曾少吃。只是可惜时代相差太远,原料无从获取,做法也更为复杂,难以復原,只得先从本朝本代的美食下手。
第2页 是了,提到“可乐”“薯片”这样的字眼,罗清秋和冯思雨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她们来自未来,是跨越了时空的旅者。 或者说“旅者”并不适合,因为虽然罗清秋是期盼有一日能穿越到这东京梦华的,可冯思雨从未想过。即使她们都曾期盼,来到这里也并非是她们主动要求,而是意外使然。 半年前,或者说千年后的某一天,商场中电梯突然失控下坠。电梯中只有她们二人,两人皆因害怕而阖目,再睁眼时,已是全然另外一番景象。从意识到自己穿越,从迷茫无助到冷静,再到典当手边东西以求生存,最后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差事安定下来,其间种种艰难,非常人能想像。现代普通话同古汉语相差甚大,她们全然无法沟通,仅凭着罗清秋认识繁体字却还不会写勉强交流;她二人皆有度数不浅的近视,在这里却又不得不摘下眼镜以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引人侧目,模煳着摸索这里;举目无亲,偌大世界只有她们彼此二人可以相互信任依赖,无人可以求助…… 罗清秋还好,自从知晓这里是北宋,且恰是仁宗年间,她心中是有信念支撑的。这也是她曾期盼来到北宋的原因。她想见这里的一个人,一个不知道是否真正存在的人。她想看一看那被道只是传说的英雄是否存在于歷史长河中,如果存在,她要看一看他是否如她所知,眉目如画,笑比春风,三尺青锋在手,撼一方青天。也正因她曾有此执念,或许只是单纯地想了解有关他的一切,亦或者真的是为了有一日说不定得偿所愿做准备,她对这个时代是有所了解的。虽然只是了解的皮毛,同随便一个学歷史的大学生都无法相提并论,但相较普通的高中生甚至其他专业的成人来说,已经是旁人望之不及了。且她本身也对这些传统文化歷史之类的感兴趣,有所积淀,虽比不得宋代曾刻意了解,至少在这个年龄繁体字能认个八九不离十也算是比同龄人强一些。所以她乍换了环境在此生活,相较其他穿越者,至少是冯思雨,多少要容易一些。 冯思雨则不同,她纯粹是莫名地被带到这里,莫名地要离开父母的庇护,背井离乡甚至离世开始讨生活。虽有罗清秋帮衬,但她尚且自顾不暇,冯思雨又能好多少?她同罗清秋性子不大相同。罗清秋是个喜怒形于色,尤其是在朋友面前毫不内敛的人,悲伤便落泪欢喜便咯咯笑出声来,这性子虽说闹,但哭出来笑出来心里便敞亮了。她却相对内向,即便是在罗清秋——从前是她最好的朋友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面前,也不会悽然落泪或是哈哈大笑,至多是蹙眉或者微笑,时间久了心中反而不畅。在穿越这样巨大的变故面前,她未能发泄,心中其实更为茫然慌乱。况且她没有像罗清秋那样的精神支柱,更加不知该何去何从,心中的苦痛更加深厚。 索性她们还算幸运,没有困难许久,就遇到刚刚开业的酒楼招人。因为刚刚开业正缺人手,而她们作为现代人有一门在这个时代很值钱,在现代却人人都会的手艺——炒菜。 当真是幸运,在北宋,炒菜这做法被认可,会的人却寥寥无几。东京城会炒菜的厨子都身价不菲,事实上在宋朝,仅凭她们是姑娘家,这“厨娘”的身价就要高出一般厨子许多,而罗清秋和冯思雨都急于安身立命,并不要求高薪,故而即便她们眼睛不好、语言不通,还是被留了下来。 自此,总算步入正轨。 云来楼上下共两层并后院,一层是大堂并后厨,二层是雅座及单独辟出来的一间小厅,供东家或是旁人休息用。后院是厨子伙计住的地方,原先东家也住在这里,但赚了钱后便另置了院落,搬了出去。 这酒楼不过开了半年,蒸蒸日上却也根基不稳。东家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名唤江南。她并未找人合作,整个云来楼都是她一手操办,是以甚是上心,当初招人,包括招罗清秋和冯思雨,都是她亲力亲为的。现在日日都会过来,看酒楼经营如何,怎样改进或是调整。 行至小厅,罗清秋抬手扣门,听里面人应声,拉着冯思雨推门而入。 “南姐,你找我们有事?”说起来,这云来楼的兴起甚至有罗清秋和冯思雨的很大一份功劳。若不是她们会只有东京大师傅才会的手艺,又时不时会推出个旁人前所未见的菜餚,半年间,一个新开的酒楼如何能客聚如潮日进斗金?印象里,她们这半年就研究出过豆芽、油条、东坡肉。罗清秋告诉冯思雨,这些原本也都是宋朝发明的食物,只是她们现在所处的时代还没有,技术上应该能实现。于是“她们的”创意和对成品的印象加上老师傅们的手艺,成品虽不尽如人意,却也在这不大的舒州城掀起了一阵浪潮。故而她们同东家之间并无伙计与老闆间的唯诺,反而尽是自信。 “来。”江南招唿她们坐下,她们也不客气,与江南相对而坐。 “日日忙碌,辛苦你们了。”江南笑道。 “是有些辛苦,”罗清秋顽笑,“可拿着这样高的薪资,我们也不好好吃懒做呀。” 虽然酒楼刚开时,罗清秋与冯思雨的月钱并不高。但随着云来楼名声打响,盆满钵满,她们也渐渐忙起来,薪资便也一点点涨起来了。如今,她们在舒州的厨子之中,绝对算是收入不菲了。
第3页 “我正是要说这件事呢。”江南正了正色,“云来楼能在半年间成为舒州数一数二的酒楼,大半都是你们的功劳。当初云来楼刚开的时候,我也拿不出甚么银钱来,你们还是愿意在这里帮我,说是这酒楼有你们一份也不为过。只是我当初开这酒楼,是想当嫁妆的,也不好与你们分。可你们忙碌如斯,尽心尽力,如今再高的薪资我也觉过意不去。恰巧近日城中刘员外要卖一处别院,不小,有个院子,也有小桥流水春花夏树,就在昌和街。我想买下来赠与你们,聊表谢意,你们看可好?” 罗清秋大约知道,在宋朝,房子并不是个便宜物什。不是听说,宰相在开封都要租房子住么?舒州房价虽远远比不上京城,但也不是说买就买的,于是下意识婉拒道:“南姐,谢谢你的好意。但当初,我们的境遇也很不好。我们眼睛都不大好,而且并不通官话,我们家乡的方言旁人又全然听不懂。若不是在南姐你这里找了差事,我们还不知道会否露宿街头。若是帮,咱们也是彼此帮助。这半年来,我们也渐渐习得了官话,能与人交流,也多少适应了看不清东西,云来楼也红火起来,已经是彼此都有所得,不必如此破费了。” 冯思雨觉得罗清秋说得有理,便也不补充什么,跟着点头。 “可……”江南蹙眉,“你们习得官话,适应眼疾,都并非我做了什么啊。我这一份感激,如何才能表达呢。再说,你们毕竟是两个姑娘家,现在同那些厨子伙计住在一院,总是不方便。” “没什么不便。便是有,这半年下来,也都习惯了。” “但长此以往,对你们声誉也有碍。” “旁人怎么想,我们何必在意。” 如是两人争辩许多轮,冯思雨不善言辞,在旁偶尔附和罗清秋两句,也辩不出个结果来。 说实话,谁不想有套房子,有个安身之所呢。只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她们若是收了这么大的谢礼,难免觉得惭愧。毕竟炒菜对于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那——”江南终于改口,“不如这样。我已经同刘员外说过想买他这别院了,反悔总是不好。我付给你们的薪资算是聘请炒菜的厨娘,这院落算是谢你们想的那些大卖的新鲜菜式。往后,你们得时不时给我想出一些来,如何?” “……我们也不是说想出来便能想出来的。未免黔——江郎才尽,估计半年一个至多了。”意识到将自己比作“黔驴”不大好,罗清秋忙改口道。 “足够了,能有新菜式就行。”见罗清秋松口,江南一喜。 虽还觉得心虚,但知道再推辞下去也没个结果,罗清秋只好答应。 第3章 【似是故人】 今日天气很好,云色淡淡,天色晴蓝,秋日阳光澄澈却不刺目地直直洒下,照得视野一片开阔。 其实相较千年之后的工业时代,这个时代的天气,一向都很好。 只是今日,欣赏天气的人——罗清秋和冯思雨格外高兴些。 皆因她们,很快就要有个“家”了。 江南开始要赠她们一处房子时,她们的确惭愧推诿,但既已应下,心中却是雀跃。也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屋,扎的根便稳了。所谓安身立命,安身之所如何不重要? 这日休息,江南带她们去看了那处院落。不算很大,但若只有她们二人住,也足够宽敞。与云来楼一个在昌和街头,一个在街尾。自那院落每日清晨走去云来楼也不必比现在住在云来楼后院早起多少,步行一盏茶的工夫也就到了。院中有小小的石桥和假山,小池中有几条锦色鲤鱼,十分讨喜。院中不乏树木,只是这时节大多枯黄不起眼,江南道其中有桃树梨树,春日一定会好看得紧。屋子倒是不多,正厅、饭厅、厨房之外共有三间卧室,她们二人一人一间,再留一间客房正好。 总之,这院落,罗清秋和冯思雨是满意的。三人出来,她们再三谢过江南之后,江南自回云来楼看生意,她们则去吃午饭。 一日三餐虽是自宋朝兴起,但这个时候的三餐是早晚并夜宵。罗清秋和冯思雨并不习惯这样的饮食,自己还是保持早中晚三餐。索性宋代商贸发达,不是饭点也并非找不到吃的。 她们尚不大饿,于是随意寻了一处馉饳摊子,只要了两碗馉饳并一碟辣瓜儿。少顷,汤菜上桌,热气氤氲,罗清秋和冯思雨各自躲在氤氲之后,粲然笑开。 漂泊的浮萍,终于要安定了呢。 馉饳烫得很,罗清秋用手扇着,眼神无聊地四下乱看。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并无甚有趣儿或是特别的。 罗清秋的目光,却渐渐滞住。 见罗清秋神色凝滞,冯思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毫无起眼之处。她的眼睛在现代是四百多度近视,如今其实什么也看不大清。但罗清秋的度数比她还深些,按理说更不应该发现什么啊。 过了一会儿,冯思雨终于发现,原来是刚才自那边走过来的一人,身姿比旁人都要挺拔些。不过仅此而已,也不至挪不开眼吧? 再近些,冯思雨又懂一些。那人不仅身姿挺拔,似乎面貌也甚英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多看看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一点——罗清秋究竟是怎么比自己还看得清楚的?
第4页 这样的近视,能看出样貌是否英俊,其实那人已经近前。而冯思雨没有发觉,罗清秋不仅是目光凝滞,身子也已轻轻颤抖。 莫说冯思雨,罗清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她方才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觉得,远方有什么让她心跳加快的东西即将出现。随着那人走来,罗清秋只觉心跳不受控制跃动飞快,紧接着眼眸亦不受控制,竟莫名漫上泪来,最后,全身都不自觉颤了起来。 待他走至最近,要自馉饳摊边走过,她终于能勉强看到他的眼睛。 剎那间,大脑一片空白。 只觉即便她看得不甚清楚,那也是星河般璀璨的眼眸,明亮却又深邃,而且说不出的熟悉。 两个字,重重落在罗清秋心上。 展昭。 不知道是凭着在现代多年攻读他的传说,对于他能留给后人的部分早已烂熟于心,而且以此渐渐在心中勾勒出了他整个的模样,以至于仅仅是眼神便能笃定其人,还是……旁的什么,总之她来不及思考这许多,下意识站起来,几乎掀翻了馉饳摊的桌子,也不顾汤油污了衣裳烫了手背,几乎是冲出去道:“展……展昭!” 那人闻言,脚步骤停,诧异回过头来。 由此证明,罗清秋的直觉没错。即便她从未见过他,即便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她笃定他是展昭,他便一定是。 但其实,心跳蓦地乱了的,并不只有罗清秋一个。 方才展昭看到罗清秋——自然是比罗清秋看到他清晰许多的——他也偶然间看到了她的眼睛,竟也是觉得唿吸紧了半分,心口似有异动。他觉得好像从她的眼睛看到了别的东西,也许是旁人的眼睛,也许是一句好久不见,也许是……他不知道。就好像自不知几许远处传来的一声琴音,因为周遭太过旷然而听到,却又因太远而辨不出究竟来自何方。是以,他只将这异样感觉兀自压下。 看罗清秋如此失态,冯思雨既担忧又慌乱,声声唤她。她却全然听不见,只眼睛直直,盯着展昭。少顷,泪水盈眸,不知不觉间汇作两道,自面上缓缓流下。 “……姑娘?”展昭终于开口。 “真的……”罗清秋嗓音微哑,却笑开来,“展大人,真的是你!” 展昭却眉头微皱,往罗清秋处走了两步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罗清秋忙答应,抬步便要同他走。 “罗清秋!”冯思雨使尽了全身力气唤她。 她这一回总算听见,讷讷回过头来,看了冯思雨一眼,只淡淡一笑,復又转向展昭。 展昭抱歉,朝冯思雨略一拱手:“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去去就来。” 冯思雨如何能不担心。罗清秋当然不可能见过展昭,可她竟能一眼认出他,这让她震惊。可与此同时,罗清秋的六魂无主神情恍惚让她害怕,亦担心若展昭并不像传说中那般正直善良,罗清秋魂不守舍的,是否会吃亏? 但看罗清秋是一心一意要跟展昭走了,冯思雨一声长嘆,告诉自己先稍安勿躁,若稍等一会儿不见他们回来,便第一时间去找江南帮忙。 不仅仅是冯思雨,事后罗清秋回过神来,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 她原以为,自己见到展昭的确会极高兴、极兴奋,也一定会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倖幸好他存在。或许会有些恍然,或许会有些感慨,却不该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可事实上,她见到他,却是一瞬间无数复杂的情感涌上来,有欣喜,有惊讶,有放松,甚至有委屈,总之所有情感交汇,不可名状。那心情,有点像与同伴约好出游赏花,天不亮就起床梳洗,描眉画目精心打扮,到了约定的时辰同伴却迟迟不来。眼见日头一寸寸升起来,心中却一点点凉下去。最终等到绝望,长嘆一声,缓缓转身想要回去,余光却忽然瞥到远处有人走来,正是自己焦急等待之人。 一颗心被踏实包裹,泪盈于睫。 一切虽不那么尽如人意,总还是不辜负一番期许和心意。 随着展昭自馉饳摊走至一无人僻静处,罗清秋多少冷静了些。 她看着展昭,虽唇边噙着傻笑,眼睛却清明了些。 “姑娘……认识展某?” 罗清秋点头。 展昭皱眉:“抱歉,展某……不记得见过姑娘。” 罗清秋看展昭皱眉,忙道:“你莫疑,我们的确不见过。至于我认识你……这说来话长。总之,我也的确是有要紧事同你说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用个饭或是找个茶楼,我细细同你说清楚。” “……姑娘,展某此来舒州是为办案,现下尚要隐瞒身份,以免打草惊蛇。姑娘若再见到展某,切莫再唤展某名姓,以免误了大事。姑娘当真有要紧事要同展某讲么?” 罗清秋点头:“是很要紧,但不急,你先忙公务,待案子办完我再同你说。” “好。”展昭颔首,“姑娘可介意留下住处?待案子办完,展某去请姑娘。” “我是云来楼的掌勺,我叫罗清秋,你到云来楼找我便是。” “好。”展昭应下。 同展昭约好,展昭自去忙,罗清秋愣了一会儿,方想起回馉饳摊找冯思雨。
第5页 “你回来啦!”见罗清秋神色愉悦地回来,冯思雨放下心来,“如何……他同你说什么了?他……真的是展昭?!” 听到“展昭”二字,罗清秋便粲然笑开。 “是。他同我想的,一样!” “你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了么?” 罗清秋细想一会儿,方才说话时的距离,根本不足以让她看清他的脸,遂摇了摇头。 “那你便说,同你想的一样?” “除了样貌都一样。”罗清秋狡辩,“再说,就算看不清,好不好看我还是能分辨出的。” “他到底同你说什么了?”冯思雨又问了一回。 “没什么重要的。”罗清秋摇了摇头,“主要是我告诉他,让他有空到云来楼找我,我要同他说事情。” “你想……把你的来歷心思都同他说么?”冯思雨猜测。 罗清秋点头:“我从前便想好了,若能见到他,便是要将这些都同他坦白的。也许他不能接受,但我想,如果不能一开始就和盘托出的话,以后就会渐渐没有勇气说出来了吧。” 如果一点点相熟,她怕自己不愿再冒险将自己不同寻常的来歷和跨越千年的执着说出,从而打乱平静的生活和相处。 “那……我同你一起吧。”冯思雨多少还是担心罗清秋。 “好。” 第4章 【相逢相识】 罗清秋对展昭的感情,说起来十分微妙。 在现代的时候,大部分是对英雄的倾慕,是那种强烈而普通的倾慕。毕竟她也并不确定真正的展昭是什么样子。不仅仅是没有见过,而是他是一个“歷史无载”的人。不像是那些广为流传的英雄诸如岳飞、文天祥之类,可以大致认为,史书所载便是真实,是以可以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展昭从一开始,便来自于后人的小说,自《三侠五义》,再到无数电视剧、衍生作品,展昭的形象是被无数人勾勒出来的。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展昭是被大家构思出来并完善的,不知道他本身是个什么样子。故而对于一个传说的轮廓,不会有更细緻的情感。 可偏偏,她心中也有一个展昭。也许是集旁人所想,也许是有自己的看法,她有一个她认为的展昭。正因如此,她的倾慕之中,夹杂了一丝喜欢,少女情窦的喜欢。这似乎很荒唐,她喜欢的是自己想像出来的人。可罗清秋又固执倔强地觉得,展昭是真正存在的,而且应该就是她印象中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就好像她真的曾经见过他一样,当然只是好像。 于是,在这主观笃定却又诚然不确定当中,感情表现为敬仰嘆服,夜深无人之时,会流露出一点羞赧的小心思。 到了北宋,见到了展昭其人,却完全不是这样的了。 说是一见钟情或许不大恰当,毕竟她对他早已熟知,可又的确是第一次见面。强烈的爱慕汹涌而来,再无什么旁的,罗清秋喜欢他,就是很喜欢他。 并不是因为她见到了真实的他有多好,毕竟她甚至没看清他的脸。是因为印象终于变成了现实,终于变成了活生生的人,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她从前的荒唐终于变得顺理成章了,难免会格外恣意澎湃,是以喜欢得迅速而强烈,只一瞬间。还有便是,她见到他,好似有什么先前并不强烈的力量忽然变大,推着她搡着她,却又的确是发自她内心。有点像惯性,好像这一切是因为她从前便有这感情,只是时间突然静止,再次流淌时便仍是喜欢,于是只看后半截的结果便是爱情起得突兀又没来由。 说不清说不清,总之她喜欢他,这无疑。 她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不喜欢默然。既然喜欢,便想告诉她。至于后果,会比不说更好还是更坏,无从得知。可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呢?若是万一向着好的那个方向发展,却是好得没有尽头了。于是不试一试,总是不甘心的。 还有是她的身份,她也想同他说清楚。一则,她不想瞒着他,也希望在北宋,能有一个人知道她自什么地方来,若是万一因为来歷遇到了什么困难,比如不知北宋如何风俗之类,总还能寻求帮助。这事情不该让太多人知道,展昭是她在北宋最相熟的人了,告诉他是最好的选择。二则,将这千年的羁绊说出来,她的感情也能说得相对清楚些。虽然她自己也不大知道前因后果,感情究竟如何产生如何转变自己都不晓得,但将她在一千年后与他的“相识”讲一讲,总还有个缘由。 且要说便要快,趁着两人并不相熟。将这些说出来,罗清秋定然是忐忑的。她知道,拖下去,忐忑只会被放大。不如快刀斩乱麻。也趁着并不相熟,就算事情不如人愿,她失去的也不算太多。 五日后。 清晨,罗清秋和冯思雨收拾停当,自云来楼后院至后厨,准备开工。 尚未有什么动作,云来楼的小二跑了进来,沖罗清秋道:“罗姑娘,有人找你!” 罗清秋一喜,是展昭!她这几日盼星星盼月亮,同冯思雨念叨了许多回,他总算是来找她了! 所幸这次罗清秋没有因为展昭将冯思雨抛在脑后,她对冯思雨道:“思思,我先去一下。”
第6页 “我和你一起吧。”冯思雨被上次的罗清秋吓到了,她觉得,她同展昭相处,自己还是陪着点比较好。 “嗯……好。”罗清秋点点头,拉着冯思雨小跑出去。 离着门口还有好几步,便看到了展昭的身影。他的身影很特别,挺拔颀长,似一棵劲松。 他这次穿了与上次不同的衣服——一袭蓝衫如水平展,正是罗清秋最熟悉的装束之一。 原来展昭真的喜欢穿成这样啊。冯思雨如是想。 只这一分神,罗清秋已松开她,跑到展昭身边。冯思雨忙追上。 “展大人!”罗清秋笑得很灿烂,冯思雨甚至在她眼睛中看到了什么东西在熠熠生辉。 “罗姑娘。”展昭微笑点头,又看向冯思雨,“这位姑娘是……” “我姓冯。”冯思雨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更加文静内敛。 “冯姑娘。”展昭微微颌首。 “她同我一起。”罗清秋解释,“展大人,你案子办好了么?” “案子办好了,如约来找姑娘。姑娘……何时有空?” “现在便有空!”罗清秋忙应。 “清秋,”冯思雨提醒她,“今日我们不休息。” “我知道。”罗清秋点点头,“一会儿去找南姐请个假。我同展大人要说的事情比较重要。” “……好。”冯思雨听罗清秋念了好几日,知道再让她等也不大可能了,遂点点头。 展昭剑眉微蹙,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 向江南告了假,罗清秋同展昭去到一间茶楼,冯思雨也跟着。茶楼中人不多,他们坐了雅座,身旁更是无人。 坐定,要了一壶竹叶青。 罗清秋没想到,展昭真的喜欢喝竹叶青。 “姑娘……有何要紧事要同展某讲?” …… 罗清秋犹豫,不知该怎么说。握了握冯思雨的手,希望能得到一点鼓励。 见罗清秋久久不语,展昭低头饮茶,想以避开目光的方式让对方放松些。他能感觉到,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小姑娘很紧张。 “展大人……我要说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喝着水听。” ? 罗清秋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我其实……不算是大宋子民。” 展昭闻言一笑:“怨不得姑娘官话有些口音,姑娘是……辽人么?这也不算什么。”听她口音,像是北方来的。不过大宋境内的他国人比比皆是,辽人也不在少数,没什么稀奇的。 罗清秋摇头:“……我的国家,说了你也不知道。我是汉人。我的国家也大多是汉人,也大约是在宋土上。唯一的区别是……我的国家,在一千年后。”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半句几不可闻。 但展昭耳力极好,闻言蹙眉:“姑娘……什么意思?” “……”罗清秋又是沉默,顿了顿道,“展大人,这件事,有关我们的来歷,也有些匪夷所思。未免给我们引来麻烦,不管你信或不信,恳请你切莫外传。” 展昭点头:“姑娘放心便是。” “你相信……人可以穿越时空么?好比你能回到三国时期,看周郎赤壁,或者回到春秋战国,看合纵连横?” 展昭何等机敏,此言一出,联繫她方才的话,他便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置信。 “所谓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能有人,可逆时间而行么?”语毕,他定定看住罗清秋。 罗清秋看出他已经猜到,嘆一口气:“我也不敢相信,可是……的确是这样。” 展昭嘴角微扬,摇头:“怎么可能,姑娘莫要顽笑,说要紧事才是。” “若这是真的,那么不够重要么?”罗清秋严肃道。 展昭默然。 “或者,我说些在这个时代绝不可能知道的?嗯……包拯包大人是大宋开国三十九年出生的,我说得可对?”罗清秋想想道。 展昭眸中闪过惊诧之色:“姑娘……如何得知?” “这在这个时代并不广为人知,但在未来,待包大人名垂青史,若想知道,随手一查便可。” “……”展昭又是半晌不语,“姑娘,如你所言,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即便你有再多的证据,展某也无法全然相信。” “无妨,我没想让你一下子接受。我只是告诉你,你慢慢判断便是。” 展昭皱眉:“那……这位姑娘,也是与姑娘来自同一处吗?”展昭看向冯思雨。她虽一直没有说话,但既然与罗清秋同来,应该也是知道罗清秋方才所说一切的。只是她看起来比罗清秋还紧张许多,眉头紧锁,十分警惕。 展昭现在当然还不会知道,罗清秋和冯思雨的差别有多大。展昭于罗清秋,是心上人的存在。而于冯思雨,只是一个危险的陌生人。为何危险?因为罗清秋的魂随时都可能被他勾了魂去。 只是,罗清秋就是信任他——不知道一千年后的了解到底起没起作用,反正初见,她就是信任他。
第7页 “是呀。”罗清秋点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展昭瞭然,他感觉一下子知道了很多,一时有些混乱,以至于似乎忘了一个问题,一个重要的问题。 思忖片刻,他想到了:“只是姑娘……为何要告诉展某?” 第5章 【来时已晚】 听罢罗清秋的一席话,展昭只觉茫然。 这小姑娘居然说,她喜欢自己? 不是没有姑娘同他表达过心意,不过那大约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她还在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也年轻,有姑娘说喜欢自己,也不过是一笑置之。他没想过成家,他想,他这一生都是要用来守护天下百姓的。他没想过给予什么人特殊的一份爱,也没想过将自己的责任与人分担。孑然一身,虽孤独,但受伤中毒,都不累他人牵挂。 后来遇到了她,他很喜欢同她的相处。她理解他,懂他。他疲惫时她的一杯热茶或是一句关心,都让他觉得暖融融的。可他从未想过再近一步,他有时会贪恋这温暖,却只敢远远地取暖,不敢将火种据为己有。因为他不是一个好的归宿,他只会在外奔波不着家,只有不断受伤让人担心——他只适合一个人,他给不了任何人幸福。 他知道她喜欢他,她甚至明白同他说过。可他只能选择拒绝,他知道这样会伤她的心。可是他又想,等她以后嫁了人,有人日日陪着她、护着她,获得了真正的幸福,这段年轻时的往事,也就自然而然沦为曾经了。 但那场大火,吞噬了所有的以后。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将幸福寄託给未来,是件多么荒唐的事。你能把握的,只有眼下。你若现在让自己过得好,以后未必会不幸,眼前的快乐却是真真的;你若眼前便委屈自己和心爱的人,现下痛苦,以后就一定能苦尽甘来?即便他拒绝了她,她还是用她的命换了自己的命,且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带着自己的一分喜欢。这便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若他当时能不那么畏首畏尾,而是直接请人去提亲,至少……至少有那么一段日子,他还能每日抱抱她,蹭蹭她柔软的发,刮刮她的鼻子,吃着她特意为他准备的饭,心疼却幸福地看着她在灯下为自己补衣,还有同她闲聊,言笑晏晏…… 至少,还有一段曾经。 可那样的曾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奢侈了。他亲口,将这所有拒之门外。 他不可能不后悔。 他本就很爱她。因为后悔,所以对她的爱更加深刻,更加难以释怀。 他甚至决定,守着仅有的美好回忆度过一生。 反正原本,他也不打算成家的。只是原因变了罢了。 于是,他拒绝所有姑娘,并且严肃说明,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她一个了。 他的苦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家知道了他对她的感情,事情传开,也就没人再劝他成亲了,自然也就没有姑娘再说喜欢他了。 却不想五年了,又有人这样说。 还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这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约摸比自己小了十来岁,展昭突然想到了以前。 她那个时候,也是这般年纪。 “姑娘是说,姑娘是在一千年后知晓的展某?”良久,展昭回过神来。 “是。”罗清秋点头,“隔了一千年的漫长时光,史书上早已找不到你的名字了。可即便你只有传说中的一个轮廓,我也还是喜欢你。” 展昭摇头嘆气:“姑娘,展某……已经心有所属。” “啊?”罗清秋一愣,低下头去,“这样啊……我也想到过。那,等我去了开封,定要看看是怎样幸运的姑娘。” “……”展昭默然,半晌,轻声道,“她已经不在了。” 罗清秋惊愕地看向他,即便她看不清,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眼底浓浓的悲伤。她没想过这种情况,一时措手不及。她曾想,也许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心上人,甚至成了家。她能见到他已是万幸,他的生活中并没有给她留位置也是极应该的。可她不曾想过,她遇到的展昭,会是一个在感情上有过这样哀凉过往的展昭。 “……抱歉。”罗清秋声音几不可闻,“你也莫要太难过,人生总会有遗憾。” 展昭点点头,微笑道:“展某知道。” “嗯……既如此,展大人,我们……可否算交个朋友?” 罗清秋不知道,展昭和他的心上人之间是否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但如果展昭真的选择一颗心永远留给她,罗清秋选择支持他。但她喜欢展昭啊,就算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她总还是愿意多同他相处的,做个朋友总不过分吧。 “姑娘性情率真,展某愿交姑娘这个朋友。”展昭真心道。 罗清秋一笑:“好。展大人,你们什么时候回开封?” “案子已了,这一两日也就启程了。” “好,我收拾收拾,想来也是这两日走,应该比你们慢些。等我到了开封,便去找你。” “姑娘……现在便要去开封?” 罗清秋理所当然点头。
第8页 “姑娘,这案子虽了,回京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姑娘现在去开封,展某怕是腾不出时间带姑娘游玩。” “那就待你有空再尽地主之谊不迟,反正我去开封是要长住的。” 展昭大惊:“姑娘要到开封去住?这是为何?” 罗清秋细细同他解释:“展昭,虽然你心有所属了。但不可否认,我在一千年后对你的了解是尽了心的。你是我在这个时代最熟悉的人。就算我们彼此只是朋友,但待在相对熟悉的人身边,心里多少踏实。诚然,我在舒州也交到了朋友。可是如果从在现代的‘仰慕’之情开始算的话,我喜欢你六年。到宋代的第一天,我就想着要看你是什么模样,要弄清真正的展昭是什么模样。没有你,可能这半年来我会一直生活在茫然惊惶之中。抛开感情,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所以你在开封府,那么我一定是要去开封的。” “……”展昭一时无语,他不大知道对于身在另一个时空的人来说,“精神支柱”的作用。但罗清秋的恳切和笃定,他是能感受到的。而且,罗清秋要到哪儿去住,他也无权干涉。 “姑娘,是要一个人去么?” 罗清秋看看冯思雨,却见冯思雨似乎神色异样:“思思,你怎么了?” 冯思雨摇摇头,却也不说什么。 罗清秋对展昭道:“应该是我和思思一起去。” 展昭皱眉,他觉得,两个姑娘独自从舒州去开封不大让人放心。 他想想道:“姑娘,我们此行,带了苦主家的一个小女孩。你们此去开封路途遥远,不如与开封府一起走,一则安全些,也多些照拂,二则,也请姑娘帮忙照顾一下那女孩,姑娘意下如何?” 罗清秋闻言笑开,看冯思雨:“思思,你觉得好么?” 冯思雨皱眉向展昭道:“展大人,这件事……我想同清秋再商量一下,晚些再答覆你好么?” 展昭笑着点头。罗清秋虽不知冯思雨这是怎么了,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事情到此,罗清秋想说的已经说完。本已打算结帐离开,展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姑娘,展某还有一个疑惑。” “你说。” “依姑娘所言,上次姑娘与展某,实际上是第一次见面?” “是。” “那……姑娘是如何认出展某的?” 此言一出,罗清秋愣住。 因为,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展大人,我说了,怕是你也不会信。我看到你,便笃定你是展昭。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你就是展昭,展昭就是你。你的眼睛就是展昭的眼睛,展昭的眼睛就是你眼睛的模样。”那种感觉,现在想来都觉奇妙。得是什么样的羁绊,隔了一千年都能一眼认出?如果不是真实发生,这该是一个前世今生的浪漫爱情故事。但于罗清秋,她只是连自己都不敢置信,也不知原因。现下,她只能实话实说。之前冯思雨问起,她也是这般回答。只是……冯思雨相信她,展昭也会相信她吗? 展昭的脸上果然写满了疑惑。 罗清秋无奈:“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对你的全部了解仅仅来自于你留给一千年后的只言片语,怎么可能仅凭眼睛就认出你?可事实就是如此。” 与罗清秋分别,展昭思绪纷乱。 与罗清秋的这一番畅谈,他需要消化的实在太多。 自她说自己来自未来,他见她神色坦诚不似作假,但这说书人都编不出来的事,还是让他存有警惕的。而且后来,他问她为何第一次见面便能认出自己,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说穿越时空是非人力所能左右,可认人却的确是没人能做到的。这让他心中警惕倍增。穿越时空和凭传闻认人,就算真有那样的事,会如此巧合的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么? 可是转念回来,自己见到罗清秋时,似乎也心中一悸。还有,细细想来,他记得当时……她似乎还落了泪?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因果在其中? 他并不觉得罗清秋是有什么阴谋的人,相反,他觉得这姑娘真诚可爱,让人亲近。只是多年混迹江湖与官场,他总是会想很多。 展昭的思绪难以釐清。 罗清秋还要去开封定居。这样也好,也许慢慢接触,他能够知道事情的孰真孰假和真相如何。 第6章 【不要离开】 罗清秋要去开封,不仅仅是因为“精神支柱”。 还有,她还是喜欢展昭。 之所以不同展昭说,是因为既然已经说明要做朋友,若告诉对方自己心中还是喜欢只是隐忍,岂不是白白增添压力。倒不如仿佛很洒脱。其实也没什么拖泥带水的,只是她喜欢他,喜欢同他相处,哪怕只是看着他都高兴而已,不会做任何朋友之间不该做的事情,也不想更进一步。这也是一种洒脱,坦然面对自己心中的放不下,坦然地心中还留恋着,行动上将一切放下。 暗恋从不可耻,只要别让对方和自己尴尬。 罗清秋同展昭的事情尚算顺利,但冯思雨这边,却有些异常。 “思思,你怎么了?”罗清秋担心道。 “……清秋,你真的要去开封啊?”
第9页 罗清秋奇怪:“当然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我一直在为去开封找展昭做准备,毕竟去了开封不能保证找到事做,得将盘缠和生活费都攒出一些来。现在钱也攒的差不多了,恰好展昭又真的出现。说真的,我之前还有些犹豫,害怕到了开封发现展昭并不存在而不敢去。但现在,他已经是活生生的人无疑,我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她想去他在的地方,走他走的街道,去他去的小摊,期待着一抬头,和他不期而遇。 “我知道,你原本也同我说过。可是——”冯思雨欲言又止。 “你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你不觉得,这里的生活,才是让人安心的吗?这里的环境是我们已经熟悉了的,我们甚至有了自己的房子,如果只看这个时代,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乡啊!”冯思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不稀罕和展昭的不期而遇,她只享受在这里,她闭着眼睛走在街上都知道在哪里拐弯,去常去的摊子老闆会给她们打折,连晚风都是熟悉的,老友一般。 “……”罗清秋不说话。她的确是自私的。展昭对于冯思雨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她可以抛弃这里已经熟悉的一切,却没有权利要求冯思雨这么做。 良久,她道:“对不起,思思。可是……你也是我的精神支柱,唯一知道我以前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唯一能让我记得来路的人,甚至……算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和你分开。” “你于我而言也是一样啊。所以,别去开封了吧。”冯思雨的声音近乎恳求。 罗清秋右手掐着左手,冯思雨的语气让她心慌。她害怕,最好的朋友恳求她。 可是即便如此,她仍坚定。甚至都没有将去开封和留下这两个选择拿出来比一比。 “思思……我承认,这对于你来说的确不公平。我……我可能必须要伤害你了,我一定要去开封。但我还是想劝一劝你,在这个时代,哪里都不是故乡,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我自以为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该这样选择,可我不是你……”她没有说下去,她想说,一切还是由她自己决定。可是她说不出口,因为与冯思雨分别于她而言也是一件极不愿的事情,甚至想一想,都会觉得凄凉无助。 “为什么,一定要去开封?他已经有心上人了。”作为罗清秋最好的朋友,冯思雨甚至知道罗清秋在现代时不为人知的对展昭的少女感情。见到展昭后罗清秋的喜欢,她更是瞭然于心。她想,仅仅是对英雄的倾慕不会让她这样执着,一定是和爱情有关的。 “……因为执念吧。思思,我喜欢展昭的时候,甚至都不认识你呢。六年了,不说情感有多深,可是惦记了六年的事情,不做总是不甘心的。” “……你想怎么做?”冯思雨不明白,她指的“惦记了六年的事”,究竟是什么。如果是看看展昭其人是否存在,那她已经做完了;如果是让他喜欢上她,那也不大可能了。 “看着他,仅此而已。虽然很容易,却很重要。” “看着他?” 罗清秋深吸一口气:“看他笑意暖暖,提剑走过开封的街巷,衣袂微扬,夕阳斜洒,将他的影子映入晚霞。看他用自己的身躯,护天下百姓平安。” “你还是喜欢他。”冯思雨嘆气。 罗清秋点头:“喜欢这件事,不受人控制。并非我不想喜欢,不该喜欢,就不喜欢了的。或许它有一天会渐渐淡去,但至少现在没有。” 冯思雨沉默,她的内心在挣扎。 罗清秋觉得这个时代是美好的。不知道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因为她了解得相对深入。诚然,这里无法同一千年后比,可是提起“东京梦华”,脑海中便是清明上河长卷缓缓铺展,怎样一副繁华景象?还有岳阳楼记、千里江山,这些或壮阔或清隽的字眼,让人心嚮往之。可冯思雨觉得,这个时代是陌生而可怕的,就好像刚刚来到这里时,被无助包裹。现下好容易有了个熟悉的地方,这里有朋友,有房子和家,她怎捨得捨弃,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罗清秋,又的确如她所说,她们彼此是亲人般的存在啊! 她紧咬下唇,越咬越紧,想凭藉疼痛做出一个选择。 “思思!”罗清秋喊她。 “啊?”冯思雨放开下唇。 “你都把自己咬出血了!”罗清秋心疼地看着冯思雨下唇上渗出的血珠。 她抱住冯思雨,将头靠在她的肩窝,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走,就留下来吧。” 冯思雨只摇头,也不说话,泪水淌下来。 “……我想,你留下来也未尝不好。你看,若是我们都离开,那我们在这里的一切都带不走。但你若留下来,那在这个时代,我们还有个家。就算我不在这里,在他乡总算还有个安身的地方。而且我们分开,也不代表会断了联繫。我们可以常常写信,逢年过节,或是我们想念彼此了,都可以去找对方,去看对方。虽然这里的通讯不比未来,但太平盛世,也不至于到‘家书抵万金’的程度,我们常常联络,暂时分开也无妨。”罗清秋说的这一番话,并没有多少是发自肺腑。她真的不想和罗清秋分开。但她更不想看着冯思雨纠结难受,与其如此,倒不如反着劝她,让她做个决定,莫再纠结。
第10页 冯思雨眼角挂着泪,愣愣地看着她。 罗清秋挤出一个微笑。 “真的……可以吗……”似询问,又似喃喃自语。 “如果我们都有不愿放弃的东西,这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冯思雨沉默,半晌,紧紧拥住罗清秋,泣不成声:“清……清秋,对不起……” 罗清秋亦落泪,道:“思思,即便我们分开,也一定要常常联繫。我们永远,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嗯。” “这不是我们的美好愿望,是要用一生去实现的承诺。” 罗清秋同冯思雨商量好了,便去答覆了展昭。展昭同她说好,明日一早启程。 罗清秋先去找江南请辞,江南自然极力挽留,云来楼只有两名会炒菜的厨子,少了一个是莫大的损失。但罗清秋坚持,江南也只得应允。 然后她收拾了行李。所幸她来到北宋不过半年,也没有多少东西。除了日常用的东西外,也就是她这半年来攒的一些钱了。如她所言,她一直在为去开封找展昭做准备,一直在攒钱,所以省吃俭用,加上云来楼兴盛后给的薪资也多了,半年来攒了六十多两银子。一路上的盘缠,加上到了开封寻不到差事暂时支撑一段时间,也勉强够了。她原想再攒多一点保险的,只是见到展昭本人,等不了了。 一切弄好已是不早,云来楼已经打烊。冯思雨做了一桌子菜,给罗清秋饯行。 此时此刻,必定有酒助兴。 冯思雨拿了店里的果酒来,为两人斟上。 “思思,我给你写信便寄到云来楼来。你若是万一不在云来楼做事了,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新的去处。” “嗯。” “我在开封找到了差事,便写信给你。在那之前,你若是找我,就送到展大人那儿去。” “好。” 这是一个月色皎洁的晚上,但月色再好,所带来的光和温暖也只有那么一点。更多的人,依然在秋夜的凄凉中。 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吃菜喝酒,没怎么喝过酒的小姑娘,几杯下去,已有微醺醉意。难过便再压不住,化作泪水涌上来。 “思思,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想你同我去开封,却不愿为了你留下来……对不起……”罗清秋哭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的作用,还是因为过了今晚,她就要和冯思雨分开了。她觉得自己太不好,只是索取,不愿付出。可她除了道歉,不知该做些什么。 “可最后……我也没有同你走。清秋,我……我也不好……”冯思雨同她一起哭。 分别,总是伤感。 “对了。”冯思雨道,“差点忘了。” 她自随身带的荷包中拿了个钱袋出来,推向罗清秋:“这个,你拿去用吧。” “不用,”罗清秋又推回去,“我有。” “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钱这种东西,总是多多益善的。我在这儿,又用不到。” “真的不用。” “咱们之间客气什么。你比我更需要,自然是先用我的。回头我有什么需要,再找你要便是了。” “那我安定下来,下次见面我再还你。” “好。” 也并未推辞太多,罗清秋收了冯思雨给的银两,心中暖暖。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明早还要启程呢。” “……嗯。” 第7章 【开封七子】 天刚刚亮,罗清秋起身,收拾停当。冯思雨也起了,她当然要送罗清秋。 到驿馆门口,离约定的时辰还有一会儿,展昭已经等在那里。 方才路上,罗清秋同冯思雨话别,眼角又挂了泪,看到展昭,终于笑开:“展大人!” “展大人。”冯思雨也打招唿。 “罗姑娘,展某先带你去见过包大人。”展昭对罗清秋道。 “好。”罗清秋答应,又转过头对冯思雨道,“那……就送到这里吧。” 冯思雨抿了抿唇,轻声道:“好,你自己保重。” 想了想,还是对展昭道:“展大人,劳烦你多照顾清秋。” “冯姑娘放心。” 展昭领着罗清秋进入驿馆花厅,一威严长者坐在正中,面色黝黑,罗清秋看不清他额上有无月牙,右侧还坐了一位年纪似更长些的人,书生模样,斯文儒雅。 “大人、先生,这便是我之前同您说的那位姑娘。”为罗清秋的声誉,展昭自然只同包拯说,怕小女孩父母皆遭害太过伤心,郁郁难解,恰巧罗清秋也要去开封,便请她同行,也陪陪那可怜的小姑娘。 “罗姑娘,这便是包大人与公孙先生。” “罗清秋见过包大人、公孙先生。”罗清秋微福,心中激动难抑。自然,同见到展昭的心情不能相比,可毕竟亲眼见到了包大人究竟是黑是白,公孙先生究竟是长是少,还是不同寻常。未免失礼,强自不形于色。 包拯与公孙策颔首。恰在此时,一男子快步走入。 “大人、先生、展大人,车马已经备妥,可以启程了。这位姑娘是……”
第11页 “王朝,这位姑娘是帮忙照顾小囡的。”展昭解释。 “哦。”王朝点点头,对罗清秋一笑,“姑娘好,我叫王朝。” “王校尉好,我叫罗清秋。” 王朝一怔:“姑娘怎知我是校尉?” “额……听说罢了。”罗清秋不曾想过这么多,她其实也不确定王朝是不是如传说中的一般是校尉之职,只是这些年来电视小说都是这样说的,便也一直这么认为,脱口而出了。 “哦……”王朝未想太多,自己虽不像包大人那样有名,但也说不定有人听说过。 “王朝,小囡起了么?”展昭问。 “起了,张龙正哄着呢。” 展昭点点头,对包拯道:“大人,我们走吧。” “好。” 开封府的四大校尉,罗清秋皆远远看了一眼,便同那个叫“小囡”的小女孩上了马车。小囡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还好,除了蔫蔫的之外,倒没有以泪洗面的迹象。罗清秋的性子是很外向的,喜欢说话,也能把人逗乐。让她陪着小囡倒也合适。 罗清秋也没怎么哄过孩子,想了想搭讪道:“小囡,你多大呀?” “七岁。”小囡看了看罗清秋,回答道,“姐姐你多大?” “我呀。”罗清秋一笑,“我十七。 ” “哦……”没什么话说,小囡又蔫下去。 “嗯……”罗清秋想了想,干脆聊认识的人吧,“小囡,开封府的这些爷爷叔叔们,你最喜欢谁呀?” 小囡不假思索:“当然是展叔叔。” 罗清秋笑道:“是不是因为展叔叔长得好呀?” 小囡狠狠点头:“展叔叔长得太好看了!” 罗清秋“噗嗤”一声笑出来:“有多好看?” “有多好看,姐姐你不能自己看么?”小囡奇怪道。 “姐姐眼睛不好,看不清。”这是实话。从第一次见面罗清秋看到展昭的眼睛,便只是“看到”,从来不曾看清过。以她的近视,人与人之间正常的距离根本不足以看清面貌,须得贴近才行。但若非亲人,与旁人离这么近实在不妥。故而她看展昭,只停留在他长得应当是英俊的这一层。 “若是姐姐看不到展叔叔的模样,那当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你才要同姐姐讲讲,展叔叔是什么模样呀。他究竟有多好看?” “嗯……”小囡沉思,“比我爹还要好看一点。” 罗清秋以为,她要说“眼睛像星星”这样的描述,却不想竟是和她爹比较。但转念一想,七八岁,不正是觉得自己爹是世上最棒的人的年纪么?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爸爸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什么都会,对自己也好,长相也是大帅哥一个。 可惜后来自己不再这么认为了,她发现爸爸也有缺点,也有令人讨厌的时候,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即使是曾经的确英俊的样貌,也随着时光,不知哪里去了。 以至于到现在,连见,都见不到他了。 但他至少还在另一个时空生活着,比起小囡父亲的离世,总还是好上许多的。 不想引起自己和小囡的伤感,罗清秋又问道:“那你喜欢展叔叔,就只是因为他好看么?” “嗯……他人也好。我睡不着的时候,还给我讲故事。” “哦?”罗清秋好奇,“展叔叔还会讲故事?什么故事呀?” “嗯……从前有个小老虎。” “然后呢?” “……然后我就睡着了。” 罗清秋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展昭的睡前故事真是有效,只讲了一句,便让睡不着的孩子进入梦乡了。若自己像她这么大该多好,也可以缠着展昭,让他给自己讲故事。 “你喜欢听故事吗?姐姐也有很多故事哦。” “真的吗?”小囡的眼睛亮起来,“我喜欢我喜欢!” 罗清秋搂过小囡:“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他非常喜欢穿好看的衣服,为了穿得漂亮,把所有的钱都花到衣服上去了……” 就这样,从展昭入手,罗清秋开始给小囡讲起了童话故事。“童话”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新奇有趣,小囡一听便沉醉其中,自然也就不会沉溺在难过中了。 吃饭的时辰到了。车马停在一家店门口,大家进去吃饭,休息一会儿。 这店不大,但包拯一行算上随行的差人人却不少,虽勉强坐下,小二却为难道:“诸位爷,小店人手不多,若是让诸位爷都吃上饭,怕是得一个时辰。” 展昭闻言皱眉,等一个时辰的确太长了些,但现下所在是个镇子,最大的店也就是这般光景,不会人手多多少,附近也没有更大的城市,也只好如此。 “那……我去帮忙吧。”见展昭皱眉,罗清秋自告奋勇。 “怎好劳烦姑娘。”公孙策道。 “无妨,我原也是厨娘。”罗清秋一笑。 “姐姐——”小囡拽拽罗清秋衣角,有些捨不得。这才没多久,小囡就已经粘上了罗清秋。
第12页 “乖,”罗清秋摸摸小囡的头,“你饿不饿呀?姐姐去帮忙,小囡才能早些吃上饭啊。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囡这才依依不捨地松了手。 罗清秋又摸了摸小囡的脸,便让小二带路去厨房了。 展昭看着罗清秋和小囡相处的画面,心中有些暖意。他走过去,问小囡:“这个姐姐好不好呀?” “好。”小囡灿烂一笑,没有丝毫阴霾。 “姐姐都同你聊什么了?”展昭一笑,暖意融融。 “姐姐给我讲故事来着,姐姐讲的故事特别有意思,姐姐也特别有意思。讲到有意思的地方,她自己都会咯咯咯咯笑。” “那是很有意思。” 即便有罗清秋帮忙,这么多人要吃饭,还是忙了近一个时辰。 所幸总算可以吃上,罗清秋给小囡夹菜,自己也吃起来。 便听旁桌公孙策笑道:“想不到这样的镇子上,竟还有大厨会炒菜。” “是那位姑娘炒的。”小二诚实道。 公孙策惊讶地看向罗清秋:“想不到姑娘竟深藏不漏。有此手艺的大厨,便是在京城,也是各大酒楼争抢的。” 罗清秋腼腆一笑:“先生说笑了。此去京城,我能寻到一个餬口的差事就好,不奢望什么各大酒楼争抢。” “姑娘要在京城找差事?那遇仙酒楼、白矾楼都是好去处。”公孙策推荐道。 “……在我看来,开封府的公厨才是最好的去处。” “姑娘顽笑了。开封府的公厨,薪资可是远远比不上大酒楼。” “不为薪资。”罗清秋认真道,“就为了多年来的执念。” 听到“执念”一词,展昭眉头微蹙。 “执念?”公孙策不解。 “包大人声名在外,开封府也是人人敬仰的地方。我对包大人、开封府的嚮往憧憬已有经年。若能到开封府里做事,便是圆了我的一个梦了。况且在开封府做事,即便只是个厨娘,那也是无限的荣光啊。我孑然一身又不必养家,无需那么多银两,只要能吃饱穿暖,即便没有优厚的薪资,我也是极想去开封府公厨的。只是,开封府毕竟不同酒楼,应该是人手够用即可吧。若是不缺人手,想来也是轮不到我的。”罗清秋并不全是在说假话。诚然,她想去开封府是为了展昭。但从喜欢展昭开始,爱屋及乌,“开封府”这个词在她心中便也不同了。她对开封府,也的确是有嚮往敬仰的。 展昭听她说完,眉头舒展开。 看罗清秋说得诚恳,公孙策问道:“姑娘……当真想到开封府做事?” 罗清秋点头。 “倒真让姑娘说中了,开封府公厨前些日子,恰好有个厨子请辞,正缺人手。” 绿蚁新醅酒 第8章 【清明上河】 一顿饭后,罗清秋欢喜不已。 公孙先生竟说,自己可以到开封府去做厨娘。一下子生计问题便解决了,还在离展昭那么近的地方!虽然公孙策说薪资食宿之类的要回开封之后再细谈,但这些都不甚重要。只要是开封府,便足够了。 因着心中欢乐,时间便过得格外快。一路上,同小囡聊聊天,讲讲童话故事,便也就到了开封。 临近开封城,罗清秋忍不住掀开马车的帘子,迫不及待地看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高大的城楼下,行人如织,熙熙攘攘,有贩夫走卒,亦有达官贵人。守城官兵立于城门两侧,肃然持刀,看人流不绝。比之舒州,不知热闹几许。 进得城来,更是繁华景象。宽阔的街道,往来车马轿辇,路边叫卖的商铺摊位。虹桥越过汴水,一幅清明上河便在罗清秋眼前铺展。只是,并非褪去了颜色的泛黄纸张,而是那样鲜艷明快、真实生动的所见。 说不清是感动、感嘆或是别的什么,罗清秋竟有泪目的冲动。 小囡见罗清秋呆住,拽拽她的衣袖:“姐姐?” 罗清秋稍稍回神,转过头对小囡,又似自言自语道:“这里,就是开封啊。” 一行人到开封府门口,马汉带着小囡入府了。罗清秋也该走了。公孙先生说,要先把小囡的这件案子收尾,然后再谈她的事。她应先去找个客栈住下。 只是,看着匾额上“开封府”三个字,罗清秋一时不愿走,只是看。 这里就是开封府——她也去过开封重建的开封府,听说那也是按照流传下来的记载所建,所以其实差别不大。最大的差别是,那里供游人参观游览,这里,却是真正的开封府。那里的蜡像中少了所谓“不存在”的人,这里,却有身着绛红官袍的侠者往来奔忙。 “开封府……”一个经常听到的词,可以算是熟悉又陌生了。 “姑娘……还不走么?”展昭见罗清秋愣神,奇怪道。 “走。”罗清秋一笑,“我再看一会儿就走。” “这开封府……有什么特别的么?”展昭问道,虽说是天子脚下,开封府要大些气派些,但比起舒州的衙门,也并无本质区别吧? “有。”罗清秋忽然看展昭。
第13页 “?” “我走了,告辞。”罗清秋向展昭一颌首,便转身离去。 找了家客栈,放下行李,罗清秋拿上些银两,想出门去逛逛。 罗清秋挺喜欢这里。这里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却与现代北上广那样的大都市不同。这里热闹,却不喧嚣。即使人再多,也不会有停滞不前的汽车排成的长队,只有秋日里的暖和气儿。不会有灰濛濛的天空和糟糕的空气,只有飘在空气中百味羹的香味。 是啊,没有意识到,居然已经是深秋了。这半年,过得似乎格外不知不觉。也许是因为忙着适应不一样的生活,而忽略了其他吧。 吐出一口白气,罗清秋顺着香味去,想喝一碗热乎乎的百味羹。 摊主大叔热情地盛了满满一碗给罗清秋,罗清秋小小地喝了一口,好烫。 天很蓝,汤很暖。 小囡家的案子了结,小囡也被送到了姑姑家。公孙策同罗清秋商量了一下在开封府公厨做事的具体事项,包括在开封府的食宿等等,罗清秋便搬到府里去了。 开封府公厨原也有位厨娘,年纪比罗清秋长些,大约二十七八,名叫王青荷。因公厨只有她们两个女子,罗清秋自然与她住在一处。 “清秋,你不是京城人吧?逛过京城了没有?”王青荷友好道。 罗清秋摇头:“只在我先前住的那客栈附近逛了逛,没去过远处。” “那我晚上带你去逛逛吧。看看这开封城,也看看开封城的夜市。” 罗清秋自然欢喜,道:“多谢青荷姐。” 华灯初上,王青荷带着罗清秋出了开封府,一路走过御街、朱雀门外街巷、州桥、东角楼街巷、潘楼东街巷,灯火交辉,商铺林立。最后来到马行街。 万千盏灯,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亮如白昼”了。这是开封最热闹的地方,人人摩肩接踵。这里什么都有,吃的、喝的、玩的、表演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北宋风物。 “青荷姐,”罗清秋问道,“人说马行街无蚊蚋,当真么?” 王青荷想想道:“我虽未听人如此说过,不过似乎还真未在马行街见过,这却奇了。你知道为何么?” “蚊蚋恶油,马行街人物嘈杂,灯火照天,所以没有吧。”罗清秋笑道。这是她在现代书上看来的,果真如此。 “有道理。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宵夜?” “饿倒不饿,只是这香味扑鼻,馋是真馋了。”罗清秋俏皮道。 王青荷领着罗清秋寻到一处摊子。马行街拥挤,她更常去州桥吃宵夜。只是这一家,她刚好吃过,味道不错,故而带罗清秋来。 “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青荷姐你就看着点吧。” “好。一份儿查条,一份儿白渫齑,再来碟儿辣菜。” 摊主应声,忙去备菜。少顷菜上来,罗清秋和王青荷便吃起来。 这吃的味道并不逊于现代夜宵常吃的烧烤或者方便面。二人正吃着,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王姑娘、罗姑娘?” 王青荷方抬头,罗清秋已站起身来,嘴角噙着笑:“展大人。” 王青荷起身同展昭打招唿,余光看到,罗清秋眸子亮亮,心中不由嘆气。 展昭打过招唿便走了,罗清秋坐下来继续吃,神色却似乎欢乐许多。 王青荷想了想,还是道:“清秋,你刚来府衙,便已同展大人相熟了啊?” “噢,我是从舒州来的,这次包大人去舒州办案,我是与他们一道来开封的,所以早就认识了。”罗清秋长话短说。 “……清秋,你是不是觉得,展大人温和有礼、样貌英俊、武艺高强,是人中龙凤?” 罗清秋点点头:“那是自然啊,怎么了?” “展大人已近而立之年,却未成家,你可知原因么?” 罗清秋知道王青荷想说什么了,一定是自己对展昭的特别被她看到了。她道:“我知道。” “你知道?”王青荷奇道。 “嗯。”罗清秋点点头,“展大人有心上人,而且……已经不在了。”她这样说的时候,有一点点替展昭难过。她宁愿他幸福,也不希望他与心爱的人生死茫茫。 “你就知道这些么?” “嗯。” 王青荷长长嘆一口气:“我同你讲这些,你莫要外传,也别拿去揭展大人的痛处。” 罗清秋不明所以地点头。 “似乎是五六年前吧,也有一个同你现在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开封府做厨娘。她也喜欢展大人,她看到展大人的时候,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但是后来,她死于一场大火,是为了救展大人死的。听说是展大人当时中毒昏迷,她在屋中照顾展大人。突然屋中起火,那屋子不小,内外间相连,她一个小姑娘将展大人送到门口,总算有人过来,她将展大人交託给那人,下一刻,屋嵴横樑压下来,她被压在下面再难动弹,终被大火吞噬。” 罗清秋惊愕万分,她只道展昭的心上人离世,或是生病,或是意外,却不想,竟还是为了救展昭。 “回来之后,展大人一言不发。他的眼睛原来那么灿烂,可是那段日子,他的眼睛散得像尘土,浑得像死水。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有多难过。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忙碌,不分昼夜地忙公务,没有公务忙的时候就去巡街。饭也不好好吃,饿了就来拿个馒头,正式吃饭的时辰却永远见不到他人。他也不笑了,无论对百姓,对我们,对包大人,那种和暖的笑都没有了,只有无光的眼睛和面无表情的脸。他那时给人的感觉不是多么的凄凉悲痛,而是揪心,还有苍白,那是更令人担忧的。我甚至想,希望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一哭吧。”
第14页 即使是事隔经年听旁人的描述,罗清秋都感觉到心疼。那样的展昭,该是用情多深的展昭,该是多么无助痛苦的展昭?哭是宣洩痛苦最好的方式,从泪如泉涌到泪水干涸,伤痛也就结痂了。可如果哭不出来,也许就是让伤口悄无声息地一直流着血。不像结痂那样痛痒,可不知不觉的,人已死去。 “所幸一年、两年,也就渐渐恢復如常了。” 罗清秋不禁担心:没有哭过的恢復如常,是伤口结痂,还是仍在流血? 看罗清秋神情,王青荷知道她体会到了,遂道:“所以,清秋,你不要再喜欢展大人了,不会有结果的。” “……他说他有心上人的时候,我就不想要什么结果了。青荷姐你放心,我只是想同展大人做朋友罢了,并未有其他想法。” “可……你现在还喜欢他啊。”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又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生灭的。自然而然,莫要越矩也就是了。” 王青荷还想再劝,却又觉得罗清秋说的也是,行为能控制,可感情如何说无便无?只好再嘆口气,吃辣菜去了。 第9章 【瑞雪丰年】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前两日尚暖,这两日风便吹得人脸生疼,冬天到了。 这是罗清秋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冬天,饶是点了炉子,没有暖气,屋内比屋外也暖和不了太多。她在房间里,仍裹着新买的披风,将纸在桌子上铺开。 发愁地看一眼毛笔,凑近纸,硬着头皮写起来: 思思: 我已经到开封,并在开封府做厨娘。衣食无忧,一切都好。开封如传说一般繁华绚丽,若有机会,一定要来看一看。想你。 罗清秋。 收笔,罗清秋望着这几行字出神。 明明感觉,有许多话要说的。为什么落在纸上,就只剩这些了呢? 突然就感觉,只靠书信维持最好的朋友这种关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着白纸倾诉,和面对活生生的人,你说一句她答一句,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罗清秋无奈地将信封起来,在信封上写上“冯思雨亲启”。 将信託人带往舒州,罗清秋便到厨房里去了。 今日她本休息的。可是天气寒冷,厨房里都是烟火气,暖和。 “王姑娘,还有吃的么?”熟悉的嗓音,罗清秋一听便知是展昭。 “展大人,你怎么又不按时吃饭啊。”王青荷摇摇头,“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多谢。” “我去吧。”罗清秋道。展昭这才看见她,打了个招唿。罗清秋向展昭粲然一笑。 清水煮沸,面条下锅,放两片菜叶,卧一个鸡蛋,撒盐,盛出后撒葱花,一碗简简单单地面条很快被端上来。 展昭道谢后便吃起来,罗清秋就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看他吃。 展昭感受到罗清秋的目光,抬起头来,正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展昭心中无奈。他知道,罗清秋对自己,还是有喜欢的。 但这种喜欢,除了她不自知的眼神和语气之外,再未有别的表现。自自己告诉她已有心上人之后,罗清秋从未再说过喜欢自己,也并未有过多亲近的行为,至多是朋友之间的言谈帮助。展昭知道,她不想给他们之间造成困扰。展昭想,罗清秋只是一时放不下而已。自己不能对她这么严苛,对于当年的她,自己至今都无法释怀,又怎么能要求罗清秋的喜欢一下子就没了呢?要给她时间,一点点放下。若是如今提出来,反而会尴尬。 但被人看着吃饭的感觉的确不大美妙,展昭眼神看向别处,突然道:“下雪了。” 罗清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这不是这个冬天开封的第一场雪,但确实是罗清秋来开封后的第一场。无奈以罗清秋的视力并不能看清外面飞舞的是不是雪花。她跑到门口,伸出手去,凉凉的,还真的是。大雪纷飞,外面白茫茫的。这是罗清秋在北宋经歷的第一场雪,她看着雪,愣愣出神。 “小时候觉得下雪特别有意思,长大了再想想,也不知道哪里有意思。”罗清秋突然对展昭道。 展昭一笑,只吃面,也不答话。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下雪,爹会带我打雪仗、堆雪人吧。长大了再做这些,就傻里傻气的了。”罗清秋兀自说着。 “打雪仗……是用雪球互相打么?堆雪人又是什么?”展昭好奇问道。难道是用雪做个人出来,就像捏泥人一般么?可若捏雪,岂不是很容易化掉么?而且为什么不叫“捏雪人”? 罗清秋眼睛一亮:“展大人,我看这雪挺大的。等雪停了,不如我们一起堆个雪人?堆完了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展昭笑道:“可你不是说,长大了再做这些就傻里傻气的了么?” “那是我爹那么认为的,我觉得,多大都可以保持童真啊。”罗清秋满脸期待地看着展昭,“堆雪人我一个人也完成不了,你就当是帮我了,好不好?” 展昭看她神情希冀,只好点头答应。 第二日雪停,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罗清秋站在厨房旁边的一小块空地上,看着洁白的没有脚印的雪,十分满意。
第15页 “做个小点的好了。”罗清秋吐出一口白气,接着对展昭一比划,“展大人,咱们先弄个这么大的雪球出来。” 展昭依言,和罗清秋一起弄雪球。他手很巧,弄出来的雪球比起罗清秋父亲当年弄出来的圆许多。 “再弄一个小的。” 大球上面堆小球,雪人的雏形便出来了。 展昭看着两个雪球,十分不解:“这……哪里像人了?”不过如此也好,弄两个雪球出来,至少把附近的雪清理了不少。 “这样当然不像。”罗清秋回过身,展昭这才注意到她还拿了一个篮子来。里面有几块石头,几根树枝。 两个石头做眼睛,两根树枝做手臂,就有那么一点点“人”的样子了。 “可惜没有胡萝蔔。”罗清秋说着,又拿一根短短的树枝插到雪人的“脸”上。展昭猜,这应该是鼻子。不过,胡萝蔔是什么萝蔔? 一切弄好,罗清秋将手指从衣袖中露出来:“差点忘了。”说着,用手给雪人画了个笑脸。 “好啦!”罗清秋边搓着手,边满意地看着雪人,“比我爹弄得好看。要是有围巾,那就完美了。” “围巾?” “你不知道。不过没有也没关系,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展昭端详着这雪人,他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白白胖胖的,倒真是有几分可爱。 突然想起罗清秋说自己来自将来,这是那里的东西么?所以自己才从未见过?“这是……你家乡的东西么?”展昭意有所指。 罗清秋看看周围无人,道:“嗯,这个东西来自未来。” 展昭觉得,罗清秋所说的跨越时空这一离奇的事,倒有几分可信了。 “在你家乡,是不是一下雪,就有人做这雪人啊?”展昭不禁想像了一幅画面,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每家每户门前都立着一个胖胖的雪人,憨态可掬地守护着这家人。 “嗯……也不是。在我们那儿用雪人的图案做装饰的不在少数,但下雪天冷,谁愿意出来挨冻啊?做出来的也不尽如人意,所以做的人并不多。再说,辛辛苦苦做的,太阳一出来,便只剩一滩水了,心里不免难过。” “付出了时间和精力的杰作就那么融化,的确让人惋惜。” “不仅仅是这样,雪人不仅仅是雪,它也是人。我们那儿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也是很小时候听的,现在都记忆犹新,你要听么?” “你讲讲看。” “小兔子和兔妈妈堆了一个雪人,小兔子很喜欢这个雪人,它把雪人打扮得很漂亮,给它穿自己的衣服,戴自己的帽子,妈妈出去找吃的的时候,就跟雪人说话,和雪人玩耍。于是,它和雪人成了很好的朋友。” 罗清秋看展昭,展昭听得很认真。他似乎对这种小动物拟人的故事很觉得新奇。 “后来有一天,兔妈妈又出去了。小兔子和雪人玩累了,就到屋里睡觉去了。可是睡着睡着,屋里突然着火了。但小兔子还在睡,它不知道着火了。雪人在屋外看到了,它很着急。它大声喊,想把小兔子叫醒。可是小兔子睡得太熟了,根本听不见雪人叫它。雪人不知道兔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可它知道小兔子再不逃就来不及了。现在,只有它去把小兔子抱出来。它知道,只要它靠近火,它就会融化,会消失。可是它更知道,它最好的朋友的生命比它——一个雪人——短暂的生命更重要。于是它义无反顾地冲进大火,将小兔子抱了出来。它在融化,可是它不后悔。它坚持着将小兔子抱出火海,终于化作了地上的水,然后蒸发不见。当小兔子醒来的时候,它最好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故事讲完了。罗清秋的眼里有泪,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个故事,她小时候看动画片的时候哭了,哭得很伤心。现在讲来,还是难以抑制眼泪。即便这是一个情节简单的童话故事,可是让人愿意捨弃自己的真挚感情,怎么能不让人感动呢? 罗清秋看向展昭,却发现他的眼里也有泪。蓦地,她心下一沉。勐然想起,展昭心爱的那个姑娘,似乎也是为了救他,死于一场大火。这个故事多么熟悉啊,他一定会想到。早知如此,自己不该给展昭讲这个故事的,平白让他难过。 罗清秋拭去泪水,笑开:“但我相信,我们的雪人,不会葬身于大火,只会被阳光拥抱。等春天到来的时候,随着温暖的阳光,化作枝头的梨花。” “嗯。” “对了,展大人,府里有梅花么?” “有。” “开花了么?” “还没有。” “那,等梅花开了,我们摘一枝给它吧。” “好。” 阳光暖暖,雪人扬着笑脸,伸展双臂。它的脸上,有阳光绘上的红霞。 是阳光拥抱它,还是它想拥抱阳光? 第10章 【红梅白雪】 “罗姑娘,大人要些点心。”马汉对罗清秋道。 “知道了,一会儿我给送过去。”罗清秋应下。 包拯身材魁梧。他作为文官,显然不是一身肌肉。事实上,他对待工作的确兢兢业业,但难免疲乏,于是用吃东西来缓解疲劳。除了正餐之外,零食点心也不少吃。罗清秋来开封府不久就习惯了。
第16页 她做了一盘小点心,送到包拯的书房。 “钱堂为人,并不像会与李昌沆瀣一气之辈。但若非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缘何李昌写给他的书信,重要内容皆被涂抹呢?” “这正是此案关键之处。钱堂究竟是否是李昌同谋?若是,动机又是什么?” 罗清秋放下点心,展昭不在,她听到公孙策和包拯正在讨论案情。 见罗清秋似有所想,公孙策唤道:“罗姑娘?” “啊。”罗清秋不好意思地一笑。 “姑娘对此案……有何看法?” 罗清秋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乱想。” “无妨,姑娘若有看法不妨提出来。”公孙策方才看罗清秋神情,是有想法的。案情难以进展,公孙策倒是想听听,万一能有所突破呢? 罗清秋见包拯也点头肯定,才道:“我只是听先生方才所言,李昌写给钱堂的信重要之处皆被涂抹,不知先生可听说过曹操抹书间韩遂么?” 公孙策一喜:“姑娘竟知曹操抹书间韩遂一事?是了,之前从未想过,那书信是被旁人涂抹的。难怪钱堂一直说不知缘故。”公孙策豁然开朗的同时,也不禁对罗清秋刮目相看。他之前便觉得,罗清秋谈吐举止落落大方,礼貌有加,却又无闺中女儿的扭捏之态,更不像是一般的厨娘。现在看来,应该也是读过书的。 “大人、先生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回去了。”见公孙策面露笑容,罗清秋便告辞了。 刚从书房出来,便遇上了展昭。 “展大人。”罗清秋不觉唇角上扬。 “罗姑娘,梅花开了。”展昭道。 “真的?”罗清秋欢喜,不仅仅是欢喜梅花开了,更欢喜展昭还记得她的话。 展昭点点头道:“待我先去同大人说些事情,便与姑娘去折一枝梅花。” “好!” 开封府中的梅花并不成片,只有两棵。但这两棵开得很好,花朵大而多,都是红梅,颜色娇艷,十分好看。 罗清秋深深吸一口气,干冷的空气中,却混杂了梅花的幽香。 “好香啊。” “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艷来。”展昭道。 “……这句诗我没听过。”罗清秋突然想到什么,一笑,“展大人,我也说两句写梅花的诗词,你听听看?” 展昭点头。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罗清秋顿了顿,“如何?” 展昭愣住:“这是……姑娘所作?” 罗清秋连连摇头:“我可不敢当。这诗……现在还没有吧。但过些年,你应该就知道是谁所作了。” 她凑近展昭耳朵:“这诗的作者,以后会做宰相。” 展昭蹙眉,罗清秋的意思,这是她在未来所知的诗? 看展昭若有所思,罗清秋道:“别想这些了,展大人,我们摘花吧。” 展昭点点头,纵身一跃,便折了短短一枝,交给罗清秋。 罗清秋笑着接过,带着展昭去到他们的雪人身边。雪早已被清扫了,但展昭同府中打扫的皂吏叮嘱过,将这雪人留下。罗清秋将这枝梅花卡在它的树枝小手里。 红梅白雪,艷丽的梅花为雪人添了色彩。雪人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 过了腊八,年味渐浓。腊月里,豪贵之家遇雪即开筵,塑雪狮,装雪灯以会亲旧。贫者三数人为一火,装妇人神鬼,敲锣击鼓,巡门乞钱,“打夜胡”。春节将近,市井之中开始售卖门神、钟馗、桃板、桃符、财门钝驴、回头鹿马、天行帖子,还有干茄瓠、马牙菜、胶牙饧之类,以备除夜之用。 罗清秋住在开封府,没有自己的住处,便也不用布置,只买些过年的吃食。还有,毕竟是过年,新衣裳总要做一身。 北宋的美食极多,尤其是新春佳节市面上的那些糖啊饼啊,不输现代的各种零食。罗清秋其实是是个很爱吃的人,自然是买了不少。 她方从外面回来,手中又拎着一盒子泽州饧,看到王青荷正在收拾包袱。 “青荷姐,你也要走了啊。” “嗯。”王青荷答,“现在走,也得二十七二十八才能到家。” 罗清秋嘆口气:“那你多保重。” 进了腊月,开封府里许多家在外地的都陆续请假走了。罗清秋同冯思雨在书信中说好,因为是在北宋的第一个春节,而且她们也是两个月前刚刚才分开,所以先各自在一边过,看一看舒州的春节同汴京的各有什么特色,过后彼此交流,明年春节再挑一个地方一起过。 王青荷是罗清秋在开封府最熟悉的了,她也走了,新春佳节,罗清秋心中却有些寂寞。 她想爸爸妈妈了。 怎么可能不想呢?大半年了,没有一个电话、一条信息,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分离,即便不是年节,她偶然想到这一点,也会控制不住地哭出来。况且,又是这么一个家家团圆的日子。 她想,自己的突然失踪,爸爸妈妈过得一定也很不好,肯定会比自己的状况要更差。至少,自己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是爸爸妈妈一定会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遇到危险,他们一定急疯了。
第17页 无能为力,大约是这世上最残忍的词了吧。 腊月二十九,到了正式放假的日子,家在开封的也不来了,开封府便彻底空了。那么多人的一个地方,一下子冷清下来。 北宋春节原本放七天假,元旦前后各三天,但恰是包拯,认为放假时间长事也多,便上奏官家,改为五天了。 但事实上,即便到了腊月二十九,开封七子仍留在府中。 包拯家在庐州,仅仅这五天假是无论如何也不够来回的,他权知开封府,总不好带头请假。况且包拯心繫国事,从他上奏缩短假期便能看出,绝非请假之人,甚至本该休假也会工作。 公孙策、张王马赵都是孑然一身,既无家小,双亲也已过世,旁的亲眷也都没有,甚至在外多年,在旁的地方连个住所也无,所以干脆在开封府,彼此作伴。 展昭在常州倒是尚有祖宅和一老僕,可称作家,也有两位兄长,皆在常州。只是兄长各自有家,自己不便打扰。老宅除了老僕外也再无旁人,反倒不如开封府热闹。况且,过年衙役都回家去了,偏偏这时候其实最容易出事,各种小偷小摸都趁着热闹出来,开封府也得留人手。往年,展昭和四大校尉还是会轮班巡街。 罗清秋自然也在开封府中,这样一来,出于巧合,倒显得她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展大人,你们都不回家,还有年味儿么?”罗清秋边做菜边同展昭闲聊。往年这几天,公厨没人,开封七子都是在外头找还没关门的酒楼或摊子吃。如今罗清秋没回家,倒是省了他们的事了。公孙策也说了,假期她做事,会额外拨银子给她的。 “有啊。”展昭笑答,“大人、先生,同我们,便是一家人。除夕夜,我们也会围炉守岁,外面店都关门了,便自己弄一桌年夜饭出来……” 方说起除夕夜,罗清秋便打断道:“展大人,你……还会做饭?大人、先生也会么?”这当真让罗清秋好奇。 展昭点点头:“自然不及姑娘会热炒还有其他精緻的做法。但展某同张龙赵虎他们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简单的蒸煮还是会的。先生科举落榜之后也曾游歷四方,故而也会做饭。虽然都是简单的做法,府中也节俭,年夜饭不及旁的人家丰盛,但总算过个年。不过大人出身富裕人家,倒是不会做饭的。幸而大人能让饭菜不剩下,无论是否好吃。” 最后一句,展昭说得认真,但罗清秋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又道:“那,你会包饺子吗?” “包饺子?” “啊,”罗清秋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就是角儿,饺子是我们那儿的说法。” “会啊,过年总是要吃的。” “那回头有空,你可能教一教我?” “姑娘不会包么?” “我还真的不会。我在家的时候也让家里人教过我,他们只是做的时候让我试一试,也并未正式教到我学会为止。在云来楼也没见别的师傅做过,自然也就没学。” 展昭一笑:“这是小事,展某自然愿意。” “谢谢展大人!你们也都吃过我做的菜,今年年夜饭,你们若是不嫌弃,除了角儿之外,就由我来做吧!” “姑娘的手艺,自然是比我们好许多的。那便辛苦姑娘了。” 罗清秋甜甜一笑,做给展昭的饭,如何辛苦呢? 第11章 【爆竹声中】 除夕。 罗清秋知道一个人做完一顿年夜饭不是小工程,早早开始准备,总算赶上晚饭的时辰。也不算特别丰盛,八个人,四个凉菜六个热菜一个汤,也还算热闹。 罗清秋独自一个人,又十分辛苦地为大家做了这一顿年夜饭,便也没那么多规矩,同开封七子一桌吃饭,坐在公孙策身边。 这一桌,其实也不过包拯、公孙策两个读书人,其实并没有那样守礼,吃饭时也说说笑笑,包拯和公孙策自以为食不言,只自己吃饭,也不会去拦张王马赵。 “今年罗姑娘不回家,当真是便宜咱们了。罗姑娘,咱们兄弟敬你一个!”赵虎豪爽道,举杯就要同罗清秋喝一个。 王朝觉得罗清秋是个姑娘家,怎能邀人家同你干杯,忙去拦赵虎,刚要说话,却听罗清秋道:“赵校尉言重了,不敢当敬,饮一杯助兴罢了。”说罢将杯子挪到略低于赵虎杯子的位置虚碰一下,爽快一饮而尽。 包拯、公孙策、罗清秋饮的是果酒,展昭、四大校尉喝的则是黄酒。宋代酿酒技术不比现代,度数并不高。只是罗清秋不喜欢酒的味道,只把果酒当饮料喝。以现代人对酒精的耐受程度,喝这一点果酒断断是无妨的。只是在旁人看来,这姑娘却当真是豪爽不扭捏。公孙策看到罗清秋将杯子放低的动作,心中更贊了一句。 吃罢饭,罗清秋收拾碗筷,展昭和四大校尉都来帮忙。鞭炮声陆陆续续响起来,吵吵闹闹,十分喜庆。罗清秋边收拾边随口问道:“展大人,你小时候怕放炮么?” 展昭想了想,道:“应该是怕的,一害怕就往娘怀里钻,只是后来拜师学艺,娘不在身边了,怕也没有用,便不怕了。” “展大人,你小时候还怕放炮啊?”张龙接茬,“我小时候就不怕,那时候什么都不怕,拿根木棍,天都敢捅。”
第18页 大家便都笑,罗清秋又道:“不过我们那里,现在都不放炮了,倒也好,清净。省的说些什么都听不清。” “为什么?”赵虎问。 “我们那里天气不好,天总是灰濛濛的,都是烟尘。若是过年这些天再放炮,就更糟了,人出门都喘不过气,只好不放了。也没什么不好,除夕夜一家人安安静静聊聊天,只是往年喜欢看烟花,自己家放的、别人家放的,五彩斑斓,现今也没得看了。” “无妨,我们这里天气好得紧,也买了花,一会儿咱们就去放。”王朝道。 罗清秋笑开,不知这宋代的烟花,是否同一千年前的一样绚丽? 收拾完碗筷,四大校尉果然邀罗清秋去院子里放花放炮。包拯和公孙策自然对这事无甚兴趣,展昭却是跟着的。先放炮,将一卷红色的鞭炮展开点燃,罗清秋虽然年纪不小,但毕竟是姑娘家,离得太近还是怕那巨大声响,于是远远站在一边,看爆竹噼噼啪啪炸开火花。 放完炮再放花。烟花在北宋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虽然不比现代样式繁多,但反正罗清秋的视力也看不清具体模样,只是那样多的烟火,在漆黑的夜幕绽开,也十分好看。罗清秋看着笑开,忽然又瞥到有孩童自开封府外跑过,手中挥舞着什么,正闪耀着好看的光芒,不禁盯着他看。 “罗姑娘?”展昭看罗清秋直直看着那孩童,唤她。 “嗯?”罗清秋应声,但还在看着那孩童走远。 展昭顺着她目光看去,笑道:“姑娘想玩烟花棒?” 罗清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半晌,又点点头。 “我以前也玩过,可是就一次。我那次觉得特别好玩,可惜后来家里人再也没有给我买过。” “这好办。”展昭一笑,抬步便走。 罗清秋不明所以,问道:“现下这时辰,应当也没有卖的了吧?” 展昭只摇头,却不停步。罗清秋虽不知他想作甚,只是展昭步履匆匆,她也追不上,只得等在府里。 一会儿,展昭便回来了,手中拿了三五根烟花棒。 “你去哪儿买的?”罗清秋奇道。 “找那娃娃要的。我允他明日找我来,我给他买糖。”展昭说着,将烟花棒递给罗清秋。 “多谢展大人。”罗清秋欢喜接过,又拿两根给展昭,“展大人一起玩儿吧。” 展昭本觉孩子气,想要推拒,只是罗清秋却已将自己手中的和他手中的点燃,再推脱怕是该燃尽了,索性就大大方方举起来,看它小却明艷的火光。 罗清秋却当真还是个孩子了,一手一根烟花棒,旋转奔跑。 孩子气有什么不好呢,快乐最重要。 展昭看着罗清秋跑跳着,也跟着高兴起来。 小小一根烟花棒很快燃尽,虽然有些意犹未尽,罗清秋却也知足,对展昭道:“展大人,我们进屋吧。” 展昭点点头,张王马赵方才就回去了,他们也该进屋了。 进了房间,却见屠苏酒已经准备好。 爆竹声中一岁除,然后便是春风送暖入屠苏了。 屠苏酒与喝其他酒先敬长辈相反,恰恰是年纪小的先喝。说是因为小孩过年增加了一岁,所以大家要祝贺他,老人过年生命又少一岁,拖一点时间后喝,含有祝他们长寿的意思。 罗清秋自然年纪最小,先喝屠苏酒,然后是赵虎、张龙、马汉、展昭、王朝、包拯、公孙策。 开封府的大家在一起过年,一起喝屠苏酒,当真,有种一家人的感觉了。罗清秋觉得,虽然自己今年没有家人陪伴,但能参与到开封七子这样家人般的相处中,也不错。 喝完屠苏酒就要准备包角儿了。馅儿、和面什么,罗清秋倒还能帮忙,包却是不会了。教罗清秋是展昭之前答应了的,时间也不大赶,便让张王马赵先包着,展昭教她。 展昭示范给罗清秋,取皮、添馅、封口,罗清秋看不大清,于是靠近展昭的手一些。 展昭见她这般,问道:“姑娘……眼睛不大好么?” 罗清秋点点头:“我有眼疾,东西离远了看不大清。” 展昭眉心微蹙,他之前偶尔也注意到过罗清秋有时会眯眼,或者有些东西会凑近了看,只是未曾上心,却不想这样年轻的一个姑娘,竟有眼疾。 “严重么?可看过大夫了么?” 见展昭关心自己,罗清秋心中一暖:“还好,除了看不清之外,也不痛不痒的,无妨。看过大夫,大夫说怕是治不好。不过在我们那里,像我这般年纪的,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患有此疾,也没关系。” 罗清秋说得云淡风轻,展昭却越发惋惜。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眼睛便看不清了,这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啊。看罗清秋浑不在意,展昭心中轻嘆一声,只道:“等过了年,姑娘得空去找先生看一看吧,先生精通岐黄,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好。”罗清秋应道。 看完展昭包角儿,罗清秋依样画葫芦,包出来的却难看得紧,如何也称不上角儿,只是面里有馅而已。 展昭也看不出来罗清秋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只能再示范,罗清秋再做。
第19页 只是再做,也一样不好看。 她有些挫败:“为什么这么难啊。” 展昭道:“凡事多练习,总会做好的。便是现在不得要领,多包一些,也会找到感觉的。” “那,一会儿我就吃我练习的这些好了。”罗清秋低落道。 “大过年的,别不开心,不都是皮包馅么,味道有甚不同?自然是混着吃了,我们都不会介意的。” 罗清秋还是不大高兴,任谁,学什么不成功都会有些不开心的。想她小时候学自行车,学不会还哭呢呀。 “展大人。”罗清秋想了想,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嗯?” 罗清秋摇头,她本来想让展昭手把手教她,只是想到不合适,便作罢了。 展昭不想让罗清秋因为学包角儿的事情,除夕之夜反不开心,宽慰道:“其实你学得已经不错了,我能包成现在这样,也得是包了几百个之后呢。” “当真么?”果然,就算不成功,如果比别人强,总还是能开心一些的。 “当真。” 罗清秋便欢喜起来了,干劲儿十足地继续包了。 这许多角儿包下来,多少能看出是角儿了。罗清秋毕竟也做了大半年的厨娘,也做过面食,功底是有的。正如展昭所说,她并不算很差的。 下角儿,子时之前捞出来,大家又热热闹闹吃起来。 一顿角儿吃完,新的一年便到了。 夜渐深,大家都难免疲乏,只是除夕之夜要守岁,不能去睡。于是围炉团坐,闲聊家常。 “开封这一年,案子比去年又少了许多呢。” “那正是大人所希望的啊。” “那是自然,咱们都希望,再也没有案子,百姓们都平安喜乐才好呢。” “罗姑娘,你可觉得,咱们开封府出奇的安宁祥和?” “自然觉得。有一心为民的官员,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对了,”公孙策道,“府中那个雪堆的人,你们可都见到了?” “见到了。”王朝接话,“也不知道是谁弄的,真是挺有意思的。” “但开封府里这些官员差役,有谁有这样的心思?罗姑娘,这是你们姑娘家弄的吧?是王姑娘还是你?” 罗清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是我。” 罗清秋并没有提及展昭,因她想着,两个人一起堆雪人这种事,她虽然是怀着朋友的心态同展昭一起的,可在这个时代总还是有些暧昧,还是不要给展昭添麻烦好。 听她说是她的杰作,众人便都夸她心思巧。说了两句,又闲聊起别的。 天越发沉了,罗清秋辨不出时辰,只是觉得自己开始犯困,想来也得一两点钟了。朦胧睡意中,周遭声音并景象便好似在很远处,好似天地间只自己一人。 于是便恍惚起来。 这是第一个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的新年。 孤独吗?似乎也不是,没有亲人尚有朋友,也热闹欢喜。 只是想找个人抱一抱、撒撒娇的时候,有点怅然。偶尔想无理取闹一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父母不在身边,自己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第12章 【腹有诗书】 熬过困劲儿,众人倒渐渐都精神了起来,虽然脑子是木木的,却没了睡意。 夜深无聊,四大校尉拉着展昭一起开始喝酒划拳,包拯和公孙策是读书人,则开始吟起诗来。 喝酒划拳,罗清秋自然是掺和不进去,只能看包拯和公孙策吟诗。 这个时辰,头脑不清醒,自己作诗是不成了,二人无非是寻一个字,然后一人一句有此一字的诗句——也就是现代所谓“飞花令”。想不出也不怎样,不过笑笑,换一个字继续。 罗清秋托着下巴,看两人你来我往地念了半天。公孙策发觉,笑问:“姑娘可是无聊么?” 干看着旁人,自然是无聊得紧,罗清秋道:“先生同大人吟诗,可介意加我一个么?” “哦?”包拯奇道,“姑娘竟也喜好诗词么?” 罗清秋摇摇头:“喜好算不上,但总读了一些。”罗清秋妈妈受现代诗词节目影响,很喜欢这些东西,时常在家或背或念。听得多了,虽整首诗背不下来,一些零散的句子却知道许多。再加上她原本就对这些传统文化很感兴趣,自己也积累了一些,总还是有些储备。她方才听包拯和公孙策,一个字也不过四五个回合,想来自己也不会显得逊色很多。 反正不过是念诗打发时光,即便罗清秋不会什么,加上也无妨,遂同罗清秋一起吟诗。 正说到“喜”字。 “山雨夜来涨,喜鱼跳满江。”包拯道。 “游人记得承平事,暗喜风光似昔年。”公孙策道。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捲诗书喜欲狂。”罗清秋道。 “春来日渐长,醉客喜年光。”包拯道。 “寄花寄酒喜新开,左把花枝右把杯。”公孙策道。 罗清秋深觉这是个很难的字,包拯和公孙策念的她竟一句都没听过,而且现在也有些黔驴技穷了,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辛弃疾的“最喜小儿亡赖”还说不得。思量一会儿,忽想到了,笑道:“仓充鼠雀喜,草尽狐兔愁。”
第20页 此言一出,正如她所想,包拯和公孙策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因为这诗,却是包拯在端州任上所写。 这诗句自然比不上李杜之作有名,虽然的确流传千年为现代人所知,听过之人也是极少数的。若不是因为展昭的缘故,罗清秋也不可能知道。即便是她知道这两句,整首诗也背不下来。现今的读书人怕是也不知道这诗,罗清秋能道出来,定然是为人惊讶的。 “我曾去过端州,听过大人的这首诗。”罗清秋道。 不想罗清秋还去过端州,包拯赞赏地点头,这姑娘倒真是见多识广。 然而这喜字确实少,往下包拯和公孙策也无诗可言,便又换了个字。 又玩一轮,又道说“夜”。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包拯道。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公孙策道。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罗清秋道。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包拯道。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公孙策道。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罗清秋道。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包拯道。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公孙策道。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罗清秋本是顺口,话已出口却意识到什么不对。 这是句宋朝的诗啊!赵师秀是宋人——虽然自己也不太知道这首诗的具体时间,但看包拯和公孙策的神情,这首诗现下应该是没有了。 罗清秋心下暗悔。方才还想着辛弃疾的诗不能说呢,怎么这就脱口而出了? 看包拯、公孙策皆看向自己,罗清秋只得讪讪道:“这……是我自己作的。方才一时说顺口了,登不上大雅之堂,大人和先生就当没听到吧。” 公孙策道:“姑娘这诗作得很好,如何算登不上大雅之堂呢?” “就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诗罢了,先生谬赞了。” 若不这样说,他们若要去查,定然查不到,若是万一让更多人知道了这句诗,罗清秋担心到时候对赵师秀写这句诗会有什么影响。倒不如说是自己写的,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赵师秀,但这样一来,包拯和公孙策也就不会再深究了吧。 果然,包拯和公孙策没有再过多谈论这句诗,仍是继续吟诗了。 罗清秋却是怕再一个不小心说出什么后人的诗来,便不再参与。 眼见天色渐明,长夜将尽,罗清秋百无聊赖,回房取了笛子来。 竹笛声大,不过除夕之夜合该热闹些,不怕吵,罗清秋便挑了印象中欢快的曲子吹起来。 她的竹笛是在现代学的,很不扎实,老师安排的练习任务几乎从没完成过,练笛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毕竟学了三四年,倒也能吹些复杂的曲子。在舒州不曾顾上,在开封有次逛街的时候看到笛子,便买下来了。毕竟学了那么久,罗清秋也不想就这样荒废了。 正吹着,展昭忽然向她走来,罗清秋忙放下笛子。 “姑娘……擅音律?” 罗清秋摇头:“我也就是会吹笛子而已,离‘擅音律’还差得远呢。” “姑娘吹得很好,只是这曲子,从未听过。” “这是……我家乡那边的。”罗清秋句子中间停顿了一下,让展昭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一千年后。 展昭点点头。他到现在仍是无法分辨罗清秋到底是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似乎都说明她说的是真话,相处下来,罗清秋也的确是个好姑娘,可世上,真的有那样的事吗?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众人收拾精神,各去做自己的事了。 在现代,过了除夕,仪式感就少了许多,不过是上班族趁着假期窝在家里看春晚重播,学生党接着写寒假作业。但在北宋,初一作为春节当日,到处都瀰漫着节日的气息。从初一起,开放关扑三日,即一种赌注是实物的赌博游戏,罗清秋不曾参与过,自然要去看一看。 赌博的魅力在于,总觉得自己下一次就能赢。罗清秋给自己规定了个今日花的钱数,便放开去玩了。关扑用铜钱正反来定输赢,这日几乎每一家商铺都可以关扑,虽然也有无良商家做手脚,但大多数商家都是规矩的。罗清秋好歹会算个概率,概率太小花钱太多的便不扑,一日下来虽然胜少负多,但总算没花太多冤枉钱,也扑到了几样喜欢的东西。 自一首饰摊扑到了一根钗子后,罗清秋发觉自己已经逛到了城西,也该往回走了,便原路回返。未走几步,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掷铜钱。 “……先生?”罗清秋过去打招唿。那人抬头,果然是公孙策。 “先生……也在关扑啊。”罗清秋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公孙策这样的长者,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 “是啊,府中也无事,出来凑凑热闹。”公孙策一笑。 罗清秋见公孙策方才要扑的是书,虽然没有扑中,也并未影响公孙策的心情。 他二人便结伴回府,公孙策看罗清秋手里拿着些东西,笑道:“姑娘收穫不少?”
第21页 罗清秋不好意思道:“也不比直接买少花银子,不过是图个有趣儿。” “姑娘倒真是个有趣儿的人。说起来,姑娘那雪人还真是巧。那日我还看到,展护卫似乎也帮姑娘做那雪人来着。”公孙策淡淡道。 罗清秋听了,却有些不知所措,顿了顿道:“我是请了展大人帮忙。” 公孙策轻轻嘆了一口气。他知道,罗清秋喜欢展昭的感情,是很强烈的。倒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即便一起做雪人在他看来是有些亲昵了,但也没有其他了,罗清秋也没有天天找机会去寻展昭。只是罗清秋同展昭相处时,会变得不大一样——似乎更快乐,也更谨小慎微,快乐是由内而外的,并不是因为展昭做了什么,只是因为她和展昭在一处,谨小慎微是不由自主的,是那种在喜欢的人面前生怕出错的本能。罗清秋见到展昭的时候,素日里平平无奇的眼睛里,会突然带上很好看的色彩。公孙策年纪是大了,可他也年轻过,况且他向来比别人要更细心,张王马赵或许发现不了,可他却能发现。 不过,发现归发现,公孙策对年轻人的事情,是没有什么兴趣的。虽然展昭有一点特殊,他有些担心罗清秋小姑娘的感情会不会又让他回忆起从前的事,但显然现在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 可是公孙策觉得,罗清秋这个姑娘,有点不一样。公孙策最开始让她做厨娘的时候,不曾想过她竟读过那样多的书。昨夜吟诗,她说了许多,并不比一个秀才知道的诗少,还知道曹操抹书间韩遂。她读了这么多书,定然是大家闺秀,亦或是书香世家,又为何会做厨娘呢?她的性子也很特别,落落大方,并无闺中女儿的娇柔之态,与男子相处也是坦然自信,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而且,听展昭说,她和他在舒州是第一次见面,她为何就会那样喜欢他了? 虽然有疑问,但总的来说,公孙策是欣赏罗清秋的。她饱读诗书、大方坦荡,还谦逊有礼,公孙策觉得,这姑娘是不错的。正因如此,他想提醒一下她。 第13章 【花市如昼】 “罗姑娘,你同展护卫,是否以前就相识啊?” 罗清秋心下隐隐猜到公孙策要说什么,道:“算是吧。” “原来如此。那……姑娘知道展护卫从前的事么?” “……”罗清秋大约知道,公孙策是要同她说展昭心中的那个姑娘了。她自然是知道的,也并没有打算执着于展昭,只是感情难以放下,也觉得没有必要刻意放下罢了。又觉得同公孙策谈论这个话题实在尴尬,便道:“多谢先生,先生想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也都明白。” 公孙策原本也只是打算提醒一下罗清秋,不想过多干涉,见罗清秋如此说,便也不再多言。 过年这几日,瓦肆里会比平日有更多的表演,罗清秋无事,便去看了。 宋代的表演在罗清秋看来算不得有多震撼,有些看似神奇的戏法,罗清秋也知道其中的原理,不过是感受下过节的气氛。 正看着舞狮,忽然见人群另一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展大人。”罗清秋过去打招唿。 “罗姑娘。”展昭一笑。 看展昭穿的便服,罗清秋道:“展大人今日有空啊。” “嗯。”展昭点头,“今日下午不巡街。” 寒暄两句,展昭又将目光投向舞狮。彩色的狮子张牙舞爪,敲锣打鼓地舞了好一阵儿才下去。 罗清秋突然想到什么,问展昭:“展大人,你见过真正的狮子吗?” 展昭摇头:“中原没有狮子,宫中倒是豢养了一只西域进贡的,只是无缘得见。” “我见过哦。”罗清秋有一点点小得意,“我还见过白色的狮子呢。” “哦?长什么样子?是长石狮子那个模样吗?”展昭有点好奇。 罗清秋使劲儿摇头:“差远了,公狮子头周围都是毛髮,兇巴巴的。”罗清秋用手比划着名,还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 展昭被她逗得轻笑:“姑娘真是见多识广。” “我们那儿狮子多得是,有专门养奇珍异兽的园林供人参观,狮子老虎,大象犀牛,河马水獭,还有……羊驼,你没听说过吧?” “羊……驼?一种骆驼么?” “不是的,既不是羊也不是骆驼,是一种耳朵尖尖的,很多毛的动物,身上毛很厚,看起来傻乎乎的。还有企鹅,是一种在极南之地生活的动物,是一种鸟类,却不大飞得起来,黑白相间,走路一摇一摆的,也傻乎乎的。”罗清秋说着,自己笑起来,不好意思道,“怎么都是傻乎乎的。” 展昭也笑:“是啊,没有聪明一点的动物么?” 罗清秋想了想道:“聪明的动物都是你见过的,你没见过的都是些傻乎乎的。不过小动物嘛,傻一点会觉得比较可爱。” “姑娘很喜欢动物么?” “是啊。”罗清秋点头,“除了虫子、蛇那种,像猫猫狗狗小麻雀,我都挺喜欢的。不过,我最喜欢的小动物是兔子。” 展昭顿了顿,方道:“姑娘……很喜欢兔子?”
第22页 罗清秋不知展昭为何一顿,想了想还是继续道:“是啊,兔子很可爱啊,毛茸茸圆乎乎的。耳朵长长的,尾巴短短的,看起来也傻傻的。小鼻子总是一动一动的,打起哈欠来蠢蠢的。我在家的时候也养了一只兔子,品种比较特别,耳朵是下垂的,全身雪白,脸格外圆,就像一个包子,天天绕着我脚边转,特别特别萌。”罗清秋想起了自己在现代养的兔子,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展昭却没有问罗清秋“萌”是什么意思,只是若有所思,还摸了一下胸口。 “展大人,你……不舒服么?” 展昭摇头,声音变得有些轻:“没事,我还有些事,先回府了。” 说罢,展昭向罗清秋一点头,便转身往府衙走去。 罗清秋莫名,兔子对于展昭,有什么特别的么? 时间转眼便到了上元,是春节最后的一个高潮。 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在现代是要吃元宵的。不过元宵的原型要等到南宋才会出现,不过元宵制作也不算特别复杂,罗清秋便还是弄了一些出来。 罗清秋在现代是不大喜欢吃元宵的,总觉得黏黏腻腻,一点都不清爽。只是元宵意味着“团圆”,父母不在身边,她能做的,也就是煮一碗元宵了。 罗清秋自然不能吃独食,做了元宵自然也分给了开封府众人,道:“这是圆子,寓意着团团圆圆。” “姑娘好心思。”赵虎边吃边贊道,“寓意好,味道也好吃。” “赵校尉喜欢就好。” 这是罗清秋自来到开封府以来,第一次弄新鲜的菜式,公孙策吃罢,道:“想不到罗姑娘厨艺好,还能研究出这样新颖特别的吃食。” 同众人吃完圆子,罗清秋收拾了,便准备出门。 上元节张灯、观灯、赛灯,又名“灯节”。 与现代不同,北宋赏灯看的是“灯”而非“灯泡”,故而还是有些意思的。若是放在现代,上元节,不过是在家看晚会吃元宵,但在这里,是一定要出去遛一遛、看看灯的。 只是上元节又放七天假,王青荷还是不在开封府,罗清秋还是没人陪,只能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 大街上灯谜不少,但罗清秋不大擅长这个,便只看灯。灯也好看,而且到处都是。小孩子手里提着纱灯、纸灯、琉璃灯、塔灯,大街两旁摆着龙灯、鰲山灯,虽不说亮如白昼,却也是热闹非凡。 再这样的热闹中,罗清秋又觉得孤独。 孑然一身的人,周围越是热闹,越是无所适从。因为这样的热闹,是同自己没有关系的。 上元节是古代的情人节,身边的年轻男女都出双入对,笑眼盈盈,无论他们最后能否走到一起,此刻的快乐都是真实的。倒不是说罗清秋也想有情侣相伴,但至少,不要是一个人。哪怕有个好友一起,也是欢乐的。 又想到了冯思雨,不知道她那边的上元节是否这般热闹,不知道她的处境是否和自己一样孤独。 罗清秋等不及了。她想着,回去数数银两,若是够的话,去看看冯思雨吧。 从前在现代,两人不在一个高中,几个月不见也是有的,却不曾这样思念过。可能是因为,在这里,她们只有彼此。 正想着,一抬头,看到展昭自前方走过,他身着红衣,手执长剑,步履稳健地走过。上元时节处处灯火,火患易生,须得加强巡街。展昭想护百姓享这灯火辉映之乐,就必须放弃自己享受这一切的权利。 罗清秋想,如果肩上担了太重的责任,展昭是否也会觉得孤独呢? 春节就这样过去,生活又归入平静。 这日,罗清秋在街上买些东西,却又碰到了展昭,却是在买酒。 “展大人喜欢喝这种酒么?”罗清秋见展昭买的是没什么酒味的甜酒,连她之前都喝过,更像是给老人小孩喝的饮料,有些奇怪。 “不,”展昭一笑,“这是给别人买的。” “哦。”罗清秋点点头,也不多问。 “对了,罗姑娘,想请教你一件事。” “你说。” “老人都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我之前买的,他似乎都不大喜欢。” “老人?”罗清秋一奇。展昭会去给什么老人送点心?难道是从前办案子遇到的孤寡老人么? “嗯。”展昭只点头,也不向罗清秋解释。 “多大年纪的老人?” “同先生差不多。” “那选些甜食吧,老人嘴里淡,多半喜欢吃甜的。” “竟是如此么?我原以为,老人会更愿意吃清淡的,怨不得不合口味。” “我之前在云来楼的时候,跟别的师傅学了个点心,听他说,他家乡的老人是最喜欢吃的。展大人若是不急,我可以做给你,你再带给那位老人家。” 展昭想了想,道:“那便麻烦姑娘了。” 罗清秋原以为展昭是不愿麻烦别人的,却不想竟答应了,忙点点头,回府忙活去了。 弄了半个时辰,点心做好,罗清秋交到展昭手里。 “那位老人家喜不喜欢,展大人麻烦告诉我一声。”作为一个厨子,罗清秋还是想知道自己的作品是否受人喜欢的。
第23页 展昭点头应下,顿了顿,道:“姑娘……不妨与我同去。” “啊?”不曾想展昭会邀请自己,罗清秋一愣。 “抱歉,有些唐突。但我总觉得,那位老人家,或许会很喜欢你。而且姑娘与我同去,也许那位老人家,会克制些,不对展某那般气恼……” 啊?罗清秋彻底懵了,什么样的老人家,会对展昭气恼?展昭这样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青年人,不该是大爷大妈们最欣赏的吗?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见罗清秋面露疑惑,展昭道:“此事说来话长,天色不早,若姑娘答应,不如先去,回来的路上我再同姑娘慢慢解释。若姑娘不愿,也无妨。” 罗清秋摇摇头:“没什么不愿的,既是展大人说了,我同展大人同去便是。” 第14章 【丧女之父】 罗清秋没想到,展昭要去的地方那么远,竟是在东郊。 郊外人不多,罗清秋跟着展昭,走至一处不大的院落。 展昭抬手叩门,良久,院内传来闷闷的声音:“谁?” 展昭顿了顿方道:“杨叔,是我。” 紧接着,院内便响起了无数个“滚”字。 “滚滚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罗清秋在一旁目瞪口呆。这位老伯,还真是同展昭描述的那般,对他不满之至。 展昭有些尴尬,看了看罗清秋,復又敲门道:“杨叔,这次给您带了别的点心,听说老人家都喜欢,您好歹尝一尝啊。”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老伯,您至少先让我们进去,把东西放下吧。”罗清秋开口道。 “还有旁人?”院中人问。 “我带了做点心的姑娘一同来。”展昭道。 院内似有嘆息,随后响起脚步声,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年纪的男子,鬍渣凌乱,头髮也不甚整齐。他看了展昭一眼,示意他们进来。 进院站定,展昭道:“杨叔,这是罗姑娘,今天我拿来的点心是出自她手。这是杨叔。” “杨老伯好。” 杨老伯向罗清秋含笑一点头,又立刻转向展昭。 “展昭,你带个小姑娘来我这儿,什么意思?”他瞪着展昭,满脸不悦。 罗清秋到现在也未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应该是没招这位老伯讨厌,那…… “杨叔误会了,罗姑娘是想知道老伯是否喜欢她做的点心,才同我一起来的。”展昭解释,罗清秋却也不大明白他解释的是什么。 杨老伯将信将疑,又对罗清秋和颜悦色道:“姑娘,我年纪大,越矩提醒你一句,趁早离他远些,找个好人家才是。否则白白浪费了青春年华不说,说不定还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说到最后又转向展昭,以目为刀,狠狠剜向他。 “杨叔,当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别吓着了罗姑娘。”展昭无奈道。 罗清秋倒没被吓到,只是一头雾水。她听明白了他是误会自己与展昭是情侣关系,只是还未来得及尴尬,就被后面的话所覆盖的信息量弄得脑子卡住了。 浪费年华?死无全尸?难道是…… “姑娘,当真不是么?”杨老伯又问罗清秋。 罗清秋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当真不是。” “那就好。”他长舒一口气,“我看你是个挺好的姑娘,可别又被他给耽误了。”说罢又瞪展昭。 “……多谢老伯夸奖。” “姑娘,咱进屋说吧,我尝尝你做的点心。”他对着罗清秋笑开,丝毫不理睬展昭。展昭也不说话,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 屋内,杨老伯请罗清秋坐下。罗清秋推辞一下也便坐了。展昭似是生怕惹他再生气,只默默站着。罗清秋虽觉不妥,但也不便说什么。 杨老伯拿起一块点心咬下,只觉甜软却不油腻,的确好吃,贊道:“姑娘的厨艺的确很好。” “老伯喜欢就好。”罗清秋笑道。 杨老伯吃了很快便吃了两块,罗清秋见了,自然是很高兴的。 看到罗清秋笑得真诚,杨老伯却有些恍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姑娘,不瞒你说,见到你,我好像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罗清秋倒是没有这种感觉,这个有着些许邋遢的老人,她算不上喜欢也不讨厌,就是陌生人普通的感觉。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礼貌回应道:“那或许是有缘分吧。” 杨老伯又吃了一块点心,顿了顿方道:“……我想起我闺女了。” 见他的神情,罗清秋越发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这个父亲忧伤的神情让罗清秋感到难过,可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安静地低下头。 “抱歉,姑娘。我也不是觉得你和我女儿有多像,可能只是想她了吧。”良久,杨老伯不好意思地笑笑道。 “无妨。杨老伯,您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叫清秋。”罗清秋想,也许与他亲近一些,能让这个孤独的老人感到安慰吧。 “好,清秋。老伯很喜欢你,以后啊,常来老伯这儿玩儿。他就不必来了。”他用余光瞥一眼展昭。
第24页 “……好。” 在杨老伯处坐了一会儿,天色不早,便告辞了。 出了院落,展昭对罗清秋道:“今日多谢姑娘。” 罗清秋摇摇头:“杨老伯也挺好的,只是对你……有些偏见。” 展昭苦涩一笑:“所以我才请姑娘同行,想着有旁人在,他也许能少生些气。总是气,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也觉得他会喜欢你。”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是因为,我同那位姑娘有些像?” 展昭一愣,随即想通。罗清秋喜欢自己,府中不会没人能看出来,也许有人看出来后,为了提醒她,也便将之前的事情告诉她了。就算不是,也可能是罗清秋自己听说了。总之罗清秋知道从前发生的事,并不稀奇。而方才杨老伯的话又提到了一些,罗清秋是个聪明的姑娘,猜出来龙去脉也很正常。 “也不是特别像,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我只是觉得他会喜欢你,只是一种感觉,其实也不大知道为什么。” “哦。”罗清秋点点头,“杨姑娘离开这么久了,展大人常常来吗?” “也不算常常。不忙的时候一个月来一次,忙的时候几个月来一次。蓼蓝不在了,杨叔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我也该来时常看看。”展昭提起杨蓼蓝的时候,很平静。因为那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她刚走的时候,他脑海中常常冒出这个名字,所以他也渐渐习惯,平静地提起。可如果再深一步,再细想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便觉心中苦涩无比,胸口似有巨石,难以喘息。 “那,杨老伯一直都是这般对你吗?”罗清秋有点难以想像。这样次次碰壁,若是唤作自己,便是再该去做的事,也早就不做了。 “也不是。”展昭苦笑,“最初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见我,还会骂得很难听。后来总算是肯见我了,虽然不过当面骂我一顿,再将我带去的东西扔出去。最近总算是肯收下东西了,上次还说,我买的点心不好吃。虽然我知道不该惹他生气,但他一个老人,我还是该时常来看看才放心。” “那杨老伯的态度,也算是有所缓和了。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杨老伯现在其实也已经不讨厌你了。你如此做,谁都看出来你不是坏人。杨老伯无法释然罢了,他找不到人去发泄,只好怪到你身上了。”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他总生气,于身体有碍。” “若你不介意,再来可以叫上我一起。我想杨老伯见到我,会高兴些的。”罗清秋能感受到,杨老伯是真的喜欢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许就是他所说的,一见如故。也或许是自己让他想起了女儿。但总之,能安慰一个孤独的父亲,也是一件好事。 “姑娘若是愿意,自是感激不尽。” 正说着话,忽然有个什么雪白雪白的东西自面前窜过跑到路中央,又有牛车正好过来。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捞起。罗清秋还未反应过来,牛车已经驶过,雪白雪白的东西也已到了展昭手中。 是只兔子,还是未成年的,看起来也就三四个月的小兔子。 见到兔子,罗清秋有点兴奋,伸出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小可爱呀,你怎么乱跑呢?多危险呀。” 兔子:“……” 展昭没听过“小可爱”这个称唿,觉得还挺有意思的。那小兔子半眯着眼睛,似乎被摸得还挺舒服的。 “展大人,我抱一下吧。”罗清秋伸出手,从展昭手里接过兔子,给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兔子渐渐安静下来,动个不停的小鼻子也渐渐消停。 “兔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轻轻捏捏小兔子的耳朵,罗清秋露出满足的笑容。 展昭觉得,这句话似乎听过,下意识又摸了摸胸口。 “……展大人,为什么每次提起兔子,你都要摸胸口?”罗清秋好奇。展昭的胸口里住着只兔子不成? 展昭眸色黯了黯,自颈间摸了摸,摸出一根绳来。顺着绳,自胸口拿出一只兔子来。 准确的说,是个兔子的坠子。 似乎是白玉的,圆胖的兔子造型,挂在红绳子上,倒也不算很特别。 “这是……”这兔子十分可爱,比较像是小姑娘的东西。联想到展昭两次怅然的神情,罗清秋猜想,这难道又同杨姑娘有关么? 果然,展昭轻声道:“这是……她的东西。她也十分喜欢兔子,这是她自小戴的。” 戳到展昭痛处,罗清秋道:“抱歉,我不知道。” 展昭勉强一笑:“无妨。” 正尴尬,忽听有个小姑娘的声音道:“小小——” 紧接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便飞奔向了罗清秋。 “你是在叫它吗?”罗清秋笑问,并看了看怀中的兔子。 “嗯!”小女孩喜出望外,点了点兔子的脑袋,“你呀,我刚刚都看到了,你差一点就被撞到了!” “这是你养的?”罗清秋问。 “是啊。”小女孩点点头。 “叫小小?” “嗯。”
第25页 “真巧,姐姐以前养的小兔子叫霄霄,听起来很像呢。” 罗清秋说着,把兔子递给小女孩。 看小女孩的神情,这兔子是宠物而非养来吃的,罗清秋叮嘱道:“你可得看好它了,不然下一次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我一定会的,谢谢姐姐。” “你要谢谢他才是,是他救的小小。”罗清秋看看展昭。 “谢谢叔叔。”小女孩甜甜地说了一声,罗清秋没忍住,笑出声来。 展昭不明所以,问道:“姑娘为何发笑?” 罗清秋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们那边,若是年纪不太大,一般都叫哥哥姐姐。展大人这般年纪,鲜少有叫叔叔的。” 展昭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青春朝野方无事 第15章 【假装夫妻】 年已过完,罗清秋便去找公孙策看眼睛了。 “先生,这眼疾,还有得治吗?”罗清秋面带微笑问道。近视能不能治,她十分清楚,原本也没指望能治癒。虽然看不清很别扭,不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没什么其他不舒服的,能不能治好,她并不是很在意。来看一看,真的只是试一试罢了。 相比之下,公孙策的神情就要难过得多了,半皱着眉,似乎十分惋惜,吞吞吐吐半天,方道:“姑娘,你这眼疾,我只能尽力一试,但若想痊癒,怕是……” 罗清秋一笑:“先生的意思是,能治得比现在要好一些?” 公孙策点点头:“我有把握,能让姑娘视物较现在清楚个三分。但能否再多,我便不好说了。” “那太好了,多谢先生。”清楚三分也是不少了,罗清秋十分知足。毕竟这可是非手术没得治的近视啊! 公孙策奇道:“姑娘……当真如此乐观?” “……”罗清秋不知如何回答,近视在现代是小事,甚至都不能称作‘病’,同她一般年纪的大半都近视,罗清秋自然不会因为近视而感到多难过。虽然在宋代,近视了就意味着一辈子看不清了。不过罗清秋的近视又不是到宋代才得的,至多是抱怨一下宋代没有眼镜罢了。 想了想,罗清秋道:“我十一岁的时候就患此疾,早就习以为常了。” “那姑娘当时是否延医诊治?姑娘当时年纪小,或许更容易治一些。” “请了,只是那时候小不懂事,不大听大夫的,就不曾治癒。” “原来是这样。”公孙策瞭然,若是从前便请过大夫,早已知晓此病无治,自然也就会淡然了。 公孙策给罗清秋开了方子,自然都是些明目的草药。罗清秋原本有些发憷,中药大约没有不苦的,更何况这药定然是要坚持喝一段时间的,她根本就没喝过中药,从小看家里大人喝都躲得远远的。但毕竟是自己来找公孙策诊治的,而且公孙策开药也完全是出于大夫对病人的负责,就也只好硬着头皮喝了。 公孙策还叮嘱罗清秋每三日来针灸一次,罗清秋自然也十分紧张,但还是选择了相信公孙策。 吃药、施针两样结合,罗清秋的视力的确慢慢有所恢復,此为后话。 这日,罗清秋厨房的事忙完,去找公孙策。 不是施针的日子,公孙策问:“姑娘……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个想法,想同先生说一下。” 公孙策一笑:“姑娘请讲。” “我给大人送点心,常常看到大人、先生、展大人挤在桌前,案件线索被写在纸上,却被圈圈点点删删改改得十分混乱。我想,不妨寻一块木板涂黑,再用石膏或石灰石在上书写。既能立住方便分析,又能反覆涂改避免混乱。”罗清秋同公孙策提出“黑板”的想法,并未想太多。只是不止一次看到他们三人在一张被墨涂抹得乱七八糟的纸前分析案情,看他们实在是不方便,顺其自然便想到了。 公孙策略思量一番,贊道:“姑娘心思巧妙,当真旁人所不能及,我定会同大人试一试。” “先生谬赞了,突发奇想罢了。” 罗清秋虽是谦虚,但公孙策却十分明白。罗清秋既能做出前所未见的吃食,又能想出实用可行的物件,还有之前的“雪人”,也是别出心裁,绝非偶然。况且罗清秋读的书、拥有的见识远超其他女子,她定然不是个普通的姑娘。 正因如此,公孙策想到了一件事。 “姑娘,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公孙策正色道。 罗清秋不明缘故:“……先生请讲。” “开封府城郊出现一桩棘手的案子,受害人皆是年轻夫妻。开封府调查许久不曾查出端倪,所以想让开封府中人伪装成夫妻,查寻案件真相。” “嗯。”罗清秋应着,并不觉得这与自己有何干系。 “可若是夫妻,须得一男一女。开封府公差,并无女子。” “……”罗清秋大概知道公孙策想让自己做什么了。 见罗清秋神情显是明了,遂道:“姑娘不必担忧,虽说伪装夫妻,但不过是同进同出,展护卫不会有任何逾矩之举。且事后开封府会对外声明,姑娘只是配合开封府办案,不会有损姑娘清誉。展护卫也一定会以姑娘的安危为先,全力护好姑娘,不会让姑娘收到半分伤害。”
第26页 公孙策想找人扮夫妻已经很久了,无奈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姑娘家大多怕事,而且公孙策也担心,姑娘家到时一个怯懦,或是一个思虑不周,不仅会阻碍查案,甚至会给自己和旁人带来危险。罗清秋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家柔柔弱弱,想来会更有勇气些。而且罗清秋读书多、心思灵,应该不会拖累展昭,说不定还能在需要的时候帮到展昭。 但罗清秋似乎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展大人?” “是,展护卫是最合适的人选。”展昭年纪合适,且稳重谨慎。这件案子涉及多条人命,不是个小偷小摸的小案子,交给他,包拯和他才放心。况且开封府合适年纪的男子中,展昭是公认的君子。让展昭和旁的姑娘扮夫妻,大家都放心。若是换了旁人,万一姑娘家被占了便宜,岂非对不起人家?正好这客栈在郊外,开得时间也不长,并无人认识展昭。 罗清秋想的倒不是这些。只是自己毕竟向展昭表白过,既然说过以后做朋友,若自己同他扮夫妻,是否会有些不妥?是否会显得自己刻意? 公孙策也知道罗清秋喜欢展昭,猜到她或许会有此顾虑,道:“姑娘不必多虑,的确是除姑娘没有更好的人选,才会请姑娘帮忙。姑娘只消将此事看作‘案子’便是。” “……”罗清秋思量着。虽不知为何自己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似乎也不该拒绝。只是她并非冲动之人,想了想问道:“那烦请先生先告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是命案?有多大危险?需要我做什么?” “不瞒姑娘,是命案,的确有些危险,但目前为止,尚未有会武功之人遇害。怀疑之人是城郊一客栈的老闆和老闆娘,张龙赵虎之前去打探的时候,他们似乎也并无甚武功。而且,展护卫一定会尽力护好姑娘,在保证姑娘安全无虞的前提下才会查案。姑娘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引案犯动手,余下的事情交给展护卫便好。” 罗清秋思索片刻,觉得此事并无不妥,虽然与她平静的生活不太相符,但毕竟帮助破案是好事一件,便也就答应了。 应下之后,公孙策先将这个决定禀告了包拯,包拯相信公孙策,而且对罗清秋印象不错,没有意见。既然罗清秋是唯一的人选,展昭虽觉有些不妥,倒也没有误会,还是同意了。 敲定之后,公孙策将案情始末告知罗清秋。 事情也很简单,郊外一家客栈上个月开张,自开张起,隔三差五总有住宿的年轻夫妻莫名失踪,开封府调查无果。也曾想过埋伏在客栈外,只是实在不知案犯何时动手。贸然闯入过一次,一切正常,实在是不宜再行此举,否则怕是要反被人说扰民。 了解了这些,开封府便准备行动了。罗清秋同展昭的年纪差着十岁,虽有些多,但差着十岁的夫妻也不算少见。只是罗清秋十分活泼,不大像是妇人模样,这也好说,嘱咐罗清秋端庄些也就是了。 请人给罗清秋作了夫人装扮,罗清秋觉得挺新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这么一大半,还真是感觉挺成熟的。 展昭也束髮戴冠,让自己显得居家一些。 临行前,公孙策叮嘱了罗清秋不要行动,查案的事交给展昭,她只要负责自己的安全就好,之后便出发了。 行在路上,罗清秋还是难免紧张。 毕竟,这是在靠近危险。再不一般的姑娘,都会忐忑。 她尽力深唿吸,让自己放松——自己不能拖展昭后腿。 “姑娘,有我在。”或许是感觉到了罗清秋的紧张,展昭向罗清秋一笑。 对,不紧张。有展昭在呢! 有展昭在呢!有展昭在呢! 念了三遍,罗清秋紧张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又想到一件事。 “展大人,我们是否该改下称唿?” 展昭思量片刻,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那恕我冒昧,便患姑娘为‘夫人’可否?” 罗清秋点点头。想让展昭真心实意地唤自己“夫人”,此生怕是难了,趁此机会过过瘾吧。又道:“那我便唤你‘官人’。” 古代保守,即使是夫妻,在外人面前也并无过分亲密的动作。罗清秋与展昭并肩而行,到了那个发生案子的客栈。 这客栈,很有特色。 客栈外,挂了满满的铃铛,很轻小的铃铛,密密麻麻挂了许多。因为很多很轻,所以不需要多大的风便能吹得很响。所以这座客栈,一直被略有些吵人的铃铛声环绕。 然而步入客栈,却不这么觉得了。铃铛声响在屋外,小了许多,叮叮噹噹,煞是好听,反倒让人觉得这客栈较其他客栈更胜一筹。 只是,即使小了许多,再这样的背景音下,若想让对方听见自己说的话,还是不能超过一张桌子的距离。 第16章 【招牌包子】 进入客栈,小二殷勤地迎上来:“二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展昭道:“先吃些东西,然后住店。” “诶。”小二答应着,先请展昭和罗清秋坐下,“二位吃点儿什么?” “你们这儿什么菜做得好?” 店小二侃侃而谈:“拌三丝、炖豆腐、白斩鸡,都是我们这儿拿手的。要说我们客栈做得最好的,那还要数肉包子,那可是我们店的招牌,好多客人都是冲着包子来的!我们的包子皮薄馅大、肉质鲜嫩,咬一口满嘴留香。客官可一定要尝一尝!”
第27页 “夫人,你看……”展昭问罗清秋。 “包子?什么馅儿的?”罗清秋观察到,这客栈的包子的确是招牌,每桌客人都或多或少点了。这本正常,只是这店是黑店,作为现代人,难免会想到孙二娘的“人肉包子”,罗清秋下意识便这样问了。 “猪肉的。”小二笑道,“如何?来一笼?” “那便来一笼吧。”展昭开口道。 罗清秋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拦道:“官人,还是算了吧,我不大想吃包子。” “夫人不想吃?”展昭看着罗清秋道。 罗清秋尚未开口,店小二道:“夫人,我们店的包子是远近闻名的,您现在不想吃,要一笼,闻一闻,怕是还吃不够呢!” 罗清秋摇摇头:“还是不要了,来个炖豆腐吧。” “……好吧。”店小二不好再劝,只得作罢。 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展昭又随便点了两个菜,吃了一些,便同罗清秋进屋休息了。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展昭低声问罗清秋:“那包子……?” 罗清秋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真的不想吃包子。” 展昭点点头,指指床铺道:“你若是累了,就休息吧。” 罗清秋明白,展昭应当是要整夜守着,看案犯是否动手。只是危险和展昭就在身边,罗清秋如何能安然入眠?于是坐在床上,看展昭坐在桌前的背影。 罗清秋视力本就不好,夜晚光线又暗,她看不大清。只是看那背影挺拔、结实,让人觉得很安心。 展昭这两个字,本身就让人很安心。 罗清秋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展昭? 在北宋不奇怪,展昭性情温和、样貌俊朗,很容易让人喜欢上。可是在现代,他只来自于小说、电视剧。可她偏偏就喜欢上了。她也喜欢过小说、电视剧中的人物,可那是不一样的。那些人物,她不过是一时念叨几天“他好棒啊”,很快便会不大在意。她喜欢展昭,坚持了六年,罗清秋从未有一件事坚持了那么久,而且不是哪一个作品中的展昭,就是展昭这个人。看过同一个小说、电视剧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会是她? 为什么会是她? 胡思乱想着,时间便晚了。 有人来敲门。 展昭去开门,是一张殷勤的脸。 “客官,您需不需要小的去烧水沐浴?” “不必了。”展昭冷冷道,“我们要休息了,无事莫再来打扰。” “诶,好嘞。” 待那人下去,再等了一会儿,展昭便吹熄了灯。 为了不让展昭担心,罗清秋便也在床上躺下。 耳畔,是铃铛的声音。 在店外挂满铃铛,这究竟是老闆的别出心裁,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之前同罗清秋讲案情的时候,她还在想,展昭武功那样好,为什么不能潜伏在这客栈,既不扰民,又能查案。现在明白,有这铃铛声,若非靠近,根本听不见旁人交谈的声音,也听不见其他的动静。 也许,是这客栈老闆自一开始便想好了要行不法之举,于是挂上铃铛以防探听? 罗清秋不知道,想着想着便困了,浅浅睡着。 夜已深,周遭很安静,越发衬得铃铛声响。 罗清秋醒了,她看见展昭还坐在桌前。 天很黑,应该是夜最沉的时辰。如果案犯不在现在动手的话,今夜大约也就不会动手了。 很快,便有动静了。 门被轻轻打开,罗清秋没有动。之前展昭叮嘱过,不要轻举妄动。 有人靠近了床铺,紧接着,举起了什么——罗清秋看不清。 但他手里的东西还来不及落下,展昭已经起身,将那人按倒在地,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欲跑的同行另一人。 “客官,您听我解释……”被展昭按倒的那人声音轻颤道。 “不必解释了,任你如何解释,也没有客栈老闆会半夜持刀进客人房间的。” 见歹人已被制服,罗清秋忙下了床,将灯点起来。 被按倒的果然是客栈老闆,被抓住那人,则是客栈老闆娘。 果真遇上他们行兇,也不知这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就听展昭道:“我们是开封府的,正为了在这客栈无故失踪的四对夫妻而来。” “……怎么可能?”那老闆见展昭是官差,也便不再解释,只是疑惑,“我明明在茶水中下了药的!” 茶水?罗清秋回忆,好像他们桌的茶水在上来之前,那老闆似乎的确自他们的视线消失过一会儿,原来是去下药。 巧的是,罗清秋这顿饭,真的并未喝水。 但展昭? “展某混迹江湖多年,最普通的蒙汗药的味道,沾唇便能尝出。”展昭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不对。”一直未说话的老闆娘开口,“官爷,今儿是我们一时煳涂想要偷您的钱财,但您说的那四对夫妻,可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展昭冷笑一声:“有没有关系,现在不急下定论。” 事后证明,那老闆娘的狡辩,是有原因的。
第28页 那失踪的四对夫妻的尸体,翻遍整个客栈,都不曾找到。 难道是已经埋了?但问题是……究竟为什么是年轻夫妻? 这若是放在现代,这样的谜团在网上,大家一定会评论,是老闆和老闆娘婚姻不幸,见不得夫妻恩爱。 不过显然,这老闆和老闆娘的关系,似乎也没有特别差。 案犯已经抓到,原本已经没有罗清秋的事情了。只是世人皆有好奇心,罗清秋毕竟已经知道了案件的前半段,不知结尾,总还是难受的。 莫名失踪的人,却没有尸体。 挂满铃铛的店,特别好吃的包子…… 包子?! 难道真的是…… 罗清秋感觉头皮发麻,现实中,真有这样的事? 她不敢耽搁,忙将这想法说与展昭。 “人肉……包子?” “嗯。”罗清秋郑重地点点头,不知是真是假,在现代好像也听说过,人肉很好吃。若当真是那样,难怪这家店的包子是招牌。 若当真是那样,自己当初若是点了一笼…… 怕是这辈子都睡不好了。 没有孙二娘的铺垫,展昭显然还是不大能接受:“将人剁成肉馅做包子,那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 “有些人为了赚钱,什么事做不出来?若非是包子好吃,这开在郊外的客栈,能有那样多的客人?”罗清秋之前也观察了一下,那客栈的客流量不小,想来,除了铃铛的特色之外,还有就是因为包子特别。 展昭想想也觉有理,忙着手调查。他们在客栈厨房倒是找到了肉馅,只是有了这个想法,谁也不敢尝。想了想,还是请来之前在那客栈吃过包子的人,让他们说说是什么味道。自然,不会告诉他们那是人肉。 “挺香的,比一般的猪肉更有嚼头,有点儿像牛肉,更像是很多种肉混在一起。” 既不像这种肉,也不像那种肉,罗清秋的想法,似乎真的是对的。 虽然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们还是不得不接受。 猜测出真相,再去质问客栈老闆和老闆娘,虽然也费了一番功夫,但他们最终还是招认了。 还解释了,为什么是夫妻。 这对夫妻卖人肉包子已经很久了,只是不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在一个地方杀的人够多了,未免引起怀疑,就换一个地方。那些夫妻毕竟只是失踪,并未确定死亡,所以短期之内,他们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杀人的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店里的伙计都是到当地现雇的,并不知情。他们开的每间客栈都挂满了铃铛,却主要并不是为了防止探听,而是要掩盖,杀人之后,半夜将人肉从人骨上剔下,并剁成肉馅的声音。 至于人骨,只剩骨头,拿去餵了狗,也不会引起人怀疑。 而遇害的都是年轻夫妻,年轻好说,老肉自然不好吃。夫妻则是因为,包子馅儿,要男人、女人的肉混合才够好吃。男人的肉结实偏瘦,女人的肉柔软偏肥,混合而食,味道极佳。而既然要男女都杀,自然是夫妻最好,在一起好动手,且只有一家遇害。若是有听说有人失踪不敢来的,若不是夫妻,也不会怕了。 案子破了,罗清秋是头号功臣,不仅协助捉到了真兇,还推理出了作案动机。 罗清秋能面不改色地说出“人肉包子”这四个字,旁人皆觉惊奇。公孙策想,自己果真没看错人,罗清秋果然不是一般胆小娇弱的姑娘。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她十分胆大敢想。可罗清秋毕竟是现代人,一些兇杀案总还是听说过的,怎么会有那般容易被吓到呢。对于此案,她只是庆幸,当初没有吃那客栈的招牌包子。 事情了结,罗清秋给冯思雨写信,将这经歷讲与她。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我居然用一章就写完了案子……不过这篇文本来就是日常为主哒。 ps.人肉包子的味道千万不要当真啊。 第17章 【仁宗皇帝】 上元节的时候,罗清秋就打算回趟舒州了。只是后来去治眼睛,开始施针,不能轻易中断,就决定先将这件事放一放。前几日问过公孙策,公孙策说眼睛的施针再有几天就能结束一个疗程了,再等等便可动身了。 在信中,罗清秋便将这案子,以及最近在开封发生的种种,能想到的,告知冯思雨。又告诉她,自己过几天会去找她。 之前写给冯思雨的信,她也收到了回信,没什么特别的,冯思雨的日子还是同从前一样,写信不过报个平安。 将信封好,托人带到舒州,罗清秋到厨房去,拿自己喝的药。 药已经晾得能入口了。这药里并没有加黄莲之类的苦药,只是但凡良药皆苦口,肯定是不好喝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喝了,罗清秋端起碗,下咽之前,还是得先做好一番心理建设。 罗清秋想,这是治眼睛,也就罢了。日后自己千万不能生病,能不喝药就不喝药。 她当真是畏苦的,记得十二三岁的时候,有次吃那种一次一包的小颗粒,就因为味道实在噁心,咽下去没一会儿便全吐了出来。后来再生病,就跟爸妈哭着喊着,只吃胶囊、药片那种不用过舌头,且什么味道的药。 将药放到唇边,再放下,又举起,又放下。
第29页 现在喝药,别说是颗粒了,直接便是中药汤,又没有爸爸妈妈劝着自己,自己劝自己,每次喝,没有一刻钟都是不成的。尽管手边就放着蜜饯,但碗中的药汤发出的难闻的气味,还是让人望而生畏。罗清秋怕自己要是喝了这药想吐,蜜饯都压不住。 正举起放下间,忽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罗清秋忙放下碗:“展大人?” 展昭笑答:“罗姑娘。方才有事耽搁了,我来看看还有没有剩菜。” “那个……你别吃剩菜了,我给你炒个米饭吧,很快的。” “不必麻烦姑娘了,有剩菜就很好。” “不麻烦不麻烦。”罗清秋这次倒真的不是为了展昭,只是想拖一会儿再喝药。 展昭见阻拦无果,也只好等着,瞥见罗清秋放在桌上的汤药,问道:“姑娘……生病了?” “没有,这是先生开的治眼睛的药。” “那姑娘还是先将药喝了吧。”展昭不好意思道,“凉了不好。” “额……没关系的,我先给你弄吃的吧。” 听罗清秋的语气,展昭猜出她大约是怕药苦,又看到药碗旁边放了许多蜜饯之类的甜味小吃,觉得有些好笑。罗清秋虽不像一般姑娘家柔弱,却比一般姑娘家还要怕苦。他哪里知道,罗清秋是在现代吃惯了不苦的甚至还有糖衣的胶囊和药片了呢。 鸡蛋炒饭很快弄好,罗清秋端给展昭,自己又和汤药较劲。 一闭眼,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罗清秋劝自己,却无论如何狠不下这个心。 又看看展昭,告诉自己,展昭在这儿呢,不能在展昭面前丢人啊。于是咬咬牙,一口气喝完了药,又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了一大把蜜饯塞入口中。 这些展昭自然是都看见了,嘴角不觉扬起笑意。 缓过来的罗清秋恰巧看到了展昭的笑意,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我是有点儿怕苦。” “看样子,姑娘身体很好,很少喝药。” “就算是吧。”罗清秋点点头,是很少喝这种药。 “所以心中害怕,也是正常的。” “听展大人的语气,你是经常喝药的么?”罗清秋问道,又想,展昭因为生病喝药应该不多,想来都是受伤了才要喝药的吧? 果然,展昭道:“也不算经常。只是在外办案难免受伤,受伤便难免喝药。” 罗清秋觉得有些心疼展昭,既是心疼他受伤,又心疼他要总喝这样苦的药。 “我回头向先生建议建议,能不能研究些食疗的法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展昭贊道。 之前人肉包子的案子,可是一桩涉及无数条人命的大案子,兇犯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杀了许多人,故包拯将此事上报了仁宗。仁宗听说了罗清秋,一个姑娘是破案的关键,要见她一见。 得知要见仁宗这件事,罗清秋有点小高兴。 仁宗给罗清秋的印象是不错的。在他的治理下,北宋当时的确繁华太平。虽然也有整个宋朝都存在的对外军事软弱,对内三冗问题严重,不过至少,宋仁宗的宽厚仁慈是在皇帝中难得一见的。 罗清秋之前问过,包拯今年是四十一岁,那宋仁宗应该是三十岁。不知道这个年纪的仁宗,会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见到皇帝要跪拜这件事,作为现代人,罗清秋稍微有些不爽。 进宫之前,包拯自然会先仔细叮嘱一番罗清秋宫中的礼仪礼法,幸好罗清秋也不是那种冒冒失失的性子,一一记下了。虽然自己觉得皇帝和百姓应该平等,而且仁宗脾气好,但毕竟皇帝在这个时代是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的,自己还是不要太不卑不亢了,还是依礼行事比较稳妥。 到了当日,罗清秋随着包拯进宫。在现代的时候,罗清秋去过北宋皇宫的遗址,也见过模型。只是,这和亲眼看到,是截然不同的。 第一个反应,感觉这不大像是皇宫——至少和故宫没法比。 不过这也难怪,这里是宋朝,比明朝还早了好几百年,紫禁城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现在还没有呢。而且宋朝给人的印象好像一直也不是铺张浪费的那种,北宋的皇宫本来也小,自然显得简单一些。 不过饶是如此,也是大大小小殿宇几十座,走了有一会儿,才到仁宗见他们的地方。 罗清秋有点小紧张,毕竟是皇帝啊,她以前也不曾见过活的。他会是什么样,会是如画像上一般吗? 进殿之后先是行礼,仁宗道了免礼之后,众人起身,站立殿下。 罗清秋自然也不敢太过放肆地抬头直接看仁宗,她先是在心中评价,仁宗的声音清朗洪亮,和她想像的差不多。 然后趁着仁宗先跟包拯说些什么的时候,偷偷看仁宗的长相。 也许是年龄不同的关系,仁宗的样貌和罗清秋之前看过的画像很不一样,轮廓要更分明一些,眼睛要大些。但总体来说,的确有一个中年皇帝该有的沉稳和帝王之气。 这个仁宗,挺符合罗清秋的想像。 “罗姑娘。”仁宗忽然唤自己,罗清秋忙抬首答应。同时听到仁宗的称唿,心里给他加了分。
第30页 仁宗面带微笑道:“姑娘身为女子,却能协助破此大案,实在不易。” “官家谬赞了。”罗清秋道。这本来也不是她的功劳,如果没有《水浒》孙二娘人肉包子的铺垫,谁会想到那儿呢。 仁宗笑着点头,吩咐赏赐,罗清秋谢恩。 很快,便有宫人托着一盘银子上来,递与罗清秋。 罗清秋自然是高兴的。当厨子,特别是在开封府公厨当厨子,实在是挣不了几个钱。却不想不过见了皇帝一次,便能得这样多的赏银。她倒不是有多贪财,只是在这里无依无靠,自然有足够多的家底心里才踏实。更何况只有拥有做够多的钱,才能常常同冯思雨相聚。 只是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 托盘上都是银锭子,可最靠里的那一排,颜色却显然不同,绝不是银子,至少纯度不同。罗清秋虽然视力不好,颜色还是能看出来的。 看着托盘,罗清秋皱眉道:“官家。” 包拯听声音不对,回头看了罗清秋一眼,示意她莫要失礼。 仁宗却道:“包卿,无妨。罗姑娘,怎么了?” “……”罗清秋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将托盘拿给仁宗,“官家请看,这一盘银锭,并不相同。” 内侍将托盘呈给仁宗,仁宗看着,也不禁皱眉:“包卿,你看。” 包拯接过,拿起一块颜色异常的查看,道:“这……靠里这些,显然并非银两,只是铁块。” “铁块?”罗清秋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但稍微一想,便有些明白了。这形状十分像银锭子的铁块,绝不会是误拿,应该就是有人特意准备出来,并拿给罗清秋的。 难道是宫人用铁块换掉银锭子,再将银锭子收入囊中?反正他们只换掉了最靠里的银锭子,以仁宗的角度,定然是看不见的。 只是,他们哪儿来的把握,被赏赐之人不会向皇帝提出来? 或许有人受了赏赐或高兴或紧张,顾不上细看。但肯定会有人将目光在银子上多停留一会儿的,如此明显的差别,她看不清都能发现,难道旁人发现不了? “此事,朕会命人彻查。”仁宗严肃道,又道,“不过姑娘倒当真是直率敢言。若是换作旁人,怕是不敢提出异议。难道是开封府中人,皆是这般眼里揉不得沙子?” 一句话,罗清秋便明白了。 这可是官家的赏赐啊,一般人,谁敢提出异议?是宫人动了手脚也便罢了,君心难测,若万一是官家的意思,自己指出来,岂不是要倒大霉了?方才自己拿着赏赐发觉不对时,包拯不是还示意自己莫要失礼么?当然,包拯当时应该也是不知缘故,若是知道,应该也会让自己说出的。但除了包拯这种直言敢谏的,还有同仁宗关系亲密、说话忌讳较少的臣子,谁敢说官家的赏赐有问题? 至于罗清秋,她只是潜意识里没觉得皇帝有多么高高在上,多么特别,潜意识里也觉得仁宗并不可怕,于是便没想那么多,实话实说,提出来了。 “民女并非敢言,只是不曾想那么多罢了。”罗清秋道。 仁宗不置可否,看了罗清秋一会儿,半晌,又命人将银子补齐,便让他们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鑑于我每次写仁宗大大的感情线都会跑偏,所以这一次,就只能让他当好盆友了……希望这次他能做个好人。 第18章 【好友相聚】 此事了结,罗清秋眼睛的施针也暂时告一段落,又得了赏银,是时候该准备回舒州的事情了。 向公孙策告了假,罗清秋便动身了。 自己一个女孩独行,她自己也有些犯憷,所幸一路上并未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平安到了舒州。 云来楼。 罗清秋站在门口,展开笑容。 一路风尘僕僕,终于到了。 “罗姑娘?”有人唤她,原来是店里的伙计,“您回来啦?!” 罗清秋点点头:“我来找冯姑娘。” “冯姑娘今日休息。” “哦,多谢。” 罗清秋便循着记忆,往之前江南赠与的房子处去。 抬手敲门,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 “思思!” “清秋!” 紧接着,是闺蜜见面的尖叫。 冯思雨将罗清秋拉进屋去,先是拥抱,然后道:“你这么快就来了?我以为还要有几天呢。” “想你了呀,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挺顺利的。只可惜这里没有飞机动车,走这一趟,得花好久的工夫。” “吃饭了没?咱们出去,边吃边聊吧。” “好。” 冯思雨带着罗清秋到一处餐馆,点了几个菜,又聊起天来。 “开封……是个什么样子?”冯思雨问。 “就是……清明上河图里那个样子吧。挺热闹的,和咱们那儿那种匆匆忙忙的热闹不一样,就是很市井,很快乐的那种热闹。” 看冯思雨真的在认真想像那画面,罗清秋道:“思思……我现在在开封,也已经熟悉了。你来开封吧,我帮你介绍个工作,你也很快就会适应的。”
第31页 冯思雨想了想,还是摇头:“清秋,我真的……没什么勇气改变现状。” “那就算了。”罗清秋不想逼冯思雨,“这样也挺好的。” “清秋,你和展昭,怎么样了?” “挺好的呀,渐渐熟起来了。算是……有些友谊了吧。” “这么久,就只是有些友谊么?” “不然呢?”罗清秋反问。 “……你不是,喜欢他么?” 罗清秋笑了笑:“我是喜欢他,可是我们之间,只能是友谊。” “为什么?”冯思雨不解。 “我喜欢他,自然要选择尊重他。从最早我知道他有心上人的时候,我就只想成为他的朋友啊。”罗清秋以为,冯思雨之前便知道的。但事实上,冯思雨知道罗清秋还是喜欢展昭的时候,便以为她还是想试一试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开封?”冯思雨又开始混乱。如果只是为了一段友谊,这段友谊难道比自己和罗清秋的更重要吗? “……”罗清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想在展昭身边,时常看到他,是因为我喜欢他,不是因为我想让他也喜欢我,你能明白吗?” 冯思雨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 感情,是最难用语言描述的东西。更何况,在男女的爱情上面,冯思雨好像一直显得比较迟钝。初中,大多数小姑娘情窦初开的时候,罗清秋也有过喜欢的人。但她同冯思雨讲的时候,冯思雨亲口对罗清秋说,她很奇怪,到底什么是喜欢。关乎爱情的喜欢,到底和喜欢父母、喜欢小狗、喜欢一个好看的本子有什么不同。甚至罗清秋问冯思雨,以后想要一段什么样的婚姻,她的回答是,惧怕恋爱,惧怕婚姻。因为完全无法想像爱情带来的甜蜜,只有丈夫的怠懒和生活的琐碎。 如今十六七岁的年纪,冯思雨好像依旧没有开窍。 同这样的冯思雨解释一种不求回报、乐在其中的喜欢,着实有些困难。 “就是,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仅仅是单方面的喜欢本身,就会让你觉得快乐。因为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情感,仅仅是怀揣着这种美好的情感,就是一件让你能扬起嘴角的事了。”罗清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比较擅长单恋,展昭是这样,以前喜欢一个男生,好像也是这样。甚至,罗清秋觉得,在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的时候,也有过一段漫长但美好的单恋。 “单方面的喜欢着,却迟迟得不到任何回报,会快乐?” “……我的情况,和这个也不大一样。如果我希望对方回报,却迟迟得不到所期待的,自然会有些苦恼。但是在展昭这件事上,我已经知道不可能有回报了,自然就不会为此纠结了。” “为什么不可能有回报呢?他的心上人已经不在了,他自己一个人的时间久了,总会看到你的吧。” 罗清秋想了想,还是同冯思雨说了:“我也是到了开封府才知道的。展昭对离开了的那个姑娘,真的是用情很深的。那个姑娘是为他而死的,听说在那之后,展昭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行尸走肉,麻木得没有一丝情感。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场面,但幸好是这样。若我亲眼看到了,我一定也会难过。”罗清秋回想起王青荷告诉她的那些。 她有时候会想,那个姑娘能为展昭而死,她死后展昭又是那么难过,他们一定是彼此深深爱着的,那么他们都还好好的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不管为什么,现在却是不能了。对于她的死,展昭除了难过,一定还有后悔,后悔没有趁着一切都来得及,让她做他的妻子。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曾经拥有过彼此。 罗清秋有的时候会自嘲,她没事胡思乱想这些作甚呢?这些同她,都没有关系。她和展昭即便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这辈子,她应该也没有机会同他提这一桩。即便展昭不介意,她也不忍心。 冯思雨似懂非懂,道:“是这样啊。可……你难道为了展昭终身不嫁吗?多不值啊。” 罗清秋“噗嗤”笑出声:“你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多浮夸的感情,天天嚷嚷着终身不嫁啊。如果真的遇到合适的人,我不会囿于自己的单相思的。” “那,除了展昭,什么才算合适的人?” 罗清秋略一想:“就是,喜欢我,对我好,珍惜我的人。当然,在选择别人之前,我会先强迫自己将对展昭的感情放下,这样对别人不公平。只是现在,还没有同自己过不去的必要。不过也说不准,生命中真正合适的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我会喜欢上他,自己自然而然也就将对展昭的喜欢放下了。”罗清秋说的是实话,她没有那么冲动,喜欢说“一辈子”的话。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喜欢,以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你真的能放下?”冯思雨深表怀疑。罗清秋才十七岁,却喜欢展昭已经喜欢了六年,能放下? “能啊。你忘了吗?我以前也喜欢过那个男生,可是太久不见,就慢慢淡了,放下了。后来看到他最近的照片,和印象中那个我喜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就将那段感情封存在青春里了。”虽然这么说,但罗清秋自己都明白,那不太一样。她自喜欢展昭起,前六年根本就不曾见过,不还是喜欢?那个男生只是青春年少时的一时悸动,可罗清秋自己能分辨,这和喜欢展昭,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展昭,罗清秋当时的反应,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解释。她活了十七年,从未有过那样的感觉。
第32页 “嗯……”冯思雨也觉得不大一样,却又无从反驳,“那,但愿如此吧。” 吃罢饭,罗清秋要结帐,被冯思雨拦下:“你在开封府挣不了不少钱,省着点吧。” 罗清秋笑道:“虽说是这样,但前不久,我却得了一大笔赏银呢。” 虽趁这工夫,冯思雨已经把帐结了,听到罗清秋如是说,还是奇道:“赏银?什么赏银?” “就是我临出门之前的事,所以信里没有说。我见到仁宗了!” “你见到皇帝了?!” 罗清秋示意冯思雨小声,然后道:“当然,所以说,生活在京城还是有好处的!说不定有机会见到皇帝呢。” “他出宫了?” 罗清秋摇摇头:“就是我信里写的那个案子,引起了皇帝的重视,‘人肉包子’又是我提出来的,所以皇帝要见我。” “那……作为皇帝,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嗯……是挺有气质的,但要说特别,也没有特别到哪里去。人嘛,不都是那个样子?” 冯思雨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虽然没见过皇帝,不过清朝后来那几个皇帝的照片也在网上看到过,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宋朝的皇帝,自然还是比清朝的皇帝更值钱的。 “说起来,我跟仁宗还说上了两句话呢。” “什么话?” 罗清秋便将赏银的插曲讲给了冯思雨,冯思雨颇羡慕地道:“你的生活还真是挺精彩的。”她就没有那个勇气,怕精彩不成反出意外,所以甘于平庸。 “这也算不上多精彩。以咱们的角度来看,皇帝不也是人嘛。所以,这也就是和人打交道的一件小事罢了。”罗清秋在跟仁宗提出质疑的时候,也是很自然而然的,没有经过一番挣扎,没有多紧张便脱口而出了。 第19章 【白衣胜雪】 “对了,你之前说治了眼睛,现在怎么样了?”冯思雨问。 “嗯……这又没有视力表,反正都是模煳的,说不上来,但感觉应该是好些了。” “那就好。” “嗯,我再治一段时间,若是有效果,我让先生再帮你看看。” “好。” 二人行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闲聊。 忽听有人在身后唤冯思雨,声音急切:“冯姑娘!冯姑娘!” 冯思雨回头,是云来楼的伙计王七:“怎么了,王七?” “诶?罗姑娘也回来了啊。那再好不过了,您二位快去云来楼看看吧,有人来闹事!” “来闹事?那……我们也管不了啊。”罗清秋觉得莫名,有人来闹事,不去报官,找她们两个女孩干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您二位快跟我去一趟吧!” “那好吧。”罗清秋拗不过,跟着王七去了云来楼。 方至门口,便听里面有人道:“你们这云来楼,既然打出的招牌是炒菜,就没有让客人吃不着的道理!” 罗清秋一下子便明白为什么要她们来了。之前罗清秋提出的未来美食,倒是教给了其他的厨子做。但是只有炒菜这一件事,罗清秋觉得总得给自己留点优势,所以一直没教给别人,冯思雨也是如是。所以罗清秋走后,云来楼会炒菜的便只有冯思雨了。今日冯思雨休假,自然就无人给那客人炒菜了。叫她们来,一定是想让她们炒个菜,打发了那不通情理的客人。 见她们来了,一直在赔不是的江南忙上前来,也顾不上同罗清秋叙旧,先将她们推去了厨房,让她们炒两个菜来。 罗清秋无法,只得和冯思雨炒了几个菜,别的厨子又做了些别的,给那闹事的人送上桌。 罗清秋已经请辞,出于情分才来帮忙,冯思雨今日也是休假,故而炒完了菜本准备走,到门口却听到那闹事之人“呸”了一声道:“什么东西?!这也是大厨做的?!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罗清秋原本脾气不错,但也不是滥好人。我承认,我厨艺一般,虽然靠着炒菜的本事在古代能蒙蒙人,但在现代,实在是没什么可取之处的,充其量只是能吃而已,遇见懂行的觉得不好吃也有可能。但是!我辛辛苦苦给你做的菜,又不至于难以下咽,你至于这么夸张地吐出来,还言语讥讽吗?! 罗清秋很不爽,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人身前。 那人还在看着罗清秋和冯思雨炒的菜,一脸嫌弃:“啧啧啧,把东西从生的做成熟的就叫做菜了?真是暴殄天物!” 感受到了罗清秋的怒气,冯思雨怕她冲动,劝道:“算了,清秋。”江南在一旁看罗清秋不悦,也唤了她一声。 罗清秋摇摇头,又对那人道:“我先声明,我不是云来楼的厨子,所以你别怪在云来楼的头上。以及,这的确不是人吃的东西,还是餵猪吧。”说着,罗清秋挑了一盘出锅较早已经不烫了的、汤汁相对较少的菜端起,撒向那人。 对方完全没想到罗清秋会这么直接,不光泼菜还变相说他是猪。在他印象里,小姑娘家生气不都是眼圈一红再一跺脚吗?这……这是怎么回事? 罗清秋不再理会他,出了气,便往门外走。
第33页 就听那人道:“站住!” 罗清秋还真就站住了,转身一笑:“如何?” “你——你知道五爷这身衣裳多贵吗?!”虽然罗清秋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从声音中能听出,他很生气。 罗清秋冷冷一扫,这人穿了一身白衣,若是未被菜汤弄污,应当是个白衣胜雪风度翩翩的样子,只可惜上面沾了些菜和油污,显得有些狼狈。不过因为菜是罗清秋方才挑选过的缘故,弄脏的面积也不算特别大。 不过罗清秋还注意到,这人,方才自称什么?“五爷”?还穿一身白,脾气这么坏。对于《三侠五义》的敏感让罗清秋有种不好的预感……就是可惜看不清,他长得是否好看。不过,应该也不会这么巧吧? “不知道。不过我的责任我来负,你这衣裳,我给你洗便是了。” “五爷不用你洗衣裳,不过你得给五爷道歉。” “可以啊。”罗清秋点点头,“你为了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道歉,我为了弄脏你的衣裳道歉。” “我有什么好道歉的?你的菜做得不好吃,难道还不许人说了?”那人一挑眉毛,十分不服。 “你可以说我的菜做得不好吃,可你说得太过了。你不尊重我。” “你一个厨子,要什么尊重?” 这种言论让已经消气了的罗清秋又一次不满,不过在同他理论之前,罗清秋还是想先确认自己的疑问:“那个,你是否姓白?” 那人扬着下巴点点头:“你认识五爷?” “……” 罗清秋突然安静了,真是巧,还真是他。 冯思雨看罗清秋突然无话,也想到这一层:“清秋,他不会是,白玉……” “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那……” “白玉堂也不行!我就不信,他武功高强,还能打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吗?!” 罗清秋收拾心情,继续道:“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任何职业、任何人都需要被尊重。你有意见可以提出来,但你没有权力那样贬低我的劳动成果。就算你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你,和我,和世间的所有人,都应该享有同样最基本的尊重。” 罗清秋也没打算像玛丽苏小说里那样一番话就让人醍醐灌顶,只是把想说的说出来而已。果然,对方也并没有太听进去。白玉堂只是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 “诶,姑娘,你也听说过五爷啊。”相比之下,白玉堂更在意自己的名号为人所知。自己的威名能流传,他很高兴。 “……就算是吧。”看他不思悔过,罗清秋没什么好气。 “那你是如何认出五爷的?”白玉堂想,是不是自己超出常人英俊的外貌、风流倜傥的气质让这个姑娘将自己同“锦毛鼠”联繫起来?当然,他是不会知道罗清秋看不清的。 “嗯……你自称‘五爷’,穿得这么白,脾气又不好,还那么挑剔,就想到了。”罗清秋记得,白玉堂好像是吃鱼都很挑剔的。 “……”白玉堂又开始生气,他很不满意这个答案。自己流传开的形象,难道就是脾气坏、很挑剔吗?那他出众的外貌、气质、武艺呢? “那,五爷,你的衣裳还用不用我洗啊?” “滚滚滚。”白玉堂很受伤,也顾不上让她道歉了。 罗清秋胜利一笑,拉着冯思雨走了。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白玉堂道:“不管好不好吃,菜你已经点了,别忘了付钱。” 回到家中,冯思雨问罗清秋:“清秋,白玉堂可是《三侠五义》里的角色,你见到本人了,怎么好像也没有特别激动啊?” 罗清秋笑道:“展昭我也见到了,仁宗皇帝我都见过了,一个白玉堂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三侠五义》里面写的他的性格我本来就不喜欢,他唯一让我有些期待的是颜值,但我又看不清,自然就不兴奋了。” “那你说,咱们还会不会见到其他的人物啊?” “这倒不好说,谁知道《三侠五义》里哪个人物是传说,哪个人物是石玉昆自己创造的啊?但歷史人物,说不定有机会见一见呢。” “歷史人物?” “对啊。像仁宗、包拯,我不就见到了嘛。我想想,现在已经出生了而且还活着的……像范仲淹、欧阳修,还有苏轼,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能见到呢。”罗清秋觉得很奇妙,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沉落于歷史长河的人物,现在却还是鲜活的,而自己,也成为了一千年前的他们中的一员。 “清秋,你说,我们的名字,一千年后还会有人知道么?” 罗清秋摇头:“我不知道。”如果穿越时空之前在现代不曾知道这两个古人,是因为那时她们还不曾来,还是因为她们来过却什么都不曾留下?跨越时空,谁也没有体验过。关于时空的悖论,谁也无法解释。是她们改变了歷史,还是她们原本就是组成歷史的一部分,谁也不知道。 “清秋,你说,会不会很久以后,我们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甚至觉得,我们十六岁以前的那些不同常人的经歷,只是一个梦?”
第34页 “不会的。”罗清秋笑笑,“我有你,你有我。我们彼此作证,就知道我们来自哪里,知道我们曾经属于哪里。” 罗清秋说着,目光却落在不知几许远处。到了离家乡一千年远的地方,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鑑,她根本就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只是她总觉得,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总不会真的只是让她从现代来到北宋,然后成为清明上河图几百人中的一个无名者吧? 第20章 【随口主意】 毕竟是请假来的,罗清秋也不能在舒州待得太久,也该回去了。 虽然十分不舍,但终有一别,同冯思雨吃了顿饭后,罗清秋便启程回京了。 一路上倒还顺利,总算到了开封府。罗清秋自然是准备先回房间放下行李,路过花厅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似乎还很生气。 “朕是要访查民情,你们这样安排,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朕? 罗清秋一愣,这好像的确是仁宗的声音。再看花厅外,整整齐齐站了两列衙役,虽然身着便服,但看其整齐程度,便知是训练有素。 又听包拯的声音道:“官家,您的安危为重,这些人手必不可少啊。” “哼,好。朕的安危为重,那朕还是回宫去吧,宫里安全得紧!” 然后,罗清秋便看到仁宗自屋中走了出来,似乎还……气鼓鼓的? 这是……闹的哪出啊? 罗清秋不明所以。当然,此事同她也无甚关系,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继续放行李去了。 但吃饭的时候,罗清秋却明显地观察到,包拯的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包拯面色黑,罗清秋视力也不好,但他身上体现出来的“不高兴”的气息,还是十分明显的。 不过被上司训了,应该都不会开心吧。 罗清秋有点好奇,以包拯的办事能力,仁宗交给的什么事情会办砸? 回忆起自己听到的对话,难道是……仁宗想要微服,包拯却准备了许多人随行保护,所以他就不高兴了? 吃罢饭,罗清秋去找公孙策销假,看到公孙策神情也很愁苦。 “先生……何事如此烦闷?” “唉。”公孙策只是嘆气,也没打算同罗清秋说。 但能让智囊公孙策都发愁的事,应该也不多。 罗清秋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官家了。先生,是为官家的事情发愁么?” “你看见了?” “嗯。远远地看见了,还听见官家说,要访查民情?” 看罗清秋已经听见了重点,公孙策嘆了口气道:“官家欲微服访查民情,只是不愿人手跟随,大人十分为难。” “这好办啊。”罗清秋不曾想便道,“提前规划好官家的路线,安排人手在官家必经之路隐匿,又不会让官家身份暴露,又能保护官家。” 公孙策看着罗清秋,瞪大了眼。这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是他们太钻牛角尖了,一直都在想如何说服官家,却不曾想到这个法子。这也许算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却也不尽然,若非罗清秋这样伶俐的姑娘,旁人也未必想得出来。 “姑娘当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当真是要多谢姑娘了。”公孙策喜道。 “先生言重了。” 罗清秋出的主意,仁宗也很满意。 于是,仁宗这一日先到开封府吃个饭,然后再按照安排的路线到开封城四处看看。 对于仁宗要来开封府吃饭这件事,罗清秋觉得只是仁宗吃腻了宫中的饮食,想趁着微服换换口味。但如果在外面吃,包拯是一定不会同意的,只能在开封府里吃了。 不过,就算在开封府里吃,也不是在公厨,而是准备一间客房出来,让仁宗在舒适的环境下就餐。 鑑于罗清秋跟仁宗多少有些交情,关键是罗清秋以前是大酒楼里出来的,仁宗的这顿饭,开封府交给她来主勺。罗清秋办事一向稳妥,交给她,大家都放心。罗清秋也没准备弄得多好,就是做了几个拿手菜。 亲自将做好的菜送过去,罗清秋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就仁宗一个人吃,没怎么经过大脑就道:“官家,您一个人吃这些太浪费了,不如每样菜先拨出来一些,您看可否?” “你觉得……浪费?”仁宗一挑眉。 罗清秋心下一沉,又忘了这是皇帝了,自己操这心作甚,买菜钱又不是自己出。不过反思一下,至少自己方才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还用的是请示的口吻。仁宗是明君,自己如果是怕浪费,他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吧? 遂道:“是。” 仁宗一笑,果然没有为难罗清秋,只是道:“很好,很好。那也不必拨了,你同朕一起吃便是。” 啊? 罗清秋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皇帝……就这么云淡风轻地邀请自己和他一起吃饭? 见罗清秋没有答应,仁宗以为她是在意男女分席的礼节。仁宗一开始想的是自己是皇帝,邀请罗清秋一个厨娘吃饭应该属于赏赐,但既然罗清秋觉得不妥,也就算了。 只是在他说出“罢了”两个字之前,罗清秋已经笑着谢恩,然后坐下了。
第35页 仁宗便也一笑,先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 吃罢,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肉?” “猪肉啊,您吃不出来么?”忽然又想到,宋朝原本就不流行吃猪肉,苏轼都说猪肉“贵者不肯食”,宫里一定多用牛羊鱼肉,鲜少吃猪肉。 “猪肉,能做出这般好的滋味,你的确是厨艺甚佳。”仁宗边称赞,边又将一块放入口中。 被表扬了,罗清秋挺高兴,自己也夹了一块。按理说,如果皇帝邀请你吃饭,也就是动两筷子意思一下,主要还是陪着皇帝。不过罗清秋心眼实,反正仁宗确实吃不了,而且因为是招待仁宗,这一桌菜半数都是大鱼大肉,别说是自己了,开封府的官员平时也吃不了这么好,所以自己也吃得津津有味。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作为一个皇帝,这些在宫里已经践行得够够的了,仁宗想着,索性都微服了,不如再随便一些,于是边吃边同罗清秋闲聊:“你是如何想到烹饪猪肉的?” 好问题,这谁知道啊。罗清秋边嚼着一口菜边思考,这口菜咽下去了,便道:“猪肉便宜啊。若能想办法把便宜的食材做得好吃,岂不是好事么?” “那你可介意将这猪肉的烹制方法向百姓公布?”仁宗问道。 罗清秋猜测仁宗大概是想造福一下百姓,不过她却犹豫了。倒不是她想藏私,她知道,而北宋人不知道的美食还有很多。只是如果做法掌握在自己哪怕少数人手里,吃的人吃了就吃了,留不下什么。但如果做法广为流传,家家户户都会做了,那到时候苏轼就没的发明了,会不会对他甚至其他人的人生轨迹有影响? 但是仁宗都这么问了,若是不答应,岂不是显得自己很自私?还会给仁宗留下不好的印象。嗯……反正苏轼的人生成就也主要不是体现在东坡肉上,罗清秋权衡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仁宗对罗清秋的回答很满意,又道:“姑娘,朕总觉得,你比起一般的姑娘家,要落落大方许多。”仁宗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他之前倒是也见过别的民间女子。莫说民间女子,就是选秀时的秀女,那些都是做好准备见他的人,多半也都半羞半怯,不大敢正眼看他。但罗清秋,除了第一次见面行礼时出于礼数特意没有看他之外,倒是挺敢于直面他的目光的。 “啊?那……多谢官家夸奖。”罗清秋没想到仁宗夸人夸得这么直接。不过转念一想,他是皇帝,没必要拐弯抹角的,想说什么自然就说了。 “说起来,以你的厨艺,为何会愿意在开封府做事呢?我想,你若是去京城中的大酒楼,也能谋到好差事。” “因为开封府是百姓心中的好衙门,包大人是百姓心中的青天啊。”罗清秋答得很官方。 仁宗也没有深究,虽然罗清秋的话听起来没什么真情实感,但他对罗清秋的个人的事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道:“包拯的确是好官,就是太不知变通了些。这次,若不是最后有了个好主意,他还准备派几十个人跟着朕‘微服’呢。这主意,估计是公孙策想出来的。” “不是哦。”罗清秋笑嘻嘻地反驳,“这主意是我想的。” “你想的?”仁宗有些不相信。 “嗯……我听说了这件事,就随口说出来了这个想法,没想到真的可行。” “……”仁宗定定地看着罗清秋,罗清秋被看得有些发毛。 “姑娘十分聪慧。你一会儿可有什么事么?” “啊?”罗清秋又是一愣,“一会儿倒是没有什么事,不过再晚一些,就要准备下一顿饭了。” “朕帮你请个假,一会儿同朕一道。” “……跟您一起?”罗清秋懵了,自己哪句话惹得仁宗龙心大悦,邀请自己和他一起遛弯?关键是,自己和他好像也没有很熟吧,截止到今天才见了两面,吃了一顿饭而已啊。他从宫里连一个随行的人都没有带出来,居然让自己一个给他做饭的厨娘跟他一起? 但是显然,仁宗这次没有用询问的语气,那就是圣旨了。而且仁宗并不让人讨厌,和他相处罗清秋没有觉得特别拘束,似乎没有理由拒绝,故而也就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情节,不发展成感情线都可惜了啊。 第21章 【以君为友】 吃罢饭,仁宗同包拯说了一声,就带着罗清秋出去了。 翘班,然后跟着一个三十岁的大叔出去压马路,罗清秋觉得怪怪的。 路线都是提前规划好的,早有开封府的衙差“埋伏”在沿途,或作行人,或作游人,以应对突发情况。 当然,仁宗身边跟了个小姑娘,这也是突发情况。 因为他们很早就到了,所以并不知道仁宗身边为什么会跟了个小姑娘。虽然很诧异,但看仁宗跟那小姑娘有说有笑的,路线也并没有偏离,应该不是那小姑娘要拐走仁宗,而且那小姑娘似乎在开封府公厨见过,便也放下心来。 跟着仁宗满开封城瞎逛,到勾栏瓦肆去看看民间艺人表演,说是微服体察民情,其实就是在玩。罗清秋甚至想,仁宗是不是本来就是想出来玩玩?
第36页 “罗姑娘?” 正在一个小摊前看着小贩自己编织的手工,罗清秋忽听有人唤她。她不需多加反应,便知道是展昭。 有些事情很奇妙,就好像你越关注某件事情,某件事情就会经常发生。比如孕妇会发现大街上突然多了很多孕妇,比如罗清秋喜欢展昭,就总是会和展昭偶遇。 今日保护仁宗的人里,并没有安排进展昭。看展昭身着官服,应该就是在正常地巡街。展昭也不知道罗清秋是跟着仁宗出来的,只认出了罗清秋的背影,并未看出她身边站着仁宗。 “那个,展大人……”罗清秋指指身旁的仁宗。仁宗还未转过头来,但罗清秋相信,他肯定已经知道展昭过来了,就是想逗逗他。 展昭这才往罗清秋身边看去,发现这背影的确眼熟。 仁宗适时地转过身来。 展昭一愣。他倒是知道今日仁宗微服,之所以愣住,是因为想不通为什么仁宗会和罗清秋在一起。 即使认出来,展昭也不能喊出来或者行礼暴露仁宗的身份,于是只是点头致意,然后告辞。至于疑问,只能待将仁宗送回宫里之后,再问罗清秋了。 只是展昭没走两步,却被罗清秋唤住了。 展昭回头,罗清秋快步走上前来。 “展大人,你后背……” 展昭心下一沉,伸手去摸,有些黏湿。 现在才初夏,应该不至于出这么多汗。而且就算是出汗,也不可能只有右边靠肩膀的位置出汗。况且刚才罗清秋只说“后背”,展昭一下子便摸对了地方。展昭的官服是大红色,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不是汗,是血! “展大人,你受伤了?!”罗清秋一下子也顾不上仁宗了,急道,“你快回府,让先生帮你处理一下。” “无妨。”展昭淡然一笑,“前几日受的伤,伤口裂开了罢了。一会儿巡完街,回去再包扎一下便无事了。” “你还想巡完街?!坚决不行!你现在就回府去!”罗清秋又急又气,他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当真无妨,姑娘不必担心。” “你——”罗清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伤口都裂开了,还无妨?!”看展昭没有回府的意思,罗清秋干脆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开封府领。 展昭当然不能让罗清秋把仁宗扔在这里,再说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话,只好服软道:“我回去就是了,你松开我吧。” 罗清秋这才放开展昭。展昭又向仁宗一抱拳,与同行的衙役交代了两句,自己回府去了。 看着展昭的背影消失在去往开封府的路上,罗清秋这才放下心来。 却听到仁宗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罗清秋讪笑。 “无妨,我也有些累了,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罗清秋点点头,带仁宗到了一间茶馆。 仁宗要了一壶茶和一盘点心,只是自己却不吃,让罗清秋不必顾忌,自己吃便是。罗清秋看仁宗是真心实意的,也不愿浪费,便也就吃了。 正嚼着一块点心,忽听仁宗道:“你是不是,喜欢展护卫?” 一口点心卡在喉咙,罗清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剧烈地咳嗽。 倒是不奇怪,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好像表现得确实明显了一点儿。不过,仁宗会提出来,让罗清秋猝不及防。一国之君,也对这些儿女情长的八卦感兴趣么? 不过仁宗比罗清秋大个那么十二三岁,既没有长者关心晚辈的感觉,又不像同龄人相处那么融洽。同他说这个事,挺尴尬的。 良久,罗清秋才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以前的事,你知不知道?” “……” 罗清秋没想到,展昭之前的那段感情,居然连仁宗都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仁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不过看来,那件事,对展昭的打击,可能比她知道的还要大。 “我知道。” “那你还喜欢他?” “我喜欢他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最近才知道的。” “哦。”仁宗点点头,然后眼睛晶亮地问罗清秋,“那你打算怎么办?” “……”罗清秋觉得,仁宗一定是总在宫里憋着,缺乏娱乐。好不容易出来,一定要把能参与的娱乐都参与一下,包括八卦。 看罗清秋无语,仁宗道:“无妨,我只是随便问问。” “说出来也没什么,因为我什么都不打算做。” “什么都不打算做?” 罗清秋点点头,也不多加解释。这个事情一句两句解释不完,而且她和仁宗又不是特别熟,没打算和他讨论自己的私事。 “姑娘,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请你与我同行么?”仁宗问道。 “啊?”罗清秋摇摇头,“不知道。” “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你说你想得不多?” 罗清秋回忆,印象不深,但能模煳地记起,仁宗说她对于银子被掉包的事情敢言,她说只是自己只是不曾想那么多。这不就是一句客气话吗?他当真了? “但你能想出无须一群人跟着我的主意,显然,你不是个凡事想不多的姑娘。”
第37页 …… 所以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只是,没有觉得我高高在上,只是将我当作普通人。我说得可对?”仁宗一笑道。 自己应该说对还是不对啊?罗清秋观察了一下仁宗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作为帝王,仁宗的观察分析能力还是胜于常人的。他能够看出来,罗清秋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他特别敬畏。虽然应有的礼数一概不少,但看待自己的态度,是十分淡然的,并没有过多特别的情绪。 “我觉得,这很难得。” 听着仁宗的话,罗清秋突然觉得怪怪的。 这……很像那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啊。地位高高在上的王爷、皇帝之类,遇到了一个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乡村女孩,然后觉得她好特别,最后爱上了她? 但是,自己应该也还没到不把仁宗放在眼里这个程度吧?自己还是毕恭毕敬的啊。 “姑娘?” “啊。”罗清秋愣愣回过神来。 看罗清秋魂飞天外的表情,仁宗笑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罗清秋自嘲,瞎想什么呢,那种故事明显就是不切实际的好不好。 “所以,我觉得,如果我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找人说说话的话,你是个很好的选择。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仁宗挑眉。 说真的,罗清秋不太能体会众多电视剧、文学作品中描写的那种因为地位、出身,很少能够体会到普通人的快乐的感觉。不过设身处地地去想,如果被贴上了很特殊的标籤,所有人同你相处时都在关注你的标籤,而无人能在意你这个人本身,一定不是愉快的感觉。 从现代到古代,罗清秋也不讨厌仁宗,况且就算自己交了他这个朋友,他也不可能总往宫外跑,不会烦着她的,她还多个实力雄厚的朋友,说不定哪天会有用。俗语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于是点点头,欣然答应了。 “既是朋友,我却要劝你一句。” “嗯?” “展护卫,你还是趁早放手吧。” 罗清秋又愣住了。所以仁宗还是对自己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啊。不过既然是朋友,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罗清秋倒是不介意同仁宗说清楚。 “我已经放手了。除了喜欢展大人,没有其他的,也不需要其他的了。至于喜欢展大人这件事,虽然偶尔会控制不住流露出来,但除此之外,无伤大雅,所以也就如此了。” 仁宗定定看了罗清秋半晌,罗清秋自觉说得简略,也不知道仁宗明白了没有。 “我没有看错,你果然很特别。”良久,仁宗如是道。 这种台词让罗清秋很想扶额,但对方毕竟是皇帝,她还是忍住了。 “多谢夸奖。” 仁宗笑着评价道:“展护卫若是哪天想明白了,你这样的姑娘,他一定会喜欢。” 罗清秋也没指望有这一天,她现在只是希望,能和展昭成为不错的朋友,也算是满足她对展昭莫名其妙的执着了。 第22章 【陷空五鼠】 陪仁宗玩了一天,最后仁宗带罗清秋去到一家中高档的首饰店,表示让罗清秋随便挑,作为赏赐。 但说好的朋友嘛,自己也不好讹人家,让人家“赏赐”自己,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不过毕竟是付出劳动了,罗清秋挑了个钗子,也就罢了。 不过回到开封府,罗清秋感觉自己地位提升了一个等级。 陪皇帝玩了一天,基层的衙役和同在厨房的人都十分羡慕罗清秋。而且,罗清秋能被皇帝挑中随行,说明她一定有过人之处。于是,罗清秋在开封府的威望和人气极速上升。如果来公厨吃饭的人听说哪道菜是罗清秋做的,会请求多盛一勺,想知道特别的厨娘做出来的菜有什么特别。有些平时对她爱答不理的小衙役现在看到她,还会主动跟她打招唿。说不定想的是罗清秋算是入了皇帝的眼了,说不定哪日飞黄腾达,自己还能落点好处。 展昭也问罗清秋:“罗姑娘,为何官家会让你同行?” 罗清秋一脸无辜:“官家说,我比较特别。” “特别?” “嗯。” 展昭也觉得罗清秋比较特别,但展昭觉得,官家所说的特别和自己感觉到的特别应该不一样。 天气晴好,罗清秋拿着菜篮子,正在採购食材。 刚付完钱,拿菜回府,一转身间,目光却停在了不远处的五个人身上。 罗清秋看得不甚清楚,只是觉得这五个人的气质很特别,不似寻常百姓,手里似乎还拿着兵器,倒有种印象里江湖人的感觉。而且,其中一白衣人,似乎还有些面熟。 想起来了!那不是白玉堂么?! 那这么说,这五人是陷空五鼠? 罗清秋又仔细看了看,想与印象中的对一对号,只可惜视力不佳,看不真切。倒是的确有一人看起来年纪长些,似乎稳重些,应该是卢方;还有一人身量宽些,走路幅度最大,想来是徐庆;还有一个白玉堂。 罗清秋想了想,自己认识他们,他们又不认识自己。唯有白玉堂见过一面,也不是什么友好的印象,还是装不认识比较好,便也没有多做耽搁,回开封府去了。
第38页 果然,刚吃过饭,罗清秋便在开封府里听到了白玉堂的声音。 “猫儿,五爷来了,不请我吃酒么?!” 半晌,听见展昭无奈的声音:“白兄,展某明日旬休,请你吃酒便是。” “诶呀,你真是的,就是不旬休,青天白日的,开封府里也用不着你这只猫看家。走走走,和五爷吃酒去!” “白兄,莫要胡闹。” “五爷我这怎么是胡闹呢,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展昭正头疼,罗清秋却适时地出来了。 “罗姑娘,去给大人送点心啊。” “是你?!”白玉堂一眼便认出了她。 “白五爷。”罗清秋笑着同白玉堂打招唿,“别来无恙。” “你怎么会在开封府?!” 罗清秋抬抬手里的点心:“我是开封府的厨娘啊。” “你不在舒州吗?” “我原本在舒州云来楼做事,后来到了开封府。回舒州是去探亲的。” “你虽然做饭水平不怎么样,不过既然会炒菜,怎么会在开封府当个厨娘呢?”白玉堂皱眉不解。 “这个,我就没必要向白五爷解释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虽然这句话有点粗,但罗清秋真是想这么形容他。白玉堂也太欠了,她没个好脸色。 见气氛不大对,展昭插话道:“白兄……认识罗姑娘?” “呵。”白玉堂也十分不悦,“她,在舒州,泼了五爷一身菜。” “五爷,您未免太不尊重事实了。哪有一身?” “反正那件衣服是被你毁了。” “我说了帮您洗,您不是拒绝了嘛。”罗清秋冷笑。 展昭在一旁很懵。第一,罗清秋和白玉堂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第二,罗清秋和白玉堂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为什么一向温柔讨喜的罗清秋,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这样的罗清秋,也会往人身上泼菜么? 殊不知,罗清秋也算是爱憎分明。她在喜欢的人、亲近的人面前温柔可爱,哪怕是对于陌生人,罗清秋也会是个好相处的性子,但如果是讨厌的人,也并不会虚与委蛇,委屈自己。尤其是白玉堂这种事儿多的人,罗清秋不会吝惜自己的毒舌。 “行了,五爷,不跟您叙旧了,我去送点心了。”话罢,罗清秋便走了,留下白玉堂一个人生气。 “白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冷哼一声,将与罗清秋在舒州的相遇同展昭讲了一遍,末了还道:“这姑娘,真是不好惹。” “白兄。”展昭替罗清秋说话,“罗姑娘平日脾气很好,并非白兄想得那般。” “脾气好?往人身上泼菜是脾气好?” 展昭不语,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总觉得,罗清秋同白玉堂描述的泼辣形象,绝对不会相符。 稍晚些时候,展昭到厨房去拿吃的,问起罗清秋。想知道从罗清秋嘴里说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结果是,并没有什么不同。 展昭倒是没觉得罗清秋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白玉堂有时候说话做事,的确是很气人,自己有的时候也很想怼他几句,只是不曾那么做过罢了。展昭只是觉得,那和他印象中的罗清秋,不大一样。 “想不到,罗姑娘也有那样的一面。” “我就是那样的。”罗清秋认真道,“我不喜欢被人欺负,所以不会任凭别人不尊重我。对于你,对于我的朋友,或者是我敬重、欣赏的人,我自然会好好相待。但如果是无礼的人,我也不会隐藏我的不满。” 罗清秋不介意告诉展昭,自己也有不那么好相处的一面,这才是自己完整的人格。 展昭也觉得,这样挺好,爱憎分明,比起懦弱怕事的闺中小姐好多了。 陷空岛五鼠这次来开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卢方定期要来视察处理一下卢家庄在敬重的产业,白玉堂说自己也很久没见展昭了,要同他一块儿来。陷空岛五鼠中的两个都要来,其他三鼠也就要跟着来,顺便在东京玩一玩。 出于好奇,罗清秋问过展昭有关五鼠闹东京一节,想知道和《三侠五义》相差多少。事实上没什么差别,也是白玉堂不满展昭的称号,后来引发了许多乱子。后来,仁宗也的确封了白玉堂和其他四鼠官职。只是没多久,他们受不得官场拘束,就一同辞官了。仁宗原本也知道留不住,也就允准了。 至于人尽皆知的沖霄楼一节,并未曾发生过。乃至襄阳王,目前为止,的确有此人,却也并未有任何异动。 罗清秋是盼着那段故事不要发生的,虽然她不算喜欢白玉堂,但终究,还是活着好。 这段日子,白玉堂隔三差五就来开封府找展昭。他原来也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只是后来请辞了,所以开封府中人也给他点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嫌他来捣乱。罗清秋虽然说不上多喜欢他,但是也只是和白玉堂之前闹过不愉快而已,事情都过去了,见到白玉堂也就该打个招唿打个招唿,没有特别嫌恶。倒是白玉堂,见到罗清秋就一脸不高兴,使劲儿瞪着她,还将脖子扬得高高的,想留给罗清秋一个下巴。
第39页 可惜的是,罗清秋一部分是因为基因,一部分是因为营养,身高在女性,尤其是北宋女性中算是很高的了。虽然白玉堂比起罗清秋还高那么一点点,却完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白玉堂比罗清秋大个六七岁,但罗清秋却觉得,他真是小孩子脾气,幼稚得很。 次数多了,罗清秋实在忍不住,对白玉堂道:“行了五爷,事情都过去了。要不咱们叫上展大人,一起吃个饭,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罗清秋也没说要跟白玉堂道歉,只是想着前帐一笔勾销就是了。毕竟他隔三差五就来开封府,有的时候还来公厨蹭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被人这么记恨着也不好。叫上展昭,一方面是因为他两头都是朋友,帮着调解调解,再有自己一个女孩和白玉堂这个不是很熟悉的男子单独出去也不好。 白玉堂想了想,自顾自地便认定这是罗清秋服软了,便也答应了。展昭听说他们二人愿意和解,自然也愿意作陪。 于是找了一家酒楼,三人入席。只有他们三个,罗清秋也一向不拘俗规,自然就同桌而食了。白玉堂奢侈,自行点了满满一桌菜,展昭来不及阻拦,只能由着他了。 又点了酒,展昭原本劝他,有姑娘家在还是不要喝酒,白玉堂却一笑,道:“咱们喝就是了,她喝不喝随意。” 酒菜上齐,白玉堂先自己斟了一杯,一口饮下。罗清秋感受到了,白玉堂就是为了显得自己厉害,无奈地笑了笑,先给展昭夹了点菜,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两筷子,然后对展昭道:“展大人,咱们不学他,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先吃点菜。” 白玉堂撇撇嘴,放下酒杯也吃菜。 第23章 【未来何往】 罗清秋吃了些菜,却喝起酒来。 当然,她比不得白玉堂。斟了一杯,小口慢饮。展昭劝道:“罗姑娘,你还是不要饮酒了。” 罗清秋笑着摇头:“就这一杯。喝一点点不碍事的。” 罗清秋知道宋朝的酒的底儿,没有多大的度数。罗清秋虽然不知道人类经过这一千年的进化基因中对于酒精的承受能力有没有变强,但她以前偶尔也喝过几次酒,知道自己不是一沾酒就醉的那种,这样度数的酒,可以喝一点点。 “不错,竟还会喝酒。”白玉堂在一旁道。 气氛渐渐融洽,白玉堂也不再跟罗清秋较劲,聊起天来。 “猫儿,丁家老三要成亲了,你知不知道?”白玉堂随口道。 罗清秋夹菜的手一顿。 展昭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且等着吧,他们应当会给你送请柬的。” “若我到时有空,定然会去。”展昭道,只是,想来不一定会有空。 “唉,她也不容易。当初你们比剑,人家就看上你了。谁知道你一点都不解风情,直接拒绝了丁家这门亲,她还不死心。后来……才甘心让她哥哥另给她说了亲。” 罗清秋在一旁听着,将这段话同自己印象中展昭换剑定亲的故事比对,也是八九不离十。却不想,展昭竟拒绝了丁家的亲事。至于白玉堂说的后来,应该就是杨蓼蓝一节了。 见罗清秋若有所思,白玉堂打趣道:“姑娘,你是不是喜欢猫儿啊?” “啊?”罗清秋怔住。 “你看,我一说到猫儿的情史,你就魂飞天外的。”白玉堂原本只是顽笑,但看罗清秋的神色,却觉得有几分真了。 “白兄,”展昭微怒,“莫要胡言乱语。” 关于展昭的感情,杨蓼蓝的死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所以,其实自那以后,几乎无人同展昭再提了,怕伤了他,也怕弄得自己和展昭之间不愉快。但白玉堂除外。一则,白玉堂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二则,白玉堂同展昭都是江湖英杰,惺惺相惜,不打不相识,经过当初五鼠闹东京一节,又在开封府一同当了一段时间的护卫,已然感情深厚。三则,白玉堂见不得展昭堂堂一个南侠,居然会让一段儿女情长成为不能提的痛处,偏不避开,就是想让展昭别将此事成为心中的一个结。 其实展昭也并没有那么矫情。即便不是白玉堂,旁人就算提了,也无妨。关于杨蓼蓝的过往,的确会给展昭带来懊恼和悔恨,这白玉堂也知道,不会和展昭说起有关杨蓼蓝的事。但如果只是谈展昭的感情,他也不过是淡然。白玉堂有时开展昭的顽笑,说他年纪这么大了也该找个姑娘家成亲了,展昭也并不会恼。 只是此时毕竟当着罗清秋,开自己的顽笑可以,拿人家姑娘家取笑却实在不妥。就算罗清秋的确喜欢自己,也不能任由白玉堂打趣。 罗清秋倒也没有十分不好意思,只是不理会白玉堂,吃起菜来了。 一顿饭吃罢,白玉堂酒足饭饱,自回客栈去了。展昭同罗清秋一起回开封府。 “罗姑娘,展某有一事不明。”走在街上,展昭问罗清秋。 “你问吧。” “提起丁家姑娘时,姑娘似乎的确在思量什么。” 罗清秋抬起头看着展昭的眼睛,一笑:“那个姑娘,是不是双侠的妹妹,叫丁月华?” 展昭点点头,心中猜出一二:“姑娘从前便知晓她?”
第40页 “嗯。不过,我知道的有关她的事情,和现在有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真的想知道么?” 展昭点点头:“这样说,我当真有些好奇。” “我所了解的是,你同丁姑娘比武,你让了她,然后就换剑定亲,一段佳话了。” “那……也相差不大。” 罗清秋点点头,的确相差不大。可能是石玉昆觉得,读者更喜欢圆满的结局,所以并未写展昭拒绝了丁月华,而是让他们在一起了吧。 “罗姑娘。”展昭安静半晌,忽然开口。 “怎么了?” “是不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你都知道?” 最早,展昭刚认识罗清秋的时候,她说自己来自以后,展昭觉得匪夷所思。但随着相处,展昭能够感受到,罗清秋是个真诚的人。而且她的确不同于他所了解的这个时代的女子。有时候还会毫不费力地提出一些,他闻所未闻的东西。 现在,展昭已经全然相信,罗清秋的确来自未来了。 有罗清秋在身边,展昭有的时候会忍不住好奇,自己,还有自己关心的那些人,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是否能一生平安喜乐?但却从来不敢问。因为怎么想,都觉得知道自己的以后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得知自己日后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现在是否就会不再努力?若是得知自己日后会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是否从现在就会一蹶不振? 若是知道自己是那一日死亡的,是否会变得日夜忧思,害怕那一日的到来? 更可怕的是,若是知道自己珍惜的人的未来并不好,见到他们时,是否便会忍不住伤感? 但知道未来,也并非没有好处。譬如如果自己当初知道蓼蓝会为自己葬身大火,自己一定早早向她表明心迹,然后风风光光娶她过门。这样,她走得至少没有遗憾。 “怎么可能。我并非读过所有的史书和传记,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知晓。况且,史书和传记也不可能大大小小桩桩件件都有记载。而且能出现在史书和传记上的人物,也只是众多鲜活生命中极少的一部分。就算是有记载,就算是我知道,也很可能会有偏差,不一定真实和准确。” “但你还是比我们这里的人,要知道得多得多,是不是?” “……展昭,有些事情,我的确知道,却不能说。哪怕连你都知道,我也不能说。”就好像罗清秋很确定包拯是在哪一年去世的,至少准确到年份是能肯定的,但是却不能告诉展昭。因为如果说了,那么以后展昭同包拯的相处,一定会变得很奇怪。尤其是到了那一年的当年,他一定会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如果什么都提前知道了,原本未知的人生就会失去很多乐趣。 “连我都知道?” “嗯。就像你一定知道,大宋王朝,在某一天一定会灭亡,因为没有哪一个王朝会绵延不绝。而且,我相信你能猜测到,在我生活的时代,已经不是大宋了。但我却不能告诉你,宋代到底是何时结束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安心地为了守护现在的和平而努力。只要不是今天,你就要为天下百姓的安乐努力着,让他们的太平盛世久一点,再久一点。” 展昭沉默了,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知道。方才只是一时不曾忍住。但罗清秋居然知道,自己在官场沉浮,想做的究竟是什么,让展昭又些惊讶,又有些感动。 “罗姑娘,你知道这么多,会不会觉得很无趣?”展昭问道。 “不会啊。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而且,我不知道自己的结局。” 罗清秋有的时候会觉得,这是自己的一场梦。她也曾做过这样的梦,很真实,一切都井井有条,而且现实中只过了二十分钟,梦里,却是十多年。 在梦里,她看到了想看的东京梦华,见到了想见的人,体验了一回北宋百姓的生活,日子过得还挺滋润。虽然离自己最最希望的那个结局还有一些差距,但能和展昭成为不错的朋友,也已经挺好了。 但如果,这不是梦,这一切,有没有什么因果在里面? 自己在其中的结局,又到底会是什么样? 如果在现代,罗清秋能预见到自己的结局,大约是做着一份自己不算讨厌的工作,闲暇时和好友逛逛商场,和爱人玩玩游乐场,然后周而復始,一点点老去,因为一生中有自己觉得特别开心的时光,所以还不算特别庸庸碌碌。 但在这里,太多未知。罗清秋也没见过一个北宋人的一生究竟什么样。所以她猜不到自己的结局。如果结局不尽如人意,她能不能像做梦一样,从中挣脱? “你有一天,会不会回到你来的地方?”展昭问罗清秋。 罗清秋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回去。 倒并非是因为有多捨不得展昭,目前为止,她同展昭之间,也并没有多少特别值得珍惜的回忆。但她的确是为了展昭,有一点犹豫该不该回去。因为她总觉得,来这一趟,同展昭之间,还有点什么事情没做。但既然自己感觉冥冥之中是要同展昭之间发生点什么事情的,回家的机会就一定不会就这么到来吧。
第41页 “如果你要离开,同我打个招唿,我给你践行。”展昭道。 “……好。” 谁念西风独自凉 第24章 【江陵知府】 这日,展昭有空,便又请罗清秋陪同去看杨老伯。 只是刚出开封府不久,却迎面撞上了白玉堂。 “猫儿,喝酒去呀。”白玉堂笑着,看来原本就是要去开封府找展昭的。 “展某还有些事情,晚些时候再同白兄喝酒。” 白玉堂打量了罗清秋一眼:“带着她,你作甚去?” 展昭淡淡一笑:“去杨老伯那儿。” 白玉堂显然知道展昭所说的杨老伯是何人,却不解:“那她为什么跟着?” “罗姑娘同杨老伯很投缘,罗姑娘与我同去,杨老伯会高兴些。” “哦?”白玉堂一条眉毛,“她……招杨老伯喜欢?” 展昭自然不会同白玉堂讲,罗清秋让杨老伯想起了杨蓼蓝,只笑笑便告辞,不在白玉堂处多做耽搁。 白玉堂看着罗清秋的背影,突然想到,当年展昭喜欢的那个丫头,好像也是开封府的厨娘啊。 五月十三,是罗清秋的阴历生辰。 当然,在封建王朝,是不兴给年轻人过生日的。不过罗清秋毕竟是现代人,去年刚来宋代的时候没条件,今年物质条件好了,还是想自娱自乐地庆祝一下。 毕竟,过生日是可以许愿望的。 没有烤箱,西式的蛋糕是没法做了,所幸罗清秋做厨娘这么久,一些食材的基本性质已经摸透了,摸索着做个蒸的出来还是行的。 做了个蛋糕,请王青荷陪着自己去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饭店,自然是自己请客。但王青荷愿意作陪,罗清秋还是很感激的。点了几个菜,罗清秋在蛋糕上插上蜡烛。 “清秋,这是什么意思?”王青荷好奇问道。 “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在蛋糕上插上蜡烛,可以对着蜡烛许一个愿望。若是年纪小便多大年纪插多少根,年纪大插不过来就不讲究了。” 王青荷点点头,似乎学到了什么新知识。 “清秋,你今年多大了啊?” “十八。”其实罗清秋现在的年龄算起来有点复杂,她只能记住,宝元二年她十七岁,再在这基础上算。 自己十八岁了啊。 点燃蜡烛,闭上眼睛,许个愿。 希望爸爸妈妈在现代,不要为自己的失踪太过焦急伤心。 罗清秋如是许下愿望。 睁眼,吹灭蜡烛。愿望是否实现了,罗清秋也不得而知。 来宋朝的日子久了,再想起爸爸妈妈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只是会有些怅然,有些迷惘。 “青荷姐,你能喝酒么?”罗清秋问。 王青荷摇摇头:“我不喝酒的。” “那我喝一点。”罗清秋又要了一壶果酒。其实这点酒精也麻醉不了神经,只是觉得身上暖暖的,挺舒服。 王青荷也知道果酒喝起来没什么劲头,也不拦着罗清秋。 正吃菜饮酒,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道:“猫儿,这家店的鱼好吃,让你也尝尝。” 罗清秋抬头,果然是白玉堂和展昭。 “展大人,白五爷!”罗清秋喊道。 展昭和白玉堂闻声看过来,白玉堂笑道:“今儿什么日子,这么奢侈?” 罗清秋一笑:“我生辰。” 王青荷也同他们打了招唿。 “小姑娘家家就是矫情,年纪轻轻的过什么生辰。”白玉堂有些不屑。 “今日是你生辰?”展昭道。 “是啊。” “生辰快乐。”展昭道。 看白玉堂说话实在不中听,展昭怕他扰了罗清秋的好心情,也没同他吃这家店的鱼,拉着他走了。 因为展昭的一句祝福,罗清秋又高兴了许多。 “真是运气好,生辰的时候居然还能偶遇展大人。” “清秋,你还真是挺容易开心的。”王青荷评价道。 “是啊。”罗清秋也肯定,“我属于多愁善感的,比较容易难过,也挺容易开心的。” 生辰的时候收到喜欢的人的祝福,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 陷空岛五鼠在开封待了一段时间,便也回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罗清秋感觉自己看东西的确清楚了一些,虽然生活质量没有明显的提高,但心情好了不少。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又渐渐转凉。一切按部就班。 这日,包拯却要找罗清秋。罗清秋心中有些没底,虽然自己同展昭已然熟悉,同公孙策也常常相处,但包拯找自己,也许就不是小事了。毕竟包拯权知开封府,如果只是自己分内的关于厨房的那些事,包拯才不在意。便是上次让自己和展昭扮夫妻,也是公孙策先同自己说的。 “罗姑娘,”包拯看着罗清秋,“本府要前往江陵府查一桩谋反案,官家要你与本府同行。” “啊?”罗清秋一愣,“谋反案,要我同行?” 包拯点点头,道:“姑娘与本府同行,到江陵府之后分开。姑娘以厨娘身份进入江陵府衙,好协助本府办案。但此举必有危险,还要姑娘愿意才是。”
第42页 “为什么……是我?”罗清秋没太反应过来。虽然有上次人肉包子的经验,但自己也不算参与了很多。但这次,听包拯的意思是要自己里应外合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平静的生活,是无论如何也与这么大的事扯不上关系的。 “此案棘手,官家说,姑娘是极好的人选。但姑娘若是不愿,本府绝不会勉强姑娘去冒险。”包拯道。 ……自己不过陪着仁宗玩了一天,仁宗是从哪儿看出来自己是那种有勇有谋的女孩了?说好的交个朋友,仁宗就是这么坑朋友的? 包拯既然提出要求了,罗清秋虽然不大愿意参与这些案件,但也不好一口回绝,问道:“那,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有人举报江陵知府意欲谋反却无实证。之前也曾有过官员前去调查却无果。若是姑娘能以厨娘身份进入江陵府,藉由送吃食的机会,或许能探听一二。虽无把握姑娘一定能得到什么信息,但现在并无其他方法,只好一试。” 罗清秋在心中思量,听起来倒是并非十分危险,毕竟自己只是寻找证据,又不轻举妄动,大不了不就是被当作好奇心太重的厨娘开除嘛。但也不好说,万一对方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宁杀错不放过,发现罗清秋鬼鬼祟祟的便要灭口呢?或者对方发现罗清秋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不管她是不是有意的,都要让她没机会说出去呢?或者是罗清秋演技不佳,被看出来了呢?总之突发情况太多,还是得慎重。 “大人,请容我考虑一下。” “那是自然,姑娘考虑两日再答覆不迟。” 罗清秋思考良久,觉得此事自己没有理由答应,毕竟涉及到自己的安危,而且包拯也说了不会勉强自己。但自己身在开封府,包拯都出面请罗清秋帮忙了,自己拒绝实在不好。而且看包拯的神情,这案子的确让他困扰许久了。 对于仁宗对自己的信任,罗清秋十分无奈。所以说,即便是一代明君,看人也不一定准。自己只是不怕皇帝,不代表自己什么事都不怕啊。这种谋反大案,他怎么就觉得,自己能帮得上忙呢? 纠结来纠结去,罗清秋还是选择了抓阄,得到的答案是答应。于是,罗清秋决定听从命运的安排,应允了包拯。 安排是这样的:从京城到江陵府外,罗清秋与包拯同行;到江陵府之后,罗清秋单独行动,想办法凭藉自己的手艺进入江陵府。 江陵府衙不比开封府衙在包拯的治理下十分节约,江陵府衙厨娘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而且在府衙做事,落个稳定。罗清秋想到江陵府做厨娘,还是有足够的理由的。而且她会炒菜,假装成刚刚出师独立急于寻找工作的小姑娘,不会有人怀疑的。 出发之前,包拯让罗清秋到了之后最好有点厉害的拿手菜,让江陵知府觉得她有些本事,或许能增加她接近江陵知府的机会,提升发现证据的概率。 罗清秋自然是有拿手菜的,东坡肉、油条,都是在云来楼就受到一致好评的菜餚。除此之外,秋天将至,她还研究了一下蟹酿橙。传说蟹酿橙是林洪发明的。罗清秋根据现代吃蟹酿橙的经验,研究出了做法,做出来的味道虽然不完全一样,但肯定是好吃的。只是不知道,螃蟹这样贵重的食材,她有没有机会在江陵府的公厨里接触到。不过就算这一趟没机会,回了开封府之后自己出钱买,做给自己吃也是好的。 当然,包拯还叮嘱了罗清秋,发现证据记下就好,如果是江陵知府说的什么话,就记在心里,如果是谋反名册之类的物证,最好记住存放的位置。总之,只用眼睛和耳朵,什么都别做。这次开封府的人不在身边,虽然罗清秋那边如果出了什么状况,开封府也会全力搭救,但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施救不及,罗清秋会有危险。 这一点,罗清秋自己也知道,她不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案子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去逞这个能。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就出发了。 第25章 【白玉兔子】 开封府此行,就带了罗清秋这一个姑娘,长途跋涉,出于礼数,让她自己坐一辆牛车。包拯和公孙策都是坐轿,其他人骑马。罗清秋不会骑马,又实在不习惯坐轿,只能坐牛车,也稳当。 路上一切顺利,罗清秋也不是第一次行这么远的路,虽然累,也能接受。几日后,便到了江陵府。 在江陵府外,罗清秋与开封府分开。开封府此来,是光明正大地告诉江陵知府,有人上奏你谋反,官家派我们来查证。而罗清秋则要暗中寻找证据。但未免引起怀疑,开封府先入城,罗清秋晚一些再去,免得江陵知府觉得他们同时出现也许并非巧合。 同之前来调查的官员一样,江陵知府一切按照惯例接待,看不出任何异常。包拯自然也是例行公事,展开调查。 罗清秋那边,在城外的客栈住了两日,方才入城。 巧的是,江陵府的公厨正在招人,也省的罗清秋毛遂自荐了。原本他们不打算招厨娘,觉得做得好的厨娘都去达官贵人府上了,能甘心来府衙的厨娘都是只会做家常菜的小姑娘。厨房恰好有蟹,罗清秋便做了新研究的拿手好菜蟹酿橙。主厨自然是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儿的,夸赞了罗清秋一番,便将她留下了。 到了公厨,因为罗清秋是新来的,反倒是做跑腿这样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多些,到江陵府各处送菜送点心送宵夜收盘子做得多,似乎倒是更有机会探知些什么。
第43页 当然,想听到对话一类的,首先不能只有一个人。其次,绝大多数时候,在罗清秋到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吃东西的准备。罗清秋只能听到一句:“不妨先吃些东西吧。” 不过反正罗清秋也不是有多想破这个案子,一无所获也无所谓,便也继续做自己一个厨娘该做的。 这日戌时,罗清秋都准备休息了,又有人来,说是江陵知府同师爷还在忙,让送点点心过去。 罗清秋虽不愿,也无法,谁让自己方才收拾厨房,晚走了一步呢。旁人都走了,只剩自己一个,做了最简单的点心,送到江陵知府的书房。 经过这段时间,罗清秋也见了江陵知府几面,倒是长得规规矩矩。不过既然想要谋反,应该也不会贼眉鼠眼,不然以后怎么做皇帝?脾气也没什么特别,同开封府里那些判官什么的差不多,既算不得尊重他们这些做底层工作的,也没有特别看不起,总之和罗清秋也没什么特殊的交流。 不过,越是心机深沉、心中有秘密的人,也许看起来越是平平无奇。 往书房走,隔着还有一段距离,因为时辰不早,周遭皆静,罗清秋便能隐隐听到书房中的对话声了,却听到了“包拯”二字。 或许会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罗清秋稍稍放慢了脚步,看起来不算很刻意,但能将这段路多走一会儿,多听一些。 “当年白昌贪污,包拯去查。明明天衣无缝,不还是被他查出来了?大人还是要小心。” “哼,白昌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明明已经许给他高官厚禄,却还忍不住贪这赵家的财产。亏我还指望他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所幸大人处理得当,在包拯搜查之前派人烧了驿馆,若是被他搜出打造兵器的支出帐册,就麻烦了!” “展昭当时也在驿馆,听说是一个随行厨娘救了他,自己死在了里面。真是可惜了。不然,包拯现在也少个帮手。” 听到这里,罗清秋一愣。 虽然她不知道白昌是谁,但烧了驿馆、随行厨娘、自己死在里面,这些关键词,足以让罗清秋想到,他们说的,应该是杨蓼蓝那件事! 那……不是天灾,是人祸?! 展昭知道吗?! 罗清秋收拾了情绪,怕被江陵知府看出来,先将点心送过去,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幸好江陵府没有其他女孩,罗清秋自己住一间小屋子,让她可以不用太多顾忌的,捋一捋自己混乱的脑子。 杨蓼蓝的死,不是意外,是有原因的?! 听江陵知府和他师爷的对话,显然是没有被发现,回忆最早王青荷同罗清秋讲起这件事时候的措辞,应该,所有人都以为那场火是突然而起的。 展昭应该也不知道。 罗清秋回忆,他们方才还提到了“打造兵器的支出帐册”,看来他们果真是要谋反没错了! 所以,五年前杨蓼蓝的死,其实是因为他们的谋反?! 无论如何,包拯让罗清秋探听的,罗清秋应该已经算探听到了。回忆起自己刚才的表现,自认还是很镇定、很如常的,应该没有被发现。那等明晚天黑之后,自己就该到驿馆去找包拯,将自己听到的告诉他了。 好容易熬到天黑,厨房众人都各去休息了,罗清秋才出门。往驿馆的路是罗清秋之前借买菜的机会记下了的,略绕了绕,方往驿馆去。 尚未到驿馆,罗清秋却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这个时辰,路上行人已经不多了,但罗清秋却总感觉身后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因为害怕,她加快了往驿馆的脚步。 但在还有一个拐角的地方,他们还是出现了。 四周无人,罗清秋心下一沉,便开始跑。 往驿馆的路被堵住,罗清秋只能往反方向跑,但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绕回驿馆。毕竟只有进了驿馆,她才安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但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些。 她很慌,因为方才,她分明看到,那四五个男子手中,拿着银亮亮的刀。而且,她很不擅长跑步。 是的,很不擅长。 准确的说,罗清秋绝大多数的体育项目都很差,尤其是长跑。从小学,400米就没及格过,中考体考,体育这一项更是一分都没得。 所以现在,她不知道还要跑多久,心里很没底。 江陵这个地方,自己也不熟悉,想利用绕弯把他们甩开是不可能了。现在这个时辰店铺也都关了,躲也无处躲。虽然江陵府也一定会有夜市以及很晚才打烊的酒楼,但罗清秋却也不知道在那儿。况且,罗清秋也分明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快到极限了。最不擅长的项目加上拖沓的长裙和不适合运动的布鞋,罗清秋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办法,却做不到。 她毕竟还是个普通的十几岁的女孩,这种时候,再难保持冷静。 速度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身后人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不能放弃。 罗清秋,不能放弃。 她咬着牙,自己精彩的人生才刚开了个头,不能就这么轻易结束。至少不能就这样,亲人朋友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就为了大宋朝失去了生命。 罗清秋觉得,一定是自己在危急关头髮挥出了潜能,居然跑了这么久还没有倒下。但即便如此,她也跑不动了。
第44页 双腿没有一点知觉,她跌落在地。 下一刻,追杀自己的人便出现了。明晃晃的刀,扬起,马上就要落下。 罗清秋没有闭眼,她要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也不会死得那么糟糕。 有什么东西,似乎是块白色的石头,带着力道,隔开了那离罗清秋的头将将一寸的刀。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与他们打在一起。 这四五人也有些武功,而且人数占优势,展昭倒是也同他们纠缠了一会儿,方将这四五人制服。 开封府的人带走了追杀罗清秋的人,展昭却没有同他们一起回驿馆。 罗清秋有些被吓住了,一时还愣在原地。 展昭走上前,道:“罗姑娘,你还好么?”以袖覆掌,将罗清秋扶了起来。 罗清秋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才大口唿吸,平復刚才因跑步和惊吓而怦怦直跳的心。 良久,吐出一句:“我……还好。” 展昭对罗清秋安慰一笑,但又看出罗清秋并不好。他目力好,夜里也能看到,罗清秋眼神发直。 “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回驿馆。”展昭对罗清秋道。 罗清秋点点头,展昭便暂时不管罗清秋,自己看着地上,像在找什么东西。 罗清秋感觉,自己方才扶展昭的时候,手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凑近眼前,似乎……是血?! “展大人,你……受伤了?!” 展昭闻声,看向罗清秋,道:“无妨,小伤。”又低头找东西。 半晌,似是找到了,看着手中的东西,展昭嘆了口气:“果然还是碎了。” 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儿,展昭走到罗清秋跟前,道:“罗姑娘,我们走吧。” 罗清秋也缓过来了,问展昭:“展大人,你怎么会赶来?” “在驿馆听到了动静,原本没有在意,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出来看看。”展昭声音突然低下去道:“幸好找到了,幸好来得及。” “你方才……扔过来的是什么?” “是……”展昭声音更低,很轻,顿了顿,还是将手掌摊开给罗清秋看,“是这个。” 虽然夜里黑,而且还隔着一段距离,不过罗清秋还是依稀认出来了,那是展昭给她看过的,杨蓼蓝留给他的兔子坠子。 但是,那圆滚滚的白兔子,已经碎成了三块。连着绳子的那一块,只剩下了一点点。 这样的质地,被刀砍过,又摔到地上,没有四分五裂,已经是难得了。 这是,杨蓼蓝自小戴的,却不想就这样,碎了。 第26章 【杨家蓼蓝】 “你为什么……会将这个扔过来?” “身边没有石头,我也来不及赶来,只能先将这个扔来挡一挡。” “……”罗清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似乎也什么都不该说。 她能感觉到,对于坠子的碎裂,展昭是很难过的,只是不表现出来,不知道是想安慰罗清秋,还是安慰自己。 半晌,罗清秋方道:“回去试着粘一粘吧。” “……试试吧。”展昭道,心中却是并未寄予希望。这个时代没有502之类的强力胶,靠浆煳粘玉石,怕是不太可能。 这毕竟是为了救罗清秋而碎的,罗清秋觉得有些愧疚,却又无法弥补。在此时,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杨蓼蓝真正的死因告诉展昭。 想了想,一会儿见到包拯也是要说的,还是先告诉展昭吧,免得一会儿在包拯面前失态,遂措辞道:“关于杨姑娘,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展昭步子一顿:“什么事?!” “杨姑娘的死,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罗清秋将在江陵府衙听到的对话说给展昭,展昭听罢,攥紧了拳头,又放开。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的谋反案,居然和当年的贪污案有关系,和杨蓼蓝的死有关系。 似是伤疤被人揭开,却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般无力。他能如何?谋反之人、杀人之人自会被国法制裁,可如果只是为了杨蓼蓝,他什么都做不了。 杨蓼蓝的死不是天灾,展昭的确不知道。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展昭根本不关心那场火是从何而起。他关心的是,杨蓼蓝,葬身在火中。 他恨纵火之人。天灾不可避免,可若是没有那场人祸,杨蓼蓝就不会死。她那样一个年轻明媚的生命,还有很长的、很美好的人生。 但无论如何,逝者已逝。 杨蓼蓝的死,似乎没有带着太多不甘、痛苦,导致展昭从没想过去追究那场火。他见到她的最后一眼,她嘴角噙着笑。 展昭耿耿于怀的是:那样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了。 就算兇犯得到制裁,失去的,也回不来了。 “对了,你究竟伤得如何?”罗清秋想到方才手上沾的血,关心道。 “都说只是小伤,姑娘不必担心。” 罗清秋不信,流血的伤能是小伤?她看向他刚刚递过来的那只手,见小臂靠手腕处有一片颜色更深,应该就是伤在这里了。
第45页 “这还是小伤?!”罗清秋不敢置信,这么多血,分明是极大的伤口。展昭总是这样,对于受伤根本不在意。罗清秋有的时候会怀疑,展昭是不是天生痛觉神经不敏感? “你回去一定要好好处理这个伤口啊!”罗清秋不放心地叮嘱。案子还没完,也不知道展昭会不会好好包扎伤口,要是感染就麻烦了。 展昭答应得倒快:“嗯,我会的。” 罗清秋已经暴露,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但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自然也就不再参与案件,只是在驿馆里被开封府带来的人手保护。 展昭得知杨蓼蓝的死另有蹊跷,出乎罗清秋意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的情绪。但转念一想,杨蓼蓝留给他的坠子都坏了,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或许,对于展昭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那个人吧。 闲极无聊的日子里,罗清秋在琢磨,如何才能修復那个坠子。是为了救自己才坏的,罗清秋想尽力弥补。 大约七八日,案件应该是有了极大的进展,包拯审案,罗清秋上堂作证,江陵知府承认自己谋反,开封府负责将其押解回京。 一切都很顺利,包拯也问出了那江陵知府是怎么看出罗清秋不对的。得到的答案是,罗清秋那天送点心的时候,送去的点心码得不大整齐,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而且自己还想了什么,导致端东西不稳,点心歪了,心下觉得有问题,便派人跟踪了罗清秋。 罗清秋感嘆,不愧是要谋反的人,足够小心谨慎。 包拯也不愧是断案如神,这么快便解决了一桩谋反案。也庆幸这江陵知府在谋反失败之后没有狗急跳墙,让场面失控。 等到朝廷派人来接管了江陵知府私下组织的军队、铸造的兵器,包拯一行也就该回京了。 罗清秋在这次案件中的作用虽然不如上次大,但也为包拯找到了突破口,至少肯定了江陵知府的确谋反,且他的师爷也是帮凶。且这次是谋反大案,故而她还是得到了进宫面圣的机会。 “朕就说,你能做到。” 罗清秋差一点被杀,那刀至面前的画面还歷歷在目,面对仁宗这样的夸奖,实在是心中有气,但又不好太过放肆表现出来,只得瞪了仁宗一眼,很快低下头去。 仁宗也没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依旧赏了许多银两,罗清秋心中埋怨这才少些。 自宫中出来,展昭找到罗清秋,道:“姑娘明日可有事么?” “有事么?” “明日,我想去杨叔那儿。” 罗清秋想了想道:“明日我不休息,后日吧,后日我无事。” 之前展昭请罗清秋陪着到杨老伯那儿,也都是两人商量,寻个都有空的日子。这次,却见展昭皱了皱眉:“姑娘……明日可否请个假?” 罗清秋不解:“请假倒没什么。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明日去?”这刚从外面回来,舟车劳顿的,展昭也不想歇一歇么?况且后来展昭去抓江陵知府的时候,又撕裂了伤口,到现在都没好呢,也不想先休息,养养伤,为何要着急去杨老伯那儿? “明日……”展昭顿了顿,“是蓼蓝的忌日。我想,明日先去找杨叔,然后你先回府,我同杨叔去看看她。” 原来是这样。 “好,我明日请假便是。只是,你若不介意,我同你们一起去吧。听你提了这么多次,我也想去祭拜一下。” “嗯。” 第二日。 展昭同罗清秋一早出发,还雇了牛车,准备一会儿直接驾车到杨蓼蓝的坟去。 展昭准备了祭品和纸钱,今日的他,看起来是有些落寞。 恍惚间,看着展昭的样子,罗清秋想起了自己的外祖父。 外祖母刚刚去世的时候,外祖父脾气变得很糟糕,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大发雷霆,仿佛全世界都欠他的。但日子久了,也没什么人再提外祖母了,他也就变回以前那个总是笑呵呵的样子了。就算偶尔有人提起来,他也很淡然。 可是逢年过节给外祖母烧纸的时候,大家都围着纸堆和外祖母说话,他还是会哭。 虽然纸烧完了,大家收拾东西回去了,他也就不哭了,还说说笑笑的。但罗清秋知道,他的泪是很真挚的,他是真的思念再也见不到的人,只是能让他无所顾忌宣洩的机会,太少了。 展昭今天的话尤其的少,一路坐在牛车上,只看着那包纸钱发呆。罗清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 但罗清秋在想,人死后,到底还会剩下什么呢? 会有灵魂么?会有转世么? 如果死后的杨蓼蓝现在是灵魂,那她看到这样神伤的展昭,会不会心疼,会不会欣慰? 如果杨蓼蓝已经转世,那转世后的杨蓼蓝,还有没有机会和展昭重逢?而那个时候,展昭还能不能认出她?她还能不能记起展昭就是自己前世的恋人? 转世之后,到底还能不能记得前世最爱的人? 胡思乱想了许多,终于到了。 杨老伯大约今日也想到了展昭会来,虽然仍是对展昭没个好脸色,但还是让他们进门了。 看到展昭今日还带着罗清秋,杨老伯稍有些惊讶。 “杨老伯,我……也想去祭拜一下杨姑娘。”罗清秋解释道。
第46页 杨老伯点点头,让他们进屋休息了一会儿,便出发了。 展昭驾车,向杨蓼蓝坟茔所在而去。罗清秋和杨老伯坐在牛车上,杨老伯开始给罗清秋讲,杨蓼蓝生前是什么样。 “这孩子,可好了。她娘走得早,她跟我就特别亲,从小照顾我,给我做饭。后来长大了,说要帮着家里分担,最擅长的就是做饭,就想去当厨娘。” “后来她说在开封府公厨寻到了差事,我本来还挺高兴的,想着在开封府做事是铁饭碗,开封府总不能像那些酒楼一样动不动就关门了不是?而且衙门里头不为赚钱,也不会玩了命地用人。” “谁知道,又不是到府里头去当衙役捕快,当个厨娘还能当出生命危险来。去岭南办差,说怕吃不惯当地菜,非要带个厨娘去。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那么远的地方,我就不该让她去!她若是在家门口出的事,我还能赶过去见她最后一面,这倒好,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我若当初不同意她去,她现在还好好的,好好的……”杨老伯说着,便留下两行浊泪来。 罗清秋看了,心中酸楚,白髮人送黑髮人,一定是痛彻心扉的。她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倾听。 第27章 【为情所困】 牛车缓行,到了杨蓼蓝的坟墓。 平平无奇的坟墓,周遭的风景却好。杨家也并非什么世家大族,在墓葬之事上并无讲究,只是特意寻了一处景色宜人的安静地方,想来是为了让杨蓼蓝在天有灵看着欢喜。 罗清秋知道,人死不能復生,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人能安心些。但罗清秋又忍不住去想,若是当真有转世轮迴一说,现在的杨蓼蓝,又会在哪里? 秋高气爽,鸟雀鸣叫,营造出了安静恬淡的气氛。罗清秋帮着展昭把祭品摆上,站在坟前静默。透过冰冷的墓碑,罗清秋在想,杨蓼蓝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是安静优雅的,还是活泼可爱的?她想见一见展昭心中如是重的那个人,只可惜逝者已逝,怕是无缘。 杨老伯和展昭也在坟前祭拜。杨老伯自然是老泪纵横,思念着自己阴阳相隔的女儿。展昭则静静在一旁,静得沉寂,罗清秋知道,他是在摩挲自己的伤口。 已经这么多年了。对于他们来说,再想起杨蓼蓝,第一感觉大约不再是感嘆一个年轻美好生命的是去,而是追忆,追忆曾经的欢乐,居然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罗清秋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但她也感同身受,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什么珍贵的记忆,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只依稀记着那种感觉,那种心中想着某个人,满满当当的感觉。 纸钱燃起,火焰燃得空气晃动,罗清秋隔着那空气,看着展昭的眉目——不甚清晰,但却无比熟悉。罗清秋甚至并不能常常看清展昭的模样,脑海中,却能清晰勾勒出展昭的脸,分毫不差。 祭拜完杨蓼蓝,展昭和罗清秋将杨老伯送了回去,又同行回开封府。 去的地方远,虽然一早出发,回来时已是夕阳西下,展昭同罗清秋步子皆慢,缓缓地,行在开封的街道上。 尚未到万家灯火的时辰,余晖撒下的光芒却将这繁华人间染得异常绚丽。罗清秋也好,展昭也罢,都是容易被小事感动的人。看着这样的场景,突然就会觉得很暖心。 罗清秋一直能明白,展昭为什么那么努力,要守护天下百姓平安。因为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战场之上的大获全胜,都远远比不上这些熙攘喧闹让人踏实、让人珍惜。每个人都是那么快乐,或许不如意事常□□,但每个人,都觉得活着的下一天还有希望。 罗清秋和展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破坏这样的画面。今日是杨蓼蓝的忌日,或许这幅展昭一直为之努力的画面,是真正能缓解他伤痛的良药。 是夜。 罗清秋去寻展昭,展昭不在房里。询问旁人,被告知:在屋顶上。 她抬头,果然看到展昭一个人坐在屋顶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恰好,开封府公厨倒真有把长梯子,也不知当初弄来是作甚用的,现在倒正好被罗清秋用来爬屋顶。展昭房间在开封府边上,与围墙之间的距离,倒刚好卡住梯子,便也无须旁人帮忙扶着,罗清秋自己便爬了上去。反正楼顶也不算高,摔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罗清秋又不恐高,没怎么深思熟虑就爬上了房顶。 听见身后有动静,展昭回过头来,见到罗清秋,眉头微皱:“姑娘怎么上来了?!危险。” 罗清秋一笑:“那我下次不上屋顶了。不过这次既然上来了,便也让我待一会儿吧。” 展昭无奈一笑,护着罗清秋坐到屋顶上来。罗清秋注意到,展昭的身边是酒壶和酒杯。 “你怎么这样?!”罗清秋抢过,“伤好了吗就喝酒?!” 展昭自觉理亏,将酒壶抢回,藏到身后,也不加辩解。 罗清秋反倒不知说些什么,只好道:“不能这样,伤口好不了,你自己难受,别人也会替你担心。” 展昭一笑:“我知道了。” 罗清秋这才点点头,转头去看天空。 天空中有星星,比罗清秋以前在农村老家见到的还要多,还要亮。所谓星空,也许只能在这样的时代见到。繁星闪烁,璀璨却静谧,沉静得好像某个人的眼眸。
第47页 “展大人,你知道么?我们能看见的星星不是数不清的,大约只有六千多颗。在这些里,有一些星星已经不復存在了。” 展昭似乎是笑了:“怎么会。若是不復存在,我们看到的是什么?” “是它们的光。光也是要走的,星星离我们太远了,光要走许多年才能走到。所以当咱们看到它们,也就是光走到咱们面前的时候,对于星星来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也许早就覆灭了。” 罗清秋不是想给展昭科普天体知识,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明明已经不在了,却又能分明看到,神奇又欣慰。那些早已不在了的东西,并不会那么快地淡出人们的视野。或许,我们还能看到它们的光芒。 “我想,那些已经不存在了的星星,若知道自己的光能够被我们看到和赞嘆,也会开心吧。”罗清秋说罢,又觉得好笑。都说是不存在了的星星,又何谈开不开心? 展昭静默,良久,轻声道:“蓼蓝不在,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罗清秋一愣,没想到展昭会说这个,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展昭续道:“那个时候,她很好。” 展昭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眼神落在不知几许远处:“她不算安静,不算文雅,却也算不上十分跳脱。她很平凡,却平凡得特别,让人感受到她便是她。她会让人心中很暖,感觉到在家中一样的踏实。她做的菜,甚至会让人想起小时候。” 罗清秋不知道展昭是不是在同自己说话,但她听得认真。她想通过展昭的描述,了解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优秀如展昭,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有些事情,旁人不懂,但她一个姑娘家却能明白。大人、先生,他们都道我该适时歇一歇,不必总背着那样沉的担子。蓼蓝也明白,我想做的是护百姓平安,却不肯让自己放下肩头责任。但她不劝我,只备好饭菜,让我吃饱再前行。我若当时没有患得患失,或许,我能在每日清晨见到她的笑容,喝一碗备好的温粥,出门前拥她一拥;晚上回来时,吃她做的糖醋鱼和烧白菜,夸赞她的手艺,感谢她为我做的一切。但……不过是空想。” 展昭说这些的时候很放松,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对于展昭的坦诚,罗清秋有些开心。今夜的展昭,在自己面前竟能放下一切,袒露心声。但同时,又为他的遗憾感到难过和无能为力。 “同大人去岭南办案,因岭南饮食同中原相差太大,一行人中实在是有许多都难以习惯,便请蓼蓝与我们同去,不过是做些饭菜,根本没让她参与到案子中来。可谁也不曾想到,那时我中毒昏迷,她在房中照顾我,却偏在那时起火。四近无人,她一个女子,将我送离火场,自己却下一刻便被困在其中。这一切都不过片刻间的事情,可就是那么突然,明媚灵动的一个姑娘,就在大火中没了身影……” “那时,我依稀间醒来,似乎看到,她在大火中,却是嘴角微扬。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会选择笑着离开。” 一直沉默的罗清秋此时开口,道:“因为你平安。” 展昭转头看向罗清秋:“你……知道?” 罗清秋笃定地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确定杨蓼蓝那一刻的想法。但她坚信,杨蓼蓝就是因为展昭平安才露出笑容。最娇艷的年纪以葬身火海的方式离去的确遗憾,但能够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这一遭人生也不算太糟糕。 展昭苦笑:“她待我那般好,我却直到她为我而死,也不曾说过半个‘喜欢’。” 展昭有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若她还在,听到自己说自己也觉得她很好,也喜欢她,她会不会开心得跳起来,拉上自己的几个朋友到正店里好好摆一桌酒席庆祝,再点几两黄酒,喝个不醉不归,然后接下来的许多天脸上都挂着傻笑。可他也会想,她在火场中被灼伤得疼痛难忍的时候,一定想的是:如果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就好了。 展昭是个背负了太多的人,他不常沉溺于儿女情长。可是今日,他记挂的人走了整整五年,而他又分明看到,他所守护的、希望的,真真切切就在那里,于是偶尔也放纵一下,做个为情所困的风流侠客。 倒的确是为情所困,可实在是风流不起来,只感觉到神伤,心伤。 只要是人,便难免七情六慾,难免会尝到“爱”之一字的甜蜜和苦涩。所以即便理智如展昭,也会到屋顶上来喝喝闷酒,尽管这点酒不足以让他醉倒;也会同罗清秋说自己这些不愿人知的过往,也许是因为她有时带给他的感觉,也会是踏实而温暖。 秋风习习,吹过屋顶上的两人。 第28章 【舌尖荷花】 “这个,给你。”罗清秋自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展昭。 “这是……”展昭不解。 罗清秋将荷包打开:“这是那只兔子。” 荷包里是杨蓼蓝那只兔子的碎片,虽然看不出兔子的模样,但因为展昭也戴了很多年,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了。 展昭之前试着粘了,却并不能粘上,罗清秋便要了过来说再想想办法。这就是罗清秋想出的办法。虽然兔子碎了,但放在荷包里,还是能戴在身上的。
第48页 展昭接过荷包,握在手里,心中一暖——总算,还有什么东西尚未失去。 思绪从回忆中拉回,看罗清秋也若有所思,展昭轻嘆口气:“罗姑娘。” 罗清秋转头看他:“嗯?” “姑娘的好意,我由衷感激。但,一定会有更好的归宿在等着姑娘,姑娘切莫误了。”展昭认真道。 他当然知道罗清秋不曾放下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之前想着过段时间便会淡了。只是这么久过去了,罗清秋的喜欢还是满溢着的。展昭觉得,自己有必要及时劝劝她,免得她越陷越深。 罗清秋一笑:“我知道。” “……”罗清秋说自己知道,展昭有些无奈,这却怎么劝?想了想,还是道:“罗姑娘,你该知道,你该为自己想一想。” 罗清秋看着展昭,亦认真道:“展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有感情,也有理智。我知道,你心里没有多余的位置,我们不合适。所以,如果真正遇到合适的人,或自然而然,或强迫自己,我都会放下这段感情。只是现在,我没必要也还做不到。总之,我不会错过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所以,如今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是不是?” 展昭思量罗清秋的话,很有道理,却又与自己原本想的好像不太一样,正不知该说什么,忽听屋下有人道:“罗姑娘!” 罗清秋向下面看去,是个开封府的衙差。 “罗姑娘,有人到开封府来找你。” “找我?”罗清秋不解。这么晚了,谁会来找自己? “是个姓冯的姑娘。”那衙差续道。 罗清秋瞭然,又十分惊喜:“是思思来开封了!” 言罢便要下去,忽然又想到什么,对展昭道:“人偶尔都会思绪万千独自神伤,这种时候,好吃的是最好的慰藉。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做给你?” 展昭原想说不必麻烦,话到嘴边,却道:“姑娘会做荷花酥么?” 罗清秋点头,心下却略有些疑惑。印象里展昭不怎么喜欢甜食,平时无论是菜还是点心都比较喜欢咸口的,怎么突然想吃荷花酥这样香甜的点心了? 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吧,罗清秋如是想着,答应后便欲走。 又返回,拿过展昭身后的酒壶:“别以为我忘了。这个,我就带走了。” 到开封府门口,来的果然是冯思雨。 “思思!”罗清秋冲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啊。舒州最近也没人要往开封来,没人给我送信,我只能自己来找你了啊。”冯思雨亦笑道。 原来是这样,怨不得冯思雨没有提前写信告诉自己要来开封的事情。 时间不早,罗清秋带着冯思雨找到一处客栈安置下,说了两句话便先回了开封府。 第二日清晨,冯思雨便来开封府找到罗清秋。 罗清秋今日不休息,还是要忙着厨房的事情。冯思雨便也待在厨房里,边看她干活边同她说话。 “清秋,你哪日休息呀?”冯思雨问道。 罗清秋手上切着菜,回道:“再过两天就休息了,到时候我带你在开封城转一转。” “好呀。”冯思雨笑开,“开封一定很好玩吧。” “是很好玩,勾栏瓦肆什么的,都挺热闹的。” 冯思雨点点头,目光聚集在罗清秋切菜的动作上:“清秋,你每天干活累不累呀?” 罗清秋摇摇头:“没有在云来楼累。开封府吃饭的人数都是大致固定的,每天都是给那么多人做饭,也不怎么忙。” 冯思雨又点头,看到罗清秋过得不错,她心里倒是替她高兴。 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展昭自门外进来,走至罗清秋面前。 “展大人。”罗清秋一笑。 展昭点点头,又看到冯思雨,愣了愣,也向她道:“冯姑娘。” 冯思雨点头致意,心中默默思量他同罗清秋如何了。 虽然罗清秋之前已经同自己说过,她没打算和展昭有什么结果。但她对展昭的深厚情感,冯思雨看得见,自然还是希望她的深情是有回报的。冯思雨不关心展昭的感情世界,展昭的情伤,她并不在意。她只希望她最好的朋友能够和心上人终成眷属。 当然,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日日祈祷,祈祷展昭能突然明白要珍惜眼前人。 展昭道:“罗姑娘,可有馒头么?我一会儿要去一趟西郊,怕是赶不回来了。” “馒头没有,不过有饼,你等一下。”罗清秋回过身去,拿出两张饼包给展昭。 “多谢。” “对了,展大人,你去西郊是有公务?” “嗯。” “可你的伤……”罗清秋蹙眉,他的伤还没好,怎么又忙起来了。 “无妨,只是去取些东西。”展昭一笑,表示无碍。 “那好吧,你别累着了。”罗清秋道。 展昭颔首,转身欲离开,又被罗清秋叫住。 罗清秋手中拿着一个纸包:“这是你昨日说想吃的荷花酥,还热着呢。” 展昭看了那纸包半晌,方接过,道:“辛苦姑娘了。”
第49页 两日后。 罗清秋带着冯思雨,穿梭在汴京的大街小巷。冯思雨是第一次来京城,虽然是见过二十一世纪大世面的人,但毕竟一直生活在舒州,热闹繁华的开封城,对于她来说还是挺有意思的。 “清秋,你说,清明上河图的几百个人里,会有我们吗?”冯思雨问道。她亲眼见识了一千年前的繁华,有些恍然,自己是否就是组成歷史的一部分? “不知道。不过就算有,那是徽宗年间的事情了。到时候,我们大概已经很老很老了。”罗清秋答道。 “清秋……”冯思雨顿了顿,“你说,我们真的会一辈子在这里吗?” 冯思雨的声音里,带有一丝丝恐惧。 这里再热闹美丽,却仍然与家乡的一草一木都不相同。 冯思雨有的时候胡思乱想,会觉得,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若是七八十岁穿越来养老,当真是不错。可是她才十六七岁,她还很年轻,她一点都不想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在这样落后的地方度过。 诚然,每一个北宋人都是这样度过的,可她们不一样,她们见识过发达的时代是怎么样的,所以,冯思雨真的害怕,会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那个处处优越的地方。 罗清秋目光看向很远的地方,轻道:“思思,说真的,我觉得,我或许曾经属于这个地方。” “?” “你想念现代的一切,我也一样。但是对于这个地方,我却也觉得很熟悉,是让人觉得安心的熟悉。我想,大概是因为展昭在这里。所以思思,对于这件事,我和你的感受可能不同。”罗清秋思恋现代的科技、现代的便捷、现代的父母亲人,但是对于北宋,罗清秋也不觉得有多么糟糕。如果让她一辈子留在这里,她也没有太多的痛苦和不甘。 “清秋,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展昭啊?”冯思雨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展昭是很优秀,俊朗、温和,但让罗清秋决心离开自己,还让她对家的执着都淡了,这当真是相处不到一年便会有的感情么?虽然冯思雨在这方面不是太精通,但她总觉得,这该是许多年的倾心才会有的吧? “我不知道。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我对展昭,有一点点这种感觉,还有一些……一见如故?”罗清秋自然是自己也说不清的,“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展昭的时候,我落泪了?” 冯思雨勐点头:“当然记得,你当时的反应太激动,我真的被吓得不轻。” “那个时候,我的感觉,就好像有一件事情,我等了、盼了、求了许多许多年,终于到来了一样。那时看到展昭,有一种,幸好此生不曾错过的感觉。我甚至觉得,曾经有一千年,我都在等他出现。” 冯思雨沉默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每对一见钟情的情侣都是这种感觉,但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几乎是命中注定的感觉。为什么,他心中早已经有了别人?” “那……可能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吧。我想,如果没有那个姑娘,展昭一定会喜欢我。但人生从来没有完美,我喜欢一个不存在与自己时空的人,却与他有缘相见,虽有遗憾,也该知足了。” 冯思雨觉得自己有些羡慕罗清秋,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找到那个另一半,但对方,能够给自己这种在陌生时代的安全感么? 作者有话要说: 埋了个伏笔……但等这个伏笔揭晓的时候,可能大家就都已经忘了这个伏笔了…… 第29章 【情窦初开】 晚上,罗清秋搬到冯思雨落脚的客栈,和她一起住。 她们躺在一张床上聊天。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们关系虽好,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在古代,倒是能这样说说话。 “清秋,你同展昭,如今怎么样了?”冯思雨最关心的,还是罗清秋同展昭的事情。 “很好啊。”罗清秋浅笑,“也算是……不错的朋友了吧。”罗清秋自己也在想,自己同展昭的关系究竟如何。虽然一开始她向他表白,虽然现在他们之间的称唿还是“大人”“姑娘”,但她能陪着展昭在屋顶上聊天,展昭能把杨蓼蓝的事情说与她听,他们之间,应该还是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吧。 冯思雨看着罗清秋满足于“不错的朋友”,替她着急,却又使不上力。 “不说我了,”罗清秋转移话题,“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其实冯思雨在感情方面一直不开窍,罗清秋也并不是真的好奇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只是不想她再为自己和展昭的事情操心。 却不曾想到,冯思雨闻言,竟有些羞赧,将被子拉至鼻子,半晌不言。 “?!”罗清秋敏锐地捕捉到不对,“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嗯……其实……”冯思雨吞吞吐吐。 “快说!”罗清秋逼问。 “其实……南姐把云来楼卖了。” “啊?!”罗清秋一惊,“她不是说,要把云来楼当嫁妆么?” “是啊。”冯思雨点点头,“她卖了云来楼,就是要嫁人了。卖得的钱就是嫁妆。”
第50页 “她要嫁人了?!要嫁谁啊?我认识么?” “是个外地人,所以才要卖掉云来楼。” 罗清秋瞭然:“这样啊……那现在云来楼的东家是?” 冯思雨顿了顿道:“买下云来楼的人叫李乔,是个男的,二十多岁。而且我来之前,他还……跟我表白了。” 罗清秋更为惊讶。没想到自自己上次回舒州,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其他倒还好,但那个叫李乔的人同冯思雨表白,罗清秋第一反应是担心。他会不会是骗子?想骗财还是骗色? 冯思雨对李乔本身是有好感的,虽然她自己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但那朦朦胧胧的喜欢,的确发生在了李乔身上。但旁观者清,罗清秋则更多的是考虑安全之类的因素。正如罗清秋初见展昭,那种心悸,让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但冯思雨,则先是担心罗清秋是否会吃亏。 “你喜欢他?”罗清秋问。 冯思雨想了想,道:“跟你对展昭的喜欢好像不大一样,但……好像是有一点。” 罗清秋年龄上比冯思雨大一点,思想上比冯思雨早熟很多,似乎几年前,就已经能够明白什么是喜欢了。但所谓爱情,本来就是每个人都不尽相同的。罗清秋不知道冯思雨说的喜欢是怎么样的喜欢,但李乔这个人她没见过,什么结论都不能轻下。 “他……是怎么跟你表白的?” “他就是说,对我心生爱慕,问我家在何处,要下聘礼……”冯思雨声音不大,似乎有些微羞涩。 “他是什么时候买下云来楼的?” “时间不长,也就两个来月前吧。” 罗清秋略一思索。两个来月,李乔便说想娶冯思雨。若是放在现代,谈恋爱两个月就结婚算是很快的了。但在这个时代,也没有恋爱这个环节,觉得彼此合适便直接成亲,两个月倒也不算特别短。 “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他模样好,也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待人接物都挺温和,对来店里的老幼也都挺客气的……挺好的。” 冯思雨说了两个“挺好的”,罗清秋便能感觉到,冯思雨是喜欢他的。沉浸在感情中的姑娘,都会有些词穷。明明觉得对方很好,但就是找不出冠冕的词彙来形容。罗清秋有的时候也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展昭的美好,只觉得那种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自己一个人,自己就能做自己的主,但要不要答应他,我还要想一想……”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我原本是想自己心里有个答案再告诉你的,但我还没想好……”冯思雨解释道。她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因为在她看来,自己最后多半会是拒绝的。嫁人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似乎太远了。在现代,她还小得很呢。况且她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能说嫁人就嫁人了?既然是要拒绝的,那也就是生活中一件普通的事罢了,没有聊到,自然也就没主动说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就这么拒绝,冯思雨又觉得惋惜——她是有一点喜欢他。 这个“一点”是多少,她自己也说不出,就是见到他会开心,被他表白了会觉得很满足。这个“一点”,到底值不值得自己选择嫁给他,她在犹豫。 “既然这样,我跟你回一趟舒州吧,见见他。”罗清秋想想道。既然那个人想娶冯思雨,无论如何,她都得见一见。 罗清秋能帮她把把关也是好的,冯思雨遂点点头。 向公孙策告了假,罗清秋便跟着冯思雨踏上了往舒州的路。 冯思雨同罗清秋吐露了自己的心思,她觉得应该拒绝,但感情上又有那么一点捨不得。罗清秋倒是觉得没什么,虽然她们是比较年轻,但也都过了及笄之年,在北宋也是成年人了。如果对方真的是正人君子,他们又彼此喜欢,那就应该在一起。虽然自己对展昭的单相思註定没有什么结果,但如果最好的朋友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她也会很开心的。 几日后到了舒州,罗清秋休整一番,便迫不及待地到云来楼去。 云来楼的招牌还是那招牌,伙计还是那伙计,倒是没有因为易主而发生什么变化。冯思雨同罗清秋说,李乔也常待在店里。她带着罗清秋去到李乔在的房间。 轻轻叩门,很快,门被打开。 一个青年男子站在门内,身穿一件藏青色直裾,头顶束冠。罗清秋虽看不大清他的面容,但第一印象还不错,这是个斯斯文文的人。 “东家,我从开封回来了。”冯思雨见到他稍微有些尴尬,但还是尽量如常道。 “回来就好。这位是……”李乔看向罗清秋。 “她姓罗,也是云来楼刚开起来的时候同我一起来的。听说云来楼换了东家,便来看看。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次去开封,也是去找她。” 李乔是聪明人,听她这么说,便明白罗清秋是来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冯思雨。遂对她一笑,道:“罗姑娘好。”
第51页 罗清秋点点头,自己虽然年龄比他小些,但一定要尽量提升气场,才能不让冯思雨吃亏。 “罗姑娘一会儿若是有空,不如在下做东,吃顿便饭?” 罗清秋和李乔都知道彼此的意图。李乔请她吃饭,正是给她机会考察自己。罗清秋自然也应允。 晚饭时分。 云来楼里都是熟人,李乔自然不会请她们在那儿吃饭。选了舒州城中另一家酒楼,李乔、冯思雨、罗清秋三人入席。他们坐得是雅座,周遭无人,倒是适合讨论亲事这样有些过于隐私的事情。 “罗姑娘想吃些什么?随便点便是。”李乔大方道。 “多谢。”罗清秋也不假客气,点了几道寻常的小菜,又让冯思雨点了菜。 “李公子,我也不同你寒暄。听说,你想娶思雨?”罗清秋俨然一副家长的样子。没办法,她们的亲人都不在这里。冯思雨单纯、缺乏主见。虽然罗清秋本身也是没太长大的孩子,但相比之下,还是罗清秋站出来说话会更好一些。 “是。”李乔坦诚道。 “不瞒你说,我们皆是父母早亡,彼此是唯一的亲人,我就像思雨的亲姐姐一样。她的亲事,我一定会慎之又慎,绝不草率。而且这件事,我也能做得了主,你可明白?” 罗清秋如是说,当然不是真的要做冯思雨的主。她们都来自现代,对包办婚姻那一套都是嗤之以鼻的。罗清秋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让李乔明白,不是把冯思雨哄晕了就行的。 “在下明白。但在下相信,姑娘会答应这桩亲事。因为我一定会对冯姑娘珍之重之,绝不辜负。” 李乔话说得好听,但罗清秋也并不尽信。谁知道宋人口中的“珍之重之”“绝不辜负”是什么意思?说不准只是不休妻罢了。能有几人像展昭一样,喜欢的姑娘不在了,心中就再容不下其他姑娘?不过他在冯思雨答应他之前还是用“姑娘”的称唿,倒是挺规矩。 “那……李公子今年贵庚?何方人士?有何家产?”罗清秋直接问了他的基本信息。 “在下二十有四,舒州本地人士。家产不多,唯此一间酒楼。钱庄中尚存着几百贯钱。”李乔一一答道。 “你家中父母可还健在?可有兄弟姊妹?” “父母已故,无兄弟姊妹。只有些远房亲眷,并不常常来往。” 罗清秋闻言,心下却有些生疑。虽说乱七八糟的亲戚自然是少些的好,但李乔年纪也不太大,父母皆故,又无兄弟姐妹,未免也太刚好了吧? 第30章 【所谓君子】 “那你成亲后,准备娶几位平妻?几位妾室?”罗清秋继续直截了当。 李乔笑了一下:“在下既说绝不辜负冯姑娘,自然不会再娶旁人。” 罗清秋心下思量,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何以为凭?” “姑娘若是信不过,在下愿立下字据。” 李乔定定看着罗清秋,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没有半个字假话。但所谓“人心隔肚皮”,罗清秋不敢轻易凭经验判定人的品性,仍是道:“李公子,我有一事,不大明白。” “姑娘请讲。” “思思是个好姑娘,却并不是个锋芒毕露的姑娘。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你究竟为什么这样深切地喜欢上了思思,宁愿为她再不娶旁人?” 李乔不假思索道:“正如姑娘所说,冯姑娘的沉稳内敛、含蓄文静,正是在下所爱。况且在下早已想过,此生只娶一人,免得伤了无辜女子的心。故而,也愿意只娶冯姑娘一人。” 李乔的毫不思量,亦让罗清秋不安。经歷过爱情的人之间有个争论,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究竟有没有理由。有人说没有,喜欢一个人是喜欢的那人本身,若是换了一个人,就算特质完全相同,爱情也没有了;也有人说有,喜欢一个人,正是喜欢的那人身上种种特点。但即便如此,也是先有的爱情,后有的理由。只有当你发现你对某个人动了心,沉湎在对方的美好中了的时候,你才会去想,究竟喜欢他什么? 而不假思索便能答出理由,可能是提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喜欢与爱情——也许他不过只是想娶个人照顾自己,也许,另有所图。 罗清秋希望能嫁给爱情。至于冯思雨,她做不了主,却也希望她能和真正相恋的人度过一生。至少,冯思雨得知道对方究竟爱不爱她。 况且,冯思雨内敛安静是不假,但那是在现代。在这个时代,十个姑娘里有八个都是手捧绣布一言不发的安静人儿,冯思雨的所谓内敛,真的能成为她与旁人的不同之处吗? “李公子,我同你并不熟悉。思思嫁给你,现在我是不放心的。我原本也是云来楼的厨娘,若你同意,我可以在云来楼帮一段时间的忙,也同你相处相处。若是相处之后你的确令我放心,我便答应将思思嫁给你,你看可好?”罗清秋这次来,已经做好了观察李乔一段时间的准备,请了足够长的假。虽然把开封府扔在那里不管实在不厚道,但冯思雨的婚事更为重要。公孙策也通情达理,虽然扣了工钱,也没再多要求什么。 “如此甚好。”
第52页 为了进一步了解李乔,罗清秋便回到了云来楼帮忙,打算待上个把月。虽然目的在于李乔,但毕竟是拿工钱的,罗清秋还是得尽职尽责地做菜才是。之前为了江陵的案子研究出的蟹酿橙没机会做,干脆现在做出来,帮李乔招揽招揽客人。 李乔对于云来楼也算上心,也常待在云来楼。罗清秋观察他,的确,正如冯思雨所说,李乔彬彬有礼,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这日,罗清秋和冯思雨休息。清晨,罗清秋起床,冯思雨却不见了踪影。 在屋里找了一圈,发现了冯思雨留下的字条,说是李乔方才来了,想邀请她去家中坐坐,她便去了。想来是因为自己还没醒,所以没有告诉自己。 罗清秋皱眉,相处这么久,李乔想娶冯思雨,邀请她去家中坐坐倒也正常。但冯思雨就这么去了,她多少有些不放心。毕竟冯思雨一个小女孩跟着一个男人,很容易吃亏。不过细想想,李乔似乎不是什么坏人,也便没有再继续纠结,静待冯思雨回来。 却不想从清晨至华灯初上,冯思雨都没有回来。 罗清秋开始觉得不大对。 冯思雨应该不会没有一点警惕性,待到那么晚,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天已经黑了,罗清秋意识到不能再等了,她得去找冯思雨。 问了云来楼的人,竟没有人知道李乔的住处,罗清秋心下一沉。之前江南在的时候,偶尔有人要去给她送些帐目之类的东西,也知道她住在哪儿。但李乔的住处,偌大云来楼竟没有一个人知道,未免太不正常。是李乔刻意隐瞒?如果是,他为什么要隐瞒 此时此刻,罗清秋心中很慌乱。无措之下,她决定去报官。 从前在舒州,她也不曾打过官司,不过舒州知州她倒是也见过几次。击鼓报案,按部就班,罗清秋把情况告诉了舒州知州,却得到舒州知州“她是自己跟他走的,至今才不过一白日,你要本州做什么?”的答覆。 如此一来,罗清秋彻底慌了。求助无门,自己去找又不知道位置,她还能怎么办?在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她根本没有办法联络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舒州衙门的一个衙役看到罗清秋报案,告诉她,他知道李乔家在哪儿。 那衙役说,李乔家在近郊,那地方鲜少有人去。他也是很偶然地去了一次那边,恰巧看到李乔从一宅子里出来,猜测李乔应该住在那里。 住在鲜少有人去的地方?果然,事情越来越不对了。况且,之前罗清秋问李乔有何家产,李乔连钱庄中存的几百贯都告诉了罗清秋,为何不曾说过有个宅子? 天色已晚,罗清秋寻不到人陪她去李乔的住处。深更半夜,罗清秋一人独自前去定然危险。但冯思雨那里不知如何,罗清秋无论如何也等不到天亮了,拿了把小刀防身便要去找。想了想,罗清秋找到邻居,告诉邻居如果自己一日以后还不曾回来,请他帮忙报官。 到近郊的时候,已是凌晨。天色微明,星星已经黯淡,太阳却还未升起,正是最沉静的时候。四周的空气仿佛一盆无波的死水。 李乔的宅子的确很偏僻,在阳光尚未普照的时辰找起来有些困难。但罗清秋根据那衙役的话,还是找到了。 这是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宅子,但在这天色将明未明的时辰看起来却有些恐怖。甚至,隐隐听到有女子的哭声。 罗清秋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心中的不安,凝神细听。 不是心理作用,真的有女子的哭声。低低的,若是白日热闹,定然听不出来。但在此时,周遭皆安静,故而罗清秋能隐约听到。而且,不止一个女子。 李乔有问题,已经不容置疑。 罗清秋听不出其中有无冯思雨的声音,但她知道,绝耽误不得了。 可她却也不敢贸然进入,不知道李乔有无同伙,且就算没有,仅李乔一人,罗清秋也不是对手。 她轻轻靠近那宅子,靠近女子哭声传出的房间。 透过窗户,罗清秋看到,不大的房间里,有十来个女子,手脚被绑住。冯思雨,就在其中。看这情景,她们应该都是被囚禁在这里的。 罗清秋看不大清那些女子脸上的神情,冯思雨坐得离她近些,她隐约能看到,她似乎在皱眉深思。罗清秋心下猜测,她应该是在想怎么逃出去。 这个李乔,囚禁这些女子,想做什么?是色胆包天,图谋不轨,还是? 无论是什么,冯思雨都觉得冷汗直冒。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去报官了。 罗清秋方欲走,房间内却突然有其他动静。罗清秋不敢擅动。 关她们的房间门被打开,进来的是李乔。 李乔先是抬手,点了一遍数。 “一、二、三……十一、十二。”李乔声音里带着笑意,“十二个,终于够了。” 十二个?罗清秋心下思量,什么事,需要十二个姑娘? “十二个连续不同年份出生的女子,便是最养人的了。这长生药,总算能成了。只是可惜,收集了这么久,竟还要分给知州大人。” 罗清秋心下巨震。长生药?!长生不老本就是虚妄缥缈不可求得之事,竟会有人以十二个女子来炼长生药?知州也参与其中?难怪自己说冯思雨去了李乔家一直没有回来,那知州完全没有管的意思。
第53页 他准备怎么用这十二个女子炼药?用血?用肉?还是……用性命?! 罗清秋兀自震惊着,那一边,李乔已经抓住了冯思雨的手臂:“走吧。” 不知道李乔要做什么,罗清秋意识到耽误不得。罗清秋虽然带了小刀,但那小刀砍锁是不可能的。所幸窗户挺大,罗清秋不用把腿抬太高便能够到。虽然罗清秋不知道那窗户里面用的是什么锁,结不结实,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退后一步,使了全身的力气踹向窗户。 “砰”的一声,锁没开,但锁连着窗户的那一块却生生断开了。罗清秋事后庆幸,这房子没用什么好木头,竟还没有那锁结实。 当时,罗清秋却没心思想这些,以最快的速度跨进去。秋季下裙里面穿了衬裤,罗清秋嫌裙子累赘,直接掀起来。 李乔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却镇定自若。他有信心,应付一个小姑娘绝没问题。 罗清秋冲进去,毫不犹豫,踢向李乔要害。 李乔没想到罗清秋一个姑娘家居然用这种方式,吃痛地叫了一声,罗清秋又在李乔大腿上补了一刀,然后趁此机会,割断冯思雨脚上的绳子,喊了一声:“跑!” 第31章 【逃出魔掌】 幸好冯思雨反应得还算快,马上跟着罗清秋向外跑去。 跑了没有几步,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显然,李乔还有帮手。也许是同伙,也许是手下,总之,不止一个人。听身后的脚步声,大约有四五个人。 跑了一段,冯思雨还好,罗清秋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此时天已大亮,她们二人也从近郊跑回了舒州城,各种店铺也都开了。她们找了家店铺躲着,总算暂时躲开了追她们的人。 罗清秋喘匀了气,此时才有工夫把冯思雨手上的绳子解开。 冯思雨一直都是懵的,罗清秋也顾不上安慰她,道:“你听我说,你刚刚也听到了,这件事情,舒州知州也参与了。我们知道了他们的阴谋,他们一定会想要灭口。舒州我们是待不下去了,我们现在先回开封去。” 舒州知州靠不住,与其去临近的城市寻求帮助,倒不如直接回开封府。虽然舒州不属于开封府的管辖范围,但包拯也不会不管。而且开封府是罗清秋的地盘,也能避免李乔在临近城市还有帮手。那十一个姑娘罗清秋来不及救,但李乔既然说了需要凑满十二个,那她们应该暂时还没有危险。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如何才能顺利到达开封府。 李乔和舒州知州沆瀣一气,就代表他们可以很轻易地控制城门。罗清秋和冯思雨不敢耽误,若是晚一些,舒州知州得到消息,怕是就会在城门安排检查了。到那时,她们就出不去了! 匆忙赶到城门,却还是晚了一步。李乔反应也很快,一面让人追她们,一面派人通知了舒州知州。现在,城门已经开始查人了。虽然尚没有画像,但年轻女子都被拦下了。 既然出不去,罗清秋索性先回家去。看起来李乔的人已经来找过了,她们稍微有点时间,去拿些银两以备从舒州到开封,再想一想有什么办法能出去。 “要不……女扮男装?”罗清秋提议,却又觉得不大靠谱。虽然她们的身高在女生里算是高的了,但身材,尤其是罗清秋的身材,实在是扮不成男人。古装剧里女扮男装看不出来,分明就是凭空瞎扯。 冯思雨也摇头,她们都不是那种很中性的女孩,让她们扮男装,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再说,她们也没有男子的衣裳。若是现在去买,万一被李乔的人打听到了,又是麻烦。 “那怎么办?”冯思雨无措道。她其实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缓过来,但大事当前,不得不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罗清秋又道:“那……不如我们扮老一些吧。” 城门只拦年轻女子,四五十岁的,还是可以顺利通过。 “……怎么扮?” 罗清秋皱了皱眉:“化妆。” “化妆?” 罗清秋点点头。虽然这个时代的化妆品有限,而且罗清秋也并没有很高的化妆技术,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那些能让人变好看的脂粉就免了,不过用些黛石先将脸抹得黑白不均,再佐以胭脂画些皱纹出来。罗清秋相对来说化妆技术好一些,冯思雨会画画,有明暗之类的基础,两人合作,真真假假倒是化了一些。 “可以吗?”铜镜中看得不甚清楚,罗清秋问冯思雨道。 冯思雨摇摇头:“不好看是真的不好看。但要说老也可以,要说年轻,也有人信。” 皮肤有皱纹、肤色不均,的确是年纪大的象徵。但她们的皮肤又是那么光滑,面部肌肉又是那么饱满,不像是经歷了许多年岁月的人。 “嗯……那就加点剧情。” “行行行,你儿子厉害行吧!” “我——” “你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你家那宝贝儿子有多厉害了。不就是有几个钱嘛,狂什么狂!” 城门口,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对着另一个中年女子满脸不满,声音不大,正好能让查人的官兵听到,正是罗清秋和冯思雨。 这是罗清秋想出来的办法。如果看起来不足够像是中年人,那就交谈一下儿子的问题。罗清秋在现代的时候玩过一段时间的配音,稍微会一点伪音,可以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青春,所以她的台词比冯思雨的要多许多。官兵也是给人干活的,想来也不会那么较真。
第54页 果然,官兵根本没把她们列入“年轻女子”的行列,没管她们便让她们走了。 二人走到附近的一个镇子,租了马车,便往北去了。 行了一天的路,她们投宿在一家客栈。 洗了脸,二人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 罗清秋倒在床上,睏倦不堪。昨夜便为了找冯思雨一夜未眠,今日又折腾了一整天,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只是尚未入眠,便听到了哭泣声。 罗清秋虽然此时很想睡觉,但还是问道:“思思……你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冯思雨声音中透着崩溃。直到现在,她才能稍微放松,将堵在胸口的情绪释放出来。 之前,李乔表现得那么好,罗清秋同李乔的相处也那么好。罗清秋当时甚至都私下同冯思雨说,李乔这个人也许还真的可以成为冯思雨的归宿。可是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那天,李乔清晨来找自己,说今日想邀请自己去他家做客。罗清秋还没起,她便留了字条给她,然后高高兴兴地去了。 到了他家,突然冒出来两个人,绑住自己的手脚,然后将自己带到一个屋子锁住。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乔什么都没有跟她说。但那一刻她明白,她被骗了。 屋中还有十一个姑娘,她们告诉她,她们也都是被类似的手法骗过来的。李乔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说想要娶她们回家,再邀请她们来作客。之后,就被关进了这里。这里鲜少有人来,所以唿救也不会有用。但至于李乔想做什么,她们也不知道。 她极力压制心中的伤心和失望,想要想办法逃出去,却无可奈何。 直到罗清秋来,她才能够出去。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李乔是要炼长生药。 十二个姑娘的真心和长生,显然要选择后者,是吧? 她是真的喜欢他。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并非好聚好散,也并非被无情抛弃。而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思思,你别哭了。”罗清秋尽量放轻语气,“都过去了。” 冯思雨在罗清秋面前不想做无谓的掩饰,仍是哭着道:“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 “我知道我知道。”罗清秋能体会冯思雨现在的心情,“很多人都会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的,过去了就好了,过去了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你们的喜欢都那么美好。就算是求而不得,你们自己也很开心。可是我,从头到尾不过是被玩弄……说不定,他会觉得我很天真,很幼稚,很好骗……” “不会的不会的。他既然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骗你,就说明上当是很正常的啊。你一点都不好骗,你只是善良,愿意真诚地对待别人。”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真诚……”冯思雨很迷茫。 “不!你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不要因为一个恶人,就否定自己和世界。”罗清秋很不希望冯思雨因为李乔的事情对世界抱有恶意。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是应该抱有警惕,但还是要相信,世界上还是美好的人和事多。 冯思雨不语,似是在思考。 “思思,你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人的。他会照顾你、呵护你。到时候,你会忘记这段不愉快的经歷的。”罗清秋想呵护好冯思雨的单纯,她不希望冯思雨因为李乔的事情失去她的美好。 冯思雨摇头:“思思,我好害怕。” 罗清秋没有问她害怕什么,只是轻轻拥住她。 “不要怕。” 紧赶慢赶,罗清秋和冯思雨总算到了开封。 她们不敢耽搁,先去找包拯,将这件事说给他。包拯听后震怒,忙着手处理这件案子。 至此,罗清秋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次,整件事情都是罗清秋和冯思雨两个姑娘在面对。此时此刻,终于可以好好放松精神。 罗清秋待在冯思雨入住的客栈里,躺在温热的洗澡水中,闭目养神,边和同样在沐浴的冯思雨说话。 “思思你看,都过去了。现在的我们,不是很好么?”罗清秋的声音化在氤氲的雾气中。 冯思雨闻言,眼眶又湿润了,顿了顿道:“清秋,我跟你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好。” 罗清秋没有问为什么,她能猜到,她还是喜欢李乔,至少是喜欢以前的那个李乔。冯思雨的反应,倒真的很像是失恋了。罗清秋有一点点想笑,笑冯思雨的可爱,但也心疼。 “思思,如果对李乔的喜欢让你难受,你又放不下他,不如试一试,把以前的李乔和现在的他分开来。” “分开来?” “嗯。告诉你自己,你喜欢的是哪个温文尔雅的李乔,不是现在这个恶魔。你的感情是美好的,李乔虽然可恨,但这不妨碍你感情的美好。” 第32章 【冰糖葫芦】 山楂熟得晚,这个季节还能买到些鲜山楂。罗清秋和冯思雨买了一些,又准备了冰糖。 冰糖葫芦,正是罗清秋的新想法。 相传,冰糖葫芦是南宋时一位皇帝为了治宠妃食欲不振的毛病请人制作的。时间差得不多,食材上没有什么障碍。罗清秋做了这么久的厨娘,也有些经验了,熬个糖稀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55页 罗清秋在现代的时候,很喜欢吃冰糖葫芦。喜欢吃外面的糖壳子,配上山楂酸酸甜甜的。只是北宋还没有,时间久了,也有些想念,干脆自己做一下。 而且,似乎有许多雪人的形象也是手拿糖葫芦的。不如给雪人手上插一个,红红的热闹。 将冰糖熬成糖稀,裹在串好的山楂之外。在冯思雨的帮助下,冰糖葫芦很快被做好。罗清秋叫来展昭品尝。 展昭看着这东西,觉得十分新奇。毕竟,冰糖葫芦在南宋被发明时,还不是被串起来的样子呢。 “尝尝看。”罗清秋道。她自己已经尝过了,是记忆中的味道。 展昭拿起一串,咬下一颗山楂来。他虽不喜甜食,但这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他也觉得挺好吃。 “很好吃。”展昭由衷道。 “那就好。”罗清秋展开笑容,“拿一串给雪人吧,一定很好看。” 展昭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山楂似乎比红梅更加红火,点了点头。 罗清秋将一串糖葫芦插进雪人的“手”里,满意地看着它。 手冻得有些僵硬,罗清秋往手心里哈气。 展昭欣赏着雪人,觉得拿着糖葫芦的它更可爱了。 忽有衙差前来,道:“展大人,王益王大人前来拜访,大人请您过去。” 展昭同罗清秋、冯思雨打了声招唿便跟着那衙差往前厅去了。 冯思雨问罗清秋:“王益王大人是谁?” 罗清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第一次来开封府。” 二人倒也没太关心那王大人是谁,今日无事,干脆去街上闲逛。 逛了半日回府,却正赶上那王大人自开封府出去,身后除了小厮之外,还跟着一个衣着不凡的青年。 那青年看起来气度非凡,眉眼间尽是文墨之气,罗清秋不禁多看了一眼。 展昭见罗清秋看得认真,道:“那是王大人的公子,未及弱冠,名安石。” 罗清秋一愣:“王……安石?!” 冯思雨也反应过来:“王安石?!” 展昭见她们二人反应那样强烈,倒被吓了一跳,莫名道:“是王安石,怎么了?” 罗清秋兀自摇头:“不敢相信。原来特别的人当真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特别的人?”展昭不解。 罗清秋压低声音:“展大人,你还记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同你说的‘墙角数枝梅’那一首诗?” 展昭想了想,道:“那诗作得甚好,我自然记得。你当时还说,那作诗之人,将来还会……难不成?” 罗清秋点点头:“正是这位王公子。” “原来是这样。王大人今日还说,想让王公子参加科举。现在想来,定是能金榜题名了。” 冯思雨不知道王安石有怎样的命运,只是知道他很厉害,写了许多要背的诗,虽然现在嘴边也说不上一两句了,但能见到真人,还是感觉挺奇妙。 见展昭肯定自己,罗清秋突然想到什么,道:“展大人,你现在,已经完全相信我们来自不一样的地方了么?” 展昭一怔,会想自己方才的话,也不曾经过什么思考,只是觉得罗清秋既然说这个人未来会怎么样,那就一定会怎么样。这样说来,自己当真已经完全相信她们是来自一千年后的了么? 似乎真的是这样。对于罗清秋,自己似乎已经全然信任了。但自己同罗清秋之前,好像也没发生过什么事,只是渐渐相熟之后,就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相信她。 展昭又不禁回忆起第一次同罗清秋见面时,自己和她的反应。那种感觉,自己当时虽压制下去了,却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罗清秋当时的神情,展昭很想用“喜极而泣”四个字来形容。但他并不知道她喜的是什么,泣的又是什么。而当时的自己,那感觉又能用什么来形容?是久别重逢?是失而復得?那他别的是什么,失的又是什么? 展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解开这些疑惑。但他现在已经确定,罗清秋是个好姑娘。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春节。春节过去,天气渐暖。 这个春天很美好。冬天在开封府捡的小奶猫已经长大了不少,展昭还在养着,罗清秋和冯思雨一起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雪人”,因为是堆雪人的时候捡到它的。而且,罗清秋有冯思雨的陪伴,赏花看树的兴致更加盎然。 这日,约着冯思雨,罗清秋到开封郊外去赏初开的玉兰。大片的白玉兰,中间夹杂着几朵粉花,像极了少女娇妍的肌肤。 两个姑娘正开心着,忽然有开封府的衙役急急奔来,到罗清秋面前,急道:“罗姑娘!你快回开封府去吧!” 罗清秋一头雾水:“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也不会非她这个厨娘不可啊。 “……那位来了,点名要找你。” 那位?罗清秋反应了一下,结合衙役的神情,猜到大概是仁宗。 虽然上次罗清秋和仁宗交了个朋友,不过仁宗可是皇帝,也不是三天两头能往宫外跑的。所以事实上,他们在那之后并没有见过。 这次仁宗又跑出宫来了,还真记得有自己这么个朋友。
第56页 不过仁宗是自己的朋友,更是皇帝,罗清秋还是不敢怠慢,忙赶回开封府去了。 冯思雨先走了,罗清秋赶回到开封府,仁宗正气定神闲地坐在花厅中喝茶,一点也不着急。看来,那火急火燎的气氛都是衙役带出来的。 罗清秋不敢放肆,还是行了礼。 仁宗摆摆手,叫罗清秋过来坐下。 罗清秋过去坐下,看仁宗面前摆着几盘点心,吃得正香。 “朕好不容易出宫,你有什么可带朕玩的么?”仁宗问罗清秋。 罗清秋无言,自己又不是天天混迹于市井,哪那么多可玩的?而且,仁宗这次这么直接就说自己是出来玩的,真的好么? 绞尽脑汁,罗清秋试探道:“要不……我们玩翻花绳?” 仁宗一脸疑惑:“翻……什么?” 罗清秋觉得,用这个应该能打发仁宗,毕竟是个新鲜东西,于是道:“就是用一根绳子弄出不同的花样,两个人玩比较好玩。” 罗清秋说得如此概括,仁宗自然还不能理解。罗清秋便找来根长绳,两端打个结,套在仁宗手上。 手指碰到仁宗的手,罗清秋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尴尬,忽然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她跟仁宗玩这个有些不妥。不过她话都说出去了,总不好此时反悔,况且她是不在乎这些的。于是便还是继续了。 将绳子套在仁宗手上,罗清秋先翻给他看,然后道:“就是这般,你想办法翻到你自己的手上,还不能让绳子散开,最好弄出一些新鲜花样。” 仁宗眼中现出光来:“这个好玩,朕以前没玩过。”便也不想着让罗清秋带他出去转了,潜心研究翻花绳。 翻花绳究竟是什么时候发明的,现代已不可考。不过现在看来,北宋还没有。对于新鲜事物,仁宗是充满了好奇心的。 自然,作为一个新手,一开始自然是屡屡失败。罗清秋其实玩得也不甚精通,她没太赶上那个娱乐生活贫乏的时代,翻花绳在她所处的时代已经趋于没落,她所掌握的也就是小学的时候学校里跟同学玩出来的那些。不过,在罗清秋给仁宗展示了几个比较复杂的翻法之后,仁宗作为一代明君,更是一个聪明人,举一反三,研究出了好几个罗清秋不曾见过的花样。 罗清秋觉得有点佩服仁宗,更佩服古人的智慧。 陪仁宗翻了半天的花绳,仁宗总算意犹未尽地走了。 只是这一次,送走仁宗之后,罗清秋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也怪自己,让仁宗玩什么不好,偏玩翻花绳。手指间不断交换,似乎的确是太亲密了些。罗清秋是觉得没什么,别人却不这么想。 而且,随着接触,开封府里的众人也能感受到,罗清秋的气质与普通厨娘大不一样,更像是出身名门。所以,有些闲极无聊的人,便开始传仁宗和罗清秋的八卦。 流言这种东西,向来是越传越邪乎的。传到冯思雨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仁宗有意封罗清秋为妃”了。 冯思雨吓了一跳,她当然知道这是瞎说,但话都传成这个样子了,罗清秋不能再抱着“清者自清”的态度,必须出面澄清一下了。 冯思雨劝罗清秋,得想办法告诉大家,她跟仁宗就是朋友罢了。罗清秋也不想让这些人再以讹传讹了,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到大街上去喊吧? 展昭听闻此事,也提醒罗清秋,该出面澄清一下。只是罗清秋没有法子,只好抱着“流言止于智者”的期盼等待谣言散去。 幸好,这所谓谣言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因为敏锐的人能够发现罗清秋看向展昭的眼睛里有东西在闪烁,相比之下,同仁宗翻花绳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便也不再传了。 至于展昭的感情,在大多数人看来,那是不能提的事情,自然也就无人八卦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 第33章 【失落星辰】 连绵的雨下了一整日,天色阴沉,让人心情不大好。 这春雨,不怎么有“贵如油”的意思。 罗清秋支着胳膊看窗外,想着展昭也快回来了吧。 展昭又出门办差去了,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这次回来,大约又要像每次一样,多多少少带点伤。 什么东西有助于伤口恢復呢?罗清秋想着。 “罗姑娘,”一个声音打断了罗清秋的思路,“展大人回来了,你给做点粥,一会儿送到他房间去吧。” 特意嘱咐自己做粥,看来果然是又受伤了。罗清秋皱皱眉,问道:“展大人可是又受伤了么?” 来传话的人神色凝重,道:“展大人……不大好,你一会儿去看看便知道了。” 罗清秋心下一沉,展昭不好?怎么个不好? 心不在焉地煮了粥,罗清秋给展昭端去。 门未关,罗清秋自外看到公孙策守在展昭床边。她道了一声:“先生。”便踏了进去。 公孙策闻声回首,面色比起方才那人更差。他懂医术,更清楚展昭伤势如何。他这样的表情,让罗清秋十分忧心。究竟是伤成什么样了? 公孙策知道罗清秋心中也急,向她说明道:“展护卫中了毒。” 中毒?!罗清秋心中担忧更甚,但没有打断公孙策。
第57页 “我已放血将毒驱出体外,展护卫现在还在昏迷,过一会儿便能醒了。但那毒却已经伤了展护卫的眼睛……”公孙策忍不住嘆了口气,“展护卫的眼睛,也许以后就看不见了。” 罗清秋心中巨震,看不见?! “先生的意思是……展大人会失明?” 公孙策摇头:“现在还说不好,也许展护卫醒来之后眼睛无碍,也许会有些看不清,也可能先看不见,过段时间便能慢慢好起来,但也可能,从此以后,他便看不见了。” 罗清秋觉得脚下有些不稳。一个人如果失明,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她也看不清楚,但那和完全失去视力是完全不同的。她靠近事物,还是能够看清它们的模样,而且她还能看美丽的色彩和明暗。但如果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世间的那些美丽的山水、璀璨的星空,乃至初绽的花蕾、裊裊的炊烟,所有美好的东西,就都看不见了。 况且,展昭的眼睛那样好看。罗清秋没有特别清晰地看到过展昭的眼睛,但仅凭模煳的视野,她也能看出,展昭的眼睛像深邃的潭水,又暗藏着波澜的星河。他的眼眸墨色般漆黑,安静而平和,给人以安心的力量。难道从此以后,那双眼眸便失去意义了么? “罗姑娘。”公孙策道,“展护卫醒来之后,只会比我们更难过。所以,我们该将自己的这些情绪收起来,先想办法让展护卫心中好受些。” 罗清秋点点头:“先生放心,我知道。 罗清秋做事有分寸,公孙策点点头。 “先生,我想请您明白告诉,展大人的眼睛,究竟有几分可能恢復?” “……现在看来,大约有三分。但若展护卫醒来之后还是看不见,便也只有一两分了。” “一两分……”罗清秋喃喃。 戌时,展昭醒了。 他面上蒙着白巾,公孙策将烛火拿到展昭面前,问道:“展护卫,你可能感觉到亮么?” 展昭眉心微皱,道:“一片黑。” 公孙策轻微地晃了一下,尽量稳住道:“你的眼睛被毒灼伤了,可能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復,你不要急。” 展昭没有怀疑,只是问道:“要多久?” 公孙策顿了顿,道:“说不好,少则一两月,多则一两年。” 展昭薄唇紧密,良久不言。 罗清秋在一旁,心中更加难受,只是如此长时间的恢復便让展昭忧闷,若是他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了,心中该有多苦涩? 没有眼睛,他该如何仗剑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海晏河清的画面,他也看不到了。 罗清秋只觉目间酸涩,又怕被展昭发觉,生生忍了下去。 “展大人,你不要着急。心情舒畅些,好得才快。” “罗姑娘也在啊。” “嗯,我来给你送粥。”罗清秋说着,盛了一碗粥给展昭。等展昭醒来,热粥已经温了,恰好入口。 罗清秋餵给展昭。虽说有些不妥,但展昭初看不见,还未适应,实在不方便。况且他刚醒,身体也还未恢復,也不好让公孙策餵给展昭,便也就让罗清秋餵了。 公孙策想了想,道:“罗姑娘,这些日子,你先将厨房的事情放一放,来展护卫这里帮一帮他。” 展昭忙道:“不必麻烦罗姑娘。” 公孙策微恼:“你就不能不逞强吗?你看不见,自己能做什么?” 展昭心虚不语。 公孙策安排罗清秋来照顾展昭,一则是因为他们比较熟悉,再者,开封府的各个衙差官员都各有事忙,也只有厨房能挪出人手来照顾展昭。 虽说罗清秋是个姑娘家,但姑娘家也心细,除了照顾展昭,更能注意着别让展昭知道自己的眼睛康復希望渺茫,故而她也是合适的人选。 “无妨,我来照顾展大人便是。”罗清秋应下。 是夜。 罗清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心中难过,眼泪无声流下。 美好的东西被破坏,罗清秋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更何况,那是展昭啊。那样好的展昭,却失去了光明。 那样的他,以后还是否会如从前一般温暖和煦?是否还会有春风般的笑容? 罗清秋特别害怕,终有一日,展昭知道真相之后,会抑郁沉顿、一蹶不振。即使不会,罗清秋还是觉得心疼。 为什么这么多痛苦的事情,都发生在展昭这样好的一个人身上了呢?心爱的人葬身火海,最珍贵的眼睛失去了作用,世界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心怀天下的官侠啊。 茫然。 罗清秋比自己刚刚穿越到北宋来的时候还要茫然。因为前路虽然未知,总还是充满希望。但如果连看都看不见了,还谈什么未来? 罗清秋还在想,自己照顾展昭的这一段时间,要怎么瞒住展昭,让他以为自己在慢慢恢復。又要怎么让展昭在面对真相的时候,不会太难过。 第二日。 罗清秋一早便到展昭的住处去,怕展昭有什么需要。 没想到,展昭竟已起来,梳洗完毕。罗清秋心中嘆气,他未免也太要强了。即便他能摸索着做这些,身体也未痊癒,该歇着才是。
第58页 展昭虽看不见,但习武之人耳力都很好。听到脚步声,展昭道:“罗姑娘,你来了。” “嗯。”罗清秋应声上前,扶着展昭坐下。 一时间,他们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饿不饿?”罗清秋问。 展昭摇摇头。 罗清秋知道,展昭是闲不住的人。一时间让展昭闲着,也着实是为难他。罗清秋只能同他聊聊天,解解闷。 一日过去,展昭并未发觉什么。 回到住处,罗清秋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罗清秋暗自祈祷,一定一定要让展昭的眼睛好起来。即便只有一两分的希望,也总还是有希望的。 时间缓缓流淌,一连四五天,罗清秋都去照顾展昭。 展昭很快就适应了看不见的感觉,已经能摸索着做很多事了,并不怎么需要罗清秋。 只是他看不见,连个书也没法看。罗清秋更多的时候,是给他解闷。 晚春时节,海棠花开得正艷。展昭坐在不大的一方院落中,眼上蒙着白布,眉心有浅浅的痕。罗清秋待在他身边,同他说话。展昭心情不大好,大多数时候是罗清秋在说。 大片粉红花朵在罗清秋模煳的视野中晕染成粉色的水墨,罗清秋既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又替展昭感到难过,所以只字不提鲜花盛开的场面有多美。 “其实,展大人,我五六岁的时候也患过眼疾,有那么几天,也什么都看不见。” “嗯。”展昭应声。 “那个时候,爹娘就给我讲故事。很厚的一本书,那几天就讲完了。要不……我也给你讲故事?” 展昭提起些兴致:“姑娘……还会讲故事?” 罗清秋一笑:“会呀。那年我送小囡来开封的路上,就给她讲了好多好多故事。不过那都是讲给小孩子听的,你的话……还有其他的。” 罗清秋也算是喜欢读书了,就算不喜欢,一些名着的主要剧情还是知道的。她想着,至少一个《西游记》,就能讲上一个月吧。 “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么?”展昭想,罗清秋这个年纪,大约对这方面了解得更多一些。 “什么样的都有啊。你喜欢才子佳人的就给你讲才子佳人的,你不喜欢,我就给你讲妖魔鬼怪的。再不行,歷史故事也可以。” “你……是不是很爱看话本子啊。”展昭笑道。 “差不多吧,只是我们那儿不叫话本子。嗯……要不我先给你讲个玄奘取经的故事?挺有意思的。” 展昭点点头,专心致志地听了起来。 第34章 【黑暗世界】 “孙悟空便去找铁扇公主借芭蕉扇。只是铁扇公主不愿借出扇子,于是……” 罗清秋给展昭讲着《西游记》的故事。不愧是名着,《西游记》的九九八十一难各有特色,虽然罗清秋也记不全了,不过记得的这些,也够让展昭深陷其中。听着这些故事,展昭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只是,西游记远比罗清秋想像得要长,不过讲了一半,海棠花都已谢尽。 讲罢一章,罗清秋起身,问道:“展大人,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好,辛苦你了。”展昭笑道。 罗清秋往厨房走去,方走了两步,忽听展昭道:“罗姑娘。” 罗清秋闻声止步,回头道:“怎么了?” “海棠花……是不是已经谢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罗清秋有些莫名,但还是道:“是。” “我知道了。” 罗清秋心中觉得有些不对,走回展昭身边。展昭的神色有些哀伤。 “你怎么了?” 展昭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发觉,原来我已经一个多月不曾看见东西了。” 罗清秋心下一沉,展昭如此敏锐,是不是发觉什么了? 她强作镇定,道:“是啊,都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没好,我回头去问问先生。” 展昭苦笑,道:“罗姑娘,你不必这般。我的眼睛如何,我已经猜到了。” “你……猜到什么?” “我的眼睛,大约再也看不见了吧。”展昭的声音轻飘飘的。 “……不会的,你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别胡思乱想。”罗清秋觉得自己的劝慰有些苍白。展昭经歷的事情比她多得多,他一定不需要自己劝他。可除了劝,罗清秋又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你不用担心。如果是一个月前,我定然接受不了。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展昭淡淡道。 罗清秋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她是个很敏锐的人。虽然展昭说他已经想通了,但罗清秋笃定,他所谓的“想通”,只是将难过忍在心里。 “展大人,你不要这么悲观,还说不好呢。”罗清秋尽量让语气轻快,“你的眼睛那么好看,上天不会忍心让它失去意义的。” 展昭摇摇头,道:“你也信上天么?” “……”罗清秋无言。 既然展昭已经意识到了,她不想再做无谓的欺瞒。但公孙策也说了,展昭的眼睛还有恢復的希望。罗清秋不希望展昭那么悲观,于是道:“展大人,你的眼睛真的还有可能恢復,所以你一定不要放弃希望。而且,你心情也要好一些,才能对病情有好处。”
第59页 展昭一笑:“我知道。” 看着展昭的笑,罗清秋只觉心疼。失去了光明,这是多么大的打击啊。可他只是笑一笑,心中该有多少痛苦? “展大人,我扶你出去走一走吧。”这一个多月,展昭一直待在屋里。罗清秋想,带他出去逛一逛,即便看不见,身体舒展了,心情也会好一些。 展昭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罗清秋扶着他,小心翼翼,生怕他摔倒。但罗清秋又不想让展昭感觉到自己的小心翼翼,以免他心里不舒服。 “你想去哪里?”罗清秋问展昭。 “都好。” 罗清秋想了想,大约去热闹些的地方比较好吧。于是她扶着展昭,到马行街上去。 这条街很热闹,往来行人很多。展昭耳边熙熙攘攘,十分嘈杂。 “猜到这里是哪儿了么?”罗清秋问展昭。 “马行街。” “你怎么猜到的?!” “从开封府到马行街,我常走,自然能猜到。” 罗清秋惊讶于展昭的方向感,竟然能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猜到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也或许,不是因为方向感,而是因为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热爱。 她扶着展昭,走在马行街上。街道两旁有许多摊贩,罗清秋带着展昭,给他描述摊位上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有认识展昭的摊贩问:“展大人,你眼睛怎么了?” 罗清秋便道:“展大人眼睛受了伤,暂时看不见。” 这样的话,罗清秋说了四五遍。说着说着,她便越发相信,展昭的看不见只是暂时的。她想,听多了,展昭大约也会对自己眼睛的康復有信心。 走到一处卖风铃的摊子,摊子上挂着各种风铃,叮叮噹噹甚是好听。 “这是……风铃?”展昭问。 “是啊。”罗清秋答道,“买一个吧。”这样,夜晚罗清秋不在的时候,展昭仍能听见风铃的声音,也就不会被眼前的黑暗笼罩了。 展昭点点头:“好。” “那你挑一个吧。”罗清秋也不避讳了,拉过展昭的手,让他摸风铃的款式。 摸到其中一个风铃下挂的木兔子时,展昭的手停了下来:“就这个吧。” 罗清秋将那风铃拿起来,底下挂的兔子的确很可爱,声音也很清脆,遂道:“好,那就这个吧。” 回开封府的路上,罗清秋遇到了冯思雨。 这段时间,因为每天都要去照顾展昭,罗清秋几乎没怎么见冯思雨,也不知道冯思雨今日休息。 “清秋、展大人。”冯思雨向她们打招唿,又道,“展大人……还不见好么?” 罗清秋递给冯思雨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这个,冯思雨猜测到展昭的眼睛可能不大好,忙住了口。 “不大好。不过这么久了,倒也习惯了。” 展昭的话语云淡风轻,但“习惯了”这三个字,却让罗清秋鼻尖一酸。这种事情,还是希望他不要习惯的好。 “那,你好好休息。”冯思雨无奈,又对罗清秋道,“清秋,你也别累着自己。” 罗清秋一笑:“放心吧。” 又是半个月过去,展昭的眼睛毫无起色。 不知道展昭是否心灰意冷。但罗清秋,却着实感觉失望。但她又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放弃希望。 在展昭面前,也要开开心心的。 “展大人,天气渐渐暖和了,你觉出来了么?” 展昭点点头:“是暖和了。一转眼,都已经这么久了。” 罗清秋知道,他是说自己已经失明那么久了。明明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却又不知怎样才能让他开心一些。 “罗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明日,你便不必过来了。” 罗清秋一愣:“为何?” 展昭笑笑:“我现在已经能各处走动了,便也不必麻烦你了。” “可你一个人,多无聊啊。我陪着你说说话多好,还可以给你讲故事。”罗清秋不放心展昭一个人。他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若是再常常独处,难免越来越阴郁。 “不会,我可以练剑。” “你……怎么练剑?” 展昭拿起手边的巨阙。自打他受伤以来,虽然很少外出,巨阙却是不曾离身。 他两步走至院子正中,拔出巨阙,腾身舞剑。 剑光流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速度太快,看不清展昭和剑身,只能看见蓝色衣袂飞扬。 罗清秋一时呆住,不曾想到展昭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剑还舞得如此流畅。 一番下来,展昭收剑入鞘,坐回罗清秋身边。 “如何?” “很好啊。我就是怕你伤了自己。” “不会。我从前每日都练,已经很熟了。只是这段时间眼睛终究是不方便,便停了。现在看来,倒也无碍。” “那就好。”罗清秋想着,展昭若是能练练剑,也能舒缓心情。 “那一会儿先生来针灸,我便告诉先生。” 罗清秋皱眉:“还是不行。”
第60页 “为什么?” “展大人,你看不见,原本就生活在黑暗中。若是身边没有人,一定会闷出病来的。” 展昭摇摇头:“我不会的。” “可是……”罗清秋还是不放心。 “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展昭露出一个笑容来。 罗清秋蹙眉思索,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展昭休息了两个月。因为是因公受伤,开封府准了假。然而,开封府众人都知道,这个假说不准会一直休下去。 罗清秋有的时候也在想,展昭以后还会不会巡街、办案。他会不会成为自古以来唯一一个失明的护卫?抑或是,他不得不离开开封府,放弃仗剑的生活。 她后来想明白了,展昭绝不会是后者。因为即便看不见,他的剑舞得还是那么流畅迅捷。那么,他也一定可以凭那三尺青锋,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这日,罗清秋去给展昭送晚饭。刚踏进院门,闻到了丝丝酒气。 罗清秋心下疑惑,疾步走入,展昭果然在喝酒。似乎喝了不少,已经有些微醺。 罗清秋夺下他的酒壶:“你怎么喝上酒了?!” 展昭看着罗清秋,一笑:“一点点酒,不碍事的。” “你的眼睛还没好,不能喝酒的。” “……”展昭沉默半晌,“那我难道此生都不饮酒了么?” 罗清秋有些心疼,也不问他哪儿来的酒,只问:“好端端的,你究竟为何饮酒?” “也没什么,”展昭声音轻轻,“今日是蓼蓝的生辰。” 第35章 【重见光明】 “……”罗清秋不知该说什么。提起杨蓼蓝的展昭总是格外柔软和脆弱,罗清秋不忍责怪他喝酒。 往年杨蓼蓝的生辰,展昭也一定有所感怀。只是今年,又赶上展昭的眼睛失明,他心中的感情恐怕更复杂。 “她一定不想你这么喝酒的。至少吃些东西再喝啊,不伤胃口。”罗清秋说着,将菜取出来,把筷子递到展昭手上。 展昭随意夹了两口,復又喝酒。 罗清秋虽然看不见展昭的眼睛,却分明看到他脸上有泪淌下,忙道:“展大人,你喝酒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落泪,对眼睛不好。” 展昭讷讷抬手拭泪,苦涩一笑:“我竟然落泪了……” 是啊,展昭竟然落泪了。这可是展昭啊,是南侠,是英雄。 也是个普通人。 幸好是个普通人。 他是为了杨蓼蓝?还是为了他的眼睛?罗清秋不知道。或许是这两件事叠加到一起,让他不堪承受了吧。 “其实我也想过,在外尝尝受伤,或许哪一天手或腿会因为受伤而废掉。但我没想过,我先失去的会是眼睛。就像我从前也想过,蓼蓝有一天会找到属于她的归宿,却没想过,她会那么早离开。” 展昭的语气中并未饱含着情绪,只是很平淡。可罗清秋觉得,在青年,一个人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失去心爱的女子,又失去了光明,即便是展昭,也难以承受吧。 “展大人,你相信么?如果你特别特别坚定地相信一件事情会发生,它就会发生。”罗清秋忽然认真道。 展昭茫然抬首,摇摇头。 “真的。我从前就坚信,我此生能够见到你。我们相隔了一千年,最后不还是成真了么?只要你够坚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展昭一笑,道:“罗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但有些事情,我自己有判断。” 罗清秋欲言又止,最终道:“那……要怎么样,能让你开心一些?” 展昭不语,又饮了一口酒。 “我知道了。”罗清秋起身出去。 半晌,她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猫——是雪人。 自从展昭眼睛看不见了,就没有再继续养雪人。雪人本来就是野猫,没了展昭的照顾也活得挺好,在开封府里自由自在,到处熘达。有时候吃些剩菜或是哪个衙差哪位大人看它可爱便给它些吃的,雪人日子也逍遥。 偶尔在府里,罗清秋看到它,还会同它打招唿。 方才,罗清秋出去,就是去找它的。所幸,竟真被她给找到了。 “喵。”雪人朝展昭叫了一声。 正如罗清秋所想,展昭果真扬了扬嘴角,伸手去摸它。 毛茸茸的小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顺着雪人的毛,展昭觉得自己也放松和恬适了下来。雪人似乎也知道自己曾经的主人不开心,并没有反抗,乖乖的任由展昭摸。 “我就特别喜欢小动物,和小动物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很开心。我想,你也一定是吧。” “……的确。多谢。” 罗清秋摇摇头:“你能开心些就好了。不过,偶尔将不好的情绪宣洩出来也好,只是自己一个人会越想越难受。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来。” 展昭点点头,若是抛开其他,他倒是当真愿意和罗清秋相处,在罗清秋面前说一说真心话。说不清是为什么,罗清秋一个小姑娘,却让他感觉到安心。 “现在看来,生活其实很美好,是不是?”罗清秋笑着问他。
第61页 展昭没有回答她,但罗清秋想,至少没那么差。 展昭虽然不用罗清秋每日都来,但罗清秋还是会常常来带着展昭出去转转。 遇到有意思的东西,她还是会描述给展昭。展昭也仔细听着,或者摸一摸,用触觉感受世界。 这日,罗清秋又带着展昭出去。 方走出房间,展昭道:“今日太阳是不是很足?” 罗清秋并未想太多,只是应道:“是很足。” 展昭沉默半晌,道:“我好像……能感觉到一点点了。” 罗清秋停住脚步:“你说什么?!” 展昭伸手挡在眼前,又拿下:“这样……眼前好像有些变化。” 罗清秋喜出望外,道:“我去叫先生来!” 小跑着叫来公孙策,公孙策取下展昭眼上的白布,好一番观察,又以针刺问展昭有无感觉,又问他究竟能看到些什么。展昭回答,只是能感觉到一些光。但这已经令人惊喜了,毕竟他之前眼前是全然黑暗的。 “公孙先生,这是不是说明,展大人在一点点恢復?!”罗清秋问道。 “可以这么说。”公孙策点点头,语气中也有掩藏不住的欣喜。展昭的失明,他也觉得无比惋惜。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心怀整个天下,怎么能就此失去光明呢! “那……会一点点好起来的吧?” “嗯。既然有在恢復,就说明眼睛没有被毒完全侵害,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公孙策道。 展昭心中亦无比欢喜,罗清秋更是喜形于色,道:“那太好了!展大人,等你好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庆祝!” 总算,不辜负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所以,有些重要的东西,能够失而復得也说不定。罗清秋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只要坚信某件事情能够成真,它就一定会成真。 自从发现展昭的眼睛能感受到光之后,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了,好得竟快了起来。短短两个月,展昭的眼睛已恢復如常。罗清秋看着展昭熠熠生辉的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展昭也觉心中欢喜无比。 罗清秋和公孙策都嘱咐展昭不能过度用眼,还是要好好休息,能闭目养神的时候就闭目养神。展昭也很珍惜失而復得的视力,每日按时敷药,不敢马虎。 只是,才刚好不久,竟又有事情要忙了。 罗清秋不知道具体的是什么事,只知道是大案子,陷空岛五鼠都参与其中了,展昭自然无法推诿,必须参与。且办此案,还要远行。 罗清秋叮嘱展昭:“你千万千万不能累到眼睛,一旦感觉眼睛酸涩或者不舒服就要立刻休息。药也不能忘了敷,记住了么?” 展昭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像是小孩子一般,不过心下也有些感动,道:“放心吧,我知道。” 其实他之前也不大爱惜自己,只是经歷了这一次,便也知道在意了。失去过,才知道健康的可贵。 罗清秋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总不能跟着展昭去,多叮嘱两遍也就罢了。 “青荷姐,你知道展大人他们这次去哪儿么?”罗清秋择着菜随意问道。 王青荷也没有停下手里择菜的动作,想了想道:“我那天听包大人提了一句,好像是……襄阳?” “哪儿?!”罗清秋心下一沉。 王青荷对罗清秋的反应表示不解:“襄阳啊,怎么了?” “白……白五爷也去了?” 王青荷点点头:“自然啊。不止江南来的那几位侠士,还有好多江湖侠客都来帮着大人办这件案子呢。” 罗清秋越发不安:“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案子?” 王青荷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听说是个谋反案,谋反的好像还是位王爷。再多的,我就也不知道了。” “轰”的一声,罗清秋的头中有什么东西炸开。 襄阳、谋反、王爷。 跟这三个词同时出现的,往往还有沖霄楼。 白玉堂死在沖霄楼。 虽然不能确定,他们办的案子就是《三侠五义》中对应襄阳王谋反的那一节,以及不知道小说与现实相似度究竟有多少,但罗清秋不能冒这个险。 虽然她不是多喜欢白玉堂,但她既然能预知到他可能会出事,就不能袖手旁观。即便是陌生人,罗清秋也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如果白玉堂出事了,展昭一定会很难过。 不敢耽误,罗清秋放下手中的菜,回屋写了张字条,说明自己在现代所知,白玉堂可能会死在这一案,让他一定要远离沖霄楼,千万千万看好他,别让他自己跑去。 写罢,罗清秋找到府中的衙差。 “张大哥,麻烦你跑一趟,尽快赶上大人他们,把这个交给展大人!” 那衙差看了罗清秋一眼,有些奇怪:“罗姑娘,你要作甚?” 罗清秋平时在开封府人缘不错,但也就是人缘不错而已,想请人帮自己跑那么远送东西,还是不大容易。 “这是与案子有关的,请你务必跑一趟。交给展大人,他自会明白。事关重大,耽误不得!” 罗清秋做事一向靠谱,她既然这般言辞恳切,那衙差也意识到恐怕真的是与案子相关,犹豫半晌,也点头应了。
第62页 亲眼看着对方动身出发,罗清秋却并不感觉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改变既定的结局。没有人真的穿越时空,谁也不知道,人类究竟是能改变时空,还是所做的一切,从来都只是歷史的一部分。 罗清秋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第36章 【勐然惊醒】 这两个月,罗清秋心中一直很不踏实。 她嘱託去送信的衙差一直未回,不知道是送到了还是没送到。展昭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包拯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是个大晴天。 金秋时节,落叶纷纷扬扬,映衬着耀眼的阳光。 罗清秋急忙赶出去,就看到队伍的最后,陷空岛五鼠,只有四个人。 徐庆手中有一个罈子,他们四人身上皆有白色。 罗清秋感觉脚下有些虚浮,所以,她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本来就要发生的,还是如约发生了。 罗清秋将目光投向展昭,她看到展昭的身形有些瘦削。白玉堂的死,展昭的难过不会比陷空岛四鼠少。 会想到自己听说的杨蓼蓝死时展昭的表现,罗清秋十分忧心。白玉堂的死,会不会又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他们先是到开封府将案子了结,然后便各自散了。罗清秋第一时间去找展昭,想看看他是否还好。 踏进展昭房间的时候,展昭抬首看了罗清秋一眼,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笑着同她打招唿。 “都是我的错。”罗清秋道。 展昭惊诧地看了她一眼。 “我让张大哥去给你送消息了,却不知道他送到了哪里,怕是路上出了事,耽搁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若是我找了旁人,也许这一切就能避免了。” “什么消息?”展昭不解。 “我若是知道你们去的是襄阳,一早便会告诉你。白玉堂会死在襄阳,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展昭表情变了几变,惋惜、懊悔,最终只是道:“这不能怪你。” “不,我也很自责。我明明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没能阻止,还是让悲剧发生了。”罗清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明明想救一个人的,可最终,她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罗姑娘,”展昭声音很低,“即便你来自未来,也有很多事情,是你改变不了的罢。” 罗清秋能看出展昭的难过。白玉堂那样恣意的性格,却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人生,就早早地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即便是旁人也会扼腕嘆息,更何况是与他惺惺相惜的展昭。 白玉堂尽管有些任性和不羁,但这样一个风流无暇的人,生命就这般消逝,即便是罗清秋,心中也十分不忍。她与白玉堂也算相识一场,上次见面时还是白衣胜雪风度翩翩,如今连全尸都已没有。 罗清秋眼眶中氤氲出水汽,又不想让展昭看到,生生忍了回去,对展昭道:“生老病死,人的一生总要经歷。白五爷的一生活得很恣意,他也不虚此行了。” 展昭闻言道:“的确,白兄一生,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曾束了自己,大约是不遗憾的。” “所以啊,我们活着的人,就不要替他遗憾了。” 四鼠回陷空岛的时候,展昭和罗清秋都去送行了。 四鼠要将白玉堂葬在陷空岛,所以他们其实是来送白玉堂。这一别,怕是永别了。 白玉堂落入铜网阵,未曾留下全尸。留下的,也不过那一罈子。罗清秋对着白玉堂的尸骨拜了拜。他们相处不多,似乎也不大愉快。但罗清秋毕竟是自现代便知晓了白玉堂其人。虽然白玉堂的恣意不是她喜欢的感觉,但他能够活出自己的个性,也让罗清秋佩服。罗清秋还是希望他能够一路走好。 她想,若知道沖霄楼的这一段故事还是会发生,她同白玉堂相处时,该友好些。 看着四鼠的背影,又有感伤泛上心头。罗清秋又看向展昭,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 回到开封府,展昭仍是双目空空。 “展大人,你……还好么。” 展昭点点头:“无妨。” 看着他的神情,罗清秋知道他绝非“无妨”。展昭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没那么容易走出好友离去的阴影。 “你跟我来。”罗清秋道。 她带着展昭走进厨房,让展昭坐下。 “你这是……?”展昭不解。 “你等着就好。”罗清秋没有解释,只是迳自忙活起来。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被端上桌。面条里卧着一个完完整整的鸡蛋,还撒着嫩绿嫩绿的葱花。 “方才错过了吃饭的时辰,吃碗面条吧。”罗清秋语气轻柔。热气间,展昭看到她还繫着围裙,回身收拾锅灶。 那一瞬间,展昭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崩塌。 突然间,展昭很想将自己的无助和苦闷倾泻给罗清秋。不是从前那种流露,而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他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 展昭突然觉得,特别想和这样的罗清秋度过一生。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罗清秋已收拾完,坐在他对面。因为白玉堂的离开,罗清秋的脸上仍是有些难过,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又的确像是温柔的水波。
第63页 展昭多么希望,自己的每一餐饭,都有这样的眼神陪伴。 展昭忽然发现,他喜欢罗清秋。因为罗清秋能带给他安心的感觉。 虽然意识到是一瞬间,但仔细想想,似乎从很久以前,展昭就对罗清秋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只是自己从未发觉。他会像罗清秋说杨蓼蓝的事情,会同他说自己对杨蓼蓝的思念,也许就是因为,已经对她动了心。罗清秋比展昭要小许多,但展昭在罗清秋身边,的确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和放松。 他对罗清秋现在的感觉,似乎就是多年以前对杨蓼蓝的感觉。 罗清秋和杨蓼蓝不大一样,她来自未来,知道的更多,也更有想法,也比杨蓼蓝更加敢于表达自己。但她们对展昭的喜欢似乎是一样的,展昭同她们相处时,也会感觉到安心。甚至,罗清秋来自未来的那份特别和自信让展昭更加欣赏。 展昭有些迷茫,他的确对罗清秋产生了感情。可,杨蓼蓝怎么办? 他分明爱过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也为救他而死。可现在,他竟又喜欢上了别的姑娘。 这似乎没有什么,杨蓼蓝已经成为过去,他可以放下她,喜欢上别人。可他又没能放下她。想起杨蓼蓝当初的一颦一笑,展昭还是会觉得很安心,很温暖,就是想和她携手一生的感觉。可同时,他对罗清秋也是同样的感觉。这岂不是,等同于自己对感情不忠贞么? 展昭不屑于那些三妻四妾的男子,至少不屑于那些说对妻妾皆是真心的人。真心只有一颗,此生只能给一人。他既已经选择了杨蓼蓝,就不该再念旁人。 罗清秋很好。自己难过的时候,她让他感到安心和温暖。她说喜欢自己,却也表示会尊重自己对杨蓼蓝的感情。展昭原本以为,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会越来越难对其他女子动心,只会停留在回忆中。却不想,他竟又的的确确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可是,已经有一个杨蓼蓝了。 展昭既然选择了尘封自己的感情,就不能任由自己这样发展。 展昭将自己面前的面条向前一推:“多谢姑娘,但我还有些事情,姑娘自己吃便是。” 自那之后,展昭便尽量躲着罗清秋了。 不仅不见面,展昭还让自己尽量不要想起这个人。再深厚的感情,如果太久不提这个人,自然也就淡了。 只是,既然要已经发觉了自己内心的感情,就没那么容易埋藏了。从前常常相处不觉得,自从开始躲着,展昭脑海中总是会莫名其妙浮现罗清秋的面容,还有她的话语,和她做的饭菜。 是啊,即便躲着,还是能吃到她做的饭不是么?同在开封府中,哪里能全然躲得掉。 展昭有些无所适从。很多年以前,杨蓼蓝说喜欢他,他也拒绝、逃避。但那个时候,他拒绝是怕耽误她。他不能告诉她他的感情,却可以自己向自己表露,他可以有这种感情。但现在,他自己便要克制自己,不能有这种感情。 与此同时,罗清秋也很快发觉,展昭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突然开始躲着她? 她不就是给他做了碗面条么?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啊。她做那一碗面条,也是想用这最具有生活气息的东西告诉展昭,即便有生老病死,生活也还是有它的可爱之处的。为什么自那之后,在府中见到展昭,展昭便要加快脚步。见到她也只快速地点个头,不像以前那般,停下来笑着唤一声“罗姑娘”。他似乎很不愿见到自己,不想跟自己有任何接触。他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她起先准备找展昭问个明白,但展昭怎么都不肯同她说超过三句话。尝试了许多次之后,罗清秋决定先以退为进,成全展昭一段时间。说不定等展昭躲得时间长了,就想通了,告诉她原因了。 被展昭躲着,罗清秋无所事事,便只好去找冯思雨。 但竟然,这段时间冯思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很少有空闲时间。问她在忙什么,她也不说。 罗清秋十分无奈,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就被抛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了白五爷。 似曾相识燕归来 第37章 【辽人进京】 最近,开封城中又有大事。 辽国皇室进京了,似乎是为了和亲的事。 这个时代不流行和亲,相比之下,直接给钱似乎更符合赵宋的作风。偶尔有一次,罗清秋倒是觉得挺新鲜。 辽人的队伍进京的时候,罗清秋看到了。走在最首的大约就是和亲的主角,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虽然不算斯文,但也并非罗清秋印象中的一脸横肉。骑在马上,昂首挺胸,倒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没几日,冯思雨便不知去向。罗清秋很少见到她,即便见到,她也不会陪着罗清秋一聊聊一个下午。 罗清秋觉得,冯思雨有什么事情。 她分析,冯思雨来开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约也有些认识的人了,会有什么事情? 问了与她共事的人,也没人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终于,罗清秋把冯思雨拦住。 “说,你到底忙什么呢?!”罗清秋严肃道。 冯思雨皱皱眉:“真,真没什么。” 罗清秋足够敏锐,冯思雨显然有问题。 “我不信。思思,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吗?”
第64页 冯思雨嘆了口气:“不是要瞒你,但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我解决了就好了。” “真的?!”罗清秋不大放心。 “真的!” “那好吧……” 展昭躲着罗清秋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最近似乎又在忙什么,但具体是什么,罗清秋也不清楚。 闲来无事,罗清秋想了想,干脆去看杨老伯。跟着展昭去过几次,她也认识了,杨老伯喜欢她,她干脆去陪陪这个孤单的老人。 买了些吃食,罗清秋便上门了。 “是你!”杨老伯笑逐颜开,又看向她身后,“他没跟着来?” “展大人有些事,没有来。我想着,也许久没来了,便来看看您。” “哦……”杨老伯声音略低,但也只是一句。接着,便忙让罗清秋进屋。 罗清秋心中略喜,看来,杨老伯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展昭。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罗清秋也能感觉到,杨老伯是挺通情达理的人。他应该也能想明白,杨蓼蓝的死不是展昭的错。只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他需要一个宣洩的渠道。展昭这些年总来看他,也不在乎他的恶言相向,杨老伯心中大约早已不气展昭了吧。只是毕竟自己唯一的女儿是为救他而死,嘴上若是轻饶了展昭,总觉得不够。 “清秋,来,陪我一块吃。”杨老伯打开罗清秋买的点心,罗清秋也不客气,同杨老伯一起吃起来。 “老伯,您最近都好吧?” “都好都好。”杨老伯应着,“你呢?” “我好得很呀。”罗清秋笑道。 “那展昭呢?忙什么呢,都不跟你一起来。” 罗清秋从杨老伯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气恼,心中暗笑。展昭来了他要赶他,他不来杨老伯竟生气了。果真人越老越像小孩子了。 “我也不知道展大人最近在忙什么。左右不过是公务。”罗清秋如实道。 “唉,吃衙门饭的就是忙。”杨老伯感嘆了一句,又忽然想到什么,看着罗清秋道:“清秋,你得跟我说实话。” 罗清秋不明所以,点点头。 “你是不是喜欢展昭?” 杨老伯不傻,第一次罗清秋陪着展昭来还能说是为了知道做的点心自己喜不喜欢,但后来有时是买的点心,罗清秋也还是跟着来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说希望她能多来?自己一个糟老头子恐怕没有这样的面子。 想到第一次来时,杨老伯误以为自己是展昭的女伴,异常愤怒,让她有些心虚,不敢说话。 杨老伯嘆了口气:“唉,这也没什么。蓼蓝也走了这么多年了,展昭其实常常能来也算是有心了。当初他同蓼蓝不过是有情意,他便是同你成亲了,也没有什么不妥。” 杨老伯竟然说,展昭也是有心了。看来,展昭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杨老伯总算不再因为杨蓼蓝的事情而生展昭的气了。只是,他的话却不大对。 “杨老伯,您误会了。我也不瞒您,我是倾慕展大人。但展大人,心中早已有了杨姑娘。他从我刚向他表白心迹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他放不下杨姑娘,心中早已没有旁人的位置。” 杨老伯蹙眉看着罗清秋,有些茫然:“他竟这么说?” 罗清秋肯定地点点头。 他一直以为,展昭这些年来看他,不过是因为当初杨蓼蓝对他的那一点点情意和愧疚。但他从未想过,已经离开了的杨蓼蓝,还会与他的生活有什么关系。他以为,展昭的日子还是照样过,杨蓼蓝的死,大约除了他来看自己时,都不会再想起。 如今听罗清秋这样说,他有些惊讶。展昭,难道心中还一直记挂着蓼蓝么? 看杨老伯这般神情,罗清秋有些明白为何他对展昭那样恶劣,定然是不知道展昭对杨蓼蓝用情有多深。她嘆了口气,道:“杨老伯,您大约不知道。杨姑娘走后,展大人的伤心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 罗清秋将自己所知,杨蓼蓝走后展昭的僵硬和悲凉转述给杨老伯。杨老伯听后,却竟落下泪来。 “蓼蓝那孩子,活着的时候同我说,她特别喜欢展昭。没羞没臊的,说想嫁给他。可是展昭却告诉蓼蓝,从未有过那样的意思。你不知道,蓼蓝那次跑回家里,哭得特别伤心。可是即便如此,从那以后,还是天天念叨展昭的好。我原以为,展昭既然明明白白说了不喜欢蓼蓝,便是真的不喜欢了。我也是因为这个恼他。原来,他也动了情。若是蓼蓝知道,大约会开心得蹦起来吧……你说,他为什么要骗蓼蓝?” 看着杨老伯面上的老泪,罗清秋心生不忍。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也许展大人当时觉得,自己常常受伤中毒,并非一个好的归宿。若他知道会有意外发生,一定会早早告诉杨姑娘自己的心思,欢喜一日是一日。逝者已逝,但展大人已经做了能在杨姑娘离去之后做的一切。” “罢了罢了。”杨老伯抹抹眼泪,“总算是因着他认识了你,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他心里既惦记着蓼蓝,你又怎么办?” 毕竟是老人,罗清秋也并不打算把和展昭、冯思雨说的那些同杨老伯再说一遍,只是道:“老伯不必担心,我知道没有结果,我会放下的。”
第65页 “那就好。你别耽误了自己。” 从杨老伯处出来,天色已有些晚,罗清秋往开封府走去。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越发艷丽,染得时间一片绚烂。罗清秋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两个人。 自然,有两个人并非什么稀奇事,只是其中一人,是冯思雨。而另一人,也有些眼熟。 尚有一段距离,罗清秋看不大清,又只有背影,不能确定。但她总觉得,那人很像之前在街上见过的辽国皇室。 冯思雨和辽国皇室?怎么想这二人也不会有关联。冯思雨罗清秋是不会认错的,那大约就是认错了另一人吧。 但仅仅是冯思雨和一个男子在一起,也足够让罗清秋好奇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偷听人说话并非君子所为,但之前罗清秋问冯思雨,她总是吞吞吐吐,让她实在是忍不住去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冯思雨道。 “不知道?”那男子有些急,“怎么会不知道?!那日,你分明那么开心……” “我是很开心,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我,我以前好像也喜欢过一个人,可是……可是……” 喜欢? 罗清秋捕捉到了这个词,所以,这个男子是冯思雨的心上人?亦或是,是冯思雨的追求者? 想不到,我们的冯姑娘,也很有魅力呀。 罗清秋心中是自己的妹妹被人欣赏的开心。只是,冯思雨从上一次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么?听她方才的话,似乎已经对自己的感情失去信心了。而且,若是真有这样的事,她为什么不同自己说呢? 罗清秋打量着那个男子,身量很宽大,很健壮。冯思雨在姑娘家里也算是骨架大的了,但在那人旁边却显得小鸟依人。他们二人虽是并肩而行,但那男子却始终与冯思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是方才急了,也并未越近,倒是让罗清秋觉得他有些修养。而且那人身姿挺拔,走路时昂首阔步,甚至有些贵气,也让人觉得并非市井之人。若当真冯思雨能够寻得真正优秀的意中人,罗清秋也替她高兴。这样,她在这里就不是孤苦无依了。 罗清秋有些怕冯思雨像上次一样受欺负,但冯思雨也不是小孩子了,她既然不愿意告诉自己,自己也不该硬要插手,倒显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否则即便冯思雨人不曾受伤,在感情上也该留下阴影了。她也不希望她再像上次一般,那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宋朝没有和亲的事啊,别听我胡说啊。 第38章 【永远离开】 当场并未叫住冯思雨,罗清秋事后也没有去找她。但又过了一些时间,罗清秋还是觉得,该问问她究竟怎么一回事。 去了好几次,罗清秋才遇上冯思雨。 “怎么了?”见到罗清秋,冯思雨有些心虚。 罗清秋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来到冯思雨房间。与她同住的人不在,屋中只有她们二人。 “思思,我想问你件事情。” “嗯……你问吧。” 罗清秋想了想,道:“那日,我在街上见到你同一个男子并肩而行,他是……?” “……”冯思雨一时语塞,吞吞吐吐道,“就是……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罗清秋定定看着冯思雨。 “……嗯。” 对于冯思雨的一再隐瞒,罗清秋感觉有点难过。她已经这么问了,罗清秋还不肯透露,难道她们不是在这个时代彼此最亲近的人么? 冯思雨足够敏感。她感受到了罗清秋的失落,想了想,道:“抱歉,清秋,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你看到的那个人,他,他说喜欢我。” 罗清秋抬起头,定定看着冯思雨:“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罗清秋想不通,她又不像是家长,会限制、批评她,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因为……”冯思雨面露难色,“对于感情的事情,我有点逃避。” 后面的话,冯思雨没有再说,但罗清秋一下子就明白了。之前李乔的事,冯思雨确然是留下阴影了。她不愿同罗清秋说,不是因为她们关系不够好,只是冯思雨不愿提。 “那这么说,你也不曾答应他了?” “嗯……” “那,平心而论,他怎么样?” “我,我觉得他挺好的。但,但之前……我也觉得李乔挺好的,最后不还是看走了眼么。所以……还是算了罢。” 罗清秋十分心疼,但如果这一次,对方真的很好,她又不希望她就那么错过。 “思思,上次只是偶然。提高警惕性,别轻易跟别人走,那样的事就不会再发生。” 冯思雨摇摇头:“清秋,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怕,我付出真心,却发现一切都只是骗局……” 罗清秋揽过冯思雨的肩:“不会的,你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那么倒霉啊。听你的意思,你也的确喜欢他了?” 冯思雨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他就告诉他啊。就算曾经发生过不愉快,我们也还是要用真心对待别人啊。”罗清秋道。
第66页 “你真的觉得,我不会再被骗了?” 罗清秋含笑:“不会的。” 闲极无聊,罗清秋便尤为关注冯思雨的事情。 事情很顺利。冯思雨向对方表明心意之后,对方欣喜若狂。 但冯思雨,似乎有些怪怪的。 “清秋,如果他真的爱我,你会支持我们在一起吗?” “当然啊。”罗清秋不大明白冯思雨为何有此一问。 “那……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吗?” “当然,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贵胄,只要他是个正直的人,不是恶人,也未曾娶妻,你们就可以在一起。” “那……如果我们在一起,还有一些弊端呢?” “什么弊端?”罗清秋不解,“他父母不同意,所以你们要违背他的父母?还是什么其他的?” 冯思雨摇摇头:“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些弊端呢?” “那就要你自己权衡了,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只要不伤害他人,你都可以自己决定。当然,你要是愿意说给我,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罗清秋当然知道,冯思雨已经这样说了,就不会只是“如果”,但想来逼她她也不会说,还不如循循善诱。 “那……如果会让你难过呢?” “怎么叫让我难过?你们在不在一起,同我有什么关系?” “比如……我要离开你,我们要分开。” 罗清秋灿然笑道:“那也没关系啊。我当初,不是也为了展昭离开你了吗?只要我们不要断了联繫,常常相聚,即便不生活在一起也无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呢?或者就算见面,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相处了……” 罗清秋心下一沉。冯思雨的话有蹊跷。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同他在一起,会让她们再也无法见面? “思思,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他也真的值得你爱,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但前提是,他会永远对你好。你跟他在一起,只会比现在更幸福。可是,思思,你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冯思雨深吸口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清秋,我再想想。” 冯思雨不肯说,罗清秋只能胡思乱想。她大概能猜到,冯思雨不肯说,一定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怕自己反对。但究竟怎么个特殊法,她却猜不出。 她上次见过那人,身量十分宽大。莫非……是辽人? 但若只是辽人,也未必到再也没有机会见面这个程度吧?虽说路途有些遥远,但宋辽之间的交流还算密切,现在两国也并未在打仗,一年见个一两次,总还是可以吧? 难道……是逃犯?因为要跟着他颠沛流离,所以怕以后无法见面?这样一来,所谓“就算见面也没法相处”,还有她不敢跟她说,也就解释得通了。但如果真是这样,罗清秋是坚决反对的。虽然现在的律法还不大健全,但触犯律法的绝大多数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要冯思雨跟着他躲躲藏藏、不能光明正大做人一辈子,这怎么可以? 只是,罗清秋尚未来得及严肃表明立场,又有大事发生。 是关于展昭的。 展昭,被关进了大牢。 并非是经过审判,而是仁宗直接下旨,将展昭收押。至于具体判处什么刑罚,也将由仁宗斟酌之后直接下旨。 问过公孙策,罗清秋得知,展昭此次外出,为的是追一个人——一个宫人。 前因后果是这样的。辽国求亲,仁宗挑选了一个体貌端庄的宫人,准备册封之后嫁去辽国,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人却跑了。仁宗派展昭去追捕,展昭却在追捕到之后得知那女子上有年迈父亲,下有故去姐姐留下的幼子,若是远嫁辽国一老一小再无人照拂,心生不忍,便放了那女子离去。于是,仁宗便将他关押了。 展昭关在刑部大牢,不归开封府管辖。所以,罗清秋想去看看展昭都无法。 展昭躲了罗清秋这么久,然而这种时候,罗清秋还是无比替他忧心。虽然忧心,却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她该怎么办?她一个厨娘,能怎么办? 思量许久,罗清秋觉得,唯一的办法,是去找仁宗碰碰运气。 之前,仁宗不是说,交了她这个朋友么?既然仁宗出宫能来找她,她能不能进宫见见仁宗? 至少,让仁宗同意她去见见展昭?或者,她能帮着仁宗出出主意。事涉两国邦交,只要两国邦交无碍,展昭如何处置,想来也好商量。虽然罗清秋不大懂国家大政,但至少在思想上是领先的,也许能提出好的方法。 经过深思熟虑,罗清秋又谘询了一下公孙策的意见。得到的结论是,如果罗清秋真的想做些什么,从开封府这里,她得不到任何帮助。但她和仁宗有私交,这的确能帮到她。如果仁宗愿意见她,她直接以私人身份请宫门侍卫禀报,也不是不可以。 罗清秋心中稍定,便到宫门去了。 幸好,仁宗倒没有不认这个朋友。 进了宫,罗清秋行了礼,但眉眼间的担忧显而易见。 仁宗也是满面愁色:“你是为了展护卫的事情吧?”
第67页 罗清秋也直接,道:“是。” 仁宗便直接向罗清秋说明情况。他也知道展昭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并不是因为他放了要追捕的人而将他关押,而是因为,婚期将至,他却拿不出人给辽国来。虽然离辽国皇室返程还有段时间,但宋女的婚服嫁妆之类都要开始制作了。皇家出去的东西都是要量身定做的,现在人没了,如何制作?耽误了婚期又该如何? 况且,人已经走了很久了,就是现在去追,也赶不及婚期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问题都推到展昭身上,以平息辽国的不满。 澶渊之盟签订不久,两国关系其实不错,所谓和亲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只要展昭这个“罪魁祸首”能够得到处置,即便亲事不成,问题也不大。展昭不会因小失大,他也是因为早想到了此处,才会放那女子离开。 涉及两国之间的事,仁宗也不大确定罗清秋能够明白其中利害。但罗清秋毕竟是现代学过歷史的人,其中种种自是懂得的。略一思忖,问道:“那,要如何处置展大人?” 仁宗面色更沉,沉默片刻,道:“说不好,但多半,要搭上一条性命。” 罗清秋面色一变。 “并非朕无情,但和亲这样的事情都中途出了问题,若不杀展护卫,怕难以显示大宋的诚意。” “那,亲事无法如期进行的事情,辽国已经知道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能这么轻易地进皇宫也是我胡说的,北宋时期进皇宫应该已经是比较困难的了…… 第39章 【远嫁辽国】 刑部大牢。 罗清秋举着灯,努力让视线清晰一些。在看到展昭的那一刻,便越过引路的差役,径直走去。 大牢的环境实在算不得好,空气中有潮湿的霉味,但展昭站在牢房中,背对着罗清秋,不知道在想什么,衣衫还是那样整洁干净。 “展大人。”罗清秋唤道。 展昭原本放松的身体忽然一紧,回过头来,语气里满是讶异:“罗姑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看着展昭,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罗清秋便淡然道:“我去找了官家,官家同意我来的。” 罗清秋同仁宗有些交情,这展昭也知晓,但还是道:“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走吧。” “这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罗清秋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一会儿便走。” “唉。”展昭轻嘆一声,“你这又是何必。” 罗清秋没有问展昭最近为什么躲着自己,只是道:“展大人,你知道,你将面临的是什么么?” 展昭看着罗清秋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为了两国来之不易的友好相处必须付出的代价。” “如果你不放走那个女子,也不必付出这样的代价。” 展昭轻笑:“罗姑娘,我想,你大约也能明白这为何会这样做。” 是啊,罗清秋明白,面对一个无助的女子,还有无论是经济还是情感全都依靠她的一老一小,展昭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只是经济来源,展昭或许还可出资帮助,或者朝廷也能给些赏赐。但一老一小,若是那女子再远去他乡,便真正是孤苦无依了。那幼儿的母亲已故,只有这个姨娘,若是她再走了,实在太过可怜。 “你总是这般,不为自己想想。”罗清秋语气中有些无奈。 展昭意识到有些不对。罗清秋有多喜欢自己,他是知道的。而从方才她的问话来看,也知道自己恐怕很难毫髮无损地离开刑部大牢。那为什么,她这么冷静? 并非展昭高估自己,只因他确然能感受到罗清秋真挚的情感。诚然,杨蓼蓝那般能为了感情捨去性命的姑娘少之又少,但也大约不会有姑娘在心上人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无动于衷吧。 罗清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展昭心中一沉,定定站着罗清秋:“罗姑娘。” “嗯?”罗清秋不躲避地回看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罗清秋摇摇头:“我没打算瞒你。我同官家说,我嫁到辽国去。” 展昭心中一震,忽然有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不仅仅是因为罗清秋的话,还是因为又一次,他喜欢的姑娘要为了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行。”他严肃道,“我不答应。” “为什么?”罗清秋带笑,“展大人,以我远嫁,换你性命,这很值得。我孑然一身,即便远嫁,也无甚关系。” “辽国苦寒,你如何受得了?” “我原是幽州人,辽国于我而言,也算不得多靠北。” “辽人风俗习惯皆豪放不羁无比,你也难以适应。” “辽人如今施行学习中原,在皇家,不会有多野蛮。” “那也不行。”展昭毫不犹豫,不能去辽国的理由并不重要,只是他知道,不能让罗清秋远嫁辽国。 “展昭,”罗清秋长嘆,“我也不想去辽国,只是用我的远嫁换你的性命,这笔买卖很划算。” 展昭眉头深锁:“放走那女子是我的决定,我不能让你来承担这个后果。”
第68页 “我知道。但你已经做了,我就只关注我们两个的部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出事。” “我也不能让你出事。”展昭道。 “我没有出事啊。只是去做王妃,并没有任何不好啊。”罗清秋尽量语气轻快,“你若是当真感激我,就该趁着我没走,多陪我在开封城中玩一玩。” 展昭很快被释放。罗清秋的各种嫁妆也被做了起来,常常要去宫里。除此之外,罗清秋便也干脆辞了开封府的差事,好好地在宋土上享受最后的时光。 展昭也去找过仁宗,请他收回成命。但罗清秋曾请求仁宗,一定不要因为展昭的恳求而改变主意。况且,原本便说好的和亲,自然是和亲这样的结果更让仁宗满意。而且,罗清秋远嫁的确比展昭处死值得。 无论怎样,罗清秋要远嫁辽国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展昭自然是无比歉疚,他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换一个女子逃婚,却不能让罗清秋付出代价。这不是仅仅是嫁给陌生人,而是远嫁辽国苦寒之地啊! 况且,罗清秋是他心爱的女子。 许多年前杨蓼蓝为救他而死,时至今日,悲剧又将重演。展昭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他想要守护天下,却连自己珍惜的姑娘都保护不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展昭突然有冲动,把自己之前发觉的感情告诉罗清秋,以免留下遗憾。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展昭便放弃了。 毕竟,同上次不同,这次的感情,是他断不该有的。他既已决定将杨蓼蓝放在心中,便不该再对罗清秋动情。 更重要的是,罗清秋若要远嫁辽国,若她知晓自己的感情,也许会能难过和遗憾。 展昭能做的,就是陪着罗清秋,好好地玩一玩,让她在宋土最后的记忆充满了开心。 罗清秋要嫁去辽国,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她不可能让展昭死,仁宗没有合适的人选嫁去辽国,她只能这么做。 大约过了年,她便要走了。她想在走之前,将冯思雨的事情定下来。只是,这一次,是因为她的原因,要与冯思雨再也见不到了。 可令罗清秋焦急的事,冯思雨,又不知在忙什么,不见其人。连她想将自己要去辽国的事情告诉她,都没有机会。 罗清秋只好先把精力放在玩上。 这日,展昭陪着罗清秋看傀儡戏。 罗清秋看着,手下也不停。三四盘不同的点心摆在桌上,罗清秋一样拿一点,吃得很香。 反正也用不到了,罗清秋把攒的那些钱拿了一大部分出来,准备这些日子花掉。剩下的,自己拿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留给冯思雨。 “罗姑娘,你这些日子,可开心么?”展昭问她,虽是笑着,但心中滋味其实很复杂。 “开心啊。”罗清秋回答道。她其实也想过,嫁到辽国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风土人情倒还是小事,可怕的是,她要嫁的是个王爷,虽说不比后宫佳丽三千,却也是三妻四妾。她在其中,能否平安?而且,侯门一入深似海,她的后半生,是否就再也没有自由了? 她倒是希望辽人能豪迈爽朗些,不要像中原的宫廷那般拘束。 虽然未来的日子令人担忧,但正因如此,她才不能从现在开始就郁郁寡欢,要抓紧现在的时间,尽量开心。 “接下来,还想玩些什么?”展昭温柔道。 “有你陪着,都好啊。”罗清秋说着,又吃了一块点心。 对于罗清秋的容易满足,展昭心中一软。他有些感嘆,又不想破坏罗清秋的好心情,最终笑着道:“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没有啊。你陪着玩,这一点都不容易。若不是我马上就要去辽国了,你肯定也不会陪着我到处玩的。” 展昭一时语塞,罗清秋说得没错,若不是因为罗清秋马上就要离开,自己绝不会陪着她在开封城中闲逛。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他不是罗清秋的什么人,至多勉强算是朋友。但现在,这些都显得没那么重要,帮罗清秋留下美好的回忆才是最该做的事情。 “那你就抓紧时间,让我多陪你去些地方。”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春节便到了。 这也是罗清秋在开封最后的时光了。她想,一定要过一个快快乐乐的年,没有遗憾地去辽国。 虽然辞去了开封府厨娘的工作,但罗清秋做这一切毕竟是为了展昭,况且她与开封府中人也熟悉了,也一起过了几个年。故而今年,大家也都愿意同她一起过。她也愿意帮忙准备年夜饭。 展昭今年帮着罗清秋一起做饭,罗清秋主厨,展昭帮着打下手。 寒冬的下午,罗清秋调着酱汁,展昭则在一边切菜。蒸锅里蒸着糕点,冒出的水汽热热的。 安静而美好。 展昭不知道罗清秋怎样想,但他却十分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无论是杨蓼蓝还是罗清秋,展昭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动情,正是沉浸在她们所带给他的家的氛围中。那种最最平静的感觉,恰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港湾。 可那些人,却要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 展昭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力。那些美好的人,他一个都留不住。而她们的离开,却又都是为了救他。
第69页 看展昭在愣神,罗清秋夺过他手中的菜刀:“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展昭笑笑,“切好了,你下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稍稍解释一下,之所以让女主去而不能随便找个人去是因为和亲也是有一定标准的,不是是个人就能嫁到辽国去的,要临时找一个符合标准的人还是很难的,恰好女主就符合标准。 第40章 【意料之外】 夜幕降临,罗清秋和展昭到屋外去放烟花。 罗清秋不知道,辽国宫里有没有烟花可放,所以今夜,一定要尽兴。 “你等一下。”展昭对罗清秋道。 “嗯?” 展昭回了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怀中抱满了烟花棒。 “?!”罗清秋又惊又喜,“你竟然买了这么多!” “今夜便让你玩个够吧。”展昭笑道。 “好。”罗清秋取过一根来,点燃挥舞。耀眼的火光闪耀在黑夜里。 这样的自由与快乐,不知道还有多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罗清秋启程的日子,也只有几天了。 “还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展昭问罗清秋。 “嗯……我想吃杨记的桂花糕。”罗清秋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 “好。”展昭毫不犹豫应下,带着罗清秋去买杨记桂花糕。 可杨记糕点,却并没有开门。 “没开门啊。”罗清秋有点难过。 “或许是过完年还没回来吧。”展昭道。 “那,明天再来看看?” “好。” 第二日,杨记糕点还是没有开门。 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罗清秋要走了,杨记糕点还是没有开。 这日清晨。 很早,便有宫里来的轿子来接罗清秋。她要早早进宫去梳洗打扮,然后仁宗下旨册封,然后她便要与那辽国的王爷启程赴辽。 从上次见到冯思雨到今天,这么久的时间,罗清秋都没能找到冯思雨。这让她感觉到很遗憾。她们是这个时代唯一知道她们的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却要天各一方。她觉得歉疚,自己为了展昭抛下了冯思雨。而且冯思雨的感情还悬而未决,这也让罗清秋很不放心。可她没有时间了,只好嘱託展昭,将自己离开的前因后果告诉冯思雨,也帮忙盯着,不要让冯思雨的感情再遭受什么挫折。当然,她不能全都麻烦展昭,自己也留了信件给冯思雨。 直到此刻,罗清秋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害怕的,并不是到辽国后,日子会有多么不好过。而是今日一别,她,真的再也见不到展昭了。 来到北宋也有一些年了,虽然展昭拒绝了罗清秋,可时至今日,她还是很喜欢展昭,不由自主地喜欢。以至于为了救她,她会选择嫁给一个陌生人,还要远赴辽国。所以,如果再也见不到展昭,她真的很难过。 她对展昭的喜欢,似乎已经有很久了,比她知道的还要久。甚至见到展昭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她已经喜欢了展昭,甚至等了展昭很多很多年一样。可这样深刻的感情,最终还是要以这样的结局结束。随着她的出嫁,即便她还是喜欢他,也无济于事了。 临上轿前,罗清秋问展昭:“展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展昭眼中有什么东西隐埋在深处,眸子动了一动,道:“你说。” 罗清秋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展昭。 只是很轻的一下,轻到罗清秋根本没有感受到展昭的体温。但罗清秋所求的,不过也就是这么多。 罗清秋不知道,展昭也是喜欢她的。所以,对于一个自己单相思的人,她不过只想要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 展昭喉结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良久,道:“若还有机会,我再带你去吃桂花糕。” “好。”罗清秋大声应下,眼眶中的泪悄然无声。她希望,展昭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回忆起的是洒脱和欢乐。 没有太多拖泥带水,罗清秋干脆利落地上轿。 轿夫抬起轿子,罗清秋撩起轿帘,向展昭笑了一下。 和从前,杨蓼蓝最后的笑容一模一样。 沐浴更衣,穿上一套极为华丽的衣裳,又涂脂抹粉,梳起高髻。罗清秋从来没有这么复杂地打扮过,等一切都收拾完毕,她只觉得浑身酸痛。 她有些后悔,现在都这样难过,到了辽国,日子一定更苦。 虽然这样想,但若重来一遍,她还是会那样选择。 总算一切都收拾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美很端庄,但似乎不该属于她这样自由青春的年纪。宫婢扶着她出去,接受仁宗的册封。罗清秋听着传旨太监的声音,觉得有些恍惚。 “钦此”二字之后,真的一切都已成事实,无法转圜。 她走到辽国王爷的面前,看着对方的脸。对方同展昭差不多年纪,容貌尚算俊朗,只是神情同罗清秋差不多,皆是淡淡,似乎也并不满意这桩亲事。 罗清秋站到他身边,一步一步走向前。走完脚下的这段楼梯便是车驾,车驾一动,她便再也回不来了。 不能落泪。 罗清秋对自己说。
第70页 这几步,她走得很慢。再也回不来的土地,能多走一会儿,便多走一会儿吧。虽然不可能永远走不到尽头,但多一瞬,便能多一些回忆。 过长的裙子让她走起路来有些困难,心中的难过更让她有些神游。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她突然便失了重心。身上穿得太多,她控制不住平衡,只能任由自己摔下楼梯去。 头,似乎磕到了坚硬的东西。紧接着,罗清秋眼前一黑,再没有感觉。 开封府。 公孙策在为罗清秋把脉。 展昭看着公孙策的眉越拧越紧,心中也越来越沉。 公孙策的手一拿下,展昭便沉不住气道:“先生,如何?” 公孙策沉了沉,方摇了摇头:“能不能醒,很难说。” 只短短七个字,但结合公孙策的语气,展昭大约能猜到,罗清秋怕是很难醒过来了。 胸口似被尖锐刺入,展昭觉得疼且难以唿吸。他看向罗清秋,罗清秋面容很平静,似乎只是香甜睡去。此时此刻,展昭不知是否该欺骗自己,罗清秋其实没什么大事。 “先生……罗姑娘有多大可能醒过来?” 公孙策又想了想,道:“若她求生的欲望够坚定,便有大约一两成可能。” 一两成。展昭在心中计算,其实,一两成也不算少,她还是有希望醒来的。自己当初失明,公孙策也说復明希望渺茫,最后不还是恢復如初了么?所以,他相信,罗清秋一定能醒过来。 “清秋!”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展昭转头看去,是冯思雨。 “……冯姑娘?” 冯思雨并未理会展昭,只是奔到罗清秋床边,眼泪忍不住落下:“清秋,对不起……对不起……” 展昭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道:“冯姑娘不必自责,这怪不得你……” 冯思雨摇头:“不是的,这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早该和清秋说清楚的,我也早该让他向官家说清楚的……” 展昭听得一头雾水,但冯思雨也并没有打算向展昭解释,只又说了几声“对不起”便不知作甚去了。 展昭不知道自己能为罗清秋做些什么。公孙策开完药也走了,展昭坐在罗清秋床边,静静看着她。 自己能做的部分,大约也就是让罗清秋的求生欲更坚定些吧。 此时此刻,展昭的心中也尽是抱歉,若不是因为自己,罗清秋也不会遭此横祸。一唿一吸间,展昭觉得胸口钝痛。 更令他难过的是,罗清秋是他心爱的姑娘。杨蓼蓝为他葬身大火,他原以为,罗清秋又为他远嫁他乡,自己已经十分对她不住,可如今,她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展昭不禁自嘲,他究竟在做什么?!想保护他人,可最后呢?害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生命。 “清秋,”展昭语气轻柔,甚至称唿都变了,“抱歉,或许我该告诉你真话,我之前一直躲着你,是因为,我发觉自己有些喜欢你了。” “我觉得,我不该喜欢你。我心中已经有了蓼蓝,就不该再有其他姑娘的位置。但此时此刻,我将真心吐露给你,是因为我希望你听到之后能够开心,然后醒过来。” “我或许错了,我一直想守护天下百姓,但事实上,我连身边的人都护不好。我或许还要想一想,怎样面对自己对你的喜欢和对蓼蓝的感情。但我承认,我的确是喜欢你的。所以,请你先醒过来吧。” 看着沉睡的罗清秋,展昭的记忆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火光中的杨蓼蓝。虽然他当时也正在昏迷,半昏半醒之间甚至也不甚清醒,但他所看到的,他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样一个美好的生命,就那么,带着笑容被烈火吞噬。 而在罗清秋昏迷之前,他们见最后一面的时候,罗清秋也在笑。 罗清秋曾说,杨蓼蓝最后之所以会笑,是因为他平安。 他却没有珍惜这份平安,又一次搭上了罗清秋的性命。 深深的无力感让展昭感觉喘不过气来。他暗自握拳,盼望着罗清秋一定要醒过来。只要人能平安,其余种种,都不重要。 因为她的昏迷,辽国求亲一事已经搁置了。辽国已经准备启程返回,所以罗清秋现在醒来,也不必再远去辽国。只要她现在醒来,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睡得那么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来猜猜冯思雨的cp是谁? 第41章 【皆有因果】 “清秋,”展昭拿着热乎乎的桂花糕进屋,坐到罗清秋床边,“你看,那家糕点开门了,我买了你想吃的桂花糕,还买了其他的,有枣糕还有核桃酥。”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展昭嘆了口气,将点心放下。 昏迷了这几天,罗清秋气色已然不復之前红润健康。展昭看了心中难过,却又无能为力。 “清秋,一切真的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你醒过来,也不必再去辽国,也可以吃到甜甜的桂花糕,你为什么不肯醒过来呢?” 展昭愁眉深锁,看着罗清秋的面庞。 突然,他看到罗清秋眼角有什么晶亮的东西闪过——是泪! 展昭一惊,很快,罗清秋眼睛动了动,竟微微睁开。
第71页 展昭先是一愣,继而道:“你醒了?!我去叫先生来!” 方要起身,手臂却被轻轻拉住。 罗清秋刚醒,身体虚弱,展昭不敢挣开她,只得退回。 只见罗清秋挣扎着撑起身子,展昭忙倒了水给她。罗清秋接过咽下一口,张嘴还未说话,泪水已簌簌落下。 “怎么了?!”展昭被吓得不轻,不知该如何是好。 “展昭,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问你想吃什么,你说想吃荷花酥?” 剎那间,展昭浑身僵住。 他永远记得,与杨蓼蓝初见的时候。 那个美好的姑娘站在开封府厨房外的一棵杨树下,看着展昭道:“展大人,初次见面,你想吃什么?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她热情而自信的笑容让展昭不忍拒绝,便随口道:“不知,姑娘可会做荷花酥?” 展昭的唿吸加重,而罗清秋,已经泣不成声。 “展昭,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会有那样的感觉了。我……好像记起了什么……” 展昭声音颤抖:“你……记起了什么?” 罗清秋难以控制自己的泪水,只能在抽泣间道:“展昭,如果我说,我和杨蓼蓝,是同一个人,你能相信么?” “什么?!” “我不知道,”罗清秋摇头,“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但是,昏迷的时候,我好像能听到你说话,又好像多了很多记忆。关于杨蓼蓝和你的一切,在我印象里,好像都变成了我和你的一切。展昭,你相不相信有转世?” 展昭怔怔看着罗清秋。他很少会露出这样失态的表情,可此时此刻,过于复杂的心情让他失去了管理表情的能力。 “蓼……蓝?”展昭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罗清秋微微点点头,泪水越发汹涌:“我记得,我真的全都记得。我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事情,记得我曾经有多喜欢你,也记得你拒绝了我我有多么失望。展昭,我想,我的前世就是杨蓼蓝。” 展昭盯着罗清秋,眼中仍是不敢相信,与此同时,还有些难以抑制的惊喜。 他原是不信这些的,可他不觉得罗清秋会诓骗他。更何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他想吃荷花酥,若非杨蓼蓝本人,又有谁会知道?况且罗清秋的眼泪,是那么真挚。 怪不得,他原以为自己足够爱杨蓼蓝,以至于在她走后,他便觉得世上再没有什么姑娘能比得上她,可却又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罗清秋。原来,她们其实是一个人。他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特别喜欢他的姑娘。 “你大约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感觉同你很熟悉。你记不记得,你说为何我从未见过你却能一眼认出你,现在也有答案了。那个时候,我有种感觉,是什么很久很久的执着终于等到了终点,现在想来,是我轮迴转世到了一千年之后,终于能够再见到你。我想,大约是我之前太喜欢你了,走得又太不甘心,所以这份感情得以保留,延续了一千年。我想我之所以会想起来,不是因为昏迷,而是因为你说你其实喜欢我,我的执念终于等来了结果。” 展昭想起初次见到罗清秋的时候,似乎也不似见到一般的陌生人。只是,他对杨蓼蓝的感情大抵比不上杨蓼蓝对他的,那异样的感觉轻易便被压下。现在想来,一切似乎都有因果。他同罗清秋相处时的那种舒服的放松,同当年与杨蓼蓝相处时,多么相似啊。 展昭觉得,此时所有的语言都过于苍白,他只上前,拥住了罗清秋。不像之前,罗清秋的轻拥,这是一个结结实实带着温度的拥抱。 罗清秋似乎还在恍惚,顿了顿,方轻轻抬臂,回抱展昭。 “醒过来便无碍了。”公孙策为罗清秋把了脉道。 “多谢先生。”罗清秋的声音有些哑。 公孙策看着罗清秋的泪痕,虽不好说什么,但还是提醒道:“罗姑娘,你刚刚醒过来,情绪不要太激动。辽国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必远嫁,莫要忧心。” 罗清秋的泪痕自然不是因为这件事,但听说此事已经解决,还是十分欣慰。 如果她就是杨蓼蓝,展昭心中的结也就该解开了。如果她也不必再嫁去辽国,或许无需多久,他们便可以成亲了。 展昭用帕子浸了水,轻柔地擦去罗清秋脸上的泪痕。公孙策虽莫名,不知展昭怎么忽然就想开了,但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便知趣地道:“罗姑娘,你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再来找我。”便出去了。 展昭看着面前的罗清秋,这是一张与杨蓼蓝孑然不同的脸。但罗清秋对自己的好,与杨蓼蓝对自己的好却是一般无二。展昭已经坚信,罗清秋就是杨蓼蓝。他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展昭,你已经相信了么?连我自己,都不敢置信,我竟然会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罗清秋轻声道。 “我相信。”展昭声音更轻却十分坚定,“蓼蓝是我喜欢的姑娘,清秋也是我喜欢的姑娘,你们是同一个人,这一点都不稀奇。” 罗清秋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无从反驳,只好不语。
第72页 “况且,杨老伯不是也说,他总觉得你格外亲近么?或许这便是父女天性吧。” 罗清秋摇摇头:“展昭,说真的,关于杨老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能想起的杨蓼蓝的记忆,全部都是关于你的。或许,我真的是因为对你的喜欢太强烈,才能将这份喜欢带到转世。至于对父母,或许我上一世没有什么遗憾的,所以这一世,我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唉,”展昭嘆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杨老伯是当真喜欢你,咱们也该多去看看他,毕竟他白髮人送黑髮人,也着实可怜。” 罗清秋点点头,又笑道:“现在,当真是什么都好了。” 展昭也笑,将已经凉了的桂花糕递给罗清秋:“这是你想吃的,那家店今日开门了,便给你买了。只是可惜放了这么久已经不是不大热的,明日我再去买。” “好。”罗清秋应着,拿出一块吃起来。 展昭忽然皱眉道:“清秋,还有一件事,可能有隐情。” “什么事?” “关于冯姑娘。你刚刚昏迷的时候,冯姑娘来过,一连说了许多个‘对不起’,又道‘早该向官家说清楚’,你可知她要向官家说什么么?” 罗清秋一头雾水?冯思雨?仁宗?他们从未有过接触啊,她要向官家说什么? 冯思雨是她最亲的人,她为何会对不起自己?罗清秋绝不相信她是刻意做了什么,定然是无意中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醒过来,罗清秋大多数时候还是卧床休息。 这日,罗清秋正躺在床上看书,忽然有人敲门道:“罗姑娘,有人来访。” 有人来访?访自己?罗清秋不知是谁,但还是起身收拾了一下,前往厅中。 到了厅中,却见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的,正是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辽国皇室。 罗清秋第一反应是施礼,却被对方慌忙拦住。 “罗姑娘身体可好些了么?”对方问道,语气有些小心。 罗清秋不明白自己一个平民百姓为何让他一个邻国皇族如此客气,客套道:“已经大好,多谢王爷关心。” “那便好了。”对方显然松了一口气,又指了指带来的东西,“这些是在下的一些心意,有药材和一些小玩意儿,请姑娘不要嫌弃。” 罗姑娘觉得事情不对,不会是他看自己醒过来了,又要恢復已经作罢了的亲事吧? “不瞒王爷,其实我虽醒来,身上还有许多不适,怕是无法同王爷前去辽国……”罗清秋佯装虚弱。 “姑娘还有许多不适?”对方又紧张起来。 罗清秋点点头。 “这下可完了!她定然要恨死我了!”对方的神态痛心疾首,似乎要面临极为绝望的境地。 罗清秋猜测,这个“他”难道是他家里逼他娶宋女的皇亲? 却又听他道:“她定然不会嫁给我了……” 第42章 【聊以慰藉】 罗清秋不太明白这个逻辑,为什么她不能嫁给他,反倒有人不嫁给他了? “罗姑娘,您还需要什么补身子,尽管跟在下说。只是有一件事,请您一定要帮在下。” 罗清秋虽然不知是什么事情,但对方一个皇亲国戚已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推拒,只好道:“您但说无妨。” 对方微微一揖,道:“烦请您在冯姑娘面前,莫要将此事全部归咎于在下。” 罗清秋皱眉……冯姑娘?难道是指……冯思雨? 之前冯思雨的种种奇怪、展昭的描述、还有眼前之人的话,让罗清秋心中大致有了推测。只是……这推测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王爷可否先解释一下,从头至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懊恼道:“是在下唐突了,不曾向姑娘解释清楚。在下与冯姑娘先前相识,在下对冯姑娘心生爱慕,只是此来大宋是为和亲,正不知如何是好。在下贴身婢女得知在下所忧,自作主张,扔石头绊倒了姑娘。在下得知后已经惩处了她,但冯姑娘却说姑娘是她最好的朋友,若是姑娘有何不测,她必将恨在下一生。故而听说姑娘醒了,在下喜出望外,特来看望姑娘。” 这一番解释,罗清秋已经明白了事情始末。只是,冯思雨竟然会结实她要嫁给的辽国王爷,这未免也太巧了些。怨不得她说,她若是同他在一起,可能会永远离开她。若是嫁给了辽国王爷,她们身份悬殊,此生怕是的确再难相见。 罗清秋想了一番,摇了摇头:“抱歉,王爷,思思嫁给你,我觉得不大妥当。” “为何?!”对方着急了。 罗清秋了解了事情始末,此时反倒从容了起来,道:“王爷自己也看到了,皇室中人是非太多。今日我能被绊倒昏迷,思思难保不会有朝一日被人伤害。这并非我希望的,也不是思思想要的。” 对方垂头丧气:“你说得有道理,我是该好好想一想。” 罗清秋的身体恢復得不错了。虽然想起自己便是杨蓼蓝这件事让她终于能够和展昭坦然地在一起,但此时,尚不是沉溺于爱情中的时候。作为罗清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73页 她得把冯思雨的事情问清楚。 尚未去找冯思雨,冯思雨便来看她了。 “思思,你怎么样?还有没有事?” 罗清秋摇了摇头:“公孙先生说了,醒过来便没事了。” 冯思雨看着罗清秋,气色的确不错。事实上,因为终于能和展昭在一起了,她的气色其实尤其的好。冯思雨便长舒一口气,道:“听说,耶律昌贺来找过你了?” 虽然罗清秋并不知道耶律昌贺是谁,但既然姓“耶律”,八九不离十便是那个辽国王爷了,遂点了点头:“找过。” 冯思雨嘆了口气:“我和他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吧。” “嗯……算是吧。” “我跟他,也算是结束了。” “结束了?” “嗯。清秋,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摔倒?” “知道,是有人故意害我。” “是啊,我若是知道是你要嫁给他,一定早就把整件事情跟你说清楚了。可惜阴差阳错的,你也没有告诉我。但通过这件事,我也没明白了,皇室实在是太可怕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有人会害你。我无依无靠的,若是同他去了辽国,怕是有一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的确很喜欢他,但我……”冯思雨想找一个委婉些的词彙,却并未成功。事实上,她就是怕死,就是喜欢他喜欢得还不够。 “我知道,”罗清秋及时地打断了她,“我能明白你的害怕。我也知道,你从来不是那么勇敢。当初,我要来开封,你都不同我一起。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你差一点就决定和他走了,对于你来说,已经足够说明你喜欢他。其实,即便你要同他走,我也是不答应的。我同你想得一样,今日会有人害我,他日就会有人害你。异国他乡,实在太危险了。” “嗯。”冯思雨声音很低,头埋下去。罗清秋没有去看她,却猜到,她大概是落泪了。就好像小时候,有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娃娃,在橱窗里让你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脚步。可家里一窗台的娃娃,又註定妈妈不会给你买这一个。你不得不放弃,却也不得不痛哭一场。 罗清秋轻轻揽过冯思雨,声音轻柔:“至少这一次,你们是好聚好散。你喜欢他,他也真心喜欢你。只是没有走到一起罢了。” “嗯。” 后面的事情,便如罗清秋想得那般,辽国人启程回辽,而她和展昭,则开始筹备亲事。 总感觉有些快,展昭之前还分明躲着她,突然便要成亲了。但又不快,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许久许久以前就已经有了铺垫。 冯思雨自然是难过的,但正如罗清秋所说,这次,他们虽然没能走到一起,却至少彼此相爱过,不比上次意志消沉。她干脆将心思都放在帮罗清秋准备婚礼上,各种挑衣服、买首饰,也就顾不上失落了。 为杨蓼蓝痴情多年的展护卫居然要成亲了,旁人不知内情,多少都觉得匪夷所思。但匪夷所思之后,还是祝福更多。 还有一件事,也是喜事,就是杨老伯认了罗清秋作义女。这是展昭的提议。既然罗清秋就是杨蓼蓝的转世,而她也挺喜欢这个老人,杨老伯也觉得她亲,不如就认他作义父。罗清秋在北宋没有亲人,若是有杨老伯这个爹,出嫁时也难免独自一人伤感。 杨老伯听说罗清秋要嫁给展昭,先是拼命劝阻罗清秋,说跟了他没有好结果。罗清秋再三安慰,杨老伯才没有继续拦下去。但得知罗清秋想认他为义父,又乐得都笑开了花。正式叩拜之后,杨老伯扶起罗清秋,神秘兮兮道:“清秋,你跟我进来。” 罗清秋一头雾水,看了看展昭。 展昭点点头道:“你便跟老伯去吧。” 罗清秋遂跟着杨老伯进屋。杨老伯领着她,到一个上了锁的小柜子前,开了锁,又取出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 自枕头底下摸出钥匙,杨老伯打开小盒子,盒子里是一只闪闪发光的金钗,金钗下似乎还放着交子。 “这是……” “唉——”杨老伯嘆了口气,“这是我给蓼蓝准备的嫁妆。” 罗清秋有些懵,一时没有说话。 “这只金钗是她娘嫁给我的时候打的,是极好的成色,极好的做工,所以我一直留着,想她出嫁的时候用。还有这些钱,是我给她攒着置办嫁妆的钱。蓼蓝走了以后,这些东西我也还留着,总觉得,反正那孩子也不是当着我面走的,万一哪天就回来了呢?现在看来,蓼蓝的的确确是用不上了。现在你也是我闺女了,你若不嫌弃,便给你了。” “万一哪天就回来了呢”这几个字,让罗清秋没控制住落下泪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杨老伯,前世的记忆只剩下有关展昭的种种,丝毫想不起他来。但或许她和杨老伯的缘分,的的确确就只有一世。 罗清秋推了推小盒子:“老伯,我不能要。” 杨老伯有些不高兴:“你叫我什么?” “爹。”罗清秋忙改口。 “既然叫爹,爹给你准备嫁妆是应该的,必须收着。”杨老伯摆出严肃的脸来。 罗清秋觉得心中很暖,含泪笑道:“好,谢谢爹。”
第74页 事实上,还有一件事,是展昭和罗清秋都忽略了的。 之前罗清秋要嫁去辽国,仁宗为了表示宋国的诚意,封了罗清秋和安郡主。事实上,这不过是为了给辽国脸面,嫁到辽国去之后,郡不郡主的也并没什么用处。但现在,与辽国的亲事作罢了,封郡主的旨意却已经下了。事实上,罗清秋现在其实是宗室登记在册的郡主。 虽然郡主该有的一切罗清秋都没有,但她的身份,的确是郡主无疑。 这大约算是罗清秋因祸得福。但仁宗既然封了,罗清秋又没犯错,自然不好反悔,只好将错就错。听说展昭要娶罗清秋,也按照郡主的规格赐了东西。 这下看来,倒是展昭有些高攀了。 展昭要成亲,便在开封府外不远处置了宅子。他家原本是富裕人家,家底殷实,虽说京城房价贵,但小小一方宅院还能买得起。罗清秋看那宅子,心中十分满意——不算大,他们二人住正好。院落中有小小的石桥和假山,流水此时尚未解冻,但依稀能看见冰面下游动的锦鲤。院中的树此时虽光秃秃的,但展昭说,都是春季里会开花的树。屋子不多,正厅、饭厅、厨房之外共有三间卧室,他们二人一间,再改一间作书房,剩下那间作客房或是留给他们未来的孩子。 嫁衣、宴席,一切都准备妥当,就待公孙策择的吉日到来,他们便可成亲了。 尾声·番外 第43章 尾声 季春时节,展昭和罗清秋要成亲了。 正是桃花、梨花、杏花开得最盛的时候,空气中都能闻到鲜花的香气,还有恋人间的甜蜜。 这日清晨,罗清秋早早起身。有年长些的女子为她梳妆打扮。淡扫蛾眉,略施脂粉。同以为自己要远赴辽国那一日的浓妆艷抹不同,嫁给心上人的时候,她只想化最舒服的妆容。 梳了妇人的髮髻,戴上钗环,再戴上杨蓼蓝母亲的金钗。罗清秋看着铜镜里不甚清晰的自己的面容,心口像有小鹿在撞。 花轿来到杨老伯家门口接罗清秋,罗清秋坐上轿子,心跳越发快。 今天以后,她和展昭,就是一家人了。 这是她等了一千多年的事情啊。 花轿停在他们的家门口,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宾客。 罗清秋被扶着下了轿。透过盖头,她模模煳煳看见些人影,辨认出了冯思雨。她却僵僵站在那里,不似其他人那样欢乐。 顺着冯思雨的目光,罗清秋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眯起眼睛——那是…… 耶律昌贺?! 怎么会是他? 不容罗清秋多想,便有人催着她进去了。她只好先不去管这些,进屋同展昭拜堂。 夫妻对拜的时候,罗清秋感觉心跳如鼓。 奇怪,明明只是一个仪式,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 是因为,展昭是她特别特别喜欢的人么? 成亲是十分累人的,一系列的仪式、酒席之后,到了深夜,展昭和罗清秋才能在洞房里歇一会儿。 罗清秋看着展昭,露出一个疲惫的傻笑。 “累了么?”展昭问。 “嗯。” “那就早点休息吧。”展昭温柔道。 “好——”罗清秋应了一声,便想躺下休息。 “等一下,”展昭道。 “怎么了?”罗清秋看向展昭,眼神虽有些迷离,却藏不住幸福。 展昭轻轻揉揉罗清秋的发顶:“新婚快乐啊,展夫人。” 第二日清晨。 阳光适时地洒进屋子,罗清秋正看眼睛,看到躺在身边的展昭。 她从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展昭。事实上,作为罗清秋,因为近视又不能离得太近,她从未看清过展昭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凑近展昭,看他的模样。 是久远记忆中的模样,斜飞的剑眉、高挺的鼻樑、红润的薄唇。但最让罗清秋难以忘记的,是他灿若星辰的眼睛,只是此刻,这双眼睛正闭着。 “在看什么?” 忽然,这双眼睛睁了开来,映出眼中罗清秋的模样。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展昭轻笑。 “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罗清秋有些委屈。 想到罗清秋眼睛离得远便看不清,展昭心疼道:“那以后,我常常让你看。” “好。”罗清秋说着,钻到展昭怀里。展昭的怀抱踏实、温暖,带着清新的气息。 “展昭,我可不可以在你怀里再睡一会儿?”罗清秋问。 “好。”展昭温柔应下,紧了紧怀中的人。 起床梳洗完毕,展昭自往开封府去了。罗清秋闲来无事,正收拾着昨天的残局,忽听有人敲门。 敲门声有些急,罗清秋打开门,见冯思雨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奇怪。 “新婚快乐啊。” “谢谢。”罗清秋将冯思雨迎进来。 或许是觉得罗清秋毕竟是刚刚成亲,冯思雨支支吾吾半日,也并未说明来意。 看冯思雨欲言又止的样子,罗清秋立刻联想到昨日见到耶律昌贺的事情,问她道:“你昨日,是不是也见到他了?”
第75页 没想到罗清秋也看到了,冯思雨也就开门见山:“是。而且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他恳求了辽国皇帝,放弃了王爷的身份,对外宣称病逝,以平民的身份来到宋国,问我……现在能不能和他在一起。”冯思雨的眼睛里写着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真的为了你放弃了辽国皇室的身份?!”罗清秋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能发生在现实中。但转念一想,穿越、转世,这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不也都发生了么。相比之下,耶律昌贺的举动,实在是没什么。 “清秋,我应不应该答应他?” 罗清秋想了想,道:“思思,我觉得,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我们顾虑他辽国皇室的身份,现在他宁愿放弃他拥有的一切来宋国找你。这样一来,我们也不必分开。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不必再顾虑什么,同他在一起吧。” 罗清秋已经先一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她希望冯思雨和耶律昌贺也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耶律昌贺的所作所为让罗清秋感动,她想,他以后应该会对冯思雨珍之重之。 耶律昌贺和冯思雨的事情也很快敲定了下来,有了罗清秋成亲的经验在先,他们的婚礼办得更加顺利。 或许因为是真心喜欢耶律昌贺,成亲之后的冯思雨变得特别开心,脸上写满了幸福。当然,罗清秋脸上的幸福比她更多。 罗清秋只恨一生太短,能和展昭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十年。但一想到,他们可以一起享受上万个日出日落,又觉得很知足。 罗清秋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两年后。 展昭自开封府回家,手中拎着条鱼。罗清秋扶着腰迎出来。 “你真的买鱼了?!”罗清秋喜道,“我昨日不过是说说的。” “你想吃,自然要买。”展昭一笑。 在厨房帮着做饭的冯思雨听见动静,也出来了。见展昭手里拿着鱼,接过笑道:“展大人,清秋再这么吃下去,等孩子生下来,她腰大约还是得这么粗。” “哼。”罗清秋向着冯思雨翻了个白眼。 “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啊。”展昭背对着冯思雨,在罗清秋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咳咳。”展昭正对着的方向,耶律昌贺,或者叫他改的汉名,叶昌,推门而入。 展昭不动声色地松开罗清秋,罗清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思雨,饭做好了么?”叶昌问道。 “还没呢,展大人拿了条鱼回来,还没弄呢。” “那我帮你吧。”叶昌说着,同冯思雨一起走进厨房。 “我也去吧。”展昭看了眼罗清秋道。 “好。” 看着展昭的背影,罗清秋的手抚上肚子。这里有她和展昭爱情的结晶,一个一定很可爱的小生命。罗清秋想,喜欢一个人,和他孕育一个生命的感觉真好啊。以后的日子里,有阳光、鲜花、青草、露水、孩子、她和展昭。 展骥成亲前一夜,罗清秋把他叫到自己房间。 “娘,有什么事么?” 罗清秋点点头:“你长大了,也要成家了。娘该嘱咐你的已经嘱咐过你了,只有一件事,娘想拜託你。” “您说。” 罗清秋自柜子中,拿出一块石板,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道:“这块石板,背面的字你大约看不懂,只消记住便好,把它留给你的孩子,让你的孩子再传给他的孩子,一直传到有人能看到背面的内容为止。记得,要保存好,别把字磨没了。” 背面写的,是罗清秋现代的地址,还有一句:2018年5月,将石板送至此处。 正面,则是一封家书。 罗清秋想把自己的行踪,通过这种形式告知父母。虽然不知道有几分可能成功,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就算东西传不到一千年后,至少罗清秋心中能踏实些。 展骥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应下。 2018年5月。 罗清秋已经失踪一周了,她的父母心急如焚,几近崩溃。 正在家中研究罗清秋还有可能去哪儿,忽然,敲门声响起。 罗清秋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去开门,是个陌生人,看穿着,却也不像是送快递的。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您。”来人只说了这一句,就将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放到了罗清秋妈妈手里。里面包的似乎是块石头,很有些分量。 罗清秋妈妈一头雾水,打开了牛皮纸。 果然,是块刻着字的石头。 她粗略看了两行,身体竟微微发起颤来。 “快!你快来看!”她唤罗清秋爸爸。 罗清秋爸爸凑到石板之前,看着看着,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 “这是清秋给咱们的信……”罗清秋妈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她,她竟然……” 罗清秋爸爸也不敢相信,可这石板看起来的确已经有了年头,且字迹也是罗清秋的字迹。他反覆读了许多遍,才喃喃道:“竟然是这样……”
第76页 “清秋真是个有心的孩子,这种情况,竟然还想办法给咱送消息……” “那,那按照这上面说的,刚才送信那孩子岂不是——”罗清秋爸爸突然意识到什么,开门想去追送东西的人,人却早已走远了。 罗清秋妈妈嘆了口气,道:“算了,别追了,追也没有。这东西既然能送到咱们手上,说明咱孩子过得挺好。” “那就好啊。” “那就好啊。” 第44章 【番外·两情相悦】 冯思雨盘发的簪子坏了,她要去买个新的。 在摊子上挑完款式,冯思雨付完钱便戴上了。转身欲走,完全忘记了被她落在摊子上的钱袋。 想起来再回去拿,恰好看到一个男子拿起她的钱袋。 “那是我的。”冯思雨道。 “哦?”对方痞里痞气地一挑眉毛,“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么?在我手里,就是我的。” 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偏偏冯思雨最不伶牙俐齿,完全不知道从何反驳。 “这……这分明是女孩子用的钱袋!” “我就喜欢这个样子的,不行吗?” “可这明明就是我的呀!”冯思雨气得跺脚,却无可奈何。 那男人挑衅地看了冯思雨一眼,转身欲走,冯思雨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踟蹰不前。 忽听那男子痛叫一声,冯思雨看去,却是另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将其打翻在地,钱袋已然在他手中。 “姑娘,你这样不行啊。”那人走向冯思雨,“你喊一声,大家都会帮你的,怎么能看着他拿着你的东西就走。” 冯思雨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来回应他。 “跟我走,我带你去涨涨胆量。”那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走,钱袋在他手里,他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冯思雨只好跟着他走了。 跟着那人,他们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商铺,商铺未写名字,那男子撩帘进去,冯思雨只好跟了进去。 进去才发现,是个赌坊。 天真的冯思雨,以为赌坊在古代是十分常见的东西。如果换了罗清秋,就会意识到——宋朝禁赌。 “我出银子,你来押,输赢都算我的。”那男子道。 冯思雨觉得,对方的意图似乎真的只是闲极无聊,想帮一个陌生人提提胆量。为了钱袋,便也答应了。 就这样,冯思雨莫名其妙地帮一个陌生人猜了一下午的赌局,输赢参半,算下来,大约赚了几个铜板。事实上,冯思雨其实玩得也挺开心,有些酣畅淋漓的感觉。 正准备收手离开,那男子还未来得及把钱袋还给冯思雨,忽然有官兵闯入。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迅速,迅速到冯思雨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官兵带走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个男子和她,因为那个男子拿了个什么牌子给官兵,又说自己是同他一道的。 看着冯思雨懵懵的神情,那男子笑道:“姑娘,看你这神情,不会不知道,赌钱是要吃官司的吧?” “什么?!”冯思雨惊到了,“不,不知道。” “我说你,怪不得你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你,你……!”冯思雨气极,自己差一点就被这个人害得吃官司了! “对不住了,我也是实在无聊,想着看你这样容易吃亏,想带你涨涨胆量,却不想这么巧,偏偏赶上官兵找上门来。” “那……你为什么没被带走?” “因为……我是辽国使臣,是个辽国的王爷,我叫耶律昌贺。”对方云淡风轻道。 “什么?!”冯思雨又惊诧无比。 “姑娘不必惊讶,这里是宋土,虽然我是辽国使臣,也不会拿什么官架子来欺负你。今日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了。”耶律昌贺向着冯思雨一揖。 虽然他的行为的确让冯思雨很生气,但对方既然诚恳地道歉了,她只好挥挥手走了。 耶律昌贺看着冯思雨的背影渐渐远去,嘴角不仅扬起一个笑容。 这是个有些胆小的姑娘,但在赌场上也敢于凭着直觉押。他们辽人,喜欢上哪个姑娘都没有什么原因的,他觉得,用宋人的话说,他大概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回家之后的冯思雨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把钱袋拿回来。 这让她懊恼无比,白陪耶律昌贺在黑赌坊玩了一天。 第二日清晨,有人来找她。她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那个不太着调的辽国王爷给她送钱袋了。 “昨日的事情,是我对不住姑娘。今日特来向姑娘道歉。作为补偿,今日我愿带姑娘去个正经的地方。” “不必了。”冯思雨下意识拒绝。 耶律昌贺却不容她拒绝,直接拉着她便走。走得倒都是大路,冯思雨便也跟着他走了。 他带着冯思雨,来到一家书店。 “你……带我来书店作甚?”冯思雨对于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可没什么兴趣。 “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论语》《中庸》之类,但这家店的书,大约姑娘家都会喜欢。” 听了这话,冯思雨随手翻看这家店的书,却发现果然不是那些老学究喜欢讲的书,倒都是些话本子。
第77页 宋朝当然是没有什么小说这类的了,所以到了宋朝,冯思雨也一度感觉娱乐生活无比贫瘠。虽然也有话本,但那些主要都是给说话人的,能印成书看的少之又少。这一家店全都是卖话本子的,让冯思雨喜出望外。 不出耶律昌贺所料,冯思雨果然沉浸在书海里。冯思雨认真看书,耶律昌贺就认真地看着她。 他刚刚认识她,他却真的觉得喜欢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就是因为她凡事都没什么自己的主张,像一头温顺的小绵羊,让人想要去哄。 接下来的日子,耶律昌贺常常来找冯思雨,有的时候只是带些吃吃喝喝聊聊天。但时间长了,冯思雨也意识到什么了。 于是,终于有一天,耶律昌贺坦白了自己的心思。同时,还有问题摆在他们之间——耶律昌贺此来大宋,是来求亲的。 只是,冯思雨还没想好如何回应,罗清秋就出事了。那个时候,冯思雨才知道耶律昌贺要娶的是罗清秋。 如果罗清秋出了什么事,冯思雨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耶律昌贺。 幸好,最后所有人都平安。而耶律昌贺在慎重地考虑之后,也觉得,比起冯思雨,这个王爷的位置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所以,他放弃和王爷的位置,选择了和冯思雨在一起。 于是,最终两情相悦,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完结得不太开心,就不撒花了。 首先,这篇文其实我赶出了很多存稿,打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其实是十月份,所以其实和读者大大们互动感一般。 这篇文存在一个特别大的问题,就是我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我一直沉溺于自己几年以前的流水帐写法,当时年纪比较小,所以大家都夸我写得好,我就一直以为这样写的好,直到这篇文,我突然意识到对于我现在的年龄,这样的写小说水平其实就已经不算好了,我不能再自我满足,需要适时调整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中间有一段其实写得很差,很敷衍,当时就想赶快写完,然后不开新文了,先看一段时间的书,充充电,也休息一下,再开的时候认真一点写。虽然后面快结尾的时候稍稍好了一点,但后半段其实都很敷衍,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现在终于完结了,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不开新文(但读者大大们可能感受不到因为这是存稿),看几本书,目前定了看三本书的计划,然后休息一下,最后以一个比较好的心态再写。 下一篇文还是展昭同人,但可能有一点科幻题材,敬请期待吧。